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情王爷,狐妃要休夫》 第一章:妖 (Woo18.vip) 寒冬腊月,庭院皑皑。 透过窗柩可以窥探到门前的银杉树,针叶上满是蓬松的白雪。 二八年华的女子坐在窗前,脑袋贴着墙,视线悠悠往外瞟,眸光黯然空洞。 这广陵王府前日十里红妆,今日便是白绸高挂,惨淡之景。 “娘娘,您可一点也不急,这要杀人的帽子真落您身上,妖孽祸事的罪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啊!”女子身旁候着的丫鬟绞着丝娟,愁得五官拧成一团。 杀人,妖孽? 女子闻言,粉润的唇瓣翘起来,“锦灯,你觉着我是妖么?” 她虽是浅淡笑着,眉目里的忧郁却化不开。 锦灯对上主子的双眼,愣了愣,旋即脑袋摇得似拨浪鼓,“娘娘一向心善,怎会是妖?这场灾祸,只是赶巧了罢!” 世事哪能这般巧合? 她方嫁进广陵王府,一夜之间,上上下下三十余口全数毙命,风烛残年的祖母,韶华之年的小妹无一生还。死者七窍流血,面带惊恐,是活活被吓死的! 众口铄金指她是妖也情理之中,毕竟,她是荒山野岭的人,来历不明。 “娘娘,奴婢听说半年前王爷危在旦夕,是您在山里救活的,有这恩情在,王爷应该不会降罪于您吧?”锦灯自顾自的琢磨揣测,自命案发生后,广陵王府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主仆二人便禁足在这兰亭苑了。 “白玉婵还没回?”陆青歌起了身,决口不提救命之恩。 “大抵未归,夫人主动请缨带着您信物去终南山,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锦灯掂起茶壶倒了一杯水,絮絮叨叨,“娘娘,终南山有什么?” 终南山呐! 陆青歌如玉的指尖划过桌台,眼底追忆微芒,似乎又看到灵气充沛,人间仙境的终南山。 她自幼拜在风行尊者门下,习的是六根清净,修的是仙家道术。 奈何红鸾心动,终究是没随了师傅的愿,踏上飞升之途。 只要白玉婵到了终南山,师兄师弟见了她的令牌,无论是残害百姓或是妖物之说都会不攻自破。 “嘎吱嘎吱。” 有脚步踩在积雪里,快速逼近,陆青歌回头望去,只听“嘭”地一声,房门破开,男子一袭玄黑的袍子伫立门前。 他负手而立,冷白的脸阴沉,长发冠玉,片片雪花落在肩头。 “奴婢叩见王爷!”锦灯吓得哆嗦,忙不迭行礼,头也不敢抬。 风雪灌进屋子只觉得冰冷刺骨。 陆青歌定定地看着门口的穆烬燃,他墨色的眼底分明酿着怒意。 “王爷?”陆青歌试探地唤了声,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她声色脆生生的,格外悦耳,穆烬燃无心去品,紧攥着铁拳,眼神阴鸷,“来人,将此妖女拿下!” 话音方落,他背后尾随的侍卫一拥而上,陆青歌一头雾水,“妖女?王爷,您怎会这般武断?” “终南山下妖兽遍地,玉婵遍体鳞伤,手染本王家眷鲜血还不够,竟还要玉婵陪葬!”穆烬燃怒火中烧,怒吼道,“陆青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不会的…… 终南山仙门圣地,怎会妖兽横行? 免┆费┆连┋载┇小┊说:ⓦ○○➀➇.vip (Woo18.vip) 第二章:九尾狐 “王爷,我要见玉婵妹妹!”陆青歌被拖拽着出院子,眼波骤然一凝,就这样定罪为杀人妖物,她不甘心! 穆烬燃冷冷地注视她倔强的模样,讥诮冷笑,“那便让你死个明白!” 映月轩厢房内。 女婢进进出出,捧着的木盆里血水荡漾,御医挤满一趟,各抒己见,愁眉苦脸。 陆青歌尾随在穆烬燃身后进了房中,就见躺在榻上的白玉婵,她只着着单薄亵衣,衣裳上满是破口,像是被野兽利爪撕咬过,染满了斑驳血迹。 “不要,不要过来,别……别吃我……” 白玉婵沉沉闭着眼,嘴里喃喃呓语,惊恐着,满头冷汗。 陆青歌静静地看着,始终不相信终南山下有妖,那师傅和师兄怎么样了?莫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王爷,肯定有什么误会,我要亲自回一趟终南山。”饶是她知道不可能,此刻却还是带着希翼的眼光投向穆烬燃。 “做梦!”穆烬燃怒喝,越是瞧着白玉婵痛苦,越是见不得陆青歌诡辩,铁着脸拂手道,“带下去,押入地牢!” “王爷!王爷!!” 无论陆青歌怎么喊,穆烬燃背对着她,甚至没多看她一眼。 阴冷的地牢,空气里弥漫着腐烂发臭的味道,陆青站在墙角,用力挣脱手上的绳子。 “虚实如烟,破!” 低吟口诀,绳子不但没松,反而更紧了些,手腕细嫩的皮肉勒得生疼。 这是法器? 陆青歌心底一沉,也就不浪费精力,索性盘膝落座稻草上,捡着一截在手里,心不在焉地掐着。 广陵王府的命案诡异无比,若真是有邪祟,一定会再次作案! “哎!” 忧心忡忡她叹了一口气,都怪自己贪玩,该学的降妖法术一样也没没学会! 暮色四沉,地牢里的烛火摇曳,风雪依旧,如同厉鬼嚎啕。 陆青歌没有半点睡意,静谧狱中忽而响起了脚步声。 王爷! 她猛地站起身,紧抓着牢门,望穿秋水地注视着深幽的长廊。 王爷一定会查清楚的,她不是妖,更不会害人! 一道白影显露,她身披鹤氅,莲步轻轻。 “玉婵妹妹?”陆青歌神色凝滞愕然,白日里,她不是还身重伤卧榻么? 白玉婵已在跟前,瓷白的脸,丹凤眼上扬,唇角玄月的弧度,整张脸如同狐媚般妖娆。 她安然无恙,陆青歌心头警铃大作,“是你?” 同为穆烬燃的妻子,白玉婵虽为威武大大统领之女,却只是侧妃而已,与之相处的时日不长,只知她是洒脱豪迈的女子,却从未想过她可能就是罪魁祸首。 “很意外?”白玉婵挑眉,打量着落魄的陆青歌,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尖锐的指甲,“终南山与世隔绝多年,你本不该出山来,眷恋什么红尘?跟我争什么?” 可知,为了赶走陆青歌她费了多少心? 杀害广陵王府三十多口嫁祸,不惜放出妖兽将自己咬得浑身是伤! “妖?原来是你!”陆青歌恍然大悟,那伤是她施的幻象罢了,她都看不出来,可见道行不浅! 白玉婵偏了偏头,姿态别扭,瞳孔泛着血红。 陆青歌视线下撇,就见白玉婵脚下白绒绒的尾巴,一条,两条……九条……摆啊摆,摆啊摆…… 九尾狐! 她不可思议的同时,身体在铺天盖地的妖力下动弹不得。 “生来为妖并非我愿,从今往后,你是狐妖,不是我。”白玉婵慢慢悠悠地说着,抬起毛绒绒的手,指甲疯长犹如尖刀。 “你要做什么?你既知我师从风行尊者,你若动我,师傅不会放过你!”陆青歌想逃,可无形中似乎有牵引力让她无处闪躲。 指甲落在脖颈,刺痛如针扎。 眼见指尖溢出血珠,白玉婵面色狰狞,愤恨的话从牙缝中挤出来,“都是你,我与王爷青梅竹马,若不是你,我就是王妃,王爷眼里只有我一人!” “放……放手……”青歌被她拎小鸡似地拎在手里,试图掰开她的手,脖子仿佛随时都会折断。 她不想死,更不想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你是怎么住进王爷心里,就怎么滚出去!”白玉婵忽然松了手,青歌像一滩难泥坐在地上,脖子上三个血窟窿,冒着黑色氤氲。 第三章:杀了我 是夜,满庭雪。 石亭中,紫袍的男子擎着酒杯,烈酒入喉,如火焚心。 “王爷,当心着凉。”近卫九戒候在一侧提醒,大雪飘零,眼见着雪有一尺深,晋州向来四季如春,今年寒冬来得尤其汹涌。 “是我错了么?”男子专注地看着杯中清酒,眉心从始至终没有舒开过。 半年前,山中遇青歌,她温婉可人,体贴细腻,且那绝色容颜令他魂牵梦绕。郎有情妾有意,他心中正妃之位只有青歌,哪怕违背赐婚旨意,得罪威武大统领,也只封了白玉婵为侧妃。 谁承想,他执意留在身侧的,居然是妖! “王爷,娘娘如何处置?”九戒巧妙地回避了他的问题,他童子身三十年如何晓得感情中的对错? 处置,真得杀之以敬穆家英魂? 修长的手,指腹摩擦着酒杯青釉,穆烬燃脑子里一团乱麻。 “不好了,王爷,王爷,娘娘她疯了!” 远处,下人的声音逆着风雪喊破了音。 疯了!陆青歌疯了! “啊……杀了我啊!!杀!!”地牢里,女子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发狠地揪着发根,仿佛不知疼痛般。 “怎么回事?”穆烬燃阔步近前,映入陆青歌疯狂若癫,心脏仿佛被谁攫得疼。 “属下也不知,突然就……啊!鬼啊!”下人禀报着,不经意瞥了陆青歌一眼,就见她的脸满布青筋,像是盘桓错乱的树根。 “王爷……别,别看我……”女子惊慌失措的眸子触及到牢门前站着的挺拔身影,吓得滚到了墙角,蜷缩着娇弱身板,捂住了脸。 传言,九尾狐有种寄生之术,可以短暂地将妖气灌输给别人,以前是为逃过修士猎杀,如今,白玉婵只为做一世凡人。 妖毒发作,身不如死,她环抱着胳膊,止不住颤抖。 “那,那是什么?“家丁眼睁睁看着女子凌乱的长发里生出了一对双耳,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那耳朵如雪白,毛绒绒的。 “陆青歌,你到底是何方妖孽?”穆烬燃厉声诘问,揣测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惊。 “王爷,不是那样的,王爷……别看我……”她不敢对上是穆烬燃,冒出的尖锐指甲抓着脸皮,恨不得撕下这张丑陋的面容。 还记得第一次习法术,她学的是洁尘,不管走到哪里,衣裳都是干干净净的。 师傅的仙草园没少让她祸祸,听闻什么药材可以美容养颜,绝对连根刨起。 “王爷,看来大统领送来的法宝有用,不如用那琵琶锁,万一困不住,殃及的可是整个晋州,乃至天下呐!”九戒久经沙场后金盆洗手的人,看到这场面也不禁心惊胆颤。 她是青歌,那个巧笑盼兮,赤脚踩在羊肠小道,皓腕铃铛青脆响的人儿…… 穆烬燃站定着,终是不忍,探出手去,“青歌,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当然! 陆青歌试图点头,突然一阵心悸,瞳孔放大,猛然回头,红色的瞳眸,獠牙森白,“吼!” 妖兽般的怒吼,带起腥臭的狂风。 穆烬燃抬手挡住眼帘,九戒挡在了他前面,“王爷快走,我盯着娘娘,若是王爷准了,这就把琵琶锁用上!” 牢里的陆青歌人不人鬼不鬼,张牙舞爪,随时都可能破门而出。 想到祠堂里陈列的三十多具尸体,穆烬燃俊脸黑沉,心,也跟着冷似铁,“锁!” 第四章:药引 清晨的阳光终于穿透愁云,洒在雪地上,一地的晶莹。 穆烬燃踏进映月轩门槛,白玉婵已然转醒,耷拉着眼皮子,奄奄一息,女婢舀着汤药送到毫无血色的唇边,她艰难下咽。 “王爷。” 婢女见来人,福身行礼,白玉婵有所动作,穆烬燃两步近前,挽住了她胳膊,“别乱动,小心伤口开裂。” “王爷……妾身无能,未能抵达终南山,山脚下便举步难移。”她愧疚之色,气游如丝。 白玉婵自幼习武,她都伤成这样了,还在惦记着为陆青歌验明正身的事。 “她是妖,不必去终南山也明了。”穆烬燃坐在床沿,拉着她纤细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捏了捏,“信物呢?” “王爷,王妃娘娘的信物在此。”女婢放下汤碗到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根红绳来,红绳的一端系着黄豆大小的金铃。 遥记那日,他捡回一条命,从那终南山下茅屋醒来,就见那少女身穿浅蓝的轻纱长裙,掂着脚尖勾树上的蜂窝,莲藕般的胳膊就套着这金铃,叮叮当……叮叮当…… 他紧攥着铃铛,沉着眉。 “王爷,王爷?” 白玉婵声如蚊蝇,唤了好几声才叫回他神来,“王爷,玉蝉命薄,余生恐不能再伴王爷左右,是妖非腰又有何妨,只要王爷心上有姐姐,那便宽恕她吧!” 得多大的心才能宽恕一个贻害四方的妖怪,他昨夜亲眼所见才敢相信,妖性大作的陆青歌六亲不认! 白玉婵向来豁达,怕陆青歌被人误解,执意亲自前往终南山,事到如今,还为陆青歌求情! 不过,他捕捉到白玉婵话语里另一层意思,“命薄?” “王爷有所不知,夫人的病御医束手无策,他们说……”女婢欲言又止,“说……最多还有半月光景……” “……”穆烬燃静默,这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 “王爷不必挂心,生死有命,妾身能与王爷结一段善缘就知足了,咳咳……”说着说着,白玉婵咳嗽起来,葱白指尖掩着嘴角,我见犹怜。 她,懂事得叫人心疼。 穆烬燃心口宛如压了一块沉甸甸的湿透,透不过气。 “你且放心,寻遍天下名义,也要从阎王手里抢下你的命!” “夫人,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不是……那位郎中说……” 女婢巧笑着刚说半句话,白玉婵一记冷眼扫去,女婢识趣收音,垂眉低眼的像是做错事了事。 “说什么了,说完!” 穆烬燃冷喝,女婢吓得一哆嗦,忙不迭往外倒豆子,“昨夜来了江湖郎中,说是……说用狐妖的骨磨成粉入药就能痊愈。” “让你别说了,咳咳……”白玉婵着急地拖住了女婢宽袖。 狐妖? 上哪去找什么狐妖? “不好啦!不好啦!妖怪吃人了,吃人啦!”院子里童音咋咋呼呼叫起来,尖锐刺耳。 “穆珩!” 穆烬燃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去,就见小弟穆珩爬在一棵腊梅树上,白嫩的手抓着树枝摇晃,片片花瓣纷纷落。 “王兄!” 穆珩一骨碌跳下树,揭下戴孝的白毡帽,一蹦一跳地向着穆烬燃跑过去,“王兄,听说王府里有妖是不是?刚才九戒叔从地牢里抬出来了。” 他好奇的眼珠子,澄明透亮,五岁多的年纪,天真无邪。 九戒出事了? 穆烬燃不做停留,直奔地牢去,远远就听到凄厉的叫喊:“王爷!我是被冤枉的!王爷,我要见王爷!穆烬燃!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为了你我与师傅决裂,摒弃了大好仙途!白玉婵才是妖!” 陆青歌疯了,见谁都咬,毫无人性。 两道铁链锁住了她琵琶骨,浑身如血人,她却没有痛觉般,疯狂地拖拽着铁链扑向牢门处,在牢门上烙下一道道深刻的指甲印。 穆烬燃没有靠近,远远看着,她蓬头垢面,歇斯底里。曾经,不食烟火的陆青歌,犹如仙女下凡尘的陆青歌,死了! “王爷……” 轻柔的声音在背后,穆烬燃回神,眼角有些清凉,他抬起手背蹭了蹭,这才转身。瞧着被女婢搀扶着的白玉婵,病怏怏地,仿佛随时会损命,他沉声苛责,“谁让你来的?” “我……我只是想见见姐姐。” 穆烬燃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息,“当心些。” “不管是人是妖,我相信姐姐不会伤害我的。”白玉婵笃定的语气,步履蹒跚地扶着墙往牢门前去。 “白玉婵!”陆青歌眼见白玉婵柔弱的假象,腥红的眼翻滚着恨意,狠狠向她扑过去。 白玉婵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指尖轻轻一掐。 “嘭!” 清脆声响,琵琶锁断了。 陆青歌惯性使然,自己都没料到,十寸长的指甲洞穿了白玉婵的腹部,鲜血喷涌洒在了她脸上。 “玉蝉!”穆烬燃瞳孔紧缩,箭步而去,抱住了她。 第五章:本王等你 “姐姐,你怎么可以……”白玉婵直挺挺倒在穆烬燃怀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陆青歌懵了,照理说法器断的话,早该断了。 她杀了白玉婵? “陆青歌,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穆烬燃从未有过的愠怒,紧楼着怀里的人儿,压着她腹部汩汩外溢鲜血的伤口。 “哈……哈哈,死了最好!你个狐妖,死不足惜!”陆青歌忽而放声大笑,笑到眼泪滑过了脸颊,“王爷,为何信她不信我?她是千年狐妖,演戏罢了!” 陆青歌脸上骇人的青筋虽然褪去,可那发间冒出的绒毛耳朵明眼不是人能有,谁是妖,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姐姐,你在说什么……噗……”白玉婵一副受伤的神色,一口鲜血喷出。 “玉蝉别怕,没事的!”穆烬燃急切地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回头狠狠瞪了眼陆青歌,“这是你自找的!” 这一眼,全是厌恶。 什么自找的? 目送着穆烬燃抱着白玉婵离去,挣脱了琵琶锁,陆青歌只觉得无论身体还是心都痛不欲生。 她闭上眼,喘息了好一会儿,干燥的唇瓣翕张着,自唇边飘出一丝金线般的烟雾,飘远。 *** “玉蝉,忍着些。”穆烬燃脚步急切,带着白玉婵回映月轩,俊逸的面容,剑眉紧蹙。 白玉婵面若白纸,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眷念他的温柔。 威武大统领之女,七岁那年春猎被她咬死了,那日后,她一时兴起,化作白玉婵,遇见了骑马驰骋的少年。 他三皇子穆烬燃,闲云野鹤,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貌若潘安,让她一见倾心。 从此之后,大统领府与广陵王府交往甚密,她甚至不惜自降身段,说服大统领去求皇帝赐婚。 十年的守候,半路杀出个陆青歌! 她该死! “王爷,玉蝉若是去了,您会落泪吗?”她直勾勾盯着男子冷峻容颜,血流如注,不痛不痒。 “别说傻话。”穆烬燃踏进映月轩,就见九戒候在门前,脸上有着几道鲜明的血印子。 他的心,狠狠一沉。 “看好玉蝉,我去取药。” 他放下白玉婵在床榻,不忍看她的伤口,疾步折返。 地牢里没了喧闹,陆青歌安静下来,犹如蛰伏的野兽。 她望着头顶的铁窗,阳光倾斜,眼眸里酿着迷茫光华。 “开门。” 穆烬燃冷声命令,下人一哆嗦,“王……王爷,这……” “让你开!” 他冷眼扫去,下人手忙脚乱掏出钥匙,蹉跎了半晌才插进锁芯里。 陆青歌缓缓转身,不知什么时候,她的丑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倾城娇容,白纸若曦,眉间花蕊的朱砂,一对白绒绒的耳朵,耳心粉润,狐尾簇拥,活脱脱是狐狸精。 “王爷,你不愿信我分毫,是我错付了么?”她不解地望着心心念念的男子,她不顾一切嫁的男子。 “你没错,是本王错了。”穆烬燃徐徐走前,展开双手,拥她入怀。 陆青歌怔忪,这怀抱仿佛久违千百年。 他身上淡淡龙涎香的味道,萦绕鼻尖,她脸颊一片冰凉。 “王爷,青歌不是妖,哪怕与师门决裂,愿与王爷做一世夫妻,王爷……”蹭着他胸膛,她阖上眼,只希望这一刻即是永恒。 穆烬燃棱角分明的脸冰冷,隼目灰沉无光。 她柔软的耳朵似小猫的爪子挠着下巴,深情的告白,多讽刺。 “下辈子,本王等你。” 陆青歌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是“下辈子”,尖锐的匕首没入后背,她瞠目结舌地睁眼,穆烬燃已将她推开,手里的匕首,刀刃滴答着鲜血。 “王……王爷?” 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死在倾慕之人手里。 第六章:恩怨了了 “陆青歌,恩怨了了。” 水雾模糊了眼,他定定看她倒在地上,那张小脸震惊神色散不去。 广陵王府三十多口,白玉婵屡次受伤,唯有以她的命来抵。 “青歌,你是本王的王妃,此生只有你。” 那曾经许下海誓山盟的男子,温润如玉,不是这般冷血无情,独断专行…… “王爷……王爷……” 嘴角血液流淌,她抬起手试图抓住什么,哪怕是他的衣角,两人之间不过几步远,却如同隔着天埑。 穆烬燃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着,太过用力,骨节森白。 他转过身,不去看她,眼里湿润咽回肚子里,吩咐下人道,“拆下她的骨,磨成粉。” 妖物不可存于世,为祖母小妹瞑目,为黎民苍生作福。 可心,为何撕裂的疼? 杀了她还不解气,竟要挫骨扬灰? “哈……哈哈哈……” 笑声伴着泪,陆青歌笑到多处伤口疼得钻心。 穆烬燃啊,穆烬燃,多狠的人啊! *** 此时,终南山。 雾霭缭绕,山峦入云,悬崖边石台,白发苍苍的老者正与风华正茂的少年对弈。 “师傅,这要我怎么走?分明是死棋!”少年抓耳挠腮,方正的脸,敦厚憨实之相。 “哈哈,你啊,不如你师妹,这时候,她早将棋盘掀了。”老者捋着山羊胡,爽朗笑声。 少年执着白棋久久不能落下,咕哝道,“师妹都跑了,你还说要把她逐出师门,这会儿打不定哪里诅咒你呢!” 老者须发皆白,板起了脸。 “咻。” 一道传音符,淡淡金芒传来,老者抬手攥在手心,面色一凝,豁然起身。 棋盘的死局棋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师傅,怎么了?”少年疑惑。 “下山去找青歌,现在!快去!” 少年跟了师傅二十年,没见过他这么焦急过,青歌一定出事了!谁敢动师傅的宝贝疙瘩?不想活了? 他也急,御剑而去,口诀都念错,一个趄趔栽进了深幽山谷,好在补救及时,起起伏伏,总算乘风远去。 老者摊开手心,掌纹错乱,传音符消失无踪,那丫头总算是学会传音了,第一道竟然是在求救…… *** 片片雪花如盐,穆烬燃换上一身素衣,祠堂前祭奠了祖母,一方方棺椁,挤满了院子。 穆珩跪在蒲团上,两只眼骨碌碌地东瞅西瞧。 “看什么?专心上香。” 穆烬燃肃穆低喝,穆珩才正儿八百地跪得端正,“青歌去哪了?” 他从不叫青歌嫂子,很粘她。 穆烬燃身形一僵,九戒捧着一个红色的木匣子走来,“王爷,夫人服下药好多了,这是……剩下的骨头。” 他强迫自己狠心,双手去接,手却不受控制般,发麻哆嗦。 喉结滑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尸首埋了,一并葬在祖坟。” 取下陆青歌一根肋骨的时候,她已经断了气。 “王爷,听闻妖物死后可能复生,封棺需七枚桃木钉。”九戒是从白玉婵女婢那听说,可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去准备。”穆烬燃已经不知道这句话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僵直地跪在祠堂前,望着排位一列列,全身入坠冰窖般寒冷。 九戒刚退去就有下人来禀报,“王爷,有个号称终南山玄天派的男子求见。” “你说什么?”穆烬燃怀疑自己的耳朵,终南山竟真有门派? 第七章:可惜了 青宸伫立在广陵王府前,背后是空寂的长街,一串脚印,面前石狮子砌两侧的大门,门匾悬着白绫。 这便是那破烂王爷? 半年前,青歌救了他安置在山脚下将养时,他远远看了几眼,穿得破破烂烂,只会提笔写写画画,连柴也不会劈。 他至今都不明白,师妹怎会倾心他那种文弱书生? 正想着,应门的人来了,一袭白衣胜雪,清冷的面容寻不出一丝情绪,不就是那个破烂王爷又是谁? “在下,天玄派青宸,听闻师妹青歌在此处,奉师傅之命召回师门。”他高傲地扬起下巴拱手,一介凡人,哪怕皇亲贵胄也入不了他眼。 “贵派是妖门?”穆烬燃反问。 “妖门?”青宸气笑了,揉了下鼻尖,“天玄派风行尊者已是近化神的修为,岂容尔等宵小满口胡言!” 风行尊者? 穆烬燃是从青歌口中听过这名讳。 “既是仙门,为何青歌是狐妖?”他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呸!你才是狐妖,你一家子都是狐妖!”青宸啐了一口,嗤之以鼻,“我师妹上品仙根,跟你这凡夫俗子说了也不懂!” 上品仙根,难不成,那耳朵那狐尾,终南山下遍地妖兽,都是一场梦? 穆烬燃怔了片息,青宸懒得与之多费口舌,推开他就往府中走,一边走,一边用清亮的嗓子喊道,“师妹!青歌!师妹!” 映月轩,白玉婵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猛地由床榻上坐起。 “谁来了?”她怵惕地盯着王府大门的方向。 女婢毕恭毕敬走进来,“回禀夫人,天玄派的人。” “不是说那丫头与师门断绝了关系?”她拧着眉,上品仙根的滋味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消化,仇家这么快就寻上门了。 “奴婢不知。” 丫鬟抖如筛糠,脚都站不稳。 “废物!”白玉婵乜眼骂着,指尖捏着她的发丝,轻轻一捻,黑烟炸开,哪还有什么丫鬟,手里只有一株曼陀罗花。 既然能感受到强大的灵力,那青歌的死瞒不了。 白玉婵将曼陀罗塞进香囊中,大步出了门。 兰亭苑的雪地里,一方檀木雕刻的棺椁放在院子里,片片腊梅花瓣纷纷,锦灯跪在跟前,纸钱一张张扔进火盆里,“娘娘,你安心去吧,锦灯没用,保护不了娘娘……” 九戒合上棺材板,最后看了一眼棺椁里的女子,狐耳与狐尾已不见,一张脸眼眸紧闭,眉如柳叶,肤如凝脂,堪称绝色。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雪白的百褶裙,窈窕身姿,还能让人想起活着时的风华。 可惜了。 一颗颗桃木钉入木,院子里“叮叮咚咚”的声音回响着。 白玉婵踏进兰亭苑,素手一挥,风雪呼啸,梅花顷刻间只剩光秃秃的树枝,花瓣卷席着锦灯与九戒撞破了厢房的门,两人昏厥倒在屋子里。 她站在院门前,正想进门,耳朵动了动,捕捉到不远处有人赶来。 “青歌!青歌!出来!” 来得真够及时的! 白玉婵指尖掐诀,赫然间,棺椁被熊熊大火包裹,浓烟阵阵。 “青歌!” 青宸踏进门槛便见火光里,棺椁燃烧殆尽。 第八章:灾祸缠身 “师妹……” 他能感觉到,青歌就在这里,可是,已然感觉不到任何生气。 眼前浮现过师傅表情凛冽的样子,那道传音符或许是她生死一线时用尽仅存的灵力传的。 他终究是来晚了…… 紧紧攥着铁拳,青宸红着眼回头盯着跟随而来的男子,恶狠狠问道,“你们把师妹怎样了!” “他是狐妖。”穆烬燃语气平静,他始终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所以杀了?”青宸指着灰烬。 “难道不该杀吗?” 穆烬燃与之对峙,眸光沉冷,虽然是一介凡胎,气势并不弱。 “好,你们真能耐!”青宸冷笑,摊开手心,是一柄绣花针似的剑,随着灵力灌入,剑刃如胀气,瞬间足以手握。 “嘭!” 剑身插进雪地,无形的灵气扩散,穆烬燃脚跟略有些不稳,衣袍猎猎作响。 风雪致使他眯着眼,心底震惊无比,青宸脚下的法阵勾勒着繁复的图案,杀气扑面而来,他很清楚,只要青宸挥剑,他一百条命也不够折的。 真是修行者? “师妹被扔在山林里,师傅捡到她的时候,她正在饿狼堆里。十七年,师傅待她似亲生,本是仙途无量,为了你,自断修为,胆敢与师傅决绝。” 青宸至今还记得,修为尽散的陆青歌惨叫声穿透云霄的场景。 可是,她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居然死在情郎手里。 “我杀了你!” 飞剑起,仿若卷着泰山袭来,磅礴的气势中,穆烬燃三魂七魄都离体了般,只剩躯体迎接着致命一招,他仍然没躲。 然而,飞剑定在他眉心三分处凝住了。 “修仙之人不可弑杀凡人。”青宸痛恨咬牙,恨不能为青歌手刃仇人,空有一身修为! 穆烬燃瞳孔直直地注视着剑尖,耳边是青宸梦魇一般的声音,“我师妹若是妖,他何必为你做那么多?有心害人,第一个害的是你!” 眼下,他无法说服自己,青宸确实法力高强,青歌是他师妹,是妖是人,应该比自己清楚。 “王爷,青歌不是妖,哪怕与师门决裂,愿与王爷做一世夫妻,王爷……” 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我是不能亲手杀了你!但我能让你生不如死!”青宸怒喝,兀地蹲下身,掌心压在雪地,刹那间脚下闪烁淡淡金光的发展如染墨般,散发着阵阵黑雾。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穆烬燃怔怔地注视着那灰烬,回不过神。 “从此,灾祸缠身!”青宸收手,胸口一阵闷痛,嘴里漫起了腥甜滋味。这诅咒是禁忌之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断了这广陵王府的天地灵气,同样的,他付出精血为代价,化神怕是此生无望了。 他不怕,若是今天师父在,也会这么做! 青歌。 那是天玄派的掌上明珠。 做完这些,他蹲下身,取出瓷瓶,一点点将燃烧过的骨灰收集起来。 或许有办法,师父法力无边,哪怕是留住她一缕残魂也是好的。 “她的狐耳,狐尾,莫不成是假的吗?”穆烬燃身体动弹不得,唯一的疑惑吼出来,要他怎么承认亲手杀了青歌,取了她的骨磨成粉! “贵府暴毙数十人,府中自是有妖孽。”青宸双手黑灰,瓷瓶揣怀里,冷冷地瞥了眼昏迷的九戒和锦灯,“在我之前,有别的东西来过。” 说完,他踩着积雪走出院子。 风雪依旧,穆烬燃心底深寒,僵硬的脚步慢吞吞地靠近成灰的棺椁,眼泪滑过脸颊,嘴里尝到苦涩的滋味。 九戒武功了得,毫无还手之力被掀飞,不是人能办到的。 她说过很多次,她不是妖,让他相信,他怎么就固执得认定她是杀人凶手? 是他错了,错得离谱。 “青歌。” 他单膝跪地,双手撑着地,堂堂七尺男儿,广陵王,哭得像个孩子,“本王该如何是好?” 错怪了她,杀了她,此时此刻,心在滴血。 余生灾祸缠身又有何惧,怕的是永远活在愧疚的阴影里。 蓦然,手背传来毛绒绒的触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巴掌大的小白狐蹿到跟前,在他手边磨蹭着,抬起脸来,双眼如黑曜石般粲然晶亮。 第九章:该多寒心? 小狐狸不知打哪来,与雪一色,粉润的鼻尖蹭着他手背,时不时发出细软的声音。 穆烬燃模糊的视线注视着它,触感如同长毛的团子。 “青歌?” 他忽而扬起唇角,破涕为笑,揉着它尖尖的耳廓。 “天寒地冻的,凉了吧?” 他掌心堪堪拖住小东西,另一只手牵起了门襟。 小狐狸哪能回应他的话,湿漉漉的眸子与他打个对眼,仿若通灵般,就着门襟钻了进去,只露出一颗脑袋。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往兰亭苑的厢房走了进去,脚步跨过了昏迷的九戒,目光落在桌上的糕点碟子。 青歌素来嘴馋,终南山下养病的数月,她总是奇思妙想,他那时第一次知道,槐花能做饼,梅子能酿酒…… 盘子边沿一枚南瓜饼咬了一半,她时常吃的蜜饯都没动过。 前日成亲,房中不见一丝喜庆的物件,连囍字窗花也撕了。 直到他坐到铜镜前,才见藏在柜子里的凤冠。 他眉头微蹙,成亲之夜与她同寝,原以为春宵之后是天伦,一清早却被叫醒,得知噩耗! 小狐狸倒是新奇,瞧着凤冠跳下了地 ,猛然张嘴,幼齿咬住了嵌着的一颗珍珠,费劲地往后拽,非要折了它不可的气势。 这狐崽子…… 穆烬燃目中无神,由着它撕咬,未有动作,只想着,若她不是妖,至死该有多寒心? 广陵王府外,腊月时节街头寂寥,一袭道衣的男子槐树下支起了摊,右侧白幡着着浓墨重彩四个字:摸骨算命。 挑菜的老妪走过,又退回了几步,谨慎地望了望哀乐阵阵的广陵王府,压低了声冲他道:“道长,王府有妖,听说一宿死人三十有几,还是挪地吧!” “妖?”少年冷哼,符纸往桌案一拍,“来者不拒,杀!” 老妪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多嘴,挑着菜筐子远去。 青宸置办行头的时候打听过,自三皇子穆烬燃封地晋州起,王府七年来相安无事,显然这妖孽混进王府时日不长。 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看看,什么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终南山他是不打算回去了,缉拿不到凶手,有什么脸面向师傅复命? “虽然不知道残魂散尽没有,你乖乖在这里呆着,待师兄收了妖,带你回家。” 收集来的骨灰尽数都在小瓷瓶里,他取了符箓封印,以他的道行,活死人生白骨断无可能,有朝一日师尊化神,或许还有转机。 正想着,就见一女婢探头探脑地出了王府。 “站住!” 青宸厉声一喝,那丫头回头望来,白净的小脸惊恐之色,下一刻,拔腿就跑。 “妖孽!往哪逃!” 他提着剑追上,丫鬟不要命地跑,魂都吓没了。 夫人让她来瞧瞧天玄派的人走远了没,天知道,他竟然就在门口候着,正巧撞见! 怎么办? 怎么办? 她抱头鼠窜,一只花妖而已,哪是他的对手。 一处拐角,她一头扎进去,背后青宸踏风而至。 *** 兰亭苑,男子枯坐在椅子上不知多久,小狐狸将凤冠腰得不像样,许是累了,便伏在在他怀里,“呼呼”地睡去。 “王爷。”九戒醒来,揉着太阳穴,脑袋钝痛,记忆里,他好像是被一阵妖风掀飞的。 穆烬燃头也没回,淡淡问,“谁对你下的手?” 九戒摇头,回头看了眼满院狼藉,心底犯怵,“王爷,莫不成王府还有妖孽同党?” 是妖非妖如何定论? 他恍恍惚惚站起,仿若失去了精魂,只剩一具躯壳。 九戒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几度言语,终究是咽回了肚子里,只见他落寞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雪幕里。 第十章:她会轮回吗 半晌后,九戒叫醒锦灯,收拾了兰亭苑,去了祠堂跟前。 听闻王府有妖出没,本地官僚只派一两人来吊唁,皆未亲自登门,谁不知道王爷得罪了威武大统领与圣上,纷纷恐避不及。 祖母年事已高,瘦得只剩皮包骨,裹着寿衣分外骇人。 小公主则是粉雕玉琢,脸上虽不见血色,但也可爱得很。她啊,不常住在广陵王府,大多在京中,自小粘穆烬燃,本打算住过这寒冬再回宫的。 世事难料! 九戒无声叹了口气,扭头问道下人,“可有见着王爷?” “不曾,萧管家,这该是王爷戴孝出丧的时候了。” 不肖下人说九戒也心里有数,再怎么说王爷也不能缺席不是? 花园的石亭里,男子自顾自斟酒,满满一杯一饮而尽,又是一杯,无休无止。 小狐狸好奇地看他。 “想尝尝?” 男子杯子递过去,旁人看来他是同一畜生言语,在他看来,这小狐狸通灵性,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果真,小狐狸在他怀里探出了脑袋瓜,凑到杯子前,探出粉嫩的小舌头。 只舔了一丁点,它猛地缩回脑袋,紧紧蜷缩着身子。 穆烬燃失笑,唇角扬起来。 苦中作乐罢了,也就这小狐狸能陪着他,一壶酒饮尽,他呆呆地注视着空杯,“你说,她会轮回吗?会怨我吗?” 她是谁? 小狐狸不明白,眼皮子耷拉着,显然还在品了烈酒的阴影中走不出。 它小爪子扒拉着舌头,扒拉着,扒拉着,男子碎碎念一阵子突然趴了下去。 小狐狸受惊,从衣服里蹦出来,四爪着地站在石桌上,偷悄悄看了两眼。 男子生得好看,棱角分明,闭上双眼,薄唇边溢出破碎的话音来,“青歌……青歌……” 小狐狸扭头瞧了眼庭中纷纷扬扬的雪,跳上了他的肩,身子如水做地,环在他脖颈间,一人一狐就这么晾在院子里。 “王爷,王爷……王爷您醒醒,该喝药了。” 迷迷糊糊间,穆烬燃耳闻九戒地声音,眉头皱紧,撑开一条眼缝,赫然见青灰色的蚊帐,身处之地已是御琳阁。 九戒端着碗,颤巍巍地,目露担忧。 穆烬燃豁然坐起,掀开被子一角,神色急迫,瞧着白绒绒的狐狸团在身边,紧绷地的心弦这才舒开。 “王爷,这小狐狸是……”九戒纳闷,王爷平日里猫猫狗狗都不喜见,怎么收了只狐狸在身侧,难不成是因为王妃? “没你的事。”穆烬燃掖好被子,接过九戒的药碗,“出殡的事怎么样?” 亏得王爷还记得有丧事,九戒嘴角抽了抽,“一切都处理妥当,王爷放心。” 他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手里攥着一根红绳,铃铛绕在如玉的指尖清脆作响。 “王爷。”门口,聘聘婷婷走来的白玉婵,裹得厚实,捧着汤蛊放在桌面,“听闻王爷醉了酒,妾身叫人熬了鸡汤。” 她边说着,柔荑捧着瓷碗,动作轻柔地舀着热腾腾的汤。 “玉蝉,伤,不要紧了?”他隼目阴冷,直勾勾地锁定着她,仿佛一柄锋锐利剑。 第十一章:护着它 白玉婵手上一僵,旋即,若无其事地端着碗施施然到榻边,嫣然笑了笑,“多亏王爷送来的药,犹如华佗良方。” 穆烬燃薄唇抿成一条线,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那药,狐妖的骨头粉末,是取自青歌。 “王爷,妾身喂你。”白玉婵若无其事坐下,一小勺鸡汤飘着油花,在点绛唇边吹着。 怎么看都像个贤妻良母。 穆烬燃没有胃口,抬手意欲推开,蓦然间,一道白影蹿起。 “哗啦!” 白玉婵始料未及,白影撞她手上,手里的落地摔了个粉碎。 小东西叼着一根鸡腿,蹲在床脚,像个小人似地,前爪捂着骨头,利齿撕着肉。 突如其来的一幕,白玉婵反射性地起身,警惕地打量着小狐狸。 这是她最为熟悉的本体,千年之前,她亦是一只小狐狸,千年修行化为人形,吞噬精血无数。 可这狐狸,嗅不到半点妖气,甚至隐隐察觉灵性。 桃木钉若没能封棺,妖化的陆青歌确实有机会留下残魂,但,她毕竟是人,凝魂成生灵之事闻所未闻。 “小馋嘴。”穆烬燃出奇地亲近这小狐狸,瞧它风卷残云地啃了鸡腿,俯身揪着她后脖颈的皮毛拽起来,抱在怀里,指尖还不时地梳理着它脑瓜的细毛,像是宠溺一个孩子。 “王爷,您别忘了,青歌是狐妖,这狐狸来得蹊跷,不得不防。”白玉婵做贼心虚,当下做主,“九戒,扔了去。” “诶!” 九戒应声就去抓狐狸,狐狸龇着牙,眼露凶光,明明巴掌大,气势却好比豺狼虎豹,居然让他汗毛倒立。 更让九戒头皮发麻的是自家主子,眼风阴鸷凛冽。 他探出去的手凝在空中,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要是此刻将狐狸丢出去,他也会被扔出去…… 白玉婵看在眼里,暗暗心惊,他居然护着一只狐狸! 罢了,不过是一畜生! “看来王爷喜欢这小狐狸,倒是挺讨喜的,是妾身过于草木皆兵了。”白玉婵温笑,纤纤细手去摸小狐狸。 手刚挨过去,还没触及到它皮毛,那小爪子快到带残影,“刷”地一下,干脆利落在她手背上留下三道血印子。 白玉婵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点伤对她来说无关紧要,让她诧异的是,她是千年狐妖,九尾狐,一只小狐狸,居然敢对她下手! “没事吧?”穆烬燃淡淡开口,虽然是关切的话,语气里却没有任何关怀的意思,甚至没有拉过她的手查看伤势。 白玉婵心中不是滋味,摇了摇头,那小狐狸偏着脑袋,斜斜地睨着她,似乎是在挑衅! 本打算放它一马,既然不知天高地厚,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王爷,妾身就不打搅您休息了,告退。” 看着白玉婵离去,穆烬燃这才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不许伤人,听话。” 小狐狸瑟缩着脖子,委屈巴巴。 也就这东西,能在这时候讨他欢心。 “九戒。” 小狐狸塞进被窝,穆烬燃收敛笑意,“天玄派可曾耳闻?” “天玄派?”九戒若有所思,片刻后,一排脑门道,“王爷,当年十七爷苦研修仙之道,求着先皇备重金,要去的不就是这晋州的天玄派吗?” 遥隔太久,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 如此说来,确实有天玄派的是存在。 “天玄派来的那位,青歌师兄当下在何处?派人去找找。” “是!” 九戒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王爷这是还放不下王妃,王妃乃天玄派之人,修行之躯,妖物之说自然不攻自破,那可真是比窦娥还冤呐! 第十二章:夫人,救我 白玉婵出了御琳阁,折回映月轩,左右不见女婢紫窍的身影。 “那死丫头,往哪偷奸耍滑去了?”她椅子落座,抬起手来,手背已光洁如初,但穆烬燃疼惜小狐狸的神色,宛如一根刺扎在心底。 广陵王府外,青宸走在狭小的巷弄,视线不放过任何一张陌生面孔,他跟丢了,到巷子口,那丫头如同凭空蒸发了般,踪迹难寻。 藏哪去了? 他指尖轻点在眉心,放开神识搜寻。 “嗯?” 世界,仿佛安静到呼吸可闻,而身后不远处,一丝妖气若有似无。 “还跑!” 青宸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身形已动,不偏不移地揪起了石板缝隙间的一株曼陀罗花。 转过拐角她就化作了本体,扎根在泥土里,时不时地挪动,若是他发现不及时,铁定溜之大吉。 “道长,道长求你放过我,饶我一命,紫窍当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 青宸不为所动,紧抓花茎,风风火火进了王府,连门都没敲,直接跳墙。 “夫人,救我!夫人!” 还不等逼问,曼陀罗花左摇右晃,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 “夫人?侧妃?”青宸冷笑,行步如风,映月轩前,一脚踹开了院门。 白玉婵正坐房中,跟前一盆炉火荜拨燃烧,她素来怕冷,冬日里最厌烦的就是降雪。 條然传来巨响,紫窍像一根野草被扔到了炉子旁。 化形的紫窍瑟瑟发抖,忌惮地瞥着身后的青宸,“夫……夫人,救,救奴婢,杀人不,不是奴婢做的啊,夫人!” 她就是多说了几句,诱导王爷杀了陆青歌,其他的事,她想做也没那能耐。 那么多人的精血,她连尝都没机会尝,这笔账她不能背锅! 白玉婵瞧着血气方刚的青宸,又看了眼胆小如鼠的紫窍,冷冷一笑,“敢情这女婢是妖,道长有功,我会禀报王爷的,届时,赏银少不了道长。” “赏银?”青宸嗤之以鼻,脚踩紫窍背脊,“狐妖,你莫要花言巧语,如何陷害我师妹,从实招来!” 看来,紫窍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冒。 白玉婵面不改色,紫窍整个人匍匐在地,胆战心惊,“道长,我说……我都说……啊……” 她哆嗦的话还没说完,白玉婵眉心轻拧,她突然撕心裂肺叫起来。 片息,原本完好的一张人脸,如同蜕皮般皲裂,鲜血淋漓。 “魂契!”青宸迅速拔剑,剑尖直指白玉婵的喉咙,“好狠的东西,仗着魂契要她灰飞烟灭!” “道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玉婵懒懒散散摆弄着十指艳红丹寇,嚣张至极。 “找死!” 青宸磅礴灵气散开,门口蜂拥而进一群人。 为首的是穆烬燃,玄黑的袍子,金丝绣边,墨色的眸子里先是凝重之色,见到是青宸,多了分不解,“道长,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问你夫人!”青宸冷哼,揪着白玉婵肩头的衣裳,剑刃在她脖子上划开一道血痕,“这妖孽,陷害我师妹,残害百姓,罪该万死!” 出奇的,穆烬燃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似乎青宸的话在他意料之中。 “王爷,您信吗?”白玉婵不哭不闹,痴痴地凝着穆烬燃,没有一滴泪,却满眼的心灰意冷。 穆烬燃缄默不语,终南山是天玄派地界,如何会有妖物横行,就算狐妖骨粉是灵丹妙药,她身上的伤,痊愈得未免太快。 “是不是就见分晓!”一柄照妖镜从怀里掏出来,只要是妖都会显行。 镜中人,粉面红腮,凤眼上扬,虽有狐媚之相,却没狐媚之形。 白玉婵从容不迫,大部分妖力都给了陆青歌,只要她刻意封印,别说照妖镜了,就是风行尊者前来,也不一定能辨她身份。 “怎么可能?”青宸懵了,袖摆擦了擦镜子再照,依旧是人脸。 第十三章:他欺负我 “道长,我与青歌姐姐情同姐妹,断然不会害她的,您既是她师兄,那便是玉蝉兄长,不知玉蝉何时得罪了道长,要陷玉蝉于死地?”白玉婵委屈质问,泫然欲泣,眼睫染了湿润。 真的错了? 青宸自我怀疑,不死心地照了照断气的紫窍,镜子里就是一株曼陀罗,凋零的曼陀罗。 “道长,借一步说话。” 穆烬燃叫回了青宸的神,他收了照妖镜,剜了穆烬燃一眼,“没空!” 说完,他拂袖就走。 他就在广陵王府外候着,狐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穆烬燃迈开步子就要跟出去,白玉婵急切上前,拖住了他袖子,“王爷,紫窍是妖的事妾身一直被蒙在鼓里,近日府中不太平,王爷今晚能留在映月轩吗?” “本王有要是缠身。”男子毫不犹豫地抽出袖子,三步并作两步追出去,青宸早没了影,倒是回廊处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他不由驻步,半大点的穆珩和一只狐狸绕着一棵梅花树打转。 转了好几圈,小狐狸掉头跑,穆珩在后面追,转过拱门不知去处。 穆珩还小,没轻没重,伤着那小东西如何是好? 穆烬燃一揽长袖负身后,调转脚步往后院去。 映月轩的后院是一泓小潭,潭中种着棵菩提,入冬来枝叶枯败,枝头光秃秃。 而就是那光秃秃树下,赤条条少女长发如瀑,肤白如雪,坐在冰层上,一手揉着脚踝,一手拭去眼角的泪花。 穆烬燃兀地驻步,喉咙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 青歌,他的青歌…… 如同梦一般,她就在眼前。 他没敢动,怕稍微动弹,这一幕幻象就会随风而去。 蓦然间,她抬起头来,小脸白纸若曦,盈盈秋水的双眸湿漉漉的,嘴角撇成了下括弧。 “王爷,他欺负我!”她怨念控诉,憨态可掬。 像个为开智的孩子,和青歌不大一样。 谁欺负她? 穆烬燃没有答,静静注视着,犹如在欣赏一幅画卷。 “王爷,你帮我教训他!”她一瘸一拐地往他走来,冰肌玉骨的身子,全然不怕被看光。待到他面前,她勾起了他的手,左摇右晃,娇嗔道,“王爷,教训他,教训他!” 触感,过于真实,她的手很凉。 这到底是不是梦? 穆烬燃疑惑不已,指尖用了几分力气攥紧了她的手。 “王爷,你有没有听啊?”她不依不饶地问着,紧皱着眉头,快哭出来了。 “教训……谁?”他试图与她对话,哪怕是梦,跟她多说上一两句话也好。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远处传来孩提的声音,“王兄,你有没有看到一只小狐狸?” 穆烬燃往远处望去,穆珩手里折了一支梅花挥动,向着他小跑来。 对了,他是来找小狐狸的。 墨眸里恢复清明,再看,哪里还有青歌的影子。 果然,只是梦而已…… “原来你在这!”穆珩一眼看到两只爪子抱着穆烬燃长靴的白团子,双眼放光,展开手就要抱起它。 小狐狸炸毛冲他龇牙,旋即不停地刨着穆烬燃的小腿,似乎在求救。 穆烬燃怅然若失,蹲下身将小狐狸揪起来托在手心里,肃穆训斥道,“它这么丁点大,你吓到它了,还不去守陵?” “王兄,守陵枯燥无味,你把它送给我,我就去。”穆珩耍起小赖皮,不忘对着小狐狸挤眉弄眼。 小狐狸吓得忙跳到穆烬燃肩头,爪子锁着他脖子。 瞧她水汪汪的眼珠子,谁舍得把它丢给穆珩蹂躏? 第十四章:青歌,求你不要走 不行。穆烬燃开口,轻抚小狐狸白色的绒毛,柔柔软软的,很是舒服。 小狐狸闭上眼睛,似乎很享受穆烬燃的触摸。 为什么?穆珩顿时不服气起来,嘴巴嘟着,两腮鼓鼓的,明明是他先发现这小狐狸的。 这小东西柔柔弱弱,很害怕生人,容易受到惊吓。穆衍燃看着小狐狸舒适的样子,手上的动作又轻和了些。 你这第一次就吓到了它,往后可如何是好?穆衍燃看向穆珩,眼里有着几分责怪。 原来是这样,穆珩表情有所松懈。 王兄放心,穆珩拍了拍胸脯,你把这小狐狸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待它的。 这时,小狐狸白毛毛的耳朵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再次可怜兮兮地望着穆衍燃。 似乎在说,不要把它送给穆珩。 小东西的眼睛似是水做的,瞳孔里倒映着星星般的光芒。 穆衍燃突然就想起了青歌,那时他负伤,青歌细心照料他。 那段时间中,青歌总会与他讲一些趣事,那时她的眼睛就如同这小东西一般,散发着光芒。 但却因为他,这眼睛再没了光芒。 穆衍燃眼底黯淡下来,这边穆珩等了许久,都未听到穆衍燃的回应。 穆珩不禁有些奇怪,喊道,王兄? 穆衍燃被穆珩这么一叫,回了神。 穆衍燃自知失态,道,刚才有些晃神,小狐狸还是留在我这里吧,你的职责是守陵,这小东西会让你分心的。 不会的,穆珩再一次做保证,有了这小狐狸,我守陵会更好的。 穆衍燃却不再听穆珩的说辞,不必多说,我还有些事情,就不多聊了,小狐狸就放在我这里了。 话语停止,穆衍燃便转了方向,朝内室走去。 王兄,王兄!穆衍气的又鼓起了两腮,凭什么嘛。 哼,不给就不给,下次他去把小狐狸偷来去。 穆衍燃走过阁廊,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悲观。 悲观的感觉很是强烈,小狐狸感受到了这股悲观,小爪子不安分地乱抓,显示自己的不安。 到了内室,穆衍燃俯身放下了小狐狸,拿起案桌上的酒瓶,倒在杯子里,而后一饮而尽。 小狐狸坐在地毯上,用爪子挠了挠头,墨色的瞳孔倒映出穆衍燃的身影,很是不解。 穆衍燃一杯接着一杯,内心的思绪愁苦不堪。 醉意朦胧,心上无比痛苦,穆衍燃不禁有些醉意,神智出现了模糊。 若不是他,青歌就不会死,若不是他识人不清,不信她去信别人,也不会…… 悲从中来,穆衍燃忍不住唤了一声,青歌! 这时,穆珩燃仿佛看到了青歌笑容满满,款款走了过来,艳丽的朱唇轻轻唤着他,王爷~ 青歌!穆衍燃大喊,踉踉跄跄从板凳上摔了下来,努力抱住那虚幻的身影。 青歌,我错了,别离开我好不好?身下有毛绒绒的触觉,穆衍燃紧紧抱住这触觉,生怕离开。 这毛茸茸的一团不是别人,正是小狐狸。 穆衍燃抱的有些太紧了,小狐狸很是难受,爪子吧拉着穆衍燃宽大的衣袖,小身体想要逃离穆衍燃的怀抱。 第十五章:照顾穆衍燃 这毛茸茸的一团不是别人,正是小狐狸。 穆衍燃抱的有些太紧了,小狐狸很是难受,爪子吧拉着穆衍燃宽大的衣袖,小身体想要逃离穆衍燃的怀抱。 岂料穆衍燃抱的太紧了,小狐狸根本挣不开。 青歌,我好爱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穆衍燃再次低喃,神情很是痛苦。 这痛苦中,穆衍燃眼底落下一滴眼泪,掉落在小狐狸的绒毛上。 一滴之后,便再也没有止住,继而有了第二滴,第三滴…… 身上突然有了冰凉的触觉,小狐狸一怔愣,有些不解,却没有再挣扎。 穆衍燃闭上眼睛,更多的眼泪开始从眼眶中滑落至面颊。 整个内室显得死一般的沉寂,开始只有穆衍燃的声音。 穆衍燃楠楠自语道,青歌,我后悔了,十分十分的后悔,不该这般对待你,应该相信你的。 这时,青歌死前的画面显现在穆衍燃脑海中,那么失望透顶,那么心如死灰。 穆衍燃不禁痛哭起来,声音凄惨悲凉,青歌,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哪怕要我以性命偿还自己的错误,只求你回来…… 穆衍燃低语了许多,小狐狸静静听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穆衍燃停止了轻语,鼻尖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穆衍燃抱着小狐狸的手也松了下来,小狐狸轻而易举脱开了穆衍燃的怀抱。 脱开穆衍燃的怀抱,小狐狸坐在穆衍燃旁边,墨色的瞳孔盯了一会儿穆衍燃。 又过了一小会儿,小狐狸抬起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抹掉穆衍燃脸颊上的泪痕。 差不多都抹掉了之后,小狐狸又再次停了下来,停顿了一会儿,小狐狸朝着床边走去。 到了床边,小狐狸跳上床,爪子开始吧啦着被子,谁料拉扯了好一会儿,被子依旧没有要动弹的迹象。 小狐狸停了一会儿,又换了个方法,改用牙齿轻咬被子。 小狐狸用尽全力咬着往后拖,被子总算动了一动。 小狐狸顿时喜出望外,牙齿继续咬着被子拖动。 不知拖了多久,小狐狸已经满头大汗,被子却还离穆衍燃有一段距离。 小狐狸又停了一会儿,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使劲往穆衍燃的方向拖。 最终,被子总算盖在了穆衍燃的身上,小狐狸像是放了心,趴在被子上闭上眼睛。 …… …… 翌日,太阳微微升起,阳光缓缓撒在地面上,穆衍燃睁开眼睛。 自己所在的地方画面一览无余,穆衍燃这才发现自己睡在地毯上,而且还盖了被子。 被子自己不会盖的,那么盖的就只有是…… 穆衍燃起身,手上正好摸到毛茸茸的一团,顿时心下了然,不由得轻笑。 这小东西,平时看不出来,关键时候竟这么会照顾人,还盖了被子。 穆衍燃轻轻抱住小狐狸,小狐狸感受到腾空,但并未醒过来,只是翻了个身。 穆衍燃将小狐狸放到了床上,又扯了一床薄被给小狐狸盖上,之后出了内室。 宿醉的滋味依旧有些难受,穆衍燃吩咐丫鬟做了醒酒汤。 第十六章:圣旨 太监的公鸭嗓传了过来,圣旨到。 穆衍燃心下了解,站起来跪了下去,保持着磕头的姿势,其他人也亦是这样。 张公公打开圣旨,大声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作为当今的广陵王,本职应保护好小公主,今现在小公主却被妖所害,朕大感失望,命广陵王调查出此事的真相。 请广陵王接旨。说完,张公公又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穆衍燃磕头,伸出了双手。 张公公卷好圣旨,交到了穆衍燃手中,笑眯眯道,王爷这次可一定要办好,皇上可是发了大怒了。 多谢张公公指点。穆衍燃示意对九戒使了个眼色,九戒,送送张公公。 是。九戒回应道,立马会意,送之时塞了一包金钱给了张公公,之后又回到穆衍燃身边。 穆衍燃蹙起眉头,九戒,你去查查小公主遇害的地点,我在书房等你。 是。九戒退了下去。 穆衍燃走到书房,慢慢想着,踱步了好几圈,最后又离开了书房,去了内室。 内室的小狐狸依旧在睡,很是香甜。 倒是挺嗜睡,穆衍燃心底再次笑了一声,轻轻掀开被子,抱住了小狐狸,离开内室,又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九戒已经等待在了书房内。 说。穆衍燃走到椅子旁坐下,手轻抚小狐狸的绒毛。 小狐狸似乎被吵醒了,有些不乐意地动了动耳朵,而后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睛,小狐狸就瞅到了案板上的砚台。 这个方向能够清晰地看到砚台上有着淡淡的花纹,小狐狸好奇地转了转脑袋,有种蠢蠢欲动的趋势。 九戒正在回话,回王爷,已经查出了小公主的遇害地点。 根据隐士来报…… 这时,小狐狸突然挣脱了穆衍燃的怀抱,跳下地毯,又快速跑到案桌旁,一下跳上案桌。 岂料案桌有些高,小狐狸跳上去的时候有些不稳,砚台被小狐狸踢到了一边。 小狐狸磕了一下,向下落去,小狐狸惊慌地闭上了眼睛。 结果却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掌心,小狐狸睁开眼睛,正好与穆衍燃对视,瞳孔里还带着刚才的惊慌。 当真是调皮的小东西。 穆衍燃揪着小狐狸一胳膊抱住,回到座子上,道,继续。 小狐狸探出头来,看着案板上空落落的,心里一阵失望。 这边九戒继续道,根据隐士来报,小公主遇伤的地点是一座寺庙,那寺庙很是普通,但属下觉得那寺庙一定有所古怪。 为什么?说来听听。穆衍燃继续抚弄着小狐狸的毛。 九戒又道,属下去过一趟那寺庙,那寺庙的和尚就一两个,按理说平常的寺庙不会那么少的。 说的不错。穆衍燃赞赏地点了点头,吃过早膳之后你再和我去看看。 是。九戒回应。 用过早膳之后,穆衍燃叫车夫早早准备好了马车,然后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而行,小狐狸有些郁闷地待在府内。 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穆衍燃下了马车,映入眼前是一座看起来很古老的寺庙。 装饰有种年代的破旧感,更奇怪的是还在门两旁各立了柱子,正匾的牌子上写着三字,正心寺。 第十七章:探寻古庙 看着这寺庙,穆衍燃忍不住皱起眉头,有种怪怪的感觉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王爷,就是这所寺庙。九戒说道。 进去看看吧。穆衍燃回应。 穆衍燃和九戒一起进了寺庙,一个光头的僧人走了过来,穆衍燃看了看四周。 空荡荡的,有些渗人。 两位施主,你们好,我是这里的主持,僧人敬了个礼,不知两位施主是要上香还是要求签? 上香,请不用管我们,我们随便看看。九戒回应道。 那好吧,请两位施主随意,有事再叫贫僧。僧人又拜了个礼,走了。 我们上香试试。眼神扫了一圈庙内,并不见什么古怪之处,可以说,和普通的寺庙没什么差别。 穆衍燃想了想,说道。 是。九戒拿了两束香,一束递给了穆衍燃。 穆衍燃点上香,拜了两拜,而后走向香炉前插上,谁知香炉这时突然冒出一丝黑气。 穆衍燃正想再看看,僧人这时候突然出现,说有些事情,今天要暂时关闭寺庙。 不能打草惊蛇,穆衍燃只得放弃。 坐上马车回程之时,穆衍燃仔细回想着,就是解不通冒黑气之事。 这时,穆衍燃突然想到青宸,之前都抓住了花妖,况且还是风行尊者的徒弟,一定知道这黑气是什么。 马车到了,穆衍燃快速下车,在王府周边寻找青宸。 还未走多远,穆衍燃便找到了青宸,挂着横幅,搭了个台子,正在写写画画什么的。 青宸兄,不知可否有时间?穆衍燃走过去,真诚道。 青宸一看是穆衍燃,立马冷了脸,没有,离我远点,这里不欢迎你。 穆衍燃有些恳求道,青宸兄,这次衍燃遇到了些困难,想要讨教一下青宸兄。 跟我有关吗?青宸冷冷地说道,眼神都未给穆衍燃一个,快走,快走,别逼我赶你。 穆衍燃有些无奈,只能离开了青宸的小摊。 进到王府,穆衍燃皱着眉,九戒这时开口道,王爷,要不我去打听打听?应该会有高人吧? 穆衍燃招了招手。 午膳过后,九戒带来了好消息,说是在一座名叫天山的山上住着一位很厉害的高人。 穆衍燃听了九戒说的,当即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天山。 在去天山之前,穆衍燃准备了一番,各种的刀柄利器,还有口粮什么的。 九戒请命想跟穆衍燃一起去,穆衍燃觉得自己一个人去才有诚意,就让九戒留了下来。 而小狐狸,穆衍燃托付给了九戒,让九戒好生照顾着。 准备完成后,穆衍燃带着一些行李上了马。 穆衍燃赶了两天两夜,总算到了天山。 穆衍燃抱着小狐狸下了马。 本来他并不想让小狐狸和他一起去,谁料小狐狸自己躲在了他的行李内,只好带着了。 高人所住处十分隐蔽,穆衍燃安置好马匹,带着小狐狸走着上了山。 山上树林茂密,杂草众生,穆衍燃握紧右腰上的剑。 走了一段,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穆衍燃并未放下警惕。 这时,右边突然有一个黑影闪过,穆衍燃拔出剑来,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黑影突然从后袭击,穆衍燃手起剑快,砍了那黑影一刀。 第十八章:决战怪物 黑影中伤,吐出大量的白色唾沫,穆衍燃往旁边退去,但胳膊上还是被溅到了少许唾沫。 被溅到唾沫之处迅速疼痛起来,穆衍燃捂住胳膊,同时也看清了黑影的模样。 袭击他的是一只庞大的绿色怪物,上面有大大小小黑色的斑点,很是恶心。 绿色怪物被中伤,很是气愤,怒吼起来,不顾一切朝穆衍燃攻击。 穆衍燃依靠轻功勉勉强强躲过了攻击,顺带着又给了那怪物一刀。 这怪物生命力极强,与穆衍燃招招对了好久,穆衍燃一直在找寻怪物的弱点。 然而这怪物好像没有弱点,伤口会自动愈合,而且这怪物喷出的唾液极具杀伤力。 这怪物的弱点会不会在眼睛上面? 穆衍燃想着,决定冒一次险。 在怪物又一次攻击时,穆衍燃使用轻功到半空中,剑直指怪物的眼睛。 岂料剑插入怪物的眼睛后,怪物的眼睛喷出大量的液体,穆衍燃避之不及,全数溅在身上。 怪物的眼睛开始复生,穆衍燃神智开始不清晰起来。 不行,不可以,穆珩燃想着,却还是晕了过去,抱紧小狐狸,剑掉在了地上。 这时,怪物眼睛复生完毕,朝穆衍燃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小狐狸挣开穆衍燃的怀抱,突然幻化成了一女子,美丽至极。 小狐狸嘴里默念了一些文字,竟变出了一只硕大的九尾狐。 九尾狐百毒不侵,小狐狸一个巴掌,把怪物拍死了。 小狐狸背起穆衍燃,拿着穆衍燃的剑,凌空飞了起来。 小狐狸飞了许久,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山洞,小狐狸放下穆衍燃,在山洞处设了个结界,又去了别处。 夜晚迅速降临,像只墨色的章鱼,乌黑的森林里到处都是野兽的叫喊。 穆衍燃迷迷糊糊的醒来,神智依旧有些不清晰。 火把的光亮跳动着,一名裸身的女子正忙前忙后地做着东西。 穆衍燃只看到女子的背影,这时,女子突然回头,对着他。 熟悉的脸庞和容貌唤起穆衍燃的记忆,穆衍燃禁不住唤道,青歌。 女子向他走来,穆衍燃听到女子叫他王爷,声音与他的青歌一模一样。 穆衍燃忍不住伸手,覆上女子娇柔的唇瓣。 他的青歌,回来了,就算是一场梦,也让他一直做下去吧。 那一夜,穆衍燃用尽无限的温柔,春光无限。 阳光灿烂,微微刺眼,穆衍燃悠悠转醒。 然而看着身旁跟青歌一模一样的脸,穆衍燃难以置信。 他以为昨晚是个梦,原来不是梦,他的青歌,真的回来了。 青歌。穆衍燃动情地开口,女子悠悠转醒,声音说的很是稚气,王爷,你好了吗? 这语气,这腔调,似青歌又非青歌。 穆衍燃一愣,试探道,你是谁? 王爷不记得我了吗?女子嘟着嘴,瞬间变成了小狐狸。 穆衍燃看到女子变成的小狐狸,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 穆衍燃想起了青歌,那时她被自己诬陷成妖,在监狱里变成妖狐。 当初自己眼睁睁看到青歌长出了狐耳朵和狐尾,但是青歌并不是妖,会出现妖的特征,一定有蹊跷。 第十九章:小狐狸的青歌 而这罪魁祸首不用说,定是白玉婵。 穆衍燃又想起来青宸对质白玉婵的场景,那时青宸拿出一面镜子,白玉婵却未在镜子里现形。 这样看来,她应该是把自己的妖性都给了青歌。 青歌变成妖也就不意外了,妖死后一般都会复生,再次看来,小狐狸一定就是青歌了。 心里似乎开始揪紧,穆衍燃直觉悲痛。 往后,他一定不会重蹈覆辙,再犯错误,他一定要好好补偿青歌,给青歌一个舒心的家。 这时小狐狸又再次化成人形,光溜溜的,全身赤裸,丝毫不挂。 穆衍燃快速解下外袍,披在小狐狸身上,裹得一丝不露。 青歌很是不解,微微歪头,表情十分可爱,王爷这是做什么呀? 穆衍燃揉了揉青歌的黑发,解释道,你现在是一介女子,已经不是小狐狸了,需要穿衣服的。 穿衣服?青歌重复了一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念了个口诀。 栀子花瓣围绕在青歌身边,只是一瞬间,青歌身上便多了件水蓝色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 花裙衬托着青歌十分高挑美丽,像是还未梳妆打扮,刚穿好衣服的美人。 穆衍燃内心有些惊讶,面上并没有显现。 王爷,我这样是不是就对了?青歌嘻嘻笑着,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想要获得夸奖的渴望。 看着青歌如此可爱稚气,穆衍燃嘴角轻轻上扬,再次摸了摸青歌的头发,把刚才弄乱的头发履齐。 没有听到穆衍燃的夸奖,青歌眼睛里满满都是泄气。 这时,穆衍燃温柔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回响,对,你很棒。 青歌忍不住抬头,再次问道,真的吗? 嗯,真的。穆衍燃配合着青歌点了点头。 青歌瞬间笑了起来,十分明媚灿烂,阳光映照在青歌的笑容里,令穆衍燃不禁有些晃眼,更有些揪心。 自从那件事过后,青歌哪里再这么笑过,都是他,把青歌的笑容弄灭了。 穆衍燃暗自感伤,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从今往后,他定会好好守护青歌,让她每天都是笑容。 只是…… 穆衍燃再次皱眉,重生过后,那些事情,青歌有记忆吗? 这么稚气的话,青歌应该是没有记忆了吧?但是万一不是呢? 穆衍燃不禁试探性地问道,你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和自己的名字吗? 之前的事情?青歌再次歪头,食指轻触下唇,我一直都在王爷身边呀。 穆衍燃放下了心,又问道,那名字呢? 名字?青歌皱眉,一脸不解,王爷,名字是什么呀? 竟然连名字都不知道是什么,当真是十分纯洁的小家伙。 穆衍燃轻笑,又解释道,名字就是一个称呼,青歌,你的名字叫青歌。 青歌?青歌又歪了歪头,眼睛里依旧都是不解。 嗯。青歌的头发摸起来很是柔软舒服,穆衍燃禁不住又摸了摸青歌的头发,回府我再跟你解释。 嗯嗯,青歌乖巧地点了点头,拍胸脯道,我知道了,我的名字叫青歌,别人叫青歌就是指我。 穆衍擦了擦青歌的鼻尖,嘴角一直是上扬的,真乖。 第二十章:见面高人 看着这么可爱的青歌,穆衍忍不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希望青歌能变成人,与他携手同行,白头偕老。 不知那高人是否有将妖变成人的方法。 穆衍燃和青歌收拾了一下,又继续开始赶山路。 相比较昨日,这次的山路赶得比较顺利。 尽管路上还是会有一些妖兽窜出来,想要吃掉穆衍燃和青歌,但在穆衍燃的抵抗和青歌的帮助下,不由得都退却了。 大约赶了一段时间,天色微微暗了下来,穆衍燃和青歌到了山顶。 山顶萦绕着白茫茫的一片雾,穆衍燃牵着青歌进入雾中。 白雾竟神奇地散去了,原先有些暗淡的天空这时也变得很亮。 同时,穆衍燃和青歌周围出现了一片花田,到处都开满了栀子花,花香萦绕至鼻尖。 花田附近有一所木屋,木屋上装饰了很多的栀子花。 一个身穿暗花细丝褶缎裙的女子在木屋旁手拿一个瓶子浇着花,口里唱着轻快的歌。 莫非这就是那高人? 穆衍燃有些半信半疑,让青歌在原地等他,青歌乖巧地点了点头。 穆衍燃穿过花丛,走到那女子面前,行礼道,不知您是否就是那位远近闻名的高人?小生有些事情想问高人。 谬赞了。女子停止了唱歌,只是手中依旧还浇着水,眼睛看着栀子花,公子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多谢高人,穆衍燃又行了个礼,小生近日去一寺庙上香,上香之时小生望见香炉中有黑气出现,不知是不是说明那寺庙有妖气? 不是那寺庙,女子停止了浇水,手上的瓶子消失了,负手看向穆衍燃,是公子府中有妖,那寺庙的香炉是昭示着你府里的妖。 穆衍燃心中了然,应该就是白玉婵了,问道,不知高人是否有办法化解? 有,女子抬手,点了一个阵法,公子请仔细看好。 穆衍燃看着女子在半空中画了一个类似福字的阵法。 女子画的很是简单,精巧,穆衍燃一下子就看会了。 会了吗?女子询问道。 会了,多谢高人。穆衍燃行了谢礼,小生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高人有没有能让妖变成人的方法? 没有。女子微微歉意。 多谢高人。穆衍燃行礼,内心滑过一丝淡淡的失望。 穆衍燃走过花丛,找到了青歌。 这时,白雾迷漫,又渐渐散去,顺便也带走了那位高人和一切花景,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山。 我们回家吧。穆衍燃握住青歌的手,眼睛里满满都是柔情。 嗯嗯,好。包裹住自己手的手掌很是温暖,青歌心底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唇角笑出淡淡的梨涡。 穆衍燃和青歌下了山,找到了马匹。 青歌乖,变成小狐狸。说着,穆衍燃再次亲昵地刮了刮青歌的鼻尖。 青歌很听穆衍燃的话,点了点头,瞬间变成了小狐狸。 真乖。穆衍燃抱起小狐狸,手轻拍了拍小狐狸的头,上了马。 离王府还要两天两夜的行程,穆衍燃带着小狐狸边玩乐边赶路。 小狐狸很是开心,从早到晚的笑容停不下来,连带着穆衍燃也是勾着嘴角。 第二十一章:寻见高人 穆衍燃再次皱眉,重生过后,那些事情,青歌有记忆吗? 这么稚气的话,青歌应该是没有记忆了吧?但是万一不是呢? 穆衍燃不禁试探性地问道,你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和自己的名字吗? 之前的事情?青歌再次歪头,食指轻触下唇,我一直都在王爷身边呀。 穆衍燃放下了心,又问道,那名字呢? 名字?青歌皱眉,一脸不解,王爷,名字是什么呀? 竟然连名字都不知道是什么,当真是十分纯洁的小家伙。 穆衍燃轻笑,又解释道,名字就是一个称呼,青歌,你的名字叫青歌。 青歌?青歌又歪了歪头,眼睛里依旧都是不解。 嗯。青歌的头发摸起来很是柔软舒服,穆衍燃禁不住又摸了摸青歌的头发,回府我再跟你解释。 嗯嗯,青歌乖巧地点了点头,拍胸脯道,我知道了,我的名字叫青歌,别人叫青歌就是指我。 穆衍擦了擦青歌的鼻尖,嘴角一直是上扬的,真乖。 看着这么可爱的青歌,穆衍忍不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希望青歌能变成人,与他携手同行,白头偕老。 不知那高人是否有将妖变成人的方法。 穆衍燃和青歌收拾了一下,又继续开始赶山路。 相比较昨日,这次的山路赶得比较顺利。 尽管路上还是会有一些妖兽窜出来,想要吃掉穆衍燃和青歌,但在穆衍燃的抵抗和青歌的帮助下,不由得都退却了。 大约赶了一段时间,天色微微暗了下来,穆衍燃和青歌到了山顶。 山顶萦绕着白茫茫的一片雾,穆衍燃牵着青歌进入雾中。 白雾竟神奇地散去了,原先有些暗淡的天空这时也变得很亮。 同时,穆衍燃和青歌周围出现了一片花田,到处都开满了栀子花,花香萦绕至鼻尖。 花田附近有一所木屋,木屋上装饰了很多的栀子花。 一个身穿暗花细丝褶缎裙的女子在木屋旁手拿一个瓶子浇着花,口里唱着轻快的歌。 莫非这就是那高人? 穆衍燃有些半信半疑,让青歌在原地等他,青歌乖巧地点了点头。 穆衍燃穿过花丛,走到那女子面前,行礼道,不知您是否就是那位远近闻名的高人?小生有些事情想问高人。 谬赞了。女子停止了唱歌,只是手中依旧还浇着水,眼睛看着栀子花,公子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多谢高人,穆衍燃又行了个礼,小生近日去一寺庙上香,上香之时小生望见香炉中有黑气出现,不知是不是说明那寺庙有妖气? 不是那寺庙,女子停止了浇水,手上的瓶子消失了,负手看向穆衍燃,是公子府中有妖,那寺庙的香炉是昭示着你府里的妖。 穆衍燃心中了然,应该就是白玉婵了,问道,不知高人是否有办法化解? 有,女子抬手,点了一个阵法,公子请仔细看好。穆衍燃看着女子在半空中画了一个类似福字的阵法。 女子画的很是简单,精巧,穆衍燃一下子就看会了。 会了吗?女子询问道。 第二十二章:半夜突袭 第二日,穆衍燃请了几个法师和和尚进行画阵。 法师们如同跳大神一样围绕府内府外跳,和尚站在府外府内各处进行念经。 穆衍燃站在中间布阵,青宸看到这一切,嗤之以鼻,继续自己的本业。 白玉婵将这阵法看在眼里,只不过一个小小阵法,根本困不住她。 不过倒可以利用利用。 白玉婵想了想,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很快到了夜晚,穆衍燃换了寝衣,抱住已经睡着的小狐狸,闭上了眼睛。 然而这时,尖叫声突然四起,穆衍燃睁开眼睛,帮小狐狸掖紧被子。 穆衍燃起身套上外衣,穿上鞋子,拔了剑出了屋子。 人群十分混乱,妖兽们横行,九戒正在杀妖兽, 穆衍燃一边杀着妖兽,一边朝九戒跑过去,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妖兽? 回王爷,妖兽突袭,我也不是很清楚。九戒回应道。 隐士们都出来了吗?穆衍燃不停杀掉妖兽,与九戒背靠背。 九戒再次回应道,回王爷,是的。 我们杀出个突围。穆衍燃冲过去,杀尽妖兽。 是。九戒配合着穆衍燃,过了一会儿,王府的妖兽差不多都清了。 正当穆衍燃以为妖兽都没有了的时候,这时,黑影闪过,穆衍燃被黑影撞击,直直撞出好远。 王爷!九戒十分气愤,和隐士们合力杀了妖兽。 妖兽倒在地上,出来很多死了的小妖兽,九戒这才发现原来那些妖兽都是这妖兽干的。 九戒吩咐隐士们处理了妖兽,背起王爷进了内室,将王爷放下,极速去请了郎中。 已经睡着的郎中被九戒生生喊起来,又被紧着赶,滋味可是一别。 与此同时,小狐狸被九戒的动静惊醒,看着昏迷的穆衍燃,顿时出了王府,想要去找药。 郎中推开穆衍燃的袖子,食指和中指轻点,神情很是严肃。 王爷被妖兽中伤感染了伤口,如今出现了幻象,很难醒来。郎中皱起眉毛。 治不了了吗?九戒有些急迫地问道。 郎中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九戒大惊,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青宸。 他对妖兽了解那么多,想必他应该有办法医治好王爷。 但是青宸只有白天能够找到,现在已经黑天了,行踪根本不定。 郎中,你能不能抑制王爷的伤感染?九戒问道。 可以,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郎中拿了几服药给九戒,熬煮喝下去。 第二天天刚亮,九戒急匆匆去找青宸,青宸依旧在台子上勾勾画画。 这位青宸兄,还请您救救我家王爷。九戒行礼,苦苦哀求道。 他怎么了?青宸满是冷漠脸。 王爷他被妖兽袭击,现今感染,恐怕会有恶化趋势。九戒紧忙道。 这不是很正常嘛,我之前就在王府下过诅咒。青宸一脸事不关己。 九戒难以置信,那是条人命呀,你怎可? 我呸,青宸嫌弃地看了眼九戒,我师妹还是一条人命呢,他就是活该,把我师妹还那么惨,天理都难容,我是不可能救他的。 九戒继续跟青宸辩论着。 第二十三章:梦境 这边,白玉婵轻轻开了内室的门,朝里面吹了口气,进了去。 穆衍燃在里面昏迷着,周围看着他的人已经昏睡了过去。 白玉婵不由得轻笑,王爷,你总算完完全全要属于我了。 白玉婵对着穆衍燃,周身泛起紫色的光芒,九条尾巴从后面冒出,头上也冒出了狐尾。 白色的空间里,穆衍燃慢慢地走着,迷迷茫茫不知方向。 突然,白色似乎有了颜色,但却是迷迷糊糊的颜色。 穆衍燃不知道为什么摔了一跤,有一个女子拉起他的手,一直向前跑着。 女子的背影很模糊,突然,女子不见了,穆衍燃去找那名女子,却怎么都找不到。 突然,穆衍燃似乎又掉进了一个漩涡,漩涡使他头晕,他睁开眼睛。 一个女子忙前忙后的,似乎在照顾他,还是不是对他笑笑,穆衍燃想知道女子是谁,但偏偏女子的脸就是很模糊。 穆衍燃有些急迫,站起来去问那女子是谁,女子并未回答,偏偏说了句,我喜欢你。 这女子喜欢我?! 穆衍燃心里有些异样,不知是什么情绪。 突然,他又跌入了一个漩涡。 跌入漩涡的瞬间,突然一阵风力转动,穆衍燃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耳边突然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周围琐琐碎碎的交谈声,很是热闹。 怎么这么嘈杂? 穆衍燃睁开眼睛,只见百姓们围绕在道路两旁,手指指着说说笑笑,脸上尽是满眼的羡慕和微笑。 这是在干什么? 穆衍突然听到一个对话,这家公子迎娶姑娘呢,这姑娘据说是公子的救命恩人,照顾公子的时候生了情。 原来如此呀,我听的是这姑娘和我们一样,寻常百姓,根本配不上公子,这般看来,这姑娘也有些不同于寻常人的本事。 救命恩人?寻常百姓? 穆衍燃微微熟悉,心里突然闪过记忆,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手持利剑,在妖怪的口下救了他。 他记得那女子眼睛很是好看,笑容很是动人,在他受伤期间不离不弃,一心一意照顾着他。 那些时候他渐渐爱上了那女子,向那女子告了白,女子对他也有感觉,答应了。 只是那女子是谁?名字是什么? 穆衍燃皱眉,脑中却未有一丝关于那女子名字的记忆。 请新娘子进门!媒婆大喊。 声音惊起穆衍燃,穆衍燃回了神,这才发现他正在一匹马上。 自己身上一身新郎袍,穆衍燃向后看去,八台大花轿在身后依次排开。 新娘所在的轿子帘子拉开,两个丫鬟迎出新娘,新娘一身新娘服,脸被红布遮住,正弯腰出来。 新娘出来被丫鬟搀扶着,向前走去,走到了穆衍燃的面前。 媒婆递过去一个花团,肥肉挤在一块,笑吟吟道,王爷快接着。 穆衍燃未愣住,有些无反应的接住花团。 媒婆等了一会儿,穆衍燃只是拿着花团,并未反应,周围开始窃窃私语。 新郎怎么不下马呀? 对呀,莫不是悔了这婚事? 去去去,别乱说。 王爷还请下马。媒婆小声道。 第二十四章:梦境沉寂 下马?穆衍燃突觉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下了马。 媒婆朝周围解释道,今日新郎很是高兴,还有些紧张,所以有些迟钝还请各位理解。 他这是跟谁结婚? 身体依旧不受控制,新娘被丫鬟和媒婆搀扶着进了门,自己跟在身后。 而后穆衍燃和新娘并排向前走,媒婆的声音再次响起,新郎新娘到。 屋内人也很多,很是热闹。 主座上的人却很是模糊,一人身穿深黑色的衣袍,扎着长长的辫子,大喊道, 吉时已到,现在开始。 一拜天地!那人又道。 穆衍燃依旧不受控制,对着门外,与那新娘拜了堂。 二拜高堂! 穆衍燃又和那新娘转向主座处,拜了一下。 夫妻对拜! 穆衍燃和那新娘对着拜了一下。 送入洞房!新娘又被丫鬟搀扶着进了内屋。 穆衍燃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画面模模糊糊,穆衍燃拿着酒杯。 一群人摆了好几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满满的佳肴,每个人争相对他敬酒。 穆衍燃不知喝了多少,只觉自己迷迷糊糊的,而后又去了内屋。 内屋丫鬟正和新娘聊着天,穆衍燃可以听到新娘与丫鬟的聊天声以及笑容,听不清她们的聊天内容。 穆衍燃进入内屋,丫鬟自觉退下去,穆衍燃拿起挑子挑起新娘的红布。 新娘娇娇地叫了他一声,相公。 然而新娘的面目全是模糊的,这时,画面突变,穆衍燃突然置身于一片空间中。 那里似乎阳光明媚,布满花丛,相公。女子叫着他,牵着他的手。 穆衍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异样,这时,空间突然晃动。 女子突然消失,穆衍燃心里顿觉一阵心痛,忍不住招手,想要女子留下。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女子又再次出现,叫他相公,心里的悸动滑过,穆衍燃突然意识到,他喜欢这个女子。 我想看你的模样。 想着,穆衍燃将手朝女子摸去,这时,女子的面貌突然显现出来。 赫然是白玉婵的面目,王爷~ 空间再一次转动,穆衍燃闭上眼睛,耳边再次出现那娇柔的声音,王爷~ 穆衍燃睁开眼睛,白玉婵犹我见怜,坐在毯子上,手帕半掩着面部,擦掉眼角的泪痕。 “怎么哭了呢?”穆衍燃用袖子拭去白玉婵的眼泪,眼睛里满是深情和担忧。 “妾身以为王爷醒不过来了,”白玉婵抱住穆衍燃的腰,带着几分的哭腔和喜悦,“王爷,您总算醒来了。” “傻瓜。”穆衍燃回抱白玉婵,亲了一下白玉婵的额头,“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离开你的。” 这时九戒急冲冲跑过来,“王爷可还好?”眼前的一幕映在九戒的瞳孔里,实为有些怪怪的。 白玉婵匆忙想与穆衍燃分开,谁料穆衍燃抱她很紧,并未分开。 “傻瓜。”穆衍燃轻擦白玉婵的鼻尖,眼睛里满是宠溺,“我们是夫妻,这种事正常。” 白玉婵低下头,羞涩地点点头。 九戒一愣,王爷不是不 第二十五章:王爷不要她了 “有事吗?”穆衍燃看向九戒。 未等九戒应声,“噗,”青宸推开九戒,冷笑,剑只指穆衍燃,“好你个穆衍燃,青歌才是你的正妻,她还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竟然如此待她。” “青歌?”穆衍燃皱眉,搂紧白玉婵,“我的正妻只有玉婵一人。” 白玉婵娇羞着低头,在低头的瞬间,青宸清清楚楚看到了白玉婵眼里一闪而过的挑衅。 “噗,”青宸又冷笑一声,“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我会找出证据来的。” 青宸又将剑指向白玉婵,狠狠道,“你这妖怪……” 岂料穆衍燃一个回退转向,将一旁搭着的剑拿出,擦过青宸的剑,直指青宸。 青宸猝不及防,剑掉了下来,穆衍燃厉声道,“你可以指我,但不能指我的妻。” 青宸讽刺一声,“好一个妻字,你等着,等我找出真相,我定不会放过你。” 青宸甩袖离去。 “没事吧?”穆衍燃关心地看着白玉婵,眼睛里满是心疼。 九戒心里十分惊讶,白玉婵嘴角露出笑容,摇了摇头。 “我没事,此时是什么时候了?”穆衍燃问道,转而又道,“先让人准备些膳食。” “禀告王爷,此时正是正午,我这就去。”九戒按住心中惊讶,遵命道。 “多谢王爷。”白玉婵搂紧了穆衍燃的腰,心里满满都是奸笑。 此时,小狐狸吊了一包药草,跑进了府,白绒绒的毛发上全是尖刺,还带了些血迹。 “王爷,你素来爱吃这马蹄糕,来。”白玉婵坐在穆衍燃腿上,手指拿着马蹄糕,对着穆衍燃的唇。 穆衍燃刚要张口,门这时被推开,小狐狸探出头来。 “啊,”白玉婵似是突然受到了惊吓,紧紧抱住穆衍燃,“王爷,我害怕。” 穆衍燃皱眉,大喊道,“来人,把这小狐狸扔出去。” 这时来个两个小厮,小狐狸不动,他们很容易抓住了小狐狸,小狐狸瞳孔看着穆衍燃,眼睛里满是可怜和渴求。 岂料穆衍燃并未看小狐狸一眼,而是轻抚白玉婵,“没事了,没事了,我让人把它扔出去了。” 昔日的王爷未看自己一眼,小狐狸失落地低下头,突然,一阵大力,小狐狸惯性摔在了地上。 小狐狸爬起来,坐在王府面前,眼睛充满渴望,令人怜惜。 小狐狸突然想起来高人的一句话,昨天她为了救穆衍燃去找那位高人,高人告诉她一句话,并把药给她。 那句话是,因果轮回,是福是祸终循环。 小狐狸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心里如同被针扎了一样,小狐狸感觉心很痛很痛,王爷不要她了。 等了许久许久,门外依旧是空空的,一滴眼泪从小狐狸眼角滑落,王爷真的不要她了吗? 小狐狸摇身一变,化作人形,依旧是那一身水蓝色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小狐狸走进府内。 府里十分大,小狐狸寻找记忆朝书房走去,打开了书房的门。 白玉婵不在穆衍燃身边,穆衍燃正画着东西。 “王爷。”小狐狸怯生生叫了一声。 穆衍燃抬头,皱眉,冷冷道,“不知道进来要敲门吗?” 第二十六章:误入森林 “对不起,王爷。”小狐狸低头,一脸的愧疚。 “有事吗?”穆衍燃看着小狐狸眼睛满满都是冷漠,小狐狸抬头,看到那份冷漠,不知怎的心上仿佛又被划了一刀,很是痛。 “没事就走吧。”等了一会儿,眼前的女子只是望着他,穆衍燃皱眉,颇为不喜。 话语太过刺人,小狐狸呆愣在原地,而后过去拽紧穆衍燃的衣袖,“王爷,王爷,你不记得青歌了吗?” 谁料穆衍燃突然甩开她,小狐狸重心不稳差点摔倒,所幸手扶住了案板。 “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成何体统!”穆衍燃眉皱得更深,开始毫不客气地赶人,“请这位姑娘出去。” 扶住案板的瞬间,小狐狸注意到了穆衍燃案板上的东西,是一幅画。 精致的面孔,撩人的媚态,跟那名说害怕她的女子一模一样。 心上不禁又痛了起来,仿佛撕扯般,穆衍燃看着小狐狸一动不动,厉声道,“出去!” “好。”小狐狸眼里满满的黯淡,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王府。 小狐狸刚出了王府,青宸这时从王府走过,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小狐狸化身一变,变回了小狐狸。 青宸走的十分快速,仿佛有急事,他穿过热闹繁华地段,直走向前,小狐狸一路跟在他身后,不停依靠建筑物做掩护。 走了好长时间,青宸进了一座山上,小狐狸跟了进去,谁知青宸却突然不见了。 茂密层层的森林里,小狐狸向前走了走,麻雀叽叽喳喳叫着。 这时,一个黑影闪过,小狐狸顿时心生害怕,心里穆衍燃的身影出现,小狐狸眼睛里瞬间黯淡无光。 王爷已经不要她了。 “这是哪来的小狐狸,竟长得如此翘姿靓丽。”一只狼突然出现在小狐狸的身旁,嘴里轻笑着。 小狐狸一惊,望前跑两步回头,看到面目,狼一愣,转而又是魅笑,“原来是好友啊。” 狼朝小狐狸走过去,小狐狸歪头,颇为不解,“好友?” 狼神情一变,颇为难以置信,“我是饿狼呀,你不记得了?当时在狼窝跟你一起玩的饿狼呀。” 饿狼?小狐狸想了想,记忆很是迷糊,小狐狸摇了摇头。 饿狼咧了咧嘴,“没想到这么快就忘了我了,算了算了,本狼宽容大量,不与你这小狐狸计较。” 小狐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过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待,你竟然出色得如此美丽了。”饿狼笑了笑,眼睛里全是坏意。 小狐狸依旧是不懂,没有回话,眼睛里颇为不解。 饿狼噎了一下,颇为无语道,“我说你……” 话刚说一点,饿狼注意到小狐狸的腹部,小狐狸的腹部有些鼓鼓的,饿狼不由得吃惊,“你怀孕了呀?” 怀孕?小狐狸皱起眉头,饿狼说的怎么有好多听不懂呀。 “算了算了,看在你怀孕的份上,放过你一马,”饿狼无奈道,又转而好奇,“话说你要去哪?” 去哪?小狐狸低下头,眼睛开始黯淡无光,“我想回去。” “回去?”饿狼看着小狐狸这幅样子,颇为不解,有些猜测地问道,“回人类世界里去?” 第二十七章:她要问个清楚 “人类世界?”小狐狸再一次歪头,眼睛里再次蕴含满满的不解。 饿狼瞬间感觉了两个头大,这小狐狸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吗?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人,有人的地方,人就是用两条腿走路的生物。”饿狼解释道。 两条腿走路?小狐狸想起穆衍燃,他是用两条腿走路的,小狐狸点了点头,表情更加失落。 王爷不要她了。 饿狼看了眼小狐狸,心下了然,又问道,“你这个样子不行呀,你会化身变形吗?” “化身变形?”小狐狸再一次不解。 “来来来,我教你哈。”饿狼来了兴致,“很简单的,跟我照着做哈。” “嗯嗯。”小狐狸点了点头。 饿狼坐着,抬起手掌,细心道,“来,先抬起手掌。” “嗯,抬起手掌。”小狐狸跟着点点头,坐下,抬起手掌。 “在手掌里画个圈圈,写个变字。”饿狼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写了一个变字,边写边道,“记得笔画哈。” “好的。”小狐狸再次点头,用心记下了笔画。 写完变字最后一笔的一瞬间,小狐狸和饿狼双双变身。 饿狼变成了风流倜傥一公子,看到小狐狸,又惊讶了,“你心里想的是这个人?” 小狐狸一愣,不知道饿狼说的是什么意思。 饿狼打了个响指,手中顿时出现了一面镜子,饿狼将镜子照在小狐狸身上。 月牙色的衣袍,立体出色的五官,赫然就是穆衍燃。 “写下变的时候,他会根据你心里想的人幻化出人形。”饿狼打量着小狐狸,“这人是一个王爷,具体我不知道,啧啧,不过再次一见,这皮囊还是让人惊艳。” 小狐狸没有回话,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如同揪痛了一般。 小狐狸感觉自己说不出话来,开了口,声音却发不出来,一时表情很是痛苦的蹲下来。 “你怎么了?”饿狼吓了一跳,收掉镜子,也蹲了下来。 小狐狸开口想说没事,谁料刚发出“没”的音,眼泪便从瞳孔流了下来。 小狐狸呆呆地抚上眼泪,触觉凉凉的,小狐狸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这时怎么了? 小狐狸看着手上的眼泪,发着愣。 饿狼突然明白了,拍了拍小狐狸的肩膀,“你快去吧,去找那个王爷,好好说清楚,记得要化作女婢的样子。” “好。”小狐狸点点头,虽然她不知道女婢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她一定要去找王爷,要好好问清楚。 莫非是她犯下了什么错误,才会如此不近人情? 在饿狼的指引下,小狐狸出了森林,下了山,摇身一变又变成了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下了山便到了繁华地段,小贩们吆喝着,各样美丽的女子奔奔出出,还有公子,到处都是热闹。 小狐狸很是惊奇,四处瞅瞅看看。 “包子,小笼包!”一个小贩吆喝着,小狐狸闻到香味,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小贩打开蒸笼,热腾腾的包子呈现在小狐狸面前,小狐狸伸出手想拿,小贩眼快地快速盖上了盖子。 小狐狸微微失落。 小贩慌慌张张,咧嘴道,“这位大汉,还是去别处吃吧,我这小本生意,也没什么好处的。” 第二十八章:玩乐 小狐狸对小贩的态度有点奇怪,微微歪头,尝试性的打开蒸笼,小贩惊慌失色,立马道,“我帮您包好,您先不要动,怎么能让您动手呢。” 这慌慌张张的样子逗得小狐狸开怀大笑,这个人太好玩了。 小贩开始打包,这时,一个渔夫推着车向前走去,身上的衣服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鱼腥味,旁人都嫌弃地向一边退去。 小狐狸好奇心顿时满满,瞬间化作一个上身穿水蓝色缎袖,下身穿水蓝色长裙的女子,朝渔夫过去。 “这位大汉,您的包子。”小贩装好抬头,大汉却不见了,小贩惊讶,望周围看了看,根本没有人。 那大汉呢?走了也好,耽误我生意。 小贩松了一口气。 小狐狸走近才发现车上还有一个很小的小孩子,还有一个大篓子,大篓子里全是鱼,鱼是活的,一溅一溅的。 小孩子正与那鱼玩着,他拿着小树枝小心戳戳其中一条气息奄奄的鱼,鱼的鱼尾巴稍微蹦了一下,而后垂了下来。 小狐狸想了想,口里念了个法术,鱼突然活了起来,生命力极强,又蹦了一下。 篓子上刚好有水,溅了小孩子一脸,小孩子赌气地用小树枝狠狠打了一下那鱼的鱼身。 小狐狸嘟了下嘴,颇有些不开心,又念了一个法术。 这时,所有的鱼在同一时间趁着小孩子不备,鱼尾巴都蹦了一下,一个大水花向小孩子溅去。 小孩子躲防不及,被生生溅在脸上,满脸的水,有些滴进了眼睛里。 小孩子顿时哭了起来,声音很大,小狐狸得意地笑了笑,渔夫停下车抱起小孩子安慰着。 小狐狸看不过,又念了个法术,这时,所有的鱼的鱼尾巴又开始蹦,水花朝渔夫过去,渔夫防备不及,遭到了和小孩子一样的命运。 “谁呀!”渔夫一懵,有些生气地朝溅的方向看去,只有一娄子鱼,渔夫有些惊慌,立马抱着小孩子远去,连车也不要了。 小狐狸坏坏地笑了笑,又想了想,怎么不带车回家呢?让我来帮帮你吧。 小狐狸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口里念了一句法术,车立马消失。 周身的人看到车消失了,纷纷惊讶地过去看,甚至有不信的人到处看看,车说不定在哪个方向,然而并没有。 行人不禁惊慌起来,快步离开车消失的地方。 小狐狸再次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女孩童,旁边有一个老花眼的老人拄着拐杖,看着一个女人生生变成了一个女孩童,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揉过眼睛之后,女孩童却不见了,老人瞬间哑然,露出惊恐的表情,颤颤巍巍离开了那个地方。 在老人揉眼睛的时候,小狐狸通过法术得知前面有好玩的,顿时玩心大起,朝前面跑去。 跑了一段路途,是一条大河,大河旁有一个板子,几个人在那里奋力拉着什么。 此外,还有许多的孩童,以及刚才看到的和渔夫一样的车子,有许多妇人拉着车子,看着小孩子。 小狐狸有些好奇那几个人在干什么,便跑了过去看,原来那几个人在拉一张网,网上有一些鱼。 第二十九章: 再回王府 那些人看着似乎拉的很吃力,一直在喊着“一二一,一二一……” 小狐狸想了想,口里念了一句咒语,这时,网突然轻了许多,并且自己上了岸。 拉网的人们吓得纷纷跌在岸边,而后大喊着,“网活了,有妖怪。”穿过小狐狸向后跑去。 小狐狸颇为不理解地看着那些人跑走了,小狐狸蹲下来,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鱼。 既然不要了,就让它们回家吧。 小狐狸想着,口中念了一个口诀,网自己回水里,并沉入海底。 家?小狐狸突然感伤起来,她的家,她已经没有家了,她一定要去问个清楚。 小狐狸站起来,又变回了青歌的模样,依旧是那身水蓝色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 看着拉渔网的人突然大喊着跑回来,岸边的人起先很是怔乱,这时又眼睁睁看着小狐狸从孩童变成了一个女子,瞬间大惊,开始慌乱起来。 “妖怪呀,有妖怪!”人们四处逃窜,小狐狸懵了一下。 渔夫们拿着网,有的拿着篓子,小心翼翼向前,谁料小狐狸突然消失了。 小狐狸觉得太乱了,就念了个口诀,消失在原地。 渔夫们又开始慌了起来。 这边,小狐狸到了一个角落里,化作了一个女婢,小狐狸照着记忆向王府走去。 两头石狮子矗立在两边,正匾的王府让人熟悉又痛心。 小狐狸用法术给自己变了个篮子,进了王府。 王府的人正忙忙碌碌的,不知在忙什么。 小狐狸正想穿过小路去书房,谁料一个嬷嬷叫住了她。 “喂,谁让你在这偷懒的。”嬷嬷生气地将自己手中的托盘放在小狐狸手里。 小狐狸怔怔地接住托盘,托盘上有一个白瓷的大碗,上面盖住了盖子。 嬷嬷看着小狐狸懵懵的样子,瞬间发怒,“还不快去给王爷送去,王爷在书房!” 小狐狸再次怔怔的点了点头,向书房的方向走去,穿过小道,便到了书房。 小狐狸打开了门,里面白玉婵的声音传了过来,娇媚无比,“王爷~” 小狐狸心一颤,惊讶抬头,穆衍燃一脸宠溺的笑容对着白玉婵。 小狐狸心里突然发紧,“怎么不敲门!”穆衍燃听到开门的声音,向来者看去,厉声道。 “王爷,没事的。”白玉婵一脸笑容,向小狐狸走过去,翘悠悠的,“就是个婢女,再让嬷嬷调教就是了,没必要生那么大气。” 白玉婵端过托盘,表面轻柔道,“你可以出去了,去找嬷嬷学学礼节,这次先给你个机会。” “玉婵就是心善。”穆衍燃嘴角弯了弯,似是很幸福。 出去?!小狐狸听到白玉婵的声音很是难受,小狐狸哀求地看向了穆衍燃。 穆衍燃皱眉,再次冷冷厉声道,“照王妃说的去做!快出去,这次先放过你。” 小狐狸顿觉再次痛得喘不过气起来,生生忍住出了书房门,变成小狐狸,朝一旁的花丛走去蹲了下来。 眼泪不停地从眼眶里出来,不停地流到花丛里,怎么也止不住,小狐狸肉肉的爪掌附向心脏处。 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小狐狸看着被眼泪打湿了的花花草草,不由得想到。 第三十章:暗杀 这时,书房来了一大群人,看着装扮似是守卫,小狐狸凑过树枝向书房看去。 这时,穆衍燃出了书房,表情很是凝重,向府外走去,身后还跟着那一群人。 小狐狸擦干眼泪,向穆衍燃身后偷偷跟过去,离得很远。 只见穆衍燃似是说了些什么,便与那群人分头行动了,穆衍燃上了马车,那群人向了另一边走去。 小狐狸跑过去,一蹦,上了马车。 穆衍燃乘着马车一路向前,到了之前的渔夫港头处,下了车。 小狐狸做了个法术,口里念了个口诀,这时马车跟透明了一样,小狐狸清清楚楚看到了穆衍燃的模样。 穆衍燃此时正在询问一个渔民,渔民表情惊恐,似乎在说着些什么。 小狐狸转了转头,口里念了个法术,声音立马传入了耳朵里,小狐狸耳朵动了动。 只听那渔民说,“那个妖怪,本是变成了女童,后来变成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呀,穿着很华丽,但是头发披散,什么首饰都没有。” 穆衍燃看起来很是冷淡,但是很认真地听着渔民说话,听完问道,“你还记得那妖怪变成女童和女人的长相吗?” 渔民说道,“当时太害怕了,而且在远处,也没看清,那几个拉网应该知道,当时那个妖怪就在拉网那边的岸口上。” 穆衍燃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将那几个拉网的带来了。” 渔民点了点头,“放心吧,王爷,我这就去把他们找来。” 渔民跑了别处,没了踪影。 穆衍燃思考般向岸口走去,仔仔细细看那板子,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 小狐狸想下来却又很是犹豫。 这时,一群蒙面穿着黑衣服的人突然飞过来朝着穆衍燃,剑刀直指穆衍燃。 小狐狸大惊,口里迅速念了个口诀,那群人在半空中突然重心不稳掉了下来,个个疼的看起来呲牙咧嘴。 小狐狸忍不住在马车里哈哈大笑。 穆衍燃听到声响,转过身来,那群人迅速爬起来,站起来,其中一个人似是领头的,大喊,“狗王爷,拿性命来!” 穆衍燃皱眉,抽出剑来,同时做了个手势,这时,又是一群人来临。 小狐狸透过法术看到是刚才跟穆衍燃分开的那群人,但是数量还加了好多。 穆衍燃冲着那个喊话的杀过去,不停攻进,同时自身也注重防守。 穆衍燃带的人数远远比那群蒙面人多,其中还有九戒,不到一会儿,穆衍燃刀刃直指那人的脖颈,身边的人也迅速将和那个人剩下的人包围。 穆衍燃冷冷道,“你们是哪里的?” 那个人哈哈大笑一声,嘴角流出黑色的血,穆衍燃心里一惊,大叫不妙。 穆衍燃大声道,“快,阻止他们,他们舌尖有毒药!” 旁边的人迅速行动起来,谁料还是晚了,纷纷咬了毒药死亡跌在地上。 “王爷。”九戒小心翼翼过来。 穆衍燃皱眉,放下手中的剑,“让人处理一下,去查查,然后来书房。” “是。”九戒应道。 穆衍燃朝马车走去,表情更加凝重和冷酷。 穆衍燃上了马车,说道,“回王府。” 马夫应声,“是,王爷。” 第三十一章:说 马车一路稳当到了王府,穆衍燃表情依旧很是凝重,身上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息。 小狐狸有些不解,还有些好奇,穆衍燃快速下了马车,直跨大步向王府走去。 小狐狸等了一下,下了马车,跟着穆衍燃的方向去。 穆衍燃走过小道,白玉婵在旁边一条道上,原本想叫住穆衍燃,这时眼睛眯了起来。 小狐狸偷偷跟在穆衍燃身后,不时向花丛躲躲,离穆衍燃很长一段距离。 白玉婵挑起嘴角,你又回来了呀,正好我缺个灵气补补。 白玉婵口中念了个法术,偷偷给小狐狸一击,小狐狸刚会化成形,来不及躲,摔倒在地上,被白玉婵的法术困得无法动弹。 白玉婵轻轻笑了笑,朝小狐狸走过去,抱起小狐狸,温柔抚着小狐狸的皮毛道,“放心吧,我会好好对待你的,王爷就由我来照顾吧。” 小狐狸想要突破这限制,岂料似乎早就知道它的底子,限制太大,根本无法突破。 白玉婵笑着,望别处走去。 这边,穆衍燃去了书房,又开始负手身后,再次踱步,做思考状。 过了好大一会儿,有人敲了敲门,穆衍燃厉声道,“进来。” 敲门的人进来,原来是九戒,“可有什么线索?”穆衍燃急忙道。 九戒回应道,“回禀王爷,下属去查,并未得知很好的线索,只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线索。” 穆衍燃快速回道,“说。” 九戒回道,“那群人可能是来自于上京。” 穆衍燃皱眉,上京? 穆衍燃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位在最高位子上掌管一切人的性命的人。 穆衍燃说道,“快,准备马车,我要去皇宫。” “是。”九戒回应,迅速出了书房。 随后穆衍燃也出了书房,向府门口走去,府内出现一阵烟雾,穆衍燃眉皱得更深,转向朝烟雾处走去。 烟雾离得越来越近,穆衍燃看清了弄出烟雾的人,表情瞬间柔和了些。 只见白玉婵在一片已经处理过的小空地上堆了个支架,旁边放了些树叶,笑容很是美好。 支架下燃了火,白玉婵准备烤些什么。 穆衍燃走过去,蹲下去朝白玉婵的耳朵道,“爱妻在干什么呢?这么快乐。” 白玉婵一吓,身体往前倾,站了起来,看到穆衍燃,瞬间放了心,柔柔地娇嗔道,“王爷,你坏死了。” 穆衍燃笑了笑,同时也注意到了白玉婵手中的小狐狸,只觉得有些熟悉,而后略过去,看着白玉婵。 穆衍燃走到白玉婵身边,问道,“爱妻这是准备烤狐狸?” “嗯,”白玉婵应答,笑道,“听人说吃了烤的狐狸能包治百病,妾身想要烤了给王爷吃,王爷前几日不是生病了嘛,吃了这个也能补补。” “爱妻有心了。”穆衍燃抚上白玉婵的肩膀。 白玉婵笑着又道,“王爷,您看,这狐狸看起来多有灵气,肯定大补。” 穆衍燃这才又把目光放在了小狐狸身上,正好对向小狐狸的眼睛。 小狐狸的眼睛里似有满天的星星,似含着无数的泪水,令人很是怜惜。 第三十二章:皇宫 心里的触感一移动,穆衍燃自己主动抱起了小狐狸,白玉婵不失为很是惊讶。 “王爷,您这是……”白玉婵停顿了下,又想将小狐狸抱会去,笑着道,“怎么好意思麻烦王爷呢,小狐狸由臣妾来烤吧。” 穆衍燃皱眉,惊异于那微妙的感觉,对白玉婵道,“有劳爱妻费心了,爱妻素来怕这狐狸,就把它放生了吧。” 眼睁睁看着到了嘴边的鸭子要飞了,白玉婵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王爷说的哪里话,照顾王爷是臣妾的责任。” “爱妻无须多言,”穆衍燃笑了笑,擦了擦白玉婵的鼻尖,“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放心吧,现在我有事情在身,回来再陪你。” “那好吧,王爷可要早些回来。”白玉婵脸上也是一顿娇羞的微笑,实则,硕大的袖子下,白玉婵紧攥手心,直指钻出鲜血来。 小狐狸,我暂时放过你,来日放长,我定不会放过你! 穆衍燃笑着点点头,出了府邸,把小狐狸放了下来,小狐狸脱离了白玉婵的限制,开始行动自如。 小狐狸想看穆衍燃,谁知道穆衍燃已经站起来,朝着马车走过去,上去。 小狐狸想都没想,急忙跟了上去,又一次钻进马车里。 马车又一路向前,进入了繁华的上京,又进入了守卫森严的紫禁城。 “大胆!来者何人?”两个士兵以剑阻拦入口,一个士兵喊道。 “本王为陛下亲赐的广陵王,”穆衍燃皱眉冷冷道,“还不放行!” 竟是广陵王!那个喊话的士兵瞬间慌了起来,叫道,“是广陵王,快,快放行。” 城门打开,马车又继续一路向前,到了皇宫。 穆衍燃下了马车,向宫内走去,过了一会儿,小狐狸探出头来,穆衍燃却已经消失无际。 小狐狸想用法术查询,无奈被白玉婵困住太久,使不上力气,法术更是受限制。 小狐狸瞬间有种满满的无力感,看着几处硕大的宫殿发着愁。 这时,有宫女嘻嘻笑笑经过,小狐狸很是惊慌地朝一旁的花丛躲去。 然而这时,花丛底下突然出现一个机关,小狐狸正好掉了进去,进到一个十分黑暗的地方。 小狐狸试着向前走去,发现了一束微弱的光芒,同时,还有一阵狂笑声。 小狐狸轻脚轻步地走到那束光亮前,同时又后退了几步,怕产生影子。 小狐狸静悄悄爬了下来,一个穿着黄色衣袍的男人看起来很是兴高采烈地磨着刀子。 小狐狸还注意到,那黄色的衣袍上,绣着一条龙,同时除了那个男人,还有两个笼子,一个笼子里面全是人的残骸,另一个笼子里面关着黑黑的一团东西。 因是在上面,小狐狸难以辨认那团黑黑的东西,不过大概能知道是妖怪。 小狐狸皱眉,对那个男人的行径感到十分奇怪,这时,男人停止了磨刀,将自己身上的衣袍整理好,吹了蜡烛,拿着一盏华丽的油灯,朝门外走去。 光亮瞬间消失不见,一片漆黑,小狐狸虽然很想用法术下去看看,但也很无力。 无奈,小狐狸趴着闭上了眼睛,先睡一会儿再下去看看吧。 第三十三章:秘密 过了好大一会儿,小狐狸总算睡饱,试了一下,法术可以用了。 小狐狸口中默念了一个法术,阻挡自己的一个隔栏瞬间消失。 小狐狸跳下到了一个台子上,又念个个法术,眼睛自带了光芒功能。 “哪来的小狐狸?”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 小狐狸转头,那粗犷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才看的毛绒绒黑的一团。 小狐狸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大黑团子,小狐狸颇为好奇地问道,“你是谁?” 大黑团子顿时得意地挺了挺没有的胸膛,“我可是当今皇上亲自养的妖怪,吃的食物可是当今贤妃的肉体,你叫我黑团子就行。” “贤妃?”小狐狸有些不解。 大黑团子说道,皱着眉想着,“就是皇帝的一个妾,好像是广陵王的母亲,那广陵王叫什么来着,哦,对,穆衍燃。” 穆衍燃!小狐狸心里突然想到自己的王爷,急忙道,“你认识王爷?” “王爷?”大黑团子疑惑了一瞬间,而后瞬间了然,“你说那穆衍燃啊。” 大黑团子又挺直了腰板,“很快那穆衍燃就是我的食物了。” 小狐狸听了一惊,顿时又急了,“你不许吃王爷!” 大黑团子无奈地耸耸肩,“没办法呀,送上门的食物,你不吃呀?” “送上门的食物?”小狐狸开始不解,皱眉道,“你说谎,王爷怎么会自己送上自己给你吃呢?” “噗,”大黑团子大笑一声,直到笑出眼泪来,“你这小狐狸还真是好玩,那穆衍燃肯定不会把它自己送给我呀。” “那是什么?”小狐狸更加不解,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有人把他送过来喽。”大黑团子又道,嘴角还流露着笑意。 “有人送?”小狐狸皱了眉,“谁呀?” “那皇帝呗,”大黑团子又说出了一个事实,“那贤妃就是那皇帝送来的,你看旁边的笼子,啧啧啧,被那皇帝折磨惨了,简直生不如死,后来终于死了,那皇帝就给我吃了。” 折磨,生不如死,被吃掉,小狐狸突然很惊慌,看着周围都是铜墙铁壁,急忙问道,“快告诉我,怎么从这里出去?” “出去呀,”大黑团子贪婪地看着小狐狸,“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吧……” 大黑团子欲言又止,小狐狸很是不解,“但是?” 大黑团子直说道,“我要你的一滴心头血。” “心头血?”小狐狸想了想,记忆有些模糊地重现,那里有个看不清面貌的人告诉她心头血很重要,只有三滴,用掉一滴会十分痛苦。 “对。”大黑团子应道,“只要你给我,我就告诉你怎么出去,还告诉你怎么救你的王爷。” “好,”听到大黑团子说起王爷,小狐狸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而后又开始不解起来,“怎么给心头血呀?” “用你的爪子朝心口挖去,挖一次就能获得自己的心头血。” 大黑团子毫不掩饰自己的贪欲,这小狐狸灵气十足,挖了一次心头血肯定会奄奄一息,到时他就可以顺带着吃掉这小狐狸,肯定大补。 第三十四章:心头血 用爪子朝自己的心口挖去,小狐狸呆呆楞楞看着自己的爪子,想也没想朝心口使劲挖去。 挖的时候极大的痛苦瞬间布满小狐狸的神经,小狐狸忍不住吐了血。 大黑团子在一旁很是兴奋,“加油,加油,再忍忍碰到心口就可以了。” 碰到心口就可以了。 小狐狸想着,忍了忍,爪子继续深入,“啊啊啊!”好不容易碰到心口,小狐狸再也忍不住痛苦地叫了起来。 这时,脑袋跟炸裂了一般,更是直冲小狐狸的神经,许多的记忆碎片零零星星开始堆积,所有的记忆重叠,发出一阵光芒。 最终,小狐狸还未挖出心头血,便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大黑团子被光芒击中,不知怎的也吐了口血,跌倒在笼子里,大黑团子口里默念一个法术。 小狐狸出现在笼子里,大黑团子拖着身体想要吃掉小狐狸。 所有的记忆全权复苏,“处决!” 昔日王爷的不近人情和冷漠呈现在眼前,小狐狸奄奄一息看着前面的墙,也没有管想要吃掉自己的大黑团子,眼睛流出了一滴血泪。 这时,墙上的假墙门突然打开,穆衍燃手抚伤口,出现在面前,小狐狸眼里擦过悲痛和一丝希望。 穆衍燃到了笼子前先一剑解决了大黑团子,小狐狸看着穆衍燃,穆衍燃与小狐狸对视,心中滑过一丝不忍,面上皱了皱眉,一剑插在小狐狸身上。 “噗。”小狐狸心里暗地自嘲,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吐了最后一口血,昏了过去,失去了心跳。 穆衍燃,此生此世,如果有机会,往日加今日之仇,我必全权奉还! 杀了小狐狸,穆衍燃心中突然一阵刺痛,而后昏了过去,九戒带着一群人赶到,“快,快救王爷!” …… …… 仿佛有一滴露水滴在自己脸上,青歌模模糊糊听到两个人说话。 “她死了吗?” “没有,还有气。” 死?哦,对,她已经死过两次了,第一次被穆衍燃间接杀死,第二次被穆衍燃亲手杀死。 青歌心底冲涌着满满的恨意,她一定要报仇,要杀了穆衍燃! 青歌感受到一阵清流汇入口中,缓缓睁开了眼睛,起先有个人影模模糊糊,那个人似乎很惊讶,大喊道,“她醒了,她醒了!” “小崽子,你慢点!”而后伴来一声粗犷的妇女的责怪。 视线渐渐清晰起来,一个很是慈爱的妇女对着她,温柔道,“姑娘,可感觉好些了?” 感觉?好?莫非她没有死。 青歌想着,沙哑的声音从自己口中传出来,“我没有死吗?” “当然了,”妇女回话,慈祥地笑着,“要不要坐起来?” 青歌无力地点了点头。 妇女帮扶着青歌摆好枕头,让青歌坐靠着,青歌这才看清楚她所在的地方。 简简陋陋的房间,只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凳子,再没有任何的东西。 “我去给你端了一些粥,你先坐会。”妇女又道。 青歌点了点头,想要道声“谢谢”,却沙哑地说不出话来,只好作罢。 第三十五章:另一身份~梦溪 妇女离开后,青歌又仔细地看了看,想要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的身份。 她有些预感,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原来的自己已经真真切切死了。 但是看寻多久都无果,青歌叹了口气,现在也没法请求那妇女拿来镜子,否则会太过怪异,看来只能等些时候了。 妇女这时进了门端着粥,穿着粗布麻衣,旁边跟了一个小男孩,也是粗布麻衣,很是好奇地看着她。 青歌友好地对那小男孩笑了笑。 “刚好温热的粥,正好解解你沙哑的嗓子,还能填饱肚子,想必饿坏了吧?”妇女笑容满面,想要喂青歌。 青歌摇了摇头,接过妇女的碗,自己吃着。 妇女无奈地给了青歌碗,在一旁道,“慢些吃,还是有些烫的。” 青歌微笑着对妇女点了点头,吃了一会儿,青歌感觉自己能开口了,轻灵的声音从口中出来,“谢谢你,不知该称呼什么?” 这声音和自己以前的声线很相似,青歌忍不住心底黯淡伤神。 “不客气,叫我大娘就好,”妇女笑了笑,继而问道,“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名字?青歌停顿了一下,青歌已经死了,被穆衍燃两次杀死了,如今,她是为自己报仇的魂魄,叫什么名字呢? 青歌回以妇女一笑,“梦溪,做梦的梦,溪水的溪。” “原来是梦溪姑娘,”妇女脸上的笑意从未消失,又问道,“不知道梦溪姑娘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昏倒在路边?” 青歌想了一下,道,“我是一个王府的丫鬟,被王爷叫去采药,谁知道走错了路,筐篓什么的都丢了了,几天没吃没喝,然后昏倒在路上。” 青歌又真诚道,“多谢大娘的救命之恩,他日,必定来报。” “不用不用,”妇女摇了摇头,“我就是去采了个药,半路遇上了就是了。” “想必姑娘还要回王府吧?”妇女又道,“正好我家那口子每天都要去趟王府附近的市集卖些东西,姑娘好好,要是想回去了,我让我家那口子送姑娘去。” “既然如此,多谢大娘了,”青歌并没有推辞,笑道,“我这几日都没回去,想必王府里的那些姐妹应该都担心坏了,不知道能不能让我明天跟去?” “自然可以,”妇女点了点头,而后有些担忧地看着青歌,欲言又止,“只是你这身体……” “放心吧,大娘,我没事的。”青歌摇了摇头,心下出现穆衍燃的映像,更加痛恨了起来,她一定要快些回到王府,好为自己报仇雪恨。 妇女见青歌如此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道,“那我等会跟我家那口子说说。” 说完妇女又给青歌掖了掖被子,“梦溪姑娘,你先睡会吧,等会开饭了我过来。” 青歌没有推辞,很是感激地看着妇女,顺着妇女的攀附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她确实感觉很疲惫,需要躺下休息。 妇女看着青歌躺下,带着男孩子出了屋子,轻轻带上了门。 第三十六章:梦境 迷迷糊糊中,青歌睡了过去,一片空白的空间里,青歌赤着足,漫无目的向前走去。 她走的很是茫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继续向前走着,开始慢慢有了画面。 画面开始是终南山的场景,她被师傅宠爱着,被师兄爱护着,无论闯了多大的祸都不会受到责骂。 于是她养成了什么事都敢于去做的性格。 再开始,终南山脚下,穆衍燃被妖兽击伤昏迷,她杀了妖兽并救了穆衍燃,穆衍燃醒来。 在相处过程中,她渐渐与穆衍燃相爱,并愿意付出所有,穆衍燃也许诺以她一生一世,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画面继续播放,突然到了她被穆衍燃陷害的阶段,她苦苦哀求穆衍燃相信自己,穆衍燃冷漠离去,并让人杀了她。 这时,画面又一转,小狐狸的她为了见穆衍燃取自己的心头血,却被穆衍燃再次杀死。 眼泪缓缓从青歌眼中流出,带着痛苦和悲哀,“姑娘,姑娘……” 突然,有一阵声音唤起自己的神智,并带着很轻微的推搡。 青歌睁开眼睛,妇女怜惜地看着她,用手帕擦去她掉落下来的眼泪,“怎么哭了呢?脸都花了呢。” 青歌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道,“大娘,我没事,就是眼睛有些酸涩。” 妇女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问,只是说道,“未来的日子是美好的,还请姑娘向前看。” 青歌点了点头,妇女继而笑道,“姑娘坐起来吃饭吧。” 青歌再次点点头,微弱地坐起来,妇女将枕头放在青歌身后,让青歌靠着。 而后妇女拿来一个小桌子,支撑放在青歌身体的两边,摆上了些饭菜和米饭。 “姑娘先吃着,我还有些事情,等会过来。”妇女柔和道。 青歌笑着道了声“好。”并拿起筷子来,吃了一口菜,妇女一脸笑容离开了屋子。 待妇女离开,青歌放下筷子,看着月亮直射下来的光芒,静静地发着呆,过了一会儿,青歌拿起饭筷,开始吃了起来。 这边,穆衍燃醒来,幻境破解,穆衍燃记起来了青歌和小狐狸,同时意识到了他杀了小狐狸,顿时悔恨交加。 继续对白玉婵冷淡的同时,穆衍燃更加开始买醉消愁。 青歌吃完了饭,妇女正好进来,边收拾碗筷边道,“姑娘放心吧,我已经跟我家那口子说好了,你今天早些休息,明天早上就可以回王府了。” 青歌点了点头,又道了句,“真的很感谢你,大娘。”妇女说着“没事。” 待妇女拿下桌子,青歌躺了下来,继续闭上了眼睛,同时心里暗暗下了一个约定。 回了王府之后,她一定还要再来这里一次,报答大娘。 第二日,青歌早早起来,照着妇女给的镜子梳洗简单打扮了一下。 看到镜子里的一瞬间,青歌有些怔愣,如她所猜测,她的确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只是,不知是天意还是什么,她寄身的这个小姑娘的样貌与她的样貌极为相似,同时,多了分稚气。 第三十七章:再见青宸 所有的一切准备好之后,青歌走到一个农夫的身边,道,“感谢您了,大叔。” 农夫正在弄他的驴,听到青歌的道谢,嘿嘿一笑,“没事,没有你,我也是要去的,如今,只不过多驮了一个人。” 青歌很是感激,农夫弄完他的驴,对青歌道,“委屈姑娘坐在我这小车上了,我们出发吧。” 青歌摇了摇头,“大叔说的哪里话,梦溪觉得这样很好,很羡慕大叔的生活。” 农夫哈哈一笑,“那就请姑娘坐好了,大叔要出发了。” 青歌“嗯嗯”点头,坐上了驴车。 一路上,青歌和农夫相谈甚欢,到了地点,青歌与农夫告别。 “不知大叔姓名?”青歌问道。 农夫没有多想,直言道,“姓刘,单名一个五子,唤名刘五。” “好的,大叔再见。”青歌笑了笑。 “姑娘再见。”农夫又是嘿嘿一笑,离开了青歌。 青歌瞬间表情冷漠,朝记忆中的王府走去,看到正在摆命算卦的青宸。 青歌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瞬间感动,想必是师傅看到了她发来的求命符,然后让师兄过来救自己。 她如此辜负了师傅的期望,师傅却依旧待她如初,实则令人感动。 青歌走到青宸身边,笑道,“不知这位先生是否有空给我算一卦?” 青宸抬头,看着与自家师妹如此相像的样貌,顿时感伤,道,“有,有空,不知姑娘想要算什么?” 青歌对青宸一笑,压住心里的难过,道,“我想算姻缘。” 往事重复,相似的面貌,一模一样的语态,青宸差点崩了情绪,生生压住心中情绪,拿出抽签桶,道,“请姑娘抽一签。” 青歌从抽签桶抽出一签,看着签的内容说道,“是福是祸,因果关系终循环。” 竟与自家师妹抽到一样的签! 青宸再也忍不住了,急切道,“是青歌吗?是青歌对吧?” 青歌忍住情绪佯装茫然,“不知这位先生所说的青歌是谁?梦溪不曾认识这位姑娘。” 青宸眼睛暗淡下来,大概是自己认错了吧,只是…… 看着眼前的青歌,青宸还是难以置信,又问道,“不知姑娘是否知纸片人?” 纸片人是自己小时候送给师兄的礼物,是一个用纸叠成的小人,纸片人这个名字是师兄起的,只有自己和师兄知道。 没想到师兄还记得,青歌神情不禁有些动容,瞬间又茫然道,“纸片人是什么?” 虽然青歌的神情很是茫然,但是青宸还是抓住了青歌那快速一闪而过的动容。 “你就是青歌!”青宸一口咬定,越过案板抱住青歌,“傻师妹,你总算回来了。” 青歌有些无奈,没想到青宸还是发现了,“师兄我没事,你放心吧。” “对了,”青宸松开青歌,又道,“是谁害了你?” 青歌笑着摇了摇头,“师兄,这件事由我自己解决,师兄不要为了我继续待在这里,赶快回终南山才是。” 青宸知道青歌的性情,没有再追问,坚定说道,“终南山我会回的,现在我先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 第三十八章:入府 青歌也同样知晓青宸的脾性,很是感动地点了点头。 与青宸叙过一别,青歌进入王府,根据以往的记忆,青歌找到了管事的一个嬷嬷,亲切笑道,“我想做这府里的丫鬟,不知嬷嬷可否给小女一个机会?” “哦?”嬷嬷眼神锋利,直刺刺打量着青歌全身,道,“面貌倒是个好的,只是不知这手脚利不利索?” “嬷嬷请尽管考察,”青歌笑了笑,眼角满满都是自信,管事嬷嬷都有些被镇住了。 管事嬷嬷假咳了两声,道,“既然敢这么说,就说明什么都会做了?” 青歌应了一声,行礼恭敬道,“请嬷嬷考察。” 管事嬷嬷抬头挺身,气势力争压过青歌,接着道,“那你先去煮个醒酒汤试试,往右拐直走,过了书房就能看见厨房,去那管厨房的问的,就说是我说的,听清楚了吗?” “好的,谢谢嬷嬷了。”青歌对管事嬷嬷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也不戳破,依旧是那笑意,拐弯朝厨房走去。 青歌绕过一处假山右拐,直走向厨房。 走过书房之时,穆衍燃正好从书房里出来,身上满是酒气,神情浑浑噩噩,只是姿态还保留着以前的清冷。 穆衍燃与青歌擦肩而过,内心的恨滔天而来,又带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酸涩,青歌暗中攥紧拳头,压住情绪,淡然从穆衍燃身旁经过。 穆衍燃没有看青歌,只是擦过之后,穆衍燃朝身后看去,思绪略微不清,脑海中开始显现一个人的姿态。 那个人在他遇到困难之时两番三次救他,照顾他,他许她十里红妆,白头偕老,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她。 痛苦从内心涌来,穆衍燃踉踉跄跄一步几步,口里禁不住喊道,“青歌!”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听见。 青歌微震,眼底又滑过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痛楚,而后嘴角暗自嘲讽一声,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厨房。 青歌进入厨房,“干什么的?”这时管厨房的一个嬷嬷皱眉,厉声道。 青歌笑了笑,“回嬷嬷,我是想来做丫鬟的,管事嬷嬷让我在这里熬个醒酒汤作为试炼。” 嬷嬷打量了一眼青歌,青歌穿着一件朴素的衣裙,然而却难掩其艳丽,又见这姿态,嬷嬷心底顿时有了几分满意。 “跟我来吧。”嬷嬷抬头,瞅了青歌一眼,穿过周围那些做菜的,打开一个帘子,进入最里面的房间。 此时一个丫鬟正在烧火,另一个丫鬟正打算做醒酒汤,材料分分摆在了台子上。 “今天你去侧妃那里,侧妃那里正好需要一个丫鬟帮忙把饭菜端上来,樱桃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嬷嬷朝着那正准备做醒酒汤的丫鬟吩咐道。 那丫鬟心下微掩埋怨,低头道,“是。” 青歌看的真真切切,暗自看了一眼嬷嬷。 嬷嬷自是看清了这份埋怨,厉声道,“作为这府里的丫鬟,就是该伺候人,有什么情绪就别做,趁早走人。” 丫鬟心底一慌,跪下紧忙道,“桃子知错,请嬷嬷莫要怪罪,等会便去领罚。” 第三十九章: 又见穆衍燃 “念你是初犯,这次就先原谅你,”嬷嬷高傲地撇了那丫鬟一眼,“去吧。” “是,嬷嬷。”丫鬟紧忙起身离开,唯恐会被叫住离开这府邸。 见丫鬟离开,嬷嬷又对青歌抬眼道,“你去试试吧,材料都准备好了。” “是,多谢嬷嬷了。”青歌恭敬行礼道谢。 “嗯。”嬷嬷又抬眼看了青歌一眼,慢悠悠地离开了厨房里屋。 青歌看着这些材料,脑海中不禁又回想到了自己大婚后第二日的场景。 她第二日撑着自己的身子早早起床,做好了醒酒汤。 端过去的时候,穆衍燃对她的醒酒汤赞叹不已,还跟她说起了醒酒汤的不同,说起了八珍醒酒汤偏于滋阴清热,有解八仙醉酒之效。 岂料下午她便被穆衍燃抓走,她百般哀求,被白玉婵羞辱,下妖毒之后也不对嫁给他有丝毫悔恨。 然而呢?为了那个妖狐白玉婵杀了她,取她骨血,在她化为小狐狸的时候,又再次杀了她,丝毫不留情面。 自己果真是瞎了眼,为他付出那么多,却换来他的痛下杀手。 青歌嘴角又出现了一丝淡淡的讽刺,双手在一旁装有清水的盘子里洗了洗,又顺着毛巾擦了一下。 青歌取了醪糟汁十毫升,橘子瓣三十克,又取了葛仙米十克,青梅十克,山楂糕十克。 同时,青歌还取了百合三十克,糯米粉十五克,雪梨三十克,白糖一百克,白醋三毫升。 取完材料之后,青歌开始制作。 青歌用刀将青梅、山楂糕切成粒,将雪梨切成小片,又将糯米粉制成豌豆大小汤元。 然后青歌又将锅洗净,置于火上,告诉了一声那烧火的丫鬟,青歌加水烧开,放入葛仙米、百合煮了一下,又加了白糖。 青歌等待糖溶化后,再下了小汤元,并放入山楂、青梅、雪梨、橘子瓣、醪糟汁烧开,滴白醋起锅入碗。 一切做好之后,青歌将醒酒汤端在托盘上,又穿过做菜的区域,找到了管厨房的嬷嬷。 “嬷嬷,醒酒汤已经做好了。”青歌行礼道。 “哦,倒是不慢,”嬷嬷依旧一脸高傲,“尝尝味道再说吧。” “好的,尽请嬷嬷考核。”青歌面上不见丝毫的慌张,依旧是毕恭毕敬。 耐力,态度不错。 嬷嬷瞅了青歌一眼,朝厨房内屋走去,青歌跟在身后。 到了内屋,嬷嬷瞅了眼醒酒汤,用勺匙摇了一口,又将勺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用手帕擦了擦嘴。 “不错。”嬷嬷点了点头,又拿了一个勺匙放在碗里,轻描淡写道,“不过过了我这关还不行,先看看王爷的态度吧。” “是,尽请嬷嬷指教。”听到王爷二字,青歌又涌起了恨意,只是被很好的掩藏住了。 “去端给王爷吧,王爷如今应该是在内室。”嬷嬷看了眼青歌。 “是。”青歌端着盘子,行了下礼,又道,“不知嬷嬷可否指明一下王爷的内室所在处。” 嬷嬷想了想,道,“出了厨房,有一条长廊,朝长廊走去,”这时嬷嬷摆了摆手,“算了,枝叶。” 第四十章:穆衍燃抱了她? 烧火的丫鬟这时站起来,低头道,“嬷嬷。” “带她去王爷里屋。”嬷嬷吩咐道,出了厨房。 “姐姐这边请。”烧火的丫鬟一笑,让出步来。 刚才用火的时候青歌就和这个小丫头打好了关系,让其称自己为姐姐。 “不用这么客气。”青歌友好地笑了笑,这丫头挺招人喜欢的。 青歌端着盘子跟着烧火的丫鬟一路走到王爷内屋。 还未敲门进去,屋内便出现了白玉婵的声音,娇娇弱弱,惹人注目。 “臣妾给王爷熬了醒酒汤,王爷趁热喝。” 青歌心底冷冷一笑,转头对那烧火的丫鬟道,“妹妹先走吧,我知道路了,想必妹妹还有很多事做吧。” “嗯嗯,谢谢姐姐。”听到青歌让自己走,烧火的丫鬟顿时松了口气,快步离开。 要知道这侧妃,王爷最是不喜,进去迁怒到她可就不好了。 “滚!”看着那烧火的丫鬟走了,青歌刚准备敲门,屋内穆衍燃的呼声让青歌停顿了一下。 青歌不禁感到更加的讽刺,心里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为了穆衍燃,这白玉婵对她赶尽杀绝,下妖毒,结果还不是讨不到好。 青歌再次想要敲门,谁料这时,门突然自己开了,穆衍燃出来,有种要离开的作势,却看到了青歌。 青歌一愣,瞬间不知道该如何作态。 岂料这时穆衍燃突然抱住了她,青歌更加震惊,盘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碗里的醒酒汤撒了出来,其中也撒在了两个人身上。 穆衍燃的酒气染满青歌全身,青歌能清晰地嗅到这浓厚的醇香。 青歌回过神来,刚要开口,谁料穆衍燃先一步开口,打断她要说的话。 “青歌,我错了!”穆衍燃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将脸埋在青歌的脖颈处。 凉凉的触感略微刺了一下,顺着脖颈滑入深处,青歌怔了怔,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穆衍燃的悲伤和痛苦。 然而就是这悲伤和痛苦,让青歌回过神来。 穆衍燃抱住自己的瞬间,青歌也看到了白玉婵,满脸的难以置信和震惊。 那么多事岂是一句错了就可以解决的? 无数的回忆冲击着青歌的情感,原本一株刚要萌芽的情愫又迅速黯淡了下来。 青歌重重推开穆衍燃,穆衍燃因为惯性向后退去,但还是稳稳扶住桌子。 “请王爷恕罪!”青歌跪下去,磕头道,然而面上没有一丝的慌张。 穆衍燃因为这一推,理智重现,这时,白玉婵也回过神来,急忙扶住穆衍燃,先一步大喊道, “你这丫鬟,真是不知礼数,竟敢推王爷,来人,把这丫头拖出去,先仗责一百,然后赶去府去。” “够了!”穆衍燃拂开白玉婵,白玉婵惯性摔倒在地上,难以置信道,“王爷!” 穆衍燃却并未理白玉婵,摇摇晃晃走向青歌,身姿依旧清冷,“抬起头来。” 青歌看见穆衍燃的鞋子,心里又滑过不知名的酸楚,听到穆衍燃的命令,青歌抬起头。 第四十一章:穆衍燃留下了她? 熟悉的容颜出现在穆衍燃眼前,只是有些不一样,多了分稚气未脱。 那些美好和痛苦的回忆一一在脑海里浮现,青歌人的模样的时候,青歌变为小狐狸的时候。 青歌被他杀死了,既然无力挽回,就将她留作回忆,时时提醒着自己的罪孽吧。 “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吧。”穆衍燃转身道。 青歌一怔,穆衍燃这时又停下了脚步,“道,“你会磨墨吗?” “会。”青歌点头。 “跟我来。”穆衍燃又向前走着。 青歌心里顿觉五味杂陈,起身快速朝穆衍燃跟去。 青歌本以为穆衍燃要去书房,岂料却没有,穆衍燃去了一间屋子,对青歌道,“刚才想必衣服都湿了,先换身衣服吧,我也要去换身衣服,自己换好了去书房等我。” “是。”青歌恭恭敬敬,心里不知作何感受。 青歌进入屋子,屋子里的装饰很是简单,只有一幅画着狐狸的画。 狐狸身姿娇小玲珑,大大的眼睛里仿佛有水,惹人喜爱。 青歌仔仔细细观看着画,同时也看到了提名,青歌二字触及心灵。 眼泪不自然地从眼角流了出来,心上如同有着一份东西冲击着那份恨意。 青歌攥紧拳头从画中转移视线,转到衣柜。 青歌打开衣柜,衣柜空荡荡的,只挂了一件水蓝色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 青歌一愣,脑海中的记忆重现,小狐狸的记忆碎片却很模糊。 她只记得穆衍燃杀了化成小狐狸的她,只是这件水蓝色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会愣住?为什么心底会动容? 青歌怔怔拿出柜子里的水蓝色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心里很是疑惑。 青歌打量着,普普通通呀,为什么会…… 滴滴眼泪再次出来,青歌擦掉眼泪,对自己说着,“穆衍燃是两次直接或间接杀死你的罪魁祸首,他是你的仇人,不能宽容,也不可宽容!” 青歌想着,将水蓝色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换上,因为没有首饰,青歌梳了梳,把头发弄得整齐了些。 做完一切,青歌出了屋子的门,绕过假山,走上去一条小道,对着那书房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穿出穆衍燃的声音。 青歌一怔,倒没想到穆衍燃已经换完衣服了。 青歌开了门进去,穆衍燃像是早早准备好了一般抬头看着她,正好与她对视,眼睛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而此时此刻的穆衍燃,看着记忆里的小狐狸重现,心中不由得悲痛起来。 他已经杀死了一次青歌,如今又杀死了她,不知道青歌现在在哪里,想必必定十分恨他吧,如果可以见到青歌,他想为青歌做一些事情再离开。 对视了一会儿,穆衍燃依旧没有错过去视线,青歌不由得尴尬起来,错开与穆衍燃的视线。 穆衍燃这时突然开了口,声音很是清冷,你的名字是什么? “回王爷,”青歌行了下礼,“奴婢名梦溪。” “梦溪,来给我磨墨。”穆衍燃开口道。 第四十二章:磨墨 “是。”青歌低头应了一声,走到案桌前。 穆衍燃拿起毛笔,执手画了起来。 青歌拿着墨磨着,静静地发着呆。 四周无静,穆衍燃的声音突然传入青歌耳中。 “有没有人跟你说你和一个人长得特别像,就连神态也是。”穆衍燃没有看青歌,手中一边画着东西,一边观看着是否均称。 青歌回过思绪,眼睛却突然瞅到穆衍燃如今所做的画上,怔愣了一下。 画上不是别人,正是她大婚时候的样子。 只见画上的女子,佼佼乌丝,玉带珠花。兰性喜如春,娇面红霞衬,朱唇绛脂匀。巧眉杏眼,嬝娜如花轻体,窈窕嫣姌美仙家。 穆衍燃又道了一声,手上还在描色,“是不是很像?” 青歌回过神,继续低头磨着墨,“请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去看的。” 青歌垂下了眼睫毛,掩住了眼底的异色,心上却感觉像是在滴血。 记忆重翻,自己中妖毒的情景和自己苦苦哀求穆衍燃的情景历历在目。 那日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让穆衍燃相信她,结果呢,让人唏嘘,下死命令让人杀了她,将骨粉剥离。 爱也罢,不爱也罢,既然爱为何不去相信她?两次的死亡景象历历在目。 青歌心中的恨意再次翻滚,穆衍燃,今生今世,哪怕自己千刀万剐,我也定让你生不如死。 “无事,”穆衍燃清清冷冷道,“她是青歌。” “呃?”青歌故意不解,反问了一句。 “她的名字,这画上女子的名字是青歌。”穆衍燃满脸爱意抚摸过画上女子的容颜。 “奴婢可否问王爷一句话?”青歌看到穆衍燃如此,没忍住脱口而出。 “问。”穆衍燃依旧看着画上的女子。 “王爷可是很爱这画上的女子?”青歌偷偷看向穆衍燃,细细观察着穆衍燃的语态。 “对,我很爱她,”穆衍燃嘴角浅浅地笑了笑,眼底却又黯淡了下来,“然而我却做了许多对她的错事,而且已经无法弥补了,那机会被我错过了。” 一处莫名其妙的感觉刺激到青歌心中,青歌忍不住又问道,“不知道王爷可否让奴婢了解了解那女子?” “青歌呀,”穆衍燃的笑容又加深了些,“机灵可爱,又会照顾人,很是懂我,我受伤还是她救的呢。” 青歌正要回话,穆衍燃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又道,“那日,我被妖兽攻击,就在那终南山下,那时她正好下山,就把我救了。” 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又好似对着那画上的女子说话。 青歌只觉那身影很是凄惨,惹人痛楚。 穆衍燃又开始说了起来,“我醒来时就看到了她,先是被她的美貌和能力所折服,后来又发现我们有好多共同话题。” 青歌暗中咬牙,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出来,可眼泪还是忍不住在眼眶打转。 穆衍燃又道,“然后我们相爱了,我许她十里红妆,白头偕老,为了跟我在一起,她接受了好多惩罚。” 第四十三章: 留在王府 这时穆衍燃突然不说话了,看着那画上的女子神情满是痛楚。 青歌忍不住动容,问道,“后来呢?” “后来……”穆衍燃抚摸着那画,刚说出二字,眼睛里突然滑落出一滴眼泪。 穆衍燃堪堪站起身来,眼泪愣是没有掉落到画上面。 “墨磨好了吗?”刚才痛苦,哭的人仿若是别人,穆衍燃神情正常,很是清冷。 “回王爷,差不多了。”青歌也恢复了一些常态,低头答道。 “你出去吧。”穆衍燃看着别处,眼睛里是淡淡的悲伤和沉思。 “是。”青歌应了一声,出了书房的门,心底却很是波涛汹涌,穆衍燃似乎还爱着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只是已经没用了,她已经给过穆衍燃一次机会了。 青歌心底痴笑一声,自己就不该给穆衍燃希望。 青歌走上小道,进入了一条长廊,心底想着另一个人。 如今,她该想想怎么整治白玉婵了,白玉婵最爱的便是穆衍燃,同时还有地位和血肉滋养。 穆衍燃她是不可能得到了,除非她又耍些小手段,但是她已经死了,白玉婵根本无计可施,但也不排除。 不知道白玉婵没了地位和性命,心里会怎么样呢。 青歌心底冷笑一声,朝那管事嬷嬷所在地走去。 “表现不错!”管事嬷嬷给了青歌一个好眼色。 这丫头倒是厉害,第一天就弄服了王爷,让这丫头陪着自己身边,她年轻的时候还没有呢。 “多谢嬷嬷夸奖,”青歌行了行礼,又道,“要说这表现,还是嬷嬷指点有方,不然奴婢也不会如此顺利。” “小丫头嘴倒是挺甜的,”嬷嬷表面上傲娇,却依旧掩盖不住那笑容,心里可谓是乐开了花,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嬷嬷,”青歌再次行礼,认认真真道,“奴婢名叫梦溪。” “梦溪?”嬷嬷思考了一会儿,咀嚼了一下,赞叹道,“倒是个好名字。” 而后嬷嬷的话中带了几分警告,“王爷虽然比较好相处,爱护下人,但这都不是你我等能高攀的。” 青歌细细地点头,认真道,“谨遵嬷嬷教诲。” “嗯,好,不错,”嬷嬷对青歌眼底又多了几分赞赏,道,“带了包袱了吗?” “没有。”青歌摇了摇头,眼睛里多了些悲伤,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眼泪,道,“因为家里变故,亲人们都流离失所,死的死,得病的得病,如今只剩下奴婢一人了。” “你也不要太过伤心,王府会护着你,”知道了青歌的家庭状况,嬷嬷更加满意,又道,”你的房间在王爷内室那边,和那个烧火的丫鬟枝叶住在一起,你到时让她领你去就好。” “是。”青歌回应道。 “嗯,去吧,”嬷嬷点了点头,“要到饭点了,你去和那些丫头们给王爷端饭去,枝叶也去,正好和她说一声。” “多谢嬷嬷为青歌如此考虑,”青歌又行了个礼,“今日之恩,必定以后相报。” “行了行了,”嬷嬷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是。”青歌应答道。 第44章:试菜 青歌又对着嬷嬷拜了一下,去了厨房的做饭的地方,几个人在烧火做饭,有一张长桌,似是摆菜的,很多丫鬟们在那里开着玩笑交谈。 枝叶正在那里,青歌喊了枝叶一声。 枝叶寻声看去,惊喜道,“姐姐怎么来了?” 青歌走到枝叶旁边,笑了笑,道,“我也是这府里的丫鬟了。” “真好。”枝叶一脸纯真无邪的笑容,又吐吐舌头道,“终日待在这厨房里面烧火,今日是嬷嬷第一次叫我出来,我也只认个路,认识个这当家的主人和侧妃,其他的消息我都很少知道。 “没事,以后我们一起探寻,你肯定会知道很多,”青歌给了枝叶一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眼神,又问道,“你现在还是烧火吗?” “嗯嗯,好,”枝叶嘻嘻笑了笑,脸上又仿佛绽开一朵梨涡,小小的眼睛也变得迥然有神,“托了姐姐的福,我现在就是端菜,做些杂事,连住处都换成了新的了呢。” 青歌笑着点了点头,正要又问些什么话,这时,一个个小厮把刚做好的热气腾腾的菜摆在长桌上。 丫鬟们停止了说笑,开始严肃起来,青歌见枝叶也严肃了起来,便不再说话,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这时,随着菜一一摆上长桌,厨房嬷嬷出现,全身都是些傲气和居高临下,吩咐道,“一人拿一盘,淡然自若,不许私下聊天,摆好一排,拿齐跟着我走。” 厨房嬷嬷话音刚落,菜已经摆满桌子,青歌瞅了一眼,各种各样的花色,荤菜素菜都有。 丫鬟们一一拿了一盘,青歌拿了一盘猪蹄汤,不是很烫手,枝叶拿的是鲫鱼汤。 丫鬟们纷纷拿好后,开始自行摆一排,青歌眼神示意着枝叶到了最后面。 “跟着我走。”嬷嬷再次重复一遍,率先走在前面,青歌低头跟着前面的丫鬟们走。 左拐右拐,青歌跟着丫鬟们去了一个房间,房间摆着一张长桌。 青歌偷偷瞅了一眼,穆衍燃坐在那里,正看着一些东西,令青歌惊讶的是,白玉婵竟然不在。 嬷嬷毕恭毕敬向王爷说道,“王爷,要用膳了。” 穆衍燃冷冷点头,嬷嬷示意丫鬟们把菜端在桌子上,宫女们一一摆开,穆衍燃放下书籍,又道,“梦溪过来。” 青歌一惊,都低头成这样了,万万没想到穆衍燃还能看见她,尤其是他还从未往这边看。 青歌出了队列,走到穆衍燃旁边,低头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帮本王爷试菜。”说完穆衍燃又再次拿起了书籍,看着。 “是。”青歌愣了一下,拿起筷子,一一品尝着菜色。 嬷嬷也是有些惊讶,而后又恢复了常态,看着穆衍燃的脸色道,“那王爷,奴婢们便先退下了。” “嗯。”穆衍燃应了一声。 嬷嬷带着那群丫鬟们退下了,四周无静,穆衍燃不说话,青歌品尝完所有的菜色之后,放下筷子。 “回王爷,已经全部试菜完,没有异常,”青歌说完又道,“王爷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奴婢便先退下了。” 第四十五章:挑衅 “嗯。”穆衍燃沉默了一会儿,清清冷冷,不见任何情感,和平常一样,但这沉默…… 青歌愣了一下,淡淡的疑惑悄悄划过心底,面上作揖慢慢退出房间。 出了房间,青歌抬脚,像是有意识般走到了一处长亭。 长亭的风格简约舒适,青歌葱白的玉指触摸柱子,柱由大理石制成,略微有些冰凉。 那是她第一次回府,穆衍燃送给她的礼物。 她曾经跟穆衍燃说过,自己之前梦想着拥有一处自己的长亭,喝喝茶水,吃吃糕点。 如今时间淡薄,人情冷暖各自安处,情感怨恨,都磨得人变了样子。 也就这亭子,还在这处,却不知自己的主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姑娘了。 青歌轻轻摩梭,眼泪渐渐从眼角滑落,柱子一侧,小小的歌字如同一根针,扎进青歌的内心。 她后悔了,如果不下山,是否就不会遇到穆衍燃呢? 天定变数,只求现在她能改变一切,师傅师兄能各自安好。 “真是不知理的丫头!” 一声恶狠狠的尖声打断了青歌的思绪,青歌循声望去。 一袭粉色的夹衫,紫色的长裙,浅紫色的头饰,普普通通的样貌,丫鬟的身价,贵妃的尖气倒学的极像。 这无疑是白玉婵的丫鬟了。 青歌暗暗皱眉,面上低头,轻柔道,“不知这位姐姐找我何事?” “真是一顿让我好找,”那丫鬟冷哼一声,语气更加嚣张跋扈,“跟我走吧,侧妃有请。” “姐姐费心了。”青歌面上陪笑着,心里暗道无语。 这丫鬟恐怕就是白玉婵的真实映像了。 青歌跟在那丫鬟身后,一路向前,又朝那假山拐了几个弯。 走到一处厢房,那丫鬟突然停了下来,目光高高在上,连低着头的青歌都能感觉出来。 “进去吧!”那丫鬟目光犀利,依旧高高在上。 “谢谢姐姐了。”青歌行了下礼,丫鬟又再次冷哼一声。 青歌走到门前,推开门,先是一段乳白色的衣裙显露,这无疑是白玉婵了。 青歌急忙低下头,跪地行礼,道,“参见侧妃娘娘。”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白玉婵的回应,青歌心下瞬间了然,无聊地等着。 此时的白玉婵手指轻捏藤枝,藤枝上的小刺刺破了手指上的肉,丝丝的血液溅出,溅到丝丝的花瓣上。 顺着藤枝向上,鲜艳欲滴的玫瑰已然绽放,娇嫩无比。 白玉婵放开藤枝,随手拿起剪刀。 “咔擦。”随着一声清响,原本红艳的玫瑰掉在台子上,似是自言自语,白玉婵细细道,“可惜这玫瑰了呢,可谁让它沾花惹草呢。” 白玉婵捏起玫瑰花,缓缓走向青歌,步伐若有若无,声音眉骨如酥,“你说对吗?” 话音刚落,白玉婵如同不小心般将玫瑰花掉在了青歌的身上,而后掉在地上。 青歌心里撇撇嘴,面上求饶道,“求侧妃娘娘饶命,求侧妃娘娘饶命……” 白玉婵暗自得意一笑,也不过如此嘛,面上白玉婵作势要扶起青歌,“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青歌顺势起来,白玉婵又道,“这玫瑰也算是好的了,对吧?” 第四十六章:穆衍燃的到来 听到这话,青歌急忙又跪了下去,惊慌失措,声音颤颤巍巍道,“求侧妃娘娘指点。” 然而,青歌内心只觉更加讽刺,她现在的身体与自己之前的面貌很是相像,虽然她也不是很理解穆衍燃这时把她留下来的原因。 但是可以据以前的经历得出穆衍燃虽然对她有感情,但是也不过是一个玩心大起,又或者根本没有感情。 现在她与自己以前的面貌虽然有些相像,但是穆衍燃向来清冷,原相貌的她都没有得到穆衍燃的真心,又怎么可能会对只是跟她相像的化名梦溪的她付出真心呢。 既然不会付出真心,有些事情一定是做不成的。 真是不由得太过讽刺,不过她现在作为穆衍燃的贴身丫鬟,下个药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果真如自己所料,白玉婵面上笑的更加和蔼可亲,对青歌道,“怎么又跪下了呢,快快快起来。” 白玉婵装势要将青歌扶起来,青歌顺着她的意又磕头道,“求侧妃娘娘指点,若是侧妃娘娘不愿,梦溪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你这是做什么!”白玉婵拍了一下大腿,正想要说些什么,这时屋子里突然闯进一人。 “王爷,王爷……”身后的丫鬟喊着,青歌心底很是惊讶。 怎么这时候穆衍燃突然来了?! 白玉婵心底大惊失措,正想要将青歌扶起来,却已经晚了。 穆衍燃大踏步进来,看着地上瑟瑟发抖跪着的青歌,又看到站在青歌面前的白玉婵,眉心一皱。 白玉婵急中生智,双手准备扶起青歌,说道,“没事,就是不小心剪断了玫瑰花,行这礼干什么,快快起来。” “够了!”穆衍燃眉心皱的更加厉害,厉声道。 白玉婵一惊,停止了动作,眼睛里满含受伤和痛苦。 穆衍燃示意旁边的小厮把青歌扶起来,声音很是冷,“不必再装腔作势,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我早已经对你失望透顶,梦溪是我身边的丫鬟,调教也应该由我调教,跟你无关,再这样对待我身边的人,侧妃你也不必做了。” 见小厮已经扶起青歌,穆衍燃负手身后,准备离开。 白玉婵凄惨大喊,满是悲凉,“王爷就这么看待臣妾的吗?姐姐的死与臣妾并无关联,臣妾只是请梦溪修剪枝叶,并没有虐待的意思啊!” 没关联?青歌心里嗤笑一声,当真是不心虚的,终南山那受伤一事,必定是她自己的诡计。 还有那妖毒,若不是她给自己下妖毒,自己怎么可能在穆衍燃眼前变化成狐狸,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被穆衍燃处以死刑。 穆衍燃身上的冷气更加冷,声音很是无情,“但愿吧,我们走。” “王爷!”白玉婵又叫了一声,穆衍燃没有再停止步伐。 穆衍燃走后,“啊!”白玉婵气急攻心,将东西全权拂到地上,东西的声音霹雳乓啷,瓷器什么的碎了一地。 白玉婵眼神逐渐冷漠,变得发狠起来,穆衍燃,你无情无义,就别怪我无情无义。 第四十七章:吃饭 白玉婵心底想了一番,叫了丫鬟,在丫鬟耳边轻轻低语了一番。 这边,青歌被小厮扶起来之后,跟着穆衍燃一路去了一间屋子。 屋子摆满了瓶瓶罐罐,各种药类一应俱全。 “可曾有受伤的地方?”穆衍燃拿出一瓶药,眼睛看着。 青歌一愣,回复道,“多谢王爷关心,梦溪并没有受伤。” “那就好。”穆衍燃放下药瓶,负手身后,对着青歌道,“现在跟我走。” “是。”青歌低头回应。 穆衍燃大跨步走,青歌跟着身后,穆衍燃突然又停了下来,青歌勉勉强强停住脚步,没有撞到穆衍燃的背。 穆衍燃转头对着那众也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厮道,“不必跟着我,把那些药重现分分类,有些不对,分完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是。”小厮们回答,开始动了起来。 穆衍燃又大跨步走了起来,青歌低头跟在身后,穆衍燃进了屋子,青歌停了下来。 嬷嬷也在屋里,谄媚道,“回王爷,这些饭菜都热了。” “嗯,好,你可以退下了。”穆衍燃回应。 “是。”嬷嬷恭敬退下,走时有些另类地看了眼青歌,眼底略微钦佩。 “坐。”穆衍燃拿起筷子,夹了些肉放在旁边的碗里。 青歌一惊,有些不知穆衍燃的意思。 “梦溪,坐下,与我一同吃饭。”穆衍燃又面无表情重复了一遍,又夹了些菜在旁边的碗里。 青歌跪了下来,磕头道,“奴婢惶恐,与王爷地位不一样,不能与王爷上桌一同吃饭。” 青歌心里则很是疑惑,也感觉有些怪异。 “站起来,这是命令。”穆衍燃开始自己吃了起来,声音表明刻不容缓。 “是。”青歌回应,只得站起来,坐在离穆衍燃很远的地方,垂下眼睫毛,心里的情绪很是波动不堪。 “这里。”穆衍燃对着旁边的碗用筷子敲了敲,又道了一句,“这是命令。” “是。”青歌站起来,坐在穆衍燃旁边。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穆衍燃皱眉,声音更是清冷。 青歌急忙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心里则更加疑惑,穆衍燃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真是让人不解。 穆衍燃眉头松开,再没有说话。 整顿饭下来,两人都很是安静,穆衍燃顺着一旁的手巾擦了擦嘴,青歌急忙站了起来。 穆衍燃看着青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道,“吃好了吗?” “回王爷,吃好了,多谢王爷厚爱。”青歌低头,再次垂下眼睫毛。 穆衍燃皱了一下眉心,“跟我走。” “是。”青歌回答。 穆衍燃起身,又负手向前走去,来到了书房,拿了本书看起来,青歌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一天的时间转瞬过去,过程中,青歌腿麻了一些,而后没了麻的感觉。 穆衍燃这时放下书,“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青歌有些松了口气,若是不动弹,她就要站不住了。 穆衍燃出了书房,夜色早已沉浸下来,月光轻轻撒了下来,透出美好的月色。 第四十八章:散步 “今夜月明人尽望,温馨月桂枝头。月移花影转西楼。月圆人不寐,月缺鸟先投。”穆衍燃看着天上挂着的圆月,轻轻说了一些诗。 记忆重现,青歌顿时内心翻涌,酸涩顿时全权出了来,痛的喘不过气来,说不出话来。 那是她跟穆衍燃说的一首诗,那时在终南山,师兄青宸曾向她说起人间的花灯节,令她十分向往,所以才有了下山的欲望。 下山之后,又遇见穆衍燃,跟他说了这件事,并说起自己的向往,而且还说了当时师兄青宸描述那圆月的一首诗。 没想到穆衍燃还记得,并且还说了出来。 青歌只觉得心里有很多很多的话语,让自己难以言说。 “今日便是花灯节了呢。”穆衍燃像是说给青歌听,又好像自言自语一般。 青歌没有说话,穆衍燃也没有再说话,气氛又开始安静了下来。 “出府玩会怎么样?”穆衍燃突然打破安静,眼睛看向青歌。 透过月光,眼前的小姑娘低着头,垂下眼睫毛的样子更加像青歌,又如同做错事的小孩子,惹人喜爱。 穆衍燃眼睛里又是多了份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 青歌一愣,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去吧,给你放假,明天再来就好。”穆衍燃随手拿出一袋银两,递给青歌,未等青歌回应,负手离去,眼睛黯淡了下来。 他欠青歌太多了,已然无法挽回,现在都不知道青歌在哪里,若是看到花灯节,肯定是很开心的吧。 然而却因为他,看不到这花灯节了。 青歌又一次愣住,看着手中的袋子。 手中的袋子很重,里面可见放了不少,袋子是紫色的,样式很是简单,却令青歌诺不出眼睛来。 袋子虽然不是很有特色,然而上面却绣了一个小小的“歌”字,回忆再次重现,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那时她闲着无聊,便做了一条手帕,上面绣了歌字,然后给了穆衍燃。 穆衍燃很是喜欢那个手帕,便跟她说希望自己的东西上都有一个歌字。 然后她将那些能绣歌字的都绣了一遍,而且还专门拿了一块大布,绣了许许多多的歌字,跟穆衍燃说她不在的时候,可以剪下一个歌字绣上去。 心里仿佛被撕开了一般,那些美好的回忆,痛苦的回忆翻卷在一起,直击自己的内心。 青歌抚上胸前,捂着自己的内心,眼睛渐渐狠了起来。 穆衍燃是她的仇人,就是爱,事实不变,她不会再在穆衍燃身上再跌第三次。 青歌随手扔掉袋子,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然而走到一半,却又返回了回来。 青歌叹了口气,将袋子捡了回来,出了府。 府外很是热闹,各色各样的花灯串联成一串顺着绳子挂在屋上,到处都是孩童们和女子们的笑容。 小贩呼喊着很是热烈,各种谜语和词语串成打油诗,很是有特色。 青歌走到一座桥边,莲花灯顺着溪水流向远方,心底的黯然失色显露在青歌脸上。 “梦溪,”青宸从青歌身后出现,拍了拍青歌的肩膀,“没事的,会过去的。” 第四十九章:遇见青宸 青歌掩去悲凉的情绪,转头对青宸想笑了笑,口里却突然被塞了一串糖葫芦。 青歌一愣,咬掉一个糖葫芦,甜甜的味道在口里化开,青歌一笑,用随身的手帕擦了擦嘴,“师兄也太坏了吧,老是趁人不备,以前是这样,现在还不放过我。” “这不是满足你的愿望嘛,”青宸也笑了起来,“以前老想着出终南山吃糖葫芦,现在都出了这么久了,自然得吃上一串。” 青歌心底很是感动,若说对她好,不离不弃,也就是师傅和师兄了,然而自己却负了他们,青歌略微黯然伤神。 面上青歌不露,拿过青宸手中的糖葫芦,“嘻嘻”笑道,“一串可不够,怎么也得两串。” “那不如……”青宸转了转眼睛,欲言又止。 “吃遍现在这市集的美食吧。”青歌眨了眨眼睛,很是可爱。 “还是梦溪懂我。”青宸哈哈一笑,拿出一袋银两,“走吧,我可是有不少银两呢,正愁着没地方花。” “那我可要好好搓师兄一顿了。”青歌又咬了一口糖葫芦,笑的有些贼。 “可以,不过也要陪我玩哦。”青宸朝四周看了看,夸张对青歌道,“不如先去买个面具,你这样貌太招摇过市了,我可挡不住那桃花。” 青宸的表情太过夸张,青歌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忙道,“好呀好呀。” 到了那卖面具的小摊,小摊的婆婆和蔼道,“公子小姐选一个吧,都是最近的新款,很新鲜的。” 青歌转了转眼睛,指着一个面目狰狞的面具“嘻嘻”笑道,“我要这个。” “可以,吓到别人我可不负责。”青宸的眼睛满是宠溺,又指了一个面具道,“就要这两个了。” “我可不信这面具能吓到人。”青歌趁着青宸拿钱的时候戴上面具。 “给。”青宸给婆婆四个铜钱,然后回应青歌说的话。 “那可不一定。”青宸说着戴上面具,又转头看向青歌,青歌做了个恐怖的表情做出张牙舞爪的手势,道,“我是妖怪。” 青宸哈哈一笑,装作害怕的样子道,“呀,梦溪竟变成妖怪了,让人好害怕呀。” 青歌哈哈一笑,摘下面具又带上,笑道,“师兄演技不错呀,几天不见,技艺渐长嘛。” “梦溪才是,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待,吓人的技术又高了一分。”青宸笑了一笑,“要去猜谜不?猜完谜去吃糕点去,我知道有一家糕点做的极其好吃。” “好呀,”青歌抿了抿嘴唇,“不如先去吃糕点?” “可以,走吧,”青宸摸了摸青歌的头发,“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小馋猫呢。” “咳咳,”青歌假咳两声,辩解道,“民以食为天,吃自然才是王道。” “就不怕吃胖?”青宸走着,故意打量着青歌,“看着好像胖了呀。” “胡说,”青歌装作生气的样子,又得意地挺了挺腰板,“我可是吃不胖的那种。” 青宸一笑,迎合道,“原来如此呀。” 紧接着又道,“不知是谁,以前老想着减肥。” 第五十章 :初遇顾青挽 “师兄怕是记错了吧!你师妹我这样的好身材,怎么会动过减肥的念头?”说着,青歌向青宸吐了吐舌头,样子十分俏皮可爱。 青宸看着如今又活蹦乱跳,爱玩爱闹的小师妹,不禁心生欣慰,看着她的双眸里,满是宠溺。柔声道:“是了是了,师兄记错了。” 青歌只是笑着,不停地打量着周边的花灯和小吃摊位,满脸兴奋。 今夜,她可谓玩得酣畅淋漓,左手拿着茯苓饼,右手握着龙须酥,嘴边还沾了些方才的糖渣,心里满足极了。 她如今有着一副稚气未脱的面庞,再配上这脸上天真无邪、发自内心的笑容,岂是一句可爱可以形容! “青歌,你慢些吃!别噎着!” 看着她满嘴食物说不出话的样子,青宸哭笑不得。只得伸出衣袖,替她擦去了嘴边的残渣。 青歌朝他“嘿嘿”一笑,便转身加快了步子,想要再看看前面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听着身边的欢声笑语,再瞧着眼前成双成对的你侬我侬,青歌的心底不禁生出些落寞,嘴里的食物也不似方才香甜了。心情低落下来,迈出的步子也不再那样轻快。 她低头看着别在腰间的钱袋,那袋口的“歌”字在黑夜中竟也看的异常清晰,在温暖的灯光的照射下,竟也让人瞧起来心里暖暖的。 想起当初她向穆衍燃提起花灯节时,他的眸子也是亮了起来,同她说了许多关于灯节的有趣的事情。他还许诺,一定会带她去玩,还说要与她共同放一只祈愿灯,就许那两人要一生一世的愿望。 “莫要再想了!”青歌拍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往日那些情分都是假的,他若心中有你,怎会只因你是九尾狐妖,便对你心生厌弃?即便是将你杀死后,还有剜骨磨粉给那白玉婵做甚药引,连死都不肯给你留具全尸!又有何值得留念!” 青歌想得入神,撞了人也未发觉。 “你是哪家的丫头,怎么莽莽撞撞的!撞了人连句歉意的话都没有!” 这一突兀响起的愠怒声,将青歌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抬头看着面前这位穿着蓝色广袖刺绣百褶长袍的温婉女子,微微愣了一会儿,而后她笑道:“姐姐,你好美啊。” 那女子听了,掩唇轻笑。那一双眼睛像是藏了星辰似的。 “莫要以为这般套近乎,就可免了道歉!” 那女子身边的小丫鬟倒是油盐不进,仍是皱眉怒瞪青歌。 “出了何事?” 终于,青宸拨开人群,找到了青歌。却见她一副与人对峙的样子,连忙小跑过去,问个究竟。 小丫鬟转着眼珠子,仔细瞧瞧了青歌与青宸,而后对着青宸道:“想必你便是这没有礼数的丫头的哥哥吧。这丫头撞了我们小姐,还踩碎了小姐的糖人!” “无碍。”女子将丫鬟揽到身后,直直看着青宸,笑得有几分羞涩,不过倒也端庄得体,“不过是个糖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两位的口音不是晋州人士,今日于这花灯节遇见也算是我们之间的缘分。”说着,她向面前的两人微微服身,“我叫顾青挽,不知两位?” “我叫青……”青歌正欲开口,意识到不妙,便马上改了口,“我叫梦溪。” 青宸抱拳倾身,算作回礼,而后道:“在下青宸。” 第五十一章: 暗生情愫 “咳咳……” 顾青挽身后的丫鬟见自己被忽略了,便出声提醒。 “这是我的婢女鸢儿,同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青挽这才反应过来,拉过鸢儿介绍起来。 鸢儿嘟着嘴,看样子还是有些不悦。不过也是拗不过大小姐主动示好,只得向那两人服了服身。 “方才鸢儿姑娘说,梦溪撞坏了青挽姑娘的糖人。这等冒失行为,青宸自然是要替家妹赔罪的。我再给姑娘买一个吧?” 青宸看着顾青挽的穿着打扮,便知她定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如今,青歌利用梦溪的身份在广陵外府为侍女,绝不能再生出其他说明岔子。如此,他得好声好气的将此事解决掉,断然留不得后患。 青歌听着,早早便已暗中吞了好几次口气。她听师兄要再去买,便再也忍不住了,问道:“何为糖人?” “噗嗤……”青歌这才刚问出口,便叫鸢儿从鼻子里出气,嘲笑了一番。 顾青挽见了,连忙瞪了她一眼,而后笑着对青歌说:“妹妹莫要见怪,鸢儿就是这般直性子,她并无恶意。” 青歌也不恼,看着鸢儿笑了一下,而后大度得摆摆手,连连道:“不见怪,不见怪。只是这糖人究竟是为何物?” “糖人是由粘稠的糖稀做出来的。在那手艺人手中,可变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 青歌听后,眼睛都亮了,道:“世上竟还有这样奇特的玩意儿,我倒从未见过。” 青宸看着她那十分感兴趣的模样,笑了笑,心想,真是个小馋猫。 “还请青挽姑娘带路。” 顾青挽点点头,由鸢儿扶着,走在前面。 “师兄,莫非那卖糖人的同你我一样,也会法术?” 看着一脸好奇的青歌,青宸笑而不答,故意卖着关子,只道:“你再耐着性子等一等,片刻之后便能见分晓了。” 糖人摊位边,只见那面容慈祥的白发老翁从竹筒里抽出一根竹签放在铁台面上,而后用长长的勺子从一边的桶中乘出慢慢一勺泛着棕色的透明糖稀,然后细心把握着力度,恰好到处一小缕糖丝,而后开始从容作画。 不一会儿,顾青挽的小兔子便做好了,瞧着栩栩如生,可爱极了。 老人抬头看向青歌,问道:“小姑娘,你要什么呀?” 青歌笑了笑,而后小心翼翼地问:“不知老爷爷您这糖人可能写字?” “哈哈哈哈哈,”老翁被这问题逗笑了,道,“你这女娃倒是有意思。自然是可以写字的。” “那给我写个歌字,可好?” “你且等着。” 青歌拿着糖人歌,心中既欢喜又怅然,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吃。 瞧着她的样子,青宸便立即明白了她心中所想,慢慢便敛了笑。 “青宸,你……你与梦溪可是住在广陵王府附近?”顾青挽双手拿着糖人,心思忐忑了一路,终于是将心中想说的说了出来。 “青挽姑娘问这做什么?”青宸立即警惕起来,疑惑这顾青挽的身份来了。如今,这是否算旁敲侧击。 被他这样一问,顾青挽的脸立马红了,好在天色已晚,不易察觉。 “并无他意!”一向稳重端庄的顾大小姐,此时倒有几分手足无措,“只是觉得与梦溪妹妹甚是投缘,想着日常能否再见。” 第五十二章: 说从前 “那便有缘再见吧。” 丢下这句话,青宸便拉着青歌离开了。 青歌一边跟着师兄的步伐,一边回头看在原地目送他们的顾青挽。 “师兄,你要回去了吗?为何不再与青挽姐姐同行了?” 