《【海贼王乙女】爱意至死不渝》 1.风雨将至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2.顶上战争 “战国,我亲爱的儿子艾斯还好吗?” “稍等一下啊,艾斯,你老妈很担心你呢。” 白胡子笑着,又拍了拍身侧人瘦弱的肩,给予她无声的支持,也示意她安心,“别怕,我就在这儿,艾斯会没事的。” 伊莲娜与他十指相扣,仿佛这样,能从白胡子身上汲取到安心感。 跪在处刑台上的艾斯激动起来,“老爹——老妈———” 伊莲娜看到艾斯的一瞬,眼角微红,有泪光闪烁,她捂着嘴,青蓝色的眼眸中波光粼粼,仿佛盛装了无数珍宝般熠熠生辉,“艾斯———”她有些哽咽,这是她和纽盖特最小的儿子啊,还是故友罗杰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 马尔科笑着抬手,“艾斯,这回你可是让老妈很担心啊yoi” “就是说啊,老妈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哭成这样,大家可是商量好了,回去之后就是老爹亲自拦着都不管用,敢惹老妈伤心,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顿。”比斯塔捋了捋胡子,接过话茬。 “萨奇救下来了,只是还在养伤。”以藏言简意赅。 “库啦啦啦啦啦啦”白胡子大笑着,“听到了吗艾斯,你的兄弟姐妹们在等你回家。” 战国看着多年未见的伊莲娜,脸色难看地瞪了白胡子一眼。虽然早有预料,但纽盖特这家伙居然真把伊莲娜带到战场上来了!他疯了吗! 战国的目光在伊莲娜身上停留,自从镇守马林梵多后,他已经很多年没再见过她了;白胡子看的紧,这么多年都没让一张照片流出来过,上次和她说话,似乎还是为了罗西南迪的事情。 她比起记忆里的样子,好像一点儿也没变。乌发如墨,肌肤如脂,眉若轻烟,唇若点朱,眼下有青黑——大概是担心艾斯,多日来都没能睡好,眼角微红——她来前必定哭过了,伊莲娜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恐怕是预感到了今日会有不测,却又无法扭转吧。 就算明知前方是死局,你还是要陪他来赴这场鸿门宴啊。 战国心里发苦,眉头还是死死地拧着。 处刑台下方,一身正装的库赞仔细端详着刚刚平复下情绪的伊莲娜的着装。 伊莲娜夫人今天穿了一件半袖的宽松收腰长裙,白色的,下裙蓝色渐变,到她的小腿,衣裙的角落还有着明显的蓝色月牙纹样———哼,白胡子可笑的占有欲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这样单薄的布料,海上本就风大,白胡子海贼团那么多人居然一点都没有发觉……库赞面无表情,他和战国一样,看见了伊莲娜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里破坏的欲望蠢蠢欲动,又被硬生生按下。 说起来,当年遇见伊莲娜的时候,她也是穿着这样的长裙,在船上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撑着脑袋,眉眼间笑容烂漫,红唇娇艳欲滴,如玫瑰盛放,比起今日更多几许饱经情事的诱惑感,纯与欲完美杂糅的伊莲娜夫人啊……她一直都是这样,对窥伺她的人一无所觉,甚至身为海贼的妻子,却天真到能抛给一个海军一瓶伤药,让他爱护身体。 今日站在白胡子身边的伊莲娜夫人更多了几许久为人妻的温良与柔和,仿佛目光只要一触到她,无形的安心与宁静便温柔的包裹住心脏。 惊鸿一瞥误终身,初见的那个笑容,多年来停留在库赞的梦中,从未远去。舌尖的名字滚了几滚,最终无声无息地融入心口的爱欲中。 但看见他们十指交扣的手,库赞又紧紧抿着嘴唇,眼底似乌云聚顶,酝酿着狂风暴雨。说到底,伊莲娜夫人随了她的父亲,生性良善,根本不该留在这些海贼身边,战国元帅说得对,马林梵多才是更适合伊莲娜夫人的地方。海贼只会给她带来痛苦和悲伤。如果多年前,他就强大到能带伊莲娜夫人离开白胡子海贼团,她如今也不会哭。 “老爹,老妈……大家……是我无视你们的忠告自己跑出来的,为什么不对我见死不救啊!!!都是因为我擅自行动才落得这个地步的啊……”艾斯的声音都在颤抖。 “不对…是我叫你去的啊,儿子。”白胡子心情平静,艾斯不可置信地抬头,“?!” “胡扯!别胡说了——你当时明明阻止我……” “是我叫你去的——对吧,马尔科?” “是啊,我也听到了。你吃了不少苦头啊,艾斯!”马尔科右手燃起青炎,覆上退到他身侧的伊莲娜的眼睛上,老妈这几天睡的不安稳,眼睛也不舒服,艾斯那小子,回去收拾他。 艾斯听着海面上维护他的声音此起彼伏,咬着下唇,热泪盈眶。 “真是叫人恼怒呢~”波鲁萨利诺一只手撑着,捏了捏额角。伊莲娜被保护的很死呀……看来要好好找机会了。 战争,就在这样的对峙间,打响了。 海浪滔天而起,转瞬被青雉冰冻。 青雉…是伊莲娜当初看上的、跟在卡普后面的那个小鬼头啊。 白胡子露出笑容,迎上双棘矛。他到现在还记得这家伙望着伊莲娜的眼神呢,如今正适合算账。想拐他的伊莲,当初战国和泽法都没成功的事情,还轮不到这个小鬼头! 更远一些的地方,鹰眼米霍克平复着心绪,伊莲娜会出现在这里超乎了他的预料,但不妨事。只是……他稍稍凝眉,又很快松开,控制一下方向好了,不会伤到伊莲娜的。 多弗朗明哥望着他“呋呋呋,怎么,你想上吗?”他口头上这样说着,粘腻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伊莲娜的身上。 “那就是白胡子的妻子吗……白胡子居然带她来了战场……呋呋呋,有意思。” 鹰眸一扫,剑客冷声,“不要妄想打她的主意。” “哦呀——”多弗朗明哥挑眉,“看来你和她也有交情。” 鹰眼不想管他,此刻,他的右手正握在剑柄上,下一刻,一道剑光斩出,就让他看看吧———这看似很近的距离,到底有多长? 可惜的是,钻石乔兹的出现,让鹰眼的试探落了空。 灼眼的光芒中,马尔科迎战黄猿。 “喂喂,太刺眼了吧……”白胡子皱眉,伊莲娜刚哭过,眼睛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他身后不远,伊莲娜放下遮挡眼睛的手,心中的阴云萦绕不散。她忍不住向后望了望,心慌感更加剧烈。 是错觉吗?她回过头,抬起手,薄薄的壁障在白胡子面前撑开,牢牢挡住了那些落过来的熔岩火球。 “伊莲,不用顾忌我,做你想做的。”白胡子没有回头,“你也只配在生日蛋糕上点点蜡烛…岩浆小子。” “不喜欢奢华的葬礼吗?白胡子。”萨卡斯基与白胡子互不相让。在他看来,伊莲娜夫人不能留在海贼团,那只会把她带入歧途,白胡子能给她的,海军也能给,在马林梵多安稳地生活不比跟着白胡子四处漂泊好多了吗?他如今已经是本部大将,伊莲娜夫人救过他的性命……萨卡斯基紧紧捏着拳头,心底的猛兽狂躁地低声嘶吼,马林梵多——才是蔷薇应当绽放之地! 伊莲娜咬咬牙,忍住不去看船头的白胡子,向船尾跑去。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也许那就是她和丈夫的最后一句话了。 但也顾及不了这么多了……会没事的,丈夫的低声安慰犹在耳畔,伊莲娜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小奥兹。 果然!他还是来了! “这孩子——”伊莲娜周身展露出明显的壁障,带着她飞向闯进海湾的小奥兹。 突破出一条道路的小奥兹看见了她,“对不起,老妈,回去之后我听你话!!!但艾斯是个温柔的好人,我要去救他!就算早一点也好!艾斯!你在那里等着我!” 白胡子终于也察觉了小奥兹的到来,“还真是乱来啊——匹夫之勇和勇士可是两回事啊。”他知道阻止不了小奥兹了,如果连伊莲都没能让他停住,那就是连他也劝不动了。 “你们几个——负责擦屁股!去掩护奥兹!” 伊莲娜的注意此时完全转移到了小奥兹身上,离白胡子已经有相当一段距离了。 她的屏障让她无视了所有攻击,此刻,她停在小奥兹的双角之间,冷汗涔涔,像是陷入了什么巨大的痛苦中。 伊莲娜攥紧了手,往日运用自如的果实能力居然又像多年前一样陷入了停滞之中,她只是想给小奥兹做个屏障,但此刻却怎么也无法发动能力,甚至连周身的屏障都有弱化的趋势。 这样下去不行!伊莲娜咬牙,将手覆在小奥兹额头上,“小心七武海,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现在会往下跳,你不要管,只管往前。”她还是没有办法在战场上,和人接触到的情况下发动果实能力么———该死! 当伊莲娜落在冰面上,调整好呼吸之后,再抬头,面对的就是前方的小奥兹飞在空中的脚,还有多弗朗明哥“呋呋呋”的怪笑。 伊莲娜徒然地伸手去抓,“不———奥兹!”奥兹这个孩子,虽然长得高大,青面獠牙很吓人,其实最听她话,憨厚又重情义,面对她总是小心再小心,生怕伤到她。甚至会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表扬高兴一整天。 回应她的,是前方巨人轰然倒下的背影。 伊莲娜甚至没来得及悲伤,在她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就看见阿多默斯回身砍向同伴的身影。 “多弗朗明哥!”她哪里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已经顾不上其他了,伊莲娜抬手,无形的屏障笼罩住阿多默斯,他瞬间脱离了多弗朗明哥的控制。 但伊莲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海楼石镣铐就落在了她的手上。 “抓住了。”波鲁萨利诺低头冲她笑,褶皱的脸上尽是笑容,声音暗哑而暧昧,“夫人。”不是白胡子的夫人,而是他——波鲁萨利诺的夫人。 伊莲娜抬头,对上黄猿意味不明的目光。 闪闪果实的速度名不虚传,伊莲娜还没来得及察觉黄猿看向她的目光中隐藏的欲望和暗沉,只是转眼之间,就被波鲁萨利诺拥入怀中,连人带镣铐交到了等候多时的泽法手上。 白胡子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幕,他给波鲁萨利诺记上一笔,在与伊莲娜遥遥对视后叹了口气。伊莲……真的没关系吗? 他的耳旁好像又响起伊莲娜昨晚说的话:“阿鹤见过我的能力,她一定会安排好对付我的战术,如果我一旦落到海军手里,别管我,哪怕念着父亲,他们也不会杀我——纽盖特,用我的性命发誓,白胡子海贼团会这么做。” 孩子们不同意,但不得不妥协。伊莲想做的,他也从来不会违背。 从波鲁萨利诺手中接过人的泽法复杂地看着明显虚弱下来的伊莲娜,伸手帮她把鬓角的碎发挽回耳后。“你不该来。” 被海楼石镣铐束缚住,伊莲娜甚至无力站着,只能倚靠在泽法的臂膀中,“哪里有什么该不该的——我的孩子在处刑台上,为人父母,哪里能不担心。” 此刻,伊莲娜与泽法所在的一角仿佛与战场割裂开。 伊莲娜沉默着,目光关注着白胡子那边的战况,“泽法,你老了很多。” “但你还是和当初一样漂亮。” “我们上次见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亏你还记得,算了,就当你在夸我了。” 泽法宽容地笑了笑,距离他和伊莲娜上次见,已经有十年了。但他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 在他心里,伊莲娜一直都这么漂亮。多年来,伊莲娜一直是泽法心底最美的那抹颜色,高悬于天的明月,无论岁月如何变迁。 只是偶尔泽法也会想,如果中将还在,是不是,伊莲娜如今就是他的妻子? 伊莲娜看着战场,泽法看着她。这一刻,连岁月都轻柔无声,不敢打扰。 在二人交谈间,一艘军舰从天而降。 “艾斯——” “路飞——” 伊莲娜颇有些错愕地看着救人上冰面的蓝色鱼人。“甚平?路飞?”鱼人甚平她不会不熟悉,另外那个叫路飞的孩子她也认识,艾斯总是拿着他弟弟的悬赏到处讲他名为路飞的弟弟。 “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泽法横抱起虚弱的伊莲娜,“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伊莲娜能明显感觉到力气的流失,眼皮在变得沉重。“你和阿鹤明明知道的………我对海楼石的耐受度远低于其他恶魔果实能力者。” “忍忍吧……今天之后,你要怎么怪我都可以。”泽法柔和下眼眸,轻轻用脸颊碰了碰她的脸颊,作为安慰,“明天早上,就算你要烧了战国的胡子我也帮你。”他轻柔地摘下伊莲娜的发簪,用手帮她梳理头发,“睡一觉吧……一觉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他不用参战,鹤只给了他一个任务——看好伊莲娜。 如他所愿,受海楼石所制的伊莲娜昏睡了过去。总算是不枉费他专门为伊莲娜定制的这副海楼石镣铐。 紫发的男人低头,在怀中黑发女人唇角落下一吻,带着无限爱怜。 白胡子哪里会注意不到泽法的小动作,要不是答应伊莲娜在先,泽法哪里会有机会这么挑衅他。 罢了,让他们再得意一会儿吧。白胡子冷哼一声,伊莲娜爱的人始终是他。现在——他看向刚刚帮他挡住克洛克达尔攻击的路飞,“小子,那顶草帽……和以前红发的那个很像啊?”丢了左臂还在伊莲娜面前耍帅卖乖的红发小鬼……真当他不知道那小鬼心里那些七弯八绕,居心不良。 “大叔认识香克斯吗?这是香克斯托我保管的。” 哦——和艾斯手上的通缉令长得一模一样呢,“来救哥哥的吗?” “对!” 不管这头白胡子和路飞的对话,那头,退出交战区的泽法感受着伊莲娜的呼吸减弱,眉头狠狠跳了跳,怎么会………是她的身体在这几年又出了什么变故吗?泽法抱起她,快步撤到处刑台后方的空地。 伊莲娜只是昏睡着,就连斯库亚德背刺白胡子都没能让她有所反应;当包围壁升起,泽法咬牙,狠狠心,终究没有从口袋里翻出镣铐的钥匙。 当莫比迪克号在流星火山下被摧毁,小奥兹在执念中站起,路飞冲到三大将面前,克洛克达尔突袭处刑台,海贼们突破包围壁,白胡子攻入广场,白胡子对战萨卡斯基,马尔科被卡普挡住,一切都按照原本的命运转动着。 至此为止,虚弱的伊莲娜还未苏醒。泽法抱着她,忧心忡忡。他怀抱着伊莲娜,看见那个路飞的孩子在剧烈的刺激下暴露出霸王色。 泽法不由惊叹这个孩子的资质,又惋惜怎么偏偏是个海贼,当路飞爷孙的对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时,泽法只感觉背后一凉,他低头,伊莲娜那双青蓝色,煞是好看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伊莲娜的手上,海楼石镣铐已经四碎。 “伊莲娜……”泽法能明显感受到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瞬间明悟过来,苦笑连连,“是我忘了……还是我教你的,以静制动。” 是啊……还是当年泽法教给她的,不能先发制人,那就以静制动。伊莲娜心底升起几许怅然,她伸手,抱住泽法的脖颈,额头与他相抵,唇与唇轻轻碰触,她小声喃喃,“抱歉,泽法……我已经不能再失去艾斯了。你们的策略没错……只是,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有人为我想的更长远。”这是叔叔为她准备的最后底牌,专门应对被海楼石镣铐锁住的情况。 泽法无奈地叹气,知道她在说谁,“他留给你最后的保命符……你就这么用出来了?”这次,泽法前所未有地轻松,既然这样,他也不必苦苦克制自己的心思了。世人皆有欲望,他不过在她身上分外克制而已。今天之后,泽法再也不会忍耐。 伊莲娜在他怀里,注视着艾斯和路飞逃走。白胡子下达最后的船长命令,让孩子们离开。 与此同时,泽法抱着伊莲娜跳下广场。他没有试图反抗,只是静静感受着怀中的温度。 “我,是个称职的父亲吗?”白胡子看着艾斯向他重重磕下头。 “当然!!!” “咕啦啦啦啦…”白胡子抬头,他现在担心的,只有一个人了———在开战时就已经被劫走的妻子,伊莲娜。 但在他们刚刚走进广场时,罗西南迪拦在了泽法面前,“泽法老师?”罗西南迪疑惑,“鹤中将不是让您在后方守好伊莲娜夫人吗?”怎么这个时候进了交战的广场? 泽法没有应声,伊莲娜自知身体虚弱,轻轻扬起一抹微笑,不由庆幸来的是罗西南迪。这孩子生性单纯,也没见识过她的能力。“过来点,罗西……我没什么力气。”罗西南迪看着默许的泽法,稍稍放下了戒心,凑近了伊莲娜,“是镣铐导致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怎么了——”等下——伊莲娜夫人手上有镣铐吗?罗西南迪在弯下腰之后突然反应过来。 另一头,萨卡斯基的话语激怒了艾斯,艾斯不顾阻拦,停住了脚步。“这个时代名为白胡子!!!” 艾斯的怒吼几乎与罗西南迪的询问同时响起。 艾斯这个小子———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啊,伊莲娜暗暗叫苦,控制了泽法,如果再控制罗西南迪,她就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分到他那里了!可是以艾斯和路飞现在的力量,要怎么和萨卡斯基匹敌。 伊莲娜再一次头疼起艾斯的脾气。唉……真不愧是罗杰的孩子,任性起来一样叫人头疼。 算了……这次付出了这么重的代价,他应该也能长大了。来之前就知道的,反正纽盖特离不开这里了……她留下也不错。 “罗西,帮我和战国还有鹤说声抱歉,辜负了他一片好心。” 伊莲娜露出释然的微笑,伸出手,擦过罗西南迪的脸侧,掌心向艾斯的方向。 泽法感受到控制解除,罗西南迪随着伊莲娜的手猛地回头看去。 萨卡斯基的拳穿过了艾斯的胸膛——一切,已成定局! 伊莲娜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任由泽法横抱着她,“你控制不住萨卡斯基的。”泽法以为她受了果实能力反噬,劝慰道。“一切都结束了……”罗西南迪叹息。 艾斯的死,岛屿分裂,黑胡子海贼团登场,仿佛顷刻之间。 波鲁萨利诺赶到了泽法身边,观察着白胡子和黑胡子的交战。 “onepiece!是真实存在的!” 对不起,伊莲娜,我失约了。 当白胡子握着薙刀失去声息的那一刹,女人虚弱而撕心裂肺的声音贯穿了马林梵多的上空。 “纽盖特!!!” 夫人的声音如此破碎,只怕全部心神都已经随着白胡子而去,一种惊人的破碎美感在她身上完美浮现。 波鲁萨利诺按住了她的肩膀,“夫人,刚刚让你抓住机会挣脱镣铐,让你差点从萨卡斯基手下救下了艾斯的性命已经是轻敌了,我们不可能再让你逃脱了。”他一副彬彬有礼模样,实则不容反驳,支配欲掩藏在看似温柔的言辞之中。 她被波鲁萨利诺牢牢禁锢在怀里,眼睁睁看着蒂奇展露出属于震震果实的能力。 “蒂奇!你怎么敢——”一向温柔的伊莲娜眼中露出惊人的恨意与失望,在一片沉默中怒声呵斥。 黑胡子只是浑不在意地大笑着,“老妈——不,伊莲娜,我还是更喜欢叫你的名字。”他毫不掩饰他的贪婪与狠毒,猖狂地大笑着。 雨之希留的目光停留在伊莲娜身上,划过她白皙的脖颈,纤细的手腕,还有苍白但不掩美貌的脸庞………真好啊,白胡子的妻子吗?他的兴奋感和破坏欲自骨血中熊熊而起。 黑胡子只是自顾自地诉说着,“老爹有时候太软弱了,那年凯多来找他,你知道他许出了多大的利益吗?交换条件居然只是让你去鬼岛小住两年,帮他照顾那个叫做大和的家伙,一本万利的买卖,可老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露出的模样让伊莲娜觉得极为陌生,她好像从来没有认清过这个孩子。 那谬尔恨极了,“蒂奇——你对得起老妈吗!” “当年你偷袭弄伤红发,红发看在老妈替你求情的份上放过你,为此欠下红发好大一个人情!你以为红发次次来莫比迪克,老妈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好到老爹都吃醋——无非是为了你!” “什么!” “有这样的事?” 白胡子海贼团的队长们面面相觑,皆是不可置信,而波鲁萨利诺垂眼看向怀中人。 这样维护蒂奇………是因为他当初还是白胡子心爱的儿子吗?你就这么……爱那个男人? “伊莲娜是很好的母亲呢。”波鲁萨利诺的手放在伊莲娜后颈处,语调含笑,却又带着无端的危险感。 战国没再给黑胡子说话的机会,化身大佛含怒出手;与此同时,波鲁萨利诺侧目,红发海贼团的副船长贝克曼不知道何时将枪口对准了他。“放开她,黄猿。” “等等——那艘船——”雷德佛斯号不知何时已经近在咫尺。 “红发香克斯!” 以香克斯为首,红发海贼团登场。 “我是来结束这场战争的!” 波鲁萨利诺皱眉,红发海贼团的出现是完全意料之外的事件,他原以为能就此把伊莲娜扣下在海军本部,结果中间蹦出个程咬金啊。他的笑容冷下来,却不得不看着贝克曼抱走了人。 红发海贼团的出现超乎所有人意料。 贝克曼从黄猿手里接过脱力的伊莲娜,温柔低语,“失礼了。”灰白发低马尾的男人面上表情温和,不出任何差错,但波鲁萨利诺分明看见他喉结轻滚,目光中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占有欲。 装什么啊——他们不都一样吗? 波鲁萨利诺嗤之以鼻,面上温和守礼又怎么样?恐怕连伊莲娜夫人的一个吻都换不来吧? “如果还有人没闹够的话,就由我们来做他的对手!” 贝克曼抱着伊莲娜走回到香克斯身后,红发海贼团的干部们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伊莲娜身上,夫人应当在之前经历了不少,此刻云鬓散乱,半头青丝倾泻而下,却别有一种随性之美,青蓝色的眼眸中尽是忧愁,是受了什么委屈吗?唇角还有血渍,平添几许娇艳与风情,这满身的破碎感啊……… 海贼想要的珍宝,即将到手了。 红团的干部们彼此交换过视线,暧昧的目光彼此间走过几道,又落回伊莲娜夫人身上。 贝克曼还真能忍啊…… 老大不也是…… 再能忍不都是海贼? 大家都一样…… 即使如此,他们面上的神情也不露分毫。 香克斯没有回头看伊莲娜,只是低声安慰她,“伊莲娜,再等等,马上就带你回去。” 听起来还真是磊落啊。 不愧是老大。 贝克曼笑了一声,对视上雨之希留。交锋只在刹那之间。 “怎么样啊…蒂奇……不,黑胡子。”当香克斯将那个绰号出口的一瞬,贝克曼能感受到伊莲娜攥紧了他的衣领。 果然没那么容易忘掉啊……贝克曼叹了口气,幸好,他们还有足够的时光慢慢磨。 “贼哈哈哈哈哈——不了,和你们交手的话,现在还早了些——带伊莲娜回去治疗吧,对于将来,我可是很期待呢———”他大笑着,“伙计们,撤吧!” “在场的所有人——这一次就给我个面子吧。”香克斯平静地扫视过所有人,“白胡子,艾斯,接下来的后事交由我来办,我绝不允许再有人玷污他们的死!” “给你的话……我信得过,红发。责任由我来承担——赶快治疗伤者!” 战国的目光复杂地看着红发,又落到贝克曼怀里的伊莲娜身上。 他记得中将说,伊莲娜从小没了母亲,所以他难免多纵容几分,但成日忙于公务,也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伴伊莲娜;后来真正再见到伊莲娜,她就已经是白胡子的妻子了。 爱德华纽盖特那个男人,即使再不想承认,他确实真真切切庇护了伊莲娜三十余年,对她倍加呵护………… 战国深深吸气,这一次,他和伊莲娜之间,是真的划下了一道名为“白胡子之死”的深渊;往后余生,伊莲娜大抵是再不想见他的了。 战国已经没有勇气去看那一双青蓝色的眼睛,他害怕在那眼中看到仇恨,于是,他侧过身去,听见自己的声音:“战争!结束了!” ———————分割线——————— 爆字数了——— 这章基本按命运走,视角转换了很多次,节奏很快,有些地方比较跳跃,不要奇怪,都是有目的的。 这章埋下的伏笔以后要用的还有很多———保证刺激,摩多摩多 3.冥王旧事 3.冥王旧事 香波地群岛上,雷利正紧紧盯着直播,哪怕屏幕上只是惊鸿一现,他也认出了故人。 回想起来,和伊莲娜相遇,是她一二十岁的事情了吧? 那时候,他还是冥王雷利,罗杰的副手。 初次听到伊莲娜的名字,是罗杰在神之谷和洛克斯一战的时候,决战到尾声时,只剩了他们几个,因为没有外人,卡普对洛克斯破口大骂,反倒被洛克斯臭骂回去,洛克斯拒不承认劫杀海军那位中将的事情,罗杰跟着插话,说卡普你问的不会是伊莲娜那孩子吧? 出乎意料,得到卡普怀疑的眼神后,罗杰站在了洛克斯那边,替他证明在对于伊莲娜的事情上的清白;可等卡普问起伊莲娜的下落,洛克斯又怎么都不肯说了。他从洛克斯的眼睛里能看出一种坚定——是对那个叫做伊莲娜的孩子的,名为守护的坚定。 洛克斯不信任卡普,或者说,卡普背后的海军和世界政府。 事后他问起罗杰,罗杰也只是唏嘘地提起,说洛克斯很爱那个叫做伊莲娜的孩子,只是海军遗孤却被海贼小心翼翼地养大,未免有些讽刺……也不知道那孩子被洛克斯海贼团的谁先一步带走了,不然,他帮洛克斯养着也行啊。 彼时,雷利还在照顾着刚捡回来的香克斯和巴基,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 多年后,雷利也曾遗憾,如果当初罗杰坚持一点,说不定伊莲娜会来罗杰海贼团也不一定? 正式见面时,伊莲娜已经站在了白胡子的身旁,被白胡子的儿女们称为伊莲娜姐姐;再往后,就是白胡子与她成婚的请帖。 夏洛特玲玲难得大方,暂停争端,往白胡子海贼团送了很多东西;还年轻的凯多臭着脸去参加婚礼,却又在新娘的浅笑中软化了态度,放下了武器。洛克斯或许过去真的对她很好,不然原洛克斯海贼团的成员们也不会习惯性地把她当成小公主疼爱。 那场婚礼他有幸旁观,伊莲娜穿着婚纱的照片是他此生最珍贵的宝物之一。在往后很长的一段岁月里,摩挲照片,能让他度过每一个见不到伊莲娜的日子。 二三十岁的伊莲娜一点点张开,貌美无比,又带着知人事后的风情,眉眼天真而魅惑,纯与欲碰撞相容,她本人偏偏又毫无自觉,在雷利和香克斯的心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对于雷利来说,那时每一次和白胡子海贼团见面,站在伊莲娜身旁陪她闲聊的时间都是那样珍贵;看着心心念念之人笑语盈盈,他多么嫉妒白胡子在战斗过后能揽过伊莲娜入怀,嫉妒伊莲娜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和罗杰拼酒的纽盖特身上,偶有分神,也是关注几个孩子。 他甚至嫉妒香克斯和巴基,因为年幼的巴基可以在伊莲娜的怀抱中安然入睡;香克斯可以童言无忌地说长大想娶伊莲娜,央求伊莲娜做他的船员,而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则是笑着揽过香克斯,说好啊,不过至少要等你成为和纽盖特还有罗杰一样的大人物再对我提出邀请吧,那时候我再好好考虑。说完甚至还会亲亲香克斯的额头作为鼓励。 还是个实习生的马尔科也总喜欢跑到伊莲娜面前求摸头,不死鸟绚丽的外形是他最有利的“武器”,白胡子曾经抱怨,说伊莲娜总是抱着不死鸟形态的马尔科到处走,一到冬岛那些地方,甚至连晚上都不撒手。 那个叫做比斯塔的小子,每次耍完剑法,总要举着一朵蔷薇送到伊莲娜身边,以此交换伊莲娜的一个拥抱或者一个微笑。他到现在还记得白胡子说起这些事情的自豪与炫耀。 可孩子们都能得到的,却是他日夜渴求也无法得到的。 大名鼎鼎的冥王雷利只能珍惜和伊莲娜相处的每一刻,并期待着再次与白胡子海贼团相遇;只能在宴会结束时为她披上一件外套,从她怀里接过香克斯和巴基,然后看着她搀扶大醉的白胡子回到莫比迪克号。 只能看着白胡子用无声的方式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誓主权。 她是白胡子的妻子,而非冥王的妻子。雷利一次次警告着自己 每一次,每一次,在和白胡子海贼团相遇时他都不敢喝醉,生怕暴露了自己可怖的欲望,也为了能够和她多聊一会儿,谈冒险,谈香克斯和巴基,谈白胡子的孩子们,谈船上事务的处理,谈物资的采买,甚至是谈罗杰最近又干了什么蠢事。 罗杰知道他的心意,无比叹息,能做出的最多的偏袒就是帮他拖住白胡子,让他能多和伊莲娜说一会儿话。 每逢修整,船员们下船找乐子,总是难免笑他明明受欢迎却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只会口花花,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路过饰品店时,他会对着一件发饰发呆好久,也会在路过女装店时忍不住买下一件根本无法送到主人手里的长裙,相似的东西攒了一大箱子,却迟迟迎不来主人。 他会忍不住在夜深时回忆起伊莲娜的一颦一笑,想她挽起碎发时露出的纤细手腕,想她侧头和他说话时的笑容,想她关切自己时那双如星星一样璀璨的眼眸里只有对他一人的在意和关切,更想她倚靠在白胡子怀中的柔顺和一举一动的温柔爱意。 有一年他运气好,正好撞上白胡子海贼团在某个岛屿修整,准备几天后伊莲娜的生日——那是白胡子海贼团难得的盛事。罗杰海贼团也要修整,罗杰拉着他们准备一起去凑热闹。 他鬼使神差般从箱子里翻出了那条崭新的长裙,精心包装后假装风轻云淡地送了出去。 或许是命运厚待他,那场宴会上,伊莲娜穿着他亲手送出的长裙出席。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是如此地适合她。 他忍不住卑劣的想法,伊莲娜穿着他挑的衣服,像是他的妻子一样;可又忍不住自嘲,伊莲娜如果知道他是这么想的,只怕再也不会收下他送的任何东西了,还会把长裙丢回来,让他滚。 他看着她露出狡猾的笑容,“今年最棒的礼物么——是雷利先生送的哦。” 宴会上一阵哗然,孩子们不服气地彼此嚷嚷,接着,不死心的马尔科追问那老妈最喜欢的礼物呢? 伊莲娜轻快地笑着,脸上尽是幸福和温柔,白胡子的儿女们从这样的笑容中心领神会,嘟囔着抱怨说,今年老爹又连胜了老妈最喜欢的礼物大赛的冠军。 随着怀迪贝宣布白胡子的获胜,他看见伊莲娜倚靠在白胡子的胸膛上,用温柔宁静的目光注视着另一侧吵吵嚷嚷不服气的儿女们。 那一刻,他听见恶魔在耳旁低语,“他们是夫妻。” 是啊,他们是夫妻,整个白胡子海贼团都是见证人。 自己不过是个外人。 就算有一天白胡子死去,雷利自己年纪恐怕也不小了,他和白胡子是一辈人。 就算白胡子死了,他的儿女尚在,也能照料好伊莲娜,与他们相比,他到时也不过是一个退休的老海贼,伊莲娜凭什么瞧上他? 再后来,海贼团解散,罗杰死去,他在香波地隐居,只是偶尔也能听到远方传来的消息。 冰之魔女怀迪贝自立门户,离开莫比迪克的主舰,他想起伊莲娜很疼爱这个长女,恐怕会舍不得吧? 每年凯多一和白胡子接触,他就知道,多半是她的生日到了。 白胡子把她保护的很好,少有消息外传,海军方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有她的通缉令——虽然知道和她的父亲有关,但要说战国和泽法没有一点私心,鬼都不信。 这些年的岁月恍恍惚惚,他以为此生也就这样了。 后来香克斯在伟大航路崭露头角,在大海上传出声名。 一封信越过重重岛屿,来到了他面前。 可为什么通篇的字,明明是给他的信,却大半都是讲香克斯? 香克斯这孩子也长大了……香克斯……香克斯……字字句句,竟都是无关于他。嫉妒如野草疯涨,无法自抑。 可那毕竟是给自己的信。雷利摩挲着信上笔墨,像是摩挲所爱之人的肌肤。 等香克斯再次来到香波地找他时,酒过三巡,他假装毫不在意地提起那封信,说你小子出息了啊,伊莲还为你专门写了封信来问我你最近怎么样。香克斯的眼睛一瞬间亮起来,拐弯抹角地想看那封信,甚至明晃晃地表现出对于他有伊莲娜的信的羡慕——不可否认,雷利带着好胜心,在那一刻,他的某些扭曲心思被满足,至少,伊莲娜仍能与他在信上闲话家常,而香克斯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他知道,自从蒂奇偷袭弄伤香克斯的眼睛之后,伊莲娜一直觉得愧疚,于是对他总是多加关心。 后来,香克斯成为四皇,能够光明正大地跑到莫比迪克号上去找伊莲娜。每每回来和他提起,香克斯总是乐于分享她的近况。 说伊莲娜如今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和当年一样漂亮温柔;说伊莲娜还是和对待小时候一样对他。还说,雷利桑,你知道吗,她一看见贝克曼就笑,还总是格外优待贝克曼几分——她说,她看见贝克曼,就想起了雷利呢,还问他知不知道雷利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伊莲娜托香克斯向他问好,请他有时间到莫比迪克上做客;如果不方便,伊莲娜也可以过来找他。 他几乎能想象到白胡子黑如锅底的脸色了。迟钝的伊莲娜啊,总是对自己的魅力认知不足。 那一刻,他与香克斯对视,彼此捕捉到了各自眼睛中的晦暗难明。 艾斯事发,雷利处于局外,看的分明————蒂奇之外,没有人动手,没有人从中算计,可也没有人想插手这一局。 顶上战争,白胡子死去,他固然叹息又一个老对手的亡故。 可被白胡子藏了一辈子的珍宝头一次显露人前,雷利身为海贼的本性又蠢蠢欲动。 白胡子的遗孀啊……… 他知道,机会来了。 白胡子剩下的那些儿子,真的还能在多方觊觎下护好伊莲娜吗? 雷利微笑,满饮一杯,他已经看到了不久的将来。多年妄想一朝成真,又何止他一个人不会放过这大好良机? 4.此身何往 战后的马林梵多暂时进入了和平。 海军和海贼各自收殓尸骨,也许是因为海军元帅和四皇红发仍然在场,马林梵多竟然陷入了一片沉默中,救治伤者的医护人员们来去匆匆,但还有很多目光停留在那个身影上。 贝克曼搀扶着伊莲娜,她执意要亲手为白胡子整理遗容。 发鬓半散的伊莲娜其实状态也并不好,强行碎裂海楼石镣铐带来的体力透支,强行发动果实能力导致的能力反噬,她的身体本就不比寻常人康健多少,顶上战争一遭,过去四十多年的精心温养便大半白费了;短时间内情绪多次巨大波动,心神受损,此刻又强忍心伤,必然为日后的身体留下无穷隐患。 额前的碎发被薄汗凌乱贴住,许是纠缠在一起了,手腕上尚且留着被沉重的海楼石镣铐压出的大片红痕,颈间有些疼,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怎么了,半袖在方才的混乱中划拉出裂口,长裙勉强算得上完好,但裙角与裙面上还有大片的新鲜血迹;伊莲娜平日里也是爱美的个性,若是平常,哪怕她自己不管,白胡子也不会放任她如此狼狈,马尔科和以藏还会一左一右地给她重新打理一遍发型和衣装,艾斯会傻傻地看着,干瞪着眼看比斯塔把她夸上天,有心想夸却又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样说才能逗她开颜;而白胡子会欣慰地大笑,亲昵地唤她,让她靠在他身边,看着孩子们笑闹。 那些看似寻常的时光是如此地温柔而珍贵,于此时浮现在脑海,徒留一场悲凉。 爱她护她三十多年、视她如珠如宝的男人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任是她如何狼狈也不会再温柔呼唤她的名字;往日绞尽脑汁逗她开颜的孩子、为她一句笑言偷偷跑遍新世界只为寻来一朵世所罕见的青蓝色蔷薇的孩子、捧着自己亲手做的围巾想替她抵御严寒的孩子………此刻有的了无声息地躺在地面上,有的永远葬身于冰冷的海水中,有的一身狼狈、带着伤为兄弟收殓尸骨,有的强忍泪水,指挥着幸存的兄弟们进行战后的工作……伊莲娜只感到一阵仿佛天旋地转的晕眩感,抬起的每一步都分外不易。一种惊人的寒冷袭击了她,冷到她只能颤抖。 就在她身旁的贝克曼看着伊莲娜颈上明显的淤青,苍白的唇旁未擦拭的血渍,还有半袖上明显的裂口,不由得皱起眉,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轻轻道一声“失礼”后,把披风披在伊莲娜身上,仔细地系好,遮住她的身形,也挡住许多窥视的目光。 披风上尚且留存着温度,伊莲娜忍不住伸手攥紧披风的领口,汲取暖意。 贝克曼刚刚给她系好披风,与她的手短暂地交错而过;贝克曼心里不由一惊,又有些叹息。 那只纤细的、腕部还有大片未消退下去的红痕的手冷的不像活人,没有丝毫暖意。 没有人敢在此时去劝阻她,包括白胡子海贼团的队长们。 白胡子的身影站立在那里,像是山一样挺拔。伊莲娜仰头看着他,眼泪无声而下。 刚刚爆发的战斗太过惨烈,一时之间,海湾内的海水都泛着红色。 白胡子身上的血蜿蜒着流下,比起他完好的背,正面的各种伤痕堪称触目惊心。 伊莲娜牵起他的左手,用额头轻轻覆上去。 就在不久之前,这只大手尚且温热时,还与她紧紧地十指相扣,向所有人昭示他们的亲密关系。 此刻,却已经失去了温度,冰凉的可怕。 泪水顺着伊莲娜的脸颊往下,她像是要把所有的苦痛都哭出来,哪怕穷尽一生的泪水。 “纽盖特……这里真冷啊……” “纽盖特……你再抱一抱我……好不好……” “纽盖特……对不起……对不起……” “你再等等我……再等等我……不会很久的。” 伊莲娜呢喃着男人的名字,像是过去四十多年的每个日日夜夜。 我本该陪你一起走,可是还不行……艾斯还需要我,孩子们还没有安顿好,恩与仇尚未了结,旧日的诺言必须遵守,我还有必须去做的事情。 请再包容我的最后一次任性,请再走慢一些,等一等我;几十年不会很久的,顷刻就过了。 为她与孩子们遮蔽风雨的纽盖特已经死去,伊莲娜不能够任性地追随他而去,从纽盖特死去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没有了任性的资格。 艾斯的事、孩子们的将来;蒂奇夺取了震震果实的能力,今日虽然退走,但仍旧虎视眈眈的黑胡子海贼团;白胡子曾经庇护的岛屿,还有那些等着从失去了船长的白胡子海贼团身上随时撕下血肉的其他海贼团乃至于海军;这些都是责任,是伊莲娜必须苟延残喘下来的理由。 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本乡带着落后他半步的洛克斯达,本乡手上拿着一块干净的白毛巾,洛克斯达则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木桶。 本乡把毛巾递给贝克曼,入手温热的毛巾让贝克曼有些讶异,本乡却摇摇头,指了指洛克斯达。 想起洛克斯达曾经负责往莫比迪克号上送信,贝克曼了然地点头,从怀中找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耐心地等待,等到伊莲娜终于平复了一些情绪、抬起头后,仔仔细细地用手帕擦去了她的泪水和嘴角的血迹。贝克曼将伊莲娜额间的碎发挽到耳后,又用指腹轻柔抹去她额上的些许虚汗,这才从本乡的手上重新拿过毛巾递给她。 “此处条件简陋,只能稍作冒犯。”贝克曼解释道,“我相信,如果爱德华先生还在,也会这样做的。”他的话直击要点,伊莲娜有些恍惚,“你说得对……我好好的,纽盖特才不会担心。” 伊莲娜接过毛巾,小奥兹的船员是和他一样的巨人族,帮助伊莲娜将白胡子的身躯放倒在提前片刻铺好的海贼旗中;做完这一切,他就回身去帮其他兄弟的忙了。 白胡子海贼团的成员们都是白胡子的儿子,喊了伊莲娜二十多年的老妈,他们都明白,此刻,老爹一定愿意老妈陪在身边;他们得给老妈留出时间———和老爹道别的时间。 伊莲娜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每一处血迹,端详每一个伤口,洛克斯达就跟在她身后,看着桶中的清水变得鲜红,感受着热度一点点冷透。 纽盖特大概也不愿意让孩子们看见他满身伤的样子吧……对于海贼来说,伤痕是荣耀;但对于父亲来说,他总是希望自己能够遮风挡雨、永远伟岸可靠,他呀,其实也很要面子的。 伊莲娜青蓝色的眼眸中是一如往日的温柔,她将冷透的毛巾拧干,搭在木桶壁上;莱姆琼斯默默端来一盆清水,本乡强硬地拉过她沾满白胡子的血的手按在水里,又极温柔地用毛巾一点点擦拭过伊莲娜手上的每一寸肌肤,直到确定伊莲娜的手干净而没有遗留水渍为止;被人握住手,体温在相迭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关节传递,像是寒风中最后一点温暖,又似乎是无边黑暗中仅有的光芒。 伊莲娜默不作声地任由他们动作,贝克曼和香克斯也默默看着。 白胡子死了,这对伊莲娜的打击是最致命的,旁人说什么都不管用,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 马尔科远远见到伊莲娜停下了动作,才拉着以藏走了过来;他们并没有直接上去和伊莲娜说话,而是停在了香克斯和贝克曼站立的那一块,那里和伊莲娜隔着一些距离,不至于贸然惊扰到伊莲娜。 “我们会把老爹埋葬在他的故乡……那是个叫做斯芬克斯的小岛,离这里有相当一段距离;香克斯,你们的船上还有空余的房间吗?”马尔科的目光落在背对着他们的伊莲娜身上。“我们想让老妈暂时留在雷德佛斯号上,她现在这样的状态,如果再见到其他人的尸体……我担心老妈不一定能承受的住。” 比斯塔捋了捋胡须,“不会太久的,老妈现在的状态实在太令人担心,我们赌不起了。” 香克斯的目光始终落在伊莲娜身上,闻言也不推拒,欣然应允。“生活用品雷德佛斯号上都有新的,只是衣裙你们要送两件新的过来。” “以藏稍后都会拿来。”马尔科知道,这就算成了;他稍稍松了口气,在伊莲娜身边蹲下来。 “老妈……”马尔科低声叫她,手上燃起青色的再生之炎,“让我看看你的伤。”再生之炎覆盖上伊莲娜颈上淤青,“怀迪贝说,老爹嘱托了她几件事。” 伊莲娜侧目看他。 “第一件事,让所有人别再称呼你老妈,用回你的本名———老爹说,别再被他困住了,找回你的自由。” 马尔科不敢看她,嗓子有些嘶哑,“第二件事……葬礼之后,不许为他守墓,三年内不许靠近斯芬克斯。”怀迪贝说,凯多对老妈贼心不死,而现在的他们还做不到对抗一个四皇,这不仅是为了伊莲娜的安全,也是为了给他们留出成长的时间。 “还有……”马尔科艰难地张嘴,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老爹说,罗杰家的小鬼勉强还算磊落,泽法他也信得过……谁都可以,谁都好,你明白的。” 伊莲娜呆呆地听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那样发愣;她的眼泪好像已经在刚才哭干了,此刻无论如何都下不来。 “老妈……不,伊莲娜……”马尔科想说什么,却见伊莲娜轻轻摇头,“如果这是他的遗愿………如果他这么希望着,我会尝试着看看的。” 伊莲娜站起来,身体却不由晃了晃,险些跌倒;香克斯几步上前扶住她,“伊莲娜——”他略有些焦急地看向本乡,本乡皱眉,“去医务室,我要给她做详细检查。” 因为香克斯缺了一只手,莱姆琼斯二话不说抱起伊莲娜,快步向雷德佛斯号走去。 这回换到马尔科发愣了,贝克曼拍了拍他的肩,“放心,他们受过伊莲娜不少关照,会小心的。” 这是小心的事吗?马尔科狐疑地看他,贝克曼一脸坦荡,“白胡子海贼团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吧,去吧,伊莲娜那里我会看着。” 贝克曼说的在理,马尔科和比斯塔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 看着莱姆琼斯和本乡离开的背影,凭着剑士的直觉,比斯塔缓慢地皱起了眉。他似乎察觉了什么,却终于还是隐忍不发。 伊莲娜被莱姆琼斯横抱在怀里,这个角度,恰好看见莱姆琼斯那一头打理的很好的金发———和当年纽盖特的头发像极了,那时候,纽盖特和她还在洛克斯海贼团;真是一段………久远的回忆啊。伊莲娜轻轻靠在莱姆琼斯怀里,放任自己失去了意识。 5.死里逃生 伊莲娜久违地梦见了小时候。 已经记不清面容的爸爸把她抱在怀里,嘴角笑意正浓。“我的宝贝伊芙,今年生日爸爸一定回来陪你,哪怕翘班都回来。” 洛克斯叔叔把她高高举起,凶狠的脸上有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伊芙,叔叔一定会回来接你的。” 纽盖特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抚她的背,“伊莲,我会陪你一辈子的,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骗子—— 骗子—— 都是骗子—— 爸爸没有赶回来过生日,洛克斯叔叔没有回来接她,纽盖特也失约了。 玲玲说得对,单一的爱不会长久,没有人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伊莲娜醒来的时候,正是深夜,雷德佛斯号正行驶在一片静谧的大海上,月光从窗中落下,散落在甲板上。 她身上还是那件长裙,盖着温暖的被子,一片幽暗的室内,有人正趴在床旁,已经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伊莲娜盯着那头红发,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来,纽盖特死了,战争结束了,因为本乡不放心,她被琼斯那孩子抱回了雷德佛斯号看诊。 所以……香克斯是一直在这里守着她吗? 梦醒之后,恍若隔世。伊莲娜轻轻起身,靠在床头的靠枕上,时光过的太快了,曾经缠着雷利要学剑术的红发实习生已经成为了一船之长,堂堂四皇。 纽盖特……你到底怀抱着怎么样的心思,才会决定要将我交托给这个孩子? 伊莲娜轻轻闭上眼睛,呼吸声微不可闻。 她是否也该随着旧时代而埋葬在时光的洪流中呢? 但下一刻,她豁然睁开眼睛——艾斯! 艾斯,罗杰的遗腹子,露玖的宝贝,她和纽盖特的小儿子,白胡子海贼团内定的、本该继承白胡子的意志的孩子! 她已经没有时间悲春伤秋了。 伊莲娜顾不上会不会吵醒香克斯了,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力气,此刻总算能行动自如。 “唔?伊莲?”香克斯揉着眼睛直起身,“你醒啦,要不要喝点水?” “本乡说你耗损太大,要好好休息——”香克斯满脸茫然地看着已经披上披风,穿好拖鞋的伊莲娜,“你这是要去哪里?” “莫比迪克号,艾斯的尸体在哪里?”伊莲娜又紧了紧披风,香克斯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回答:“在马尔科那边……天亮后就到斯芬克斯了,到时候见也来得及的。”他想安抚伊莲娜,“莫比迪克号已经损毁在了马林梵多,马尔科他们搭乘了另外一艘船,就在雷德佛斯号不远,白胡子大部分旗下海贼团的人都已经事先离开,说是不能让白胡子的埋骨地被太多人知道,还托马尔科好好照顾你,他们会再找机会来探望你的。” “马尔科那里……还剩多少人?” 香克斯挠挠头,迟疑地回答:“好像……贝克曼说,都是白胡子海贼团资历很老,能够相信的人了。” “现在,立刻,去找艾斯。”伊莲娜的语气极为坚决,香克斯很少见她如此锋芒毕露的样子,从前的伊莲娜总是柔和的、好说话的、格外心软的。香克斯愣了一瞬,立即答应下来,“好。”无论她是什么模样,都是他所热烈爱着的伊莲娜。 他没有问伊莲娜为什么,只是包容地笑笑,说,“是我能知道的事情吗?” “当然。”伊莲娜点点头,“或者说,整个伟大航路,迟早都要知道这件事情的。”艾斯不可能东躲西藏一辈子。 香克斯带着伊莲娜进了贝克曼的房间,贝克曼并没有睡,正在批改文件。 “贝克,接通马尔科,伊莲娜要过去见艾斯。”香克斯单刀直入,贝克曼有些惊讶,但反应极快,立刻拨通了电话虫。他们的体贴让伊莲娜发愣。 等到站在艾斯面前时,伊莲娜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一切顺利的超乎她的想象。她想回头看一眼香克斯,却不得不先完成心头牵挂的另一件事。 伊莲娜心里是有杆秤的,香克斯越是这样,她越是愧疚,越难对他说“不”。 比斯塔把外套披在伊莲娜身上,将换下来的披风交给了贝克曼;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什么交流也没有。 伊莲娜跪坐在艾斯身边,握住他的手,那一刻,无形的波动荡开,被锁住的东西终于重新流转起来,露出真实。 艾斯身上陡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原本被穿胸而过、背后破了个大洞的青年身上虽然仍然狼狈,但那伤口却不复存在了。 艾斯瞬间一跃而起,“老妈!”伊莲娜身形晃了晃,身体直直倒在他怀里。 死而复生的奇迹太过离奇,除了伊莲娜,没人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幸好此刻在场的只有白胡子海贼团的十五位队长,加上香克斯和贝克曼。 伊莲娜虚弱了很多,她倚靠在艾斯怀里,解释了一切。 “我的果实……真正的名字叫做,「领域果实」;凡我所及,皆为我土;我土之内,皆由我定。这是一颗非常特殊的超人系果实,果实觉醒前后截然不同。” 伊莲娜露出些温柔的目光,回忆起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 “你们习以为常的〈屏障〉只是领域外化的表现形式之一,详细的也不好解释。当时我听见艾斯的怒吼,就知道情况不对,所以我用领域控制了艾斯的身体情况,但实际上,萨卡斯基的攻击被转移到了领域的另一个地方,没有受伤的艾斯则被领域控制,在所有人看来,他确实被打中了,死了,其实并没有,这种效果可以理解为幻术,只不过是真实的幻术。” 艾斯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彻底倒下之后,感觉到意识仍然清楚,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直到现在,伊莲娜解除能力,他才得以恢复自由行动。 “艾斯——”兄弟失而复得,这是多么大的惊喜,十五位队长团团围拢过来,哽咽难言。要是老爹还在,也会开心的吧? 艾斯被兄弟们围在中间,眼泪大颗大颗砸落下来,“老爹……老爹……对不起,都怪我……”他看着奥兹倒下,无数兄弟血染冰面,白胡子老爹也死在他面前,蒂奇猖狂得意,伊莲娜一身狼狈地被黄猿压制住,当那一声嘶吼贯穿马林梵多上空时,也碎裂了他的心。 从他上船起,伊莲娜对他最温柔;即使多次刺杀老爹,也只是满怀担忧地看着老爹,照旧给他准备饮食。后来正式加入,他和老爹坦诚身世,伊莲娜对他的好不减反增,说要把罗杰和露玖妈妈存在她这里的爱一并给他。 可伊莲娜从前对他越是好,老爹和兄弟们越是包容他,他就越是愧疚,越是痛苦。 贝克曼若有所思,想起了一桩旧闻。“当年罗西南迪………” 伊莲娜意外地抬眸看他,“你知道那件事啊……当年罗西南迪确实就是用这个方法救下来的。” 当年,因为她身体不好,纽盖特也在派人追踪手术果实的下落,并且一路追查到米尼翁岛。 为了不暴露行踪,陪她前往的只有马尔科和比斯塔。 她原本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结果在暂时栖身的屋子里发现了重伤的罗西南迪和罗。 她认出了罗西南迪脖子上的挂饰——那是她当年亲眼看着战国完成的。 重伤的罗西南迪坦言以多弗朗明哥为首的堂吉诃德家族将要到来,马尔科和比斯塔护着她走倒是没问题,但带走这一大一小却无疑不可能;即使能带走,也必然会付出一定代价。 伊莲娜心软,一个是疑似与战国有关的伤患,一个是年幼的无辜孩童,情急之下,她利用领域遮蔽了自己和罗,达到“消失”的效果,又控制了罗西南迪的身体展现出“死亡”的样子。 【当多弗朗明哥赶到时,见到的就是剑上沾血的剑客和罗西南迪的“尸体”,金色菠萝头的男人正拨打着电话虫,向那头报告着什么。 “没错,就是这样,手术果实的线索彻底断了。”马尔科看见了多弗朗明哥,“啊,等等,有人来了。” 比斯塔正擦拭着剑,目光紧紧盯着多弗朗明哥。 “喂,马尔科,你说,拿他的头去和老爹交差怎么样?”比斯塔用手肘戳了戳马尔科。 “滚蛋!老爹要的是手术果实不是人头。”马尔科不耐烦地骂回去,“老妈还病着,让我们尽快回莫比迪克号,以藏说鹤中将的军舰在靠近中,别给我找事。” 马尔科,莫比迪克……多弗朗明哥了然了眼前人的身份。 白胡子海贼团一番队队长………他们竟然也在追查手术果实……多弗朗明哥警惕地退后,白胡子海贼团还不是现在的他能招惹的,就算能在这里解决了这两个人,失去儿子的四皇的愤怒足以将他化为灰烬。 “他死了?”多弗朗明哥死死盯着地上的罗西南迪,没有任何的声息起伏。来之前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化作虚无,甚至有些茫然。罗西南迪不是由他亲手杀死,而是死在了他不知道的时候。 “啊,死透了,不过还跑了个小男孩。”马尔科饶有兴趣地打量他,“怎么?你想帮他报仇?” “不。”多弗朗明哥面上不动声色,“呋呋呋……只是他死了,手术果实就没了下落,有些麻烦而已。”他极为冷静,“我可不想和你们起冲突,大家各凭本事吧。” “那你可以走了,我这边正忙,没心思收拾你。比斯塔,老妈让我们和鹤中将打个招呼,还得留在这里一会儿。” “手术果实没了,老妈的病怎么办?”比斯塔收剑入鞘,二人言谈间完全没将多弗朗明哥看在眼里。 “继续追查,总会有办法的。” 多弗朗明哥并没有多留,刚才谈话中的信息量足够他一时大脑宕机,鹤中将追来的消息也属实,他已经顾不上其他,撤离了这座岛。 鹤中将赶到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马尔科正在治疗罗西南迪。 白胡子的儿子怎么会在这里?这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阿鹤,很久不见了。”看见她到场,伊莲娜摘下兜帽,带着病容。“这孩子……果然和海军有关系啊。” “伊莲娜……你怎么会在这?”白胡子疯了吗,敢让她一个人离开保护范围,到这样远的地方来,如果伊莲娜出了事,他可是鞭长莫及! 鹤女士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伊莲娜,神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是……他是战国收养的儿子,名字叫做罗西南迪。” “他伤的很重,我已经治疗过了,现在的伤势不会危及性命,应该能撑到你们回海军本部。”马尔科放下手,退到伊莲娜身边。“虽然那个追杀他的家伙已经被应付走了,但他最好低调几年。” “纽盖特为了我的身体,一直在追查手术果实的下落,这次是个巧合。”伊莲娜解释了两句,“就当是他命大吧,手术果实已经没了,大家都没达到目的,也算能交差。” “吞服了手术果实的那个孩子已经走了,阿鹤,别再追了。”伊莲娜上前,在马尔科和比斯塔的惊异中拥抱了鹤中将;温软的怀抱一如当年,而多年不曾与她如此亲近的鹤中将略有失神,而后无奈地叹气。“我会告诉战国的。”伊莲娜还真是知道怎么让她最心软;如果她刻意撒娇,鹤反而能硬下心肠;偏偏是这样平淡如友人见面的闲话,叫她从心底放下戒备。 鹤中将没有看见,在她失神的片刻,罗西南迪瞳孔巨震。他没有想到,伊莲娜居然对鹤中将隐瞒了罗仍在岛上的事实。她明明不知道事情的全貌,却凭借一股直觉帮助了罗西南迪隐瞒鹤中将。 “罗西南迪,当那个孩子死了吧……在他能自保之前,你们的任何联系都会害死对方。”伊莲娜用手帕擦了擦罗西南迪脸上的血,意有所指。 “阿鹤,帮我向他们问好。”伊莲娜在鹤女士的脸颊上印上一个轻吻,作为酬谢。 在鹤女士和罗西南迪的目送中,马尔科给伊莲娜重新整理好兜帽,化作巨大的不死鸟搭载伊莲娜和比斯塔远去。 许久之后,当外面彻底化作一片寂静,罗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走入命运的轨道。】 后来,伊莲娜听闻,海军新晋升了一个很年轻的中将,就叫做罗西南迪。 时间线拉回到现在,救下艾斯的方法似乎对伊莲娜的损害也很大,她根本站不住,脸色惨白如霜雪;即使马尔科燃起不死之炎想帮她治疗,也完全不见成效。 香克斯脸色严肃,艾斯的“复生”完全超出他的意料,“我今天就当没见过这些——不想给伊莲娜带来麻烦,就永远别提起今天的事情。”艾斯的“复活”势必引起轩然大波。幸好在场的人没有外人,事情方便很多。 艾斯嘶哑着应下,“我知道。”顶上战争之后,他一瞬间就长大了,过去所纠结的、在乎的,如今转头去看,却也不过如此。 他还是很自责,伊莲娜哪里能不知道他的愧疚,她反抱住艾斯,任由他在怀中恸哭。“艾斯,艾斯——乖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大家都是自愿去救你的,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她安抚着艾斯,“你是我和纽盖特最在乎的孩子,是你哥哥们最小的弟弟,我怎么能放任你去死。”她凝视着艾斯的脸,一字一句地说着,“你是待在我身边时间最少的孩子,却也是我最偏爱的孩子——哪怕当时在顶上战争搭上我的性命,我也会救你。”这份偏爱早已明目张胆,艾斯却在这时才发觉其重量。 “当时,我站在纽盖特身边,很想告诉你——〈生而为人无罪,你不需要抱歉〉。” “他们可以指责你是海贼,指责你杀了人,但没有人能因为罗杰的罪孽指责你。出生不是一个人的原罪。” 马尔科也轻轻拍着他的背,“如果连伊莲娜都不曾责怪你,那其他人就更没有资格了。我们是家人啊,艾斯。” “艾斯,哭吧,哭吧,哭完了睡一觉;你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伊莲娜捧起艾斯的脸,“从前,我和纽盖特总是觉得,你还太小,和你的哥哥们一样,能多留在我们羽翼下多去笑、去闹一场也无妨;总归我们还在,还护得住你,护得住你们。” “但现在不一样了艾斯,你要长大了。”伊莲娜叹息着,“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也不让你的哥哥们告诉你。” “你是纽盖特最看好的继承人,你要扛起白团的荣光,承受应有的责任,和你的哥哥们一起……”伊莲娜认真地凝视着艾斯的眼睛,“重振白胡子海贼团,守护白胡子的意志,保护白胡子的地盘——蒂奇的仇,你要亲自去报。” 马尔科重新向艾斯复述了白胡子嘱托怀迪贝的话语,他看着艾斯不敢置信的样子,满脸平静,“艾斯,长大吧,抓紧一切时间,成为比肩四皇的力量,才能守护你所想守护的。” 艾斯是这样,马尔科自己是这样,比斯塔是这样,以藏他们更是这样。但凡他们有一个人足够强,能够在老爹过世后立即扛起白胡子海贼团的重担,能与凯多对峙,就不至于要让伊莲娜舍弃过去、远离莫比迪克,才能换来一时安宁。 他们都活在老爹的羽翼下安逸太久了,不曾搏击风浪的鹰,永远都只是雏鸡。 所以同为当年的实习生,小马尔科好几岁的香克斯早在几年前就成为了与老爹比肩的四皇,是一船之长,在新世界说一不二;而马尔科自己呢?永远只是一番队队长,护不住弟弟,救不了老爹,在失去庇护后连伊莲娜都护不住。如果换作是香克斯,哪怕白胡子死了,凯多也不敢动伊莲娜——除非他想和同为四皇的香克斯开战。 艾斯的眼睛中终于有了熊熊的斗志燃起,愧疚与自责在他心中化作燃料,烧起了簇簇永不熄灭的心火。 这一夜,没有人能安然入睡。 白胡子的葬礼出乎意料的平静,伊莲娜站在墓碑前,看着染着血迹的残破披风,看着丛云切,听着马尔科宣布白胡子的遗托,听着所有人改口叫她“伊莲娜”。 一如往日优雅从容的伊莲娜夫人始终舍不得将目光离开白胡子的墓碑,今日之后,至少三年,她再也不能踏足这里;无论是谁说话,都不能让她移开片刻目光。 马尔科不能,比斯塔不能,以藏不能………香克斯不能,贝克曼不能,就连本乡对她身体健康的嘱托和莱姆琼斯那头像极了纽盖特的灿烂金发也不行。 只有艾斯。 当艾斯上前,马尔科说艾斯将暂时保持“死人”的身份,暂时离船去增长力量,以图来日讨伐蒂奇时——— 伊莲娜转过身来,背对着白胡子的墓碑,从背后轻轻拥抱了艾斯;那一刻,她青蓝色的眼眸里尽是悲伤。 伊莲娜又走了几步,走到艾斯面前,正对着他,替他整理帽子,而后—— 轻轻吻在了他的脸颊。 一片寂静中,只有伊莲娜温柔地呢喃;但因为这寂静,呢喃也听的清楚。 “艾斯,无论有什么事——我永远是你的后盾,是你的底气。” 马尔科在心底轻轻叹息,你看,伊莲娜永远那么偏爱他。也许其他兄弟觉得老妈只是心疼艾斯的身世和遭遇;但知晓更多的他,才明白某些地方的偏爱。 伊莲娜去求了香克斯,希望他教导艾斯如何运用三色霸气,又分别找了贝克曼和自己,要给艾斯恶补一切欠缺的知识;刚才的那句话,分明是在告诉艾斯,虽然她要离开了,但只要艾斯想她了,哪怕是冒着暴露的风险,她也会回来,回到艾斯的身旁。 酸涩的嫉妒密密麻麻,啃食着男人的心;我何时……才能在你眼中变得一样特殊? 葬礼终于结束,艾斯和伊莲娜上了雷德佛斯号,艾斯会在这里进行特训,成长到足够的地步,再回到莫比迪克号上帮忙,而马尔科要组织白胡子海贼团剩余的战力们,尽全力保住能保住的地盘;白胡子海贼团将重新启航,重建莫比迪克号;十六位队长则在白胡子的墓碑前立下誓言,以参加讨伐之战的人为限,能在最终之战里击败蒂奇、甚至拿下蒂奇项上人头者,将成为白胡子海贼团的第二任船长,继承老爹的位子。 他们以一年为期,一年之后,无论如何,艾斯都会回到莫比迪克号上,迎接最终之战,在此期间,艾斯会在红发海贼团的帮助下隐姓埋名,不露踪迹。 伊莲娜虽然上了雷德佛斯号,却并没有选择留下;大约一个月之后,红发海贼团路过克莱伊咖那,而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深夜,有着青蓝色眼眸的黑发女人提着小皮箱,踏上了克莱伊咖那岛的土地。 当夜,香克斯和贝克曼站在瞭望台上,目送着伊莲娜的离开。 鹰眼米霍克早早接到消息,在岛旁等她。 负责驾驶小船送人过来的本乡和莱姆琼斯挨个和她拥抱后,带着无数个不放心踏上了离开的小船。 ——————分割线———————— 情报大公开——— 伊莲娜,持有果实:「领域果实」。 果实特点:果实觉醒前等同常人,毫无特殊,对海楼石极度敏感,耐受度远低于其他恶魔果实能力者。 除保护自身的〈壁障〉外,发动果实能力需提前蓄力,领域范围与蓄力时间有关。 果实能力一旦发动成功,〈领域〉之内,即为神明。 补充一下,忘记说了,伊莲娜的“果实”能力其实没有那么简单,她对自己的能力存在误解所以不要轻信你看到的每一个“事实”哦 6.旧因新果 让我们把时间调回伊莲娜离开雷德佛斯号的前几日——— 贝克曼走过来的时候,伊莲娜正站在栏杆旁,看着雄鹰振翅飞走。 “艾斯进步的很快。”贝克曼温声安慰她。“说不定一年之后,他真的能亲自手刃蒂奇。” 自从艾斯被“瞒天过海”抢救下来的那天晚上之后,他和香克斯就觉得伊莲娜的状态不太对。 看着面上一切正常,但正是因为这份“正常”,才显得不正常。 伊莲娜转头过来看他,青蓝色的眼眸暗淡无光,“凯多已经知道是香克斯带走我了吧?” 贝克曼沉默下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是大事,就没跟你说。凯多现在不会和香克斯开战的,你放心。” 伊莲娜摇了摇头,望着眼前碧蓝的大海,一阵恍惚,隐约像是听见了故人的声音。 “小伊芙——看这些裙子,是洛克斯叔叔我千挑万选的哦,你喜不喜欢呀?” “我的宝贝伊芙,你的名字在古语里是〈精灵〉的意思,那是玲玲的孩子没文化,来来来,那个——凯多,你过来,问你,我们伊芙的名字难道不好听吗?” “伊芙,我的宝贝小精灵………记住,你真正的名字………伊莲娜。” 从那之后,再没人会亲昵地叫她的小名,伊芙。 倒是后来…… 伊莲娜憔悴的脸庞上浮现起一丝温柔,很快又逝去。 “伊莲?”贝克曼疑惑地唤她。 伊莲娜的黑发散落在肩头,柔顺也美丽;贝克曼突然发觉,如果说从前的伊莲娜是纯与欲的结合,如今眉间添上的几许憔悴与忧愁,则增添了她的故事感和神秘感,更能引起男人的探究欲和爱怜。 伊莲娜不曾看见贝克曼停滞在她发梢上的目光,危险而又克制。 “艾斯还不能出现在人前,我不能给他带来危险……送我去克莱伊咖那吧。” 贝克曼沉默下来,他知道伊莲娜的意思。 如果伊莲娜继续留在雷德佛斯号上,势必会吸引更多人的目光,无论是海军还是海贼,都会更容易察觉到艾斯没死;但只要她不在雷德佛斯号,这些危险都会消弭。 这份偏爱,怎么让人能不嫉妒? “我和米霍克的关系少有人知,克莱伊咖那与世隔绝,没有人会发现的……而且,我有些太累了,让我好好静一静吧。”伊莲娜温柔地朝贝克曼笑了笑,自从白胡子死后,她几乎没有再笑过了。 贝克曼认命地长叹一声,“我会安排的……假消息也会放出去。”谁叫他从当年起就被她拿捏的死死地呢? 伊莲娜转身,在贝克曼的惊讶中踮起脚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这是感谢。”说起来,贝克曼虽然年岁只比她大一点,却一直在照顾迁就她。 贝克曼的瞳孔紧缩一瞬,尽量平静地发出声音,“说起来,伊莲娜,我一直没问过你,马尔科说的你没有和人亲近的分寸感是什么意思?”那天他们带伊莲娜走之前,马尔科特意找到他这样嘱咐,说让他们多加注意,加上过去的种种端倪,从凯多那里得知的洛克斯旧闻,他觉得真相就要浮现在眼前。 “嗯?”伊莲娜眨了眨眼睛,“那个啊。”她浑不在意,“怀迪贝刚刚被纽盖特捡回来的时候,曾经说我没有和人的距离感,总是心软,不懂得拒绝,总是用吻表达一切感情,后来纽盖特也说这样不好;我们结婚之后,就约定了用拥抱代替吻来作为表达感情的方式———只是这些年一直没能彻底改过来,他走前说让我去找回自己的自由,索性我也不想改了,就这样吧。” “我不想再留下什么遗憾了……我想,玲玲说得对,单一的爱注定飞蛾扑火,无法长久;太过内敛的感情也注定会迎来遗憾,在死亡来临前,我不想留下太多遗憾——无论是对于我爱的人,还是爱我的人。” 贝克曼眉心跳了跳,想起那日凯多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眼神。 “只要白胡子一死,誓言一废,无论你我,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伊莲——红发,你该感谢玲玲。” 夏洛特·玲玲……又是她……… 当年一定还有一些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伊莲的心随着白胡子的葬礼而留在了斯芬克斯……那能够轻而易举的得到会是什么? 身体? 贝克曼心里“咯噔”一声,试探着提起:“那天我和香克斯去阻止凯多来捣乱,临走时他提起白胡子死了,誓言就废了……” 伊莲娜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哦,说的是那个吧———我和纽盖特的誓言,当年凯多想让我和他走,我是用的那个拒绝他的。” “其实还是那个约定。”伊莲娜笑意清浅,“纽盖特说玲玲教的不对,所以我们约定,只要他还陪在我身边,我就会和其他人保持距离,不让人碰我,也不许别人亲我,和孩子们的亲亲除外。” “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过玲玲信里说是纽盖特翻了醋坛子,让我照着做就是了。” 伊莲娜弯起嘴角,“他们俩呀,在叔叔那儿时就不怎么合得来,只有对付史基的时候才能和平共处。”那声音中满是快活,又有着幽幽地叹息。 贝克曼的心在这一刻“砰砰”直跳,他兴奋,又忍不住悲哀。 他终于明白了伊莲娜身上一直存在的“违和感”是什么——— 这根本不仅仅是没有分寸感和距离感,而是根本不懂得自己和不该那么亲密的人有了过度亲密的后果——贝克曼猜测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 想来也是,就算伊莲娜对着不该过度亲密的人有了不恰当的亲吻和接触,又有谁舍得责怪她? 得到的人会暗自窃喜,甚至谋取下一次的福利,没得到的人会嫉妒,假装觉得不公平来换取伊莲娜也对他这么亲近。 习惯了亲吻,习惯了用身体行为表达爱意,男女交合对于伊莲娜而言只不过是表达感情和接受爱意的手段;回想夏洛特·玲玲曾经有过的言行,那么伊莲由她影响的情爱观是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了——— 他看见那道一直对白胡子以外的所有人紧紧关上的门,在不知何时,已经对着他打开。 心中的某些念头翻滚着难以压下,他又听见伊莲娜说:“等我走了再告诉香克斯吧。” 伊莲娜无奈地笑了笑,声音轻飘飘地,“说来不好意思,纽盖特为了保护我,本来想把我托付给香克斯的。”她白皙的手轻轻拂过额前碎发,也化作羽毛时刻撩拨着贝克曼的心。“但既然他违了约,我不听他的又能怎么样呢?”何必给香克斯惹来麻烦,艾斯的事情已经够麻烦他了。 “贝克曼,我不做爱德华·伊莲娜了——这是对他违约的惩罚。”伊莲娜仰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广大天空,“我要去找回我的自由了。” 伊莲,我的伊莲………你根本不知道,你把不该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就这么轻易地说了出来。 白胡子这么多年死死防着所有人和你的过度接触,就是怕这件事暴露在我们面前吧。 一颗柔软地、没有任何庇护的、向着所有人予取予求、来者不拒的珍宝——— 我们可是海贼啊。 贝克曼的心底回荡着这句话,他轻轻勾起嘴角,听见自己的应答,“好。” 事情比他们的计划还要顺利,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成熟的猎人有着足够的耐心,他可不会像凯多一样,把最好的牌打成最烂的模样。 伊莲娜会在克莱伊咖那上度过一段时光,而后,才是他们的“盛宴”。 一切,都在贝克曼的计划之中。 伊莲娜的密码箱里,有被保存的很好的崭新信纸见证着一切。 红发早就与鹰眼达成同盟,五人之间的协议,是如今的伊莲娜还不知晓的秘密。 【伊芙吾爱: 见字如晤。 已获知艾斯处刑之事,政府强制征召七武海,我欲与世界最强一试深浅;已应诺。 你的挚友:乔拉可尔·米霍克 于克莱伊咖那,即将出发 】 【伊芙吾爱: 甚平拒令,推进城。 相见艾斯,死意已生。 我知你好意,会手下留情。 王下七武海,乔拉可尔·米霍克 于马林梵多 】 【伊芙吾爱: 凯多势必盯紧香克斯,意在不轨。 克莱伊咖那新来了两个孩子,绿发名为罗罗诺亚·索隆,所求学剑;粉发佩罗娜,开朗话多。 克莱伊咖那可为精灵栖息之地。 乔拉可尔·米霍克 于克莱伊咖那 】 ———————分割线—————— 没错!本文黑泥不仅仅因为海男人们,也因为伊莲娜自己呐。 幼年缺爱,多次被“抛弃”,容易心软,不懂拒绝,加上玲玲的影响熏陶,被扭曲的分外开放的情爱观……… 如果白胡子老爹没有死在顶上战争,完成了他对于伊莲的承诺,那么事情尚且在控制之中;但很不幸,老爹亡故;而伊莲娜对于老爹的长情又反过来刺激其他海男人的黑泥。 至此,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 现在跑还来得及哟当然,我们宝贝伊芙只吃肉不吃苦。 7.笔友鹰眼 伊莲娜和鹰眼米霍克的相识,缘起于一桩巧合。 罗杰海贼团的船医库洛卡斯之前受白胡子拜托,在为伊莲娜调养身体;罗杰海贼团解散后,他返回双子岬,主要通过专门豢养的海鸥和莫比迪克号上进行信件来往。 事情就是那么巧合,在路上飞行的海鸥撞到了鹰眼养的鹰隼,伊莲娜写给库洛卡斯的信在混乱中落入了鹰隼的背包里,海鸥打不过鹰隼,拿不回信,两鸟争执间还不小心将信撕成了两半,带着后半张信的海鸥只好就这样前往双子岬;而前半张信件就这样被鹰隼交给了鹰眼。 鹰眼看完前半张信,才发现这是一封写给医生“库洛卡斯”的残破信件;信中提到,写信人近来身体有所好转,近日会前往双子岬看望医生;信中还提到了正在为自家学剑的孩子寻找一把合适的剑,会带着那个孩子一起去看“拉布”。 尚且年少的鹰眼就这样前往了双子岬,既为还信,也为比试剑术。 后来的鹰眼最为庆幸的,就是当时前往了双子岬,认识了他此生的挚爱之人。 当时抵达双子岬时,鹰眼米霍克先一步见到了库洛卡斯和鲸鱼拉布;鹰眼在双子岬滞留了半个月,才终于见到了信的主人。 【 “库洛卡斯?”从船上下来的女性身姿曼妙,一头乌黑亮丽的黑色长发随意挽起,发尾被清风吹起,随着走动在空中轻舞而过;“好久不见了。”她的眼角稍稍弯起,有无尽的温柔潜藏其中。 鹰眸的少年还在发愣间,就直直对上了那双青蓝色的眼眸。 望进那双眼眸中的一瞬,乔拉可尔·米霍克脑袋空白了一瞬,脑中突兀浮现起了一幕画面——眼前的女性倚靠在一个与他十分相似、只是比他年长许多、活脱脱像是他长大后蓄了胡子的样子的男人怀里,衣衫半解,青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柔情与春意。 鹰眸剑客一向古井无波的心里,发生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巨震。 “你是………精灵吗?”乔拉可尔·米霍克少年老成,此刻,他怔愣着,终于有了几分这个年纪本该有的少年模样。 精灵? 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伊莲娜有明显的茫然,思绪飘回了久远的过去。 好像自从神之谷之后,再没人会这样称呼她了;知道的怕因为这个称呼触动她的心伤,不知道的,自然也无从知晓她这个小名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叫伊莲娜,这个名字在古语中意为“神之回应”,是妈妈对她的祝福与期许;但无人知晓,她曾有过一个小名——“伊芙”,同样是在古语中,意为“精灵,生灵之母”;叔叔他们曾经最喜欢的,就是抱着她,一声声地喊着“伊芙”,用脸和扎人的胡子蹭年幼的她的脸。 想起那段美好的曾经,伊莲娜原本浅淡的笑意浓了几分,漾着别样的温柔。 “精灵啊……是哦。”伊莲娜难得的恶作剧心起,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她面前这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剑客背着剑,脸颊上浮现些许薄红,片刻,他极认真地与伊莲娜对视。 “我的名字是乔拉可尔·米霍克,是一名剑士。”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是要交换名字吗?伊莲娜眨了眨眼睛,“嗯,我叫伊芙,这个名字在古语里是〈精灵〉的意思哦。”曾经有人对她说,伊芙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名字。 鹰眼少年的下一句话直直地触动了她的心弦——“伊芙………是个很好的名字。” 伊莲娜原本只是因为他和比斯塔一样习剑才看他有几分眼缘,此刻却是真的发自心底地喜欢起眼前这个少年了,“谢谢。”她掩唇笑起来,正是——美人芙蓉面,一笑百媚生。 库洛卡斯走过来时,正看见鹰眼默默盯着伊莲娜,而伊莲娜笑得正欢的样子。 “你的魅力真是年年见长,年年依旧动人啊。”库洛卡斯由衷感慨,“之前卡普船上那个花椰菜头的小哥也是吧?一眼就栽了。” 当时那个海军小哥明明是跟着卡普追击罗杰海贼团,却在途径的莫比迪克的船舷旁与正巧在站在那里的伊莲娜一眼定终生,一见再难相忘。 那个海军小哥可没比眼前这小子的反应好上多少来着吧?卡普一拳下去才半梦半醒地反应过来。 不过大家也能理解,当时海风正好,天空碧蓝如洗,海面风平浪静,美人如画,一眼万年,真真切切是在最美好的时候遇见了最惊艳的人。 当年尚且年少,还未彻底张开的伊莲娜已经让多少大海男儿一眼心折,为她一笑,神魂颠倒;若非白胡子威名赫赫,又早就把人圈进了白鲸核心之处,护得极紧,不知道多少人会宁可丢了性命也要和美人春风一度;远的不说,他可是知道,雷利那家伙心思就没单纯过,但凡伊莲娜愿意,哪怕要对上白胡子,他恐怕也愿意与伊莲娜有一夜露水情缘;可惜,可惜———可惜伊莲娜对爱德华·纽盖特的心,多年如初;那些年,但凡有人问起她的全名,从来都是“爱德华·伊莲娜”——美人虽好,英年早婚。 库洛卡斯笑着叹气,看向鹰眼的眼神中带着怜悯;这才几年,伊莲娜变得比当年初见之时还要更美了,举手投足,轻笑蹙眉,无一处不令人心折;倘若当年初见时,伊莲娜就已经是这副样子,恐怕自己也得栽进去咯。 伊莲娜侧身笑着看他,“你说库赞呀?也有些时日没见过他了———那是个好孩子呢,也是海军未来的希望。” 算啦———他有什么资格笑这个鹰眸的小子,就算没陷进去,自己不也还是舍不得对她有什么重话,没人不喜欢长的好看的人,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库洛卡斯看着眉眼含笑,风华如初的伊莲娜,哑然失笑。“这个小子是来还你信的,留在这里半个月了,大概是想当面和你道歉。” 鹰眼这才大梦方醒一般,从怀里找出半张残破信件和一瓶伤药,瓶子上面还用小字标注这“禽类专用”。 “鹰隼弄伤了你的海鸥,真的很抱歉。”少年干巴巴地讲着,然后又归于沉默。 看来是个寡言的少年呢。伊莲娜一边接过伤药,一边想着,和比斯塔那孩子不一样,比斯塔那孩子看着话少,一旦真要夸起人来,连她都顶不住;莫比迪克上要论讨人欢心,能和比斯塔的手段一较高下的,也只有马尔科的不死鸟形态了。 伊莲娜看着鹰眼动作自然地帮她拎包拿伞,又往库洛卡斯身后的屋子里走;眨了眨眼睛,诶?免费劳动力?这孩子很上道嘛。 库洛卡斯笑呵呵地带着伊莲娜往回走,“说起来,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后半段离双子岬可不近,过来路上居然没人随同保护吗?不像白胡子海贼团的作风啊。 “说来话长。”伊莲娜笑了笑,“我想在你这里住两天,方便吗?” “住多久都欢迎。”库洛卡斯没有追问,他看得出来,在来之前,伊莲娜身上恐怕又发生了不少事情。 这片大海从不宁静,就像他所知道的伊莲娜的人生,明明才一二十岁,却少有安稳。 是夜。 皓月当空,伊莲娜独自走到海边,静静凝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 望过去,水天相接之际,除了满目的海浪起伏,什么也没有。 罗格镇处刑刚刚结束不久,伊莲娜至今无法相信,一年多前还在与她谈笑风生,对她托付香克斯和巴基的旧友,就这样死去了。 罗杰并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那种人,他到底在那里知道了什么,才会在死前留下那样的话? 他明明知道,那句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伊莲娜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蒙上了重重迷雾,使他无法看清前方的道路。 海军正在搜捕罗杰的遗腹子,只为斩草除根。 罗杰只希望她如果有缘,在多年后多多照拂那个孩子,说自己已经安排好了。 可按理说,如果要托付孩子,伊莲娜自己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与白胡子成婚多年,行踪容貌状态都被瞒的密不透风,让她瞒天过海认下这个孩子完全可行,加上世人皆知白胡子海贼团重视亲人,不会想得到白胡子夫妇盼了多年的亲生子会是罗杰的遗腹子。 孩子是无辜的,伊莲娜甚至为此放出消息,说白胡子海贼团最近疑似好事将近;为的就是到时候能够保护下罗杰的孩子;哪怕为此偷天换日。 只要头两年过去,那个孩子就能不再被身世困扰;她正是为此而暂时离开莫比迪克,却不想无功而返。 史基那边……更是雪上加霜。 伊莲娜轻轻叹气,清丽的脸上浮现愁容。 一件外衣正是在此时披上了她的肩头,“伊芙?” “米霍克?”她惊讶回眸,青蓝色的眼眸在月下泛着幽幽光芒;鹰眸少年“嗯”了一声,“是我,看见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有心事?” “是啊……”伊莲娜轻轻地叹息声消散在海风之间,鹰眼皱着眉又给她把披风领口扣的严严实实。 鹰眼米霍克此时还不是后来的那个世界第一大剑豪,没有多年后的自己沉得住气;他抿唇,“伊芙,白天时我虽然与你聊的投契,却感觉距离你很远………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伊莲娜微微睁大眼睛,她没有想到这个新朋友会这样敏锐,旋即温柔地笑了,“真抱歉……心里装着事情的人,对朋友也不够坦诚。”她轻抚耳边碎发,“那伊芙的朋友米霍克现在愿意听伊芙说吗?” “嗯。” “我现在面临一个很重要的抉择,关乎我遗落的过去……但如果我选择追寻过去,就必须离开我在乎的人身边一段时间……如果我不去,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的。” “为什么不去?”鹰眼疑惑道,他看得出来,伊莲娜是很想去的,但仿佛被什么困住了。 “米霍克……我真怀疑我们以前就认识,从白天起就是,你格外了解我……”伊莲娜苦笑,“因为如果要追寻过去,我就得暂时抛下现在的一切,身份,名字……我舍不得他们。” “可是他们放你出来了。”鹰眼平淡道,如果伊芙口中的“他们”不愿意她追寻过往,伊芙也不能像库洛卡斯说的,从后半段走到新乐园的双子岬。 鹰眼米霍克一言点醒梦中人。 伊莲娜愣住了,随即恍然大悟。 她的状态纽盖特未必没看出来,她这么久没回莫比迪克号,他早该联络过来——— 他是想放她去追寻,寻找真相,求得心安。 伊莲娜攥紧了披风的一角,眼眶泛红。 鹰眼想了想,“我将来会很厉害——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伊莲娜摇头,声音有些哑,“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米霍克。”她笑了,“再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伊莲娜,伊芙是我的小名,我也不是精灵。”想起今天白天,和她一见如故的米霍克一脸认真的问她精灵的各种问题,还被她糊弄过去,她就很好笑。 鹰眼愣住了。 鹰眼皱起眉。 鹰眼抬手捏上了那张笑脸。 “米霍克,疼疼疼——”伊莲娜假装求饶,鹰眼这才哼了一声,松下手。 “米霍克,你还是我第一个真正的同龄朋友呢。”伊莲娜眉眼弯弯,抱上了眼前的鹰眸少年,“只可惜我马上就要走了,真是舍不得分别呢。”大海太广阔了,再相见恐怕不知何时。 鹰眼抬手,吹了个呼哨,一只黑漆漆的鹰隼应声飞出,“它叫夜,能够远途送信。”这是他白天就想要说的。 “伊芙,我们做笔友吧。”他认真道,“无论将来你我身在何处,夜都会循着气息将信送达” “只要你需要我帮助,无论身隔多远,我都会到达。” 此时的鹰眼还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早已远远超过了朋友之间的本应有的关心。 然而本该知晓的伊莲娜也浑然不觉,她只觉得这一趟双子岬真是来对了。 看望了库洛卡斯,拿了药,还认识了一个这么好的朋友。 伊莲娜笑的眉眼弯弯,月光下,本就出众的美貌显出几分柔和。 “米霍克,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友。”她牵起鹰眼的手,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鹰眼压不住心中上涌的愉悦,任由伊莲娜牵着,嘴角微微翘起。】 多年后,克莱伊咖那——— 香克斯抬头看着眼前的城堡,啧啧称奇,他回头,看见一只黑鹰落在鹰眼米霍克手上,一向不露声色的大剑豪微微笑起来,从鹰隼身上的小背包里拿出一封信。 “诶,贝克,米霍克这家伙刚刚是笑了吧?”香克斯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端详城堡的贝克曼,贝克曼不理他也不妨碍他双眼发光,“不会是有情况吧———谈恋爱什么的?” 鹰眼米霍克也懒得理他,径自看完信收起来,“是朋友的信。”他解释道,“我答应过她,只要是她的信,只要她需要,我就会赶到。” 船医本乡啧啧称奇,没想到堂堂剑豪也有柔情的一面,“你这不是朋友吧?分明就是喜欢。”他可太了解那个眼神了,老大一提起伊莲娜夫人就是那个眼神,柔和地能滴出水来。 鹰眼米霍克想了想,而后陷入了沉思。 片刻,他认真地点头,“你说的对,我喜欢她———不,我爱伊芙。” “伊芙?听起来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莱姆琼斯也附和本乡,“喜欢就赶紧追,不然人真嫁人了,你就没机会了。”就像伊莲娜夫人,初见时她就已为人妻,即使后来自己明晰了心意又能怎么样呢? 香克斯“哈哈”大笑,“本乡他们说得对,别让自己后悔啊,米霍克。”鹰眼同他多年好友,他自己情路坎坷,却不希望友人也是如此。 鹰眼点点头,“我会的。”他放飞鹰隼,“不是说喝酒吗?今日酒窖随你们喝。”算是谢过今日点醒之恩。 “难得你今天大方———小的们,开宴会了!” 贝克曼还没品出刚刚那不对的预感是什么,就被香克斯强行打断了思绪拽走。 至于后来,鹰眼在信上直接改口“伊芙吾爱”的事情,吓到伊莲娜,伊莲娜一连几封信都没能让他改口,只好随他去了的事情,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至于后来的香克斯得知此“伊芙”就是他心心念念多年的“伊莲娜”的时候,表情有多好笑? 这个可不能说呢———堪称香克斯黑历史之最了,亲手给自己找了个强大的情敌什么的。 8.多年渴求 为什么会爱上伊芙呢? 乔拉可尔·米霍克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等他拨云见日之时,就已然情根深种了。 他一生执念之物不算多,唯剑道与伊芙。 后来,他又想,或许当在双子岬看见伊芙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米霍克有着特殊的见闻色,能够看清一个人力量的本质,但伊芙是不一样的。 相见的第一面,他见到了遥远的未来。 多年后的他抱着多年后的伊芙,亲昵宛若夫妻———他那时就知晓,伊芙是他的劫数。 未来的可能性过于多变,鹰眼从不受困于此,于是那一幕被他牢牢压在心底,往后多年不曾提过。 他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我想和她先从挚友做起,一切放任自然,水到渠成———未来太远,但人在眼前。 只有自己亲手走出的未来,才是真实。 鹰眼想做的事,很少有做不成的。 他很快与伊芙相谈甚欢,言语间伊芙提起自己的过去,现在拥有的家庭,养育的孩子们。 米霍克当然不是瞎子,伊芙手上的婚戒雅致而耀眼,他勉强也算绅士,无意扰乱伊芙拥有的安稳现在,她提起孩子们时眉眼那样温柔,又那样落寞。 后来,他才从库洛卡斯那里知道,伊芙生来不足,体弱非常,精心调养后才有如今的健康模样;但此生注定没有自己的孩子——她的身体支撑不起孕育孩子的营养,如果用药强行孕育,只会落得一尸两命。 可伊芙提起孩子时是那样欢喜………米霍克听着库洛卡斯叹息时,那一刻只感觉有密密麻麻的疼啃咬着心脏,他那时尚不明白。 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对伊芙的心意呢? 期待着鹰隼“夜”从远方捎来的书信,期待随信同来的手信,期待伊芙在信里的每一句闲侃,期待伊芙在信里对他的惦念与关心,期待那一句亲昵地呼唤——— 可她已经嫁做人妻。 再多再多的心悦,欢喜,因这一句话化作无奈与叹息。 鹰眼并非傻子,伊芙也从未遮掩她的身份,关于伊芙的身世,他知道的甚至可能比白胡子还多,伊芙视他为挚友,向他倾诉当年,甚至能放心把追查旧事的事情交给他———这是连白胡子都不曾得到的特殊,哪怕她不告诉白胡子是不希望他卷入海军旧事。 白胡子之妻———— 鹰眼每每想起这个名号,心绪就复杂上一分。 “米霍克,新家怎么样———” “米霍克,孩子们越来越可靠啦,或许你也该收个弟子———” “米霍克,听说你和香克斯比试剑术了,有没有受伤?” “米霍克,上回的围巾你收到了吗,戴起来怎么样———” “米霍克,我和他大发了一顿脾气,孩子们吓坏了———” “米霍克,我的身体没事———” “米霍克,这次又麻烦你了———” “米霍克,帮帮忙————” 年复一年的书信,鹰眼倍加珍惜。 偶尔得见的一面,剑客心底贪欲滋生。 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伊芙面前溃不成军。 什么无意扰乱她的幸福,到头来竟然成为了禁锢自己的枷锁。 伊芙啊伊芙,你果然是我此生最大的劫数。 明明是一场不知祸福的劫数,可这劫数是你,乔拉可尔·米霍克甘之如饴。 此后数年,堂堂世界第一大剑豪,王下七武海之一,鹰眼米霍克经受着一次次的思念折磨,靠着书信聊慰相思。 香克斯一言点醒梦中人,米霍克在那一刻恍然,深藏的心意在落笔“伊芙吾爱”时得以窥见冰山一角,可临到头,面对伊芙不知所措的回信,他又退缩了。 他回信给伊芙,反问挚友间就不能如此称呼吗?又刻意提起他们的初遇混淆视线。 伊芙生性单纯,竟也被他正经的言辞糊弄了过去。 然而他骗得过伊芙,却骗不过自己。 靠着伊芙的纵容,他得以保留下那一个称呼,却也仅仅是那一个称呼。 此后的岁月,他与伊芙更加亲昵,却也止步于此。 他已经不记得在那里看过一个短句,“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后来,香克斯发现伊芙就是伊莲娜,几乎目瞪口呆,和他两个干部一样呆傻。 贝克曼似乎早有预料,叼着烟,只是古怪地笑,问他,“鹰眼,要不要结盟?” 结盟? 他独享着“伊芙”的称呼,占着伊芙唯一挚友的身份,是伊芙除了白胡子之外最亲近的人,伊芙连那样的重要机密都能轻易交付给他,何必冒这个险? 贝克曼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笑得声嘶力竭,几乎直不起腰来;片刻,贝克曼吐出一口烟,看着烟雾缭绕,又逐渐散去。 “不要急着拒绝———”贝克曼意味深长,“你不是那种知足的人。” 正如贝克曼所说,鹰眼确实不是知足常乐之人;他所有的克制,都来自于仅存的理智,和伊芙独一份的偏爱。 哪怕那份偏爱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偏爱。 贝克曼看穿了鹰眼,知道他不过是苦苦支撑,只需最后一根稻草,就能彻底压垮。 之后,伊芙的某封书信,成为了这最后一根稻草。 米霍克还记得那上面的字字句句。 “纽盖特在我身旁,孩子们尽情嬉闹;白鲸之上,便是我心安之处。” “最当惜取眼前人。” 鹰眼多年来所有的苦苦克制,在那一刻都成了笑话。 如果莫比迪克是你的心安之处,曾被你盛赞安宁的克莱伊咖那又算什么? 你要珍惜的眼前人是白胡子,是那些白胡子的儿子,那我又算什么? 嫉妒,和鹰眼米霍克多么不搭的词,在这一刻,却焚烧了他的理智。 香克斯和贝克曼也是在这样的心绪中选择了结盟吗? 不,或许还要算上莱姆琼斯和本乡。 鹰眼异常理智,只是对着多年来的书信枯坐了一宿,在天光破晓之前,他拨通了伊芙的电话虫。 “唔?” 剑客想要回应,却听见另一边的男声响起,“谁这么早啊?”女人低促的惊呼响起,还夹杂着男人的响亮的吻声,隐约间还有黏糊的水声。 鹰眼挂断了电话。 他死死盯着那封书信,那两行字。 鹰眼拨通了另一个电话虫号码。 他决定答应联盟。 如果能更进一步,真正得到他的精灵,那为什么不呢? 9.心病难医 在走向城堡的途中,鹰眼又回想起顶上战争之前,他写给伊莲娜的几封信。 第一封,是他身为挚友,透露艾斯即将处刑,七武海将成为白胡子海贼团的对手之一,他也将前往的消息;是希望伊芙不要前来马林梵多。 他知道伊莲娜很在乎那个叫做艾斯的孩子,或许是因为艾斯和她同病相怜,早年丧母,又同样渴望亲情,她总是希望把艾斯童年欠缺的都补给他;然而海军下了血本,她如果一意孤行要保下艾斯,就有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这是他所不能够容忍的。 伊芙回信,让他不要担心,也希望他不必因为他们的私交而违背强制征召;又请他帮忙去推进城看看艾斯的情况。 他按照伊芙的嘱托去了推进城,那个名为“艾斯”的小子很是狼狈,一身死意;一如预料,白胡子对鱼人岛有大恩,甚平不可能为了七武海之位去对抗自己的恩人。 他在意的,是伊芙回避了是否随白胡子海贼团前来马林梵多的话题;鹰眼已经隐隐预感到,身为白胡子的妻子,艾斯另一种意义上的母亲,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第二封信,是甚平被关押后,他在马林梵多寄出去的,他以王下七武海的身份寄出这封信,是警告伊芙,一旦她前来,鹰眼米霍克将以王下七武海身份迎战。 伊芙在回信上再次避而不谈这件事,落款却成了“爱德华·伊莲娜,于莫比迪克”。 那一刻,他知道,伊芙是不希望自己的私事却让他难做,他们都明白,一旦伊芙真的开口求他,鹰眼恐怕真的会临阵反水,哪怕事后会被海军清算。 而那样的落款,就是在告诉他,会出现在马林梵多、来营救艾斯是白胡子的妻子,艾斯的“老妈”爱德华·伊莲娜,而非王下七武海乔拉可尔·米霍克的挚友伊芙。 鹰眼心存侥幸,库洛卡斯明明白白的说过,伊芙先天有损,受不了太大打击,他觉得白胡子不会放任伊芙来到马林梵多———但终究事与愿违。 她还是来了,一如贝克曼的预料。 在战场上,她被擒住,被泽法带到后方时,鹰眼是松了一口气的,虽然信上是那样暗示警告了,但其实无论是爱德华·伊莲娜还是挚友伊芙,他都无法出手———那是他心爱多年的人啊,百般爱护还来不及。 海军下了血本,白胡子海贼团折损不少,船长“白胡子”被永远留在了马林梵多;鹰眼固然惋惜一个强大对手的逝去,但也隐隐预感到新时代的到来。 伊芙不会坐以待毙是可想而知的,但波鲁萨利诺再次压制住了伊芙是完全意料之外的;鹰眼总觉得不太对,她来马林梵多之前做了什么?为什么能力这样衰竭了?没有海楼石镣铐的辖制,她完全可以利用屏障强行弹开波鲁萨利诺的接近。 当伊芙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在马林梵多上空响起,鹰眼并非不心疼,他已经在往黄猿那边赶去了,但变化来的更快,蒂奇夺取震震果实不过顷刻之间而已。 而后,就是红发海贼团登场。 他知道贝克曼在战前就已经在谋划什么了,顶上战争不是他们的策划,但依照贝克曼的智商和香克斯的实力,顺水推舟拿到他们要的东西和伊芙的感激并不难;他亲眼看着伊芙为白胡子收拾遗容,几近泣血。 他和库洛卡斯这些年一直有所联系,深知按照伊芙的调养状况,在已经遭受巨大打击的前提下,她能撑到为白胡子收拾完才昏倒,恐怕花费了莫大的意志。 驾驶棺舟回返克莱伊咖那的途中,他在贝克曼的暗示下向伊芙寄去了信,邀请她到克莱伊咖那暂避风头。 而后,她果然来了。 伊芙换了一身打扮,黑帽黑裙,唇色苍白,脸色比唇色更加惨白,唯有眼角红的过分,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的痕迹———白胡子的死,相处了多年的孩子们的死,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 鹰眼想让她能够开心一些,却不知道能做什么。 走出一段路,再也看不见雷德佛斯号后,他试图开口 :“伊芙……” 伊莲娜抬眼看他,怔怔的样子,而后,满满红了眼眶,在鹰眼的面前,她不必作为白胡子的遗孀,儿女们的母亲假装坚强;不必为了不麻烦香克斯、不让艾斯更加自责而强忍痛苦,她扑到鹰眼米霍克怀里,嚎啕大哭。 鹰眼及时放下箱子,用怀抱接住她。 那怀抱如此温暖,仿佛能驱散她自顶上战争后缠绕于身、迟迟不散的寒冷;伊莲娜从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紧绷的心态终于能松懈下来一些。 许久,剑客听见怀中心上人的低唤:“米霍克———” “我在。” “米霍克。” “我在。”剑客耐心地应答。 “他骗我。”说什么会陪她一辈子,说什么没事,都是骗她的。 “嗯。” “我不要他了。”伊莲娜带着哭腔。 “不要就不要了。” “我不要做爱德华·伊莲娜了!” “那就不做了,让他后悔去。”伊芙,你知道吗,你说这话的语气,比起宣告,更像赌气啊。 鹰眼在心里暗自叹气,伊莲娜对于白胡子的深厚感情,一直是多年来为不少人深恨的事情;白胡子虽死,留在伊芙身上的痕迹却难以消弭,也罢,来日方长。 伊莲娜在鹰眼米霍克怀里哭了一场,这些时日的压力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等到她终于在鹰眼的注视和安抚中平定下情绪时,抬头发现不远处有两个人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这是米霍克收留的那两个孩子吗? 索隆满脸通红,神情尴尬,他和佩罗娜是因为狒狒们的躁动,听着隐约的哭声赶来的;却没想到鹰眼正抱着一个女人在安慰———鹰眼在饭桌上提起过,最近有一位女士要来城堡小住,让他们务必注意礼节;想来现在鹰眼怀里这个就是了。 佩罗娜有些惊叹地看着伊莲娜,“姐姐你好漂亮啊———”黑发的美人半倚在鹰眼的胸膛间,泪眼朦胧地望过来,青蓝色的泪目楚楚动人,眼角的红则为脸庞添上血色和生气,眉目如画恰似如此,连哭起来都这么美丽的人,笑起来恐怕会更好看吧? 嗯?索隆方才没有注意到这位女士的长相,此刻认真端详,才发现佩罗娜所言不虚,这位与鹰眼相交甚密的女士有着不止是一句漂亮就能形容的美貌,在索隆看来,恐怕传闻中世界第一美女的海贼女帝也不过如此了;甚至,或许这位女士还要美上几分———可有着这样容貌的女士不该在大海上寂寂无名。 索隆又想起刚刚听见的只言片语,“爱德华·伊莲娜”?是这位女士的名字吗? 爱德华·伊莲娜……… “伊莲娜”是这位女士的名字,那么“爱德华”就是姓氏。 怎么总觉得这个姓氏这么耳熟呢? 索隆绞尽脑汁地回想着这个姓氏,是在哪张通缉令上看到过吗? 一个名字突兀地跳出来——爱德华·纽盖特。 是了!那位刚刚过世的四皇“白胡子”的姓氏不就是“爱德华”吗? 索隆微微睁大眼睛,有着四皇的保护和隐藏,这样容貌的女士能不被世人所知也是理所应当的。 也就是说——索隆记得前不久才看过的报纸——眼前这位“爱德华·伊莲娜”女士,就是前段时日报纸上曾经提起的“白胡子之妻”?路飞的哥哥“艾斯”曾经几番提起的“老妈”? 索隆的变化没有逃过鹰眼的眼睛,男人简略地介绍了索隆,“罗罗诺亚·索隆,为了获得保护同伴的力量而跟我习剑,草帽海贼团的一员,艾斯的弟弟“草帽”路飞的船员;在之前与草帽路飞失散,被熊拍飞到克莱伊咖那岛了。” 伊莲娜有些吃惊,她记得路飞,艾斯常常与她提起的唯一的弟弟,ASL三兄弟中最小的孩子,也是卡普的孙子,多拉格的孩子,当日在顶上战争,路飞拼尽一切来拯救艾斯的模样她不会忘记。 虽然甚平及时把路飞救走,但那孩子刚刚失去哥哥,一定很痛苦。 伊莲娜有些心酸,忍不住开口问索隆,“你知道路飞现在怎么样了吗?” 索隆下意识摇了摇头,“我们约定两年后香波地再会,但我相信路飞会从打击中振作起来。”他又想起那件事对于眼前的女士也是不小的打击,于是闭上了嘴。 伊莲娜用袖口抹了几下,擦干眼泪,勉强对他们笑,“我是伊莲娜,米霍克的老朋友,你们好啊。” “我叫佩罗娜。”佩罗娜掏出手帕,轻柔地替伊莲娜擦拭脸上的泪痕,伊莲娜微微仰头,任她动作,“我知道你,虽然说是干部,但其实是月光莫利亚从小抚养长大的女儿,“幽灵公主”佩罗娜,是很厉害的孩子呢。” 听说莫利亚带着个小女孩的时候,她还曾和米霍克说,也不知道月光莫利亚能不能养好这个孩子,没想到后来莫利亚把她抚养的很好,也逐渐闯出了自己的名声。 见美人姐姐认得自己,还这么温柔地夸奖,佩罗娜脸颊发烫,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啦,虽然我把莫利亚大人当做父亲,但其实我并不是莫利亚大人的女儿。” 伊莲娜浅笑,眸光温柔,“我也养过女儿,只比你小几岁,莫利亚能把你教养的这么好,就是把你当女儿疼爱呀。”她轻言细语间,佩罗娜迷迷瞪瞪地点头,本来就漂浮的女孩更加像踩在云上一样飘忽。 诶嘿嘿,被夸了,还被肯定像莫利亚大人的女儿~ 看见佩罗娜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索隆不由抽了抽眼角,鹰眼也叹了口气,半路捡来的孩子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伊莲娜倒是很喜欢佩罗娜,虽然她是莫利亚的女儿,却让她想起了自己多年前曾短暂抚养的那两个孩子。 乌塔,大和。 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乌塔至今也没有彻底与香克斯和解,父女俩的关系总是时好时坏。 和之国闭关锁国,消息难以递出,与凯多单方面断交前,她还能偶尔听闻大和的消息;但自从她得知御田夫妇的死讯、拒绝与凯多再有来往后,就再难以听闻那孩子的事情了,两年前,艾斯曾带回大和的信件,问她是否安好,可是多年来,也只有那一回的信件。 伊莲娜的笑容染上苦涩,她是什么天煞孤星吗?所在意之人大半没有什么好下场。 来到克莱伊咖那的第二天,伊莲娜病倒了。 这场高烧来势汹汹,鹰眼想尽办法也不见好转。 本乡说,或许是心病,多日来的压力骤然有了一个宣泄口,加上之前身体的透支,病一场或许也是好事。 昏迷的夫人静静躺在床上,面庞惨白,声息微弱。 “伊莲娜———洛克斯是你的杀父仇人啊!你怎么能认贼作父!还跟他的帮凶白胡子在一起!” 那是战国,此生最后悔的冲动之言。 ——————分割线—————— 顶上战争一月后,马林梵多——— 库赞刚刚和波鲁萨利诺私下打过一架,两人身上都挂了些彩,并肩走着;库赞推开自家居所的门,厨房里隐约传来锅炉开火的声音,正对玄关的沙发上,咬着苹果的少女对着乐谱轻轻哼唱着不成调的音符。 库赞挠了挠头,“啊啦啦,看来我不用回来的……厨房有人在做饭?” 少女白他一眼,“笨蛋库赞,等你回来我就饿死了。”她伸了伸懒腰,“我在学校看到战争实况转播,实在太担心就立刻跑回来了。看你不在家,又没带钥匙,我就先去泽法先生家里了。”她嘟着嘴,“泽法先生说你和黄猿大将打架去了,一直没回来,就拿了在他家里放着的备用钥匙开了门,又知道我没吃东西就赶回来了,在厨房给我煮东西垫肚子。” 库赞一边听她抱怨,一边把身上的西装外套挂了起来,换上室内拖鞋。“啊啦啦啦……是我的错,过两天带你去香波地群岛赔罪,我买单。” 波鲁萨利诺看着这一大一小自然互动,啧啧称奇,“你们两个还真不愧是父女耶~”库赞认错认的太干脆,过于熟练了一点,让人怀疑是不是练过,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看多少次都还是很奇怪捏~库赞学弟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儿捏?” 少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因为库赞脾气超好而且还靠谱,黄猿大叔,像我这样的可爱的女儿,你再怎么想要也是没有的。” 波鲁萨利诺作伤心状,“耶?还是不愿意叫我波鲁叔叔吗?” 少女做了个鬼脸给他,“才不要———不叫你橘子皮大叔就很客气了———不要以为我忘记了那时候你说我来路不明、还很可疑的事情!”她气呼呼地抱胸,“害得我被三堂会审一样地盯着———要不是泽法叔叔和卡普叔叔联名作保,我就要被萨卡斯基大将丢进推进城了!” 波鲁萨利诺摊手,“当时也是为了马林梵多的安全考虑捏,我又没说错,而且关进推进城明明是萨卡斯基吓唬你的吧,为什么也要算到我头上捏?” 当年身为大将的库赞突然带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半大女孩,明明无亲无故,却又要收她做养女,怎么可能不惹人生疑,他也不过是怕萨卡斯基太凶而吓到库赞将来的养女,才主动开口,怎么现在算账又是他的锅了?耶~他黄猿可不吃这种亏呢~ 波鲁萨利诺笑眯眯的,少女别过头,不想理他。 正在此时,泽法从厨房端出一碗面,放在茶几上,“好了,快吃吧,别饿着了。”他又瞪了一眼库赞和波鲁萨利诺,没有半分好气,“别看了,没你们的,想吃自己去做,就知道在这里跟孩子吵架,你们今年多大了,幼不幼稚!” “就是——”少女躲在泽法身后冲波鲁萨利诺得意地笑,泽法一直很疼爱库赞的养女,海军将领们也都把她当泽法的半个女儿看,闲来无事多少都爱逗一逗这个小姑娘,就连一向严厉的萨卡斯基,在得知她在幼年时父母就已经因为海贼袭击而死去,自己又被绑架到海贼船上,好不容易才被人救下,辗转又被库赞收养的身世后,不也默许了她偶尔的小任性吗?任由她在马林梵多不受拘束地蹦蹦跳跳。 在萨卡斯基看来,有那样悲惨的身世的乌塔,还能有如今的开朗模样,少不了库赞的精心引导,算是他难得看库赞顺眼的一件事。 库赞一直懒散,但在女儿离开马林梵多前,时常也会因为女儿的要求勤快一点,要不是孩子大了,要出门读书了,战国恨不得直接把她提拔为库赞的副官,督促库赞好好完成任务、写文书 ,而不是把那些没完成的工作全部丢给萨卡斯基。 泽法笑眯眯地揉了揉这个自己当做亲女儿的孩子,目光柔和。 “和学校请了多久的假啊?” “唔,我花了一个月提前毕业了,证书在箱子里———好吃!”少女骄傲地仰头,“老师们夸我很有天分,还很期待我毕业之后的成绩。” “你喜欢就好了,那接下来的计划呢?”泽法坐下来,无视掉旁边的两个学生,像个老父亲一样温和。 库赞:老师,有没有可能,这是我要问的? 波鲁萨利诺:库赞学弟,你要学会在该闭嘴的时候闭嘴捏~毕竟懒散的你这么多年还没有萨卡斯基关心这孩子的学业捏~ 嚼了嚼嘴里的荞麦面,咽下去的少女仰头看天花板,作沉思状,然后把视线移到库赞身上,“我回来的时候看见萨卡斯基大将了,他也这么问,给我分析说,我年纪还是有点小,要不然先留在海军给库赞当一年副官,既督促他完成工作,又可以蹭库赞的军舰好好锻炼,增长见闻,四处采风;或者再挑几个学校去进修,看看世界尖端的水平是什么样子的。” 库赞在旁边的懒人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啊啦啦啦………你今年才十九岁,萨卡斯基分析的也没错,多在马林梵多待两年也好;你想选哪个?” “先留在马林梵多修整一段时间,然后督促你把最近的工作做完。”少女呲牙,“你的副官都告诉我了,你又逃工。” 库赞挠头,装作没听见;他的宝贝女儿看见他屁股底下的懒人沙发后一瞬间惊跳起来,“啊!笨蛋库赞,你快起来!这可是妈妈前两年刚送我的生日礼物!坐坏了你怎么赔!” “让他赔你十个新的。”波鲁萨利诺煽风点火,“说起来,小姑娘还跟之前的养母有联络捏?”他只知道当年这孩子的养母从海贼手里解救下她,又辗转把她托付给库赞教养,这些年这孩子没少念叨那位养母,搞得不少不知内情的同僚还以为库赞学弟结婚了,却没想到到现在两人还有联络。 “那是当然!妈妈最爱我了!”少女得意洋洋,泽法无奈地笑,脸上满是身为父亲的骄傲和对女儿的纵容。 库赞也笑,“你也就在我面前这么嚣张了。”真到她面前,要多乖有多乖。 泽法目光和蔼,“记得小时候你和我们说过的梦想吗?” “嗯!我要做世界上最棒的音乐家,用音乐抚平所有人遭受的伤害,创作出治愈心灵的歌曲,让沉溺于仇恨的人解脱,执着〈非我族类〉的人放下偏见,创造更加和平的新世界!终有一天,马林梵多的和平也会成为世界的和平。” 到底还是库赞养大的孩子,如此天真的梦想,如此脆弱的女孩。 波鲁萨利诺掩藏去眸中凉薄,他无意打击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的积极性,也不会否认这份赤诚之心;无论前方多艰难,波鲁叔叔还是很期待你能坚韧长大,不被风雨所侵蚀的,乌塔。 就是不知道,库赞还能护你多久了。 元帅之争迫在眉睫,库赞和萨卡斯基的理念之争,海军内部鸽派与鹰派的矛盾更是尖锐;一旦萨卡斯基胜出,库赞势必将要离开海军,而泽法老师绝不会放任乌塔随库赞颠沛流离。 想来,萨卡斯基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希望把你暂时留在马林梵多两年,等一切尘埃落定,有他接手庇护,你才不会在梦想的路上戛然而止吧。 波鲁萨利诺哼笑着,一半红发一半白发的少女狐疑地看着他,越发不喜欢这个橘子脸的黄猿大叔了。 还不如萨卡斯基大将呢。 乌塔嫌弃地撇了撇嘴,想起前两天看过的报道。 《四皇之殇!遗孀将何去何从?》 也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要是真的再婚,库赞能不能抢的过啊? 海军大将,应该不比四皇竞争力差吧? ——————分割线—————— 来,让我们记住此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黄猿大将———— 10.杀人凶手 这章开始就要一点点揭开伊莲娜的过去了,需要注意的是,每个人的视角的故事都不太一样,真相需要你们自己去判断。 举个例子,第一章里黄猿提过,在他的毕业典礼上,卡普和泽法谈起泽法无法忘记的人,波鲁萨利诺先入为主,认为当时提到的白胡子之妻伊莲娜夫人就是泽法老师过去的桃花债———但已经有小天使注意到了年龄对不上,因为泽法当时所谈起的人并非波鲁萨利诺所以为的伊莲娜夫人,而是另一个“人”;虽然兜兜转转都是伊莲娜………但真相无论是上帝视角还是从泽法的视角可都不是黄猿以为的那样两男争一女而他老师输了呢。 以及本文私设真的很多,实在不理解的就当作是海贼王的平行世界的差异就好啦。 黑泥预警,OOC预警。 —————分割线——————— 10.杀人凶手 伊莲娜其实一开始并不完全叫伊莲娜,正如她一开始和海贼没有任何关系。 在伊莲娜父母的故乡,那个诞生了一位传奇海军的小岛,有着悠久的海神信仰和古老的习俗。 父母们会为孩子取一个小名,用于三岁之前称呼;在孩子三岁的生日当天,由孩子亲手在纸上写上大名,装进漂流瓶里,再把漂流瓶丢进海里,象征着禀告大海之神,这个孩子已经三岁,没有夭折,从此,这个孩子就被大海所庇佑。 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个习俗其实已经废弃多年,早就不用了。 而伊莲娜的妈妈是一位非常虔诚的海神信徒,对于早年被诊断绝不可能孕育孩子的妈妈来说,怀上伊莲娜是神明的礼物。 关于到底要不要留下还是个胚胎的伊莲娜,夫妻俩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顺其自然。 对于当时的伊莲娜的妈妈的身体来说,无论是打掉这个孩子还是生下这个孩子都会有性命危险,妈妈坚决要留下伊莲娜,并从古语里千挑万选才定下了有「神之回应、神明的礼物」含义的“伊莲娜”作为孩子的大名。 为了这个注定先天不足的孩子,夫妻俩考虑了很多。 遵照习俗,取古语「精灵、生命之母」之意的「伊芙」为小名是向来“敬鬼神而远之”的父亲对于伊莲娜最深切的爱,哪怕不信仰神明,也希望故乡习俗中这份神明庇护的寓意能保佑女儿平安康健地长大。 三岁之前的时光,伊莲娜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了。 音容模糊、一年见不到几次的父亲,早早离世、只剩墓碑的母亲,还有受父亲托付,照料她幼年的邻居奶奶阿吉。 这就是最后的印象了。 阿吉奶奶总和她说,爸爸是很伟大的爸爸,只是太忙了,伊芙要体谅爸爸,等到三岁之后,爸爸就能接伊芙去更漂亮的地方,和伊芙再也不分开了。 爸爸也说,等忙过了这段时间,爸爸就可以好好陪你过生日了。 年幼的伊芙非常乖巧,乖乖的等待着自己三岁的生日。 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伊芙穿着爸爸托人送回来的新衣服,在阿吉奶奶家的院子里荡秋千。 长的很凶的叔叔翻墙进了院子,阿吉奶奶见了他,就止不住地掉眼泪。 阿吉奶奶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村里的大人说,奶奶的时间不多了,伊芙不懂,但伊芙不想看阿吉奶奶伤心。 长的很凶的叔叔在阿吉奶奶面前磕头,说爸爸去找过他了,要他回来见阿吉奶奶最后一面。 哦,这个伊芙知道,大人们说,阿吉奶奶一生未嫁,但从前养过很多的孤儿,其中最出息的就是爸爸,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鼎鼎有名的人物;但爸爸偷偷跟伊芙说过,其实阿吉奶奶最挂念的是另一个叔叔,还说这是奶奶的秘密,伊芙不可以和其他人说。 阿吉奶奶转过身,在偷偷的抹眼泪。 年幼的伊芙坐在小秋千上,凶恶的叔叔看见她,半蹲在她面前,尽可能的柔和表情,露出笑容,“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伊芙。”伊芙小时候就长的很可爱,大人们都喜欢抱一抱她,逗一逗她;于是她理所当然地从秋千上站起来,主动抱住了这个陌生的叔叔的脖颈。“你就是阿吉奶奶一直挂念的叔叔吗?” 叔叔可能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主动地抱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自己的臂弯和怀抱里,傻乎乎地笑,“这是谁和你说的啊?” 伊芙理所当然地回答,“爸爸。” 叔叔抱着她,往阿吉奶奶那里走,阿吉奶奶擦干净眼泪,“这是尤安娜拼上性命保下的女儿,她走前很惦记你。” 尤安娜是伊芙的妈妈,爸爸说过,妈妈的名字在古语里有「守护者」和「神明的仁慈」的含义;伊芙歪头,“叔叔认识妈妈吗?” 叔叔低头,用下巴上的胡茬蹭她,惹得伊芙皱巴了一张小脸;“尤安娜算是我的姐姐,小时候很照顾奶奶养的所有孤儿,包括我和你父亲。” 阿吉奶奶和叔叔聊了一会儿,自称“洛克斯”的叔叔看着伊芙,问:“伊芙,要不要去看看我小时候发现的秘密基地?”伊芙欣然同意了。 阿吉奶奶从前总是不许她跑太远,爸爸也说,按照岛上的习俗,三岁以下的孩子们不能离开岛。 但今天是伊芙的生日,伊芙已经三岁了。所以跟着妈妈的弟弟出去玩是可以的。 伊芙很开心,但她还记得爸爸今天要回家。“可以吗………但是爸爸下午要回家的,他说了生日一定会赶回来的。” 叔叔笑了笑,说:“没关系,那个秘密基地你爸爸也知道,他会找过来的。” 叔叔是中午过来的,那天的下午,伊芙玩的很开心,叔叔还开着小船带伊芙去了很远的小镇上买了各种伊芙喜欢的东西。 接近黄昏的时候,伊芙玩累了,在叔叔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隐约间,她感觉叔叔把她交给了另一个人,还听见叔叔的低语,“已经这个时候了……不对啊,佐伊,你在这照看伊芙,我回去看看……” 伊芙实在太累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一个没见过的叔叔抱着她,他们在一艘大船上,洛克斯叔叔正清洗着满手的血和泥;更远的地方还站着一个金头发的哥哥。 小小的伊芙打了个哈欠,从不认识的叔叔怀里挣扎着下来,迷蒙着眼睛抱住了洛克斯。 “叔叔?你看起来很难过………是爸爸骂你了吗?”她揉了揉眼睛,“是伊芙想要出去玩的,爸爸要骂就骂伊芙吧,还有阿吉奶奶……”伊芙没来得及说完话,终于洗干净手的洛克斯蹲下来,紧紧地把伊芙抱在了怀里。 洛克斯叔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嘶哑,“不是伊芙的错,不会怪伊芙的。”他把怀里小小的女孩儿抱了起来,“我刚刚去见了伊芙的爸爸,他说突然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去做,要去很久,可能今年不能帮伊芙过生日了………” 伊芙有点失落,“爸爸又骗人……”说好陪她过生日的。 洛克斯不住地拍抚她的背,“阿吉奶奶年纪大了,要好好休息了,所以爸爸把伊芙暂时交给叔叔照顾了……”他嗓音干涩,“以后……以后……爸爸能给伊芙的,叔叔都会给你,叔叔可以把爸爸和阿吉奶奶的那份都给我们伊芙,所以,伊芙先跟叔叔生活,好不好?”洛克斯小心翼翼地看着怀里年幼的孩子,他实在无法把真相告诉这个孩子,就让她这样快快乐乐地长大吧,什么恩怨情仇,都是他们大人的事情。 伊芙点点头,旁边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叔叔笑着看她,“我叫佐伊,是洛克斯的副手,你叫我佐伊叔叔就好了。”他又指了指远远站着的那个哥哥,“那是爱德华·纽盖特,叫他纽盖特哥哥就行。” 那是一个没有星星,月亮也掩藏了身形的夜晚。 洛克斯握着伊芙的手,在纸上一笔一笔写下她的名字,然后装进瓶子里,瓶子又被叫做纽盖特的哥哥扔的远远的。 幼年的伊芙,后来的伊莲娜的命运,就从那一天开始改变。 …………… 怎么会梦到这么久远的事情? 伊莲娜有些叹息,带着悲凉。 她也是很多年后才知道,洛克斯叔叔口里“有任务”的父亲,其实早已经无声无息地死在了那个夜晚。 甚至于,叔叔就是“杀人凶手”。 叔叔手上的血,是爸爸和阿吉奶奶的;叔叔洗去的泥,是为阿吉奶奶挖坟而沾上的。 多么可笑啊——— “杀人凶手”,却收养了被害者的遗孤。 11.蜂巢当年 伊莲娜觉得荒谬。 “杀人凶手”,罪大恶极,心狠手辣—— 爸爸死后,他们这样称呼洛克斯。 被叫做“杀人凶手”的洛克斯,却是力排万难,悉心照顾,抚养被害者遗孤长大的人。 这太可笑了。 洛克斯海贼团当然没有认下这个罪名。 船长洛克斯对着追击的海军军舰破口大骂,对劫杀海军中将之事矢口否认,明言他确实杀了中将的女儿意图报复,但不曾杀害海军中将,还讽刺海军们瞎了眼,只知道栽赃无辜海贼,却不知道去找真正的幕后黑手。 伊莲娜后来才知道,即使握着父亲死亡的真相和某些东西,但洛克斯认下了她的失踪作为死亡,对于父亲被害的事情装作被污蔑而暴怒,却对背后的真相浑然不知的模样。 承受污名,承受唾骂,被世人戳脊梁骨,被各种诅咒……… 洛克斯扛住无数压力,不曾吐露过半个字的真相。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瞒天过海、保护伊莲娜。 一旦洛克斯将真相吐露,就会向真正的幕后黑手表露出一个信息,他与死前的伊芙的父亲交谈过,并且握住了某些东西;为了彻底斩草除根,追杀将接踵而至。 洛克斯宁愿扛下这些罪名,也不愿意让他的伊芙被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伊芙的父亲死后,他就已经决定不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洛克斯海贼团的干部们。 伊芙的母亲尤安娜和阿吉奶奶本就是他为数不多的温情,在两人都已经去世的如今,只有伊芙能让他有些许过往的温柔了。 伊莲娜看着洛克斯抱着睡着的她,与佐伊商量接下来的航线。 被洛克斯收养时她还太小,过往的记忆早已经模糊而去,只剩下零碎的片段和怀念的本能。 此刻,她又真实地看见了洛克斯的模样。 和她如出一辙的黑色长发,看似凶恶的脸庞,陌生而熟悉的眉眼。 神之谷一战发生在三十六年前,那年,伊莲娜刚刚十岁;而顶上战争过后的如今,伊莲娜已经四十六岁了。 他们阔别了整整三十六年,对于岁月来说,这个看起来很小的数字已经是接近普通人的半生。 伊莲娜用目光一寸一寸描摹着洛克斯的眉眼,心中被尘封已久的某些东西又在喷薄而出。 等她终于能将目光从洛克斯身上移开,落到佐伊身上时,她的脑袋闪过一丝酥疼,丝丝缕缕扩张,又很快结束。 伊莲娜“嘶”了一声,摇了摇头,思绪顿了一瞬,好在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洛克斯海贼团大副佐伊,洛克斯最信任的伙伴,当年以“喜怒无常”闻名的大海贼,也是叔叔为数不多能信任的心腹。 伊莲娜隐约记得,在洛克斯船上,佐伊很疼她,在刚刚上船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只要洛克斯叔叔不在,除了战斗以外,佐伊去哪里都带着她,衣食住行都要亲自过问;当时洛克斯船上很多人都觉得她是佐伊的亲生女儿,而非洛克斯叔叔的私生女。 但她已经不太记得其他和佐伊有关的事了,脑袋里也只是有模糊的“叔叔信任的副手”、“洛克斯海贼团公认的靠谱人”“很疼我”的一些苍白印象了。 孩童时的记忆本就浅薄,伊莲娜低声叹息,她生来不足,先天体弱,多亏时刻有人精心照料,才能平安长大。 接着,她的目光落在另一边,有着满头可以称得上秀丽的金色长发的高大身影———爱德华·纽盖特,彼时洛克斯船上的干部,她后来的丈夫。 伊莲娜看着年轻的白胡子,此时的纽盖特还没有那样标志性的月牙胡。 其实,她和纽盖特好像一开始关系还不如玲玲? 在洛克斯叔叔把她抱回去,宣布这是他的女儿——洛克斯·D·伊芙时,大部分人其实是不太相信的。 年幼的伊芙长的可爱又乖巧,打扮的也很好,看起来就像是贵族的小姐,和海贼之女没有半毛钱关系。 如果说是佐伊大副的女儿,他们还能信上几分。 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呢? 伊莲娜摇摇头,她记得,在她终于适应海贼岛上的生活后,佐伊叫来了玲玲,说要把她养在玲玲那一堆孩子之间,佩罗斯佩罗作为玲玲的长子,那年九岁。 夏洛特·玲玲和洛克斯叔叔关系很差,却出乎意料地尊敬佐伊,也很喜欢她;当即打包票会让佩罗斯佩罗照顾好伊芙。 洛克斯海贼团船上的孩子不少,年纪小的年纪大的都有,但无论是在大本营蜂巢岛,还是洛克斯的主船上,洛克斯·D·伊芙都是公认的绝对保护对象。 佩罗斯佩罗当然明白这一点,唯恐伊芙磕碰了一点招致妈妈的怒火。 玲玲那时已经有了很多的儿女,但没有一个能像伊芙一样被玲玲所疼爱。 年轻的玲玲在无事时常常抱着年幼的伊芙,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对她柔声细语,谈笑风生。 伊芙不姓夏洛特,却有着连夏洛特的孩子们都望尘莫及的待遇,还小的夏洛特们也有过嫉妒,但长大一些、明白妈妈的恐怖的夏洛特们,就只有敬佩和羡慕。 那些嫉妒当然给还小的伊芙带来了很多麻烦。 佩罗斯佩罗也在很长一段时间为此烦不胜烦,对惹事的弟妹大发脾气,又用舔舔安慰伊芙,求她不要怪罪他的弟弟妹妹们。 佩罗斯佩罗并不愿意把这件事闹到妈妈和干部们面前,因为一旦事情闹大,不提伊芙真正的父亲——洛克斯的怒火,光是妈妈怪罪下来,就已经很是恐怖了。 阿吉奶奶说过很多次,伊芙有一个很期待她的哥哥,等过几年,伊芙就能和爸爸去见哥哥了,哥哥一定为伊芙准备了很多东西;所以一直以来,年幼的伊芙对于“哥哥”的期待值和印象总是很高的。 佩罗斯佩罗就是夏洛特们的哥哥,他很照顾每一个夏洛特。 伊芙很珍惜像是她哥哥一样的佩罗斯佩罗,也很包容夏洛特的弟弟妹妹们;那些恶作剧虽然给她造成了很多麻烦,但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总是会为她主持公道,佩罗斯佩罗还会用舔舔代替弟弟妹妹和她道歉,加倍地对她好;看在佩罗斯佩罗哥哥的份上,她愿意原谅那些弟弟妹妹。 她答应了佩罗斯佩罗,不会告诉玲玲和洛克斯叔叔;爸爸说过,原谅比仇恨更伟大;伊芙想做个伟大的姐姐。 然而时日一长,纸终究包不住火。 那段时间,玲玲又有了一个孩子,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在忙着照顾新生的弟弟妹妹,没有太多的注意力管束其他夏洛特。 伊芙是很安静的个性,并不想给玲玲添乱,洛克斯叔叔和佐伊叔叔也很忙,她抱着书,在一个地方一坐可能就是一上午。 怀迪贝在那之前刚刚被纽盖特捡回来不久,年幼的“冰之魔女”已经有了后来英姿飒爽的模样,不喜欢扎头发的她对着纽盖特为她挑的发圈发愁,就这样路过了伊芙的小秋千。 有谁能不喜欢长的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呢? 年幼的伊芙坐在秋千上,文静可爱,皮肤白皙,眉眼如画,像个瓷娃娃,再凶恶的海贼见了她,都难免会放低声音,怕吓坏了这个不知从何处来的小精灵。 怀迪贝的审美和她的老爹纽盖特是完全在一个水平线上的,光是后来的衣品打扮就足见一二。 看着眼前可可爱爱的小妹妹,又看看手上冰蓝色的发圈,怀迪贝有了主意。 这场意料之外的友情是双向的,伊芙很喜欢酷酷又好看的大姐姐怀迪贝,连佐伊和洛克斯专门为她搭的小秋千都能轻易让出去。 那天的黄昏,来找女儿的纽盖特和佐伊碰了个正着;疼爱儿女的纽盖特不会阻止这段美好的友情,何况他也一直很喜欢乖巧漂亮的伊芙;佐伊则在晚饭时,听着怀里的伊芙难得活泼地诉说怀迪贝的好后,默许了孩子们之间的靠近。 纽盖特是个可靠的人,那个女孩也并不是有心计的样子;佐伊摩挲着怀迪贝送给伊芙的发圈,温和地对这段友情给予了肯定。 伊芙非常珍惜怀迪贝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那是她们友情的见证。 同样是因为这份珍惜,让事情超出了佩罗斯佩罗的控制。 发圈的损坏并不是意外,习惯了伊芙的好脾气的小夏洛特们并不清楚伊芙的习惯,珍藏的、伊芙舍不得戴的发圈被误以为是不重要的物件;等伊芙发现时,一切都晚了。 伊芙并不是爱哭的性格,发圈被毁的巨大打击让她一时没回过神来,夏洛特们一如往常的处理更为这件事情埋下了巨大的炸弹。 还没有很多年后的足够耐心,佩罗斯佩罗因为事情过多难免对这场看起来和从前别无二致的闹剧有些不耐烦,连安慰伊芙都显得敷衍。 卡塔库栗察觉到了什么,但又束手无策;见闻色只能预知短暂的未来,并不能看见潜伏的灾祸。 已经见过玲玲对夏洛特们发脾气的样子,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让终于反应过来的伊芙原本想要发的脾气就那样泄了气。 阿吉奶奶说过,哥哥会很爱伊芙,但爸爸也说,哥哥的爸爸对哥哥要求很高,让伊芙好好和哥哥相处。 伊芙把损坏的发圈夹在了佐伊给她的书里,默默地离开了。 她不会告诉玲玲的,因为她不想让已经很累的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受罚。 但她得给怀迪贝道歉,那是怀迪贝的爸爸,纽盖特先生送给怀迪贝的礼物,带着独一无二的心意;怀迪贝是因为信任她、喜欢她,才会把这样珍贵的发圈送给了她,作为友情的见证。 伊芙一直都知道,怀迪贝虽然嘴上很嫌弃这个发圈,觉得麻烦,但提起纽盖特先生,眼角眉梢都是骄傲和笑意。 快要出航的史基告诉伊芙,纽盖特还没回来,怀迪贝一早就跟着纽盖特走了;他让伊芙先回去,如果看见了纽盖特,他会告诉纽盖特,伊芙找他的。 伊芙紧紧地抱着书,点了点头,回到了她和怀迪贝初遇的秋千那里。 洛克斯叔叔和佐伊叔叔一周前出去就没回来了,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伊芙还小,没办法跟船,一直都只能被他们留在大本营蜂巢岛。 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要照顾新的弟弟妹妹,教训惹事的其他夏洛特。 怀迪贝和纽盖特先生出航了,一定还不知道发圈被弄坏了。 伊芙抱着书,在秋千上坐到了太阳一点点沉下去。 她忍不住低下头,看着眼泪在黄昏的光线中一滴滴打在书上。 伊芙不想哭的………但是爸爸,伊芙真的好难过啊。 怀迪贝会不会生伊芙的气呢?爸爸,伊芙好想你啊——— 女孩瘦弱的肩膀颤抖着,四下无人,太阳带着叹息一点点沉下去。 爸爸,伊芙知道的,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不是伊芙的哥哥,他们是夏洛特的哥哥…… 伊芙再被玲玲喜欢,也不姓夏洛特…… 伊芙的哥哥不在这里………可是伊芙真的好羡慕他们啊,不管惹出什么样的祸,再怎么被骂,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对他们都是不一样的。 那种不一样伊芙说不出来,但如果伊芙的哥哥在这里,一定也会对伊芙有那种不一样吧。 “伊芙?”怀迪贝还在返回的路上,就听见史基给老爹打电话虫,说伊芙找他。 纽盖特原本没放在心上,但怀迪贝已经好些天没回蜂巢岛了,催促着老爹快一点。 刚一下船,怀迪贝就往秋千的方向跑,她了解伊芙,小秋千是伊芙一个人的地盘,不会有人去那里打扰她;如果伊芙没能找到她,那就一定在有小秋千的那个院子里。 纽盖特迅速交接完事务,才紧赶慢赶地跟上怀迪贝。 等他到的时候,怀迪贝正抱着伊芙给她擦眼泪。 小姑娘哭的稀里哗啦地,现在都还在抽抽搭搭。 纽盖特将疑问的眼神投给女儿,怀迪贝则脸色冰寒地指了指摊开的书。 书页上赫然是那个被怀迪贝送给伊芙的冰蓝色发圈———哦,弄坏了。 发圈坏了,这么伤心的吗? 纽盖特有点摸不着头脑,再买不就好了?但瞅了瞅怀迪贝,他又反应了过来,哦,怀迪贝送的,小姑娘弄坏了觉得对不起怀迪贝? 真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纽盖特老怀欣慰,怀迪贝不喜欢这个发圈,觉得上面的小兔子太幼稚,伊芙肯捧场真是太好了。 可为啥怀迪贝脸色这么难看?她不是小气的人啊,而且还那么喜欢伊芙这个小妹妹,没道理为了发圈责怪伊芙———莫非是因为这个发圈是他挑的,所以不高兴? 纽盖特没想到女儿原来这么爱自己,他抓了抓头发,“不哭了,伊芙,明天我带你和怀迪贝去买新的就好了,只是一个发圈而已。” 好容易安慰住小姑娘,又把她哄睡了;在回家的路上,怀迪贝拿着那个损坏的发圈,怒气冲冲。 纽盖特实在不懂女儿在生哪门子气,只能试探着询问,“我再给你买个一样的新的?” 怀迪贝没好气地瞪他,“老爹———伊芙不是那种不珍惜别人送的礼物的人。” 她咬牙切齿,纽盖特也皱起了眉,怀迪贝说的没错,他听见过俩姑娘闲谈,怀迪贝问伊芙怎么没戴发圈,伊芙说她怕弄坏,舍不得戴;玲玲送的水晶发夹那么易碎,都还被好好地收藏在小姑娘的首饰盒里,没道理更重要的怀迪贝的发圈就突然坏了。 那是谁弄坏的? 怀迪贝哼了一声,“还能是谁——佐伊先生就不该把伊芙交给那群夏洛特照顾!那个佩罗斯佩罗,每回舔伊芙的时候我都想揍他一顿。” 纽盖特沉默不语。 怀迪贝诉说着一直以来因为伊芙而生的、她对夏洛特们的不满,最后以“也就伊芙脾气好,包容他们,我不会再让伊芙跟着他们玩了!”为这件事下了最终的判定。 纽盖特摸了摸怀迪贝的头,从她手里拿过发圈,“洛克斯船长让我明天出发去邀请那个叫凯多的新人小子,我会跟他说,伊芙和你想一起出门玩;其他的事情让老爹来解决,你只要想办法让伊芙同意跟你出这趟门。” 怀迪贝点头应下,这不难,伊芙一向很听她的话。 伊芙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怀迪贝抱着一盒子五颜六色的发圈来找她,伊芙又高兴了,怀迪贝没有生她的气,还邀请她一起去这次的航行。 纽盖特先生一手抱着她,一手牵着怀迪贝,三个人高高兴兴地登上船。 这次的邀请之旅出乎意料地顺利,纽盖特先生抱着伊芙,伊芙专心地舔着怀迪贝上岛时给她的糖,在糖还没舔完的时候,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伊芙懵懵懂懂,在纽盖特的怀抱里结束了这一次的远门。 新来的、叫做凯多的哥哥很照顾她,比佩罗斯佩罗还要更加照顾她的感受,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行动是不会骗人的;怀迪贝好像也很满意,给她展示新得到的武器,一把带着寒气的剑。 伊莲娜似乎也是从那趟远门起,才一点点靠近了纽盖特。 大概过了半个月,佐伊带着玲玲回来了。 佐伊回来的那天晚上,抱着伊芙讲了很久的话。 “纽盖特说,你因为发圈坏了,哭了很久?”身为洛克斯海贼团的二把手,只要佐伊想,事情的真相哪里是一个佩罗斯佩罗拦得下来的;他早在回来之前就查清楚事情的原委和从前的一切。 伊芙纠结地点了点头,“怀迪贝已经送了新的给我了……” 佐伊摸了摸她的头,今天的马尾是怀迪贝给伊芙扎的发型。 “玲玲的孩子们对你怎么样?”佐伊微笑着,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伊芙并不是会撒谎的人,但想到玲玲对佩罗斯佩罗生气起来的恐怖样子,嗫嚅着回答,“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他们很关照我……”玲玲年长的儿女确实对她不错,应该………不算说谎吧? 佐伊哪里不知道她是在为他们说好话,叹息着点了点伊芙的小脑袋,“史基都告诉我了,你被他们气哭了。”男人的语气笃定,容不得伊芙分辨。“你现在说实话,我不会怪他们。”他堂堂洛克斯海贼团大副,还不至于和几个小毛孩计较。 伊芙仰着小脑袋,和佐伊对视,“对不起……伊芙不该撒谎的……”她努力为佩罗斯佩罗开脱,“那几个孩子还小,只是不懂事……佩罗斯佩罗已经骂过他们了。”她的声音在佐伊耐心的注视中越来越低,阿吉奶奶说过,撒谎的人不是乖宝宝,伊芙不应该对佐伊叔叔撒谎…… 佐伊一把把她抱到膝盖上,“伊芙……你今年也只有四岁而已。”她体谅夏洛特的那两个年长的孩子的不易,又有谁来体谅她的年幼?“被欺负了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呢?” 伊芙心虚地揉搓袖子的一角,“因为……因为玲玲会怪佩罗斯佩罗他们的……” “你不想让夏洛特的孩子们受罚,那为什么不想想我和洛克斯会很心疼呢?”佐伊反问她,“你被欺负,怀迪贝会生气,纽盖特也不高兴,史基给我打电话虫的时候,我和洛克斯都很担心你;但我等了半个月,你都没有和我说一个字,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佐伊和洛克斯是让玲玲的儿女来照顾伊芙,不是让伊芙来迁就他们。 伊芙是不姓夏洛特,可她现在姓“洛克斯”。 “对……对不起……佐伊叔叔……”伊芙红了眼圈,“你别生气……” 佐伊长长叹息一声,“我没有生气。” “我也不会找夏洛特他们的麻烦。”佐伊揉了揉伊芙的头,“但你总得让我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才好决定由谁照顾你。” “是……这样的吗?” “我已经和玲玲说过了,之后不用夏洛特们来照顾你,我会带你回主船,洛克斯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蜂巢岛了。”佐伊耐心地安抚着怀里的小姑娘,“那个叫凯多的小子也会跟着,船上会比岛上枯燥很多,你要做好准备。”本来也不打算让玲玲的孩子照顾她多久,这样正好。 “伊芙,你是我和洛克斯的宝贝,没有任何事情比得上你开心;所以,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笑就笑,不要那么懂事,好不好?” “你太懂事,我们也会很挫败的。” 佐伊轻拍着伊芙的后背,“你看怀迪贝,她想生气就生气,想打架就打架,纽盖特反而很高兴。” “嗯………”伊芙窝在他怀里,精神松懈下去后,一下子就睡着了。 12.前缘早定 12.前缘早定 没过多少时日,伊芙就被佐伊抱到了洛克斯所在的主船上。 年幼的女孩被佐伊单手抱着,坐在佐伊的手臂上,洛克斯快步迎上,从他怀里接过伊芙。 “有没有想我啊,伊芙?”洛克斯爽朗大笑,用下巴蹭伊芙的脸,被伊芙略有嫌弃地推开,“你的房间还在布置,这段时间先跟叔叔和佐伊住好不好?” 佐伊很早就安排了对船长室旁边空房间的改造,尽可能齐全地为伊芙准备了女孩子的房间需要的所有东西;但伊芙今年只有四岁,他和洛克斯都无法放心把伊芙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睡觉;经过商量之后,洛克斯决定,在伊芙八岁之前,都留在佐伊的房间里由佐伊照顾。 洛克斯当然很想把伊芙留在自己房间照看,船长室足够宽敞,但是佐伊是整个洛克斯海贼团最爱干净的人,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适合女孩子住;考虑到尤安娜女士从小就有的、对于卫生的高标准、严要求可能会遗传给独女伊芙,洛克斯不无惋惜地让出了和伊芙一起住的机会。 佐伊给自己的床边上加了护栏和防冲撞护垫,并且在床的靠墙一侧铺上了极其柔软的床垫,保证伊芙不会睡的难受。 在完成这些布置的同时,怀迪贝带着伊芙,后面跟着凯多和纽盖特,也带着给伊芙挑好的、崭新的一大袋子生活用品回到了主船。 怀迪贝兴致勃勃地牵着伊芙跑去自己的房间玩,凯多则被纽盖特三言两语打发去了洛克斯那里。 副船长室里就剩下收拾床铺的佐伊和擦拭新买来的小桌子的纽盖特。 “路上碰见什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佐伊温和问道,虽然佐伊以“喜怒无常”在外界着称,但实际上,在洛克斯海贼团,佐伊反倒是脾气最好、最包容的一个;史基的小心思和贪婪野心,玲玲某些时候的神经质,洛克斯的奇奇怪怪……玲玲常说,没有佐伊,这个海贼团得散,洛克斯也大笑予以肯定。 纽盖特抬头看佐伊,眉间松了些,但还是显而易见的不高兴,“凯多——这家伙不会有那种喜欢小孩儿的癖好吧?打从见了伊芙那天开始就天天跟着——伊芙今年才四岁,他都十五了!” 一来他自己有女儿,怀迪贝今年也不大,他打心眼里警惕那些专门折磨小孩的混账;二来伊芙是他带着才和凯多见了面,不然一个实习海贼能和被保护的好好的伊芙搭上话?伊芙可不是随便来个人跟着都能做朋友的类型,没有被信任的他领着,新来的凯多压根没机会和伊芙做朋友——佐伊对伊芙的交际圈看的那叫一个死,怀迪贝都是占了运气好、性格单纯加上和伊芙一见如故的优势,成了唯一一个被佐伊宽容的“例外”。 凯多算什么?单纯运气好。 在夏洛特的事情之后赶趟上了的实习海贼,长的还可以,对伊芙又百依百顺的,正好弥补了夏洛特家的孩子退出去之后的、空白的地方;伊芙今天买东西的时候甚至还主动去牵他的手!还愿意让凯多抱她! 虽然挡开了夏洛特家几个小子是值得肯定,但纽盖特硬是凭着老父亲的直觉分辨出了凯多心里刚刚萌芽的那一丝情愫。 佐伊无奈地笑了笑,纽盖特自从有了第一个家人——还是个女儿之后,对于怀迪贝和伊芙都是这样的护崽心态,看什么都格外警惕。 看佐伊一副不大在意的样子,纽盖特不太服气,“凯多可是大了伊芙整整——十一岁诶!”要只是大几岁,再怎么给伊芙献殷勤他都不会拦,小孩子间的情谊嘛,有个青梅竹马不是坏事;可是差距这么大,叫他怎么高兴的起来? 佐伊铺好了软毯,浑不在意,“那小子什么心思,日后再看不就是了,真要起了那种混账心思,越了线,洛克斯第一个收拾他,你和我难道是什么摆设吗?”这会儿什么马脚都没有,伊芙对他印象正好,天天找他玩呢,佐伊可不想趟这趟浑水,让好不容易和自己亲近了许多的伊芙以为自己不许她交朋友,又疏离起来。 佐伊的话倒也没错,纽盖特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草木皆兵了,于是松下眉头,把桌子摆正,又在桌子四周尖锐处安装好了防冲撞的的软包。 另一头,玲玲招手,把伊芙叫到跟前来;漂亮高大的女性把伊芙抱起来,笑容迷人,“发圈的事情我听佐伊先生说了,是姐姐没管教好他们,我已经罚过他们了,伊芙没生我气吧?” 伊芙摇头,主动抱住了玲玲的脖颈,“玲玲已经很忙了,这不是玲玲的错。”他把小脑袋靠在玲玲的肩膀上,轻轻亲了一下玲玲的脸,伊芙知道玲玲最喜欢她这样和她亲近。 玲玲果然很受用,从旁边的餐盘里捻起一块小点心喂给伊芙,看着伊芙咬了一小口,腮帮子鼓起来,像个小仓鼠一样可爱。 这边其乐融融,怀迪贝坐在距离玲玲不远的地方,余光注意着角落探头探脑的一群夏洛特们。 切——— 怀迪贝对这群夏洛特谈不上喜欢,发圈的事情过后就更懒得搭理了;伊芙多可爱啊,任摸头任抱抱任亲亲,唱歌还好听,他们怎么忍心欺负的?嫉妒真可怕,这样小的妹妹都不爱护;老爹要是给她捡了个像伊芙这样可爱的妹妹,她天天带着玩,要什么都给她买。 角落处的卡塔库栗站在最后面,失落地看着被玲玲抱在怀里的伊芙,弟弟弄坏了她那样重要的发圈,妈妈说她以后再也不会理他们了…… 玲玲喂完点心,确认伊芙还是和从前一样亲近她,完全没有受之前那些不愉快影响,笑眯眯地把人放下,“去和怀迪贝玩吧,有谁再敢欺负你就告诉我。”不受影响就好,佐伊先生对她还是信任的,伊芙宝贝可比自己那些笨蛋儿女要好上太多了。 与此同时,凯多那边——— 洛克斯意味深长地看着还显得青涩的凯多,“你小子对伊芙很关心啊——” 原本对船长的打量严阵以待的凯多顿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凯多人生的前十五年乏善可陈,旁人的惊心动魄,于他只有无聊和无聊。 力量,贪婪,杀戮,野心,算计,背叛。 人类就是这样无聊的生物。 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老把式。 只有在生死中游走的那片刻,他才能获得些许的安宁。 直到不久之前,在那座名为“哈奇诺斯”的岛屿上,他一如往日大杀四方,听手下汇报,洛克斯海贼团的白胡子带着洛克斯的邀请来了。 说实话,会客室里那副场景看起来还挺搞笑的。 凶恶的海贼抱着怀里小小一团,时不时给她整理一下裙摆。 刚刚结束一场恶斗的凯多衣服都没换,就踏进了会客室。 年轻的凯多还是挺大一个的,他一进门,所有人都看过来。 伊芙出门前由怀迪贝精心打扮了一番,干净整洁、不染尘埃的层层迭迭的裙摆,乌黑柔顺的长发简单扎起来,头上还别着装饰用的小礼帽,因为一直被白胡子抱着,鞋底都没脏过的,白皙的肌肤,纤弱的手腕,这样的小小一团,说是贵族都有人信。 年幼的伊芙面容可爱,打扮精致,和这里的每一处都格格不入,她似乎生来就注定与众不同。 这是哪里来的贵族小姐?还被洛克斯的干部抱着? 凯多犹疑着,然后直直撞进了那双青蓝色如宝石一般明亮的眼眸里。 十五年来浑浑噩噩的人生终于拨开了一丝迷雾,前方有温柔明亮的光芒在他眼前展现。 人是趋光的生物,鬼更是。凯多没头没尾地想着。 后来的凯多每每想起伊莲娜那双青蓝色的眼眸,总会感到无比的安宁,那是他一生都视为珍宝的存在。 在白胡子抱着洛克斯的小公主出现在他面前时,一切都已经注定———凯多逃不过珍宝的诱惑,他是天生的海贼。 如果不是总有人护在伊莲娜身边作为守护者,凯多早已经把这样的珍宝揽入怀中。 初见之时,望进那双青蓝色的眼眸之中,凯多就已经对自己和伊莲娜之间的一切都下了判定———“她值得最好的,她得一辈子都这样高高在上、无忧无虑。” 伊芙歪头对凯多笑了笑,从此住进了凯多的心里———无关情爱,无关风月。 龙是宝藏的守护者,青龙果实的命定者,还流淌着鬼族的血脉;凯多早已经逃不开命运的枷锁———他也无心逃脱,甘愿画地为牢。 那天,在回航的路上,年幼的伊芙搭上了凯多的手,也握住了凯多的心。 这一切是不为洛克斯所知的,佐伊心有所觉,但不会扰乱早已注定的命运。 但洛克斯凭着和纽盖特一样的、独属于老父亲的直觉,隐约察觉到了几十年后的未来的可能。 这位声名显赫的大海贼打量着凯多,目光锐利,“不够强大的海贼护不住伊芙的无拘无束,不够丰富的物质撑不起伊芙的幸福自由,没有绝对的力量,你什么都守护不了———宝藏只为强者拥有,凯多,你还太弱了。” 那天,洛克斯的语气如此笃定,又那样高高在上,凯多心底的某些渴望熊熊燃烧———他想拥宝藏入怀。 一切都是早已经书写好的命运,所有人心甘情愿地奔赴命运的洪流,独留伊芙,一无所知。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洛克斯对干部们宣称,伊芙是他的女儿,但时至今日,洛克斯海贼团都还封锁着伊芙的一切消息。 佐伊严令不让人对外透露伊芙的任何消息,又处理了一批墙头草;在素有威望、喜怒无常的大副的压制下,伊芙的身份止于干部们之间,干部之下,传什么的都有,最主流的看法认为伊芙是玲玲流落在外的女儿,被佐伊看上要来自己养;虽然对自己和伊芙的名声不太好,但看在流言的迷惑性很强、那些人也不敢讲到正主面前的份上,佐伊敲打了干部们,放任了这样的暧昧绯闻发展。 时间会证明一切。 13.几曾回首,当时年少 13.几曾回首,当时年少 佐伊翻阅着医书,听见门开合的声音。他回头,伊芙正在关门,“纽盖特再见。” “今天和怀迪贝出去玩的开心吗?”佐伊侧转了椅子,张开双臂迎接伊芙入怀。 快乐如小鸟投林的女孩喜滋滋地抱住佐伊,任由男人把自己抱起来,乖巧地坐在男人大腿上。 这几年,为了藏住伊芙,佐伊和洛克斯很少让她露面,今天难得有机会出门和怀迪贝放风,玩到现在才被白胡子送回来。 “嗯嗯!今天去的岛好漂亮的。”伊芙仰着头看佐伊,一双青蓝色的眼眸灿若星辰。“怀迪贝说那种花叫白玫瑰———成片成片的白玫瑰和红玫瑰,超级超级漂亮。”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足见有多开心。 佐伊拆掉她的发带,任由伊芙的黑发散落而下,极为亲昵地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呼吸交错间,他微微地笑,“是吗———伊芙很喜欢花呀。”他带着笑意,也有揶揄,“那,有人送你花了?” 伊芙点点头,又摇摇头,“史基和凯多都送了,被纽盖特拿走了,纽盖特说不可以随便接受别人送的玫瑰,史基说他说的对,还说下回给我别的花,凯多好像不太高兴。” 佐伊停下额头抵额头的动作,右手分开手指,轻柔地散入伊芙的头发里为她理顺发丝,“嗯……纽盖特做的对,玫瑰的含义是很特殊的,伊芙确实不能随便接受。” “佐伊也不行吗?”伊芙眨巴着眼睛,很苦恼,“我还想送玫瑰给佐伊呢。” 佐伊呼吸一顿,伊芙觉得那一瞬间的佐伊有些奇怪,但她没在意,“还有洛克斯叔叔,纽盖特,怀迪贝,玲玲,凯多——” 佐伊听着她一个个数名字,无奈地戳了戳伊芙的额头,伊芙觉得熟悉的佐伊又回来了。 “玫瑰呢……是爸爸送给妈妈的,如果有一天,有人说他想娶我们伊芙,就会捧着很多很多的玫瑰向伊芙求婚———那时候,就说明我们伊芙已经长大啦。”佐伊顺着她的头发,像大海一样幽深的眼睛里藏着伊芙看不懂的东西。“伊芙会和一个他爱你,你也爱他的、会对伊芙很好的男人结婚,嗯,也有可能是女人,那个人会代替洛克斯和我陪伴在伊芙身边………” 佐伊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伊芙难得坚决的打断了他,“不要!”她抿住嘴,刚才的高兴荡然无存,“如果结婚就要离开佐伊和洛克斯叔叔的话,伊芙就不要结婚了,也不要长大!”她不要佐伊和洛克斯叔叔像爸爸和阿吉奶奶那样离开她。 佐伊叹息着,“傻孩子,哪里是说不长大,就永远不会长大的呢………我们总要老去的——好了,伊芙不高兴,我们就不说这个了。” 他把伊芙抱在怀里,“明天还有一天,让洛克斯叔叔带你去玩好不好?” 佐伊爱怜地把她抱在怀里,伊芙看不见的地方,那双如同大海一样深邃的眼睛里有不易察觉的冷意。 为了不暴露伊芙的身世,从伊芙三岁到蜂巢岛,四岁上了主船开始,到现在伊芙刚刚过了八岁生日,五年的时间,她大多数时候都呆在主船不曾离开,也少与生人见面,即使偶尔回到蜂巢岛,见到的人也局限在洛克斯的干部们之间———固然是为了安全,却也使得她越来越依赖已经给予信任的人,单纯如一张白纸任人描绘。 可本不应该如此。 伊芙出生在无数的祝福中,幸福与自由只是最基本的礼物,她应该受万千宠爱,无忧无虑,不必如此懂事,她会在身边人无条件的温柔里慢慢长大,踏过鲜花铺就的大路,耳闻都是赞美,所见都为美好,她会在爸爸的臂弯里度过幸福的童年与少年,尽情欢笑,尽情玩耍;她想要的,她想做的,都会尽皆如愿;她的父亲会教她什么是正确,什么是信念,她不会因为世道的沦丧而失望,会保有自己的赤子之心。 然后在某个晴朗而又风平浪静的日子里,伊芙会邂逅一位足够优秀的少年,可能是大海的浪子,可能是正义的同道人,他会足够优秀,足够年轻,即使比不上伊芙的父亲,但足够爱重伊芙,把她放在一切的最前面,像洛克斯一样无条件地溺爱,像佐伊一样百般呵护,他会与伊芙执手,守护伊芙的未来与笑容,将所有的阴谋算计挡在离伊芙很远的地方。 这就是佐伊希望的、伊芙美满的一生。 本该如此。 可现在呢? 终年待在昏暗的船舱,所识所见所闻如此狭小,即使有佐伊和洛克斯百般溺爱,伊芙却显得太过于安静懂事,也太过于纯白;随手的一朵花就能让她高兴上一整天,些许的不高兴就能让她察觉惦念,伊芙被他们局限在这小小的一方船只,看不见更广阔的天空,她的未来不应局限于此。 可是这样的画地为牢,竟然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大保护。 敲门声打断了佐伊的思绪,“佐伊?是我,洛克斯。” “进。” 洛克斯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个匣子,他满脸的笑容,“伊芙,快过来。” 大约又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想送给伊芙吧? 佐伊漫不经心,放伊芙去抱洛克斯,门在洛克斯身后合上。 洛克斯见闻色一扫,又确认门已经锁住了,才在跑过来的伊芙身前打开了盒子———那是一枚奇特的恶魔果实。 佐伊讶异地看洛克斯,“你找到了?” 洛克斯郑重地点头,“私下搜罗太久,我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是他们今天刚刚送来的。” “没人发现?” “见闻色一直开着,你放心。” “幻兽系恶魔果实,具有自愈能力的不死鸟果实———它一定能治好伊芙的病。”洛克斯在这枚果实上寄望了太多,伊芙的先天不足,后天的生长期紊乱,还有找不出病因的昏厥症;有这枚果实在,至少能保证伊芙不会因为身体器官衰竭像尤安娜一样去世。 “伊芙,这个东西会很难吃……但是吃了它,你以后就不会那么容易生病了。”洛克斯耐心地解释,佐伊则出于谨慎,拦住了果实。“等一下,伊芙,你过来摸这个石头,看有没有不舒服。” 他把从抽屉摸出来的拳头大小的海楼石递给伊芙,洛克斯看着伊芙接过海楼石,脸色显而易见地苍白下来,差点摔倒。 佐伊接住伊芙,把她手里的海楼石丢回抽屉,“看来是从前误食过了………”佐伊叹息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果实,这么多年都没被我们发现过。”怕是伊芙自己都不知道。 “好在你谨慎。”洛克斯被喜悦冲昏了头,此刻十分后怕。如果没有佐伊谨慎,拦着试验了海楼石,伊芙会当场死在他们面前!那叫洛克斯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伊芙的父母! “果实先收起来吧,也许将来能对伊芙有用。”佐伊从洛克斯手里接过盒子,仔仔细细上锁,“伊芙,这枚果实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幻兽系果实非常珍贵,足够有人铤而走险;就算是怀迪贝和凯多,你也不许心软。”女孩点头,纽盖特教过她,恶魔果实是很珍贵的东西,使人强大也招来灾祸,她明白佐伊和洛克斯是为了她好。 —————分割线—————— 洛克斯与伊芙乔装打扮成普通的平民父女,在集市上东看看西瞧瞧。 这是座极其普通的岛屿,没有人会知道此刻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洛克斯会是声名远扬的大海贼。 天气晴朗,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身旁还有心爱的女儿伊芙的笑容,洛克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与宁静。 如果这样的日子……再长一些,该多好。 如果尤安娜还在,也会开心吧。 尤安娜,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伊芙,谁要是想伤害她,就先踏过我的尸骨! 逛的差不多了,当洛克斯正抱着伊芙往镇上出口走的时候,一个黑头发的男人看见他们,停住了脚步;洛克斯也眯着眼睛看他,有什么气势在无声而汹涌地流动。 “罗杰……啧,麻烦。”今天带着伊芙,不好和他动手。洛克斯颠了颠怀里的女孩,招呼还是要打的,据佐伊说,这家伙的能力有异,不能叫他透露伊芙的事。 二人对视一眼,在无声间达成默契,两大一小保持着距离往镇外的无人处走。 等到看不见镇子了,伊芙抓着洛克斯的衣领,满脸不高兴,“洛克斯又要打架!”上回就是这样,把她丢给纽盖特,再回来就挂了彩,明显就是和人打了架,还骗她是摔的! 洛克斯连忙哄她,“不打不打,只是和认识的人叙个旧。”他狡辩着,“他作证,绝对不打架——” “你说是吧——罗杰?”洛克斯带着生硬的笑容看着罗杰,眼睛里写满了威胁。 “大哥哥是洛克斯的朋友吗?”伊芙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罗杰因为洛克斯生硬的暗示也正憋着笑。 “我是伊芙,和洛克斯来镇上玩。”对待朋友要有礼貌,自报姓名,这是纽盖特教她的。 “啊,罗杰,我叫哥尔·D·罗杰,你好呀伊芙。”罗杰友好的看她。 此时的罗杰还很年轻,今天是闻着香味、瞒着雷利一个人跑到镇上来的,却没想到会撞见洛克斯。两人之前交锋过几场,又因为各种原因不了了之,罗杰肚子还饿着,现在也并不想和洛克斯动手——何况这里还有个明显不是海贼的孩子。 伊芙很有礼貌地和罗杰握手,“佐伊叔叔说过你,跟史基打了很多次还在洛克斯叔叔身上划了道道的后辈,佐伊叔叔说谢谢你管教洛克斯叔叔。” 洛克斯抓狂,“伊芙,那才不是管教——佐伊到底怎么和你解释的———”佐伊都和伊芙说了些什么啊! 真是有漂亮又有意思的孩子啊,雷利一定喜欢。罗杰泰然自若地捏了捏伊芙的脸,完全不像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反而像对待邻家的女儿,“你真可爱啊伊芙,要是我将来的女儿也像你一样,那我肯定能笑死。”他随手把自己的佩刀抽出来,“给你看,这是我的刀,叫艾斯,很棒吧?”他得意地笑,艾斯可是他心爱的刀,举世无双。 伊芙摸了摸罗杰的佩刀,赞叹了一声,“看起来很锋利———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丛云切。” “丛云切———哦,纽盖特那家伙的刀啊?”罗杰从记忆里翻出这个名字,自始至终笑眯眯的,“它们都是齐名的刀剑,自然不会相差太多。” 突然,罗杰偏头,看向远方的海上,“伊莲娜?这是你的另一个名字?” 伊芙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诶?”罗杰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我暂时已经不用这个名字了。”原本还对着罗杰笑的小姑娘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抿唇看他。佐伊说过,任何不经告知就喊出这个名字的人要远离——因为那极有可能不是好人。 洛克斯拍了拍伊芙的脑袋,“佐伊说过,这家伙有个麻烦的能力,叫做聆听万物之声……大概是从哪里听到了吧。”他随即抬头,带着警告看着罗杰,“你要是敢泄露这孩子的事情……”多年努力,绝不能在这小子这里功亏一篑。 罗杰耸肩,“只是海上有声音在这样呼唤她而已,其他东西都听不到了。”他的目光落在伊芙青蓝色的眼眸上,“你这反应……看来这孩子不一般啊。” “最好是这样。”洛克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佐伊相信你的为人——伊莲娜是这个孩子的大名,伊芙是她的小名,也是现用名。” 罗杰笑着,“放轻松,洛克斯——我无意给这个孩子带来灾祸,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他摸了摸伊芙的头,“远方的海上,有人在叫你——或许是人吧?”他思索着,斟酌着开口“伊芙,那个声音在呼唤你回家。” 伊芙不是很明白罗杰的意思,她紧紧地咬住下唇,“我过去的家已经没了——现在,洛克斯和佐伊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好吧………看来现在还太早了,这孩子也听不见那个呼唤。罗杰头疼地想,他并没有撒谎,只是刚刚碰到伊芙的一瞬间 ,确实有声音响起来,在呼唤着「回家吧……我的孩子……伊莲娜」这样的话语,“如果有一天你想知道那个声音的事情,就来找我吧。”罗杰有一种奇妙的预感,他还会和伊芙相遇的。他一直很相信他的直觉,就像当年对雷利发出邀请,然后得到了一个副船长一样。 罗杰的话莫名其妙,却又深深留在了伊芙的心里。 听见了罗杰的话的洛克斯拧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分别,回到主船,伊芙叫了他好几声,他也没回过神来。 伊芙更不高兴了,被放到甲板上的她踩了洛克斯一脚,就往船边上坐着的纽盖特怀里跑去。 洛克斯哭笑不得地追过去,伊芙只是鼓着脸埋在白胡子怀里,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伊芙——宝贝伊芙?”洛克斯好声好气地呼唤着,但他心爱的小女儿已经被他完全惹恼了,怎么都不愿意回应他。 洛克斯在伊芙看不见的背后挤弄眼神,示意白胡子帮他说说好话;白胡子刚刚咳嗽两声,就听见怀里的小祖宗发话,“纽盖特要是想帮洛克斯说好话,我就告诉佐伊,上回史基给佐伊的那坛酒是你叫我拿走的。” 在旁边看好戏的凯多瞪圆了眼睛,“伊芙,当时我求了好久你都不肯帮我拿的——”为什么纽盖特要你就帮他拿?他有些委屈,佐伊大副从小抚养伊芙就算了,他比不过,但为什么不管他怎么努力,他好像也比不上白胡子在她心里的地位? “是啦,怎么样啊!你也要跟洛克斯一样不理我嘛!随你们的便!”像个小炮仗一样被一句话点燃的伊芙一眼瞪过去,凯多顿时偃旗息鼓,他手足无措,“我不是这个意思……伊芙………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他顿时也和洛克斯一样开始讨饶。 战场中心的白胡子心虚地又咳嗽了两声,别过头去不看洛克斯。跟伊芙混的太熟也不好,这一个两个的,把柄脾气都被伊芙拿捏着呢。 史基隔着老远听着吵闹,看向身旁的大副佐伊,“您不去救救船长?” 佐伊笑眯眯地,还是往日模样,“有什么好救的,伊芙又不会把他怎么样。” “而且,会生气的伊芙也很可爱嘛。”他的笑意带着真心,史基点头,肯定了佐伊的看法,“那倒是。”会生气会笑闹的伊芙比起前两年那个安静内敛的过分的女孩可要鲜活的多了。 14.生长紊乱 伊芙的生长紊乱越来越明显了。 佐伊头疼地把仍旧一脸茫然的、看起来十多岁大的少女从白胡子床上抱起来,伊芙身上还裹着白胡子的披风。 从一早上起伊芙就病恹恹的,又说什么都想去船边吹风,佐伊有事不能一直照看,白胡子不放心,就抱着伊芙在一旁陪她。 据怀迪贝说,大概佐伊离开了十多分钟,伊芙就在白胡子怀里睡着了,然后怀迪贝去拿晾好的毯子,白胡子抱伊芙去伊芙自己的房间,以免吹风受凉又生病——伊芙九岁那年被佐伊强制着住下的,伊芙为此还跟佐伊吵了一架———白胡子这头刚把人放在床上,被子还没来得及盖呢,伊芙当着他的面从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变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女。 虽然一瞬间跨越年龄成长的事在伊芙身上不是第一次发生,但这回是生长期跨越最大的一次,也是外表表现最明显的一次,原本合适的衣服什么的也被撑破了……… 长大至十七八岁的伊芙褪去了稚气的婴儿肥,脸庞秀丽,乌发如绸,肌肤如雪,唇瓣如樱,额前仅有的一缕白发平添少女的俏皮感,没有衣服的遮挡,婀娜多姿的体态尽显无遗,如果说十岁出头的伊芙是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十七八岁的伊芙已经花朵半展,隐约可见后来的无双风华。 残损的布块将成长的胸部挡了大半,却有着半遮半露的含羞之美;洁白的大腿交缠间,挡住了幽幽花径。 也许是因为伊芙的生长期紊乱,她并没有什么体毛,腋下、幽处都白皙无比,更显身体洁白如玉。 虽然知道伊芙生长期紊乱,但当这一切当着他的面发生,伊芙身上他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光了,才堪堪反应过来的白胡子人都傻了。 他无端地想起,上回带伊芙上岛,路过酒馆,有海贼对伊芙吹口哨,把十岁出头的伊芙看作了岛上的雏妓调戏;白胡子当然狠狠教训了那个家伙一顿,但离开酒馆后,伊芙天真地问起他“雏妓”是什么的时候,他红着脸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还是跟来的史基耐心地解释了雏妓是年幼的妓女。 伊芙又追问妓女是什么,史基说是出卖身体换取金钱的人。 伊芙被船长养的天真单纯,也许陪伴不多,但从来不缺贝利和衣裙首饰———以佐伊为例,佐伊一不抽烟二不喝酒,偶尔小酌几杯的酒水都是下面的人孝敬的,养伊芙之前没有花钱的地方,日常就是天天算账和给干部们收拾烂摊子,而养伊芙之后,佐伊最大的爱好就变成了给伊芙置办东西,一个小女孩,就算是按着贵族的标准养,来来去去也就那些东西,哪里花的了什么钱。 加上玲玲三五不时地送东西,凯多也天天心心念念让伊芙开心,两个人都不是吝啬的人 ,什么好什么往伊芙那里送;佐伊背后更有个洛克斯,宠女儿宠的压根没有底线,恨不得把伊芙的亲生父母没能给她的一股脑全都补上;从小到大没缺过东西,要什么有什么,手头宽裕的伊芙哪里明白什么人间疾苦,出卖身体。 这样的伊芙很难理解史基话里的含义,白胡子也舍不得让她这么早理解;于是,白胡子阻止了史基继续解释,把问题丢给了佐伊,让伊芙回去问佐伊。 佐伊后来怎么和伊芙解释的,白胡子就不知道了。 但雏妓这样情色的话题确实让他心头微动过,此刻,那种微动再次出现,有无形的暧昧感浮现心头,又被白胡子震的烟消云散。 他发誓,那一瞬间的暧昧旖旎只是出于一种本能,不是真的想对伊芙下手! 天知道伊芙今年才十岁!白胡子看着她长大的!白胡子的长女怀迪贝都比伊芙大上好几岁———就算不当女儿看,那也是妹妹吧! 白胡子就这样恍恍惚惚地用披风把伊芙裹上,掖好被子,伊芙仍处在甜美的梦乡中,而他放好桌边的温水,就退到墙角自闭反省。 佐伊接到消息急匆匆地赶过来,怀迪贝抱着早前准备好的裙子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佐伊看过伊芙的情况,愣了一会儿,微微叹息着摸了摸伊芙的额头,就留下怀迪贝在房间给伊芙换衣服,和白胡子一起走到门口去了。 白胡子还在为那一瞬间的暧昧而感到自我唾弃,没有说话;佐伊也愣着,回想着方才看见的伊芙。 两个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保持着静默。 伊芙今年十岁了。 佐伊想,她是九岁开始自己单独一间房的,被他强硬地压着才不得不同意的;为此,他们大吵一架,那是自养育伊芙以来,他们第一次吵架,伊芙是个很乖的孩子,一向依赖他,如果不是生气伤心到了极点,断然不可能和他吵成那样,她哭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眼睛都是肿的。 佐伊哪里会不心疼呢,可是伊芙八岁就该搬进自己的房间的,他因为放纵自己,已经留了她一年,怎么能再继续放纵自己呢? 伊芙八岁时,生长期紊乱到十岁,佐伊尚且对自己的心思一无所觉;伊芙九岁,生长期再度紊乱,长到十三四岁。 那天晚上,佐伊做了一个梦,梦里,长大的伊芙坐在他腿上,仰头对他甜蜜的笑,他低头用额头抵伊芙的额头,往日亲昵的动作在那一刻如此暧昧不明,伊芙的手主动攀住他的脖颈,他们的身体紧紧相贴,宛若一对亲密的爱人。 梦到这里,佐伊就醒了,醒来之时,伊芙窝在他怀里睡的正香甜,自己的手尚且放在伊芙脆弱的脖颈和纤细的腰肢上。 佐伊沉寂了一天,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龌龊的混蛋,他开始反思从前的一切,并有意识地与伊芙保持着距离。 伊芙的外表再成熟,她今年也只是个孩子;佐伊这样告诉自己,他今年已经是个大叔了,和伊芙差距的年龄何止一星半点儿,他不能毁了伊芙,他们没有可能。佐伊可以是伊芙的养父,伊芙的知心哥哥,婚宴上把她交给另一个优秀合适的男人的长辈,但绝不能自己占据那个位置。 于是,佐伊让白胡子告诉伊芙搬房间的事情,自己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主船。 晚上,等佐伊再回来时,伊芙正守在佐伊的床上,二人间爆发了第一场争吵。 伊芙哭着从他房间离开,半个小时后,凯多来告诉他,伊芙在白胡子的房间被哄睡着了。 佐伊一夜未眠。 伊芙会不会睡不习惯?她会不会讨厌我?佐伊满心痛苦挣扎,但希望伊芙好的心思还是占了上风。洛克斯说的对,他不像个海贼,没有海贼那样的占有欲和势在必得。 如果他更像个海贼,也许就能拥她入怀了吧?可他一个命不久矣的中年大叔,怎么能妄想把明月拉下云端? 一夜无眠到天明。 伊芙和他冷战了相当一段时间,日常的亲亲抱抱没有了,窝在怀里看书的习惯改不了,但怀抱可以换人,难得能够出门放风也被她拒绝;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有两周,在白胡子的反复说好话和牵线搭桥下,伊芙最终还是体谅了他。 “我讨厌佐伊说为了我好才怎么样,以后不许这样了;明明想锻炼伊芙可以好好和我说的,伊芙不是讨厌搬房间,是讨厌佐伊做决定却连被决定的我都不问,好像伊芙一定不会答应一样,还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伊芙最喜欢佐伊了,但伊芙讨厌自说自话的佐伊,出于爱却擅自包揽了一切决定的行为真的很讨厌。”半大的女孩嘟囔着,仰头在佐伊脸上印了一个吻。“这样,我们就和好了。” 白胡子松了一口气,送伊芙回自己的房间了,徒留佐伊在原地愣神。 她真的……长大了啊,不再是从前那个三岁大的、对寄人篱下充斥不安的小女孩了。 伊芙的再次生长期跨越很平静,但伊芙自己却不那么觉得,她开始讨厌长大了。 继一年前佐伊开始和她不亲密之后,白胡子也开始躲着她了。 伊芙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说实话,刚刚认识怀迪贝的那段时间,她对怀迪贝的老爹——纽盖特先生是有点害怕的。 虽然被佐伊和洛克斯叔叔嘱托,纽盖特先生是可以相信的人,但伊芙很害怕这个长得高大又不喜欢笑的男人。 她一度不是太喜欢接近纽盖特先生。 纽盖特先生或许察觉了她的害怕,体贴的和伊芙保持了距离。 伊芙有点儿愧疚。 认识怀迪贝以后,她开始逐渐了解到纽盖特也没有那么可怕。 高高大大的纽盖特先生也是一个会救助濒死的怀迪贝,苦恼地给怀迪贝挑选一个发圈,只为了玲玲一句“女孩子都要有发圈”的玩笑之言。 原来纽盖特先生……也不是很可怕嘛。 怀迪贝喜欢和伊芙分享她的老爹,正如伊芙也喜欢诉说佐伊和洛克斯的闲暇小事。 真正让伊芙和白胡子亲近起来的事情,是那回怀迪贝的发圈事件。 伊芙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比不上她父亲和佐伊,但至少说不上笨。 当时的伊芙固然伤心,却也注意的到纽盖特先生笨手笨脚的安慰,更别提为了哄她开心,纽盖特先生还一路抱着她去找了凯多。 也是从那一回之后,伊芙把纽盖特看作了能够相信的人,又有怀迪贝的加持,地位隐隐与佐伊持平。 白胡子本人当然不知道这件事,包括他和凯多在内,洛克斯主船所有的干部和老人都知道,伊芙最最喜欢的就是副船长佐伊和船长洛克斯,作为养育伊芙的人,这实在再正常不过。 白胡子的地位不明显,可能跟伊芙从来没有显得很依赖白胡子有关,也可能是因为前头还有个怀迪贝挡着的关系,所以,虽然很难以置信,但白胡子在伊芙心里的地位的确很高。 所以凯多比不过白胡子,拿不到佐伊的藏酒,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们的差别,从一开始就存在。 这些都是后话,此刻的伊芙抱着书,满心茫然地看着白胡子逃跑一样地离开。 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玲玲说这样的她比以前还好看,怀迪贝也夸,凯多也是,史基还说将来的伊芙很有潜力———但为什么最该夸她的白胡子就这么走了? 伊芙非常委屈,她只是和平常一样想窝在纽盖特怀里看书而已。 不仅如此,伊芙还发现,白胡子哪哪都躲着她。 怀迪贝给她挑新衣服,白胡子站的老远,再也不像从前一样替她找出每件衣服该怎么搭配,搭配什么首饰,也不夸她好看了。 吃饭的时候,伊芙鼓着脸盯着他,白胡子居然往旁边坐,一点儿都没看懂伊芙想要他把盘里的青菜夹走的意图,明明从前一个眼神就能解决的。 这样的日子真的一天都过不下去了!窝在凯多怀里看书的伊芙生气地合上了书,完全看不下去,她不自觉绕着额前一缕白发,紧紧抿唇。 凯多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打扰她思考。 洛克斯就在此时步履匆匆走了过来,“凯多——”他看见伊芙,话语一顿,而后皱眉,“伊芙?”他摸了摸伊芙的头,“我们要进发神之谷一趟,你去找纽盖特,让怀迪贝送你暂时离开。”他眉目间是少有的凝重,“伊芙,也许这次回来,我就能治好你的病了。”他温和地看着伊芙,像是要把她的模样烙印在心底。 凯多识趣的走开。 “佐伊呢?”伊芙心底有些不安。 “他去做准备了,我们会在神之谷汇合。”洛克斯轻松地抱起已经十八九岁大的伊芙,“能看到你长大的模样,可真好啊。” “不会太久的,伊芙,等这次回来,我就能治好你的病,你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在大海上嬉闹,我们的伊芙生来就是大海的孩子,应当自由而洒脱。”洛克斯郑重其事,凶狠的脸上永远都有着独为她展现的温柔,“伊芙,叔叔会回来接你的,和佐伊一起。” “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找回你的名字了。” “还记得吗?你爸爸送给你的三岁生日礼物。” “卡尔兰特·D·伊莲娜。”你是神明送给我们的礼物啊,伊莲娜;我一定会在神之谷终结掉所有的旧事,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你。 外表再成熟,此时的伊芙在生理年龄上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洛克斯对她说过的话从来没有假的,她一下子就相信了。 但伊芙并不知道,洛克斯一生只骗她两次,一次是初遇,一次是永别。 