青宸估摸着走得够远了,街道上又到处是人,那边应是看不见他们了,便慢下步子来。而后皱眉看着青歌,道:“你看那顾青挽的穿着打扮,一看便知是个非富即贵的人。如今你是梦溪,是广陵府的下人,如何能与这类人深交?” “也对。如今我一定要谨慎小心,切不能出任何差池。” 青宸双手扶上青歌的肩,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他低头与她四目相对,意味深长道:“你可要万分小心,大仇得报,师兄就带你回家。” 是啊,她十分想念在终南山身边的日子,想念在师傅身边的日子。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无忧无虑啊! 青歌笑着点点头,眼睛上却蒙了一层雾,她强忍泪意,说:“师兄,我真的好像师傅啊!可是想想之前自己做得错事,又觉得没有脸面去见师傅。师兄,师傅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啊?”说着,她还是未能控制住自己,泪水夺眶而出,一滴一滴都落到了他的心上。 青宸心疼的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自己怀中尽情释放情绪。 “傻瓜,师傅最疼你了,怎么会对你失望,怎么会不想见你。” “是师兄没用。如果我能早一步到达这里,你也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不对,若是当年我与你一同下山,一同救治穆衍燃,或许,你就不会所托非人,受尽折磨了。” 青歌只是听着,并不言语。事已至此,说再多惋惜的话语,已经是无济于事。她如今唯一能做得就是获取穆衍燃的信任,再杀了他!这样还能折磨白玉婵,让她痛不欲生!一举两得! 想到这,青歌从青宸的怀里离开,然后退后几步与他保持距离,说:“师兄,我先回府了。虽说是得了穆衍燃的特许,但是如今我的身份却是不适合在外面逗留过久。” 她需要马上回去,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她要用最短的时间杀了穆衍燃。如今在他身边,天天看着他的故作深情,只觉得恶心至极! “也好,我送你。”青宸看着两人之间空出来的距离,眼底划过一丝苦涩。 一路上,青宸眉头紧锁,满面愁容,一副烦心事很多的样子。 青歌见了,只以为他是在为自己担心。于是,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他:“师兄莫要烦心了,我心中有数。况且我体内还有白玉婵那时强行输送给我的妖气,必要时我还可以利用此来自保。” 青宸动作迟缓,慢慢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木讷的点点头,喃喃道:“那我便放心了。” “对了,广陵王府还有我下的诅咒,想必能助你一臂之力。” 青歌笑容一滞,眉头紧蹙,道:“师兄,莫不是我听错了?你竟然使用了禁术!” 青宸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青歌,笑而不语,算作默认。 “是因为我?师兄,这不值得啊!你这样还如何羽化成仙?你这些年的刻苦修炼,全都付之东流了啊!” 看着满脸自责的青歌,青宸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轻声道:“到了。” 第五十三章 :险些败露 青歌抬头看了一眼那“广陵王府”的牌匾,而后立马换上冷漠的面孔,又快速将眼眶中还未来得及落下的泪水抹去。 正当她还想与青宸在说些什么的时候,那扇红棕色的大门蓦然打开,紧接着,穆衍燃眉头紧锁,带着一提着灯笼的家丁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到青歌身上,皱在一起的眉头随即舒展开来。 见到穆衍燃,青歌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不远处的青宸,担心会发生什么。师兄既然来找过她,两人自然是打过照面的。她现在的容貌本就与从前的相似,现下又与“青歌”的旧相识在一起,他会不会就此怀疑,对自己起疑心? 顺着她的目光,穆衍燃看见了暗处的青宸。果不其然,他当即眸色一沉,自己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他只是看了青歌一眼,而后略过她,对青宸说:“若非本王看花眼,你是青歌的师兄吧?” 这看似询问的语气,实则却是十分笃定。 青宸沉默许久,方才冷哼一声,似是不屑与之交谈:“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时,穆衍燃转过身审视的看着低着头,姿势恭敬的青歌,沉声道:“本王只是好奇,为何疼爱青歌的师兄,现今深夜与本王府里的丫鬟在一起。” 青宸走进光里,怒瞪穆衍燃,冷声道:“这又与你何干?” “青歌师兄你常年久居终南山,在这晋州又能有几个相熟之人?再说说本王这位侍女,家道中落,天降横祸,好巧不巧只剩她一人活着。为了生存,前几日才来本王府里讨个生活。 今日花灯节,能相伴同游的自然关系匪浅。试问,两人何时相识,竟就能如此熟络? 莫非……” 说着,穆衍燃心中产生了一个想法,看着青歌的目光也变得温柔如水起来。 “何来莫非?青歌是被你害死的!她再也回不来了!你还不满意吗?如今摆出这幅样子又是给谁看?” “够了!”穆衍燃听得身体直发抖,握着灯柄的手力度不断加重,最后还是低吼出来。 “够了……够了……”青宸仰天大笑,不住的重复着穆衍燃的话。 大笑间,他不动声色的抽出剑。而后将剑迅速架上他的脖子,换上了一副冷漠的神色,道:“当然不够,怎么可以够?青歌死了,你这个杀人凶手带着一份虚情假意,找个与她面容八分相似的小丫头放在身边,为何我不可看着这相似的面容去思念我可爱天真的师妹?” 穆衍在他这番话里逐渐恢复了平静,眸子里染上一层悲伤。 “你杀了我吧。”说话时,一片心灰意冷。 青歌见青宸眼中当真生了杀意,当即感到大事不妙。师兄已经为她使用了禁术,不得成仙;若此时再犯了修仙之人屠杀烦人的大忌,他便要不得善终了。 “青宸大哥!”青歌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超青宸跪下,“求你不要伤害王爷!” 趁穆衍燃不注意时,青歌向着青宸使用密语术:“师兄,他还不能这么早死。我要在手刃他之前,让他体会比我强千倍万倍的痛!” 第五十四章: 手下留情 青宸心中了然,对穆衍燃道:“我师妹被你们折磨致死,死后却不得留得全尸。如今夜我就这样杀了你,却还是便宜了你!穆衍燃,若你这表现出来的愧疚还有一丝真心,那就在我的诅咒里等着惨死吧!” 放完狠话,青宸欲将剑收回,却叫穆衍燃一把抓住,直对着自己的脖子刺。 若不是青宸握得紧,今日他怕是要丧命于此! 青歌见此,惊呼一声,含泪道:“王爷!您受伤了!” 穆衍燃却不顾正在流血的伤口,一步一步走向青宸,说:“是本王对不起青歌,本王有愧于青歌。你杀了本王吧,让本王亲自去与青歌道歉。” 青宸紧紧蹙眉,连连后退,道:“你且死了这条心吧。你即便死了,也只能去那关押恶鬼的十八层地狱,断然见不得青歌!” 穆衍燃确是不听,只是像着了魔一般,口中只喃喃道:“你杀了本王吧……你杀了本王吧……” “王爷!”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白玉婵娇滴滴的哭声。 只见她一边梨花带雨,一边小跑向穆衍燃。她从背后紧紧抱着他,哽咽道:“王爷,您这时这是怎么了?” 穆衍燃此时可顾不得她的一片深情,只是觉得她甚是碍事,用力扒开她的手。 白玉婵见状,暗中使了些法术,将他迷晕过去,就倒在自己怀里。 她心疼的看着他颈部的伤口,而后恶狠狠地等着青宸和青歌,喊道:“你们究竟给王爷使了什么妖术!” 青宸看着晕倒过去的穆衍燃,冷笑一声,道:“论妖术,谁又能使得过你?” 青歌本想一直沉默,却不想白玉婵突然出现。为了自己能够以梦溪这个身份继续安好的待在广陵王府,她只得出声维护这只九尾狐:“这位大哥,祸从口出,还请慎言。这位是我们广陵王府的侧妃,岂容你诋毁?” 说话时,青歌又自行与青宸撇请了关系。若是让白玉婵发现了端倪,可没有穆衍燃那样好糊弄。 见青歌开口,青宸便不再言语。 白玉婵却不领这情,冷冷瞥了青歌一眼,不悦道:“你又给王爷使了什么妖术?让王爷给你钱袋出门玩乐不说,竟还在前院生生等了你几个时辰!” 青歌听此,连忙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紧接着就是跪在她面前,头埋得极低,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白玉婵冷眼看她,不再言语。只是招来下人,将穆衍燃扶进了府里。 青歌连忙起身跟上,临走时,她拉住青宸,匆忙交代:“师兄,近日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我会小心行事,你在外面也要保重。若有急事,可与我传密语符。” 见青宸点头,青歌便放下心来,小跑着跟上那群人进了府。 青宸站在原地,直到府门关上才离去。 转身离去之时,却收到了风行尊者的传音符。寻问他为何下山许久,不见消息。还有青歌如今如何。 见此符,青宸动了心思。若不趁着青歌此时不需要自己,回终南山一趟? 第五十五章: 命悬一线 穆衍燃被白玉婵还有几个丫鬟扶到御林阁时,已经有几位府里的御医候在那处了。见人来了,那几个人连忙迎上去,帮衬着将王爷扶进屋内躺下。 青歌就面无表情的跟在一群人之后,冷眼看着白玉蝉一路上哭哭啼啼,还不停与穆衍燃搭话,好似稍不留神这人便就睡过去没了。 在见到早早等候在那里的御医时,她不禁有些动容。这白玉蝉虽然不是善类,为人又心狠手辣,但是她对穆衍燃的感情确实是真的不能再真了。甚至不惜舍弃妖毒,只为做一世凡人,能与穆衍燃白头偕老。 想到这,青歌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很快便收了起来。 若是有朝一日,她在白玉蝉的面前将穆衍燃折磨致死,那么现如今法力大损的她,会生不如死吧。再反观一身妖力拜她所赐的自己,怕是会悔不当初吧。 “王爷如何?可有大碍?”那边,白玉蝉坐在床边,双手紧握着穆衍燃的右手,焦急的寻问御医。 张御医收回诊脉的手,退后几步朝她行了礼,回答道:“回侧妃娘娘的话,王爷颈部伤口并未伤及动脉,生命无忧。只需每日早晚搽抹药粉,便可不留疤痕。只是……” 张御医欲言又止,表情有些为难。 这下白玉蝉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追问:“如何?但说无妨,本王妃撑得住。” 得了应允,张御医才缓缓开口:“王爷脉象稳健有力,却比旁人要多一脉路。臣斗胆猜测,是此脉扰乱着王爷心绪。可它又似乎是与王爷共生之物,尚未危及王爷性命。” “多了一脉?”白玉蝉听了,不禁想起自己之前向王爷施术一事,心中一惊,莫不是因为自己? 于是,她便试探问道:“王爷这多出来的脉象,可是打小就有?” “回侧妃娘娘的话,老臣跟随王爷多年,并未见过王爷有此脉象。定然是后来沾染了什么邪物才染上的!” 白玉蝉听得此话,脸色一沉,却又不好发作。 她这刚在心中想着怕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就被这御医称为邪物,一时间有了些哑巴吃黄连的不悦。 “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白玉蝉心情不佳,便挥手让下人们都走,想与穆衍燃独处。 青歌方才虽是站在人群之后,但张御医所言,一字一句她都听得清晰。 多了一脉?这会是什么呢? 若此脉会扰人心绪,那当初他不相信自己可否与此有关呢? 青歌不知不觉便又在心底为穆衍燃开脱。 不对!青歌转念一想,当日她跟随他恢复之时,他便去张御医那处瞧过。当时并未有这般说辞。 青歌啊青歌,你莫要再换着法儿为穆衍燃开脱了。此脉是何物真假未知,但他杀你两次却是事实。不要再心软了,难道你想死第三次吗? 青歌带着万千思绪同丫鬟家丁们往外走,忽然听到有人唤了一句“青歌”,便下意识停下步子回头看去。 第五十六章: 对峙 穆衍燃昏迷之中,喃喃的喊着“青歌”的名字。 梦中,他的青歌,穿着那件他们初见时的水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她跑向他,巧笑嫣然,好不可爱! 可是,她突然眼眶湿润,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夺眶而出。那温热的泪水却似炎热的岩浆一般,灼得他的心生疼。 她一步一步的退后,任他怎么呼喊都无济于事。 白玉婵握着穆衍燃的双手一僵,瞬间指尖冰凉,随即延顺去了心头。 正当白玉婵觉得有气无处撒时,正瞧见了停下来的青歌。 “你在这里做什么!王爷唤得又不是你!” 无奈,她只能将火撒在小丫鬟身上。又因为这梦溪与青歌容貌相似,得了穆衍燃关照。白玉婵瞧着这张脸,越发气氛,恨不得用手将这脸皮生生撕下来。 被她这么一吼,青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碍于身份,青歌反应迅速,连忙跪下,额头抵在地上,故作慌乱,道:“侧妃娘娘饶命,奴婢是彼时王爷钦点在身侧伺候的。如今王爷病重,奴婢理应伴在左右。” “何来病重!”白玉婵听见这敏感的字眼当即站起身来,气愤非常,“你若不会说话,大可装作哑巴!” “是!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娘娘饶命!” 青歌仍是低着头,暗自狠狠掐拧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挤出来两行清泪,哽咽着说。 青歌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遍,这样的时刻竟能走神应答,差点给自己惹来麻烦。 白玉婵本想打发了这丫鬟,退回穆衍燃身边守着。突然她瞧清楚了跪在那里的人儿身上的衣裳,眸色一顿,眯着双眼,显露出一些阴狠,问道:“你便是拿了王爷钱袋,去花灯节玩的丫头吧?” 青歌愣了一下,只知道这白玉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眼下自己也忤逆不得她,只得乖巧应答:“奴婢昨日才入王府,王爷宅心仁厚,听闻奴婢身世凄惨,孤身一人便心生怜悯;又因奴婢那醒酒汤煮的不错,王爷便大发慈悲给了奴婢出去玩的机会。” 白玉婵上下打量着她,唇角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显然是对青歌的话表示怀疑。 “那你身上的衣服呢?你如何能穿得了这样的好衣裳?” 青歌听了她嚼着质问,不禁在心里啐了她一口,如何换上这衣裳你当真心里没数? 可尽管心中恶心,面上却还得演得到位。于是,她恭敬答道:“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打翻了醒酒汤,衣服被汤染湿了,王爷才赐了奴婢这华贵的衣服。若非事出有因,这衣服奴婢岂敢高攀!” 白玉婵听了前半截,本是准备随便训斥她几句便让她走了。毕竟自己现在是这广陵王府唯一的王妃,多少需要些气量。若仅是因为这丫头长得像那陆青歌就赶尽杀绝,莫不是小肚鸡肠了些。 可她说完这后半段,她一下子回忆起当日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日那又去书房与穆衍燃示好,却不管她怎么柔情万种,娇羞妩媚,他都不为所动。甚至不顾一丝往日情面,让她滚! 便是这时,这丫头顶着一张令人瞧着就生厌的走了进来。 她只随意的撇了一眼,只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小丫鬟。却不想这一眼却叫她愣住了。若不是吃过她尸骨熬成的汤药,她真的以为是她回来了。 随即,她紧张的朝穆衍燃看过去。果不其然,他也将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丫鬟认成了青歌。 只见,他先是瞪大双眸,而后流露出欢喜,接着,就朝那丫头走了过去,唤了句“青歌”,将她紧紧抱住。 丫鬟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到了,手中端的醒酒汤撒了两人一身。 想到这,白玉蝉看着青歌的眼神里又多了份怨恨,恨不得现在就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她看着自己十指上殷红的蔻丹,状似无意的问道。 青歌心中了然,怕是这白玉蝉已经因为这身衣服以及这张像极了她之前的那张脸,觉得自己对她有威胁,要对她下手了。 她扬了扬嘴角,装出害怕的音调,小声说:“奴婢名叫梦溪。” 白玉蝉笑了笑,十分满意。 “你走吧,王爷由本王妃来照料就好。”她摆了摆手手,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是。”青歌应下,而后匆忙起身退下,临走时还不忘抽泣两声。 白玉蝉瞧着青歌那卑躬屈膝的样子,冷笑一声。 小丫头,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长什么样子不好,非要长得与那陆青歌八分相像。生了这样一张脸,还偏要来我广陵王府! 青歌合上门,当即脸色就变了。 白玉蝉,好戏才刚刚开始。我陆青歌早已不像当年那般单纯,任你宰割! 青歌这才离开,穆衍燃便苏醒过来了。 “咳咳咳……” 白玉婵正思索着怎样对待青歌才好,就被一阵咳嗽声拉回了思绪。 “王爷?”她连忙在此握住穆衍燃的手,语气紧张,“您醒了?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穆衍燃方才才在梦里又失去了青歌一次,如今就又看见了陷害她的人,心情一下子低落到了谷底。 他不悦地抽回自己的手,冷声道:“怎么是你?梦溪呢?” 白玉蝉笑容一僵,却在下一秒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笑着说:“王爷,您是在说笑吗?我才是您的王妃啊,是您明媒正娶的王妃啊!您为何要在一醒来就找一个卑贱的丫头?” 穆衍燃冷眼看着她这幅委屈到快要落泪的样子,只觉得恶心做作得紧。他紧紧皱眉,想到自己曾经听信她的鬼话,将青歌处死剔骨,就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他不想再与她多说一个字,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便自顾自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她。 白玉婵先是耐着性子,用娇滴滴的声音唤着“王爷”,可穆衍燃却不再给他一眼。这下她彻底爆发了。 她站起来,也顾不得什么姿态,声嘶力竭道:“穆衍燃!你莫要得寸进尺!当初是你自己不信陆青歌,人也是你杀的,你怨得了谁!” 话已至此,穆衍燃却还是不肯转身。 白玉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平静下来,道:“王爷,您是被那狐妖迷了心智,才会对她念念不忘的。您放心,虽然狐妖最会迷人心智,但她已经死了,这法术很快就会失灵的。到了那时,您便可以正常生活了。” 第五十七章: 怀疑 穆衍燃听着白玉蝉的话,心底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了。 他坐起身,转过来朝她吼道:“住口!你才是妖!本王当日便是被你这只狐妖迷了心智!本王要休了你!不然这王府迟早被你搅得不得安宁!滚!” 白玉蝉愣在原地,随即眼中溢出泪水,说话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休了我?你居然为了一只妖怪要休了我!” 穆衍燃只是冷冷的看着她,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 “你休得了吗?我父亲是威武大大统领!半块虎符都在他老人家手上,你若休了我,父亲动怒,我看你这个王爷还当不当的成!” “王爷,当今圣上对你可也是两看生厌,您不会丝毫未察觉吧?” “若非您与我的这层关系,皇上怕是早就容不下您了吧!” “当初我以侧妃的位份嫁过来时,父亲便有不满,您如今竟然要休了我?” 白玉蝉的一番话,让穆衍燃有几分动容。不过,他只是不解为何那个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玉婵,如何变成了这样?她不知何时变了,不再那样懂事乖巧,而是蛇蝎心肠! “天色晚了,你回映月轩休息吧。本王累了。”说话时,穆衍燃已经躺了回去。 白玉蝉今日这么一闹,不禁让他回忆起当时青歌在他眼前变成狐妖的样子。当时,她的眼中有害怕,也有绝望。 若她真是妖,大可不必在化作原形之后还求自己相信她,她大可破罐子破摔杀了整个王府的人,亦或是就此施法抹了他脑海中的这段记忆。可是,她没有。甚至在他下令让九戒杀了她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反抗。 以及后来他遇见的那只小狐狸,它可以化作青歌的样子。若它真是狐妖青歌,它有很多次机会杀了他,为自己报仇。可它也没有,就只是陪伴在自己身边罢了。 再有,便是白玉蝉从终南山回来时的一身伤痕累累。与青宸的接触,加之自己曾去过终南山山底,这些已经能让他明了终南山确实是修仙门派。那么她的那些伤又是如何来的? 还有,一直服侍白玉蝉的那只曼陀罗花妖。临死前她只是求着白玉蝉救她,之后便不明缘由的惨死了。而那时的白玉蝉,紧张害怕倒是不多,只是着急着撇清关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当真见到妖怪时能那样淡定?甚至见到那样的死相后也没有过多的反应? 再仔细想一想,现在的白玉蝉确实与儿时不太一样。 这样想来,这些事情真是疑点重重。 可是,越是想得明白,他越是能够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愚昧无知。 青歌并没有离开,而是就守在门外。在外人看来,她是王爷身边的丫鬟,留在这里也算是合情合理。 也正是因为自己的留下,才让她听见了这样一出好戏。 她真是遗憾未能亲眼瞧见白玉蝉那气急败坏却又心痛不已的表情。 嘲笑她的同时,青歌又同情起她来了。可怜她为穆衍燃付出了那么多,却换不来一丝回应。甚至,只有对他施法术才能换来一丝垂青。 这样想来,她不禁对穆衍燃多了份嗤之以鼻。无论是谁,只要陪伴在他身边,他便就不相信那人。总是留不住对自己真心的人,真是可怜至极! 白玉蝉心灰意冷走出来时,正瞧见青歌低着头,站在门外。 想到方才自己与穆衍燃的对话或许全叫她听见了,便是又气又恼。但她转念一想,这丫头不过是将死之人,自己也不必与她多费口舌,就在恩赐她过段短暂的平安日子吧。 想着,白玉蝉甩袖而去。临走时还不忘狠狠剜她那张脸一眼。 “恭送侧妃娘娘。” 见她走了,青歌服身相送。她想着,自己如今叫梦溪,是这广陵王府的丫鬟。不论如何,只要她还是侧妃一日,自己的礼数就要周到,以免疏忽漏了马脚。 方才在屋里她已经疏忽了一次了,绝不能有第二次。 “去,查一下这个叫梦溪的。什么来历,从哪里来,怎么来王府的。都给我查的清清楚楚的!” 回映月轩的路上,白玉蝉吩咐自己的新侍女。她是来接替死掉的那只曼陀罗花精的。虽然她也是一只曼陀罗花精,但是要比先前那只要机灵得多。她对她还算满意。 得了命令,曼陀便警惕的环顾了四周,确定无人之后,便施法离开了。 那边,穆衍燃稳定了思绪,起身下了床。 本想着去曾经关押过青歌的牢房去看一看,却无意间瞥见了门外有道人影。可以看出这影子是有发髻的,那边是个女子了。 “门外可是梦溪?”如今这个时候还守在门外的,怕是只有她了。 青歌站在门外都要睡过去了,正想着这大户人家的侍女真不好当,便听见了穆衍燃叫她,一时间困意全无。 “回王爷的话,是奴婢。” “也好。你随本王去个地方。”说着,穆衍燃已经推开门走了出来。直接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青歌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只得跟上去。恰好自己也很好奇他那多了一路脉象的事。 青歌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带自己来地牢。就是在这个地方她被白玉蝉下了妖毒变成狐妖,然后尝到了钢钉刺入琵琶骨的疼! 如今,故地重游,不禁心生寒冷,心中恨意又加重几分。 陆青歌双手藏于袖中,紧紧握拳。她强忍着泪水抬眼看着穆衍燃挺得笔直的背影,他还是那样气宇轩昂,周身散发着威严之气,却再不是那个给她温暖,护她周全的人了。 她觉得心疼得紧,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这又是哪一出?试探她吗?他认出她了吗? 就在陆青歌落泪瞬间,穆衍燃恰好回头,分秒不差的瞧见了这一幕。 他皱眉,有些不解,却又存着些幻想。当日他的青歌可以化作小狐狸来他身边陪伴他,那现在是否也可以转生成另一个人再来陪伴自己呢? “梦溪,你哭什么?莫非这地方让你想起了什么?” 看着穆衍燃那略有期许的神情,听着他那试探意味浓烈的语气,青歌摇了摇头。 她又暗中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哭得更厉害。然后哽咽着说:“王爷有所不知,奴婢幼年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乱说胡话,父亲母亲四处求医,亦是无药可医。本以为红颜薄命,却不想一天家里跑来一条黑狗。然后奴婢的病就突然好了。而后就有了这个能通过环境感受到别人感受不到的情绪的本事。” 第五十八章:发现 她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并且前后原委有始有终,他也不好再追问些什么。只是这心里不禁多了一份失落。 “那你在这个地方感受到了什么?”说着,穆衍燃走进地牢四处查看起来。 青歌跟过去,走到门边便停住了。她装作虚弱的样子,依靠在门框上,又用手死死握着其中一根木块,另一是紧紧攥着心口前的衣裳。眉头紧皱,眼泪直流,伪装成一幅痛苦非常的样子。 她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痛苦,无尽的痛苦。还有什么东西强行灌入体内的感觉……对,还是个有力量的东西,不像是凡人的东西……啊……”说着说着,她轻呼一声,然后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穆衍燃听了这样一番话,对青歌描述的能力更加信以为真。在听到“有什么东西强行灌入体内”之时,他的脑中闪过了青歌当时颈脖处多出的三个窟窿……他的青歌果然是叫别人陷害的! 见梦溪倒下,他连忙走过去扶住她。看着她那痛苦的表情,以及那额头细密的汗珠,他不禁想起了青歌在他面前变成妖的样子。当时她也是这样痛苦的表情,而当时的他,如畜生一般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她抓破了自己的脸皮却不为所动…… “你怎么样?你还能不能感受到是什么东西?是何人所为?” 陆青歌顿了顿,压低声音装作虚弱的样子,道:“王爷,奴婢只是能感受到情绪,并不能看到当时的画面啊……” 听着她有气无力的声音,穆衍燃才知自己关心则乱了。 她将“虚弱”的陆青歌扶起来,问:“可能自己站起来?” 陆青歌不动声色的退离穆衍燃的怀抱,而后微微服了服身,道:“谢王爷关心。奴婢可以自己站起来。此时的感觉已经没有方才强烈了。” “嗯。”穆衍燃微微点头,双手负于身后,道,“那走吧。” “是。” 回御林阁的路上,穆衍燃忍不住地向陆青歌发问:“梦溪,你有没有在府上别处感受到什么情绪?比如前院。” 陆青歌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仍保持着一副乖巧的模样,道:“回王爷的话,前院平日里来往的人员太杂,阴气不重。奴婢这本事又是机缘巧合下偶然得来的,掌握的不算高深,自然是感受不到的。” 穆衍燃听着,眼中落寞毫无掩藏,尽数被陆青歌看见了。 她唇角微扬,而后低下头说:“王爷,虽然奴婢在平常的日子里感受不到,但若是换作什么特殊的日子可就另当别论了。” 穆衍燃一下子来了兴致,眼睛中也有了光亮,他连忙追问:“什么特殊的日子?” “比如,七月鬼节夜,再比如八月月圆夜……” “好!好!好!”穆衍燃看到了希望,一连说了几个好,“再过几日便是中秋节了,天助我也!” 陆青歌进府这几天还是第一次瞧见穆衍燃笑。或许他是真心的喜欢过自己的吧,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辛苦了,回去歇着吧。”穆衍燃摆摆手,笑着进了屋子。 “是。” 陆青歌服身行礼后,弯着腰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了院子。 从御林阁回她的房间需要先绕过后花园,恰好时间足够,她也没有困意,便放慢了步子在后花园赏起风景来了。 走着走着,她又不经意间想到了方才穆衍燃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笑。那笑之前她经常看见,并不陌生。 从前在山洞救他,两人相谈甚欢,有许多共同话题时,他便这样笑过;他初次向她提起要以十里红妆迎娶她,她笑着点头时,他便这样笑过;大婚当日,他掀起她的盖头时,他便这样笑过……她见过他真心的样子,便明了那是他的真心。 可是,她不明白,他那时若是真心爱她,为什么要在意她是否是妖?古有妲己与纣王的故事。商纣王也知晓妲己是九尾狐妖,但他依旧爱她如初,甚至丢了江山。难道爱一个人不就是要包容她的一切吗?她不也是因为爱他,才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藏了起来,准他娶了白玉蝉,甚至是在她之前进门。 突然,一处草丛闪过了一道亮光。 陆青歌见了立即收起思绪,警惕的躲到树后,只探出一只眼睛看个究竟。 那光消失片刻后,便有一紫衣女子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她谨慎的向四周看去,确定没人后,才理了理衣服朝一个方向去了。 陆青歌蹲在树后,趴了下来。幸亏她刚才反应敏捷,在那人看向自己这个方向时,迅速蹲下低头,又念决隐了气息,这才没有被发现。 确定那女子走远后,陆青歌才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女子走向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虽与这王府有渊源,却对地形实在不熟悉。倒是在当小狐狸时,倒是与穆衍燃去了不少地方,只是那段时期的记忆她大多不记得了,只记得临死前的场景。不过,她知道,府中离后花园最近的是白玉蝉的映月轩。 仔细回想刚才女子的穿着,确实与王府中丫鬟的衣服相似。没想到,白玉蝉连身边服侍的丫鬟都是妖精。 如今的白玉蝉虽然没了妖毒和大半法力,但是她的体内还是有内丹,该有的修为还是在那处的,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而自己身上只有妖毒带来了一些法术,如今寄生到了一个普通丫头身上,又削减了几分;之前的终南山,本就学艺不精,又因执意与穆衍燃成亲,主动放弃了修为。 如此看来,她还有小心再小心才是。 回了自己屋子,枝叶已经睡下了。 看那丫头熟睡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床头的烛台,陆青歌不禁心里一暖。这丫头倒是惹人怜爱,竟还给她留了灯。 方才认识不过数日,她便这样真诚对她,让她一时间感动不已。 想着,她轻手轻脚地脱了鞋子与衣物,慢慢地掀起被子躺了进去。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再回想起这一切都还是像做梦一样。 自己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锦灯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有没有因为自己变妖的事情受到牵连。 第五十九章: 行动 穆衍燃回到屋内,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一进屋子便直奔床榻,将枕边的青歌画像拿出来,动作轻柔的摊开,挂于幔帐之上,好似她还活生生的坐在自己身侧似的。 他看着陆青歌的画像,眼神深情,眸子里的温柔似乎就要溢出来了。他慢慢抬起手,轻轻抚摸着画像的青丝、眉眼、脸颊,以及红唇。动作轻柔,舒缓,就像害怕将她弄疼了的细致入微。 “青歌,你知道吗?本王马上就能知晓是谁陷害你的了。待本王找出此人,定当将他碎尸万段,以告你在天之灵。等为你报了仇,本王便去找你,可好?” 说话时,穆衍燃微微向前倾身,又靠近了画像几分,似乎是在与那画中人说着悄悄话。 “青歌啊,本王知道自己有愧于你,但本王真的知道错了。本王现在整日活在悔恨之中,无法自拔。青歌,若到时候本王前去寻你,你可千万不要不见本王啊!” 他的手就停留在画中陆青歌的脸上,摸得时间久了,那张脸似乎是有了温度,更让穆衍燃不忍移开。 白玉蝉在映月轩那叫一个坐立难安,只得来回再房里踱步。她在等去调查消息的曼陀。 方才在穆衍燃那处的气已经是尽数消了,冷静下来后,她左思右想,还是不相信这梦溪的来历真的就如同管事嬷嬷那簿子上记载的那样清白。 不单单是她那张像极了陆青歌的脸,就说说她出现的时间也是过于巧合。穆衍燃这才刚刚不知为何突然就摆脱了她的魅术,又开始对她冷淡非常,对陆青歌满心愧疚之时,她便出现了。再是靠着那张脸,在王府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她若是个贪图钱财的小人,这些到显得合情合理。可是岔子就出在,陆青歌新婚前一日进京,住在穆衍燃的城中别院。 大婚当日坐着缠着层层幔帐的轿子进了王府,拜了天地之后,是盖着盖头入的洞房,中途未曾掀开过。 再后来,便是新婚第二日被她陷害成妖,关在地牢里,当晚就被穆衍燃处死了,并没有机会踏出王府一步。 也就是说,整个上京,怕是除了王府内的几个亲近主子的下人,没有人知道这广陵王十里红妆高调娶回来的王妃是个什么样子! 所以,那梦溪就绝对不是想来靠着那张脸,勾引穆衍燃,享用荣华富贵的人。 再来,便是自王府的新正妃是狐妖一事,以及那夜众多妖兽侵袭广陵王府的事情传开后,莫说上京,怕是整片疆域都没有什么人敢来投奔广陵王府了。可单单这丫头是个例外。 别的她不敢断言,但这丫头绝对不简单! 想到这里,白玉蝉开始慌张起来。今日她一下子失了分寸,直接对王爷出言不逊。穆衍燃本就因为陆青歌一事对她心生嫌隙,怕是今日一闹更是对她平添几分厌恶了。 “不行!本王妃不能坐以待毙!”白玉蝉反应过来,直奔着御林阁去了,连一个丫头也没有带。 白玉蝉这是要去向穆衍燃请罪,她今日失礼,按理说,本就该罚。这般素衣前去,也不算唐突。 更重要的是,她须得好好拉拢穆衍燃的心。想要让他把一颗心放在自己身上,自然是不可能了。但哪怕回心转意一点,不再对她如此冷漠疏离,她也就安心了。 还有便是不能着了那来历不明的丫头的道! 夜已深,透过穆衍燃的窗户还能瞧见微弱的灯光。他果然还没有安歇。 白玉蝉本想径直走进去,却不想被院子外守着的丫鬟侍卫给拦下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本王妃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同王爷是夫妻。难道还进不得这御林阁?”白玉蝉不悦皱眉,厉声质问拦她的丫鬟。 见她动怒,四人也不敢造次,只是齐齐跪下,其中一名管事丫鬟恭恭敬敬道:“请侧妃娘娘息怒。奴婢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拦了侧妃娘娘的去路啊!只是王爷回房之前,确实嘱咐过,不许旁人进入。” 瞧着这丫鬟不卑不亢的样子,白玉蝉眯了眯眼,不悦道:“旁人?本王妃在你们眼中难道还是旁人?” 说着,她便不顾丫鬟阻拦想要强行进去。这刚迈出一步,便顿住了,心想:我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如今越发没有分寸了?若是今日强行进去了,不但显得没有规矩,而且还会落下个泼辣的名声!这可不行! 想着,她便收回步子,换了一副温暖的样子,掩面轻笑,柔声道:“是本王妃失了分寸,只是关心则乱,本王妃实在着急见王妃,还劳烦春歌姑姑通报一声。” 管事丫头脸色微滞,显然是对白玉蝉这转变有些诧异。不过,她很快就恢复如常。她好歹也是王府训练有素的丫鬟,这些娘娘们有多副面孔她自然是见怪不怪。 “还请侧妃娘娘屈尊在此等候,奴婢这就进去通报。”那丫鬟朝白玉蝉服身行了礼,便转身进去了。 穆衍燃正小心翼翼地将陆青歌的画像收起来,再次放回枕边。 忽听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是御林阁管事丫鬟春歌的声音:“启禀王爷,侧妃娘娘求见。” 穆衍燃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偏头看了眼夜色。都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嫌今日闹得不够吗?虽然不知道她找自己做什么,但是绝对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见。就说本王睡了。”思索片刻,还是不想见她,“对了,告诉她早些回去休息,莫搞一些留在门口不肯走的把戏。” “是。奴婢告退。”得了命令,春歌便前去通报了。 见春歌回来了,白玉蝉连忙迎上去,道:“王爷如何说?” “侧妃娘娘请回吧,王爷已经歇息了。对了,天色已晚,有些凉了。还请侧妃娘娘也早些回映月轩歇息吧,莫要着凉了才好。” 白玉蝉一边听着穆衍燃要春歌来搪塞自己话,一边盯着那窗户透出来的微光,心中眼中皆是一片酸涩。而后,她收回目光,露出温婉一笑,道:“也好,那本王妃便明日再来吧。” 第六十章: 梦魇 “娘亲……娘亲……疼……孩儿疼……” 虚幻梦境间,陆青歌一直不停地奔跑。她不住打量着四周,眼中尽是恐慌。这幼童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久久不散。 “你是谁?为何唤我娘亲?” 幼童不再呼喊,只是大声地哭着。 听着这孩子的哭声,陆青歌只觉得自己的心绞着疼。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陆青歌沉溺于梦境,满头虚汗,满口呓语。 不远处的枝叶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一声声急促的呼喊,便揉了揉眼睛下了床榻,慢慢走到了陆青歌床边,睡眼惺忪,伏在她的身侧,轻轻摇她的身子,喊着她的名字。 “梦溪姐姐,梦溪姐姐,快醒醒,快醒醒。” 枝叶的呼喊,让陆青歌缓缓睁开了眸子。 见她醒了,枝叶方才露出笑容,道:“梦溪姐姐,你可算醒了,方才可吓死枝叶了。” 陆青歌无力地坐了起来,眼中的恐惧和慌乱还未完全散去,起身时,恰好一滴泪从脸颊处划过。她看着枝叶,虚弱道:“我方才怎么了?” “姐姐方才又哭又喊,声音凄厉,甚是吓人。若不是及时醒来,惹来了管事嬷嬷可就麻烦了。” 枝叶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两条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 陆青歌摸了摸枝叶的头,以示安慰。 “我没事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若是明日端茶递菜之时提不起精神,那才叫自己给自己惹麻烦呢。” 枝叶点了点头,又揉了揉还未睁开的眼睛,说:“也对。梦溪姐姐您也早点睡吧。” 陆青歌也点了点头,而后便慢慢躺下,面对着红墙。 那是谁?为什么会有孩童的声音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他又为何唤自己娘亲?记忆中自己并没有过身孕,难道是这身体本来的主人的? 陆青歌思来想去,仍是得不到答案。 算起来,做王妃的时候,可以算作她的第一世。这一世她虽与穆衍燃有过夫妻之实,却在第二日便死了,就算有了孩子,那也绝不可能成型,更不可能有这意识来她梦中找她;而这第二世,不知为何她记得不算清楚,最深刻的记忆便是穆衍燃最后刺入她腹中的一剑。再说,这一世她一直是狐狸的样子,断不可能有孩子的。 看来这顺便寄生一个身体确实麻烦。 看来,她需要找个时候再去见一次青宸师兄,好好查查这具身体的身份了。 白玉蝉在穆衍燃处吃了闭门羹,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回到映月轩之后,生生砸了许多玉器珠宝,才肯稍稍解气。 “嘶……”未曾注意,这手居然被划了一道小口子,白玉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又攒了一份怒气。 曼陀赶回来时,映月轩里里外外灯火通明,丫鬟侍卫纷纷跪着,低头不语。 不用瞧,也知是白玉蝉又大发脾气了。 她连忙小跑着进房通报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一边不忘吩咐周侧的丫鬟将这灯笼尽数灭了。 “夫人!息怒!这王府正是宁静的时候,切不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一进门,曼陀便连忙跪下,苦口婆心的劝说着白玉蝉。 “十年了,我当这人类十年了,何时受过这种欺辱?” 看到是曼陀回来了,白玉蝉这才平静下来,慢慢退到椅子边,而后扶着扶手无力地坐下去,眼中是浓浓的悲伤。 “夫人,当年在狐族之时,长老便说过,人间男子大多狠心薄情。我们妖族女子,可以利用其阳气精血修炼法术,却万不可沉迷其中,否则万劫不复啊!” 曼陀看着白玉蝉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亦是不好受。 白玉蝉只是摇摇头,目光越过敞开的大门看向茫茫月色。眼中尽是孤寂和迷茫。 良久,她幽幽开口,道:“曼陀,你不懂。我与燃哥哥青梅竹马,他自小便对我与别的女子不同。他的心里一定是有我的。只是一时被陆青歌迷了心智。” 曼陀低头不语,只是心中怅然。白玉蝉从前在狐族,虽然不是什么王室贵族,却因修为颇高,处处受人敬仰。又因容貌超群,一直是同辈九尾狐中的佼佼者。 如今,却因深陷情爱,舍了妖毒,散了修为,几乎成了个一无是处的凡人。 她不懂情爱,无法体会白玉蝉此时的悲痛。但她猜想,这或许就应了人世间的那句诗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夫人,曼陀有一事不解,还请夫人指点。” 白玉蝉理了理衣衫,脸上还挂着泪痕,目光仍是在那近圆的月亮上,听见曼陀说话,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说吧。” “夫人当日将妖毒注入陆青歌体内,致她在穆衍燃面前化妖,而后被处死剜骨。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为何不在事成以后,将法力收回来?” 这一问,将白玉蝉飘出去的思绪尽数拉了回来。她当时不是不收法力,只是施法无果。那时场面混乱,她又顾不得细究,便回到了穆衍燃身边。 “收回未果。本王妃依稀记得,当时那陆青歌尸首就像是一具空落落的躯壳,什么都没有。”如今旧事重提,她方才意识到其中蹊跷。 说着,她的眼前突然闪过了梦溪那张与陆青歌八分相似的脸,而后便心生怀疑,想起了正事。于是她向曼陀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将门关起来。 瞧见了白玉蝉的眼色,曼陀便立即起身照做了。甚至还不忘在门栓上下了一个小咒语,一旦有人靠近,便会被灼伤。 一切安排妥当,白玉蝉才放心开口,问道:“如何?要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回夫人的话,曼陀先是去管事嬷嬷那处拿了梦溪的折子,而后便去了折子上记载的晋州边缘的一处小渔村,并没有打探到关于梦溪的消息。” “可是查仔细了?” “后来,曼陀又以其画像示人,并没人见过她。” 听到这,白玉蝉才露出了笑容,一连说了几个“好”。 先不说她是不是陆青歌换了个身份前来复仇,单凭这虚造来历一事,已经能让那贱婢滚出广陵王府了。 她如今与不想惹来过多杀戮,只要她乖乖离开,不和她抢穆衍燃就行了。 第六十一章: 不公 “好了,本王妃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抓住了梦溪的把柄,白玉蝉一扫之前的隐瞒,整个人也精神的许多。 曼陀退下之时,见一地残骸,便施法让一切重归原位。而后又念决解开了门栓上的咒语,这才放心离开。 白玉蝉慢慢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露出了鬼魅的笑容。她慢慢抬起涂着鲜红蔻丹的手,轻轻抚摸这自己的脸。 镜中的自己,肤若凝脂,天生媚态。柳叶细眉;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目光流转间尽显风情;鼻梁高挺;殷桃小口,魅惑可人。 这样的她,又是哪处比不过陆青歌? 凭什么,穆衍燃只与她相处数日,便对她死心塌地!就连她死了,也还念念不忘! 她心有不甘,数日,不过数日如何能和她的十年相伴的相比! 想着,白玉蝉冷了脸色,嘴角微笑也变得阴狠起来,一双眸子似乎是变成了金黄的竖瞳。 她慢慢卸下浓妆,一只一只摘下发髻间的头饰,朱钗。 她须得想个法子将梦溪来历不明,可能给府中带来祸端的事情向穆衍燃透露,这样才能顺利将她赶出府去。 可是若是明日一早就去告知,倒是显得十分刻意。看来得设一场局,让她说出自己来历之事变得合情合理。 现下就只有一个阻碍了。那边是那丫头的那一张与陆青歌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就算她来历不明,穆衍燃也定然能为了那张脸将她留下。所以,她还得先毁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既然穆衍燃因为那张脸留她,若是她没了那张脸,恐怕她后面的计划就要无用武之地了。 白玉蝉越想心情越发愉悦,仿佛已经看见了穆衍燃将她揽进怀中的画面了。 她正悠闲的用玉梳梳着及腰青丝,却突然瞧见了镜中画面,自己的眼角似乎是多了几条细纹。 这一眼让白玉蝉一下子慌了,连忙扔了梳子,端起铜镜仔细看了起来。 她当年咬死真正的白玉蝉后,便吸了她的精血,将其干枯的尸体扔到了悬崖之下。如今的这幅躯体是她自己的。 她已经是活了千年的九尾狐了,年纪已经如同人间的半老徐娘。 从前她有法术维持,现今没了。如今,她若想永葆青春,怕是还得以人的精血滋养。 一想到自己以后要长期食用人的精血,白玉蝉便紧紧握起拳头,指尖陷进了肉中也不为所动。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满眼都是恨。 为何上天要如此不公平?她一心爱慕穆衍燃,又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还是依旧得不到他的片刻垂青?而半道杀出的陆青歌却可以轻轻松松让他满眼满心都是她? 她忍了。如今,陆青歌终于死了。她好不容易没了威胁,却要面对着慢慢衰老的容颜。 她是妖不错,可她只是想要穆衍燃而已,她只是想像平常女子一般,陪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一生一世。 可是,老天啊,你为何偏偏不许? 白玉蝉慢慢起身,裙角上染了鲜血也不管不顾。 陆青歌早早便起身了,坐在梳妆镜前一动不动。 昨夜,自从做了那个有孩子唤她娘亲后,她便整夜都没有入眠。 枝叶刚刚清醒起身,就看见陆青歌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那了。下意识便看向外面的天色。看到才蒙蒙亮,便放下心来。 “梦溪姐姐,你今日怎么醒得如此早?”枝叶边换衣服,边和陆青歌搭话。 可待她穿好衣物,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枝叶不明所以,正要走过去询问的时候,陆青歌突然反应过来,转身问她:“枝叶,方才是你叫我吗?什么事?” 枝叶愣了一下,而后笑着摆摆手,道:“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好奇梦溪姐姐今早怎么醒的如此之早。” 陆青歌低下头,道:“想来应该是那个噩梦的缘故吧。之后再入睡也是极浅的睡眠,外面稍微有一点点动静就醒了过来。这一醒,便就睡不着了。” 枝叶听了,嘟了嘟嘴,而后走到她的身侧,握住她的手,说:“许是初次来着王府伺候不习惯吧,而且梦溪姐姐还是直接被王爷留在了身侧。” 陆青歌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举动在枝叶眼中就成了默认。她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然后安慰着说:“没事的,我刚来王府的时候也是这样,过些时日就好了。” 说着,枝叶声音有些哽咽,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这下换陆青歌皱起眉头,露出担忧的神情了。 枝叶看出了她的关心,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抹了泪,继续道:“我没事的,都过去了。可是姐姐你现在面色憔悴,两只眸子里都充着红血丝,不怕王爷怪罪吗?” “无碍,我这就抹些胭脂,瞧着也能有气色些。”说着,陆青歌拍拍枝叶的手,而后转身拿起胭脂盒,伸出手,沾取一些,便在脸上抹了起来。 枝叶看着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说道:“梦溪姐姐真是美艳动人!” 陆青歌这才以为是自己抹的不好,却不想被这么一夸,一时间也轻笑起来,嗔怪道:“就你嘴甜!” “好了,赶紧收拾收拾,去忙吧。”陆青歌放下胭脂盒,收起笑,站了起来,对枝叶说。 枝叶理好了床铺,直起腰,笑答:“好了,可以走了。” 本来还被那怪梦闹得脑中思绪如一团乱麻,如今和枝叶在一起,倒也缓和了许多。 到御林阁时,春歌姑姑已经候在门外了。 见陆青歌来了,她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的快些。 见她催促,陆青歌便小跑着过去,略表歉意道:“让姑姑久等了。” 春歌点了点头,依旧面容严肃,将手中的盥洗盆交递给她,吩咐道:“时辰不早了,王爷也该起身了。等王爷唤你,你直接进去便好。” 陆青歌听得仔细。春歌说完后,她便服了服身,说了一句“是”。 春歌又是点了点头,而后继续吩咐:“方才侧妃娘娘派了丫鬟过来,说是邀王爷一同进早膳。过会儿你听听王爷的意思。若王爷不允,御林阁的小厨房已准备好膳食,还得差丫头去侧妃娘娘处回话;若王爷允了,你便跟着去伺候。” “是,谢春歌姑姑提点,梦溪记住了。” 春歌“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第六十二章: 准许出府 陆青歌并未在门外等多久,便听屋内的穆衍燃传来了咳嗽声。她当即与身侧的丫鬟交换了一下眼神,待那丫鬟点头,她便端着盥洗盆,推门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穆衍燃已经清醒过来,正倚在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奴婢梦溪前来伺候王爷洗漱。”说着,陆青歌走到床边跪下,将盥洗盆举到穆衍燃面前。 他只是看着她一路走过去,再跪在自己面前,没有多说什么。 待他淑好口,擦完脸后,陆青歌便起身离去。 “等等。”就在这时,穆衍燃叫住了她。而后,只见他自顾自地张开了双臂,轻飘飘说了句,“伺候本王更衣。” 陆青歌自然是不得违抗,只服身说了一句“是”。 她先是将盥洗盆放置在桌上,而后,走向床边的衣架,取下挂在上面的黑色云纹广袖长袍。 活了三世,她并未伺候过谁穿衣服。这样一来,显得十分笨手笨脚。 穆衍燃也不出言阻止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头雾水。 终于,在见到陆青歌咬了咬唇,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后,穆衍燃开口了,道:“本王自己来吧。” 听着他口中不加掩饰的笑意,陆青歌觉得自己的脸颊绯红,只得低头退到一边。 “本王瞧着你脸色不大好,莫非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说着,穆衍燃走到衣架便取下玉冠,抬眼看向青歌,问,“可会束冠?” 陆青歌抬头看了一眼那玉冠,只得摇了摇头,面上有些尴尬。 穆衍燃微微挑眉,便直接自己动手束冠。 “方才本王问了你两个问题。你只答了一个。”他插上固定头发的钗子后,负手而立,面上带着些笑,就那般看着她。似乎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回王爷的话,奴婢昨夜陪同王爷去往地牢,无意间感受到了其中冤者的悲伤情绪。这种不在计划之类的情绪感受,实则是冤者强行加于奴婢身上的。这样本就比较伤身,又因昨日的思绪过于悲怆,这才乱了奴婢睡眠。” 陆青歌说得情真意切,穆衍燃自然是深信不疑。尤其是当提及“过于悲怆”之时,更是让他想起了青歌流泪的样子。 “那今樱花国王便准了你的假。是要在房里好好休息,还是出府逛一逛这晋州城,都随你安排。” 陆青歌刚想拒绝,突然想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去了解自己这幅躯体主人的事情,便立即跪了下来,向穆衍燃道谢:“谢王爷,奴婢感激不尽。” “起来吧。你若真心感激本王,后天的月圆之夜便好生努力。” “那是自然。”陆青歌心想,这不顾是小菜一碟。不过是回忆她当时的情绪,要多详细有多详细。 “对了,王爷,还有一事奴婢忘了禀告。”陆青歌心道好险,差点将白玉蝉那边的差事忘得干干净净,这若是留下把柄,她就可以大做文章了。 如今穆衍燃越来越相信自己,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被赶出府去了。 “说。”说话时,他的脸色并不好,大抵是猜到了什么。 陆青歌看了穆衍燃一眼,而后慢慢说道:“早些时候,侧妃娘娘差人来御林阁,说是想邀王爷您一同在映月轩用早膳。” 看他的表情确实是凝神听着的,可是这边她话都说完了,却迟迟等不来他的回复。 陆青歌抿了抿嘴,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催一催。 良久,她还是决定开口催促一下。倒不是为了给白玉蝉一个痛快,而是不能耽搁了自己出府调查身份的时间。 “王爷,若您不想前去,移步御林阁前厅便可,膳房早已为王爷备好了早膳;若您……” “本王去。” 不知穆衍燃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第二次再开口寻问时,连她将话说完的机会都没给。 既然做出了决定,,穆衍燃便没再耽搁,就要出门朝着映月轩去。 这刚走没几步,却偏头看见陆青歌慢慢端起盥洗盆,一副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瞧着她那有趣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失神,不禁轻笑出声,眼神中也多了份宠溺。他仿佛是回到了初次与青歌相遇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也是如这般古灵精怪。 “梦溪,你在做什么?”他摇了摇头,自己将自己强行拉回现实。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了,陆青歌便不得不如实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方才,春歌姑姑嘱咐奴婢,若王爷愿意前去映月轩伺候,便要我跟着伺候。” 穆衍燃心中了然,原来是担心自己许给她的假期不能实现。 他笑了笑,道:“本王既然准你今日自由,便绝对不会食言。你大可去吧,春歌那边本王派人通知。” 陆青歌听了不禁眼前一亮,心中欣喜万分,下意识地追问起来:“王爷不骗人?那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这话一出,一下子让两个人愣在了原地,连嘴角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 陆青歌意识到自己忘了身份,失了言,连忙露出恐慌的神情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王爷饶命,奴婢一时喜形于色,冲撞了王爷!” 穆衍燃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表情越发深不可测起来。她方才说话的语气、神态几乎与青歌一模一样,在加上她与青歌八分相似的容貌,他几乎就以为是他的青歌回来了。 他又突然想到她的那个可以感知到别人感知不到的情绪,或许就是因为她昨日与青歌心思相通了,今日才会有一些与她相近的姿态的。 若真是如此,他多带她去些青歌去过的地方,让她感知青歌的情绪,那她能不能就此变成青歌陪伴在自己身边呢? 见穆衍燃一直不回答,陆青歌是真的在内心里慌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只不过是准了一天假罢了,怎么就能原形毕露呢?她苦心经营的成熟稳重,与之前的自己性格大相径庭的形象,差点就要毁在自己手上。 “王爷,奴婢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她小心试探着再次开口,眼睛害怕又好奇的偷看他的方向。 “无碍,无碍,起来吧,你现在就可以走了。”穆衍燃回过神,说话时,语速也有些快,似乎是在掩饰自己的慌张。 第六十三章: 锦灯 听了穆衍燃的回答,陆青歌才将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连忙又磕了几个头,连着说了好几句“谢谢王爷”。而后自顾自地起身,端起盥洗盆就往外走。 身后的穆衍燃突然自顾自说了一句:“本王让锦灯在一旁伺候就好。” 听见这话时,陆青歌刚刚迈出一条腿,跨过门栏。 听到锦灯的名字时,她的动作一顿,连瞳孔都收缩了。 几乎就在下一秒,她便恢复正常,心中又多了份欣慰。这穆衍燃到底还算有点人性,竟还留了锦灯性命。 这样一来,她心里悬着的石头也就放了下去,好在无辜的锦灯没有因为自己的缘故受到牵连。 陆青歌走后,穆衍燃也跟着出了门。只是他并没有立即去往白玉婵的映月轩,而是站在连廊处,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离侧妃派人过来,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陆青歌走后,他便一下子没了要去白玉婵处用膳的心思。 方才,他甚至想着将陆青歌带过去,同他们一起用膳。 然后,借着白玉婵来试探梦溪究竟是不是陆青歌。 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自己刚才真的是疯了。 “回王爷的话,约莫有半个时辰了。” “差个人去趟映月轩,就说本王起晚了,不想用早膳了,让侧妃一个人吃吧。” 穆衍燃本想就这样将白玉婵打发了,但转念一想,这样做实在有几分欠妥当。 于是,他又换了口吻道:“再说,本王午膳时间再过去。” “是,奴婢这就去办。”得了命令,那丫鬟便小跑着离开了。生怕有一丝怠慢。 “你,”穆衍燃又转头对另外一边的丫鬟说,“去找一趟春歌,让她打点一下梦溪今日可有一日自由时光的事由。” “是。”丫鬟领了命令,便也小跑着离开了。 穆衍燃一个人在门前伫立了许久,而后想起什么似的,出了御林阁,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自从陆青歌死后,锦灯就被安置在了兰亭苑。 她只需要守在这里,守着这座王妃生活过的院子,守着这里的一切。 她平日里日子清闲了许多,只是打扫兰亭苑,照顾里面的花草树木,也不需要出去与旁人打交道。 虽然是承了去世王妃的恩情,但是也并没有一开始便得了这件悠闲又清净的差事的。 起初陆青歌在穆衍燃眼里还是一个杀了三十多口人的狐妖时,她的境遇也不算太好。穆衍燃心中有气,便将她交给了白玉蝉安置。 这位侧妃娘娘面上应着要给她个好去处,尽显贤良淑德;却转头就将她扔进了洗衣房。 洗衣房的嬷嬷看她是先前那个狐妖王妃的贴身丫鬟,便对她不甚待见,又打又骂,不给饭吃是最常规不得的事情。 她被安排在一个小角落里,不论做什么都不可以超过那个范围。说是,怕沾染了妖精奴仆的晦气。 日子久了,众人瞧见她再不普通不过了,便开始欺负她。 睡觉没有被子,吃饭没有菜肴……挨饿受冻都是家常便饭。 再后来,在锦灯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已经对这里的生活麻木了的时候,穆衍燃出现了。 他说他有愧王妃,王妃并不是妖。在这王府里,只有她是王妃熟悉的人,他便安排她去兰亭苑陪她。 听到她有了个好去处之后,在她还在屋里收拾行李时,那群女人便都换了一副嘴脸,纷纷围了过来。 她们陪着笑,以姐妹相称,让她以后多些提点。 锦灯只是面无表情看着这些虚伪的女人,而后拿着包袱走了,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些丫鬟们见自己巴结无望,在锦灯走到门外时,还一人吐了她一口口水。好似锦灯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回想起这些,锦灯也只是叹了口气。 她收回了看着一地落叶的眼神,继续开始打扫院子。 兰亭苑不大,是当年穆衍燃特地为陆青歌盖得院子。这里的房屋风格,以及院子里的花树植物,都最大程度的遵循了终南山的样子,只为让王妃住的舒坦一些。 “锦灯。”穆衍燃没有带随从,一个人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一进院子,他便径直走进了正屋,似乎是着急找什么东西。 锦灯听见穆衍燃唤她,便放下的笤帚,跟了他进了屋子。 “你可记得,王妃先前待在胳膊上的那个铃铛去了何处?”说话时,他已经在梳妆台边仔细翻找起来了。瞧那焦急的神情似乎是很焦急的事情。 锦灯想起,她初次见到陆青歌的时候,便是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方式。彼时,她便是带着那铃铛,脸上挂着活泼开朗的笑容,模样好似天仙下凡。 “回王爷的话,那铃铛已被您扔进了王妃的棺木里,已经虽棺木一齐下葬了。大抵是找不回来了。” 是啊,她们美丽善良的王妃也是再也回不来了? 穆衍燃停下了动作,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满眼的震惊的转头看着锦灯:“你再说一遍,本王方才没有听清。” 锦灯依了命令,便再次开口道:“回王爷的话,铃铛已经被您扔进了棺木,随着王妃一同葬进了王妃荒郊的墓里。” “荒郊?”穆衍燃当即笑出声来,只觉得锦灯十分可笑,“锦灯,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锦灯冷着脸看了他一眼,而后低头跪下,大声答道:“奴婢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奴婢只是在说些王爷往日的所作所为!” “本王的所作所为?”穆衍燃见锦灯的表情认真,不像是在说谎。可这些,他为什么一点印象没有?他不是以王妃之礼,将青歌葬进了王陵吗? “说清楚!”穆衍燃退到椅子边,重心不稳地坐了下去。 “奴婢本以为王爷您说对王妃有愧,是出自内心的。如今才知道,不过是些嘴上功夫!”锦灯说着,泪水便不自觉地留了下来,“王爷不是已经对侧妃娘娘专宠了吗?又何必来此打扰王妃娘娘清净?” “对侧妃娘娘专宠?”穆衍燃越听越迷惑,这些事情,他的脑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虽然记不得,但是听着锦灯的话,他知道此事定然与白玉蝉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他未说一句,脸色阴沉的离开了兰亭苑。 第六十四章 :出府 陆青歌回到下房打点好,准备去往春歌姑姑处领块出府令牌。 这刚出门,便瞧见她朝自己迎面走来,手中拿的正是她想着念着的令牌。 见状,陆青歌连忙小跑着前去,服身行礼,道:“这样的小事,怎么能劳烦春歌姑姑亲自跑着一趟。应该是奴婢自己前去才是。” 春歌听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将令牌递过去,说了句:“王爷叮嘱的,便是大事。” 陆青歌愣了一下,竟然是穆衍燃特地交代的。难道他真的是对自己满心愧疚,连长得像的丫鬟也爱屋及乌起来。 “晚膳之前记得回来,你还要伺候王爷用膳。” 春歌没等陆青歌反应过来,便丢下这句话走了。 “是。”留下青歌一人,朝着她的背影行了礼。 看着手里的镶金令牌,陆青歌满心欢喜,小心翼翼装进袖口后,便直奔着大门去了。 方才在下房收拾时,她已经给青宸发去了一张传音符,不知道他收到没有。 出了府,陆青歌先是在四处转了转,并没有发现青宸的算命摊位。 未见到师兄,她还是有几分失落的。她虽然想要将现在这幅躯体的身世打探清楚,但是她并没有什么头绪。本想找到师兄与他一同行动,却不想如今却见不到人。 思索片刻,陆青歌决定先从那户救了自己的人家入手。那农夫一家看着便憨厚老实,待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也是尽是尽力。 许久未见,她已经是记不清路程究竟有多远。但是既然那大伯带自己进城时架了辆马车,那么定然是不近的。 也是,她便拿着自己身上不多的碎银子,去马铺租了一匹不论成色还是耐力都不上乘的下等马。 不过这马好在性子还算温和,很快便习惯了陆青歌骑在它背上。 就这样,陆青歌慢慢悠悠地出了城。 九戒今日刚刚赶回晋州,正快马加鞭的往王府赶,忽见身边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惊讶之余,他险些坠马,幸亏自己反应迅速勒住了缰绳,让马儿及时停住了。 他连忙调转马头,看着陆青歌慢慢离去的背影,十分震惊。心想:那,莫非是王妃? 见那名女子已经走远了,九戒也回过神来,继续向王府赶去。 陆青歌出了城,见着看不见边际的林子,一脸呆滞。 这样要她怎么去寻?且不说她已经记不清那小渔村的方位,单是村子的名字她也不知道。 若是此时有个人愿意为她指路,她也不知该从何问起。 正在一头雾水之时,忽听到身后传来一憨厚老汉的声音:“姑娘,你这是要去何处啊?劳烦让让可好,莫挡在这大路中央啊!” 陆青歌反应过来,连忙引马走到路边,而后出口道歉:“对不起了老伯,是我想事情太多投入了,竟在不知不觉间挡了路。” “不碍事,不碍事。”老伯说完,便准备驾车离开。 陆青歌正是此时恰好抬头,这一抬头真是凑巧极了。 “大伯,大伯,您可还记得我?” 老汉先是眯眼看她,而后也笑出声来,道:“可是梦溪那丫头?” 见她认出自己,陆青歌觉得心里十分温暖。 陆青歌当即便骑上马,跟在老伯的马车旁边,同他一起回去。 “你这么在这?不是去回广陵王府继续做差事去了吗?”虽然只和陆青歌相处过几天,但刘五就是瞧着这姑娘亲切,便不自觉的和她搭起话来。 “对了,我记得你说过当日是采草药才遇了难。回去之后又耽误了些功夫,又丢了草药,王府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听了这话,陆青歌先是一愣,而后心中涌出阵阵暖流。 没想到,她当时胡乱说来了搪塞他们的身世,竟叫他们记到了现在,甚至还担心她的安危。 陆青歌只是笑笑,说了些皮毛:“回去之后管事嬷嬷并没有怪罪于我,倒是听说我受伤后,便还让我休息了几天,工钱也未少了我的。” 刘五听了,只是连连点头,道:“那怎么在此?是要去哪里?” “我如今在王府做得不错。嬷嬷也曾夸过我懂事机灵。这不,便准了我的假,给我回家省亲。” “真是不错。广陵王真是一个好王爷。”老伯说着,眼神中还有几分欣慰。 陆青歌笑容僵着,心底给穆衍燃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还是附和着刘五将他夸了一通。 “那梦溪啊,你这是要去哪里省亲啊?” “大伯您有所不知,上次受伤让我伤了脑子,许多从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说着,陆青歌露出悲伤的表情。 刘五见了,也跟着皱起了眉头,追问道:“孩子莫要难过,慢慢来便是,不着急。” “谢谢刘大伯,这次省亲我其实是想寻你们的。梦溪或许已经没了亲人,但大伯你们一家对我的恩情我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换句话说,你们倒是算我的再生父母。” 刘五一生本本分分,这下叫人当做大恩人,确实是受宠若惊。 “梦溪丫头严重了。我老刘没什么本事,救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这样记挂的。” 陆青歌摇了摇头,目光坚定,道:“若不是三生有幸,遇见了你与大娘,我怕是早就死在那路边了。这样的大恩情,如何叫我不记得?” 刘五是个粗人,肚子里没多少墨水,见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便也不再推辞,倒也是说不出什么了。 “你大娘昨天还在念叨你,同我一样惦记着你回到广陵王府后的境遇。” “难得大娘还记挂着我。”陆青歌说着,只觉得鼻头一酸,接着眼眶湿润。 再次重生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家庭的温暖。 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的终南山的日子,有师傅的疼爱,有师兄的陪伴,那样的日子真是让人怀念。 若是可以,她真希望自己不是重生,而是重新来过。 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再做出那种,为了情爱便舍弃师门,舍弃一身修为,让师傅师兄失望的事情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没有下山,没有遇见穆衍燃。 “过会儿你大娘见了你,一定十分开心。” 似乎是想到大娘笑起来的样子了,大伯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六十五章: 诡异 不知走了多久,约莫是有半个时辰。 陆青歌就这样跟刘五又回到了第三世的起点。 她这才注意到,这个村子叫做德善村。 见到这名字时,陆青歌就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她不知道这个名字最开始的缘由,但是刘大伯一家让她觉得,这个村子叫这个名字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前面就要到了。” 刘五偏头指着一处简陋的住宅,脸上挂着最真实的笑容。 陆青歌顺着他只得方向看过去,却并不是去瞧刘五指的农舍的。而是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 记得刘大娘说过,她是在路边发现她的。这里放眼望去就只有他们现在所走的这一条路。既然她凑巧被刘大娘救了,就说明当时这个女子死在了那间农舍的周围。 刘五所指的农舍在这个村子最里面的位置,几乎要到达尽头了。而它的不远处就是村子背后的大山的山麓。 难道这个女子是从山上掉下来的? 不应该。这山的高度怕是可以与终南山媲美了,若是从这里摔下来,且不说必死无疑,怕是早已碎成了肉泥,死无全尸。 “大伯,你们村子后面的大山可有名字?”不知为何,陆青歌心中有了一种不明缘由的感应,觉得她现在寄生的女孩与面前这座大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啊?”刘五顿了一下,看向陆青歌所说的那座山,面色突然凝重起来,“不曾听过有名字。” “那……” 正在陆青歌还要问些什么时,刘五却突然咳了一声,打断了她。 “梦溪啊,别说这山了。马上就要到家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小心翼翼。 陆青歌自然心生疑惑,却不好意思再追问些什么。 还未进门,便看见刘大娘在院子里训斥孩子,可神情却是十分悲伤。而那孩子一脸倔强,显然是不将大娘的话放在眼里。 原本陆青歌以为刘大娘流露出来的悲伤是因为孩子不听管教,可当她瞧见孩子那深沉甚至带着一丝恨意的眸子时,她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进门前,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大山。这一眼,让她心里多了一丝恐惧,这山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更加渗人的是,她隐隐觉得山上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她。 这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刘五去收拾马车上的那些食材和衣物,稍晚了一步过来。 一过来,便瞧见了陆青歌不太舒服的样子。 “怎么了?可是衣裳穿少了?入秋了,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接着,他走进去,对着刘大娘说,“孩子又怎么了?” 刘大娘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瞧见站在门口的陆青歌。 她立马换了一副笑脸迎了上去,亲切的握起了她的手,说:“梦溪丫头,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广陵王府当差吗?” 陆青歌笑笑,回握刘大娘的手,回答道:“我在王府做事机灵,管事嬷嬷便准了我的假,让我回来省亲。” 刘大娘笑意不减,拉着陆青歌就往屋子里走。 “那怎么来大娘这里了?莫不是你家也在这附近,顺道过来看看我们老两口?” 刘大娘现在已经是面色如常,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丝毫不见刚才脸上的阴霾。 “梦溪已经记不清之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家在何处,以及家中可有人在,但是这机会确实难得,于是梦溪便自作主张来您这里了。” 陆青歌一面说着,一面用余光去看坐在外面的孩子。 只见那孩子已经转过身来,笔直的站在原地,等着大眼睛看着她。 孩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十分平淡。但是那眸子里的恨意就要渗漏出来了。 “不愧是广陵王府啊,做事情就是气派!”刘大娘笑意不减,依旧是那般熟络好客。 她又拉着陆青歌在桌子边坐下,而后将摆放在桌子中央的一盘吃食推到她的面前,道:“梦溪,来,尝尝刘大娘自己炸的地瓜丸子。” 陆青歌应着,拿起一个吃了一口,而后瞪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对着刘大娘说:“大娘,您的手艺真不错!这丸子真是香甜可口,酥软得当,就快要赶上我们王府里的御厨了呢!” 女人都是爱听好话的,不论什么年纪的女人。 这刘大娘就被陆青歌这样一番夸赞弄得哈哈大笑,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 “真的吗?”心里早已乐开花的大娘,嘴上还是谦虚的姿态,“若是好吃,你便多吃一些。大娘家中穷苦,也拿不出什么招待你了。” 陆青歌吃着,可大部分心思全落在外面的孩子身上。可她是客人,确实是没有资格去管别人家的家事。 正在发愁之时,她将目光定在了桌子上那盘炸得金黄的圆润小丸子。 她眼珠一转,唇角一扬,笑着朝外面对她充满不加掩饰的敌意的小女孩,说:“妹妹快些过来,尝尝你娘做的地瓜丸子。” 刘大娘听了,也笑着朝那孩子招手,说道:“灿灿,快些过来,这是梦溪姐姐啊!先前她来咱们家的时候,你不是还夸她好看吗?” 陆青歌看着大娘,她并没有任何异常。不论是表情,眼神,语气还是些什么其他的东西。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可是那孩子对自己的敌意确实是十分明显的。 那个叫刘灿灿的女孩在听到了两声呼喊后,终于是满面不情不愿的过来了。 她走过来,不曾看陆青歌一眼,而是直接躲进了刘大娘的怀里,一副害怕生人的模样。 “灿灿,不和姐姐一起吃吗?”陆青歌想再看看她的眼睛,想知道是否是自己眼花了。 终于,那孩子探出一直眸子,恶意明显,依旧不加掩饰。而后,用她稚嫩的声音,对陆青歌说:“姐姐若是觉得好吃,便就多吃一些吧,灿灿平日里在家尽吃些这些面饼丸子的,早就腻了,就不与姐姐抢了!” 陆青歌非常确定,这孩子刚才特意咬重了“抢”这个字眼。她也十分确定这不是错觉。 看着孩子将刘大娘抱着紧紧的,青歌心中便有了想法:莫不是这孩子以为自己是来抢她的娘亲爹爹的? 眼下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了。 第六十六章: 不能靠近的山麓 “你这孩子,怎能这般同姐姐说话?太没大没小了!” 刘五终于放好了生活用资,一从内屋出来,便是对刘灿灿一阵训斥。 灿灿没在说话,只是将整张脸埋进刘大娘的怀里。 陆青歌连忙笑着摆摆手:“无碍,无碍,灿灿还小,难免有些认生。” “刘大伯,刘大娘,梦溪此番来探望你们确实不假,但是也同样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想要两位给个答案。” 说着,陆青歌态度真诚,甚至起身,跪在了两人面前。 她这一下突然的举动直接是把两夫妇惊着了。 刘五赶紧上前,把她扶起来。 “你这孩子,有事直说便是,跪下又是如何?” “就是就是,我们老两口没什么本事,能帮上你倒也是实打实的开心,这跪拜我们可是受不起!” 刘五话音刚落,刘大娘便立即出声附和。 “梦溪……梦溪,想问,当日您们两位是从哪里将我带回来的,可否再带我去一趟?” 此话一出,两夫妇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脸上尽是为难。 一时间变得支支吾吾,似乎有什么想说却说不出来的话。 陆青歌本就觉得这里的那座山有些古怪,现在看来果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大娘本不想多言,害怕惹祸上身,但看着陆青歌满眼希冀的模样,又实在是于心不忍。最后,她一咬牙一闭眼,便说了出来:“从我这农舍处往东北方向走,那里只有一条路,一直走下去,到了山脚处便就是了。” 见自家妻子已经说出来了,刘五也不再隐瞒,只是眉头紧皱,一脸懊悔。 “梦溪啊,你大娘虽是同你说了,但你可千万不要靠近那座山啊!” 看着刘五夫妇脸上不安的表情,陆青歌更加好奇关于那座奇怪的大山的秘密;同时,她也更加坚定了要去一探究竟的决心。她坚信,只要过去便一定能得到些什么。 刘大娘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劝道:“梦溪啊,你有所不知,这山是近些日子才便的古怪的。听说是有一只妖怪住在了那里。你可千万别过去,大娘怕你有危险。” “有妖怪?那大娘你们为何不迁离此处?”陆青歌问着。心里只有好奇没有害怕。 刘大娘叹了一口气,道:“乔迁新居的盘缠,我与你大伯根本拿不出来。还有便是这妖怪并不伤人。只要我们不靠近那座山,就能平安无事。” 陆青歌听了,先是若有所思,而后乖巧点头,道:“好,我不去了便是。” 话音刚落,刘大娘怀里的刘灿灿猛地站起来,转身看着她,满脸惊讶,疑问脱口而出:“你就这样不去了?你怎么能就这般轻易的放弃呢?” 被她这样一喊,陆青歌只顾着惊讶,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等她想到如何回答,刘大娘已经拍打了灿灿的头,脸上表情尽显恨铁不成钢之情,道:“你这孩子!如何变得这样不听话?你自己要羊入虎口便罢了,还不准你梦溪姐姐听话吗?” 刘灿灿只是撇了撇嘴,并不服气。 九戒一到广陵王府,便跳下马,大步跨过台阶,径直往御林阁去了。 他神色焦急,又是穆衍燃的近卫,统领王府军骑的头目,故而一路走来,并没有受到阻拦。 到了御林阁,只瞧见春歌领着几个丫鬟刚刚关上厢房的门,走了出来。 九戒连忙迎上去,朝着她作揖行礼。 “劳烦淳诗姑姑进去通报一声,九戒求见王爷。” 春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给他回了礼,而后淡淡开口,道:“奴婢春歌见过九戒统领。” 九戒只是疑惑,却并未多言,而后接着重申了一遍来意:“劳烦姑姑前去通报,近卫卫九戒求见王爷!” “卫统领自行在此等候便可。王爷约莫是半个时辰前离开的,并未告知行踪。”春歌并未多言,说完这句话就领着丫鬟们走了。 走了几步,她又转过身来,补充道:“王爷虽然并未告知行踪,但是奴婢猜测应是前去已故王妃的兰亭苑了。若是卫统领有什么耽误不得的要紧事,大可前去寻一寻。” 卫九戒听着,越发迷惑起来。他是在穆衍燃上次去上京时,留在那处的。 一是保护暂住在上京友人家中的穆珩;二是留在上京继续打探消息,调查刺杀王爷的那伙人。 他走之前,穆衍燃还是一副痛恨陆青歌的样子,这怎么不过半年光阴,怎么就往兰亭苑跑了? 卫九戒此次回来,是因为他在上京之时,听到皇上在宫中震怒,原因竟然与穆衍燃有关的消息,便立即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 之前的那群刺客,穆衍燃同他提起过,他怀疑是当今圣上。 若是这猜测属实,皇上既然明目张胆的因为他动怒了,也一定会明目张胆的除了他! 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卫九戒连忙往兰亭苑赶。 这一出门便瞧见了怒气冲冲的穆衍燃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穆珩那小子呢?回映林轩了?”瞧见了卫九戒,穆衍燃的情绪也没有好转一丝。反而觉得,他的出现就代表了穆珩的回归,在这个不凑巧的时段里,天真可爱,年纪尚小的穆珩就是个小麻烦! “小王爷并未随属下一同回来。” 穆衍燃偏头看了卫九戒一眼,起初还是带着一丝烦躁情绪的,但在看见他面色凝重之后,也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进屋说。” “王爷,属下觉得,皇上那么似乎是要有所行动了。”卫九戒附在穆衍燃耳边说了这句话后,便退到了一边。 穆衍燃捏了捏额角,只觉得心力憔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本王最近一直待在王府,他有何原因迁怒与我?” “具体的原因,安插在宫中的探子并没有打探到。只是传来了初步的消息。”卫九戒说这句话时也是底气不足。 或许是护主心切,他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立马赶回来了。 穆衍燃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叹了口气:“为何不再联系探子,将消息确定?” “那奸细据说是贤妃的旧相识,是她主动联系在下的。平日也都是她主动联系在下的。” “罢了,罢了,”,穆衍燃虽是无奈,却也没什么法子,“本王有别的事情问你。” 第六十七章: 各怀心事 穆衍燃刚要开口询问从锦灯口中得知的那些,明明是存在过,他却一点印象的事情时,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两人立马警惕起来,双双噤声。 接着,春歌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侧妃娘娘派了人过来,说是午膳时间要到了。” 一听到有关白玉婵的消息,穆衍燃就不禁皱起眉来。 “本王这就过去。” 可是无奈,现在的他必须要给她一些回应。 虽然卫九戒带回来的消息还没有得到确认,但至少也是有三分真。毕竟,他这位好皇兄想除掉他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由此,他不禁想到如今还孤身一人留在宫中的贤妃娘娘——那是他的母妃。 也正式因为是他的母妃,她在宫中的日子也是可想而知。 穆衍燃之前封亲王离开皇宫的时候,便就暗自发过誓,一定要将母妃带离皇宫,接到他的广陵王府来。奈何,到现在也没能实现。 如果皇上要对他动手,必定会先拿他母妃的命开刀。如今,他尚且还需要仰仗白玉婵的父族——威武大统领的势力。 “九戒,你同本王一同过去。” “是!” 白玉婵得了王爷要过来的消息后,便立马坐到梳妆台前,要曼陀给自己梳妆。 “王爷心中果然还是有我的,待我今日好好给王爷认个错,还有那陆青歌什么事!” 一想到穆衍燃要过来,白玉婵笑得都合不拢嘴,手忙脚乱的挑选着镜子前的头饰,首饰,恨不得全部都装扮上。 “曼陀觉得,夫人您已经足够貌美,不再需要这些俗物点缀了。” 曼陀看着白玉婵简单的发髻上快要戴满头饰了,心中只觉得太过繁琐了,可又实在不敢直接说出来。另外,她也是真心觉得她貌美,不需要其他东西来衬托就已经很美了。 白玉婵被夸得开心,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没有停,而后有些语重心长的开口道:“这你就不懂了,人间有句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我这般费心的打扮自己,可是让王爷瞧着开心,让王爷瞧到我的真心。” 曼陀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显然是没有懂得其中的含义。 “王爷来了!” 听见穆衍燃来了,白玉婵立即站了起来,提起裙摆,就要往门外跑去。 曼陀还没反应过来,未跟上她的步子,便被丢下,直愣在原地。 她无法感受到白玉婵的喜悦,也无法理解她平日里诉说的那些苦楚与喜乐,但是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的改变,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杀伐果断,生性冷淡的狐族杀手了,她变得犹犹豫豫,丝毫没了之前的样子。 曼陀顿时觉得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十分可怕,短短十年时间便让一个不屑情爱的白玉婵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 陆青歌想起了春歌姑姑叮嘱过自己一定要在晚膳之前赶回去,再看看外面的天色,算上回去时要行走的路程,她已经该要出发了。 想来还是有些遗憾,她方才都快要将嘴皮子磨破了,甚至发誓说要自己去村子后面的山麓,绝对不给村子惹去祸端。 但是刘五夫妇偏偏是油盐不进,无论她说什么都只是淡淡的摇摇头。 这下把站在她那么的刘灿灿气坏了,丢下一句“阿娘坏”,便跑进了房间没再出来过。 灿灿走后,刘大娘便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这悲伤,陆青歌并不陌生。这是方才她未进门时,看到的刘大娘脸上的表情。 她看着灿灿离开的方向,露出了苦笑,整个人一下子就没了精神。 “梦溪,瞧见灿灿没?” 刘大娘的话让陆青歌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只是点了点头。 “你走后的第二天,灿灿就鬼使神差的往那山麓走,怎么拉都拉不住。力气大的连你刘大伯都无能为力。” 陆青歌听着,下意识地看向刘五。 刘五只是坐在旁边,整个人也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失魂落魄。 “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就躺在路边。位置就跟你当时发现你的地方差不多。” “当时我们没怎么注意。后来回来的时候,这孩子一下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沉稳了许多。” “开始我们只以为灿灿是中了邪,后来……”刘大娘说着说着,就抹起了泪水。 “我们知道,这回来的虽然是灿灿,但是她不是真正的灿灿。” “我方才在院子里训斥她,便是因为,她又要往那山麓跑……” 刘大娘说着说着,情绪便就控制不住了。她双手紧紧捂着嘴巴,尽量让自己的抽泣声小一些。 “我们知道她不是灿灿,可这些天她努力的模仿灿灿的一颦一笑,我们也就装作不知道,毕竟,那是灿灿的身子啊!” 刘五将刘大娘抱紧怀里安慰,一边继续替她说完她没说完的话。 陆青歌听得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相信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她发誓,一定要去那座山上好好看一看。 “好,大伯,大娘,梦溪听你们的。梦溪再也不想着去山麓了。” 为了安抚刘五夫妇,陆青歌是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好,好孩子。” “大伯,大娘,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王府了。晚些了定要受责罚了。” “好,好。你赶紧回去吧!”说着,刘五夫妇立即起身,将她送到了路口,看着她上了马。 陆青歌正准备架马离去,却瞧见刘大娘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娘,有事您便直说。不必与我支支吾吾的。” 刘大娘本就想将这话烂进肚子了,可陆青歌这么一问,她又犹豫起来。 “孩子啊,听大娘一句话,以后不要再过来了。现在的灿灿对后山总是有很强的执念,你今日又透露了想去的意思,大娘怕你有意外啊。” 陆青歌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而后架马而去。 第六十八章 : 穆珩回归(3) 穆珩只是看着陆青歌,一言不发。 偏厅的空气一下子安静得让人害怕。就连白玉婵都不敢言语,只是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而穆衍燃面色凝重,目光深沉,看着陆青歌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瞧不出情绪。 渐渐的,穆珩的小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方才眸子里的透亮和星辰都不见了。只见,他小嘴一撇,滚烫的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阿珩……”穆衍燃见穆珩哭了,连忙将他抱进怀里,用着极其温柔的声音,说,“不哭了,好不好?” 陆青歌还跪在地上,头低得很低。她紧紧咬着唇,强行压制着悲伤的情绪。这样可爱的穆珩因为她而落泪,她怎么能不难过?那个一见到她便露出最真实的笑容的穆珩,因为她而难过了,她又怎么能不难过? 可是她现在是梦溪,她不是陆青歌,她不可以难过。 “小王爷饶命,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不该冒充先王妃!” “啊……”穆珩看着不停磕头的陆青歌,直接哭出了声。穆衍燃手忙脚乱的哄着他,却怎么也不见效。 “阿珩,嫂嫂在这里,不要再哭了好吗?那只是一个下人罢了!”白玉婵看着穆珩哭得脸都红了,也不禁心疼起来,跟着哄了起来。 “撒谎……你是……妖怪……妖怪……”穆珩并不理会她,只是看着陆青歌哭得越发伤心起来。 “方才在门外不是还好好的,为何现在又提起此事?”穆衍燃压着怒气,一遍哄着穆珩,一边质问陆青歌。 陆青歌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低着头思索片刻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与穆衍燃对视。而后,她一字一句道:“奴婢只是个卑贱的下人,何德何能能够冒领先王妃的名号!” 话音刚落,她的眼角突然划过一行清泪。 陆清歌愣住了,穆衍燃也愣住了。 看见两人的目光交汇,白玉婵立即着急了。他的这种眼神,她只在他看陆青歌的时候见到过。这是这次,坚定中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在主子们用膳时出来扫兴的!”白玉婵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直指着陆青歌大骂道。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陆清歌连忙又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了。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甚至还有一丝慌乱,伴随着紧张和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失控了,明明准备抬起头的时候,情绪是十分稳定的。 让她感到害怕的,还有方才穆衍燃的眼神。他的眼神从疑惑变得坚定和喜悦,似乎是通过那一滴泪看穿了她的内心,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了。 “都别说了。” 良久,穆衍燃抱着穆珩站了起来,用低沉的声音和让人听不懂情绪的语气说道。 穆珩已经哭着哭着睡着了,正趴在他的肩上均匀的呼吸着。他脸上泪痕已经干了,在白嫩的脸上留下来清晰的痕迹,细长且密的睫毛却还没干,似乎还挂着泪珠。 “你也起来吧,别跪着了,回厢房吧。”最后,他又无力地对着还跪在地上的陆青歌说。 交代完这些,他便抱着穆珩离开了,卫九戒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人都散尽了,只丢下陆青歌一人还留在偌大的偏厅里低头跪着。 春歌随着穆衍燃去了映林阁,将穆珩安抚后后,又回到了偏厅,似乎是早就知道她不会走似的。 “王爷你已经允了你走,如何还在此处跪着?”春歌只是站在连廊之上,并没有靠近。她看着她,又似乎并没有在看着她,冰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陆青歌依旧是跪在那,即便是听见了春歌的声音也没有丝毫的挪动,好似是个石头人。 此刻,她的心绪很乱。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未来并不明朗,她开始害怕自己的复仇计划不能如愿进行。 因为她心痛了,在看到白玉婵的恃宠而骄后,心疼的像被针扎了一般;在看到穆珩落泪,哭着喊她“妖怪”的时候,她更是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 见陆青歌毫无反应,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似的后,春歌便绕过圆桌走到了她的面前,低眸看着她,目光里好似有几分失望。 “今日你如此冲撞,王爷却依旧是不曾怪罪你。这般恩德,你应该感激涕零才是。可如今,你还跪在这里如何?” 听着这话,陆青歌缓缓地抬起头,眼眶微红,目光呆滞的看着一脸冷漠的春歌。 “回你的下房去吧。这几日便好好在后院待着,躲在房里也好,随那些丫鬟们打打杂也好,只是别再靠近主子们了。” “若是你运气好,王爷消了气你便可以回到御林阁;若是运气不好,怕是要在那后院待到契约期满,被遣出府去。” 说完,春歌便弯腰去扶陆青歌起来。在触碰到她冰冷的双手时,她的力度不禁加重了几分。 偏厅外,红柱后的曼陀瞧见了这一幕,眼珠子转了转,便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陆青歌已经站了起来,可是跪了许久,双腿都已经软了,脚底也是发麻,来回踉跄了好几次,才稳当的站定了。 春歌的余光向外一瞟,看到空出来的红柱才收回了目光。 “梦溪,你且记着,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无论如何都是要走下去的。若是这么许久,到了最后却依旧没有结果,岂不是白费了之前的苦楚?到了那时,你再伤心难过,再心疼不已,亦是不算太迟。” 陆青歌看着春歌,心中不解她为什么告诉自己这些。 更奇怪的是,她说的这话,模棱两可。似乎是在说自己进王府的事情,又似乎在说一些其他的事情…… “走吧。”春歌说完自己要说的话,便转身走了,不再理会陆青歌充满疑惑的眼神。 见青歌走了,陆青歌也不再留在这里,扶着腿,弯着腰,慢慢地往自己的下房去了。 回去的时候,枝叶居然在房间里。 她瞧着陆青歌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连忙迎上去,扶着她走到床边坐下。而后蹲到她的身边,抬头问她:“梦溪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 “听说小王爷今日回来了,结果在偏厅被一个奴婢冲撞了。王爷,还有侧妃娘娘都不太开心。最后,也就不欢而散了。” 陆青歌没说话,只是躺到床上,说:“枝叶,我累了。” 见状,枝叶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第六十九章 :不妙 终南山。 烟雾缭绕,仙鹤翩飞。一颗青松之下,青宸和风行尊者相对而坐,其乐融融的下着棋。 “你倒是回来得快,怕是接到为师的传音符你便赶回来了吧?”风行尊者和蔼地笑着,目光却是盯在棋局之上的。 青宸仔细看着棋盘,小心谨慎的落下了一个黑子后,而后腼腆一笑,并没有回答。 “青歌的事情怎么样了?可脱了险?”风行尊者见青宸孤身一人,便忍不住询问道。 提起此事,青宸不禁眉头一皱,见他神色不悦,风行尊者也跟着紧张起来。 “徒儿无能,一开始下山之时并不及时,那时师妹已经叫奸人所害!”一提起此事,青宸就觉得痛心疾首,恨不得不顾“修仙之人不能杀凡人”的禁令,受人了那什么恶棍王爷穆衍燃! 风行尊者一听,顿时瞳仁放大,身体一晃,险些打倒了棋笥。 青宸连忙伸手去扶,他摆了摆手,自己重新做好。 “莫非……青歌已经……”他声音颤抖,不忍再说下去。 “徒儿原本也是青歌遭遇不测了,可就在前些日子,她突然回来了!可是……” “可是什么!”风行尊者立即紧张起来,不禁想起了陆青歌之前的签文,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可是她是以另一副身体回来的,还有一个新名字,叫‘梦溪’,现在潜入广陵王府为奴,说是要利用此契机,为自己报仇。” 见风行使者良久没有做出反应,青宸忍不住伸出手来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是福是祸,因果关系终循环……”风行尊者嘴角嗫嚅,小声地自言自语。 “师傅,您在说什么啊?”青宸听不清,却见他的嘴角在动。 风行尊者回过神来,面色凝重,开口道:“你可知青歌寄生的那副身体是什么来历?” 青宸仔细想了想,确定陆青歌没有跟自己提过之后,略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那可是青歌自己选的身体?” 青宸又是摇了摇头,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回答道:“青歌似乎与我提过,她一醒来便是现在这副身体了。” “你确实未曾帮过青歌寄生?一切都是自然发生?”风行尊者立即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借尸还魂这种荒谬的事情虽不是不会发生,可这是逆天改命的不伦之道。若是叫神仙们发现,必定会严惩不贷。 青宸挠了挠头,被风行尊者问的一头雾水。 “徒儿也不知青歌在此之前可是遇见了什么高人,但徒儿绝对不曾插手过此事!” 若是无人参与这件事,陆青歌死后魂魄不应该进入一具新的躯体,而是被黑白无常带去阴间,亦或是留在阳间徘徊……难道,这是神仙的默许…… “那个凡人叫什么名字?现在在何处?” 青宸一下子没明白风行尊者具体所指,便凭着自己的理解回答道:“叫梦溪,现在应该在王府吧。” “是那个带走青歌的人,那什么王爷。” “他叫穆衍燃,现在应该也是在王府。”一提起穆衍燃,哪怕只是名字,青宸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可知梦溪来历?与穆衍燃什么关系?” ) 青宸见师傅风行尊者面色凝重的问着一些有的没的的问题,心中也是隐隐有些预感。 他皱眉看着师傅,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开口问道:“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不可大意,你速去调查清楚。万一青歌的身体的主人真的与那什么穆衍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可一定要将青歌带回终南山,这个仇绝对不可报!” 青宸虽然不解,但是又不可违抗师傅的命令,便只得应了下来。可他心里却想着,若是到时候青歌不能亲手报仇,他便替她去,定然不能让穆衍燃这个小人苟活! 就在青宸准备离开之时,陆青歌的传音符突然穿过云层,闪着金光飞了过来,落在了他的肩头。 “是青歌!”看过传音符,青宸立马激动起来,跑向了风行尊者。 “青歌说了些什么?” “她说,想要同我一起去她初次醒来的地方,去调查自己现在的身体的身份;还有便是她已经去过了那个叫德善村的地方,发现那村子后面的高山有些蹊跷,想让我去调查一番。” “好,速速出发吧。” 风行尊者心中欣慰,没想到陆青歌早早的便注意到了那签文后的隐晦之处。看来,这次离开终南山也并非是一无所获。至少让那个曾经心思单纯,不谙世事的陆清歌知道了人心险恶,还懂得了遇事多做分析。 想到青宸说的,她现在在王府为奴,只为等待时机报仇一事,他又不禁感慨,这个小女孩还学会了隐忍。 他的好徒儿终于是长大了。 青宸拜别了风行尊者,便立即御剑下山了。 心中说到了,那德善村就在晋州城郊。再凭着心中提到的高山,青宸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村子看起来破败了许多,似乎也不剩多少住户了。 自进村以来,他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路两边的农舍也大都大门紧闭,屋前杂草一堆。 走了许久,终于在村子的末尾看到了些人气。 有些人家屋前载种了些瓜果蔬菜,有些人家屋顶的烟囱正冒出浓烈的白烟,还有些人家在院子里编织鸡笼。 “大娘,”青宸走了一会儿,看见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一个微胖的妇人正在院子里给菜地浇水,离木篱最近。 刘大娘抬起头,瞧见一个白衣长发,手中握着一把长剑的少年。她不禁疑惑问道:“怎么了?小伙子。” “大娘,在下青宸,是百里之外的终南仙山上,风行尊者座下的大弟子。途径此处,瞧见这山有蹊跷。还望大娘指条明路。” 刘大娘惊讶地手里的水桶落地,清水全部流了出来也不理会。 “小师傅,就是这条路,直走过去就是。”她连忙跑到青宸身边,热心的为他指路,“小师傅,你可一定要将住在这山里的妖怪除掉,还我们村民宁静啊!” 青宸目光一定,整人瞬间干劲十足。 “大娘,您且放心,此事包在在下身上!定叫着妖怪无处遁形!” 说完,青宸也没在耽搁,即刻提剑出发了。 第七十章: 探后山(2) 因为得知了后山有妖怪的信息,青宸一路上显得格外小心。 可直到走到山麓,依旧是未发现任何异常,不论人还是物。 但是凭着捉妖多年的经验,他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愈发谨慎起来。 瞧那村子现在的样子,我是相信这里有妖怪的。但是这妖怪真是狡诈非常,竟然这样沉得住气!他都已经走到了山脚之下,按理说应该是他的地盘了,他居然还未现行。 青宸站在原地,不停地四处打量着。他想,这兴许只是妖怪的障眼法。瞧这妖精的耐心,或许这是一只经验老道的妖怪。 就这样,青宸在这边看似极为普通的后山麓足足转了半个时辰有余,奈何还是一无所获。 这期间,他还采用过根据妖精留下的气息,专门来搜索妖精位置的探寻符,而后又在一些隐蔽的小地方设下了阵法,却依旧毫无收获。 而现在又是正午,日头正烈。在阳光的灼烧下,青宸逐渐失去耐心。 终于,他收起了剑,觉得此处应该是没有妖怪的。 耽搁了这么久却还是要无功而返,他的心里是有些不甘心的,于是走了几步便又回头看了看。 “不要再看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妖怪。”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稚嫩却透着成熟稳重的女声。 一片安静的环境下,突然出现的声音把青宸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居然是一个模样瞧着只有七岁左右的小女孩。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这么确定就有没有妖怪。”他警惕地看着小女孩,怀疑她就是这座山上的妖怪,故意化作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来哄骗他离开。 小女孩看起来有些无奈,白了他一眼,说:“我是这个村子的住户,你方才问路的妇人就是我的娘亲。” 青宸放不下心中的怀疑,便偷偷放出了一张探寻符。结果的确是此处没有妖怪。 “可是,你的娘亲说这里有妖怪。”他不解地问。 刘灿灿皱了眉头,叹了口气,模样酷似一个成人,再开口时,语气里尽是无奈。 “还不是因为前些日子,娘亲在这条路上捡到了个小姐姐。自从那个小姐姐到我家里来了之后,村子里就开始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后来那个姐姐走了,古怪的事情还是没有停止。” 青宸听了不禁皱眉,她口中的姐姐难道是青歌吗? “可是,若是按照你这么说,不应该是那个姐姐是妖怪吗?” 突然,刘灿灿的目光变得深沉,整个人瞧着多了份戾气。 “可就是因为他的到来,这个村子的人都莫名其妙的往后山走,接着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原来这就是这个村子人烟稀少的原因。他来时主要是村前边的人不见了,看来这是要慢慢带走整个村子的人。 可是他刚才在这里许久,确实一点妖孽的影子都没发现。可如今这事件确实棘手,大半个村子的人命,丝毫不容小觑!看来他还是有疏漏…… “既然知道这里危险,你们怎么还不离开?” “村子里人一早就知道了,可是离开这个土生土长的村子,我们都是活不下来的!村子在远郊,进了城也是会被赶出来的!” 说着,刘灿灿流下了眼泪。而后,又狠狠瞪了青宸一眼,转身走了。 不得已,青宸只得离开后山,回到晋州城,想与陆青歌商量对策。 广陵王府,映林阁。 穆衍燃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穆珩,不禁叹了一口气。再想起今日在偏厅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心力憔悴。 他要调查陷害青歌的真凶;又要顾及白玉婵,从而紧紧抓牢她背后威武大统领的势力,以此自保;而如今有多了一个弟弟,需要他来照顾…… “王爷,若是累了,您便去休息吧。阿珩这处我派人看着便是。”白玉婵看着穆衍燃皱眉,揉捏额角的样子,心痛不已,忍不住上前低声询问。 “不用了。你方才不是没见着阿珩的样子,除了本王,他谁也不要。” “可是……”白玉婵欲言又止,知道此时穆衍燃有些许烦闷,眼下并不是多言的时间。可是,她瞧着他疲惫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 穆衍燃随即摆摆手,用低沉的声音说:“不要再可是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映月轩休息休息吧。” 白玉婵还想说些什么,可见到他紧皱眉头,似乎是硬生生地将不悦的情绪压制在了心里。若是此时她再多言,哪怕是心疼贤惠的话语,怕也是会适得其反。 “是,妾身告退。还请王爷也早些休息。晚些时候,妾身再命人给王爷送去些参汤。”想着,白玉婵只得大方得体地说着些场面话,而后优雅端庄的离开,不表现出任何不悦。 见白玉婵走了,穆衍燃顿时放松了不少,朝着卫九戒使了个眼色。 明白了他的意思的九戒,立即走出了屋子。 不到一刻,他便又折返回来,朝穆衍燃点了点头,示意白玉婵真的是走了,并且已经走远了。 “你们都下去吧,九戒留下。” 一声零下,屋子里只剩了了穆衍燃,卫九戒,以及熟睡的穆珩三人。 “王爷。”说着,卫九戒直接跪了下来,一副临危受命的样子。 穆衍燃摆了摆手,样子十分疲惫,道:“起来,本王不是要交给你什么任务,而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卫九戒站了起来,却是一脸疑惑,他能告诉王爷什么呢? “前些日子,本王去了趟兰亭苑,同锦灯聊了几句。那丫头对本王敌意很深,大抵是因为青歌。便是这交谈之中,本王得知了一些本该是本王做的,可本王却毫不知情的事情。” “还请王爷直言,属下是个粗人。您这般说辞,属下确实是听不大懂。” 穆衍燃看了有些焦急的卫九戒,却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锦灯说,本王将青歌葬在了城郊荒地,还将昔日的铃铛一并扔了进去。”说完,穆衍燃抬眸看向卫九戒,似乎是想要继续说下去一般。 九戒还愣在原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见他良久没了声响,便抬起了头,这次瞧见了他那求证的眼神,便连忙接话,道:“回王爷的话,确实是有此事。那时王妃的棺木都已经钉上桃木钉了,您还坚持撬开棺木,将铃铛扔了进去,并说那是不祥之物。” 穆衍燃随即愣住,一脸不可思议。 第七十一章: 记忆 很长时间,穆衍燃都没有再说话。 卫九戒的话在他的脑子里不停打转,久久不肯散去。 他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居然扔掉了青歌的铃铛,甚至是在不让她死后安息的情况下。 他突然想起,在偏厅时,那个叫梦溪的丫鬟的眼泪。当时,她的眼神中有倔强,也有痛恨,但更多的是失望……而那一滴眼泪,似乎是滚烫的岩浆,滴到了他的心上,灼伤他的心……很疼很疼,似乎就要窒息…… 良久,穆衍燃舒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卫九戒,又问:“那青歌葬在何处?” 只见卫九戒皱眉思索了一番,而后开口道:“此事王爷后来便没再插手,交由侧妃娘娘处理了。只听说是葬在晋州城郊了,墓塚似乎也是极其简陋的。” 他说的有些慢,似乎是不太确定,也似乎是担心穆衍燃伤心,话语中总是表现出一种不确定。 “那本王为何要将此事交由侧妃处理?”他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身体已是气得颤抖。 卫九戒看出了穆衍燃的气愤,再开口时已是有些犹豫。 “回王爷的话,那段日子,王爷……您与侧妃娘娘如胶似漆,恩爱非常。甚至整日唤她‘爱妻’,还许诺过……这王府里……只有她一个王妃……” 听完这些,穆衍燃直接闭上了眼睛,靠在了床边。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王……王爷?”见他这副样子,卫九戒有些担心,只犹豫着试探地喊了一句。 只见他摆了摆手,而后突然自嘲的笑了笑,道:“无碍,你退下吧。” 卫九戒有些犹豫,他看得出来,穆衍燃这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但是主命难违,他只得退出门外。 待他关上门后,穆衍燃立马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阴沉。 这段记忆他是完全不记得的。可是,这偌大的广陵王府似乎除了他,只知道的清清楚楚。 白玉婵更是应该知道这件事。可若是一个女子,从满身宠爱到被不闻不问,又能如何沉住气?况且,她现在有些气焰,但这种种迹象都不是一个宠妃的姿态。 这其中必定有些蹊跷! 人一旦怀疑一个人,便会开始觉得她的所有行为都值得考究。 当初,是她自告奋勇带兵前去终南山,带回来了一身重伤,以及陆青歌的确是妖的消息;再后来,她琵琶骨链突然断裂,她被妖化的青歌重伤,是她的婢女说出了用狐妖的骨头磨成粉的药引…… 后来,被发现是花妖的奴婢求白玉婵救她的时候,却突然暴死…… 再到后来,他的记忆便模糊了…… 穆衍燃立即停止了思考,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或许……现在的白玉婵根本就不是白玉婵?” 自从见到他那没得好似仙女下凡,单纯善良的陆青歌变成狐妖后,就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了。 “看来这件事情耽误不得了,改日定要找个时间去拜访威武老大统领,与他商讨此事!”穆衍燃替穆珩掖了掖被子,自言自语道。 陆青歌躺在床上,虽是熟睡,却是满头大汗,满口呓语。 梦中,那个孩子的声音再次出现了——带着哭腔,用着不太连贯,却十分真挚的语言,手足无措的安慰着她。 她像是知晓她的心事一般,能准确的知道她的苦楚与悲伤。 在梦中,那个孩子叫她“娘亲”,可是她并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她听着她的呼喊,时常分不清自己是谁…… “不要过来……不要……不要!” 她连连摇头,口中喃喃自语,最后以一声尖利的喊叫结束,猛地惊醒,睁开了眼睛。 屋内的光线很暗,四下极其安静,寂静的让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地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枝叶?” 陆青歌平缓了情绪,慢慢从床榻上走下来。她试着叫了一声枝叶,却良久没人应答。 她慢慢走到枝叶的床边,却发现她不在房内。 瞧着外面的天色,也应该是到休息的时间了。 又转念一想,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你醒了吗?”突然,一个她从来没见过面的小丫头推开门走了进来。 陆青歌看着她,满脸疑惑,而后点了点头,问道:“你是?” “我叫繁叶,今后就要同你住在一起了。” 这个叫繁叶的丫头大方的介绍着自己,而后熟络地坐到她的身边,笑着看着她的脸,说:“枝叶说得果真不错,梦溪姐姐长得真的好看啊!” 陆青歌被她这样突然夸奖,一时间还有些害羞。 “那枝叶呢?” “被调去映月轩当差了。” “映月轩是白……侧妃娘娘的住处吗?” “是啊。” “没曾听说过映月轩缺人啊,怎地就突然在后院要了人去?”陆青歌只觉得心里惴惴不安,若只是普通小丫头倒是不足为奇,但偏偏是同自己住的枝叶,这就让人浮想联翩了。 “听说是之前调过去的丫鬟失踪了,这才又派了一个去。”说着,繁叶已经站起身来,走近曾经属于枝叶的的床榻,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这下陆青歌心里更加不安了,连忙走到她的身边,追问道:“失踪了?不曾找过吗?” 听着,繁叶突然小心谨慎的打量了四周,而后压低声音,靠近她的耳边,说:“映月轩的人说是丢了,但是侧妃娘娘却下令底下的人不许声张。我看这其中原委可不止如此。” 陆青歌听着,不禁想起刚进府时,在厨房遇见的那个叫桃子的小丫头。她嘟着嘴,抱怨侧妃娘娘不得宠,不想去她院子里…… “听说,那失踪的丫鬟叫桃子,原本是在膳食房里帮工的。后来去了映月轩,因为人还算机灵,侧妃娘娘也挺喜欢的她。只让她在小厨房里帮工。” “后来呢?” “听映月轩的姐妹们说,似乎是有一日桃子说了句侧妃娘娘身上有血腥气,当初娘娘就不开心了。先是饿了她几天,而后就说是逃走失踪了。不过我觉得,以侧妃娘娘的性子,她应该已经被赶出府了。” 陆青歌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走回自己的床榻。仔细品味着方才所说的“血腥气”…… 第七十二章: 故技重施(1) 映月轩。 白玉婵虽然面上和和气气,又大方得体,不争不抢,但心底早就将陆青歌撕碎了八百遍! 她坐在桌子边,端着茶杯的手力度越发加重。一旁的曼陀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出一下,她似乎能听见那瓷器快要碎裂的声音。 一想到今日在王府门外,以及偏厅的琐事,她就气的牙痒痒,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陆青歌还活着的时候,就与她争抢穆衍燃,让她平添些不愉快;如今她好不容易死了,又找来什么梦溪,与那狐媚子长得是八分相似,人人皆又向着她,对她心软! 她,白玉婵,堂堂千年九尾狐妖,在人间又是威武大统领白忠信的掌上明珠,她何必受这份气! 想着,手上力度一重,手中的瓷杯竟生生碎了,弄得她满手是血。 曼陀大惊失色,惊呼了一声“夫人”。 白玉婵倒是淡定得很,不紧不慢地白了一眼她,幽幽开口:“大呼小叫些什么?” 曼陀连忙低下头,小声道:“夫人,您受伤了。” 白玉婵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指尖的血珠一滴一滴滴到地上,仿佛那手不是自己的。 “夫人,您如今已经没有自愈能力了……”曼陀不忍,便小心出声提醒。 “那便让它……”白玉婵欲言又止,瞧着伤口突然笑了。 “去,去找王爷,让他速来映月轩,就说本王妃发疯了。”突然,她拉住曼陀的袖子,笑着说着这么一句,样子颇有些疯癫。 曼陀不知她要作甚,心中有些犹豫,却又不得不从,只得小跑着往御林阁去了。 御林阁。 穆衍燃遣走了一众丫鬟侍卫,只留了春歌一人留在门外守着。 他慢慢踱步到床边坐下,又是小心翼翼地拿出陆青歌的画像,将她挂在床头。瞧着画的眸子里有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青歌,是你回来了吗?”他轻轻抚摸画中人的脸颊,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青歌,你知道吗?梦溪流泪的样子和你一模一样,相似到我以为你回来了……” “青歌,本王甚至对你有愧。可本王愿意弥补吧,你又可否给我一个机会呢……” 曼陀一路小跑,不曾停歇,很快便到达了御林阁。 见院子门口没人守着,只有春歌一人站在厢房外,她便贸然走了进去。 “春歌姑姑。” 曼陀朝春歌行了礼,却未得到回应,于是她便自行站了起来。一抬眸,却见她冷冷的看着自己,顿时觉得后背发凉,不禁有些心虚。 她不禁暗自在心中想:为何这个凡人有如此震慑力,只一个眼神便让她一个花妖产生了恐惧。 见她迟迟不语,春歌有些不耐烦,淡淡地移开眼,道:“何事?王爷已经休息了。若无要紧之事,快些走,别扰了王爷清净。” “急事!是急事!我们夫人……侧妃娘娘,她……她疯了!”曼陀立马露出慌张的表情,眼眶急的通红,像是下一秒就要流出泪来了。 春歌依旧是一脸冷漠的瞧着她,像是一个字都没有相信。 “真的!侧妃娘娘她砸了满屋子的玉器、瓷器,割破了自己的手也丝毫不理会!” 看着春歌没有情绪变化的脸,曼陀觉得自己紧张得心脏像是要跳出了。 曼陀呼吸气促,一双眸子写满真诚,直看着春歌不移眼。 春歌撩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抬手去敲厢房的门。 “什么事?”屋内很快传来穆衍燃的声音。 而后,春歌抬眼看向曼陀,示意让她自己说。 曼陀心里有些紧张,她能听出,穆衍燃的语气里有明显的不满。 “王……王爷,是侧妃娘娘,她……她……突然发起疯来了!”因为心虚,她的语气里多了一份颤抖,倒是让这个谎言多了份可信度。 屋内的穆衍燃不禁眉头一皱,顿时心生厌恶,不禁没有担心,而且更多觉得不耐烦。心想,这个白玉婵真是一天都安生不下来,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见屋内的人迟迟没有反应,曼陀便大着胆子又喊了一句:“王爷,您快去看一看吧!奴婢跑过来时,侧妃娘娘已经受伤了!” 穆衍燃这才有些反应,这个时候她可不能受伤,上次她自己请命去终南山带了一身伤回来,那威武大统领远在边疆都还派了人过来问责。 “带路。” 说话时,穆衍燃已经自行拉开门,大步走了出来。 曼陀心生惊喜,觉得白玉婵这些天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穆衍燃心里还是担心她的安危的。 春歌见状,也是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映月轩。 白玉婵已经准备充足了,她砸碎了屋内大部分瓷器陈设,自己寻了快碎渣滓少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躺了进去,而后直起身来,靠到旁边的桌角;又捡起一块碎片,在身上无关紧要的地方划出些伤口。 最后,她扯了扯衣裳,发髻,让自己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瞧着非常狼狈。 穆衍燃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奄奄一息的躺在一片废墟之中。 “快叫大夫!”他立马回头喊道。 曼陀听了,下意识回头看向春歌,却见她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那眼神,让她不禁吞咽了一口口水,而后悻悻地小跑着去请大夫了。 穆衍燃小心地踢开碎片,将白玉婵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而后起身要走。 白玉婵见势头不对,立即睁开了眼睛,轻声呼喊着:“燃哥哥……不要离开婵儿……”声音虚弱的,倒有几分气若游丝的味道。 穆衍燃回头看她,不禁漏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心道:醒得倒是及时得很。 “王爷,妾身好害怕……”穆衍燃刚在床边坐下,白玉婵便撑着身子缩进了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胸膛。 “不要怕。”穆衍燃犹豫一瞬,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妾身不知怎么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一般……”说着,她竟还流下了泪水,像极了受了惊吓后的心有余悸。 穆衍燃只是顺着她的意思,疑惑道:“此话怎么讲?婵儿有何见解?” “妾身这些日子一直觉得身体不适,瞧了几次大夫都是并无大碍,便也不再重视,却不想今日竟直接失去了意识……”说着,她便哭得更凶了。 穆衍燃只是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并未开口,似乎是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第七十三章: 故技重施(2) 白玉婵依偎在穆衍燃的怀中,身若无骨,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胸前。 她在小声抽泣着,等着穆衍燃的寻问,这样她才好顺势说出自己的怀疑——也才好将此事推到梦溪身上。 可等了许久,她依靠着的人依旧一言未发。 “王爷……妾身怀疑,这府里进了不干净的东西……”无奈之下,白玉婵只好自说自话,给自己找台阶下。 听她这样说,穆衍燃首先便想到便是彼时青宸在府里下的诅咒。 “婵儿,何出此言?”他仔细想了想,不论怎么说,身体是自己的。她再恶毒大抵也不会对自己下手。 见穆衍燃顺了自己的意思,白玉婵唇角微扬,很快便又收起了这抹未被旁人发现的微笑。 “妾身一直有一事想不明白,那便是几日前竟在王爷您抱恙之时,说了些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后来离开了御林阁之后,妾身突然清醒了过来,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真是瞎了一个激灵!” 说着,她还抬手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更是往穆衍燃怀里又凑了凑。 “妾身无意在背后嚼人舌根,可事情发生的确实巧合,容不得妾身不多想……”说着说着,她竟隐了后面的话语,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看着穆衍燃,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看起来十分委屈。 穆衍燃虽是对上了她那含情脉脉的眸子,却在下一瞬便觉得不自觉,便移开了目光。他轻咳一声,道:“你但说无妨。” 瞧他这样子,白玉婵轻笑一声,眼神及嘴角都多了份暧昧,心想着穆衍燃或许是害羞了,才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 她又往穆衍燃那处挪了挪,双臂张开搂住了他的腰,半张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地心跳。 “王爷,妾身两次不适,一次是在您房里见了那个叫梦溪的丫头;今日这次便恰好是在偏厅瞧见了那叫梦溪的丫头……” 白玉婵将穆衍燃抱得跟紧,甚至还微微蹭着他,似乎是想要在他身上获得更多的关心。 听到梦溪的名字,穆衍燃的脸色立即冷了下去,就连坐姿都挺直了几分,不动声色向后挪了挪。 白玉婵却未注意到他身体的变化,又不厌其烦的凑过去,继续说道:“王爷,那个梦溪来历不明,又长着一张和陆青歌那个妖怪极为相似的脸,说不准她就是陆青歌的同族,前来找我们寻仇的!” “王爷,我们应在她尚未发现我们已经怀疑她的身份之前,将她除掉!就像当年对付陆青歌那般,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穆衍燃听着她说的话,只觉得脊背发凉,阴森恐怖得很。 虽说白玉婵出身将门世家,又从小跟在威武大统领身后待在军营里,面对杀戮早已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可如今这番话却叫他别扭非常。 且不说她口中的两次失控是否真的与梦溪相关,单是这个处理方式已是让人震惊。 她竟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一个无辜女子纳为妖孽一类,甚至还想用些不好的招式处死她! 穆衍燃本想草草了事,却听见白玉婵又重提了陆青歌之事,心中甚是不悦,却又不好发作,只好避重就轻,先将此事敷衍过去:“此事尚未明确,断不可轻易妄下定论,那可是一条生命。” 他不想再再对此事多加插手了,白玉婵说的话他亦是再不敢轻信了。当初便是他不曾亲自前往终南山,才叫她钻了空子,葬送了他最爱的青歌…… 如今,他终于是等来了一个与青歌十分相似的人,不论她是善是恶,他都想护她一世周全。 白玉婵对穆衍燃的反应甚是不满,心中愤懑地紧。 “王爷,您这是心软了吗?那妾身这一身伤又能如何证明?若非是那梦溪与陆青歌之间不知道是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妾身如何能怀疑到她头上?” 不知为何,瞧着白玉婵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穆衍燃心中只有无限愤怒。 “此事不要再议了,好歹你也是广陵王府的侧妃,日后少说些没有证据的戏言。” 穆衍燃站了起来,再多在她的床榻上坐上一瞬,他也是万分不自在! “戏言?如何是戏言?她那一张脸便是最好的证据!”白玉婵跪坐在床榻上,伸手抓住穆衍燃的衣袖,“王爷,她那一张脸就是狐妖的脸啊!” 穆衍燃原本气得发抖的身体在这一刻突然冷静下来。 他的脑子不自觉的开始回忆白玉婵方才的话——“一身伤”、“狐妖的脸”、因她惹出事端…… 这些话越发品味越是觉得熟悉…… 当初,他便是因为她那一身伤,断定了终南山是妖山,断定了他的青歌是妖怪,断定了那三十多条人命是葬送在了青歌之手…… “够了!”穆衍燃抽回了自己的衣袖,直接转过身去,不想再多看她一眼,“青歌从来都不是妖!” 白玉婵失了依靠,一下踉跄倒在床榻上,怔怔的看着突然发作的穆衍燃。 “至于梦溪,哪怕她真的是妖,你也不许动她分毫!” “春歌!” “奴婢在。”一旁候着的春歌随即就给出了反应。 穆衍燃看了她一眼,而后开口道:“你再次守着,待大夫到了,陪着侧妃瞧病,过后来向本王汇报。” “是。” “记着,定要同那大夫好好聊聊,切不可遗漏了任何一个细节!”说话时,穆衍燃狠狠瞪了一眼还在那处发愣的白玉婵,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参见王爷。” 曼陀这才带着大夫走近映月轩,连门都没来得及进,便瞧见穆衍燃怒气冲冲的从里面大步走了出去。 正想开口寻问,便又见春歌还站在房内,便悻悻地噤了声,不敢多言,生怕惹祸上身。 “春歌姑姑,大夫已经请来了。” 春歌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开口:“同我说些什么,还不赶紧去提侧妃娘娘诊脉瞧病。” 那大夫见状,便连忙快步走到白玉婵的床榻边,打开药箱,取出些瞧病的器具来。 春歌也不多言,只是走近几步,看着大夫为何为其诊脉。 被这样呀瞧着,那大夫心中亦是慌乱的紧,拿着银针的手似乎都有些颤抖。 春歌瞧着累了,抬头瞧见白玉婵尚未回过神的样子,便放心走出了厢房。 第七十四章: 月下对话(1) 穆衍燃离开映月轩之后,并没有回去御林阁,而是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后院。 下房的陆青歌亦是深夜无眠,离开了房间,站在连廊上看着满园苍凉的月色。 她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即便她顺利的报了仇,她又能得到什么?她再也回不去了,还将自己弄得满手杀戮。 冰凉的夜风从衣领、袖口钻进她单薄的身体里,突然的寒冷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不经意间闭了闭眼。 蓦然,她的身上一暖,双肩上多了些重量。偏头一看,只见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件黑色的宽大外衫。 再一回头,便瞧见穆衍燃站在她的身后,只穿了一件里袍。他正面带笑意,看着自己。 只是惊讶了一瞬,陆青歌便立马反应了过来,欠身向他行礼:“参见王爷,奴婢不知王爷到来,失了礼数,还望王爷恕罪。” 因为寒冷,她的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穆衍燃捕捉到了这一丝不适,下意识皱起眉来,伸出手,向前跨了一步。 陆青歌见了,丝毫不曾犹豫,直往后退了几步,纤细的腰肢抵在横栏上,身体向后一个踉跄。 这一举动,穆衍燃看着清清楚楚,只觉得十分刺眼,心中很不是滋味。可又无可奈何,只得收回手脚,站在原地。 “谢谢王爷关心,奴婢无福消受。” 见他回到原位,陆青歌才放下心来。而后她将身上披着的外衫小心翼翼地拿了下来,双手捧着,弯腰低头,递到他的面前。 穆衍燃瞧着被捧到自己眼前的外衫,眼底不禁生出些许悲伤。他自顾自地尴尬笑笑,而后负手踱步到庭院之中。 他抬头看向那散发着幽幽白光的月亮,情不自禁开口道:“今夜的月色真是美极了。” 陆青歌就站在连廊处瞧着他,听见他那脱口而出的感慨,本想忽略,却又不得不给予些回应。可她并不想同他继续聊些什么,便冷冷答道:“月色再美,也不过代表着荒凉。” 穆衍燃听此,饶有兴致的偏头看她,道:“你过来。” 陆青歌愣了一下,自己都说出这般无趣的话语,他怎么样还有心思同自己交谈。 尽管心中不甚烦闷,她还是乖乖的走下台阶,站在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穆衍燃垂眸瞧着两人之间的几步距离,轻笑,便不再说些什么。 “为何你觉得月色代表着荒凉?” 陆青歌无奈,在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露出浅笑,道:“回王爷的话,这不过是奴婢随口一提的拙见,王爷又何必揪着奴婢不放呢?” 穆衍燃没有回答,只是又抬头看向那轮明月,嘴角微扬,眉眼温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幸福的事情。 “梦溪,你可还记得本王同你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记得。”陆青歌虽然摸不透他在这个时候提起自己前世的用意,但还是乖巧作答。 穆衍燃点了点头,道:“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吗?” 陆青歌看着他的背影,越发迷惑,道:“记得,青歌。” 穆衍燃又是满意的点点头,又问:“你来府中已经有一些时日了,想必你比青歌亦是有所耳闻了,你现在可知她是何身份了吗?” 陆青歌在心中又是一阵长长的叹息,她怎能不知道,怕是要比你还清楚! “回王爷的话,奴婢所像之人,乃是广陵王府已故王妃陆青歌。” 在她回答之后良久,穆衍燃都未曾开口说一个字,只是仰头看着那轮明月,目光幽深,好似想通过那轮远在天边的明月,瞧见什么自己想见到东西。 “本王曾经听过一首词,词中有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此处婵娟便为明月,你说,青歌此时是否在与我共赏同一轮明月?” 终于,他开了口,语气悲凉至极,不禁让陆青歌有些许心动。此时的穆衍燃似乎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了,而只是一位思念心爱女子的苦情郎。 可是冷静片刻,陆青歌又回归了一副毫无感情的面庞,心中直冷笑,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当初你若愿意给自己一丝信任,又何必落到今天在此独自悲伤,而我还要找你寻仇的地步呢? “王爷,奴婢愚笨。且不知阴阳相隔还能共赏同一轮明月。” 陆青歌无意同他交谈,便就尽挑些伤风景的话说,并且语气平淡,不包含任何情绪。 不知是穆衍燃听不出来她口中的讥讽,还是太过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她这般噎人的话,他竟然也能接上。 只见他微微一笑,道:“我相信,青歌她一定没有死。” “若是已故王妃还存活于世,她又何故不来找您呢?见您这般思念王妃,您们夫妻两人当真琴瑟和鸣,伉俪情深才是。” 陆青歌思索片刻便挑选了这样一个角度刁钻的问题来回话。既然他抓着过往不放,在此佯装一副情深不悔的模样,她便与他说说曾经。 “因为……她恨我……”果然,说这句话时,穆衍燃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并且眉头紧皱,语气里充满懊悔与悔恨。 “奴婢斗胆,既然王爷与王妃情比金坚,王妃又何故记恨着您呢?” 若是平常丫鬟,问出这样的问题自然是大逆不道。但是,她是梦溪,是与陆青歌长相八分相似的梦溪。 从方才穆衍燃为她披上衣裳,甚至想触碰她开始,陆青歌便断定了今日在偏厅的事他并未放在心上。 这般冒犯小王爷的大事,他都能视若无睹,陆青歌开始相信她对自己的悔恨的真的了。但是这并不能消除她对他两次对自己痛下杀手的恨意。 她想了想,或许,她可以利用她这与过往如出一辙的脸…… 穆衍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偏头看她,道:“明日便是中秋了。” 陆青歌被她这没由来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正欲开口寻问,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可以感知别人感受不到的情绪一事,便闭了嘴。 “奴婢知晓,明日入夜奴婢定竭尽全力为王爷感知!” 穆衍燃听后,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双眸幽深瞧不见底。 第七十五章: 月下谈话(2) 陆青歌被这眼神瞧得心里发毛,甚至有些心虚,不禁担心是否是他知道了些什么。她在心底舒了口气,安慰自己不能乱了阵脚。 而后,她僵硬地抽了抽嘴角,躬起身子,道:“奴婢惶恐,王爷为何这般看着奴婢?” 穆衍燃依旧没有移开目光,只是开口道:“你既然知道自己与青歌相似,便该习惯本王瞧你。” “王爷,奴婢斗胆,有一事不解。”陆青歌依旧弓着身子,双眸紧紧盯着地面,道。 “说。”他终于收回了目光,目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王爷您既然相信先王妃还活着,为何不去寻她?您若是说她恨您,您便想尽法子哄她开心便好。女子,多是心软的。只要王爷您肯花些心思,定然是有办法挽回的。” 听了陆青歌的话,穆衍燃眉头一挑,似乎是有些兴趣。他转头看向她,嘴角微扬,问道:“说完了?” 陆青歌抬眸瞧见了这抹不易察觉的笑,便又低下头去,继续说道:“既然王爷认为王妃还活着,又何故让奴婢感知些王妃过往的情绪,您大可将她哄回来,直接问王妃便是。” 穆衍燃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眸色幽深地打量着她,唇角似笑非笑。 “你倒是清楚得很。”良久,他开了口。这话听来像是调侃揶揄,细细品味却又有些意味深长。 他这“清楚”用得巧妙,陆青歌一听心中不禁“咯噔”一声,一下子感受到了丝丝慌乱。连嘴角的笑都僵硬了几分。 “王爷您真是说笑了,您别看奴婢年纪小,可多少是位女子,对女子的心思自然是了解的。”陆青歌猜不透这话的意思,便只得顺着话面上的浅层意思继续说下去。 良久,穆衍燃再未开口,只是在月下站着,纹丝不动。 陆青歌在一旁陪着他,眼里心里都是哀怨。 夜渐渐深了,空气中的凉意亦是越发的重了。她出门之时,本就穿得单薄,如今更是寒风刺骨,浑身冰凉。 她若是早些料到会遇见穆衍燃,定然是要穿得暖和些的。 她的手里还抱着他的外衫。这衣服锦绸金丝,金贵得很,分量自然是不轻的。她拿着它许久,手腕都已没了知觉。 终于,在陆青歌觉得自己冻得快些晕过去之后,穆衍燃动了。他伸手拿起她手里的自己的衣物,再次为她披上,还细心地为她理了理衣襟,让外衫更加契合保暖。 “你又是为何这般时候还未入眠?”他一边理着衣服一边开口问道。 两人的距离极近,陆青歌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穆衍燃呼出来的温热气体,恰好落在她的鼻尖,痒痒的…… 她觉得两个人的呼吸都厚重起来,空气中似乎多了些不可言说的暧昧。 穆衍燃的距离越发近了,似乎是要用自己的唇贴上她的唇…… 突然,一阵凉风席过,突然的凉意冻得陆青歌就是一个激灵,同时也让她恢复了神智。 见着穆衍燃近在咫尺的嘴唇,陆青歌连忙退后几步,一时间慌乱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目相对之间,她只留给他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和落在地上的黑色外衫。 映月轩。 白玉婵失魂落魄的靠在床边,任由大夫为自己诊脉。 见她这副样子,一旁的曼陀倒是着急了起来。她知道春歌就在外面,她是要带着自己夫人的伤势的消息回去的。 曼陀心里清楚,这不过是白玉婵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这样一来,她身上的伤自然是并无大碍。这虽是好事,却会让穆衍燃对这次发疯的事情有所怀疑。 “侧妃娘娘,您还有其他地方不适吗?”曼陀不忍心瞧着她这一切前功尽弃,便生计出口提醒,道,“娘娘,恰好大夫在此,您若有一丁点不舒服也要同他说啊。” 这大夫本来已经诊脉完毕,但听见曼陀这样说话,也不好收拾器具直接告退,便候在原地等着白玉婵说话。 “没有。”白玉婵这才回过神来,有气无力道,“本王妃这些皮外伤都不打紧,折磨我的是这心头上的伤啊!本王妃这心上就似乎有一把小刀子狠狠地剜着,痛不欲生!” 说话时,她早已泪若雨下,泣不成声。曼陀见状连忙上前安抚,心中亦是不是滋味。 大夫见此,面上有些尴尬,不知是走是留。候了些时候,这主仆两人依旧是泪雨婆娑,他便没再多留,自行收拾了东西,走出门去。 没曾想,这前脚刚踏出去,下一秒便叫突然伸出的细长胳膊给拦住了去路。 大夫惊恐的转头去看,只见春歌一脸从容不迫的从旁边走了出来,却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冷漠样子。 “侧妃病情如何?”她看着大夫,淡淡的神色略带审视,不经意的注目都让大夫觉得心惊肉跳。 “侧妃娘娘身上虽有些小口子,但所幸划痕不深,日常敷药便无大碍。只是,侧妃娘娘体内气血旺盛且紊乱,按理说,娘娘的身体该是极其虚弱才是,可是娘娘却健康无恙……”大夫一字一句的说着,可他觉得自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春歌垂眸,似乎是若有所思。片刻,她又开口问道:“可还有些什么其他的?” 大夫想了想,如实说道:“再有便是娘娘的心脉微弱,可脉象却苍劲有力,确实古怪……” “好,你可以走了,去账房领些赏钱。” 大夫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躬身道谢:“谢春歌姑姑,谢春歌姑姑。”语毕,提起衣衫前摆,小跑着离开了。 大夫走后,春歌又走进了白玉婵的厢房,冷冷瞧着曼陀为她抹泪。 “侧妃娘娘,大夫已经为您诊过脉了,您的身子并无大概,好生修养便是。那春歌便打搅侧妃休息了,春歌告退。” 说着,春歌浅浅一笑,弓着身子退出了厢房。 白玉婵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曼陀的袖子,颤抖着声音,问:“如何?方才那大夫都说了本王妃些什么?” 曼陀皱着眉头,有些为难,最后只得说一句:“大夫说,夫人您并无大碍。” 白玉婵抓着她袖子的手忽的放下,喃喃道:“并无大碍……” 第七十六章: 决定(1) 穆衍燃站在庭院之中,目光停留在那扇陆青歌进去的门上。 突然,他的脑海中又回想起方才的画面:他轻轻的靠近,她便就站在原地,身体紧绷,粉嫩的脸上似乎有些可爱的红晕;他越是靠近,越能闻见她身上独有的清香;他闭上双眸,越发觉得面前的人就是他许久未见的青歌。 这样想着,他突然有些失去理智,只想低头细细品味她的红唇,甚至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以及半路遗落的外衫,穆衍燃不禁轻笑出声。 回过神来,他向前走了几步,前去捡起自己的衣裳。却没有穿上,只是搭在小臂上。 起身时,穆衍燃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那扇关闭的门,而后转身往御林阁走。 陆青歌回屋的动静大了一些,原本熟睡的繁叶被吵醒,坐了起来。 她睡眼惺忪的看着她,用糯糯的声音问道:“梦溪姐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 陆青歌大惊,连忙用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而后快步往床榻走去,口中胡乱的说着:“你瞧错了,这是红烛照的。” 繁叶困意未消,便也没再多问,直接躺了回去,呼呼大睡了。 陆青歌手忙脚乱的为自己盖上被子,将头埋进被子里。 她一手覆上胸口——心跳得极快,似乎要冲破她的胸膛一般,这般急促的下,她呼吸的频率似乎也快速了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再次对穆衍燃心动? 冷静片刻,陆青歌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整个人松散的躺在床上,看着面前的一片漆黑。 她突然想问一问自己,她真的那么恨他吗?真的已经恨到必须杀了他吗? 过往非常坚定的回答,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很模糊…… 在这份纠结与不安中,陆青歌渐渐沉沉睡去…… 穆衍燃回到御林阁时,春歌已经候在门外了,手上还捧着一件狐裘。 见他来了,春歌不紧不慢的服身行礼,道:“王爷。” 穆衍燃没有看她,只是“嗯”了一声,而后停在了厢房门前。 春歌见状,为他推开房门,并未多言。 穆衍燃走进屋子,春歌就沉默的跟在身后。 “如何?大夫怎么说?”终于,他开了口,只是语气不太友好,似乎白玉婵的情况他知道与否根本无所谓。 春歌一边为穆衍燃倒上一杯温热的碧螺春,一边回答着他的问题:“大夫说,侧妃娘娘体内气血紊乱,心脉也是十分微弱。可这些只有将死之人才有的脉象,在娘娘身上倒是合适得很,丝毫不见她身体抱恙。” 穆衍燃一边思索,眉头紧皱,一边抿了一口茶水,道:“此事你怎么看?” “奴婢斗胆,既然娘娘两次嫁祸他人为妖,那王爷若是怀疑她是妖,又有何不可?” 听春歌这般言论,穆衍燃不禁挑眉,道:“你真的这么想?” “奴婢愚笨,只是见过了先王妃由曼妙少女忽然变成了恶狠妖孽,便觉得其他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她这样说,穆衍燃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些希望的光芒。 “你也相信青歌不是妖?是被人陷害的?” 春歌顿了一会儿,没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说:“奴婢自然是不敢妄自揣测主子们,只是奴婢实在觉得当日那琵琶骨的链子断的确实蹊跷了些。” 穆衍燃立即转头看她,将手中的茶盏也是放了下来,一副认真听她说话的模样。 “当时,先王妃挣脱了许久都未能松散半分,恰好侧妃娘娘一去,劝了几句便断了。奴婢不过是乡野村妇,见识短浅,但绝对此处确实不合逻辑。” 见穆衍燃还想再开口问些什么,春歌便连忙提前开口:“王爷,天色不早了,您早些休息。三日后中秋佳节,皇上派了帖子要您入宫庆贺呢。” 一段话直接将话题引向了别处。见春歌不愿再提起青歌的事,穆衍燃也不在追究,只是顺着她的话,询问了些明日进宫事宜。 “为何本王未曾见到帖子?也未收到消息说宫里的公公来了府上?”说起这,穆衍燃不禁皱眉,早些便知道他这做皇帝的皇兄看着他碍眼,如今不想连规矩都不顾了,竟怠慢他至此! “晚些时候,小王爷突然醒了,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的帖子。” “穆珩?”穆衍燃眉头一皱,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是。小王爷断断续续说了些话,便又睡过去了。奴婢猜测着,兴许是皇上知晓小王爷前段时间留在了上京,便将帖子给了小王爷。” “贺礼可都备好了?”他喝了一口茶,严肃着一张脸说。 穆衍燃当即便想到了这是皇上穆展琅的计谋,故意耽搁帖子到他手上的时间,若是耽误了进宫,他便有可以明目张胆的怪罪于他;若是帖子到了他手上,却是时间延误了,那么没有时间准备贺礼,亦或是准时进宫,他便又有了法子怪罪于他。 “都备好了。”春歌接过穆衍燃手上的茶杯,又为他满上一杯温茶,“只是时间紧,只在仓房里备了一对玉如意。” “也罢,就这么安排吧。” “那奴婢告退。”春歌说完,放下茶盏,躬身退了出去。 穆衍燃凝神看着茶杯中的茶水,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既然春歌同他一样觉得青歌变成妖的事情却有古怪,那此事有蹊跷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看来,现在府里这个白玉婵确实是有古怪的。 “看来,威武大统领是见定了。”说着,穆衍燃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 起了身,他走到床边,又拿出陆青歌的画像,满目怜爱。 “青歌,你放心,本王一定会找出陷害你的人的。你看,本王这不是发现白玉婵有蹊跷了吗?等本王再进一步调查,确定了她的身份,你就不是妖了!” “青歌,到了那时,你会原谅我吗?” 穆衍燃说着说着,突然觉得眼眶酸涩,不一会儿便有滚烫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 他突然想到了曾经的时光,想到了与陆青歌的初次相见…… 种种画面重叠,他只觉得心痛不已…… 第七十七章 : 进宫(1) 翌日,映月轩。 白玉婵正睡得香甜,却听见了外面嘈杂的声音,熙熙攘攘的,王府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曼陀,外面是在做什么?”她皱眉起身,只觉得这些声音扰了她的清梦。 曼陀正在往桌子上摆放糕点,听到白玉婵吩咐便走到门边,探出头看了一会儿。 “回夫人的话,外面的人似乎是在收拾东西往府外搬。”她从来没见过这等场面,便只能这样浅显的汇报。 听到“府外”的字眼,白玉婵立即清醒过来,算着日子也快是中秋佳节了。按照礼数,穆衍燃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又是一方水土的王爷,自然该是收到帖子进宫共度佳节的。 可转念一想,这等大事不该不通知她。她虽是广陵王府的侧妃,但如今也是穆衍燃唯一的王妃,而且,她身份尊贵,是手握重兵的威武大统领白忠信的嫡女,自然是轻视不得的。 “都是些什么东西?”白玉婵倚在床边,慵懒开口。她伸出自己的十根纤纤玉指,欣赏着指甲上殷红的蔻丹。 “好像是从王府仓库搬出来的,大多是漂亮的锦盒,瞧不见里面是些什么东西。” 仓库? 白玉婵一听,便知道这是准备去宫中的贺礼跑不掉了! 她顿时恨得咬牙切齿,这穆衍燃是个什么意思,这般大的场合居然都不知会她一声? “曼陀,伺候我起身!快!” 她若是缺席了这次宫廷宴会,也不知是要丢了谁的脸! 白玉婵看着镜中肤若凝脂,面若桃花的模样,满意的笑了,不往她昨夜大补了一番,果然是成效明显。 换好了华丽的衣裳,白玉婵便加快了步子往王府大门走去。 穆衍燃此时确实是站在王府门外,他负手而立,看着府里的下人来回奔波着。 “梦溪呢?”环顾四周几许,始终没见到她的影子,便忍不住偏头询问春歌。 春歌欠身,答道:“昨日梦溪冲撞了小王爷,又惹得王爷与侧妃不悦,奴婢便吩咐她暂且在后院做些杂活。” 不知为何,他的脑中忽然回想起昨夜的画面,月色之下,他们两人紧紧相依,唇角暧昧,几乎呼吸交融,亲密无间。 想起此,穆衍燃唇角微扬,对春歌说:“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足挂齿。去让派人传她过来,与我一同进宫。” 春歌点头,随后偏头吩咐身后的丫鬟去做。 陆青歌正在后院中心不在焉的扫着落叶,她的脑中亦全是昨夜的画面。又恰好她此时所打扫的落叶之处,便是昨夜两人互生情愫之地…… “梦溪!”那丫头一进后院,便瞧见陆青歌在树下胡乱的扫着落叶,快步走过去,“快些收拾,王爷叫你同他一同进宫。” “嗯?”陆青歌正在疑惑之时,那丫头便已拉着她往外走了。 “姑娘且慢,我这活计还未做完,一会儿嬷嬷该训斥我了。”陆青歌虽然还未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情,但是她知道自己在此处老老实实扫地最为安全。 那丫鬟一边抓着陆青歌不肯松手,一边交代旁边的路过的丫鬟,道:“帮这位姑娘将那落叶扫了,若是嬷嬷过来问你话,你便如实告诉她,这位梦溪姑娘被王爷钦点着一同进宫,这叶子是扫不得了。” 后来的丫鬟瞧了陆青歌一眼,只是笑笑,便接过了她手中的大扫帚,过去清扫落叶了。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丫鬟还是死死拽着她,一边嗔怪道,“这些琐事你倒是记挂得清楚,那头可是我们广陵王府的王爷,居然叫你这般怠慢!也不怕王爷怪罪下来?” 陆青歌只是瞧着她,露出了尴尬的苦笑。她无言以对,只得乖乖跟在她的身后。 到了王府门外,那带她过来的丫头自觉的回到了自己本来的位置,只留下陆青歌站在门槛处不知所措。 似乎是得了通报,方才还不知道再看些什么的穆衍燃此时已经双眸含笑的看着她了。 这突如其来的笑意让陆青歌觉得羞愧难当,只得别开头,移开他的目光。 “梦溪,你过来,到我身边来。”穆衍燃丝毫不理会她的不自然,顾自朝她招招手,含笑说道。 再看时,方才春歌的位置竟然已经空出来了。陆青歌在原地咬了咬牙,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王爷……” 只见白玉婵一身红装,站在门槛内,她的眸子似乎含着泪水,语气和眼神无不显露着委屈。 她虽面上表现的委屈至极,但心底早已是恨得咬牙切齿!穆衍燃居然宁愿带上那个不懂规矩的婢女,也不派个人去知会她一声今日要进宫! 瞧见白玉婵时,穆衍燃眸子一顿,这才想起来少了些什么。 他自知自己此事做得欠妥,便给了彼此一个台阶,笑道:“侧妃,你来了?” 白玉婵挤出一抹微笑,在曼陀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向穆衍燃。她的目光虽然一直在穆衍燃身上,但是余光看着陆青歌,连微笑都变得僵硬起来。 这个梦溪真的是不得不除了!说不定她还会是下一个陆青歌! 上了马车,穆珩就坐在两人中间。 车内的气氛有些许尴尬。穆衍燃手里拿着一本书,全神贯注的看着,丝毫没有理会白玉婵的意思;而穆珩,自顾自地玩着些小玩意儿,也是乐此不疲。 白玉婵斜着眼睛看了穆衍燃许久,最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语气里充满了委屈,道:“王爷,为何进宫贺礼这等的大事,竟然无人通知妾身?” “本王也是临时才知晓的。”他淡淡的说着,目光仍然盯在书本上。 白玉婵撅了撅嘴,对这回答甚是不满,又道:“若是今日不是妾身自己发觉,王爷便不会带着妾身了吧?” 见穆衍燃没说话,她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王爷可曾想过,若是妾身的父亲及圣上问起,您该如何作答?” “自然是如实作答,侧妃昨夜身体抱恙,本王怜惜她,不忍再让其与本王奔波。”说着,他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白玉蝉,道,“侧妃已经痊愈可以随意走动了?” “本就不是什么重伤,走动自然是可以的。”说完,白玉婵悻悻地便闭了嘴。 第七十八章 :制造意外 皇宫,御书房内。 空旷的御书房内,只有几个宫女守在堂下,穆展琅正手握毛笔,负手站于书桌之前,微微倾身,神情严肃的在上好的宣纸上描摹。 过了片刻,就在他预备落笔之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太监,他步履匆匆,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皇上,密探来报,广陵王已经带着一行家眷上路了。此时已经出了晋州城,再过一日便可抵达上京。您的计划……”太监俯身在穆展琅耳边小声地说着,又因有些顾虑,到底没再说下去。 穆展琅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气定神闲地为画上女子点缀色彩,样子十分认真,似乎是没听见那太监在说些什么。 “上路了?”