后来怎么样了? 伊莲娜有些痛苦地回忆着,她收拾好东西,被白胡子藏了起来。 中间是一段空白。 她在战场上,被人捂着嘴,亲眼目睹了洛克斯的死亡。 她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一切走向无法挽回。 果实能力在那一瞬间觉醒,她却因为力量的失控陷入昏厥。 再醒来时,白胡子守在她身边,担忧地注视着她。 她抱着白胡子,哭的声嘶力竭。 洛克斯叔叔在她眼前死去,佐伊叔叔在死前把她托付给白胡子,让白胡子照顾好她,自己跌入茫茫大海。 她失去了最疼她的两个人,就像当年失去父亲一样。 洛克斯的谎言再拙劣不过了,即使一时哄过了年幼的孩童,但随着日渐长大,伊芙怎么可能不发觉真相? 伊芙的父亲怎么可能抛下她,连一个电话虫都不打,阿吉奶奶受妈妈尤安娜临终请托,怎么会把还只有三岁的伊芙丢给漂泊不定的洛克斯——只要他们还活着,还能照顾她,就绝不会把她交给只相处了一天的洛克斯。 伊芙只是不愿去想,就像她不愿深究佩罗斯佩罗的私心。 在新建造的莫比迪克号上,白胡子抱着她一遍一遍地承诺,绝对不会丢下她,不厌其烦地安抚着她,直到伊莲娜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洛克斯·D·伊芙的名字随着神之谷彻底尘封在岁月里,逐渐蒙上尘埃。 伊莲娜换回了“伊莲娜”的名字,被白胡子牵着,被“白鲸”拥抱,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接受了洛克斯和佐伊的死亡,只是每每想起,还是会安静地呆在白胡子的怀里,呆在怀迪贝的身旁。 她偶尔也会接到玲玲和洛克斯其他干部的来信,收到二人托人送来的礼物,但她再也没有让人叫过她伊芙,纽盖特或许和玲玲和凯多说了,再次来信的称呼里,他们叫她“伊莲”。 伊莲娜———父亲送她的最后礼物,叔叔最后的盼望。 月光下,白胡子叹息着,把伊莲娜抱回了他的房间。 这实在是个很大的难题啊,佐伊先生。 15.是善是恶 时间永远是最好的良药。 神之谷一战已经结束了一年,过去的日子就像手掌间的沙子,怎么样也握不住。 伊莲娜将白色的玫瑰花束抛入眼前的大海,神之谷临近的这片海吞噬了叔叔洛克斯,也带走了她的佐伊,从此葬送了她天真美好的幼年岁月。 凯多与玲玲已经自立门户,在伟大航路有了自己的海贼团,史基的消息不曾断绝;蜂巢岛换了新主,王直只是写信来,问她是否安好,又向她保证,没有人会动洛克斯和佐伊留给她的家,只要她愿意,蜂巢岛还是她的居所。王直有意交好纽盖特也好,对她是真的怜爱也罢,伊莲娜不想去思考了。 洛克斯叔叔和佐伊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啊;他们不在,那间院子也只是寻常院子了。 那段无忧无虑、有人全心爱护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十八九岁模样的少女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这片波涛汹涌的大海,白胡子把披风裹在她身上,陪她向故人致以祭奠。 罗杰到来时,见到的就是伊莲娜被白胡子拥在怀中的场景。 “ 洛克斯说你生长紊乱,果然如此。”罗杰叹息着,“伊莲娜,我很抱歉。”虽然他并不后悔,但在神之谷决战,卡普质问时,他已经清楚了一切,包括伊莲娜的身世;他杀死了洛克斯,也就毁灭了伊莲娜的保护所。 少女没有回头,她很平静。 “既为海贼,成王败寇,没什么可抱歉的。” 是的,伊莲娜并不怨恨罗杰,她很想把洛克斯的死怪在一个人身上,可是她怨不起来,也恨不起来———她要怎么样才能怨恨? 她根本学不会怨恨,也怨恨不了。 洛克斯死于罗杰和卡普手中,一个是海军,杀海贼天经地义;一个是海贼,赌上生死与海贼决斗,输了任其处置;赢家主宰一切,败者无怨无悔,这是佐伊教过她的。 怪罗杰? 洛克斯不死,死的就是罗杰,生死之争,素来如此。 罗杰至少保留了叔叔的颜面,让他好好地就此安眠,还瞒住她的事情,海军一方至今不知道洛克斯有一个女儿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比起死在海军手里,叔叔恐怕更愿意死在罗杰手里吧———至少,这样的终结,代表了他作为海贼的、无悔的一生。 怪卡普? 卡普是海军,新生的海军神话,被千千万万的民众所爱戴、歌颂。 阿吉奶奶教过伊莲娜,海军杀海贼天经地义,海贼肆虐毁坏了无数家庭的幸福,一个大海贼的凶名要用无数的尸骨来堆积———阿吉奶奶正是因此,才多年拒见洛克斯,不断地救助他人,希望能为洛克斯赎清哪怕一点点的罪孽;阿吉奶奶希望伊莲娜尽可能不要靠近那些海贼,离得越远越好。 在伊莲娜还很小的时候,阿吉奶奶有时甚至会偷偷抱怨伊莲娜的父亲,怨他出头,怨他不顾家人,让尤安娜母女为他的“正义”牺牲。可到了伊莲娜面前,她又止不住夸赞伊莲娜的父亲,让伊芙不要怨他失约,说爸爸有更重要、不得不做的事情要去做,伊芙要体谅爸爸。 伊芙可以信任洛克斯,因为一个被爸爸千里迢迢找去斥责,从而回来向阿吉奶奶下跪磕头的男人并非以海贼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至少在那一刻,他仅仅只是阿吉奶奶的不孝养子,伊芙的妈妈尤安娜曾经的弟弟,一个愿意抱着她带着她玩的舅舅。 后来上了洛克斯的船,是没有其他办法的唯一选择,如果哪怕还有一个能托付的人,洛克斯和佐伊都不会把她带到海贼团里长大。 洛克斯保护她,疼爱她,娇惯她,任由她的小脾气和任性———这些伊莲娜都明白,但伊莲娜更明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洛克斯的手段有多狠辣。 洛克斯海贼团的干部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连最好说话的佐伊和好脾气的纽盖特也只是表象,无数人的尸骨累成了他们的凶名和高额悬赏金,可想而知能镇压下这一船恶人、在干部聚集之地为伊莲娜硬生生地制造出一个安安稳稳的、像温室一样的成长环境的洛克斯会是多么地说一不二、心狠手辣,又是多么地强大。 在伊莲娜为数不多的幼年记忆里,三岁的生日之后,洛克斯叔叔把她带到船上,告诉她,父亲要去很远的地方了,以后就由洛克斯叔叔照顾我们的小伊芙了,不管伊芙喜欢什么,他都能够为宝贝伊芙弄来,伊芙有任何的不开心和任何微小的愿望,都可以告诉洛克斯叔叔。 洛克斯是凶恶的大海贼,被世人所憎恨,背负着无数的罪孽,他的凶名供出两位海军英雄;但对于伊莲娜,他是真的好;凡有所求,无不与之;哪怕是在盛怒中,只要伊莲娜开口,什么大海贼的原则都是空谈,什么事情都越不过他的伊芙高兴;只要伊芙愿意笑一笑,天大的事情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洛克斯海贼团里的孩子不算少,毕竟玲玲有不少的孩子,偶尔还有像凯多那样因为天赋异禀受邀而来的。 但洛克斯家的伊芙是唯一一个可以在洛克斯海贼团的干部们面前随意发脾气、撒娇的孩子,年幼的伊莲娜漂亮可爱又乖巧,各个干部愿意宠着她是一方面;她是洛克斯绝对不可以触碰的逆鳞,洛克斯容不得对她的任何不好,又是另一方面。 所有所有的一切,所有所有的不同,都是因为她姓“洛克斯”,洛克斯·D·吉贝克的“洛克斯”;这是伊芙四岁那年,佐伊教她的道理————在夏洛特家的孩子们被玲玲责罚,又被佐伊明令离她远点儿、收回所有因伊芙而得到的特殊待遇之后;在偶然遇见的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脸上陡然加重的疲惫中,而亲眼目睹的玲玲和其他干部只有漠然和谈笑风生过后。 在洛克斯海贼团,“卡尔兰特”的姓氏会为伊莲娜带来灾祸,但“洛克斯”的姓氏就是伊芙一切任性的通行证。 但即使如此,伊莲娜永远都不会忘记洛克斯发怒的时刻——— 在王直失手放跑了千叮万嘱的任务目标后,其他干部冷眼旁观,佐伊脸如冰霜,纽盖特护住怀迪贝,洛克斯怒极反笑之时; 在史基的小心思干扰了洛克斯的计划,被洛克斯当众重伤,而佐伊揉着额头,说了两句好话、却被洛克斯驳斥回去之时; 在玲玲因为意见不合的三两句嘲讽,却撞上洛克斯怒火的当口,两人即将大打出手之时; 在纽盖特为了保护实力还不够的怀迪贝,错失了追击的良机,又把动静闹得太大,没能完成任务,自愿领罚之时; 这些事情或大或小,但伊莲娜无法忘记洛克斯凶恶起来、大发雷霆的时候,整艘主船安静地像是墓地,等待着船长的宣判,喋血的前一刻,是死亡一样的寂静。 那一刻,还年幼的伊芙害怕了,她的叔叔变得和平常完全不一样了。 小小的女孩紧紧抱着洛克斯送给她的小熊玩偶,青蓝色的眼眸里只有害怕和不解。 别看后来的伊芙能光明正大踩洛克斯的脚,因为喊他不应声的小事就和洛克斯闹脾气;但在第一次洛克斯发火的时候,小小的伊芙只有满心满眼的无措和害怕。 即使是那时还没有直观面对海贼的可怕的伊芙,也隐隐察觉了洛克斯真正的样子。 会纵容伊芙笑闹、任由她拽头发的、温和好说话的洛克斯,才是他少有的一面,而非他的常态。 佐伊和洛克斯,乃至于如今在她身旁的纽盖特,都不是什么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他们只是在她面前收敛了残暴的一面,不想吓到她。 洛克斯和佐伊的死对世界是有益的。 伊莲娜很清楚这一点,在一年来莫比迪克所途径的每一处平民聚落,城镇酒馆;所有人都在欢呼着洛克斯的死亡,高声歌颂着海军英雄卡普的名字和功绩。 这要她如何怨恨卡普? 他是海军,是爸爸曾经提到的、赞扬的后辈,更是被世界人民深深感谢惦记的海军英雄啊。 否定他,也就否定了伊莲娜自己的父亲。 怨不了罗杰,恨不了卡普,伊莲娜只怪自己。 洛克斯是为她去的神之谷,佐伊原本能够逃脱,但不想放弃治好她的生长紊乱的唯一可能,所以他留下了;转而把她托付给了纽盖特。 “叔叔要去赎他犯下的罪了。”少女的白色裙摆随海风飘扬,像是半绽开的百合。 洛克斯叔叔杀了很多人,害了很多人,恶贯满盈,罪恶滔天,会在地狱受苦很多很多年。 伊莲娜会好好活着,救很多很多的人,为叔叔分担他的罪愆,哪怕只能分担一点点,就像阿吉奶奶一样。 等到很多很多年之后,在一切终焉之时,洛克斯叔叔和佐伊就能安安心心地、彻底永眠在他们深爱的大海中了。 到那时,伊芙就能无牵无挂地去找爸爸了。 “我很感谢你愿意来祭奠叔叔和佐伊。”伊莲娜将额前白发归拢在耳后,“也感谢你当初想要留下叔叔和佐伊性命的好意,哪怕那并未成功。”白胡子和她说过,罗杰并不想要洛克斯和佐伊的命,但叔叔和佐伊不愿意功亏一篑,才没有退后哪怕一步。 她明白叔叔的选择,他只是选择了以死相搏,既是多年信念的孤注一掷,也是想为她搏出一条生路。 既然如此,与人无尤。 一定要怪,就怪伊莲娜自己。 她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少女转身,向着罗杰浅浅地笑,那笑容有悲伤无奈,也有迷茫和释然。 罗杰突兀地想起洛克斯死前的最后话语,“喂,罗杰,我们算朋友吧?” “既然你在那孩子面前承认了,就替我关照她吧———算我求你。” 临死的最后一刻,一生骄傲的大海贼洛克斯向罗杰低了头。 伊芙的事情是他这辈子做过不多的善事之一,即使是生命的最后,洛克斯也还是放心不下年幼的伊芙。 她还那么小,还有那么多的豺狼虎视眈眈,洛克斯不在了,谁来保护她? 洛克斯海贼团是一滩腐烂的淤泥,伊芙是在淤泥中盛开的洁白之莲,那朵小小的白色莲花那么瘦弱,那么幼小,叫洛克斯怎么放得下心奔赴死亡啊? 他还不想死,他还有伊芙要照顾,他答应了养母阿吉和姐姐尤安娜,会永远保护伊芙;也答应了伊芙的父亲,不会让人发现她的身世。 可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洛克斯就这样带着遗憾、永远地沉眠在那冰冷的大海之中了。 留下他的伊芙孤零零一个,不知何处可以容身。 天地广大,大海浩淼,何处是家? 伊莲娜不知道。 就如同那道心上的伤疤,再好的良药,也抚不平无根浮萍的痛苦。 伊莲娜没有家了。 16.白鲸之上 16.白鲸之上 莫比迪克的深夜非常安静。 白胡子开着见闻色,感知到旁边房间的伊莲娜再度从梦中惊醒。他叹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 伊莲娜靠在软枕上,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大海,还有皎洁的月亮,不由发着呆,她在莫比迪克号上的房间同原本的几乎一模一样,据纽盖特说,这是开战之前,洛克斯的嘱咐,把她的东西提前收好,省的那些海军有眼无珠弄坏了东西,回头他又要被伊芙迁怒。大件的东西搬不走,纽盖特就按着记忆里的打造了新的,也更适合现在的她用。 洛克斯和佐伊留给她的东西几乎全都在这里了,这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 明明身在莫比迪克,却像无根浮萍,不知此身何往。 伊莲娜轻轻阖上眼睛,耳畔似乎又响起佐伊给她唱的摇篮曲。 “吱呀”声响起,白胡子踏进了这间房。发呆的伊莲娜还靠在他新买来的软枕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伊莲,要抱抱吗?”白胡子像是从前的每一次,满脸笑容向她伸手。 但这一回,不等伊莲娜自己反应过来,白胡子主动把她抱了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我们明天会经过新的小城镇哦,我陪你去买东西怎么样?怀迪贝说你也好久没买新裙子了。” 神之谷祭奠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伊莲娜不能总是活在过去,她还有大好的未来可以奔赴。 对于伊莲娜,白胡子当然也有私心,他知道那天开战前佐伊在干部间的巡视是什么意思。 在最后时刻,佐伊做出的抉择是把伊莲娜交给了白胡子;在伊芙格外亲近的几个干部之间,夏洛特与伊芙有旧怨,即使玲玲再喜欢伊芙,佐伊也不能放心;凯多与伊芙年龄相近,但佐伊看得出他的野心,佐伊不想去赌伊芙和野心谁重要,况且凯多的力量还不够强大,短时间内还护不住伊芙;作为当年部分旧事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白胡子知道轻重,向往家人,长女怀迪贝又和伊芙一块儿长大,情如姐妹,白胡子的力量也足以在伟大航路护住伊芙数十年安稳———哪怕他对伊芙开始有了些别样心思,但至少还算个能托付的人。 矮个里拔高个,佐伊在不得不抉择的最后之时,向白胡子交托了伊芙。 神之谷一战前,因为自己旖旎心思而羞愧的白胡子才刚刚缓过来不久,就陡然被托付了伊莲娜,佐伊先生明明看出了他已经有些不纯的心思,居然还这么信任他吗? 佐伊先生真是留了一个好大的难题给他啊,即便白胡子自认自制力尚可,也不能保证永远像佐伊先生那样守礼克制,在伊芙的亲近下还能面色不改,泰然自若。 但是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他还能保住伊芙半世安宁。 白胡子抱着伊莲娜躺回宽大的床上,让她依偎在自己的胸膛间;过往的一年多,伊莲娜也常常从睡梦间惊醒,但如果有他陪在身边,就能睡的安稳很多。 在白胡子的轻柔拍抚间,伊莲娜渐渐沉入梦乡。 无根的浮萍被白鲸小心翼翼地含着,护着浮萍不必随着海浪无所依托;这一含一护,就是三十六年。 白胡子说带伊莲娜买衣服,就是真的买衣服,一连试了很多件还是不满意,和怀迪贝争执起伊莲娜更适合的裙子外搭的颜色。 伊莲娜听的脑袋疼,走出店门想呼吸新鲜空气,她的精神才松懈下一些,就被一个小孩儿撞到膝盖。 “对不起对不起。”像是个流浪儿呢,伊莲娜垂眸看他,小小的菠萝头小孩形容狼狈,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不过金色的菠萝头也很少见呢。 伊莲娜蹲下来,掏出随身的手帕仔仔细细给小孩儿擦干净脸。 “你叫什么名字?”从追捕的人贩子手里逃出来后,还只有八岁大的马尔科在满心慌乱里面撞上了他此生的救赎;那一天,天空晴朗,微风徐徐,黑发的美人柔声细语,青蓝色的眼眸装得下世间一切的美好,满头金发的男人高大俊朗,白色月牙胡相伴相随。 “马……马尔科……” 伊莲娜摸上马尔科的头,“在发烧呢,你是流浪儿吗?” 马尔科傻傻点头,又摇摇头,呐呐低语,“我是刚刚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 “要跟我走吗?”没有为什么,只是看着马尔科,心有所感的伊莲娜露出一个浅笑,“会是一条很艰难的路哦,不过我会陪着你的。” 反正,最坏也不过是落在另一个人贩子手里了。马尔科感受着脸上温软的指尖触感,踏着不死鸟的指引,走向了他一生的命运。 白胡子和怀迪贝从商店里走出来时,就看到难得展颜的伊莲娜牵着一个菠萝头的小孩。 “哦,是刚刚捡来的吗?”白胡子若有所思,蹲下来对马尔科爽朗大笑,“要不要来当我的儿子啊?” 怀迪贝挑眉,看着自己的故事再次在马尔科身上重演,有些欣慰。 伊莲娜摸了摸马尔科的头,把他推向了白胡子的方向,“喊老爹。” 因为高烧还有些呆滞的马尔科在身旁漂亮姐姐的鼓励下,大声地喊出了那个伴随他一生的称呼——“老爹!” 有了第一个儿子的白胡子高兴地把他举起来,伊莲娜也轻轻地笑,“马尔科还在发烧,先带他回船上吧。”怀迪贝若有所思地用目光在伊莲娜和马尔科之间走了一圈。 未来的白胡子一番队队长“不死鸟”马尔科,就这样草率地成为了白胡子的儿子。 马尔科的到来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之前一年都没有特别想要的儿子地白胡子在短短的时间内捡到了好多个儿子,搞得怀迪贝都头大。 伊莲娜似乎很喜欢这些被白胡子捡来的儿子,亲手捡回来、金色菠萝头的马尔科;三个揪揪、圆滚滚还会发光的乔兹;被油炸马铃薯骗过来、剑术天赋出乎意料的高的比斯塔;长着獠牙、喜欢搞怪逗伊莲娜开心的艾鲁旺;一头棕色乱发、挥舞重锤的拉克约;戴着水牛头盔,双刀流的阿多默斯……… 这些孩子各有所长,没事就围在白胡子身边和伊莲娜身边,莫比迪克上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有了孩子们的陪伴和日渐忙碌起来的事务,伊莲娜似乎逐渐走了出来,不再被往事所围困。 白胡子发现伊莲娜最近似乎又有了心事,她常常盯着马尔科看,目光中还带着忧虑和犹豫。 可是马尔科也没问题啊? 白胡子打量着这孩子,吃得好睡得香,还能帮怀迪贝分担事务处理,经过训练之后的武力值也嗖嗖嗖地往上涨,又是难得愿意读书的孩子,以成为一个合格的船医为目标,长进很大,好好的一孩子能有什么问题? 马尔科被老爹的视线盯得发毛,警惕地跑到伊莲娜身边。 伊莲娜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郑重。“马尔科,你很想做船医吗?” 马尔科点点头,“怀迪贝说伊莲娜身体不好……”他有些羞涩,“我想帮伊莲娜治好病。” 伊莲娜将他揽进怀里,眼角微红,“当医生会很难哦,你受了伤也没人能给你治疗。” 马尔科骄傲地仰起头,“不怕,我打架也很厉害。” 比斯塔笑嘻嘻路过,“但是马尔科上回比剑输给我了吧?” 马尔科作势要去打,被伊莲娜按在怀里,于是乖乖地没有动弹。 伊莲娜抬头,看白胡子,“我想把那颗果实给马尔科。”她的话有些突兀,但白胡子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果实———那颗?” 孩子们看着原本笑呵呵的老爹一下子严肃起来,“伊莲,那是———”洛克斯船长留给你的遗物啊。 伊莲娜的口吻斩钉截铁,毫不在意,“既然送给我了,那就由我做主了。”她眉眼间很是坚定,“马尔科,你愿意吃恶魔果实吗?” 马尔科下意识点了点头,伊莲娜不会害他,可是,老爹那么严肃,那颗果实对伊莲娜很重要吧……“那颗果实对伊莲娜很重要的话,我可以去找别的果实。” 白胡子叹气,“伊莲,要不你再考虑一下?”珍贵的不是那颗果实,而是它所代表的故人的心意啊。 伊莲娜用手指绕着微风拂过的白发,对孩子们很是温柔,“恶魔果实虽然珍贵,但放在那里不用,也不过是死物,而且,马尔科是我的家人啊。”她浅笑着,“但是吃了这颗果实的人以后就得一直帮怀迪贝分担事务了哦。” 原本因为恶魔果实的珍贵还有点羡慕马尔科的孩子们瞬间有一个是一个全都跑到了白胡子那一边,留着傻眼的马尔科站在伊莲娜面前。 开什么玩笑———怀迪贝桌子上那一堆天书超恐怖等我好不好———马尔科!兄弟们相信你!以后的文书就交给你了, 随着白胡子海贼团人数的增多,事情的翻倍,文书的工作也越来越繁重,加上还有一群淘气的小子们要管,怀迪贝的脾气和那堆文书一样与日俱增,三五不时,连老爹都要挨说。 对于这群大部分还留在认字半文盲阶段的孩子们来说,怀迪贝手上的文书等同于噩梦的代名词。 比斯塔喃喃自语,“我宁可不吃恶魔果实,也不要写那些东西。”什么果实也没有不写文书的自由好。 乔兹也是心有余悸,幸好他已经吃过果实了,不会被抓壮丁。 对于文书工作有一些天赋,但也不是很乐意处理文书的马尔科哭丧着脸,看着伊莲娜从房间里给他拿来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我的私藏,幻兽种的不死鸟果实。”伊莲娜柔声细语,“恶魔果实的常识你也知道,忍着一点哦。” 乔兹忍不住赞同地点点头,“超级——难吃!”比垃圾桶里的剩饭剩菜还要难吃!他要不是真的很饿也不会下口。 马尔科视死如归地盯着那颗恶魔果实,比斯塔帮他捏住鼻子,最后,马尔科还是在一圈小的大的的围观下咬了一口不死鸟果实。 后来的马尔科敢拿老爹发誓,那绝对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味道了。 兄弟们欢呼雀跃着,为马尔科获得了恶魔果实而高兴,马尔科则干呕着抱怨恶魔果实的难吃。 听到消息,姗姗来迟的怀迪贝戳了戳伊莲娜的额头,“你倒是舍得啊?” 伊莲娜靠在她怀里,温柔地浅笑,“他是我亲手捡回来的,我总要对得起这份信任。”当初马尔科义无反顾跟着她走了,但伊莲娜看见如今高高兴兴的他,总还是忍不住想起初见时那个跑丢了一只鞋子、还发着高烧的小菠萝头。 马尔科是孩子们间最细心,也最黏她的一个,她总是会多几分心软,何况他不比乔兹和比斯塔他们,既不高大,也没有出众的剑术天赋,思来想去,也只有会自愈的不死鸟果实能替她多保护马尔科几分。 “你的果实,你高兴就好了。”怀迪贝哼笑着,终于还是心软了。 白胡子喝了一口酒,“库啦啦啦啦”地笑。 白鲸之上,可是属于浮萍的、新的家园? 17.似是故人 17.似是故人 罗杰在船头站了一早上吹冷风,好像在思考人生。 不仅如此,他还带着只有几岁大的巴基和香克斯。 雷利知道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是自己终于被罗杰逼疯了。 第二反应? 哦,没有第二反应,雷利在反应过来后就直接去给罗杰后脑勺来了一巴掌,又把两个孩子往贾巴那边一丢。 这片海域附近的早上还是挺冷的,一大早带着俩孩子吹冷风,到时候感冒了他来照顾啊? 难道昨天被卡普追杀,炮弹砸到脑袋上终于把脑袋砸坏了? 雷利心力憔悴,他问罗杰,“你到底要干什么?” 罗杰摸了摸脑袋,极为深沉地看着自己副船长,“我们是不是应该走个亲戚了?” 走亲戚?雷利只觉得莫名其妙,“你清醒一点,我们哪里来的亲戚可以走?” 不,他怎么被带进笨蛋的逻辑了?海贼走亲戚才很奇怪吧? 罗杰笑嘻嘻,举了举佩剑“艾斯”,“艾斯走亲戚啊,我们去找白胡子家的丛云切吧!” 雷利一脸麻木,暂且不说艾斯和丛云切是哪门子的亲戚,就说你没有白胡子的生命卡,要怎么找到他人,而且如果我没记错,你跟白胡子可不是朋友,而是见面就要打架的关系吧?人家前一个海贼团可是覆灭在你和卡普手上。 无力吐槽的雷利随手指了指一个方向,“首先,卡普的军舰随时可能出现,我们还没有彻底脱离他的追踪范围,那家伙的狗头军舰就跟长了个狗鼻子一样;其次,你要怎么去给艾斯走亲戚?”怕是莫比迪克在哪个方向他都不清楚吧。 罗杰委委屈屈地翻出了一张生命卡。 雷利盯住了生命卡,百思不得其解,“你别告诉我这是白胡子的生命卡?”那家伙怎么看也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罗杰。 罗杰光速摇头,“当然不是。” “这是他家小姑娘的。”罗杰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 白胡子家的小姑娘?雷利回想了一下,“怀迪贝?”那孩子和罗杰的关系这么好?白胡子不阻止?一张生命卡给出去,莫比迪克的方向可就全都暴露了。 罗杰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不是,是伊莲娜。” 伊莲娜?熟悉的名字。 雷利从记忆的角落翻出了这个名字,随后,“嘶——”,向来八风不动的冥王错愕地看着自家船长。 “没错,是洛克斯的女儿哟。”罗杰竖起大拇指,“她现在可是成长的相当不错了呢。”白胡子把她保护的很好,至今没有一张通缉令流出,好像连卡普都没发现伊莲娜就在白胡子船上。 “你别告诉我你把你的生命卡也给出去了。”雷利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 “雷利你真聪明。” 果然。 雷利觉得自己拳头硬了,很需要砸一个笨蛋的脑袋来缓解脑袋疼。 但是自己挑的船长,能怎么着呢。 雷利从他手里抽过生命卡,丢给贾巴,拖着罗杰的衣领往船的另一边走,“我想你需要好好交代一下你之前偷偷跑出去都干了什么。”不是之前溜出去那会儿干的,他都不信。 还小的香克斯和巴基互相眨巴眨巴眼睛,欢快地笑了起来。 命运就是如此奇妙,生命卡指引的方向就在距离奥罗杰克逊号不是很远的另一片海域。 莫比迪克号上,在练习飞行的马尔科远远就望见了在靠近的奥罗杰克逊号;对这个旗帜似曾相识的马尔科落回伊莲娜面前,把罗杰海贼团的旗帜描述了一通。 伊莲娜微微睁眼,青蓝色的眼眸里有惊讶也有些微的无奈笑意,“去,马尔科,告诉纽盖特,罗杰来了。”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裙摆,急匆匆往马尔科说的方向走。 伊莲娜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奥罗杰克逊号的船只,就有一道身影隔着老远从那艘船上窜出,“罗杰!!!” 同时响起的,还有伊莲娜的惊呼,黑发的少女突兀间被抱了个满怀,像小孩子一样从腋下被罗杰抱着高高举起,视角陡然变得宽广,少女的淡蓝色的裙摆随着风浪飘扬,如同蝴蝶翩翩飞舞。 比斯塔傻傻地看着,然后张大嘴,同样站在一边没来得及阻拦的乔兹替他喊了出来,“老爹———伊莲娜被打劫走了!” 听到乔兹呼喊的白胡子眉头狠狠一跳,拎着马尔科三步作两步一路小跑。 “好了,放我下来,罗杰。”到底谁才是小孩子啊。伊莲娜终于踩实了地面,在罗杰露出大白牙的傻笑里面也笑起来。 伊莲娜好像很亲近这个突然窜上来的大叔?熟悉她的笑容深处含义的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断。 “罗杰!”白胡子愤怒地喊,奥罗杰克逊号出现的太突然也太快,不然他绝对不会有机会靠近伊莲娜,当初伊莲娜把生命卡给他的时候他就该阻止! 马尔科一被放在地上,就一溜烟跑到伊莲娜跟前,硬生生把她和罗杰隔开,小小的菠萝头满脸都是警惕,“怪大叔走开!不要靠近伊莲娜姐姐yoi!” 罗杰挑眉,狠狠薅了一把金色的菠萝头,“你说不靠近就不靠近?菠萝头小鬼?”被揉了菠萝头的马尔科气恼地想啄他,却被伊莲娜安抚了下来。“好了马尔科,要有礼貌,这是罗杰,喊罗杰叔叔;罗杰,这是我在信上和你提过的,我买衣服的时候遇见的孩子,马尔科。” 伊莲娜都这样说了,马尔科只好照办,金色菠萝头垂头丧气,“罗杰叔叔好。” 当着人家家长面,确实也不好再去薅那个菠萝头,罗杰悻悻作罢。“你好啊小菠萝头。”他很快又找到了新乐趣,“怎么这么多小孩子啊?伊莲娜你喜欢小孩子吗?奥罗杰克逊号上也有两个小孩儿啊,香克斯和巴基也很可爱的!”他回头朝雷利招手,“雷利——记得把香克斯和巴基带过来!” 看看这样子,雷利毫不意外白胡子想把罗杰踹下莫比迪克号。 白胡子的确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但目光所及,正在看罗杰搞怪的少女脸上少有的轻快笑容,让他不由将丛云切收了起来,冷哼一声。 看在伊莲高兴的份上,就这一回。 怀迪贝收刀入鞘,挥退了围上来的一圈船员们。“去准备酒吧,拿老爹的私藏。” 两艘船很快靠拢,雷利一手巴基一手香克斯带头走上莫比迪克的甲板,自家混蛋船长已经抱着酒喝上了。 雷利想发火,但迎面所见的、罗杰身旁的少女让他目光一滞。 貌美的少女乌发如缎,被一个金黄色的发圈简单的束起,留下额前一缕白发随风飞舞,眸如星河,唇若含樱,望入那双青蓝色的眼眸里,就像在最好的烈酒中沉醉。少女笑意吟吟地看着罗杰,眉眼间的轻愁尽数散去,有着少女独属的娇俏天真。 似乎是察觉了雷利的视线,少女望过来,直直对上雷利的眼睛,有些许惊讶,而后歪头,浅浅一笑。那一刻,雷利的心为之一跳。 是罗杰说的,那个叫伊莲娜的孩子? 雷利掩饰下心头些许波动,不再去看伊莲娜的眼眸,也因此错过了少女望向他时的怔愣与动容。 伊莲娜正听着罗杰抱怨雷利最近的凶残,感受到盯着自己的房间视线,下意识抬头看去。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呢? 一个与佐伊长的没有半点儿相像,却只要一看到他,就能让伊莲娜联想到佐伊的男人。 他们的眉眼间有着一模一样的从容稳重,对自己船长的无奈和头疼,还有那一种特殊的感觉———正是那种感觉,让伊莲娜似乎隐约间又看见了佐伊。 佐伊也常常戴着一副眼镜,然后给叔叔收拾烂摊子。伊莲娜有些恍惚,再次看向雷利的青蓝色眼眸里,有着不舍和怀念,还有着不易察觉的动容与信赖。 可这并不是佐伊,佐伊没有他的胡子,长相更加儒雅,也不喜欢撸起袖子。 看他的打扮,应该就是罗杰提起过的“冥王”西尔巴兹·雷利,奥罗杰克逊号的船副先生。 伊莲娜非常清楚,面前人不是故人,把雷利看作佐伊,固然能满足她对故人的眷恋,却也是对雷利和佐伊的不公。 然而,无论理智再怎么清楚,伊莲娜还是会恍惚,控制不住地想念佐伊。她知道这是不正确的,所以也对雷利有几许愧疚,她不该在他身上悼念故人。 白胡子慢慢皱眉,没有错过雷利看向伊莲娜的眼神中那一抹深沉和势在必得,也看出了伊莲娜望向雷利的动容和怀念。 独属于白胡子的危机感警觉了起来。 说起来,雷利那种斯文败类的感觉和船副的身份恰好都和佐伊先生重合了,虽然长的不像,感觉倒是差不多,真是巧合啊。 伊莲娜大概是想起佐伊先生了。 白胡子不动声色地坐在了伊莲娜身边,把自己的披风披在了伊莲娜身上。“和罗杰也许久没见了吧?”伊莲娜点点头,笑意吟吟,“是有些年头了。”大海宽广无际,神之谷祭奠一别至今,虽然偶尔也有电话虫和书信相通,但实际见面却少。 一无所觉的罗杰向着自家两个小孩儿招手,“香克斯,巴基,过来这边!” 香克斯咿咿呀呀地往伊莲娜怀里扑,被罗杰抱起来的巴基不乐意地扑腾,也想往伊莲娜那里走,“哦哦,看来他们两个很喜欢你啊。”罗杰乐呵呵的,“正好,和你家菠萝头一起照顾两天怎么样?也让雷利松快两天。” 伊莲娜浅笑,带着征询的意思看向白胡子,白胡子“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点头,“行吧。”两天也不打紧,只要不是把那个叫雷利的家伙放过来就行。 马尔科再次落在甲板上时,发现自己的专属位置已经被一个红头发的小鬼霸占了,嘴巴撅的老高,但又拉不下面子去和小孩儿抢。“老爹,那边又有一艘狗头船过来。” 狗头?卡普? 白胡子攥紧拳头,“你这家伙居然带着海军的尾巴过来!”他又不是不知道伊莲娜不能轻易暴露在海军面前! 罗杰“唔”了一声,心虚地移开目光,“谁能想到卡普那么能追……” 卡普?伊莲娜眨了眨眼睛,是爸爸提过的那个后辈?和罗杰一起击败叔叔的人? 说来奇妙,虽然从阿吉奶奶那里知道父亲是一位很伟大的海军,但伊莲娜却从来没和海军有过什么接触,对父亲的职业一直没有什么实感。 十多岁的少女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伊莲娜咬唇思考了一会儿,“纽盖特,我可以去看看吗?”她想知道,爸爸口中那个卡普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被世人歌颂的、海军英雄卡普中将,到底是什么模样? 白胡子叹着气揉了揉她的头,站起身,“走吧,我陪你一起。” 白胡子对伊莲娜的身世也只是了解个大概,那天佐伊先生收到CP的消息,突然变了脸色,喊他开了小船就走,说是去给船长收拾尾巴。 结果他们到了,只看到抱着伊芙一脸傻笑的洛克斯。 那天,船长在那座没有海图记录的无人岛等到很晚,才行色匆匆出去一趟,然后带着满手鲜血回来,再之后,就是伊芙被带回蜂巢岛。 伊芙被抱回洛克斯海贼团没多久,报纸上就刊登了船长设计伏杀海军中将的消息,就在他们那天去的海域,更奇怪的是,船长虽然对此矢口否认,但却认下了杀害中将之女报复的事情。 白胡子只感觉莫名其妙,但佐伊先生让他把这件事就此遗忘,他也就没再提起,只是隐隐约约猜测,伊芙就是传闻里被残杀的中将之女。 船长因事途径小岛,救了伊芙并悉心抚养,但因为洛克斯海贼团恰好在同一片海域才被扣了那一口伏击中将的黑锅。 这背后必然还有更深的东西,不然佐伊先生不会对这件事那么讳莫如深。 伊莲大了,不可能永远躲着海军,不然洛克斯船长也不会那么心急,想要在神之谷终结掉过去的隐患。 见见卡普也好,伊莲的事情总要见天日的。至少他和罗杰都在这里,不管是什么事情总能兜得住的。 带着这样的考量,白胡子等来了那艘靠近的海军狗头军舰。 卡普原本是追着罗杰来的,却没想到看见了莫比迪克号和白胡子海贼团的旗帜。 这不正好,一次打俩。 卡普一边摩拳擦掌,一边给泽法的军舰打了电话虫,“喂喂,泽法,我这边看见了罗杰和白胡子,他们好像正在会面。” 泽法眉头突突地跳,“别轻举妄动,你现在在哪里,我立马就过去。”他们的巡逻航线距离不远,要是快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卡普报了现在所处的坐标,然后突然没了声音,他已经看见了白胡子身旁站的少女。 “伊莲娜………”不可能,伊莲娜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在了他们面前,怎么会出现在白胡子船上。 听清楚卡普所喃喃的名字,泽法的心重重一跳,“卡普……” 卡普自嘲一般开口,“是伊芙吧……她和伊莲娜可真像啊,毕竟是姑侄俩。”血缘所系,怎么会不像。 “伊芙……”泽法满心苦涩,他没能从海贼手里护住心爱的人,现在,居然连卡尔兰特家仅剩的血脉都在海贼手上。 “居然是爱德华·纽盖特带走了她吗?”神之谷一战后,卡普从罗杰那里确认伊芙没死,他就四处追查,如今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得到了她的下落。“她今年也该十多岁了吧……” “啊,是有好好长大的样子呢。”太像伊莲娜了,几乎长的一模一样,要不是明显只有十多岁,他怕是以为伊莲娜活了过来。 泽法疲惫地闭上眼睛,“我会尽快赶到,伊芙据说从小就身体不好,不能让伊芙呆在海贼团。” 中将当年杀了多少海贼,手段狠绝,多少人把卡尔兰特之名恨之入骨,现在是白胡子还不知道伊芙的身世,以为她是洛克斯的女儿,才会好好照顾,一旦知道伊芙真正的姓氏……伊芙会死的,那是卡尔兰特的最后血脉啊。 卡普“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虫。 那头,见狗头军舰出乎意料地安静,罗杰摸不着头脑,“不应该啊,卡普这时候该把炮弹丢过来了才对。”莫不是认出了伊莲娜?可是他们又没见过伊莲娜,说不通啊。 白胡子冷哼一声,看着狗头军舰一点点靠近,又停在了一个还算安全的距离内。 卡普站在船头遥遥望着他们,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那就是海军英雄,中将卡普?”伊莲娜仰头看护着她的白胡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像是普通城镇的邻家大叔。 白胡子眯着眼睛,“海军中将卡普,外号铁拳,我记得这家伙真打起架来可够疯的,海军手扔炮弹更是独此一家。唯一的优点就是为人还算磊落,比起手黑心黑的战国可要好多了。” 伊莲娜好奇地打量着卡普,卡普也在端详着她。 少女的面庞和记忆中像了个九成九,连那一缕挑染的白发都一模一样,只是显然比起记忆里要稚气很多,这是应该的,算一算,伊芙今年还没有十八岁呢。 中将,伊莲娜,你们看,伊芙长大了,安安稳稳、健健康康地长大了。 罗杰颇为煞风景地冲着卡普大喊,“喂,卡普,你今天不会是怕了吧?” 伊莲娜,你看看,就是因为罗杰够欠揍,所以他才一直不能冷静啊!卡普的头上蹦出明显的青筋,死死忍着才让自己没有冲上去。 伊莲娜被逗笑,“罗杰,你会被打的吧。” 罗杰龇牙咧嘴,“你是不知道,伊莲娜,这家伙天天揍我,可疼了。卡普追着我打,就跟那个叫战国的天天给纽盖特这家伙挖坑一样。说起来,你们没碰见过战国吗?” 伊莲娜笑了笑,“佛之战国?听纽盖特说过,不过没见过。” 白胡子活动着手腕,“好像那家伙前两年晋升大将了,被困在马林梵多守卫海军本部,我也有两年没在海上见着他了;再过段时间也许能看见。” “这样啊。”罗杰沮丧地叹气,“卡普那家伙好像拒绝晋升了,才有闲工夫天天开着军舰追着我打。” “毕竟你这家伙的嘴从来不饶人啊。”雷利抱胸,感慨万千;都是老对手了,谁不知道谁啊,不过比起战国,他宁可对付卡普。 伊莲娜听着他们闲聊,笑意盈盈。 “话说,那个大叔是不是一直在盯着伊莲娜姐姐啊yoi?”马尔科化作不死鸟的形态赖在伊莲娜怀里突然插话,他觉得对面那个大叔看他赖在伊莲娜姐姐怀里的眼神好奇怪。 白胡子一看,嘿,还真是。卡普完全盯着伊莲娜,目光一动不动。 “他好像……是在看着我?”伊莲娜迟疑道,“纽盖特?”她被卡普盯的有些心慌,不由自主抓住白胡子的衣角。 白胡子知道,这是伊芙紧张的表现,他自然而然地牵住伊莲娜的手,通过宽厚的大手和体温将安心感传递过去。“别怕,我在。” 雷利的笑容淡下去,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淡淡不适感逐渐涌上心头。 难怪洛克斯把女儿托付给白胡子,原来是对有情人。比起其他人,白胡子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可为什么他会这么不舒服呢。 卡普就是在此时打断了雷利的思绪,“伊莲娜……不,伊芙,孩子,你还记得我吗?记得你父亲吗?中将至少应该和你提过多拉格吧?”他带着期盼。 多拉格—— 伊莲娜记得那个名字,那曾是伊芙心心念念长达四年的哥哥。 少女紧紧抿住唇,罗杰不解地嘀咕,“多拉格?卡普的那个倒霉儿子?” 罗杰的嘀咕声仿佛与阿吉奶奶含着笑意的声音重合,“多拉格那个倒霉小子,会很喜欢我们伊芙的。” 可是,伊芙已经过了需要哥哥的年纪了。 伊莲娜垂下眼帘,错过的哥哥,夏洛特没能给她的,那些曾经渴求的,凯多都给她了。 独一无二的爱护和不问来由的属于哥哥的护短,她都有了。 “不要叫我那个名字。”伊莲娜所有的好奇都消退了,幼年的那些失望和积怨再一次淹没了她。“我的哥哥是凯多,不叫多拉格。”她紧紧抿着唇,凯多会生气的,他一直对她很好,比她曾经期盼的哥哥还要好;伊莲娜不想让对她那么好的哥哥失望。 伊莲娜很少这样对别人,白胡子皱眉,她一向待人温柔亲切,伊莲娜说不喜欢自己凶巴巴的,连马尔科他们惹了祸也不会这么发火,都怪卡普!白胡子轻轻拍抚伊莲娜的背,“马尔科,带伊莲去休息,让我来好好教训他。” 卡普眼睁睁看着那个菠萝头小鬼把少女带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白胡子活动开了手腕,又没了顾忌,朝卡普冷笑,“让我来做你的对手吧,卡普。” 罗杰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但也下意识按上了佩剑艾斯的剑柄。 好吧,看来小姑娘被卡普惹生气了;雷利耸肩,“那就多多指教咯,卡普中将。” 18.伊芙伊莲 你忘记洛克斯和佐伊的死了吗? 洛克斯叔叔待你不好吗? 他负尽天下人,但愧对过你吗? 你怎么敢和罗杰谈笑?不去怨恨卡普?他们是你的仇人啊!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伊莲娜再度从梦中惊醒。 白胡子原本也没睡着,此刻温柔地把她又往怀里拢了拢,“做噩梦了?” 伊莲娜低低“嗯”了一声,靠在他的宽广胸膛上,白胡子似乎从她的眉眼里瞧出了什么痕迹,“在想卡普和罗杰?神之谷的事情?” 伊莲娜没有说话。 白胡子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确保伊莲娜不会受凉,也给予她无形的安心感,宽厚温热的大手轻柔地为她梳拢头发,“我一开始也不懂你为什么会和罗杰成为朋友,但我想,是他那天的话起了作用吧?” 在神之谷一战结束一年后的那场祭奠中,面对茫茫然无所依从的伊莲娜,罗杰说,“我答应了洛克斯,作为他的朋友,我会代替他照顾你。” 罗杰提出想带伊莲娜去奥罗杰克逊号,因为谁都不会想到,洛克斯的女儿会在杀死洛克斯的罗杰的船上。 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白胡子并不愿意让伊莲娜离开莫比迪克号,他有自信保护好自己的家人,而考虑到伊莲娜本人也不愿意离开他的身边,罗杰选择了尊重她的意愿,给出了自己的生命卡和电话虫。 给出生命卡的时候,罗杰带着一种傻气和认真,伊莲娜看着罗杰那张无端透露傻气的脸,发现自己竟然无端从那张脸上看见了叔叔冲她傻笑的模样。 大概也是从那一刻起,对于罗杰,连怨恨的种子都无法在伊莲娜内心生存;随着后来罗杰时不时往莫比迪克跑,还有那些笨拙但直白的关心,她也开始把罗杰当成了朋友,她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受洛克斯叔叔的影响,又有多少是因为自己的孤单。 可是她想,这大概就是罗杰的魅力。所以叔叔选择了罗杰,所以她在纽盖特的默许下给出了自己的生命卡。 罗杰就是这样奇怪的家伙,让伊莲娜轻而易举地给出了自己的所有信任。 而对于卡普,伊莲娜的感觉要更复杂一些。 她幼时似乎是见过卡普的,阿吉奶奶说,伊莲娜刚刚出生的不久,他带儿子多拉格来参加过妈妈尤安娜的葬礼;在伊莲娜还小到没有记忆的时候,这位海军英雄是曾经抱着她、让她在肩头骑大马的存在;后来,爸爸也曾和伊莲娜提起过这个有时有些莽撞的后辈。 至少,在伊莲娜的童年里,卡普也占据了那么小小的一个角落,和不曾谋面的哥哥多拉格一样,那份印象或许残缺,但如此美好。 越长大,伊莲娜越能察觉不对,她至今不知道爸爸死亡的真相,但洛克斯叔叔和佐伊的某些行为,似乎将矛头指向了海军。 过去的伊芙不愿意去想,说她逃避也好,说她被娇惯坏了也好,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留在爱她、她也爱着的人身边,平静安稳的度过每一个幸福的日子。 然后,神之谷一战将一切美好的假象撕裂。 伊芙被迫离开,被迫长大,舍弃过去,改名换姓。 上一回她被迫这么做,是爸爸的死去。 这一回又是如此,叔叔和佐伊也离她而去。 这样的命运的循环,如果再来一次,伊莲娜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的住。 白日对卡普的突然翻脸不是伊莲娜的阴晴不定,是只要稍不留神,那些过往的痛苦就会被勾起,曾经渴盼他和多拉格如天神降临接她回家,但到最后,也只有纽盖特和凯多陪着她。 希望的久了,就没盼望了。 白胡子如何没有察觉她的那份痛苦呢,他看着伊莲娜一点点长大至今的啊。伊莲娜始终没有放下过去,因为放不下,所以敏感,所以失控,所以移情。 金发月牙胡的男人拍抚少女的肩和背,立下承诺。 “伊莲,我,爱德华·纽盖特,白胡子海贼团的船长,在此用莫比迪克和白胡子的名号向你发誓,我会谨守对于佐伊先生的诺言,我会一辈子守护你,爱你,一如当年,分毫不改,若违此誓,天诛地灭,被大海厌弃,此生不再出海。” 男人口吻郑重,字字句句写满真心,伊莲娜怔怔抬头看他,眼眶里有热泪滚落。 是了,她怎么忘了? 纽盖特就在她身边啊。 不是只有洛克斯叔叔托付的罗杰,爸爸曾经信任的卡普,还有佐伊全心相信的纽盖特啊———他才是真真正正,一直陪在她身边,不惧风雨,从未远离的男人啊。 莫比迪克,白鲸之上,也是她的家啊。 伊莲娜埋在他怀里,几乎泣不成声。白胡子任由她发泄,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已经注定。 第二天的阳光照耀到莫比迪克的甲板上时,马尔科嘴里嚼着面包,双手燃起青炎覆盖在伊莲娜的眼睛上为她消解不适。 片刻,马尔科的手放下来,伊莲娜睁开眼,红肿已经消退。 年纪尚小的马尔科叉着腰,“真是的,老爹居然任由伊莲娜哭,也不劝着点,哭坏了眼睛怎么办yoi!”怀迪贝赞同地附和,白胡子心虚地点头,伊莲娜则是把马尔科揽进了怀里,给了他一个亲亲,笑着摸了摸他的菠萝头,“知道啦,谢谢马尔科,我们的马尔科已经很靠谱了呀。” 陡然被抱抱亲亲,马尔科红着脸,“那是当然的yoi——”他不放心地嘱咐,已经看得出后来的操心潜质,“伊莲娜要爱护身体,有不舒服就叫我用青炎yoi。” 有纽盖特和孩子们相伴,伊莲娜感受到如此的宁静和安心。 但仅仅时隔不到几周,海军军舰一次又一次追了上来———每次都不一样。 白胡子原本正高高兴兴地吃着饭,就看见再次来袭的军舰,当他再一次击退来者,很是头疼,“我就知道,罗杰那家伙,带来的一定是没完没了的尾巴。卡普,鹤,泽法,一个个还真是闲得慌啊,下一个再该来的,就是战国那个家伙了吧。”他熟练地想从伊莲娜碗里夹走青菜,一筷子被怀迪贝打了回去,“菠萝已经被伊莲夹给马尔科了,青菜必须她自己吃。” 叼着菠萝的马尔科听见自己被点名,满心茫然地抬头,叫他? 一边站在怀迪贝身后的比斯塔转了转眼珠,悄悄地靠近伊莲娜的位置。 “比斯塔———别想偷偷帮忙。”怀迪贝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开口,正要偷偷夹走伊莲娜碗里的青菜的比斯塔打着哈哈坐了下来。 “马上就补给了,给我老老实实把青菜吃完。”怀迪贝回身戳了戳伊莲娜的额头,“听话。” 拉克约就是在这时候走过来的,“老爹,怀迪贝,我们好像偏航了,在抵达补给岛之前,我们今天预计再过半小时会先抵达一座无人岛。” 白胡子诧异地“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这种熟悉感,“战国!”他简直要气笑了,“我说呢,且战且退的,逼我们去那座无人岛啊!”他们是老对手,他可再熟悉这种风格不过了,用军舰堵着莫比迪克的航线,逼他们经过无人岛。 要是之前也就算了,可是卡普前脚才走,后脚就叫他们发现,战国明摆着是想找伊莲谈谈……恐怕是因为之前泽法和鹤来都被他给挡了回去,但他们全都刹羽而归,连伊莲的一面都没见着…… 白胡子倒是不怕这么搞,战国就算把他引去了那座岛,也不过是打一架的事情而已。可是伊莲很惦记这回去的补给岛的果酒,爱德华·纽盖特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他的伊莲失望……纵横大海的白胡子无比头疼。 怀迪贝也反应了过来,咬牙切齿,“不愧是喜欢玩弄海贼于股掌之间的智将啊。” 伊莲娜咬了咬筷子,很快也明白了关窍所在,“他想见我。”她笃定道。 “要去吗?”白胡子问她,目光沉静,“如果你不想见他,我们就不去。”男人说的笃定,白色的月牙胡自带笑意和霸气。 “不必顾虑其他,只要你自己不愿意见,我们就走。” 要见吗? 卡普希冀的目光,叔叔痛恨的口吻,佐伊多年如一日的警惕…… 伊莲娜的思绪定格在了阿吉奶奶已经看不大清的面庞上,“爸爸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伊芙不要怪他,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人去做。” 能让爸爸义无反顾的、伟大的事情…… 海军的正义…… 伊莲娜轻轻点头,“我想去,至少,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待爸爸的。” 白胡子想起那个不能言说的姓氏,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伊莲娜的头,“那就去。”金色长发、白色月牙胡的男人目光坚定,“有我在,伊莲想去哪里都行。” 怀迪贝伸手把伊莲娜那缕白发拨到她的耳后,温和地看她,“我们都在。” 怀迪贝知道,伊莲一直对她的身世有心结。 洛克斯海贼团干部以下,有把伊莲当成她的妹妹、老爹的女儿的;再了解的深一点、知道佐伊先生在养育她,就把她当做佐伊的女儿;再深入了解一点,伊莲是夏洛特的女儿,被佐伊副船长看上然后抱养走,佐伊先生还为此担了一段时间风流喜欢幼女的名声;干部之上,知道当初是洛克斯船长把伊莲娜抱回来的,自然而然把伊莲作为洛克斯的私生女;她也是因为和伊莲亲近才知道,伊莲是洛克斯的养女,而非亲女。 她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些布置都是佐伊先生的故布疑云,为的就是瞒住伊莲的真正身世。 除了洛克斯船长和佐伊先生,没人知道伊莲真正的父亲是谁,老爹或许知道,只是对此讳莫如深,还告诉她不要透露伊莲的父亲另有其人的事情,只管把伊莲当做洛克斯船长的亲女就好。 如今看来,是与海军有关了。 怀迪贝拍了拍手,“小子们,磨好你们的武器,出发无人岛。” 话是这么说了,但莫比迪克号真的抵达无人岛之后,白胡子却伸手拦住了所有人。 “行了孩子们,在这里等我们的信号吧。”拿着丛云切的白胡子“库啦啦啦”地笑,“你们这些小子现在在战国那家伙手底下可走不过几个来回。” 戴着白色兜帽、斗篷遮掩身形的伊莲娜浅笑,“听话,在这里等着吧,纽盖特和我就够了,你们跟着也是分心。” 白胡子牵着少女的手,消失在莫比迪克众人的视线中。 拉克约和马尔科有些担心,“真的没事吗?”对方据说是海军大将诶。 比斯塔也紧张地盯着白胡子离去的方向。 怀迪贝带着笃定,“相信老爹。”相信老爹对伊莲娜的事情一贯的重视,“你们要是闲着没事,就去清点东西,等老爹和伊莲回来随时出航。” 此时,岛的另一边——— 泽法有些心神不宁,“伊芙真的会来吗?卡普不是说她不亲近海军吗?” 卡普咬着仙贝,似乎在走神,一言不发。 战国站在最前面,“会的,她会来的;”他揉了揉脑袋,“虽然她三岁的时候中将就走了,但中将也提过,伊芙早慧,那时候她已经记事,一个孩子,不可能不好奇自己的父亲,幸好洛克斯没有告诉白胡子她的身世。” 谁能想到,夏洛特·玲玲那个送给佐伊养的女儿,居然就是他们以为死在洛克斯手里的伊芙………洛克斯到底存的什么心,杀了中将,却又收养中将唯一的女儿,还好好地养大了…… 伊莲娜,你为什么那么执意,要把自己的名字留给这个孩子呢……… 你是否早已经对如今的事情有所预料,还是说,洛克斯改变主意不杀伊芙,就是你当年拼命换来的结果呢? 战国想不透,被称为“智将”的他只感觉置身于重重迷雾之中。 可面前就是卡尔兰特唯一的血脉,不管是为了中将,还是为了他所爱之人,他们都不能退后一步。 鹤女士略微咳嗽了一声,“不要忘记我们今天来的目的。” 卡普有气无力地应声,“我知道的,瞒着世界政府把伊芙接回马林梵多。” 空元帅打了掩护,才让他们能同时离开各自的航线和海域,出现在这座无人岛上,但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再难有这样的良机了。 无人岛上安静的诡异,像是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危险。 白胡子人未到,但霸王色已至。 战国迎面而上,霸王色对冲,海军四人严阵以待。 “好久不见啊,战国———哦,鹤、泽法,卡普,你们都在,还真是稀客啊。”白胡子手执丛云切,“库啦啦啦啦”地大笑。 “我们可不想见到你,白胡子!”战国冷笑。 站在白胡子的身边,一个全身被兜帽斗篷所掩盖的少女遥遥打量着他们,青蓝色的眼眸中满是陌生与思量。 战国也端详着她,像,太像了。就像卡普说的,伊芙与她的姑姑伊莲娜长的一模一样,特别是那双青蓝色的眼眸,和伊莲娜如出一辙,如果不是脸庞的稚气未脱,他恐怕会以为看见了伊莲娜的克隆体。 卡普欲言又止,有些挫败,他那天说错了话,惹恼了伊芙,也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还在生他气? 泽法也是第一回见这个中将描述中的孩子,除了觉得这孩子长的和心上人真像之外,还有着浓重的心疼,如果不是中将早亡,如果不是伊莲娜走的早,这孩子本应该被接到马林梵多快快乐乐地长大,凭借她父亲的卓越功勋和人脉,她可以一辈子都无忧无虑地度过。 鹤女士看的要比其他三个人更深些,伊芙被养的实在很好,衣服的用料和剪裁都不是一般货色,如同绸缎一样柔顺发亮的黑发更证明了白胡子待她很好,或许还有洛克斯和佐伊的功劳;白胡子帮她摘下兜帽,轻柔的动作和整理衣领证明了他和伊芙的关系不一般,还有那根绑着伊芙的头发的宝石发带,恐怕同样价值不菲———至少不是奴隶和实习生用的了的。 白胡子是真的把她当女儿宠。 那么那则带着暧昧的传闻只是佐伊的故布疑云了。鹤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忧虑,海贼对这孩子越好,他们就越难把她带回马林梵多,她已经隐隐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困难与挫折。 19.凭空之人 19.凭空之人 “那个发型最丑的一团,佛之战国,现在应该是大将了;铁拳卡普你见过,紫头发的是黑腕泽法,唯一的女性是他们的同期,鹤女士。”白胡子简单明了地介绍了几人。 “你们都在这里,还真是意料之中啊。”白胡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伊莲的事情竟然能如此兴师动众,虽然说并不奇怪,但也难怪佐伊先生重重布置。” 就佐伊先生当年那些给伊芙套上的身份,一环扣一环,连素有成算的自己人史基都止步在了洛克斯私生女一层,更别说只是外人的海军。 若不是他就是当年旧事的参与人,恐怕也要被蒙在鼓里。“让我猜猜看,你们的调查止步在了哪里?玲玲?” 白胡子太了解自己这个老对手了,可以说,玲玲那一层身份遮挡的艳色,除了符合海贼的逻辑,剩下防的就只是战国,这层遮挡的身份,哪怕就是换了对佐伊先生的真实了解一点的泽法都未必有那样好的效果。 看着战国明显被说中的表情,白胡子畅快的笑,“库啦啦啦啦……佐伊先生算尽人心,至死仍有余温啊。” 伊莲娜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秀眉一蹙,“纽盖特?”海军的调查和玲玲有什么关系?他们调查什么?她的身世? 白胡子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是佐伊先生留下的布置,无伤大雅的小事而已。”那些龌龊,就不必往伊莲的耳朵里提了。 既然是佐伊的布置,那就没事……反正佐伊不会害她。伊莲娜松了眉头,“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好像都认识我?”完全不是看陌生人的表情啊,反倒是掺杂这一些……怀念?回忆?为什么还有怒其不争的意思? 伊莲娜有些错愕,更不喜欢领头的那个男人了。“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她心里很是烦躁,不知道为什么,一碰上这些海军,她就容易情绪失控。 心里堵着口气的伊莲娜自然而然地偏头,不愿意看他们,牵上白胡子的手,汲取些许安心。 泽法不赞同地看战国,他从伊莲娜的只言片语里察觉了战国的想法,无非是觉得海军的孩子不应该如此亲近海贼、诸如此类的固执观念,“伊芙不是她姑姑,你不能用看待伊莲娜的眼光去看伊芙,你更不能指望一个从小就养在海贼堆里的孩子对陌生的海军温柔,她亲近白胡子本来也是应当。”这是他们的失责,而不是伊芙的错。 战国揉揉额头,“我知道,可是伊莲娜……” 反复听见自己名字的伊莲娜蹙眉看过来,鹤女士领悟了什么,“伊芙是不是不知道她姑姑的事情?” “中将难道没和她提过吗?”战国也是一惊,他完全没想过这一点。 卡普却不这么觉得,“三岁的孩子能记住什么,早慧又不等于全知。”伊芙怕是连他小时候抱过她都不记得了。 泽法组织了一下语言,温和地看着伊莲娜,“伊芙,我是泽法,你父亲的后辈……我知道这次见面很突然,而且手段不太光彩,但请原谅我们的莽撞……” 紫色头发的男人十分诚恳,看起来真的对她非常愧疚,伊莲娜抿了抿唇,挤出一点点礼貌的浅笑,“你们想和我说什么?父亲的身份吗?”她虽然有笑容,却态度冷淡。“纽盖特知道我姓卡尔兰特。” 一言惊起千层浪,四人面面相觑,白胡子一副默认的意思,那就是说,洛克斯把伊芙的身世告诉了白胡子?白胡子明知道伊莲娜姓卡尔兰特还……? 白胡子眼皮抬都不抬,“怎么,你们觉得我知道伊莲姓卡尔兰特就会抛弃她?”他嫌弃看了一眼战国,想想也知道这是谁的观点,“我和那位中将的恩怨是我们的事,他就算和我有血海深仇,这些事情也和伊莲没关系。”他紧紧牵着伊莲娜的手,“伊莲是我的家人,要是你们就这么两句话,可带不走我的家人。” 本来是想借伊芙的身世促使她离开白胡子,但显然情况和他们所知不符,洛克斯并没有对伊芙和白胡子隐瞒关于伊芙的父亲的事情。 战国试探着开口,“伊芙,你对中将——我是说你的亲生父亲,还有当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伊莲娜不是很愿意搭理他,白胡子看出来自家伊莲对他的不待见,咧着嘴笑,“总比你们知道的多。” 鹤女士对于战国的心急皱了皱眉,“战国,你的冷静呢?”她低喝,“不管当初怎么样,所有的事情里,伊芙都是无辜的,她当年才那么一点儿大而已。” 泽法按住战国的肩膀,“别再刺激伊芙了。”他上前一步,“伊芙,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伊莲娜不太情愿地点头,“你们刚刚说的伊莲娜不是我,对吧?” 泽法点头,“也许你父亲没和你说,你有一个姑姑,也就是你父亲的妹妹,她也叫伊莲娜,和你的大名是一样的………我很抱歉,就在你父亲走后没几年……她也已经不在人世了,临终前,她把自己的名字留给了你,希望你能继承她的祝福……”紫发的男人似乎要被肩上的东西压垮,伊莲娜有些动容,她轻轻踏出一步,向泽法的方向。 “伊莲娜的名字含义是……”白胡子低头,伊莲娜喃喃,有熟悉而陌生的记忆浮现。 “神之回应……” “神之回应……” 紫发的男人与黑发的少女对视,两道声音重合。 “你怎么会知道……”伊莲娜仍然牵着白胡子的手,紧紧盯着泽法,“古语的含义你们不可能知道的。”阿吉奶奶说过,现在懂小岛古语的人已经几乎没有了……”除了妈妈那样几近绝迹的、世代侍奉的神之信徒,就只有奥哈拉还有古语解读的遗存资料。 泽法眼含热泪,“这个名字的含义,是你的姑姑亲口告诉我的。” 伊莲娜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她退回白胡子身边,带着警惕和不解。“爸爸是孤儿,我没有姑姑。”爸爸说过,他是被阿吉奶奶收养的弃儿之一,并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亲属,要不然,她也不会被洛克斯叔叔留在身边抚养。 战国解释,“他们幼年失散,你姑姑也是到了马林梵多才因为姓氏太有名和你父亲相认的,你们长的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没有血缘关系?”他有些懊恼,“我们手上的照片都没能留下,不然就能给你看看,你们两个真的一模一样,连那缕白发都在一个位置。” 泽法咳嗽一声,站在战国身后的鹤和卡普也有些不自然,可惜战国并没有看到。 伊莲娜原本松下的眉头在最后一句话后陡然拧紧,“这缕白头发?”她尾音上扬,腔调古怪,脸上的笑容也淡去。 “没错……” 不可能! 人可以长的相似,但那缕白发绝不可能重复! 白胡子可是知道伊莲娜那缕白发的来历——并非天生,而是伊莲小时候玩染料染上的,凯多拿出来的染料是鬼族秘方,一经染上不再褪色;所以他的表情也古怪了起来,越发觉得战国说的像是假话。 伊莲娜并不相信,但泽法太过于诚恳,使她也有些犹豫。少女目光再度移向泽法,她只对那位看起来很温和的鹤女士和这位泽法先生有些好感。 “泽法先生,对吧?”少女从始至终没有松开过白胡子的手,连交谈都只愿意和泽法进行,战国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浓厚。 “我只想听你说,你们眼里的我。”伊莲娜决定先解开信息差问题。 “为了公平,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现在叫做伊莲娜,曾用名是洛克斯·D·伊芙,是前洛克斯海贼团船长洛克斯的养女。”既然她和那位素未谋面的姑姑相像到如此地步,伊莲娜并不觉得佐伊给她留下的布置还能生效,她的身世已经因为这张脸直接暴露在了这些人面前。 泽法喉头一窒,满目心疼,“洛克斯是你父亲的夙敌……你真正的名字是卡尔兰特·D·伊莲娜,小名伊芙,是海军殉职中将卡尔兰特·D·萨诺斯的遗孤。” 伊莲娜咬唇,“我知道,我记得。”三岁的记忆她并不是全然没有,父亲是海军的事情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后来被叔叔带去蜂巢岛后她才会分外不安。 泽法叹一口气,继续叙述,“你出生时身体不好,你母亲尤安娜女士因为器官衰竭也同时去世,海上风浪颠簸,萨诺斯中将又事务缠身,所以不敢把你带回马林梵多,而是转交给了你的奶奶,中将的养母,阿吉女士照料。” “阿吉女士一生未婚,收养了很多流浪儿,你的父亲萨诺斯中将是其中最出色的孩子,年纪轻轻位至海军中将,为无数人所敬仰;”泽法有些说不下去,但还是努力保持平静,“你的母亲去世后,阿吉女士不愿远离故土,你也先天体弱,萨诺斯中将就把你留在了已经年迈的阿吉女士身边,阿吉女士那时身体已经不好,萨诺斯中将似乎是打算在你三岁之后,身体能够经受长途劳累时,接你们祖孙俩回马林梵多,一是阿吉女士劳累多年,也该颐养天年,二是马林梵多的医疗资源更好,能给你更好的照顾。” “你三岁生日之前……我和你姑姑已经准备好了接你们来的布置……”泽法眼眶微红,“萨诺斯中将多年劳碌,难得休了一次假,带着礼物亲自去接你们,那段时间海军内部事务缠身,我们一时走不开,他就没有打扰我们,而是选择了独自前往。” “你父亲萨诺斯在海军中都是实力强大的顶尖战力,小岛与马林梵多的航线路途虽长却一向安稳,所以中将也没有带多少人,大概是想着再如何,一艘军舰总是够了的,没必要动用太大的阵仗……”泽法突然有些不敢看那双青蓝色的眼眸。 “因为一路上没有风浪,没有差错,他们就放松了些许警惕,以你父亲当时在海上的名声和实力,也没有人上赶着来找晦气。” 在那个时候,伊莲娜的父亲萨诺斯在大海上的威势正如日中天,海贼之中,只有洛克斯能正面与之争锋,中将对于海贼的处理出了名的铁血无情,哪里会有海贼上赶着找死? “我们再得到消息……就是你父亲的死讯了。”泽法十分痛苦,时隔多年,每每想起,那种悲伤仍是刻骨铭心。 “你姑姑不顾我们的阻拦,执意和世界政府派来的保护人员一起前往了萨诺斯中将的故乡。” “经过世界政府和海军内部人员双重验伤确认,阿吉女士是先死亡的,中将似乎是发现了凶手的线索,在匆忙埋葬了阿吉女士之后又和返回现场的洛克斯交战一场,死在偷袭之下。” 也就是说……叔叔杀了爸爸? 伊莲娜不可置信,猛然睁大了那双青蓝色的眼眸。“纽盖特……”这怎么可能……洛克斯叔叔和佐伊的意思明明是……父亲死在海军内部龌龊之下啊。 白胡子也皱眉,“洛克斯海贼团当时的确是在那片海域,但船长并没有承认你们的指控,他没有杀害萨诺斯。” “那洛克斯海贼团为什么会偏离过往航线出现在那片海域?”战国的眼镜反着光,“洛克斯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座小岛?他当年可是承认了的,劫走伊芙作为对萨诺斯中将的报复——虽然伊芙并没有被他杀害,但谁知道他当初打的什么主意?阿吉女士的死难道是意外吗——” 战国的话被伊莲娜猛然打断,“不是的!”她的情绪非常激动,“阿吉奶奶才不是叔叔杀的!” 叔叔就算杀了父亲,也不可能杀了一手抚养他长大的阿吉奶奶! 洛克斯叔叔和爸爸一样,都是因为阿吉奶奶好心才能活下来的流浪儿,爸爸有多感激奶奶,洛克斯叔叔只会更甚,伊莲娜一直记得他们初见那天,洛克斯的磕头和阿吉奶奶的眼泪。 伊莲娜激烈地反驳着战国,“叔叔和爸爸都是因为阿吉奶奶才能活命。我看着的!那天,叔叔是回来看阿吉奶奶的,爸爸要接我们走了,他不可能去马林梵多见奶奶,”少女拼命地回忆着,“是中午,对,叔叔是中午来的,之后我和叔叔都在一起,他没有动手的时间!” 战国恨铁不成钢,“那时候你才多小,难道洛克斯全程都没离开过你的视线吗?两次验伤报告都显示,你父亲和阿吉女士都死在洛克斯的成名绝技下!伤口不会骗人!” 伊莲娜手足无措,却无从反驳,她中间的确睡着了,醒来时夜已深,洛克斯叔叔也确实有满手的血…… “洛克斯就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盯着洛克斯海贼团的军舰报告过,白胡子和佐伊在事发不久前也离开了洛克斯主船,再出现时就和洛克斯在一起,这难道还不是证据吗?” 战国也想过,洛克斯没必要否认自己做下的事,也怀疑过,萨诺斯中将的死是不是世界政府的挑拨离间?是对洛克斯的栽赃嫁祸? 可是即便再军政不和,也不至于此啊。 当时洛克斯海贼团未除,中将是海军的最高战力,也是世界政府的有力依恃,世界政府为什么要自废臂膀? 五老星一向欣赏萨诺斯中将,对伊芙的父亲卡尔兰特·D·萨诺斯采取的态度一直都是拉拢和让步;事发之前,空元帅已经收到了五老星多次暗示,要把中将定为下一任海军元帅,甚至是空元帅之后的三军总帅,可以说是前途一片光明。 萨诺斯中将离开马林梵多前,五老星专门派遣CP的最高长官送来礼物,言语间提到,只要中将不再推辞大将之位,接受升职,五老星可以对他开放CP的情报权限和科学部的前沿医疗资源作为晋升贺礼,甚至是其他合理要求,他们都不会拒绝。 这样看重中将的世界政府,吃饱了撑的要去对中将动手?自己打自己脸? 反观洛克斯,与萨诺斯中将多年夙敌,会杀了阿吉女士,劫走伊芙,偷袭杀死中将不是再合理不过?再倒打一耙,栽赃世界政府,引起海军怀疑,希望军政更加离心,不是更合逻辑吗? 再加上之后………… 战国不敢再回忆下去,他咬牙,“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洛克斯,事实不会骗人;伊芙,你被他骗了啊!” 伊莲娜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仰头看向白胡子,满心茫然无措。 叔叔杀了爸爸?杀了阿吉奶奶? 可是……可是……这么多年,洛克斯叔叔和佐伊一直对海军咬牙切齿,又把她藏起来不让海军知道……爸爸不是因为海军死的?而是叔叔杀死的? 她被叔叔骗了? 一切,都错了吗? 少女被这颠覆整个人生的“真相”轰炸的措不及防,思绪陷入了停滞和空白。 白胡子也是听的眉头直皱,但直觉告诉他,战国说的不一定是事情的全貌,疼伊莲入骨的洛克斯不可能是杀了伊莲父亲的人——哪有杀人凶手悉心照顾被害者的女儿的道理,洛克斯是脑子不太正常,但还没不正常到那个地步,他对伊莲多年的疼爱绝不是假的。 佐伊先生这么多年对卡尔兰特·D·萨诺斯的死讳莫如深,足以证明这背后的水深着呢。 少女紧紧抓着他的手,无措地呼唤他,“纽盖特……” 白胡子用自己宽厚的胸膛拥住她,安抚着她,“我在这里,伊莲。” “叔叔……”伊莲娜声音颤抖,白胡子的气息笼罩着她,才让她觉得没那么冷,她不愿意相信疼爱她多年的洛克斯叔叔就是杀死父亲的人。 “船长从没承认过,我也不会相信,战国说的,海军知道的,也未必就是真相。”白胡子锐利的眼神扫过眼前人,落在伊莲娜身上又化作柔和,“你要相信自己的心,伊莲。” 战国看着白胡子拥少女入怀,眼前的一幕几乎与当年重迭,那种无力感和愤怒感再度涌上他的心头,野兽即将破栏而出。 泽法按着他,“伊芙……这就是我们知道的一切,不管真相如何,洛克斯的确有很大的嫌疑,世界政府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我们也不清楚。”他不想刺激伊莲娜,于是选择了委婉开口,“能相信的人太少了……我们不希望你出事……所以,我们想接你回马林梵多……” 萨诺斯中将的死太过突然,中间又夹杂了伊莲娜的意外,他们不得不阴谋论,别说海贼和世界政府,连海军内部都不能再完全信任。泽法多年追查,真相始终扑朔迷离,只有一点在他心中无比明晰。 他要找到伊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自然是保护在身边才是正理。 伊莲娜的心实在很乱,她只是凭借着本能摇头,“洛克斯叔叔是我的养父……他不会害我的,他怎么可能是害死爸爸的人……” “我没办法相信你们……也不想去马林梵多……”她红着眼眶,努力不掉眼泪,“我会留在纽盖特身边……他会保护我的。” 在白胡子的安抚和怀抱中,伊莲娜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退回到白胡子身后,深呼吸几回,目光坚定,“我现在的名字是爱德华·伊莲娜———” 没等她说完,听见这个名字的战国看着二人紧紧相牵、一直没有松开的手,本就绷紧的理智线一下子就崩断了。 忍无可忍的男人怒吼,“伊莲娜———洛克斯是你的杀父仇人啊!你怎么能认贼作父!还跟他的帮凶白胡子在一起!” 白胡子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伊莲娜的耳朵,但阻挡不住战国的声音传进伊莲娜的耳朵里。 鹤也是未曾预料到一向理智的战国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失控,“你在说些什么!战国!”真相尚未定论,伊芙本就和他们没有信任基础,这么一刺激,只会离他们更远!更加不信任他们! 一如鹤的判断,本就情绪不稳的伊莲娜紧紧抿着唇,那双青蓝色的眼眸陡然间平静了下来,无风无浪。 “随便你们怎么想吧——纽盖特,我们走。”少女侧身,不再看他们。 “希望我的悬赏令上是爱德华的姓氏,洛克斯也行,毕竟卡尔兰特足够特殊,对海军的威信也是打击。”伊莲娜极其冷淡,“我不可能离开莫比迪克,离开我所爱着的人身边。” “伊莲娜……”泽法喃喃。 少女离开的脚步没有停留。 战国想要追上去,强行带走伊莲娜,但卡普拦在了他面前。“够了,战国,这是伊芙自己的选择。”卡普很认真,“即使在马林梵多,就一定安全吗?” “难道你们要把她留在白胡子身边——” “未尝不可。”泽法疲惫地揉着额头,“你对伊芙说了那样的话,叫她怎么去信任我们……至少白胡子并不会伤害她,反而一直在保护她。” 鹤一语未发。 白胡子的身影把少女挡住,他们逐渐走远了。 战国颓然地坐下,他如何不知道,那句气话刺激了伊芙呢……… 可是洛克斯不仅仅杀了萨诺斯中将……还……伊莲娜,原谅我,无法代替你守护伊芙,只有涉及你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冷静。 另一边的白胡子也没有轻松到哪里去,伊莲娜正凝眉沉思。 “姑姑……为什么爸爸从来没有说起过呢。” “阿吉奶奶也没有提过……爸爸不是孤儿和独生子吗?” 白胡子也很不解,“我也没听说卡尔兰特有妹妹。” “凭空出现的人……”还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名字,一模一样的挑染白发…… “阿吉奶奶说过,我的名字是妈妈早就取好了的,不可能是来自姑姑的赠予。”伊莲娜越想越觉得不对,但始终没有头绪。 白胡子把她的兜帽整理好,替她戴上。“想不通就算了,以后再查。” 20.与君姓同 20.与君姓同 那日之后,伊莲娜再没见过海军,但海军也没有发布她的通缉令,或许是顾念父亲曾经的功勋,毕竟海军遗孤却跟随在海贼身边,对于海军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以那个被纽盖特称为“佛之战国”的男人为首,他们默许了伊莲娜留在莫比迪克,留在白胡子的身边——即使伊莲娜是海军的遗孤,即使他们似乎无比痛心。 后来的那些年,伊莲娜的生活很平静,那日无人岛上的一切似乎对她的人生没有任何改变,她的父亲究竟是死在洛克斯手上,还是如同她曾以为的,死在海军内部龌龊中?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知晓真相的人,能告诉伊莲娜孰是孰非的人,都已经死在了当年。 即使她再相信洛克斯和佐伊对她的爱,仍不免感到迷茫和痛苦。 爸爸,如果你还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伊芙真的、真的,很想你…… 莫比迪克上的日子比洛克斯海贼团也不差多少,没了佐伊和洛克斯叔叔他们,但纽盖特和怀迪贝对她予取予求,无有不应,衣食起居都要过问,生怕她哪里过的不好。 这些年,无人岛上的所有,伊莲娜没有再提过一字半句,白胡子也体贴地不去过问,只有他自己知道,伊莲娜仍然会从梦中几番惊醒,迷蒙着窝在他的怀里才能再度安然入睡。 每当那时,白胡子就会想起无人岛的事情,想起佐伊的托付,想起伊莲的生父,想起那天岛上、少女的决绝,还有出自少女口中,“爱德华·伊莲娜”的名字。 他不知道伊莲当日有多少是被战国刺激的赌气,但他的心确实为此而动。 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把自己的姓氏冠在所爱之人名字的前头,这是莫大的诱惑;白胡子明知自己一步步沦陷,却无法挣扎,他放纵自己沉溺在那双青蓝色的眼眸里的全心信赖和欢喜中,却又守着雷池,不敢有分毫逾越。 光阴常无踪,词穷不敢道荏苒。 年岁如掌中沙,抓不到,留不住,也未曾给伊莲娜留下任何痕迹,她的生长紊乱再没发作过,而是像个寻常人类一样,开始一点点、一岁岁的长大、长开。 怀迪贝难得清闲,倚在船的围栏处眺望远方的大海。有一件事困扰她很久了———老爹明明是喜欢伊莲的,船上的暧昧气氛明显到伊莲那个迟钝小笨蛋都开始有所察觉,新上船的小子们全都以为伊莲娜是老爹的女友,老爹为什么还是没有捅破窗户纸呢? 明明那些海军都以为他们俩已经完婚了啊。爱德华的姓氏都冠到伊莲的名字之前了,老爹还死鸭子嘴硬说亲人也可以冠姓啊。 呵,男人。 其他小子不知道,怀迪贝还不知道吗?伊莲自己可是有姓氏的,船上那么多小子,也不见哪个就冠上“爱德华”的姓氏,老爹明明平常对血缘姓氏都看的淡,现在这么刻意强调,不是因为男女情爱的冠姓她都不信。 怀迪贝叹一口气,虽然她也觉得老爹最后和伊莲看对眼显得老爹很禽兽,毕竟两人相差的年龄有点大,但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伊莲自己都没意见,这又关乎老爹的终身大事,她自然乐于撮合;可为什么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情,老爹还能这么犹豫不前的?不应该,实在不应该。 另一边的白胡子也正在为此发愁。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身旁的伊莲娜低头读信,乌发随意散下,那缕白发俏皮的跳了出来,正与白色的发带相映。 爱一个人,大概就是每一刻都觉得她如此美丽,足以匹配得上这世界的任何一个人。 海贼喜欢的从来要得到,这是他们掠夺侵占的本性。白胡子并不是对一件确定的事情举步不前的人,也不会拒绝骨血里的占有欲;可越是心爱,才越是为她打算,越是难以靠近。 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年岁,誓言,佐伊的托付,甚至是凯多和伊芙的白发之约…… 白胡子清楚地记得,伊莲是有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的凯多在年龄上与她才正相配。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年少情真,哪一点不是优势? 凯多的实力也并不弱,假以时日,他必然能在大海上留下自己的故事;这样的人,不才与他们的掌中珠相配吗?而白胡子应该做的,就是像佐伊一样,养育好伊芙,把她交给能照顾她终生的人。 白胡子在怕什么呢?是凯多?还是伊莲提起凯多时欢欢喜喜的样子?是年岁?还是佐伊先生的托付? “纽盖特。”伊莲娜看完信,抬头喊他,满是笑意。 “嗯?” “史基在信上说他见着罗杰了,但罗杰跑的太快被他溜了;罗杰也说撞见史基了,但海啸把他们分开了;”伊莲娜实在是好笑,又忍不住在眉间泛上轻愁。两人的来信口吻轻松,打量着她不知道前些时日飞空海贼团和罗杰海贼团的交战吗? 这场海战必然要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伊莲娜轻叹,在洛克斯海贼团的时候,史基就没有遮掩过他的那些小心思,但洛克斯海贼团本就是其心各异,表面粉饰太平,叔叔和佐伊压根不在乎,只要不影响到他们的事,史基的野心根本不是事情。 白胡子则要想的更深,史基信任于洛克斯的力量,折服于佐伊的智慧,而如今没有了当年的辖制,他的野心只会更加膨胀,这些年规模越发庞大的飞空海贼团就是证明;白胡子对史基的野心没兴趣,只要不闹到他这里来,他也乐于相安无事。 唯一叫白胡子犹豫的还是史基对于伊莲的态度。 洛克斯海贼团在神之谷一战后解体,干部们各奔四方,创立了自己的海贼团。当年知道是白胡子带走了伊莲的干部不算多,玲玲和凯多,史基,王直,就再没有了。 夏洛特·玲玲从当年起就格外喜欢伊莲,连自己的儿女似乎也越不过这份喜爱,这些年来,书信年年不断,邀请伊莲到托特兰玩,但因为伊莲不太愿意离开莫比迪克而没能成行,玲玲很是惋惜,并把这些归罪到了白胡子头上。 值得一提的是,早年她似乎也想过撮合卡塔库栗和伊莲,但被佐伊先生一口回绝就就没再提过;白胡子海贼团和BigMom海贼团这些年也有过交战,但也就是那样,双方都有默契地避开了伊莲,尽量不将血腥展露在她面前。 虽然不太清楚那家伙的过往,但玲玲自称佐伊先生对她有重恩,从当年就格外尊敬佐伊先生,对于佐伊离世前唯一的牵挂——伊莲,如此在意是再正常不过的。 白胡子没有阻止玲玲和伊莲的接触——这也算是当年的洛克斯干部们无言的默契,谁也不能向海军透露伊莲的事情,谁也不能阻止其他人和伊莲的接触。 王直似乎是接手了蜂巢岛,继续经营,比起其他人动静小的多,只有每年伊莲生日时雷打不动的问候书信证明着他还记得当年洛克斯震怒时,伊莲出面救他一命的恩情。 凯多当年虽然不是干部,但因为和伊莲亲近,作为实习海贼而被佐伊看重栽培,玲玲把他当做弟弟,希望姐弟能够一起为佐伊效力。神之谷一战后,大家各奔东西,凯多在近几年也不断招募新伙伴,实力逐渐庞大,百兽海贼团的声名也流传开来;哦,凯多还捡了一个叫“烬”的小子来和马尔科争宠,他们家不死鸟当初可是被气的不轻呢。 玲玲对于佐伊的信义和尊敬,凯多与伊芙的两小无猜、年少相伴,王直欠伊芙的命,都决定了无论将来白胡子海贼团如何,对于伊莲来说,他们都算得上安全。 唯有史基,白胡子在犹豫。 史基工于心计,够冷酷够果决,和伊莲最多的情分就是那几年;不像玲玲习惯了疼爱伊莲,不像凯多总是在伊莲面前无条件让步,也不像王直,欠下的是自己的命。 玲玲疼爱伊莲,所以哪怕伊莲不去托特兰,她也还是常常写信,派儿女们来送新研发的甜点。 凯多年少慕艾,情分真切,所以会因为伊莲闹小脾气的两句话辗转反侧,还会把捡来的烬带来给伊莲看,意图让烬取代马尔科在伊莲心里的地位。 王直当年被伊莲几句话从洛克斯手下救下,他一向重恩义,不来打扰、不透露当年的过往,就是他对于伊莲无言的关爱。 史基和他们不同,他也写信,也口吻亲昵,表面上对伊莲还是当年模样,甚至是打着怀念佐伊的名号态度更热切几分,可白胡子总是觉得他心里有鬼——可能另有算计,也有可能是打着把伊莲从他这里带走的主意。 白胡子始终忘记不了当年伊莲和夏洛特反目的事情,怀迪贝的发圈不过是个导火索,真正点燃那把火,让整个事情超出控制的,是史基。 伊莲从始至终没有说过夏洛特们一句不好,怀迪贝也只是把事情放在了他面前,等待他的处理;是史基把所有的事情搅混了,直接一箩筐地倒在了佐伊面前。 史基从始至终都知道佩罗斯佩罗处理方式的隐患和夏洛特们的抱团,伊莲受的委屈他清清楚楚,却就那么放任,甚至借此偶尔扮个好人,谋取伊莲对他的好感和信任。 同样是史基,在发觉事情已经闹到白胡子这里,恐怕遮掩不下去了,然后先发制人,把事情报告到了佐伊那里,并借夏洛特们对于伊莲的排挤挑拨佐伊对于玲玲的信任。 玲玲发现的时候简直气疯了,但对史基动手无异于对佐伊的处理有异议,她只能忍耐下去,狠狠给史基记了一笔;而史基则借此得到了佐伊更进一步的信任和洛克斯的青眼。 当然,史基撼动不了玲玲在佐伊那里的地位,他只是借此谋取了一些小利益,在佐伊和洛克斯手里拿到他要的东西。 正是这样的史基,却能在之后亲昵地抱起伊芙,用飘飘果实带她上天飞翔,逗伊芙开心;这是何等的冷酷和双面,白胡子为此极其警惕他,明谋他不怕任何人和他抢伊芙,但史基这种明暗并行的才叫他心怀警惕。 终究都是各怀鬼胎…… 如果不是因为佐伊先生,如果不是都在害怕佐伊先生留下后手防备他们,如果不是白胡子够强,怕是早都撕破脸皮。 白胡子拍了拍伊莲娜的肩,“史基应该吃了教训,短时间内不会再去找罗杰的麻烦。” “我也很久没见他们了。”伊莲娜揉了揉脑袋,“上回见还是在库洛卡斯那里拿药呢。”她轻笑,“库洛卡斯挂念拉布,始终没有同意上罗杰的船,你也知道罗杰的个性,库洛卡斯被他烦得要死。” 白胡子“库啦啦啦啦”地笑,“难得看他这么吃瘪呢。”他想了想,“又快到你去双子岬复诊的日子了吧?” 伊莲娜点点头,“库洛卡斯来信催了,过两天就启程。”她靠在白胡子的腿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信件。“玲玲说今年会有个惊喜给我,让我好好期待;凯多又被抓了,这回的回信是烬写的,反复越狱这么好玩吗?”她嘀咕着,“真是的。”她仰头,笑意盈盈地看白胡子,“纽盖特,要不下回我们捡个小厨师回来吧?” “都随你。”白胡子纵容而无奈地看着她,那头,马尔科和萨奇靠着比斯塔辨认唇语。 “伊莲娜说要老爹捡个小厨师?”比斯塔不太确定,马尔科恍然大悟,“是因为上回没能复刻成功的那个甜点吗?”他给刚捡回来的萨奇科普:“bigmom听说过吗?老爹的旧识和对头,喜欢给伊莲娜送研发的私家甜点,上回那个叫什么来着——反正是一款特色的蛋糕,伊莲娜很喜欢,但没能复刻成功,伊莲娜还挺喜欢那个甜点的来着。”他摩挲着下巴,“要不今年伊莲娜生日送那个蛋糕好了,刚好复诊完回来能赶上。” 萨奇的面包头上出现明显的问号,“复诊?” 比斯塔解释:“伊莲娜身体不好,每隔一年或者几年都要去一趟双子岬找库洛卡斯医生复诊;根据调养情况决定用药,前两天怀迪贝接到信,估计是又要去了。” 萨奇似懂非懂的点头,“马尔科不是有治愈的火焰吗?” 菠萝头少年显而易见地沮丧下来,“青炎只能暂时缓解弱症,不能根治,调养还是要靠医生。”不然伊莲娜就不用经常往外跑了,他现在的医术还远远比不上库洛卡斯。 那边,正在和伊莲娜说话的白胡子笑意浓了一些,压低声音,“马尔科那几个小子正在让比斯塔用唇语判断我们在讲的话。” 伊莲娜抬眸向瞭望台,比斯塔清楚地从她放慢的唇语里判断出了内容:“最晚到的今天刷甲板。”他脑子空白地解读了这句话。 马尔科和萨奇俱是一愣。 白胡子看着伊莲娜张张合合的唇,一个想法抑制不住浮现脑海,伊莲的唇也许很适合亲吻;虽然这样想,但他面上笑的一如往常,“那几个小子怎么见了鬼一样跑过来?” 少女支着下颚,笑意吟吟,“没什么,就是跟他们说,最晚跑过来的今天刷甲板。纽盖特,要梳头发。”她待他总是这样亲近,习惯撒娇。 白胡子把她从膝盖上捞起来,像小时候一样把她抱在怀里,随手捞起一旁的木梳一点点梳理着那头乌发。 佐伊死后,为伊莲梳头发的责任也随着人一并交给了他;梳头发是个难题,就如同当年佐伊守宝不自盗,如今白胡子谨守雷池,美人在怀却要坐怀不乱。 一抹青色闪过,马尔科占着不死鸟的飞翔便利头一个扎在伊莲娜怀里,卖萌傻笑,“伊莲~不要刷甲板……” 比斯塔仗着剑客的反应神经,领先萨奇一段距离停在了白胡子身前。“伊莲,我不是最后!” 萨奇哭丧着脸,“伊莲……”他不要刷甲板…… 伊莲娜揉着怀里的不死鸟,挨个敲了敲脑袋,“唇语?偷听?当你们老爹的见闻色是摆设呀。”马尔科知道她不喜欢有人偷听谈话,只能乖乖认错,“我错了~伊莲~再也不偷听了,别刷甲板行不行……” “要听就光明正大听,不要带坏萨奇。”伊莲娜揉了揉萨奇的面包头,抚平他的不安,青蓝色眼眸中多有笑意,伊莲娜坐回白胡子怀里,任由他继续梳理头发,“刷甲板或者削土豆,自己选吧,小实习生们。” 偷听被抓包的三个人都哭丧着脸应下,老爹“库啦啦啦啦”地大笑,对他们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 “等我过两天没在船上,好好听怀迪贝的话,不要惹祸,好奇心收敛一点,纽盖特就一个人,看不住你们一群小皮猴。”伊莲那个照常嘱咐着,这一次的离别,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来回也只有那些时间,莫比迪克是伊莲娜的家,浮萍的根始终被白鲸牢牢护在嘴里。 萨奇刚刚被捡回来不久,还很依赖伊莲娜,“伊莲会去很久吗?” “不会很久的,只是例诊而已。”伊莲娜在萨奇脸上吧唧一口,看他红了一张脸。 头上冒烟的萨奇结结巴巴,“那,那,伊莲回来,我把复刻的蛋糕给伊莲做生日礼物……伊莲会喜欢吗?”他又补充,“我们三个人的礼物。” 在萨奇的视线里,伊莲娜笑起来,那双漂亮的青蓝色眼眸是如此令他感到安稳和欢欣,“我很期待,萨奇。” 新捡回来的萨奇就像马尔科当初一样,满身狼狈与不安都尽数在伊莲娜的笑容和眼眸里化去,从此注定了人生的命途。 萨奇无比期待蛋糕的完成和伊莲娜的回归。 然而伊莲娜这一去,就是一年有余。 当萨奇经过整整一个月的刻苦钻研,终于完美复刻并且改良了马尔科和比斯塔描述中的蛋糕,但当他抱着蛋糕送去给老爹试吃时,老爹却叹着气摸了摸他的头,向他们宣布:“伊莲去了托特兰,还不知道归期。” 怀迪贝转着笔,和他们解释,“BigMom在双子岬堵人,带走了伊莲,伊莲留言说会暂时去一趟托特兰做客。” 她倒是不担心玲玲会对伊莲不利,可是想起夏洛特那一对兄弟,仍不免烦躁。 “老爹,你能不能争气一点?”怀迪贝恨铁不成钢啊,“伊莲今年十七了,十七了!你们都在住一间房多久了?” “海军都以为你们结婚了啊!”这位白胡子的长女几乎都要拍桌子了,靠着对老爹最后的敬意勉强克制住自己。 白胡子尴尬地低头,看自己的酒碗,其他人也不敢吱声。“伊莲还小……” 还小?怀迪贝会信他的鬼话? “您跟我们装什么正人君子啊!伊莲这么多年没搬出您的房间,我不主动说!您也从来没跟我主动提过。”打量着她不知道老爹肚子里那些小九九是吧? “BigMom可是一直想撮合卡塔库栗或者佩罗斯佩罗,真叫他们得逞了,您后悔都没地方去。”怀迪贝眼神幽幽,“您要不是我老爹,我头一个反对的就是您,我事先说好,要是伊莲移情别恋,我第一个帮她搬房间,准备嫁妆,到时候人真的嫁出去,不回莫比迪克了,您就是空虚寂寞冷也别来找我哭。反正我是劝过您了的。” 啊,今晚的月亮真不错。 白胡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家长女。 激将法失败。怀迪贝扼腕叹息。 直到一年后,御田带着天月时上船,这份叹息变成了冷漠。 21.照料此生 21.照料此生 玲玲把玩着怀里少女的头发,无比温柔,“真的不考虑卡塔库栗吗?他可是最优秀的夏洛特的完美杰作哦,我以后的孩子估计不会再有这么优秀的了,实在不行,其他人任你挑也可以啊。”只要能留住伊莲,几个孩子算什么。 “玲玲~”伊莲娜靠在她怀里,仰头朝她撒娇,玲玲借机亲了她一下,俯身间,黑发与粉发在女人手上交织,伊莲娜习以为常地任她摆弄,“你知道的,佐伊不会同意的,他已经把我交给纽盖特了。” “mamama,拿你没办法,我不说了。”玲玲又亲昵地吻了吻她的唇角,又和少女脸蹭脸,“就那么喜欢白胡子那家伙啊。” 少女点头,笑意正浓,“喜欢哦。”她捧着自己的脸,有些羞涩,但笑意温柔,“玲玲说的嘛,喜欢就要大胆承认,我很喜欢很喜欢纽盖特,不想离开他的身边。” “就像我也喜欢玲玲,合适的话也会继续来托特兰做客的。”伊莲娜拉着她的手撒娇,“你就不要吃纽盖特的醋了嘛。” 如几年前一样美艳大气的女人把她搂在怀里,语气极为温柔和暧昧,“mamama~宝贝伊莲,你要记得,单一的爱不会长久,要是白胡子敢欺负你,托特兰永远是你的家。你是佐伊先生的宝贝,也是我的宝贝。” 伊莲娜顺着她的手躺下来,任由玲玲在她白皙地肌肤上游走、擦涂身体乳。 长面包端着托盘走进来,“玲玲,伊莲小姐,简单的行李已经收拾完了,预计明早会和莫比迪克号航线相交。” “这是今晚餐后的草莓蛋糕,已经按照伊莲小姐的喜好改良完了,请用。”长面包也是洛克斯海贼团的成员之一,对伊莲娜仍旧保持着在洛克斯海贼团时的尊敬与礼节。 伊莲娜趴在玲玲的腿上朝他笑,长面包回以和蔼的笑容,伊莲在玲玲跟前的时候,玲玲的心情总是格外的好,不愧是佐伊先生的女儿。 玲玲挥手,长面包低眉,安静地退出房间。“好了,我们要来涂其他地方了,把裙子脱掉吧。” 伊莲娜配合她抬手,脱下短裙,只留了内衣内裤,玲玲继续挤了一点白色的乳液,继续在她身上轻柔地抹着。 看着紧紧关上的房门,长面包慢条斯理地吩咐着,“不要让任何人来靠近打扰,还是像之前一样准备好热水,方便玲玲和伊莲小姐随时沐浴。” 卡塔库栗默默的下楼,打消了原本想进去的主意,没有再去叩门,长面包瞥他一眼,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预知的见闻色啊,幸好已经不是在洛克斯主船了。 ——————分割线—————— 御田和天月时在一起了。 白胡子嘟嘟囔囔地、在儿女们的起哄中送上了祝福。 不知道是谁嘴快,自言自语地感慨了一句,“御田都恋爱了,话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有老妈啊?明明当初人都在面前了……” 白胡子顿感不妙,御田好奇地问了一句:“小白吉有过恋人吗?” 萨奇的面包头肉眼可见地蔫巴下来,“我想伊莲了……” 马尔科也变得沮丧起来,“都一年了吧……” 比斯塔唉声叹气,“上回撞见罗杰,那边还问呢……” 怀迪贝硬生生掐断了手里的笔,笑容迷人,“老爹———” 白胡子猛地咳嗽起来,试图打断她的话。 但怀迪贝完全不受影响,她身后的拉克约被那股黑气逼的后退几米。 “御田上船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为了女人舍弃你的野心吗,真是意外的天真啊~”怀迪贝学着白胡子当初的口吻,光月御田摸不着头脑,其他孩子们偷偷的笑。 “怀迪贝……”白胡子是不敢对自家长女大小声的,只能半羞半恼的叫她的名字。 “别叫我。”怀迪贝神情一变,顿时变得冷冰冰的,气势汹汹,一手拍桌一手叉腰:“还不如御田的老爹要和我说什么?” “说你连伊莲都没追上,想舍弃都舍弃不了。” “说御田都很快要老婆孩子热炕头,你连个男友都不是,连人都丢在托特兰一年了。” “天真的是老爹还是御田?” “我就不信,伊莲一哭,老爹能比御田冷静?那就有鬼了!” “瞧瞧人家,英雄救美,洞房花烛,有情人终成眷属,佳偶天成,眼看着过两年说不定就儿女成双了。” “老爹呢?” “一起睡一张床多久了?连层窗户纸都捅不破;要是哪天托特兰递婚礼请柬过来,您怕是再想抢亲都赶不上人家生米煮成熟饭的速度。” “这但凡换罗杰海贼团那位雷利先生过来,怕是伊莲的孩子今年都会说话了吧?人家可会哄女孩子开心呢!” 白胡子VS怀迪贝,game over(完败)。 怀迪贝矛头一转,对准自家兄弟。 冰蓝色长发的“冰之魔女”美眸一扫,众人齐齐退后,他们可不想撞上怀迪贝的枪口,真的会死人的。 怀迪贝目光走了一圈,最终停留在马尔科身上,不死鸟顿时危机感大作。 “马尔科,堂堂不死鸟卖萌卖不过罗杰船上那两个实习生就算了,连百兽那个烬都争不过,要你何用?”菠萝头沮丧地低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比斯塔,让你学两句夸人的话,结果上回人家雷利先生随口两句就逗笑了伊莲,你呢?支支吾吾硬是说不出口。”比斯塔默默地拿出了剑谱,假装听不见。 “乔兹——算了,不指望你。”被点名的乔兹委委屈屈地退后。 “也就萨奇还行,点心研发反响不错,到时候老爹终身大事的助攻就靠你的点心了。”端着盘子的萨奇受到了众人的尊敬目光洗礼。 老爹和伊莲能不能成就要靠你了,怀迪贝的压力也靠你了,萨奇,一路走好。 怀迪贝抱胸冷哼一声,高傲地离开了原地。 “为什么没人敢反驳怀迪贝?伊莲又是谁?”御田四下望了一圈,“你们平常不是什么都敢聊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沉默?”白胡子海贼团的氛围一直很好,直接跟小白吉顶嘴的,各种气怀迪贝的,什么都有。 “因为在伊莲的事情上,她是权威。”拉克约长叹一声,“伊莲很早就跟在老爹身边了算是……呃,老爹的童养媳?伊莲和怀迪贝从小一起长大,老爹都没她了解伊莲的心思。” “我好想伊莲啊,伊莲在的时候,怀迪贝的脾气还没这么坏的。”艾波伊塔喃喃自语,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伊莲不在这一年,她骂人越来越损了。” “她什么时候能从托特兰回来啊……” 御田摩挲着下巴,“小白吉的童养媳啊……完全想不出来是什么样子诶。” 大概真的是神明听到了白胡子的儿子们的真挚愿望,第二天一早,一身长裙的少女戴着遮阳帽,在大部分人用餐的时间推开了餐厅的门。 最先发现门口的人的拉克约揉了揉眼睛,“我不是在做梦吧?” 路过的萨奇停住了脚步,一瞬间泪眼花花,“伊莲———” “萨奇还是很刚上船一样,像个小孩子呢。”少女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作为安抚。“马尔科长高啦,比斯塔也是。” “怀迪贝——” “伊莲——” 伊莲娜和冲上来的怀迪贝相拥,抱得很紧。 “我有帮你向玲玲问好哦,玲玲还夸你最近越来越能干了呢。”伊莲娜和怀迪贝紧紧牵着手,找了张桌子坐下,絮絮叨叨地讲着话。 “你在托特兰过得怎么样,夏洛特那群家伙没欺负你吧?” “有玲玲和长面包在呢,谁也欺负不了我。” “没和佩罗斯佩罗再有接触吧?” “都按你说的来,和玲玲的孩子保持距离,有事情就找长面包;啊,卡塔库栗有主动帮忙哦,不过我记得你说的,尽量不和他接触。”伊莲娜耐心地回答着怀迪贝的问询。“你放心。” 那头,白胡子和御田推门进来。 白胡子睡眼惺忪地被拉进来,一眼就看见了身姿婉约的少女,他怔愣,喃喃自语,“伊莲……?” 听见熟悉的呼唤声,伊莲娜扭头看过去,“啊?纽盖特!”她高兴地站起来,朝高大的金发男人扑过去。“有想我吗?” 白胡子紧紧搂着她,低低“嗯”了一声。“很想很想……”想你在托特兰过的好不好,想你会不会不习惯,想你会不会被玲玲扣住,想你想不想回来,想你会不会……也想我…… 从前伊莲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怕东怕西,畏惧年龄,畏惧未来,畏惧伊莲长大,畏惧自己老去,甚至……畏惧佐伊。 在伊莲离开的这一年,思念如野草疯狂滋长,白胡子再也无法用理智压抑那份爱意,他自认除了比凯多大上一些,什么都比凯多更合适伊莲,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伊莲一直在他怀里,从女孩到少女,白胡子无法想象,有一天,伊莲娜会像怀迪贝所说,把一张大红烫金的请柬递给他,从此永远离开莫比迪克,嫁给另一个人,伊莲会在那个人的怀里继续看书,夫妻敦伦,甚至是带回孩子,告诉白胡子那是她的孩子。 反正………当初佐伊先生选中,照顾伊莲的日后的人……本来就是他,对吧? 白胡子已经选择性地忘记了佐伊是希望他作为父亲或者兄长抚养伊芙的本意,他把伊莲娜单手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咧着嘴笑。 伊莲娜眉眼弯弯,主动亲了他一口,在白胡子发呆时,向着所有人大声开口,“我回来了!” 回答她的,是震耳欲聋的欢呼,“欢迎回家!” 黑发白裙的少女坐在金发月牙胡的男人臂膀上,笑容明媚,实在般配;更重要的是,白胡子看向少女的目光如此专注,表情和煦。 御田夫妻相视而笑,在暧昧的氛围里看懂了白胡子对这位“童养媳”的感情。 看来,作为御田的义兄,白胡子也好事将近了? 老船员们向这一年上船的新船员们介绍着伊莲娜的身份,御田夫妇也在其中。 白胡子一脸黑线地被他们揭老底,伊莲娜则笑眯眯地作出补充。 拉克约绘声绘色,“当时怀迪贝可生气了,气的要把老爹的酒给丢到海里去,我们拦都拦不住,老爹装傻硬是不肯交出酒,还是本来在看马尔科学飞的伊莲娜过来,扯着老爹的耳朵把他训了一顿,又劝怀迪贝别拿酒撒气,才平息了怀迪贝的怒火。” “还有那次,老爹硬是要给马尔科剪头发,我们拦都拦不住,也是伊莲娜说,你先拿自己头发试试,老爹才消停。” “可惜伊莲娜阻止的太晚,拉克约的头发已经是这样了,到现在还没长好。” 白胡子抗议,“伊莲不是给他找了发型设计师了吗,拉克约不是也很喜欢?” “可是老爹,你剪的和后面理发师剪的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头发啊。”安德烈默默补刀。 白胡子哽住了,白胡子恼羞成怒,“吃你们的饭去。” 御田对白胡子的黑历史啧啧称奇,天月时也是乐不可支。 莫比迪克上其乐融融,为伊莲娜旅行的回归彻夜不眠。 同年不久,另一片海域—— “我一定会打败你的,罗杰!” “欢迎加入罗杰海贼团。”罗杰爽朗大笑,香克斯和巴基一左一右地围住他,欢呼着船长的胜利。 雷利按住他们的脑袋,也是面上带笑,“罗杰,莫比迪克上传来怀迪贝的消息,伊莲娜从托特兰回来了。” 香克斯眼睛亮晶晶的,“船长,我们要去看伊莲娜了吗?” 罗杰沉思了一下,摇摇头,“不,距离太远了,香克斯,这回先打电话虫,下回再去看她。” 香克斯高兴地抱住雷利的裤脚,“电话虫电话虫,伊莲娜一定也很想我。” 罗杰摸摸下巴,万分感慨,“香克斯还是这么喜欢伊莲呢。” 巴基“切”了一声,“但伊莲比起他,明明更喜欢的是我。” 香克斯瞪他,“是我!” “是我!” 雷利头大地一人一拳,“别吵了,都去削土豆,土豆削完了就去刷甲板。还想不想吃晚饭了!” 这一年,带着满腔热血的库赞加入海军。 泽法欣慰地看着自己加练的库赞,觉得萨诺斯中将勤奋的事迹终于没白讲,第一届有萨卡斯基,第三届有库赞,何愁海军不兴? 此刻夜深人静,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地,示意训练完的库赞来坐。 库赞不好意思地挠头,“泽法老师。” “开学那天,你在那个单独的荣誉墙停留了很久,崇拜萨诺斯中将?” 库赞抹了把汗,点头,“还有卡普中将。”他咕咚咕咚大口灌水。 “就和当初的我一样啊。”泽法感慨,他实在和库赞很是投缘,“我当初还是新兵的时候,跟在中将的船上,也和你一样,是中将的崇拜者和追随者。”泽法乐呵呵的,“想听我讲讲吗?” “当然!”还是个少年的库赞很激动,“那可是为了更好的守护人民,屡次拒绝升任大将的萨诺斯中将啊!”海军信仰,不败神话! “上回这么捧我场的,还是萨卡斯基呢。”泽法不由感慨。 22.心安之处 22.心安之处 “我是想说……” 伊莲娜话音未落,白胡子已经溜之大吉。 怀迪贝额头暴起青筋,“老爹——” 伊莲娜拍了拍她的肩,“没关系的。” 哪里没关系?伊莲娜回来多久了?老爹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怀迪贝揉着额头,只觉得替老爹追妻比批改一晚上文书还让她头大。 “有时候我都觉得,是不是该给你换个对象。”怀迪贝真是气的够呛,人在跟前都不知道张口,一船的助攻叫不醒一个装睡的老爹。 伊莲娜看着白胡子离去的方向,仍旧笑意不改。“可是我喜欢纽盖特啊,很喜欢很喜欢。”她青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失望,“纽盖特他,只是需要一点勇气吧,我可以等。” 行吧,一个锅一个盖,千金难买她乐意。怀迪贝点了点她的额头,决定这辈子不要碰爱情这东西了。 能叫战斗里一往无前的老爹变得瞻前顾后的东西,还真是恐怖啊。 另一边——— 御田长吁短叹,“小白吉你怎么又跑了?不是花和戒指都准备好了吗?” 白胡子心虚地咳嗽几声,“紧张,紧张,下次一定。” 御田倒地,马尔科发出“嘘”声,比斯塔也是不忍去看,下次一定,下次一定,都多少个下次一定了? 萨奇抱头,无比绝望。就这样下去,别说多一个老妈了,伊莲娜会不会气跑都是问题。 ——————分割线—————— 即使白天躲了一天,白胡子也还是要回房间的——他前两天已经借着宴会,连续两天晚上拖到伊莲娜已经熟睡才进房间,今天大家实在是忍不了了,由怀迪贝做主把他赶了回来。 他推开门,睡眼惺忪的伊莲娜打了个哈欠,“纽盖特。” “嗯?”白胡子坐到床边,替她找了个抱枕垫在身后,“继续睡吧。” “我有话想和你说,说完就睡。”伊莲娜一脸平常,靠在他肩上。 “你说。”白胡子脱下外套,仔细折好,“是哪个臭小子又惹你了?我明天收拾他们。” “那倒不是,就是想问你,你的戒指到底要在那里放多久?”伊莲娜口吻随意,像是在说今天晚上月亮不错。 白胡子动作一僵。 “阿时都和我说了,你自己雕刻的玉戒指,式样参考了和之国的。” “怀迪贝也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给我戴上戒指。” “但你总不开口,我只好自己来讨了。”伊莲娜抱怨着,白胡子侧头看她,有着一双青蓝色眼眸的少女分明笑意盈盈,那缕白发俏皮地跳了一下,提醒着白胡子她方才的话语。 白胡子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伊莲……婚姻没有那么简单……你不是想去看看更广大的地方吗?” “我不想用戒指绑住你……凯多他们寄信来的时候,你的眼睛明明写着渴望,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是渴望他们所说的那片天地的。” 白胡子自嘲地笑,“伟大航路太大,四海太大,而莫比迪克太小,我不能这么自私,把你留在这里,佐伊先生说过的,你的未来有更广阔的天地。” 他大了她足足二十多岁啊,他不能这么自私,把她留在身边;会有更优秀的少年郎,更值得她去爱,会有比他更天赋异禀的后辈,带她去看凯多玲玲信中的稀奇世界。伊莲对于莫比迪克之外的世界的渴望,就是他退却的理由。 如果说伊莲刚回来之时,他尚且因为相思寂寞苦而蠢蠢欲动,那么经过一年的沉淀,他已经冷静了下来。 佐伊过去是如何选择的,他就仍旧是如何选择。 伊莲娜歪头看他,“纽盖特笨蛋。”她鼓起脸,“我明明说过的吧——不要替我做选择。” 她气恼地坐起来,轻轻拍了拍白胡子厚实的背。 “做决定却连被决定的我都不问,纽盖特也变成和佐伊一样讨厌的大人了。”伊莲娜实在气不过,继续用抱枕打他。 白胡子愣愣地听着她教训。 “要是出于爱,什么不能商量?为什么一定要自说自话地帮我选择?”少女蹙眉看他,“大包大揽一切却连一个字都不肯和我解释,如果我不找纽盖特,你要这么别扭到我等不下去吗?然后我们这辈子就这么错过了,纽盖特再后悔都来不及的。” 是了,他怎么忘了。 过往的记忆在此刻重迭,年幼的伊芙与长大的伊莲在面前重合,只是,曾被一样教训的佐伊,已然故去。 白胡子苦笑,佐伊先生犯过的错,他竟然又犯了。伊莲娜平生最恨,就是以为她好的名义,毫不告知就替她选择一切。 他转身,把少女揽进怀里,“原谅我吧,伊莲……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伊莲娜的眉头在他怀中松开,少女的唇印在他脸上,“原谅你啦。” 白胡子静静感受着她的依靠,听着她说话。 “原来纽盖特在想这个啊——在吃凯多和玲玲的醋。” 凯多和玲玲确实分享过他们的冒险、所见所闻,希望借此能让她动心,她也确实很好奇那些信上叙述。在海上盛开的花海,会变色却泾渭分明的海水,层层累起、似乎联通天地的岛屿………伟大航路的一切都那么神奇,那样惹人注目,叫人怎么不心痒? “凯多说的海上花海是很美,托特兰的一切也像玲玲信里那么神奇,但我想和你一起去看啊。” “树木要有根的,我的根就在莫比迪克,没有了纽盖特,没有了莫比迪克,都不算我的家。”少女不假思索,“所有的一切,我都在等纽盖特开着莫比迪克带我去看啊。” 所有的地方,我都在等你带我去看。 所有的美丽绚烂,没有你就没有意义。 浮萍无根,白鲸为托;时至今日,白鲸就是浮萍的根,牢牢扎进彼此血肉之中,早已密不可分。 唯你所在,寄托此身,如此而已。 白胡子所有的、一切的挣扎、理由、避让,都在这一句话前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金发、月牙胡的男人紧紧地抱着心爱的少女,觉得从前退让的自己实在可笑,伊莲已经如此勇敢,他还在畏惧些什么? 他从兜里掏出那枚准备好的玉戒指,为所爱的少女戴上,“伊莲,你愿意以我妻子的身份,从此冠上爱德华的姓氏吗?” “笨蛋纽盖特,”伊莲娜笑中带泪,在白胡子脸上印了一个响亮的亲吻。“我愿意。” 白胡子把她抱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地转圈圈。 下一刻,门轰然洞开,欢呼声响彻整个莫比迪克号。 御田挠头笑着,他身后,马尔科和比斯塔抛出花瓣, “婚礼!婚礼!” “宴会!宴会!” “伊莲娜厉害!正面怼上去了!” “老爹终于说出口了!” “老爹真是急死人了!要是靠你说出口我们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白胡子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们这群混小子!偷听是吧!” “伊莲娜救命!老爹开不起玩笑要打人了!” 怀迪贝终于放下心头大事,此时也是展眉一笑,“行了,把伊莲交给我吧——婚礼之前,你们分房睡。” 众人一通起哄,任是白胡子也不由不自在地咳嗽几声。 伊莲娜不好意思地朝白胡子笑了笑,怀迪贝牵住她的手,离开了喧哗的房间,往自己的卧室走,有孕的时夫人正在那边等她们。 没走开多远,还能听得见白胡子“库啦啦啦”的笑声。 怀迪贝牵着伊莲娜的手,像是小时候一样,“原来你让我把老爹弄回房间是为了这个,胆子变大了,很有长进嘛。” 面对怀迪贝的调侃,伊莲娜轻轻靠在了她的肩上,“是怀迪贝说的嘛,纽盖特是个笨蛋,但我不是啊。” “婚礼想定在什么时候?” “等时夫人生产完吧……我还得写信给玲玲呢,”伊莲娜脸颊有些发红,“本来只在莫比迪克内部小办一下就好,但成婚嘛,还是要告诉一下亲友长辈的。”罗杰,玲玲,凯多,王直,史基……还得回神之谷,告诉洛克斯叔叔和佐伊。 “婚礼是你一生的大事,除了不惊动海军之外,排场小了可不行。”怀迪贝嗔怪地看她,“你这一辈子可就这么一次婚礼呢。”又不是像BigMom一样,过一段时间结一次婚,换一个丈夫,老爹不是那么滥情的男人,他要是敢这样辜负伊莲,怀迪贝第一个不答应。 伊莲娜摇头,“有你们在身边,我就觉得很幸福了,排场不重要。” 怀迪贝无奈,“好好好,知道你心疼老爹,至少婚纱要准备吧?”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得给你准备一件最好的婚纱,我家伊莲会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让所有人好好开开眼。” 即便伊莲的养父洛克斯和佐伊都已经不在了,怀迪贝也会永远保护、溺爱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妹妹伊芙;她们是永远的姐妹。 感情极好的两姐妹一起推门进了房间,天月时坐在椅子上,她看着伊莲娜捂嘴低笑,“我听到那边的欢呼声了,爱德华先生和你求婚了?” 伊莲娜不好意思地点头,怀迪贝点了点她的额头,“我还真是小看了我们伊莲,她敢和老爹逼婚呢。” 天月时略有吃惊,然后笑弯了眼,“那还真是不错啊,伊莲。”她向伊莲娜招手,伊莲娜好奇地抚摸她已经有了一些轮廓的小腹,“这里面就是小宝宝吗?” “对啊,以后伊莲也会有的。”天月时慈爱地抚摸着小腹,看向伊莲的眼神也尽是温柔和母性,“不过你现在还有点小了,等再长大一些吧。” 伊莲娜好奇地碰了碰自己的小肚子,又看了看天月时的,“真的很难想象啊……是怎么鼓起这么大的?阿时不会觉得重吗?” 天月时“唔”了一声,被伊莲娜脸上的纠结逗笑:“重啊,”她眼角眉梢分明都是笑意,“但只要想到这是我和御田的孩子,就会觉得很幸福。伊莲将来做母亲就知道了。” 伊莲娜的思绪陷入她温柔的语调中,她和纽盖特将来的孩子……少女有红霞上脸,把脸埋在天月时手边,“那我到时候要像阿时一样,做个好母亲。” 怀迪贝笑她,“不用到时候了,现在我就改口喊你老妈——这一船都是老爹的儿子,也是你们结婚后你的儿子。” “那你现在喊啊——” “喊就喊——老妈!” 伊莲娜红着脸去捂怀迪贝的嘴,“行了行了,你还真喊。” “我不仅自己喊,我明天还教马尔科他们喊,还有比斯塔他们——”怀迪贝扯着鬼脸,有意逗她,“反正你早晚会习惯的。” 天月时也笑,“喊多了就习惯了,伊莲,到时候可不要这么害羞呀。” “阿时——” 天月时揉揉她的脑袋,拿出一个护符给她戴上,“这是新婚礼物,提前给你,结婚当天就不打搅你们美妙的夜晚了。” 害羞的伊莲娜低头看天月时给她系上的护符项链,白色的玉上有火一样的云朵纹路。天月时系上项链的扣子,温言细语,“这是我吞服时间果实的时候得到的,我一直把它当做幸运的象征,希望这份运气也能祝福到你。” “阿时——”伊莲娜感动地看她,天月时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好啦,不要撒娇。”伊莲娜的撒娇实在是利器,她可顶不住。 老爹成功抱得美人归可是大事,在白胡子和伊莲娜的婚期定下之后,准备婚礼成为了莫比迪克号上的头等大事。 今天参考参考这个花,明天又看准了那个剪纸艺术做装饰,白胡子海贼团的航线为此变更了无数次,弄得海军满头雾水。 但有一个地方绕不过去——香波地群岛。 怀迪贝在香波地最好的店铺定制了最好的手工婚纱,制作工期长达一年,光是敲定前期的设计稿,怀迪贝就花了几个月,电话虫传真打回去不知道多少次。 据怀迪贝后期透露,她从伊莲娜十六岁开始就已经在着手准备这件婚纱,等着有一天老爹求婚成功或者伊莲娜牵回自己的丈夫。 众人不得不感叹怀迪贝的未雨绸缪,不愧是这么多年一手包办了莫比迪克号的所有文书工作的大姐头。 婚纱已经完成,并且在婚礼前的两周顺利地运送到了莫比迪克号上。 在完成补给的最后一天,怀迪贝放了准新娘伊莲娜一天假,作为婚礼前夕的最后修整。 天月时前两个月刚刚生下孩子,怀迪贝在帮她照料儿子,就打发了马尔科和比斯塔陪伊莲娜逛街。 逛着逛着,伊莲娜停下了步伐,在她前方不远,一个紫发便装的高大男人正看着她。 泽法。 伊莲娜当然记得他,这个自称爸爸的后辈的海军将领。 她一停下,比斯塔也停下,随着他的目光注意到了眼前的男人。 恐怕不好对付。比斯塔皱眉,手按上剑柄。 伊莲娜阻止了他,平静地走上前,对泽法点头,“久疏问候,泽法先生。” 泽法下意识回以微笑,“伊芙……我们能私下谈谈吗?” “当然。”伊莲娜带着泽法来到广场的喷泉旁,才停住脚步,马尔科和比斯塔则在广场入口处看着他们。 “我是一个人来的,战国他们不知道,你别怕…………白胡子海贼团购入了一件定制婚纱,我猜是你们要成婚了。”泽法坐在喷泉旁,看着少女去够喷泉里清澈的水。 因为那次,伊芙在他们面前自称“爱德华·伊莲娜”,战国做出判断,伊芙已经嫁给了白胡子,他们一度以为白胡子是个喜欢幼女的变态,唾弃不已…… 但直到那件婚纱的购买信息传入,根据尺寸确定不是怀迪贝为自己购入,反而与伊莲娜当初的尺寸颇有相似,他们才反应过来,伊芙还没有嫁给爱德华·纽盖特。 但此时得知,一切也来不及了,即使从前伊芙确实不是,现在也即将成为他的妻子了。 泽法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就如同他只是突如其来地、迫切地想要见到伊芙,所以就来了。 少女从池水中收回手来,泽法习惯性地从怀中掏出手帕为她擦手。 看着紫发男人认真地替她擦去手上沾的水渍,伊莲娜咬唇,犹豫再三,还是心软了。 “你……” 泽法抬眼看她,对上那一双青蓝色的眼眸,温和地笑了笑,“怎么了?” 伊莲娜有一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无力,她原以为泽法会像那个叫战国的男人一样怒斥她的,“我要嫁给纽盖特了,你不反对吗?” 泽法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我反对的话,你会不和他成婚吗?” 黑发少女本能摇头,“不会。” 紫发的男人笑了一下,是意料之中的表情。“那就不反对了吧……” “你像你父亲,生而早慧,愿意答应他的求婚,是因为心爱吧?白胡子对你的心意是真的,我看得出来。”泽法的手落在她的头发上,极尽温柔,让伊莲娜无端回忆起幼年的父亲。 他语调平缓,“白胡子虽然是海贼,但至少算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很感谢他代替了我们守护你。” “我本来应该代替你父母和姑姑去参加你的婚礼的……但我是海军,还是不去打扰你的大好日子了。” 泽法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木盒,从木盒里取出一个成色极好的玉镯给她戴上,“这个玉镯……是我和你姑姑的订婚信物,本来也是应该留给你的,现在作为你的新婚礼物吧。” 他把木盒收回口袋里,“你父亲在时,功勋卓着,他为人清廉俭省,在马林梵多还有很大一笔财产和抚恤金存着,那时候只有你姑姑在,就都归了她,后来你姑姑出事,那些东西又存在了我手里;你现在身份不便,我还是替你保存着,不管是将来给你,还是交给你的孩子,都是条路。” 泽法字字句句,皆是为她打算。 伊莲娜迷茫的看着他,不懂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强行带我走吗?”她以为泽法绝对不会看好这桩婚事,海军与海贼是死敌。 泽法似乎在组织语言,最后摸了摸她的头,“卡尔兰特家都是一脉相承的固执,旁人轻易劝不动的,你爸爸是这样,你姑姑也是这样,我尊重他们,自然也尊重你。” 说不想带她走是不可能的,但泽法自认无法在马林梵多护她周全,这张脸太过于显眼了;既然如此,白胡子会更适合她——最少,伊芙能够在他的守护下安宁平静地度过此生。 “伊芙……要幸福啊。”泽法笑了笑,“如果,如果有一天,他敢欺负你,就是拼上这条性命,我也会护你周全。”他小心翼翼地张开手,“我可以……抱一抱你吗?”他有些不好意思,“中将他一直没带你来马林梵多,我一直很想抱抱你。” 伊莲娜重重点头,如飞鸟投林,埋进他胸膛里。 泽法红了眼眶,轻柔拍抚她的背,“长大了,真的长大了……他们会高兴的。” 伊莲娜闷闷地、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他怀中传出,“我爸爸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是她上一次就想知道的事情,但因为战国的刺激,一直没能问出口。 在洛克斯主船,叔叔和佐伊几乎不提她的身世,也告诉她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提起她的父母和姓氏;后来到了莫比迪克,她也只能根据道听途说的风闻,结合幼年阿吉奶奶的话,推断父亲在外人眼中的样子。 伊莲娜也问过白胡子,白胡子沉默了很久,说她的父亲是一位强大而值得敬佩的对手,一位当世最优秀的海军中将,无愧“正义”之名。 泽法听见她的问题,带着怀念的口吻,“你父亲啊……他是海军的无上信仰,包括我和卡普在内,很多人的榜样……”泽法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很多;伊莲娜幼年记忆里的父亲模样,再度鲜活起来。 伊莲娜静静地听着,直到太阳一点点沉下去,白胡子静静守候的身影站在马尔科和比斯塔的旁边。 泽法意犹未尽地停下了话语,轻柔地摸着趴在他膝上的伊莲娜的头发,“如果中将还在……一定也会祝福你的,伊芙。” 泽法看着远处那个高大的、金发、有着月牙胡的男人,战国的一生之敌,代替他们守护了伊芙这么多年的男人———“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同样的夕阳下,一段久远的对话。 “伊芙,呆在他的身边,你是否感觉很安宁呢?” 伊莲娜也看着白胡子,那个手持薙刀的男人正一眼都不肯漏掉的看着她,朝她笑。 “他在的地方,我就觉得心安,他在的地方,就是我眷恋的港湾。” 如此相似的回答啊…… 卡尔兰特家多出情种。泽法突兀地想起空元帅的随口调侃。 “那就去吧,如果他即你的心安之处。”泽法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紫发的男人拍了拍黑发少女的手,微微笑起来,“去吧,伊芙,你的未来会很幸福,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去奔赴你的美好吧;我就在这里,会一直看着你。” 伊莲娜恍惚了一瞬,犹豫再三,向泽法报出了一串电话虫号码,“这是我的号码,”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只接你的电话虫。”少女强调,泽法几乎要落下泪来,男人复述了号码,然后看着少女快乐的跑向高大的月牙胡男人。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一样的幸福。 泽法喃喃自语,眼泪不自觉在眼眶打转,“中将,伊莲,伊芙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伊莲娜,转眼间,都这么多年了。 白胡子接住扑向他的准妻子,笑意在嘴角散不去,“怀迪贝叫我来接你。” “我们回家。”伊莲娜蹭他的胡子,止不住地笑。你在的地方,是我心安之处,也即是我的归途。 马尔科和比斯塔对视一眼,脸上也都是笑容。 远方的夕阳沉入大海,白鲸的高歌在海风中传遍大海,那是对于新人的祝福。 23.话说三分,痛却十分 23.话说三分,痛却十分 伊莲娜要嫁人了,对象是白胡子。 烬说了那么多句话,凯多只听进去了这一句。 日后的四皇此刻脑海里只有这么一句话,但这一句,就已经有了足够大的信息量。 伊莲娜要嫁人了?新郎不是他? 凯多从没想过这种事情,或者说,他一直以为,总有一天,在他爬到洛克斯那个层次后,他会以最盛大的排场把伊莲娜接到身边,给她一场足够惊艳、盛大的婚礼,然后,他们会从青梅竹马步入夫妻执手,从此相伴一生。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在他足够强,足够匹配得上洛克斯的小公主之前,就把伊莲娜留在白胡子身边吧,小公主不应当陪他颠沛流离。 在青龙足够遮蔽一切风雨之前,白鲸是最好的保护罩。 这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伊莲娜要嫁给白胡子了? 那个老男人监守自盗! 凯多几乎要暴怒了,他的宝藏眼见着要被人夺走了! 明明!明明! 明明佐伊先生看好的人是他凯多!而非他爱德华·纽盖特! 在凯多要冲出去之前,一个高大美艳的女人先行推门进来。 夏洛特·玲玲挑眉看他,“好久不见了啊,凯多。” “你来做什么,玲玲?”凯多皱眉,直觉来者不善,但玲玲于他着实有恩,他并不愿意轻易与玲玲为敌。 夏洛特·玲玲扬了扬手上的请帖,朱唇微动,“为伊莲的婚礼。” 烬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并且带上门。 凯多坐回椅子上,看着那一张鲜艳的大红色请帖,脸色并不好,“我知道了,然后呢?” “然后?你觉得我会放任你去破坏伊莲心心念念的婚礼?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玲玲有些好笑,自顾自坐下倒茶。 “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伊莲和你是青梅竹马,佐伊先生当年也是为了伊莲才会对你大力栽培,所以你觉得她注定是你的妻子。”玲玲百无聊赖地看着手上新做的美甲,正眼都没有给凯多一个,但余光始终关注着凯多的动静。 “佐伊先生栽培你不假,可他真的亲口说了要把伊莲许给你吗?”玲玲翘着一双长腿,循循善诱。“我倒是知道洛克斯和你说了什么——你还不够格与她相配。” “就算我也不服,但神之谷一战,佐伊先生是亲口向白胡子托付了伊莲的——所有干部有目共睹,无法否认。” “如今也是伊莲自己选择了爱德华·纽盖特,而不是你,凯多。”即使凯多不愿意承认,但玲玲字字句句都是实话。 佐伊在最后关头没有选择凯多,因为比起爱德华·纽盖特,那时的凯多还太年轻,太弱小,区区一个还未获得恶魔果实的实习生,纵然潜力无限,又要怎么与白胡子相敌?凯多有的,白胡子有,凯多没有的,白胡子仍旧有。撇开实力,白胡子还有长女怀迪贝能照料伊芙,而凯多只是孤身一人;哪怕是当时已经有了很多孩子的玲玲和盘踞蜂巢岛的王直,能给伊芙的也远比凯多要多得多。 一如佐伊先生所料,洛克斯海贼团解散后,白胡子把伊莲照顾地很好,衣食住行无一不精,消息也捂得严实,没有上悬赏令;玲玲还从伊莲口中得知,她已经有了恶魔果实,虽然开发不多,但类似屏障果实的能力足以让伊莲自保——玲玲很满意白胡子的上道,在伟大航路这样的地方,为伊莲找一个合适的恶魔果实自保是很紧要的事情。 白胡子没有辜负佐伊先生的期望,伊莲也是自己自愿选择了那个老男人。虽然人年龄是大了些,但毕竟是心爱的伊莲自己的选择,玲玲又能怎么办呢。她固然生气该死的白胡子敢拱她心尖尖上的白菜,但伊莲喜欢,就是一切的理由。 玲玲漫不经心地打磨着美甲,“你忿忿不平,最后无非就是抢亲,可是伊莲会愿意和你走吗?白胡子又不是死人,会放任你带走他的妻子,你麾下这些小喽啰,真的打得过白胡子的那些儿子?”现在也就一个烬还能勉强看看。 这个时候的百兽海贼团刚刚成立没多久,才刚有个雏形,不是后来的四皇团,凯多手底下能用的人没有后来多,但白胡子的儿子们却是个顶个的好手,天赋都不错;从各个方面来说,这一战,凯多必输无疑。 “难道我要把伊莲拱手给白胡子吗?”凯多异常冷静,“这不可能!” 玲玲嘲笑地看他,一双美眸中闪着冷光,“这就是你的败因——你从没想过伊莲愿不愿意和你走。”男人的通病就是这样,自以为是。佐伊先生不选凯多实在是先见之明。 凯多固然对伊莲娜千依百顺,无有不从,只为了哄她开心,可是一旦到了某些事情的选择上,凯多会自然而然地替伊莲娜选择,漠视了伊莲娜自己会如何想的可能。 “呵,男人。” “什么意思?”凯多有点不懂玲玲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了。 玲玲才不会点透这个傻子,她没能得到的,凯多也别想得到,她可是海贼。“你要是执意想去抢亲,我也不拦你,只一点,只有你和烬两个人去。” 美艳的高大女人从怀里掏出电话虫一阵捣鼓,而后丢给凯多。 凯多手忙脚乱地接住,电话虫那头传来声音,“喂?” 少女声线清亮,如夜莺歌唱,直直落进凯多心里,百兽海贼团刚刚成立没几年,百废俱兴,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伊莲娜了。 “啊……”凯多下意识应声。 那头,少女似乎认出了他的声音,很是惊喜,“啊,凯多!”她欢快地像只小鸟,“你好久没打电话虫给我啦,是看到我托人送过去的邀请函了吗?”她絮絮叨叨,“这是我很重要的日子,你一定要来,还有烬,我也有段时间没见他了——啊,他的伤好了没有,你们俩养伤的时候没有多喝酒吧?” “没……”凯多下意识否认。 电话虫露出皱眉的表情,想来是那边的伊莲娜不高兴了,“好啊——你们两个酒鬼!” “就……一点点……”凯多支支吾吾,恍惚间又是年少模样,“你别生气,伊莲……” 伊莲娜轻哼一声,“罚你在我婚礼上不许喝酒,一滴都不行。” “好……我都听你的。”凯多喟叹着,有着奇异的温柔。 “算你识相———对了,你新成立的海贼团是叫百兽吧?玲玲和我说的,应该没错,这次婚礼你可别带海贼团都过来了,你和烬来就够了,我可不包你们一群酒鬼的酒。”新打下的地盘很容易被抢回去,海贼团倾巢而出容易丢了大本营,也容易被白胡子当做挑衅,凯多知道伊莲娜在为他考虑。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迟到哦。” 凯多彻底回过神时,电话虫已经被他挂断了。 玲玲一手撑着下巴,笑意吟吟地看他,“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还抢亲呢?伊莲几句话就溃不成军了。 呗戳中心思的凯多眉宇间有几许戾气,有意呛她,“我倒是不知道,你和白胡子的关系那么好,好到来替他做说客。” 玲玲嗤笑一声,毫不客气,“你觉得那家伙请的动我?”她笑意消失无踪,“伊莲之前在托特兰做客,临走前,你知道她和我说什么吗?”美艳的粉发女人露出几许怀念与回忆神情,“她和我说,她很喜欢很喜欢那家伙,不想离开他的身边。” “你也知道,伊莲是个多单纯的孩子,她不会对我撒谎———她是真心悦那家伙,带着欢喜想要嫁给他,希望得到我们的祝福,毕竟能给她祝福的正牌长辈,洛克斯和佐伊先生都已经不在了。” 玲玲拨弄着杯子,“如果你见过伊莲那个样子,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如此的幸福,如此的欢欣,叫她怎么忍心去阻拦? “永远记得佐伊先生最后的警告——别伤伊芙的心。”玲玲站起身,“你知道佐伊先生那些年在外的名声的。” 凯多一下子沉默下来,他知道玲玲在意有所指些什么。 洛克斯海贼团船副、二把手佐伊,船长洛克斯的心腹;善推演布局,谋算人心,润物无声,大海上没人能逃得过他的预判,不知不觉之间,所有人都是他达成目的的棋子——棋子本身甚至未必知道;洛克斯曾经意味深长地和干部们说过一句话:你们又怎么知道,你们想做的是你们想做的,而不是佐伊想让你们想做的? 洛克斯是什么意思暂且不论,但至少凯多亲眼所见所知,凡是佐伊想做的,直接或间接,到最后都会轻松如了他的愿;佐伊至今唯一的败绩,恐怕只有神之谷一战。 洛克斯能顺利起事,纵横大海多年,在传奇中将——卡尔兰特·D·萨诺斯的围剿下常年游走自如,立于不败之地,有他本身实力高超的原因,但也同样少不了佐伊的算计和协助。 洛克斯海贼团一船的霸王色,一个比一个危险,但唯独佐伊能称得上让所有人敬畏;除去船长洛克斯,没有一个不忌惮佐伊,那个男人像是有读心术一样,能够看透每一个人的所思所想所行,情报能力更是超乎所有人想象;凯多毫不怀疑,即便是海军元帅在自己办公室里随口的一句话,只要人还在这片大海上,佐伊不用隔天就能知道海军元帅说了什么。 仿佛这片大海就是他的耳目,只要他愿意,大海上的一切都瞒不过他。 而这样智多近妖的男人,实力也同样不弱,他的船副之位不是洛克斯给的,而是佐伊自己在干部间一个个收拾过去,实打实打下来的——即便他并不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凯多有时候也会感慨,洛克斯这样的怪人,居然能压制得住佐伊,叫他心甘情愿屈居其下,这世道还真是奇妙。 神之谷一战刚结束不久时,凯多曾一度怀疑佐伊仍然潜伏在世上某个角落,只等时机一到就揭露自己的布局,吓所有人一跳。 但凯多知道这不可能——无论是什么样的局,在佐伊眼里都比不过伊莲娜的眼泪,如果佐伊还活着,断然不会抛下伊莲,让他心爱的女儿因为他和洛克斯的死亡而如此痛苦。 凯多心里像是有一把火,不是愤怒,却要把他整个人烧灼起来,那把火在他血脉中,已成燎原之势。 这把火一直烧着,烧着,直到婚礼来临的那一日。 被白胡子和怀迪贝敲定的婚礼地点是一座远离海军管辖范围的无人岛,确保不会有任何不速之客来打搅这难得的大好日子。 这一天天气晴朗,阳光和煦又不晒人,天空碧蓝,海面如此地风平浪静,海风中还有苦涩的清凉味道,像是也在祝福这对新人。 御田抱着孩子出去散步,天月时和怀迪贝,再加上以藏,在为新娘准备妆容和着装。 伊莲娜如今十九岁了,慢慢长开的少女唇若点樱,青蓝色的眼眸足以匹敌世上一切珍贵的宝石,甚至是璀璨星河。 怀迪贝慢慢拂过那头精心养护的乌发,心绪有些惆怅,“伊莲已经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啊………”她曾经不经意抬眸间、一见欢喜的小妹妹,已经从那个秋千上的小姑娘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大海上璀璨耀眼的明珠。 怀迪贝亲手撮合了伊莲娜和老爹在一起,可是如今临到头来,却又有些犹豫了。 “伊莲……”怀迪贝看着镜子里容光焕发的黑发少女,难得没有笑容。 “嗯?”刚刚完成最后的上妆的少女眨巴着眼睛看她,那双青蓝色眼眸里只有温暖和单纯。 “如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桩婚事里,怀迪贝自认掺杂了太多私心了,老爹大了伊莲二十多岁,脾气差还爱喝酒,死要面子,总喜欢乱捡儿子,打起架来还动静贼大,损伤公物无数,害的她每次都对财政和文书头疼,心也不细,还霸道得要命,也不会哄人开心…………可是因为老爹爱着伊莲,伊莲也并不反感老爹,她就顺水推舟,撮合了他们。 老爹或许是个好男人,但一定并非是最合适伊莲的人,她撮合这桩婚事最大的原因,不过是老爹爱着伊莲——她毕竟是白胡子救回来的女儿,所有对于伊莲的爱比起老爹的心愿,都难免要退步,这就是人的私心。 也许对于伊莲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损害,甚至是有益;但怀迪贝仍然忍不住愧疚;她终究不能全心全意对伊莲好,伊莲娜喜欢老爹,又有多少是受她潜移默化的暗示影响呢? 残酷一点说,洛克斯和佐伊先生死后,没有人的私心会再把伊莲放在第一位,所有人都有比伊芙更重要的人和事。 怀迪贝不能,凯多不能,玲玲不能,史基更不能,哪怕是白胡子,也还有儿女们要顾忌。 这并不代表他们不重视伊莲,只是一旦有了顾虑,很多事情都不再纯粹。 怀迪贝扯开一抹苦笑,终究,她也变成糟糕的大人了啊。 她还记得得知玲玲把伊莲带走去了托特兰的消息的那个晚上。 怀迪贝三言两语打发了自家的兄弟,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她和白胡子,这位白胡子的长女用一种特别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老爹,“老爹,你到底怎么想的?” “就这么把伊莲放出去?”怀迪贝一拂自己的冰蓝色长发,满目不解。玲玲想撮合自己的儿子和伊莲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怀迪贝所知,卡塔库栗可是心思不纯的。 怀迪贝和伊莲娜一起长大,朝夕相处,太知道伊莲娜有多心软,万一卡塔库栗真的求得了伊莲娜的谅解,老爹还想娶媳妇吗?她实在不明白自家老爹到底在干什么。 “您到底在怕什么啊?” 白胡子摩挲着手里的酒碗,没有给出回答,笑容平静,月牙白胡倒映在酒杯里,酒液层层荡开,暗示他的心绪不宁,是啊,他在怕什么呢? 怕伊芙对于莫比迪克之外的向往?怕凯多的青梅竹马情谊?怕相距了二十多年的岁月?还是……因为那个人? “怀迪贝……我大了伊莲太多了。”白胡子垂眸,避开怀迪贝匪夷所思的目光。 “年龄是问题?还是凯多是问题?”怀迪贝一针见血,“您在意他们的青梅竹马情谊。” “凯多……不是很合适吗,你也知道,佐伊先生当初就是为此而栽培他的……”白胡子心平气和地和怀迪贝说着,“凯多的天赋可以,对伊莲也好……佐伊先生的选择从来没有错过。” 怀迪贝不耐烦地打断自家老爹,“别拿这个说事,凯多不也大了伊莲十一岁?”她仿佛从白胡子方才的话里发现了什么,目光变得叹息起来。 “您在畏惧的不是凯多,不是年龄,不是任何,只是佐伊先生。”所有的退缩背后,都是佐伊曾为伊芙做出的选择。 白胡子默认了。 怀迪贝说的没错。 如果只是凯多,只是年龄,他不会举足不前,面对伊莲,爱德华·纽盖特有自信做的比谁都好,就像过去的每一年,真正成为问题的,是爱德华·纽盖特如今所代替的位置。 那是原本只属于佐伊的位置。 洛克斯海贼团曾经令白胡子无比信服的船副,智计百出、算无遗策的佐伊。 那个一手抚养伊芙长大,明明对伊芙有了别样心思,却还能克制下来,把自己死死按在“父亲”位置上的佐伊。 那个明明百般不舍,却为了治愈伊芙的可能,义无反顾,从而永久留在了神之谷的佐伊。 在伊芙的过去里,除了父母奶奶和洛克斯,恐怕没有人能够越过佐伊的位置。 一生自信潇洒的白胡子,独独对胜过佐伊这件事没有任何自信。 白胡子知道伊莲娜因为对过去的不舍,那种移情要多明显有多明显,罗杰和雷利,乃至于他自己都是其中的受益者。 凯多、玲玲、王直、史基,因为同样是洛克斯海贼团的成员,他们在伊芙眼里都有一种和别人不同的特殊,这也是那种情感寄托的表现。 白胡子太知道伊芙对佐伊有多特殊,如果不是佐伊托付,伊芙不会跟他走,也不会随他来莫比迪克,更不会对素未谋面的雷利有那样的好感和信赖。 即使伊莲娜知道自己移情,知道移情不对,可是只要她仍然爱着已经故去的亡者,就无法断绝这份移情——白胡子清楚且悲哀地认知着这一切。 如果不是佐伊先生死在了神之谷一战,伊芙不会成为“爱德华·伊莲娜”,不会对他有如今的懵懂好感,正如那个原本只属于佐伊的木梳;白胡子就是太清楚这样的事实,才更为痛苦。 他爱着的人懵懵懂懂,对这背后的所有一无所知,明明人就在他怀里,却那样飘忽如浮萍,名为“佐伊”的刺就扎在那里,要如何才能不去看、不去想、不去痛? 这根刺就扎在这里,把白胡子的手脚钉在警戒的红线之前,明明白白地告诉着白胡子,你要做的,就是和佐伊一样,守护好伊芙,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怀迪贝沉默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正如她崇敬着老爹,对于伊芙来说,佐伊足够重要,无可替代。 这就是一根尖锐的刺,永远扎在白胡子心里,不管他和伊莲娜将来如何,不管伊莲娜爱他与佐伊是否有关,他会永远记得,伊莲娜是他从佐伊手里夺来的珍宝,始终不属于他。 “怀迪贝?”伊莲娜清脆的声音拽回了怀迪贝的心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以藏和天月时已经出去了,房间里只留下了她们两个。 黑发的少女妆容精致,眉眼澄澈,剪裁别致的白色婚纱将她衬的无比圣洁,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让人从心底生出温柔,不敢有亵渎的念头。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伊莲娜浅笑着,把怀迪贝揽在怀里,学着白胡子拍抚她的背,“佐伊教过我,人都是有私心的,因为这是人性,有了这样的私心,人才是人。就像玲玲对我好的私心是希望佐伊高兴,史基也是,王直对我好是因为当年我救了他,叔叔待我好是因为我是妈妈的女儿,奶奶的孙女……纽盖特当年救了怀迪贝,怀迪贝把纽盖特的心愿放在最前面,又有什么错呢。” “而且,这是我自己选的呀;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纽盖特……”伊莲娜叹息着,话语却温柔的仿佛一滩春水,“没有人能真正把另一个人放在所有事情之前,牵牵绊绊,大局细节,七情六欲,都是如此。”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小女孩了,单纯地幻想着要爱她的人事事以她为先。 玲玲的丈夫和有血缘的孩子尚且能因为无用被她无情抛弃,一个人的爱又能多长久呢? 至少,纽盖特给予她的那份爱足够浓烈厚重,绵延悠长;白胡子从不欺骗伊莲娜,一旦许下了陪伴的诺言,就是一生不会改变。 怀迪贝眼眶红了,“伊莲,你喜欢老爹,但是不爱啊……”她不知道伊莲娜在托特兰究竟明悟了些什么,也是在伊莲娜大胆和老爹告白后才慢慢回过味来,伊莲娜是很喜欢很喜欢爱德华·纽盖特的———可是那不是爱,或许那份喜欢里掺杂了很多朦胧的、懵懂的情窦初开,但终究不是爱情。 真正的爱情,是御田和天月时那个样子;老爹是真的爱伊莲,但伊莲却并不是,他们之间,伊莲始终少了那份真正浓烈的爱意。 伊莲娜没有想到怀迪贝会敏锐至此,她青蓝色的眼眸里渐渐染上迷茫的色彩,“我不知道什么才算的上爱………喜欢还不足够吗?” 她轻声,“玲玲也并不爱她每一任丈夫啊,所以缔结婚姻的第一前提不是彼此相爱;但婚姻是两个人彼此陪伴,我和纽盖特不是很符合吗?我喜欢纽盖特,纽盖特爱我,我们会相伴一生,直到生命终结,这就够了。” 怀迪贝觉得不对,可她不知道哪里不对,也无法反驳这一切,她的眼泪滑下来,竟有悲哀从心而生。 “怀迪贝,别哭。”伊莲娜并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问题,她微笑,“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足够我学会爱,到那个时候,再去爱人,也还来得及。” 怀迪贝怔怔地对上那双青蓝色的眼眸,一种奇异的安宁席卷了她,眼皮合上,怀迪贝陷入睡眠之中。 伊莲娜闭了闭眼,感受着在体内流转的能量,伸手整理了婚纱裙摆,转头望着窗子里那湛蓝的天空;爱和喜欢,究竟差在哪里呢?为什么怀迪贝会哭呢? 片刻,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颗能力不明的〈领域〉果实真的很有用,纽盖特猜想的类似屏障果实的自我保护领域轻松生成,其他事情上也很有用,就像让怀迪贝无知无觉睡过去,对她来说消耗并不大。 除了能力强弱与前期积蓄力量的时间有关,伊莲娜几乎找不到这颗果实的弱点。 不过,恶魔果实真的那么难吃吗?如果那么难吃,为什么她一点儿都不记得小时候吃过呢? 去拿头纱的天月时推门进来,“怀迪贝睡着了呀?” 伊莲娜转头,对着睡颜恬静的怀迪贝笑,“是啊,这段时间太累了吧。” 以藏抱着头纱,“伊莲,老爹找你,说是王直来了。” “啊呀,那正好;以藏,让怀迪贝睡一会儿,待会儿要正式开始了再叫她。”伊莲娜提着裙摆,风风火火跑出去。 天月时用袖摆掩住嘴角的笑,“终究还是个孩子呀。” 以藏也是无奈的笑。 同一时刻,莫比迪克的甲板上,白胡子摩挲着手里的酒碗,一言不发。 海贼一旦决定握住了的东西,就绝不会松手了,“白胡子”尤其如此,谁也别想夺走他的家人,和爱人。 24.海风如旧 24.海风如旧 提着裙摆的黑发少女一路小跑,新娘打扮的伊莲娜引起一阵惊呼。 婚纱的裙摆在风中飘扬,散落的发丝与海风缠绕,留下几许缱绻难言;新换上的蕾丝头纱又拂过谁的脸庞,带着谁的无言。 白胡子海贼团的大家平常都知道伊莲娜好看,而且越看越美,称得上大海上绝对少见的美人,而且伊莲娜以后随着年龄增长慢慢张开之后肯定会更好看,但谁也没告诉他们,精心打扮完的伊莲娜能有这么美啊!婚纱本就华美,衬的伊莲娜人更美。 “真漂亮啊——”这是在挂红双喜的乔兹。 “怀迪贝大姐的眼光真的好啊,太适合了。”这是坐着在喝酒的拉克约。 “跑慢点伊莲,别摔了。”这是指挥他们端盘子的萨奇, 王直正和白胡子叙旧,提着最近大海上的变动,言语之间不乏锋芒。 “史基来过了?” “来了,带着伊莲娜的照片又走了。” “凯多就这么看着了?” “谁知道呢?请帖送过去了,那小子想抢婚也不一定。”白胡子耸肩,摩挲着手里的爱刀丛云切,“库啦啦啦啦”地笑,“不过,他注定不会如愿的。” “你还真是沉得住气。”王直意味深长。无论哪个方面都是。 “纽盖特,王直——”伊莲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王直了,和纽盖特、玲玲一样,王直也是当年极为疼她的洛克斯海贼团干部,但这些年王直盘踞蜂巢岛,在大海上出现的次数少了很多,她又跟着纽盖特四处游历,想遇见就更难了。 两人皆是循声望去,一身雪白婚纱的少女正提着裙摆朝他们笑。 黑发被简单盘起,有发尾落在肩上,白色的蕾丝头纱长长垂落,在苦涩海风间随海浪飘逸如仙,简单的黑白两色交缠间,那一缕挑染的白发更显出容颜俏丽,头纱覆盖间,还有十分精致的白玫瑰头饰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让少女的气质都温柔不少。 考虑到伊莲娜自幼体弱,怀迪贝特意在一字肩的婚纱上用了繁复的蕾丝刺绣为衬托,也起保温的作用,更衬少女肌肤如雪,有朦胧之美。 王直抬眼望去,伊莲娜一身婚纱,美轮美奂,她就站在那里,俏生生地朝他笑。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容颜如玉,笑颜如花;好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黛眉舒展间,眸若星河远,独留春水一湾于见者心尖,经年难散。 正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目光所至,云山雾海间,独她一人顾盼生辉。 曾经带着稚气的脸庞已经没了孩子气,褪去青涩的面容绽放出独属于伊莲娜的光彩———她注定是这片大海上最为璀璨耀眼的美人。 唯有那双青蓝色的眼眸始终如多年前一样,澄澈、有光,见之心宁。 王直张手,像小时候一样把跑过来的伊莲娜抱起来。 人到中年的他并没有蓄胡子,但鬓间比起多年前终究苍老了些,额间也有了皱纹,王直与伊莲娜拥抱,任由少女攀上算是他致命处的脖颈。 男人笑着喟叹,“长大了,长大了。”曾经抱着小熊玩偶义无反顾护在他身前、为了他和洛克斯船长撒娇求情的小女孩已经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啊。一眨眼,洛克斯船长和佐伊先生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 “婚纱很好看。”王直揉揉她的头,小心避过她的白玫瑰头饰,“……去见过佐伊先生他们了吗?” 伊莲娜笑中带泪,“嗯!佐伊和叔叔说,这一身很合适我。” 王直用指腹轻柔地抹去她的眼泪,“别哭,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他也笑着,但眼眶分明泛红,“啊,我们宝贝伊莲怎么会不美呢,穿什么都合适;洛克斯船长肯定和佐伊先生大骂了纽盖特一顿,只是不敢当着你的面说吧。” 白胡子猛然咳嗽起来,一旁的马尔科他们也在偷偷地笑,被白胡子瞪了一眼过去,看见白胡子和马尔科他们的互动,伊莲娜笑意更盛,“是啊,叔叔肯定很想揍纽盖特一顿,所以纽盖特把自己私藏的好酒都送进了海里,想要贿赂他们。” “哈哈哈哈哈——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啊,用这些身外之物就能换到我们宝贝伊莲下嫁,纽盖特还真是赚大了啊。”王直大笑,跟在他身后的手下们都是一脸赞同地点头。 化作不死鸟躲在乔兹身后的马尔科和干完活的乔兹、比斯塔窃窃私语,“这人好嚣张啊……” “好像,怀迪贝说,这是老爹原来的同伴名字是王直,很强的大海贼。” “他和伊莲好熟哦yoi”马尔科有些羡慕,“伊莲很少这么依赖这么一个人的yoi”自恃姐姐的伊莲娜会给他们亲亲抱抱,但却不会依赖他们,去托特兰之前,伊莲娜像可以说说笑笑的姐姐,什么都给他们兜着,但从托特兰回来之后,伊莲娜就变得更像温柔可靠的妈妈了,他们惹了祸有时候都不敢让伊莲娜知道。 而且伊莲娜对眼前这个男人的亲近态度都能媲美怀迪贝了;以后姐姐升级成“老妈”,成为能被伊莲娜依赖的男人就更难了———那是马尔科他们的目标之一;一个大海贼是应该能够保护好伊莲娜的,怀迪贝如是教导过。 萨奇颇有同感,比斯塔也是心有戚戚焉地点头,他们都能感受得到,那个叫“王直”的男人的气场不是一般的强大,也许比不上全力出手的老爹,但绝对不会弱到哪里去。 一直铺开的见闻色感受到异动,王直把伊莲娜放到甲板上,原本和缓的表情一瞬间锐利起来,同一时刻,白胡子的目光也投向那个方向。 凯多和烬落在莫比迪克号的最前方甲板上,握着自己的武器,表情凶狠,似乎来者不善。 此刻,凯多心中的火焰熊熊,仿佛要焚尽一切,他紧紧握着手里的狼牙棒,曾经在洛克斯主船的一幕幕浮现于脑海。 伊莲娜垂眸给他上药,枕着他的腿午睡,他们还会一起看书,一起爬树,一起站在佐伊先生面前挨骂,还有伊莲娜坐在他臂弯间一起逛街,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蛋糕……过往种种,凯多的回忆最终定格在初遇伊莲娜的那一日。 那一日,也是同样的晴朗天气,海面无波无澜,还只有那么一点点儿大的伊芙纤尘不染,眉眼弯弯朝他伸手,从此便握住凯多的心。 这位日后的四皇想,我要带伊莲走,她本来也应该是我的妻子,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没有人能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严阵以待的白胡子握着丛云切,目光交锋之间,已经看出了凯多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和不甘怒意,他早知道凯多不会坐视他与伊莲娜走到一起,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与凯多一样,伊莲娜既然冠上了“爱德华”的姓氏,其他人就别再想从白胡子身边带走他的妻子。 抢婚?想都别想!他白胡子可不是白在海上飘这么多年的! 硝烟味在无形间弥漫,战斗,一触即发。 但在他们出手之前,伊莲娜看清来人是谁后,秀丽的面容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一身圣洁婚纱的少女往前踏几步,停在凯多和白胡子之间,“凯多。”她眉眼弯弯,恰似初遇那日,令人一见欢喜。凯多终于明白玲玲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此刻,伊莲娜脸上的笑容洋溢着幸福,让他怎么忍心去破坏这份美好的笑容? 高大的、有着角的鬼族男人对视上那双如同宝石一样的青蓝色眼眸,在心间燎原的火焰突兀地熄灭,怒火与杀意都失去踪迹,只余下满心安宁,这是无数屠杀都无法带给他的、只能由伊莲娜一人给予凯多的安宁。 伊莲娜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他来参加婚礼,踮脚给了凯多一个大大的拥抱。 凯多的手握着狼牙棒,不知道要怎样回拥她;在伊莲娜此刻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脸庞上浮现一抹苦涩;拿着武器,我就无法拥抱你,可如果放下武器,我又要怎样夺回你? 他迟迟没有回拥,伊莲娜仰头,迷茫地又唤他一声,“凯多?”这么久不见,凯多不为他们的重逢高兴吗? 这一声呼唤下,凯多心里更加发苦,是了,他的心从那一天开始就被她握紧,哪里还由得他去选择? 鬼族男人终究退让,他把狼牙棒丢给一旁的烬,自己单手把少女抱了起来,另一只手为她整理裙摆,哪怕婚纱白得耀眼,刺痛了谁的眼睛。 狼牙棒放下的那一刻,凯多知道,至少今天,他拿不起武器了。 拥抱你,我就无法夺回你。可是如果此刻不拥抱你,你该多失望? 像多年以前一样,凯多让她坐在臂弯间,自己埋在她的脖颈处吸取少女的芬芳,垂下的头看不清神情,“嗯,我在。” 白胡子冷哼一声,知道是打不起来了。 伊莲娜算了算时日,她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凯多了。 凯多对她的意义和玲玲、王直不一样,在洛克斯船上,凯多更像是她的玩伴和哥哥,伊莲娜对他多有亲近。 很长一段时间内,在凯多身上,几乎满足了伊莲娜对于“哥哥”这个角色的一切幻想,阿吉奶奶说过的,没说过的,凯多都做的很好。 会陪她玩,哪怕手笨也会学着给伊莲娜扎头发,平时战斗中大开大合的人耐住性子收敛力道,只为了不扯到伊莲娜的头发。 会抱着她陪她看书,即使没多久凯多自己就睡着了,也乐此不疲地陪她。 会因为她坚持而陪她爬树,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伊莲娜,事后再一起挨佐伊骂,揽下主要责任,即使被责罚也可以笑着对伊莲娜说,你高兴,我就值得了。 会因为听怀迪贝说了夏洛特欺负过她的旧事,跑去替她出气,哪怕事后卖惨求她关心在外人眼里显得心机,但凯多发自真心的的一举一动都那样让伊莲娜感动。 伊莲娜幼年曾羡慕夏洛特们的彼此依靠,那些曾羡慕的、曾渴求的一切,她都在凯多到来后得到了,甚至得到的更多。 这份和凯多青梅竹马长大的情谊不同于佩罗斯佩罗那样虚假的“哥哥”,伊莲娜心底曾经缺失的角落被凯多填的满满的,甚至还多出了很多。 佐伊对凯多青眼相加不是没有原因的,伊莲娜是多么地喜欢这个哥哥啊,这份喜爱背后,凯多的付出,他们都看在眼里。 面对那时在凯多和怀迪贝影响下日渐活泼的伊芙,佐伊自然不会吝啬于手指间漏下的那些东西。即使那些东西在外人看来足够珍贵。 佐伊的厚待很大方,出手大方,方式也大方,不瞒着人。干部以下,全都看在眼里,这当然也会惹来艳羡和嫉妒。 区别是,怀迪贝前面还有一个干部“白胡子”挡着,但凯多只是个实习生,于是,不少人在私下因为嫉妒说他“谄媚”,和伊芙玩只为了讨好佐伊大副。 伊芙在无意间听到时,是很难言明那种怒意和心里的恐慌的;她害怕凯多听到生气,更害怕从此失去这个待她万分好的哥哥。 夏洛特之后,如果再失去凯多,伊芙真的会再没有勇气去亲近“哥哥”。 但天公不美,伊芙刚刚回头,就看见了她身后拿着冰激凌的凯多。 刚才并没有脚步声,也就是说,凯多也全部听见了。 高大的鬼族少年摸了摸她的头,在伊芙脑袋一片空白的时刻昂首阔步走出拐角,把冰激凌砸在了刚刚诽谤他的那些人身上,才回来抱走了伊芙,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伊芙那时,也是坐在他的怀抱里,听着凯多和她道歉,保证给她买新的冰激凌。 “凯多……不生气吗?”女孩拿着新买的、更高的多层冰激凌,满目茫然。 “为什么生气?”凯多疑惑。 “因为他们说,佐伊提拔你……”伊芙怯生生看他,她知道这样的话背后有着多大的恶意,她和夏洛特们之间,曾经就不乏这样的话挑拨。 “那是他们嫉妒我亲近你,他们求不得拿不到,才只会耍嘴皮子,想让我离开你,变得和他们一样才好。”凯多嗤笑,“佐伊先生的看重可遇不可求,但不管是讨好你得来的还是佐伊先生本来就看重我,那都是我的了,谁也别想夺走。”到手的宝藏三两句酸话就想让他放掉?当他凯多三岁小孩儿呢? “伊芙乖,不用管他们,让他们嫉妒去吧。两句话就想挑拨我们,见他的鬼。”那一天,女孩在鬼族少年的怀抱里,有着浓烈的安心。 时光一晃,流逝多年,海浪起伏间,只有海风还记得,那一天,同一时刻,远方铺开见闻色的佐伊满意地笑了。 嘘———这可是个大秘密。 又是同样的海风海浪,同样的姿势,但心上人要嫁做他人妻了。凯多叹息着,抢婚的念头终究没有再起。 凯多替伊莲娜把那缕挑染的白发理顺到耳后,“新长出来的又染了?”他当初送的染料只染了伊莲娜这缕挑染白发开头的发梢才对。 少女言笑晏晏,“对啊,我们约好的,等满头白发,你再帮我把这缕挑染染黑。所以它长了之后我整个连同发根都染白啦,怎么样,好看吧?” “好看,你怎么样都好看。”凯多哑着声。 伊莲娜略有小得意地抬头,没有看见青龙竖瞳中的忍耐与苦涩。 烬默默用电话虫拍下照片,妥帖收好。 凯多摩挲着那纯白的头纱,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保持着轻松和平常的表情,“我那边实在走不开,看过你,确定你好,就得走了。”对不起,伊莲,对不起……我只逃避这么一次,对不起……“你要开开心心的,伊莲。” 我终究说不出「新婚快乐」,我多想站在你身边,听别人这样和我们说啊,但至此,终究只能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伊莲娜有些失落,没想到凯多只是来见一面就要走了,但还是善解人意地拥抱了凯多,“没关系的。”她一直知道的,凯多有自己的梦想,就像叔叔和爸爸,为了梦想,他们义无反顾;纽盖特也是一样,不过他的梦想是家人,有她和其他孩子们陪在身边就很是心满意足。 凯多来的匆匆,走的也匆匆,伊莲娜甚至没来得及和他多说上几句话。 白胡子走上前,去牵伊莲娜的手,拥住她的肩,默默给她依靠,“以后还有机会见的。” 望着凯多离去的背影,伊莲娜回握住他的手,回以温柔的浅笑,“嗯。”终有一天,会再见的,他们曾是那样亲昵的家人啊,即使大海茫茫,但心一直紧紧相靠在彼此身边;纵使相隔万里,此心不改,情谊不散。 他们身后,王直默然不语,与跟随的属下对视过,彼此点头,没有说话。 佐伊先生临终的托付,终究是没有看错人,白胡子会是伊莲娜最忠实的守护者。 尊重和自由,是唯独只有爱德华·纽盖特能给伊莲娜的东西。 25.愿结连理 25.愿结连理 怀迪贝是自己醒的。 看着天花板,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明白自己怎么睡了过去。 伊莲呢? 唔,好像,困意来袭之前,她正在和伊莲说什么,然后就困了,然后就睡着了? 啊,不想了,婚礼恐怕要开始了,伊莲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可不想错过。 怀迪贝下意识回避了回忆当时她和伊莲娜的具体对话。 她走到甲板上时,时间刚刚好,王直把伊莲娜的手交到白胡子手里,庄重地念着祝福语。 “婚盟已定,白首成约——” 当王直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与伊莲娜对立而站的白胡子轻轻掀开那薄薄的白纱。 少女面容中尚且有着未褪去的红晕,那双平日里见之即安的青蓝色眼眸对上白胡子的视线,向来万事从容的爱德华·纽盖特只感觉心在“砰砰”地跳。 他在为所爱之人心动。 白胡子心中有柔情千万,却难以诉说,他有万千情愫,终究化作一声轻唤:“伊莲……” 少女仰头看他,眸中写尽欢喜与期待。 伊莲娜没有骗怀迪贝,她对纽盖特或许此时还不是爱情,但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他。 伊莲娜从不曾忽略纽盖特看向自己时的温柔情愫,那份爱意如同纽盖特本人一样,温柔而静默,一直陪伴在她左右,无所谓她回应与否,就如同白胡子的诺言,永不离弃,永伴身旁。 看着几乎称得上傻笑的白胡子,她在心底默默祈祷,妈妈所信仰的大海之灵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请不要让我再承受失去的痛苦,我只想一直一直,陪伴在我爱之人身边。 那一刻,在心底虔诚祈祷的少女有着一种令人心折的美丽,所有人都为之屏息。 海风大作,带来远方的鲸鸣声;阳光正好,诸事顺遂。 下一刻,莫比迪克号上,孩子们的欢呼声震天。 无与伦比的幸福感围绕着白胡子,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家人,如今,不仅梦想如愿以偿,他还得到了所爱之人的青睐,在家人的祝福下举办了了一场美满的婚礼。 白胡子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飘上脑海,从这一刻起,伊莲娜就成为了他——爱德华·纽盖特的妻子了。 再也没有人能把她夺走,哪怕是佐伊先生复生。 心爱之人正笑着看他,任由白胡子把她抱起来,又俯身在白胡子的唇上落下一吻。 那个吻如此浅淡,一触即分,却足够白胡子心满意足。 莫比迪克上的起哄声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亲了亲了,亲上去了———” “老爹———” “老妈———” 结束一吻的伊莲娜将头埋进白胡子的怀中,显然是害羞了,如蝶翼一样的眼睫毛微微颤抖,正当白胡子想说些什么时,一艘船飞速靠近莫比迪克号———“喂,我们没迟到吧!” 这个声音……白胡子脑门冒出青筋,奥罗杰克逊号,罗杰!伊莲娜的邀请函一去没有音信,这会儿居然赶上了!还偏偏赶在这个时候!他不会看气氛么! 气是气,但毕竟来者是客,当着伊莲娜的面,还能赶他们走不成?白胡子只好眼睁睁看着怀迪贝把人领过来。 罗杰和雷利走在前面,贾巴牵着两个小实习生,其他人依次跟在后面。 王直端详着这个和卡普联手打败了洛克斯的男人,没有说话。 神之谷一战背后诸事太过复杂,距今多年的一切早已尘封在岁月里,他当年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更不愿在今天这个大好的日子里再提过往伤痛,败了伊莲娜的心情。 无论如何,洛克斯和佐伊的死都是伊莲娜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只要提一句,就像沾了水,在夜半时分,痛楚鲜明。 “罗杰,雷利,贾巴——啊,香克斯,巴基,快过来,好久没见你们了。”看见罗杰海贼团的伊莲娜很开心,她从白胡子身上下来,高兴地挨个抱过罗杰和雷利,又对两个孩子招手。 今年九岁的香克斯和巴基见她一副新娘打扮,新奇的绕着她团团转,“呐呐,这是罗杰船长说的新娘子的婚纱吗,伊莲?” “好漂亮——伊莲平常就很漂亮,今天更漂亮了。”香克斯几乎移不开眼睛。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伊莲娜心情非常不错,她只觉得此刻像踩在云端一样幸福,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真好啊,所爱之人都在自己身边。 香克斯疯狂点头附和,巴基则是端详着伊莲娜的妆容,提出建议:“我觉得口红的色调可以淡一点,现在的颜色有点太红了。” 巴基一直很有审美天赋,伊莲娜眨了眨眼,微微低头,让巴基用香克斯的袖子擦去口红,“嗯?怎么擦不掉?” 伊莲娜反应过来什么,一瞬间红了脸颊,“伊莲,你脸红什么呀?”巴基摸不着头脑,而另一边,罗杰看着嘴上还有口红残留的白胡子,拍着雷利的肩膀大笑。“哈哈哈哈哈———” 雷利也是忍俊不禁,巴基哪里知道,伊莲娜的嘴唇红,并不是因为妆容,而是因为白胡子呢。他下意识忽略了心底的酸涩,不去想那感觉由何而来。 香克斯一向是最喜欢伊莲娜的,自然习以为常地伸手想要抱抱;雷利曾经为此百思不得其解,香克斯好好一个男孩,平常和人牵手都少,怎么就这么喜欢被伊莲娜抱呢。 但这回,还不等伊莲娜把他抱起来,红发的男孩就被不死鸟拍开手,“去去去,今天伊莲做新娘子,踩脏了裙子怀迪贝要骂的yoi。” 白团自己都因为这个被迫离伊莲娜的裙子站开好远,怎么可能让罗杰海贼团的两个实习生小鬼过来沾边。 他们今天已经一天没被伊莲娜摸头了yoi!没有摸摸的不死鸟很暴躁yoi!很凶yoi!不要惹他yoi! 香克斯做了个鬼脸朝他,“马尔科幼稚鬼——” 早已经转移了注意力的巴基则不住惊叹裙子的做工和伊莲娜头上看似简单的白玫瑰头饰。“都是没见过的成色———看起来就很贵。”他眼里闪着星星,配上大大的红鼻子十分可爱,伊莲娜忍不住解下头饰,递给巴基,对他温柔地笑,“拿去玩吧,几年不见,巴基又长大啦。” 巴基自豪地仰头,“那当然,巴基已经是可靠的大人了——伊莲上次教的算账我全都会了,雷利先生还夸我呢,不像香克斯学的好差。” 香克斯不好意思地笑,“巴基在算账这方面真的很厉害,不过我的剑术还可以哦,可以保护伊莲。” 巴基对白玫瑰饰品爱不释手,“伊莲伊莲,这是从哪里找到的呀?” “这个头饰是我是我八岁那年,别人送我的生日礼物哦。”她伸手抚了抚由不知名轻巧金属和成色极佳的宝石构造的白玫瑰头饰,带着回忆和温柔,“能被他和我的养父先生看上,然后献宝一样送到我面前的东西,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在巴基和香克斯的惊叹间,雷利一手一个按住两个实习生小鬼,“老实一点,你们转的人眼晕。” 他推了推眼镜,这些年足够的阅历告诉他,伊莲娜头饰上的金属绝对来历不凡;能被洛克斯那种大海贼看中,送给养女的礼物啊,确实不会差…… 雷利又突兀地想起那天卡普的质问,想起他的推测中那个本该是伊莲娜父亲的男人。能让卡普尊称一声“中将”,失态至那般地步的男人,也只有那位传奇海军而已了。 卡尔兰特·D·萨诺斯。 那,伊莲娜的全名就应该是,卡尔兰特·D·伊莲娜……… 卡尔兰特啊……雷利叹息着,还真是一个……久违的姓氏呢。 伊莲娜浅笑着,摸了摸香克斯那一头亮丽的红发,又点了点巴基的额头,两个小孩儿都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讲着他们这些时间的见闻,伊莲娜微笑倾听着,香克斯提到巴雷特时,伊莲娜疑惑地问雷利,“贾巴旁边的那个就是你们的新成员吗?”她似乎之前从来没见过那个人。 雷利望过去,香克斯抢答道:“没错,那就是巴雷特,一年前为了挑战船长上的船,想打败船长,现在已经能和雷利先生打平,很厉害的。” 红发的小男孩悄悄牵住伊莲娜的手,只感觉满心欢喜,这个时候的香克斯,还全然不知婚礼的真正含义,只是觉得今天的伊莲娜比平常都要漂亮,要笑得更好看。 能和被称为“冥王”的二把手雷利打平?只败在罗杰手下?那可真是了不起啊,又还这么年轻,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伊莲娜极为讶异,不禁又多看了两眼巴雷特。 巴雷特感受到视线,望过去,是今日的新娘,那个从进入他的视线开始就熠熠发光的少女。 巴雷特身旁,罗杰正和白胡子介绍着巴雷特,白胡子有心想试试巴雷特的身手,但看了看身后温柔浅笑、一身婚纱的少女,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要打架明天再说吧,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可不想见血。”他咧了咧嘴,“你也是啊,罗杰,今晚不醉不归。” 罗杰哈哈大笑,“好,不醉不归!”他余光注意到伊莲娜转身去和王直说话,旋即压低声音,“我去找了一趟库洛卡斯,他听说你们的婚事之后,托我带来了礼物和药,还让我告诉你——” “伊莲身体弱,难以孕育子嗣,如果强行孕育,必定一尸两命。”罗杰面上带笑,目光中却只有严肃。“你明白轻重吧?” 恰好旁听的巴雷特微微皱眉,即使他自幼生长在军队里,也对国家中那些不能生育的女人的孤苦命运有所耳闻,海贼间的作风更是残酷,一个大海贼的妻子如果不能生育……他可不相信海贼间有什么爱情可言。 罗杰从双子岬一路开过来,火急火燎地就是为了赶上这场婚礼,他这么重视这位少女,想必不会愿意白胡子因为这些事情薄待她。巴雷特一时陷入了阴谋论,目光开始微妙起来。 但白胡子的反应远远超出了巴雷特的预料。 “那又有什么关系。”金发月牙胡的男人毫不在意,“你觉得我在乎这个?”他要是在乎这个,想要家人,像玲玲一样自己生不就行了?还捡什么儿子? “即使伊莲身体健康,我也舍不得她去受生育之苦。”天月时怀孕、生产的苦头,他都看在眼里,身体康健的天月时是顺产,已经胜过很多孕妇,就这样,还尚且吃了无数苦头,让御田心疼不已;他家身体更弱的伊莲娜只怕会更苦,白胡子怎么会舍得?左右他有了这么多儿女,又哪里差那一个亲生的呢?他不在乎血脉,只在乎伊莲娜是否安好。 白胡子的洒脱在罗杰意料之中,罗杰仰头大笑,“我想也是。”他和白胡子是老对手了,两个人对彼此的为人都还是有点数的。 也幸亏这是爱德华·纽盖特,但凡换了一个人做伊莲娜的丈夫,他都不能如此放心。 因为夫妻不能孕育子嗣而带来婚姻破裂的事情,无论是在大海上还是陆地上都是屡见不鲜,海贼间本就道德观念单薄,也有海贼去招惹良家女子,欺骗其感情,无论是否留有后代,那些良家女子的命运都谈不上好,罗杰曾耳闻目睹过的所有悲剧,他都绝对不能容忍它们在伊莲娜身上重演。 罗杰看着一身雪白婚纱、拿头饰逗着巴基、满脸写着幸福的少女,也有无限感慨;难怪洛克斯和佐伊以凶残闻名于世,却独独对伊莲娜折腰,有无尽温情;纽盖特所向往的家人,原来是如此使人心底柔软的存在。 “来拍照了。”比斯塔抬手,“雷利先生,麻烦您退后一点点,我看看这个照相机的效果好不好。” 雷利笑眯眯拿开伊莲娜罩在香克斯头上的蕾丝头纱,略微退开一些。 第一张照片中,璀璨温暖的阳光下,黑发少女笑着一边一个拥住香克斯和巴基,侧后方站着温和微笑的雷利。 确定照相机效果不错的比斯塔一连拍了两张,指挥着换人,“马尔科,乔兹——快,把那两个小鬼抱走。”怀迪贝是让他来拍大家的合照的,不是来让这两个小鬼来抢伊莲娜的。 拿着伊莲娜头纱的香克斯挣扎不能,被乔兹拎着命运的后颈往一边带,巴基自觉的跟上,他才不想像香克斯一样被拎着走,雷利顺手接过巴基手里的白玫瑰头饰,为伊莲娜重新戴上。 金发的冥王闻着少女发丝间的清香,有暗沉在眼底浮动。 终究是……错过了……他在心底轻叹,面上却滴水不漏,笑意不改,“伊莲,你一定是大海上最美的新娘。” 金发的副船长从不吝啬夸赞,今日更是直白,把少女夸的羞涩,雷利替伊莲娜调整好了头饰的位置,又端详着,最后替伊莲娜拨弄了几下头发,调整了一下发型,原本还带着青涩的少女顷刻间便多了一些温婉动人的气质。 伊莲娜一直很信任雷利,此刻乖乖让他整理好头饰,仰头冲他浅笑,雷利的手还未收回,嘴角也有笑意牵挂;第二张照片定格在此时,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拍摄人巴基从比斯塔手里抽走了这张照片,并嫌弃了一番比斯塔的拍照技术,接过了帮忙拍照的重任。 雷利给下一个想拍照的马尔科让出位置,坐到香克斯身边。 香克斯手里还紧紧攥着伊莲娜的头纱,雷利目光落在头纱上,鬼使神差间,他微笑着看香克斯,“好了,去罗杰那边吧,我把头纱拿回去,新娘子可不能没有头纱。” 香克斯疑惑地与雷利对视,但对大副雷利先生的信任终究占了上风,他不情不愿拿出头纱,嘟嘟囔囔,“我还想留下做纪念的……”伊莲娜给他的所有东西他都有好好保存,头纱也能保存好的,伊莲娜戴着头纱的样子可漂亮了。 此时的香克斯毕竟还只有九岁,只是沮丧了一小会儿,又高高兴兴地跑到罗杰身边去了;留下原地的雷利摩挲着蕾丝头纱,最后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王直站在伊莲娜身边,正在和她闲聊,“听玲玲说,纽盖特帮你找了果实?能力类似于屏障果实?让我看看?” 伊莲娜点点头,深深吸气,无形波动荡开,青蓝色的眼眸中有短暂星芒闪过。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王直沉吟着,“隐蔽性很好。”凭他的实力和佐伊先生的感知秘法,居然完全感知不到应当有的恶魔果实能力波动。 佐伊当年凭借感知力量波动的这一手秘诀,配合高超的见闻色,在实战中真正做到了“料敌机先”,甚至从所有人的见闻色里消失,行动神鬼莫测,连洛克斯船长都因此多有吃亏。 可惜他还是不及佐伊船长,虽然得到佐伊先生教导,但终究只能感知到恶魔果实能力波动;然而即使是这些皮毛,也已经对他很有用了,王直没少因此在战斗中获益,甚至是从生死边缘活下来。 果实能力一动,伊莲娜此刻能清晰地感知到以莫比迪克号为中心,方圆百里的所有动静,无数信息流汇入脑海。 她的果实能力是在上了莫比迪克号后不久突然觉醒的,以外在的无形屏障为主要表现,又经过纽盖特和罗杰的深入发掘,演变为「领域」;简单解释,就是她在一个地方停留的越久,展开领域后对一定范围内的事物的感知和控制就越强;这种感知和控制甚至能无视实力差距发动,连纽盖特都无法完全躲过。 此时,伊莲娜从领域的信息流里感知到了一个人的气息,看着海岛的某个方向,有些不敢置信。 在海岛的另一边,一个紫发、盛装的男人独自站在高处,遥遥望着莫比迪克的方向。 泽法……他不是说不来么? 她轻声,“你们都知道他在……为什么不和我说?”凭纽盖特和王直的见闻色,她不信他们不知道泽法就在那边。 王直终于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看来这个果实能让你感知到远处的情况啊。”男人揉了揉她的头,“那边那个家伙大概是不想让你知道,纽盖特说不用管,我就没有些多此一举。”他笑着,“可别生我气,都是纽盖特的错,是他不让我说的。” 感知中,紫发的男人低头摩挲着手中木盒,望向莫比迪克号方向的目光中,是如今的伊莲娜看不懂的复杂;但他笑着,也许是高兴,也许是为了……她…… 代替爸爸妈妈,见证她的婚礼么? 伊莲娜低头,看着右手腕上的玉镯,低低骂了一句,“笨蛋。”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却没有勇气和她上哪怕说一句,还骗她不来了,不是笨蛋是什么? 可就是这样的笨蛋,确确实实是爸爸会教的出的学生。固执地要命…… 伊莲娜心里很明白泽法为什么要来,他想让她得到来自父母哪怕任何一方的祝福,而泽法身为爸爸的学生和后辈,再合适不过了,即使……这些都不被伊莲娜知晓。 伊莲娜解除了果实能力,泽法来了却不告诉她,大概是不想让她为难,她也不会去戳穿,但纽盖特瞒着她的事,给她等着。 那边,突然打了个喷嚏的白胡子皱了皱眉,“奇怪,战国在骂我吗?”他身体好得很,从来不打喷嚏,也很少感冒。 罗杰笑他,“你娶了伊莲,他肯定要气个半死,不骂你骂谁。”把人家海军的女儿拐走,还想讨的好么? “那也是,随他便吧,反正孤家寡人的是他不是我。”白胡子乐呵呵的,“我们刚刚讲到哪儿了?” 喂喂,你娶到伊莲你厉害,可人身攻击就过分了,他和雷利可都是未婚啊。罗杰忍不住腹诽。 贾巴一无所觉,“哦哦,说到上回,你们路过冬岛,你们家的不死鸟——” “冬岛啊,对,那几天刚好马尔科闹着要学鸟生活,也不知道谁和他说的,这样可以更快更好地领悟不死鸟的能力——让我知道非揍那小子一顿不可——他坚持,我和伊莲也不好反对,结果那天刚好路过冬岛,毛绒绒么,摸起来暖和,那一群小子一个个抱着马尔科不撒手,差点把他的毛薅秃,还是伊莲把马尔科抱回来的。” 白胡子骂骂咧咧,罗杰注意到香克斯心虚地低头,想起来自家实习生曾经好奇地问过动物系恶魔果实如果学动物生活,能不能促进能力的掌控。 罗杰摩挲着下巴,香克斯的好奇心完美地继承了他的优点啊,有着八字胡的男人满意点头,丝毫没有反省的自觉。 巴基满意地看着手上的照片,准备回头交给雷利先生装裱起来。 巴基大人的技术可太好了,把伊莲的十分美貌拍出来了十二分,伊莲肯定高兴。 比斯塔一按,最后一张定格。 一头翡翠长发、和服柔美的天月时与一身婚纱的伊莲娜亲昵相依,怀迪贝站在她们身旁,单手叉腰,冰蓝色长发飘扬,宛若姐妹。 这是伊莲娜最幸福的时候,可惜时光并不会为此而停留,仍旧一往无前地向前狂奔着。 26.无踪无迹 26.无踪无迹 【“来,伊芙;”佐伊从后面抱着她,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字。 洁白的纸面上,留下略有些绵软,却不失优美的字迹。 “佐伊”,男人松开手,指着新鲜的墨迹,教她念道,面容儒雅的男人眉眼温和,“这是我的名字。” 懵懵懂懂的伊芙照猫画虎,自己写了一遍;稚嫩的字迹还带着些歪歪扭扭,“佐伊。”她口齿清晰地念着。 “做得好,伊芙。”佐伊再次握住她的手,写下了另一个单词,“伊芙。”他松开手,“这是我们宝贝伊芙的名字。” “伊芙——”女孩眉眼弯弯,“这个会写。” “我们伊芙真棒——”佐伊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目光温柔而悲伤。】 索隆叹气,自觉收拾餐桌去厨房洗碗。 那位伊莲娜夫人已经病了好些天了,成日的昏昏沉沉,鹰眼整日整日地守着她,却始终不见什么好转。 白胡子的夫人就是艾斯的母亲,艾斯是路飞的哥哥,四舍五入,伊莲娜夫人就是路飞的妈妈;加上鹰眼是索隆的师父,伊莲娜又是鹰眼的朋友……不管从哪一层出发,索隆都很关心伊莲娜的身体问题。 阿拉巴斯坦一遇恍在眼前。 昨日,他们似乎才和路飞的哥哥艾斯告别,黑发、脸上有些雀斑的青年笑起来的样子还那样鲜活;可转眼间,艾斯就已经成了报纸照片中那一具冰凉的尸体。 力量……力量…… 索隆握住佩剑,他再也不想品尝香波地群岛那时的无力感,那种无法保护同伴的滋味,一次就够了。 几日后——— 伊莲娜睁开眼时,正是深夜。 鹰眼米霍克正倚在椅子上,闭目休憩,不知是否熟睡。 伊莲娜慢慢坐起来,靠在鹰眼早前准备的软枕上,怔怔发呆。 她已经太久没有梦到那么久远的过去了…… 洛克斯主船的幼年时光,就仿佛是一场梦,从神之谷之后,就已经戛然而止,尘封于岁月的长河。 这些病着的日子,伊莲娜只感觉做了很长的一场梦。 从出生,到顶上之变。 真是一场……漫长的梦啊。 如今梦醒,心底空落落的,只剩下十九岁的盛大婚礼,还在记忆里那样清晰鲜明。 纽盖特持刀而立,纵横大海,意气风发的样子。 孩子们挤挤攘攘,尽情欢笑,跟随身边的样子。 从十九岁的婚礼开始,她嫁给纽盖特,已经二十七年了。 从三岁被洛克斯叔叔收为养女开始,她遇见纽盖特,已经四十三年了。 他们彼此陪伴的时间,几乎就是伊莲娜至今的一生。 晕眩感再度闪现,喉间有止不住的痒意,伊莲娜低低咳嗽,惊醒了在旁守候的鹰眼。 剑客猛然睁眼,睡眼还带着迷茫的须臾,手却已经伸到一旁的桌子上,测杯子里水的温度。 略带温凉的杯壁让鹰眼很不满意,但意识到伊莲娜终于醒来的事实让他无暇顾及这些小事。 “伊芙,还有不舒服吗?”他坐到床边,目光专注,刀削一般地脸庞上还带着些憔悴,伊莲娜病了多久,他就挂心守了多久,做饭洗衣,煮药擦身,无一不是亲力亲为。 熟悉而陌生的称呼让伊莲娜恍惚,她任由自己靠在鹰眼的肩上,只觉得满身寒意与疲惫。“米霍克……”她忍不住喃喃着念挚友的名字,仿佛如此就能褪去一身寒冷,却不知自己如此温柔缱绻地念诵男人的名字,只会招来男人更深重的渴望与不甘。 “嗯,我在。”鹰眼柔和下目光,低低应声。伊芙,这样的现实就像是梦一样,你在我身旁,不是他人的妻子,没有其他碍眼的人,你只依偎在我的怀抱里;幸好,这不是梦,你此刻真实地在我怀里,就像是我的妻子。 伊莲娜轻轻合上眼,果实能力展开,索隆和佩罗娜都在自己的房间熟睡,整座城堡昏暗阴沉,更远处,整座克莱伊咖那岛都那样寂静而阴森。 再睁眼,正对上鹰眼垂眸,那一双平日里充斥着凌厉剑芒的眼睛,此刻只有温柔与担忧。 伊莲娜有些恍惚……虽然是王下七武海,世界第一的剑客,但米霍克在她面前从不曾有过凌厉的样子,那双鹰眸一旦接触到她,除了温柔,就是平和。 伊莲娜靠在他肩上,有些微暖意从鹰眼身上源源不绝地传来。 窒息濒死的人渴望空气,炎热难耐的人渴望凉爽,而寒意满身的人,则会忍不住从任何地方汲取热源。 伊莲娜同样如此,她忍不住向鹰眼的怀抱靠的更近,身体彼此接触的面积越来越大。 纤细的手攀上鹰眼的脖颈,瘦弱的身体落进鹰眼的怀抱,伊莲娜将整个身体蜷缩在剑客怀里,贪婪地获取着温暖。 被鹰眼整个抱进怀里的时刻,寒意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和片刻的安宁。 从纽盖特死后那个一直空虚的地方,好像因为米霍克的拥抱,填进了什么东西,让伊莲娜的心脏重新流淌出暖流。 伊莲娜不愿意再思考,只是静静地依偎着鹰眼的胸膛,丝毫不知鹰眼米霍克此时忍耐地有多辛苦。 多年心心念念的人就在怀中,他们从未有过如此亲近的时刻,鹰眼自认不是圣人,怎么能坐怀不乱? 靠着自制力苦苦压抑多年的暗沉欲望蠢蠢欲动,伊莲娜没有看到,鹰眼眼底的温柔已经被风暴一样的暗沉取代,泥沼吞噬掉最后一点光芒,鹰眼米霍克则一点点收紧怀抱。 白鲸已落,伊芙,你只能是我的,即使是共享,即使不是唯一;但只要能留你在身边,怎么样都好。 鹰眼米霍克有力的臂膀和宽厚紧实的怀抱给了伊莲娜最大的安全感,苍白冰凉的手被鹰眼骨节分明的大手攥住,惊人但令伊莲娜安心的热度传递而来,十指交缠间,暧昧的气息在朦胧的灯光下逐渐升起。 十指交扣,彼此相拥,鹰眼本该高兴。 但剑客凭着二十多年的两心相知,知道伊莲娜的心不在这里,不在他身边,不在克莱伊咖那。 她还惦记着故去的亡人——她的丈夫,已经亡于顶上一战的四皇之一,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剑客的直觉此刻竟是这么惹人生厌。 伊莲娜的人没有留在白胡子的墓碑旁,但心却早早随爱德华·纽盖特而去。 那个世界最强的男人霸占了伊芙的前半生还不够,即使如今死去,也要牢牢霸占住伊芙的心。 鹰眼眼底酝酿的风暴越发激荡,那份不可言说的欲望已经在他心底根植了太多年。白胡子活着,没人能接近伊芙,白胡子死了,也带走了伊芙的心。 伊芙,伊芙,何时,你才能回头看一看我呢? 我同样陪伴了你二十多年啊,为什么,站在你身边的,不能是我呢? 贝克曼说得对,鹰眼不是知足的人,他的野心很少,也很单纯。 正因为如此,一旦盯准了目标,鹰眼绝不会放手。 白胡子已经死了,谁都可以再次夺得伊芙的青睐。鹰眼这样告诫自己,他是合格的猎手,有足够的耐心。 与伊莲娜相识二十二载,他已经错过了伊芙足足二十二年,今后绝不会再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只要有伊芙在怀中,即使万劫不复,湮灭成灰。 暂且不提克莱伊咖那这段时日的风平浪静,在新世界的另一边,名为鬼岛的地方,青龙正盘旋在最高处,听着来自大看板烬的汇报。 顶上战争,凯多被香克斯横插一脚,打乱了算盘,渔翁得利的计谋行不通,凯多只好另作盘算。 白胡子的葬礼期间,谁也不想刺激伊莲娜,所有人都极有默契的按兵不动。 等白胡子海贼团重新出现在大海上,烬立刻赶了过去,玲玲派了卡塔库栗,就连多年沉寂的王直都亲自出了蜂巢岛,全部奔赴莫比迪克。 但所有人都扑了个空。 凯多冷哼,纽盖特那个老家伙,果然防了他们所有人一手;但真当他不知道伊莲娜会出现在哪里吗? 白胡子一死,伊莲娜必定心神不定,如果不在莫比迪克,那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只有雷德佛斯——只有同为四皇的香克斯有这个底气,即使与他和玲玲为敌,也不惧分毫,能为伊莲娜撑起一个舔舐伤口的安静环境。 何况红发曾是奥罗杰克逊号上的实习生,伊莲娜向来对旧时代里长在她跟前的孩子们多有疼爱,烬如此,大和如是。 然而事情终究还是出错了。 烬去往雷德佛斯,也扑了个空。 此刻,烬身上还带着伤,眉目凝重,“我与贝克曼有过交战,最后香克斯露面,能够确认的是,夫人并不在雷德佛斯号。” 凯多焦躁地仰起龙首,实在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 明明大部分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伊莲娜确确实实就这样在大海上失去了踪迹,人间蒸发一样,而唯一知情的红发缄口不言,无论凯多如何翻遍情报也找不到伊莲娜的下落。 难道是玲玲?可是卡塔库栗和烬交手一场,玲玲也在怀疑他啊。 王直?还是海军? 不对,都不对;如果真的是他们,百兽埋在托特兰和蜂巢岛的钉子不会一无反应。 都是洛克斯的旧人,谁不知道谁?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在这背后。 凯多深呼吸,“继续查,盯紧莫比迪克那边。”他就不信,伊莲真的能抛下那些她珍视的孩子,永远这么不见他们。 王直——都这么多年了,莫不是他还以为死了多年的佐伊先生还能镇的住他们不成? 斯芬克斯——— 怀迪贝看着四十三个附属海贼团的最后一个船长献上鲜花,眉间的焦躁始终难以缓解。 安德烈欲言又止,余下的船长们也是不乏担心。 当日顶上一战太过惨烈,撤离的时候,为了防备有人渔翁得利,也为了守护白胡子曾经的领地的安宁,附属海贼团的船长们和主船的队长们商定,先各自散去,等到处理好了一切,他们再来老爹墓前祭奠,看望老妈。 附属海贼团的船长们本来也不愿意错过老爹的葬礼,但当怀迪贝提起这也是老爹战前的意思,他们也只好流着泪同意。 老爹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他们心底其实也清楚,可是谁能想到,老爹居然在战争开始前就已经做好了埋骨马林梵多的准备,再想到当日顶上时,他们还被赤犬挑拨离间,船长们就更加痛苦,难以面对他们的老妈伊莲娜。 等到他们收到消息,约定好了再聚的日子,并且按时到达斯芬克斯后,却从怀迪贝这里得到了老妈失踪的消息。 冰之魔女显然也并不比他们好受多少,作为从主船上下来的老人,公认的白胡子“长女”,也是最早跟随老爹的孩子,她和老爹老妈的感情比起其他人只会更深。 此时,怀迪贝姣好的眉眼间充斥着不安和忧虑,“凯多一直对老妈贼心不死,所以老爹不让老妈守墓我是知道的;老妈对红发有恩,老爹想托红发暂时照料伊莲一段时间我也同意了……可是马尔科前段时间往雷德佛斯上打电话虫……香克斯说伊莲一个人走了,没在雷德佛斯。” 白胡子海贼团的老人们和附属船长们或多或少知道一点老爹和老妈年轻时候的事情。 比如老爹勇敢了一辈子,只在追求老妈这件事情上一点儿没有白胡子的样子。 比如老爹和老妈是在老妈十九岁那年成的婚,是老妈看不下去老爹犹犹豫豫,主动逼婚。 比如老妈年轻的时候追求者不少,四皇“凯多”至今仍旧贼心不死;幸好老爹和老妈感情深厚,凯多构不成威胁。 白胡子还活着的时候,这些事也就是笑料,用来取笑老爹的糗事,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可是如今老爹死了,有些事情的意味就不太对了。 莫比迪克主船先后和百兽的烬、BigMom的卡塔库栗各有交涉,蜂巢岛那位老爹昔年的同伴——旧时代大海贼王直也亲自到访,他倒是没出手,态度也算和气,但到访莫比迪克显然也不是多年前那一点儿单薄的同伴情发作,想帮助白胡子海贼团稳住大局。 等马尔科应付完了这几波人,再往雷德佛斯上联系,却得知了伊莲娜独自离开的消息。 老妈是恶魔果实能力者的事情在他们之间不是什么秘密,平日里如果想请老妈出手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但谁能想到,老妈现在居然利用了恶魔果实躲过红发的见闻色,孤身一人离开了雷德佛斯,然后至今下落不明。 凯多和BigMom还虎视眈眈,那位“银斧”王直也来意不定,老爹刚走,加上老妈的身体一直不算好,这次老爹离世必然受了不小的打击,身体情况只会更差,这样的情况下,老妈还不见了。 这叫他们怎么能不担心? 斯库亚德几乎愧疚地要死掉了,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啊———老爹老妈待他不薄啊!当年他的海贼团被罗杰所灭后,是老爹和老妈收留了他,给了他容身之处和新的家庭,可他却在老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辜负了老爹的信任! 过往种种翻上脑海,船长们更加感到物是人非和心痛不已。 马尔科沉默着,避开怀迪贝的眼神,“另外一件事,和蒂奇的复仇之战,伊莲不希望你们参与yoi” “震震果实被誉为超人系最强,你们也见识过老爹能力发动的样子,伊莲不希望平白搭上你们的性命;那些岛屿还需要人保护,老爹费了半生才护住的和平,不能就这么打水漂了yoi” 顶上战争之后,白胡子死去,领地内纷争再起。 马尔科心有余而力不足,原本的白胡子领地很大,但现在也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给海军,再分出一些给百兽和BigMom,甚至是红发;才能暂时稳定住现在相对和平的局势。 “可是我们不去,老爹的仇,又要谁去管?”安德烈攥紧拳头,“蒂奇那个白眼狼——他不仅夺走了老爹的果实,现在还在蚕食老爹的地盘!”当初要不是老爹心善,收留了还是孤儿的蒂奇做实习生,又有老妈细心照拂,蒂奇怎么可能从那个混乱的世道活到现在? “我知道你们的恨,但老爹不会愿意你们为了他的仇搭上自己的命;你要老爹在天上也安心不了吗?”马尔科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复仇的事情交给我们,守住那些岛屿的和平才是你们能为老爹做的最重要的事情yoi” 安德烈明白马尔科的意思,颓然地松开拳头。“我会照你说的办的。” “老妈的事情大家各自留心,保持联系;”怀迪贝摸了摸自己的佩刀,“蒂奇的野心太大,如果他逐个击破就麻烦了。” 马尔科点头,接着开口,“老爹葬礼的时候,我们在老妈的面前盟誓,到时候谁能拿下蒂奇的首级,谁就接管白胡子海贼团,到时候,附属海贼团去留自愿……如果我们败了,你们明白的yoi” 船长们沉默不语,却也知道马尔科说的都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老爹希望给他们的,在新时代的自由。 怀迪贝第一个表态,“我没意见。” 其余船长们也附和着点头。 然后,马尔科公布了一个“炸弹”般的消息,“最后一件事,艾斯还活着yoi” 这一句话着实是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艾斯——” “还活着?”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当时——” 哪怕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此刻也纷纷失语。 当日艾斯被海军大将穿胸而过的样子至今还记忆鲜明,如果艾斯还活着,艾斯的弟弟不会那么痛苦,他们也亲自确认过,那的确是艾斯的尸体。 可是马尔科也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拿自己兄弟开玩笑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马尔科叹气,菠萝头不是很有精神,“这件事说来话长了,我也只是先和你们透个底,出了斯芬克斯,就当没听到这件事情吧;到时候你们自然知道了yoi” 怀迪贝深深皱眉,“连我们也不能说?” “不是复活,只是老妈的障眼法,艾斯才抢救过来不久,在蒂奇死之前,这件事只能是秘密yoi”马尔科言简意赅。 “我明白了。”怀迪贝不再追问,“除了我们,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主船十六个队长,红发的干部yoi” 怀迪贝没有说话了。 安德烈则要炸了,“那你一开始就别和我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憋不住话。”他宁可今天没来过斯芬克斯!万一到时候他一秃噜嘴,把事情泄露出去,怎么对的起把艾斯辛辛苦苦救回来的老妈? 马尔科故作轻松地耸肩,“这个还是要交代的,万一到时候战败,至少还能有你们能托付yoi” “混蛋马尔科”安德烈骂了他一句,忍不住红了眼眶。 此刻,他们深深地明白,老爹在时那安宁美好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 老爹战死,老妈为了不牵连他们,也为了转移凯多的注意力,独身离开,不知下落;萨奇从鬼门关上捡回性命,马尔科殚精竭虑为白胡子海贼团挣得喘息空间,白眼狼蒂奇在暗处窥伺,图谋从他们身上撕下肉来,海军也动作频频,一个风起云涌的新时代已经拉开帷幕。 也不知道老妈如今身在何处,又是否安好? 27.海网奇獾 027.海网奇獾 海军本部,马林梵多—— 几天前,元帅办公室就通知了今天有海军本部高层会议,战国元帅勒令本部所有中将及以上人员,非巡航任务必须出席。 打算摸鱼的波鲁萨利诺刚刚踏进会议室,就看见泽法和罗西南迪在和一位身着正义披风的陌生海军将领说着什么,罗西南迪还开启了静音壁防止偷听。 完全没见过的面孔啊……不应该啊,海军本部在职中将他都记得才对。波鲁萨利诺提高警惕,继续打量。 站在泽法面前的这位陌生将领看制服样式和肩章似乎是少将军衔;一个年龄约莫四十上下的海军少将,黑色短发,男性,佩剑,袖口有暗纹——等等,暗纹?这种银色的枝叶暗纹…… 波鲁萨利诺眯起眼睛,他似乎明白这个陌生海军的身份了。 海军制服明面上区分不大,实则内里自有乾坤;用制服和军衔肩章区别身份是海军中高层们的必修课之一,为的是防止有人冒用身份,潜入海军本部探听机密。 海军制服袖口有暗纹并不是大事,当年被视为海军信仰的卡尔兰特·D·萨诺斯中将的一大特征就是制服袖口有自己绣的银色枝叶暗纹,海军内部也就留下了在袖口绣上暗纹以示敬仰那位中将的习俗。 波鲁萨利诺的老师泽法就是这种习俗的典型代表,据说泽法所有的衣服上面都有他自己亲手绣上去的不同暗纹,波鲁萨利诺甚至从卡普中将的披风上见过同样的暗纹。 但银色暗纹格外不同——这是海军独立情报系统「海网」成员的象征,他们也是海军内部唯一一个制服自带银色枝叶暗纹的部门;这种银色枝叶暗纹也是所有海军们都会默契避开的暗纹式样。 「海网」,全名「海上情报集成网络」,是当年由传奇中将卡尔兰特·D·萨诺斯一手主导所建立起来的海军独立情报系统,自成立以来为海军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机密情报,保证了海军的情报安全,避免了许多海军的无意义牺牲。 就波鲁萨利诺自己身为大将和科学部负责人的权限知道的,目前,「海网」的最高领导者不明,成员名单完全保密,「海网」内部的将领升迁和人员调动完全不经世界政府和海军内部的手,连后勤工作都几乎独立于海军在运作,作风极为神秘;名义上,「海网」直接隶属于三军总帅钢骨空,连海军元帅战国都无权插手其运转。 说来也是神奇,「海网」在那位传奇中将逝去后非但没有被世界政府所瓦解瓜分,还奇迹一般保有了其独立性,多年来不仅运转正常,据说连CP系统有时候都得找他们核对情报真假,也是奇怪。 卡尔兰特·D·萨诺斯啊…… 波鲁萨利诺暗自啧啧,他当年,也曾经很敬仰那位中将呢,不过,也都是过去了…… 似乎是察觉了波鲁萨利诺的审视和打量,那位陌生少将皱眉看了他一眼,随后不带任何感情地收回目光,继续与面前的泽法交谈。 另一边,静音壁内,泽法听着面前人突然中断了叙旧,“黄猿大将来了,他应当认出了我的身份。” 泽法没有回头,“那小子一向鬼精,不必管他。” 他满怀欣慰地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这么多年连封信没有,一回来就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看来这些年你长进不少。”曾经不起眼的瘦弱小鬼头,如今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海军了,身为老师,泽法倍感欣慰。 面前人是他第五届的学生维莱尔,毕业后就玩失踪,多年杳无音信,没想到是被吸纳进了「海网」,还不声不响地做到了少将军衔。 少将军衔在海军本部不算核心,但就泽法知道的,为了表示对故去的萨诺斯中将的怀念,「海网」内部最高军衔只到中将,故而,少将已经算是「海网」内部极有话语权的人物了。 “「海网」内部分明暗两面;我毕业后进了暗面,代号「奇獾」,因为保密需要,多年都不能回转。真的很对不住您,泽法老师。”维莱尔很是歉意,他是孤儿,因为泽法的怜悯和资助才能顺利读完四年海军学院,但为了理想,维莱尔数十年都没能回来看老师泽法哪怕一面,哪怕是几年前得到了老师遇袭的消息,都只能按耐冲动继续蛰伏,他一直为此而深深愧疚。 “傻小子,你平安回来,老师高兴还来不及。”泽法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能看到你的少将勋章,就是你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说起来,既然你在暗面呆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转明面了?”泽法很是疑惑,有些担心自己的学生;海军独立情报系统不同于海军其他部门,维莱尔骤然由暗转明未必是好事。 “我在后半段惹了点乱子,身份藏不住了,正好情报系统和本部的对接也需要换人了,就干脆转了明面回到马林梵多帮忙。”维莱尔轻描淡写带过了其中的曲折和惊险,“前后原委已经过了鹤中将和战国元帅那里,您放心。” “你心里有分寸就好。”泽法喟叹一声,“你之前在情报系统里呆着,应该知道,鹰派鸽派这两年的矛盾越来越严重………” 自海军创立以来,因为理念,因为政见,因为利益,因为私怨,各种各样的原因……鹰派和鸽派的纷争就没停过,再加上政府不时的插手和挑拨,海军鹰派和海军鸽派的矛盾年复一年,越累越多,难以根除。 萨诺斯中将当年花了多少心血,付出多少努力,才把海军拖出政治斗争的漩涡,使得两派重归于好,共抗海贼,而不用沦为世界政府内部斗争的牺牲品和政治筹码。 可是自从中将逝世,对立的两派之间没了润滑剂,逐渐走向对立,再也不复中将在时的友好。 随着大海贼时代的来临和旧秩序的逐步崩溃,海军内部纷争更是复杂。泽法不正是因此心灰意冷,转任教官的么。 如果不是中将留下的「海网」的正常运作和同样由中将一手构建完善的海军内外监察系统的协助,加之战国的诸般调停、平衡和镇压,海军内部的派系之争只会愈演愈烈,直到其中一方彻底败退。不……败退不是结束,而是海军内部风暴的开始。 然而顶上战争之后,战国请辞元帅,无人弹压,下一任的元帅之位的归属问题必然再度激化海军派系之争,海军内部早就不是当年的铁板一块了……萨诺斯中将如果知道,他在时团结一致的海军如今派系林立,互相阻碍,该多么痛心。 泽法的政治嗅觉虽然没有战国和卡普敏锐,但身处高位这么些年,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接触的;何况海军鹰派领头人萨卡斯基和鸽派带头的库赞都是他的学生,自己的得意门生什么样子,泽法太清楚了。 “维莱尔,你这次回来……”泽法有心提醒学生小心行事。「海网」看着独立性强,自主性大,但没有了萨诺斯中将在情报系统后面为他们撑着,这些年的每一步都分外不易,容不得一点儿行差踏错。 “我知道的,老师,军政不和,海军内部分歧也不少,而我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海军独立情报系统的立场,身为情报系统的要员,我不会、也不能有任何立场偏颇。”维莱尔拥抱了自己的老师,“萨诺斯中将说过的,您教的,我都记得。”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勉强扯出些微笑意,“萨诺斯中将创办海军独立情报系统成立的初心就是为每一位心怀民众与正义的海军提供情报支持和援手,我们绝不会沦为CP那样的、他人手中残害同袍的凶刃。” 一直在旁边的罗西南迪忍不住走神,这些真的是他能听的吗? 在敬仰而感激的老师泽法面前,维莱尔稍微开了个玩笑,“您不知道,「海网」还有个别称,叫卡尔兰特中将追随者会议,您当年课上告诉我们的那些,我们这些年反反复复地回忆,越回忆,就越是信念坚定,总有一天,这片大海一定会成为所有的种族都能安居乐业的和平之地。” “这是中将当年在世界会议上为鱼人岛提出种族平等诉求时的发言……看来如果有卡尔兰特学这门课,我得给你满分。”泽法带着快活的笑容,“维莱尔,我骄傲的学生,去践行你的正义吧。” 维莱尔向他敬礼,心下却默默致歉:抱歉,泽法老师,我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纯粹的维莱尔了,我已经不再怀抱着对世界政府的忠诚和幻想了;尽我所能,哪怕将一切赌上,我也要这片大海为我们改换天地。 另一边的波鲁萨利诺试图通过唇语去捕捉泽法和维莱尔的只言片语,但受过相关训练的维莱尔并没有让他如愿;波鲁萨利诺不得不遗憾地宣布,这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海军将领们一个个到齐,陌生的面孔显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但泽法老师脸上带笑,说明这大概率是他们的哪个学弟之类的,很少有人留意到阳光下那隐晦的银色枝叶暗纹。 会议如常开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战国结束例行发言,代表会议进程已经过半,那位陌生的少将从窗户旁走到战国身边,手上还拿着文件夹。 面容肃然的男人微微躬身致意,“「海网」情报系统所属,少将军衔,代号「奇獾」,例行汇报。” 萨卡斯基抬眼打量他,新来的「海网」情报管理员么?看来,「海网」也要有动作了。 库赞摘下眼罩,难得认真地端坐好,「海网」的情报往往领先于海军和CP,也许不是每一条能送到这个会议上的「海网」例报都重要到关乎整个伟大航路的格局,但重要的情报一定会被「海网」送上来;总而言之,是他不能掉以轻心的事情。 战国与鹤对视一眼,在心中暗自叹气,「奇獾」虽然只是少将职位,但之前送到他办公桌上的这些年的履历着实丰厚,功勋显着到让他眼热,怎么就是不愿意调任本部中将呢? 鹤中将摩挲着手上的笔,心里也在琢磨,「奇獾」……她原先就听过这个代号,「奇」取出奇制胜、行动不定之意,能在「海网」情报系统内部拿到这个代号的海军绝不是等闲之人……这样的人,真的会像报告里说的,因为一时情绪失控,在CP追查下暴露行踪,被迫转为明面吗?还是说,转为明面,本就是他的计划之一? 「海网」………中将的半生心血,在顶上战争后更换对接人的大动作,能否在新时代为海军带来良性的改变呢? 维莱尔泰然自若 ,面上神情自然,专注于眼前的汇报: “海网例报,不死鸟马尔科整合白胡子海贼团残部又重现于新世界,其评估实力大有增长。” “海网例报,卡尔兰特中将留于鱼人岛防卫阵再启,前七武海鱼人甚平现身鱼人岛,目的为保护同族。” “海网例报,原属白胡子海贼团的部分岛屿已经成功与海军分部交接,民众内部事先接到过白胡子主船劝导,对新驻海军态度相对平和。” “海网例报,原属白胡子海贼团部分岛屿已经更换海贼旗帜,新海贼旗帜包括百兽、BigMom、红发等海贼团;后半段势力分布图正在实时变更,建议调整巡航路线。” ………… 一身正义披风的海军少将合上记录本,向战国敬礼,“「海网」情报系统所属,少将「奇獾」例行汇报完毕。” 鹤中将不停地记录着,手下笔就没有停过,「奇獾」带来的每一条情报果然自有其价值,不少隐秘消息也和他们战前的估计大致吻合,出入不大。只是…… 鹤中将垂眸,看着自己的记录本;萨诺斯中将留在鱼人岛的护卫阵……又启动了吗?白胡子的死……罢了,事实就是事实,无可更改,没有如果。 也恰在此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维莱尔皱眉,三敲一拍,间隔三短一长,这是「海网」内部的暗号,意思是〈急报〉;他向战国点头,拉开了会议室的门。 同样身着海军正义披风的男人看见是他,将手上折迭的东西递上,维莱尔展开纸张,一目十行过去,眉头慢慢平复下去,向男人点头,关上会议室的门,回身将纸张递给战国,纸张间还夹杂着几张照片。 在战国看完纸张,抬头看神情平静的少将的同时,维莱尔开口,几句话总结了白纸上的情报。 “海网急报,莫比迪克四方会晤,不死鸟马尔科与三将星之一夏洛特·卡塔库栗交手,百兽炎灾烬旁观,蜂巢岛银斧王直插手。” 战国随手丢在桌子上的照片里,赫然是不死鸟马尔科和卡塔库栗交手的样子,另一张照片里,王直皱眉冲面前的卡塔库栗说着什么,照片的角落,可以清楚地看见百兽“炎灾”烬抱手而立。 将领们面面相觑,都是不解。 白胡子死了,莫比迪克号上还能有什么被两个四皇这么看重,以至于要派出二把手亲赴莫比迪克号?连多年不闻风声的王直都亲自出了大本营蜂巢岛? 泽法很是头疼,他有些猜到了这次冲突的原因。 顶上战争之后,伊莲娜没能按计划被留在马林梵多,从此与他断了音讯;战国私下和他们通气,说伊莲娜恐怕是被红发带走静养了,战国已经放出些假消息扰乱视听,又抹去了痕迹,最少让伊莲娜能短暂过段安静日子。 白胡子刚刚战死,伊莲娜爱他至深,必然痛入骨髓,无心他事。 但这才多久?洛克斯那些旧人居然又找了上去……幸好她如今已经不在莫比迪克了,不然……泽法暗暗叹气。 泽法不知道夏洛特·玲玲发什么疯,他只是听伊莲说过,伊莲同夏洛特有旧怨,而玲玲一直想要伊莲嫁给她的儿子;但泽法知道伊莲的性格,卡尔兰特一家的倔脾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玲玲是看中伊莲娜身上所谓“洛克斯的血脉”,想逼她改嫁生子,延续力量;那么与白胡子鹣鲽情深多年、认准了白胡子的伊莲……哪怕和玲玲拼命,也绝不会答应玲玲的。 而凯多……泽法的脑海闪过八卦小报的猜测,伊莲娜小时候长在洛克斯主船,凯多那时候一二十岁,也在洛克斯主船,他们之间……或许真的有几分情谊也说不定…… 何况,他们都清楚,拿捏住伊莲娜,就拿捏住了白胡子海贼团不少人的命脉…… 只是,这些又关王直什么事呢? 泽法的另一边,库赞心不在焉,他和其他将领的看法不太一样。白胡子海贼团当然没什么东西了,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夫人本身。 “炎灾”和三将星之一的卡塔库栗出面,一是因为白胡子的儿子毕竟不是摆设,不会放任他们带走夫人,二是夫人自己的能力颇为棘手………啊啊,不能叫乌塔知道,不然她该担心了。 战国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卡普都攥着手里的仙贝袋子,难得没有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维莱尔摩挲着手上的记录本,在一片寂静中掷地有声,“此外,结合七年前情报,补充特报一条。” 七年前? 海军将领们的目光又移到维莱尔身上。 “七年前,泽法教官带领新兵船出航,船只被疑似白胡子之人袭击,幸而得到游侠一笑援手,得以保全海军新生。”维莱尔说的事情,在场将领多少都知道一些,老师泽法带着一身重伤回来,得知新生们差点出事,他们都吓出来一身冷汗,泽法手下每一届海军新生们都是海军不可或缺的新鲜血液,如果不是得到一位陌生的游侠援手,那次事情将成为海军极大的损失。 泽法的目光陡然凝重起来,“莫非……” 维莱尔点头,“一周前,「海网」内部通信的消息,没有确切照片和证据,但目睹特征与七年前泽法教官口述一致。” 泽法陡然青筋爆起,战国也沉了脸色;其余将领们多多少少也浮现出冷意。泽法遇袭之后,海军也曾再行调查,但一无所获,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又听见这个家伙的消息。 卡普攥紧拳头,就他所知,虽然有人出手,救援及时,那船海军新生没有大碍,但老伙计泽法为了保护学生,一条性命险些全部搭在里面! 维莱尔身为泽法的学生,提起七年前恩师遇袭的旧事,自然脸色也不好,“金发,巨力,弦月胡,有明显缝合伤痕,身形高大,该人自称爱德华·威布尔,是白胡子之子,一同出现的还有其母巴金,威布尔明显智商不足,但模样的确与白胡子极其相似。”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消息…… 会议室内一时气氛凝重,顶上战争已经落幕半年有余,但那个站着死去的、世界最强的男人不愧他的名声,如果是他的血脉,假以时日,恐怕也会成为海军的心腹大患。 不管之后如何,此刻,做完汇报的维莱尔垂下眼帘,退到鹤中将身后,不再说话。 28.不朽声名 28.不朽声名 波鲁萨利诺转着手上的笔,笑容古怪,“我记得……白胡子是有妻子的?” 会议室内一时极其安静。 白胡子作为四皇之一,其身边相伴多年的妻子的情报自然不会被海军忽视。 只是出乎意料的,白胡子在对妻子的事情上看的很紧,不能容忍哪怕一点儿情报外流。 长久以来,海军将领们只是隐约知道,白胡子有一个妻子,是旧时代知名的美人,容色姝丽,被“不死鸟”马尔科等人称呼为“老妈”,没有照片,能力不明,疑似早年被白胡子掳走的平民,身体不好,但心地善良,救助过很多人———这些都是白胡子所庇护的岛屿的民众们传出来的风闻,还是有些可信度的。 此外,前七武海的鱼人甚平曾主动开口向世界政府讨要过一种极为稀缺、只供给世界政府的药材,虽然明面上甚平给世界政府的理由是自己有伤病需要那种药材,但海军高层内部私下传闻,据说甚平索要那种药材就是为了那位白胡子的妻子的病。 萨卡斯基紧紧捏着手里的笔,看起来神情平静,实则内心翻江倒海。 他冷着声开口,“海贼流毒。” 即便是有了伊莲娜夫人在身边,也仍然不知满足,如此滥情地搞出私生子…… 萨卡斯基一直知道,世道混乱,贵族不必提,连海军内部的不少将领都情人不少,那些经常出海的海军士兵大多数在私生活里也未必干净。 哪怕他再看不惯,却不得不承认,在这样有今天没明天、活过一天都是侥幸的世道里,一心一意的美满家庭太少见了,那几乎只存在于世经报的那些爱情小说里。 普通人尚且会见异思迁,何况是以侵占和掠夺为生的海贼呢? 实力才是残酷的大海上的唯一铁则。 君不见四皇之一的夏洛特·玲玲五十多个孩子,几乎每个孩子的生父都不一样。 白胡子与夏洛特·玲玲同为四皇,有个情人和私生子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甚至,白胡子只有一个情人,还从不让人出现在正牌妻子面前,这种做派都应当算得上海贼里还算有节操的了。 可是一旦这样的事情放在伊莲娜夫人身上,一向有耐心的萨卡斯基不知为什么,所有的理解都成了狗屁,他就是按耐不住心底的愤怒与躁动。 伊莲娜夫人姓卡尔兰特,如果卡尔兰特中将还在,谁敢如此薄待中将唯一的女儿?伊莲娜夫人本应该过的要比现在好很多很多,这是海军的责任! 萨卡斯基把自己的愤怒归结到了对于伊莲娜夫人身世的意难平之中,却选择性忽视了内心的那份躁动与酸涩。 一旁的波鲁萨利诺似乎是无意间感慨,“耶~即使是有了那样貌美的夫人还能出轨捏~真是可怕捏~”那样的美人,白胡子怎么想的?居然舍得辜负?不知道那位夫人要是知道私生子的存在,会如何想呢? 波鲁萨利诺的腔调今天怎么这么刺耳?库赞面无表情地想着,不过,他说的倒是没错;乌塔要是知道白胡子私下里有个这么大的私生子,大概会闹翻天去吧?无论真假。 泽法最不愿意深想的问题被波鲁萨利诺搬到了台面上。 爱德华·威布尔和白胡子太像了,连同那样的怪力,使得泽法不得不怀疑,白胡子是不是真的脑袋进了水,瞒着伊莲娜搞出来了一个私生子? 即使是曾经相信白胡子为人的泽法,在爱德华·威布尔的存在的铁证下,也忍不住迟疑了。 那个家伙和年轻的白胡子太像了。 像到泽法不得不开始考虑一些可能。 白胡子对伊莲娜的心意当然不会是假的,但是,如果有那么……哪怕只是一次的意外呢? 泽法不敢深想,但他十分确认一点,威布尔母子不能出现在刚刚失去了爱人的伊莲娜面前。 因为自己的体弱,此生不能为所爱之人孕育孩子,一直是伊莲娜的心病。 顶上战争过去还不到一年,伊莲必然还没有从白胡子死去的阴影里走出来,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 在这样痛苦神伤之时,威布尔母子的出现无异于在伊莲娜的伤口上撒盐;如果威布尔不是白胡子的亲子就算了,如果他们真有血缘关系……伊莲娜成什么了? 已经死去的白胡子甚至给不了伊莲娜一个合理的解释,当初伊莲娜有多高兴嫁给他,如今便是多大的笑话。 泽法深深皱眉,这叫他怎么放得下心啊。 “毕竟是温柔的菟丝花……”波鲁萨利诺感慨,“没有力量,依附丈夫,要是知道白胡子有私生子,会很痛苦吧。” “不过她对白胡子倒是一心一意,连战争都敢跟来。” 库赞越听越是皱眉,而一直沉默的萨卡斯基直接出言打断了他,“够了,波鲁萨利诺,这些八卦无关我们今天的会议。” 居然是萨卡斯基打断他吗?波鲁萨利诺撇嘴,他还以为会是库赞呢。不过也是意外收获。 顶上战争那日,所有人都看的分明,白胡子身旁容貌惊人、温和孱弱、与平民无异的陌生女性,她不是白胡子任何一个番队的队长,却站在距离白胡子最近的地方,与白胡子十指相扣,姿态亲密;而白胡子海贼团一番队队长“不死鸟”马尔科还那样小心翼翼地搀扶她。 只要海军将领们眼睛不瞎,就无法忽视那样的美人。 也难怪白胡子藏了妻子一辈子,以那位夫人的容色,断然不是寻常人家能够保护下来的,连很多贵族都未必有这个实力,除了海军,确实也只有四皇有这个气魄给她不被侵扰的平静生活。 比起沦为拍卖场的奴隶,天龙人的玩物,被重视家人的白胡子海贼团掳走,嫁给白胡子未必不是一个好结果。 伊莲娜夫人与身后的海贼太过于格格不入了,即使他事前事后都去清扫了痕迹,防止留下夫人的照片,但当时目睹了夫人的同僚们的记忆是无法改变的。库赞捏着手上贴着小熊贴纸的笔,目光突兀地落在看似从容而平静的维莱尔身上。 维莱尔察觉到库赞探究的眼神,冷肃的面容没有波动,只是淡淡向他点头致意。 也对……话题是波鲁萨利诺挑起的,「奇獾」只是把泽法老师曾经遇袭的情报和新得到的情报结合了,这是他身为情报人员的本能和职责。库赞揉了揉额角,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 疑似白胡子私生子出现的事情暂时被留待观察,在没有更多情报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提高警惕。 会议走到尾声,战国轻描淡写地宣布了他即将退任海军元帅的消息。 “我的辞呈很快就会递上去,在此之前………过段日子,泽法,卡普,鹤,要去看看中将吗?” 中将? 哪位中将? 海军本部自成立以来,中将不说多,但也不算少了;不过,能让战国元帅用这种尊敬怀念的口气谈起的中将,倒也不是很多…… 众人面面相觑,又听得战国轻描淡写地开口,“萨诺斯中将殉职多年,再不去,他真该去梦里收拾我了。” 萨诺斯中将? 在场的都是海军高层将领,大家在海军本部共事多年,一下子反应过来战国元帅说的是谁。 用两年时间完成海军四年的学业,首战即斩获悬赏金上亿的海贼超新星; 出身平民,年少加入海军,剿灭海贼无数,以最快的速度晋升至少将席位,而后又凭借与洛克斯数战而不败的实力和累累战功晋升至中将; 曾一手缔结了海军内部鹰派与鸽派的和解局面,一度消弭了海军内部的派系之争,曾有望成为海军最年轻的大将,被当时的空元帅看好,也是当时海军内部呼声最高的下任元帅继承人; 因为大将需要镇守马林梵多而多次婉拒升迁,力排众议将部分非加盟国纳入军舰巡航路线,即使是世界政府发话也不能让他改变主意,连五老星都一度要为之退步的男人; 在世界会议上提倡种族和解,为鱼人们提出平等诉求,有力推动种族和平的进程,在鱼人岛留下护卫法阵,至今被鱼人们念念不忘之人; 大海贼洛克斯曾经的一生宿敌,卡普之前的海军信仰,不败神话; 海军成立以来最年轻的少将、中将———卡尔兰特·D·萨诺斯! 曾经,卡尔兰特·D·萨诺斯的名字,就是一个时代。 时至今日,他的名字也仍在世界中传唱,在马林梵多,在四海,在伟大航路——— 卡尔兰特·D·萨诺斯的名字,就是英雄和信仰的代名词。 他的履历至今还挂在海军学校的光荣榜上,单独一块,名列前茅,为每一位自海军学校毕业的海军所敬仰。 他的威望,只有如今的“海军英雄”卡普能够与之比肩;而卡普如今的威望,也有部分建立在他打败洛克斯,为萨诺斯中将报仇雪恨的基础上。 四十多年前,萨诺斯中将的死亡是海军本部巨大的损失,也是世界之殇;民众乃至于贵族们对于伏击并且杀害回家探亲的萨诺斯中将的罪魁祸首———洛克斯的憎恶更是与日俱增。 那年,萨诺斯中将还不足五十岁,正是一位海军中将春秋正盛,年华正好的时候,还有大好的未来等着他前行。 那年,萨诺斯中将好不容易从忙碌中脱身,欢欢喜喜地卸下一身重担,回家看望自己一年难得见一次面,尚且年幼的孩子。 那年,萨诺斯中将在返乡的路上又顺手剿灭了数个实力不弱的海贼团,保护一方宁静,带着民众对他的祝福回返故乡。 噩耗是那样突如其来,令人不敢置信。 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件事,包括海军内部见惯生死的各位将领。 但最终,送回马林梵多的,是遍体鳞伤的、只有面部完好的、萨诺斯中将的遗体。 由萨诺斯中将的妹妹亲自确认的遗体面容,不存在任何作假的可能。 当年,马林梵多的那场火化仪式,无数民众自发来送,世界各国同挂素白,举世同哀。 那是海军曾经的希望,璀璨的日月,也是海军至今不可言说的伤痛;每每提及,无不叹息。 那年,奥哈拉尚且没有覆灭,当世最优秀的历史学者在中将的遗体前致辞,提到在萨诺斯中将的故乡的岛上,有一门偏僻的古语,而在这门古语中,“卡尔兰特”的意思是“源泉”,而中将的名字——“萨诺斯”,意为高贵、高尚和不朽。 萨诺斯中将一生就如他的名字一样,行为高尚,人品贵重,灵魂不朽;也是希望的源泉。 连五老星都亲自前来,为萨诺斯中将献上花束,以示哀悼。 谁能忘记这样一位光芒璀璨的海军中将? 更别提在场的海军高级将领们年幼时也是听着萨诺斯中将的故事长大的。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极了,没有人知道战国元帅此刻提起这位中将的用意。 “波鲁萨利诺,库赞,萨卡斯基。”战国挨个点名了三大将,“泽法曾经跟在中将手下学习,他应该没少和你们提过中将的故事吧?” 其实何止是三大将呢? 在场的将领们,除了战国元帅,卡普中将和鹤中将,有谁不是泽法的学生? 库赞和萨卡斯基沉默不语,脸上贴着个创口贴的波鲁萨利诺左看看右看看,叹口气,点了点头;“从第一堂课起就讲过,泽法老师一直对那位中将推崇备至。”他为什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众人心中都是认同,那何止是推崇备至?萨诺斯中将曾经的事迹和“你们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是能划上等号的,年年讲,届届讲,泽法老师讲,路过的卡普中将还要附和再讲一遍。 泽法则缓缓地开口:“你们毕业的最后一堂课上,我曾问过你们,你们的海军之道是什么,身后背负的又是什么——” “这是我留给你们的最后一项作业,要你们用今后去作答。” “但我没有告诉你们的是,这不仅是你们的作业,也是我的。” 泽法神情平静地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三大将身上。 “我、卡普、战国、鹤,还有当年的同期海军们;萨诺斯中将当年也是像我布置给你们一样,把这个作业布置给我们的。” “不同的是,我只是把这个问题留给了你们,因为我自认无法对你们给出什么帮助;而当年的中将给了我们一席话。” 战国接过话,“无论你们要践行什么样的正义,走出什么样的道路,都是你们身为海军的自由,所有的事,都要做了才知道。纸上谈兵,不如起而行之。”他慢条斯理,镜片反着光。 卡普,“如果迷茫不知前路,那所求不过问心无愧。”一如他保下艾斯,放多拉格走。 “但无论是怎么样的正义之争,不要折损正义内部的力量;正义之间可以碰撞相容,互相打磨,但绝不能以信念为名,损伤到任何正义内部的力量。”泽法犀利的目光扫过,这些年的派系之争,他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扯到明面上。 鹤中将的目光则在萨卡斯基和库赞之间打量,如果不出意外,下任元帅就应当在他们之间选择了,“如果信念的冲撞已经到了绝不两立的程度,光是打一架,是没有用的,无论生死,力量是无法改变信念的;所以,去看,去听,去做,用自己的行动践行自己的信念,唯有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你们明白么?”鹤中将意有所指,最后,会议室复归平静。 萨卡斯基沉默地点头,他和库赞的正义虽然不相容,但终究没有走到决裂的地步,他们的终极目标,都是大海的风平浪静。 无论何道,殊途同归。 会议如期结束,战国照旧留下了三大将,但没有人注意到,维莱尔也同样留了下来。 会议室的门再度合上,维莱尔从座位上起身,目光逐一扫过三大将。 战国揉了揉额角,“罗西南迪。”静音壁无声笼罩了这间会议室。 维莱尔抬眸间,波鲁萨利诺敏锐地发现,这家伙的气势变了。 如果说海军会议上的维莱尔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海军少将,丢在人群里甚至无人注意,那么此刻的维莱尔就是一柄锋利的剑,冰冷而无情,不像活人。 战国简单讲了两句,给三大将解释,“「海网」情报系统内部,少将「奇獾」,旧名维莱尔,任海军本部「海网」情报汇总管理人员,持有目前「海网」情报最高权限,以后你们少不了和他打交道的。” 萨卡斯基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单词,“汇总管理?最高权限?” 战国点头,“没错,不同于之前的情报对接人员只负责对接传递情报,他能调动的情报权限等同于「海网」最高管理官——也就是说,虽然他的军衔只有少将,但权限等同空元帅。并且,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他加重了“我们”的音调,暗示着什么。 只要是「海网」所搜集的情报,维莱尔都有权调动,这是连五老星都不知道的事情。 波鲁萨利诺挑眉,这倒是有意思了,CP和海军自己的情报系统互相渗透早就不是秘密了,情报渗透、假情报掺杂……这些年因为这个问题惹出过不少乱子,也因此牺牲了很多无辜的海军。 三个情报系统,只有「海网」靠着其独立性一直置身事外,现在「海网」内部持有最高情报权限的少将不声不响地坐到了与海军情报系统对接人员的位子上,还瞒着世界政府…… 「海网」是打算做些什么?越来越有意思了。 萨卡斯基眉头松了些,如果「海网」愿意帮忙,那么海军自身情报系统的那些隐患都能够解决,他也能腾出更多的心力专心对付海贼;从这方面来说,维莱尔的到来对海军无疑是件好事。 库赞的看法与萨卡斯基类似,海军最先就是由世界政府创立的,也因此,海军的情报系统与世界政府息息相关,根本无法独立脱离。 近百年来,随着海军的声势日盛,军政不和露出端倪,政府每每通过情报系统挑拨海军内部斗争,造成无辜海军伤亡,削弱海军力量,多少海军死在本不应该有的情报错漏上…… 可偏偏海军与世界政府的联系千丝万缕,无法斩断。 即便是萨诺斯中将,费尽了心血与精力,面对军政纠缠的百年积弊,没有合适的切入点,也只能先以「海网」介入,减少无辜民众和无辜海军的伤亡,并且辖制CP。 维莱尔向三大将点头,“闲话少叙,关于爱德华·威布尔其人,「海网」的一致意见是——驱狼吞虎。” 什么意思? 萨卡斯基若有所思,库赞猛然精神起来,波鲁萨利诺似笑非笑。 对于疑似白胡子之子的人物,维莱尔很慎重,“我们调取了情报库内所有有关于白胡子早年的信息,能够提供帮助的情报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其母巴金身份推断为原洛克斯海贼团成员;” “二,巴金自称其人才是白胡子最爱的女人,爱德华·威布尔为他们的爱情结晶;” “三,白胡子与其妻子的婚礼大致举行于二十七年前,而据巴金所述,推断其子爱德华·威布尔出生于三十三年前;” “四,巴金无意为白胡子复仇,他们母子的目的是白胡子的财富。” “五,白胡子的儿子们并不知晓他们母子的存在。” 这其中能做的文章可就多了啊…… ……… 回到自己居所的维莱尔揉揉太阳穴,身后跟随的副官关上门。 “鱼人岛那边如何?” “一切正常。”副官毕恭毕敬。 “巴金母子?” “消息已经送到蜂巢,在等待后续反应。” “那位夫人呢?还是没有下落?” “没有。”副官沉重地摇头。 维莱尔吐出一口气,“这个关头,没有消息未必不是好事……消息再拦两天,世界政府快反应过来了。” “驱虎吞狼,是否过于冒进了些?” “要逼白胡子海贼团振作,巴金母子是最好的切入点。”维莱尔解释,“如果白胡子海贼团不能齐心,黑胡子海贼团会成为那些岛屿上的民众的灾难……”他看着桌子上的财务报表,“尽可能避开黄猿,那家伙太难缠了。” 29.情报风浪 29.情报风浪 蜂巢岛 从拜访莫比迪克,却失去了伊莲娜的下落之后,王直就一直内心隐隐不安。 马尔科那小鬼气定神闲,想来是知道伊莲娜去了哪里的,到底是伊莲捡回去的孩子,咬死了不肯交代实情;关于这点王直还是很欣赏他的。 纽盖特死了,如果白胡子海贼团没有一个能扛住事的,他才该头疼。 凯多和玲玲这两年越发疯了,伊莲娜不在莫比迪克也是好事,不然,白胡子的那些儿子就是辖制她的最好筹码。 纵使佐伊先生有千般手段,万般算计,却也抵不过伊莲娜为子自缚,束手就擒。 王直站在小院儿里的秋千旁,低低叹气。他每每心神不定,就会到这里来,独自思考。 木制的秋千年年保养,还是崭新模样;当年佐伊先生随手种下的白蔷薇已经占了半个小院;长廊下的风铃被海风吹拂而过,发出清脆的音调,仿佛过去那个常在院里看书的女孩儿从未离去。 时间过得还真是快,神之谷一役,转眼也三十六年了。 “大人,最新线报。”手下急匆匆地停在门槛之前,有些焦急。 “说。” “巴金与其子爱德华·威布尔现身,巴金自称自己才是白胡子最爱的人,还说……说其子威布尔是白胡子之子。”手下的额头渗出些许冷汗,他跟随王直大人多年,莫比迪克也去过几回,十分了解那位真正的白胡子夫人对于王直大人的重要性。 王直大人私下同他说过,这位夫人的安危重要过他自己的性命。 新世界一直传闻白胡子爱妻至深,王直大人每有提起都甚为满意,每年往莫比迪克送的东西也是从不吝啬,只有那位夫人不要的,没有他不送的,标准比起大人自己用的还要高上几分…… 如今白胡子死了,却突然冒出个情人和私生子……再联想前些年那些恩爱传闻,这无异于往那位夫人脸上打啊! 因此,不管这个巴金是何许人,在她选择以白胡子所爱之名挑衅那位夫人开始,她在王直大人这里就等同死人了。 巴金?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在反应过来这条消息真正代表的深意后,王直猛然转身,一双凶目里尽是危险的冷光。“哪里来的消息?” “自CP情报系统截获,已经和我们的情报网再三确认过消息真假了,恐怕……八九不离十的事情。” CP……世界政府……呵,是想要尽快补全七武海的空缺么? 王直大步踏出院落,院门在他身后无风合拢。 “继续去查,我要巴金母子的底细;准备电话虫,联络托特兰和百兽。” 走了几步,王直沉吟着,“不……先查黑胡子海贼团的动向,把他们的动向和托特兰、百兽的电话虫一起送过来;再把这则消息通知莫比迪克那边。”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不管他们是不是在备战,这件事情如果压不下去,解释不清,给不了她一个交代………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废弃当日盟约。” 王直越是愤怒,思绪就越是清楚。 情人和私生子的事情要是真的……那就别怪他落井下石了;纽盖特,你最好别是脑子进了大海,忘了佐伊先生的警告,敢背叛当年对伊莲娜的婚盟誓言—— “传令下去,蜂巢岛戒严。” 海浪呼啸着拍打着海岸岩石,海风中传来肃杀的味道;正是——风雨欲来。 王直的电话虫打到玲玲这里时,她正翻着宝贝旧相册。 照片上,还只有那么一点点儿大的伊芙满脸笑容地依偎在面容儒雅的佐伊怀里,一派天真无邪;背景的天空碧蓝如洗,大海风平浪静。 玲玲记得,小时候的自己在艾尔巴夫被佐伊先生救下的那天,也是一样的阳光灿烂。 如果没有佐伊先生,被抛弃的玲玲活不到今天,也拿不到魂魂果实、强大自身。 加尔默罗欺骗了她,但佐伊自始至终没有放弃她,这才是后来长大的玲玲义无反顾追随佐伊加入洛克斯海贼团的原因。 即使如今时隔多年,她已贵为四皇,玲玲依旧不改对佐伊的尊敬。 玲玲甚至敢笃定,如果不是佐伊先生已经离世,如果不是身为海贼的贪欲作祟,如果不是白胡子死在了新时代揭晓之前,她甚至不会去想违背佐伊先生原本的决定,而为伊莲选择了卡塔库栗。 玲玲自认不是多有良心的人,她早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所有正常的感情,都用在了佐伊先生和宝贝伊芙身上。 佐伊先生……白胡子死了,伊莲不愿见我。 托特兰再好,能容纳万族,却独独留不下一个伊莲。 新时代的浪潮滚滚而来……即使是您不赞同,我也不得不强迫一次伊莲了。 哪怕她怨我也好,托特兰是她在新时代最好的保护壁垒。伊莲从小就是个乖孩子,迟早能明白我的苦心。 只有血脉相连的孩子能够永远保护她,只要孩子出生、顺利长大,有了那个继承了我的天赋的孩子,就再不必忧虑伊莲的将来。 心里一直还有伊莲的夏洛特“最高杰作”卡塔库栗,会是最合适的婚姻人选。 玲玲没有合上相册,她珍而重之地摩挲着旧照片,接通了王直的电话虫。 …… 长面包带卡塔库栗推门进来时,玲玲正濒临暴怒的边缘。 “还真是大新闻啊……”不知道之前听到了什么的玲玲神情阴沉,紧接着响起的,是凯多的声音,“你的打算是什么,王直?” “不管真相是什么,你们自然知道这件事闹大的结果,我需要更大的风浪,最好也与白胡子海贼团有关,遮掩掉这一切。” 王直的声音很平静,但似乎又隐藏着要将大海掀翻的暴戾,“我不管你们这些年到底怎么想的,又是怎么过的……至少现在,谁也别去打扰伊莲,让所有的事情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结束,连一点浪花都不能翻起。” “纽盖特这家伙,净会留下烂摊子!”玲玲被王直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计划,更添上几分怒火,但又知道王直说的没错,让所有的肮脏在翻到伊莲面前之前就化为烟云,不曾存在,就是对伊莲最好的保护。 “哈,我知道了。”凯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还真是个大惊喜啊——”他加重了“惊喜”的发音,希望这消息是真的,但又不愿意这是真的。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是白胡子最大的败笔,这件事足够在伊莲的心上打开缺口。 但如果这是真的……凯多捏紧手中酒壶,五味杂陈间,到底是对伊莲的心疼占了上风。“玲玲,要不要来比一比?” “未尝不可。”玲玲哼笑,“我可是盯准了那几个家伙的头颅了的。”凯多一个被伊莲割袍断义的家伙,还想和她争? 挂断电话虫的王直看着桌上那一沓记录着黑胡子近日行踪的纸张,目光幽深。 鬓角已经有了白发的男人抬头,恍惚间回忆起很多年前。 白胡子的死终究对他有影响,又或许真的是上了年纪,他也开始怀念起当年了。 时间太过久远,只有当年挡在他面前那小小的一团,依旧在记忆中无比鲜明…… —————分割线—————— 伊莲娜虽然醒了,但身体却仍然不见好转,补药流水一样地端到她面前,连索隆看了都皱眉,恨不得把乔巴搬过来帮忙。 鹰眼用了半天时间,给伊莲娜亲手做了一个轮椅,方便她行动。在病床上躺了太久,伊莲娜并不能长久站立,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除了教索隆练剑、种田之外,鹰眼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陪伊莲娜这件事上。 或者说,他不愿意让伊莲娜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因为和漂亮姐姐一起睡的心愿被鹰眼阻挠没能达成,佩罗娜嘟嘟囔囔着吐槽鹰眼该死的占有欲。要她说,谁知道闷骚的男人怎么想的,伊莲娜怎么这么好骗呢? 伊莲娜却笑着回答她,这也是幸福。 鹰眼米霍克当时就在旁边点拨索隆的剑术,闻言不由勾起唇角,笑容转瞬即逝。 摸着佩罗娜的头,伊莲娜没有说出口的是,米霍克会这样寸步不离是担心她的身体情况,如果不在旁边守着伊莲娜,鹰眼难免忧虑她倒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在克莱伊咖那的日子,什么都由鹰眼料理好了,伊莲娜不需要思考,只要好好修养;倒是颇有“山中岁月,不知年岁”的悠然自得。 索隆练剑,鹰眼指导,伊莲娜和佩罗娜就在旁边闲聊。 索隆看剑谱,鹰眼做饭,伊莲娜负责尝咸淡,佩罗娜就做伊莲娜的小尾巴。 这样的日子如此平凡,又如此美好。 这日,鹰眼早晨练完剑回来,习以为常地为伊莲娜梳理头发,动作轻柔。 那一头乌发在鹰眼手下柔顺而服帖,伊莲娜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像是第一次看见这副模样。 她不由去摸那缕本该是白发的地方,触手可及,却是乌墨一样的发丝。 “怎么了?”鹰眼注意到她的出神,伊莲娜松开发丝,唇畔笑意浅浅。“只是在想……我这些年似乎没怎么变。” 鹰眼想了想,神情认真而笃定地看着面前的心上人,“岁月从不败美人。” “你也会说这些哄我开心啊。”伊莲娜的手指摸上剑客温热的指尖,那热意如此鲜明……如此,让她感到安宁。 鹰眼并没有说错,伊莲娜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越长大越貌美;黄猿游走情场,识人无数,就是见到海贼女帝时也不曾像初见伊莲娜时一样惊艳。 相识多年,纵然鹰眼意志力坚强,也还是会惊艳于伊莲娜的容色。 这么多年,伊莲娜似乎就留在了最美之时,再未改变。 明明已经四十多岁,她却仍旧容颜姝丽,乌发不曾染霜。 有时候库赞也会忍不住在私下和乌塔感慨,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但每回看见你妈妈,我也还是会和少年时一样,一见惊鸿,一眼心折。 这是库赞的心声,又何尝不是香克斯和贝克曼他们的心声? 即便是陪伴伊莲娜四十多年,看着她一步步成长到现在模样的白胡子海贼团,也没有多少人能抵挡伊莲娜莞尔一笑的样子,哪怕是白胡子本人。 伊莲娜骗了鹰眼,她其实并非在想自己的容貌,而是在想她的头发。 伊莲娜从前并不在乎这一头被养护地很好的青丝,除了和凯多做了约定的那缕白发。 伊芙的妈妈把刚刚出生的伊芙托付给阿吉奶奶,爸爸萨诺斯则是做出了等伊芙三岁再把她接回马林梵多照顾的选择。 年轻时曾在马林梵多的海军医院做过护士的阿吉奶奶一直很执念,想要把伊芙培养成一个文静优雅的小淑女,而一位合格的淑女,应该有一头美丽的长发。阿吉奶奶总是一边替她扎头发一边说,等到伊芙成为一位美丽的淑女的时候,一定会得到世界上最完满的幸福的。 小小的伊芙当然不明白淑女是什么,她只是喜欢奶奶带着皱纹的手摸在头上的、暖暖的感觉。 被洛克斯收养后,给伊芙梳头发的重任就在扯断了伊芙的几缕发丝后,略过手笨的洛克斯,落在了佐伊头上。 区区梳头发怎么会难倒堂堂洛克斯大副?佐伊不仅会扎头发,还能设计不同的发型,每每上下翻飞间,就是可爱又别出心裁的发式。 佐伊不在之后,那把由佐伊亲手雕刻的梳子曾被伊莲娜收在盒子里很长时间,直到白胡子有一天发现了它,并就此接过了为伊芙梳发的责任。 后来…… 后来以藏上船,嫌弃纽盖特手笨,扎的难看,每每有了时间,就要重新为她绾发…… 看到一个好看的发型,就要替她试一试,几乎已经成为了以藏那孩子的本能…… 以藏和马尔科他们似乎还有一个专门记录发型的本子,艾斯刚上船那会儿,马尔科还试图教他怎么给伊莲娜扎头发,直到艾斯上场实践的时候因为害羞起火,烧断了她的几根发丝,才被痛心发丝的马尔科赶开。 他们总是希望能把最好的给她,因为他们是家人…… 那时候,伊莲娜常常想,即使她没有成为奶奶口中的淑女,她也有了世界上最爱她的一群家人,这就是奶奶希望她得到的幸福吧? 即便她没有成为淑女,他们也仍旧爱着她。 是从哪里开始,走向了不可挽回呢? 伊莲娜没有看见,镜子中,那双青蓝色的眼眸黯淡无光。 30.旧梦重重 30.旧梦重重 鹰眼默默为伊莲娜梳好头发,轻轻将梳子放在梳妆台上,“你不高兴。” 他语气笃定,随手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披帛给伊莲娜披上,伊莲娜抬起手,任由柔软的披帛披在她手上。 鹰眼执起那仿佛轻若无骨的手,吻落在她手背,女人顺着他起身,天光从窗前投下,一身白底青竹纹路旗袍在光芒照耀下染上温柔的色泽。 鹰眼的品味永远不会错,这身他特意定制的礼服太适合伊莲娜了。 男人默默赞叹,盘算着再准备几件不同款式的旗袍。 伊莲娜当初魂不守舍,很多衣服都留在了莫比迪克号没有带走,雷德佛斯号上也只是随意收拾了两件,轻装简从地匆匆离开,所以在克莱伊咖那的换洗衣物大部分都是鹰眼米霍克为她准备的。 至于这些衣物到底是很久之前就准备好了,还是仓促准备的?那就要问鹰眼自己了。 至少此刻,毫不知情的伊莲娜扶着他的手笑了笑,知道她的情绪波动瞒不过鹰眼,从相识开始,他就很了解她。“是有点儿。” 鹰眼米霍克垂眸,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拆掉了原本已经为伊莲娜簪好的发饰,“今天好好休息吧,就别下去了。” 他横抱起伊莲娜,把她放回床上,又扯过被子和靠枕,把在动作间落下的披帛迭好,随手放在桌子上,“心情不好就要多休息。” 看着坐在床榻旁一脸认真的鹰眼米霍克,伊莲娜“噗嗤”笑出来,眉眼间终于又有了些生机,“这不是我教你哄乌塔的路数吗?” “嗯。”鹰眼米霍克点头,“乌塔说也可以这么哄你。” “你们关系不错呀。”伊莲娜支着头,笑着调侃他,“米霍克平常不爱讲话,没想到和乌塔关系这么好啊,还真是看不出来。” 鹰眼想了想,“还好。”他目光柔和,“香克斯不靠谱,乌塔是个好孩子。” “克莱伊咖那城堡里珍藏的乐谱都被你拿去给那孩子了吧?”伊莲娜轻轻靠在他肩上,“书房里很明显少了一块儿。” “几年前去开会的时候看见她了,她要,我就给了。”鹰眼略过他自己的调查和故意偶遇乌塔,掐头去尾讲了结果。 “难怪乌塔提起你都是好话……”伊莲娜眸光有些散,随手拨弄着鹰眼白色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鹰眼喉结滚了滚,目光落在那白皙柔嫩的指尖上,默默平复着心绪。 室内一时复归寂静,伊莲娜躺在鹰眼的膝上,仰视着鹰眼米霍克的下颚,青蓝色的眼眸有些涣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在一片安宁中,伊莲娜抬手,去触鹰眼的手。 鹰眼捉住她不安分的手,低头看她,伊莲娜低低的笑,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三岁的时候,我被佐伊送到蜂巢岛的时候……其实很害怕。”鹰眼米霍克低下头,目光一片平静。 “奶奶和爸爸都不在我身边,说要照顾我的叔叔他们也不见踪影,被送到陌生又满是纷争的一座岛……”伊莲娜侧头,回避了鹰眼米霍克的目光,唇畔笑意几近于无。 这是连白胡子都不知道的旧事,本该在伊莲娜受过扰乱的记忆中消隐,埋葬于时光的缝隙间,却在近日,随着一次次的惊醒,再次回到了伊莲娜的记忆中。 在洛克斯许下会照顾伊芙的承诺之后,懵懂的伊芙虽然还不曾知晓背后的真相,但她一向乖巧,沉默而柔顺地跟着洛克斯走了。 佐伊何其多智,从洛克斯带回的蛛丝马迹的消息里窥见真相,知道接下来会是一场大风浪,说服洛克斯,先行把她送回了大本营蜂巢岛匿藏行踪。 而那时从行色匆匆的佐伊手里暂时接过照顾她的任务的,就是当年留守蜂巢岛的王直。 和野心勃勃的史基恰好相反,王直是个随遇而安的家伙,对未来向来没有太多的规划和算计;他加入洛克斯海贼团的起因,只是洛克斯看中他的实力,把他打服,然后王直就加入了洛克斯海贼团成为干部,如此简单明了。 也是因此,他总觉得他和洛克斯的干部们格格不入。 洛克斯海贼团不同于其他海贼团,洛克斯当年联盟许多实力出众的海贼成立海贼团,是为了一座只存在于记载中的「源泉」之岛的秘藏宝藏。 为宝藏而来,没有情谊相连,整个洛克斯海贼团都是弱肉强食的作风,即使是船员之间,也多有喋血。 得过且过的王直要不是实力够强,早就死在了那些混乱之中。 船长洛克斯是个武力值强大的疯子,大副佐伊先生走一步算百步,知识渊博,情报来源成谜,是个看着温温和和、文文弱弱的笑面虎,实打实的胸有丘壑,运筹于隐秘之中,决胜于战局之外。 夏洛特·玲玲追随佐伊先生而来,一个长得好但脑子不太正常的疯批美人,还是大副佐伊的心腹,佐伊指哪她打哪,谁说佐伊坏话,谁就是她的敌人。 “金狮子”史基,一个野心勃勃而且心计很深的家伙,面上看着整天笑嘻嘻,实则残忍冷酷,力量至上;要不是纽盖特好心提醒他少和史基来往,他险些就被这家伙给坑了。 至于爱德华·纽盖特,那更是怪人,不爱财宝,孤僻独行,但胜在行事正常,还算有底线,也讲道义,恩仇必偿,王直也就和这家伙合得来一点。 佐伊简单听完王直的汇报,有条不紊地处理掉几件要紧的事情,而后掖了掖熟睡的伊芙的被角,平静地审视着王直。 王直被他看的头皮发麻,一般,佐伊用这种目光看人的时候,要么那人即将成为死人,要么就是佐伊有了什么打算。 王直虽然不太聪明,但这种近乎本能的直觉救了他很多次性命。 灯光下,佐伊的唇边弧度极淡,但又确实是笑着的;白色的衬衫简单雅致,袖口妥帖周全,墨蓝色的长发显得佐伊如同故事里走出来的玉树临风的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而如同黑曜石一样深沉的眼睛,又为佐伊看似温和的外貌无端染上几分妖异。 谁敢相信这个看起来就像贵族的文质彬彬的男人会是凶名赫赫的大海贼呢?明明生得一副温润好皮囊,手下枯骨不知凡几。 佐伊没有交代被他抱来的女孩从何而来,只是嘱咐王直,干部以下,不要透露伊芙是被他突然抱回来的,在他回来前,必须好好照料伊芙。 在洛克斯应付海军的那段日子里,从没养过孩子的王直发愁地照顾着还只有三岁的女孩。 王直是个孤儿,凑合凑合长大的,完全不知道育儿的常识;他一直觉得,孩子就该放养,活的了就活,养不活就死,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向来如此;就像玲玲那一堆孩子,被她丢在那里自生自灭,能活下来全靠互相扶持。 可是佐伊先生抱回来的孩子,还疑似他的私生女,能和玲玲那一堆孩子一样对待吗? 佐伊可不是玲玲,孩子一堆一堆地生,生完就丢在那里,管都不管。 显而易见,佐伊先生所说的好好照顾绝对是字面意义上的精心照料。 想到这里,王直又想起,他好像隐约是听过,女孩子要富养,要娇宠的? 从没养过孩子的王直就这样,怀着谨慎开始了磕磕绊绊的养娃之旅。 两人相识的最开始,王直蹲下来,正对着坐在床边的伊芙,他一脸纠结,“那个……我叫王直,佐伊先生有事要出门,接下来一段时间由我照顾你,电话虫你会用吗?佐伊先生说你要是想和他们说话就给他们打电话虫……” 胡子拉碴的男人胡乱抓了抓脑袋,尽可能放柔表情,不想吓到这个明显还很年幼的孩子。 伊芙抱着洛克斯在市集上给她买的小熊玩偶,怯生生地看着眼前这个表情僵硬的男人,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佐伊在来的路上和她说过,不会有人敢伤害她的。 对佐伊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的女孩轻轻点头,试探着去牵王直的手。 同样僵硬的王直触到那小小的手,突然有柔情自心底流淌而出,他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从前的兄弟会为了老婆孩子选择退隐,金盆洗手。 年幼的伊芙抱着同样小巧的小熊玩偶,娇娇软软,乖巧可爱;在洛克斯海贼团里勉强还算个正常人的王直一下被戳中了心里的柔软处,心底冒着泡泡。 王直这辈子是不打算结婚了,这样的世道,他一个海贼,手上鲜血无数,没必要祸害人家好姑娘;但现在,他又盘算着要不要收养个孩子了,如果每个孩子都这么可爱的话。 当然,想起夏洛特那一家孩子的哭闹样子,王直无情地掐灭了这个念头,孩子可爱起来当然可爱,但难搞起来也让他忍不住杀意,实在是太吵了。 夏洛特那些婴儿,他可照顾不来。 不幸中的万幸,和玲玲那些孩子不一样,伊芙实在是个太乖巧的女孩了,这份乖巧和柔顺使得王直过的无比省心。 王直说岛上不算太平,让伊芙少出去一些,她就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整日地呆在佐伊的小院儿里,不是看书写字就是望着天空发呆;佐伊和洛克斯打电话虫来问候时,也是乖巧的说一切都好,王直很关照她,请叔叔他们不要担心。 这是王直记忆里显得安稳而平常的年岁。 那对于伊莲娜呢? 伊芙生而早慧,从前在故乡的小岛上时,她也算是很活泼的孩子,只是因为奶奶吉娅女士这些年的身体大不如前,才会显得文静一些,看书写字荡秋千,好让阿吉奶奶不至于那么为她操劳。 故乡的小岛虽然也在伟大航路,但偏离主航线许多,几乎算得上与世隔绝,自给自足,后来又有伊芙的爸爸专门关照,多年来都是不被侵扰的安宁之地。 岛民们世代供奉着大海之灵,信仰已经成为无言的习俗,伊芙的妈妈尤安娜就是最典型的神之信徒,甚至还是最为稀少、几近绝迹、懂得古语的祭司一脉。 因为妈妈的遗泽,年幼的伊芙即使爸爸长年不在身边,也被岛民们记挂、疼爱着,爸爸也是因为这样,才能放心把她和奶奶留在故乡生活;这样如桃花源一样的环境,造就了伊芙人生最纯真快乐的三年,也根植了她的“善”。 从前的伊芙最苦恼的是如何让自己做的更贴近阿吉奶奶的盼望,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看她? 然而海贼占据的蜂巢岛显然和她从前所身处的平和小岛大不相同。 海风中弥漫的硝烟与血腥味,随处可见的武器与喋血,那样看似和平却带着隐隐的杀机的氛围是如此危险,让生而敏感的伊芙一步也不敢靠近。 蜂巢岛面上和平,但本质上和小岛差了太多太多;伊芙暂时居住的、属于佐伊的小院已经是这座岛屿上顶顶安宁的地方了,却仍然没有伊芙在奶奶身边时的祥和与安心。 没有了阿吉奶奶的唠叨,没有了村长爷爷的摸头,蜂巢岛的一切如此陌生,那些血腥让伊芙打心眼里抵触。 没有了熟悉的气息,没有了熟悉的人,在这样的孤独中,伊芙开始不断回忆起从前的点点滴滴。 她想起奶奶曾经说过,爸爸有一个叫卡普的后辈曾经几次偷跑到岛上,带着他那个倒霉儿子找妈妈尤安娜蹭饭。 奶奶还和爸爸嫌弃卡普,说卡普也太不着调了,天天就知道跑来蹭饭,多拉格还知道刷个碗,他就知道吃。 她想起奶奶笑着说多拉格哥哥有多么期待她的降生,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却信誓旦旦地和妈妈尤安娜保证,会成为伊芙最好的哥哥。 “三岁生日之后,伊芙去马林梵多,港口那个高兴的要跳起来的小子一定就是多拉格了。” 伊芙仰着头,看着那蓝蓝的天空,怔怔地发呆,多拉格哥哥……会不会一直港口等伊芙呢? 爸爸把伊芙交给叔叔,一定没和哥哥说……他会不会等急了,然后跑来找伊芙呢?既然卡普那么不着调,应该不会拒绝和多拉格哥哥一起来接她吧? 只有门板知道,幼小的女孩儿望向自己的青蓝色眼眸里,有着多少的盼望。 但终究,谁都没有来。 —————分割线————— 这日,洛克斯与卡普、泽法交锋完毕,收旗转向。 接下来这段日子,他们要暂时回蜂巢岛修整。 佐伊在料理完手上的事情后,让人叫来了玲玲。 武器上还沾着血迹的玲玲笑嘻嘻地坐下,“是有什么新任务吗?”和史基的打赌她赢定了,佐伊先生最信任的就是她夏洛特·玲玲。 儒雅的男人沉吟着,“我记得,你的长子叫佩罗斯佩罗?” 哦,这个啊。玲玲撇嘴,“是啊,今年八岁还是九岁了吧,我把他们都丢在蜂巢了,您要他们做什么吗?” 佐伊的食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听说他对照顾孩子还算有心得……”他笑了笑,“洛克斯有个女儿,前些时日我把她送到了蜂巢岛,但王直么,你知道的,不怎么会照顾孩子,我想着,把那孩子和你的孩子一起养。”他轻描淡写补上一句,“哦,那也算是我的养女吧。” 本来兴致寥寥的夏洛特·玲玲听到最后一句话,一瞬间精神了,“诶?” “今年三岁了,全名是洛克斯·D·伊芙。”佐伊推出一张照片,照片上,黑发的小女孩抱着小熊玩偶,笑意甜甜。 玲玲不是没有孩子,但这个叫伊芙的孩子,长的实在可爱,直直戳进她的心窝,那双青蓝色的眼眸如此纯净……如此,璀璨。 玲玲发着愣,又听见佐伊带着笑意的话语,“很可爱吧?当初我在艾尔巴夫看见你的时候,你也就比伊芙大两岁呢。可惜伊芙不像你,她身体不好,离不得人照看。” 提到小时候的旧事,玲玲的目光柔和下来,“这孩子的母亲……” 佐伊摩挲着照片,“啊,生病去世了。”他笑意淡下来,“洛克斯那个不着调的,伊芙交给他养我也不放心,但他毕竟是船长么,我也不好抢了他的父亲名分。” 玲玲撇嘴,“得亏没给他照顾,那个疯子。不管什么事情,到头来还不是都丢给了佐伊先生你。”她抱怨两句,“既然是佐伊先生您的女儿,放心好啦,佩罗斯佩罗很会养孩子的。”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过两天返航,我亲自回去一趟交代,伊芙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佐伊笑起来,“那就交给你了玲玲,你一直都很可靠。” 只是……算了。佐伊漫不经心,反正也只是过渡而已,玲玲也没多在乎这些孩子,如果识相,他不会亏待;如果不识相,过后收拾也就是了。 是夜。 王直听完佐伊的吩咐,挠了挠头,“我回主船倒是没问题,只是下一个留守的该到史基了,把伊芙交给他没问题么佐伊先生?”不是他说,但史基真的心眼很多啊。 “返航之后我会把伊芙介绍给他的。”佐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电话虫也表情平淡。“他心眼再多,终究还算有分寸。” “是。”洛克斯海贼团上下等级分明,船长之外,佐伊就是权威;王直不再问了,他相信佐伊的判断。 31.庭院深深 31.庭院深深 结束了一天公务的处理,王直走到自己的房子门前时,看着不远处还亮着灯的佐伊的小院子,鬼使神差地往那边走。 都这个点了,伊芙还没睡吗?不是说小孩子体力不够,睡得都早吗? 佐伊的小院白墙青瓦,长廊迂回,古色古香,与整个蜂巢岛的建筑风格都格格不入,但佐伊喜欢,谁也没敢说个不字。 院子和整座岛都格格不入的一大好处就是辨识度极高,哪怕没什么眼色的人都知道这座小院的主人是谁,不会轻易来侵扰。 借用白胡子一句话,佐伊先生的小院向来是最清净的,不管佐伊先生在不在,都没有不长眼的敢来这里打搅安宁。 王直刚刚踏进院门,就看见披着小斗篷的伊芙背对着他,踮脚去够长廊下的风铃,那是前些日子他闲来无事时拿给伊芙把玩的小物件,他还记得那天,是他抱着伊芙,两个人一起挂在那里的。 连王直的腰都到不了的小女孩搬了个凳子,但即使踩在凳子上踮着脚,今年才三岁多的她也还是够不到当时随手挂在屋檐下的风铃。 专心够风铃的伊芙没注意到王直的到来,王直蹑手蹑脚避过伊芙的视线范围,猛地从伊芙身后把她腾空抱起,让女孩坐在自己臂弯里,“我们伊芙还没睡呀?” “被风吹醒了。”王直为她剪过的胡子扎在额头上有点痒,伊芙“咯咯”笑着,王直把她在手上颠了颠,把斗篷的绒毛边按在她的小脸旁边。“醒了之后睡不着?怎么出来了?” 海风“呜呜”地在长廊间穿行,风铃左摇右晃响个不停,伊芙的小脸红扑扑地,也不知道是因为够风铃久了太累,还是被风吹的;“今晚风好大,我怕风铃被吹坏,想把风铃带进房间再睡觉。” “怎么会呢,就算坏了,我再给你买新的。”随手送的礼物被这样珍惜,王直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他豪气地许诺完,抱着伊芙往房间里走。 “倒是你呀,风这么大,被吹病了又要喝药,不是和我说那些药不好喝吗?还是你又想喝药了?” 巴巴抱着王直脖子的伊芙吐了吐舌头,把小脑袋晃的像拨浪鼓一样,“不好喝,不想喝。” 王直去顶她的小脑袋,“那就不要生病,风铃不要就不要了。你不生病自然就不用喝药了。” “可是那是王直特意带来给我的嘛。”女孩嘟嘟囔囔,“礼物都是心意,要好好珍惜的。” 王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嗯……说得对。可是,药不苦了吗?”他调侃,“要是不苦,以后就不要喝完和我做鬼脸啊。” “披了斗篷的,不会生病。”伊芙仰着头看他,“就这一次嘛。” “嗯……好,就这一次哦。”王直随脚把门轻轻踢拢,带伊芙久了,连门都不用手关了,用脚就可以关上,也算是难得的生活小技巧。 把伊芙用被子绒毯里三层外三层裹好,王直满意地点头,“过几天佐伊先生他们就回来了,伊芙开不开心呀?” 说来也怪,明明只是隔着电话虫交流,身为船长的女儿,伊芙却分外喜欢佐伊先生。 听见佐伊他们要回来,伊芙显然很开心,但王直摁着她的脑袋,“快睡觉。” 王直从未体验过亲情和家人的味道,但在伊芙身上,他感受到了幸福,每每看着伊芙朝他笑得那样灿烂,他就突然很能理解纽盖特那家伙为什么那么向往家人。 这操蛋的世道,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朝不保夕地过,本来是不应该奢求这份幸福的。然而一旦尝过这份幸福,谁又能轻易放手? 谁能拒绝那样娇娇软软的伊芙向他们撒娇的样子呢?其他人王直不知道,但他自己不能。 见识过这世间最凶恶极端之徒,才明白这份纯白的温柔何其可贵。 看着伊芙揉着惺忪睡眼,慢慢沉入梦乡,王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在伊芙额头落下一个吻,“晚安,我的小公主。” 洛克斯主船到港,是一个灿烂的晴天。 以船长洛克斯为首,佐伊落后半步,干部们紧接其后,等级分明。 王直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女孩站在人群最前方,部下们有条不紊地主持着秩序,他的目光扫过人群中带着一群弟弟妹妹的佩罗斯佩罗,心下闪过夏洛特的孩子们在岛上的境遇。 玲玲和长面包长年跟随在洛克斯主船上,间或因为佐伊先生开口才会回一趟蜂巢岛,玲玲除了每隔一段时间会丢几个婴儿回来之外,几乎对这些孩子漠不关心。 不能带给她助力的孩子,于她就是无用者,得不到她一个眼神。什么血缘相系,都是大道理屁话,她有那个照顾孩子的时间,还不如多为佐伊先生做两件任务。 长面包还会定期送一些物资让夏洛特的这些孩子们能够保证衣食无忧,而玲玲不把已经能自由行动的、年长的佩罗斯佩罗他们丢进战场,一是因为佐伊发话,主船不要累赘,二是长面包劝她,这些孩子还能培养,再过几年,也许能有几个能堪大用的;玲玲这才勉强养下了这些孩子,而不是直接把他们丢进战场。 蜂巢岛从来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血腥与纷争是这里永恒的主题,作为被干部母亲忽视的孩子,没有玲玲的看顾,如果不是年长的那几个孩子天赋还过得去,有着能够自保的力量,不能自保的又有年长的几个看顾,恐怕年幼的那些夏洛特未必长得成;至于其他人?不去谋算他们的命,已经是碍于玲玲的颜面上会过不去了。 不过那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王直毫不在意这些事情,他自己也是这样走过来的,甚至更差,玲玲的存在至少保证了这些孩子性命无忧,有衣有食,但王直自己却是真正挣扎在温饱和生死边缘之后侥幸活下来的。 他并不觉得玲玲对这些孩子有多绝情,至少玲玲还给了他们吃穿。等到这些孩子有了足够的力量,要什么,再自己去争就是了。 就他所知,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他们的天赋可不差,除了没有玲玲的关心,夏洛特的孩子们在蜂巢岛上过的还算可以了。 王直又低头看向在他怀中脸色苍白的伊芙,又裹了裹女孩身上的披风,伊芙来蜂巢岛不过短短半年,已经病了许多次,有弱症影响有风寒感冒,原因各种各样,她半个梳妆台上都是预备的不同种类的药水。 幸好伊芙足够乖巧,不需要他哄着喝药,自己咕咚咕咚就痛快地灌了,即使病了,也不需要王直操多少心,不然,光是看到那些药水,就足够王直头疼得要命。 在他看来,伊芙比夏洛特那些健康的孩子可怜多了。 身为洛克斯的女儿,却如此体弱,不能自保,唯一可能爱护她的母亲早早故去,父亲洛克斯又是个疯子…… 就算佩服洛克斯的实力,王直也得说洛克斯就是个不要命而且脑回路不正常的疯子。 别说体弱的伊芙能不能平安长大还是个问题,即便伊芙在佐伊先生照料下顺利长大了,谁知道洛克斯船长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何况……没有力量,不能自保,又生得一副好模样,在伟大航路就是原罪。 王直养了伊芙半年,在养育伊芙的事情上还是投入了不少心力的,这半年伊芙不仅没给他添过乱子,还为他在佐伊面前遮掩过不少次对她照料上的疏忽。 短短半年,他们已经养出来了真感情,王直是洛克斯海贼团干部里还算像个人的人,还有着情义和感性,要不是伊芙是洛克斯船长的女儿,可能这次佐伊回航,他就会把伊芙要到自己身边养了。 那晚的受风还是带来了影响,伊芙又病恹恹了两天,昨晚才稍微有些起色,今早又被他吵醒,抱来港口迎接船长他们。 此刻的伊芙已经在王直怀中睡了过去,梦里,她像是又回到了父亲的身边,爸爸牵着她的手,一个一个教她认字,教她读绘本,把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讲故事…… 梦外,王直走到洛克斯面前,玲玲伸手去接他怀里的伊芙。 王直迟疑了一瞬间,看见佐伊淡淡点头,这才把伊芙交给了玲玲,犹有些不放心地嘱咐,“伊芙风寒刚好没多久,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你可别吵醒她。”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守个岛屿变得这么唠叨。”玲玲冲他翻个白眼,慈爱地去摸怀里女孩的头发,“mamama,怎么这么可爱呀——”不愧是佐伊先生的女儿。 洛克斯伸手,摸了摸伊芙的额头,又在佐伊的眯眼下讪讪收手,侧头去和白胡子讲话。“萨诺斯那个常和你对阵的后辈战国还真是冷血啊,比起泽法和卡普,理智的过分了。”哪怕是那个叫鹤的小姑娘,也不及他表现出的冷静,即使他有意激怒,也全程不动声色。 白胡子“嗯”了一声,“毕竟卡尔兰特之外,他是海军里少有的拥有霸王色天资的家伙。” 史基若有所思地在几人间打量一圈,听见佐伊淡淡的声音,“行了,都自行回自己船上修整,午后来我院里,萨诺斯死了,矛头又已经从我们这里转走了,海军和世界政府这会儿动作不会少。”他的目光在干部间掠过一圈,永远那么令人捉摸不透。 玲玲正低头戳着熟睡的伊芙的脸蛋,闻言笑着应是,白胡子也点头表示明白,王直专心看着玲玲怀里小小的一团,没有移开眼神。 约翰吊在末尾,不是太关心这边的动静,只是自顾自把玩着新到手的金币,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史基同样在心里盘算着,洛克斯海贼团作为大海贼们联盟成立的海贼团,即使他们同为干部,也有亲疏远近之分。 虽然同样意在「源泉」宝藏,但这份亲疏远近有时候也很大的影响了他们的收获。 以洛克斯船长和大副佐伊先生为中心,干部们按照亲疏区别远近,成中心圆往外扩散。 玲玲是佐伊的头号心腹,指哪打哪,地位不可撼动;王直被洛克斯倚重,虽然胸无大志,但胜在洛克斯对他的无条件信任。他们是当之无愧的直系心腹,只要自己不作死,就永远不会脱离洛克斯和佐伊所在的核心圈。 再往外,就是他和白胡子,史基自己有意向佐伊靠拢;而纽盖特那家伙行事古怪,一向独来独往,佐伊先生和洛克斯船长也习惯了,任他去,反正纽盖特足够强,任务完成的没问题,一不惹事二不怕事,又不贪恋财宝,虽然孤僻了些,但无论他手下的小队还是佐伊先生,都因此对他多几分信任和重视。 最吊尾外层的就是约翰,他勉强算是洛克斯船长那边,但又远远比不上王直得洛克斯信任,地位很是尴尬。 史基并不关心约翰如何,他在想的是如何取得佐伊那里最后一步的信任。史基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如果完成不了这最后一步,那么,他在佐伊先生那里和约翰也没什么两样;一旦哪天佐伊需要,史基就会成为首当其冲会考虑的牺牲品。 史基自认智谋比不过佐伊,更不想哪天不明不白地被佐伊算计去死,更重要的是,他确实很眼馋佐伊手上那些秘法。 霸气的深层运用,从见闻色里消失、连见闻杀都无法锁定的诀窍,还有佐伊手下那庞大而迅速、难以探查的情报网,都是一笔无可估量的财富啊…… 但他要怎么样才能取得佐伊先生这最后一步的信任呢? 史基的目光落在玲玲怀里的孩子上,思绪实在纷乱。 夏洛特的孩子们围过来,但玲玲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只是自顾自抱着怀里的伊芙,跟随着佐伊的步伐走了。 原本想要开口的卡塔库栗失落地闭嘴,佩罗斯佩罗拍了怕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妈妈一直都是这样的。” 夏洛特的孩子们羡慕地看着那个被妈妈抱着、只露出半张可爱脸庞的小女孩,睡的香甜的伊芙对此浑然不知。 或许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32.蜂巢囚雀 32.蜂巢囚雀 “萨诺斯手里的「海网」没有和海军的任何人交接,也就是说,情报系统不在海军控制范围之内,对我们是好事。” “CP不少有记录的战力突然销声匿迹,大概世界政府又想做些什么,你们各自注意着点。” 佐伊把文件丢在桌子上,干部的会议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要说的就是私事了。”他微微侧头,长廊下的风铃被海风吹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为小院添上几分寻常味道。 但再清脆的风铃,也洗不去这些大海贼手上沾染的血腥。 小小的伊芙在房门口探头探脑,似乎还不知道其他人早已经发现了她。 洛克斯扬起一抹还算正常的笑容,冲女孩拍手,“伊芙,过来我这里。”半年不见,只有电话虫通信,也不知道伊芙会不会和他生疏。 半年没见的叔叔叫她,伊芙眼睛一亮,虽然院里陌生人有点多……但她真的有点想念叔叔…… 但此刻,在其他人眼里,洛克斯的正常,反而显得他不太正常;王直在洛克斯身后招手,示意伊芙听话过来。 佐伊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自顾自喝水,并不插手;玲玲看他不急,犹豫一瞬,终究没有伸手向自己的武器。 白胡子摩挲着杯子,眼神与佐伊交错过,最后不赞同地摇头,没有松开自己的丛云切。 史基眯眼,暗自警惕,生怕洛克斯下一秒就发疯;约翰已经退到了站位的最边上。 丝毫不知道有人在为自己担心的伊芙眨了眨眼睛,乖巧而柔顺地走向洛克斯,任由他摸自己的头。宽厚的大手与半年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伊芙有些小雀跃,又因为害羞,小脸红扑扑地。 洛克斯看起来同样很高兴,“在蜂巢岛过的怎么样?开心吗伊芙?”王直是个正常人,应该把伊芙照顾的不错吧? 女孩被他单手抱起放在腿上,“嗯……王直很关照我哦,念故事,做风铃,还哄我睡觉,叔叔怎么样呢?”叔叔关心她,她也很关心叔叔;这几个月煲电话粥,洛克斯没少和她抱怨佐伊婆婆妈妈的。而佐伊呢,就吐槽叔叔有时候跟小孩子一样难哄。 洛克斯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嗯……我吗?有人找我不痛快。”他看着腿上的女孩露出一副疑惑的样子,显然不太相信能有人找他晦气,男人畅快的大笑起来,用胡子去蹭伊芙的脸,“不过叔叔把坏人全赶跑了,现在看见伊芙,叔叔很开心。”海军找他麻烦又怎么样,有佐伊布置,谁又能想到此刻伊芙就在他的庇护下快乐的生活?谁也别想越过他带走他的伊芙。 佐伊轻轻咳嗽一声,“行了,你也不嫌你胡子扎人。”他揉了揉伊芙的头,抬头看洛克斯。 收到佐伊眼神示意的洛克斯没有忘记正事,他抱着伊芙,对着干部们语气淡淡,丝毫没有对着伊芙的温柔,“这是我的女儿,名字叫做伊芙,她身体不好,你们平日小心些,不要让她磕碰到了。” 从洛克斯怀里抱过伊芙,佐伊耐心地一个个给女孩指着认人,“王直你认识了,那个是纽盖特,你们见过的。” 伊芙点点头,她对这个金色头发的大哥哥有印象。“纽盖特。”女孩今天扎了个单麻花辫,长长的黑发柔顺地垂落在胸前,王直还给她在发尾绑了个蝴蝶结,煞是可爱。 “你好啊伊芙。”白胡子冲她笑了笑,撇开对可爱的伊芙冒小花花的感叹,心下反复思虑,还是想不明白,如果伊芙的父亲就是卡尔兰特,那和他半生宿敌的洛克斯船长到底为什么会说伊芙是自己的女儿……看着周围人的样子,他就知道,王直他们把这孩子当做了洛克斯的亲女。 他果然无法理解洛克斯这个疯子的行事。白胡子在心底暗暗叹气,把当初的所见所闻深压心底。 在这样的海贼团,姓洛克斯总比姓卡尔兰特好。成为洛克斯的养女,未必不是好事。 佐伊下一个介绍的是玲玲,“夏洛特·玲玲,伊芙,喊玲玲姐姐。”女人单手叉腰,粉发飞扬,戴着帽子,笑容迷人。 面容美艳的玲玲神情温柔,低头看伊芙,“我是佐伊先生的左右手,叫我玲玲就好啦。”她微微弯腰,把伊芙的碎发拨到耳后,动作间有柔情无限。 见鬼,那个怪物玲玲也能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史基挑眉,玲玲对她自己的孩子也没这么温柔过吧?何况面前这个是洛克斯的女儿,玲玲一向和洛克斯合不来。 还是说……佐伊先生私下已经和她说了什么?史基侧目去看佐伊,男人正垂眸看着怀里的孩子,温和的脸庞上有几分真心实意的纵容,仿佛伊芙不是洛克斯的女儿,而是他的女儿。 史基心思一动,好像抓住了什么头绪。 温柔笑着的玲玲实在很有欺骗性,很喜欢眼前这个有着梦幻的粉头发、还很漂亮的大姐姐的伊芙甜甜地喊了一句“玲玲。”玲玲从口袋里找出一个水晶发夹,“这是见面礼。”她笑意盈盈,口吻亲昵。 晶莹剔透的水晶反射着灿烂的阳光,伊芙自然不会不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她抬头看了一眼洛克斯,洛克斯笑容灿烂。 伊芙接过玲玲的礼物,扯了扯佐伊的衣角,“要下去。” 佐伊顺着她,把她放到地上。 玲玲看着女孩绕到她面前,努力踮脚,“玲玲可以蹲下来吗?”她配合地蹲下来,下一刻,一个吻印在她脸颊上。 玲玲惊喜地把伊芙抱起来,“哎呀,这还是头一回有孩子主动亲近我呢。”她有意逗伊芙,“我们伊芙真可爱,是不是?” “玲玲也很漂亮。”被夸了的伊芙很害羞,她是真心觉得玲玲很漂亮,玲玲不仅漂亮,还很有一种母亲的感觉——如果伊芙再长大一些,她会知道,这种感觉叫做慈爱。 佐伊只是笑,乐得看她们相处融洽。 伊芙小小的手握住玲玲自己的手,玲玲满心温柔,去蹭她的脸,“mamama,真是可爱,太可爱了。”啊——怎么她自己的孩子就没这么可爱呢?真是的。 看得出来,伊芙是真的很喜欢玲玲。王直唉声叹气,长得好了不起啊……好吧,是挺了不起的。他改天得再去刮个胡子,明明他比玲玲小,不能让自己看着比玲玲老。 佐伊含笑,介绍下一个,“还有史基,这次远航回来,史基会暂时接手王直手上的事情,留在岛上负责警戒,他是个有分寸的人,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找他帮忙。” 史基貌似友善地抬手,“你好啊伊芙,喜欢上天飞吗?”他咬着雪茄,一头金发长及地面,像是伊芙曾经在绘本里看的狮子的鬓毛一样,凶恶的脸上挤出的笑容有些违和,但伊芙还是乖乖地喊了他,“史基好。”她其实对史基主动提到的上天飞有些好奇,但又有些怕史基。 佐伊适时开口,转移话题,“最后面那个叫约翰,不要跟他学喝酒。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被点名的约翰耸肩,“佐伊先生,为什么到我就没好话了呢?而且明明纽盖特和史基他们也酗酒啊。”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伊芙也笑,玲玲在佐伊抬手示意下把她放回佐伊怀里。 佐伊给伊芙介绍完了人,才笑着和伊芙说起其他事情,“王直说你总是呆在屋子里不出门,这可不行;玲玲家有很多哥哥姐姐,以后让他们带你玩好不好?” 哥哥姐姐?伊芙眨巴着眼睛,又想起了多拉格。 会是和奶奶描述的多拉格哥哥一样、会很照顾伊芙的哥哥吗? 玲玲拨弄着耳环,向伊芙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已经和佩罗斯佩罗他们交代过了,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放心。”她拍着自己的胸膛,“谁要是欺负你,我第一个去找他们麻烦。” 哥哥……哥哥…… 伊芙看着手心的水晶发夹,难以言喻的盼望在这一刻开花结果。 这就是伊莲娜和怪物们第一次的正式见面。 鹰眼知道伊莲娜的过去不简单,但没想到会牵扯的如此复杂。 他轻轻抚摸着伊莲娜的头发,鹰眸沉入那青蓝之中。 即便伊莲娜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他也能明白这其中的不易。 骤然离开最亲近的家人身边,到一个海贼岛上,唯一能倚靠的叔叔也不在身边,伊芙只能用柔顺和乖巧来粉饰自己,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在自己的小小空间里求得心安。 一言一行都如同高空钢丝,不知道何时就会下坠。 怪物之所以被称为怪物,就是他们的逻辑与常人不同。 而伊芙只能小心翼翼地在怪物间强颜欢笑,用柔顺与依从作为自己的保护罩。 年幼的女孩凭借着本能知晓,她要听话,只有听话,能保证她平安在怪物间长大。 不管洛克斯和佐伊如何疼她,没有自保之力的伊芙在外人看来就是洛克斯的金丝雀。 金丝雀应该柔顺听话,任人赏玩。 没有无端的偏爱,而伊芙从来敏感。 这些都是鲜花之下的残酷。 鹰眼叹息着,五指紧紧与伊莲娜相攥,“后来呢?” 伊莲娜微微笑起来,“后来……” 伊芙在干部们面前亮了相之后,佐伊和洛克斯又陪了她一阵子。 傻爸爸洛克斯还琢磨了几天,和佐伊一起亲手给伊芙做了个秋千,就在佐伊的小院里。 伊芙很喜欢那个秋千。 王直半年的照料,加上洛克斯他们在蜂巢岛上陪伴伊芙的日子,让伊芙逐渐能够放下一些心防,开始尝试着接纳起新岛屿和新朋友。 她不再拘束于佐伊的小院,开始踏入洛克斯和王直他们的私人领地,史基和约翰也很友善,纽盖特总是板着脸,但伊芙觉得他并不是坏人。 但伊芙还是最喜欢玲玲啦。 玲玲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柔声细语,亲亲抱抱,会关心伊芙喜欢什么样的发饰,喜欢什么样的故事,还会分出霍米兹们给伊芙演话剧,让伊芙最喜欢的绘本故事成为现实。 妈妈,原来是如此温暖的存在;而不仅仅是那一方冰冷的坟墓,和只存在于奶奶口中的幻想。 “玲玲有那么多孩子,不会很忙吗?”在玲玲的怀里,伊芙仰头看她,玲玲刚刚给她数了自己的几个孩子,又夸她可爱,玲玲自己的孩子中没有比她更可爱更听话的了。 玲玲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我安排了人照顾他们,活的下去就行了,海贼么,弱肉强食而已。” “那他们的爸爸呢?不在他们身边吗?” 玲玲想了想,迟疑着,“怀孕之后我就把他们处理掉了……”她逐渐理直气壮起来,“我生的孩子当然归我了。” 玲玲振振有词,“留下他们有什么用呢?教孩子反叛我吗?” “原来是这样……”伊芙懵懂地点头,玲玲不留下那些孩子的父亲,是因为他们没有用了;而她留下那些孩子,是因为那些孩子属于她。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 在即将重新远航的前两天,玲玲拎着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拜访了佐伊的小院。 抱着洛克斯送的小熊的伊芙朝佩罗斯佩罗笑,这就是玲玲常提起的长子佩罗斯佩罗吗?佐伊私下给她看了档案,还说佩罗斯佩罗是个很合格的哥哥,非常照顾弟妹。 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拘谨地站在玲玲身后,接受着女孩身后的佐伊和洛克斯的打量。 他们来之前被玲玲耳提面命了要恭敬,即将交到他们手上照顾的女孩是洛克斯船长的独女——洛克斯·D·伊芙,她很得佐伊先生疼爱,而夏洛特们都知道,妈妈最恭敬在乎的,就是佐伊先生的评价。 如果差事办得好,得了佐伊先生肯定,妈妈一定会夸他们。佩罗斯佩罗攥着拳头,掌心在出汗,他有些兴奋,一个孩子而已,不会很难哄的,但妈妈的看重是可遇不可求的。 上次妈妈显出这样的高兴和期待,还是卡塔库栗第一次显出天赋的时候。 洛克斯心不在焉地想着其他事情,佐伊则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 与佐伊的目光撞个正着的佩罗斯佩罗背后沁出冷汗来,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啊。 深邃地仿佛置身于深渊之中,没有光亮,满是死寂。 明明只有一瞬,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是啊,能叫怪物一样的妈妈都俯首帖耳、真心追随的大海贼,表面再无害,也绝非等闲之辈。 不能得罪。 佩罗斯佩罗做出了判断。 佐伊说让佩罗斯佩罗照顾伊芙当然不是场面话,从那天之后,伊芙的饮食起居几乎都和夏洛特们一起。 王直私下对此表示了严重的抗议。 “伊芙什么肠胃,玲玲的孩子又是什么体质,不行,绝对不行。”白胡子几乎要按不住王直了,他就差冲到佐伊面前去抗议了。 史基这才慢悠悠和他解释,“你放心吧,佐伊先生不可能委屈伊芙的。现在夏洛特们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伊芙的待遇来,不是伊芙迁就他们的生活,是伊芙拔高了他们的生活水平才对。” “我点了人私下看着,玲玲孩子最底下那几个连话都说不全,真不至于寒碜到让佩罗斯佩罗一个人负责全部的。”史基叼着雪茄,“佐伊先生估摸着也就是让那几个大的陪伊芙玩玩过家家之类的也就是了。” 白胡子点头,“你还是去处理你的船队的出航准备吧,要是出了差错,佐伊先生动火了,有你好受的。” 王直一副发愁的样子,“你没有女儿,你不懂。”万一他不在,伊芙被欺负了怎么办?万一伊芙饮食不习惯怎么办?万一她想自己了怎么办? 平白无故被嫌弃的白胡子十分无语,给他翻了个白眼,“滚蛋,说的你有一样。” “我养了半年,那就算我女儿了。”王直振振有词,“佐伊先生不也是一样的么?他还没我养的久呢。” 女儿……史基摩挲着酒碗,似乎有了新思路。 33.甘木之果 33.甘木之果 洛克斯主船自洛基港起航,船影渐渐消失于水天相接之处,再也看不清了。 史基今天穿的是宽松的袍服,纹路橙黄相间,伊芙被史基抱着,青蓝色的眼眸里只余茫茫大海。 曾几何时,她也在奶奶怀里,看着爸爸的军舰几度来去。 大海总是这样,她永远不知道,海的另一边,是否有她心心念念的人,如果有,他们又将什么时候回来?又或者……永远都回不来了。 怀里的伊芙的情绪突然低落,史基掐灭了雪茄,关切询问,“是不是熏到你了?” 他低头,金色的头发几乎要将伊芙淹没,伊芙黑色的发丝在一片金色中格外显眼,“不是。”她低声,“就是,有点舍不得……佐伊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呢?”半年?一年? 果然还是小孩子,舍不得亲近的人。史基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虽然刚才伊芙摇头,但史基还是丢了雪茄,抱着她往回走。 “这次远航不会太久的,王直他们也会间隔着回来,不用太想他们。” 史基注视着那双青蓝色、带着别样安宁的眼睛,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带上温柔,“好了,佐伊先生是说把你交给谁来着?” “卡塔库栗。”伊芙提醒他,“玲玲的……第二个儿子……?”她纠结着数着手指,羞愧的发现自己根本没记住,“呜……我只记住了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佩罗斯佩罗是玲玲的长子……”伊芙有些沮丧,夏洛特家的孩子有点多,不管说几遍,她该记不住的还是记不住。 史基浑不在意地挥手,“管他呢,反正也只是陪你玩的小鬼而已,排行第几不重要。” 有着“金狮子”之名的他此刻和善地笑着,语调懒洋洋,“伊芙,你记住,他们只是佐伊先生给你找的玩伴而已,哪怕是玲玲的孩子,也不用你多费心。” 记不记住有什么要紧,有佐伊先生在,谁敢因为这个给伊芙脸色看不成?怕不是嫌命长了。 “夏洛特家每年都有婴儿,你要是觉得吵,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就到佐伊先生的小院去,我记得王直说你喜欢看书?” 伊芙点头,乖巧应诺,史基又接着嘱咐,“我一般都在港口看着,有事情就直接找我,夏洛特家几个小鬼不怎么顶用,不管什么事情,不用太指望他们,有不开心的我都给你解决。” 伊芙懵懂地点头,她总觉得,史基好像不太喜欢玲玲的孩子们? 史基的怀抱很稳,衣袍间还有着隐约的熏香,浅淡,但好闻,此刻阳光正好,微风吹拂,伊芙开始有些昏昏欲睡。好困啊……呼,就眯一会儿,一小会儿…… 等到伊芙睁眼时,史基正好停在了佐伊的小院之前。“好了,乖伊芙,回去休息吧,等你午觉睡醒之后,我再通知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来接你。” 史基把她放在佐伊的小院门口,半蹲下来,“没有佐伊先生的许可,我们不能进去的,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去吧。” 伊芙点点头,“史基再见。” “下午见。”史基笑着,“睡个好觉。” 史基当然是有意晾着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的,这是个小小的下马威。 这些日子,他自认也算摸清楚了伊芙的性格,安静柔弱,善良乖巧,跟她的父亲洛克斯简直是人性的两个极端;也不知道船长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女儿的。 这样柔软的孩子太直接放进夏洛特的孩子们之间可不行;至少,要让那些已经懂事的大孩子知道,伊芙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不要因为伊芙的好性子就敢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至于这样会不会让夏洛特那些孩子排斥伊芙? 伊芙本就没有他们之间的血缘联系,而夏洛特的那些孩子出了名的团结排外,排外一点和排外很多,本也没有什么差别;指望他们真心把伊芙当做家人?那还不如恐惧和威慑来的实在。 再说,佐伊先生是说了要把伊芙交给他们照顾,可也没指明时间啊。 史基愿意亲近伊芙,晚一点把她交给卡塔库栗他们,难道做错了什么吗?在这件事上,谁也寻不出他的错来。 史基哼着小调往港口走,内心有满满的自得。 他已经有了一些头绪,也许很快,佐伊先生就会把他也当做自己人了。 ——————分割线—————— 自从那天妈妈把佩罗斯佩罗哥哥和卡塔库栗哥哥领去见佐伊先生之后,夏洛特发现他们的生活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这种改变体现在很多方面。 会欺负他们的混混不再需要卡塔库栗哥哥去教训就会自己远远躲开他们。 生活的物资由一月一送到即用即取,专人送上门,而且态度毕恭毕敬。 他们有任何急需的东西都不用再让佩罗斯佩罗哥哥烦恼,甚至跑遍半个岛屿去找,而是一天之内就能立刻拿到手。 就连生病的弟弟妹妹,哪怕是深夜,都会有好几个医生迅速赶来,尽心竭力地医治。 要知道,医生在蜂巢岛上地位不低,算是稀缺资源,几个医生来帮忙看病,几乎只能是身为干部的妈妈开口才能达到的效果。 但妈妈从来不会管他们的死活,“活的了就活,不能活就死”才是夏洛特·玲玲的信条;何况是这样奢侈地给他们请医生了。 突然丰富的物质、骤然提高的待遇让夏洛特们既高兴又不安。 他们去问身为长兄的佩罗斯佩罗,却得到了“没关系”的答复,“要谢谢伊芙。” 伊芙,那天被卡塔库栗哥哥牵回来的陌生女孩,长得好看,性格文静,没有什么天赋,身体还很弱,力气也小,除了漂亮没有优点,完全是个花瓶的女孩。这跟她有关系吗? 夏洛特们面面相觑,不太明白佩罗斯佩罗的意思。 一向耐心的长兄只是笑了笑,为了伊芙安全考虑,佐伊先生并不让他们外传伊芙的身世,伊芙的父亲是洛克斯船长的事情只有他和卡塔库栗知道。 他含糊地和弟妹们解释,“伊芙身体不好,这些东西都是妈妈他们为了让伊芙少生病准备的。” 是的,无论是物资还是医生,说到底都是洛克斯他们吩咐底下的人为伊芙准备的,夏洛特们只是因此受惠而已。 妈妈好像是很喜欢伊芙。 夏洛特们没有多想,玲玲一向不怎么回蜂巢岛,即使回来了,也多半有事,不怎么管他们;但这回不一样。 不止一个夏洛特看到他们的妈妈玲玲或是抱着、或是牵着伊芙的手,笑容亲切,一点儿也不像对着他们时的冷漠样子。 妈妈对那个陌生的女孩笑得那么温柔,像个真正的母亲,她们亲昵地就像是亲母女,可伊芙明明不姓夏洛特。 想起这些,还小的夏洛特们不太高兴,但佩罗斯佩罗看出来了他们脸上的情绪,稍稍严肃了表情,“记得伊芙来的那天,我跟你们说的吗?” 克力架嘟嘴,“妈妈喜欢伊芙,不可以欺负伊芙,我们要好好相处。”可是那又不是他们的亲妹妹,不帮忙就算了,身体还那么弱,根本没什么用……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喜欢她。 佩罗斯佩罗点头,那边,卡塔库栗叫他,佩罗斯佩罗对这件事没有多加在意,匆匆出门,妈妈和长面包不管事,作为长兄的佩罗斯佩罗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但有些种子,就是在不经意之间埋下的。 卡塔库栗应该算得上夏洛特的孩子里每天最期待见到伊芙的人。 虽然他和佩罗斯佩罗都是那天被玲玲带去了佐伊的小院,但和无意间对上佐伊的目光之后冷汗涔涔的哥哥不同,卡塔库栗一进小院就被抱着小熊的可爱女孩吸引了。 卡塔库栗一下子就脸红了。 他晕乎乎的,只觉得这个女孩子可真好看啊。即使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甜甜圈,也没有她闻起来香。 来之前他不是已经吃过甜甜圈了吗?为什么现在他突然又有点饿? 卡塔库栗咽了咽口水,目光落在伊芙婴儿肥的脸颊和纤细的脖颈上;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里咬上去一定会很香…… 卡塔库栗已经不太记得佐伊先生那天和他们交代了什么了;但妈妈之后对他和佩罗斯佩罗哥哥的嘱咐,他记得很清楚。 要把伊芙当成亲妹妹一样疼爱,伊芙往东不许往西,有点心也要第一个给伊芙吃。 妹妹……卡塔库栗以前常常牵着弟弟妹妹跟在佩罗哥的后头,是不是以后,他也能牵着伊芙的手呢? 伊芙抱着洛克斯给她的小熊,疑问地看满脸荡漾的卡塔库栗,默默走到一边,准备继续看自己的书。 佐伊和玲玲没说错,佩罗斯佩罗是个很合格的哥哥,因为玲玲的嘱咐,也很关照她,会注意到伊芙不喜欢青椒,吃饭时喜欢有杯水或者饮料在旁边,还会有下午茶的点心。 奶奶,伊芙好像有体会到您说的那种、被哥哥关爱的感觉呢。 夏洛特家的氛围很不一样,这就是有妈妈的兄弟姐妹吗? 夏洛特家团结而温馨,就是……伊芙抬头,在不远处的墙角,她能看见夏洛特的孩子们露出的一点衣角。 伊芙抿唇,只是……好像是因为卡塔库栗太关照她,觉得她抢了哥哥,夏洛特的绝大部分孩子对她不冷不热,甚至是不太喜欢。 书上说,很少有人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如果和有的人关系不好,没有关系,日久可见人心。 日久见人心…… 女孩数着自己的指头。 王直和玲玲都觉得伊芙很乖,史基还夸了伊芙性格很好,看起来总是板着脸的纽盖特也不讨厌伊芙……说明伊芙不是大家都讨厌。 也就是说,夏洛特们不会一直讨厌伊芙。 黑色碎发的末尾,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勾勒出痕迹。 那,只要等一等就好了。 伊芙深呼吸,给自己打气;大海之灵大人,请您庇佑,让伊芙多交到一些新朋友吧。 时光仍然在不紧不慢地过着,伊芙在蜂巢岛上的生活还算顺心如意。 距离她认识夏洛特家的孩子们,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这几个月,纽盖特和玲玲他们都有回来好几次,但是王直说他被佐伊安排了好几件紧要的差事,任务地点距离蜂巢很远,可能暂时回不来陪她了。 叔叔和佐伊也没回来,只有次数频繁多到想要罢工的电话虫还能证明他们记挂着她。 伊芙坐在港口叹气,合上膝盖上的书,望着远方的大海发呆。出神间,似乎下一刻,就会有一艘大船从远方而来,由黑点显出模样。 那黑点,是熟悉的军舰?是陌生的军舰?还是洛克斯的主船? 伊芙恍惚着晃了晃脑袋,她在想什么啊,这里是蜂巢岛,海贼之岛“蜂巢“啊。 按照叔叔讲的,佐伊布置的防守外松内紧,怎么可能会有军舰越过重重防守直抵洛基港呢? 而洛克斯的主船……就更不可能了。 叔叔昨晚才说,他们距离蜂巢岛还有很远,怎么可能一晚就回来呢? 伊芙凝望着这茫茫大海,水天相接,在海浪的拍打声中,天地间一片寂静。 昨晚佐伊和她讲到哪里来了? 哦,聆听万物之音。 有这样能力的人,会在这一片寂静中听见别人听不见的一切吗? 那会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伊芙的思绪越飘越远,没有注意到史基的靠近。 这导致她被拎起衣领抱在史基怀里时还有些懵。 但她不用回头,光凭熟悉的和服袖子就认出了来人。“史基?” 史基“哈哈”地笑,“是我。” “纽盖特不是说你带队出航了吗?”而且要过两天才回的来。 “哦,那个呀。”史基撇嘴,“玲玲把那个任务要过去了,我就回来了。”他来来回回试探了很多次,还是越不过那一步,这回玲玲开口,佐伊先生又是问都不问就答应了。 伊芙“哦”了一声,“你又惹到她了?”不然玲玲没事抢什么任务? “是约翰惹她生气了。”史基耸肩,“这回我是被牵连的那个。” 史基抱着她坐下来,“不说这个了,你怎么在港口坐着?” “玲玲前两天说要送新的孩子回来,卡塔库栗他们想趁还没送回来抓紧时间大扫除,我就被佩罗哥送出来散心了。”伊芙其实是想帮忙的,但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所有人阻止然后送出来玩了。 史基点头,“这样啊。” 不过……史基摸了摸伊芙的头,想起心腹手下报上来的消息。 “伊芙小姐走过门口的时候,夏洛特有个孩子手上提的水泼到了伊芙小姐身前大概半米的样子,看小姐的样子,应该是吓到了。” “佩罗斯佩罗呢?还是那样息事宁人?” “是的。” “都多少次了……他们还真是该庆幸啊,佐伊先生忙着外头没时间事事过目。” “还是不传消息回主船吗?” “不传。” “只怕佐伊先生知道您拦了消息……”会怪罪下来。 “不要紧,佐伊先生本来也不想伊芙和那两个夏洛特的小子太亲近。再说,他也不会知道是我们拦的消息的。”约翰一向是个很好的替罪羊。 史基眼中的笑意深了些,“今天过得怎么样?开心吗?” 伊芙轻轻点头,想起来今天那一桶水,不自觉抿唇。 当时,那一桶水直接泼洒在她面前,哗啦啦一大桶,动静很大,伊芙又险些被泼个正着,反应过来时心跳都漏了一拍,弄得她现在坐在史基怀里都还有些不舒服。 但正在她心有余悸地抬头找桶子的主人时,听到动静出来的佩罗斯佩罗看到院里这一片狼藉,哪里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快点收拾了!叫你们拿水都办不好。”他大发脾气,又牵着伊芙的手到一边,给她擦身上溅上去的水花。 伊芙拍了拍裙摆,“没事的,一会儿就干了。” 佩罗斯佩罗给她擦完裙子,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别怪他们……小孩子不懂事……”他眉眼间萦绕着烦闷,显然也不高兴。这群笨蛋,都说了多少次了,怎么还是这样去捉弄伊芙—— 伊芙笑了笑,一如往常善解人意,“没事的,我都懂。”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太多,她也快麻木了。 还是不要和史基说了,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和佐伊说的,佐伊知道了,叔叔和玲玲就知道了;而且史基的脾气可差,可能会私下去找佩罗斯佩罗他们的麻烦的…… 女孩随手翻开书页,“我在想佐伊教我的药材。” “哪种?” “说是叫……甘木?” 史基想了想,“哦,那个呀。” “佐伊说,甘木的叶子可以用于制作疗伤药,对外伤愈合有奇效;甘木的果子则能补气生血,固本培元。” “没错,是这样的;”史基点头,“可惜甘木只生长在原生的那一座岛屿,无法大量移植栽种,而原生的岛屿早已经落进了世界政府的控制,每年产出的甘木大部分送到了玛丽乔亚去,只有一小部分会被走私到黑市。 “加上甘木是越新鲜效果越好,甘木采摘后五日内就会化为灰烬,哪怕制作成药剂药水,超过十年就彻底没药效了,所以甘木的价格一直挺高的。” 这个佐伊没讲,伊芙的青蓝色眼眸一瞬亮了起来,她总是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很感兴趣;史基见她听得专注,也乐得继续讲。“甘木的采摘季节在每年六月,可以采摘的标志是甘木的果子由红色完全转变为蓝色。” “蓝色的果子,好神奇啊。”伊芙的眼睛一时间亮晶晶的,让史基的虚荣心一时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哈哈哈,你要是好奇,下回我给你弄回来,只是一种药材而已,就算全抢了,世界政府也不会怎么样的。”只要伊芙开口,不过是甘木而已。 伊芙摇头,“不要,我又没受伤,甘木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 史基摸她的头,“傻姑娘,落进世界政府手里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再吐出来。”不可能落进真正需要它们的人手里的,平民买不起,世界政府制作了伤药也是供给天龙人和政府高层;他们的东西,丢进海里也不可能给他们眼里所谓低贱的民众的。 说到甘木,史基又突然想起来,“甘木的果子不是能固本培元吗?不是正适合你?” 伊芙不在意地翻过书页,“叔叔也这么说,但是佐伊说是药三分毒,而且甘木果药性霸道,我还太小了。” “那就是佐伊先生嫌弃甘木果不合适咯。”史基又笑,“还真是他的风格啊,宁缺毋滥。”他拨弄着伊芙脑袋后头的白色蝴蝶结发带,嫌弃了一番王直的审美,然后转移话题,“还是管你爸爸叫叔叔啊,他没生气?” 伊芙“嗯”了一声,“佐伊说不喊爸爸,喊叔叔就行。叔叔不高兴,但佐伊不听他的。”佐伊和她强调了很多遍,不能提起爸爸和姓氏,她只是洛克斯·D·伊芙,叔叔的女儿。 原本还在怀疑伊芙到底是不是洛克斯船长的女儿的史基思考着这其中的含义。 洛克斯船长会生气,说明他确实是伊芙的父亲,不管在不在意这个父亲名分,海贼的东西别人不能抢。 佐伊先生不让喊,可能是为了伊芙的安全,伊芙的身世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而不外传,再加上一点微妙的嫉妒心。 越想越复杂的史基放下了那原本就不多的怀疑,“要不要飘高一点儿?” 不待伊芙回答,史基大笑着,抱着她飞上高空。 伊芙从史基的怀里探出头,俯视着大海,那大海那样蓝,蜂巢岛变成了小小一块儿,云层就在身边,触手可及。 女孩的脸因为激动红扑扑地,“好漂亮。” 史基任由她抓着袖子,防止她掉下去,“这就是高处的风景。”他略有深意,“伊芙,总有一天,你会走到同样的高处,那时的风景,会比现在更美也说不定。” 洛克斯的血脉,佐伊先生的宠爱和倾囊相授,加上这样的好颜色,即使体弱又怎么样呢,伊芙注定在大海上留下自己的故事。 至于那样的故事是怎么样的故事?史基的眼底有一丝兴味,美人被哄抢?因为那些秘闻怀璧其罪?还是从荆棘中厮杀而出的锋利蔷薇?他真的很期待。 伊芙在他怀里,好奇地去触摸云朵,青蓝色的眼眸微微弯起,是满足与高兴。 她听见史基的叹息,“伊芙,无论何时,保护好你自己。” 不然,佐伊的愤怒,足够掀翻整个世界。 34.利益交缠 34.利益交缠 “我说了多少次,不要那样去吓伊芙。”佩罗斯佩罗忙完了手上的事情,终于腾出手来收拾不安分的弟弟妹妹们了。 像泼水到伊芙面前吓她这种恶作剧,虽然无伤大雅,但已经远远不是第一回了。 明明离得最远,却偏偏要在饭桌上夹走伊芙喜欢的菜;“不小心”打翻了点心盘,又偏偏只有伊芙没拿到喜欢的糕点;一起做游戏,但每次都只有伊芙一个人一组;“不小心摔倒”带来意外,然后这个意外又造成了伊芙的意外情况…… 水溅到裙子,鞋子上多了几个印子,甚至是在推搡间踩到泥里,虽然都不是大事,但偏偏都不是什么好事。 密密麻麻的小意外和小麻烦,似乎也算不上欺负,却让人心里堵得慌。 幸好,事情还在佩罗斯佩罗控制之中,伊芙并不是个爱计较的性格,他求情两句也就没事了。 “你们平常推搡,我当你们玩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天泼水太过分了!外人都还看着呢!” “事情要是传进妈妈耳朵里,你们就等着被收拾吧!” “是我和卡塔库栗平常把你们保护的太好了!才让你们连一点儿轻重都不分了!” 平常一向温柔的大哥的发这么大火让夏洛特们始料不及,一时间,房间里只有佩罗斯佩罗的呵斥声。 看着弟弟妹妹们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卡塔库栗叹气,“不要再有下次了,妈妈很快就会回来,如果被她看见这种事,佩罗哥和我们都会被罚的。”妈妈的怒火不是还小的他们可以承担的了的。 温柔的二哥抚平了还小的几个夏洛特的恐惧,他们哽咽着躲在卡塔库栗的身后,“可是明明伊芙一点儿用都没有……” “我们就是不喜欢她……” “为什么一个花瓶要让佩罗哥和卡塔库栗哥哥花那么多心思?” “为什么她那么没用却还能被妈妈喜欢……” “外面都说她……都怪她,要不是因为她,大福哥哥他们也不会被嘲笑——” “她来了之后,你们都只顾着她的感受了,可我们才是血脉相连的家人!” “她只是一个外人!还是一个没用的外人!” “佩罗哥和卡塔库栗哥哥那么辛苦才从妈妈手里争取来的东西,都被当成了因为伊芙来才有的赏赐!” “他们都说我们只知道讨好别人,像摇尾乞怜的狗!” “如果不是伊芙,根本就不会有这些事情!” “我们就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也许是因为这些心底话压抑了太久,夏洛特们的反弹格外激烈。 佩罗斯佩罗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弟妹的反问。 夏洛特·康珀特低声解释,“最近外面一直有流言,说伊芙是妈妈送去给佐伊先生的……那种礼物,佐伊先生很满意,才会让人关照我们。” “话说的难听,欧文他们又要强……没想到会迁怒伊芙身上。” 佩罗斯佩罗揉着额头,“这些碎嘴的家伙……不过是嫉妒而已。”可身为哥哥,他要怎么承认,是他们无能,而这些日子他们得到的那些关照和特殊待遇确确实实是因为伊芙而来的…… 骑虎难下,莫过于此。 幸好,幸好伊芙听话,会体谅他的难处。 佩罗斯佩罗看着弟弟妹妹们,长长叹气,没有再责骂,而是独自走了出去。 不论之后如何,至少此时,蜂巢岛上一派平静。 而洛克斯主船上,则有风雨欲来之势。 洛克斯靠在墙边,阴影落下,看不清神情。 佐伊独自坐在自己的房间椅子上,墨蓝色的长发披散而下,他正把玩着手上的笔,声音平静,“这么说,你们是想把这个最高的位置交给我?” “彼此合作,各取所需而已。”桌上的电话虫微微阖着眼睛,传达出电话虫那头的人的疲惫。“您是我们现在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了。” “他说的?”佐伊转着笔,“这真是没想到啊……我们彼此算计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是我差他一招啊。” “毕竟您记忆不全,需要这份真相。” 佐伊丢下笔,“我可以答应帮你们,接手最高指挥权,让你们能有足够的时间积蓄力量,但你们在海军的掩护人找好了吗?” 电话虫轻轻点头,“一切都按早前的安排在顺利进行,谁都不会想的到的……” 佐伊嘴角有一抹讽刺的笑容,他一向是喜欢用笑来表达各种情绪的。 “就让我们来大闹一场吧。” 电话虫挂断之后,洛克斯仍旧倚在阴影里,没有移动过位置,“看来你会繁忙一段时间了。” “啊。”佐伊应了一声,“回一趟蜂巢吧,开始干活之前,总得先看看伊芙的状况。” 洛克斯抬头,从窗子看向远方的大海。“也好,在这之后,正好借助他们再去一趟马林梵多。” “疯子。”佐伊支着头,“你们兄弟都是一样的疯子。” “彼此彼此。”洛克斯伸了个懒腰,“我哪里有他疯。” 疯子还要比较吗?佐伊诧异地看他,恰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进。”洛克斯扬声。 王直推门进来,“船长,佐伊先生,打听清楚了,纽盖特是之前救回来了一个女孩儿,说是他认下的新女儿,叫怀迪贝。” 新女儿啊……话说,纽盖特的理想好像是……家人? 想起自家宝贝伊芙,洛克斯摩挲着下巴,“看来他的夙愿开了一个好头。”他这样的点评,王直显然十分认可,“没错,女儿就是最棒的。” 洛克斯的手顿住了,他微微眯起眼睛,“嗯?” “我记得,你应该是个孤儿……?”王直又不近女色,哪里来的女儿?跟他一样天上掉的? 迟钝的王直还没有察觉到洛克斯的深意,“啊,是说伊芙。” 这下,连佐伊都把目光移了过来。 洛克斯之后是如何把觊觎闺女的王直远远打发了出去,这里按下不提。 至少,在之后,洛克斯主船返航蜂巢岛时,伊芙没有见到王直的身影。 洛基港的又一个晴天,神出鬼没的主船再次停驻。 等到伊芙和夏洛特们赶到时,佐伊已经和史基聊了有一会儿。 玲玲身后的长面包把婴儿交给佩罗斯佩罗,伊芙则被佐伊抱进怀里。 “最近过的怎么样?”佐伊温柔地把伊芙的碎发拨弄到耳后,伊芙往后躺在他的胸膛里,仰头看蓝蓝的天空和白白的云朵。 墨蓝色的发丝垂落在伊芙的脸侧,佐伊疑问的脸庞占据了伊芙的半个视角世界。 女孩心不在焉地收回目光,“嗯……挺好的,佩罗哥和卡塔库栗他们很照顾我。” 在一边的玲玲露出一个笑容,“我还担心他们照顾不好你呢,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佩罗哥是个很好的哥哥。”伊芙是真心的,她在佐伊的怀里,看着挤挤攘攘在看新弟妹的夏洛特们,心情出奇的平静。“就是,我很想你们哦……下次能不能早一点回家?” 这样啊…… 佐伊的心几乎软的想要把伊芙团团包裹住,自从洛克斯收养了伊芙,她总是很乖,很懂事,出航半天也好,半年也好,她总是克制地送他们走。 这是第一次,她第一次明显地表露不舍和希望他们早点回家。 那层隔膜终于消失,佐伊喟叹。哪怕他用了些小手段又怎么样呢,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会有他的痕迹。 于是,佐伊这样说,“好哦。”抛开一切地顾虑和烦扰,他纵容地笑起来,“嗯……多留一段日子怎么样?多陪陪我们伊芙。” “可以吗?”叔叔和佐伊那么忙。 “只要是你,当然可以。”佐伊像之后的每一次一样,温柔纵容地许诺。 佐伊说留下来陪伊芙,就是真的陪伴。 虽然他还是很忙,来去匆匆,生活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至少,门板知道,这一次的夜晚,在伊芙望向它的时候,会有人推开自己,回应那份期盼。 并且,在不久之后,它们的小主人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怀迪贝和伊芙的相识故事我们已经讲过,此处不再多加赘述。 值得提起的是,比起夏洛特们,伊芙和怀迪贝的友情要更单纯,也更美好。 怀迪贝喜欢这个可爱乖巧的小妹妹,喜欢到恨不得让老爹干脆把伊芙抱回家;但因为伊芙是洛克斯船长的女儿而被拒绝;白胡子则遗憾的对女儿表示,即使没有洛克斯,也还有佐伊先生,没办法把伊芙抱回家。 而对于当时刚刚在友情上被夏洛特们的排外打击到的伊芙,怀迪贝是一个美好的意外。 命运是如此地眷顾这段友谊,在最平常、最微风徐徐的一天,年幼的“冰之魔女”在阳光下伸手,整个人都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彼时,伊芙坐在秋千上,仰头看着这个陌生却很面善的小姐姐,几句谈话,姓名交错间,就是一生情谊的源头。 她们是实实在在的一见如故。 遇见怀迪贝的那天,蜂巢岛一如既往的晴天也带上了温馨和快乐的味道。 直到佐伊回来,伊芙也还是抑制不住她的兴奋。 “怀迪贝就这样——”伊芙手舞足蹈,右手模仿剑的样子向下一砍,“然后木头就断掉了。”那双青蓝色的眼眸亮晶晶的,是少见的雀跃与兴奋。 “嗯……嗯,看来纽盖特在教怀迪贝剑术啊。”佐伊含笑看着伊芙的模仿,白胡子捡回来个孤女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这个世道从不缺少孤儿,捡孩子不算是大事,他也没有过问太多。 但没想到,纽盖特的孩子会和伊芙这么合得来。 这样也好,爱德华·纽盖特不是什么野心家,捡回来的孩子也不会像史基一样胡思乱想,或许比夏洛特那几个孩子更适合当伊芙的玩伴。 “怀迪贝说,纽盖特答应会带她一起航行。”伊芙终于有些累了,顺着佐伊的手被他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佐伊蹲下来,帮她脱鞋袜,“嗯……你还太小了,等你再大一点儿,我们伊芙也可以出海。” 伊芙利索地把脱下来的鞋子摆好,又把袜子卷起来,丢到一边的脏衣篓里,“我不是想出海……只是……”原本高昂的情绪低落下来,那双青蓝色的眼眸望向佐伊,“我只是不明白……大海,有那么好吗?” 佐伊坐到伊芙身边,轻柔地解下她的发带,熟练地从一旁的小桌子上拿起梳子,给伊芙梳头;“谁知道呢……” 伊芙感受着梳子一次次往下,“每个人都坐着船,说着梦想,正义,秩序,责任,自由……有的人会回来,有的人永远都不回来……” “爸爸每次都说舍不得奶奶,舍不得我,可一旦军舰要出发,他绝对不会多停留哪怕一小会儿……” “叔叔离开奶奶,一走就是数十年,连一封信都没有,奶奶嘴上说不要提他,可一旦从爸爸那里知道他还活着,不知道多高兴……” “怀迪贝说纽盖特也出海很早,在海上讨生活,然后再也没回去过。” “大海就这样带走了无数人,然后再也不会把他们送回来。” “伊芙讨厌大海吗?” 女孩躺在男人的大腿上,任由大手抚摸自己如同绸缎一样柔顺的黑发。 “我不知道……书上说,他们是大海的浪子,要走的拦不住。可我有时候不想让他们走……会忍不住想,如果大海不让他们去就好了……” 佐伊轻轻叹息,“也许,这也不是大海愿意的呢。” “这个世道很乱——政府腐朽,海军无力,特权流毒,海贼横行……种族歧视,力量至上,人口贩卖,区域正义……哪怕一辈子老老实实,也换不来几日安稳。” “天龙人,天上金,加盟国,非加盟国,种族敌对,奴隶合法,军政不和,篡改历史,尔虞我诈……”这些都是他不想让伊芙接触到的黑暗。 连神明都会厌恶……恨不得用大海涤荡一切。 “伊芙。”佐伊低头,黑眸对上那双清澈的青蓝眼眸,“要出海的人无论如何大的风暴都拦不住,不出海的人永远不会踏足那片海洋。” “大海就在这里,千年万古,从不变更。” 佐伊像是在感慨什么,又像是在判决什么。 “伊芙,不要讨厌大海,那才是你的依靠。” 女孩被那双黑眸注视着,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还小的伊芙理解不了此刻佐伊眼里的悲悯和深沉,但怀迪贝的出现确实将夏洛特们对她的影响一步步削减下来,到发圈事件发生时,伊芙竟然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拿着损坏的发圈,站在夏洛特的孩子们中,佩罗斯佩罗正背对着她,质问着事情的经过,满怀疲惫和怒气。 还小的夏洛特们和康珀特她们一起,保护在克力架和欧文的身边,拼命解释着这次真的只是个意外。 伊芙环顾一圈,只有她一个,孤孤单单地站在夏洛特们对面。 也对。他们才是血缘所系的家人。 伊芙竟然开始走神了。 佩罗斯佩罗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哥哥,不过他是夏洛特的哥哥。 伊芙的哥哥叫多拉格,还在远方的港口等着伊芙长大回家。 佩罗斯佩罗转过来时,发现伊芙的表情很平静,像是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小捉弄。 这样的闹剧发生了太多次,但每次处理,佩罗斯佩罗还是会很烦,尤其是新送回来的弟弟妹妹正是离不开他照看的时候,他哪里有这么多闲工夫来处理这些小事情。 没见着伊芙都因为他忙,所以乖乖地呆在佐伊先生的小院里,最近都不怎么来打扰他吗? 怎么亲生的弟弟妹妹,还不如伊芙懂事了? 幸好,不过是个发圈而已。佩罗斯佩罗皱着眉头,安慰自己,伊芙一向喜欢他,哪怕是因为他的面子,也不会计较的。 他还得回去看着新弟弟妹妹呢。 佩罗斯佩罗心里头惦记着事情,就难免在脸上带出来几分,“抱歉,伊芙,过两天我带你去买新的;还要麻烦你多包容他们了……克力架以前都不惹祸,没想到现在也这么不懂事……”他的样子带着无奈和疲惫,还有几分不以为意和心不在焉。 伊芙没有说话,她只是想起来,爸爸说过,多拉格哥哥的爸爸对哥哥要求很严,爸爸因此希望她不要给哥哥带去过多的麻烦。 旧日的回忆再度浮现,“不过,多拉格会觉得帮你解决麻烦是幸福也不一定?”爸爸这样笑着,“因为爸爸帮伊芙解决麻烦的时候会很开心哦。” 玲玲对佩罗斯佩罗他们的要求也很严吧?她见过玲玲对他们发火的样子,真的很恐怖。 要是佩罗斯佩罗……是伊芙真正的哥哥就好了。 他毕竟姓夏洛特。伊芙垂眸,这样想着。是不是意外,都没有关系了。他不是伊芙的哥哥,不偏爱伊芙才是理所当然。 佩罗斯佩罗看见伊芙一如往常笑了笑,“没事的,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都很累了,我没事的。” “伊芙有点累了,就先回去了。” 伊芙没有计较是好事。佩罗斯佩罗松了一口气,去看克力架,“还不道歉?明天去买个新的赔给伊芙,知道吗?” 等弟弟低头道歉,佩罗斯佩罗再回头时,就没有了伊芙的身影,他皱眉,但那边又有弟弟妹妹在喊他,他也来不及多想了。 卡塔库栗注视着伊芙抱着书沉默离开的方向,总觉得怪怪的,可是他的见闻色却又完全平静,伊芙并没有计较这次的小意外。 可为什么,他的心脏会这么不安? 伊芙抱着书,书里夹着发圈,一路走到港口。 后来的事情,也就是那样了。 纽盖特插手,怀迪贝无死角拦截。 伊芙再也没和夏洛特们打过交道了。 再后来凯多上船,自居哥哥的他从怀迪贝那里听说了当初的事情,一个人跑去单挑夏洛特的孩子们,并且大胜而归。 到那次战斗之后,伊芙给凯多上药时,就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件事了。 什么是不在乎呢? 用怀迪贝的话来说,是夏洛特们早已经耗尽了伊芙的好脾气和所有宽容。 两条直线相交之后,永不再见。 当然,也有一些事情,是白胡子没有告诉伊莲娜的。 佐伊在极短的时间内查清楚了一切,嘱托了白胡子隔开伊芙和夏洛特们,又让王直带回一把私藏的好剑,那剑上充盈着寒冰之气,佐伊托王直带的话里,关于这把剑的只有一句——会适合怀迪贝的。 白胡子当然知道佐伊是什么意思。 那是怀迪贝真心对待伊芙后得来的礼物,来自佐伊的善意。 洛克斯对这件事情没有发表什么评价,也不是懒得和小孩儿计较,只是恰好不在船上而已。 佐伊的归航在半个月之后,他回来后并没有提起这件事情,但随同回来的王直很快协助史基把一切料理妥当。 玲玲似乎也知道了夏洛特们抱团欺负伊芙的事情,神情一直阴沉,不大好看,但所有人都没有在明面上说起这件事。 饮酒的间隙,史基倒是提了两句,说佩罗斯佩罗过于不智,一点儿挑拨就乱了阵脚。 他那几天的果实掌控能力突飞猛进,难免有些大意。 当然,即使他不说,白胡子也明白史基绝对在这些事里面插了一手。 一直以来,史基揽权的意图都太过露骨,大家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这回确实是夏洛特们没照顾好伊芙在先,在史基管辖的范围里惹了事,撞在负责管事的史基的枪口上,玲玲交出些权力弥补也是应该。 到这里,夏洛特们的事情到底是谁抖落到佐伊先生面前的,就已经很明显了;说不定那些挑拨的流言本就有史基的手笔。 就算玲玲知道了的确是史基让人挑拨离间并且报给佐伊先生又怎么样,她没有证据,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也闹不到佐伊面前来。 没有证据的愤怒,无异于对佐伊先生的处置结果有异议。 洛克斯海贼团等级分明,不容以下犯上。 佐伊分了玲玲的权,又点拨史基的果实能力,勉强把史基算作自己那一派,把夏洛特们的事情交给他处理,算是信任的信号,也安抚了玲玲,暗示不会把这件事闹到洛克斯船长那里,所有事情到他们派系内部解决为止。 至于玲玲的孩子,佐伊明令不让夏洛特的孩子们再靠近伊芙;所有因为伊芙而加诸夏洛特们的待遇和人手都被王直撤走,小混混们又开始觊觎起长面包定时送回来的资源,弄得夏洛特们不胜其烦。 提起这些处置,史基漫不经心,在场的玲玲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白胡子也就没有多事,他毕竟不是什么慈善家,也懒得去管玲玲家的事,毕竟他和玲玲的关系也算不上好。 其中种种的利益纠葛,白胡子不是不懂,他只是不想去掺合。 就像佐伊先生,史基的小动作当然也瞒不过他,但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分了玲玲的权,也私下敲打了史基,两头都吃了亏,但两头都心悦诚服。 佐伊未必不恼怒史基让人推动关于伊芙的流言的事情,可就算史基为了夺玲玲的权却牵连了无辜的伊芙;他照样还是如了史基的愿,不会因为玲玲是他的心腹就偏帮偏信,该有的公正滴水不漏。 说到底是玲玲让人抓了错处在先。 不管史基做了什么,夏洛特们排挤伊芙、阳奉阴违是不争的事实。 知道真相是佐伊的本事,但如何处理,却不是知道真相就能轻易解决的。 当然,史基也没讨了太多的好,玲玲的权他分了又怎么样?牵扯伊芙的事情佐伊最后还是跟他算了帐,用几次重伤作为他牵连伊芙的代价。 而这一切的利益争斗,都不是白胡子愿意两个孩子知道的。 35.雾里看花 35.雾里看花 海军高层会议之前—— 维莱尔推门进来时,钢骨空正背对着门。 “「海网」情报系统所属,少将「奇獾」打扰。”维莱尔神情平静。 钢骨空回头,“你来了。” 维莱尔点头,“多谢您把我从CP手上捞回来。” “本来也是CP妨碍了你们的事,你占理,就算我不捞,你也能脱身。”钢骨空坐下来,“坐吧。” 维莱尔落座,“不知您这次叫我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维莱尔,你现在是「海网」最高联席会议中最受看重的少将,对吧?”钢骨空双手交叉,带着审视看他。 维莱尔点头,“「海网」最高联席会议,三位中将,五位少将,蒙两位中将看重,在下忝居少将首席。” 「海网」最高联席会议,是在萨诺斯逝去后,由钢骨空自己牵头成立,主要人员为三位中将和五位少将,身份层层加码,绝对保证安全;主要任务是维持「海网」的正常运作和处理各种大小事。 钢骨空平常太忙了,根本无暇分心给「海网」,他一度以为萨诺斯的心血会在世界政府打压下付诸东流,但终于还是挺了过来,并且源源不断地为海军提供情报支持。 据钢骨空所知,联席会议如今的三位中将,一位是萨诺斯早年的副官,在萨诺斯死后心灰意冷,专心经营「海网」,立志要践行萨诺斯的遗愿,不让悲剧重演;一位神出鬼没,早年与海军有隙,但因为受恩于萨诺斯,在萨诺斯死后许下五十年守护之约,从不露面但立场坚定;至于剩下的一位…… 钢骨空在心中忍不住叹气,即使是联席会议,也有话语权高低之分,就好比代号「奇獾」的维莱尔,他是至今为止,五位少将中唯一露在明面的人,更是如今的联席会议中的首席少将,在「海网」的影响力和权限都远超其他人。 剩下的这位中将,代号「迷狸」,身份成谜,行踪成谜,只知道是萨诺斯的故交,因为萨诺斯的遗嘱中的交代,从而继承了萨诺斯的海军编号和「海网」最高管理权限,是这几十年来,「海网」的最高执行官。 也就是说,「迷狸」掌控着整个「海网」情报系统。 但就是这样关键的人物,已经足足失联十年了。 十年还是在「海网」单向捕捉到「迷狸」的行踪下的记录;他上一次主动联系「海网」叮嘱情报,都是好些年之前的事情了。 要不是这些年,「迷狸」该送回来的情报没少过,定期的联络暗号也如常出现,他都要怀疑,「迷狸」已经死在了大海的某个角落。 钢骨空斟酌着继续问,“对于你由暗转明的事情,「迷狸」有特别联络表示什么吗?” 维莱尔显出些无奈,“没有……事实上,最后一次常规暗号出现在顶上战争之前,从那之后,「迷狸」中将就完全失去了联络,只有情报还在不间断地送来。” 钢骨空紧紧皱眉,“这样啊……上回他这样完全没有音信是什么时候了来着?” “三十六年前的神之谷事变,那一次,「迷狸」中将是为了狩猎洛克斯海贼团的大副佐伊而断开了联络。” “那这一次……他又是盯上了谁……”钢骨空自言自语,又有谁,能比得上当年的佐伊,值得「迷狸」如此费尽心思? 萨诺斯,我始终摸不准你所信任的这个旧友的脾气。 你死后,他接受你的海军编号和「迷狸」的代号,成为「海网」最高执行官;那时,在海军没有根基的他和「海网」看起来就是一块肥肉,几乎任人鱼肉。 但「迷狸」不愧是你都愿意托付的人,他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虽然不露面,却把所有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或许是因为你的噩耗太过突然,最初的那几年,他作风狠辣、毫不留情,面对不同派系的试探、渗透和打压全数奉还,几乎把所有人的脸皮撕破,丢在地上;丝毫不在乎会不会影响他来日的前途,宣泄他的愤怒和悲伤,像是末路哀兵。 他用这样的决然向所有人昭示,谁敢动「海网」,谁就要做好和他鱼死网破的准备。 靠着这样的狠辣和一条条关键情报,一次次丰厚功勋,他撕开派系利益缺口,让所有人闭上嘴,让「海网」在你死后也得以立足,成为被五老星默认的独立情报系统。 「海网」彻底成为一块沉默的铁板,然后在他的庇护下积蓄力量,从当年的任人宰割成长为如今谁也不能小觑的模样。 而「迷狸」,在神之谷一战之后,或许是因为亲手替你报了仇,又没有其他的追求,他选择了急流勇退,任由当初那些被他撕下血肉的政府派系将他淡化出权力中心,遮盖掉他所有的功劳,也不置一辞,不发一语。 从此,他连声名功勋都不再为人所知;除了当年的亲历者,谁还知道「海网」最高执行官「迷狸」中将的名字? 四十多年后的今天,「海网」最高执行官不明…… 多么讽刺的不明啊。 可即便是这样,「迷狸」还是我行我素,十数年如一日没有音信,除了仍旧定时送回「海网」的情报,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还活着。 空一度以为「迷狸」已经死在了当年的神之谷,因为佐伊比洛克斯更难对付。 要佐伊死,「迷狸」势必也要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如果不是金狮子袭击马林梵多和艾莱吉亚地动事件,谁能相信,「迷狸」居然还活着? 钢骨空又忍不住叹气了,他已经老了,总是容易回忆当年,多愁善感一些。 大概,对于「迷狸」来说,和萨诺斯所有的惊心动魄,所有的情谊如海,挚友知音,对月欢畅……那一切的一切,都已经随着他的死去埋葬在了当年吧…… 既然故人白衣染血,便只好如你所愿,护你「海网」,为你报仇;哪怕万劫不复,此身成灰。 相比较之下,我算什么前辈友人…… 萨诺斯,你是不是知道这些,才把你的海军编号交给他,把「海网」也交给他? 你肯这样做,说明他是值得信任的;可他自始至终都不愿意多和海军有哪怕一点点多的交流,是不愿意信任海军吗? 还是说,你的死亡,真的和世界政府、和海军叛徒有关? 所以身为你的旧友,他才会为了你成为最高执行官,却又因为你的仇怨,拒绝与海军和世界政府有任何多的来往。 收回思绪,钢骨空重重叹气,“距离五十年之约不远了,这个关头,「迷狸」可千万不能出事。” 算一算,也只剩七年了;好在维莱尔成长的够快,应当可以在七年之后接过空缺的中将的位置,保证「海网」的正常运转。 世界政府这几年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海军内部也是矛盾重重…… 新时代……已经要揭幕了…… 维莱尔照常和空谈了一些近来海上的动向,就匆匆告辞离开。 他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处理。 「迷狸」,「迷狸」。 维莱尔在心中反复念叨着这个代号,只觉得讽刺。 原来空元帅你,也会愧疚吗? 维莱尔面上仍旧一派平静,但谁又知道他心中的狂风暴雨呢? —————分割线—————— 海军会议后——— “乌塔,我回来——”库赞推开门,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宝贝女儿乌塔此刻正咬着被削成小兔子模样的苹果,“咔嚓咔嚓”的声音十分欢快。 乌塔的对面,赫然是那位「海网」系统所属的「奇獾」少将,维莱尔。 维莱尔看着乌塔咬苹果,手上还在处理草莓,看茶几上的盘子,应该是在给乌塔做水果拼盘——那个水果拼的小兔子已经快成型了。 在元帅办公室分明表情冷的不像样子,在乌塔面前倒是平和了很多…… 但这不是叫库赞警惕的主因。 库赞把衣服挂好,像平常一样关好门,在乌塔身旁落座。 “来客人了?”他可没有接到维莱尔要上门的拜访请求。 乌塔点点头,“你教我的,我认识他的少将肩章哦。”看着乌塔快乐地晃荡小腿,库赞顺着夸了她两句,但转头就瞪了一眼维莱尔。 要不是顾及着这是自己家,维莱尔看起来对乌塔也没有恶意,库赞非得教教他,什么叫“不要擅闯民宅,也不要随意接近别人家的孩子。” 维莱尔把草莓放在了盘子里,又从容地把盘子递给乌塔,“给,做好了。” 乌塔欢呼着接过盘子,“你们慢慢聊,聊好了叫我,别忘了答应我的晚饭。” 维莱尔温和地回应她,“不会忘的。” 乌塔“噔噔噔”跑上楼,库赞哭笑不得,就这么把他丢下来了?一句话都没有?“乌塔小淑女,跑慢点,别摔了。” “略略略,库赞好啰嗦。”乌塔头也不回的走了,库赞的笑意也收敛起来。 “阁下究竟所为何来?” 维莱尔擦干净手指,垂眸间,目光落在乌塔十分宝贝的那个懒人沙发上,那不是马林梵多常有的样式。 ———————分割线—————— 提示一,佐伊因「迷狸」而死。 提示二,「迷狸」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36.几付此心 36.几付此心 佐伊返航的第七天,王直处理完所有事情,找史基打了一架。 虽然因为佐伊的命令,他们不能在岛上动手,但王直水性好,史基是飘飘果实能力者,两个人打起来在海上闹的动静也实在不小。 霸王色对冲闹的原本靠着白胡子就快睡着的伊芙直接清醒,怀迪贝也踮脚去看;他们原本就在佐伊院子里小楼的二层, 用霸王色护住她们俩的白胡子无奈地把伊芙和怀迪贝搁在肩头,让姐妹俩一起从高处旁观望战况。 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战斗场面,伊芙很好奇,但很快兴致缺缺,靠着白胡子的头,又眯起眼睛,她昨晚拉着凯多玩到很晚,现在难免精神不济。 很快,远方又爆发了第三股霸王色,打斗的动静越来越大。 “玲玲怎么也去打架了?”伊芙打了个哈欠,“二打一?史基惹他们了?” 怀迪贝转头看她,“隔着这么远你都认出来了?” 伊芙不太在意,蹭了蹭白胡子的满头金发,似乎把这些柔顺的金发当成了靠枕,含含糊糊地回应,“就是……能感觉出来;王直先和史基动的手,玲玲是突然插进去的,两个人一起打史基。” 白胡子“嗯”了一声,“没错。” “诶?老爹也能感受到吗?”怀迪贝疑惑地看自家老爹,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胡子抬手揉了揉伊芙的小脑袋,“看来我们伊芙的天资很高。”他给两个孩子解释着,“霸气分为三种,有一种叫做见闻色霸气。过几天我教你,你也能看到。” 哦,原来如此。虽然还是不太明白见闻色是什么东西,但怀迪贝无比自然地越过白胡子去摸伊芙的脑袋,“很不错嘛伊芙。”她一副为妹妹骄傲的样子,伊芙也笑着去牵她的手。 白胡子看着她们两个感情这么好,忍不住也笑。 这场“切磋”最后是刚好带船队回来的约翰阻止的,王直和史基都挂了彩,伤势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佐伊约谈了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白胡子再看见他们的时候,王直虽然带伤,但心情显然愉快了很多;史基也不像是吃了亏的样子,倒是玲玲,一脸的郁闷和恼怒。 王直当然心情愉快,佐伊单独把他留下,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会和史基清算,让他暂且收敛脾气,去做其他事情。 佐伊把他打发出去,让他只管等着,他自然不会不从,且看史基能得意到何时吧。王直咧嘴,在此之前,他还得再做一些事情,比如,给夏洛特们找点麻烦。 史基看得出王直离开时的心情变好了不少,加上佐伊走出来时那样无波无澜的目光,他就知道自己后面恐怕要有麻烦了。 利用了伊芙的代价。史基无奈,但也坦荡,至少他由此确定了佐伊先生比想象里还要更重视这个孩子;推波助澜前他就料想到今日要付出的代价,所以倒也没有再多做什么。 玲玲其实没吃亏,佐伊素来信重她,几句话四两拨千斤就把她摘了出去,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她郁闷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 回到家的玲玲叫了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单独谈话。 对于玲玲的这次谈话,兄弟俩其实已经忐忑了很久了。 二十多天前,伊芙的发圈被损坏,佩罗斯佩罗不以为意;次日,卡塔库栗带着弟弟去找伊芙,却得到了她跟着干部出航去“哈奇诺斯”的消息。 那时,他们想的是等伊芙回来,让克力架把新买回来的发圈赔给伊芙。 但似乎就是从这里起,一切的事情都开始走向不可挽回。 伊芙虽然回来了,但被干部“白胡子”接到了身边,在干部的亲自授意下,所有人都在阻止他们接近伊芙,他们再也没能见伊芙哪怕一面。 半个月后,妈妈和佐伊先生回航。 妈妈回来的时候,看见她阴沉的脸色,别有深意的眼神,佩罗斯佩罗就知道,完了,妈妈知道了。 玲玲懒得问他们原因经过,错误已经犯了,代价也付了,她甚至不是亲自问责,长面包代为传达了一切的责罚——比起往日犯错更重三分,但佩罗斯佩罗默默地应下了。 一向待他们态度不错的长面包恨铁不成钢地和他们说,“你们知道你们错失了多大的机会吗?” “佐伊先生并不是吝啬的人。”长面包叹息着,“几句流言就能挑拨了你们,违背玲玲的吩咐,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佩罗斯佩罗又想起弟弟妹妹们的质问。 看出他的不甘,长面包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佩罗斯佩罗心里的傲气,“伊芙小姐是身体不好,但于玲玲而言,她比你们有用,不是力量强大就一定价值高的。” “至少,伊芙小姐能带来佐伊先生的看重,带来无数的机会和资源;而你们所有人捆在一起,在佐伊先生那里都比不过伊芙小姐一句话。” “这几个月你们自己不是也感受到了吗?” “需要的唾手可得,来找麻烦的销声匿迹,需要什么,不用你们开口,自然有人立即送上;既然受了人家的恩惠,就要给予回报,海贼的世界,也是有仁义的。”长面包重重叹气,“至于现在么,佐伊先生已经传了明令,别再接近伊芙小姐。” 长面包又带着惋惜的目光看卡塔库栗,“玲玲废了老大的功夫,才说动佐伊先生把你放进伊芙小姐未来夫婿的考察名单……”现在好了,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幸好,还有凯多。” 卡塔库栗脑子“嗡”地一下,陷入一片空白。他知道值得玲玲拼命争取的,绝对不是一般的珍贵机会。 何况是和伊芙结缘的机会——那是他心尖尖上的小姑娘。 他张大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归于沉默。 无论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挑拨,让伊芙伤心的刀,终究还是他们——这是卡塔库栗无法否认的真实。 佐伊的回归带来的是岛上风向的转变,这几个月原本炙手可热的夏洛特们沦为了不识好歹的笑柄,有的是人想踩着他们去讨好佐伊和王直。 夏洛特们的日子难过了起来,上门找事的人重新出现,玲玲只是放任,对儿女们的伤痕漠然不闻。 陡然加重的担子,仿佛无休止的挑衅,越来越少的物资…… 其实不是东西少了。佩罗斯佩罗私下自嘲地和卡塔库栗这样说,我们只是回到了伊芙没来前的境遇,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当一切因为伊芙而得来的特殊待遇消失,他们才开始发觉,原来伊芙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多。 原来从前看着安稳的日子,比起伊芙在时,什么都不是。 卡塔库栗再一次赶跑了上门来挑事的混混后,坐在门口发呆。 从那天凯多为了替伊芙解气上门和他们一战,一挑多并且胜了之后,夏洛特们居住的房子就再没有安宁过。 混混们的小打小闹一向是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玲玲不管,其他干部也无视,他们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这车轮战一样的挑衅已经让佩罗斯佩罗累倒,但显然还没有结束。卡塔库栗默默低头擦拭武器,欧文和大福他们都受了不轻的伤,他就是保护弟弟妹妹们的最后屏障了。 康珀特带着眼泪给他擦头上的血,许久,她低声道:“伊芙是个好孩子,是我们对不起她,这一切都是我们应得的。” 大一些的夏洛特们已经先一步发觉了形势的变化,他们也慢慢反应过来了一切的根源。 排挤伊芙的是还小的几个弟妹,他们放任,无非是因为伊芙不是他们的亲妹妹,没有人会真的站在伊芙的角度去考虑她的感受。 他们下意识地做出保护弟弟妹妹的本能反应,却忽略了真正受委屈的,是那个曾经带着妈妈的嘱托和信任而来的小姑娘。 她曾多么信任他们。 都是自找的麻烦。 卡塔库栗默默捏紧武器,“进去吧,又有人来了。” 其实在和凯多一战的第二天,他是尝试着去找过伊芙的。 一墙之隔,他心爱的小姑娘和凯多玩闹,怀迪贝要伊芙保证,不许再和卡塔库栗他们接触。 他听见伊芙带着笑意的应答,“知道啦,我有凯多了。” 凯多彻底取代了他们的位置。 妈妈把重视的目光移向凯多,不遗余力地栽培他,那份信任和看重更胜亲生子女。 伊芙把凯多当做最好的哥哥,在他肩头笑闹;迎接船只归航的港口边,牵着小姑娘的人是那个长着龙角的鬼族少年,再也不是他卡塔库栗。 都是他们自找的。 恍惚间,卡塔库栗听见小姑娘柔软的声音,“卡塔库栗,你尝尝这个甜甜圈,很好吃的。” 伊芙再也不会回到卡塔库栗身边了,她不姓夏洛特,没有义务包容他们。 ——————分割线—————— 王直最近任务真多。 小小的女孩趴在凯多肩头叹气,她刚刚送别脸上挂彩的王直,现在正要回去。 史基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她的。 同样脸上有包扎的“金狮子”大笑着,“伊芙。”他闪身到凯多面前,朝女孩儿伸手,“来港口玩?” 凯多完全没有察觉史基的靠近,他不由警惕起来;加入洛克斯海贼团以来,洛克斯和干部们地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看见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向他打开。 “这是史基,和玲玲一样的干部;史基,这是凯多,纽盖特带回来的实习生,现在分在玲玲手下。”伊芙主动给他们彼此介绍。 凯多见过金狮子的悬赏令,但此刻才把人和悬赏令对上号;史基则是打量了他一会儿,不以为意地移开注意力,“听纽盖特说你最近不太出门?心情不好吗?要不要上天飘一飘? 嗯? 被引起兴趣的伊芙眼睛亮了。上次飞起来的感觉很棒,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样的感觉。 但是……女孩转头看了看凯多,有些迟疑,“唔……”史基肯定不会带凯多,但是一个人去的话…… 看出伊芙的为难,凯多主动把她抱到史基怀里,“去玩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谢谢凯多!”伊芙吧唧亲了一口少年,“飞吧飞吧——” 史基轻轻向下一按,凯多瞬息就看不见他们了。 这就是恶魔果实的力量吗? 干部的力量啊…… 凯多抬头,天空分外晴朗,他的野心前所未有地膨胀起来。 此刻,浮在云朵旁边的史基状似无意地问正在去摸云朵的伊芙,“你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吗?” 伊芙点头,扳着指头,“凯多会举高高,会扎头发,会爬树,还会陪我看书,帮我推秋千……” 还真是容易满足的小孩子啊。史基满意地确定,伊芙并不知道夏洛特们事情的真相。“是合格的玩伴呢。” 伊芙鼓着脸,“是哥哥,哥哥。” 史基“嗯?”了一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了。”有意要把凯多和夏洛特们区别开。“他刚来就去找了夏洛特们麻烦,佐伊先生没罚他是你求了情吧?” 伊芙拉着他的袖子,眼巴巴看他,“你别跟玲玲说。”玲玲要吃醋的。 史基笑她,“玲玲哪里会在意这些,她最近还算看重这小子,只会高兴他赢了。” 这样啊。伊芙吐了吐舌头,“那就好。”她扒着史基的袖子,“佐伊说等叔叔回来,我就可以搬到主船上了。” “嗯……开心吗?”史基挥手,白云浮到他们上头,落下一片阴凉。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伊芙嘟囔着。 与此同时,一股霸王色裂空而来,史基一边低头一边回答她,“你上回自己说的,想快点长大。” “看来没得玩了,纽盖特那家伙来了。”史基无比惋惜,“抱好了,我们下去。” ——————分割线—————— 伊莲娜枕在鹰眼米霍克腿上,回忆起小时候,夏洛特之外,都是她的幸福。 “你知道的,二十四岁那年,我丢了些记忆。这些日子我昏昏沉沉地病着,开始慢慢想起来小时候了——我怎么会忘记佐伊呢……”伊莲娜喃喃,“他曾经待我那么好啊。” 鹰眼米霍克轻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花,“但你还是想起来了。” 伊莲娜又笑,“是啊,幸好,我想起来了。”那些回忆,即便故人已逝,也是她珍贵的宝物。 “米霍克……”那双青蓝色眼眸氤氲着雾气,她眉间带着郁结和愁绪。 “我在。”鹰眼心里翻滚着暗沉的欲望,但面上一片平和。 “我曾经很信任史基,信任每一个曾经的洛克斯干部。”她轻声道。 “所以十七岁那年,玲玲堵在库洛卡斯的双子岬,邀请我去托特兰玩。” “哪怕和夏洛特们有旧怨,我还是去了。” “因为那是玲玲开口。” “我很后悔……如果那年,我就能察觉,人是会变的……也许我和凯多……还有很多事情,都不会走到现在的地步了。” 37.以爱为筹 37.以爱为筹 伊莲娜是真的很信任很信任曾经的洛克斯旧人,但也是因为这样的无条件信任,她最后才会那样失望。 曾经的伊芙并不是个勇敢的孩子。 幼年生活中父母的缺席终归是缺憾,哪怕大人们百般注意,同乡的孩子们也全然友善,也无法改变日落西山时,饭桌上只有她和奶奶的事实。 萨诺斯身为海军中将庇佑一方,能给女儿带来的,是同乡们对于被他留在故乡的家人的保护和善意。 但那抹除不了一个缺乏陪伴的孩子深入骨髓的孤独寂寞。 加之伊芙生来体弱,小伙伴们即使再想和她一起玩,也只能让她在阴凉的地方坐着,阿吉奶奶给伊芙带的小包里永远都有七七八八的各种药水。 那时,能让伊芙聊慰寂寞的,就是不管她能不能参与,小伙伴们永远会在出门时叫上她,哪怕只是旁观。 伊芙是如此地渴望朋友,因此,在确认过怀迪贝和凯多的真心实意后,她分外珍惜这份情谊。 关于怀迪贝不必过多赘述,两姐妹的感情极其稳定,一直绵延到几十年后,伊莲娜嫁给白胡子,怀迪贝离开白胡子主船莫比迪克号,也不曾改变;如果要说白胡子的儿女中,伊莲娜最偏爱的是谁,不是她亲手捡回来的马尔科,不是以最小的年龄上船跟在她身边的萨奇,不是最细心文雅的以藏,更不是最小的艾斯,而是与她姐妹一起长大的怀迪贝。 至于凯多,当年身为实习生的他能够被佐伊越级提拔,归拢到手下,甚至不时给予点拨,就已经能证明伊芙在私下替他说了多少好话了——佐伊可不是闲到还专门去点拨实习生的性格。 凯多到洛克斯海贼团不久,伊芙就被洛克斯抱上了主船,洛克斯向主船所有人宣布了她的身份,并且不允许对外对下透露。 因为佐伊的挑剔,主船上的人员不算多,但胜在口风紧,识时务;很快,所有人就都接受了伊芙作为洛克斯幼女的身份,并且对此守口如瓶。 说实话,没人会信洛克斯的鬼话,即使他信誓旦旦地说,伊芙就是他的宝贝女儿。 洛克斯早年屠戮无数,所有人有目共睹;他的神经质和暴戾是从凶名传出的那一天就有的,哪怕是在怪物云集、自相残杀的洛克斯海贼团,洛克斯本人也是公认的异类和怪物。 洛克斯像所有海贼一样,劫掠财宝,好美酒,好烈酒,并且千杯不醉;喜好珍宝,残忍冷血;但他最不像海贼的,就是厌恶女色。 曾经有人为了讨好洛克斯而奉上各色美人和珍贵的人鱼,但洛克斯不仅置之不理,而且一度想要大开杀戒——只有杀戮能让他空虚的内心有片刻安宁。 如果不是佐伊出手阻止,所有人都会死在那次洛克斯的发疯里。 同样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 女色不是洛克斯的枕头风,而是他的狂化剂;柔软的美人不仅不能抚平他的暴力,还会激发他嗜血的欲望。 这样的前科下,谁能相信洛克斯会和一个女人生下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儿? 然而,即使伊芙是洛克斯的女儿的可信度不高,但看着一旁的佐伊先生默认的样子,也没人敢去扫船长的兴。 真正让所有人都确信伊芙就是洛克斯的女儿的证明,是王直失手,在混战中放跑了佐伊事前千叮万嘱的任务目标的事后处置。 当时,「海网」在「迷狸」的带领下,势如破竹,连挫洛克斯海贼团两次重要计划;佐伊没有发火,却在第三次计划开始前通告所有干部,事不过三,败事后果自负。 佐伊一向不喜欢放什么狠话,显然这次已经是动了肝火,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山去惹他的晦气。 但偏偏就是这一次,从不失手的王直失手放跑了佐伊费了大力气引出来的、明令要活捉的「海网」的一位中将。 王直直到重新踏上主船的甲板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他既然失了手,放跑了人,那么佐伊先生的任何处罚他都认。 即使代价是性命。 王直站着甲板正中央,所有人都和他保持着距离。 史基和玲玲退在一边,脸上都俱是冷漠;白胡子皱着眉,本想上前,但怀迪贝还站在他身后,与王直的泛泛之交显然比不上女儿,而且他和史基不一样,他并不认为佐伊先生真会要了王直的命,于是,他留在了原地。 约翰不住摩挲着手里的电话虫,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佐伊不断轻揉着额角,似乎很是头疼;洛克斯沉默不语,但身上杀意弥漫。 一时间,主船上安静地诡异。 所有人都在等待佐伊和洛克斯的宣判,无论王直是死是活。 利剑出鞘,看不清的剑芒闪过,王直的胸前已经多了一道贯穿伤,鲜血喷涌,染红了衣襟。 王直捂着伤口,跪倒到地上,头部朝下,等待着宣判。 洛克斯看着眼前这个最信重的手下,笑容一点一点扯开,但眼神却越来越冷;嘴角扯得很开,却又没有笑声从嘴边泄露,像是无声的默剧,为这场无声的闹剧平添上几分癫狂之意。 洛克斯一般这个样子,就是要发疯了;而佐伊显然没有阻止的意思。 王直的命运似乎已经在此刻注定,被洛克斯亲手杀死的心腹,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一刻,死亡一般的寂静;洛克斯的配剑已经在刚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出了鞘,此刻被他拿在手上,洛克斯的笑意变得残忍。“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 王直苦笑,“我明白的,您放心。”让他自己了断,洛克斯已经是看在自己一向忠心耿耿的份上留了情面了。与怪物为伍,他早就做好了随时命丧黄泉的准备。 而这一切,都被另一边,刚刚从角落处转过来的女孩尽收眼底。 伊芙做了个噩梦,梦里,王直在叔叔面前自我了断,尸体被抛入大海,整个梦境都是艳丽的红,红的滴血,红的让她害怕。 从梦里惊醒的她连鞋子都没换,下意识抱着洛克斯最初买给她的小熊玩偶就开始找王直的身影,她想证明那只是个噩梦。 但此刻,梦境与现实重迭,叔叔冷酷地把剑指在王直的脖子上,一切安静的诡异。 伊芙只觉得害怕。以往和善的叔叔变得很陌生很陌生,他明明没有大多数人高大,在此刻却拥有着完全碾压的气场,流云停止呼吸,天地都仿佛要为他的杀意滞顿一瞬。 王直跪倒在叔叔面前,鲜艳的红在他胸前绽放,有血液滴落在甲板上。 但即使是如此,一切还是如此死寂,仿佛这一切只是伊芙自己的臆想,但这一切又真切地发生着。 她忍不住咬唇,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但是直觉疯狂作响,警示着她如果不上前打断,就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 即使她很害怕。 小小的脚步声打断了一切。 “洛克斯叔叔?”整个船上,会叫明明身为父亲的洛克斯做叔叔的,只有一个人——洛克斯的小女儿,伊芙小姐。 佐伊猛地回头,谁把伊芙带到这里来的!她这会儿应该在午睡才对!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集中过来,洛克斯快步走过去,笑容一瞬变得正常许多。“诶,我在,怎么了伊芙?你怎么过来了?” 洛克斯和上一刻简直判若两人!他的转变简直让人毛骨悚然,这还是他们那个残忍冷酷的船长吗? 抱着小熊玩偶的女孩睁着青蓝色的眼睛,眼里还氤氲着浅淡的水雾和困意。“唔……我做了个噩梦……要找王直。”她揉着眼睛,“叔叔和佐伊在干什么?”她的目光越过洛克斯,落在还跪倒在甲板上的王直身上。见到要找的人,她显出小小的惊喜和放心,“梦果然都是反的——”女孩话音未落,仿佛察觉了什么,睫毛不安地颤抖。 佐伊注意到,伊芙原本就抱得很紧的小熊玩偶几乎要被她抱得很紧,仿佛要整个塞进身体里一样。 伊芙绕过想去抱她的洛克斯,走到王直面前,不安地去碰他的伤口。 王直喘着气,见到伊芙靠近,下意识想要把她推远,他扯出一抹笑,“伊芙怎么来了——别碰,脏。”伊芙还只是个孩子,她不应该和夏洛特们一样身处污泥。他想拦住伊芙去碰伤口的动作,但鲜血终究染红了那只小小的手。 伊芙没有说话,她想,王直一定很疼。 这才是海贼。 从前所有的鲜花似锦、和乐平安都是叔叔为她营造的假象。 蜂巢岛也好,叔叔的船也好,从来都不是什么过家家的地方。伊芙颤抖着手,她如今唯有的筹码,就是叔叔和佐伊的爱。 如果……赌一把呢?伊芙不想看着王直死去,她还想和王直一起听檐下的风铃声,还想坐在他的肩上去看佐伊讲过的极光…… 她如今唯有的筹码,就是洛克斯对她的爱重。 女孩一声不吭地挡在王直和洛克斯之间,仰头直视着洛克斯。 不行——王直挣扎着想要把伊芙推开,洛克斯船长是个疯子,平日里表现的再和善,再疼你,只要违逆了他,都不会对你有一点点手软的,伊芙,快走,见血的船长很快就会狂暴的,你会被杀的—— 他已经感受到了洛克斯身上的杀机勃发,所有人都被这气场压的难以喘过气来。 “伊芙?”洛克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就好像用霸王色镇压所有人的家伙不是他一样,王直无法动弹,只能看到伊芙站在他身前。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也是暗中的计较。 是伊芙更重要?还是洛克斯的本性更难压抑?或者说,洛克斯愿不愿意为了伊芙压抑自己的杀欲。 佐伊右手食指轻抬,有什么在暗中酝酿。 洛克斯看着那双清透的青蓝色眼眸,笑容消隐,男人蹲下来,对着伊芙,却更像自言自语。“你要是不像爸爸,会是好事的。” 王直咬牙,伊芙不像您当然会是好事,像疯子会让她的生活一团糟。 佐伊垂下眼帘,知道洛克斯是在说伊芙真正的父亲。 海军中将,卡尔兰特·D·萨诺斯。 伊芙不该像他,像他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于伊芙来说。 与此同时,洛克斯收回了霸王色,他摸着伊芙的头,轻声喟叹,“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 伊芙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洛克斯远比她想的更加纵容她;不管以后如何,至少这一次,她赌对了。 劫后余生。 王直背后渗这冷汗,知道自己这算是从洛克斯手下活了下来。 这是第一次。 洛克斯为了女儿,才会对他网开一面。 静止的一切仿佛终于活了过来,洛克斯把伊芙一把抱起,“看看我们宝贝伊芙的手,要去洗手啦,不然要挨骂的。” 伊芙一下子恹恹下来,“叔叔自己的胡子都没刮,不许讲我。” “好好好,叔叔不敢讲我们宝贝伊芙,但是还是要洗手的。”洛克斯自顾自抱着女儿离开了,把一切丢给了佐伊。 事情不过在瞬息间就扭转了局势。 史基暗自心惊,白胡子上前扶起王直,“船长比以前更疯了。”实力也更恐怖了。王直叹息着,“活着挺好的。” 佐伊递给他一瓶伤药,“好好养伤吧,后续我来收尾。” 这已经是优待了。王直勉强笑了笑,“大副,您要不要去看看伊芙……我担心刚刚吓到她了。”即使是亡命之徒,劫后余生,也知道活着多美好。 佐伊点了点头,“我会去的,你包扎好之后也去看看她,她应该能安心些。” 这件事到此结束,王直勉强逃得性命,但伤好之后,还有许多任务等着他,作为将功补过。 ——————分割线—————— 王直从梦中惊醒,揉了揉额头,怎么又梦到过去了? 他披起外套,坐到书桌旁,望着窗外长夜漫漫,满心悲凉。 顶上一战,旧时代落幕。 纽盖特死了,他也真的老了。 前些时日,蜂巢戒严,他竟然抓出来几个间谍和探子。 审问那些家伙的时候,他们嘲笑王直,同样是旧时代的残党,怎么不和白胡子一样,早点去死,给新人让路? 他们的话戳中了王直的弱点,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确能感觉到力量的与日俱衰,不再像早年一样,对力量如臂指使。 