良久,他终于开了圣口,只是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太监再次点头,脸上表情有些焦急。 “好啊,”穆展琅仍旧专注于纸上的画像,轻轻地,十分细致的为她描上殷红地胭脂,道,“既然他这样着急着上路,那寡人便成全他吧。” 随即,太监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得了圣旨,便快步离开了御书房,着手去安排了。 太监走后,穆展琅便勾起了唇角,邪气十足,连眸子里都染上了阴冷。 但是至始至终,他终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穆展琅刚刚停笔,正欣赏着自己的大作,还未来得及落笔,便有小宫女前来通报。 他的表情冷了冷,似乎是对皇后的突然造访有些许不满。不过一瞬过后,他立马换上了一副温柔的笑容,对宫女说:“传。” “臣妾方才瞧见了周德荣喜气洋洋的从御书房跑了出去,不知皇上又在计划着什么?” 顾青柠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裳,脸上是精致的妆容,可表情却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她的语气随意,仿佛对面不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她精致走到穆展琅身侧,贤惠的为他磨墨,一边斜眼瞧见了画中的女子,不禁冷笑起来。 “皇上这是对这女人动了情?” 穆展琅不紧不慢地落了笔,看着画中的女子,冷漠的笑了笑,而后牵起顾青柠的手,轻轻一吻,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寡人只是怜惜了她那副好皮囊。” 顾青柠不怒反笑,抽会了自己的手,冷冷盯着画上的人,说:“玫瑰虽美,终究有刺。皇上还是小心为妙,谁知她临死的时候又带走了什么消息。” 穆展琅邪魅一笑,大掌一揽,握住了顾青柠的纤纤细腰,随即将她揽进自己怀中,紧紧贴着。 他轻抚着她的青丝,她的面庞,在她觉得舒适闭上双眸时,缓缓吻上了她的唇,又渐渐向下,亲吻着她的脖子。 顾青柠将他紧紧抱着,而穆展琅则活动着空隙的手,直到她发出娇媚的声音。 他轻轻舔舐着她的红唇,用着沙哑的声音问道:“爱妃如此美艳,不知身上的刺又多不多呢?” 顾青柠轻呼一声,面色潮红,声音妩媚入骨,道:“皇上,试试便知。” 穆展琅笑着,将顾青柠抱的更紧,让两人身子紧紧贴着。 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她有些不满,娇哼一声,微微扭着身子。 穆展琅感受到了她的动作,笑意更深,道:“好!那寡人便来试一试!” 说着将顾青柠抱起,走进了书房后的床榻…… 晋州城外。 陆青歌受穆衍燃的要求,坐在马车架上,无趣的打量着周围的风景。 她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何要带着自己一个小小的丫鬟进宫。她可不想在广陵王府时对他们恭恭敬敬,到了皇宫又要对更多人卑躬屈膝。 走着走着,一座熟悉的村庄出现在她的眼中,是德善村! 只是此时的村子与那时又有些不同。 此时的村子更加破败起来,不仅杂草丛生,连村民的农舍都出现了塌陷和倒塌,似乎是年久失修。村子里也看不见从烟囱中冒出的烟,也没有人声狗吠,活像一座死村! 陆青歌皱紧眉头,心中隐隐觉得不妙,便坐直身子更加仔细的看了起来。 突然,她瞧见了村口蹲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蓬头垢面,一脸冷漠的玩着村口的枯草。 她当即认出了那孩子就是刘灿灿,丝毫没有犹豫变跳了车,朝她跑过去。 马夫见状,慌了神,立马停了马。 “怎么回事?”车内传来穆衍燃的声音。 马夫结结巴巴回道:“梦溪……她跳……跳车了……” “你说什么!”说着,穆衍燃依然撩开帘布,走了出来。 他环顾四周,终于瞧见了在一处杂草中蹲着的陆青歌。他眯了眯眼,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便也跳下马车走了过去。 “灿灿,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爹爹,娘亲呢?”陆青歌牵起刘灿灿的手,温柔的问道。 “都死了。村里的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了。”灿灿只是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说着。 “怎么死的?”穆衍燃皱着眉,神情严肃。这村子在他所管辖晋州城郊,一村子人死了,他为何没收到任何消息? 刘灿灿抬头看了一眼穆衍燃,突然眸子一顿,涌出一股悲伤,她缓缓答道:“被妖怪带走了,吸干了精血,连尸首都找不到。” “怎么会这样?我前些日子不是找过一个高人过来除妖吗?”陆青歌皱着眉,忍着难过问道。她的心底充满疑惑,难道青宸上次来此一无所获?那她怎么没收到消息? “他是来过,但是并未找到此处有妖。”刘灿灿低下头,偷偷抹泪。 穆衍燃若有所思,心中隐隐有些答案。他低头询问灿灿:“如今你如何生存?” “生存?我一个小孩子,只能在这里等死了。要不饿死,要不被妖怪吸血死。” “王爷,要不把灿灿带回府里吧!我照顾她!”陆青歌实在于心不忍,便抬头求穆衍燃。 穆衍燃点了点头,道:“嗯,本王正有此意。” 见陆青歌笑了,他又接着说:“好了,带上灿灿,我们抓紧启程。以后万不可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 “好!” 第七十九章: 遇刺 得到了穆衍燃的允许,陆青歌扶起刘灿灿,三个人便往马车方向走。 白玉婵就坐在马车窗边,撩开一块不易察觉的窗帘,满眼愤怒的盯着三人,她的另一只手藏在衣袖中,紧紧攥着,指甲就要陷进肉里。 很快,她便心生疑惑。那个被陆青歌牵在手里的小女孩,她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远远瞧着,便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有刺客!” 白玉婵正想着在哪里见过那个孩子,忽然听见有人大喊,便连忙起身往外跑。 刚撩开帘布便听见穆珩在身后哭,她咬了咬牙,又转身将穆珩抱进了怀里,带他一起下车。 那边,穆衍燃听见有刺客,立即将陆青歌和刘灿灿护在身后,警惕的环顾着四周。 而一群士兵也已整装待发,一个个怒目圆瞪,手里拿着长刀。一大半留在车队,围了起来;剩下便跑到穆衍燃身边,保护着他们。 丛林中的黑衣人见行踪泄露,便也不再隐藏,直接提着刀冲了出来。 白玉婵刚要抱着抽泣的穆珩要下车,却见马车边的侍卫已经受了重伤,趴在马架上,鲜血直流。她连忙将小王爷的头按进自己怀中,不让瞧见这血腥的场面。 眼见着那刺客的长刀就要刺过来,而身边的其他侍卫又被其余的刺客牵制,白玉婵发自内心生出了害怕,她如今已经没有法力了…… 她紧张的闭着眼睛,紧紧抱着穆珩,无法动弹。 “穆珩!” 穆衍燃正在与刺客打斗,瞧见马车边的境况,立马紧张起来。 “卫九戒!” 他四处看着,寻找自己近卫的身影,却见他一人与几人厮杀,实在抽不开身。 穆衍燃懊恼的用长剑刺穿了面前刺客的身体。 陆青歌紧紧抱着刘灿灿,躲到一旁的草丛,暗暗催发着身体里的妖力,让黑衣人近不了他们的身。 灿灿一脸深不可测的瞧着她,看着她瞧瞧施法的手,不禁眸底幽深,冷冷地打量着她。 白玉婵听着穆衍燃的呼喊,直接凉了心,却流不出一滴泪。她绝望的瘫坐在地上,却未松开抱着穆珩的手。 “夫人!小心!” 幸亏曼陀及时赶到,略施小法让黑衣人爆裂而死,七窍流血。 白玉婵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青……梦溪!”青宸突然从天而降,挡在了陆青歌的面前。因为修仙之人不能杀害凡人,他便只能念了口诀,织出一张保护网,将她保护在内。 穆衍燃回头见陆青歌安全了,便握着长剑,一路厮杀,往马车去了。 这黑衣人像是杀不完一般,络绎不绝,穆衍燃与卫九戒背靠着背,都有些体力不支。 皇宫,御书房。 她躺着在床上,眷念的倚在穆展琅的怀里,神色舒爽,又带着一丝渴望眼光。 穆展琅缕了衣服,搂着她,一手玩弄着她的长发。 “皇上当真要除掉您那个弟弟?”顾青柠闭着眼睛,唇角微扬,道,“不过皇上这番计策倒是周密,也不失是个堵住大臣之口的好法子。” 穆展琅垂眸,双眼微微眯着,看着顾青柠潮红的脸颊,无声轻笑。 他缓缓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一边说:“寡人怎么这般无趣,早早的让寡人那亲爱的弟弟死了,寡人去玩弄谁?”说话,他猖狂的大笑几声。 顾青柠笑着搂住穆展琅的脖子,让他再靠近自己几分,道:“皇上,您可真坏。” “寡人坏不,爱妃刚才不是知道了?”说着,他慢慢附身,床边幔帐随即落下。 晋州城郊。 就在穆衍燃和卫九戒体力不支,就要败下阵来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马蹄疾驰的声音,远远望去,还能瞧见明黄色的旗帜。 禁卫军的突然到来,将黑衣人一网打尽,救穆衍燃于水火之中。 领头的大统领,跳下马来,单膝跪在穆衍燃的面前,说道:“末将救驾来迟!还望广陵王责罚!” 成泽,是穆展琅的直系部下,他最得力的助手,还是丞相顾渊的亲信,当今皇后顾青柠的堂弟弟。 穆衍燃看着他,脑中思绪万千,道:“成大统领客气了,你救本王于水火之中,应该是本王对你重重有赏才对,何来责罚。” “广陵王,您的车队伤亡惨重,皇上已经派属下带来了新的马车。”成泽起了身,指着隐在军队后面的皇家马车,说。 穆衍燃看着马车,眸色一沉,脸色也变得不太好。 他这位皇兄未免太过贴心了,又还有些料事如神。 “此次遇刺突然,没想到还是叫皇兄料想到了。”他僵硬的笑了笑,目光仍旧停留在那辆马车上,眼中渐渐有了些恨意。 成泽面色不改,微微笑道:“中秋佳节,各位亲王们都已陆续进京,唯独少了广陵王您,皇上担忧王爷,便拍属下前来接应,好巧不巧,恰好撞见您遇刺。” 穆衍燃收回目光,只是点了点头,而后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往陆青歌方向去了。 “你怎么样?” 此时,青宸已经收起了保护罩,正站在一边,看着陆青歌安抚一脸冷漠的刘灿灿。 听见穆衍燃的声音,三人同时看向他。 青宸自然对他没有好脸色,倒是刘灿灿见了他,面色缓和了一些。 陆青歌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站起来行了礼,道:“谢谢王爷关心,多亏青宸大哥出手相助,奴婢并无大碍。倒是王爷您,应该去瞧瞧侧妃才是。” 白玉婵就站在马车架上,目光阴冷的瞧着两人,一手握在门框上,似乎想要把它捏碎。 她的身边已经没了穆珩的影子,许是受了惊吓,躲到车里休息了。 穆衍燃只道了一句:“没事便好”,就转身离开了。只是临走时留下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婵儿,可有受伤?”他又走到马车边,询问白玉婵。 她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说一个字。 “既然王爷与侧妃娘娘都无大碍,便坐上马车启程入京吧。”成泽适时的走了过来,打破了两人的尴尬。 穆衍燃点了点头,向白玉婵伸出手。 第八十章: 再次启程(1) 白玉婵垂眸看着穆衍燃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突然泪目。 她还记得,他上一次像这样朝自己伸出手,还是那年从山中狩猎归来,他扶她下马。 他这份温柔,她等了太久了。 白玉婵缓缓伸出手,搭在了穆衍燃的手上,而后微微一笑。穆衍燃握紧了她的手,扶着她慢慢下车。 不远处的陆青歌就站在原地,目光停留在那边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她觉得这一幕十分刺眼,心底又似乎有些异样的感觉。 青宸看着这样的她,垂在身侧的手不禁紧紧握成拳头。 扶着白玉婵安全踏上土地之后,穆衍燃便立即松开了她,跳上马车,将穆珩抱了下来。 穆珩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穆衍燃心疼的看着自家弟弟,轻轻掖了掖他有些凌乱的衣裳。 “走吧。”他抱着穆珩,满面严肃,朝着成泽说。 成泽听了,先是抱拳行礼,而后上前带路。 陆青歌见他们走了,自然是牵着刘灿灿跟上去。 青宸见状,却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面色凝重,道:“青歌,我前些日子来过这个村子,也寻过你说的那处后山,并未发现有任何妖孽的痕迹。此事,我曾用传音符告知于你了。” “我并未收到任何消息。”陆青歌眉头一皱,脑中闪过白玉婵的脸,紧张道,“莫非……” 青宸似乎知晓她的脑中想到了些什么,摇了摇头,沉着脸色,说:“不可能。那是我们终南山仙派的法器,不是一个妖孽可以触及的。” 陆青歌听得此话,惊讶的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青宸,不由得也认真起来,道:“莫非,这广陵王府还有其他的仙派人士?” 说这话时,她在脑中不断回忆着这些天在王府见到的全部人的外貌,总觉得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师兄,我要抓紧过去了。”陆青歌思索片刻,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个怎么样的身份。她匆匆和青宸道别,就要牵着刘灿灿跟上他们。 灿灿的眼神本在两个人之间流转,脸上更是意味深长。可被陆青歌这么一拉,她连忙恢复成一个孩童该有的脸色。 青宸却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还低头看着她,那审视的眼神这让她心里十分慌乱,可脸上只得保持着冷静和童真。 “大哥哥,你抓着我做什么?灿灿要和梦溪姐姐走了。” 陆青歌也回过头来,十分不理解青宸的这个行为,道:“对啊,师兄,我们要抓紧跟上他们了。” 青宸抬头,眸子里依然换上了温柔,道:“你现在只是王府的丫鬟梦溪,带着个孩子总归是不方便。这样吧,我替你看着她,就在这村子等你回来。也正好瞧一瞧这到底是什么样妖怪!” 陆青歌见那群人越走越远,也顾不上思考了,只是觉得青宸说得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她将刘灿灿的手放进青宸的手中,道:“那就拜托师兄好好照顾她了。” 青宸握住她的手,加紧了力度,而手心的小手却扭动着想要挣脱。 陆青歌没有多想,只是再看了刘灿灿一眼,叮嘱她道:“灿灿要乖,在这里一定要听青宸大哥哥的话。大哥哥会法术,他会保护好你的。梦溪姐姐过几日就回来接你。” 说完,她便转身,跑着追上了前面的队伍。 这下刘灿灿慌了神,再她转身的片刻,她便想开口挽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意识到什么后,她十分愤怒的瞪着身边的有些得意青宸,却是有苦说不出。 “这些天,你便乖乖的跟着我吧。我可是有很多事情要问问你。” 就这样,刘灿灿不情不愿的被青宸又拉进了村子。 陆青歌赶上队伍时,就站在最后面,身边恰好是在府里叫她的丫鬟。 丫鬟瞄了她一眼,小声地说:“我叫繁枝,你呢?” “梦溪。”她轻声回答着,没有太多情绪。 陆青歌用余光看了一眼这个丫头,她除了衣服上沾了些灰尘,发髻稍微有些凌乱之外,整个人的精神倒是还不错,丝毫不像是刚刚经历过生死的人。 “你发现没有,王爷对你倒是倒是上心。”繁枝这样说着,却不知道意欲何为。 陆青歌怕这又是一位有心人,便只是冷冷笑道:“王爷宅心仁厚,体恤下人,何来上心一说?” 繁枝想了想,而后赞同的点了点头,道:“这话说得也是。” 说着,她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悄悄的往陆青歌身侧挪了挪,小声说道:“这些话我偷偷说与你听。之前一直一些姐妹议论,说你长得与先王妃十分相像。我便偷偷想过,若是你能当上王妃多好。” 陆青歌大惊失色,惊恐的看着繁枝,一脸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生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法子?若是说起王妃,自然是现在的侧妃才是!” 繁枝似乎有些不满,撅了撅嘴,道:“我原本是侧妃房里的丫鬟,哪位娘娘便只是长得美些,除了她身侧的贴身丫鬟,我们这些杂役丫头平日里都受尽了欺负。这位娘娘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陆青歌看了她一眼,原本不想再多说什么。但一转念,还是淡淡开口:“还是莫要在背后嚼主子们的舌根了,当心祸从口出。” 繁枝又撇了撇嘴,不再言语,又赌气似的不动声色的挪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马车内。 “王爷,您可有受伤?”白玉婵坐在穆衍燃身侧,小心翼翼地问着。 身侧的人却没有看他一眼,这是抱着穆珩,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睡得更加安稳一些。 白玉婵有些尴尬,却还是挤出笑来,道:“王爷,您……” “本王无碍。”穆衍燃终于抬起头回答,好似是现在才将她方才的话消化完毕。 “那便好,那便好。” 瞧着她不说话的样子,穆衍燃还是开了口,道:“方才,谢谢你护住了阿珩。” 白玉婵唇角的笑容一僵,说道:“王爷这是说得哪里话,阿珩也是妾身的弟弟啊。” 穆衍燃听此,也是顿了顿,只是点了点头,就没再说话了。 一时间,车内气氛尴尬非常。 第八十一章: 质问 德善村。 刘灿灿不情不愿的被青宸拉着往村子里走。 纤细的手腕被他紧紧握着,不舒服的紧。她试着扭着手腕,又用力挣脱,却还是逃不开这份束缚。 嘴巴又被施了禁言咒,且张开不得。 如此一来,她只能睁大眸子瞪着他,眼神中写满了愤恨。 青宸瞄了刘灿灿一眼,脸上尽是些云淡风轻,他又手上一用力,将她拉到了自己身侧,审视的盯着她,一字一句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可真是轻信了你!” 刘灿灿尝试多次后,依旧是挣脱不得,便也就放弃了,不吵不闹的在他身边走。 青宸见她一言不发,突然反应过来,又施法念决,解开了她的禁言术。 “大哥哥,你这是做什么?我想和梦溪姐姐去宫里玩!”解了禁,刘灿灿立即睁大了自己的大眼睛,看着他,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无邪。 青宸只是假笑一下,而后冷着一张脸,道:“有些事,在未弄明白之前,你可不要想着离开这座村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我不是梦溪,没那么好骗。你这副孩童的样子,在我面前就收起来吧。” 见自己身份直接被挑明,刘灿灿也不再掩饰,可再开口时还是孩童的声音,只是语气里多了一份成熟、老成。 “我确实不是刘灿灿,但我也不是妖怪!” “你不是妖怪?”青宸不屑地笑了笑,停下步子,被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道,“你若不是妖孽,这村子里的人呢?为何就你一个人还活的好好的?你若不是妖孽,为何如此残忍的寄生在一个孩童身体里?” 刘灿灿气急败坏,更加大力的像挣脱青宸的束缚,只是她的身体是个小孩子,力气也只能是个小孩子的力气,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我若是知道为何会发生这种蹊跷事情,早就脱离这副躯体!” “我本来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没想到,一睁眼居然是这样一副境地!”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居然红润了,声音也哽咽起来,“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还不如就那么死了!” 青宸看着她这个难过非常,痛苦落泪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动摇,可又担心这些说辞和眼泪,只是她想逃走的计谋。 “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刘灿灿低下头,眼神有些闪躲,并没有回答。 青宸一见,将方才心中产生的怜悯尽数收了起来,道:“这些简单的问题都无法应答,你叫我如何相信你?” 刘灿灿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神色甚是忧伤。 见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青宸又有些心软,握着她手腕的手都松了一些。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妙。我也确实不是妖,那妖偶尔会在后山设法,引人过去,吸干他们的精血,应该不是什么走正途的妖怪。” “你曾经也是修仙之人?”见她如此精通的样子,青宸忍不住有些好奇。 “倒也不是,只是对此有些兴趣,时常看一些书籍罢了。” 刘灿灿只是看着他,想再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 青宸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到底是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心里还是怀疑她的身份。 “那你为何总要跟着青……梦溪?” 她没有立即回答,又正巧看见两人已经走到了刘五的农舍。她便推开竹门,走了进去。 “我对她无意,也伤不了她分毫。我也确实是不喜欢她,只是,我想进宫。” 说起进宫时,她眼中流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悲伤,似乎下一秒就要落泪了。 “这个村子已经没有人了,你守在这里没有意义了。”见青宸皱眉,她又继续说道,“那妖孽靠吸食人的精血而生,这里都没有人了,她还会回来吗?” “你又怎知她不是这附近的精怪?”青宸不解,反问道。 刘灿灿在心底白了他一眼,心中感慨此人只是空有一身法术了。 “因为我生活在这个村子,虽然时日较短,但是比你熟悉。那妖怪是在梦溪离开的后几天才开始作祟的。” 说起这个,她的表情严肃起来,脑子里又闪过刚才陆青歌护着她时,手掌转动使出的法术,似乎有一些……狐狸的味道…… 刘灿灿看着青宸思索的表情,又说道:“你也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有这会儿功夫,你不如追上他们进宫的马车,去保护梦溪。” 青宸这下更加疑惑了。 “现在的皇宫可是比你想象的要错综复杂得多。圣上又一直不喜欢广陵王,从这次派帖子故意使袢子,进宫路上又安排陷进来说,已经说明了。” “而梦溪,她是广陵王的人,一旦大开杀戒,她能逃到哪去?” “况且,皇上……还养了一只吃人的妖。”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轻,眸子里又露出了些许悲伤。 “你以前是宫里的人?”青宸走上前几步,疑惑的看着她。 刘灿灿转了身,避开了他的目光,道:“我刚才就已经说了,有些事情你不要知道比较好。况且,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应该去关心梦溪。” 说着,她也不再给青宸留下跟自己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进了屋子,还将门关了起来。 青宸被锁在门外,也不再自讨没趣,便转身离开了这座篱笆院子。 他本想按着刘灿灿说的,暗中跟上陆青歌所在的进宫车队,但最后他还是往后山去了。 他仔细想了想,如果行刺的人是皇上派来的,但是他同时又派了人过来救援,那这就说明,皇上还不想穆衍燃死。所以,这次进宫,陆青歌是安全的。 倒是后山这个吸人精血的妖怪之事迫在眉睫,她杀了一个村子的人,已经是罪大恶极。他必须要除掉她,绝对不能让她再出来害人! 再次来到这后山,这里并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那般寂静非常。 青宸这次不再以肉眼观看,而是在眼睛处施了法术。 法术之下的后山还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连鲜血也看不到一滴…… 这是什么妖孽,法术如此高明…… 第八十二章: 进宫(1) 陆青歌此时已经是口干舌燥,双腿发软。 她看着繁华的上京,再抬头看看严森的紫禁城门,不由得心生敬畏。 身边一同行走的丫鬟和侍卫,他们倒是还是一副严肃端庄的表情,似乎丝毫不曾感觉到疲惫。 她只得忍着,随着前面的人,一齐走进这戒备森严的深宫大院…… 椒房殿。 穆展琅站在桌子边,将一只手背在身后,神色认真,细心的描绘着画上女子的轮廓,发丝,衣襟,衣摆。他很用心的描绘着女子的美,由不得自己出任何差错。 顾青柠从床榻上醒来,惺忪着眼睛,便就看见不远处的穆展琅,弓着身子,手中握着画笔,不停地动着。 她眸子一沉,清晨的愉悦尽数消失。她都不用去想,他肯定又在画那个贱人! “皇上……”顾青柠收起满脸不悦,半倚着床榻,将被子轻轻撩开一节,露出满园春色。她拨弄出迷离的目光,掐着嗓子发出娇滴滴的声音。 穆展琅没有立即理会她,而是微微皱眉,似乎是被打扰的不愉快。 终于,他放下画笔,换上一副温柔的面孔,直起身子看向顾青柠,眸底是一片深不可测,他笑道:“皇后,醒了?” 本是笑着的顾青柠,听得此话,突然笑容一僵,随即收起笑来,面上有些尴尬。随后,她又想起什么,连忙伸手将被子盖好,才道:“皇上恕罪,臣妾刚刚睡醒,睡眼惺忪,未能瞧清皇上在作画,扰了皇上雅兴。” 穆展琅走过去,捏起她的下巴。面上虽是温柔的笑容,可手上的力度却不停地加重。 “寡人,又怎么会怪罪我的爱妃呢?” 顾青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不敢言语。 “皇上,德海公公求见。” 穆展琅瞥了一眼进来通报的丫头,这才松开了手,轻飘飘道:“让他进来。” 顾青柠眼眶已经红了,她捂着红肿的下巴,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轻声抽泣。 “皇上,成泽大统领已经领着广陵王进宫了。” “哦?”穆展琅眉头微挑,嘴角的笑透着危险和玩味,他道,“这么快?受伤了吗?成泽可是去早了?” 德海摇了摇头,也不怀好意的笑了,道:“皇上大可放心,成泽大统领赶到之时,广陵王一行人已经是精疲力尽,险些就要丧命了。” “好!好!好!”穆展琅显然喜悦非常,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之后,便准备抬脚走,“走,我可以瞧瞧这广陵王狼狈的样子,跟我斗!” 德海已经侧开了身子,给穆展琅让了一条道。 却不想,他又折回来站在原地,邪笑道:“去安顿他们吧,换身干净得衣裳。就说本王政务繁忙,不能亲自迎接了。” “是。” 接了命令,德海便退了出去。 “爱妃好生休息,寡人便去处理政务了。” 穆展琅小心翼翼地收起桌子上的画作后,便大步离开了椒房殿。 床上的顾青柠看着他毫无留念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空荡荡的。 穆衍燃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口。三人便陆续下了车。 他看着这深红色的宫墙,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些悲凉。他不知都多久没再进过宫了,此处也是他曾经的家啊,他的母妃还在此处…… 白玉婵下车了,站在他的身侧。瞧着他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悲伤,她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么多年以来,穆衍燃受的苦她亦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倒觉得,她比他还要恨皇上穆展琅。 就是因为他,她那如清风温柔,如暖阳明朗的燃哥哥再也找不到了…… 陆青歌及繁枝是此行活下来为数不多的丫鬟,此外还有春歌和曼陀,如今她们已是在吩咐下,站到了白玉婵和穆衍燃的身后。 她不曾进过宫,对着礼数什么的也是什么不理解。对他们这些人久久站在宫门外,到底是意欲何为。 终于,德海小跑着过来了,毕恭毕敬朝穆衍燃和白玉婵行了跪拜礼,而后道:“广陵王殿下,皇上政务繁忙,便派奴才过来了。” “不敢。”穆衍燃牵紧了穆珩的手,冷冷地答道,“君臣有别,微臣不敢叨扰皇上圣驾。” 德海笑了笑,自动将这一茬略了过去,继续说道:“皇上一直挂心着广陵王您,也是记着您是个念旧之人,便特许您此次进宫就在您还是阿哥时住过的朝阳殿安顿下。” 穆衍燃黑着一张脸听着这太监的奉承说辞,不禁在心底冷笑。 挂心着本王?挂心着如何将本王置于死地吧。 陆青歌听了倒是疑惑得紧,她依稀记得穆衍燃同她提起过他与兄弟感情并不和睦,眼下瞧着,倒是他性子古怪,不愿与人来往吧。 这皇上记挂着兄弟情义倒是难道。 不过倒也不难想,穆衍燃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口口声声说着多爱自己,最后她还是死于他之手,如今又与白玉婵情意绵长,虚伪至极! “皇上有心了。”穆衍燃虽是腹诽,但是面子上却还是要注意礼节。 德海不再多言,侧过身让出一条道,道:“王爷舟车劳顿,便由奴才带路带王爷和王妃回宫修整吧。” 穆衍燃没有反驳,只是客套说了句“有劳公公了。” 白玉婵原本也没什么好心情,但德海这一声“王妃”却让她心花荡漾,欢喜非常,嘴角也不由得扬了起来。 穆衍燃捕捉到了这抹笑,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牵着穆珩走了。 白玉婵见状,立马收起笑,快步跟了上去。 陆青歌跟着身后,心里亦不是滋味。她虽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致使王妃之位空缺,但事实上,白玉婵确实还只是一个侧妃的身份,为何他不反驳?难道,他的心里真的已经没有自己了? 她低着头,心中五味杂陈。 穆衍燃与她还有一个月圆之夜的约定,他说过要她在前院感受她前世的气息和情绪,可如今进了宫,一切便不再可能了。也不知,他的心中,是否也有过一瞬间的怅然。 想着,她的心中越发悲凉起来。 第八十三章: 朝阳殿 绕过了御花园,一行人便到了朝阳殿。 看着面前熟悉的宫殿,穆衍燃不禁想起了曾经住在此处的日子。 彼时,他还是受宠的皇子,与穆展琅的关系也并不是如此紧张,母妃也是受宠,时常能过来此处陪伴自己读书写字。 如今这宫殿倒也不是破败,只是实在冷清得很。 “广陵王殿下,朝阳殿已经到了。您便进去休息安顿吧。”到了宫殿门口,德海就停下了步子,弓着身子对穆衍燃说,“老奴这就回去给皇上复命了。” 他点了点头,道:“不知皇上何时有空,本王作为臣下,进了宫自然要去请安。” 德海笑了笑,婉转拒绝道:“皇上只道,与您情同手足,即便现在两个人是君臣关系,也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广陵王殿下只管好生在朝阳殿修养,等着明日中秋宫宴便可。” 穆衍燃扯了扯嘴角,心中不禁冷笑,而后走进宫殿。 穆展琅不想见他,他又何尝不不是?可笑至极。 德海站在宫殿门外,待一群人走进院子后,方才离开,往御书房去了。 朝阳殿前院的那几处莲花池还在,只是依然没了荷花清水,甚至干涸皲裂。 连廊便的红漆木柱也已经掉了些漆,漏出了些原本灰头土脸的模样。 虽然这朝阳殿相比之前破旧了许多,但是好在还是干净整洁,能看出平日里有人打扫。 白玉婵看着这年久失修的宫殿,闻着这空气中的灰尘的味道,不仅皱眉,拿出手绢捂住口鼻。这穆展琅表面上说着什么兄弟情深,实则就是有意怠慢。且不说这宫殿许久无人居住,既冷清又阴冷潮湿,单凭着年久失修,就不是待客之道! 陆青歌跟在两人身后,也在打量着这座宫殿。 其他事情她不太了解,但是光是看着这楼阁这般破旧,她也清楚了方才那个太监口中的兄弟情深不过是泡影一场。 她突然觉得穆衍燃十分可悲,他除了他的王爷头衔,似乎一无所有。 就在他准备推开正堂的门时,从屋后走出来一个端着木盆的宫女。 宫女有些高,却很瘦,皮肤蜡黄,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她瞧见有人在院子里,虽是狼狈了些,但是到底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便连忙放下手中的盆,跑过去跪下,额头几乎抵在地上,道:“奴婢参见殿下,不知是哪位殿下。” 穆衍燃收回准备推开门的手,偏头去看那宫女,而后疑惑出声:“春兰?” 宫女愣了一瞬,而后缓缓抬起头来,原本没有光泽的眼睛里尽是不可思议,慢慢地涌出了一些泪。她几次开口,最终都未说出话来,情绪激动得紧。 “四皇子?真的是您吗?”叫春兰的宫女一边抹泪,一边哽咽着说,似乎还是觉得眼前的一幕难以置信。 穆衍燃亦是激动非常,春兰是当年服侍他的母妃的宫女,他年幼在宫中住着时,还受过她的照顾。 “春兰姑姑,快起来!”他连忙上前扶她起来,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春兰被扶了起来,却只是站在一边抽泣,一言不发。 穆衍燃起初以为她是喜极而泣,可冷静下来后,便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今,按照礼数来说,贤妃该是太妃了,而春兰是她的陪嫁丫鬟,人又懂事憨厚,断然不会犯什么大错,那又如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瞧着春兰现在面黄肌瘦的模样,在宫中定然是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受些虐待。一个太妃的大宫女,怎么会这样…… “春兰姑姑,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母妃出了什么事吗?”穆衍燃立刻紧张起来,双手捏紧她的肩膀,焦急的问着。 他的眼眶隐隐有泪,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 见他这副样子,春兰越发悲伤起来,哭得更凶。 “娘娘当了太妃不就,便被皇上安置在了冷宫。宫中阴冷潮湿,娘娘身子骨本就不算好,自打进了冷宫,身子骨便一日不如一日。” “然后呢?穆展琅置之不理?” 穆衍燃的情绪有些失控,直接在宫廷之中直呼皇上的名字。 他瞪大了眸子,眼中那些许泪珠已经干涸,只乘着满得要溢出来的恨意。 白玉婵瞧着他的样子,心里难受,想要伸手去扶住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可伸出去的手却触碰不到他。 “皇上后来将娘娘带走了,说是为娘娘医治,可是自此,娘娘便再没回来过,奴婢也就成了这副模样。” 穆衍燃听着听着,突然笑了起来,可是眼中的泪却是从眼角滑落。他浑身颤抖,下一秒似乎就要倒下一般。 陆青歌心中一惊,看着他蹒跚的步子不禁眉头紧皱。她还记得,他曾经同她说过,等到自己的势力再强大一些,他便进宫向皇上要人,将他母妃接出宫来,同他住在一起,颐养天年。 而现在,贤妃娘娘不在了,一起都化为泡影了。 她想去搀扶他,可是如今自己的身份不允许她迈出那一步。 她只得咬着牙,低着头,站在那处一动不动。 “王爷……”白玉婵连忙上前,扶住穆衍燃,眼中口中尽是心疼。 “梦溪,梦溪……”他却不理会这些,只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住陆青歌的袖子,然后用着几近哀求,道,“梦溪,你不是能感知常人感知不到的情绪吗?帮帮本王好嘛?” 白玉婵听了,皱眉看着她,一脸不悦。 陆青歌是在尴尬,她抬头看着穆衍燃满是悲伤的眸子,表情异常纠结。她死死咬着唇,眼眶逐渐红了起来。 都是假的,她没有这项异能,她帮不了他,只能看着他痛苦。 “王爷,您糊涂了,哪会有这种异能。” 白玉婵伸手解开穆衍燃死死攥住陆青歌袖子的手,一边柔着声音安抚着他,“王爷,先随妾身进屋休息可好?” 此时的穆衍燃十分木讷,只任由着白玉婵将他扶进屋内,也不反抗。 进屋之时,她又朝曼陀使了个眼神,便走了进去。 就在众人预备跟上,曼陀却突然伸手关上了门,拦着门栏处,道:“王爷需要静养。” 第八十四章: 妖 陆青歌抬头看着拦在门外的曼陀,心中郁闷,却又不能言语。 而曼陀却对上她的双眸,两人目光交汇之间,她似乎将头轻轻扬起,眼神中竟是些得意之色。 她抿了抿唇角,只得移开眸子,不再看她那有些嚣张的模样。 春歌站在一边,也不说话。直到看到两人停了这暗地里的较量,方才缓缓开口,道:“既然这朝阳殿什么都没有,那便由我们这些王府里的人为王爷打点。” 这句话她是对面前的三人说的,语气虽是淡淡的,但是透着一股子威严。 “我们几个初来乍到,对着朝阳殿丝毫不熟悉,还请春兰姑姑吩咐。” 春歌那一双眸子扫了扫陆青歌等人后,便侧过身俯身对春兰说。 一边的年老宫女尚且还在拭泪,忽然听见的呼喊微微愣住,似乎是不太习惯。 “这朝阳殿自打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便就荒废了,没有什么可以打理的了。”春兰止住了泪,一字一句地说道。 春歌沉默片刻,而后微微笑道:“王爷奔波了一路,滴水未进,如今瞧皇上的态度自然不会再送来膳食。奴婢们自当为王爷准备些吃食。” 春兰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转身便开始带路,道:“小厨房便在这后头,今日清晨,倒是有御膳房的人送来了食材。” 陆青歌心下一沉,清晨便送来了食材,看来把穆衍燃安排在这破旧的宫殿里不是临时起意了。她不明白什么皇家争端,她只知道,一个人不会没有缘由的厌恶另一个人。 而这缘由,只能有一个。这个人对自己有威胁。 可是,穆衍燃只是一个小小的广陵王,而穆展琅却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他又能威胁他什么呢? 难道,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梦溪,你是王爷的贴身丫头,你就留在此处等着王爷传唤。”就在这时,春歌的突然开头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陆青歌迅速收回心思,急急地回答道。 “可……” 曼陀见状,正欲开口反对,却被春歌的一个眼神威慑得将嘴里的话尽数吞了回去。 “繁枝,你随我来。” 说话时,她的目光一直盯在曼陀身上,直到她悻悻地低下头,吞咽了一口口水。 繁枝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主,见到春歌不悦,她也不敢多话,直接迈着小碎步就跟了过去。 陆青歌得了命令自然也是不含糊,站到了厢房正门的另一侧,抬眸看着满院空空荡荡的荒凉。 “你也是妖吧。” 突然,曼陀口中轻飘飘的说出这样一句,语气颇有些尖酸刻薄。 陆青歌只是偏头看了她一眼,薄凉十分,不曾言语。 只听曼陀轻蔑一笑,眼中尽是不屑。 “这里又没有别人,你大可不必如此做作。” 听她语气十分笃定,陆青歌不怒反笑,问道:“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你虽然隐去了气味,但是稍稍用心,还是能感受到你周身的妖气。”说着,她直接走到她的身旁,附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见陆青歌不反驳,曼陀勾了勾唇角,越发嚣张起来。 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慢慢说道:“瞧你这个姿色,去别的达官贵人府里去当个小妾不好吗?为什么要在这里和我们家夫人争抢王爷?” 瞧着她那自以为是的模样,陆青歌在心里一阵冷笑,但面上却是面不改色,顺着她的话说:“你也说了,去别的贵胄府上只能当个小妾,但留在广陵王府可就不同了,人人都说,我的皮囊像极了已故王妃陆青歌,我若留在王爷身边,岂不是还能争一个王妃当一当?” 曼陀被她堵得说不出话,瞪大眼睛,咬着牙看着她。 陆青歌倒是一副轻飘飘的样子,更甚嘴角还挂着浅浅微笑。曼陀气急,大步走回了原本的位置。 椒房殿。 顾青柠已经起身,依靠在窗边的软塌上,自己为为自己斟茶。 突然,她想起什么,饶有兴趣的寻问站在一旁的宫女,道:“广陵王进宫后,被安置在何处了?” 宫女想了想,上前一步,欠身答道:“奴婢听说是,朝阳殿。” 顾青柠合上双眸,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而后她又问:“广陵王的王妃可是那威武大统领的独女,白玉婵?” 宫女接着回答,道:“早些时候听说大统领之女只是侧妃,如今并未听闻转为正妃。” 顾青柠睁开眸子,不屑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去,把她请过来,说本宫要请她喝茶。” “是。”说着,宫女翠云便退后离开了。 白玉婵此时正在朝阳殿的厢房内,握着熟睡的穆衍燃的手,坐在床榻边,面露愁容。 他睡得并不安慰,眉头紧锁,并且口中念念有词。 翠云过来时,陆青歌正与曼陀进行着没有硝烟的眼神交流。 “咳咳。”她走了过去,不动声色的轻咳两声,打破两人的僵局,“皇后娘娘有请广陵王妃。” 曼陀一听,心中大喜,就要进屋通报。 白玉婵在屋内听到动静,便松开穆衍燃的手,好奇的走了出来。 翠云屋内有位衣着讲究的美娇娘走了出来,心中有了些数。她连忙上前,欠身行礼,道:“奴婢参见广陵王府,皇后娘娘有请。” 被皇后的宫女唤作王妃,白玉婵自然心中大喜,不由得有些飘飘然。再者说,皇后既然请她,怕是认了自己这个弟媳。可穆衍燃此时还未醒来,她如何脱开身? 她瞄了一旁的陆青歌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 “春歌呢?”她笑着看着翠云,用心声与曼陀交流。 “去膳房为王爷准备膳食了。”她回道。 白玉婵这才安心下来,做好了膳食怕是不多时就会回来,她便也不必担忧着梦溪会同穆衍燃共处一室了。 “还请姑姑带路。” 想明白后,白玉婵笑得端庄大方,对着翠云说。 翠云笑笑,侧过身摆出“有请”的姿势,待白玉婵与曼陀走至身侧,便迈开步子为其带路。 陆青歌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此行不太简单。 第八十五章: 梦 “母妃……母妃……” 穆衍燃在床榻上睡得极不安稳,此时的她,受着梦魇的侵扰,口中喃喃自语,满头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一只手在空气中胡乱的抓着。 陆青歌依旧守在门外,春歌他们迟迟未归,外面日头又烈,她站在连廊之上,虽然有着遮蔽,不必受阳光炙烤,但是午后的困倦却在她脑中久久萦绕,迟迟不肯离去。 就在她觉得自己站着也要入睡之时,忽然听见了房中穆衍燃的动静。 陆青歌第一反应便是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但指尖刚刚触碰到门框时,她却犹豫了。她抿了抿嘴,心中觉得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她这次回来就是来看他痛苦的! “母妃!” 正在她踌躇之时,屋内的穆衍燃又发出了更大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些哭腔。 陆青歌当下一惊,心中越发摇摆不定,终于,她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王爷?您还好吗?” 厢房内的光线不太好,长久无人居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 她能看见穆衍燃就躺在里面的床榻上,不用走近,她也知道,此时的他绝对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 她慢慢走到床边,附身去看他。却不想,穆衍燃突然伸出手,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再用力一拉,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口中喃喃道:“青歌,母妃走了,你不要再走了好吗?” 陆青歌大惊,下意识便是想要挣脱,可听到他的话,她的鼻头一酸,渐渐平静下来。 “穆衍燃啊穆衍燃,我又何尝想走?都是你逼的啊!你我在终南山相处时间那样之久,我又为了你离开师傅门下,更是散尽一身修为……如此这般,你为何还不相信我?” “你知道吗?当时你冷漠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在我心上狠狠抽插,次次都插在同一个地方。衍燃,我很痛啊,我的心真的好痛啊!” 陆青歌安静得躺在他的怀中,合上双眸之时,眼角划过一行清泪。既然是过去了这么久再重新想起,她还是觉得心疼得不能呼吸。 “对不起……我错了……” 身后的穆衍燃似乎是听到了她心中的呐喊,突然开口道。他的语气透着诚恳,连自称都发生了改变。 陆青歌听了,愣了一瞬,泪如泉涌,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来。 春歌从后院走了过来,看到正室外的连廊处空无一人,再瞧瞧虚掩着的房门,她心中了然。 正欲转身离去之时,背后传来繁枝的声音:“春歌姑姑,膳食已经准备好了,可要请王爷用膳?” “不用。退下吧。” 转身间,繁枝抬眼瞧见空无一人的连廊,眸子深了深…… “燃儿,”只见朝阳殿外走进来一位端庄美人,穿着一件广袖蝴蝶纹锦袍,脸上是精致的妆容,一颦一笑都好似天仙,走起路来步步生莲。 小穆衍燃正在院中同宫女、太监玩蹴鞠玩得正欢,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喊,他转过身去,便瞧见贤妃正站在莲花池便笑着看着自己。 “母妃!”小穆衍燃立即笑得更开心了,丢下蹴鞠就朝那个尊贵的女人跑过去。 就要到她跟前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骤然停止,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参见贤妃娘娘。” 贤妃笑笑,将他扶了起来,十分温柔的问道:“燃儿,今日在朝阳殿都做了些什么啊?” “儿臣背了古诗,学了《大学》!”说起这样,小穆衍燃的表情有些得意,十分神气。 贤妃假装惊讶,一边牵起他的小手往正堂走,一边好奇问道:“那燃儿可否告诉母妃,何为大学之道?” 小穆衍燃重重点头,而后小跑上前站住,双手背到身后,摇头晃脑地背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贤妃揉了揉他的头,拉着他继续走,一边说道:“燃儿背得很棒,但是大学之道可归纳为十个字,不必背诵全文。” 小穆衍燃撇了撇嘴,显然是自己被否定了不太开心。他抬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贤妃,问:“母妃,是哪十个字呢?”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说起这句话时,贤妃满脸的笑意透着幸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让人开心的事。 小穆衍燃才不管这些,他低着头,反复重复着她刚才说的十个字,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他忍不住了,抓住贤妃的袖子,问道:“母妃,母妃,这是什么意思啊!这十个字与儿臣背得内容相似,却又不同。” 贤妃只是笑笑,并未作答。 她向后招招手,身后的春兰便将一盆糕点放在了她的手上,而后又退到身后。 贤妃接住糕点,蹲到小穆衍燃的面前,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他的嘴边,说:“燃儿还小,这些道理以后你自然就懂了。看,这是母妃吩咐御膳房特意为你做的桃花酥,可是加了些酸果汁,味道酸酸甜甜哦!” 他接过糕点,小脸上还残留着因为问题没有得到解答的不悦。他大口要下去,在口中重重咀嚼着。 突然,他的眼中流露出惊喜,看着贤妃,久久没有说话话来。 “果真美味!母妃也尝尝!” 终于,他咽下最后一口后,又拿了两块。一块自己留着,一块递给贤妃。 贤妃笑着接过,却没有食用就放回了瓷盆中,只是一脸慈爱的看着大快朵颐的小穆衍燃。 彼时,穆衍燃是最得宠的四皇子,住在历来只有太子才可入住的朝阳殿,受尽宠爱和荣华富贵,同时也有人对他虎视眈眈。 入了夜,贤妃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宫殿,而是站在朝阳殿的连廊上,看着夜空中那一轮孤独的明月。 她的眸子里没有了白日里的清澈,更多的是忧思和不安。 “娘娘,还在为那件事烦心吗?” 不一会儿,春兰走了过来,为她披上了一件狐裘,而后与她并肩站着一同看那轮已经被薄雾笼罩住的明月。 第八十六章: 过往 贤妃瞧着薄凉月色,心中一片惆怅,眉头亦是越皱越深,肩头突然的一暖,让她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燃儿,他可睡下了?”良久,她开口寻问身侧的春兰。可是说话时,她依旧瞧着那一轮明月,此时,它已经从薄云中探出头来,散发着幽幽寒光。 贤妃觉得自己与它有感应一般,周身十分寒冷,这凉气深入骨髓,直逼她的心房,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春兰见了,连忙为她掖了掖身上的狐裘,道:“娘娘放宽心,四皇子已经睡下了。闭着眼睛还念叨着您先前说的大学之道呢!” 提起穆衍燃,贤妃方才宽慰了许多,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这笑有些虚弱,还透着些许无奈。 “那孩子……”贤妃说着,却又忽然停下,似乎心有顾忌。良久,她还是开了口,“那孩子的心思似乎是沉了一些。” 春兰了然她在说些什么,顿时脸色也不太好。 “郦嫔此番突然病种,确实疑点重重。明眼人一瞧便知,定然是有心人所为。”她拉低声音,让话语随着夜风传入贤妃的耳朵里。 贤妃终于动弹了身子,她侧过身,一脸忧愁的看着春兰,轻轻地拉过她的手,语气担忧道:“春兰,此事波及太多。这后宫之中,又有几个人能独善其身?若是我日后出了什么事,见势头不对,你就护住燃儿,将他送出宫去。” 春兰一听,当即跪下,慌张道:“娘娘,您莫要说这些丧气话。您这些年在宫中,一直本本分分,从未生过害人之心,您不会有事的。” 贤妃要扶她起来,却又连连摇头,眼角划过两行冰冷的泪,她道:“此事依然牵连到了椒房殿,皇后受损,她又能容忍谁好过?” “不会的,皇上对您是有情的,皇上知道您的为人啊!”春兰当下便慌了,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可又怕扰乱了这深宫中的寂静,才抑制着声音,不让自己发出更大的声音。 提起皇上,贤妃笑得越发悲凉。她先是将春兰扶起来,而后又转身看着那幽幽月色。 “皇上若是真的对我有情,又怎会将我的燃儿安置在朝阳殿?” “朝阳殿是何地方,那是历朝太子才可入住的地方。燃儿以皇子身份入住,引来了多少祸端?而我,亦是成为了众矢之的。” “当朝太子未立,皇上却将燃儿推到风口浪尖,又是哪种深情?” “若是真有一日,你记得,带燃儿去晋州,那是我的故乡。” 春兰终是不再推脱,含着泪应下了贤妃的要求。 见她点头,贤妃才浅笑一下。而后抬起头,示意春兰过去扶她,道:“回宫吧。” 春兰抹了抹泪,连忙起身去扶她。 “在那孩子过来之前,将朝阳殿里里外外都翻个遍,尤其是新来的那些宫女太监,只要眼生,都不能是漏网之鱼。” 深夜的宫院之间的长道之上,一位内穿蓝色蝴蝶纹锦袍,外披白色狐裘的女子,目光坚定,且透着寒光。 她目视前方,一步一步走的坚定,冷着声音对身边的青衣宫女说。 她们的身后,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在夜幕之中看着她们,那双透着阴狠的眸子逐渐眯起。 翌日,御书房。 贤妃这才刚刚起身,梳洗打扮完毕,正在被春兰伺候着穿一件青色兰草广袖薄裙。 “娘娘,皇上身边的德昌公公过来了。” 贤妃刚转过身系衣襟上的带子,门外的小宫女便走了进来。 “请进来。” 她打发了宫女,便转身对春兰说:“该来的终究是来了,你速去朝阳殿,看看那边是什么动静,记得安抚燃儿。” 春兰亦是面色沉重,点了点头,便转身从偏门扰了出去。 恰好这时,德昌公公从外面走了进来,朝贤妃行了个礼,而后不紧不慢道:“贤妃娘娘,皇上在御书房等你。” 贤妃端庄一笑,朝他点了点头,道:“劳烦公公特地跑着一趟了,本宫这就过去。” 德昌公公也不废话,当即侧过身子让贤妃过去。 越过他时,她立即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甚至还透着一丝冷漠。 她走在去往御书房的路上,心中有忐忑,又抱着一丝鱼死网破,她不知道让穆展琅养在她的名下究竟是谁的主意,但是这足以让她如临大敌。 她倒不是不愿意养育一个九岁孩童,但那孩子心思十分沉重,此番母妃病重垂危,他便恰好要过继到她宫中,又被安排着与穆衍燃同住在朝阳殿,未免过于巧合。 她对这皇位无意,燃儿对这皇位亦是无意,可是穆展琅却是说不清楚。 此时的朝阳殿主人是她的燃儿,这便保不齐那孩子威胁到燃儿的安慰。 想了一路,贤妃的脸色并不是太好,满脸的忧心忡忡。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面前的这样就是这王朝的九五之尊,这天下人的王,亦是她的王上,夫君,可他不是燃儿的父皇,没有哪个父亲会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推进火坑之中。 贤妃请了安,便弯着腰等着皇上的免礼。 岂料,皇上径直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扶着她慢慢起身,在她一脸疑惑之时,又将她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心,拇指慢慢摩挲。 “爱妃,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晓了寡人传你来的缘由。” 贤妃愣住,没有言语。 皇帝便是皇帝,开口即是威严。即便与她做着多么温柔,亲昵的事情,终究是能用一句话就将她威慑住,让她的心中冰冷一片。 终于,她挤出一抹合乎礼仪的微笑,对皇上说:“臣妾自然是知晓。” 皇上亦是笑笑,松开了握住她的手,背过身,又走回到他的龙椅之上坐下,垂眸看着殿下的贤妃,缓缓开口:“既然爱妃心中明了,那寡人也不再多言。” 他顿了顿,看了她一眼,又道:“那不知爱妃可有意见?寡人可不希望爱妃委屈了自己。” 贤妃心下估计,此时春兰应该已经到了朝阳殿,外面现在一点消息没有,那她便赌这一次了。 第八十七章 :搬进朝阳殿 春兰一离开贤妃的宫院,便立马快步赶向朝阳殿。 一路上,她心中焦急万分,脚下步子快得似乎生出了无根风。 路过郦嫔的院子时,隐隐听见里面有女眷的哭声,院子里又围了一些人,她的心中便隐隐有了答案。 朝阳殿。 今日天气甚好,暖阳照拂着大地,空气中都弥漫着阳光那暖洋洋的味道,细碎的缕缕阳光之间,有微微来回穿插,将小穆衍燃笼在风里。 难得的好天气,他命人搬出了屋中的书案在正厅的连廊下,读书习字。 自从昨日知晓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后,他又将《大学》重新拿了出来,认真阅读,却似乎还是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你只需要做好前面四个字便好。” 突然,小穆衍燃的背后响起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这声音他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在耳边响起时却让他不由得心中一惊,竟然不自觉的有些害怕。 他缓缓回过头,便瞧见负手而立的穆展琅,他正站在自己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二皇兄?您怎么会在这里?”小穆衍燃尴尬地笑笑,对于他的突然造访,确是让人一头雾水。 还没等穆展琅说明来意,朝阳殿外便陆陆续续走进来一些太监宫女,他们手上都拿着东西,有书籍,有珍宝,还有衣物…… 就算年幼的穆衍燃再天真无邪,不谙世事,见到这些东西心中也有了些数。 他抬起头,睁着他那亮闪闪的眼睛,看着穆展琅,一脸天真无邪,问道:“二皇兄这是要搬来同燃儿同住?” 穆展琅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道:“是啊,四皇弟可应允啊?” 不知为何,这明明就是再平常不过的寻问的语气,穆衍燃这心里却总是觉得怪怪的,但是他还是笑着对他说:“皇兄要搬来朝阳殿,燃儿自然是开心的,从此之后也是有了一个伴。” 穆展琅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示意那些候在门边的太监宫女们往殿内搬东西。 “可是,二皇兄,”不料,穆衍燃突然开口,这一下不仅让穆展琅愣住了,也让那些宫女太监们停下了步子。 他脸上的表情一僵,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他压制着情绪,挤出笑容,低头看着他,问:“四皇弟,还有什么问题吗?莫非是反悔了?” 穆衍燃的小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小脸上尽是纠结和不解,他先是摇了摇头,而后慢慢说道:“燃儿没有反悔,只是有一事确实不解。二皇兄自己该是有宫殿的,为何不留在自己的住处,反倒来我这朝阳殿,住在偏殿?不免委屈啊!” 说着,他又抬头看向脸色已然青一块白一块的穆展琅,一脸认真、 穆展琅紧紧咬牙,颈处的青筋清晰可见。在听到偏殿字样时,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眸子一下子变得阴沉,仔细看去,还有几分渗人。 过了一瞬,他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笑着道:“这都是父皇的安排,四皇弟你莫要再问了。” 说着他绕过穆衍燃的书案,带着那些宫女太监调转方向,往偏殿去了。 春兰赶到时,朝阳殿的院子里只有穆衍燃一人在伏案读书,再有便是守在一边的伴读宫女,伴读太监,丝毫不见穆展琅的影子。 她松了一口气,站在门边调整呼吸,这般气喘吁吁的过来实在不合礼数。 “奴婢春兰,参见四皇子。”她走了过去,跪下行了礼,便开口问道,“您一直在此处读书写字吗?” “春兰姑姑快些起来!”他放下书本,向她身后看了几眼,而后开口说道,“二皇兄来过,此时人已经在偏殿了,他说,父皇安排他来与我同住。” 春兰当下一惊,原来是皇上的安排吗?那贤妃娘娘…… 见她走了神,穆衍燃便开口问道:“春兰姑姑在想些什么?为何此次母妃未与你一起过来看我?难道是娘亲生病了吗?” 春兰笑笑,自然是不能同他说出真相,便不紧不慢地答道:“四皇子还请放心,贤妃娘娘身体安康,并无大碍,只是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今日怕是要晚些时候,才能过来看您。” 她这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一太监高声通报的声音:“皇上驾到!贤妃娘娘驾到!” 穆衍燃当即脸上就绽放出了笑容,扔下书本,便起身小跑着迎接;可跟在他身后的春兰的脸色却不是太好,满脸担忧,害怕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他跑到门边时,皇上携着贤妃已经走到了门外。他连忙跪下,行了大礼,道:“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上还算满意,笑着说了平身。 那边穆展琅姗姗来迟,径直走到门边跪下,道:“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贤妃娘娘。儿臣接驾来迟,还望父皇与贤妃娘娘责罚。” 贤妃脸上表情一顿,见他这样子,看来是什么安排好了。看他行事如此迅速匆忙,看来是预谋已久了。 想到着,她不禁偏头看了一眼皇上,他笑得很开心,看不出一丝的异常。 “平身,父皇又怎么会责罚你呢?一家人大可不必讲究这些礼节。”说着,他又牵起贤妃的手,道,“来,都随我去正厅。” 皇上坐在主位上,看着偏位上的穆展琅和穆衍燃,不禁又露出了笑容,道:“看样子,你两人已经交涉过了,如何?” “回父皇的话,儿臣与四皇弟向来交好,如此被父皇安排在同一处住处,自然是欢愉非常,直道父皇圣明。” 见穆衍燃想要说些什么,穆展琅眼疾手快的抢先了一步,这话一出,他心中的那些不解尽数都得咽回去,一个字都说不得。若是说出了口,倒是在说父皇不圣明了。 皇上对此回答亦是非常满意,而后偏头看了贤妃一眼,似乎是有些意味深长。 方才在御书房,就在她准备回答皇上的问题时,他却突然出言阻止,让她随他一同前往朝阳殿看看,而后再做决断。 如此看来,穆展琅所做的一切都是得了皇上默许的。还有他的那份圆滑世故,皇上又怎么会一无所知? 第八十八章 :往昔 贤妃坐在皇上身侧,手里的丝帕都被尖细的指甲摩擦出了细长的裂痕。 她的脸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嘴角还有一抹端庄得体的微笑。 她一抬眸便可以看见穆展琅似笑非笑的模样,他的眸子里,是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深邃,可脸上又似乎有几分孩童的天真。 瞧着他这副样子,再看看旁边一脸天真无邪,眸子干干净净的穆衍燃,贤妃的心就紧张起来。她万分担忧,日后她的燃儿与这样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她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是这些在宫中摸爬滚打,受了许多不公和委屈才学会的,可年仅九岁的穆展琅倒是一下子就掌握了精髓。 “二皇子,”贤妃突然开口,一双眸子与他对视,似乎想要看穿些什么,她温柔的笑着,旁人看来倒是个慈母,“你如今可还好?”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便让穆展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可是他却还是露出一副十分疑惑的表情,不解问道:“儿臣在此处先谢过贤妃娘娘的关心。可是儿臣身体安康,不知贤妃娘娘所指何事啊?” 他这个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表情的语气拿捏着真是丝毫不差,以假乱真绰绰有余。 “今日一早,本宫的侍女路过郦嫔的宫殿,听见了凄厉的哭声,也见着了白绫,看来郦嫔还是没能挺过这一关啊。”说着,她抬手将丝帕在眼角停留几秒,作拭泪之姿。 见穆展琅终是有了些动容,贤妃的嘴角划过一抹不被察觉的微笑。她吸了吸鼻子,又继续哀伤说道:“郦嫔是二皇子您的生母,出了这般事情,想必二皇子一定悲痛欲绝吧。” 这话倒是引起了穆衍燃的注意,他当即偏过头去看面无表情的穆展琅,一双眸子里写满了震惊和心疼,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二皇兄,你可不要过度悲伤啊。生死有命,你还当节哀啊!” 他这一句话出口,倒是让穆展琅想到了对策。他当即露出震惊非常的表情,又似乎是惊吓过度而软弱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而后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平白流出几行清泪来。 随后,他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跪直了身子,紧紧咬着颤抖的双唇,带着一双含着泪的眸子,跪着走到皇上的面前,似乎十分绝望的抓住他的靴子,抬头哽咽问道:“父皇,贤妃娘娘说得可是真的?儿臣的生母……真的……真的……去了吗?” 见他这副样子,皇上有些不忍,满脸都是心疼。 他亲自将穆展琅扶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琅儿,节哀吧,世事难料,御医也对郦嫔的病束手难测。她能撑这么长时间,实属不易啊!” “对啊,二皇兄,父皇说得对!你就不要太过悲伤了,你这般难过,郦嫔娘娘亦是会悲痛,走都不会安稳的。” 穆衍燃见状,也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抓住他的衣角轻声安慰。 见她泣不成声的模样,贤妃震惊的眸子都瞪大了,她想不到,年仅九岁的穆展琅演技竟然精湛到了这样的地步。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同身侧的春兰对了眼神,这副场面,让原本是想为难他的她,倒是变成说话口无遮拦了。 “二皇子,你也不要过分悲伤了,是本宫失言,扰了皇上的兴致。”贤妃纵有万般无奈,但此时这个错,她必须得认。 穆展琅这时抬头看向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没有说出口。而这一幕,倒是像极了是他哭到不能自已,无法发声言语。 皇上见状,也是偏头来责怪她。他冷着一张脸,道:“贤妃,寡人还说你聪慧灵敏,却不是今日这不符合规矩的话竟然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的。郦嫔病逝的消息,是寡人有意隐瞒,你却……唉!” 皇上没再说下去,但脸上和方才那一声叹息,都写满了失望。 穆衍燃站在一边,看着穆展琅止不住的哭泣,又看着皇上责骂贤妃,他的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但虽然年纪尚小,心思也还算单纯,但到底是长在皇室的孩子。这次事情,皇上明显是偏袒穆展琅,贤妃必定是要为这无心之过受到惩罚。 他想出口为自己的母妃求情,但他清楚自己现在不能多言,若是说错了话,母妃会被罚得更重。 他只能忍着泪水看着贤妃的脸上一点点露出悲伤和无奈。 贤妃当即便是慌了,连忙跪下来请罪,道:“是臣妾错了,臣妾愿意受罚。” 她低着头,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不是觉得委屈,而是恨自己太蠢,竟然斗不过一个九岁孩子;她又担心穆衍燃,不论什么惩罚,往后一段时间她定然是不能踏足朝阳殿了。可是她单纯善良的燃儿又该如何? 皇上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十分为难。良久,他才开口,道:“既然此事牵扯到了郦嫔,那你往后半月便禁足碎梦轩,为她诵经念佛吃斋吧。” 说完这些话,他又安抚了穆展琅几句,便揉了揉额角,带着德昌公公一众人离开了。 看着皇上的背影,贤妃含泪磕了一个头,高声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穆衍燃见了,也哭出声来,他走过去抱着贤妃,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哽咽的安抚着悲伤的母妃。 “母妃,不过是半月罢了,很快便会过去的。” “您不在我身边的这半个月中,儿臣一定好好研习大学之道,待与母妃见了面,便慢慢说与母妃听。” 贤妃持着一双泪目,盯着站在一边云淡风轻的穆展琅,他的脸上,除了有一些泪痕,丝毫看不出方才那般伤痛的任何痕迹。 而此时,他的嘴角似乎是挂着微笑,冷眼看着两人母子情深。 他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贤妃心中十分慌乱。她真的无比担忧,往后没有她陪伴的穆衍燃,即便是短短半个月,又该如何渡过? 面前的这个让人捉摸不透,心生畏惧的穆展琅,他费尽心思的住进朝阳殿,又是为了什么? “好,母妃相信燃儿。”贤妃也紧紧抱住嚎啕大哭的穆衍燃,轻声安抚。 穆展琅不知道是何时走的,但是在贤妃与穆衍燃止住泪起身时,他已不在正厅。 第八十九章: 突然惊醒 陆青歌安静得躺在穆衍燃身侧,甚至翻过身子面对着他,只看着他逐渐安稳的睡颜。 他的呼吸很轻,却十分有规律,他的手还搭在她纤细的腰上,距离近得她可以感受到他均匀起伏的小腹,还有隔着衣物的体温。 她突然觉得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们两人有多久没能这样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了?像眼前的一幕,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抚摸他的眉眼、鼻尖、薄唇、脸颊,甚至还能用手指尖轻点他下颚细细的胡茬…… 似乎是新婚之夜后,便再没有这样过了。 那一夜,似乎是他们两人相识许久以来,最放肆的一夜。两人清醒许久才沉沉睡去,身上还残留着黏湿的细汗。 那时,他也是这般,将她抱在怀中,睡得安稳;而彼时的她,也像是这样,忍着身上的不适,含笑看着她,轻柔的抚摸他的脸…… 突然,熟睡的穆衍燃突然又躁动起来。他眉头紧皱,手上力度也加重了几分,口中又开始喃喃自语。 陆青歌好奇,便撑起身子,凑到他的嘴边去听。 “母妃……母妃……” 他口中的呢喃越发清晰,陆青歌惊觉,他应该是要醒了。 想着,她连忙将穆衍燃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移开,迅速跳下床,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发髻,十分恭敬的站在床边。 果不其然,她才刚准备好一切,穆衍燃便睁开了眸子。 刚刚醒来,他的眸子里还有一些茫然,似乎是对面前这个地方感到陌生,又似乎还没有从他的梦魇里完全摆脱出来。 就这样,穆衍燃睁着一双眸子,静静躺了片刻,终于捏着额角做了起来。 “本王睡了多久?”他又是一副皱着眉头的样子,手上揉捏额角的动作依旧不停,似乎头疼得紧。 陆青歌抿了抿唇,道:“回王爷的话,您只是睡了小半个时辰。” 居然才小半个时辰,他倒是觉得自己睡了半月有余。梦里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这一切又似乎在暗示着他什么。 穆衍燃正准备说些什么,门外便传来敲门声,接着是春歌的声音:“王爷,奴婢在外面听见动静,估摸着是您醒了。膳食已经备好,您可要起来用膳?” “好,端到本王屋中来。”说着,他向陆青歌抬起手,脸上倒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站在一旁,见他抬起的胳膊不明所以,愣了片刻,恍然大悟,连忙走过去扶他起身。 “侧妃呢?” 陆青歌伺候他更衣时,他便问了这么一句。 她的心一沉,却还是故作冷静的回答道:“回王爷的话,侧妃娘娘早些时候被皇后娘娘请去椒房殿喝茶了。” “皇后?” 穆衍燃眉头一皱,面色阴沉,觉得此事绝不简单。据他所知,皇后顾青柠和白玉婵即便时儿时,也没有太多交集,自然是不可能叙旧。 “是。” 陆青歌站在他的身后,听着他略有些关心的语气,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 穆衍燃没再说什么,只是自行理了理衣襟,坐到了原木桌旁。他的表情还是有些沉重,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 她站在他的身侧,瞧着他的神情,竟还是会觉得难过。 “王爷,这朝阳殿的食材少了些,但所幸,都是王爷您爱吃的菜式。” 就在这时,春歌带着繁枝还有春兰走了进来,一人手中端着两盘佳肴。 穆衍燃看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却一点提不起兴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戛然而止的梦,不知道为什么,他试着去回忆曾经的事情,却只对皇宫之外的事情记得清晰。 他拿起筷子,想要让自己先暂时忘却这件事,可是他发现,当一件事情充斥你的脑子之时,你是无法再分心做其他事情的。 “你们都出去,春兰姑姑留下。”终于,他还是放下了筷子,表情有些急躁,道。 穆衍燃突然表现出心情极差的模样,在场的人惊了惊,尤其是被点名的春兰,她以为是自己的饭菜做得不够可口。 这些人中唯独春歌神色如常,落落大方的行了礼,道:“是,奴婢告退。” 说着便向后退去,临走时还不忘瞧了繁枝一眼,又一遍抓住了陆青歌的袖子,将她一同拽了出来。 “繁枝,你去把膳房整理一下。”一出厢房,春歌便支走了繁枝,而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陆青歌看着繁枝离开的背影,心中便有了些数,于是她抬头去看春歌,果不其然,对上了她的眼神。 “春歌姑姑,您刻意支开繁枝,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梦溪说?”她虽是这样说着,却还是有些担心,不自觉地便退后了半步。 春歌还是站在原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你是王爷钦点留在身边伺候的,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即便是多次看你在王爷面前所有所思,亦或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我依然不能将你如何。但是,我只请你记清楚自己的身份,记得当初你为何来这王府!” 说完,她便转身要走。就在陆青歌低下头之时,她却又折了回来,又说道:“我不知道你如今是存了些什么小心思,但你最好将这些心思尽数收起来,莫要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丢下这样一段话,春歌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陆青歌看着她很快消失在屋角的背影,若有所思。她不知是自己多心,还是春歌没那么简单…… 屋内。 春兰站在一边看着一脸沉重的穆衍燃,也不禁忐忑起来。终于,她畏畏缩缩的开口,询问道:“广陵王殿下,不知您留下老奴是为了什么?” 她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那一桌子菜色上的,一直坚信不疑是他这些年口味变了,这些菜都不再合他的胃口了。 “母妃她,”他终于开口,却还是犹犹豫豫,“她是何时走的?” 提及此事,她的神情立即悲伤起来,眼眶中又攒了些泪水:“老奴也无法确定,自从二皇子登基之后,便将奴婢与贤妃娘娘分开了。” “后来,老奴被打发去了浣衣局,便再听不到贤妃娘娘的消息了,只知道娘娘是被打入了冷宫。再后来,便就听说娘娘去了的事,也是那时,老奴又被打发来了这朝阳殿。” 穆衍燃搭在膝上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他咬牙切齿,一句话也说不出。 第九十章: 受罚 白玉婵跟在翠云身后,心中倒有几分惊喜。她虽然与皇后无甚交集,但此番作为广陵王王妃的身份去觐见,也算是得到了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嫂的认可了。若是她再好好利用这次机会,不仅能为穆衍燃在皇上面前赢得些赞许,说不准还能将自己的位份升上去。 辗转大大小小的宫殿许多座,这椒房殿终于是到了。 “广陵王王妃,还请您屈尊在此等候片刻,奴婢这就进去通报。”翠云礼数周到,服身行礼后方才走进了正室。 白玉婵候在庭院中,心中不禁感慨这座宫殿的气派,不论是陈设还是布局,都透着不俗,不愧是当今皇后住的地方。 屋内,顾青柠半倚靠在软塌之上,小几上的香炉冒着一缕薄薄的烟雾。她便是在这淡淡香气中,阖着双眸,闭目养神。 翠云一进屋子便瞧见了这样一幕,不由得动作也轻柔了几分。她站在幔帐之外,轻声寻问守在那里的宫女,道:“娘娘可是睡着了?多久了?” 宫女见是翠云,便服身行礼,低头回答道:“不过一刻钟。” 听了此话,她心中便有了数。她自顾自地走上前,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皇后娘娘,广陵王王妃已经候在殿外了。” 顾青柠姿态不变,只是勾了勾唇角,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回道:“本宫正在午后小憩,如何见客?” 翠云直起身子,道:“奴婢明白了。”说完,她便转身走出了宫殿。 “王妃,久等了。”她先是向着白玉婵服身行礼,而后却是站在她的面前,直接挡住了她准备上前的步子,“皇后娘娘正在午后小憩,怕是一时间不能接见王妃您了。” 白玉婵脸上笑容一僵,有些尴尬地收回那迈出半步的脚。她站在原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挤出一抹得体的微笑,道:“皇后娘娘如何睡了?不是她传臣妇过来喝茶的吗?” 翠云笑笑,似乎有些不屑,道:“王妃您也瞧见了,从那朝阳殿到这椒房殿,多远的路程?难道您迟迟不来,还要皇后娘娘委屈自己等你不成?” 白玉婵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极为难看,却只得悻悻地说了一句:“不敢,臣妇在此候着便是。” 翠云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只转身进了屋子。 眼下虽然是入了秋,天气也渐渐凉爽起来,但是,奈何今日阳光明媚,日头正烈。尤其是这午后,阳光更是毒辣,站在这院子里不过一刻,她的额头便渗出细汗,白嫩的面颊更是晒得火热,隐隐作痛。 白玉婵咬牙切齿,握着丝绢的手早已攒成了拳头。可是她不能发作,只能将这些不满尽数咽在肚子里。穆展琅本就与穆衍燃不和,她不能在此时由着自己的性子,在宫中惹麻烦。 “夫人,奴婢用法术瞧过了。那个皇后确实躺在软塌上,也闭着眸子,但确实并未睡着!”曼陀也替她打抱不平。她本是花精,这样被烈日灼伤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蔫掉,化作原形了。 白玉婵在前边深深闭了一眼,压着声音道:“莫要多言,好好站着!” 曼陀不满的闭了嘴,却是满腔怨恨,怒目圆瞪,看了椒房殿一眼后,才垂下了眸子。 屋内,顾青柠慵懒的动了动身子,又懒洋洋地自己坐了起来,一只胳膊搭在榻上的小几上。 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窗棂之外,看到不再刺眼的阳光,满意的笑了笑。 “怎么?还不将广陵王妃请进来?”她撩了一旁的翠云一眼,又端起桌几上的一杯凉茶,抿了一口,道,“广陵王妃身娇肉贵,出了问题,你们可担待的起?” 这话听来倒像是讽刺。整个大穆王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威武大统领白忠信的嫡女白玉婵,自小长在军营,七岁骑马射箭,十岁便进了皇家射猎场陪同先皇打猎。即便是她的确出生高贵,但绝对与身娇肉贵沾不上半点关系。 白玉婵在外面站了太久,一双腿早已没了知觉,甚至都已经不能弯曲了。被太阳晒了这样许久,她又口干舌燥得紧,只觉得自己双唇像要裂开了一般。 身后的曼陀的情况也不太好,水分流失了许多,妖力也跟着削弱了些,脸色苍白,整个人虚弱得紧。 翠云从殿中走了出来,瞧见两人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心中却是波澜不惊,早已见多不怪。 “让广陵王妃久等了,”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后,才连忙走下台阶去搀扶摇摇欲坠的白玉婵,一脸紧张,“王妃您怎么这般死性子,今日日头这般大您还在此处等待皇后娘娘,竟成了这副样子,叫皇后娘娘瞧见了,得心疼啊!” 白玉婵无力地笑了笑,仍由着她将自己扶进殿内。她此刻觉得自己的脑中是一片空白,虚弱的什么都无法去想。 软塌上的顾青柠瞧见了她这副样子,立马走下来,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惊讶表情。 她扶住白玉婵的小臂,又用手中的丝帕替她擦去额头的细汗,一脸心疼地说:“弟妹啊,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白玉婵当即看向顾青柠,满眼不可思议。她在妖族时,位份也是不低的,没有妖敢和她耍小性子;成了人之后,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嫁给穆衍燃后,他的妻妾又少,倒是未经历过这宫里的勾心斗角。 如今这皇后的一番姿态倒是让她诧异非常,一时间无话可说。 顾青柠自然瞧出了她的所想,也不等她回答,直接就赐了座,自己又走回软塌上靠着。 “玉婵啊,听闻你如今还是一个侧妃?”此时,她已经收起了那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一脸高傲不屑,端着一杯清茶,状似无意地问道。 “是。”这话倒是直接刺中了白玉婵的痛楚,说出这个“是”字她似乎花光了身上所剩下的全部力气。 顾青柠直接轻笑出声,不掩不屑之意,直让她抬不起来。 只见她扫了她一眼,而后轻飘飘地道:“当初广陵王当众抗旨,娶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丫头为正妃,似乎你们白家可是丢尽了脸;如今那丫头死了,你怎么还委屈在这侧妃位子上?” 白玉婵咬了咬唇,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又何尝没有想过,可是她又能如何? 第九十一章: 教唆 瞧着白玉婵低头,垂眸又咬唇的模样,顾青柠勾了勾嘴角,心中竟有几分舒爽。 “弟妹,”她掀开杯盖,看着褐色茶水上漂浮的那片茶叶,淡淡道,“你父亲是朝中大将,手握重兵,单凭你这身世,进宫当个贵妃都不为过;既然是嫁了王爷,也不该委身做个侧妃啊!” 白玉婵尴尬笑笑,道:“皇后所言极是,可是臣妇只愿能伴在王爷身边便足矣。”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又怎么没有芥蒂,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可是穆衍燃无意,她又如何强求?若是他更加厌恶自己了,怎么办? 顾青柠在这深宫许久,什么伎俩、小心思没见过,白玉婵这样的,她只需要一眼便可以看穿。 “本宫知道,让我们女子要位份自然是不合乎规矩,但是,办法还是有的。” 白玉婵一听,眼睛里立马有了亮光,猛地抬起头看着她,而后又想起这样有些失礼,连忙整理了自己的仪态,喜悦道:“臣妇愚钝,还请皇后娘娘指点一二。” 顾青柠当即大笑了几声,而后放下茶盏,直起身子,凑近了她几分。她嘴角微扬,这笑倒还透着几分邪气,道:“这自然是只有我们女人才可以做的事。” 她欲言又止,似乎是有意挑逗着她的胃口。 果不其然,白玉婵立马表现出几分焦急,看着皇后的眸子满是疑惑和渴望。 顾青柠掩唇轻笑,说道:“弟妹啊,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说着,她的左手轻轻抚摸着小腹。 白玉婵正是疑惑,忽的瞧见了她这一不易察觉的动作,顿时恍然大悟。 如今穆衍燃膝下无子,若是她能为他诞下一男半女,这在他心里的地位一定会大不相同!到时,不光是做上正妃的位子,或许她还能就此得到他的全部宠爱。 看着白玉蝉心领神会的样子,顾青柠的白色丝绢下的笑容片刻冷了冷,而后又开口道:“这男人啊,最注重血脉了。更加别说第一个孩子了,自然是要宠上天的,这孩子生母……自然可想而知。” 她故意顿了顿,才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白玉蝉当即像奄奄一息的病患拿到了灵丹妙药一般如获至宝。看着顾青柠的眼神都跟着感激起来。 可是没过多久,她便又垂下了眸子。 陆青歌没死之前,穆衍燃只当她是妹妹;她死了之后,他失魂落魄,更是直接表现的对她十分厌恶。 说起来,她这副身躯还是一个处子之身…… 这般,她又该如何怀上他的孩子,成功做上正妃的位子呢? 顾青柠看出她眸子里的担忧,便状似无意的问道:“莫非……外界说你与广陵王夫妻关系并不和睦,并非只是传言?” 白玉婵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得垂头丧气的垂眸看着地面,面上不太好看。 顾青柠这厢笑了笑,抬起手示翠云扶她起来,又慢慢走到她的身边,十分亲昵的同她坐在一起,又姐妹情深似的握住她的手。 白玉婵疑惑的看着她,但又同时希望着她能告诉自己该如何去做。 果不其然,顾青柠缓缓开口:“在这宫里,也有许多不是抬举的小宫女,妄图爬上皇上的龙床,再怀上龙子,就此飞上枝头当凤凰。” “说起来,她们倒还真是有些手段。那些姿色上佳的,便想起了调班一出,专挑皇上醉酒之时,亦或是在皇上殿内的香炉里掺和一些污秽之物。这些方法确实是拙劣了些,但那时皇上早已意识不清,全然顾不了什么了……” 她没再说下去,可是该要表达的意思却都已经表达清楚了。 白玉婵抬头与她对视,再一次心领神会的笑了,而后开口道:“这些宫女可真是自不量力!” 顾青柠不再说什么,也觉得没什么好再说的了,便又在翠云的搀扶下回到了软塌上坐着。 白玉婵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倦怠,便自行开口道:“那臣妇便不再过多的叨扰皇后娘娘了。” “也好。”顾青柠倒也不挽留,又端起桌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十分慵懒的说道。 白玉婵行了礼,便带着曼陀出了椒房殿。 “夫人,您真的要为一个凡人生孩子吗?”曼陀皱着眉头,心中有些担忧。 走在前面的白玉婵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悦,语气不由得带了些训斥的意味,道:“本王妃为王爷生子,有何不可?” “问题自然不是在此。可是夫人,若是您生下孩子,这孩子便是半人半妖啊!王爷本就怀疑您,若是……” 白玉婵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但是她的态度依旧坚定,直接打断了曼陀的话:“住口,本王妃的妖毒已经注入到陆青歌的身体里了,本王妃已经不是妖了!” “夫人,”曼陀眉头皱得更深,有些惊讶于她的执迷不悟,“您只是没了妖力,您的血还是妖血啊!” “住口,这宫里到处都有眼线,不要胡乱说话!” 此时的白玉婵根本听不进去这些劝告的话,只觉得十分吵闹。 曼陀也感觉到她的倔强,便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了。 朝阳殿。 穆衍燃将春兰也打发出去,自己一个人独自坐在圆桌前,看着满桌已经冰凉的佳肴,心中又气又凉。 他十分不明白为何穆展琅要对贤妃赶尽杀绝。虽说,起初贤妃不愿意让他住进朝阳殿,但是自打他住进来后,母妃便对他们两人一视同仁,丝毫没有怠慢他。 白玉婵回来时,只瞧见厢房大门紧闭,陆青歌等三人就站在门外。 目光落在一边的梦溪身上时,她的唇角不由得扬了起来,终于,她也不再特殊,陪在王爷身边了。 “王爷呢?”她走进连廊,不屑的瞧了陆青歌一眼,而后路向春歌询问。 “回侧妃的话,王爷正在厢房内用膳。”说这话时,她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白玉婵不再与他们多言,直接略过春歌,站到门边,轻轻敲门,柔着声音道:“王爷,是妾身啊~” 她这一声突然的呼喊,将穆衍燃的思绪尽数拉了回来。 第九十二章: 用膳 穆衍燃又在桌前坐了许久,似乎是方才冗长的思绪让他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终于,他站起身来,恢复了往常的一脸严肃,从里面拉开了门。 一见到她,白玉婵便甜甜的笑了,连忙跨过门槛,站到他的身侧,柔着声音道:“王爷,妾身给您带回来了皇后赏赐的桃花酥,这可是您最爱吃的,可要尝尝?” 语毕,曼陀便十分识相的奉上了手中拿着的糕点。 穆衍燃依旧冷漠,只是扫了那糕点一眼,便转过身去,道:“青歌爱吃桃花酥,本王陪她罢了。” 门边的陆青歌一惊,她并不喜欢吃桃花酥。只是初次遇见他时,他同自己介绍的第一道人间小吃便是这桃花酥。 白玉婵也不恼,摆手叫曼陀退下,又追上穆衍燃的步子,道:“无碍,无碍,王爷您自小便爱吃鱼,这下错不了了吧,妾身亲自下厨给您做可好?” 陆青歌虽然站在门外,但是却能看见屋内,也能听见两人的对话。 她突然有些好奇,若是她在第一世时可以活得久一点,又会是怎样一般的光景?那样的话,她会如何?亦或者,她是否会步她的后尘? 屋内,穆衍燃已然在桌前坐下,道:“不劳侧妃费心了,下厨做饭这些事情交给膳房的人便可。” 而后,他端起面前那碗凉透的米饭,开始为自己布菜,用膳。 白玉婵将桌上的菜色尽数看了个遍,不由得皱了皱眉,小心翼翼说道:“王爷,这些膳食已经凉了,您若喜欢,妾身这就吩咐膳房重新做一份。” 穆衍燃只是摇了摇头,甚至抬头问她:“这些菜肴确实不错,侧妃可要尝尝?” “好!”语毕,她便坐到他的身侧,还偏头吩咐曼陀,道,“去给本王妃添一副碗筷。” 她似乎是忘记了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只是一脸笑意看着大口进食的穆衍燃,那一刻,她的眸子里似乎是有星星。 陆青歌见了,心中滋味五味杂陈。她深知,一向自由散漫,受师傅、师兄宠爱的她,是绝对做不到白玉婵这般的。 她那么爱他,她若杀了她,她定然会痛不欲生吧。 那样也好,王府那晚的三十多条人命,以及她这些日子受过的委屈,也能尽数有个交代了吧。 正吃着,穆展琅身边的德海公公走了进来,就站在殿外。 春歌见了,便转身,就站在门外通报,道:“启禀王爷,皇上身边的德海公公来了。” 穆衍燃仍旧吃着,似乎没有打算搭理的意思。良久,他才开口:“你去看看便好。” 春歌服身,便小跑着过去,也朝着公公行了礼,而后问道:“不知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德海面不改色,笑着说:“今夜皇上在乾清宫大摆筵席,请的都是皇室的王爷郡主。老奴此番过来,也就是传个话,还请广陵王同王妃按时赴宴。” “那是自然,有劳公公了。” 送走了德海,春歌方又走了回去,依旧是站在门外,对着穆衍燃说:“启禀王爷,德海公公是来送今夜皇上在乾清宫摆宴席的消息。” “知道了。”他答应得十分随意,似乎并不上心。 一旁的白玉婵倒是着了急,放下碗筷,试探地唤了一句“王爷”。 穆衍燃并没有理会,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让她继续说下去。 她见他面不改色,便放心下来,继续说道:“王爷,好歹是皇上宴请,我们不做准备吗?” 他终于是停下来,看了她一眼,而后点点头,道:“自然是要准备,你先去梳洗吧。你们女儿家又要梳洗打扮,又要选换衣裳,需要的时辰多些。” 白玉婵不太明白他这突然的改变,但既然他开了口,她便起身告了退,带着曼陀去后院的寝宫梳洗打扮去了。 正厅又只剩了穆衍燃一人,但他却没有任何动作,仍是继续用膳。 他今日明显与往日不同,单凭这饭量就是异常得很,今日,他一个人几乎要将桌上所有的饭菜都吃完。 陆青歌看着穆衍燃那样疯狂的往嘴里夹着饭菜,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隐隐为这份反常担心。 想着,她便暗中施法,想看看他可是沾染上了什么邪气。可是,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 “梦溪,过来替本王更衣。”终于,穆衍燃将那一桌子菜都吃的干干净净,他站了起来,面无表情。 陆青歌听到呼唤,一刻也没耽搁便走了进去。而春歌则是带着繁枝和春兰,将桌上的碟子尽数收拾了干净。 “梦溪啊。” 陆青歌正专心为他宽衣,忽地听见他一声略带惆怅的轻唤,下意识就抬头,对上了他垂下来的眸子。 眼神交流间,陆青歌心中一惊,不知名的慌乱立即涌上心头。她立马低下头去,退后半步,道:“王爷请说。” 穆衍燃却没有移开眸子,满目深情的看着她,似乎是有些失神。 “春歌将阿珩安排在了何处?” 不知道为什么,就到嘴边的“你就是青歌,对不对?”却变成了这样的话语。他一直觉得她十分熟悉,就在刚刚,她那亮晶晶的眸子,似乎就在跟他说,我是青歌。 “回王爷的话,小王爷同卫统领一齐在柳公子府上。眼下十分安全,王爷不必担忧。” “好,好,好……”穆衍燃喃喃说了几个好,而后他移开眸子,不经意间看到了衣架上那件宝蓝色的锦袍。 他有一瞬间失神,而后,他缓缓伸出手,指着那件袍子,说:“本王要穿那件。”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来,陆青歌也愣了愣,可是她脚下的步子却一刻也不曾顿过,眼中的悲伤和震惊也在捧起袍子转过身的那一刻起,消失殆尽,看起来毫无破绽。 自让她过去,穆衍燃的目光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他就是想看一看她见到那件衣物时的反应,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那是他们初次相遇穿得袍子,彼时她穿着那件水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两人就连服饰都相配得紧。 那时遇难,原本的那件宝蓝色云纹印竹青鎏金对襟长袍已经破败不堪,可是他一回到晋州,便带着陆青歌去了最好的铺子,用了最好的布料重新做了一件。 那衣裳后来还多了一条配套的丝绦,便是青歌亲手所绣。 第九十三章: 月夜 穆衍燃心中依旧不肯服输,他皱着眉,看着陆青歌面无表情的捧着那袍子走到自己面前。眼中有不敢相信,但更多的是失落和失望。 再回来时,她已经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眼中流露出的悲伤让她的心里有一些异样的感觉。可是,她必须把这些心思尽数压制在心底,不能漏出一丝破绽。 “梦溪,”更衣时,他又突然唤她,此时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只觉得有一些冰冷,“你说过,你可以感受到亡者的情绪。” 陆青歌愣了愣,想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可是,他的话却就此戛然而止了。 她想不了那么多,直接在他身后跪下,用着惶恐的声音,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奴婢……其实并不能感受到亡者的情绪!” 穆衍燃却没什么过激的反应,脸上的表情也没有过多的变化。他只是转过身,缓缓蹲到她的面前,挑起她的下巴,审视的看着她写满慌张的眸子。 良久,他终于开了口:“这样说来,你那时在地牢同本王说的话都是假的?” 陆青歌的眼泪夺眶而出,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王爷饶命!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他却依旧面色如常,伸出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慢慢开口:“那你说自己不是青歌,也是骗本王的吗?” “王爷饶命啊!奴婢是梦溪,真的不是先王妃啊!”陆青歌哭得更烈,连忙挣脱他的束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样子十分狼狈慌乱。 穆衍燃的口气却还是淡淡的,说:“可是那日,你说的,都是对的。” 陆青歌不敢抬头,她知道他的眸子一定深邃非常,誓要将她看穿。 “奴婢只是先前听说过有关先王妃的事情,便利用了此事,想要在王府过得好一些。” 过了很久,穆衍燃都没有说话。 终于,他缓缓起身,自己打理着衣襟,而后走到屋中的铜镜前。他看着镜中模糊的自己,问她:“本王这身衣裳好看吗?” 陆青歌这才抬起头,匆匆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道:“王爷的衣裳自然是好看的。” “嗯,”他对她的回答似乎十分满意,接着像是自言自语道,“青歌也说好看。” “王爷……”两人沉默间,白玉婵已经梳洗化妆完毕回到了穆衍燃的正室。还未进门,便听见了她魅惑的声音。 “侧妃已经准备好了吗?”他并未看她,只是相敬如宾的说着。 白玉婵一进门便瞧见了还跪在地上,脸上也还挂着泪水的陆青歌,眼中划过一丝得意,又掩唇轻笑一声,而后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到穆衍燃身侧,似乎要贴在他的身上。 “妾身只是担心,会让王爷等妾身太长时间。”她的声音柔的似乎要掐出水来,可是听她话的人却依旧不为所动。 在陆青歌听来,她似乎刻意咬重了“等”这个字,那么这便是说与她听得吧。 “王爷,您这身衣服可真是好看,衬得您越发气宇轩昂起来了。”说这话时,白玉婵时不时看着自己身上这藕粉色百雀绣文百褶裙,脸上的欢喜如何都藏不住。 穆衍燃微微偏头,朝她淡淡一笑,道:“本王也觉得好看。” 他这一笑倒是让白玉婵受宠若惊得很,露出的笑容也显得单纯,没有心机。 “王爷,侧妃,乾清宫那处的步辇已经停在大殿之外了。”不多时,春歌站在门外说道。 穆衍燃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上次备好的玉如意呢?” “王爷请放心,早前备好的贺礼并未损失,进宫之时便都呈了上去。”她说完,又想起什么,道,“那些皇上都是过了目的,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好,那你便退下吧。” 春歌临走时,目光也在陆青歌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但是她眼中却是波澜不惊,又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一旁的白玉婵听说皇上的轿子已经到了大殿外,便有些着急。她深知穆衍燃的性子倔,她怕耽误了时辰,皇上又要怪罪。 于是,她笑着道:“王爷,既然步辇已经到了殿外,那咱们便快些动身吧。这里到底还是皇宫,怠慢了皇上总是不合规矩。” 穆衍燃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便不再耽搁,径直负手向门外走去。 白玉婵眸子里显露出一丝不敢相信,今日的他为何如此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甚至还对自己笑了?难道,他开始慢慢放下陆青歌,看到自己对他的真心了吗? 她没有再想下去,和他在一起时,她不需要那么聪明,只要他的眼中有她的位置便好。 陆青歌已经跪到双膝麻木了,她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厚重起来了。看着穆衍燃和白玉婵离开的背影,她的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起来吧。”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这么一直跪下去后,一脚跨出门槛的他却突然顿住步子,微微侧头对她说。 陆青歌愣了一瞬,而后磕了一个头,额头抵在地面上许久,哑着声音道:“谢王爷!”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她只知道,她再抬起头时,只听见殿外传来一声尖细的“起轿”。 “还不回房?”不知何时,春歌出现在门外,她看着她,表情淡淡,“王爷走时吩咐,今夜便由我们在朝阳殿自行过节。” “谢春歌姑姑。”她缓缓站起来,踉跄了几步才扶着桌角站稳。 她抬起头,有些无助的看着外面的人儿。 春歌似乎是罕见的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有些路,是需要自己走的;有些时候,这颗心是不能动的。”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去了。 陆青歌记下了这句话,却没有力气多想。只是扶着墙壁,挪着步子离开了这间厢房。 她并没有回房,而是迈着不太稳健的步子,慢慢走到了后院的废弃花园。 这只是一处小院子,许久不经人打理已经破败非常,在薄凉阴冷的月光笼罩下,还透着一丝渗人的意味。 园子的角落,长着一株桃树,它早已没了生机,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第九十四章: 隐患 穆衍燃自坐上步辇后便一路无言,他双目微合,姿态慵懒,半倚在椅背上,似是假寐。 白玉婵不时的偏头瞧他,眼中心里尽是欢喜。 他一路上想了许多,可是他始终思索不清为何穆展琅要对他赶尽杀绝,甚至要了他母妃的命。他已然坐上了那个让万人敬仰的位子,而他也安分守己做着他亲王的位子,并无任何想要取代他的心思,他又如何不满意? 想着,他不禁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头疼。 延福殿。 穆展琅正站在床边,任由着顾青柠为自己穿衣系带。 他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铜镜上,目光深邃而悠远,他好像是在看镜中的自己,又好像透过了镜面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听闻,你召见了白玉婵?”突然,他开了口,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顾青柠也不纠结这些,她从未想过要去读懂他。只见她面不改色,一边打理着他身上的龙袍,一边回答道:“是。” “在椒房殿已经清闲成如此了?”说着,他转过身,让她方便去打理前面,“都说了些什么?” 顾青柠伸手去系脖颈处的纽结,眼珠子动了动,道:“臣妾在宫中无聊得紧,她又是穆衍燃的王妃,便召过来玩弄一番。” 穆展琅没接话,只是垂眸看她,神色中似乎带了一丝审视。 终于,他再次开口,道:“玩弄?只可惜了寡人的团墨。”说话时,他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确实带着怒意。 顾青柠的脑中闪过了那铁笼中的一大团黑影,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它粗狂却空灵的声音,一时间整个人僵了一下。 不多时,她便收起这份不适,赔笑道:“团墨虽然没了,但也顺道弄死了穆衍燃一只小狐狸,倒也不算太亏。” 穆展琅眉头微皱,对她的话万分不满,道:“一只不成人形的小狐狸,如何同寡人的团墨比?它是寡人废了多少心血才圈养的,竟然叫穆衍燃一剑便刺死了!” 说话时,他满身戾气,表情也跟着凶狠起来。 “臣妾派人过去收拾的时候,瞧见那小狐狸心口有血……”顾青柠顿了顿,穆展琅突然瞧过来的眼神,着实让她惊了一下,“那是取心头血的地方,这便说明那小狐狸是有灵性的,绝不是普通的狐狸。” 穆展琅听了,勾了勾唇角,似是自言自语,道:“穆衍燃的府里也有妖?” 这话一出,顾青柠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沉默间,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接着,传来了德海的声音:“皇上,乾清宫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知道了。”穆展琅微微蹙眉,似乎是对对话被打断的不满。 而后,他有粗暴地转过身子,道:“差不多了,你也收拾收拾吧。” 他的突然转身,让顾青柠来不及收手,指尖在立起的衣领上直接划过,一瞬间十分之疼。 她挤出笑容,道了一句“是”。 穆衍燃到乾清宫的时候,殿内已经多多少少有些他曾经的兄弟落了座。 只是他们大多与女眷低头密语,亦或是和邻座交谈,似乎对外面的人和事并不在意。 “广陵王到!广陵王妃到!” 刚走到门槛处,门边候着的太监便高声宣告着他的到来。 这声尖细的叫声一下子吸引了在座堂客们的注意。 他们先是一愣,而后都围凑过来,脸上都挂着不知真情还是假意的笑容。 穆衍燃倒是不足为奇,面色正常,也露出笑容迎了上去。 “四皇兄!”最先走上前的七王爷,他的封地就在晋州附近,与他倒算得上熟悉,“许久未见啊!” 他也迎合,抱拳行礼,客气道:“别来无恙啊!” 白玉婵站在身侧,看了两人一眼,而后露出端庄得体的笑容,朝着七王爷行了礼,又道:“参见七王爷。” 穆昭晨受宠若惊,连忙扶她起来,口中连道:“四皇嫂这是作甚,本王担待不起啊!”而后他瞄了穆衍燃一眼,却见他无甚表示。 穆衍燃此时看着的是他身后的女子。那女子出生卑微,是穆昭晨出宫游玩时遇见的。听闻,他对女子一见钟情,不仅替她赎了身,还将她带进宫里。 还曾跪在养心殿前,求先皇准许他娶她为妻。可是,先皇如何应允一个市井小丫头当上皇子的妻子? 后来,穆昭晨拒绝娶妻,直道这女子是他唯一的妻。可即便他对她万般宠爱,在旁人眼中她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通房宫女。 再后来,他便退出了皇室之争这趟浑水,自行请命去那偏远地带做了个闲散王爷。而后,补给女子十里红妆,风风光光让她做了他的妻。此后并未再娶。 他若没记错,这女子唤作唐婉儿,人如其名,温婉贤德。 瞧见他们,穆衍燃不禁想起了自己与陆青歌。他也曾为她抗旨,许她十里红妆将她迎娶进门,做他唯一的王妃。他也曾以为,自己同她也能相敬如宾,恩爱如初,做一对神仙眷侣。 可这一切都不再可能,是他自己毁掉了这一切。 想起这些,他的心底又不由得悲伤起来。 “四皇兄,你这是怎么了?脸色瞧着不太好啊。”七王爷率先看出端倪,丝毫不掩瞒的开口寻问。 这话倒是引起了白玉婵的注意,她立即紧张起来,偏头去看,还一边扶着他的小臂,道:“王爷,您哪里不适?” 穆衍燃只是摇了摇头,不动声色摆脱她的搀扶,而后对着穆昭晨道:“许久舟车劳顿,本王还未缓过劲吧。” 穆昭晨想了想,神情突然神秘起来,他凑近穆衍燃,压低声音问道:“先前听说了你在进京路上遇刺了,后来被皇上派去的军队救了,可有此事?” 穆衍燃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他眉头皱了皱,脸上表情似乎不太好看,道:“四皇兄,您还是留点心吧。我因为地处偏僻,便早早出发来了上京。你遇刺的消息还未到达上京时,成泽大统领就已经出发了。” 这些穆衍燃自然是知晓的,但也难为穆昭晨一片好心,他便道了谢。两人便分开了。 第九十五章 : 中秋月夜(1) 陆青歌站在后院的连廊处,整个人倚靠在身边那根红漆木柱上。 她的膝盖还有些疼,两条腿有些麻木,还不能稳当的站直。 夜还未深,但那轮明月已经升在空中,薄凉的月色笼罩着荒凉的院子,让人不禁背后一凉,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但陆青歌还是觉得有些软弱无力,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提不起什么精神。 之前还在终南山时,她虽然没有好好学习如何捉妖,平日里风行尊者教授的那些理论也都不曾认真聆听过,但是她隐约记得,妖在月圆之夜时,最为虚弱。想来,她现在这副样子恐怕与白玉婵给的那身妖力有关。 她没有力气再去思考那些陈年旧事了,只是拖着疲惫的身子挪步到了那棵没了生机的桃花树下,半躺着依靠在它的树干上。 陆青歌微微喘着粗气,眼神迷离的打量着周围的漆黑和空荡,心中有些不满意。 从前在终南山的中秋节,有上好的葡萄美酒,也有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更有风行尊者亲手做的月饼。山上的弟子聚在一起,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十分热闹。 再看看自己周围,她的心中落寞得紧。 失落间,她想起了身后依靠着的这颗桃花树,或许,她可以给它再活一次的机会。 想着,她便凝神施法,让这棵破败的桃花树重获了生机。粉嫩娇美的桃花在夜空中散发着异样的光芒,整个院子都跟着亮了起来。 这下陆青歌终于是满意了,她就静静躺在那,不知怎么地就沉沉睡去了。 梦中是一片虚无,到处都是缥缈的云彩,似乎是在仙界;可周边又充斥着小鬼的叫喊声,又似乎是在魔界…… 她好像感受到自己的紧张,不仅大口喘着粗气,还在不停地奔跑。像是在焦急的寻找什么人,又似乎在慌张的躲避着什么人…… 突然,她摔倒在地。即便如此,她还没没有放弃,手脚并用的向后退着,眼中有泪也有恐惧和绝望…… 意识模糊间,她似乎瞧见了一把拂尘,就在她的眼前一划而过,而后耳边留下了一道空灵却伴随着苍老的声音…… “是福是祸,因果关系终循环”。 老者的语气里似乎夹杂着愤怒,光是听着回音,陆青歌就觉得头皮发麻。 或许是沉溺在梦里太深,那种恐惧深深的围绕着她,让她一下子便惊醒了,还打了一个冷颤。 “冷……” “谁!” 陆青歌当下一惊,警惕的看着四周,却是空无一人。 她不禁紧张起来,自己还未从那奇怪的梦魇的恐惧中摆脱出来,便就要她遇上这朝阳殿惨死的孤身野鬼了吗? “好冷啊……”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有些空灵又有些稚嫩,不像是她之前瞧见过的那些丑恶的鬼魂会发出的声音。 陆青歌心中好奇,便站起来寻找,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听到那是个甜甜的声音后,她便收起了害怕,在院子中踱步寻找起来。 “你是谁啊,你在哪里啊?”她把声音放轻,学着温柔的腔调,像是哄孩子一般同这不知何方神圣的声音对话。 “我叫小桃……我好冷啊……”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并且越发清晰。 陆青歌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转过身去看那棵在夜空中闪闪发光的低矮桃树。 她慢慢走了过去,又脱下外衫包裹住它的树干,蹲到它的旁边,轻声问:“你就是小桃吗?” 那声音停顿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是啊,我就是小桃。” “那你现在还冷吗?”陆青歌笑了,觉得此事好玩得紧。她本想给这桃树一点妖力,让她复活陪自己度过这百无聊赖的中秋之夜,却不想,竟然培育出一只小妖来了。 那桃树的枝干动了动,打出了“沙沙”的婆娑之声,似乎是那小桃妖在摇头,接着那幼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道:“有了衣物,小桃便不冷了!” 听着她雀跃的声音,陆青歌也情不自禁跟着她笑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因为我吗?” 她试探着问着,一边在心底感慨白玉婵的这身妖力倒还有些高深,竟然能直接帮助一株小桃树成精。 “小桃不知道,小桃一醒来就在这里了。”这声音越发清晰起来,接着这桃树的树干竟然发出光来,而后从里面走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粉雕玉琢,散发着微微亮光的小女孩。 陆青歌当即便愣在了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倒不是惊讶于这个小女孩活生生从树中走了出来,而是她的衣着—— 她梳着简单的发髻;模样干净清爽,不施粉黛;赤着双足,脚踝上系着两个红绳串着的铃铛;身上的衣物竟是水粉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仔细一看,她的眉眼之间倒与她有几分相似! 莫非,是因为是她让她再次成活,她才会与自己这般相像? 陆青歌的脑中闪过许多的想法,却始终觉得这个最合理。 “小桃啊,你为何是如此装扮啊?”她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牵扯出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小桃抬头看着她,眼中一片迷茫的摇了摇头,道:“小桃不知,小桃一直都是这样的装扮。” 陆青歌这才松了一口气,没再多想。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什么人?”突然,小桃反客为主,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陆青歌哑然失笑,不自觉的戳了戳她圆鼓鼓的小脸蛋,道:“你怎么戾气这般重?若不是我施法让这株桃树复活你还不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呢!” 小桃看着她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指,不禁皱了皱眉头,接连退后了几步,满脸的警惕,道:“你胡说!小桃一直住在这棵桃树里!” 陆青歌只是笑笑,不再与她争论。 小桃见她不理自己,有些不悦地撅了撅嘴,又主动搭话,这次却是满脸好奇:“你为何可以瞧见我?这么些年来,从未有人瞧见过我。” 陆青歌正准备回答,却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她连忙将小桃藏到身后,刻意露出镇定自若的表情。 第九十六章: 中秋月夜(2) 来人竟然是春兰。 她只披了一件外衫,睡眼惺忪,提着一盏灯笼,迈着小碎步走进了院子里。 她就停在了连廊处,没有立即开口,只是瞪大了眼睛。她又提起灯笼先前照了照,顺便揉了揉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梦溪?”她这才看见陆青歌,不过片刻后,她的目光又回到了那棵桃树身上,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奇事?” 听她这话,陆青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错事。这里是人间,不是仙山终南山,此处的花草树木皆是有春夏秋冬的,桃树本不该在这样的天气中绽放花朵。 她想要开口解释,春兰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继续道:“这株桃树这么些年来还是第一次开花呢,没想到居然是这秋末时节。” 从未开花?听着,陆青歌不自觉的就微微偏头去看身后的小桃。 “对了,梦溪,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此处徘徊?”她终于是想起了她,不过片刻后,她又提起了那株桃树,“梦溪啊,你来时这花可是开着的?” “是开着的!”陆青歌自然是不能向她透露自己会妖术的事情,如此便顺着她的话就此糊弄过去,不然可就百口莫辩了。 “果真是奇迹!” 见她不再追问,陆青歌心中松了一口气。 “对了,梦溪,如此深夜你为何逗留在这荒废的院子里?” 陆青歌心中一惊,不曾想这位春兰姑姑竟还有问题。 “我夜里睡不着,便起来赏月,无意间瞧见这后院居然闪着光,便过来瞧瞧。”她随便编造了一个理由,而后语锋一转,道,“这么晚了,春兰姑姑在此做什么?” “我在这朝阳殿待得久了,有一丝一毫的动静我都睡不着。这不,听见后院有动静,便急忙过来瞧瞧。” 陆青歌笑着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她是春兰,小桃见过她!”身后的小桃却突然兴奋起来,大声说起话来,“春兰!春兰!我是小桃啊!即便你老了,我也认得你!” 陆青歌心中大喊不妙,连忙背过手去捂住她的嘴,而后焦急的思索着该如何向她解释。 可是这些似乎是多余的,春兰面不改色,甚至打了个哈欠,似乎是什么都未曾听见。她掖了掖身上的外衫,又回归了方才那睡眼惺忪的状态,说:“梦溪啊,时候不早了,你也莫要在此处逗留了,抓紧回房歇息吧。”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停留的意思。 陆青歌应着,瞧着她的背影长舒一口气;而小桃,她从她的背后跳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中,停留在陆青歌的肩膀处,看着春兰的背影,越发落寞起来。 “为何春兰听不进我的话,也看不见我?” 陆青歌偏头,瞧着她半透明的姿态,不知该说些什么。 “因为我是修仙之人,所以我才能看见你。”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不料,小桃却十分嫌弃的瞧着她,道:“呸呸呸,你这妖气冲天的模样,竟还有脸说自己是修仙之人,果真是不害臊!” 想到自己身体里都是白玉婵的妖力,陆青歌什么也说不出。但她的心底多少有些不悦,便直接转身回房了。 乾清宫。 各王爷、郡主、王妃、驸马都已经落了座,穆衍燃恰好与穆昭晨坐在对面,一抬头便可以瞧见彼此。 宫殿之内鸦雀无声,静候着那殿上王座的一对璧人的到来。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终于,穆展琅和顾青柠在这尖细的叫喊声中,一步一步走进大殿,再一步一步走上大殿之上的镶金龙椅坐下。 他这一坐下,满朝人员尽数站起,那些宫女太监便都跪下,人人口中高喊着:“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穆展琅大袖一挥,笑得如沐春风,又客气道,“都是自己兄弟姐妹,不必讲究如此虚礼。” 而顾青柠,只是露着母仪天下的端庄笑容,看着殿下的各位。目光尤其落在白玉婵身上许久。 “谢皇上!” 众人说完,便该坐的坐下,该站的站起。 紧接着,殿外便走进了不计其数的宫女,为每张桌子端上御膳房的菜肴。 “各位皇弟,皇妹们,这些菜式可都是寡人特地吩咐御膳房做的,每一道都有寓意!” “而你们面前的每一道菜呢,都是寡人废了不少心思的,都是你们爱吃的佳肴!” 一番话后,众人又十分默契的高喊着“谢皇上,皇上有心了!” 落座后,穆衍燃看着自己面前的几道菜。都是些素菜,少有荤腥,最多有些肉末点缀。 他的眸子不禁一沉,这些菜色都是他母妃爱吃的。贤妃素来不爱荤腥,独喜吃素,彼时皇宫,人尽皆知。 那时的贤妃还十分受宠,先皇记挂她只吃素食,不沾荤腥身体会承受不住,便吩咐御膳房做出这些菜肴。将肉剁成沫,以点缀的方式加入到每道菜色中去。 彼时,只有贤妃的碎竹轩才提供这种做法。 穆衍燃不知穆展琅倒是是何用意,用他母妃的爱吃的菜式来刺激于他吗?带着思绪,他挑了一道看着最简单的菜肴吃了一口,味道并未掺杂了其他东西,就是当年母妃爱吃的味道。 他不禁抬头去看高座之上那个衣着华丽,气宇轩昂,开怀大笑的穆展琅,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不论是如今还是现在,他都看不透这个男人。 一旁这白玉婵瞧见穆衍燃的菜都是些素食,不禁皱眉,有些心疼,又在心中狠狠剜了穆展琅一眼,直骂他不讲兄弟情义。 于是,她便想将自己的羊肉换给他,却正巧被回过头来的穆衍燃抓个正着。 “侧妃这是在做什么?” 白玉婵笑笑,道:“皇上着实过分,竟不给王爷您一点荤腥,妾身心疼,便想将这盘羊肉换于王爷您。” 穆衍燃退回她的手,淡淡道:“不用了。” 高座之上的顾青柠听见穆展琅这别出心裁的安排,便心中好奇,抬头去看他的桌上都有些什么。 这一看便叫她沉了脸。他桌上的菜式并不是他平日所爱,不过自己仔细想想也知道是那个贱人的喜好! 第九十七章: 没有硝烟的战场 顾青柠冷眼看着穆展琅面前的那些菜色,心中愈发不满,再转头看自己面前的那些菜式时,没了一点胃口。 大殿之上,多少需要顾及点颜面,只能当做什么都不曾看见。 可她的心里到底有些疙瘩,当初刚出事那段日子,他对她比谁都恨,如今日日描绘她的模样,吃她爱吃的菜肴,又是为了什么?故作深情? “皇后,”不知何时,穆展琅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在想些什么?莫非是寡人记错了你的喜好?” “怎么会呢?皇上是何等精明之人,怎么会记错臣妾的口味,”顾青柠扯出笑,有些阴阳怪气,道,“臣妾只是在想,父亲与妹妹在府中是如何渡过中秋的。今年日子特殊,家宴居然见不得父亲。” 听到这话,穆展琅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许久,才闷声说了一句,“此事确实是寡人的疏忽。” 顾青柠不是傻子,她自然知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就是故意激他,让他知道自己这皇位是如何得来的。 若不是娶了她,得了她父亲顾丞的照拂,再有父亲一边的老臣扶持,他何德何能坐上今日的高位! 想着,她垂眸看向大殿之下的穆衍燃,他的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一切自然如常,甚至还同穆昭晨隔空敬酒,似乎心情颇佳。 而他身边的白玉婵亦是红光满面,瞧着有些醉态,又平添了几分媚态。 她的眸子不禁眯了眯,唇角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王爷,妾身敬您。”白玉婵端起一杯酒,身子向穆衍燃一侧歪了歪,掐着嗓子发出娇媚无比的声音。 穆衍燃依旧是不为所动,却也仍由她在自己身上来回蹭。大殿之上,他也不曾驳了她的情,却也是端起自己桌上的酒杯,碰了碰她的杯壁,而后仰头一饮而尽,没有多说什么。 白玉婵愣了愣,而后又笑得如沐春风。 她本想让他喝下自己手中这杯酒,虽是未能如愿以偿,但他到底不是那样冷漠,直接视她为空气。 “今夜这个筵席,本想让寡人与诸位皇弟们叙旧谈心!” 大殿之上的穆展琅突然大袖一挥,端着手边玉酒杯,站了起来,似乎是过于酣畅淋漓后的情不自禁。 见他站起,殿下的其他人便也跟着站了起来,端着酒杯,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穆衍燃垂眸,面上波澜不惊。他即便是不再继续听下去,心里也清楚他要说些什么。 “你们或许不知,因为寡人的四皇弟——广陵王,这个筵席又有了另一层意味!”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便纷纷投来,穆昭晨也瞧了过来,不过他的眸子里多数是担忧。 穆衍燃却不在乎,他依旧是垂眸不语,好似此事与他毫无关系。 穆展琅瞧见了他这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十分不悦,拿着酒杯的力度也不禁重了几分;顾青柠也瞧见了他的那副样子,缓缓偏头瞧了一眼气急的穆展琅,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应着广陵王,今夜的筵席又可算作庆贺宴!” 果不其然,殿下一阵唏嘘。 穆衍燃咬了咬牙,依旧是沉默不语,低头垂眸,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穆展琅盯着他,嘴角一扬,冷笑一声。 “广陵王,是在昨日才抵达紫禁城,诸位或许有所耳闻。那究竟所为何事,诸位怕是有所不知。” “广陵王,在进京途中忽遇刺客,恰好被寡人派去的军队救下,劫后余生。” “寡人派去军队本是无意,只因四皇弟许久不曾进京,眼见着中秋将至,寡人心中实在担忧,便想着让成泽带兵去接应,却不想,竟阴差阳错救了四皇弟一命。” 话已至此,穆衍燃转身离开了座位,径直走到大殿之中,没有丝毫犹豫的双膝跪下,重重磕了头,而后将手中酒杯举过头顶,高声道:“微臣承蒙皇上恩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见状,也都举起酒杯,高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穆展琅仰头大笑,大袖一挥,道:“众爱卿平身!” 穆衍燃跪在那处,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方才起身。而后又行一礼,退回到座位之上。 他在大众的眼皮子底下,朝自己行如此大礼,穆展琅顿时心情明媚,召了歌姬前来歌舞,开心一番。 穆衍燃回到低椅上坐上,表情依旧如常,甚至还自己为自己斟酒,布菜用膳。 白玉婵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底有些担忧;可正是他这副模样,嘴边那些安慰的话语都无法说出口。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对面桌上的穆昭晨倒是对他这番作为来了兴致。记忆中,穆衍燃虽然不是一个爱争抢的主,但绝不是一个甘愿受气的窝囊废。 穆衍燃瞥了一眼身侧几次欲言又止的白玉婵,淡淡道:“本王无碍,不必担忧。” 白玉婵受宠若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竟然瞧见了她的忧虑。喜悦间,她连连点头,道:“妾身知道了,妾身知道了。” 穆衍燃没再说话,而是不停饮酒,时不时抬头欣赏歌舞。 白玉婵正小口吃着桌上的菜,她的余光一直瞧着身侧的人,心中有些窃喜。这酒她并未喝多少,但是烈性她倒是清楚得很,若是再照着他那样一杯一杯的酒不停歇地下肚,过不了多久就会醉了吧,那他…… 再往下来,她竟然觉得有一丝脸红,暗自低声笑了。 可直至筵席散去,穆衍燃都未曾有一丝一毫醉酒的迹象,依旧十分清醒,倒是她有了一些醉意。 走出乾清殿,一股凉意铺面袭来,白玉婵不禁身子一抖,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肩头一暖,竟然是穆衍燃将外衫罩在了她的身上。 她感动非常,几乎要落下泪来,便主动地往他身侧靠了靠,想要倚在他的肩上。可是,他却不动声色地向旁侧移了移,与她保持着两拳的距离。 白玉婵掖了掖肩上宽大的外衫,也不再继续。 两人就此相顾无言,直至坐上了回宫的步辇。 第九十八章: 距离 筵席散去,顾青柠并未回到椒房殿,而是坐着轿子去到了穆展琅的养心殿。 方才在大殿之上,他虽与自己一同走进偏殿,但在他与德海吩咐了什么后,便寻不见人影了。 只叫一个宫人来与她说,今日筵席劳累,务必早些回椒房殿,喝杯参茶,早些休息。 顾青柠一听,便知此事有些蹊跷。两人的关系说得好听些是相敬如宾,可是实际上,除了鱼水之欢时,他会在自己耳边说些贴心的话,又何时会对自己这般体贴入微。 到了养心殿,殿外的宫人不敢拦她,便径直走到了穆展琅的厢房。 门外的宫女、太监要去往常的多得多,似乎是他将屋内守着的人也都清了出来。还未走近,她的心里便有些答案了。 顾青柠又想起今日大殿之上的那些菜肴,心中怒火更甚,直接吩咐身后的翠云不要跟随,自己加快步子往寝宫去了。 门外的丫鬟率先瞧见了她,正欲出口阻拦,便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没了阻拦,顾青柠便准备直接破门而入,却被屋内突然传出的一声娇媚的呻吟声阻住了道路。 她的手搭在门栓上,久久不动,而后又慢慢捏紧。尖细的指甲在红漆木门上划过,发出闷闷的声响。 屋内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光听声音,便可判断那女子定然是一个妩媚女子,年纪尚小,却有些功利心。她那叫声里还掺杂着一丝诱惑。 这倒也不奇怪,穆展琅一向喜欢这种身姿婀娜,且又主动大胆的女子。 顾青柠在殿外站了许久,不知该不该进去。 只是这夜里的风确实刺骨,即便她穿着厚重的华服,也觉得凉飕飕的,尤其是这心里,似乎是结了冰。 “皇后娘娘,回去吧,莫要受了风寒。” 翠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满脸担忧着劝告着。 顾青柠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她一字一句道:“翠云,本宫是当朝丞相的嫡长女;手握兵权的成泽大大统领是本宫一族,论着辈分,该是叫本宫一声表姐;朝堂之上,近有一般朝臣听命于本宫的父亲!” 她没再说下去,可身子有些摇晃,翠云想上前去扶,却不想顾青柠突然转身,破门而入! 她不顾什么端庄礼仪,发疯似的拨开那些随风飘荡,模糊了视线的明黄色幔帐,一步不曾犹豫地直接走到龙床边站定。 床上的两人还在卖力的诉说着相爱,似乎不曾注意到她的到来。 穆展琅身下的女子恰好偏过头来,眼神中划过一瞬间的惊愕,而后却是有些挑衅,甚至喊叫的更加卖力。 穆展琅似乎是察觉到不对劲,动作慢了下来,慢慢转过头来。 瞧见顾青柠的那一刻,他的眼中真真是露出的错愕,他当即推开那个女子,走下床去抱住她。 “皇后,你相信寡人,寡人只是喝醉了酒,这一切非我所愿!” 顾青柠只是定定地站着,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她是今日在乾清殿献舞的歌姬,眉眼之间与那女人倒是有几分相似。 不知为何,那在眼眶中攒了许久的泪,在这时竟悉数涌了出来。她唯一能做的,居然只剩下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穆展琅久久得不到回应,怀中的人儿又有些颤抖,他心中疑惑,便抬头去看。 看见顾青柠的泪水时,他觉得心底被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下,生生的疼。 忽然,他想起床上的女人,转身怒斥,道:“还不快滚!” 那歌姬本来是安然躺在那处等着后续,却不想是被穆展琅这样斥责,她被吓了一跳,连忙胡乱地穿上自己那被撕得破烂的衣服,连滚带爬地跑着离开了。 穆展琅立即笑着看顾青柠,动作轻柔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珠,像是哄孩子一般,轻声说:“柠儿不哭,寡人知道错了,再没下次了可好?” 说完,他便轻轻褪去她的衣衫,只剩下一件里衣。他抱起她,向床边走去,又一手扯掉方才那女子躺过的底被,将顾青柠轻轻放在床上,而后自己躺在她的身侧,为两人盖上被子。 穆展琅侧过身子,一手握拳,抵在头边,就那般目光温柔的瞧着顾青柠,道:“柠儿,睡吧。寡人再也不会了。往后,寡人的枕边人只你一人。” 顾青柠只是看着他,并未言语,而后缓缓闭上眼睛。 朝阳殿。 穆衍燃与白玉婵抵达宫殿时,院子里一边漆黑,空无一人。 “这群丫头怎么这样不懂规矩,主子们还未回来,便就自顾自地睡去了?”白玉婵皱着眉,心里想着的却是终于抓住了陆青歌的不是。 “是本王让她们今日早些歇息的。”一路沉默不语的穆衍燃在此时突然开口。 白玉婵心中有些不悦,慢慢这些话语再正常不过,她却就是觉得是他在维护陆青歌! “王爷宅心仁厚,自然是她们的福分。”她不再多说什么,便开始专心制造与他独处的机会,“那便由妾身伺候王爷梳洗吧。” 穆衍燃不假思索,直接摇了摇头,道:“不必麻烦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本王已经递了折子上去,若是得了皇上应允,明日便可离开皇宫了。九戒负伤,阿珩受惊,本王心中实在放心不下,想早些去柳之舟府上去瞧瞧他们。” 话已至此,白玉婵也不好纠缠,只得老实行礼,往后寝宫去了。 穆衍燃进了寝宫,谨慎地打量了四周,才小心翼翼拿出了那藏在袖口的纸条。 这是宴会散去时,穆昭晨趁乱塞给他的。 “待离开皇宫,与四皇兄在晋州再聚。” 穆衍燃走近烛台,将这纸条引了火,就在手中燃烧,直到火苗要接近自己的指尖。 他冷眼看着桌上那堆黑色的灰烬,目光深邃。 屋外的月色依旧透着凄凉,随着夜深,那轮散发着幽幽寒光的明月被隐在薄云身后。大地遍地是它的寒霜,似乎踩下去还有吱呀吱呀的声响。 穆衍燃轻轻吹散了那团灰烬,脱去外衫,走向了床榻。 第九十九章: 跟随 亲眼看着春兰姑姑那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那条青石小路也终于是没了任何光亮,陆青歌才完完全全放下心来。 “你如今该怎么办?”她转过身,看着还悬浮在空中,看着春兰背影暗自神伤的小桃,道,“还回那棵桃花树里吗?” 小桃这才回过神来,只见她木讷转身,表情委屈的看着那棵不再发亮的桃花树,道:“出来了,便回不去了。” “那你该如何是好?”陆青歌皱眉,心中有些自责,她仍是觉得将她引出来是自己的问题。 小桃摇了摇头,倒是没有一丝慌乱,道:“桃花树容不得我,我便去找其他树种,总是能找到新的宿主。” 陆青歌打量了四周这破败的环境,不由得开口寻问:“在这?” 小桃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跟着环顾四周,将这毫无生机的院子打量了个遍。 她似乎是不能接受昔日的繁华竟然落魄至此,许久许久未说一个字。 “这里与记忆中的确实有些出入……”终于,她喃喃开口,目光仍是在院子里流转,似乎是又瞧见了这里昔日的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的场景。 “或许,你可以去一个新的地方。也许,你可以找到自己的同伴。”陆青歌明白她的那种心中有巨大落差的感觉,便情不自禁产生了共鸣,忍不住为她出谋划策。 “或许,你可以去终南山!那里是仙山,有天地日月间的精华,还有一个和蔼的风行尊者,他一定会善待你的!” 说起这些,陆青歌的心中不断涌出酸涩。她想师傅了,师傅对她极其宠爱,对待她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想起了风行尊者那和蔼亲切的微笑,她的脑中又划过她甘愿放弃一身修为时,师傅那痛心又心疼的表情。 她曾经以为,她会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她会让风行尊者祝福她的;可是,她却生生证明了她的选择是多么的错误…… 小桃对她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屑,用鼻子出了一口气,两只小胳膊在胸前交叉,垂眸俯看着她,道:“你也知道终南山是仙山?那岂是你一届小妖可以随意踏足的?竟还在此处与我说什么那山上有些什么,我怎么敢轻易相信?” 陆青歌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反驳,可是她低头瞧了瞧自己现在的样子,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桃看着她欲言又止,神情悲伤,心中有些发虚,方才嚣张不屑的样子也都收了起来,一时间心有愧疚,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在踌躇间,陆青歌已经开了口:“那便由你去吧,我先回房了。” “哎……”小桃想要出口挽留,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撇着嘴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开。 陆青歌回了房后,繁枝已经睡下了。屋里静悄悄的,又是一片漆黑,更让她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她并没有直接睡下,而是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托着腮看着夜空中那轮明月。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她没有亲人,她的亲人只有终南山的风行尊者还要青宸兄弟,还有那些师兄弟们。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山下飘零一年之久了,也不知师傅现在怎么了,还会不会时常记挂着自己,又是否知晓自己这些天来的遭遇…… 看得久了,她终于感受到了困意,便起身往床榻走去。 这一转身,让她原本因为困倦而半睁的眸子瞬间瞪大,她险些叫出声来,幸亏反应迅速,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而她的面前,小桃正漂浮在半空中,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你如何在此!”陆青歌虽然惊讶十分,却也得压低声音,不能惊扰了熟睡的繁枝。 小桃一脸幽怨,似乎极不情愿出现在这里。 “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吗?”说着话时,她似乎是气鼓鼓的,“你走后,我本想去寻找新的住处,却不想这身体居然不受控制得跟着你!” 说完,她还瞪了陆青歌一眼,满脸不悦。 陆青歌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要这样说,你以后便只能跟着我了?”她试探地发问,但心中大抵有了些想法。 小桃斜着眼睛看她,没有说话,算作默认。 陆青歌笑了笑,觉得以后有她跟着也不算太坏。 见她笑了,小桃发作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你这身衣裳明明就是宫女才会穿得,我若跟着你,怕是会吃不饱穿不暖!” 陆青歌这下笑得更欢了。她本以为她这些年在桃树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不想她居然还懂得许多。 “你居然还要吃饭穿衣吗?”看着她那透明的形态,陆青歌不由得怀疑起来。 小桃也能愣了愣,下意识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树中沉睡许久,这些琐事我有些记不清了……”说话时,她似乎有些心虚。 陆青歌浅笑,伸出手让她站到自己的手心。小桃也是看出了她的用意,也没反抗,直接飞了过去站好。 她又忍不住戳了戳她肉嘟嘟的小脸蛋,柔着声音道:“你且安心,我即便是自己吃不饱穿不暖,也绝不会委屈你,可好?” 小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眼神也不再有那么多的嫌弃。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去歇息,这些琐事明日再说。” 见小桃点头,陆青歌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梦溪姐姐,你怎么还没睡?”这才刚转身,身后就响起繁枝迷迷糊糊的声音,“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陆青歌步子一顿,扭过头看她睡眼惺忪的样子,随口胡诌道:“你莫不是听错了?我没有说话啊。” 繁枝刚从睡梦中醒来,睡意还未完全消散,也顾不得去思考,便胡乱地应着,而后又躺了回去,沉沉睡下了。 陆青歌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继续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小桃也钻进了她的被子,赌气似的背对着她。良久,她突然闷声斥责了一句“蠢”。 陆青歌并未在意,只是笑笑,便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章: 变故 陆青歌苏醒过来时,下意识便是去瞧身侧的小桃,却是什么都没有。再一偏头,繁枝已经坐在铜镜前打理打理发髻了。 看她神色认真,她便闭了嘴,自觉此时不便再询问些什么。 陆青歌坐了起来,垂头思索着小桃能去何处。许久想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末了,便以她绝不会遇上危险结束,而后慢吞吞下了床。 她的动静吸引了不远处的繁枝,她投了目光过来,笑着搭话:“梦溪姐姐,你也醒了啊。我还准备梳好发髻后,便去叫你呢!” 青歌只是礼貌的朝她笑笑,而后道:“有心了。不过都是做丫鬟的,这些日常的作息我还尚且掌握。”她总觉得这丫头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不愿与她有过多交集。 繁枝也算识趣,只是笑了笑,便又转过身去。 就此,两人便再没多说什么,先后离开了厢房。 陆青歌刚到后院时,春歌亦是刚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瞧了她一眼,明明是波澜不惊的眸子,她却在里面瞧见了赞许。 “还在此处站着做什么?”下一瞬,她便又是那副严厉的模样,训斥着她手脚不利索,“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收拾收拾,去王爷屋外侯着?” 陆青歌欠身,端起备好的一盆清水,和一碟盐粒还有一块乳白色的手巾,迈着小碎步朝穆衍燃的寝宫去了。 “你又在此愣着做什么?”这厢,春歌又将矛头对着繁枝,一双眸子里似乎透着寒光,“还不去膳房备早膳?” 繁枝连忙欠身,朝着膳房跑去,一刻也不敢耽搁。 陆青歌到了穆衍燃的寝宫外,静静的等着。 片刻过去,仍是不见屋内传来声音;再抬头瞧这时辰,早已超过了他往常起身的时辰。 又想起昨日的中秋筵席,陆青歌心中有些担忧,便忍不住去敲了门,道:“王爷,您可起身了?” 屋内,穆衍燃早已换好衣裳,坐在桌边。他正仔细端详着握在手心的银铃铛。这铃铛,像极了彼时青歌脚裸上的那一个。今早他醒来时,就发现这铃铛躺在自己的枕边。 良久,他才被门外的敲门声拉回了思绪。他回过神来,顺手将铃铛放在桌上,而后开口道:“进来吧。” 听他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异常,陆青歌放心的走了进去。一进门,她便将手中的镶金小盆放到桌上,又递过盐水。 低头的瞬间,她无意间瞧见了那桌上的铃铛,一时的震惊让她下意识加重了手上的动作。她自然是认得它的,这是被风行尊者带回终南山时,他赠与她的。自记事以来,它就一直佩戴在她的身上。 穆衍燃正接过盐水,却不料她的手劲突然比方才大些,他始料未及,刚碰到杯壁时,一提,却未端起;陆青歌感受到他的力度,便立即收起思绪,将头低得更低。 他疑惑之间,又再试了一次,这次却是稳稳当当的端了起来。这让他不由得垂眸瞧了陆青歌一眼,又扫了一眼桌上的铃铛。 他并没有挑破,也没有去质问她。只是自顾自地漱口擦脸,方才那一小插曲并未发生。 “梦溪,你相信失而复得吗?”穆衍燃一边拿起搭在盆边的手巾擦着手,一边状似无意的向陆青歌发问。 青歌先是一愣,下意识瞥了一眼桌上的铃铛,道:“奴婢早前听过一句话,叫作‘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奴婢想,这世上其实不曾有什么失而复得,不过是执念太深吧。” 穆衍燃看着她,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那该如何解释丢失之物又重回身侧?”她放下手巾,又开始发问。 陆青歌抿了抿嘴,道:“那便只能是有意者为之。” 她能感受到这次的对话暗藏玄机,但她十分不解,为何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肯放弃怀疑自己就是陆青歌的事情。 穆衍燃又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铃铛站了起来,道:“你先退下吧,告诉春歌打点着收拾收拾,待本王见过皇上,便启程出宫。” 陆青歌欠了欠身,也不再多言,只是端起哪怕用过的水,离开了他的寝宫。 那处,白玉婵也早已起身,坐在铜镜前,由着曼陀为自己,施粉黛,理发髻。 “王爷递上去的折子可有回应了?” “还未得到消息。”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心情颇有些不佳,昨夜穆衍燃虽对她有温柔,却还是据她于千里之外。而现在,这眼睛似乎又添了一道细纹。这让她本就不悦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霜。 看着,她不禁心生忧愁,感慨道:“难怪世人皆说,这女人的青春最是无价。本王妃之前还是不以为然,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这距离上次食人精血,也不过短短三天,竟就支撑不住了。 “夫人,若不是丢了妖毒,您又怎么会沦落至此。”曼陀梳着她的长发,不由得打抱不平道。 白玉婵在镜中白了她一眼,道:“以后莫要再提及此事!” “是。”见她眼中有怒意,曼陀便悻悻地闭了嘴。 两人沉默间,一只纸质纸鸢从窗棂间飞了进来,落在了曼陀的肩上。 她微微侧头,纸鸢便煽动着翅膀,在她的肩头上下跳窜着。 “夫人,王爷要去见皇上。”曼陀一边说着,一边将纸鸢放到手心,而后它边化作一团青烟消失了。 白玉婵眉头微蹙,立即警惕起来,道:“昨夜不是递了折子上去,为何今日还要面圣?” “夫人,这些事情,奴婢又怎么会知道呢?”曼陀表情有些为难,小声说道,“不过,王爷倒还是吩咐了梦溪,让她告知春歌姑姑去收拾收拾准备出宫。” 白玉婵一边担心着穆衍燃的安慰,一边又觉得梦溪这个名字着实刺耳。 又是她!这般大事,第一个知晓的却是她!昨夜他们两人相处时间那样之久,他倒是丝毫未向她透露! “可能派出一只纸鸢跟着王爷?” 白玉婵压着怒火,眼下自然是穆衍燃比较重要,其他的人或事,她倒是还能忍。 曼陀越发为难,小心翼翼道:“夫人,那可是金銮宝殿啊,怕是这天下正气最为浓厚的地方了。奴婢修为尚浅,如何能在那处施法?” 听此,白玉婵也只能轻叹了口气。 第一百零一章: 正面对峙(1) 陆青歌走后,穆衍燃便随意整理些,便独自一人离开了朝阳殿,往金銮殿走去。 走在熟悉的青石大道,路过一座座儿时停留过的宫殿,穆衍燃的心里五味杂陈。 每迈出一步,他的脑海中就回想起曾经的画面:有母妃在莲花池边陪他嬉戏;在书房中陪他吟诗颂对;还有和穆展琅在后院之中,一同习武练剑的画面…… 他又想起了母妃的一颦一笑,以及那绣着蝴蝶纹的蓝色裙摆;他也想起了穆展琅初来朝阳殿时的情景,同他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想着,他的每一步变得愈发坚定,眸子里也多了一份狠厉,同时,又有着一份隐忍。 金銮殿的大门虚掩着,门外是重重侍卫把守,戒备森严;只是不同往日的是,今日穆展琅身边的红人——德海,居然也站在门外。 “广陵王?您来了啊!老奴这就进殿通报皇上。” 他这刚踏上几节台阶,德海便眼尖地瞧见了他,立马迎了上去,异常谄媚,道。 不等他回应,他便又小跑着踏完了阶梯,不一会儿便走进了大殿。 好巧不巧,他走到宫殿门前时,德海刚好走了出来,点头哈腰道:“广陵王,皇上在里面等你。” 说完,他侧过身让出一条道,待他迈进大殿,便退了出去,将门重重地关了起来,发出一声闷声。 大殿内空无一人,一个看守的宫女太监也没有,只有穆展琅一个人依靠在龙椅上,作闭目养神之状。 穆衍燃径直走到大殿中央,撩起长袍的前摆,双膝跪下,又双手交叠,俯身前倾,高声道:“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穆展琅姿态慵懒的依靠在龙椅上,垂眸看着正在行礼的穆衍燃,面无表情。 他迟迟不出声,他便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一声不坑。 “四皇弟啊,”穆展琅突然开口,语气却是少有的颓废,“你说,女人究竟算什么?” 穆衍燃楞了一下,而后缓缓抬头,不解又疑惑的看着满目惆怅的他。他不知可是自己听错了,他竟然向自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见他迟迟不答,穆展琅动了动身子,而后起身负手走下大殿。 “阿燃,你说,女人算作什么?为何她们的一滴眼泪就能俘获一颗心?又何为有人,你不曾真心相待,她却掏心掏肺?又为何有人,你掏心掏肺,她却狠心背叛?” 看着他的纠结的神情,穆衍燃只觉得有些恍惚。 “微臣愚昧,感情一事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通的。” “你恨寡人吗?”穆展琅沉默了许久,转过身去,语气悲凉。 穆衍燃又低下头,朝着地面的面庞,毫无表情,他淡淡说道:“微臣不敢。” 穆展琅笑了笑,似乎有些自嘲的意味,道:“你恨寡人,寡人心里清楚。” 他不再说话,况且这话他也无法再接下去。 说着,他又慢慢踱步到殿上,在龙椅之上正襟危坐。 “你想今日就出宫?”他垂眸看着殿下仍然跪着的穆衍燃,沉声问道。 “是。微臣昨夜递上的折子依然说的十分清楚。”他仍是异常坚定,一脸正气,似乎方才的事情并未发生。 “好!”穆展琅突然一拍桌面,大笑几声,道,“你要出宫便就出宫去吧。” 穆衍燃看着他,脸上有些不可思议。他不敢相信他能答应的如此迅速。 果不其然,他很快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对他说:“阿珩也是寡人的弟弟,你因他着急出宫,寡人自然应允。” “只是,你与寡人兄弟两人相聚时间甚短,寡人着实舍不得啊!不如留下用完午膳再走吧,届时,寡人亲自送你。” “谢皇上!微臣遵旨!”穆衍燃也不多言,再次行礼,便要退下,“若是皇上没有其他事情,微臣便告退了。” 穆展琅却是笑而不语,道:“你先起来,跪这么久累了吧。” “谢皇上。”穆衍燃只是说着些该有的礼仪,其他的一概不谈,且一直冷着一张脸。 大殿之上的男人的心情似乎突然之间明媚起来,他的嘴角微扬,邪邪的笑着。 “四皇弟为何如此严肃啊,站在那处的姿势亦是木讷得很。”他的语气十分熟络,似乎真的只是在与同胞兄弟打趣。 “皇上为君,臣为臣,微臣又怎敢造次。”穆衍燃只是敷衍的回答着。他真心无意与他周旋,他如今一瞧见他那张与自己有些相似的脸,心中便会想起母妃的笑容。 记忆中,母妃牵着他们两人在御花园散步的画面仍是记忆犹新,可便是高座上的那个男人,处心积虑,机关算尽,毁掉了这一切。 穆展琅自然也瞧出他的不耐烦,也不恼,只是轻飘飘地说道:“你已经知道贤妃死了吧,那你又知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呢?” 他的语气过于随意,似乎是在询问他今日午膳要安排些什么菜色。 穆衍燃一时气结,他居然还能像没事人一般再此提及母妃。此时,他亦不顾什么君臣礼仪,恶狠狠地等着他,咬牙切齿道:“穆展琅!你究竟是想要怎么样!” 穆展琅看见他被自己激怒,先是佯装惊讶,而后哈哈大笑起来,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只觉得心情愉悦非常。 片刻,他收起笑,垂眸看他,一脸高傲,缓缓道:“寡人又能如何?寡人只是想让你穆衍燃知道,这天下是寡人的!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寡人施舍给你的!包括你在意的那些人,他们的性命都握在寡人手里!寡人要他们生,他们便可苟活;寡人要他们死,他们便见不得明日的朝阳!” 穆衍燃连连摇头,只道他已经癫狂。 “又是何苦呢?”此时,他的怒意所剩无几,更多的是难过与不解,“你又在与我争些什么呢?” “皇上,你已经是皇上了啊!你是九五之尊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最后一句,穆衍燃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因为你活着!”穆展琅也不再掩饰,撕掉了那虚伪的兄弟情深的面具。 两人喘着粗气,面面相觑,目光交接处,似有电石火光。 第一百零二章 :正面对峙(2) 穆展琅不禁冷笑,他看着穆展琅,眸子里尽是痛苦,他哑着声音,道:“还请皇上明示,微臣活着,究竟是碍着皇上何事了?从始至终,微臣对着皇位便兴趣平平,微臣从未想过与你争啊!” 穆展琅的野心从他住进朝阳殿的那一刻便掩藏不住了,从那时起,他就刻苦研习,不论是武功还是才学。他天资聪颖,又奋发上进,很快便成为了众皇子中的佼佼者。 他这样逼着自己脱颖而出,无非就是想要在先皇面前争个一席之地。可是事与愿违,先皇并未如他所愿重视起他来,反而更加鞭策起穆衍燃来了。 “寡人那样努力,可是父皇还是瞧不见寡人!”穆展琅情绪激动,拍案而起,他语调悲凉,嘶吼着,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后来,终于有一日,父皇召见了我。你可知是所为何事?” 穆衍燃对此事有些印象。那日父皇的御召传到朝阳殿,说是要单独召穆展琅见面。他离开时,满心欢喜,似乎还有一丝得意。他更忘不了的,是那日他踏出朝阳殿时的回眸,那眼神只想是胜利者。 可是,他回来时却是垂头丧气,一言不发,将自己关在寝宫内整整三天。这三天内,他油盐不进,直到第三日德海发现他已在寝宫中昏死过去。 “父皇对寡人说,如今寡人学有所成,也不枉费他当初将寡人安排进朝阳殿的用意。光是听到此话,你知道寡人有多开心吗?”说着,他也笑起来,似乎是瞧见了往日的自己。 可是下一瞬,他便神情悲凉,缓缓开口:“父皇又对寡人说,这些天来,瞧见寡人与你关系颇佳,日后定能好好辅佐于你。” 说完这句,他许久都未再开口。他站直着身子,目光停留在大殿之中的一片黑暗的角落。 “寡人问父皇这是如何,父皇同寡人说,寡人的母妃已经死了,母妃母族本就没什么势力,如今她死了,寡人没有奠基之本。” 穆衍燃垂眸听着,他的母妃之所以位份高,又受宠,其中缘由也有母族势力。他的外公,彼时不过只是太傅一职,奈何他是当时朝堂上掌握兵权的白忠信的老师,白忠信彼时年轻,又敬重老师,这兵权相当于有一半在外公手中。 而太傅旁支,还有一些朝中大大小小的文官;而祖母,则与外族有些牵连。 也正是因为这些千丝万缕的关系,穆衍燃从小在宫中便不知什么是委屈。他瞧见的,大多是美好而圆满的事物。 “治理天下,难道不该选用有贤德的人才吗?为何要选择一个知识母族势力强大的你?” 穆展琅转过身,盯着穆衍燃,眸子里尽是痛恨。 他也是在此时忽然明白,为何在他登基前的几个月中,祖父祖母相继遇难。 “皇上若是将微臣杀了,这天下是皇上您的;皇上若是将微臣留着,这天下依旧是皇上您的。微臣的母妃亦是如此,她的死活与您的大业毫无关联。”穆衍燃逐渐冷静下来,平静的说着这一切。 “不错。”穆展琅又坐回到龙椅之上,双手不停在手边的龙头上来回摩挲,“所以,寡人派人刺杀你,却又让成泽前去救你;所以,寡人折磨着贤妃,却不让她死。” 穆衍燃顿时瞳仁放大,里面似乎是有了道希望的光,“皇上的意思是,微臣的母妃还活着?” 穆展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一片希冀,突然放肆的笑了,而后他收起笑,郑重地摇了摇头,道:“非也,贤妃确实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堆肉渣都不剩的残骨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他故作惊讶,可眸子里都是戏谑,“你那日不是闯进了寡人的密室吗?” 穆衍燃在愤怒之上又增添了一份疑惑。他何时踏足过皇宫了?这次中秋不是这许久以来第一次入京吗? 瞧着他的疑惑,穆展琅不禁咂舌,道:“广陵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约莫是几月之前,你带人闯进了寡人的密室,杀死了寡人的爱宠。” “寡人的团墨啊,多么的乖巧懂事,身上还流着贤妃的血呢!”说起这里,他似乎有些兴奋,整个人瞧着有几分疯癫。 穆衍燃管不了那么多,只觉得最后那句话十分刺耳。 “流着微臣母妃的血是为何意?”他冷着声音质问道。 “四皇弟啊,你可是从小被父皇夸赞聪慧啊,如今怎么愚笨至此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是寡人的团墨吃了奄奄一息的贤妃,吐出了她的尸骨。”说起这些时,穆展琅压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苍老而阴森,似乎他才是那个吃人的妖魔,“对了,那大铁笼旁有一小铁笼,那里面的尸骨便是贤妃的。” “你!”