更别提与佐伊最后一次相见后,他就再也无法随心驭使自己的霸王色。 可恶!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偏偏是在这个伊莲最需要力量支持的时候。 王直闭了闭眼,再睁眼,眼中只有狠辣和决绝。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从他手里夺走蜂巢,凭他们,也配? 黑胡子海贼团……王直冷笑,他且等着,大不了鱼死网破,用蜂巢拖他们陪葬,他也不算输。 只是……还是要抓紧时间。 快些,再快些。 王直抬头看,夜空中,明月正高悬云端,不染尘俗。 38.淤泥之中 38.淤泥之中 洛克斯正认真地给伊芙洗着手,伊芙就望着他发呆,看着叔叔脸上贯那道疤痕,伊芙鬼使神差开口,“我会不会很无理取闹?”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洛克斯的纵容给了她底气,她这就这样直接地问了出来。 刚刚她什么都没管,就那样直接挡在王直身前,叔叔一定很为难。他是船长,洛克斯海贼团等级分明;阿吉奶奶教过她,做人做事要讲理。 洛克斯笑着看她,“怎么会呢,宝贝伊芙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小公主,小公主的要求都不是无理取闹。”他开玩笑一样,“还可以再娇纵一点,要是有人不听你的,就一巴掌打上去——不行,那样会手疼。” “嗯……”洛克斯思考着,“果然还是我来砍人吧。” 那一刻,看着洛克斯满脸认真的样子,伊芙突然福至心灵。如果把洛克斯对她的爱比做筹码,那么,这份筹码足以让她在赌桌上赢来一切。 洛克斯看她无聊,问她,“伊芙要不要听故事啊?” 他自顾自讲了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是多久?”伊芙问他。 “应该是久到还没有天龙人的时候吧。”洛克斯迟疑着,“反正萨诺斯是这么和我说的。” “爸爸以前还和叔叔讲故事吗?” 洛克斯嫌弃地皱眉,“他整天就会这些神神叨叨的,要不是和他打起来麻烦,我才不听他讲这些。”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很美的小岛,小岛的正中央有一棵参天大树,这棵树活了很多很多年,据说是在世界最初就存在的……” 伊芙扭头,“树关闭了小岛,从此再也没有消息。这个故事听爸爸讲过了,不想再听了。”爸爸以前也讲这个故事,她都快能背下来了。 “好好好,我的宝贝伊芙小公主,都听你的。”洛克斯傻笑着亲了她一口,“你也觉得这个故事很傻吧?” 不……傻的,明明是你啊,叔叔。 洛克斯给她洗完手,抱着她在桌子旁边坐下。“我听佐伊说,玲玲的那些孩子……” “叔叔,你已经这么问的……嗯,至少第三个人了。”他们不烦,她都快烦死了。 洛克斯一顿,他叹气,“伊芙,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丢给佐伊处理的事情他不会再插手,“夏洛特那些孩子抱团,让你觉得没有血缘羁绊的感情非常薄弱,对吗?”女孩闻言,骤然僵住。 “叔叔……是怎么知道的?”她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所有人都没有发觉。 “我和佐伊都知道。我想告诉你的是,伊芙,至少对于我和你来说,血缘不是一切。” 洛克斯侧抱着她,“我和萨诺斯都是阿吉奶奶收养的弃儿,不同的是,他有过去,我没有。” “吉娅从前是海军医院的护士长,非常有才能;后来因为天龙人离开海军医院,放弃了在马林梵多的一切,画地为牢,再也没离开过那座小岛。” “四十多岁的她孑然一身回到故乡,恰逢战乱,一群孩子流离失所,误闯小岛。” “我就是那时,被你的母亲、我的姐姐尤安娜捡到,交给吉娅抚养的。尤安娜比我和你爸爸都大一些,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好医生。” “吉娅说她长日无聊,就这么收养了这些孩子,我也从此有了一个吵吵闹闹的家。” 那曾是洛克斯最幸福的时光。一个孤儿能在乱世间安顿下来,是多么地不易。他是疯子,但不是傻子,他自认血液尚有温度,可是欠吉娅的,他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后来没过几年,萨诺斯划着船上了岛。他说他是孤儿,四处流浪;但我不信。”一个只有十岁,却彬彬有礼,懂得那么多的家伙,不是平民家庭能养出来的。 “吉娅什么都没有问,就这么收养了他。”洛克斯那时就有一种预感,萨诺斯注定不凡。 “我们一起长大,虽然打闹,但确实情同手足。”两个异类,居然还能相熟起来,也是命运弄人。 “长大一些,尤安娜去了马林梵多精进医术……她第一次回来不久,我和萨诺斯就偷偷出了海,四处游历。”吉娅一直拦着,他们只好偷跑。 “年少孤勇,哪里顾及风浪颠簸。”洛克斯喟叹着,“那时能在海上活下来,还真是多亏了萨诺斯那满脑袋稀奇古怪的知识和奇奇怪怪的能力。” “四处游历的日子很好,只是后来,我和萨诺斯在看法和做法上产生了很大的分歧。也是那会儿吧,我们俩被尤安娜逮个正着,她带来了吉娅的信,说我们要是不回去,就再也别回去了。”尤安娜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一点儿也没留手。 “尤安娜说吉娅很生气,可我那会儿也倔,连夜跑了。”如果早知那之后就是数十年分离,他还会走的那样决绝吗? “爸爸回去了?” “哪儿啊,他也跑了,没我快而已,被尤安娜按头带去了马林梵多。”洛克斯带着些嘲笑,“谁叫他逞强说要望风的,结果不是被送到马林梵多读海军学校了吗?” “大概几年之后吧,他跳级从海军学校毕业,我们再见,就是在大海上了。”兄弟再见,已是敌人,何其讽刺。 “他那会儿差点把我给抓住送回去,幸好佐伊警觉,我们坑了另外一个海贼团,我还留了话,说让他当作是哥哥给弟弟的礼物。”洛克斯说起这个,尽是洋洋得意,“我那会儿已经在新世界闯出了一番天地了,他还是个海军新兵,所以肯定是我比他厉害。” “萨诺斯大概是不服气吧,短短几年,几级连跳,那会儿大海上但凡是有名一点的海贼都被他找过麻烦,实力不够的全部被他送进了推进城又或者就地诛杀。”洛克斯撇嘴,“不就是记恨那回我嘲笑他混的不怎么样吗,海军那群人还被他的表象迷惑,说他是海军希望,可叫我恶心的要命。” “后来,他成为了海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中将,而我也成了大海上最负盛名的海贼。我们成为了大海上人尽皆知的夙敌。”洛克斯闭了闭眼,众目睽睽,只要他不想害了吉娅和尤安娜,连累萨诺斯,他们就只能是敌人。那个傻子,居然还想劝他回去。 伊芙静静依偎在他怀中,听着他讲过去的故事。 “他对海贼是真狠啊,刀刀致命,箭箭封喉。”洛克斯抚摸着脸上的伤疤,那是萨诺斯在成名一战给他留下的教训,至今仍然隐隐作痛。 “伊芙。”洛克斯捧起她的小脑袋,看着那双懵懂的青蓝色眼眸,只觉得满心安宁。 男人缓缓地,每个单词都吐露的很清楚。“这世上最伟大的爱,就是即使我们没有血缘,但我还是愿意爱你,为你思虑周全。”这样的爱,吉娅和尤安娜给他了,他也想给伊芙。 洛克斯曾经觉得自己的灵魂总是空落落的,但在伊芙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后,他感觉那块空虚被填满了。 “我是个孤儿,什么都不是,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现在。”洛克斯温柔地凝视着伊芙那一双清透的眼睛。 尤安娜衰竭而亡,吉娅死了,萨诺斯也死了,他只有伊芙了。 “我恨这个世界,但是伊芙,你是我的未来。”只要你在,我就还愿意如此浑噩而活。 没有伊芙,所有的未来都没有意义了。 “我的宝贝伊芙,你一定要高高兴兴,平安快乐的长大。”否则,他的缰绳就没有了牵制,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洛克斯自己都不清楚。 洛克斯少时与萨诺斯出海游历,短短几年,却足够两个少年见识百态众生。 萨诺斯投了海军,洛克斯做了海贼。 他们虽为兄弟,一同见识过世间最极端丑恶之事,也见证过人性最光辉时;却理念各异,殊途而行。 二三十年敌对,交手无数次,从不于对方有分毫留手,也曾在生死间游走;谁敢信他们曾是并肩的兄弟? 兄弟为了信念可以各走各的道,但伊芙不一样。 她是吉娅和尤安娜用性命护下的生命延续,是萨诺斯和洛克斯心上最柔软的花。 伊芙值得最好的,她会有最灿烂的未来。 所有他们没能给伊芙的,洛克斯都会千百倍地弥补给伊芙。 洛克斯是没有过去的人,刀口舔血,过一天是一天,他可以死无全尸,万劫不复;成王败寇,他都认。 但谁敢阻了伊芙的康庄大道,洛克斯就是死了,也得从地狱里爬回来把那人一起拖下去。 谁也不能挡了伊芙的路。洛克斯温柔地摩挲着怀里伊芙的脑袋,无声重复着他的判决。 ——————分割线—————— “佐伊,拜托了,也教凯多嘛……”伊芙拉着佐伊的袖子,纽盖特跟她们科普了霸气的重要性,又让怀迪贝一定要珍惜佐伊先生的教导,她想来想去,还是想让凯多跟她们一起听。 佐伊叹气,把伊芙一把抱起来,“小宝贝,你确定吗,这个要求的意义可不太一样哦。”平常其他的要求他能直接应则应,但这回的请求他得把事情掰碎了和伊芙分析。 佐伊耐心地讲着其中的意义,“怀迪贝是纽盖特的宝贝女儿,又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上课,她陪着一起听,都是没有关系的。”换了谁都说不出一句不对。 “你想让王直蹭课也可以,他帮忙给你们做示范教学,听到几句很正常。” “但凯多只是个实习生,玲玲虽然看重他的天赋,想要栽培他,但也只是把他归拢到我手下刷眼熟,再特殊也有限度。”如果不是伊芙黏他,佐伊压根不会在凯多身上投注那么多注意力。 凯多是天赋不错,但说到底只是个实习生,洛克斯倒是看好他,但在佐伊看来也就那样;洛克斯海贼团强者云集,干部如史基约翰之流尚不能让他多一分看重,出手指点,何况是凯多。 但如果他今日应下了伊芙的央求,洛克斯海贼团对于凯多的评估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从前凯多是被干部玲玲看重,所以归到大副手下、可以栽培的实习生,佐伊对他的青眼都可以解释为玲玲的面子。 但佐伊亲自指点他就不一样了,这代表凯多已经入了佐伊的眼,是要被佐伊重点栽培的人了,不说洛克斯海贼团的资源,至少佐伊派系内部会朝凯多倾斜资源,凯多的一切言行都可能关系到佐伊的深意。 这对凯多是好事,也是坏事;但不论命运好坏,很多事情都会随着伊芙的这次请求改变。 “即使如此,你也想我教他吗?” 伊芙有些犹豫,她不应该主宰凯多的选择,但是,她问过凯多,凯多是希望被佐伊教导的。“我想让凯多变强……”这是他的追求。 “他没有我指导也能变得很强,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我想让他早点强大……”强如王直尚且在叔叔手下难以活下来,何况还不到二十的凯多,她总是想为他多考虑的。 “好,我明白了。”佐伊叹息一声,“我可以要宝贝伊芙一个亲亲吗?” 伊芙吧唧一口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吻,佐伊这才笑起来,“真是拿你没办法。” “什么大局什么考虑,又怎么比得上我们宝贝伊芙高兴,对不对?”佐伊亲了她一口,“好啦,快睡吧,已经很晚了。” 39.食言不见 39.食言不见 怀迪贝愁眉苦脸地跟在白胡子后头,让可靠的老父亲摸不着头脑。“你这是怎么了?不去找伊芙玩?” 怀迪贝目光四下扫了一圈,然后凑到白胡子身边,压低声音,“伊芙最近在学上药和包扎……”一边给她包扎一边红着眼眶唠叨她。 “不想给她当试验品?”白胡子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那我去吧。” 怀迪贝还没来得及阻止,白胡子就已经大步迈开往医务室去了,徒留下女儿目瞪口呆。 “老爹,不是——”怀迪贝捂脸,算了,有些亏让老爹自己吃一遍就知道痛了。 医务室里,伊芙正在给凯多包扎,十几岁的女孩皱巴着脸,耐心地一点点把纱布缠好。 凯多正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是怎么从监狱船三番四次越狱的经历。 伊芙轻轻一拉,一个看起来有点丑丑的结就成功了。 她抬头,并没有被凯多逗笑的意思,“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自首啊?”自首又越狱,反反复复,不麻烦吗? 凯多“啊”了一声,迟疑着回答,“为了吃饱饭?”不过监狱船的伙食不怎么样,毕竟是大锅饭,主要是管饱。 “吃饱饭啊……”伊芙支着小脑袋,“凯多最大的愿望是吃饱饭吗??” 凯多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至少那时候是的,不过——”已经长的很高大的凯多把伊芙抱到大腿上,让她不至于一直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现在对我来说,我想看见你的笑容。” 少女顿住了,脸蛋霎时间通红,“你就哄我开心吧。”她别过头,却露出白皙的脖颈和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垂。 “我是真心的,伊芙。”凯多急急忙忙证明清白,“没有比你高兴更重要的事情了。” “我信你。”凯多看见重新露出笑容的伊芙转回来,勾住他的小拇指,“食言的人就……”她犹豫了一下,“就再也见不到对方。”对于此时的伊芙来说,永不相见,已经是最为严重的事了。 “好。”没有多想的凯多应的干脆利落,但走到门口的白胡子却带着些五味杂陈。 看不出来啊,凯多这小子哄伊芙一套一套的?玲玲知道吗?佐伊先生知道吗? 白胡子一边走神一边敲门,“伊芙?” “诶?纽盖特?”伊芙抬头看向门的方向。 “是我,我进来了。”白胡子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地的绷带和散落在地上的医疗箱;还有被凯多抱在大腿上的伊芙。 等等?大腿上? 白胡子的脑子一下子当了机, 全凭本能把伊芙从凯多腿上抱起放到床上。 反应过来之后,白胡子皱眉和伊芙强调,“不可以这么坐在别人身上!”怀迪贝就算了,凯多怎么可以! 伊芙只觉得莫名其妙,“可我在叔叔那里和玲玲那里也是这样坐着的呀。” “佐伊都没反对呢。”她强调着,“而且在纽盖特那里看书不也是吗?” 白胡子下意识反驳,“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伊芙叉着腰,“玲玲很喜欢我这么亲近她的。” 白胡子一时语塞,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 一时间,场面陷入僵持。 还是佐伊进来打破僵局,“伊芙,过来,要和怀迪贝上课了。”佐伊推了推金丝眼镜,“吵架了?”怎么这么安静?伊芙可不是内敛的个性。 伊芙跳下医疗床,“不是,纽盖特今天好奇怪。”她蹦蹦跳跳往佐伊那边走,牵上佐伊的手,“纽盖特再见,凯多再见。” 一片寂静的医疗室里,还能听见逐渐远去的声音,“今天可不可以不算那些东西,看不懂;叔叔说我不想学可以不学。” “那我给怀迪贝讲?你听不听都没关系。”佐伊牵着伊芙,“好哦。” 只留下白胡子和凯多相对无言。 凯多翻了个白眼,得,今天的二人世界又没了。 另一边,转过拐角的伊芙和佐伊遇见了正在擦刀的夏洛特·玲玲。 玲玲先是和佐伊问过好,简单交流了几句任务进度,才弯腰戳了戳伊芙的脸,“伊芙是要去上课吗?” 少女点头,然后听见玲玲笑眯眯地问她,“今天要不要给我当女儿呀?” 佐伊轻轻咳嗽一声,“说了不要和伊芙开这种玩笑,都多少次了。”虽然是批评,却口吻柔和,佐伊显然没有把玲玲的话当真。 玲玲耸肩,“做不了儿媳妇,做女儿也不错嘛。” “那你去找洛克斯说。”佐伊面上带笑,“好了,和玲玲说再见。” 伊芙还没来及开口,玲玲已经给了她一个贴面吻,然后快步离开。 佐伊摇头失笑,“她还真是喜欢你啊。” 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谁也没有在意。 …… “所以,这就是加西亚商团为什么能够能够在高傲的世界政面前取得三分薄面还能保全自身,不被扯入政斗漩涡的原因。” 佐伊摘下眼镜,仔细擦拭,“世界政府虽然有钱,但用钱的地方也不少;加西亚家族兢兢业业数百年,他们一时间也拿不住把柄,也没必要得罪他们,如果海上的经济循环出了问题,到头来最吃亏的仍旧是世界政府。” “永远记住,统治阶级永远以自身利益为上。”佐伊重新戴上眼镜。 伊芙支着脑袋,“那加西亚商团不会被海贼打劫吗?” 怀迪贝转头,“唔,我听老爹说,商队要进入洛克斯海贼团割据的海域的话,会上交一定金额的过路费,然后就可以平安通过了。” 佐伊点头,“没错。”他慢条斯理地解释,“过路费分好几个档次,加西亚商团不缺钱,交的不仅是过路费,还有保护费;偶尔在非加盟国地段经商时还会请求我们帮忙,保证他们的贸易不被其他海贼团打扰;我记得他们有一条很核心的商路就是在纽盖特的保护下得以建立起来的。” 伊芙似懂非懂地点头,“他们不会很亏吗?” 怀迪贝摇头晃脑,“加西亚商团据说已经有了几百年历史了,做生意的范围贯穿整条伟大航路、几乎所有的贸易领域,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家不卖的;据说加西亚商团占据了整个世界市场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份额。”她数着手指,“卡特商社,加西亚商团,无由商社,这三家经济实体并称商业三巨头,只要是稍微生意做大一点都难免会接触到他们几家的。” “老爹还说,比起之后商路能带给他们的贸易,他们向洛克斯海贼团缴纳的费用就不值一提了。”怀迪贝就曾经收到过加西亚商团现商团主加西亚·瑟伦的礼物,一条华贵而精美的冰蓝色宝石项链,对方直到现在仍旧会年年拜会老爹,保证商路无忧。 伊芙点头,“但是,如果和海贼有接触的话,海军那边不会不高兴吗?” 佐伊揉了揉她的头发,今天伊芙绑的是单马尾,显得整个人元气满满;“海军当然知道加西亚商团和海贼有接触,但他们的正义只在加盟国内行使,无法保障加西亚商团在非加盟国的航路安全无忧,自然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西亚商团又没有触犯到他们的利益,只是为了航行顺利给海贼上缴过路费而已,加西亚商团不主动给,照样要被抢的;最重要的是,海军的粮食供给有四分之一捏在加西亚商团手里。”佐伊意味深长,“海军也是人,海军也是要吃饭的。” 伊芙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加西亚这个姓氏很熟悉,但她应该没听过…… ——————分割线——————— 鹰眼原本在安静地听伊莲娜讲话,但他此刻面色有些古怪,“加西亚商团?” 伊莲娜点头,“对,加西亚商团。”她目光潋滟,“在神之谷事变后,佐伊失踪,默认死亡……” “我与纽盖特远走,很长一段时间心神不属。” “加西亚商团为了稳定商路,也颇费了一番功夫。” 伊莲娜提起已经亡故的白胡子,仍然难掩泪意。 “等我精神好一些之后,纽盖特告诉我,加西亚商团的商团主加西亚·瑟伦希望见我一面。” “他带来了佐伊的信物……”伊莲娜想去揉额头,鹰眼适时按上她的额角,为她缓解不适。 伊莲娜的眉头又慢慢舒展开,声音越发飘渺。 “我后来才知道,船上那些旧物,都是由加西亚·瑟伦私下派人送到莫比迪克来的……那次见面,瑟伦和我说了很多……” “譬如,佐伊是长生种,曾于加西亚商团有大恩,加西亚的先祖曾经赌咒发誓,将会世世代代奉佐伊为主……佐伊走了,但誓言不会改。” “佐伊还留了很多给我的东西在加西亚商团,将会暂时由瑟伦保管,只等我成年就可以正式继承……”伊莲娜露出些自嘲的笑意,“我曾一度很怨他……留下的财物再多又怎么样呢……人不在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提起这个,伊莲娜带着神伤,佐伊为她考虑了很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却唯独遗漏了一点——她未来的生活里本该有他。 关于这个话题,伊莲娜显然不想再提了;鹰眼于是主动开口,“那年,BigMom……” 伊莲娜见他提到玲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我去库洛卡斯那里看病并不算个秘密,但玲玲是第一个堵上门的。”她唇角的弧度有些许上扬,“万国像是一场梦……是玲玲的,也是我的。” 40.乌托之邦 40.乌托之邦 玲玲和年幼的伊芙讲述过自己的梦想。 一个能够让万族和平共处,不必有纷争歧视的、如同童话里一样的梦幻国度。 没有天龙人的特权阶级,没有以强凌弱,没有种族仇恨,所有种族都能和平共处的乌托邦。 托特兰是夏洛特·玲玲的理想国,也是曾经的伊芙的。 年幼的孩童不知世间的险恶,只是畅游在玲玲给她讲述的乌托邦里。 作为被倾述对象的佐伊没有对这个在现实中似乎过于理想化的设想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说,“这条路不会容易。” 伊芙那时还不知道佐伊的笑容里有多少叹息。 而能给她答案的玲玲似乎并不觉得这个梦想有多难,虽然托特兰的建立确实麻烦,但只要她足够强大,万族来朝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果然,神之谷事变后不过几年功夫,托特兰落成。 等到托特兰的一切终于步入正轨,玲玲也终于按耐不住,在伊莲娜十七岁那年堵上了双子岬的门。 玲玲到的时候,库洛卡斯正在和伊莲娜交代诊断结果,开新药给她。 “生长紊乱的症状有所好转,但离魂仍有征兆,还是和之前一样,你要保证早睡晚起,不要耗费太多的精气神,不要太劳心劳神,也不要胡思乱想。”库洛卡斯叹气,“可以多走走,但不要剧烈运动。” “绝对不能有太剧烈的情绪波动,大悲大喜很耗费心神。”库洛卡斯再一次强调着,“你在莫比迪克上修养的状态还可以,但还是达不到最理想的状态。” 伊莲娜静静听着,不时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库洛卡斯摘下眼镜,仔细擦拭,他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打算留在固定的海岛上静养吗?” 静养……伊莲娜垂眸,知道库洛卡斯是一片好心,王直来信劝过她,瑟伦他们每回送药来也是,都是希望她能好好调养身体。 但不在纽盖特身边,即使留在岛上静养,她也未必能安心。 “还是不了,我在莫比迪克习惯了。”伊莲娜将散发归拢到耳后,只余下那一缕白发在额前飘扬。“ 一直在旁听着的加西亚·普丽兹露出果然如此的无奈笑容,她是加西亚·瑟伦的长女,也是每年代替父亲商团主瑟伦前来陪同伊莲娜看诊的加西亚商团下一任继承人。 和罗杰一样,加西亚·瑟伦从向伊莲娜坦诚了加西亚家族世代效忠佐伊的秘密后,就一直希望能把伊莲娜接走,但因为伊莲娜执意要留在白胡子身边,这位已经年过六十的加西亚商团主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这个安排。 每回伊莲娜到双子岬复诊,都是先转折到加西亚商团事先安排好的商船到双子岬,瑟伦或是亲自前来,或是让一双儿女前来,旁听诊断结果,从库洛卡斯这里确认药材清单,然后制药,再送到伊莲娜手上,迅速而隐蔽,次次如此,风雨无阻,从不懈怠。 他们对佐伊的忠诚无比隐晦,又如此地无可挑剔。 伊莲娜不知道佐伊给她留了多少东西,但知道光是加西亚商团的忠诚,就已经是一笔极为庞大的财富。 普丽兹还要询问诊断的细节,伊莲娜照旧想要独自到海边散步,但几乎是刚刚踏出门,她就看见了正在下船的玲玲。 玲玲挂的是托特兰庇护的商船旗帜,她并非全无顾忌……伊莲娜稍稍放下了些心,旋即笑自己多心,不管纽盖特和她关系多差,玲玲怎么会对她有半分不利呢? 她上回见玲玲,是什么时候了来着? 白胡子海贼团和BigMom海贼团的冲突? 伊莲娜还在思索,但玲玲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她本来离海边也不远。 和几年前相比几乎没有变化的明艳美人像是小时候一样把她一把抱在怀里,“长大了,又长大了。”玲玲是真的很高兴,“这个惊喜喜欢吗?” 伊莲娜终于明白玲玲信上写的惊喜是什么了,她“扑哧”笑出来,“原来你说的惊喜是这个。”十多岁的少女依偎在粉色长发的女人臂弯间,伊莲娜笑容明艳,即便许久不见,但感情不会变。 “诶——不喜欢这个惊喜吗?”玲玲有点失望,“我们都好些日子没见了……” “怎么会。”伊莲娜仰头去亲她,她知道玲玲最喜欢自己这么去哄她,“我很喜欢这个惊喜。”玲玲把手放在她的腰上,把少女拦腰抱起,满意地点头,“这才对啊。”伊莲就该最喜欢她夏洛特·玲玲,白胡子算个什么东西。 “走吧,我们回托特兰,你一定会喜欢万国的。长面包应该把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那个房间就在我旁边——”玲玲抱着她就要走,伊莲娜哭笑不得地扯住她的衣袖,“你好歹让我留句话呀,不然纽盖特要找加西亚商团的麻烦的。” 加西亚商团主和白胡子有点儿私交虽然不被海军所知,但在洛克斯旧部面前不算秘密,加西亚商船会受托送她来双子岬看病也正常,玲玲并没有多心,“那好吧,快去快回。” 伊莲娜再次亲了亲她的脸颊,“谢谢玲玲。” 大海宽广,突然在双子岬见到这些年都在忙着万国事务的玲玲,伊莲娜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再频繁的信件来往也比不上真人一面。 但是大海太大了,而白胡子海贼团和BigMom海贼团的航线交迭的很少很少。 即使遇上了,碍于敌对身份,纽盖特和玲玲又是相看两不顺眼,她难得有时间能多聊几句话。 比起过去的七年,她能和玲玲有机会聊的时间太少了。 伊莲娜匆匆走回房子,和房间外守候的加西亚·沃伦交代了几句她要去托特兰一段时间,麻烦他们告诉纽盖特,今年的药还是送去莫比迪克,怀迪贝会知道怎么联系玲玲的。沃伦是普丽兹的同胞弟弟,有些事情交代给他也一样。 来去如风讲的大概就是此时的玲玲,接了伊莲娜就走,毫不停留。 许久不见,玲玲有很多话想和伊莲娜说,但千言万语,都只是化作了一个拥抱。 她们还像多年前一样,伊莲娜坐在地毯上,玲玲躺在她的腿上,一头粉发散落而下。 女人伸手就能够到少女垂落而下的黑色长发,玲玲总喜欢用黑发去撩拨那缕同样在额前的白色长发,她和白胡子都知道,那缕白发是伊莲娜为凯多而染。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么好的情谊,多么令人欣羡的机会。 玲玲叹息着,可惜凯多不中用,可惜佐伊先生最后挑中的托付之人是纽盖特那家伙。 从玲玲此刻仰躺的姿势,恰好可以让自己沉溺入伊莲娜那一双青蓝色的眼眸。 她的伊莲生性单纯,天真美丽,像是最上好的宝石;玲玲每每看见那双青蓝色的懵懂眼睛,只感觉满心暴戾都被抚平,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温柔和安宁。 如果不是早年卡塔库栗他们不中用,宝石的匣子不会落到白胡子那家伙手里。 玲玲轻轻抚着那一缕长发,于他们这些怪物而言,伊莲就是他们的镇静剂。 就像她的思食症,当初连佐伊先生都只能想办法进行预防和克制,但只要一见到伊莲,她就能不药而愈。 这是个秘密,玲玲连对着佐伊都不曾吐露过。 夏洛特·玲玲是个疯子,她自己心知肚明。 虽然她不喜欢爱德华·纽盖特那个混蛋,但他确实是他们这一群怪物里最正常的人了。 佐伊先生选他,再正确不过。 玲玲起身,如猛虎扑食,瞬息间将伊莲娜压在身下。 粉发的女人双手撑着地,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将少女笼罩在下方。 玲玲用目光一点一点描绘着伊莲娜的面容,伊莲又长大了一点……生长紊乱不知道好没好,伊莲身体奇差,佐伊先生费了无数心思和奇珍异宝,也只是将伊莲的身体养回到一个不影响日常生活的地步。 她这几年越来越明白自己心里那些暧昧是什么,可……伊莲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小呢……玲玲在心里叹息着。 她是他们捧在手心的明珠……是洛克斯的,是佐伊的,是王直的,是白胡子的,更是玲玲的。 伊莲娜躺在地毯上,玲玲的粉色长发垂落在她脸颊一侧,有些发痒。 注视着没有笑容的玲玲,伊莲娜突然觉得房间内如此安静,天地间仿佛只能听见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玲玲就这样看着她……这个姿势,仿佛被玲玲的气息包裹着……明明以前都不会觉得怎么样,但此刻,伊莲娜的脸颊不由浮上些许薄粉。 “玲玲……?”伊莲娜迟疑着,她觉得此刻的玲玲和平常不太一样。 女人突然笑了,“你还小呢。”玲玲的语调带着些缠绵,单词在唇齿间纠缠不清。“再叫我一声。” “玲玲——唔!”伊莲娜听话地按照玲玲的要求再唤了她一声。 粉发的女人倾身压下,唇瓣与唇瓣相结接,青蓝色的眼眸微微瞪大,根本没有料到玲玲会突然吻上来。 这是一个很单纯的吻,对于伊莲来说没有任何情色的意味。玲玲在伊莲娜澄澈如往日的眼眸里确定了这个事实。 玲玲不知道自己在叹息着什么,但她想起了在艾尔巴夫初遇佐伊先生的那一日。 艾尔巴夫的天气一向不错,温文尔雅的男人在巨人们的簇拥下缓步踱出,看着玲玲,语调含笑,“还是个孩子呢。” 伊莲也不过还是个孩子。 玲玲怜惜地抚着少女的脸颊,喃喃低语,“不长大好啊……不长大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刻究竟在干什么。但玲玲知道,自己在心软。 至于在心软些什么? 那就是玲玲一个人的秘密了。 41.万国识心 41.万国识心 玲玲露出一个伊莲娜熟悉的温柔笑容,明艳大气的脸庞后隐藏的是谁也不曾知晓的暧昧心思。 远远看去,女人俯身轻轻舔弄着少女的耳垂,不住舔弄吮吸,她们彼此交缠,亲昵宛若情人。 玲玲知道,伊莲的身体一向敏感,耳垂更是敏感带中的敏感带。 伊莲娜果然忍不住想躲,“不要……玲玲,好痒。”她一边躲着一边和玲玲撒娇,轻轻扯了扯玲玲的衣袖,软着声音,“不要舔这里好不好。”被含住耳垂舔弄吮吸的感觉太奇怪了,伊莲娜甚至能清楚感觉到玲玲勾着舌头时舌苔的颗粒感,还有牙齿轻碰的异样…… 这就是“耳鬓厮磨”吗? 比起痒,更像是被羽毛撩拨心弦,伊莲娜享受着片刻的亲近,以至于忽略了那些许异样。 两个人你躲我追闹了一会儿,伊莲娜喘着气躺在玲玲怀里,玲玲把她抱到床上,“好了,不闹你了。” 伊莲娜横躺在深蓝色的床单上,因为呼吸有些急促,胸口不住起伏;玲玲轻巧拨弄开少女胸口前的几颗纽扣,露出白色的蕾丝内衣。 深蓝近黑的床单颜色更衬伊莲娜肌肤如雪,玲玲曾享用过的最美味的蛋糕上的最顶级的奶油都不如她洁白,更不如伊莲娜诱人。 玲玲随手摸了摸内衣的布料,这样评价:“王直挑布料眼光可以,蕾丝太多余了。”伊莲皮肤娇嫩,即使要蕾丝也应该是用丝绸做,这种蕾丝也不怕磨损肌肤;果然是男人,一点儿意识都没有。 伊莲娜去亲她的脸颊,“不是王直挑的。”她一向没有太多的亲密界限意识,甚至因为刚刚的打闹有点发热,顺着玲玲脱下了白色雪纺的上衣,只留下一件蕾丝内衣。 “那是谁挑的?怀迪贝?”玲玲勾起内衣的白色丝带,“不像是她的审美。” 伊莲娜仰躺在她腿上,“是纽盖特陪我去女装店买的。”她轻轻笑着,“你不知道,他当时站在店外面完全手足无措。”怀迪贝有事,没办法陪她,纽盖特和马尔科就被委以重任,纽盖特当时呀,真的很有意思……伊莲娜忍不住笑起来,眼角满是柔情。 “mamama~看不出来啊,白胡子那家伙这么纯情的吗?”玲玲幸灾乐祸地笑着,单手撑在床上,侧眸注视着倚靠在她大腿处的伊莲娜,提起另一件事。“你今年十七了……”伟大航路普遍早婚早育,十七岁已经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如果佐伊先生还在,大概已经在严防死守,怕别人拐走你了。”玲玲伸手,替伊莲娜将那一缕白发别到耳后,“王直上回来信警告我,让我别想把你许给卡塔库栗……那家伙操的心可真多,约翰的事情还不够他处理吗……”玲玲骤然收声,意识到约翰的事情不应该这样在伊莲面前提起。 幸好伊莲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细微变化,只是随口接道:“约翰不过是带走了些东西而已……叔叔不在了,那些财宝本来也于我无用。” 玲玲在她唇角印下一吻,“伊莲,那是洛克斯留给你的东西,你可以不要,但约翰不能带走,这件事你不要管,王直接手了蜂巢,于情于理都是该他来处理这些乌七八糟。” “你们总是喜欢把我挡在后面。”伊莲拿去嘟囔着,玲玲轻轻拍她的背,柔声哄着,“你从小就身体不好,不把你保护的好一点,如果万一出了事,我要怎么和佐伊先生交代?伊莲,乖啊。” 伊莲娜早知道她会这么说,这么多年,玲玲连借口都没有改变一个,就好像约翰的事情一定不是他们说的卷走了叔叔留给她的东西一样简单,都是借口,但她心甘情愿被瞒着,乐得装作无知无觉,“知道了……我会听话的。” “mamama~不说这个了,我打赌你会喜欢托特兰的,尽情期待吧,我的宝贝伊莲。”玲玲大笑着,将她揽进怀里。 这段回忆很长,但于此时的克莱伊咖那来说只是一瞬。 玲玲曾经的笑声犹在耳畔,托特兰女王如今已经名扬四海。 万国是玲玲的理想国,也是曾经的伊芙的。 但那里已经不再是伊莲娜所期待的新世界模样了,也更不会是伊莲娜的乌托邦。 伊莲娜眼神恍惚,将脸颊贴在鹰眼的手掌心。“米霍克……你知道的,我曾经都放下了。” 鹰眼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知道伊莲娜大部分的过去,乔拉可尔·米霍克是卡尔兰特·D·伊莲娜最忠实的倾听者和秘密的保守者。 十七岁的伊莲娜其实好不容易放下了洛克斯的死,也接受了佐伊离她而去的事实,在白胡子和整个白胡子海贼团的守护下走出心伤,鼓起勇气面对新生活。 那时的她还对玲玲和凯多他们有着完整的信赖和无条件的信任。 即使是海贼团之间的交锋,对她也不算什么。 百兽海贼团和BigMom海贼团在各自的约束下,没有人会对她动手,甚至不会展露恶意。 烬那时刚被凯多捡回去,就被带到莫比迪克号上给伊莲娜看。 十多岁出头的伊莲娜在莫比迪克号上有着操不完的心,面对凯多带来的、比她还高一些、浑身是伤的烬满是心疼。 伊莲娜从前怎么给凯多包扎的,那时就是怎么给烬包扎的。 有此前缘,即使凯多不管,烬怎么会让人伤到她? 夏洛特们则被佩罗斯佩罗和卡塔库栗约束的死死的,烬尚且能与她攀谈两句,而夏洛特们自始至终都被佐伊所留下的不准靠近的命令约束着——玲玲不允许任何人违逆佐伊先生的吩咐,即使那时佐伊已经不在了。 对于和夏洛特们的旧怨,十七岁的伊莲娜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她只是按照怀迪贝的嘱咐,少和他们来往。 也正是几乎放下了,所以伊莲娜能够轻易答应玲玲去万国小住一段时间。 伊莲娜微微阖着眼,侧头躺在鹰眼的手上,因此错过了鹰眼接下来的神情变化。 “其实现在想起来,万国一行,促使我做出了最好的选择——那时我还没有真正爱上纽盖特,但选择了嫁给他。”伊莲娜含着笑,自始至终,她不曾为这个选择有过片刻后悔。 鹰眼的眼眸瞪大,有片刻呆滞。 他,或者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伊莲娜是在十七岁那年已经爱上了白胡子,才会嫁给他!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他嗓音有些嘶哑,“我以为……你一直爱他?” 伊莲娜似乎想起了很幸福的事情,“是啊,我在学着爱他。”她像个怪物,从纽盖特那里吸取爱意,磕磕绊绊,然后反哺爱意;幸好,幸好纽盖特从不曾让她失望……他一直守在她身边,一直爱重她。“我是说,我并不是从十七岁那年就开始爱着他了,虽然那时候我也很喜欢纽盖特。”怀迪贝说过,那时的她对纽盖特不算爱。 但是,这三十六年,有纽盖特在,她真的、真的、很幸福。 明明知晓她并不爱他,纽盖特却还是欣然接受,自始至终待她如一,教她一点点学会去爱。 鹰眼米霍克似乎终于明白了香克斯和贝克曼当初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他们为什么这几年私底下一直在收集伊芙的过往似乎都有了解释。 “那时的万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枉他自诩对伊芙的过去知之甚详,却从不曾察觉这些蛛丝马迹。 伊莲娜另一只手仍旧与他紧紧相攥,“别担心,米霍克。”她以为鹰眼是在担心夏洛特们当年在万国让她受了什么委屈。 鹰眼摩挲着她的指尖,“BigMom……你在万国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为什么要那样急着做选择?”如果他没记错,伊芙当初同他说起自己成婚时,是她自己主动求婚,那一直被鹰眼视为伊芙爱白胡子至深的证据。 “什么都瞒不过你。” 鹰眼米霍克说的没错,十七岁的伊莲娜天真烂漫,拥有很多东西,白胡子不是爱意的唯一来源,有佐伊珠玉在前,被溺爱的伊芙的爱情没那么容易交托出去——她答应过佐伊的。 并不是说白胡子对她不重要,只是有些感情……终究是不一样的。 “万国……” 那年的万国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伊莲娜有些恍惚,仔细想来,那一年其实很乱,她的心乱。 “米霍克,你知道的,玲玲像我的母亲,教了我很多。” “十七岁是一个很好的年纪……到万国不久,我做了玲玲的伴娘。” 一场刚刚结束,新郎就被玲玲杀死的婚礼的伴娘。 当鲜血染红婚纱,所有人悄无声息,不敢有丝毫违抗时,她问玲玲,为什么要杀他呢?如果要杀他,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办这场婚礼呢? “伊莲,他对我没什么用,我继续这场婚礼只是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而已。”玲玲亲昵地吻过她的脸侧,“记得我教给你的吗?” “无用者就该退场。” “你可不要相信什么爱情带来婚姻,那都是去骗不知世事的无辜少女的,这世上真正的无私的爱太稀少了。”并不是没有,只是真的太少了。 “我成婚是因为他们有用,仅此而已。” 伊莲娜觉得不对,或者说不全对,但她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没有人告诉过她婚姻该是什么样子,父母年轻时的故事她也不曾知晓。 “仅仅万国所见,玲玲的话是对的……” 玲玲可以随时抛弃的丈夫,因为几句话错了引起玲玲大怒、被种种责罚的夏洛特们…… “所有人都觉得玲玲说的没错,甚至告诉我,力量是最重要的,爱无关紧要。” 可如果不是洛克斯的爱,不是佐伊的话爱,不是纽盖特他们的爱,伊莲娜不可能安安稳稳长到十七岁。 “后来,在夏洛特们的任务出了差错时,我替他们向玲玲求情,玲玲疼我,不会当众反驳我的面子。” “但我忘了,玲玲和叔叔不一样。” “长面包告诉我,最好不要再替其他人向玲玲求情,玲玲的醋意比怒火更难消——我的求情能让玲玲暂缓怒火,但责罚仍旧会到来。”反而因为她的求情,玲玲的下手只会更重。 是她忘了,玲玲终究和叔叔洛克斯不一样。叔叔可以为了她不再计较,所有事情一笔勾销;但玲玲身为托特兰女王,终究有自己的原则。 丈夫儿子只是玲玲的工具,婚姻不源自爱情,人性皆是自私,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偏爱…… 伊莲娜在万国清楚地认知着这一切。没有人能真正把另一个人放在所有事情之前,从前的她一味苛求,反倒落入执念。 “那一切都让我感到一种……”伊莲娜组织着语言,“陌生的威胁感。” “雪上加霜的是,我到万国的第三个月,玲玲突然提到我的婚事。”佐伊只是否定了卡塔库栗和她的可能,但玲玲并不是只有卡塔库栗一个儿子;如果撮合伊莲娜和夏洛特其他的孩子,玲玲也不算违背佐伊的意愿。 于是,心思暧昧、因为佐伊的遗言无法亲自出手、求而不得的托特兰女王在心爱的小姑娘十七岁这年,开始频繁提起伊莲娜的婚事打算。 “一年很短,但也很长。” “玲玲希望我能从她的儿子里挑一挑,然后成为她的儿媳,从此永远留在托特兰陪她。”不比从前还有佐伊和叔叔帮她挡回去,玲玲的问询越来越频繁,有些心思也越来越露骨。 有些事,她只是不深想,但不是全无发觉。 “这些事情让我心慌意乱,难以喘过气来。” “在托特兰,玲玲的意愿就是一切……她提起我的婚事,其他人也是上行下效,明里暗里催促我做出选择……那不是玲玲的本意,但也无法改变我那时的心慌与不适。” “玲玲看出我的忧愁,问我怎么了,在托特兰不开心吗,还是谁怠慢了我;我和她说,我想纽盖特了。” “米霍克,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想纽盖特……”在他身边,她永远是安宁而恣意的。 剩下的已经不用伊莲娜再解释了。 鹰眼已经明白了一切。 伊芙同他说过很多次,月夜下与白胡子依偎时,她感到分外心安。 万国发生的一切让伊芙心慌意乱,间接扰乱了她原本冷静的判断,也变相加重了白胡子在她心底的分量。 对比那样的不安,爱德华·纽盖特的无言守候和带给伊芙的安宁显得如此珍贵。 在万国的所见所闻所遇都将伊芙彻底推向白胡子的怀抱。 伊芙那时是怎么想的呢?鹰眼苦笑,恐怕是…… 如果一定要嫁人,那就选纽盖特吧。 回头望去,白胡子给了伊莲娜承诺,给了她尊重,也给了她自由。 原本洛克斯干部在她眼里就足够特殊,一旦让她知晓白胡子对她的情意份量多重……一向心软的伊芙怎么会不动容? 伊芙害怕抛弃……而白胡子承诺过她,永不离弃。 鹰眼猜的没错。 万国的一切扰乱了伊莲娜的判断,玲玲的执念和外部的催婚压力把她的思维带进了死角;在那样的心慌里,伊莲娜凭着本能选中了白胡子。 那时的伊莲娜正处于飞速的成长中,开始渐渐明白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放在所有事情之前的重量,也慢慢醒悟过来白胡子为她精心绸缪的一切和那份厚重的心意。 从前显得沉默的白胡子靠着稳扎稳打一跃成为自佐伊死后,最靠近伊莲娜的心的人。 伊莲娜与爱德华·纽盖特的爱情其实不是外人所以为的那样,大海贼掠夺平民女孩的故事,而白胡子为爱折腰,这段感情的主动权一直在伊莲娜自己手里。 白胡子不是选择者,而是因为他能给伊莲娜尊重和自由,才被伊莲娜选中。 生而早慧的伊莲娜看出爱德华·纽盖特的那份心意,明白自己不是深爱,给不出同等的回应,但那份守护和那份尊重实在太过诱人,所以她做出了抉择。 如果一定要为婚姻挑选一个长久相伴的伴侣,她希望那个人是纽盖特。 “米霍克……从佐伊死去时,我就知道,我是个情感有缺的人,学不会爱恨,如果一定要选人托付终身,那最好的人选一定是纽盖特。”也只有纽盖特的一腔深爱,填得满她不见底的心,带给她无尽安宁。 “这也是佐伊留给我的,最后的决断。” 42.王之双翼 42.王之双翼 事实证明,伊莲娜的选择是对的。 爱德华·纽盖特没有辜负佐伊的信任,也没有让妻子爱德华·伊莲娜哪怕后悔过一刻自己的选择。 直到白胡子彻底被确认死亡之时,整片大海都知道,白胡子夫妻走过多年的风风雨雨,仍旧相伴如初。 哪怕是顶上战争,他们亦十指紧扣,同心许白首。 他们是旧时代最令人歆羡的一对夫妻,一生未有亲子,但白胡子海贼团的每一个成员都是他们的孩子。 他们之间没有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没有荡气回肠,更没有一波三折;但他们彼此相伴四十三年,执手三十六年,成婚二十九年,走过的岁月会歌颂他们的相守。 白胡子的每一个儿子都能骄傲地提起,他们有世界上最好的老爹和老妈;或许他们曾经被大海抛弃,或许他们曾经对世界失望,但那一切都在白胡子宽广如大海的胸怀中得到消解、在伊莲娜温柔的安抚下被治愈。 白胡子海贼团是他们的家。 二十四前,伊莲娜二十二岁—— 不施粉黛的少女站在莫比迪克号的船头,微微阖眸,白色裙摆随着陡然大作的海风飞舞,向前飞扬,裙角盛开的浅绿藤蔓枝纹舒展着向海风的方向生长;柔美面庞的一侧,黑色的长发轻扬,这一刻,伊莲娜神圣宛若圣女临世。 莫比迪克号周围有无数鱼在跃动,很是躁动。 怀迪贝的手按在剑柄上,指挥着马尔科捞那些跳起来的鱼,白胡子和御田站在后面一点的地方闲聊。 “不管看多少次还是觉得很方便啊。”御田感慨着,“伊莲娜的身体要是再好一点儿,她的果实能力会成为让小白吉你也头疼的对象也说不定。” 白胡子“库啦啦啦”地笑,很为伊莲娜骄傲。 “前方那个荒岛。”在伊莲娜睁眼的下一刻,白胡子和御田也发觉了异动的来源。 “要去看看吗?”御田抱过桃之助,随口问道。 “嗯……”白胡子看向伊莲娜,少女回身逗着天月时怀里的日和,见他看过来,唇畔笑意浅浅,“岛上是罗杰他们。” 显然,伊莲娜已经“看见”了。 怀迪贝“唔?”了一声,“原来是他们啊。”也有些日子没见了,难怪伊莲这么开心。 “罗杰?”御田眼睛一亮,“是伊莲娜婚礼上来的那个罗杰吗?”上回因为是小白吉和伊莲娜的婚礼,他们没能比试一场,真是遗憾呐。 “走吧,小的们,把船靠岸。”白胡子揽过伊莲娜,托着她让伊莲娜坐在自己肩膀上,“听说库洛卡斯上了罗杰的船?” “是啊。”伊莲娜在他肩膀上坐好,手支着下颌,笑意盈盈,“他想跟着罗杰替拉布找找伦巴海贼团,你知道的,拉布一直在等他们回来。” 这些年加西亚商团在库洛卡斯的请求下也帮忙打听,作为给她看诊的一部分诊费,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伊莲娜还是愿意相信伦巴海贼团并没有违背对拉布的诺言,只是伟大航路太大了,他们可能需要时间回来。 就像………伊莲娜的眼帘垂下,长长的睫毛宛若蝶翼,爸爸、叔叔……和佐伊;总有一些诺言,需要时间去证明。 岛屿的另一边—— “罗杰船长——”拿着望远镜的巴基兴奋地跳起来,“是莫比迪克号!白胡子海贼团!”伊莲娜肯定也在! 原本还在嚼吧嚼吧吃东西的香克斯“嗯?”了一声,眼睛发亮,跑到巴基身边,“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库洛卡斯的目光落在罗杰身上,“我说,你是不是还没和伊莲娜……”坦白你的病? 罗杰干笑着,“咱们不提这个。”想到要和伊莲娜坦白这个他就头疼。 雷利哼了一声,贾巴也是耸肩,“伊莲肯定接受不了,罗杰不想刺激她,就一直拖着。” 雷利叹一口气,推了推眼镜,“你越是拖……”等伊莲知道了,和你能相处的时间就越少,她就越是痛苦,越是放不下啊。 罗杰摸了摸小胡子,还是像往日一样笑得没心没肺,“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用担心,雷利。” 一阵沉默后,还没等雷利多说两句,巴基指的方向已经来了人。 御田打头阵,冲在最前面,“来打一场吧!罗杰!” “御田队长!你慢一点!” “哦!是御田啊。”贾巴抬手望了望,“要把他拦下来吗?雷利?” “就这么办。”雷利干脆地抽出剑,准备迎战。 “等等等等!”罗杰一边往前跑一边拦住他们,“让我来吧,雷利,贾巴。”他笑容爽朗,“我可是对他的实力很感兴趣啊!” “少来,你只是想打架吧。”雷利虽然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和贾巴退后一步,给罗杰让出了场地。 “「神避」!” 在御田被罗杰击飞的同时,坐在白胡子肩膀上的少女无奈地笑了,“真是的,到你出手了,纽盖特。” 飞跃间的白胡子“库啦啦”地笑,“看来御田没能扛住罗杰的「神避」。” 眼见着战斗中的气浪要波及过来,伊莲娜踩着白胡子的手落在地上,凭着感应,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反手唤起屏障护住远处的天月时和两个孩子。 几乎是伊莲娜落地的一瞬,御田已经被罗杰掀翻到远处,而白胡子也已经带着丛云切冲了过去。 “真是的,每次都是这样开场,就没有几回能够好好说话的。”伊莲娜将额前的白色发丝和黑色散发拨弄到耳后。 罗杰与白胡子短兵相接,艾斯与丛云切隔空碰撞,黑雷轰鸣,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动以他们两人为中心向外爆炸式荡开。 霎时间,光华大作,风云变色,高空云层被层层撕裂开来,连在岸边停靠的莫比迪克号都被这股能量冲撞的余波掀的歪了身子。 远一些的海域掀起滔天巨浪,本已经被撕裂的云层往外一推,岛屿上空只留下碧蓝的天空,再无一点云彩,足见二人一点都没有留手。 “船!船!” “气色不错啊,罗杰!”白胡子这一招对的酣畅淋漓,罗杰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好久不见!纽盖特!” “把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库啦啦啦!” “把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哇哈哈哈!” 两个人异口同声,相对而立,都还是老样子。 然而,在他们罢手之前,最接近罗杰和白胡子的伊莲娜忘了自己刚刚已经解除了屏障,首当其冲被他们交手产生的能量波向后一掀。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再稳住身形已经来不及了。 “伊莲——”这是香克斯。 “老妈——”这是马尔科。 好在雷利和贾巴距离的够近,在能量的轰然对撞中仍然行动自如。 两个人一左一右飞掠到空中,从后面接住一身白裙的少女。 事实上,从伊莲娜坐在白胡子的肩膀上接近这一块开始,他们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伊莲娜身上没有移开过,哪怕片刻都舍不得。 他们和伊莲娜已经太久没见了。 少女不会知道,在她踩着白胡子的手掌向下跳的时候,雷利和贾巴的心也在为她而跳动。 行动间俏皮飞舞的黑发,微微被吹起的白色裙摆和上面的浅绿藤蔓纹路,还有心爱的少女清丽的脸庞,微微弯着的唇角…… 那一双青蓝色的眼眸比罗杰海贼团曾见过的所有海域和所有宝石都要澄澈透亮,这么多年,始终温柔灵动。 还有…… 在伊莲娜抬手去拨弄发丝时,从素手间垂落的衣袖,和失去了衣袖遮掩后,那毫无顾忌的暧昧痕迹。 伊莲娜的皮肤娇嫩白皙,所以如雪一般的手臂上那零落吻痕分外显眼,在阳光下代替它的主人宣告着这个少女不是他们能够随意肖想的对象。 当伊莲娜惊魂未定地落在地上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小腿还有些发抖的少女虚靠在贾巴的手臂上,懊恼地低头,“我怎么犯了这种低级错误……”佐伊说过的,在战斗时,她必须时时刻刻开着屏障,保护自己的安全,才能不让他们分心。 她并没有看到,背后将金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冥王此刻晦暗的眼神。 伊莲不喜欢高领的裙子……雷利叹息着,所以,在伊莲低头,长发被她拨弄到肩前,露出那一块纯白的脖颈后,他和贾巴能够将一切看的极为清楚。 在伊莲的后颈,她自己绝对无法看见的地方,有着层层迭迭,明显是新痕迹盖上旧痕迹的暧昧吻痕,间或夹杂着啃咬的齿痕。 大片大片、宛如蔷薇花瓣一样地盛开在伊莲娜的后颈,一直延伸入他们看不见的背后肌肤。 都是男人,看到这样的痕迹,就什么都清楚了。 贾巴抬眼去看那边还在和罗杰大笑的白胡子,神情平静却又满心复杂。 他们几乎能够想象到在夜深人静的时刻,这个好运的男人是如何将伊莲压在身下,紧紧扣住伊莲娜挣扎的手,在她的背后留下这一切来宣泄占有的欲望。 伊莲娜或许还会咬着他伸进口腔的手指,带着些许承受不了的哭腔哀求着他慢一些,却不知道自己白皙的后背已经成为了身后男人的画布,任由他在身后写满独占的深沉欲望。 无数个这样的夜晚,无数次他们的梦中幻想,却是白胡子的真实。 如同宣誓主权的猛兽,用这些痕迹警告每一个所见者,不要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雷利几乎想笑出来了。 但他终究没有。 他不希望把那些可怖的暗沉欲望显露在伊莲娜面前,那会吓走他的伊莲。 贾巴用一种安静的目光看着伊莲娜,他关切地扶着少女,“没有擦伤吧?” 伊莲娜抬头朝他嫣然一笑,“放心,库洛卡斯调养了那么多年,我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一点风而已。” 雷利拍了拍她的肩,有意无意拂过那几缕发丝,“还是要小心,身体最重要。”正年富力强的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挡住他莫名的眼神。 “知道啦知道啦,雷利最好了。”伊莲娜的目光移向他,并没有注意到雷利轻颤的指尖。 香克斯仗着身形灵活一下子冲了过来,“伊莲,你没事吧?”巴基跟在他后头,前后脚在伊莲娜面前站定。 “啊呀,香克斯,巴基。”伊莲娜笑容灿烂,“你们又长大了呀。” 看着伊莲娜的注意力被两个小实习生从自己身上引开,雷利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另一边,马尔科凭着不死鸟的高机动性抢先落地,两步挤开香克斯,“伊莲,没事吧?怀迪贝让我先过来看看你。” “没事没事,一时没注意而已。”伊莲安摆摆手,“她侧头望过去,另一边度过沙石飞走的罗杰海贼团和白胡子海贼团已经战成一团。 怀迪贝看她没事,才放心加入战斗。 倒是打头的两位船长,注意到伊莲娜这里出了意外情况后都满怀关切地凑过来。 伊莲娜满怀笑容看着他们两个凑过来,一边一个伸手——— 一边拧罗杰的耳朵,一边揪白胡子的腰,两个大海贼都不得不露出苦笑求饶。 “疼疼疼——”这是被扯了耳朵还满面笑容的罗杰。 白胡子心虚地咳嗽,伊莲娜抬眼看他,轻哼一声,“回去再和你算账。”她这样说着,放开了白胡子。 罗杰见白胡子轻而易举地被放开,瞪大眼睛,“伊莲——你偏心。”他嚷嚷着,“雷利雷利,你评评理,又不是我一个人动的手——” 雷利别过眼睛不去看他。 “嗷——伊莲伊莲,我错了,我错了!松手,松手——”到底谁把伊莲娜教成这个样子的啊,明明初见的时候还那么温温柔柔的,罗杰都要泪奔了。 伊莲娜哼了一声,终于还是放开了他。 少女拍拍衣裙,“要是刚刚弄脏了新裙子,现在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是是是。”罗杰哄她,“我都记得的,你放心好了。” “得了吧,你和纽盖特一个德行,打过瘾了才不会管我的裙子有没有脏。”伊莲娜向他龇牙。 被说中心思的罗杰只好傻笑,他之前因为和白胡子打的上瘾,确实毁了伊莲娜不少的裙子,为此没少被雷利教训。 伊莲娜的事情不过是这一次偶遇中的小插曲,她的身体不好,纽盖特并不让她参战。 在抱怨了两句两个人爱打架造成的破坏后,她照旧找了个阴凉地,圈出屏障,看着这场混战。 而这场罗杰海贼团和白胡子海贼团的正面冲突,一战就是三天三夜。 四天后,除开不被允许参战的伊莲娜和要照看两个孩子的天月时,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挂了彩,不过一开始剑拔弩张的氛围也演变成了友好的交流。 “哦哦哦,这件裙子可真不错!老妈!你穿不穿粉色啊!”拉克约挥了挥手,隔着老远把正在给蒂奇上药的伊莲娜的注意力引了过去。“有你喜欢的青蓝色缎带的裙子哦。” “抢夺财宝完全变成礼品互换了。”雷利回头和贾巴吐槽,“拉克约,那件礼服不是伊莲的尺码,不用看了。”而且伊莲似乎不太喜欢粉色。 拉克约挠了挠脑袋,不过既然和老妈相熟的雷利先生这么说了,应该就没错,他应了一声,继续低头看其他东西。 马尔科打着绷带,盘腿坐在岩石上正在休息,乔兹站在他身后守着,蒂奇原本正在站岗,但被路过的伊莲娜逮住,现在,伊莲娜正在给他脸上挂彩的地方上药。“真是的,怎么都不叫我处理一下?” 伊莲娜合上药水的盖子,拍了拍蒂奇的脑袋,“这样了就好了。”她起身环顾一圈,“唔,看起来你们精神状态都不错,那我就放心啦,现在我该去你们老爹了。” 马尔科享受着她的抚摸,“好,我会记得告诉怀迪贝的。” 伊莲娜走向远处,蒂奇看着不远处同样在站岗的香克斯和巴基,“他们也是实习的吗?老妈好像很喜欢他们。”不是一般的熟悉的那种。 马尔科有点犯困,“是啊……很早已经就在了,老妈看着他们长大的,所以会多关心一点。” “看起来没多强……态度倒是很嚣张。” “老妈可是很宠他们的——小时候能和我抢老妈怀里的位置的那种;香克斯那家伙在老妈面前可会卖乖了。”马尔科嘟囔着,乔兹双手在胸前交叉,“你还记着他们说老妈最喜欢他们的事情啊。” “怎么可能忘——老妈明明最喜欢的是我。”马尔科哼哼着,“想跟我们抢老妈,做梦去吧。” 另一边的巴基也在和香克斯谈着蒂奇。 而伊莲娜正踏着轻快的步伐往白胡子和罗杰那里走。 “伊莲。”雷利叫住了她,笑意正浓。 “怎么了?”伊莲娜眨了眨眼睛,停在了他面前。 伊莲娜今天穿的是一条天蓝色的长裙,温婉而柔美,很衬她青蓝色的眼眸。 雷利记得,这条裙子还是罗杰千挑万选出来才在前两天到了伊莲娜手上的,伊莲一见就喜欢的不得了。 “我帮你把头发扎起来吧。”雷利突然放弃了原本要说的话,从口袋里找出一个全新的发圈,伸手理顺少女的一头乌发。 伊莲娜乖乖地转过身任由他动作,“好哦。” 很可惜,雷利并没能为伊莲娜扎完头发。 在他即将完成时,罗杰那边传来了动静。 两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白胡子的怒吼和岛屿周围层层震起的海浪就裹挟着他的怒火而来。 “你开什么玩笑!罗杰!你要夺走老子的‘家人’吗!!!” “呜哇——老爹发怒了!!” 原本安静温顺地在等待雷利扎完头发的伊莲娜甚至没顾得上和雷利说一声,就带着焦急往白胡子那边跑。 雷利伸手,但那柔顺的、黑色的发丝仍旧从他指缝间溜走了。 握不住,留不下。 雷利想闭上眼睛,却舍不得逐渐快步走远的那道身影,只能眼睁睁看着伊莲娜渐行渐远。 43.临别之际 43.临别之际 伊莲娜快步赶到的时候,御田正在对白胡子求情,“我也想去,能让我跟他们走吗!” 去哪儿?走? 伊莲娜有点没反应过来,但看着纽盖特一副极度不情愿的样子,她扶着丈夫的肩膀,“怎么了?” “当然不行了!我们可是结义兄弟啊!”白胡子似乎很是生气,“伊莲,罗杰想带走御田!”他尽可能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不让自己有太大的动作。伊莲娜靠着他,坐在白胡子盘着的一边大腿上,以这个姿势坐好后,她一边慢慢抚平裙角一边整理思绪。 带走御田?少女微微蹙眉,她是知道纽盖特的性格的,罗杰这样做对他来说无异于夺走家人,是真正会激怒纽盖特行为——可是,不应该啊?罗杰不会不知道家人对纽盖特的重要性,而且……御田是想跟着一起走? 御田还在求情,“只去一年,白小吉,拜托了!伊莲,你帮我劝劝他,他最听你的了。” 罗杰又解释了一遍事情的原委,伊莲娜慢慢松下眉头,侧头看着还在生闷气的白胡子,心里其实明白他已经松了口,现在只是还死要面子而已。 被伊莲娜那双青蓝色的眼眸看着,白胡子突然心里有点儿发毛,“伊莲,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先说好,不要帮他们两个求情。” “唔,你要是不愿意放御田走就算了,不走就不走呗,我才不管这些。”伊莲娜的反应出乎三个人的意料,罗杰和御田面面相觑,连白胡子都摸不着头脑,不太明白伊莲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伊莲娜只是笑,手指不自觉地绕着额前那缕白色的头发。“所以,听你的和听我的没区别,对吧?” “那倒是没错……” “所以,我听你的,御田听阿时的,也没区别:如果阿时答应了,我就不反对。” 怎么又扯到阿时身上了?白胡子有点纳闷,但看着伊莲娜笃定的样子,来不及深思,下意识点了点头。 “就这样,阿时要是答应了,就三对一,御田跟罗杰走。”伊莲娜在白胡子脸颊上蜻蜓点水落了一吻,“御田,带罗杰去问问阿时,听她的意见。” 罗杰反应快,扯起还没反应过来的御田就走,徒留下白胡子在风中凌乱。 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伊莲娜顺着这个姿势向后一倒,落进他怀里,体型差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别想了,御田既然那么想去,你也不是真的想拦,难得糊涂嘛。” 白胡子单手揽着她的腰,虚扶着防止着少女掉下去;伊莲娜有些太瘦了,腰身他一手就可以揽尽;少女靠在他的臂弯,望着他笑,那双青蓝色眼眸里只有白胡子一个人的倒影。 白胡子哼哼着,“今晚不许赶我出房间。” “是是是,不赶。”伊莲娜微微起身,白嫩的手臂攀上白胡子的脖子,整个上身埋在他的怀抱里,听着白胡子胸膛中有力的心跳。“日和真的很可爱。” 白胡子暗暗叹息,也许是因为年幼失怙,伊莲娜真的很喜欢孩子,像是要把自己小时候没能得到的父母的陪伴都弥补到她面前的每一个孩子身上。 “纽盖特,你说,如果我们有孩子,会是金头发,还是黑头发呢?” 不说桃之助和日和,就只是白胡子海贼团上的实习生们,马尔科和萨奇上船时的年龄还很小,伊莲娜因此格外关照他们,已经能在实习生中一呼百应的马尔科只在她面前像个小孩子,萨奇就更不用说了…… 蒂奇上船没多久,伊莲娜会记得专门给他买身新衣服,还会惦记着他有没有和兄弟们相处融洽,让马尔科带着他一起玩……诸般种种,足见伊莲娜有多爱这些孩子。 还有罗杰船上的香克斯和巴基,因为他们是罗杰在神之谷捡到的,同样因为神之谷事变失去了唯有的亲人的伊莲娜总觉得和他们同病相怜,加上罗杰不是个会照顾孩子的,两个海贼团也不常碰面,她总是格外怜爱他们几分,有时候连最得伊莲喜欢的马尔科都不得不给他们让位置。 “日和随了阿时,桃之助遗传了御田……你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 白胡子想起库洛卡斯托瑟伦转告他的话,“伊莲娜的身体有起色,但哪怕就算达到最好的理想状态,也离能够生育有很大一段距离;而且,伊莲娜没有经期,她或许……没有怀孕可能。” 加西亚·瑟伦瞒着伊莲私下约见白胡子,关于避孕措施,他们谈了很久…… 但那都是不能告诉伊莲的事情……白胡子的吻落在伊莲娜的眼眸上方,“都好,只是怀孕很疼,马尔科那次找了妇科的医书看,看到一半来找我,说不想你怀孕。而且你从小就怕疼……”白胡子轻轻叹息着,“你会疼,那佐伊先生一定会找我麻烦。” 伊莲娜知道白胡子说的事情,因为马尔科那几天翻那几本妇科医书翻的哗哗响,还没看完就哭着要找老妈,哭的十分凄惨。 天月时的两次生产都相当顺利,她本人的身体素质也相当可以,生产完还可以下地,所以白胡子海贼团很多人对生孩子这件事的了解不多,也并不会觉得很恐怖;直到马尔科那一次泪洒当场,怀孕生产荣升白胡子海贼团噩梦榜前五,而孕妇成为了白胡子海贼们相当佩服的对象。 那段时间,被马尔科科普过整个怀孕过程的痛苦之后,到岛屿上采买物资的白胡子海贼们看见孕妇全都是佩服,恨不得化身尊老爱幼的道德楷模。 也是从那次之后,孩子们再也不提弟弟妹妹的话题,伊莲身体太弱,比起未曾谋面的弟妹,显然还是老妈更重要。 伊莲娜依偎在他怀里,“玲玲有很多孩子,阿时他们也有桃之助和日和……” “我们也有马尔科他们啊,伊莲,每个人都是大海的孩子,是不是你生的,有什么关系呢。”白胡子带着笑意看她,“生育不是婚姻的意义,就算我们一辈子没有孩子又能怎么样呢?只要我们的家还在,我就很满足了。” 伊莲娜轻轻“嗯”了一声,白胡子知道,成婚三年,御田和阿时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儿女双全,她却还是一点儿动静没有,曾经也想成为母亲的伊莲难免承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她是真的很喜欢孩子…… 时间会消解一切的,白胡子紧了紧手臂,用自己的臂膀替伊莲娜挡住呼啸的海风。他会用时间证明诺言,证明这一切。 御田一家最后还是跟着罗杰走了,不过以藏他们决定了留在莫比迪克号上等他们回来。 只是白胡子还在闹脾气,不肯去送行。 伊莲娜可不惯着他,她要去和阿时告别,纽盖特爱去不去。 白胡子被逼无奈,气呼呼地跟在伊莲娜身边,对着罗杰没一句好话。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留下了太多的财宝和食物作为感谢,罗杰临别还被伊莲娜拎着耳朵数落了一顿,白胡子骂骂咧咧,“要是御田一家饿了肚子,我跟你没完,混蛋罗杰!” 临别还算愉快,只是大家都能看到,站在老爹身边的老妈突然别过头,埋在老爹怀里擦眼泪。 “舍不得时夫人?”怀迪贝给伊莲娜擦着眼泪,“那你还那么大方地放人?” “大方和舍不得又不冲突。”伊莲娜擦干净眼泪,虽然眼眶还有些红,但已经重新露出了笑容。 “马尔科说看到你去找雷利先生了?” 伊莲娜望着渐行渐远的奥罗杰克逊号,“是啊,阿时带着两个孩子,御田也不是细心的个性,只能拜托雷利和贾巴多关照她和两个孩子了……还有香克斯和巴基,他们答应我会听话,帮忙照顾桃之助和日和。” 怀迪贝知道伊莲娜和天月时的感情很好,或者说,她们三个的感情都很好,“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面子大啊。”连雷利和贾巴都使唤的动。 “雷利和贾巴本来也不是难说话的人嘛。”伊莲娜靠在她的肩膀上,“只希望雷利他们能够多帮到阿时一点。” 少女轻哼一声,任凭海风吹拂起她额前白发;御田那家伙生命力可强,死不了,但阿时不一样,她下回见到阿时,一定要一个完完整整、而且比以前更加精神焕发的阿时。 蒂奇跑过来,“老妈,没看见猫蝮蛇他们诶。” 怀迪贝疑惑地环视一圈,“说起来,以藏在这里,猫狗他们呢?好像是一直没看见…” “不会吧……猫狗都不见了?” “那些家伙——” 伊莲娜笑着叹气,“跟着去了也好,以藏你就是太老实了。” 以藏倒是坦然,“一年而已,能跟在你和老爹身边,也是另一种幸福。” 伊莲娜低头摸了摸蒂奇的脑袋,她去找香克斯和巴基的时候,恰好他们问起蒂奇,因为巴基说蒂奇像怪物一样,她还难得和那孩子生了气……“去玩吧,蒂奇,不用你站岗了。” 另一边,奥罗杰克逊号—— “船上好久没有小婴儿了,桃之助和日和对吧?”罗杰逗着日和,御田抱着桃之助,雷利也颇为感慨,“让人想起以前啊。” 贾巴看着没什么精神的巴基,有些疑惑,“巴基这是怎么了?” 香克斯给巴基递巧克力,“走的时候伊莲和他生气了,巴基不高兴。” “生气?”雷利也走过来,“巴基做什么了?”伊莲一向纵容这两个孩子,什么事情能让她生巴基的气? 巴基闷闷地,“其实不是发火,只是伊莲教我要礼貌,不可以说别人像怪物。”可恶的蒂奇,伟大的巴基大人记住他了! 雷利拍了拍他的脑袋,“伊莲最疼你们俩,不会真的生你气的。” 他时至今日还记得伊莲娜第一次从他怀里接过年幼的巴基时的样子。 明明自己年龄也不大,却像是母亲一样哄着巴基和香克斯。 那时巴基和香克斯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和贾巴在照料,因此和伊莲相处的时间也多了不少。 只叹那时的月光何其之好——— 月下那双青蓝色的眼眸,是如此地令人动容,令人怀念。 只是这个时候,连一向聪明的雷利都没有想到,有些别离,注定一别经年……而有些别离,就是最后一面。 44.宿命难违 44.宿命难违 罗杰海贼团的冒险仍在继续。 而这其中最让罗杰在意的,除了他和御田在深海听到的呓语,就是在鱼人岛,三岁的小人鱼,预言少女夏莉带来的预言。 并不是最开始关于人鱼公主与海王类的,而是夏莉在他们临走时对于他的预言。 “海王类闹得这么凶,是因为它们在等待人鱼公主的降生。”三岁的人鱼小女孩一身斗篷,带着些许神秘感,慢慢解读着水晶球里的一切。 “人鱼公主?” “所以国王要有孩子了?” “真是可喜可贺啊尼普顿!”罗杰哈哈大笑,“看来你好事将近啊。” 不管何时,生命的诞生与延续都是令人感到由衷的喜悦的。 不过笑完,罗杰忍不住回头看雷利,“怎么现在全都结婚生子了啊,只有我们几个都还单着。” 御田和天月时儿女成双,纽盖特和伊莲已经成婚三载余,卡普早就有了个儿子,倒显得他太过于孤家寡人。 幸好雷利和贾巴也单着,他不是一个人。 从罗杰目光变化里猜出他的心理活动,雷利转过身,日常对船长无语,再次怀疑他当初到底是怎么上了罗杰的贼船? 呵,他们能一样吗? 要不是伊莲……他现在说不准也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想起心尖上的人,雷利摸了摸剑鞘,不予置评;贾巴则是无情吐槽,“得了吧,谁家姑娘受得了你这风风火火的个性,也太大条了。” “哈哈哈不要这么直接啊贾巴,船长也是要面子的。” 关于罗杰和露玖之后的美好相遇,我们在此不提;我们要说的是,当罗杰在海之森从夏莉口中得知人鱼公主将在十年后出生之后,雷利解释清楚原委,尼普顿终于放下了一些防备。 罗杰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罗杰。 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时刻,有星星状的云朵从海之森上空落在尼普顿头顶,“尼普顿,他们抢不走你的女儿的,我会保护你们的。” 香克斯和御田被吓了一跳,“诶诶诶?哪里来的云朵?还说话了?” 罗杰仔细打量着那团云朵,怎么感觉和玲玲的霍米兹很像啊……… “那先谢谢你了,小海。”尼普顿小心地把这团口吐人言的小云彩捧在手上,似乎认识这朵会说话的云彩,“还是很困吗?能量补充的怎么样?” “唔?”小云彩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像是几岁小孩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可爱,“勉强充能的差不多吧,应该能支持一段时间,没想到你都成为国王了啊,时间过得可真是快。” “毕竟从卡尔兰特中将逝世,你突然沉睡之后,已经足足十九年了。”他也不是以前还幼小的那个人鱼王子了。 “放心吧尼普顿,我们不会拐走你那个还没出生的蓬蓬头女儿的。不过你手上这个就是……传闻里的护卫法阵吗?”罗杰惊奇地看着尼普顿手上的小云彩。 “不是说已经随着萨诺斯的死去全都消散了吗?” 尼普顿暴怒,“我女儿才不是蓬蓬头!” “嗨,嗨,不要在意。” 罗杰记得,那些法阵的消散在多年前被视为那位中将死去的铁证。 此刻罗杰和尼普顿所见的云朵小海并不是自然生灵,它是鱼人岛外围隐藏的那些金纹藤蔓法阵的灵智化身,据说是那位萨诺斯中将的恶魔果实能力的产物,类似于夏洛特·玲玲的魂魂果实所产生的霍米兹们,但又有些不同。 那位卡尔兰特中将的恶魔果实能力到现在都还不是很确定,只知道应该是非常强大的超人系果实,而且卡尔兰特中将已经完成了果实觉醒。 没有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果实,觉醒之后又为什么强大若斯? 像小海这样的果实产物据说在世界各地、加盟国和非加盟国、伟大航路和四海都有不少。 萨诺斯当年靠着这些据说寄居了自然之灵的、能够自主运行的、拥有一定武力值的法阵得以远隔万里救下了很多平民。 这些法阵初问世时,整片大海都为之震惊,一时间海贼歼灭率大大提高,大海为之一肃,无数海贼为此恨卡尔兰特恨的咬牙切齿,也有无数平民因此得以从海贼手中保住家园,无比感激当时的卡尔兰特少将,后来的卡尔兰特中将。 就像小海能够口吐人言,和尼普顿沟通一样,这些出自萨诺斯之手的法阵是拥有自己的智慧的,除了需要萨诺斯定期补充能源之外,它们拥有自己的智商和判断,自己的攻击手段,几乎堪比一个完整而强大的果实能力者,价值不可估量。 又因为这些法阵都听从萨诺斯的命令,所以,也有人说,卡尔兰特·D·萨诺斯一个人就堪比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如果不是这种法阵对萨诺斯的消耗也不小,并且需要能力者本人定期前往法阵附近补充能量,世界政府几乎想让它量产。 罗杰私下听说,世界政府一直有人上书希望深入研究卡尔兰特的果实能力,说的好听是配合研究,其实就是想把卡尔兰特·D·萨诺斯送进实验室解刨;说白了就是觊觎人家的果实。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意见全都被五老星一致驳回,不容再提;而且不久之后,卡尔兰特·D·萨诺斯荣升中将,升职表彰由五老星亲自批准。 于是之后再也没人敢提这回事,卡尔兰特·D·萨诺斯的声望又走上新台阶,直到后来成为海军信仰,不败神话,世界政府和海军中都再无人可以掠其锋芒。 小海看着罗杰一行人,眼睛慢慢睁大,一道闪电从云朵嘴里吐出来直击罗杰的方向,把罗杰劈个正着。 “喂喂喂,不要脾气这么暴躁啊小云朵!” 罗杰突然一顿,被闪电击中的酥麻感过后,他突然感觉身体里好受了很多;生病以来一直不太舒服的地方前所未有过的轻松。 等等,这云朵不是想要打他?它怎么知道他生了病? 罗杰的瞳孔瞪大一瞬,但在罗杰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时,小海飘到他面前,声音很轻,“嘘,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宿命的味道——” 宿命?罗杰的直觉在此刻滴滴作响。 小海才不管这么多,从十九年沉睡中刚刚醒来就得知旧主死去多年、还是家破人亡,暴躁的小云朵这些日子心情都不是很爽利,除了尼普顿和夏莉,没有人能得到它几个好脸色,就是巨型海王类路过都得被电几下。 如果云朵的脸色变化能看出来的话。 它转身,正面对着尼普顿,“尼普顿,他们值得信任,对吧?” 罗杰原本想要出口的询问哽住了,他直觉隐瞒下了刚才那道雷的作用,打算之后再和雷利单独提一下。 尼普顿挠头,“罗杰不是坏人。”十九年沉睡,没想到小海还是这么暴躁啊。 云朵懒洋洋地飞到夏莉头上,“我知道你们好奇,事实上,我不是个例,中将创造我们时,费了大力气将我的能量来源与供给改到了深海,所以我才能存活至今。”它含糊着,“虽然能量少了点,但勉强能运转就行。” “小海是当年卡尔兰特中将送给鱼人岛的防线,经过他特殊调整,这件事情世界政府是知道的,但十九年前卡尔兰特中将逝世,小海也随之沉睡,直到最近才得以苏醒。” 尼普顿解释着,神情显然落寞,“鱼人一族欠他良多……只可惜再难偿还。” 无论是小海还是他生时屡次为鱼人发声,努力促成种族和平……卡尔兰特中将当年为鱼人们做的事情太多了,多到整个鱼人族都无法偿清这份恩情。 夏莉眨着眼睛,“水晶球说,可以,比如你将来把那三个人打一顿也行。”夏莉的手一一指过雷利、贾巴和香克斯。 三人俱是一愣,夏莉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可这和鱼人族偿还卡尔兰特中将的恩情有什么关系? 小海眯了眯眼睛,“海贼果然没什么好东西。”它嘟囔着,“小夏莉,他们三个之间,谁最应该打?” 夏莉低头,“是……香克斯,那个红头发的男孩。” 被点名的红发少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骤然凶狠起来的云朵追的到处跑。“啊啊啊罗杰船长救命——”他不想被雷劈啊!看起来就很疼! 巴基试图去帮他,但挨了一下雷劈后也不得不暂时躲开。“谁家云朵这么凶啊。”他结结实实挨了一道雷,此刻龇牙咧嘴地退后,只留下毫无办法的香克斯被小海追的到处跑。 小海听见他的话顿了一下,十分骄傲地在原地转圈圈,“当然是卡尔兰特家的啦。” 罗杰和雷利对视一眼,若有所思,雷利还制止了想要从小海手里解救香克斯的其他船员。“不会有事的,让他们玩儿吧。” “孩子活泼点是好事。”雷利笑眯眯地,虽然一时间来不及深思,但想来也不会怎么样。 只是……这是不是代表,香克斯在未来,有了和他和贾巴……一样的心思? 雷利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香克斯,后者仍旧在狼狈的逃窜,全无一点日后最年轻四皇的魄力。 在罗杰海贼团要离开鱼人岛,和所有人告别之际,抱着水晶球和云朵小海的夏莉仰头看着罗杰,“水晶球说,你会后悔的。”她懵懵懂懂,“水晶球从不出错。” 罗杰一愣,旋即大笑,“我平生从不后悔。”不管是什么事情。 听到罗杰的回答,云朵做了一个类似抬头的动作,小海的声音原本是孩童的软糯,但不知为何,此刻染上些不近人情的冷漠。 “让他们走吧,夏莉;逃的开的,就不是宿命了。” 船只已经离开了鱼人岛,但罗杰的脑海还是盘旋着小海的话。 宿命…… 后悔…… 什么样的宿命?又在后悔什么呢? 如果是卡尔兰特中将的能力产物……会和伊莲有关吗? 卡尔兰特的死……也是宿命吗? 见他发呆,雷利走过来,问他怎么了? “那位卡尔兰特中将的秘密也不少啊——可惜我没有时间了。”罗杰嘿嘿一笑,“恶魔果实真是神奇。” 雷利摸了摸下巴,“你说,伊莲知不知道小海的存在呢?” “尼普顿说小海刚醒,纽盖特又一直瞒着伊莲的身世,大概是没有。”罗杰感慨,“下回见到纽盖特的时候和他提一提吧。” “说的也是,还有时间。”雷利勉强笑了笑,“伊莲见到小海会高兴的。” 只是罗杰……恐怕没有时间了。 罗杰海贼团的冒险还在继续,他们很快就会完成那个惊世的成就,但是,至少此刻,海上的话题不是他们。 虽然御田离开了,但白胡子海贼团的日子一如既往。 他们最近停靠在一座着名的商业岛,进行物资补给。 早上的海风还有些凉,刚刚吃完早饭的伊莲安披着羊绒的小披肩,从马尔科手里接过报纸,“唔?王下七武海制度试行?” 伊莲娜微微蹙眉,抬头看身边正在喝酒的白胡子,“纽盖特,你过来看,今早的新闻。” 白胡子咽下嘴里的酒,放下酒壶,低头看伊莲娜手里的报纸,“哈,世界政府的算盘打的可真是响亮啊。”打算让他们自相残杀? 是终于反应过来世界政府这些年因为政斗把海军内部搅的一团糟,又没了能力挽狂澜的人选,打算从外部入手分担压力吗? “第一个受邀的王下七武海是之前和巴雷特打了一架,不分上下的克洛克达尔,这家伙似乎是自然系果实能力者,实力不错。” 一旁的怀迪贝的手指点在那张图上,“是今年刚刚出海的吧?在前半段闹的动静还不小。” “有消息说他正往后半段进发,不知道下一个目标会是谁。”马尔科抖着翅膀,拉克约蹲在阶梯上咬着苹果,今早新采买的,新鲜的很,“反正不会是我们,不然老爹肯定会教他什么叫天高地厚。” 怀迪贝的手指刚好挡住那张照片,伊莲娜没有过多在意这件事,只是有些不太放心,“最近发生的事情还真不少啊……希望罗杰他们一路顺利。” 白胡子捉住她被吹风得有些冰凉的手,用自己温热的大手去温暖伊莲娜的手。 “会的,不要担心,库洛卡斯说你调养身体的时候最忌思虑过重。” 怀迪贝被这句话提醒了,“对了,伊莲,待会儿还是老地方,要去拿药。” 伊莲娜点头,“早上瑟伦来过电话了,普丽兹会来接我,你放心去忙吧。” 御田刚离开不久,二番队无主,事务全都积压在了怀迪贝和几个老资历的二番队队员身上,伊莲娜尽力分担了不少,但实在是身体所限,熬了几次夜之后就被白胡子和怀迪贝叫停了。 听见加西亚·普丽兹会来接人,怀迪贝的压力一下子小了,“还是老样子,药交给马尔科放到你房间里,中午我应该能忙完,到时候去加西亚商团的驻地接你。”她抱了抱伊莲娜,“下午我们再好好逛街。” 马尔科在她身后默无声息对着口型,引得白胡子忍不住大笑,怀迪贝头都没回,额上蹦出青筋,“马尔科,你是不是把我的见闻色当摆设啊?” 不死鸟瞬间僵住了,“没有……没有……绝对不敢!”该死,忘记怀迪贝大姐的见闻色连老爹都察觉不到了。 “今晚吃土豆炖蘑菇,你去帮四番队他们削土豆。”怀迪贝拧着马尔科的耳朵一通教训,“你真是被老爹和伊莲宠坏了!”一个个在她身后做小动作还一点儿遮拦没有。“今晚谁也不许给他酒!” “不要啊——”马尔科哀嚎着,但怀迪贝只留给他一个绝情的背影。 伊莲娜笑的乐不可支,“去吧马尔科,乖乖削土豆,我回来给你带吃的。” 拉克约“咔嚓咔嚓”两下啃完苹果,在马尔科转过来想找人帮忙的时候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天作孽,老爹救;自作孽,还是作到怀迪贝面前,不可活,除非老妈求情;既然老妈都默许了,他可不会一起去削土豆!莫比迪克见证! 罗杰海贼团离开后—— 夏莉抱着小海,“你不和尼普顿国王说吗?” 小海嘟嘟囔囔,“有什么好说的,有那个哭的功夫不如多积蓄一些力量。” “夏莉,鱼人岛的点心很好吃,你记得帮我捎带到海之森来……”夏莉点头。 “这该死的宿命。”小海抬头,“幸好深海的力量在增强,不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完成中将的嘱托了。”在预言中即将到来的浪潮里保护鱼人岛……要是中将还在就好了…… “小夏莉,你记住,预言本身就是命运的一环,逆天的人往往在天的意志下逆天,不管拐多少个弯角,命运的终点还是一样的。”小海的话有些绕,夏莉似懂非懂地点头。 “不要一味地相信预言,不要让它蒙蔽你的眼睛,不要……被命运操纵。”小海呓语着,“要着重于当下。” 这些一字一句,都是中将告诉它的;因为中将的期许,小海才会在鱼人岛苦守多年。 如果不是放不下鱼人岛的孩子们…… 记忆里,出生时,黑发的男人笑容温柔,“小海,以后鱼人岛就交给你了。” “是!小海保证完成任务!”云朵绕着萨诺斯飞啊飞,开心得不得了。 彼时鱼人岛外,金色与银色的枝蔓在法阵中绵延盛开,光芒照耀在鱼人们脸上,是希望的开端。 而今日,在小海身体的深处的藤蔓印记中,联通着法阵们的藤蔓网络尽数灰灰,只余零星几盏光芒还在闪烁。 其中最弱的一盏光芒,时亮时灭,几乎要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刻就会彻底灰下去。 藤蔓网络中心的庞大印记,早已无踪无迹,只留下指甲盖大儿一点的幼苗,还在倔强地闪烁光芒。 小海暗暗叹息,它不知道这十九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曾经的同伴们千不存一,鱼人岛又在万米深海,它或许真的已经……孤立无援。 45.白色百合 45.白色百合 在推进城时,克洛克达尔时常想起旧事。 在他刚刚应邀成为王下七武海之时,有着最锋锐无匹的少年意气,一心要问鼎这片大海上最高的位置,只想着轰轰烈烈,不负 赞誉,实力,地位,能够信赖的伙伴……常人一生不可企及的,他已经全数拥有,并且不以为意。 那年,肢体健全的克洛克达尔二十岁,正风光无两。 上天对他最大的慈悲是让他在那时遇见了伊莲娜。 意气风发的新任王下七武海在人生的最巅峰之时,在商业岛最好的花店的门口遇见了怀抱着一束纯白百合的白裙少女。 花团锦簇中,她正低眉浅笑,人比花娇。 二十二岁的伊莲娜正步入人生的花季,有着纯洁少女的青涩,也有着被爱意灌溉的娇艳,有着天真娇憨的少女心性,也不乏为人妻母的温柔知性。 库洛卡斯后来的形容是正确的,这个时候的伊莲娜,或许还没有后来的荼靡艳丽之态,但已经有了能让世上大多数男女都一眼心折的魅力。 乌发侧绾,眉目如画,眼眸清澈,少女比她怀中的百合要更加纯洁美丽。 风将几缕发丝吹拂而起,她抬头将那缕俏皮的白发拨弄回耳后,肌肤如雪,容颜如玉;人间春风似乎将最美好的一切都送给了这位少女。 一个寻常人家护不住的良家少女。 克洛克达尔这样想着,身旁的同伴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怎么?看上人家了?”伙伴暗示性地朝花店的方向挤了挤眼神。“眼光不错啊。” 克洛克达尔只是笑,带着不可置否的默认。 “虽然招惹良家的姑娘不太好,不过,谁叫我们是海贼呢,船长,这次挑战完白胡子回来,我们帮你抢人怎么样?” “多嘴。” “哈哈哈哈那就是答应了,走咯!我们很快就要有船长夫人了!” 那时,他是怎么想的呢? 如果这次和白胡子一战得胜,我或许可以给她庇护,与她共享我的一切。 但上天对他最大的残忍,还是让他在那时遇见了伊莲娜。 克洛克达尔即将从云端跌落泥潭,失去七武海名号之外的一切,又何谈给她一切? 遇见伊莲娜的第三天,在修整完毕后,他向白胡子递了战书。 莫比迪克号如同传闻中一样,有着宏伟的白鲸外形,配得上白胡子“传说海贼”的名头,难怪有人将他称呼为“海贼中的皇者”。 但比白鲸外形更宏伟的,是彼时的克洛克达尔膨胀的野心。 白胡子海贼团的旗帜在猎猎作响,克洛克达尔抬头,手持薙刀的高大男人一身绿色衬衫,金发如波浪散下,月牙状的白色胡子遮掩不住他眼中的审视和强大的气场。 但比起亲眼见到白胡子的震惊,此刻,坐在白胡子肩膀上的貌美少女更让他震惊。 她怎么会在这? 不……这或许……也是件好事。 克洛克达尔很快又笑了起来。 他知道白胡子有女儿,却没想到在岛上遇见的少女恰巧也是白胡子海贼团的一员。 她也是像“冰之魔女”怀迪贝一样的,白胡子认下的女儿吗? 但这更好,甚至省去了他再找人的功夫。 这座着名的商业岛毕竟是加西亚商团的地盘,他也不想和加西亚·瑟伦那个老狐狸过多缠斗。 “新任王下七武海克洛克达尔?”怀迪贝单手叉腰,似笑非笑,“前脚才听说你加盟七武海,后脚就找到我们这儿来了,野心很大嘛小子。” 海贼有野心是好事,能和罗杰船上的巴雷特那家伙打的不分上下,潜力出色,就是可惜了,怎么偏偏想不开,要拿他们白胡子海贼团开刀呢?老爹可不是他现在能够到的对手。 “老爹,收着点儿手,伤到甲板又要修。” 冰之魔女对自家老爹无比自信,两步退到阶梯上,给白胡子让出战斗的地方。 黑发的少女与白胡子私语了几句,踩着他的手就要跳下来,克洛克达尔的话在喉头滚了几滚,最后化作一句带着些许挑衅意味的问询,“喂,要是我赢了,你跟我走吧?” 此言一出,整个莫比迪克上瞬间安静下来。 让老妈跟他走? 拿他们老妈做赌注? 这家伙疯了吧? 马尔科和比斯塔被兄弟们按住,才能勉强不冲上前去找克洛克达尔的麻烦,白胡子海贼团原本懒散的气氛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伊莲娜落在甲板上,安抚地拍了拍白胡子的手,随之一起响起的,是白胡子不辨喜怒的拒绝,“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白胡子不会拿珍贵的家人做赌注。” 伊莲娜笑意吟吟,“明知道白胡子海贼团重视家人还敢这样开口,你倒是很有一番自信么。” 克洛克达尔丝毫不惧来自白胡子的威慑,“如果我胜了,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或者与我单独谈一会儿?”只要她答应了,他有绝对的自信打动伊莲娜和他一起走。 哦豁,这小子是看上老妈了,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老妈的魅力果然无人能挡。 就是…… 白胡子海贼团诡异地安静下来。 瞅瞅老爹那个比厨师长的锅还要更黑的脸色,待会儿打起来别说留手了,不给他揍进海里都是不错的。 不死鸟的爪子收了回去,比斯塔的剑也给按回剑鞘,萨奇更是仿佛已经看到了克洛克达尔被收拾的惨烈的未来。 在莫比迪克号上,白胡子海贼们有一条公认的铁则——不是不能够伤害家人的那条,而是关于老妈收拾实习生们的:绝对绝对不要在莫比迪克号范围内惹老妈生气,否则就会被收拾的很惨。 伊莲娜向前踏了一步,轻轻抬手,喇叭袖微微垂落,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肌肤欺霜赛雪。 克洛克达尔发现身体在刹那间失去了控制,流畅地做了一个绅士的鞠躬礼,而身后的同伴们一无所觉。 没有傀儡术的僵硬让克洛克达尔连反抗的心思都无法升起,这是何等地令人毛骨悚然,又何等地强大。 他听见自己开口,“如果刚才的冒昧让您不快,我很抱歉,女士。” 伊莲娜友善地朝他笑了笑,似咏唱调低语,“事实证明,不要小瞧任何人。” 白胡子眼中泛上笑意,伊莲娜步伐轻巧地向怀迪贝那边走去,交锋无形,却自有门道。 只有克洛克达尔知道,他的心里,属于侵占欲的火焰非但没有被浇灭,反而熊熊高涨起来。 他看上的人,就绝不放弃。 只可惜世事不能尽如人愿,克洛克达尔在那一天遭遇了人生最大的一场惨败。 当白胡子海贼团欢呼着白胡子再度卫冕了皇者的位置,少女带着笑意迎上金发的高大男人,重伤的克洛克达尔则在同伴的搀扶下狼狈地离开了莫比迪克号。 与白胡子交战的惨败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短短时日中,重伤的克洛克达尔接连迎来了几次打击。 海贼团中半数人员叛变,把重伤未愈的他出卖给了其他海贼团,在数次的伏击和围剿下,他失去了自己的手臂,唯有的还能信赖的几个伙伴为了掩护他撤离先后战死。 即便他用鲜血洗清了背叛的耻辱,但那时,他除了七武海的名号之外,已经一无所有。 从云端跌落泥沼,不外如是。 在同伴的墓碑前,大受打击的克洛克达尔望着远处再度偶遇的白鲸,终于相信,这世上,总有些梦想和热血无法逾越的障碍。 昔日如何风光,今日便如何落寞。 失去了同伴,失去了手臂,失去了一切,他成为海贼王的梦想,或许是时候放弃了。 消沉的克洛克达尔借酒消愁,第二天醒来时,前一晚喝到断片的他茫然的看着床幔上加西亚商团的徽章纹路,慢慢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他捂着头坐起来,加西亚·沃伦正好推门进来,“啊,你醒了啊,克洛克达尔先生。”他敲敲脑袋,“你稍等,我去叫伊莲娜小姐。” 伊莲娜?那是谁? 加西亚商团……收留了醉死的他? 不多时,一个克洛克达尔以为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少女踏进了门。 伊莲娜进门的时候,身后还跟着满脸不忿的白胡子。 “又见面了。”伊莲娜粲然一笑,手里还抱着一束纯洁的白百合,就像克洛克达尔初遇她的那天。 看到她的笑容,克洛克达尔一瞬间回忆起了一些零散的记忆。 醉倒的他浑浑噩噩走到酒馆,要了更多的酒,一瓶瓶灌下去,直到酒馆打烊。 从酒馆出来,醉生梦死的克洛克达尔恰巧撞见了在街上散步的白胡子和伊莲娜。 断了一只手的他不顾一旁的白胡子要吃人的眼神,用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拉住少女的手,不言不语,安安静静,却怎么也不肯松开少女,她往哪儿走,克洛克达尔就跟到哪里。 伊莲娜觉得那样的克洛克达尔很像一只被淋湿的大狗狗,垂着尾巴等主人安慰。 “因为不方便带你回莫比迪克,我们就送你来加西亚商团了。”伊莲娜笑了笑,露出些许歉意,“后来的变故我们听说了,只是觉得你不需要怜悯,所以没有插手。” 事实证明她想的没错,克洛克达尔自己就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你拥有值得信赖的伙伴,那是一笔珍贵的财富。” 克洛克达尔从那双青蓝色的眼眸里没有看出怜悯,只有澄澈和善意。 他不由自嘲,“信赖,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既护不住他想保护的,也无法让他得到更多。 目击者都被他杀死,她应当还不知道,他已经在最后一战中失去了最后的同伴。 “我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克洛克达尔静静地看着伊莲娜,带着些许贪婪的奢望。 伊莲娜笑了笑,看向身边的白胡子,“我的名字是爱德华·伊莲娜,如你所见,是爱德华·纽盖特的妻子。” 这是一个出乎克洛克达尔意料,却又合情合理的答案。 克洛克达尔将仅剩的手按在胸前,就如同那日在莫比迪克号上被迫做出的绅士礼。“那么,伊莲娜夫人,感谢您的慷慨,有朝一日,定当回报。”虽然……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伊莲娜并不知道眼前断臂青年的五味杂陈,只是礼貌地朝他笑了笑,和白胡子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与丈夫十指紧扣。 白胡子仍旧在嘀嘀咕咕,宣泄不满,“狂妄的小子,怎么敢觊觎你。” “年少慕艾而已,你连这个醋都吃。” “昨晚我就不该答应你救他。” 伊莲娜只是笑,默默攥紧了白胡子的手,她知道,虽然嘴上死不认账,但如果还有下一次,纽盖特仍旧会默许她的一切行为。 这是夫妻俩的心照不宣,也是他一直打动她的心的根本。 尊重和自由,是唯有爱德华·纽盖特能给她的东西。 无论她想做什么。 “比起之前普丽兹给我挑的百合,我还是更喜欢你今天买的这束。” 克洛克达尔离岛之前,去了花店买了一束百合。 船起航的最后时刻,他抱着那束白百合,远远望着岛屿另外一侧的白鲸;他将带着那束百合回到前半段,重新经营一切。 46.卡特商社 46.卡特商社 克洛克达尔的挑战对于白胡子海贼团来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插曲,还没有比斯塔因为种的花被萨奇摘了拿走给厨师长做花瓣蒸糕而追着萨奇跑了一中午来的让人印象深刻。 毕竟比斯塔是真的差点劈了萨奇。 “那是老爹托我种的百合啊啊啊啊你给我吐出来啊啊啊啊。”比斯塔抓着萨奇的衣领疯狂摇晃,差点给他脑浆摇出脑袋外面来。 “可是老爹吃那个蒸糕也吃的很高兴啊——”萨奇扶着船壁差点被摇晃地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原本正吃蒸糕看儿子们打闹的白胡子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他和伊莲娜之间那盘晶莹剔透的蒸糕。 伊莲娜吃得正香,而白胡子嘴里刚嚼了一半。 厨师长的手艺自然不会差,蒸糕白软香甜,入口回甘,还带着微微的百合花香…… 百合花香! 是他让比斯塔种的那个百合吗? 白胡子笑不出来了,那是他准备给伊莲的惊喜啊,这下全部泡汤了。 可是想起来儿子抱着蒸糕献宝一样端过来的样子,他又忍不住软下心肠,所有的心绪化作无奈和好笑。 “好啦好啦,让萨奇给你买新花种好不好?”伊莲娜终于笑够了,对于两个孩子各自亲昵地揉了揉脑袋,“今天的功课做完没有?晚上宴会之前怀迪贝可是要抽查的,过不了的话就参加不了宴会啰。” 马尔科捧着笔记正奋笔疾书,“海军的军衔分为……分别是……现任在职大将……遇见后的应对方法……” 白胡子海贼团仍旧一片岁月静好。 但彼时的海军本部马林梵多,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又是军备采购年,海军不少高层正为以海军粮食采购问题为主的后勤问题到处扯皮。 和世界政府派来的官员们开会,敲定新一年海军经费上涨还是下降,变动多少额度;和粮商们来回博弈,尽全力下降军粮采购价格,节省军费;海军内部派系为各个部门、各个支部的经费再扯皮…… 种种如此,数不胜数。 没办法,海军也是人,海军也是要吃饭的;饮食,武器,工资,建筑修缮,军舰修补……甚至是阵亡抚恤金,哪里都要钱。 从世界政府手里多抠出一个子儿,从那些商人手里多节省一个子儿,对于海军来说都是好事。 海军内部各个将领手下都有兵,他们多要到一点儿,日子就能宽裕一点,手下的兵也能过的好些,这比其他什么的都重要。 没有钱,海军这么庞大的组织根本运转不起来。 其中,最令人在意的大头问题还是军粮采购。 包括伟大航路和四海的支部在内,海军光是战斗的士兵就数以几十万计,再加上文职人员、后勤人员等等,每年需要的粮食是一个天文数字,而每年采购粮食的经费更是占了军费的大头,采购贝利数以亿计。 海军一贯的粮食供给是由世界上最大的三家粮商也是经济实体所包揽。 老牌粮商无由商社与加西亚商团,以及新秀卡特商社。 在大概四十几年前,卡特商社还不是如今庞大的商业集团的时候,这笔庞大的订单是由历史悠久的无由商社和加西亚商团平分的,也只有他们有这个底气和实力吞的下这么大的订单。 在卡特商社由现任社长卡特·卡琳带领,爬上如今三家并称的地位之后,二三十年前,卡特商社从两家老牌商社虎口夺食,瓜分去这笔订单的三分之一。 时至今日,卡特商社已经坐稳了三巨头的位置,并且在近年隐隐露出了要进一步瓜分这笔订单的意思。 无由商社还是老样子,不言不语,不争不抢,在卡特·卡琳拿出的诚意足够后也就退让了,但加西亚商团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在卡特·卡琳异军突起之前,加西亚·瑟伦才是伟大航路最传奇的商人。 加西亚商团成立距今有几百年的历史,他们在伟大航路的商路中经营数百载,很多领域都有涉及,并且打下牢固基业,才有了如今的商业巨头的模样,根基雄厚,影响深远。 当代家主加西亚·瑟伦年轻时锐意改革,力挽狂澜,带着日薄西山的加西亚商团重新走上辉煌,并且通过这些年的经营吞并蚕食下伟大航路商业将近三分之一的份额;为此,加西亚商团在海军和世界政府面前都颇有三分薄面。 如今年过七十的加西亚·瑟伦不见老态,反倒因为阅历深厚比起年轻时要更令人捉摸不透;虽然近年加西亚商团的事务已经渐渐转移给了他的一双儿女,但他五十年来在大海上建立的信用和人脉都还在那里,真要争斗起来,卡特·卡琳还要差这位前辈许多。 而卡特·卡琳呢? 她是上一代卡特商社社长众多私生子女中的一个,彼时的卡特商社虽然在四海颇有影响力,但远远比不上加西亚商团和无由商社这样的庞然大物。 卡特·卡琳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下接手卡特商社,然后短短几年内让卡特商社坐大,以四海为底盘,向伟大航路蔓延枝节。 等到世人终于再度注意到这位昔日从海军辞职的少校时,她已经是商业新秀卡特商社说一不二的当家人。 以一介女流之身稳坐商业巨头的三把交椅之一,整个卡特商社被她把持的稳稳当当,至今已然数十年,在人才辈出的伟大航路都可以称得上一句励志和传奇。 这样的两个人争锋,海军是乐见其成的,因为两家争夺订单份额,海军就掌控主动权,可以借机压价,进一步节省军费。 他们乐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今年五十岁出头的卡特·卡琳看起来完全不像人至中年的样子,保养的很好的面容活脱脱是三十岁女人的成熟风韵,带着久居上位的从容不迫和精明干练。 卡特·卡琳踏入会议室落座后,这场会议的人员就到齐了。 世界政府派来的旁听官员,海军包括元帅空、大将战国、参谋鹤、前大将泽法、中将卡普等人在内的海军高层将领、专门的谈判人员和后勤部长等相关人员。 无由商社来的是一个脸上带疤的中年男人,左手打了石膏吊着,一看就是沉默寡言的可靠之人;他身后随同的两人一个神情严肃,一个面上带笑,都是海军将领们打过交道的老面孔,二人站立在中年男人身后,分立两侧,缄口不言。 加西亚商团来的是商团主加西亚·瑟伦和他的一双儿女,加西亚·普丽兹和加西亚·沃伦。 这位年过古稀的商团主面上带笑,明明步入老年,但鬓角只染些许白霜,精神面貌比起年轻人也不遑多让,想来身体仍旧健壮。 加西亚普丽兹和加西亚·沃伦姐弟是龙凤胎,二人如今年有四十余,但外貌依旧停留在二三十岁的年轻模样,此刻姐姐普丽兹坐在父亲瑟伦的下首,弟弟沃伦站在二人之间,姐弟俩都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只是偶而普丽兹微微侧头,显然二人通过眼神时有交流。 卡特·卡琳刚刚落座,看着座位不远的海军元帅空就变了脸色,原本就不怎么好的神情更加糟糕。 这是怎么排的座位!她明明说过不想在周身两米之内看见钢骨空! 她拉下来的脸色整个会议室的人都能看到。 卡特·卡琳与海军关系成谜,但与元帅钢骨空和大将战国关系奇差不是秘密,此刻这个样子,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是不满了。 还是泽法主动打了圆场,“既然卡特女士已经到了,那会议就正式开始吧。” 卡普“嘿嘿”地笑,“卡琳还是老样子啊。”对空元帅和战国他们态度出奇的差。 卡琳“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我就直接开口,省的浪费彼此时间——军粮订单上一次谈妥的比例是四三三,无由商社四成,卡特商社三成,加西亚商团三成;我希望这回能上调卡特商社所占的份额,不多,我们只要二分之一,余下的另外两家平分。” “想必你们也收到消息了,无由商社总负责人我已经私下接触过,他们愿意将负责的比例由40%下降到25%,多出来的这15%全部匀给卡特商社。” 无由商社的三人俱是点头,赞同了卡琳的说法。 卡琳望向正对面的的瑟伦,“不知瑟伦商团主是否愿意让出那5%,无论什么价格都可以谈,绝对不会让您吃亏。” 加西亚·瑟伦还是那副和蔼的笑容,看不出是心动还是不愿。也对,虽然卡琳看着说只有5%,但在基数够大的情况下,订单的5%份额也是一个极为恐怖的贝利数字。 加西亚·瑟伦久浸商海,怎么想也不会轻易松口,吐出到嘴的肥肉。 或者说,卡琳能说动无由商社出让15%,才是不可思议。 “如果谈妥,海军方面,卡特商社对于新上涨的这20%愿意下降海军方面的购入价,五年内,无论市场粮价几何,卡特商社均以当年粮价的最低价作为那20%的军粮采购价,这其中所有造成的亏损,卡特商社一力承担,不必海军出一分钱。” 卡特·卡琳侧头,阻止了身后心腹的欲言又止,“私以为,我的诚意足够了。” 心腹实在要忍不住了,社长上来就直接报底价,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上下嘴皮一碰,那可是能堆成山的贝利和金币啊! 该死的海军,这么排座位原来是为了刺激社长情绪不稳直接自曝底价吗!太卑鄙了! 海军后勤部长心中疯狂计算着数字,眼神亮的惊人。 军粮订单20%的最低价入手,五年时间,粗略算一算,光是伟大航路,每年少说都是十亿往上走的经费节约,那么所有的海军支部加在一起,恐怕———那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卡琳社长这诚意何止是足够了啊。 这简直是在给其他人送钱啊! 如果真的答应下来,能节省多少军费! 他疯狂朝元帅使眼色,希望空元帅尽快答应下来,省得对面脑子清醒之后一下反悔。 但元帅显然有自己的考量。 “卡琳……一半的份额太多了,我们必须考虑风险问题。”钢骨空叹息一声,“如果卡特商社无法及时——” “那就不是海军需要操心的事情了。”卡琳冷冰冰地,“违约责任是早就谈好的条款,空元帅考虑的太多余了。”说什么他们无法及时,其实是怕海军军粮捏了一半在她手里,她会借此对海军不利吧? 心虚曾经做下的事,犯下的错,却拿这些大义来搪塞她! 真当她还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是不懂、只有一腔孤勇、任由他们拿捏的少校卡琳? 卡琳的话说的过于直接,一点儿回旋余地都不给留下,场内气氛再度陷入僵持。 鹤忍不住扶额,又来了—— 卡琳跟谁都能好言好语说话,极为平易近人,因此在商场如鱼得水,无往不利。 但她独独和空元帅,还有战国,那是一言不合就能动手。 无心一句话都能引爆她的炸药桶的那种。 世界政府的官员用力咳嗽两声,转移了话题,“卡琳社长,这样的话,卡特商社未免太吃亏了。” 见他开口,卡琳面色稍霁,“钱财于我只是身外之物而已,赚多亏少有什么关系。”她缓和下语调,“请问那五位阁下是有什么示下吗?” “指示谈不上,我只是代为传话而已。”官员笑容灿烂,“五位大人希望明年您能一同出席卡尔兰特中将逝世二十年的纪念典礼。” “虽然三十多年前您就已经从海军辞职了,但卡尔兰特中将在时也与五位大人提过,您永远都是他骄傲的学生,您要是能一起去献花,中将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官员神情有些唏嘘,余光注意着卡琳和海军们的反应。 卡琳抿唇,紧紧咬住下唇,眉目间显出些许哀意。 空哑口无言,满脸叹息;战国紧紧皱眉,还带着不解;卡普不以为意,泽法倒是若有所思。 鹤看着卡琳,目光里也有叹息。这是何等地造化弄人。 官员垂下眼帘,眼底笑意不自觉深了些,很好,事情尚在掌握之中,他能够好好和五老星大人复命了。 卡琳点头,“请回复那几位大人,卡琳很荣幸,后续随时联系。”她轻轻揉了揉额角,“如果海军方面还需要考虑别的问题请尽快,明日的会议上给我答复。” “瑟伦商团主,下午我们细谈具体的合约,我有些累了,今天上午就到这里吧。”卡琳起身,显然可见疲态。 “卡琳社长——”战国喊她。 卡特·卡琳漠然地前行,没有回头。 “卡琳——”空开口。 女人依旧当做没有听见。 只是,她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空以为她动摇了,不由显出些希望。 卡琳身后的心腹为她推门,守在门口的侍从为她披上大衣。 此时,卡琳几乎可以称得上冷漠的声音才响起,“空元帅,我已经够有诚意了,你不用再试探是否还能退一步了,后勤部长会告诉你海军占了多大的便宜的。” “而且,我想我应该和你说过,想和我这样的商人打感情牌,还不如利益来的实在。” 她没有再留步,径直离开会议室。 自始至终,她没有回头,一步都没有。 加西亚·瑟伦嘴边的笑意深了些,“卡琳社长既然有事,那我们也先走了,明日见,诸位。”他站起来,微微欠身,礼数周全。“不必送了。”对于卡琳的话,他只作充耳未闻。 无由商社三人也起身告辞。 等到会议室走的只剩下海军内部人员了,战国才重重捶上桌子,“她曾经是海军啊——”发泄过后,是深深地颓然。 空闭了闭眼睛,其中的复杂种种,只有他自己明白。 曾经那样年少热枕的少校,也被逼成了这个尖锐的样子…… 当日下午,卡特商社与加西亚商团会谈完毕后—— 送别了卡琳社长,普丽兹和沃伦重新回到父亲瑟伦面前。 “怎么?不太理解卡琳为什么要做这些亏本的买卖?”瑟伦带着笑,卡特商社给了加西亚商团相当优渥的条件,足够买断那5%的订单,但卡琳只要了那5%十年的时间,几乎是给他们送钱。 普丽兹摇头,“我和沃伦大致明白为什么—明年是萨诺斯中将整二十的忌辰,她想为故去的上司送一份厚礼。”而卡尔兰特中将最心系的,无非就是海军了。 “孺子可教。”瑟伦点头表示认可,又有几分唏嘘,“卡尔兰特之于她,便如同佐伊先生之于加西亚啊。” 沃伦带着明显的不解,“只是父亲,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亲近世界政府那边?”卡尔兰特分明死在世界政府手上。 瑟伦放下茶杯,“卡特商社和加西亚商团虽然都为那边提供资金后援,但卡特商社走在明面上,她对世界政府有自己的打算。沃伦,我们是合作伙伴,要相信卡琳。”他摩挲着杯子的杯沿,不过沃伦的意思他明白,与虎谋皮,确实也并非好事。 瑟伦望着窗外的天空,“还有两年……两年之后,她自然能冷静些,懂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老话。” “对了,普丽兹,伊莲那里怎么样了?” 普丽兹想了想,“身体好转很多了,库洛卡斯说如果之后也能保持这样的身心安定的话,他有把握让伊莲平安活过五十岁,也不用再月月用药。” 瑟伦显出些意外和激动,“那是好事。” “白胡子海贼团的地盘在逐渐成形,伊莲想建立的慈善系统我们也构建完整,再过两年应该能够自主运转起来……只是父亲,伊莲对她自己太不上心了。”普丽兹皱着眉,秀丽的脸庞上满满的忧心。 “我看过了,光是她衣橱里的衣裙,几乎全部都是每年固定送过去的那些,除了一些一般的日常装外没有什么新添置的,间或有两件我看的上眼的,还是当年佐伊先生早就准备好了的——光是我每年的新添置常服礼服都能塞满她的衣柜,伊莲对她自己真的很不上心。” 瑟伦倒是不怎么意外,“她长年跟着船飘在海上,要礼服没什么用,每年送去的四季常服够她换了,她自然也就少买新的了,这不是大事。” “只要她手头有贝利就行,手头宽裕,买什么不行?”他养普丽兹也是这样,给她钱,喜欢什么自己去买,衣裙也好首饰也好,全随她自己喜欢。 沃伦则无奈地苦笑,“伊莲把她手头大部分的流动资金都给了我们,去盘活白胡子旗下那些贫困岛屿间的商路来往和民生发展,为了民众考虑,回本的期限有些长,普丽兹就是担心她没给自己留多少,要不然也不会跑去查她的衣柜。”然后事实证明,她真的没给自己留多少。 “这孩子……”瑟伦重重叹气,“她还是和当年一样啊……”想替他们赎罪,所以自己过不过的好没关系,至少要弥补那些罪愆。 可是他们的错,与你何干啊…… “之后我会去和她谈谈的,你们先不要插手。” 姐弟俩对视,知道父亲愿意出手,这事算稳了,于是齐声答道:“是,父亲。” 47.博弈一场 47.博弈一场 【凯多亲启: 见字如晤。 再把信淹到酒缸里还栽赃给烬我就再也不给你写信了你信不信? 给我的回信上再有酒的味道,我就只给阿贝尔写信,不给你写。 听玲玲说,你有了个女儿?取名字了吗?怎么一直不和我说? 抱来给我看看?我可是很乐意给这孩子当姑姑的。 就这么说定了,收到信之后莫比迪克见——带上烬和那孩子。 另:要是一照面又和纽盖特打架,我饶不了你们俩! 你最亲爱的伊莲 于莫比迪克】 凯多刚从酒缸里爬出来,烬就递给他这封信。 看完信的凯多大脑空白了一瞬,玲玲那家伙居然背刺他,把大和的事情告诉了伊莲! 他还没想好怎么和伊莲解释大和的事情,凯多不希望伊莲认为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伊莲从小被洛克斯船长和佐伊先生宠着长大,最讨厌的就是不对孩子负责的父母。 大和的出生是个完完全全的意外,伊莲婚礼之后,他浑浑噩噩,借酒浇愁,又逢次年他入驻和之国,等到从繁忙里抽身,知道大和的存在,她的生母已经难产而死了。 虽然他不愿意告诉伊莲大和的事,但生都生下来了,毕竟是他的血脉,也就先养着了,但那时的凯多怎么也不会想到,养着养着,大和的事就被玲玲捅出去告诉伊莲了。 凯多转念想想,觉得伊莲对大和有兴趣是好事,她一直很喜欢孩子,不管是捡回来的不死鸟还是烬,她都很关心,还曾对他从实验室手里救出阿贝尔表示过赞许和认同。 “大和今年几岁了?”他擦干身上的酒液,“去抱过来,我带她去找伊莲。” 凯多的脑子飞速转动着,或许他可以先用孩子笼络住伊莲的心,等过些年他打败了白胡子那老家伙,和之国尽入囊中,他就能光明正大接伊莲来和之国,然后,他会给伊莲一场比白胡子还要盛大的婚礼,伊莲仍旧会成为他的妻子。 只要有绝对的力量,他的宝藏依旧属于他! 凯多的算盘打得叮当响,而且不怀好意,但却连白胡子都阻止不了——他卡住了一个死穴,伊莲娜喜欢孩子。 恰恰正是此时,伊莲娜对自己迟迟不能怀孕很是郁闷,又则时夫人带着两个孩子离开,白胡子海贼团曾经的孩子们也逐渐长大,开始有意识不再像从前一样和伊莲娜那样亲近。 母爱泛滥却无处挥洒的伊莲娜将自己的满腔爱意都倾注在了凯多带来的的女儿——两岁的大和身上。 两岁的孩子已经能用简单的单词和语句了,白头发的大和咿呀着往伊莲娜的方向走,全然懒得去管身后的亲爹凯多,她此刻完完全全被眼前这个好看又亲切的大姐姐吸引了,无比贪恋刚才那个温暖柔软的怀抱。 “来,往这边走,大和。”伊莲娜从烬怀里接过大和之后,注意力就完全被大和转移走了,唇畔的笑意就没下来过;她拍着手,一边鼓励一边引导大和往前走。 走的跌跌撞撞的大和扑进伊莲娜怀里,口齿不清地喊着“伊莲”,伊莲娜惊喜地抱着她转圈圈,浅绿色的裙摆在空中飞扬,最后,她抱着大和坐回白胡子和凯多之间,笑容分外灿烂。 “大和很重的,别累着你。”凯多口头上这样讲着,一直痴痴地看着伊莲娜抱着大和,他的妻子抱着他的女儿,这是多么美好的画卷。 在伊莲娜怀里的大和又盯上了新目标,她拍着手,指着白胡子,“伊莲,胡子,好看!” 还年幼的大和好奇地往面前的巨人身上爬,白胡子低头看她,不怒自威,大和非但不怕,反而更来劲,呼哧呼哧地爬到白胡子大腿膝盖上,转头星星眼看伊莲娜,像是在求表扬。 伊莲娜低低地笑,“凯多,看起来大和比起你,还是更喜欢纽盖特一些。” 她转头看凯多,那双青蓝色的眼眸给予凯多的,除了往日的安宁,还有无尽的温柔。 凯多失神地看着她,伊莲长大了,长开了,但还是同从前一样亲近他……如果不是白胡子横插一脚,她本应当是大和的亲生母亲。 他们原本会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白胡子低头看了看从他大腿往上爬的大和,白色的月牙胡下慢慢咧开嘴,“你女儿是一点儿都不在乎你啊,凯多。”一看就不是什么靠谱的亲爹,不像他,最招孩子喜欢。 “叫大和是吧?真是个有眼光的孩子,要不要做我女儿啊?”开怀的白胡子自顾自逗着大和,故意忽略了凯多一下子黑下来的脸。并不理解他们之间的眼神交锋的大和兴奋地拍着手,被白胡子放到他的肩头。 伊莲娜起身,“我去拿些果汁,你们小心点,别把大和摔了。” 伊莲娜终究不是白胡子海贼团的成员,即使她身为白胡子的妻子,凯多的青梅,哪怕所有人都不在乎,但在两位船长要商议事情时,她仍旧选择了暂时离开。 等到伊莲娜的身影远些了,所有人识趣地退开一些,给白胡子和凯多留下谈话的空间。 凯多挥手,烬将一直揣在怀里的清单递给怀迪贝,白胡子看也不看那清单,“直说吧,你想干什么?” “大和不能离人照顾,我要接伊莲去鬼岛小住两年,清单上是给你的补偿。”凯多说的笃定,白胡子只是嗤笑一声,“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没有长进。” 同样是接到要夺走家人的宣言,这次的白胡子对凯多不同于对罗杰的怒发冲冠,因为他压根没认为凯多的话有什么威胁力。 “白胡子海贼团不拿家人做交换,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那么拿着你的清单滚的越远越好,看着大和的份上,今天我不和你动手。” “当然,如果伊莲自愿和你走,我不会阻拦,就像玲玲那一次一样。” 白胡子与凯多对视,彼此心知肚明这是一次博弈。 他们在赌伊莲伊莲到底会选谁。 白胡子赌伊莲娜不可能跟凯多走,“要是伊莲这一次仍旧没有选你,你就把大和留下,至少三年不许过问。” 凯多欣然同意,“伊莲对我的在乎不可能少于你,你不过是占了万国那次的便宜,恰好在伊莲需要的时候在她身边而已。” 白胡子有足够地自信赢下这场博弈,而凯多也同样怀抱着希望,伊莲在万国的事他已经打听清楚,无非是玲玲逼的有些紧了,伊莲才会仓促选择了白胡子成婚,当日她的笑容,他一样能给他。 凯多心里仍有着侥幸,如果伊莲愿意和他走,就说明在伊莲心里,凯多是重要过爱德华·纽盖特的。 但如果她再次选择了白胡子…… 那么,凯多就不得不面对现实——伊莲在他和白胡子之间,永远不会选他。 如果真的是这样……如何把伊莲重新夺回来的计划……就必须再行更改。 凯多到底随佐伊听过几年课,也不是蠢才,绝非有勇无谋之辈。 佐伊先生当初要的是能匹配得上伊莲的人,他就绝对不能只是个莽夫。 暗中的机锋虽然隐晦,但于怀迪贝却像摊在明面上一样直白。 怀迪贝并不觉得凯多在这场赌中有多大的赢面。 同样是由佐伊先生认可的伊莲的玩伴,同样一起和伊莲长大,她陪在伊莲身边的时间远超凯多。 从小到大,只要是伊莲要在老爹和凯多之间进行选择,被选择的往往只会是老爹。 佐伊先生闲置的美酒也好,陪同看书的人选也罢,甚至是佐伊先生没空时和伊莲一起饭后散步的机会,老爹的优先选择顺序永远都在凯多之前。 她侧头看了看身旁的老爹,白胡子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显然,父女俩都不认为伊莲会和凯多走。 一向细致的怀迪贝想的还要更深入一些。 如果凯多明知是输,明知仍旧不会被伊莲选择,为什么还要来和老爹打这个必输无疑的赌?来把自己的女儿送给老爹吗? 凯多绝不是这样的无脑莽夫。 一个明明能轻易打败夏洛特兄弟,却激怒欧文兄弟,又利用卡塔库栗在身上留伤,勾得伊莲心疼上药的少年,绝不是毫无城府之人。 还是说……他在孤注一掷些什么? 怀迪贝的心里疑虑重重,但她毕竟不是佐伊,推断不到多年以后的未来,此时也只能暗暗提高对凯多的警惕。 烬垂眼看着手上的清单,凯多大哥把手上能割舍的资源都放在这上面了,他是真的很重视伊莲娜夫人,哪怕倾尽所有,也要换得伊莲娜夫人在他身旁一刹。 如果说凯多对他是救赎,那伊莲娜夫人对凯多大哥来说,一定是一生所求的唯一的光吧? 想起初见伊莲娜时的温声细语,还有那洁白的纱布,烬想,没有人能拒绝那份温柔,她叫他阿贝尔的时候,他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暖和悸动…… 伊莲娜端着果汁回来,“怎么了?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疑惑地放下托盘,凯多的喉头滚了滚,“伊莲,我们私下谈谈吧……这么多年,我和你已经很久没私下说些话了。” “好。”伊莲娜很轻松地应下了,“纽盖特,你看看大和喜欢喝什么果汁,帮我记一下,还有,马尔科最喜欢的菠萝没了,你记得帮我加在厨房补货清单里。” “去吧,凯多难得来一次,聊的开心点。”白胡子轻轻点头,递了杯果汁给怀迪贝,“你也坐下,伊莲心里有数。” 伊莲娜领着凯多到自己房间里坐下,她虽然不在这里睡,但平常的午睡和小憩都在这里,房间里生活的气息也算浓重。 凯多很熟悉这里的装修,和当年伊莲娜在洛克斯主船上相差无几,她一向恋旧,轻易不肯改动屋里的布置——那些都是洛克斯和佐伊在她生活里留下的痕迹。 伊莲娜关上门,轻轻拍掌,隔音结界笼罩了整个房间。 “你和纽盖特说什么了?”伊莲娜带着明显的不解,“没发现吗,马尔科都快把你瞪出洞了。” 马尔科一向开朗,很少讨厌什么人,跟谁都玩的来,就连当初的罗杰揉乱他的头发,后来也不也和罗杰海贼团的成员们打成一片了,对凯多的怒视是伊莲娜少有的看到马尔科生气。 那只小不死鸟啊…… 凯多倒是察觉了那些瞪视,不丝毫过没放在心上,毕竟是伊莲捡回来的孩子,他愿意给伊莲几分薄面。 “我只是和白胡子那家伙说,想接你去百兽海贼团住两年……玲玲不是接你去万国小住了一阵子吗?去百兽住一阵子度假怎么样?” “什么啊,你怎么和王直他们一个反应。”伊莲娜有点儿好笑,“不要,不去。”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是想接她去住一阵?她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东住住西住住的。 凯多“哦”了一声,“那我把大和留在你这儿。”伊莲……你终究是选了他。 凯多的眼神晦暗不明,面上还是一派平静。 “你把大和留在这里,怎么和大和的妈妈交代?” “她妈妈难产,留下她就去世了。” 伊莲娜一愣,“去世……了?大和今年两岁……比她当初,还要小一些。 “嗯。”凯多心不在焉地应着,“怎么了?” 立刻,他反应过来。“伊莲……”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伊莲的妈妈也是早早去世了,三岁的伊莲才会被洛克斯船长抱回蜂巢。 “那就留大和在我这儿一段时间……她还这么小呢……”伊莲娜喃喃着,“连话都不太会说……” 她也是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没了妈妈……等她懂事了,妈妈也已经是那一方坟墓了。 在玲玲之前……她一直不知道,母亲该是什么样子…… 这天底下的孤儿……怎么这样多呢…… 凯多上前,将她拢入怀里,轻轻拍抚她的背,“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大和有我,她还有你,她的将来会很幸福。” 伊莲娜顺着他的手坐在床榻边,脸色苍白,“凯多……” “我在。” 长久的静默。 “你为什么突然想接我去百兽小住呢?”伊莲娜抬头看他,青蓝色的眼眸中一片澄澈清透。“因为……爱?” 凯多心神大颤,“伊莲……”他以为在他主动开口之前,她一辈子都不会懂他的爱。 “看来是了。”伊莲娜笑了,像是早有预料,“什么时候的事?”她早已不再是从前单纯活在叔叔庇护下的孩子了,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 “在……他们说,佐伊先生和玲玲商量……要把你许给我的时候……” 佐伊先生后来诸般栽培,也分明是默认了…… 我要如何,才能甘心把你拱手让给白胡子? 凯多看着那双一片清透、没有一丝阴霾的眼眸,根本无法说谎。 “凯多……”伊莲娜开口,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凯多直觉不能让伊莲娜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于是——他吻了上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凯多越吻越急,他抓着伊莲娜的手,把她整个人按在床榻上,他急切地撬开唇关,把舌头伸进去,堵住伊莲娜原本想出口的一切话语。 凯多再也顾不上那双青蓝色眼眸中是否会出现泪光,出现对他的怨恨,他只是放肆掠夺着那口腔里的所有空气,恨不得与她一同就此窒息,迎来终结。 伊莲娜的手被他紧紧握着,十指相扣,丝毫不放;凯多不愿意失去她,他怕他一放手,就再也没有了机会。 伊莲娜试图去推他,但体弱的她怎么会是凯多的对手,那点儿力道对他来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口腔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脸颊因为缺氧染上红晕,每一寸肌肤都在被舔舐,伊莲娜的意识有些模糊,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她呜咽着,“凯多……” 这一声微弱的呼唤扯回了凯多的理智,多年前佐伊最后的警告在耳畔回响,“别让伊芙伤心。” 他终于松开了,新鲜的空气重新涌入肺中,伊莲娜咳嗽着,声音撕心裂肺。 凯多慌乱地把她揽进怀里,不住道歉“伊莲,你没事吧伊莲……”他颤抖手,反复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在做什么啊!这样只会把伊莲越推越远…… 终于缓过来的伊莲娜倚靠着他有力的臂膀,“你怎么这么喜欢道歉啊。” 伊莲娜的语调含笑,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我……”凯多想要为刚才的一切辩解,但脑袋里一片空白。 “不用解释。”伊莲起身,和他面对面,贴的很近。 少女轻轻在他唇角吻了一下,“我也很喜欢凯多……但我已经和纽盖特缔结了婚姻,我们的诺言是会彼此相伴一生。” “爱情不是婚姻的第一前提,所以,凯多,谢谢你爱我。” “但是对不起,我不能和你走,我要留在纽盖特身边,直到我们之间有一个人的生命终结——这是我们的誓言。” “纽盖特尊重我和你的白发之约,所以你也要尊重他对我的诺言。” 伊莲娜的眼神认真,凯多的嘴几度张张合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别告诉纽盖特我亲你啦,他早就不让我亲你和玲玲了。”伊莲娜在他脸颊上又落下一吻,柔软的唇瓣触及的那一刻,凯多福至心灵,牢牢禁锢住她的腰身。 伊莲娜以为凯多在和她打闹,“别碰腰,好痒的。”她搂着凯多的脖子,似乎全然不知道这个姿势有多暧昧。 凯多的声音在颤抖,“伊莲……我不想管这么多,你选我一次,好不好?” 伊莲娜干脆利落地否决了,“不好。”她鼓起脸,也不说话。 她在他面前就是这个样子,永远娇纵,永远任性,所有的一切只看心情,而不必考虑其他所有的事情。 凯多长长叹息一声,他总是要为她让步的。 “那,下一次,你选我……至少,至少,哪怕只有一次也好……”他已经把自己放到了最卑微的地步,伊莲娜抿唇,终于还是轻轻点头。 得到应允的凯多明显又高兴了起来。 “呐,你最近两年在哪儿啊……我都不怎么听到百兽的消息……” “和之国,鬼岛,我把百兽的大本营选在了那片海域。”凯多没有过多隐瞒。 伊莲娜听过这个地名,在御田和阿时的口中,在以藏的口中,在猫狗的口中。 她直觉有哪里不太对,可是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 御田跟着罗杰冒险去了,短时间内不会回和之国……应该不会和凯多撞上吧? 伊莲娜下意识回避了一些问题,她犹豫着,“将来御田要是回国……哎呀,总之,你不要去伤害和之国的百姓……” 一个是纽盖特的弟弟、阿时的丈夫,她也当做弟弟的御田,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家人、待她千好百好的凯多,她不希望御田和凯多敌对,可是…… 她咬着唇,海贼和海贼的斗争有时候无可避免,何况御田将来要率领和之国……但叫百兽放弃现在经营已久的鬼岛也不太可能…… 思绪纷乱间,她下意识握着凯多的手,“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你要是和御田无可避免的有一战……祸不及妻儿,不管怎么样,你不许伤害御田的妻子阿时和她的孩子。” 凯多干脆地答应了,“我向你保证,不管将来如何,我凯多都不会伤害他们,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凯多从不骗她,答应她的都会实现。伊莲娜暂时放下了那些担忧,“行吧……阿时和孩子是无辜的,你答应了我的。”她再度强调。 凯多点头如捣蒜,“我跟你保证。” 伊莲娜下意识回避了是否要将百兽盘踞在和之国附近海域的事情告诉白胡子的选择,她并不知道,这种下意识出自于她对凯多的维护。 而凯多直到多年以后,才对这份维护幡然醒悟。 伊莲娜不是没有选择他,是他自己亲手将人一步步推远,直到伊莲娜的心门被他亲手关上。 彼时,他尚且一无所觉。 48.拉夫德鲁 48.拉夫德鲁 最终之岛,拉夫德鲁 御田逐字逐句解读着石碑上的文字,到一处后顿住,久久没有言语。 他显然不是看不懂,眼睛死死瞪着一处文字,手指越滑越快,直到看完那一整段的文字。 御田深呼吸,平复着心绪,“预言的时间在二十年后,一切条件满足,封印法阵将会解开,「源泉」之岛将会重新开放,一切被誓约控制的力量将会失去效用。” “「乔伊波伊不复,源泉永不再启」。” “这句话之后的字是后来人为刻上的,痕迹还很新。”御田指着那行碑文,“「卡尔兰特永守树之荣光,不忘祭祀之责」,这是一个姓卡尔兰特,名为萨诺斯的人留下的话。” 罗杰和雷利都是一愣,连贾巴都神情不太对了。 卡尔兰特·D·萨诺斯的名字虽然在近年逐渐被海军英雄蒙奇·D·卡普替代,逐渐地不再被人们提起,但曾活跃在一二十多年前的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位曾是海军信仰,一度比肩日月的海军中将。 在罗杰刚出海的前后那些年头里,卡尔兰特之名是代代超新星的噩梦。 人们畏惧洛克斯,但仍旧心怀希望,即便失去一切,也还愿意相信,有卡尔兰特在,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何况,罗杰和雷利还记得一件事——他是伊莲娜的亲生父亲。 会是他们知道的那个卡尔兰特·D·萨诺斯吗? 他曾经登上过最终之岛? 世界政府知道吗? 卡尔兰特的死会和这件事有关吗? 罗杰和雷利的心里有着无数的疑问,但卡尔兰特·D·萨诺斯早就死在了二十年前,没有人能给他们答案。 御田犹豫着,“罗杰,这下面一段会把我的家人拖上风口浪尖,它应当无关于一切历史真相——我不能说。”他坚定着。 罗杰点头,“没关系,你继续往下翻译吧。”他相信御田,也不愿因为自己的冒险波及别人。 只是,御田的家人? 阿时和两个孩子?与和之国还有象主有关吗? 即将成为海贼王的男人抬头看着眼前这遮天蔽日的大树,久久没有言语。 世界的真相,正在缓缓为他们展开。 当罗杰成为海贼王的消息传来时,伊莲娜正在某座白胡子庇护下的商业岛屿和加西亚·瑟伦闲谈。 “你信上的嘱托我已经让人去办了,别担心时夫人的事了。”瑟伦把薄毯披在她身上,“我们说些有意思的吧,前些日子我在马林梵多和海军续签订单,卡琳社长今年和海军又是吵得不可开交。” 卡特·卡琳每年和海军签什么订单,负责谈判的要是卡普和鹤,甚至是泽法和其他任何将领,至少还能平平淡淡地开始,和和气气地结束。 但要是战国和空……那就绝对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 被卡琳讽刺几句是轻的,差点儿打起来是常态,打到海军训练场去都是正常。 毕竟曾经是短短时间内爬到少校的武职海军,卡琳就算战斗力比不上大将,短时间内也不会让战国占的了什么好,甚至倚仗卡尔兰特曾经教给她的霸气运用,还时常能让战国吃瘪。 鹤曾经感慨,如果卡琳没有退出海军,如今本部中将之位当有她一席之地。 按理说,卡琳这样次次给海军元帅和预定的下一任元帅没脸,就是给海军没脸,卡特商社就算再怎么样也只是商人,多多少少会被报复,吃点儿暗亏。 可因为卡琳曾经在卡尔兰特中将身边短暂担任过一段时间副官的履历,海军不少老将领都偏袒她,再加上卡特商社亲近世界政府,世界政府的官员自然对她多有偏向,如此种种,反倒是空和战国有苦说不出。 想找卡琳麻烦,可卡琳做事滴水不漏,除了挑他们刺之外几乎没有错漏,他们就算想找卡琳麻烦,也还要考虑卡特商社和海军的关系。 伟大航路加上四海,一共三个最庞大的经济实体。 加西亚商团因为商路问题,不得不和海贼多有来往,相对来说,也就和世界政府、海军关系平淡,过得去但也只就那样。 无由商社数百年中立,跟泥鳅一样滑不溜手;海军牵线搭桥几次,都被婉拒回来。 卡特商社倒是偏向海军和世界政府,几十年来在订单中多有让利,也热心民众公益项目,但其中对海军和世界政府双方偏向的多少、关系的亲疏都是有分别的。 要知道,世界政府≠海军,世界政府手上的东西海军可未必拿的到手。 卡特商社明面上虽然都是说支持,可支持五分是支持,支持七分也是支持,其中可大有区别。 卡尔兰特中将尚在时,卡特商社为海军提供的东西不会有差,只要他们社长卡琳在老师面前还要脸面,就算自己少赚些,也不能出了什么问题,叫老师失望。 卡琳是个生意天才,手腕不俗,投资眼光精准;在那时,海军因此得到的厚待连政府都多有眼红。 然而卡尔兰特一死,所有事情戛然而止。 如果只是这样,卡琳收回对海军的优待,完完全全按照商人的那一套,空和战国还不至于被她这样敌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一则流言在伟大航路悄悄流传开来。 流言中说,卡尔兰特中将之所以会被大海贼洛克斯伏击,是因为海军内部有叛徒泄露了中将的行踪;这则流言没有证实,但被不少民众默认作真相。 卡特·卡琳显然是这则流言的拥护者,从这个流言扩散开后,她就由在海军和世界政府中的不偏不倚转变为靠近政府的立场。 也是从那时起,空和战国再没得到过她的好脸色。 空和战国几度想和她解释,但因为老师的死陷入偏执的卡琳显然不再对有关“海军元帅”的人有什么善意。 世界政府对这一切完全乐见其成,甚至打着关照卡尔兰特曾经的学生的名义为卡特商社的不少生意大开绿灯,变相打压海军。 这些博弈算不上什么大秘密,甚至变相体现了卡特商社的不少动向和卡琳的私人关系网。 伊莲娜咬着点心,她在意的是,瑟伦这几年总是有意无意和她提起卡特·卡琳。 她对卡琳是怎么想的呢? 伊莲娜咀嚼着米糕,陷入思考。 卡特商社的当家人,曾经的海军少校,父亲曾经的某任副官,以曾是父亲的学生为傲,在父亲逝世的十多年前就已经由父亲担保退出海军;因为父亲的情面,这些年为海军和世界政府承担了不少经济压力。 伊莲娜曾经是好奇过她的,但卡琳不仅相信海军有叛徒,也相信父亲死在洛克斯叔叔手下;从某种方面上来说,伊莲娜不希望自己见她。 一旦暴露身世,卡琳一定会问她,伊莲娜这些年是被谁所保护下来的。这份关心是出于善意,但伊莲娜根本无法回答她,也无法欺骗她。 和战国他们曾经有过的决裂,伊莲娜不希望再发生过一次。何况卡琳为父亲做的够多了…… 哪怕是泽法问她要不要见见卡琳,伊莲娜也拒绝了。 “所以您带着普丽兹和沃伦就提前溜了?” “哈哈哈,瞒不过你。”瑟伦耸肩,“反正明年又要再去,我宁可今年耳朵好受一些。” “听说他们吵到最后,卡普中将直接跑了,你近日应当会在海上看见他带着泽法大将今年毕业的学生们乱逛。要是不想见,避开就好。” 伊莲娜点头,清风吹拂起她鬓间青丝。“很快……就是他二十周年的忌辰了……纽盖特问我,要不要去祭奠他……” 加西亚·瑟伦是佐伊为她留下的心腹,更是她坚实的后盾,也是她真正身世的知情人。 父亲这个名词,对她来说意味着太多了。 长大一些的伊莲娜也曾想过,如果爸爸没死,她会不会活的更轻松一些?而不用背负这许多。 伊莲娜想见他,如果身为亲生女儿却连一束花都无法献给父亲,不是太讽刺了吗? 她是卡尔兰特最后的血脉,她必须去。 可是卡尔兰特的忌辰,除了自发献花的民众之外,还有很多伊莲娜不能够见的人在场,身为本应该死去的人,伊莲娜不能出现在那里。 其中种种利益牵扯,阻挡住了伊莲娜太多年的脚步。 二十年…… 她已经与父亲阔别了二十年了…… 瑟伦知道伊莲娜在犹豫些什么,带着皱褶、略有苍老的手抚摸上她的脑袋,却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听库洛卡斯说,你想要个孩子?” “伊莲,我亲爱的孩子,”那双略有混浊的眼睛带着慈爱与叹息,“你是真的想要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吗?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伊莲娜心神一颤。 瑟伦的话正切要点。 伊莲娜本不应该希望有个亲生的孩子。 或者说,她本不应该这么急切。 伊莲娜是被洛克斯和佐伊抚养长大的,两个人和她都没有血缘关系,而亲生父亲萨诺斯和奶奶阿吉之间同样没有血缘关系;身为哥哥的凯多甚至和她不是同一种族,白胡子有很多孩子,都是他捡来的。 纵观伊莲娜的人生,对她好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因为血缘。在由非血缘所维系的成长坏境中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会这么执念于亲生子? 就算执念,她十九岁成婚,今年不过二十二三的年纪,满打满算结婚不到五年,她往后还有许多的年岁可以等待孩子的出现,怎么就现在这么急着要孩子呢? 瑟伦叹息着,伊莲娜的人生进程不对,常人的人生发展给不了她参考,反而把她引入歧途。 她太早的失去了能引导她的长辈,在匆匆忙忙间嫁为人妻,做了母亲。 从前马尔科他们还小的时候也就算了,这两年曾经的孩子们长大成人之后,伊莲娜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天月时有了两个孩子,白胡子的孩子们也期待她能生个弟弟妹妹,毕竟生命的诞生总是让人喜悦。 加上这几年,在探寻父亲的过去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太多人会在她耳边惋惜卡尔兰特血脉断绝的悲剧。 这些都给了伊莲娜错觉,让她以为有个孩子就能不一样。 其实她哪里是真的想要个孩子呢,在瑟伦他们眼里,伊莲娜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 不过,也幸好……她不是察觉了自己没有当母亲的可能。 瑟伦继续劝她,“我知道,很多人都惋惜卡尔兰特血脉的断绝,可他们惋惜的哪里是血脉的继承与否呢,他们想要的只是有人能够在海贼肆虐中出现,并且保护他们。” “伊莲,你想替洛克斯赎罪,我不反对,你想为亲生父亲做些什么,我也支持;只是,别把这些东西强加在自己身上。” “那样活着太痛苦了,佐伊先生把你交给白胡子是为了你能开开心心的,而不是活在枷锁里。” 伊莲娜把头侧搁在交迭的手上,瑟伦和他身后的普丽兹温柔地注视着她。 普丽兹坐到她身边,“笨丫头,白胡子自己尚且不在乎有没有孩子,你总是想这些干什么?”她学着伊莲娜的姿势也把脑袋放在桌子上。“你知道吗,伊莲。” “加西亚以信义立名。”她抬手,抚平伊莲娜鬓角的碎发,目光温柔。 “父亲常常这样和外人说,但没有人知道,在加西亚缔结下的誓言中,佐伊先生的誓约位处最高。”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伊莲娜懵懂地摇头。 普丽兹弯起嘴角,“这代表,如果我和沃伦不能守住对佐伊先生的誓约,加西亚的未来就会交到能守住誓约的人手里。” 伊莲娜的眼睛微微睁大,“可是,你和沃伦是瑟伦唯有的孩子啊……”加西亚商团应该由他们来继承。 普丽兹摇头,“有些事情,血缘一点儿用都没有。” “譬如加西亚商团的继承权,守住对佐伊先生的誓约才是继承的条件,父亲的血缘什么用都没有。” “姓氏和血缘有时候就是一张写了字的纸张,随时可以涂改;如果我和沃伦守不住,父亲随时都能找个能守住的改姓加西亚,加西亚商团照样经商,未来照样延续。” 伊莲娜垂下眼帘,普丽兹是想告诉她,不要执着于血缘,执着姓氏。 她的人生,究竟该是什么样子? 伊莲娜一时间找不到答案,但她也没有时间想了。 很快,罗杰成为海贼王的消息传遍世界。 49.惊鸿一面 49.惊鸿一面 马林梵多,夜已深。 窗前的落地灯投下暖黄的光芒,半白发半红发的少女卷着毯子,在温馨而明亮的沙发一角呼吸清浅。 玄关处传来开锁的声音。 被开门的动静从浅眠中惊醒的乌塔揉着眼睛,慢慢坐起,她看着刚刚从玄关进来的大将,“库赞,你最近好忙哦。”她显然很困,眼皮不住打架,“你副官说你又翘班。” 她抱着兔子玩偶,眼角逼出些生理泪水,不停地打着哈欠,“今天萨卡斯基大将找你来着,我说你跑出去巡航了,你明天上班别露馅哦。” 库赞把大衣挂在衣架上,闻言点点头,示意明白了。“怎么还没睡?” 乌塔支着头,自从上回那位维莱尔少将来拜访了库赞之后,他就不知道在忙什么,成天见不到人影。“在等你回来啊。” 库赞一屁股坐在懒人沙发上,“啊啊,真是抱歉啊乌塔,但是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明白。”他坐下来,和站着的乌塔差不多高。 “作为补偿,今天想听故事还是听歌?” “故事!”乌塔的兔子头发一下子立起来,“要你和妈妈初见的那个!” 库赞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懒散但不乏温和,“听了那么多遍都不腻啊?” “嗯嗯!”乌塔靠在他的肩膀上,父女两个分享着同一个懒人沙发。“看在你今天讲故事的份上,沙发分你一回。” 灯光温馨,夜色正好。 库赞用那慢悠悠的语调,给乌塔讲述着过去的故事。 库赞和伊莲娜的初遇,是在罗杰还没有成为海贼王的时候,那时候的大海,不能说风平浪静,但也远比现在要好很多。 彼时的库赞年少气盛,彼时的伊莲娜温柔明艳。 他们之间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的曲折和惊心动魄,更多的还是库赞单方面的暗恋。 暗恋青涩,却回味绵长;回首二十多年,库赞仍旧不后悔爱上伊莲娜。 一个刚刚毕业、就被老师泽法丢给卡普磨砺心性的热血青年,在最好的年纪,遇见了正值花季的美丽少女。 如果伊莲娜彼时没有为人妻子,这或许就是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在最合适的时间里遇见最美好的你。 可惜世事没如果。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卡普日常开着狗头军舰撵着罗杰满航路跑。 库赞不是第一次跟着卡普出航了,更不是第一次追着罗杰打了,但是他确实是第一次看见白胡子海贼团的船只。 在此之前,他只从老师泽法和卡普中将口中,加上报纸上听闻过白胡子海贼团的名声。 船长白胡子与船员父子相称,实力强大,爱护家人,庇护平民,海贼中的异类。 泽法老师说他是战国大将一生劲敌,战国大将也强调了其人的危险性,并且白胡子海贼团的地盘正在以一种不可抵挡的趋势在后半段扩张开来,假以时日,必成海军心腹大患。 一般来讲,一艘军舰同时遇见两个威名赫赫的海贼团,是要考虑己方战力再决定是战是撤的。 但卡普是谁? 他直接指挥着军舰往罗杰海贼团那里打,不要管白胡子海贼团;一手一个炮弹丢出去,硬是没挨到白胡子海贼团的船只一点儿边。 要么说都是老对手呢,白胡子居然也没有管卡普的军舰,反而在莫比迪克号船头嘲笑起罗杰来,还带着自家几个实习生在那里对罗杰和卡普指指点点,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在军舰追击罗杰海贼团离开、路过莫比迪克号船身的那短短时间里,年少的库赞仰头,遇见了他后来许多年魂牵梦萦的人。 卡普后来感慨,伊莲娜一定是库赞此生最大的劫数。 但其实,劫不劫数,爱与不爱,伊莲娜夫人不都在他心上吗?与其说是劫数,不如说是他甘之如饴的命运。 库赞倚靠在栏杆上,等着卡普的命令。 在此之前,库赞抬头看眼前这艘庞大的莫比迪克号,不住惊叹,难怪战国大将这么多年都把白胡子视作心腹大患,船头那个金发月牙胡、手持薙刀的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闲之辈。 直觉告诉库赞,他现在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打消交战念头的库赞细细打量着眼前这艘“白鲸”,良好的视力使得他未曾错过船舷旁倚靠船身的少女。 那是怎么样的一位少女? 柔顺的乌发简单披散下来,海风吹拂起她额前一簇挑染的白发,从风吹来的方向,还有若有若无的笑声;在和煦的阳光下,她发间的白玫瑰头饰闪耀着别样的光泽。 飘逸的长裙在风中绽放,明媚姝丽的眉眼间有好奇也有了然,那双青蓝色的眼眸仿佛容纳了世间一切美好,清澈见底。 库赞呆呆地看着她,仿佛要溺毙在那双温柔的眼眸里,连卡普叫他都没听见。 她是谁?为什么会在白胡子的船上? 为什么他的心会跳的这么厉害? 惊鸿一面,一眼心折。 库赞久久没有回神。 卡普一拳下去,他才捂着头半梦半醒地反应过来,“怎么了?” “你小子发什么呆啊!喊你半天愣是一点儿反应没有!”卡普没好气地瞪他,“再站着,罗杰就跑了!” 库赞“哦哦”两声,在卡普的催促下冻结了方圆上百米的海域。 被冻住船只的罗杰“啧”了一声,这几天他之所以被卡普追着打还死活甩不掉,每每在他们加速时就冻结海域的库赞功不可没。 麻烦的小子。 库赞冻结海域的动静显然也引起了白胡子的注意,他眯了眯眼睛,低声和怀迪贝讨论起库赞,“海军的新生代吗?” “看这样子,应当是自然系果实能力者。” 冰面的冻结带来一股寒气,海风染上清凉;伊莲娜笑意吟吟地看着被卡普捶出一个大包的库赞。 这就是泽法信里提到的今年最看好的那个学生,冰冻果实能力者库赞吗? 一个吃了冰冻果实的海军新兵,却信奉燃烧的正义啊……还是父亲的忠实崇拜者;伊莲娜笑意浅浅,有思绪蔓延开来。 听泽法说,他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上回听见泽法这么夸赞一个学生,还是那个叫做萨卡斯基的孩子吧? 她垂眸间,库赞只感觉有万千温柔随同阳光洒落在心间。 “砰砰”,那是库赞自己的心跳声。 他无端想起从前某日,和萨卡斯基学长较量完后,与对方的闲谈,“蔷薇开花的时候,能听见花开的声音,因为想听见,所以过程的艰辛都值得了。” 伊莲娜,就是库赞心口的那朵蔷薇;初见之时,就已经扎根在了他的心上。 蓝色的不死鸟落在伊莲娜身边的船舷上,歪头看着卡普和库赞,“伊莲,你在看什么?” 伊莲娜把马尔科抱进怀里,给他梳理羽毛,“去告诉你老爹,震些冰块放到酒窖里,正好最近天气有点儿热。” 库赞的身后,卡普定定地望着侧头与不死鸟说笑的伊莲娜,越发肯定心中的那个猜测。 这许多年,伊莲娜和海军的关系始终淡淡,多年前的决裂终究在她心里留了疙瘩。 正如卡普所认为的,洛克斯再罪大恶极,终究是抚养了伊芙多年的养父,他是海贼和他对伊芙有恩并不冲突;正因为把养父洛克斯和白胡子当做了家人,伊芙才无法容忍战国对他和白胡子的恶言。 战国曾一度怀疑,如果不是泽法从中调和,或许伊莲娜一辈子都不会再想和他们有什么来往。 白胡子把人看的死死的,除了泽法,其他人都很少能再和伊莲娜光明正大地见面。就连泽法,一年到头能和伊莲娜见面的机会也不算多。 卡普比战国好上一些,有泽法不时为他在伊莲娜面前说好话,伊莲娜虽然也不待见他,但时光洗刷后,终究还是能和他平淡对视,偶尔问一问近况,心情好的时候也愿意和他搭两句话。 但越是接近,卡普就越觉不对。 或许这就是蒙奇家祖传的直觉,虽然荒谬,但卡普越来越相信,伊芙就是伊莲娜。 虽然不明白其中曲折,但卡普越来越能将两个人重合。 可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 他们这些年,究竟错过了多少? 卡普不愿再深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过去的已经无可挽回,他只想牢牢抓住现在。 他再次一拳砸在库赞头上,“别发呆了!跟我去前头!” 伊莲娜轻轻笑了,把手上的小瓶子丢向卡普和库赞的方向;库赞眼疾手快把瓶子握在手上,看见少女朝他轻笑,“记得上药。” 青丝曼舞间,她转身离开,只留下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 库赞痴痴地望着,“卡普中将……她是被抢上海贼船的吗?” 这并不是个合理的猜测,甚至有点儿对不起泽法对他们的苦心教诲,被抢上海贼船的平民女性不会这样从容,也不会拥有如此的自由,但库赞此时只愿意这样想,因为如果是这样,他和伊莲娜就还有可能。 从来把库赞当做学生,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卡普头一次沉默了。 他沉默着,然后哑着声音,“把药收好,不要去管她的身份,也不要宣扬。” 卡普转身离开,披风在空中划出弧度,徒留下一片沉默。 卡普的异样使得库赞也发觉了这背后或许有更深的隐秘,他于是闭上嘴,不再打探。 一直在瞭望台旁观的雷利若有所思,随后跳下瞭望台,“罗杰,今天再打一场,卡普估计就能走了。” 罗杰一边破开冰块一边笑,“那是好事啊,今晚找纽盖特喝酒吧,你看见伊莲了吗?” 雷利点头,“在莫比迪克的侧边,靠近卡普军舰的方向。” 而被挂心的伊莲娜呢? 她正指挥着马尔科几个把白胡子震碎的冰块打捞上来,装进盆里权当纳凉。 “看见卡普了?”白胡子习惯性让她坐到肩上,“是啊。”伊莲娜笑眯眯地点头,“他和罗杰还是老样子,不过泽法的那个学生很有意思。”可惜纽盖特不能领回来当儿子。 干完活回来的马尔科保持着不死鸟的样子,光明正大地霸占着伊莲娜怀里的位置,听着老爹和老妈闲谈。 ———————分割线——————— 乌塔摇头晃脑,“所以库赞最大的勇气就是和妈妈自告奋勇说要照顾我啊。” 库赞仰头,“啊,虽然很对不起泽法老师,但我那时候有一种直觉,如果我这样做了,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他和伊莲娜夫人之间,确实因为乌塔而产生了不同。 贴心小棉袄乌塔的存在让伊莲娜和他一点点亲近起来;拿到伊莲娜夫人的私人联系方式只是个开始,这十余年,库赞在伊莲娜心里的地位一步步上升,虽然不是无话不谈,但至少也有了不浅的羁绊。 库赞揉了揉乌塔的脑袋,“所以呢,麻烦我们宝贝乌塔多跟伊莲说两句我的好话好不好?” 乌塔轻哼一声,“算盘打的真好——你表现好一点哦。” “啊啦啦啦,我保证,感谢我们宝贝乌塔。” 库赞闭上眼睛,掩藏住眼里翻滚的暗沉,他没有和乌塔说的是,温水煮蔷薇,如今白胡子已死,蔷薇终将落入他怀中。 50.风雨前夕 50.风雨前夕 维莱尔上门拜访的时候,乌塔正在练琴。 她把昨天库赞给她讲的故事复述了一遍,维莱尔脸色平淡,像是早有预料。 “库赞没有撒谎,但他说的当然不是全部。” 维莱尔这样告诉乌塔。 “他和伊莲娜小姐的接触,并不只是这样而已。” ——————分割线—————— 罗杰成为海贼王之后,罗杰海贼团宣告解散。 在雷利他们把御田送回和之国的同时,罗杰也找到了白胡子海贼团。 罗杰到的时候,伊莲娜和白胡子正在岛上的桃林里闲谈。 “莫比迪克号之内的范围可以随时发动能力,其他地方需要时间酝酿领域。” “能力的稳定性呢?” 伊莲娜点头,“稳定性没问题,能量的波动也几近于无。” 白胡子陷入思考,“你这个果实还真是奇怪,不过倒是适合你。” 百米之外,怀迪贝领着罗杰向前走,“老爹和伊莲就在前面不远了,那我就先走了。” 罗杰已经察觉了白胡子的方位,百米对于他这种级别的强者不过顷刻之间的事情,但他走的很慢。 慢到白胡子都觉得奇怪,罗杰这家伙在磨磨蹭蹭什么? 罗杰确实在磨蹭,哪怕到了现在,他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和伊莲娜开口。 他自己挺看的开的,但伊莲娜太早经历了生离死别,现在对这种事情只会更敏感,他要怎么才能和她开口,说他马上就要死了…… 主要是他确诊之后拖了太久,上回光顾着御田和历史正文,没能抓住机会和她坦白,这会儿再和伊莲娜说…… 她真的会生气的,肯定。 但一百米真的很短,罗杰就算磨蹭,也还是走到了白胡子面前。 伊莲娜已经倒好了酒,笑着看罗杰,“怎么就你一个?雷利和贾巴他们呢?” 罗杰摸了摸小胡子,“罗杰海贼团解散了,雷利他们送御田回国了。” 白胡子疑惑地看了一眼罗杰,“御田想好了?”结束他的冒险,回去担起责任,成为一国之主。 “他想在新时代到来之前让和之国开国。”罗杰“嘿嘿”笑着,“我们在拉夫德鲁看见了很多东西。” 罗杰的目光移向了伊莲娜,“在这之前,伊莲,我得先和你说件事情。” “怎么了,你说。”伊莲娜拿起酒壶,给白胡子的酒碗再次满上。 罗杰沉吟了一会儿,“最终之岛上有一块石碑,御田在上面发现了一些铭文,其中包括你父亲卡尔兰特中将的留言,虽然不知道他和拉夫德鲁的关系,但我想你有必要知道这些。” “「卡尔兰特永守树之荣光,不忘祭祀之责」。”罗杰一字一句说着。 伊莲娜万万没有想到,会在罗杰口中得知关于父亲萨诺斯的消息。 她彻底地愣住了。 从前二十年刻意放下,不愿回想的身世在此刻又翻涌而起。 伊莲娜手里一松,酒壶向下跌落,幸好白胡子眼疾手快握住了壶身,才防止了酒液四散的结局。 把酒壶搁置在一边,白胡子关切地看着妻子,“伊莲……” 伊莲娜摇摇头,“我没事。”卡尔兰特,树之荣光,祭祀之责…… 爸爸一定有什么没来得及告诉她的…… 罗杰接下来和白胡子说的话,伊莲娜都没有心思听了,她骤然起身,“纽盖特,我回房间去找东西,你们先聊。” 伊莲娜离开的步伐匆匆,白胡子担心地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 罗杰倒是从容,“她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那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 卡尔兰特唯一的女儿,依照他的为人,伊莲娜必然是他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 罗杰和白胡子都知道,伊莲娜其实很在乎萨诺斯,只是因为战国的话赌气,不肯否认她是洛克斯的养女,才一直刻意回避了卡尔兰特的姓氏。 伊莲娜也总有一天会想明白,她是洛克斯的养女和她是萨诺斯的亲女并不冲突。 伊莲娜是萨诺斯的女儿,她一直爱且敬佩着已经故去二十年的父亲,这些年她一直有意无意探问关于萨诺斯的过去都是证据。 伊莲娜一路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带锁的小抽屉里翻出了那个本子。 那是萨诺斯送给泽法的手记,在几年前被泽法交到伊莲娜手上。 封面上略有锋芒的字迹仍旧清晰,可是伊莲娜却觉得那一页有千钧重,重到她迟迟无法掀开那一页。 等她再回到桃林里时,略带疲惫地靠在白胡子身上,眼眶泛红,“没有线索,纽盖特,我找不到……我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白胡子用臂膀拥抱住她,“伊莲,这不是你的错,不是。” 罗杰摩挲着酒碗,“伊莲,这些事情恐怕连泽法卡普他们都不一定知道,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白胡子瞥了一眼罗杰,不知道想起什么,“对了,伊莲,罗杰说他有话和你说。” 罗杰没想到白胡子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一口酒好不容易咽下去,不住咳嗽。 随着伊莲娜疑问的目光移过来,罗杰难得迟疑,“伊莲,我要是说了,你别生气。”他一辈子无所畏惧,却在此刻犹豫。 伊莲娜慢慢蹙眉,“你说。” 罗杰放下酒碗,“我要死了,绝症,库洛卡斯诊断的。” 伊莲娜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罗杰面色从容,“就是这样。” 唇瓣几度张张合合,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伊莲娜几乎以为自己失声了。 但她还是接受了,她问罗杰,“什么时候的事情?” “啊……一年多前?”罗杰挠着头笑。 伊莲娜那双青蓝色的眼眸酝酿怒意,“一年多前的事情,你现在才和我说!” 罗杰苦着脸捂住耳朵,“就是知道你会这样才不敢说啊……” “那你一开始就告诉我啊!”伊莲娜上前扯住他的耳朵,“疼疼疼!伊莲,伊莲,我错了还不成吗伊莲!” 堂堂海贼王,被扯住耳朵还不敢反抗,谁信啊——— 他果然就该带着雷利一起来,好转移火力。 伊莲娜的手落下,青蓝色的眼眸里有泪光闪现,她颤着声音,“真的没办法了吗?” 罗杰拍了拍她的肩,“伊莲,别哭,别哭,雷利和贾巴他们要是知道我把你弄哭了,非收拾我不可。”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库洛卡斯的医术伊莲娜最清楚,但凡还有的治,他一定不会让罗杰这么任性的乱跑…… 既然罗杰避而不谈,那就是说,连库洛卡斯也没办法了…… 这又对她何其残忍,在失去叔叔之后,又要失去一直关爱她的罗杰…… “呐,伊莲,你听我说,人总会死的,我只是走的稍微早了一点点。”罗杰摸着她的头,像是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笑着。 “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不要为我流出你的眼泪,值得你流泪的人不会希望你哭。” 伊莲娜埋在他的肩头,眼泪无声滴落,“罗杰,你就是个混蛋!” “我是混蛋,所以别哭了,纽盖特的眼神都能把我沉到鱼人岛了。”罗杰安慰她。 不管伊莲娜如何不舍,如何放心不下,在逗留了一天之后,罗杰还是走了。 伊莲娜眼睁睁地看着罗杰的船影远去,直到消失在水天相接之际,再也不见。 那一面之后,伊莲娜彻底没了罗杰的消息。 每每念及罗杰的病,她就百般放心不下。 “瑟伦,如果加西亚商团在四海找罗杰,你有把握吗?”张开屏障的房间内,伊莲娜询问着面前的电话虫,白胡子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电话虫那头,瑟伦沉默了一会儿,“这并不难。” “但是一定瞒不过卡琳。”伊莲娜低声,“你和我说过,三大商业经济实体里面,卡琳在四海的控制力是最强的,她在那里有无数情报站。” “我想见她,瑟伦,我应该见她。”不管是为了罗杰,还是为了爸爸和叔叔。 “瑟伦,我要见她。”不是“我想”,是“我要”。 伊莲娜重复着,有时候,没有什么坚毅的目光,痛定思痛的决心,只是那一瞬间,就胜过千言万语。 伊莲娜只是突然决定,她要面对她本该面对的了。 瑟伦想按照佐伊的意思,把她一辈子护在羽翼下,无忧无虑。 纽盖特也想保护她,只想她永远像小时候一样开开心心。 可是那终究是她的过去,既然放不下,就只能拿起。 这难道就是命运吗? 电话虫沉默着,随后是长长的叹息。 “如您所愿,伊芙小姐。”没有加西亚能违背佐伊先生和伊芙小姐的意愿。 电话虫挂断后,瑟伦走到窗前,看着远处波涛汹涌的大海,喃喃自语,“佐伊先生……”您看见了吗? 海浪咆哮着往前翻涌,没有人回答瑟伦的自言自语。 只余吹拂的海风,将叹息声慢慢散去。 —————分割线————— “我就这样一拳下去——”罗杰做了一个锤下去的动作,“然后和雷利说——你疯了,伊莲已经成婚了!” “雷利就没话说了。” 露玖显出小小的惊讶,“但你之前不是说,你考虑过帮他抢人吗?” 罗杰叹口气,坐在露玖身边,望着天空,“是啊,我一开始发现雷利对伊莲有心思的时候,其实很生气。” “雷利和我不一样,我只对冒险有热情,但他在女人间游走自如,很受欢迎,有过的情人我数都数不过来。” “伊莲又长得好,从来不缺追求者,我就以为雷利是看上了伊莲的容貌;我就很生气。”洛克斯把伊莲托付给罗杰,罗杰把伊莲当成妹妹一样看待,怎么能容忍有人想这样轻薄她? 哪怕那个人是他过命的兄弟,雷利。 露玖静静地听着,“而且纽盖特也不会容许有人怀着不轨的心思接近伊莲的,就算伊莲娜不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家人;白胡子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家人,哪怕是在情感上。” 罗杰握着露玖的手,“我把雷利打了一顿,雷利没有还手,可是最后,他和我说,他爱伊莲,不管我怎么想,他不会放手。” “他虽然这样和我说,却一直守礼,没有越过界限,贾巴说他根本就不敢让伊莲知道他的那些心思,他害怕伊莲因此远离他。” 罗杰想起那晚鼻青脸肿的雷利,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慢慢地,我知道了,雷利是真的栽了。” 曾经纵横情场、游走自如的男人,却把一颗心落在了伊莲那里,从此清心寡欲,一心守一人。 露玖回握住他的手,知道罗杰在二人之间的为难。 罗杰还在讲述,“我劝他清醒,但是他不愿意醒。” “后来我想,不清醒就不醒吧,大不了我帮他抢人。” 露玖不赞同地摇头,罗杰从身后环住她的肩,“等再见到伊莲的时候,我就打探她对雷利的看法,又问她平常过的怎么样。” “伊莲很幸福,那时候我又想,伊莲的意愿也很重要。”罗杰真的没办法毁去伊莲那样幸福的笑容。 “从拉夫德鲁回来之后,我问雷利,要去吗?”罗杰侧头看着露玖,他心爱的人。 “雷利说,算了,她那么开心,那么开心啊。” 罗杰凝望着挚爱之人的眼睛,他很幸运,远比雷利幸运。 他遇见露玖,虽然身患绝症,但露玖爱着他,而伊莲已经是纽盖特的妻子。 罗杰可以拥有开始和结束,而雷利连开始都不被允许。“露玖,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但我不想像雷利一样留下遗憾。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这样问道,满是认真。 露玖笑了,轻轻靠在罗杰怀里,“我愿意。”哪怕,她早已经知道,罗杰命不久矣。 51.伪装之人 51.伪装之人 瑟伦的电话虫打来之前,卡琳正在泽法的办公室发呆。 自从泽法多年前主动辞去大将职位,转任海军总教官后,他的办公室就搬到了楼下原萨诺斯中将办公室的旁边。 卡琳记得,这里原来也是泽法的办公室——在他升任大将之前。 在很多年前,卡琳还算年轻的时候,她是隔壁办公室的常客,不过那时,她不喜欢坐在办公室里,而是更乐于在海军的训练场和海军的新生代们交手。 一二十岁的生活是卡琳最喜欢的,有任务就跟着中将出去收拾海贼,没任务就逗逗学弟学妹,和他们一起讨论大海上最新的八卦,吹一吹中将最近又清剿了多少海贼,指导一下他们体术的训练和霸气的诀窍,午饭到中将那里开个小灶,再改改文件、写写报告,虽然财政报告每回都那么让人头疼,但充实的一天让她格外满足。 哪怕后来被迫退出海军,但中将的办公室仍旧有她一席之地,中将的手艺永远那么好。 再后来,等三十岁的她重新拥有执棋的资格时,卡琳仍旧对海军心怀希望,对世界抱有期待;她一直觉得,虽然她不再是海军少校卡琳,但她仍旧是中将得力的财政副官卡琳。 海上行商半点儿不比在海军容易,这么多年,因为萨诺斯的严格要求,卡琳不仅没有落下体术,反而因为视野的开阔,中将不时的指点,实力更上几层楼。 中将因为这个总说她人在商海心在军,泽法和卡普这些后辈也对她这位学姐印象极好,那时候的她,心里还有天真热血。 而今年过五十的卡琳看着这间和多年前相比仿佛变了很多、又仿佛没有丝毫变化的办公室,却不知道自己心底是什么滋味。 怀念?似乎也不是。 失望?她没有那个时间。 泽法推门进来时,看见卡琳正站在窗前,一语不发,也没有惯常的笑意,只是静静遥望着大海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泽法也不打扰她,只是关上门,默默在桌子旁坐下。 从年龄上来说,卡琳比战国和卡普大几岁。 从海军资历来说,卡琳是大他们好些届的学姐,在战国和卡普他们加入刚刚进入海军学校的时候,卡琳就已经在海军服役有些年头,是被看好的海军尉级军官,前途无量。 萨诺斯中将很关心海军新生的教育,所以没少往海军学校跑,连带着卡琳和卡琳同届、不同届的一些海军军官也被他喊过去给学弟学妹们做陪练;四年实战课,萨诺斯中将军舰上那些海军军官他们都见遍了,也全都交手过,因此获益匪浅。 后来卡琳从海军辞职,等泽法再见到这位昔日的学姐时,她已经以卡特商社社长的身份成为海军座上宾。 变的是身份和年龄,不变的是卡琳对泽法几人的态度,还有喜好切磋的习惯。 泽法一直知道,相对于卡普和战国,卡琳对他和鹤照拂颇多。 关照鹤是为什么不用多说,卡琳没有离开海军前对她寄望颇高。 泽法的天赋没有战国和卡普那么好,全靠一身勤奋获得如今的实力;卡琳因为欣赏他的努力,常常指点他霸气的修炼,夸他基础扎实。 记得泽法海军学校毕业那年,要决定意向分配的时候,那时所有人都在往萨诺斯中将的军舰上挤,托关系说好话努力表现,都希望能被这位海军信仰挑中,然后大展拳脚。 但萨诺斯中将回绝了所有推荐,只说军舰上人够了,也暂时没有精力指点新人。 如果不是卡琳力排众议,和萨诺斯中将极力争取,泽法不会拿到那唯一一个实习海兵的机会。 泽法后来听卡琳学姐的同期夏普·格洛学长说,卡琳极力帮他争取那个机会是因为看好他的勤奋,卡琳当年正是因为同样的努力而得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她希望泽法能在海军的道路上走的很远,成为和她一样的萨诺斯中将的坚定支持力量。 泽法一直都很感激卡琳,也在努力向那个目标前进。 只是……时不待人。 还不等泽法成长起来,就已经与敬仰之人天人永隔。 往事,终究不可追。 卡琳叹着气,马林梵多看见的大海永远这么千篇一律;她转身,在泽法对面坐下。 “格洛呢?”她问道。 泽法给她倒茶,“「白鹭」阁下诸事繁忙,长年不在马林梵多,你是知道的。” 「海网」中将夏普·格洛,代号「白鹭」,萨诺斯中将副官,「海网」明面上一切事务的负责人,也是卡琳当年的同期。 萨诺斯中将死后,格洛因为自责,也因为那些流言,从而心灰意冷,只是专心经营「海网」,逐渐不再出现在人前。 卡琳叹了口气,“那个一根筋的呆子……”中将把「海网」交给他是对的,「白鹭」的隐忍做的比她好。 泽法无奈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卡琳用手支着下巴,打量着泽法,“我最近打听到一则很有趣的消息。” 泽法带着疑问望过去。 卡琳笑意吟吟,“说是,在某座商业岛上看见你和一个女性举止亲密。怎么,想开了,有情况了?”她饶有兴致地盯着泽法,但眼底是深不可测的审视。 泽法一愣,“啊……不……”是那次吧……给伊芙送书的那回…… 他摩挲着茶杯,“您知道的,伊莲走之后,我已经不打算再娶了,更没有再发展感情的打算。”他目光温和,辞去大将之位前,不是没有人打探过他的意思,问他是否有意婚娶,可是对他来说,他的妻子只会有伊莲娜一个人。 伊莲娜走了,他的心也跟着走了。 哪怕没有名分,所有不过幻梦一场。 天亮了,梦如泡沫,便散尽了。 卡琳笑意淡下去,“这样啊……” 原本笑容迷人的她骤然冷下脸,气场挟着无尽威势压向泽法,“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位女士和莫比迪克有什么关系。”她带着笃定,投出一个“炸弹”,“那是伊芙,对吧?” 明明是问句,却说出了陈述的口气。 泽法的瞳孔急剧缩小,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露出破绽。“什么——”卡琳怎么会知道! 从他的微表情里确认了猜测,卡琳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你们都瞒着我,空和战国瞒着我,你和鹤瞒着我,连格洛都避着我,不和我说,你们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泽法深呼吸,露出一抹苦笑,“但您还是知道了。” 卡琳冷笑,“是战国的主意吧,怕我不冷静,知道伊芙的消息后就会冲去莫比迪克。” 她起身,转身背对着泽法,掩饰去脸上的所有情绪波动, “几年了?” 泽法垂首,知道必须老实交代了,“卡普在神之谷一战从洛克斯和罗杰那里知道的消息,找了两年才确定人在白胡子身边。” 卡琳闭了闭眼睛,声音平静下来,“所以,洛克斯当年把伊芙藏下来了……” 泽法叹气,“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佐伊想借此设计什么,但伊芙确实活了下来,还将洛克斯视为亲父……” “想来,洛克斯确实待她不错。” 卡琳自顾自算着时间,“伊芙今年该二十三岁了,神之谷一战发生在中将走后第七年,就是说,伊芙十二岁那年你们就见到她了……好,很好,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蒙在鼓里整整十一年余——” “卡琳……”泽法叫她,“我问过伊芙,想不想见你;但她因为洛克斯的事情一直忐忑,我这才没和你说。” 泽法简略地提了提当年无人岛密谈的事情,又提到伊莲娜已经嫁人,“伊芙十九岁那年,已经和白胡子成了婚。” 泽法坦白从宽让卡琳的态度有所软化,但仍旧带着怒气,“战国是傻子吗?这么和伊芙说话,她能回来就怪了!” 泽法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卡琳机关枪一样的话堵死,“她当然不知道该不该见我——洛克斯是海贼,可他更是伊芙的养父,没有一个被父亲宠爱的孩子能容忍陌生人诋毁父亲!哪怕洛克斯确实罪大恶极,战国那么一吼她,她肯定害怕我也那样对她。” 卡琳揉着额角,“天啊……你们都干了什么啊……格洛为什么不跟着去呢,都这么久了,要是当初没人开解她,伊芙现在肯定心理状态有问题了……” “白胡子倒不算坏……伊芙跟在他身边是不幸中的万幸……” 泽法知道她的意思,因为白胡子海贼团一向爱护家人,爱德华·纽盖特的为人更是不错。 卡琳喃喃自语着,“不行,我得找个机会见见伊芙……”她转过来,美眸一扫,“告诉战国和格洛,我会去找他麻们烦的,给我等着!” 卡琳大步离开泽法的办公室,只留下一室寂静。 鬓角染霜的中年男人再推门进来时,泽法已经收拾好了茶具。“卡琳走了?” 泽法无奈,“气的不轻,说后面会找你和战国麻烦的。” “又怎么了?”夏普·格洛很疑惑,“我不过是避着她了两回,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泽法叹气,见闻色一扫,才缓缓开口,“她知道伊芙的事情了。” 格洛顿住了脚步,“……知道了多少?” “全部。” 这…… 中年男人摸上额角的伤疤,深深叹息。“算了,我和战国说过的……早晚瞒不过她,这一天总要到的。”卡特商社的情报网又不是摆设,能瞒这么久已经出乎战国他们的意料了。 卡琳回到自己在马林梵多的住处后,简单换了衣服,坐到书桌前批改文件。 瑟伦的电话虫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 “这里是卡琳。” “我是瑟伦。”电话虫顿了顿,“伊芙说,她要去见你。” 卡琳手上的笔一顿,许久没有说话。 等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已经是三分钟之后,瑟伦就一直耐心等待着。 “她……愿意见我了?”卡琳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以为……至少要等明年之后……” “谁知道呢……我们都干预不了命运。”瑟伦深深叹息,“我猜她是希望你不要干预加西亚商团的行动……她要我找罗杰。” 卡琳皱了皱眉,“罗杰……我会让人注意的……”她不住摩挲着手上的笔,平复着激动的心情,“这么多年了,我们终于能再见面了……” 卡琳深呼吸后,主动提起了另一件事,“「白鹭」回了马林梵多,空引他回来,应该是希望他能支持战国继任元帅,或许过不了几年,海军就要发生变动了。” “我听政府那边的意思,五老星想让空调任三军总帅,卡普死活不愿意升职,泽法早些年就辞了大将,加上战国是亲政府派,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瑟伦略一沉吟,“空是想……” 卡琳补上后面的话,“为战国拉拢格洛,你知道的,明年是中将二十年大祭,格洛和泽法手里握着中将的人脉和资源,哪怕时隔二十年损耗不少,但有他们支持,战国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坐稳元帅之位。” “好盘算,二十年确实是个不错的时机。”瑟伦的电话虫闭上了眼睛,“因为你和战国不和,所以才要「白鹭」回来劝住你啊。” 卡琳冷笑,“说明他们真的信了我表现出来的一切,也是好事啊。” 轻视,轻视…… 希望他们计划的那一天到来之时,他们还能一如既往地既防备又轻视她才好。 同一天,海军元帅办公室—— 空抬头看面前脸上带疤的男人,“格洛,你去见过卡琳了吗?” 格洛摇头,“还没,罗杰成为海贼王,「海网」的事情一下陡增,「绛鸢」那边忙不过来,我一直在加班,就和卡琳回复说后面再见她。” 空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玛丽乔亚那边约见「白鹭」中将,你去过了么。” 格洛点头,“五老星大人是为了明年中将的祭奠礼,已经商量好了,我会代表「海网」出席。” “「绛鸢」还是不愿意来?” “您知道的,他和卡琳一样,都对海军有心结,邀请结果还是拒绝。”格洛无奈地笑了笑。 空揉了揉额角,“「绛鸢」不来,「迷狸」更是这么多年音信全无、行踪不明,萨诺斯都是哪里找来的人才,能力出众但脾气一个比一个古怪,真亏的他能放心把「海网」交出去。”他又看了看格洛,“幸好还有你能帮我分担一些。” 格洛只是笑,并不接话,他一向温和寡言,空也没有在意。 “「海网」的资金链周转如何?需要我去找政府再给你们批一些吗?”空询问着,他平日繁忙,关于海网的一切全权交给格洛,只是偶尔像这样问一问。 “一切正常,您可以放心。”格洛微微躬身,垂首致意,不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空看不见他的脸。 “那就好,一切交给你了,格洛。”空并没有在意,挥了挥手,“先这样吧,等我忙完了我们再谈。” 格洛抬头,仍旧一派温和,“「白鹭」告辞。” 52.笔墨新声 52.笔墨新声 伊莲娜既然决定了要去见卡琳,当即就开始收拾东西。 罗杰的病情也容不得她再多犹豫。 和瑟伦敲定见面的时间地点后,白胡子修改了航线,打算先把伊莲娜送到距离现在的莫比迪克号最近的、加西亚商团控制力最强的一座商业岛附近然后再离开。 他自始至终不曾过问伊莲娜的所有决定,却完全默许了伊莲娜的所有行动。 并不是没有意见,并不是不在意,并不是不担心…… 白胡子在心里默默叹气。 伊莲是他的妻子,他儿女们的老妈,爱德华·纽盖特一生挚爱之人。 领域果实能力虽强,但缺陷也明显,加上伊莲的体力撑不起果实能力太久的维持,毕竟她的身体一向算不上好,要说白胡子完全放心让她一个人离开肯定是假的。 但他不会阻拦伊莲去追寻自己的过去,那散不去伊莲的痛苦与眉间轻愁。 再多的顾虑,比不上她一个笑容。 婚盟既定,白首成约。 白胡子一直清楚,他应该做的,就是守在爱人身边,他的伊莲固然柔弱,却本性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而他能做的、想做的,就是先伊莲一步震碎南墙;守护家人,这才是他拥有力量的意义。 如果可以,白胡子多么希望自己能陪着伊莲娜一起去,但莫比迪克随行只会引起更大的注意和更多的危险,他只好忍痛放弃这个打算。 他再度清点了一遍行李箱里的东西,才坐回床上,把看着笔记本的妻子揽进怀里,伊莲娜抬头看他,眉宇间的轻愁稍稍散去,显出些许安心。 “大和交给马尔科他们照顾,他们很喜欢这个小妹妹,又有怀迪贝看着,你不用担心。”凯多虽然烦人,但却生了个好女儿,大和活泼可爱,让老父亲的心里父爱爆棚。 有着白色月牙胡的男人把脑袋虚搁在伊莲娜肩上,亲昵地和她靠在一起;金色如波浪一样的发丝与柔顺如丝绸的黑发交缠,不分彼此地互相依偎。 宽厚有力的手替伊莲娜把垂落下来的长发拨到一边,而后环着她的腰,从后面把她大腿上的毯子拉了拉,防止冷风从空隙中钻进来。 少女盘坐起来,向后靠在身后高大的男人怀里,就像从前的许多年,她在他怀里看书一样。 白胡子的目光落在笔记本上那锋芒毕露的字迹上,室内静默而温馨。 从罗杰那回拜访之后,伊莲娜就一直神思不属,白胡子觉得她下定决心也好,如果卡尔兰特的事情不解决,到底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心结。 卡尔兰特…… 白胡子随手从床头桌上拿起梳子,一下一下轻柔地为伊莲娜梳理头发。 他加入洛克斯海贼团还算早,洛克斯·D·吉贝克虽然是个阴晴不定的疯子,但实力没得说,就算有再多人不满他,打不过他也没用;在洛克斯海贼团,实力是一切的基础。 洛克斯船长过硬的实力加上佐伊先生的算无遗策,造就了洛克斯海贼团哪怕成员自相残杀也能称霸大海、成为海军心腹大患的根本。 海军一度对他们很是头疼,围剿的屡次受挫更让他们越发忌惮起了洛克斯海贼团。 要白胡子说,洛克斯船长和佐伊先生都并不把海军放在眼里。 作为最高战力的大将被困在马林梵多,作为天龙人的保镖;中将及以下对洛克斯船长和佐伊大副来说都不足为虑。 洛克斯一向厌恶世界政府,视海军为天龙人的鹰犬,没什么好态度;只是碍于佐伊先生的盘算而不随意大开杀戒,毕竟他实在懒得听佐伊的说教。 佐伊先生则是心情好的时候就陪追来的海军玩玩,像猫戏老鼠一样把军舰耍的团团转,心情不好了就连周旋都不干,直接点人出战。 有洛克斯的实力,佐伊的谋算,洛克斯海贼团在和海军的冲突中极少吃亏,海军一旦碰上有关他们的事多半就是焦头烂额。 直到卡尔兰特横空出世。 这位海军历史上最年轻的少将一开始并不被洛克斯的干部们太重视,海军少将他们见得多了,天赋再好,也没有一个能在洛克斯和佐伊联手下走过百招。 能叫他们严阵以待的,怎么说也得中将吧? 然后这位不过二十出头一点点的少将就给了所有人一个巴掌。 一个海军新晋升的少将,却能在洛克斯和佐伊手下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从那惊天动地的一战,海军首席中将的传奇就此开始。 洛克斯海贼团早年的干部除他以外全部死在那个人的算计和围剿下,卡尔兰特的声望是踩着无数海贼的尸骨登上这片大海的巅峰的。 一晃,竟然也这么多年了。 力当洛克斯,智计比佐伊。 加上那摸不透底的果实能力…… 白胡子的目光再次回到了笔记本上,他看见那历经岁月的墨迹锋芒如新。 “历史是人类的过去,无法舍弃……” “海军拥有变革的基础,如果改革不行,变革之火自下而上燃起,会带来更多的牺牲和遗憾……” “洛克斯海贼团……佐伊……洛克斯……或许……” “绝对的正义………时代……” “并非………相反,如果心慈手软,平民何辜?” “………因此,个人武勇……应当…… “海军基层,中层,高层……整肃军纪,个人素质与团体作战……” 只言片语,足见其人。 伊莲娜还在很专注地看着手上的笔记,于她而言,每次读这本笔记已经是二十年来每每最接近父亲的时刻了。 但不知为何,今晚她有些看不进去。 心烦意乱使得伊莲娜合上本子,赌气一样把笔记本一把拍在桌上。 但不过片刻,她又小心翼翼地拿过本子,仔细确认过本子没有因为她刚才的动作出现什么损伤才松了一口气。 白胡子默默将她拥在怀里,伊莲娜侧头,让自己陷入温暖的怀抱里才从烦闷中平静下来。 “不想看就不看了。”白胡子躺下来,温和的目光落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生气的伊莲娜身上,“正好我和你说说别的。” “嗯?”伊莲娜仰头看他。 “卡琳是你父亲的副官,但其实,你父亲的最后一任副官并不是她。” 少女微微蹙眉,“你是说,夏普·格洛?”父亲的最后一位副官,性格温和,瑟伦说他在父亲死后心灰意冷,常年不在马林梵多。 白胡子点头,“如果我没记错,他才是你父亲最信任的那个副官。” “你三岁之后,萨诺斯走的突然,「海网」没有被他交到海军的任何一个人手中,佐伊先生当时还因为轻松了不少而高兴过两天。” “但不到半年,「海网」就卷土重来,在不知名人物的领导下势如破竹,连挫佐伊先生几回计划。” 白胡子努力回忆着当初的情报,这已经是伊芙几岁大的事情了,十几年前的东西他记得的也不算清楚。 “佐伊先生又做了很多次试探,才从海军的情报网里挖出「海网」的变动情报。” “因为某种原因,萨诺斯旧友「迷狸」重组「海网」,空降中将,在海军内部自成一系,「白鹭」夏普·格洛受他调动,晋升中将,协助「海网」管理;此外,还有一个代号「绛鸢」的家伙行踪成谜。” “「迷狸」?” “对,那是个麻烦人物,真身不明,又和佐伊先生斗的旗鼓相当,”白胡子略略沉吟,“如果我记得没错,佐伊先生当初的猜测是「海网」会被取缔或者被政府并入CP的情报网,失去领导者和依靠的情报系统不足为敌。” “本该如此,但是,「迷狸」手段高明,又作风铁血,以萨诺斯新丧借力打力,把矛头对准洛克斯海贼团,短时间内硬是靠着丰厚的功勋让政府和海军都默认了「海网」的存续。” “佐伊先生当时评价说,执炬迎风,必有烧手之患。” 白胡子带着惋惜,他很清楚地记得那回佐伊先生和史基王直的闲谈。 「迷狸」并不出身海军,又从不露面,明明随时可以抽身,却硬是跳进了政府和海军的漩涡;他选择了挡在「海网」面前,就势必要面对无数看不见的枪林弹雨。 佐伊先生说他没有所求,或者说他的所求没有人满足得了,这样的人一向是最让他头疼的——无欲无求,才证明所谋甚大。 虎口夺食,易为虎口之食;执炬迎风,亦有烧手之患。 「迷狸」固然手段狠绝,但威胁了太多人的利益,又没有萨诺斯那样高的声望,来日必然不得善终。 后来,海网最高联席会议诞生,这也证明了佐伊先生的正确,不依附政府,不归顺海军,「迷狸」的路注定艰难。 “我从未听过这个代号……”伊莲娜有些迟疑,“他还活着吗?” 白胡子坦诚地摇头,“不知道。” “神之谷一战后,「海网」再度沉寂,这些年我只听过「白鹭」和「绛鸢」的消息,「迷狸」再没出现过,只是隐约听闻,「海网」的管理者变更为了「白鹭」格洛,「迷狸」或许是死了,或许是抽身离开了,他毕竟不是海军。” “我想和你提的是,卡琳和格洛在你父亲走后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卡琳亲近政府,格洛仍是海军,他们的立场并不一致,甚至这些年常有不和,他们的不和同样算是军政斗争的缩影,你要注意。” 白胡子伸手,轻车熟路地帮伊莲娜按着额角。 「迷狸」之后,「海网」再起纷争,却也无关伊莲了。 “当然,你是萨诺斯唯一的女儿,他们再怎么不和也不会扯到你身上,不用太担心。”他拉过被子,用体温温暖着被窝,伊莲娜往他怀里靠了靠,喃喃自语,“「白鹭」格洛……” ——————分割线—————— 临别之时,伊莲娜抱了抱白胡子,在他脸上留下蜻蜓点水一般地吻。 瑟伦似乎想起来什么,从普丽兹手上拿过一个文件袋递给白胡子,脸上还残存着不爽。 白胡子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佐伊先生走后,瑟伦既是家臣也做父亲,对身为伊莲丈夫的他一直都无比挑剔,就当是拐走伊莲要付出的代价好了。 接下来,瑟伦会亲自护送伊莲娜前往她故乡的岛屿,卡琳约他们在那里见面。 二十年。 伊莲娜合上青蓝色的眼眸,这二十年,她从未敢回去。 故乡音容,物是人非否? 53.是柔是刚 53.是柔是刚 一个明艳大方、看起来就风风火火的美人,看起来至少比实际年龄年轻二十岁。 这是伊莲娜对卡琳的最初印象。 卡琳有着一头红的通透而不灼眼的短发,和香克斯那种耀目的红不一样,她的红色头发更接近于一种稍暗的酒红,那种酒红和她棕色的眼眸正正相衬。 一见到她,你就会知道,这是能在大海上驰骋留名的人物,能大声谈笑,能豪气干云,能持刀剁了海贼脑袋还眼都不眨、谈笑自若。 这种英姿飒爽,伊莲娜曾见过的——怀迪贝就是这样的女性。 但卡琳和怀迪贝还有不同,她是海军少校出身,十多年的军人生涯和积年的位高权重为她染上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而怀迪贝作为海贼,更多的是不受拘束的恣意和自由。 伊莲娜在看卡琳的同时,卡琳也在看她。 墨色的长发如云,松松挽起,垂落在左肩一侧,光泽比她见过的最上好的黑色绸缎还要好,青蓝色的眼眸纯净通透,眉如远山黛,眼如秋波横,肤色白皙到有些病态,如凝霜雪。 云髻峨峨,丹唇皓齿,虽然不着粉黛,但一颦一笑,都令人无法移开眼神。 不似此间人。 只是……那缕挑染的白发…… 卡琳定了定心,重新审视起伊莲娜一身的装束。 绾发的发带布料上好,浅绿色的渐变罗裙半袖及膝,轻薄美观,卡琳认得出,这是最新的织染工艺;同样工艺的裙子在香波地的贵族们之间已经被炒到了高价,千金难求;而面前这身裙子的做工要比她见过的那几件最贵的限量版还要精美许多。 瑟伦对她是上心的…… 但越是上心,就越显得他们不够在意。 卡琳不住深呼吸,缓解紧张。 她们此刻正坐在吉娅院子里的凉亭里,卡琳提前让人把这里打扫过,伊莲娜的目光走过几遍,卡琳注意到那其中有着复杂和叹息。 幼时的秋千经过经年的风吹日晒雨淋,已经不复当年的光泽;她和叔叔洛克斯第一次见面时,就是在荡秋千。 小小的秋千是妈妈尤安娜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和村里的匠人商量好的,从伊芙学走路开始做,做好了,伊芙也就能荡秋千了。 花圃里的花倒是开的很好,只是杂草没人去除,绿影已经淹没了花朵。 种花是奶奶的爱好,每次有什么种出来的新品,她就会让爸爸带回办公室,美名其曰净化空气;叔叔说过,他的耐心就是在小时候帮奶奶除草和剪裁枝叶中锻炼出来的。 凉亭的柱子是木头做的,上面刷的红漆已经褪色,那红浅淡斑驳,都是岁月留痕。 伊莲娜至今还记得爸爸苦哈哈地帮奶奶刷新漆的样子,奶奶不喜欢除了岛民以外的人迈进她的小院,所以爸爸的军舰只会停靠在离村子最近的港口,而爸爸每回都是换了便装之后再走上一段长长的路,最后踏入奶奶的房子。 诸般种种,尽皆远去。 伊莲娜安静地看着卡琳,这位卡特商社的当家人以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着她,“伊莲……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伊莲娜点了点头,瑟伦在二人之间坐着,右手握拳,在嘴边咳了咳,“伊莲,我已经和卡琳讲过佐伊先生收养你的事情了。” 卡琳斟酌着言辞,她绝不会再重蹈战国的覆辙。 “佐伊他们……待你好么?” 伊莲娜垂下眼帘,轻声回应“叔叔和佐伊……待我很好。” 岂止是好呢? 从收养她开始,叔叔和佐伊待她千娇百宠,如珠似宝,凡有所求,无有不应。 所有的东西只要最好,哪怕她没有什么想要的,也会绞尽脑汁为她准备惊喜。 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必说,连一个眼神都不必有,佐伊会为她料理好一切。 因为她一句话,一向不耐烦教人的佐伊可以把同一件事反复教上三四遍;因为她希望,即使不怎么喜欢凯多,佐伊也可以对他多加栽培。 史基曾说佐伊太过于娇惯和溺爱她了,怕歪了她的性子,叔叔却不以为意地说这算什么,他们给予的还不算多。 养尊处优,万事如意,十指不沾阳春水,千金只为换一笑。 除了少出主船,伊芙再没有什么不如意的了。 即使后来……佐伊也留下了瑟伦,加西亚商团主在侧,三大经济体之一的加西亚商团俯首称臣,她过的怎么会不好? 卡琳喃喃,“那就好……那就好……” 卡琳的脸上露出些柔和的笑,“虽然佐伊是个海贼,但我必须承认,他的手段极其了得……他真心待你,就不会让你有半点差池。”她也曾无比痛恨海贼,只是二十年了,她也逐渐看清了许多,态度也缓和了很多。 “我听瑟伦说,你想找罗杰?”卡琳原本想问的许多话在喉头转了又转,最后只化作这一句询问。 “是。”伊莲娜点头,十分坦然,“罗杰海贼团已经解散,我不放心他。” “卡特商社会暗中协助加西亚商团的调查,应该很快就能拿到消息,你别担心。”卡琳用汤匙搅了搅陶瓷杯里的茶。 她原本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话想问,但此刻却都无法开口,“伊莲……你对我……知道多少?” 伊莲娜抬眸,青蓝色的眼眸与棕色的眼眸四目相对。 卡琳的眼里有忐忑,也有期待。 “曾经的海军少校,爸爸的某任副官兼学生,卡特商社如今的主事人。” 卡琳笑了笑,那笑容里染上几分苦涩。“我担不起中将学生的名号……这是当年为了保下我,中将在会议上撒的谎。” 卡琳对伊莲娜讲述了属于她的故事。 一切开始于五十多年前,卡琳还没有出生的时候。 身为奴隶的母亲在拍卖会上被她的父亲、当时的卡特商社社长买走,因为姣好的容貌和温顺的个性而被宠爱过一段日子,后来母亲怀上她,又难产去世。 还在襁褓中的卡琳被和她母亲一样的人鱼奴隶保护下来,认作了女儿。 当时的卡特商社社长是个滥情的家伙,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儿女不计其数,图个新鲜买来的人鱼抚养了刚出生的卡琳的事并不值得他投注多少心力,卡琳母亲的死很快就被他遗忘,这个奴隶生下的女儿也被他抛诸脑后。 卡琳继承了母亲的好容貌,并且在人鱼养母的精心照料下一天一天长大,和她的生母不同,卡琳很喜欢舞刀弄枪,对世界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心。 在卡琳十二岁那年,她柔弱的人鱼养母做了一件改变她人生命运的事情——私逃。 远离故土十余年的人鱼再也不能忍受这份痛苦,带着卡琳逃进了卡特商社前往香波地群岛的商船。 她要从那里回家,并且满怀憧憬与希望。 然而事情往往在最后一步发生意外。 在香波地下船后,奴隶贩子发现了她们,并对她们进行大肆的追捕。 人鱼用自己做掩护,让卡琳得以逃出生天。 满怀不甘与痛苦的卡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跑上了港口边上那艘风帆上藤蔓金纹与绿纹交织的军舰。 或许是命运的眷顾,好心的护士长发现了她,并且在知道她的事情后愿意帮助她。 军舰的主人,当时的萨诺斯少将也同意收留了她,给了她挣脱困境的机会,破格让她加入海军。 人鱼养母被偷偷解救出来,送回故乡鱼人岛。 二十出头的卡琳没有辜负萨诺斯为她扛住的种种压力,已经跻身海军少校,功勋卓着,未来可期。 在那时的海军中,海军少校卡特·卡琳有天赋,有实力,也肯下苦工,又是卡尔兰特中将十分看好的后辈,奉行“平等的正义”,是海军的炙手可热的新生代;又因为她的红发在阳光下像极了燃烧的火焰,擅长用枪,处决海贼毫不留情,海贼们私下称呼她“炎枪”卡琳。 如果事情就这样一路稳稳当当地发展下去,那么,卡琳或许会按部就班地用功勋和实力说话,一路位至中校、上校,然后是准将,少将,甚至是中将,乃至于大将。 她会一步步踏上高位,成为萨诺斯中将的左膀右臂,一生为解放奴隶不懈斗争,成为众人口中交口称赞的海军将领,一生为民众、为正义奋不顾身。 但世事没如果。 当时的海军,正处于贵族与平民的更迭末期;贵族派的将领和平民派的将领有着天然的利益纠葛,派系之争愈演愈烈,萨诺斯中将是两边拉拢的重要目标,不胜其烦的卡尔兰特借口巡航远远躲了出去。 卡琳当时被借调到某个支部,没有跟着前往。 然后就坏了事。 等萨诺斯接到少校卡琳泄露情报背叛海军的消息,并且日夜兼程赶回马林梵多的时候,卡琳已经被软禁半个月有多了。 事情说来也简单,照常的军政斗争尾声,要找个替罪羊顶上情报泄露的罪责。百年军政积弊里,这样的事情不算多,但也不少了。 借调到支部的卡琳就是这个软柿子,出身平民,只是少校,军职不显,看着软弱可欺,可以轻易栽赃定罪。 幕后的主事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真正的上司,也错把铁板当成柿子。 卡琳毕竟还是萨诺斯军舰上的兵,直属的上司不是支部的将领,而彼时已经声名显赫的卡尔兰特,就是卡琳最大的倚仗。 但捏都捏了,事情也不好回转,加上萨诺斯不涉党争,一个海军少校而已,带着这样的心理,心存侥幸的某些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处置卡琳。 后来被无罪释放的卡琳听同期格洛说,中将为了保下她,开着军舰横渡无风带杀回来,硬是赶上了会议,并且在会议上怒斥几位将领,说对于证据不足就给他的学生、未来的海军希望卡琳少校定罪的事感到无比寒心。 一个海军少校不足言道,但声名赫赫的卡尔兰特中将看好栽培的唯一学生呢? 海军要是寒了他的心,政府可不会放过这拉拢卡尔兰特中将的大好时机;而政府即使拉拢了卡尔兰特中将,他的学生的事情也会让他对政府留下疙瘩。 海军和政府很快达成共识,少校卡琳无罪释放。 当时还没有军舰底部镶嵌海楼石的技术,萨诺斯冒险横渡无风带,回到马林梵多的第一时间衣服都没换就赶去会议室,听说当时他的披风上浸满鲜血,一向温和的人硬生生像个煞神。 虽然无罪释放,但明白自己被当做了在军政斗争中可以牺牲的棋子,没有中将力保只会下场凄惨的卡琳心里到底对海军留了隙;不久之后在萨诺斯的担保下自愿辞职,离开了海军。 几年后,这位昔日的海军少校再出现时,褪去了昔日的青涩锋芒,变得光华内敛,圆滑老道,那时,她已经是商业新秀卡特商社的话事人了。 没有人知道她在那些年里经历了什么,又吃了多少苦头。 因为彼时,卡特商社已经是她的一言堂。 有传言说,她亲手弑父杀兄,没有继承的资格,就解决掉有资格的人。 没有人知道这则传言的真假,但至少有一点是真的,卡特商社之内,没有人可以违逆她。 卡琳说起这些时,表情极其平淡,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对海军生隙,但正义并未动摇,中将说我既然不愿意虚与委蛇,那就换一条道吧。” “我辞职离开海军,走前举荐了格洛做中将的副官。” “后来,我在中将的暗中协助下夺取卡特商社,没想到我在经商上出奇的有天赋,一步步就把卡特商社发展起来到现在的样子。”卡琳甚至还带着笑,看起来很是轻松。 但卡琳也有没告诉伊莲娜的。 在她离开海军后,夺取卡特商社时,才知道了一些过去的隐秘。 人鱼养母并不是突然想要离开,十多年的奴隶生涯,她早已经麻木。之所以想要逃,是她知道了卡琳那丧心病狂的父亲打算把她献给一些拥有特殊癖好的贵族换取支持,养母觉得必须送她走了,才会带她私逃。 卡琳会被选中做替罪羊也不是没有缘由,卡特商社上一任社长、也就是卡琳的父亲买通了政府相关人员,想要逼卡琳离开海军,重新回到他的控制之中;如果不是萨诺斯中将及时赶回马林梵多,又声望极高,或许一切真要如了他的愿。 卡琳曾是卡特商社联姻的消耗品,也做了海军在军政斗争中可以抛弃的政治牺牲品,但最终,她在萨诺斯中将他们的善意下杀出了一条荆棘血路。 “我担不起学生的声名,但中将再造之恩,炎枪卡琳,未有或忘。”卡琳轻声结束了这个故事,“无关海贼海军,只为卡尔兰特。” 所以伊莲娜是洛克斯和佐伊抚养长大的也好,如今姓爱德华、嫁给白胡子做妻子也好,在卡琳心里,她还是恩人萨诺斯中将和尤安娜的独女,应当拥有幸福美满的未来。 伊莲娜安静地听着这个故事,卡琳的一生如此跌宕,真实地反射着那个时代的悲歌。 那悲剧是过去的,又何尝不是现在的? 卡琳比她勇敢的多,终究还是破开茧房,浴火成蝶。 她坐在她面前,就是证明。 昔日棋子,终为棋手。 而她的未来,又在何方? 伊莲娜一直知道,因为自己体弱,所以叔叔和佐伊习惯性把她保护在温室里,生怕经受了一点儿风雨摧残后彻底凋零。 说的好听,她是洛克斯的宝贝女儿,佐伊的小公主,干部们心爱的孩子;说的难听,她是金丝雀,盆中花,更难听些——菟丝子。 在以力量立身的洛克斯海贼团,没有叔叔和佐伊,她长不大。 除了史基,没人会试图引她走出佐伊划下的保护圈,一是舍不得,二是不能。 舍不得她吃苦,怕她受伤;哪怕叔叔和佐伊不在,王直也会盯着,生怕她擦破一点儿皮。 之所以说是不能,是因为在当时,洛克斯主船上有着共识:伊芙小姐是洛克斯船长的镇定剂,想要安生,伊芙小姐就不能出问题。 生长紊乱,无故昏厥,气虚体弱,年幼的她像个瓷娃娃,经受不得一点的磕磕绊绊。 即使是史基,也是点到即止,不会像推雏鹰下悬崖的鹰妈妈那样狠绝;他更多的,是引导她去看,在高空之上俯视一切。 洛克斯加佐伊,可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哪怕是一向狂妄的金狮子,都会适当地去衡量值不值得的问题。 而后来的白胡子海贼团又和洛克斯海贼团完全不一样。 以家人为纽带的白胡子海贼团的氛围很好,而家人之间,地位和力量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最初的几年,她迟迟走不出叔叔和佐伊离开的阴影,纽盖特生怕她出什么意外,和怀迪贝盯得很紧。 后来她好不容易走出来了,船上也有了一群做实习生的小鬼头。 她逐渐把精力放在抚养和教导这些孩子身上,并且适当的帮怀迪贝分担一些文书上的工作。 作为海贼,她无疑是不合格的。 比起海贼,她更像是过客。 直至后来嫁给纽盖特,她似乎有了稳定的锚,就此停留在纽盖特的肩上。 万国一行,她终于知道,没有力量,在这片大海上就什么都没有。 没有力量,她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没有。 领域果实虽强,限制却也不少。 在莫比迪克上,她能控制住一船人的行动。 但莫比迪克之外,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给她扎根领域,那她仅仅只拥有无数信息的洪流。 虽然残忍,却是事实。 如果不是生的好,没有佐伊为她深思熟虑留下的一切傍身…… 没有力量的她,不会过的比奴隶好多少。 她是棋子,还是棋手? 54.后知后觉 54.后知后觉 卡琳伸手,将伊莲娜那一缕散落的白发为她别回耳后,露出那完整而纯净的青蓝色眼眸。 红发棕眸的卡琳带着苦涩的笑。 “如果没有尤安娜,我已经死在了那一年的香波地。” “如果没有中将力保,我走不到如今的地步。” “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我能否得到你的信任,而不被划出你的生活之外?” “伊莲,我和他们不一样,别拒绝见我,好吗?” 卡琳当然知道被拒绝在伊莲娜生活之外的样子。 战国就是血淋淋的前科。 即使海军海贼的立场明晰如黑白,注定不可相容;即使有大义为名,即使那是海军应有的正义;即使洛克斯恶名远扬——伊莲娜在理智上理解他,但情感已经为她做出了选择。 泽法不是没有试图为战国说些话,缓解他和伊莲娜的关系。 但伊莲娜永远避而不谈。 洛克斯抚养她,偏爱她,或许他有负于天下人,但唯独无愧于伊莲娜。 这叫她怎么能对战国的冲动之言无动于衷? 何况其中还牵扯了同样一直在守护着她的纽盖特啊。 伊莲娜垂眸,“让我冷静些时间,好吗?” 这些年,伊莲娜一直在收集关于父亲萨诺斯的人生碎片。 泽法也为伊莲娜带来了不少能够让她窥见父亲为人的东西,譬如那个笔记本。 对于伊莲娜来说,父亲萨诺斯的思考,父亲萨诺斯的过去,都在其中有所浮现。 他年少权高,恣意自由;借助果实能力凝聚自然之灵,在各个武力火力不足的国家设置稀世罕见的法阵,帮助无辜平民保卫家园,却绝口不提自己每年为了补充法阵能源,总要四处奔忙。 他曾力排众议,在自己的军舰巡航路线上加入部分海贼肆虐的非加盟国,哪怕政府对此多有意见,也寸步不让。 按常理来说,因为兵力有限,海军自成立之初只为向世界政府按时缴纳天上金的加盟国们提供保护。 佐伊说,每一年,缴纳不起天上金的岛屿和王国被四处流窜的海贼吞噬不过顷刻之间;那些非加盟国所能寄望的,不过是海军军舰例行巡航路过时,能剿灭一些作恶的海贼团,或许只是路过,但也能给他们带来哪怕一时半日的宁静。 长此以往,也衍生了区域正义的说法。 但爸爸晋升中将后,以布置果实法阵网络为由,不顾政府阻拦,硬是将那些法阵布置在了部分非加盟国的岛屿上,其中所产生的一切负担和问题,他都自愿一力承担。 他从不轻言正义,但一直挂心民众,待人随和,是马林梵多最受欢迎的将领;在本部无论多忙,也会领着手下的校官们往海军学校跑,指点他们的体术修炼,关注并花费大力气去培养海军的新生力量。 闲来无事,他也会便装跑到平民居住区,听听民众们近来的烦恼;他不容许任何人打着海军的旗号压榨平民,仗势欺人。 泽法说,在马林梵多流传最广的事迹,就是爸爸在海军医院大厅护住了身为海军遗孤的一个孩子,在海军会议上为他父母被私吞的抚恤金责问海军后勤科。 “萨诺斯中将从来不对同袍发脾气,那是他第一回发那么大的火,身为少将,却敢直接越级质问,宁可在空元帅那里领受越权的责罚也要保住那个孩子的父母为他留下的遗物和应有的抚恤金。” 一腔孤勇却不代表萨诺斯是个莽夫。 他三赴西海奥哈拉,拜访全知之树,回来后整理编撰战术书籍,一一实践,最后上交元帅,推广四海;也为民众钻研民生,改良器具,方便耕织种植。 他也曾登艾莱吉亚,一曲惊四座,曲毕之后,天地无声;泽法还曾说,如果中将没有加入海军,一定能在音乐家的道路上走出很远。 那时,马林梵多的民众最高兴的就是萨诺斯中将在街道上散步,路过他们的店铺;要是自家能被萨诺斯中将看中什么东西买走,那家店的生意能好到半日内货物一售而空。 他们倒是想白送东西,每每那艘带着藤蔓纹路的军舰归来,港口欢迎的民众总是无比高兴,一个个上赶着塞鱼塞水果,但萨诺斯从来不肯收,硬是推拒不了,就原价乃至于数倍价格买下东西,如此他才肯安心拿走。 他清廉俭省,洁身自好;即使与伊莲娜的妈妈尤安娜多年分居,在其他将领情人扎堆的环境下,萨诺斯除了每月的家书雷打不动,还少酒禁烟,自觉规避任何与其他女性的多余来往;即便军职升的很快,但对妈妈一直都尊如长姊,多年子嗣艰难,也未改情深;空元帅私下开玩笑,说萨诺斯你还是个情种啊,爸爸只是笑,却没有否认。 那时的伟大航路,甚至是四海;凡是那面由金色与银色的藤蔓纹路绘就的旗帜所至之处,海贼闻风而逃,民众欢呼雀跃;萨诺斯的军舰所停靠的岛屿,三月之内,海贼秋毫无犯。 那时,什么海贼超新星,赏金上亿的凶恶海贼团,在进入新世界之前就会被打回四海,甚至是成为香波地群岛下的累累白骨。 而四海呢?同样也要面临卡尔兰特中将的定期清剿,年年如此,雷打不动。 洛克斯海贼团之外,伟大航路一度风平浪静,谁也不想出那个头,被海军中将萨诺斯盯上。 最强海军中将,海军信仰,不败神话,海军璀璨的日月,海军有史以来最有可能终结海贼流毒的海军首席。 他们这样称呼伊莲娜的父亲。 海军中将们虽然因为年岁、资历、功勋、职权各有分别,但名义上,他们军职相同,并无首席次席之分。 唯独卡尔兰特·D·萨诺斯。 海军首席,当之无愧。 海军首席中将的称谓是从政府最先开始传出,海军内部对此采取默认态度,首席之称也就慢慢在伟大航路乃至于四海的民众们之间流传开来。 海军中将们作为海军高端战力的重要组成部分,说没有自己的骄傲是不可能的。 但那时的萨诺斯就是有着凌驾一切的实力和足够的人格魅力,让海军上下对首席中将的赞誉心悦诚服,没有一点儿二话,甚至主动承认和宣传。 泽法说,哪怕是爸爸死去了二十年的如今,因为他的完美无瑕,现在的海军新晋升的将领们也一直被见证过爸爸的辉光的老将们挑剔,看谁对谁都不满意。 “于公不负天下,于私洁身自好;政府也好,海军也好,整个伟大航路都再不会有那么完美的人了。”某位政府官员在海军高层会议后这样评价。 洛克斯有多让人畏惧,萨诺斯就有多让人敬仰。 可大概正因如此,身为萨诺斯独女的伊莲娜……才更加为难。 越是长大,越是明白父亲的声名,她也就越明白,大概,在当初误以为她嫁给纽盖特的战国眼中,那无异于对父亲的背叛。 而今她正式与纽盖特成婚,误会也成为现实。 海贼……海贼…… 正义的海军,邪恶的海贼;这是哪怕小孩儿都能一口说出的真实。 在伊莲娜的印象里,这世上一切不幸大概都脱不开海贼的身影。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海贼的路过于艰难凶险,也充满血腥罪恶,不然纽盖特怎么会死死咬着不松口,怎么样都不愿意为她纹上白胡子海贼团的刺青。 哪怕那个刺青能向世人昭示,伊莲娜是他的妻子。 堂堂“四皇”,名震世界的大海贼,怎么可能没有占有欲? 没有刺青前,她只是白胡子的妻子,而非白胡子海贼团的成员;只要她手上不曾沾染无辜者的性命,有朝一日,她脱离白胡子海贼团,有战国和鹤他们在,有父亲的遗泽眷顾,她仍然可以做回清清白白的平民,就像那些被莫比迪克放下的医疗员们一样。 这是纽盖特和他们的默契,也是泽法在她成婚时愿意松口的唯一条件。 但刺青一落,一切都会不一样;刺青一落,她就是板上钉钉的白胡子海贼团的成员,不容任何分辨。 白胡子海贼团的成员和白胡子的妻子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刺青会成为她是海贼的铁证,也会成为她背叛父亲、投靠海贼的证据。 这是洛克斯叔叔和佐伊托付她时对于纽盖特为数不多的要求,也是纽盖特在莫比迪克上最后的坚持。 海贼,海贼。 伊莲娜曾无数次把这两个字掰开,揉碎,在心间反复念诵;她的一生至今四十六年,有四十三年都与海贼脱不开关系。 萨诺斯越是光芒万丈,已为海贼妻子的伊莲娜后知后觉,就越痛苦。 令人敬仰的萨诺斯中将的女儿应该是什么样子? 是应当像贵族小姐一样温顺美丽,但柔而不弱?还是继承了父亲萨诺斯的天赋,在海上自由骄傲地驰骋,成为女肖父的典范? 是能堂堂正正地告诉所有人,自己有一个伟大的父亲?还是光华内敛,直到能够与父亲比肩? 伊莲娜不知道。 但一定不是她这个模样。 病弱无力,饮药如水,身如浮萍,四海漂泊,菟丝子,笼中雀,到头来,似极镜花水月一场空。 然而,伊莲娜又确确实实是卡尔兰特·D·萨诺斯的亲生女儿。 如假包换、无可辩驳的亲生女儿,他们的血脉同出一源。 这代表着,卡尔兰特的过去和爱德华的现在,伊莲娜势必要做个选择。 从前她可以逃避,因为知情人俱缄口不言,没人会逼她;但逃得了人,逃得了庙,却唯独逃不过伊莲娜自己的心。 如果她够果决,此刻就应当离开纽盖特,剪断这一团乱麻,但伊莲娜做不到。 就像叔叔和佐伊一样,纽盖特乃至于整个白胡子海贼团,他们是彼此陪伴多年的家人,伊莲娜根本无法割舍。 海贼如何,海军如何,他们都是家人。 错、错、错! 想要静一静的伊莲娜与卡琳短暂告辞,在瑟伦的陪同下前往了母亲尤安娜和奶奶吉娅的墓地。 听瑟伦说,在奶奶死后,因为父亲的同时亡故,没有人能操持奶奶的丧事,从前被奶奶抚养长大的孤儿们一起帮忙将奶奶埋在了妈妈的坟墓旁。 墓地位于大树下,杂草被清理地很干净的石碑旁还有扎好的鲜花,显然这二十年常常有人前来祭拜。 奶奶吉娅被埋葬在了妈妈尤安娜的墓地旁边,两座坟墓相靠,是否也算彼此陪伴? 奶奶,妈妈,请原谅伊莲,二十年来,从未回来看你们。 伊莲娜在石碑面前,指腹摩挲过那鲜红的刻字,墓碑触手冰凉,再也不是回忆中虽然皱褶、却有无限温暖的手指了。 【先姊尤安娜之墓】 【愿祭司永眠于大海的怀抱】 【先慈母吉娅之墓】 【血脉不通的最好的母亲】 故乡的小岛远离主航线,临近的海域多有风暴雷霆,得益于自然眷顾,所以与世隔绝,哪怕不缴纳天上金,不用海军驻守,也能够在乱世中仍保有一方宁静。 爸爸被埋葬在了马林梵多,而叔叔和佐伊没有坟墓,他们永久地沉睡在了神之谷附近的海域。 伊莲娜安安静静地屈膝坐在墓碑前面,一句话也没有说。 长久的静默中,她找回了平静。 瑟伦停在她身后三步,也一直没有说话。 伊莲娜将额头抵在墓碑上,眉宇间有着明显的倦意。 “卡琳……是什么时候知道叔叔收养了我的?她的消息来源,真的是卡特商社吗?”伊莲娜整理着裙摆,一向柔和的声音不喜不怒,青蓝色的眼眸平静地出奇。 瑟伦摇头,又微微低首,以示尊敬。 “卡特商社是情报系统「海网」的资助者之一,虽然不直接插手情报系统的运转,但只要起了疑心,没有「迷狸」插手,「白鹭」瞒不过她太久;「海网」最核心的那些成员不仅是夏普·格洛的属下,也是卡特·卡琳昔日的同僚。” 他们同为萨诺斯的昔日副官,影响力相差无几,卡琳如果真想调动「海网」,没有最高执行官「迷狸」的权限阻拦,「白鹭」不可能瞒住她。 而「迷狸」…… “那么,卡琳……真的只是最近才知道我的事情吗?”她并不觉得是因为瑟伦的接触,卡琳才发现她的存在。 一点儿确认都没有,就约她在这座岛见面,还清扫了奶奶的小院,对当年海军无人岛之事知之甚详,生怕触及她的旧伤。 还有那些分明打好了腹稿的措辞…… 伊莲娜的直觉告诉她,卡琳为这次见面应当已经准备了很久。 她身后,瑟伦一惊,在心中叹息,伊莲小姐果然敏锐……然后,他恭敬地回答,“不是,早在海军接触您之前,她就已经在试图调查白胡子海贼团,只是具体为什么调查,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您的事情的,我等也不清楚。”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卡琳如果早知道她在纽盖特身边,却迟迟没有前来…… 伊莲娜抬眸,目光落在远方可见的乌云雷霆上,思绪飞快走着,这说明卡琳知道她活着的消息来源不能见人——至少不能见于海军和世界政府,那么,她就一直在等海军和她坦白。 那么,或许是日前在马林梵多的谈判让她抓住了蛛丝马迹,诈出了父亲仍有血脉活在世上,也让她有了光明正大来见她的理由。 会是谁…… 卡普,还是泽法? 卡普这些日子都在海上巡航,没回过马林梵多,那么,大概是泽法了。 以泽法的性格,卡琳和他的关系应当不差;她从泽法手上诈出来消息,也有了堂堂正正约她见面的理由。 可如果这样,格洛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帮助海军隐瞒卡琳? 「海网」不和竟然已经到这般地步了吗? 伊莲娜垂下眼帘,阳光在她周身投下树荫。 瑟伦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突然开口。 “卡琳和您说了她的过去,我也和您讲讲佐伊先生与我的过去吧?” 伊莲娜有些意外,“从前不是说过了吗?”在瑟伦第一次与她相见之时。 加西亚商团的先祖在第一次经商时被身为长生种的佐伊救下,并且得到佐伊的力量赠予,于是从此立下誓言,只要加西亚商团还在这片大海上一天,就永远是佐伊的家臣,也是佐伊的力量。 神之谷事变后,佐伊把加西亚商团留给了她,瑟伦成为了伊莲娜某种意义上的父亲,也是在必要之时俯首听命的家臣。 瑟伦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和蔼,和缓悠长,“不,那是先祖的誓言。” “在我还年轻、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在父辈手中不温不火的加西亚商团已经有些没落,所有人都说,加西亚商团恐怕要到头了。” “为了扭转乾坤,我孤注一掷地亲自护送运粮船队前往伟大航路后半段,寻找机会。” “但命运有时候就是喜欢雪上加霜,在我终于找到商机,接下订单,以为能挽救商团的时候,运粮的商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暴风雨。” “有时候,人是阻挡不了天灾的。” “然后,在乌云密布,风雨狂乱中,佐伊先生带着巨人救下了我们。” “非常奇妙,在佐伊先生出手之后,风雨骤歇,阳光普照。” 瑟伦轻笑着,无比放松,这段旧事一直是他美好的回忆。 “得知我是加西亚这一代的商团主人后,佐伊先生授意巨人们护送我们前往目的地。”得益于那一次的订单,加西亚商团得到了足够的资金流盘活商业贸易,也与艾尔巴夫建立了比较稳定的商业友好关系。 至今为止,加西亚商团仍旧是艾尔巴夫的巨人们最相信的商业团体。 “在半年之后,我终于完成订单,忙过最烦乱的日子,并且回到家里的时候,我才知道,那就是父亲曾与我提起的佐伊先生。” 瑟伦的手落在伊莲娜的头上,带着父亲的慈爱和家臣的担忧。 “后来,加西亚商团慢慢回到巅峰,可惜,我再也无缘见到佐伊先生。” “直到他以洛克斯海贼团大副的身份示人后,借助贸易,我私下请求与他相见。” 伊莲娜抬头看他,看见瑟伦的叹息与无奈。 “很荣幸,佐伊先生还记得加西亚,但他拒绝了加西亚商团在资金上的调动。” 瑟伦当时是带着巨额资金前往洛克斯海贼团的,他遵守着先祖的誓言,希望那些贝利能够稍微帮上佐伊先生的忙,但佐伊却对瑟伦希望奉上的一切不曾投以目光。 “佐伊先生哪里在乎那点儿东西呢,就算是整个加西亚商团奉上,他也不会要的。”瑟伦的声音中有叹息,也有敬意。 “他让我回去,不要再和洛克斯海贼团有多余的牵扯。”佐伊先生怜悯他们的忠诚,却不希望他们被愚钝的忠诚毁了好不容易经营来的当下,他给予加西亚善意,而不图回报。 【“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后来的许多年,加西亚与大海上的各方势力都保持着相对稳定的贸易关系,我也借助某次商路的拓展,与洛克斯的部分干部保持的不算近的联系,期待着有一日能够帮助到佐伊先生。” “但佐伊先生从来没有传唤过加西亚。” “直到你的事,伊莲。”瑟伦柔和下声音。 “你是佐伊先生最放不下的牵挂。” “哪怕这些是因为佐伊先生而来,那也是他留给你的,只属于你的。” “所以,不管有什么烦心事,你要永远记住,加西亚永远为伊莲娜小姐所用。” “不可自轻,不需自苦,我们永远是你的后盾。” 55.此时无声 55.此时无声 这次回返故乡灵岛,除了见卡琳,瑟伦还为伊莲娜带来了一个消息。 “尤安娜女士是灵岛最后一位祭司,关于大海之灵的信仰祭祀,在她去世之后就已经只是一种象征性的仪式。” “至于大海之灵的信仰,我们并没有查到更多了,只得到了一条口述的传说。” 瑟伦顿了顿,“时间果实偶尔会有能量溢出,形成护符,如果结合适当的能力,可以进行时间跳跃。” “根据我们从无由商社那边得到的情报,如果时间护符结合领域果实的能力,可以达到逆转时间的效果。” 伊莲娜呼吸一窒。 逆转……时间? 伊莲娜嘶哑着嗓子,“消息属实?” “无由商社主事人亲口,属实。”瑟伦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于是伊莲娜的大脑一空,无数信息流在脑海划过,又转瞬复归空白。 佐伊在上课时曾跟她说过,无由商社至今已有几百年历史,很多古籍秘闻恐怕比奥哈拉还要全面。 如果这是真的,逆转时间…… 逆转时间,就拥有了挽回过去一切遗憾的机会。 多大的诱惑。 伊莲娜不自觉握住脖颈上的护符,也就是说,这枚不起眼的护符,却能逆转她至今的所有遗憾。 只要她愿意,改变过去就不是遥不可及的妄想。 她的心在为此砰砰作响。 是紧张,是犹疑,更是意动。 如果她能回到三岁之前,就能救下爸爸和奶奶。 如果她能回到十岁之前,就能阻止洛克斯叔叔和佐伊去神之谷。 哪怕是十岁之后,她也能提醒罗杰早点儿去检查,有更多的时间去为他寻找治病的方法。 二十三年的人生,她有太多太多的遗憾难以挽回。 生死是天堑,难以逾越;因为这道天堑,她已经撕心裂肺过太多次了。 至亲至友至爱离开的感觉,太过痛苦。 他们给予的爱越多,在离开时,伊莲娜就越是难以割舍。 如果她不曾见过光明,就能忍受黑暗;如果她不曾被爱,就不会如此渴望被爱;哪怕是不曾失去那些爱意,她也不会如此恐惧失去。 既然已经让她拥有,为什么还要夺走? 既然一开始就要夺走,又为什么让她短暂拥有? 但伊莲娜也在犹豫。 阿时曾和她说过,时间不可逆行,即便是恶魔果实加持;哪怕是身为时间果实能力者的她,在跳跃时间上也只能往未来穿梭。 佐伊在和她谈到时间果实时,也会提示她,愚弄时间是禁忌,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必然招架不住违背自然规律带来的恶果。 跳跃到未来也就算了,但返回过去,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是改变过去,还是最终无法反抗宿命,谁都不知道。 但…… 伊莲娜的指尖在抖,她的心抖的只会更厉害。 但灵岛既然有这样的传说……就绝对不是无稽之谈。 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机会……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大到伊莲娜想要赌一赌。 不管逆转时间的只是她自己,还是整个世界,这都是一次机会。 一次弥补她过去所有遗憾的、偌大的机会。 爸爸萨诺斯,妈妈尤安娜,吉娅奶奶,洛克斯叔叔,还有……佐伊。 甚至是罗杰的病。 只要运作得当,过去所有的痛苦都能抹平。 就像是恶魔的低语,击中了伊莲娜心底最深沉的渴望。 不管之后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至少此刻,伊莲娜真的被这个残破的传说蛊惑了。 她长久没有说话。 瑟伦垂着眼,亲眼目睹命运的一步步转动。 ——————分割线—————— 故乡灵岛一行耗费了伊莲娜太多的心神,她撑到回莫比迪克号后就倒下了。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伊莲娜隐约看见孩子们着急忙慌地冲了过来。 在昏睡了一天后,等伊莲娜再度醒来,天色已近黄昏。 萨奇推门进来时,伊莲娜正倚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伊莲?”萨奇把切好的水果放在桌子上,“你睡了一天了,身体舒服点儿了吗?” 伊莲娜揉了揉他的脑袋,唇畔扬起浅淡笑意,“好一些了,纽盖特呢?” “老爹前几天开宴会,结果把酒窖喝空了,怀迪贝大姐禁了他酒,白天下去买酒,现在应该快回来了。”萨奇在床榻边坐下,细心地帮她掖着被角,“马尔科去抓药了,比斯塔他们去厨房帮忙了。” 伊莲娜看着忙前忙后的萨奇,突然想起来,萨奇今年似乎也才……十一岁? 他是五岁那年被她救回来的,上船之后因为在厨艺上有天赋,被厨师长倾囊相授。 萨奇手脚利落,从沙发上找来两个抱枕垫在伊莲娜身后,又把毯子铺好,生怕伊莲娜受了一点儿寒气。“这次出去办事不顺利吗?” “为什么这么问?”伊莲娜有些意外。 “因为伊莲还是和走前一样不开心。”萨奇抿唇,“罗杰船长来之前,伊莲都会笑。” “和现在这种笑不一样……”萨奇绞尽脑汁地寻找着形容词,“伊莲以前的笑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不开心。” “但是罗杰船长来过之后……伊莲就没有那样的笑容了。” 萨奇有点儿低落。“伊莲刚刚回来的时候,我觉得你在哭……可是乔兹他们都说你当时在笑,是我眼花了……” 伊莲娜怔愣着,许久,才慢慢摸上萨奇的头发。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萨奇,“我不知道……萨奇。”她抱住少年的肩,声音也带着迷茫。 “我不知道……” “萨奇……你说,我在莫比迪克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的一生……真的……有价值吗?” 伊莲娜是真的不明白,她的人生意义何在? 瑟伦希望她不要自苦。 可是伊莲娜真的……太累了…… 父亲的光辉,叔叔和佐伊…… 卡尔兰特的过去,还有放不下的如今…… 这一切纠缠在一起的时日,何时才是头呢? 理解了伊莲娜话中深意的萨奇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他头一次这样大声地冲伊莲娜喊,“老妈你在说什么啊——” 什么叫做什么价值?什么又是没有意义? 萨奇极度震惊地看着眉宇间似有倦意的伊莲娜,“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吗?” “我们是家人啊!” “家人之间为什么要讨论价值和意义这种东西!” 伊莲娜刚刚那两句话分明在否定自己存在的意义! 萨奇怎么能看着伊莲娜这样否定自己! 他着急忙慌地冲了出去,“怀迪贝大姐——不好了——伊莲吃药吃坏脑子了——” 萨奇的慌乱和手足无措惊动了整座莫比迪克号,包括拎着酒坛回来的白胡子和抱着药水瓶子的马尔科他们。 从萨奇那里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白胡子丢下酒坛,快步回了房间。 伊莲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抱个满怀。 白胡子紧紧抱着她,像是一旦松开就会失去她一样,“他们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他第一次对她这样严肃,带着怒气,也有着明显的担心。 “萨奇说你……那些傻话是谁教你的?” 伊莲娜愣愣地摇头,“不是……”她扯着他的披风袖子,声音有些低,“我只是……”她久久说不出话,只是眉眼间有着明显的寂寥和倦怠。 上一次白胡子见到伊莲娜这副了无生意的模样,是在神之谷事变后。 那时,伊莲娜刚刚失去了洛克斯和佐伊,好不容易拥有的家再度四分五裂。 白胡子把她按在怀里,金色的长发垂落在伊莲娜眼前,像是璀璨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 “听着,伊莲,我的妻子,我的爱人,孩子们的老妈——你已经嫁给了我,就别想再离开。” “海贼已经到手的珍宝绝不会放手,对于白胡子,家人就是宝物,谁敢把你和孩子们从我身边夺走,我会要了他们的命!” “谁也不能说你的人生没有意义,家人之间更不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白胡子海贼团不是夏洛特·玲玲那个老太婆,无利不起早!” “我爱你,爱孩子们,所以守护你们,这是我的意愿,不需要价值和意义那种东西!” “不要再这样想了……好吗,伊莲?” 纽盖特声音洪亮,直视着她的眼睛,满脸都是炙热的爱意与浓厚的担忧。 他从来不和她这样急切地讲话,今天却和萨奇一样几乎是嘶吼了。 伊莲娜甚至有一丝错觉,觉得纽盖特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脆弱。 他们为什么这样紧张呢? 因为……担心,也因为……爱。 他们爱着她。 他们单纯地爱着作为他们家人的伊莲娜。 爱德华·纽盖特真实且热烈地爱着他的妻子伊莲娜。 伊莲娜愣愣地,看见金发的男人慌了神,扯过自己的披风就给她擦拭眼角。 “是我声音大了,伊莲,不哭,不哭……” 她……哭了吗? 伊莲娜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指腹触摸到濡湿的眼角。 原来,模糊了眼眶的,是她的眼泪啊。 原来,她哭了啊…… 躲在门口观察情况的马尔科和萨奇看见老爹抱着伊莲,给伊莲擦着眼泪。 鼓起勇气的萨奇跑进去给白胡子递纸巾。 等白胡子好不容易给伊莲娜擦完眼泪,萨奇也酝酿完了情绪,坐在床尾,目光灼灼。 “伊莲,你还记得吗,我被你捡回来的那天。” 伊莲娜当然记得,那是在她前往万国之前,在北海的一个深夜。 莫比迪克号看到不远处岛上的火光,赶忙停靠过去。 岛上的村庄陷入一片火光中,纽盖特解决了在岛上火拼的海贼们,带着孩子们四处搜救没能及时逃离的岛民。 她在领域果实的感知下发现了被埋在燃烧着的木材下的萨奇。 几岁大的孩子抬不起那些沉重的木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焰由远及近。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赶到的。 白胡子握着伊莲娜的手,看见萨奇红了眼眶。 “那时候,我被埋在倒塌的房子下面,尝试了很多次推开木头,也大声呼救过,但直到火焰一点点烧过来,也推不开那些沉重的木材,更没有人来救我。” 萨奇当时既饿又困,所有的希望都已经消失,只有满心的绝望。 他太累了,也太困了。 他那时是怎么想的? 挣扎求生太过痛苦,不如一了百了 但就在他自暴自弃,想要就此放弃的时候,伊莲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十多岁的美丽少女衣着单薄,火光映照下的脸庞上全都是焦急和对他的紧张。 萨奇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记得吗,伊莲。” “你奋力推开那些在燃烧的木头,安慰我再坚持一会儿,让我不要害怕,很快就好了……你被火焰燎了手,半个身子上全都沾上了灰,衣服也被那些钉子勾坏了,但当你从那些木头底下把我抱出来的时候,你高兴的不得了。” “那个笑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马尔科也走进来,他比萨奇大三岁,也是被伊莲娜捡回来的。 “伊莲……”一直很乐天的马尔科脸上堆着难过,“你记得吗,我那时候刚从人贩子手里跑出来,还跑丢了一只鞋,你问我,要和你走吗?还说,你会一直陪着我……” 乔兹也站在不远处,“你和老爹把我们从奴隶商人手下救下来的时候,安慰我们一切都会好的……”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讲着,最后又归于安静。 “伊莲,我们是家人啊……”萨奇埋进白胡子和伊莲娜之间,声音哽咽。 此时无声,胜有声。 白胡子海贼团的家人们彼此相拥,脉脉温情细细流淌。 眼见着伊莲娜被安慰下来,所有人的情绪逐渐趋于平静,怀迪贝在最后面轻轻咳嗽一声。 所有人自觉给她让出一条通道。 冰蓝色长发的女性恨铁不成钢地戳着伊莲娜的额头,“你成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嫌我事情少了是不是?” 伊莲娜眨着眼睛,紧紧抱住怀迪贝,泪中带笑。 冰之魔女一大堆话瞬间说不出口了,态度也显而易见地软和下来。 “你呀……”她回抱住伊莲娜,低低叹息。 番外1【道来寻常】(香克斯×伊莲娜×贝克曼 番外一——「道来寻常」 时间线在结局之后,路飞成王,诸事告一段落。 ————————————分割线———————————————— 伊莲娜的脾气真的很好,不管香克斯怎么过分,都是好脾气地包容他,偶尔玩笑过了火,只要香克斯祭出狗狗眼卖可怜,又或者直球撒娇一波,伊莲娜的态度也就不由软化下来,不再计较了。 绝大多数时候,这是个优点;但偶尔也会成为缺点。 至少此刻,贝克曼把香克斯踹到海里,香克斯敢冒头就一枪过去,硬是逼得堂堂四皇在海里呆到本乡把伊莲娜抱到医务室上完药再抱回来也没能回到船上。 “活该啊老大。” “头儿,你也该长长教训了。” “大副上回还追着船长满船撵呢,这回直接踹下海,一劳永逸;不愧是大副。” 嘲笑船长,早已经成为红团日常。 当日下午,雷德佛斯号在某座岛屿停靠;他们会在这里短暂停靠几天,难得船长和大副都要留守船上,不用负责警戒的船员们嘻嘻哈哈地保证,会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采买任务并按时回来后就四处散去。 停靠的小岛还算繁华,贝克曼叼着没有点燃的烟,倚靠在护栏上欣赏着景色,香克斯走过来,“伊莲还没醒?” “你自己胡闹到什么时候,把人折腾得多惨心里没数?”贝克曼侧头望着他,前些年香克斯一直是独臂,如今两只手臂完好无损的香克斯让他有些看不习惯。 “那可是经过伊莲同意了的。”香克斯理直气壮,但下一刻就被贝克曼无情拆穿,“你哪次不是把人搞到意识不清,再哄她答应下一次怎么样,然后下一次再继续这个循环。” 香克斯继续傻笑,势必要将装傻进行到底。 “不抽吗?等伊莲醒了可就没得抽了。”香克斯眼尖,注意到贝克曼的烟没点上。 “啊,不点;伊莲闻不得烟草味,我准备戒了。”贝克曼也就是叼着烟过过瘾,真抽了,味道短时间散不掉,伊莲娜倒是从不嫌弃他们身上的烟味,但生理上又会忍不住蹙眉,他看着也心疼。消遣烦闷的事情多的是,何必非要抽烟呢。 “那也是。”香克斯点点头,“幸好伊莲不讨厌酒味。”不然他就只能和酒做割舍了。那绝对会是个噩梦。 “过几天是不是伊莲要生日了?”香克斯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还有,嗯,半个月。” 贝克曼“啊”了一声,“没错,早上收到莫比迪克号的电话虫,马尔科让我问伊莲这回生日去哪里过。”香克斯自己一天混一天,不知道今夕何夕的,记伊莲的生日倒是从来清楚。 “前年是在雷利先生那里过的,去年在莫比迪克号上过了,今年——”香克斯眼中不掩饰的都是满满的期待。贝克曼摇头,“路飞也是这么说的,还说萨博批了假,和多拉格回来看他,艾斯也会赶回去,三兄弟难得齐聚,能不能今年回风车村过。” “伊莲——” “伊莲同意了,革命军事务繁忙,能抽出空属实不易。” 又是三兄弟齐聚,又是父子重聚的………香克斯敢断定这不是路飞的主意,他只会和伊莲娜撒娇,想不到那么远。 贝克曼眼皮抬也不抬,“啊,我问过马尔科和以藏了,”他浮现出古怪的神情。 “多拉格的主意?”香克斯试探着猜测。 “黄猿的主意。”贝克曼冷笑一声,要不是听到了伊莲娜打电话,他怕是也会以为是多拉格的主意。既卖了多拉格和艾斯一个人情,又让伊莲娜觉得愧疚,答应他生日过后到香波地去陪他半个月,坐收渔翁之利还能把锅扣在革命军头上,真不愧是黄猿大将啊,玩起心眼来,哪里是一个库赞比得了的。 香克斯觉得牙痒。 香克斯愤愤不平。 贝克曼白他一眼,“行了,你该庆幸伊莲遇见他已经很晚了,要是伊莲一开始就是他眼皮子底下的人,还能有你什么事情。” 贝克曼还是那副冷笑的样子,“这天底下可不止他黄猿一个聪明人——”还想跟伊莲娜单独过半个月的二人世界,做梦去吧。 “香克斯?”伊莲娜的呼唤声从远处而来。 香克斯瞬间眼睛亮了,头也不回地往声音传出来的地方快步跑去。 贝克曼在那一瞬间幻视了一条在摇尾巴的红毛大狗,接着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 贝克曼走到的时候,香克斯扒在伊莲娜身上,笑容分外璀璨。 “嗯,路飞提前过来开船过来接我,雷德佛斯号走自己的航线就可以了。”香克斯处于后方一步,整个人环抱住伊莲娜,左手搭在伊莲娜的左肩上,脑袋却亲昵地靠在右肩,右手则是不老实地虚放在伊莲娜的腰间,占有欲一目了然。 “到时候过完生日,路飞会把艾斯送到莫比迪克号上,然后回头送我去香波地。”贝克曼停步,伊莲娜也刚刚好讲完路程。 “这样啊。”香克斯了然地点点头,“那我陪你去风车村吧。”他笑嘻嘻的,“我答应过你的,以后每一个生日都陪你一起过。”伊莲娜回头看他,红发男人的神色极为认真。 那一瞬,伊莲娜的心仿佛化成了一摊水,她仰头印上香克斯的唇,唇舌相接,任由自己软化在他怀里;一吻过后,香克斯恋恋不舍地放开,伊莲娜则是在急促的呼吸中回绝了这个提议,“不了……雷德佛斯号上不能没有船长……听话,我回来之后再陪你。” 原本摇尾巴正欢的“红毛大狗”耷拉下耳朵,一副沮丧却又不得不乖乖听话的样子。 “好吧……”香克斯一反常态地没有讨要什么补偿,却让伊莲娜更加心软了。 她转身,抬手摩挲着那头鲜艳的红发,“雷德佛斯号不是要停靠在这里几天吗,路飞没来之前,怎么样我都答应你。” 贝克曼挑眉,打定主意回头再改改航线,多绕几天路;至于现在么—— 伊莲娜回头,贝克曼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伊莲——”他的嗓音低沉而暗哑,“我昨晚加班加点改完了文件,你也顾顾我,好么。” 青蓝色的眼眸望过来,是一如初见时的澄澈与柔软。 当夜,雷德佛斯号上欢饮达旦。 有人问起船长和船副呢? 莱姆琼斯又灌了一口酒,“享受温柔乡去了呗。”吃独食的两个家伙。 本乡摇摇头,“不想被事后被贝克曼算账,就别去找他俩。” 此时,岛屿的另一边——— 伊莲娜刚刚从贝克曼的深吻里挣扎出来,呼吸急促,平复着心跳。 香克斯的手还在身体里面作乱,伊莲娜不由夹紧了腿,却敌不过某位四皇的力量,只能任由他把大腿分的极开,继续玩弄。 香克斯总是乐于探索伊莲娜的裙底,看着伊莲娜在他的手下浮现出欲望和情潮,随他掌控每一寸的欢愉,每每让他上了手,不让伊莲娜在他手上泄一次,香克斯是必然不肯轻易罢休的。 伊莲娜方才已经泄过一次,香克斯的手上全都是她泄出的蜜液,美人衣衫半褪,三角的白色内裤早被香克斯摸到了手上,新换上的短裙完好,却只能勉强遮住伊莲娜的臀部,但从香克斯的角度,裙底春光一览无遗,凭他优秀的视力,甚至能看见潺潺蜜液从花蕊中不断吐露。 红发的男人低声地笑,带着无边的愉悦,他梦想了数十年的人,此刻就在他的怀中,再也逃脱不得。 贝克曼捻起伊莲娜的几缕散发,随手从桌旁拿过伊莲娜扎头发的发带,蒙住了伊莲娜的眼睛。 视觉陡然被剥夺,伊莲娜有些不知所措。 贝克曼抚上伊莲娜圆润而白皙的肩,眼中翻腾着情欲与暗沉。 “今夜还很漫长,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伊莲。”贝克曼带着情欲的低沉嗓音响起,伊莲娜感受着他的手从肩头一路而下,抚摸如羽毛轻柔。 多年的默契让香克斯心领神会了自家船副的恶趣味,手指从紧致湿热处抽离。 两个人一起从床上离开,徒留伊莲娜一个人还处在茫然之中。 贝克曼的声音听着很近,也很远,“接下来我们不会出声,要是认错了人,你可就要受罚了———伊莲,我很期待。” 伊莲娜还没反应过来,本就分的很开的腿被陡然握住脚踝,还在流淌液体的私处很容易就容纳了那样的巨物。 她的身体太熟悉他们了,思维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接纳了所有的爱欲。 男人一声不吭,温热而宽大的手掌抓住她的脚踝,从她的脚踝一路向上,最后停在膝关节处,将她的腿牢牢掌控;粗大的巨物炙热而坚挺,以一往无前之势、不容拒绝地顶开纠缠上来的软肉,直达那道紧闭的小口。 伊莲娜能感受得到,小穴和阴道被涨的满满的,填满的快感几乎将她淹没,身体里紧闭的那道小口亲吻着男人的阴茎顶端,却含羞未露地又合上。 男人也不急,让她适应了一会儿之后,开始了他的饕餮盛宴。 贝克曼不急不躁,一下一下地往那道小口顶,间或又冲撞一下不远的敏感点,感受着湿热的小穴越绞越紧。 舒服地简直让他叹息。 他抽出一点儿,又插进更深,听着伊莲娜强忍呻吟,细长而白皙的手攥紧床单,“不,不行………太深了———啊!”她不住地喘息,“进不去的……”那一下一下的撞击,看似没有章法,实则力道又重,又次次碾在她的敏感点上,她本能地收缩着阴道,想把侵入者挤出去,却随着男人的抽插把巨物吞得更深,连睾丸都吞了进来;“小贪心鬼。”香克斯在她耳边呼了一口气,带着情欲的嘶哑。 当然进的去,怎么会进不去呢? 香克斯想起昨晚也是这样,虽然嘴上喊着进不去,但伊莲娜的身体始终为他敞开,他最后不仅全根而入,还把伊莲娜的肚子用精液灌的很大,就像怀了他们的小宝宝一样;昨晚完事之后,他想挖出精液,已经半昏的伊莲娜哭叫着怎么也不愿意让他去动肚子里的“宝宝”,还让他在里面堵了一夜;本乡早上进来看见这一切时差点杀了他。 贝克曼闷哼了一声,伊莲娜实在吸的太紧了,他差点射出来,带着些恼怒,贝克曼加快了抽送的节奏,装满了精液的囊袋毫不留情地拍在伊莲娜的阴唇上,粉嫩的小嘴不出多久就被拍红了。 男人握住伊莲娜纤细的腰肢,加快了索取的速度,那张小嘴几乎要被干的合不拢了。 层层含上来讨好贝克曼的软肉只能让他更加性欲勃发,如雷霆骤雨一般的欢爱把伊莲娜的脑袋干的空白一片,她死死握着床单,连声音都带着媚意,“真的,不行了……慢一点……慢一点——啊!”一阵白光上涌,伊莲娜绷紧了身体,然后彻底软下来。 龟头被一股热流浇灌,贝克曼“嘶”了一下,直直用性器粗暴撞开子宫的小口,一股滚烫而粘稠的热流灌了进去。 “进来了………都进来了……”伊莲娜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摸上腹部,被巨物顶起一块的肚皮几乎让她怀疑是不是肚子要破了。 感受到伊莲娜的手的抚摸的贝克曼有些牙酸,她总是在他想心软的时候这么性感,怎么能怪他们想把她吞“吃”入腹。 香克斯适时开口,“伊莲……刚刚干你的是谁?” 伊莲娜的脑袋还在混混沌沌中,迟疑地猜着,“香克斯?” 贝克曼低笑一声,“宝贝伊莲,恭喜你——”他拖长声线,“猜错了,要受罚咯。” 贝克曼解开她眼前的丝带,把她抱起来,巨物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柔软紧致的小穴。 体位的变换让伊莲娜惊叫一声,体内巨物插的更深了,酸胀处几度被碾压,她实在没了力气,只能任由贝克曼抓住她丰满的小屁股,背对的趴伏将粗大的阴茎吞入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深度。“太……太深了……”天知道贝克曼忍耐了多少年,从他在香克斯手上见到伊莲娜的相片开始?还是刚刚上了香克斯的贼船就被拉去莫比迪克号上见到一身温婉的夫人开始? 这份欲望,他和香克斯都忍耐的太多年了。所以,多索取一点,也不能怪他,对吧? 对此一无所知的伊莲娜迷蒙着仰头,红发男人对着她灿烂的笑,“伊莲——”他像平常一样撒娇,“帮我吞一吞嘛,莱姆说上回你帮他弄过的,完全都吞进去了,连精液都没吐出来。”他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愤不平,“可恶——就是想刺激我,你放心,我已经洗过了的。” 那天是莱姆的生日,能一样吗——— 伊莲娜想辩驳,但带着些许男人汗味的巨物已经抵到了她的唇边,她一张口,龟头就在唇舌间磨蹭。 伊莲就是对他心软。香克斯心里再门清不过,笑眯眯地看着伊莲娜娇嗔地瞪他,而后垂目含住他的龟头,尝试性的舔弄着。 “好乖好乖。”香克斯忍不住抚上伊莲娜柔顺的黑发,看着她认认真真地舔弄、含住他的阴茎。“怎么会这么乖呢……” 从很多年起,这个场景就一直在他梦里徘徊,而今终于梦想成真。 香克斯满足地喟叹一声,他一生唯一有过的背德而贪婪的野望,在多年辛勤后终于不再是梦和那一张相片。 伊莲娜真真切切、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他的女人,红发香克斯的妻子———哪怕世人不知,哪怕不是唯一,哪怕………不择手段。 香克斯永远都记得那些不经意的细节,那是在伊莲娜还冠有“爱德华”姓氏之时,甚至是他还是罗杰船长船上的实习生时。 十指紧扣的双手,那一声声刺耳的“老妈”,伊莲娜夫人永远带着爱意的注视,脖颈乃至手臂上从来不曾消退的爱痕,略有别扭的走姿,雷利先生的沉默和他人暧昧的目光,还有雷利先生手中那张珍藏多年的婚纱相片。 贪婪与野望在香克斯的心里酝酿多年,乖顺的野兽在顶上战争后终于能以保护为名露出獠牙,光明正大将珍宝拥入怀中。 巨物一寸寸被伊莲娜含进深处,她微微仰头,青蓝色的眼眸带着迷离和些微泪光。 香克斯用指腹小心翼翼拭去那些许生理泪水,身下却坚定而不容拒绝地侵占了伊莲娜的口腔和食道———直到全根而入,连囊袋都被吞下。“宝贝伊莲,做的很棒。”几度暗沉在心中翻滚,都被深深掩藏。“全都吞下去了哦。” 窒息一样的快感要把伊莲娜淹没,宽厚的大手微微用力,把她按在香克斯的下身,男人的味道侵占着她的感知,她忍不住挣扎,却被香克斯巧妙地化作了抽插的动作。 伊莲娜的涎水在间隙流下,呼吸了些许新鲜空气后又被香克斯按回坚挺的巨物上,食道被占满,是比莱姆琼斯还要更不容拒绝的占有。 雪上加霜,贝克曼并不乐意被冷落,他揉捏着伊莲娜像蜜桃一样的臀部,好让自己的阴茎被吞没的更深,直直深入到到先前被内射的子宫中,被锁在子宫中的液体不甘示弱地晃荡着,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前后都是占有与快感,伊莲娜被他们两个前后夹着,欲海滔天又无处可藏。 好在香克斯无意忍耐,在让伊莲娜口侍了十多分钟后,看着伊莲娜的脸庞,他终于忍不住刺激,将粗大的阴茎全根没入,抵着伊莲娜的食道开始喷射。“呼———果然很爽,莱姆没骗我。” 唔——— 伊莲娜含着他的阴茎,微微睁大了眼,喉咙却不自觉吞咽着香克斯射进来的精液;美人眼眸迷离,面上无辜,却贪婪吞咽着自己的精液的认知让香克斯更感刺激,某些隐藏的很深的欲望被勾了出来。“太乖了,伊莲……” 在灌溉完上面的嘴之后,香克斯刚刚把阴茎抽出来,就看见心上人一边眼含春意地被贝克曼索取,一边努力地伸出舌头,想要舔干净龟头上残留的些许液体;她总是这样,想要顾全能顾全的所有人。 这场景过于香艳,也实在是过于刺激了。 香克斯“嘶”了一声,“伊莲——你真像个妖精。”要他死在肚皮上的、以精液为食的妖精。 伊莲娜没有心思回应他,身后的贝克曼的动作愈发凶狠,不住顶弄的力道让伊莲娜几乎要扑到香克斯身上。“也顾顾我啊,伊莲。” 她忍不住低声哭泣,几乎要被感知到的爱意所填满了。 香克斯蹲下来,爱怜地舔去她的泪水,“伊莲在床上怎么这么爱哭啊……”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欺负哭了呢……要知道,在床上,她越哭,他们就越是无法压抑住心底的野兽啊。 贝克曼把她抱起来,露出被粗大肉棒直直插着的花蕊,“一起?” 伊莲娜完全依靠在贝克曼的胸膛上,任由他们动作,香克斯拨弄着已经被插的很凄惨的花瓣,试探着伸进了一根手指。 瞬间明白过来他们想要做什么的伊莲娜不住啜泣着,“不行……不行的,进不去的。” 贝克曼含着她的耳垂,低声闷笑,“上回雷利先生和我一起不也进去了吗?还有上个月,在克莱伊咖那,鹰眼和香克斯,你要相信自己有多能吃,夫人。”他暧昧地咬着字句,这一小会儿的功夫,香克斯已经伸进了三根手指。“还说不要呢,伊莲,你在流水哦,很期待吧?” 觉得开拓的差不多的香克斯插进去的一瞬,伊莲娜已经再度泄了出来———她失禁了;美人低低啜泣,身体却因为习惯而自觉容纳着凶狠的巨物,把两根肉棒吞得更深。 香克斯暗暗感慨,这回怕是把人欺负的太狠了,不过没关系,伊莲娜向来心软,撒撒娇也就过去了。 那天晚上,小木屋里的声响持续到很晚。 情事结束时,天边已经发白,清醒过来的两个人看着床上满身爱痕精斑,连脚踝都没被放过的肌肤,又看看被灌了满肚子精液、如同身怀有孕的小腹,记起昨晚伊莲娜被被他们搞到失禁之后,两个人就兴奋地疯了一样,各种体位都试过一遍,床上,桌上,墙上,都试过一遍,甚至抱出小木屋野战,无论伊莲娜怎么啜泣求饶他们都没心软,小穴更是不知道被他们干了多久,此刻都是肉棒的形状,完完全全合拢不上了,还在一张一合地流淌出粘稠的一股股精液。 那些粘稠的、可怕的占有欲不过稍稍冒出一点头,伊莲就已经如此承受不住了。香克斯暗暗叹息着,那以后可怎么办啊,伊莲。 番外2——【此时欢愉】(白胡子×伊莲娜) 番外二——【此时欢愉】 萨奇哼着小调,正在厨房里忙活,就听见外面的“咚”地一声。 紧接着,是熟悉的孩童呼唤声,“伊莲娜———”这声音,还带着哭腔和委屈。 萨奇的眉头狠狠一跳,赶忙盛装好刚刚做好的蛋包饭,就急匆匆出门去看。 果不其然,长着角的白发女孩捂着脑袋泪眼汪汪,明显是不知道从哪儿翻栏杆的时候又摔了。 和萨奇同样闻声而来的还有被呼唤的伊莲娜。 今年才二十六岁的伊莲娜正值一位女性的花期,也一步步走向人生美貌的巅峰,被白胡子浇灌滋养的伊莲娜尤其如此;站在白发女孩身前给她看伤的女人衣着单薄,裙摆只及大腿的丝绸睡裙还没来得及换下,她只扯了一件针织披肩在上身随意披着,黑发随意而柔顺地散落在背后胸前,与白色的针织小披肩相映;伊莲娜的眉眼间尚留存几许慵懒与倦怠,显出几许荼靡美感,更要命的是,睡裙以下的腿没有遮挡,此刻光线正好,从萨奇的角度看过去,一片春光,那雪白的大腿,还有着明显的大片红色吻痕———想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了。 萨奇不由咋舌,虽然老爹一向动静大,但因为伊莲娜怕打扰他们休息,声音和动静都被老妈的屏障遮蔽了,他们听不见动静,所以一直对老爹和伊莲娜的夜间夫妻生活所知甚少,只是白天时不时看见伊莲娜眉眼倦怠地被老爹抱在怀里,懒洋洋没什么精神。 吻痕从大腿一路遍及接近膝盖才停———老爹玩的好大呀。萨奇有点走神,但上前的动作没停。 走到伊莲娜面前之后更要命————萨奇知道伊莲娜的身材一直都不错,但是平日里老妈不喜欢太贴身的裙子,船上准备的也都是宽松的衣物,此刻,丝绸睡裙明显勾勒出伊莲娜窈窕有致的身材,足够人欲血喷张。 萨奇有点晕乎乎的,这是他能看见的吗?真的不会被老爹揍吗? 伊莲娜的确是听见孩子的呼唤声匆匆跑过来的,来之前她还在白胡子怀里,某人的手一大早就不老实地往昨天接受了一大波白浆灌溉的花朵伸,她迷迷糊糊也不想动,水声“啧啧”和唇舌交缠间,陡然听见大和带着哭腔的声音,她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扯了一件针织云肩胡乱披了就往外走,连白胡子都没来得及阻拦。 “好疼啊伊莲娜。”今年才六岁的大和哼哼唧唧地往伊莲娜怀里拱,伊莲娜也任由她撒娇,“你啊,记吃不记疼的,都摔了多少次了。”她点点大和的额头,就像佐伊小时候点她的额头,笑意亲昵,带着身为“母亲”独有的几分慈爱。 刚刚完成任务飞回莫比迪克的马尔科一落地,还没来得及化为人形就目睹了这一切,他带着几分头疼,“大和,你怎么又摔了?”这个小妹妹长的好看,也听话,就是脑子不太好使,直来直去的。“过来,我给你看看伤yoi”恢复力强也不是这么使的吧?真是的。 大和赖在伊莲娜怀里死活不愿意离开,伊莲娜只好让她在自己怀里待着,又撩起大和的裤腿,露出那仅有的些许擦伤。 马尔科低头施展治愈青炎,目光无意间掠过伊莲娜的大腿,脸上浮现出几许可疑的绯红。他和萨奇想到一块去了,老爹平常玩的这么野的吗?伊莲娜真的受得了吗? 完成治疗的大和又活力满满地跳了起来,伊莲娜抬手摸了摸青鸟,有些可惜,“你小时候那副小小的样子多可爱啊。”过冬岛的时候捂着手心里,抱在胸前,就是最好的热源。 马尔科想了想,不死鸟在伊莲娜的面前变得只有巴掌大。 伊莲娜惊喜地把那小小一团不死鸟抱在怀里,顺着毛抚摸了好几遍,在不死鸟的脸上吧唧一口,最后恋恋不合地松开。“我还得回房间安抚你们老爹,今天先这样吧。” 她又摸了摸大和的脑袋,在她额头留下轻吻,“今天不用喊我们吃午饭了,有事打电话虫。” 上周大和怎么都要和他们睡,伊莲娜不得不抱着大和单独睡一间房,白胡子独守空房,又被逼的素了一周,正当盛年的男人哪里吃的了这等委屈,昨晚刚搬回去,就差点把她折腾散架。 接近那扇门的伊莲娜想起昨晚的激烈战况,腿都有点打抖,小纽盖特在那里面插了一晚上,像个连体婴一样把她禁锢在大纽盖特怀里,一大早起来纽盖特的手也作乱,摆明了不愿意轻轻放过上个星期的分房睡的事情。 关上门,指尖微动,隔声隔震的屏障笼罩了这个房间。 伊莲娜脱下针织外套,连丝绸睡裙也没留,轻车熟路用恶魔果实能力改变了自己体型的她径直往男人怀里一坐,未着寸缕还坏心眼地蹭了蹭那根正耸立的巨物。“大和又摔了,真是的,这么大大咧咧也不知道随了谁。” 白胡子哼了一声,心道还能随谁,父女两个在你面前不都一个样。一边翻了心底的醋缸,一边,白胡子的手不老实的在伊莲娜身上游走点火,以吻封缄。 伊莲娜一向敏感,在他怀里软化成一滩春水,失了力气任他动作,还有断断续续地娇媚喘息。“啊……轻点,别!”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白胡子正舔弄着她白嫩的胸,粗大的手指已经闯进了甬道肆虐,坏心眼的在里头打转。 即使用能力改变了体型,伊莲娜还是能被白胡子完全抱住,更抵挡不了他的禁锢,只能任由他动作。“我已经……啊……说了,唔,轻点——不是那儿——别来打扰,哈,好舒服。” 白胡子喜欢看伊莲娜在他身下时的柔情与春色,清澈的青蓝色眼眸在他的触碰下染上迷离与欲望,带着别样的好看,所有的春光在他身下只为他一人绽放;属于白胡子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在伊莲娜身上得到满足,她的身体被他一手调教成这副模样,伊莲娜身上任何一处敏感点,白胡子都了若指掌———他知道,伊莲娜身上永远都会留下这些由他亲手染上的、独属于男人的痕迹。 泽法那个不懂情趣的家伙,还想和他争?白胡子心底酸水咕咚咕咚地冒,但伊莲娜一无所知。 高大的男人哼笑着,轻松地把伊莲娜抱起来,肉棒对准,一杆入洞。 伊莲娜措不及防间就被填满了,她双眸失神,依靠在白胡子的胸膛处,片刻后被压到柔软的床上,白胡子一寸寸抚过她的肌肤,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将她的双腿上折,扛到他的肩上。 粗大的肉棒随着身体动作在私处里到处冲撞碾压,伊莲娜的喘息呻吟在此刻成为了白胡子欲望的催情剂,征服的“武器”更加硬挺勃发。 白胡子爱怜地吻了吻伊莲娜的脸,身下却没有留情,肉棒一寸寸顶开软肉,顶入穴道最深处,中间偶有停留,对着某个点狠狠撞下,换得伊莲娜的手死死抓住床单,口中的呻吟更带几许媚意,快感层层上涌,正如白胡子的爱意滔滔,容不得她半分拒绝。 “坏心眼……”缓过来的伊莲娜娇嗔地瞪他一眼,白胡子只是低声闷笑,“那些蜜水都要把我淹了,伊莲。”他倾身而下,全根没入,穿过某个小口,那一瞬,伊莲娜连圆润可爱的脚趾都在发抖,腿无力地落在他的肩头,看着伊莲娜的小腹被他顶起一个明显的鼓包,白胡子停下肆意征伐,将手覆上去。 “伊莲,这是我的东西,在你的身体里。”白胡子的手落在满涨的小腹,满怀柔情,伊莲娜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红霞满脸,她抬手,拂过丈夫满头的璀璨金发,然后,唇舌交缠,征伐升级。 欲海沉浮间,伊莲娜失神地想着,太满了……太涨了…… 不管是心底,还是甬道里。 太满了,心里和那里,都胀的满满的,幸福与快感将把伊莲娜包裹住,最后彻底沉入白胡子的怀里。 白胡子也不好受,不管做过多少次,伊莲娜那处紧致如初,每回都是一寸寸捅开,由他留下新的标记。 在重新捅开的过程里,仿佛有无数张小嘴在里面吸吮着粗大的物件,穴壁一寸寸地挤压,又被他撞回去,送伊莲娜一点点迫近高潮的巅峰。 插入又抽出的活塞运动在白胡子的强大体力加持下,带给伊莲娜无数欢愉,也成为一场快感的酷刑,巅峰的余韵尚未过去,又被送上另一个高潮。 伊莲娜已经泄了两次,每次热流浇在龟头上时,白胡子只会更加大力征伐,“啪啪”的肉体碰撞声与“啧啧”的水声不曾停下,他还一次都没有泄。 伊莲娜连攥紧床单的力气都没有了,终于发觉白胡子怕是翻了醋坛子,青蓝色的眼眸里尽是迷离媚意,“哈……你又吃谁的醋了?” 白胡子把她抱在怀里,身下的抽动没有停,也不做声。 伊莲娜只好在快感中胡乱猜测着人名,“哈……马尔科……泽法?咿——总不能是大和吧——慢点……”怀里娇娇软软的爱人任由施为、满目迷离的模样终于还是让白胡子软下心肠,征服欲与占有欲终于被理智压制下去。 加快了抽插频率,抵着伊莲娜某处的敏感点一阵狠撞,在阴道的痉挛中,白胡子直直闯进子宫中,释放了喷薄而出的热流。 陡然激烈的动作把伊莲娜的思绪搅和成一团,抽不出半点条理,白浆的浇灌更是把她拉入了欲望的漩涡。 在伊莲娜失神间,白胡子吐露了那个名字,“我在想凯多。”他可不想没事提起泽法,伊莲娜本来就对他格外心软许多,每每提起都分外不一样些,他又何必自寻烦恼。 伊莲娜依偎在他的胸膛里,迷迷蒙蒙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属于谁———大和的生父,另一位四皇,百兽海贼团的主人,也是她曾经的哥哥———凯多。 “大和今年都有六岁了,你吃的哪门子飞醋啊?”伊莲娜好笑地看他。 白胡子在心底不由腹诽,那是你不知道他昭然若揭的心思。 当年他们婚礼,凯多明明是想来抢亲的,结果伊莲娜一笑,他就退让了——白胡子敢打赌,伊莲娜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 不能怪他危机感重,凯多对伊莲娜的心思他一清二楚,又则他们二人从小青梅竹马,在洛克斯海贼团解散的如今,凯多对于伊莲娜的意义还要分外不一样些。 白胡子深知这份情分的重量,他的儿子们不清楚,但同为洛克斯海贼团旧人的他再清楚不过了———即使是伊莲娜一手照料长大的儿子们,如马尔科和萨奇他们,生死之外,他们两个加在一起也未必比得上凯多在伊莲娜心底的这份重量。 当年,他同样也是靠着这份不一样和重量作为筹码,才把伊莲娜轻松留在了莫比迪克。 白胡子绝不会小觑任何一个情敌,给他们把伊莲娜从他身旁夺走的机会。 觊觎白胡子海贼的珍宝的家伙,就先踏过他的尸骨旁吧! 番外3——【青鸟归巢】(库赞×伊莲娜) 番外三——「青鸟归巢」 时间线仍然是结局之后。 “乌塔,什么礼物这么神神秘秘的呀。”乌塔向伊莲娜眨了眨眼睛,“妈妈一定满意!我今晚去泽法叔叔家住,明天下午见,妈妈。” 伊莲娜好笑地看着她,“那好吧。”她目光移向一边站立的路奇和博加特,“麻烦你们把她送到泽法那里了,告诉卡普,我会帮他向鹤求情,但他最好别抱太大希望。” 路奇压低了礼帽,不敢直视伊莲娜的眼睛,“谨遵您的命令。”博加特则彬彬有礼地弯腰,“您请放心,我们会把乌塔安全送达的。”本来也是顺路的事情,还能博得美人一笑,何乐而不为呢。 送别了乌塔,伊莲娜不紧不慢地往回走,她已经洗过了澡,穿着一身睡裙,外搭针织碎花披肩,眉眼温柔,加上久为人妻的温良气质,成熟女性的魅力展露无遗。也难怪路奇不敢直视伊莲娜,博加特那样能够处之泰然的才是少数。 推开卧室的门,伊莲娜映入眼帘的就是被反手绑在椅子上的花椰菜头的大将。 “啊啦啦啦……你来了啊。”库赞想习惯性地挠头,但手被反绑在椅子上,一时也动弹不得。“啊呀,弄不开呢。” “库赞?”伊莲娜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好吧……乌塔还真是给了我个大惊喜呢。”她慢条斯理地把披肩脱下、挂起。“被乌塔骗回来的?” 库赞思考了一会儿,“唔,不,是乌塔指使罗西南迪骗回来的,是罗西南迪的错。”千错万错不是自家女儿的错,这是库赞保持拥有女儿乌塔的偏爱的准则和秘诀。 伊莲娜轻轻笑起来,像是洞悉了他的心思,“算你识相。”在一个母亲面前说女儿的不好可不是一个父亲明智的选择。 她步伐轻柔,像是踏在库赞的心尖尖上;不,库赞想,她本来就在我的心尖上,从未远去。 伊莲娜右手食指轻勾,挑起库赞的下巴,二人的目光直直对上。 “我听说,你默许了乌塔联系香克斯?” 是有这回事,库赞有点儿心虚,毕竟香克斯的联系方式是他替乌塔搞来的。 “还天天翘班,上课时间带乌塔出去玩?” 啊,这也没错。他还帮乌塔应付学校老师,只要她不愿意上课,就光明正大给她请假,只是后来被泽法老师发现然后挨了揍,乌塔也写了两百字检讨——关于保证好好学习的。 伊莲娜叹息一声,吻在了库赞唇上。 “做的不错。”库赞是真心把乌塔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才会这样和她亲近,为她考虑,想让她开心。不让乌塔联系香克斯只会激起孩子的逆反心理,乌塔的幼年坎坷也注定她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教育,库赞的本意可能未必多有深意,却大概是出自本心和身为一个父亲的爱。 伊莲娜看得见库赞卧室里那一堆育儿心理书,也许这家伙看不进去,但却用一颗真心、磕磕绊绊地在养育乌塔,不然,乌塔怎么会这么喜欢库赞呢?他们彼此是用真心换真心的父女啊。 虽然是伊莲娜主动,但唇舌交缠间,主动权已经被库赞夺去,伊莲娜跨坐在他的大腿上,有火热坚挺直直抵在伊莲娜的大腿上。 伊莲娜低低地笑,捧起库赞的脸,“你今晚是乌塔送给我的礼物,可没有主动权。” 库赞低下头,凑到伊莲娜的胸前,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处欺霜赛雪一般的肌肤上,“当然,我的伊莲小姐。”库赞促狭地笑,他的手被绑住,但嘴没有。 下一刻,伊莲娜明白了他的暗示。 库赞用牙齿和唇舌咬开了睡裙上的装饰纽扣,睡裙顿时大开,春光一直延伸到伊莲娜胸前的深沟处。 但库赞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难怪伊莲今天选了一件高颈睡裙,在现在能看见的肌肤上,尽数都是红色的吻痕,密密麻麻连成一串,有新有旧,层层复迭迭,延伸进睡裙所遮盖的地方。 “吃醋了?”到伊莲娜促狭地看他了。 库赞无所谓地耸肩,“我猜猜看——那位雷利先生?”他记得前段时间伊莲娜是被那位“冥王”雷利带走的了,前两天才被泽法老师接回来。 “新的痕迹是泽法昨晚的成果,不要小看你老师的嫉妒心啊。”伊莲娜坐在他大腿上,对火热的巨物熟视无睹,自顾自翘起一双细腿,从库赞的角度,还能看见睡裙下的蕾丝短裤。 “那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难怪乌塔要特意去拖住泽法老师。这个女儿没白养。库赞好心情地舔了舔伊莲娜胸前的樱桃,“感谢款待。” 伊莲娜点了点他的额头,“在外面学的很多嘛。” 美人没有管泄露的春光,不带一丝留恋地起身,“现在,该来算账了———” 库赞感受着身下欲火,苦笑着暗叫糟糕。 “把乌塔一个人丢在家里练歌?”伊莲娜似笑非笑。库赞笑容僵住,这肯定是波鲁萨利诺给他上的眼药,乌塔可是被他收买答应不会告诉伊莲了的。 “让乌塔自己在海军食堂凑合?”库赞立刻澄清,“海军食堂口味不差,只要有空就带去外面吃,泽法老师也有做饭,绝对没有随便养活。” “你知道乌塔在莫比迪克号上吃什么吗?”伊莲娜单手叉腰,用力戳了戳他的脑门,即使知道这点力道对大将无关痛痒。 “萨奇精心准备的爱心三餐,营养和口味绝对跟得上,当初乌塔走的时候,萨奇就差哭着跟她说,谁敢薄待乌塔的饮食,就打电话虫让马尔科接她回莫比迪克,萨奇会养她;为此,他还让乌塔硬生生记下了马尔科的电话虫号码。”她捻了捻指尖,还是那副从容模样,“萨奇当初多舍不得乌塔啊,你就这么解决她的三餐?你信不信萨奇知道之后,拉上马尔科和艾斯一起揍你?” 难怪乌塔刚来马林梵多那会儿口味那么挑,早该想到的,伊莲娜极其疼她;库赞只剩了苦笑。 “伊莲娜……”库赞讨好地看她,“你看……这也不是算账的时候啊……”他硬的都快爆炸了,急需伊莲娜的蜜液滋润啊。 伊莲娜哼笑,自顾自倚靠在床尾,“少来——庞克哈萨德之后,一个人离开海军,把乌塔丢给泽法算什么,你要是那么能耐,当初就别跟泽法抢乌塔的抚养权啊。” 伊莲娜的语调越发温柔,慢悠悠地:“我没跟你说过乌塔最恨抛弃吗?” 库赞直觉,这才是这场谈话的重点。衣食住行都不过寻常小事,但“抛弃”是伊莲娜不能容忍的、养育乌塔的、不可触犯的底线。 “我走之前把她托付给了泽法老师,萨卡斯基也答应会好好照顾她;乌塔知道我要走,她是自己选择留在马林梵多的。”库赞解释道,“我留了电话虫方便联系,也答应会回来看她。”不然光是罗西南迪一两句话,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把他给骗回马林梵多呢? 如果是这样,那倒是勉强过关。 伊莲娜脸色稍霁,但还是轻睨他一眼,青蓝色的眼眸里寒冰消融,“算你知道轻重。” 库赞真的要忍不住了,身下的坚硬提醒着他欲火焚身的痛苦,但库赞尽可能保持着呼吸平稳,“乌塔是我们的女儿啊,我怎么会不为她打算呢。” 这些年的感情不是虚假,伊莲娜和他的女儿,即使不是亲生,但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就有万般柔情涌上心头,什么都答允那个孩子了。 风情万种的美人原本压根不想管他,但听见他的剖白后还是有些许动容,施施然从床尾站起,一步步贴近他。 伊莲娜停在库赞身前不到半步,伸手去摘库赞的眼罩,库赞低头,方便她拿取;伊莲娜把眼罩来回翻看两遍,唇角有轻笑漾起,下一刻,她把眼罩咬在嘴里一半,库赞甚至还能看见那一点点伸出唇齿间的小舌尖。 不妙,不妙,真的不妙。库赞只感觉理智和欲火清楚地分成了两半,而身体的掌控权不断地在二者间游移。 理智告诉库赞要忍耐,才有最甜蜜的果实,情事上如果伊莲娜是非自愿,那么他的下场一定会很惨烈——被揍事小,上不了床还要跪搓衣板事大。 但欲望却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明朝洪水滔天。 库赞几乎是虔诚地贴住伊莲娜细嫩白皙的手,温热细腻的触感让他心中一宁,欲火再度被理智压制下去。 伊莲娜摩挲着他贴过来的脸,很难否认心里的动容。 她一直都知道库赞的心意和让步。 乌塔与库赞无亲无故,就算身世再可怜,如果不是因为伊莲娜,库赞不会这样费尽心思养育她长大;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嘴上从来不说,却总是体谅她的痛苦和挣扎,叫她怎么能不心软呢…… 伊莲娜摸索着解开库赞的裤子,纤细的双手抚上粗大坚挺的巨物,握住最上面的龟头,轻轻摩挲。 库赞低低“嘶”了一声,这个视觉冲击配合身体感受,小“库赞”变得更精神了,吐出些许清液,伊莲娜手指轻抹那些清液,随后顺势而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库赞的囊袋。 这回是真的刺激大了,库赞倒吸一口凉气,靠着平生最大的意志力才忍住不射出来。 开玩笑,要是这会儿就射了,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伊莲娜还在那里低低地笑。 女人弯下身,库赞的目光落在那柔软而白皙的脖颈上,黑发间,那一抹白如此耀眼,晃的他有些发晕,就像喝醉酒一样。 接着,伊莲娜轻轻含住了那根巨物。 仅仅是上面一截,就已经塞满了伊莲娜的口腔,但她还是温柔地含住,并且吞的越来越深。 味道其实算不上好,但伊莲娜尽可能吞下去多的一些,她知道,男人们很喜欢她这样,他们会很舒服,并为此而动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只要他们高兴,她也能从中得到愉悦感。 爱是需要反哺的,他们的退步和付出,伊莲娜都桩桩件件地记在心上。 库赞看着那张美丽的面庞像是在做什么认真的事情一样,色情却又一本正经地吞咽着他的阴茎,就感到无比的刺激和满足。 伊莲娜不会知道,她吞咽男性巨物的样子多么诱人,又多么惹人犯罪。 他恨不得现在就挣脱镣铐,把伊莲娜狠狠地按在身下贯穿,抬起她的腿压过腰间,用阴茎填满她的穴道,把心爱的人干出娇态,艹到说不出话,只能在他身下呻吟,求他慢一点,让他射给她,在他身下盛开,展露出最美的姿态。 最后,在他的欲火稍稍得到满足后,在伊莲娜被干晕过去之前,用白浊把她的小肚子撑大,活脱脱像怀了他的种一样;等到情事结束,库赞会把阴茎埋在伊莲娜的温热紧致的穴道里,欣赏自己用爱欲在心爱之人身上所作的动人“画卷”。 库赞不乏惋惜地叹息,他多想这么做啊,可是正因为心爱,因为爱重,所以不敢轻浮,不敢妄动。比起自己的一时满足,他更希望伊莲娜能因为他从中获得快乐,那会让他感到精神上的满足和自傲。 一时间,室内只有暧昧的吞咽声和舔弄声。 身下的小“库赞”被容纳进温热的口腔里,还有小舌头不时碰撞,库赞心焦地等待着没有没容纳进口腔的一截得到同样的待遇;但已经因为缺氧红了脸颊的伊莲娜不干了。 她放开巨物,微微喘息,“呜………太多了,吞不进去……”这些家伙都是吃什么长大的,东西一个比一个大,她平常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容纳进小穴的?真的不会撕裂的么? “再试试,再试试,一次就好……”正在关键时刻的库赞哄她。 伊莲娜微恼地瞪他一眼,“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么?”不就是想她吞下去好释放那些精液吗?雷利次次都这么干,每回哄她答应再吞之后就是摩挲着她的头发,半哄半骗让她用喉咙容纳那根巨物,每次都是抵着她的食道释放那些又浓又稠的大股精液才算完,吞咽进那么多次的白浊,有时候吞不下去的还会被他射到脸上和身上,她早就不上当了。 心里确实有些邪恶念头的库赞不由心虚地移开眼神。 伊莲娜起身,一颗颗挑开库赞的衣扣,然后一寸寸摩挲过他的腹肌,最后停留在腹下三寸、那个刚刚还在它口腔里被好好容纳的东西上,露出些微坏笑。“我今晚去找萨卡斯基,你自己解决吧。” 她也不管被她撩拨到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库赞,自顾自从一边拿起自己的披肩,作势要走。 “伊莲……”库赞眼底暗沉翻涌,但他还是试图卖可怜,挽留伊莲娜。 伊莲娜只装作充耳不闻。 眼见着人真的要走,库赞也顾不上其他了,寒冰冻结镣铐,然后四碎,不过刹那,他就三两步追上伊莲娜,把人压在柔软的床铺间动弹不得。 听到身后脚步声的伊莲娜还未做出反应,就陡然被环抱住腰,扔进柔软的被褥间,手腕则被宽厚的大手紧紧握住,压制在脑袋旁。 黑发铺落在洁白的被子上,卧室里一时极为安静,库赞带着欲望的目光与那双青蓝色的眼眸对视上,发觉了伊莲娜眼中的笑意和了然。 “伊莲……” 女人任由他压在身上,也不在意她的手腕被紧紧禁锢住,如此平和,就如同他们初遇之时。 “库赞……你不需要那么忍耐的。”她声音有些轻,却落地可闻。“我说过的,只要你们愿意接受这样扭曲的我,愿意用你们赤诚的爱来填满我,我就不会拒绝……你可以更加过分,更加放肆一些,不用忍耐,怎么样都好,我很乐意承受。”比起其他人,库赞和泽法不愧是师生,什么都要忍耐,生怕因为什么做的不当而失去她的垂怜。 可明明他们知道,她不会拒绝。 如果说雷利的爱要把她揉进骨血,贝克曼和香克斯的爱写在那几乎寸寸都要留下他们的痕迹的肌肤上,那库赞的爱就是无言守望;他的爱写在乌塔一日一日的笑容里,写在对她所有的守护和让步中。 库赞眼底暗沉翻涌,心中有什么东西要被伊莲娜这几句话释放出囚牢;其实他也曾年少热血,也曾爱意灼热,想要不顾一切,可是那时,伊莲娜不是他的妻子,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在真正得到心上人前,他的欲望化作了一场二三十年的绮梦,那时他从未想过,梦也能化作现实。 二三十年的长梦让库赞习惯于忍耐,习惯于退步,所以即使后来他们之间有了乌塔,库赞也还是站在那里,望着伊莲娜的笑容就仿佛心满意足。 那些年月里,库赞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从老师泽法那里抢下了乌塔的抚养权,那也是他最庆幸的事。 因为乌塔,他与伊莲娜之间得以联系紧密,因为乌塔,他们才有了今日的可能。 库赞自知不比老师泽法,曾与伊莲娜有诸多前缘;不比萨卡斯基,伊莲娜救过他的性命,被萨卡斯基的道路吸引目光;如果没有乌塔,他甚至比不上后来居上的那家伙…… 没有前缘,没有婚约,没有明媒正娶,却能攀折高天明月,库赞怎么能不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他已经承受不起失去伊莲娜眷顾的可能了,得到过的东西,如果失去,化作镜花水月一场空,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伊莲娜轻轻一抽,就挣脱他的禁锢,接着,美人细长白皙的手一颗颗解开自己睡裙的扣子,露出那还残留着些许爱痕的肌肤。 伊莲娜抓过库赞的手,去摸自己此时平坦的小腹,尽管羞怯,但她还是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这里,想要库赞种子的灌溉,想要被填的满满的,直到鼓起来,吃到撑。” 伊莲娜直白的话语直接促使了野兽的出笼,库赞后来想起这段情事时,总是忍不住傻笑。 被欲望的泥沼所吞噬的库赞再也忍耐不了,他轻而易举将睡裙上推到女人的腰间,又隔着一层蕾丝三角裤去按压鼓鼓的阴阜,从幽处里流淌的蜜液早已浸湿了内裤,也一同沾湿了库赞的手指。“真是淫靡啊,伊莲,你也想要了吧。”库赞吻上伊莲娜的唇,掠夺着伊莲娜的空气,唇舌交缠间,他看见伊莲娜为他呼吸急促,情动如许。 “伊莲,不要在一个男人的身下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那实在让人嫉妒。”库赞一边将沾染了伊莲娜蜜液的内裤剥落,随手丢去和他的眼罩做伴,一边揉捏着伊莲娜丰满的臀部,柔软丰满地手感让他忍不住又加重了些力道,原本白皙的臀部浮现些许红痕,都是库赞的揉捏留下的痕迹。 伊莲娜的眼角泛起些许红意,自有柔情满满。 粗大的手指探进水润的甬道,伊莲娜低低喘息,随着体内库赞手指的增多而变了声调。 手指虽然不比肉棒粗大,却有着阴茎所不具备的灵活性,库赞的手指在体内进进出出,模仿抽插的速度越来越快,伊莲娜忍不住想要夹紧腿,又被情欲上头的男人强势分开,小穴的软肉早已经服服帖帖,叛变主人,极为热情地吸附这那几根手指,“咕啾”地声响在室内那样鲜明。 库赞能感受到身下人的身体绷得越来越紧,在情事上,伊莲娜的身体一直敏感地要命,库赞最爱她被操弄出痴态时失神的样子,那双青蓝色地眼眸里满满地,只有他一个人。 染上情欲的喘息声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库赞抽离手指,粘稠的水液在他的手指和伊莲娜的私处间牵起一条淫靡的丝线。 “进……进来……库赞。”伊莲娜鲜少如此主动,她尽力向库赞敞开腿,鲜嫩的穴口一张一合,库赞想到刚刚那内里的软肉还死死纠缠着自己的手指,不愿意放开,不由咽了咽口水,深沉的欲望再次淹没理智。 那双手由臀部往下,把伊莲娜本已经敞开的腿扛在自己的肩上,半个身子悬空让伊莲娜有些不安地扭动,库赞的阴茎抵住还在流淌蜜液的阴阜,不住摩擦。 “伊莲,说你想要。”库赞地声音带着情欲的嘶哑,“我想听你说。” 这些家伙,怎么都喜欢听她说这些?伊莲娜脑子有些眩晕,不同情事的记忆交错间,她晕晕乎乎地开口,“伊莲想要库赞的肉棒插进去,把子宫灌满库赞的精液,灌到撑起来。”她即使羞怯,声音却清楚。 听的清楚的库赞腹下火热,心底更火热,荤话一套一套的,“让肉棒填满我们伊莲的小子宫,灌的满满的。”他话音落下,巨物闯进甬道,抵着早已被摸清的敏感点进攻,攻城略池大开大合,抽插频率更是快地只能看见残影,女人的脚趾忍不住痉挛,快感一层层上涌,打断她的思绪,“太……太快了……” 几乎在伊莲娜还没反应过来的顷刻间,阴道的每一寸都被撑开,敏感的地方在瞬间被多次撞击,速度越来越快,让人头皮发麻的快感席卷了思绪,只剩下身体的本能抽搐与对肉棒的紧紧纠缠。 明明吞不下了,肉穴却不知满足地继续纠缠,粗大的肉棒像是打定主意要给贪婪的软肉们一个教训,四处撞击,间或还要敲一敲子宫的门,不耐烦地让它快些开启。 骤然面对这样的狂风暴雨一样的索取,即便是久经情事的伊莲娜也有些无所适从,但她没有喊停,只是勉强去够库赞的脖颈,让自己整个挂在男人身上。 悬空的感觉带着别样的刺激,伊莲娜只能更为努力地将自己贴近库赞的身躯,防止掉下去,蜜穴将肉棒吞入地更深,库赞能感受到那一层层的软肉将他绞得很紧,每一寸湿润都在挽留他,亲吻他,渴望他给予更多,“伊莲,你要把我绞断在里面吗?” 他轻轻含住伊莲娜的耳垂吮吸,知道那是她的敏感点之一。伊莲娜果然因为他的挑逗一抖,身体本能地一缩,连带着吞噬巨刃的小穴都急剧收缩,库赞喟叹一声,“好紧啊,伊莲。” “少废话,不做我就去找你老师。你真该跟萨卡斯基学学。”伊莲娜喘息间嫌他一句,库赞回拥住她,几乎要把她揉进骨血。“伊莲……伊莲……我好高兴……” 虽然嘴上说着高兴,但库赞的身下攻势更加凶猛,伊莲娜已经听不清楚他的低语,只能感受到极致的快感,她在一片空白里呜咽出声,“要去了……” 几乎是她呜咽声传出的同时,大股大股的热液浇在库赞的龟头上,伊莲娜的高潮到了。 在高潮中,被浇了个正当头的库赞非但没有停下,甚至因此受了激励,掐着伊莲娜的腰,像打桩一样反复进出,几乎要将装着满满当当精液的囊袋也塞进这舒适温热的所在。“呼——伊莲,感受到了吗,你高潮了。”他带着笑意,“是不是很舒服?” 高潮过后的小穴正是最为松软的时候,湿热的一塌糊涂,库赞在此时发起猛烈的进攻,直直撞开了子宫的大门。“进——进去了……”伊莲娜失神地喃喃,“怎么吞进去的……”那么大的东西啊……真的不会撑爆吗? “唔——慢点,慢点———啊……” 习惯了侵犯与内射的子宫吻过龟头,就放巨物长驱直入,伊莲娜不用去摸,都知道小腹必然被顶出了一片凸起。库赞低笑,“怎么会吞不进去?” 他放慢抽插的速度,忍耐着射精的冲动,低头去吻伊莲娜流出生理泪水的眼角,“不哭,不哭,伊莲,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太深了,太深了……混蛋库赞……呜呜……”伊莲娜仰头接受着他上下两方面地占有,细密的吻落在眼角所在的脸侧,身下的进出把伊莲娜送上另一个高潮。 承受不住的伊莲娜手脚发软,床也“吱吱呀呀”地轻响,库赞看着被他干到青蓝色眼眸涣散,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的伊莲娜,心也软的一塌糊涂,他加快了抽插的速度,一下接着一下,大力地撞击子宫壁。 伊莲娜双腿早已盘到他的腰上,此刻彻底承受不住,被猛烈的打桩刺激到的伊莲娜靠着本能想要躲进库赞的怀里,却在无意中把子宫送上那可怖的巨物,使得肉棒进的更深。“轻点……轻点——不要,不要,不是那里……太重了……” 如果是身下的湿润柔软销魂蚀骨,那伊莲娜在无意识间的呜咽呻吟就是让库赞更加性致勃发的催化剂。 库赞抓住伊莲娜的大腿,摸上圆润的臀部,身下精关一松。 这下,伊莲娜是真的被灌满了。 巨物还停留在子宫里,被喷发而出的灼热液体抵在最敏感的子宫壁上,一股一股,烧灼掉两个人的理智。“灌……灌满了……” 伊莲娜靠着最后的清醒揽紧了库赞的脖颈,身下的蜜穴还在被内射,思绪沉入仿佛没有边际的高潮里,软肉却奉行主人的意愿,将巨刃吞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深度,连囊袋都一并吞下。 库赞一边内射,一边疯狂的肏弄着,直到内射结束,摸着被他顶起很大一块的小肚皮,仿佛还能感受到里面荡漾的精液,才稍稍捡回理智。啊,这回真的过分了…… 他看见眼角殷红的伊莲娜不住低喘,香汗淋漓,随着他的抽插的不时低吟,荼靡的花朵此刻正盛开至最艳丽模样。 小腹的酸胀使得那双青蓝色的眼眸里翻涌上困意,正在伊莲娜恍惚间,内射完的库赞抽出巨物,把她翻了个身,那些白浆在顺着甬道争先恐后的流出,却在短短瞬息后又被巨物全数捅回了子宫中。 迷蒙间的伊莲娜听见库赞低笑,“伊莲要是困了,就先睡吧,剩下的交给我。” 交给他?哼,做一晚上也是交给他啊。伊莲娜感受着身体里精神百倍的肉棒,本已经酥麻的子宫被大力肏弄,还有精液堵在腹中,不住晃荡,终究抵不过困意,在朦胧间睡去,志余三两分意识随着库赞在情海中翻涌。 穴口“咕啾咕啾”地被肉棒捣弄白沫,在打桩一样的操干下早已无法合拢,都是库赞自己的形状。 海军大将的体力可不是伊莲娜这样病弱的人能够承受住的,今夜注定旖旎而漫长。 次日的天光洒落在卧室的地板上时,男人紧紧拥着怀抱里的爱人,身体相连处仍然紧紧相接;伊莲娜的肩上、胸部、背部、腰间、甚至是臀部和腿间,不是库赞留下的爱痕,就是尚且新鲜的精液。 乌塔原本是计算下午伊莲娜就能醒,然后陪她;但由于库赞昨晚的疯狂,或许等到黄昏,伊莲娜才能堪堪醒来,而且还下不了床。 此时,距离萨卡斯基赶到,还有半个小时。 此时,距离辛勤耕耘了一晚上的库赞一挑三,还有两个小时。 嘘——— 56.罗杰自首 56.罗杰自首 伊莲娜回到莫比迪克的日子分外平静,除了纽盖特盯得紧一点,大多数时候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加上马尔科和萨奇他们更黏人一点,和从前的日子也没什么分别。 加西亚商团和卡特商社合作,瑟伦和卡琳很快就为伊莲娜送来了罗杰的消息。 “他在南海与一位女性很是亲密,确认已经成婚。” 瑟伦心平气和地汇报着,事实上,罗杰和那位温柔的姑娘不仅已经成婚,还疑似已经有了孩子。 但他和卡琳还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也不好告诉伊莲。 电话虫这边的伊莲娜完全没想到再收到罗杰的消息会是关于他的婚讯,她和纽盖特一直觉得,以罗杰的性格,要么一辈子冒险,要么很晚才成家。 “那位女士的名字似乎是……”瑟伦沉吟着,“对,波特卡斯·D·露玖。” 露玖……听起来是位温柔的女性。 虽然意外,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结束海贼生涯,有了爱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只要再努力找到治疗罗杰的病的方法,他的人生会很幸福。 一份平淡,却真实的幸福。 伊莲娜心神一松,淡淡的欣喜漫上心头,整个人陷入身后的白胡子怀抱里;青蓝色的错眼间,白胡子看见她的压力随风而去。 白胡子知道,伊莲精神上的弦已经绷紧了太久,骤然听到罗杰没事,还和一位女性成了家,就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家庭…… 在如此混乱的大海上,能拥有心爱之人,组建自己的家庭,是多么地幸运,又会多么幸福啊。 就像她和纽盖特,和孩子们,在彼此最艰难的时候互相扶持,互相安慰,互相守护,更无偿地爱着彼此。 伊莲娜想到这里,唇角挽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是好事………别去打扰他们。”伊莲娜松开了原本握住的颈间的项链,“也别让这件事传进海军的耳目。” 多日来在眉眼间萦绕的愁意显而易见地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和期待。 “请放心,那附近岛屿的通信网已经被我们握在手里,海军暂时注意不到那里。”瑟伦的电话虫微微点头,“我们后续会密切注意,请您不要担心,不要思虑太重。” “我知道的,你放心。” 伊莲娜挂断了电话虫,仰头看着房间的天花板。 白胡子的手穿过她的腰间,把她抱到腿上;“现在放心了?” “是好一点儿了……” 多日来悬起的心骤然安稳下来,一直紧蹙的漂亮的眉松开,染上笑意。“真没想到,罗杰也成婚了……” 白胡子轻哼一声,“他真该谢谢他的妻子,能包容他那些臭毛病。” 伊莲娜好笑地戳他胸膛,“说得好像你就比他好多少一样啊,白胡子船长先生?”她尾音上扬,每一个音节都踏在白胡子的心尖尖上,挠的他的心痒痒的。 白胡子的目光深邃起来,一无所觉的伊莲娜还在代替怀迪贝数落着他的不是。 “酗酒,还要面子,死活不改文件,全部都丢给怀迪贝。” “怀迪贝说了你多少次,每次你都听,但是从来不改。” “每回打架你但凡收着点力,莫比迪克也不至于天天修甲板。” “都说了马尔科他们受罚谁也不许帮忙,完成罚抄前老实待着,你居然还敢私下带他们上岛去玩。” 伊莲娜一条条数着,最后被白胡子翻身而上打断。 二人四目相对,暧昧无声荡开。 突然被压在身下,她略带羞恼地去捶打白胡子的胸膛,“干什么呢,这还是白天,也不怕马尔科他们看见,带坏孩子。” 白胡子看着她脸上浮现的薄粉,也笑,“白天怎么了,我们可是光明正大的夫妻,那群混小子会自觉走远点儿的。” 他直直望着伊莲娜那双青蓝色的眼睛,白色的手月牙胡有无限柔情。“伊莲,你知道吗,我很贪心。” 二人间凑的极近,他的鼻息喷洒在伊莲娜的唇上,室内氛围极度旖旎。 白胡子是个海贼,但他自知是海贼中的异类。 别的海贼贪图的财宝,他不屑一顾。 只有家人是他一生所求。 而伊莲,是他在家人外最大的贪求。 她是他的爱人,一生相伴的妻子,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就会有无数的满足与柔情。 但除此之外,他也会有一丝的不满足。 白胡子希望伊莲能够真正爱上他。 他当然知道这会很难,也会很漫长,但白胡子有信心,总有一天,他会教会伊莲,什么是真正的爱。 伊莲娜并不知道白胡子此刻在想什么,她只是在那温柔的凝视里红了脸颊,满耳只听得见他们的呼吸交缠。 “我去灵岛之前让你去找医院体检,你去了没有?” 她别过脑袋,平复着心跳。 一向健壮的罗杰突然被诊断出绝症,她不放心纽盖特,去灵岛之前让他记得去找医院体检,确保身体情况正常。 白胡子抬起上身,从床头桌里翻找出来一张报告单给她。 伊莲娜顺势坐起来,细细阅读。 “怀迪贝亲自压着我去体检了一遍,还捎带了马尔科他们。”白胡子笑了笑,“正常得很,你别担心。” “然后还去了趟双子岬又找库洛卡斯看诊,他的报告单在最后面。”白胡子一边说着,伊莲娜也一边翻着;她看着纸上那两行表示白胡子身体很是健壮的专业用语,稍稍松了口气。 她抽出库洛卡斯的检查单,而后目光顿住了。 “检查显示,精子活性……弱?难以生育?” 伊莲娜的脑袋一空,抬眼看向白胡子求证。 白胡子点头,“就是生育能力低地意思,他是这么讲的。” “伊莲,这下或许我们真的不会有孩子了,但是我有你,有马尔科他们,已经是上天待我不薄了。”白胡子从后面拥住她的肩,“所以,不要给自己压力了,是我有问题,不是你有问题。” 伊莲娜拿着那张报告单,久久没有说话。 白胡子表情平淡,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这种涉及男性尊严地事情。 “你真的没骗我?” “真的,我骗你这个干什么。”白胡子笑了,“还是说你嫌弃我了?” 伊莲娜顺手把那张报告单撕成两半,丢进垃圾桶,“说什么傻话,你跟我讲了那么久的大道理,怎么到自己就不自信了?”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怀迪贝。”白胡子言简意赅,“那天翻报告单的时候她看见了,不让我张扬。” 伊莲娜亲了亲他的脸,“听她的没错。” 伊莲娜攀住白胡子的脖颈,仰头看他,不可否认,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她是松了一口气的,然后,她就有些愧疚。 因为,她是为此高兴的。 她没有问题,没有孩子只是他们没有缘分。 伊莲娜忍不住高兴,又觉得自己卑鄙。 明明之前急的是她,但现在为此高兴的也是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纽盖特,但看见纽盖特那从容的样子,她突然就释然了。 纽盖特…… 这样也好,不说明他们正正相配吗? 伊莲娜主动吻上白胡子的唇,白胡子则加深了这个吻,大手往伊莲安不盈一握的腰间而去。 听着房间里暧昧的声响,马尔科默默按着萨奇的脑袋走开了。 老爹和老妈的感情可真好啊…… 这还是大中午的呢…… 他们还是不去打扰了,不然肯定要被老爹记账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伊莲娜终于下定决心,要潜入马林梵多拜祭父亲之后,卡琳那里传来了一则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消息。 或许真的是应了那句老话,暴风雨前总是平静。 而现在,平静已经结束了。 暴风雨,终于来临。 加西亚商团的线人传来消息,罗杰向海军自首。 瑟伦在消息还没有见报的第一时间给她打了电话虫,让她冷静,再等一等。 “我们已经确定露玖有孕,罗杰不可能抛下心爱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发疯自首,应当是中间有什么误会,你先别急,我会和卡琳再探查。” 但伊莲娜等啊等,只等到了报纸上刊登海军抓捕到了海贼王哥尔多·罗杰并将其收押,择日处刑的消息。 她再也无法冷静了。 “我要去见他——罗杰到底要干什么!” “不管他自首是为了什么,露玖和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办他想过吗!” “那是他的妻子和孩子,他就不能安排好了再走吗!” 白胡子一手握着伊莲娜的手腕,一手在她背后给她顺气。 他直觉觉得罗杰自首或许和他在拉夫德鲁看到的一切有关,但也无法苟同罗杰抛下妻儿不顾的行为。 不管要干什么,自以为是抛下家人的行为永远是下下策。 要么从一开始就不要去招惹人家姑娘,要么就对人家负责到底。 而根据伊莲娜收到的消息,罗杰并没有对露玖和孩子做任何安排。 伊莲娜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但还是努力保持理智,“不行,我得先安排好露玖,不管罗杰那边怎么样,海军一旦知道她有了罗杰的孩子……” 言止于未尽,但白胡子明白伊莲娜的意思。 海贼王的血脉…… 以一贯的作风,不管是世界政府还是海军都绝不会容忍这个孩子活着。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孩子有多无辜。 一直沉默的卡琳的电话虫重重叹气,“我会安置好露玖和她的孩子,你不要牵扯进来。” 伊莲娜的身世就是隐形炸弹,所以她绝对不能进入政府和公众的视线。 伊莲娜沉默下来,然后低声答应了,“我明白……” “瑟伦,你帮我放一个消息出去。” “你说。”瑟伦的电话虫抬头望过来。 “就说,白胡子海贼团疑似好事将近,白胡子的妻子有孕。” “伊莲——”白胡子低喝,“你是打算……” 这个假消息一旦放出去,不说洛克斯旧部会是什么反应,单说海军那边就会盯过来…… “我必须做两手准备……如果卡琳那边不好藏下露玖,那莫比迪克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伊莲娜回握住他的手,“纽盖特,你会帮我的,对吧?” 卡特商社和加西亚商团到底都在政府视线之内,她必须准备一个备用的方案,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真是拿你没办法……都怪罗杰那个混蛋。”白胡子叹息着,但还是答应了。 一是真的拒绝不了伊莲娜的要求,也有自信保护下罗杰的妻子和孩子;二是也是真的怜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摊上罗杰这个不靠谱的父亲。 瑟伦久久没有说话,卡琳也是沉默。 最后,在无言的对峙里,瑟伦最先屈服,“我明白了,这个消息会放出去的。” 卡琳低喝一声,“瑟伦,你疯了——”他明知道这个消息放出去会怎么样,托特兰、蜂巢、飞空必然全都会盯过来,“洛克斯”的血脉,多么诱人啊—— 瑟伦则是不疾不徐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们,在我们还能保证露玖的安全前,你不能掺合进这件事里。” “我们只会隐约放出风闻,倘若露玖没有被发现,孩子也平安出生,那你就绝不能插手。” 这样的话,只要加西亚商团能够保护住露玖女士,让她躲过海军的搜查,伊莲娜也不会暴露在政府和海军视线之内。 瑟伦对此有自信。 卡琳很快明白了他的深意,不再提出反对。 “好。”伊莲娜答应地痛快。 露玖的安置到此告一段落,但罗杰自首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伊莲娜执意要去见他。 根据卡琳从海军拿到的情报,罗杰被收押在了马林梵多的地下监狱,由战国和卡普轮流看守,防止逃脱。 海军已经在商讨罗杰的处刑问题了…… 伊莲娜知道,她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我本来也要去拜祭爸爸。”伊莲娜顿了顿,“我有信心说服卡普,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卡琳和瑟伦都没有说话。 而后,本该反对的卡琳竟然同意了。 “我去找格洛,替你做伪装,但是你的动作必须要快。” 卡琳的默许是伊莲娜没想到的,她以为卡琳会极力反对。 当然,即使卡琳不允许,伊莲娜也还是会去。 她必须搞清楚罗杰到底要干什么。 伊莲娜有些意外,心里的高墙有了些许松动。 卡琳还在说话,“我得先做些准备,等准备好了就接你去马林梵多,在此之前,耐心等待。” 这通电话结束后,因为伊莲娜的意愿,一个乃至于数个庞大的系统开始迅速运作了起来。 但在等到卡琳的消息之前,一个伊莲娜意料不到的人先行来到了莫比迪克号。 57.谋略一场 57.谋略一场 “泽法老师,许久不见,您最近还好吗?”萨卡斯基提着食盒过来的时候,正好海军学校下课。 刚刚让学生解散去吃饭的泽法一见是他,原本黑如锅底的脸温和下来。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还是老样子。” 萨卡斯基是泽法第一届的学生,也是迄今为止他最满意的两个学生之一,天赋出色,人又努力,信念坚定,战力卓绝,年前刚刚批准了晋升中将。 不到三十岁、在海军历史上也算得上年轻的中将,又是板上钉钉的海军新生代领头人…… 即将继任元帅的战国早有意向栽培他成为大将,海军鹰派目前带头的几个将领都很青睐萨卡斯基,有意在磨练和提拔他。 或许再过些年,萨卡斯基就会成为海军鹰派将领们的核心,彻底代表鹰派的意见。 这些泽法心里都门儿清。 除了萨卡斯基的正义道路有时候似乎走的有点儿极端了之外,泽法对他太满意了,特别是还有个懒散的波鲁萨利诺做衬托,泽法对萨卡斯基就更满意了。 身为老师,还有什么比学生出息、继续他当年未竟的事业更让他感到欣慰的呢? 他止不住的笑容也让萨卡斯基眉头微松。 泽法老师年少加入海军,追随已故的萨诺斯中将清剿海贼,半生为正义不懈努力,但不知为何受政府排挤,转任海军总教官后大力推行海军教育改革,把学生们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培养,为海军的未来付出偌大的心血。 萨卡斯基一直很尊敬老师泽法,这份敬意尤甚于对海军英雄卡普中将,而仅次于作为萨卡斯基毕生信仰的卡尔兰特中将。 老师一生孑然,除了学生出息和他们的健康平安,几乎无甚所求;于是萨卡斯基能做的,就是在繁忙里抽出时间,常来看看泽法,关心他的近况如何。 这是身为学生的心意,泽法嘴上不说,心里可高兴。 萨卡斯基刚从支部调回本部不久,泽法有意想多和他聊一会儿,但电话虫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他歉意地朝萨卡斯基点点头,“我先接个电话虫。” 接通的电话虫显出一个他还算熟悉的模样,泽法略有惊讶,“伊莲?” “是我。”那头是一个温柔曼妙的女声。 萨卡斯基默默退开几步,但并未错过老师泽法脸上的喜悦和温柔。 泽法老师少见这么温柔的样子…… 老师并没有娶妻生子,家里也已经没有女性亲属……… 大概是朋友或者情人吧? 萨卡斯基适当地打止住思绪,有意识不去追寻老师泽法的隐私。 “我……”伊莲娜顿了顿,“我见过卡琳了,她和我说了很多……” “今年爸爸……我答应卡琳会去马林梵多。”伊莲娜的话虽然含糊,但泽法已经听懂她的意思。“不用告诉战国他们。” “好……我知道了。”泽法还是那么温柔,“你万事小心,我在马林梵多等你。” 这通电话非常简短,泽法很快结束了通话,拍上萨卡斯基的肩,“走,我们师生好好吃顿饭;库赞那个小子,就会跟着卡普乱跑,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等和老师泽法告别,萨卡斯基回到办公室,就得到了空元帅找他的消息。 他来到元帅办公室,才发现不止是空元帅,战国大将也在这里,办公室里此刻只有他们三个人。 “萨卡斯基,你来了。”空合上手里正在看的文件,“支部交上来的文件我看过了,情况不错,做得好。” 他单刀直入,直接进入正题;“我和战国叫你来,是有个新的任务要交给你。” “政府打探到金狮子史基当年从叛徒约翰手里拿到了超速再生技术,我们需要关于那份技术的详细情报,最好是拿到手,但史基心思缜密,潜入飞空岛非常危险,你要小心。” “超速再生技术?”萨卡斯基心一跳,这种技术可不是等闲,怎么会落在金狮子手里? 战国沉吟了一会儿,“今天告诉你的情报,你记住不要外传。” “根据CP提供的情报,那种超速再生技术是洛克斯海贼团大副佐伊在大约二十年之前开始的某项研究的副产物,成果已经完全成熟,能够做到断肢再生,但不知为何被佐伊搁置,后来神之谷一战,这项技术随着洛克斯海贼团的大部分宝藏一起落入了叛徒约翰手里。” “五年前,约翰被史基和王直联手杀死,史基和王直瓜分了所有东西。” “我们一直怀疑这项技术在蜂巢岛王直手中,但是蜂巢日前传来消息,这项技术并不在王直手里。” “政府牺牲了一条深藏在飞空岛的暗线,终于确认,再生技术的最后文本就藏在史基的书房,那是一个深蓝色带锁的盒子。” “飞空岛是史基的大本营,你潜入时务必要慎之又慎。”战国满脸严肃,“史基狡诈残忍,不排除政府暗线拿到的是假消息的可能。” “政府对这项技术势在必得,但是,对于海军来说,你的安全才是第一,萨卡斯基,你要记住这一点。” 萨卡斯基点头,心里也在反复思忖。 海贼王罗杰被捕,海军本应当集中注意力处理他的处刑问题,防止罗杰海贼团前来救人,他正是因此被召回本部。 但在这个紧要关头,空元帅和战国大将却突然要他潜入飞空岛……… 这并不是海军会有的选择。 是政府的意思吗? 而且催的很急,不容半点儿延迟。 加上海军也多少对再生技术动了心思,所以才达成一致。 空摩挲着手上的资料,“除了史基之外,你还要小心那个盒子本身的陷阱……” “佐伊死了十三年了……”空带着些叹息。“ “他是萨诺斯在智谋上最棘手的对手,如果没有他,不说白胡子和BiGMOM,至少王直和史基,根本不可能在萨诺斯手下活下来。” “洛克斯海贼团很混乱,但佐伊就是秩序。”战国至今还记得那个站在洛克斯身边,一头墨蓝色长发、根本不像海贼的男人。 言笑晏晏,却句句诛心。 一个海贼,却把人心人性玩得炉火纯青。 战国被誉为“智将”,成名以来将海贼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但只有佐伊,叫他尝到了此生最大的挫败。 政府策反约翰于神之谷叛变一事,空和战国至今不敢相信是真的。 这可是那个佐伊啊。 当年几句“无心之言”,却险些闹得政府海军直接反目的佐伊。 但凡当年萨诺斯应对舆情再慢上一步,政府和海军都得撕破脸皮。 虽说约翰是被政府设计,强行绑上战车,不得不“背叛”佐伊,事情的逻辑再通畅不过,堪称无懈可击;但战国仍在防备佐伊在其中设计了什么,直到五年前约翰身死,他的防备才有所松懈。 但当空元帅告诉他,接到五老星的指示,务必要把史基从约翰手上拿到的那个深蓝色盒子拿到手时,战国竟然有一种“果然来了”的释然感。 空想的还要多一些,听五老星的口气,政府对超速再生技术完全是势在必得……他们如此作为,会和贝加庞克那边的研究停滞有关系吗? 空抬头,直视着萨卡斯基,语气坚决,“虽说政府那边的消息是说成果就在那个盒子里,但以我对佐伊的了解……”他顿住,似乎省略了一些话,片刻后才继续开口,“总之,萨卡斯基,一旦你被史基发现,必须就立即撤退,绝不许多逗留一刻。” “这是军令!” 在空堪称严厉的目光凝视中,萨卡斯基缓缓再行了一个军礼,“明白!” ——————分割线——————— 玛丽乔亚,五老星所在会议室—— 五老星,世界政府最高领导人,代表着这个世界权力的最顶峰。 他们一向高高在上,不容置疑。 但此刻,五人却都对着桌上摊开的信,脸色极为难看。 【致海军与世界政府: 能把钉子埋进蜂巢,拿到这封信,说明你们不是一点儿用没有。 但很可惜,找到这封信这里,说明被约翰带走的东西你们还是没有线索,以至于因为误导又找回了王直这里。 啧,想想就无聊,萨诺斯死了之后,跟你们玩心眼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请代我向五老星阁下问好,约翰实在是步好棋。 原本是我给萨诺斯准备的棋子,没想到后来反而被你们用上了。 不过,被反捅一刀,与所索求之物失之交臂的感觉如何? 你们的气急败坏实在美妙。 洛克斯海贼团,佐伊敬上】 “一个死了十三年的海贼,居然能算计我等至这般地步……” “当年还真是小瞧了他。” “不过是一个残缺的长生种罢了。” “若非殿下恩泽,怎么可能活到今朝年岁,竟敢如此挑衅我等。” “世代侍奉的卡尔兰特一族尚不敢于我等有如此轻慢……” “灵岛一脉,当真高傲。” “败军之将,何足言勇;不过垂死挣扎,故弄玄虚罢了,不必在意;只是没有料到,约翰竟敢背叛政府……” “政府埋在蜂巢的暗线就这么废了,可惜。”一封真假掺杂的信,赔上政府经营近十年的暗线,当真是好大一桩赔本买卖。 “希望海军能把东西带回来吧。” ——————分割线——————— 蜂巢岛—— 王直抬起酒杯和面前个子高挑的男人碰了碰杯。 “莱德,这次多亏你了,大丰收啊。” 一条政府的暗线连根拔起,还把佐伊先生指名的信送了出去,一本万利的买卖。 “不客气。”这些年在海上声名鹊起的“孤高之红”帕德里克·莱德菲尔德此时正值壮年,翘腿坐在栏杆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远处无波无澜的海面。 “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海军的间谍?” 王直一口闷了手上的酒,而后哈哈大笑,“放着呗。” 这倒是莱德菲尔德没有想到过的答案。 “放着?”他的见闻色告诉他,这就是王直真实的答案。 “战国是个老油条,纽盖特当年就说他阴的很,我把那个海军间谍拎到明面上处置了,战国反而安心。”王直耸肩,“但如果我不动他,加上佐伊先生的信,你说,海军会不会自己先乱了阵脚?” “详细说说?”莱德菲尔德颇感兴趣。 “那封信一式两份,海军有,世界政府也有。” “政府那边拿到信后就立刻命令他们去史基那里找再生技术。” “接到消息的战国自然会跟着知道政府暗线被拔起来的消息。” “那么,政府暗线被发现,为什么海军的间谍却能逃过信件遗失的彻查呢?” “加上那封信的开头,佐伊先生分明是预料到了潜伏的间谍会拿走信件。” 莱德菲尔德陷入沉思, 也就是说,信件是陷阱,还是明谋。 看到信件的政府和海军自然会知道,把这封信拿走的两方间谍因为信件的传递已经暴露在王直的视线里。 已经暴露的间谍,下场显而易见。 就算他日后还能传来消息,消息的真实度和其人的忠心都会大打折扣,时刻被怀疑是不是王直的陷阱,而本人已经落入了蜂巢的控制之中。 即便没有暴露,谁又能保证他传递的消息不是王直对海军的设计?暗中潜伏看着间谍给海军传递被间谍信以为真的假消息,实则在暗中嘲笑他们的愚蠢和天真。 佐伊何其多智,一封真假交缠的信,废了两方人在蜂巢安插的眼线。 王直给自己倒酒,莱德菲尔德顺势把杯子一起搁下来。 王直瞥他一眼,“啧”了一声,“自己倒。”嘴上这么说,手上却自然地给他的杯子倒到九分满。 “而且,空和战国还会想,为什么政府知道被约翰那个叛徒带走的东西是再生技术?”这代表世界政府对海军绝对有所隐瞒,而且隐瞒不少。 “政府和背叛佐伊先生的约翰的合作持续了多久?又合作了些什么?” “那么,当年约翰杀死的那些海军,又有多少是政府为了表示诚意送给约翰的功绩?” 王直脸上浮现显而易见的厌恶,“世界政府干的出来这种事的。” 莱德菲尔德举杯,“那就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约翰的背叛,那位被你推崇备至的佐伊阁下当真没有预料?”他意味深长。 王直陷入了沉默。 许久,他摩挲着酒杯的把手,声音有些沙哑。 “我不知道。” “约翰当年在神之谷背叛我们,临阵脱逃,带走了海贼团大部分的宝藏和佐伊先生的心血,然后带着东西从此没了下落。” 约翰的背叛,当年洛克斯海贼团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王直自己更是无比气愤。 “五年前,约翰死前向我们坦白,世界政府是逼他上的船,被洛克斯船长和佐伊先生发现他和世界政府有勾连是死,和政府合谋也是死,他没得选择。” “按理说,我不该怀疑是佐伊先生在背后设计了这一切。” 王直是个直肠子,玩不来这些人心算计,但他有异于常人的直觉,那直觉从来没有错过。 “然而这场按部就班的大戏,所有人都自以为高明的棋局……太像佐伊先生会有的行事风格了。” 洛克斯船长的话犹在耳畔,“你们又怎么知道,你们想做的不是佐伊让你们想做的?” 把所有人都设计进去,把所有人的欲望和私心都玩弄在一起。 佐伊先生看似什么都没做,却又什么都做尽了。 这种让他从背后开始毛骨悚然的感觉……真是久违了啊。 王直自嘲般笑了起来,“佐伊先生大概也是看中我不会多想,才会留我在蜂巢吧。” 莱德菲尔德不可置否,“说不定是因为你想做的就是他想让你做的呢?” 王直不爽地把杯子丢开,“你这个能读心的见闻色真是够作弊的。” “反正对你这样表里如一的家伙没什么用。”莱德菲尔德笑着喝了口酒,“不过,按你的说法,蜂巢太平了,飞空岛就该乱起来了吧?” 58.残阳如血 58.残阳如血 卡琳派来接伊莲娜的船只到时,萨奇正在做最后的行李清点。 萨奇是自告奋勇和怀迪贝申请的帮忙,伊莲娜想委婉拒绝,但却扛不过萨奇的狗狗眼凝视,要哭不哭,煞是可怜。 谁能拒绝那双水汪汪的狗狗眼呢。 伊莲娜捂着心口答应了,毕竟整个白胡子海贼团,能和萨奇的狗狗眼撒娇比肩的只有马尔科的不死鸟形态卖萌。 但那是在看见萨奇打包的行李之前。 在发现他甚至把早几年伊莲娜收起来的匕首翻找了出来、要伊莲娜一定带上之前。 伊莲娜记得这把匕首,那是她早些年的生日礼物,史基送的,据说削铁如泥,但因为没派上什么用场的地方,所以一直被她收在房间里。 虽然觉得没必要,但在萨奇的百般要求下,伊莲娜还是迟疑了一会儿答应了。 她想,大概是之前她消极的言论真的把这孩子吓到了,没办法,只好把匕首拿上了,这事才算完。 最后与纽盖特相拥后,伊莲娜在孩子们的不舍下目送莫比迪克号离开私港。 在莫比迪克号彻底消失在水天相接处后,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伊莲娜身边,他的鬓角染霜、额角有疤,但并不凶恶,反倒看起来性格十分温吞。 “伊莲娜……我是格洛,你应当已经听卡琳提过我了……我是你父亲最后一任副官,现任「海网」执行官,代号「白鹭」,夏普·格洛。”他眉眼温和,甚至还带着些忐忑。 他和卡琳一样。伊莲娜这样想。 伊莲娜仰头看他,在她看来,格洛和卡琳差不多高,差不多的语气,连态度都是同样的小心。 明明爸爸的死不是他们的错,明明他们不曾对她有过分毫冒犯,明明……他们背负的比她更多。 「海网」虽然这些年在新生代里逐渐隐秘了下来,少为人所知;但早些年,在洛克斯海贼团还活跃于大海时,却还算有些声名。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让洛克斯海贼团一而再再而三地吃亏还能存续下去。 佐伊教她知识时私下提过父亲创立的两个机构,一个海军内外监察系统,一个独立情报系统「海网」。 海军内外监察系统已经在爸爸死后被政府和海军瓜分掉。 比起曾经一度难以延续但如今独立性极强的「海网」,监察系统已然完全落在世界政府和海军的控制之中,虽然时至今日仍然运转正常,但早已经没有了爸爸的痕迹。 「海网」当时只是爸爸为了方便建立起来的情报系统,不比内外监察系统能给政府和海军带来偌大利益,佐伊推测它会被取缔或者并入CP其实再正常不过。 「迷狸」到底做了什么,才保下「海网」,伊莲娜不得而知,但从纽盖特感慨的语气里,她能察觉其中艰难。 能和佐伊棋逢对手的「迷狸」尚且被佐伊不看好,险些被海网联席会议分走控制权,那夹在爸爸的心血和政府海军之间的格洛呢? 格洛不比卡琳,卡琳早已经不在海军,又握着卡特商社,受海军掣肘有限,即便是为了大海上的经济运转正常,海军和政府也不会轻易对她下手,何况后来卡琳逐渐偏向政府,政府只会死保她而断然不会为难。 但格洛不一样。 「迷狸」可以因为不出身海军而无所顾忌,行事恣意,但格洛不能。 他是爸爸的副官,也是海军的将领。 他有海军的师长,海军的同僚旧友,海军的许许多多……可以说,格洛的一切都在海军。 身为海军将领,他要考虑政府和海军的利益,要服从元帅和长官的命令;身为海军,他有自己的正义需要维护。 身为爸爸的副官,「海网」是爸爸的心血,也必然是他的心血;身为被提拔的「海网」中将,他又肩负着「迷狸」的信任,「海网」的未来,下属的追随,甚至是爸爸的仇恨。 他要在保全「海网」的同时尽最大可能维护海军的利益,执行政府和元帅的命令,甚至在必要之时,做出该有的取舍。 步步如踏刀尖,步步难行。 左右为难,不外如是。 可即便是背负了这么多,格洛和卡琳也还是小心翼翼地对她。 伊莲娜沉默着,在格洛的忐忑中握住了他的手,“我相信您。” 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不明显,但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伊莲娜选择向格洛交付了信任。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几乎让这个大男人红了眼眶。 格洛很心酸。 这是卡尔兰特家如今唯一存世的血脉,却因为他们的弱小和疏忽不得不成长在海贼之中,甚至以稚龄嫁给了大她二三十岁的大海贼“白胡子”。 虽然调查报告和其他风闻都证明爱德华·纽盖特还算爱重她,白胡子海贼团气氛不错,瑟伦这些年时有看顾,卡琳也侧面确认了佐伊为她留下的一切确实不少,而且都在正常运转…… 但她原本该有更灿烂的人生,更美好的未来……而不是在一个海贼团度过最美丽的青春年华。 他想问她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却没有立场开口。 「海网」这些年都在隐瞒伊莲娜的行踪消息,格洛年年都能收到她的照片和近况,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出现在伊莲娜的生活之中过。 和故人太过神似的脸庞太容易触动昔年的心伤,格洛努力平复着情绪,牵着伊莲娜上了私港的另一艘船。 他们将要去往马林梵多,在抵达之前,格洛还需要为伊莲娜准备一些伪装。 同时,他也想和伊莲娜仔细谈谈这些年。 ——————分割线—————— 鹤找到战国的时候,他和泽法正在泽法办公室的走廊望着远方的大海。 鹤关上门,放轻脚步往栏杆边上走。 海风吹过廊下的风铃,铃声已经不复当年的清脆,但或许是因为泽法这些年的爱护,看起来还算崭新。 在海风传来的铃声中,鹤原本皱着的眉慢慢松了下去,满心急促也静了下来。 这一眼,鹤中将看见了远方的大海。 碧涛起伏,层层迭迭,在夕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美极了。 这一层的走廊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地方。 她最喜欢望海发呆。 鹤中将敛下复杂的目光,一转眼……她都老了。 【“呐,阿鹤,你不觉得这个角度看海很漂亮吗?”】 鹤中将的心绪突然平静了下来,比海面更加无波无澜。 她停步在战国身边,什么都没有说。 鹤原本是来找战国麻烦的。 她私下收到了战国接触加西亚商团两位继承人的消息,加上之前海军会议上发生的一切,鹤一瞬间就明白了战国想干什么。 战国和他背后空元帅的意思其实再好理解不过了。 接触加西亚商团,扶持加西亚商团和卡特商社打擂台,降低卡特商社对海军的影响力,从而使得海军能够大大摆脱政府牵制。 鹤记得,那大约是十几年前吧,在那则海军叛徒的流言传开后,卡琳对空和战国的态度一日差过一日,也一日比一日向政府靠拢。 从那以后,卡特商社成为了政府在经济上压制海军的重要手段。 卡琳的坏脾气因为有政府撑腰直接摆在明面上,只要政府有授意,她就会配合政府牵制海军,如此行事,没少给空元帅和战国带来麻烦。 十多年了,卡琳的态度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但鹤中将从来没想过,战国他们会有换掉卡琳的心思。 但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是对于海军来说,最理智的做法。 鹤不住在心底苦笑。 她不是傻子,只是关心则乱。 现在一冷静下来,什么都明白了。 也许是之前的会议,他们终于确认了卡琳的怨恨无可挽回,中将的死亡在他们和卡琳之间划下一道再也无法逾越的天堑,卡特商社对海军的支持也再也回不到十多年前。 所以,为了海军不被牵制,空和战国开始寻找破局的办法。 容忍了十多年,他们终于在海军元帅即将换届的时候开始考虑不再容忍了。 等战国真正坐稳了元帅的位置,有和卡琳政见相左的「白鹭」在旁帮忙,卡特商社与加西亚的制衡就在眼前。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毕竟…… 卡琳只是怨战国,所以给他找麻烦;但这些年该给海军的补贴和支持,她从来没少过。 别的不说,光是在科学部,卡特商社砸进去多少资金,这些年迟迟不见什么大成果,卡琳也是只字不提,还反劝政府耐心。 说到底,海军的未来也是萨诺斯中将的心血。 曾在萨诺斯的军舰上服役多年的卡琳……她最不会做的,就是糟蹋萨诺斯中将的心血。 若不是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战国他们怎么可能容忍卡琳这么多年的冒犯,还屡次尝试挽回她的态度。 想通关节的鹤有些疲惫,她揉揉眉心,没有出声。 见她没出声,只是长久地沉默,背着手的战国似乎颇感意外,“我以为,你是来问我,或者来劝我的。” 卡普已经找了战国一轮了,还差点儿揍了他一顿;只是他的决断已经下了,不会更改。 听见询问的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移回被夕阳染红的海面。 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还有什么好劝的呢? 空元帅的意思,也是战国的意思,明明是已成定局了。 即便鹤今日问了,劝了,又还有什么用呢? 她的目光落在海面上,晚霞烧红了那滚滚波涛,残阳如血,橙到鲜红的海面像极了当年的那一日。 恍惚间,鹤像是又回到了那一日的傍晚。 在海军的日月陨落的那一日。 在鲜红的海面中,静到死寂的军舰缓缓驶入军港,欢欣的她如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满是期待,却再盼不来兄长的亲昵。 所有的悲剧,自那一日起始。 鹤知道,也是从那时起,一向关照她的卡琳,温吞性缓的格洛……还有……她所心系之人……都再也没能走出那日的傍晚。 这么多年,鹤自己走出来了吗? 她不知道。 但至少,在今天,她知道,战国走出来了。 鹤转身,目光不曾停下。 她想起那天海军会议上不曾回头的卡琳。 这样未尝不好,人总是要活在现在的。 空,战国,鹤,卡普,泽法,格洛,卡琳……他们不能所有人都停在那一天。 等到鹤不声不响地离开,门再度被关上,泽法才打量着海面开口。 “你有分寸,对吧?” 战国只是要扶持加西亚,减少卡特商社的偏向对海军的影响,而不是真的想和卡琳决裂。 说到底,就算卡琳脾气再差,比起捉摸不定的瑟伦,仍旧心存正义、不断替政府和海军分担经济压力的卡琳才是他们的自己人。 战国“嗯”了一声,“卡琳学姐需要冷静,她已经困在过去十多年了,该走出来了。” 泽法没有接话,他只是想起那天在办公室里情绪激动的卡琳,下意识觉得,卡琳或许走不出来了。 不…… 不是走不出来,是她不愿意走出来。 但几乎是立刻,泽法又笑自己多心,卡琳学姐是何等聪明的人,这些年苦心经商,手段只会更圆滑;这样的聪明人,怎么可能走不出一个牛角弯呢? 倒是泽法自己…… 泽法轻轻叹息,伊莲,这些年该做的,我都有做到…… 你期望的,我总是忍不住要做的。 到时候,九泉之下,我应当有颜面见你了吧? 番外1【道来寻常】(香克斯×伊莲娜×贝克曼 番外一——「道来寻常」 时间线在结局之后,路飞成王,诸事告一段落。 ————————————分割线———————————————— 伊莲娜的脾气真的很好,不管香克斯怎么过分,都是好脾气地包容他,偶尔玩笑过了火,只要香克斯祭出狗狗眼卖可怜,又或者直球撒娇一波,伊莲娜的态度也就不由软化下来,不再计较了。 绝大多数时候,这是个优点;但偶尔也会成为缺点。 至少此刻,贝克曼把香克斯踹到海里,香克斯敢冒头就一枪过去,硬是逼得堂堂四皇在海里呆到本乡把伊莲娜抱到医务室上完药再抱回来也没能回到船上。 “活该啊老大。” “头儿,你也该长长教训了。” “大副上回还追着船长满船撵呢,这回直接踹下海,一劳永逸;不愧是大副。” 嘲笑船长,早已经成为红团日常。 当日下午,雷德佛斯号在某座岛屿停靠;他们会在这里短暂停靠几天,难得船长和大副都要留守船上,不用负责警戒的船员们嘻嘻哈哈地保证,会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采买任务并按时回来后就四处散去。 停靠的小岛还算繁华,贝克曼叼着没有点燃的烟,倚靠在护栏上欣赏着景色,香克斯走过来,“伊莲还没醒?” “你自己胡闹到什么时候,把人折腾得多惨心里没数?”贝克曼侧头望着他,前些年香克斯一直是独臂,如今两只手臂完好无损的香克斯让他有些看不习惯。 “那可是经过伊莲同意了的。”香克斯理直气壮,但下一刻就被贝克曼无情拆穿,“你哪次不是把人搞到意识不清,再哄她答应下一次怎么样,然后下一次再继续这个循环。” 香克斯继续傻笑,势必要将装傻进行到底。 “不抽吗?等伊莲醒了可就没得抽了。”香克斯眼尖,注意到贝克曼的烟没点上。 “啊,不点;伊莲闻不得烟草味,我准备戒了。”贝克曼也就是叼着烟过过瘾,真抽了,味道短时间散不掉,伊莲娜倒是从不嫌弃他们身上的烟味,但生理上又会忍不住蹙眉,他看着也心疼。消遣烦闷的事情多的是,何必非要抽烟呢。 “那也是。”香克斯点点头,“幸好伊莲不讨厌酒味。”不然他就只能和酒做割舍了。那绝对会是个噩梦。 “过几天是不是伊莲要生日了?”香克斯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还有,嗯,半个月。” 贝克曼“啊”了一声,“没错,早上收到莫比迪克号的电话虫,马尔科让我问伊莲这回生日去哪里过。”香克斯自己一天混一天,不知道今夕何夕的,记伊莲的生日倒是从来清楚。 “前年是在雷利先生那里过的,去年在莫比迪克号上过了,今年——”香克斯眼中不掩饰的都是满满的期待。贝克曼摇头,“路飞也是这么说的,还说萨博批了假,和多拉格回来看他,艾斯也会赶回去,三兄弟难得齐聚,能不能今年回风车村过。” “伊莲——” “伊莲同意了,革命军事务繁忙,能抽出空属实不易。” 又是三兄弟齐聚,又是父子重聚的………香克斯敢断定这不是路飞的主意,他只会和伊莲娜撒娇,想不到那么远。 贝克曼眼皮抬也不抬,“啊,我问过马尔科和以藏了,”他浮现出古怪的神情。 “多拉格的主意?”香克斯试探着猜测。 “黄猿的主意。”贝克曼冷笑一声,要不是听到了伊莲娜打电话,他怕是也会以为是多拉格的主意。既卖了多拉格和艾斯一个人情,又让伊莲娜觉得愧疚,答应他生日过后到香波地去陪他半个月,坐收渔翁之利还能把锅扣在革命军头上,真不愧是黄猿大将啊,玩起心眼来,哪里是一个库赞比得了的。 香克斯觉得牙痒。 香克斯愤愤不平。 贝克曼白他一眼,“行了,你该庆幸伊莲遇见他已经很晚了,要是伊莲一开始就是他眼皮子底下的人,还能有你什么事情。” 贝克曼还是那副冷笑的样子,“这天底下可不止他黄猿一个聪明人——”还想跟伊莲娜单独过半个月的二人世界,做梦去吧。 “香克斯?”伊莲娜的呼唤声从远处而来。 香克斯瞬间眼睛亮了,头也不回地往声音传出来的地方快步跑去。 贝克曼在那一瞬间幻视了一条在摇尾巴的红毛大狗,接着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 贝克曼走到的时候,香克斯扒在伊莲娜身上,笑容分外璀璨。 “嗯,路飞提前过来开船过来接我,雷德佛斯号走自己的航线就可以了。”香克斯处于后方一步,整个人环抱住伊莲娜,左手搭在伊莲娜的左肩上,脑袋却亲昵地靠在右肩,右手则是不老实地虚放在伊莲娜的腰间,占有欲一目了然。 “到时候过完生日,路飞会把艾斯送到莫比迪克号上,然后回头送我去香波地。”贝克曼停步,伊莲娜也刚刚好讲完路程。 “这样啊。”香克斯了然地点点头,“那我陪你去风车村吧。”他笑嘻嘻的,“我答应过你的,以后每一个生日都陪你一起过。”伊莲娜回头看他,红发男人的神色极为认真。 那一瞬,伊莲娜的心仿佛化成了一摊水,她仰头印上香克斯的唇,唇舌相接,任由自己软化在他怀里;一吻过后,香克斯恋恋不舍地放开,伊莲娜则是在急促的呼吸中回绝了这个提议,“不了……雷德佛斯号上不能没有船长……听话,我回来之后再陪你。” 原本摇尾巴正欢的“红毛大狗”耷拉下耳朵,一副沮丧却又不得不乖乖听话的样子。 “好吧……”香克斯一反常态地没有讨要什么补偿,却让伊莲娜更加心软了。 她转身,抬手摩挲着那头鲜艳的红发,“雷德佛斯号不是要停靠在这里几天吗,路飞没来之前,怎么样我都答应你。” 贝克曼挑眉,打定主意回头再改改航线,多绕几天路;至于现在么—— 伊莲娜回头,贝克曼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伊莲——”他的嗓音低沉而暗哑,“我昨晚加班加点改完了文件,你也顾顾我,好么。” 青蓝色的眼眸望过来,是一如初见时的澄澈与柔软。 当夜,雷德佛斯号上欢饮达旦。 有人问起船长和船副呢? 莱姆琼斯又灌了一口酒,“享受温柔乡去了呗。”吃独食的两个家伙。 本乡摇摇头,“不想被事后被贝克曼算账,就别去找他俩。” 此时,岛屿的另一边——— 伊莲娜刚刚从贝克曼的深吻里挣扎出来,呼吸急促,平复着心跳。 香克斯的手还在身体里面作乱,伊莲娜不由夹紧了腿,却敌不过某位四皇的力量,只能任由他把大腿分的极开,继续玩弄。 香克斯总是乐于探索伊莲娜的裙底,看着伊莲娜在他的手下浮现出欲望和情潮,随他掌控每一寸的欢愉,每每让他上了手,不让伊莲娜在他手上泄一次,香克斯是必然不肯轻易罢休的。 伊莲娜方才已经泄过一次,香克斯的手上全都是她泄出的蜜液,美人衣衫半褪,三角的白色内裤早被香克斯摸到了手上,新换上的短裙完好,却只能勉强遮住伊莲娜的臀部,但从香克斯的角度,裙底春光一览无遗,凭他优秀的视力,甚至能看见潺潺蜜液从花蕊中不断吐露。 红发的男人低声地笑,带着无边的愉悦,他梦想了数十年的人,此刻就在他的怀中,再也逃脱不得。 贝克曼捻起伊莲娜的几缕散发,随手从桌旁拿过伊莲娜扎头发的发带,蒙住了伊莲娜的眼睛。 视觉陡然被剥夺,伊莲娜有些不知所措。 贝克曼抚上伊莲娜圆润而白皙的肩,眼中翻腾着情欲与暗沉。 “今夜还很漫长,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伊莲。”贝克曼带着情欲的低沉嗓音响起,伊莲娜感受着他的手从肩头一路而下,抚摸如羽毛轻柔。 多年的默契让香克斯心领神会了自家船副的恶趣味,手指从紧致湿热处抽离。 两个人一起从床上离开,徒留伊莲娜一个人还处在茫然之中。 贝克曼的声音听着很近,也很远,“接下来我们不会出声,要是认错了人,你可就要受罚了———伊莲,我很期待。” 伊莲娜还没反应过来,本就分的很开的腿被陡然握住脚踝,还在流淌液体的私处很容易就容纳了那样的巨物。 她的身体太熟悉他们了,思维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接纳了所有的爱欲。 男人一声不吭,温热而宽大的手掌抓住她的脚踝,从她的脚踝一路向上,最后停在膝关节处,将她的腿牢牢掌控;粗大的巨物炙热而坚挺,以一往无前之势、不容拒绝地顶开纠缠上来的软肉,直达那道紧闭的小口。 伊莲娜能感受得到,小穴和阴道被涨的满满的,填满的快感几乎将她淹没,身体里紧闭的那道小口亲吻着男人的阴茎顶端,却含羞未露地又合上。 男人也不急,让她适应了一会儿之后,开始了他的饕餮盛宴。 贝克曼不急不躁,一下一下地往那道小口顶,间或又冲撞一下不远的敏感点,感受着湿热的小穴越绞越紧。 舒服地简直让他叹息。 他抽出一点儿,又插进更深,听着伊莲娜强忍呻吟,细长而白皙的手攥紧床单,“不,不行………太深了———啊!”她不住地喘息,“进不去的……”那一下一下的撞击,看似没有章法,实则力道又重,又次次碾在她的敏感点上,她本能地收缩着阴道,想把侵入者挤出去,却随着男人的抽插把巨物吞得更深,连睾丸都吞了进来;“小贪心鬼。”香克斯在她耳边呼了一口气,带着情欲的嘶哑。 当然进的去,怎么会进不去呢? 香克斯想起昨晚也是这样,虽然嘴上喊着进不去,但伊莲娜的身体始终为他敞开,他最后不仅全根而入,还把伊莲娜的肚子用精液灌的很大,就像怀了他们的小宝宝一样;昨晚完事之后,他想挖出精液,已经半昏的伊莲娜哭叫着怎么也不愿意让他去动肚子里的“宝宝”,还让他在里面堵了一夜;本乡早上进来看见这一切时差点杀了他。 贝克曼闷哼了一声,伊莲娜实在吸的太紧了,他差点射出来,带着些恼怒,贝克曼加快了抽送的节奏,装满了精液的囊袋毫不留情地拍在伊莲娜的阴唇上,粉嫩的小嘴不出多久就被拍红了。 男人握住伊莲娜纤细的腰肢,加快了索取的速度,那张小嘴几乎要被干的合不拢了。 层层含上来讨好贝克曼的软肉只能让他更加性欲勃发,如雷霆骤雨一般的欢爱把伊莲娜的脑袋干的空白一片,她死死握着床单,连声音都带着媚意,“真的,不行了……慢一点……慢一点——啊!”一阵白光上涌,伊莲娜绷紧了身体,然后彻底软下来。 龟头被一股热流浇灌,贝克曼“嘶”了一下,直直用性器粗暴撞开子宫的小口,一股滚烫而粘稠的热流灌了进去。 “进来了………都进来了……”伊莲娜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摸上腹部,被巨物顶起一块的肚皮几乎让她怀疑是不是肚子要破了。 感受到伊莲娜的手的抚摸的贝克曼有些牙酸,她总是在他想心软的时候这么性感,怎么能怪他们想把她吞“吃”入腹。 香克斯适时开口,“伊莲……刚刚干你的是谁?” 伊莲娜的脑袋还在混混沌沌中,迟疑地猜着,“香克斯?” 贝克曼低笑一声,“宝贝伊莲,恭喜你——”他拖长声线,“猜错了,要受罚咯。” 贝克曼解开她眼前的丝带,把她抱起来,巨物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柔软紧致的小穴。 体位的变换让伊莲娜惊叫一声,体内巨物插的更深了,酸胀处几度被碾压,她实在没了力气,只能任由贝克曼抓住她丰满的小屁股,背对的趴伏将粗大的阴茎吞入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深度。“太……太深了……”天知道贝克曼忍耐了多少年,从他在香克斯手上见到伊莲娜的相片开始?还是刚刚上了香克斯的贼船就被拉去莫比迪克号上见到一身温婉的夫人开始? 这份欲望,他和香克斯都忍耐的太多年了。所以,多索取一点,也不能怪他,对吧? 对此一无所知的伊莲娜迷蒙着仰头,红发男人对着她灿烂的笑,“伊莲——”他像平常一样撒娇,“帮我吞一吞嘛,莱姆说上回你帮他弄过的,完全都吞进去了,连精液都没吐出来。”他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愤不平,“可恶——就是想刺激我,你放心,我已经洗过了的。” 那天是莱姆的生日,能一样吗——— 伊莲娜想辩驳,但带着些许男人汗味的巨物已经抵到了她的唇边,她一张口,龟头就在唇舌间磨蹭。 伊莲就是对他心软。香克斯心里再门清不过,笑眯眯地看着伊莲娜娇嗔地瞪他,而后垂目含住他的龟头,尝试性的舔弄着。 “好乖好乖。”香克斯忍不住抚上伊莲娜柔顺的黑发,看着她认认真真地舔弄、含住他的阴茎。“怎么会这么乖呢……” 从很多年起,这个场景就一直在他梦里徘徊,而今终于梦想成真。 香克斯满足地喟叹一声,他一生唯一有过的背德而贪婪的野望,在多年辛勤后终于不再是梦和那一张相片。 伊莲娜真真切切、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他的女人,红发香克斯的妻子———哪怕世人不知,哪怕不是唯一,哪怕………不择手段。 香克斯永远都记得那些不经意的细节,那是在伊莲娜还冠有“爱德华”姓氏之时,甚至是他还是罗杰船长船上的实习生时。 十指紧扣的双手,那一声声刺耳的“老妈”,伊莲娜夫人永远带着爱意的注视,脖颈乃至手臂上从来不曾消退的爱痕,略有别扭的走姿,雷利先生的沉默和他人暧昧的目光,还有雷利先生手中那张珍藏多年的婚纱相片。 贪婪与野望在香克斯的心里酝酿多年,乖顺的野兽在顶上战争后终于能以保护为名露出獠牙,光明正大将珍宝拥入怀中。 巨物一寸寸被伊莲娜含进深处,她微微仰头,青蓝色的眼眸带着迷离和些微泪光。 香克斯用指腹小心翼翼拭去那些许生理泪水,身下却坚定而不容拒绝地侵占了伊莲娜的口腔和食道———直到全根而入,连囊袋都被吞下。“宝贝伊莲,做的很棒。”几度暗沉在心中翻滚,都被深深掩藏。“全都吞下去了哦。” 窒息一样的快感要把伊莲娜淹没,宽厚的大手微微用力,把她按在香克斯的下身,男人的味道侵占着她的感知,她忍不住挣扎,却被香克斯巧妙地化作了抽插的动作。 伊莲娜的涎水在间隙流下,呼吸了些许新鲜空气后又被香克斯按回坚挺的巨物上,食道被占满,是比莱姆琼斯还要更不容拒绝的占有。 雪上加霜,贝克曼并不乐意被冷落,他揉捏着伊莲娜像蜜桃一样的臀部,好让自己的阴茎被吞没的更深,直直深入到到先前被内射的子宫中,被锁在子宫中的液体不甘示弱地晃荡着,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前后都是占有与快感,伊莲娜被他们两个前后夹着,欲海滔天又无处可藏。 好在香克斯无意忍耐,在让伊莲娜口侍了十多分钟后,看着伊莲娜的脸庞,他终于忍不住刺激,将粗大的阴茎全根没入,抵着伊莲娜的食道开始喷射。“呼———果然很爽,莱姆没骗我。” 唔——— 伊莲娜含着他的阴茎,微微睁大了眼,喉咙却不自觉吞咽着香克斯射进来的精液;美人眼眸迷离,面上无辜,却贪婪吞咽着自己的精液的认知让香克斯更感刺激,某些隐藏的很深的欲望被勾了出来。“太乖了,伊莲……” 在灌溉完上面的嘴之后,香克斯刚刚把阴茎抽出来,就看见心上人一边眼含春意地被贝克曼索取,一边努力地伸出舌头,想要舔干净龟头上残留的些许液体;她总是这样,想要顾全能顾全的所有人。 这场景过于香艳,也实在是过于刺激了。 香克斯“嘶”了一声,“伊莲——你真像个妖精。”要他死在肚皮上的、以精液为食的妖精。 伊莲娜没有心思回应他,身后的贝克曼的动作愈发凶狠,不住顶弄的力道让伊莲娜几乎要扑到香克斯身上。“也顾顾我啊,伊莲。” 她忍不住低声哭泣,几乎要被感知到的爱意所填满了。 香克斯蹲下来,爱怜地舔去她的泪水,“伊莲在床上怎么这么爱哭啊……”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欺负哭了呢……要知道,在床上,她越哭,他们就越是无法压抑住心底的野兽啊。 贝克曼把她抱起来,露出被粗大肉棒直直插着的花蕊,“一起?” 伊莲娜完全依靠在贝克曼的胸膛上,任由他们动作,香克斯拨弄着已经被插的很凄惨的花瓣,试探着伸进了一根手指。 瞬间明白过来他们想要做什么的伊莲娜不住啜泣着,“不行……不行的,进不去的。” 贝克曼含着她的耳垂,低声闷笑,“上回雷利先生和我一起不也进去了吗?还有上个月,在克莱伊咖那,鹰眼和香克斯,你要相信自己有多能吃,夫人。”他暧昧地咬着字句,这一小会儿的功夫,香克斯已经伸进了三根手指。“还说不要呢,伊莲,你在流水哦,很期待吧?” 觉得开拓的差不多的香克斯插进去的一瞬,伊莲娜已经再度泄了出来———她失禁了;美人低低啜泣,身体却因为习惯而自觉容纳着凶狠的巨物,把两根肉棒吞得更深。 香克斯暗暗感慨,这回怕是把人欺负的太狠了,不过没关系,伊莲娜向来心软,撒撒娇也就过去了。 那天晚上,小木屋里的声响持续到很晚。 情事结束时,天边已经发白,清醒过来的两个人看着床上满身爱痕精斑,连脚踝都没被放过的肌肤,又看看被灌了满肚子精液、如同身怀有孕的小腹,记起昨晚伊莲娜被被他们搞到失禁之后,两个人就兴奋地疯了一样,各种体位都试过一遍,床上,桌上,墙上,都试过一遍,甚至抱出小木屋野战,无论伊莲娜怎么啜泣求饶他们都没心软,小穴更是不知道被他们干了多久,此刻都是肉棒的形状,完完全全合拢不上了,还在一张一合地流淌出粘稠的一股股精液。 那些粘稠的、可怕的占有欲不过稍稍冒出一点头,伊莲就已经如此承受不住了。香克斯暗暗叹息着,那以后可怎么办啊,伊莲。 番外2——【此时欢愉】(白胡子×伊莲娜) 番外二——【此时欢愉】 萨奇哼着小调,正在厨房里忙活,就听见外面的“咚”地一声。 紧接着,是熟悉的孩童呼唤声,“伊莲娜———”这声音,还带着哭腔和委屈。 萨奇的眉头狠狠一跳,赶忙盛装好刚刚做好的蛋包饭,就急匆匆出门去看。 果不其然,长着角的白发女孩捂着脑袋泪眼汪汪,明显是不知道从哪儿翻栏杆的时候又摔了。 和萨奇同样闻声而来的还有被呼唤的伊莲娜。 今年才二十六岁的伊莲娜正值一位女性的花期,也一步步走向人生美貌的巅峰,被白胡子浇灌滋养的伊莲娜尤其如此;站在白发女孩身前给她看伤的女人衣着单薄,裙摆只及大腿的丝绸睡裙还没来得及换下,她只扯了一件针织披肩在上身随意披着,黑发随意而柔顺地散落在背后胸前,与白色的针织小披肩相映;伊莲娜的眉眼间尚留存几许慵懒与倦怠,显出几许荼靡美感,更要命的是,睡裙以下的腿没有遮挡,此刻光线正好,从萨奇的角度看过去,一片春光,那雪白的大腿,还有着明显的大片红色吻痕———想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了。 萨奇不由咋舌,虽然老爹一向动静大,但因为伊莲娜怕打扰他们休息,声音和动静都被老妈的屏障遮蔽了,他们听不见动静,所以一直对老爹和伊莲娜的夜间夫妻生活所知甚少,只是白天时不时看见伊莲娜眉眼倦怠地被老爹抱在怀里,懒洋洋没什么精神。 吻痕从大腿一路遍及接近膝盖才停———老爹玩的好大呀。萨奇有点走神,但上前的动作没停。 走到伊莲娜面前之后更要命————萨奇知道伊莲娜的身材一直都不错,但是平日里老妈不喜欢太贴身的裙子,船上准备的也都是宽松的衣物,此刻,丝绸睡裙明显勾勒出伊莲娜窈窕有致的身材,足够人欲血喷张。 萨奇有点晕乎乎的,这是他能看见的吗?真的不会被老爹揍吗? 伊莲娜的确是听见孩子的呼唤声匆匆跑过来的,来之前她还在白胡子怀里,某人的手一大早就不老实地往昨天接受了一大波白浆灌溉的花朵伸,她迷迷糊糊也不想动,水声“啧啧”和唇舌交缠间,陡然听见大和带着哭腔的声音,她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扯了一件针织云肩胡乱披了就往外走,连白胡子都没来得及阻拦。 “好疼啊伊莲娜。”今年才六岁的大和哼哼唧唧地往伊莲娜怀里拱,伊莲娜也任由她撒娇,“你啊,记吃不记疼的,都摔了多少次了。”她点点大和的额头,就像佐伊小时候点她的额头,笑意亲昵,带着身为“母亲”独有的几分慈爱。 刚刚完成任务飞回莫比迪克的马尔科一落地,还没来得及化为人形就目睹了这一切,他带着几分头疼,“大和,你怎么又摔了?”这个小妹妹长的好看,也听话,就是脑子不太好使,直来直去的。“过来,我给你看看伤yoi”恢复力强也不是这么使的吧?真是的。 大和赖在伊莲娜怀里死活不愿意离开,伊莲娜只好让她在自己怀里待着,又撩起大和的裤腿,露出那仅有的些许擦伤。 马尔科低头施展治愈青炎,目光无意间掠过伊莲娜的大腿,脸上浮现出几许可疑的绯红。他和萨奇想到一块去了,老爹平常玩的这么野的吗?伊莲娜真的受得了吗? 完成治疗的大和又活力满满地跳了起来,伊莲娜抬手摸了摸青鸟,有些可惜,“你小时候那副小小的样子多可爱啊。”过冬岛的时候捂着手心里,抱在胸前,就是最好的热源。 马尔科想了想,不死鸟在伊莲娜的面前变得只有巴掌大。 伊莲娜惊喜地把那小小一团不死鸟抱在怀里,顺着毛抚摸了好几遍,在不死鸟的脸上吧唧一口,最后恋恋不合地松开。“我还得回房间安抚你们老爹,今天先这样吧。” 她又摸了摸大和的脑袋,在她额头留下轻吻,“今天不用喊我们吃午饭了,有事打电话虫。” 上周大和怎么都要和他们睡,伊莲娜不得不抱着大和单独睡一间房,白胡子独守空房,又被逼的素了一周,正当盛年的男人哪里吃的了这等委屈,昨晚刚搬回去,就差点把她折腾散架。 接近那扇门的伊莲娜想起昨晚的激烈战况,腿都有点打抖,小纽盖特在那里面插了一晚上,像个连体婴一样把她禁锢在大纽盖特怀里,一大早起来纽盖特的手也作乱,摆明了不愿意轻轻放过上个星期的分房睡的事情。 关上门,指尖微动,隔声隔震的屏障笼罩了这个房间。 伊莲娜脱下针织外套,连丝绸睡裙也没留,轻车熟路用恶魔果实能力改变了自己体型的她径直往男人怀里一坐,未着寸缕还坏心眼地蹭了蹭那根正耸立的巨物。“大和又摔了,真是的,这么大大咧咧也不知道随了谁。” 白胡子哼了一声,心道还能随谁,父女两个在你面前不都一个样。一边翻了心底的醋缸,一边,白胡子的手不老实的在伊莲娜身上游走点火,以吻封缄。 伊莲娜一向敏感,在他怀里软化成一滩春水,失了力气任他动作,还有断断续续地娇媚喘息。“啊……轻点,别!”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白胡子正舔弄着她白嫩的胸,粗大的手指已经闯进了甬道肆虐,坏心眼的在里头打转。 即使用能力改变了体型,伊莲娜还是能被白胡子完全抱住,更抵挡不了他的禁锢,只能任由他动作。“我已经……啊……说了,唔,轻点——不是那儿——别来打扰,哈,好舒服。” 白胡子喜欢看伊莲娜在他身下时的柔情与春色,清澈的青蓝色眼眸在他的触碰下染上迷离与欲望,带着别样的好看,所有的春光在他身下只为他一人绽放;属于白胡子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在伊莲娜身上得到满足,她的身体被他一手调教成这副模样,伊莲娜身上任何一处敏感点,白胡子都了若指掌———他知道,伊莲娜身上永远都会留下这些由他亲手染上的、独属于男人的痕迹。 泽法那个不懂情趣的家伙,还想和他争?白胡子心底酸水咕咚咕咚地冒,但伊莲娜一无所知。 高大的男人哼笑着,轻松地把伊莲娜抱起来,肉棒对准,一杆入洞。 伊莲娜措不及防间就被填满了,她双眸失神,依靠在白胡子的胸膛处,片刻后被压到柔软的床上,白胡子一寸寸抚过她的肌肤,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将她的双腿上折,扛到他的肩上。 粗大的肉棒随着身体动作在私处里到处冲撞碾压,伊莲娜的喘息呻吟在此刻成为了白胡子欲望的催情剂,征服的“武器”更加硬挺勃发。 白胡子爱怜地吻了吻伊莲娜的脸,身下却没有留情,肉棒一寸寸顶开软肉,顶入穴道最深处,中间偶有停留,对着某个点狠狠撞下,换得伊莲娜的手死死抓住床单,口中的呻吟更带几许媚意,快感层层上涌,正如白胡子的爱意滔滔,容不得她半分拒绝。 “坏心眼……”缓过来的伊莲娜娇嗔地瞪他一眼,白胡子只是低声闷笑,“那些蜜水都要把我淹了,伊莲。”他倾身而下,全根没入,穿过某个小口,那一瞬,伊莲娜连圆润可爱的脚趾都在发抖,腿无力地落在他的肩头,看着伊莲娜的小腹被他顶起一个明显的鼓包,白胡子停下肆意征伐,将手覆上去。 “伊莲,这是我的东西,在你的身体里。”白胡子的手落在满涨的小腹,满怀柔情,伊莲娜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红霞满脸,她抬手,拂过丈夫满头的璀璨金发,然后,唇舌交缠,征伐升级。 欲海沉浮间,伊莲娜失神地想着,太满了……太涨了…… 不管是心底,还是甬道里。 太满了,心里和那里,都胀的满满的,幸福与快感将把伊莲娜包裹住,最后彻底沉入白胡子的怀里。 白胡子也不好受,不管做过多少次,伊莲娜那处紧致如初,每回都是一寸寸捅开,由他留下新的标记。 在重新捅开的过程里,仿佛有无数张小嘴在里面吸吮着粗大的物件,穴壁一寸寸地挤压,又被他撞回去,送伊莲娜一点点迫近高潮的巅峰。 插入又抽出的活塞运动在白胡子的强大体力加持下,带给伊莲娜无数欢愉,也成为一场快感的酷刑,巅峰的余韵尚未过去,又被送上另一个高潮。 伊莲娜已经泄了两次,每次热流浇在龟头上时,白胡子只会更加大力征伐,“啪啪”的肉体碰撞声与“啧啧”的水声不曾停下,他还一次都没有泄。 伊莲娜连攥紧床单的力气都没有了,终于发觉白胡子怕是翻了醋坛子,青蓝色的眼眸里尽是迷离媚意,“哈……你又吃谁的醋了?” 白胡子把她抱在怀里,身下的抽动没有停,也不做声。 伊莲娜只好在快感中胡乱猜测着人名,“哈……马尔科……泽法?咿——总不能是大和吧——慢点……”怀里娇娇软软的爱人任由施为、满目迷离的模样终于还是让白胡子软下心肠,征服欲与占有欲终于被理智压制下去。 加快了抽插频率,抵着伊莲娜某处的敏感点一阵狠撞,在阴道的痉挛中,白胡子直直闯进子宫中,释放了喷薄而出的热流。 陡然激烈的动作把伊莲娜的思绪搅和成一团,抽不出半点条理,白浆的浇灌更是把她拉入了欲望的漩涡。 在伊莲娜失神间,白胡子吐露了那个名字,“我在想凯多。”他可不想没事提起泽法,伊莲娜本来就对他格外心软许多,每每提起都分外不一样些,他又何必自寻烦恼。 伊莲娜依偎在他的胸膛里,迷迷蒙蒙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属于谁———大和的生父,另一位四皇,百兽海贼团的主人,也是她曾经的哥哥———凯多。 “大和今年都有六岁了,你吃的哪门子飞醋啊?”伊莲娜好笑地看他。 白胡子在心底不由腹诽,那是你不知道他昭然若揭的心思。 当年他们婚礼,凯多明明是想来抢亲的,结果伊莲娜一笑,他就退让了——白胡子敢打赌,伊莲娜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 不能怪他危机感重,凯多对伊莲娜的心思他一清二楚,又则他们二人从小青梅竹马,在洛克斯海贼团解散的如今,凯多对于伊莲娜的意义还要分外不一样些。 白胡子深知这份情分的重量,他的儿子们不清楚,但同为洛克斯海贼团旧人的他再清楚不过了———即使是伊莲娜一手照料长大的儿子们,如马尔科和萨奇他们,生死之外,他们两个加在一起也未必比得上凯多在伊莲娜心底的这份重量。 当年,他同样也是靠着这份不一样和重量作为筹码,才把伊莲娜轻松留在了莫比迪克。 白胡子绝不会小觑任何一个情敌,给他们把伊莲娜从他身旁夺走的机会。 觊觎白胡子海贼的珍宝的家伙,就先踏过他的尸骨旁吧! 番外3——【青鸟归巢】(库赞×伊莲娜) 番外三——「青鸟归巢」 时间线仍然是结局之后。 “乌塔,什么礼物这么神神秘秘的呀。”乌塔向伊莲娜眨了眨眼睛,“妈妈一定满意!我今晚去泽法叔叔家住,明天下午见,妈妈。” 伊莲娜好笑地看着她,“那好吧。”她目光移向一边站立的路奇和博加特,“麻烦你们把她送到泽法那里了,告诉卡普,我会帮他向鹤求情,但他最好别抱太大希望。” 路奇压低了礼帽,不敢直视伊莲娜的眼睛,“谨遵您的命令。”博加特则彬彬有礼地弯腰,“您请放心,我们会把乌塔安全送达的。”本来也是顺路的事情,还能博得美人一笑,何乐而不为呢。 送别了乌塔,伊莲娜不紧不慢地往回走,她已经洗过了澡,穿着一身睡裙,外搭针织碎花披肩,眉眼温柔,加上久为人妻的温良气质,成熟女性的魅力展露无遗。也难怪路奇不敢直视伊莲娜,博加特那样能够处之泰然的才是少数。 推开卧室的门,伊莲娜映入眼帘的就是被反手绑在椅子上的花椰菜头的大将。 “啊啦啦啦……你来了啊。”库赞想习惯性地挠头,但手被反绑在椅子上,一时也动弹不得。“啊呀,弄不开呢。” “库赞?”伊莲娜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好吧……乌塔还真是给了我个大惊喜呢。”她慢条斯理地把披肩脱下、挂起。“被乌塔骗回来的?” 库赞思考了一会儿,“唔,不,是乌塔指使罗西南迪骗回来的,是罗西南迪的错。”千错万错不是自家女儿的错,这是库赞保持拥有女儿乌塔的偏爱的准则和秘诀。 伊莲娜轻轻笑起来,像是洞悉了他的心思,“算你识相。”在一个母亲面前说女儿的不好可不是一个父亲明智的选择。 她步伐轻柔,像是踏在库赞的心尖尖上;不,库赞想,她本来就在我的心尖上,从未远去。 伊莲娜右手食指轻勾,挑起库赞的下巴,二人的目光直直对上。 “我听说,你默许了乌塔联系香克斯?” 是有这回事,库赞有点儿心虚,毕竟香克斯的联系方式是他替乌塔搞来的。 “还天天翘班,上课时间带乌塔出去玩?” 啊,这也没错。他还帮乌塔应付学校老师,只要她不愿意上课,就光明正大给她请假,只是后来被泽法老师发现然后挨了揍,乌塔也写了两百字检讨——关于保证好好学习的。 伊莲娜叹息一声,吻在了库赞唇上。 “做的不错。”库赞是真心把乌塔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才会这样和她亲近,为她考虑,想让她开心。不让乌塔联系香克斯只会激起孩子的逆反心理,乌塔的幼年坎坷也注定她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教育,库赞的本意可能未必多有深意,却大概是出自本心和身为一个父亲的爱。 伊莲娜看得见库赞卧室里那一堆育儿心理书,也许这家伙看不进去,但却用一颗真心、磕磕绊绊地在养育乌塔,不然,乌塔怎么会这么喜欢库赞呢?他们彼此是用真心换真心的父女啊。 虽然是伊莲娜主动,但唇舌交缠间,主动权已经被库赞夺去,伊莲娜跨坐在他的大腿上,有火热坚挺直直抵在伊莲娜的大腿上。 伊莲娜低低地笑,捧起库赞的脸,“你今晚是乌塔送给我的礼物,可没有主动权。” 库赞低下头,凑到伊莲娜的胸前,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处欺霜赛雪一般的肌肤上,“当然,我的伊莲小姐。”库赞促狭地笑,他的手被绑住,但嘴没有。 下一刻,伊莲娜明白了他的暗示。 库赞用牙齿和唇舌咬开了睡裙上的装饰纽扣,睡裙顿时大开,春光一直延伸到伊莲娜胸前的深沟处。 但库赞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难怪伊莲今天选了一件高颈睡裙,在现在能看见的肌肤上,尽数都是红色的吻痕,密密麻麻连成一串,有新有旧,层层复迭迭,延伸进睡裙所遮盖的地方。 “吃醋了?”到伊莲娜促狭地看他了。 库赞无所谓地耸肩,“我猜猜看——那位雷利先生?”他记得前段时间伊莲娜是被那位“冥王”雷利带走的了,前两天才被泽法老师接回来。 “新的痕迹是泽法昨晚的成果,不要小看你老师的嫉妒心啊。”伊莲娜坐在他大腿上,对火热的巨物熟视无睹,自顾自翘起一双细腿,从库赞的角度,还能看见睡裙下的蕾丝短裤。 “那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难怪乌塔要特意去拖住泽法老师。这个女儿没白养。库赞好心情地舔了舔伊莲娜胸前的樱桃,“感谢款待。” 伊莲娜点了点他的额头,“在外面学的很多嘛。” 美人没有管泄露的春光,不带一丝留恋地起身,“现在,该来算账了———” 库赞感受着身下欲火,苦笑着暗叫糟糕。 “把乌塔一个人丢在家里练歌?”伊莲娜似笑非笑。库赞笑容僵住,这肯定是波鲁萨利诺给他上的眼药,乌塔可是被他收买答应不会告诉伊莲了的。 “让乌塔自己在海军食堂凑合?”库赞立刻澄清,“海军食堂口味不差,只要有空就带去外面吃,泽法老师也有做饭,绝对没有随便养活。” “你知道乌塔在莫比迪克号上吃什么吗?”伊莲娜单手叉腰,用力戳了戳他的脑门,即使知道这点力道对大将无关痛痒。 “萨奇精心准备的爱心三餐,营养和口味绝对跟得上,当初乌塔走的时候,萨奇就差哭着跟她说,谁敢薄待乌塔的饮食,就打电话虫让马尔科接她回莫比迪克,萨奇会养她;为此,他还让乌塔硬生生记下了马尔科的电话虫号码。”她捻了捻指尖,还是那副从容模样,“萨奇当初多舍不得乌塔啊,你就这么解决她的三餐?你信不信萨奇知道之后,拉上马尔科和艾斯一起揍你?” 难怪乌塔刚来马林梵多那会儿口味那么挑,早该想到的,伊莲娜极其疼她;库赞只剩了苦笑。 “伊莲娜……”库赞讨好地看她,“你看……这也不是算账的时候啊……”他硬的都快爆炸了,急需伊莲娜的蜜液滋润啊。 伊莲娜哼笑,自顾自倚靠在床尾,“少来——庞克哈萨德之后,一个人离开海军,把乌塔丢给泽法算什么,你要是那么能耐,当初就别跟泽法抢乌塔的抚养权啊。” 伊莲娜的语调越发温柔,慢悠悠地:“我没跟你说过乌塔最恨抛弃吗?” 库赞直觉,这才是这场谈话的重点。衣食住行都不过寻常小事,但“抛弃”是伊莲娜不能容忍的、养育乌塔的、不可触犯的底线。 “我走之前把她托付给了泽法老师,萨卡斯基也答应会好好照顾她;乌塔知道我要走,她是自己选择留在马林梵多的。”库赞解释道,“我留了电话虫方便联系,也答应会回来看她。”不然光是罗西南迪一两句话,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把他给骗回马林梵多呢? 如果是这样,那倒是勉强过关。 伊莲娜脸色稍霁,但还是轻睨他一眼,青蓝色的眼眸里寒冰消融,“算你知道轻重。” 