穆衍燃垂在身侧的双手瞬间紧握成拳,可又一时气急,说不出话来,于是,他便只能瞪着满面猖狂的穆展琅。 “对了,你不是还有一只狐狸死在那吗?真是可惜了,那狐狸皮毛干净,瞧着倒是个不常见的品种。” 穆衍燃沉默良久,却还是说不出话来。一来,是对这明显已经发生过的记忆的陌生;二来,便是穆展琅已经几近疯癫,再与他争论毫无意义。 这是,母妃这死无葬身之地的仇,他一定不会姑息!他一定要为母妃讨回公道! “皇上若是没有其他事务,微臣便告退了。” 出乎穆展琅意料的是,穆衍燃竟然这种情境下,行礼请退。 他有些不悦,觉得这样十分不有趣。 可是瞧着穆衍燃那恢复平静的模样,继续下去似乎也不会有趣起来。 “走吧,走吧……” 穆展琅朝他摆摆手,又用那慵懒的姿势倚靠在龙椅之上。 穆衍燃行完礼,便快步退出了大殿,往朝阳殿大步走去。就连门外德海的送行,也不曾理会。 德海瞧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而后又联想到方才大殿内的那些个动静,心中便隐隐有了些数。 想着,他便敲了敲门,走进了金銮殿。 瞧着穆展琅那一脸满不在意的神情,德海有些着急,他行了礼,便直言不讳道:“皇上,您都说了?” 他似乎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便不想理会,淡淡说了句“退下”。 第一百零三章: 准备离宫 穆衍燃回了朝阳殿,还未进门,便瞧见白玉婵在园中踱步,表情有些焦急。曼陀撑着一把纸伞,紧紧跟着她,不让她受到一缕阳光的侵扰。 他突然想起了穆展琅的那句话,为何有人对你一往情深,你却视若无睹;又为何有人你对她掏心掏肺,她却狠心背叛。 不得不说,白玉婵于他确实是前者所在。 他曾以为,他可以爱她护她照顾她一生,可这无关爱情。 穆衍燃在殿外踌躇片刻还是迈步走了进去,朝着白玉婵露出一抹微笑,道:“今日日头烈,为何在此徘徊,不在寝宫歇息。” 她垂眸抿嘴,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终于,她还是犹豫着开口,道:“今早起身,便想着过来与王爷请安,不曾想竟得知了王爷去拜见皇上了。王爷与皇上素来关系紧张,妾身忧心皇上会为难王爷您。” 穆衍燃没说话,却想起了方才两人在金銮殿的歇斯底里。如此撕破脸皮,日后倒是不必在带着一张虚伪的面具,只是他如今到底是九九人皇,如此一来,往后他只能步步为营了。 “侧妃多虑了,本王虽然与皇上不和,倒也还未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不过是请求出宫,又能如何为难?” 他说得轻巧,白玉婵便不再多想,毕竟他是好好地回来的。 “王爷。”那边陆青歌从后院走出来,朝着穆衍燃行了礼,而后又瞧见了一旁的白玉婵,便连忙补了一句,“侧妃娘娘。” 白玉婵方才与穆衍燃交谈甚欢,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对于她这突然出现的不识趣行为,倒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穆衍燃向前走了几步,负手站到她的面前,道:“何事?” 陆青歌又是欠身行礼,道:“早前,皇上又派人送了些食材过来,说是要留王爷您在朝阳殿用最后一顿膳。” 听着,他的眸底一深,也不知他这“最后一顿”到底是包含了几重意味。 “春歌姑姑已经安排了,正与春兰姑姑准备膳食。让奴婢过来瞧瞧王爷可回来了,看看是否要将东西温上,也是顺便让奴婢过来引王爷入座。” 穆衍燃点了点头,春歌安排事情一向详尽,他也不必多说些什么。 “侧妃,进屋吧。”进门前,他不忘回头唤了一声站在原地的白玉婵,“该去用膳了。” 陆青歌低着头,等待着两人进屋再跟上前去。 他方才唤她一同入内,自然非常。如今看来,两人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了。瞧着白玉婵方才笑得如新绽放的花朵一般明媚时,她觉得自己这心底有些异样的感觉。 说不上难过与酸楚,似乎与愤怒也不相似。那感觉奇妙非常,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过来的。 陆青歌跟在他们身后进了正厅,就守在靠近门边的那扇镂空木雕门旁。此处靠近连廊,方便进出,又不碍主子门的事。 不多时,繁枝便端着一盘松鼠鳜鱼过来了,陆青歌如今也算是熟络了丫鬟的差事,立马转身,走出正厅,穿过连廊,直奔着膳房去了。 瞧见春歌时,他正站在膳房外的走廊上,单薄纤瘦的身子几乎隐在那个红漆木柱后,她抬头望着高远的苍穹,鲜少露出表情的面庞却在这时显露出了些些凝重。 青歌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打断她的思绪。毕竟,一向谨言慎行的春歌姑姑,这样不受规矩的出神是几乎没有的。 “春歌姑姑。”她还是欠身行了礼,只是将头低得更深,不敢去对上她那一双冰凉的眸子。 她回过神来,也没说什么,只是侧过身,目光停留在她的肩头,目光有些深邃,而后才淡淡说了句“去吧。” 陆青歌福身,一言不发地走近了膳房。 春歌的目光亦是跟着她进了膳房,落在她肩头的目光久久没有离开。 正厅。 膳食都已经端上桌了,陆青歌等人就站在圆桌的不远处。 春兰也从后院过来,就在穆衍燃身后。 她看着他的眸子思绪万千,有悲伤也有宽慰。 自从穆展琅登基做了新皇,她便与贤妃分开了。此后过得孤苦至极。她倒是不在意这些,这是忧心着贤妃,她们情同姐妹,这些年倒是第一次分开。 后来,她知晓贤妃已被皇帝折磨致死,便没了念想,整日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 却不想,辗转多舛,她竟然还能在有生之年瞧见穆衍燃。他与贤妃极像,不论是眉眼之间的风韵,还是为人做事的态度。能瞧见他,她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王爷,出宫之事安排的如何了?”白玉婵到底是按捺不住,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她倒也不是着急,只是一想起今早在眼角瞧见的那一处细纹,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这些佳肴吃起来也是味同嚼蜡。 穆衍燃动作一顿,想起来穆展琅要为他送行的话,心中有些担心,但还是压制着情绪,对春歌道:“春歌,行李可都安排妥当了?” 春歌应声,道:“回王爷的话,此行带入宫中的东西并不多,如今都已经清点完毕了。” 他点了点头,继续对白玉婵道:“若无意外,用完午膳便可离开。” 她笑了笑,心中有些欢喜。 陆青歌在一旁听着,首先想到的却是小桃。 今早她起身时,身边便没了她的影子,找了周边,也不曾留下过什么痕迹。 她想着,若是自己就这么走了,小桃会不会找不到自己? 用膳后,穆衍燃便独自一人去了后院,只留下白玉婵在正厅欲言又止,却又不敢出口跟随。 他并未去别处,而是去了曾经穆展琅住过的屋子。 因为只是偏室,陈设要比他的主屋简单些,可也不是那样单调简陋的。 屋子里很干净,桌几,地面都没有一丝灰尘;可各个物架上,也不曾遗留下来任何东西。 便是在这里,穆展琅得到了顾青柠的青睐,自此以后,在朝堂上名声大噪,顿时拉拢了不少朝臣的心。 那时,他的祖父势头不算太好,皇上虽宠爱贤妃,偏袒穆衍燃,但迟迟未立太子。 这些种种,都为穆展琅登基做了铺垫。 第一百零四章: 送行 穆衍燃从后院回到前厅时,陆青歌等人已经准备妥当了。 他没说什么,便同白玉婵坐上了穆展琅派来的步辇,踏上了出宫的路。 他松散的靠在椅背上,一手扶着把手,一手揉捏着额角。在宫中的短短三天,让他感受到了往日三年的疲惫。 他已经无力去猜忌这路上是否会出现什么变故了,只想着利用着短暂的片刻好生休息一番。 陆青歌跟在步辇后面,却是心不在焉。方才众人搬行李时,她曾偷偷跑去后院,那棵桃树已经又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作业结的那些花朵,也都掉落飘零了,铺了树根一地。 她在园子里唤过她的名字,给她回应的却是一片沉寂。 她仍是想不通,昨夜两人不是已经达成共识,若是醒来不愿,大可明说,又何必不辞而别。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不禁有些悲伤。 昨夜遇见小桃时,她是极为欢喜的。偌大的王府,她没有一个体己的人。若是日后有她跟着她,她最起码不会再无趣下去了。平日里再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还能偷偷与她说。 可如今,这些都不再会实现了。 “王爷,大穆门到了。” 穆衍燃这才回过神来,这一路真是少有的安宁,他仿佛就此小憩了片刻。 “广陵王!留步啊!”他这还没下步辇,德海便高声喊着。一回头,他正在远处,一路跑着。 他先是下了步辇,站在原地负手瞧着他。 “广陵王,留步啊!”德海终于是到了穆衍燃跟前,气喘吁吁,道,“广陵王殿下,皇上吩咐,还请殿下留步。待忙完些朝政,皇上皇后便来送您。” 白玉婵在一旁低头听着,却突然脸色大变。那日与曼陀在椒房殿外站了几个时辰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那烈日灼烧着皮肤的痛苦她还能清晰回忆。 难道,他们还要故技重施? 她虽然心有疑虑,但是终究是不敢出口说些什么,便只能暗中拉扯着丝绢,干等着着急。 陆青歌倒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心中有些窃喜。她想着,这样再多耽搁一些功夫,说不定小桃便能找上她了。 御书房。 穆展琅站在书桌前,神情随意的在案前写着毛笔字。他的唇角带笑,似乎乐在其中。 而顾青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冒着雾气的茶水。她用茶盖轻轻拂去水面上的茶叶,微微抿了一口,而后赞许的点了点头。 终于,她放下茶盏,朝书案前的穆展琅投去目光,眼神冷漠还透着一丝薄凉,她淡淡开口,似乎是漫不经心。 “话既已经说出去了,皇上还在此处习字又是为何?陶冶情操?” 她话中似乎有些讥讽,但他并不在意,反而笑着应答:“寡人是皇弟,他一届臣子等等寡人又如何?寡人亲自送他,是看得起他。” 顾青柠冷眼看着头都没抬一下的穆展琅,冷哼一声,道:“臣妾不知道那些虚话,只知道古时候贤人所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完,她又端起手边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穆展琅动作一顿,而后将毛笔放下,目光深邃的瞧着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自今早醒来之后,她便一直是这副样子,阴阳怪气,对自己爱答不理。 “皇后说得是!”他笑着回她,然后他绕过书案,走到顾青柠的面前,牵起她的手,道,“那皇后告诉寡人,寡人应当如何做?” 她瞧了一眼被他握住的手,轻笑一声,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道:“皇上自由定夺,臣妾不过是个后宫之人,如何能在皇上耳边吹枕边风?” “皇后何处此言,你一直都是寡人的贤内助啊!” 顾青柠斜眼看他一眼,不再理会,自顾自站起身来,作势要往外走。 穆展琅当即收起笑容,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问:“你要去哪里?” 她尝试挣脱,他的力气却越发大起来,挣脱不得,便就随他去了。 “臣妾方才突然想起,皇上把臣妾的名号也给传过去了。金口已开,岂有不去之理?” 穆展琅转过身,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眼神中尽是无奈,道:“顾青柠,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这称呼的转变,果然让她瞳仁一滞,冷漠的表情终于有所动容。可她却仍是用那冷淡的声音说道:“皇上,请您放手,臣妾还有要事处理。” “来人!准备步辇!”穆展琅依旧没有松手,只是朝着门外喊道。 顾青柠没再说话,也不挣扎;穆展琅就这样抱着她,慢慢闭上了眸子,吮吸着她的香气。 “皇上,步辇备好了。”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了太监的声音。 穆展琅“嗯”了一声,这才松开她,改牵着她的手,一齐往门外走去。 穆衍燃依旧负手站在大穆门内,目光深邃的瞧着空无一人的青石板路。他一开始在这里等候时,便就做好了日暮时分他都不会来的打算。 白玉婵站在他的身后,她的心中生出了阵阵恐惧。她仿佛回到了那日的炎热,可背后却是一阵凉气袭来。 “王爷……”她走上前,扯了扯穆衍燃的一角。 他回头瞧见白玉婵面色惨白,不由得皱了皱眉。可他转念一想,她毕竟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好友,一方面他又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心中不禁有些心疼,便问道:“你怎么了?” “咱们已经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了……” 他抿了抿嘴,面上有些为难,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也不想与穆展琅周旋,但毕竟他为君自己为臣,这些事情只能是身不由己。 “再等等吧。”想了许久,他发现自己能说的只有这个。 白玉婵满面苦相的看着他,却也说不出什么其他话,只能又退回方才的位置。 陆青歌此时站在一边,也是满脸愁容。她如今脑中、心中都是小桃,如今这也是在皇宫等了有半个时辰了,她怎么还找不到自己? 她还是不愿相信,小桃就这样不辞而别了。 想起这些,她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直感慨着穆衍燃身上的麻烦事真是一桩跟着一桩。 第一百零五章: 变故 几人又等了约莫一刻钟,面前那宽阔的大道尽头终于是瞧见了人影。 步辇之上的穆展琅和顾青柠十指相扣,像极了一对恩爱夫妻。可是两人神情又似乎有些貌合神离。 顾青柠只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不去理会他这一路上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奇闻异事,只是偏着头,看着沿途那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深院宫墙。 穆展琅却是乐此不疲,还将她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步辇就要到达跟前,走在前边的太监便高声喊道。 “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行人立即跪下行礼,整整齐齐,“参加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穆展琅一边从步辇上走下来,并伸手去扶顾青柠,一边让众人免礼。 他径直走到穆衍燃面前,语气惋惜,皱着眉,似乎在嗔怪他的离开。 “寡人甚是不舍得广陵王你啊,曾经的兄弟姐妹,就属你与寡人最为亲近。却不想,这才短短三日,皇弟便要着急离去。” 穆衍燃敷衍的笑了笑,回答道:“微臣也是无可奈何,阿珩与臣最得力的部下,如今还在上京养伤,臣如何不担忧?” “寡人倒是许久未见阿珩了,待他养好伤,皇弟你可要带着他进宫来瞧瞧寡人啊!”说着,他还熟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真的是十分期待两人下一次见面。 瞧着穆展琅的慈兄模样,陆青歌这心里觉得十分不适。 她瞧见了眸子里划过的一丝戏谑,也看出了他嘴边微笑背后的阴冷,最可怕的是,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有妖气,并且这妖气他似曾相识。 可是他是人间的皇帝,住在阳气正气最浓郁的皇宫里,这样的折煞可不是一般妖怪可以承受的住的。 那如何他并不是妖,身上为何会有淡淡的妖气? 顾青柠站在步辇边,沉默不语,冷眼瞧着穆展琅用一副虚伪的面孔应付着面前的人。他们兄弟两人不和,并不是秘密。世人皆知,这番作为不过有些画蛇添足。 她移开眼神,不想再去看面前这仿佛是将戏台子上搬下来的画面。 这一偏头,让她不偏不倚瞧见了一边的陆青歌。她的眸子一顿,惊讶十分,似乎是无法相信自己瞧见的一切。 下一秒,她便转过头去看仍与穆衍燃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的穆展琅。她的眸子里写着担心,她害怕他也同自己一样瞧见这个侍女。 奈何事与愿违,穆展琅似乎是感受到了身侧的目光,竟然缓缓转过头去。 顾青柠的心不由得一紧,却又不能出口阻止。 陆青歌的眸子就这样与穆展琅的对上了,慌乱之间,她连忙跪下,接连磕了几个重重地响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穆衍燃也紧张起来,他连忙拦到她的面前,道:“还望皇兄宽恕,这丫头叫梦溪,是府里新来的丫鬟,第一次入宫,不懂得规矩,不小心冲撞了您。” 穆展琅却不理会他的说辞,眼神越过他落在了陆青歌身上,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画中的女子,他曾经日夜思念的女子,如今终于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顾青柠瞧出了穆展琅的异常,连忙走上前,抱住他的臂膀,慌乱道:“皇上,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世间有相像的两人不足为奇。皇上,冷静啊!” 他看了她一眼,而后连连摇头,道:“不会的,这是一模一样啊!” “皇上!”见穆展琅要向前迈步,她连忙加重力道,又尖利的叫了一声,“那么高的崖壁,怎么可能可以活下来!” 他慢慢挣脱她的束缚,柔声说:“皇后,放开寡人。” 穆衍燃看着两人,只觉得有些迷茫。他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是他绝对不能让他靠近陆青歌。 白玉婵的目光流转在两人之间,心中猜测,或许是穆展琅瞧上了梦溪。若是如此,倒是为自己省去了一件麻烦事,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而陆青歌却是十分慌张。此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重生是借了别人的身子。她曾经让青宸去查过这具身子的来历,一直没有所获。 她还以为这身子的主人或许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眼下看来却是个与穆展琅有关系的。 她心中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可不能就此留在宫中,她是来报仇的! 穆展琅挣开顾青柠的束缚,直奔着陆青歌方向去。 穆衍燃却迎了上面,拦住了他的去路,道:“皇上!这女子家世清白,与皇宫毫无关联,不过是府上的杂役丫鬟!” 穆展琅红着眼睛瞪他,哑着声音问:“你觉得这世上会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吗!” 穆衍燃心中咯噔,他自然不信,所以他一直怀疑梦溪就是自己的青歌。可眼下,她也不知是与穆展琅的哪位被他折磨死的妃嫔有些相似,事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棘手。 “皇上,皇后娘娘说得有道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两个相似的人,又有何不可?” 穆展琅听着,突然退后了几步。他冷静下来,偏头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陆青歌,道:“阿清,是你吗?是你回来找寡人了吗?” 陆青歌一惊,狠狠拧了自己的大腿,而后又继续磕头,那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说:“回皇上的话,奴婢叫梦溪,只是个粗野丫头,从小无亲无故,在晋州城郊的德善村长大。奴婢不是什么阿清啊!” 穆展琅似乎是不信,许久都没有说话。他的眸子一下子失去了光泽,整个人瞧起来有些木讷。 顾青柠被方才他那一甩臂,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白玉婵眼尖,立马跑过去搀扶。 她在白玉蝉的搀扶下终于站直了身子,她红着眼眶看着穆展琅的背影,泪水的眼眶中打转。 “皇上,您忘了周芷清是怎么死的了吗?”说着,她的泪应声而落,声音也有一丝颤抖,“是您将她关进天牢,折磨到奄奄一息,又将她推下悬崖的!那个背叛了您的贱人,是您亲手铲除的!” 穆展琅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也不说话,只是僵硬的转过身,慢慢走到步辇上坐下。 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回宫吧。” 第一百零六章: 回晋州 陆青歌还是低着头,微微喘着粗气,觉得心有余悸。她感觉虽然穆展琅放了行,但是就他方才的反应来看,此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今日这个插曲倒是给了她一些线索。她现在就想着赶紧回到德善村,和青宸商议这女子的身份。 穆衍燃心中还有一丝慌张,他不知道周芷清是何人,但他确信梦溪不是她! 见穆展琅松了口,他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此时的他只觉得十分疲惫。他缓缓跪下,朝着步辇上有些心灰意冷的男人行礼,大声道:“微臣恭送皇上回宫。”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跟着跪下,磕头行礼,高声喊道:“恭送皇上回宫。” 穆展琅还是那副木讷的样子,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众人的声音。 未得到皇上允许,一行人便还是低头在地上跪着,一眼不发。 良久,他终于动了动身子——缓缓偏头看向一旁红着眼眶的顾青柠,而后慢慢向她伸出手,哑声道:“皇后,同寡人回宫吧。这日头太烈,照的寡人睁不开眼睛,实在难受得紧。” 顾青柠挤出笑容,弯了眼睛,之前积在眼眶中的泪水便流了出来,划过脸颊,没入她的口中。这泪水,果然是咸的。 “好。”她慢慢走过去,伸出手搭在他的手上,微微笑着,轻轻说道。 穆展琅回应给她一个微笑,而后握紧了她的手。 白玉婵跪在地上,心里却是极其不悦。她本想着可以借这次机会将陆青歌留着皇宫,往后与广陵王府再无瓜葛。 况且,穆衍燃如今对自己已经有所改观,再少了这碍事的陆青歌,相信他很快就会对自己回心转意,往后,他们两人便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这一切都叫顾青柠给毁了! 作为天下主母,不妒乃应有之德。可她的眼中怎么就容不得这一点沙子? 她又想起,彼时自己被她有意戏弄,站在椒房殿的院子里,生生晒了几个时辰的太阳!那日回去之后,她的额角被出了一道小口子,幸亏有曼陀替她施了障眼法! 想起这些,她的心中怒火中烧,不由得又恨上了顾青柠。 穆展琅的步辇走远之后,穆衍燃才缓缓站起身来。 他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眉头一皱,心中觉得不妙。他曾因怀疑过梦溪就是青歌,便派人去调查过她的身世。但是因为一些事物耽搁了,至今没有消息。 如今看来,是时候将这些这些事务提上日程了。 他从未见过周芷清,估摸着是穆展琅的妃子了。他亲手把她送上黄泉路,如今却又反过来最怀念她。这样的路数,他倒是熟悉得很。 这样瞧来,穆展琅和他有点亲兄弟的样子,同样是不懂珍惜,事后又追悔莫及。 不过,瞧他方才的反应,梦溪定然是与那周芷清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若是周芷清,他的青歌又在何处? “回府!”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咬着牙说出了命令。 上了马车,他还是觉得心绪不定,眉头紧锁,久久不解。 白玉婵瞧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便猜到了七八,绝对是与陆青歌脱不了干系,她心中气不过,在心底狠狠白了她一眼,而后还是耐着性子说:“王爷,事情也算是过去了,您就不要再想了。” 穆衍燃还是皱着眉,看了她一眼,疑惑开口:“若是说这世上有会出现两人容貌相似,倒也说得过去,但这少有的相似的人竟出现在一起,可就是有些稀奇了。” 白玉婵笑了笑,果不其然,有关陆青歌的事情他永远是这样上心。 “妾身也无法做出解释。若一定要说些什么,那便只有巧合了。”她的语气有些不屑,嘴边的笑容也是转瞬即逝,甚至不悦的瞥了他一眼。 可穆衍燃似乎毫无察觉,反而吵她敷衍的点了点头,而后便靠到窗边,思索起来。 陆青歌跟在马车后面,心里亦是思绪万千。许多事情纠缠在一起倒是让她觉得头疼。她不禁有些无奈,只能感慨巧合太多。 “梦溪姐姐,你可要在这上京找个大夫瞧瞧啊?”不知何时,繁枝凑了过来,低声对她说。 陆青歌下意识皱起眉头,自从她刚入上京时,她同自己说了些有的没的的闲话之后,她便觉得繁枝这个人小机灵太多,不太适合深交。 “我身体好得很,没病没灾,为何要找个大夫瞧瞧?”她不动声色挪了挪自己的位置,与她保持了些距离。不光如此,她的语气也是带着疏离。 繁枝却是笑笑,丝毫不理会她的不悦,反而一脸讨好,继续道:“方才的事情你自然是瞧见了,你若真是皇上口中的周芷清,可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陆青歌现在倒是明白了,这丫头就是攀炎附势。先前瞧见自己被王爷重视,便对自己熟络得紧;现在她似乎又与皇上沾上关系了,她便又来巴结。 怕是想要找个能往上爬的人做她的靠山。 陆青歌不屑冷笑,冷声问道:“听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去瞧瞧,可是失了忆?” 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繁枝顿时喜上眉梢,满眼期盼着看着她。 陆青歌却只觉得这神情十分恶心,可她又实在滑稽,便耐着性子继续说道:“那若不是又该如何?花了瞧病的银子,又空欢喜一场,好不划算!” 繁枝笑笑,兴致满满,给她出起主意,道:“皇上又不知实情,只认得你这张脸。到时候,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陆青歌笑笑,对上了她一脸期待的眸子,道:“方才你也在场,想必皇后的话你也听清楚了吧。那周芷清是如何死的,可要我为你复述一遍?” 未开口之前,繁枝还是一副期待的神情,这话音刚落只见她表情惶恐的咽了咽口水,而后悻悻地闭了嘴,小心翼翼挪回了本来的位置。 陆青歌在心中冷笑一声,用余光扫了她一眼,眼神中尽是不屑。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春歌姑姑为何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漠模样,这王府里似乎根本没有可以掏心窝子的人! 第一百零七章 : 身世之谜 青宸从屋子内拿出一条满是补丁的毯子,慢慢走到村口,为坐在那的刘灿灿披上,而后坐到她身侧的地上。 已经入了夜,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凉气,夜风拂过面庞,还能感受到一丝冰冷。又因刚过中秋,天上那轮圆盘已经变成了新月,连平日里的那些光亮也瞧不见了。 青宸偏头看身侧的刘灿灿,夜幕中他瞧不清她的脸。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发现这个女子的性格有些沉闷,心思也沉重,平日里不爱说话,总是一副苦大仇恨的表情,在这稚嫩的孩子身体里,倒是滑稽得很。 这些天她几乎不与自己说话,只是整日坐在窗口,似乎是在期盼着什么。 就在刚刚,他为她披上毯子后,才轻声对他说了一句:“多谢。” “已经这么晚了,他们不会再回来的。早些回去休息吧。”青宸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这些天德善村十分太平,丝毫妖精出没的动静。也不知是以为这个村子已经没有活口了,还是忌惮这些天住在这里的他。 “想再坐一会儿,回去早了,也是睡不着。”刘灿灿婉言拒绝,她的发丝被夜风吹起,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皱了皱眉,伸出手将碎发理到了而后。 “你回去休息吧。” 青宸正低着头,打算就这样守在她的身边,却突然听见耳边这被风吹来的声音。 “啊?”他先是没反应过来,觉得有些懵。 “那个吸人精血的妖精不会来的了。”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地方,有些空洞,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却是十分笃定的,就像是了解那个妖精的行踪一般。 “你为何这般笃定?难道你……”青宸欲言又止,看着她的眸子有些迷茫。 起初,他执意要留她和自己同在这德善村,便是对这个古怪的孩子有所怀疑。但自从那一日的对白,以及这些天的观察,他便对她放松了警惕。 不过,她的灵魂为何会在这个孩子身上,倒也是疑点重重。 刘灿灿只是摇了摇头,丝毫不曾慌张,道:“这村子都已经没有可以被她吸食精血的人了,她为何还要回来?” “妖精又不知村子里一共有多少人口,像她那般间隔几日便抓走一个,更是没有些定数,保不齐她会回来再打探一番。”青宸也说得笃定,似乎势要和刘灿灿比出个子丑寅卯,“况且,梦溪也曾说过,这妖精可能与后山有些关联。” 刘灿灿只是笑了笑,道:“你倒是听那个梦溪的话。” 提起陆青歌,青宸的眼光有些躲闪,两颊处似乎还有一团红晕,道:“我只是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你看,你的灵魂会寄存到这个小女孩身上,不就是在后山之时吗?” “我可不曾这样说过。”刘灿灿轻笑出声,脸上是了然的神情,道,“喜欢又不是丢人的事情。” 这下青宸的笑容倒有些苦涩,原来自己的心意已经这样露骨了吗?那为何这么些年陆青歌一直无法察觉。 “你若真的喜欢她,为何不早一些去找她?”说着,她顿了顿,神色悲伤。她的眼眶似乎有泪,在微弱月色下,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亮,“你若早些找到她,好好保护她,往后的那些怪事或许也不会再发生了。” 提起这些,青宸也觉得有些自责。若是他能早一点感知到陆青歌在王府的困境,早到一天,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或许,他已经将她带回了终南山,让她做回了那个无忧无虑,活泼调皮的陆青歌。 或许,他一开始就不敢答应她要一起下山的事情,那样,她就不会遇见穆衍燃…… “梦溪又是谁呢?” 她突然响起的声音有一丝空灵,在这弥漫着寒气的夜风里,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青宸却立马警惕起来,摸了摸腰间的配件,鹰眼审视着她,佯装这声音被夜风吹散了,自己不曾听清:“你说什么?” 见他这副反应,刘灿灿不禁笑出声来;青宸看着她的眸子又多了一份疑惑。 “你这样紧张做什么?我现在只是个孩子,又没有法术,什么都做不了。” 青宸却不想理会她这些说出,直接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刘灿灿也收起笑,一脸严肃的对上他的眸子,一字一句道:“现在的梦溪,不也是寄居在别人身体里的灵魂吗?那个身体不是她的!” 青宸眼神复杂的瞧着她,缓缓站起身来,以迅雷不及耳之势抽出腰间长剑,指着她纤细的脖子,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刘灿灿仍然是坐在那块大石头上,颈脖处的冰冷似乎是与她无关。 不仅如此,她还十分淡然的继续开口:“她其实是叫青歌是吧,那日在慌乱之中听见你两人交谈,你便是唤她青歌。” 青宸没有回应,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只是握着剑的手,力度又用了几分。 刘灿灿被逼得微微抬头,下一秒脖子上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划过。但是她依旧镇静自若,继续道:“她还会法术。” “这些你究竟是如何知道的!”青宸压制着怒意,压着牙挤出声音。 “这些都是你们不小心自己透露的罢了。”说话时,她的目光又随风而去,不知落在了哪个远方。 “说梦溪其实不是梦溪的话,我们可绝不会乱说。那个秘密,只有我和梦溪两个人知道!”青宸越发怀疑起这个刘灿灿,为何整个村子的人无一幸免,偏偏除了她!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抢走了别人的身体,还就此换了一个身份,开始了她的新的人生,这般张扬的做法,可是包不住火的。” 再说话时,灿灿的脸色也暗沉下去,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似乎体内的怒火释放不出。 青宸有些犹豫,表情也有了一些缓和,但是他始终没有放下他的剑。 “你这话是何意?莫非你是那具身体本来的主人?” 他说着,觉得这个猜测倒有些道理。眼下,她和陆青歌都是魂魄进入别人的身体,这种情况似乎是可能出现的。 可刘灿灿却许久都没有回应,只是突然平静下来,蜷缩起身子,双臂环住弯曲起来的双腿。她慢慢低下头去,丝毫不顾及停留在自己颈脖处的长剑。 第一百零八章: 身世线索 这下唤作青宸紧张起来,连忙收回剑,担心伤到她,也更担心她还未交代清楚便一命呜呼了。 “你把话说清楚,难道你就是梦溪现在的那副身体原来的主人。” 刘灿灿将头埋进腿里,声音闷闷的:“我的身体,应该早就稀碎了吧。” 她没有直接回答那身子究竟是不是她的,只是说了一句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青宸皱了皱眉,心中也知道她是不会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的,于是便换了个方式问道:“那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她这才抬起头,皱着眉,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终于,她转过头,对上青宸的眸子,道:“记不清了,许久之前了吧。” “那时,她第一次在刘五的农舍苏醒,照镜子时,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错愕。” “这个身子的脸应该与她本来的容貌十分相似吧。” 青宸只是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凡人也是深不可测,还是小心为好。 “夜里风大,你早先回去休息。”丢下这句话,他便踱步往村子里走了。 他现在有些担忧青歌,她若执意带她回王府又该如何? 在她的心里,刘灿灿就是她恩人的女儿,她一定是要照顾她到底的;若是他这时候说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刘灿灿,她是否会相信呢? 上京。 离开了皇宫后已经天色已经不早了,穆衍燃为了安全起见,便决定不再连夜赶路,而是留在城中的一家客栈修整。 柳之舟接到消息,便在夜垂之时,与卫九戒将穆珩带到了客栈,直奔着他的客房而去。 “柳兄!”穆衍燃打开门时,还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看到卫九戒怀中的穆珩便了然了一些,连忙侧身让他们进来。 关门之时,又十分警惕地探头往四周看了看。 “穆兄,皇宫宴会时常连续多日,你为何不过三日便出了宫?” 穆衍燃抬头瞧了卫九戒一眼,而后叹了一口气,道:“本王与皇上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柳兄,日后你与本王的联系怕是要更加隐蔽一些,若是让穆展琅知道你与本王有所瓜葛,本王怕牵连到你。” 柳之舟点了点头,而后露出担忧的神情,问道:“此番是遇见了何事?为何突然就将嫌隙撕成了鸿沟?” 提起此事,穆衍燃的眸子都要染上怒火,那搭在桌上的手不由得攥成拳头,力度之大,以至于都瞧见了青筋。 “本王的母妃已经死了,被穆展琅活生生折磨而死的!他甚至养了一只妖物,将本王的母妃的血肉当做滋养那怪物的食物!” “原来,当今皇上圈养妖物的事情竟是真的。”柳之舟喃喃说道,似乎并不惊讶,而后他有些不解的看着穆衍燃,道,“若是如此,你也算是为贤妃娘娘报了仇了。当日,你不是亲手斩杀了那妖物吗?” 听着他的话,穆衍燃的脑中突然想起了之前金銮殿上穆展琅的话。他也是这样说的,说是自己杀死了他的团墨。 难道这件事情是真的存在过的?可是如何,他没有丝毫印象。 “那狐狸呢?彼时我可有一只狐狸?” 他连忙追问,语气焦急。权衡之下,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更让人疑惑,他不相信常人会凭空消失一段记忆。 “狐狸……这倒是……” 柳之舟正在回忆,可是脑中是在搜索不到这段记忆,正准备否定,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重重地倒地声。 两人同时投去眼神,却见是卫九戒跪倒在地。 “九戒,你这是为何”穆衍燃不解,挥手召他起来。 可是他却一动不动,道:“王爷,您之前确实有过一只小狐狸。” 穆衍燃一听,神情立马严肃起来,道:“继续说。” “那是一只白毛狐狸,是在先王妃的棺木里跳出来的,像是有灵性似的,十分粘着王爷您。” “王爷您也十分爱惜她,不论去何处都会将她带上。” “后来有一天,您突然变了。您开始万分宠爱侧妃娘娘,甚至纵容侧妃打她,更有一次,侧妃差点在院子里将那小狐狸火火烧死!” 穆衍燃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不想,此事居然又牵扯到了白玉婵! 还有,他口中自己一度十分宠爱白玉婵一事他也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记忆! 看来,他府里的这个侧妃并不简单啊…… “后来呢?那只小狐狸去了何处?”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认真听着卫九戒的话。 “后来……”他突然有些支支吾吾,似乎后面的话是多么的难以启齿。穆衍燃皱眉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又遇见,卫九戒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了穆衍燃夹杂着怒意的眸子,便眼睛一闭,一咬牙,道:“王爷因发现刺杀您的人,与一年前的是同样一拨人,便驾了马车进京面圣。岂料,您发现了皇上的一处密室,在那里,您杀死了一团黑漆漆的怪物,还有……还有……那只小狐狸。” 穆衍燃认真听着,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自己杀死了自己曾经那样宠爱的小狐狸,这样的结局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当时,白玉婵可在场?”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怀疑她。他从前就有些怀疑现在的白玉婵根本不是曾经那个陪伴着自己长大的白玉婵了,如今倒是更加坚信自己曾经的判断了。 “回王爷的话,当时侧妃并不在场。那次进京只有您与属下。” 穆衍燃再次陷入沉思,那小狐狸又是如何出现在穆展琅的密室里的? 柳之舟一直安静听着,虽然是一头雾水,但是他倒是明白了穆衍燃似乎丢失了记忆。 “穆兄,如今虽是太平盛世,但是人妖共存。我们这些凡人自然是敌不过那些会法术的妖物。”说着,他顿了顿,四周环视一番,又继续道,“在下倒有一计,不如穆兄您聘请一位高人住在您的府上?” 穆衍燃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而他的脑中也出现了一个合适的任选——陆青歌的师兄,终南山的青宸。 客栈中的另一间客房内,一裙摆飘逸之人正站在床边,外面的风吹拂进来,吹乱了她的发丝,却吹不动那散发着微光的水晶球。 而客房外面偷听的可人儿,这人也在球中瞧得清清楚楚。 第一百零九章: 孩子 陆青歌匆匆跑回了自己的客房,关上门后便开始大口的喘气。 方才无意路过穆衍燃的客房,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狐狸的事,便心生好奇趴在门外听了起来。 她的第二世就是一只白毛狐狸,又是死在他的手中的,最巧合的是,关于这段记忆她也回忆不起什么,这才大着胆子开始听墙角。 卫九戒的话她听得不算清楚,但结合一些零星的话语,她大概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确实是被穆衍燃亲手杀死的,这次可没了白玉婵的挑拨。 想着,陆青歌捏紧了拳头,心中那摇摆不定的痛恨在此刻更加坚定起来!她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一世一定要手刃穆衍燃,还要将他千刀万剐! 冷静片刻,陆青歌还是决定先将这具身体的身份之谜先解开,这个女子已经牵扯到皇帝了,若不早些调查清楚,怕是会对她后来的路有所阻拦。 想着,她也不耽搁,直接施法唤出传音符,就要给青宸传信。 看着那散发着微光的纸符穿越夜色向着晋州的方向去了,陆青歌的心里忽然觉得有几分安心。 到头来,还是只有师兄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情,甚至不惜放弃自己成仙的机会。 她何德何能受此恩惠,这份恩情,她又该如何报答…… 陆青歌就带着这些愁思慢慢进入了梦乡…… “师兄!” 终南仙境中,只见陆青歌身着一套青色骑装,坐在一匹棕色骏马背上,放肆自由的在树林间穿梭。 彼时,她的脸色没有哀愁,只有无尽的欢喜和无忧无虑。 “方才那只兔子,已经被我收入囊中了哦!”说着,她调转马头,一脸得意的向青宸炫耀手中的兔子。 那只灰毛兔子被陆青歌揪着耳朵,一双眸子里都是无奈。 终于,她挣脱了她的束缚,一下子跳到地上,变成一位胖嘟嘟的小女孩,穿着一件灰色长裙。 她青宸见了,立即勒紧马绳,停了下来,又抬头与陆青歌交换眼神,两人相视而笑,一同转头看着那只气鼓鼓的小兔子精。 小兔子站在两人之间,一左一右瞧了他们一眼,而后耍赖一般瘫坐在地上,两条小腿来回蹬着。 “这终南山可不止我一只兔子!为何你们偏偏揪着我不放!”说着,小兔子睁着一双红红的小眼睛,蹬着陆青歌,不满道,“尤其是你!青歌,你为何每每都要揪我耳朵!” 说着,她还十分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眼中都是心疼。 陆青歌嘿嘿一笑,跳下马来,道:“谁叫这里就属你悟性最高,短短一百年就能修成人形。一来此处,就能感受到你充沛的灵气,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小兔子这下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笑又不能笑。 突然,她指着陆青歌身后的方向,笑着说:“你看,那是新来的,一来便是人形。” 陆青歌好奇转过身去,还未看清是什么,周边狂风大作,迷的她睁不开眼睛,又险些站不住被风吹走,不过所幸,她只是一时踉跄,摔倒在地。 “娘亲……娘亲……”朦胧间,她似乎瞧见一个婴孩向她跑来,声音空灵,“娘亲……您终于来接我了吗……” 她费力的抬起头,却怎么都看不清那孩子的模样,只能看见她向自己走来,脚步蹒跚,却丝毫不曾犹豫。 陆青歌当即觉得十分慌乱,她不敢再去看那个孩子,她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师兄!师兄!”她连忙呼喊着青宸,却始终无人回应。 陆青歌害怕极了,她回头去看,身后竟变成了万丈深渊,哪里还有什么青宸! 没了退路,她只得和那孩子周旋。 “你不要过来,我不是你的娘亲,你认错人了。”她压制着心中的恐惧,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异常。 那小女孩似乎听见了她声音中的颤抖,居然停下了脚步,道:“娘亲,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就是我的娘亲!” “够了!”听着她语气里的哭腔,陆青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就要失控了,声音变得尖利,“你不要过来了!我不是你的娘亲!我没有过孩子!” 那孩子愣了愣,而后失声痛哭,哽咽着说:“娘亲为什么不认我!娘亲为什么不认孩儿!” 她嚎啕不哭之间,天地也在发生着变化——原本湛蓝的天空一时间阴云密布;周边的那些花草树木也尽数不见了,只剩下了她们所在的那条小路…… 一时间,整个空间只剩下黑暗,只有她遥远的前方有着强烈的亮光,可是她不能动弹,她的双腿就像是被这大地束缚住一般,完全不受控制。 那孩子哭着朝她走过来,口中还在喃喃喊着“娘亲……娘亲……” “梦溪!梦溪!醒醒!”小桃看着床上的陆青歌满头大汗,都已经汗湿了额头的碎发,口中呓语,直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不是!我不是!” 她有些担心,飞到她的面前,用手戳着她的脸,尝试着将她喊回来。 可这个法子似乎用处不大,她还是好无反应,眉头皱得更深。 “这是中了谁的道吗?”小桃又飞起来,在房间里打量着,“怎么会陷入梦魇呢?” 这房间干净得很,没有妖气,更没有仙气。 小桃无奈,叹息一声,又回到床边呼喊她:“梦溪,快醒醒,都是假的!你只是在做梦罢了!” 梦中的陆青歌几近绝望,她的泪似乎是流干了,她的嗓子也哑了…… 那孩子还在向她走去,步子虽小,可每一步都会地动山摇。 天空中那密布的阴云之间不是闪过又响又长的闪电,那惊雷声似乎响彻云霄,惊天动地。 陆青歌已经停止了哭泣,她就那样平静的看着那孩子的轮廓,朦胧间似乎又有些熟悉感。 “梦溪!梦溪!快醒醒!” 等待间,空中忽然投射下来一道亮光,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直落在她的心里。 “梦溪……”她口中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十分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 第一百一十章 惊醒 眼看那孩子越来越近,陆青歌的心中越发焦急。 “梦溪……梦溪……梦溪……”她反复念着这个名字,试图找回自己的记忆。 越往深处想,她越觉得头疼,视线模糊间,她似乎瞧见了一件蓝色的衣衫…… “我是梦溪!我是梦溪!” 记忆突然复苏,陆青歌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虚弱的身子突然间觉得有了力量。 天空中的那一束亮光在她的头顶范围越发扩大,直到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对面那孩子立马慌乱起来,跌跌撞撞地想要抓住她,口中绝望的喊着:“娘亲!娘亲!” “我不是!” 陆青歌大喊着,而后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不住地喘着粗气,眼神中的惧怕还没有散尽。 小桃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到了床尾。见她镇静下来,她才慢慢移到她的面前。 “你都梦见什么了?”小桃小声地问着。一想起她方才绝望的喊着“我不是”时的神情,她的心里竟然还有一丝难过。 陆青歌显然是还未能摆脱方才的恐惧,只是呆滞的在那处坐着,对于她的问话丝毫没有反应,就像是不曾听见。 小桃也不着急,就浮在她的面前,静静地等着,一方面也想能不能看出一丝破绽,她方才陷入梦魇一事属实蹊跷。 “孩子,一个小女孩。”陆青歌反应过来,眼神惶恐的看着小桃,心有余悸,“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听见她叫我娘亲。” 小桃皱了皱眉,这梦倒是稀奇。说常见也罕见,说罕见倒也正常。 “你有过孩子?”思索片刻,她开口问道。 她仔细想了想,这应该是叫作因果梦。婴孩一类,还未成型时对外界不会产生伤害,也不会随意进入别人的梦境,即便有几个专门报复吓人的鬼孩,也绝不能困住梦主。 如此说来,只能说明是梦溪有过孩子,却又失去了这个孩子。 陆青歌连连摇头,仿佛是瞧见了那梦中孩童叫自己娘亲的画面,她急忙辩解,道:“不曾,我不曾有过孩子!” 小桃还是觉得这就是因果,便追问下去:“你可当真?” 陆青歌被她问的有些犹豫,不自觉的低下头仔细回想起来。她在大脑中回顾了自己的前生今世,仔细回忆着每一个细节。 第一世时,她虽然与穆衍燃圆了房,但是第二日便被中了妖毒,第三日就被处死了,时间上对不上,绝不可能会有孩子的; 第二世时,她的记忆十分模糊,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第二世时,她只是一个不成人形的小狐狸,是绝不可能怀上人类的孩子的; 第三世,便是现在了。迄今为止,她还未与旁人有过肌肤之亲,又是一个绝无可能。 “不曾,我确定,绝不会有孩子!”回想了之前的一切,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答案,语气笃定。 小桃看着她那副十分确定,不容置疑的模样,面上有些为难,但更多的是不解。 因果之梦,不种下因,又怎么会结果。 陆青歌看着小桃,心中犹豫,不知是否该把这具不是她的的事情说出来。她目前还不了解小桃的底细,发现她时,她又在穆衍燃住过的宫殿里,这一点让她万分纠结。 但是她一想起方才梦中的场景,就觉得害怕非常。看她的模样,她似乎有些办法。 思索间,她又想到,小桃如今也不记得自己的过去,而且只有自己可以瞧见她,似乎也不算是个威胁。 “小桃。”终于,她喊着小桃的名字,还是决定将此事告诉她,“还有一事,或许会对你解梦有些帮助。” 小桃只是转头看她,眼中十分疑惑,只等着她的下文。 “其实……”话就在嘴边,说出口却还是有些难度。 小桃微微蹙眉,还是没有打断她,耐心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其实,我不仅仅只是梦溪。”终于,她一咬牙,说了出来,“我的真实身份是终南山上风行尊者的弟子,叫陆青歌。” “一年前,为了儿女情长,断了修为,离了仙山,后又被奸人所害,才变成这样一副样子。” “这具身子其实也不是我的,但与我容貌相似。阴差阳错间,我的魂魄进入了这具身体,我才得以以梦溪这个身份继续活下去。” 小桃点了点头,不解问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陆青歌有些惊讶于她未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我想说,这身子不是我的,所以有过孩子的或许是我现在的身体,而不是我。” 小桃皱眉看她,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嫌弃。她叹了口气,道:“你当婴灵同你一般傻?” 看着她不解的眸子,小桃只得忍住自己的脾气,继续说道:“每一个婴孩,不论人神魔,在未出生之时都生长在母亲的腹部,靠着母体的气血而活。所以,每一个婴孩都对母亲十分熟悉,换句话说,你不认识你自己了,你的孩子都会认得你!” 陆青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是若不是这样,为何这个孩子非缠着她不放呢? 瞧着她木讷的模样,小桃差点大发雷霆,但她还是极力的忍耐了下来,道:“所以,若是想解决此事,必须要找到这孩子的因。” “可是,我确定没有过孩子啊!” 小桃白了陆青歌一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你方才也说了,你只剩下一个魂魄,是靠着这具身体才活下来的。” 说着,她看向陆青歌,看到她的眼神,她连忙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小桃满意的点了点头,收回眼神,继续说道:“人死后,记忆会慢慢消散,尤其是你这种死后,还能世间游荡的,忘却的会更加迅速。简而言之,即便你现在有了新生,你的记忆也只有这一世的才是真实的。” 陆青歌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是只有这一世是真实的,那她脑海中穆衍燃杀害她的画面难道是假的不成? 她这副沉思的样子,在小桃看来,倒是还没明白。 第一百一十一章 : 寻找记忆 小桃叹了口气,无力道:“你怎会如此愚笨?我自认为自己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 陆青歌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我只是在想……” 岂料,小桃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说道:“所以,眼下你最应该做的,是回到你第一世生活的地方,去找回你的记忆。” 陆青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一本正经的小桃,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桃被她问得一脸疑惑,结巴着回答道:“我一直都在这里啊?怎么了?你这就忘了?你还是饿着自己也不会饿着我呢,还记得吗?” 看着她有些紧张的小表情,陆青歌笑出声来,道:“我自然是记得的,我只是好奇,今早醒来时,你已不在枕边。” 小桃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在她面前转起圈来,道:“你瞧,我不过是一丝魂魄,如何见得了日光?” 她的语气里还有一些无奈,这让陆青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早些睡吧。”小桃撩了她一眼,而后自顾自钻进被子里,背对着她,似乎是不愿在与她交谈。 看着她躺在自己身侧那小小的模样,陆青歌又想起了梦中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也是小小的,很瘦,光是一个轮廓,也知道她在腹中之时长得并不好。 她缓缓躺下,忽然有些心疼那个孩子…… 德善村。 青宸刚刚离开村口不久,便接到了陆青歌传过来的传音符。 昏暗的夜空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这无疑是一个十分显眼的事情。 果不其然,坐在村口的刘灿灿也瞧见了这一幕,裹紧毯子就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而后亲眼瞧见青宸接住了那道亮光。 接下来,那亮光竟变成了一张写了字的纸张。 刘灿灿皱着眉,紧紧跟着他。她有预感,这是青歌给她送来的,若是知道字条的内容,或许能知道些皇宫里的消息。 青宸认真的看着纸条的内容,只是写着一些关于那具身体的信息,而后叮嘱他一定要查清楚那女子的身份。 “周芷清。”青宸轻轻念出了这个名字。 四周环境寂静,没有杂音,刘灿灿也听见了这个名字。只见她眸子一顿,脚步一停,踢到了路边的石子。 石子钻进枯草中,发出窸窣的声音,这声音落到了青宸的耳边,一下子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立马施法烧掉了手中的纸条,而后拔剑转身,一脸警惕。 长剑从她身侧闪过,留下一道银白色的光,而后又转瞬即逝,再者停在了她头顶几拳的位置。 “是你?” 看清身后的人,青宸没有犹豫的收起了剑,而后不解地问她:“你不是要继续在那守着吗?怎么在后边跟着我,还偷偷摸摸的?” 刘灿灿没有回答,脑海中全是方才的名字。他果然认出她的容貌来了吗?他又可曾再唤她一句“阿清”?想起这些,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感受到异常,她连忙低下头来,趁着浓重的月色,不让眼前的人瞧见自己的泪水。 青宸却以为她是不想理会自己,便追问道:“是方才出剑吓到你了?” 刘灿灿慌忙摇了摇头,而后快速越过他,向农舍跑去。 青宸看着她消失在夜幕之中的弱小背影,一头雾水。不过,他也不再理会这阴晴不定的小姑娘,而是想起了陆青歌传来的纸条。 身体的主人叫作周芷清,极大可能是穆展琅的宠妃,应该是由于背叛了他,才被折磨致死,而她极有可能就是被推下后山死的。 青歌希望他能找出这妃子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穆展琅厌恶,直至死亡的。 想起这些,青宸不禁皱了皱眉,既然是妃子,那大多数线索自然是在宫中,他又如何能潜进皇宫里呢? 可是,他又不想让青歌失望。如此一来,就只能明日去到那后山再看一看了。 回到农舍时,刘灿灿已经睡下了。 他本想同她再聊一聊,如今也不想再打扰了。 上京客栈。 送走了柳之舟,穆衍燃又打发了卫九戒去新要一个客房休息。 此时,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他和熟睡的穆珩了。 屋子里的窗户没关,有微弱的月光照进来,在床边的墨面桌子上留下斑驳的光斑;不时也有风吹进来,撩动了床边的幔帐。 穆衍燃为穆珩理了理被子,又起身去合上了窗户。 他在床边站了许久,而后顺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为自己倒满了一杯清水,抿了一口。 而后,一杯凉水下肚,让本就毫无睡意的他更加亦是清醒。他的脑中思绪万千,都是方才卫九戒的说辞。 他想不明白,为何一段记忆会凭空在他脑中消失,而且只有他一人失去了记忆,其他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王兄……”穆珩迷迷糊糊的醒来,小手摸到身边空荡荡的一片,软糯糯的声音从口中流出。 穆衍燃回过神来,立马快步走到床边坐下,道:“阿珩乖,王兄在这里。”而后轻轻拍着他的胸脯,哄他入睡。 听到他的声音,穆珩才安静下来,再次进入了梦乡。 穆衍燃也在他身边躺下,就那样看着他小小的一只,还有那呼吸均匀,一起一伏的小腹。 看着,他不禁笑了起来,还伸出手抚摸穆珩娇嫩的小脸。 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他的脸颊,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一段他与小狐狸一同入睡的画面。彼时,躺在他身侧的那只白毛小狐狸也是这般幼小,呼吸均匀的小腹一起一伏。 穆衍燃的微笑一滞,心中滋味五味杂陈。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突然决定睡下,冥冥中他总觉得可以在梦中找到答案。 再睁眼时,他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周边还有些阴冷。四周昏暗,除了右侧那巨大的光亮;他正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下是潮湿的土地,还有些沙石铺在上面,十分不适。 他的眼前朦胧一片,只隐约瞧见身侧有一蓝衣女子在照顾自己。他看不清她的脸,但觉得她十分熟悉,甚至连她身上的香气也是似曾相识。 他忽然想起了他的青歌,这女子对他的照料像极了彼时在终南山遇见的青歌,那时,她也是一席蓝衣,对自己细心照料。 第一百一十二章: 梦中的回忆 穆衍燃意识模糊,木讷的看着眼前的蓝衣女子在自己面前忙碌,时不时伸手探探自己额头的温度。 她的手有些凉,触碰到他的额头时,让他的心中一惊。他突然想要温暖她,想要抱住她。 想着,穆衍燃突然伸出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又用尽力气让两人交换了位置。他看着她干净清澈的眸子,只觉得十分熟悉,脑海中只剩下了得到她的念头。 他缓缓低下头,滚烫的双唇覆上了她温软的唇上。 女子嗔了一声,似乎有些不适,却还是没有拒绝,甚至还青涩的给他回应。 青歌……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再醒来时,他的衣着完好,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穆衍燃不信那只是梦境,他撑着身子做起来,环顾四周想要找到那个女子的身影。可身侧除了那只呼呼大睡的白毛狐狸,什么都没有…… 狐狸! 穆衍燃猛地惊醒,才发现方才看到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他还在客栈的房间里。 穆珩已经醒来了,正乖乖的躺着,揪着被子一角,自顾自地玩着。看到他醒了,咯咯地笑了起来。 陆青歌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早早等在穆衍燃房外,听见里面有动静,便抬手敲门。 “王爷,可要洗漱?” 穆衍燃反应片刻,才从床榻上缓缓起身,而后道:“进来吧。” 陆青歌应声,推门而出,端着木盆,跪在他的身侧。 穆珩瞧见她,笑嘻嘻地从穆衍燃身后爬出来,指着她,大喊道:“青歌!青歌!青歌抱抱!” 陆青歌有些为难,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想要得到些指示。却不想,穆衍燃也在看她,有些失神,瞧得出来在思索些什么。 她连忙低下头去,只当是不曾听见小王爷的呼喊。 穆珩见她不理自己,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而后却锲而不舍,挥舞着两条藕臂,继续喊道:“青歌!青歌!抱!” 陆青歌有些为难,只得将头低得更低,不去理会不停喊叫着的穆珩。 这刚低下头,却感觉到手上一轻,全然没了方才手中的重量。她犹豫着抬眸去看,却瞧见是穆衍燃端起了洗漱用的木盆,正满目柔情的看着她,道:“你去与阿珩玩吧,这些小事本王自己也可以做。” 陆青歌有些惊讶,可心中还是有些拒绝,自打梦见那个叫她娘亲的婴孩之后,她便对这些孩子心中十分恐惧。 “王爷,您的身子那样金贵,怎么能做这些粗事呢!”她跪直身子,伸出手,想要接回那个木盆。 却不想,穆衍燃直接站了起来,走到桌边,而后背对着她,说:“你先起来,去陪阿珩,这是本王的命令。” 陆青歌咬着唇,看着穆珩的笑脸却怎么都欢喜不起来,奈何,她只得从嘴里挤出一个“好”字。 穆珩见她慢慢起身,整个人一下兴奋起来,不仅挥舞,连两条小腿也跟着动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喊着“青歌!青歌!” “小王爷想要怎么样啊?”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挤出笑容看他,柔声说道。 穆珩往前挪了挪,用糯糯的声音说了一个“抱”字。 陆青歌犹豫片刻,还是向他张开了双臂;穆珩见了,丝毫不曾耽搁,直接到了她的怀中,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小脸上的肉在她的颈处不停地动着,让人觉得有一份瘙痒。 这让她的情绪稍有缓和,空出的一只手试探地抱住了他的后背。 她突然想起了梦中的孩子,她瞧起来十分瘦弱,要比穆珩矮上许多,远远的瞧着,似乎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想着,她突然觉得心中有些悲伤。那孩子应该也很痛苦吧,每每梦见她,她都置身于一个阴森恐怖的环境,她还那样小…… 穆衍燃洗漱完毕,就坐在桌边瞧着两人,觉得这副画面十分温馨美好。若是青歌还在他的身边,他们应该也有自己的孩子了吧。 陆青歌正失神间,怀中的穆珩却突然抬起头来,一脸严肃的伸出短小的食指,抵在她的鼻尖上。 “小王爷,您这是……”她不禁有些疑惑,正想开口发问,却叫穆珩生生给打断了。 他小脸上的表情故作严肃,目光坚定的瞧着自己的指尖,口中先是念念有词,模模糊糊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而后高声喊道:“变小狐狸!” 穆衍燃本还疑惑着,准备走近瞧瞧,却突然听见穆珩的大喊,顿时眉头紧皱着看向陆青歌。 陆青歌本也疑惑着,却在听到穆珩的话后大惊失色。她下意识转身看向穆衍燃,他的目光果然在自己的身上,目光凛然,带着审视。 陆青歌心中大喊不妙,连忙小心翼翼将穆珩放在床上,而后朝着穆衍燃跪下,道:“王爷,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不是狐妖啊!” 穆衍燃只是看着她,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满脑子都是昨夜的那个梦。那在梦中照料自己的蓝衣女子…… 他猛地睁大眸子,看着跪在地上的陆青歌的眸子满是不可思议。他突然想起,梦中的女子穿的就是青歌的水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那女子的脸他虽未瞧清,但是他相信定然是与青歌不差分毫! 最重要的便是,他再次醒来之时,夜里的女子却变成了一只白毛狐狸;而卫九戒也说过,他曾有一只十分怜爱的狐狸。 就在刚刚,穆珩也指着梦溪说出了“狐狸”字样。 穆衍燃不再等待,他快步走到陆青歌面前,丝毫不曾犹豫的单膝跪下她的面前,双手紧紧捏住她的双肩,言语激动,道:“青歌!你就是青歌,对吗?” 陆青歌看着他微红又写满真挚与失而复得的喜悦的双眸,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很疼,可又实在不甘心放下心中的仇恨。 穆衍燃瞧着她,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复。 穆珩瞧着四目相对的他们,也合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她是妖孽 陆青歌看着穆衍燃无比真诚的眸子,却只想着逃离。她躲开他的目光,又想要挣脱他的束缚,眉头紧皱,表情痛苦。 “王爷,请您冷静,奴婢是梦溪。只是与先王妃长相相似,并非是王妃。”陆青歌尽量保持着冷静,冷眼看着他。 她的眸子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情绪,就好像在看一个毫无相关的人。 “不,”穆衍燃连连摇头,用尽力气将她抱进怀里,颤抖着声音,道,“不,你就是本王的青歌!” “砰!” 陆青歌还未来得及回应,忽然被门边的一声响声吸引了注意,不由得抬头看过去;穆衍燃也在悲伤中缓过劲来,也微微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白玉婵站在门边,瞪大了眸子,动人的眼眶中积满了泪水;她的双手以奇怪的姿势在半空中僵着,脚边是散落一地的桃花酥,那想着宝石的托盘,如今瘪了一角,在地上来回的摆动。 “王爷,您这是作甚?” 开口时,她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划过脸颊,挂在她的下巴许久,才没进她的锦服中;她连嘴角都是颤抖的,她的声音满是隐忍,几乎就要含糊不清,像是用尽了力气才克制住了那份奔溃。 穆衍燃看着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青歌也不说话,只是任由他抱着自己,而后冷眼看着白玉蝉,嘴角微微扬起。 她在笑她的可悲。这么许久才换回来的温柔,如今还是不堪一击,只要轻轻一动,便散落满地,再也找寻不得。 白玉蝉几近崩溃,她一步一步走向相拥的两人,脚底发虚,身子不受控制的来回摇摆;幸好身侧的曼陀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王爷,妾身知晓您思念青歌姐姐,可她只是个奴婢啊,她不是青歌姐姐。”她看着穆衍燃放在陆青歌背上的手,觉得那比那日在椒房殿的阳光还要刺眼,几乎要灼伤她的眸子,让她再见不得明日的太阳。 穆衍燃听着,倒是慢慢冷静下来,终于是松开了抱着陆青歌的手,缓缓站了起来,冷眼看着泪眼婆娑的她。 白玉婵看着他满是冷漠和恨意的眸子,只觉得无法接受;他对自己忽冷忽热,视若无睹已经并非一日两日,她早已习惯这些。 她并不在意这些,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人心都是肉长得,暖一暖自然就热了。她可以等,可以等他回头,瞧见一直守候在他身边的自己。 可是,现在眼前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的他,都要陌生。 “王爷……”她声音颤抖,试探着呼唤他。 穆衍燃却瞪着她,眸子里一片寒冷,说:“她就是青歌,本王的青歌回来了!” “不是的,不是的王爷!”白玉婵慌了,她连连摇头,大步上前抓住他的衣袖,语气几近哀求,“王爷,她不过是个婢女啊!陆青歌已经死了,那只狐妖已经死了!” 穆衍燃移开眸子,不去看她眼神中的慌乱与绝望;他用力挥袖,不留情面的甩开她,嘶吼着:“青歌不是妖!你莫要信口雌黄了!本王当初就是轻信了你的谗言,才会失去青歌。这样的悲剧,本王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 白玉婵失去了支撑,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她在地面上胡乱摸着,想要站起来,可她的腿似乎不听使唤了。 别无他法,她只得爬到穆衍燃的身边,又抓住他的衣摆,抬头看他,哽咽着声音,道:“王爷,妾身没有骗你啊!终南山是妖山,陆青歌就是妖!王爷,妾身那日的一身伤可不是假的啊!” 穆衍燃合上双眸,闭眼抬头,要紧牙关,满脸的懊悔。 “便是因为你的一身伤,本王才会相信你!白玉婵,你真是好狠的心,连自己都下得去手!” 白玉婵彻底慌了,他像是一夜之间知道了全部的真相,让她百口莫辩,无力反驳。 她慌乱的看着四周——陆青歌的冷眼旁观,穆衍燃的冷眼相待,穆珩的事不关己,曼陀的束手无策…… “那王府的三十多条人命呢?”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语言极其激动,“由此瞧不出陆青歌是多么心狠手辣的妖怪吗?” 穆衍燃只是厌恶的看着她,弯腰用力地掰开她的手指,摇着头道:“事到如今,你为何还不知悔改?婵儿?你真的是陪伴本王十年的那个婵儿吗?” “王爷,她可是在您面前变成了妖啊!”白玉婵仍是挣扎着,企图抓住这其中任何一丝破绽。 突然,她看到站在一旁的陆青歌,她的脸只是与当年有八分相似罢了。 “是她!”白玉婵摇晃着站起来,伸出手指着站在一旁的陆青歌,恶狠狠道,“她也是妖怪!变幻成陆青歌的样子,迷惑了您!” 说着,她突然转过身去,哀求着再次抓住他的衣袖,道:“王爷,快些处死她,她是妖孽!” “你不是回来报仇的吗?日日伴在穆衍燃身边,又比那女人高上一阶,不是更好下手?” 陆青歌就在一旁站着,并不打算理会这些琐事,可耳边突然响起小桃的声音。 她皱了皱眉,她之所以以婢女的身份进入王府,就是为了不与穆衍燃有过多交集,她不想再与他虚情假意,装出满目神情的样子。 小桃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又继续说道,声音居然还带着一丝魅惑,似乎能迷惑人的心智,甚至让她觉得自己的意识不再那么清晰。 “他如今失而复得,自然会将你宠上天,日日与他同进同出,在他的膳食中动些手脚,日子久了,身体废了,死的不知不觉,毕竟王妃的东西谁敢过问?” “亦或是,夜夜睡在他的身侧,一点一点吸走他的精气,日子久了,又可以杀人于无形。” “还有那个女人,你在正位,你为尊,时不时还能整治她一番,不好吗?” 陆青歌突然觉得自己的视线模糊了,双腿不受控制的向前走去,挽住了穆衍燃的臂膀,轻笑开口,“玉婵妹妹,我回来了啊。” 是她的声音,可是,似乎又不是她的声音。 这声音熟悉得让她陌生。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她回来了 这般一场闹剧,屋里屋外还是这样一群人,毕竟,王爷的热闹又几个人敢凑。 白玉婵看着陆青歌那得意的笑,眼珠子就要瞪出来了。 她瘫坐在地上,满眼绝望,自言自语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夫人……”曼陀蹲下身子,想要扶她起来,可这刚刚触碰到她的身子,她便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可此时的穆衍燃却只顾着看着身边的陆青歌,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却不曾察觉到她的异常。 陆青歌笑笑,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万种;那一双眸子暗送秋波,更是魅惑众生。 春歌赶到时,曼陀正无助的坐在地上,怀中抱着情绪奔溃到昏死过去的白玉婵。 而穆衍燃满眼都是面前的人,仿佛周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春歌那没有表情的面具终于是被撕碎了,她露出凶狠的眼神,瞪向陆青歌的肩头,口中念叨着什么,伴随着呢喃,她的嘴边飘出缥缈的淡白色烟雾…… 小桃被迫离开了陆青歌的肩部,闪身落到地面,竟幻化出成人的模样,一张脸与陆青歌一模一样,不同于她的,是她那双摄心心魄的丹凤眼。 她披散着头发,却是妆容精致,一双狐狸眼尽是魅惑,胭脂色的唇瓣微微扬着;伸出一双染了殷红蔻丹的双手,撩了撩胸前的发丝。 她抬起眸子,笑着看着春歌,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一转眼,春歌已经变了一副模样,一席白衣,衣袂飘飘;白玉冠束起了三千青丝;倒是十分英姿飒爽。 “他们自有自己的命数,你又为何干扰?” “因为她遇见了我,困住那桃树里许久,自然是要活动活动筋骨的。”说着,她咯咯笑起来,声音空灵,却让人觉得战栗。 “当初你可不是这样应允我们的。”春歌上前几步,垂在身侧的手中突然握住了一把长剑。 小桃垂眸瞧见,退后半步,认真起来,一脸严肃的对上她不满的眸子,道:“话虽如此,我也无意毁约。可,是你们先不守诚信在先,何苦不让我乐呵乐呵?” 春歌正欲反驳,却突然想起那日在王府后院截下的传音符。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小桃见她这副模样,又嚣张的笑了起来,道:“想起来了?” 春歌咬牙,收回长剑,又回归了平日里的冷漠疏离,道:“这些神自有安排,一切尽在掌握。” “愚忠。”小桃不停咂舌,微微蹙眉,只觉得春歌可怜,她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撩起她的长发,道,“别傻了,若是一切尽在掌握,我如何有机可乘?若是一切尽在掌握,你何苦来人间受苦?” 春歌只冷眼看她,不做回应。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唇边有一抹不明觉厉的笑,道:“你的时间不多了?” 小桃似乎对此十分机会,一双眸子露出了不悦,这才刚要开口,便变回了那小小的模样;而面前的春歌也早早穿回了粗布麻衣。 时间又流动起来,小桃也回到了陆青歌的肩头。 曼陀抬头看向春歌,一双眸子通红,无助道:“春歌姑姑,侧妃娘娘……” 春歌并未多言,只是偏头吩咐身后的繁枝,道:“还不快去传大夫?” 繁枝还在惊讶于以往一同吃住的梦溪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广陵王府的正宫王妃,春歌的这声吩咐她足足反应了许久,才慌乱的提起裙摆小跑着走了。 站在门外的卫九戒亦是心情复杂,只是觉得这王妃回来的过去蹊跷。 穆衍燃却不理会这些,他只是将陆青歌紧紧抱在怀中,激动地说不出话。嗫嚅许久,才只是喃喃一句,道:“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陆青歌被抱得不明所以,她不记得自己何时承认过身份,如何就又成了陆青歌? “玉婵妹妹,我回来了啊。” 这样一句话突然钻进她的脑海,她大吃一惊,挣脱了穆衍燃的怀抱。 陆青歌的眼神飘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回忆起了什么。她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这岂不是让一切努力付诸东流了? 穆衍燃一脸疑惑,连忙上前,担忧的问道:“青歌,你怎么了?” 陆青歌连忙躲闪,不想让他触碰到自己。退后之时,无意间瞧见昏睡在曼陀怀中的白玉婵,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论如何,她都是他明媒正娶进广陵王府的侧妃啊,他竟然全然不理。如今的他冷漠的可怕,与她当然相识的穆衍燃已经没有几分相似了。 “王爷,您先管管侧妃吧。” 她别过头去,不想再去看他那双神情的眸子。 穆衍燃这才偏头看了一眼白玉婵,踌躇间还是选择走到她的身侧,将她抱回自己的厢房。 顿时,一间屋子只剩下了穆珩与陆青歌两人。 穆珩倒是懂事,这么一场闹剧他都不曾哭闹,反而自顾自躲进了被子里,不知是醒着还是睡了。 许是听见外面没了动静,他才缓缓探出头来,张望四周,只瞧见陆青歌和春歌还留在屋子里。 “青歌!不哭!”他看着陆青歌通红的眼眶,立即撅起嘴来;又朝着她长开双臂,想要安慰她。 她走过去将他抱进怀里,哽咽着说:“好,青歌不哭。” 直到脸上有些温热的触感,陆青歌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落泪了。可她又为何而哭,为穆衍燃的变化吗? 可是,他如今不该只是自己的一个仇人吗?为何要为他动容? “王妃,方才瞧见大夫进了侧妃的屋子,您可要过去瞧瞧??” 听见声音,陆青歌才知这屋子里竟然还有一个春歌。 她看着她,心中竟越发觉得悲凉起来,“春歌姑姑,我好像还是未能听您的话,守好自己的本分。” “王妃这声‘姑姑’可是折煞奴婢了。”春歌却是难得的笑笑,道,“王妃,您要记得,这人间的许多事情都是由着定数,没有什么对错。” 陆青歌不知道自己究竟懂不懂这话背后的含义,但她只知道听着这话她的心中只剩下宁静。 “那就去瞧瞧吧。” 春歌点头,微微欠身。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交易(1) 陆青歌放下穆珩,让他牵着自己的手往白玉婵的房间走去。 跨过门槛,春歌附身行礼,而后跟在她的身后。 不过这么片刻,她已经冷静下来了。白玉婵气得晕了过去,又被自己最在乎的人唾弃,这也算是对她当初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最好的报应了。 可是,她心中的恨还是丝毫没有减少,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忘记自己这样大费周章的目的,她要的是穆衍燃的命! 卫九戒就拿着配剑站在白玉婵的客房门外,瞧见陆青歌牵着穆珩走过来时,他的心中微微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行礼。 春歌瞧见了他的为难,只冷冷地给了他一眼,而后又低下头去。卫九戒见了,抿了抿唇,而后单膝跪下,低下头,双手在头顶抱拳,铿锵有力的说了一句:“属下参见王妃。” 他这声“王妃”直引得楼下的人皆抬头注目,都想瞧瞧这皇亲国戚是个什么模样。楼下角落一方桌上,一男子腰身挺直,头戴黑曜石玉冠,一头青丝落在肩头,后背;一身黑衣,半截面具到给人一种孤傲而神秘的感觉。 整间一楼客栈,唯独他不曾抬头仰望,反而三指捏起面前的青瓷茶盏,将其中茶水一饮而尽,而后从衣襟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后,在人声鼎沸中低头离去。 楼上。陆青歌微微点头,进门之前确实回头垂眸望了一眼楼底的嘈杂,她的眸子扫过敞开的雕花木门,人们络绎不绝的街道似乎并无异常。 “玉婵妹妹如何了?”她走了进去,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一颦一笑都是端庄得体。 床上的白玉婵脸色惨白,眉头紧皱,嘴巴微开,口中念念有词;手上也是不曾闲着,一手握拳,一手紧紧攥着锦被一角。 她睡得极不安稳,许是又在梦中回忆起了方才穆衍燃对她的冷漠无语、失望至极,那额头不断冒出心寒,一滴一滴似乎还冒着热气。 此时的穆衍燃就站在窗边,负手而立,背对着众人。他的背影依旧是记忆中的那般宽阔与伟岸,发丝如墨,散落在腰际。 那曾是她觉得最温暖,最踏实的臂弯,而现在她的眸子里都可以做到毫无色彩。 曼陀先窗边跪着,一双眸子哭得红肿,听见陆青歌的声音时,她才抬起了头。瞧见她时,她先是一愣,而后才缓缓开口:“方才大夫说,侧妃娘娘这是气急攻心,静养即可。” 那边,穆衍燃听见陆青歌的声音便转过头来,走到了她的身边,轻声寻问:“你如何过来了?这样的毒妇也难得你记挂。” 陆青歌只是笑笑,并未偏头瞧他一眼,而后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王爷如何能对玉婵妹妹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穆衍燃倒是十分不注意白玉婵的死活,一双眸子像是黏在陆青歌身上一般。听见她为白玉婵说话,倒是露出了不悦地神情,道:“本王的妻只有你一人。” “王爷此言差矣,玉婵妹妹可是为你付出了许多。”说着,她迈开步子往床边走去,却叫穆衍燃一把拉住。 陆青歌这才偏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你如今莫要靠近她了。”说着,他将她拉回自己身边,甚至拦出一直小臂,不再让她上前,“也就你会如此善良了,她害你至此,你竟然还关心她?” 陆青歌看着床上眉头紧皱,细汗密布的白玉婵,不由得替她心寒,她勾了勾唇角,也似乎是在嘲笑当年那个单纯的自己。 “妾身倒是释怀了。”她轻轻推开穆衍燃拦在自己面前的胳膊,道,“当年确实是她设计,但是这又如何?一个去过终南山的人,还是相信那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妾身又能如何?” 穆衍燃皱了皱眉,五官都凝在一起,十分心疼。 “青歌,你还在怨恨本王吗?”他轻轻开口,眼中竟然还有几分期待。 “王爷,玉婵妹妹身体抱恙,需要静养,此处可不是适合叙旧的地方。”她冷冷扫了穆衍燃一眼,他这副心疼又神情的表情,她见得太多了,多到已经可以视若无睹,心底毫无波动。 陆青歌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坐下,接过曼陀刚刚端上手的药水,而后对身侧的人说:“你们都退下吧,本王妃与侧妃有话说。” 而后,她又抬起头看向站在原地的穆衍燃,道:“王爷,您可以先回房歇息吗?姐妹间的私房话,实在是不太方便。” 穆衍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最后只有曼陀站在原地犹犹豫豫,似乎是不想离开。 陆青歌撩看她一眼,淡淡道:“不想走就留下,去把门关上。” 曼陀有些惊喜,小跑着去关门。 陆青歌转过头去看白玉婵,目光淡淡,她一手端着玉碗,一手用勺子盛了半勺汤药,送到她的嘴边,道:“知道你已经醒了。” 白玉婵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的眸子有恨意也有疑惑。她倒是还是十分警惕,下意识将被子扯了扯,盖到自己的颈脖处。 “你现在满意了吧,我自食恶果了。”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若不是环境寂静,她险些未能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 陆青歌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目光深邃的看着她,唇边还有一丝意味深长。 白玉婵一开口,她那已经红肿的眼眶又湿润起来;额头的细汗还未干透,还有碎发黏在那处;脸色惨白,双眸无神,曾经的那份戾气与高傲丝毫不见。 她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落魄之后又掉进了水坑里的倒霉虫。 “我又有什么满意的,你受的这份苦、这份心疼,是你自己给自己的,与我何干?”她说的轻飘飘的,似乎真的丝毫不在意这些。更甚那送到她嘴边的汤药还未收回,仍然停留在她嘴边不远处。 白玉婵皱了皱眉,微微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被一阵咳嗽打断了言语。她咳得极凶,用手帕紧紧捂住口鼻,似乎是要咳出血来。 陆青歌这才将那勺药水倒回了碗中,看着她虚弱的模样,摇了摇头。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交易(2) 曼陀见状,立马跑上前,扶着白玉婵,让她不再那样难受。 “王妃,夫人她现在真的受不得刺激了。”她哽咽着声音,用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陆青歌,语气几近哀求。 陆青歌叹了口气,又盛出一勺汤药,送到白玉婵的嘴边,,道:“我今日找你,可不是来给你添堵的。” 白玉婵放下丝帕,靠在曼陀身上,扫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回来了,王爷全部的心思都回到你的身上去了,如何不是与我添堵?” “先把药喝了。”陆青歌却是不理会,自顾自地为她喂药,道,“再不喝,药便凉了,凉了药性便大打折扣,你好不起来,如何与我争?” 白玉婵一个激灵,直瞪着她,说不出话来。心想,她果然是过来与自己抢穆衍燃的。 陆青歌也不着急,只是浅笑着看着她,不再言语。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半信半疑的瞧着她,而后在曼陀的搀扶下,慢慢直起身子,将那半凉的汤药喝下肚去。 陆青歌却是不明所以的笑了,还抽出腰间丝帕为她擦去了嘴边的药渍。她的神情倒是像母亲在为自己的孩子喝药。 白玉婵不知她要做些什么,与同样迷茫的曼陀交换了眼神。 “你究竟是在做些什么?王爷又不再此处,你大可不必给我出演这一出虚假的姐妹情谊。” 陆青歌只是摇了摇头,一边继续用手中的玉勺为她盛药,一边道:“你大可放心,我对你没什么兴趣,更不会在你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我现在要的,就是你快点好起来。” 白玉婵皱了皱眉,却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 陆青歌之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并不清楚;但是她知道,不论是谁遭遇了这些事情都是无法还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安稳过日子的。 如今要说她的仇人,不是自己就只能是穆衍燃了。难道她要对王爷下手? “大夫嘱咐过,你要静养。这静养啊,也包括脑子。”陆青歌手上的动作未停,可口中说出的话却像参透了她的想法一般,她似乎瞧得见她的心思。 “莫要胡思乱想了,将药喝完,我自然会与你说清楚。”她看了她一眼,又补充道。 白玉婵这下不再说话了,脑中的思绪也都停止下来,专心喝着陆青歌喂过来的汤药。 终于,陆青歌将手中喝空的药碗放到了床边的小几上,而后掏出腰间的丝帕,仔细而又认真的擦拭起并未染尘的双手。 白玉婵自己拿出丝帕擦去嘴边的药渍,一边擦,一边问:“如今药也喝完了,你也别卖关子了,什么事,说吧。” 陆青歌只是扬唇笑笑,不紧不慢的收起丝帕,而后抬眼对上她的眸子,笑而不语。 白玉婵看着她那死一般寂静的眸子不禁心中一慌,那眼神瞧着没有肆意清楚,却又似乎是在似笑非笑。 她扯了扯嘴角,移开眸子,竟有些心虚,道:“说吧。” “你是不是对穆衍燃施过魅惑之术?让她只对你一人神魂颠倒?”陆青歌坐直身子,垂眸浅笑看着她。 白玉婵愣了片刻,不知此事她又是如何知晓的,但是眼下境况不佳,她只得承认下来,道:“却是。只是那法术不久之后便不灵验了,我也未能享受王爷许久的宠爱。” “你如今没了妖力,曼陀修为又不够……”陆青歌又有意卖着关子,目光在面前的两人之间流转,似笑非笑。 白玉婵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纠住了,焦急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帮你,可好?”说着,她神色不明的伸出自己的左手,握成爪状,幻化出一团幽蓝色的妖火。 白玉婵大惊,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狐火,一时间惊讶的说不出话。她收不回的妖力竟然是被她吸收了,并且竟然运用自如! “我帮你消除穆衍燃的记忆,让他只记得一年前的事情,对于你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可好?”她收回手,狐火自然消失;而此时白玉婵心中的火苗燃了起来。 她只得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的道理,便心知肚明的问她:“条件呢?你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先不要让穆衍燃回晋州。将他留在上京越久越好。”陆青歌这次倒是说得干脆,丝毫没有卖关子。 这下倒是白玉婵心生疑惑了,方才生出了那些希望如今尽数灭了,倒有些自暴自弃道:“这种小事,如今的你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又如何需要我?” “自然是因为我不会留在上京。”陆青歌看着白玉蝉,目光坚定,却又有几分深不可测。 白玉婵有些好奇,心中猜测着她究竟要做些什么。可是她对她的了解犹如一张白纸,什么都推测不出来。 陆青歌看着她因着犹豫而飘忽的眸子,不由得皱了皱眉,道:“我不会伤害穆衍燃,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况且,此时对你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白玉婵这下瞧出来她的确是需要自己,便乘胜追击道:“我还要一个孩子!” 只见陆青歌皱了皱眉,满眼不解的看着她,似乎是不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她在心中消化良久,才开了口:“他这般对你,你竟然还要为他生下孩子?” 白玉婵虚弱的笑笑,垂眸浅笑,只是那不为人瞧清楚的眸子里尽是哀伤,她哑着声音,道:“我爱他。况且,你不也说我们会回到从前吗?那么我们就会从头开始的,一切挽回都还来得及。” 说着,她竟还有一份激动,似乎是已经瞧见了那份温馨与美好。 看着她的样子,她突然想起师尊曾经说过的九尾狐妖。 九尾狐妖最为魅惑,风情万种,无人能够躲开她的勾引;可狐妖一旦动情,那边是无底深渊,再也回不了头。 白玉婵现在就是落下了深渊,回不了头了吧。 “我会给你机会,但是孩子……还是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陆青歌犹豫片刻才应下了这个要求,她实在是对白玉婵对穆衍燃的这份执着颇为不解,但是确实为她感到不值。 她这份深情便是像话本子里说得那般,错付了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糖人 门外,穆衍燃负手垂眸,一脸冷漠的看着楼下的熙熙攘攘,他的眸子不停地动着,不时瞧瞧进门的客人,亦或是出门的客人。 “他竟然没有动静吗?”他不曾回头,只是冷着声音对身后的卫九戒说。 卫九戒警备的环顾四周,然后走上前几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此次皇上那边似乎真的不曾在王爷的队伍中安插眼线,沿途也未遇见什么可以的人;就连您住下这客栈后,夜里也没有可疑的人出入。” 穆衍燃皱了皱眉,只觉得不可思议。先不说穆展琅常年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就但是昨日出宫之时,在宫门的那出闹剧,依他穆展琅的性子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宫中的人呢?还未联系上?” 果真是君心难测,穆衍燃也不在拘泥于他这不按常理的行动,便转换了一个方向,问道。 几年前,卫九戒往宫里安插眼线时,竟无意间收到了一张纸条,说是在宫中当差,甘愿为他效力。看来信字迹娟秀,应当是位女子。 他本是犹豫,不愿一个无辜女子牵扯进自己和穆展琅的纠纷中;可那女子却是执着得很,最后还说出了自己曾受恩于贤妃娘娘,如今只剩想要报恩,帮帮恩人的儿子。 见她态度坚决,穆衍燃也不再犹豫,便想再安排几位女子进宫,也好同她有个照应。 岂料,那女子竟然果断拒绝,并且如何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更不愿意接受这什么照应。 卫九戒只是摇了摇头,表情惋惜,道:“自行那次收到消息后,便再也联系不上了。” 穆衍燃也觉得有些惋惜。不出意外的话,这女子应该是已经遇害了。 彼时她传出的消息不论是准确程度,还是送出消息的速度,都是极好的。 这也让穆衍燃一度怀疑她是穆展琅贴身的人。 “继续盯着,王妃初回,可出不得任何纰漏。”他收回眸子,不去理会楼下的那份吵闹。 “是!”卫九戒领了命,便小跑着离开了二楼客房。 陆青歌打开门时,就恰好瞧见他急急离开的背影。她垂眸思索片刻,而后合上雕花木门,挤出一抹笑容走到穆衍燃身边站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瞧见了空荡荡的横梁。 “王爷,您这是在瞧些什么?” 见是陆青歌,穆衍燃方才的愁思尽数一扫而光。他小心翼翼又怜爱的牵起她的双手,依次放在嘴边吻了吻,而后露出十分温柔的笑容,满目深情,问道:“白玉婵没有为难你吧?” 陆青歌笑容不减,脑海中却是划过了方才白玉婵说爱他的场景,一时间更是对面前的人十分厌恶。 “玉婵妹妹如今伤成那个样子,又如何能伤害我,王爷您可真会说笑。” 穆衍燃也不理会她眸子里的冷漠,张开她的双臂圈住自己的腰身,而后顺势将她抱进怀里,道:“青歌,你可还记得,本王说过,要带你看一看这繁华的上京。” 陆青歌只是笑笑,道:“记得。” 她确实是记得,记得的清清楚楚。可是这又能如何?心境变了,再繁华再美艳的场景,在她眼中,都不过是一场幻像,犹如花火,消逝不过是在转瞬即逝。 “本王今日便来实现当初对你的承诺,如何?”穆衍燃低下头,对上陆青歌毫无波澜的眸子,一脸喜悦与期待。 她的笑容僵了僵,道:“可是玉婵妹妹还病着呢。” 可穆衍燃却似没有听见一般,拉着她的手就往楼下走,临走时还吩咐春歌不许跟着。 屋内。 曼陀受白玉婵吩咐,趴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春歌带着繁枝走了,她才回到了床边。 “夫人,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白玉婵点了点头,递给她一封信,再三嘱咐道:“一定要见到老管家,问清楚爹爹此时可在上京,若是爹爹在府上,便把这封信交给老管家转交。速去速回,莫要叫有心人瞧见。” 曼陀郑重地点了点头,而后施法幻化成一道紫光从窗外飞走了。 屋内只剩下了白玉婵一人,她又躺下,用锦被裹着自己。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好冷,也不知是天气凉了,还是她的心冷了。 她如今是将全部的希望堵在了陆青歌身上,她必须拼尽全力,她再也输不起了。 想着,她突然觉得困意来袭,不久便沉沉睡去了…… 陆青歌被穆衍燃带到了集市。 她看着周遭叫卖着的小贩,在看看那许多摊位上她不曾见过的小玩意儿,竟丝毫不觉得心动。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不骄不躁,照在身上还觉得暖洋洋的。他们站在的街边,每一个路过他们的人的脸上都是真诚的笑容。 一条长长的瞧不见尽头的长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人人叫着、笑着、吵着、闹着、说着、跳着,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这让陆青歌忽然想起了那日的花灯节,他与青宸走在拥挤的街道上,手中是廉价的糖人,可是心中却是极开心的。 那是她第一次离开终南山之后的第一次为自己活。 想着,她竟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王爷,妾身想吃糖人。”她强忍着心中的酸楚,笑着对穆衍燃说。她尽量让自己笑得和曾经的自己有几分相似,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与他在一起时,她便不知道了什么叫快乐。 穆衍燃倒有几分受宠若惊,连忙应着,紧紧牵着她的手,没有丝毫王爷架子的在人群中穿梭。他真的在极其认真的为自己找卖糖人的摊位,可是她却并不是真的想吃。 辗转反侧,终于是在一处人不多的巷口找到了卖糖人的老伯。 让她惊喜的是,这个老伯竟然与当年在花灯节遇见的那位老伯是同一个人。 老伯朝她慈祥一笑,又在瞧见她与穆衍燃紧握的手后笑得愈发开心,开口道:“姑娘,你……” 一句话未完,却见陆青歌浅笑着朝他摇了摇头。 老伯心领神会,又看了穆衍燃一眼,而后笑着问:“姑娘,想要做些什么啊?” 陆青歌笑笑,道:“就做一轮明月吧。我可是要实心的!” 老伯似乎是被陆青歌都乐了,也哈哈笑着。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与这位姑娘有缘 老伯手中的糖人满月逐渐成型,陆青歌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浅笑。 她的目光都落在那棕褐色的糖稀上,它们在老伯的手上似乎有了生命,一丝一缕都似乎是算计好的,滴落到它该去的地方。 穆衍燃偏头看她,瞧见她嘴边的笑时,他的唇角也跟着扬了起来。他不记得是过去了多久,只觉得能够就这样两个人站在一起,他垂眸就能瞧见她的笑颜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想着,他又将她的手握紧了几分。只是握住了她的手,他却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陆青歌感受到手上的温度又近了几分,不由得眉头一皱,就连接过糖人的手都顿了顿。 穆衍燃见她手中已拿着糖人,便从腰间那处的钱袋中拿出了一粒碎银子放在了老伯的木头车上,而后就要拉着陆青歌离开。 “等等啊!”老伯拿起银子,微微颤颤的站了起来,道,“这位公子,这银子太多了,两文钱就够了。” 穆衍燃回头朝他笑笑,道:“不会,您这糖人值。”说着,他又看向陆青歌,她正垂眸瞧着那满月糖人,嘴边噙着浅浅的笑。 老伯也瞧了青歌一眼,而后走到他们身边将银子归还,说道:“老头子我觉得与这姑娘有缘,想将这糖人送与她,公子还是将这银子收起来吧。” 陆青歌只瞧着手中的糖人,那老人的技艺果然精巧,只见一轮“明月”之上竟还隐隐约约瞧见宫殿模样,似是人间传说中的广寒宫;大殿不远处,还有一颗婆娑桂树,树下有一只小憩的玉兔。 最让她惊讶的是,那宫殿前的台阶上竟还坐着一男一女,仔细辨认似乎是当日的她与青宸。 她尝了一口,甜味入喉,心中不由得生出片刻的欢喜;不过也就是一刻,毕竟她这心中苦楚太多,这样的甜味终究是不能笼罩。 “王爷,听闻这上京有一家李记糕点,其中的桃花酥最为闻名。不知王爷可否为我寻来?” 陆青歌低着头,将缺了一角的糖人从嘴边拿开,低声同他说。 穆衍燃正拗不过老伯,刚刚接过银子便听见了她的声音。 他先是一阵惊喜,而后才觉得这话中似乎意味不明,不禁皱起眉头,问道:“青歌不同本王一起去?” 陆青歌这才抬头看他,道:“我想在此处等着王爷,顺道与这老伯聊聊。” 许是怕他生疑,她又补上一句,道:“这位老伯让妾身想起了终南山的风行尊者。当年,师傅也觉得妾身与他有缘才带着妾身上山的。” 一提起这些,穆衍燃便无话可说,脑中又不禁想起那些前尘往事,心中尽是愧疚。 “好,你就在此处等候本王,哪里都不要去,本王去去就来。”说罢,他便一刻都没有耽搁,就走进人群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淹没在了人海中,陆青歌才转过身,走到了老伯身边的屋角坐下。 “老伯啊,您怎么来上京了?”她坐在那,歪头看着老者,倒还有几分古灵精怪的模样。 老者笑了笑,坐在了自己摊位的凳子上,用慈爱的眼神望着她,道:“女儿成了亲,女婿便来这上京谋生。小两口不放心我一个老头子留在晋州,便硬是将我带了过来。” “可是我忙活了半生,哪里闲的住啊,这不,继续在上京卖糖人。”说起这些,老者的脸上愈发温和起来,不难瞧出他的女儿女婿对他极好。 陆青歌也跟着笑笑,心中也为老者开心,道:“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您有这样一对儿女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老者赞同的点了点头,心情越发愉悦起来,继续道:“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黄土了,女婿对我如何已然是不重要了。只要他对艳儿好,我就算是死也能明目了。” 说着,他的眸子竟然有些湿润。许是想起了自己所剩不多的岁月。 老者白发苍苍的样子不禁让她想起了风行尊者,师傅对她亦是如此,视她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十六岁之前,她都未曾受过半分委屈。 “您的女儿有您这样的父亲真是幸福。”她不禁感慨,在鼻尖酸涩之际咬了一口手中的糖人。 这明月已经有些湿润了,应该是这阳光照射的缘故,它就要回归它一开始的粘稠的模样了。 “那位父亲又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呢?” 老者这样一句话直接刺中了陆青歌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泪水一下子就在眼眶中打转。她只得死死咬住嘴唇,拼命的忍着泪意,才得以让它们只留在眼眶之中。 泪眼朦胧之间,她似乎瞧见了一年前的终南山—— 避过了山下换季的大雨,陆青歌便背着满满一箩筐的仙草药材回到了山顶。 经过了一场大雨,小路泥泞,沿途的小草都盛着雨水,她在其中穿过,那水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的裙下摆早已湿润,染上了尘土。 进了山中庭院,陆青歌连药材都来不及卸下就提起裙摆朝着后院方向跑去。 院中有一方小池,里面养着几尾锦鲤,还生着常年不败的莲叶菡萏。 院中一方便是万丈深渊,其中云雾缭绕,仙气飘飘,再往前走是一处狭长直崖,瞧着不稳当的很。 不过直崖处,长着一刻有些年数的老松树,歪着身子,叶子倒是郁郁葱葱,年轻得很。 树下设有一方石案,桌上摆着一盘棋盘,两遍各放一杯空着的茶盏。 陆青歌笑了笑,她果然没有猜错,风行尊者果然又在此处自己与自己对弈了。 瞧着他愁眉不展的模样,她一猜便知是入了僵局。她调皮一笑,而后蹦蹦跳跳的往那处去了,丝毫不忌讳在再到他的面前,托腮瞧着她,十分古灵精怪。 风行尊者的修为堪比上神,他却始终不曾羽化成仙,其中缘由,青歌问过,但是却未得到答案。 风行尊者一席白衣,盘腿坐在棋盘前,挽起的长发亦是白色,嘴边还有长长的胡须,不论怎么瞧,都是一副得道高仙的模样。 他微微抬眸瞧了陆青歌一眼,瞧着她发丝微微凌乱,和那染了灰尘的衣襟,不禁笑了笑。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因果终轮回 陆青歌有些不满的撅了撅嘴,放下双手坐直了身子。这刚直起腰便感觉到背后那一筐草药的不便,就手脚利索的将它摘下放在一边。 “怎么?这在山下耽搁了几天,倒是悟出了些什么要与为师说?”风行尊者笑得宠溺,一边放下手中的棋子,暂且将这停滞不前的棋局放在了一边。 青歌不禁想起了还在山下等候的穆衍燃,嘴边的笑容不禁染了些羞涩,笑而不语。 见她难得忸怩,风行尊者倒是来了兴致,打趣说道:“怎么?莫非是这短短几日,小青歌便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 她的神色越发害羞起来,不过眼中倒是闪出了与平时不一样的光,一脸期待的瞧着他,道:“师傅真是神机妙算!一下子便猜中了徒儿的心思!” 风行尊者的笑容明显的顿了顿,他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似乎是想要瞧出她是否只是顺着自己的玩笑,也在打趣自己。 “他叫穆衍燃,是不远处住在晋州的王爷,来山中采药,应着师傅设下的结界,在山中迷了路。”见尊者不语,陆青歌便自顾自地说道。 她笑得很开心,比她抢走了青宸碗中的肉还要兴奋一些;在提起那个名字之时,她的眸子里都是光亮。 风行尊者收起了笑容,他知道,她这次是认真的。不再是瞧见哪个皮相颇佳的小妖时,嚷嚷着要带回山中的随意样子了。 “他在山中迷了路,便恰好遇见了去山下采药的你?”他已知道大概,却仍是心中不信,问着些多余的问题。 陆青歌点了点头,道:“徒儿与他一见如故,就像是前生便遇见过,今生再续前缘一般的一见如故。” 风行尊者没有说话,可脑中却突然划过她的签文“是福是祸,因果关系终轮回”。 他不禁皱了皱眉,心中想着怕是她的劫来了。 瞧着陆青歌笑得开心的模样,他倒是越发的担忧起来。 “真就这般确定?真就非他不可?” 听着他的问题,陆青歌反而严肃起来,一双眸子里写满了坚定。她并未言语,却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是修仙之人,怎么能与凡人在一起?”他自然是不能说出自己只是担忧着那签文的轮回,只得说出这样一个在情理之中的理由来。 陆青歌皱了皱眉,道:“为何徒儿之前不曾听过这个规定?” “你自然是不曾听过,这终南山上的你的师兄师姐,有那个想过与凡人成亲?”说着,风行尊者又拿起那棵棋子,心中却是担忧不停,“这是终南山上历来没有的,便说漏了你,却不想竟然在你这里出了岔子。” 陆青歌不知该如何反驳,便气鼓鼓的起身,抱起身侧的一箩筐草药准备回厢房去。再向以往那般绝食哭闹,师傅定然会应允。 风行尊者瞧她走了,心中的顾虑依旧是不曾放下。青歌的性子他又何尝不清楚,她这一转身要是真的放弃他便要感恩上苍了。 几日后。 青宸端着不曾动过的饭菜焦急的走到后院,直接跪在仍在棋局旁的风行尊者身边,道:“师傅,青歌师妹她已经三日不曾进食了!” 风行尊者自然心中不舍,可面上却还是沉默不语。 见师傅不理会,青宸愈发焦急起来,道:“师傅,青歌她平时又不好好修炼,自然不懂得辟谷,如何三日不吃饭食啊!” 风行尊者这才闭上了双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本座若是心软了,青歌便要嫁人了。你可愿?” 青宸话在嘴边,可开了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有犹犹豫豫问道:“嫁人?” “三日前,她满面春光的来寻本座,说遇见了自己前生今世的恋人,要嫁给他。”说话时,他端起棋盘旁的一盏茶,到了嘴边,那空了的茶盏竟盛满了冒着热气的茶水。 青宸皱眉,脑中想起在山下遇见的那个气度不凡的男人。那几日他们确实是相谈甚欢,有些相见恨晚的模样,但是,他竟然没想到…… 风行尊者看了他一眼,道:“看来此事你并不知晓。” 青宸有些懊恼,却只能摇了摇头。 “那你来说说,为师可要再宠青歌一回?” 他的眸子直盯着他,似乎是要将他心中的那点心思尽数看透。 青宸对上他的眸子,又垂眸瞧了一眼膝前的饭菜,久久不能言语。 厢房内。 陆青歌蜷缩着身子在屋内等了许久,还是不见青宸带着师傅过来瞧她。 三天了,师傅竟然还对她不闻不问,她的心里也多少有了些数,师傅这是坚决不会同意她嫁给穆衍燃的。 可是她不愿放弃,师傅这般坚决,她也要让师傅瞧瞧自己的决心! 想着,她便拖着三日不曾进食的虚弱的身子,一步一步扶着墙走到了藏书阁。 她这一路走来十分不易,双腿软弱无力,几乎就要摔倒在地,多亏了路过的几位师兄师姐的搀扶和帮衬,她才能如愿到达这在终南山最高处的藏书阁。 她来此处并无他意,更加不是突然相通了要勤修法术,她来着是要看历届师姐们的册子,她偏就不信,这样多的弟子偏偏她就是个例外! “师傅!”青宸正在犹豫间,山上的另一位弟子小跑过来,跪在他的身侧,道:“青歌小师妹去了藏书阁。” 风行尊者眸子一沉,他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丫头是去翻册子了。没想到她这次竟然如此执着。 若是以往,他或许还会感到欣慰,可是自打他瞧过了那张签文,心中便再也不能宁静。能让她这般执着,定然是那劫数再次轮回了! “青宸,快随本座去藏书阁!”说着,他已经起身施法,先行了一步;青宸见了连忙紧随其后。 藏书阁内。 陆青歌倒是有些机灵,她知道蹒跚走到了年数最久的册子面前。 前头那些师姐她都熟悉的恨,有些生平有趣的她倒还是复述一二。这些都得归功于她平日里的偷懒。 她平日里只要得了空便会来这瞧瞧这些册子。她是孤儿,她便没有这些册子,后来有了也都是在山上的生活,无趣得紧。 她就是 第一百二十章: 废除修为 风行尊者在这藏书阁向他们传授仙知时,她便随手扯来一本生平册子来瞧;青宸监督修炼之时,她便偷偷溜来着藏书阁,继续瞧前边那些师姐的生平册子。 这样一来二去,她怕是比师傅还要熟悉这些册子在何处,都说了些什么。 找了许久倒是一无所获,师姐们大多承受不住成仙前的天雷劫,都去人间当了捉妖师,日日浪迹在江湖之中了。 少有的几位成了仙,自然也不用多说了;还有些放弃了成仙,就留在了山中,亦是不必多言。 陆青歌不信,这么些年来,只有她一人是个意外! 她同样也不甘心放弃,她心里清楚得知道,她爱穆衍燃,她要与他在一起,她要嫁他为妻! 陆青歌已经有些不耐烦,可是心中十分慌张,若是再找不到一例,她就要听从师傅的安排了。她心中有惧,不愿受师傅安排放弃自己心爱的人。 心中乱了,手上的动作也乱了,她在高她许多的架子上胡乱的翻着,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轰!”一声巨响将神思游离的陆青歌拉了回来。 她大吃一惊,即刻睁大了双眸——竟然是面前偌大的书架轰然倒塌,架子上的书籍散落一地混在一起。 陆青歌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下她可是什么力气都什么,如何能推到这书架?如今这些册子也都乱了,这是老天都不帮她吗? 失落之间,她突然在余光之中瞧见了一本她从未见过并且十分破旧的册子。 陆青歌的心里立即有了希望,连忙跪爬这去捧起那本册子。 那本册子已然是非常陈旧,有几页甚至要脱离,纸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瞧起来还有些费力。她轻轻的翻着她软纸,生怕一用力这本册子便要化成灰烬。 风行尊者带着青宸破门而入时,陆青歌正巧看完了那本册子。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风行尊者,跪着走到他的面前将手中的册子捧过自己头顶,道:“师傅,徒儿找到了!徒儿并非孤身一身,百年前,师傅的师妹便是同徒儿一般,执意嫁给了凡人!” 风行尊者气得身子颤抖,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册子,放在手心施法烧成了灰烬。他看着陆青歌那惊讶的眸子,眼神中尽是哀伤,道:“你既然知道了为师的师妹执意嫁于凡人,那你也该瞧见她的结局!” 陆青歌低下头,语气中皆是倔强,道:“徒儿相信自己的眼光,穆衍燃也不是那般背信弃义的人,徒儿定然不会步师傅师妹的后尘!” 见她仍旧执迷不悟,风行尊者一概往日的慈爱,扯着嗓子道:“当年师妹受了什么苦楚才得以山下,你难道没有瞧见吗?” “费尽一身修为啊!那样的痛苦可要比剜心剔骨还有疼!” 陆青歌咽了咽口水,却仍是不肯认输,道:“徒儿可以!徒儿若是与穆衍燃就此错过,那才是比剜心剔骨还有痛苦!” “为师的师妹当初也是这么执着,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只相信那个男人。可是那男人却只是看重了她身上的一身仙力。她为他丢掉了半条命,只为与他相守一生,可到头来,这却成了她被抛弃的理由。” “在山下之时,穆衍燃并不知弟子有多高深的修为;况且,徒儿这些年来疏忽修炼,这一身修为也是少之又少!” “你当真如此!” “当真!”陆青歌含着泪的眸子对上风行尊者湿润的双眼,她的眸子里有歉疚也有坚定;他的眸子却只是心疼和失望。 “师傅,”她抹了抹眼中落下的泪水,哽咽道,“您相信徒儿,徒儿一定会幸福的。” 风行尊者瞧了她许久,久久说不出话。 当年他就站在他师傅的身边,瞧着师妹在大堂之上磕头,她的目光也是坚定,一字一句说着自己的选择一定是对的。 可他在见到她时,昔日的风光不再,她蓬头垢面蜷缩在的墙角,一身衣服破烂,她的神智已然是不清醒了,可是,她就算忘了自己的名字,口中也依旧念着那个男人的名字——穆志朝。 他至今还记得。 他将她带回终南山不久,她便含恨而终。临死前,喊得还是那个名字。 现在,他又看着自己的徒儿这般,那种心如刀绞又有谁能体会。他背后身去,一眼不发。 “师妹!青歌!”青宸终于是忍不住了,想要出口劝阻,可是陆青歌却只投给他一个眼神,而后朝着风行尊者的背影连连磕头,道:“谢谢师傅……谢谢师傅……” 这与记忆中的画面又再次重叠,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女也是这般磕头,磕出了一滩鲜红的血…… 翌日,风行尊者亲手为陆青歌穿上了人间的嫁衣,为她带上凤冠霞帔,按照民间的习俗为她梳发。 青宸作为她的大师兄,便承担着将她背去堕仙台。 陆青歌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脸上是精致魅惑的妆容,她眼中含泪,嘴边含笑,理起衣摆,一步一步走上那让人望而生畏的台子。 当一道道雷电劈下,穿过她的身体之时,她觉得自己疼得就要当场断气了,可是她依旧倔强,死死咬着牙关,咬出血来了也不肯叫出一声。 身上的衣物已经裂了口子,头上的发饰已经尽数散落,坠落到石台上时还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山上的师兄师姐都来了,他们一个个拿着配剑整齐的站在堕仙台周围;他们脸上的神情大多不太自然,眸子里都是心疼。 青宸随风行尊者站在高台上,眼中已经积了泪水,却是只得咬着唇,不能发出一丝声响;风行尊者坐在高座上,双眸就看着悬在半空的陆青歌。 那一道道雷电劈到她的身上时,他的心似乎也随之滴下一滴鲜血。 陆青歌觉得自己似乎撑不住了,她在心里默念穆衍燃的名字,才稍稍有了些宽慰……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连眼前的雷电都瞧不清楚了。 最后的意识让她瞧见了最后一道雷电,它仿佛聚集了之前所有的雷电,一下子便夺去了她的清醒,她只记得她放下了所有的戒备,最后那一声喊叫似乎是之前全部的隐忍,撕心裂肺。 第一百二十一章 : 桃花 陆青歌陷进回忆中,久久不能释怀。 再想起风行尊者那满是失望的眼神,她的心比当时天雷刺穿身体还要疼。 “姑娘?”老者看着她红着眸子出神许久,便忍不住出声,将她唤回来。 陆青歌这才惊觉,转过头时依然是泪流满面。她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慌乱间手一松,那满月糖人便掉落在地,一时间化作万千碎片,满地残渣。 她与老者不约而同地投去目光,老者下一秒便皱着眉看向她,满脸的担忧;陆青歌却是愣了许久,而后泪水夺眶而出,再也止不住。 如今想起来,那天雷剔骨的疼真是非人,如今想起来都是心有余悸,骨头似乎都在颤抖! “糖人……碎掉了……” 她终于是止住了泪水,目光呆滞的凝在那堆糖渣上,缓缓开口,鼻音浓重。 老者见她这般心伤,心中也不是滋味,就像是瞧见了自己的女儿这般难过一样。 “不碍事,不碍事,”他嘴上安慰着,却是转过身去,拿起自己的长勺,道,“老伯再给你做一个便是。” 陆青歌逐渐冷静下来,对着老者摇了摇头,道:“老伯,谢谢您。可是,满月一个月只能有一次。” 老者看着她,竟不禁有些泪目。他看得出她过得不开心,可是却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 “青歌,你怎么了?”穆衍燃正巧回来,手中还拎着新买的桃花酥,瞧见她的泪,他的心就像被揪了一下,“怎么哭了?” 他皱着眉走到她的面前,不计较身段的半蹲在她面前,伸手擦拭着她的泪水,十分心疼,道:“这是怎么了?瞧,本王将桃花酥给你买回来了。” 说着,他将那袋糕点拎起,与自己的脸颊齐平,好让陆青歌敲得清楚。 可面前的人只是瞧着她,却是未有回应,但是眼中的泪倒是止住了,这也让穆衍燃心中的担忧放下了几分。 蹲的久了,他才发觉这脚下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低头一看,他竟然踩着那一堆碎糖渣。他当下心中明了,柔着声音问:“可是因这糖人碎了才伤心的?无碍,本王再帮你做一个便是!” 陆青歌这才有了反应,却只是摇了摇头,道:“谢王爷厚爱,妾身只是有些想家了。” “这更是小事,本王这就吩咐下去,明日便返回晋州!”穆衍燃笑了笑,轻轻剥开油纸,小心翼翼拿起一块桃花酥,递到她的嘴边。 瞧着他那一脸期待,陆青歌也不想驳了他的面子,她只是垂眸瞧了那糕点一眼,而后小小咬了一口。 不得不说,这桃花酥果然如传闻一般值得一尝——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只是这样轻轻一口,竟还隐隐瞧见了其中的桃花瓣。 可是,再怎么精巧的心思,如今在她眼中都是索然无味。 “味道一绝,这李记糕点果然是名不虚传。”陆青歌微微浅笑,客套得说着。 穆衍燃见她笑了,心中也开心,便也咬了一口手中的桃花酥,而后亦是赞许的点了点头。 老者就在一旁坐着,瞧着陆青歌脸上那牵强的笑容不禁多看了穆衍燃几眼。 他倒是笑得真心实意,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充满爱意,似乎并不像是会伤她心的男子,可她又为何在他面前这般愁眉不展呢? “走吧。”陆青歌沉默不语许久,终于是开了口。她的眼神中有些倦怠,似乎是已经累了。 穆衍燃没有多问,只是与她一同起身,而后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准备朝着客栈走去。 老者正在发愣,目光停留在那盆糖稀之上。察觉到两人就要离开,他立马回过神来,语气中有些慌张,高声喊道:“姑娘且慢啊!” 陆青歌疑惑回头,问道:“老伯,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老头子瞧见这桃花酥,突然想送姑娘一朵桃花。”说话时,他已经盛了一勺棕褐色的糖稀,看似轻易地将其从盆中拿出,在一根竹签上迅速的描绘着桃花的轮廓。 那东西在阳光下瞧着极美,似乎是透明的,其中的气泡瞧着一清二楚;甚至还有几滴调皮的,又从勺壁溜回了那大盆中。 陆青歌瞧了一会儿,从穆衍燃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而后将他向后推了推,示意他不要跟过来。 她自己独自走到老者的摊位前,低头瞧着一朵棕褐色的桃花在他的勺下绽放出了生机。 将糖人递过去时,老者下意识瞟看了穆衍燃一眼,而后语重心长道:“姑娘啊,这嫁人呢还是选一个自己欢喜的好。” 陆青歌接过糖人,轻笑出声,道:“多谢老伯了。” 说着,她也朝穆衍燃投去一个眼神,而后又转过头来,苦笑道:“可如不是心中欢喜,又怎么会轻易就嫁了呢?” “有劳老伯关心了,这是我心中是有数的。”老者正欲说些,却叫陆青歌抢了先,而后,她笑了笑,继续道,“我叫陆青歌,就住在晋州的广陵王府中,若是日后遇上了什么事情,大可来找我。” 老者只是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这,就当做是信物吧。”说着,她递过去一方手帕,上面只绣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山顶云雾缭绕,仙气飘飘。 老者有些犹豫,可瞧见了她含笑的眸子,便接下了。 陆青歌又朝他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回到了穆衍燃的身侧。他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用他的手心的温度来温暖着她冰冷的手。 “为何给了帕子?”方才三人的距离虽然算不上近,可他还是瞧清楚了。 “这天有些暖,那炉子边又热,他年纪大了,理应受些照顾。” 他们两人行走在街道上,周围小贩们的吆喝声实在有些闹耳;周围行人的言语声亦是刺耳,熙熙攘攘间,他们两人就如此从容的走到其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 穆衍燃偏头瞧她,眸子里尽是温柔与宠溺。 陆青歌却是目视前方,对此视若无睹,道:“并非妾身善良,只是,他也予了妾身东西。” 说着,她垂眸看着手中棕褐色的桃花,眸底一沉,道。 换而言之,这就是一场交易罢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送信 曼陀终于是赶到了白忠信的威武大统领府。 这宅子倒是气派,朱红的大门上海有些金黄色的铆钉,门前那不同寻常,镶着木头窗棂的灯笼高高挂起,不知为何瞧着还有几分生人勿进;就连门外守着的都是拿着银枪,穿着盔甲的士兵。 她在门外的石狮子旁徘徊了许久,她的道行不高,这些的人的正义之气又最为浓厚,她有些不敢靠近。 思忖良久,她还是迈出了步子。她想起了白玉婵面色惨白的虚弱样子,以及握着她的手再三叮嘱,一时间心中便有了些勇气,如今她能指望的也就自己了! 她颤颤巍巍站到离街道最近的侍卫身边,站在台阶上,却是隔着一阶台阶。 “敢问,威武大统领可在府中?” 侍卫注意到了她,一脸严肃的垂眸瞧着她,道:“你是何人?” “我是大统领府嫡女白玉婵的贴身婢女,今日过来是为了送达小姐的密信。” 侍卫皱了皱眉,半信半疑。他确实是知晓几日前广陵王携家眷前往了皇宫中与皇上共度佳节一事,至今也为传来离开上京的消息。 “去把张管事请过来。”他不得定夺,便偏头让身侧的侍卫去请府里的老管家。而后又是一脸严肃的瞧着曼陀,似乎是怕她跑了一般。 听到“张管事”的字眼,曼陀的心中不禁大喜。这是白玉婵提过的人,这下事情定然很快就会有着落了。 不多时,张管事便从府中走了出来,一脸疑惑的看着曼陀,问道:“便是你说是小姐的贴身婢女?” 他虽为大统领府的管事,但穿着也不算华丽,只是料子确实是高了平常人家一等;瞧着他脸上松弛的皮肤,以及那半白的头发,应是个半百老人了。 他的声音有些浑厚敦实,让人不禁觉得有些威严。 曼陀连忙点了点头,道:“夫人如今还未离京,就住在不远处的来福客栈中。” 张管事皱了皱眉,似乎还是不敢完全相信。顿了顿,他又问道:“那小姐可叮嘱你了些什么?” 曼陀又是点了点头,道:“夫人同奴婢说,此信件最好亲自交到威武大统领手上,即便是大统领不在府上,也定要交给张管事您。” 张管事抿了抿嘴,而后给她让出一条路,道:“你随我来。” 曼陀服身,跟着他进了大统领府。 白忠信就在后花园中练剑。他的背影挺拔,穿着便服长袍也透露出一种英勇的气质;他的长发尽数用玉冠束起,还有些干净利索之意;他瞧着要年轻一些,至少肉眼瞧着没有一根白发。 张管事让她先在花园中的凉亭中等着,自己小跑着去通报大统领。 那边白忠信听了张管事的话,偏过身子瞧了曼陀一眼,而后将长剑扔在他的怀中,自己负手走了过来。 曼陀瞧着他大步朝自己靠近,不由得咽了咽口气。果真是从军营中走出的大统领,光是瞧着就让人觉得威严可怖,他似脚底生风,每一步都让曼陀胆战心惊。 “你便是婵儿的贴身婢女?”他走进凉亭,垂眸审视着她,眸子里是说不出的威严,“之前的曼儿去哪了?” 曼陀一听他这声音就浑身发起抖来,下意识便跪在了他的面前,心中一片慌乱,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回大统领的话,曼儿请辞了。现在奴婢就是夫人的贴身婢女。” 她想着,这曼儿大抵是之前死在白玉婵手里的另一只曼陀花妖,听闻死相极惨。但她自然是不能说出实情的,便随便说了个原因。 白忠信只是扫了她一眼,也未叫她起身,只是绕过她,走到石桌边坐下,却是面对着曼陀,一只小臂撑在桌面上,端起张管事为他斟的一杯茶,微微抿了一口,而后轻飘飘说道:“广陵王府的人?” 曼陀顿时吸了口气,跪着转过身子,大脑快速地转着,道:“回大统领的话,奴婢是夫人在路边捡的,不是广陵王府的人。” 白忠信这才点了点头,道:“婵儿让你交给我什么?” 曼陀一听,连忙将衣襟中的信函拿出来,双手呈给他,不敢有丝毫其他的动作。 白忠信接过信,却没有立即查看。他瞧着信封上的“父亲亲启”,心中便放下了戒备,这确实是白玉婵的字迹。 “婵儿可有让你传来些别的?” 曼陀摇了摇头,道:“夫人说,想要与大统领说的,尽数在这信里了。” 良久,白忠信没再说话。 曼陀吞了吞口水,而后大着胆子说:“大统领,奴婢信已送到,便就退下了。夫人那边还等着奴婢的消息。” “嗯。”他只丢下这一个字,便拿着信封往书房方向去了。 “起来吧,我带你出府。”张管事弓着身子,直到见到白忠信走远才直了起来,对曼陀说。 曼陀的点头,站起来时还有些踉跄。她大气不敢出地跟在张管事身后,直到出了大统领府才觉得自己肩上的重担和背上的压迫都不在了。 出了府,她躲进一处小巷子里,见四下无人,才放心的念出口诀幻化成一缕紫烟往来福客栈方向去了。 客栈。 白玉婵靠在床头,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曼陀离开的窗口。她不知道她去了有多久了,只觉得心中有些慌乱,直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侧妃娘娘,奴婢繁枝,来给您喂药。” 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白玉婵才回过神来,撑着自己的身子直坐着,显得精神些,“进来吧。” 不一会儿,繁枝便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了。 白玉婵看着她,不禁皱起眉来,只觉得心中不舒服。她的姿态虽是恭敬的弯着身子,可那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写满了嘲弄。 “停。”就在繁枝走近她的床边,她连忙出声阻止了她的前进,“给本王妃,本王妃自己来喝药。” “是。”说着,繁枝便双手将汤药递了过去,而后站在一边等候。 白玉婵瞧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觉得浑身难受,也顾不得这药有多苦口,一口气都喝了下去。 她伸出手将碗递过去,连脸都不曾转过去,只希望她快些离开这里。 繁枝接过碗,也没有逗留直接便离开了屋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计划 穆衍燃与陆青歌回了客栈,掌柜的立马迎了上来,陪着笑脸道:“广陵王啊,这晚膳您要小店安排些什么?” 他正要寻问陆青歌的意见,只见她兴致低沉,低声说了一句:“王爷,妾身身子不适,先回房间休息了。” 说完,她便抽回了自己的手,慢慢地走上了二楼。 掌柜的倒是会察言观色,立马看着他的侧脸说道:“既然广陵王妃身体不适,那晚膳便准备些清淡的饮食吧。恰好这楼上的侧妃娘娘也是身体抱恙。” 听着前半句穆衍燃还是十分满意的,但是这后半句一出,他的笑容便尽数收了起来,丢下一句:“就这么办吧。”便大步走上了二楼。 见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掌柜的立马直起身子,满脸不屑,甚至朝着地面啐了一口,小声嘀咕着:“这脸色倒是变得真快,架子倒是比皇帝还大!” 陆青歌走上楼时,正瞧见繁枝从白玉婵屋子里出来。她的脸上写满了嘲弄,看着手中的空玉碗,低声说道:“指不定这药有没有用呢,一个使不出法力的妖怪,如今倒还是得意猖狂得很。” 她皱了皱眉,径直走了过去,语气不悦,道:“你在此处乱嚼什么舌根子!” 繁枝大惊,但见来着是陆青歌,竟然松了一口气,陪着笑脸,十分亲昵的凑了过去,道:“梦溪姐姐,你这突然出声,繁枝着实吓了一跳呢。” 她这语气只让她觉得恶心。她用力的甩开手,大声斥责,道:“大胆贱婢,竟然敢直呼本王妃的名讳?跪下!” 繁枝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可是一双眸子竟然写着迷茫。 她颤抖着声音,似乎还有些不明所以,道:“梦溪姐姐,我是繁枝啊!你当上了王妃就不认识我了吗?” 陆青歌只是冷笑,反问道:“我是王妃又与你何干?倒是你,直呼本王妃的名讳,目无尊长,掌嘴!” 繁枝的眼中已经积了泪水了,可瞧着陆青歌面无表情,不怒自威的样子,她只得慢慢伸出手,往自己的脸边移动。 她的手不住的颤抖,动作十分缓慢。她就那般冷眼瞧着,也不催促。 “敢问王妃,这丫头是怎么了?”正僵持间,春歌突然出现,恭敬地寻问着。 繁枝见了她,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立马放下了还未碰上脸颊的手。 陆青歌扫了她一眼,冷笑一声,而后对春歌说:“打发了吧,本王妃日后不想再瞧见她。” 说完,她便转身进了白玉婵的屋子。 床上的人已经,转过头来瞧见是陆青歌也就放松了警惕,道:“你怎么来了?” “外面嘈杂得很,只觉得头疼。”她摇了摇头,而后坐到桌边,自己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你这边安排的如何?” “已经让曼陀去送信了,估摸着快有消息了。”说着,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窗口,又喃喃道,“多半万无一失。” “嗯。”陆青歌细细品茶,没再多说什么。 白玉婵见状,也不多言。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坐着。这要是放在从前,自然是不可能的。可如今白玉婵将自己全部的希望堵在她的身上,她不得不信她。 现在的她,看着她的眸子都扫了几分戾气。 终于,曼陀从窗口飞了进来,她这刚幻化成人形,便一步并两步的走到白玉婵床边,欣喜道:“夫人,奴婢见到白大统领了,信函已经安全送达。” 白玉婵笑着,看向了陆青歌。 此时,她已经站起身来,道:“好,今晚你们已经可以准备了。”说完,她便转身出了门。 她并未去到其他地方,而是回了自己的厢房。 陆青歌坐在铜镜前,看着这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若不是这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她怕是早已忘记了自己的样子了吧。 她看着这张脸,慢慢为其施粉画眉,抹上胭脂……为自己画上了精致的妆容。 而后,她又施法变出一件水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一个转身便穿着妥当。她手指微微一动,一头披散的秀发便自己挽成了好看的发髻。 看着镜中的自己,陆青歌忽然满意的笑了,只是这笑竟然还有几分诡异。 “你这妖力倒是越发熟练了?怎么要一直就做一只妖了?”不知何时,小桃竟然出现在面前的桌子上,她依靠在梳妆盒上,姿态十分慵懒。 “给了我,我便好好用,要不岂不是浪费了白玉婵当年的良苦用心?”陆青歌冷笑着,对着铜镜为自己戴上流苏和簪子。 小桃只是撇撇嘴,倒是来了兴致,走近她几分,一脸好奇,道:“听你这话的意思,可不是对她当年的所作所为释怀了,既然你还恨她,又为什么要帮她呢?” 陆青歌笑而不语,不再回答。 她只想着,这样先给白玉婵希望,让她就算不信任自己也只能依附自己,因为,她最在意的穆衍燃,能否对她的态度稍有改善,全部的可能都在她的手里攥着。 她把握着她的命脉,最后再一并收回,岂不快哉?那时,她不仅没了妖力不能回族,而且也完完全全失去了穆衍燃的信任,岂不快哉? 再是穆衍燃,自己拿走他的记忆,让他依旧与自己痛恨的白玉婵你侬我侬,最后再让他想起这一切,他的心中自然也不是滋味吧! 人心最难揣测,可人心也是最脆弱的! 她就是要这样慢慢的、一切都在无形间的让他们痛不欲生,她要让他们慢慢感受当年自己的苦楚! “你怎么出来了?这不是还未天黑吗?”一切准备好了,她端坐在铜镜前,欣赏着镜中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的女子。 小桃转身,也去看铜镜中的女子,倒是神色淡淡,道:“我如今依附在你身上,也算是仰仗着你的修为。现今你大大方方的做起一只妖了,那些妖气也都流露出来,我吸收了,便如此了。” 陆青歌不禁皱眉,心中忧心着她口中所说的吸收。 小桃看出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坐在桌上,道:“你且放心,这就是修仙之人食天地之精华,对天地可没有影响。” 陆青歌这才放心,嘴角露出了笑容。 第一百二十四章: 拿走记忆 不知坐了多久,只是她手上新涂的蔻丹已经风干了。殷红的指尖瞧着十分亮眼,还有一些别样的风味。 “王妃,用膳了。”天色渐晚,春歌按照以往一样时辰,前来敲门请她去用膳。 陆青歌抬眸看了一眼窗棂中印出的人影,而后不去理会,只是瞧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小桃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去看了一眼门外的人影,不解道:“你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不就是为了吸引穆衍燃的注意吗?为何不去用膳?” “我总得让玉婵妹妹瞧见我的诚意吧。”她冷着一张脸,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铜镜,道,“今晚的饭桌上,我便就要穆衍燃忘却前尘旧事。” 小桃依旧迷惑着一双眸子,不再说些什么,她觉得无趣,便飞到她的肩头坐下,而后隐去了身形。 门外的春歌皱了皱眉,却只得继续敲门询问,道:“王妃,膳食已经准备妥当了,王爷也已经落了座,请您前去用膳。” 陆青歌依旧不理会,反而提起裙摆走到了床边坐下。 她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腰背挺直,像极了新婚的妻子在等待着自己的丈夫。可是,她的脸上没有新嫁妇的喜悦和期待,有的只是冷漠和疏离。 春歌见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回应,便转身下楼通报。 楼下的包间中,各样菜式都已经上齐了,方才的热气腾腾如今已经消散许多了,只有些许薄薄的白雾。 穆衍燃一人坐在桌前,嘴角含笑,不时端起手中的茶水喝上一口。 听见动静,他偏头去看,竟是春歌回来了,就站在门边。 “如何?怎么就你一个人?王妃呢?”他抬头往后瞧了瞧,却还是空无一人。 春歌俯身行李,道:“奴婢已经去厢房请过王妃了,无人应答,似乎并不在房间。” 穆衍燃皱了皱眉,径直起身往楼上走去。 陆青歌坐在床边,耳边响起穆衍燃踏上楼台的清脆响声。她的唇角微扬,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青歌,你在里面吗?”他轻轻敲门,语气疑问。 她却是一动不动,只安静地等着他推门进来。 果然,穆衍燃见屋内迟迟无人回应,便眉头紧蹙,而后毫无犹豫的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昏暗,桌上、床边的灯盏都未点燃,散发冰凉和顾忌的味道;离床边最近的那扇窗户也未合上,又夜风从缝隙中争先抢后的钻进屋子,撩拨起床边幔帐,翩翩起舞。有亮光折进来,印在榻上,落在陆青歌的腿边。 穆衍燃微微蹙眉,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她,柔声问道:“青歌,你怎么了,为何不下去用膳?” 陆青歌抬头对上他的眸子,朱红的嘴唇微扬,声音空灵,一字一句道:“王爷,妾身只是忽然怀念起与王爷初次相遇时的事情了。” 穆衍燃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水蓝色银纹度蝶花广袖裙,还有她精心的装扮,那发饰和簪子,倒是真的与新婚之时的样子极为相似。 “怎么突然想起这些了?”说着,他坐到她的身边,自然的将她的双手交叠在一起,而后放进自己的手心。 他的嘴边是温柔的笑容,想起那些甜蜜的往事,他亦是有些动容。 “一时恍惚,觉得重新回到王爷身边,就像是个转瞬即使的梦境。”陆青歌温婉一笑,似乎正在回忆当时的甜蜜以及现时的来之不易。 穆衍燃将她揽进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不用想这些。你已经回到本王身边的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陆青歌只是冷笑,心中默念道:“重新开始?我要的是你痛不欲生,死无葬身之地!” 蓝黑色的天空中,那轮残月已经逐渐从深厚的云层中探出头来。 陆青歌的耳朵一动,感受到月光的凉意;而后她的瞳仁一变,殷红如血。她的眸子亮光一闪,厢房的门栓上忽然多了一道鲜红色的印记,闪过光亮后,逐渐隐去痕迹,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陆青歌满意一笑,而后抽出自己的左手放在他的胸膛之上,道:“王爷,如您所愿,我们重新开始吧。” “好……”穆衍燃话未说完,她那殷红柔软的唇便堵住了那些后话。 他的瞳仁放大,一时间愣在原地。片刻,他反应过来,大手覆在她的脑后,反客为主,霸道的吮吸着她的味道。 陆青歌觉得自己的嘴唇发麻,隐隐还有些疼痛。 时机差不多了,搭在他背上的手突然施法,将他的意识暂时夺去,而后托着他的脸颊,从口中吸出他脑中的那些这一年中有关她的记忆。 穆衍燃木讷的坐着,任凭陆青歌将那些他曾经最珍视非常的记忆被拿走,如同屋檐上的沙石,任由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将它们冲刷干净…… 她看着他无神的眸子,脑海中忽然想起那年在终南山山洞的事情…… 那时山中突然下起大雨,她与青宸渐远渐行,只得自己先行躲进山洞中避雨。 一进山洞,她便瞧见正在整理柴火的穆衍燃。 他们四目相对,良久说不出话,便是这一眼让她丢了自己…… 陆青歌猛地离开穆衍燃的嘴唇,又用力擦去唇上属于他的痕迹,神情尽是厌恶。 她扶着他缓缓躺在床上,而后起身走到铜镜前坐下。 她慢慢擦去脸上的浓妆,又拔去头上的簪子,一头青丝散落下来。 “这就完了?”小桃从她的肩上跳了下来,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穆衍燃身上。 “嗯。” 陆青歌点了点头,伸出手接住从口中散落出来的蓝色烟雾。那些东西像是有灵性一般,都准确无误的落在她的手心,而后化作一团,那团雾气不停歇地旋转着。 她伸出手,在烟雾上缓缓划过,手心上的气体便化作一颗黑色药丸。 “青歌?”床上,穆衍燃苏醒过来,抬手揉了揉额角,“本王这是在此睡着了?” “是啊,王爷。您是今日太累了吗?今日一进屋子便睡着了。” 穆衍燃也不怀疑,只是站起身来,道:“嗯,本王记得,本王是来叫你下去用膳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 重新开始 “那便去吧。” 再站起来时,她身上的那件水蓝色银纹度蝶花广袖裙已然消失不见,替代的依旧是那件侍女服饰。 陆青歌白嫩的脸上不施粉黛,只梳着简单的发髻,多余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就连方才手上的蔻丹也消失不见了。 一切都像不曾发生过一般。 “嗯。”穆衍燃走到她的身边,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就要同她一起走。 陆青歌顾及衣袖中的药丸。便抓住了他的小臂,阻拦了他的前进。 他回头看她,有些不解。 她只是笑笑,道:“王爷,妾身想要去找玉婵妹妹,一面是同她说些女儿家的私房话,一面想要与他一同下楼。” “玉婵的风寒不是有些严重吗?已然可以下床了吗?”穆衍燃微微蹙眉,问道,“昨日大夫不是说要静养?这楼下虽是独立雅间,但到底比不上楼上厢房安静。” 陆青歌笑笑,没有丝毫妒忌之意,倒是对自己这第一次施术效果十分满意。 “玉婵妹妹若是知晓王爷这样关心她,自然是十分感动的,说不定还要流几滴眼泪呢!” 提起这些,穆衍燃叹了口气,道:“我只当玉婵是妹妹,却不想皇上竟然赐婚于我俩人,真是乱点鸳鸯谱!” “既来之,则安之,王爷您也不必为此事过多忧虑。”陆青歌笑着将穆衍燃往门外推,道,“王爷先行去用膳吧,妾身与玉婵妹妹随后就到。” 穆衍燃宠溺的笑了笑,转身摸了摸她的头,而后自行推开门离开了。 陆青歌露出十分天真可爱的微笑目送着他离开,两人在楼梯转折之处,还四目相接,温柔一笑。 眼见着穆衍燃离开了自己的视线,陆青歌立马收起笑容,转身往着白玉婵的厢房去了。 厢房。 白玉婵坐在床边,心中十分紧张,手中紧紧攥着丝帕,似乎是要将它撕烂。 曼陀站在一旁,瞧着她的样子,也跟着皱了皱眉,道:“夫人,您也不要过于担心。奴婢方才感受到这客栈的妖气了,她自然是不会骗您的。” 她只是点了点头,可皱起的眉头却始终没有展开。 就在这时,陆青歌走到了她的门前。 她在门前站了片刻,心中想着白玉婵此刻已然是急不可耐了吧。她便故意拖延着时间,慢慢折磨她的耐心。 “玉婵妹妹。”她终于转身敲门,掐着嗓子,似乎是姐妹情深。 白玉婵在屋内一惊,心中立马有了希望,连忙值得房门,对曼陀说:“快!快去开门!” 曼陀也笑了笑,高声应着,而后小跑着去打开了门。 “奴婢参加王妃。” 瞧见陆青歌,她连忙乖乖行礼。 她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迈过门栏走进屋子,径直走到她的床边,拿出藏在袖口的药丸,递到她的面前,道:“这是穆衍燃的记忆,你将它吃了,便可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白玉婵半信半疑瞧了她一眼,伸出的手有些犹豫。 可陆青歌眼神如用一汪不生涟漪的潭水,平静地可怕,让她不由得不去相信。 她立马接过药丸,丝毫不加犹豫的放进嘴里,仔细咀嚼后淹了下去,而后看向她。 陆青歌只是点了点头,而后道:“一同下楼用膳吧,那时,你便能见到你的衍燃哥哥了。” 衍燃哥哥…… 这个称呼当真离自己太遥远了,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不曾叫过这个名字了。只是心中觉得这个名字似乎与自己没有过什么干系…… 还记得真正的白玉婵七岁那年被自己咬死,吞下了肚子。之后竟奇迹般的看到了她的记忆。 一时兴起,便化作了她的样子,坐上了她的马匹,也想像她一般,骑着马在林间驰骋,只觉得潇洒极了。 可是自己从未骑过马,这往马背上一拍后,便是她无论怎么拉缰绳都掌控不了的。 十分不幸,她堂堂千年狐妖,竟然在荒郊野岭摔下马去,着实丢人。 她想起身之时,才发现自己的脚踝处受了伤,还在不停地往外流血。正欲施法疗伤,穆衍燃就是在这个出现的。 他从远处起码奔来,马蹄四扬,杨起一地尘土。彼时,只有十岁的他,穿着一身白色骑装,朝她奔去,口中还唤着“白玉婵”的名字。 她看的痴了,竟然忘记了脚踝的疼痛。 穆衍燃跳下马去,跑到她的身边,端起她的脚,紧皱眉头。 他当机立断私下自己的衣摆一条,为她做了简单的包扎,而后抬头问她,道:“疼吗?” 不知为何,那时的她,只脱口而出一句“衍燃哥哥”。 穆衍燃笑了笑,眼中也有宠溺,而后将她拦腰抱起,骑上他的马,一同回到了上京。 自此以后,那只千年的九尾狐妖摇身一变成了上京威武大统领白忠信的嫡女——白玉婵。 “当真都解决好了?”白玉婵眼中含泪,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陆青歌却是为她动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难得的柔声说:“是真的,我都解决好了。你的衍燃哥哥回来了。” “好……好……好……”她声音颤抖,一连说了几遍。 “嗯,随我一同下楼用膳吧。”她朝她笑笑,而后说。 “好!好!好!”她又一连说了几个好,而后立马掀起被子,朝着曼陀招手,欣喜道,“曼陀,快来扶我起来!” 曼陀立马上前,扶她下床后,又手脚麻利的为她更衣,梳发。 陆青歌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一眼不发,也不催促。可就在她要画眉之时,她开了口:“现在在穆衍燃的记忆中,你染了风寒,这些点缀之物还是不要了。” 白玉婵连忙点头,恍然大悟,道:“对,对,对,不要了,这样不施粉黛好些。” “那便下楼吧。”说着,陆青歌已经在往门的方向走了。 白玉婵连忙跟上,口中念着:“对,莫要让衍燃哥哥等急了才是。” 一听这话,陆青歌立即顿住步子,转身看着她,这是目光可不太友好,似有审视之意,道:“我知晓你对穆衍燃情深,他对你一丝好,你便如获至宝。可如今他只记得你是玉婵妹妹,做了什么对了你胃口的举动,你可得习以为常!” 第一百二十六章: 用膳 白玉婵愣了一下,而后立马反应过来,道:“自然会的,衍燃哥哥平日里便是那般对待于我,相敬如宾,不让我受半分委屈。” 陆青歌这才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转身走,亲自拉开门,与白玉婵同时出门,一路上紧紧相伴,在旁人眼中,感情深厚,姐妹情深。 穆衍燃早早坐在雅间内,慢慢品着一杯茶。一旁的穆珩安静坐着,不敢吵闹,乖乖地等着用膳。 他去了许久,春歌灵活变通,安排人将菜色全部重新做了一份,倒是未出什么破绽。 “王爷,妾身同玉婵妹妹来了。” 陆青歌挽着白玉婵的小臂走来,刚跨过门栏,她便笑着对他说。 穆衍燃笑着,招手让她们过去坐在他的身侧。 白玉婵坐在了穆衍燃的右手边,就与他挨着;而陆青歌坐在了他的左手边,中间隔着一个穆珩。 这小团子瞧见青歌开心,便激动起来,大声喊着她的名字,“青歌!青歌!” 她笑笑,慈爱的抚摸了他头顶的头发。他倒是更开心了,嘻嘻地笑着,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白玉婵也在一旁笑着,这样和谐的画面真的是十分久违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只希望这个画面可以一直静止。她不需要完全拥有穆衍燃了,她只这样陪在他的身边就好。 穆珩瞧着陆青歌红了脸,害羞的偏过头去。 本是准备俯身躲进王兄的怀中,却不想睁眼瞧见了白玉婵。 两人四目相对,白玉婵也慈爱的朝他笑笑,岂料穆珩竟然撅起嘴来,似乎有些不满。 穆衍燃好奇,顺着自家弟弟的眼神看去,便瞧见了一脸无辜的白玉婵。 “妖怪!妖怪!”他朝着她大喊,似乎十分生气。 “阿珩,如何能与嫂嫂这般说话?”穆衍燃将他抱紧怀中,低头假意训斥他。 穆珩却是不吃这套,继续说着:“她是妖怪,是妖怪!” 他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失望的白玉婵,安慰道:“玉婵,你莫要生气。阿珩还小,都是些胡扯之词。” 白玉婵通情达理的摇了摇头,道:“阿珩也是妾身的弟弟,妾身如何会不开心呢?”白玉婵掩唇轻笑,道,“童言无忌,妾身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穆衍燃欣慰的点了点头。 “阿珩,做好乖乖吃饭食可好?我来喂你,可好?”陆青歌连忙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场景。 穆珩是个年岁极小的孩子,做事时常不能两头一同顾及。 这不,听见了喜欢的陆青歌的声音,他便全然忘记了坐在一边的白玉婵。 他朝着陆青歌挥舞着藕节一半的胳膊,不知是着急用膳还是着急要陆青歌抱。 穆珩去了她的怀中后,果然安稳了许多,不哭不闹,连吃的东西都比往常多了些。 白玉婵只是看着,心中并无其他意蕴。 这事若是放在不久前,她必然会心生怒火,不满于穆珩只相信陆青歌,而不亲近自己。明明都一样是穆衍燃的妃子,是他的王嫂。 可如今,她没有精力再做这些事情了,她只觉得只要她还在穆衍燃身边,只要穆衍燃相信她,不怀疑她,就够了。 “来,玉婵,”想着,穆衍燃为他盛了一碗清汤,递到她的面前,道,“染上风寒,就算是喝了药,也要万分注意。来,把这碗热汤喝了去,暖暖身子。” 白玉婵内心欣喜若狂,可脸上只是浅浅一笑,接过鸡汤,道:“妾身,谢王爷挂心。” “对了,”那边,陆青歌突然开口,而后与白玉婵对了眼神,道,“玉婵妹妹此番需要静养,便不便再坐马车颠簸了。” 见穆衍燃点了点,道:“青歌此话说的在理,那我们便再留在上京些许时日吧。” “王爷,”白玉婵立马接话,而后假意咳嗽一声,知道他皱起眉头才继续道,“前些日子,妾身收到了威武大统领回京的消息。便想到妾身作为女儿,这么些年岁还未回家探望过父亲,便觉得心生歉疚。” “如此说来,本王倒也发觉,已有不少时日,未拜见过岳父大人了。”穆衍燃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 见他动摇,白玉婵便乘胜追击,继续道:“不知……王爷可否陪同妾身回妾身娘家一聚?” 穆衍燃没有立即答应,而是下意识看向陆青歌。 他若是应许了白玉婵的请求,去了大统领府小住,那青歌又该怎么办?按照规矩,陆青歌是无法与他们一起进入大统领府的。 陆青歌瞧见穆衍燃的眸子,大致猜测到他的想法,于是,她开口道:“王爷,您可是忘了?您曾答应过妾身,要给妾身时间回到终南山,再与师尊小聚一番。” 穆衍燃这下有些为难。不论哪边他都不好得罪,这让人一时间有些纠结。 “这让本王可如何是好?不想玉婵和青歌的省亲日子如此相似。” 陆青歌笑笑,道:“王爷,您忘了吗?终南山可是仙山,您一届凡人,可进不去。所以啊,您便去陪玉婵妹妹去大统领府吧。” 穆衍燃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便问道:“你如何回终南山?” “自然是用我的仙家秘术。”陆青歌故作神秘,不愿透露。 穆珩坐在她的怀中,听见这话,他倒开心起来,连连道:“仙术!仙术!” 陆青歌低头看他,哄着他道:“对,仙术!” 穆珩笑笑,而后又自顾自的吃起菜来。那模样乖极了,就像方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般。 “那姐姐可还会回上京?”白玉婵在一旁坐着,适时插嘴,问出了穆衍燃想问的话。 他听着自己的疑惑被提了出来,便偏头看着陆青歌,道:“本王恰好也想知道,青歌你是如何安排的?” “终南山距离上京,路途遥远。妾身又怎么可能再回上京与你们回合呢?”她笑了笑,耐心说着,“到时,玉婵妹妹在家中养好了身子,能够与王爷一同乘坐马车回到晋州了,妾身或许才刚刚到达终南山呢?” 穆衍燃听此,不禁蹙眉,道:“这般遥远,你要一人前去?” “自然不是,妾身会现在上京外的驿站等待师兄,而后与他一同前往。” 穆衍燃这才安心,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可这话却让桌边站着的春歌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说服穆衍燃 接下来,便是沉默不语。三个倒是许久未曾这样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了。 陆青歌倒是不在意这些,不过时吃饭时周围的环境安静了些罢了。 往常还是梦溪身份时,她时常没有时间去吃饭;有时到了饭点,几个丫鬟凑在一起,经常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尤其谈论些各位主子房里的事。 她那时是王爷身边的,没有谁敢嚼王爷的舌根子,便无人拉着她一起交流,虽是孤单了些,但也不失是个好处。 穆衍燃此时关于她们的记忆只停留在一开始那和睦的一面,对此场景亦是屡见不鲜,况且,即便是心中感慨,他也定是藏在心里,不予流露。 而白玉蝉却是不同。她的眼中常含着泪,许是昨日穆衍燃那么一顿训斥和厌恶,真的让她产生了从骨子里来的恐慌。 如今,他无意间看了她一眼,也能让她热泪盈眶。 穆珩一直抱在陆青歌的怀中,直到他不再要求进食,才将他抱回方才自己的位置上,而后才自己吃。 穆衍燃瞧了她一眼,眸子里尽是温柔,当即便觉得两人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他想着,若是青歌做了母亲,定然是与照顾阿珩时所差无几。 她温柔的样子十分让人沉醉;那副画面久久萦绕在他的脑海,挥散不去。 “阿珩真是个粘人精!”他点了点穆珩的鼻头,亦是十分宠溺,道,“缠住你王嫂许久,如今饭菜都已凉了!” 穆珩却只是咧嘴笑笑,转头看向陆青歌时亦是龇牙笑着。 “自然是无碍,妾身也是十分喜欢阿珩。”陆青歌是瞧着穆珩说的,说完也宠溺的点了点他的鼻头。 白玉婵在旁边坐着,慢慢地往自己嘴里送些菜食,脸色不太好。瞧着这场面,她这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穆衍燃和穆珩这对兄弟的心中都只有陆青歌。如今在她的帮助下,穆衍燃倒是对自己没那么厌恶,可圣上钦赐的婚事在他看来,不过是乱点鸳鸯谱,对自己只是普通的兄妹情义。 而穆珩,不知为何,从第一次见到她便不与她亲近,不论她给他什么样的好处。 眼下瞧着他们三人温馨和谐,她这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些苦楚。 曼陀瞧着白玉婵微微皱着的眉头,也偷偷打量了面前三人,在心中叹了口气,对她多少有些心疼。 她不懂人间情爱,她只知道如若她费尽心思去增加修为,到最后却什么都捞不到,她一定会失望透顶的。 用完膳,陆青歌率先起身,朝着穆衍燃欠身行礼,而后道:“王爷,那妾身便先告退了。” 穆衍燃低头思索片刻,而后跟着站起来,道:“且慢,青歌为何如此着急着离去?” “王爷,终南山路途遥远,妾身自然是要早些出发,可不能误了与王爷和玉婵妹妹会合的时间。”她笑笑,心中有些不解。明明是方才商量的事宜,他似乎是有些要变卦的心思。 果然,他继续开口:“本王仔细想过,要你一人前去终南山终究还是不行,就让卫九戒跟着你吧。” 就连一旁的穆珩,也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抬头瞧着她,手中攥着她的裙摆,小声喊着她的名字,十分不舍,似乎也不让她离去,要她陪在他的身边。 陆青歌低头瞧他,心中一下子生出许多不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她踌躇之际,还未来得及想好说辞开口拒绝之时,一旁的卫九戒已经单膝跪下,一副临危受命的样子,郑重其事道:“属下遵命,属下定当不辱王爷所托!” 陆青歌握住穆珩的小手,而后看着卫九戒干笑两声,连连摇头,对着穆衍燃道:“王爷,您忘了吗?