库赞真的要忍不住了,身下的坚硬提醒着他欲火焚身的痛苦,但库赞尽可能保持着呼吸平稳,“乌塔是我们的女儿啊,我怎么会不为她打算呢。” 这些年的感情不是虚假,伊莲娜和他的女儿,即使不是亲生,但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就有万般柔情涌上心头,什么都答允那个孩子了。 风情万种的美人原本压根不想管他,但听见他的剖白后还是有些许动容,施施然从床尾站起,一步步贴近他。 伊莲娜停在库赞身前不到半步,伸手去摘库赞的眼罩,库赞低头,方便她拿取;伊莲娜把眼罩来回翻看两遍,唇角有轻笑漾起,下一刻,她把眼罩咬在嘴里一半,库赞甚至还能看见那一点点伸出唇齿间的小舌尖。 不妙,不妙,真的不妙。库赞只感觉理智和欲火清楚地分成了两半,而身体的掌控权不断地在二者间游移。 理智告诉库赞要忍耐,才有最甜蜜的果实,情事上如果伊莲娜是非自愿,那么他的下场一定会很惨烈——被揍事小,上不了床还要跪搓衣板事大。 但欲望却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明朝洪水滔天。 库赞几乎是虔诚地贴住伊莲娜细嫩白皙的手,温热细腻的触感让他心中一宁,欲火再度被理智压制下去。 伊莲娜摩挲着他贴过来的脸,很难否认心里的动容。 她一直都知道库赞的心意和让步。 乌塔与库赞无亲无故,就算身世再可怜,如果不是因为伊莲娜,库赞不会这样费尽心思养育她长大;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嘴上从来不说,却总是体谅她的痛苦和挣扎,叫她怎么能不心软呢…… 伊莲娜摸索着解开库赞的裤子,纤细的双手抚上粗大坚挺的巨物,握住最上面的龟头,轻轻摩挲。 库赞低低“嘶”了一声,这个视觉冲击配合身体感受,小“库赞”变得更精神了,吐出些许清液,伊莲娜手指轻抹那些清液,随后顺势而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库赞的囊袋。 这回是真的刺激大了,库赞倒吸一口凉气,靠着平生最大的意志力才忍住不射出来。 开玩笑,要是这会儿就射了,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伊莲娜还在那里低低地笑。 女人弯下身,库赞的目光落在那柔软而白皙的脖颈上,黑发间,那一抹白如此耀眼,晃的他有些发晕,就像喝醉酒一样。 接着,伊莲娜轻轻含住了那根巨物。 仅仅是上面一截,就已经塞满了伊莲娜的口腔,但她还是温柔地含住,并且吞的越来越深。 味道其实算不上好,但伊莲娜尽可能吞下去多的一些,她知道,男人们很喜欢她这样,他们会很舒服,并为此而动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只要他们高兴,她也能从中得到愉悦感。 爱是需要反哺的,他们的退步和付出,伊莲娜都桩桩件件地记在心上。 库赞看着那张美丽的面庞像是在做什么认真的事情一样,色情却又一本正经地吞咽着他的阴茎,就感到无比的刺激和满足。 伊莲娜不会知道,她吞咽男性巨物的样子多么诱人,又多么惹人犯罪。 他恨不得现在就挣脱镣铐,把伊莲娜狠狠地按在身下贯穿,抬起她的腿压过腰间,用阴茎填满她的穴道,把心爱的人干出娇态,艹到说不出话,只能在他身下呻吟,求他慢一点,让他射给她,在他身下盛开,展露出最美的姿态。 最后,在他的欲火稍稍得到满足后,在伊莲娜被干晕过去之前,用白浊把她的小肚子撑大,活脱脱像怀了他的种一样;等到情事结束,库赞会把阴茎埋在伊莲娜的温热紧致的穴道里,欣赏自己用爱欲在心爱之人身上所作的动人“画卷”。 库赞不乏惋惜地叹息,他多想这么做啊,可是正因为心爱,因为爱重,所以不敢轻浮,不敢妄动。比起自己的一时满足,他更希望伊莲娜能因为他从中获得快乐,那会让他感到精神上的满足和自傲。 一时间,室内只有暧昧的吞咽声和舔弄声。 身下的小“库赞”被容纳进温热的口腔里,还有小舌头不时碰撞,库赞心焦地等待着没有没容纳进口腔的一截得到同样的待遇;但已经因为缺氧红了脸颊的伊莲娜不干了。 她放开巨物,微微喘息,“呜………太多了,吞不进去……”这些家伙都是吃什么长大的,东西一个比一个大,她平常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容纳进小穴的?真的不会撕裂的么? “再试试,再试试,一次就好……”正在关键时刻的库赞哄她。 伊莲娜微恼地瞪他一眼,“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么?”不就是想她吞下去好释放那些精液吗?雷利次次都这么干,每回哄她答应再吞之后就是摩挲着她的头发,半哄半骗让她用喉咙容纳那根巨物,每次都是抵着她的食道释放那些又浓又稠的大股精液才算完,吞咽进那么多次的白浊,有时候吞不下去的还会被他射到脸上和身上,她早就不上当了。 心里确实有些邪恶念头的库赞不由心虚地移开眼神。 伊莲娜起身,一颗颗挑开库赞的衣扣,然后一寸寸摩挲过他的腹肌,最后停留在腹下三寸、那个刚刚还在它口腔里被好好容纳的东西上,露出些微坏笑。“我今晚去找萨卡斯基,你自己解决吧。” 她也不管被她撩拨到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库赞,自顾自从一边拿起自己的披肩,作势要走。 “伊莲……”库赞眼底暗沉翻涌,但他还是试图卖可怜,挽留伊莲娜。 伊莲娜只装作充耳不闻。 眼见着人真的要走,库赞也顾不上其他了,寒冰冻结镣铐,然后四碎,不过刹那,他就三两步追上伊莲娜,把人压在柔软的床铺间动弹不得。 听到身后脚步声的伊莲娜还未做出反应,就陡然被环抱住腰,扔进柔软的被褥间,手腕则被宽厚的大手紧紧握住,压制在脑袋旁。 黑发铺落在洁白的被子上,卧室里一时极为安静,库赞带着欲望的目光与那双青蓝色的眼眸对视上,发觉了伊莲娜眼中的笑意和了然。 “伊莲……” 女人任由他压在身上,也不在意她的手腕被紧紧禁锢住,如此平和,就如同他们初遇之时。 “库赞……你不需要那么忍耐的。”她声音有些轻,却落地可闻。“我说过的,只要你们愿意接受这样扭曲的我,愿意用你们赤诚的爱来填满我,我就不会拒绝……你可以更加过分,更加放肆一些,不用忍耐,怎么样都好,我很乐意承受。”比起其他人,库赞和泽法不愧是师生,什么都要忍耐,生怕因为什么做的不当而失去她的垂怜。 可明明他们知道,她不会拒绝。 如果说雷利的爱要把她揉进骨血,贝克曼和香克斯的爱写在那几乎寸寸都要留下他们的痕迹的肌肤上,那库赞的爱就是无言守望;他的爱写在乌塔一日一日的笑容里,写在对她所有的守护和让步中。 库赞眼底暗沉翻涌,心中有什么东西要被伊莲娜这几句话释放出囚牢;其实他也曾年少热血,也曾爱意灼热,想要不顾一切,可是那时,伊莲娜不是他的妻子,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在真正得到心上人前,他的欲望化作了一场二三十年的绮梦,那时他从未想过,梦也能化作现实。 二三十年的长梦让库赞习惯于忍耐,习惯于退步,所以即使后来他们之间有了乌塔,库赞也还是站在那里,望着伊莲娜的笑容就仿佛心满意足。 那些年月里,库赞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从老师泽法那里抢下了乌塔的抚养权,那也是他最庆幸的事。 因为乌塔,他与伊莲娜之间得以联系紧密,因为乌塔,他们才有了今日的可能。 库赞自知不比老师泽法,曾与伊莲娜有诸多前缘;不比萨卡斯基,伊莲娜救过他的性命,被萨卡斯基的道路吸引目光;如果没有乌塔,他甚至比不上后来居上的那家伙…… 没有前缘,没有婚约,没有明媒正娶,却能攀折高天明月,库赞怎么能不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他已经承受不起失去伊莲娜眷顾的可能了,得到过的东西,如果失去,化作镜花水月一场空,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伊莲娜轻轻一抽,就挣脱他的禁锢,接着,美人细长白皙的手一颗颗解开自己睡裙的扣子,露出那还残留着些许爱痕的肌肤。 伊莲娜抓过库赞的手,去摸自己此时平坦的小腹,尽管羞怯,但她还是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这里,想要库赞种子的灌溉,想要被填的满满的,直到鼓起来,吃到撑。” 伊莲娜直白的话语直接促使了野兽的出笼,库赞后来想起这段情事时,总是忍不住傻笑。 被欲望的泥沼所吞噬的库赞再也忍耐不了,他轻而易举将睡裙上推到女人的腰间,又隔着一层蕾丝三角裤去按压鼓鼓的阴阜,从幽处里流淌的蜜液早已浸湿了内裤,也一同沾湿了库赞的手指。“真是淫靡啊,伊莲,你也想要了吧。”库赞吻上伊莲娜的唇,掠夺着伊莲娜的空气,唇舌交缠间,他看见伊莲娜为他呼吸急促,情动如许。 “伊莲,不要在一个男人的身下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那实在让人嫉妒。”库赞一边将沾染了伊莲娜蜜液的内裤剥落,随手丢去和他的眼罩做伴,一边揉捏着伊莲娜丰满的臀部,柔软丰满地手感让他忍不住又加重了些力道,原本白皙的臀部浮现些许红痕,都是库赞的揉捏留下的痕迹。 伊莲娜的眼角泛起些许红意,自有柔情满满。 粗大的手指探进水润的甬道,伊莲娜低低喘息,随着体内库赞手指的增多而变了声调。 手指虽然不比肉棒粗大,却有着阴茎所不具备的灵活性,库赞的手指在体内进进出出,模仿抽插的速度越来越快,伊莲娜忍不住想要夹紧腿,又被情欲上头的男人强势分开,小穴的软肉早已经服服帖帖,叛变主人,极为热情地吸附这那几根手指,“咕啾”地声响在室内那样鲜明。 库赞能感受到身下人的身体绷得越来越紧,在情事上,伊莲娜的身体一直敏感地要命,库赞最爱她被操弄出痴态时失神的样子,那双青蓝色地眼眸里满满地,只有他一个人。 染上情欲的喘息声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库赞抽离手指,粘稠的水液在他的手指和伊莲娜的私处间牵起一条淫靡的丝线。 “进……进来……库赞。”伊莲娜鲜少如此主动,她尽力向库赞敞开腿,鲜嫩的穴口一张一合,库赞想到刚刚那内里的软肉还死死纠缠着自己的手指,不愿意放开,不由咽了咽口水,深沉的欲望再次淹没理智。 那双手由臀部往下,把伊莲娜本已经敞开的腿扛在自己的肩上,半个身子悬空让伊莲娜有些不安地扭动,库赞的阴茎抵住还在流淌蜜液的阴阜,不住摩擦。 “伊莲,说你想要。”库赞地声音带着情欲的嘶哑,“我想听你说。” 这些家伙,怎么都喜欢听她说这些?伊莲娜脑子有些眩晕,不同情事的记忆交错间,她晕晕乎乎地开口,“伊莲想要库赞的肉棒插进去,把子宫灌满库赞的精液,灌到撑起来。”她即使羞怯,声音却清楚。 听的清楚的库赞腹下火热,心底更火热,荤话一套一套的,“让肉棒填满我们伊莲的小子宫,灌的满满的。”他话音落下,巨物闯进甬道,抵着早已被摸清的敏感点进攻,攻城略池大开大合,抽插频率更是快地只能看见残影,女人的脚趾忍不住痉挛,快感一层层上涌,打断她的思绪,“太……太快了……” 几乎在伊莲娜还没反应过来的顷刻间,阴道的每一寸都被撑开,敏感的地方在瞬间被多次撞击,速度越来越快,让人头皮发麻的快感席卷了思绪,只剩下身体的本能抽搐与对肉棒的紧紧纠缠。 明明吞不下了,肉穴却不知满足地继续纠缠,粗大的肉棒像是打定主意要给贪婪的软肉们一个教训,四处撞击,间或还要敲一敲子宫的门,不耐烦地让它快些开启。 骤然面对这样的狂风暴雨一样的索取,即便是久经情事的伊莲娜也有些无所适从,但她没有喊停,只是勉强去够库赞的脖颈,让自己整个挂在男人身上。 悬空的感觉带着别样的刺激,伊莲娜只能更为努力地将自己贴近库赞的身躯,防止掉下去,蜜穴将肉棒吞入地更深,库赞能感受到那一层层的软肉将他绞得很紧,每一寸湿润都在挽留他,亲吻他,渴望他给予更多,“伊莲,你要把我绞断在里面吗?” 他轻轻含住伊莲娜的耳垂吮吸,知道那是她的敏感点之一。伊莲娜果然因为他的挑逗一抖,身体本能地一缩,连带着吞噬巨刃的小穴都急剧收缩,库赞喟叹一声,“好紧啊,伊莲。” “少废话,不做我就去找你老师。你真该跟萨卡斯基学学。”伊莲娜喘息间嫌他一句,库赞回拥住她,几乎要把她揉进骨血。“伊莲……伊莲……我好高兴……” 虽然嘴上说着高兴,但库赞的身下攻势更加凶猛,伊莲娜已经听不清楚他的低语,只能感受到极致的快感,她在一片空白里呜咽出声,“要去了……” 几乎是她呜咽声传出的同时,大股大股的热液浇在库赞的龟头上,伊莲娜的高潮到了。 在高潮中,被浇了个正当头的库赞非但没有停下,甚至因此受了激励,掐着伊莲娜的腰,像打桩一样反复进出,几乎要将装着满满当当精液的囊袋也塞进这舒适温热的所在。“呼——伊莲,感受到了吗,你高潮了。”他带着笑意,“是不是很舒服?” 高潮过后的小穴正是最为松软的时候,湿热的一塌糊涂,库赞在此时发起猛烈的进攻,直直撞开了子宫的大门。“进——进去了……”伊莲娜失神地喃喃,“怎么吞进去的……”那么大的东西啊……真的不会撑爆吗? “唔——慢点,慢点———啊……” 习惯了侵犯与内射的子宫吻过龟头,就放巨物长驱直入,伊莲娜不用去摸,都知道小腹必然被顶出了一片凸起。库赞低笑,“怎么会吞不进去?” 他放慢抽插的速度,忍耐着射精的冲动,低头去吻伊莲娜流出生理泪水的眼角,“不哭,不哭,伊莲,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太深了,太深了……混蛋库赞……呜呜……”伊莲娜仰头接受着他上下两方面地占有,细密的吻落在眼角所在的脸侧,身下的进出把伊莲娜送上另一个高潮。 承受不住的伊莲娜手脚发软,床也“吱吱呀呀”地轻响,库赞看着被他干到青蓝色眼眸涣散,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的伊莲娜,心也软的一塌糊涂,他加快了抽插的速度,一下接着一下,大力地撞击子宫壁。 伊莲娜双腿早已盘到他的腰上,此刻彻底承受不住,被猛烈的打桩刺激到的伊莲娜靠着本能想要躲进库赞的怀里,却在无意中把子宫送上那可怖的巨物,使得肉棒进的更深。“轻点……轻点——不要,不要,不是那里……太重了……” 如果是身下的湿润柔软销魂蚀骨,那伊莲娜在无意识间的呜咽呻吟就是让库赞更加性致勃发的催化剂。 库赞抓住伊莲娜的大腿,摸上圆润的臀部,身下精关一松。 这下,伊莲娜是真的被灌满了。 巨物还停留在子宫里,被喷发而出的灼热液体抵在最敏感的子宫壁上,一股一股,烧灼掉两个人的理智。“灌……灌满了……” 伊莲娜靠着最后的清醒揽紧了库赞的脖颈,身下的蜜穴还在被内射,思绪沉入仿佛没有边际的高潮里,软肉却奉行主人的意愿,将巨刃吞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深度,连囊袋都一并吞下。 库赞一边内射,一边疯狂的肏弄着,直到内射结束,摸着被他顶起很大一块的小肚皮,仿佛还能感受到里面荡漾的精液,才稍稍捡回理智。啊,这回真的过分了…… 他看见眼角殷红的伊莲娜不住低喘,香汗淋漓,随着他的抽插的不时低吟,荼靡的花朵此刻正盛开至最艳丽模样。 小腹的酸胀使得那双青蓝色的眼眸里翻涌上困意,正在伊莲娜恍惚间,内射完的库赞抽出巨物,把她翻了个身,那些白浆在顺着甬道争先恐后的流出,却在短短瞬息后又被巨物全数捅回了子宫中。 迷蒙间的伊莲娜听见库赞低笑,“伊莲要是困了,就先睡吧,剩下的交给我。” 交给他?哼,做一晚上也是交给他啊。伊莲娜感受着身体里精神百倍的肉棒,本已经酥麻的子宫被大力肏弄,还有精液堵在腹中,不住晃荡,终究抵不过困意,在朦胧间睡去,志余三两分意识随着库赞在情海中翻涌。 穴口“咕啾咕啾”地被肉棒捣弄白沫,在打桩一样的操干下早已无法合拢,都是库赞自己的形状。 海军大将的体力可不是伊莲娜这样病弱的人能够承受住的,今夜注定旖旎而漫长。 次日的天光洒落在卧室的地板上时,男人紧紧拥着怀抱里的爱人,身体相连处仍然紧紧相接;伊莲娜的肩上、胸部、背部、腰间、甚至是臀部和腿间,不是库赞留下的爱痕,就是尚且新鲜的精液。 乌塔原本是计算下午伊莲娜就能醒,然后陪她;但由于库赞昨晚的疯狂,或许等到黄昏,伊莲娜才能堪堪醒来,而且还下不了床。 此时,距离萨卡斯基赶到,还有半个小时。 此时,距离辛勤耕耘了一晚上的库赞一挑三,还有两个小时。 嘘——— 59.所谓正义 59.所谓正义 自从罗杰自首,战国就忙的不可开交。 先是养子罗西南迪病倒,而卡普那个混蛋还卡着点又往外跑,他三催四请好不容易才把人拎回本部,结果人回本部第一天就把他的仙贝给顺手牵羊了。 战国发誓,要不是泽法拦着,他一定要砍了那个混蛋! 再是政府把超速再生技术的事情透露下来,五老星态度强硬,要求海军务必带回那个佐伊的蓝色盒子。 还有试行中的王下七武海制度…… 克洛克达尔还算守信用,除了挑战白胡子之外也没做什么蠢事,但是海军接下来对于其他七武海人选的话语权问题也够他焦头烂额的了。 呼—— 窗外夜已深,战国轻手轻脚推开养子房间的门,罗西南迪前几天在港口的时候摔倒海里面去了,幸好在同一个港口出航的「白鹭」及时把人救了起来,才保住了小命。 罗西南迪今年……有十四五岁了啊…… 时间过得可真快,他捡到罗西南迪的时候,他才七八岁大,还只是那么一点点大。 战国摸了摸仍在昏睡的少年的额头,已经不烫了,但战国却很愧疚,他这段时间事情太忙了,忙到根本顾不上罗西南迪生病,幸好孩子懂事,也能照顾自己,才叫战国松了一口气。 金发的少年呼吸平稳,显然正在美梦之中;战国确认过他没有再烧起来,也就轻手轻脚离开了罗西南迪的房间,转道往自己的房间走。 海军对外宣称罗杰是战国是抓住的,抓捕海贼王,这是一份大功勋,能够将他彻底推向下一任海军元帅的位置,这也是空大哥的意思。 卡普死活不愿意升任大将,泽法又早早辞职转任,鹤的果实能力不偏于攻击,现阶段海军高层战力严重不足…… 战国重重叹气,倘若是二十年前,中将尚在,法阵广布四海,海军如日中天之时,他哪里需要如此地忧愁…… 那时的海军,不只有卡尔兰特而已。 二十年前,有着卡尔兰特中将作为日月照耀前路,彼时的海军人才辈出,派系无争,上下齐心,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要为正义让路、为人民的福祉让路。 四海支部守望相助、固若金汤,监察系统明辨黑白、严抓贪腐;「海网」初生未久,却也展露锋芒,信通四海;伟大航路更是有中将亲自坐镇,哪怕洛克斯海贼团势大一时,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那时的战国还没有爬到如今的高位,但那时的海军,的的确确是年少锋芒的他们最佳的理想国,只待他们大展拳脚。 然而,卡尔兰特·D·萨诺斯一手打造了这个理想国;他的死,也宣告了这个理想国的终结。 二十年前,萨诺斯的死对于海军的打击不止是痛失了一位最高战力、威信大减而已…… 曾受过他恩惠、一心敬仰他、将他作为指路明灯的不少将领因为他的悲剧陷入颓唐,在他死后一度失了锐气,后面那些年不过是靠着他的仇怨硬憋着一口气,才勉强又为海军支持十年。 十三年前,神之谷战后,洛克斯身死,萨诺斯大仇得报,卡普声扬四海;但与此同时,在战国之前的那一批海军将领们,也终于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在短短几年内先后递上请求或退役或调职的申请,要么从此没了音信,要么从伟大航路转调四海,要么退下一线,在后勤或者基层默默无闻。 即使大部分人没有离开海军,但也掩盖不了如今海军一线顶端战力缺乏的事实;时至如今,能给海军撑场面的战力,几乎只有战国和卡普两人;新一代萨卡斯基几个的战力虽强,却还暂时达不到战国他们这个水准。 空和战国不是没有劝过,但愿意继续留在本部的终归是少数,甚至愿意留下的,也多半转了文职或者其他部门。 马林梵多成了他们的伤心地,非至必要之时,很多人甚至不愿意回来。 战国拉开床头抽屉,一个护符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甚至……像卡琳一样怀疑中将身死之事中有人背后运作、乃至于真的存在海军叛徒的将领……也不在少数。 不然,这些年,他们何以明里暗里袒护卡琳? 战国不是不会怀疑……但他和空不能有任何偏倚,更不能在没有证据前对这种会动摇海军军心的丑闻有任何相信的意思;以他的地位,如果他相信了,不少人就会跟着一起怀疑,最后动摇整个海军。 所以,他必须坚定地否认萨诺斯之死中的蹊跷,更要坚定地否认海军叛徒的存在。 无论他信不信,他都不能信。 这是作为海军元帅,所必要的牺牲。 牺牲…… 战国摩挲着护符,眼神平静无波,灯光照在他身上,在地板上投下阴影,挺拔的身躯未有分毫弱势。 同一时刻,海军元帅钢骨空坐在元帅办公室,也在思考。 卡琳会突然在海军军粮供给的事情上加码是他未曾想到的。 只是这样,他和战国原本压制卡特商社的打算或许需要再放慢一些步伐。 战国白日已经和他反馈过和加西亚姐弟接触的结果。 对面态度还算和善,至少比瑟伦那只老狐狸要好对付。 提到卡琳,姐姐普丽兹的态度就有些暧昧不明,而弟弟沃伦现在在南海负责岛屿开发事项,进一步的接触还要等他过两日从四海考察回来。 至少空和战国是看到了希望的,加西亚商团有意往四海发展,四海又是卡特商社的底盘,只要都在四海,两家难免就会有所摩擦,只要有所摩擦,他们可以从中寻找机会,压下卡琳的气焰。 空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不是他心狠,只是这两年政府为了平衡海军,实在太过于放纵卡琳了,叫她连海军科学部都能插一手进去。 按理来讲,卡特商社在经济上再如何,也影响不了世界政府和海军。 但卡琳本就出身海军,身负功勋,在老一辈眼中颇受欣赏,在新生代里更是影响不低,连鹰派如今的中流砥柱、新生代领头人之一的萨卡斯基都对她颇为尊敬,以晚辈执礼。 不是海军,却活的比他这个海军元帅都要潇洒。 偏偏除了不敬桀骜外,空又握不住卡琳的把柄,她一向的作风都承自萨诺斯,滴水不漏,纵有气性,却也滑不溜手。 五老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海军内部不少老牌的将领,无论派系,许多人还反过来劝空,卡琳就是这个脾气,她没什么坏心眼,何必计较太多。 不提政府,连海军内部都偏向她算什么事? 让经济影响政治可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军政本就不和的前提之下,即使空对卡琳曾有的歉疚,也必须在海军未来的利益下让步。 绝不能让卡琳借政府之手,以经济之力威胁到海军的未来。 她已非海军,可联手不可尽信。 不是不相信卡琳的正义,而是身为海军元帅,他要对所有人都负责。 这是身为海军元帅所不可推卸的责任。 至于剩下的,他顾不上了。 空摩挲着桌上的后勤报告文件,思绪飘开。 因为萨诺斯珠玉在前,战国的接任并没有得到所有将领的认可,即使所有人都明知他已经是目前最佳的人选。 卡普一身反骨,不听调配;泽法过于心慈,不近政府;鹤远见足够但战力不足,威望难以服众,而格洛……一来他性格温和,不喜杀伐,又已经失了锐气;二来政府也不会再让和萨诺斯有密切关系的人走到海军元帅的位置上来——在海军更新换代之前,他们无法容忍下一个聚拢海军势力的萨诺斯的出现。 因为凭借萨诺斯的威望,一批将领都会被重新聚拢,届时,他们听的是谁的命令? 谁会信是政府? 那样的海军太容易失控,做不了政府手里的利刃。 政府怎么想的,无外乎就是那些;但海军内部却不是这样。 比较是人的本性,而不如就是不如,即使所有人都明知战国已经是最好的抉择又怎么样?他不如萨诺斯……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聚拢海军,同袍追随;清剿海贼,敌众忌惮。 声震四海,政府敬重;名传航路,万民归心。 生时海贼闻名惊惧,尽数四散而逃;死后余荫绵延数年,异族闻名归附。 空深深叹气,那个人的一生活的太过完美,又以最悲壮的姿态陨落于所有人面前。 日月的陨落,见证过日月辉光的凡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 何况……活人是比不过死人的。 不然,五老星为何也会有“若是萨诺斯尚在……”的叹息? 卡琳不满意战国,多少也受这些影响。 幸而卡琳已经退出海军多年,萨诺斯的政治遗产大部分又都由格洛和泽法接手,空离任之后,他们会协助战国尽快坐稳海军元帅之位。 对卡特商社的打压可以延后,但新生代成长的速度必须再快些…… 被空惦记的萨卡斯基此时正在马林梵多的海岸散步,权作巡逻。 飞空岛的任务还需要前期运作,他过段时间才会出发。 远远地,他看见海岸礁石上坐着,远远遥望海面,却莫名目光苍凉的女性。 那是卡琳。 他认得这位卡特商社的社长,虽然不是挂在海军学校光荣榜上的优等生,却是亲眼见过面,也交过手的海军前辈。 老师泽法刚刚转任总教官不久就接了他和波鲁萨利诺那批新生。 在他和波鲁萨利诺传出“怪物”之名、显出天赋之后,为了尽可能发掘他们的潜力,泽法特意请卡琳来指点他们。 “炎枪”卡琳,放在他们幼时,也是声扬四海、震慑万千海贼的海军新星;更重要的是,她曾跟随过卡尔兰特中将多年,立下无数功勋,后来即使从海军辞职,也仍然从经济方面支撑着海军,萨卡斯基从听闻她的名声开始就是十分尊敬她的。 泽法老师也曾说受她恩重,卡琳为海军维护正义提供的支援不少,让他们务必以礼相待。 如今升任中将,开始逐渐了解海军和政府背后的黑暗,也慢慢清楚了卡琳和空元帅他们似乎存在矛盾;萨卡斯基虽然不清楚这之前的过往,却也不妨碍他对一位自始至终坚持正义的前海军的尊敬。 此时的卡琳和他往常所见的不太一样。 萨卡斯基皱眉,他印象里的卡琳是位英姿飒爽的女性,和泽法老师打的有来有回,谈笑自若,一柄长枪红缨如火,黑色闪电如影随形,艳丽且坚韧。 此刻坐在礁石上的卡琳带着寂寥和苍凉,远远不似往日开朗。 海军和卡特商社的订单敲定不久,听说政府有意请卡琳出席明年卡尔兰特逝世二十年的纪念典礼,她为此暂留马林梵多协调行程,安排典礼流程。 萨卡斯基还没找出头绪,就已经走到了礁石附近,察觉他到来的卡琳跃下礁石,一扫眉间郁气。 他们上回面对面谈话,还是萨卡斯基那一届学生的毕业典礼。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萨卡斯基?”她挑眉,“你从支部回来了?听说受勋仪式定下日子了?恭喜。” 虽然正式的勋章还没下来,但萨卡斯基升任中将已经是板上钉钉。 她嘴上说着恭喜,却并没有高兴的样子。 萨卡斯基抿唇,“……太早了。”他皱着眉,“我还担不起这个位置。”他是真心的,也几番拒绝过,但战国大将给了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但是如今海军已显青黄不接,为了不在海贼面前弱了声势,新生代必须要有人崭露头角。”卡琳的神情格外平静,“我明白。”她侧过身,看着远方的海面。 萨卡斯基默认了卡琳的说辞,他确实觉得自己还暂时达不到中将的水准,但也清楚自己在新生代就是领头人,如果他不行,别人就更不可能。 萨卡斯基不会知道,早先卡琳收到他即将升任中将的消息之后,心情有多复杂。 平心而论,能令泽法为之骄傲的学生不会差。海军的新生代里,已经隐隐分出高下。 萨卡斯基,波鲁萨利诺,库赞,三个在学生时代就已经有了“怪物”的称呼,在正式进入海军之后以一种一骑绝尘地速度甩开同辈,其中最认真果决、毕业最早的萨卡斯基更是在短短几年内连跳几级,到了如今即将升任中将,前途光明。 卡琳心知肚明,萨卡斯基的未来绝不会止步于此,假以时日,下一个大将,或许,不,一定就是他;萨卡斯基需要的,不过是足够的时间去历练,增长阅历和实力。 萨卡斯基是有这个资质的。 他是海军的未来,更是海军鹰派已经确定的下一任领袖。 海军未来有望,本是萨诺斯中将的期待,换作从前,她该高兴的,可是如今,卡琳高兴不起来。 中将走了二十年了,新生代的海军们越来越不再知道卡尔兰特的名字,中将的功绩无人问津,中将的地位也在这十数年内被卡普所一步步取代。 记得中将的人越来越少,会和她怀念中将的人也一个个离开;或是去往四海,或是从此没了音信。 这些年卡琳不爱往伟大航路跑,未尝没有这个的原因。 时至如今,在中将曾常年驻守的马林梵多,还有多少他的痕迹被留下呢? 这让卡琳有一种错觉,新生代们在取代中将的地位,直到有一天,中将的故事会彻底湮灭在海军的历史中;直到未来的某一天,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卡尔兰特·D·萨诺斯为了正义,为了海军,一生鞠躬尽瘁,为了捍卫正义,又付出了多么庞大的代价。 他将彻底被遗忘。 这对他何其不公。 可是比起波鲁萨利诺,萨卡斯基又不一样。 泽法和卡琳提过,他得意的两个学生,萨卡斯基和库赞,都是萨诺斯中将的忠实崇拜者,而比起同样也崇拜着卡普的库赞,萨卡斯基只敬仰着萨诺斯中将一人。 他自幼时便颇受卡尔兰特影响,加入海军也是因为憧憬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像卡尔兰特中将一样的人。 他以卡尔兰特为标杆,勤勤恳恳,自律发奋,也是真心敬仰着昔日的卡尔兰特中将为海军、为正义所做下的一切功绩。 严苛地要求自己,平和地对待同袍,作风清明,一丝不苟;桩桩件件,都是追随着中将的脚步。 这让卡琳欣慰,又心酸。 欣慰中将所悉心栽培的海军未来终于开出花来,欣慰原来不是所有新生代都会遗忘卡尔兰特的荣光,欣慰……还有人记得。 心酸……是因为只有他一人。 当其他人在因为她前海军和现商人的身份疑惑,当其他人在惊叹她的身手,当其他人都在歌颂卡普的丰功伟绩时; 只有他一个人向她问询中将的过去,希望从中学习;只有他一个人自始至终记得,海军在二十年前有一位曾是海军信仰、功绩无双的中将,名为卡尔兰特·D·萨诺斯。 他不会对于为什么这位陌生的中将能在海军学校光荣榜上与卡普并列、甚至在卡普之前有分毫疑惑。 但也只有他一人,最多再加一个库赞。 政府淡化中将声名的意图终于还是得逞,如今的四海,如今的伟大航路,大半只知卡普,而对卡尔兰特之名闻所未闻。 需要的时候提起凝聚号召力,感到威胁就弃如敝履,世界政府,不过如此。 这个世道终究太乱,二十年足够改变的东西太多。 曾经年少轻狂,不问南墙,潦草半生已过,才道人力终有穷尽,难胜天数。 卡琳如今想保护的,能保护的,都太少了。 卡琳如此,格洛亦是如此;他们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萨卡斯基沉默了很久,这位如今还只有二三十岁的新任海军中将终于还是问出了一个萦绕在他心口许久的问题。 “您以为……如今尚且在试行的王下七武海制度,如何?” 60.以身殉道 60.以身殉道 王下七武海制度,是在近年由世界政府提出的针对知名度高和实力强大的海贼的招揽政策,一经提出,不容海军反对就已经开始试行。 经过一年多来的稳定运行,王下七武海制度的确立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再容不得反对和废止。 而如今,已经到了试行期的最后关头了。 试行期一过,就真的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 卡琳看着眼前的萨卡斯基,格外平静。 萨卡斯基方才问她,如何看待王下七武海制度?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卡琳得知王下七武海制度提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最初,她也曾惊愕,也曾激烈反对。 只是世事半点不由人,她不得不承认,只要用的好,王下七武海将是一柄利刃,不仅能缓解海军的压力,也有助于清扫海贼,促进秩序稳定。 有些海军不方便做的事情,还有一些海军不能干涉的问题,都能得到一定的解决。 以海贼制约海贼,保全海军的有生力量,打压海贼,更能缓和军政矛盾,保持秩序平衡。 何等疯狂的举动,何等贪婪的野心。 只要用的好这把刀,招安的获益必然是巨大的。既能减少海军的伤亡,又能减轻剿灭海贼的压力,还能分化海贼群体,促使秩序的稳定。 要知道,不是所有的海贼生来都是海贼,也不是所有的海贼都无所顾忌,生来嗜好杀戮。 但如果用不好,王下七武海这柄双刃剑不仅白费了海军和政府的声望,坏处也无法度量完全,说养虎为患都是轻了的;说一句“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完全不为过。 此刻,卡琳面前的萨卡斯基的表情并没有进行刻意的控制,显而易见的反对和怒意都写在他脸上。 那当然不会是对她的,而是是对王下七武海这个制度的。 卡琳垂眸,她当然知道萨卡斯基在愤怒什么。 或者说,海军在愤怒什么。 七武海背后是妥协,是让步,是海军的公信力被丢在地上任人践踏,任人嘲笑。 招揽海贼,取消悬赏,特许特权,不受海军干涉,合法劫掠…… 桩桩件件,都踩在海军的雷区和底线上。 何况七武海的入场门槛是知名度高和实力强大,这条门槛决定了能成为王下七武海的人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每一个王下七武海的手上都注定沾满海军将士的鲜血和无辜者的性命,他们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成就自己的声名和高额悬赏。 这个制度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像一个巴掌,打在海军所有人的脸上,告诉海军们他们有多无能,又有多无力。 何况世界政府还允许王下七武海合法劫掠,不少民众因此将这个政策视为海军与海贼的联手,对海贼劫掠行为的纵容。海军声望因此一度大跌。 然而,海军怎么会不愤怒?怎么会赞同这个制度? 这是对海军威严的挑衅,更是对死去的将士们的侮辱。 他们一生为正义而战,奋不顾身,甚至是搭上性命,到头来,他们所效忠的政府却对一直以来他们深恶痛绝的海贼做出了这样的妥协。 无数同袍献上一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捍卫海军那面洁白的旗帜,世界政府却要公然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这叫他们如何甘心? 萨卡斯基刚刚升任中将,他虽有心反对设立王下七武海制度,但却和战国他们一样,已经无力回天。 五老星连海军元帅的反对都置若罔闻,怎么会在乎区区中将的意见?没有人能改变他们决定好的事情。 除非那个人,是昔日的卡尔兰特·D·萨诺斯。 萨卡斯基心知肚明,如果可能,元帅空和大将战国都不会同意王下七武海的设立。 但既然王下七武海进入了试行期,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空元帅和战国大将的反对没能达到目的,世界政府态度坚决,不容反对。 五老星想做什么,世界政府决定了什么,从来不是海军的反对就能阻止的。 卡琳口吻坚决,“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联合卡特商社、萨诺斯中将旧部,再加上海军本身,舆论施压,凭此和政府周旋,撤回王下七武海制度。 不然,他不会平白向卡琳提起王下七武海制度,进一步询问她的看法。 可惜,可惜,实在可惜。 可惜今日非昔日,可惜她并不打算趟这趟浑水。 “卡特商社会在王下七武海的事情上保持中立。”卡琳并不打算在这场注定赢不了的博弈里投入什么东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艾莱吉亚屠魔令被撤回,就证明有些事情不是不可能。” 艾莱吉亚屠魔令事件,在屠魔令正式发动前被卡尔兰特中将拦下,中将一路力争至五老星面前,才换得撤回军事行动,由中将一手处理所有问题。 “但如今的七武海制度又和当年不一样。” 卡琳凝视着萨卡斯基的眼睛,字字说得分明,“你要知道,今日已无卡尔兰特。” 昔日的艾莱吉亚屠魔令撤回事件已经充分的证明了五老星不是不会让步,只是想让他们让步,实在是难上加难。 然而,卡尔兰特已死,有些事,再无回旋余地。 当今海军,早已经没有了能让五老星愿意让步的人。 “虽然我不喜欢战国,但他确实教了我一件事——人要活在当下。” “既然明知拦不住,你又何必白费功夫?” 萨卡斯基颓然低头,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他已经懂了卡琳的意思。 “真的没有……破局之法了吗?” 王下七武海制度的诞生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他一度以为,就算军政再不和,利益再冲突,他们的根本利益都是清剿海贼,维护世界的安定,保护人民的幸福。 但本应该与海军统一战线的世界政府却首先向海贼做出了妥协,将本应该悬赏诛杀的海贼奉为座上客? 何况还有合法劫掠这等荒唐的特权? 试问,海军的威严何在?正义何在?民众又将如何看待海军?海贼的同党吗?牺牲的同袍将士和他们的家人又要怎样释怀?他们还有颜面去拜祭那些为正义殉身的同僚吗? 卡琳摇头,“萨卡斯基,王下七武海之事已成定局,我能教你的,只有一件事。” “你不妨试试退一步,至少保住海军在七武海人选的抉择权。” “这——才是你们当下的最优抉择。” 海军向政府让步,同意设立王下七武海,同时,以此换取在七武海人选上的话语权。 这就是卡琳的答案。 她当然清楚,按照萨卡斯基的想法,联合诸方施压,未尝不能将王下七武海制度扼杀于正式实施前。 以萨诺斯中将昔日的影响力和在诸加盟国的号召力,这并非没有成功的胜算。 世界政府再想抹杀中将的存在,也改变不了还有许许多多受过他恩惠的人仍旧活着的事实,昔日卡尔兰特的旧部只是隐退,而非全部死绝。 他们只是不再提起,而不是彻底忘却。 那个人的影响力仍旧存在于伟大航路,存在于四海诸国。 但萨诺斯旧部联合的影响力有且只有一次,五老星吃过一次的亏更是不会再吃第二次。 所以卡琳并不准备把这份遗赠放在王下七武海制度上使用。 就算她真的用在了王下七武海的事情上,也已经错过了使用这张牌的最佳时机。 如果要利用中将昔日的影响力扼杀王下七武海于未萌,那么在制度草案刚刚搬上台面,就应该立即裹挟民众的反对浪潮施压;而不是在如今几乎已成定局的情况下才想到利用这张牌破局。 如今制度试行期已经将要结束,就算打出这张牌,也并不能发挥这份影响力的最大效用,反而平白浪费了一张好牌。 当然,还有一件所有人都不会料到的事情,而那件事情,才是真正决定这张牌不能用于王下七武海制度的根本原因。 但那件事还不是能和萨卡斯基说的时候。 除此之外,卡琳当然也有私心。 卡尔兰特中将已经为海军,为正义牺牲了太多。 这有且仅有一次的私心,她要把这张牌留给伊莲娜,不管用不用,这都会是那个孩子将来的护身符。 这也是他们所有人的共识。 所以,萨卡斯基的办法注定不能成功。 “我明白了。”在长久的沉默后,萨卡斯基轻轻躬身致意。“我会变得更强,总有一日,五老星都不能再轻视我们的意见。” 说到底,就是海军的话语权不够。 如果世界政府真的正视海军,又怎么会丝毫不顾海军的牺牲和愤怒? 看着已经显露决然的萨卡斯基,卡琳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萨卡斯基在某些方面越来越像中将了。 他继承了中将对海贼的狠绝,也活得越来越像一团烈火。 总有一天,熊熊的烈火会燃尽自己,为了那黎明的前路。 就像那已经陨落在旧日的海军日月。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卡琳,这是他给我的答案。”】 殉道的是他,又何尝不是你? 泽法教出了个好学生啊。 可惜,可惜,实在可惜。 若他与战国换一换…… 罢了,哪有那么多如果。 叹只叹,萨卡斯基晚生三十年。 既然已经得到了答案,萨卡斯基就要告辞离开。 卡琳动了恻隐之心,“萨卡斯基。” 男人疑惑地看过来。 “你这几天在港口等等格洛吧。” “既然已经成为中将,就有权限接触「海网」了。” 卡琳笑了笑,“我不插手他的事情,但不管怎么样,应该对你有帮助。” 萨卡斯基再度抱拳,“我知道了。” 卡琳目送着萨卡斯基离开,背对着滔滔大海,仿佛自言自语。 “他能用,对吧?” 萨卡斯基终会明白的,海军对于政府只是一把好用的刀。 一把刀,是没有说话的资格的。 何况王下七武海本也是世界政府用来制衡海军的手段。 等他想明白了,她才好扶持他上位鹰派领袖。 甚至是……下一任海军元帅。 波鲁萨利诺太过模棱两可,也太过聪明。 库赞和萨卡斯基……且看吧,他们还有很多时间抉择。 而被卡琳提起的格洛,此刻正在前往鱼人岛的路上。 他刚刚给伊莲娜送完伪装的衣服,又嘱咐过一些注意事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处理文件。 虽然面前是文件,但格洛难得没有心思处理公务。 其实严格意义上讲,他其实算是看着伊莲娜长大的。 只是那时候这孩子还很小,小到还不会走路,自然也不会记得自己。 卡琳总说他性格温吞慢热,中将也说他拙于言辞而敏于行思,虽然不说话,但心里明白的很。 「迷狸」不在,他就是「海网」最高执行官,所有被拦截下来的、伊莲娜的消息都是他亲自过目。 虽然伊莲娜不知情,但他的确一直关注着这个孩子。 那个时候,他们还太弱小,护不住她,只能默认她留在佐伊身边。 他终于见到她了,比起当年还没有他腿高的女童,如今的伊莲娜长大了,那双青蓝色的眼眸同幼时一样清澈,容颜明艳,言行从容,显然是被教养的极好;同时又不乏天真和一腔大爱。 这说明有人在呵护她的无忧无虑。 只有被爱着的孩子,才会以大爱回馈世界。 她这份大爱,十足像极了中将。 听伊莲娜的口吻,又不难判断出白胡子的的确确待她很好。 爱德华·纽盖特,他们当年的老对手了,一个虽然奇怪,却不乏信义的海贼。 对方这些年的作风他也有耳闻。 珍惜家人,广收子女,庇护平民,为人豪迈。 谁敢伤害他的家人,他纵然千里追杀也要斩其于刀下;把他当做朋友的人,他亦不会吝啬自己的善意。 遇见非加盟国、海贼肆虐的岛屿,他会在岛上挂上白胡子海贼团的旗帜,对那些生活在困苦中的平民给予庇护,还分出财宝,给予救济。 前些年他收到消息,白胡子和加西亚商团主瑟伦不知道谈了些什么,自那之后,加西亚商团开始以白胡子的地盘为基础,构筑全新的商路。 虽然主导者是海贼,但格洛乐见其成。 毕竟,一条商路网络,一个慈善系统,投入无数钱财,却也活了无数平民。 白胡子的声望也由此稳步而上,伟大航路后半段不少民众都受他恩惠,感念不已。 比起后续的影响,他更关注当下的生存。 能活下来,才是这个世道最最要紧的事情。 倘若民众活都活不下去了,海军海贼又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白胡子,把伊莲娜托付给他,格洛虽然不甘,却也不得不说,的确妥当。 白胡子爱护家人,自然也会爱重妻子。 而这样以家人和信义凝聚起来的海贼团,少了一分弱肉强食的血腥,多了一分家庭的温暖,又远离世界政府的眼睛,恰恰是伊莲娜最安稳的庇护所。 难怪伊莲娜会在战国失态后直接给自己换了个姓氏,爱德华·纽盖特为她的付出都被她桩桩件件记在心上,只待某次喷薄而出,彻底奠定白胡子在她心中的独一无二。 昔日中将怀中襁褓孩童,如今竟然已为人妻。 格洛露出一抹苦笑。 天知道他和卡琳知道伊莲娜成婚的事情时有多惊愕,又多想去找白胡子麻烦。 但是不行。 彼时他们羽翼未丰,远离就是对伊莲娜最好的保护。 伊芙……他也曾抱着年幼的伊芙,引导她尝试走路。 那时…中将还在。 那时,一切都好。 如今,他却只能像个陌生人一样,生疏地叫她“伊莲娜”。 他甚至不敢同她说,他抱过她的。 格洛捂住脸,指腹抚过额角疤痕,触感粗糙不平。 疤痕可愈,旧事未消。 —————分割线————— 无由商社最高会议室 脸上带疤、左手打着石膏的中年男人右手把面前的文件推向右手边的老人。 “我告诉瑟伦,领域果实能和时间护符迭加使用,从而倒转时间。” “倘若那个孩子真的和源泉之岛有关,尝试就一定会成功。” 老人不赞同地摇头,“那是灵岛最后的祭司血脉,佐伊背负上灵岛一脉之名就是为了吸引视线,护她周全……此举断不可再有。” 另一个老人亦是点头,“倘若她出了差错,即使乔伊波伊重现,然而灵岛出了差错,殿下亦要怪罪的。” 最为年长的老人轻轻击了击手边拐杖,“好了,木已成舟,不必多言。” “继续保持该有的立场,五老星那里……别让他们起了什么疑心才好。”他加重语气,“二十年前已经证明了他们的狠心,无由商社八百年持中,万不可功亏一篑于这短短二十年。” 其余四人对视一眼,齐声应是。 神之谷一事他们已经赔进去了不少,余下二十年,再不可有什么差错了。 会议室正中央,最为年长的老人背后,壁画之上,大树枝叶参天,葳蕤繁祉,绿意盈室。 61.我当为目 61.我当为目 独守空房的第四天。 白胡子坐在甲板上自己专属的沙发上,忧伤地叹气。 伊莲还没回来。 白胡子郁闷地灌了一口酒。 她昨晚跟他打电话虫的时间比前天晚上少了两分钟,而且很态度敷衍。 白胡子又喝了一大口。 这年头日子怎么这么难过? 想来想去都是罗杰那个混蛋的错! 白胡子把壶口朝下倒了倒,最后一滴酒在壶口晃晃悠悠,最终还是没落下来。 嗯?怎么酒又没了? 怪了,这两天这酒怎么这么不经喝的? 堂堂白胡子想喝酒就喝,他当即开口,使唤起坐在自己旁边写作业算账本的实习生儿子。 “马尔科,去帮我把酒壶装满。”大手习惯性把酒壶往旁边一递,连看都没注意看接过酒壶的到底是谁。 啊?可是…… 坐着的马尔科咬着笔头,默默抬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大姐头怀迪贝,冰蓝色长发的美丽女性不声不响接过庞大的酒壶,俏丽的脸庞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家老爹。 熟悉“冰之魔女”的人都知道,这是怀迪贝发怒的前兆。 退到马尔科身后的萨奇咽了口口水,“老爹……”怀迪贝早上才说的所有人要控制饮酒,不要在上岸前就把酒窖给喝空了…… 马尔科萨奇两兄弟看着背后已经开始散发黑气的大姐头,齐齐往后撤了几步。 白胡子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还在忧伤地看天,盘算着在下座补给的岛屿搞点烈酒,犒劳犒劳自己,“要我藏在酒窖最里面的,今年年初蜂巢岛送来的那批好酒,我记得应该还剩两瓶。”他瞒着怀迪贝和伊莲好不容易才和王直搞到手的好酒,一共才五瓶。 藏在酒窖里面的,蜂巢岛送过来的?她怎么没听说今年蜂巢送了什么酒给老爹? 怀迪贝眯起眼睛,捏着刚到手不久的酒窖赤字月度报告,本来不太好的脸色又黑下去两个度。 拉克约刚交的报告,说这几天酒窖空的速度有点快,照这样下去,下次上岸补给前的宴会上面估计都没有酒了。 宴会上要是没有酒,不说这群小子们,光是老爹就第一个不同意。 她琢磨着来找老爹商量航线,提前去补给些酒,顺便检查检查马尔科他们的作业,结果直接抓到老爹酗酒现场。 见马尔科迟迟没有应声,白胡子这才疑惑地回头,“马尔科?”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刚刚不是还在问他作业怎么写吗? 这一回头,他就看见自己长女笑容灿烂,带着怨念的黑气笼罩了半座船。“老爹。” 白胡子毛骨悚然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知道怀迪贝这个笑容的意思—— 不管原因是什么,反正会有人遭殃。 他最近没做什么啊!谁又刺激怀迪贝了! 怀迪贝把手上的报告卷成一个纸筒,敲了敲自己的手心,她一般是不反对白胡子喝酒的,常年的海上漂泊让任何的娱乐都格外珍贵,她也在可以容忍的限度内纵容着老爹和兄弟们恣意欢笑。 开宴会自然是家庭欢乐的重要活动,而酒,就是宴会不可或缺的部分。 老爹一不抽烟二不贪财,生平就是爱酗酒和打架了一点,最大的爱好还是收儿子女儿,都不是什么大事,但——喝空酒窖,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纸筒被捏皱的同时,白胡子的长女对着自家老爹无情地下达了判决,“在下次停靠岛屿补充酒窖之前,每天只许喝一壶酒,蜂巢岛送来的酒没收充公。” 白胡子……白胡子能说什么,他瞪着眼睛,面对着怀迪贝堪称冷酷无情的判决也只能悻悻地点头认下了,他敢断定,只要他敢反驳,怀迪贝连这每天一壶都不会给他留。 什么船长威严,在女儿面前什么用都没有。 解决完了酒的问题,怀迪贝缓和了面容,盘腿坐在自家老爹面前,“沃伦上午打电话虫过来,说是露玖夫人已经安置好了,让伊莲不必担心。” 白胡子嘀嘀咕咕,“所有的事情都是罗杰那个混蛋惹出来的。”伊莲频繁离开也好,他没得酒也好,都怪那个混蛋! 怀迪贝只当没听见,“蜂巢岛通讯,王直要来,已经在路上了,就这两天的事情。” 白胡子皱了皱眉,“他来干什么?”不会是因为伊莲之前放出去的流言吧? 萨奇“诶”了一声,“蜂巢岛那个大叔要来吗?” 怀迪贝点头,“就是他。” 萨奇和王直的第一次见面,是伊莲娜的婚礼。 大概叁四年前,老爹成婚,莫比迪克自然彻夜欢歌。 作为得到厨师长唯一一点儿好脸色的小学徒,伊莲娜的二号小跟班,萨奇免不了东西奔忙,这里打打下手,那头送送酒。 莫比迪克的厨师长是跟随白胡子的老人了,性格古怪,存在感不强,但作为追随白胡子的元老级成员,曾经是洛克斯海贼团的一份子,连怀迪贝都曾受他关照,在船上还是相当具有威信的。 王直自然和他也认识,交情也还过得去。 所以等萨奇把盘子和空杯子送回厨房的时候,面对的就是难得开颜的厨师长和白天那个看起来就很酷的、据说是老爹以前的同伴的大海贼大叔。 这是王直第一次注意到萨奇。 萨奇来之前,厨师长已经和王直略略小酌了一会儿,此刻心情开怀,就多了几句话,“这是萨奇,伊芙小姐几年前从被渣滓烧毁的村落里救下来的孤儿,我有意把掌勺的责任交给他。” 萨奇懵懵懂懂,以为厨师长是说将来让他管厨房,当即苦下一张脸,他做饭是有些天赋啦,但船上一个个都是都是饿死鬼投胎一样,他真的做不来那么多人的饭啊。 “掌勺?”王直略惊讶地看着个子不高的面包头小子,“那你还蛮喜欢这孩子啊。”他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萨奇。 厨师长虽然一直隶属于白胡子的分队,却不怎么出名,也不是干部,但毫无疑问,能在洛克斯海贼团活这么多年,他也不是什么善茬,只是追求不高,才在白胡子身后惫懒多年。 他一直以厨师自居,把“掌勺”的责任交给这孩子,大概就相当于厨师长选定了萨奇做倾囊相授的学生了。 那可不是能轻易得到的待遇。这个小鬼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厨师长似乎想起来什么,目光移向刚刚把杯子归位的萨奇,“萨奇,伊芙是伊莲娜的小名,她现在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了,你可别说出去。” 萨奇点头,“我知道的。”让伊莲娜姐姐不高兴的事情,他不会做的。 厨师长点点头,“行了,厨房没什么要帮忙的了,你去和马尔科他们玩吧。” 踏出厨房的最后几步,萨奇听见那个中年大叔叹息着和厨师长说着什么。 “洛克斯船长和佐伊先生的事……对伊芙打击太大了。”这么多年,他难得见她有什么开颜的时候,明明小时候天天都高高兴兴的。 还年幼的萨奇并不知道洛克斯和佐伊是什么人,但他隐隐约约感觉,这似乎和伊莲娜姐姐的过去有关。 她不太爱提起那些事情,虽然有只言片语,但从没正面详细讲过,伊莲娜不提,萨奇也不会去问,他和马尔科总是贴心的。 只是,打击太大?是即使老爹在,也还是会让伊莲娜姐姐伤心的事情吗? 这个疑问并没有在萨奇的小脑袋里存留太久,但有些事情的种子,就悄无声息地埋下了。 在萨奇离开之后,王直端起杯子,不疾不徐,“纽盖特那家伙那么多儿子,你似乎独独看好这一个?” 厨师长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又什么都没想,“看好?”他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因为……”他顿了顿,“他足够年幼。” 年幼,代表着很多东西。 “爱德华有很多儿子,将来还会更多,但唯独马尔科和萨奇是年龄最小的两个,他们上船时,马尔科才八九岁,而萨奇么,甚至才只有五岁。” “心思还算简单,知恩图报,天赋足够,再加上从小培养,也差不多了。” “怀迪贝有意培养马尔科帮她分担,效果不错,不出意外,二把手的位置跑不了。”厨师长晃了晃手里的杯子,酒液在灯光下折射着光芒。 “萨奇天赋不错,于兄弟中拔尖,又不算最顶好,但他年龄够小,还是伊芙小姐一手救下来的,他因此视伊芙等同甚至略高于爱德华那家伙。”厨师长喃喃自语,“这就够了。” 这就足够他选择萨奇了。 王直忽而问起,“你的悬赏金这么多年始终没变,大概是海军没怎么收到过你的消息,怎么没下船?”凭厨师长的本事,金盆洗手之后安稳度日不算难事。 厨师长摇头,“我做了一辈子饭,没学过什么大道理,但从做海贼那一天起,就没指望过善始善终了。” 做了海贼,还指望能和普通人一样幸福美满不成?他们可是刀口舔血求生的海贼啊,迟早要为自己的杀孽付出代价。 “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一动,再照看伊芙小姐两年,等哪天大限将至,再一把火烧了,散进海里,不也干净?” 王直转了转酒杯把手,给自己续满,“白胡子海贼团的声名与日俱增,你总有一天会重归海军视线,想养老,留在莫比迪克可不是个好选择。” “不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呢?”厨师长反问他。 王直没有回答,厨师长则捏紧了酒杯,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你是知道的,我曾有过幸福的家庭,相爱的妻子,听话的儿子,天龙人毁了这一切。” “人至中年,妻离子散……”他自嘲着,“如果不是撞上洛克斯海贼团袭击天龙人,我那天就该和天龙人同归于尽。” “你说,我还有地方可以去吗?”厨师长捂着眼睛,王直看不清他是否有泪水从眼角淌出来,“我从前憎恶海贼,现在也憎恨,未来也不会改,但除了爱德华这里,没有海贼团会供我一介闲人容身了。” 王直翻了个白眼,“你就扯吧,史基不是招揽了你好几次?玲玲也让长面包暗示过你吧?你不都一口回绝了?” “他们招揽我,是因为我还能战斗,还有资本为他们的野心添砖加瓦,但我已经不想再杀人了。”厨师长放下酒杯,“所以当初我答应了爱德华的邀请,而不是其他人,他虽然天真,却言出必践,不会勉强我做什么,也多亏了他,我这些年才算安稳,总算过得去。” 厨师长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分开些许弧度,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当然,养老归养老,我不会忘记,我是谁的眼睛。” 不需要谁的命令,他自然会做该做的事。 王直摩挲着酒杯把手,“爱德华就算了,咱们几个心知肚明就行,你说,他们几个身边会是谁呢……” “有或没有不重要。”厨师长摇头,“咱们这种胸无大志的,不生异心,自然安安稳稳。”他显出冷漠,“生了异心的,就像约翰,死不足惜。” “倒也是。”王直砸吧砸吧嘴,“对了,我跟史基堵到约翰了,人已经弄死有些日子了。” 厨师长冷笑,“那个叛徒——活该!” “约翰死前已经半疯半残了,要不是情报确切,我们都没想到他居然就藏在海军眼皮子底下的香波地群岛里面,已经完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了。”王直啧啧称奇。 “只是他半疯了,当年被他带走的东西也都四散不知何处了。”王直叹口气,然后又带着嘲笑,“史基可是恼怒得很。” “史基要我再把约翰的死讯瞒几年,恐怕野心不小。” 厨师长却并不关心这些,“他无非就是看中了约翰带走的什么东西,不是说政府这两年也在暗中搜捕他么,当年科研队弄出了些成果,同样不知所踪,估计就是那些。” 王直脸上掠过深思,“我们确实从约翰的藏身之处搜出了一个值得注意的东西。” “约翰说,那是他和政府交易的最后筹码。” 厨师长皱眉,“里面是什么?” 王直耸肩,“这就是问题所在,那个蓝色的盒子里面只有佐伊先生在蜂巢的小院的钥匙和一个完全空白的U盘。” “约翰咬死里面是当年科研队研究的副产物,被佐伊先生搁置的超速再生技术。” “史基拿走了那个U盘,估计是对那个技术心动。” “我要了那个钥匙,真不知道约翰是怎么弄到佐伊先生院子的钥匙的。”王直想不通,但也不必想,总之约翰已经死了,那个U盘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 “刚刚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 “萨奇。”厨师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想和爱德华抢儿子吧?”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那小子挺合我眼缘。”王直随口扯了个理由,“得了,你要是哪天想开了,我那边也还养的起一个闲人,算是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这话长面包跟我说还差不多。”厨师长摇头失笑。 当然,这些都是早早离开厨房的萨奇不知道的谈话。 怀迪贝点头肯定了萨奇的疑问后,简单和白胡子交流了一下到时候招待的规格,并且在白胡子的讨价还价中敲定了就用刚刚没收的酒来招待远客。 同一天的晚上,某艘船只上,伊莲娜一身白袍遮蔽身形,贴肤的青色古朴面具遮掩住她的大半面容,几乎只留下那浅色的唇。 黑发藏在兜帽之中,袖口内敛处有着几缕极难察觉的银色蔓叶枝纹。 这是格洛为她拿来的衣服,「海网」明面成员执行公务时还算常见的打扮,也是格洛为伊莲娜做出的伪装,暂时借用「海网」成员的身份和特权让身为马林梵多黑户的伊莲娜能够来去自如。 她坐在梳妆台前面,望着镜中的自己,面前是刚刚见底的药水瓶,还有正在拨打中的电话虫,。 还没有接通的间隙,房间里异常安静。 伊莲娜在一片沉静中有些出神。 不到一年后,就是她的二十叁岁生日了。 生日的第二天,则是她父亲萨诺斯的忌日。 二十年时光荏苒,家中惊变恍在昨日。 曾被她掩埋下去的疑问近来总是在心头萦绕。 爸爸的死中……究竟有没有叔叔和佐伊的手笔? 如果没有,那当初叔叔手上的血又是谁的?战国缘何对那所谓真相信誓旦旦? 倘若叔叔真和爸爸的死有关系…… 那种窒息感再度漫上心头,伊莲娜攥紧了手,不,不会的……怎么会呢…… 无人岛密谈一事始终是她的心结,多年潜藏,萦绕不散。 明天,就要到鱼人岛了。 格洛说,海之森有她必须一去的理由。 会和爸爸有关系吗? 传闻中的那个,已经随着爸爸死去而散去的护卫法阵? 伊莲娜阖上眼,掩藏住眸底的迷茫无措。 62.杨梅初熟「Рo1⒏space」 62.杨梅初熟 伊莲娜仰头看着无星无月的夜空,纷乱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鱼人岛…… 很久以前,至少在她还在佐伊身边的时候,鱼人岛是隐隐归属于洛克斯海贼团的。 佐伊说叔叔喜欢去那里发疯,折腾其他海贼总比糟蹋蜂巢惹出事来的让他清闲。 她从前不知道叔叔去鱼人岛干什么,后来也慢慢明白过来。 洛克斯海贼团船长洛克斯发疯时最喜欢干两件事,一是在香波地群岛袭击天龙人,二是在鱼人岛屠杀海贼。 无关正义,只是为了洛克斯自己高兴。 凯多那时和她说,叔叔有强大的力量,麾下强者云集,因此,不管做什么,叔叔都有任性的资格。 伊莲娜垂眸,看着自己苍白无力的手腕。 生来美貌体弱,仿佛在这片大海上就是原罪。 所有人都知道,神之谷一战之后,她失去庇护,她流离失所,她无所凭依。 如果没有纽盖特,浮萍早已为风浪所吞噬。 盛极的容貌与弱小的力量,是她与生俱来的原罪。 她总是柔顺的,美丽的,弱小的,需要庇护的。 伊莲娜缓缓握紧了手,苍白的肌肤显得病态。 这十三年,她不争不抢,倾尽力量救助平民,为叔叔他们赎罪,唯一的私心就是留在纽盖特身边……只求不再失去。 她不奢求过多的东西,可到头来,却连她好不容易拥有的都要一个一个离她而去吗? 凭什么呢? 只是因为她的弱小? 没有力量,就不配拥有幸福? 伊莲娜的手垂落下去,那双青蓝色的眼眸中满是痛苦。 佐伊对她的过度保护麻痹了她的危机感,直到罗杰入狱,她才陡然发觉这些年的欢乐都是一时。 大海之上,唯有力量至上……么? 她当然知道,为了弥补她先天的不足,佐伊留给了她很多东西。 加西亚商团富有,保她物质无忧。 纽盖特威震航路,护她自由自在。 其他林林总总,即使她不清楚,也知道一向谋算万全的佐伊必定已经为她安排好了。 有了这些,足够她安稳快乐地度过一生。 即便没有他在。 可是,可是…… 没有人能被一辈子庇护着,不属于她的终究不会属于她。 伊莲娜握着颈上护符,内心的天平再度倾斜。 …… 王直踏上莫比迪克的甲板上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小筐用冰块镇着的杨梅。 这是他给伊莲娜带的,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一个个品相极佳。 他收到眼线的消息,说伊莲娜最近胃口不佳,白胡子海贼团似乎专门为此采买了一些酸甜的水果,正巧赶上蜂巢附近的果园收获,他专门挑了最好的应季杨梅送过来。 筐中杨梅才采摘不久,还很新鲜,深红、紫红一片,颜色鲜亮,个头也大,看得出是上好的品种。 海上的水果一向是缺乏的,何况是鲜杨梅这种放不了太久的娇贵的水果。故而,怀迪贝在补给的时候即便购入也只会购买足够几天老爹和兄弟们霍霍几天的量,而不会大量买入进行过久的存放。 这倒是稀奇。怀迪贝挑眉,王直来找老爹,一般都是只带酒,什么时候会这么细心地送来新鲜的水果?他可不是那种细心的性格。 除非,需要的那个人是王直一定会让自己细心的…… 心下了然的怀迪贝给两个人倒上酒,这还是之前她从老爹手里没收的私藏,上好的陈酿。 王直把小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蜂巢边上那个小岛的果林里那片杨梅林收获了,这是最先采摘的那批,拿去洗洗,我赶着送过来的,还新鲜呢。”伊莲肯定喜欢。 “伊莲呢?怎么没看见她?” 王直有些奇怪,“不是说她最近想吃些酸的?这些杨梅我先试过了,味道不错,还是又病了?” 伊莲娜自小就身体不好,隔三差五生病,这些年虽有好转,慢慢也如同常人一样,生病的频率也减少了,但王直总还是放不下心,总怕有一天她的病又卷土重来。 纽盖特那家伙哪里是什么心细的人,要不是伊莲坚持,又有佐伊先生遗托在前,他老早就把人接回身边慢慢修养了。 这下,白胡子知道王直是来干什么的了。 他还当王直是听到了风声来打探伊莲娜是不是真的怀孕了,但看这样子,王直恐怕压根没把伊莲娜的口味变化和那些放出去的蛛丝马迹的风闻往伊莲娜怀孕的可能上联想,他就是单纯来送水果的。 白胡子撇了撇嘴,这家伙这些年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啊。 真是永远都踩不到重点上,明明大事上从不含糊,在这些小节上就迟钝地很,活该他次次被史基坑。 亏他还当王直变聪明了,原来还不如当年。 白胡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但或许也正因为这样,洛克斯船长和佐伊先生才分外对他交托几分信任吧? 高大的男人摩挲着酒壶,他眯着眼睛,觉得自家厨师长说得对,就王直这个脑子,怎么样都不可能想到背弃佐伊先生的遗言。 他是可信的,至少比史基那家伙可信的多。 一如其名,如此率直,和金狮子就像两个极端。 “别看了,伊莲出门了,不在船上。”他随手抓了几个杨梅,示意怀迪贝把剩下的拿走,“你拿去自己吃,再送一些去厨房给厨师长,要是觉得好,下回补给的时候买一些回来酿酒。” 王直皱眉,“出门了?去哪里?什么时候回?” 白胡子摇头,“没问,她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也就回来了。” “谁跟着去了?”伊莲娜身体不好,又不能暴露在海军视线里,没人跟着随同保护可不行。就是不知道谁跟着一起? 白胡子不语。伊莲娜去哪里、要做什么、何时回来,他连怀迪贝都没透露多少,自然也不会告诉王直。 在伊莲娜的事情上,白胡子总是慎重的,王直可信却并不代表他会对所有事情都知无不言。 王直敏锐地从这份沉默里察觉了真相,“你疯了!让她一个人出门?”他冷声斥问,坐着的白胡子只是咧嘴笑,“伊莲是我的妻子,她做什么,我怎么安排,都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责问我!” 二人互不相让,迫人的气势压的其他人喘不过气来。 马尔科的翅膀不知何时已经幻化出来,比斯塔和拉克约他们更是随时准备上前帮忙。 跟随在王直身后的属下将手按在武器上,只待王直一声令下。 在无声的对峙中,有杀意涌动,更有无边战意勃发。 终于,还是王直退了一步,他先一步收敛起气势,“行了,我没那个闲心和你打架,关于伊莲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你最好心里有点数。” “罗杰那家伙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是海军最近小动作不少,伊莲娜要是出了事情,你我后悔都来不及。” 王直语气还是不怎么好,但态度终归平和了一些,比起警告,更像提醒。 他一直知道,伊莲娜在乎白胡子,也在乎他们。 从小她就不喜欢他们起冲突,争吵就算了,打完架她总是欲言又止,甚至是闷着给他们上药,不仅是他和白胡子之间,还有玲玲和史基他们;因为夹在他们之间,似乎偏向谁都不对,伊莲娜最不喜欢那样两难的选择,从前谁要是敢开玩笑让她做这种选择,必定要被小公主讨厌上半天,几番讨饶才算完。 那时的伊芙是他任性骄纵的宝贝,敢爱敢恨,开开心心。 她永远能甜甜蜜蜜地朝他笑,做佐伊先生怀里无忧无虑的珍宝。 洛克斯海贼团虽散,但于王直而言,伊芙始终是他的小公主。 他一向活得简单,认准了就不会改。 洛克斯死了,但洛克斯还是他的老大。 伊莲娜不在他身边,也换了名字,可在王直心里,她还是当年的伊芙,洛克斯船长和佐伊先生的掌上明珠,曾在他怀里睡着的宝贝伊芙。 她会像当年洛克斯船长的期望一样,在他们的羽翼下幸福顺遂地度过一生。 谁也不能越过他伤害伊芙,即使洛克斯船长已经不在。 白胡子当然明白王直的心思,但于伊莲娜,他的看法又不一样。 “伊莲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女孩了。”白胡子叹息着,“一味地将她挡在你身后,会被讨厌的。” 马尔科他们已经识趣地退开,给他们留下谈话的空间。 所有人都默契地退下。一时间,以白胡子和王直为中心,空出了一大片空地。 白胡子自诩强大,怎么会不想将爱人与家人都庇护在身后? 他有他的心气,就像他对待儿女们一样,他希望马尔科他们能在他的看护下,在这片大海上尽情嬉闹,就像整片伟大航路都知道,谁敢伤害白胡子的家人,必将招致他不死不休的报复。 白鲸会为家人遮蔽风雨。 只是…… 白胡子摩挲着丛云切,伊莲娜和马尔科他们不同,她不是他的儿女,而是他的妻子,是他的挚爱之人。 作为父亲,他可以替儿女做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决定;但作为丈夫,他不会忽视爱人的意愿。 也许是从前太过于听话顺从,结果最后却只得到了至亲之人接二连三的离去,随着一天天的长大,伊莲娜越来越不喜欢被约束。 不,她从小其实就很有主见,只是因为爱着他们,所以很多时候,这份主见会因此让步,退到他们的意愿之后,所以才会显得伊莲娜过于地听话。 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思想。 从始至终,她都是个坚持自我的人,一旦她认定了什么,不管是谁都劝不回来,执拗,固执,像她父亲。 这件事白胡子明白,瑟伦明白,玲玲明白,甚至连一向迟钝的王直都隐约察觉得到。 玲玲那个疯丫头一再地邀请伊莲娜去托特兰,却只敢委婉着来;王直和瑟伦想接伊莲娜离开莫比迪克,在合适的岛屿慢慢修养,也一样因为伊莲娜的拒绝而不得不放弃打算。 他们都明白,如果强硬地替她做出决定,那么最后,伊莲娜一定会讨厌他们,甚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就像这些时日,伊莲娜频频离开莫比迪克,白胡子不能拦,也不会拦。 何况,这段感情的主导权从来不在他手中。 “伊莲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永远把她当小孩子看。” 白胡子体谅王直作为父亲的心思,他们都是孩子的父亲,又同样强大,自傲于能够将心爱的孩子们护在羽翼之下。 作为父亲,将孩子保护在身后是本能。 洛克斯船长是这样,王直也是这样。 王直沉默了一会儿,他直视着白胡子,“像小时候一样不好吗?”他死死皱着眉,“这些年她变得太懂事,从前她会发脾气,会闹小性子,不会思前想后、顾虑重重……”而那,才是她无忧无虑的模样。“从她在玲玲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后,她就变得很不一样了。” “她只是长大了。”白胡子看似宽容地笑了笑,眼神却不由泛上冷意。 王直都能察觉的事情,他身为伊莲娜的枕边人自然也有所发觉;只是那变化太隐晦,他也说不上来是好是坏,才没有去找玲玲那个疯丫头的麻烦。 白胡子是伊莲娜的丈夫,他们互为一体;爱德华·纽盖特尊重妻子的成长和她的选择。 说来可能不敢相信,这世道强者为王,身为世人皆惧的大海贼,白胡子是毋庸置疑的强者;但他们夫妻之间,掌握主导权、能做主的,一直都是外人眼里看似弱势的伊莲娜。 即使与常理不合,但白胡子的爱让他选择让步。 什么大海贼的尊严,在伊莲娜安心的笑容面前都是浮云,风一吹就散了。 他很清楚当年怀迪贝问伊莲娜为什么不爱还会选择自己的根本。 他胜过其他人的,就是能给予出的这份尊重与自由。 这些年,王直不在伊莲娜身边,所以还把她当成以前的那个小女孩。 但伊莲娜这些年却是真真切切在他身畔的。 他看得见爱人的成长与蜕变。 命运让伊莲娜被洪流裹挟,而她握住他的手,与白胡子并肩在莫比迪克的船头。 这些年外界的传闻越来越离谱,但白胡子自己心知肚明,伊莲娜不是他的“娇妻”,更不是必须被他保护的弱质女流。 她只是身体不好,却并非全然心无丘壑。 她有美貌,却不是任人把玩的花瓶。 她有善良,却懂“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白胡子将海贼的占有欲和侵略欲牢牢压在爱意之下,因为爱,所以他知道,他应当给她尊重,给她自由。 而这,才是这段感情能打动伊莲娜,带给她安全感的根本。 他将占有欲丢下,而把主导权交给至爱。 凭此一事,足够他握紧伊莲娜的手。 想清楚关节处,白胡子毫无征兆地笑起来,王直额头蹦起青筋,再次觉得跟纽盖特这家伙坐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 “行了,我懒得和你废话,长话短说。”王直皱着眉,“记得巨人族吗?他们最近又有动向。” 白胡子直起身子,稍稍严肃了一些。 几十年前,巨兵海贼团两位船长突然消失,残党被世界政府抓获,修女加尔默罗劝阻海军,救下巨兵海贼团,巨人族开始有一部分进入海军任职。 后来,修女加尔默罗病逝,艾尔巴夫和海军的关系陷入僵局。 王直揉了揉额角,“卡尔兰特代表海军和艾尔巴夫签订和平协定至今,已经三十多年了吧?” 白胡子沉着脸,看不出情绪,“二十年前,他的葬礼上,巨兵海贼团东利亲自送上同盟书,世界政府得意了好些日子呢。” 王直抬眼,“我收到密报,布洛基最近几年和万国走动频繁,不知道在干什么。” 白胡子沉吟着。 艾尔巴夫作为巨人族的代表,和各方势力的关系几乎就是巨人族对外的关系。 东利和布洛基各自代表艾尔巴夫的一半势力,他们俩的动向也就是巨人族的动向。 东利前些年与政府结盟,看在巨人族强大的战力份上,巨兵海贼团的罪名被赦免,艾尔巴夫与世界政府还有海军这些年关系也就逐渐缓和。 布洛基面上一直对海军不冷不热,不反对结盟也不抗拒结盟,怎么会突然和玲玲走动了起来? 有什么细节被他们漏掉了吗? 白胡子沉吟着,不住摩挲着丛云切。 “真是怪了。” 王直叹一口气,“谁说不是呢,不管玲玲到底是怎么和艾尔巴夫搭上关系的,恐怕……风雨将至啊。” 谁说不是呢…… 已经送完杨梅回来的怀迪贝轻轻叹气,跟着她走过来的厨师长不悲不喜。 他们都瞒着伊莲娜,都不愿在她面前撕破脸皮。 可那也只是在她面前而已。 伊莲娜十二岁,因为地盘摩擦,夏洛特·玲玲与史基死斗,两败俱伤。 同年,在伊莲娜去库洛卡斯那里看病期间,白胡子与凯多大战,无果罢手。 伊莲娜十三岁,王直率众突袭飞空海贼团,大胜。 仅仅不到一月,趁史基负伤,玲玲联合凯多再度袭击飞空岛,史基元气大伤。 伊莲娜十四岁,白胡子与玲玲单挑,虽然因为伊莲娜在场各自收敛,但闹得动静也很大。 伊莲娜十八岁,她前脚刚从万国离开,王直和史基就突袭托特兰,之后三方前后纠缠了半年,好不容易才罢手停战。 随手数一数,这样的事情多的很。 就说厨师长自己,参与其中的也没少过。 只是他们都没和伊莲娜说过。 只要不闹到报纸上,不让伊莲娜发现,他们的默契就是缄口不言。 厨师长看着盘子里清洗好的熟透的杨梅,有些恍惚。 蜂巢岛边上的果园是佐伊先生的私产,如果他没记错,那些果树都是佐伊先生命人专门挑选良种,特地为伊芙小姐种的。 这只是小事,不引人注目,干部们恐怕都不知道。 佐伊先生……您想要密不透风地保护伊芙小姐……可她终究是……长大了。 63.万米之下 63.万米之下 鱼人岛,位于圣地玛丽乔亚海底一万米处,是抵达新世界的必经之处,也是大多数鱼人族和人鱼族们的出生地,是“海底乐园”,梦幻天堂。 将近两百年前,龙宫王国成为世界政府加盟国,鱼人族开始和人类缔结友好关系。 但两族实际上的关系其实并未改善,种族歧视仍然成为问题,甚至于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 在三、四十年前,海军中将卡尔兰特·D·萨诺斯在世界会议上致辞,反对种族主义,主张种族和解,为鱼人们提出平等诉求,并宣布将在鱼人岛首先试点防卫法阵。 人类和鱼人的关系在他有生之年得到了极大的推动和改善。 卡特商社首先雇佣鱼人做工,为鱼人和人鱼们提供鱼人岛外的工作岗位和工作福利,并且允诺不止是鱼人族,只要是诚心想要做工并且经过了考核的,不论种族,他们都予以保护和录用。 “这片大海应该是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的和平之地。” 【“这片大海应该是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的和平之地。”】 “不论种族,不论阶级。” 【“不论种族,不论阶级。”】 格洛有些惊异,伊莲娜的声音很轻,却也清晰可闻。 伊莲娜垂下眼帘,心底五味杂陈。 这句话是爸爸写在他的笔记里的记录,也是他当年致辞时的真心话。 这和佐伊曾教她的何其相似。 出生是所有生命都不能选择的。 出生时既有的任何东西都不是那个孩子的错。 种族如是,父母如是。 望着鱼人岛外那巨大的双层式半圆泡膜护罩,还有“阳树夏娃”的光芒照耀下护罩外那暗淡到几近于无的金绿色藤蔓纹路法阵,女性轻轻抬起右手置于胸前,五指缓缓握住。 爸爸……不管多少次,看到这个法阵,我还是会很震撼。 你当年到底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在鱼人岛外围缔结这代价高昂的法阵的呢? 你所不惜一切要保护的东西……是否如同这鱼人岛一样美丽? 格洛拍了拍她的肩,“亲身经历是实现种族公正和平等的关键。” 这也是中将当年在会议上提及的观点。 种族主义伤害很深,明明可以避免,却因为信息不通而造成数个种族绵延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痛苦和苦难,无数无辜民众的死伤和彼此仇恨。 然而,话语有时是苍白无力的,没有亲身经历,谈何理解? 但话语又是不可忽视的,因为种族之间最容易相通的就是语言交流,有话语,才能捍卫权利乃至于未来。 格洛也看着那暗淡无光的法阵,他跟随萨诺斯多年,鱼人岛诉求事件也是他的亲身经历。 甚至,这个法阵设置时,他就跟随在中将身边。 当年世界会议那一席话振聋发聩。 而后来在鱼人岛的经历,也改变了他很多。 卡尔兰特中将为鱼人岛争取权利,安置法阵,护卫一方安宁,听起来是不是鱼人岛应该对他感激涕零? 格洛曾经以为是这样。 鱼人岛的国王和大臣们当然明白卡尔兰特中将为了鱼人族、为了种族和平做了多少努力,又付出了多少精力才能完成这次在世界会议上光明正大的致辞和护卫法阵的许诺。 但已经仇恨人类多年、与人类世界隔绝的鱼人岛平民们不明白。 他们不知道护卫法阵是中将的心血,不知道法阵首次试点不是在那些抢破了头的大国强国古国,而是定在弱势和被贵族们唾弃鄙陋的鱼人岛的背后,阻力有多大。 这其中的政治含义太深了,并不为一般平民所能理解。 格洛亲眼见证了中将屡次拜访五老星,花费了无数精力才换得世界政府点头,最终走入世界会议的视线,为鱼人岛伸张权利与正义。 但鱼人们并不知道。 卡尔兰特中将带着他们第一次到鱼人岛时,鱼人们并不对海军抱有什么期望。 那时护卫法阵的优越性还没有显露,鱼人们十分敌视身为人类的他们。 当然有人鱼对他们心怀期望,但更多的是冷漠和麻木,甚至有激进的种族主义者向他们丢石头,甚至是报以敌视和厌恶。 一边的孩子有样学样,也向他们砸石头。 那是格洛第一次直面种族仇恨的恶意。 尚且年幼的孩子懵懵懂懂,还不会说话,却已经学会了仇恨人类。 被中将提前告诫过不要在意的他们只觉得悲哀,无比的悲哀。 没有亲身体会过种族歧视带来的痛苦,仅仅只是纸上谈兵的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消解种族歧视……竟然那样的难。 数百年的偏见像一座座冰山,善意在外头,种族在里头。 亘古千年的冰雪,非一日之寒,仅仅一寸阳光,连雪山的尖尖都无法撼动。 何况,自从中将死后,人类与鱼人岛的关系又一步步降回冰点。 鱼人们用二十年相信卡尔兰特,好不容易朝和平迈开脚步,却终于还是没能握住那朝他们伸来的手。 格洛的目光扫过那光芒暗淡的法阵。 中将身死,小海陷入沉睡,护卫法阵沉眠,鱼人岛再一次失去庇护。 不到一年,几次血腥屠杀过后,鱼人岛被洛克斯海贼团收入囊中。 虽然没有插上海贼旗帜,但所有人都知道洛克斯·D·吉贝克把鱼人岛当成了狩猎其他海贼的游戏场地,佐伊则在这里三番四次伏击其他海贼团,洛克斯海贼团由此势大一时,无人可以掠其锋芒。 格洛摸了摸脸上的疤,就连他当年……也险些死在王直手下,这伤就是当年留下的。 他叹一口气,再次替伊莲娜检查一遍遮蔽身形的白袍,而后,船只停在法阵之外。 格洛伸出右手,掌心朝上,一枚金绿交织的符文在他掌心闪过,下一秒,被他牵住手的伊莲娜和他一起消失在原地。 在他消失后,商船长指挥商船继续朝鱼人岛大门而去。 商船长是「海网」安排在卡特商社中层的情报人员之一,除了受命之外,他就像每一个商船长一样专心商路往来,履历干净,与政治没有什么干系。 卡特商社往来鱼人岛的船只甚多,他们并不起眼。 「海网」行事,从来隐蔽。 另一边,伊莲娜睁开眼,格洛怀念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这里是海之森,位于鱼人街东北方的海底森林,又因为沉船无数而别称——“船之坟场。” “刚刚那是……”伊莲娜有些迟疑,“我们不是在外面吗?”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果实能力?不对……刚刚那个力量波动更近于一种信号,还没有强到影响时空的地步。 领域果实本就擅长能量的感应和信息的捕捉解读,有佐伊教她的秘法加持,伊莲娜自信不会判断失误。 “小海”落在格洛头顶,“我来解释吧。”它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护卫法阵所庇护的地方,就是我们的主场;操纵风雷,空间异位,只要我们愿意,都是可以做到的。”只要能量足够,对它们都是小意思。 格洛把小海抱下来,小海就喜欢往别人头上一趴,这么多年这习惯都没改过。“这是小海……护卫法阵的自然之灵,中将的果实能力仅存不多的产物,从某个方面来说,它是中将意志的存续。” 格洛的眼神带着些复杂,命运喜爱戏弄人类,就仿佛早已注定,要让小海在此时与伊莲娜相见。 仿佛一切,本身就是命运的组成部分。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 因为背对着男人,格洛看不见的地方,小海扯了扯嘴角,恶魔果实……从某个方面来说倒也没什么错…… 它的思绪转开,总觉得面前这个白袍的女性气息温暖而熟悉。 就像……很久之前它曾经很亲近这个气息。 小海若有所思,这样的亲切很久远,让它想起还在岛上的日子。 那是一段虽然已经远去几百年,但异常和平安稳的年岁。 但是有些记忆过去的太久,小海也记不太清这种气息究竟属于谁了。 格洛掂了掂手上的云朵,小海不满地瞪他一眼,格洛抬起双手,做投降状,“这是伊莲娜……萨诺斯中将的女儿。” 随着他的介绍,伊莲娜轻轻揭下面具,露出明艳温柔的眉眼。 这是一张只要见过,就绝不可能认错的面庞。 伊莲娜—— 小海一愣,无数记忆浮现。 但很快,它又冷静下来。 时光逆回还没有开始,它不能先透露命运,那会打搅命运的。 一旦命运被打扰,就将走向无可挽回,不知前路凶险几何。 小海强行让自己理智下来,额头绿光一闪,层层蓝光将伊莲娜包裹起来。 伊莲娜只觉眼前被蓝光吞没,而后,一个极其复杂的印记在她面前一点点展开,瞬息间,组成这些印记的光点四散而去。 伊莲娜左右环顾,那些光点暗淡下去,偏又彼此相隔不远。 如果她此刻能俯视,就会发现以她为中心,整片光海都暗淡无光,独她一人所站立之处,幼小的绿苗生意盎然。 在她身旁空出一大块空地,就仿佛那里原本存在着什么,只是此时已经消失了。 小海闪身出现在伊莲娜面前,抵住她的额头,“别怕。” 它漂浮着,“这里是我们的互通网络,绝对安全、不会被人窥视的所在。” 小海轻轻贴住伊莲娜的额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然是善意,复杂的符文在一人一云的额头交汇处层层绽开。 “伊莲娜,时间有限,我快些和你说。”小海的云朵身躯层层变大,直到膨胀到一人高。 “你的能力并非恶魔果实,它是来自本源的馈赠,独属于树之眷族的礼物,不要被恶魔果实所局限了。” 如同孩童一样的嗓音只有严肃,但句句都是秘闻。 小海的话惊世骇俗,却又是顺理成章。 一直以来,伊莲娜默认着自己的能力就是领域果实,小海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却也劈开了伊莲娜那些从前不曾过多在意的疑惑。 为什么她不曾感受过恶魔果实的难吃,为什么领域果实强大如斯,却还受制于她的身体状况,为什么…… 不对。 伊莲娜蹙眉,提出问题,“我对海楼石有反应。”她记得,佐伊就是因此确定她已经吃过了恶魔果实。 如果不是恶魔果实,还会有什么能力对海楼石有所反应? “如果领域果实不是恶魔果实,我为什么会对海楼石有反应?” “树之眷族……又是什么?” 伊莲娜直觉这短短两句话里藏着巨大的信息量,这背后有着更不为人知的东西。 树…… 伊莲娜突兀地想起了罗杰所说的、他在拉夫德鲁的见闻。 「卡尔兰特永守树之荣光,不忘祭祀之责。」 祭祀…… 妈妈尤安娜是灵岛最后的祭司血脉…… 祭司的职责即为祭祀。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 小海将一切娓娓道来,为她解释。 “树之眷族的能力与恶魔果实系出同源,自然会对海楼石有所反应,也是因此,他们常被误认为恶魔果实能力者,但眷族们和恶魔果实能力者不同,获得的能力也并不只是外在力量上的有待。” “我们与卡尔兰特一族都源自于源泉之岛,在浩劫之中有幸受岛的主人,即「树」庇护,才得以保全残躯,得获新生。” “蒙树垂怜,赐予恩泽。” “因此,我们被称为树之眷族,你父亲的能力,你的能力,都来源于源泉之树。” “八百年前,源泉封岛,树之眷族各自分散,天各一方……世界政府封锁历史,隐瞒历史,树的传说也就此断绝。” “封岛时就在岛上的眷族随岛屿封闭而与世隔绝,没能及时回到岛上的树之眷族也就此没入尘世之中,再未有名字流传。” “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树的意志于眷族而言便是一切。” “卡尔兰特一族名列树之眷族之首,肩负祭祀之责,地位超然。”小海斟酌着语言。 “而你的父亲就是这一代的卡尔兰特。” “卡尔兰特发源于魔法一侧,你父亲在法阵符文上的造诣和天赋是历代卡尔兰特最高,他年少才高,能力卓绝,自幼时起便随侍殿下,得到殿下亲自教导,前途无量。”小海笑了笑,看得出来它对此很骄傲,但高昂的情绪又很快低落下来。 “那年,他奉殿下之令,前往阿拉巴斯坦送信,但在路上,有感生民困苦……”小海的嗓音一顿,带着哽咽。 “他主动割断了与源泉的联系,也从此放弃了不老不死的眷族身份,留在了此间……而身为灵的我们,选择了留下陪他,成为他的力量。” 小海落下伊莲娜的手上,它看见女性有眼泪不自觉滑落。 伊莲娜似乎还没有发觉自己流下了眼泪,她怔怔着,爸爸就是在那之后,前往的灵岛吗?从此,开始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洛克斯叔叔说过,爸爸是十岁那年作为流浪的孤儿到的灵岛。 她的父亲萨诺斯原来早在这么多年前,就已经为他的人生做好了选择。 生为萨诺斯的女儿,伊莲娜甚至不知道是幸运,又或者不幸。 她并不怨怼父亲,那是他的人生,父亲自己无怨无悔。 伊莲娜只是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为什么爸爸萨诺斯这样给予世界善意的人却不能得到一个善果呢?为什么……好人不得好报呢? 真的只有力量,才能让人活得幸福吗? 如果是这样,弱者便不配幸福吗? 这样的世界,真的值得爸爸赌上一生,又真的有公平正义可言吗? 伊莲娜出神间,小海蹭了蹭她的手,换回她的注意力,“你听我说,树之眷族的本质都是灵,与树连接,从而得到馈赠,你的能力我已经听格洛说过,但我觉得领域果实并不是只能用于信息感知和傀儡控制。” “源泉赋予我们的力量偏向于想象侧,眷族尤其如此,想象和运用能够大幅度强化你的力量。” 小海举了个例子,“就好像我常用的雷霆,按照科学侧推断,深海是不可能出现破坏性的雷霆的,但幻想侧的特点就是无奇不有,我将力量模拟为雷霆,攻击和治疗是我自己附加的固定效果,从而达到一法多用。” “而这,就是树给予我们的恩泽。”小海微微低头,显出虔诚的模样。 “伊莲娜……”小海似乎有很多想说的,但又没有说出口。 最终,它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伊莲娜的项链,“时间护符只能将时间跳跃向未来,你如果要用,可以为领域附着逆转效果,你的能力会帮到你的。” “伊莲娜,命运迟早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小海在她手背落下一吻,蓝色的符文闪过,随后消隐。 四周又开始变化,伊莲娜再次回到了格洛面前。 星星形状的云朵缓缓合上眼睛,周身的光芒渐渐淡去,最后整个云朵消隐于无形。 “小海累了,让它睡吧。” 格洛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伊莲娜的头,他没有问小海和伊莲娜去了哪里,也没有问他们聊了什么,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下一站,我们去马林梵多,卡琳在那里等着我们。” “罗杰,也同样关押在那里。” 64.心口蔷薇 64.心口蔷薇 无风起浪的晚上对于伟大航路是少见的,也许是个好兆头。 伊莲娜靠在栏杆上,心不在焉。 发间的白玫瑰头饰闪过莫名的色泽,左手的盈盈玉镯温润剔透,凝视间,她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 源泉之岛,眷族,树。 伊莲娜觉得这很熟悉,但找不到源头。 眷族,顾名思义,也就是被眷顾的族群。 毫无疑问,她和父亲萨诺斯的能力都并非来源于恶魔果实,而是与“源泉”有关。 如果同出一源……她的“领域”有可能和爸爸一样强大吗? 伊莲娜是清楚萨诺斯是有多强的。 二十年前他的声名有多盛,他就有多强。 那份强悍,是彼时纵横大海的叔叔都承认的。 连纽盖特和罗杰也说,他如果能活到现在,整片大海的格局恐怕都要翻覆。 而小海的意思,是让她在领域之上附加效果…… 想象是力量的增幅吗…… 伊莲娜若有所思,她感觉抓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到。 领域悄无声息扩展开来,伊莲娜感受到海浪的起伏,轻柔的海风吻过她的发梢,还有鱼群的汇集和散去。 感受能量的波幅,将这些能量通过想象汇集,凝聚一点,然后迸发…… 会有纽盖特那样的威力吗? 下一刻,海浪巨柱轰然而起又随能量散去而落下,伊莲娜眸中倒映出浪花四散的模样。 虽然不及十之一二,但这分明就是纽盖特使用震震果实时会有的样子。 海浪落下,一切又归于无声。 是因为她刚刚在想纽盖特吗? 所以判定了模拟震震果实的效果? 如果凭着想象复刻果实能力…… 伊莲娜屏住呼吸,她意识到了这背后的巨大潜力。 领域之内的没有局限将化为她有力的底牌。 原本对于她来说只是辅助的领域果实必将成为不弱于任何果实的强力杀招。 哪怕她的体力不足以支撑果实的长久使用。 思绪紊乱一些,随后,伊莲娜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绪。 循着声响匆匆而来的格洛大步走过来,显然他察觉了方才的巨大声响。“没事吧伊莲娜?” 伊莲娜摇摇头,“是我在实验能力,打扰你们休息了。” 见她无碍,格洛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你没事就好,其他不打紧的。” “正好,我也再和你仔细讲讲马林梵多的海军内部情况。” 格洛站在她边上,声音放的很和缓。 “海军中高层现在大概分为两派,也就是相对态度和缓的鸽派和激进的鹰派,目前都是处于交接的关键几年。” “海军鹰派目前的主心骨是一位出身北海的将领,果决狠辣,对海贼不容情面。” “欧泊中将。”伊莲娜知道他,克劳文斯·欧泊,一位常年在前半段抗击海贼的海军中将,有传闻说他击败的海贼没有关进推进城的机会,只有死路一条。 “欧泊是这一代的海军鹰派领袖,也是我和卡琳的同期,只是后来萨诺斯中将罹难,他把一切问题归结于海贼,从此对海贼恨之入骨,终年游走前线,神之谷一战后就不怎么喜欢回马林梵多了,年终汇报也是能避则避。” “这几年泽法有个学生,叫萨卡斯基,他刚刚毕业就崭露头角,在支部做的很不错,欧泊和他见了几回,才慢慢回到了马林梵多重新凝聚鹰派将领。” “欧泊很器重萨卡斯基,这次也是他力排众议提前提拔萨卡斯基为中将。” 这一代的主心骨岿然不动,下一代的领头人已经初露锋芒,海军鹰派的和平过渡已经完成十之八九。 伊莲娜思忖着,她听泽法提过很多回萨卡斯基的名字。 在泽法的描述里,那是一个话不算多,耿直地过分,很憧憬她的父亲,又过于激进的青年。 “海军鸽派这些年要弱势一些,也寡言一些,目前在海军内部占主导的还是彻底的正义。” 伊莲娜明白这其中的曲折,父亲萨诺斯的死激化了海军海贼两大阵营的矛盾,新仇迭加旧恨,连海军鸽派的将领们在仇恨刺激下也很难再反对鹰派的激进行事。 “海军现任元帅钢骨空很快就会升任三军总帅,接替他上位海军元帅的人你也认识,海军大将,佛之战国。” 伊莲娜一愣,竟然是他吗? 也对,卡普多次拒绝升职,泽法几年前就不做大将了,鹤女士似乎也无意争夺,海军目前只有战国一个大将,元帅之位不是他还能是谁。 她记得纽盖特说,战国的正义似乎是…… “那位智将信奉君临天下的正义。”格洛摩挲着栏杆,“战国是铁杆的亲政府派,对于怀疑政府命令的人不会留情面,五老星信任他的忠心,即便没有我和泽法在背后支持,他上位海军元帅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你到马林梵多如果遇见他,不用怕,即使识破你的身份,他们也不会戳穿……你去马林梵多只是为了拜祭你父亲,即便见了罗杰也只是顺带,空和战国再怎么样,也不会向外人泄露你的行踪。” 伊莲娜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他不是亲近政府吗?” 格洛摸了摸她的头,“中将的事情涉及了很多,他要是想上报五老星你还活着的事情,很多年前就会上报了。” 伊莲娜点点头,没有多问其他,格洛注意到她似乎不怎么愿意多谈战国的事情,于是转而又说起另一件事。 “很快就是中将逝世的二十周年纪念典礼,卡琳和我们都在,你不用怕,伊莲娜。”格洛叮嘱她,“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命令你摘下面具,这是海网暗面的保护条款。” 伊莲娜点点头,“我明白。” “罗杰前些日子的看守是由卡普和战国轮流进行的,偶尔由泽法和鹤进行替换,确认过罗杰海贼团确实已经解散,不会前来营救罗杰之后,他的看守会稍微松一些。”他这次出航的理由就是确认罗杰海贼团其他人的行踪,尤其是“冥王”西尔巴兹·雷利的下落。 “如果顺利,这几天我们就能见到他,在此之前,你要暂时以「海网」暗面成员的身份活动。” “海网内部分明暗两面,进入暗面就舍弃过往,舍弃姓名;暗面的意思是,只知道代号而不知代号后面的人是什么面目,有可能完全没见过,有可能是身边一直熟悉的亲友同僚,也有可能是拥有完全清白身份的独立个人,甚至有连代号都不清楚的。” “你的代号是「青隼」,真名不详,隶属于海网中将「绛鸢」麾下伟大航路分组的第六情报小组,主要负责观察白胡子海贼团的实时动向。” “你的上司「绛鸢」是海网最高联席会议中主管海网暗面的将领,具体情报不明,只知道是萨诺斯中将的故友,你此行前来马林梵多的核心任务是代替「绛鸢」中将为萨诺斯中将献花。” “接替你监视白胡子海贼团的工作的是同样隶属于第六情报小组的同伴,至于由谁接手,你并不清楚。” “海网内部最高军衔只到中将,海网最高联席会议由三位中将、五位少将组成,三位中将的代号分别是「迷狸」、「绛鸢」、「白鹭」。” “至于剩下的问题,不管是什么人问你,都是无可奉告。”情报组的保密条款足够伊莲娜糊弄外人。 “来到马林梵多之后,海网明面负责人「白鹭」中将向你下达命令,配合他从罗杰口中探知机密情报,不需要有结果,这只是个借口而已。” 伊莲娜详细地默记下了这些伪装用的情报。 “再看一会儿就去睡觉吧,别着凉了。” 伊莲娜目送格洛离开,然后,她手背上幽幽蓝光一闪,之前被小海吻过的手背处有印记由无至有浮现。 一只巴掌大小的白色幼猫踏在她手背,眼睛闪着幽幽绿光。 这一系列的变故还不待伊莲娜反应过来,白猫舔了舔爪子,口吐人言,“你好啊,伊莲娜。” 白猫脸上带着人性化地高兴,“啊,你还没见过我吧,今天白天边上那盏半亮不亮的光就是我,艾莱吉亚封印大阵守护之灵即是在下,叫我狸就好。” 伊莲娜尝试去摸狸,但手指只是穿过它的身躯。 幽灵态吗?伊莲娜惊讶地再尝试了一次,仍旧没有摸到实体。 小海虽然含糊地和她提到爸爸身边的那些同为眷族的灵,但此刻真实感受到灵的神奇,还是让她有些吃惊 “我不在这里啦。”白猫伸了个懒腰,抖了抖身子,“刚刚和你讲话的格洛,那个小子可不简单,我要是真身传送一定会被他发现的。” 艾莱吉亚伊莲娜知道,举世闻名的音乐之岛。 艾莱吉亚封印大阵伊莲娜也知道,那曾经在父亲萨诺斯的笔记中提到过。 艾莱吉亚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爸爸的笔记里说的含糊,只知道艾莱吉亚屠魔令就是因此发动,但是萨诺斯一力拦阻,并且独身闯了一趟艾莱吉亚,设下封印大阵,方才了结此事。 “小海能量不足休眠了,我来看看你。”狸蹭蹭伊莲娜的手,“我知道你对我们很陌生,但是别怕,伊莲娜,眷族守望相助是我们曾在源泉之树面前缔结的约定,我们即是你的底气。” 伊莲娜能感觉到狸的善意,她心念一动,问起一件堵在心头很久的事情。 “狸,如果你是爸爸身边的灵,如果互通网络可以彼此沟通,那么爸爸他……究竟因为什么才死亡了?” 狸有些意外,然后摇头,“我不知道,小海也不清楚,当初协同作战的那些灵都不在了,我们也找不到答案。” 果然没那么容易得到真相,伊莲娜有些挫败。海军海贼,她竟然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狸再度蹭了蹭她的手,任由自己的身体穿过她的掌心,“不要忐忑,伊莲,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如果有事,用互通网络随时叫我。” 狸来的突然,走的很快,教完伊莲娜怎么使用互通网络之后就化为光点散去,只留下伊莲娜一个人迷茫地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些什么。 去找罗杰,然后呢? 去拜祭父亲萨诺斯,然后呢? 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太多意义,只是她的一时感性。 人生总是这样,命运会在你想清楚一切之前就已经降临。 到达马林梵多时,天还没有大亮,日出的太阳光芒洒在海面上,竟显得一切格外温柔。 马林梵多,海军总部所在,被誉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岛屿,也是权力和正义的象征。 这里位处伟大航路的中央位置,毗邻香波地群岛,是四海无数海军士兵所向往的地方。 伊莲娜眨了眨眼睛,格洛的军舰已经入港,一身斗篷掩藏住她的身形,青色的古朴面具挡住她的容貌,却并没有人提出疑问。 有「白鹭」中将夏普·格洛带路,一路都畅通无阻。 也有不同关卡的海军士兵例行盘问询问伊莲娜的身份,格洛示意伊莲娜出示袖间特殊的银色枝叶暗纹后,登记「青隼」的代号,然后就没有过多询问了。 这是海网暗面成员的特权,也是整个「海网」经营二十余载后用无数战绩换来的影响力。 其中辛酸曲折,不为人知。 直到坐到格洛在海军本部大楼的办公室里时,伊莲娜还是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进入马林梵多过于轻而易举,但途径的层层严密把守又证明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格洛和卡琳为了她的任性恐怕费了不少心力。 伊莲娜心情很复杂,却又发现自己此前的犹豫已经消失,心从未有过地安定下来。 她打定了主意,没有意义又怎么样呢,至少她此时并不后悔。 格洛刚刚泡好了茶,想要给她端过来。 正当此时,敲门声响起。 “谁?” “是我,萨卡斯基。”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伊莲娜从泽法口中听过很多次这个名字,她有些犹豫,想要起身回避,但格洛摇了摇头,让她安坐。 随后,他加大声音对门口回复,“请进。” 伊莲娜看着门被推开,一个戴着连体帽的青年走进了办公室。 他看起来有些严肃,二三十岁上下的模样,年轻的脸却很板正,看得出是不苟言笑的性格。 她有些好奇,抬眸对上萨卡斯基的眼神。 萨卡斯基并没想到格洛刚刚回航就有客人,对上面具后那一双青蓝色的澄澈眼眸时还有些发愣。 他并没有错过格洛对面的女性袖口的银色枝叶暗纹,欧泊教过他,那是海网暗面成员的象征。 斗篷的兜帽已经在刚才摘下,青丝如绢简单扎起,白玫瑰的头饰遮住那一抹挑染的白发,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那一缕发丝服服帖帖绾在耳后,即便青色的古朴面具掩盖住她的容貌,光是见到那一双青蓝色的眼眸和樱粉的唇瓣就能判断出这一定是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 萨卡斯基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就像马林梵多海军学校某个偏僻的角落独自盛开的蔷薇,在泽法老师的勒令下得以不被波鲁萨利诺那些家伙霍霍掉,在海风吹拂下和云卷云舒里绽放自己最美丽的样子。 萨卡斯基很喜欢学校的那片蔷薇,但他不会像波鲁萨利诺那样折走,他总觉得,蔷薇开在那个角落会比在他瓶子里凋谢更美丽。 泽法老师赞赏他的守护之心,并且转头臭骂了一顿摘蔷薇去撩拨别的女孩的波鲁萨利诺。 那些蔷薇年年岁岁开在海军学校的角落,不管萨卡斯基去多少次,都盛放如初。 他一直很想去摸摸那些蔷薇,可惜从前是岩浆果实的能力还在控制中,他怕自己的岩浆毁了蔷薇花,后来是太忙,总不能成行。 这是萨卡斯基与伊莲娜的初见,命运的齿轮纠缠之间,从不顾及牵连的丝线。 萨卡斯基此时还太年轻,还不知道后来的种种,而命运给予他的一切馈赠,都绝对不是无偿的。 为那双青蓝色的眼眸怔愣一瞬后,萨卡斯基礼貌地点头致意,然后回身关上门,将目光移向格洛。 “坐吧。”格洛在方桌的第三方倒了一杯茶推给萨卡斯基。 65.北海旧日 65.北海旧日 萨卡斯基的家乡是北海。 那是一片混乱的海域,造就了萨卡斯基性格里最根本的极端。 尚武好斗是海贼肆虐的北海无可奈何的选择,他们是四海中最混乱最慕强的海域,也是萨卡斯基痛之爱之的故乡。 在萨卡斯基最初的童年,北海还不是后来的模样,卡尔兰特声扬四海,北海即使不如东海安稳和平,平民的日子却也还勉强过得下去。 即便是称霸北海多年、有百年历史的文斯莫克家族,也不得不在日渐势大的海军面前让步,在卡尔兰特之名面前收敛爪牙,俯首帖耳。 那个时候,身为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孤儿,萨卡斯基的童年过的虽然一般,但有乡邻搭把手,生活倒是还算安稳。 北海的孩子听着海军中将的热血故事长大,听着父母亲友感激卡尔兰特中将的恩德,幻想着将来成为和卡尔兰特中将一样保护弱小、执行正义,成为伟大的英雄。 小小的种子种在了萨卡斯基心里,他想要保护他所爱的,就像故事里的卡尔兰特·D·萨诺斯中将,这是他决定成为正义的海军的开端。 然而世事总是无常,或许是命运太过于喜爱反差,萨卡斯基的另一半童年是与前半截的和平截然相反的动荡。 北海的安定是在萨卡斯基十岁那年突然消失的。 伴随着那位传奇中将的死讯。 四海挂白。 北海自此再无宁日。 那年,已经十岁的萨卡斯基为了保护同村的老弱妇孺,第一次握着刀杀了人。 如果砍下第一个海贼的头颅是萨卡斯基出于自卫的本能,是为了保护身后手无寸铁的村民的勇敢;那么剩下的那些海贼头颅,则宣泄着萨卡斯基对于海贼的深恶痛绝和极致的愤怒。 从海贼袭击村庄,北海不复安稳之后,萨卡斯基就清楚地认识到了有什么变了。 北海不是东海,能保护萨卡斯基所爱之人的只有他手中的刀。 如果握住刀杀人就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事物,萨卡斯基绝不会对那些海贼有半分心软。 年复一年的杀戮中,萨卡斯基的天赋开始显现,他用自己的武器和展现出的武力保住了周边岛屿的暂时和平。 萨卡斯基十七岁那年,神之谷一战爆发。 同年,萨卡斯基遇见了因为重伤被强制要求回北海休假的克劳文斯·欧泊。 六年后,二十三岁的萨卡斯基拿着欧泊中将的推荐信进入了刚刚卸任大将的海军总教官“黑腕”泽法的精英班级。 离开北海前,养育了萨卡斯基多年的老人病重,他将种了多年的蔷薇剪下,交给了萨卡斯基。 “不论离家多远,不要忘记你的初心。” 守护无辜,肃清海贼。 萨卡斯基秉持着这样的信念,一日一日地磨练自己,提高实力。 海军鹰派的将领们注视着这个被欧泊看好的年轻人,丝毫不吝啬对他的栽培。 那是海军的未来。 “欧泊任性了这么多年,总算肯按部就班一回。” 有鹰派的将领在私下的小酌里这样说着。 “萨卡斯基是个天生的鹰派。” 天生? 欧泊对此嗤之以鼻,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漠视生命、狠辣无情的人? 如果可以,他难道不想和和气气,安安稳稳? 可是,这个世道让吗?那些海贼配吗? 他们只配万箭穿心,削皮挫骨,然后一把火烧了,死无葬身之地! 比起散漫的波鲁萨利诺,空和战国更加欣赏一丝不苟、严于律己的萨卡斯基。 假以时日,萨卡斯基必将成为海军的顶梁柱。 很好地继承了欧泊的杀伐果断的萨卡斯基没有辜负这份沉重的期望,他是泽法亲口承认过的骄傲,同辈中的佼佼者,更是海军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十七岁接受海军教导,二十三岁就读海军学校,二十七岁背负“怪物”之名毕业,进入战场实战。 今年,萨卡斯基三十岁,批复他晋升海军中将军衔的命令马上就要下来。 春风得意,不外如是。 但越往上走,萨卡斯基反而越看不清前路。 世界政府的态度模棱两可,海军内部一盘散沙。 鸽派鹰派的矛盾这几年比起前些年是缓和了,但那不是两边和解了,而是曾经激烈争吵的人一个个离开,海军急需新鲜血液。 而这个当口,王下七武海制度的提案和试行更是让他无比愤怒。 萨卡斯基试图做些什么,可战国大将缄口不言,一向激进的欧泊也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他不明白为什么厌恶海贼的欧泊最终没有上交那一份反对书,但他绝不会让王下七武海就如此轻易地落地。 即使反对不成,也要叫世界政府看一看,海军的功绩和牺牲不是任由他们摆弄糟践的踏脚石!可以任由他们轻易戏弄! 格洛心知萨卡斯基来找他必定是有事,“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看,谁指点你来找我的?”他的行踪向来不定,提前回马林梵多的消息怕是连空元帅都不知道,怎么会轻易传到萨卡斯基这里? “卡琳女士。”萨卡斯基拉下连帽,眉头皱的很紧。“我偶然在海边遇上了她,和她谈了谈王下七武海的事情。” 哦,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格洛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抬眼看伊莲娜,见她神情镇定,便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仔细说说。” 萨卡斯基平静地叙述了他前些时日和卡琳的谈话。 格洛沉默地听着,在室内重归寂静后轻轻叹气。 “王下七武海啊……” 他给自己续了一杯茶,“七武海试行之前,世界政府那边请我过去。” “五老星找我谈过话,就是敲打我不要给政府添麻烦。” 想来,在那五位眼里,作为手握「海网」的「白鹭」,又是萨诺斯昔日的副官,他夏普·格洛还是有些分量的吧? “卡琳女士也……”萨卡斯基哑然,是了,五老星既然决定开始这个制度,又怎么会不提前扫清可能的障碍呢,连格洛都被敲打,他们必然也提前和卡琳谈过了。 格洛没有肯定他的猜测,却也没有否认。 “王下七武海……”格洛的目光落在杯中的茶叶上,分辨不清是晦暗还是叹息。 “真是一笔烂账啊……” “你连卡琳都去找过了,那欧泊呢,他怎么说?” 萨卡斯基咬了咬牙,眉目间有着不解,“欧泊中将发了好大的一场火……但没有上交反对书。” “那之后,他就再没理会过七武海的事情了。”即使是他直言不讳,欧泊也只是装聋作哑,避而不谈。 欧泊中将说他太过年轻,不懂;可究竟有什么是他不懂的? 萨卡斯基想不明白。 “这样啊……”格洛把萨卡斯基面前空着的杯子倒满,似乎在思考什么。 伊莲娜面上平静,实则不断地思索着他们刚才的谈话。 王下七武海制度的利弊在试行初期她就已经和纽盖特探讨过,但纽盖特的实力决定了这个制度即使试行,招募来的七武海也对白胡子海贼团没有多大的威胁。 能威胁到白胡子海贼团的海贼不会接受政府的邀请,而余下的一切问题,白胡子和伊莲娜都有信心为孩子们挡下来解决。 海军对王下七武海制度的反对和愤怒,伊莲娜当然理解,只是,她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 海军鹰派的领袖欧泊中将为什么会没有上交对于王下七武海制度的反对书? 身为海军顶尖的战力,又是长年游走在抗击海贼的前线的中将,他是最有反对的理由的。 即使不递交反对书,欧泊也不该是萨卡斯基所说的那样平静,这并不是长期在前线战场杀海贼如同砍瓜切菜一样的欧泊中将的性格,说他杀回马林梵多本部抗议还差不多。 事出反常必有妖。 格洛沉吟着,最后看向萨卡斯基,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飞空岛那个潜伏任务,超速再生技术,战国是不是交给你了?” 萨卡斯基一惊,“您……”格洛中将怎么会知道? 格洛哼笑,“事发之后,我亲自去蜂巢捞的人,你说呢。” 格洛弹了弹杯子,茶杯中的水泛起层层涟漪。 “去吧,去看看传说级海贼是什么样子,去感受你和顶尖战力的差距。” “金狮子”史基,他如今的实力或许比不上当年身处实力巅峰的洛克斯,但足够萨卡斯基领悟到那些家伙为什么能在这片残酷的大海上存活这么多的年岁。 能和罗杰白胡子并称的家伙,怎么会简单呢? “等你知道了,再来找我吧。” “那个时候,我再告诉你为什么。” 格洛明明在和萨卡斯基说话,却更像自言自语。 此刻,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在想什么。 萨卡斯基有些不明白,但还是应下了。 随后,他抱着最后的希望询问格洛。 “王下七武海,真的再无回旋余地了吗?” 格洛凝视着他的眼睛,沉默良久。 伊莲娜听见男人的叹息,“没有。” 长久的静默。 萨卡斯基颔首,“我明白了。” 伊莲娜目送着有些颓然的萨卡斯基离开。 她心神微动,转头看向格洛。 “欧泊中将……并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个性。” “是啊。”格洛啜了一口茶,“他不是。” 何止呢,欧泊不是,卡琳也不是。 从理想国走出来的故友知交,谁会是轻易罢休的性格? 但理想和现实……总有差距。 “人总要和现实妥协的。”格洛轻轻放下茶杯。 “不说这些了,我已经让人通知了博加特,他是卡普的副官,那家伙应该快到了。” “如果不出意外,今晚我们就去地下监狱。” 伊莲娜点头,而后垂眸拨弄着茶杯里温热的茶水,随着指尖的点触,茶杯中的波纹不曾平复。 格洛刚刚提到了飞空岛,还有超速再生技术。 飞空岛是史基的所在,自从艾特沃尔海战之后,他就沉寂在了自己的大本营,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超速再生技术……伊莲娜隐隐觉得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说起史基……伊莲娜下意识摸了摸斗篷袖子里的匕首,那是史基在很多年前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时,还没有什么艾特沃尔海战。 说起来,她确实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史基了。 不知道为什么,伊莲娜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66.解怨释结 66.解怨释结 卡普神色如常地进了海军总部办公大楼,除了他的副官博加特,谁也没有察觉往日聒噪地要命的卡普今日格外地沉默。 他到的时候,格洛和伊莲娜正在享用午饭。 剔过骨的孜然烤肉,麻辣牛肉,清炒油麦菜,虾饺,玉米粒炒黄瓜。 还算中规中矩的菜色,却每一道都正正好踩在伊莲娜的喜好上。 就连此时年纪不大、还没有正式掌勺的萨奇恐怕都未必能如此精准地准备好这完全贴合伊莲娜偏好的一餐。 卡普推门进来的时候,伊莲娜正因为辣味后劲不小而灌了半杯冰水。 美食总能让人心情愉悦,她虽然说着好辣,脸上却有了明显的笑意和放松。 格洛笑着给她倒满冰水,伊莲娜吐着舌头舒缓舌头上的痛意。 卡普进门时,还怀抱着些许忐忑。 和泽法、战国不一样,他一样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些年,他一次又一次偷偷在暗处看着伊莲娜。 她越长大就越和他记忆里的故人相似,几乎没有一点儿分别。 可姑侄俩,真的会相似到这个地步吗? 卡普那种堪称诡异的直觉让他起了怀疑,只是因为这个猜测过于荒诞,他才迟迟不敢完全相信。 伊芙如果真的就是伊莲娜……如果姑侄俩就是一个人…… 卡普不敢、也不愿意再深想。 这个猜测过于不合常理,战国一定会说他疯了。 卡普苦笑着拉开门,等他进门之后,博加特带上门,在外面守候。 他进门,格洛只是平淡地瞥了一眼,从食盒里拿了一副新碗筷给他。 卡普蹭吃蹭喝都是老惯例,格洛已经习惯每次都多准备几副碗筷了。 卡普夹了些菜,但无心吃喝,只是试探着询问伊莲娜,“你这次来……会呆多久?” 伊莲娜咬着筷子,有泽法从中说和,这些年她和卡普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于是,她慢吞吞地回答着,“看看爸爸……然后,见罗杰,留多久我也不确定。” 这样啊…… 卡普顿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从伊莲娜口中出来的那个名字,“罗杰?” 他的惊愕并没有对伊莲娜造成什么影响,女性“嗯”了一声,“怎么?我不能见吗?” 伊莲娜的口吻很自然,带着理所应当的气势,还有些娇纵的脾性夹杂在里面。 她几乎不用这样的语气和他们说话,这些年来,这份隐藏在语气之后的入骨信赖是独属于白胡子的宝物,连泽法都不曾获得更多,何况是一直被伊莲娜拒绝于千里之外的卡普他们,他们连被信任都已经殊为不易。 卡普都还算好的,伊莲娜至今不愿意提起战国半个字。 面对伊莲娜,卡普迟疑着,战国并不允许闲杂人等探视罗杰,但在那双潋滟的青蓝色眼眸看过来时,他下意识否认了这个问题,“不,你当然可以。” 话已经出口,卡普再想悔改,但目光触及伊莲娜对他露出一个礼貌却称得上罕见的笑容之后,反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出不来。 无人岛的争吵让伊芙对他们的观感很差,泽法的几番委婉才勉强换来她态度的软化,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伊芙一个笑脸,卡普不想伊莲娜正笑着的脸上又浮现失望的样子。 只是见罗杰一面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他这样想着,沉默地扒着米饭。 伊莲娜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把两盘肉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她其实也不知道该和卡普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个看起来大条的男人会答应她的一切要求。 少女的眉睫颤了颤,一片安静中,伊莲娜主动开口,“爸爸的忌日……这次会像之前一样大办吗?” 十三年前神之谷一战,洛克斯海贼团覆灭,海军举办了一次盛大的祭奠活动,告慰“死”在洛克斯叔叔手中的她父亲的亡灵,还有无数牺牲的同袍。 那次祭奠的规模仅次于她爸爸萨诺斯的葬礼,差别仅仅只是在于五老星有没有亲自到场。 从那年往后,爸爸萨诺斯的名字迅速地被新任海军英雄卡普替代。 不在马林梵多的白胡子和伊莲娜冷眼看的清楚,世界政府有意将卡普推上海军英雄的神坛,成为稳定民心、增加世界政府影响力的新一代神话。 这片大海上豪杰无数,败者只配化为烟云,十年乃至数十年后,还有谁会记得多年前有个名为萨诺斯的传奇海军曾经威慑四海? 就如同神之谷被在地图上彻底抹去,卡尔兰特的名字逐渐消失在无常的海浪中,连洛克斯的恶名也在年复一年的讳莫如深里被历史尘封。 生命就像野草一样,一岁一枯荣,新茬换旧茬。 如今的人们津津乐道着海贼王的气魄,定下“三大传说级海贼”的声名,甚至赋予声威渐隆的白胡子“海上皇帝”之名,并且对海军英雄卡普奉若神明。 早已无人记得,卡普因何一战成名,声名鹊起。 早已无人在意,四海曾经同时为一人哀恸,马林梵多的土地又埋葬着多少英灵。 遗忘,也算彻底而悄无声息的死亡。 伊莲娜无法面对卡普是有理由的。 卡普杀了伊莲娜曾经亲之信之的叔叔洛克斯,又取代了萨诺斯的声名地位,让她再也无法借着人们怀念萨诺斯的机会悼念父亲。 明明是他应得的美名,却埋藏着身为女儿的伊莲娜的不甘。 她当然知道这一切不怨卡普,不是他也会有别人,世界政府需要一个站上神坛的人,卡普只是恰逢其会。 而且卡普也没有那个义务承受她的埋怨,那是他的努力和功绩应当拥有的报偿,就像过去的萨诺斯受人敬仰一样。 伊莲娜只是没有办法以平常心见他,即便倔强执拗的卡普只在她面前谨小慎微、一退再退。 卡普咽下嘴里的饭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整十周年的大事,只是世界政府不怎么愿意多事,或许就是海军内部小办一场。” 伊莲娜点点头,张了张口,在卡普似乎蕴含期待的目光中重新低眸,“我现在过得很好,不缺什么,也没什么委屈的。” “你也好,泽法也好,还有鹤女士……甚至是战国,我说过的,当年怪不得你们,都是气性使然。” 战国怀抱着爸爸和同袍的旧恨,而她当时对海军满是陌生,而白胡子却陪了她整个童年;相比海军,她自然会更偏袒纽盖特,有此前因,她又怎么可能和战国说得到一起去? “别自责,别怪自己,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纽盖特对她很好很好,补偿着爸爸和叔叔没能给她的所有,孩子们也很懂事听话,珍惜着家人之间的亲情,伊莲娜在白胡子海贼团的日子即使不算安稳,但却很幸福。 这些话,她从前和泽法说过,托泽法带话给他们过,也在偶然遇见卡普时和他心平气和地说过,但此刻,伊莲娜还是想告诉卡普,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对她不必那样愧疚,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无人岛的误解横亘了快十一年,伊莲娜不想永远这么赌气下去。 她伸出左手,放在卡普面前的桌子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卡普。 卡普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有些紧张,他试探着把自己布满老茧的手与那只纤细苍白的手相握。 伊莲娜没有拒绝,少女扬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那一刻,卡普枯萎的世界有花开的声音。 他听见伊莲娜温和的声音,“那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我的名字是卡尔兰特·D·伊莲娜,卡尔兰特·D·萨诺斯唯一的女儿。” 时隔十一年,伊莲娜终于正式在卡普面前承认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这也是她第一次流露出如此的温和主动。 卡普的视角里,伊莲娜浅淡而温柔地微笑着,散尽了过去的阴霾,整个人如同她左手上的玉镯一样温润地仿佛在发光。 鬼使神差间,他这样回应“我是蒙奇·D·卡普,很高兴认识你,伊莲娜。” 他想,不管伊莲娜和伊芙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她们都是他曾发誓要守护住的温柔。 而这个结论,对于一向直觉系的卡普,已经足够了。 卡普悄悄握住了自己手下那只比他小了太多的手,或许是久病,伊莲娜的手腕苍白纤细,没有什么肉,她太瘦了。 但总算不冰冷。 这已经够了。 卡普起身,将少女抱在怀里,眼泪不争气地滑落出眼眶。 这些年,他在海军越走越高,可是曾仰慕的前辈家破人亡,交好的故友一个个心灰意冷,唯一的儿子也在前些时日因为对世界政府和海军的失望辞职离开,甚至不曾和他这个父亲好好告别。 卡普只是看着乐天,然而他的心里怎么会全然没有寂寥? 而且,多拉格对他这个父亲是有怨的。 卡普一直都知道。 他终究做不到战国那样的冷静自持,他只是个再平常普通不过的凡人而已。 不然,他也不会默许已经生了反心的多拉格远走,而不是强压着他留在海军。 等到卡普抱够了,终于放开了人,格洛才继续刚才的话题,说起纪念典礼的安排。 “毕竟是二十周年整的纪念典礼,世界政府也不是不重视,五老星先后约见了我和卡琳,想来也是因为七武海制度的事情,想借大办这回的纪念典礼来安抚海军。” 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已经是世界政府处理军政矛盾的惯用手段了。 王下七武海制度惹毛了几乎所有的海军,就算是战国那样的亲政府派,也不可能让世界政府如此地把海军这么多年努力维持的公信力丢在地上踩,又如此地把海军的正义视作一张废纸。 要一下子安抚下海军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就算基层的海军不放在眼里,也不能让海军的中高层真因为不满生了什么乱子。 眼下要安抚海军的中高层,不管是出于范围考虑还是为世界政府考虑,都没有比大办卡尔兰特中将逝世二十周年纪念典礼更好的办法了。 一来卡尔兰特之名对于如今的海军中高层的影响力最广,甚至辐射到不少退下基层的老将领、国力强盛的加盟国;用重视他的二十周年祭奠表达世界政府仍旧重视海军的善意;王下七武海只是在如今海贼又活跃起来的如今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世界政府坚决维护正义的心是和海军相同的,只是办法偏了些,并不是真的漠视了海军的付出和牺牲。 二来比起给海军下放权力,给钱给物表示弥补,大办祭奠对于世界政府的损害是最小的;卡尔兰特只是一个死人,祭奠办过了就过了,一个仪式办的再盛大,需要的资金人力难道会比给海军增加军费、下拨军舰更多吗?何况羊毛出在羊身上,有卡琳在,那些花费难道还真的需要他们多费心吗? 三来,即使世界政府不办,海军内部也好,卡特商社的卡琳社长也罢,他们难道不会办吗?谁又缺一个祭奠仪式的钱?还不如借此表达政府的善意,给世界政府和海军双方一个台阶下,也给卡琳一个面子,让她对政府更加死心塌地。 这个办法对世界政府唯一的弊端,就是逐渐被隐没下去的卡尔兰特·D·萨诺斯的名声会随着这场声势浩大的纪念典礼流传开来。 五老星打的好算盘,格洛幽幽地想着。 即使这场盛大的祭奠会让卡尔兰特之名重新流传又怎么样呢? 卡普还活着,而萨诺斯只是一个死人。 人是最擅长遗忘的动物了。 不消几年,等七武海制度稳固,世界政府能让世人遗忘卡尔兰特之名一次,就自然能有第二次。 格洛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民众眼中的英雄,有不完美的卡普一个就够了,不需要一个完美到能凝聚起整个海军的卡尔兰特。 呵,这就是世界政府。 格洛闭了闭眼睛,收敛起那些无用的情绪。 “算一算时日,萨诺斯中将的忌日……近在眼前了。” 67.相见罗杰 67.相见罗杰 伊莲娜是白胡子的妻子,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既定,更是被不少人所深恨而无法否认的事实。 她深爱那位四皇,那位屹立新世界几十载的船长;威名远传四海、君临航路的无冕王者,也是海贼王死后距离王座最近的男人——白胡子。 毫无疑问,谁也无法否认伊莲娜对他的偏爱。 白鲸庇护浮萍,于是伊莲娜回馈给白胡子绝对的重视和携手,几乎没有人能挑战他在伊莲娜心中的地位。 在顶上战争之前,爱德华·纽盖特是伊莲娜所有原则之上唯一的例外。 所有人都觉得,不管重来多少次,即使早知道后来的死别,恐怕伊莲娜仍然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奔赴向他。 但少有人知道,对于伊莲娜来说,莫比迪克之外,罗杰是伊莲娜另一个可以安眠的港湾。 当然,这份情谊无关风月。 伊莲娜只是觉得,罗杰很自由,他拥有着生来活在束缚中的自己所不具备的勇敢。 白胡子也觉得奇怪,明明当年杀了洛克斯船长的是卡普和罗杰两个人,卡普还有着身为萨诺斯后辈的加成,于情于理都该是两个人一起被伊莲娜排斥,但两人在之后于伊莲娜这里得到的态度和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卡普的心酸不用多言,多年来,午夜梦回间,他无数次质问自己,如果当初任性了那么一回,不顾一切那么一回,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与卡普截然相反,罗杰得到了伊莲娜的宽容与信任。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要追溯到洛克斯还在的时候。 拥有聆听万物之声的罗杰用自己的自来熟和独家天赋在小姑娘的记忆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警惕着所有失去家人的可能的女孩在分别后对那日的言行后悔不已。 佐伊对那时已经在大海上扬名的罗杰评价颇高,认为未来的某一日,他必然能登顶到这片大海的巅峰,最后搅动大海的风云。 “一个自由而并不惹人讨厌的后辈。” 佐伊很少对一个人给出这么高的评价,万中无一的霸王色在洛克斯海贼团不稀奇,但得到眼光奇高的大副佐伊的认可却很难。 在此之前费劲巴拉才好不容易得到佐伊一个赞许的史基偶然知道后气的要命,为此没少借着任务的便利找罗杰海贼团的麻烦。 这些都是旁的,伊莲娜并没有多关心,还在佐伊身边时,她并不需要考虑这些。 后来,因为洛克斯的临终请求,罗杰与伊莲娜越走越近。 伊莲娜知道,罗杰是自由的,像风一样的人,风风火火,来去自由,没有什么能桎梏住他,他不管做什么都只顾得上自己的畅快。 说好听点叫自由,说难听点就是我行我素。 但重情重义的罗杰又是极其富有个人魅力的,真正和他打交道的人几乎没有几个能发自内心地去讨厌他。 伊莲娜尤其如此。 在最初的那两年,如果说伊莲娜走出阴霾有一大半归功于白胡子的无声陪伴,那么时不时来看望她的罗杰用开朗感染了伊莲娜,论起功劳,他同样功不可没。 如果最初的无法憎恨是因为罗杰的傻气和洛克斯太过相似,那么后来,伊莲娜是真的将罗杰作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和无法轻易割舍的家人。 即使他们一年相见不多。 并且无关洛克斯。 这就是罗杰,一个让身边人又爱又恨的家伙。 如果没有绝症,他或许会一直带着奥罗杰克逊号乘风破浪,将足迹遍布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如风一样自由的男人,却也是伊莲娜背后可靠的港湾。 昏暗的灯火中,一身寥落的罗杰带着手铐,靠坐在地下监牢的墙壁处。 他虽然身患重病,却并不影响实力。 他听见门口处传来声响。 其中一个气息他很熟悉,卡普。 听声音,似乎还有人跟他一起来了。 会是谁呢? 罗杰抬起头,带着好奇的视线投向声响的来处。 领头的果然是卡普。 他后面跟着一男一女。 中年男人的脸他认识,虽然很久不见,但「海网」的中将「白鹭」可不是什么能被对手轻易忘却的家伙。 在罗杰刚刚出海的那些年,萨诺斯仍活跃在海上,他的副官自然也成为了海贼间的“告死鸟”。 所谓“告死鸟”,是指格洛出现的地方即是萨诺斯的落脚处,如果不能及时离开,逗留的海贼必将面临一场血腥的“大清洗”,没有足够的实力,下场只有死亡。 “告死鸟”将会“宣告你的死亡”。这样一句话在他们之间口口相传。 “告死鸟”副官格洛,这才是他在海贼间更为广泛的名号。 而另一边的女性,即使她带着面具,遮掩了面容,又有斗篷遮蔽身形,但罗杰化成灰也能认出她来。 但这里是海军总部马林梵多,也该是这么多年她不愿意踏足之地。 难道……是因为……他? 从那双微微激荡的青蓝色眼眸确认过自己的猜测属实,罗杰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原本还算从容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这个一向自由的男人变得严肃起来,带着伊莲娜不懂的歉疚。 “你不该来。” 罗杰原本就不想把伊莲娜扯进这纷乱的漩涡。 她的身世是一颗不确定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何时就会因为什么样的事情被引爆。 这么多年,罗杰和白胡子心照不宣地同其他人一起遮掩着伊莲娜的过去,切断所有会暴露她的身世、将她和故人相联系的可能。 怀迪贝之外,就连白胡子海贼团的很多元老成员都不清楚他们老妈在“爱德华”之前的姓氏,足见这份默契的保护有多么地密不透风。 然而罗杰终究低估了伊莲娜的执拗,也低估了白胡子对她的纵容。 伊莲娜这样乔装打扮来马林梵多,哪怕不是全然因为他,也必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难怪前两天疯狂打喷嚏,一定是因为纽盖特在背后骂他。 罗杰悻悻地想着。 伊莲娜盯着他,很多话堵在喉咙里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她想问罗杰究竟为什么要自首? 沃伦那边确认了他的妻子露玖还怀着孩子,他全然不顾吗? 露玖清楚他的离开吗? 还未出生的孩子又要怎么办?让孩子没出生就失去父亲吗? 他被捕的事情传遍四海,已经散去的罗杰海贼团其他成员们却默无声息,是因为他们已经达成了默契吗?还是说所有人都知道他决定自首,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如果连雷利和贾巴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又为什么不告诉她? 在罗杰眼里,她的意愿就那样不值一提吗? 生了病要瞒她到最后,被捕的消息她也是很晚才知道。 他任性成这个样子……叫她要怎么办才好? 伊莲娜越过卡普,一言不发地坐在罗杰面前,和他隔着道道的铁栅栏,再多的质问也在心中逐渐无力地散去。 罗杰毕竟不是纽盖特,他一向自由,伊莲娜又怎么能因为自己的喜怒哀乐去影响他的人生呢? 亲朋故旧,也不能左右他人的人生。 女性微微垂下头,眼帘垂下,带着无尽的悲戚。 罗杰敏锐地察觉了伊莲娜的情绪变化,他了解她喜怒哀乐时的不同模样。 男人于是笑起来,八字胡显得落拓却潇洒。 “伊莲,我说过的,我已经没有遗憾了。”所以,别为他伤心,别为他哭。 伊莲娜紧紧攥住自己的手,咬住下唇,“你就是个混蛋。” 一个自由的混蛋。 可偏偏又是让她没办法放下心的混蛋。 这叫她怎么能安得下心? 可是在罗杰关切的眼神里,她终于还是扬起苦涩的笑,不想让他太过担心,“跟你没关系,我总要来看爸爸。” 罗杰想伸手去为她撩起脸庞侧边的几缕碎发,,但镣铐让他只能将手停在半空。 “罗杰……” 男人看着她,笑着应声,“我在。” “那个孩子……算一算时间,也快出生了。”伊莲娜哑着声音,“你对我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卡普略微不自然的微表情,只是紧紧盯着罗杰,希望他明白自己的暗示。 说啊,罗杰。 说啊,把露玖和孩子托付给我。 说啊,让孩子认我做母亲,让我成为那个孩子的庇护。 你是知道我身后的力量的,佐伊留给我的一切足够让我将那个孩子庇护周全。 即使你不愿意让露玖被太多外人所知,那白胡子海贼团总能做到让那个孩子平安长大。 纽盖特已经答应我了啊。 你只要说出口,我一定会应承下来。 即使违背与卡琳、瑟伦的约定,也没有关系。 只要你开口。 罗杰笑着摇头,他知道伊莲娜想让他说什么。“我已经托付其他人去照顾那个孩子了。” 他认真地凝视着伊莲娜,用目光描摹她的脸庞,想要透过面具把她的面容一寸一寸刻在心上,直至终结。 “伊莲,海军一定会去追查那个孩子,我不能让你揽祸上身。”罗杰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我从来没有勉强过你什么,但是至少,这一次,听我的。” 露玖和孩子那里有卡普在,罗杰很放心。 但伊莲娜不一样,她的身份经不起细查。 所有可能把她牵扯进世界政府视线的事情,他都绝不会让她沾边,即使伊莲娜自己愿意,即使纽盖特也默许。 伊莲娜红了眼眶,罗杰的答案一开始就在她意料之中。 他珍视同伴,也一样爱护着她。 因为伊莲娜的身世冒不得一丝风险,所以,罗杰不可能答应让她收养那个孩子,即使这个计划再天衣无缝。 “你个混蛋,混蛋!” 伊莲娜压抑着哭腔,“你怎么能这么……这么………”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很难受很难受。 格洛适时按上她的肩头,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罗杰的话并没有错,五老星那边在怀疑他是否了解当年的事情,想要延后他的处刑,希望从他的口中确认拉夫德鲁上有无关于卡尔兰特的信息。” 罗杰无奈的耸肩,“「海网」还真是消息灵通啊。” “愧不敢当。”格洛的目光离开伊莲娜就立刻变得冷厉起来。 提起拉夫德鲁和爸爸,伊莲娜突然想起罗杰那时同她说的那句碑文,心神一颤。 卡尔兰特永守树之荣光,不忘祭祀之责。 来不及深思,伊莲娜哽咽着,至少为了那个孩子,她不愿意轻易放弃。 “我可以走得远远的,不去打扰他们,但至少,至少你要告诉我你托付了谁,哪怕是我和纽盖特暗中搭把手也好啊。” 是雷利还是贾巴? 又或者是其他人? 你告诉我好不好? 至少,至少别总是把我蒙在鼓里…… 在罗杰缓慢而认真的摇头里,伊莲娜的泪水终于落下。 伊莲娜,我怎么会不了解你的性格。 只要我透露了半分托付之意,你就一定会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去保护那个孩子。 哪怕去与世界为敌,哪怕代价会是你的性命。 纽盖特那个家伙……他最纵着你,就算与世界政府为敌,他也一定会把你护在身后。 我不能因为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而拖累你,打扰了你来之不易的安稳。 伊莲娜,你生来就该是我们初见的时候,在洛克斯怀里的那个模样。 即便是那时叱咤风云的洛克斯,也会在你面前抛下繁杂,拥有最真实的爱意。 你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包括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安稳和顺心如意。 我的孩子,原谅我,作为父亲,我真诚而热烈地爱着你,但只有这件事,我一步都不会退。 伊莲娜,我的小姑娘,我看着你长大,太过于清楚你的性格,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替你做主,所以我从来没有勉强过你什么,但这一次,请原谅我先一步替你做出了决定。 这一晚,对于没有出生的孩子,罗杰咬死不愿松口,伊莲娜无功而返。 此时,距离伊莲娜的生日,还有七天。 距离萨诺斯中将的逝世二十周年纪念典礼,还有八天。 68.寿数几迭 68.寿数几迭 马林梵多的深夜,伊莲娜摩挲着袖中短刃,无端地想起了史基。 同为三大传说级海贼,罗杰冒险最后称王,纽盖特只顾护住家人,相较于他们,史基要有野心的多。 金狮子的野心从不遮掩,坦坦荡荡,即便是当年在洛克斯海贼团。 叔叔对此从来不管,只要不碍了他的眼,挡了他的事,船员们想做什么他一概不过问;而佐伊…… 佐伊说,正是因为史基有野心,才能更好地被他所驱使。 有所求,才有弱点。 有弱点,也就易于操控。 人心谋算,自此而始。 佐伊总是很矛盾,他教她人心,却又希望她永远单纯无忧,不必直面人心龌龊。 他总说再等等,等她长大,等合适的时候,他再把那些都教给她。 史基则要坦然很多,他也是洛克斯海贼团中唯一一个会直言佐伊是否对于她过分溺爱的人。 是的,不同于其他所有人,某种意义上,史基才是真正在教伊莲娜认知这个残酷又美丽的世界的老师。 伊莲娜的身上或多或少地有着不同的故人在她身上留下的影响和痕迹。 明里暗里,潜移默化。 她的叔叔是世人眼里不折不扣的疯子,所以洛克斯给她自由——做出任何自己想要的选择的自由。 想上的课就上,不喜欢的就不要,想要的东西一定会送到她面前,她是否高兴和顺心如意则是洛克斯眼里唯一也最要紧的评价标准。 白胡子让伊莲娜看到珍视同伴,要与家人相互依靠,还有温情与自由。 这份温情在谁都没察觉的时候在伊莲娜心底生根发芽,滋润着她本将在神之谷战后枯萎干涸的内心。 而如果说洛克斯给了她自由的权利,那么白胡子就向她展示了自由的模样。 好似没有边际的天空,永不停止奔赴的飞鸟,潮起潮落的大海,久远难辨的古老传说,触目难及的云端之畔,幽深神秘的深海之底。 正是这份远远看来无限美好的自由,让她不再沉沦于朦胧的爱欲,挣扎出来,更像个“正常人”。 玲玲像她的母亲,教她如何表达情感,赠予她一个瑰丽的幻想国度,伊莲娜的世界因此丰富。 也许玲玲不是一个好母亲,但对于幼年的女孩,她给了伊莲娜最多的关心和爱护,那是即便拥有夏洛特姓氏和血脉都得不到的温柔和耐心;至少对于伊莲娜,在广泛的世俗意义上,玲玲是一个合格甚至算得上不错的母亲。 王直则教会她直白和信义,用最直接也最笨拙的表达来换取她的笑容, 他从来不会想多的和旁的,只是一门心思地对她好,虽然不打眼,却会在最恰当的时候正好戳中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在王直的面前,伊莲娜可以抛开所有的繁杂思虑,露出最真实的自我,王直总是会满足她的小私心,而从不在乎背后的纠葛。 佐伊是矛盾的,他接过教育的责任,倾其所有,毫不吝啬,秘闻秘法倾囊相授,只要是伊莲娜好奇的,想知道的,他一概都会教,伊莲娜想要的,他从来没有不给的;可有时候,他又情愿伊莲娜天真一些,无忧无虑一些,免于直视可怖的人心。 他一手照料伊莲娜的衣食住行,用最矛盾拉扯的态度和最温柔细心的呵护将伊莲娜平平安安养大,让她长成她自己的模样。 当然,无论影响几何,他们都是溺爱着伊莲娜的,凡有所求,无不允之;面对伊莲娜,他们将幼崽庇护于羽翼之下,遮挡风雨,呵护爱惜,而不忍让她看见外界的纷扰和罪恶。 这种的教育养出来的孩子,有着另外一种轻蔑的别名:温室的花朵,笼中的雀鸟。 除了史基。 面对船长的独生宝贝女儿,大副佐伊的心尖尖,史基当然也是温和的,态度和煦的,好讲话的。 即便洛克斯·D·伊芙没有力量,她仍然姓洛克斯,她的“父亲”洛克斯乐于将自己的力量借给她。 而当船长洛克斯成为她的力量,哪怕是看在她背后洛克斯的份上,金狮子也不会轻易僭越,毕竟洛克斯海贼团等级严明,绝不容忍冒犯。 作为一个没有怜悯心和同理心的凶残海贼,史基对于伊莲娜的态度已经是堪称稀奇的柔和了。 毕竟谁也不能指望一个眼里只有野心和力量的海贼能够拥有柔情这种东西。 但史基又是理智的,冷漠的。 他理智的知道溺爱不能长久,冷漠的让伊莲娜直面这个世界最残酷的一面。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 金狮子并不把金丝雀当成金丝雀,他将幼隼捧在掌心,感受外界的飘摇风雨。 他任由幼鸟被狂风暴雨打湿羽毛,在风暴中跌跌撞撞,但又不会真正让幼鸟跌入茫茫大海失去踪迹,直至进入风眼,飓风中最平静之地,亦是暴风的中心。 史基用最平淡也最直接的方式让伊莲娜认识到世界的残酷和参差。 他深信着一条铁则:不经过风暴洗礼的幼隼无法翱翔至更高更远的广阔天空。 就像面对雏妓这样的话题,白胡子选择回避,不怎么愿意让年幼的女孩知道那些丑恶,但史基却用耐心的态度和直接的语言解释着这一切。 伊莲娜问到哪里,他就答到哪里,不美化,不回避,坦然无畏。 他揭开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把一切或好或坏展现在伊莲娜面前,却也因此让她对人性不至于全无防备。 史基当然看得出佐伊的矛盾。 仍然是那个道理,身为父亲,想将女儿保护在身后是本能;洛克斯和佐伊又足够强大,远非一般人所能撼动。 但这片大海容不下弱者。 尤其是拥有一副好容色却无依无靠的娇弱美人。 拥有力量,美貌就只是锦上添花,譬如今日的万国女王夏洛特·玲玲。 没有力量,容貌就是灾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们要面对的恶意无可度量,无力抵抗的下场显而易见。 破局的方法只有一条,她们自己足够强大。 伟大航路对没有力量的人分外残忍。 强大或者沉沦深渊,生存或者死亡,再找不出其他的路。 佐伊想护住伊莲娜无忧无虑,相对应的,伊莲娜就失去了经历磨砺强大的机会。 而如果要伊莲娜成长,因为她先天的体弱,要强大,必然要吃无数苦头。 甚至吃了苦头,身上留下无数伤口,她也未必能获得力量。 佐伊当初让科学队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化验,伊莲娜的身体报告在他的办公桌上累成一沓,给出的结果仍然惨淡。 史基并没有权限拿到伊莲娜的身体报告,但佐伊在不被伊莲娜知道的言谈间已经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们。 如果没有奇迹发生,伊莲娜活不过三十岁。 而那一年,伊莲娜将将五岁。 尚且年幼的女孩,青春还没来得及灿烂的绽放,生命就只剩下了短短的二十五年。 佐伊费劲心思研究再生技术,砸进无数金钱,珍贵的药材如流水一样送进科学部,才将这个数字延长到四十。 如果调理得当,伊莲娜可以活到四十岁。 十年不短,然而人总是贪心,洛克斯希望的是女儿能够长命百岁,并且是无灾无劫的百年安宁。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四十是一个太渺小的数字。 而且这样的温养,即便伊莲娜能够安稳活到四十岁,也必然大病小病不断。 佐伊怎么能甘心。 便是神之谷一战他不惜一切换得伊莲娜寿数再延十年,那也不过是五十年而已。 然而又是这样的寿数,叫佐伊不再对伊莲娜自己能够拥有力量有过多的贪求。 偏执的大副觉得他和洛克斯总能护住伊莲娜一生平安顺遂的。 那时,佐伊仍然是与海同在的长生种,对未来毫无畏惧。 他会成为伊芙的矛与盾,护在她身边,幼隼不必沾染风雨。 并非他没有史基一样的远虑,只是身在局中,谁能全无动容。 伊莲娜愿意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让她怎么生活吧。 即便是笼中雀鸟一样的娇惯,她总归还活着。 而史基恰恰相反,他从不觉得这个孩子是金丝雀,也不会过多的把伊莲娜当做易碎的花瓶。 即便王直和白胡子一再阻拦他带伊莲娜上天翱翔,防止伊莲娜吹风感冒,但在伊莲娜下一次想要飞上天空时,他仍然满口答应。 向往天空的幼隼是不能被区区金笼锁住的,哪怕笼子的主人是她所亲昵的人类。 留不住的。 史基敢断定,总有一天,幼隼将展翅高飞。 毕竟,孱弱的躯体是锁不住自由的心的。 所以史基敢对佐伊直言他们对伊莲娜过于溺爱,他总觉得这个孩子弱小的身体里还有无限的潜力。 保护不是错,但或许伊莲娜比他们想象中都要更坚强。 毕竟,她体内流淌着属于洛克斯的血脉。 如果洛克斯真的是她的父亲。 69.一面之缘 69.一面之缘 在马林梵多的这短短几日,伊莲娜一直以海网暗面成员“青隼”的身份跟随在格洛身边,吃住都跟着格洛一起,几乎没有落单的时候。 海网的公务比伊莲娜原本想象的似乎要更为繁杂,格洛的办公桌上没有空闲的时候,杂事一多,他不怎么顾得上伊莲娜了。 思来想去,在探视罗杰之后的第三天,格洛在办公室安静的角落单独给她支起了一个处理文件的小桌子,每天都会有白胡子海贼团的情报送来,其中间或夹杂着其他人的消息,但不算起眼。 格洛明面上是说为了伪装,实则是怕伊莲娜忧思过度。 这个温和寡言的男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她思虑周全着一切,即使越过了海军与海贼的界限。 此外,格洛还给了她一份海军将领名单,据卡普说,这些人都是已经确定了出席纪念典礼的海军中高层,还有一些退役的海军将领,能认出他们的脸对伊莲娜有好处,毕竟都是昔年的故人。 卡普最近一到饭点就到这个办公室来报道,也不打扰他们,只是坐在离伊莲娜近一些的地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海军中高层将领们的性格特点,还有过往的诸般事迹,有他在,博加特不时补充一些别的,梳理海军内部的人际关系,时光过的竟然也不算慢。 值得一提的是泽法,他收到了伊莲娜要来马林梵多的通话,却一直没有得到她确切的行踪,很是担心,因为不放心来找格洛,反而一眼认出了伊莲娜。 祭奠的前一天,是伊莲娜的生日。 这大概是她过的最没有心情的一个生日。 将将正好十二点的时候,萨奇打来了电话虫。 “生日快乐!”萨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喘,但很是雀跃。 伊莲娜弯起眼睛,“你是第一个呀,萨奇。”赶着生日最早送上祝福一直是这些孩子争抢着的“荣誉”,对于他们来说,能第一个为她送上祝福就是值得炫耀一整天的快乐。 “诶嘿嘿,我求了厨师长好久的。”萨奇顾着傻笑,高兴的声音背景里夹杂着细微却极明显的兵戈之声。 伊莲娜自觉不是聋子,何况兵戈声里夹杂的重物落地声和打斗声也容不得她忽视,微微蹙眉问出声,“你那边……比斯塔他们在比剑吗?” 萨奇朝一边远远望去,丛云切正被白胡子舞的虎虎生风,“不是,是有人又找来挑战老爹。” 厨师长带笑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不是什么大事,他那边会应付的。”他声音和缓,却刚好盖住那细微“咔嚓”的头颅断裂声。 “一个人在外边还好吗?”终于空出手的厨师长从萨奇手里接过电话虫,他是跟随白胡子的老人了,在船上一直很有威信,此刻眼神一扫,一片寂静。 “嗯,别担心。” 厨师长声音和蔼,“那就好,有事随时通知回来,没有什么比得过你的安危。” 伊莲娜轻轻应声,他又嘱咐几句,这才挂断电话虫。 电话虫终于挂断,比斯塔松开捂着敌人嘴的手,一剑结果了手上敌人的性命。 马尔科也是终于松了口气,把敌人踹落水中。 蒂奇一屁股坐在地上,苦着脸看兄弟们,“都怪这群来闹腾的家伙,第一被萨奇抢先了,我都好久没和老妈说话了。” 年龄稍大的拉克约拍了拍他的头作为安慰,“也是没办法,等老妈回来我们再比吧。” 白胡子海贼团注定不能平静地度过这个晚上,而伊莲娜这一边刚刚挂了伊莲娜的电话虫,就陆续迎来好些个电话。 先是玲玲抱怨了两句说她电话虫占线,又一如既往地表达了祝福和希望她去万国玩,再是试探着询问她最近有什么不舒服。 “听说你最近爱吃酸的了,又总是不出门,去看过医生了吗?要是身体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玲玲嘱咐着,最后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虫。 伊莲娜知道,玲玲恐怕是已经听说那些若有似无的传言了。 她微微垂目,昏暗的灯火中看不清眼中波澜。 紧接着是凯多的电话虫,询问她最近怎么样之后又敷衍着聊了几句大和的情况,伊莲娜不轻不重讲了他几句,“大和眼看着也慢慢大了,你也多去看看她,不然到时候真把纽盖特当成亲爹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大和像你,执拗,认准的事情绝不回头,一旦她认准了纽盖特才是她的父亲不肯改……”伊莲娜含糊着,她知道凯多会明白的,“你也知道纽盖特是什么性格,做他的女儿就是他的女儿了,那时候可真就没办法了,先说好,要是吵架,我可不帮你。” “要我说,你都做父亲了,多少也对女儿上点心,你这还不如……” 那头凯多听着伊莲娜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知道她又想起了洛克斯船长。 为了支开话题,他提起别的事情,“我这两天在拍卖会上看见些宠物,你想不想养只猫猫狗狗什么的?” 伊莲娜果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纠结犹豫一番之后还是没能抗住毛茸茸的诱惑,“那你帮我留心看看吧,最好生命力能强一些。” 凯多满口答应,而后同样带着不舍结束了电话。 下一个打进来的是王直,第一句就是唾弃前面的人磨磨蹭蹭导致他那边打进来一直被提示占线。 要么说曾经都是一个海贼团的呢,抱怨的事情都一样。 伊莲娜被他三言两语轻易逗笑,“最近还好吗?” “能有什么不好的,蜂巢么,老样子,外松内紧,陷阱重重,倒是你……在外注意安全,蜂巢的果林收获了,我去给你送杨梅,没看见你。” “纽盖特那家伙也是,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去。”王直唠叨了几句,想起白胡子和他说的话,几番犹豫后把疑问吞下了肚子。 他还是不问那么多了,伊莲娜有领域果实在身,近些年身体调养的尚且不错,再怎么样,自保总是够的。 她好不容易这几年心情好一些,他还是不去惹她不高兴了。 王直的电话虫堪堪挂掉,伊莲娜把电话虫放在一边,叹了口气。 她把自己埋在柔软的被褥里,有无声的泪水滑落。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的身世背后藏着多少东西。 从她得知罗杰自首开始,一切行动都太过于顺利了。 但很快,她擦掉泪水,现在手头等着她处理的事情不算少,她不能就此颓废。 罗杰不让她插手露玖那边的事情,但没说瑟伦不行。 佐伊留给她人手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在她不方便的时候能有人替她处理这些事情。 露玖那边全权交给瑟伦,她要把所有的精力暂时放在明天的典礼上。 即便她顶着“青隼”的名号,也将是一场硬仗。 伊莲娜刚刚收拾好自己,就听见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青隼,是我,白鹭。” “刚刚来的消息,军港从北海有军舰归航,是欧泊回来了。” 欧泊? “克劳文斯·欧泊?”那位海军鹰派带头人? “是他。” “稍等。”伊莲娜戴上面具,扯上斗篷就出了门。“走吧。” 军港的深夜是寂静的,这几日从四海有不少将领带人回到本部,都是为了赶上卡尔兰特的整十大祭。 伊莲娜随格洛到的时候,克劳文斯·欧泊正在与泽法寒暄。 站在泽法身边的男人比想象中要年轻一些,娃娃脸,面上带笑,如果不是资料上写的明白,欧泊已经五十有余,谁敢相信这位看起来不过而立,又笑起来像极了天真的孩子的海军将领会是那位传闻中手段残忍的克劳文斯·欧泊中将? 伊莲娜垂眸,面上不动声色,那头泽法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略停了一下,然后立刻收回。 萨卡斯基正听着欧泊的教训,认真地应着,看见格洛带着那位曾有一面之缘的女性接近时有些意外,但很快收回注意力。 库赞已经完全没心思听了,直愣愣地看着走来的女性,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她怎么会在这里? 卡普第一个注意到他的走神,一拳锤下去把库赞揍回神,“认真听着!” 库赞悻悻地答应,欧泊冷哼一声,“你们这对师兄弟,还都是一个样子,离经叛道!” 泽法笑着摇头,“他们哪里比得上你当年。”真要说离经叛道,整个海军本部除了一向不着调的卡普外,欧泊敢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哼。”谁也不知道的是,欧泊看着在教训库赞,实则注意力也早就被转移。 那双眼眸实在是太特殊,他没办法忽视。 会是她吗? 已死之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欧泊在心里苦笑,他还真是做梦做久了,幻觉和现实都分不清楚了。 但梦中的人却随着格洛走到他面前,轻轻颔首,“欧泊中将。” 欧泊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库赞,代我送一送萨卡斯基。” 萨卡斯基刚刚是说过今晚他就要启航离开马林梵多了,但也不至于这么急吧? 库赞有点懵,但还是和萨卡斯基一起告辞离开。 临走前,萨卡斯基看着不知道想到什么的欧泊一副大喜大悲的模样,不由皱眉,但不好停留,只好留了个疑问在心底。 等周围没了外人,欧泊才目光灼灼地盯着伊莲娜。 “你是谁?” “属下代号青隼,隶属于「海网」暗面情报分组,奉命前来马林梵多。” 欧泊低声念着这个代号,“青隼……” “你的眼睛……很像我一位故人。” 什么意思—— 伊莲娜遮掩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捏紧,领域早已经无声扩散开来。 她牢牢记着格洛的叮嘱,绝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身份。 格洛轻轻咳嗽一声,“她是「绛鸢」手底下的,从前没来过马林梵多。”这是提醒欧泊,就算是试探也注意分寸,「绛鸢」可不算什么好性的,又素来护短。 欧泊意味不明,“是么,那应该是我认错了。” “年纪大了,连梦和现实都弄混淆了。” 伊莲娜垂目,并不应声。 泽法也是提着心,并不随意插话。 伊芙还活着的事情本就是绝对隐秘,欧泊长年巡航四海,理应并不知情……还是因为伊芙太像伊莲娜了么? 欧泊笑了一声,倒也不急着探究伊莲娜身上的秘密,转而和格洛聊了起来。 “北海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一群不安分的家伙非要见了血才能学会蛰伏。” 欧泊嗤笑,“我明天会给元帅打申请,去见见罗杰。” “你见他做什么?”格洛皱眉,“政府那边还等着从他嘴里挖东西,不可能让你滥用私刑。” 欧泊摇头,“不是为了泄愤,我没那么无聊,当年洛克斯的死,罗杰有一半功劳,真要算起来,倒是我欠他人情。” “那你找他……”格洛的思绪走了一圈,“是因为在香波地发现了雷利的踪影?” “也不是。”欧泊否认,“算是私事,你别猜了,等我有头绪了,自然会知会你。” 格洛无奈地笑了笑,“你啊。” “你跟卡琳又吵架了?”欧泊问他。 格洛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消息都传到四海去了?” “每回你俩一吵架准没好事。”欧泊给他一个白眼,“行了,闲话就说到这里,我手头还有的是事情。” 格洛点点头,转身欲走,“青隼,走了。” 伊莲娜与泽法眼神交错一瞬,然后随格洛离开。 经过刚刚的照面,她在欧泊面前已经挂了号,欧泊既然此时不揭穿她的身份,明天的祭奠便一切妥当。 这才是格洛深夜领她前来的目的。 当格洛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后,欧泊“啧”了一声,“老狐狸。” “这么多年,大家都变了不少。”泽法知道他在说格洛,有心劝慰欧泊几句,“他一个人管着「海网」,又几次和卡琳闹得不可开交,这些年过来的不容易。” 欧泊不见了刚才的笑意,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泽法的话听进去,“不说这些扫兴的,祭奠完中将之后……去看看她吗?” 泽法瞳孔一震,嗓音一下子干涩下来,“你忘了?她当年没立碑,自然没有墓……” 欧泊的半张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我知道。” 他似乎在回答泽法的话,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这么多年了……我有点儿想她了。” 泽法闭了闭眼,许久,才轻声道:“我也是。” 寂静的深夜里,只余下欧泊似咏似唱的叹息,“庭有蔷薇,汝妻去后手植也,今已满室盈香矣。” ——————分割线————————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归有光《项脊轩志》 我特别爱这句,很触动。 最后一句改的不好,但也想不出更好的悼念之词了QAQ 番外四——孤岛清晨(香克斯鹰眼夹心) 克莱伊咖那岛上的生活格外宁静。 索隆和路飞仍旧在冒险,佩罗娜陪在莫利亚身边,岛上只有鹰眼和伊莲娜,还有一群帮忙种地的狒狒。 对于鹰眼来说,这就是他等待多年的生活。 种地,练剑,陪在爱人身边。 不问大海上的纷纷扰扰,握紧伊莲娜的手。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乔拉可尔·米霍克终究如愿以偿。 当然,如果红发能有点眼色不来打扰就更好了。 而对于伊莲娜来说,克莱伊咖那的早上是安静的。 忘记时间,忘记忧愁,在空旷却安静的城堡里和米霍克说说笑笑,看书写字。 在鹰眼的身边,她总是不需要多想什么的。 清晨或者夜晚,交换一个缠绵的吻,沉醉在彼此的眼眸里,低声讨论几句最近海上的新闻,偶尔心血来潮说一说第二天的饮食。 鹰眼无所羁绊,如果突发奇想,他们简单收拾就可以去看望乌塔。 当然,大部分时候,他们都窝在克莱伊咖那岛的古堡,过着岁月静好的日子。 …… 伊莲娜确信现在是米霍克出门练剑的时候。 那现在从后面环住她的人是谁? 米霍克回来了? 可是天色还未大亮,米霍克现在应该还在练剑才对。 伊莲娜蹙眉起身,本就松垮的睡裙顺着她的动作垂落,春光一片大好。 红到几乎要滴出血来的头发,眼睛上三道伤疤。 原来是香克斯。 伊莲娜无奈地叹气,又躺回原本的地方。 她翻身的须臾功夫,原本闭着眼睛的香克斯已经醒了过来。 “才到的时候你还在睡,我就没搅扰你的好眠。”香克斯的手揽上伊莲娜的腰,声音低沉。 “贝克他们没有久留,三天之后回航来接我。”香克斯把头搁在伊莲娜肩上,温热的呼吸打在伊莲娜的耳边。 不老实的手探进睡裙里,伊莲娜仰头看他,“走开,热。”她轻轻蹙眉,却只是口头抗拒,任由香克斯的手一路游走而上。 “让我抱会儿。”红发男人声音低沉,伊莲娜轻哼一声,“那你老实点。”米霍克昨晚把她折腾了个来回,她可不想一大早上又被香克斯像煎鱼一样翻来覆去。 她不喜欢吃鱼,尤其是带刺的鱼,更不喜欢自己被翻来覆去,但男人欲望上头,总是难以克制冲动。 香克斯顺势低头,覆上她鲜艳欲滴的唇瓣,一通舔吻。 从粘腻的吻里挣扎出来,伊莲娜的大腿已经被分开,香克斯把自己的腿挤进去,性器已经精神起来。 “流氓。”伊莲娜索性撑着坐起来,脱离香克斯的怀抱,“我腰够酸了。” 香克斯也坐起来,满脸讨好地帮她揉着腰。在爱情面前,即使是海上皇帝也一样没有威武霸气的样子。 冰丝的睡裙质感很好,只是挡不住香克斯的手从两边一边轻柔地按摩一边环住她本就纤细的腰身。 伊莲娜本也没有阻拦他的意思,身体逐渐放松下来,香克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摸从后面彻底拥住她。 后背和胸膛紧紧相贴,伊莲娜虽然嫌热,但也没拒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 “不是说要去后半段?” 香克斯的手试探着把睡裙撩开一些,伊莲娜似乎没有察觉,“修整几天再去,问题不大。” “米霍克居然让你进门?” “君子协议,井水不犯河水。”香克斯在她边上耳鬓厮磨,呢喃的声音温柔低沉。 “让我抱一抱,嗯?”香克斯尾音上扬,带着蛊惑心神的味道,伊莲娜别过脸,任由他亲过她的眼角,她的脸侧,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黏黏糊糊,是香克斯惯常的样子,活像围着她不住打转还试图扑上来吻她的红毛大狗狗。 伊莲娜不自觉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本就低的底线不由放的更低些。 室内很安静,伊莲娜的耳畔只剩下香克斯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吻已经落到了脖颈,伊莲娜被迫仰头,红色遍布视野。 香克斯的手已经从腰间潜入睡裙,胸前两点被放肆揉捏着,女性的眼角不由染上些许媚意与红晕,下体已经泛起湿意。 香克斯熟悉她的身体,知道伊莲娜已经情动,不由附在她耳边调笑,“伊莲也想要了吧?”他嗓音压的低沉,却格外地撩拨伊莲娜的情欲。 她的身体似乎天生适合做爱,敏感多汁又容纳着所有,每一次,每一次,香克斯总会失控,可是伊莲娜每一次都能全数包容下来。 他知道,这样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伊莲娜有着令他们疯狂的魅力。 香克斯的一只手探到下方,光滑白皙的私处已经向他敞开所有,幽径流出潺潺花蜜,沾湿了他的手。 此时,伊莲娜已经被他抱在自己腿上,侧对着他,双腿被他膝盖顶开弧度,无法合拢。 丰盈白皙的双乳被人撩拨着,伊莲娜轻轻喘息,她能感觉到有液体自下体流出。 手指已经一根根探进甬道,紧致温暖的所在有些进出困难,这个时候要是直接挤进去,一定销魂蚀骨。 但那样太过急切粗暴,她会痛,会被弄坏,他舍不得。 香克斯的眼眸已经暗沉下去,伊莲娜久为人妻,明明已经不再是少女了,每一次水乳交融却仍如处子一样紧致,再加上岁月一向厚待她的容貌,总让人错觉以为她尚未婚配。 越是如此,就越像他和伊莲娜没有过任何关系。 香克斯的啃吻不由重了些,这些年,即便那个男人早已死去,他却总还是不能安心。 伊莲娜确实对他们的爱意照单全收,但恐怕从来不曾忘却她此生唯一的丈夫。 香克斯不甘心,他一直想要伊莲娜和他一个人的婚礼。 可是伊莲娜总是温柔而坚定地否决这个提议。 不仅是他,其他的所有人都没能得到过她的许可。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 在伊莲娜的心里,那个姓爱德华的男人始终和他们不一样。 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挤进更深处,伊莲娜呜咽一声,如同濒死的白天鹅一样扬起脖颈,她想夹紧双腿,却被香克斯更加强硬地分开。 手指破开层层纠缠而上的湿润媚肉,几番搅动间,伊莲娜已然意乱神迷。 她太敏感了。 香克斯叹息着,这样的伊莲娜,当初是怎么样承受住白胡子的? 伊莲娜是否也曾在那个男人的身下展露风情,是否也曾被他肏弄的只剩痴态? 一定有吧。 毕竟他是伊莲娜名正言顺的丈夫。 恨不相逢未嫁时。 伊莲娜,如果先遇见你的是我,该多好啊。 只是晚了时间遇见你,就彻底失去了独占你的机会。 在甬道里不断抽插来回的指尖在某一点狠狠一摁,堆迭的快感翻涌,伊莲娜忍不住想要逃离,却被香克斯牢牢按在他的腿上,她动情的喘息染上哭腔。 “别……又要泄了……”手指不比性器粗长,却无比灵活,穴道内的每一点都在被肆虐,身体的更深处叫嚣着渴望什么。 伊莲娜情动了。 她是为他情动的。 香克斯抽出穴内的手指,压下心底暗沉翻滚的可怖欲望,不再作弄伊莲娜。 暧昧的水声停下,小穴变得更加空虚起来。 “香克斯……”伊莲娜隐忍着唤他的名字,太痒了,痒到需要什么东西狠狠顶进来。 可是于情事上她总是内敛,更羞于在曾经真切视为孩子的男人面前吐露欲望。 她的眼角晕出浓厚的绯意,为一向温柔的面庞平添几许艳色。 美人在侧,又是心心念念的挚爱,香克斯自然不是无动于衷 充血勃起的性器上面青筋暴起,足以证明男人同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花瓣流水潺潺,微微启张。 在灼灼的眼神中,伊莲娜试图闭拢双腿,但香克斯的力气自然不是她能拦住的,双腿很快被那只大手分开,性器的顶端很快被容纳进甬道,不容阻拦,一寸寸拓开。 “呜——”伊莲娜带着些无力趴在香克斯的胸肌上,甬道一点点被开拓的感觉传进神经,摩擦神经末梢,带给她不算激烈却绝对撩拨的快感。 香克斯似乎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收敛,粗大的肉刃每一次都重重撞到花心上,层迭的快感像潮水一般在全身蔓延,伊莲娜快要被这快感逼疯了。 “太重了……呜!”伊莲娜只觉得小穴怕是要被捅坏了,可香克斯越来越急的攻势证明这场情事还只是刚刚开始。 她不住地痉挛着,足弓绷直,脚趾握紧,却缓解不了香克斯的攻势。 大脑空白一片,只剩下那滔天的快感,把她送上飘忽的云端,几近昏厥。 烂熟的小穴因为刚才激烈的活塞运动变得充血,红艳艳地像初绽的花蕾,煞是好看。 香克斯此刻就好像一头红色的雄狮,不断舔吻着伊莲娜的脖颈,留下属于自己的爱痕,动作大开大合,激烈的打桩运动将利刃直直朝嫩穴的最深处,不留一点儿余地,他享用着自己的猎物,暴露着属于四皇的霸道。 伊莲娜在这样的索取间已经真正柔若无骨,双眼翻白,呼吸急促,像濒死的鱼,但又因为情欲的渲染,带上一种别样的诱惑,美得不可思议。 香克斯几乎要为这样的美屏息了,但他最终选择用更激烈的打桩运动让这份美开的更荼靡。 她在滔天的快感和香克斯的控制中无法脱离,只能被动承受,纤细的手下意识地抓紧能抓到的床单和凉被,抽送的肉刃却不肯放过她,腰身的酸软和穴内的被侵占感汇集一处,化作她无意识间的生理泪水。 香克斯舔吻而过,将这些刚刚滑出眼眶的眼泪尽数吞入腹中。 就像要将伊莲娜吞进腹中一样。 香克斯爱极了伊莲娜为他沉沦情欲深渊的样子,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好乖好乖,伊莲,就这样永远接受着我们吧。” 明明都哭的这么可怜了,明明都已经承受不住了,伊莲。 可我为什么,永远都不想放开你呢。 情事渐至高潮,本就涨满的小穴却被一只手指试探着撑开。 “呜……”伊莲娜向后仰头,与鹰眼俯身看来的眼神正正对上。 米霍克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那岂不是……岂不是刚刚……都被看见了! 香克斯居然没提醒她! 伊莲娜又羞又气,下意识夹紧穴内性器,换来香克斯倒吸凉气。 “夹的太紧了,伊莲,你在米霍克面前这么敏感么。”香克斯几乎算得上粗鲁地蹂躏着面前丰盈的双乳,算是报复刚才差点让他直接缴械交粮的小穴。 敏感点一次次被研磨碾撞,伊莲娜绷紧了身体,却被腰间的手按下去。 春情满室,鹰眼没有说话,只是不容拒绝的再添了一根手指探进幽径。 伊莲娜细碎的呜咽都被鹰眼堵住,吞入腹中。 或许是被鹰眼目睹自己和香克斯的情事叫她害羞,湿润的小穴夹的紧紧的,连原本大开大合的肏弄都变得有些困难。 湿热紧致,穴肉紧紧咬着性器不放,伞状的顶端更是被不断吮吸,这滋味,实在销魂蚀骨。 红发的男人加快了抽送的频率,用顶端一次次撞开那肉壁,挺腰,然后感受伊莲娜在每一次撞击后的反应,找到那一点,然后重点照顾。 香克斯握住伊莲娜的大腿,“伊莲,你的小穴这么贪吃,我们两个一起喂饱你好不好?”他的语气带着诱哄,“乖伊莲,腿再分开一点。” 一吻结束的鹰眼没有看他,只是专心致志地用手指开拓幽穴。 香克斯则将怀里的女性转向背对自己。 伊莲娜顺着他的手抱着他的脖颈,忍不住地摇头,“太重了,要全部吞进去了——啊,呜啊,香、香克斯!”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又细碎不成调,“慢一点,太快了……” 等到三指能进出自如,鹰眼慢条斯理地抽出手指。 伊莲娜呜咽着,双颊的飞霞不曾褪下白皙的脸,她现在被香克斯从后面抱着,像是小孩把尿的姿势格外羞耻,何况自己正对着鹰眼,如何用小穴吞吐香克斯的性器的样子恐怕尽被他收于眼底。 不管多少次,她总是无法适应,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坏心眼。香克斯吻着伊莲娜的后颈,身下却更加卖力地挺动。 被米霍克看着和香克斯做……这样的认知叫伊莲娜羞于开口,然而身下的肏弄太过激烈,细碎的呻吟和破碎的呜咽止不住地从声带流露,她几乎要被这样无止境的索取送上高潮。 神经被快感包围,伊莲娜忍不住踢蹬双腿,这种无力的挣扎对于在场的两人却更像撒娇。 太舒服了,怎么会这么舒服…… 香克斯的性器越扎越深,最终扣开子宫的大门,性器的顶端已经被包裹进花壶。 “香克斯,香克斯,太深了…受不了,你慢一点……”伊莲娜啜泣着,性器的每一次撞击和碾压都带来剧烈的快感,她本就敏感,更加受不得这样剧烈的操弄。 “抱歉啊伊莲,你的身体真的太舒服了,我停不下来。” 子宫内是比穴内还要湿润温暖的所在,香克斯忍不住更加用力,动作大开大合,媚肉紧紧纠缠着肉棒,又被一次次重重地破开甚至搅弄,激烈的抽插里,一阵阵上涌的快感淹没了大脑,终于,在香克斯再次撞击某一点时,肉壁剧烈痉挛,大股的水液随着高潮喷涌而出。 伊莲娜张开口,身体瘫软,完完全全被肏弄到失神的模样,眼角眉梢都是春意和痴态。 她高潮了。 被大股水液浇在性器顶端,香克斯控制不住地掐紧伊莲娜的腰,将她牢牢按在性器上,刚刚经历高潮的整个小穴因为余韵还带着酸软,就在一记力道很大的深深撞击后被一股股激烈的水柱打在子宫壁上,那些精液最后被性器牢牢堵在子宫内,被肉环锁住。 小腹被大量的精液撑的微微挺起,就像……就像被他干到有了他的孩子,虽然还没有显怀。 香克斯发出满足的赞叹声,忍不住轻咬伊莲娜白皙的脖颈,就像动物界交配的雄兽会咬住雌兽的脖子,不让雌兽逃离。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对伊莲娜放手。 伊莲娜则满脸潮红,失神地看着身前站着的剑客。 鹰眼总是这样,默默在她身旁或身后守望,不求回报。 伊莲娜的心几乎要软成一滩水,她不由伸手,想去抚慰鹰眼的性器。 “伊芙。”鹰眼低声唤她的小名,“握紧它。” 入手的肉棒粗壮而炙热,伊莲娜烧红着脸,却乖乖地没有松手。 鹰眼的眼底同样涌动着欲望的风暴,伊莲娜在性事上太乖了。 可她越乖,鹰眼就越无法克制那些堪称疯狂的绮念。 从前忍耐的太久,导致他如今积压了太多对于她的欲念。 伊莲娜似乎从他隐忍地神情里看出来了什么,手指不断在性器上摩擦,性器的顶端分泌出几许腺液,被套弄的更加蓄势待发。 “米霍克……”伊莲娜似乎把注意力全给了面前的男人,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 “米霍克……慢点——呜!” 是香克斯听见伊莲娜去叫鹰眼,不满地在穴道上的敏感点上重重研磨过去。 伊莲娜不由紧绷了身体,刚刚高潮过的躯体本就敏感,“太重了…香克斯……呜……” 鹰眼垂眼看着面前的一幕,伊莲娜被香克斯抱在怀里,面带红晕,眉梢泛着情潮,二人的下体紧紧交合,在他的注视里,小穴把肉棒咬的更紧,又微微开合,似乎在期待接下来的客人。 已经高潮过的小穴正是松软湿热的时候,含住香克斯的性器的同时也轻易容纳了鹰眼的龟头。 伊莲娜并没有拒绝,只是攥着丝绸睡裙的下摆,喘息地看着自己一点点把另一根粗大的性器也吞了进去。 这实在是……太刺激了。 香克斯松开已经被他挑逗的敏感的乳头,一边握住伊莲娜的手,一边将手指探进伊莲娜的唇舌间。 “呜?”伊莲娜刚想说话,却被香克斯夹住了舌头,粗大的指节模仿着抽插的动作玩弄着香软的小舌,涎水顺着无法闭合的唇角下流。 玩的高兴的是香克斯,因此性欲高涨的却是鹰眼。 “伊芙,你该看看你现在的表情的。”鹰眼难得笑了,此刻,他眼中的爱人双颊泛红,眼角眉梢都是情意与不自觉的妩媚诱惑,这样的痴态虽然说来下流,但确实证明着伊莲娜此时心神里面只有他们。 伊莲娜的手与香克斯五指交缠,唇舌被玩弄,双腿被分开,完全是砧板上的鱼,只能任由他们作弄。 两根的分量毕竟不少,等到鹰眼的性器被小穴彻底容纳进去之后,穴口已经被完全撑开,粉嫩的媚肉也变得充血。 美人眼角泛着泪光,显然是被欺负的受不了了,可是身下的小穴背离了主人的意愿,正热情而缠绵地亲吻着两根肉棒,稍稍一动,就能听见好听的呻吟声从她唇角止不住地泄出。 “不行的,受不了了……”被两具精壮的肉体夹住,炙热的温度从指尖、从性器、从一寸寸的肌肤妥帖到伊莲娜的心底。 眼角的泪珠被两个男人分别舔吻而去,情欲将她拉入泥沼。 越到后面,场面就越失控。 当夕阳的余晖洒在室内时,香克斯餍足地把昏睡的伊莲娜抱到了另一间鹰眼收拾好的卧室。 洁白柔软的被褥下,那一身如凝霜雪的肌肤上几乎都是密密麻麻、层层迭迭的红痕,睡裙早已经不能看了,此刻,因为撑开的太久,小穴还是没有合拢的模样。 谁能想象的到,就在十几分钟之前,在浴室里,她的小腹还被满满的精液撑起弧度,稍稍一按就像喷泉一样流淌出大股的爱液和精液混合物呢? 香克斯披着衬衫,背后还留着几道抓痕,伊莲娜一直不留指甲,能在他背后抓出痕迹也是因为快感堆迭的太多太快,无处发泄。 那择人而噬的爱欲啊,才刚刚开始。 70.暗流涌动 70.暗流涌动 爸爸说,她的生日代表着她诞生于世的喜悦,值得最盛大的庆祝。 他答应每年生日都会陪在他的宝贝女儿身边,但是他最后还是食言了。 那也是叔叔一年当中一定会留在她身边的一天,从早到晚,绝不分离。 如今……叔叔也已经不在了。 往年的这个时候,莫比迪克号正停留在哪个繁华岛屿大笔购入食材,为晚上的盛大宴会做着准备。 尤其他们成婚之后,纽盖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就像他答应过她的,以后的每一天都会陪着她度过。 洛克斯大多数与她关系亲厚的旧部除了第一时间打来的电话虫,都会派人送来礼物表示心意。 玲玲他们之间可以起冲突,但都有默契地不会在这一天主动生事,扰了她一年中最重要的生日。 所以,这一天也几乎是她一年中最高兴的日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珍重,她从未如此清晰地察觉到爸爸萨诺斯的忌日和她的生日仅仅只相隔一天。 知道是一回事,但真实地感受到,是另一回事。 海军本部四处挂白,陆续归航的军舰也肃然无声,只余海潮汹涌,浪花拍岸。 军港很少显得如此拥挤繁忙,因为不少只在四海来回、离别海军总部已久的军舰今日都停靠到了马林梵多。 只在资料上见过的将领们满面风霜,或温和或严肃的神情中都带着微不可察的悲怆。 他们是爸爸的门生故旧,此时各自下了军舰,彼此点头致意,却并不言语,以一种看似随意而绝不凌乱的顺序向着总部大楼行进。 寂静无声间,已是最默然的祭奠。 纽盖特和她讨论过,自从神之谷之后,爸爸还在的时候的不少老将领都陆续请辞,很少再回马林梵多。 如今,他们是为了爸爸的祭奠……才会回来这个伤心地的。 伊莲娜颤了颤眉睫,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心中的复杂难言。 领域收回,感知到的画面已经在眼前消失,但戴着面具的女性仍然独自伫立在窗前,久久不曾开口。 屋檐下的风铃在海风吹拂间轻轻碰撞,想要安慰她的悲伤,却只在海风间留下回荡的余音。 史基打来电话虫的时候是下午,伊莲娜正在房间里为午夜的祭奠礼做着准备。 世界政府那场所谓“缅怀海军牺牲烈士”的政治作秀定在了明天上午,由海军元帅和政府派来的官员一并主持。 但真正属于爸爸一个人的祭奠则是在午夜时分。 午夜时分,回魂之刻。 格洛说,她的父亲萨诺斯死去时是在凌晨,所以每年的祭奠也安排在了深夜。 大海上当然有回魂的传说,只是这么多年,没有人等到过爸爸的归来,留下深夜祭奠成了惯例,不再更改。 那些将领,也是为了这场属于午夜的小祭才会千里迢迢回到马林梵多。 史基似乎察觉了她情绪不高,“不是今天生日么,怎么不高兴?” 伊莲娜张了张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在史基也并没有深入追问,只是打趣她,“哎呀,我们家伊莲娜长大了,也有不能和我们说的心事咯。” “哦,要是和纽盖特吵架了记得告诉我,我看他笑话去。” “才不是。”伊莲娜反驳,复又低低地自言自语,“纽盖特才不会和我吵架。”他才舍不得她生气。 “是是是,他怎么舍得和我们小公主吵架。”史基声音带笑,却并没有如愿换到伊莲娜的笑声。 不过瞬息,他迟疑地收敛起玩笑腔调,“怎么?纽盖特不在你身边?他还真惹你不高兴了?” 不可能吧,自从伊莲娜嫁给他,爱德华那家伙不说百依百顺,但从来没和伊莲娜红过脸,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日子里惹伊莲生气? 伊莲娜摇头,“不关他的事。” “那你怎么今天这么不开心?”史基狐疑,“把纽盖特叫来,我和他聊聊。” “我不在莫比迪克号,纽盖特也不在我边上。” “我的好姑娘,你别包庇他,我就聊几句,你们小夫妻的事情我肯定不插手。”要插手也让王直去出头,在伊莲娜的事情上,他比自己可沉不住气多了。 “真的,我就是……这两天不舒服,所以出门散心,不让纽盖特跟着而已。”伊莲娜有点心虚,但她也不算撒谎,只是这个散心的地点有点儿特别,是在马林梵多而已。 史基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但总算没有追问了,“不说这些了,今年的生日礼物很特别,我已经派人送去莫比迪克了,你肯定喜欢。” 史基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罗杰不知道在搞什么,居然被海军抓了,想必这两年大海是不会安宁了。” “你的病怎么样了?不是说罗杰的船医在帮着你调养么?” 伊莲娜的病一直是佐伊大副的心头大患,如果她没有这样的病,现在她在继承洛克斯海贼团也说不定。 伊莲娜点头,“已经好很多了,按时服药的情况下基本没有再生病了。” 史基很唏嘘,“那就好,你从小就身体不好,我带你上个天都要被王直三推四阻的,当时你真不该拦我揍他。” “说起来,还真是怀念那段日子啊。”对于这件事,史基绝对是真心的,曾经在洛克斯海贼团的日子恣意而舒畅,可惜已经是回不到的当年。 若是佐伊尚在,很多事都会不一样。 史基并不是会贪恋过去的人,但倘若洛克斯海贼团能够重聚,战争可起,大业可成。 海军真该庆幸伊莲娜这丫头不像她的父亲洛克斯,也不像佐伊。 但凡她像了,今日号令大海的还未必是谁。 史基喉咙间溢出几许笑意,收敛起四散的思绪。 他有意逗伊莲娜开心,伊莲娜也给面子,正抿唇笑起来。 看她终于有开怀的模样,史基才似乎不经意地提起另一个话题,“一直没和你说,约翰的事情我们已经处理妥当,我从他手里拿到了一个U盘,你要不要看看?” 不等伊莲娜回应,史基自顾自地说着,“佐伊先生究竟想让我做什么,我怎么想也不怎么明白,但想来,最终的目的无非是你幸福吧?” “飞空岛,我等你来。” 史基意味深长地结束了这通电话虫,而伊莲娜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绪终于还是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邀约产生了波澜。 史基究竟想做什么。 还有佐伊的遗物…… 伊莲娜用大拇指轻轻揉着隐隐作疼的额角,实在看不透史基真正的目的。 日色一点点西沉,伊莲娜终究迎来了这一刻。 虽然萨诺斯的祭奠是在午夜,但伊莲娜选择了提前到场,她想要一小会儿的安静和爸爸独处。 二十年了,她有太多太多想和爸爸说的话了。 萨诺斯的墓在马林梵多僻静的后山。 原本他的墓该迁回灵岛,与尤安娜和吉娅为伴,但因为考虑到他毕生对海军做出的贡献,还有当时聚拢海军仇恨的需要,坟碑最终被定在了马林梵多的后山一处安静的地方。 “五老星本来是属意想让中将葬在玛丽乔亚以示恩荣,是你姑姑不愿意,她又倔,最后,就定在了海军学校的后山这里。” “军校不远就是海军墓园,因为中将的墓在这里,所以后山也算规划在墓园内部。” 是这样啊。 伊莲娜跪坐在墓碑之前,目光落在那行名字上。 “卡尔兰特·D·萨诺斯” D。 纽盖特对拉夫德鲁的财宝不感兴趣,却为了蒂奇和她名字里的D专门询问了罗杰。 她对D所谓的使命并不感兴趣,这一刻却生了疑惑。 爸爸是不是……也是因为所谓D的使命而生死不顾的呢? 还是说,他有比D更重要的梦想? 是身为眷族的责任? 还是……那不知名的怜悯? 泽法和卡普退开一些,格洛比他们站的近些,正默然地看着白袍的伊莲娜跪坐在碑前,与往昔的记忆重合。 “爸爸。”虽然艰难,但终于,时隔二十年,她还是唤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 “我也不知道,生而知之是不是件好事。” 因为生而知之,所以她哪怕年幼也不曾遗忘过三岁前对她百依百顺千娇百宠的亲生父亲,所以她一直记着吉娅奶奶的教诲,海军是正义的,拯救民众的,要离凶恶的海贼远远的……还要体谅父亲,做一个乖孩子。 如果她不曾生而知之,就不必将身世一直藏在心底。 如果她不曾生而知之,就可以坦然地把叔叔当做真正的爸爸,做个无忧无虑的女孩。 如果不曾顾虑爸爸死去的真相,即便是洛克斯的女儿,有纽盖特在,她也能好好地活下去,而非像今日一般,心事重重。 二十年自苦,大半因身世而起。 伊莲娜疲惫地闭目,任由海风抚过发梢。 她每每想起这些事,总是感觉很疲惫,偶尔也会什么也不想管,去一个谁也找不见的地方。 从叔叔和佐伊走后,她离曾经的肆意也就渐行渐远。 “叔叔对我很好,只是我还是会很想你。” 在洛克斯海贼团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好,有一船之长的洛克斯和手握实权的佐伊做她的依靠,就算体弱多病,能有什么不顺心如意的呢? 这些话讲多了,连她自己都快深信不疑。 “我去看过妈妈和吉娅奶奶了,她们的坟墓有人打理,想来,阿吉奶奶收养的其他叔伯们虽然不比您伟大,但对奶奶的心意是无暇的。” 叔叔也好,爸爸也好,纵然在大海上扬名立万,却都亏欠了奶奶一份养育之恩。 妈妈……奶奶常说,您去了大海之灵大人的身边继续当祭司,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保佑我和爸爸;可为什么,我曾经向大海之灵大人许愿了那么多次,却从来没能在午夜梦回时见你一面? “我结婚了,在五年前,您应该认识他,或许还交过手;爱德华·纽盖特。” 听到这里的卡普的眼神一暗,捏紧了拳头。 终于还是谈起了这件事。 白胡子,伊莲娜如今的……爱人。 中将,我们终于还是没能保护好她,伊芙如今不得不托庇于海贼。 泽法神色复杂,有哀恸,有愧疚,也有微弱的恨意。 恨策划中将死亡的幕后黑手,恨世界政府的不作为,恨危害世界的海贼流毒,更恨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与话语权,护不住挚爱,更护不住伊芙的安宁。 不管在场的三人作何感想,伊莲娜还在低低地同萨诺斯的墓碑说话。 “他对我很好,十岁的时候,叔叔也离开了我,从那以后,我就跟在纽盖特身边;我们已经执手相携十三年,他很爱我,您别担心,我现在过得很好。” 对不起,爸爸,但既然您会把我交给叔叔,是不是说明您对我的爱越过了海军海贼之别? 树之眷族的使命她不会忘,真到要取舍之时自然也不会逃避责任,但只有纽盖特,她绝不可能割舍。 自己的私心或利益抉择都无关紧要,她只知道白胡子夫妻已然共许白头,此生不悔。 她答应了纽盖特的。 伊莲娜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所有对于父亲失约的怨和那么多年分离两地的隔阂就这样轻易地烟消云散。 或许她从未怨恨过父亲,只是因为握不住萨诺斯的手,才会觉得心慌意乱。 午夜,是祭奠礼真正的开始。 空和战国率先到场,伊莲娜安静地站在格洛的身后一步,对他们也只是微微点头致意。 伊莲娜以“青隼”之名到马林梵多的消息是由格洛亲手递到空的面前的,他和战国欲言又止,但终于没有上前和伊莲娜搭话。 这个关键的节骨眼,这么敏感的场合,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还是离那个孩子远一些的好。 卡琳到的也很早,她带了两束白百合,一束是她的,一束是伊莲娜托她带来的。 两束百合一起放在碑前最中心的位置,对逝者寄以哀思。 战国和泽法主持秩序,一位又一位将领在碑前放下不同的花朵,在萨诺斯的坟前和他或长或短说些话,然后把位置让给下一位来者。 他们彼此之前或许熟识,或许只有几面之缘,却都默契地将目光落在那座坟碑上。 或有人至中年的将领忍不住泪洒当场,嚎啕出声。 或有副官打扮的人带着两束鲜花,带着悲伤将谁的讣告烧在碑前。 或有将领带着微笑,絮絮叨叨,眼角眉梢却尽是自己未曾发现的哀恸。 “中将,很多年没见了……” “……我现在在北海过的挺好的,老婆孩子热炕头,那小子嚷嚷着将来一定要做和您一样伟大的海军,就是可惜没能带他来……” “你是不知道,欧泊那小子下手越来越黑了,文斯莫克家族这回可有的挨。” “南海一切都好,您放心好了。” “您知道的,西海富庶,经费足的很,就是酒实在没什么滋味。” “虽然卡普是个混不吝的,但东海的和平象征也多亏了他,我在东海支部居然反而成了清闲的那个。” “马林梵多这二十年变了许多,我在后勤部过的还行,不像卡琳,她操心卡特商社,头发都白了不少,您回头可得在梦里好好说她。” “世界政府……真是老样子,您要是还在,也不至于有王下七武海。” “驻守四海的将领们本来是不能离开岗位来参加祭奠的,多亏了这次的政治安抚,我才能回来见您一面;也是我不争气,辜负了您的期望。” 不知道何时,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 伊莲娜的领域已经告诉了她来者是谁。 娃娃脸的男人一头铂金短发,眉间是多年严肃和皱眉留下的纹路;他走的步伐不急不缓,却坚定地向墓碑处。 克劳文斯·欧泊,海军鹰派主心骨。 泽法还在与南海支部的一位故友交谈,战国就迎向了他。 两人都不是温和的性格,私交也一般,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北海的情况怎么样?” “文斯莫克这些年的胆子被养肥了,鹤替我守在那边,这次祭奠就不回来了。”就算身在北海,海军本部的动静他也有听闻,欧泊知道,鹤心里不好受。 卡琳性倔,明明只要她退一步,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她偏偏不愿意哪怕退一步;不过欧泊也不是不能理解,同僚那些年,卡琳的性子再显然不过了。 “有些事情注意分寸,过了度,卡琳之后真出了事,迁怒你的不会少。”欧泊的资历比战国老一些,又是鹰派的带头人,所以有资格这样和战国说话,“哪怕念着中将,你至少得让我们有脸再见他一面。” 作为卡尔兰特面上唯一承认的学生,卡琳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脸下去见中将。 伊莲娜走的时候……他们已经够没脸了,要是卡琳再因为海军的私心出什么事,干脆大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要这个脸面了,也别谈什么正义和保护了。 战国揉了揉额角,没有接话,只是说,“我让波鲁萨利诺去四海帮忙了。” 话题没有再继续,因为轮到欧泊上前了。 欧泊大步向前,披风猎猎作响,而他单膝跪地,面容不悲不喜。 “这些年我坐镇北海,一切都好,虽然乱些,日子倒也充实,您不用太担心。” “萨卡斯基又外派了,下回再带他来见您,新生代三人大势已成,如无意外,海军未来有望;泽法对他们的教导很尽心。” 欧泊沉默着,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最后归于平静。 “王下七武海……” 终于来了。 格洛能感受到,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了欧泊身上。 祭奠中将之外的另一件事,王下七武海。 即便是格洛久经风雨,此刻也难免把心提起来了一点。 鹰派领袖欧泊的态度,将决定在场的其他将领对待这件事的态度。 卡尔兰特·D·萨诺斯死去后,他在政治上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只有寥寥几个人能够动用。 已经去世的卡尔兰特小姐,如今的海军总教官泽法,最后一任副官格洛,亲口承认的学生卡琳,还有昔日继承了他海军编号的“迷狸”。 逝者已去,不好多言;泽法任海军总教官,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卡尔兰特中将的妹夫,但毕竟婚礼未成,名不正言不顺,又则他几年前已经脱离了海军权力核心,这件事他不好开口,只能保持缄默。 “白鹭”格洛如今负责「海网」,必须在政府和海军间保持中立;卡琳已经不再属于海军,又与政府走的近;在这件事上,他们都不好插手。 “迷狸”渺无音讯,不知下落,时日久远,也早就被淡化出了政治核心圈。 有“海军英雄”名号的卡普混不吝,战国是下一任海军元帅,亲政府派,四海的将领们对他们自然不如对欧泊信服。 故而,今日之后,是接受世界政府的安抚,对王下七武海制度落地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或者……反对到底……只看欧泊的意思了。 如果欧泊执意反对,王下七武海的事情怕是有的闹。 端看他在王下七武海制度试行的这段时间的沉寂是因为真的被政府和空安抚下来决意不反对还是憋了个大招等着他们而已。 这一刻,氛围紧张,连风也悄无声息。 欧泊却突然话锋一转,“关于王下七武海制度,不知道「绛鸢」中将有什么话传达吗?” “「青隼」。” 他准确的叫出了此刻属于伊莲娜的代号。 欧泊的目光落过来,所有人都跟着看过来,伊莲娜瞳孔微缩,面上看着平淡,实则手心已经开始出汗。 格洛也是一愣,皱起眉头,但又不好贸然插嘴。 卡琳飞快地思索着解围的言辞,却发现她此时最好不要开口。 泽法和卡普也是一惊,彼此对视,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只见那双青蓝色的眼眸一抬,对上欧泊仿佛蕴含风暴的那双翡翠般的眼睛。 伊莲娜知道,针对她的试探,开始了。 71.尘埃落定 71.尘埃落定 克劳文斯·欧泊。 伊莲娜当然知道他,他是萨诺斯看好的后辈,父亲还在时就已经是海军鹰派的中流砥柱,说一不二的鹰派领袖,这么多年更是一意孤行远镇北海,在世界政府面前也是少数说得上话的人。 佐伊说,如果说她的父亲萨诺斯是海军不可缺少的主心骨,那欧泊就是当年萨诺斯手中顶顶锋利的刀刃。 一把出鞘必将饮血的刀。 而现在,这把刀以一种安静的目光看着她。 纵然此刻她将所有的情报串联,伊莲娜却找不到欧泊会对她生疑,从而必须试探她的理由。 这位中将到底想试探她什么? 欧泊至今与她不过一面之缘,他和「海网」没有直辖关系,不可能从她的伪装中寻出什么明显的错处。 但欧泊此时却用一种极为坚定的目光看着她,显然对自己的观点深信不疑。 伊莲娜心中疑窦丛生。 欧泊那双翡翠眼眸里是她看不懂的笃定,也代表着欧泊必然掌握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显然对欧泊极为重要。 欧泊此时问她这个问题到底是想干什么? 是为了「青隼」这个身份背后代表的那位「绛鸢」中将? 还是……他认出了她的身份? 如果是前者,伊莲娜尚且有信心应付的过去,可如果是后者…… 欧泊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 冷静。 乾坤未定,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伊莲娜压制下这些散乱的思绪,欧泊仍旧目光灼灼。 领域告诉伊莲娜他没有恶意,但欧泊显然在寻求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对他很重要,所以他愿意等待。 佐伊教过她什么? 【“如果对方向你抛出问题,你暂时没有办法给出答案,那就先重复他的问题,拓展这个问题的背景,争取思考的时间。” “顺着对方的思路进一步,再去寻求击破点。”】 伊莲娜抬眸,对上格洛暗含担忧的目光。 “王下七武海的问题,从提出开始就争论不休。” 「绛鸢」是爸爸的故交,为他许下五十年誓言,必然情谊深厚。 但他又从不露面,与格洛分治「海网」两面,加上「海网」最高联席会议的制度,显然是制衡的意思。 海军忌惮他,又不得不对他交托信任。 「绛鸢」有自己的高傲,因为爸爸的死扶持「海网」许下誓言,又不屑政府和海军的拉拢。 “「海网」一向中立,故而几位中将都不好插手海军和政府的争论。” 格洛和卡琳对王下七武海的态度很奇怪。 他们不该那么平和,也不该那么复杂。 「绛鸢」也很沉默,真的是不想管吗? 这背后一定有她不知道的隐秘。 佐伊温和的提示仿佛在耳畔回荡。 【“击破对方试探的同时,不要忘记你的立场。”】 不对—— 伊莲娜眸中划过锐利的光。 「青隼」不该知道这背后的隐秘,一个负责白胡子海贼团的情报人员怎么会知悉最高上司的心思。 不管「绛鸢」对这一切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即使要反对,也不会借着「青隼」来表达。 同级的格洛,直属负责的元帅空,传信给谁都比一个受命祭奠的情报人员要来的更隐秘。 如果她表现错了,就与格洛给她做的伪装脱了轨。 而那,才恰恰切中了欧泊的本意。 而这也说明,欧泊是真的在怀疑她的身份。 他想击碎「青隼」的伪装。 他怀疑她的身份。 伊莲娜强自镇定,用一种平静而复杂的目光反看向欧泊。 “「绛鸢」中将,无话说。” 不管是出于立场还是目前「绛鸢」的表现,这个答案是绝对挑不出错来的。 是因为失望无话愿说,还是因为立场无话能说,又或者是真的无话可说。 欧泊重复了伊莲娜的回答,“无话说……” 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他也知道那件事呢。 想必是后者。 欧泊很快抛出了第二个问题,“那你怎么看呢?” 他今日没有披正义披风,娃娃脸显得年轻,只是鬓角却有风霜停驻,“王下七武海于你而言,又如何呢?” “这里没人看着,消息不会外泄,凭本心回答就好。” 本心…… 伊莲娜咀嚼着这两个字。 这是一个相对宽松许多的问题,无论如何回答,只要不太离谱,「青隼」的身份是不会有事的。 如果要她回答…… 纵使伊莲娜有无数的答案可以搪塞过这个问题,但那一刻,她对上欧泊溢满不知名情愫的翡翠眼瞳,决定从心。 有着乌黑发丝的少女看不清面容,古朴的面具遮住了她的神情变化,但青蓝色的眼眸里满是不符合青葱年纪的叹息,那是沧海桑田的岁月留痕。 “王下七武海于我而言,并不如何。” “在正义里,总有回答不了的问题。” 伊莲娜退后一步,微微欠身,退到格洛身后。 几乎在她的话落下最后一个尾音的同时,全场哗然。 欧泊似乎也怔愣住了,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 “正义” 海军的披风后面写着的字,海军肩上自以为担着的东西,也是这么多年支持他们这些人同时又催促他们不得不继续往前走的责任。 谁又能说清楚正义究竟是什么? 王下七武海。 这个制度有利有弊,但谁也不能保证它对世界就真的毫无益处。 如果这个制度真的有利于秩序的稳定,和海军的颜面和名声比,在世界秩序的可持续性上面又孰优孰劣? 谁能断言? 五老星不会做平白与海军交恶又没有什么益处的事情,何况他们要的也是维护旧秩序。 王下七武海给世界政府带来的利益一定超过让政府与海军闹翻的风险和弊端,不然他们干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赔上海军的公信力,分化海贼的阵营,以恶制恶,未必没有可取之处。 政府和海军都得承认,这几年厉害的海贼层出不穷,海军却已经青黄不接,在维护正义上,海军护不住全世界每一个人。 曾经海军一人便可威震四海的声势早已经不复存在,即使洛克斯海贼团瓦解,海军也不复往日辉煌。 洛克斯虽死,他麾下那些人却绝非什么省油的灯,一个个狼子野心,偏又实力不凡,海军一时难以全部清扫。 欧泊必须承认,如果王下七武海这把双刃剑用的好,海军的名声又算什么? 正义是什么呢?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回答。 政府的正义是海军的正义吗? 海军的正义又一定就是世界的正义吗? 当每个人身处于不同立场时,他们的正义不可能绝对相同;即便是同一立场的人,也会有观念的冲突和利益的碰撞。 “在正义里,有回答不了的问题。”欧泊低声重复这句话,带着明显的恍惚。 王下七武海,还有那些旧事,不正是难以回答的问题吗? 不管怎么样,都寻求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 明明是早该明白的道理,是欧泊自己强求两全法。 倏忽,他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伊莲娜此时尚且看不明白的苦涩。 欧泊抬高声音,叫的是海军元帅的名字。 “空元帅,战国,王下七武海制度落地的事情你们尽管去运作,有不满的声音我来解决,务必在那五位面前争到人选的抉择权。” 自从萨诺斯死去之后,他很少再有这么轻快的心绪了。 “欧泊!”有将领轻喝,“你疯了!” 欧泊转身看他,带着意气风发的笑,“王下七武海又如何,触犯了协定,一样处理掉。” “现在的重中之重,是让海军参与进七武海人选的抉择和协议权限的商讨。” “不能因为一时意气,真叫那些畜牲占了什么便宜;记得么,我们的背后,是万万千千的无辜平民。” 欧泊态度平和,却不容置疑,“你是当年跟着中将去过鱼人岛的,你告诉我,是你我的一时不平重要,那些虚名重要,还是平民的未来重要?” 世界政府终究是维护世界的秩序的。 那位将领咬牙,终于还是没有再出声。 当年参与过鱼人岛法阵建设的老伙计们自然不是只有他一个在场,他心知肚明欧泊在意指些什么。 卡尔兰特中将当年面对鱼人们的冷待和排斥,同样是不顾自己的好恶利益,以民众福祉为上。 欧泊威望不弱,他发了话,原本抵触的将领们也多少愿意听进去几句。 战国知道,让他们接受的开始是艰难的,可只要开了头,后面就容易多了。 他和空都没有想到,准备了无数想要说服的欧泊,居然最后是因为伊莲娜的话而松动了态度。 不愧是萨诺斯的女儿啊。空叹息着,应下了欧泊的要求,“我会竭尽全力争取王下七武海的执行参与权。” 困扰了海军已经数月的问题,终于在此时迎刃而解。 伊莲娜缓缓垂下眼,眼中无波无澜,无情无欲。 就像她说的,海军如何,七武海如何,皆与她无关。 所以,她不如何。 格洛与卡琳对视一眼,四目相对间,尽是悲凉。 风途径无声无息的坟碑,吹拂过欧泊鬓角风霜,染上少女唯一一缕白发,最后无声散去。 ——————分割线——————— “在正义里,有回答不了的问题。”——《野心》薛之谦 72.源泉一号 72.源泉一号 多年前,洛克斯海贼团科学队 史基口头啧啧称赞着科学队最近新开发的愈合药剂,目光却不住地朝佐伊旁边科学队的负责人处看去。 “我说,一号,甘果快速修复液这样效果优异的药剂你都开发得出来,伊芙的药剂换个口味应该不是难事吧?”王直晃荡着手里晶莹剔透的蓝色药剂,注意力却在与他仅有一道玻璃墙之隔的检查室内。 “你的药要是永远这么苦,那孩子真要躲着你走了。” 伊芙正在里面由二号做检查,透着玻璃窗望来的眼神懵懂好奇。 二号温和的按下她的小脑袋,“快做完了,吃糕糕好不好?厨师长专程送来科学队给你留的。” “好。”伊芙清脆地应声,笑完的眼睛像一双月牙,漂亮又可爱,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这样乖巧又可爱的小姑娘呢? 二号的思维不由有些发散。人人都以为船长和大副这样娇纵伊芙,会养坏她的脾气,但伊芙却比最近收进来那个叫巴金的实习生还要乖。 乖乖做检查,乖乖吃药,乖乖看书,只要是他们让她去做的,都会无比乖巧地应答下来。 就是太乖了,乖的叫人心疼,从来都是懂事的孩子没糖吃。 也幸好是船长的亲生女儿,至少在这艘船上,她拥有绝对的地位,能够安安静静地长大,太乖也不会被欺负。 检查室外,正在看手上的研发报告的佐伊闻言,翻过报告的最后一页,随口一问,“她现在的药剂味道不好吗?” “大副,没有小姑娘喜欢黑咖啡味的药剂。”史基咬着雪茄,“加上伊芙还那么挑食,一号要是做些甜味的说不定能讨她欢心。” 一号用凉飕飕的目光看了他俩一眼,并不回答。 说的好像他没试过一样,其他人要是能接手科学队这些乱七八糟的研究,别说改善药剂的口味,他天天陪着伊芙小姐扔着药剂玩。 可这不是洛克斯海贼团一群莽夫,没人能在实验上搭把手吗? 再说了,伊芙小姐虽然不喜欢药,但他一号多少在小姐面前还是有些地位的。 佐伊先生都答应他了,等到伊芙小姐的病有了起色,他手上的东西完成了,科学队就全部交给二号,他一号就能调到小姐身边光荣退休! 为了退休! 这么想着,一号乐颠颠地进了检查室,把做完检查的伊芙领了出来。 还没有一群大人腿高的小姑娘咬着比她的手还大的桂花糕向前走,一号一只手拿着水杯一只手替她拿着糕点袋子。 王直顺手拿了一块,囫囵吞枣地几口下肚,“科学队的糕点不错啊,厨师长给你们开小灶了?” 伊芙瞪着圆圆的眼睛去打他,“王直坏蛋!答应的蛋糕不给我,现在又抢二号给我的糕糕!” 小姑娘嘴里还在嚼着糕点,有些口齿不清,但连生气都显得可爱起来。 史基一把把她抱起来,并且哈哈大笑,“王直欠你什么蛋糕了?” “上次王直不是跟着洛克斯船长去人鱼岛么,答应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一盒人鱼岛最受欢迎的蛋糕,那东西在香波地卖脱销了,约翰没能给伊芙带回来,所以王直就自告奋勇信心满满说一定给她捎回来。” “结果人家人鱼的店被一群不长眼的海贼给砸了,蛋糕也没了,王直就空手回来了。”一直没说什么话的白胡子替伊芙解释着,“本来说好这次一定带,哪里想得到他又给忘了。” 伊芙难得提一个要求,却两次失望,看着小姑娘那张因为不高兴变得皱巴巴的小脸,白胡子都在考虑要不要让鱼人船员回家探亲顺便带盒糕点回来了。 王直就站在史基边上,史基怀里被气的脸鼓起来的小姑娘正轻轻扯着王直的袖子,一副要打他的模样。 “真可爱。”王直非但不恼,还笑着在伊芙的脸颊上亲了一个。 他这辈子有伊芙养在身边算是值了,哪怕伊芙不是他的女儿。 佐伊也笑,平素妖异的眼睛此时如此温和和平常,就像每个平凡的父亲。 被王直的举动惊呆了的伊芙眼睛瞪的更圆了,她没想到食言的王直居然还敢笑她。 “佐伊!纽盖特!你们看他——” 伊芙羞恼的声音不大,她话音未落,走道上都是充满快活的空气和不经压抑的笑声。 等到笑声渐停,白胡子从史基怀里抱过伊芙,佐伊合上手里的研究资料,摸了摸伊芙的脑袋。 “好了,纽盖特,让怀迪贝下午带着伊芙吧,我有些事还要留在科学队处理。”佐伊向他们点头致意,然后带着一号离开。 洛克斯海贼团的科学队的总负责人是大副佐伊,再加上一堆杂七杂八的事务,所以他总是那么忙。 碰上叔叔也出去的时候,就只有纽盖特能陪她。 或者说,大部分时候,没有人能一直陪她。 伊芙抿唇,转头抱着白胡子的脖子没有再说话。 史基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白胡子,又看了一眼王直。 比起他们,佐伊先生似乎有意让伊芙更亲近纽盖特多一些…… 或许是他想多了。 另一边,科学队的总控制室内,看完文件的佐伊把手上的报告翻到某一页。 “一号,下一批新研发的甘果快速修复液减少甘果分量,加入甘草和甘果叶试试,如果药效可以,小份量分装。” 一号一愣,“但这样的话……”药性虽然会温和很多,但也同样会大幅度地减弱药效,要知道,甘果之所以药效好,就在于它的药性霸道。 佐伊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解释,“这批弱化品不是自留,试剂瓶不留标记,研制完成后间隔时间少量多次送进地下黑市。” “之后明面上高价收一部分回来,剩下的就让它在黑市先转着。” 佐伊写完了字,合上笔盖,“等引起世界政府注意之后,你估计着自己能根据药剂钻研出配方了,就通知史基和约翰带人去袭击甘果加工厂,弄些甘果的原料回来,成败无妨。“ “属下记下了。”一号没有任何疑问,他绝对信任佐伊的任何判断。 佐伊从二号手里接过新鲜出炉的化验单,那上面记载着伊芙的身体检查详细情况。 “核心研究近况如何?” “属下惭愧,当前的科技水平还是太滞后,研究的核心动力源一直由幻想侧提供,所以「源泉」一号的研究迟迟不能推进。” “但属下已经有了眉目,请您放心,在伊芙小姐八岁之前,研究一定能够完成。” 一号话说的很是笃定,他对自己的技术有着充足的自信。 “无由商社那边如何?” “钥匙送去之后暂时没有回文。” 佐伊不语。 一号调出伊芙这次身体检查的数据,瞄了佐伊一眼,又瞄了一眼。 “先生,我多嘴一句问您,船长原先的梦想不是掀起一场毁灭世界的战争么……可是现在有了伊芙小姐……是不是考虑些别的?” 比如大家收敛一点,找个地方退休什么的? “伊芙小姐不适合在战争里生活。”一号嘀嘀咕咕,全部落在佐伊的耳朵里。“船长整天疯疯癫癫的,可别带坏了伊芙小姐。” “也不知道鱼人岛是怎么招惹他了,这一次次的,这次初出茅庐的一群海贼团就没几个活下来的。” 听到伊芙的名字,佐伊忍不住柔和了表情。 她是佐伊这一生仅剩不多的柔情百转,哪怕只是一个名字,也足够佐伊软下早已经冰冷的心肠。 “洛克斯要做什么,随他去。” “从伊芙到他身边之后,他就不会再被那些疯狂杀性控制了。” 一号仍有些犹豫,“这倒是没错,可是洛克斯船长看起来也不像是放弃了战争的想法。” 佐伊淡淡笑着,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他当然没有放弃。” 洛克斯怎么会放弃呢? 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执念。 “灵岛上任祭司吉娅,你还记得她吗?” 一号的眉头揪成一团,忽而在某一刻松开,“卡尔兰特的养母,那位海军本部医院的护士长,某年冲撞天龙人入狱,又因为她是灵岛祭司一脉分支而得以赦免的那位?” 恐怕连海军都快忘记这回事,灵岛与政府的隐秘协议由来已久,吉娅虽然由此捡回一条命,却也从此被迫自囚灵岛,永不复出。 若不是她后来养出来一个卡尔兰特,一号都快要忘记灵岛这一脉了;他追随佐伊大人多年,即使好奇灵岛的隐秘,也知道好奇心有时会成为催命符,尤其这些隐秘与世界政府相关。 佐伊捻着空无一物的指尖,像在研磨看不见的微尘,伊芙的母亲尤安娜是灵岛祭司一脉,于此时的伊芙,灵岛一脉……也是个不知道何时爆炸的定时炸弹,还是让人再去散些消息以防万一。 世界政府阴魂不散,只放些流言并不稳妥,为求一劳永逸,李代桃僵……还是移花接木呢? 造假是下策,不若分离五老星注意,他们要的不是灵岛祭司血脉,而是灵岛祭司作为眷族所世代传承的那把钥匙。 那把据说唯有核心的眷族血脉能够启动的钥匙。 引开注意力当然简单,但伊芙要放在何处才最安全,不会让五老星将她和钥匙联系呢? 那时在他们思维里已经被排除的选择。 不造假,伊芙仍旧是尤安娜的女儿。 在佐伊心中,那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伪造灵岛遗族眷族身份,偷天换日。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等佐伊忙完,已经是深夜了。 他推开房门,抱着小熊的伊芙脑袋一点一点,已经在打盹了,还坚持着坐在床头没有躺下。 佐伊放轻脚步,但伊芙还是惊醒了,她的睡眠质量一直不算稳定,经常突然这样突然醒过来。 “佐伊?”伊芙抱着小熊揉眼睛,“你忙完了?” 佐伊放平枕头,让她躺下去,“快睡吧,以后别等我了。” 迷迷糊糊的小姑娘扯住他的衣袖,“我今天想起来爸爸经常唱的摇篮曲了,就是上回我唱给纽盖特和怀迪贝听的那一首。” 她的声音里都是疲倦,因此轻不可闻,稚嫩的童音里是对佐伊的依赖和不知名的眷恋。 “摘一朵花花儿捧在手上” “希望你能像它一样快乐成长……” 佐伊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唱着这首不知名的歌谣。 静谧平和的夜晚,伊芙只感觉眼皮不住地打架。 慢慢地,她的呼吸声越发清浅。 佐伊哼着小调,送她进入甜美的梦乡。 73.春岛赌局 73.春岛赌局 做完检查的第二天,没有任务因此难得空闲下来的白胡子正在带孩子。 怀迪贝正在学看账本,白胡子教她;别看白胡子是个武力派,处理起小队事务来也一点儿不含糊。 阳光正好的午间,史基和约翰像是约好了,两个人一起进来的,手里还各自拎着东西。 伊芙坐在白胡子的腿上看书,怀迪贝坐在另一边跟着白胡子学看账本;白胡子岿然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半点看不出来腿已经被两个小姑娘坐的压麻了。 看到他们进来,伊芙投以好奇的目光。 她年岁还小,佐伊又有意不让她见血,在此时的伊芙的世界里,史基和约翰,乃至于所有人,都不是后来的样子。 虽然潜意识告诉她这是群危险的怪物,但伊芙天真的眼里还盈满着和他们的温情。 约翰打开手上的礼盒,那是他高价从香波地群岛最高档的商店里买的巧克力,据说是小孩子的最爱,“伊芙,过来看看这个,你肯定喜欢。” 伊芙眨了眨眼睛,并没有第一时间拿过巧克力,她对甜品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状态。 女孩慢慢合上书,下颚抵着书脊,先和约翰说起了话,“所以,这次是因为什么?” 伊芙心细,约翰专门给她带了这么难得的巧克力,神情里又有些微不可察的局促紧张,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她帮忙。 约翰干咳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周有个香波地群岛的拍卖会的任务,船长要我把最后几个拍卖的那个迷幻药剂拿回来,哪里知道跳出来个天龙人拍走了。” 大副又不让闹大动静,他憋着火把药剂毁了也就走了,但没法和船长交差啊。 “没了?” “还有上回那个蛋糕,船长还不知道我没给你带回来。” 伊芙了然地点点头,“蛋糕的事情揭过了,迷幻药剂的事情我帮你和叔叔说。” 这是她能够自己做主的事情,卖给约翰一个人情也没关系。 约翰知道这算稳了,只要伊芙愿意说两句好话,洛克斯也会给面子,担心的事情解决,他喜笑颜开地放下巧克力就走了。 史基把袋子递给伊芙,叼着雪茄,面上带笑,“看看。” 伊芙跳到地板上,从袋子里拿出了比她还高的……一个枕头? “啊!喵喵枕头!还是超大号的!” 白胡子的余光一直留意着这边,看见小姑娘难得兴致高昂地跳起来。 她显然很高兴,抱着有她大半个个子的枕头在史基脚边像个高兴的小狗狗一样绕圈打转。 “这个好难买的,我想要很久了!”香波地群岛的限量版儿童玩偶软枕,超级难买,奶奶让爸爸记得买最新的回来,爸爸每次都没排到。 史基带的还刚好是她最喜欢的浅绿色那款! “史基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的,是给我带回来的礼物吗?” 史基看着天真的孩子笑,他买这个枕头其实不过临时起意,顺手为之,但伊芙永远不会知道了。 “上回去科学队听见实习生聊天,说是这款玩偶枕头是每个女孩都应该拥有的童年梦想,我就想着给你买一个回来,喜欢吗?” 别说,就这么一个小枕头,不仅限量,还要排队,也幸好他到的巧,不然买都买不到。 “喜欢,超级喜欢。”伊芙高兴地举高枕头,“我要晚上抱着它睡觉!” 上一个有这个待遇的,还是洛克斯给她买的小熊,足见小姑娘多喜欢这东西。 浅绿色的枕头上有软乎乎的猫咪布料耳朵和填充了柔软里绒的猫咪布料尾巴,看起来格外可爱,不过没有伊芙可爱。 史基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虽然礼物是给伊芙的,但他的正事是来找白胡子。 “一号那批高效修复液有定量,你那份大副给你批了不少多的吧,考虑考虑分我那边一些?我会拿出你满意的筹码的。” 他玩笑般跟白胡子开口,但白胡子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怎么,你那些不够么?” 据他所知,史基可是从佐伊先生那里拿到了不少特批。 “这不是有事么。” 史基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只是叼着烟等白胡子的答案。 白胡子耸肩,“那你来晚了,约翰早前已经找我换走了一部分,剩下的我自己还要用,不够给你的。” 约翰? 他最近有什么要用到这么多药的地方么? 也没听说船长给了他什么任务。 史基心觉不对,但一时也没有什么头绪。 他们说话的须臾功夫,伊芙抱着枕头叁两下坐到靠近桌子的床边,把枕头递给怀迪贝瞧,自己则顺着白胡子伸过来的手爬到他肩上。 伊芙还真是喜欢爱德华这家伙。 史基摁灭了雪茄,琢磨着去找一号再要些修复药剂。 “史基。”伊芙突然叫了他一声。 金狮子笑眯眯看过去,“怎么了?” “甘果修复液,一号手上留了一些做备用,你要的话他应该能匀出来几十瓶。”女孩的小脑袋搭在白胡子的肩上,“一号说那是二号留给我用的,但我用不着。”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用得着这些治疗重伤的药,就算要用,叔叔那里也有,综上所述,二号会松口的。 反正她用不到,给史基了也没关系。 “好,那就谢谢我们伊芙这么大方了,等我拿下了那座岛给你带礼物。” 几十瓶也够了,真是意外之喜。 白胡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别说,手感是真的好。 “纽盖特,要揉乱了!”伊芙皱巴了脸,抓住他的手,护住今天佐伊给她扎的两个小花苞头,“头发要是散了我就告诉厨师长,让他扣你酒!” 怀迪贝幸灾乐祸看着自家老爹僵硬着收回手,白胡子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别过头不去看伊芙,在原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史基心念一动,想起另一个人,“你的给我了,不需要给凯多留吗?” 据他所知,伊芙还是很喜欢那个叫凯多的实习生吧? “凯多的那一份我单独拜托佐伊留了,玲玲会一起领走。” “哦,原来如此。”提前预留,凯多这小子可以啊,伊芙对她的重视远超他们的想象,怀迪贝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了吧。 “伊芙很喜欢凯多吗?”史基看着白胡子略沉下来的脸色,开玩笑一样问着。 小姑娘没有发现白胡子的黑脸,诚实地点了点头,“喜欢。” “这样啊。”难怪有说佐伊先生格外看好凯多是因为伊芙,看来确实是很重要的原因。 当然,要说谈婚论嫁还是夸张了,佐伊先生的眼光绝不会仅止于一个没有成长起来的小鬼头。 不过看重总是有的,只希望那小子别辜负伊芙的偏向,就是不知道玲玲是什么打算。 先前她嚷着要给她家老二定伊芙做娃娃亲,不过早就偃旗息鼓,史基都快忘记这回事了。 “比喜欢怀迪贝都喜欢凯多?”史基又问她。 被提到名字的怀迪贝饶有兴致地看过来,还别说,她确实挺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回,伊芙犹豫了。 她看起来颇为烦恼,迟迟难以给予史基答案。 “不知道……感觉不一样,没办法选。”伊芙哼唧着去抱白胡子的脖子,“我讨厌这个选择题,史基不许问了。” “好好好,是我不该问,怪我。”史基大笑,“作为弥补,我帮你关照一下凯多好不好?” “那我就不生史基的气了。” 一大一小默契地击了个掌,女孩可爱的脸上浮出狡黠的笑容。 伊芙这两年开朗了很多,也许是被爱着的原因。 怀迪贝双手环胸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稚嫩的脸庞上明艳的笑容,感叹着时光的匆忙。 其实离伊芙和她相识也没有过几年,当年那个需要她出头保护的女孩如今却已经可以从容地谈笑,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内敛害羞,但已经能够大大方方地和人打闹。 昔日蜂巢岛的笼中之雀,终于有了迈出笼门的勇气。 我可爱的小妹妹伊芙呀,大家会一直一直这样爱着你。 身为姐姐,我衷心希望你能够永远这样快乐地欢笑着,永远不要面对人间的丑恶与苦难。 怀迪贝在被白胡子救回来收养之前,已经见识过这世界的残酷。 但她不希望,未来的某一天,她的小妹妹承受和她的过去一样的痛苦。 饿到最后不知饥饱,嘴唇干涸以血润喉。 狼狈奔逃无处停泊,还有刺骨却永无停歇的寒风。 怀迪贝自知自己是幸运的,身为四处流浪的孤儿,濒临生死时被老爹救下来,然后从此拥有家人,不再忧愁温饱。 而她的小妹妹伊芙是幸运的,有一个强大到能够庇护她的父亲洛克斯。 但伊芙又是不幸的,所有人都知道洛克斯的疯狂,也都说着总有一天洛克斯会死于自己的癫狂。 而当那一天来临之时,失去最后的血脉亲人的伊芙又该如何自处? 洛克斯船长有多么恐怖,怀迪贝都不在乎,她只要自己认可的家人平平安安、安宁顺遂。 史基离开后,白胡子转头看去拿盒子的伊芙,有些疑惑,“伊芙,你怎么知道二号给你留了一份修复液?一号和你说的?” 甘草修复液研究一直是科学队的重点研究,保密权限很高才对。 小姑娘正专心拆着约翰给的巧克力,不带一丝犹豫地回答道:“佐伊桌子上的文件写的。” “大副连干部送上来的汇总文件都给你看啊?”怀迪贝指了指盒子右上角一块方形的巧克力,“那个绿色的看起来很不错?” “是啊,约翰上次打纽盖特小报告来着,我把那份小报告改成史基的名字了。”伊芙把浅绿色的抹茶巧克力拿出来,递给怀迪贝,脸上笑意盈盈。 “佐伊先生没发现?”怀迪贝惊奇地看她。 “他夸我字有进步。”伊芙啊呜一口咬下自己看中的白巧克力,丝毫不提她是故意让佐伊发现从而变相袒护白胡子。 白胡子沉吟了一会儿,死活没想出来自己哪里被约翰发现了把柄,“打我小报告?” 不对啊,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约翰能打什么小报告? “是啊,说了什么我忘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好像是关于你的资金流?”伊芙不是很确定,“已经帮你挡回去了。” “一号说你们最近在下注下一个停留的岛屿的气候?”伊芙兴致勃勃地拿起一块黑巧克力塞给白胡子,白胡子拧着眉头接过勉强尝了尝。 这东西甜不甜苦不苦的,小孩子怎么会喜欢,约翰真是没眼光。 “是啊,史基可是下了重注,赌一个无条件履行的承诺。” 海上的生活枯燥,他们总要自己找些乐子。 “纽盖特你赌了什么啊?” “老爹赌的春岛,我去送的赌注。”怀迪贝回答的干脆。“你也想赌吗?” 伊芙“嗯”了一声,“我不想赌,我想决定赌局的答案。”她才不要把胜负交给运气。 “怎么?你有必胜的把握?要怎么决定?”伊芙少说这种话,白胡子把她抱到膝盖上,来了兴致。 “最简单的办法,让叔叔改航线。”伊芙又拿了一块巧克力,“简单来说,让有航线最终决定权的叔叔下赌注,想办法激起他的好胜心,最后得到我想要的赌局结果。” 佐伊刚教过她的,因势利导:根据事物发展的规律得到结果;赌局没有规律可言,但航线的规律却被叔叔和佐伊控制着。 她想要决定赌局的答案,就要营造推导向她想要的结果的“势”。 佐伊正是摸透了这个道理,才每每能够置身局外却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过这次的赌局不需要那么麻烦啦。”伊芙晃荡着腿,“这次航线的答案就是春岛。” “为什么呢?”白胡子很捧场地问她。 “佐伊把毛绒小毯子收起来了,所以一定不是史基赌的冬岛。” “新买的小裙子是长袖,所以也不是夏岛。” “离主船最近的秋岛有海军支部在,叔叔马上就要回船,佐伊不希望他又打架,所以答案就是春岛,八九不离十。” 叁天之后,赌局答案揭晓,果然应了伊芙所言。 难得赌输的史基从此欠下白胡子一个诺言。 但随着史基偶然得知伊芙那天和白胡子如何推导赌局答案的事情,在关于伊芙的教育方向问题上,史基难得和佐伊争吵了起来。 74.不欢而散 74.不欢而散 其实算不上争吵,史基只是又一次向佐伊提出了对于伊芙教育方针的建议。 从一开始,史基就觉得奇怪。 他自认加入不久就把洛克斯海贼团的架构摸得清楚。 洛克斯海贼团的权力分别掌握在船长洛克斯和大副佐伊手里,两大派系不算针锋相对,但多少有些各自为营。 也是因此,干部们也大多选了边站,从而图谋更多的信息和资源财富。 当然也有白胡子这种怪胎不参与这些,但只要实力够强,船长和大副都会包容;或者说,实力是这片大海唯一的铁则。 但伊芙的出现则打破了这样的隐形对峙。 继承洛克斯姓氏的幼女,却是佐伊的心尖肉掌中宝。 在关于伊芙的事情上,洛克斯和佐伊极有默契地达成了一个完美且友善的平衡无关利益交换。 这种作风不像洛克斯,自然也不像佐伊。 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不可思议,但真实地发生在眼前。 伊芙是凭空出现在蜂巢岛的,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洛克斯船长居然还有个一点点大的女儿。 洛克斯说这是他的女儿,但谁会信? 若不是洛克斯确实珍爱女儿,甚至能为此压制自己的疯癫本性,史基也不会轻易相信了伊芙的父亲是他。 史基的本性是多疑的,他不止一次怀疑过伊芙的身世,但又一次次打消怀疑。 伊芙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她到蜂巢的时间刚刚好是船长传出杀害卡尔兰特父女的消息的前后。 这个时间巧的不由叫人怀疑伊芙是不是传闻中卡尔兰特遇害的女儿。 而且她那样乖,如果亲生父亲是海军,也就能说得通为什么伊芙那样循规蹈矩,乖巧懂事,没有洛克斯的半点儿疯癫。 只是,洛克斯船长和卡尔兰特是一生宿敌,怎么会愿意顶着污名去藏匿敌人的女儿? 船长不会做这种傻事,没人能让他如此牺牲自己,委屈自己。 史基深知、并且绝不会去低估洛克斯的自我程度,那个疯子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只图自己畅快。 疯子不能以常理推断,然而洛克斯待伊芙的的确确是一个真正的父亲的模样,这一点上他无懈可击。 伊芙亲近洛克斯,因为父亲是她于此间最后的血脉亲人,但又因为妈妈的早早病亡而不愿意叫他爸爸,洛克斯几次诱导没能让她改口之后也就随她去了。 一切逻辑都顺理成章,挑不出错。 综合种种,史基确认了伊芙的身世,打消了对于伊芙身世的怀疑。 退一步说,就算伊芙真的是卡尔兰特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被抱走,等长大了未必还记得曾经的亲生父亲。 忘记了过去的的伊芙,即使真的没有洛克斯的血脉,也是板上钉钉的洛克斯的女儿。 但史基还是心存疑问,如果洛克斯船长怜爱女儿伊芙是仅存的人性和父性发作,那佐伊大副的态度就完全叫他看不懂。 佐伊对待伊芙,是无由来的善意,更是无由来的爱。 史基问自己,佐伊先生是那种看到无辜老弱就会大发善心的人吗? 毫无争议,不是。 那么,佐伊先生又为什么对伊芙如此自然地温柔体贴,关心到比亲生父亲更加细致的地步呢? 史基觉得,或许原因出在伊芙的身上,那个孩子一定具备着自己不曾察觉的东西。 毕竟王直就算莽直,却也不会对一个与他毫无干系的女孩有任何过度的怜悯。 那家伙心肠直却不蠢,要是有那些泛滥的善心,早就死在了这些年里和海贼的争斗中。 残酷的大海上,没有价值的的善良可是会害死人的。 在最初的那段留守蜂巢的日子里,史基并不觉得伊芙身上有何价值。 先天体弱多病代表了她没有继承她父亲洛克斯的天赋,注定无法成为精通体术的霸气使用者,也和其他需要锻炼的剑术刀术无缘。 性格内敛无争等同柔弱,少不了在人心算计中吃亏。 这样没有天赋的孩子,佐伊先生看中的会是什么呢? 不短的时间,史基一边养着孩子一边思考这个问题。 伊芙很漂亮,从小就是美人胚子;但没有实力,没有自保的能力,就是怀璧其罪。 佐伊先生看中的必然不是容貌。 史基思索着,思索着,却寻不出答案。 伊芙似乎就是有这样独特的亲和力,很少有人能不喜欢这丫头。 主船厨师长早年丧妻丧子,孤僻少言,又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心情糟糕时谁的面子也不好使,却能在完全不知道伊芙身份的前提下对伊芙和颜悦色,放任她留在一度谁也进不去的小厨房重地一整个下午。 科学队负责人一号天天念着退休,却愿意用他宝贵的休假时间带小丫头出门踏青;二号最是古板不近人情,也主动给伊芙破例,让厨师长把点心送进口口声声不许饮食的核心研究实验室。 这也不奇怪,小姑娘漂亮可爱,乖巧省心,和她打好关系还能带来不少的好处,恐怕没人能不心动。 又或者是,这样的情况本就是大副一手促成。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也不能完全排除伊芙的亲和力在其中的作用。 史基后来不再执着探索伊芙到底有什么特殊才值得佐伊另眼相待。 他只是觉得奇怪。 明明伊芙在洛克斯主船,明明佐伊先生能够做到让伊芙听见的每一句话、知道的每一件事都在他掌控之中,他可以亲手塑造伊芙的样子,那丫头听话,不会察觉。 或者说,即使察觉到了,伊芙也会顺从。 史基身处局外,看的清明。 伊芙很聪明,却在人性上很懵懂,她不清楚人该是什么模样,就容许着亲近的人雕琢她的菱角。 没有人雕琢,就没有尺度,更把握不住分寸。 所以伊芙懵懂的亲近凯多,却从来不曾明白过玲玲口中想要撮合她和凯多的背后代表了什么。 佐伊先生明明能决定伊芙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但他没有,他只是看着伊芙自由生长,不多加评价,只是偶有引导。 他以最无私的感情去爱这个孩子,佐伊如此,洛克斯如是。 后来,伊芙慢慢大了,史基也不再去探究这背后的隐秘, 时至今日,伊莲娜是不是洛克斯的亲生血脉早已经不要紧了。 洛克斯当她是亲生女儿,佐伊先生养育她长大,在最后时刻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了她,这个答案本身就已经足够了。 而且私心里,他终究还是对那个孩子有些情谊。 利用是一回事,希望她别过的太差是另一回事。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心态,无论哪个阶段的史基都不太能苟同佐伊的教育。 洛克斯船长够任性了,佐伊先生干脆连那些肮脏都不给那孩子看。 可是,无法搏击风浪的鹰隼要如何长久。 “伊芙打小就聪明,仔细教一教,未必差了谁,您既然默许了她看那些文件,也教她如何接人待物,不如让她再多学一些?”史基语气平静,似乎在问今天有什么任务一样懒散。 佐伊的笔尖顿了顿,一时没有说话。 他不是不想教,只是因为萨诺斯的死亡,伊芙已经被太早地剥夺了无忧的童年,他不希望还这么小的孩子就沾染仇恨的种子,那会毁掉她的未来。 那双清澈的眼睛,更不该太早染上红尘的世故。 没有后顾之忧的快乐成长,是他能送给这个孩子最好的礼物。 “还有恶魔果实的问题,不死鸟果实的确拥有自愈能力,但同科的幻兽种中也不乏生命力攻击力兼备的种类,您不再瞧瞧?” 佐伊瞥他一眼,眼中闪过妖异的蓝光,语气平淡,“别做多余的事。” 史基并不挫败,“您也知道,伊芙从小就是美人胚子,美貌在伟大航路是危险的代名词,她能够自保总是胜过让他人保护的。” “她现在还小,还能教,学什么都来得及。” 佐伊搁下笔,神情看不出明显的波动,“你已经不止一次和我说这些话了,史基,我记得你不喜欢老生常谈。” 金狮子耸了耸肩,“是这样没错。” “那我想你应该并不健忘,也还记得我之前的答案?” 史基不住敲打着座椅的扶手,“当然,可是我始终觉得应该和您再谈谈,毕竟这是伊芙未来一辈子的事情。” “赌局的事情您也听爱德华说了,那不正说明伊芙很聪慧,您还没特意教什么,就已经如此有天份,也有与之匹配的心气,要做决定赌局胜负的人。” “在这片大海上,实力是唯一的铁则,我觉得我的建议更有利于伊芙的未来,为什么您却不愿意让她拥有更多的力量,坐到更高的位置呢?” “您盼望她好,就不该让蜜糖罐成为她的安魂曲。” 佐伊签完字,慢条斯理地合上笔盖,这才抬头直视史基。 “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声有理有据?”钢笔被搁置在合起来的文件上,佐伊的声音带笑,却没有认同的意思。 史基咳嗽一声,没有应声。 “听听看,多么冠冕堂皇的说辞。史基,你不是多有感情的人,别告诉我短短几年你就把那孩子当成了能付出一切的亲生骨肉。” “那些背后的算盘,你不说,我替你说。”佐伊看他,眼神平静淡漠,又好似早有预料,“一位言听计从的傀儡船长,寻找古代兵器,雄图霸业可成。” “依照洛克斯的疯性,等伊芙长成,他也差不多该身死名消,即便没有,他也不再适合率领海贼团,而洛克斯的亲生女儿,正是海贼团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我成为海贼是因为和洛克斯的约定,又一向不喜欢站在台前,如果伊芙成为船长,我怜爱她,就会留下,正是最好的智囊;我不留,也方便你掌握整个海贼团。” “扶植伊芙成为傀儡船长,低调寻找古代兵器,而后将权力聚集,好完成一统世界的霸业。” “虽然简单,但可行性不低。”佐伊简单点评后收敛起脸上的笑。 “你加入这些年,还是和当初一样幼稚,有长进,但不多。” “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世界政府没有那么简单,一个根深蒂固的庞然大物,区区古代兵器怎么能轻易撼动。”儒雅的男人嗤笑,“你却总觉得力量就能解决一切。” 能把萨诺斯和洛克斯当成棋子对立,稳固海军地位,挑拨内部矛盾,充分利用洛克斯的疯性压制加盟国壮大,后又逼得萨诺斯走到那般地步,五老星不可谓不智。 如果获得古代兵器就能摧毁世界政府的统治,那他这些年在做些什么?过家家吗? 史基虽然知道佐伊不会对他的打算全无察觉,但隐秘心思骤然被点出来,脸上也不太挂的住,阴晴不定变化一阵,最后定格在笑上,“您总是这么料事如神。” “但是大副您明明也知道那些流言蜚语有多么不堪入耳。” “傀儡不好么,她要什么,我都能给她,尊重,畏惧,害怕,地位,权势,财富。” “这样的傀儡,不比笼中的金丝雀来的更畅快么。” “伊芙本就随遇而安,您以为她不懂,其实她不过是顺从,您又怎么知道她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呢?” “还是说,放任那些肮脏的揣测将她贬到泥地是您愿意看见的?” 佐伊知道史基在说什么,为了混淆世界政府埋在各岛的耳目,他放任那些艳色的绯闻在底层流传。 从某方面来说那些传闻没错,他对伊芙的特殊源于自诞生于世的朦胧执念,图的是这个人,只是无关情爱。 见佐伊迟迟不说话,史基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变得飘忽,“大副,我承认我有自己的私心,但我对那孩子没有什么很大的坏心,至少有一点我一定没说错——蜜糖罐的碎裂声会成为伊芙目睹世界肮脏后的丧钟。” 学不会飞的雏鹰,要么摔死在悬崖峭壁,要么淹没于海上风浪。 哪怕是个傀儡,至少能挡开那些冒犯的目光。 大副,您又怎么知道,伊芙愿意一直这么懵懂无知下去呢? 75.奴隶商店 祭奠一别,伊莲娜没再见过欧泊,诸事缠身,她也就把这位海军中将身上的疑点暂时抛之脑后。 海军缅怀牺牲者的仪式办的肃然且隆重,伊莲娜只是远远旁观了这场盛大的哀悼,就好像有些明白萨诺斯为什么会愿意为了海军事业付诸一切了。 至少,在那一刻,比起虚无缥缈的大义,身临其境的哀恸更能动人。 经过加密的电话虫每天不落的传来孩子们的关心和家人们的思念,纽盖特没有问过她的归期,只是说他和孩子们都很想她。 纽盖特絮絮叨叨讲着又教了孩子们些什么,夸他们长进很大。 厨师长越来越喜欢窝在厨房,不爱出门走动,连有人挑衅上门也只是把萨奇丢出去驱赶。 萨奇那小子看着哭丧着脸,却能把对面收拾的干净利落,反而叫他这个做老爹的没有用武之地。 也不知道厨师长是怎么教的,扮猪吃老虎这小子是越来越熟练了。 每回停泊到一个岛,不死鸟总是仗着能飞到处跑,如此几次后终于被他最怕的大姐头怀迪贝强力镇压。 伊莲娜知道,虽然纽盖特嘟囔着抱怨孩子越大越难管,其实字里行间都是高兴。 曾经一个个捡来的孤儿茁壮成长,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去面对海上未卜的狂风暴雨,怎么能不叫人高兴呢。 自由与欢笑,将常随他们身侧。 伊莲娜笑着,喉咙却突兀地泛起阵阵痒意,她太过熟悉这种感觉,强忍痒意,微颤着匆忙挂断电话虫,苍白纤长的手还未及拿到桌上药水,就已经咳嗽地撕心裂肺。 手掌死死撑在地上,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要尽数呕出的干咳一声接着一声,好不容易停下,气管也散不去那干涩与灼热。 药水很快见效,暂且抚平了不适,伊莲娜有些疲累地轻轻握住已经空了的试剂瓶,舌尖的苦意久久不散。 从一号追随佐伊战死在神之谷起,就没有人会再特意关心一号最乖的小病人喝的药会不会太苦了。 喝药时,也再没有二号亲手喂她的甜糕了。 这么多年,她似乎放下了,却还是忘不掉。 个中辛酸多少事,当与谁言? 伊莲娜自嘲地轻笑,手边是收拾到一半的行李。 来马林梵多的事情都已经完成,又应了史基的约,即将辗转前往一趟飞空岛,那是史基的大本营。 是故人相逢,还是鸿门之宴,一去可见分晓。 伊莲娜颤了颤眼睫,思索着接下来的安排,如何从马林梵多前往飞空岛是个问题。 马林梵多肯定是没有船只能让她独身前往飞空岛的,这件事最好不要宣之于口。 如果回到莫比迪克之后再前往飞空岛见史基,纽盖特一定会要求他亲自陪同,不会放任她一人前去。 私心里,伊莲娜不愿意把白胡子扯进这件事。 白胡子海贼团近年规模渐大,被海军警惕;飞空海贼团又是几年前雄霸一时的大型海贼团;兼之两位船长昔年洛克斯旧部的敏感身份,一旦碰面,遗患无穷。 虽然这些年史基他们待她仍然很好,但不管是纽盖特和怀迪贝还是厨师长和王直都告诫过她要对其他人心怀警惕。 就是因此,她更不能把白胡子海贼团牵连进去。 此时非彼时,伊莲娜如此漠然地想着。 如何从马林梵多前往飞空岛的确是个问题,但一定不是无解。 避过海军的耳目,不让泽法他们知晓她的真正目的地…… 伊莲娜很快下了决定。 临走的前一天,泽法和卡普来找伊莲娜。 卡琳已经决定尽快返回四海,她留在马林梵多的时间够长了,还有很多事务要回四海处理;听说是欧泊的军舰亲自护送她的商船,他也顺路回北海换防。 格洛被空挽留,要暂时坐镇马林梵多一段时间,很遗憾不能再陪她一些时日。 正是午后的闲暇,卡普和泽法陪着伊莲娜顺着海军后山僻静的小道散步。 “准备什么时候走?”泽法已经听她提过这两天就会离开,即使心里想要挽留也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 他和卡普都知道,伊莲娜已经是那个人的妻子,莫比迪克才是她如今的归宿和家,即使他们再心酸,也没有任何理由能阻止她回到她爱的人身边。 伊莲娜在意那个男人,这是从多年前就已经不容他们置疑否认的事实。 一次次的自我告诫,却仍掩藏不住想要留下她的希望。 走在中间的伊莲娜领先一步,领域反馈着附近的风吹草动,此刻,她的情绪很平静,没有思考就回答了泽法的问题。 “明天下午。”准确说是明天中午,她会更换身份乘船离开,而真正的青隼也会归位。 这么快。卡普张了张嘴,在心底组织了很久的语言一下子溃散,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可他不能拦。 一向随性的卡普很少有这种连一个字都怕说错因此刺激到对方的小心的时候,实在是那年无人岛的事给了他个狠狠的教训。 这么多年,午夜梦回,卡普都在后悔自己当时没能及时地吐露真心,眼睁睁看着白胡子把伊莲娜带走却无能为力。 有时伊莲娜也不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叫卡普泽法在内的好些人都怀抱着只要她活着就好的想法。 战国不希望她和海贼混在一起,也仅仅是希望她不要盲目相信杀父仇人,而非真的反对她和海贼有所牵连。 在她的性命和意愿前,海军海贼的善恶之别可以轻易被放弃。 不是说她的性命和意愿比不过阵营之分,只是身为有着坚定正义的海军,这份毫不犹豫的选择来的太过轻易。 就像过去他们已经选错了一次,所以再一次遇见这样的抉择时,才会如此不假思索地下定决心,并且在彼此间达成默契。 身为海军,要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将底线一退再退? 这背后藏着的东西太深,但她总有一天会找到一切的真相,不论代价几何。 伊莲娜走着神,领域果实的边界已经触碰到了萨诺斯的坟碑之处,感知中传来远方的画面。 风掠过坟墓前稍显颓然的百合,树叶摩擦间沙沙作响,身着海军正义披风的男人侧对着领域的“眼睛”。 是他。 她顿住脚步,泽法和卡普也一起停步。 “怎么了?”卡普率先问她。 伊莲娜轻轻摇头,却抬眼直直看着那个方向。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知道战国不会察觉领域果实的感知,但伊莲娜却生出一种错觉,领域果实就是她的眼睛,战国看过来,就像他们正在彼此对视。 这么多年,她知道自己有多矛盾。 优待泽法,对卡普时冷时热,曲折关心鹤;唯有战国,除了回避,就是漠视。 伊莲娜别过头,转身欲走。 泽法还没反应过来,卡普已经察觉了什么,他也抬头望向正前方,他记得,那个方向是中将的墓。 伊莲娜不会不愿意去见自己的父亲,不然也不会在泽法提出散步的时候下意识往那边走。 是有人在那里吗?而且还是伊莲娜不愿意见到的人。 电光石火间,卡普脑袋里蹦出来一个名字。 战国。即使没有用上见闻色,这个答案也已经呼之欲出。 伊莲娜仍旧是一派沉静,转了方向往回走。 泽法并不问她发生了什么,只是看了卡普一眼,又看了那个方向一眼,默默地跟在伊莲娜身边陪她往回走,没有询问任何原因。 那一刻,卡普突然福至心灵,隐约明白了当年为什么被选择的会是泽法。 但这灵光一闪即逝,不等多加思考,他很快追上了伊莲娜离开的步伐。 海风中,又传来谁若有似无的叹息。 当天晚上,伊莲娜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马林梵多。 说不清为什么,她临时修改了原定的计划,改乘卡琳的商船前往香波地群岛,等格洛次日敲响她的房门时,室内已经干干净净,没有留下属于她的一丝痕迹。 时间回到当晚,换了装束的伊莲娜简单把头发扎起来,而后顺着感知独自离开了商船所在。 香波地群岛,闻名不如见面。 伊莲娜望着眼前的一切,内心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距离海军本部马林梵多很近的群岛,天龙人的后花园,分区而治,外表花团锦簇,内里肮脏不堪。 是爸爸每回失约就来买礼物的繁荣岛屿,是叔叔肆意发疯截杀天龙人的狩猎之地,是四海向伟大航路而来的海贼团和贸易商船的必经之地,是为梦出海的人们的起点,也是无数人噩梦的开始。 这里有最繁华的商业店铺,有最罪恶的奴隶贩卖,有正义的海军基地,有无所约束的不法地带,有无数违法的地下黑市和各种窝点,在所有人的心照不宣下联通地下黑市。 佐伊教她时说,香波地群岛汇聚了太多隐而不宣的秘密,要想根除,难上加难。 如今回头再看,昔日声震大海的故人已经尸骨无存,香波地群岛却仍旧一如多年前繁华喧闹,早已经看不出曾经几度被叔叔搅弄的天翻地覆的景象,怎么可能简单呢? 伊莲娜冷淡地扫过领域感知内那些带着恶意的“老鼠”,刻意露出衣角属于卡特商社的徽记。 大部分视线在接触到卡特商社的徽记后停顿了一下,然后散去。 终于清净了些。 伊莲娜继续往前走,卡特商社的徽记是卡琳对于员工许下的保护诺言;无故伤害卡特商社雇佣员工会招致卡琳的报复,这在大海上是个常识。 曾经,在爸爸还在的时候,卡琳用一整个大型奴隶拍卖会的血洗回答了那些奴隶贩子关于绑走卡特商社人鱼员工的挑衅。 如此一来,大部分的人贩子认出来之后都会掂量掂量能否承受住家大业大的卡特商社的报复,自然也不会轻易再打卡特商社员工的主意。 即使是背后有天龙人背书的那些奴隶贩子,无故惹怒“炎枪”卡琳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明眼人都知道,真起了什么冲突,比起保住要多少有多少的奴隶贩子,政府自然更倾向牺牲他们。 多可笑啊,爸爸一生致力于种族平等,希望杜绝人口贩卖问题,可到头来,真正能保护他想保护的平民的,仍旧是暴力和威慑。 伊莲娜避在拐角,心里默默数着数。 刚刚好,她转过身,面对着跟上来的男人。 即使乔装打扮,也藏不住男人的翡翠眼瞳;更何况欧泊除了换下海军标志的制服外,几乎没做伪装和掩藏。 那双绿莹莹更胜翡翠宝石一样的眼睛,是伊莲娜平生仅见。 而令她意外的,是欧泊脸上的了然。 那是一种意料之中,还带着些怀念的表情。 欧泊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守在拐角这里等他的未来。 见闻色? 不,她进入拐角后就用佐伊教的力量模拟周身环境的方法隐藏了自己,不应该触发见闻色。 伊莲娜越发警惕了,自从罗杰入狱,一切都往她所不能理解的方向发展。 欧泊却微微笑着,并不在意伊莲娜的冷淡和防备,“香波地不算安全,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离开,卡琳也不会同意你在这里下船的。” “你知道我在船上?” 欧泊点点头,有一副理所当然的理直气壮。 伊莲娜话锋一转,“你也知道我不是青隼?” 欧泊又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意外的样子。 果然,从一开始,她的伪装就没骗过欧泊;伊莲娜最怕的猜测成真,心一下子重重一沉。 欧泊似乎看出来了她的敌意,宽容地笑了笑,“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往外讲。”他抬了抬臂弯间的薄外套,“最近天气凉,你忘记穿外套了。” 欧泊无比自然地替她披上外套,态度熟稔,“卡琳去处理事务的奴隶商店就在前面不远,你要是想去,我陪你吧。” 伊莲娜抿了抿唇,并不接话,却听耳边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白胡子……他待你还好吗?” 不顾伊莲娜刹那的惊诧,欧泊低头,目光落在她手腕上温润剔透的玉镯。 伊莲娜仰头看他,咬住下唇,“你们为什么都喜欢问这个问题……纽盖特不是什么坏人,他对我很好,就算不好,也不关你的事。” 她口吻冷硬,落在欧泊耳朵里面却似赌气。 “怎么会无关呢。”欧泊的手落在她头上,目光扫过伊莲娜头上简单大方的白玫瑰头饰,“他多么幸运,得到了你的青睐,如果他待你不好,输掉的人怎么会甘心。” 再没有什么,比你如今能顺心如意更加重要了,伊莲娜。 在伊莲娜看不见的刹那,欧泊露出一种极度温柔又极度悲伤的眼神。 他到底知道多少?伊莲娜越来越想不明白了,她攥紧衣角,缩在衣袖的右手蓄着势。 被警惕防备的欧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啦,我们走吧,你要去哪里,都和卡琳说,让她安排,我保证我不会过问,也不会拦你。” 两人踱着步,慢慢往前走。 欧泊没有说起伊莲娜的父亲,也没有再问她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更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假装青隼在马林梵多活动。 他只是静静地走着,想起那天伊莲娜回答他的话。 “在正义里,有回答不了的问题。” 欧泊垂着眼,他比伊莲娜高大不少,轻松挡住了暗处投过来的窥视与打量。 七武海制度的灰色和妥协,伊莲娜看见了。 海军一直以来坚持的正义,如今不得已和困境,她也理解了。 伊莲娜将七武海制度视作正义之外维护正义的手段,她接受的很快,理解的更快。 七武海制度的灰色让它无法彻底属于正义,但如果一切都能按最初的那样来做,谁又能说不能加速涤荡海贼流毒呢? 海军不能出手的它来出手,海军无力干涉的它来干涉,或许手段不算光彩,却比虚名更快一步抵达和平。 真像啊。 卡尔兰特的血脉,竟然遗传了这样的东西给她。 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唯有她的灵魂,仍旧璀璨发光。 欧泊一生不曾羡慕过谁,他想要的或难或易,都能到手;此刻,却真实地嫉妒着那个男人。 这位坐镇北海十数年的鹰派将领幽幽叹息,嫉妒有什么用呢?他二十年前就没能争赢,何况如今。 一路无声,欧泊带伊莲娜到卡琳在的地方时,卡琳刚刚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不久。 长期向天龙人供货的奴隶商店进了几个奴隶,其中有一尾小鱼人是卡琳手下一位人鱼船长的独生女,她是卡琳的得力干将,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万般心疼,与奴隶商店再三交涉,却因为鱼人的身份被轻视赶走。 奴隶商店背靠天龙人,哪里是一个商船船长能轻易动摇的,唯有社长卡琳亲自出面,可以破局。 “说笑了说笑了,早知道会惊动您,我一早就把这孩子送回卡特商社了。”商店负责人满脸堆笑,把卡琳送到门口。 卡琳轻笑,别起耳后暗红的发丝,“都为政府办事,我明白您的为难,只是也请您理解,卡特商社的规矩是我定的,商人重诺,信用就是财富。” “是是是,下回再有不长眼的敢拐了您手下的人,我肯定不会姑息,这次的事也会彻查,给您一个交代。”负责人看她没有追究上报的意思,顿时松了一口气,“多谢卡琳社长宽宏大量。” 人鱼船长千恩万谢地抱着自家女儿回到了簇拥着卡琳的不同种族的船员们里面,走在前面的卡琳才下台阶两步,就看见欧泊和他身侧换了一个面具和一副打扮的伊莲娜。 目光触及伊莲娜,卡琳脸上商业化的笑容顿时柔软下来,她几句安抚了船员们,又让他们自行散去,处理妥当一切事情,才匆匆走过来,对着走来的伊莲娜嘘寒问暖,“怎么下船了?是晕船不舒服吗?还是觉得闷?” 伊莲娜摇了摇头,目光越过卡琳,落在不远处奴隶商店的橱窗处,那里有一个金色长发的少女带着奴隶项圈,满面笑容。 那笑真假。 如果当初她和纽盖特没有救下孩子们,他们也会顶着这样虚假的笑容在这样看似干净整洁实则沾满肮脏鲜血的橱窗里吗? 伊莲娜别过头,有什么东西在心中酝酿。 “是得到政府允许的生意,海军不能干涉。”欧泊望着奴隶商店的招牌,眼中闪过厌恶。 他可以用追击海贼控制不住的理由毁了遇见的一个又一个奴隶商店,放走无辜的民众,但只要罪恶的根本没有去除,奴隶商店和人贩子就绝不会绝迹。 卡琳也回头望,呢喃的话语只有近旁的二人能听清楚,“天龙人……” 如果没有天龙人的存在,没有天龙人的需求,海军又怎么会容许这样罪恶的产物存在于距离海军本部马林梵多极近的这里。 如果没有天龙人的阻挡,厌恶极了拐卖人口和人口贩卖的卡琳怎么会如此虚情假意,百般周旋。 伊莲娜没有再去看金发少女那双空洞的笑容,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叔叔不怎么和她提香波地群岛,也不容许其他人带她去了。 这样的地方,她不喜欢。 76.微尘如山 电脑手机最近上不来,勉强挂了梯子才上来,排版回头改,想看最新更新的欢迎来老福特,还有彩蛋可解锁 吉尔德·泰佐罗的一生平凡渺小,无能为力。 他就像这个时代的每一个平民一样,一出生就是苦难,家中贫困,父亲是个嗜赌如命的赌徒,最后因为输光了家里的钱而没钱治病,从而病死。 唯一喜欢的音乐被相依为命的母亲否定谩骂,对舞台和表演的憧憬也被认为是异想天开,他的人生可以说是一团糟。 十二岁时,泰佐罗离家出走,成为街头的混混,赌博、喝酒、打架、偷钱,声色犬马,浑浑噩噩,他以为他有了朋友,有了自己的生活,但其实不过自欺欺人。 这样糊涂的日子,他过了四年。 后来赌场大败像是上天有意给他的一耳光,狐朋狗友一哄而散,还面临赌场的追打,叫泰佐罗认清楚了自己的失败。 也是那一次为了保命的逃跑,是他一生的转折点——他遇见了丝忒拉,一个奴隶商店橱柜里正被贩卖的金发少女。 所有糟糕的一切,是在遇见丝忒拉的时候开始改变的。 身在囚笼中的丝忒拉救赎了泰佐罗,她称赞泰佐罗的歌声,认可他童年时不切实际的幻想,也给了泰佐罗一个新的希望。 称不上幡然醒悟,就是突然地,泰佐罗决定要为自己活一次,也为丝忒拉的自由奋力搏一把。 为了筹集能让丝忒拉重获自由的赎金,泰佐罗开始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地工作,拼命地去挣钱,从前的种种通通抛却。 不需要赌博麻痹自己,泰佐罗在丝忒拉的鼓励下重拾梦想,给她唱歌,在忙碌之余和她谈天说地,就是充满苦难的生活中最大的慰籍了。 三年,泰佐罗眼看着存款一点点逼近丝忒拉重获自由的机会,无比雀跃。 他更加卖力地去挣钱,眼看着马上就要握住丝忒拉的自由,还有他们幸福而璀璨的未来。 因为洗心革面后足够努力上进,加上这些年圆滑的交际手段,泰佐罗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有受商船雇佣的鱼人护卫,总爱滔滔不绝地感谢这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念叨着在家里等他回家、做的一手好点心的妻子;有和长毛族相恋但因为香波地群岛奴隶贩卖猖獗而不得不分隔两地的镀膜船工,一生最大的希望不过是能存够钱带妻儿去一个足够包容的普通岛屿,一家团聚…… 幸福大多千篇一律,苦难却各有各的样子。 鱼人护卫无意与人为敌,甚至救过不少非鱼人种族,却在种族隔阂深重的大环境倍受歧视。 镀膜船工一辈子老实憨厚,只因为妻子是长毛族就被迫骨肉分离,妻儿离散躲藏。 他们的种族、来历、苦难各不相同,但有一点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卡特商社雇佣的员工,受卡特商社庇护和贴补。 泰佐罗明白他们对于卡琳社长发自内心的感激。 如果说卡尔兰特中将在政治意义上为鱼人岛发出声音,为鱼人岛打开了通向世界的门扉,更为凿开种族仇视的冰墙发出第一声号角。 那么卡特商社的社长卡琳则弯下身给了平民一条活路,亲手推开了种族和解的第一道门,从她而始,商船愿意雇佣其他种族的人作为帮工。 多年来,卡特商社无论种族,无论出身,无论国籍,唯才是用,给不同种族的人们提供着庇护和工作的机会,让他们保住了身为“人”的最后尊严,在苦难的折磨下仍有一线希望。 在大海上,只要愿意踏实努力,每一个人都能够堂堂正正地在卡特商社得到一份工作的机会,即便薪水微薄,却总能养活自己,也养活家人。 人是很顽强的动物,只要有一点点幸福的可能,就会不断地攀向光源。 能站着,谁愿意跪着? 能努力地生活,谁想去死? 泰佐罗的人生似乎在这样的氛围里走向更好的未来了。 幸福,唾手可得。 但命运又是戏剧性的,好似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有天龙人随口预订了包括丝忒拉在内的一批奴隶,只等时间一到就全部送去圣地玛丽乔亚。 天龙人的要求,谁能拒绝? 丝忒拉的命运似乎就这么注定了,那无望而惨烈的未来正徐徐展开。 泰佐罗的生活从朋友们带来这个消息时顿时跌落谷底。 他恨。 恨自己没有更早地攒钱,让丝忒拉得脱苦海;恨自己无权无势,无力反抗高高在上的天龙人;恨自己没有力量,无法强闯奴隶商店。 更恨阶级,凭什么天龙人能高高在上,凭什么丝忒拉这样好的人就只能做奴隶? 恨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苦难者拼尽全力脱不开泥沼,罪恶者却能安之若素,享受阳光。 泰佐罗终于攒够了钱,能够开始新生活,却即将失去最后的救赎,他的丝忒拉。 隔着玻璃橱窗,泰佐罗低声唱着丝忒拉最喜欢的歌,眼泪却不争气地滑出眼眶。 金发的少女温柔地笑着,带着释然和悲伤,她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未来和不久后死亡的结局,“泰佐罗,不要害怕离别,能遇见你,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一扇透明的玻璃,隔绝了他们与彼此的痴痴凝望。 恨意与不平自此刻如燎原野草,在泰佐罗的心里疯狂生长,蔓延他荒芜的心。 丝忒拉望着窗外的恋人,眼神平静又眷恋,她已经坦然接受了即将到来的悲惨结局,剩下不放心的,只有泰佐罗了。 失去自己之后,泰佐罗会怎么样呢? 他好不容易才从过去走出来……失去她之后,他能不能好好过呢? 泰佐罗有一个伟大的梦想,还有勤劳的双手,他已经改邪归正,值得拥有比自己更好的人。 二人断断续续的交流和不舍间,伊莲娜听懂了他们的故事。 没什么值得惊讶唏嘘,也没什么值得动容歌颂。 平凡,但正因为平凡,更加真实。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可能就是一座山。 伊莲娜站在暗处,领域将所见所闻传递给她,但不等她做出更多的反应,身后响起脚步声。 “伊莲。”她回头,看见带笑的龙角男人。 她微微点头,唤出了来者的名字。 “凯多,你怎么来了。”她记得联络的是烬。 没错,这就是伊莲娜的打算,在香波地群岛登上百兽海贼团的船只,前往飞空岛。 在马林梵多时她就已经联系过烬,却没想到本该事务繁忙的凯多会亲自来这一趟。 凯多面色带着些疲倦,但更多的是浓浓的笑意,“你在,我一定会来。” 和之国的事情当然很忙,离开不算明智,但再多的顾虑,也比不上伊莲娜的安危重要。 凯多把她抱起来放在肩上,和她头抵着头,“怎么突然到香波地来了,还要去飞空岛?”烬和他说起的时候他还以为在做梦,除了万国那一回,伊莲娜很少离开莫比迪克主船。 “有些事情要去飞空岛,在这里中转。”伊莲娜在凯多的面前变得鲜活了很多,不再那么收敛自己的喜怒,她显出明显的郁闷,“我讨厌这里。” 凯多握住她的手,“我答应你,迟早会毁掉这里。” 伊莲娜却摇头,“我不是讨厌这座岛,”她轻声解释,“我讨厌根深蒂固在这里的东西,那些东西就像附骨之蛆,毁掉这座岛无济于事的。” “你记得小时候你和我讲过的吗?为什么天龙人就高高在上,为什么我们的人生不能自己选择。”伊莲娜回握住凯多的手,“盘踞在这座岛的东西,或许也是你要找的答案。”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她知道,凯多会明白。 凯多陷入思考,伊莲娜说起的时光对如今的他已经走的有些远了,但他想,伊莲是讨厌强权和阶级的。 这是她一向的性格。 “别怕,我在。”凯多紧紧与伊莲娜十指相扣,像要散尽她心里的阴霾。 男人将少女拥入怀中,远远看去,交颈相拥,如胶似漆。 欧泊深呼吸,不过片刻不稳的心绪再度平复下来。 但正是这片刻不稳带来的气息泄露让凯多察觉了他的所在。 “是白胡子派来保护你的人?还是佐伊先生的人手?”凯多有些疑惑,听见他的低语,伊莲娜立刻蹙眉,她此行隐秘,怎么会有人跟着? 顺着和凯多十指相扣的手,领域“共感”发动,迭加再度扩张的领域,伊莲娜终于“看见”。 欧泊踏着领域感知外一米的范围在看着这边。 难怪她没有发现,这个距离实在巧妙,如果不是凯多,她今晚绝不可能发现暗中跟随的欧泊。 “是他。”伊莲娜远远望着那个角落,心思复杂,“没事,不用管。”欧泊一直在跟着她……这个距离太巧妙,他怎么会知道她习惯的侦查范围?是巧合吗? 算了,她现在没有闲工夫去探究这些,两相无事已经是侥幸了。 伊莲娜收回目光,低声叮嘱凯多,“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得到凯多肯定地答复后,伊莲娜转过拐角,走到泰佐罗面前,居高临下,眼神平静无比。 泰佐罗在香波地混迹多年,自然能辨别出眼前少女衣裙布料的华贵。 在香波地,有些东西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那些贵族即使多番折腾侥幸买到,也会小心万分地保养爱护,将之作为高贵身份的象征。 眼前少女的衣裙正是如此,香云纱……这种只能纯手工制作、制作工期长、专利独家的布料名贵的连泰佐罗也只是侥幸在卡特商社最顶级的拍卖会上见过几次。 名贵到即使开始一刹那被少女容色所震撼,所有的杂念也被这件裙子全都压了下去。 能拥有这种布料做裙子的人,即使不能断定说非富即贵,背景也绝对极其强大。 但……这位少女对自己的打扮又不算上心,华贵的衣裙没有保养的痕迹,仿佛这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衣裙,连磨损也毫不在乎。 以泰佐罗的眼力,根据眼前人走动时的细节和裙子的磨损程度是可以判断出她对这件裙子的态度的。 泰佐罗最拿的出手的就是圆滑处事和对细节的观察,因此对自己的判断极其自信。 何况这位小姐的表情里没有因为“阶级”和“平民”观念带来的下意识厌恶和轻视,而是一种泰佐罗看不懂的悲悯。 能有这样的悲悯,对他们就没有恶意;毫无人性的贵族,是不会在乎平民与奴隶的痛苦的,或者说,贵族的快乐恰恰建立在奴隶的痛苦之上。 泰佐罗来不及思考太多,他对面前的女性做出了最终的判断:不是贵族,但背景一定不简单。 他警惕地站起来,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抱着渺茫的希望——如果贵人怜悯,丝忒拉就还有救。 当然,这希望极其微小;不到卡琳那个级别,谁能让天龙人让步;即便卡琳贵为卡特商社社长,不也只能委婉要人。 那双青蓝色的眼眸在柔和的月光下显得幽深,没有怜悯,没有感慨,反而带着一种所有人无法理解的平静。 伊莲娜没有说话,她在思考。 眼前的人可怜吗? 可怜。 见过吗? 见过的。 最可怜吗? 好像也不是。 白胡子海贼团见证过的苦难太多,多的让人麻木;多的让伊莲娜不忍去看,不忍去听, 人世苦痛千万种,与那些家破人亡相比,眼前的苦难如此渺小轻微。 她听见有人在耳边说,伊莲娜,如果你帮了他们,就会面临留下痕迹的风险。 为了这样的小事,留下把柄、甚至可能被世界政府发现,浪费所有人的心血,值得吗? 值得吗? 如果你又任性了,怎么对得起其他人为你的付出? 如果因为这些事暴露了,会牵连多少人? 万千杂念一起,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在伊莲娜没有说话的片刻,丝忒拉小声提醒泰佐罗,即使换了一身衣裙,伊莲娜的容貌也很难被她忘记,“白天我见过她,在卡琳社长身边。” 丝忒拉的提醒印证了泰佐罗的猜测,眼前的少女果然不简单。 一个疯狂却合理的想法从泰佐罗那颗不甘地心脏跳动起来。 在这沉默的片刻,伊莲娜看见了泰佐罗脸上的希冀与潜藏的绝望。 那一刻,她洞悉了泰佐罗的想法。 “你想救她。”少女如此肯定的判断落入泰佐罗的耳朵里。 迎着皎洁的月光,伊莲娜轻轻地笑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些什么。 泰佐罗卑微地伏在地上,“求求您,大人,我知道天龙人的权威谁都无法反抗,但哪怕是用我去交换丝忒拉都可以……”他颤抖着,“丝忒拉这一辈子都未曾拥有过自由,我也不敢奢求她能自由,哪怕是给您做个奴隶也行,只要她活着就好……” 天龙人的奴隶,从来就没有善终的;这样的世道,一个奴隶,连活着……都已经不容易。 他自知底气不足,但还是抱着渺茫的希望磕头,“将来我一定会报答您……求求您了……” “泰佐罗……” “丝忒拉……” 这一刻,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再无他人。 伊莲娜从他们对彼此的眼神里看见了熟悉的东西。 这样浓厚热烈的情愫,她曾见过许多次。 在纽盖特每一次看向她的目光里,在萨奇被她救下后的奄奄一息中,在……记忆里很多模糊的时刻。 是什么时候呢? 伊莲娜想不起来了。 她只知道,或许她该做些什么。 因为至少此刻,她的手中握着足够让这对有情人摆脱那份愁苦的力量。 伊莲娜似乎有一点儿明白为什么世人总对力量趋之若鹜了。 能主宰一切的权力,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好。” 不必泰佐罗再多说些什么,也不必请求什么。 强烈的不甘心将所有杂念一扫而空,伊莲娜本就不会因为那些无谓地担忧放弃自己的心。 她是洛克斯唯一且最疼爱的孩子,叔叔答应过她,永远不必懂事。 何况,凯多还在这里。 不管她惹出什么烂摊子,有他在,都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领域无声扩展开来,伊莲娜走上前,将右手覆盖在那面玻璃上。 在泰佐罗和丝忒拉的惊讶中,玻璃消失了。 接着,伊莲娜半蹲下来,伸手握住丝忒拉脖颈上的奴隶项圈。 这是个棘手的东西,一旦离开被束缚的人的身边就会爆炸;甚至只要被钥匙之外的东西拆卸,就会自动感应爆炸。 正是因为有奴隶项圈的存在,奴隶们才不敢暴动,不敢逃跑。 但也不是全无解决的办法。 除了钥匙之外,纽盖特说过,只要把武装色或者霸王色控制的足够精巧,就能在项圈爆炸之前把这东西丢的远远的。 或者像多年前的洛克斯海贼团,佐伊手里有不计其数的解决办法,不过现在她也没时间去回忆,香波地群岛不算安全。 伊莲娜替丝忒拉把金色的发丝别到耳后,“别害怕。”她微笑,泰佐罗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你会拥有自由的。” 下一刻,项圈从丝忒拉的脖颈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随重力落下的腐朽的铁尘。 伊莲娜勉强站起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声音也很轻,“快走吧,离这里远远的,别再回来了。”模拟腐蚀,她能帮他们的,也只到这里了。 泰佐罗重重磕头,但还不等他们离开,街道的另一头走过来一个人。 伊莲娜回头,认出了来者。 是欧泊。 随着有着翡翠眼瞳的男人的靠近,凯多也警惕地护在了伊莲娜身边,“居然是他。” 伊莲娜有些诧异,“你认识欧泊?” 凯多点头,“这家伙在神之谷的时候不要命了一样袭击船长,用的是以伤换伤的打法。”那种疯狂劲儿实在让他印象深刻。 “要不是有人拉了他一把,他的命早就交代在船长手上了。” 欧泊……和叔叔交手过? 也对,他尚且大卡普泽法几届,肯定是参与过神之谷一战的。 欧泊似乎没听见凯多说话一样,脸上还是淡淡的笑,“伊莲娜,想要救他们,光是这样还不够。” 他面容和缓温和,不见传闻中对海贼的极端,但是看着下意识站在凯多身前尽显袒护的少女,笑容淡了一些,带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在四个人的警惕里,欧泊问伊莲娜,“伊莲,你想让他们获得幸福吗?” 他叫得亲密,但少女满目警惕。 77.明日天晴 这一刻,少女紧紧护着身后的鬼族男人,与欧泊眼神对峙,分毫不让;被护着的凯多不由嘴角咧出笑容。 他们是青梅竹马,伊莲娜心里怎么会没有他。 他比不过洛克斯,那是伊莲娜最敬仰的父亲,曾为少女带来最无忧的童年。 他比不过佐伊,那是伊莲娜最依赖的长辈,曾一手缔就少女最坚固的依靠。 他或许也比不过白胡子,无声陪伴在伊莲娜身边,最终获得了她的青睐。 但他是凯多,是伊莲娜的幼年玩伴凯多,是与她一起长大的凯多,是约定共许白首的少年凯多,是即使她的心再小、门关的再紧也一定会为他留出一席之地、打开一条门缝的凯多。 这下意识的保护对凯多来说是最无声的答案,也是重逢后最好的礼物。 比之凯多此刻的高兴,独自站着的欧泊心思要复杂许多。 凯多。 好些年前洛克斯海贼团那个实习生小子,如今百兽海贼团的船长。 谁能料到,当年不除,竟成大患。 欧泊垂眸,没有让伊莲娜看到他眼底一闪即逝的森寒杀意。 早知道这小子和伊莲娜有关系,还觊觎他的蔷薇,该在神之谷就顺手宰了他。 但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如今伊莲娜就在眼前,让她高兴比宰了这小子更重要。 “天龙人的字典里没有体谅和宽恕。被天龙人预订的奴隶,不管是出了什么岔子,只要打扰了他们的兴致,都要有人付出代价。” 他了解伊莲娜的性格,不愿意旁人遭受无妄之灾。 “单单放了他们还不够,没有这个奴隶,自然有下一个奴隶补上。” “而逃脱的奴隶,从此只能躲躲藏藏。” “伊莲娜,你想让他们能像正常人一样往来,不必顾忌过去吗?” 看着少女警惕却缓慢地点头,欧泊始终从容温和,“只要你想,我都会帮你。” 他打了个手势,有人从暗处出来,二人耳语几句,欧泊的下属从他手里接过什么东西,快速离开。 凯多眼尖,认出来欧泊交出去的东西,不由上前一步将伊莲娜护在身后,“天龙人办事的信物——海军果然是天龙人的走狗啊。” “什么?”伊莲娜侧头看他。 “伊莲,你离他远些,那东西我见过,是天龙人只交给亲信办事的信物,真没想到,当年不敬政府的欧泊如今居然会成了天龙人的走狗。”凯多嗤笑,满是嘲讽“该说还是权力动人心么。” 和欧泊看凯多不顺眼一样,凯多同样不喜欢欧泊看向伊莲娜的眼神,虽然不知道伊莲娜是怎么和欧泊认识的,但这个疯子对待海贼的态度他记得很牢。 虽然伊莲娜不算海贼,但谁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突然发疯,即使在激进的海军鹰派里,克劳文斯·欧泊也是出了名的极端。 欧泊懒得同他争辩,只是看着伊莲娜,“有信物在,他们从此与天龙人再无瓜葛,自由唾手可得,这样,你能开心些么?” 欧泊没有恶意,伊莲娜抿唇,朝他点点头,“算我欠你一份人情,日后当还。” 她又扯了扯凯多,“凯多,别这样。”欧泊至今为止对她都是很有礼貌的,她也应当还以礼貌。 凯多悻悻点头,“我不说就是了。”他从来是很听伊莲娜的话的,有时候比洛克斯都更加纵容她;伊莲娜朝凯多浅淡地笑了笑,明白他的让步,不由轻轻反握住他的手。 不必多说什么,这是独属于他们的默契。 安抚完幼驯染,伊莲娜又去看泰佐罗,“你很勇敢,和她一起去卡特商社找份活做吧,我不需要你报答,如果要报答,和她好好活着就好。” 不等泰佐罗反应,她又去看丝忒拉,“我和欧泊能帮你们的就到此为止了,将来的日子是你们自己的……”她顿了顿,“忘记今天,忘记我们,忘记过去,忘记这一切……伟大航路会容纳所有自由的灵魂。” “明天是个好天气,祝你们好运。” 伊莲娜原本有很多疑问,但看着泰佐罗和丝忒拉互相握紧的手和彼此依偎的样子,又觉得什么都不必问了。 每个人的人生,只有自己能找到答案。 伊莲娜握着凯多的手,朝欧泊微微颔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和我来。” 泰佐罗扶着丝忒拉,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感激之情萦绕心间。 “泰佐罗,我会永远记住她的……这份恩情给了我第二条命。”丝忒拉轻轻说着,“恩人的名字很好听……”她是个好人,好人会长命百岁的。 这一刻,丝忒拉的眼睛里灼灼有光,不再是从前那个奴隶人偶。 人类是顽强的,只要有希望,就总有人永不服输。 “她救了你,也是我的恩人;总有一天,我们会报答她的。” 天龙人的仇恨他不会忘,救丝忒拉的恩情更当涌泉相报。 明天,一切都会是新开始。 泰佐罗和丝忒拉的人生即将掀开新篇章,而属于伊莲娜的今晚却尚未完结。 叁人一路走到了一处海边,是凯多习惯来的偏僻海滩,适合密谈。 伊莲娜没有因为凯多的话深究欧泊为何会有天龙人的信物,每个人都有无法轻易说出口的秘密,就像欧泊识破伪装后不曾深究她的来处,她也无意去探究属于欧泊的秘密。 她不开口,于是欧泊主动问她,“这个小子是来接你的?” 如果不是伊莲娜在,他大概也不会如此忍耐自己的杀意。 但是她在,欧泊总是习惯忍耐。 伊莲娜点头,算是肯定,她想了想,又说,“凯多和我一起长大,很少有比他更值得我相信的,您可以放心。” 少女说的笃定,牵着的手不曾放开。 那双翡翠色的眼瞳在夜色里本就幽深,辨别不出是否因为这句回答发生了什么变化。 “和卡琳说过了?” “还没来得及,我会告诉她的。” 欧泊又问她,“你想去的地方,我送你去,好不好?”不管去哪里,他都一定会陪伊莲娜。 只求她……别再抛下他。 “您还要送商船回四海,就不用劳烦了。”伊莲娜摇了摇头,果断拒绝了欧泊的提议,虽然不知道欧泊从何处知道了她和白胡子海贼团的关系,又对她的身世知情多少,但欧泊始终是陌生人,无法信任就是无法信任。 凯多挑衅地睨了一眼欧泊,伊莲娜说心软也心软,但心狠也是真的心狠,有羁绊的待她好她会百般温柔,陌生人的讨好却只会客气礼貌地千百倍还回去。 还回去就不算亏欠。 不亏欠,就不算进去她的心门。 进不去她的心,怎么样做小伏低都没用。 不去理会凯多,欧泊扯了扯嘴角,没有强求,只是说,“好,如果你有需要,随时叫我。” 男人翡翠色的眼眸闪着幽幽的光芒,似乎有万语千言却难以开口。 伊莲娜看不懂,也不想去看懂,她牢牢握着凯多的手,像是从幼驯染的身上汲取力量。 她无条件的信赖凯多,被爱着才会有恃无恐。 欧泊很识趣,知道留下来也达不到什么目的后果断离去,来的匆匆,离开的也匆匆;等他离开,少女松懈下来,靠着凯多的肩膀,很是疲惫。 “这家伙有够奇怪的。”凯多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不去触碰冰凉的地,又放轻力道给她擦汗,“船只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想什么时候走都行。” “嗯……”伊莲娜情绪有些低落,“凯多……” “怎么了?”面对伊莲娜,凯多总是有着无限的耐心。 “我想家了。”欧泊那样的纵容,那样的好脾气,叫她想起叔叔还在的年幼过去。 可是,她已经没有家了。 微凉的晚风吹拂过鬓角的白发,伊莲娜靠在凯多的臂弯,眼神有些恍惚。 凯多自然知道她说的不是莫比迪克,默默抱紧了她,“船长走了,但我还在,白胡子也在,我们会永远陪着你,伊莲娜——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死。” 他要长长久久地活着,活到白胡子那个老家伙死去的时候,把伊莲娜接到身边,看他完成船长的事业,让整个世界重新洗牌。 伊莲娜低低应了一声,“我信你。”若说这个世界上纽盖特最能让她安心,那么凯多就最值得她信任。 年少情真,总不是虚假。 “百兽海贼团最近怎么样?” “很顺利,没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别担心,我应付得来。”凯多俯身在她眼角落下细密的吻,伊莲娜顺着他仰头,靠在他的胸膛,渐有困意。 习惯性地,少女攀上男人的脖颈,像是每次靠着抱枕,她从小就这样与他亲近,从不改变。 不然,或许他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妄念,妄想拉明月入怀,妄想将珍宝放入巨龙宝藏之尖。凯多突兀地笑了,轻轻托着怀里人的身体,不至于让她倒在一边,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和温暖。 “阿贝尔还好吗?” “他很好,出来前还托我向你问好。” “情报里说,百兽起的冲突不少,海军越发忌惮你了。” “那有什么关系,我不惹事,事来惹我,还不如我来把握主动权。” “那倒也是……你受伤了吗?” “当然没有,别担心。”男人又去吻她的发梢,扫平了她的不安与担忧,从前每一次离开,他都有自己的安抚方式让心爱的少女放下忧愁,这一回也是同样。 “最近有什么不开心吗?怎么完全一副被惹到的样子?” “你发现啦?”伊莲娜仰头看天空,深蓝如墨,像她看不清的未来。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凯多抵着她的额头,对于伊莲娜却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你这些年心事重了。”事实上,不仅是有心事,伊莲娜有了自己的秘密,不过没关系,等她愿意说了,他就听着。 凯多嗅着她发尾的清香,“不爱笑了,有脾气了。”总爱和他赌气,喝酒喝多了都要数落他一顿,虽然也是他自己惯出来的。 什么?凯多居然还真敢说她爱生气! 伊莲娜当即睁眼,正坐起来,还不待她发火,凯多又笑着把她重新揽进怀里,长成青年的他已经能轻易把伊莲娜一手抱起。 “有脾气是件好事,你生来就该是这样的,自由自在,没有拘束。”没脾气才叫人头疼,而跟他耍脾气,才是伊莲娜亲近他的表现。 看着伊莲娜一下子缓和了神色,凯多就知道,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哄。 凯多满脸都是笑容,就像伊莲娜在他面前从无拘束,从不思考,一切遵从本心一样,他也对伊莲娜知根知底。 “你从小什么样子我最清楚。”凯多清楚地记得一切,伊莲娜的兴趣,伊莲娜的饮食习惯,伊莲娜的小动作……即使他们已经很久不见,那些记忆仍然鲜活。 那是属于他和伊莲娜的过往,是旁人羡慕不来的伊莲娜的真实。 “我的伊莲讨厌青椒,不喜欢带骨头的肉,每次遇见不喜欢的菜都要拨到我碗里,还不肯叫人知道。” 尤其讨厌青椒,西兰花和青菜尚且肯尝一尝,苦着脸也能吃,但一到青椒就碰都不愿意碰了。偏偏都纵容她,人就更挑食了。 当然,凯多自己也是纵容的一份子。 “灌药水眼都不眨,然而一到胶囊装的药就怎么都不肯吃,就算硬抗着不舒服也要把胶囊药藏起来不叫人知道。” 一次胶囊都不愿意咽,虽然不哭也不闹,但就是不愿意吃胶囊,科学队自然只能跟着她的意愿改。 “吃喜欢的东西的时候容易心急,几次被烫到舌头都不知道教训。喜欢的东西要留在最后吃,最好让人一起尝尝,就会很开心。” “你喜欢咬冰块,不论春冬。我记得那年夏天,你贪凉感冒,大副走前禁了你的冰饮,你可怜巴巴地去求船长,他瞒着厨师长给你弄回来一大杯冰块,一个个含在嘴里去咬,当时大家还以为是什么宝贝让你爱不释手,原来只是些冰块。” 伊莲娜太容易满足了,明明伸手就是一切,却没有过分的贪心和野心;不过没有关系,伊莲娜不去争的,他去争来,伊莲娜失去的,他去夺回。 “这就是你,我可爱的伊莲。” 凯多又伸手去把玩她的碎发,“不许说了。”少女鼓起脸颊去用手捂他的嘴,两个人距离极近,伊莲娜却浑然不觉。 但不过些许功夫,她又柔软下眉眼,“玲玲和纽盖特手里都有旧部,史基的飞空岛、王直的蜂巢更是不缺人手……只有你孤身游走,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别看洛克斯海贼团在神之谷一战中覆灭,当年活下来的干部里鲜少有真正只是自己一个人的。 远的不说,光说说几个核心干部身边;长面包一直跟随着玲玲,如今在万国做后勤;厨师长不愿争锋,留在了莫比迪克颐养天年带孩子;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就连她自己,受叔叔和佐伊遗泽,得用的人手也不少。 哪里真有单打独斗的呢?也不过是凯多还年轻,没走到干部的位子,没有信服追随的心腹罢了。 唯一忠心耿耿的阿贝尔又是露娜莉亚一族的遗民,受世界政府追捕。 前些年凯多声名不显倒是还算了,如今百兽渐渐成了气候,实在叫人担心。 人生际遇太过无常,罗杰说绝症就绝症了,她害怕凯多有一天也会这样突如其来地从她生活中消失。 “送我去飞空岛完了之后,你去西海找一趟二号,就算没有人手匀给你,也多少给你些东西,就说是我的意思。” 二号大概会惊讶于她仍旧活着,但有佐伊的余威,就算有异心也不至于撕破脸。 就算是野心至上的史基,不也要留给她叁分薄面么。 “也不必她吃亏,她先前不是一直在找新药剂的中和试剂又一直失败么,她交给你东西的时候,就是王直把一号留下的中和试剂汇总资料给她的时候。” 凯多顿了顿,“那是大副留给你的东西……”百兽在科研上确实少了人才,他手下得用的人还是少了,但能换来二号松口的东西,又是当年洛克斯海贼团科研队核心的一号的资料,价值不言而喻。 “我拿着也不过是死物,给你,我高兴。”伊莲娜看着他,从前她就是这样,只要在她心里,是她的牵挂,就不计回报、倾尽心力。 “要是算账,你欠我的、我欠你的算得清么,我们之间,何必论这些。”青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柔和动人,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亲昵信任。 凯多叹息一声,没有再拒绝,“我会活着,登上这片大海最高的位置,与你共享荣耀。” 伊莲娜没有应声,但也没有拒绝;她想起来,小时候,史基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金狮子曾经对着孱弱的女孩放下狂言,说她总有一日也会走到与天同齐的高处。 她曾经不知道史基说的高处到底是天空还是力量,但手握权力的滋味,能主宰生杀予夺的片刻,一瞬也足够难忘。 她总觉得凯多说的不对,或者不全对,但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算了,算了,何必多心。 78.信者不疑 飞空岛原本不叫飞空岛,但被“金狮子”史基占领后,自然就改了名字,叫做“飞空岛”,飞空海贼团的飞空。 在举世闻名的艾特沃尔海战爆发前,飞空海贼团一度膨胀到一个令海军无比忌惮的规模,战争一触即发。 但在矛盾点燃前,史基与罗杰一战,或许是命运对史基的恶意,一场突如其来、不可抗衡的暴风雨中,本该必败的罗杰海贼团借助大自然的眷顾全身而退,而相对的,飞空海贼团大半船只沉入海底,史基更是身受重伤。 那一战后,曾经不可一世的史基就彻底蛰伏了下来,不复早年风光;飞空海贼团的势力范围也迅速收缩,但飞空岛仍然是史基的核心和大本营。 萨卡斯基此番奉命潜入的,就是史基的老巢所在,飞空岛。 他已经探查清楚了史基书房的真正位置,也规划好了拿到东西后全身而退的路线。 但在他即将行动的这个当口,飞空岛骤然戒严,布防一夕全变。 萨卡斯基原本以为是海军潜入的消息暴露了,但很快就得知了飞空岛收紧防线的真正原因。 透露出来给外层人员的消息只有四个字,贵客将至。 一位能让史基收紧防线、不肯露出一点点情报的贵客。 会是谁……挑着这个时机来拜访颇具野心的史基?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萨卡斯基不得不放缓了计划,继续在飞空岛的伪装潜伏,但同时也颇具疑虑。 这个时间点过于敏感,海贼王被捕,七武海制度彻底落地,因为海军悼念仪式而带来大规模海军将领巡航以及人事调动,正是多事之秋,再加上史基往常有来往的海贼也几乎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倘若这位贵客想趁此机会做什么,海军不一定能腾出手应付。 这位年轻的海军如此想着,不影响任务的前提下,我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来了飞空岛,又是为了什么而来,倘若真的心怀鬼胎,最好将麻烦扼杀于未萌之时。 但他的第一要务仍然是保证任务的完成。 同样是在飞空岛,史基正咬着雪茄检查着客房的布置。 印第戈是他得用的下属,也是飞空海贼团的船医,但布置小女孩房间的事情他可帮不上什么忙,史基宁可自己一点点捋细节,都是糙老爷们,哪里懂那丫头的心思。 “床上的褥子再加层绒的,那丫头体寒,颜色不要太花,她喜欢素雅一点的,但别太素,不成样子。” 在旁的侍从训练有素地从壁橱取出备用的毛毯,又在原本已经布置的柔软舒适的床褥上铺上一层厚厚的绒毯。 史基左右打量了两遍客房的布置,宽大的床的四周的重重纱帘已经放下,落地窗边厚厚的窗帘拉开,被轻纱扎好。 落地窗前到床边的地上同样铺上了华贵的地毯,白色的书桌上放了崭新的纸笔和全新的书籍,旁边就是陈列有序的书籍,进门不远的隔间被收拾做了衣帽间,用轻巧的推拉门遮挡。 衣帽间内已经准备好了各式各样的衣裙外套,毛巾内衣,还有一些鞋包;史基在物质这方面是从不吝啬的。 在落地窗前那一块空地,简单的铺好了绒毯的榻榻米和矮茶几用于待客。 浴室的洗浴用品和各色梳妆化妆的物品一应俱全,井然有序地各自放在架子上。 比起客卧,这间房间更像主卧。 印第戈问他,“要安排两个侍女跟着吗?”既是随从,也是眼线。 “不必,她要是真想知道什么,谁都拦不住。”史基摆摆手,“有冒犯她的,只管拖下去处理了。” 但不过顷刻,史基又改了主意,“算了,去把戈雷多叫来,接下来这段时间由他负责这一层的巡逻安保。” 戈雷多,史基在洛克斯时期负责的小队里的实习生,如今的飞空海贼团的老资历干部。 “还有那个……弗斯,就他了,也搁过来试试,看看是哪边的探子还是能用的家伙。” 弗斯,萨卡斯基的假名。 印第戈点头,“戈雷多倒是没问题……弗斯性格暴躁冒进,又是新人,要是不知轻重……?” “那就是不趁手的东西。”史基哈哈大笑,“印第戈,要我教你怎么处理吗?” 不趁手的刀,趁早融了干净。 “明白。”印第戈躬身退下。 史基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去了,自己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波涛起伏的大海,不由眯起眼睛。 在很多年前,在那个有着一双妖异的眼睛的男人还活着的过去,在那丫头还很好骗的时候,金狮子也还没有如今这么心狠手辣。 伊芙,不,该叫她伊莲娜了。 那丫头身上有秘密,史基心知肚明。 不过没有关系,小姑娘心软,自从船长死去,不管多少人和她耳提面命,她还是如少时一般天真,一般信任他们。 只要信任,那些秘密就不会对他有所不利。 这大概是史基从洛克斯身上领悟的最有用的道理,不要过分好奇,适当地留一些空间给特定的人,缄默和信任的回报会比你知道他的秘密更加丰厚。 洛克斯与佐伊这对搭档正是如此,洛克斯只管发疯,将武力支持最大化,又信任自己的船副,给他留下足够的权力和发挥空间;得益于洛克斯的信任,佐伊井井有条做着自己的事情,给洛克斯收拾烂摊子,部署干部动向,算计世界政府,戏弄海军,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 洛克斯的信任给了佐伊最大的发挥空间,佐伊才能够心无旁骛的设局,让洛克斯海贼团得以一次次避过海军的围剿陷阱甚至反杀,将损失降到最低,用最小的牺牲换最大的利益。 同样,没有佐伊在幕后的筹谋支持,仅仅凭借洛克斯一人,即使他用武力压服所有人,洛克斯海贼团也不过是面和心不和的松散联盟,随时可能彼此刀兵相加,利尽而散。 在伊芙出现之前,洛克斯的发疯只有佐伊能够中途叫停,而佐伊决定好的事情也只有洛克斯能够一字否决。 于佐伊而言,遇见洛克斯是漫长生命里一个不算意外的意外,一次突发奇想的联手退敌让他察觉洛克斯这个家伙虽然疯癫自我,却自我的刚刚好,放权放得彻底,从不探究也从不过问旁人的任何过去乃至于秘密。 也许对其他海贼团来说不够称职的船长,但到了佐伊这里,分寸却刚刚好。 疯疯癫癫和喜怒无常不是不让人头疼,但洛克斯无条件的信任和绝对的实力让佐伊愿意试试留下来。 而对于洛克斯,他知道佐伊有很多不能与外人言说的秘密,更有很多背着他进行的事情,但他笃信佐伊不会背叛,他给了佐伊在洛克斯海贼团绝对的权力和无人可以动摇的权威,再多的干部,也必须在大副面前低头,就此奠定了洛克斯海贼团两大核心权力的框架。 数十年如此,信者不疑,进退有度,洛克斯海贼团才能壮大到后来与海军分庭抗礼、甚至威胁世界政府的地步。 他们彼此相助,彼此成就,一船双皇,名副其实。 当然,虽然彼此信任,但他们于彼此绝不是什么知己好友。 没有什么惺惺相惜,但又古怪地给予了彼此信任和助力。 洛克斯不止一次直言佐伊不像海贼,佐伊也坦言觉得洛克斯太疯狂,说他总有一天会因为这份疯狂葬送自己。 虽然一般情况下洛克斯海贼团一致对外,但是在没有外敌的日子里,包括史基和白胡子在内,整个蜂巢岛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一定是—— “不好了——洛克斯船长和佐伊先生打起来了!” 海贼么,起了矛盾,大部分时候都靠拳头说话。 力量一向是大海上的铁则,为彼时锋芒毕露的金狮子所信服。 当然,那些久远的过去早已经埋葬在时光的缝隙里,再不被后人所窥见,只留下当年那个尚且稚嫩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史基掐灭了烟,走出门后对着手下吩咐,“去给百兽打个电话虫,问凯多的船何时到港。” 伊莲的眼光倒是不算差,当年洛克斯海贼团的实习生可不少,独独这一个凯多如今在海上薄有声名,并且蒸蒸日上。 不……也不仅仅是伊莲娜的眼光不差而已……佐伊先生的优待,可不是凭空来的。 人世情谊,大多利益交杂,也只有那丫头,掏心掏肺对别人好,却不图回报,就差把自己赔进去。 但凡换了个父亲,在残酷的大海上,她只怕是要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的。 不过……那孩子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史基笑起来,是连印第戈都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被史基惦记着的百兽船只没有挂旗,凯多正在照料伊莲娜。 她有些风寒的征兆,也许会发热。 凯多轻轻把手搭在伊莲娜的额头上,伊莲娜只感觉额头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 但随着伊莲娜舒服的喟叹,凯多却皱了眉,“在发热,我去拿药。” “不想喝。”伊莲娜嘟起脸颊,“又没真的开始发烧。” “等你烧起来再嘴硬好了”凯多把她的被角掖好,“奎因手底下会做年糕小豆汤的厨师我带出来了,喝完药有点心,嗯?” “不要放太多糖。”伊莲娜病恹恹地靠在软枕堆里,“奎因是谁?” “找来做研究的,最近几年让他给烬分担工作去了,下回领去见你。” “再说吧。”伊莲娜脑袋有点发晕,因而兴趣缺缺,“我有点困。” “你先睡,等药好了我叫你。” “不要……”伊莲娜哼唧,凯多笑着接上了她的话,“不要胶囊,不要太苦。” “等我回来。”龙角的鬼族男人弯腰吻了吻她的手,只留下一盏小夜灯。 等凯多端着温度刚刚好的药回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门内有说话声。 走前原本困倦的少女此刻似乎聊的很开心,“是吗,那萨奇是个乖孩子,回去给你奖励好不好。” 萨奇,似乎从伊莲娜口中听过这个名字,白胡子的儿子。 是在和莫比迪克上的那些小鬼头通话吗? 很快,凯多知道了伊莲娜为什么这样甜蜜地笑。 “纽盖特。” 那一刻,凯多几乎要端不稳手中的药和点心。 “好啦,不说了,我今天有点困。” “才没有敷衍——纽盖特笨蛋!” 伊莲娜气呼呼挂断了电话虫,但在凯多进门前,她拨通了另一个电话虫。 “是我,请转接王直。”在凯多看不见的房间内,伊莲娜懒洋洋地躺靠在床头。 不过多时,王直带笑的声音响起,“伊莲,在外面玩的怎么样?” “还行。”伊莲娜很快切入正题,“一号的研究资料还在吗?” “当然在,怎么了?” “一号放在研究资料室的蓝色抽屉第二层第叁个,大概是中和试剂的汇总资料,大概在那一块,帮我送到西海给二号吧。” 难怪今天眼皮不停的跳,果然要出事。 王直倒不是心疼资料,一号失踪前的嘱咐是他的资料和其他东西随伊莲娜用,所有人的权限都越不过她;换言之,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一号留给伊莲娜的遗产。 只是比起他自己,二号是不是能信之人还有待商榷,经历过约翰的背叛,在伊莲娜的事情上,王直连白胡子都不完全信任。 “怎么突然想起来找二号?”王直不动声色地聊着,伊莲娜慢吞吞地答他,“就是……想帮凯多换些东西。” 为那小子。 王直额头蹦起青筋,恨恨咬牙,“行,我知道了。 倏忽,他察觉少女显得粗重的呼吸,“又病了?” “有些发热,不是大事。” “你这丫头。”王直叹息一声,他还能说些什么呢,毕竟是自己纵出来的性子,这些苦只能自己受。 “我会帮你跟二号说,你好好养病。” 伊莲娜迷迷糊糊地应声,然后眼睛一闭,彻底睡了过去。 电话虫还没有挂断,王直听见脚步声响起。 “伊莲?” 少女面色酡红,已经睡了过去。 沉默之后,是凯多端着声音响起,“她烧起来睡着了,我是凯多。” “都听见了?” “嗯。”伊莲娜信任他,连领域都不曾张开。 …… “就这样,你照顾好她。”王直简短地结束了这场谈话。 79.剖心做誓 百兽的船到飞空岛时,伊莲娜的病还没有好全,凯多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再留两天。 哪怕和史基动手,也比只能在远海担心伊莲娜的身体要好。 此刻的凯多还不是后来那个声名赫赫的四皇,真挚热烈的青龙果实能力者啊,心里只有他自小相伴一起长大的姑娘,什么蓬勃野心,怎么比得上她回眸一笑。 到飞空岛的前一天,伊莲娜披着软毯靠在床头,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床上,暖洋洋而又不至于过于晒人。 晴日正好,风也温柔。 伊莲娜闭着眼睛,正在小憩,不,与其说她在假寐,不如说她正在思考。 无意识间,少女右手的食指不断敲打着左手食指的关节处,事实上,她正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这个决定很重要,重要到她已经犹豫了够久,也逃避了够久。 一切要从何处说起呢? 正如她先前对凯多所说,洛克斯的旧部大多有自己追随的部从,像玲玲,像纽盖特,像王直和史基……也譬如她自己。 不过和其他人不同,她的部从大多是叔叔和佐伊给她留下的人手。 区别于加西亚商团,更区别于纽盖特和王直,这些人手是真真正正为她所用,能替她清扫阴私的死士,是即使有一天她说要打上玛丽乔亚、毁灭世界也会毫不犹豫地遵从命令的死忠。 过去,因为她的任性执拗,打乱了佐伊的安排,他不得不临时且仓促地做选择和布置,这些人手也就没能按照原定计划跟随在她身边。 即使如此,伊莲娜仍然保有着对他们的绝对掌控权,而在伊莲娜静养的这些年月里,他们就安静地蛰伏在谁也不会猜到的地方,静静等待着被传唤的那一天。 而这些人手,正是佐伊留给她的重要底牌。 伊莲娜定神,不再去想当年。 在真正达到飞空岛之前,她需要做出选择,以防万一。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伊莲,是我。”凯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伊莲娜望向门口。 凯多走进来,把药水和点心放下,才坐到床边和她说起别的。 “按照现在的航行速度,明天上午我们就能到飞空岛了。” 伊莲娜点点头,捧起药碗一饮而尽。 凯多赶忙帮她拿了一块糖压下舌尖的苦涩。 喝完药,擦去嘴角的药渍之后,伊莲娜才把目光放到凯多身上。 “昨晚我和纽盖特他们问过了,大和一切都好。” 晨光照耀下的少女温柔浅笑,晃走凯多的心神,他“嗯”了一声,不太在意亲生女儿的处境。 “我已经和纽盖特说好了,什么时候你那里正式安顿好了,就把大和接回去好好教养,你不能只做个甩手掌柜,把孩子丢给其他人照顾,要和大和要好好培养父女感情,她那么乖,又那么讨人喜欢,将来一定会成长为很不错的孩子。”提到大和,伊莲娜不由更温柔一些,凯多几乎要溺毙在她此刻的柔情百转中去。 简单聊了聊大和的现状,伊莲娜想起方才在犹豫的事情,不由抿唇,轻轻拉住凯多的衣袖一角。 “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不像我了,你会讨厌我吗,凯多。” 凯多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但还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不会,永远不会,无论你将来变成什么样子,伊莲,你都是你,我对你的爱不会因为任何发生变更。” “只有你讨厌我的可能,没有我抛弃你的未来。” “可总有一天,我会和你曾经的我不像,可能变得陌生,变得心狠,甚至变得不温柔也不漂亮……”到那个时候,和你所爱着的我不再相似的我,真的是你爱着的那个人吗? 比起期待和理所应当,伊莲娜其实很害怕,她害怕她真的做出那个决定之后,才发现那是错误的,害怕这个决定会使得将来的她变得面目全非,变得再也不是如今的自己。 没有一点犹豫,凯多如此郑重地回答这个似乎荒诞不经的问题,“伊莲,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无论你漂亮还是丑陋,温柔或者泼辣,强大或者弱小,你都是你,凯多只会爱伊莲娜一个人,无论她是什么样子。” 他几乎虔诚地握住那只苍白纤细的手,“心狠不是贬义词,你变得心狠我只会高兴,因为那样你就不会被伤害,温柔善良和心狠手辣,又或者寡言犹豫,怎么样都好,因为那都是我所爱着的你。” 凯多是真心的,就算有一天伊莲娜手里沾满鲜血,不温柔也不善良,是世人眼里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极恶之徒,亲手造就无数苦难,那又怎么样呢? 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徒的凯多只会高兴,因为那代表伊莲娜足以保护自己,而他,甘愿成为伊莲娜手中最锋锐的利刃,践行他最初的心意,护他心爱的人永远高高在上,千岁无忧。 青龙热烈刨白着自己的真心,而少女也在这份真诚面前松了眉头。 凯多从不让她失望,就像伊莲娜愿意对他交付最多的信任。 “总有一天,我会变得不像我,变得糟糕,变得残忍冷漠,变得醉心权力,变得不择手段,变得离你记忆里的我很远很远……” “那又怎么样呢,如果世人赞颂你温柔善良,那我就对付要伤害你的人,保护你的天真可爱;如果有人说你恶毒残忍,那我就做你的帮凶伥鬼,为你扫清前进的障碍。” “就算你要的是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只是,在要了我的命之前,请容许我苟活着,为你扫清障碍,夺回一切。” 即使是一直以来的野心,也不会比你更加重要了,我的伊莲。 凯多的双目灼灼,那眼中的光芒几乎熨帖进伊莲娜内心深处那最柔软的地方,在她发愣的时候,凯多的小拇指勾上她的小拇指,“我向你发誓,凯多永远守护伊莲娜。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如果我违背了诺言……”凯多顿了一会儿,然后说,“伊莲,如果我违背了诺言,就让我夜夜不得安枕,我会把这颗心都剖出来赔给你。” 伊莲娜伸手捂住他的嘴,堵住他要出口的最后一个单词,笑着轻轻摇头,“不需要,我要你的心有什么用呢。” 她笑着笑着,青蓝色的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连嗓音也带上颤抖,“不过,你说的我都记着了,凯多,要是……要是你敢反悔……”她哽咽着,那就……那就不要怪她狠心。 是你说的,要永远爱着,永远守护,永不背弃。 凯多……凯多,我已经选了给你最多最宝贵的信任,所以,你一定、一定、一定不要违背诺言,也一定、一定、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否则…… 伊莲娜的双手搂上他的脖颈,又把头轻轻搁在他肩上,垂下的眼帘藏住她眼中的泪光。 “永不反悔,永不背弃。”凯多的双臂也紧紧拥着她,又克制着不会因为力气过大而伤害到她。 我挚爱的伊莲,永远不会有人忍心让你失望。 凯多总是觉得陪在伊莲娜身边的时间永远不够,从前是,现在也是。 她得空的时间要分给医疗检查,要陪在洛克斯船长和佐伊先生身边,会生病要喝药,还有佐伊先生安排的教学。 好不容易闲暇的休息时间,他却又有了要离开主船的任务,不能陪在她身边。 在凯多印象里,他们能够待在一起的欢愉的时光非常短暂,短到凯多的记忆里那双青蓝色的眼睛的主人似乎一直在等待。 等待,等待,等待。 伊莲啊,他心爱的伊莲啊,谁能想到呢,一直以来外人眼里最温柔耐心的她,早已经无比憎恶等待。 即使她不曾开口吐露,不曾抱怨倾诉,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呢。 凯多宽大的手虚虚悬在伊莲娜的脑后,有万般情愫在胸都化为手掌轻轻落下间的柔情万丈。 伊莲,你知道吗,我有多高兴你能在需要帮助时想起我,想起百兽海贼团。 即使你不告诉白胡子是因为不想牵扯他连累他,即使你比爱我更爱他,但能成为你的第一选择,能成为你下意识时想到的那个人……一直一直,我所渴求的,贪婪的,莫过于此。 本来……也该这样的。 凯多不由又收紧了怀抱,像是拥抱最后一点希望。 80.再见史基 wo o14 .c o m “叔叔。” 洛克斯低头,一身毛绒睡衣伊芙正扯着他的裤脚仰头望他,睡衣是佐伊新买的,毛茸茸的帽子上面两个猫猫耳朵随着伊芙的仰头的动作一抖一抖的,煞是可爱。 “怎么了,做噩梦了?”向来娇惯女儿的男人缓和了表情,放下手边的酒杯,一把把她抱到腿上坐着。 伊芙一向睡得早,很少到这么晚还跑出来,许是做噩梦惊醒了才会跑出来找他。 洛克斯低声哄着睡眼惺忪的女儿,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拍抚她的背,哄女孩重新进入梦乡。 意外总是突如其来。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q w in1 0.c om 伴随声声巨响,远处一角传来惊慌的喊叫,“不好了——玲玲暴走了!” 洛克斯眼睁睁看着本已经在他怀中安然入睡的伊芙被惊醒,揉着眼睛挣扎着坐直。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q w in10 .c om “玲玲?”在梦里,她好像隐隐约约听见了玲玲的名字? 洛克斯冷眼向远处扫过去,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只在低头看伊芙时软下语调,“她又发病了,不用管,不会死,佐伊会处理的,乖小孩现在只要好好睡觉就可以了。” 伊芙看着眼前轻描淡写带过一切的洛克斯,直觉告诉她玲玲发病并没有叔叔说的这么简单,又在洛克斯怀里探头探脑,望着远方声响传来的地方,“生病……很难受……” 她揪着洛克斯的衣领,用祈求的眼光望着洛克斯。 …… 梦总是戛然而止。 伊莲娜带着恍惚睁开眼睛,凯多用手掌挡着她额头的前方,室内只有安静的呼吸声。 “到了?” “快了,不急,再睡会儿。” 伊莲娜摇摇头,“不了,睡饱了。”少女自然地靠在自家竹马的身上,神情恹恹,只觉得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你说……史基想做什么呢。”伊莲娜绕着凯多的小拇指,有些出神。这么多年,即使无数人再三提醒她,要小心史基,她也仍旧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在。”凯多握紧她的手,一句话就散去了伊莲娜心里所有的不安。 只是她始终不懂,叔叔死了,佐伊不在了,所以过去的那些感情……就都化为乌有了吗?连曾经疼爱她的玲玲和史基…都成了要暗自防备的人? 爱,到底需不需要理由呢? 人的心思似乎就是这样,反反复复,拉扯不清。 当飞空岛的港口,第一缕温柔的风再度在阳光下掠过少女的发梢,史基等到了他的贵客。 与身边高大海贼格格不入的女性心不在焉地往前走,提前清空了闲杂人等的港口不需多加分辨就能找到站在最前方的金狮子的身影。 阳光洒在少女微微颤动的睫毛上,青蓝色的眼眸更胜过清透的大海,樱粉的唇瓣少了些血色,却也柔和了她的脸庞;精致的五官没有攻击性,却越看越有韵味。 这样的容色,连见惯美色的史基都要不由晃一晃神;饶是早知道这丫头从小漂亮,婚礼也见过,但这一年年过去,竟然又美上几分。 佐伊先生的安排有他的道理,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今来看,倒是他自己短视了。 再过两年,等丫头彻底长开,觊觎者众,怕是爱德华那混蛋有得头疼。 史基咧开嘴笑,不过这么些年,小丫头片子变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倒也不难理解爱德华为什么不知不觉就栽了。 白色玫瑰的头饰已经历经了多年的岁月洗礼,却和史基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它没有什么差别,想来主人很是爱护。 项链还是伊莲娜婚礼时佩戴的那一条,这孩子一向念旧;倒是手上的玉镯没见过,也不像爱德华的品味,那家伙可挑不来这么雅致的东西,说是佐伊先生挑的还差不多。 怀迪贝? 还是说…… 两边一碰面,还来不及多加寒暄,史基就绕着伊莲娜转了一大圈,颇有些感慨,“这么久没见,果然长大了,我们伊莲娜如今是大姑娘咯。” 如此和气地闲话家常,如果不是明知眼前人的身份,萨卡斯基都要以为笑得和善的金狮子不过是个在港口接人的普通平民,而非手上沾满鲜血的三大传说海贼之一。 又听史基问她,“凯多说你病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烧着吗?” 伊莲娜浅笑着摇头,“好多了。”无论见到史基之前多么纠结,此刻俱都作烟云,信赖早已入骨,成了习惯,又怎么是一两句提醒可以轻易改变? 史基皱眉,看着伊莲娜病恹恹的面容,心知她恐怕还没好全,但也没有戳穿,“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本就身体不好,更要多加注意。好了,我们不在外面讲话,港口风大,身体重要。” 史基高她许多,往日夺人性命的手落在她头上,力道很轻很轻,“爱德华那家伙霸道得很,十多年了,你这才是第一次来飞空岛,既然来了,就多住两天,只当散心。” “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尽管吩咐下去,飞空岛上下,除了我之外,没人比你说话更管用。”史基轻飘飘地给出了飞空岛上下都要为之震惊的许诺,又故意在最后补了一句,“就像船长还在的时候一样。” 他太了解这丫头了,只要一提船长,一提当年,小姑娘就会心软。 史基看着伊莲娜微有动容的样子,笑容不由更深。 “午饭吃过没有?” “还没。”伊莲娜如实摇头。 史基睨了一眼凯多,侧头叫人,“戈雷多,去厨房安排。”他身后,干部戈雷多低头躬身,不需要多加嘱咐就领命而去。 戈雷多?伊莲娜不太确定地看了远去的干部一眼,她隐约还能认出史基过去手下那个实习生的影子,但她也不能完全肯定,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 而且……伊莲娜垂眸,没有再去看远去的戈雷多。她自认是个薄情的人,与她无关者,她并不在乎。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善良,冷漠薄情,学足了叔叔的极端;无论是人是物,爱则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与己无关,也就懒得多费心思。 纽盖特说,这样未尝不好,越是与世同鸣,才过得越痛苦。 “这是弗斯,新来的家伙,我让他把守楼道口,要是戈雷多不在,你也可以吩咐他跑腿。”史基指了指萨卡斯基,伊莲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没有多心。 萨卡斯基做了乔装打扮,不说伊莲娜本就与他不够熟悉,就算认得,也认不出此刻他用的脸。 萨卡斯基同样没有认出伊莲娜,他第一眼被少女的容貌震惊到发愣,但毕竟是欧泊苦心调教的接班人,意志力远超常人,很快也反应过来。 他只觉得那双青蓝色的眼眸似乎有些眼熟,声音也似曾相识,但史基在场,他也就没有多看,更没有多联想。 萨卡斯基的注意力更多在凯多和刚才的对话上。 百兽海贼团的这位年轻船长近年声名鹊起,没想到竟然和金狮子有所勾连,这对海军不是什么好事。 除了凯多,金狮子方才在话里提到了三个称呼。 “伊莲娜”想必是面前这位容貌过人的女性的名字。 金狮子的船长是指十多年前的大海贼洛克斯,至于爱德华……同为三大传说级海贼之一的“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吗?这位女性和他有关?也是洛克斯旧部? 脚步虚浮沉重,身体姿态无任何训练痕迹,应当是不会体术的普通人,如果是洛克斯旧部……恶魔果实能力者吗? 伊莲娜并不知道萨卡斯基心中的诸多揣测,她大病初愈,没有什么活力,只是勉强打起精神和人说话。 史基见她病恹恹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怕是还在病中,幸而也没有安排什么宴会,只是叫戈雷多把准备好的饭菜送到客房的隔壁,也省了功夫。 一如史基所料,伊莲娜很喜欢客房的布置。 但吸引她的不是什么奢华的布置,而是似曾相识的房间格局。 她放下行李,扫视一圈,最后站在落地窗前,一个人怔怔地眺望大海的方向。 史基在她身后的沙发坐下,等她自己回神。 不一会儿,伊莲娜轻声问他,“我以为……大家该不记得我从前和叔叔说的那些玩笑话了。” 是的,史基哪里会布置什么女孩儿的房间,这件卧室的布置,他大半参照了从前佐伊对于伊莲娜的房间的布置。 但很大很大的落地窗,还有床边层层遮挡的纱帘,都是曾经还小的伊芙和洛克斯在闲话时说过想要的东西。 史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叼着雪茄笑,“我说过的,把飞空岛当成家,就像船长还在的时候一样。” 所以,放松一点吧,伊芙,不必太防备,也不必太紧张。 最后,他扯着凯多退出房间,“我和这小子出去谈谈,你好好休息,半小时之后,我们在隔壁等你用餐。” 合上的门挡住了凯多最后的视线,史基无声指了指楼上,又吩咐萨卡斯基看好楼梯口,自己则带着凯多继续往楼上走。 “走吧,去书房,我们谈谈。” 凯多没有拒绝,他也想知道史基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对于凯多,金狮子只能感慨他的好运气。 洛克斯海贼团实习生数不胜数,偏偏是他一个人撞上了最好的时机,得到伊莲娜的信赖,从此入了船长和佐伊先生的眼。 几乎称得上一步登天。 史基真不觉得凯多有多特别,洛克斯海贼团作为怪物的聚集地,凯多再天赋异禀,到了洛克斯主船也要泯然于众。 按照从前的惯例,凯多大概率会被打发去哪个干部手下看看脾性资质,成绩出色才有机会调到主船。 然而恰逢玲玲那两个儿子不争气,凯多就这么走运,入了小姑娘的眼。 伊芙这么一瞧上凯多,大家的注意也就都落了过来。 先是玲玲,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把孩子们配成一对的执念,见自己家儿子不行,就打起了凯多的主意,主动把凯多拨到自己手下历练,费了心思教导,自顾自打自己的算盘。 洛克斯船长看热闹不嫌事大,明明不打算把女儿许出去,却还装出一副考虑这小子的样子刺激他的野心。 佐伊先生原本没把这小子看在眼里,直到某日突然一改态度,甚至授意他们对凯多多加栽培。 史基都不用猜,就知道恐怕是伊芙替凯多说了好话。 除了那丫头,还有谁能如此轻易地说动佐伊先生改变态度。 要么连他都感叹凯多的运气呢。 再后来,主船暗地里都在传着一则消息,说佐伊先生有意把伊芙许给凯多,如果不是后来神之谷一朝巨变,哪里还轮得到爱德华那家伙铁树开花。 在爱德华和伊莲娜的婚讯传出来之前,他也好,王直和玲玲也罢,都以为等凯多能比肩白胡子了,也就是伊莲娜出嫁的日子了。 至于后来种种,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史基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尝尝吧,这可是我新弄来的好酒。” 凯多接过酒瓶,也给自己倒了半杯。 “真没想到送伊莲来的会是你。” “我以为你死了心,现在看来,你是随时准备挖爱德华墙角啊。”史基玩笑着起了话头,眯着眼观察凯多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凯多早习惯了这种挖苦,早几年可能还会不平,现在早放平了心态。 一直以来,赢过他的不是白胡子,而是伊莲娜。 爱一个人,输给她也是心甘情愿。 史基见激将法无用,稍有惊讶,很快又说起其他,“罗杰入狱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凯多点头。 “我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觉得海军真能抓住他。”史基眯着眼睛,“但毫无疑问,一场暴风雨即将席卷全世界。” “你,准备好了吗?” 80.5新岁又至 “宴会!宴会!” 新年前的最后一天,白胡子海贼团的氛围异常欢快。 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到来,这是多么值得庆祝的大事啊。 白胡子懒洋洋地坐在船头,享受着阳光的照耀,儿女们已经长大成人,很多事情都不需要老父亲操心,他也自然乐得轻松。 马尔科也久违地化作不死鸟的模样,停在瞭望台上晒太阳。 采购的任务今早下发,各附属船只的年礼已经送去,手上堆积的事务昨晚通宵解决,无事一身轻,就让操心一年的皇副好好在两岁之交躲个懒吧。 不像某四番队队长萨奇,此刻正忙的团团转,半点儿停不下来,指挥处理食材、盯着火候一刻离不开他。 这将是一场无比盛大的宴会,一场久违的团圆宴,只为庆祝新岁的到来。 …… 和之国,鬼岛 凯多没有什么过新年的习惯,但奎因喜欢张罗,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和又闹着出海去找白胡子,按照老习惯,他本该把不老实的儿子锤一顿。 只是,伊莲曾经说过,过节的日子,不要打孩子,他就作罢了。 凯多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事情是如何走到今日地步。 好在他还有大和。 大和在他身边一日,伊莲就不可能放下她曾亲手养育的孩子。 只要还有一丝羁绊在,就还有机会。 凯多如此深信,然后灌了一壶闷酒,继续和自己生气。 被捆得严实的大和满头包,喘着粗气望着湛蓝的天空,不由得思念起老爹和老妈。 呜,老爹,老妈,我好想回家,我想念萨奇的手艺,想念马尔科的唠叨,什么都好,只要别呆在亲爹身边就行。 这个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 马林梵多各处张灯结彩,处处都是迎接新年的氛围。 这样的日子,即使是海军学校也早早放学,给了学生们不多的假期。 泽法和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学生挥手,继续手里修剪蔷薇花丛的活。 整个马林梵多都知道,泽法如今是个孤家寡人,没有什么直系亲属,也没有妻子儿女,只专心教导手里的学生,为海军培养优秀的新生代。 修剪完蔷薇花丛,泽法照例把剪下来的蔷薇花枝收集在一起,又给蔷薇花丛拍了张照片,花会放到花瓶里,或者做成干花,照片会放到相册里,作为纪念。 泽法准备等过两年,乌塔再长大一些,就教她怎么修剪蔷薇花,怎么养花护花;等将来他老了,照料不动这些花了,也还有她能看顾一些。 真好啊,一年一年过去,他老了,蔷薇花却仍然盛开。 梦中反复的那些,如今都远去了,只有绵延的等待,如同这热烈盛开的花朵,留在他身旁。 泽法踏着黄昏离开海军学校,往约好的地方走去。 当明月高悬于天,深沉的夜色弥漫了马林梵多,卡普拿着仙贝还在和战国吵吵嚷嚷,鹤端着自己的饺子坐在清净的一角。 逝去的年岁就像没有定形的水,终将消失在他们身边。 不同的是,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鬓边霜雪,算是时光心生慈悲之后,为他们留下的唯一见证。 泽法正出神之际,门口传来欢快的敲门声。 离门口近的卡普走过去开门。 “啊呀,老师,我带乌塔来蹭饭。”库赞把女儿往前推了推,把蹭饭说的这么光明正大的,泽法也只见过他一家。 “泽法爷爷新年好。”乌塔甜甜地叫他,让在场的大人地心都要软成一滩水了,谁不喜欢一个漂亮可爱地小姑娘撒娇呢。 “乌塔乖。”泽法拍了拍她的头,和蔼地同她说话,“晚饭吃了没有,爷爷锅里有饺子,给你盛一点好不好?” 库赞这小子,都是跟卡普学的没脸没皮,泽法瞪了花椰菜头的大将一眼,看在过年的份上还是让他进了屋。 库赞慢悠悠地,一点儿也不急,自从有了乌塔,他蹭饭都变得顺利多了。 …… 北海 欧泊与身旁格洛碰杯,望着前方海上明月不住失神。 “今年还是不回去?”格洛晃着酒杯问他。 欧泊瞥他一眼,并不作答。 格洛知道他的答案,耸耸肩没再问下去。 “行了,都这么大年纪了,别总是臭着脸,活该当年泽法比你讨她喜欢。” 格洛咽下苦酒,盯着眼前遥不可及的当空明月。 “不管旧的一年有多少的遗憾,新的一年,都还来得及。” 欧泊并不认同,“遗憾不是一年间发生的,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命运一步步把我和她推远;那么多的阻碍一直在那里,难道新一年到了,这些荆棘就不存在了吗?” “欧泊,时光是最残忍的,也是最慈悲的,往事虽已去,来者犹可追;已经过去的你固然改变不了,可未来的还没有发生,你不去跨越那片荆棘,又怎么知道过不去?” 格洛平淡的话传进欧泊耳中,“何况,我们都知道,她从来没有恨过你,是你自己放不下,生了执念,入了迷障。” 他叹息着,“伟大航路多风雨,你要知道,最幸运的事情是只要人还活着,那么一切都不晚。” “不要真的生死两隔,才后悔自己没有早些醒悟。” “我们都老了……你真的要把这些遗憾,那些爱意,全都一起带进坟墓里吗?” 欧泊闭上眼睛,不去看夜空中那皎洁的月亮,就像他的余生或许再也无法触及心上的明月。 “我只望她,余生多喜乐,岁岁长安宁。” …… 零点的钟声敲响,在推至高潮的宴会氛围里,醉得迷蒙的女性笑着从一番队护士团的女孩们手里接过火红绽放的红玫瑰。 女孩子们一人送上一朵,最后在伊莲娜手中汇聚成完整的一大束花。 马尔科支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啃着菠萝,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感慨,岁月太偏爱他们的母亲,这么多年,她从未老去,连眼里的光和赤子的心性都还是少女时的模样。 老爹老了,兄弟们长大了,连他也变成如今被吐槽死鱼眼的一船皇副,海上声威赫赫的“不死鸟”,老妈却被时光珍藏,岁月越长,就如醇厚的酒,容貌愈盛,气质越醉人。 好在,白胡子海贼团今年仍然团圆,老爹和老妈都还在他们身边。 新年又至,这就已是最好的礼物。 马尔科和身旁的兄弟们碰杯,笑容止不住上扬。 这样的日子,在风云难测的大海上,实在难得。 惟愿年年有今日,父亲身体康健;岁岁有今朝,母亲身心两安。 听,新岁已至。 81.暗流涌动 凯多总觉得史基话里有话,“你说这些干什么?”他一脸纳闷,“罗杰死没死跟我有关系吗?我又不去劫狱。”就算真有暴风雨,还能把他给掀翻咯? 史基眯着眼睛,没有吱声。 看了凯多并没有接到什么消息,也没有人去找过他。 这倒是……意外之喜。 “跟伊莲娜从香波地来的?你怎么带她去了那里,香波地群岛可不算什么太平地。” 说起香波地群岛,凯多微微皱眉,想到那天遇见的欧泊,心里不太得劲,但他没有多说什么,正如史基在试探他,他同样也在观察揣测史基的意图。 谁先被对方窥见心思,打破防线,乱了方寸,谁就在这场对峙里先输一城。 几天前的晚上,伊莲娜因为发烧睡了过去,没有挂断电话虫,凯多因此和王直有了一场谈话。 王直其实也没说什么有用的,他和凯多的交情还不如史基,自然也没什么好嘱咐的,因此,他们谈的更多还是最近的动向。 凯多不知道王直哪里来的消息,竟然探到了他在和之国养精蓄锐、招揽人手的动向。 好在王直也并没有心思深究,只是告诫他要谨慎行事,不要把二号在西海的事情外传就行。 说来……伊莲娜是怎么知道二号在西海的?王直说的?应该是吧…… 要知道二号藏的隐蔽,他之前在私底下找了那么久,愣是没有一点儿关于二号的消息;如果不是王直,那或许就是白胡子把这件事告诉给伊莲的。 剩下的大部分就是王直单方面嘱咐他照顾好伊莲的老生常谈,对于早就把这些事情烂熟于心的凯多并不值得在意。 唯有一点,王直警告他,小心史基。 毫无疑问,史基是个危险的家伙,成名于洛克斯时代的金狮子虽然比不上洛克斯疯狂,但也不是好惹的善茬。 真是的,伊莲娜为什么执意要来飞空岛呢?史基用什么说动了她?佐伊先生? 凯多思绪中断,听见史基讲起另一件事。 “你听说了白胡子海贼团最近的传闻了吗?” “什么?”白胡子海贼团?什么传闻?白胡子又灭了几个海贼团的消息吗?这种海贼日常有什么值得史基特地和他提起的? 史基吐出一口烟,状似感慨,“伊莲娜或许有孕,洛克斯船长的血脉后继有人了。” 他不紧不慢等待着凯多的反应。 凯多震惊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怎么?不信?”史基拍腿大笑,“白胡子海贼团最近采购的一些水果都是酸甜口,探子听到是专门准备给伊莲娜的,她从前可不爱水果,尤其还是酸的,不过孕妇的口味大概率会发生变化。” “加西亚商团新一年给白胡子海贼团的年礼里放了婴幼儿用品,大家都知道,瑟伦那个老家伙受过大副恩情,这些年对伊莲多有关照。” 白胡子海贼团能有几个已婚女性值得瑟伦特地送礼,不就只有伊莲娜么? 桩桩件件,蛛丝马迹,都指向伊莲娜有孕的可能。 不过……伊莲有孕的话,爱德华怎么敢放她一个人离开莫比迪克? 还是说,这个孩子正是导致他们吵架的根本? 如果是,向往家人的爱德华怎么会因为孩子和伊莲娜吵起来?这可不像他的性格。 如果不是,伊莲娜又为什么一个人离开莫比迪克号? 史基思忖着,却没有什么头绪。 而史基的这些推测对凯多无疑是晴天霹雳一般。 即使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当它真的到来,凯多也还是难以接受。 他的嘴唇开开合合几次,却讲不出能够让他否认推测的依据。 怎么会呢。 怎么会……这样快? 凯多的思绪一下子就乱了。 他潜意识中总觉得伊芙还没长大,所以即使她嫁给了白胡子,他也仍然心存侥幸,没有什么实感。 直到这一刻,得知伊莲娜或许有孕,一切侥幸烟消云散,凯多终于隐约意识到婚姻在世俗的更深层意义。 他的挚爱将为另一个男人生儿育女,她的余生将与他无关。 比起伊莲娜怀孕,凯多更不能接受的其实是后者。 海贼没有什么道德观念,所以什么夫妻儿女都无碍于凯多对伊莲娜的感情,不放手自己的珍宝,这是多年海贼生涯教会他的。 凯多不愿意对伊莲娜放手,所以他此刻被史基先一步击溃心理防线。 瞧瞧,果然还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啊。 在史基看来,凯多委实算不上合格的海贼,活该争不过白胡子。 他明明对伊莲娜有心,却还想让爱德华那个混蛋家伙帮他看守宝藏,此为错一;要知道,海贼的宝藏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算安全。 他成长太慢,让伊莲娜等他,此为错二;在海贼的世界,弱小就护不住宝藏,强大才能拥有一切,时间可是最残忍的东西。 他心有软弱,白胡子成婚,他明明放不下伊莲娜,却没有抢婚,只眼睁睁看着自家宝藏落入他人之手,此为错三;海贼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抢夺过来,犹豫不定算什么海贼!如果他真的决心放弃,就不该在此后仍然心有觊觎。 当然,最重要的是…… 金狮子咧嘴,在他看来,如果说这三点都只是对事情有影响,那么凯多最错的,就是把他觊觎不了的人当做自己势在必得的宝藏。 伊莲娜,可不该是他眼里只能等待怜爱的柔弱女流,即使那孩子一直以来以不争不抢示人,平和柔顺为表。 史基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从飞空海贼团沉寂下来以后,他就一直在修身养性,等待时机,已经很久没有现下的这种锋锐感了。 伊莲那个孩子身上有秘密,从她的眼睛里就能窥见些许。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族,很多发色和眼睛的颜色。 史基不是没见过蓝色的眼睛,但伊莲娜的眼睛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一样。 不是眼睛颜色的问题,而是一种来自生物本能最深处的不同。 不同的人从伊莲娜的眼睛里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当然,这或许也和他们想要看见的有那么一些关系。 他不太清楚洛克斯船长看见了什么才会压制住他的疯狂,也不知道佐伊先生看见了什么;但他知道凯多和自己看见的绝不相同。 一直以来,史基看见的,是那双青蓝色眼眸里燎原不灭的野火。 没有燃料的火就在蓝色的眼眸里静静地燃烧,不去细看时就像平和的湛蓝大海,有着无尽包容,也不曾席卷起燎原火海。 那野火没有根源,叶不会熄灭。但谁又能保证,火焰永远平静?永远没有杀伤性? 即使是宽广的大海,也有惊涛骇浪之时;何况是能够焚尽一切的火焰,它不会永远平静下去的。 小姑娘这些年受困于爱,顾念旧情,束手束脚,回避争端,对利益争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来日若真有什么逼急了她,她不得已之下斩断旧情,不要说凯多,就是爱德华……又讨不了什么好呢。 他从前总觉得大副太娇惯那丫头,如今却不得不承认,没有那样充沛的爱撑腰,小姑娘绝没有如今的从容,又何谈眼中那汹涌的火光。 史基摁灭雪茄,打量凯多的目光带上惋惜;凯多不是不出色,也不是不够与伊莲娜相配,只要给他时间和合适的时机,他一定能走到足够的高度。 只是,他和伊莲娜不合适。 被觉得不适合的另一位主人公伊莲娜此时刚刚收拾好东西,探索了一会儿房间之后选择了出门。 “你好……弗斯?你一直守在这里吗?”刚刚打开门的伊莲娜微带迟疑,萨卡斯基沉默地点头,算作回应。 少女笑得眉眼弯弯,“你知道你们船长现在在哪里吗?” 萨卡斯基点头,“船长带客人去楼上了,我可以为您带路。” 除了美貌,他看不出眼前少女值得史基温和以待的特殊性。 还需要观察。萨卡斯基如此想着,为伊莲娜带路。 书房门口的两个守卫和弗斯打过招呼,得知伊莲娜就是岛上的贵客后敲响了门。 木门缓缓开启,伊莲娜走进去,随着门的闭合消失在萨卡斯基的视线里。 但在伊莲娜与他擦身而过的那一刻,那个角度,萨卡斯基看见闪光的白玫瑰头饰和那双青蓝色的眼眸,他抓住了记忆里的灵光一现。 青隼? 萨卡斯基脑袋一下子空白下来。 这——怎么可能?青隼是海网成员,怎么会出现在飞空岛。还是以洛克斯旧部的身份! 他嘴唇微动,本能地压制下了所有过度的反应,看起来仍然很正常的模样。 伊莲娜进来的时候,室内正安静,史基站起来开窗,散掉烟味。“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房间还合心意吧?” 伊莲娜点点头,走到凯多身边坐下,“都很好,干坐着太无聊了,就上来看看。” “你满意就行,衣帽间的衣服的尺寸不合身就和戈雷多说,让他去帮你换一件。”史基丝毫不提伊莲娜疑似有孕的传闻,“你和凯多先去楼下,我安排好手上的事马上就来。” 等到伊莲娜和凯多都走了,史基身后的金属隔门才无声开启。 “都听到了?”史基没有回头,一改方才的和蔼。 “需要解决凯多吗?”一个对伊莲娜百依百顺的青龙果实能力者,即使不敌他们,要想要带伊莲娜杀出重围离开飞空岛,实在再容易不过。 “你有把握不惊动伊莲?”倒是他小看了这些家伙的实力。 那人语气冷漠,“只要引开小姐一些距离,动静不会太大。”飞空岛并不算小,事后史基再说凯多已经独自离开,没有人会知道真相。 如此说来,是把握十足。史基不动声色地端起杯子,“不必了,过些天凯多会自己走的,他不会碍事,没必要打草惊蛇。” 来人颔首,不再说什么。 史基于是问他,“甘木果药效霸道,你们之前送来的那原版修复液,伊莲娜如今的身体受得了么?” “现在的药液配方是改良之后的,不必担心。” “那就这样,等凯多走了,再进行下一步计划。”史基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药液瓶,“暗门通道你清楚,我就不送了。” 男人点头,转瞬消失在暗门之后。 史基晃着手里的药液,眼里的光明灭不定。 甘木果修复液,对疗伤和激发体内潜力有奇效;这是他们对于他引伊莲娜独身来到飞空岛的谢礼。 东西珍贵,对于金狮子这种大海贼当然不是微不足道,但也不算重礼。 只是,这修复液的配方是一号独家研制的,除了他和佐伊先生,再没人可以复现甘果修复液的原版。 能舍得送出来,说明不是孤品。 一号,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如果没死,这些年为什么全无消息? 如果死了,那这药效媲美原版甚至更温和几分的高级修复液……会是谁改进出来的?二号? 这份“谢礼”,可真是有意思啊。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82.权势动人 当史基把澄澈的药液推到伊莲娜面前时,少女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瞧瞧,才说你长大了,这会儿比小时候还不肯喝药了。”史基不容推拒地把药往她手边推去。 “前些时候有人托我办事的报酬,你认识的,甘果药液,最高级那一档,补气血,药性不霸道,赶快喝喽,病也能好快些。” 伊莲娜鼓起腮帮子,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但一向讲道理的小姑娘知道史基是好意,关心她的身体,她自己不占理,于是眼神乱瞟,看天看地看什么都不去看手边的药液,也躲开史基的眼神,全然是试图赖皮掉这瓶药剂的做派。 终于,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个不喝药的借口。 “这东西不是对疗伤有奇效么——给凯多备用好了。”但还不等她把药拿给边上的凯多,史基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另外一瓶一模一样的甘木果修复液,“这儿还有呢,你今天老实喝了,我就把这瓶多的给他。” 甘木的叶子可以用于制作疗伤药,对外伤愈合有奇效;甘木的果子则能补气生血,固本培元。 依照这种珍稀药材的特性,洛克斯海贼团科学队领队一号研究出的甘木果修复液对疗伤和补益人体气血有奇效。 一号后来改进的高级修复液还能舒缓疲劳,安神定志,大剂量服用更能在短期内激发人体潜力,提高人的实力,专供洛克斯海贼团高级干部。 此药一经研发,投入使用后好评不断,大大便利了洛克斯主船一群战斗疯子,在流入地下黑市后价格一路走高;即使是只有优越疗伤效果的低级修复液,在地下黑市也是无比畅销,能提高战力的高级甘木果修复液更是有价无市。 后来洛克斯身亡,洛克斯海贼团于神之谷分崩离析,一号随着佐伊的消失一起失踪,而原本握在一号手中的原版甘木果修复液的配方也消失无踪,蜂巢岛的核心实验室只有低级甘木果修复液的备份配方,以及一批高级修复液的样品。 能够短暂提升服用者实力的高级修复液自此失传,用一瓶少一瓶。 作为刀口舔血的海贼,甘木果修复液无疑是最好最珍贵的疗伤药,而高级修复液,更是能作为底牌使用的战略级药剂。 凯多近些年极速扩张势力,交手强敌无数,也许他能一直赢下去,也许不能。 或许,总有一天,他会碰上一个此生强敌,半只脚踏进鬼门关;或许这一天永远不会来到。 伊莲娜咬住下唇,她知道,自己不能赌,也不会允许自己赌。 不能赌凯多会能够一直赢下去,不能赌凯多不会死;伟大航路人才辈出,谁都不知道下一个强者会在何时扬名,而凯多的性命——这个赌注,她输不起。 这样一瓶甘木果高级修复液,或许能在未来的某天成为救凯多性命、甚至逆转战斗局势的关键。 不得不说,史基精准地捏住了伊莲娜的软肋,他知道她多重视身边的人。 “小丫头跟我玩心眼。”史基哼了一声,“快喝,不然晚上又烧起来。”她病愈之后又重新烧起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不喝药怎么行。 眼看着伊莲娜皱巴着脸把药剂咕咚咕咚给喝完了,史基这才满意,一边给她递点心一边把另一瓶药剂搁在凯多面前的桌板子。 “凯多?”伊莲娜侧头在走神的竹马面前晃了晃手,有些奇怪,“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啊?啊。”凯多晃了晃脑袋,“没事,我没事。” 拧着秀气的眉头的少女有些担心,但也没想太多,史基则是笑吟吟地夹菜,丝毫不提他之前和凯多的谈话。 料想凯多也不会敢问吧,毕竟……史基看着一无所知的伊莲娜像个小仓鼠一样盯着点心啃啃啃,忍不住发笑。 毕竟,证实这个传闻,证实他所挚爱孕育着另一个男人的儿女,对于凯多太诛心。 哼哼,多么不成熟的小鬼头,难怪王直那家伙不看好他。 史基夹了块肉往伊莲娜的碗里放,“多吃点肉,再长高些,你看看凯多,再看看你。”从小就挑食,加上身体不好,这些年一直就没怎么长高过。 “他跟我才不一样,我一直都这么高!”一米六多一点很矮吗?又不是所有人都跟凯多一样一年长的身高比她一个人都高 伊莲娜还没来得及答应,听他问道:“去过香波地了?在那里看见什么了?” “什么?” 香波地? 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地方,然后有些迷茫。 史基耐心地解释,“情报网说百兽的船是从香波地群岛开过来的,我猜凯多是在那里接的你,散心怎么跑到那边去了?香波地有什么你感兴趣的吗?” 在香波地群岛……她看见了什么? 少女慢慢咀嚼点心,然后对上史基的眼睛,那眼神不躲不避,平静漠然。 史基在平静如镜面的眼眸中难得发愣,然后伊莲娜低下头,去戳碗里软趴趴的青菜。 “罪恶和……权力。” 那声音轻不可闻,还掺杂着恍惚和叹息。 “难怪说……那里是天龙人的后花园。” “那里很漂亮,亚尔其蔓红树分泌的天然树脂泡泡比书上还神奇,可是一片祥和的背后都是腐烂的味道……难怪佐伊说那是天龙人的后花园。” 多么漂亮梦幻的岛屿,背后却都是血泪和哭喊堆积的尸骨。 光明正大的奴隶商店只是最微不足道的、明面上的恶行。 在香波地的更深处,领域传来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哀嚎。 人口拐卖、杀人夺宝、拍卖会……和地下黑市。 奴隶交易,杀人悬赏,器官交易……只有人类所无法想象的至恶,没有地下黑市做不出的事情。 只要付得起代价……那里什么都买得到。 而凌驾于这一切之上、为这一切保驾护航的,是来自于天龙人的阴影。 没有天龙人的庇护,这些源于人性之恶的欲望不会在一座小小的香波地群岛酝酿十年、百年,最后成为难以拔除的毒瘤。 支撑天龙人的,则是世界政府那至高无上、生杀予夺的权力。 佐伊说,权力的滋味……就如同蚀骨毒药。 甜蜜,又穿肠烂肚。 史基预设过很多次伊莲娜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唯独没想过她会这样回答他。 小丫头年纪不大,心事不少。 不过……她倒是很少这么直接露骨地谈论这些东西。 在香波地遇见什么事了吗? 伊莲娜并不知道史基的想法,她看了看凯多,然后抿唇,“我路过奴隶商店的时候……放走了一个奴隶。” 她略去了欧泊的存在,也没有说前因后果,但史基奇异地懂得了她的意思。小姑娘一定是有不理解的,才会告诉他这件事,想从他手里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那个奴隶乞求你救他?” “是想赎买她的家人不肯放弃……那是个被天龙人预订的奴隶,再多的钱财都换不来自由。” 史基了然地点点头,“你对什么觉得困惑呢?” “权力。”伊莲娜觉得,没人比史基更适合为她解答这个问题了,也只有从史基口中,她才能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 “没有力量……就不配获得幸福吗?” “权力……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伊莲娜不是没有问过其他人这些问题,但想也知道他们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而那,不是她要的答案。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几近执迷入障。 权力啊…… 史基幽幽叹息,“那可是个好东西啊。”有着金色狮子鬃毛一样头发的大海贼摇晃手中酒杯,目光幽深。 他朝权势入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生杀予夺,皆在掌中;怎么不是好东西呢? 金狮子的食指停停顿顿着,来回在桌子上不住点着,这会儿,他是真的觉得伊莲娜不是从前那个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天真小姑娘了。 那时候的她可不会在乎这些东西,从不贪心,从不多求,即便权力在他人看来如此甜美。 要么说不是小时候呢,小时候多好骗,天天傻乐,那么好哄。 温热的白水落入杯子里,伊莲娜抬起青蓝色的眼眸看他,放下水壶的史基避重就轻,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这片大海如此美丽,又如此残酷。”史基单手端起酒杯,透过澄澈的酒液将目光折射向阳台以外,黄昏的光照在绵延的海面上,不断探入远方,直到再也看不见的天之尽头。 “伊莲娜,你觉得那个奴隶为什么会成为奴隶呢?” “因为……天龙人?”是天龙人创造了需求,也是天龙人为奴隶商店甚至于奴隶制提供庇护。 “这只是一个方面。”史基放下酒杯,“真正创造了这些的,是贵族,贵族制度,还有……人心的欲望。” “如果说于佐伊先生,权力和力量是他实现自己要做的事的工具。” “那么在我看来,所谓权力,一呼百应,主宰生死,生杀予夺,还有……唯欲望故。” 史基摸了摸下巴,他没做过这种解释的活,此时慢慢组织着语言,“奴隶和贵族都是一种身份,人不是生来就是奴隶,奴隶也不是生来就该任人驱使,他们或许是受暴力威胁又或者其他,才不得不成为奴隶。” “如果一个奴隶发自内心觉得他不是奴隶,即使用暴力使他屈服,他的内心一样自由。” “不然,他们研制奴隶项圈干什么?无非是害怕。” “害怕奴隶逃跑,害怕奴隶反叛,把他们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来。” “让奴隶成为奴隶的是天龙人不错,可没有天龙人,就真的没有奴隶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在那些没有天龙人的岛屿上,那些贵族身边的奴隶又是什么呢?” “奴隶是为何而生?” “因为人心欲壑难填,才会物化一切、奴役同类,漠视生命,践踏所有。” “人一生在追逐的东西,金钱,名誉,美色,都不过是权力的衍生品。” “所谓海贼,不过是将自己的欲望表露地更彻底、手段更残忍、也更直接的家伙们而已。” 海军海贼,正义邪恶?这些分别在他看来可笑至极! 自诩正义的海军保护天龙人就不是助纣为虐?海贼保卫家乡救助他人就不能赞扬为善? 因为是海贼,就该千刀万剐?因为是海军,所以就万人歌颂? 所谓正邪善恶,可不是阵营可以区分的肤浅的东西! 这世上本就没什么正义,不过是自欺者甘心被骗,自欺也欺人。 史基喟叹着,想起来过去那段震撼人心的日子。 “伊莲,你没见过那些天龙人在洛克斯船长脚边屁滚尿流、磕头求饶的样子,那可比奴隶要卑微地多。” 曾经的叱咤风云一个时代的洛克斯,是当之无愧的海贼君主。 一朝香波地君王起怒,连斩天龙族裔二十四人全身而退。 那是洛克斯彻底扬名世界的一战,更是叫无数人甘心俯首帖耳、跪地称臣的根本。 自称什么神之后裔,杀起来也不过是一坨烂肉而已;如果真的有神明,斩神又如何? “所以说什么生来高贵,都是狗屁,骗人的东西而已。” “天龙人之所以能够高高在上八百年,不过是因为世界政府握着超越所有人的权力,聚拢了无法轻易翻越的力量。” “只有力量,在这片大海上才是永恒。” “只有力量,能留住你在乎的东西。” “也只有力量,是权力最大的后盾。” 伊莲娜久久没有说话,然后,低垂下了眼睛。 她没有附和史基的话,只是用沉默表达了犹豫和微弱的抗拒。 瞧瞧,金狮子无比唏嘘。 多么纯善的孩子,怎么会是杀戮成性的洛克斯的幼女。 “看来,我的答案也不是你想要的。” “丫头,既然你心里有了答案,就不要怀疑自己。” 面对伊莲娜的沉默,史基反而哈哈大笑,他支着头,咬着没有点燃的雪茄去看身边的少女,“你生来就在权力之巅,低头看看,它就在你身边。” 在你手里握着的,本就是此世一股令人闻风丧胆的力量。 所以啊,低头看看,伊莲,然后,不要心软,不要躲避,握住你的剑,让那燎原的、无根无垠的野火烧向你的敌人,燃出一片通向至高之处的坦途。 不管是谁拦你蛊惑你,是谁让你犹疑颤抖,都不要去看、不要去听,直到走到那无上云天,俯视所有,将一切都踩在你脚下! 他很好奇,用几近腐烂的权势和力量滋养的至善,究竟会绽放出多么绚烂纯白的花朵。 83.叛徒约翰 是夜,房间里没有开灯。 不知什么时候,随着门打开的轻响,走道里的灯光好奇地探进偌大的房间。 “睡着了?”戈雷多自言自语,轻轻关上门,路过几米开外的楼梯口时目光没有丝毫停顿在萨卡斯基身上,径自上了楼。 他原本是来请伊莲娜小姐去楼上史基老大的书房的,现在看,还是不要打扰了。 等伊莲娜醒过来时,史基开着书桌小灯,在看她白日里好玩练的软笔书法,而她身上盖着原本被她搁置在床上的薄毯。 “醒了?”史基起身,走到榻边,一手去按灯光的遥控按钮,一手挡住伊莲娜尚且迷蒙的眼睛。 等到过一会儿,瞧着伊莲娜的瞳孔恢复正常了,他才放下手,自然地坐在了软榻的另外一边。 原本昏暗的房间明亮起来,少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才抬头去看他。 “厨房说送过来的晚饭你退回去了,晚饭时间也睡过去了?” 伊莲娜点点头,思维还有些迟滞。“不饿,只是困,就让他们撤走了。” 应该是身体消化药力的自然反应吧,容易疲倦,变得嗜睡;小时候也经常这样,她早就习惯了。 墙上的钟走过八的字样,垂下的眼帘藏住倦意,伊莲娜是在下午四点多睡着的,六点拒了晚饭回榻上继续补眠,这一觉虽然睡的时间长了些,但难得没有做梦,因此算得上好眠。 “我让戈雷多帮你去端碗粥?”已经过了晚饭的点,但不吃晚饭还是不行。 “不了,没什么胃口。凯多呢?” “百兽海贼团来了人找他,这会儿估计在港口处理事情。不吃晚饭怎么行,你只是刚睡醒,觉得不饿,晚点儿又饿了怎么办。” 话音未落,史基不容她再推拒,抬高声音冲门外说话,“戈雷多,让人去厨房端碗香菇鸡肉粥来,再看着拿点儿容易消化的点心果干什么的。” “我不想吃,真的没胃口。” “好好好,不想吃就不吃,拿上来瞧瞧,万一有胃口了呢。” 房间外男人短促的应声后,是脚步逐渐远去的声音。 史基难得没有叼着他的雪茄,给自己倒了杯白水之后砸吧砸吧嘴,大概是觉得还是不如酒,于是把杯子放下,同她说话,“你啊,个子不长一点,性子倒是变了不少,也就不高兴起来还像小时候,也不知道纽盖特那家伙怎么回事,把你养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吗。”听见史基数落白胡子,护短的伊莲娜下意识和他顶嘴。“生病少了,也不会突然昏迷,现在还能一个人旅行了,比小时候健康多了,这不好吗?” “好?”史基要被气笑了,“我的好姑娘,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就这还好呢?” 眼见着伊莲娜蹙眉,脾气就要发作,他连忙又去哄,“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纽盖特对你上心,我是知道的;小祖宗,你就当我在替船长挑剔的,行不行?” “叔叔才不会这样。” 