妾身说过,妾身的师兄青宸会随妾身一同前往终南山。妾身只是先去驿站等他罢了。” 穆衍燃摇了摇头,神色竟凝重起来,看着她的眸子亦是满满的担忧,沉着声音道:“不可。驿站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子如何应付得了?” “驿站鱼龙混杂……”穆珩手上动作不松,反而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指,重复着穆衍燃的话。 “师兄自然会护妾身周全,王爷莫要担忧。”陆青歌一面看了还跪在地上,一脸严肃的卫九戒一眼,一面拍拍穆珩的小手,以示安抚,左右为难,她只觉得头疼。 “你方才自己也说,要先在驿站等待青宸。”穆衍燃却依旧坚持,严肃道,“那他不曾赶到的那段时间呢?你该如何?” “那妾身便留在这座客栈,可好?”陆青歌心下叹气,却只得与他周旋。 “既然你决定留在客栈,那本王同你在这客栈等着青宸前来好了,到时见到他的人,本王也能安心下来。”穆衍燃笑着,似乎对自己这个计谋极其满意。 此话一出,穆珩也开始附和。连连扯了几次她的手指,嘴边露出十分纯真的笑容,眼中是一片期待,似乎还藏着小星星。 陆青歌心下一惊,更加心累,暗想着她这倒是自己给自己挖好了坑。 “王爷,您已经在这客栈两日了,这两日已是足够传递消息了。”她灵机一动,连忙开口道,“出宫之时,皇上错将妾身认作他的妃子,您那时又未作过多解释。依皇上的性子,他岂能善罢甘休?” 见穆衍燃又要说些什么,她连忙继续说道:“王爷,在皇上眼中,妾身还是个婢女。若您在此时,大张旗鼓移驾大大统领府;而妾身却暗中躲进驿站。谁又能想到王爷的丫鬟,竟然没有跟随在王爷身边呢?” “等他反应过来,妾身怕是早已离开上京。” “本王只是不放心你一人。”陆青歌句句在理,穆衍燃一时无言以对,思索片刻他依旧坚持己见,不为所动,“卫九戒武功高强,是本王的近卫统领,一定可以护你周全。” “妾身自然相信卫统领的武艺,只是妾身师承风行尊者,在终南山上的那些年修行成仙之术,自保的能力自然是有的。” “倒是王爷,在这上京一日,您还是提防着些为好,免得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才好。” 见他软的不吃,陆青歌便只能使出些硬招数。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切如常 白玉婵见状,连忙开口,帮着她一同劝阻:“王爷,青歌姐姐所言极是。往年在晋州时,您便被行刺了两次,入京途中又是遭遇刺客;如今您人就在上京,如何不小心一些?” 说起这些,穆珩无处插话,只得来回看着穆衍燃和陆青歌,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是他也并未闲着,仍是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期待这她的回应。 陆青歌刻意让自己不去理会,将心中那份对穆珩的不舍尽数收起来,只让自己留下坚定。 穆衍燃皱着眉,回头看了白玉婵一眼,又看了一眼十分坚定的陆青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沉默片刻,而后终于妥协,道:“本王想让卫九戒跟着你,不过是想着能得到你的消息。本王想着,总要知道你是与青宸走了,本王才能安心。” 陆青歌笑笑,坐下来,牵起他的手,安慰道:“妾身自然知晓王爷心中记挂着妾身。可是,终南仙山隐世多年,妾身并不想让太多人知晓。” 穆衍燃看着陆青歌的眸子,那其中似乎还多了几分往日的温柔和亲近。她此刻与他说得,像极了平常夫妻在一起商量家事,这让他十分动容。 陆青歌不同于他身边的那些人间女子,她不知什么王府礼仪,也不知什么三从四德,她让他瞧见的只是最真实的自己。 他当初也是被她这样一份单纯与干净吸引。 良久,他终于是点了点头,表情宠溺。 穆珩见状,松开自己的双手,眸子里尽是失落,可是却什么都不能说。 陆青歌终于是笑了,这笑倒是发自内心的。她又连忙起身,欠身行礼,似乎害怕穆衍燃突然反悔。 “妾身谢王爷,那妾身便先行告退了!” 穆衍燃笑着看她,点了点头。陆青歌见状,连忙往门外走,一刻也不想耽搁。 白玉婵瞧着,亦是松了一口气。这下她终于是能与穆衍燃独处了。 “青歌!”岂料,陆青歌这还未踏出门槛,穆衍燃便又开口叫住她,这下让两人都紧张起来。 陆青歌只得顿住脚步,缓缓回头,道:“王爷,又有何事?” 她这一回头,不禁瞧见了穆衍燃的微笑,也瞧见了穆珩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以及白玉婵脸上不加掩饰的紧张。 “本王只是在想,既然不能亲自前去拜访风行尊者,那按照礼数,该准备些薄礼的。”他说着真诚,似乎心中已经拟定好了这“薄礼”的单子。 “妾身先在此替师傅谢过王爷的心意。”陆青歌不假思索便推辞了,这皇室的薄礼她可是不敢恭维,“只是,风行尊者已然就要成仙,凡间的这些物件到了他老人家哪里,倒是成了累赘了。” 穆衍燃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后道:“是本王欠考虑了。那青歌便代本王向风行尊者问声好吧。” 提起此事,她笑得有些牵强,只道:“妾身会的。” “嗯。”他再次点头,不再多言,“那你便去吧,切莫小心。” 陆青歌也是点了点头,而后再次行礼,大步走了出去。 瞧着她离去的方向,白玉婵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是落下了。此刻,终于是只剩下她与穆衍燃了。 可穆珩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是撅了撅小嘴,十分难过。两条小眉毛紧紧的拧在一起,扯了扯穆衍燃的衣袖,小声开口,道:“王兄,阿珩不想让青歌走。” 他低头看他一眼,而后笑着将他抱进怀中,安抚道:“阿珩要乖,青歌只是回去看她的师傅,等我们回了晋州,便可以见到她了。” 听到可以再见,穆珩立即来了兴致,笑着问他:“那王兄,我们何时回晋州?阿珩想现在就回晋州!” 他有些宠溺又有些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神情突然有些悲伤,道:“阿珩乖,我们要先去玉婵王嫂的娘家住一段时间,等到她的身子好些了,方能出发前往晋州。” 当年贤妃怀上穆珩时,已是不再年轻,又因穆展琅从中作梗。穆珩一出生便体弱多病,处处比同龄的孩童低一等。如今已是七岁,心智却似停留在了三岁,就连话有时都说不全。 “那要多久啊?”说着,他还偷偷看了一旁的白玉婵一眼,而后很快便收回了眼神,似乎是害怕被她发现。 可是这个眼神到底还是被白玉蝉捕捉到了。 她微微向前倾身,露出和善的微笑,又柔着声音,轻声道:“阿珩,你且放心。玉婵王嫂一定会努力早些时候好起来。定让你早日见到青歌王嫂,可好?” 穆珩瞧着她的眼神有些恐惧,可是听见她提到陆青歌,便大着胆子从穆衍燃怀中探出头去看她,而后小嘴一抿,点了点头。 见他终于是正眼瞧自己一眼了,白玉婵心中十分欢喜,一时间笑容根本受不住。 “好了,楼下有些凉,你赶紧回楼上厢房休息吧。”穆衍燃见时机正好,便抱着穆珩站起身来,对着白玉婵道:“去大统领府一事你不必操劳,交给本王来处理便好。” 她有些受宠若惊,这样的实在过于久违,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这一切是梦境还是现实。若是梦境,那便一辈子不要醒来了。 “那便有劳王爷了。”说着,她假意咳嗽了几声。 她本不是风寒,应着穆衍燃的忘记,以及态度的恢复如初,她的心疾早就所剩无几;可如今的他却是记得自己生了风寒,她便得继续装下去。 穆衍燃见状立马皱眉,担忧的说:“快些回房,好生休息着。这刚刚有所好转,可不能再加重了。” 而后他又侧头寻问身后的人,道:“侧妃的药可煎好了?” 繁枝便是负责这些事宜了,此刻她刚刚回过神来,欠身回答道:“回王爷的话,已经煎好了。” 她心中十分迷惑,昨日王爷还那般斥责于她,似是对她十分失望,为何今日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其中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她自然是猜不透这其中奥秘,只是想着她昨日已经侧妃此番一定要彻底倒台,便对她态度有些不合礼数,如今王爷态度如常,自己可会惹祸上身。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桃不是狐妖 “好。一会儿端着送去侧妃房里。记得拿上些蜜饯,侧妃怕苦。” “是。”繁枝立马应下,却是眼神飘忽,十分忐忑不安。她想抬头瞧瞧白玉婵的脸色,可是她不过是个婢女,如何敢在这般场合下抬头。 白玉婵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眸子中有些不屑,她记得这个丫头。 “王爷,妾身也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 白玉婵走后,穆衍燃又吩咐着春歌打点往后的事宜,而后带着穆珩,以及卫九戒去了集市上游玩。 春歌应下,却是思绪万千,心中一直是止不住的担忧。 陆青歌此番变化太大,她不由得怀疑是否是那只九尾狐妖搞得鬼。 厢房内。 陆青歌还未离开,只是在铜镜前坐着,而小桃就站在她的面前。 “你真的要回终南山吗?”小桃皱着眉,似乎对她的决定有些匪夷所思。 她不佳犹豫,道:“真的。”短短两个字却透露着哀伤,以及深深的担忧。 “终南山可是修仙之地,仙气充沛,是这人世间离天庭最近的地方,你如今一身妖气,如何进得去?”听到她的肯定回答,小桃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她看着她,似乎是在审视她可是出了问题,“即便是你执意要去,也不过是在山下徘徊罢了。” 陆青歌只是轻叹一口气,低声道:“我知道。”说话时,语气里只有满满的无力。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是她还是想试一试。 小桃没再说话,况且她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她只是叹了口气,而后又飞回她的肩头,隐去了身形。 陆青歌看着镜中自己现在的模样,双眸突然酸涩,不知师傅如今是否还认得出她,不知师傅如今是否已经原谅了她…… 擦去泪水,她提起手边前些天准备的长剑,推门而出。 陆青歌刚走到客栈门外,春歌便从客栈内的一根粗木柱后走出来。 看着她背影的眸子有些深邃,只见她慢慢开口,随即口中呼出白色仙气:“停。”顿时一圈烟波从她的周身往外散去,天地间顿时归于静止。 小桃正阖着双眸,靠在陆青歌的肩头养神。她这突然一听,惊得她连忙睁开眸子,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看倒是让她更加惊讶了。她目瞪口呆的环顾四周——周围的人竟然都停止了,有些小贩和行人,还保持着奇怪的姿势,瞧着倒有几分喜感。 她又回头看去,客栈中正在吃饭的客人也都停止了动作。有些正在倒酒,有些在往嘴里夹菜……有各式各样的姿态。 除了……正对着自己的那个白衣女子。 她正瞪着自己,似乎想要将她吞入腹部。 “他们,都是被你定住身形的?”见女子朝自己走来,小桃站起身,兴致勃勃地问着。 春歌却是从手中幻化出一把白色长剑,直至着她的咽喉,厉声斥责,道:“妖孽!莫要再蛊惑人心了!” 小桃一脸迷惑,心中又是害怕非常,那长剑几乎就抵在自己的颈脖上,只要她稍微一动她就要灰飞烟灭了。 她是仙人,瞧她的样子还不是一个一般的仙人,定然是个品阶高的。先不论这个,她手上的剑可以灭妖。 “上仙饶命啊,小桃的确是要,但是不过是一株小桃妖啊,岂会蛊惑人心,那是九尾狐妖的本事啊!” 春歌有些犹豫,她的恐慌不是假的。更加诡异的是,她方才用着剑气试探了她的妖脉,真的是一只桃花妖,丝毫瞧不出那只妖媚的九尾狐的踪迹。 而且她还是一只最低级的妖,不仅化不出人形。还需要依附妖力强大的妖。 而现在的陆青歌确实满足带着她的条件。 可是她还是没有收回剑,而是继续冷着声音问:“这些天你一直都在陆青歌身边?” 小桃微微点头,不敢幅度太大,害怕这仙人不动手,倒是她自己将自己送上了黄泉路。 “是的,自从从皇宫中回来,便一直跟在她的身边。” 春歌微微蹙眉,终于收回了长剑。就在小桃松了一口气后,她却是一个闪身站到了她的面前。 “你是皇宫的妖?”她垂眸看着她,眸子里尽是审视,似乎还有些寒气。 小桃本就被她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又见她这眼神直视,不由得打起冷颤,吞咽口水。 “大抵是吧,我恢复意识之时,便是在朝阳殿后院的那棵小桃树里。”说着,小桃陷入了回忆,“我醒来之后,试过很多办法想逃出桃树,可是怎么都没有用,直到陆青歌的出现。” 春歌皱了皱眉,她在朝阳殿时并未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妖气。按理说,皇宫那般受天界庇佑,正气浓郁的地方,但凡有细微的一点也是该被感受到的。 小桃似乎看出了春歌的疑惑,大着胆子继续道:“我虽是皇宫里的妖,但是也怀疑过为何那样的地方能容忍我这样的妖怪生存。后来我便想明白了……” 她话还未说完,春歌便立即投去眼神,这让小桃下意识闭了嘴,直到她亲启红唇:“继续说。” 小桃笑了笑,又开了口:“这当今圣上啊,走得一直不是什么正道。他这皇位便是靠着他的一刻黑心得来的。后来,他又在宫中养了妖怪,还以活人投喂。便是因这这个缘由,乱了皇宫的乾坤,我这样的小妖便钻了空子。” “当今圣上养妖……”春歌轻声重复,表情凝重,似乎若有所思。 小桃几乎就要屏住呼吸了,睁着一双眸子等待着她的下文。 终于,春歌偏过头,道:“陆青歌要去哪里?” “终南山,她想再见一次风行尊者。”说这话时,小桃的表情也不太好看,方才那份害怕尽数不见了,有的只是担忧。 虽然她们相处时日不多,但是她还是十分在意陆青歌的。妖闯仙山,定然是要受苦的。 “终南山?”春歌亦是皱了眉,觉得有些荒唐。其实,她方才将她与穆衍燃的对话尽数听了去,本以为她只是以此为借口,去做些其他事情,却不想,她竟然是认真的。 “上仙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小桃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仍是目光坚定的陆青歌,道,“我与她说了妖闯仙山,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可她说她都知晓。” 第一百三十章: 行踪可疑 春歌垂眸,一言不发,而后转过身,往客栈走去。 移动间,她渐渐变回方才的样子,身边的一切也在发生着变化,缓缓变回原本的样子。 小桃坐在陆青歌的肩上,一脸呆愣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慢慢发生变化。 春歌回到了原位,所有事物都恢复如常。原本的宁静一瞬间变成了嘈杂一片。 陆青歌清醒过来,自以为如常的迈出的迈开步子,却是脚下踉跄,险些跌倒。 她站稳身子,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确定了并无旁人瞧见自己这狼狈的样子,才安下心来。 仔细瞧着,繁闹的街市上也有些人表情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们中,或有明明是刚刚送到嘴边的热面,眼下竟然冰凉,身在还粘粘在了一起;或有正欲小贩交谈,如今两人都神情迷惑,不知自己是说了些什么。 更有甚着,方落下脚步,便不明缘由的跌倒在地。 陆青歌当即皱眉,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如今这个世道,妖怪混在凡人只见已经屡见不鲜。 她回头打量客栈,却见春歌站在尽头,身子笔直,双手交叠在小腹。 两人相隔甚远,她瞧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觉得站在远处的她,似乎散发着异样的气息。就像是时常置身事外,尤其喜爱操作一切的仙人。 “小桃,方才可有出现什么异常?”陆青歌没有移开眸子,低声问着隐去身形的小桃。 她仍是坐在她的肩头,一听她提起方才,不禁回想起那把白色的长剑抵在自己的颈脖,几乎就要刺破她的肌肤,要了她的小命。 一想起这些,她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有余悸。 “怎么了?”她也瞧见春歌还站在那处没有走,她那没有一丝表情的冰冷面庞倒像是在警告着她什么。她心有恐惧,自然是不敢说出实话。 陆青歌皱眉,最后瞧了那边的春歌一眼,而后有些留念的转过身去,混入嘈杂熙攘的人群。 “有些不对劲,我的记忆虽是不曾出错,但方才的时空一定缺漏了一节。我怀疑周遭有妖。”她带上面纱,微微低着头,却警惕地看着路过的每一位行人。 小桃大惊,不想陆青歌这个半道妖怪竟然这般敏锐,连方才的时间静止都感受得出来。不过,她这后边跟着的“妖”却是大错特错! “或许是某位仙人路过,不能被尔等凡夫俗子瞧见吧。”小桃囫囵地说着,想要尽快将此事搪塞过去。 古言道,不知者无畏。这下在陆青歌身上她算是见识到了。不论是仙是妖是魔,能随意在这繁华的街道使出这等扰乱秩序的静止时间之术的,又怎么会是自己这般无名小卒惹得起的。 “仙人普度众生,怎么会在今日之时扰乱人间秩序?”陆青歌反问,语气中满是怀疑。她自幼修仙,风行尊者教给她的,都是仙人的大爱之心。 小桃回头瞧瞧,这么一会儿工夫,两个人倒是走了不少路程。如今回头,已经瞧不见那来福客栈半分了。 “青歌,”她这才敢开口,语气里是不同寻常的老道,似乎还能听见些叹息,“你知道吗?其实,那九天之上的神啊,只渡他们想渡的人。” 听着,陆青歌突然无声地笑了。此话倒是说得在理。她这般孤苦飘零,便是被神放下了吧。 那边,穆衍燃带着穆珩来到了卖糖人的老伯处。 “这位老伯,也给他做个糖人吧。”说着,他将趴在自己肩头的穆珩转过来,面对着老者。 穆珩瞧着头发,胡子皆是花白的老者,不由得“嘿嘿”的笑着,指着他,喊道:“爷爷……” 老者只是和蔼的笑笑,却没有做什么回应,只是目光转向穆衍燃,而后弯腰行礼,说道:“老朽参加广陵王。” 穆衍燃倒是有几分意外,但又想起昨日这老翁还似不认得他,今日倒是清楚了。 他觉得奇怪,便开口寻问:“为何你昨日不向本王行礼?” 老者一边捋胡子,一边笑答,姿态十分从容:“因为,王爷您十分在意昨日在您身边的那个姑娘。” 知道他说得是陆青歌,穆衍燃笑得开心,来了兴致,又问:“此话怎讲?” “昨日的那个姑娘,衣着朴素,明明是年轻美人,可一双眸子却似历尽沧桑,不起波澜。老夫想着,她定然不喜欢礼仪尊卑的场面。王爷既然愿意以夫妻之礼待她,自然不讲究礼数。” “那你既然知道在本王面前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为何今日又朝着本王行礼?”穆衍燃觉得这老者瞧着憨厚,却有着非同常人的睿智。 “昨日,王爷愿陪王妃过一次寻常夫妻的生活,老夫又怎么能打破?可今日王爷只是一人前来,即便是不在意礼数,也是不能怠慢。” 穆衍燃笑笑,赞许的点了点头,而后道:“今日,本王也要一个满月。” “是。” 老者应下,便开始动手。 手中的满月逐渐成型,脑中却突然回忆起了陆青歌的那句话“满月一月只能有一次。”。 他的动作一顿,那糖面上的广寒宫便失去了本该有的细致线条的勾勒,一半楼阁都被隐在了新一层的糖稀之后。 老者的心中有些紧张,却还是将这糖人递给了穆衍燃。 他不假思索的接过糖人,而后送到怀中穆珩的嘴边。那毁坏的一面恰好暴露在他的眼前,她却视而不见,丝毫未察觉它的瑕疵。 “甜!”穆珩不曾见过糖人,十分警惕地添了小小一口,而后的口感倒是让他意外,兴奋地说。 穆衍燃宠溺的看着他,将握在手中的细长竹签递到他的手边。 穆珩见了,连忙接过,握在自己手中。他仔细瞧着糖人,而后看向他,笑着说:“青歌!” 穆衍燃点了点头,捏了捏他的小脸,道:“阿珩真棒,昨日青歌便是吃得这个,阿珩可还喜欢?” 穆珩连连点头,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目光却在一个方向顿住,久久未移开。良久,他愣愣地说出一句:“青歌?” 穆衍燃微微蹙眉,却是笑着转过身,果然瞧见陆青歌在人群中穿梭而过。 第一百三十一章 : 不是陆青歌 只见她带着面纱,警惕地打量四周,而后避开人群走进了一处小巷子。 穆衍燃眉头皱得越深,若是没记错,那边并不是去往驿站的方向。 “九戒,跟上去。看看王妃究竟要做些什么。” 他看着那巷口,心中的复杂情绪久久不能平复。这便是她无论如何不愿让卫九戒跟着,自己独自一人出发的缘故吗? 是不是说青宸要过来也是假的?亦或是她有事瞒着自己,连回终南山探望都是假的? 卫九戒刚刚领命,便提着腰间的长剑向陆青歌消失的方向跑去…… 站在巷口,这是一条死胡同。尽头堆放着一些长竹竿,几张损害的凉席,还有一些胡乱放置的木桶。 放眼看去,倒是未瞧见陆青歌的身影。 卫九戒正欲离去之时,忽然听见那堆杂物之后传来猫的叫声。 他的注意一下被吸引,小心翼翼地抽出长剑,蹑手蹑脚地往那边移动。 渐渐靠近,果然瞧见那堆杂物之后竟然露出了一小节白色的裙摆,而方才人群中的陆青歌也正是穿着白衣。 “王妃?”卫九戒警惕地喊出口,却见那人竟瑟瑟发抖,还伴随着粗重呼吸的声音。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心中觉得此人应该不是陆青歌,却还是继续前进。 那女子缩在竹竿间的空隙,身子止不住的发抖,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 卫九戒退后半步,将长剑指向白衣女子,冷着声音,道:“什么人在此处?” 那女子半晌回头,见到面前长剑时直接昏死过去,身后的那一群刚出生不久的小猫仿佛也受到了惊吓,大声地叫着,似乎是在哭泣。 这女子也是戴着面纱,挡住了原本的容貌。 卫九戒缓步上前,收起长剑,半蹲到女子身边,慢慢解开女子的面纱。 果然不是陆青歌。 不过这女子长相也算是上乘,只是眼下这脸上生出了许多红点,似乎是过敏了。 卫九戒确定身份后,又为她盖上面纱。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回去复命。 这时,陆青歌从屋顶上走出来,垂眸看着飞奔而去的卫九戒,勾了勾唇角。 再偏过头瞧着远处的穆衍燃,他抱着穆珩,瞧不清神情。但是她可以猜测出他定然是一副紧皱眉头的样子。 他或许还在猜测自己是否真的会去终南山,是否有事情瞒着他…… 他永远是这般,嘴上说着爱,却始终不能给她信任…… 陆青歌又看了他一眼,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飞身而去。 穆衍燃等在原地,瞧着卫九戒一个人朝着自己跑来。 “青歌呢?还在那处?”不等他开口,他便一连问出许多问题,还作势要往那边去。 卫九戒连忙拦住他,道:“王爷!许是您认错了,那巷子里的并不是王妃。” “不是?”穆衍燃眉头紧皱,似乎不太相信。 穆珩也撅起嘴,表情有些不悦,指着那巷子的方向,道:“青歌!是青歌!” 穆衍燃看他一眼,也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觉得方才瞧见的女子就是陆青歌。 “你当真是瞧清楚了?” 卫九戒点了点头,道:“那女子的身量确实与王妃相似,可是当真不是王妃。属下无意将她吓昏过去,而后冒昧的瞧了她的容貌。” 说起这些,他的脸上生出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红晕。男女授受不亲,他这般行为却是不合礼数。 穆衍燃却仍是半信半疑,他不相信自己会认错陆青歌。 “本王要亲自过去瞧瞧。” 他绕过卫九戒,抱着穆珩就往那巷子走。 留在身后的人有些无奈,连忙从腰间掏出一粒碎银子放在老者的摊位上,而后赶忙跟了上去。老者看着碎银子良久,而后才伸手将它捏在手中。 昨日也是这样一粒碎银子,一切倒像是重新发生了一般。 只是今日,那唤作青歌的女子不再;他要的满月也并未制作成功。 老者叹了口气,将碎银子收进腰间。如若想要相守,只是心意相通又怎么可能白头? 老者推起小摊,往身侧的巷子中走去。 记得那年的花灯节,陆青歌的眸子里还有天真和单纯;而如今都是些历经磨难的沧桑。他也不知之前的两人是如何的,但今时今日,她的眸子里早已没了情义。 走进巷子,那本该晕倒躺在地上的女子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一窝刚出生不久的小猫竟然也不见了踪影。 穆衍燃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巷子,微微有些怒意。他的脸色一沉,眸底一深,质问着身后的人,道:“你说的女子呢?” 卫九戒瞪大了眸子,不知该作何解释。他方才分明瞧见此处有一位女子,她的脸上还是些红疹子呢!他瞧得清清楚楚。 “王爷!属下方才真的瞧见了一位女子,不曾有半句虚言!”可眼下,他只得“噗通”跪下,低着头,额头因为紧张渗出细汗,只觉得百口莫辩。 “好!”穆衍燃沉默良久,突然高声说道,“派些人去终南山,瞧瞧王妃是否真的回去探望风行尊者了。” 卫九戒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他翻篇翻得如此之快,而后领命,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正要起身之时,穆衍燃却突然再次开口,道:“九戒,一会儿回到客栈,去找掌柜的要些纸笔,给本王画出那女子的样貌,本王要找到她。” 卫九戒只得再次领命,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变得越发多疑起来。 “王兄,”许久未开口的穆珩突然只得那堆竹竿,道,“阿珩要猫猫,那边有小猫的叫声!” 穆衍燃当即皱起眉头,觉得背后有些凉意。他看着穆珩,心中十分疑惑,有些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你方才说什么?”他只得再次确定一遍,许是方才他幻听。 穆珩仍是没有收回指着巷子尽头的小手,继续开口,十分坚定,道:“那里有小猫,阿珩想要小猫。” 穆衍燃只当他是累了,心中想着小猫便耳中听着小猫的叫声。 可是他自然是不能驳了他的心意,便偏头对还跪在地上的卫九戒说:“九戒,你去,将那猫拿过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次满月碎 卫九戒领命起身,却是十分疑惑的看着穆衍燃。 他确实是在此处见过一窝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可再过来时已然是不见了,穆珩又怎么会听见它们的叫声呢? 见卫九戒迟迟不动,穆珩有些恼了,他大着声音对他喊道,以示催促:“九戒!去!” 穆衍燃对上他疑惑的眸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九戒无奈,便抽出宝剑走上前去。 他的心中忐忑不安。早闻这世上有妖,可化作人形混在人群之中,极其不易被发现。这些妖怪皆有奇异神通,还可蛊惑人心,制造幻境,而后以人的精血为食,以助其修炼道行。 他与穆衍燃都不曾听见猫的叫声,偏偏叫一个七岁孩童听见了,确实古怪! 他又不禁想起方才瞧见的女子,莫不是她也是妖孽? 卫九戒走近,却忽然听见了猫的叫声。他心中越发疑惑,加快步子往竹竿的空隙中一看,竟真的有一只小猫被放在一个竹篮中,还用着一件破旧的灰衣服包裹着。 这猫的成色要比他先前瞧见的好上许多,身形也大了些。 他连忙端起小猫,往穆衍燃那处跑,眸子中尽是惊喜,道:“王爷,真的有猫!” 穆珩更是开始,直接将手中的糖人伸了过去,口中语气柔软,似乎在哄叫着那只白猫:“小猫,糖人,吃,甜!十分好吃!” 看出他是真心喜欢这只猫,穆衍燃也不好阻拦,也来不及去猜测这猫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 “既然阿珩喜欢,那便就这只猫带回客栈。”他只得暂时应下,可看着那只猫他的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谢谢王兄!”穆珩开心极了,张开双臂就要抱那只白猫。 他这动作,不禁手上一松,手中那一咬了一角的糖人再次跌落到地,顷刻间便碎裂成渣,如那日青歌的一模一样。 穆衍燃看着这一地残渣,心中滋味五味杂陈。满月寓意着团圆。可这一事第二次满月落地,一切化为泡影,这是否是在向他昭示着什么? 穆珩看着碎成残渣的糖人,愣了许久。他回过神来,便是满眶泪水。当即趴在穆衍燃的肩头,哽咽着说:“满月,青歌的满月,没有了!阿珩,没有满月了……” 穆衍燃十分心疼,便摸摸他的头,又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阿珩,莫要难过。王兄再带你去做一个便是。阿珩要几个满月都无大碍。” 穆珩这才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水,似乎有些半信半疑,问道:“当真?” 穆衍燃抬手抹去他的泪水,露出笑容,十分温柔的说道:“王兄几时骗过阿珩?” 他这才重新露出了笑脸,道:“小猫也要甜甜的满月!” “那是自然。” 说着,穆衍燃便又抱起穆珩往放才老者的地方去了。卫九戒端着白猫,紧随其后。 竹篮的中的猫动了动身子,姿态十分慵懒,甚至还张口哈气,似乎是有些困意。只见她侧过身子,面对着卫九戒,而后缓缓睁开湛蓝色的眸子,看着面前的人。 蓝色的眸子似乎闪过一道金光,而后又转瞬即逝。只因这白猫又合上眸子,钻进了破旧的衣服里。 回到了老者的摊位处,却又是空无一人,不见踪影。 穆珩感受到穆衍燃停了下来,便慢慢悠悠的抬起头,转身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巷子。 他疑惑装过头,看着他,开口问道:“王兄为何不走了?莫非是累了要休息片刻?” 穆衍燃朝他笑笑,而后目光又回到那一处不见人影,瞧起来还有几分萧瑟的街角,心中一片怅然,觉得十分不安。 “阿珩,方才那会做满月糖人的老伯已经不在此处了,或许是年事高了,便早些回去休息了。” 说的这些话,表面上似乎是在安慰穆珩,实则却是在说服自己。今日这一切过于巧合,却又似有一根无形的线将它们串联起来。 先是陆青歌要回终南山看望风行尊者,再是自己带着穆珩出来游玩。他一处未去,径直带着他来此吃她吃过的糖人。 再是偶然瞧见一像极了陆青歌的女子走近了小巷子中,卫九戒紧随其后却是一无所获;而后穆珩瞧见了猫,喜悦之余打碎了糖人。 而现在,唯一可以做糖人的老人却不见了。 他的心中十分担忧,不由得有些慌乱。满月在自己面前摔碎两次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是一次是自己深爱的女人;一次是自己骨肉至亲的亲弟弟…… “想要……”穆珩有些不悦,依依不舍的瞧着老者停留过的位置,几乎就要再次落下泪来,“阿珩想要糖人,小猫也想要……” 这白猫恰是此时又叫了一声,尾音拖得极长,语气里还有几分慵懒,似乎并不赞成他对自己做的决定。 穆衍燃瞄了一眼那来历不明的白猫,脸色不是太好。 “阿珩乖,明日王兄再带你来此。那时,你要多少满月糖人便有多少,可好?” 穆珩别无他法,只好乖巧点头。 来福客栈。 白玉婵听着穆衍燃的话,早早便回到了厢房中躺着修养。 她对今日之事十分满意,陆青歌也不曾欺骗与她。她这次,真的是赌对了。 按照她给威武大统领的信,明日一早大统领府的人便会来客栈接人。伺候几日,她便可以和穆衍燃独处了。 白玉婵暗自发誓,她定然要利用好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与穆衍燃圆房,怀上他的孩子! 这信是陆青歌吩咐她写的,信中的事物安排也都是由她口述,她来撰写。 这次独处便是她留给自己的机会! 足足五日,她再让曼陀从中做些手脚,难道还怀不上一个孩子?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接着是春歌的声音:“侧妃娘娘,您的药煎好了,奴婢给您送来。” “让她进来。”白玉婵坐起身,吩咐曼陀去开门。 瞧见春歌时,曼陀也是微微欠身,低声唤了一句“春歌姑姑”。 白玉婵还记得那个只因自己遭受了穆衍燃的训斥,便给自己脸色瞧的繁枝,本想着接着今天这个机会好好羞辱她一般,却不想竟然是春歌端来汤药。 第一百三十三章 : 他不相信她 白玉婵靠在床头,撩看了春歌一眼,道:“那个丫头呢?” 春歌走上前,将汤药递到曼陀手中,而后垂眸低头站在一边,她自然是知道她说的是谁。 “回侧妃娘娘的话,繁枝已经领了月俸,被遣走了。” 白玉婵正喝着曼陀喂过来的药水,忽听此言,不禁眉头一皱,偏过头,眼神凌厉地看着一旁的人儿:“被遣走了?何故?” 正说着,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莫不是王爷知道了那丫头对自己不敬,传进了穆衍燃的耳朵里,王爷不悦,将她打发走了。 想到这,她的表情倒是柔和起来,嘴角也多了抹微笑,又道:“可是王爷遣走的?” 春歌大抵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头低得更低了些,而后沉声道:“回侧妃娘娘的话,是王妃遣走的,那丫头冲撞了王妃。” 白玉婵一听,不禁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不愧是王妃,架子自然是不同。想本侧妃,受了气却只能忍着往肚子里咽。” 春歌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白玉婵见她不理会自己,心中烦闷,便抢过曼陀手中的药碗,一饮而下,而后像是在同谁赌气一般躺了下去,侧过身子,不让别人瞧见自己的表情。 曼陀面上有些尴尬,也觉得有些无奈。而后她将手中的玉碗递给春歌,又侧身行礼,略有些歉意,道:“劳烦了。” 春歌只是瞧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头行礼而后退下。 一出门,便瞧着穆衍燃抱着穆珩回来了。 走过柜台时,他侧过头,用余光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卫九戒,而后对掌柜的说:“准备些笔墨纸砚,过会儿送到本王房中。” 掌柜的点头哈腰,连声应“是。” 春歌在楼上瞧着,目光落在那只躺在竹篮中的白猫身上。 那猫也在此时睁开眸子,有灵性一般抬眸,对上了她深邃的目光。 春歌勾了勾唇角,如今这蓝眸的猫倒是不常见。 瞧见穆衍燃带着人往楼台上走了,她便低下头,从容的往楼下走去。 “参加王爷。” 走到转角,两人还是相遇,春歌礼数周到的向着面前的人行礼。 穆衍燃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准备绕过她,往厢房内走。这刚踏出一步,却用余光瞄见了她手中已经见底的碗。 “侧妃用过药了?” 春歌服身,道:“刚刚服下不久。” “嗯。”他又点了点头,“退下吧。” 春歌再次服身,快步走下楼梯,向后厨拐去。 穆衍燃走进厢房,穆珩已经睡下了,他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床榻上,又贴心的为他盖上被子,而后走到桌边坐下。 卫九戒见了,连忙将那白猫放在地上,而后为他倒上了一杯温茶。 穆衍燃扫了茶盏一眼,而后端起来抿了一口,语气凉凉道:“那女子的样貌可还记得?” 卫九戒微微皱眉,下意识瞧了一眼那竹篮中正在伸懒腰的白猫,而后道:“约莫还记得些。”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接着外面响起那掌柜的声音:“王爷,笔墨纸砚已经给您送来了。” 穆衍燃抬眸,示意卫九戒前去开门。 九戒心领神会,走去门边,拉开了厢房的门。 门一开,那掌柜便拖着肥胖的身子挤了进来,一个踉跄走到穆衍燃的身边,将双手端着的东西放在桌上,而后赔笑着道:“王爷,这些个东西可都是最好的。毛笔浙江湖州的湖笔、墨是徽州的徽墨、纸是宣州的宣纸、砚台是端州的端砚。” “掌柜的有心了,这里是一锭金子,莫要嫌弃才是。”穆衍燃轻笑,有些不屑,而后他从腰间钱袋拿出些钱财,放在桌上,堵住那人的嘴。 掌柜的瞧见金子,眼睛都似乎发出光来了。他连忙将金子拿到自己手中,而后如获珍宝一般抱在怀中,又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而后笑得越发欢乐了。 “谢王爷赏赐,能为广陵王殿下效劳,自然是小的的荣幸!”掌柜的连忙跪下,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穆衍燃眸子中的不屑越发深了,却只是得体的笑着,一副十分平易近人的模样。 他朝跪在地上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抓紧离开。 掌柜的亦是心领神会,连忙起身退下,还不忘为他们关上房门。 “这下可以画出那女子的样貌了。”穆衍燃仍旧坐在桌边,垂眸看着杯中的茶水,声音冷冷地对着站在桌边,紧皱眉头的男人说。 卫九戒犹豫着提起笔,沾了墨,却迟迟下不了笔,知道毛笔尖中积攒的墨水滴落下来,在纸上晕开,化作一团墨点。 “这是做什么?”穆衍燃微微抬头,瞧不出怒意,却是让人十分不自在,“方才那掌柜的也说,这纸可是如今市面上十分出名的宣州宣纸,你怎么能这般糟蹋?” 卫九戒连忙跪下,额头因着紧张渗出些细密的汗珠,他道:“王爷,那女子不过是与王妃身形相似罢了,与王妃的容貌全然不同啊!” 穆衍燃垂眸看他,淡淡道:“你紧张些什么?本王自然知晓那女子不是王妃。本王只是好奇为何一女子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平白无故的消失。” “王爷,您同属下再次赶过来时,已然是有了些时候。那女子醒来离开,再平常不过。”卫九戒低着头,心中十分忐忑不安。 “九戒,那你这是在忤逆本王?”穆衍燃放下手中的茶盏,一臂搭在桌上,用手抵着下巴,声音听不出怒意,“若非有事瞒着本王,你又如何这般忸怩?” 卫九戒心下一惊,他迟迟不愿画出女子的画像本是因为害怕连累于她,担心穆衍燃纠缠不休的要知晓她的长相是有些别样的企图。 却不想,在他的心中却是一直怀疑着此次之事,是他与陆青歌的串通一气,故意隐瞒了她的行踪。 他有些意外,不想难得能够失而复得,他却还是不相信她。 卫九戒平复了心情,而后站了起来,拿起画笔,又重新抽了一张宣纸。这次他没再犹豫,而是凭着记忆将脑中女子的画像,一笔一画的勾勒在纸上。 穆衍燃就在一旁托腮瞧着。 第一百三十四章: 见一次打一次 卫九戒画得并不传神,但胜在笔画流畅,这让穆衍燃心中的疑虑慢慢地打消了。这才有些相信,那小巷子里的女子真的不是陆青歌。 卫九戒很快便完成了女子的画像,就连她的头饰与衣裳都不曾落下,尽数展示了出来,却是单单少了那一脸红疹。 放下笔,他双手拿起画,弯腰呈给穆衍燃过目。这一低头,却是瞧见竹篮中的那只白猫正在看着自己,一双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瞧着倒是让人背后一凉。 卫九戒连忙收回目光,老老实实的将目光落在身下的地面上。 穆衍燃接过画,仔细地端详起来,而后笑了笑,道:“这女子倒是生的标准,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卫九戒的眉头皱得更深,就连如此也不能放下猜忌吗? “过会儿便将这画像贴出去,本王要见一见这个女子。”穆衍燃将画放回桌面,而后转身往床榻边走去,“退下吧。” 卫九戒先是卷起桌上的画像,而后微微躬身,双手作揖就要往外退。 穆衍燃却突然想起什么,将他叫住:“对了,将那只白猫交给春歌,好生清洗一番再来送给小王爷。” “是。”领了命令,他便提起桌边的竹篮,连着那只白猫一同退出了他的厢房。 这刚下楼,便瞧见春歌从后院走了出来,他便迎了上去,作揖行礼,唤了她一声:“春歌姑姑。” 春歌瞧了他一眼,而后欠身回礼,道:“卫统领这般真是折煞春歌了。” 卫九戒也不再客套,而是将手中的竹篮递到她的面前,道:“王爷吩咐,将这白猫洗干净了再送去给小殿下。” 春歌接过白猫,又欠了欠身,道:“是。” 卫九戒没再说什么,只是瞧着手中的画像一眼,而后朝着春歌微微点头,便转身走出了客栈。 春歌站在原地,瞧着他慢慢走远,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后,才低下头看了一眼睁着一双眸子的白猫,走进了后院。 上京郊外。 陆青歌用着法术,倒是很快便出了城。 此次飞行倒是耗费了些内力,她便寻了一处小溪,坐在那处落脚。 走的累了,她用双手捧起一掌甘泉就往自己嘴中送。这泉水倒是甘甜,十分之解渴,还有几分让人留恋。 她又捧了一掌水,将自己脸上的疲惫尽数洗涤干净,而后满意的坐到河边的石子上。 陆青歌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耳边是林间小鸟嬉戏玩耍的清脆声响,还有微风穿过枝叶撩起一阵叶子摩擦的婆娑之声;周边是绿树清水,一切都是那般惬意,好不完美! 她休息片刻,便拿出别在腰间的水壶,想着盛一些清水作为路上的盘缠。 这一低头,她险些将手中的水壶扔到一旁,一下子瘫坐在小石子上。这水中的倒影竟然是一位带着半块面具的陌生男子! 陆青歌连忙张望四周,却是一无所获。 周边明明是空无一人,可这倒影中的男子却是朝着自己勾了勾唇角。 “谁!”陆青歌站起身来,手心中幻化出一团狐火,十分警惕的瞪着周边的一草一木,“藏在背后吓唬别人,又算作什么本事!” 良久,只有一道凉风划过,再无其他任何回应。 陆青歌又看了看四周,而后不假思索的捡起方才丢在一旁的水壶,朝着终南山的方向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竟然响起一个男子的猖狂笑声。听着声音,这男子尚还年轻,他的声音干净清冽,倒是与那泉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你这般轻易的落荒而逃,又算作什么本事?” 听着他调侃的语气,陆青歌不满的转过身,却瞧见一位黑衣男子坐在不远处的大树的粗大枝干上。 他穿着一袭黑衣,带着一张遮住上半脸,只漏出双眸的黑色面具。他暴露在外面的眸子,十分好看,似乎是一汪惹人向往的泉水,里面有着神情,可又喊着轻浮。 他背靠在树干之上,一脚踏在枝干之上,弓着膝盖,一手搭在膝盖之上,姿态极其慵懒。 “你是什么人?”陆青歌瞧着他,便知他就是个登徒浪子,为人浪荡轻浮。 黑衣男子只是低头笑笑,明眸皓齿,唇红齿白,倒叫陆青歌片刻的失了神。 再回过神时,男子已然站在她的面前,用手中不知从何处幻化出的扇子挑起了她的下巴,满目深情。 陆青歌却是略过他的眸子,抬眼看了一眼身后的古树,斜眼看了一眼小溪中此时倒影出的树木枝干枝叶。 她又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瞧着眼前的男子,淡淡道:“你是树妖?” 男子咋舌,道:“你这姑娘生得如此美丽,出口怎么能如此粗鲁?”这男子的声音当真是百转千回,迷惑非常,可是陆青歌却是不为所动。 “你是树妖?”见他不答,她便继续问道。 男子微微一笑,道:“本公子风情万种,幽默风趣,如何能是一只木讷的树妖?”说话时,他已收起扇子,负手站在她的面前。 陆青歌皱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点了点头,十分赞同他的话。她虽没见过树妖,但大抵该是憨厚敦实的,这般油腔滑调,自然不该是树妖。 “那你便是狐妖了?”她看着他,眼中倒有几分期待。 男子又幻化出折扇,重重敲打了她的头,有些不满道:“本公子才不是那满身骚气的低等妖怪!” 陆青歌有些不悦,不论怎么说,她如今可是一只狐妖,怎么容他这般羞辱。 沉默间,,她将手背到身后,而后慢慢攒住一团狐火,趁着面前的男子不注意,立马直击他的腹部。 男子躲避不及,生生吃了她一击,而后倒在几人远的河岸。 “狐火?”他倒是不曾受伤,不过片刻便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只是表情有些被偷袭成功的气急败坏,“你是狐妖?” 陆青歌也不避讳,直接再次幻化出一团狐火握在手心,而后笑得有些得意,道:“正是!若你再说些什么狐妖满身骚气,我便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黑衣男子没有接话,而是就站在那处。她瞧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她敢确信他并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 : 遇见芦芽 只见那黑色男子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便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本公子的确是英俊帅气了许多,”说着,他缕着额边的碎发,一步一步朝她走去,“这一点本公子倒是甚是欣慰,只是小狐狸认不出我,倒是让我有几分心寒啊!” 听他语气熟络,,显然是认识自己,难道自己现在这具身子也是狐妖? “你认得我?”陆青歌半信半疑,还是不敢完全相信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男子。 “还未想起来?”只见男子紧皱眉头,似乎对她不曾想起自己十分不满,道,“当年我还放过你一马,还教你幻行之术,却不想你竟将我忘得干干净净!” 瞧着眼前这位有些气愤的男子,陆青歌微微挤出微笑,而后主动走上前去,道:“我前些日子出门游历,遇见了些事情,忘记了些事情。不知你是?” 男子倒是不曾立即回答自己究竟是何身份,而后皱了皱眉,一脸不解的瞧着她,道:“有广陵王府那般的好去处,你为何要出门游历?” 陆青歌笑容一滞,接着脸色便沉了下去,问道:“我与广陵王府又有何关系?” 男子见她这般模样,愣了一瞬,而后惊喜的笑了笑,道:“竟然忘得这般干净。” “忘记之前那些事情倒也无碍,往后你且记得,你是本公子的人,本公子便是你的夫君。” 陆青歌见他只会油嘴滑舌,便不假思索的转身离去,不愿再与他纠缠,浪费时间。 见她走了,男子立马追上去,陪着笑道:“小狐狸,我是芦芽啊!那只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狼妖啊!” 陆青歌没有停下步子,只是偏头匆匆看了他一眼,疑惑道:“狼妖?” 他这副样子倒是实在看不出有半分狼妖的样子。 芦芽倒是不理会这些疑惑,而后解下面具,露出自己本来的面貌,紧紧跟着陆青歌,道:“那日在晋州城遇见你也是缘分,本是想吃了你的,可又念及你怀了身孕,便放了你一马,甚至还教你幻形之术,别不想,就被你这般忘了干干净净。” 陆青歌当即停下步子吗、,看着他的眸子尽是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她的脑海中又想起那个梦,梦中,那个骨瘦如柴的孩子站在悬崖那头,声嘶力竭地喊着她娘亲。 “怀了身孕?”她似乎还是不敢相信,又重复一遍问道。 瞧着她眼含热泪的眸子,芦芽一时间有些失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他才尴尬的笑了笑,道:“说起这个,你的孩子呢”如何一人出来游历了?” “你见到我时,我叫什么?”陆青歌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她就想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的那段不明缘由便失去了的记忆,似乎能在他这处找到些影子。 芦芽没想到她竟然能这般激动,便态度认真了几分,努力回想着那日的情景,道:“那日我是以狼形遇见你的,彼时你也是一直白色的小狐狸。那时本公子太饿了,边想着将你吃掉充饥。” “可是竟无意间瞧见了你竟然已经怀有身孕。奈何本公子心地善良,便看在这孩子的份上放过了你。” “而后,本公子又大发慈悲,将你幻化多端的法术。” “对了,那时那你第一个变化的便是这个模样,”说着,芦芽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穆衍燃的模样,一身黑黄锦袍,是她许久未见的模样,“本公子之所以记得呢,只是因为这男子与本公子一般帅气。” 陆青歌早已愣在原地,眸子里积攒着泪水,却是倔强着不肯流下来。她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都要渗进肉里,可是她却依旧不曾停止。 这便是被她遗忘的第二世的记忆吗?如若是这般,她倒希望她不曾想起来! 只是想不到,那个可怜的孩子竟然是产生于第二世的……依稀记得,第二世她也是死在穆衍燃的手中,那时她是狐形,那便是说那孩子还未出生…… “小狐狸,你怎么了?”此时的芦芽已经变回了自己的模样,一脸无辜且疑惑的看着她,脑中思索着可是自己说错话了。 “无碍。”陆青歌摆摆手,整理了情绪,又继续往前走。 芦芽看着远处,皱了皱眉头,声音中有些忌惮,连音量都小了些,道:“小狐狸,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陆青歌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终南山。” 芦芽大惊失色,而后死死拽着她的衣袖不让她继续走:“小狐狸,你可是疯了?终南仙山哪是我们这些妖怪进的去的!你会死的!” 陆青歌想甩开他,却是无济于事,于是她便就那般同他僵持着,语气淡淡,却多了份用力的低沉,道:“你且放开我。” “不放,你这条命可是本公子饿着肚子留下来的!本公子做出这般大的牺牲,可不能就这般眼睁睁见你去送死!”芦芽这是使足了力气,甚至直接坐在地上,死死抱着她的大腿。 陆青歌实在无奈,便停止了挣扎,站在原地垂眸看他,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我叫陆青歌,其实是终南山上的风行尊者的小徒弟,我上山不会有事的?” 芦芽皱着眉,一脸难以置信,道:“你当本公子是什么?傻子?你的妖气有多浓郁你自己不知晓?竟然还说出是终南山上风行尊者的小徒弟这样的话,可笑至极!” 陆青歌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她低头敲了敲自己的双手,而后稍稍动了意念,手心便冒出两团幽蓝色的狐火。 她在心中嘲弄自己,你已经是这般人比人、妖不妖的模样了,怎么还能在外给师傅蒙羞呢? “对,我其实不是风行尊者的小徒弟。” 芦芽抬头看她,道:“你就算不与本公子解释,本公子也能戳穿你的谎言!” “放开我吧,我不走。”陆青歌朝他虚弱一笑,她如今却是该修整一番。曾经的身份说出来,却叫人当成谎言,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啊! 她如今需要盘算一下,该如何上山,以她这副妖躯绝对是不行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去终南山 芦芽抬头看着她,半信半疑的瞧着她,道:“当真?” 陆青歌对上他的眼神,一脸严肃,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道:“自然,不去了。” “那本公子便暂且信你一次。”说着,他慢慢松手,似乎在瞧着她的反应,若稍有不对,便继续捉住她的去路,不让她继续前进。 陆青歌一直站在原地,目光自下而上瞧着他慢慢起身,而后朝他微微一笑。 芦芽瞧着她的笑容,这心里却是安定不下来。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又撩了撩额前凌乱的碎发,同时像是看着自己女儿一般盯着陆青歌。 “也不知你是从何处受了启发,竟然生出了这般危险的念头。那终南山是你这等小妖去的地方吗?”芦芽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瞧着她,情绪越发激动起来,道,“你莫不是嫌弃自己命长了?” “我们妖精修炼成人形本就不易,大伙可都惜命得很,却不想遇见你这个要将命豁出去的!”说着,芦芽抬头看了一眼,而后深深叹了口气,又继续道,“瞧你这模样生的不错,这妖术虽然不说精进,在这人间自保亦是不再话下。究竟是为何呢?” 陆青歌同芦芽又回到小溪边坐下,她手中拿着随意捡起的一根枯树枝在地上随便的划拉着,可目光却是定在远处,不知道在瞧些什么。 身边的芦芽蹲在小溪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捧些清水不停的擦拭着那黑色袍子上丝毫看不出在何处的灰尘。 耳边尽是他的碎碎念,陆青歌觉得自己原本的思绪都叫他给打乱了。这脑中还未想好该如何进入终南山,便是他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她几乎要忘记自己在思考着些什么了。 “你呢?”陆青歌皱了皱眉,心中想着定然要让这个说的停不下来的狼妖闭嘴,“你为何在这荒郊野岭?” 芦芽不答反笑,一脸神秘,而后露出暧昧的笑容,道:“本公子平日里就在这上京游荡,这不,听闻广陵王在来福客栈住下了,便跟着去,想着还能再瞧瞧你。” 陆青歌这下终是收回了目光,不解地看向满面春风的芦芽,问道:“你我关系竟然是如此熟络了?你竟还特意赶来瞧我?” 芦芽甩了甩双手,而后迈着步子挤到陆青歌身边坐下,笑得十分谄媚,道:“自然是熟络的,见过一眼便再是不能忘怀了。” 陆青歌扯了扯嘴角,而后身子往旁边倾了倾,斜着看他的眸子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嫌弃,道:“你若不说此话,我倒还心想着你为何要以面具示人;这般话语一出,我这心中便有了些大概。” “这便叫你瞧出来了?”说着,芦芽抽出系在腰间的黑色面具,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眸子里不知何时竟然流露出慢慢的悲伤。 这面具做工不太精致,似乎材质也不算上乘。但这面具的形状,隐隐约约竟有些狼头的模样。定睛一看,那右眼角的位置竟然还刻着两个小字。 因为那字离自己有些近,又因瞧着他这悲伤到不能自已的模样,陆青歌便心生好奇多看了几眼。 本以为能瞧见什么女子的名字,接着再顺势听一听感人至深的故事。却不想,那处刻着的两个字竟是“芦芽”。 陆青歌叹了口气,暗中责怪自己竟然真叫他这悲伤的模样给蒙骗过去了。仔细瞧着,那字体弯弯扭扭,似乎是并不熟悉人类的汉字,想来是他自己刻上去的。 “这面具可是费了本公子许多心血。辗转多处才找见一位工匠为自己打造了这独属于本公子的面具,自然是要整日带着。” 陆青歌只是笑了笑,目光落在面具时僵着嘴边的笑摇了摇头。这妖精真是说不清,有些妖精明非常,整日算计着人类;有些妖倒是生性单纯,即便是遍体鳞伤,也不肯相信人心叵测。芦芽似乎是第三种,只剩下了憨傻,倒也有趣幽默。 “莫要骗我了。”陆青歌收起笑,眼神凌厉的瞧着他,语气一瞬间冷淡下来,道,“你不是寻常妖怪。比起妖术和修为,你更在意你的容貌。而恰好你这皮囊算是上乘……” 陆青歌还未说完,便听一旁的芦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的双手紧紧捂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可那眸子里的笑意和喜悦就要从里边溢出来了。 她白了他一眼,又往旁边挪了挪,而后继续道:“光是你这张自己满意之甚的脸,又如何会舍得将他藏在这黑漆漆的面具之后?” 陆青歌扫了仍在欢笑的芦芽,嫌弃之意不减,却是无甚恶意。 “本公子凭着这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深得上京中的女子喜爱。”芦芽坐正身子,开始娓娓道来,那嘴角依旧是掩不住的笑意,“本公子向来雨露均沾,不想让任何一位美丽的小姐伤心难过,这便……落得如此上京再也待不下去的境况。” 说道最后,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尽是无奈,倒是只觉得有些遗憾。 “那么这些日子,你便是靠着这些善良美丽的小姐们过日子?” “本公子也是无奈。走投无路,迫不得已。初成人形之时,这世道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本公子丝毫不懂。竟叫人卖进了全是男子的怡红院!”说着,他朝着她的身边挪了挪,一副委屈十分的模样。 “你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之前在终南山时,时常趁着下山之时在集市上偷偷购置一些话本子,而后就躲在藏书阁亦或者自己的屋子中偷着看。 那时她羡慕极了故事的女主角,她与男主角的爱情故事缠绵反侧,倒是让人十分之向往。 关于这男子的南苑,部分话本子中也有提及,也有女子失魂落魄来此遇见十分狼狈的男主角的,又是一番感人至深。 “逃?”芦芽似乎对这次词甚是不屑,直接是从鼻孔中吐出一口气来,“本公子是何许人也?修炼千年的狼妖,那般小罗罗,也是本公子的对手?” 不知为何,他明明还未说出自己是如何出逃,但这“南苑”,这“狼妖”,她竟觉得似曾相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鸿香院惨案 正思索着,忽然陆青歌灵光一闪,瞪大了眸子,指着芦芽道:“莫非当年那个杀尽了一整个鸿香院,连客人都不留条活路的人就是你!” 芦芽挠了挠了自己的头,笑得难得有些腼腆,道:“惭愧,惭愧,不曾想此事已经传到狐族了。” 陆青歌笑了笑,没再接话。当时她还在终南山,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彼时这案子在上京沸沸扬扬,一夜之间消无声息的死了几百多口人,自然有些人怀疑并非人类所为。 于是,这事便传来了终南山。风行尊者本想派青宸师兄、青峰师兄、青溪师姐连同自己前往上京一探究竟。 可这刚抵达上京,在驿站落下脚,就要往鸿香院赶了,却忽然接到消息,说是这鸿香院常年经营着罂粟生意,扰乱国营;其中大多客人,都与此勾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此,皇宫那边下令对此事不管不问,那些人便成了死有余辜。 青溪师姐觉得不公,那鸿香院妖气冲天,一看便知是妖怪为非作歹。她认为朝廷不该一概而论,三百多人,不是人人都是死有余辜,不该一概而论。 青宸为难,便向风行尊者请示。 师傅却说,他们是修仙之人,不该与凡间事物有过多的牵连。此次,是朝廷请求,那他们便出山;如今,朝廷撤回了请求,他们便不能多问。 离开的前一夜,青溪师姐站在鸿香院的屋顶上许久,眼睁睁瞧着一具具发黑的身体被运去了乱葬岗。 这其中还有十岁出头的孩子,他们或许只是家境贫寒,便来此谋个生计,却不想飞来横祸。 陆青歌当时偷偷跟在她的身后,法术不精无法与她比肩,便站在外面的街道抬头瞧她。 师姐背影单薄,寒风中似乎在不停地颤抖;她握着宝剑的手,力道似乎要比往常重了许多。 直到最后一具尸体被带走,青溪师姐才飞身下地,一眼便瞧见了等在路边的陆青歌。 她站在路边,久久没有朝她迈步。看过来的眸子在月色的照射下,闪着冰凉的光。 “青歌。”师姐终于开口,却是眼泪夺眶,直身跪下。 她大惊,连忙跑过去要扶她起来,道:“青溪师姐,你这是做些什么!” 她却一动不动,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抬起头,露出绯红的眼眶,鼻音浓重道:“青歌,师姐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陆青歌的鼻头酸涩,就要流下泪来。 她自然是知晓她的意思。青溪师姐大抵是整个终南山最行侠仗义的人了。她刻苦修炼,为的不是有朝一日飞身成仙,而是往后可以出师离山,保护那些同她当年一般,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人。 青溪师姐被风行尊者带回终南山时,奄奄一息,满身鲜血。 他们都觉得她活不下去了,可是她却在第二日倔强的睁开了眼睛。 “青歌,这不是师姐想修的仙道。替师姐向师傅请罪。” 这是她走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夜风中,她握着手中的侠义剑,一步一步走近无尽的黑暗。大风肆狂,吹起了她飘逸的裙摆…… “你怎么不说话了?”芦芽坐在一边,看着陆青歌认真的失神,不由得戳了戳她的小臂。 她这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淡淡道:“无碍,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芦芽立即笑了笑,一脸心领神会的样子,问道:“是不是在回忆当日的狐族是如何描绘本公子的英姿飒爽的?” 虽是问着,但他的口气却是得意与笃定。 瞧着他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陆青歌又突然想起青溪师姐离去的时那单薄而落寞的背影;还有当年广陵王府的三十多条人命…… “为何?”她突然有些愤怒,接着鼻尖跟着酸涩起来,而后眼眶中涌出了些热泪,“你明明只需要施展些障眼法,或是用法术闪身逃脱,你为何要杀人?” “你以为我想杀人吗!”芦芽也红起眼,抱着头不知所措,喊道,“我明明记得,只是用了一成功力挥开了那几个拦住我去路的壮汉,那老鸨见我不是普通人,将买我的影子都还了来,便放我走了。” “本公子分明是在后院的门光明正大的走出去的啊!本公子可还记得那门是圆的,刷着红漆。” “离开后,我便找了处客栈住下。结果,第二日便传出了鸿香院三百多人断气的消息……我担心此事会落在我的头上,便赶回了狼族。” “岂料,他们害怕天神怪罪,不愿让我回族。所以,我才落在这般境地……” 他说得不像假话。可一想起青溪师姐那落寞的背影,她便觉得心中难受得紧。这些年过去,也不知师姐过的如何,是否捍卫住了自己心中的正义…… “那你可在鸿香院瞧见过什么异常的事情?”陆青歌皱了皱眉,强忍着快要流下的泪水,问道。 她不想放弃,或许可以帮青溪师姐了却心中遗憾。 “古怪的事情倒是没有。”听她这样问,芦芽也十分配合的陷入了回忆,慢慢道,“只是听闻那时的鸿香院有一间上房,常年被一位神秘人包着。” 陆青歌看了他一眼,皱眉道:“这其中有何蹊跷?” “无人见过那人的模样。只是听说,那人每月月圆过来,叫一名男子进去。而后又悄无声息的人,而那男子,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此话当真?” 芦芽严肃的点了点头,道:“当真。犹记得那日便是月圆之夜,那间传说中的厢房却是是凉起了灯,还有人送去好酒好肉。最蹊跷的便是,本公子才刚刚入院,便被那人点名要去。” 陆青歌沉默半晌,觉得此事确实值得考究。 当日她向风行尊者转达青溪师姐的意愿时,师傅并未多言。只是摇了摇头,道:“随她去吧。” 她那时便觉得师傅定然是知道些什么,才不愿让他们继续在人间逗留的。 可是,案件已定;师姐已走,她觉得自己再问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可如今看来,这事是时候有个真相了。她不能让青溪师姐误会师傅! 第一百三十八章: 怀疑穆展琅 “芦芽,你想不想要清白。” 陆青歌沉默良久,忽然十分郑重的问身边十分委屈的人。 芦芽微微抬起头,只露出一只写满试探的眼睛,闷声道:“你想如何?” 陆青歌故作神秘,四下打量着是否有人,而后挨近芦芽,搭上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当年那人之所以将鸿香院灭口,便是不想让人发现的秘密,对不对?” 芦芽愣愣的看着她,乖巧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抬起头,认真的听着她娓娓道来。 陆青歌见他竟这么容易上钩了,便忍住嘴角的得逞的微笑,继续故作深沉,道:“你想,若是三年后的今天,忽然传出鸿香院里又有活人,那当年的幕后黑手又会作何感受?” 芦芽似乎是在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瞪大了眸子偏头去与她的眼神交汇。他的眸子一亮,一脸知道些什么但不能说出来的表情。 他强忍着心中的激动,继续问道:“然后呢?” 原本瞧他的样子,陆青歌也来了希望,以为他明白了自己的计划,并愿意这样去做。却不想,他真是憨厚极了。 她的笑容僵了僵,却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说道:“然后,你再次潜入鸿香院,最好是在深夜里闹出些动静,吸引旁人的注意,最好将此事往大了闹。务必将鸿香院时隔三年又活了过来的事传进当年那幕后黑手的耳朵里!” 芦芽听了,有些犹豫,道:“当真只有这个办法了?” 陆青歌一脸严肃,郑重的点了点头。她并不想与他多言,她只是想把他支走,别在此处碍着自己的事才好。 “可是那鸿香院不干净啊!”芦芽刻意压低声音,似乎怕谁听了去一般,“若是招来那些捉妖师该如何?” 陆青歌抿着嘴,看着身边的男子一脸精神,考虑周到的模样,一针见血道:“你可是怕了?” 芦芽的表情当即就有几分不自然,胡乱的狡辩着,道:“本公子怎么会怕?本公子只是思虑周详!若是像三年前的终南山仙门该如何,一下子来了四位弟子,这我该如何应付!” 陆青歌瞳仁一愣,下意思道:“你说什么?” “我说本公子思虑周详。”芦芽就蹲在那处,呆愣愣的说着。 陆青歌却是不受影响,眉头紧皱,道:“你见过当年终南山的四位弟子?” 芦芽恍然大悟,而后摇了摇头,道:“不曾见过,只是那时上京中此时闹得沸沸扬扬,传着是妖精所为。这帽子不明不白的扣在了本公子头上,本公子自然觉得不公平。便回去瞧了瞧,便听闻了这样一件事。” 陆青歌半信半疑,却也没再追问。 “这你大可放心。如今的终南山已然是避世了,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也不会再有人前去请求了。” 她不禁想起了当年的穆衍燃,明明与她在终南山相遇,却始终不信那是一座仙山。仅凭着白玉婵的一面之词,便将她定为妖女,甚至…… 芦芽仔细想了想,而后笑着看她,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嗯。”陆青歌挤出微笑,应付着他,继续道,“那此行自然是十分安全的,你可愿意?” “本公子愿意!”芦芽郑重的点了点头,而后眸子里闪过了一道精光,整个人的气质忽然变了,倒是有几分坚决和阴狠。 “那你呢?你做些什么?”他又变回原本的模样,一脸单纯的瞧着陆青歌。 她此刻的心思亦是十分沉重,自然是不曾察觉到他这细微的变化。她想了想,道:“你也知道我是广陵王府的人,是有机会与王爷接触的。我便回到王府,将此事告知王爷,再求王爷通告皇上,将此事传到朝廷。” “朝廷?”芦芽猛地抬头,看着她的眸子都直了,连那份憨厚也全然不在,声音似乎有几分哽咽,“你当真可以引得朝廷的注意?” 陆青歌这下瞧出他的不同,眸子沉了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周身的气质突然便不同了,倒是与他这一身黑衣越发匹配。那是从内到外的成熟稳重,他那充满希望的眸子,分明是带着隐忍的恨意。这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难道说,他方才其实也并未将全部的实情告诉于她?难道此事,真的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心。青溪师姐转身离去的失望与落寞如今还历历在目。三年过去了,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她又可会去追查这鸿香院的惨案,她又是否还安好…… “你为何如此再次朝廷是否介入?” 芦芽冷笑,丝毫不掩饰眸子里的阴冷,和嘴角的愤恨,沉着声音道:“当日,将此事强加到我的头上的,是朝廷派的人。后来,请来终南山的弟子除妖,同样是朝廷。再后来,那四位弟子到了,便又定论为罂粟一案。” 陆青歌也跟着严肃起来,低声问:“你这是怀疑朝廷?” “呵,”芦芽冷笑一声,道,“是穆展琅。我怀疑穆展琅。” 语毕,他偏头瞧了陆青歌一眼,见她皱眉,便继续道:“这些年,我一直留在上京,不光是因为狼族怕我牵连,不让我回族;还有便是这里是离穆展琅最近的地方。” 不知道为何,她的脑海中忽然划过穆展琅在大穆门前咆哮的样子,确实是有几分偏激。那时,他虽然叫着自己“阿清”,甚至要流下泪来,似乎是对这个名唤“阿清”的女子用情至深。 可是,只有当时靠着他最近的陆青歌才看的见,他的眸子里是杀意;他哭泣的嘴角有几分猎物回归的得意。 可他又是真的难过,或许,他变成了什么模样,自己也说不清晰。 “你为何如此目标明确的怀疑穆展琅?” “当今圣上养妖,以人血骨肉喂之,这可不是秘密。”说着,他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笑了笑,道,“小狐狸,你也是妖,你应该知道的。妖,在月圆之夜,最为虚弱,最是欲望强烈之时……” 陆青歌看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人命 陆青歌愣在原地,脑子中划过一些零星的画面。 在这些陌生而后熟悉的画面中,她似乎瞧见了一个巨大的铁笼、一团没有样貌的东西、还有些模糊的话语突然在耳边响起,紧接着她觉得心口一疼,像是针扎一般…… “你怎么了?莫非是留下了什么隐疾?”芦芽瞧见她露出不适的表情,连忙起身搀扶住死死揪住心口衣裳的陆青歌。 她只是摇了摇头,只觉得心中思绪十分混乱,她似乎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但又觉得那不是自己。 “无碍,你先回上京,找机会进入鸿香院,定然要闹出些动静来!”陆青歌觉得心口抽疼得厉害,却还是压制着痛苦,喘着粗气,哑着声音道。 “好。”话虽如此,他却没有松手,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陆青歌瞥了他一眼,用力甩开他的手,自己挪步走到一边,扶着一块大石头坐下,声音虚弱无力,道:“你快去吧。赶到城内时,约莫就是傍晚了。正是潜进去的好时机。” 芦芽站在原地许久,而后语气悲凉,目光湿润,缓缓说道:“你当真会去告诉王爷,再上报朝廷吗?” 陆青歌愣了一下,而后移开眸子,不禁有些心虚,道:“自然会说的。” 芦芽笑了笑,那笑转瞬即逝,似乎还透着无力和心酸。他又点了点头,像是自言自语般道:“那便好,我在鸿香院等你的消息。” 说着,他又从腰间抽出面具,而后十分郑重的为自己带上。 陆青歌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心中的愧疚倒是越发浓厚。 走了几步,他又突然转过身来,朝她露出了无比温暖而阳光的笑容,大声问道:“小狐狸,你叫什么名字啊?” 看着他那纯真的笑,陆青歌觉得自己的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我叫青歌,陆青歌。” 他低头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而后低着头轻轻地笑了,脑海中很快的划过了一个黑夜中的背影。 他抬头朝她挥了挥手,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陆青歌觉得自己的心疼倒是缓解了许多。她缓缓起身,依旧朝着终南山的方向去了。 方才的刺痛还未完全消散,她觉得自己每踏下一步,那份心痛都直击心底,忍不住的紧皱起眉头。 “你骗了他。”小桃瞧准时机,从她的肩头显出身形。她的表情有些不满,似乎是不赞同她的行为。 听着她这样说,她又不禁想起芦芽临走之时那个笑容,不禁心底愧疚之意越发浓厚起来。 “如何能算得上是欺骗?我此次从终南山归来,自然会与穆衍燃说明此事。” “从终南山归来?”小桃不禁冷笑,双手交叠在胸前,转过头不再瞧她,“你还能从终南山回来吗?” “不会的。”陆青歌扯了扯嘴角,不知是在欺骗自己还是欺骗旁人。她倒是坚持,语气也算决绝,“我曾是风行尊者的徒弟。即便是如今受妖孽陷害,化身为一只妖怪,但这些终究是不属于我的。” 小桃冷笑,却又无言以对,良久,只能白了她一眼。 “你可知晓天神嫦娥?”终于,她想起了该如何劝服,虽然这似乎希望渺茫,但她依旧选择说了出来,“这位美人当年便是误食了仙丹,才飞身成仙。你瞧她还能变回凡人吗?” 陆青歌听得清晰,却是丝毫不理会,自顾自地往前面走着,没有任何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小桃叹了口气,这样的结果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丝毫不觉得意外。 夜幕降临,原本蔚蓝色的天空逐渐变为了深蓝色。天色庄重,似乎有些肃穆,甚至有些阴沉。夜空中只有一轮残缺的明月挂在那处,散发出幽幽地寒光;似乎还能瞧见那位误食仙丹的上神真的翩翩起舞。 不多时,四周便起了风,风里夹杂着凉意,不怀好意的撩起她的衣摆。衣袂飘飘,在夜风中宛若不知该去往何处的枯叶,肆意飘动着。 她的背影在夜幕中单薄而孤寂。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小桃看着夜空那轮明月,不知为何觉得这心中空落落的,隐隐还有些凉意。 陆青歌扒开一颗枯树,裙摆划过荆棘,“嘶”地一声扯下衣袂一角。白色的长布条在夜幕来不断飞舞着,异常清晰,异常刺眼。 她回头看了它一眼,而后回过头来继续赶路。一边走一边回答着她的疑问:“有何考虑的?这些天我已经考虑得久了。” “你想想芦芽可好,他会在鸿香院等你的消息。你让他怎么办?他的眸子里可都是期盼!” 提起芦芽,陆青歌的步子一滞,而后又继续前进。 “青溪师姐当年的眸子里也是期盼和希冀,都要溢出来了一般。”她停顿良久,而后才继续说道,“可是,她当年是多么心怀希望;离开时,便是多么的心灰意冷。” “事情都过去了这样久了,你又何故还记着?”小桃皱眉,觉得眼前的人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做任何事情都开始我行我素,执迷不悟。 “凭着你师姐的那份倔强和执着,你觉得这些年她还活着吗?”小桃突然眸子一沉,低声说道。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散开,给这凉风又增添了几分腊月的严寒。 陆青歌身子一震,而后低下头去,一双眸子隐匿在黑夜中,瞧不见思绪。 “师姐她……” 她正要说着什么,却被面前的小桃打断了话语。她不知是何时离开了她的肩头,悬在她的面前,皱着眉头,有气又悲伤。 “你不过是为了你自己!”小桃一直向后退着,跟随着她的脚步。她就是那般盯着她,即便是瞧不见她的眸子。 “你还心存侥幸,对吗?你想风行尊者利用对你的那份疼爱,换来你的自由之身,你不想再被这一身妖力束缚。” 陆青歌咬牙,克制这心中的情绪,低声说着:“别再说下去了。” “鸿香院三百多口人是人命,广陵王府三十多口人也是人命。”她说得很平静,但听者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久久不肯平复。 第一百四十章: 带你回终南山 刘灿灿已经在村口等了好几日了。她日日那般坐着,却日日瞧见他们归来的身影。 青宸站在她的身后,手中端着一碗清粥。 不知几场风吹过,这本就汤多米少的粥已然是凉透了,连面上都结不成一层薄膜。 “你要这样坐到何时?”他终于是忍不住,皱眉寻问道,“你等便等,何故不进食呢?若是你饿出了问题,我要如何同青歌交代?” 刘灿灿这才动了动,转身过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瞧着他:“即便陆青歌换了一张脸,你也一样喜欢她吗?” 青宸微微一愣,而后脸上出现了一层红晕,接着他偏过头去,语气稍微有些许不自然:“我待青歌不过是师兄妹情谊,怎么因为她换了容貌便发生丝毫的改变?” 刘灿灿却不理会他这些刻意得有些蹩脚的搪塞,她只是看着他,继续问道:“陆青歌以前是何模样,与现状相差如何?” 青宸想了想,道:“相差不大,今日的脸倒是同往日的有八分相似。” 刘灿灿看着他,没再说话。 有风吹过来,吹乱她这些天不曾认真打理的头发;发丝遮住了她的视线,却拉回了她飘去远方的思绪。 她动了动,继而垂眸转身,牵强得一笑,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她这般悲伤的模样,青宸慢慢走上前去,低声问道:“那你之前是何模样啊?” 刘灿灿回头瞪他,整个人戾气突然极重,语气也不再友善,冷着声音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我就算同你说了,你便能想象到了?” 青宸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灿灿却是生起气来,鼓着腮帮子,径直站起来用双手将他推开,而后大步的往农舍走去。 青宸瞧着她那倔强的背影,不禁哑然失笑。 可他的笑容却突然一滞,犹记得三年前的那一夜,青溪师妹不声不吭地离开了驿站,去了何处也无人知晓。 这时青歌站了出来,说知道青溪师姐去了何处。而后便兴致勃勃地跑出去寻她。 夜幕渐深,两人去迟迟未归。他放心不下,便带着青峰师弟一同去寻,最后在鸿香院外的长街上瞧见了她们。 远远望去,青歌站在路边泣不成声,而青溪,她渐渐远去,背影倔强而孤独,逐渐被夜幕吞没…… 回过神来,青宸连忙追上刘灿灿,拦住了她的去路,半蹲到她面前,双手紧握着她纤瘦而单薄的双肩,十分紧张,道:“你是青溪吗?” 刘灿灿挣脱不得,便眉头紧皱,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她垂眸扫了一眼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冷声道:“青溪是谁?” “你就是青溪,对不对?”青宸却是不依不饶,几乎就要将她抱在怀中。 刘灿灿奋力挣扎,可她如今不过是个七岁孩童,如何能摆脱一个成年男子的束缚? 她却不放弃,始终摆弄着自己的身体,口中打叫着:“你放开我!我才不是什么青溪!听这名字莫不是你的另一个同门师妹吧!” 青宸不肯放手,可心中却逐渐动摇。 他逐渐冷静下来,缓缓松开自己的手,却还是蹲在她的面前,不让她离开。良久,他才低声问道:“你可知你如今的身体年岁几何?” 刘灿灿十分嫌弃的瞧他一眼,用力的拍着被他握过的肩头的衣物,皱眉道:“约莫七岁左右,详细的我也不知,脑中并未留有她的记忆。” 青宸听着,低头思索片刻,而后抬起头,紧紧盯着她,道:“你可愿同我去一趟终南山?” 刘灿灿皱眉,只当他在说些胡话,本不想理会,可他的眸子里却是难得的真诚。 “终南山是什么地方?便是是你修仙的地界?”她上下打量下几眼,而后兴致不高地应付着他。 青宸点了点头,继续道:“终南山是一座仙山,几年前隐世,便逐渐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我的师傅便是山主风行尊者。师傅他的法术修为可与天上的神仙媲美。” 刘灿灿只是静静地听着,甚至并未能听进去。她只是看着他,目光里没有一丝情绪。待他说完,便随意的接道:“原来是这样,可这与我又有何关系?你莫不是也想忽悠我去修仙?” 青宸摇了摇头,严肃道:“我想带你回终南山,去见风行尊者。” 她不禁退后几步,不知这人究竟要做些什么。不过,她的心中倒是不曾觉得恐惧,只是疑惑满满。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她亦是知晓眼前这个男子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与那高高在上,虚情假意的人全然不同。她知道,自己可以相信他。 “我为何要去见风行尊者,我可没有意愿去修习仙术。” “师傅可以瞧见你的前生,说不定可以找寻到你的肉身,在助你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去!”青宸激动的说着。他虽然得知这孩子已有七岁左右,断不可能是青溪,但是这体内的灵魂倒是不无可能。 人的魂魄在离开身体之后,便在世间游荡,而后逐渐忘记自己的前生,再去黑白无常带去冥界,投胎转世。 她不记得自己的过往亦是再正常不过。 刘灿灿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也猜不出他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或许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亦或是觉得自己与那口中的青溪有些关联。 现在自己在他眼中,就是一个丢了自己身体寄身在别人体内的幽魂,她该是忘却自己的前尘记忆的。 若是自己在此时回绝他,倒是显得不太自然,有事隐瞒。 可若是自己同他一同去了,真被那什么风行尊者瞧出些什么,又该如何是好? “如何?考虑得如何?”青宸在一边等着,还不忘适时出声提醒,让她早些给出答复。 刘灿灿心中还是踌躇,便谨慎问道:“风行尊者真的什么都瞧得出来?” “倒也不是,只是有些身份,碍于天机便只当瞧不出来。” 早闻借尸还魂乃逆天之事,想必自己的身世也包括在这天机之间。如此她便不需要再担心些什么,恰好,她也确实想要知道该如何脱离这具身体。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再回终南山(2) 刘灿灿定睛一想,不论还能不能做回自己,但她也不要再是个七岁孩子! “好!”心中有了想法,她便十分坚定的给出了答复。 青宸惊喜,当即失笑。自以为又与青溪的下落近了一步,心中无比欢喜。 而后看了看天色,午后时分,惬意非常。 他点了点头,生怕她突然反悔一般,当即就道:“那我们现在回农舍收拾收拾,现在便出发!” 刘灿灿有些震惊他的急不可耐,可又不能反驳些什么,编辑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 终南山底。 眼前的高山云雾缭绕,自上而下一阶一阶陡峭的云梯十分显眼,站在山下也能瞧得清清楚楚。 周围的一切都是久违的熟悉,眼前的这片林子,她往日时常过来玩耍,同里面那些刚刚修炼成精的小兔子、小蘑菇嬉笑打闹。彼时青宸便站在一旁瞧着她,眼神中竟是宠溺。 一进林子,便有些小精怪跑了出来,瞧见是陆青歌,一个个都凑了上来。 “青歌,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我在此处可是无聊得紧!”小兔子第一个蹦到她的面前,本就是一双红眼睛,如今委屈起来,更加红了几分。 小蘑菇在一边按捺不住,生生将小兔子挤开,瞪了她一眼,道:“青歌嫁人了,是人间的王爷!你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就是就是!”一只黄鹂也凑了过来,附和着小蘑菇的话,而后转头对小兔子说,“那时风行尊者将我们尽数接去山上,共同观看青歌的婚礼,你都忘了吗?” “对啊!”只见旁边的小树苗扭动着身子,慢慢开口,“那一日的青歌便是漂亮极了!比往常都要美上许多……那王爷瞧着也是英俊……” 陆青歌满脸疑惑的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些她曾经的事情。 风行尊者曾将他们接去了山上…… “这些事情你们是如何得知?”说着,她看向小黄鹂,问道,“你们又是如何瞧见我大婚的?” “青歌,在人间住了些时日你便傻了吗?”小蘑菇第一个站出来,扯了扯她的裙摆,道,“风行尊者有一乾坤镜,能瞧尽人间万物啊!那日尊者便是将那宝物拿了出来!” “对了!对了!”小黄鹂开扑棱着翅膀,笑着说,“那日不仅见了宝物,还吃到了许多美味佳肴,又瞧见了青歌成亲,十分之圆满充足!” 陆青歌的眼中已然积满了泪水,她压制着自己悲伤的情绪,努力挤出微笑,继续问道:“师傅为何要这样做啊?” “师尊说,我们是隐世仙境的仙灵,不便插手凡间的事情,哪怕是短暂的停留也会扰乱凡间的秩序。又因着我们这些精灵还未修成人形,自然离不得终南山一步。” “可是师尊念及我们是你在这终南山的朋友,按照人间的习俗,朋友自然该参加朋友的婚礼,便以那样的方式让我们再同你见一次。” 一旁沉默的小兔子走上前来,慢吞吞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这小兔子性格与它的本体实在毫不相似,本该性格急躁的她却是十分温吞,做什么都喜欢慢慢悠悠的。 彼时,她最喜欢逗她。山中的其他精怪也喜欢与她玩耍,平日里对她动手动脚,,却是没什么恶意。 小蘑菇见自己的话被抢了,心中不悦,又轻轻推了推小兔子,嘟着嘴说:“这会儿你倒是想起来了!” 小兔子却是不理会她的急躁,朝她“嘻嘻”一笑。 陆青歌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下来了。她又想起了她穿上嫁衣走上堕仙台的那日,师傅在那之前也为了她做足了人间嫁女的礼数——亲手为她梳发尾,来回十次口中还念着人间的那套俗语;又为她盘上发髻,挽出新嫁妇的发髻…… 师傅将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她却因为一个凡人让他对自己失望,又断了自己的前途……她却到此时才幡然醒悟…… 那边,青宸带着刘灿灿也赶到了终南山底。 马上就要进入着百生林了,他却突然皱起眉头,伸手拦住了刘灿灿的去路,压低声音,道:“小心,有妖!” 刘灿灿看了他一眼,而后自然的躲到他的身后。 青宸抽出宝剑,慢慢走近林子,灿灿紧随其后,也紧张的打量着四周。 越发靠近,他还能听见小精怪们的欢声笑语,不由得心生疑惑。 “青歌,你大婚当日真的是美极了,就如同从天下飞下来的仙女!”小蘑菇见自己方才被小兔子抢了风头,便硬是找出些话,扳回一局。 “是啊!美极了!”方才的小树也跟着附和。只是,她很快皱了眉头,不解问道,“只是青歌,为何我觉得你的容貌比往常要逊色许多?” 陆青歌一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青歌了,她现在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正欲找个理由搪塞过去,青宸便突然从身后冲来,长剑直指着她的咽喉,口中大喊着:“妖孽!” 陆青歌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向后一倾,作向后仰卧的姿势;一只脚尖点地,快速地向后退着。 可青宸口中念决,操控着身后的树木聚集,直挡住了她的去路。 陆青歌避之不及,重重地栽进了那扇树木屏障里。她轻呼一口气,闭着眼睛随头部的自然摆动抬起头来,她紧紧皱眉,咬着牙齿,身后一片粘稠,似乎是受伤了。 看来青宸还召唤来的荆棘…… 青宸见“妖孽”无处遁形,便乘胜追击,飞身而去。 却不想剑走偏锋,竟然只是划过她的脖子,留下了一道血痕,并未能一招致命。 “青歌!”身后的小精怪们异口同声喊出她的名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青宸不禁皱眉,偏头瞪了他们一眼,似乎是在警告他们莫要乱叫。 “师兄……”陆青歌缓过神来,喘着粗气,唤了一声青宸。 他当即一愣,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他连忙走上前,拨开她凌乱的头发,竟然真的是陆青歌! 青宸连忙将她扶进自己的怀中,虽是不能相信,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青歌,你怎么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 不要再往上走了 陆青歌躺靠在青宸的怀中,眼前是一片模糊。隐约间可以瞧见面前青宸的担忧,又似乎可以瞧见那些小精怪想靠近却又不敢上前的踌躇。他们在担心她,可是又忌惮她…… 她觉得自己的大脑中思绪万千,却又觉得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她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周围的一切都有些陌生,她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泪含在眼眶里,迷得她几乎要睁不开眼。可是它们却始终不愿走,只停留在她的眼中,刺痛着她的双眸,模糊着她的视线…… 青宸瞧着怀中木讷的女子,思绪不禁回到了一年前。彼时,她一身火红的嫁衣,在苍茫的堕仙台上异常的醒目。 每踏一步,她头上的金饰便摇晃碰撞,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音。她的双手藏于袖中,并在小腹前,姿态端庄,步调悲凉。 “师傅……”青宸不忍,便回头请求风行尊者。 可他却是合上了眸子,转身坐上交椅,眼角划过一行清泪,道:“随她去吧,这是她命中的劫,逃不掉的。” 青宸不信,心中焦急,大步走到他的身边蹲下,不时回头去看陆青歌走到了何处。 “师傅!您将她执意留下不就行了!” “青宸,随她去吧。”风行尊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觉得若是我一直不允,她便活得下去?” 青宸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也记得,陆青歌为了穆衍燃都做了些什么。 如今,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堕仙台…… 一道道天雷击穿她的身体,她却死死咬牙不肯发出一声声响。 青宸站在那处,握着长剑的手力度越发加重,他几次想要飞身而去,却都只能冷静下来。即便是他去了,这天雷之刑他也无能为力。 他别过头去,不忍再瞧这个残忍的画面。他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不敢再去看她一眼。 穆衍燃……这个名字他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恨不得就将他千刀万剐,不得超生!可是他不能这样做。即便是他愿意放弃成仙的资格,他也不能让青歌失去心上人而伤心痛苦。 她已经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几乎要丢在半条命,他怎么忍心让她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啊!” 失神间,忽听耳边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 他抬头去看,只见陆青歌受完最后一道雷劫,此时正如陨落的蝴蝶,从那高高的台柱只见坠落…… 青宸再也忍不住了,他直接丢下寻因剑,飞身而去,用尽全力向他奔去。 所幸,他赶到及时,让陆青歌免受重重跌落在地的痛苦。 那时,他也是这般将她揽在怀中,看着她的面色苍白和奄奄一息。怀中的女子微微喘着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再次离他而去。 “青歌……”他再次轻轻呼唤她的名字。害怕打扰到她,又害怕打扰不到她。 可陆青歌的脑中、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她真的已经是妖了。一只完完全全的妖,即便是青宸也认不出她。 她眼中的泪终于舍得离开她的眼眶,冰凉的泪水划过眼角,却抵不过她心底的绝望,以及那份对自己的失望。 “师兄。”她终于开口,气息微弱,近乎没有。 还不等她说出接下来的话,青宸便连忙应道:“在,我在!” “我该如何?我当真变成一只妖孽了。”她的泪如雨下,却不知在悲伤些什么。 是堕入妖道再也回不去了,还是自此之后就要与终南山为敌,与世人为敌? 青宸不禁皱眉,眼前的陆青歌确实满身妖气,同妖无异。 他将她抱紧了几分,头微微向她倾过去,以便更清晰的听见她的声音。 “青歌,你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青歌只是摇了摇头,对此闭口不谈。她挣扎着站起来,朝着终南山云梯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所过之处,鲜血满地。 小精怪们向前走了几步,想要扶住蹒跚的她,也欲寻问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可瞧见那地上的淡红色鲜血,以及她若隐若现的红色瞳仁,便止了步子不敢上前。 “她真的是青歌吗?”小蘑菇低声地问着,不时抬头去看一眼小心翼翼跟在陆青歌身后的青宸。 小黄鹂看了一眼她满是鲜血的背影,心中有些难过,道:“她是青歌吧。” “她是青歌,她身上有青歌的味道。只有青歌才有的味道。”小兔子慢吞吞地说着。她迷离的目光尽数落在她的身上,红红的眸子似乎是染了些泪意。 刘灿灿站在那处,偏头瞧了一眼聚在一起小声逃离的小精怪们,心中觉得好奇,却也不足为奇。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东西应该还多了很。 她倒是在意着不断往云梯走得陆青歌。她不懂那么多,只是觉得都被青宸说是妖的她,怕是上不去这座终南山吧。 小桃环顾四周,生怕青宸瞧出些端倪。她附在陆青歌的耳边,低声说着:“青歌,你快停下来吧,你感受不到自己的妖力正在慢慢减弱吗?你现在又受了伤,会死在半路上的!” 她也再说不出什么了,她的妖力慢慢被削弱,她也撑不下去多久了。 可陆青歌却似进了屏障一般,谁的话都不曾听进去。 见她的步子越来越慢,每一步都变得厚重,青宸皱起眉来。他踌躇片刻,再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直接大步走向前,将她揽进怀里。 “青歌,不要再往前走了。你现在的身子根本无法登上终南山!” “为什么啊?”陆青歌缓缓偏过头,看着满脸悲伤,紧皱眉头的青宸,红着一双眸子,声音哽咽,道,“我是陆青歌啊,我是师傅的徒弟啊!我为什么不能上山?” 刘灿灿站在一边,抿着双唇,步子有些犹豫。 终于,她还是走了过去,扯了扯她的衣角,用着天真无邪的声音道:“梦溪姐姐,你受伤了,应该好好休息。” 说着,她还暗中拧了拧自己的大腿,让自己的声音带了分哽咽,似乎是十分心疼她。 陆青歌垂眸看她,朝她虚弱一笑,道:“灿灿啊,是姐姐对不起你。” 第一百四十三章: 跪在终南门 刘灿灿愣在原地,不知她这句歉意是何缘由。 是为了刘五夫妇的歉意,还是什么其他的。可是,她又怎么会知道哪些。 “梦溪姐姐,你为何要向灿灿道歉啊,”她抬头看她,一脸天真无邪,可是,说道最后,她还是停顿了,声音也低了下去,“你又不欠灿灿什么。” 陆青歌摇了摇头,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她挣脱开青宸的束缚,继续一步一步踏上云阶。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体的主人究竟是谁,即便知晓了她的名字,又知道她是宫中嫔妃,她也是不知道她的底细。 她是死在后山了吗?可自己的灵魂又为何会出现在哪里? 她的体内有白玉婵的妖气,那德善村灭村的事件又是否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忽然又想到自己这一生的境遇,她为何会遇见穆衍燃?她又为何会爱上穆衍燃?她的万劫不复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陆青歌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意识模糊,脚底发虚。她好像瞧见了风行尊者在前面等她,笑得依旧如那般慈祥。 青宸跟在她的身后,紧皱的眉头一刻也没有松开。他时刻保持着警惕,生怕她从几乎垂直的云梯上甩下来。 刘灿灿只是站在原地,她可不想同他们一般。她知晓自己几斤几两,便不想再去凑这热闹。 “你就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正无趣间,青宸回过头来叮嘱她。 到底是一番好意,她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你们!”他又转过头看向围在一起的几个小精怪,道,“好生保护她。” 小蘑菇率先站出来,瞄了刘灿灿一眼,而后又迅速收回目光,道,“自然!自然!” 其他小精怪见此,也都附和着点了点头。 青宸这才放心下来,专心跟在陆青歌身后。 她每走一步,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了几分,可是肩上、背上的重量却是不止几分那么简单。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了。 终南山后院。 风行尊者一脸淡然的坐在树下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而身边千里珠正显示这陆青歌此时的境遇。 青初站在一边,是不是瞄看一眼千里珠里的画面,抿了抿唇,却又不敢说什么。 眼见着陆青歌越发虚弱,面无血丝,似乎下一秒就要跌落下那万丈深渊……她终于是忍不住出声道:“师傅,青歌师姐都已经这样了,诚心可见。您还不愿意见她吗?” 风行尊者倒似没听见一般一眼,不禁看着进入死局的棋局皱了皱眉。 “青初啊,你瞧,师傅这棋局如何才能扭转乾坤?”片刻,他偏过头,看着目光就要黏在千里珠上的小女子。 她倒是与几年前的青歌有几分相似,一般的活泼可爱、心思单纯。可她要比陆青歌听话得多。在山中之时,认真修炼,从未说过一个“苦”字。 青初扫了棋局一片,皱了皱眉,撇嘴道:“师傅,您这局已然是不行了,这就是僵局,不论哪方都扭转不了乾坤了,唯有重新来过,亦或是自己琢磨。” 风行尊者却是笑笑,道:“那你来与我对弈可好?” 青初瞧了他一眼,而后连连摇头,道:“师傅,您好不厚道,不单是放着这般可怜的青歌师姐不管,就像这压根儿无法前进的局都要丢给我,这与我又有何关系,我不过是在此处给您端茶送水的!” 风行尊者捋了捋胡子,瞧着千里珠的眸子目光深邃,他声音低沉,确实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道:“那她又与你有何关系,你为何要替她求情?” 青初一时语塞,而后说道:“她曾是您的徒弟,那算来自然是我的师姐。如何无关?” “如何有关?”风行尊者看着一脸疑惑的小徒弟,继续说道,“你来终南山时,她已经堕了仙骨,成了凡人,离开了终南山仙派,如何算作是你的师姐?” “可是……”青初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一语噎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风行尊者见她无话可说,便有转头看向面前的棋局,神色悲凉,语调深沉,道:“就像师傅这盘局,是师傅自己下出来的。即便是死局也是师傅我咎由自取;你口中所谓的青歌师姐亦是如此。” 青初闭了嘴,目光又看向千里珠…… 青宸一直跟着陆青歌身后,所幸她无甚意外,竟然安然的踏上了第九十阶。 “师兄,这是师傅在怜悯我对吗?”她下意识扯了扯嘴角,可是这一动,竟然扯出血来。腥味渗进她的嘴里,她也全然不顾,只是满眼希望的看着不远处的终南门。 “师傅还没有抛弃我,对吗?”她似乎突然有了力气,连说话都不再那样吊着一口气。 青宸没有说话,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风行尊者确实应允他前去相助,也在听闻她在王府遭遇之后,十分担忧。但是他从未提及要让她回山之事。 甚至,他连她在终南山上的生平册子都写好了,放进了藏书阁。 陆青歌倒也不在意这答案究竟是什么,她只知道现在不过是个妖身的她,竟然还能登上终南山的云阶,定然是师傅怜悯,师傅的心中还有自己。 她凭着这一丝期望,咬着牙,生生爬上了终南门。 她的衣服已经撕坏了,衣摆、裙摆还挂着染了尘土的布条;双手尽是鲜血,都是云阶上未经打磨的石块磨得;双膝也是点点血迹,一路用膝盖跪爬,自然不得幸免。 她就跪在门口,等着风行尊者的召见。 青宸见山门外竟然无人看守,心中便有些了想法。看来一切都在师傅的掌握中。 他就静静站在陆青歌的一边,只是陪着她,并未作出什么帮助的行动。他知晓这是天意,风行尊者只是不想逆天而为之。 若是今日他见了她,恐怕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师傅,你都让青歌师姐登上山门了,为何不愿见她?”青初看着千里珠里在终南门前跪着的陆青歌,不由得皱眉看向风行尊者。 他却只是摇了摇头,并未作答,依旧瞧着面前的那局根本无甚办法的死棋局。 第一百四十四章: 白猫是妖 上京。 卫九戒拿着手中的画像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布告栏,将其贴了上去。 不多时,身边便聚拢了看热闹的百姓。瞧见是个女子的画像,上面又没有什么字迹描述,便有许多人都觉得无趣,又都散开了。 只余下一位还算体面的老妇人站在原地,她的手臂间还挎着一个竹篮,瞧着布告栏上的画像目不转睛。 卫九戒回到头,瞧着这位老妇人心生疑惑,便询问道:“大娘,你认识这个女子吗?” 老妇人这才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问道:“官爷啊,敢问你贴这个女子的画像是要做什么啊?” “前些日子在上京瞧见过她,我们家主子正在寻她。”他看着她,隐隐觉得这妇人应该认识这画中女子。 岂料,这老妇人听得此言,大惊失色,惊恐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拔腿就要走。 卫九戒见状,笃定这妇人定然是知晓什么,连忙大步上前拉住她的小臂,低头寻问:“大娘,看来您定然是知晓些什么了,尽数告诉我吧。” 大娘表情慌乱,可他力气又大,自己敌不过,只能被他困在原地。 “这位官爷,您还是劝您家主子莫要在找寻着女子的下落了。抓紧请个法师去府上施法驱鬼吧!” 卫九戒不解,继续刨根问底,道:“大娘,您此话是何意?莫非是这女子有什么蹊跷?” 大娘气急败坏,却又只能自认倒霉,深深叹了口气,道:“这女子是曾经上京名盛一时的段府大小姐,唤作段若微。还与如今是经商大家的柳家有些关系呢,据说段小姐同柳公子情投意合。却不想飞来横祸。” “柳公子?”卫九戒低声默念。如今在上京,又从商姓柳的公子怕是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柳之舟?”虽是寻问语气,但是他的心底还是有几分确定。 老妇人点了点头,继续道:“就是这位柳公子!后来啊,据说在成亲前一夜,段小姐陪着父亲去鸿香院见一位重要的客人,便再也没能回来。” 说完,她还惋惜的叹了口气。不知是遗憾段若微一条年轻性命,还有与那柳之舟的苦命情缘。 卫九戒低头思索。突然脑中灵光咋现,对着老妇人道:“莫不是三年前鸿香院的灭门惨案?” “是啊!真是造孽哦!”提起这个,老妇人倒是悲愤起来,“整整三百五十七口人啊!虽然有死有余辜的,但也有些像段小姐这般无辜的人啊!没想到,那朝廷竟然一概而论!” 卫九戒眸子一顿,愣了片刻,道:“您的意思,是那段小姐三年前便死了?!” 老妇人瞧他一眼,眼神微眯,在他惊讶松开手上力度之余,她一扯袖子,便快步走了。 卫九戒反应过来,连忙往客栈跑去。 来福客栈,后院。 春歌要了盆水,直接将那白猫放进盆里,而后动作轻柔的为它擦洗身子。 那白猫也算乖巧,一动不动,只任由着她摆弄自己。 “你这等妖力,还想在我面前卖弄?”春歌笑笑,瞧着这白猫努力藏住自己的妖气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上神在上,小白不敢。”那猫见被拆穿,便不再隐藏气息,大大方方地同她说话。 春歌瞧了一眼,似乎对“小白”这个称呼有些意外。 “你变成这猫已经多久了?” 白猫想了想,道:“小白还算聪慧,,三年便习得人语,又可偶尔化作原形。” 瞧她这乖巧的模样,春歌倒是不忍打破。 洗好后,她便又要来一个干净的毯子放进竹篮中,而后将白猫放了进去,说了一句:“小白也算好听。” 穆衍燃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阖着双眸,眉头微皱,光是瞧着神情,便是思绪万千,心中不定。 他还是觉得起初遇见的那位女子就是陆青歌,他觉得认错。可是卫九戒又确实画得出女子画像,这让她疑惑不已。 那边,白玉婵得到他已经回来的消息,连忙起身,随意熟悉了一番,便端着桃花酥前来了。 “王爷,您在里边吗?”她将糕点递到曼陀手中,而后自己敲门,还将耳朵贴在门框,听着里面的动静。 穆衍燃的思绪被骤然打断,心中自然不悦,一时间眉头皱得更深。 他听出是白玉婵的声音,心中本能地生出不见的想法。这些他又疑惑起来,这些年他对她以礼相待,并未出格;他也一直当她是自己的妹妹,一直相安无事,为何自己这心里竟然隐隐有些厌恶? 穆衍燃舒了口气,以为是自己思索陆青歌的事情过于入神,旁的人与事,他都不愿相见的缘故。 “本王在,你进来吧。” 白玉婵当即笑了笑,接过曼陀手中的桃花酥,示意曼陀在门外等待,自己独自进去。 “王爷,听闻你回来了,妾身便来瞧瞧你。”一边说着,她一边在周围打量着,见空无一人,便笑了笑,道,“阿珩呢?” “阿珩在别处休息。”穆衍燃揉了揉额角,不知为何,只说了这句话,他便觉得累了。 白玉婵见状,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将桃花酥放在桌子上,而后绕到他的身后,为他按摩两边的额角。 他动作轻柔,确实舒服,可穆衍燃却觉得自己的头疼丝毫没有缓解,甚至还有些更加严重的趋势。 他连忙拿开白玉婵的手,微微笑道:“侧妃有心了,本王已经好多了。” “为王爷解忧,是妾身的本分。”她的声音柔情似水,那纤细的腰肢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慢慢向他靠去。 穆衍燃一个机灵,立即站起身来。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茫然。 “侧妃……这……” “王爷,属下求见!” 他刚踌躇这要说些什么,卫九戒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这声音还夹杂着喘息,似乎是有什么十分要紧得事情。 穆衍燃当即一笑,指着门,道:“本王有要紧得事处理。”说着,他转过身,对着外面道:“进来。” 卫九戒看都没看门边曼陀一眼,便径直进了厢房,正跪下想要说些什么,却瞧见白玉婵站在一边,一时间表情有些为难,话语也是支支吾吾。 穆衍燃瞧出了他的心思,便对白玉婵道:“侧妃,本王有要事处理,你且先回避一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怀疑白猫 白玉婵瞪了半路闯进来的卫九戒,别无他法,只好向穆衍燃福身行礼,不悦道:“那妾身先告退了。” 穆衍燃点了点头,心中叹了口气,笑道:“嗯,你身子还没好,好生修养,莫要在外面闲逛。” “是。”她挤出笑容,点了点头,乖巧道。 临走时,她还不忘再瞪卫九戒一眼,在心中啐了他一口。 见白玉婵推门出来,曼陀立马迎了上去,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她正怒气上头,听这这样问,心中越发不悦起来,攒着怒气,斥责道:“这般简单的问题都要问上一问,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见!” 曼陀抿了抿嘴,低下头去,低声说了一句:“奴婢愚笨,夫人恕罪。” 白玉婵瞧她一眼,神情有些不自然,似乎是知晓自己不对。片刻过后,她轻咳一声,神态语气与平时无异:“你一直守在这里,应该瞧见卫九戒进去了吧。” 曼陀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便是他!”她的语气突然收紧,眸子一眯一开多了份阴狠,“是他进去后,不知道同王爷使了什么眼色,竟让王爷将我撵出来了!” “夫人息怒,卫统领一向稳重,断然不会无事求见王爷的。您也请放宽心。” “宽心?”白玉婵扫了她一眼,似乎十分不满她不为自己说话,“本王妃费了多大的周折,才将王爷的心隆回来些,如何敢随意半分?” 曼陀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是半道才来顶替那个曼儿的,只知道她是被白玉蝉拉去坐了替死羔羊,引出体内由她控制的寄生散,死的极惨。 她自然不知道她之前是个什么模样,她来时,她便叫穆衍燃厌恶。 “怎么?”见身边的人仍旧低头不语,白玉婵不禁皱起眉来,心中愈发不悦。 曼陀回过神来,道:“只是夫人,您若在这里自怨自艾,这点小事也要心中不悦,如何完完全全赢得王爷的心?自古以来,男人都是喜欢善解人意,没有妒忌之心的女子。” 她这是这样胡乱的说着,心中约莫着这情爱之道大抵相似,说出来倒也无所顾忌。 果不其然,白玉婵茅塞顿开般的点了点头。而后朝她笑笑,道:“走,随本王妃去厨房瞧瞧。今晚为王妃做几道本王妃的拿手好菜!” 曼陀欠身,而后跟了上去。 厢房。 穆衍燃看着白玉婵离开,直到门外没了熙熙攘攘的声音才放下心来。他又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卫九戒,立马转化为一脸严肃的表情。 “何事?倒是许久未见你这样慌张了。” 他咽了口口水,回忆起布告栏前那位大娘说的话,不禁胆战心惊。 “王爷,”他顿了顿,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昨日属下在小巷子里瞧见的女子,名为段若微。” 穆衍燃已经转身坐在桌边,手中端着一杯茶盏,轻轻揭开茶盖,拨开面上的茶叶,微微抿了一口其中温热的茶水。 “嗯。那为何这般慌张?” “王爷……”卫九戒的支支吾吾,让穆衍燃也皱起眉来,觉得此事似乎真的不简单。 他放下茶盏,一脸严肃却又有些担忧,微微向前倾身,连音量都随之减小几分,道:“有事但说无妨。不必藏着掖着,这段若微是有何蹊跷?” 卫九戒点了点头,而后尽量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道:“段若微是名门之后,却在三年前的鸿香院惨案中丧生了。” “丧生?三年前?”穆衍燃瞪大眸子,重复了他的话,震惊得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其他话来。良久,他才道,“便是当年被评判为平息乱党的案子?足足丢了三百五十二条人命的那桩惨案?” 卫九戒重重点头,而后接着说道:“听闻,这死去的段若微还与柳公子有些渊源。” “柳公子?”穆衍燃再次皱眉,心中一惊又一惊。若是说那段若微是名门之后,那这柳公子自然也是非富即贵,如此看来,到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是柳之舟?”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柳府虽是一直从商,但都是私营,自三年前柳之舟接手柳家之后,便开始与朝廷有所接触。 他那时还住在朝阳殿,受着父皇器重,便掌管着一些官营事务。如此一来,两人便有了交集,过多接触后,发现对方时不可多得的好友。 这些年即便是一个在晋州,一个远在上京也不曾断了联系。而当年的那件案子,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想来倒是细思极恐。 卫九戒抬头看他,十分谨慎的点了点头。 穆衍燃合起双眸,闭着良久,才又睁开,道:“如此说来,那日瞧见的女子,其实不是人?” 他有半分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 “你如此慌张,便是由此怀疑那只猫了?” 卫九戒再是点了点头,道:“那猫初时叫唤时,属下与王爷皆是不曾听见,唯独是小王爷这般的幼童听得一清二楚。属下担忧……” 穆衍燃眸色一沉,当即站起身来,大步往穆珩的厢房赶去。 他的房门虚掩着一条缝,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可怕,就像是死一般的沉寂…… 穆衍燃立即紧张起来,脑子一热,抽出卫九戒腰间的配剑,而后一脚将门踹开,直接破门而入。 屋内并无其他人,只是春歌、穆珩以及那只白猫。 白猫安静地躺在床榻上,侧着身子,白白的肚皮翻了一半在外面;而穆珩,就躺在她的身侧,小手搭在她的皮毛上,不停地轻拍着,就像在哄幼年的孩童入睡。 而床榻上的阿珩,也是半眯着眸子,昏昏欲睡,并无异常。 再看一旁的春歌,她就是安静地站在一边,一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姿态端庄。 穆衍燃这么冲进来,两人一猫皆是吓得不轻。白猫一个激灵,从床上站起来,身上的毛绒都似乎立了起来,而后她纵身一跃,钻进属于自己的小竹篮,连头都藏了起来。 穆珩当即也做了起来,一脸茫然,隐隐有些泪意。瞧见穆衍燃时,才愣愣地叫了一句:“王兄。” 第一百四十六章: 猫的去留 春歌也向门外看去,见来着是穆衍燃,便立即服身行礼,道:“奴婢参见王爷。” 他也没心思,也来不及去理会这声参见,便径直向穆珩的床榻走去。 一进门之时,他便将这屋子打量了个遍,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但他这心里却始终放不下。春歌就站在远处,一直弓着腰。 “阿珩,你可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适?”穆衍燃紧皱眉头,双手拿捏着他的肩膀,仔细打量着他,生怕他有什么异常。 穆珩只是看着他,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而后道:“王兄,阿珩正在和小猫睡觉哦!” 穆衍燃这才扫了竹篮里的小猫一眼——它像是个刚出生的幼猫一般,怯生生地探出一双不谙世事的眸子,满脸迷茫的看着这个世界,以及面前这个瞪着她的男人。 “喵~” 她讨好一般的朝他叫了一声,可穆衍燃却是冷冷地别过头去,对着春歌说:“可察觉出这猫有何异常?” 他突然冷了声音,春歌才反应过来是同自己说话,便立马回答道:“回王爷的话,这猫出了在外流浪,皮毛脏了些,并无其他异常。” 穆衍燃鹰眸仔细盯在春歌的那面不改色的脸上,脸色阴沉,似乎想要在她的身上瞧出什么破绽。他可不信这猫便真的是干干净净。 “当真?”他语调不明,再三问了一遍。 春歌垂眸,脸上波澜不惊,一字一句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好。”穆衍燃笑笑,并不知是真的信了,还是依旧心存疑虑,道,“将这猫抱出去。一个畜生,如何能与主子在一个屋子里待着!” “是。奴婢这就去办。”语毕,春歌便将竹篮拎起,篮中小猫感受到动静,便畏畏缩缩躲进其间的小被子中,不敢再伸出头来。 穆珩眼睁睁瞧着自己刚刚到手的小猫就这样被人拿走,不由得大闹起来,又哭又喊。 “王兄!我要小白猫!我要小白猫!” 穆衍燃冷着一张脸,第一次没有哄他。只是十分薄凉地说道:“王兄替你重新去找一只白猫可好?天下的猫许许多多。又如何纠结与这样一只?” 穆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大大的眸子中满是泪水,却都倔强的不肯滴落下一滴;小小年纪的他,却死死咬着双唇,愣是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哽咽。 穆衍燃瞧着心疼,便想伸手去打开他的嘴,让他哭出声来。 可是,他却是用手撑着身子往后退了退,这一动作倒是让他眼中那毫无防备的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被丢了下来。就落在他的里裤上,化为一滩水渍,晕染一块衣料。 “天下女子千千万,王爷又为何偏偏独要青歌一人?”突然,蜷缩在床边的穆珩缓缓开口,鼻音浓重,声音许是抵在双膝之间的缘故,听起来闷闷的。 穆衍燃却是一愣,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面前的男孩熟悉而又陌生,这样的话语,他是如何会说出口的? 当下,他的心中,那只小白猫是妖精的想法更加坚定了几分。他的心中想的,尽数是要抓紧时间将那白猫送走。不论是何处,只要远离穆珩便好。 “阿珩,那只猫只是一只猫,如何能与你的王嫂相比?”心中虽是那样想着,但嘴上却还是要与他说些道理。他不想去伤害他,却也不想让那只不知是猫是妖的东西留在他的身边。 穆珩却是等他一眼,目光中满是坚定和不甘,他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如何不能相比?青歌是独一无二的;那么小白猫也是独一无二的!她们两人皆是无人可以相比!” 穆衍燃眉头紧皱,十分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压制着心底的愤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人?青歌是人不错,那那只白猫呢?你竟然也称之为人?莫不是你瞧见了什么不该瞧见的东西!” 春歌同白猫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外,门内两人的对话,一仙一妖尽是听在耳中。 先是春歌笑笑,道:“你莫不是真的在穆珩面前或作为人形?” 小白猫慵懒的从篮子中探出头来,道:“那孩子倒是十分有灵性,在他眼中,妖无遁形,皆数展示原形亦或是人形,无一可逃脱。就宛若那天上的照妖镜。” “哦?”春歌挑眉,似乎对此事产生了兴趣,道,“我在王府这样许久,竟然还未瞧出你这只妖精看出的事情。” 小白猫坐起身子,全然没有了畏惧,只是这春歌的眸子,道:“回上仙的话,仙人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可是,仙人只掌管自己的那颗星系上出的问题,如何能插手插手旁人?” 春歌没再说话,只是一脸严肃,耳朵听着屋内的声音渐渐消散,而后端着竹篮一步一步走下了阶梯。 白玉婵恰好从后院走出来,恰巧被春歌遇见。 “参见侧妃娘娘。”春歌礼数周全,即便是手中拿了东西,也不曾出一丝纰漏。 白玉婵瞧着竹篮中的猫,倒是来了兴致,伸出一根手指来挑逗它。她一边笑的开心,一边道:“这猫是打哪来的?” 春歌再次欠身,恭恭敬敬回答道:“回侧妃娘娘的话,这猫是小王爷今日在集市上的小巷子里捡到的。” 白玉婵点了点头,瞧着这猫倒是欢喜得紧,久久不忍挪开自己的手。 “倒是打理干净了。” “王爷一回来便将此物交与奴婢,吩咐奴婢将这猫洗净后再送小王爷的厢房内。” 这下她倒是将自己的手收了出去,转了转眸子仔细思索着。这穆珩可不同于其他的孩子,他一旦瞧上的东西鲜少有放弃的道理。就如他不喜欢自己,自年幼便是如此,一点未变。 若是这猫当真是他点名带回,又怎么会这样快就失去兴趣? “如何?这猫还未送去小王爷房里?”说着,白玉婵垂眸打量着竹篮中的小猫,嘴角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春歌摇头,就像未瞧见这般一般,道:“回侧妃娘娘的话,这猫方才已经送过去了,叫王爷打发了。” 白玉婵不禁皱眉,甚是不解。她仔细思索,恐是自己听漏了些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终轮回 “如何又成了王爷打发的?”白玉婵回味着方才春歌说得几句话,疑惑之意越发浓厚,“不是王爷吩咐洗净后送去阿珩房中吗?” 春歌故作为难,摇了摇头,道:“奴婢亦是不知,只瞧见王爷气冲冲地从外边闯进来,甚至不顾自身的姿态,竟然踹门而入。”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身后跟着同样神色凝重的卫统领。” 白玉婵眸子一顿,脸上隐隐有些怒意,而后冷笑一声,道:“又是卫九戒。” 她只觉得讽刺,如今这世道倒是变了,一个近卫统领竟然这般猖狂,公然调拨王爷与其侧妃、亲弟弟的关系!他莫不是想将这广陵王府占为己有! 如此这样一闹,穆珩定然心生不快。他是倔脾气的孩子,向来是只认得自己的喜好,而不停别人的劝告。此时他一定再生穆衍燃的气。 如今陆青歌不在,该是她出马的时候了。此事,她便要从中调解,定然是不能让两兄弟间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伤了和气。 “来,将猫给我。”白玉婵将双手抬伸出来,给了春歌一眼。 春歌当即明白,弓着身子,将手中的竹篮递了过去。 白玉婵当即皱眉咂舌,连忙将双手收回,向后退了半步,而后朝身侧的曼陀使了使眼色。 曼陀当即明白过来,立马踏步上前,将竹篮中的小白猫轻轻地抱了出来,转身呈给身后的白玉婵。 她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这猫的身上虽然不曾有一丝妖的气息,但是却始终给她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似曾相识,却又从未见过。 白玉婵这才扯了扯嘴角,将小白猫抱紧自己的怀中,而后打发着春歌,道:“此事你便不必再管了,你且去后厨瞧瞧,本王妃为王爷找了几道美味佳肴,你去盯着。” “可得好生看着,本王妃可十分担心那后厨的粗丫头办不成事。”向前走了两步,她便又顿住步子,转过身来,继续叮嘱道。 “是。奴婢定当好生看管,不让您的菜出一丝一毫的差池。” 白玉婵这才点了点头,十分满意的往楼上走去。 青歌看着她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后,才缓缓退到后院,依旧是面无表情,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终南山,终南门。 陆青歌还跪在门外。 她的意识已经完全涣散,似乎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此处是为了什么,只是脑海中又一个念头——跪下去。 “青歌,放弃吧。师傅这般模样,已然是不会再理会与你了。”青宸是在不忍瞧着她跪在自己面前,逐渐意识不明,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了一般。 她动了动身子,想要看身边的男子一眼。却不想这一转身,却让她好似折翼的蝴蝶,翩然到底。 青宸见状,连忙上前接住,让她完完全全依靠在自己的怀中。 不知是许久不曾见过她,亦或是此次上山对她的消耗太多。怀中的女子骨瘦嶙峋,单薄非常。仿佛轻轻一捏,便会消失在这一段时间,再也不见踪影。 他甚至不敢轻易去触碰她,生怕这一碰,面前的人儿便会化作一缕青烟,再也瞧不见踪迹。 陆青歌躺靠在青宸的怀中,满脑子想得却都是风行尊者为何还不来见自己,是她的诚意还未传达吗? 哪怕她真的是一只妖,此时再次跪拜了如此之久,也该要被瞧见见山主的时候了! 陆青歌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的嗓子干裂的疼痛,一动便是锥心的疼! 青宸只觉得心疼,他自然是知晓她在无声的说这些什么。 “师兄……我不是师傅的徒弟吗?他为何不肯见我?” …… 青初在千里珠的那头瞧着陆青歌那虚弱至极,奄奄一息,不禁又心软起来。试探着在风行尊者的面前说着:“如此可怜的人儿,就要在终南山山门化作一缕青烟,不见踪影了。 风行尊者只是抬头看了她,却未多言。 手边千里珠正展示着陆青歌的几近崩溃,可风行尊者却依旧神色淡然,依旧思索着他那局分不出输赢,又无人能解,无计可施的棋局。 青初心中有些不满,声音刻意的加大了音量,阴阳怪气道:“也不知宅心仁厚的风行尊者竟然是这样一副面孔。门外的结界几乎就快要了那个可怜女子的命,却不想宅心仁厚的风行尊者竟然不理不睬……” “够了,”他终于是放下注定不能解开的死局,却又端起手边的茶盏,一副云淡风轻,悠然自得的模样,“我们修仙之人,自然是要听天意的。如何可以为一人违背神意?” 青初开了开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风行尊者见此笑笑,自顾自将面前这死局打断,而后将黑子和白子尽数重归原位,放在手边,又开始了下一场自己与自己的对弈。 “你也莫要在担心那样多了,她的身边不是还有你大师兄吗?又能如何?不会出什么事的。”风行尊者落下一粒黑子,而后又捋了捋嘴边的胡须。 青初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只好将千万句话语尽数化为叹息,而后十分乖巧的站在一旁。 “师兄……”陆青歌哑着声音,短短几个字,像是这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明明只是说了这样一个简单的词汇,她却觉得自己用尽了这一身的力气,只觉得痛苦难耐。 青宸十分吃力的听见她的呼喊,小心翼翼地将她又抱紧了几分。 “师傅……” 陆青歌靠在青宸的怀中,口中喃喃说道。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只剩下了唤她闭上眸子的陌生声音。 青宸的眼眶湿润,最后一咬牙将迷糊中的陆青歌抱起,而后飞身离开了终南山顶。 青初在这头瞧着,不免的有些惊讶,转头问风行尊者,道:“师兄为何将青歌带走了?” “莫非你忍心自己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他并未直言,就连说话时的注意力也尽在那局新开的棋盘之上。 “师傅,徒儿愚昧,只觉得即便是师傅重新来一次,也定然是方才那样的结局。” “哈哈哈哈……”风行尊者只是笑着。 第一百四十八章: 救青歌(1) 青初只瞧着千里珠内空无一人,还残留几分妖气的终南门,久久无言。 风行尊者顺着她的目看过去,而后目光逐渐深邃,沉声道:“你亦知本座这棋局终为死局,为何不知,即便本宫见了她,也无济于事。” 她回过头看她,道:“因为青歌师姐变成狐妖了吗?” 风行尊者摇头,轻叹一口气,道:“剔了仙根,如何回头?” 青初顿时不语,转头看向身侧云雾缭绕。恍惚间,似乎瞧见了一位红衣胜血,长发如墨的孤傲女子,一步一步走向无尽深渊。 终南山下。 刘灿灿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托着腮瞧着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的小精怪,倒没什么过激的反应。 “你是人间的孩子?”小蘑菇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睁着一双大眼睛,满目好奇,甚至还有些惧怕之意。 她不知该如何回复,但就此时她的形态也确实是人间的孩子,便就点了点头,不作反驳。 小蘑菇脸上有几分怀疑,道:“那为何不惧怕我们?” 说着,她身后的小精怪们皆数围了上来,似乎是也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 刘灿灿稍微一愣,才发现自己的反应似乎真的淡定了些,全然不像是个七岁孩童。她想了想,而后道:“你们也瞧见了,我是同青宸哥哥一同过来的。平日里,我时常听青宸哥哥提起终南山呢,自然也是知道你们的!” 小蘑菇一听,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而后露出笑容,道:“不曾想,这青宸一年多不曾与我们交谈,却还是会与别人提起,倒是想不到!” 此话一出,周围尽是熙熙攘攘,尽是讨论此事。 刘灿灿垂眸,一年前,那边是时常同陆青歌前来。不曾想,青宸看着是一个古板严肃的男子,这十分浪漫的将所有的温柔尽数给了一位女子。 她勾了勾唇角,苦笑一声。她忽然想起了那一抹微笑,记忆中,那微笑天真无邪,似乎含着清泉,却不想背后竟然掩盖着深渊。 “可有草药!” 正当山下之人、之妖,各自心怀心思时,青宸从天而降,怀中抱着脸色惨白的陆青歌。她似一片凋零的花朵,毫无声息的躺在那处,一时间失去了所有光泽。 青宸神情焦急,似乎就要落下泪来。 只见他飞身落在地上,寻了一处干净的草丛,轻轻地将陆青歌放下,平躺好。而后眼神无助地望向身后同样有些许惊讶的小精怪,以及不远处眸子里有几分惊讶的刘灿灿。 小精怪们尽数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才好。 直到小兔子率先反应过来,匆忙向森林中跑去,口中大喊着:“春歌受伤啦!” 此声一出,其他精怪尽数紧随其后,神情皆数紧张。 青宸的额头渗出细汗,不断地伸出手去诊陆青歌的脉。他的手不停颤抖着,一时间根本无法察觉到她的脉象。 这下,他便更加着急,恨不得将自己抽打一番。 刘灿灿犹豫许久,还是走上前去,皱着眉头看着纸片一般的陆青歌,她身下的绿草都被血液染红了,肩头还在不断的流血,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 她这般模样瞧得她也是胆战心惊,一时间忘记了语言,甚至不敢上前。 良久,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而后不自觉的小心翼翼起来,生怕打扰了陆青歌。她压低声音道:“青宸,她这是怎么了?” 时间过去许久,他都未抬一次头,注意力尽数在陆青歌身上,其他声响一律无法入他的耳。他握着她的手,却又不敢用力,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十分焦急慌乱的状态,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刘灿灿虽然未得到回复,但是心中已经猜到一二。大抵是妖孽不可上仙山,她硬是不听劝阻便落得如此下场。 她的心中忽然有些气愤,她既然受上天眷顾得了一副新身子,开启了一段新人生,她为何不好好珍惜,要如此糟践自己?她既然原本是修仙之人,妖魔鬼怪不得入山的道理她难道丝毫不懂? 刘灿灿心中已然知道了曾经的陆青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定然是无忧无虑,被众人偏爱,不知人心险恶。如此一般,一旦接触一二,便满腔不满,心中眼中只有自己的委屈,全然不顾大局所在。 这时,青宸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是很快移开眸子,看着不远处抱着草药的小精怪们跑过来。 小兔子冲在前面,借着自己的优势很快站到青宸的身边,将手中草药捧到他的面前,气喘吁吁道:“这些草药直接用灵力炼化即可,可用来止血。” 青宸顿时无力地笑了笑,觉得青歌总算是有了些希望,连忙接过草药,就要施法用药。可他刚刚召唤出灵力,脸上的笑容却忽然一僵,接着便停住了动作,一时间愣在原地。 “怎么了?”小兔子皱眉看他,不明白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 其他精怪也都陆续赶到,围在她的身边,手中皆是拿着些灵草,目光疑惑地瞧着一脸绝望的青宸。 “青歌现在一身妖力,几乎与妖无异。而我是修仙之人,法术与她相克,又该如何?”他看着手中的仙草,又看向昏迷着的青歌,大脑空白,无计可施。 她居然真的变成了妖?莫不是同穆展琅一般,养妖为患,与那不成人形的东西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刘灿灿在一旁听着,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可她转念一想,说到底这陆青歌也曾是仙门中人,再不济也不会堕落如此。想来,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该如何啊?”小蘑菇第一个站了出来,瞧着陆青歌一脸心疼。而后又含泪看向青宸,哽咽着问道,“青歌会死掉吗?” 青宸当即一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瞧他这副模样,她倒是哭得更凶,直接倒进了身边的小兔子怀中,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小兔子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接着抬头看向红着眸子不知所措的青宸,道:“不知我们可否一试?我们虽然生长在仙山,但到底是万物修炼成的小精怪,与青歌现在的法术并不相克。” 第一百四十九章: 救青歌(2) 青宸抬头看她,瞧着她还是兔子的形态,便绝望地又摇了摇头,哑着声音,道:“可是你们法术低微,无法运用法术炼化草药。” “那青歌该怎么办啊!”一旁一直沉默的小黄鹂此时也哭出声来。 青宸只是沉默着,看着气息越发微弱的陆青歌,眼眶中的滚烫的泪珠终于是掩藏不住,直从眼中滴落,落在她的手背,而后滑落在她身下的血泊中,消失在其中。 刘灿灿站在一旁,看着那一滩慢慢向外蔓延的血液,心中也是极不好受。她不禁抬头看向那高耸入云的终南山。 这些仙人真是十分让人不解,自己的徒弟已然是命在旦夕,却自始至终不曾漏出一面。 “师傅!”青初看着千里珠中那一滩刺眼的血液,不由得眼眶一红,颤抖着声音唤着风行尊者。希望他能有一些反应。 风行尊者却只是面不改色地继续往面前的棋盘上放置棋子,丝毫不顾千里珠里的画面。 “师傅!青歌师姐危在旦夕,您真的忍心吗!”她有些焦急,甚至想自己带着仙丹前往山下。 “这是她的劫数。”终于,风行尊者缓缓开口,声音中有着隐忍的不舍。 青初直身跪下,眼中含泪,道:“师傅,徒儿有一事不解,还望师傅指点。” 风行尊者似乎是知晓她要问些什么,并未言语,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话语。 青初也注意到他这一动作,便继续道:“徒儿不解,为何师傅可以参透他人命数,却从不出手阻拦?仙人,不就是造福苍生、普度众生吗?若是如您一般,眼睁睁看着苍生受苦,却袖手旁观,徒儿修得,又是什么仙道?” 风行尊者凝神看她,神情有些许纠结,又似乎有几分失望。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苍生?青歌如今又算作什么苍生?不论有意无意,她堕入妖道,已成事实!” 青初一时语噎,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年前,本座又何尝不曾阻拦她?可是她一意孤行,若是本座不允,她如今怕是早已命丧黄泉。青初,人的一生都有命数,能改变的只有自己。” 风行尊者语重心长,却是始终不敢看千里珠一眼。 “本座又如何出手,妖仙有些,相生相克,这般道理难道你不懂?” 再说话时,他的语气悲伤而无奈。他又何尝不想出手阻拦,但是他无能为力。 “青初,人生终有劫数,谁也逃脱不得。即便是逃脱了一次,它也将会在另一方向重新回到人的身边。”良久,他再次开口,浑浊的眸子湿润,眼中有泪滚滚,“仙人们正是参透了这一点,才从不插手人类的人生。” “若是执意插手,又会如何?”青初哽咽,抹了抹眼泪继续问道。 “扰乱了命数,自然是要受到责罚;而她所相助的人类,也要承受更加沉重的责罚。”说着,风行尊者将目光移向远方,云雾缭绕之间,他似乎瞧见了一道道血光…… “青溪师姐便是如此吗?” 此话一出,风行尊者瞳仁骤缩,满脸惊讶地看着一脸坚定而倔强的青初,久久不能言语。 ………… 青宸看着气息几乎消失得青歌,目光呆滞,仿佛是失了魂魄。 她的血似乎是流尽了,身下的血液已经凝结成膜,周遭的空气都跟着血腥起来,难闻而刺鼻。 森林之外,似乎聚集了一些还未成型的妖精,他们虎视眈眈,被这血液的香气吸引,即便是相克的仙山,也久久不忍离去。 “我来。” 突然,就在众人沉默,觉得一切已成定局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清冽的男声。 青宸当即回眸看去——只见那男子一身黑衣,脸上带着狼面形状的面具。一双眸子干净细长,透着几分沉着和英气;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剑,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那男子一步一步走来,而后单膝跪在陆青歌的身侧,将长剑放在脚边,而后自顾自的接过青宸手中握着的灵草。 青宸的目光凝在那把长剑上,心中久久无法平静。那把剑此时已经不再有光,瞧着与普通的长剑无异。 他的目光又移向面前的男子,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芦芽一边施法将仙草炼化成丹药,一边冷声回答道:“想要她活命,就老老实实闭嘴。” 青宸心有不满,却不敢拿陆青歌的性命开玩笑,当即闭了嘴,只是瞪着他。 他身上确实有妖气,却不浓厚;像是修炼不久的妖怪,但瞧着他的样子,修为定然有千年。可是,他的妖气却浅淡的能让仙忽略。 如此异常不免让人怀疑。再瞧他身边的那把长剑,总觉得是似曾相识,却怎么都想不出出处。 只见芦芽轻轻扶起陆青歌,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她在血泊中躺了许久,如今忽然起身,身后粘稠血液尽数随她而起,而后才陆续滴落血泊。 他将她揽进怀中,那一袭整洁衣衫也沾染了不少血液。虽是黑色,却也瞧得见鲜血的湿润。 芦芽将炼化的丹药含进了自己的口中,片刻后,他缓缓低头,用另一只手张开陆青歌的嘴,自己的嘴唇与她保持着一些距离。 只见他薄唇轻启,口中呼出些绿色的精气,缓缓渡入她的口中。 终于,他抬起头,而后又将陆青歌轻轻放回自己原本的位置躺好,而后拿起长剑,站起身来,垂眸俯视着面前还未回过神的青宸。 “将她带离仙山,精心修养几日,期间服用人类药铺中修补气血的草药,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说完,他便丝毫没有留念的往山下走去。 青宸立马反应过来,大声叫住了他,道:“我先在此感激你对青歌的救命之恩,但你究竟是谁?” 芦芽站在原地,不曾回头。只听他轻笑一声,似乎有些不屑,语气薄凉,道:“我替你解决了你的焦头烂额,你却反过头来语气不善,质问我的身份,你们仙人都是这般趾高气扬,高高在上?” 青宸一时噎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是你的救命之恩,我们日后定然是要相报。”他思索片刻,沉声道。 第一百五十章: 出手 芦芽又是一声冷笑,反问道:“不知我们妖族恩仇,与你这位修仙之人又有何关联?”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报恩,那是陆青歌的事。” 说罢,他便大步向前,任由青宸在身后说些什么,都不停留一步。 刘灿灿皱眉,看着那神秘人走出森林时,手边那散发着幽幽绿光的长剑,心生疑惑。但她很快回过神来,走到青宸的身边,道:“你也不要再纠结他到底是谁了,如今久陆青歌才是要紧事。“ 青宸回头看她一眼,没说话,而后大步走向陆青歌,将她打横抱起,往着山下走去。刘灿灿紧跟其后。 那些小精怪们尽数跟在身后,满脸担忧。但是他们无法离开森林,只能站在入口痴痴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而当他们再次转过身时,那滩血液似乎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下你便满意了?”风行尊者看着千里珠里一脸疑惑的小精怪们,对还跪在地上的青初说着,“那便快些起来吧。不知道却要以为本座在惩罚你了。” 青初破涕为笑,缓缓起身。 她是个聪明人,风行尊者闭口不谈的问题自然可能是真的。她不用多问,也能确信那就是真相。 来福客栈。 穆衍燃看着一脸倔强的穆珩,心中无策,只好坐到桌边,等待他醒悟过来。 他倒不是非要他认错,只是担心这房中有着些他们都瞧不见的东西,在他走后会对穆珩不利。 想着,他轻叹一口气,眼神示意春歌来他身边,为自己沏茶。 春歌明白,便微微服身,走到他的身边,熟练的为他倒上一杯清茶,双手递到他的面前。 穆衍燃没有多看,便单手接过。许是心中烦闷,他粗鲁接过,却不慎手中一松,茶盏立即衰落在地,溅起的茶水沾湿了他的衣角,而食指指尖没由来的多了一道细长的伤口,正在向外冒着血珠。 穆衍燃愣住了,他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不明所以。当即便在厢房内四处张望,觉得是有古怪。 一声清脆的声响倒是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皆是投过目光来,包括还坐在床榻上生着闷气的穆珩。 卫九戒先瞧见了穆衍燃的伤口,当即惊呼出声,道:“王爷!您受伤了!” 春歌立即抬头,果不其然,瞧见他手上有一道小口子。她立即就往门外走,口中道:“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且慢。”穆衍燃倒是随意,出声喊住就要出门的春歌,道,“不过是些小伤口,不必大惊小怪。” 春歌点头,而后回到了自己的原本的位置。 “本王问你,那只猫你是如何处理的?”他瞧着指尖的伤口,只觉得此时蹊跷。下意识便想起了段若微之事,不禁背后一凉,心底发虚,谨慎问道。 “回王爷的话,那白猫叫侧妃娘娘抱走了。”春歌服身,如实回答。 “你说什么!”穆衍燃当即转身瞧她,紧皱着眉头,道,“她要那猫做什么?” “奴婢不知,但是侧妃娘娘既然向奴婢要猫,奴婢自然是不能不给。” 穆衍燃沉默,但那心中却甚是不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如今瞧见白玉婵便觉得心烦,没想到她如今又做出这样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些烦闷。 记忆中的白玉婵英姿飒爽,不拘小节;又因为从小在军中长大,自小不爱些女儿家的玩意儿。可她却不知在何时发生了变化,只叫他有些陌生。 他觉得她变化了许多,却始终说不出她究竟是哪里变了。 “王爷~” 想着,白玉婵便抱着白猫走进了穆珩的厢房,甜甜的唤着穆衍燃。 床上的阿珩瞧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白猫,便立即欣喜起来,指着白玉婵大喊道:“猫!阿珩的小白猫!” “阿珩莫急,王嫂这就将小白猫送过去。” 穆珩听了,连连点头,甚至对她的厌恶都少了几分。 白玉婵笑笑,就要将猫送过去,却叫穆衍燃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瞪着她,眉头紧皱,咬牙切齿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穆珩瞧见他不让她抱着白猫过去,便心生不满,当即就大叫起来,比往常还有厉害一些。 穆衍燃心烦,示意春歌过来。而后瞧着白玉婵的眸子越发不耐烦起来。 “王爷,这不过是普通的白猫。阿珩喜欢便就留给他做个玩物罢了。”她却依旧不以为然,也瞧不出他眼中的不悦,继续平常道,“小孩子,喜好总是变化多端。过几日他便就不要这白猫了。” 穆衍燃看着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但这脑中,却满是她想要加害穆珩。这些想法聚集到一起,他竟控制不住的打了她一巴掌。 白玉婵防备不及,直接摔到在地,怀中的猫也衰落在地,打了个滚,躲到了厢房的角落。 她捂着火辣辣的面庞,当即眼中便积满了泪水,十分委屈的看着穆衍燃,不知自己都做错了些什么。 她此时十分无助。她本吩咐春歌去往后膳房盯着自己吩咐下去的几道菜肴,却不想,穆衍燃却突然传唤她,她便只能让曼陀前去。 如今这房中,倒是只有她一人孤立无援。 “王爷,您这是为何啊?妾身不过是将阿珩喜爱的白猫送来,又做错了什么?” 穆衍燃看着自己发抖的手,也愣在原地。他何时这样失礼过,他怎么会出手…… “婵儿,本王……”他想走上去解释,却叫心灰意冷的白玉婵叫住。 “王爷且慢,您还是不要过来为妙。”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站了起来,一双泪眼瞧着穆衍燃,要多楚楚可怜便有多少楚楚可怜。 “本王……”穆衍燃停下脚步,看着她委屈的模样,不知该说些什么。 白玉婵就这般看着他,等着一个解释。 她的心中其实有些许慌乱,陆青歌明明已经消除了他脑海中有关自己的那些不好的记忆,为何穆衍燃还会对自己动手?难道是法术失效了? 想到此,她的心中一紧。可转念一想,当初她说过,自己服下那颗药丸便可相安无事,如今也不该出现什么纰漏。 想着,她便又安心下来,只看着穆衍燃。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处罚卫九戒 穆衍燃瞧着她,觉得自己的手有几分颤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脸色有些难看,夹杂着几分为难。 白玉婵耐心的等着,心中盘算着这其中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由。她偏头看了一眼低头站在一旁的卫九戒,眸色一冷,哪怕是这一眼也没什么好眼色。 “王爷,不知可是这猫有何蹊跷?”说话时,她的目光却是时不时朝卫九戒那边扫去,看着他的脸色。 春歌站在穆衍燃身后,看着白玉婵的眸子不禁深邃起来。她因妖毒散去一事,几乎与凡人无异。可如今身上却突然多了几分似有似无的妖气,不免让人怀疑。 她又不禁想起穆衍燃这几日的异常,对这白玉婵似乎是宽容了许多,那日发生的事情倒是丝毫不记得了。 想到这,她的眉头微微一皱,当即便知晓此事与陆青歌脱不开关系。 不过,这倒是让她担心起来,现在她的行为竟然已经不再天族的掌控之中了。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动了手脚,她都无所察觉。 穆衍燃叹了口气,而后对卫九戒说:“九戒,你来说。” 他在旁边沉默半晌,却不想竟在此时被穆衍燃提到,一时间有些慌张,连忙朝着白玉婵跪下,恭恭敬敬道:“回侧妃娘娘的话,这猫似乎有些不干净。” 白玉婵一挑眉,不由得轻笑出声,冷声道:“不干净?卫统领又是如何瞧出来的?” 卫九戒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思索良久,终究是以沉默回应。遇见女鬼一事,又该说出口呢? “王爷,您不让阿珩碰这白猫,便是听了卫统领这话?”白玉婵挑眉看向穆衍燃,觉得此事可笑至极,也全然不顾方才打在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的巴掌。 穆衍燃觉得有些心虚,此事确实无甚根据。现在说来,他确实冲动了些。想着,他便偏头瞧了坐在床榻上怀中抱着白猫的穆珩,轻轻叹了口气。 “此事本王确实欠妥,但这白猫确实让人生疑。”他避重就轻,最后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白玉婵慢慢走近,扫了白猫一眼,而后直视着穆衍燃,一字一句道:“王爷,妾身不解,这白猫何处让人生疑?” “那日在巷子里,唯独阿珩一人听见了这猫叫。” “若有一日,妾身在身后唤您,您心思落在别处,不曾听见臣妾的呼唤。那敢问王爷,妾身也让人生疑,不干净吗?” 白玉婵字字咄咄逼人,倒也不是怜惜穆珩心伤,不过是记恨着卫九戒扰了自己的雅兴,成仙给他使绊子罢了。 “王爷息怒,侧妃娘娘息怒,此事皆是因为属下而起。是属下莽撞多言,伤了王爷与小王爷的和气,又让小王爷伤心。属下甘愿受罚。” 卫九戒当即重重磕了几个头,抬起时,前额已是通红一片。他不卑不亢,听到白玉婵的话后,便自行开口寻求责罚。 他虽然不知她这是什么缘由,或许是想要讨小王爷欢心,从而让穆衍燃爱屋及乌;亦或是想让兄弟二人的关系重修于好。 但不论是何缘故,她此时都在拿自己开刀。他若不先发夺人,可不知会落得个什么样的后果。 “那……”穆衍燃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到如此地步,也不知白玉婵竟会如此不愿善罢甘休。况且此事他也参与其中,便只想给卫九戒小小惩戒。 却不想,他这刚开口,白玉婵便轻笑出声,道:“王爷,卫九戒是您的近卫统领,带领号召着您全部的近卫。若是连他都不分青红皂白,日后保不齐会出什么岔子。” 穆衍燃有些尴尬,却又不敢发作。不论如何,她都是当朝大大统领的嫡女,又是皇上御赐的王妃,明日又要前往大大统领府,他此时也说不出什么。 “那按侧妃直言,应该如何惩戒卫九戒?”说着,他看了跪在地上,将头埋进地底的卫九戒,在心底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在军中,造谣者,是要除去军籍的。”白玉婵自顾自的坐到桌边着,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而后抿了一口,语气十分轻飘飘。 卫九戒大惊,可跪在地上不敢出声,但额头已经不受控制地渗出些细汗,从心底担心着穆衍燃的回复。 穆衍燃一听,也是被白玉婵说得话惊了一下。他微微愣住,而后坐到她的身边,道:“何必如此?九戒是我的心腹,跟随我多年。若是此时将他赶出王府,本王的近卫队又该如何?” 白玉婵只是笑笑,玉手将茶盏放在桌面上,而后勾起唇角,瞧着穆衍燃,道:“王爷说笑,妾身又怎么会拿爹爹训练士兵那般要求您呢?妾身只是想让卫统领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便该说什么话!” 说着,她的语气骤冷,不仅是卫九戒,就连床榻上安静听着的穆珩都颤抖了身子。他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小猫抱进了几分,怯生生地看着勾唇微笑的白玉婵。 春歌站在一边,一直在她的身上打量着,究竟是何种法术,能让她察觉不到还感受不到?陆青歌虽然是得了些妖力,但不至于高深到如此地步。 穆衍燃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笑了笑,道:“那便让他去后院跪着吧。” “后院?”白玉婵不禁轻笑出声,丝毫不掩护眼中唇边的轻蔑,她故作不解道,“王爷,明日便要去妾身的娘家大大统领府了。他在这客栈又能跪多久呢?” “王爷,妾身心中自然知晓,卫统领与您而言重要十分。但是正因如此他应该谨言慎行,怎么能丢了王爷的脸?” “那侧妃觉得应当如何处罚?”穆衍燃的脸色不太好,眸底一黑,显得有些阴沉。就连这句话,都似乎说出口中硬生生挤出来的。 白玉婵自然将这份不满听在耳中,记在心中。可是她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羔羊,,她这在人类尊贵的身份,却是该用一用了。 穆衍燃虽然是有封号的王爷,但因与当今圣上并不融洽。故不仅封地偏远,就连自己的军队也不曾有。这支近卫也不过是她从大大统领带过来的罢了。 他无权又无势,她又为何非要那般卑躬屈膝? 第一百五十二章: 像曾经 穆衍燃沉默了许久都不曾言语。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白玉婵十分陌生,与自己先前瞧见的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 她的身上的那份自信与英姿飒爽,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回来了。 “明日,便让卫统领跟在队伍最后,到了大统领府,在门前跪上三个时辰吧。”说着,白玉婵拿起桌上她留下的那碟桃花酥中的其中一块,递到穆衍燃嘴边。 她唇边的笑容端庄得体,又似乎天真无邪。 “三个时辰?”穆衍燃重复一遍,似乎觉得责罚地重了一些。 白玉婵依旧举着那一块桃花酥,柔声道:“对,三个时辰。” 就在穆衍燃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卫九戒突然又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道:“属下自知失言,甘愿受罚,绝无怨言!” “王爷,您瞧,卫统领这不是自愿吗?” 穆衍燃接过桃花酥,小小的咬了一口,而后僵硬地笑了笑了。 面前的人,姿态风情万种,容貌倾国倾城,可这柔情的微笑背后,似乎藏着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见他吃下自己的桃花酥,白玉婵失笑,瞧着他的眼神都跟着温柔了许多。 穆衍燃的伤口已然愈合,可他这心中却隐隐不安,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 他不然想起了与青宸前往终南山的陆青歌,不禁紧皱眉头,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浓厚,偏头对身后的春歌说:“王妃已经离开多久了?” 春歌服身,这个问题,她倒是同样关注,道:“回王爷的话,过了今日,王妃便离开了整整两日了。” 穆衍燃点了点头,却有些失神,心中隐隐觉得是出了什么事情。 白玉婵坐在一边听着,手中拿着一块桃花酥,看似事不关己,心中却恨得牙痒痒。 虽说她有今日全是仰仗着陆青歌的帮助,但是若是她从未出现,她受的那些苦也大可不必!况且,被她删除记忆的穆衍燃,却仍然对她情深义重! “还在此处跪着?还不快退下?”想着,她心中的怒气越发掩饰不住,便朝着跪在地上的卫九戒吼了一声。她无法发泄,只好将气尽数撒在他的身上。 “是,属下这就退下。”说罢,卫九戒连忙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还有你,”眼见着卫九戒走远,白玉婵又将矛头对准春歌,冷声道,“这天色渐晚,你到还在此处站得住,还不去准备晚膳?” “是,是奴婢的失责,奴婢这就去膳房吩咐。”春歌服身,而后也一刻不曾耽搁,快步离开了厢房。 接着,白玉婵起身到了床边,朝穆珩和蔼的笑着,道:“阿珩啊,王嫂可是帮你将小白猫要回来了哦!此后便不会有人动你的白猫了。” 穆珩看着白玉婵颈后那一团黑色薄雾,不禁心生惧怕,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 如此这般,她也是满意的笑了笑,而后转身向穆衍燃行礼,道:“王爷,那妾身便告退了。瞧着天色,妾身也该去喝药了。” 说完,她便面带微笑的离开了。 穆衍燃愣在原地,手中还握着那一块只吃了一口的桃花酥,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王兄。”见白玉婵走远,穆珩才敢发出声响,轻轻地唤着桌边失神的穆衍燃。 听见声响,他才回过头来,而后大步走到床边坐下,道:“阿珩,先前是王兄不好。你莫要再生王兄的气了,可好?” 穆珩乖巧的点了点,而后将白猫抱着递到穆衍燃的面前,笑着说:“王兄你瞧,小白好生好看,也十分乖巧。阿珩十分喜欢她!” 穆衍燃宠溺一笑,而后摸了摸面前的小白猫,道:“阿珩喜欢便好。王兄再也不将你喜欢的东西拿走了。” “那王兄为何这样许久,才将青歌找回来?”穆珩又将猫重新抱回自己的怀中,一边抚摸着她的白猫,一边状似无意的说道。 穆衍燃微微一愣,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便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先在此同这白猫玩耍,倒是晚膳备好,王兄便叫春歌前来叫你,可好?” 见他避而不答,穆珩也未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不再看他。 穆衍燃又再看了他一眼,而后才缓缓离开屋子。 一出厢房,他的脸色大变,脸色阴沉,眸底幽深,整个人瞧着十分阴沉。 今日白玉婵这一出,他倒是真正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弱小。无权无势,只因她是个大大统领的嫡女便无言以对,任凭她姿态骄纵。 不过,他也是瞧出,若是他好生利用白玉婵对自己的那一份痴念,倒也不失不会带来几分好处。 想着,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嘴角露出一抹阴霾的微笑。他对权势并无兴趣,但是与穆展琅的血仇,他此生必报! 母妃的惨死,他要穆展琅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白玉婵急急地回到了自己的厢房,一踏进屋子,便连忙将木门合上,一刻也不得耽搁。 她这时才显露出自己,姿态扭曲,满头大汗。但她必须紧紧咬牙,不能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方才在穆珩房内时,她便感觉到了不妙。她的右边肩头,像是有何物在灼烧她的肌肤,又疼又痒,难受的紧。 白玉婵忍着疼痛,步履蹒跚的走到铜镜前,伸出颤抖的手,慢慢脱下肩头的衣裳。 那份疼痛倒是消散了不少,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巴掌大的红色九尾狐印记。 她倒是没有过多的惊讶,一下子便联想到陆青歌给自己吃下的药丸。看来,她只要保证这个狐狸印记一直存在,穆衍燃的记忆就不会恢复。 这样想着,方才的苦痛似乎都烟消云散了,那一抹虚弱的微笑如今多了几分胜券在握。 “夫人。”正瞧着,门外突然响起了曼陀的声音。 白玉婵当即收起笑容,沉声道:“进来。” 曼陀推门进来,一眼便瞧见了她肩头的红色印记,不禁皱了皱眉,道:“夫人,您这是……” 白玉婵垂眸又瞧了那红色九尾狐一眼,而后穿上衣衫,声音淡淡,道:“无碍,这便是封住穆衍燃记忆的关口,只要它在,穆衍燃便不会恢复记忆。” 曼陀点了点头,似乎是恍然大悟。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逢场作戏 白玉婵只是瞧了她一眼,并未露出什么表情,只是问道:“前几日被遣走的丫鬟呢?找到踪影了?” 曼陀点头,道:“她叫繁枝,是个贪慕虚荣的主。自打被遣走后,便就在上京找了份差事,落下脚来。想来似乎想在上京找户人家。” 白玉婵满意点了点头,转过身坐在铜镜前。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眼角新长出不久的细纹,嘴角的微笑越发妖冶起来,与她指尖的鲜红蔻丹相得益彰…… “甚好,今夜,本王妃想亲自见一见她。”她说得十分漫不经心,还一边拿起桌上的胭脂,一点一点的往脸上涂抹,以此掩盖住那一条并不明显的细纹。 曼陀心领神会,而后欠身继续道:“王爷让奴婢来唤夫人下楼用晚膳。” “知道了。”白玉婵倒是难得反应平平,这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王爷得知有几道佳肴是夫人亲手烹饪的,十分开心。”看着白玉婵满脸冷漠的样子,曼陀又继续说道。 这下她终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中有了些光亮,道:“当真?” 曼陀点头,亦是一脸严肃认真,道:“绝无半点掺假。” 白玉婵这才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胭脂,抬起手。曼陀见状,连忙走过去扶她起身,而后搀扶着她往雅间走去。 白玉婵到时,穆衍燃已经坐在那处了,身侧坐着穆珩,而春歌站在一旁抱着那只小白猫。环顾四周,不曾瞧见卫九戒的身影。她这才彻底满意。 “妾身来迟,让王爷您久等了。”她欠身行礼,面带微笑。 穆衍燃笑笑,朝她招招手,瞧着样子并不在意,道:“侧妃身子抱恙,耽搁些时辰又有何妨?” 白玉婵笑笑,对穆衍燃的变化接受的十分自然。 “听闻这道松鼠桂鱼,这道东坡肉,还有这道龙凤呈祥,都是出自侧妃之手?”穆衍燃一一指着这些菜肴,眸子里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赞许。 白玉婵掩唇轻笑,道:“妾身厨艺不佳,但是也想为王爷您做一桌好菜。听闻民间夫妇皆是如此,妻子总是会替丈夫准备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她这话的意味已经是十分明显,穆衍燃再想装傻倒是显得有几分刻意。不过她这般明目张胆,恰好陆青歌又不在身边,倒是给了他一种他们两人这般许多时辰一般。 而后,他只是笑笑,道:“侧妃真是有心了。这般平淡的幸福自然是每个男子都追求的。侧妃与王妃和睦相处,情同姐妹,亦是皇家子弟追求的。” 白玉婵看着他,嘴边笑容不减,可眸子里有着几分凉意。瞧着穆衍燃故作无辜的眸子,她的心中倒是无甚波澜。 “王爷说的是。自古以前便是后院是非多。此后妾身一定同姐姐共同治理好广陵王府的后院,不让王爷您忧心。” 穆衍燃先是笑笑,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她面前的碗中,而后道:“如此甚好。本王此生幸得青歌与婵儿两位佳人,倒也此生无憾。” 白玉婵垂眸瞧着那块鱼肉,脑中中想得却是方才他提起两人,陆青歌的名字放在了她的前头;可他唤自己的闺名,又显得亲昵一些。如此一来,她的心中倒是平衡好受了些。 “妾身能遇见王爷,并嫁给王爷,亦是三生有幸。相信王妃姐姐也是如此想的。”她淡淡说着,似乎真的感慨着两人的幸运。 可此处,除了穆衍燃兄弟,谁又听不出其中的讽刺之意。就连一旁的春歌眸子也是沉了沉。 他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此话听来心中亦是不悦。于是他便不再提起此事,而后继续为她布菜,笑道:“侧妃身子弱,多吃些菜补一补。” 白玉婵夹起他先前放进碗中的鱼肉,放入口中,而后掩唇轻嚼。待咽下后又用丝帕擦了擦嘴,道:“妾身觉得这道松鼠桂鱼做得倒还算成功,王爷您也尝尝。” “那是自然,侧妃的手艺,如何能怠慢?”说着,他也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口中细细品味。不多时,他连连点头,称赞她道:“侧妃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你的手艺可要比府里的厨子还要精进几分。” 白玉婵自然知晓他不过是在与自己客套,但听他夸赞自己她还是忍不住的心底喜悦,嘴角上扬,道:“王爷谬赞了。” 穆珩一直坐在一旁安静得吃着饭菜,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往白玉婵那处投去目光,心中好奇着为何她颈后的那团黑气不见了踪影。 “春歌,你带着小白下去,吃些东西吧。”突然,穆衍燃偏头看她,淡淡道。 她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不曾发问,行了礼,便抱着小白离开了雅间。 “上仙,青歌便是那个长相极美的女子吗?”刚出雅间的门,怀中的小白便按捺不住地开口寻问。 春歌却是皱眉,用心声同她交流:“你见过陆青歌?” “大抵是昨日。瞧见她时她穿着与上仙您十分相似的衣裳。是她让我在那小巷子里等得着,说不定会寻个好去处。” 说着,她不禁回忆起那日的场景。 那日阳光明媚,空气中还有和煦的微风。她走在路上闲逛。偶遇了一卖糖人的老者。 她闻着那糖人极香,便懂了馋心,蜷缩在老者不远处的墙角,而后又觉得躲在猫身觉得闷得慌,便出窍晒晒太阳,吹吹风。 她便是这时候遇见陆青歌的。 不知为何,她一个眼神便叫自己被迫又回到了猫的身体里,无论怎样施法念咒都无济于事。 她与那老伯寒暄了几句,便抱着她离开了。接着,她们便走进了那条长长的巷子。 再往后,卫九戒跟了进去。陆青歌警觉,当时意识到不妙,便施法让她的灵魂暂时是实体的模样,又使下障眼法,将她的躯壳化作一窝小猫。 如此一来,倒是轻而易举的瞒天过海了。 春歌轻笑,倒是有几分无奈,似是自言自语道:“她倒是不论什么东西都喜好往自己的住处领。” 小白不懂其中深意,便只跟着干笑几声,而后慵懒的合上了那一双蓝绿的眸子。 第一百五十四章: 身世之谜浮出水面 青宸抱着陆青歌快步往山下走着。 怀中的人虽然恢复了些血色,身上的伤口也都停止了流血。但是却依旧不曾苏醒。 青宸焦急的打量着四周全是无一可以落脚的地方。终南山隐世许久,周遭早已人迹罕见,荒无人烟。 刘灿灿跟在他的身后,卖力地跑着。她这副身子要想跟上他的步子实属有些困难。 她跟在他的身后,瞧着四周的郁郁葱葱,不禁皱了皱眉,大声喊道:“青宸,此处荒无人烟。你带着我们,去到最近的小镇也需要大半日。陆青歌此时的身子可折腾不起了!” 青宸这才停下步子,转身瞧着她,满头大汗,神色凄凉,眼里的神韵也不似往日坚定和逼人,满眼的慌乱和无助。 “那该如何?” 瞧见他的眸子,刘灿灿愣了一瞬,这便是关心则乱吧。 她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而后道:“我在来时的路上瞧见了一处山洞,你大可先将陆青歌安置在那处,让我来照顾她。而后你独自一人前往小镇,买药以及一些衣物,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青宸虽然觉得有些道理,但心中却还是有几分犹豫。终南山下只有一处山洞,便是当年陆青歌与穆衍燃相遇的山洞。 “好,你定要好生照顾她。” 思索良久,他还是松了口。此时并不是在意这些往事的时候,眼下快速为她寻来草药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刘灿灿点头,而后转身向那山洞走去。 青宸跟在她的身后,心中却依旧五味杂陈。愈发走进,他越是能清晰的瞧见当年的事情。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彻底了改变了陆青歌的命运。 当时,她也是这般,先行躲进山洞避雨。而他,本打算挖出那根人参后,便立即赶回到她的身边。 可那雨却似被施了法咒一般,越发趋向倾盆,越发细密迅速,像一把把长剑,十分准确无误且迅速的滴落到地面,渗进松软的泥土中。 青宸无奈,只好施法为自己支出一片屏障,躲在树下,待这雨小了些,再去找寻陆青歌。 可这雨却不多不少,下了整整三日。他心中焦急万分,却无法踏出一步。 雨一停,他便不曾耽搁一刻,趁着夜色便连忙往那山洞赶。 不知为何,赶到时,天边已经显露出鱼肚白;空气中也有几分清晨的干净、清新和凉意。花了一夜的时间赶路,他不免觉得有些疲惫。 站在洞口,里面安静得可怕,不过想来也是,如此这般时辰,陆青歌应该还在睡梦中,没有声响倒是再正常不过。 想到她熟睡的模样,青宸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宠溺的微笑。却不想,山洞内的一幕却叫他心中大惊,头顶似有五雷轰顶,久久不能平静。 洞内并不只有陆青歌一人,竟还有一位陌生的男子。愈发让他震惊得,洞中的两人竟是相拥而眠。看起来就像一对多年相爱的璧人,难舍难分。 他站在洞口,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一时间连是进是退都拿不出主意。 只见,洞中的男子动了动身子,青宸当即抬眸,警惕地站到洞口一边,不让他瞧见自己的踪影。 穆衍燃苏醒过来,抚摸着陆青歌的发丝和脸颊,满脸宠溺,眼中是无尽的宠爱。 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是彻彻底底的输了…… “青宸,你在想什么?”刘灿灿回头,却瞧见连走路都失了神的青宸,不由得皱了皱眉,却还是出声提醒。 他瞬间回过神来,不自觉地转身瞧了一眼。他这才忽然发现,那一段花费了他整整一夜的路途,也不过只需要一刻钟。 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他忽然想起风行尊者在陆青歌离开终南山的那一日的眼神,有心疼,有不舍,更多的却是无奈。 原来,他的妥协并不是对陆青歌的宠溺,也不是惧怕她,人在心不在,继续折磨自己,而是瞧见了天机,参透了天命不可违。 原来,今日的心狠也不是失望与决绝,而是不再参与她的劫。 “无碍。”说着青宸走近山洞,将陆青歌轻轻放下平躺在一处干净的平地上,而后起身对刘灿灿道,“青歌便交给你了,我很快就回来。” 她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走到青歌身边坐下。甚至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她的身上。 青宸眸子一顿,瞧着她的眸子多了几分惊讶。他原本以为,她对青歌是由敌意的,却不想,事情似乎与他瞧见的有所不同。 只见他双手交叠,朝着刘灿灿行了作揖之礼而后飞身离开了山洞。 刘灿灿就坐在陆青歌的身边,瞧着她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颊。这一路奔波,她的脸上染了几道灰尘,在白净的脸上倒是十分突兀。 她将自己的手缩进袖子中,而后用干净的衣袖为她擦去了那些污渍。 “陆青歌,为何你如此不懂得珍惜?”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回应她的,自然是无尽的沉默。 “这世间,能够死而复生的人又能有几个?为何你幸运地拥有了这个机会,却不懂得珍惜?” “这明明不是你的身子,为何你不能好生爱惜,莫要让它再遭受伤害?” 她不停地说着,情绪越发不稳定,眼中渐渐的攒积了温热的眼泪,声音逐渐哽咽起来。 陆青歌只是在那处安静的躺着,气色虽然有些恢复,不再是那般死气沉沉,但依旧无甚要醒来的迹象。她就像是会这般沉睡下去,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刘灿灿瞧着她,久久不曾移开眸子。她已然是瞧不清她的模样,只因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就滴落在她垂在一边的手心,慢慢晕开,积攒着,如小溪一般缓缓留到身下的泥土中,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陆青歌,从断崖上掉落的绝望你怕是丝毫无法体会吧。” “我原本是十分痛恨你的,觉得你抢了我的身子,夺走了我新的人生。”说着,刘灿灿侧身躺在她的身边,抬眸瞧着她粉雕玉琢的脸颊,而后淡淡一笑,继续道,“后来我才想明白。原来错的一直是我。” 第一百五十五章: 抓药 刘灿灿变幻姿势,平躺在地面上,双手交叠搭在小腹上,抬眼瞧着那黑漆漆的洞壁。她的唇角依旧带着微笑,眸子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觉得十分满足。 “刘五夫妇相继死去的那个晚上,他们用布条捂住的口鼻,将我藏进了地窖中。我的心中原本是十分慌张的,以为是他们发掘了我不是真正的刘灿灿,要将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 “我自以为自己看透了一切,便靠在墙边等死。直到听见了他们惨烈的叫声,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原来是他们知晓,那妖物快要来了,便将我藏起来,给我留一条活路。” “再后来,我便听见他们忍着惧怕,喊出的话,‘没想到你竟是一朵紫色的花!’,大抵是想给我留下线索吧。可是我没用,找不到那个妖怪。” 说完,她也合上了眸子,似乎是进入了睡眠,又似乎只是闭目养神。 而她身侧的陆青歌却是微微皱眉,却又转瞬即逝。 小镇。 青宸很快便赶到了集市,因为地处偏远,这个小镇的百姓也为数不多。走在空荡荡的路上,他才遇见了零星的几个路人。 多次打听后,才终于找到了一家小医馆。 还未进门,便闻见一股浓郁的药味,虽是苦味,可闻着却叫人安心。 门前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正弓着腰捣药,模样十分认真。 “老先生,”青宸连忙走了过去,单膝半蹲在他面前,道,“在下想抓一些补气血的药材。” 老者缓缓抬头,瞧了他一眼,而后微微颤颤站了起来。 青宸见状,想要伸手去扶,却不想那老者准确无误的拿起身侧的木拐,而后伸出另一只手臂,将与他的距离拉开,似乎极不想被他触碰。 既然如此次,青宸便尴尬的将手收了回来,跟在老者的身后慢慢走近了殿中。 老者将木拐靠在柜台边,而后饶了进去,拿出一张白纸,提起一边早已沾好墨的毛笔,垂眸问道:“补气血的药?” 青宸连忙道:“是!” 这老者的声音却不似身形那般老态龙钟,听着最多不过壮年,又因嗓音有些哑,听着倒有几分诡异。 再仔细看,他的一双手却是细长白净,该是一双偏偏少年的手。 似乎是感受到青宸感受的目光,老者用自己浑浊的眸子瞧着他,低声问道:“给妖服用,还是给人服用,亦或是给仙服用?” 青宸一愣,一时间脸色不太好,良久才挤出一句:“是妖。” 老者轻笑一声,不知其中蕴含着什么深意,只是那笑似乎停留在青宸耳边许久,久久不肯离去。 他是极不愿意承认陆青歌已经变成了妖物的。他不知离开他们的这些日子里,她都经历了些什么,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甚至变成一只妖。 再次见到她时,她已然是另一重身份,可身上却是没有丝毫妖气;而后他一直在她身边,除了进宫…… 青宸目光一凝,心想,莫非是在宫中发生了什么? 老者很快便在纸上写好了药方,却是抬眸瞧着他的深思,久久不曾开口提醒。 “你的药,去后院找鸢丫头拿。”片刻后,他短暂的勾了勾唇角,而后十分目中无人的将那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的纸张递到青宸面前,冷冷地说着。 青宸一惊,接过那张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药方,朝老者笑了笑,而后按他说着,走进了后院。 后院却是别有乾坤,比较前边的昏暗又潮湿的小屋子不是干净、整洁、宽大了多少。 纵观后院,四周皆是几人高的药柜,院子中间摆放着一个个铺满药材的圆形大筛子,再是中间,站着唯一穿着浅紫色衣裙的少女。 她正背对着着她,两边袖子高高卷起,漏出纤细而白嫩的小臂。她似乎正在打包客人的草药,口中还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却是让人听不清。 “姑娘,在下前来取药。”他轻轻开口,不知是为了不打扰忙碌的少女,还是不想打破着庄严药舍的肃穆与安谧。 只听那少女轻轻叹了口气,而后语速极快道:“放在那处的空的小矮几上,稍等片刻。” 青宸噤声,只是站在矮几边静静等待。 终于,那女子转过身来,容貌干净清秀,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 瞧见青宸的那一刻,她愣住了,虽是很快便回过神拿起他的药方,但眸子里的惊讶却是要溢出来了。 鸢儿垂眸瞧了一眼方子,居然是给妖服用的补气血的药材。她的眉头一皱,他是修仙之人,况且瞧他那精神的模样,这药自然不会是他服用的。 那会是谁呢?那不成才几月不见,他便勾搭上女妖精了? 想着,鸢儿的心中竟然产生愤怒之情,状似无意的问道:“这是给谁服用的啊?” 青宸一愣,有些疑惑居然要寻问的这样清楚,可事关青歌性命,他便乖乖回答道:“是我的师妹。” 鸢儿沉默,没再说什么。 记忆中,她的师妹是个好看的小姑娘,却不想竟是一只妖怪?可若是妖,又如何能成为修仙之人的师妹,真是让人费解。 不多时,鸢儿便在思绪中抓好了一副药,而后就站在药柜处将包好的药材扔进他的怀中,道:“这药可不是寻常的药,要用血做引子,并且须得在夜幕时分才可打开饮用。” 青宸皱眉,若是青歌用血……那边真的与妖无异了,他十分不愿意承认这一事。他的心中还盘算着可有法子扭转局面。青歌是修仙之人,怎么可以成为一只妖活着? “一定得用血吗?” 鸢儿直接坐到平日里踩着取药的架子上,双手抱臂,歪头瞧着他,道:“是,一定!” 青宸皱眉,又继续问道:“那得用什么血呢?我的血可否?” “什么血?一只妖你觉得会是什么血?”鸢儿轻笑一声,反问道,“你的血?你想让她五脏六腑被灼伤而死吗?” 青宸抿唇,想起了那位黑衣男子的话,便心中觉得事有转机。 他的眸子中盛了几分希望,看向鸢儿,问道:“曾有人同我说,只需要给我师妹服用人间最普通的药即可。” 第一百五十六章: 留在幻境 鸢儿瞧着他那天真的模样,都有几分不忍拆穿。 她笑道:“那人在何处同你说了此事?可是方圆三里外的终南山?” 青宸怔住,先是惊讶于她为何知晓的如此清楚,而后反应过来,他们就住在终南山境内,知道它的存在自然没什么稀奇。 “没错,确实是在终南山。” 鸢儿点点头,继续道:“你也是在终南山一路过来的,除了这家医馆,你可瞧见了其他的?” 青宸这才恍然大悟,脸上神情不太自然。心中对那黑衣男子的感激又少了几分,他竟然直接将青歌当成了妖,还要她以人血作为药引服药,可恨至极! “在下明白了,谢鸢儿姑娘指点。”青宸谢过,便转身往外走去。 鸢儿瞧见他那有些许落寞的背影,不禁咂舌,摇了摇头。 青宸走到门边,那诡异的老者又坐在门边捣药,弓着身子,木拐放在一边,面前没什么表情。手上的动作也有几分僵硬,似乎是年纪大了后手脚不太灵活。 “年轻人。”就在青宸走过他时,他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青宸停住步子,转身向他行礼,他的脸上无甚表情,悲伤居多。就连动作也跟着木讷起来,他缓缓开口,道:“不知老人家还有什么指点。” “万事万物到了最后,都是他们最好的结果。你不必太沉溺于过去。”老者一边捣药,在药材被碾碎的声音中,他深沉地说着。 青宸行礼,道:“谢老人家指点。” 语毕,他便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去,接着便露出十分不悦的表情。 他知晓这老者与他说此话是何意。陆青歌已经成妖,这便是她最好的结局,他不应该那般揪着她过去的修仙身份不放手,应当学会看开。 他不知道他为何会知道这些,但是他绝不会就向命运低头。自他在广陵王府设下毒咒阵法后,他已经无所畏惧了。既然已经无法成仙,他何不为陆青歌再逆天一回! 走出药馆不久,周围突然传来小贩的叫卖声,还有食物的清香。 青宸皱了皱眉,回头望去——身后的场景十分繁荣,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再看方才的小医馆,模样未变,可坐在门边捣药的却忽然变成了一位青葱孩童。 方才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场梦,可手中的药材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再一看,那红绳间绑着一张纸条,打开一看,竟然是方才那鸢儿姑娘的叮嘱。 莫非方才的是仙?青宸心中这样想着。 可是若真是仙人,那老者的话又是何意?青歌再也不能变回去,只能是一只妖精了吗? 他叹了口气,决定先将此事放在脑中,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他那处自己所剩不多的银子,走到一家面点铺子,买了四个肉馅包子。 刘灿灿跟着自己许久,辗转多时,此时又替自己照顾着陆青歌。况且,当时她跟着自己前来终南山,是为了自己的身世的,却不想却因为他的私心耽搁了。 想到这,他不禁叹了口气。 山洞。 陆青歌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没有力气,连眼皮都比往常重些,她如何都无法睁开。 “意识恢复了?”一片漆黑间,身后忽然响起了小桃的声音。 她连忙回头,却瞧见自己置身于一片桃花林中,脚下是小腿高的青青绿草。 面前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对面有四颗尤为粗壮的桃树对边生长着,其间是一处极大的木头台子,四周支起的柱子,缠绕这桃粉色的幔帐,风拂过,撩起幔帐飘飘,就瞧见小桃坐在其间的软垫上。 她只觉得疑惑,想着跨越小溪前去见小桃,正思索着该如何渡河,溪上便出现了一座拱形木桥。 她不想去追究太多,此处一看,便知道是自己的梦境。心想事成,也不足为奇。 陆青歌走进幔帐,就跪坐在小桃对面的软垫上,瞧着她姿态端庄的为自己斟茶,忍不住问道:“小桃,这里是何处啊?” “不知,只是出现在你的意识最深层,我瞧着好看,便过来瞧瞧。”说着,她双手端起茶盏,递到她的面前。 还未接过,便有一片调皮的桃花瓣,顺着风划进了茶水间,就漂浮在其中,像是一叶扁舟。 陆青歌瞧着有趣,便接过茶水。便是在这一刻,她的笑容一僵,诧异的看着小桃,问道:“你如何长大了这样多?” 面前的小桃约着与她差不多,更加不可思议的便是她的眉眼倒是与自己的模样相似极了,只是眉间比她多了三片桃花印记。 小桃当即便笑出声来,道:“我不知。我迷迷糊糊间便进了这层空间,却不想,过了河便变成了这般模样。这模样我甚是满意,真相留在这桃花林不再走了。” 陆青歌还未开口,便瞧见了让她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茶水间倒影出她的脸,竟然是自己原本的容貌,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妖娆和妩媚;而那眉间长着红色狐火印记,异常醒目,如同未干的鲜血。 “青歌,在这里你也要比外面的模样还要好看几分,要不我们便留在此处吧。”小桃果真是十分满意自己现在的大小和样貌,说话时也比平常多了不知多少的笑脸。 陆青歌放下茶盏,脸色阴郁,训斥道:“你怎么如此就轻易动摇?你且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这般随意便做出留在此处的想法?” 小桃见她严肃的模样,也收起笑容,一双眸子看着她的,认真道:“在你未来之时,我便仔细思索过这个问题了。虽然我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但是我可以确定这里是安全的。” 陆青歌挑眉,眸子里都是怀疑,只等着她再次开口。 小桃吞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我自从跟着你,依仗你的妖力生存后,便相当是同你合二为一,共生在一个躯体。所以,你受创,我便只能躲进你的体内。故而,此处其实是还是你的身子。” “那如何留在此处?”陆青歌皱眉,越发觉得小桃不可理喻,口气中有些怒意,道,“此处若是我的身子,那便说明我们此时不过是两团意识。若是永久留在此处,外界眼中,我们便与死了无异!” 小桃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却是一言不发。 第一百五十七章: 幻境之谜 陆青歌皱着眉头,瞧着一言不发的小桃,再次严肃问道:“你当真不知道此处是何地方?” 小桃垂眸,目光凝在面前桌上的那一杯清茶,手指握着杯壁,不停旋转着它的杯身。她一拧着眉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道:“此处我确实不知究竟是何地方。只是一醒来便就在此了。同你一样,过了桥,变了模样。” “我们,可是中了幻境?”陆青歌眉头皱得越深,她有些犹豫,心中怀疑,却又觉得无此可能。 小桃也是摇了摇头,道:“绝无可能。我虽是依仗你的身子和妖气生存,但于你而言,亦是一个独自的个体。不该两人同时出现在同一幻境。” 陆青歌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不悦,不再与她多说些什么。 她自顾自的站起身,往木台子之外走去。她抬手十分粗鲁的撩开在风中飘散的桃粉色幔帐,紧皱着的眉头久久未曾松开。 她目光疑惑,又有几分谨慎地打量着四周。此处似乎并未有什么异常,无非是一处十里桃花林,空气伴随着微风,满树桃红的花瓣在风中自由飘散,像是迷路不知去往何处的孩子。 可异常似乎就在此处,此处蓝天白云,花瓣偏偏,微风和畅,阳光正好,一切都似乎是最好的模样。 她瞧不见这桃林的尽头,只是不论目光转移到何处,都只有桃树,无处不在……方才那座拱形木桥,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是如何进入这里的?”陆青歌看看四周,并未有何收获,便转身又问小桃。 她这才打量看清这座木台子上的陈设——正前方又一架屏风,其面薄而透明,隐约能瞧见其间有张软塌,亦是摆放了梳妆台等女子的物品。面前的是一方矮几,其上有茶水有糕点。 这如何看,都是一位女子的闺房。 “这我倒是不知。你强行上了终南山后我便没了意识,再睁开眼时,我便躺在河岸那边。我瞧着这林间露天屋子,觉得好奇,便走了过来。而后便是现在这个模样。” 陆青歌回头,却只瞧见一条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小溪,不见尽头瞧不清长短…… 身侧的刘灿灿猛地惊醒,下意识便从地上坐了起来。她十分茫然的看着四周,而后迅速偏头看了身边依旧昏迷不醒的陆青歌,这才松下一口气。 她倒是睡得安稳,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嘴角还似有若有若无的微笑。 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洞中的光线越发黑暗,就快要瞧不清东西。 刘灿灿缓缓起身,借着还未完全消失的光亮,竟然在山洞里找到了一堆干枯的树枝。他有些惊奇又有几分惊喜。这堆树枝似乎是在这山洞藏了许久,几乎没有一点水分。 这树枝定然用着便利,很快便能堆起火堆来。 她不仅这样想着,还这样做了。 刘灿灿将那堆树枝一点一点搬运到陆青歌的身边,而后又在山洞中找到两块石头。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法子是否会有用,但是她却还是拿在手中。 洞外。 一位黑衣男子坐在正对着洞口的那棵粗壮又高大的百年老树的枝干上。他带着黑色的面具,背依靠在树干上,一腿弯曲踏在枝干上,一腿就垂在身侧。 他的一只手臂随意的搭在弯曲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根干枯的树枝。 这仙山附近真是灵气充沛,任何一刻树木都生长良好,郁郁葱葱、枝繁叶茂,这能生火的干树枝可真是让他好找。 “陆青歌这次,可真是高估了自己。”芦芽轻扬一侧嘴角,却瞧不出半分妖媚,倒是有几分阳光少年的样子。他微微偏头,瞧着靠着一边的长剑,语气随意,似乎在于多年的老友说话。 长剑唤作夜识,却是以沉默给予他回应。 “这大抵就叫做自不量力吧。”他又轻轻开口,这次瞧着不远处风尘仆仆赶来的青宸,道,“总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个世界。殊不知,自己才是最渺小的那一个。” 回应他的依旧是依旧无尽的沉默。 忽然有夜风袭来,撩起了他额前的碎发,模糊了他片刻的视线。 伴随着而来的,是衣襟以及胸口的血腥气味。 芦芽不禁皱起眉头,表情嫌弃,似乎自言自语,道:“本公子果然还是厌恶这鲜血的味道,问着便叫人闹心。” 芦芽的目光追随着青宸的身影,直到他走向山洞中。沉默间,他的脑中忽然想起了什么。 一时间,他的唇边不自觉地露出一抹温柔而宠溺的微笑,平淡的眸子中也多了一份光亮,而后却又黯淡下去。 “你便是这样。”他收回目光,抬头看着那一轮隐在薄雾之后的残月,唇边含着笑,自言自语道,“不自量力。” 语毕,身侧的夜识忽然直直坠下,似乎是被谁推了一把。 芦芽耳朵一动,而后直接侧身躺离枝干。他要比那剑快一些,在快要触碰地面时,他身后抓住了急速坠落的夜识,心中松了一口气。 而后,只见他张开双臂,稳稳当当的停在距离尘土一拳的位置。芦芽微微勾唇,脚下用力,一个利索地翻身稳当的站在地面之上。 脚尖略过底线,掀起一地枯黄垂烂的落叶。他们重回半空,而后又安分守己地掉落在地面。就像是做了一场重获新生的梦。 芦芽潇洒转过身,准备负手大步离开之时,却又转过身,朝着洞口吹了一口气。而后才满意的笑着离开了。 刘灿灿蹲在那堆好的枯树枝前,两块石头不断摩擦,却始终不曾见到一丝火花。 她疲惫得瘫坐在地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无奈至极。 她垂眸看了手中火石一眼,只觉得无力。不曾想,这生火一事,居然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明明瞧着刘大娘生火时那般轻而易举。 她想着,眼中不禁有了些泪意。 刘灿灿吸吸鼻子,又重新振作。却不想两块火石刚刚触碰,便引来了一阵微风,接着手中的石头忽然冒出火来。 她愣住了,却是惊喜,接着便是露出了下意识地微笑。 第一百五十八章 : 服药与常人不同 青宸走进来时,便瞧见刘灿灿朝着一团火傻笑,而一旁的陆青歌还未苏醒。 他的情绪也十分自然的又疑惑转变为了悲凉。 “你回来了?”刘灿灿看到洞口脱出长长的人影,心中便有了些数,直接开口道,“陆青歌今天又睡了一天。” 青宸没有回应,只是将那袋药放在了她的身侧,而后走到刘灿灿身边坐下,将手中的包子递给她,道:“你这两天也累坏了。吃些吧。” “凉了。”刘灿灿接过,却没有过多的表示。 “嗯。”青宸轻声应着,道,“回来的路上有些耽搁了。” 他并不是御剑回来的。到达了能瞧见这山的地方,他就停下来了。 这一路,他想了许多。 “是福是祸,因果关系终循环。”这句陆青歌的签文,一直在他耳边萦绕、脑中旋转,久久不肯散去。 他始终不能参透这“循环”两字。若是真的循环,究竟是陆青歌日后还能变为仙人,亦或是……她本就是一只妖…… 想到这,他连忙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将这恐怖的想法尽数倒出脑中去,他的青歌怎么会是妖! 他到现在还记得风行尊者将她带到终南山时的场景,那一年,青宸五岁。 小青宸正在后院练剑。小小年纪便眼神坚定,似乎是没有什么能都动摇他。他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不像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他是孤儿,自记事起便就生活在终南山,跟随在师傅的身后。 他不是天资聪颖,他只是比旁人更加清楚,自己出了努力别无他法。他必须变得十分优秀,才能在这个乱世中生存下去。 风行尊者让他重获新生,他必须珍惜这条命。这条命,早已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整个天下苍生的,他要变成风行尊者那般的人物。法术高超堪比仙人,又心存大爱一视同仁。 “师傅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这边立即吸引了青宸的注意。他当即转手将长剑背在身后,朝着后院的木门跑去。 他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想要告诉风行尊者,他教他的剑法,他又参透了一层。 还未出门,便瞧见一身水蓝色广袖长袍的尊者迎面走来。青宸当即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微微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等在门边。 “青宸?为何站在此处?”不多时,头顶便传来风行尊者的声音。 “师傅,我已经参破……”青宸当即抬头,正说着却突然欲言又止,一脸疑惑的看着风行尊者怀中熟睡的婴孩,心情有几分跌落谷底,“师傅,这是?” 风行尊者只是笑笑,而后十分宠溺的看着怀中的女婴,道:“这是为师在山下瞧见的弃婴。发现她天资极高,便带了回来。” 青宸木讷的点了点头,心情十分低落,根本说不出话来。 风行尊者尊者坐到树下坐下,而后招青宸过去,让他瞧瞧怀中的女婴。 青宸不情不愿,皱眉走了过去,不耐烦的扫了小婴儿一眼。 这一眼,便是命运的转折。 只见那小女孩忽然睁开了眸子,一双又大又亮的眸子就盯着他,而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青宸愣在原地,忍不住朝她伸出一根食指。 年幼的陆青歌倒是不认生,一只小手当即就抓住了他的手指,笑得越发开心起来。 不自觉的,他也跟着她露出了笑容。 风行尊者瞧见这副场景,也开心地笑了,道:“你们倒是投缘。” 青宸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腼腆的笑了笑,问道:“师傅,这个小女孩可有名字?” “为师还未来得及为她取名字,看来青宸有好想法?”风行尊者微微挑眉,一双眸子看透了一切。 “徒儿觉得,师妹由师傅从山下捡起,便可取姓氏为‘陆’;又因小师妹的笑声格外清脆悦耳,如歌曲一般,便可取名为‘歌’。” 风行尊者捋了捋胡子,轻声念道:“陆青歌……” “好!这名字甚好!日后你的小师妹便叫作陆青歌!” 自此以后,她便与自己尤为亲近,事事缠着要他,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青歌生性爱玩,可天赋也与风行尊者所言,十分之高。即便是什么都不看不学,也能参透其中四五。 他这剑术如此高超,倒也要同她说一声感谢。 风行尊者的修为堪比天上的仙人,又怎么快走眼?一只妖又怎么会有天资?青歌只是遭人陷害,她终究会变成她原来的模样的! 想到这,青宸才彻底放心下来,加紧往山洞赶去。 “那是陆青歌的药吗?”刘灿灿吃着冰凉的包子,有些心不在焉,而后无意间瞧见了那袋药,便疑惑问道,“可要拿过来熬了?我估摸着她快醒了。” 青宸下意识便起身去拿药,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头对她说:“那药……不需要煎成汤水。” 刘灿灿下意识皱了皱眉头,看着包裹严实的药材陷入了沉默,久久不曾开口。 见她不说话,青宸也无意开口。他不想让她也知晓陆青歌是妖的事。可是,这药似乎需要用她的血做药引…… “若是不熬成汤水,又该如何服用?”终于,刘灿灿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那些可是生药啊,莫非是要口服?” 说到最后,她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就连眸子中都写满了不可思议。 “自然不是!”青宸连忙否认,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瞧见他这副为难的模样,刘灿灿的心中大抵猜到了什么。她不禁想起了陆青歌昨日那浑身是血的样子。 “是因为……”她亦是欲言又止,原来有些事情要说出来是十分困难的。 “是因为她是妖吗?”最后,她还是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所以,她喝药的法子与常人不同?” 青宸一双眸子看着她,面色凝重。他没有说话,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见他不语,她便继续问道:“可是这药,还需要些什么其他东西?” 青宸当即抬起头,一下子陷进了惊讶之中。他不曾想到,这刘灿灿居然懂得如此多的事情。他仍是未开口,只是瞧着她点了点头,面色有些为难。 第一百五十九章: 顾青挽 鸢儿百无聊赖的在后院的取药架上坐了许久,见迟迟未有客人前来,便小心翼翼地趴下架子。 她走到后院的门边,整个人趴在门框上,探出一双眸子去瞧外面的动静。 那老者就坐在门边捣药,面无表情,动作僵硬。 鸢儿瞅准时机,提着裙角小跑着过去,脸上堆着笑。她先是瞧了一眼外面荒凉破旧的街道,而后蹲到老者的身边,道:“童吾啊,将我们家小姐的药给我吧。” 老者却似没有听见,继续做着他手上的事情丝毫不被外界的声音干扰。 鸢儿等了许久,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得到的却是一脸冷漠,好不理会。她心中不悦,却又别无他法,只能撇了撇嘴,而后乖乖地回后院去。 这刚一转身,便听见背后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鸢儿当即脸色一变,立即开心起来,驾车熟路的绕到柜台后,拿出了顾青挽的药。 临出门之际,她还不忘回头与已经变成年轻孩子的童吾说道:“你先不要变回去,我同小姐说几句话便就回来。” 童吾没有说话,但是在她开口之时他的动作停了。 鸢儿知道,这是他在告诉自己他同意了。 她也没有耽搁时间,立即就钻入了药馆旁的客栈里去了。 顾青挽此时正倚靠在床头,披着一件青色的外衫,手上拿着一本破旧的书,目光却是瞧着那半开着的窗户的。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来这里已经多久了。她只记得因为表哥失踪之事,她须得去一趟晋州见穆衍燃,却不想路遇刺客,一阵狂风将她带来了此处。 也不知她们的运气是好是坏,来到这座小镇后,她们就遇见了那一位古怪的叫作童吾的药师。他医术高超,会识人心。 若是在他面前思索事情,那便等同于将此事大声告诉了他。在他的面前,无人可以藏住秘密。 他形态不一时而是老态龙钟的老者,时而是稚气未脱的孩童,但不变的是他那双饱经沧桑,看透一切的眸子,还有那可以调出任何药水的双手。 童吾十分神秘,他不是三界中的人,却又游历在三界之中。妖魔鬼怪,仙凡龙神,只要是这三界之中的生物,没有他不买的药。 顾青挽的身子弱,一来这小镇便重病不起。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目的,童吾收留了她们,还将她安顿在药馆旁边的客栈中,每日给她药喝。 他唯一的条件,便是要鸢儿做他的帮工,以此来抵她们再次的吃穿用度。 鸢儿自然是应允的,这笔买卖不论如何算,都是她们两人划算。 “咳咳咳……”想着,顾青挽突然咳嗽起来。她连忙用丝帕捂住嘴巴,让自己的声量尽量小一些。 鸢儿一进门便听见她咳嗽,当即皱起眉来,转身和上门,而后快步走到她的床边坐下,道:“小姐,你如今可觉得好些了?怎么还会咳嗽?难道是童吾的药不管用!” 顾青挽虚弱的笑了笑,而后道:“你可不要对童吾医师不敬。若不是他,我们怕是早就死了。” 听得此言,鸢儿捏了捏耳垂,而后起身往墙边的炉子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小姐如今觉得幸福平安,鸢儿自然是高兴的。” “不过,小姐,您这样一句话也不知是多少遍,鸢儿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顾青挽笑了笑,道:“知道你是觉得不耐烦,可这的确是事实。听闻药师收留了我们,还未我们安排住处,甚至还为我治病,却只是需要你为他帮工。这难道不是极大的恩赐?我们不该对他心怀感激?” “是,小姐说的极是,鸢儿自当将此话铭记于心,不对听闻药师不敬。”这样的话,她已然记不清究竟是说了几遍了。 语毕,她便端着一碗汤药走到顾青挽的床边喂她喝药。 童吾的药与寻常大夫的药不同。明明连药材都是那般相似,可是入了清水,甚至不需要用火煎。不过刻钟便就变成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鸢儿,童吾药师可是在这药里加了一味新药材?”喝下一口,顾青挽立即皱眉,今日的药似乎与往日的有些不同。 鸢儿满脸疑惑,看着她又闻了闻瓷碗中的汤水,并不觉得有何异样;她不放心,又小小的抿了一口,在口中细细的品味,依旧未发现什么异常。 “鸢儿并未发现有何异常啊!”她抬头看她,又闻了闻碗中的汤水,道,“可是小姐尝出了什么?” 顾青挽摇了摇,心中十分疑惑,道:“无碍,只是觉得这药不似当时苦了。”她虽是这样这样说着,但这心中却依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鸢儿听了,笑了笑,道:“许是小姐您喝得太多了,久到都习以为常,不觉得苦了。” 她只是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可心中的疑惑却始觉得这药没那么简单。 “对了,”鸢儿突然开口,一脸故作神秘的看着顾青挽,道,“小姐,你猜奴婢今日童吾药师抓药时,遇见了谁吗?” 她的思绪尽数被这突然没了苦味的汤药吸引住了,不禁陷入了沉思,一时间听不见鸢儿都说了些什么。 但她隐隐觉得自己的耳边有声音,便回过神来,看着鸢儿,茫然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鸢儿撇了撇嘴,觉得无趣,却还是继续重复了方才的问题,道:“奴婢说,小姐猜一猜今日奴婢为童吾药师抓药时,遇见了谁?” 顾青挽愣了片刻,一时间大脑空白,无一人选。她觉得有些茫然,似乎是失去了许多记忆一般……可是那些事情她又都还记得。 “遇见谁了?” 鸢儿“嘿嘿”一笑,这笑有几分暧昧,又继续道:“青宸!当日小姐在晋州偶遇,一见倾心的青宸啊!” 一见倾心的青宸啊……这句话听在她的耳朵中,居然是那样的陌生…… 不过很快,她的脑中便又闪出那年花灯佳节的种种。 青宸,便是那位英姿飒爽的公子了吧。彼时,他穿着一件白色长袍,外套一件青色无袖外衫,腰间宽带细边为青,襟肘处的攀膊亦是青色;手中握一把长剑,瞧谁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第一百六十章: 假象 见顾青挽的表情十分平淡,并且迟迟未有回应,鸢儿不禁皱起了眉头,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发现并未有异常,便更加疑惑起来,不解开口:“小姐,自从那日您瞧见他,便一直心心念念着,日日盼着再去一次晋州,怎么如今反应如此平淡?” 顾青挽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虽然是回忆起那段往事,但是当时的情愫她却丝毫感知不到当时自己的心思。那段记忆也就只是一段记忆罢了。 “先不说这个,青宸怎么了?”她只是笑了笑,虽然心中疑惑,但是也不知该从何怀疑。这些天她也确实没感受到什么异常。 提起这个,鸢儿又露出了笑容,兴致勃勃的跟她说着:“他也是来找童吾那小子……童吾药师抓药的。” “他怎么了呢?”顾青挽随意翻看着手中的书本,却是下意识问出这个问题。 鸢儿又是暧昧一笑,而后继续道:“小姐,您先不要着急,鸢儿正在说呢。他是给他师妹来抓药的。是些补气血的药,不过是给妖精的。” 顾青挽不禁皱眉,妖精?她对青宸的师妹有些印象,看到还有些活泼,姿色也是上佳,似乎唤作梦溪。 “这是何意?他师妹是妖?” “约莫是了。”鸢儿回答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青宸那时那张隐忍的脸,继续道,“只是瞧着他当时的脸色,似乎并不太想承认他的师妹现在是只妖怪。” 顾青挽想了想,她倒是未见过真正的妖怪。但是按照书上的描述,妖大多媚态,风情多姿,以身体为诱饵,勾引男子,吸食其精血,为自己修炼积攒灵力。 但是印象中,陆青歌并不是那样一副模样,倒是有几分稚嫩与青涩,倒是与妩媚沾不上半点关系。 “或许是遇见了何事吧。”顾青挽合上了手中的书,语气有几分惋惜,她似乎又见到了那个拿着糖人,却神情悲伤的女子。 鸢儿点了点头,道:“别人之事,小姐自然不该多管。眼下小姐该做的,便是养好自己的身子。” 顾青挽微微颔首,而后接过鸢儿手中的药水,一饮而尽。 她一边用丝帕擦去嘴角的药渍,一边对她说:“瞧这时辰,你又是从童吾药师那处偷跑出来的吧,还是快些回去为好。我们主仆两人已然是亏欠他的。” “鸢儿记住了。”她拿起药碗,起身向顾青挽行了礼,便又提起裙摆,往门外走去了。 芦芽撑着一把泛黄的油纸伞,这伞无甚特别,甚至连花纹都不曾有半丝。唯独伞柄最底下刻着一个小小的名字——芦芽。 他自黑暗走来,一步一步走进这座人声喧闹的街市。 他的伞面微微向前倾着,遮住了他的大半张面庞,只能瞧见一张如刀削般的薄唇。他的唇色妖艳,似是偷用了女子的胭脂,又是刚刚食过人血,还未来得及擦去痕迹。 芦芽在一座破旧的医馆前停下步子,缓缓露出了自己的容貌,目光凝在那一扇紧闭,还落了灰尘,挂着蜘蛛结的网的破木门。 医馆的牌匾歪歪扭扭,似乎是在风中摇摇欲坠。其上的“医馆”两字早已失去了光泽。 芦芽微微勾起唇角,唇边有几分轻蔑,自言自语低声道:“可笑至极!” 童吾站在医馆门框之内,负手看着门外伞下的芦芽。隔着结界,他并瞧不清他的面庞,也瞧不清他的身姿。只是,他站在那处,他便知道是他。 芦芽见这医馆的模样迟迟不变,心中有些烦闷,脸上也是丝毫不加掩饰的不耐烦。他轻轻念下一诀,企图强行传过结界。 却不想,这童吾的功力又精进了几分,那一次攻击居然直直地朝他反击过来。 芦芽眸子微瞪,连忙闪身躲避,可是那白净的脸上依旧留下了一道血痕。 周遭的行人看着芦芽自顾自的躲闪着,眸子里不禁有几分异样,而后便不约而同的离他又远了几分。 一来而去,有位小姑娘挣开了母亲的手,小跑到他面前。一脸笑意的看着一脸严肃,甚至有些烦闷的芦芽,道:“大哥哥,这个医馆早就关门了。若是想要瞧病,你可以去别处。” 他正在思索着该如何逼童吾打开结界,却不想竟然招来了旁人的关心。 看着小女孩无知却单纯的眸子,他缓缓蹲在她的面前,道:“这医馆是何时关得啊?” “已经过去很久了。医馆里那位医术高超的老爷爷不在了之后,便就关起来了。”小女孩不知这问题之后的深意,便乖巧的回答起来。她那站在身后的母亲倒是十分紧张。 芦芽状似无意地扫了医馆一眼,而后突然笑出声来,大声地说着:“原来是老!爷!爷!啊!” 不等小女孩再次开口,她的母亲便立即跑过来,将她拉走了。 芦芽也不在意,只是一双意味深长的眸子就盯在那扇紧闭的木门上。 童吾站在那处,瞧见别人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心中一时开心异常;甚至在小女孩走上前后,不受控制的笑出声来。 可是后来芦芽那般挑衅,他的脸又迅速的阴沉下去。这些年过去了,他说话还是那样不尽人意! 芦芽在原地站了片刻,见幻境久久不除,便挑了挑眉,似乎十分遗憾的要离开。 这刚刚侧身,只踏出一步,身侧却突然安静下来,路边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天边竟然挂着温暖的夕阳,橘黄色的云彩就要铺满整个天际。 接着,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愤怒的声音:“站住!” 芦芽勾了勾唇角,他自然知晓,这声厉声叫喊,还是有几分隐忍。 “童吾,好久不见啊!”芦芽转过身去,朝怒气冲天的男子露出了无邪而明朗地微笑。而后,他收起笑,似乎是十分认真地审视了他一番,继续道,“童吾,你倒是年轻了不少!” 童吾咬着牙,只是瞪着他,一双眸子就要冒出火来。 此时的他,一席白衣飘飘,有着几分世外仙人的出尘气质;他一头青丝披散在背后,只撩起一般在头顶束起,额前还有零星几率碎发,倒是有了几分年轻的味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做什么 童吾深深叹了口气,道:“三年了,你还过来做什么?” 芦芽不语,只是朝他点了点头,而后撑着伞走进了医馆,直着身子站在柜台前。童吾见状,心中只觉得无奈,在原地站定良久便转过身也走进了医馆。 “你这次又想做什么?我现在这医馆已然是废了我大半灵力,已然禁不起你折腾了。”他绕过他,走进柜台,站在他的面前。眉头微皱,隐隐还有几分担忧。 芦芽微微一笑,似乎在告诉他不必慌张。接着,他长臂一挥,将手中长剑置于案上,一字一句道:“本公子不是来闹事的,本公子是来抓药的。” 童吾不禁皱起眉头,垂眸瞧着那把黑色的长剑。突然,他目光一聚,瞧见了剑柄上那刻上去的小小的“芦芽”。 他顿时解开眉间的困惑,松下一口气,道:“我还以为这是三年前的那把剑呢,原来不是。你此次是为何要何药?” 说着,他抽出桌上的纸,拿起身侧的笔,静静等待着他的回复。 芦芽心中不悦,当即便皱紧了眉头,道:“三年不见,你莫不是瞎了?” 童吾最不喜旁人说他的半分不好,他这般直言不讳,倒是让他的心中瞬间来了火气,咬牙道:“若不是这千年来我最不喜欢与你打交道!” “这就是本公子的剑!此次找你,还是要当时的药方。”芦芽不屑地瞧了他一眼,侧过身去,侧倚在他的柜台上。 童吾愣了片刻,而后轻蔑一笑,道:“认识你这样许久,却不知你还有个这样难听的名字。” “团墨也说本公子的这个名字难听,他现在死了。”芦芽不怒反笑,口气不甚轻蔑。 “他是自不量力,以为找了个皇帝靠山便可高枕无忧,便开始自暴自弃,颓废度日,到最后也只有死路一条。”童吾看了他一眼,缓缓将毛笔放下,“再说,他是那个人间王爷,唤作什么穆衍燃亲手杀得,又与你何干?” “没有本公子,那把俗剑还能杀妖?”芦芽再次轻蔑一笑,瞧着童吾的眼神越发嫌弃起来,道,“你还是变回你那老态龙钟的模样吧!你现在说出的话,没有一句配得上你现在的模样。” “你休要胡言!”童吾顿时眯眼看他,一脸阴冷,不假思索地重重拍下桌案,几乎就要破音了,“现在的模样才是我本来的样子!” 芦芽点了点头,不想再与他争执,无疑是浪费时间。他故作妥协,道:“是了是了,你原本便是这样英俊潇洒。给本公子开药吧。” “开不了。”童吾不再周旋,一句话出口丝毫不留情面。 “你说什么?”芦芽转过身来,双手在案板上重重一拍,瞪大了眸子,声音也比往常粗狂,似乎是在威胁面前的人。 童吾瞧了他一眼,而后从柜台绕了出来,径直走到堂中的圆木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想想又给还站在柜台瞪着自己的芦芽倒了一杯。 “泸尧,三年前你还能给我见见那一缕残魂;如今只剩下一把死剑,连一丝气息都没了,我如何开药?”他抬头看他,说得倒算是委婉,连眸子里都有几分不忍。 芦芽不敢相信颤颤巍巍地走到他的面前,声音颤抖,道:“三年了,你的医术居然没有丝毫长进?” 童吾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泸尧,不是我医术不精,是那人根本无力回天!她死了,我救不活。” “那就是你技艺不精!” 童吾正要反驳,但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低声道:“对,我技艺不精。” 芦芽当即觉得头顶有一道惊雷劈下,正中他的心底,劈得他痛不欲生。童吾,最见不得旁人说自己不好的童吾,居然应了说自己的坏话。 他说他技艺不精,是为了激她开药,不是让他承认自己的不足的。 “算我说错话了,可好?本公子嘴欠,你把药方拿出来吧。”芦芽坐在他的身边,一脸期盼的瞧着慢慢品茶的童吾,语气几近哀求。 “我即便让她活了,她也只是一个傀儡。”童吾放下茶盏,一脸严肃得瞧着面前那个情绪奔溃的痴情男子,“还是我的傀儡。” “没有其他法子了吗?明明就是可以复活啊!”芦芽连连摇头,这与他打听得丝毫不同。 “那是神的事情。神赋予每个人命数,便是为了让三界平衡。妖不能参与人间命数。故,她的命数如此,我无能为力。” 芦芽突然沉默了,瞧着还放在柜台上的剑一言不发。 他目光阴沉,面色冷漠,一动不动。童吾瞧了不禁紧张起来,轻轻唤他的名字:“泸尧?” 他仍然是一言不发,就像是中了定身术一般。无论怎么呼唤也没有任何回应,就像听不见一样。 见他这般模样,童吾心底还是有几分担忧,便准备伸手去推一推他,以此来打破僵局。 却不想,他这刚刚伸出手,芦芽便迅速直身站起,朝着柜台走去,拿起来自己的剑。 童吾也跟着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的动作,面不改色却心中窃喜。他莫不是要走了? “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芦芽非但没走,还一脸严肃的问出这个问题。 瞧着他那张心如死灰的脸,童吾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后才支支吾吾道:“我没喜欢过人,倒是心悦过不少的女妖。” “肤浅!”芦芽几乎没有犹豫,便从嘴中吐出这样一个词语,那如一潭死水的眸子可算是有了几分瞧不起他的波澜。 童吾怔了怔,倒也是难为他了,如此心伤之际还不忘在他面前趁一时口舌之快。 “泸尧,你那不是劫数,是你自己的执着。” “分明是你不懂。”芦芽瞪他,眸子还有几分戏本子里瞧薄情郎的眼神,“像你这般见一个爱一个的多情妖怪,如何会懂一眼万年的深情。” “妖精是没有劫数的,只有那些 第一百六十二章: 喂药 芦芽故作轻松地靠在柜台上,瞧着童吾的眸子依旧是有几分不屑,他扬了扬唇角,道:“这次又是找到了什么人?居然能让你祸害这样久?看来是个贵人啊!” 童吾避开他的眼神,不想理会此事。这怕是他这救人又救妖的高尚生涯中唯一的污点了,可是,他并不想去直面这个问题。 “上次那个修仙的人是谁啊?你为何要引荐他来此?”他又坐回到位子上,端起自己的茶盏,有意岔开话题。 见他心虚,芦芽也闭口不谈。只是站起身子,预备往门外走去。 临走之时,他偏头朝他吐了吐舌头,道:“想管的倒是挺多!” 说完这句话,他又撑起他的伞,十分稳重阴沉的慢慢离开了医馆。 鸢儿恰好在此时回来,便瞧见了芦芽离开的背影,见他手中只拿着一把剑,便不禁好奇起来,大步跑进店中,想要问个究竟。 正欲开口,却又被正在细细品茶的年轻俊朗的童吾惊得说不出话。 “你你你你……”鸢儿指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童吾,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童吾动作悠闲,慢慢放下茶盏,走到鸢儿面前,将她伸出的手指头按了回去,略有些嫌弃道:“这样久了,居然还是这般大惊小怪的模样,老朽十分痛心。” 说完,他便略过她,又坐到门边捣药材。 鸢儿连忙转身,只见他又变成了那老态龙钟的模样,面无表情,皮肤褶皱,动作僵硬。鸢儿大惊,仿佛他方才瞧见的,只是一场梦境罢了。 “还不去后院?”老年形态的童吾冷冷地扫了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的鸢儿,道,“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鸢儿适应了片刻,终于是恢复如常。她如以往一般,不讲规矩的蹲在他的身边,堆着笑,道:“方才那个黑衣男子是谁啊?为何手中没拿药啊?” 童吾继续捣药,语气凉飕飕的,道:“想管的倒是挺多!” 鸢儿当即便收起了笑,道:“真是丝毫不讲情面!我只是瞧着那公子的背影异常英俊帅气,便想着再问几句。” 童吾此人一向小气。不仅听不得旁人说自己的不是,还听不得旁人在自己面前说他人好。 鸢儿话音未落,他的心中已然觉得不悦;待她说完,他便越发不悦。 “让姑娘你失望了。那男子的长相奇丑无比,怕是你见了,都会将我传授于你的药理尽数忘得干净。” 他拼命压制着怒气,让自己说出的话尽量平静,不能失了自己的身份。 鸢儿愣了一会,心中觉得无趣,便起身往她该去的后院去了。 “呸!” 留在原地的童吾还是觉得心中不悦,忍不住啐了一口。 终南山下山洞。 刘灿灿就坐在那处,静静地等待着青宸的回复。见他神色那般为难,她自然能猜到这药非比寻常。 青宸几次想要开口,却都将话咽了回去。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是修仙之人啊,如何能向一个凡人开口要血? 刘灿灿见他久久不语,又偏头瞧了一眼陆青歌。心想:此时是妖怪,德善村里那专门吸人精血的,也是妖怪。那么,既然他们都是妖怪…… “是我的血吗?凡人的血。”她抬起头看向神色依旧为难的青宸,虽是疑问,却很笃定。 青宸当即抬起头,目光惊讶的瞧着她,良久,才缓缓点头。 刘灿灿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她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青宸大抵是她见过最优柔寡断的男子了,一边想要就陆青歌,一边又在意着她的妖怪身份。 不过,或许这就是男子吧。 “何时服药?”说话时,刘灿灿已经起身,往他面前走去。 青宸不明所以,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道:“眼下便可用药。” “那可。”她面无表情的说着,而后一丝犹豫都没有的迅速抽出他腰间的配剑,转身就朝着一只破碗,在纤细而瘦小的小臂上划了一道口子,生生放了一个碗底的血。 而后,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草药,放在嘴里嚼了嚼,而后直接吐出来敷在了伤口上。又干净利索地从身上扯下一段布条,绕着伤口缠了几道,便算作是包扎了。 青宸目瞪口呆地瞧着这一幕,这要问她“可有不适”之时,一脸却一脸淡定地先开了口,道:“这些可够了?” 青宸当即走了过去,看着碗中的鲜血,连连点头,道:“够了够了。” 随即,他打开药包,将草药尽数放了进去。他的手是颤抖的,他若这样做了,青歌便就要服药了。喝了血,她便真的不能再回头了…… 刘灿灿就站在一边瞧着他犹犹豫豫,不禁皱了皱眉。 不过这药确实神奇,明明是那么些固体的药材,放进血里尽数与其融为一体,很快便成了一碗褐色的汤药。 刘灿灿见状,自行端起那碗药,坐到陆青歌的身边。而后,驾车熟路的扶着仍是昏迷的陆青歌坐了起来,接着便是慢慢的药喂到她的嘴中。 青宸看着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心中有些惭愧,可却是还有几分不舍。 虽然陆青歌已经是一只妖了,但此刻叫他亲眼瞧着她喝下那混着血的汤药,无异于让他看着自己最爱的师妹慢慢变成妖物。 他仿佛又看见她穿着一席火红的嫁衣,一步一步往堕仙台走去。每一步都是孤注一掷,却心中无悔…… “不行!”陆青歌收回看着小溪的眼神,摇了摇头,大声说道,仿佛是在呼喊自己回过神来,“我要回去!” 小桃也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后,道:“你要回去,我自然不会阻拦,还会跟着你回去。可是,我们连这里是哪里都说不出一二,如何离开?” “一定有办法的!我必须要离开这里!”说着,她便漫无目的在屋内翻找起来,像是自言自语道,“我的大仇还未得报,如何能在世外桃源过活?” 小桃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是也在四周张望着。她还是有几分不舍的,如今这容貌再想拥有可不知要等到何时何地。 可是陆青歌坚持回到现实,她又别无他法,只能顺从。 第一百六十三章: 苏醒 刘灿灿用自己弱小的身躯抱住依旧昏迷不醒的陆青歌,细心而耐心的喂着她喝药。青宸就站在一边瞧着她们,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不知是他过于敏感,还是这药暗藏玄机,他只觉得这偌大的山洞尽数是鲜血的腥味,刺鼻非常,难以忍耐。 终于,刘灿灿放下了碗,而后又将陆青歌缓缓放下,让她在潮湿的枯草堆上躺好。接着,端着破碗退到一边,淡淡地说了句:“好了。” 青宸瞧了她一眼,而后立即大步走到陆青歌的身侧,焦急地看着她。如今这汤药也已经喝下了,为何还没有醒来? 看着陆青歌来回踱步,面色焦急,小桃只觉得头晕眼花。 手上茶盏中的茶水似乎也跟着她的步子晃动起来,想喝上一口清茶都变成了难事。 终于,她叹了口气,语气无奈道:“你这样干着急又能如何?还不如老实坐下安安静静想一想对策。” 陆青歌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小桃后,犹犹豫豫地在她面前坐下。 “此事,定然与那座行踪不定的木桥有关!”她的小臂搭在矮几上,似乎想要与小桃靠近一些,瞧着她的目光满是笃定。 “嗯……”小桃拖长音调,似有心又似无意地给她应答。 她只是双手捧着手中的茶,嘴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初闻这茶时,她便就知道这是上好的茶,虽然她说不出名字与出处,但是直觉告诉她,这是好茶。 同陆青歌周旋这么许久,这茶是彻底凉了,但是还飘着余香,这便就说明这是一杯好茶。 陆青歌不时瞥她一眼,没看一眼便皱一下眉头。她的样子过于气定神闲,她瞧着心中十分不悦。 突然,四周刮起风,越来越大,直撩开帘子吹动了她们的发丝。小桃避之不及,手中茶盏不稳,一半都散在了地上,就连自己也跟着摔了下去。 陆青歌倒是反应灵敏,抓住桌角才幸免于难。 她在风中睁不开眼,迷糊间却瞧见了那小溪的水倒是纹丝不动,渐渐地幻化出一座木桥来。 她当即瞪大了眸子,不由分说地便拉起小桃逆风前进。 小桃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那些到嘴边的话都叫风尽数吞没了。 两人废了许多力气才走到桥边,一步一步似乎有千斤重量,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眼见着接近木桥,陆青歌连忙一用力抓住前边栏杆。这一触碰,突然身边景色大变,不仅那十里桃林尽数不见,就连她手中握着的木桥也开始分崩离析,片刻间便化成了粉末…… 陆青歌正在惊讶,便又瞧见眼前的小溪不知何时化作深海,一层巨浪正朝她们扑来,速度之快,叫她们来不及躲闪便被卷入了波涛之中…… “啊!” 陆青歌忍不住大叫一声,直直地坐了起来。 她迷茫的看着四周,竟然是在一处山洞,脚边有一堆篝火,火边坐着刘灿灿。她正拿着一根木棍,在火中拨弄,似乎想要让火势更加迅猛一下,从而增添洞中的温暖。 再往另一侧看去,是紧皱眉头的青宸,他的表情要复杂许多,有着喜悦,又有着一些她瞧不清楚的情绪。 “师兄?”她轻轻唤他,开口时嗓子竟还有几分撕裂的痛感。 青宸朝她挤出微笑,语气中尽是疲惫,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陆青歌先是一脸茫然,而后脑中闪过几幅画面,顿时心中也不是滋味。 原来她真的已经是一只彻彻底底的妖精了,风行尊者也不愿意再见她一面。原来终南山的拦妖结界那般要人性命,即便是回想起来,也似乎会丢掉半条命。 “师傅,”陆青歌脱口而出,而后神色悲凉,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配这个称呼了,便立马改了口,道,“风行尊者,不愿意见我吗?” “师傅他……”青宸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却发现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她的眸子忽然有些泪意。原来,比你穆衍燃的不信任,师傅的抛弃才更叫人绝望。 “既然事已至此,你即便是要死要活也没有用,还不如好好活下去,告诉世人,妖也可以与人类共存。” 刘灿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侧,还给她递过一个包子。 陆青歌愣了半晌,看着那个凉透的包子,一滴泪不受控制的滴落到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对,青歌你不要过分的难过。”青宸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朝着她凑近了几分,激动地说,“你告诉师兄,你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我定会向师傅禀明,一同为你寻找对策。” 陆青歌听着,本来满腔委屈,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寻找对策?他究竟是介意的。是了,他是修仙之人,怎么能一直与妖为伍。 “成仙成妖,又有何妨?”刘灿灿忽然开口,冷冷地瞧着青宸,“她是陆青歌不就行了?” “灿灿,你……”她拿着那个包子,目光诧异地瞧着一脸沉着,没有丝毫稚气的刘灿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瞧着她惊讶的眸子,她也不再隐瞒,开口道:“我也不想再装成小孩子。我不是刘灿灿,我只是寄居在她身体里的灵魂。” “那真正的刘灿灿呢?”陆青歌立马紧张起来。她原以为只要好好护住刘灿灿,便也算是报答了刘五夫妇的恩情,却不想,就连刘灿灿都不是真的。 “你又是何时进入到她的身体的?她还是个孩子啊!”说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甚至心中产生了一丝杀意。 “你不必自责,早在你进入这具身体之前,我便就在刘灿灿的身体里了。”她淡淡地说着,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迹。 陆青歌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发觉她方才的话有些不对劲。她如何知道自己也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莫非…… “你就是周芷清?”语气虽是疑问,但她的心底却是十分笃定。能知道这具身体另有主人,怕是只有这具身体自己的主人了吧。 刘灿灿没说话,但是眼神却是与陆青歌对视着,不曾有一刻的逃避。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她是周芷清 青宸看着两人,一头雾水,十分迷茫。 “周芷清又是何人?”就在两人沉默只见,他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陆青歌同刘灿灿不约而同的偏头瞧了他一眼,却谁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和穆展琅究竟是什么关系?”陆青歌回过神,目光如炬地瞧着她,似乎想要在她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瞧出些许波动。 不想,她只是轻轻一笑,反问道:“想你你是从穆展琅的口中得知了我的名字,又如何能不知道我与他是何关系?” 她说的云淡风轻,似乎此事与她全然无关。 陆青歌没有立即回答。她心想,这个周芷清瞧着十分沉着冷静,从内而外的透着一股子从容与深沉,倒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亦或是受皇帝宠幸的某位宫女。 再想一想当时穆展琅瞧见自己这张脸时的反应,想必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容小觑。 如此想来,她应当是为宠妃。 不过,或许是恃宠而骄,亦或是早有计谋,她背叛了穆展琅。 “你是如何死的?”沉默片刻,陆青歌只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醒来是在后山,若是她占用了她的身体,她自然也应该死在后山;而真正的刘灿灿就生活在后山,一切似乎都是那样顺理成章了。 周芷清却对此闭口不谈,直接转过身去,道:“这都是过去多久的事情了,现今为何提起?” 青宸在一旁沉默地听着,看着面前两个人女子的你来我往,以及周芷清的闭口不谈,他忽然想起她在德善村曾经对自己说出的话。 我的那具身子怕是早已细碎了吧。 “你是被穆展琅退下后山死的吗?”又是两人的一个沉默,青宸找机会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陆青歌听在耳中,却觉得此事并不可能。 若是她的死因真的是从悬崖掉落,那该尸骨无存才是,如何还能被她寄身。 “这不可能,后山的悬崖那般高耸,从那摔下来,莫说一命呜呼,怕是完整的尸体也留不得了。”想着,陆青歌一脸严肃的同青宸说。 一旁的周芷清只是皱了皱眉,而后转身不悦开口,道:“我既然已经死了,身体也被你占了。你们又何苦纠结与我的死因?这又与你们何干?” “如何没有关系?”陆青歌也皱了皱眉,道,“德善村整个村子的人都是被妖精吸干精血而死的,而那妖精就是从后山来的,自然要弄清楚这后山所有的过往!” 她的话语刚落,周芷清不禁回忆起在地窖时听到的刘五夫妇的撕心裂肺,心底顿时一整刺痛。 “是外面的妖怪,为一朵紫色的花而变。”良久,她沉声开口,但想起那一心为自己女儿考虑的贫穷夫妇,心底不禁又有些难过。 “你如何这般确认?”这次是青宸抢了话语。她这般直接的说出是何妖怪,不免让人怀疑。 而陆青歌却陷入了沉思。这由紫色的花变成的妖怪,她似乎真的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又突然想起广陵王府后花园那淡淡的血腥气味;还有那繁枝说出的映月轩的异常…… 周芷清冷着一双眸子,直直地看着青宸,道:“刘五夫妇临死前跟我说的。” 瞧着两人不解的神情,她也不再卖关子了,便继续说道:“早在他们去世的前几天,他们便将我藏进了地窖中。我原本以为,是他们发现了我不是真正的刘灿灿,便想着暗中除掉我。” “却不想,他们只是预知到那只妖怪要来,提前将我藏起来,让那妖精以为家里只有他们两人,留我一命。” “再后来,那妖精来了。他们两人便拼尽了力气,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大喊了一句,原来你是一只紫色的花变成的妖怪!” 她没再说下去,或许是实在说不下去了。 陆青歌看着她泛红的眸子,心中也跟着酸涩起来。刘五夫妇一直是这样一对善良的人,总是热情的对待着身边的一切。 他们那样真诚的对待这个世界,却终究换不来一个完整美好的结局。 青宸亦是听得脸色阴沉。他在脑中仔细思索着紫色的花是个什么样的花。如今妖精修炼成型,亦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能够修炼成精的,不是生长在终南山那样的福泽仙址;那便只能是鬼界了。 “可是曼陀罗花?”突然,青宸灵光一现,有了想法。 “不知。”周芷清依旧语气淡淡,始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我已经把我知晓的都说了出来,接下来便是你这位拯救苍生的仙人的事情了。” 青宸不语,却是看向陆青歌,道:“青歌,此事我定然会追究下去。” “嗯。”她只是点了点头,此时并不太想与他说些什么。 一来,是她现在这副模样,与他交集过多,反而是对青宸不利;二来,他虽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到底还是顾及着自己已成妖精的事情,三番五次的想要助她恢复原来的身份。 “师兄,德善村的事情怕是就要交给你了。”最后,他也只是平淡地对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能想到的紫色花朵变成的妖精,只剩下白玉婵身边的曼陀了。想来也是,没了妖力的白玉婵竟然还能保持不老的容貌,确实值得怀疑。 但是她已经替她消除了穆衍燃的记忆,既然已经助纣为虐,那么此时她便不宜插手。 “那是自然。”青宸应着,而后忽然察觉到有些许不对劲,继续道,“青歌,你不同我一起调查吗?” “师兄,你可能不知,我已经与穆衍燃相认了。他如今也已经知道了我是陆青歌的事情。眼下我又成为了他的王妃,自然是要回到广陵王府的。” 青宸不禁皱眉,只觉得听在耳朵里的事情不可思议。他反应良久,才缓缓说一句:“为何?你不是要报仇吗?” “师兄,”陆青歌当即接话,直接打断了他的后半段话,道,“你不觉得,我成为他的枕边人,更加容易得手?” “青歌,你想杀他?” 她不语,只是阴沉着脸色,低下头去。 一旁的周芷清听着,神色也有些许的不自然,瞧着陆青歌的眸子又多了几分异样。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再也不能成仙了 瞧着陆青歌默认的样子,青宸顿时心如刀绞,他当即单膝跪倒她的身侧,双手握住她的肩头,掰过她的身子,强迫她看着自己。 “青歌,你怎么可以杀人?那会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陆青歌的目光如腊月的寒冰,垂眸瞧着情绪十分激动的青宸,冷冷一笑,道:“青宸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早已不修仙了,我如今可是九尾狐妖!” “不,不,不,”青宸连连摇头,松开对她的束缚走到一边,而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捂着自己的耳朵,道,“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 “青宸,你清醒一点,这是命格,谁都改变不了。”她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冷静,听起来不再那样颤抖。 “只有仙人杀人才会万劫不复,我是妖,我不必受那般苦楚。”她移开眸子,继续冷冷地说着。 青宸一听,顿时转过身。却只是看着她,一眼不发。 陆青歌看着他的眼神,只觉得十分熟悉。她似乎在何处见过,那个地方似乎是高耸入云,又受着万众瞩目。 一道道天雷从身上穿过去,却被迫她活着,一滴血一滴泪都不让她流…… 那个高台上,一身白衣,仙衣飘飘的尊者,似乎就向她投来了这样的目光。 失望、痛心,又夹着着难过和不可思议…… 她觉得自己的双眼瞬间涌出了一股暖流,她想要开口再叫他一句“师兄”。 可是青宸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留下那情绪复杂的一眼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丝毫不曾犹豫。 “你这又是何必呢?”周芷清看着青宸离去的背影,淡淡开口。 “他已经为我付出太多了,我不能再连累他了。”陆青歌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终究还是哽咽了。 一年前,青宸为了她,在穆衍燃的府邸设下诅咒的阵法,让广陵王府所有的人都霉运缠身。这已经是犯下了修仙之人的大忌。 也是因为此事,他已然是失去了成仙的资格。那些年的努力全部都付之东流了。 若是他再为自己报仇,怕是会引来天界责罚。 “他很在乎你。” “穆展琅也很在乎你。” 周芷清只是看着她,许久都没再说一个字。 陆青歌叹了口气,道:“灿灿啊,如今,你也只能跟着我了。你如今占了灿灿的身子,便一定要替她好好活。” “彼此彼此。我这身子你也不要再折腾了。” 两人相视而笑,却又笑而不语。 “走吧,随我去上京。我有位朋友还在那处的鸿香院等我。”陆青歌朝她笑笑,而后抹泪站了起来,朝她伸出手。 周芷清将自己手放进了她的手中,而后两人一起离开了山洞。 不知为何,她提起这位朋友时,她的脑海中划过了在终南山时,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出了山洞,陆青歌这才发现,原来此处是她与穆衍燃初次相遇的地方。便是在这里,她知道了何为一念万年,而如今,她却明白了何为万劫不复。 青宸并未去其他地方,而是朝着终南山而去。 “师傅!”青初这才刚刚离开后院不久,便就在千里珠中瞧见了青宸的踪影,“师傅,大师兄正在门外跪着呢!” 风行尊者正在与自己对弈,听得此言,不禁皱了皱眉头,道:“叫他进来,莫要在那处丢人现眼。” 青初欲言又止,而后小跑着去到终南门。 “青宸师兄,师傅唤你进去。”她小心翼翼地说着,心中有所顾及。此时他的脸色铁青,似乎是死死咬着牙,颈脖处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他这副样子她实在是不敢恭维。 不过,也不难猜出,此事与陆青歌师姐有关。 青宸低着头,光是听着这稚嫩的声音,他便知道来者不是风行尊者。 “求师傅帮帮青歌!”说着,他竟开始磕头。一下一下,重重地磕在地上,不出几下便出现了血迹。 “师兄,师傅已经应允你进去了。有何事你大可进去再说。”青初实在为难,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这些大人还真是让人猜不透。 青宸只是摇头,继续自顾自道:“请师傅帮帮青歌!” 青初无奈,奉劝不得便准备去禀告风行尊者。却不想,一回头他便就站在身后。 她抿了抿唇,而后行了礼,退到了一边。 “你这是做什么?”风行尊者皱着眉头,看着青宸额间的血迹。 “师傅!”瞧见他,青宸似是看见了希望。他连忙跪着上前几步,道,“师傅,青歌变成妖怪是被奸人所害,您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你怎么这样执迷不悟?这是她的命数!”风行尊者的语气有些怒意,似乎是不想再与他多说些什么。 “怎么会呢?师傅,青歌是修仙之人啊,她有仙根,如何命数是变成妖物?”他的眼中积满了泪水,却是倔强的不让他们流下来。 “青宸,莫要再自欺欺人了。”风行尊者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自从青歌走出终南山,便不再是修仙之人,也没了仙根了。这些,你当真不知?还是想来此蒙骗本座?” 青宸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青宸,你的心已经乱了。” 他听着,只是茫然的抬头看了风行尊者一眼,而后又低下头去,似乎是若有所思。 “既然已经回山,便留在安心修炼吧。那些凡尘俗事从来与你无关。”他想着,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青歌更是与你无关。” “师傅,徒儿的心,再也不会静了。”青宸沉默良久,才木讷开口。 初见青歌时,他只觉得那孩子是来分散师傅的疼爱的。可是,见过她的笑后,他便在心中暗自发誓,定然要倾尽此生来守护这个微笑。 他原本以为自己做到了。陆青歌同他在一起从未受过委屈;她要何物,他便尽力给她何物,在他面前,她一直开心快乐。 可是,他还是未能将她保护好。她遇见了穆衍燃,开始皱眉,流泪,甚至心痛…… 若是那一年的雨是天神安排的命数,他该逆天改命的。他的青歌,如何能落入凡尘? 如今,她变成这样都是自己的懦弱! 风行尊者只是看着他,一时无语,便要转身离去。 “师傅,徒儿,也再也不能成仙了。” 就在他转身之际,青宸再次开口。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宽宏大量 繁枝领了月俸后,便乖乖地离开了来福客栈,没做过多的纠缠。 她心中稍有不满,却又不能发作,只想着留在上京,找份差事,或许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出人头地,不必再瞧别人的脸色。 恰好柳府的后厨招工,她便动用了些银子,将自己打点了进去。 是夜。 繁枝初来乍到,根基不稳,为了讨管事婆婆的欢心,她日日抢着活计,就是为了让她以为自己是个手脚灵活,又勤快的丫头。 她日日谨言慎行,不敢有丝毫造次,只因这曾在王府做差后又被赶出来的缘由。她在心中记恨陆青歌,暗自发誓定要出人头地,而后出一出这口恶气。 这日,她又是最后一个离开后厨的丫头,离开厨房时已是深夜。偌大的后厨,打扫地她腰酸背痛。 锁上门,繁枝便迷迷糊糊地往后院的下房走去。她已经有些困倦,觉得走在路上也能合上眸子沉沉睡去。 忽然,一阵凉风阻拦了她懒散的步子。繁枝当即觉得脊背一凉,连忙回头查看,却是一无所获,空无一人。 瞧着空荡荡的连廊,繁枝不禁觉得心慌,觉得周身一片阴森,似乎有人正在暗处看着她。 “无碍,无碍,”她眼神飘忽,不停地拍着胸脯,安慰着自己,“这可是柳府啊,怎么会有妖怪溜进来,不会的,不会的。” 繁枝抽抽嘴角,笑得十分僵硬。 她嘴上说着,心中却是担心非常。她小心翼翼地挨着墙壁,摸索着离去。发软的步子每一步都似踩在软塌上,让人觉得好生心慌。 “繁枝~”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空灵的呼喊。那声音轻飘飘的,似乎还透着几分妖媚,有着几分引诱。 繁枝当即一个踉跄,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心中安慰着自己,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她的心中十分恐慌,就连心底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繁枝,为何不理我啊?” 她颤抖着身子,瞧见眼前的底下竟生生多出一道人影来。那人穿着一袭长裙,明明无风,裙摆却不停地飘动,十分诡异。 她极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缓缓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熟悉的脸。 “曼陀?”繁枝不解,但心中满满的不安。深夜之中,常人如何悄无声息的进入别人的府邸。 面前的人却是笑而不语,只是瞧着她。她的眸子有几分笑意,可那是瞧着猎物的胜券在握。 繁枝当即意识到不妙,连忙跪了下来,连着磕了好几个头,哽咽着说:“曼陀,你饶了我吧!当日我不是故意对侧妃娘娘不敬的!是我狗眼看人低,我已经收到责罚了,我知道错了!” 她哭得十分心伤,上气不接下气,连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 “侧妃娘娘宽宏大量,自然不会怪罪于你。”曼陀笑着,一字一句说着,身姿十分妖娆。 繁枝一时间十分慌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自然还是有些精明的,若是白玉婵真的宽宏大量,又何必在深夜闹这一出。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啊!我真的知道错了……”繁枝已经几近奔溃哭得嗓子都哑了几分。 曼陀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向她身后看去。 繁枝愣了一瞬,在她的眼神中居然忘记了哭泣。她身体木讷,眼神呆滞的转过身去。 只见白玉婵站在屋前小道,一身白衣在无风的夜晚衣袂飘飘,那披散下来的三千青丝,以及唇角的似笑非笑,好似午夜的鬼魅,妖艳却阴森可怖。 繁枝看着她,一时间忘记了哭泣,只有眸子里那不断放大的无尽恐惧。她的眼泪不停地划过脸颊,可是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绝望的看着不远处的白玉婵,不再继续哭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慢慢向自己走近。 她已经知晓自己要面对什么,原来从前府里的传闻都是真的,那漂浮在映月轩的淡淡血腥气也不只是幻觉,那位侧妃娘娘容貌时而年轻貌美,时而生出细纹也不是虚无。 原来,当日广陵王府那处死的吸人精血的妖孽,该是侧妃白玉婵。 翌日一早。 柳府的丫鬟们一个接着一个走出了自己的下房,纷纷结伴往自己的差事位置上走去。 途中也有嘴碎的小丫鬟低声讨论着,时不时窃笑,也是不怀好意。 只见往后厨方向走的,是一矮一高两个丫鬟。 “听说了吗?新来的那个小丫鬟,叫什么繁枝的,昨夜一夜未归!”其中那个高些的丫鬟微微偏头,压低声音道。 另一个矮些的丫鬟冷冷一笑,阴阳怪气道:“倒也不觉得稀奇。你若攀上了广陵王府这般好差事,还瞧得上咱们从商的柳府?她能来此,自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先前的那个丫鬟抿唇轻笑,有些幸灾乐祸,道:“那丫头倒是心气高得很,平日里瞧着我们都是抬着头,好大的架子!” “也不知是什么缘由被从王府赶了出来,竟还朝我们摆架子!今日瞧我怎么整治她!”那矮些的丫鬟不禁冷笑,眸子中都沾染了些阴冷。 高些的丫鬟瞥她一眼,勾了勾唇,一脸奸计得逞。而后又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奉承道:“还是姐姐霸气,相信姐姐定有一日能够成为人上之人!” 这些话听在矮些的丫鬟耳朵里,十分受用。她扬了扬唇角,略有几分得意。 “好了,莫要提那个贱蹄子了,听到她的名字便就觉得晦气!”片刻,她收起笑容,一脸严肃,还一边瞧了瞧四周可有旁人。 那高些的丫鬟也跟着闭了嘴。 “啊!死人了!死人了!” 两人正走到后厨的拐角处,忽然听见一声惨烈的叫声,接着是一个大惊失色的丫鬟连滚带爬的跑到两个跟前,就坐在她们的脚边,不住地哭着,表情有些痴傻。 矮些的丫鬟皱了皱眉,一脸嫌弃的将她提到一边,训斥道:“你当这里什么地方?容你如此不讲礼数!什么事情这般大惊小怪!” 说着,她还白了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一眼,而后自己一脸傲慢的踱步转过弯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 蹊跷 翌日。 穆衍燃同白玉婵,还有穆珩正坐在雅间内用早膳。三人倒是沉默不语,所幸气氛不算太尴尬。 春歌就站在一边,看着白玉婵的眼神有几分意味深长。 “王爷,柳公子府上来了人,说是有要事。” 沉默间,卫九戒紧锁着眉头从外面走进来,直接单膝跪下向穆衍燃通报。 白玉婵在一旁听着,神色有些许不自然。她大抵猜到了些许,不过她心中疑惑,难道曼陀没有将尸体处理干净? 想着她偏头瞪了一眼身后同样有些不知所措的曼陀。见她那般,她这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王爷,这么一早会是何事啊?”她笑了笑,柔声寻问穆衍燃。眸子却是不时向门外扫去。 穆衍燃顿了动作,看她一眼,微微蹙眉,道:“等人来了再说。” 而后又偏头对卫九戒说:“让他进来。” 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疑惑的。他与柳之舟虽然是友人,却也并非来往十分密集。一来,两人距离却是不近;二来,穆展琅心中对他有间隙,柳之舟虽是从商,却又与朝廷有些关联,他也担心会连累与他。 今日居然特地派人前来,怕是此事重大。 不多时,一个书童模样的白净男子便大步走了进来,他先是礼数周到,跪在地上道:“奴婢木生,参见广陵王。” 见到来者,穆衍燃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此人是柳之舟的心腹,他们两人多次密会之时,他都会在场。看来此事确实非同一般。 “究竟是遇见了何事,竟让柳兄这么一早让你来寻本王?” 木生起身,瞧了瞧雅间的人,而后表情有些为难,又跪下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穆衍燃没有过多犹豫,便起身走到一边,而后唤他过去。 白玉婵坐在桌边,看着不远处交谈的两人,藏在袖中的手攥成了拳头。她才刚求着陆青歌删去了穆衍燃的记忆,可由不得再出任何差错了。 她已经经受过一次被他抛弃了,她承受不住第二次! “王爷,曾在您府上做工的丫鬟死在柳府了。那死相,似乎是妖精所为。”木生贴着他的耳朵,却还是谨慎的压低了声音。 “我们家公子请您去一趟。” 穆衍燃听完,没做过多的犹豫,直接转过身对卫九戒说:“备马,去柳府。” “是!”卫九戒领命,便转身离开了雅间。 “带路。”接着,他转身对木生说。 眼见着两人就要离开雅间,白玉婵再也按捺不住,连忙站起来,试图挽留,道:“王爷,妾身的父亲就要过来接您与妾身了。您这是要去何处啊?” 穆衍燃回头看她,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替本王与威武大统领说个不是。此事确实紧急,本王必须去柳府一趟。” “王爷!”白玉婵见他又转过身,连忙再次叫住他,道,“是什么要紧事啊,可否带上妾身一起?” 穆衍燃蹙眉,道:“侧妃,此事你不要参与。你先去大大统领府,本王处理好此事便就赶过去。” 瞧着他有些不耐烦的眸子,白玉婵不敢在说些什么。只好乖乖地点了点头,道:“好,妾身与阿珩在大大统领府等您。” “王兄,”一直沉默不语的穆珩瞧了身边的人一眼,而后突然开口,道,“阿珩也想去。阿珩许久未见舟哥哥了。” 穆衍燃有些为难。他一边担心着阿珩初次去往大统领府会有不适,若是不合规矩的哭闹那自然是极为不妥当的;可他又同样担心着柳府的事,并非是阿珩这个年纪可以接受的。 终于,他叹了一口气,说:“阿珩,你要乖一些。先同玉婵王嫂去大大统领府,王兄很快便就去寻你们,可好?” 穆珩抬头瞧了他许久,却始终没说一句话。终于,片刻之后,他低下头去,慢慢喝着面前的白粥。 见他平静下来,穆衍燃也算是安了心,便转头示意木生继续走。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一出雅间,他便沉着脸寻问缘由。 后院的事他虽是从来不过问,但是那个丫鬟前几日日才离开他却是知道的。怎么会在这短短的几天中,就叫妖精害了性命? “回王爷的话,此事还未调查清楚。但公子觉得蹊跷,便叫奴婢加紧来请王爷走这一趟。那丫鬟的尸体是今早发现的,恰好她昨夜也未回房,想来是夜里便遇了害。” 木生微微颔首,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交代清楚。 “什么死状?” “全身精血被吸干。” 穆衍燃眉头顿时紧锁,居然又是精血被吸干。 先是一年前他的大婚,一夜之间三十多条人命死于非命,皆是精血被吸干;再是晋州城郊的德善村,整个村子仅有一年幼女童幸免,其他村民尽数死于精血被吸干。 如今到了上京,居然还有这样子的案子发生。 明眼人怕是都瞧得出,这其中必然是有联系的! 出了客栈,卫九戒已经牵了两匹马等在门口。三人便驾马向着柳府赶去。 柳之舟坐在正厅的主座上,把玩着一把金穗扇子,脸上神情凝重,眉头紧锁。 他的面前,是一把担架,上面躺着的是繁枝的尸体。透着白布,那轮廓十分瘦小,身体瞧着十分干瘪。 再是大厅一边,三个丫鬟跪在那处。便是今早撞见繁枝尸体的三个女子。 其中最先瞧见尸体的那个丫鬟,此时仍是脸色惨白,身子瑟瑟发抖,口中念念有词,瞧着有几分精神失常。 “柳兄!” 穆衍燃一跳下马,便连忙大步往正厅走去。柳之舟听见声音,也连忙起身去迎接。 “参见王爷。”走到他的面前,依旧是礼数周到。 “不必多礼。”穆衍燃扶他起来,而后径直走到尸体边,左右打量,道:“怎么一回事。” 柳之舟沉默半晌,而后走到他的身边,犹豫着道:“那边的丫鬟是发现这具尸体的。据她所言,她今早赶去后厨,无意间瞧见了屋边的泥土鼓起一块,便走上前去瞧。却不想,竟瞧见这丫鬟爬了出来。” 说完,他有些紧张地瞧着穆衍燃,这话听来确实让人难以相信。就像他初时听见这番言论,也以为了一派胡言。 第一百六十八章: 死因 果不其然,穆衍燃当即偏头看他,满脸的不可思议,震惊道:“你方才说什么?爬了出来?” 柳之舟摸了摸鼻子,而后点了点头,道:“此事听来确实诡异古怪了些。但是确实是事实。这个叫繁枝的丫头确实是在已经成为干尸的状态下,从泥土中自行爬了出来。” 穆衍燃是不敢相信此事的,但瞧着柳之舟表情认真,又不得不相信此事。 “可有证据?”他沉默半晌,还是觉得此事过于匪夷所思了些。 “我赶到时,这个叫繁枝的丫鬟已经不会再动弹了。我当即找了仵作过来,仔细查看了一番。” “她确实是死于昨夜,身上沾染的尘土也能说明她在土中带过一段时间。再瞧她指尖的泥土,的确与身上的泥土时辰不同。” 穆衍燃的心中已然是有几分相信的,但仍然是摇了摇头,似乎是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诡异的事情。” 说着,她掀开了面前的白布。眼前的女子全身青紫,甚至有些发黑。没了血液的身子瘦小而干瘪,皮包骨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恶心。 他险些吐了出来,便连忙盖上白布 “如此说来,便只能是妖魔作祟了。”是到如今,他也只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柳之舟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瞧了干尸一眼,眸底竟然显露出一丝阴冷,手上握着折扇的力度也跟着加重了几分。 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如常,仿佛之前瞧见的都是幻想。 柳之舟走到穆衍燃身边,同他并肩站着,依旧皱着眉头,情绪却是平静下来,一字一句道:“若是说起妖孽,这上京眼下确实还有一件怪事。” 这句话一下子便吸引了穆衍燃的注意,他当即偏头看他,语气十分焦急,道:“什么怪事?快快说来!” 柳之舟微微作揖行礼,而后不紧不慢道:“不知,王爷可曾听过上京三年前的鸿香院惨案。三百五十二条性命,无一生还!” 他的语速不快,却字字咬牙切齿,言语间还攒着恨意。 若是之前,穆衍燃定然会好奇他如何如此言语犀利,而如今,他知晓了段若微之事,便也不觉得奇怪。 “本王知晓。” “听人传来消息,每至深夜,那鸿香院似乎回到了往日繁华一般,喧闹至极。有大胆的人去一探究竟,第一眼确实能瞧见歌舞升平,灯火通明,可一眨眼便不见了。于是,京中便有传言,是当年那些无辜的人回来报仇了。” 穆衍燃皱着眉,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鬼怪之事他一向不加以相信。可是如今的蹊跷诡异的事情过于频繁,这又让他不由得不相信。 况且,柳之舟刻意向自己提起此事,或许也在寄托着希望,那些冤魂之中,也有他曾经最爱的段若微吧。 他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假意不曾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开口问道:“那柳兄是以为,这丫鬟是被鸿香院中的冤魂所杀?” 柳之舟只是浅浅一笑,道:“这又怎么可能。自古以为也从未听闻鬼怪吸人精血,这丫头也只能是被妖精所害了。” 说完,沉默片刻,他又谨慎的补充道:“在下提起鸿香院一事,也不过是想告诉王爷,如今的世道十分不太平,王爷定然要小心!” 穆衍燃点了点头,道:“柳兄自然也要保重。” 两人沉默半晌,而后穆衍燃打破沉默,道:“那处跪着的三个丫鬟是做什么的?” “一个是亲眼瞧着死去的繁枝爬出来的笑笑,还有两个是早晨赶往后厨遇见笑笑,也是顺便瞧见了尸体。” 他又点了点头,而后指着先前那个矮些的丫鬟,问道:“你都瞧见了什么?” 那丫鬟大惊,连忙俯首,大气都不敢出,结巴着道:“回王爷的话,奴婢去到后厨时,笑笑一人被那繁枝吓得有些痴呆。奴婢再拐过弯时,只瞧见繁枝靠近厨房的墙上,面色发黑,早已死了。” “那你可知,为何繁枝昨夜许久未归?” “回王爷的话,繁枝初来乍到,兴许是想要讨管事婆婆的欢心,时常给自己揽活。昨夜,便是她自告奋勇要留下打扫厨房的。”说话时,她的声音不停地颤抖,不知为何竟然有几分心虚。 穆衍燃瞧出她的异样,便鹰眸一凝,只盯着她,道:“你的表现可不像是害怕,倒更像是心虚?莫非,繁枝之死与你脱不开关系?” 丫鬟立马大惊,不住地磕头,一声一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大哭着,哽咽道:“还请王爷明鉴啊!此事与奴婢无关啊!奴婢却是看着这繁枝傲慢的样子心中不悦,也盘算过收拾她一番,但奴婢从未想过要害人性命啊!” 穆衍燃挑眉,道:“收拾?你想要怎么收拾啊?” 那丫鬟正要辩解什么,却突然一口气不曾上来,晕厥过去。 木生在旁边瞧着,觉得这王爷做事实在没什么章法。他倒不是心疼那个丫鬟,只是觉得既然定为妖魔所为,又何必为难一个凡人。 “王爷,小人有一事禀报。”想着,他也不再犹豫,直接跪了下去。 穆衍燃这才回头看他,挥了挥手,道:“说。” “小人昨夜深夜未眠,便靠在床边欣赏残月。忽然间瞧见空中划过两道一紫一白的光,转瞬即逝,动作十分迅速。小人怀疑,那便是杀人妖魔的踪迹。” 穆衍燃认真听着,不知为何,提及一白一紫,他的脑海居然划过了白玉婵的脸。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努力将这想法抛之脑后。 白玉婵明明就是凡人,她从小与他一起长大,是他一直当做亲妹妹的人,他又如何不了解她?或许是他留下她时,她委屈的表情叫他记在了脑中,便才在方才忽然想起了她。 “那你的意思便是,杀死繁枝的妖怪一共有两个,且都是从外界而来?”他清空了思绪,一脸认真的瞧着跪在地上的木生。 木生也不敢断言,便连忙俯首,道:“这只是小人的猜测,但是小人以为这样才是最解释得通的。” “王爷,在下也以为如此才说得通。”柳之舟见状,连忙开口。 第一百六十九章 : 去将军府 穆衍燃沉默了许久,才沉声道:“此事暂且放下,先将这丫鬟埋了去。” “况且,她已经是你们柳府的丫鬟了,此事理应由你们全权负责。”他顿了顿,又继续说,“本王这段时间会留在上京,会着重调查鸿香院一事。” 柳之舟一直低着头,听到此事之时才有了些反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而后有些木讷地跪下,声音隐隐有些颤抖:“是。” 穆衍燃眸底幽深,瞧着跪下地上俯首的男子,他温润如玉,却也深情不悔。 “那本王便先走了。”说完,他也不曾留恋,转过便大步向门外走去,卫九戒见状,紧随其后。 转身后的几步,他听见了柳之舟透着疲惫的声音:“把她埋起来吧。” 来福客栈。 穆衍燃走后,白玉婵怔怔地坐在桌前,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她只能期盼着王爷瞧不出什么端倪,况且,按理来说,他们一介凡人,是看不出她们的踪迹的。 “侧妃娘娘,您没事吧?”瞧着白玉婵慌张的样子,春歌上前一步,恭敬地低声问道,“可要回房休息?” “那本妃便去休息片刻,你照顾好阿珩。”她的嘴角扯出微笑,而后朝着曼陀使了个眼色,起身往楼上厢房去了。 厢房内,白玉婵怒气冲冲的坐在桌边;曼陀站在她的面前,畏畏缩缩,大气不敢出一下。 终于,她的怒意到了极点,猛地重重一拍桌子,怒目圆瞪,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都处理干净了吗!怎么会出现这种纰漏?” 这突兀地拍案声震耳欲聋,曼陀吓得身子一颤,连忙跪下,声音颤抖,道:“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奴婢记得清清楚楚,明明就将繁枝埋在了厨房后的空地,还加了一道痂印,不该是凡人能发现的啊!” 白玉婵白了她一眼,只觉得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是仔细想一想,曼陀不是第一次做事,本不该出现这样的疏漏。 再看德善村灭村之事,这样之久仍是无人问津,又何尝不能说明些什么吗?可昨夜之事居然暴露的这样迅速,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昨夜我动手之时,你可感受有旁人在场?”白玉婵不禁皱起眉头个,此事似乎有些严重。曼陀做事一向稳妥,这次又可以下了封印。看来是有会法术的人在与她作对了。 “回夫人的话,当时已临近后半夜,奴婢确定了四下无人才叫住繁枝的。后来您过来后,也无人在周围出现过。” 曼陀心中也有不安,此事确实让人后怕。若非是有人瞧见了什么,又怎么会戳破这个事情?可若是当夜有旁人在场,那她怎么会毫无察觉?此人的功力到底是怎样深厚! 白玉婵没有说话,只是垂眸想着。 她知晓当夜有旁人在场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陆青歌。可是仔细想想,似乎又无甚可能。 她当日离开,说得是要去终南山,相信此事她并非扯谎,自终南山至此,短短三日她不该赶的回来,那么也就不可能是她。 况且,她才刚刚助自己删去了穆衍燃脑海中中的记忆,若是此时又将她的事情捅破,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突然,她灵光一闪,凝神看向曼陀,道:“近日上京不是有些传闻吗?所说的是何事?” 曼陀想了想,而后道:“那传言是今日才传出来的。据说是上京废弃多年的鸿香院闹鬼了。” 白玉婵眉头一皱,不解道:“什么鸿香院?” “此事奴婢也不太清楚,似乎是一夜暴毙了许多人。” 白玉婵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青歌的声音响了起来:“侧妃娘娘,威武大统领的人来了,说要接您与王爷回大大统领府。” 她这才噤声,连忙调整了自己的仪容,露出温婉而可人的笑容,朝着曼陀抬起胳膊。 曼陀见了,连忙起身扶她,而后两人便缓缓走出厢房。 “有劳春歌姑姑了。”白玉婵一出门,便变成了一副十分虚弱的模样,对着春歌浅笑,还十分亲切地同她道谢, 青歌立马躬身,仿佛是受宠若惊,道:“侧妃娘娘严重了,这是奴婢该做的。” 白玉婵又淡淡地笑了,而后向站在一旁的穆珩伸出手,柔着声音,道:“阿珩,快到王嫂身边来。” 穆珩手中抱着小白,就站在原地瞧着一脸病态的白玉婵,一动不动。 伸出的手久久没有回应,就连她脸上的和蔼笑容都僵了几分。 “阿珩?”白玉婵疑惑出声,微微蹙眉,表情有些尴尬。 穆珩垂眸,甚至向后退了半步,将手中的小白又抱紧了几分,低声道:“要王兄。” “王爷去柳府处理事务了,你先与王嫂一同前去威武大统领府,王爷很快便会赶过去的。”白玉婵又露出笑容,耐着性子哄着始终不愿瞧她一眼的穆珩。 可眼前的孩子,瞧着她的表情却始终是怯生生的,无论她说些什么都不愿意靠近。 僵持间,张管家已经从客栈外走了进来,四处张望了一番,而后缓缓上楼。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番,而后才向白玉婵同穆珩行礼,道:“老奴参见广陵王侧妃;参加广陵小王爷。” 白玉婵这才站直身子,假意轻咳了一声,而后才让他起身。 穆珩却仍是没有回应,瞧着眼前这位陌生的老者,默默地挪着步子,退到了春歌的身后。 “侧妃娘娘,身子可有好些?大统领听到消息后十分挂念您的身子。”张管家转了方向,表情担忧的瞧着满脸虚弱的白玉婵。 “还请威武大统领放心,侧妃娘娘这些天按时服药,已经恢复许多了。”曼陀感受到白玉婵的眼神,连忙笑着回答道。 听此,张管事皱着的眉头才稍稍松开了些,又朝四周瞧了瞧,而后道:“不知广陵王殿下现在何处?” “王爷他临时去处理些事务,不同我们一同前往大统领府。”说起穆衍燃行踪,白玉婵便连忙开口,也不知是否想要证明些什么。 张管事顿了顿,而后躬身,伸出手指着前方,恭敬道:“那便请侧妃娘娘同小王爷现行移驾吧。” 第一百七十章 : 耽搁 白玉婵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在曼陀的搀扶下缓缓离开。 离开前,她倒是瞧了穆珩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未唤他同行。她心中自然明白,他定然是不会给自己这个面子。她可不想让娘家人瞧见自己过得如此落魄。 一年之久,竟然还未取得夫君弟弟的欢心,说出来是在不尽人意。 当年她与穆衍燃的婚约受陆青歌阻扰,威武大统领已然心生怒意,不同意她再嫁于穆衍燃。今日这侧妃之位还是她极力求来的。 她也不明白她做这些是否值得,但是瞧着现在穆衍燃对她还算体贴,虽然心中还有一个陆青歌,但也不曾亏待了她,便觉得一切都还算可观,倒也不后悔。 瞧着白玉婵的背影,站在原地的张管事心中倒是生出了几分迷惑。他虽然不解,但是却只是藏于心间,又躬身对穆珩说:“小王爷,还请移驾。” 对于面前这个素未谋面的老者的话语,他也是置若罔闻,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只知道躲在春歌的身后。 “小王爷认生。”春歌微微躬身,朝张管事笑了笑,而后转身对穆珩道,“小王爷莫要害怕,您忘记王爷临行前对您的叮嘱了吗?” 穆珩沉默片刻,而后抿嘴摇了摇头。 “那小王爷先随他们去大统领府可好?”瞧着眼前的孩子露出委屈而焦急的神情,春歌连忙补充道,“小王爷请安心,奴婢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的。” 穆珩这才点了点头,而后探出眸子瞧着张管事,仍是不说话。 张管事注意到他投来目光,立马露出和蔼的微笑,道:“还请小王爷莫要害怕。” 穆珩犹豫片刻,而后抬头看向春歌,见对方点了点头,才挪动了步子。 白玉婵坐在马车内,撩起身侧的小帘子,外面站着曼陀。 “夫人,您方才怎么就那般自行走了,也不招呼小王爷一声,奴婢都瞧见了张管事那迷惑的神情了。”曼陀出于关心,小心翼翼地问着。 白玉婵当即就白了她一眼,满脸的嫌弃,道:“你又懂些什么?” 被她这样说了一通,曼陀的表情有些委屈,却又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方才你又不是未瞧见,那穆珩对本王妃是个什么脸色。没有旁人倒还好,若是他那副对本王妃爱答不理的模样叫张管事瞧见又该如何?你要人人都知晓本王妃在这王府过得不好?”说话时,白玉婵咬牙切齿,心中恨得紧。 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得罪了穆珩,让他那般不愿与自己交谈与接触。 她在真正的白玉婵七岁那年认识了穆衍燃,那时,他还是宫中的皇子,贤妃也还受宠,穆珩还未出生。 后来,在穆衍燃十岁那年,朝廷众臣忽然倒戈,绝大多数都用力穆展琅为太子;先皇也与贤妃生了间隙。也是在那一年,穆珩在冷宫中出生。 再后来,在穆珩三岁那年,穆衍燃被封了广陵王,封地晋州。他离开了上京,也带走了穆珩。便是在这一年,她与他第一次相见。 还记得那时穆珩便不愿意同她有过多的接触,就连她抱抱他,他都要哭上好半天。 再次瞧见穆衍燃与穆珩是三年后的穆展琅的登基大典。 因是举国欢庆,他们也在上京中多停留了几日。其中恰好遇见了花灯节,也是在那一夜,她再次瞧见了穆珩。 他十分乖巧的站在穆衍燃的身旁,却瞧着眼前的自己微微蹙眉。她上前一步,他便退后一步,始终不愿让她靠近自己。 “阿珩,你这是做什么?”穆衍燃瞧他这副模样,也有些不解,只得朝她笑笑,而后低头寻问。 穆珩却是一直摇头,连眼眶渡着急得红润起来。只见他指着自己,压制着自己嗓中的泪意,道:“妖怪。” 白玉婵至今忘不掉自己那一刻的心中的慌乱。她似乎是显出了原形,才叫这个孩子一眼便瞧出了自己的秘密。 她甚至急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装束,明明就还是人形。 曼陀瞧着穆珩同春歌逐渐走入眼帘,而白玉婵却还在失神,便连忙低声提醒,道:“夫人……夫人……” 白玉婵这才回过神,而后连忙将手上的帘子放下。 穆珩站在马车边,死死抓住春歌的裙角,始终不跟上前。这下让两人都十分为难。 张管事倒是动过让春歌与穆珩同乘一辆马车的心思,可这实在不合规矩,而且这唯一的马车上还坐着白玉婵。 春歌自然也是瞧出了他的为难,便笑笑道:“要不您先将侧妃娘娘接过去,奴婢带着小王爷在客栈等候王爷,随后就到。” 张管事虽然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但是转头对身侧的几个士兵道:“你们几个就留在客栈,保护广陵王府的小王爷。” 此话一出,春歌怀中的小白不禁睁开了眼睛,慵懒地打量了面前的老者一眼。眼前的人虽然面相和蔼,可这声音倒是有着说不清的霸气。 他收起方才那个和蔼的微笑,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光是瞧着便就让人心生寒意。这还只是威武大统领身边的人,若是他本尊,又会是个什么模样? “有劳张管事了。”春歌见状,连忙行礼,礼数周到。 白玉婵在马车中也能听得清楚,放在膝上的双手顿时捏成了拳头。这是做什么?都已经愿意从楼上下来,却还是不愿意同她共乘一辆马车? 很快,窗口便传来张管事的声音,他道:“侧妃娘娘,小王爷执意要等王爷同行。那此番您便一人前行吧。” 白玉婵气急,不假思索地撩起帘子走了出来。曼陀见状,连忙上前扶她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她走下马车后,才忽然发觉自己此番动作确实是欠妥了,又连忙用帕子捂住口鼻,咳嗽两声,虚弱道:“本王妃一人前去算作什么?若是阿珩执意等着王爷一起,本王妃这个做嫂嫂的自然是要一同的。” 张管事只是愣了片刻,而后神色如常,道:“既然侧妃娘娘发话,那便就如此安排吧。” 白玉婵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在曼陀的搀扶下又走进了客栈。 剩下的人便紧随其后。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想和她同乘一辆马车 穆衍燃一出柳府,便换了一副脸色,阴沉而凝重。 他偏头询问卫九戒,道:“那鸿香院的传闻何时而起?” 卫九戒给他牵来马匹,仔细回忆了一番,而后回答道:“回王爷的话,此事还未散开。只在鸿香院那一带有传闻,毕竟瞧见那歌舞升平的场景还未有许多人见过。” 穆衍燃上了马,而后是一阵沉默。 既然还未散开,还是小小的引子,柳之舟便就信以为真,如此可见他三年里都从未放弃在鸿香院四周查找,他还是不信那一场飞来横祸,带走了他心爱的女子。 他从未听过柳之舟提起过与段若微的往事,也不知那究竟是怎么样一份深情。可今日他倒算是见识到了。 “也罢,此事我们日后多多留意便好。”良久,他才轻叹一口气,低声说道。 卫九戒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询问道:“王爷,您是直接去往大统领府,还是先回一趟客栈?” “客栈吧,青歌的东西还在那处,本王过去打点一下。”说着,穆衍燃便调转马头,朝着客栈方向疾驰而去。 还未到达客栈,他便瞧见了听在门外的一辆华丽的马车,以及守在马车边的一众侍卫。 穆衍燃不禁有些疑惑,勒紧缰绳,回头寻问卫九戒,道:“此行去往柳府,花了多长时辰?” “约莫两个时辰。” “那这大统领府的马车和军队怎么还停留在此?” 穆衍燃才刚刚靠近,便有眼尖的士兵瞧见了他的踪迹,立马跪下行礼,高声道:“参见广陵王殿下!” 这一身立马引来了旁边一众人的注意,接着是齐齐地一声:“参见广陵王殿下!” 动静过于张扬,就连在客栈内修整的张管事都立马走了出来,一见到穆衍燃便就跪下行礼,道:“参见广陵王殿下。” “快快免礼。”穆衍燃当即就跳下马,上前去扶他起身。 “张管事,为何过去这样许久,你们还在客栈?本王不是同玉婵交代了,让你们先行赶往威武大统领府吗?”不多时,穆衍燃便说出了自己的不解。 而后,他又向客栈内探头望去,果不其然,瞧见穆珩正蹲在角落,逗着那只白猫玩;而春歌就站在他的身边,一如往常沉默不语。 “回王爷的话,是小王爷过于认生,始终不同意与老奴一同离去。”这张管事也是个聪明人,直接隐去了是穆珩不愿与白玉婵同马车的事情。 一来,此事确实是广陵王府的家事,他本就不该多问,说出来反倒是平添了几分麻烦;二来,这广陵王府的侧妃原本也是大统领府的人,更加是大统领嫡女这等尊贵的身份,若是将此事说出来,不仅是丢了她的脸面,也是折了大统领府的颜面。 虽然张管事这样说着,但是穆衍燃何尝不知晓穆珩。在他瞧见军队的那一瞬间,他便就猜到是穆珩不愿与白玉婵同乘。 但是既然张管事是那般说辞,他便顺着他的意思继续说了下去,道:“此事也确实是本王欠妥。理应先将玉婵送去大统领府再去处理那些要急的事务的。” 张管事只是得体的笑着,并未继续说什么。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那既然王爷已经处理好事务,那咱们便赶紧出发吧。” “来人啊,去楼上厢房将广陵王侧妃请下来。”说着,他又转身对身后的侍卫沉声道。 “张管事稍等片刻,本王还要去大点一番王妃的物件。” 他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侧过身子,弓着腰让穆衍燃走进客栈,并未多言。 转过身时,他的笑意立马消失不见。 王妃?若是没有记错,广陵王府的王妃是一位来历不明的乡野丫头,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段,将穆衍燃拿捏的死死地,就算是违抗圣旨也要娶她为正妃。 如此一来,他们家小姐那般尊贵而显赫的身份,倒是只能屈尊为侧妃。 便是此事,让大统领府一直受人诟病,大统领脸上也无甚光彩,便索性前去戍守边疆,久久不会上京。 可若是未记错,那个乡野丫头不是已经死了吗?还被发现其实是一只九尾狐妖,大婚第二日日便杀了王府三十多口人。 也是因为如此,大统领还想借着这次机会,给穆衍燃施压,让他向圣上请旨,重新下旨让白玉婵为正妃。 可如今这王妃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难道是当年的消息有误? 穆衍燃走进客栈,却是先将穆珩抱了起来,将他怀中的白猫递给了春歌,而后对着掌柜的交代了几句就走上了楼上厢房。 “阿珩,今日此事耽搁,可是你不愿与玉婵王嫂同乘一辆马车?”一走进陆青歌的厢房,他便就行穆珩放在地上,而后半蹲着同他说话。 瞧着穆衍燃的一脸严肃,他神色落寞的低下头去,而后点了点头。 “为何?” “阿珩,不想同妖怪在一起。阿珩害怕。”说着,穆珩的小表情十分焦急,五官都要拧在一起了。 穆衍燃瞧着心疼,便又将他揽进怀中,柔声说道:“玉婵王嫂从小从王兄一同长大,又如何会是妖怪呢?若她真是妖怪,王兄又如何会不知道呢?阿珩日后莫要在说玉婵王嫂是妖怪一事了,她会十分不悦的。” 穆珩只是皱眉噘着嘴,瞧着他的神情倒是不符合年纪的复杂和深沉。 穆衍燃见此,轻笑出声,而后继续道:“阿珩,你是否喜欢那白猫?”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但是穆珩还是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开口说道:“喜欢,阿珩十分喜欢小白。小白十分好看,和青歌一样好看。” 穆衍燃有些不解为何他要拿青歌与一只小猫比较,但是他说出了喜欢便是达到了他此番问着问题的目的。 “阿珩,你且想想。起初,王兄可是不同意你将这小猫留在身边?”说完,穆衍燃便瞧着他,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复。 穆珩沉默片刻,似乎意识到他要说些什么,而后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穆衍燃当即笑了笑,道:“那又是谁为你留住了这只白猫?” 他又沉默了,瞧着他的眸子似乎十分不想说话。可是穆衍燃那十分期待的眸子亦是一直与他对视,让他不得不无奈开口道:“是玉婵王嫂。” 第一百七十二章: 屋内有声音 穆衍燃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穆珩虽然心智比不上与他同龄的孩子,但是到底是孺子可教,并非那般无理取闹,任性妄为。 “那既然你也知晓是玉婵王嫂帮你留住了你喜爱的小白,为何还要对她恶言相向呢?” 穆珩只是听着他说着这些浅显易懂的道理,心中却始终无法认同。他想到一年前的事情,陆青歌在众人眼前化身为妖,被众人唾弃责骂。最后还是死在他的默许之下。 那时的他,不也是不讲究证据,只是因为相信了白玉婵的说辞,以为青歌是妖吗?那为何他现在不可以因为白玉婵是妖而疏远她? “可是她是妖怪。”穆珩思索良久,却只是说出这句话。他的脑中虽有想法,但是却不知何将它们表达出来,只能说出这些最简单的东西。 穆衍燃却是叹了口气,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眸子中有些无奈:“阿珩,你为何要说玉婵王嫂是妖怪?” 穆珩只是皱皱眉头,心中十分慌张,那些脑中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他的过于焦急,直将眼眶憋红了:“青歌,不是妖怪。” 穆衍燃愣了片刻,不知为何他会在此刻提起陆青歌,但仍然是柔声附和他,道:“王兄自然是知晓青歌不是妖怪。” 瞧着眼前一脸认真,毫无察觉的自己的王兄,穆珩面无表情,而后直接转过身去,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不愿再与他说些什么。 穆衍燃却是眼疾手快,拦住了他的去路,继续苦口婆心道:“阿珩,且不说白玉婵她不是妖怪,即便她是,她也从未伤害过我们,也是一只好妖怪。” 见穆珩站在面前毫无反应,穆衍燃心中觉得无奈,便稍稍松口,道:“王兄也不想强迫于你,若是实在不愿与她打交道,不理会便是。只是在一些特殊的场子,还是得顾及她几分颜面。” 语毕,两人四目相对沉默了许久。愿与不愿,穆珩始终未给一个应答。 穆衍燃没再说什么,也确实是说出什么其他的说辞。 “王爷,您吩咐的屋子,小人已经安排好了。在王妃回来之前,定然不会有人进入。”客栈掌柜将他的吩咐安排妥当后,便迫不及待地赶来汇报,似乎是想要讨一些赏赐。 他的声音打破了屋内两人的僵局,穆衍燃瞧了穆珩一眼,而后轻咳一声,自己亲自拉开了木门,从前袋中那处一锭银子放到掌柜的手中。 “很好,你先退下吧。” “好咧!”掌柜拿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他走后,穆衍燃又低头瞧着穆珩,道:“片刻后,便要启程前往威武大统领府了。那是你玉婵王嫂的娘家,你可断不能这般不讲礼数。” “即便是她真的是妖,现今她也是你的王嫂。你对她这般不讲礼数,她虽然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在意,但这并不代表你这般作为就是对的。” “眼下,王兄要去她的厢房,唤她一同乘车前去大统领府,你可要一同?”最后,穆衍燃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表情有几分严肃。 穆珩心中虽然有几分不情愿,但是瞧着王兄脸上的不悦,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细想,如今的白玉婵确实与往日的不同,也瞧不出曾经的那一副可怖的模样。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瞧见的她与旁人瞧见的她是一模一样的。 穆衍燃没再说什么,只是朝他伸出手;穆珩见了,十分乖巧地将手放进了他的手中,而后两人便朝着白玉婵的厢房走去。 那边,她并不知道穆衍燃已经归来,正在贤厢房来回踱步,神色焦急,心中十分不安。敌在暗,她在明,一时间根本想不出任何对策。 她虽是担心这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但同时也心存侥幸。如今的穆衍燃脑中关于她的记忆都是初时的模样。 现今在他的眼中自己只是那个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白玉婵,而那繁枝的死相分明就是妖精所为,又如何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呢! 这样想着她的心中倒是有了一丝宽慰。 “夫人,您觉得此事会不会和陆青歌的师兄有关?”曼陀一直跪在地上,却始终不曾停止过思索,她始终思索不出,究竟是何处出了纰漏。 当夜她先是在四周蛰伏了许久,直到人烟散尽,再嗅不到任何气息后,她才动手;就连白玉婵吸食精血之时,她也不停地在四周张望,不曾松懈过半分…… “断不可能是他。”白玉婵终于站定,一脸严肃,语气笃定,“犹记得那日陆青歌是说要与青宸一同去往终南山,此时他是不该出现在上京的。” “那也许只是陆青歌的说辞呢!”曼陀忽然有些激动,跪直了身子,对她说,“陆青歌临走之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王爷派人跟随,便只能将自己的师兄拿出来说事。” 白玉婵垂眸,觉得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可是片刻后,她还是摇了摇头,道:“青宸如今是修仙之人,而陆青歌是妖。仙人一向心气高傲,定然不会管妖的俗事,哪怕她曾是他的师妹。” “况且,除妖灭魔就是他们修仙之人的指责,若是当真是青宸,又何须费如此这般的周章,当夜你我就要在柳府灰飞烟灭!” 听她这样说着,曼陀很快便弯了腰,当即便泄了气,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婵儿?”穆衍燃已牵着穆珩走到了门边,却听见里面有几分闹哄哄地,像是两人正在争论着何事。 白玉婵当即大惊,急忙应了一声,而后快步走向床榻,朝着曼陀使了颜色;曼陀也是连忙站了起来,踉跄着去外门边,还不忘拍拍膝上的尘土。 “奴婢参见王爷。”曼陀不敢耽搁,担心穆衍燃生疑,瞧着白玉婵躺好,便连忙将门拉开,行礼时,双腿都是颤抖的。 穆衍燃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走进屋子。 白玉婵听见动作,假寐起身,露出惊喜的神情,道:“王爷,您回来啦!” 他只是点了点头,牵着穆珩走到她的床边,道:“婵儿,方才听见屋内有些声响,是怎么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定然是有诡异 白玉婵干笑几声,佯装疑惑,道:“声音?王爷您可是听错了?妾身一直在屋内休息,曼陀就在一旁陪着臣妾,皆是未发出声音啊!” 说完,她连忙低下头去,眼神有几分飘忽,瞧着并不自然。 穆衍燃也不想细究,只道:“也罢,时候差不多了。本王去这柳府倒是耽误了你们的时辰。” 白玉婵只是笑笑,心下松了一口气,而后朝着曼陀使了个眼神。 曼陀见了,连忙麻溜地走过去扶她起身。 “如今您回来了,阿珩也是能安心了。”她站到穆衍燃身侧,眼神十分温柔的看着穆珩,倒是真有几分善解人意的嫂嫂的意思。 穆珩却只是冷眼瞧着,甚至移开目光,假装不曾瞧见,以此不作出任何回应。 穆衍燃光是瞧着白玉婵嘴角僵住的微笑,也能瞧出穆珩对她是一幅什么样的脸色。 他连忙笑笑,让三人之间的气氛稍稍有些缓和,而后不动声色地将穆珩往自己的身后拉了拉。让两人又隔开一些距离。 “莫要再说这些了,张管事还在下边候着呢。大统领府的侍卫气势恢宏,莫要将百姓吓着才是。” 白玉婵也不过多的揪着此事不放,借着这话也就下了台阶,笑道:“还是王爷思虑周详,那便走吧。” 穆衍燃再是点了点头,而后牵着穆珩先迈开了步子。白玉婵在曼陀的搀扶下跟在身后。 张管事就坐在楼下的一张桌上,正细细凭着茶壶中的茶水,眉头微皱着,也不知可是因为等久了而生出了几分不耐烦。 春歌就站在他的身后,依旧是沉默不语,抱着穆珩的小白猫。那猫倒是一天天慵懒得紧,都未曾瞧过她睁开过几次眼睛,日日阖着眸子,似乎陷入了沉睡。 瞧见穆衍燃同白玉婵从楼上走了下来,张管事连忙站起身,服身等待着两人的驾到。 “张管事,叫你久等了。” 张管事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将腰弯的更低,姿态越发恭敬起来,道:“王爷言重了,等待主子本就是老奴应当做的。” 穆衍燃只是瞧了他一眼,而后点了点头,牵着穆珩往马车方向走了。 守在车边的马夫见王爷来了,也立马拿出了木梯子,供这些主子们上马车。 穆衍燃自然不加犹豫地将穆珩抱起来,往马车上走。岂料怀中的小人却是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指着站在身后的春歌。 不用多想,这定然是在找要她手中的白猫。他有些无奈,却还是沉声唤了春歌。 穆珩抱着小白,就站在马车入口,站定不动了。 四周已经有人在小声议论;方才张管事的神情也露出了一丝怀疑,有些微妙;穆衍燃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便低声咬牙道:“阿珩,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穆珩却是面不改色,站在那处依旧纹丝不动。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不停抚摸着白猫的皮毛。这姿势似乎十分舒服,那白猫眯着眼睛的同时还抖了抖毛。 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就要用尽了,可穆珩却依旧没有立即回应,就像是失了魂一般。 “阿珩!”穆衍燃低声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有些阴郁,脸上表情也是怒意在尽力克制。 终于,面前的少年动了动身子,他移开一直落在穆衍燃身上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向身后看去,眼神诡秘而眼底幽深。 接着,他突然一字一句道:“王兄,小白说它饿了,想吃紫色的花。” 他的声音不大,却落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中。 春歌已经是面无表情,就像任何事情她都早已知晓;而张管事丝毫不例外的紧皱着眉头,瞧着她们的眼神也跟着变幻莫测起来。 曼陀与白玉婵一听,心中亦是大惊。曼陀倒是害怕居多,担心身份暴露,她极有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白玉婵的心疼中的疑惑顿时源源不断:那刚才的眼神,定然是不该出现在一个七岁孩童眼中的。难道眼前的穆也不是真正的穆珩? 穆衍燃当即意识到不妙,立即干笑两声,而后大声道:“阿珩,你又是偷看了谁的话本子?大庭广众之下之下居然说出来这样的胡言乱语?” 说完,他便大手一挥,将他抱了起来,钻进了轿子中。 白玉婵站在马车旁,而后有曼陀扶着一步一步走了上去。伸手撩帘子之时,她又反手拍了拍曼陀的手背,以示安慰。 “你方才是在做什么!” 一进马车。便瞧见穆衍燃再训斥方才失了礼数的穆珩。他的脸色十分不好,颜色阴沉;眉头紧锁,似乎就要连在一起了;一双犀利的眸子如今也是怒意满满。 穆珩却是一言不发,在白玉蝉撩开帘布走进来时,立马开了口,道:“阿珩只是在在跟王兄说话,小白在说,它要吃紫色的小花。” “你怎么这样冥顽不灵?”穆衍燃的心中十分失望,一时间语气也重了起来,“这猫会说什么?” “自从你遇见这猫后,便变得神经兮兮的,王兄都要怀疑你可是被是被什么妖邪之物附了身子!”穆衍燃第一个想得,便是这猫却是不干净,迷惑了穆珩的心智。 瞧着那小人一脸委屈的模样,白玉婵笑着走进马车里坐下,而后伸手挽住穆衍燃的小臂,姿态十分亲昵,道:“王爷,您也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阿珩这个年纪啊,正是喜欢想像这个鬼神之说的年纪。他定然也不是恶意,只是心中觉得好玩罢了。” 说完,她还笑得十分温柔,向穆珩投去温柔的目光。 听她这样一说,穆衍燃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怒气也算是消了大半;可穆珩却是不十分不领情,只是将怀中小猫抱得更紧了几分,而后偏过身子,不再看向一唱一和的两人。 “日后,你与这猫联系的少一些。少接触它一些,免得再闹出今天这么一出!”穆衍燃仔细想想,还是觉得是这只猫不干净。想着,竟又有几分怒意。 穆珩长大至今,如何有什么他喜欢到爱不释手的东西?便就是这猫了,其中定然是有诡异! 穆珩自己缩在角落,将白猫拦在自己的怀中,生怕旁人碰了去一般。 第一百七十四章: 陆青歌究竟做了什么 一番闹剧之后,几分终于是踏上了去往威武大统领府的路程。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却是一路无言,倒有几分尴尬之意。 白玉婵的身子倚在窗口,瞧着眸子还有几分失神。 她的脑中想得都是那日与陆青歌的对话。 “你将着药丸吃下,便可确保穆衍燃不会再回忆起这段记忆。”彼时,陆青歌将一颗极小的黑色药丸放在自己的手心,而后递到她的面前。说话时亦是一脸冷漠,没有一丝感情。 她犹犹豫豫地接过那颗药丸,小声问道:“可有代价?” 陆青歌只是冷笑,似乎在嘲笑她对穆衍燃的爱也不过如此,连一个小小的药丸都惧怕非常。 在她的这一副眼神中,白玉婵觉得羞愧不已,不再犹豫,而是一仰头就将药丸吞了下去。她的眉头紧皱,久久未敢睁眼,等待着那一所谓的“代价”。 “倒是没什么代价,只是有些副作用。”见她药丸下肚,陆青歌才再次缓缓开口,她似笑非笑,还故意停顿一番,将目光越过的肩头,唇边多了份意味深长。 白玉婵等了片刻,未见什么异常,才缓缓睁开眼睛。 可她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顿时让她觉得心中十分慌乱,不禁吞咽了一口口水,而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是什么都没有。 “只是你的身上会长些东西,不过也是无伤大雅。”说着,她又顿了顿,故意卖着关子,“至于这东西何时长出来,是个什么样子,我也不太清楚。” “你……”白玉婵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话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 真若是有什么又能怎么样,总比穆衍燃厌弃她要好得多。只要她还能同她心爱的燃哥哥站在一起,还能一步一步走进他的心中就足够了。 “你也不要过于担心,那印记约莫着只有你我两人可以瞧见,算作是我们之间的契。”陆青歌将她逗了一番后,又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这药丸可会失效?”这个问题她倒是一直有所顾及。这药丸是承着陆青歌的法力,万一她出了什么差池,这法术可是会失效,那一切是不是就会回到原点。 “你大可放心,只要你这个宿主无碍,这份被封印的记忆便不会流出。”说起这个,她的眸子似乎趁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白玉婵看着她的眸子,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口。一般来说,她是取出记忆的人,这份契约应当与她息息相关才是;可是她却试了法子,将记忆的宿主变成了她。 她之所以要这样大费周章,难道是有了赴死的计划? “你之前不是同我说过,想要与穆衍燃有个孩子吗?”两人沉默着,陆青歌忽然开口,却是背对着她,倚在窗边,瞧着天边的暮色,却不知思绪又落在那一片枯黄坠落的叶子上。 原本的期盼,如今再被提起时,却是哑口无言。 犹记得椒房殿院中那会灼伤人肌肤的烈日,还有那守在宫殿之外的宫女的冷嘲热讽,那天她真的是受了便成人这么多年来最大的耻辱。 可是她觉得无悔,或许正是因为她那日的委曲求全,才换来了穆衍燃那几日在宫中的安稳,才让穆展琅又少了几分降他罪的由头。无论如何,她都是给他少惹了麻烦。 至于这孩子,这是当日顾青柠教唆她使计划成为正妃的手段。如今,陆青歌已经回到了穆衍燃的身边,谁又能多走这一份王妃的位子? 即便是她顺利生下了孩子,既然是顺利生下了好几个孩子,又能如何?况且,她在意的又岂是一个王妃的位子?她要的,至始至终只是穆衍燃的心啊! 如果他心中有她,哪怕是一个侍妾的身份,她也会觉得开心快乐。 见白玉婵久久没有回应,陆青歌便回过头来,脸上有几分疑惑,道:“怎么了?这不是你当日要我帮你的吗?” “只是忽然觉得,有个孩子,却还是得不到王爷的心,那这个孩子也会可悲吧。” “至少,有个念想,不是吗?”说着,她的眸子忽然温柔起来,就连嘴角都露出了一抹真诚却悲凉的笑容,“你瞧着那孩子,眉眼像他,嘴巴像你,不觉得幸福吗?” “那你呢?”白玉婵忽然开口,却再没有一分妒忌之意,“你真的一点都不爱他了吗?” “他不相信我,他不值得。”陆青歌沉默了许久,眸子先是湿润而后逐渐坚毅,她似乎用了许多力气才说出这样一句话,因为她的表情十分疲惫。 白玉婵只是回味着她眸子里那转瞬即逝的深情和悲伤,久久没再说一个字。 “你放心,应允你的,我绝对会做到。明日,我便会离开,你带他去大统领府,那里就是你的机会。” 丢在这句话,陆青歌便就转身离去,没有丝毫含糊。 想到这,白玉婵不禁抬手抚摸了一下右肩的那一个红色九尾狐的印记。虽然是隔着衣料,但是她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炙热和滚烫。 穆衍燃无意间瞧见这一幕,便忍不住关切地问道:“如何?莫非是冷了?” 几乎是下一秒,白玉婵又习惯性地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可是他忽然想起了陆青歌的叮嘱,便立即换上了一副习以为常,不足为奇的模样,笑道:“对啊,中秋后,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凉了。” “知道天气凉了,你还穿的如此单薄。”穆衍燃的语气里有几分宠溺,也有几分嗔怪。更加让她惊讶的是,他居然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盖在了她的肩头,而后臂膀顺势将她搂进怀中,道,“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如何是好?” 白玉婵靠在穆衍燃的怀中,满目惊愕,这是如何一回事?即便是一切回到了原位,他对她也不该是这样一个态度。 他对她,该是以礼相待,万事保持距离的兄妹之情才对。陆青歌究竟是做了什么? 她不禁想起那日她离开时眼中的悲凉,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悲伤。 一旁的穆珩瞧见这一幕也是十分惊讶,目光凉凉。 就连怀中的白猫也睁开了那冰蓝色的眸子,瞧着白玉婵的肩头,眸子中似乎是有几分意味深长。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再次回到京城 带着周芷清,到底还是有几分不便利,自终南山底到达上京还是花费了她们两日功夫。 陆青歌打算先回来福客栈拿些东西,算着日子穆衍燃同白玉婵应该已经前往威武大统领府了。 却不想,站在嘈杂的街市,远远的便瞧见了候在客栈前的华丽马车,以及手中拿着长剑的一队人马。 “他们的动作倒是比我想象得要慢得多。”陆青歌躲在客栈对面的小巷子中,不时探头瞧着对面的动静,倒是有几分意外。 小桃侧躺在她的肩头,百无聊赖,漫不经心道:“或许是何事耽搁了呢。那白玉婵不是最喜欢闹出些幺蛾子吗?” 前几日陆青歌元气大伤,几乎是奄奄一息,苟延残喘,还连累着小桃几日不得重见阳光,如今这身子还受着牵连,十分虚弱。 “我倒觉得并非如此,白玉婵如今应当是十分安分守己的才对。”她却是摇了摇头,说得十分笃定。 周芷清坐在一边,低着头沉默不语,却在此时转过头,一脸不解,道:“你在同谁说话?” “嗯?”陆青歌下意识回头看她,也有几分迷惑。而后她突然反应过来,解释道,“她叫小桃,是一只桃妖。如今受我受伤一事影响,还不能现形。” 她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什么,心中也不觉得有什么惊讶之处。 过了片刻,便瞧见穆衍燃牵着穆珩走了出来,白玉婵就跟在两人身后。接着,便是春歌抱着一只白猫走了出来。 陆青歌眸子一滞,目光尽数落在那只白猫身上。小桃也探出眸子,略有些惊讶地说道:“那不是那天的猫妖吗?” 离开上京的那一日,她本可以立即离开,却因为在一条小巷子中嗅到了一丝妖气但耽搁了片刻。 走进去一瞧,那竹竿与草席之间,居然坐着一位白衣女子。 一袭白衣出淤泥而不染;如墨的发丝披散在身后,甚至垂在地面一截;她的脸上不施粉黛,却白嫩精致;那一双眸子如孩童般清澈干净,却是盛着无尽的迷茫。 “你是什么妖?”陆青歌开门见山,不加任何掩饰。虽然这位女子瞧着十分清纯可爱,还有几分不谙世事,但是她身上的妖气也如她这般不加掩饰的流散在外。 女子木讷的回过头,一脸不解的望着她,缓缓开口:“我不记得了。” 陆青歌微微蹙眉,她不像是在撒谎,况且她说话时,词句似乎有几分拗口,对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你莫不是刚刚修炼成人形?”她看着对周围的一切都露出木讷神情的女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女子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此处有淡淡气息,似乎能够供妖族生长。” 陆青歌刚要反驳,便想起了穆展琅养妖孽一事。看来这一向受仙人保护的人皇,自己亲手摧毁了自己的屏障。 那女子说完,便眼神迷离,身体来回摆动着,似乎突然有了困意,正在苦苦支撑。 陆青歌刚要继续说些什么,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的声响。她警惕地用鼻子嗅了嗅,这气味她只是觉得似曾相识,却是一时想不起在何处闻见过。 为了防止些不必要的麻烦,她没再逗留,最后瞧了昏昏欲睡的女子一眼,而后飞身蹲在了屋檐之上。 果不其然,来者竟是卫九戒,所幸她躲得及时,不然倒是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陆青歌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本想趁机离开,可是那来历不明的女子的动作倒是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只见她摇身一变,那随意披散的发丝一瞬间便挽成了发髻;脸上也多了一层面纱;手上也不知何时多了一篮子小猫,而后快步走进竹竿之后。 她的妖气要比先前重一些,或许方才只是还未恢复意识。 待卫九戒离开后,她也没再多待。虽说这女子后来会做些什么,她着实有几分好奇,但是到底是终南山要重要几分。至于这女子只能道,有缘再见了。 陆青歌勾了勾唇角,似是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我与这猫妖还真有几分缘分。” 小桃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只是好奇的探出脑袋,目光也落在那只姿态慵懒的小白猫身上,对身边的人道:“小王爷抱着的那只妖怪也是一只妖吧?” 陆青歌只是偏头看了她一眼,并未回答,但也算是默认。 小桃不禁咋舌,道:“这广陵王究竟是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身边竟全是妖怪。” 周芷清一直在一边沉默,这时却起身站到陆青歌的身侧,也向着那侧投去目光,好奇问道:“怎么了?什么猫妖?” “看到穆珩手中抱着的那只猫了吗?”她低头瞧了她一眼,也未怀疑,便大方地解释与她听,“那只猫就是妖。” 她就看着穆珩和那只白猫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而后不解问道:“那瞧着只是一只普通的白猫啊,如何知晓是一只妖怪的?” “方才你未瞧见啊,那猫的眸子是冰蓝色的,寻常人家的猫可生不出那样妖冶的眸子。”她一边说着,一边瞧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直到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好了,莫要再纠结此事了。随我去客栈一趟。”说着,陆青歌也不等身边的人回复,便拉起她的手往客栈走去。 掌柜的正在柜台点算着这几日的账目,看着一旁的几锭金子,不禁笑出了声,自言自语道:“还是大统领府的大人出手阔绰,不像那穷酸地方的王爷,竟然只打赏一锭银子,也对的起自己王爷的身份,小气得紧!” 陆青歌刚刚踏进客栈,便听见掌柜的这一番腹诽,顿时阴沉了一张脸,心中有几分不是滋味。 瞧见眼前落了黑影,掌柜的便习惯的抬头去看,却望见陆青歌站在门边,冷冷地瞧着自己。 他的心中当下一惊,连忙赔笑着凑上跟前,弓着腰站在陆青歌身侧等着吩咐,道:“王妃娘娘,您怎么这般时候回来了?” 陆青歌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看着满脸殷勤的掌柜。 掌柜被她这样看着,不满心中发毛,额边不禁流下一滴冷汗。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杀人 掌柜的着实有些尴尬,他如何料到陆青歌竟会在这时候回来。他方才还在心中有几分侥幸,以为这位主并未听见自己的那般说辞,如今瞧着她的脸色,怕是全部都听了去。 周芷清就安静的站在她的身侧,也在思索着她会有怎样的回应。 方才她的不悦她都瞧在了眼中。她还是在乎他的。只是被恨意暂时蒙蔽了双眼。其实,她跟在穆衍燃身边如此之久,还未动手,也能瞧出几丝端倪。 “王妃娘娘,就在方才,不过一刻钟,王爷同侧妃娘娘去威武大统领府了!”陆青歌始终没有个回应,他也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连忙岔开了话题,想要将这页直接翻过去。 陆青歌垂眸,对自己的不悦有几分震惊。 她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穆衍燃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你的仇人,仅此而已。旁人如何议论他,又与你何干? 正想着,恰好掌柜的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她便顺势下了,未做过多纠缠。 她先是瞧了那两幅面孔的掌柜的一眼,而后低头对周芷清说:“我去上面拿些东西,你就在此处等我。我很快便下来。” 听见陆青歌对这小女孩直接以“我”相称,掌柜的又在心中盘算着,心想伺候好了这位姑娘,说不定还能在广陵王妃这也拿到些赏银。 恰好此时有位好事的小二投来好奇的目光,便叫这掌柜招招手唤了过来。 周芷清点了点头,而后自己找了个桌子坐下。那小二也是明白了掌柜的意思,立马察言观色的跟着她走到桌边,还动作利索的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陆青歌往那边扫了一眼,便没再说什么。 “此事本王妃知晓。”说着,她便迈开步子往楼上走去,掌柜的见状也立马跟了上去。她便偏头问他,“本王妃的屋子可有人动过?” “回王妃娘娘的话,王爷临走时吩咐府,您的厢房在您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动。”掌柜的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所幸这位娘娘不再追究,不过即便是没权没势的王爷,那也是个皇亲国戚,惹了他,同样是死路一条。 他们那些大人,捏死他这类平民,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蝼蚁一般再简单不过了。 “好。”陆青歌只是点了点,而后挥挥手,道,“你退下吧。” “哎!”掌柜的笑着,而后如逃难一般急忙走下了楼梯。 她此次回来,也并不是要拿些什么东西,来上京时,她是以梦溪的身份,还是被临时拖过来的,更加是没有时间去准备些行礼。 她回来只是要做个法,将她对穆衍燃施法时流散的妖气收回来。那种有违天道的法术所遗留的妖毒是不祥之物,会给接触到的人带来灾难。 “掌柜的!” 正将法阵排列完毕,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叫喊,然后是一阵慌乱。 陆青歌紧皱眉头,看来这掌柜的在这屋子里停留过。她该早些处理这些事务的,如今竟还搭上了一条无辜的人命。 周芷清就在桌边坐着,手中捧一杯清茶,有些失神。 忽然听见一声巨响,而后是店小二的叫喊。抬头看去,居然是方才的掌柜生生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奇怪的是,他的身下全是血,该有那脸上,明明是七窍流血的死状。又想起他方才在台阶上停留了片刻,怕是那时候便就开始慢慢断气了吧。 同陆青歌待得久了,这些事情她倒也不足为奇了。不过为了不让旁人生疑,她还是假装十分害怕的往楼上跑去。一边跑一边叫喊着,就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要去寻找家中长辈一般。 小桃本在她的肩头打盹,被外面那嘈杂得叫声惊得皱起了眉头。语气十分不满,道:“外面是什么动静?” “怕是方才的掌柜死了。”陆青歌手上法术不断,却是十分冷静得与她说着这些。她倒是十分习惯她这妖孽的身份了,对人的生死越发得不在意了。 小桃也是十分不在意,甚至不在乎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轻飘飘地道:“我当什么事呢,原来只是死了一个人。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不等陆青歌回答,周芷清便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泪痕,裙摆还有些血迹,脸色焦急:“那个掌柜的死了,七窍流血,身上也全是血。” 屋内两人不约而同的回过头看她,都十分意外着她的到来。 而周芷清看着屋内的法阵瞪大了眸子,一时间愣在原地。 陆青歌见她站在原地不动,瞬间皱紧了眉头,哑着声音喊她:“周芷清!快些进来!” 她这才回过神,连忙进屋,合上了门。 “那掌柜的死不会是你做的吧?只是因为他说了穆衍燃几句?” 陆青歌这下眉头皱得更深了,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穆衍燃也值得我动手杀人?” 小桃在一旁连忙附和道:“就是!穆衍燃根本不配!” “不过他的死却是与我有关。这其中缘由一时说不清楚,但是断不是因为他对穆衍燃不敬。” 此时的她心中有几分慌乱,连施法的手都有几分颤抖。 外面已经能听到些争吵声,他们已经报官了,那些衙门里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陆青歌干脆闭上了眸子,全身心的在心底默念着口诀。 小桃自然是知晓她的心思,便离开了她的肩头,爬到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周芷清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便就乖乖闭了嘴。 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不知道可以已经死了一个人的缘故,这股妖气要比方才要浓烈了许多,难度越发大了起来。 衙门的官兵还未赶到,那掌柜的妻子便率先哭着跑了过来。她抱着血淋漓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几近晕厥。 她的痛苦扰得陆青歌心烦意乱,就好似是自己亲手杀了那人一般。 可此事确实与她脱不开干系,是她考虑欠妥,断送了一条无辜得人命。这无异于是她亲自动的手。她最痛恨的是,她知道那人应她而死后,却是心中毫无波澜。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铁石心肠,对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却毫不怜惜。 第一百七十七章:逃脱来福客栈 小桃听着外面的动静也是十分紧张,还不时回头看看陆青歌到了什么地步。 楼下顿时聚集了许多人,都在议论着掌柜的死因,而官兵也在此时赶到了。他们看着尸体,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 “这都七窍流血了,是中了毒?”其中一位高些的官兵,打量着掌柜的尸体,而后偏头问一旁跪着哽咽的店小二。 一个瘦些的官兵也走上前,看着遍地的鲜血,道:“只是中毒为何会流这样多的血?” “对,背后可有伤口?”这时,一位清秀些的官兵问道。 掌柜的妻子连忙回答:“没有,没有伤口了!浑身上下都没有伤口!”她的嗓子已经哑了,语气悲凉,十分绝望。 “这是妖怪做的吧!”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芦芽待在鸿香院无趣,便出来逛逛,忽然听闻来福客栈出了命案,便心生好奇过来瞧瞧。 他在门外等了许久,看了许久,这客栈是掩饰不住的浓浓的妖气。他当时心中便有了想法,看来这又是妖精作祟了。 这来福客栈他倒是有些熟悉。鼎鼎大名的广陵王穆衍燃曾在此留宿几日,今早还十分高调地被威武大统领府的人接走。 这让他在那消息不通又十分闭塞的鸿香院都听到了些消息。 初来此地,他便想到了陆青歌。她似乎是与穆衍燃有些关系的。可是想想,似乎又不太可能。在终南山的伤足够她养几日了,断不会这么快就到达上京。 见里面的人迟迟没有消息,他便知晓那群无知的凡人定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反正闲来无事,捉捉妖,给他的夜识积积德,也是极好的。 于是,他便变换成那群官兵的样子,走进了来福客栈。 “你是谁?”那个高些的官兵当即皱了眉头,对这个陌生面孔的同伴抱有几分怀疑。 “事关人命大事,破案才是最要紧的。我能助你们破案,这便是重中之重,你又何必在意与我的身份?”芦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给自己编造个什么身份,便就想这样搪塞过去。 岂料,那位官爷却是不依不饶,追问道:“你不是就是你口中的那个妖孽吧!居然连是什么身份都不敢交代!” 芦芽笑而不语,只是自顾自的走上前查看尸体。 这具尸体刚死不久,但是妖气不算太浓,甚至可以忽略闻不见。但是他的血液里却是有残留的妖毒。 妖毒为本,只有使用禁术时才会动用妖毒。看来这位妖怪亦是个不要命的。她化作人的模样,住在这家客栈。在此处使用了禁术,而后残留的妖毒未来得及收拾。而后这位可怜的凡人掌柜去收拾屋子,便被这妖毒拿了性命。 芦芽起身,在这里四处打量一番,死因已经十分明显了。 那个高些的官兵见他靠近了尸体,便更加不悦,正预备上前抓住他的衣襟将他赶出客栈,却被一旁的那位清秀些的官兵拦住了去路:“他说的对,破案才是最重要的。” 稳住了其他官兵,他便转过身来寻问芦芽:“敢问这位大哥,你是如何知晓这是妖精所为。” 瞧见这男子的脸,芦芽有几分震惊。 就要变成人形之时,他便励志要让自己的人形成为偏偏美男子。于是,他便在这上京不停地闲逛,遇见好看的男子便将他们的容貌记下来,其中便有眼前这位男子。这天下还真是小。 “因为不合逻辑。”芦芽匆匆回答。他如何能知道缘由,他是闻着妖气来的,这个缘由如何能说? 那位清秀男子似乎有些尴尬,不知道该继续问些什么。 “你们家掌柜今早都接触了些什么人?”芦芽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蹲到那位店小二的身旁,寻问道。 “掌柜的今日还未接触什么人。都是些寻常客人,而后便是广陵王府和威武大统领府的人。” “最近的那一拨人?”芦芽问着。这妖毒气息还未散去,说明接触着妖毒的时辰还新鲜。 店小二仔细想了想,而后恍然大悟,道:“是广陵王妃!我道哪位王妃才离开几日怎么能回来的如此迅速,原来是妖精变的,冒充了王妃的身份!” “广陵王妃?” “是了,那王妃明明是一个人离开的,今早回来的那个居然还带了个孩子!这明明就是可疑之处!”店小二说得愤愤不平,而后又哭了起来。 芦芽被他哭得心烦,便连忙道:“那这位假广陵王妃去了何处?” “楼上客房!与她同行的孩子方才也趁乱跑上去了,她们还未下来。” 芦芽思索片刻,而后起身,沉声道:“带路!” 那店小二立马来了精神,连忙站起来,把他往楼上引。那清秀官兵见了,也提剑跟了上去。 厢房内。 陆青歌满头大汗的收回手,微微喘着粗气,有气无力道:“终于是结束了。” “小桃,外面什么情况?” 听见她的声音,小桃连忙回到她的身边,道:“情况不太妙,衙门的人已经到了,如今我们不好脱身。” “衙门的人来了?”周芷清在一旁听着,也是十分惊讶。 “看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上来了。”说着,陆青歌却是保持着冷静,在四下打量着。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扇虚掩的窗户上。 她连忙起身,道:“有办法,我们从窗口离开。” 周芷清皱了皱眉头,担忧道:“这该如何?要不你们将我丢下吧,带着我,你反而不好脱身。” 陆青歌没有回答,只是推开窗户,而后又折回来直接将她抱起,而后十分轻松地一跃而起,从窗口跳了出去。 周芷清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落在地面上。 她慌乱的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陆青歌还在施法,她不由得着急起来,道:“既然逃出来了,怎么还不抓紧时间走。” “我将窗户合上。”她一边施法,一边道,“方才小桃也施法了,这些行人瞧不见我们的,你不必担忧。” 周芷清语塞,便只能仍由她站在原地施法。 “走!” 又是一个来不及反应,陆青歌便牵起她的手,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 撒手不管 芦芽进入客房之时,屋内已空无一人,只残留着一丝气息。 他走进屋子,眉头微皱,谨慎得打量着整个厢房。身后的店小二却是情绪奔溃,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叫喊道:“果然是假王妃!是妖精变得!竟然凭空消失了!” 姗姗来迟的那位清秀的官兵连忙伸手扶他,心中亦十分不是滋味。芦芽却是沉默不语,不理会他的绝望。 “看来真的是妖怪做的。”那位官兵费了些功夫将店小二安抚住,而后走进屋子,问着一脸严肃的芦芽。 “你叫什么名字。”他却没有回答,而是问着无关紧要的问题。 那人愣了片刻,而后回到道:“叫我阿时便好。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芦芽只是偏头瞥了他一眼,而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你不必知道这些。” 阿时一时语塞,便继续询问着方才的问题:“阁下可能瞧出是何妖孽,又可能找出妖怪的行踪?” 芦芽没有回答,目光尽数落在了那扇虚掩的窗户上。看来还未离开许久,到底还是个有脑子的妖精,同他一样。想着,他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走到窗边,他慢慢推开窗户,不停打量着上面的痕迹。其上除了些残留的妖气,亦是别无其他。这妖怪也是同他一般谨慎。 瞧着他一言不发的样子,阿时不禁皱了皱眉头,再次开口:“这位……仙人?究竟能否将这妖孽绳之于法?莫非事情有些棘手?” 那店小二也叫喊起来,道:“大仙!您一定要给我们掌柜的一个交代啊!掌柜的虽然贪财了些,但是都是取之有道啊!他是好人,平日里对我们也不错。他不该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啊!” 芦芽眉头一挑,她一只狼妖被人叫作仙人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着实有些有趣。 “嗯……”他顺势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繁华的街市,不断来回的行人,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道,“确实,有些棘手呢。” 