这下轮到史基忿忿不平了,“谁说的,船长只会挑剔的比我更过分!” “你问问凯多,船长当时可嫌弃他,还有戈雷多,都不允许他接近你,还说什么女婿候选,也就玲玲还信了。” 哼,他当时还真以为船长有意给伊芙找个童养夫,就顺手把戈雷多领了回去教,到头来却被纽盖特那个混蛋给截了胡。 “什么女婿候选?”这她倒是完全不知道,叔叔名义上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亲属,女儿只能是她,什么女婿?给她选的?没人跟她说过啊。 “纽盖特没跟你提过这件事吗?” “说什么?”伊莲娜有些狐疑,她总觉得史基即将要说的这件事跟她有关系。“女婿候选?凯多?” 史基一下子笑起来,满是幸灾乐祸的解释,“也是啊,哪个做父亲的能看得惯有可能拐走自己女儿的家伙?” “什么?” “我想想,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来着……噢噢,就你跟夏洛特家的孩子闹翻之前那会儿吧。” “玲玲心心念念想让你给她做儿媳妇,和大副亲上加亲,说多了,大副就答应她把卡塔库栗放进你未来夫婿的考察名单。” “谁知道卡塔库栗不争气,玲玲就换了凯多培养,正好看着那会儿你和他也处的来。” “凯多也争气,你和他关系越见越好,大家也就默认了那些传闻。”凯多自己不也这样觉得,不然何至于把伊莲娜视为囊中之物,以至对白胡子和伊莲娜走到一起没有半点儿防备。 也怪那会儿脾气差,非哽着口气要和玲玲争个高低,可惜戈雷多时运不济,没赶上趟,佐伊先生最后没留他给伊芙做玩伴。 要不说凯多运气好呢,在伊莲娜的人生里一出场就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到如今只会地位更高。 “当时大家都以为船长总有一天会松口,即使后来……我和王直都给凯多放过水,想着他能独当一面了,好早点儿见你们成婚,都热闹热闹。” “当然,纽盖特截胡倒也不错,我这些年想明白不少,船长不在了,凯多就不是你的良配了。” “既然不是了,那纽盖特和他就是公平竞争,他的那个性格,的的确确比凯多更适合你。他照顾你,我们放心。”虽然当年都笑白胡子天真,如今看来,傻人有傻福。 “叔叔从来……没和我说过这种事。”伊莲娜是真的震惊了,史基反倒乐呵呵,“正常,哪个做爹的高兴上赶着给自己选女婿,也就大副时不时把这件事拿来哄哄玲玲那个疯婆娘而已。” 童养夫这件事本来就没几个赞同的,不过是玲玲需要一针安神剂才出来的笑话罢了。 他自己就不说了,纽盖特一直反对,船长是个疯子,可没他的默许和授意,王直敢表露出那一丝的不赞同? 佐伊先生虽然放任传闻甚嚣尘上,但那么多年,他有一次很明确地回应承认过吗? 史基喝了口冷茶,定了定神后从落地窗望向大海的方向,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片刻,他放下茶杯,将目光落回伊莲娜身上。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按理来说我都不该告诉你,只把这些旧账都带到坟墓里去,只是你长大了,我想了想,还是不瞒你了。” “清醒着痛苦,浑噩着快乐,我就对不起佐伊先生一回,先替你选了。” 这个孩子被船长养出来了那样的心气,让她一无所知地沉迷于这虚幻的美梦,最后梦醒之时,迎接泡沫一场? 那才是真的残忍。 史基又想,他该从什么事情开始和伊莲娜说起呢? 哦,对了。 “约翰。” “什么?” 史基扯出一个笑容,“伊莲娜,大家都骗了你,关于约翰的事情。” “当年我们只让纽盖特告诉你,说约翰带走了船长的宝藏,卷走了你应得的东西,所以我们厌恶他,也联手追杀他,想要拿回那些东西。” “这是一部分原因,但不是全部。” 伊莲娜点点头,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这件事背后并不简单。 约翰爱财不假,但不至于疯狂到叔叔不在了就立马敢和其他所以干部为敌,仅仅就为了那些宝藏?这可不是一笔划算买卖。 就算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也应该由叔叔留下的残部,又或者接管蜂巢岛地盘的王直来清理门户,从利益相关上来说,玲玲和史基都不是有闲心思干涉这件事的性格。 何况,后来她主动松口,说不在乎叔叔留给她的东西被约翰带走,不必麻烦他们,可所有人都遮遮掩掩说她不必担心,他们会把这些事处理好。 处理好什么?处理的是谁? 她只是愿意被瞒着,并不是傻子,也不是真的一无所觉。 史基摩挲着杯子,声调沉了些,眉眼之间染上明显的戾气,“神之谷一战,约翰是叛徒。”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被策反,更和世界政府达成合作,很早之前就在出卖我们换取利益。”史基反复深呼吸,这才稍稍压制住杀气。 “在船长的酒里下了诱发狂性和使人后续乏力的药,加上调虎离山把王直引走,我和纽盖特都被缠住,玲玲则在另外一边抢夺果实,分身乏术。” 祸根自此而始。 “「海网」那边用尽一切手段缠住了佐伊先生,加上不知名的强劲援兵,还有乱闯的罗杰他们,船长最后才会……” 喋血的恨从史基心头掠过,旋即被人为平复下去。 “究其根本,如果不是约翰的背叛,船长不会死,佐伊先生不会亡,一切都不至于走到现在的地步。” 可恨,空前绝后的海贼君主、力镇一个时代的洛克斯,最后却是死在背叛、阴谋和设计的阴私之下。 如果不是佐伊先生在最后时刻力挽狂澜,扭转败局,更从死局中破开生路,只怕他们有一个算一个,不论阵营,早都给船长去陪葬了。 “我猜这些年他们都嘱咐你要小心我。”史基叹息,“因为我也一样,伊芙。” 小心他,小心玲玲,小心白胡子,小心王直,小心所有人。 伊莲娜能全然相信的,只有她自己,才能万全。 “约翰的背叛给了我们教训,所以,我也好,纽盖特他们也罢,你都不要轻信。” “我们谁都不能保证约翰之事不会重演,洛克斯海贼团又是否还有第二个潜藏至深叛徒;所以,一个人都不要完全信任,这才算安全。”即使没有第二个叛徒了,他们也赌不起。 伊莲娜颤抖着手,青蓝色的眼眸里只有不可置信。 “怎么会………”约翰……约翰是叛徒?是他害死了叔叔? 昔日的零碎片段飞速掠过脑海,在伊莲娜的印象里,约翰嗜酒爱财,办事大条,但对她其实很不错,约翰给她带过礼物,她也替约翰应付过叔叔的责问。 即使不如纽盖特那样亲近,却也终究还是感情不错的长辈。 “我知道你不敢相信,因为我们也不敢相信,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神之谷,五老星当面,约翰亲口承认,早在你还没有到蜂巢之前,甚至当年卡尔兰特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和世界政府达成协议了。” 得知这件事时,史基一度难以理解,他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却也知道世界政府是什么样子的烂货色,约翰怎么敢和他们合作?猪油蒙了心吗,不怕有一天自己连骨头都被啃食掉? 洛克斯海贼团再喋血再混乱,至少还是怪物们能够栖息的地方;洛克斯船长再是疯子,总还有佐伊先生主持大局,他们要什么不都唾手可得?又何必与虎谋皮? 难不成跟在船长身后做打手,还不如做世界政府的狗不成? “即使是纽盖特,你也至多信八分,凡事更要有所保留。” “丫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举世皆敌,那唯有一个人一定不会背叛——王直;他,你可以比纽盖特多信一分。” “至于凯多……”史基冷淡下来,“我知道你顾念幼时情谊,可是男人更知道男人。” “凯多是良配,这是在船长他们还在的前提下,有船长压着,有大副盯着,一个凯多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孩子。” 金狮子拍了拍伊莲娜的肩,“凯多如今已经是一船之长,他有征伐世界的野心。” “儿女情长,怎么比得过宏图霸业?”史基的声音很轻,落在伊莲娜耳朵里像在叹息,又像在蛊惑。 “即使如今不是,那只是因为他还没有走到野心的山巅。” “终有一日,也许很近,也许不远,背弃终将到来,你不能到那时再痛彻心扉。” “不会的……凯多不是那样的人。”少女的脸明显苍白下来,她很想反驳史基的看法,可是她隐隐预约能明白史基不可能在这上面撒谎,他是真的认为凯多会这么做。 “伊莲,你好好想想。” “在过去,船长还在的时候,你是洛克斯海贼团的小公主,是蜂巢的宝贝,是我们的掌上明珠。” “凯多不过是个区区实习生,受你恩惠,承你偏爱,才在主船有了一席之地,因为你要求,大副栽培,干部看重才纷至沓来。” “可多年之后的如今,船长亡故,你改名换姓,倚仗全无,终日惶惶,而凯多呢?一船之长,野心勃勃,意气风发,只待扬帆。” “这样的上下分别,地位颠倒,你可以平心静气,不去多想,他凯多呢?” “即使没有爱德华和你的婚事在先,你们真的能走下去?能走下去,又能走多远?” “随着凯多一步步走下去,声势水涨船高,手下拥趸(dun,三声)众多;而昔日众星捧月的你孤身一人,又心性柔软,要如何与他抗衡?“ “你们没有矛盾也就算了,可一旦你们在什么事情上有了分歧,你如果不肯让步,他就会无条件为你让出利益吗?” 珠宝的价值是人定义的,只要被视为珍贵宝藏时,它才有价值,否则,它和路边的碎石头又有什么区别呢? 伊莲娜也是如此,洛克斯的女儿的身份就像一个珍贵的宝石匣子,凯多自然会把里面的东西当做珍宝。即使那是一颗再平凡普通不过的小石头,也没有人真的会把石头当成石头。 可等那一天来到,凯多为了野心,为了利益,把昔日情谊抛之脑后,那伊莲娜即使是再珍贵的宝石,也会被他所舍弃。 到那时,昨日掌中明珠,便是今朝脚下沙砾。 所以啊,他觉得凯多和伊莲娜一点儿也不合适。 一点也不。 史基的这些话皆出肺腑,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这样残酷的事实,容不得伊莲娜再有分毫地逃避。 许久,他听见少女微带沙哑的回答,“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我知道,叔叔有叔叔的为难,佐伊也有他的不得已。” “人生一世,本来就不能太指望别人,越指望,越失望。” “凯多……也当如此。” 史基闭目,放她去平静心绪。 84.当如云雀 佐伊甩了甩体温计,从早上起一直皱着的眉终于缓和下来。 伊芙已经退烧了。 意识到这一点,已经两天没个好觉的他彻底松了口气。 这次的病情来势汹汹,伊芙高烧不退,一度不管用什么样的药都不见效,本来还在外面瞎溜达的王直接到消息之后都给吓了回来。 幸好一号连夜重新调配的药剂管了用,伊芙慢慢退烧,一点点好转过来。 桌上剩的半碗粥还在冒着热气,水杯杯壁上细密的水珠慢慢流淌,伊芙刚喝完药没多久,自己乖乖地擦了嘴上的药渍,又缩回被子里,青蓝色的眼睛骨碌碌地转。 小姑娘虽然病还没好全,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王直点点伊芙的小脑袋,把膝盖上的小熊塞进被子里给她抱好,又仔细掖好被角。 或许人做了父亲真的会不太一样吧,王直这样想。 他从前不要说照顾孩子了,听见玲玲家的孩子哭就烦,不动手都是实在不想和玲玲打架的缘故。 现在么,已经是成熟的保父了;伊芙喜欢的粥的种类、伊芙喝热水时最恰当的温度、拿小熊哄她、掖好被角都是信手拈来。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 王直又想,从前除了酒色,能打发时间的就只有袭击海贼团,按悬赏从高到低去厮杀,如今看来,也就是那样而已;怎么会有养育伊芙来的让他身心愉悦、心情平静呢? 像是上天一时打盹,才得以到他手中的一段亲缘。 他深知,在追随船长死去之前,这样幸福的日子都是偷来的。 过一日是一日,只有永恒的死亡能将我从我心爱的孩子身边带走。 “睡吧,睡吧,伊芙,等你睡醒了,一切都过去了。” 等到王直和佐伊先后出去了,伊芙才一鼓作气从床上爬起来,抱着小熊小心翼翼推开门。 约翰早已经等在走廊转角,见她出来,咧着嘴笑,“没人,大副去科学队了,中午之前回不来。” 伊芙这才放下心,溜溜达达走到转角,跟着约翰走进他房间。 等到房门关上,大手和小手双双贴合击掌。 耶!没被发现! “你确定退烧了吧?” “佐伊早上量过了,药也喝完了。” 约翰的房间乱糟糟的,大衣随意地搭在椅子上,沙发边上酒瓶密密麻麻,足见主人多么嗜酒如命,但床上倒是意外的干净。 伊芙被他放到床上坐好,又用毯子裹起来,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约翰把喝空的酒瓶收拾到一边,极其随性,席地而坐,床头柜抽屉拉开,露出里面五颜六色的糖果。 “都是香波地和人鱼岛那边新上的糖果点心,我以后会常备,你可以随时来拿,不告诉大副。是惊喜——高兴吗?” 说实话,这些五颜六色又甜腻腻的糖果和他堂堂大海贼约翰不是很搭,但是哄小姑娘高兴嘛,不寒碜。 “约翰有事?”无事不登三宝殿,约翰要么惹事了要么有什么鬼主意了,或者又和史基他们打了什么赌。 伊芙太了解他们这些无聊的家伙了,没事就喜欢打赌和拼酒,然后惹出烂摊子让佐伊收拾。 好么,有时候大副把船长家小姑娘教太聪明了也不好。 “这回可不是什么坏事。”约翰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就是,下回干部齐聚的新年晚宴,伊芙你能不能配合一下,喊船长一声爸爸?” 伊芙和船长的称呼问题,非常有问题;甚至非常乱,没有人知道前因后果,所有的一切只靠蛛丝马迹的猜测。 别看洛克斯船长那么疼女儿,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和伊芙之间一直有心结,伊芙甚至从来不肯喊他一声爸爸。 他们私下猜测,或许伊芙的妈妈遭遇了什么不测,刺激了还小的伊芙,才导致一提起爸爸,伊芙就不肯说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似乎女儿和父亲在伊芙眼里不是对应的,好像她出生就应该没有父亲一样。 在她眼里,她是船长的女儿,但应该称呼船长叔叔。 船长不是没哄过她改口,但伊芙从来不改。 为了这,船长还胁迫包括大副在内的他们所有人谁都不许被叫叔叔,霸道得很。 如果能哄伊芙改口,即使是挑剔的船长也会高兴吧? 不过难度也不小,史基和王直都已经刹羽而归,约翰也没抱着成功的希望。 本来还在抽屉里翻糖的伊芙顿住了,有一种果然来了的预料之中的感觉。 “就当是船长的新年礼物怎么样,下个月就是新年宴会了。” 约翰趴在床边,仰视那双青蓝色的眼睛。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伊芙不是什么都不懂,望着那双平静如湖的眼眸,好像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穿了,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约翰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但还是继续哄她,“船长真的很爱我们伊芙,你要是愿意喊他爸爸,船长肯定很高兴。” 伊芙没有说话,约翰知道,那不是默许,而是拒绝。 她低下脑袋,似乎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 “喊叔叔也是一样的。”叔叔不会不高兴的。 明晃晃的此路不通,贿赂并不管用。 约翰长长叹了口气,没再试图勉强,但还是抱着侥幸补了最后一句,“要是你愿意喊,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伊芙幽幽看了他一眼,约翰一巴掌呼住自己脸,“忘了,王直那个女儿奴。” 自从伊芙发现不管她要干什么王直都无条件答应,讨小姑娘欢心的难度就直线上升。 一直以来,伊芙想要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所以当王直开始不断地献殷勤,包括约翰在内的其余干部们能哄伊芙高兴的法子就越来越少。 如果说一开始一颗糖就能让伊芙高兴,那么现在,搬空一整家糖果店也要不来伊芙的一个笑容。 除了纽盖特那种靠他女儿作弊的,谁能一下子哄到伊芙心尖上,让她帮忙做事。 内卷要命的知不知道?约翰内心啐了一口王直,决定正式放弃哄伊芙喊船长爸爸的赌局。 “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 约翰抬头望过去,“谁啊?” “我,史基。” “进来吧,门没锁。” 史基推门进来,第一眼就看见床上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小姑娘,“哟,伊芙怎么在你这儿?” 他不等约翰招呼,直接在床边坐下,“不是说在发烧,怎么乱跑?一号送药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伊芙药喝完了过来的。”约翰自顾自撕开糖纸包装,“你呢?任务做完了?” “还差一点儿,不过临时被阻击,就干脆回来一趟,换纽盖特去。”史基伸手量了量伊芙的额头,确实没有再烧了。 “我送你回房间好不好?船长已经提前回来了,估计正找你呢。”史基本来是想找约翰问问上回的任务的,不过也不急,闲来无事逗逗小姑娘也算乐趣。 小姑娘乖乖伸出一边手让他抱起来,不忘回头和约翰嘱咐,“糖,要记得留。” 约翰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路还没走两步,史基听见趴在他肩膀上的伊芙突然发问,“史基,金丝雀是什么?” “嗯……一种鸟的称呼?” “我像金丝雀吗?” 伊芙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史基早就习惯了,大部分时候解答她“为什么”的都是佐伊大副,不过偶尔也会有现在这样突然发问的情况。 毕竟史基从来不瞒她什么,小孩子由一向敏感。 但,不避讳答案并不代表史基就能很淡定地接受“金丝雀”这个词汇从伊芙嘴里出现。 约翰教的?胆子这么大? 他顿了顿,转头看了约翰一眼,被怀疑的约翰双手往两边一摊,示意不是自己干的。 在船长的心肝宝贝女儿面前说她像金丝雀?他又不是活腻歪了,这话要是都不用传到船长面前,大副知道了第一个把他给剁碎喂海王类。 底下的谣言是底下的事情,他们这些干部要是敢人云亦云,船长的刀下亡魂里从来不缺几个祭刀的干部。 “这话谁跟你说的?” “听的,怎么了吗?”小姑娘还在天真地问呢。 谁在洛克斯主船聊这个?疯了不成?还让正主听到了。 史基没有过多斟酌,“如果说一个女人像金丝雀,就是说她通过出卖身体来依附男人索取优渥的生活,受人控制,没有自由。不是什么好话,跟你没关系。” 伊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依附是什么?” 约翰开口,“是你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不得不从属于一个你不爱甚至厌恶的人。”他话语轻佻,玩笑一般抢答了问题还不够,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谁要是敢让你这么做,会被船长宰了喂海王类的。 好的,约翰的最后一句伊芙听懂了,反正是会让叔叔生气的事情。 “你在哪里听到的?” “酒馆。” 果然不是主船,他们就说,大副把主船守的跟铁桶一样,谁敢在伊芙耳边嚼她舌根。 “谁陪你去的?” “叔叔。” 船长? 这是史基和约翰都没想到的回答。 发现了约翰和史基的惊愕,伊芙仔细给他们解释,“有个怪叔叔指着我说谁家豢养的金丝雀,然后纽盖特就把我抱走了。” 史基暗自咋舌,船长还是一如既往的暴戾,惹到暴君身上,那个嘴欠的家伙自然活到头了。 “我问叔叔那是什么意思,叔叔还糊弄我。”伊芙鼓起腮帮子,却听熟悉的笑声从走廊转角转来。 “哈哈哈伊芙,我哪里骗你了,你不是叔叔心爱的小雀吗?” 洛克斯不知何时已经站定在走廊尽头,竟没有一个人发觉。 有阳光从走廊的窗户撒下来,落在洛克斯身上,他今日穿了一身深绿色的风衣,没有披风,没有往日那么凶恶,看起来倒是有了寻常人家做父亲的样子。 可惜海贼终究是海贼,过分上扬的嘴角透出普通人不会有的细微疯狂,见到女儿的喜悦虽然使他将表情柔化,但过分的刻意更能显露那一分瘆人的冷漠。 走近的洛克斯从史基怀里接过伊芙,让她好把小脑袋能够继续毫不费力地趴在他肩上,又替她把小熊放好。 这是他买给伊芙的第一个玩偶,她唯一带着离开灵岛的东西,也是在他不在时代替他陪着女儿的念想。 他知道,这只小熊对伊芙很重要,因为这只熊替代的既是他,也是早已经死去的萨诺斯。 洛克斯温柔地在伊芙嫩的好像能掐出水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被自家嫌弃胡子太扎的小姑娘嫌弃地推开了脸。 温情的一切发生在无声中,与此相对,同样蔓延到,还有肃杀与巨大的压力。 身为部下的约翰和史基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毕恭毕敬俯首低身,不敢有分毫异动。 他们齐声称呼。 “船长。”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他们的对话。 但毫无疑问,他们谁都不会是洛克斯的对手。 如果他们是,就不会连船长到了都没有发觉。 不管他们此时心里有着什么样的小九九,又打着如何的如意算盘,至少此刻,在碾压一切的实力面前,什么都是虚无的空谈。 他们能做的,唯有俯首称臣,苟延残喘。 镇压一个时代的海贼暴君洛克斯,就是这样让人甚至升不起一丝反抗之心,仿佛生来就是恐惧和杀戮的化身。 你看见他,就会知道,不要反抗,不要言语,以血醒目,听令行事。 反抗者,不从者,唯死而已。 洛克斯没有让他们起来,也没有去看史基和约翰,只是满眼溺爱,温和注视着他的宝贝女儿伊芙,然后语气亲昵,字字清楚。 “惟愿吾女,长似云雀,自由无忧,直入云霄。” 尚且懵懂的女孩连一个敷衍的应声都懒得给洛克斯,在洛克斯肩膀上探头探脑想去看突然不说话的史基他们,然后被自家叔叔按住了命运的小脑袋,只能蔫巴着被抱回房间。 许久,等洛克斯走了,史基和约翰才前后起身。 二人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的额头上都渗出了些冷汗。 “船长的实力更进一步了吧?”虽然是疑问句,却用着肯定的语气。 “我以为卡尔兰特一死,他心腹大患已去,该高兴呢,怎么一次比一次吓人。” “没突然发疯动手就不错了,下次别乱拐带伊芙,船长找不到女儿会发疯的。” “所以说,伊芙真的是船长的理智阀门。” “对了,你给伊芙糖干什么,大副不是说让吃糖蛀坏了牙,不让人投喂了吗?” “啊哈哈哈别在意这个。” “那我告诉佐伊先生了?” “别别别——”他可不想被骂! 85.爱生血肉 “因为终有一天,我们都将经过坟墓,同样站在上帝的面前,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平等的。” 洛克斯念完这一段,略有些感兴趣地挑眉,“是这本啊。”佐伊选的启蒙读物倒是很不错,这本当初在阿姊的书柜上也算是珍藏,如果没记错,吉娅也很喜欢这一本,说是连西海奥哈拉都没有的灵岛珍藏,只供灵岛居民翻阅。 陌生而熟悉的字句让他好像回到了当年还没有出海的时候,他的养母吉娅每次都撵着他跑,一边撵一边让他多读点书,别整天闹腾着出海,还说没有一点儿知识的人,出了海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不过也得益于那些被吉娅逼着学下去的东西,当年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普通海贼的洛克斯一次次冲破绝境,直到站在这片大海的最高处。 “叔叔也读过吗?”已经长大了好些的伊芙有些好奇,她的叔叔洛克斯看起来并不像是博学的样子,毕竟他更喜欢用手中的刀来解决问题,或者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想起了久远回忆的洛克斯放轻声音,像是害怕声音过大会惊醒已经永眠的魂灵,尽管他可能宁愿被已经埋于黄土的两位医护人员拎着耳朵大骂一顿。 “吉娅在教育上是个严苛的人,还有尤安娜……我就是想做文盲也得先问过她们手里的书。因为上课睡着被书砸脑袋的滋味可不好受。”他是,萨诺斯也是,没有人上课睡觉能躲得过吉娅的慧眼。 那时候他还年轻,总以为现在就是永远,说话从不顾忌什么,脾气又差,还总是惹得吉娅生气。 后来长大一点,意气轻狂,和吉娅因为出海的事情拌嘴吵架,梗着气就跑了。 那时候总觉得还有时间……还有时间在大海上闯出名头,然后衣锦还乡,证明给所有人看。 谁知道,此后一别,几十载岁月,再未能承欢膝下,尽孝母前。 甚至,被阿姊骂的那一顿,就是和她的永别。 要是再早知道一些……他那天就不和阿姊顶嘴了,她本来脾气就不算好,被他气的连晚饭都忘了吃。 年轻的时候觉得天地不过如此,扬名立万只在当下,可是如今,当初那样地执着究竟想证明什么,连洛克斯自己都要想不起来了。 在洛克斯兀自思考的这一会儿,伊芙就静静地趴在他膝盖上,然后在他低头看她的时候突然说,“叔叔想家了吗?” 想家? 好像也不是。 洛克斯摇摇头,摸着伊芙的脑袋,否定了她的说法,“我只是觉得……没有好好告别,很遗憾而已。” 在轻柔的海风以及和煦却不晒人的大好阳光里,洛克斯眯着眼睛,将所有的晦暗掩藏尽外人难以窥视的阴影里。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一辈子不和所爱之人联系是很残忍的行为,对双方都是。” “伊芙不要学我,至少呢…不要把遗憾带进坟墓里。”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他所有所有的亏欠,再也说不出口的那些话……如今算来,都只是这浅薄的一句谚语罢了 但洛克斯又慢慢睁开眼睛,极尽温柔地用手指替伊芙梳理散落的碎发。 命运待他实在狠辣,却又在他被逼到绝境中最陡峭处时给了他一条活路。 至少,给他留下了伊芙。 在他怀里、鲜活的、会笑会闹的伊芙。 小小的,柔软的,是他的。 洛克斯一想到这里就会发自内心地笑出来,然后就会舔舐伤口,心甘情愿地在这个最恨的世界里继续苟延残喘。 所以,哪怕明知前方是包裹着蜜糖的封喉毒药,洛克斯也甘之如饴。 伊芙眨了眨眼睛,即使生长紊乱让她的身量已经拔高成了少女,脸上却还是懵懵懂懂的天真幼童模样。 是啊,即使生而知之,即使生长紊乱,即使看起来已经是少女……伊芙今年也不过还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而已。 她要如何能承受住……那悲哀的命运呢? 不过没关系,他还在,佐伊还在,他们的力量足够庇护她在羽翼下顺遂安康。 洛克斯轻轻地笑了起来,他很少这么纯粹地去笑,大多数时候,他的笑容里都是疯狂和杀意,而非此刻的温柔和平和。 “好了,我们继续念书,故事可还没结束呢;我记得你今天下午没课,我们可以在这里坐一整天直到你晚上睡觉。” “晚上要和佐伊出去,已经答应了的。”佐伊说今晚他的任务就能结束,然后带她出去见一些人。 “那些人这么快就宣誓效忠了?”佐伊那些游离的部下,只挂了一个洛克斯海贼团的名头,甚至连名头都懒得挂上,算是洛克斯海贼团隐在暗处的力量。 除了替佐伊办事,没有人能指使动他们,包括他这个洛克斯海贼团船长,不过洛克斯也没那么在乎就是了。 “叔叔怎么知道……不是宣誓,只是去认脸熟,因为佐伊说我要开始分辨他们各自负责的部分,学着把自己的意愿传达给他们。”其实伊芙不算明白佐伊的意思,但总之就是和那些人去熟悉,然后学会让他们帮忙吧? “这么急?不过也好,早晚本也没什么区别,我和佐伊的东西到最后都是要留给你的,他那群疯子死忠恐怕高兴还来不及。” “真的吗?”伊芙半信半疑,“可他们是佐伊的部下啊。” 伊芙并不觉得自己能得到认可,最后被宣誓效忠,尽管佐伊说的那么肯定。 她知道叔叔和佐伊很厉害,可是就像王直愿意屈居人下是因为叔叔的实力远胜于他、他自己被打到服气了一样,她即将去熟悉的那些人也是折服于佐伊本人的人格魅力才唯佐伊之命是从,又为什么要听她的呢? 洛克斯沉吟了一会儿,思考要怎么说才能让伊芙相信,毕竟这个问题实在不太好解释。 “这个问题么……”洛克斯苦恼地挠头,伊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满是期待的样子让他不回答也不行了,爱她怎么舍得让她失望呢。 “人或许会背叛自己的阶级,但绝不会背叛自己的利益……有人这么跟你说过吗?” “史基好像……和纽盖特说过。”毕竟他们聊天什么都聊,海军的糗事,海贼的争斗,势力上的变动都是常有的话题,她每次在旁边写作业,多多少少都听了一点。 史基要是知道此刻伊芙心里的腹诽肯定要喊冤枉,伊芙在旁边的时候他们已经很收敛顾忌了,少儿不宜的不要说提,生怕有带坏了她的苗头之后被收拾。 偏偏伊芙有些作业又和海上的形势有一定的关系,而面对她可怜巴巴的眼神,所有人统统败下阵来,时间久了,他们也就习惯陪着孩子写作业了。 “这句话对大部分人是准确的,但这个利益是广义上的利益。”洛克斯把道理掰开细细和她讲,“佐伊手下的人同样不能免俗。” 伊芙点点头,她也听史基和约翰聊起过佐伊的作风,他恰恰擅长于从人性下手,因势利导,推导设计从而达到目的。 “而你的利益,就是他们的最高利益。”契约在手,他们就是伊芙的力量,伊芙的利益自然是他们的利益。 伊芙不是太明白,什么叫做她的利益就是他们的利益呢?不过她没有问出来,只是默默把疑问藏在了心底。 洛克斯又念了一会儿书,但可惜这个下午注定不宁静,王直乐颠颠地拿着手上的盒子就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起出完任务的约翰; “伊芙,瞧我给你带什么了!” 王直迫不及待地展示手里的盒子,那是一条款式简单的银色项链,在项链中心的吊坠位置,一颗成色极佳又晶莹剔透到非常干净的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和之前约翰送给伊芙的纯正红宝石戒指不太一样,王直拿来的这条项链上的红宝石颜色浓郁,深邃艳丽,艳红中略带紫蓝调,伴有柔和而鲜艳生动的红色荧光,像是鲜血在其中流淌一般。 毫无疑问,这颗红宝石在最顶级的拍卖行夜绝不便宜,即使是天龙人恐怕也会心动。 “喜欢吗?”约翰哈哈大笑,这颗鸽血红宝石的完美算他平生仅见,重量、颜色、净度、切工都没有缺憾,再加上宝石的大小远超十克拉,说一句价值连城完全不为过。 洛克斯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伊芙眨了眨眼睛,她对首饰衣服其实不算热衷,但还是很给面子地为王直捧场,“很好看,是你们出任务的战利品吗?” 王直摇头,“我之前不是手上在管一个有宝石矿的岛屿吗,这颗红宝石的原石是那个岛的人送来的,我托了人做加工,给你做了这条项链。” “谢谢王直。” “要试试吗?”王直正是高兴的当口,想给伊芙亲手戴上这条他期待已久的项链,但却被洛克斯危险的目光制止了行动。 伊芙这摇了摇头,从外套下显露出她正在戴的项链。 那是一条丝毫不比王直手上红宝石项链逊色的蓝碧玺项链,温柔的蓝绿色调与伊芙的眼睛相得益彰,甚至宝石的成色和净度比起项链上的红宝石还犹有过之。 事实上,伊芙的房间里还有蓝锥石的、硼铝石的、硅硼镁铝石的,还有矢车菊蓝的蓝宝石,蓝石榴石,还有紫罗兰色蓝宝石等等,项链吊坠、戒指、簪子不计其数。 什么?谁送的? 最开始的那些肯定是王直,后来就是叔叔他们,伊芙连自己有什么首饰都不清楚,你还指望她记得谁送的? 哦,当然,她还是记得一部分的,毕竟一碗水端平也需要一些巧妙的信息支撑。 但她已经很久没打开存放那些首饰的箱子了……常用的基本只有戴着的这一条项链。 “这是叔叔给我的,暂时还不想换。” 并不,两个都不想戴,宝石很重。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看着王直一下子陷入沮丧,伊芙深吸一口气,接过了盒子,“但是我很喜欢哦。”她避过洛克斯,在叔叔看不到的地方冲着王直用力眨了眨眼睛。 哄完王直就算完了? 也并不。 眼见着洛克斯的眼睛还在眯着,王直又要因为神经大条遭殃,颇感头疼的伊芙侧转过身,把那条蓝宝石项链露在洛克斯眼前,并且冲着自家叔叔露出一个撒娇耍赖才会用的上的甜美笑容。 “是不是很好看?” 洛克斯的笑容淡去了危险,然后染上肯定和温柔,“当然,我们家伊芙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小姑娘。” 至此,一碗水总算没有翻。 处理这些已经轻车熟路但还是很无奈的伊芙在心底叹了口气,还不知道这样的事绝没有休止。 因为,老父亲们也是有竞争的呢。 并且洛克斯势在必得,尽管他不知道,他已经是伊芙最爱的父亲,哪怕他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爱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 给予年幼的伊芙最多的爱的人是谁呢? 是在她出生前为她准备小秋千、从未谋面却遗留了爱意凝聚在细微处的母亲尤安娜吗? 是在妈妈尤安娜去世之后一直无微不至地照料她的奶奶吉娅吗? 是日日总不见踪影但每一次回家都会声声叫着她小名给她带礼物、握着她稚嫩的手教她第一次学会写自己名字,认认真真告诉她每一个常识道理、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把她抱起来带她玩耍逗她开心的父亲萨诺斯吗? 是明明与她毫无干系、却衣食住行无一不亲自经手、数年如一、总是温声细语、为她的健康、她的未来而殚精竭虑;纵然面临死局也要为她撕裂出一条通往幸福的生之道路的佐伊吗? 不。 在很多年前的那个年幼的孩子看来,最爱她的,其实是兼具叔叔和舅舅双重身份的洛克斯。 世人眼里的疯子洛克斯把没有血缘的女儿伊芙宠爱成了矜贵的小公主,让年幼的伊芙敢于纵情欢笑,更让曾经内向的女孩自觉被爱。 “你很珍贵。” 年幼的孩子其实非常敏感,洛克斯用言行无时无刻不在向她传达的唯一真理就是如此。 不讲道理的偏爱与肯定。 毫无底线的溺爱与珍重。 那些洛克斯不曾开口的,其实伊芙都明白,明白她和叔叔在此世已经是彼此唯一且最亲近的家人,明白她自己对于洛克斯来说就是最珍贵的。 即使他的爱如此笨拙,但爱就是爱,在伊芙看得到的地方和看不到的地方都闪闪发光。 正因为被洛克斯所珍惜,曾经的伊芙、现在的伊莲娜才有更大的勇气面对世界。 因为这份磅礴的爱,寄人篱下的孩子才能顺理成章地自觉矜贵,理直气壮地去接受好意,而不是时刻担心亏欠于人。 即使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爱,洛克斯也不曾有一刻向她提过任何要求,如果一定说有,那就是“你要幸福”。 “你要幸福” “你要快乐” “你要自信” “你要拥有一切美好” 只要你好,这样,我就能饶恕这个有罪的世界,勉强忍受它的腐烂与堕落。 当天平的一边是她,战斗疯子就愿意缴械投降。 爱会使人患得患失,但同样也会使人疯狂长出血肉。 时间确定过这份爱的真诚与份量,然后,因为失去父亲和奶奶而小心翼翼的灵魂,在爱的滋养和呵护下焕发着新的光彩。 洛克斯没有自信占据最爱伊芙的人排行榜第一名,但是此刻,他是伊芙最爱的人的第一名,并且将长久占据榜首,直到萨诺斯隐藏最深的秘密揭晓,才会勉强让出一半的位置给他的兄弟。 嘘,这是他们兄弟间永远不会再向第四人出口的秘密,也是本该永远不见天日的隐秘。 岁月说,浮出水面,又或永没深渊;时光会见证一切。 86.亡灵之心 约翰的事情就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这些年无人去触碰的和平表象。 史基揭露约翰的事情只是个开始,他今夜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些事情全都和盘托出,小姑娘不能永远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王直有个习惯,在他眼里,只要事情在他那里被拦下来了,解决了,就没必要告诉伊莲娜,没必要让她为此费心伤神。 可以说这是爱,想要保护那个孩子的纯净的伟大的爱,但史基更愿意管这叫自大,自大到以为那就是最好的保护,自大到以为那就是对她好。 谁把这个习惯开的头不重要,现在有几个维持这个习惯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史基看来,要么瞒到底,要么就一点儿都不要有隐瞒,像凯多那样半瞒不瞒,仗着伊莲娜包容等待来日再坦白,迟早要出事。 王直比凯多好,但没好多少。 不过这跟金狮子没什么关系,各人自有各人的抉择,他乐得看场好戏。 丫头,我知道你在痛苦什么,约翰对你的好不是假的,可他犯下的罪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人就是这样的复杂的生物。 你要学会接受,也要学会放下。 在一片寂静里,史基摩挲着杯子,听见伊莲娜问他,“之前你说,约翰的事情你已经处理妥当……” “啊。”史基点头,“是你十七岁那年来着吧,趁着玲玲带你去了万国,我和王直在香波地找到了他,了结过去。” 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感慨,时间还真是快,那时候伊莲还没有出嫁,如今都已经为人妻母。 伊莲娜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细节。 从前他们瞒着她时说约翰带走了叔叔留给她的东西,她默认是财产宝藏之类的寻常东西,但那天史基给她打电话虫时提到的是……佐伊的遗物。 “所以,他带走的,其实不是叔叔遗留的金银财宝。”伊莲娜喃喃自语,“而是珍贵到你们都不能坐视不管的东西。” 也许是研究成果,也许是什么秘密……他们追查过去,然后只拿到了佐伊的U盘,并且这些年都在试图破译。 时隔几年,如今史基找到她,就说明要么破译未能如愿,希望从她这里得到一些线索,要么破译成功,那东西和她有关。 “答对一半。” “我们找到约翰的时候,他已经是半个疯子。”史基眯起眼睛,想起临死前那个癫狂的约翰,即使共事多年,他也险些认不出来人。 …… “老朋友见面,连瓶好酒都没有?”史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王直则站在书柜前背着手打量柜子里的陈设。 约翰也不慌张,反而像是放下心口大石一样松弛下来。 或者说,从自知背叛了船长和佐伊先生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 约翰彻底走入房间,史基才发他左手的袖子空空荡荡,左足更是跛着。 “多年不见,你看着倒是狼狈不少。”王直负手转身,忍不住脸上讶异;凭约翰的实力,伟大航路后半段不说来去自如,至少轻易留不住他,谁又能在短短几年内把他整成现在这个样子? “哈,还能有谁。”约翰抚上空荡荡的袖管,自觉讽刺地勾起轻笑,“王直,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想的不多,路也早被人铺好,只要顺顺当当地走下去,谁也妨碍不了你,比我和史基他们都幸运的多。” “不过,等他需要的时候,你的命估计也就到头了。” “都说玲玲才是大副心腹,最得大副信重偏袒,可到头来,不也没落得个好——”约翰癫狂地大笑,“我们那位大副啊,冷心冷肺,算尽人心,压根儿就没在乎过谁,所有人都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而已。” “甚至,甚至他连死了也不让人安生!”约翰双目已经濒临赤红,但马上又变得语气平和,间或夹杂异样的怜悯,好像刚才发疯的不是他一样,“你们也是为了世界政府追捕的东西来的?” 什么没落得个好?玲玲现在在万国做她的女王,逍遥自在,有什么不好吗?大副?佐伊先生怎么了? 看着满是狐疑的史基和不以为意的王直,约翰诡异地发笑,也不解释,瘸着腿走向办公桌,从那后面一个极度不符合书房陈设的床头柜桌里翻出一个蓝色的盒子丢到办公桌上。 “拿去吧,这就是你们要的东西,当年我和政府交易的最后筹码。” 约翰坐下来,一眼都不再去看那盒子。 这个烫手山芋,谁要谁拿去好了,他是受够了。 真可笑,当年求之不得的东西,如今也可以弃之如敝履,一眼都懒得去看。 约翰这样轻易地放手,倒叫史基和王直看不懂他意欲何为。 王直没有多想,把盒子当着另外两个人的面打开,一个银白色的小巧U盘和一把钥匙安静地躺在里面。 约翰顺手从没有合上的抽屉里抓了颗糖出来,捻开糖纸,看都不看就丢进嘴里。 “U盘里是当年一号手里研究的副产物,被佐伊先生叫停的超速再生技术,钥匙是蜂巢岛的小院的。” 真狠啊,所有人都以为他带走的这个盒子里有洛克斯海贼团无比重要的机密,其实对于大副却是最无关紧要的两样东西。 “船长的那些财宝呢?”史基问他,“那么大一笔宝藏,你放哪儿了?” “没有。”约翰不耐烦地回答,“我当时提前离开,没去带走那笔东西,谁知道你们一个个跟疯狗一样都以为是我拿走了。” “那你干什么去了?” 约翰不说话了,笑容也收敛起来,脸上尽是阴翳。 “我……”他几乎不能说话。 要怎么说呢…… 他要怎么才能说的出口…… 因为他的自私丑陋,因为他对船长大副的惧怕…… 但即使很困难,他仍然说了出口。 “我去带走伊芙了。”他单手捂脸,眼泪从指缝间流出。 “我对不起她……” “我把伊芙从那里带出来……她还在睡,一直没醒……” 约翰其实不想牵连那个孩子的。 在怪物云集的洛克斯海贼团,伊芙就像一朵孱弱但纯白的小花,永远温柔平和,调节船长的情绪,也在无形中滋润着他们这些不被容纳于世的怪物。 小姑娘一开始对他们陌生,但后来熟悉了,就很亲近他们,悦纳玲玲的古怪,包庇约翰的失误,容许史基用她牟利,不许外人说纽盖特奇怪,甚至对船长的杀戮疯狂都照单全收。 七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养只狗都会舍不得,何况小姑娘那样地乖巧,又讨人喜欢。 他那时候想的是,即使船长的清算早晚要来,至少……至少不要伤到那个孩子。 至少,过去他对她的好,是真心的。 可是…… 可是那时候他鬼使神差就去找了那个孩子。 连约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王直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什么,变得惊怒,“你敢拿她当人质——我小瞧了你啊,约翰!” 人质? 他那时是这么想的吗? 约翰恍惚着,声音嘶哑,“所以我遭受了报应。”是他罪有应得,才落到如今下场。 他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袖子,“大副身边的人里有空间系果实能力者,从我怀里夺走了那孩子,然后,我断掉了一只手。” “剩下的你们也知道了。”被政府追杀,被其他人追杀,躲躲藏藏这几年,终于还是没能躲过。 还没等史基和王直出声,原本陷入颓唐的约翰又双目发红,状若癫狂,“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放过我!那个能力者一直在!大副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所有!连伊芙他都能狠心丢去做诱饵——啊!” 片刻,约翰又恢复了理智,满脸阴翳又冷淡,“哈,不错,选择背叛的是我,可我走到今日,他就一点儿设计和推波助澜都没有吗?” “连女儿都能成为棋局上博弈的筹码,他在这世上有一点儿真心吗?那群家伙居然还能这么死心塌地,连他死了都尽忠职守。” 约翰知道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他佐伊也别那么高风亮节,这么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得好像都是他活该一样。 事情已经到了如今地步,约翰干脆破罐破摔,彻底撕破脸皮,都是混蛋烂人,谁也别高贵过谁! …… 到此,史基问出了他的疑惑。 “当年大副不是把你托给了爱德华吗?约翰怎么会在其中插手?他说的把你带走,你当时知道吗?” 伊莲娜眼睫轻颤,拒绝了和史基的对视,“我知道。” 这个回答令史基始料未及。 伊莲娜则陷入了回忆,“神之谷……之前,叔叔照例把我送离主船。” “送我走的是怀迪贝……但指定目的地以及随同护送的人,都是佐伊的部从。” “在那之前,佐伊问过我想不想安定下来。” 说来,他恐怕那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什么,才会像处理后事一样问她愿不愿意长久在一个岛屿安稳地停留。 “我和他闹脾气拒绝,又赌气说不想跟陌生人走,就算要走,至少也得是你们。”她那时养在叔叔身边日久,被洛克斯惯坏了,稍有不如意就犯倔,死活不肯妥协。 于是佐伊又问她除了叔叔愿意跟谁走,是白胡子还是王直。 “我那时没有多想,随口就说纽盖特。”其实她只是胡说,幼时的伊芙根本没想过会离开洛克斯和佐伊身边。 叔叔答应过她,会永远陪着她的。 佐伊没有同意,拗不过她,也不肯答应,只说让他再想想。 她那时就应该察觉到的…… “我在那里等你们回来接我,约翰想带走我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听人说起的。” “他被守在我身边的能力者赶走,不久,纽盖特听从佐伊的遗命赶到,并且带我离开。” “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她登上莫比迪克号,即使不是白胡子的船员,也再没下来过。 室内陷入寂静。 史基于是叹气,“约翰死后,我和王直平分了搜出来的东西。” “他要了钥匙,而我拿走U盘,但U盘里面是空的。” 空的? 伊莲娜蓦然抬头,满是讶异。 “怎么会?” 史基无奈发笑,“谁知道呢?大概约翰被大副摆了一手也说不定。” 一个空白的U盘,耍了约翰,叫世界政府的算盘落空,连史基自己都被摆了一手,佐伊先生泉下有知,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戈雷多敲门的声音打断了原本想说些什么的伊莲娜。 “进来。” 萨卡斯基端着托盘,戈雷多把粥碗轻轻搁在伊莲娜面前的桌案上,又把点心和果脯依次放下,这才起身退后,准备离开。 史基看到戈雷多,似乎想到了什么,放下茶杯吩咐他,“戈雷多,你去我书房,把我放在桌上那个蓝色的盒子拿过来。” 戈雷多微微点头,示意明白,这才带着萨卡斯基退出房间。 背过身跟着出去的萨卡斯基目光微微闪烁,强自平静。 书房,蓝色的盒子。 这几个特征恰好和情报中佐伊的盒子吻合。 会是那个盒子吗? 佐伊的盒子,超速再生技术,萨卡斯基此行潜入飞空岛的最终目的。 等到门重新合上,伊莲娜慢慢搅动着香气扑鼻的粥,没有再说话。 她选择隐瞒在被白胡子带走后发生的最终抉择,正如史基不曾告诉她,当日他和王直是亲眼看着约翰断气的。 在最后时刻,他们曾听见走向死亡的约翰发出些许呓语。 那自言自语满怀愧疚,又或者是忏悔。 愧疚? 史基嗤之以鼻。 愧疚值几个钱呢?不过是说起来给自己脸上贴光而已。 不能转换为实物的东西,尤其是这些道德,能约束住的只有愿意被约束的人。 没有强制执行力的东西,在这个乱糟糟的世道连废纸都不如。 真涉及了利益,愧疚管什么用呢?还不如一张纸来的实在。 所以,说那些有什么用呢,不如叫伊莲娜能理直气壮更憎恶他一些,还省得忧思过度,劳损心神。 …… 临死之际,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约翰自言自语地小声嘟囔:“还是……有遗憾呐。” 将来,得知他的背叛导致了船长的死去,一定会伤害到那个孩子吧。 她……害怕受伤。 伊芙,下辈子,我再对你更好一些吧…… 即使死到临头,约翰也没有后悔过做出的选择,他虽然口头上抨击大副操纵一切,推波助澜,但也明白如果重来一次,恐怕他还是会掉入陷阱。 因为,他的一切行为都出自于自己的选择野心和贪婪,这无可辩驳,更不想悔改。 海贼的一生,成王败寇,赢家通吃,输也要输的坦荡,为身为海贼的贪婪而死不丢人。 只是… 只是…… 只是啊,死亡敲门的这一刻,大海贼约翰突然想起来了那朵纯白色的小花。 洛克斯海贼团是噬人的沼泽,但淤泥之中,也有被怪物之王小心翼翼保护在手里的纯白色的小小花苞。 七年,即使不是亲手养育,也早就有了难以割舍的感情。 那些温情,那些回忆,那些彼此接纳,没有一丝一毫是作假而来。 身为怪物,他们在乎的本就不多,伊芙是例外中的例外。 即使与世不容,可有谁能拒绝被爱? 唯独她,是无论如何,约翰都不想伤害,更不想亏欠的。 可偏偏啊,到头来,他最愧疚最亏欠的,还是伊芙这个唯一和他亲近、算得上半个后辈的小姑娘。 “伊芙……真对不起啊……” “你这辈子的眼泪……我只能下辈子来还了。” 这一生他注定已经走到尽头,再遗憾,王直也不可能放他活下来,自洛克斯船长去后,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就以清扫隐患为己任。 可是,如果还有来生,如果来生还能遇见你,我的小花…… 那下辈子,把命给你我都心甘情愿。 前提是……你还愿意遇见我。 约翰睁着眼睛,仰望着湛蓝的晴朗天空。 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风也轻柔,就像他第一次遇见那孩子的时候。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想,小姑娘的眼睛可真漂亮啊,那双青蓝色的眼眸里有着连天空都无可比拟的瑰丽造化,远远胜过约翰自己那些宝石收藏品。 望进去,尽是柔软与满足。 她如今也该十七岁了,肯定长大了不少吧?不知道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馋嘴。 可惜……再见无期。 在天空的湛蓝里,也许是幻觉,约翰看见戴着红宝石项链的伊芙正朝自己笑,蹦蹦跳跳朝他伸手。 【“约翰,你上回答应要给我带香波地最受欢迎的鱼人岛蛋糕的。”】 在王直和史基的注视下,约翰拼上最后的力气,握住那糖纸,然后,在满眼湛蓝中失去了生息。 明净的天空长长叹息,这一天,距离约翰第一次见到伊芙,已经过去了十四年。 热烈的阳光窃窃私语,这一天,距离约翰最后一次见到伊芙,已经过去了七年。 王直不知道,曾于多年前在香波地群岛年年卖脱销的鱼人岛蛋糕,如今生意仍然不错,很少有孩子能拒绝那清爽不失甜蜜的滋味。 史基也不知道,最后时刻,约翰握住糖纸,什么都没有再想。 大海贼约翰在那一刻福至心灵,在滑落死亡的同时,祝愿他的小姑娘永远自由。 无论明日的天空晴朗或者阴霾,无论红土大陆聚合或者离散,伊芙,我祝愿你,永不低头。 倘若有人使你流出绝望的眼泪、发出疲惫的哽咽,假如有人囚禁你的自由、逼迫你低头,那么,贪婪的亡灵必将从深渊爬出,重返人间。 为他的债。 为你的泪。 87.重理旧事 戈雷多是带着萨卡斯基一起进入到书房的,史基口中蓝色的盒子就在他的办公桌正中央孤零零地躺着。 萨卡斯基在突袭抢走盒子和继续潜伏等待时机中犹豫了片刻,还是遵循直觉没有出手。 在潜入飞空岛的这段时间里,史基展示的实力确实对得起那三大传说级海贼之一的声名。 至少,现在的萨卡斯基自认还完全无法与他匹敌。 书房距离伊莲娜的房间虽然差了一层,但其实不算远,如果贸然出手,不仅拿不到盒子,而且白白地暴露了身份。 戈雷多当着萨卡斯基的面打开了蓝色的盒子,一个银白色的U盘静静躺在其中。 确认过东西无误之后,戈雷多才又带着萨卡斯基返回了客房。 史基把盒子推到伊莲娜面前,示意她收下。 “U盘既然是空的,对我就没有用,留给你做个念想也好。” 伊莲娜合上盒子,低低“嗯”了一声。 骤然闻言的萨卡斯基努力收敛内心的天翻地覆,空的?怎么会! 据海军的情报,世界政府自神之谷之后就一直在追查约翰和他带走的东西的下落,废了偌大的力气才终于找到这么零丁线索。 现在,史基却说里面压根没东西? 如果那个U盘是空的……佐伊耍了所有人! 再生技术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和闹剧,把所有人都给套了进去。 好谋算,好心计,不愧是那个佐伊……与他为敌的人,就与命运为敌…吗? 欧泊中将跟在萨诺斯中将身边时面对的……就是这样令人头疼的敌人。 不过……再怎么棘手,也只是没有办法再从坟墓里爬起来的死人而已,萨卡斯基坚信,正义的海鸥必将踏着这些海贼的尸骨将正义撒遍整个世界。 萨卡斯基暗暗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空U盘的消息实在扰乱了他接下来的所有行动计划。 伊莲娜没有急着接过东西,她知道史基是想做什么,他把U盘给她,一是东西留在他手里没用,反正是空的,不如给了她换作一份人情;二是如果这空U盘没有那么简单,那么掌握佐伊旧部的伊莲娜就会是唯一一个能够破译其中秘密的人。 三则是…… “超速再生技术……那么重要吗?” 史基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当然。” “虽然超速再生技术只是当年科学队由一号负责的细胞医疗技术的副产物,但你知道的,他手里的东西,就很少有不重要的。” “断肢再生,细胞自主愈合,往小了说,能在危急时刻救下性命,往大了说,世界政府都会动心。”有了这样的技术,打造一支不死军团恐怕都不是白日做梦。 “我知道了。”伊莲娜垂下眼睛,“之后我会去问问,如果有线索,再知会你。” 三则是,U盘里没东西,U盘外可未必;如果佐伊或者一号留存下了这项技术,那一定会留给伊莲娜,只是没有人告诉她而已。 单据史基所知,大副的财物、人手那些东西几乎都留给了伊莲娜,洛克斯的主船的所有人都知道,佐伊生前最怜爱的就是自小抚养在他身边的、有实无名的女儿伊芙。 而且,细胞医疗技术,原本就是为了伊莲娜的先天疾病才诞生的科研项目。 超速再生技术,不过是这个项目在研究过程中诞生的附加成果。 比起U盘里的不存在并且副作用不明的超速再生技术,史基已经意指细胞医疗技术。 他今日送出U盘,不管来日伊莲娜能不能找到线索,或者破译秘密,史基都不会有任何亏损,甚至平白得了一份人情;成了,那就拿到再生技术的线索,没成,也能拿到细胞医疗技术的资料。 如此一本万利的买卖,谁不愿意做呢? 但……伊莲娜答应的太痛快了。 史基不由皱了眉。“你这是……发生了什么,想开了?” 伊莲娜奇怪地看他一眼,“我怎么了,想开了什么?” 史基没有回答,沉吟了一会儿,挥手示意戈雷多和萨卡斯基出去。 “伊莲,你是船长的女儿,大副的宝贝。” 伊莲娜点点头,“我知道啊。”她即使怀疑凯多和王直,也不会怀疑叔叔和佐伊对她的爱。 谁都可能用她的命和世界政府换钱换物,但在这世上,唯独洛克斯和佐伊不会害她。 “你喜欢看书,但不爱枯燥;你喜欢散步,喜欢惊喜,向往自由,又讨厌礼仪和虚伪;即使到现在,也不曾改变。” “没错。”史基看着她长大,说的每一个点都正中伊莲娜的脾性。 “你总是把事情闷在心里,总是把选择权交给别人。” “可你真的甘心吗?” 在洛克斯很多干部眼里,伊芙是个笨丫头,也是个别扭的小姑娘。 只会说“不要”的笨小孩,对于“得到”没有贪婪心,从来不多要求什么。 她拥有的明明可以更多更好,却只是在洛克斯的强硬下收下了微不足道的那一点点,还生怕多添了麻烦,即使后来变得娇气一些,也仍旧很懂事,一点儿没学到海贼的贪婪,怎么不是个笨小孩呢。 “我为什么不甘心呢?”伊莲娜反问他,“世人汲汲营营一生,追逐者大多不过财权色三样,钱财权势我不缺,美色我自己就是,为什么……会不甘心呢?” 她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瞬,像是反问史基,但史基认为,伊莲娜是在质问自己。 质问自己为什么不甘心,明明什么都不缺,却偏偏不能释怀过去,更无法面对将来。 或者说,她终于有了海贼的贪婪,而不是时时刻刻警醒自己要知足。 史基没有直接解释,而是自顾自继续说话。 “你身体不好,于是佐伊先生就为你在其他方面找补。” “权势,后盾,财富,人手。”桩桩件件,只为了让伊芙有足够的底气和倚仗,有足够的安全感;可怜天下父母心,莫过于此。 “我知道。”佐伊留给她的一切不算什么秘密,若不是摄于佐伊余威和纽盖特在身边,再加上约翰卷走洛克斯财宝的事情在黑市广为流传,那些觊觎洛克斯遗产的人不会放过她。 毕竟,柿子挑软的捏。 “佐伊先生当年命令我们所有人说不允许你加入海贼团成为海贼,所以即使是爱德华也不会为你铭上海贼团标志。” “是啊……身家清白,万事无忧,他算好一切,我只需要接受就是了。”伊莲娜忍不住自嘲,佐伊这一条命令算是彻底断绝了她做海贼的路,可她不想是不想,不能是不能。 从此,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离开伟大航路,遂他的意去做那高高在上的王族公主;若是她无心争权,那就一生富贵安稳,若是她有意搅弄风云,便可坐身局外,玩笑间颠覆棋局。 可伊莲娜偏偏最恨他什么都安排好了,恨他代替自己做出所谓的最优解。 他明明……他明明知道她最讨厌这样!为她好,所以就可以丢下她一个人……为她好,所以……所以她甚至不能任性地拒绝,辜负了他一片真心。 可以说她矫情,但是她无法原谅佐伊在明知或许一去不回后还默不吭声,独留她一个人面临这无尽的守望。 “你看,就是这样。”史基喟叹,“自从你跟在爱德华身边之后,你就一直在拒绝那些力量。” 伊莲娜没有吭声。 “别说不是这样,你没注意到吗,你不动用人手,他们也就安静蛰伏,就连最张扬的也低调了许多,我可是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傀儡师阿尔文的消息了。” “几乎就在你离开莫比迪克的前后,阿尔文又开始活跃在大海上。” 海贼傀儡师阿尔文,早年被银斧海贼团追杀,据说和银斧有血海深仇,因此对当时声名不显却杀了银斧的佐伊大副死心塌地,以命追随,神之谷前作风嚣张,但近十年来几乎销声匿迹。 可就在白胡子海贼团传出好事将近的风闻之后,阿尔文被目睹出现于某个岛屿的港口。 “他不是佐伊的部从。” “我知道,不然他不会被捕捉到行踪。”佐伊先生的情报网不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阿尔文顶了天也就是个被佐伊先生在无意中布下的随手的棋子。 “你已经能默认调动他们替你做事,所以我才说你想开了……伊莲,是香波地岛那个奴隶让你悟到了什么吗?”所以能够不再限制自己,利用一切力量达成所愿。 “尝到了权力的滋味,是不是一切都不太一样了?” 伊莲娜顿住了。 方才她不假思索就应下了再生技术的事情,这可和中和剂资料的事情不一样;中和剂的资料在蜂巢,她动用也经过了王直的默许,但再生技术或许关系到佐伊早年的布局,若是换作以前的她,多半会推掉。 史基比她更敏锐,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改变。 是的,改变。 这是史基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在佐伊因为伊莲娜突然的叛逆不得不仓促安排另一套安排后,她的“反抗”并没有停止。 如果那算得上反抗。 神之谷战后,约翰断臂逃遁,她被交付于最先赶到的纽盖特之手暂避外人耳目。 她以为离别只是暂时的……但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 叔叔的死亡见报,举世狂欢,海军英雄名扬世界。 而她再一次……失去了最后的家人。 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伊莲娜已经不记得是怎么熬过来的了,就像她曾经得到父亲确切的死亡消息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藏住的痛苦。 在瑟伦带着佐伊的信物来到莫比迪克号之后,佐伊的部从也找了过来。 神之谷一战的一年多后,他们是来带她走的。 至此,伊莲娜才得知了佐伊对她的安排。 佐伊一开始没有问过她,默认了要将她送出是非之地。 若他一去不回,洛克斯·D·伊芙从此也就消失于世,留下来的,只是被找回的王族公主伊莲娜。 改名换姓,偷天换日。 但在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佐伊对她进行意见征询时,她却对离开表现出抗拒,到此,佐伊开始着手第二套方案。 在伊莲娜二十岁成年之前,她的抚养事宜全权交给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直到成年之后,伊莲娜可以自行选择去留。 这是佐伊最后的决断,在大战前夕的最后时刻,他再次纵容了她的任性。 伊莲娜觉得其实佐伊才是更任性自我的那一个,那么多的安排,桩桩件件,他甚至不愿意亲口和她一件件说清楚,而只敢留下那么几封信和她解释。 所以伊莲娜进一步地选择了反抗佐伊的安排。 她拒绝了部从们的效忠,单方面放他们自由,更拒绝了王族公主的身份,只是隐去姓氏,然后以孤女伊莲娜的名字活着。 尽管伊莲娜的拒绝并没有用,最后双方各退一步,伊莲娜不拒绝他们的效忠,允许他们在暗处观望,但部从们也不可以随意打扰她现在的生活,更不可以再提要把她带走的事情。 伊莲娜不由抿唇,尽管在来飞空岛的路上,她还在犹豫是否彻底接手部从,但此刻,她已经完全默认了对他们的调动。 这算是……想开了吗? 权势……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尝过蜜糖,就难以察觉它的腐蚀;就连曾经不愿意一味按着佐伊的安排生活的自己,不知不觉也改变了许多,最后还是走上他早已写好的未来。 史基按上她不知道何时蹙起的眉头,“好了,又胡思乱想了是不是,想开了是件好事,你如果不肯接手枷锁,约束他们,这世上可没人管的住那群疯子。” “真是怪了……从小你要什么拿不到,船长想用安稳和富足给你底气,你却这么害怕失去,更不想麻烦别人。” “听好了伊莲,如果你害怕失去,就要有足够的力量守护你所爱的,而大副留给你的力量,也是你的力量。” “伊莲,傻丫头。”史基笑着叹气,“你以为佐伊先生为什么要给你留下那么多东西呢,他是想你挺直腰杆,他所有留下的东西都是你的底气。”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于你,未必没有所求。” “你要像船长一些,疯狂一些,少思考一些,直来直往对你未尝不好。” 伊莲娜把浅尝几口的粥推到一边,“叔叔才不疯狂。”他们总是说叔叔是个疯子,可其实洛克斯叔叔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恩仇必偿,有情有义。 “那是他在你面前收敛了。” “爱德华跟你说过吗,在很多年前,船长还年轻的时候,曾在香波地群岛伏击过很多次天龙人。” “他最疯狂的一次连杀二十四个天龙人,并且当场放话,今日的二十四人,就是来日的五老星和十九天龙族裔。” 二十四个死去的天龙人,代表十九个天龙姓氏和掌握世界政府最高权力的五老星。 那时的洛克斯多么狂狷桀骜,多么不可一世,以此挑衅世界政府,不仅丝毫不惧,并且在之后数年声望日高,将同时代的其他海贼压的不敢有半分僭越。 面对这样的挑衅,五老星本想用他的死来杀鸡儆猴,但海军高层战力全出,也没能留下洛克斯,反而叫他踩上海军的脸皮。 世界政府从此视船长为心腹大患,却无可奈何。 若非卡尔兰特·D·萨诺斯横空出世,凭借洛克斯船长的武力加上佐伊大副的智计,当年的洛克斯海贼团足以横扫那个时代。 “即使是当时如日中天的卡尔兰特也拦不住船长的去留,一次又一次的设计伏击,世界政府也怕了。” 事务缠身的卡尔兰特中将不可能永远守在天龙人身边,五老星更不可能为了杀一个疯子海贼而一次次赌上天龙人的性命,更遑论还未必杀得了。 最后这场冲突在萨诺斯和佐伊的干涉下各退一步,五老星不再计较洛克斯的冒犯,能袭击到天龙人也算他本事,勉强息事宁人。 同样,船长的狂言也被历史消隐,如今记得这些的,或许只有他们这些旧人了。 不合时宜的电话虫响起。 伊莲娜接通了,对面是凯多。 凯多的声音带着些歉意。 “伊莲,鬼岛出了点儿事情,我要先离开了。” 88.愿同此月 连史基都没想到凯多会突然离开,想必是那边嫌他碍事,动了些手脚。 动作还真是快,这前后才几天功夫。 不过也不难理解,史基若有所思,凯多这几年势力极速扩张,必定有所图谋,怎么可能一直留在他这里照看伊莲娜,他留在这里几天都已经难能可贵。 而且,看凯多不顺眼的可不止自己。 如果要比对伊莲娜的妥帖周全,凯多是一定不如纽盖特的,百兽海贼团的扩张太急,暴露的野心太大,野心越大,就越容易迷失。 当然,上眼药不是随便上的。 疏不间亲,和所有人都知道史基野心很大一样,伊莲娜和凯多的年少情谊也是公认的,若是离间不成,反而会给史基自己造成隐患。 信任一旦失去,就很难再重新得到。 不急,不急,一切都要慢慢来。 面对伊莲,怀柔远比强硬来的有效。 凯多离开的消息来的突然,即刻就要出发,为了赶上送别,伊莲娜匆匆离开主楼。 书房里,戈雷多站在史基身后给他倒酒,史基自己则是掏出雪茄点烟。 因为伊莲娜闻不得烟味,他最近都得避着些抽烟,现在难免犯了烟瘾。 抽快点儿吧,抽完之后还要去看看佐伊先生的后手究竟深入到何等地步。 “如何?” 戈雷多知道,史基在问伊莲娜。 “小姐变了很多,未必不会同意您的计划。”戈雷多躬身替史基倒酒,目光越过他落在远处隐约可见的港口。 天真的孩子长成了少女,已经心有丘壑,很多事情,都该变上一变。 史基没有对这句评价多说什么,只是惬意地眯起眼睛,“那你还是太小看了这丫头的倔脾气。” “飓风风眼之地,才最宁静。她太清楚她现在拿的牌是什么样子了。” “丰厚的遗产,暗处的觊觎,不能再全然相信的旧人。”史基一个一个数过去,“除了一直在她身边的爱德华,你猜让她全无防备的还有几人?”伊莲娜若是真那么相信他们,就不会再叁拒绝各方的邀约。 史基冷眼看得清楚,与其说佐伊先生的临终托付让白胡子在和伊莲娜相关的对决中稳操胜券,不如说自洛克斯船长去后,满心不安的伊芙只敢全心相信一直守在他身边、最不像海贼的爱德华。 “你知道她和我说什么吗。” “活在世上,到最危急时,谁都指望不上,只能靠她自己。”到底要多绝望,从前那么娇纵的孩子才能有这样痛的领悟。船长的死,到底是改变了很多。 “奇怪的是,她对凯多这个变了心思的竹马倒是意外的宽容。”连王直和他都没能讨个好,伊莲娜对凯多却意外地宽容。 戈雷多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他,“凯多一直以伊莲娜小姐的骑士自居,应当不会对她不利。” “骑士?”史基都快笑出眼泪来了,“别惹我发笑了戈雷多,凯多那家伙可是海贼,真要算起来,那家伙分明就是个觊觎宝藏的恶龙啊。” “您说过,他很爱小姐……” “是啊,爱。”史基没有否认,但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可那不过是以爱为名的囚笼罢了。” “凯多当然爱伊莲啊,怎么不爱。”史基笑吟吟,“如果不爱,他怎么会甘心为她退让。” “可是啊,爱她,也只是爱她了。” 戈雷多眨了眨眼睛,迟疑地发出疑问的眼神。 “爱她,但抵不过权利诱惑,是爱她,也仅仅只是爱她而已。”史基的笑一点点消失,目光里泛起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冷意。 “这其中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什么样的区别?” 面对戈雷多的不解,史基哈哈大笑,然后前所未有地认真起来。 “区别在于,凯多是伊莲低头,才会为她清扫一切。”男人的野心,男人的自负,史基太清楚了,凯多以为他能将伊莲娜放在野心之上,那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他如今还没拥有权势,等得到过世界之巅的权利地位,他就不会愿意放手了。 “而昔日的蜂巢岛的主人……不需要他的宝贝女儿做任何事,不必妥协,不必低头,就会为她扫清所有幸福的障碍。” “即使那个障碍……是他自己。” 洛克斯船长……一生疯癫,连在女儿的事情上,都爱到疯狂。 “得到过那样无条件的爱,伊莲对爱的要求只会更高。”凯多满足不了这个要求,如今不过是仗着幼年情谊,但如今可以,那往后呢?过去的老本能啃一辈子吗? 如今的过分宽容,也代表着伊莲娜对凯多的过分要求啊。 “您疼爱小姐,她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我算不上疼她。”史基淡淡否定他的说法,“我要是真疼她,就不会拿她去做交换。”正是他自己因为野心背弃了伊莲娜的信任,才更明白凯多的本性。 “爱德华和她的婚讯传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伊莲娜从小就不要求什么,太乖太听话。至少,她的后半生应该拥有想要的——虽然我们不满意,但就这样吧。”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史基不仅送上了贺礼,还劝了王直要接受伊莲娜的选择。 戈雷多没有说话,史基喃喃自语,“伊莲啊伊莲,船长和大副留给你的人手本就是一把利刃,如果你不学着控制,只会伤人伤己。” 所以,别怪我。 我早已经提醒过你,连我都不可信。 …… 伊莲娜急着出门,连外套都来不及拿上,萨卡斯基奉戈雷多的命令把披肩带到港口给她时,百兽海贼团的船只即将起航。 更深露重,月光洒在港口和船只的甲板上,也照在美貌少女与凶恶海贼紧紧交握的手上。 全然不配,却又异样和谐。 萨卡斯基不动声色地放慢了步伐,即使没有用见闻色,出色的五感足够他将不远处发生的对话尽数收入耳中。 “就要走了吗?” “领地里有些小问题需要我亲自去处理,对不起伊莲,不能再多陪你一些时间。”凯多很内疚,“等我忙过这一阵就来陪你。” “嗯。”少女低低应了一声,“我等你。”给出的信任,她一般就不会再收回。 因为突如其来的离别,伊莲娜显得低落忧郁,可即使是这样的她,在凯多眼中仍然美得惊心动魄。 “等我,伊莲,等我的野心走的足够远,”凯多多么想吻去她眉间的郁郁,可是还不行,他没有足够的名分对她如此亲近。 “等我打下足够大的势力,我会将一切威胁你的东西全部扫除。” 凯多最后将吻落在那缕白发上,满腔雄心壮志已经跃然而出。 …… 史基到场时,百兽海贼团的船只已经完成修整,只等凯多上船就离开港口。 “私房话说完了?”在伊莲娜面前,金狮子向来不吝啬于给凯多好脸色的。 伊莲娜点点头,萨卡斯基站在她身后,像静默无言的雕塑。“你也和凯多说些什么吧,百兽海贼团起步不久,他一个人可忙。”少女扯了扯他的袍角,带着些恳求;金狮子已经做了很久的大海贼,即使只是几句指点或者经验也够凯多受益了。 “小妮子还真是偏心,我以前被大副数落怎么没见你这么撒娇求情呢。”史基哑然失笑,“好好好,别恼别恼,看在你的份上,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伊莲,你先去那边把外套换上。”这明显是要支开自己的意思了,伊莲娜很识趣地走开相当一段距离。 确保自己的话不会被听到后,面对凯多,这位大海贼很快正色,“你想把伊莲从纽盖特身边带走可以,但别把自己的心思表露的太过,更别去伤伊莲的心;越了界限,小心哪天尸骨无存。” “我是有这样的心思,又怎么样呢。”凯多痛快承认,不甘示弱,“海贼不就是喜欢的一定要得到的家伙么,我跟白胡子半斤八两而已,他不过占了一个先手。”没有道理他就该一辈子做败犬。 史基嗤笑,“我不是说爱德华,凯多,你跟随佐伊先生的时日还太短,并不了解他。” “你以为我、玲玲、纽盖特,还有王直他们,以为我们是惧怕佐伊先生的余威才会这么多年都不敢犯禁,才不强迫伊莲娜吗?” “不,并不是这样。” “那是因为了解佐伊先生的旧部们有着一个共识,不要违背佐伊先生为我们做出的抉择,按照他的意思来,你能达成你所求的,即使不成,也不会吃多大的亏。” “佐伊先生不会亏待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家伙,尤其是我们只要活着,就肯定还会对伊莲娜好。” “可如果你阳奉阴违,甚至与他所愿背道而驰,那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就是那个男人。” “所以,别在伊莲身上打什么多余的主意。”史基头一次如此正式地警告凯多,“更别想着拿她的信任去交换什么,找死的家伙多了,不差你一个。” 凯多下意识捏紧拳头,骨头嘎吱嘎吱作响,两人之间的硝烟味越发浓厚,“我跟伊莲之间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眼见着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对,伊莲娜急急忙忙跑回来。 “这是怎么了?”聊的好好的怎么都变了脸? “没事,只是在谈凯多的野心。”史基不动声色把刀按回刀鞘。 凯多未及说话,听见伊莲娜略带疑惑的声音,“那你们怎么都脸色这么差?” “说他野心太大,步子太急,也不怕跌跟头;伊莲,你要知道,有时候走的太急可是会迷失自己的,他摔了不要紧,把你扯进去,爱德华可不会罢休。”史基以玩笑的口吻这样说着,“如果自诩心爱却只给予伤害,岂不是很可笑?” 伊莲娜下意识维护凯多,她知道史基在暗指些什么,更无法反驳史基的话,因为那出自对她的关心,可是她也不觉得凯多会伤害她,他们从小就很要好。 “凯多有野心是好事,爱很珍贵,但再爱,也应该以自我为先。我不希望对于凯多来说,我比他自己的命更重要。” “叔叔和佐伊都有很大的野心,史基你和玲玲也有,连纽盖特都不是无欲无求,所以,很大的野心不是坏事。”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没关系,凯多不会因为野心伤害我,也不会违背我们之间的事诺言,这就够了;我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去让他背离自我,就像他对我好一样,我也想对他好。” 此时的伊莲娜意外地直白,袒露她的心声,凯多一瞬间由怒转喜,甚至激动地快要发抖。 看啊,看啊,她懂,她都懂。 伊莲娜从不漠视他的心意。 安抚完了或许是因为约翰的事情而草木皆兵的史基,伊莲娜回头朝凯多笑。“史基没什么坏心思,你知道他一直都是这个脾气,不喜欢多掩饰什么。” “好啦,不说这些了,你去忙你的吧。” “凯多,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和你说,下次,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们慢慢讲吧——”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华如水流泻,铺平海面,也熨帖了青龙鬼族的心底。 少女高高兴兴,笑着和他挥别,凯多听见她的祝福: “愿月光照亮你的前路,一片坦途。” 愿年年如此月,皎洁圆满,不知盈缺。 愿君武运昌隆,只手翻覆,权势入怀。 首发:ρ○wenxue.c o m「Рowenwu.c o m」 89.牢狱密谈 多日前,萨诺斯忌日结束的第二天晚上 马林梵多的地下监狱最近不速之客格外的多。 罗杰听着那不加掩饰的脚步声,懒懒打了个哈欠。 自从自首入狱,不管什么妖魔鬼怪都陆续登场,可除了卡普和伊莲娜,没有一个是他想见的。 世界政府也是心虚,生怕那岛上有什么关于伊莲娜父亲的东西,轮流试探,想来,即使卡尔兰特的死不是他们出的手,也必定在背后有所推波助澜,不然,何以紧张至此。 想起伊莲娜,罗杰又忍不住低低叹气,他原本想帮伊莲娜调查清楚当年的恩恩怨怨,却至今没能弄清楚世界政府究竟为什么要自砸招牌,对付萨诺斯;而他已经调查到的那些东西,并不适合被伊莲娜知道。 仇恨,不该被继承。 即使是已经知晓诸多隐秘的罗杰,也仍然想不明白。 卡尔兰特·D·萨诺斯,那个人要怀抱着怎么样的心思,才敢把尚且幼小的伊莲娜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罗杰没有再继续深思,不速之客已经到了他的牢房门口。 “别来无恙,哥尔·D·罗杰。”不是哥尔多罗杰,那个D念的清晰且刻意。 D,这年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本名了;这次的访问者,恐怕来头不小,不好对付。 “我们上次这么平静地对话,还是神之谷一役吧。” 神之谷的关键词触动了罗杰的敏感神经,一身落拓的他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抬头,那人带着些傲慢的贵族腔调,铂金的发丝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暗淡,翠绿的眼睛里满是与多年前的疯狂相比所截然不同的蓬勃生命力。 铂金发丝,翡翠眼眸,还有这该死的贵族语调,果然是他。 克劳文斯·欧泊。 这家伙是罗杰见过最傲慢的海军,也是除了洛克斯之外最偏执的男人。 真没想到,一个人守在北海这么多年、世界政府都叫不回来的他……居然也会回到马林梵多。 也对,欧泊当年本就是萨诺斯的追随者,由那位中将一手带进海军,也一力提拔上来;那位去世二十年的祭奠,他没理由缺席。 “确实是……好久不见。”罗杰稍稍收起笑容,暗自思忖欧泊的来意。 伊莲必定还在马林梵多……据卡普说,她和她姑姑长得相似,只希望没和欧泊碰见,叫这疯狗发觉了她的身份。 他怎么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别误会,我并非为历史隐秘而来。”虽然五老星有意让他尽可能从罗杰嘴里撬出来最终之岛上是否有关于眷族之首卡尔兰特的隐秘,可就欧泊自己而言,对那些东西半点儿都不感兴趣。 “记得十多年前,神之谷的时候,我痛失所爱,恨洛克斯入骨,一心复仇,甚至不自量力想要杀掉洛克斯……还是你替我挡了一刀,才叫我勉强捡了这条命回来。”欧泊怅然感叹,“抛开立场,我欠你一条命。” 罗杰看着他,并不贪图欧泊的报恩,“过去的不必在意,当年我救助的不是海军,而是一个因为痛失所爱而无法保持理智的年轻人。” 欧泊脸上的笑意真实了些许,然后罗杰问他,“你如今仍旧恨着洛克斯吗?” 欧泊笑容平静,“比起他……我更恨我自己。”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她,一切迷雾终于散开表象。 不管真相是什么,只要伊莲娜还活着,她还安好,欧泊就已经不在乎其他所有事情。 罗杰没有接话,欧泊也无所谓,这些年,他在心里藏了太多事,而今终得转机,他实在高兴。 “她……我是说伊莲,她和你关系很不错吧?” 说起心上人,欧泊极其平和,带上浅淡的笑容,“几年前你打劫万国的历史正文,我还奇怪怎么夏洛特·玲玲那么睚眦必报的一个人会对你网开一面,白胡子又怎么愿意在其中为你调停。” “现在想来,帮你调停的是她才对。”蛛丝马迹那么多,只怪他自己没留心。 罗杰缓缓抬起头,神情平静,杀意勃发,“你想说什么。”欧泊如果知道伊莲的事情…就留他不得;这个家伙和政府太亲近…… “别急,”欧泊也不恼火,“那五位一早就知道伊芙是被洛克斯带走抚养的,也知道洛克斯·D·伊芙就是卡尔兰特中将的独女。” 那五位……五老星? 罗杰缓缓打出了个问号,他突然理不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按纽盖特所说的,洛克斯和伊莲的母亲曾有旧谊,当年阴差阳错,提早带走了伊芙,从而使得年幼的她避过灭门之祸,而那一年,萨诺斯和他的养母都被杀害。 之后,洛克斯抚养了伊莲,并且为她改了姓氏,对之前的一切都闭口不谈。虽然罗杰并不清楚洛克斯那个疯子为什么会突然大发善心,但就他亲眼所见,洛克斯对伊莲的感情做不得假。 佐伊则替伊芙做了伪装身份,海军收到的情报是佐伊把玲玲的女儿送给洛克斯做他的养女,从而瞒天过海。 后来神之谷一战,战局急乱,很多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也太叫人看不懂,总之,最后洛克斯死去,洛克斯海贼团土崩瓦解。 失去庇护的伊芙隐去身世,换了姓名,作为白胡子捡来的孤女伊莲娜从此隐藏在莫比迪克号上。 五老星本不该知道伊莲娜还活着……用他们的话说,她的身份并不值得世界政府的最高权力执掌者亲自投下目光。 现在欧泊却说,五老星一开始就已经知道萨诺斯的女儿是被洛克斯带走,也知道洛克斯的独女伊芙就是萨诺斯的女儿? “如果他们知道……为什么还无动于衷?”长久沉默后,罗杰找到了突破点。 如果他们早知道伊莲娜是萨诺斯的女儿,为什么这么多年对那个孩子不闻不问,无动于衷? “因为那是洛克斯的女儿。”欧泊咧着嘴,“我也是刚知道不久,伊芙就是伊莲。”他若早知此伊莲娜即彼伊莲娜,怎么会对那个孩子置之不理这么多年。 “十一年前,无人岛密谈,卡普他们去见那孩子……我没去。”因为心怀别扭,索性不多关心;谁知就此与挚爱错过,是他活该。 “那时泽法同我说,伊芙和伊莲真像……我怎么就没猜到呢……”没猜到那个孩子就是他挚爱的伊莲,没猜到那是他们最后的可能。 “我见过她了……白胡子是个混蛋,一个幸运的混蛋。”欧泊咬牙,突兀地红了眼眶。“如果我早知道——如果我早知道……” 如果……那年他没有对伊芙心怀芥蒂,那年他去了无人岛,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罗杰深深看他一眼,眼中带着警告,“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现在。” “如果”,这是个残忍的词,淬满了名为遗憾的毒,这毒无声无息,却能叫人陷入无尽的痛苦里,至死无法自拔。 “哈,是啊,十多年的置之不顾……终于遭了报应。”欧泊捂住眼睛,遮掩去多余的情绪。 他因为私心瞒住了那个叫伊芙的孩子的身世,也因为私心这么多年对她不加理会,最后都成了回旋镖,在多年后扎回了自己身上。 欧泊出身很高,因为生来高贵,天赋又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无不顺心之事,所以为人傲慢任性,瞧不上任何人,也不懂什么叫爱,什么叫尊重。 尽管萨诺斯中将教训过他很多次,他有的听了,勉强改改,有的冥顽不灵不加改变,后来遇见心上的少女,他才知道卑微到泥土里的形容原来是写实。 等他一点一点把劣习改变,学会尊重,学会去爱……却没有人告诉他,不是谁都有时间能够停下来慢慢等他。 “你可以放心……那五位大人不会动伊莲……她的母亲尤安娜女士出身灵岛祭司主脉,地位尊崇,只要灵岛存世一日,眷族守望相助,天龙一族就不会违背和平协议。” 八百年前,二十位王与那位眷族之主做了一笔交易,定下和平协议,将眷族所聚居的岛屿划为隐秘的自治区,错海灵岛也在其中。 按照协约的规定,只要不威胁世界政府的统治,任何人都无权干涉灵岛内务,即使是天龙人中权势高如五老星,也无权判决灵岛子民的生死,最多只能将其驱逐。 卡尔兰特的养母吉娅就是如此,即使冲撞了天龙人,也还是保住了一条命,最后的判决结果是剥夺一切职务,遣返灵岛。 罗杰在某个加盟国的王宫图书馆里查到这桩旧事时颇觉好笑,只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做养母的一言不合对天龙人破口大骂,做儿子的和五老星拍桌子,还真不知道谁胆子更大。 欧泊也笑,“是不是很神奇,自视甚高如那五位也会有顾忌的东西。” 听起来成为眷族是件很好的事情,必要之时和天龙人叫板也不会被杀死。 但与特权相对的,就是义务。 除了不能妨碍世界政府的统治之外,灵岛眷族不能迁居他地,未经允许不能擅自离岛,不能违抗眷族之主的意志,不能违背灵岛旧规。 特别是祭司主脉一支,要求更为严苛,不许与外族通婚,祭司在位期间禁止嫁娶,不能有任何私情和偏向,禁淫禁杀戮无辜,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即使他们已经不把日益衰微的灵岛看在眼中,却终究还会顾忌眷族之首、护卫之剑的声名为伊莲带来的庇护。” 就如中将所希望的,卡尔兰特的姓氏,会保护伊莲一辈子。 “萨诺斯自己都因世界政府而死,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留下伊莲一条性命?”罗杰对此并不乐观,如果世界政府真有那么仁善,伊莲娜就不会在叁岁时家破人亡。 虽然至今都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萨诺斯的死是世界政府下的手,可是除了世界政府,谁还能将一位正处于实力巅峰的中将灭杀于无声无息之间? 洛克斯吗?可如果是洛克斯做的,他至少也该身负重伤。据罗杰所知,当时洛克斯身上并无什么伤痕,洛克斯海贼团也并没有大的伤亡。 “因为卡尔兰特一族终究贵为眷族之首,不能真死绝了,因为还有眷族在注视着她是否还活着,又是否平安喜乐。” 欧泊很冷静,“如果卡尔兰特的声名和功勋不够,如果眷族的和平协议不够,那……总是够了的。”他隐去那个词汇,就像隐去一个不能与任何人提及的禁忌。 唇亡齿寒,眷族们并非傻子,他们时刻注视着世界政府的动作,不会放任伊莲娜真的出事。 就算明面上他们干涉不了,却不代表他们没有暗中关注。 “不说这个了……你快死了,伊莲会来见你的。” “她已经来过了。” “也是……我先去了一趟玛丽乔亚,再折回来也晚了。”欧泊喃喃自语。“她同你说了什么?” 罗杰沉默下来,伊莲娜和他说了什么呢? 她骂他混蛋,却在为他伤心,为他哭。 然后,她想替自己保护露玖,保护那个孩子。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在泪水里,在那句句替他的打算里,又说尽了一切。 或许是从罗杰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欧泊忍不住退后一步,不知是哭是笑,“你对她来说真重要啊……”可这也说明,对她来说,海军是不可信任的。 因为海军不可信任,所以即使是罗杰,也更能走进她的心里,在她的心里占位不低。 难怪昨日她满身尖锐,难怪她说…… “我不如何。” 海军如何,七武海提案如何,已经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的不仅是她和海军,也是她和他们。 欧泊又哭又笑,眼神哀恸“她已经……已经和我……和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自己和她……真的没有哪怕一点点可能了吗? 欧泊后知后觉,终于理解了那一刻青蓝色眼眸里的陌生和防备到底代表了什么。 罗杰没有做声,他并不知道欧泊和伊莲娜之间有过怎么样的故事,虽然按理说他们俩不该有所交集;但他看得出欧泊此时的大喜大悲,心神俱震。 爱,是装不出来的;而此时他面前的欧泊,即使他下意识掩藏,也挡不住眼睛里的情愫与痛苦。 这样的爱欲情愫,还有那些求而不得的痛苦,罗杰曾在雷利的脸上看见过。 但罗杰并不可怜欧泊,爱而不得是可怜,但没有人说被爱就一定要接受。 爱是自愿的守护和付出,而不是逼迫和要挟。 伊莲的父亲因世界政府而死,这其中海军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 即使不谈萨诺斯的死因,单单只是萨诺斯的那些卓越功勋背后对她的亏欠,就没有人比她更有疏远甚至怨恨海军的理由。 长久的静默里,欧泊稍稍平复下来。 “她这些年……过得好吗?” 欧泊没有去问战国卡普他们,也没有去质问格洛。 伊莲娜并不亲近他们,说明她即使有不高兴的事情,也不会同他们说;依她的性子,从来不肯和外人多倒苦水。 想知道伊莲这些年过的如何,罗杰说不定还能知道的更加清楚一些。 “我说了,你就信吗?”罗杰问他,“我说她好,她就没有遗憾,没有痛苦?” 想知道这些,欧泊该自己去查,自己去亲眼看见。 欧泊很冷静,“你的说法只是参考,有没有价值我自己评判,至少伊莲亲近你,你的看法至少比泽法他们更可靠些。” 罗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气,“你想知道什么,问吧。”在他这里问过了,就别再去打扰伊莲了。 89.5老爹生贺——长相厮守 白胡子海贼团的人有一个共识,老爹是不太爱过生日的——不,过生日开宴会老爷子很开心,唯独说起年龄老爷子就不太乐意了。 特别是在老妈面前谈起年龄。 毕竟他们这对天下最好的慈父慈母的年龄差委实太大了些,二十六年的时光是怎么样都无法弥补的缺憾。 时间,是即使成为公认的世界最强的四皇都无能为力的领域。 男人的倔强,懂得都懂。 但伊莲娜不这么觉得。 就如同白胡子每年张罗着她的生日,张罗着他们的结婚纪念一样,伊莲娜对待丈夫爱德华·纽盖特的生日分外坚持和固执。 所以,问题来了。 这个生日,是过还是不过呢? 过呢,扎老爹的心;不过呢,老妈肯定不干。 一队长马尔科对提出这个问题的四队长萨奇进行了无情的吐槽,“你是什么头号大傻子吗,老妈想做的事情,老爹什么时候阻止过?” 整个白胡子海贼团,要是白胡子敢说惯着伊莲娜第二,就连某些极端老妈拥护分子都不敢说第一。 那都已经不是惯着了……有时候马尔科都觉得要是老妈下一刻说要绑架海军元帅老爹都能亲自开船去马林梵多…… “比如不让老爹喝酒……什么的?”每次让老爹少喝点儿酒都是莫比迪克号上头等令人烦恼的大事,马尔科不知道为此掉了多少头发, “哈?那是为了老爹的身体好,再说了,老妈哪回收酒老爹反抗过。”这是马尔科收掉老爹酒的绝杀——呼唤老妈,屡试不爽,至今未曾失手。 “明明反抗过吧……”但是每次都会被老妈强制镇压,附送一顿絮叨。 自从那次抢救之后,原本不限制老爹喝酒甚至还多有纵容的老妈就越来越上心老爹的身体问题…… 萨奇颇有些唏嘘,“这次生日怀迪贝大姐说要回来,是老妈的安排吧?” “心里有数就好,别跟老爹说,是老妈安排的惊喜。” 当年提出分船的时候,老爹其实是不同意的,再多的麻烦他也愿意应付,不让家人离开身边是他的底线。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反之亦然,孩子们也在拼尽全力地想要保护这个珍贵的家庭。 如果不分船,按照白胡子海贼团当时的规模和扩张速度,又没有其他两个海贼团作为平衡牵制,一家独大的白胡子海贼团根本不能够被海军和世界政府所容忍。 何况幼崽总要长大,孩子们即使舍不得家人,也总还是要面对风雨;越想他们好,就越该放他们去飞翔。 在最年长的孩子们的坚持下,白胡子妥协了,夫妻俩即使百般舍不得,最终同意了孩子们的提议。 分船之后,就是长久的别离。 即使有信笺和电话虫可以遥寄思念,终究不如人在眼前鲜活生动。 许久,萨奇小声说,“不过,大姐头回来这个惊喜,老爹肯定喜欢。” 马尔科耸肩,“谁说不是呢。” …… “不过,老子说了不过就是不过!”不在儿子们面前,不用维持德高望重的形象的白胡子在妻子面前难得耍小孩子脾气,“还不如直接给老子上好的陈酿呢!还能喝一晚上!” “你跟我吼什么!这生日你不过也得过,”伊莲娜也来了脾气,“你自己跟我说的,生日是纪念生命诞生的喜悦,怎么到你自己就不作数了!” 白胡子嗫嚅了几下嘴唇,气势渐渐萎靡下来,“……过就过……你那么凶干什么……你要做的事情我又不拦你……” “你这叫不拦?好好跟你说事情你没事发什么脾气!” “再说谁凶了,不是你先开始和我大嗓门的吗!” “你现在嫌我凶了?那你找不凶的去过日子好了!” 伊莲娜双手叉腰,明明一米七都没到,却把巨人身形的丈夫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坐立不安。 “我不是这个意思……伊莲,我这辈子只和你一个人过日子!你凶不凶我都爱,别生气了好不好?” 只有这件事白胡子绝对不能让步,即使是开玩笑也不可以,海贼握住了珍宝绝不放手!就是洛克斯船长死而复生也不行! 见白胡子软化下来,甚至手足无措地注视她,生怕再惹她不高兴,伊莲娜也收敛了情绪。 “我不生气……”她生的又不是纽盖特的气。 “怎么这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说出去也不怕马尔科笑话,过生日有什么不好,孩子们都乐一乐……”她稍稍软和了语气,靠在白胡子肩上,“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过生日……可是孩子们都希望能借你的生日表达心意,你总该给他们个机会。” 伊莲娜太了解丈夫那些没开口的小心思了。 说什么不想过生日,天天起哄开宴会借此光明正大酗酒的家伙怎么会放过这大好的宴会借口,孩子们主动张罗要给他庆生,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嘴都要笑歪去,怎么可能把孩子们的心意往外推。 无非是介意被提起年龄而已。 无非是怕……怕传出去说白胡子夫妻相差了足足二十六岁……说他们……不够相配。 白胡子足够洒脱,也足够强大,他不是怕被人戳脊梁骨说老牛吃嫩草,得到珍宝对他是荣耀是功勋是一辈子值得感到幸福的幸运。 可是纽盖特啊,他怕他自己对她还不够好,总怕给她的还不够多,怕那些纷扰的流言会伤害她……更怕,有一天,他先她一步离开,留下她一个人再无人可以依靠。 “差了年龄怎么了,要说就让他们说去,你要是真这么介意,当初何必娶我……”她声音渐渐低下来。 白胡子正用一种前所未有地严肃看着她。 “别说傻话,伊莲。” “海贼握住的东西绝不松手,从你同意了我的求婚开始,谁都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对于爱德华·纽盖特来说,婚姻是爱情的果,这辈子,即使是死,他的爱人都只会是眼前人。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伊莲不够爱他,可没关系,他愿意等,愿意等她学会爱,就算学不会也没有关系,爱德华·纽盖特爱着伊莲娜,这就足够了。 伊莲娜靠在他怀里,低低说话。 “婚盟已定,白首成约……你到底怕什么啊。” “我又不是和时间过日子,什么年龄,身份,地位……怎么比得过我们在一起。” 金目与青蓝色的眼眸对望,卧室里只剩下交错的呼吸声。 “所以,别在乎他们说什么,纽盖特,我选择了你,这辈子从来没后悔过。” 再没有比爱德华·纽盖特更懂得如何爱她尊重她的人了,他总在付出,总在爱她,总在愧疚对她还不够好,可是明明他给的爱已经足够叫世人瞠目结舌。 伊莲娜清楚地知道纽盖特终有一天将先她一步而去,可是,她生而体弱,本也活不过五十岁……说不定,自己还要先纽盖特一步而去。 这么算来,他们不是正好相配么? 白胡子的喉结滚了滚,几十年的默契叫他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伊莲娜在想什么。 “长相厮守至今日,我早就满足了。”有她,有孩子们,他所求早已如愿。 如今多的每一天,都是白胡子的贪心。 伊莲娜抬手,露出手指上经年的婚戒。 “看这个,纽盖特,看清楚,然后再也别忘记,再也别妄自菲薄。” “婚姻是你牵绊住我,也是我选择了你,所以,别后退,握住的东西别松开,这是你说的。” 回应她的,是白胡子倾身而下,落在她唇上的细密亲吻。 …… 怀迪贝到的不早也不晚,宴会还没开始,但到的人已经不少。 “怎么都在这儿?老爹呢?” 马尔科耷拉脑袋,他昨晚一夜都没睡着,忙前忙后处理文件,“还在睡呢。” “今天不是他生日?” 拉克约打了个哈欠,含糊着解释,“昨晚上老妈开了隔音结界……他们这么多年都是一样的恩爱,你知道的。” 怀迪贝一愣,旋即笑起来,“老爹还真是老当益壮。”她侧头,早已经到了的附属海贼团的船长们正在甲板另一边豪气对饮。 “来来来,干了干了——” “莫老弟,你别巴望了,你再望老妈不到中午也出不来的。” “你就让他望吧,萨奇说他赶了个大清早太阳没出就到了,眼巴巴地想给老妈献宝,结果老爹那头刚结束没多久,门都没进去就把他给轰出来了,这会儿老爹搂着老妈补觉,剩他在这里郁闷,真是笑死了。” “就你们话多。”被称作“莫老弟”的男人瞪哄笑的兄弟们一眼,呲起鲨鱼牙以示愤怒。 “诶诶诶马尔科队长,大姐头,你们来评评理,我讲的不是事实嘛!” “艾波伊塔,你别笑了,被莫老弟揍了我们可不帮你!” 欢笑仍如往常一样,充斥在莫比迪克号上,充斥在白胡子海贼团的家人们身边。 爱德华·纽盖特,人称“白胡子”,新世界四皇之一,被誉为“世界最强的男人”,震震果实能力者,不爱财宝,不爱美色,只无比珍重他的家庭。 这些萦绕在他珍重的家人身边的欢笑,他的爱人和儿女们,就是他这人生至今以来无比珍贵的宝物。 惟愿年年今日,岁岁今朝,白鲸永航大海,永不坠落。 90.情念深藏 ji l e ha i. co m 自从罗杰入狱,海军戒严,这片大海就涌动着某种不算安定的气氛,并且一日浓重过一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白胡子懒洋洋又灌了一口酒, 但比起这个,果然还是眼前的事情更叫人头疼啊。 “好,下一个,马尔科。”怀迪贝满意地在蒂奇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蒂奇学的很不错,今天中午给你加餐,我记得伊莲说你喜欢樱桃派。” “好诶,谢谢大姐头。”蒂奇笑嘻嘻坐到一边去,同样满分过关的萨奇给他鼓掌。 小实习生们平常太闹腾,怀迪贝和伊莲娜一合计,开始给他们授课,一来掌握知识借以谋生,二来消磨他们的精力,省得一天天都折腾着往外乱跑。 “那么,马尔科……”怀迪贝从抽签的箱子里抽出新字条,“北海,海军阵营,中将克劳文斯·欧泊情报,背吧。” 马尔科一下子傻了眼,他就刚好略过这位没背,怎么这么倒霉啊yoi 但大姐大盯着呢,挣扎还是要挣扎的。 “克劳文斯·欧泊,海军中将,常驻北海,海军鹰派代表人物……”还有什么来着……马尔科忍不住把眼神投向边上的老爹。 “脾气古怪,和政府关系亲近”萨奇和马尔科最要好,忍不住小声提醒。请到首髮站pow enx u e2.c om阅读 怀迪贝咳嗽一声,萨奇立即噤声,他可不想被罚抄。 马尔科哭丧着脸,早知道就老老实实把海军的部分也背掉了,他是真的完全不记得,但再磕磕绊绊也得背,“老爹说他特别固执,偏执极端,对海贼像砍瓜切菜,而且世界政府几回召见也不给面子。” “为人傲慢,看不起海贼……” 白胡子沉吟片刻,出言纠正,“他是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不管是海军还是海贼,都平等地看不起,虽然那人确实有这个实力,但至今白胡子也没搞明白欧泊这么自我的性格怎么会跑去做海军。 白胡子第一次听到克劳文斯·欧泊这个名字,就是欧泊在海军的首秀,继“炎枪”卡琳之后的海军“超新星”,跟随在萨诺斯身边,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嚣张模样,叫人看着分外不爽。 世界经济报出头条的时候,对这个海军新星最有兴趣的反而是一向懒得过问这些后辈如何的洛克斯船长本人。 佐伊大副有意让白胡子自己去试试深浅,却被洛克斯一言否决,第一次连卡尔兰特都不再避讳,亲自出手。 洛克斯船长对欧泊有着没来由的恶意。 白胡子综合思考,觉得欧泊的身后似乎关联着一个让洛克斯讳莫如深又牢牢守着的秘密,又或者,一份洛克斯船长虽然从不出口却又时刻铭记的仇恨。 那一战,白胡子再一次认识到船长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地深不可测,而那位强势的卡尔兰特,同样隐瞒了不少。 年轻的白胡子看不懂那许多,如今的白胡子虽然对某些事有所猜测,但碍于故人早已经用眠于大海,也自然不好再对故人的隐私多加评价……何况这位故人不仅是他的老上司,如今还算得上是他的岳父,他妻子最孺慕最亲近的养父。 马尔科的过关测试在重新抽选题目之后终于勉强及格,但假期补习肯定是少不了了。 …… 多日前,海军祭奠次日晚上,马林梵多地下监牢 地下监狱的灯火摇曳不定,欧泊的心神终于一松。 要让罗杰相信他,顺利套话实在太难了。终于……不枉他一件一件抖落隐秘向罗杰证明他对伊莲的无害。 只要能让他吐露一点点伊莲的心思就好……一点点就够了,欧泊早已经学会知足。 失而复得之后,欧泊根本无法忍受被伊莲娜用那样防备疏远地对待;此刻他心里苦意一阵一阵上涌,只觉得天理循环,果真报应不爽。 罗杰长久地沉默着,然后抬头,眼睛炯炯有神,“你有想知道的,我也有想问的,不如一换一。” 罗杰的心里,有着太多的疑问无法被解答,而且他不能不管……他有一种直觉,奇异的直觉,他能从这位欧泊中将地身上替伊莲娜要到一些或许这世上再也没人能坦白给伊莲娜的秘密。 “好,我答应。”欧泊答应的毫不犹豫。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伊芙就是伊莲娜的?”欧泊为什么会认为伊芙和她的姑姑是同一个人?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纽盖特先前和他提过,无人岛密谈时卡普战国他们都说伊莲和她的姑姑,同样名为伊莲娜的另一位女性长的一模一样,伊莲的名字也是由这位姑姑留下,可是欧泊似乎不这样认为,反而认定姑侄俩其实是一个人。 “从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那是她。”欧泊回答的不带分毫犹豫。 不需要什么证据,不需要任何言语,甚至可以说充满荒诞,但欧泊就是知道,在见到伊莲娜第一眼他就知道,即使带着面具,那双眼睛,就是他朝思暮想、曾以为天人永隔的心上人——卡尔兰特·D·伊莲娜,萨诺斯中将唯一的妹妹。 “战国他们可不这么认为。” “那是他们眼拙,我从不怀疑我的判断。”欧泊无比自信,“虽然我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虽然伊莲已经不记得我和她的过去,但我仍然记得。” 只要他记得一日,爱她的心火就永不熄灭。 “你或许不知道,我们感情很好,如果不是中将突然出事,那年我就已经向她求婚,我们如今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欧泊说到此处,忍不住流露哀伤。 如今名正言顺作为他爱人丈夫的……是欧泊曾不以为意的渺小海贼,“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 而“克劳文斯·伊莲娜”,终究停步在了他的幻想之中。 名正言顺……纽盖特,这可不是我不帮你辩驳,人家讲你横刀夺爱呢。 腹诽完了,该问的还得问。 “假设你是对的,伊芙就是伊莲……那你从什么时候起知道伊芙还活着?”卡普是从他嘴里知道伊芙仍然存活于世,直到无人岛密谈前夕才彻底确定。 卡普不屑于撒谎,那么欧泊也该在当年就知道伊芙还活着的消息。 那如此深爱伊芙姑姑的欧泊,不该对伊芙爱屋及乌吗?不该和战国一样想把人接回去吗? 君不见泽法作为海军,能为了伊芙而主动与白胡子打交道,甚至默许了伊芙与海贼的婚姻。 君不见卡普尚且私心作祟,放作为无关人员的伊芙进地下监牢来私见罗杰。 可是欧泊呢?他的行为是什么? 事实是欧泊不仅没有参与无人岛密谈,甚至对伊芙的一切都未曾参与,就好像他还不知道萨诺斯唯一的女儿、他心上人的侄女活了下来。 欧泊的自我偏执是早出了名的,他不可能像战国一样为了隐瞒伊芙的存在而主动减少和伊芙的交流,更不畏惧政府的问责。 他早年轻狂的事情多了去了,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的人不少,那么多事,政府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更加助长了欧泊自我的脾气。 按理说,心爱的人死去了,继承了心爱的人的名字的侄女,又是偶像的独女,欧泊不会不重视,说不准多看重多溺爱。 愧疚,溺爱,心软,亲近……这是泽法和卡普在知道伊芙身份后的态度,即使是自诩冷静理智的鹤和战国,也无法对伊芙硬起心肠。 然而欧泊没有。 他明知道无人岛密谈一事,却无动于衷,他对伊芙如今所有的善意都建立在伊芙是伊莲、是他昔年的心上人的基础上。 这是太大的疑点,叫罗杰无法理解,更无法放心欧泊去接近伊莲,哪怕欧泊现在显得对伊莲娜完全友善。 伊莲自小吃了太多的苦头,罗杰少不得要先替她防上一些。 到底是什么在当年改变了欧泊的态度,或者说,欧泊对伊莲的态度为什么那么矛盾,让他坐视本应该溺爱重视的孩子落入萨诺斯宿敌洛克斯手中却全无动容? 欧泊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翡翠的眼眸暗淡许多,像是回忆起许多令他痛苦的过去。 “一开始。”欧泊顿了顿,“在萨诺斯中将去世之后不久,伊莲——我是说中将的妹妹,她不久也遇害,卡尔兰特家只剩下了那最后的一个孩子。” “一个继承了我心爱的姑娘的名字的孩子……我发了疯一样想要调查她的去向,但是几乎在我动作的同时,我接到了那五位大人的召见。” 罗杰突然反应过来,欧泊刚刚说过,那五位一早就知道伊芙是被洛克斯带走抚养的,也知道洛克斯·D·伊芙就是卡尔兰特中将的独女。 “所以……” “所以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的。” “洛克斯·D·伊芙就是卡尔兰特·D·伊莲娜。” “我那时心存侥幸又疯狂……更加不能容忍伊芙留在那群海贼身边。” 欧泊沉沉闭上眼眸,不忍再回忆下去,嘴唇微动,吐露出了那个为了制止他的行动而由五老星亲自开口的秘密。 罗杰在这个始料不及的隐秘中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 这也……太叫人觉得荒唐了…… 卡尔兰特那个家伙……他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一刻,罗杰清楚地意识到,萨诺斯绝不是不爱自己的女儿……恐怕就是太爱,才能为了女儿撒下这么大的谎言。 那位传奇中将对女儿伊芙的爱,绝不会逊色于当年的洛克斯半丝半毫。 “………总之,那之后,我就打消了去把伊芙带回来的念头,却也再无法面对她。” “索性,我也就没再去管过她。”他没有立场去带走那个孩子,也无法遏制心里的恨意。 当年的欧泊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比起让自己那刻骨的恨波及伊莲走前最后牵挂的侄女,不如让她留在洛克斯身边,至少洛克斯不会害她…… 即使那个疯子要动手,一向对棋子物尽其用、惯会收买人心的佐伊也会阻止洛克斯的杀意,而那微不足道的善意照拂,已经足够伊芙好好长大。 综合种种,欧泊才在泽法提起伊芙仍活着时沉默不语,更对和她有关的事一概不多加关心。 却没想到,阴差阳错,错过了和挚爱早早重逢的可能。 这怎么能不算……命运弄人呢。 罗杰万万没想到会从欧泊口中得到这么大的隐秘…… “今日之事,你不可再与任何人提起,这会成为她的弱点…如果你爱她。” 如果你爱她,就该希望她好。 欧泊收起自嘲,轻轻重复,翡翠眼眸里涌动着某种光辉,“如果我爱她” 如果我爱她,那一切都不必再多说什么,也不必多分析利害,一切再明了不过。 我希望你安好,伊莲。 希望你一切都好,伊莲。 罗杰与欧泊对视,怕是连他们自己都想不到,在这一刻,在同一个地方,他们的心声最后都走向了同一个可能。 …… 长久的交谈后,轮到欧泊对罗杰发问。 “她……晚上睡眠如何,还是挑食吗?”欧泊喉咙发紧,“夜间易醒的毛病怎么样?助眠的药用的是什么?” “伊莲同我说,纽盖特在她身边,她就能安稳一夜。”罗杰扯了扯嘴角,看来欧泊所言姑侄一人绝非空穴来风,不是真的亲近,谁能知道伊莲夜间多噩的小毛病。 “至于挑食,怕是没改……纽盖特船上有很纵着她的厨师,从来只做她喜欢的菜色。” 欧泊喃喃自语,“也好,也好。”他真羡慕白胡子啊……命运为何偏偏对他如此残忍呢? 一生不看在眼中的,从来唾手可得,唯独最想要得到的,最终无法得到。 欧泊早年并不信命,直到失去她,方知人力终有穷尽,难胜天数。 “白胡子对她如何” “很好,纽盖特的人品没得说,你也听过他的名声,在我看来,纽盖特尊重伊莲的选择和心意,一直无微不至地在守护她。”如果说爱人如养花,爱德华·纽盖特就是继洛克斯之后对伊莲最好的花匠。 “那她……是爱白胡子,才嫁给他的吗?”欧泊真正想要问的,其实是…伊莲她……幸福吗? 罗杰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沉吟许久后说,“伊莲很爱他,他们的家庭很幸福。” 一个懂得对妻子示弱的大海贼,一个隐忍心意十余年的守护者,一个爱伊莲早已深入骨髓的男人…… 罗杰必须承认,爱德华·纽盖特比起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更适合陪伴在伊莲娜身边,佐伊的眼光如此毒辣,在他死后,再一次精准地命中了命运的靶心。 这之后,欧泊絮絮叨叨问了很多,都是关于伊莲娜的喜好和生活习惯之类的小事,罗杰从这一个个细微的问题里足以窥见欧泊那炙热的爱意。 可惜,面对爱德华夫妻的爱情,欧泊的爱意注定无功而返。 罗杰还是松了口,在欧泊准备离开的前一刻,他嘶哑着说话: “从神之谷一战后,她再没走出来过……你别逼她。” 欧泊沉默着,但凭借过人的耳力,罗杰还是听见了他的回答: “我知道。”他怎么舍得去逼她。 91.商船闲话 泰佐罗获救当晚 卡琳搁下笔,这才抬头看窗边望海发呆的欧泊,“怎么了,突然这副样子,我这个在牢房外面帮你望风的还好好的,你反倒没精神了,罗杰说了什么吗,你这两天都魂不守舍的。” 欧泊摇了摇头,跳过这个话题,说起了其他,“你见过伊芙了吗?” 卡琳怔愣了一下,慢吞吞问他,“……你也知道了?”关于伊芙其实还活着,养在洛克斯手中的事情。 男人勉强扯了扯嘴角,“他们只不敢告诉你,那时候泽法私下暗示过我。”不,其实无人岛的事情对他是和盘托出,泽法需要有政府信任的人暗中盯着政府的动向,他怕伊芙被世界政府发现。 不管是洛克斯的女儿还是萨诺斯的女儿,都不是政府会轻易放任不管的身份。 卡琳沉默了一会,很平静地问他,“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被瞒的死死的?” “抱歉,”欧泊叹气,“你知道的,我一直在北海,没想到战国会主张瞒住你……我以为你知道。”就像泽法一样,只要知道伊芙活着,卡琳绝不可能撒手不管,所以他才敢放任自己漠视一切,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偏差。 这二十年,欧泊从不和任何人提伊芙的事情,只有泽法会私下主动和他聊两句,当他得知卡琳前些年其实并不清楚伊芙还活着的时候,他就知道海军和卡琳终究离了心。 “算了……我跟你吵也没什么意义,你这些年不爱管闲事我也清楚。” 冤有头债有主,想阻断她和伊芙联系的是战国而不是欧泊,迁怒不是个好习惯。 卡琳揉了揉额角,她能理解欧泊,他和泽法一样,哀莫大于心死,哪里有闲心在意战国心里那些小九九。 索性,她换了话题,“你晚饭后不是又跟着伊芙出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伊莲找上她,表示想要搭乘卡特商社的船只来香波地时她还有些讶异,但转念想想,也并非不能理解。 中将的死因至今存疑,作为洛克斯抚养长大的女儿,伊芙不会相信海军对外宣称的洛克斯作案的那套说法。 只要真相一日不明,敌友难分,伊莲防备海军也就理所当然。 说起来,欧泊之前放出风声,要护送她的商船一起返回四海,卡琳还以为这家伙又要借此掩人耳目,好一个人脱离军舰去做什么私事,没想到人竟然真的乖乖呆在军舰附近没有乱跑。 不,也不是,这家伙痴汉一样跟踪伊芙,白天她在奴隶商店看见欧泊跟在伊芙身边都吓了一跳。 恐怕是一开始就打算暗中跟着伊芙,却没想到伊芙刚好改了主意,搭乘了商船来香波地。 今天晚饭之后她去敲欧泊的门,结果这家伙又跟着伊芙走了,叫她白跑一趟。 “啊”欧泊发出无意识的应答,“今晚她放走了一个奴隶。” “奴隶……白天的那家商店?” “嗯,是白天橱窗里那个金发女性奴隶,伊芙放走了她和前来救她的同伴,我看得出来,她厌恶那些。” 欧泊有些出神,“那个叫凯多的小子——你记得他吗,洛克斯海贼团当年那个实习生——他是来接伊芙的,他们似乎感情不错。” 现在想想,倒也并非不能理解,洛克斯海贼团当年的实习生和洛克斯的女儿……他们应当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真是碍眼的词语。 欧泊实在讨厌极了这样的碍眼,他太明白伊莲娜是怎么样的性格,只要凯多不自己生出事端,伊莲一辈子都会把他放在最信任的行列里,无话不谈,无话不说,即使走不到夫妻那一步,也不会差多少。 而这,正是如今的他无论如何渴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他目光注视着海面,想起那一刻坐在鬼族男人肩上的少女,想起他们头抵着头,耳鬓厮磨,想起那自然交握的两只手,还有旁若无人一样的十指紧扣……甚至是……她挡在一个海贼身前,为那个海贼警惕着自己。 欧泊喃喃自语,像是说给卡琳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我记得中将说过,人有两颗心,一颗贪心,还有一颗不甘心……” 贪心让他想得到更多,不甘心让他不愿意放弃从前和伊莲的种种过往。 希望她能用从前的眼神再凝望他一次,希望能从那柔软的唇瓣中再次吐出他的名字,希望那秀丽的脸上再次浮现对他的微笑,希望那青蓝色的眼眸里只有他一个人。 希望……他重新站在最靠近她的地方,握住她白皙温暖的手,诉说这些年的分别思念,那些未来得及向她出口的呓呓爱语…… 他不甘心,不甘心命运让他们匆忙分离,又在重逢前因为阴差阳错和爱人就此错过,不甘心她被人抢走,不甘心他们被命运捉弄、走至陌路。 不甘心……不甘心站在她身边、与她亲密如许的人,到底不是他了。 想拥抱她,骨血交融,永不分离;想亲吻她,眼眸对望,再无旁人。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成为妄想了。 卡琳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重新拿起笔,“你应该知道,有时候,不甘心是没有用的,知足才能常乐。” 欧泊嗤笑一声,“从前最叛逆的家伙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战国听了都得怀疑你有毛病。” “别提他。”卡琳白他一眼,“我现在烦死那家伙了,年轻的时候还觉得他靠谱人仗义,现在看……”卡琳轻笑一声,没再说下去。 看得出来,她已经烦透了战国那一套大局为重的说辞,连带着别人偶然开玩笑提起都不愿意听下去。 欧泊识趣地住嘴,他在战国面前劝两句没什么,左右他无意升迁,又不怵海军元帅什么,可卡琳要是真不高兴了,是做的出把他从商船上赶下去的事情的。 见欧泊闭了嘴,卡琳用笔敲了敲桌子,沉吟了片刻,说出了欧泊想要的答案。 “我查过了,洛克斯那些旧日拥趸之间确实隐秘地流传着一些消息,其中一条说的是洛克斯当年暗示过,有意把女儿许配给最出色的实习生,我想,那很大可能说的就是凯多。” 刹那之间,杀气迸发。 欧泊翡翠一样深邃的眼睛里染上些许血色,毫不掩饰此刻他的怒气与对凯多的杀意。 他先前只知道那个海贼小子觊觎他的蔷薇,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侥幸地被命运偏爱,不仅在他的伊莲心里已经成为难以取代的家人,还曾经离娶到伊莲那样近!难怪他看伊莲的眼神那样暧昧! “他怎么敢!”洛克斯怎么敢如此轻易地许诺出伊莲的将来!凯多又怎么敢去贪婪不属于他的花朵! “你发什么疯!”卡琳喝止欧泊,“这只是传闻而已!你难道还不清楚洛克斯是怎样的疯子!他什么时候按常理出牌过!” “而且就算这不是传闻,人家是一起长大的幼驯染,关你什么事了。”卡琳拧起眉头,眉眼间还带着些许无奈,“再说,也未必真就是凯多,洛克斯海贼团当年的实习生不少,你想弄死也得瞄准了人再动手。” “不会错了,就是他。”欧泊苦笑,“就在今天晚上,为了保护他,伊芙拦在我面前,生怕我对他不利;她亲口说他们一起长大,很少有比那小子更值得她信任的了。” 一个白胡子,摘了他的月亮;一个凯多,占了她的信任,可欧泊却还不能轻易动了他们的性命,伊莲是什么样的个性他太清楚了。 伊莲娜不会质疑海军杀死海贼,她很清楚立场和正义无可让步,但她也不会忽视家人的仇恨,其间如果横亘了一条命,就更加无可挽回。 杀死凯多,就等于真正割裂了他们之间的最后的渺茫可能。 “能叫伊芙在这个当口放心地通知来香波地接她的人,必然是她深信不疑之人。”卡琳叹息一声,“孩子养在海贼手里,自然更亲近他们,你我都无可奈何。” 战国犯过的错、对伊莲造成的伤害尚且历历在目,卡琳绝不容许欧泊再去刺激伊莲娜。 欧泊如何能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哪怕心里恨的要咬碎牙去,也不敢太过外现心里的波涛汹涌。 整个晚上,他竭尽全力压制情绪,才没在心爱的少女面前露出那狰狞的一面。 卡琳沉默了一会,岔开了话题,“被救下来的那个奴隶和她的同伴调查清楚了吗?” “调查档案明天会送到你手上。” 暗红色发丝的干练女人扯扯嘴角,终究没再说什么,欧泊心里的苦她大概知道一些,但她不该知道,也不好劝慰。 “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欧泊想了想,“暗中看护伊芙,直到她回到白胡子身边。” 此时的凯多还是个海贼新人,欧泊一来看他不顺眼,二来也不放心由他护送伊莲回去。 三来……他想多看看伊莲,哪怕多上一眼也好。 且先不说欧泊之后的安排,卡琳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 看欧泊的态度,恐怕是认出来如今的伊芙就是当年的伊莲娜了,他一向偏执,认准了什么事情就不可能动摇。 这还真是……该说爱的力量如此伟大吗? 那么多人都猜不到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欧泊反而什么证据也不需要,见到人之后就清楚地分辨了出来。 听起来荒唐,却叫卡琳这么多年早已经如同死水的心底不由地泛起微澜。 欧泊猜到姑侄两人实为一人也是好事,凭他的身份,要护下伊莲比他们来的都更方便。 至少……五老星面前,欧泊的话比战国来的有用的多。 他们谁都赌不起伊莲还活着的事情传到五老星面前的后果……就算是如今看似威风凛凛的卡琳自己。 92.雀鸟脱笼 凯多走的第二天,史基决定开一场特殊的宴会,并为此来找伊莲娜商量。 “也不算什么宴会,就是小聚,三三两两酌口小酒,多年不见的老家伙们难得见一见,好松快松快。” “什么时候?” “暂定在半月之后。” “这么急?”半个月可不够有些身在四海的老朋友远赴伟大航路。 “借你在飞空岛的机会邀请几个老家伙过来,拖太久可不好,要是慢了,爱德华就猜到你在我这里了。要是不巧离的远,就是没缘分,也不必专门走一趟。” 那也是,她还没告诉纽盖特她来了飞空岛呢,知道了肯定要唠叨的。 等等,“借我的名头?” “是啊。”史基不以为意,“要不然怎么让那群疯子老老实实坐下来喝酒。” 也行……吧? 伊莲娜托着下巴,“嗯”了一声之后没再说什么,史基却兴致勃勃。 “伊莲,你觉得戈雷多怎么样?” 嗯……嗯? 戈雷多?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少女抬头,疑惑的神情映入史基的眼底。 “什么……怎么样?”伊莲娜稍有迟疑,她总觉得史基在问的不止这么简单。 “当然是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了?看着还算顺眼吗?” 史基的余光注意着门口站着的戈雷多,笑意更加深了一些。 凭戈雷多的实力,是能听到房间里面的对话的。 “要什么感觉……?”史基果然话里有话……? “如果你觉得他还不错,多个情人怎么样?” 伊莲娜青蓝色的眼眸一下子诧异地瞪大,“什么?” 几乎是立刻,伊莲娜拧起眉头,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几乎是明悟的同一刻,她也给出了拒绝的答案:“首先,我有丈夫,你知道的;其次,我没有找情人的打算,婚姻的本质是契约关系,我与纽盖特的誓言间容不下第三个人。” 也许伊莲娜不够爱白胡子,但她看重誓言,那是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教给她的。 白胡子夫妻的婚姻虽然在最开始不由爱情构成,但誓言、守护和亲情早已经溶于骨血。 “我当然知道。”伊莲娜早已经为人妻母,但史基并不在意,“这有什么关系,纽盖特又不会知道,你该学学玲玲,纵情声色、遵从欲望才该是海贼的人生!”他高举酒杯,哈哈大笑。 “别说笑了。”伊莲娜摇头,“纽盖特知道了会恨不得杀了你的。”她只当史基心血来潮,才会如此玩笑。 “史基……你知道的,我并不想成为一个海贼,而且我也学不来那些。” 伊莲娜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在低缓的叹息中,她这样向金狮子坦白。 从小长在怪物们身边的少女当然知道史基和玲玲这些驰骋海上多年的大海贼并不是在乎道德的人,对逾越伦理道德的事情没有什么所谓,史基也才能如此直白地说出要给她找个情人。 可是她的答案在婚姻誓言落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定了。 伊莲娜自觉对情爱没有多余的渴求,她要的安全感和爱,纽盖特已经给的足够。 所以,不管史基是为了什么才有了这个提议,她都不会接受。 “我再说一遍,我当然知道你有丈夫,伊莲。”洛克斯的旧部们,只要是知道伊莲还活着的,自然也知道她于数年前和白胡子完婚的旧事。 洛克斯的小公主,嫁给了洛克斯的前干部,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是认真的,伊莲娜。”史基叫了全名,表示他并非一时玩笑。 随后,史基懒懒放下酒杯,一如他之前预料的,在关于这件事上,好说话的伊莲娜不可能轻易松口,“纽盖特大你多少?二十岁有吧?” “不说海贼生死无常,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潦草死去,就算他能寿终正寝,你那时候才多少岁?撑死了四十余岁。” “你好好想想,你们的婚姻般配吗?我们不拦你,是因为你想,你愿意;可是再纵容你胡闹,也终究有个限度,如果有一天纽盖特死了,你要怎么办?你的后半生要如何度过?谁能做你的依靠?” “戈雷多是我看好的人选,我一手教出来的好苗子,身家清白,做事有条有理,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也不沉溺酒色,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还年轻。” “要是你对他没意思,那就换一个,我手底下的好手随便你挑,门口站着那小子,叫弗斯的那个,他就不错,虽然是新来的小子,但除了脾气暴躁一些,做事倒还稳当,也有责任感——” “又是这样。”伊莲娜打断了他。 “什么?”史基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又是这样。”少女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但眉目间可见些许厌烦倦怠。 在满室寂静和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中,一股无名怒火直击了伊莲娜的心房,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怒气源于何处,但她就是怒火翻涌,甚至在某一刻恨不得把周身的一切都毁灭。 那无名的情绪撕扯着她的灵魂,叫她的额角生疼,分不出一点儿注意力给门口负责站岗的两人,甚至顾不上面前的史基。 当然,她还是克制住了,疯狂的怒火只是刹那,虽然扰乱了她的内敛,却不足以让伊莲娜彻底失去理智。 纤细的手揉上额角,伊莲娜开始想念纽盖特了,每次晚上他帮她按捏额头的时候,她的头疼就能缓解很多。 或许是因为对面是从小关照她的史基,所以浮在女性俏丽脸庞上的更多的还是孩子似的不服气,在史基看来无疑透着股天真的傻气。 “纽盖特大我太多,他会先我一步离开,我们的婚姻是我强求,本不般配……诸如此类的话我听过太多遍了。” 而这些事情,在婚姻缔结前她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伊莲娜并不动摇,“为什么我一定要找个依靠呢,如果命运不眷顾,纽盖特先我一步离开,我会好好照顾孩子们长大,安安静静地过完剩下的日子,这难道不好吗?” 史基注视着她,那是一种堪称怜悯的目光。 那怜悯将她细细端详,又似乎藏着什么此时的伊莲娜还不能理解的东西。 “平静度日既然是你所求,当然很好,可那是如果,如果纽盖特只是个普通海贼,如果你不是船长的女儿,如果你没有这张脸庞……那么这样的打算不难实现。” 伊莲娜明白了史基的未尽之意。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白胡子海贼团日益强大,地盘一点点扩张开来,走入世界的视线,船长白胡子的威名与日俱增。 即使隐姓埋名,也抹不去伊莲娜是昔日的大海贼洛克斯唯一的女儿的事实,而洛克斯的名头,注定了即使她无心,也会有人为这个名头蜂拥而来。 更加重要的是,伊莲娜有着一副堪称祸殃的容貌。 有这张脸在,却没有庇护,那么美貌就是她的劫难;单单这张脸,足够把她拖进海上的风云变幻中无法脱身。 伊莲娜漂亮吗? 很漂亮,漂亮到即使史基自诩见惯美人也会不由得为她的容颜心惊。 伊莲娜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史基很早就知道伊芙单凭这张脸就足够吸引无数狂风浪蝶;后来长大了,也果真美貌无双。 再冷酷铁血、不容情面的杀手,也会为她的浅笑钝了刀,迟滞了动作。 再醉心权势、利欲熏心的狂徒,也会在她面前掩藏起丑恶,只为求得一个回眸。 再疯狂的怪物,也无法对那样一张脸无动于衷,何况是一生追逐珍奇宝藏的海贼们,他们只会更贪婪,更想据为己有。 伊莲娜小时候一直对自己的容貌概念模糊,知道自己好看,却不知道好看到了怎么样的地步。 也幸好那张堪称红颜祸水的脸蛋真正长成、展露魅力时,她已经登上莫比迪克号,常年深居简出,少有出现人前,又加上多方遮掩,才保得数年风平浪静。 可是藏,是藏不了一辈子的。 “女人的美貌就和那些财宝一样,往往被视为男人的附属和勋章,展现在人前,就只剩了争夺和占有欲望。” “即使你不想,觊觎也会纷至沓来。” 一辈子天真快活,在残酷的伟大航路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史基曾以为伊莲娜可以拥有那份难得的安宁,所以在和大副争执过后也就淡了念头,不再强求这个孩子如何如何。 只是时局误人,能无条件庇护幼隼的两位父亲已经远去;于是没有蚌壳保护的软肉,就只剩任人宰割的下场。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既然你不愿意和那边牵扯,那就换人;戈雷多或者弗斯,再或者谁,有了稳定的联系,他们就会成为你的刀,我也同样。” 洛克斯旧部的联系不能管用一辈子,何况是海贼团已经土崩瓦解多年的现在,这些年伊莲娜对所有人的疏远就是铁证。 而戈雷多,正是史基物色的“新纽带”。 有了戈雷多的联系,伊莲娜有了趁手的刀,史基也能借力打力,顺理成章扩张势力。 从前在佐伊手底下的人才,他可是眼热很久了。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守卫在门口的萨卡斯基听见女性平静的回答,“谢谢你,史基,但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这样的助力和庇护,我也不想要。” 伊莲娜抚摸鬓发,长久的困惑终于化开最外层的冰山。 “有时候,我确实厌极了我这张脸。”伊莲娜垂下眼睛,右手拇指的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嫩白如玉的脸颊,青蓝色的眼眸水汽朦胧,浅浅的忧郁几乎要溢出眼眶。 “它是祸根,是会招来争抢窥视的原因。” 她拥有这张脸,如同小儿抱金于闹市,徒招祸患。 “也因为这张脸,我看不清真心假意,看不清爱意为何而来。” 当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诉说爱语,他们爱的是这张脸,还是因为拨开迷雾、直视了她的灵魂? 纽盖特是因为日久生情,凯多是因为青梅竹马,他们的爱无可挑剔,那其他人呢? 当他们对着素不相识的女性告白之时,他们爱上的是名为伊莲娜的这个人,还是这张美丽动人的皮囊? 佐伊说过,所有的一见钟情,大多都是见色起意。 “可是啊,美貌不是我的罪孽,他人的贪婪更不该是我害怕的理由。” 凭什么呢? 凭什么,被觊觎者要因为自己本就拥有的东西而感到自责羞愧? 凭什么,她就不能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拥有安宁? 凭什么,被害者要忍气吞声? 凭什么弱者在这个世道就没有安身立命、平静度日的可能? 真正应该羞愧难当的,该是那些本就狼子野心、毁掉和平的家伙。 真正有罪的,是那高高在上了太久的天龙人。 受命为王,却贪图享受,拒绝义务,践踏生灵。 她的美貌不是必须成为一个男人荣耀的勋章,也不必一定要被人拥有。 面容与生俱来,是上天的馈赠,不该因为旁人的私欲沾染了旖旎的味道。 “你们误解了我和纽盖特的关系,妻子不是丈夫的附庸,我寻求的也从来不是什么庇护。” 伊莲娜这样认为,因为白胡子是这样教她的——白胡子夫妻是家人是陪伴,是心爱是守护,是携手共度,抚养儿女,唯独不是占有和附属。 青蓝色的眼眸平静地对视着金狮子的眼睛,她不喜欢那带着异样的怜悯,“我实在厌倦极了那些话,凭什么我就一定是被保护的弱者呢?” “因为我空有美貌?因为我先天体弱?还是因为我是个女人?” 明明她也是能力者,明明她也握着金钱权势,不愿意搅动风云不代表没有能力搅乱大海。 她只是病弱,却并非弱者,不需要他们多么自傲的庇护。 即使她是弱者,那弱者就不配拥有未来,弱者就不配幸福,弱者就该明明身为苦主却还要东躲西藏,加害者却能高高在上,安享荣华富贵? 可是,凭什么呢? 只因为弱肉强食……自古真理……吗? 与人为善,只因为弱小,就不配活着吗? 伊莲娜觉得……不对。 欺凌弱小是错误的,践踏生命是错误的,弱肉强食不该站在无数人奉如圭臬的位置。 生命……是应该敬重的。 而她的人生,只有她自己有决定权。 “没有丈夫,没有依靠,不代表我就不能活。” 失去白鲸,浮萍只是无所依托,不是真的枯萎凋零。 “三灾六病,觊觎窥视,再痛也痛不过至亲离世,家破人亡。” 一再失去挚爱的家人,活至如今,虽然看起来总是忧郁,但伊莲娜确实比外表要来得更加坚强,再被小看也不能改变她灵魂深处的蓬勃生命力。 “我不需要庇护。” “谁敢有所不臣,有所觊觎,就让他们尽管来吧。” “毕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是的,伊莲娜半点儿也不怕被推到风口浪尖,她有自己的心气,也自恃拥有足够的底气。 叔叔与佐伊为她留下了最坚固的盾和最锐利的矛,她得到的已经远胜过这乱世的绝大多数人;他们为她筹谋良多,她怎么不敢为他们踏入荆棘血路,博弈一场? 再多的窥视觊觎,也不应该忘记一个事实。 洛克斯·D·伊芙,本就是洛克斯·D·吉贝克昔年权势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绝非任由掠夺的弱质女流。 史基突然想到,金丝雀之所以受困于笼,是因为它的翅膀被折断,金笼又重重上锁;而伊莲娜不一样。 那金笼是佐伊先生打造的停歇之地,笼子从一开始就没有上锁。 伊莲娜的翅膀完好无损,随时可以振翼而出。 昔日蜂巢囚雀,是自囚,而非被折断羽翼,被笼门锁住。 当年的眼光终究没错,眼里有蓬勃火光的伊莲娜,怎么会甘心只做笼中雀鸟。 而今,雀鸟终于脱笼,振翼而起,踏枝入林。 微不可闻的叹息中,金狮子释然地笑起来。 “那就证明给我看,伊莲。”史基这样回答她。 “证明你可以,证明你的确已经将你父亲,还有大副留给你的力量握在手中。”证明你足以自保,足以独当一面。 “当我看到你足够颠覆一切的时候,我会交给你一个秘密——关于船长,你的父亲。” “关于他的死的……预言。” 93.别无二致 史基的脸上有着权势在握多年所养成的冷漠倨傲,久居高位者大多如此,对于他们这样的海贼,不冷了心肺,坐不到他如今的地位。 他只是不轻易在这丫头面前露出獠牙而已。 “我有可靠的消息渠道,这座岛上有一个潜伏的海军卧底,军衔不低,是条大鱼。” “宴会之前,我会抓到他。” “而你,伊莲,在宴会上杀死他,证明你并非软弱。” “证明你能够与爱德华比肩。” “证明——你亦有王者之姿!” 头越发疼了。 史基在说什么? 证明?什么证明? 杀死谁来证明? “说到底,这个世道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弱者错强者对!唯有暴力带来的特权能让人凌驾于一切外物之上!” 伊莲娜眉头低锁,刚想开口讲些什么,却被一阵阵鲜明的痛楚打断了思绪。 自从罗杰出事之后,她本来已经平复的那些夜间噩梦卷土重来,连带着这些早已经被镇静的药性抚平的旧疾也逐渐复苏。 并且频率越来越高,高到伊莲娜连日心绪不宁。 或许是察觉了伊莲娜不怎么好的脸色,史基停下了他激情昂扬的演讲,转而流露出一些温和与怜爱。 这些情绪无疑和金狮子是不符的,可是自从这位女性到达飞空岛开始,凶恶的传说级海贼就露出了让萨卡斯基觉得诡异和不能理解的一面。 就好像史基并不是心狠手辣的“金狮子”,威胁世界稳定的联系巨大威胁,而仅仅是一个寻常人家里盼到常年在外的女儿回家探亲的父亲。 整个飞空岛在他的压制下也变得无比平静,只因为客人居住在主楼,这些日子主楼方圆三百米安静地仿佛没人一样。 原本通宵达旦的宴会和喧闹也通通被赶去了岛上更远的地方。 萨卡斯基运气不错,被指派成为了客房这一层的看守,对于他收集情报很是方便。 伊莲娜初到飞空岛的那天,他也在欢迎之列,那时只觉得,这位少女漂亮的不似凡人,也不应该出现在如此海贼聚集之地。 当天,短暂的交谈后,萨卡斯基不无惊悚地发现,眼前这位女性的特征和他不久前在「海网」负责人白鹭中将办公室见到的那位女性重合率至少达到了惊人的80%。 头发,装饰,眼睛,步伐,仪态,气质……她都与那位代号青隼的女性没有区别。 然而这不可能。 在史基和那位被称呼为伊莲娜的女性的交谈中,明示了她作为昔日洛克斯旧部、如今白胡子海贼团成员的身份。 在之后的日子里,萨卡斯基又从史基的只言片语里知道了更惊人的隐秘。 这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伊莲娜女士,是昔日的公认的海贼之君洛克斯·D·吉贝克的独女。 萨卡斯基熟悉后者——不是憎恶海贼的象征,而是对于他最初的老师欧泊最为憎恶的这个名字的了解。 那是一个萨卡斯基还没有正式加入海军,仍在北海接受欧泊教导的休息日。 往日的休息日,欧泊会有意让萨卡斯基接触一些政治纷争,让他熟悉政府和海军中高层的资料,为他日后的人际交往铺垫道路。 萨卡斯基清楚地记得,那天欧泊中将手臂间挂着一件外套,在教他宴会人情往来的许多注意点。 他们那天的上课地点选在了欧泊中将的私宅,上课到一半,有电话虫打了进来。 远远地,回避的他隐约听到激烈争吵中“洛克斯旧部”的称呼。 洛克斯——洛克斯·D·吉贝克。 萨卡斯基怎么会不记得这个名字,他的幼年恰恰卡在萨诺斯中将陨落的前后,那是洛克斯的凶名与威慑在整个世界达到顶峰、几乎与世界政府分庭抗礼的年岁。 每每提及洛克斯,老师欧泊总是有一种恨到彻骨的疯狂。 在挂断电话虫之后,老师独自站在阳台上,出神地望着外面湛蓝的天空,久久未曾言语。 “老师……怎么了吗?” 发生了什么? 欧泊的沉默太反常,半生恣意,他并不是会忍耐怒火的人。 “说起一些……往事罢了。” 欧泊长久地凝视那湛蓝的天空,身上是还年轻的萨卡斯基都能感受到的萧索落拓。 “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心爱的姑娘” “要么,一辈子别去接近她,让她平静安宁地度过幸福的一生。” “要么,你就握紧她的手,不管什么样的艰难险阻都不要轻言放弃,更不要松开她的手。” 欧泊笑容惨然,“中将有什么了不起,大将又如何,就是海军元帅,也胜不过心之所向。” “洛克斯旧部……洛克斯!”欧泊攥紧拳头,“那家伙,连死都阴魂不散!” 欧泊没有回答他,多年以后,萨卡斯基都不知道欧泊那日究竟得到了什么消息,也不知道不近女色的老师为何会突然说起关于心爱之人的话题,但他知道,那恨意做不得假。 所以后来萨卡斯基主动问过泽法老师关于洛克斯·D·吉贝克的事情,而当时,泽法老师和卡普先生给出的回答是—— “洛克斯?怎么突然问起他?”卡普有些诧异,“凭你的年龄,记得他倒也不稀奇……” “那是一个疯子。” 泽法扯了扯嘴角,替卡普补充,“啊……洛克斯没有来历,没有亲属,嗜杀成性,是个不折不扣的癫狂疯子。” “他和其他海贼不一样,他不区分阵营,不区分实力,又或者是其他,一切以他自己的心情为上。” “不过他已经死在了神之谷,所以不会是你们的隐患。” 如果要说泽法老师口中的疯子海贼和眼前这位除了过分美貌完全看不出威胁性的女性有所关联…… 萨卡斯基再次把对伊莲娜的警惕性提到最高。 过分美貌,却还能得到金狮子温和以待,多年来更是在海军情报中没有痕迹,甚至冒充青隼混进马林梵多……… 这位洛克斯独女,伊莲娜女士绝非等闲之辈。 他必须找个机会,和本部确认青隼的身份。 萨卡斯基现在有两个猜测,都足够改变他在这座岛上的卧底情势。 要么,这位伊莲娜女士冒充青隼,「海网」出现了漏洞,而这位女士在白鹭中将那里见过他,离开飞空岛之前,萨卡斯基要么解决了她,要么就一点儿不能露出马脚。 要么,这就是「青隼」的真实身份,她弃恶从善,的的确确是「海网」的成员,利用自己洛克斯独女的身份为正义收集情报……虽然可能很小,但如果真是这样,背后这盘棋就太大了。 之后,萨卡斯基亲眼见证了史基把他的目标——佐伊的U盘交给了伊莲娜,并且得知了U盘内空无一物的情报。 可即使U盘内果真空无一物,萨卡斯基也必须把U盘带回去复命。 他和这位神秘的女士……恐怕是必须对上了。 今晚的所见所闻再次震惊了萨卡斯基。 这位伊莲娜女士是白胡子的妻子。 萨卡斯基隐约听闻过白胡子有妻子的风闻。 传闻那是一个美貌而病弱的少女,在数年前被白胡子抢上了莫比迪克号。 还不等萨卡斯基继续深思,他就听见了史基试图推荐情人和伊莲娜的拒绝。 她似乎……并不是海贼。 在对话里,不难发现伊莲娜是个对平静的追求,甚至隐隐带着对海贼作风的抵触。 忠诚于婚姻,厌恶争抢窥视,抵触于海贼行事,还有这些时日里的礼貌和好脾气。 倘若不是她对于海贼女儿和海贼妻子身份的默认和金狮子肉眼可见的好态度,没有人能怀疑伊莲娜作为无辜平民的身份。 萨卡斯基突然看不懂这位女士了。 或许,他必须确认她的立场。 紧接着,还不等他做出更多反应,史基放出来了一个更大的深水炸弹。 史基发现了岛上潜伏着海军卧底,并且军衔不低。 这说的不是萨卡斯基,还能是谁。 那一刻,萨卡斯基强忍内心的惊涛骇浪,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平静的外表。 不管史基的消息来源是什么,他又是否是在诈他的反应,到底有没有怀疑,甚至是发现自己的身份……这一条情报对于萨卡斯基的深意只有一条—— 任务危险!尽快撤退! 对于萨卡斯基来说,最理智的做法是他应该尽快找到时机,在史基真正对他动手前放弃本次任务,迅速撤离飞空岛。 可是,好不容易已经探明了U盘所在,很快就能拿到手…… 萨卡斯基咬咬牙,他还不是后来的大将赤犬,心里终归还有些没被磨平的青年傲气,尽管空元帅和战国大将的劝告反复在耳边响起,可是他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了这次的任务。 思忖间,他见那位女性烦躁地按压起额角,从来只见微笑的脸上浮现了极端的抵触和厌烦。 伊莲娜已经洞悉了史基的意图——这几乎是阳谋。 如果飞空岛内事情传出去,杀死海军卧底也是杀死海军,这等同于与海军对立,加上她本就隐患极大的洛克斯独女的身份,伊莲娜对海军的威胁力彻底浮到明面上来,此后,海军必定不会放过她,悬赏也自然板上钉钉。 如此,她便是说自己不是海贼,没有搅乱世界的意图,又还有谁愿意相信呢? 其实,如果她不是萨诺斯的女儿,没有泽法他们的隐瞒和佐伊做的遮掩,单是洛克斯独女的身份从海军上报,那么世界政府就绝不会允许她苟活于世。 这些年能相安无事,一是因为她自己改名换姓,默认洛克斯·D·伊芙已经死去,不再用这个身份做什么。 二是尽管她在纽盖特身边,但杜绝一切可能出现在海军和世界政府视线的可能,不吸引任何注意,从一切纷争中隐身,尽可能割离洛克斯独女和孤女伊莲娜的两重身份,把威胁降到最低。 三是海军高层知晓她还活着的几位将领都明白她的亲生父亲是谁,承了萨诺斯的情面,才瞒下了她的存在。 可如果她杀害海军……这勉强维持的安宁便不复存在。 什么父亲的情面海军的遗孤,都没用了。 即使这些事不传出去,也会成为她的把柄和隐形炸弹,无形疏离她和海军的关系——史基是知道她对杀戮的厌烦和对平民的怜悯的。 那么,史基想做些什么呢? 这一切倒也不难理解了。 无非是把她推到海军的对立面,并且她在叔叔的旧部面前杀死海军,显露她的资质,收拢叔叔曾经的部下,凝聚起一股强大的势力,再次为他的野心添砖加瓦。 为了她,纽盖特即使识破了史基的意图,也无法放任海军对她的悬赏和追捕,而这,保护她,就注定了纽盖特必须和史基站在同一阵营。 即使不结盟,白胡子海贼团也会为了保护她趟进这滩浑水。 可惜史基放错了饵,也打错了算盘。 这场阳谋的核心在于伊莲娜自己愿者上钩,史基放的饵料没有错,伊莲娜的确无比在乎已经亡故的叔叔洛克斯,她对父亲和叔叔他们的过去所知甚少,所以在他们离去后不惜一切代价收拢着关于他们的过去的只言片语,寥寥无几的过去碎片。 可是金狮子也放错了饵料,伊莲娜确信对于洛克斯而言,他的任何事都比不过她自己来的更重要。 并且,尽管她不是白胡子海贼团的成员,她也不会容忍有人想要通过她把自己仅存的家人们拉进泥潭之中。 尽管这个人……是她同样珍惜的长辈。 “史基”伊莲娜抬起眼眸,带着警告叫了一声金狮子的名字,“海军海贼,于我无甚分别。” “我不亲近海军,但没有念头、也不会去做海贼。” “说的更清楚一些——我不愿为王。” 所以,她不会,更不需要证明什么。 别把算盘打到她身上来,也别试图拖纽盖特下水。 史基,不要耗光了那些我们仅剩不多的情分。 94.不速之客 伊莲娜只觉得周身泛起冷意,再加上烦躁的心绪和越发剧烈的头疼,连萨卡斯基都能察觉出她此刻正处于情绪即将爆发的前夕。 不妙。 是哪里让小姑娘不高兴了吗? 如果此刻在史基面前如此耍脾气的是其他人,现在早已经横尸当场,他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凶残的大海贼也没有容忍别人的习惯。 但在他面前的是伊莲娜,洛克斯海贼团昔日的小公主,他一手看着长大、也曾捧在掌心里溺爱无比的孩子。 如果真要算起来,史基也是她半个没有名分的父亲。 所以史基发觉自己现在心情诡异地不错,甚至有些想笑。 小丫头还觉得自己长大了呢,到底还是当初那个护短的小姑娘,学不会掩藏自己的真实心情,更做不来什么外在的伪装。 他缓和了语气,好声好气地哄伊莲娜,“小祖宗,是我又哪句话惹到你了不成?一个海军卧底而已,传出去只当是我杀的,跟你有什么相干,不要胡思乱想。” “在那群家伙面前做个样子而已,叫他们不敢轻看了你,拿你谋算。” “大副说过不让你做海贼,我又怎么会违背他的意思。” 有了史基堪称让步和示弱的解释,伊莲娜虽然还蹙着眉,明显半信半疑,但情绪也肉眼可见平复不少。 史基想了想,又道:“好好好,杀与不杀你做主,我再不干预你了。” “还有刚刚说的船长的事,我也一并告诉你,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隐瞒你什么。” “关于船长的预言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总之,那是一个当时非常有名的占卜家给出的预言。” 史基陷入回忆,不过片刻,他正了正神情,“预言里说,空前绝后的海贼君主,终将亡于自己的疯狂。” 这则预言,他们知道,世界政府和海军高层也心知肚明。 “作出这则预言的人在传出预言不久后就被纽盖特带到了主船,他反复地重复这句话,什么都问不出来,并且之后在主船监牢里人间蒸发、彻底消失不见,那之后,大副让人封锁了这个预言,再不许任何人提起。” 那时候洛克斯威名凶镇四海,整个伟大航路闻者无不忌惮。 “没有人相信这则预言会成真,尽管船长的确疯癫地过了头。”史基耸耸肩,“要我说,海贼哪里有正常的呢,王直一根筋,玲玲也有病,就连纽盖特不也是外人眼里的怪胎,船长是小毛病多了一些,却不至于完全没有理智。” 屠杀天龙人,向世界政府挑衅,不信任下属,一言不合大开杀戒,连同伴也可以下手,这在世人眼里当然疯狂,可对于他们这种海贼中的怪物,却无伤大雅。 洛克斯是疯癫了一些,但他的实力让他有发疯的资本。 不然,洛克斯海贼团怎么会在大海上称霸那么久? 所以史基压根不相信这则预言,命运该攥在自己手里,而非一则不知所谓的占卜可以操控。 “然而,船长说……” 【“那群家伙给出来的预言,不会错的。”】 “我们不知道船长说的是谁,到底是哪群家伙,但毋庸置疑,船长对于那则预言深信不疑。” 尽管那则预言说的是他会死于自己的疯狂,但显然,洛克斯半点儿也不在乎。 后来的事情伊莲娜也知道了。 船长在神之谷一战中,面临大副拼上性命撕开的一条生路,选择了放弃,并且大发狂性,拼上性命要与敌人同归于尽——洛克斯终亡于自己的疯狂。 “预言应验了。” 史基颇为唏嘘,“船长还是船长啊。”坦然面对自己的末路并不以为意,应验与否改变不了他的决定,金狮子自认自己做不到这一点。 提起已经过世的洛克斯,少女不自觉咬唇,她额角的疼散去了些许,但心却闷闷地疼。 心钝钝的疼,那细密的疼痛感永远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有所消亡。 不管多少次提起叔叔洛克斯的死亡,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提起,这块伤疤只要一被触及,就隐隐作疼;纽盖特甚至怀疑她那块伤口从未结痂,每逢雨季,就潮湿地像大雨之前的空气,这种种无不说明———她从未释怀。 史基见她沉默,自知戳到了她的伤心处,忙不迭找纸巾给她递上。 “我就知道,还是不该在这时候告诉你。”史基假作哀叹,“我的小公主啊,别掉眼泪了,你来飞空岛才多久,病都没好全,又是没胃口又是掉这么金贵的泪珠子,王直知道了不得跟我打一架。” “我没哭。”伊莲娜勉强被他的玩笑逗笑,不再沉浸在悲伤里,心里的钝疼没好全,好在缓解了一些。 史基心思比王直深,但正因如此,他一张一弛间,即使伊莲娜知道有些话是他故意而为,也难免被调起情绪。 伊莲娜知道,史基服了软,她也应该顺着台阶下,此时撕破脸皮,伤人伤己。 “我就是头疼得厉害。”少女抿了抿唇,“而且,我一直觉得……” “为王者,无安宁。” 她只求留住仅剩不多的家人,对于称王称霸没有任何多的渴求, 不去管什么天龙贵族,强大弱小,种族特权,海军海贼,甚至是正邪之分。 替叔叔赎罪,和纽盖特他们好好生活,抚养孩子们长大成人,庇护一方安宁。 仅此而已。 倾尽所有,唯求不再失去。 如此简单,而已。 Uneasy lies the head that wears a crown.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成为王者,就再不可能与安宁共枕眠。 故,为王者,无安宁。 史基细细咀嚼这句话,最后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唉,你这丫头,怕了你了,我从来拿你没办法的。” “行,杀与不杀你做主,宴会来与不来也凭你开心。” 史基拢袖,眼皮耷拉下来,尽管一再被伊莲娜驳回提议,他也还算心平气和。 金狮子没有发觉,他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孩子长大了,但仍然看待眼前的少女如看待过去那个稚嫩的孩童。 史基此刻在想另外一件事。 伊莲自小性子倔,一旦真心看上的东西非是她的不可,平日里看似柔顺,实则一旦下了决心,就绝不妥协。 她不是童话里向来救她的白马王子索取爱情,只能为王子献上美貌与荣誉、被恶龙掳走的柔弱公主;而是被恶龙甚至是怪物们精心养育长大的冠冕所有者,尽管她如今一再拒绝加冕。 要知道,公主加冕后,从来不是可有可无的王后;王国的统治者可以是国王,也能是女王。 公主可以暂时不登上王座,可是从没有第二位继承者的位置会一直等待你的归来。 海贼君主的积威时至今日仍然有效,尽管是野心勃勃的史基,也承认着洛克斯的女儿那继承权的有效性,尽管洛克斯早已死去,尽管伊莲娜无意继承,也尽管……君主的臣民们根本不会轻易服从于继承人的统治。 可史基还是想告诉已经失去庇护的孩子,就算没有臣民,就算种种阴差阳错,就算王者不是你的追求…… “伊莲,只有一件事,我希望你时刻谨记。” “你可以选择放弃洛克斯的姓氏,放弃从前的身份和一切,可那不代表你能真正逃离,不代表你能彻底抹去自己的过去。” 没有人能逃离自己的过去。 你明白吗,伊莲娜? 不。 洛克斯·D·伊芙。 ………… 海军卧底的事情就此按下,宴会的安排并未改变,风雨欲来的气息逐渐弥漫整座岛屿。 自那日的交谈后,伊莲娜就病倒了。 她和史基都心知肚明,有些东西不是真的说开了就再没有隔阂了的。 客房一层只留了萨卡斯基一人看守,戈雷多不再被允许踏入客卧。 就连史基,也无比有自知之明地在接下来几天中不再出现在伊莲娜面前。 这是软禁还是想让客人好好静养? 谁都说不清。 飞空岛长日晴朗,养病这段日子,每逢午后,伊莲娜就喜欢倚在美人榻上,在落地窗前小憩。 阳光散落在薄毯上,看上去就很惬意的绒毛升起暖意,一点点游走在美人白皙的肌肤间,薄纱帘遮挡了过于灼热的目光,余下细微的阴凉痴缠在少女的眼角眉梢。 日间的浅眠不会有夜间的多噩,却也没有伟力让时光流淌回旧日旧人还在的午后。 尽管如此,这似曾相识的暖意便已经足够驱散阴寒,稍稍熨帖因为失去太多东西而千疮百孔的心脏。 只是这一日,下午两点,伊莲娜刚刚睁眼,就险些惊叫出来。 在榻边,离她不足一臂的距离,男人正在看着她,铂金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翡翠一样的眼眸背对阳光,陷在阴影里却溢满如灿烂阳光一般明亮的光。 娃娃脸的他明明已经不再年轻,这一刻笑容却如年轻时面对心上人时一样在发光。 “你……怎么会在这里?” 飞空岛可是飞空海贼团的大本营,史基还在岛上坐镇,他怎么敢一个人单枪匹马潜伏进来? 95.好梦尚温 你知道,热烈去爱恋一个人是怎么样的滋味吗? 你知道,痛失所爱之后连遗憾也焚化成灰的无望有多令人煎熬吗? 你知道……奇迹一般失而复得,除了喜悦之外,还代表了什么吗? 是足足二十年的辗转反侧,夜深难寐; 是每一次不经意回想起来,就一次痛彻一次,然后逐渐麻木,却又希望从痛楚中获得一二慰藉; 是即使无比痛苦,也好过被岁月冲刷去旧人的音容笑貌; 是生活中处处都是她的痕迹,却不见斯人回首,笑颜如花; 是每每午夜梦回间,耳畔脑中,都萦绕不去最后一面时她眼畔那细微的柔和。 是那静谧安宁的蓝色眼眸啊,仿佛蕴藏一切包容和抚慰的温柔……终于回到他身边的莫大喜悦。 意识到伊莲娜回来了的那一刻,欧泊顾不上什么生死什么阴谋,他也来不及顾忌了。 没有什么比她的事更能夺取他的心神和注意力。 并且,欧泊的怀疑从来不会用在伊莲娜身上,他几乎盲目地爱着当年突如其来降临在他世界的女孩。 死别二十载,今朝终得相见。 如此,怎能不喜,怎能不叹,怎能不忧? 当昔日伊莲的一颦一笑和眼前人完美重合,克制着不叫破她的身份,就已经是欧泊那岌岌可危的理智在努力坚守最后的底线。 随喜悦而来的,还有更为可怖的恐慌与后怕。 害怕再次失去,害怕再次见她,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境,害怕梦醒之后,一切美好会连同她一起如梦幻泡影般消散无踪。 就如同过去的每一晚,梦醒之后,梦中如何,全忘干净。 在见到蒙面的“青隼”的第一眼,欧泊就笃定这就是她,可笑格洛还以为能瞒过他,怎么知道不必什么如山铁证,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他朝思暮想、曾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心上人,伊莲娜。 而只有在被伊莲娜那双温柔平静的蓝色眼眸注视着的短暂时刻,欧泊才能感受到真实。 她真真切切回到了他眼前,站在他身畔。 当奇迹降临,好不容易熄灭的偏执在瞬息之间随着燎原的爱欲席卷了欧泊的世界。 就如同此刻。 欧泊守在床边,深沉的暗绿中酝酿着无言的风暴。 他一直跟着百兽的船,从香波地一路跟踪而来。 凯多怎么敢带她来这里——飞空海贼团的大本营,金狮子史基的所在。 伊莲是自愿来的吗? 还是说,失去过往记忆的伊莲,是真的把洛克斯海贼团的混蛋们当成了掏心掏肺的家人,包括狡诈的史基? 欧泊揉了揉眉心,心底有许多疑问全数压了下去,尽管他舌尖苦意弥漫翻腾,心头不甘如囚笼野兽,不住嘶吼。 是了,他有什么资格去过问伊莲的选择呢? 还是那句话,虽然五老星劝阻了他,但当年最后真正选择了没有去管伊芙的是他自己,如今后悔,也是自找的。 “当年”。 这个词果然浸泡满甜蜜的砒霜,轻而易举就能将欧泊宝藏一样珍视的记忆融化成双刃剑,无声无息扎透肺腑,甚至一点点碾碎成灰。 和伊莲的过去……是一笔烂账,欧泊算不清,更算不得。 伊莲过世好些年之后,家族里有知情的堂兄劝解欧泊,说他生来高贵,只要欧泊愿意回到家族,已经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的他要什么女人没有,就是千年古国的公主,只要他开口,也一样易如反掌。 只要他愿意放下伊莲,放下他擦肩于生死时间的爱人。 甚至不必彻底放下,不用彻底忘记,只要欧泊愿意服软,向家族低头回去,家族甚至能允诺尽全力为他争取和伊莲的冥婚,还透露出这个解决办法是已经得到那五位大人默许的。 可是欧泊不愿意。 不愿意回到那个几乎腐烂生蛆的“家族”。 更不愿意放下他永隔生死的伊莲,不愿意用冥婚这样充满荒谬私欲的行为打扰了她来之不易的安宁。 尽管家族的扶持足以让他坐稳下任元帅的位置,只要他松口,一切不过唾手可得。 有人说他糊涂,明明有竞争元帅的底气却自己退让,也有人叹他深情,再动人的权势也抵不过心之所向,只有欧泊自己知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很简单。 欧泊的心很小很小,小到原本不会住人,后来好容易地住进来伊莲,被欧泊珍而重之地安置,可是那心还是很小,小到只要住了一个人,就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自从伊莲亡故,欧泊已经决心用整颗心埋葬他的爱人。 是陪葬还是把心打造成棺材,都不重要;肉体消亡之后,即使不同棺而葬,他的灵魂也会永远守在心爱的姑娘身边。 这是生死也无法改变的心意,也许可以称之为爱,早已经随着无处不在的清风根植在欧泊的每一寸血肉魂魄里,生生不息,纵然是死亡也无法把它从欧泊的灵魂中割离半点儿。 所以,那个海贼小子怎么敢……怎么敢把伊莲置身于这样的险境! 欧泊现在无比庆幸自己跟来了。 因为他来了,伊莲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都能够有自己选择的余地。 因为只要他在,就不许任何人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伊莲身上。 错过一次的事情,谁会重蹈覆辙? 午后的阳光描摹少女的脸颊,她紧紧搂着小熊,身上盖着薄毯,纱帘随风微动,与之前欧泊见她总是眉头紧锁不同,此时她眉眼间极放松,像是在做一场好梦。 欧泊微微弯起翡翠色的眼睛,将一切温柔流淌给榻上无知无觉的少女,一如多年之前,温情不改。 此时还年轻的少女正在做一场美梦。 她久违地梦到很久很久以前,还在灵岛的幼年时光。 那是比起之后再蜂巢受叔叔和佐伊庇护时还要更加天真无忧许多的更久远的岁月,尽管父亲不常归家,母亲早早病亡,但总有人会想要弥补还那样稚嫩的伊芙,总还有更多的爱充斥不算多大的灵岛。 回想起来,那时候,虽然她的身体也不好,却也不算非常差。 那样无声而温馨的日子啊,究竟是在何时悄然遁去了身形?又是在何时,下定决心毁去她的来处? 嘘,让她在这场虚幻的美梦中沉醉小憩片刻吧。 失去父亲太久的女儿,已经足足二十年没有见过爱她至深的萨诺斯,哪怕只是一道剪影也没有过。 父亲,母亲,还有奶奶…… 她已经,已经…… 已经快要记不起他们的模样了。 幸好,幸好还能在梦中……再见一面。 室内寂然无声,清风抚平少女的眉头,欧泊就这样静静着注视着伊莲娜酣然安睡的脸颊,如一座无言的雕像坐在床边,挡去灼热阳光的直射。 欧泊注意到伊莲娜臂弯间紧紧搂着一只小熊,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的旧事。 那是一个同样阳光灿烂的下午,伊莲娜也是盖着薄毯午睡。 他进屋时,伊莲娜尚且没醒,他凑过去,也不见察觉。 那时,她眉宇间涌动着不安,显而易见进入了梦魇。 正巧放学回来的多拉格轻车熟路,把边上一个抱枕见缝插针地塞进伊莲娜怀里。 不过片刻功夫,伊莲娜的眉头就平缓了下去,呼吸也不再沉重。 他那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来,伊莲娜觉浅,有梦中多噩的毛病,而怀里抱着东西能够给她安全感,缓解她的梦魇。 正如此时,她抱着小熊,呼吸平稳,没有梦魇。 伊莲,我真高兴啊,你不再像多年之前一样,不再夜夜梦魇,不再总是忧思过重。 即使你忘却了我也没有关系,即使你另嫁他人又如何。 再多的不安恐惧,再多的贪婪欲求,在此刻都烟消云散。 因为啊,伊莲,对我而言,再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你的笑容。 欧泊的手悬在距离伊莲娜脸颊极近的半空,但或许是怕搅扰了她的好梦,他并不敢真的有所动作。 这样的情景维持了约摸半个小时,然后,少女迷蒙着睁开眼睛。 翡翠眼眸眼角微微上挑,欧泊的笑容一如多年之前,“睡得好吗,伊莲?” 伊莲娜睁大眼睛,是真的吓了个激灵。 这是梦吗? 欧泊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可是飞空岛! 少女匪夷所思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你是疯子吗?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当然。”欧泊扬起笑容,眼前伊莲娜鲜活的表情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安慰,足够他保持高昂的心情。 “你应该知道,一旦被史基发现,你很难离开这里。”甚至有可能搭上性命。 伊莲娜神情凝重,“据我所知,你虽然强悍,却不到单挑史基之后还能全须全尾走出飞空岛的地步才对。” 史基传说级海贼的声名可不是吹牛吹出来的,即使是纽盖特,单枪匹马在史基主场的飞空岛也有的头疼。 一来史基这些年虽然蛰伏,但实力绝对不能小觑;二来飞空海贼团的干部、依附史基的海贼里也有不少好手;一对多,又是客场作战,除非像叔叔那样用实力能碾压一切,否则,这一局险象环生。 欧泊不弱不假,能和史基拼一拼伊莲娜也信;但史基也非浪得虚名之辈,他俩对上,大概率两败俱伤,甚至是同归于尽。 欧泊又不是傻子,不应该不知道这些事。 可是他还是来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样的事情,才值得欧泊一个人闯进飞空岛? 伊莲娜心里咯噔一下,联想到了佐伊的U盘。 是了,史基都眼热的技术,世界政府和海军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佐伊用一个空U盘把人耍的团团转……欧泊要是知道那U盘是空的,怕是有的恼火。 少女颇为无奈地揉起额角,但她毕竟欠欧泊一个人情,对方似乎还是她姑姑的爱慕者,对她颇为关照。 不论是马林梵多时还是香波地岛时,这位对海贼以狠辣着称的中将对她都有一种奇异的柔和,哪怕亲眼目睹她与海贼有牵扯,知道她是纽盖特的妻子,也不曾改变过态度。 尽管不想说出口,但内心深处,伊莲娜是承他这份情的。 投桃报李,伊莲娜愿意信任他。 当然,交出U盘是不可能的。 那是佐伊的遗物,对她而言意义不凡。 正当她想说些什么时,欧泊将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仔细听外头的动静。 伊莲娜一怔,随即展开领域向外扩展。 自到飞空岛以来,她就没怎么动用过领域的侦查功能,将感知范围大大收缩,这才没能及时发现外头的动静。 走廊上,名为弗斯的看守似乎察觉了什么,正仔细检查着走廊上的木板,并且不时望向客房所在的方向。 他已经离客卧极近了,似乎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问询。 欧泊没有出声,伊莲娜的心却稍稍提起来了。 她压低声音,“你进来的时候没被发现吧?” 欧泊轻轻摇头,他已经收拾干净了一切痕迹,不会让任何人有察觉到的可能。 倒是走廊上这个守卫给他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怎么观察怎么像他那个出任务的学生。 伊莲娜眼见着弗斯再叁观察,似乎是没发现什么,最后打消了疑心,重新退回楼道口。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96.夜探客房 p o18 mb.c o m “下午发脾气了?” 史基摩挲着下巴,心里不住嘀咕。 黄昏时分,戈雷多来报消息,说伊莲娜在屋里自己发了好大一场火,也不让人进去,连送去的点心都只动了一点儿。 不应该啊,在他的设想里,伊莲娜即使对他的插手不高兴,也不会这样大发雷霆。 而且这都过了好几天……是有人去刺激她了? 难办啊,难办。 室内一时无言,戈雷多安静地等待着史基的决断。 史基转而问起其他事。 “伊莲娜排斥弗斯吗?” “不算排斥,但似乎也只有他能得些好脸色。” 排斥戈雷多和其他人但对弗斯还有些好脸吗? 那就不是因为前几天的提议了。 史基沉吟片刻,然后叼着烟笑起来,“既然她不高兴,那你们就别去打扰,有琐事让弗斯一起去转达。” 他了解那孩子,如无必要,不会在第叁者在场的时候轻易下了任何人的脸面。看好文请到:n anb eis hu. co m “是。” 戈雷多又汇报了一些宴会的准备和近日的情报,就准备离开。 史基却在他即将推门而出时叫住了他。 “对了,戈雷多。” 戈雷多转身,恭敬待命。 史基收起笑容,淡淡看着他。 “你毕竟是我带起来的,看在这份上,我再提醒你一遍,” “之前伊莲的回答你也听到了,别再抱着什么希望,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只给我收敛好了那些心思。” “你不是凯多,伊莲和你没有情分,如果你还想跟在她身后,就老老实实的。” 如果不老实,戈雷多连出现在她面前都再没机会。 如果连这都忍耐不住,戈雷多也算是废了。 史基不是不知道戈雷多对伊莲娜抱着怎么样的心思,主船上漂亮的小姑娘总是笑着,明艳大方,对所有人都温柔,对所有人都善良,就像一束微弱但明亮的光,照耀所有人的心房。 他倒也能理解戈雷多。 越是他们这样早就对这个世道不抱任何希望的怪物,越是受世界政府、贵族上层压迫的弱小平民,就越无法不去渴望那样的光。 照在黑暗里,那样温和柔软,就像触手可及的救赎,别说当年还那样稚嫩的戈雷多,就是当年主船上多少怪物,不都在暗中贪婪汲取着那份曦光。 能护住伊芙在主船上高兴长大的,除了船长的撑腰,大副的授意,还有海贼们的贪婪。 即使是一刻的光芒也好,总好过全然沉沦在黑暗中,到尸骨腐烂都无人落泪。 他已经给过戈雷多机会,伊莲的不愿意就是答案,如果强求,那么,没有自知之明就是错。 眼瞧着戈雷多应声之后出去了,史基略略思考,拨出了电话虫。 伊莲到现在还被瞒在鼓里。 他和那些家伙们的合作,即将进行下一步了。 金狮子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伊莲娜会百般疏远佐伊先生的旧部,明明那些家伙忠心耿耿,完全是一手好牌。 当年大战结束之后,虽然是纽盖特受命去带走了伊芙,但不妨碍佐伊先生的旧部去接伊莲娜。 所有人都以为伊莲会跟着旧部们远走四海去养病,因为佐伊先生虽然在最后嘱托了由纽盖特带伊芙走,但却没说明是托付一时还是一生,而飘在海上哪里有安心静养来的对那孩子更好。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伊莲娜一直没有离开莫比迪克,更日渐和旧部们疏远。 也可能没有疏远,只是她惫懒管事,也就隐于幕后,就像她在白胡子海贼团里一样。 没有人问的出究竟发生了什么,史基也是这次才模糊知道,从之前开始,伊莲娜一直在和旧部们争执着什么,最后彼此让步,维持这么多年两相无事的平衡。 或许是有什么变故,甚至是分歧,说不得还要牵扯什么旧事,总之,这是史基可以利用的机会。 啧,动伊莲的记忆,真是疯狂的计划。 不过既然做了同谋,他倒要看看这群疯子能走到哪一步。 入夜时分——— 伊莲娜发脾气的事情是真的,但那只是因为她不想任何人进客卧发现欧泊。 这里到底是海贼的大本营,不好让一个海军到处乱跑。 她准备暂时收留了欧泊两天,替他遮掩一二行踪。 “你不用担心我,伊莲,我敢一个人溜进来,就是摸清楚了岛上的情况。”欧泊只是轻松地笑,对于伊莲娜希望他尽快离开飞空岛的暗示只作没有听见。 “我们没有那么熟……您还是叫我伊莲娜吧。” 被一个不熟悉的海军这么称呼,感觉怪怪的。 伊莲娜摩挲着茶杯,扯了扯嘴角,恨不得现在就把欧泊轰出去,但她在外人面前总是克制自持,微低眼帘,思索传闻到底有几分可信。 眼前这个颇有几分无赖做派的家伙,和之前香波地群岛上那位稳重的海军中将实在算不上相近,更和传闻里那个极端鹰派的北海疯子相去甚远。 “伊莲。”欧泊放轻声音,伊莲娜顺着望去,撞进那双湿漉漉的翡翠眼眸,颇有些可怜,“我只是想和你再亲近一些。” 平心而论,欧泊的脸和他的年龄不算相符,甚至带着成熟的韵味;如果不是鬓角些许白发和眉间浅淡皱纹,说他和伊莲娜自己是一辈人她也是信的。 可恶······他怎么知道自己受不了人卖可怜。 伊莲娜暗自磨牙,却不得不承认她又心软了。 从前马尔科和萨奇他们惹了什么祸也是这样,一卖可怜她就忍不住原谅孩子们。 “算了,随便你吧。” 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 于是少女松了口,允许了欧泊继续亲近地称呼她。 “你来飞空岛做什么?”难道史基说的潜伏的海军卧底就是欧泊? “来看看你。”欧泊眼眸含笑,他就知道伊莲仍旧吃这一招,百试百灵。 看她?她有什么好看的······怕是糊弄罢了。 但伊莲娜也不说穿,相安无事最好,等她掩护他离开,人情也算还了一半。 “你这个手镯···是泽法给你的?” 什么?伊莲娜顺着欧泊的目光焦点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的玉镯。 那是她和纽盖特成婚那年,泽法送给她的新婚贺礼,据说也是姑姑和泽法的订婚信物。 是了,既然是姑姑的东西,疑似姑姑的追求者的欧泊怎么会不认得? “嗯,是给我的成婚贺礼。”伊莲娜毫不隐瞒,她没什么好心虚的,既然送给她了,那就是她的东西。 兜兜转转,这镯子还是回到了她的手上。 尽管新郎换了人,尽管世易时移,物是人非。 谁又能说这不是命运呢? 欧泊的眼里闪着复杂的波光,没有多感叹,只是说,“你喜欢就好。” 你喜欢,就够了。 不管是镯子,还是最后与你成婚的那个人。 伊莲娜微微抿唇,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最后,她只是礼貌性笑一笑,说起欧泊今晚怎么解决。 “弗斯晚班的值守已经开始,到明天白天太阳升起才会离开,你大概需要在软榻上先将就一晚。” 欧泊欣然答应。 软榻和床之间隔着屏风和层层帘帐,伊莲娜虽然觉得别扭,但也不是很在乎这些小节。 “我搬去衣帽间吧。”欧泊还是很有自知之明,衣帽间的隔断门拉起来,勉强也能算一个小房间。 伊莲娜点头答应了。 …… 深夜 伊莲娜睡的很早,当清浅的呼吸声隔着门响起时,欧泊躺在榻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次飞空岛之行大半出自他自己的任性,但却没想过能和伊莲再次距离如此相近。 惊喜和压不住的雀跃让欧泊迟迟无法静下心入睡。 夜已经很深了,隔着糊纸做的障子,月光隐隐照进来。 他的月亮,今日仍然安静地高悬云天,不曾被世俗所打扰。 慢慢地,欧泊平复下了心情,正要准备入睡。 但多年的警惕性一动,他听见门开启时轻微的声音。 是谁! 欧泊猛然睁开双眼,收敛起自身的气息和呼吸声。 障子没有被欧泊完全拉起,他缓慢地侧头,隔着微小的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一个男人的身影映入他深绿暗沉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