阿时立马上前,也向窗外投去目光,而后偏头看他,道:“可要再去请些道士,助仙人您一臂之力?” “不要再叫本公子仙人了。”芦芽说得有些漫不经心,这个称呼倒是让他心中有些愧疚的感觉,毕竟这个妖,他捉不了了。 “公子,”阿时立马换了称呼,继续道,“此事……” “你们衙门的人,可听说了鸿香院一事?”芦芽打断他的话,转过身,姿态慵懒地半倚在窗台上,眯着一双眸子,打量着面前不明所以的阿时。 “三年前这个案子确实是惊动一时,但那时朝廷便说明了是乱贼,此事便不了了之了。”他虽然不知道此事与来福客栈掌柜的死有何关联,但是既然“仙人”问起,他便如实回答。 芦芽不语,看来他昨日闹得动静还是小了一些,这衙门的人还未知晓,那朝廷更是不可能了。今日这妖的气息他十分熟悉,似乎是与他认识了许久的故人。 若说是陆青歌,她此时应当还在终南山下那个山洞中修养才是。被仙气灼伤的妖,按理说不该这么快就恢复元气。 可要是童吾,他此时在那小镇经营一家三界药铺也是休闲自在。更何况,他从来不杀人,只是拿走他们的一些东西罢了。 “方才你说什么?”芦芽沉默半晌,而后再次开口,“要给本公子找几个道士?” 阿时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这位“仙人”给他的感觉,与传闻的十分不同。面对一条人命,他虽仔细瞧着周围的一切,但是却透着一股轻蔑和不屑。 “那你便去安排吧。”芦芽笑着,一脸真诚得说着。 “可是……” 阿时正要反驳,却又叫芦芽打断,他道:“没有什么可是,本公子已经将这此案引向了一个正确的方向了,你还要本公子如何?为何你们凡人如此不知满足?” 一番话说完,不仅阿时,就连身后那一直在抽泣的店小二也目瞪口呆地瞧着他。 “仙人,您便不管我们掌柜的死活了吗?”那小二带着哭腔,一脸无辜的瞧着一脸冷漠的芦芽。 他看着他,依旧是一言不发。他现在只后悔自己来趟这趟浑水。 “这妖如今还未走远,应当还会留在上京。”他不再理会那个脸上挂着泪痕,只知道满眼期盼的看着自己的店小二,转头对阿时说,“要请道士就抓紧时间,莫要让那妖怪钻了空子,最后你们落得一场空。” “仙……公子,那您……” 他的话还未说完,芦芽便纵身一跃,从窗口离开了。他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是大开的窗口从外面飘进来一阵风。 阿时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十分惊愕,不知该说些什么。 店小二亦是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一脸无助地看向阿时,道:“官爷,这般该如何是好?”他看了他一眼,道,“就按那位公子的意思,去请些道士除妖吧。这件事情,衙门亦是无能为力。”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那店小二一人站在原地十分迷茫。 先前那些官兵正坐在楼下,掌柜的尸体也不知何时被收拾起来了,只留下了一滩刺鼻的鲜血,但也正由人打理着。 瞧他从楼下走下来,那些官兵立马迎了上去。 那个高些的官兵向他身后看去,却是空无一人:“那人呢?去了何处?” “走了。” “走了?”那高些的官兵顿时失态,声音也尖利起来,“我道是什么能工巧匠,却不想到了最后还是临阵脱逃!他这是寻了什么出路,我一直在这客栈都未瞧见他!” 阿时没理会她,只是余光瞥见了外面官府的马车,想着应当是仵作来过,便要上前去瞧瞧。 岂料那高些的捕快居然捉住了他的小臂,拦住了他的去路,语言挑衅,道:“你不是替他说话吗?现在他落荒而逃了,你不应该替他将这个妖怪抓起来,给这家客栈的掌柜一个公道吗?” 阿时只是皱眉,低声挤出一句:“放手。” 那人却不识抬举,仍是不愿放手,就连表情都十分的不屑和挑衅:“不放手,你又能奈我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各自为营 阿时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一手搭在腰间的配剑上,手在颤抖。 高个子的捕快瞧见他的动作不禁又是一笑,甚至直接重重地甩开了他的手,阿时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直退到那摊鲜血中,而后惹来一阵嘲笑。 他本欲拔剑,却忽然瞧见有一支冰蓝色的箭从外面直接飞了进来,直直刺穿了那高个捕快的咽喉。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嘴边猖狂的大笑还僵在嘴边,便就没了呼吸。 他瞪大着眸子,里面的高傲还未消散,便就此冻结住了,再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只见他直直倒下,就倒在那一滩血泊中。溅起的鲜血还沾湿了一旁站着的阿时的靴子。 倒下后,他依旧笔直地躺着,,紧接着,鲜血从他那颈脖刺穿的窟窿里流了出来,又为掌柜那摊几近干涸的鲜血中加入了一些滚烫而新鲜的血液。 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连慌乱都未反应过来。阿时看着那一具失去体温的尸体,刚张开的嘴不禁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抬头向门外看去,隐约着似乎能瞧见那对面的屋檐上确实坐着一位看似不可一世的人影。 “你们凡人真是麻烦。” 很快,那让人瞧不清脸的影子便飞身进了客栈,就站在众人面前的桌子上。芦芽手握长剑,双手交叠,面具下的脸让人瞧不清情绪。 他的眸子是一片冷漠,似乎死去的只是一只蝼蚁,语气更是满满地不耐烦。 “仙人……您怎么能杀人?”阿时颤抖着声音,鼓起勇气与他对视,断断续续地说道。 芦芽却是微微蹙眉,语气十分疑惑,道:“你叫我什么?仙人?” “是。”阿时点了点头,眸子中还是满是震惊,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敢去相信,那位帮着找出凶手的“仙人”,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一个凡人亲手杀死。 “仙,当日是不能杀人的。”芦芽的身后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把交椅,他就那般十分慵懒地坐下去,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脚才在椅面上;另一只解下腰间的酒壶,畅快的喝了一大口。 阿时没有反驳,只是指着地上那具早已没了声息的尸体,欲言又止,向他投去了疑惑的目光,似乎是在质疑,为何他说,仙不杀人却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动了手。 似乎是瞧出了他的疑问,芦芽只是邪魅一笑,声音阴沉,一字一句道:“本公子何时说过自己是仙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眸子里满是惊恐。 身侧的的众人如今也瞧出了端倪,都屏住呼吸不敢造次,生怕自己同地上的人是一个下场。尤其是那帮自诩着有神通本领的衙门捕快们,一个个都畏首畏尾,恨不得躲到百姓的身后去。 阿时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瞪大了眸子,里面尽是惊愕与失望。 芦芽冷了脸色,嘴角的笑容也逐渐收了起来眸子中逐渐生出了几分杀意,冷声道:“他方才欺辱你,本公子替你解决了他,你不感激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瞧着本公子?” “可是他罪不至死!”吼出这句话时,他的身子都是颤抖的。 妖,果然是人命如草芥,丝毫不懂得生命得可贵,居然还可笑得说是为了自己。 “不可理喻。”芦芽无意与他争吵,与凡人争论生命可贵最为可笑,他的怒意也在这一瞬尽数消散。 他之所以出手相助,不过是因为他借过他的脸,既然他不领情便就两不相欠了。 芦芽不知道后来阿时又在他身后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丢下那句话后便飞身而去,未有一眼停留。 陆青歌辗转反侧才到达了鸿香院。不曾想,这曾经盛极一时的解闷场所,居然在如此偏僻遥远之地。 此处僻静得很,未有许多人家。自从三年前的事情出了后,又有许多人家搬离了此处,周边的宅子大多便空了。 唯一让人意外的是,这上京一流富贾商人柳之舟居然还住在此处,更让人意外的是,他居然是出了事才搬到此处的。 “你说得友人现在就在鸿香院内?”周芷清看着这年久失修,又结了蜘蛛网的红漆木门,不禁背后一凉。 陆青歌点了点头,打量着面前的门。这不像是被人打开过的,看来他是施法进去的。 “那鸿香院闹鬼一事,不会也是他做的吧?”虽然问出了口,但是她的心底却早已有了答案。 陆青歌有些犹豫,但想着既然她与她身份都已经挑破了,便也不必在意这些。 “是。我们对此有一些计谋。这其中缘由便不便多说了。” 周芷清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叫陆青歌伸手制止,只见她偏头,对肩上的小桃说:“你先进去看看,此处妖气正浓,我感知不到他的气息。” 小桃这一路走来十分疲惫,又因为气力还未完全恢复,此刻正昏昏欲睡,她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不禁吓了她一跳。 “什么?”她终于是回过神来,却是忘了陆青歌方才说的话。 她只是叹了口气,而后又说了一遍:“你进去瞧瞧,将芦芽叫出来。” 小桃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而后低头念了口诀便飞身往鸿香院内去了。 “你们这样做,是想惊动朝廷,惊动穆展琅吗?”沉默了许久的周芷清突然开口,语气中包含着让人听不懂的情愫。 陆青歌看着她,本想就此糊弄过去,却不想,开口时却是确定。 她犹豫了许久才再次开口道:“你们只是想重翻此案吗?还是会对他有威胁。” 这下,她没再及时回复她了,而同样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了一个似乎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可知,穆展琅是从何时开始养妖的?” 周芷清思索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她低下头,低声说了一句:“不知。” 其实她是知道的,大抵是在他有了夺太子之心时便就有那妖孽存在了。能够顺利得到顾青柠,似乎也是在那妖孽的帮助下。 可怜那高高在上的千岁皇后,到如今还以为穆展琅对她是真心的,当时的两人也不过是意乱情迷。 第一百八十一章: 您,贵庚 芦芽悠哉地走在街市上,双手背于身后,步子异常轻快,方才的不悦尽数抛在脑后,就如同未曾发生过一般。 他过往虽是在上京停留过许久,也见过多次这繁华的都城,但心情从未像如此一般愉悦,眼前瞧见的一切都要比往常要灵性许多。 他到底还是一只妖,杀了人,闻了血腥气,整个人便就觉得精神了。 “老伯,给本公子做个糖人。”芦芽往着鸿香院方向走,一路上心情颇好,瞧见小巷口有一处糖人小摊,便起了兴致,走了过去。 老者微微颤颤地站起来,笑得十分和蔼,对他说:“好,公子你要做什么样的?” “一位……”芦芽几乎脱口而出,而后却尴尬一笑,语锋一转,道,“做一只狼即可,切记定要英姿飒爽!就如同本公子一般!”说话时,他的脸上写满了神气。 老者一听,爽朗地笑着,道:“好,老朽定当将公子的狼做得栩栩如生!” 芦芽一拍手,笑得格外明朗,当即应了一声“好”。 等着,他嘴边的笑容忽然一僵,望着鸿香院的方向皱了皱眉头。他回头看了正在专注做糖人的老者,犹豫了半晌。 “老伯,当今皇上养妖一事,可是已人尽皆知?”终于,他问出了口。芦芽垂眸看着老者,眸底幽深。 老者只是淡淡一笑,手上动作不停,眼神依旧锁在手下糖稀之上。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似乎是早已习以为常。他顿了半晌,而后苍老的声音响起:“早已传遍上京了,可是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又敢说些什么?” 芦芽轻笑,却未说话。那老者手下的糖人已然露出了形状。他倒是会察言观色,做出的形状竟然是他面具的模样。 他勾了勾嘴角,眸底情绪越发阴沉,道:“这上京的风气倒是越发的不正起来。” “这时倒是好转了许多,幸亏那广陵王穆衍燃,直接提剑闯入圣上的密室,将那连人形都不曾有的妖怪给刺死了。” “听老伯的话,你倒是对那广陵王十分满意?”芦芽觉得好笑,不禁反问。 老者眸色一顿,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将做好的糖人递给他,道:“公子,您的糖人做好了。” “有劳了。”芦芽接过糖人,仔细打量起来。 他的技艺着实高超,连他面具上那些胡乱勾勒的纹路都刻画得十分清楚明白,更甚至,在他为自己刻下得狼面具上,还隐隐有一位裙摆飘飘的女子背影。 老者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将他递过去的铜钱放进钱袋中,而后收拾着摊位似乎就要离去。 芦芽却是瞥了他一眼,而后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臂,嘴角露出妖冶的微笑,眸底意味深长,他一字一句道:“敢问,老伯您,今年贵庚?” 他刻意咬重了“老伯”“您”这样的字眼,再加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是看穿了什么,又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老者的眼底有一瞬间的慌乱,而后很快便已沧桑盖过,轻松地笑了笑,道:“看来,老朽这些年老得还算有些慢,才叫公子询问老朽的年纪。” 芦芽只是笑笑,所有的目光都留在那糖人面上的女子背影,道:“怕是一副样子过得年岁太久,你早已忘记自己究竟是多大年纪了吧?” 老者却是沉默不语,默默得收拾着自己的行囊。 芦芽看着他,也是沉默不语,嘴边是似笑非笑。 “你是何时遇上童……” 他正要说些什么时候,突然心中一动,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下意识地便往鸿香院方向望去,而后对着老者,沉声道:“老伯,您的糖人十分可口,我们后会有期。” 沉默的老人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似乎是听不见芦芽的话语。 鸿香院。 小桃很快便回到了陆青歌身边,朝着他摇了摇头,道:“整座院子都设了结界,我进不去。倒是险些进入了他设置的幻境。” “幻境?”陆青歌皱了皱眉头,她还未想到芦芽的功力居然如此高深,不仅能将整座院子都笼上自己的结局,更甚至还能让人不经意间进入幻境。 “没想到此人竟然这样深不可测。”她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意味。原来倒是自己单纯,竟然相信了彼时他那张单纯的脸,竟真的以为他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小妖。 周芷清虽然不知道她口中说的是谁,但是她说的那些幻境她倒是略有耳闻。早前还跟在穆展琅身边时,便听说过这些事情。 她抬头看着眼前这座年久失修的院落,心中不禁生出一些异样的感觉。她忽然想要去尝试一番,去瞧瞧自己会遇见什么样的幻境。 她还想知道,幻境是否能随心魔而变,她又能否回到当年。遇见一开始的穆展琅。 “我们如今该怎么办?你不是说这里面的人是你的友人吗?”周芷清偏头去看陆青歌,眸子淡淡,让人听不出其真实的意味。 陆青歌却一时答不上话,说出“旧友”一词,本就是为了搪塞。她与芦芽只有一面之缘,图和算得上是“友人”。 “事出有因,我未经打点便贸然来到此处,吃了闭门羹,倒也是情理之中。”说话时,她已慢慢念诀,双手挥动,结印施法。 她如此做倒也是为了掩饰些心虚,这在宫中生活过的人,可是精明非常。 周芷清本还想说些,却在见到这一幕后愣在了原地。 见着陆青歌双手间环绕的淡淡青色烟雾,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虽说跟在穆展琅身边时,她见过妖孽,但是这般见她们施法却是第一次。光是瞧着便就觉得神奇。 陆青歌专心念诀,眼见着结界松动,她不禁扬了扬嘴角。看来,他设置这个结界,还未想着要防备何人,这倒叫她钻了个空子。 “陆青歌!住手!”芦芽终究是赶到了,手中还握着刚才的糖人。 方才,他正攒足了气势,要将那老者的身份弄个明白,毕竟,这能参透旁人心思的可不是什么小事。虽然只是皮毛,但是到底是要与童吾有些关系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鸿香院之谜 陆青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口中的咒语戛然而止,连那双手间的淡淡青色薄雾都在一瞬间消散而去。 她回头去看匆匆赶来的芦芽,皱了皱眉头,道:“你怎么不在鸿香院?”这刚问出口,她便反应过来,道:“我道怎么这么些时候你毫无反应,原来是不在里面。” 芦芽笑了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本公子一人在此,着实无趣,便出门逛一逛,看看这上京的繁华。” 陆青歌干笑了几声,上京的繁华,听着倒还有几分浪漫的情怀。可是她却是不信的。初次见他,便是在上京郊外。他那般遭上京女子“追杀”的境地,怕是早已看腻了这上京的繁华了吧。 芦芽眼神飘忽,正思索着对策。在此这般干站着,又需得摆出一副不谙世事的单纯表情,着实有几分不自在。 “青歌,他身上有血腥气。” 小桃一句话,落入了两个人的耳朵里。 芦芽瞬间偏头,眼神犀利地瞧着她,就要斥咄反驳,却忽然瞧见一旁周芷清木讷冷淡的神情,便知那只小精怪应当是旁人瞧不见的。 这便又收了眸子乖巧地站在那处,等着对面的人的质问。 陆青歌一听,随即便皱起了眉头,仔细打量着对面那瞧着十分天真无害的男子。她还有些不习惯这狐狸精的身份,嗅觉还不算灵敏。 “你是去了何处啊?为何身上有血腥气?” 芦芽却不打算隐瞒,直接便说了原委,语气十分轻描淡写:“来福客栈的掌柜叫妖怪杀死了。” 陆青歌眸色一顿,脸色稍微有些不自然,直干笑了几声:“那你去做什么?” “这不是闲来无事,便过去瞧了瞧。”芦芽说着,心情还有几分愉悦,似乎是又想起了杀人的快感,“那掌柜死的模样可是像极了中毒。不过也确实是中了毒,不过是人类察觉不到的妖毒罢了。” “怎么?”陆青歌偏过头去,似乎是怕对方瞧见自己的不自然,“你去大发慈悲,助他们一臂之力了?” 她心中虽然有几分慌张,但还是安稳的感觉要多些。他要是真有心相助,她不会到现在还是安然无恙。 “我原是……”说着说着,芦芽忽然察觉到不对,皱着眉头看着陆青歌,表情有几分让人难以揣测,道,“为何你已然在上京了?你竟恢复得如此之快?” 陆青歌一时语塞,才发觉自己确实回京的有些迅速,苏醒过来后并未有任何休整,便直接往上京来了。 “苏醒过后,觉得身体并未什么异样,便就没再耽搁。”陆青歌低下头,逃避着他的眼神,只顾着让他不怀疑自己,却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芦芽愣了片刻,一时间有些迷茫。 他到达终南山时,她正在昏迷,奄奄一息,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去过,如此一来,她该是以为自己一直在上京才对。 可如今,她却顺着自己的话,未免过于刻意了些。难道,此事真的与她有些关联? “身体无碍便好。”芦芽并未纠缠过多,毕竟此事他已经决定不再插手,“那你来鸿香院做甚?”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周芷清身上,这个孩童倒是有一份不符合年纪的沉稳,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 “再留在终南山已然是没了意义。想着便只能来上京寻你了。” 提起此事,她便觉得心中悲凉。到底是自己的所作所为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如今师傅不愿意见她,师兄也对她感到失望,她竟成了众矢之的。 芦芽没再说什么,只是施法在那破旧的红漆门上开了一扇门,道:“那便进去吧,这里面倒是还能住人。干净得很。” “三年前不是有一桩灭院惨案吗?怎么会十分干净?” “你这是在试探本公子?三年前那桩案子是要所为,还请了终南山的弟子来灭妖。难道你全然不知?你那日执意要去终南山,难道是去找死的?” 芦芽不屑地笑了笑,她真当他是傻子不成? 陆青歌愣了一瞬,而后便没再说话。 进了院子,确实觉得不可思议。 院子里真的十分整洁,除了某些地方结了些蜘蛛网,落了些灰,还有那倒在地上的椅子,其他的似乎都是当年的模样。 “大哥哥,”周芷清走在前面,将这院子看了个遍,而后低头站在芦芽的面前,低声道,“妖怪为何要吸人精血?” “嗯?”芦芽看着面前这个孩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后才缓缓说道,“有的是为了修炼,有的是为了永葆青春,这可说不准。” 周芷清久久不再回应,就在陆青歌准备上前之时,忽然瞧见她的身子颤抖,而后落下一滴泪来。 “你怎么了?”她不解,无措地蹲到她的身边,满眼关切。 “那三百五十二口人的精血,可以长不少功力吧。”周芷清一直低着头,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芦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眸底幽深,有些阴沉,似乎生了杀意。 陆青歌却眼神发光,立马抓住了她的双肩,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你说什么?你知道当年鸿香院惨案的内幕?” “是什么妖?”见她不回答,陆青歌连忙追问,满眼希冀。 周芷清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不愿意说。 “事情都过去这样久了,再说已然是无济于事。”芦芽终于是开了口,瞧着周芷清的眸子越发深沉。 陆青歌抬头看他,却见他径直忘屋内走去;而周芷清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沉默不语。留她一人在原地十分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觉得,她应该是知晓那件事情的内幕的,只是不愿意说。”小桃适时开口,缓解着陆青歌一个人的无措。 她偏头瞪了一眼一脸认真的小桃,而后起身也离开了。 “贵客今晚就要过来了,切记要将那件屋子打扫干净!”灰暗而看不清人脸的画面中,身着暴露的红衣老鸨对面前低着头的灰衣女子说。 女子唯唯诺诺,一刻也不敢耽搁,便端起身侧的木盆,朝着那个神秘的方向而去。 第一百八十章: 皇宫大变 皇宫,养心殿。 穆展琅侧躺在床榻上,用一只手臂支着自己的头,姿态慵懒,半裸着身子。 在他的身边是一向服侍他的德海公公,再往后便是一排长相清丽的宫女。她们站作一排,各个之间是一拳的距离,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皇上,都准备好了。”德海将她们打量一番,而后堆着满脸的笑,往龙床走近了一步,弓着腰,恭敬地说着。 穆展琅双眸微合,浅浅点头,而后从鼻尖发出一声尾音极长的“嗯……” 见皇上点头,德海也不再耽搁。瞬间便站直身子,那搭在小臂上的拂尘在众宫女面前一挥,而后严肃着一张眸子,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脱!” 宫女们一惊,虽是开始了动作,但是却缓慢非常,似乎是在拖延时间。 这阵子皇上也不知是怎么了,除了白日在朝堂的功夫,其他时辰都在后宫徘徊,若不是在众嫔妃宫中颠鸾倒凤,便是召集宫女在养心殿伺候自己。 这日日醉纸金迷,他倒是精力十足,脸上总是不见倦意。又因着他曾在宫中圈养妖孽,这宫中便有传言,是皇上又养了什么壮阳的妖怪。 那边,穆展琅在床榻上等得及了,便不禁皱了皱眉,德海瞧见了,便立马转头训斥这些宫女,道:“一个个都磨蹭些什么,能够伺候皇上难道不是你们三生求来的福分?” 有些胆小的宫女已然是红了眼眶。 谁人不知皇后娘娘善妒,如今怀有身孕不便再伺候皇上,可也不许旁人侍奉。那些被翻了牌子的妃嫔便也罢了,到底是名正言顺;可那些宫女却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如今她们就站在皇上的龙床前,又如何敢造次? 不将皇上伺候好,是死路一条;将皇上伺候好了,在皇后那处亦是死路一条。 不停催促下,那些宫女终于慢慢的走了出来,如同物件一般站在那处,供穆展琅挑选。 只见他缓缓走下龙床,将这十名妙龄女子尽数打量了便,而后目光落在了第七位身上。她手臂上那一刻红色的守宫砂倒是极为醒目。 “你叫什么名字?”穆展琅似笑非笑,挑起女子的下巴。 女子当即漏出娇羞的表情,柔声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唤作思蕊。” 穆展琅喃喃念着她的名字,唇角扬起一抹邪笑。不等那丫头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她打横抱起。 思蕊一惊,而后她感觉到身下有什么东西靠近,缓缓道:“皇上~” 这她的声百转千回,穆展琅当即抬头大笑,而后快步将她扔在龙床之上,而后欺身而上 “啪!” 顾青柠坐在椒房殿,地上又是一地碎片。 翠云连忙带着宫女迎上来。吩咐着一众宫女打扫着地上的碎片,而自己却是走上前安抚着怒气冲冲的顾青柠。 “皇后娘娘息怒啊!伤了腹中胎儿便不好了!”她跪在地上,哀求着皇后。 顾青柠却突然更加生气,指着面前的宫女们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狐媚子!可是都爬上过皇上的床!” 那些宫女们连忙跪下,不住地磕头,十分默契地将小臂上的守宫砂露了出来,道:“皇后娘娘息怒,奴婢们不敢。” 她这才消了些气,仍由翠云搀扶着坐到软塌上。 “皇后娘娘,您可一定要沉住性子啊!这腹中胎儿不过两月,此时阴晴不定,极易滑胎啊!” 顾青柠却只是冷笑一番道:“本宫又何尝不知?可是,如今爹爹称病,不再早朝;妹妹前往晋州又没了消息;皇上又夜夜笙歌,几日不再本宫宫中逗留,这叫本王如何安心?” 翠云没有回答,却是冷着一张脸,对周边的丫鬟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没有吩咐都不许进来。” 待一众丫鬟离去,翠云才小心翼翼地将早些拿进来的食盒端了出来,将一道道佳肴摆放在矮几上,道:“皇后娘娘,真是要委屈您了,这些饭菜都有些凉了。” 顾青柠却是吃的津津有味,一边不断往嘴中塞着饭菜,一边说道:“这些倒不是什么大事。就得让宫内的那些贱人们以为本宫不得宠了,便才能保住本宫这腹中的孩子。” “皇后娘娘,您是中宫之主,又何必这样委屈自己呢?”翠云有些心疼,可又猜不透她这般所为,背后的含义。 顾青柠却是笑了笑,放下碗筷握住她的手,笑道:“翠云,本人吃这些饭菜并不觉得委屈。这些吃食与本宫母族还未兴起时,那般菜肴一般。不丰盛却十分美味,那般吃着心中也欢喜。” “本宫已经许久未过那么朴素却自在的日子了,这般倒是找回了一丝感觉。” “宫中的那些妃嫔,都以为本宫在孕期绝食,不知道背后如何冷嘲热讽呢,恰好皇上又日日不归,便叫她们以为皇上是有意为之。却不想,这其实是本宫有意为之,只让这消息止步于后宫。” 翠云点着头,一边为她倒上一杯温热的清茶,道:“皇后娘娘,您快喝些水,莫要噎着了。” 顾青柠笑着,接过那水笑了笑。她抿了一口,而后又端起碗筷,吃着吃着,她的眼中流出一滴泪,接着下一滴也跟着滴出来…… 翠云大惊,连忙跪下请罪,声音也有几分哽咽,道:“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啊?” “本宫只是忽然想到,皇上这几日日日在后宫中颠鸾倒凤,一日翻上好几位嫔妃的牌子都不足为奇。那有嘴碎的妃子,应当早已将本宫之事告与皇上了吧。” 说话时,她的声音十分平静,可那眼泪也无声地流着。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眸子里已然没了往日的光泽,一片死气沉沉,整个人没了灵气也不精神。有孕这些日子里,她是吃不好睡不好,人也是憔悴了不少。 瞧着她的这幅模样,翠云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可是她得将自己的嘴巴捂住,万万不能将这哭声叫皇后听见,她会更加伤心痛苦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惊动穆展琅 寂静无声的皇宫中,每一处院落都有人员把守,那屋中的悲凉却是不尽相同。 养心殿外,德海和各个太监守在门边,面不改色的听着屋内的颠鸾倒凤。 店内,一张偌大的龙床上,是白花花的女子身体,各有曼妙,各有不同。她们面色潮红,目色迷离,一只食指看着嘴里,发出诱人的呻吟声。 穆展琅就混在其中,转换着位置和姿势,口中是粗重的呼吸声,可嘴边却是满足的邪笑。 一场大战,几人皆是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都退下吧。” 良久,他无力地躺在床上,低声说着。 几个宫女犹犹豫豫,然而半拉衣衫,慢慢退离了龙床。她们还来不及回味,便只能乖乖离开。 成泽一身黑衣,自宫外骑马赶来。 到了宫门,甚至未出示令牌,便跳下马,直接往养心殿而去。 到了殿外,远远地便瞧见一个个宫女衣衫不整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个走路地姿势都有几分忸怩。 成泽心领神会,而后将头低下,非礼勿视。 近日,圣上不知如何,大多时间都停留在后宫之中,玩腻了宫苑中的妃嫔,便开始宠幸各个宫中的宫女。 他作为臣下,虽不敢说些什么忤逆的话,但也是不敢苟同。 瞧着宫女们远远离开,他才迈开步子,继续往殿内走去。 “哟,”瞧见成泽,德海立马迎了过去,满脸堆笑,道,“成泽大统领如何来了?” 他只是点了点头,冷声道:“有急事要禀告皇上,还请公公行个方便,去通报一声。” 德海笑着点头,而后推门走了进去。 穆展琅正躺在床上,半裸着上身,眼神空洞看着房梁,不知在想些什么。 德海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亦是不敢打扰。踌躇良久,他才躬身上前,道:“皇上,成泽大统领候在门外,请求一见。” “哦。”床上的人终于是有了些动静,“让他进来。” “是。”德海应着,便快步退了出去。 成泽还站在门外,姿态恭敬,低着头,面无表情。 “成大统领,皇上让您进去。” 他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走了进去。 养心殿内空无一人,只有穆展琅一人孤独的坐在案前。他侧着身子,单手托腮,三千青丝随意飘散,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只觉得瞧着苦涩悲凉。 “皇上。”成泽走上前,恭敬行礼。 穆展琅终于是动了动,木讷转身望着他,道:“成泽爱卿,你来了啊。找寡人何事?” “是关于广陵王的事情。” “什么事。”他转过身,垂眸看着桌案上的画像,目光温柔。 成泽躬身,道:“几日前,广陵王率先离开皇宫,却并未离京,而是住在一处客栈内。今日威武大统领的马车,将人高调接走了。还是大统领府的管事亲自去的。” 穆展琅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道:“这又有何?穆衍燃的侧妃不是威武大统领的嫡女吗?府上管事去接,有何稀奇。” 成泽皱了皱眉,不解于他这一脸无所谓的神情,而后直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皇上,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穆展琅变换姿势,往椅背上一靠,手一挥,十分慵懒,道:“说吧。” “皇上您既然与广陵王不合,又何必赐于他那般一桩婚事?威武大统领是朝中重臣,若是广陵王借着这层关系,暗中谋划着什么,不是会威胁到您的位置吗?” “哦……”穆展琅语调拖长,仍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甚至是有几分不耐烦,“一年前的事情,现在寡人如何知道自己当日如何思索?” 他顿了顿,而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或许,当日的寡人还十分单纯,妄想着自己能够与他和谐共处。” 说完,他自己便大笑起来,似乎是自嘲,又似乎是发自内心地笑着。 成泽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只觉得十分无奈,他辅佐的这位君主似乎永远只会意气用事。沉溺女色,不问朝政,一直以来都是君主的大忌。 这些情况他倒是经历了许多次,却还是会觉得失落。 许久过后,他才再次开口,道:“皇上,那此事该如何应对?” 穆展琅却是眉头一皱,一脸疑惑,道:“何事?” 成泽一时无语,却还是开口道:“广陵王并未离京,如何入住威武大统领府这件事情。” “应对?为何要应对?”穆展琅几乎没有犹豫,却是满面不解,直接反问道,“威武大统领该是穆衍燃的岳父,白玉婵回府省亲有何不可?” “这……”成泽欲言又止,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他沉默,穆展琅笑着起身,绕到他的面前,道:“成泽啊,你若有这盯着广陵王的功夫,还不如拿着本王的令牌,去后宫瞧瞧皇后。” “若是有空啊,再去将丞相以及丞相一家带入宫中,你们一家团个聚,相信皇后会十分欢喜的。” 成泽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既然如此关心顾青柠,为何不自己前去关切。她在后宫,知晓他如何纸醉金迷,沉迷女色的生活,又该如何痛心? “是,臣领旨。”最后,他也只能这样应着。 “嗯。”穆展琅点了点头,十分满意,道,“那便退下吧。广陵王的家事便不要再掺和了。” “……是。”他几乎是咬着牙才挤出这一个字。 成泽走后,穆展琅又回到桌前坐下,细细看着桌上的画像,道:“听闻鸿香院闹鬼了,你也该回来了吧?” “虽说你是死在崖边,但是到底是长在鸿香院的,到底是有些联系的。” 说着,他忽然笑起来,道:“想不到吧,寡人将你的身世知晓的十分清楚,可还是宠爱了你那么久。可是你呢,你恃宠而骄,将本王暴露在一干人的面前。寡人,十分之心痛啊!” 虽然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悲凉之意,但是眸子中的难过却是毫无掩藏。 殿外。 顾青柠在翠云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 站在门外的德海远远瞧见,便立马迎了上去,道:“皇后娘娘,您如何来了?” “来瞧瞧皇上。”她温婉的笑着,指了指身后宫女手上端着的糕点,道,“给皇上送他最爱吃的龙须糖。” 第一百八十四章: 怀有身孕 德海瞧着一脸笑意的顾青柠,只觉得十分为难:“皇后娘娘,不是小人不让您进去,而是皇上早前吩咐过,要您在椒房殿好生修养。” “无碍。来之前请过太医了,太医说,孕期也该要活动一番的。”她却是假装听不懂,自顾自地说着推辞。 德海还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皇后娘娘,您请等一等,老奴这就去通报一声。”说完,他便躬身往养心殿小跑去。 顾青柠这才收起笑容,在翠云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往大殿走去。 走进宫室时,穆展琅就坐在桌案前,单手托腮,双目微合,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德海缓缓走上前,压低声音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穆展琅当即微微蹙眉,沉声道:“嗯?”他尾调微扬,听起来有几分不悦。 “就在殿外候着呢,还带了您最爱吃的龙须糖。”德海只觉得自己现在满头虚汗,心中十分紧张。他们这些当奴才的最怕的就是,主子们的迁怒。 那分明不是自己的过错,却要因为是由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而要受到责罚。真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穆展琅很快便恢复了自然,而后语气平和,道:“你怎么同她说的?” “小人说,皇上吩咐那您要在椒房殿好生修养,莫要过于操劳。”德海已是屏住了呼吸,一字一句都很小心翼翼,生怕那句话说的不合心意,便要惹来灾祸。 “嗯。”穆展琅从鼻翼发出声响,似乎是十分满意他的这个回答。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索,而后又继续道,“那她是如何应对你的?”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说,她来之前已经瞧过太医了。太医说了,孕期多多走动并无大碍。”德海说得胆战心惊,努力让每个字都还原顾青柠的话,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穆展琅终于动了动身子,睁开了眸子,直视着他,道:“所以,你便进来与本王通报了?” “是,小人确实不知道该与皇后娘娘说些什么推辞的话了。”说着,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是在颤抖的,额头也有一些虚汗。 德海不时瞥一眼沉默不语的穆展琅,心中十分紧张,生怕他突然动怒,自己应接不暇。 “那你便让她进来吧。”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说话时他向后一靠回到了椅背上,而后揉了揉额角,似乎是十分疲惫。 “是。”德海松了一口气,连忙退了出去。 顾青柠就站在门外,不时打量着守在门边的宫女,她虽是笑着,却是敌意满满。这些女人都有可能曾爬上过穆展琅的床。 外面微微起了风,翠云不禁皱了皱眉,附在她的耳边说:“皇后娘娘,这起了风,德海又迟迟不归,咱们还是回去吧。” “为何?皇上日理万机,或许是要处理完奏折才要让本宫进去呢。”顾青柠却始终不愿退步,不停地为他的迟疑找着借口,似乎是今日不见到穆展琅就不会罢休的架势。 “可是您已经有了身子啊,怎么能在这烈日之下站这样久呢?”翠云自然是了解她的性子,知晓自己此次是劝不动她了,但是却还是想最后说一说。 顾青柠听了,却是以沉默回应,没再说话。 “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进去。”不多时,德海便弓着身子从大殿中走出来,满脸的殷勤的笑。 她其实也是真心为皇后感到开心,如今皇上终于是愿意见她了。她的腹中又是皇上娶妻这么些年来唯一一个孩子,自然是倍感珍惜。 或许,此次帝后相见,皇后能够将皇上感化,让他日后莫要在这般沉迷酒色,无意朝政。 顾青柠听了,当即失笑,转头看着翠云,道:“你瞧,皇上自然是愿意见本宫的。” 翠云挤出笑,恭贺皇后,道:“是。皇上和皇后情比金坚,方才是奴婢失言了。” 顾青柠没再理会,而是端过她手中的那一盘龙须糖,撑着腰,欢喜地往养心殿走去。 翠云见状,立马跟上去扶住她,皱眉担忧道:“皇后……”可是瞧着她那一脸发自真心的微笑,她又觉得十分不忍心再说些什么丧气的话。 顾青柠却是朝她笑笑,还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道:“本宫都知道,你就待在此处,等着本宫,便可。” 翠云也没再说什么,知道点了点头,道:“好,奴婢就在此等候皇后娘娘。” 走进养心殿,穆展琅已经换了一套宝石蓝的广袖袍子,正坐在铜镜前,自己挽着发髻。 顾青柠见了,连忙走过去,将手中的龙须糖放在穆展琅的手边,而后接过他手中的玉冠,亲自为他束冠。 “皇后,倒是许久未见了。”他握住她的手,咧着嘴笑了笑。 她倒是受宠若惊,一时间眼中竟然有了几分泪意,笑着回答:“仔细算算,也不过几日时间。” 那日穆衍燃一行人离开皇宫后,穆展琅便因为那个长相与周芷清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郁郁寡欢,茶不思饭不想,甚至将自己算在养心殿,闭门不出。 是夜,顾青柠亲自送去膳食,却是自己吃了闭门羹。 她一时气急败坏,觉得此事无法容忍。周芷清那个小贱蹄子,明明都死那么久了,却还是勾住了穆展琅的心。 而自己呢,日夜伴在左右,却始终只换得一个貌合神离。她与穆展琅总是有一段距离。 便是那个夜晚,她在养心殿前气得就要晕过去。之后便召了太医,而后便得知了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 趁着夜色,她就吩咐翠云去将这个消息传去养心殿。却不想只等来了一句话,既然怀有身孕,便就在椒房殿好生休养。寡人改日得空定然前去探望。 她未能等到他口中说的空闲,却是等来了他夜夜笙歌,消耗自己的消息。 “原来只过了几日吗?”穆展琅也觉得惊奇,他在此日日麻痹自己,却只是过去了短短几日。 顾青柠点了点头,继续道:“想来是承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境了。往日臣妾与皇上几乎是整日待在一处呢。” 说着,她弯了弯嘴角,含着一丝甜蜜。 第一百八十五章 : 往日情分 穆展琅沉默了片刻,而后也笑了笑,道:“仔细想想,却是也是如此。往日,寡人与皇后就连看书写字都在一处。” “是了。彼时,妾身为皇上研磨,皇上便就在一边习字绘画。光是瞧着皇上,妾身便觉得十分安心了。”顾青柠立即接话,不知是否是有了孩子的缘故,如今的她,越发喜欢怀忆从前了。 穆展琅瞧着镜中她满面幸福的模样,却实在心无波澜。他不知顾青柠在自己心中究竟是何地位,但是他十分清楚她这个后位是何地位。 当朝宰相顾丞,拥有半个朝堂的势力,是她的父亲;当朝战神成泽大统领,后起之秀,掌握半数兵权,是她的表弟。 政权、兵权,她皆是坐拥靠山,他为何能给她宠爱,给她地位? “不是嘱咐你在椒房殿好生休息,如何跑到我的椒房殿来了?”他不再与她探讨曾经的欢愉,只是回过神,寻问她的突然造访。 顾青柠却是为难听出他口气中的不满,只瞧得见他嘴边那一抹淡淡地微笑。 她摸了摸自己还扁平的肚子,满面慈爱与幸福,道:“虽然臣妾与皇上的皇儿还未成型,但是臣妾想,他定然是想要见一见父皇的。” 穆展琅犹豫了片刻,而后伸出手抚摸了她的小腹,此时这温暖的手感,却是让他的心里生出了别样的感觉。 他不禁凝住眸子,哑然失笑。这笑,他自己都始料未及。 瞧着他的那一抹笑,那是发自内心的微笑,顾青柠瞧了,心中的满足与幸福的滋味越发浓烈,又道:“这是臣妾与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 听了这话,穆展琅的笑容却忽然僵在了嘴边。 孩子?他们为什么会有孩子?此次事后,他均会送上一碗避子汤,还在她宫中的香炉中放置了让女子难以受孕的檀木,为何她还会怀上自己的孩子? 若是这般而言,这孩子比上天赐予,避之不得?可是,他穆展琅从不信命啊! 顾青柠正沉溺于他那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却忽然瞧见了他的动作僵硬,眸子中盛着不太一般的思绪。 “皇上,您在想些什么?”她忍不住问出口。这般温情的画面,她始终是不想他去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既然是国事也会让她觉得不悦。 穆展琅回过神,挤出来一抹笑容,道:“寡人是在思索,待我们的皇儿出生该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又该如何疼爱他。” 这话如今在顾青柠的耳中,十分受用,顿时便喜笑颜开,没有丝毫的怀疑。 “不曾想,皇上竟然比臣妾还要心急。”她垂眸,满目柔情的瞧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穆展琅,她甚至忘情地伸出手,摸了摸他脑后的发丝,“臣妾相信,日后我们的皇儿,定然十分幸福安康。” 穆展琅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而后收回搭在她小腹上的手,又转回去坐好,道:“这是必然,寡人的皇儿,又会受什么委屈?寡人定然要将这天下的所有东西,都允诺给我们的皇儿!”顾青柠当即受宠若惊,嘴角笑得都合不拢嘴。在她看来,这便是许了她未出生的皇儿一个中宫之位。 见她终于没有再说些什么,穆展琅直接冷下一张脸去,再次岔开了话茬,道:“皇后,这龙须糖是何故?” 顾青柠见了那碗凉透了的龙须糖,道:“臣妾今日待在椒房殿中,忽然觉得小腹空荡荡。便吩咐着宫殿的小厨房做些吃食。却忽然想起与皇上您许久未见,便又吩咐下去做些龙须糖,前来探望。” 穆展琅只是听着,眸子中却无甚波动。 “皇后有心了,何事都想着寡人,念着寡人。”他直直地坐着,目光盯在铜镜上。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甚至还有几分冷漠,而顾青柠却是满脸笑意,温柔贤惠。 “这本是臣妾应该做的。”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一块龙须糖,一整个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起来。他还合上双眸,细细品味。 都是宫中厨子的手艺,他越发仔细的尝着,越发觉得没滋没味,到了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顾青柠却满脸希冀,看着张开双眸的穆展琅,似乎是在期盼他说些什么。 穆展琅却是垂眸,在镜中就避开她的眸子,而后再次移开了话题,道:“前些日子,丞相府不是给你送来消息吗?你的妹妹是如何了?” 提起此事,顾青柠不禁悲伤起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父亲说,青挽她为了堂兄失踪一事亲自前往了晋州,却迟迟未归。派人过去打探消息,却又无人见过。心急之下,父亲还请道士做了一场法事,却又都说青挽还好好地活在世上。” 穆展琅听着,却是不关心顾青挽的去向,只是对那她口中的“晋州”格外关注。她一停下说辞,他便连忙追问,道:“晋州?莫不是穆衍燃的封地?” 顾青柠一怔,而后垂下眸子,眸底尽是悲伤,而后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是了,确实是广陵王的封地。” 就在穆展琅还要说些什么之时,她却抢先开口,道:“皇上,您每日日理万机,臣妾便不再打扰了。臣妾就先行回椒房殿了。” “好。”不出意料地,那人答应的十分迅速,没有一丝的犹豫。 顾青柠也不想再去在意这些,只是浅笑着,行了礼,而后慢慢慢慢退下。 一转身,她的泪便从眼眶中滑落,她却是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犹记得那年她不过十三岁。 “青柠妹妹,我带你去朝阳殿玩耍可好?”那时,十四岁的穆展琅还是一脸纯真的笑意,瞧不出有任何不妥。 “朝阳殿那样的地方如何能随意踏步呢?”她倒是十分讲究礼数,如何劝说都不甚乐意,“我们这些臣子又如何能踏足?” 穆展琅却是露出悲伤的神情,几乎就要落下泪来,道:“我道我这身份有何用,原来是要将我与青柠妹妹隔上一层屏障!” 顾青柠干笑两声,安抚道:“二皇子莫要伤心,如何是生了间隙呢?” “如何不是?我心爱的女子却因这身份不愿与我一同玩耍!” 第一百八十六章: 到达将军府 一路上,三个人坐在马车之内都是相顾无言。 穆衍燃只是坐着,目光也不知是盯着何处,只是那般坐着,不言不语。白玉婵靠在一边,神情茫然,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东西;而穆珩呢,依旧是抱着那只白猫,不停地抚摸着它的皮毛,亦是不说话。 就在这般沉默间,三人终是到达了威武大统领府。 马车刚一停下,三人回过神之时,便听见外面张管事的声音:“广陵王殿下,侧妃娘娘,威武大统领府到了。” “好!”穆衍燃应着,而后便起身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张管事做事十分周到,马车边已经摆放好了台阶,供他们下去。 白玉婵紧跟其后,下去时,却是穆衍燃向她伸出手,扶着自己走下马车。 她面上只是端庄得体地笑着,却在心中早已激动了千遍万遍。她的肩头还披着他的衣物,如今手也被他牵着。 他们这副模样,又是什么王爷与侧妃,他心中有她,她便就是王妃! 陆青歌已经删去了那段记忆,甚至让穆衍燃对自己去原先要更加体贴入微几分,相信不多时,她便能真正走进他的心中,坐上王妃的位子。 穆珩有些犹豫,抱着白猫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惹了王兄生气,这些场合他又该如何应对? 见他这般踌躇,怀中白猫低低叫了几声,似乎是在给予他几分安慰。 他有些惊愕地看着怀中的猫,而后竟缓缓起身,自行撩开了帘子走出去。 穆衍燃同白玉婵并未离开,一行人竟然还是站在马车边,似乎是在等待着他。 见穆珩出来,白玉婵想要打声招呼,却又想起对自己的态度,便悻悻地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穆衍燃的脸色不算好看,不知是不是还是在生他的气。那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确实让人瞧不出什么情绪,只能胡乱猜测着。 就在他要自行踏上台阶之时,却突然身子一轻,竟是穆衍燃来抱起了他。 穆珩的眸子忽然有几分酸涩,一时间竟有几分想要流泪,他却还是忍住了。因为王兄曾经教导过他,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能哭。 穆衍燃抱起他时,他就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王兄,对不起。” 穆衍燃没有开口,只是又将他放在地上,要他自己前行。 “广陵王殿下,广陵王小殿下,侧妃娘娘,大统领已经备好家宴,请里边请。”张管事见人都到齐,便躬身说道。 穆衍燃点了点头,而后率先往大统领府里走去,白玉婵,穆珩等人紧随其后。 正厅,威武大统领白忠信已然坐在了桌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周身散发着不一样的威严之气,甚至有几分不敢靠近。 穆珩便是瞧着害怕,眸子里都是怯生生地,脚下的步子亦是犹犹豫豫地,所幸他跟在王兄身侧,才有了一份底气。 “参加广陵王殿下,参见侧妃娘娘,参加广陵王小殿下!”白忠信倒是礼数周全,三人一踏足正厅,他便就起身行礼,一刻也不曾耽搁。 穆衍燃连忙上前扶他起来,道:“大统领这是作甚,您是玉婵的父亲,也是本王的岳父,自然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白忠信的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瞧着白玉婵的眸子有了几分慈爱。 他道:“该有的礼数还是要的,广陵王殿下受得住老臣这一拜。膳食已经备好,请广陵王殿下,侧妃娘娘,还有小殿下赶紧落座吧。” 他偏头向后看去,本想着瞧一瞧穆珩的脸色,却瞧见了他的怀中抱着只姿态慵懒,只知道闭着眸子的白猫。 这倒让他有几分意外,也有几分不悦。便道:“小殿下,用膳之时如何能抱着这等玩物,还是交由下人抱着吧。” 穆珩本无意将白猫放下,可是白忠信开了口,他从心底觉得害怕,便转身就将白猫放进了春歌的怀中,而后睁大了无辜的看着垂眸瞧着自己的白忠信,丝毫不敢造次。 穆衍燃也有几分意外,想不到威武大统领随意的一句话,居然比自己那般苦口婆心都要有用,心中不免有些欣慰。 众人落了座,便有丫鬟将菜肴慢慢端上来。 瞧着面前的菜色,这怕是不输自己的王府,也不比皇宫逊色多少。 “都是寻常的菜,还望王爷莫要嫌弃才是。”白忠信为穆衍燃倒上一杯酒,却仍是不苟言笑。 他自成威严,穆衍燃觉得自己都有几分不敢多言,便只是点了点头,道:“威武大统领言重了,本王如何会嫌弃呢!倒是大统领有心,备下的都是本王还有侧妃爱吃的菜食。” 白忠信这才漏出了一丝笑意,目光投向白玉婵,道:“是婵儿一直念叨。还未出阁之时,便就记着王爷您爱吃些什么,时常吩咐后厨去做,甚至还自己亲自下厨。老臣这个做爹爹的,如何敢记不住?” 白玉婵亦是笑笑,娇嗔道:“爹爹,此事都过去了多久了,如何要在王爷面前提起。” 穆衍燃愣了片刻,而后在桌下牵着了她的手,瞧着她的眸子似乎还有几分深情,道:“本王能有幸去到玉婵这样的女子,自然是三生有幸。” 白玉婵感动十分,回握着他的手,几乎就要落下泪来,说:“王爷又何故说出这些话来,只要王爷能瞧见妾身对您的真心,不让妾身的真心付之东流便是对妾身最好的爱意。” “那是自然,本王此生,定然不负你白玉婵!” 白忠信这才笑了笑,瞧着两人眸子里满是欣慰,道:“瞧见王爷与侧妃这般恩爱,老臣的心中亦是十分欢心。倒也不枉老臣的玉婵只委身嫁于王爷做个侧妃。” 穆衍燃的眸子顿了顿,嘴边的笑意瞬间便僵了僵;白玉婵的脸色片刻间也不太好看,她虽是知道父亲一直在意此事,却不想他竟然如此场合便说出了口。她连忙看向穆衍燃,他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 “是,本王自然知晓侧妃的委屈,定然会好生待她!”虽是心中不悦,但这到底还是试试,穆衍燃也还是挤出笑容,在他的面前允下承诺。 白忠信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些什么。 原本其乐融融的正厅,倒也多了几分尴尬。 第一百八十七章: 寻找谜底 “公子,您里边请。”是鸿香院老鸨那谄媚的声音。 躲在柜子里的女子知晓,她只有在遇见达官贵人时,才会这般殷勤好客。 “这间厢房可是从未有人进来过。直到您今早通信,老奴才叫下人们打扫了一番。” 老鸨始终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着,而这位贵宾自始至终都未发出任何声音。 “您瞧这窗户,是按照您的要求,可以瞧见整个鸿香院。”老鸨继续说着,献着殷勤,似乎是在等那位贵宾的一句肯定。 可听着她说话的大人却始终未有回应,似乎一直只是点了点头。 后来,老鸨也自讨没趣,道:“那公子您这边休息,有吩咐老奴再过来。” 她的话音刚落,传入耳帘的便是木门合上的声音。 女子颤抖着身子,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自己的踪迹。不知为何,她对外面的那个男子就有没由来的恐惧,发自内心的害怕。 屋内一直寂静无声,女子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粗重的呼吸声,她只能缩作一团,闭着眸子,祈祷着自己不被发现。 夜已经深了,陆青歌守在熟睡的周芷清身侧,心中有些疲惫。 她靠在床头,看着窗外那一轮散发着幽幽寒光的残月,心中忍不住有几分悲凉与惆怅。时隔三年,她再一次回到了鸿香院,这定然是上天的指引。 “什么叫上天的指引?”小桃坐在她的肩头,将她的心声听得一清二楚,不禁翻了一个白眼,冷冷开口,“分明是你要那什么芦芽来鸿香院闹事,而后自己又无地方可去,便过来投奔他,如何成了上天的指引了?” 被小桃这般泼冷水,陆青歌觉得有些尴尬,可自己又不愿意承认,便硬着嘴皮,道:“你为何又来偷听我的心声?不是说话非紧要关头,不再互通心扉吗?” 小桃又白了她一眼,道:“我又如何知晓?忽然间便听见了。对了,还有一事……”她欲言又止,而后飞身到她面前,表情上并不好看。 “怎么了?”陆青歌也跟着皱起眉头,立马坐直了身子,心里有些紧张,以为是遇见了什么不太顺心的事情。 小桃犹豫了片刻,还与她对视一眼,而后道:“你可看好了。” 陆青歌点头,道:“好。”她那心中越发紧张起来,毕竟她如此严肃的时刻并不多久。 小桃又沉默片刻,而后开始在她的面前旋转起来。 陆青歌瞧得一头雾水,只见她的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桃色光芒,朦胧间能瞧见她的身体似乎发生着变化。 “你瞧,我如今竟变成了这个模样。”小桃瞧着自己,双手一摊,语气十分无奈。 眼前的小桃,已经较之以往长大了许多,已经有一个手掌的大小,其他的倒是未怎么变。 “这……”她有些惊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瞧见她的表情,小桃也是叹了口气,十分无奈,道:“自你在终南山醒来之后,我便变成了这个模样。” “这也不是坏事吧。”陆青歌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怕打扰周芷清,便努力让自己不发出过大的声音,“既然你能长大,那便等到如我这般大,就能独当一面了。” 小桃却是摇了摇头,一脸忧愁,道:“那般也不知何时,活生生多了一个人,若是连累你可如何是好?” 陆青歌正要感动,她却继续说道:“那时我便不能再坐在你的肩上,生活便不是那样惬意了。” “那便顺其自然吧。” 她顿了顿,偏头看向身侧的周芷清,心情又有些低落,似是自言自语道:“关于这鸿香院的事情,她似乎是知晓些什么,却始终不肯说。” 小桃也飞身过去,停在她的面前,仔细打量着她,而后道:“她在做梦。或许就是鸿香院的事情,为何不入梦一探究竟?” 陆青歌立即瞪大了眸子,眼中有些不可思议,道:“还能入梦?该如何操作?可有什么法诀?” 小桃只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不说话,愣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我原以为你知晓此事,便出声提醒一番,却不想,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当即泄了气,脑中又出现了那黑夜中的一抹单薄却倔强的背影。她的白衣裙摆飘飘,在夜风的吹拂下,瞧得格外清晰。她一步一步走向不知名的远方,艰难却无悔。 她的背影在那漆黑的夜幕中,清晰却又不真切,还有几分鬼魅的模样…… “她若是能说出一二,我也能有个方向。还能了却师姐心中的遗憾。”说着,她不禁垂眸,心中越发有些难过,“也不知道师姐如今如何了。” 小桃也跟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或许她如今过得很好,还遇见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是对她师姐的事情了解甚少,但是她知道,与神作对的人,又会有什么好下场。 陆青歌也只是笑了笑,并未附和。她又如何不知,这不过是一场安慰。 “罢了,罢了,我们也回去吧。”她站起身,觉得十分疲惫,需要抓紧去休息才是。 屋顶上,芦芽抱着夜识,看着天上的残月发呆。 有风吹过来,他的发丝凌乱,却是将怀中宝剑又抱紧了几分,动作如对在意的女子一般轻柔。 月光伴随着凉意,钻进衣服细密的空里,肌肤还能感受到淡淡的凉意。他却始终一动不动。 终于,他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了鸿香院外的那条无人的街道上。而后嘴角露出浅浅一笑,对着夜风自言自语道:“夜识啊,你知道吗?三年前,我在那条街道遇见了一位女子。她清新脱俗,与世间的庸脂俗粉皆是不同。” “只那一面,就叫我久久不能忘怀,深深陷入其中。我想,这边是人世间所说的‘情劫’!” 夜识未作回应,似乎是并不认同他的说辞。 芦芽也当了真,皱眉瞧着它,似乎有些不悦,道:“这是作甚?你莫非也要同童吾那愚笨小儿一般,觉得妖便没有生死劫吧!” 回应他的,自然是薄凉的夜风。 第一百八十八章: 险些败露 芦芽就这般坐着,而后轻飘飘地说出一句:“愚昧!本公子这三年来的洁身自好,你是什么都瞧不见?竟然向着童吾那个小子!” 他就这般坐着,却仍是瞧着那个小巷。似乎是当年的场景在眼前重现,那个女子也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良久,他听到下面有些动静,便立即跳下房梁,往厢房去了。 威武大统领府。 白玉婵看着手中的白米饭,十分踌躇,甚至有几分难以下咽。方才自己父亲的一句“委身”,当真让穆衍燃失了颜面,如今还是铁青着脸色,一言不发。 面前的白忠信似乎心情也不算太好,也只是端着碗筷,闷头用膳;穆珩今日倒是乖巧,一直沉默不语,也不再抱着那只白猫不放手,也算是乖巧。 偌大的正厅中,同桌而坐的四人,竟是相顾无言。 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实在不知道要去说些什么。 忽然她想到可以询问白忠信的近况,这刚要开口,便被白忠信抢了话,他继续瞧着穆衍燃,状似无意道:“王爷,老臣有一事想要与您证实。听闻,当初那位化作妖孽的广陵王妃回来了?不知此事真假?” 穆衍燃这下愣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王妃就只有陆青歌一人,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人。可瞧着威武大统领这般说辞倒也不像是无中生有。 一旁听着的白玉婵当真是紧张十分,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她低头不语,额头都渗出了细汗,可是她还是想等一等,听听穆衍燃会如何说。 穆珩竟然也停了动作,低着头,不时用余光瞟着一脸疑惑的穆衍燃。 白玉婵越发不自然起来。陆青歌只是拿走了穆衍燃一人的记忆罢了,除了他,旁人可都记得那段往事。如今这般摊在明面上,定然会引起他的怀疑。 “大统领还是莫要听信外面的风言风语了。本王的王妃甚好,本王的王府也甚好。”他仔细回忆却十分都想不出。别提会变成妖怪的王妃了,就连妖怪他都不曾见过。 “那便好。相安无事便好。”白忠信干笑两声,只当他这是掩饰的说辞,一时间心中便有了答案,便没再说话。 穆珩倒是有几分失落,没想到此事居然这般随意的便叫他给糊弄过去,连为自己布菜都要白穆衍燃一眼。 白玉婵倒是松了一口气,脸上不禁漏出些笑意。她立马抬头,坐直身子,为白忠信夹了一块肉,并嗔怪道:“父亲,王爷说得对,您还是不要再听信外面的胡言乱语了。王妃姐姐并不是什么妖怪,我与她也相处甚好!” “老夫常年守在边疆,倒是疏忽了对你的照顾。前几日刚刚回京,听到些传言,便信以为真。这这般质问广陵王殿下,确实是唐突了。”白忠信见是自己女儿出来说情,便也不再多言,言语间也客气了不少。 见他不再追问,白玉婵又投向目光给穆衍燃,瞧瞧他会作何反应。 所幸,他并未生疑,只是目光间仍然有几分不解。 身后的卫九戒瞧着这幅场景,当即意识到穆衍燃确实是有些问题。其实,那日他忽然对白玉婵转变了的态度,他便就觉得稀奇古怪了。 今日一见,才发觉到此事却是有些蹊跷。他似乎是失去了很大一段的记忆。那些有关于误会陆青歌,认清白玉婵真面目的记忆尽数不见了。 “大统领爱女心切,本王自然理解。”穆衍燃看着白忠信笑了笑,显然是有几分不满意于他随意听信着外面的留言,“王府和谐安定,一直十分安好。” “是,是老臣唐突了。这一年来,守在边疆未回,婵儿的消息丝毫没有,心中担忧,便就如此了。”白忠信低声说着,似乎还有几分自责。 穆衍燃见状,也不好再去说什么,便松了口,道:“大统领也不必放在心上,下次不要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便好。” 穆珩只在一旁蹙眉,而后偷偷滑下板凳,戳了戳穆衍燃的腿,小声道:“王兄,阿珩饱了,想回房休息。” “先去坐好。”他也低声回他,一直看着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 穆珩撇了撇嘴,而后又挪回位置上,瞧着面前的饭菜愣神。 这一幕自然是叫在场的人都瞧得清清楚楚,白玉婵只是浅浅一笑,并未说话。她十分担心若是自己说出什么,穆珩的回应又如往常一般,冷漠而疏离。 她倒也不是怕失了颜面,但是这是在白忠信的面前。若是他瞧见穆珩对待自己的态度,说不定又会说些什么。 那时,穆衍燃说不定就会不悦。 “若是小王爷乏了,便由丫鬟带去厢房休息吧。”白忠信先是开了口。他语音刚落,便有丫鬟走到身侧,恭恭敬敬的向在座的各位行了礼,而后站到穆珩身后。 他有几分紧张,毕竟这是从未见过面的丫鬟,便向穆衍燃投去求助的目光。 这般场合,他如何能够如在王府一般宠溺着他,便只当没看见他的眼神,开口道:“你便随这丫鬟去,王兄片刻后便去瞧你。” 穆珩见自己被忽略,心中不悦,于是便警惕地偏头瞧了一眼,坐在桌前低着头不再动弹。似乎是在与谁赌气一般。 白忠信朝中老臣,自然是知晓其中缘由,便笑道:“王爷若是放心不下,便可与小王爷一同前去,不必在意那些虚礼。” “是啊,王爷。今日是在妾身父亲府上,如何需要在意那些虚礼。阿珩十分依赖于您,谁又不知此事呢?”白玉婵附和着白忠信的话,一来是为了不让穆衍燃为难,前些日子那只白猫的事情,已经让两兄弟生了些间隙,此刻可不能再有何差错。 二来,她自觉因为白猫一事让穆珩对自己有些改观,如今再是为他考虑一番,或许还能一步一步地赢得他的信任。 可是穆珩倒是反应平平,只是看着穆衍燃。 “既然大统领与婵儿都如此说着,那本王也不再推辞了。”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依着穆珩,“恰好本王也觉得膳食用得差不多了,就先带着阿珩走了。”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朝着春歌和卫九戒使了个眼神。 第一百八十九章: 动摇 正厅外的连廊。 穆衍燃与穆珩就走在前边,春歌抱着那只白猫与卫九戒在他的身后并肩走着。 “为何本王从未听说这等传言?你们可有耳闻?” 四下看了看,确定了并无旁人,才偏头询问身后的两人。方才在正厅,他虽然就那般随意的搪塞过去了,但是却还是十分在意的。 能传到大大统领的耳朵里,似乎并不是空穴来风,但是此事她又却是丝毫不知。 春歌同卫九戒对视一眼,皆是轻叹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应答。 穆衍燃久久得不到回应,心中也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他这几日同白玉婵相处之时,对她的关心和亲昵总是觉得不太自然。虽是这样做着,却总是觉得有何处不太对劲。 就在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迎面走过来几个丫鬟。 “参见广陵王殿下,参见小王爷。”见到穆衍燃,她们便立即行礼。 他正为威武大统领问出的问题苦恼,这边又入耳一阵清脆却十分沉闷的声音,他只觉得烦躁。下意识地便皱起眉头,不耐烦地道:“起来吧。” 那几个丫鬟倒是面不改色,谢过他之后又往前方走了。 “你们可有听过这个传言?”见那几个丫鬟走远,穆衍燃又开口问道。 他倒是十分好奇,陆青歌明明出自终南山,为何有人说她是妖怪。 “奴婢不曾听说这等传言。”春歌自然是知晓其中内幕,她虽然不知道陆青歌都做了些什么,但是她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要她还未违背天界的意愿,便就不伤大雅,无需她来插手。 “此等谣言恰好叫威武大统领听见,怕是有心人为之。威武大统领一直为侧妃娘娘未能成为正妃而心生不满,此番散布谣言的人怕是有意利用这点,挑拨您与大统领的关系。” 穆珩当即瞪大了眸子,心中十分不解。 按理说,春歌应该未被白玉婵收买才是,那她为何不将王兄近几日的不对劲尽数告诉于他,却要为这个不同寻常的事情找着说辞。 她自然知道真相并非如何,但是为了防止卫九戒的无心之言乱了大计,便只能如此先发制人。 穆衍燃点了点头,觉得此说法十分在理,心中觉得自己怕是又错怪了白玉婵。他对她的那份不自然,应当只是一直把她当妹妹的缘故。 应着如此十年,一直以对待妹妹的礼仪相待,如今一下摇身一变成为了能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侧妃,未免让人觉得不能适应。 瞧着他一脸赞同的神情,穆珩心灰意冷。如此一个揭穿白玉婵真面目的大好机会,却叫春歌给生生毁了。 “倒是本王疏忽了。”穆衍燃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心中觉得此话十分在理,“看来本王日后要多多关心爱护婵儿了,得让威武大统领安心才是。” 穆珩当即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有些烦闷,瞧着春歌那面无表情的脸,一时间都没了往日的喜欢。 想着,他立即停下步子,转过身去,指着春歌,道:“猫。” 白猫打了一个哈欠,懒懒道:“上仙,如今这孩子可是要连着您一起讨厌了呢!” 春歌只是听着,心中并无波澜。她来这凡间可是有着任务,待在这广陵王府为奴也并非本意。她只是伺机而动,又不是真心来伺候凡人的,如何要这毛头小子喜欢? 她一刻也没耽搁,听见吩咐便立马就将怀中的白猫递了过去。 穆珩接过白猫时,那一双眸子就瞪着春歌。可对方却视而不见,他一时心中有些不满,连接过白猫的动作也跟着粗鲁了几分。 小白被磕到了尾巴,当即便叫了一声,而后微眯着眸子看了春歌一眼。可看着她那冷冷地眼色,又只能悻悻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她本想着,这是因她所受的劫难,该是能要些东西的,譬如神的点化。若是被神点化,她便可以化作人形,而且妖气便不会那般随意外漏,反而可以轻易地掩盖住,可以随意在人间行走,还不用担心会被修仙之人追杀。 可是面前的上仙,似乎并非不如传言中的那般和蔼,好说话。 穆衍燃察觉到穆珩的不对劲,便低头看他,发现他的小脸却是气鼓鼓的,便疑惑开口,道:“阿珩,又是怎么了?” 他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是一言不发,只是自己生着闷气,抱着白猫,脚下步子不停。 穆衍燃沉默片刻,而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如今已经七岁的穆珩却始终只是小孩子心性,他却只能耐着性子,因为其中缘由怕是与自己有着牵连。 “阿珩,又是怎么了?你要回房,王兄便就陪着你;你要自己抱着这猫,春歌便一瞬也没耽搁的交到你的手上,你又有何处觉得不顺心呢?” 似乎是听出了穆衍燃语气中的妥协和不耐烦,穆珩的步子慢了下来,表情也是十分委屈,却依旧是沉默。 “不说便不说吧,王兄不逼你。”穆衍燃叹气,只觉得心中疲惫。 透过连廊,还能瞧见夜空中那一轮残月,它半隐在薄雾之后,只探出一块小角,似乎是含羞的女子。可是她又散发着幽幽的寒光,通过远方,似乎还能瞧见那投射下来的月光的淡淡凉意。 正厅。 穆衍燃走后,剩下的两个人便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白忠信皱着眉头,直视着白玉婵,满脸担忧,道:“方才广陵王在此,有些话你不便多说;现在他不在了,你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白玉婵微微一笑,道:“父亲,女儿有何藏着掖着的?” “便是那妖怪王妃一事。初次听说之时,为父还准备从边境赶回来一趟,但后来又接到消息,说妖精已除,才放下心来。可如今为何又回来了?” “父亲,您在说什么啊?”白玉婵有些心虚,却只能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我与青歌姐姐一直情同姐妹,王府后院和谐非常,何来妖精之说啊?” 这下换作白忠信漏出来疑惑的表情了:“此事不是人尽皆知?只道广陵王被妖精迷了心窍,如何你一无所知?” 白玉婵见他动摇,便继续道:“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岔子,竟然多了这种谣言。” 第一百九十章: 不再提起 见她自己也这样说,白忠信也不好再去说些什么,便抿了抿嘴,道:“你若这般说,为父再说些什么倒是显得有些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了。” 白玉婵笑笑,敛起手中的白帕子,轻轻擦拭嘴角,道:“如何成了挑拨,父亲关心女儿,女儿如何能不知?” 说着,威武大统领叹了气,深邃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悲伤,道:“为父常年戍守边疆,不能多多关心婵儿;即便是回来了,也是在上京,离着晋州甚远。” 听着这话,白玉婵不禁愣住,瞧着面前的男人那历经风霜,爬满细纹的脸,不禁觉得心中十分酸楚。他只不过是一位一心一意对自己女儿好的父亲罢了。 穆展琅有意栽培成泽,他却依旧苦苦支撑。不过是因为她嫁的是在这朝堂中不受待见的闲散王爷。穆衍燃无权无势,又无意于权势,要护自己周全,便只能靠着他这个手握部分兵权的威武大统领了。 可是她杀了真正的白玉婵,还霸占了她父亲无私的宠爱这么多年。可是她却是为爱而来,丝毫并不曾顾及这个一直在她背后默默付出的男人。 “是女儿不孝,应当时常来上京瞧瞧父亲的。”不知为何,她分明与面前这个瞧着她满眼宠溺的男人没有丝毫的关系,却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或许,她没了妖毒,拥有了人的情感,越发了解何为血浓于水,骨肉亲情了。白玉婵忽然明白,她既然占了真正的大统领府嫡女的身份,便应该好好替她活着,替她尽孝。 “傻孩子,既然已经嫁为人妇,又如何能经常往娘家跑?”白忠信虽然笑着,但是眸子里尽是悲伤,却又有一丝欣慰。在她说出自己不孝之时,还显露出一丝心疼。 “况且……”他伸手握住白玉婵的手,眼眶微红,道,“你嫁的是当朝王爷,更是不得造次。” 她擦了擦自己的泪水,而后搭上他的手,道:“是,女儿记住了。女儿定然不让父亲蒙羞。” 白忠信不住地点头,起身为她擦去泪水,嘴边嗫嚅许久,却始终未能说出什么。终于,他开口道:“婵儿自小爱美,哭花了脸,可就不美了。” 白玉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到这句话,她的泪便止不住的流,一时间竟泣不成声。 白忠信瞧见她这副悲伤的模样,心中像是被谁揪了一下,忍不住也跟着眼眶发红,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哽咽道:“婵儿莫哭,爹爹一直在。” 她靠在他的怀中,难得的觉得十分安心。父亲的怀抱,似乎比穆衍燃的怀抱要宽广许多,也似乎更加温暖,更加让她觉得踏实…… 后院厢房。 穆珩十分不情愿地走进房间,抱着那只白猫,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就皱着眉看着穆衍燃,满脸苦大仇深,似乎是来者欠了他许多银子一般。 瞧着他这幅表情,穆衍燃忽然有几分想笑的冲动,方才的不耐烦与无奈居然就这般消失在了脑海中。 他忍着笑意,回头对春歌以及卫九戒道:“你们先去门外候着吧,没有吩咐不用进来了。” 两人躬身行礼,一同退出来门外,还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你为何要那样说?”一出门,卫九戒便质问方才隐瞒实情的春歌,脸色不太好。他皱着眉,似乎是在瞧什么攀炎附势的小人。 春歌却是站在一边,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似乎是不屑与他交谈。 她这般回应倒是让卫九戒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表情中包含着几分不解。现在在他眼中,春歌便是被白玉婵收买了,才会在穆衍燃面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你为何要那样说?为何不告知王爷真相?”卫九戒继续追问着,可是表情未变,他已然是认定了她就是这样的人。 春歌虽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透着他的表情,也不难瞧出他心中想得是些什么。她本不想去回应些什么,却想不想还是开了口。 “什么是真相?王爷如今忘得干净,你此时与他说起往事,他又该如何追寻?” 卫九戒不解,压低声音吼道:“王爷可以去瞧大夫,找回记忆!总之,绝对不能让侧妃那个妖孽猖狂!” 春歌只是冷笑,心中感叹着如今的凡人真是愚昧到了极点。 看出她的不屑,卫九戒有几分不悦,道:“我说的难道没有道理?” “简直愚蠢至极!”春歌脱口而出,不加丝毫掩饰,“王爷此前并未遭受过任何的劫难,如今忽然忘却了一段记忆,你以为会是常人所为?你是有什么能耐为王爷寻来何等神医?” 卫九戒一时语塞,想要反驳,却始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说得不无道理,那日王爷从楼上厢房走下来便不太对劲,这显然并不是凡人所为。 屋内。 穆珩就坐在那处,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这又是如何了?”穆衍燃嘴边带着浅笑,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柔声寻问道。 “那……”他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该怎么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吗?他不喜欢白玉婵一事,自小便唤她妖精一事,王兄清醒得很,如今再说,也不过是习以为常,他不会去重新思索些什么的。 “阿珩想要回家,阿珩想要青歌。”他终于是将怀中白猫放到了桌案上,表情十分委屈。 穆衍燃收起笑,摸了摸他的头顶,一脸认真道:“再过几日,王兄便带着阿珩回晋州。那时,青歌就会在王府等着阿珩回家。” “嗯。”他依旧是低着头,瞧着兴致并不高。 “那阿珩便早些休息。让小白陪在你左右可好?”穆衍燃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复。 穆珩只是轻叹一口气,而后也不应答,只是自己又抱起白猫,十分乖巧地往床榻走去。 穆衍燃只是站起身,在原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提起陆青歌,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总是觉得那日瞧见的她与记忆中的有着一些偏差,她似乎不与自己亲近,万事只想靠着自己,心中并无他这个夫君。 不多时,穆珩便自己宽衣,抱着小白钻进了锦被中。 穆衍燃见了,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心中计谋 正厅。 白忠信抬头擦去了白玉婵的泪水,语气十分宠溺,道:“傻孩子,莫要再哭了。天色已经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她红着眼睛向他行礼,哽咽着声音,道:“父亲,您也早些休息。” 白忠信连忙上前扶他,一双眸子思绪万千,却多是盛着柔情,道:“您如今已经是广陵王府的侧妃娘娘了,如今能够拜老臣?” 白玉婵笑笑,道:“那便算作本侧妃为晋州的百姓,谢谢威武大统领这些年来的付出,佑他们年年平安。” 他的手顿了顿,而后还是收了回去,负手而立,看着白玉婵一次一次弯下腰,自己一次一次瞧清楚面前女子的头顶。 瞧着这副场景,一旁守着的张管事也不禁红了眸子。 记忆中,自小姐七岁起,便不再与老爷亲近,大多时候就待在自己的闺房之中。也是自那时开始,一向英姿飒爽,极其喜欢一身骑装,骑马出去打猎的白玉婵,忽然变成了一位娇滴滴的,极其喜爱胭脂水粉的美娇娘。 那时的小姐,瞧见谁都是一副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模样,哪怕是在大统领面前,那一双眸子里也都是冷漠和疏离。 可到了穆衍燃面前,她便又是那一个善解人意、柔弱多情的白玉婵。 老爷自然是看得出她的心里眼里都只有穆衍燃,以至于后来舔着老脸向穆展琅求个赐婚,为了让白玉婵如愿,他甚至交出了自己的部分军权。 自那以后,战功赫赫的威武大大统领,只落得一个驻守边疆的差事。 曼陀在一旁瞧着,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丢了妖毒的白玉婵已经不算是一只妖了,如今也越发像人了。可自己是妖啊,整日跟着她的身后,又算作什么? 妖寻主子,都是甘愿伺候妖力强大,能为自己的修炼带来好处的大妖。现在的九尾狐,没了妖毒,没了法力。就连维护年轻貌美的模样都需要使用最低级的吸食人的精血。 那么她的忠心耿耿,又能换来什么? 况且,她这般帮着她在人间杀人吸血,还要惶恐着是否会招惹来修仙之人,给自己惹来杀人之祸。 “曼陀,走了。”不知何时,白玉婵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眼眶还是红的,“在想些什么?” 她连忙跟上去,低声笑笑,弓着身子,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只是在想,这陆青歌还真是讲信用,如今夫人您可就是最大的赢家了。” 这话倒是受用,白玉婵当即失笑,问道:“此话何说?” “您看,王爷如今带您,比出事之前还要好上几分;您的父亲又是手握兵权的大大统领,在百姓中声望很好,又鼎力支持着您。可陆青歌,现在什么都没有。” 白玉婵又笑,对着答案十分满意。 可笑着笑着,她又觉得此事不太对劲。一来,便是穆衍燃对她越发关切之事。即便是未出事之前,他待她的态度也不该是如此的,两人的相处应当始终有几分兄妹的隔阂; 二来,便是那日繁枝的尸体被发现一事。她当夜也是再三检查,确保了不会那样快被发现的才是。可是第二日这件事情,便被瞧见了。 这不用去细想,也能知晓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她仔细想过,始终想不到究竟会是谁。 “繁枝那件事,可有什么眉目?”想着,还是觉得十分放不下心,便出口询问。 曼陀愣了片刻,此事她并未跟进,不过此时外面也早已没了消息:“无甚消息,大抵是被柳府给压下来了。” 白玉婵点了点头,她才不管此事究竟是如何解决的,只要不要牵连到她就好了。 她忽然想起曼陀方才说道自己如今是最大的赢家,越发想起来越是觉得有些道理。她如今与穆衍燃越发亲昵,陆青歌又早已对他无意,若是此时,她为穆衍燃剩下一个孩子…… “走,去后厨。” 后厨的人已然是散去了,主子们用完了晚膳,只留下了几个人在此料理。 “今日小姐回来了,你可瞧见了?”一个摘菜丫鬟正对着烧火丫鬟说道,脸上是单纯的微笑。 “如何说话呢,小姐如今已经是王妃了,再叫小姐已经不合规矩了呢。” “对对对!”那丫鬟恍然大悟,而后又嘿嘿一笑,“侧妃如今瞧着更加好看温柔了呢!” “还是莫要在背后议论主子了吧,小心祸从口出。”这丫鬟倒是谨慎得很,一句也不愿多说。 先前那丫头觉得无趣,便也闭上了嘴,不再言语。两人便就这般沉默着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白玉婵轻咳一声,在曼陀的搀扶下走进厨房,嘴角带着笑意,不成想,这大统领府还有丫鬟记挂着她。 见是她,那两个小丫鬟连忙跪下,恭恭敬敬道:“奴婢参见广陵王侧妃娘娘。” “起来吧。”白玉婵挥挥手,还是觉得这一声侧妃听着让人十分不舒服。看来她却是需要抓紧时间为穆衍燃生个孩子了。 “不知侧妃娘娘大驾光临,是要做些什么?”倒是那烧火丫鬟胆子大些,缓缓凑上前寻问道。 “无甚大事,本侧妃只是想为王爷亲手做一份桃花酥。”说着,她走到放着食材的桌案,打量了一番,道,“不知这食材可有?” “有有有!”这下,那摘菜丫鬟也走上前,瞧着白玉婵的眸子都是笑意。 她也看她笑笑,而后自己卷起袖子,道:“那边劳烦你给本侧妃拿过来了。” 那丫鬟连连摇头,一边拿着食材,一边笑着道:“侧妃娘娘言重了,为娘娘做事是奴婢的荣幸,如何担当得起‘劳烦’两字?” 白玉婵只是弯了嘴角,而后朝着一旁的曼陀使了个眼神。 曼陀当即明白过来,从腰间的钱袋中拿出了一粒碎银子,递到那摘菜丫鬟手中,道:“来,拿着,这是侧妃娘娘赏赐给你的。” 那丫鬟一脸受宠若惊,惊讶地看着曼陀,又偷看了已经在一旁揉面的白玉婵,连忙擦擦手双手捧着银子,不住地对着曼陀鞠躬,口中喃喃说着:“谢谢,谢谢!” “嗯……”白玉婵终于出声,道,“你们先退下吧,没有吩咐不用进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假象 “是。” 那两个丫鬟起身说着,而后恭敬地躬身退了出去。 一出门,那拿到赏钱的丫鬟便再也掩不住笑意,对着身侧的烧火丫鬟道:“你瞧,侧妃娘娘果然要比之前要温柔美艳许多!” 瞧见她这般喜悦的模样,那丫鬟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道:“快些将这银子收起来吧,若是叫大丫鬟瞧见了,怕是又要叫她收去。” 丫鬟连连点头,而后将那碎银子放进了自己的腰间,不再言语。 就这样,两人便就这样守在后厨门外,一侧一人。 厨房内,白玉婵一脸认真地揉捏着面前的面团,唇角是淡淡的笑意。 “夫人,您还要做桃花酥吗?”曼陀犹豫开口,她分明记得,穆衍燃亲口说过,他不喜欢桃花酥,只是因为陆青歌喜欢,他才喜欢罢了。 白玉婵没有回答,只是那抹微笑又多了一份苦涩,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那又能如何?本妃只知晓他喜爱桃花酥,即便是有着陆青歌的缘由,本妃现在也只为他学过这一道糕点。” 曼陀沉默,并未再说些什么。 那处,穆衍燃离开了穆珩的屋子,便吩咐春歌留下照看,带着卫九戒去往了为自己安排的厢房。 “你觉得繁枝一事,还有那鸿香院闹鬼一事,以及德善村全村被灭一事可有关联?”穆衍燃站在桌案前,一手执笔在纸上不停地写着,一手背于身后,眸底幽深,脸色阴沉。 “回王爷的话,属下觉得,繁枝的死和德善村全村被灭都是因为精血被吸干,应当是有关系的;至于鸿香院一事,属下还未有了解,不敢轻易妄下定论。” 他虽然一脸认真地同他分析着此事,但心里还是在意着穆衍燃记忆缺失的事情。按照春歌的说法,此事是妖怪所为,那最值得怀疑的不就是白玉婵吗? 况且,侧妃为妖一事,王爷也曾怀疑过。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多处迹象都表明,当初那个应该被除掉的妖怪,实则应该是白玉婵才对。 穆衍燃瞧出他的心不在焉,便抬眸瞧了他一眼,道:“如何?有心事?” 卫九戒立马回过神来,连连摇头,道:“无事,无事,属下只是在盘算着今夜去到鸿香院一探究竟。” 他终于还是觉得不说出那件事为好,春歌的话到底也是有几分道理。此事在此时说出口,不过是为穆衍燃增加负担罢了。 况且,纸包不住火,活生生发生过的记忆,如何就能消失得不留痕迹? 穆衍燃瞧了他一眼,没再多问,道:“既然你有这份意愿,便下去准备准备吧。” “是!”卫九戒行了礼,便转身退下。 刚刚推开门,便瞧见白玉婵端着一盘桃花酥要敲门。 “属下参见侧妃娘娘。”卫九反应迅速,立马行礼,而后便侧过身子往外面走去。 她到底有些不悦,觉得自己被一个侍卫轻视了。 穆衍燃听到动静,便投来目光,白玉婵立马露出笑容,走了进去,同时朝曼陀使了个脸色。 “王爷,妾身亲手为您做了桃花酥,快些尝尝。”她在前边说着,身后的曼陀走向了香炉处。 “侧妃有心了。”穆衍燃随意地说着,还有几分敷衍,他的目光都落在香炉边的人身上,“那是什么?” “啊~”白玉婵立马迎上前,将桃花酥放下,自己挽住他的小臂,不让他继续前进,“王爷,那是妾身从父亲那处要来的安神香。 她一垂眸,却瞧见纸上写着“繁枝”、“德善村”、“鸿香院”的字样,嘴边的笑容立马僵住,心里是无尽的紧张。 今早去柳府果然是为了繁枝的事情,为何他回来却是只字未提…… 自她一句“安神香”出口,穆衍燃的心中便有了些数。倒时候让她早些走便是,她想要的他终究是给不了。 “侧妃有心了。”说着,他那一块桃花酥,咬下一大口,仔细咀嚼着,脸上是满足的表情,“这桃花酥好生美味,侧妃的厨艺是越发精进了。” 白玉婵当即露出笑容,一双眸子都是闪闪发光。她抬头看他,道:“真的吗?” 穆衍燃笑笑,却是看着曼陀离开屋子,那香炉中也冒出烟来。他当即将剩下的桃花酥整个塞进嘴中,满脸笑意,模糊说道:“本王怎么骗你,是真的美味可口。” “既然王爷爱吃,那妾身便心满意足了。”说着,白玉婵娇羞一笑,整个人都往穆衍燃的怀中一靠。 他的身子一僵,眉头紧皱,他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那香炉里的香气了…… “婵儿,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他已经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便连忙推开白玉婵回到位子上做好。 她却是不依不饶,拿起一块糕点就坐到他的腿上,而后将桃花酥咬在自己口中,慢慢靠近穆衍燃。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便只能犹犹豫豫地咬上那块糕点的另一头。 白玉婵唇角一扬,轻轻咬碎自己这头的糕点,而后嘴巴慢慢向前移动。她在那边推着糕点,穆衍燃便只能被迫自己嘴中的糕点越来越多,不得已便只能咬下。 这般一来二去,两人的距离便越发靠近,她呼出的温热气息就落在他的脸上,有些痒痒的感觉,十分撩人。 穆衍燃咽了一口气,想伸手将面前的人推开,却觉得身子发软,双手没有力气。两人越发靠近的唇瓣,不禁让他紧张起来,心跳似乎也比往常快了几倍。 这么些年,他只当她是自己的妹妹啊,他如何能与妹妹做出这等苟且之事! “婵……”眼见着糕点越发少了,穆衍燃便连忙开口,却忽然被一个柔软的唇瓣堵住了话语。 她有些笨拙地吮吸着他的唇,十分深情,眸子紧紧闭着,双手坏住了他的颈脖。 他想推开她,可睁眼却瞧见了陆青歌的脸。 穆衍燃瞪大了眸子,一时间分不清真假。他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似乎是真实的,就连他的手触碰到她时,也没有改变。 “陆青歌”皱了皱眉,抬起头,一双水灵灵地眸子看着他,用着娇滴滴地声音,道:“王爷,您怎么可以不专心……” 第一百九十四章: 梦醒 小桃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应该便是陆青歌上次提及过的孩子。可是这孩子居然还活着吗? “青歌,青歌,”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落到她的面前,不停地呼喊着她,想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陆青歌皱了皱眉,而后缓缓睁开眸子,一脸迷茫看着面前眉头紧皱的小桃。 “怎么了?”她的声音还有几分慵懒,眸子里都是不解。 “这孩子哪来的?”小桃双臂在胸前交叠,噘着嘴,表情有些不满。 陆青歌也立马坐了起来,慌乱地看向她指着的方向,只见她的身侧果然躺着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白白胖胖,与梦中的孩子出入很大,可是眉眼间却是十分相似。 她先是与小桃对视一眼,而后对着那孩子轻声换了一句:“陆拾忆?” 小婴孩立马“咯咯”笑了起来,还伸手想要抓住陆青歌的手指,整个身子都跟着动了起来。 她一时心情十分复杂。开心中又夹杂了几分犹豫,嘴边的微笑都有几分不自然。 “这不会就是之前出现在你梦中的那个前世的孩子吧。”小桃瞧着她的表情,心底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陆青歌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会突然从梦中出现在了现实中,甚至就躺在自己的身边。 “方才在梦中瞧见她了,也想起了一些往事。却不知为何她会出现在此处。”她便戳着她的小脸,不自觉地跟着笑了笑。 “这要如何是好?你要将这孩子如何安置?你能将她带回王府吗?”小桃也不去细究其中缘由,直接问道。 陆青歌没再说话,这却是是个棘手的问题。 见她沉默,就连床上的陆拾忆也停止了笑,睁着一双大眸子看着她的为难,撅了撅嘴,似乎有些悲伤。 “罢了,既然她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便不会再去抛弃她了。”说着,陆青歌又重新躺下去,侧过身子,满目柔情的看着她,嘴角又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小桃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却也不好说些什么,便也躺了下去,道:“也罢,也只能明日在想对策了。” 陆青歌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而后闭上眸子,一只手轻轻地拍着陆拾忆的小肚子。她似乎也是十分舒服,不多时便合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均匀,进入了梦乡。 芦芽靠在窗边,手中拿着一壶酒,不时喝上一口,表情有几分慵懒。 小巷子边偶尔会走过一两个行人,他们表情随意的从鸿香院走过,眼睛中都是慵懒。无意间眼睛一瞥顿时瞪大了眸子,又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瞧见的场景。 芦芽勾起嘴角,连眼角都是不屑。他不过是略施小法,就让这些愚蠢的凡人露出了恐惧的表情,真是不堪一击。 身侧的夜识晃动了几下,似乎是有几分不满。 “别闹,这可是陆青歌要我做的,你可不能只责怪我。”芦芽看了它一眼,表情佯装无奈,嘴角却是玩味的坏笑。 街道的行人瞧见的是这鸿香院昔日的繁华,透过薄薄的窗户纸还能瞧见屋内的暖黄色的油灯光亮,窗边不时有人影穿过,有时是衣着暴露的男优伶,有时肥头大耳的官员,有时又是送上酒水的侍从。 只是片刻,便能瞧见那路人落荒而逃,口中大叫着,连滚带爬。 芦芽见了,不禁放肆地大笑着,而后大口喝酒。突然,他眉头一皱,似乎是自言自语,道“这鸿香院,是多了什么东西?” 夜识也停止了晃动,自行飞到了芦芽的身边,随时准备着要去大干一场。 “不要轻举妄动,似乎不是什么对我们有威胁的人物。”芦芽说着,便合上了窗户,将酒壶放在窗边的桌上,而后拿着夜识走向了床榻,“天就要亮了,早些休息吧。” 走在路上的卫九戒瞧见了迎面而来的大惊失色的路人,连忙快步走上前,扶住他,问道:“你怎么了?前面发生了什么?” 前面不远处便是鸿香院,他到底是瞧见了什么,他的心里大抵是有几分明了。 “真的,是真的!鸿香院闹鬼!”那人匆匆丢下这句话,便立马跑开了,一刻都没有逗留,似乎鬼魅就跟在他的身后。 卫九戒皱紧眉头,握紧了腰间的宝剑,立马向鸿香院赶去。 等他到达时,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芦芽的幻像也随之而来的亮光消散在他的眼中。他就亲眼看着那一片繁华盛世消失在自己眼前。 卫九戒瞪大了眸子,不敢相信却又亲眼所见。他禁不住往后连着退了好几步,靠在身后的墙上,一时间大脑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思绪终于是平静下来,连忙赶回去将此事禀告穆衍燃。 威武大统领府。 天微微亮,空气中还有几分凉意。 白忠信已然换好盔甲,坐在府外的战马上,身后跟着两队士兵。 “老张,待王爷与侧妃起身,便告知他们本大统领临时要赶回边疆之事,这府里他们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是。”张管事弓着身子,一一应道。 白忠信点了点头,而后并未多言,直接驾马而去。 张管事就站在门边,直到最后一位士兵的身影也瞧不见了,才转身进了王府。 “王爷和侧妃娘娘可起身了?”他偏头问身边的丫鬟。 丫鬟躬身,道:“还未起身。” 张管事点了点头,道:“先去准备早膳吧。” 丫鬟应声,而后快步朝着后厨去了。 厢房内。 曼陀清早回到外面守着,里面还未有动静,里面的两人似乎还在熟睡。 穆衍燃皱了皱眉头,觉得头疼欲裂,但想到昨夜与陆青歌春风一度又觉得心中暖暖的。他偏头去看身边侧躺着的女子,嘴角不禁漏出了笑容。 他动了动身子去抱住她,轻轻吻了她的肩头,下巴搭在她的颈窝中,哑着声音问道:“青歌,身子可有不适?” 她似乎还在熟睡,并未给他回应。穆衍燃便又将她抱紧了几分,继续感受着她柔软的身子和温度,只觉得十分舒适。 白玉婵睁着眸子,有些紧张。她不知道她转过身去后,穆衍燃会是怎么样一副表情。 第一百九十三章: 孩子 穆衍燃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陆青歌”,觉得自己的眼皮十分沉重,不受控制地就要垂下来;浑身感觉乏力,可又能支撑住自己。 “青歌,你怎么从终南山来到威武大统领府了?”穆衍燃的手抚摸着她的脸,似乎是想要看清她的容貌。 “陆青歌”却是偏开头,靠到他的肩头,不时地轻吻着他的颈脖,声音娇媚入骨,道:“妾身思念王爷,便提前从终南山回来了。” 白玉婵紧紧将他抱着,并不在意他口中喊得是旁人的名字。她早已认清了自己在穆衍燃心中的位置,再去纠结他叫得是谁的名字,不过是为自己添堵。 穆衍燃心中还有几分不确定,闭眼抱着她,却还是躲避着颈脖处的温热,他意识迷离,但仍然是觉得这并不真切。 “青歌,真的是你吗?” 白玉婵没有说话,只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铃铛。她笑着,起身离开了穆衍燃的怀中。 怀中一下落空,他不禁皱了皱眉,模糊间瞧见“陆青歌”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铃铛系在了脚踝上后,白玉婵慢慢地往后退,意图去往床榻之上。 穆衍燃听见铃铛声,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立马起身跟了上去,长臂一揽,搂住了白玉婵的细腰。 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穆衍燃贪婪的吮吸着她的味道,呼吸逐渐厚重,声音也渐渐嘶哑:“青歌,本王好想你。” 白玉婵环住他的颈脖,嘴边的笑意有几分苦涩,可一双眸子里却满满的都是他。 “妾身也很思念王爷,妾身还想与王爷……”说着,她又向前贴近了几分,身子还微微地扭动着,挑逗意味十分之明显。 他的头微微低下,下巴抵在她的上面,感受着她皮肤的温度。他还是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切,便再三确认道:“青歌,你可是认真的?” 白玉婵的唇角微微扬起,眸子里都是得逞的笑意。她缓缓低下头,像是说悄悄话一般,偏着头,嘴唇对着穆衍燃的耳朵,轻轻地说道:“是,妾身十分认真,妾身想要为王爷生一个孩子……” 穆衍燃没有说话,只是直接将白玉婵打横抱起,而后走向不远处的床榻。 床边幔帐应声而落,遮住了那一室旖旎。 鸿香院。 陆青歌躺在床上,睡得却并不安慰。她眉头紧皱,额头隐隐有些细汗,口中不断呢喃,却听不出在说些什么。 梦中,她又见到了那个孩子。她还是那般瘦弱,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 陆青歌走在上次幻境中的一片青青草地之上,不远处便是那木头拱形桥。河岸那边,是那四周系着桃粉色幔帐的女子闺房。如今,那幔帐随风飘扬,姿态十分嚣张。 那十里桃花林不断飘落这桃花花瓣,似乎是源源不断,取之不尽。 陆青歌站在河岸这边,透过扬起的桃粉色幔帐,他还能瞧见那一方矮几上放着一杯茶盏,里面盛着茶水,还在向上涌着白色的薄雾。 紧接着,里面传来了婴孩的啼哭,还有女子的无奈却宠溺的声音,她似乎是在用温柔的歌声哄着她入眠。 可那孩子却不领情,大声哭喊着要娘亲。 陆青歌当即大惊,禁不住退后了半步,这一声娘亲似乎是在她耳边出现过无数次,似乎那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魇中的那一声声呼喊。 “娘亲……娘亲……” 那原本遥远的呼喊忽然近在咫尺,仿佛那孩子此刻就趴在自己的肩头。 下意识地,她就要迈开步子过去,那一声声呼喊就像是有魔力一般,指引着她一步一步的前进。 刚踏上那拱形木桥时,陆青歌忽然清醒过来,可是她却没有停下,仍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曾经的记忆一股脑的涌进了她的脑海中。那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和灵力,仍然是想着她,念着他,化作一只不能言语的小狐狸也要伴在他的左右。 即便是如此,也还是亲眼看着穆衍燃与白玉婵你侬我侬,还险些被白玉婵杀死。 那山洞的一夜似乎只是一场梦,可是这个孩子却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她这些日子里又是如何度过的,她还那么小…… 走进那房间之时,还能透过那扇屏风看见那女子忙碌的身影,她的背影还有几分熟悉。这是何人?是她心底深处的自己吗? 陆青歌快步走过去,却是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熟睡的婴孩。 她还是记忆中的瘦弱,可是此时确实难得安静,唇边似乎还一丝微笑。 看着她,陆青歌也禁不住露出了笑容,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榻边,缓缓坐到她的身边,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现在的她,似乎要比前几次瞧见的气色好了许多,身上也少了许多戾气,越发有个孩子的模样了。 陆青歌禁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脸,自言自语道:“你有名字吗?” “大抵是没有名字的吧。”她满脸笑意,轻轻地躺倒她的身边,撑着头,看着她,“那娘亲给你去一个吧。” “你该是同娘亲姓陆,娘亲这么久才认出你,便是因为失去了那段记忆,如今想起来了。那么娘亲便叫你陆拾忆吧。” 陆青歌笑着,伸手去握她握成小拳头,却不想竟然得到了回应。她的小手紧紧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似乎是在害怕她会突然离开。 她的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阿忆不怕,娘亲不会再离开你了。” 说着,她轻轻地抱起她,动作有些笨拙,可又十分认真。 小桃迷迷糊糊地,觉得身边有什么软乎乎地东西。她翻身去抱,还是有温度的,似乎也会动。她越发觉得不对劲,立马睁眼去瞧,只见一个胖嘟嘟的小婴孩正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瞧着她。看到她的震惊表情,还“咯咯”地笑了一声。 小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马回头看了一眼陆青歌。她还安静地睡着,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可嘴角却有着笑意。 她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孩子,她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又朝她“咯咯”一笑。 小桃再也睡不下了,飞身起来,目光不断在两人之间流转。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守活寡 白玉婵觉得自己的心跳比昨夜穆衍燃的攻入还要迅速,可是她居然借了陆青歌的身份换了一夜温存,便得面对这带来的后果。 想着,她便动了动身子,缓缓转过身子,用着能掐出水来的柔软如骨的声音,道:“王爷,妾身觉得腰酸背痛,王爷给妾身揉一揉可好?” 穆衍燃眸子一滞,身子也跟着僵硬了。这个声音,他十分熟悉,但是绝不是陆青歌的声音。 他缓缓低下头,果然是瞧见了白玉婵的脸。 他当即大惊,抓起身侧的里衣,立马跳下床,道;“玉婵?怎么会是你!” 他低头,看到自己掀起的锦被下的一抹刺眼的殷红,不禁悔不当初。他不知道自己昨夜是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将白玉婵当做了陆青歌。 青歌明明就在终南山,如何会在此时赶回来,又如何能这么快赶回来呢?况且,即便是她回来了,来到了大统领府,又怎么会这般无声无息地来找自己?自然是要经过张管事引荐的,他怎么能这样糊涂! “王爷,妾身已经嫁于您一年有余,服侍您不是分内的事情吗?”瞧着穆衍燃一脸懊悔的表情,白玉婵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 她虽然料想到穆衍燃会惊讶,会是一副这样的表情,但是亲眼瞧见后,还是会觉得心疼。 “婵儿……你这话虽然……但是……我……”穆衍燃已经语无伦次,一边还不忘穿着衣物。 白玉婵笑了笑,十分苦涩。她即便是不继续往下听,也能知晓他要说些什么。无非是他只当她是妹妹,自然是不能与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他又是否想过,抛开这层关系。他将她娶进门,难道只是为了顺应皇上的旨意吗?可是,他既然可以抗旨娶陆青歌为王妃,又为何不抗旨不娶她为妃? 他这般娶了她,又不碰她,不就是要让她守那活寡吗? “王爷,您竟然遵循了皇上的旨意娶了妾身,便要知道自那以后,不该再将妾身当做您的妹妹。可是,您这般恪守着妹妹的礼数又是为了那般?” “王爷,您可曾想过妾身的感受?这十年来,玉婵一直伴您左右,可不是将您当做了哥哥。” “你可知道,知道能嫁给您时,玉婵有多开心吗?即便是您后来违抗旨意,不愿娶妾身为王妃,妾身也无怨无悔,只愿能成为王爷您的妻。” 白玉婵这一番话让穆衍燃无言以对。可当年这一桩婚事,他是亲自前往皇宫拒绝的。 记得当时穆展琅甚至拿出剥夺他王爷之位的话来威胁他,他都未曾动摇半分,只道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即便是当一个平民百姓百姓,能与相爱之人享受,亦是无怨无悔。 后来,穆展琅又拿出贤妃的安危威胁于他,他才稍稍松口,却是直言不会娶白玉婵为王妃。不想,他竟然欣然同意。 这样一来,他别无办法,只好应允这桩婚事。 后来,听闻威武大统领被派去了边疆,兵权又拿出了一部分交给了穆展琅的心腹成泽。他才明白过来,穆展琅那般松口退步是为了何事。 “王爷,这么些年,您当真只当玉婵是妹妹?就没有一丝丝的动心?”白玉婵只是用被子裹着身子,眼中含着泪,语气尽是委屈,仍谁瞧了都我见犹怜。 穆衍燃仍是低头不语,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知为何,回忆起这些年的过往之时,脑海中只是一片空白,他想不起这些年自己对她是如何的看法,更是无法判断自己有没有对她动过心。 “时候不早了,早些起身,该去用早膳了。”他侧过身子,不再去看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一眼,语气中也尽是无奈,“本王去瞧瞧阿珩,他定然是不愿让旁人伺候。” 白玉婵只是蜷缩在床头,不断地抽泣着,并无给他任何回应。 穆衍燃心中已是十分自责,走到门边之时,丢下一句话:“本王会好生想想,你莫要再哭了。” 而后他推门而出,正瞧见曼陀守在门外。 “参见王爷。”她立马行礼,不时用余光撇着屋内的场景,她方才分明听见了白玉婵的哭声。 “嗯,起来吧。”穆衍燃反应淡淡,一脸哀愁,“进去伺候侧妃起身吧。” “是。” 曼陀走进屋子,只瞧见白玉婵缩在床头双眸通红。她立马走过去,跪在床边,担忧道:“夫人,您没事吧?” 白玉婵粗鲁地抹了抹泪水,而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她只穿好了一件里衣,这般站起来还能感受到刺骨的凉意。 “无碍,只要得手了便可。”此时她已经恢复平静。 昨夜一次她势在必得,只要能怀上他的孩子就可以了。她偏就不信,如今她已经是真正地他的人了,又会为他身下第一个孩子,即便是没有爱,她在王府的位置也算是保住了。 到时候,感情还可以慢慢培养。陆青歌已经对他无意,她有时间同他慢慢耗。 到了穆珩的厢房,果然瞧见他坐在床头,抱着他的白猫;而春歌就端着盥洗盆站在一边。 “阿珩?为何还不洗漱?”穆衍燃负手走进去,径直到他身边坐下。 穆珩顿时皱了皱眉头,他似乎在穆衍燃的身上闻到了与平日里不一样的味道,是他十分不喜欢的味道。 见他不回答,穆衍燃便招招手,让春歌上前,自己先行洗漱了一番。 “去,重新给小王爷大盆水来。”擦完脸,他便叫春歌走了。 穆珩皱眉,问道:“王兄为何不在自己房里洗漱?” 穆衍燃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自然是不能说出真相,只能胡乱地将此事搪塞过去:“王兄想到你不愿被旁人触碰,便过来此处陪你,不好吗?” “好。”穆珩移开与他交汇的眼神,语气淡淡的。 穆衍燃面上有几分尴尬,也不再自讨没趣。 不多时,春歌便端着盥洗盆走了进去,躬身守在一边。穆衍燃正要伸手去端,穆珩却出人意料地自行洗漱。 瞧见他这副模样,穆衍燃心中有几分慌张,他总觉得他是察觉到了什么才对自己如此之冷淡。他忽然有些担心,他的阿珩会就此疏远他。 他可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陆拾忆饿了 次日一早,芦芽正在床榻上睡得正香,忽然叫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驱散了睡意。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眸子有有一丝怒气,又有一丝迷茫。那多出来的气息竟然是一个孩子吗?那般浑厚的妖气竟然只是一个孩子吗? 他又在床榻上躺了许久,显然是睡意重新来袭,可却怎么也无法再次入睡,只能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幔帐。 良久,他将身侧的夜识揽进怀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处,陆青歌与小桃也被这声清脆的哭喊声惊醒,两人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地坐了起来。陆青歌抱起双眸还未睁开的孩子,哄着她的语调慵懒而随意:“阿忆乖,不哭不哭……” 陆拾忆停止了哭喊,却未停止流泪,一双小手不停地抓着她胸前的衣襟,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小桃悬在一边,打量着她的动作,而后恍然大悟,一拍手,道:“素问婴孩儿时需食母乳,这孩子莫不是饿了?” 陆青歌当即瞪大了双眸,可低头瞧着陆拾忆崛起的小嘴和那始终不曾停歇的小手,觉得小桃说得十分在理。 “这叫我从何处给她弄来母乳?”她当即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脑子中毫无思绪,“且不说这副身子不是我的,即便是我的,她也不是从我的腹中生出来的。这母乳可要从何而来?” 小桃见她望向自己,连忙退后好几步,连连摆手,道:“你可莫要瞧着我,我也是毫无思绪,不知从何处为她讨来母乳!” 陆青歌叹了一口气,只好摆动着怀中的陆拾忆,口中轻哼着舒缓的小曲,意图将她重新哄睡着,便不必再担心着母乳的问题了。 正在她就要合上双眸,似乎是忘却了自己饿了的事情时,芦芽单手抱着夜识,直从外面推开了房门,站在门外一脸阴沉。 不等他开口,陆拾忆已然重新睁开了眸子,当即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直刺穿了三人的耳膜。 芦芽那酝酿好的怒意就在这哭声中尽数消散,脸上只剩下了无奈和疲惫。他拖着步子走进屋子,双手在胸前交叠,侧身依靠在床边,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从何而来?” 陆青歌瞧着他的满脸疲惫,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孩子是从梦中而来一事。虽然现在两人都是妖精,会些法术,但此事未免过于荒谬,她自己也不敢轻信。 即便是现在孩子就在她的怀中,正折磨着面前的三人,她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甚至还心存侥幸,觉得自己还身在梦魇之中。 一边小桃也跟着叹气,以为芦芽并不能瞧见自己,便低声说着:“谁能想到,这孩子居然是陆青歌从梦境中带回来的,简直荒谬至极!” 芦芽抬眸瞧了她一眼,而后眉头一皱看向陆青歌,疑惑道:“从梦境中带回来的?谁的梦境?” 小桃一惊,当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身子,分明就还是往常的透明状态,他是如何听见自己说话的? 陆青歌也不自觉地往她的方向瞟了一眼,也坚信着他瞧不见她。昨日还瞧不见,今日也不该能瞧见。 抱着这样的心思,她便装起傻来,一脸疑惑地看着芦芽,道:“梦境?什么梦境?” 他白了她一眼,一时间不想同她任何一个字。 “演技拙劣非常,连人间的戏子都比不上半分!”他看着她,眸子中都是嫌弃,“莫要瞒着本公子了,一并招了吧。” 陆拾忆这时倒是乖巧得紧,不仅停下了哭泣,还安静不语。若不是那一双睁着的眸子,当真会让人觉得她已然熟睡。 “你是如何知晓的?”陆青歌见他的样子,和语气中的笃定,便知他是真的知晓了。 “本公子不瞎,也不聋,自然是听见的。”说着,他的目光准确无误地看向了小桃所在的方向。 小桃见那人投过来犀利的目光,便急忙东躲高原地,一时间乱了分寸,只是蜷缩成一团,缩在床角。 “你瞧得见小桃?”陆青歌有几分惊讶,可瞧见她那般胆小得模样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嫌弃。 芦芽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可是你昨日还起瞧不见,今日如何就看见了”她不解,便连忙追问。 芦芽只是闭着眸子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陆拾忆,道:“别的事情一会儿再议,先说说孩子的事情。从什么梦境而来?如何而来?” “此事我说不清楚,我只是在梦中瞧见了她,并认出了她,再一睁眼她便就躺在了我的身侧。” 芦芽微微倾身,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她怀中的孩子,而后道:“如此说来,真是你的孩子?” “这便是多亏了你。”说着,陆青歌的脸上还露出了笑容,“若不是当日与你见面之时,你问我孩子去处,我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也更加不能这么快认出她!” 芦芽扯着嘴角朝她笑了笑,心中有些无奈,他当初提及孩子一事可不是为了让她们母女团聚。早知晓这孩子怨念如此之深,还夜夜与她托梦,他便不使这法子了。 “她今早是怎么了?” “估摸着是饿了,想要食用母乳。”说着,陆青歌低头看着舔着自己手指的陆拾忆,眼中不禁有些心疼。 听到此处,芦芽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直起身子,又靠回床栏上,一脸事不关己,语气慵懒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说起此事,陆青歌又皱起眉头,道:“此事确实让人发愁,我确实无处为她寻来母乳。” “可以在附近的百姓中寻找刚刚生下孩子不久的女子,请求她分一些母乳给这个孩子。”突然,周芷清出现在了门边,脸上亦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像是昨夜也未能休息好。 陆青歌不禁想起昨夜自己离开之时,她那副被梦魇困住的表情便也明白了。 “这仿佛真的可行吗?” “大抵是可以的。从前倒是见过。那些生过孩子的女人心肠最为柔软,一定愿意相助。”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陆青歌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第一百九十七章: 求情 陆青歌得到了肯定,就要准备下床,去找一找附近生过孩子不久的女子。 “你要自己去?”周芷清皱了皱眉,似乎对她的行为十分不理解。 “自然是要自己去。”她脸上表情有些茫然,觉得自己所想并无不妥。 周芷清皱了皱眉,表情中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道:“在旁人看来,你就是孩子的母亲。你却没有母乳,莫不是要叫人怀疑是人贩子?” 陆青歌恍然大悟,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而后将目光投向了一旁一脸事不关己表情的芦芽。 感受到她的目光,芦芽立即警惕起来,甚至拿出夜识挡在面前,道:“莫要将你的眼神落在本公子身上。” “此处似乎只有你合适这份差事,不必遭人怀疑。”陆青歌瞧着他露出笑容,一双眸子里写满了真诚。 芦芽连连摇头,指着周芷清,道:“你大可让她去,小小年纪博人同情;带着妹妹孤苦无依!” “我倒是想。只是担心,若是遇上什么大善人家,见我们姐妹两人可怜,硬要留下我们如何?”她倒是不紧不慢,似乎早就想好了说辞。 芦芽一时语塞,略有几分怒意,瞪了周芷清一眼后,弯腰将陆青歌怀中哭到熟睡的陆青歌抱到怀中,转身便往门外走。 走到门边,他偏过头来叮嘱,道,“昨夜似乎有些成效,说不准今日便有凡人会过来查看。你们且莫轻举妄动。在本公子未回来之前,不许离开这间屋子。” 说完,他走出门外,而后长臂一挥,似乎是在此处设下了护他们安危的结界。 看着他的背影,小桃嘿嘿一笑,戳了戳陆青歌的肩膀,道:“这位仁兄还是很讲道义的嘛!” 陆青歌也点了点头,而后起身为自己更衣。 坐在铜镜前,她忽然瞥见周芷清还站在门边,瞧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梳着长发,也回望着她,道:“这般瞧着我做什么?莫不是也饿了?” 她却是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并未。” 陆青歌又偏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并未言语,只是继续整理自己的发髻。 “那孩子的父亲,是穆衍燃吧。“沉默了许久的周芷清,终于在此刻说出了自己酝酿了许久的话语。 陆青歌手上动作一滞,而后冷笑一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如何?” “那既然是孩子的父亲,那你还要杀他吗?”她的情绪似乎有几分激动,还上前走了几步。眉头紧皱,面色焦急。 陆青歌侧过身子坐着,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反问道:“即便他是孩子的父亲,与我要杀他有何干系?” “你若杀了他,那你的女儿不就没有父亲了吗?” 说完,她自己倒先垂眸抿唇,似乎也感受到这个理由的牵强。 陆青歌倒是起了兴致,一双眸子里满是审视,还有几分犀利。她的嘴角是玩味的邪笑:“怎么?你在担心穆衍燃?若我未记错,你生前应当是穆展琅的妃子,这般关心着穆衍燃,若非这其中有些什么?” 周芷清只是垂下眸子,不敢直视她的眸子,似乎是有几分心虚。 “呵,”陆青歌姿态也跟着慵懒起来,托腮依靠在铜镜前的桌案上,倒是有着几分狐狸的媚态。她轻笑一声,而后眼眸一跳,轻飘飘地打量着她,道,“仍记得穆展琅说你背叛了他。莫非当真是与穆衍燃有一段私情?亦或是,你芳心暗许?” 周芷清当即有几分慌乱,连忙解释道:“并非如此,你莫要胡乱猜测!” “若非如此,你为何如此担忧于他?”陆青歌扫她一眼,而后把玩着自己的发丝。 她却是别开脸去,似乎是在逃避什么,脸色倒是一瞬间坚毅起来,就像是严刑拷打也不愿说出军中机密的忠臣。 “此事牵扯许多,我不能告诉你。” “哦。”陆青歌倒是反应淡淡,又转过身去,继续打理着自己的发髻,似乎对此丝毫不关心,“你既然连一个理由都说不出来,又何故劝我留穆衍燃一命?可笑至极!” “我……” 她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陆青歌一个凉飕飕的眼神瞪得说不出话,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威武大统领府。 穆衍燃心情复杂,便走出门外,站在连廊处,瞧着万里无云的晴空。 那边,卫九戒匆匆赶来,脸上表情还有几分不自然。 方才他直奔穆衍燃的厢房,想要禀告鸿香院闹鬼一事却有此事,却不想,竟然瞧见了白玉婵坐在他的房中,面色红润,心情似乎是不错。 他当即大惊,而后连忙行礼,道:“属下参见侧妃娘娘。” 白玉婵只是扫了他一眼并未应答,似乎还在为昨日他绕过自己的事情生气。 卫九戒吞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敢问侧妃娘娘,王爷身在何处?” 她只是轻笑一声,道:“王爷去小王爷那处了,你若有事便去那处寻他吧。” “多谢侧妃娘娘指点。”卫九戒未敢多做逗留,得知穆衍燃的去处便立马就要转身离去,“属下告退。” 瞧见穆衍燃时,他还有几分恍惚。虽说王爷这几日不大对劲,开始对侧妃娘娘心生关切,但是这般同床共枕实在不是王爷的作风。 “属下参见王爷。”卫九戒大步走到穆衍燃的身边,恭恭敬敬地行礼。 穆衍燃垂眸瞧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回答:“起来吧,何事如此慌张?” 他本想开口提一番白玉婵一事,但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实在不合适,便换了口风,直接汇报鸿香院一事:“王爷,属下今日凌晨亲眼瞧见了鸿香院的怪象,看来那处闹鬼一事并非只是传言。” 穆衍燃皱了皱眉,开口确认:“当真?” 卫九戒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当真,属下亲眼所见。” “快,备马,去柳府。” 就在两人转身之际,穆珩抱着白猫忽然出现在了身后,道:“王兄,您这是要去何处?” 穆衍燃有些惊讶于他的突然出现,却还是耐着性子,蹲到他的身侧,语调温柔,道:“王兄要去一趟柳府,你便在此处等着王兄可好?王兄很快便回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闯进鸿香院。 穆珩却是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不,阿珩要和王兄一起去。” 穆衍燃沉默半晌,面上有些为难。但是最后他还是叹了一口气,妥协道:“也罢,你便随我去吧。” 他站起身来,对卫九戒道:“去备一辆马车。” “是。”领了命,他便快步离开了后院。 “春歌,”穆衍燃牵起穆珩的手,又回头吩咐,“你就留在大统领府,照顾侧妃。” “是。”她的手中还端着盥洗盆,便就在原地服身行了礼。 穆衍燃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便牵着穆珩往门外走。却不可预料的遇见了刚刚走进后院的张管事。 他正风尘仆仆地走着,却迎面撞见了广陵王府的两位王爷。三人都愣了一瞬,而后张管事打破宁静,躬身行礼,道:“老奴参见王爷,参见小王爷。” 穆衍燃面上有些尴尬,只是摆了摆手,道:“起来吧。”他一边还在躲避着他的眼神,生怕他出口询问些什么。 “老奴斗胆,敢问王爷与小王爷这是要去何处?”张管事并不是省油的灯,既然这样问起来,自然是心中有疑。他能跟在威武大统领身后这么些年,全权打理着整个大统领府,自然是有一定能力的。 虽然白忠信与穆展琅的关系并不熟络,但是他也十分不想让他们知晓自己与柳之舟是熟识一事,更加不想透露自己此事正在追查着鸿香院一事。 正在踌躇不知该如何回答之时,一旁沉默的穆珩却忽然开口,语气中还有几分怒意,似乎十分不满于眼前的老者当了自己的路。 “我要带着小白出去玩!”仔细瞧着,他的眸子还是瞪着张管事的。 穆衍燃听了,立马附和,道:“对,你也知道阿珩的性子。本王自然是要依着他的。” “可是……”张管事的脸上表情有几分为难,“早膳已经为王爷与小王爷备好了。” “无碍,阿珩十分喜爱吃外面街市的那些小吃。”穆衍燃朝他扯了扯嘴角,而后抱起穆珩就往往外走,直接饶开了他。 两人走后,张管事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便偏头对身后的小厮说:“去,跟着广陵王。” 那小厮领了命,便立马转身跟了过去。 穆衍燃快步走到门外,卫九戒连忙迎上去,却听他道:“你先驾着马车随便去个地方,将大统领府的人甩掉之后,再去不远处的小亭子接本王与阿珩。” 卫九戒立马明白过来,见两人转身走进了一边的小巷子,便立马跳上马车朝着来福客栈的方向赶去。 那小厮这时才刚刚踏出门槛,四处张望了一番,而后瞧见了卫九戒的空马车,便立即驾马跟了上去。 穆衍燃就躲在暗处,看着那小厮消失在视野中才放下心来,牵着穆珩转身走了。 鸿香院。 芦芽抱着已经苏醒过来的陆拾忆刚刚走出鸿香院不久,便瞧见不远处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定睛一看,竟然是衙门的人。 他立马飞身上了就近的屋顶,半蹲在房梁上,打量着下面的动静。 这陆拾忆倒是乖巧得很,方才还因着肚子饿了不停地哭泣,一到这关键的时刻居然一声不吭,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朝着芦芽笑。 看着她这副模样,他的心不禁柔软了几下。 芦芽当即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立马移开眼神,他舔了舔嘴唇,心中有几分发虚。 只见那几个衙门的人跳下马来,一个个抽出腰间的配剑,在门前徘徊了许久。其中有一个衣着明显异于旁人的捕快,应当是他们的领头人。 仔细一看,竟然是阿时。 芦芽不禁冷笑一声,不知为何,如今瞧见这张脸竟然是十分厌恶。也不知来福客栈那件事情最后是如何解决的,竟然还让他升了官。 “头儿,真的要进去吗?”几个小捕快站在阿时前面,拿着配剑犹犹豫豫,额角似乎都渗出了细汗,说话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芦芽见了不禁不屑一笑,腹诽道,胆小如鼠的凡人,简直是丢人现眼! 阿时也是皱了皱眉头,道:“如何?这么些小事便就要退缩?这还只是一些小鬼魅,若是遇见了妖怪岂不是要叫你们吓破了胆?” 今时不同往日,他连说话都有底气了许多,不再像那日的唯唯诺诺。 那几个小捕快也被这声斥责给吓住了,便忍住心中的恐惧,硬着头皮,握紧手中的配剑,直接将那年久失修的破门踢开。接着六人一边站着三个,给阿时让出一条大道。 他朝着里面打量了一番,望着里面空无一人,,并无异样,便放心地走了进去。 陆青歌坐在铜镜前,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她当即走到窗边,竟瞧见几个捕快模样的人。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哀。既然惊动了衙门的人,那么便说明此事已经传开,不多时便能闹到朝廷。 这样发展确实是按照她的计划,但是她却还是有几分怅然。一切都发生得太顺利了,倒是让她心中生疑,就像是背后有人安排好一般。 芦芽在屋顶上瞧见了几人走进了鸿香院,便又飞身落地,戳了戳陆拾忆那肉嘟嘟的小脸,笑道:“一切安排妥当,随本公子去觅食吧。” 她像是听懂了一般,“咯咯”地笑着。 “头儿,这里看着什么都没有!”那几个小捕头从四面八方跑到站在庭院中央的阿时身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着。 阿时眉头一皱,抬头环视着这空无一人,十分破败的楼阁,一脸阴郁,吼道:“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我才不信什么闹鬼之说,一定是有人在搞鬼!搜!给我搜!” 几个小捕头应声而去,这次他们越发深入,走进了每一间房屋。 周芷清猛地一转身,只听到一阵阵踹门的声音。 “陆青歌。”她有些紧张,不禁看向了还站在窗边的女子。 “不必惊慌。”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但是从心底便十分相信芦芽为她们留下的结界。 外面的小捕快如何都撞不开眼前的这扇门,便呼喊来其他的捕快,一同十分大力地撞击着折扇不知为何始终打不开的老旧的门。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这里没有问题 几人合力很快便撞开了那扇倔强的门,带头的那个一个踉跄,直接栽进了房中,一脚踩下去,激起满地灰尘,直呛得在场的几个人直咳嗽。 周芷清大惊,立马转身,瞪大了眸子看向那扇门;而陆青歌却仍然靠在窗边,一副云淡风轻地模样。有微风从窗口吹进来,撩动了她垂在胸前的长发;她的嘴角还有淡淡地微笑,似乎丝毫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轰隆”一声巨响后,周芷清立马抱起自己的头,不敢去看那扇发出巨响的门。 小桃随陆青歌也在窗边,感受着窗外的微风十分惬意,但瞧着周芷清的模样又是皱了皱眉。她不禁连连咂舌,摇了摇头,道:“为何凡人总是这般贪生怕死?是因为他们的生命要脆弱许多吗?” 瞧着小桃满脸不解的模样,陆青歌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周芷清等了许久却未听见人声,只得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眸子,却什么都未瞧见,那一扇门依旧是安然无恙。 “现在你该相信了吧。”陆青歌再次慢慢悠悠地走到铜镜边坐下,语气中似乎是有几分轻蔑。 周芷清抿了抿嘴唇,面上有几分尴尬,站在那边只觉得十分局促。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狭小的空间,她必须得屏住呼吸,不能动弹半分。唯有这样,她才可能活得下去。 她蜷缩在那个狭小的柜子中,不论泪水怎么决堤,不困有多少具尸体砸向紧闭的木门,她都不能动弹一下,也不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是。相信了。”发出声音时,周芷清觉得着声音在自己的耳中听着并不真切,她还觉得自己的眼皮十分沉重,似乎下一秒就要紧紧黏上自己的下眼皮。 听着她疲惫不堪,有气无力的声音,陆青歌不禁投去疑惑的目光,心中隐隐有些担忧,道:“周芷清?你怎么了?” 她扯出一丝微笑,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我没事。”却在下一秒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不止陆青歌,就连小桃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上前查看。 那边的几个捕快瞧着空旷的屋子,脸上仍然是十分谨慎。这屋子不同于之前瞧的那些屋子,这间落得灰尘更厚重,像是许久未见过阳光一般,空气中都是霉味。 另外,这间屋子的陈设较之别的屋子十分之简单,丝毫没有当年鸿香院的奢靡之风,倒像是个下人住的屋子。可是下人如何能登上阁楼? “快去将时大人请过来,这屋子有古怪!”其中一个小捕快立即反应过来,眉头紧锁对门边的捕快说。 那人的年岁要小一些,听到吩咐还愣了一瞬,而后才反应过来,立马朝着楼下跑去。 “先出去!”先前的那个捕快立即张开双臂不停地往后退着,顺道将守在门边的捕快一同带出去,“此地不祥。” 几个小捕快被他这样一说,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十分紧张的张望着四周,生怕忽然从角落中跳出一只鬼魅。 阿时很快便赶了过来。一来便瞧见了几个捕快守在门外,一脸忧愁和警惕。 “发现什么了?”他皱了皱眉,有几分不情愿地走了过去,似乎还有几分不耐烦。 那机敏一些的捕快立马走上前去,道:“大人,这间屋子有古怪。” 阿时听着,十分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十分随意地再房中打量了一番,还不忘掩住口鼻,遮挡住那空气中的一股难闻的气味:“这屋子中有什么古怪之处?” 瞧见他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那捕快抿了抿嘴,面上有几分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大人,这屋子的灰尘要比其他厢房厚重许多,陈设也过于简单了些,丝毫没有鸿香院装饰的半分神韵。” 阿时却是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道:“神韵?你知道这鸿香院往日是何模样?竟然同本大人在此谈论他的神韵?” 那捕快立马低下头去,不敢言语,只说着:“属下不敢。” 他再是看了一眼那又脏又乱的厢房,白了一眼,而后不假思索地转过身去,粗着声音道:“这里没有任何问题,都随本大人走!” 那个捕快虽然心中不满,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瞧着那间屋子。 陆青歌扶着不知为何昏迷过去的周芷清,她一回头便可以瞧见外面人的脸。其中那个为首的男子她倒是似乎在何处见过,心中就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觉。 直到阿时走远,她才收回目光,附在周芷清躺到床榻上,还为她脱去鞋子,盖上锦被。 她睡得并不安稳,口中一直再念叨着什么,却十分模糊,叫人听不清楚。她似乎被困在了梦魇之中,还是会扰人心智的噩梦。 “她这是怎么了?”小桃也凑上前,脸上无甚担忧,却是十分好奇,“她倒是瞒着不少事情,连做梦都在回忆。” 陆青歌坐在床边守在她,眉头一直皱着,也不知道在瞧些什么。只知道她正失神,目光呆滞,就连小桃说些什么,她也未能听进去。 小桃只觉得自讨没趣,便打量着不断呓语的周芷清,想着从何处进入她的梦境一探究竟。 “你要做什么?”陆青歌的一声突兀地制止直让她失去了这份兴致。 她撇了撇嘴,道:“如何?你难道就不好奇,她做的究竟是什么梦?你不是一直觉得这女子与鸿香院有关系吗?眼下便是验证的最佳时期。”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青溪师姐。若是用着不光彩的手段,师姐也不会开心。”说着,她的眸子中还有几分悲伤,似乎是盛着一滴泪。 “陆青歌,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与我说一些仁义道德?”小桃紧皱眉头,只觉得她这副在正邪两道关口摇摆不定的样子十分让人生厌,“我们是妖啊!” 她别过头去,道:“我自然知道我现在是妖。” “你知道什么是妖吗?”小桃眼神凌厉,只绕到她的眼前看着她,反问道,“妖就是邪恶,妖就是不论做什么都是罪恶的!世人厌弃我们,你却还在想要迎合他们!” 第二百章 : 不简单 瞧着小桃通红的眸子,陆青歌一时语塞。她心中悲凉,期间有万千苦楚,可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一次好吗?”她的语气很淡,若不是四下寂静,她的声音就要被淹没,“就当是为了青溪师姐。” 听着她几近哀求的语气,小桃的心中亦是五味杂陈。自她长大以来,她便隐隐感觉着自己并非是一只普通的桃妖。 阴差阳错的与陆青歌命运相连,似乎是一种冥冥中早已注定。她从来不知道何为怜悯,这些天的一切不过都是在迁就这位心存善意的曾经的修仙之人。 “这条路,走得是你,不走得也是你。陆青歌,我要拿你怎么办?”小桃皱着眉,不明缘由的她的眼眶还有几分湿润,就连心脏都似乎都谁揪了一下,方才一瞬是要命的疼痛。 “青溪师姐正气凛然,又是修仙之人,定然是瞧不上这种手段的。”说着,她还往周芷清身侧挪了挪位置,似乎是为了挡住她的去路。 小桃只是叹了口气,而后后退几步,不愿与她再多说些什么。 或许到底是妖仙有别,她才不想在意什么仁义道德,只要结果是她想要的就好,哪怕那个高位是用骷髅堆成的。 见她不语,陆青歌才放下心来。可是瞧着她失望的表情,她的心中也不是滋味。 她走出屋子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帕丢在了里面。 若是被那位老鸨口中十分尊贵的客人见了,定然会因为雅间未打扫干净而勃然大怒。 她心中紧张,若是惹了这位大人生气,老鸨定然是要惩罚于她的。可是,看这时辰,那位贵人就要到了,若是瞧见她还在屋子里,也是一定会动怒。 而且,那帕子还是一位十分重要的人赠予她的。她一直以来都视若珍宝。 想着,她便一咬牙,再次冲进了那间屋子。 可是诡异的是,她却始终找不到她的帕子在何处,分明就是应该在那桌角才对。可如今却怎么都找不到。 这让本就紧张的她越发手足无措起来,紧接着,身后传来老鸨的声音,似乎是带着那位神秘的客人来了。 她十分慌张,就要急出泪水,仓皇之下只好躲进了一旁的柜子里。 她在这个狭小的柜子里待了许久许久,似乎一直是清醒的,又似乎昏迷了许久许久。她只知道,她再走出柜子时,汗与泪交织在一起,整个人都恍惚了。 面前的一具一具的尸体,让她觉得自己到达了另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她终于找到了她的手帕,就在那尸体中间,依旧是那般不染尘土,却又血腥刺鼻。 周芷清缓缓睁开眸子,又见到了沉默的陆青歌。她就靠在床边,合着眸子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见她醒了,小桃也飞身上前,想知道方才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周芷清的眸子有几分迷茫,动作僵硬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似乎是觉得这里的所有都很陌生,一切都是初次相见。 她的额头都是汗水,沾湿了额前的碎发,黏在脸上,又为她增添了几分虚弱的感觉。 “你怎么了?”陆青歌连忙倾身,一脸关切,更多对的却是试探,“可是想起了什么?” 周芷清也是十分警惕,一听便知道了他的目的。她不动神色地偏过头去,不再看她,哑着声音道:“无碍,或许只是累了吧?这地方阴气很重,难免会有些不适。” 陆青歌却丝毫不理会她的说辞,继续追问道:“可是鸿香院曾经的事宜?你究竟是知道些什么?” 周芷清皱了皱眉,似乎是有几分不耐烦,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曾经是皇宫里的人,此事你又不是不知,为何始终揪着鸿香院不放?” 陆青歌笑了笑,一双眸子审视着她,道:“你定然与鸿香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往日的内幕你定然是知晓的。” 听得此言,周芷清倒也不再躲避,直接坐起身来,直视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道:“这些只不过是你的猜测,你又有什么证据?我又为何要去承认你的猜测?” 这话可谓十分挑衅,可是她却无法反驳。 小桃在一旁轻笑一声,双臂在胸前交叠,看的陆青歌,道:“看见了吗?我们是妖,又何必纠结于那以德服人的一套?这些日子,她又给了你什么回报?” “我看你倒不如想办法将她的魂魄打出来,只留下刘灿灿的身体,将她埋葬到德善村。” 见陆青歌皱眉,她又继续说道:“你一直以来带着她,不愿亏待她,不就是因为有愧于刘五夫妇吗?现在你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并不是他们的女儿,不是吗?” 说完,她便看着她的反应,嘴角略有些玩味。 她这话充满了引诱性,她的主人善良,却不代表她就需要从良。作为妖,她始终觉得杀人的快感,,没有任何感觉可以相比。 陆青歌缓缓转过头,看着周芷清的眸子似乎是产生了杀意。 鸿香院附近已经无人居住,需要找到一户人家已非易事,更别提找到一位生下过孩子的女子了。 芦芽抱着又睡着的陆拾忆,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想着,他便止住了步子,低头看着陆拾忆。 “按理来说,你不该活下去才是。这样一来,你便不该算是一个半妖。那……”他欲言又止,而后伸出一只手,划破手指放到她的嘴边,却是毫无反应。 接着,他又伸出手运气,这下陆拾忆终于是有了反应,她当即睁开了眸子,朝着芦芽“咯咯”地笑着,而后竟抓住了他的手,不断地吮吸着。 芦芽瞪大了眸子,他感受到自己的内力正在流失,腰间的夜识也不停地抖动着,似乎十分痛苦。 他立马将手抽回,瞧着朝她笑得陆拾忆,眉头不自觉地便皱了起来。 “你果然不简单啊!不在母体的这段时间,你究竟是如何长得这么大的?” 很快,身后又传来阵阵马蹄声,想来应当是那几个捕快搜查无果,要回衙门了。 芦芽又深深地瞧了他一眼,而后飞身再次上了屋顶,直接在半空中往鸿香院方向去了。 第二百零一章: 设计逃离 终南山。 青宸盘膝坐于在三生池中。池水冰凉,却也只能让他有片刻的宁静。 自从他那日跪在终南门前,说出自己的心不静后,他便一直就在此处。按师傅的话说,他已经耽误了许久,须得用这些日子补过。 此处算作是终南山的一处幻境,此处没有昼夜,没有日月,只有一片亮白;周边是一团白雾,让人瞧不清白雾中有些什么,再然后便是这寒冰刺骨的池水。 他闭着眸子,坐在池水中央。这些天他却是想通了一些事情——他更加明白了自己的内心。既然他已经注定不能再成仙,又何苦在意着陆青歌现在是妖的身份? 她虽然变成了妖,但是她还是她,她的心还是没有变。至于她想要杀穆衍燃一事,他大可替她去做。反正他已不能成仙,也不在意手上再多一道鲜血。 正想着,忽然听见白雾之中有动静。 青宸面色不改,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已习以为常。 不多时,青初便从白雾中走了出来,手中拎着一个食盒。 她停在池边,放下食盒,看着池中的男子轻叹了一口气,道:“青宸师兄,吃些吧。” 青宸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便就打发她离开:“拿走吧,我在辟谷。” 青初皱了皱眉,心中有几分无奈,道:“师兄,你已经辟谷好几日了,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师父……师父在找法子消除你留在广陵王府的诅咒阵法。”青初说得支支吾吾,“让师兄您这些日子莫要在留念山下的日子了。” 青宸这才睁开双眼,却没有过多的激动,只是看着她,道:“你说什么?” “师父在想法子助师兄成仙。”青初配合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么说,便是师父要将我摆在广陵王府的阵法收回?”青宸皱了皱眉,似乎有几分不敢相信。 青初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大抵是了。”她也不知道其中法子,只是听师父这样提过,便就来告诉他了。 瞧着这位师兄师姐的境遇,她倒是明白了绝不能下山,否则这一身修为怕是保不住了。 青宸没说话,只是转过头,垂下眸子,瞧着自己的水中倒影。额前的碎发被这幻境中的氤氲浸湿,此时还有水滴从发梢滑下,滴落在池中,留下一圈圈的涟漪。 终于,他站起身来,顿时水声大作,惊动了千里珠前的风行尊者。他看着起身的青宸,面上表情深不可测,而后广袖一挥,那珠子顿时平平无奇,只余下下一圈光泽。 风行尊者负手而去,又走向了自己为自己留下的死局。 青宸走到池边,在岸边坐下,双腿还浸在水里。透过清澈的池水,还能瞧见他泡的惨白的双足。 见他过来,青初便连忙蹲下,取出食盒中的菜食放到他的面前。 青宸瞧着面前的菜,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他倒是许久都未吃过东西了,整日在这三生池静心悔过,早已不知果腹是为何种感觉。 他的动作有几分木讷,缓缓端起那一碗白米饭,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在这里的一切师傅应该都能瞧见,可是他还是驳了他老人家的心意。这些天他悟出来的,不过是继续下山保护青歌。 忽然想起陆青歌一年前的义无反顾,哪怕是修为费尽也不曾说出一个“悔”字。如今,他好像有些能够理解了。 那种撞了南墙也不愿意回头,知道自己错了也要继续去做的倔强。不为别的,只是觉得那个人值得。 瞧着青宸微红的眼眶,青初的表情逐渐疑惑,沉默一瞬,她还是开了口,道:“师兄,你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 说出后半段话,她的底气明显不足,就算是真的不和胃口,也不该是这样一幅表情。 青宸没有说话,依旧是大口吃饭大口吃菜,丝毫不理会她的寻问,就像是听不见一般。 青初也不追问,只是蹲在一边,看着他吃饭。 终于,青宸放下了碗筷,一言不发地又走回了池中央坐下,合上了眸子。 青初见了,欲言又止,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在她收拾好碗筷准备离开时,青宸的声音忽然响起:“师妹,劳烦你替我拿一件干净的衣裳进来了。” “嗯?”青初微微蹙眉,十分不解,“不知师兄要干净得一副做什么?” “你瞧,我这身衣物还是初回终南山那一件,又在三生池中浸泡了许久,穿在身上未免有些不适。” 他虽然说得有理有据,但是青初却还是犹犹豫豫,他始终觉得今日青宸十分反常。可是每一件事情又似乎是在情理之中,容不得她拒绝。 “你不必担忧我会趁机逃离此处。”似乎是瞧出了她的心思,青宸又缓缓开口,语气十分平淡,似乎是无欲无求,“这三生池你应当比我还要清楚,我一旦起身,那水声便是震耳欲聋,还会惊动师傅。” 话已至此,青初似乎没有理由再去拒绝,便只好答应下来,道:“那师兄便等候片刻。” 就在她转身之际,青宸又再次开口,道:“劳烦师妹了,我要那件青色的衣衫。” 青初抿了抿嘴,似乎是有几分为难,便道:“师妹定当尽力满足师兄的要求。只是这三生池的门禁时辰已然剩下了一刻钟,若是师妹未能及时而归,还望师兄等着明日。” 青宸眼眸一动,而后嘴角微扬,道:“自然。这本不是师妹的分内之事,师兄又怎敢提过多的要求。” “嗯。”青初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开了。 青宸这才睁开眸子,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四周。按照他对师傅的了解,瞧见自己起身过后,他应当就会关闭千里珠。 而此处是终南山里终南门最远的地方,他若是直接奔着山门而去,自然走不长久,就会被其他弟子堵住去路。 眼下,他还不能放下一身修为,不然此番冒险下山便是徒劳。 思忖良久,他觉得先逃离这三生幻境,而后躲在藏书阁之中。如此,应当算是最稳妥的法子。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下山。 第二百零二章: 有分寸 青宸谨慎得瞧着四周,生怕白雾中还会出现些什么。 青初走后不久,他还不敢轻举妄动,在这幻境之中,任意一点细碎的声音都会被放大许多倍。 风行尊者坐在庭院那棵仙树下的棋盘之前,手中的黑子却是迟迟无法落下,明明是明朗的棋局,却让这颗棋子在何处都是多余。 他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从何而起,他已经许久未这样心烦意乱过了。 他连忙盘膝而坐,开始运气,气沉丹田,缓解自己心中这莫名而来的不安。 突然,身侧云雾翻涌沸腾,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风行尊者大惊,立即意识到这份不安从何而来。 果不其然,等他转身看向千里珠的那一瞬,它忽然碎裂成渣。那碎片从他的眼前划过,似乎还撩动了他的睫毛……而后落在棋盘之上,还挪动了一颗棋子。 风行尊者心中早已明朗却还是震惊得看着那一颗还闪着亮光的的千里珠碎片。 “师傅!师傅!”不多时,便有弟子慌乱地跑了过来,口中喘着粗气,指着三生池的方向,道,“青宸师兄逃离三生池了!” 风行尊者闭上了眸子,只是朝他摆了摆手,并未多言。 那弟子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分明是件大事,可师傅却反应平平,这倒像是他过了激。 又等了片刻,他才睁着迷茫的眸子,挠了挠头,慢慢走开了。 青初刚找到青宸口中的那一件青色衣衫,正捧在手上准备赶往三生池,这一身巨响的余波便扑面而来,直让她睁不开眼睛。 她连着往后退了几步,却还是不堪重负摔倒在地。 青初瘫坐在地上,却是一脸冷静,她偏头看了一眼被吹到一边的青色衣衫,而后轻笑一声缓缓站了起来。 她又走过去捡起那沾了灰的的衣裳,这才意识到方才的对话到底是异常在何处。 青宸浑身颤抖,这声巨响也让他自己极其不适;还有在那寒冰之地待得久了,突然离开,竟然还觉得温热的气体扑在身上,实在是有烈火灼烧的刺痛之感。 他蹒跚着走着,偶尔会遇见几个拿着长剑的弟子从面前路过,他便十分谨慎得躲到路边的树后或是假山后,掩人耳目。 他便就这样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藏书阁。 看着那巍峨的建筑,青宸竟有一瞬间的恍惚。上一次来到此处还是青歌被关在这里思过,而后她找到了风行尊者的师妹的生平册子,寻到了理由下山。 记忆忽然翩然而至,此时想起还是会觉得心中悲凉。 青宸十分谨慎地打量了四周,确定无人后才轻轻地推开门,而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这刚刚合上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十分凉薄的声音:“青宸师兄。” 青宸猛地大惊,当即转过身来,却是瞧见了捧着自己衣衫的青初。定睛一看,那衣物里还包裹着自己被师傅拿去的配剑遇歌。 “你怎么在这里?”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眉头一皱,十分警惕地看着她,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这里?” 青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与他保持着距离,弯腰蹲下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我想,青宸师兄一向谨慎,应当不会此番贸然的离开终南山,而是会先在山内避一避风头。” 他只是皱了皱眉头,目光停在自己的那把配剑之上,疑惑道:“于是,你便猜到了我会在此处?” “嗯。”青初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这终南山上已然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了,怕是只有这个常年无人踏入的藏书阁了。” 青宸垂下眸子,沉声道:“我还想,青宸师兄要这衣裳应当不仅仅只是想要套出三生池的秘密。许是下山用得到的。” 青宸只是皱着眉头看看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面前的女子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青宸师兄,你不用担心。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并未有什么隐藏的身份。我只是觉得,你下山需要这些东西。” 青初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中所想,只是平平淡淡地解释着。 见青宸没再说话,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绕过他推门离开了。 藏书阁内空无一人,这突兀地关门声在空荡的空间中显得异常突兀;那合上门的回声,在这大堂中弥留了许久才彻底消散。 青宸又在门边站了许久,大脑一片空白,却又似乎思索万千。 终于,他动了动身子,蹒跚着走到衣衫边。他盘膝坐下,先是伸手幻化出一团火,将自己身上的白色里衣烤干,而后才缓缓为自己穿上衣衫。 青宸拿起那把许久未见的配剑,似乎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故人。他动作轻柔地抚摸着着长剑的剑身,逐渐的手开始颤抖,紧接着眼眶微红,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师傅,是徒儿不孝。又伤了您的心了。” 他合上双眸,微微仰头,轻轻说着。 青初端着风行尊者先前吩咐的一杯茶水,缓缓向他靠近。 他还坐于棋盘之前,手中依旧拿着那一枚黑子,地上的万千碎片也还未被收拾干净。 “师傅,您的茶。”青初对这些也是视而不见,只是微微躬身将托盘中的茶盏放到了棋盘边,淡淡地说着。 风行尊者看了她一眼,而后又转过头去,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倒是稳重了许多。” 青初轻笑,道:“或许是日日为青宸师兄送吃食,也被那三生池的宁静所感染,杂念沉淀了下去,便只剩下了一片宁静。” 听着,风行尊者手中的黑子终于是落在了棋盘上,还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和蔼一笑,可表情却是有着几分惋惜和难过。 “连你这个旁人都能悟出道来,为何整日待在里面的他却还是背道而驰?” 他的声音很轻,轻道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师傅您且放宽心。青初相信青宸师兄会有分寸的。” “分寸?”风行尊者又轻笑一声,抬起头看向身侧的厚重云雾,道,“曾经的青歌,也懂得分寸。” 第二百零三章: 离开终南山 青初一时噤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风行尊者自知失言,便收回目光,沉声道:“他怎么样了?” “眼下在藏书阁,徒儿已将衣衫和配剑送过去了。”青初反应一瞬,而后低头说道。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你去忙你的吧。”过了片刻,风行尊者朝她便挥了挥手。 青初愣了一瞬,目光落在那盏茶上。那茶水上已然没了温热的薄雾,飘在面上的茶叶也已经沉到了杯底。 “是。”她微微躬身,而后离开了后院。 青宸坐在藏书阁,隐隐觉得有几分凉意。他觉得自己有几分困倦,便用长剑支起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他慢慢挪步,走向了最后的那一列书架。这里便是放着历届弟子的生平册子。 走到中央,青宸一眼便瞧见了其中陆青歌的生平册子。他运气飞身向上,精准无误地将那本册子抽出,而后选择着落到地面。 这生平册子上记载的都是一些他十分清楚的事项。越是往前翻开,他越是觉得无趣。正准备放下之时,他却忽然瞧见那前头的一页——十七年前,于终南门外,将此孤女带回。由座下弟子青宸,取名陆青歌。 终南山外?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普通的遗弃女婴怎么会在仙山门外?青歌初时进山,明明就是个凡人,怎么会能够出现在仙山上。 带着疑惑,他还是将那生平册子放回了原处。 青宸背靠在书架上,盘膝坐于地面之上,一把长剑搭在两腿之间,双手分别搭在两膝之上。他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的心绪宁静下来。 再睁开眼时,外面已经是一片黑暗。这位于高处的藏书阁平白地增添了几分凉意。 青宸推开木窗,瞧着那夜空中央的残月,眸底又阴沉了几分。眼下已是深夜,怕是仙门中已不会有太多人走动,此时正是离开的大好时机。 他下定决心,便没做过多的犹豫,拿着手中的配剑便大步离开了藏书阁。 走在路上,他很快便发觉到有几分不对劲。不论如何,往日该有弟子在个院只见巡逻来时,此时各条小道上竟然空无一人。 青宸不自觉地抬头看向夜空,却是万里无云,什么都没有。 他这一抬头便恰好对上了千里珠外的风行尊者的眸子——那一双写满了和蔼的眸子。 看到青宸的眸子时,他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在他的身上,他似乎瞧见了曾经的自己。若是他当初有他一半的勇敢,或许她的师妹就不用死得那样孤苦和凄惨。 想着,他广袖一挥,转身往床榻而去。 青宸走到终南山门外,一切都顺利得惊人。他也不是痴儿,自然知晓这其中缘由,便转身跪下,朝着终南门连磕了三个响头。 “师傅,徒儿不孝!” 说完这句话,他低着头跪在地上许久,所有的细碎声响都化作轻风消散在夜风中。 在瞧见的,便是那淹没在黑夜中的背影——坚毅而挺拔,似乎是撞了南墙,也绝不会回头。 深夜,山下已经没人什么人了,青宸便趁着月色,赶到了曾经到过的小镇。 那小镇一如往常,人烟稀少,只有零星几个荒废了许久的小摊位停在路边。若不是那医馆外面的那一盏亮着的夜灯,他怕是会觉得这小镇早已是一座死镇。 这医馆他也算熟悉,是之前自己为陆青歌抓过药的地方。 一走进医馆,就瞧见柜台里站着一位飘飘少年郎,他似乎心情十分愉悦,连嘴角都是笑意。此时,他正在账本上写着什么。 青宸有几分疑惑,上次来这还是一位老者,如今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一位翩翩美少年。不过转念一想,那位老者年事已高,让自己的孙子照看店面也是无伤大雅。 童吾抬起头来,瞧见青宸面无表情的站在门槛内时,当真是愣住了。他十分不确定地往他身后瞧了瞧,那街市确实是一副破败的样子。 他一时回不过神来,只是愣愣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每每午夜时分,都是他关店打烊之时,这位仙人是如何钻了空子? 青宸瞧着发愣地童吾,而后朝他友善的笑了笑,道:“你是那位老者的孙子吗?” “孙子?”他低声重复了他的话语,愣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也笑道,“是了……是了……” 他是咬牙说出这一句“是了”的。想不到他童吾聪明谨慎了无数个生生世世,却不想此刻居然败在这位仙人手上,自己做了自己的孙子。 “那你爷爷呢?”青宸笑笑,走到他的面前,话语中还有几分熟络。 童吾咬着牙挤出一丝笑容,在心中腹诽,道:老子就站在你面前!居然还问我去了何处! “爷爷在家中休息,年事已高,实在不能再在医馆中奔波。”他干笑着,只希望这个碍事的仙人早些离开。 再过些时候,那鸢儿怕是要带着顾青挽过来了。若是叫他瞧出顾青挽的不对劲,他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也是。”青宸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你倒是很有孝心。” “这位兄台,我这医馆已经打烊了。若是你要抓药,还请劳烦明日再来。”童吾心中的怒气已然是忍不住了,便咬着牙假笑道。 青宸这才尴尬地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道:“其实,我是途径此处,想要借个宿。” 童吾瞪大了眸子,想不到他居然还存了这样的心思。 “这位兄台,恕小弟我无能为力。待小弟我整理完账目,自然也是要回家的。您瞧,这处小医馆,有何处能给您借宿?” 青宸听着,没再说什么。他本想说自己可以和衣而眠,可如今他的拒绝之意已然十分明显。再说些什么已然是一片徒劳。 他只是笑了笑,道:“叨扰了。” 见他要走,童吾立即笑脸相送,道:“这位兄台,慢走不送。或许您可以往前边走一走,寻个破庙什么的。” 青宸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童吾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待你走出我的结界,到处都是可以收留你的地方。 想着,他又瞧了瞧门框上的一点微光,轻轻皱了眉头,十分不解到底是何处出了问题。 第二百零四章: 怀疑 所谓最担心的事情往往最可能发生。果不其然,这青宸刚刚失魂落魄地踏出门槛,便瞧见了鸢儿扶着一脸惨白的顾青挽走了过去。 顾青挽的精神十分欠佳,整个人几乎都靠在鸢儿的身上,瞧着就像濒危的病人。 鸢儿低头走着,似乎十分费力。 走着走着,眼帘便映入一道黑影。她当即以为是童吾,便不想再去理会他。她已经感受到这个地方十分不对劲了。 依稀记得,来时这个小镇还算繁华,只是人烟不至于如此稀少。可如今,她发现,这个小镇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居然只是那医馆还有旁边的客栈有一些烟火气。 医馆中来抓药的人十分稀少,更多的是妖孽,更甚至还有鬼怪慕名而来;还有那旁边的客栈,虽然有几个零星的人来往,但他们似乎并不是人。里面住的,似乎只有顾青挽一人。 再说这身体抱恙的顾青挽,自从得了童吾相助,日日喝他亲自开的药,但是病情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转,更甚至要比最初还要虚弱一些。 最后,便是她们两人的变化。她们似乎都忘得了一些事情,尤其是顾青挽,她的记忆似乎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 青宸看着面前逐渐靠近的两人,只觉得十分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想着,他便挪不开步子,只想看看这两位姑娘的脸,瞧瞧到底是在十分地方见过。 最为重要的便是那位更加虚弱一些的姑娘,似乎有些不对劲。 鸢儿扶着顾青挽走着,发现门前的身影还未挪动步子,便忍着怒气,抬起头来,正准备斥责时,却瞧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男子的脸。 青宸亦是大惊,他还记着鸢儿。那是曾经为他抓药的小姑娘,可如今她瞧着也没有当日的那般活波可爱,似乎还苍老了几岁。 鸢儿张开了嘴,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眶竟逐渐湿润。她知道自己一定是见过他的,却始终说不出他的名字。 瞧着她湿润的眸子,青宸试探开口,道:“鸢儿?” 这一声呼喊,直让她愣在了原地。 她的双唇颤抖,终于在脑海中划过了他的名字:“青宸……” 童吾在柜台中忽然抬起头,这青宸在门口已经站了许久了,实在是让人生疑,他莫不是还没有放下自己的那份心思,想要再次留宿? 想着,他便放下手中毛笔,走到门边,正准备劝他快些离开之时,却忽然瞥见了外面热泪盈眶的鸢儿。 童吾当即意识到大事不妙,便连忙拨开青宸去帮着鸢儿扶顾青挽,口中一边说着:“这顾小姐如何变成了这副模样?当时要你们来我医馆医治,你偏要说盘缠不够!” “如今耽搁了好时辰,怕是十分棘手啊!” 鸢儿被他这样一说,只觉得那一处不对,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沉默着站在一边,时不时红着眼眶瞧上一脸疑惑的青宸一眼。 见他们两人要扶着顾青挽进医馆,青宸立马退到一边让他们进去,而后又跟了进去。 “这位兄台,这位顾小姐是怎么了?” 见他脸上有担忧的神情,童吾不禁皱了皱眉头,有几分警惕道:“怎么?你同她什么关系?” 他实则在心中暗道不妙,自己这甘愿以老者之躯数百年,如今依照使计变为年轻的模样,便就挑了一位仙人的友人? 青宸浅笑,道:“我是修仙之人,并非恶徒。这位小姐曾经与在下有过一面之缘。彼时一见如故,不想竟然在此地又相见了。” 童吾也跟着笑了笑,心中忌惮放下了许多,道:“瞧这位小姐的症状,应当是过于疲惫,还有几分抑郁成疾,以至于急火攻心。” 青宸听着,觉得这番话似乎哪里有些问题,却又说不上来,毕竟自己不通药理,不敢胡乱推测。 “这位兄台,听你这样一说,我怎么觉得她这病症并不是十分严重,但是她这模样用奄奄一息来形容也不算过分了。” 她皱眉看着顾青挽,是在觉得与童吾说出的病症,十分相符。 童吾心中有几分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是大夫,自然是知道的比较清楚。这病也就只是说出来轻巧,其实十分之严重。” 青宸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而后看着表情木讷的鸢儿,道:“鸢儿,你和你们家小姐是如何来到这小镇上的?你家小姐又是如何染上这病的?” 鸢儿愣了半晌,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恐惧的看了童吾一眼,脑中一片空白,怎么都想不起来。她眉头紧皱,拼尽全力努力回想着曾经的记忆。 童吾坐在顾青挽身侧,心口却突然一疼。他当即看向鸢儿,便知道这丫头正在回忆。他此时十分痛苦,却不能流露出半分。 “我和小姐……要去一个地方办件事情……”鸢儿的颈脖处都憋出了青筋,似乎十分痛苦,“路上似乎是遇见了什么不测……便流落这个小镇……小姐受了伤……我们便遇见了童吾医师。彼时他还是个……” 童吾当即瞪大了眸子,立马暗自施法,觉得不能让她说出真相。 鸢儿正说着,只觉得自己喉咙突然一阵腥甜,而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接晕了过去。 青宸大惊,立马过去扶住她,而后看着童吾,道:“这又是怎么了?” 童吾笑了笑,道:“大抵是那段记忆过于痛苦,一回忆起来便承受不住,过于悲痛便是如此了。” 他半信半疑,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着将鸢儿抱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而后脱下自己的外衫为她盖上。 “那这位顾小姐呢?”他又走回去,皱眉看着童吾。 童吾面上有几分尴尬,但也庆幸着面前的仙人并未有任何察觉,便说道:“我这就为她开一副药,服下或许会好一些。” 青宸点了点头,而后看着面色苍白的顾青挽,却始终觉得有何处不对劲。 方才鸢儿昏迷之上,他似乎在这里感受到了妖气。可是那气味十分之淡,又转瞬即逝,他不好做出判断。 童吾瞧着打量医馆的青宸,只能故作镇静地坐在一边。他能感受到他生疑了。 第二百零五章: 恢复原貌 “你便在此处守着她们吧,我去给她们抓药。”童吾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院的药房跑去。 青宸看着他的背影,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顾青挽,越发觉得此地有些不对劲。可是此处的药方又却是医治好了陆青歌的病症…… 童吾走进后院,立即闪身躲进了一旁地药架子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瞧外面的男子可有跟过来。等了片刻,那门边依旧没有人影,这才让他放下心来。 他轻轻撩起两边小臂的衣衫,只见那小臂已然爬满了裂痕,似乎还能瞧见翻出来的血肉。童吾见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自己怜惜着自己。 看着那渗着鲜血的一道道伤口,童吾当即咬牙切齿。那个叫鸢儿的丫头还真是小瞧了她,不曾想这般情况下还能回忆起自己曾经的记忆!险些让自己就在青宸面前漏出老人的模样! 想着,他还是自认倒霉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又小心翼翼地将衣袖拂下,盖住自己难看的伤口。 青宸还在外面守着,而他却抓不出什么药材。之所以要在医馆周围布下结界,便是因为这整个医馆中,没有一味药材是对凡人有益处的。 他自知自己这般所作所为实在缺德,便设下一道屏障不让凡人靠近。若是再有像顾青挽、鸢儿这般自投罗网的人,他便不再手下留情。 “也罢!”童吾低声说着,还不忘一边打量着正厅的方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处小爷便送给你们了!” 说着,他便运气施法,为自己结出了一扇可穿越任意地方的虚空门。此地不宜久留,他可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青宸正坐在正厅,瞧着面前两位昏迷不醒的妙龄少女,一时间十分苦恼惆怅。他本只想因着那花灯节上的一面之缘关切她们一番,如今瞧来,倒是惹了一身麻烦。 干等着无事可做,他便暂时将男女授受不亲之道抛至脑后,伸出手握住了顾青挽的手腕,想要为她诊脉。 她的手腕比他想得还要纤细几分,一只手便可以握住,还空出了许多。她的瘦弱超乎了他的想象,这般触感就像是在抚摸包了一层人皮的骷髅。 青宸闭眼感受着她的脉象,眉头也皱得越来越深。他虽不懂药理,却也知晓这定然不是普通的病疾。 她的体内少了一道真气,所以才会这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毫无声息。 他当即抽出腰间配剑,蹑手蹑脚、十分谨慎地靠近着童吾方才走进的后院。这样想来,方才他的说辞漏洞百出,分明就是要掩饰着什么。 就要靠近之时,忽然迎面扑来一股浓烈的妖气,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阴云妖风。一时间让毫无防备的他退后了好几步。 站定的青宸立马握紧剑柄,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后院,却只瞧见了早已走进虚空门的童吾的背影。 就在他要冲上去之时,童吾却忽然转身。他的嘴角是一抹邪笑,还十分挑衅地朝他啐了一口。 青宸气急,提着剑就要与他一同钻进虚空门,在其中决一胜负。可他到底是晚来了一步,到达时已然是扑了空。 他气急败坏,站在原地跺了跺脚。 咬牙切齿间,周边风景忽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只见所有的药材都飞向了半空中,旋转片刻后,尽数化作了一粒粒纤尘,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站在院子中央,一脸疑惑地青宸身上。 他连忙捂住口鼻,奋力地往正厅跑着。 站在偏门的门槛之外,他便亲眼瞧着那原本真切存在的一切化作一对纤尘随风而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空气中还残留着几分夜晚的凉意。眼前已然变成了一片荒废的土地,上面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杂草,还有几颗枯萎凋零的古树。 再放眼看去,周边终于是有了烟火气。还能瞧见勤劳的人家已早早起身,透过那亮着暖暖地煤油灯光的小窗户,是来回走动的农夫和农妇。 他们正在谈论着什么,而后屋顶的烟囱便冒出了白烟;而后便有米粥的香气飘到鼻尖,十分诱人。 紧接着,便那后院圈出的一块小地。其间鸡笼中的一只成色极好的公鸡迈着傲慢的步子走了出来,对着刚刚漏出脑袋的朝阳就是一阵阵尖脆的啼叫声。 青宸站在破损、歪斜的木门边看了许久,直到鼻中钻入了不太和谐的味道才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着实吓了他一跳。眼前的场景亦是彻底变了模样。 这屋子一瞧,便知道是被废弃了许久。眼前是一片漆黑,房梁结出的蜘蛛网几乎就要垂到地下积攒的灰尘之上。这地面的灰尘亦是不容小觑,一脚踩下去便会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脚印。 正厅摆放的桌椅,早已是不堪重负,摇摇欲坠。所幸,顾青挽同鸢儿坐着的还有几分结实,不必像角落里的那一把不起眼的椅子——不知是风吹还是人动,顷刻间便轰然倒塌,紧接着便没进了角落的灰尘中。 “原来这一切都是幻境。看来那妖孽的功力亦是十分深厚。”青宸看着眼前的变化,不禁感慨道。 他倒是未有过多的惊讶,只是开始回忆当日在终南山的那位黑衣蒙面人。是他将自己指引到此处,那么他又是何方神圣? 失神间,清早的第一抹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鸢儿的脸上。 她很快便有了反应,皱了皱眉头便苏醒过来。 “这里是……”她欲言又止,似乎脑中无法做出猜想。瞧她充满迷茫的眸子,显然是已经将这些天他经历的一切都忘了干净,不过这也不差。 有些记忆,确实是忘记要比记得好上许多。 鸢儿还未来得及适应这个环境,便瞧见了不远处同样昏迷着的顾青挽。她当即大步走了过来,蹲在她的身边,轻轻呼喊着她的名字:“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啊?” 她已经顾不上寻问青宸为何会在此处,只剩下了对自家小姐的担忧。 “青宸,我家小姐这是怎么了啊?” 瞧着鸢儿眼中的泪光,他忽然有几分不敢说出真相。 第二百零六章: 古怪病症 青宸犹豫片刻,还是心有不忍,而后说出了善意的谎言:“在下也是刚刚途径此处,只瞧见了两位姑娘昏迷在此,并不知悉两位姑娘遇见了什么事。” 说着,他还露出了遗憾和自责的表情,似乎是对自己来迟一步的愧疚。 鸢儿又是瞧了他片刻,而后收回目光,动作却是有几分不自然。她疲惫地扯了扯嘴角,而后将顾青挽扶了起来,眼眶微红,似乎就要落泪。 青宸见了,欲言又止,只是上前帮她扶着昏迷不醒的顾青挽。 “依稀记得,我们似乎是遇见了妖怪。”就在青宸过去的那一刻,鸢儿忽然开口。不知是试探还是感慨,但是语气中的悲凉却是藏不住的。 “此番我们是要去晋州拜访广陵王的。”她继续开口,就这般自顾自地说着,“小姐的表兄一去晋州许久,就没了消息。府上的人都十分担心,小姐便自告奋勇来此一趟。” “却不想竟然再路上遇见了劫匪。所幸,他们只是将钱财撸了去,并未伤害小姐。再然后小姐与我便流露到这座小镇。该是发生了些事情的,但如今想来,只是一睁眼便停在了此处。” 青宸听着,也只是叹了口气,道:“莫要再想这些了。只有你家小姐与你并未大碍便好。” 他本是想给她一丝宽慰,却不想一句话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痛点上。她当即便哽咽了声音,低着头在一旁抽泣。 “小姐现在这般模样,如何又是并不大碍?”她抹着泪水,想让自己坚强一些,可是眼眶中的泪水非是不听她的使唤,拼命地往下流,“我这个做丫鬟的,连小姐都保护不了,又能做得了什么?” 青宸一时语塞,不禁低头瞧着靠在自己肩头的顾青挽,而后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默默地拿过她的手腕,再次为她把脉。 她的脉象没有过多的改变,但好在如今也平稳下来,再没有了会恶化的迹象。不过那一味真气是真真切切的丢了,再想苏醒过来,怕是要比登天还难。 “莫要再想这些了。先去为你家小姐找个大夫吧。” 鸢儿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言。似乎是对他的回答的不满意,又似乎是沉溺在悲伤之中无法说出什么多余的话来。 他们走得每一步都会激起厚重的灰尘,一时间整个屋子都是灰蒙蒙的。那尘土的味道又十分让人不舒爽,就像是有人堵住了自己的鼻子,无法呼吸。 那木门也是摇摇欲坠,上面挂着结了许多层的蜘蛛网,还有那边边角角似乎还长出了些绿油油的、毛躁躁的物件,光是让人瞧上一眼,也是打从心底觉得十分不适。 青宸是男子,自然是要以身作则。这便让他伸手去推门。 却不想,不知是力气大了些;还是这门年久失修许久,早已是一扇空架子了;亦或是自己使用了内力的缘故,这门就倒在三人眼前。 “轰隆”一声扬起半里尘土,出了顾青挽,青宸与鸢儿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动静也惹来了路过的几个路人的目光。此地荒芜,又有此废弃医馆,便鲜少有人会路过此处,却不想还是有零星的几个农夫。 他们皆是投来疑惑的目光,虽是不言语,但是那眸子中的不解与怀疑已然是他们对三人从废旧医馆中出来的态度。 青宸连忙朝他们笑笑,一边又借用起风行尊者的名号,道:“各位乡亲,在下青宸,是前面终南山上风行尊者的大弟子。途径此处,遇见了两位落难小姐,还请各位能够指个明路。” 听到是修仙之人,那些人的戒备终于是放下了一些,却还是不解为何一大清早会在此处见到修仙之人和两位小姑娘。一个红了眼眶,一个昏迷不醒。 虽然是不解,但是还是有一位热心的农妇开了口,道:“你现在带着她们一直朝东边儿走,便能瞧见一处卖馄饨的小摊,在小摊的对面便有一家医馆。” 青宸当即躬身,作揖行礼,道:“多谢大娘指点。” 那位农妇却似乎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瓜葛,说完这句话,便提着手中篮子的赶快走了。 瞧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青宸的心中却还是划过一丝暖流。 他转过头,对鸢儿说:“快些走吧,带你家小姐去看大夫。” 听着这话,他似乎并未想要与自己一起。她正想要开口发问,却瞥见他的手并未离开顾清挽,当下便放心下来,他并未想丢下她们。 他不自觉地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的顾青挽,却又是满目忧伤,一觉醒来,竟然面对如此噩耗,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住。 明明自己一直也小姐在一起,为何小姐变成了这样自己却安然无恙?她还有什么脸面回丞相府?还有什么脸面同丞相交代。 青宸见鸢儿心不在焉,便一言不发地叫顾青挽背了起来,而后大步地走着;鸢儿站在原地愣了一瞬,才立马小跑着赶了过去。 走进医馆,里面坐着一位老者,正在为一个夫人把脉开药。 “这是如何了?何时如此?”那大夫见到顾青挽诡异的病症,便连忙走过来,指引着青宸将她放在一旁的小软塌上。 他为她把脉,眉头却是越皱越深,一旁的鸢儿也跟着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老者没有说话,只是又抬头看了看她的脸色,而后扒开她的眼睛和嘴巴瞧了瞧。最后坐在那处,面色凝重,捋着花白的胡子,一言不发。 鸢儿的泪水又滴落下来,看着大夫,又不敢上前,道:“大夫,我们家小姐是怎么了啊?” 大夫摇了摇头,道:“老夫从业这么多年,倒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奇异的病症。你家小姐的脉象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安静调养便可。但是她这脸色和眼中口中,毫无血色,就像是丢了魂魄一般。” 鸢儿顿时瞪大了眸子,瘫坐在地上,泪水瞬间决堤。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老者又转过头,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青宸,道::“瞧这位公子,气质不凡,定然不是凡辈吧,你确实治不了吗?” 正要回答之时,他却瞧见了鸢儿期盼着的眸子。 第二百零七章: 聚集京城 青宸别无他法,却也只能摇了摇头。他开了口,是回答老者的话,也是回应着鸢儿的期盼。 “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是修仙之人,但是对此病症也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不是只有神仙才能救小姐?”鸢儿原本已经心如死狐,却忽然想起什么,又重新点燃了希望,满脸希冀地看着青宸。 他只是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但或许要神仙才能就你家小姐。” “那……那……终南山上,你的师兄弟,你的师傅,可是神仙?他们可有办法救我家小姐?”鸢儿抓住了他的脚踝,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青宸语塞,却也只能摇了摇头,道:“在下的师兄弟,包括师傅风行尊者,都还未能飞身成仙。” 她当即松开了对他的束缚,一双眸子空洞无神。她动作木讷地跪在地上,慢慢地爬到顾青挽的身边,强忍着泪意说道:“小姐,鸢儿该怎么办啊?鸢儿要怎么样才能救您啊?” 青宸看着这副场景,心中亦是于心不忍。 忽然他的脑中划过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他带着黑色的面具,又穿着黑衣,来去匆匆,似乎是大有来头。 他既然能帮陆青歌苏醒,还能触碰仙草,他也应当有法子救治顾青挽。 他虽然不知道他的模样和名字,但是透过他上次留下的话语,他与陆青歌是相识的,若是能找到青歌,一些问题或许就会迎刃而解。 “鸢儿,你就在此处陪着你家小姐,”青宸露出了笑容,心中是一阵自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之信任,“我似乎想到了法子,或许可以救醒你家小姐。你就在此处等我。” 一听说有法子救治顾青挽,鸢儿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不停地点着头。 见她有了些反应,青宸又对她点了点头,而后大步地走了出去。 陆青歌要杀穆衍燃,而穆衍燃去宫中参加中秋宴会之后,还未有回到晋州的消息。德善村的案子还搁置着,他不可能已经回去了。 如此想来,他应该还在上京,你们陆青歌就一定也在上京,那么那位神秘的黑衣男子或许也在上京。 青宸是出来找马车的。照目前顾青挽的身体,她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所幸他们现在所在的小镇是真实的,找到一辆马车并非是一件难事。 青宸也不耽搁,给了银子之后,便立即驾着马车赶往方才的医馆。一到医馆,他便立即跳下马车,冲了进去。 “快,马车已经备好,快些上车!” 鸢儿的眸子里也终于有了些光亮,立马扶起顾青挽,而后又转头向方才的老者道别,这才踏上了前往上京的马车。 童吾漫无目的地走在上京的街道上,表情十分疲惫。他看着四周的繁华——有小贩的吆喝声;街市上到处都是人,有时还会撞到他的肩膀;此处的楼阁都是气宇轩昂,瞧着十分气派。 可是这些在他的眼中都只是一些俗物。他不觉得它们有趣,只觉得十分吵闹。 童吾看着周边这些嘈杂又陌生的凡人,不禁眉头紧皱。此番确实是唐突了。他只知道芦芽在上京,却不知道他在上京的何处。 上京这般大,那家伙又行踪不定,他该如何寻他啊! 芦芽抱着吃饱喝足的陆拾忆回到鸿香院。 这里还是完好无损,怎么都没有改变,就在一些破旧的桌椅也未能改变位置。他不禁轻笑,这些无能的凡人又何必在此故弄玄虚,说什么搜查却是一根汗毛都没有触碰,可笑至极。 想着,她的嘴角也跟着多出了一抹轻蔑且不屑的笑意。 他抱着陆拾忆就要上楼,却忽然瞧见走时陆青歌的屋子上慢慢笼罩着妖气。那是染了血色的妖气——是她动了杀意! 他立马闪身念决,一个闪现出现在她的厢房之间。之间她目光阴沉,眼珠翻着鲜红,就像是被谁蛊惑了一般。 此时,陆青歌正伸出她的双手,慢慢伸向床上面无表情的周芷清的脖子之上——她要掐死她! 而她身边的小桃,此时正无精打采地悬浮在一边,双眸紧闭,像是被谁打晕过去一般。 芦芽当即皱了眉头,难道是有妖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闯了进去,而陆青歌却功力不及她? 怀中的陆拾忆也瞧见了这一幕,当即便开始嚎啕大哭,那声音尖脆到立即唤醒了一旁的小桃。只见她目色迷茫,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芦芽只是瞪了她一眼,而后大步向前抓住了陆青歌的双手,朝她吼道:“陆青歌!你给本公子清醒一点!” 她只是偏头瞧了芦芽一眼,而后大力与他抗衡,眸子里的杀意丝毫没有减弱。她朝他咧了咧嘴,低声嘶吼着,似乎是心底的兽性遭到了激发。 芦芽别无他法,只好一边紧紧抓住她的手,一边将芦淞区轻轻放到一边躺下。他回过头来,却见周芷清还坐在那处,不禁眉头一皱。 “你想死?还坐在这里做什么?”他最后的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些愚昧的凡人真是让人烦心得很,甚至想帮着陆青歌一起解决了她。 小桃悬在一边,也是一脸焦急,不停地在她的身边周旋,道:“陆青歌,陆青歌,你怎么了啊?怎么突然想杀周芷清了?” “闭嘴!” 芦芽口中念着诀,听到小桃在那处叽叽喳喳,顿时烦心的很,我觉得自己都要变成狼身了。 童吾走在路边,忽然闻到了好大一股妖气。他虽然知晓这并不是芦芽的气息,但耐不住心中好奇,便随意拉过来一个人,道:“那是哪里啊?” 路人当即露出恐怖的神情,抓住了童吾的衣袖,道:“年轻人,你可千万不要去那里啊!那里是鸿香院,正在闹鬼!昨夜还吓疯了一个人!” 听着他这般说,童吾的兴致越发高起来,但是面上却是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点了点头,道:“相信大娘提醒,在下绝不会踏足那种危险的地方!” 大娘看着她这副模样,惋惜地摇了摇头,只觉得这孩子有几分痴傻:“不去便好,大娘走了。” 说完,她便拍了拍衣衫,离开了。 第二百零九章: 青溪现身 芦芽却是看都不曾看陆青歌一眼,倒是手上的力度越发重了。 周芷清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只是满眼绝望地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子。他看自己就是是在看一个猎物…… “芦芽!你快放手!”见他毫无反应,陆青歌便再次开口,“她就要死了!到时候我们什么都不会知道!” “你闭嘴!”他终于有了反应,却是朝着她怒吼了一声。 “夜识……夜识……快醒醒……”童吾还在坚持不懈地唤着毫无反应的夜识剑,还不时抬头去看那个人类女孩的状况。 “你再不说,可就要死了。”芦芽忽然笑了起来,可手上的力度没有减少半分。他的眸底满是玩味,似乎是在打量一只濒临死亡的小兔子。 周芷清的意识已然迷离,开了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眸子中的绝望:“……” 她似乎看见了当年的悬崖,也看见了穆展琅的脸。 彼时,他就坐在一旁的龙椅上,满眼失望,质问着她到底是为什么。她只是低着头,无声哭泣。 那时,他也曾这样掐着自己的脖子,拼命压制着内心的怒意,对她说,周芷清,你若松了口,寡人便饶你一命;你若执意一个字不说,可就要死了。” 她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勇气,跪直了身子,扶着他的脸颊,轻轻地印上他的唇,而后淡淡说道,皇上,妾身选择去死。 说完,她便起身大步朝着悬崖跑去,奔向死亡却毫不犹豫。 穆展琅愣在了原地,右眼中悄无声息地滴落下一滴泪。而后,他也站起身来,不顾身边侍卫的呼喊,跟上了她的步伐。 她听见了顾青柠歇息底里地呼喊,接着是穆展琅的怒吼,他说,放开寡人。他的声音沙哑,听在她的耳中还有几分心疼。 想着,她忽然看开了。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又在惧怕着什么?这条命不就不敢属于她。 就如同当时跳下悬崖一般,她松开了手,阖上了眸子,一滴泪随着一滴鲜血不偏不倚地滴落在夜识剑上,而后融进了剑身…… 陆青歌紧紧皱着眉头,看着周芷清无力垂下的双手,当即瞪大了眸子,紧接着一滴泪水划过脸颊。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么能死? 芦芽瞧着她一脸看淡生死的模样,也收起了微笑。他不信,会有懦弱的凡人不惧怕死亡。 童吾也停止了呼唤,瞧着周芷清的模样,怕是无力回天。 “芦芽,不要杀生……你允诺过我的……” 忽然,他的耳中传入了一阵空灵的声音。这声音——他十分熟悉并且心心念念。 芦芽愣在原地,十分木讷地偏过头去——他瞧见,那位他视为生死劫的女子就站在不远处。虽是一只透明的魂魄,但是她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依旧是气质温婉,可眉眼间却满是忧郁。她正在朝自己微笑,似乎是在要他过去。 芦芽没有犹豫,当即松开了手,奔向了那个他魂牵梦绕的女子。 陆青歌连忙上前接住昏死过去的周芷清,又拿起她的手腕诊脉,脉象十分微弱,再晚一步便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她好奇地抬头看向那位突然出现的女子。她看不清她的容貌,可瞧着她的身姿却是无法描绘的熟悉,总觉得是在何处见过,却又说不上来。 童吾依靠在门框上,瞧着夜识从剑中出来了,便扯着嘴角笑了笑,而后顺着门框坐到了地上,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一般疲惫。 芦芽站在青溪的面前,笑得十分羞涩,可是目光却模糊了,他想要张开双臂去抱一抱她,可是这又不和礼数,而且她不喜欢妖。 “青溪,我好想你……这三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想你……”不知为何,他的嘴边满是笑意,可是说出话时,却不得不哽咽着断断续续。 陆青歌正在为周芷清包扎伤口,这一声“青溪”直让她顿住了动作,紧接着便是泪意袭来。她始终低着头,口中喃喃道:“这绝不可能,这怎么会是青溪师姐……” 小桃也向她投去目光,她虽然不知道她曾经向自己提及过的那位青溪师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但是她却有感觉,芦芽面前的女子魂魄就是她的师姐。 “芦芽……不要杀生……你允诺过我的……”青溪却始终是一个表情,也始终说着一句话。 芦芽终于是忍不住了,他捂住了自己的眸子,什么都顾不得地哭出了声。 他怎么能忘记,这是他为自己做的幻象啊,他不想自己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情,不想成为她厌恶的妖怪。 “师姐……是你吗?”陆青歌终于是站起身来,她泪流满面,明明心中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那幻象自然是无法给她回应,只是始终重复着那一句话。 “芦芽……”青溪再次开口,却是没了下文。 他当时便愣住了,甚至忘记了哭泣。而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的青溪,哑着声音回应她:“嗯,我在的。” 她忽然收起了浅浅的微笑,先前迈出了一步,抱住了他。而后偏头在他耳边说:“芦芽,我也在思念着你,很思念,很思念。”她的声音,同他的一样,伴随着哽咽。 这……真的是他的青溪…… 他就是那般呆呆的站在原地,等他回过神去回报她之时,她却忽然化作万千闪亮地斑点消失了众人的面前。 芦芽更是愣住了,他顿时觉得世界都失去了声音,只剩下他一人的抽泣声。他步履蹒跚地在原地旋转,看着青溪消失的许多方向。 “啊……”终于,他泄气般的双膝跪在地上,痛苦地嘶喊着,“啊……青溪……” 陆青歌还站在原地,看着几近崩溃的芦芽。他大抵是痛苦到了极点吧,失去了自己在乎的人两次,;而她,亦是失去了她的师姐两次。 她那一直用自己的一颗真心,温柔地对待着世间的一切,原来真的不在了…… “泸尧,泸尧,”童吾立马跑到芦芽的身边,而后在他耳边念静心咒。 妖法仙法一同修炼的他,若是有一丝的意念偏差,便会走火入魔。 第二百零八章: 兽性大发 童吾眼中精光一闪,既然有鬼,那泸尧那小子自然是在那处了。 他早早地便看透了,一个妖精如何能够因为一个女人从良,简直如同凡人祈求长生不老一般可笑至极。 顺着嗅到的妖气,童吾很快便找到了鸿香院的位置。 瞧着面前破旧的楼阁,他不禁皱了皱眉。这破院子如何看都不是泸尧瞧得上眼,莫非他对他这么些年的了解都出了岔子? 厢房内,看着一动不动,只知道靠在床头的周芷清,芦芽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另一边陆青歌又是一副没有神志的模样,身侧耳畔还有陆拾忆的哭啼声…… 万千交叠,芦芽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颈脖处都暴起了青筋,紧接着,他便对着面前的两人嘶吼一声,那声音震耳欲聋,直击耳膜。 甚至惊动了站在门外踌躇不决的童吾。他听到这声嘶吼,唇边多了一抹微笑。果不其然,这些扰乱人间秩序的地方,总是能瞧见这位翩翩痴情郎。 “芦……芽”陆青歌似乎是清醒过来了,怔怔地看着眸色泛红的他,一时间十分不解。 再看周芷清,她坐在床头,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她的眼眶红了,接着便流出一滴泪。她看着芦芽,那一刻她是真的慌了。 她知道陆青歌是妖,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妖,也知道穆展琅养过一只妖。可是她从未亲眼瞧过,就在方才,她觉得自己离死亡只有一拳的距离。 小桃早已退至门边,却不想那声嘶吼还是波及到了她。此刻,她只觉得眼前发白,险些就在栽落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芦芽脚步蹒跚的退后了好几步,声音还残留着孤狼的沙哑。 陆青歌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你怎么了?什么为什么?” 听到此话,他的目光立马转向了床榻上的周芷清,一双细长的眸子微眯,似乎是生了杀意。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而后缓缓挪动位置,遮住了他的视线。 “你为什么还留着她?”视线被遮挡,芦芽的视线便转向陆青歌,他咬着牙挤出声音,道,“她就是个累赘!她就该死!” “你先冷静一下。”她此时还有几分迷茫,不知道为何芦芽忽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她也不敢回头去看周芷清一眼,生怕他会趁着这个空档直接向他扑过去。 “我知道你为什么护着她,不就是那一具刘灿灿的身体。可是她不是!你的愧疚不该对她施展!” 芦芽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一心一意地想要杀掉她。 周芷清蜷缩在床头,双手紧紧攥着被子。她已经吓懵了,泪水止不住地流,可是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招来杀身之祸。 如今听着芦芽的低吼,她更是禁不住地颤抖着身子。 小桃看着僵持着的两人,而后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床边的陆拾忆面前,一只小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而后竖起食指抵在自己的嘴上,轻声说:“快莫要哭了,惹他心烦,今日我们都不得好过。” 她似乎是听进去了,哽咽着止住了哭声,甚至还伸出双手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大眼睛惶恐地看着小桃。 见她这般孺子可教,小桃不禁点了点头,而后就坐在她的身边,还不忘偏头扫了早已吓出魂儿的周芷清。 见她那副畏畏缩缩、贪生怕死的模样,她终于有几分相信这小女孩身体中的魂魄确实是曾经穆展琅的宠妃了。 方才芦芽让她离开,她偏是不听,像一只木桩一般倔强的坐在床边,如今想走都走不得了。 这般倔脾气,这般恃宠而骄,真是遇上了何事又是这般沉默不语,只知道哭哭啼啼,当真让人厌烦。 “她体内的魂魄,叫周芷清,是穆展琅曾经的宠妃。”陆青歌看着芦芽发红的眸子,没有丝毫躲闪。 他没有说话,只是情绪很明显的平静了几分。 “泸尧?” 童吾兜兜转转,终于是找到了这间屋子。方才走到一半,那浓烈的妖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间让他找不到方向。 却不想,这一进门便瞧见他发疯的模样。他又惊又喜,打量了屋中的几人,十分好奇究竟是在场的何人让三年前不动怒意的泸尧生了这样大的气。 陆青歌下意识地抬头去瞧那声音的来源,却瞧见了一张幸灾乐祸的陌生的男子的脸。她不禁皱了皱眉,也不难瞧出那男子也不是什么善茬。 “穆展琅宠妃?”芦芽却是对童吾的声音充耳不闻,而是不断低声重复着陆青歌方才的话。 她瞧见他有片刻的宁静,便准备再说些什么让他彻底冷静下来。 却不想,芦芽竟然伸手将她推到一边,而后手掌握成爪状,对着周芷清伸过去。下一秒,她便出现在他的手中,被他紧紧勒住了脖子。 周芷清的脸已经通红,双手抓住他的手,不停地咳嗽着,泪水越发如决堤的河水,满面的慌乱无措。 陆青歌重心不稳地跌落到地上,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她还未弄清楚鸿香院的真相,周芷清不能死。 小桃见了,心中也咯噔一下,而已立马捂住了陆拾忆的眸子,不让她瞧这一血腥的场面。 “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芦芽瞪着周芷清,似乎她不说出真话,就会被他吞下果腹。 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颈脖处一边湿润,他的指尖不知道何时长出了尖细的指尖,就像是狼的爪子,毫不怜惜地渗进了自己的肉里。 童吾本是靠在门框边看热闹,芦芽难得破戒,此事以后倒是可以好好说道一番。 可在瞧见他竟然握住了一个凡人女孩的脖子之后,他也站不住脚了。四处打量着,想要找个法子让他冷静下来。 忽然,他瞧见了他腰间的夜识剑,立马露出了抓住救命稻草般的表情。 “夜识……夜识……芦芽要杀人了!” 他试图唤醒夜识,可又不敢过于大声,怕惊动了芦芽,兽性大发朝自己扑过来便就遭殃了。 陆青歌站了起来,尽量保持着冷静去劝说芦芽:“你不要激动,你这样勒住她的喉咙,她就要说不出话了,如何还能说话。” 第二百一十章: 重谈来福客栈 大统领府的侍卫一路跟着卫九戒的马车,竟瞧见他停在了来福客栈门外。他当即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果然,他在暗处站了许久,只瞧见卫九戒一人跳下马车,却不见穆衍燃和穆珩。 他当即气急败坏,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巴掌,便立即驾马往大统领府赶。 卫九戒并未能进入来福客栈。此时的来福客栈大门紧闭,门框上、牌匾上、柱子上都挂着白绫,大门两边还摆着两个火盆,里面都是灰烬。风一吹过,遮住了整个连廊。 他觉得奇怪,便走下台阶,随便抓住了一个行人。还未等他开口,那行人瞧见了他的装束,表情不由得紧张起来,语气颤抖,问道:“官爷,抓小的可有什么事?” 卫九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确实粗鲁,便理解松开了手,又道:“不知这来福客栈是怎么了?” “来福客栈的掌柜的被妖精杀死了!那妖精还附身道前任刘捕快的身上,还想要为祸人间!”行人说得慷慨激昂,还有几分咬牙切齿。最后,他又变幻了脸色,笑道,“多亏了现在的时捕快,眼疾手快将被附身的刘捕快杀死了。” 卫九戒皱着眉,还有几分不敢相信,那装柜便就这样死了? 见他不说话,那行人又继续补充道:“时捕快杀妖有功,顶替了刘捕快的位置,升了迁,现在也算是风光。瞧您的打扮,该是有机会同那位英雄打交道的。” 卫九戒抬头看来他一眼,而后点了点头。可是他现在脑中都是陆青歌留在这客栈的东西该如何是好。 那行人一直站在他的身边,倒是没了要走的意思,反倒一直盯着卫九戒看。 他被他看得发毛,便皱眉问他:“为何这般看着我?” “你怎么不好奇,这妖怪是如何来的?”那行人也皱眉看着他,似乎是觉得他十分无趣。 卫九戒倒是真的不好奇此事的前因后果,既然妖怪已死,便不必在此浪费心血。但既然面前的人提了出来,他也不好推辞,便配合着问他:“那这妖怪是如何来的啊?” 那行人立即起了兴致,声情并茂地说着:“那妖怪啊,倒是精明得很!知道广陵王妃的东西还留在客栈内,便化作了王妃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客栈!” 听到这里,卫九戒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低声念叨:“化成了王妃模样?” “是啊!”那人倒是听得清楚,立马肯定了他的疑惑。接着,他咋舌道,“事后那小二也说了,早早地便就不对劲了,那妖怪还带着一个小女孩,模样倒是生得乖巧,可是那一脸老气横秋的模样,如何像个孩子?” “那化成王妃的模样可是直接朝着掌柜的动了手?” 行人摇了摇头,道:“妖怪是先进了王妃的屋子,接着那掌柜便七窍流血而死啊!整个客栈都是血!等他们冲进屋子要抓妖怪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了踪影,接着刘捕快就发了疯。” 卫九戒皱着眉头,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他又道:“那那个老气横秋的孩子呢?” “早跑了,和化成王妃模样的妖怪一同不见了,估摸着也是一个妖怪。” “多谢。”道完谢,卫九戒就要离开,此事定然要去禀告王爷的。 却不想,那行人竟然捉住了他,道:“这位官爷,小人可是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您了!” 卫九戒给了一粒碎银子才挣脱了他的束缚。 接着,他便驾起马车,迅速地往与穆衍燃约定的地方赶。 穆衍燃就站在亭中,负手而立,看着面前的一池清澈见底的水,不时还能瞧见其中活泼爱动的红鲤鱼。 穆珩今日倒算乖巧,就蹲在一边逗着小白玩。 小白难得睁开了眸子,将周边的环境打量了个遍,而后伸了一个大懒腰,又打一个哈欠。来王府的这段日子真的是无聊得紧,整日除了吃便是睡,还不能随意睁开这一双眸子,日子好生煎熬。 今日外出一游倒是难得,这阳光洒在身上,舒服得紧,险些就要化作人形了。 “王兄,我们何时能去往柳兄府上?”穆珩也觉得无趣,便忍不住问道。 穆衍燃转过身,摸了摸他的头,道:“快了,等到卫九戒回来,我们便可以出发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坐到一边,也不再去逗小白玩了。 小白见状,倒还觉得自在。平日里都被他抱着,几乎是透不过气,十分的不舒服。而今倒是自由了许多。她自顾自地站起身,而后走到阳光更足的地方,再次躺了下去。 穆珩一直看着她的动作,似乎是怕她趁机逃脱。 沉默间,就在卫九戒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穆珩一眼便瞧见了,立马站起身来,又将小白抱了起来。她猝不及防,大叫了一声。 穆衍燃便朝穆珩使了眼色,两人便朝着卫九戒走去。 “王爷,属下有一事禀告。”他刚到他的面前,便就径直单膝跪下,神情凝重。 穆衍燃当即心领神会,俯身对穆珩说:“阿珩,你先带着小白去凉亭中再坐一会儿,王兄处理完事情,再叫你,可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卫九戒一眼,而后转身回了凉亭中。 “何事?”穆衍燃立即变换了脸色,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他站起身,微微俯身,道:“属下方才去了来福客栈,却听闻客栈的掌柜死了。” “死了?如何死的?”他跟着皱了皱眉,此事倒是突然,他们离开那客栈也还不过一日的时间。 “据说是被妖怪杀死的。”卫九戒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听闻那妖怪还利用了王妃的容貌,身边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你说什么?”穆衍燃当即皱起眉,脸上微微有些怒意,道:“用了青歌的容貌?此话何解?” “便是那妖怪乔装成了王妃的模样,后来还附身到一位捕快身上,如今已经被除掉了。” “被谁除掉了?” “好像是一位姓时的捕快,如今升迁成了头目,应当不难找到。” “好,待从柳府归来,本王便要见一见这位捕快。” “是。”卫九戒躬身,继续道,“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去往柳府 穆衍燃点了点头,而后朝着穆珩招了招手,大着声音道:“阿珩,快些过来,可以出发了。” 他偏头看了看,发现卫九戒已经不在此处,才抱着小白起了身,慢慢悠悠地走到了穆衍燃的身边。 他已经站在马车边候着了,将台阶也拿出来摆好了。 上了马车,穆珩才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道:“王兄,此番我们去柳兄府上,是为了何事啊?” 穆衍燃欲言又止,觉得此事并不适合告诉一个七岁的孩童,便转了语锋,避重就轻地道:“王兄想着你玉婵王嫂的身体已然是好得差不多了,近日就可以回晋州了,便与柳兄道个别。” 穆珩看着他,似乎不太相信,但是也没有过多的寻问,只是低下头,柔声地对小白说:“小白,等我们从柳兄的府中回来,便可带你回我自己的家了。” 小白只是打了哈欠,又转过身,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她可不在意什么柳兄的府邸,还是晋州的王府,她只想着他能放过她一把,让她也能幻化成人形在凡间生存。 “阿珩,”穆衍燃投过目光来,看了一眼那一直被他抱在怀中的小白,道,“这猫能都是好动的主,你这般抱着她,她会不舒服的。” 小白听了,当即附和地“喵”了一声,并在心中赞扬这位广陵王,道:果然是王爷,便是见多识广,知道我需要多活动一番,不能这样一直被抱在怀中。 穆珩却是愣了一下,而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他还记得,自己那日去后花园玩耍,便瞧见白玉婵将那只小狐狸绑在架子上,上面是熊熊烈火。他隔了很远,都能听见小狐狸凄惨的叫声。 它就要被白玉婵活活烧死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她。虽然后来穆衍燃出现了,并阻止了她的行为,但是小狐狸已经受伤了。 所以他不敢放任着小白猫独自一人在有白玉婵的地方活动,生怕她也会遭遇到不测。他须得寸步不离,才能护她周全。 “不要,不能让小白一个人。”穆珩的眼眶都红了,看着穆衍燃的眸子都有着几分乞求。 他有些惊讶,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妥协,道:“也罢也罢,你莫要伤心。抱着便抱着吧。“ 小白已经在等待着穆珩松手自己自由了,却不想到了这样的关头,他居然妥协了! 她虽是无奈,却也听到了他声音的哽咽。 听闻凡人总是十分善良,尤其是年幼的孩子,心智极其纯良,他或许也是担心自己的吧。 很快,三人便到了柳府门外。守门的小厮认得广陵王府的马车,便立即迎了上去,早早地便等在了街道上。 卫九戒跳下马车后,他还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道了一句:“参见卫统领。” 他也只是点了点头,而后拿起马车上的台阶,为穆衍燃摆好。 他很快便撩起车帘走了出来,先是望了柳府一眼,而后瞧见了眼前的小厮;穆珩见他离开了马车,也立马抱着小白跟了过去。 “小的参见广陵王,小的参见小王爷。”他倒是礼数周全,立马跪下来磕头行礼。 “起来吧,”穆衍燃下了马车,却瞧见屋内正厅空无一人,便转头问那小厮,“你家公子呢?怎么不在府上?” “回王爷的话,我家公子带着木生去鸿香院了,日日如此,约摸着到了午膳时辰便会回来。” 穆衍燃没说话,只是转头扶着穆珩走下马车,而后道:“也罢,本王进去等他便是。” “好咧,王爷里边请。”小厮立马躬身伸手,为穆衍燃引路。 “不必,本王自己进去。”他却是挥了挥手,让那小厮顿住步子,自行带着穆珩以及卫九戒走进了柳府。 他也不客气,只见便在正厅的偏座上坐下。 有丫鬟路过,瞧见是广陵王便连忙端着手中的茶壶上前看茶。 “奴婢参见广陵王,小王爷。”她先是服身行礼,而后上前倒茶,再然后便是退出了正厅。 进了正厅,穆珩这才放下心来,将小白轻轻放在身旁的交椅上。而后又端起那温热的茶水抿了一口。 “王兄,柳兄去鸿香院作甚?那处不是早已废弃了?”他放下茶盏,忽然想起了这层缘由。 穆衍燃一时语塞,思忖片刻后,笑着回答他:“柳兄的事,王兄如何能知晓呢?虽说柳兄与王兄是好友,但是并非事事知悉。” “阿珩知道了,待柳兄归来,阿珩问他便是。”穆珩低下头,又喝起水来。 穆衍燃点了点头,而后又叮嘱道:“阿珩,若是柳兄无意告诉于你,你可千万不能追问,你可知晓?” “阿珩知道。这便是难言之隐。”他抬起头,朝他露出了十分纯真的笑容,而后又低头喝水。 穆衍燃心中倒是十分欣慰,如今他的阿珩也懂得这些了。 府外,柳之舟与木生风尘仆仆,驾马归来。 瞧见自家主子回来了,方才那个小厮立马迎了上去,牵起了他的马的缰绳,道:“公子,广陵王来了,还带着小王爷,如今就在正厅坐着呢。” 柳之舟皱了皱眉头,与木生交换了眼神。心中虽然不解他为何登门拜访,但是嘴上还是敷衍地答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小厮躬身,将两人的马从偏门拉进了马厩中。 “在下不知广陵王与小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他还微微喘着气,一路快马加鞭,却是十分疲惫。 穆衍燃立马起身扶他,道:“柳兄这是哪里的话,快快请起。” 柳之舟浅浅点头,而后坐在了穆衍燃身侧,紧接着便有丫鬟走来,也为他满了茶盏。 “柳兄,听小厮说,你是去了鸿香院。你去那破院子做什么?”穆珩见他回来,便连忙问着自己的问题。一双眸子里倒是满是期许。 柳之舟面上有些尴尬,却很快便有温柔的笑容掩饰过去。他看着穆珩,道:“莫听那小厮胡言乱语,在下不过是去往鸿香院的方向办了些事情,并非去往了鸿香院。” 他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又乖乖地坐在交椅上,一手抚摸着小白柔顺的白毛。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到达柳府 柳之舟微微偏头,而后瞧见了穆珩身侧的白猫,不禁觉得新奇,便开口问道:“这是什么猫?小王爷何时开始养猫了?” 穆珩当即朝他笑了笑,正要开口,却担心自己不能将带回小白的原委说道清楚,便戳了戳穆衍燃的肩膀,小声道:“王兄说。” 他正在一边沉默,想着如何能让穆珩去别处玩。哪怕是只是在一旁听着,他也不愿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参与到此事中来。 这突然的打断,让穆衍燃的眸子中还有几分迷茫,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笑道:“那日带着阿珩去集市逛了逛,便在一处小巷子中遇见了这只小猫。阿珩瞧着它孤苦伶仃,实在可怜,便就带回来养了。” 穆珩一直瞧着娓娓道来的穆衍燃,小小的眉头慢慢拧在了一起。他不知为何王兄要如此避重就轻,将一件事情说成了这般偷工减料的样子。 但是他也明白王兄这样说自然是有这样说的道理,便就在一旁跟着点了点头,而后便收回了目光,一心一意瞧着身边的白猫。 柳之舟笑了笑,打开了手中的纸扇,轻轻扇了起来,道:“这孩童便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是了。”穆衍燃嘴上应着,却是用眼神与柳之舟使着眼色。 他当即明白过来是此番他有要事与自己商讨,可是穆珩偏偏要跟着来。 “小王爷,”他思索片刻,而后笑着看向穆珩,道,“不知道小王可愿意给在下行个方便?” 他怔怔地看了他半晌,而后点了点头。 “在下想要与广陵王殿下商讨些事情,您带着那小白猫去后花园玩耍片刻,可好?” 穆珩皱起眉,一双眸子为难地看着他,似乎是看出了他们有意要自己离开一般。 “后花园的凉亭内,会有丫鬟备上可口的小糕点,自然不会无趣。”见他有几分不愿,柳之舟连忙补充,还不忘朝着身边的丫鬟使了眼色,让她加紧去办。 看着丫鬟离开的背影,穆珩越发为难起来,撅着小嘴,不知何时又将小白抱在了怀中。 瞧见他这幅样子,穆衍燃的心中多少有些不忍,但是此事同样非同小可,他可不能就这般白来一趟。 “阿珩,王兄与柳兄确实有要事商讨,你便去一个人带着小白去玩可好?若是害怕,王兄便让卫九戒跟着你,可好?” 听到自己的名字,卫九戒还上前一步,似乎是在说着自己一直都在。 穆珩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自家王兄一眼,而后终于是点了点头。 临走之时,他还不忘回头叮嘱:“你们可千万要商讨地快一些啊!阿珩不想一直一个人。” 穆衍燃立即笑着回应,道:“那是自然。王兄与柳兄说完要事,便就去后花园寻阿珩,阿珩可莫要将糕点都吃完了才行。” 穆珩终于是笑了笑,而后心满意足地抱着小白离开了。身后跟着的是柳府的丫鬟。 “广陵王,此番亲自登门,所为何事?”柳之舟立即表情严肃地瞧着他,他心中隐隐感觉此事定然不是什么小事。 再转过身时,穆衍燃的表情也有几分严肃,其中还有几分阴沉。他又打量了四周,确定隔墙无耳后,才开口道:“此事不知你是否已经知晓了。鸿香院闹鬼一事确实是真的,昨夜本王的属下卫九戒亲眼瞧见了。” 柳之舟当即转头看向一旁的卫九戒,感受到眼神,他立马躬身作揖,道:“是的,属下确实亲眼所见。另外,属下在路上遇见的一位行人也可以证实这件事情。” 这下他便觉得有几分茫然,自从鸿香院闹鬼一事传开之后,他便日日前去观察,却并未瞧出什么异常。除了今早,他竟然看荒废许久的鸿香院内听到了有狼的嚎叫声。 他当时还以为这些日子传得鬼怪之说,或许就是应着这只不知从何处溜进去的孤狼而起。 它在里面活动着,弄出了些许声音,便让外面的人以为是鬼怪在作祟。 可是如今,穆衍燃却一脸严肃地告诉自己真的是有鬼怪作祟,这让他一时不该如何相信。 “那你可瞧见了那是如何的闹法?”他的心中还是揣着怀疑,便忍不住询问卫九戒。 卫九戒听了,亦是如实回答,道:“倒不是什么大动静,只是一到夜晚,便将鸿香院恢复到往日的繁华,透过薄窗还能瞧见里面有着形形色色地人影。等到了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又一切恢复如常。” 柳之舟做回原位,手中的纸扇早已折回了原样,此时扇尖正不停地打在另一只手的手心。 “王爷,实不相瞒,今早在下确实是去了鸿香院,并在那处听到了一声狼叫。” “狼叫?”穆衍燃也不禁皱起眉头来,“莫非是那处还有一匹狼?” 柳之舟谨慎地摇了摇头,道:“其中究竟可是有一匹狼尚且还不确定,但是这鸿香院的事情定然是不简单。在下还怀疑,此事有人在背后操纵,根本不是什么鬼魅。” “若不是鬼魅,那夜晚便恢复繁华,还有乐声一事,又该如何解释?”穆衍燃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是其中又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那或许只是障眼法罢了。”此事他倒是说得笃定,“若是确有此事,为何在下什么都没有瞧见?在下可是在那附近守了好几夜了,却是一夜都没能撞见。” “如此说来,此事确实蹊跷。”穆衍燃点了点头,而后思索着对策,“看来,须得派些人马进去一探究竟才行。” 说完,他便抬眸看向柳之舟,等待着他对此事的看法。 他却是脸色一变,进而偏过头去,别开穆衍燃的眼神,道:“您是晋州的广陵王,这上京事宜本该与您无关。况且,您的势力都在晋州,在上京怕是只有威武大统领的势力能够助您,可是这难免会惊动圣上。“ “你是想一个人跟进此事?”多年好友,他自然知晓这些话都是些说辞,可心中仍然是有几分不悦。 柳之舟只是摇了摇头,道:“并非在下一人,此事依然是惊动了官府,他们也着手在查了。领头的便是前些日子立了功的时捕头。” 第二百一十三章: 化身成人 穆衍燃微微蹙眉,竟然又是这位时捕快,他倒是对这个人越发好奇起来。 “那你可打听出他们调查的结果?” 他倒是不直接寻问这个人,而后了解他负责的案子,侧面瞧一瞧此人是否真的如传言那般神通广大。 “此事倒是未听说。在下不过是一届平民,虽是从商,有些地位,但是那些官爷也是会给在下甩脸色的。” 他笑得有几分苦涩,不知是遗憾着自己的地位还不够高,还是惋惜着未能知道此事官府调查的结果。 “也罢,既然此事你已有自己的想法,那本王便不参与了。”说着,穆衍燃便站起身来,脸上有着笑意,语气也十分随意,似乎真的要对此事撒手不管。 柳之舟也连忙起身,朝着他躬身作揖,道:“柳之舟恭送广陵王。”说着,他便向他靠近,姿态依旧十分恭敬。 穆衍燃瞧着他的动作,心中逐渐明了,便连忙出口阻拦,道:“柳兄留步,本王去后花园接过阿珩,便绕过正厅离开,不必相送。” 柳之舟欲言又止,而后犹豫着点了点头,道:“若是王爷如此,之舟定然遵循。可是如今临近午膳,王爷不妨留下用完午膳再离开也不迟。” “也好。”穆衍燃也不推辞,直接应了下来,“那本王先去后花园将阿珩接过来。” “那在下先去偏厅准备。”说着,柳之舟便带着木生走了。 到了花园时,穆珩就坐在凉亭中,手中拿着糕点,可目光却是看着不远处的小白。 今日的小白倒是反常,再不是那么闭眼躺着,而后在花园中四处跑着,心情似乎十分愉悦。 “阿珩,要去用午膳了。”穆衍燃走进凉亭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看了那一直未停下脚步的小白一眼。 穆珩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十分乖巧地叫手中的糕点放下,而后看着小白,道:“王兄,小白似乎很喜欢这里。方才我才走入这花园时,她便就睁开了眸子,想要离开我的怀抱。” 穆衍燃又看了正躲在一朵花之下的小白,笑了笑,道:“或许小白只是只是喜欢这般生机勃勃地场景,待我们回了王府,也可以带小白去王府的花园玩耍。” 穆珩却是摇了摇头,而后从石凳上下来,牵起他的衣角,道:“走吧,王兄,我们去用午膳。” “那小白……”穆衍燃倒是疑惑,平日里不愿让白猫离开自己怀抱中一瞬的阿珩,却突然在此时愿意放手了,不免让他心生疑惑。 “她在这里玩便好。”说着,他便自顾自地走了,穆衍燃瞧了,这才立马跟了过去。 花园中的丫鬟也跟着走了,一时间偌大的后花园只剩下了小白一人。 她跑着跑着,忽然变成了一位白衣的曼妙女子,此时正满脸笑意,在原地旋转着,飘逸的裙尾与洒下的阳光照射,画面当真美轮美奂。 她边走着便打量着这座花园,只觉得是说不出的熟悉。只是站在此处,便就觉得心情十分愉快,要比在那穆珩怀中舒适千倍万倍。 柳之舟的厢房正对着花园。此时他正在房中换下今早的一身衣裳,心情莫名的低落,便推开了窗户,看着满园花色。 原本以为,那鸿香院是真的闹鬼,他或许还能瞧见她最后一眼,却不想,到了最后还是一场幻象。这种拥有希望却在最后又落空的感觉,实在是十分难过。 正要转身之际,忽然瞧见窗外闪过一道刺眼的光亮,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了。 柳之舟皱了皱眉,探出头去,竟然在园中瞧见了一位白衣女子。更让他觉得惊讶的是,那女子他似乎似曾相识,光是瞧着背影就觉得十分之熟悉。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与记忆中的人儿重叠——莫非真的是她回来了? 柳之舟又惊又喜,连忙出了房门向花园赶去。 小白转过身,瞧见凉亭中还摆着几碟糕点,便起了馋心,四处打量一番,确定无人后才慢慢靠近。 她坐在石凳上,姿势十分嚣张。趁着无人,她一口一个糕点,心中十分满足,不禁感慨起来:“这糕点味道当真不错,还有几分似曾相识的味道,好吃,好吃!” 柳之舟已经赶到了花园,他的眸子已然是红了,他十分确信,那就是他的段若微。哪怕只是魂魄,亦或是一场幻影,他也要再见她最后一面。 他四处看了看,却见她正翘着腿坐在凉亭中,手中还握着糕点,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是她,一定是她,就连笑声都是那般相似。 泪水本就在眼眶中堆积,如今心中越发确定反倒酸楚越多。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滴落下来。原本急促的步伐也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他就这般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 小白正吃得开心,忽然耳朵一动,整个人都愣在了那处:这是人的脚步声,是有人来了? 她又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确定是人无疑了。闻着这阳刚之气,怕还是个男人。 她慌忙扔了糕点,四处看着,而后直接拎着裙摆踩着石凳就要飞身离开,只要她躲到草丛之中,再变回猫的模样,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见她要逃,柳之舟当即便慌了,立马也跑起来:“若微!” 小白听见呼喊,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草丛中。 柳之舟立马扑了过去,却是一场空,只见从草中跑出一只白猫。 “公子,您怎么在这?”木生面色焦急地走过来,看着趴在凉亭栏杆上的柳之舟,皱了皱眉,道,“广陵王与小王爷都已经落座了,只等您一个人了。“ 柳之舟这才回过神来,缓缓站起身来,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公子,您怎么了?”木生立即便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异常,不由得担心起来。 柳之舟转过身,朝他扯着嘴角笑了笑,道:“无碍,走吧。” 此刻他的情绪已然稳定下来,也不顾木生的担忧,负手往偏厅走去。 木生连忙跟上,想问些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柳之舟许久未流过泪了,上次哭泣还是得知鸿香院一夜灭门,段家小姐也在里面,未能幸免。 第二百一十四章 : 留下小白 穆衍燃同穆珩就等在偏厅,后厨做出的佳肴如今已经摆在桌面上了。方才飘着的烟雾已然是消散了,怕是只剩下温热了。 穆珩瞧着这些饭菜,咽了咽口水,他已经有些饿了。 “王兄,为何柳兄还未过来?不是说只是去换件衣裳吗?如何要这样久?”他的眼睛就盯在目前的菜肴上,目不转睛。 穆衍燃瞧着他这副样子,他的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道:“也许是遇上了些事情,你暂且等一等,莫要急躁。” 穆珩撅了撅嘴,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让广陵王和小王爷久等了,还请莫要怪罪。”柳之舟笑着从偏门走了进来,还不忘朝两人作揖,意作赔罪。 穆衍燃笑了笑,又看了此时眸子都发出光来了的穆珩,道:“可算是等到你了,阿珩这就要饿得晕过去了!” 柳之舟走到桌边坐下,而后为自己倒了一杯凉酒。他将酒杯端起,举杯敬他,道:“实在是在下行事欠妥,在下这就自罚一杯。”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还十分配合地将酒杯倾斜,让对面的两人瞧瞧杯底,以此来证明自己确实是喝干了。 瞧着他这般动作,坐在一边的穆衍燃也哈哈笑了起来,还不忘看向穆珩,眼神中着实含着些打趣。 被提到的穆珩当即红了小脸,连忙看向柳之舟,解释道:“非也,非也,阿珩只是瞧着柳兄府上的饭菜十分可口,便多瞧了几眼。” “那便是在下的荣幸了。”他当即开怀地笑了起来,道,“那就请小王爷多吃些才好。” “好。”穆珩应着,立即拿起了手边的筷子,嘴角都是掩不住地笑意。 接着,柳之舟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酒,嘴角的笑容并未收起,却瞧着十分不自然。片刻后,他抬头看向穆衍燃,问道:“王爷,您可要添些酒?” 他本想拒绝,却忽然瞧见了他的一双眸子有些不对劲,似乎是刚刚哭过,还泛着些淡淡的红,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这些天过去疲惫,日日不休息才会如此。 穆衍燃端起酒杯,道:“那便添些吧。” 柳之舟笑了笑,这笑倒是丝毫不掩饰的苦涩。他似乎也瞧出了他顾及到了自己的情绪,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想要肆无忌惮的难过一次,却还是得假装何事都未发生的坚强。 “好。”他笑着,起身拂袖为他倒酒。 穆衍燃亦是向前微倾,也让他能够轻松一些。 “来,王爷,之舟敬您!”柳之舟端起酒,脸上笑意依旧不减,瞧着倒还有几分真诚。 他抿着唇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酒杯,碰了碰他手中酒杯的杯壁。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柳之舟便直接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又为自己满上一杯,正准备再敬穆衍燃一杯时,木生抓住了他的手臂,满脸担忧。 “公子,今日陪同两位王爷用膳,喝醉了怕是不好。”他手上的力度很重,束缚着他不让他动弹。 “木生说得是,阿珩还在此处,你若醉了,确实不太妥当。”穆衍燃也皱了皱眉,他自然是瞧出了他心中不悦,但是毕竟他对此好不了解,自然也是不好劝阻。 如今木生站了出来,他便可以顺势劝告。 穆珩本正吃得开心,如今这番动静他也瞧出了柳之舟心情不悦,便也停了动作,一脸茫然地看着对面一直低着头的人。 穆衍燃注意到他的眼神,便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无事,你莫要担心。” 柳之舟一直低着头,过了许久才猛地抬起头。脸上依旧是笑意满满,还动了动手臂,示意木生拿开自己的手。 木生一直犹豫着,不知该放不该放。直到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之时,他才缓缓地松了手。 得到了自由,柳之舟顺势放下了手中的酒壶,而后笑得愈发开心,还为穆衍燃与穆珩布菜,道:“方才小王爷不是说喜欢在下府上这些菜式,那便多吃一些吧。” “之舟身份卑贱,也就只能拿出这些东西了,还望两位王爷莫要嫌弃才是。”他的声音越发轻了,立马夹杂着悲凉,似乎下一面便要流下泪来。 穆珩瞧着他这副模样,倒是先红了眼,道:“柳兄莫要说自己才是,你如何是卑贱之人?你在这上京可是有名得紧,如何能是卑贱的人?” 听他这样评价自己,柳之舟不禁失笑,一双似乎要流出血似的眸子看向他,道:“多谢小王爷称赞,在下真是受宠若惊。” 穆衍燃有些无奈,却意识到自己此时再与阿珩留在此处倒是不懂世故了。 “既然柳兄有些事情,那本王与阿珩便先告辞了。改日待柳兄处理好事务,再登门拜访。” 听得此言,柳之舟忽然紧张起来。他想起了那只白猫,那是穆珩带过来的白猫,若是他们走了,自然是要将那猫带走的。 他想出口留下这猫,可是平日里穆珩都不愿放下它半分,又怎么会忍痛割爱?想到这,他的心中是一片无力,只坐在那处,十分无精打采。 穆衍燃起了身,而后偏头对穆珩说:“你去后花园将小白抱回来,我们便回大统领府了。” 柳之舟心中想着怕是无甚希望,却还是忍不住投了眼神过去,仍然侥幸想着能有一线转机。 “阿珩不想将小白带回去了。”穆珩摇了摇头,表情倒是自然,并未有任何不舍和为难。 他的眼睛突然有了些亮光,甚至有一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竟然是这么心想事成?他缓缓起身,眸子里还残留着几分方才的震惊,但是嘴角却忍不住的想要上扬。 “为何?”穆衍燃也有几分震惊,阿珩愿意放下小白可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小白喜欢柳兄的院子,阿珩便将她留在此处,这样小白或许会更开心一些。还有,待在柳兄的府上,小白应当要安全些。” 穆珩说话时还不停地点着头,似乎心情亦是愉悦。其实,只要在没有白玉婵的地方,他都觉得安全。 “那……”穆衍燃的神情有几分为难,而后看向柳之舟。 “在下愿意替小王爷照顾小白。”不等他开口,他便十分笃定地开了口。 第二百一十五章: 你变成人形吧 穆衍燃虽是不知为何柳之舟答应得如此干脆,但是既然他答应了,穆珩心中又是真心实意的愿意,他便安心下来。这便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柳兄了。”他偏过头,朝柳之舟点了点头,而后又回头看向穆珩,道,“我们走吧。” 阿珩点了点头,而后十分乖巧地站在穆衍燃的身侧。 见两人走了,柳之舟立即紧随其后,直将两人送上了大门外。最后还是卫九戒回过头来,朝他躬了躬身,道:“柳公子,就此止步吧,不必相送了。” “好,在下站在此处瞧着王爷与小王爷离开便就回府。”他的嘴角微微有些笑意,全然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当中。在他看来,那只猫就是段若微,就是他的若微。 卫九戒点了点头,而后小跑到马车旁,收起台阶,而后跳上马车。正要驾车之时,忽然身后传来穆珩的声音:“且慢!我还有话要同柳兄说。” 接着,他从车帘中探出脑袋,朝着柳之舟露出了一个十分真诚明朗的微笑,而后挥了挥手,喊道:“柳兄,你可要好生照顾我的小白!” 柳之舟笑了笑,而后躬身作揖,一脸郑重,道:“小王爷还请放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好生照顾小白。” 穆珩这才满意下来,又钻进了马车内,脸上都是笑意。 穆衍燃看着他的模样,心中亦是觉得欢愉,道:“阿珩,你当真忍心将小白留给柳兄照顾?” 他再次认真的点了点头,道:“阿珩愿意。小白喜欢柳兄的院子,自然也是会喜欢柳兄的。那么,她留在柳兄身侧就要比在我的身边要快乐许多。王兄不是也说,像小白这样的猫,是活泼好动的,不能一直抱在怀中。” “阿珩倒是长大了许多。”穆衍燃心中有些欣慰,不由得摸了摸他的头。 柳之舟瞧着马车走远,也转身回府。木生紧跟其后,对他这一情绪转变有些摸不着头脑。 “公子,您若是喜欢猫,早些日子吩咐小的去抱一只便可,也不必这些日子郁郁寡欢。” 他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又用扇子轻拍了他的头顶,道:“你一会儿便知这猫的非比寻常之处。” 木生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一闭,又抬手揉了揉头,仍旧是一副迷茫的样子。他不懂,一只猫罢了,能有什么非比寻常之处。 柳之舟嘴角是难掩的笑意,径直朝着后花园走去。木生紧跟其后,亦是十分好奇这白猫到底是有什么非凡之处。 小白躲在草丛中许久,不时探出小脑袋前去查看外面那奇怪的男人是否真的走远了。 她不敢轻举妄动,这难得幻化成一次人形,竟然就叫一个抓个正着,还是一个古怪的人。 依稀记得,他好像呼唤自己为什么“段若微”,这名字倒算好听,只要要比“小白”好上了许多。她在心中暗自偷笑,道:“往后,我的名字便是段若微了!” 又过了许久,她的肚子十分不争气地发出了声音。小白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空,道:“这个穆珩是去了何处?为何还不来接我?” 自己倒是从未这样想见那小团子一面,如今盼着他,却是见不到一个人影。 “那石桌上似乎还有些糕点,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再有人前来了吧?”小白动了动眼珠子,嘴边似乎是露出了微笑。 “方才那个男人似乎是去用午膳了,这一时半会儿应当是不会回来才是。”她一边自言自语安慰着自己,一边蹑手蹑脚地从草丛中爬出来,而后慢慢向凉亭挪步。 她这下便学聪明了。不敢轻易地变成人形了。这般猫的模样心动也算是心动便利。 小白的目标十分明确,走进凉亭后,又是十分谨慎地打量着四周,看看可有行人。 而后便借助着石凳跳上了桌子,又自言自语道:“我又为何要这般谨慎,有人瞧见又如何?我如今只是一只猫,还是广陵王的猫,谁敢动我?吃这柳府的糕点倒算是瞧得起他们。” 这样想着,她的姿态忽然变得傲慢了几分,吃糕点的样子倒是有模有样。 柳之舟大步走到花园,直朝着凉亭旁的草丛而去。却忽然在凉亭的石桌上瞧见一只闭眼双眸,表情十分享受的白猫。 他勾了勾唇角,慢慢靠近。 木生跟在他的身后,瞧见这白猫的姿态倒是觉得新奇,心中不由得猜测着,这猫的奇特之处可是就在她能通人性,还能仿人样。 小白听见脚步声,一个激灵就站直了身子,十分警惕地“喵”了一声,似乎还有几分威胁。她半眯着眸子,竟然又是那个奇怪的男人。 她本想跳下石桌逃离,但是想到自己如今是广陵王的猫,他们这些平民最喜欢为自己的私心巴结皇族,应当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于是她又坐了下去,当着他的面大口吃起桌上的糕点来了。 柳之舟瞧着她的模样,笑得愈发灿烂,可眸子里却隐隐有些泪光。 小白瞥见了他眸子里的晶莹,一时间心底有些心虚。心想:听闻这柳府也是个从商的大户人家,如何能我吃些小点心,便让他泪流满面?莫非是生性吝啬,心疼了? 虽是心中有这份担心,但是她的动作倒是丝毫未停,一碟糕点几乎就要见底了。 木生在后面瞪大了眸子,不禁感慨这猫怕不是什么精怪,如何能懂得这样多得东西,还爱吃人的吃食。 柳之舟坐到桌边,就这样瞧着她,而后缓缓说道:“若微,你可否变成人样?” 他的语气深情,一时间让她忘记了手中的糕点,只是瞪着一双眸子,愣愣地看着他。 “公子,您可是疯了?”倒是身后的木生先着急起来,立马走到他的身侧,眉头紧皱,道,“那只是一只猫啊!可不是段小姐!” 柳之舟瞧了他一眼,轻飘飘地道:“她就是若微,是若微回来了。” “公子,那段小姐就算是回来,也该是转世投胎,如今应当只是个三岁的孩童,如何能是一只猫?”木生皱着眉,觉得自己要为自家公子操碎了心。 第二百一十六章: 若微,与我成亲吧 “喵!” 小白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着木生的眼神与语气,似乎是瞧不起自己,只当她是一只普通的猫。 这她如何能忍?她堂堂猫妖,可受不得如此轻视,当即便朝他扯着嗓子叫了一声。 “你瞧,你说她不是若微,她心中不悦了。”柳之舟见状,连忙指着小白对木生说,嘴角依旧是掩不住的笑意。 木生看了柳之舟一眼,又看了小白一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得十分憋屈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别过身去。 “若微,我知道是你,快些变成人形吧。”没了木生的阻拦,柳之舟越发认真起来,甚至还握住了她的爪子,满目深情。 小白吞了口水,觉得有些进退两难,只得向他身后看去,疑惑着穆珩为何还未到来。平日里,他都不肯放下自己,今日为何丢下自己如此之久? 柳之舟顺着她的目光瞧了过去,而后垂眸思索,道:“莫要再等了,小王爷已经同广陵王回大统领府了。” 小白这下更加迷茫了,她甚至有几分无法接受,为何那般喜爱自己的穆珩,竟然这样轻松的把自己丢给这个奇怪的男人? 柳之舟又笑了笑,似乎是看懂了她心中的想法,又继续说道:“小王爷觉得你甚是喜欢我这园子,觉得你留在此处应当会更加快乐。” 小白转过身去,背对着柳之舟坐下去,看着眼前的晴空万里忽然觉得都黯淡了许多。她虽然觉得这园子她虽然熟悉,瞧见了便觉得心情舒爽,也可不至于想留在此处。 她又叹了口气,她该是明白穆珩的安排的。他确实待自己极好,可从来不知道她要些什么。 柳之舟有些紧张,面前的猫似乎忽然间心情低落下去了。 “若微?” 听到身后的轻声呼唤,她觉得一切都有些无所谓,反正方才的人形也叫他看个正着,况且这个好听的名字也是从他处得知的。 柳之舟正要起身上前,瞧一瞧她究竟是怎么了,却忽然瞧见她周身散发出白光,模糊中还能瞧见她的身形发生着变化。 木生再次瞪大了双眼,他长到现在这个年岁,还真是第一次瞧见妖怪,更是第一次瞧见妖怪在自己面前变身成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惊奇。 而柳之舟的眸子都亮了,他喜悦着自己马上就要再次见到他思念了三年的若微了。 再看向石桌之时,一位白衣黑发的女子坐在桌上,光是瞧着背影就觉得十分婀娜多姿了。 “若微……”柳之舟看着这个背影,已然是热泪盈眶。这个背影他十分之熟悉,是他曾经见过无数次的她的背影。 木生亦是哑口无言,瞧着这个背影还当真与段若微有几分相似。 小白跳下桌子,而后在他们面前坐下,十分熟练的拿起一块桌上的糕点,表情还有几分悲苦,可这塞糕点到嘴里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我虽是猫妖,却从来没有害过人,又是广陵王府的猫。按理说,这模样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瞧的。” 小白说得语重心长,而后还不忘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她一抬头,便瞧见了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的柳之舟,一位他是要质疑自己,有些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此话虽说可能有那么些夸张,但是你不可否认的是,我确实是小王爷的爱宠。” 瞧着他还没有什么反应,她觉得是自己这番说辞将他唬住了,心中便有了几分底气,继续说道:“我方才听着‘段若微’这个名字十分好听,便拿走了啊。” 柳之舟笑了笑,毫无预兆地俯身将她抱在怀中,抱得很紧很紧,道:“你拿走便是,这本来就是你的。” 小白僵硬地笑了笑,疑惑道:“当真?这般轻易便送与我了?” “是,段若微,你就叫段若微!” “好,好,好。”小白有几分无奈,她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比她还要激动一下,不愧是古怪的男人。 “若微,我们成亲吧。”突然,柳之舟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面前一脸单纯的小白。 木生站在一边,直瞪大了眸子,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瞧着他一脸郑重,不像是一时兴起,木生不禁出声:“公子,三思啊!她虽然长着一张段小姐的脸,但是她确实只是一个猫妖啊!” 小白亦是不能反应过来,便手无无措地看了木生一眼,而后学着他说话,道:“公子,三思啊!我虽然长着一张段小姐的脸,但是我确实是一只猫妖啊!一只广陵王府的猫妖!” 说完,她便抿了抿嘴,睁着一双眸子瞧着满眼炙热真诚的柳之舟。 “不,你就是我的若微!”他却是摇了摇头,如今满脑子都是段若微回来了,丝毫听不进去其他人的劝告,包括眼前的小白的话语。 见方才的那番话无用,她便不再与他客气,直接说道:“我的原形是一只猫,一只广陵王府的猫!小王爷只是要你照顾我一番,可不是娶了我!我迟早是要回王府的,你死了这颗心吧!” 木生在一旁看着,瞧着她并不想嫁给自家公子,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沉默着看着两人的僵持。 “那我便去请求小王爷,让他将你赠予我。”柳之舟倒是丝毫不慌乱,片刻间便说出对策。 小白本想反驳,但想到那穆珩只是瞧着自己喜欢这柳府的院子,便就将自己丢下。若是这古怪的男人前去上报,说自己在柳府十分愉悦。他保不齐就会让自己留在此处。 “你莫要多言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小白推开柳之舟,一脸严肃地端坐在石桌边,看着他,道,“且不说我们人妖殊途,但就是成亲一事须得两人两情相悦,我们便不能成亲。” “若微,你在说什么啊?我们难道不是两情相悦?”柳之舟只觉得眼前的人在说些胡话,他们几年前便定下婚约,如何是没有感情? “此言差矣!”小白看着他,眸子里都是警惕,“你我才相识一天,如何会有感情?又何来两情相悦?” 第二百一十七章: 王爷行踪 柳之舟缓缓退后,瞧着小白说不出话。 “木生,木生!”良久,他忽然朝着木生招手,却未移开眸子,只是脸色有几分焦急。 听见呼喊,木生连忙上前,躬身问道:“公子,怎么了?”说着,他还禁不住瞟了一旁的小白一眼,眸子里的思绪意味深长。 小白回敬般的白了他一眼,而后别开头,不去理会面前着古怪的两人。 “去请大夫。”柳之舟却突然收起悲伤,十分冷静地说着。 他看着倔强的小白,唇角有一抹笑,眸子里还有着几分势在必得。 木生有些不解,走上前几步,躬身道:“公子,为何要请大夫啊?”虽是这样问着,但他也能猜到定然是与面前这位与段若微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有关。 听到他问出这样的问题,柳之舟皱了皱眉,难得的对木生有些不满。明明平日里,他都能知晓自己的心思,如今倒是痴傻起来了。 “你未瞧见吗?”他看向他,却不直说,语气中还有几分不耐烦。 木生立马将头低得更低,心中有些紧张,颤颤巍巍地问道:“瞧……瞧见什么?”说着,他还忍不住往四处打量了一番。 柳之舟瞥了他一眼,眸子里有几分嫌弃,道:“你瞧不见若微失忆了吗?还不去请大夫给段小姐瞧一瞧?” 一番话出,小白与木生都愣在了原地。 他想出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如今他家公子已经全然将面前这个猫妖当做是段若微了,已经开始自欺欺人了。 “住口!”小白当即站了起来,瞧着柳之舟的眸子满是不可思议,“我不要这个名字了,我不叫段若微了!你快将我送回小王爷身边!” “若微,你在说什么啊?你就是段若微啊!”柳之舟倒是紧张起来,上前几步,似乎又想将她抱住,“这可是你父母给你的名字,如何能随意丢弃?” 小白本是退后几步,想要与他保持距离;可是她忽然灵机一定,大步上前,对着他的后颈脖就是一掌。 柳之舟毫无防备,全然承受了这重重的一击,而后眼睛一闭,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幸亏木生眼疾手快,及时将他接住,才免于摔倒在地。 “你这个女人,怎么能如此凶残?”他瞪向小白,也正惊讶着她突然的袭击。 小白却是拍拍手,模样十分不以为然,道:“快些扶他回去休息吧,给他请个大夫。”说着,她便笑嘻嘻地跑着离开了。 离开凉亭之时,她已然变回了白猫的模样,又不知道钻进了那处草丛。 木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背起柳之舟就往厢房走。 威武大统领府。 白玉婵洗漱好便从穆衍燃的房中走出来,却恰巧遇见了赶过来的张管事。 他瞧她是从这间屋子出来的,便明白了些什么,当即漏出了暧昧的笑容,躬身道:“老奴参见广陵王侧妃。” 白玉婵嘴边含着浅笑,微微点了点头,道:“起来吧,王爷呢?” 虽是问着,但她也记得穆衍燃早上临走时,说了要去穆珩处,此番应当该去用早膳了。 “回侧妃的话,王爷一大早便带着小王爷出门了。”张管事皱了皱眉,却还是恭敬地说出了此事。看来他们这对夫妻亦是貌合神离,王爷竟然连行踪都不向她告知。 白玉婵的脸色有些不好,冷声问道:“可知晓王爷去了何处?” 张管事只是摇了摇头。派去的人还未回来,他确实不知穆衍燃的行踪。 “知道了。你退下吧。”白玉婵的脸色铁青,握着手帕的手攥成了拳头,十分之用力。本还想着一同用早膳,如今她连早膳都不想用了。 “侧妃娘娘!”见她转身又要进屋子,张管事连忙叫住她,道,“这早膳已经备好了。” 白玉婵顿住了步子,倒是想起来些事情,便又笑道:“既然王爷不再,那本侧妃也正好与爹爹一同用早膳。这样也好。” 张管事却快着步子拦到她的面前。躬身道:“回侧妃娘娘的话,大统领边疆急告,一大清早便带着军队赶往边疆了。” “走了?”白玉婵忽然觉得心底有几分失落,皱眉看着眼前的老人,道,“为何都未叫人前来告知?” “事出紧急,大统领便想着不惊动侧妃与王爷了。” “如何能是惊扰?想着本侧妃这么些年才回来这样一次,竟然只与父亲用过一膳。父亲赶往边疆凶险之地,本侧妃这个做女儿的都未能送行,实在不孝。” 张管事听着,心中也不禁有些酸楚,便道:“侧妃娘娘莫要伤心才是,大统领不想告知您,也是怕离别之际过去伤感,扰了两人心绪怕是不妥。” 白玉婵只得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往厢房走去,又偏头道:“也罢,事已至此。你先退下吧。” “侧妃娘娘,您不用早膳了?”张管事连忙上前一步,眉间有几分担忧。 “送到我的屋中吧。”说着,她便走了进去,曼陀跟在身后,朝着张管事点了点头,而后将门合了起来。 张管事叹了口气,而后转身往偏厅走去。 刚出后院,便瞧见派去跟着穆衍燃的小厮回来了,此时正大步地往自己的面前走。 “如何?王爷去了何处?”张管事一转眼便严肃了一张脸,冷声询问着刚刚赶回来,还气喘吁吁地小厮。 “调虎离山!”那小厮有几分激动,当即便说出了四个字,“小的一直跟着王爷的马车,却瞧见他们去了来福客栈。当即便觉得有几分不对劲,果不其然,下马车的只有卫九戒一人,丝毫不见王爷和小王爷的踪影。” 张管事越听越气,当即伸手打了他一巴掌,怒斥道:“听你这话,便是跟丢了?你这个废物!” 小厮大惊,连忙跪下,头埋得很深,嘴边只剩一句:“张管家饶命……张管家饶命……” 张管事气不过,便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低吼道:“滚!” “是,是,是。”那小厮见逃过一命,便连忙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他的视线之内。 张管事再抬头时,却瞧见春歌站在外面的连廊上。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人觉得深不可测,难以揣摩。 第二百一十八章 : 王爷的行踪 张管事看着春歌,扯着嘴角笑了笑,道:“不知春歌姑娘是何处站在此处的?” 春歌亦是笑笑,看不出一丝破绽,躬身恭敬道:“方才刚刚到了才是。不知那位小厮是做错了何事?” 她不说自己什么都没有瞧见,若是这样说了,反倒是引人怀疑。恰好听不到重要的部分,才是眼前这位老者想要的。 果然,张管事笑了笑,这笑相比方才倒是自然了许多。 “那小厮愚笨得很,来府上如此之久,竟然还来问我上等客人的马匹应当喂什么草料。” 春歌配合得笑了笑,而后附和着他的话,道:“这确实该骂,毕竟在大统领府这等地方,可不该养闲人,” “广陵王府自然也是不差,春歌姑娘是何等的聪慧机敏。”张管事却是收起了微笑,在额边流下一滴不太明显的汗珠。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眼前这位年轻地女子让他觉得十分的压迫,甚至觉得四面八方都有一双眼睛在瞧着自己,一时间心中十分压迫。 春歌似乎是瞧出了他内心伸出的慌张,便又笑了笑道:“春歌真是想不到,这大统领府的马料竟然还分着三六九等。” 张管事只是笑笑,并无意回答她这个问题,便语锋一转,让自己站到了引领的地位,道:“这些都是大统领府内的事。” 春歌如何能不懂,他这是觉得自己逾越了,多管闲事:“是了,是春歌唐突了。” 瞧着她的态度还算诚恳,张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道:“不知春歌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早些时候,奴婢在小王爷房中伺候。后来王爷将小王爷带走,便吩咐着奴婢留下来照顾侧妃娘娘。瞧着这时辰也该是用晚膳的时辰了,便就自作主张往偏厅来了。” 这话倒是说得天衣无缝,让张管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既然如此,你便将侧妃娘娘的早膳装进食盒送去她房中吧。” 春歌躬身,道:“是。”说完,她便转身往后厨走去。食盒这样的物件,应当是那处才会有的。 张管事看着她的背影,大致明白了她的明白,便又叫住了她,道:“莫要送去了侧妃自己的住处,现今侧妃娘娘在王爷的屋里。” 春歌面色不改,只是躬身答“是”。 这看似十分平常的吩咐,听在耳朵里却始终是有些刺耳,倒似乎是在挑衅些什么。 白玉婵坐在铜镜前,一动不动,不言不语。 曼陀就站在她的身后,心中有些担心,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这让她伤心的缘由倒是多了些,或许是穆衍燃的未告知行踪,亦或是威武大统领的不辞而别。 “曼陀。” 就在她垂眸思索之时,耳边忽然传来白玉婵的声音。这声音听着倒是没什么异常,甚至还有几分阴冷。 “夫人,奴婢在。”她连忙上前,不敢怠慢。 “你说,如何才能一定怀上孩子呢?”说着,她的目光依旧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可手却是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曼陀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支支吾吾地随意说些东西应付过去:“夫人,曼陀对这人类一事一向是不甚了解。这类事情在妖界况且还要随缘,在人界自然……” 话未说完,白玉婵便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她。这一眼神直让她把后面的话尽数都吞了进去,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本侧妃必须怀孕!”她又转过身去,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神竟然还是那般恶狠,“只有怀上燃哥哥的孩子,本侧妃才能比得过陆青歌!” 曼陀嘴角微张,却是欲言又止,而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的意思是,要奴婢使用妖力助您珠胎暗结?” 白玉婵扬了扬嘴角,而后正开了口,就在她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而后是春歌的声音。 “侧妃娘娘,奴婢给您送早膳来了。” 曼陀向她投过去眼神,只见白玉婵白了门外一眼,而后才点了点头。 她连忙跑到门边从里面将门拉开,就瞧见春歌直着身子站在门外,双手拿着一个食盒。 见曼陀开门,她便开门见山,道:”张管事吩咐,让我将侧妃娘娘的早膳食盒送到房里来。里面的东西都是后厨重新做的,还热乎着,秋末吃最为正好。” 说着,她将手中的东西递到曼陀手边,似乎并没有任何要进门的意思。 她自然是接过食盒,而后正要道谢,就见白玉婵缓缓走了过来。 “见过侧妃娘娘。”春歌见了,淡淡地向她行了个礼。 白玉婵点了点头,嘴边是端庄得体的笑容,看着春歌的眼神亦是温柔十分,让人瞧着觉得十分不真切。 “春歌姑姑免礼。”她一反常态,竟然称呼她为姑姑,声音亦是温柔无害,“姑姑今日早上可是在阿珩房里伺候的?” 此话一出,她便知道她要问些什么了,但还是慢慢地回答着她的问题:“是,奴婢今早确实是在小王爷的房里伺候。” 白玉婵笑了笑,而后转后走到桌边坐下,道:“春歌,你进来。本王妃有话问你。” 春歌低着头,走了进去,而后将食盒放在面前的桌上,等待着她的问话。曼陀跟在身后,将食盒中的膳食一一端了出来。 “既然早上在小王爷房中,那自然是见过王爷的?”白玉婵端起碗八宝莲子粥,喝了一小口。 春歌点头,恭敬回答,道:“是,王爷一早便去寻了小王爷,奴婢见过他。” 白玉婵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眼神忽然犀利起来,问道:“那你可知王爷是去了何处?” “奴婢不知。王爷曾离开过小王爷的屋子,站在连廊处同卫统领说了几句话,便就着急要走。” 她能瞧出白玉婵眸子中的半信半疑,但是自己说的确实是实话。穆衍燃与卫九戒都说了些什么,她是确实不知,更别提会知晓他们去往了何处。 白玉婵打量了她许久,一碗粥都凝了膜。她瞧不出什么破绽,却又不想放弃,便又继续旁敲侧击地问着:“你当真丝毫未听见?” “当真。奴婢那时正在伺候小王爷洗漱,自然是无暇去王爷身边听一耳朵。” 第二百一十九章: 越发好玩 白玉婵扯了扯嘴角,觉得没有什么好问的了,脸上便显露出一些不耐烦之色,朝春歌挥了挥手,道:“好了,本侧妃都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奴婢先行告退。”春歌躬身,就要退后离开。 “等一下!”白玉婵却忽然开口,又将她叫住,却只是瞥了她一眼,道,“莫要走远了,等本侧妃用完膳了,你再将这食盒收走。” 春歌也丝毫不恼,面上表情都未改变半分,只是躬身对她说:“是,奴婢就在外面连廊上守着。”说着,她便又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白玉婵一边喝着粥,吃着糕点,一边思索着穆衍燃到底能去何处,在这上京他又没什么熟识,自然更是不能外出采风。 “曼陀。”她忽然抬起头来,似乎是想起了些线索。 她正低头站在一边,忽然听到白玉婵的呼喊,便上前一步倾身,道:“夫人,有何吩咐?” “你可还记得中秋广陵王府举府进宫参加宴会之时,穆珩是被安置在何处的?” 曼陀顿了一会儿,脑海中依稀记得是有此事。 “那人的身份似乎十分神秘。王爷送小王爷去时是独自一人,去接时亦是独自一人。” “那边是八九不离十了。”白玉婵又开始喝粥,这粥已经有些凉了,让她不禁皱了皱眉头,“王爷定然是去见这位神秘的友人了。” 曼陀笑了笑,将她多吃了几口的小菜端到她的面前,道:“既然如此,那王爷见得定然不是女子,夫人您也可以放心了。” 白玉婵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吃着饭食,尤其多吃了几口酸黄瓜。听闻凡人有“酸儿辣女”的俗语,如今感觉着酸黄瓜也是一等美味了。 “鸿香院的事情你可知晓?”她突然开口,面色平常,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十分细微的小事。 曼陀一听,立即谨慎地看向门外,瞧着春歌的人影未动,才稍稍放下心来,低声道:“此事动静还不是很大,奴婢本不知晓的,但每到夜里这空气的妖气十分浓重,便才多了个心眼。” 白玉婵将碗中八宝莲子粥喝完,动作轻柔地将瓷碗放到桌上,又夹起几块酸黄瓜块放进嘴中,闭上眸子细细地品味着。 “你说,这鸿香院真的是闹鬼了吗?”她闭着眸子,缓缓说道。 曼陀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奴婢到不觉得这是鬼怪,但是那夜间浓郁的妖气,此事也定然是与妖有关。” 白玉婵点了点头,似乎是对她的这个说辞十分满意:“那你觉得,王爷此番急匆匆地去拜见这位有人,可是与鸿香院一事有关?” “夫人……这……”曼陀瞪大了眸子,一时间不该说些什么。她怎敢如此揣测?况且,这妖的事,王爷又什么会插手?再说,他也插手不得。 她还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时,白玉婵便挥了挥手,示意她停下。 “本侧妃乏了,让她进来收拾了吧。”说着,她便用手轻捂着殷桃小口,淡淡地打出一个哈欠,慢慢地朝着床榻走去。她的手还撑在腰上,似乎已有身孕多月一般熟练。 曼陀躬身,而后走到门边,拉开门,对春歌说:“春歌姑姑,侧妃娘娘已经用完膳了,可以进来收拾碗筷了。” 春歌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而后走进了屋子。收拾碗筷之时亦是一声不吭,直到离去之时才转身对着床榻上那个朦胧的身影行礼,道:“奴婢一收拾妥当,这就告退。” “嗯……”传来的是,白玉婵那拖长尾音的慵懒调子。 春歌走在路上,有些好奇为何鸿香院一事白玉婵会知晓的如此清楚,按理说来,她如今已是凡人之躯,也不该再能感受到夜间的妖气了,如何还能说得那般笃定? 她忽然又想起陆青歌帮她让穆衍燃失忆一事,不禁觉得这两件事只见有些关联。 后院马厩。 张管事负手踱步走到马厩,找到了方才地小厮。 小厮见了他,如同见了白日出行的鬼魅,大惊失色,连忙跪下不停地磕头,嘴里也是只有一句:“张管家饶命!是小的办事不利,小的知错了!” “闭嘴!”他皱了皱眉只觉得他十分让人烦躁,便又厉声叱咄,还不忘踹了他一脚,“你瞧瞧你这窝囊的样子!如何有一丝半点大统领府的气范?” 那小厮听着,连忙闭了嘴,不敢言语,只是睁着一双眸子看着张管事。 “方才有些事情还未问清楚。”说着,张管事蹲到他的身侧,压低声音问道,“那卫九戒去来福客栈都做了些什么?” “张管家,这您大可放心!”说起这个,那小厮当即亮了眸子,继续说道,“那来福客栈早几日便关了门,他有什么大事都进不去。” 他本是点了点头,而后又眉头一皱,看向他,道:“这来福客栈在京中算是有名,掌柜的也是个爱财之人,如何能说关就关?” 说到这,那小厮忽然小心翼翼起来,还谨慎地打量了四周,而后俯在张管事的耳边说:“听闻是叫妖精杀死了!死相极惨,整个客栈里都是他的血!” “这样大的事情,为何堂堂大统领府未得到一丝一毫的消息?”张管事觉得此处十分不合理,便猜测着其中缘由并不简单。 “听说那衙门的时捕快英勇过人,当日便将那妖怪给杀死了。此事便也不了了之。百姓们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讨论妖孽一事,怕给自己招来祸端。” 张管事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又继续问道:“可知晓是什么妖怪?” “这小的倒是不清楚。只是听说那妖怪是变成了广陵王妃的模样回来的,借口要去拿些东西,便将掌柜的杀死了。后来那妖怪又附身到之前衙门的刘捕头身上,这才叫时捕快找到漏洞,将这将那妖怪斩草除根。” 张管事禁不住大笑起来,而后站起身,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扔给了跪在地上一脸迷茫,不知他所笑何事的小厮怀中,而后大步地离开了。 事情似乎越发好玩起来,用着广陵王妃的模样回来杀人,怕是早已知悉那王妃被诬陷成妖的往事,还是她原本就是妖呢? 第二百二十章 : 王兄,是青歌 鸿香院。 芦芽就这般在众人眼前倒下,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安静了,在场的人有着唯一的气息便是呼吸,这也是他们唯一留下的动作。 陆青歌就愣在原地,她亲眼瞧着自己的青溪师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却又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她只觉得十分奔溃,一颗心脏像是被谁纠住了一般,生生地疼。 自青溪师姐离开的那个夜晚,青宸师兄便与她说,师姐此番凶多吉少,怕是会遭遇不测。虽是人人都告诉于她,师姐不会善终,但是如今这般亲眼见了,她还是不能接受。 为何自己那一心装着大爱,满身正气的师姐,在离开终南山后却是寸步难行,甚至年纪轻轻便消香玉陨? 终于,站在门边的童吾反应过来,他连忙站起身冲向晕过去的芦芽。却因过于急躁,不甚脚底打滑,还摔了一跤。 “泸尧!泸尧!泸尧!”他将芦芽揽进怀中,叫得一声比一声响亮。他不停地拍打着他的脸,眉眼尽是担忧。 小桃打量着童吾,又转头看向还站在的陆青歌,依旧地上那昏死过去的周芷清,不禁摇了摇头,继续将陆拾忆的双眼捂住,不让她看这一混乱的场景。 “你还站在那处做什么?”童吾看向陆青歌,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快出去为他们抓药!” 可是她却无甚反应,这下连小桃都看不下去,在心中大喊呼喊了许多遍她的名字。 两人心意相通,很快便将她唤醒过来。苏醒后的陆青歌却是红着一双眸子,迷茫地看着童吾,似乎是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手足无措。 童吾无奈地叹了口气,让自己尽力保持着理智,而后咬着牙又重复了一遍,道:“快些去附近的药铺去抓药。那个小女娃就要些补气血的药便可,泸尧抓些凝神的药材便可。” 陆青歌皱了皱眉,看着躺在地上似乎是没了呼吸的周芷清,十分担忧道:“她伤得这般重,只需要些补气血的药便好了?” 童吾偏过头去,不愿再看她一眼,语气也有几分不耐烦,道:“我是大夫,已经行医数百载。你若不相信我,我也不会强求,但还请你将泸尧的凝神药材带过来。至于那小丫头,你们可以让她自生自灭,也可以自行医治。” “如何会?自然是听大夫的。”陆青歌听见他说出这样的话,便不敢再继续说什么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她还是先将周芷清小心翼翼地抱到了床上躺下,而后拍了拍不知何时熟睡过去的陆拾忆,在她额头上印下了浅浅一吻。 小桃见状又跳到她的肩头坐下,准备同她一同离开。 “还望这位公子能顺便照看我的女儿,有劳了。”说着,她朝童吾鞠了一躬,而后快步向门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童吾的眸子中有几分不屑。 她身上的妖气很浓郁,可是修为却不浅。有这般修为,还不懂得隐藏妖气的妖,他还是第一瞧见。 再说她那犹豫不决的模样,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凡人气。不时还有些心软,更是会对生命怜惜。更甚至,她竟然会那般随意地落下泪来。 光是瞧着这些,便是十分不悦。 觉得无趣,他便回头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陆拾忆。 她不知道何时坐了起来,注意到童吾的眼神后,她先是一愣,而后朝着他“咯咯”地笑了起来,甚至朝着他伸出了双臂,似乎是想要他抱一抱她。 童吾只是瞪大了眸子,惊讶之意溢于言表。 陆青歌对这上京并不熟悉,也不知在何处有医馆可以抓药。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路边走着,不断地四处张望。 穆衍燃同穆珩出了柳府,驾车一段路程后,车内闭目养神的穆衍燃忽然睁开了眼睛,对着车外正在驾车的卫九戒喊道:“停车!” “吁~”紧接着,车内一阵颠簸,里面的两人险些未能坐稳。而后卫九戒的声音传来,“王爷,怎么了?” “调头,从鸿香院绕回威武大统领府。”穆衍燃一脸严肃。仔细想着,越发觉得不对劲。既然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操作,那白昼时也该要露出破绽才对。 卫九戒有几分疑惑,却也是依言照做,立即调转马头往着鸿香院方向而去。 柳府门外的几个小厮,正百无聊赖地站着,忽然瞧见广陵王的马车又重新回来了,便准备上前再次迎接。 卫九戒注意到几人的动作,连忙丢过去一个眼神,而后径直疾驰而去。 几人瞧着马车的背影,愣了片刻,而后又回到自己原来的位子。 穆珩觉得无趣,便掀起窗边的帘布,看着窗外的景色。其实沿途并没有什么美妙的风景。上京的此处相对于偏僻一些,后又因出了鸿香院一事,很多人不愿自己惹上晦气,便纷纷搬离。 “阿珩,莫要在趴在窗口了。” 临近鸿香院,穆衍燃也开始紧张起来。不论是妖还是鬼,他都不愿让穆珩受到半点伤害。若是这空气中还残留着什么,那便是追悔莫及了。 穆珩却是摇了摇头,道:“此处有风,十分舒爽。” 说着,他竟还向外伸了伸脑袋,嘴边的笑愈发明显起来。 穆衍燃可感受不到这风,便皱着眉头要将他强行抱回马车内。 陆青歌还在四处看着,此处倒是荒凉,许多门面都已经关了门,竟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这倒也是说明了两人的计划十分成功,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倒是让人十分无措。 “你可能通过嗅觉找到药铺吗?”小桃也有几分焦急,可是自己的灵力还很微弱,丝毫帮不上说明忙,只能为她出着主意。 陆青歌的表情有几分遗憾,道:“此处的妖气十分浓重,闻不到其他味道了。” 突然,她的步子一顿,表情十分谨慎,还有几分紧张:“有人来了,是一辆马车!”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却是瞧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轮廓。 “是穆衍燃的马车!”她立即反应过来,而后立即转过身去,背对着来人。 趴在窗口的穆珩忽然睁开了眸子,一脸激动地转头看向穆衍燃,道:“王兄,是青歌!” 第二百二十一章: 抓药 卫九戒也朝着这个十分熟悉的背影看了过去,不自觉地就想回头瞧一眼穆衍燃,却只是瞧见了那抖动着的布帘。 陆青歌身子一个激灵,她听见了穆珩的声音。再瞧着现在的自己,在这空荡的街道中十分显眼。 “青歌,这马车似乎是要停下了!”小桃也觉得心中莫名的紧张,不时回头瞧上一眼。 她也顾不上其他,立马念决隐了身形。不想这师姐竟然如此之小,出来抓药也能遇上出行的兄弟俩。 仔细想想也是有几分不对劲,这鸿香院位置算是偏僻,离着威武大统领府亦是十分遥远,他怎么会驾车前来此处。 陆青歌转念一想,莫非他是来调查此事的?莫非可以绕道而行,她可不相信他会来此。不过这样也好,一个王爷上心了,那此事也会很快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想着,她便连忙走了。眼下还是为芦芽和周芷清抓药比较要紧。 车内,穆衍燃收回目光,整个人愣在原地。不光是穆珩觉得那是陆青歌,就连自己也是这样想的。感受到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看来外面的卫九戒亦是这样想的。 “卫九戒!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些驾车离开此处!”他当即便收起了这个想法,皱眉训斥着卫九戒。 “可……”帘外的人似乎欲言又止,而后似乎是意识到未出之言有不妥之处,便改了口,道:“是!” 语毕,马车又开始颠簸起来。 穆衍燃就坐在马车内,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如何想那都是陆青歌,可是她同他说,她随青宸去往终南山了。 想着,他扯了扯嘴角,在心中自我安慰,道:自然自然不能是青歌,她既然说了自己前往终南山探望师傅了,便自然是真的。他的青歌肯定是不会欺骗于他的。 穆珩看着嘴角挂着一丝苦笑的穆衍燃,扯了扯他的袖口,疑惑道:“王兄,为何不停下马车让青歌与我们一同回大统领府?” 他回过神,十分慈爱的抚摸着他的发顶,道:“阿珩,那不是青歌,只是有些许相似罢了。” “世上怎么会有那般相似的两个人?阿珩瞧见她的脸了,她就是青歌。”穆珩皱了皱小眉头,对于他的安慰丝毫不买账。 穆衍燃一时语塞,但是他在心底告诉自己,定然要相信陆青歌。她绝对是不会欺骗自己的。方才那位女子一定只是与她十分相似罢了,绝不可能会是她! “阿珩莫要胡言乱语。青歌同我们说了,她要随她的师兄一同前往终南山探望她的师傅,而后便先行回晋州等着我们归去,如何会出现在此处?”他一边同穆珩说着,一边也是在安慰自己。 他却是笑了笑,一双眸子中像是放了小星星,道:“或许是青歌在晋州等的着急了,便来到上京寻我们!” 穆衍燃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这如何可能呢?晋州到此处的路程遥远,最快也需三日。而终南山也是相距甚远,如此算来,那绝不可能会是青歌。” 这样说着,他自己的心中也跟着宽慰了许多,觉得刺眼十分在理,所以那女子断然不可能会是陆青歌。 穆珩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觉得他说得又有几分道理,可是那女子当真是与陆青歌过于相像了。 瞧着他噘着嘴的模样,穆衍燃低头看着他,道:“莫要再说些什么了。你只要知晓,那绝不是青歌便好。” 穆珩瞧了他一眼,反驳不得,便只好点了点头。 陆青歌小心翼翼走了许久,知道到了一处转角,回头再瞧不见马车的踪影,才放心的显出身形。 “真是有惊无险!”坐在她肩头的小桃倒是拍着胸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陆青歌不禁轻笑一声,瞧着她小小的身子做出这样的表情觉得十分有趣。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忘调侃她一番,道:“方才不知是谁,还说出那马车就要停下的话语。岂料,那就要停下的马车如今可是不见了踪影呢。” 小桃自然知道她的画中含义,不禁脸红起来,而后又佯装生气,双手在胸前交叠,转头到一边,道:“本小姐那是关心则乱!况且那马车方才真的有要停下的迹象!” “兴许是那王爷十分相信于你,说要先前往终南山再回到晋州王府的陆青歌怎么会出现在上京呢?况且还是鸿香院这种不祥之地。” 小桃瞥她一眼,语气更是阴阳怪气,似乎是在为自己方才被调侃而以牙还牙。 果然,陆青歌瞬间便没了言语,而是岔开话题道:“瞧见前面似乎是有一家医馆,我们过去瞧一瞧吧。” 经过小桃这一番说辞,她觉得只有这样的缘由最为可能了。 想着,她不禁在心中冷笑。这份信任是不是过于迟了些?若是当年他能给多一些信任,他们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如若他当年再多信任自己一些,或许他可以活得更长。可如今,待她处理完青溪师姐的事情,便就要在他们之间做一个了结。 这样想着,一步一步都似乎更加坚定和孤独起来。 小桃不禁瞧了她一眼,只觉得她周身的气质忽然发生了变幻。她本该陌生,却莫名地觉得十分熟悉。 陆青歌果然是未看错,那果然是一家门面极小的小药铺。 站在柜台的是一位年迈的老者,他虽是白发苍苍,可瞧着却是十分精神硬朗,似乎还有几分精明。 “老伯,我要抓药。”陆青歌心急,直接站在柜台边说道。 老者却是不紧不慢,抬起头向她身后看去,道:“谁要看病?你吗?”看向她的眸子里,写满了怀疑。 她摇了摇头,道:“病人并未随着一起过来。您只要给我抓两副药便好,一副镇静凝神,一副补气补血。” 老者只是站在那处,不时嗅一嗅手边的药材,若有所思。可偏偏是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丝毫不理会她。 陆青歌不禁皱了皱眉,道:“老伯,请您快些给我抓药吧。这可是救命的药啊!” 老者却是十分不屑,依旧细嗅着手边的药材,道:“小姑娘,你这是当我老糊涂了?你这两副药,哪副能救命?” 第二百二十二章: 赶回去 陆青歌一时语塞,她不知该如何同这倔强的老者解释,自然是不能告诉他真相的。 瞧着她面色为难,那份着急当真不是虚假的,那老者也有几分心软,便继续说:“小姑娘,老夫治病救人一辈子,不敢说技艺多么高超,可一定是竭尽所能啊!瞧不见病人,老夫可不敢随意开药啊!” 陆青歌见事情有转机,便连忙继续说道:“老伯,您有所不知,我只是个跑腿的。家中住着一位医师,是他开出了这方子,才让我过来的。” 老者倒是挑了挑眉,似乎是对此事有些兴致。他笑着道:“既然如此,那边将那位医师开的方子给老夫瞧瞧。老夫照着方子,立马给你抓药材。” “……”陆青歌本想道谢,却不想一番话下来,竟让她觉得哑口无言。 老者也是看着她,眸子中还有淡淡的笑意。见她站在原地没有言语,便又开口问道:“如何?那位医师并未给你药方?” 陆青歌呆呆地点了点头,道:“却是未给药方,只是这般叮嘱着。” “要不你还是回去问一问?即便是十分简单的也是有许多不能的配法。你这般什么都没有,老夫亦是十分难办啊。” 瞧着老者十分认真的表情,陆青歌险些就动了此刻回去找童吾要个药方的冲动。 见她犹豫不决,又哑口无言的模样,小桃不禁皱了皱眉头,觉得十分恨铁不成钢。她这般左右摇摆的性子,竟然还能坚定了杀了穆衍燃的信心,看了他确实是做了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莫要听他胡言乱语!”她盯着面前那位瞧着十分和蔼的老者,眸子里却是不太友善,“那人既然只说了那么些话,自然是只需要那些药。” 陆青歌皱着眉头,心中回答道:“可是这老者说得亦是十分有道理,是药三分毒,可一定要小心谨慎些才是。” 小桃一听,当即白了她一眼,道:“你莫不是傻了?那男人一瞧便只是妖界的医师,你当他真要煎药救人?他只是需要用那些药材作引子罢了。” “可是周芷清是是人啊!这法子在她身上也可行?我是不是要带她来瞧一瞧大夫?”陆青歌当即紧张起来,不过却忽然担心着自己先前终南山一伤是如何被救治的,还有那莫名出现的幻境,到如今还是疑点重重。 小桃听着她这话,只恨自己只是这般不争气的矮小模样。她当真是想狠狠打她一拳,去瞧一瞧这脑子中都装了些什么。 “即便她是人,她也是被妖精所伤。你见过有人遭妖精伤害,人间大夫救治好的吗?” 陆青歌当即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而后眼神坚定的瞧着面前的老者,道:“老伯,您大可放心,只管给我抓药。只要各有镇静凝神、补气补血的功效便可。等我拿到药材,便再不提来过您的铺子,绝不会砸您的招牌,您大可放心。” 老者听着,却还是有几分犹豫。他不愿与她抓药便是担心着不能对症下药出了问题。 “老夫只是担心着药不对病,会对你家的病症不好,若是吃出了问题,甚至就此撒手人寰,那可不是什么招牌的问题了。” 陆青歌心中倒有些感动,如今这般医者父母心的大夫当真是不多了。 “您大可放心,自然不会遇上那样的问题。再说,我方才口中提到的那位医师可并不是糊弄您的说辞,不会出问题的。” 她看着他,淡淡笑着,眸子里都是希冀。 老者看着她眸子中的期待与信任,不禁有些动容,如今这般眼神瞧着他的人已是不多了。在这个妖孽纵横的世道,有许多人都去寻长生不老之道了。更有甚者,竟来此寻问他可有长生药丸。 近些年,常有人死相残忍,似乎是传说中的妖毒所致。又有传言,是皇上豢养妖孽,才将那些妖怪引进了上京。 于是,便有人拖着被妖精杀死的人来到他的医馆,张口便是寻问解药。若是没有,便是妄为人医。 这样的眼神,他当真是陌生又熟悉。 “好!”老者终于松口,眼中还有些湿润,“老夫相信你!你在此处等候,老夫这就为你抓药。” 陆青歌当即松了一口气,与小桃相视而笑,而后站在原地耐心等待着。 “小姑娘,你看,这是补气补血的药材。老夫不知药方,便自作主张将补血的药材多放了些。”说着,他将右手上的药包递到她的手边。 陆青歌立即接过,而后笑着道谢。想到周芷清确实是流了许多血的,偏向补血怕是刚刚好。心中不禁感慨着大夫十分神奇。 老者点了点头,又递过左手上的药材,道:“这是镇静凝神的药材,这种药也不过是些帮助的作用,主要的还是要看服药者的意志。” 陆青歌接过药,瞧着老者的眸子有几分担忧,便朝着他笑了笑,道:“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老者也点了点头,朝她笑笑,道:“莫要耽搁了时辰,快些回去吧。” “嗯。”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而后快步离开了药铺。 老者跟了出去,本想目送着她离开,可是却瞧见她离去的方向有些不大对劲——那是鸿香院的方向!老者当即大惊失色,不禁脸上凝重起来,开始怀疑着那女子是个什么身份。 如今鸿香院闹鬼一事也算是沸沸扬扬,已然是没人敢靠近那边区域,却不想还有一位年轻女子带着药前往。莫非,那闹鬼一事另有玄机? 童吾费力地将芦芽拖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时回头看向陆青歌离去的方向,口中不禁有些抱怨:“那人是怎么回事?这一去是不复返了?” 陆拾忆像是听懂了一般,当即哭出了声。 童吾惊讶回头,看着她眼中流出豆大的泪珠,十分不解,道:“你有什么好哭的?我是说你娘亲什么了?她这药抓的莫不是十分墨迹?” 陆拾忆睁着一双眸子看着他,却是停止了哭泣,只是不停地抽泣着。 童吾看着她笑了笑,双手在面前交叠,饶有兴致地问道:“这么些年,却只是个婴孩的模样,你难道不憋屈吗?” 陆拾忆瞪了他一眼,而后又躺了下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送药 童吾瞧着陆拾忆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可是回过神来,脸色又变得铁青。床上的周芷清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再等不到陆青歌的药,怕是要无力回天。不过所幸,她不是正常的人类,魂魄的生命力要稍微坚韧一些。 他又走回到芦芽的身边,眉头紧皱,满是担忧。他拿起他的手,再次为他诊脉——他的脉象还是十分紊乱,两气似乎是在体内翻滚,丝毫不安生。 童吾收回手,坐到一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他其实对于芦芽的突然昏倒并无把握。他甚至不知道他这些年的都经历了些什么。 曾经,他还和他一起,做着妖精的该做的事情——不时喝酒吃肉,还会杀人取心。他利用凡人身上的东西保持年轻的样貌;芦芽则是觉得取人性命好生有趣。 直到团墨跟了人间皇帝穆展琅后,他特地前往上京一趟,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再见面时,他手里拿着一把破剑,脸色亦是不好。他说,这剑中寄生着一个魂灵,要他将她救活。若是成功了,他便分出一半修为保他几百年内都容颜不老。若是失败了,他便砸了他的店,让他无处容身。 后来,他便砸了他的药铺,确实让他漂泊了许久,还是以老人的姿态。那段日子,他当真是恨惨了他。 童吾偏头看着昏迷不醒的芦芽,轻笑一声:“泸尧,这些年你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啊?你瞧,曾经我们多无忧无虑啊,如今你连昏迷了都是皱着眉头,难看至极!” 看着眼前的人难得安静的模样,童吾忽然想起了他刚刚化成人形的日子—— “童吾,我觉得你长得好生俊俏。” 彼时,还是一只狼形的泸尧趴在他的身边,语气中有几分怨念,可眸子中却满是羡慕。 “你也可生成这般模样。”他笑了笑,躺在他的身边,道,“你化成人形之时,切莫小心谨慎,便也可这样俊俏。” 芦芽没有说话,而后往他身边挪了挪,垂眸瞧着他,道:“与你相识如此之久,倒是从未瞧过你的原形,你是什么?你莫不是狐族?听闻狐族天生魅惑,最为俊俏。” 童吾倒是被这个问题噎住了,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倒不是他想要隐瞒些什么,而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 依稀记得,自己有了意识之时便是这个模样。 见他沉默,芦芽觉得无趣,便也躺了下雨,语气无奈,语调悠长,道:“童吾……我要如何才能如你一般俊俏啊……” 童吾低声笑着,他其实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妖。但是与这些妖怪相处十分舒服,他们或许的确将生命轻贱,有时也的确不通人情,但是他们知晓,有些不该问的事情就住口。 “那你便多见一见天下相貌上乘的男子,而后照着模子变一个出来。” 他本是一句玩笑,可彼时的芦芽十分单纯,便就信了。 此后许久,上京便有传言,有一位上了年岁的老者养着一匹体型巨大的灰狼。不时便出现在集市上,更有甚者,竟然出入鸿香院。 那老者倒是安分,只是坐在矮几上喝酒听曲,倒是那只狼,四处奔走,只往貌美男子的身上扑。 他们便是在鸿香院遇见的团墨,彼时他也是一位翩翩少年郎。他的原型便就是那黑兮兮的团状物,他自己也说出个所以然。 只是猜测着或许是一点墨点修炼成妖,也不知道是盛了那位上仙的恩。彼时的他,同芦芽一样,没有什么坏心思,倒是想着在上京盘一处院子,像个人一样生活。 他灵力不高,这般一直过着逍遥闲散的生活也不失快哉! 陆青歌回来之时,就瞧见童吾单手托腮,就靠在交椅上入睡了。他的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是梦见了什么十分美妙的事情。 陆青歌正急匆匆地跑进来,正准备大喊一声“药我带回来了!”便瞧见了这一幕,又不得不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子,将两包药放在桌上,而后走到床边。 陆拾忆倒是还醒着,正睁着一双大眸子,自己与自己玩着。她伸出自己的一双手,不停地转动着,还能逗着自己“咯咯”地笑。 瞧着她这副模样,陆青歌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又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脸;而陆青歌也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指。 小桃在一旁看得迷茫,直接飞身到她的面前,不解道:“你如今是在做什么?两条命正在等着你,你居然在此与你女儿逗玩?” 陆青歌直起身子,道:“那人睡着了,我便来瞧瞧拾忆。” “叫醒便是。你要知道,你的女儿并不是一般的婴孩,绝不会遇上什么事情的。”小桃紧皱着眉头,她觉得自己是越发看不懂眼前的女子了,她这般又与玩弄人性命的那些妖怪有何差异? 口口声声说要救人的是她,如今耽误时辰的又是她。 陆青歌也跟着皱起眉头,面容不解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股迷茫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喂!这位公子,你如何睡着了?”她带着迷惑,跑到童吾的身边,轻轻地摇着他。她的眉头紧皱,却不是因为他的入睡,而是自己不知为何竟然短暂的忘记了两人的安危。 童吾只是在此打盹,被她这样推一推,便立即清醒过来。瞧见眼前的女子,他当即就皱了皱眉,道:“你是在外面做了些什么?竟然回来的如此之慢?再晚些直接到京郊将两人埋了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到桌边拿起那两包药打量起来。 陆青歌跟了过去,指着他左手拎着的药,道:“这便是补气补血的药。为我抓药的老者还特意将此药方多放了些补血的药材。” 童吾只是瞧了一本正经的陆青歌,并未多言。 她又指着他右手拎着的药包,继续道:“那便是镇静凝神的药。那老医者亦是叮嘱我,这药虽是有些作用,但重要的还是服药人的意志。” 童吾看着手中的两袋药,不屑一笑。他一偏头便能瞧见陆青歌那一脸认真的模样。 但是顾及颜面,他还是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对她点了点头。 第二百二十四章: 喂药 看着反应淡淡的童吾,陆青歌的心中不禁紧张起来。她轻声地问道:“怎么?莫不是这药有什么问题?” 她忽然想起那抓药的老医者的谨慎,一时间当真以为是自己唐突了。 “无事。”童吾看着左手的那袋药若有所思,而后十分随意地将右手的药递到陆青歌的面前,道,“去找个地方将这药煎了。” 陆青歌还有几分迷茫,却还是乖乖照做,拿着药朝门外走去。 童吾就站在原地,瞧着倒像是在思索着些什么,可是他一双眸子尽数看着她的行踪,直到她转身下了阶梯,他才动了动身子。 他先是将那袋药打开,在桌面上摊好,而后不知从何处变化出一只碗来,径直向着床榻走去。 他俯身看着面无表情的陆拾忆,笑了笑,道:“今日遇上你,也算是有缘分。看在泸尧照顾了你母亲这样久的份上,你便安静些。” 语毕,她并没有什么反应,仍是睁着一双眸子瞧着他。 童吾等了片刻,见她仍是反应淡淡,心中便有了些底气。终于,他伸出手,轻轻地拿起她的一只小臂。而后神色一凝,低声念了一诀。 紧接着,陆拾忆的手腕处便开了一道小口子,立即便有鲜血流出,童吾亦是眼疾手快,已将方才那碗放至腕下,接着她流出的鲜血。 她的血的颜色要比常人要更深一些,就像是许多年的血迹干涸那般的颜色,几乎就要是黑色了。 童吾倒是觉得有些幸运,居然能遇上存活如此之久的婴灵。至于那陆青歌,居然能豢养着如此年岁的婴灵,便也跟着深不可测起来。 盛了小半碗的鲜血,童吾才又念一诀止住了陆拾忆手腕处的鲜血。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童吾先在此处替泸尧谢过前辈。” 陆拾忆无甚反应,只是合上了双眸,垂下了手臂。仔细瞧着那手腕处的小口子已然是痊愈了。 童吾回到桌边,又盛了血的碗放在一边,而后又双指并拢从碗中引出一滴鲜血将它洒在那堆药材上,只见它即时便化作了一团黑色的粉末。 他喘着粗气,不曾想这般简单的法术竟然也会消耗内力,这婴灵的鲜血果真是不一般。 再是,便要将那些黑色的药沫倒进血中。不知为何,伸出的双手都是不停颤抖的,险些端不稳盛着药材的薄纸。 童吾呼出一口气,觉得此事真是过于冒险,等到泸尧顺利醒来,他定然要他好好报答自己! 亲眼瞧着那些药沫与陆拾忆的血融为一体,且没有任何古怪的变化,他真正松了一口气。地上还残留了些周芷清的血。 他便低声念决,一同引进了碗中。这婴灵的血阴气过于沉重,倒是担心他承受不住,便再加入一些童女血,以此中和。 最后,他又渡了些自己的真气进去,这一碗药才算是安排妥当了。 童吾走向泸尧,见他的眉头似乎皱得更深了,心中还算有些欣慰。 他这次忽然晕过去,原因不详,他亦是不敢随意揣测。不过,若是调整平衡了他体内的两气,他或许会好受一些。 “泸尧,此番若是熬过了这一劫,便莫要再折腾了吧。”童吾看着脸色苍白的芦芽,话语中包含着一丝疲惫。 陆青歌拿着药走了下去,随便看了看便朝着后院方向走去。 “也不知这鸿香院荒废了如此之久,可还有炉子供我们使用。”她一步步走着,通往后院的小道上的灰尘要比其他地方厚一些,空气中也还弥漫着一些鲜血的味道。 “一些破旧的炊具应当还是有的。”小桃看着这荒凉的环境,眸底幽深。在他的眼中,这地上还躺着一具具的尸体,庭院中血流成河,而后还有妖怪猖獗而粗狂的大笑。四周悄无声息,只有他一个活物。 沉默间,陆青歌走到了一间屋子前。那门虚掩着,透过那挂着许多蜘蛛网的门缝,似乎能瞧见里面有个灶台和一些锅碗瓢盆。 她笑了笑,一边提起裙边大步走了过去,一边道:“这应当就是后厨了,简单瞧着,似乎东西还不算十分破旧。” 小桃只是点了点头,这后厨怕是整个鸿香院最干净的地方了。 陆青歌轻轻推门,却不想这破旧的门下一瞬便塌倒在她的面前,激起一地灰尘,呛得两人直咳嗽。 “这门怎么这样不结实?”小桃反应迅速,立即跳起来飞到一边,却还是染上了一身的灰尘。一边说着,她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怕打着衣料上的污秽。 陆青歌亦是连忙退后几步,一时间连话都说不清楚。 “多年无人打理,又是风吹又是雨打,也难免会如此。”她说着,而后继续向厨房里走去,每一步都会印下脚印。 终于,她在一处角落找到了一个小炉子,检查了一番,而后有些惊喜,道:“这倒是个好炉子。” “嗯,找些水来吧。”小桃打量了四周,倒是未瞧见什么能盛水的器皿。 陆青歌站起身,亦是四处打量着,似乎是与她的想法相通。 小桃扬了扬嘴角,闭眼念决。而后那炉子上的锅中便忽然盛满了清水,却在下一瞬便污浊了。 “你竟施了法术?”看着锅中满得就要溢出来的水,陆青歌惊讶之余便露出了笑意。 “不然又要出去找水?而后再遇上一次穆衍燃?”小桃白她一眼,“我们是妖,为何要用人类那些愚笨的法子?” “是了是了。”陆青歌应着,而后蹲下仔细清洗着那许久未经打理的已然是生锈了的铁锅。 几番清洗,她便自己念决引来了清水,而后又将药包拆开将药材倒了进去。 正欲念火决之时,那炉底已然窜出了一团火苗,接着火势便越来越大。 陆青歌不禁回头,便瞧见小桃正笑意满满,道:“你动作实在太慢,我便忍不住动手了。” 她点了点头,道:“此处有我看着,你先回厢房瞧一瞧。我们耽搁了许多时间,也不知道周芷清现在是怎样了。” 瞧着她面色凝重的脸,小桃倒是不能感同身受。她觉得眼前的陆青歌有时候会判若两人,又不知是何缘故。 第二百二十五章 : 芦芽苏醒 喂着芦芽喝了药,童吾便转身走到床榻边瞧了一眼周芷清。 她的脸色依旧惨白,呼吸亦是微弱。他的心中不禁疑惑,若是一般人怕是此时早已断气了吧,可即便是魂人,也不该如此之久还似方才无异。 床榻上的另一侧的陆拾忆已经是睡着了,大抵是方才放了血的缘由,她睡得要比之前瞧见得熟得多,当真是有了几分孩子的模样。 童吾本想着或许是她躺在她身侧的缘故,但仔细想着似乎又并无可能。婴灵一类,只能瞧见自己的母体,亦是一心一意对待着自己的母亲,对旁人那可是不屑一顾。如此看来定然不是陆拾忆对她的照拂。 想着,他不禁打量起这座屋子来,莫非这个小女孩当真是与这鸿香院有些关系? 如今这鸿香院在芦芽的几番折腾下,已经开始衍生出小鬼灵了,不多时便真的会变成传言中闹鬼的凶宅了。 这般揣测,有了灵气的宅子护主倒也合情合理。 小桃慢慢悠悠地飘进了厢房,瞧见童吾站在床榻边若有所思,她便立即紧张起来——猜测着他是不是等不及要朝着周芷清下手了? 想着,她连忙退了出去,躲在窗棂边瞧着他的动静,一边去适时作出反应。 童吾微微一偏头,便知道门外趴着这小妖精。她的妖气虽弱,但是在此地倒是显得尤为突出。 “陆青歌的药还未熬好吗?”他侧过头,余光撇着她的身影,淡淡道。 小桃不禁疑惑,连忙回头查看,却是空无一人,心想着他是在同谁说话。 童吾见她毫无反应,不禁轻笑出声,直接转过身,双手在胸前交叠,饶有趣味地瞧着她,一字一句道:“如何?跟着陆青歌许久,也跟着憨傻起来了?” “……”小桃当即愣住,她原以为他是瞧不见她的,却不想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她就在下面煎药,叫我上来瞧瞧。” “很意外吗?我居然能够瞧见你。”童吾迈开步子,似乎是在向他慢慢靠近。 小桃不禁咽下一口口水,紧张道:“丝毫不觉得意外,情理之中。” 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站定了步子,就停在芦芽的不远处,道:“让她快些,现在便将药水盛了送上来。” 瞧着他忽然之间郑重的脸色,小桃也丝毫不敢怠慢,当即转身离开了厢房,心中还有几分紧张。 “咳……”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咳,而后是一声“轰隆”巨响。 童吾连忙循着声音看过去,正瞧见芦芽从交椅上摔了下来,此时正在地面上挣扎着,却始终无法起身。 “你怎么醒的这样之快,我还想着这法子会不会没有什么用呢。”他立即大步走了过去,而后将他扶起来重新坐到椅子上。 芦芽皱着眉,表情有些不悦,抬眸蹬着童吾,道:“你这次又是使了什么古怪的法子?为何本公子的双腿还是如坚石一般毫无知觉?” 两人面面相觑,却是沉默不言。 童吾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忖良久,还是说出了实情:“其实,其中是何缘由,我亦是不太明白。” 芦芽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看着他,只觉得无话可说,道:“你给我使了什么法子?” “那个女子的孩子,是个婴灵,已经活了许久,阴气极重。我便向她讨了些鲜血,给你入了药。” 芦芽一听,当即露出了什么痛苦的表情,做着干呕状,道:“我道喉咙处怎么如此难受,竟不想是个婴灵的血!得亏本公子我修为深厚,不然这辈子怕是无法开口说话了。” 童吾面上有些尴尬,道:“我这也是关心则乱,一时病急乱投医了。” 芦芽看着面前一脸无辜的男人,只觉得十分无奈,可又得忍着怒气,问道:“你可知我为何晕厥过去?” 童吾笑笑,而后摇了摇头。 “当年砸了你的药铺,就不该让你再建一座为害天下。”芦芽泄了气,无力地靠到椅背上,偏过头去,不再瞧他一眼。 “青歌!青歌!”小桃十分听话地迅速回到了后厨,径直跑到陆青歌的身边通风报信,道,“楼上那位要你端着药上去。” “可是这药还熬好啊,如何能服用?怕是药效会大打折扣啊!”她皱着眉头,十分不解。 小桃只是摇了摇头,摊手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其中缘由,只不过是一个通风报信的罢了。” “也罢。”陆青歌抿了抿唇,这些事情她是丝毫不懂,但既然他吩咐了便就这样做即可。说着,她便伸手幻化出一只瓷碗,将锅中的汤药盛着满满一碗,而后起身朝着楼上厢房走去。 芦芽又坐直身子,环视四周,而后寻问身边的童吾,道:“陆青歌呢?” “陆青歌?”他低声将这名字重复了一遍,而后想到应当是那婴灵的母亲,便十分随意地回答道,“我让她去煎药了,应当片刻便会出现在你我的眼前了。” 芦芽又皱了皱眉,不禁想起了自己喝下一碗发黑的婴灵鲜血的画面,一时间整个人都颓废了许多。他抬眸看着他,语气中有几分试探和谨慎:“给谁熬药?莫不是床榻上的那位小女孩?” 童吾点了点头。 “那要什么药?”芦芽蹙眉,不解他葫芦中到底是在卖什么药。那小女孩为他所伤,如何是能用人间的普通汤药可以医治的?” 童吾又点了点头,道:“这些我自然是知晓的。” “那你……”芦芽欲言又止,想要听一听他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我自然是晓得那些普通的药材根本无计可施,但是鄙人生怕最喜欢摆弄些药材,十分喜爱凡人去焦急抓药的模样。”童吾一脸喜悦地瞧着芦芽,似乎是想得到夸奖一般。 而芦芽只是白了他一眼,而后就要起身往周芷清的床榻边走,却忽然想起自己的双腿还未恢复知觉,此时起身怕又是方才的惨状。 陆青歌就在此时端着药走了进来,瞧见芦芽十分慵懒地坐在椅子上,她的眼中划过一丝惊愕,道:“你竟然已经醒了吗?” 芦芽有几分不屑,道:“那是自然。你以为本公子只是普通的妖怪?” 第二百二十六章: 那是解脱 陆青歌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偏头看向一旁的童吾,道:“药我已经端过来了,还需要做些什么?” 说着,她还不忘侧头用余光瞧一眼床榻上的周芷清。其实她什么都瞧不见,但看着她微微起伏的小腹心中倒还有几分宽慰。 芦芽瞪了童吾一眼,而后别开头,不再言语。瞧那表情,似乎是心中存着不满。 童吾微扬唇角,而后缓缓起身,走到陆青歌的面前,接过她手中的汤药,就朝着周芷清走过去。 她就迈着十分之小的步子跟在他的身后。 一是,瞧瞧周芷清的安危。她心中亦是十分明了,自己确实是耽搁了许久。她与芦芽不同,没有身后的功力傍身,自然是要脆弱许多。 二是,看看陆拾忆的状况。她离开她的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那孩子爱哭,她一直十分忧心。 童吾再瞧见周芷清时,她的脸色要比方才好上了许多,虽不是回复了红润,倒也不是丝毫没有血色,整个人瞧着也是有了些生机。 他方才就发现了这姑娘与鸿香院只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便觉得只是小事一桩,反而是坚定了内心的猜测——她定然知道着鸿香院的秘密。说不一定,就是当年灭门惨案的背后真相。 可陆青歌却丝毫不知,她只知道瞧着周芷清的脸色便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许多。 禁不住好奇,她便开口寻问,道:“这位公子,莫不是您已经为她救治了?譬如渡入了真气?” 童吾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地将周芷清扶了起来,而是两只手指并拢搭在她的喉咙处,那些因为未能熬制完成而越发苦涩的汤药便尽数被喂进了喉咙。 “你瞧见她好些了不就行了?又为何对着什么法子穷追不舍?”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听着似乎是有些不悦,让陆青歌不敢再问下去。 芦芽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他这一双腿到了现在竟然还未恢复知觉!这童吾莫不是有意陷害,想让他后半生在轮椅上度日? “你倒说一说是用了什么法子,本公子甚是好奇。”他的一双犀利的狼眸就盯着床榻边云淡风轻的童吾,阴阳怪气且凉飕飕地说道。 他放下碗,又岂能不知芦芽话为何意。看向他时,他的眸子不自觉就落在了他的双腿上。这一无意地动作倒是让他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是了,先前我为她渡了些真气。你不必觉得不公,我也为你渡过真气。” 芦芽笑而不语,而后却突然铁青着脸色,冷冷道:“本公子这腿……” “泸尧,你能否安生些!”童吾一听,便知此话不妙,连忙大着声音将他的声音盖了过去,不让他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坐着便就坐着,哪有这样多得话?” 陆青歌也向他投去目光,道:“芦芽,你大病初愈,要不出去逛逛?” “管好你的孩子,莫要管我!”他有些气不过,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看着这双不能动弹的双腿,他只想化作原形将童吾活活咬死! 陆青歌倒是听他的话,当即将陆拾忆抱在了怀中,瞧着她安静的睡颜,也不禁扬起了嘴角。 “她今日是怎么了?为何睡得如此之熟?”小桃瞧着她这为数不多的安静模样,总觉得有哪处怪怪的。 经她这样一提醒,陆青歌也觉得不大对劲。虽然与她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她却是不曾这样酣睡过。 “芦芽,你之前带着拾忆出门寻找人间女子的母乳,是找的什么人?”她的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不禁怀疑起可是吃食出了问题。 “她不是人,不吃母乳。平日里喂她些精气,亦或是人的精血便可。”他依旧是身份随意地靠在交椅上,双手交叠,看着上方的房梁若有所思,就连回答得都有气无力,十分敷衍。 “不是人?”陆青歌几乎是脱口而出,眉头也跟着紧紧皱起。 此话一出她便意识到自己说得有误。一个本该死去的孩子忽然再次出现了,还这般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如何能是个正常的婴孩? 果不其然,再朝着芦芽投去目光时,他正睁着一双眸子看着她,冷笑道:“你连她是从何处而来,如何而来都不明白,如何能说是个人?” 陆青歌点了点头,不想这人竟是这般的较真。 不过,瞧着他,她忽然想起了青溪师姐。她觉得那日的幻像就是青溪师姐的影子;可又实在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曾经的师姐。 “芦芽,你可能随我出来一趟?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你。” 他突然垂下眸子,摇了摇头,道:“出不去,也无可奉告。”他不用多想,便知道她想问些什么。可是,他谁都不想告诉。 只有这般,那才永远是属于他们两人的记忆和回忆。 童吾此时正握着周芷清的手腕,为她渡气。还不时朝着两人投去目光,那边瞧着比他这处要热闹得许多。 陆青歌皱了皱眉,可那想法却是在心底更加坚定起来。 “也好,那我便只问你一个问题。”她的神情严肃,不等他开口拒绝,便立马又继续道,“先前瞧见的那位女子,是不是青溪?” 芦芽的心一沉,果然是这样的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想去回答。 见他始终沉默不语,陆青歌又上前几步,看着他,又一字一句道:“究竟是不是?青溪是我的师姐。为何我不能知道她的事情?” “知道又能如何?”终于,芦芽沉声说道,声音中似乎还有几分沙哑,道,“是什么样的一个结局,你不是都瞧见了吗?” 陆青歌还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明明那些与师姐有关的问题那样之多,如今却成了哑口无言。 芦芽亲眼瞧着她的眼眶中有一滴泪水从脸颊划过,冷笑一声,道:“你哭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些人来说,死了要比活着轻松许多。因为那是解脱。” 陆青歌没再说话,只是缓缓走到桌边坐下,还背对着一脸冷漠的芦芽。如今她的脑海中,全是青溪师姐离开的那一夜——她就那般走在夜色中,十分孤独。 可他们,没有一个人帮她。 第二百二十七章 她还会回来的…… 童吾为周芷清渡好真气便坐在床榻边瞧着沉默的两人。 他一直知晓芦芽有一位心心念念的女子,却不想竟然与婴灵的母亲有些关联。嗅着她身材的气息,大抵能知晓她是狐族。 若是那位神秘女子是她的师姐,那便也该是狐族。若非狐族,也该是一只妖。可是记忆中,偷走芦芽心的那位女子似乎是仙途之人…… “忙活了许久,你们可要用膳?”空气中的安静让童吾十分不适应,便笑着打破僵局,道,“自然不用你们两位操劳,我负责将膳食带回,如何?” 此话一出,那两人依旧是沉默不语。 等待片刻,他嘴边的笑容都僵硬了几分,也未见两人回复。 那边小桃倒是着急了,站到陆青歌的面前,说:“快些答应啊!若是不吃饱喝足,如何养足一声妖力?没了精气,陆拾忆便要挨饿了!” 童吾目光和蔼地瞧着满脸焦急的小桃,却在心中腹诽:你如此焦急又能如何?一个小精怪罢了,如何吃得了凡间真材实料的食物? 她似乎听到这一副调侃一般,皱着眉头偏头看了他一眼。 他见了,立即移开了眼神,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芦芽低着头,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小桃的话他亦是听得见的,他觉得她说的十分在理。可是自己如今又不能动弹,若是贸然应允了此事,却是无法站立,那该是多么丢人的事情? 陆青歌垂眸,脑中亦是思虑万千。她觉得小桃说得十分在理,但是此时芦芽未有丝毫动静,若是自己先行起身,岂不是反衬得自己没心没肺? 小桃无奈间,将她的心声听得一清二楚,不禁瞪大了眸子,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在思索着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此话一出,童吾立即投来目光,芦芽也是忍不住抬头看去。 “既然如此,那便由我做主了。你们在此等候便好。” 童吾笑着,大抵是看出了两次不过是死鸭子嘴硬,便未再与他们僵持,自行离开了鸿香院,出门寻找吃食。 他这一走,厢房中便只剩下了陆青歌与芦芽,还有仍在熟睡中的陆拾忆。 “便与你说实话吧。”身后突然传来芦芽的声音。 听着他如此认真而郑重地语气,陆青歌也跟着严肃起来。她觉得,他或许是要同自己说出师姐的事情了。 “什么?”她沉声答道,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忧伤。 “陆拾忆是婴孩,而且存在的年岁已经很长了。她或许并不是你死后为狐时的那个孩子。”说话时他是皱着眉头的,他觉得此事可大可小。或许现在她的身份又并非是她真正的身份。 陆青歌愣了片刻,这与她想象中的偏差大了些。 不过回过神来,仔细听着他的话语,亦是觉得脊背一凉,不禁低头瞧了一眼熟睡中的陆拾忆,心中忽然涌出一股酸楚。 “婴灵不是大多面目狰狞,且食人血肉吗?”她看着自己怀中的年幼的女儿,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她明明长得就与普通的婴孩相同,除了爱哭了些,是十分乖巧的。为何会是三界之外的恶灵? “或许是她知晓你的苦楚吧。”芦芽的语气忽然十分悲凉,不停抚摸着膝上的夜识剑。 自此以后,它便真的只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长剑了,再是没了她的温度,他也……再也瞧不见她了。 陆青歌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似是自言自语,道:“她竟然还能感受到我的苦楚吗?” 她摸了摸她的脸,有些凉……熟睡的像是死去一般。 “她是你身上的一块肉,自然是能够明白你的不易。”他抬起头,似乎看见了她的肩膀在颤抖。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一个黑夜,瞧见了那一位从明亮之处走到黑暗处的女子。她的眼中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 那眼眶边的微红恰好落在了他的心上,让他再也移不开眸子。 陆青歌摸着陆拾忆冰凉的脸颊,心中慌乱极了,泪水止不住地流。她先是焦急地看向小桃。可她也只是摇了摇头,眼中含泪。 “芦芽,你瞧瞧她!”她立马抱着孩子跑向芦芽,情绪几近崩溃,“我的拾忆,她这是怎么了?” 他低头查看孩子,并未有任何异常,除了身上冰凉的体温;她的表情安详,就像是一直沉睡,再也不会醒来一般…… 芦芽的眉头越皱越深,这孩子确实是没了气息。童吾不是说,只是去了她些鲜血,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先不要担心。她只是寄居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回来瞧你。如今这孩子的身子不能再用了,她便去寻找新的身体了。”他只能先这样说着,先将她安稳住。 青溪与他说过许多次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师妹,每每提到她,她的眸子都是笑意。自那时起,他便发了誓,一定要和青溪一同对这个小师妹好。 后来,他真的遇见了她。可是,她却再也不是那个终南山上无忧无虑的陆青歌了。 她废除一身修为,嫁给了人间的王爷。却又被诬陷成妖,惨死王府。后来,她又化成小狐狸伴在那王爷身侧,又在晋州游荡,还怀上了那人间王爷的孩子,却还是难逃一死。 再后来,她变了一张脸重新回到那王爷的身边,从今以后,心中只剩下了恨。 芦芽看着不停哭泣的陆青歌,自己的鼻翼也不禁酸楚。她竟然能只因为悲伤,就哭得如此随意轻松;而他的青溪却始终不允许自己掉下一滴眼泪…… “她还会回来的……”他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她的背同青溪一般,瘦弱且单薄,让他不禁有些恍惚,就连这句安慰的话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安慰着谁。 哭泣间,忽然耳边传来小桃的一声惊呼,接着陆青歌觉得手上一轻。 她当即愣在了原地,甚至忘记了哭泣。她推开芦芽,呆呆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泪水瞬间决堤…… 她痛苦地嘶喊着,想要抓住空中的陆拾忆的灰烬。可是它们却十分调皮,总是能在她的指尖划走,让她无论如何都碰不得半分…… 第二百二十八章 : 封印松动 白玉婵不知睡得多久,只知道起身时觉得浑身无力。 “曼陀,如今是什么时辰?”她半倚在床头,姿态十分慵懒。 “回夫人的话,该是用午膳的时候了。”她就站在屏风外,一听见声音便立即走了进去,隔着幔帐,躬身说道。 “午膳?”白玉婵低声重复,而后扯着嘴角冷笑起来,又道,“居然已经是这个时辰了。王爷呢?还未回来?” 不过想来也是,此处是穆衍燃的厢房。他又定然是料不到如此时辰她竟然还停留在此处,若是回来,自然该是先回这里才是。 “回夫人的话,还没有王爷回府的消息。”曼陀抿了抿嘴,却还是低声说着。她刻意将头埋得更低,生怕她迁怒自己。 岂料,白玉婵只是叹了口气,而后自行撩开幔帐坐在床边,脸色有几分疲惫。 “过来,本侧妃要起身了。” 曼陀连忙走过去,拿起衣架上的衣裳为她穿衣。 换好衣裳,她又走到铜镜面前梳洗打扮,瞧着镜中精致贵气的自己,这才满意的笑了笑。这才是一个王妃该有的样子! 曼陀就在一旁候着,见白玉婵抬起手来,便连忙走过去扶她起身,道:“夫人,如今我们要去何处?可要去花园中欣赏美景?” 她只是摇了摇头,道:“花园的花再娇艳,无对的人陪本王妃一同欣赏,亦是黯淡无光,无甚稀奇。” 曼陀连忙称“是”,但此时两人已然是站在屋外的连廊处,却还是没个去处。 “去后厨。”白玉婵忽然十分坚定地说着,而后朝着厨房方向而去。 曼陀心有疑问却是不敢寻问,只得跟在她的身后。 似乎是察觉的到了身侧人的不解,白玉婵笑了笑,解释道:“不知为何,总是觉得今日午膳王爷会回来大统领府。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本侧妃便准备几道王爷爱吃的菜。” “夫人当真是贤惠,王爷终有一日会知晓究竟谁才是良人。”曼陀躬身,立即附和说着。 白玉婵自然知晓这些只是些好听的说辞,但是她光是听着便就觉得十分愉悦。虽然是不知何时才能实现,但是能有一个盼望自然是好的。 卫九戒快马加鞭,很快便在威武大统领府停下。 张管事很快便赶了过来,朝着已经站在大门外的穆衍燃同穆珩行礼,道:“老奴参见王爷,参见小王爷!方才府上有些事情耽搁了,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张管事这是哪里的话?”穆衍燃扯了扯嘴角,语气还有几分僵硬,一切都显得十分不自然。他的脑中不断回想着那街道边的身影,他是看到了她的脸的,却是却陆青歌的脸没错。 “你们先退下吧,各自去忙。”他的表情有几分疲惫,朝着张管事挥了挥手,而后便负手往大统领府走去。穆珩和卫九戒紧随其后。 进了后院,穆衍燃才注意到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此时的他十分心烦意乱,怕是会惹了穆珩的心情。 想着,他便挤出微笑,服身对他道:“阿珩,王兄坐马车有些累了,便先回厢房休息。你也会自己的厢房休息,片刻后我们一起用膳,可好?” 穆珩倒是未起疑心,早已将今日在街道所见之人,所闻之事忘得干净,便点了点头,道:“好,阿珩这就乖乖地回房去。” 穆衍燃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而后冷着一张脸看向卫九戒,道:“你将小王爷送回厢房,而后就在外面守着。” 卫九戒当即单膝跪下,低声道:“是!” 他又是点了点头,而后让他起来,便转身离开了。 走到厢房,见门紧闭着。 本想随意推开门的穆衍燃忽然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地探看着里面的情况。他倒是十分忌惮白玉婵一直未曾离开。 就这样,他还在门外站了许久。 “参见广陵王。”有丫鬟路过,瞧见穆衍燃站在连廊,便连忙行礼,而后绕道而行。 “等等!” 那丫鬟听见呼喊,便又转身行礼,道:“奴婢在,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倒也不是大事,只是想询问一番本王的侧妃身在何处。” 他早已想好对策,若是白玉婵此时真的在他的房中,他便立即离开,前往阿珩的厢房。 “回王爷的话,奴婢不知侧妃娘娘踪迹。只知道娘娘方才离开了您的厢房,朝着院外走去了。” 穆衍燃当即松了一口气。他可不管白玉婵去往了何处,只要不在自己的房中便好。 “好,你退下吧。” 他走进厢房,忽然觉得有何处不太对劲。 “为何本王似乎有些厌恶玉婵是如何?即便是发生了昨夜的事情,也该是本王的过错才是……” 他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明明昨日与威武大统领一同用膳时,他还许诺过要好生对待白玉婵,那时的自己可不是喝醉了酒,亦不是昧着良心言语。 “为何今日会是这样的变化?”穆衍燃自己也觉得不解,“本王知晓了,定是本王做了错事,如今无言们面对玉婵!” 他突然一拍手,觉得这一想法十分在理,也最为合理。 说着,他为自己倒上了一杯凉茶,继续自言自语道:“看来日后要找法子补偿玉婵才是。” 后厨。 白玉婵正尽心瞧着锅中的松鼠鲈鱼,谁插手都不准。就在拿起筷子尝尝味道之时,突然肩头一阵刺痛,手中筷子瞬时跌落在地上。 而她自己若不是扶住了灶台,怕是也要狼狈的摔倒在地。 “侧妃娘娘,您是怎么了?”曼陀立即迎了上去,满脸担忧地瞧着脸上忽然苍白的白玉婵。 她大口地喘着粗气,说不出一句话。 此时她的肩头还是又热又疼,似乎是穿透了她的骨髓,灼伤着她的皮肤一般的疼痛。那个地方她知晓的清清楚楚,是封存穆衍燃记忆的地方…… “快,快,快叫人去瞧瞧可是王爷回来了?”白玉婵紧紧地握住曼陀的手,眸子中都是不能言语的慌乱。 她当真是慌了。这样久的日子从未有一动动摇的封印,今日一动险些要了她半条命。 “还愣着干什么?快些去瞧瞧王爷回来了没有!” 曼陀当即回头,冷着一张脸朝着门外的小丫鬟喊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 : 怀疑陆青歌 瞧着门外的丫鬟慌忙离去地背影,白玉婵绝望地闭上了双眸。 那只鲈鱼还在油锅中,发出这“呲呲”的声音,身后的小丫鬟们面面相觑,皆是不知所措。这侧妃不知是什么缘由忽然冷着一张脸,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她们心中疑惑,却又不敢随意揣测。 “侧妃娘娘,可要为您请个大夫回来?”上次受了白玉婵恩惠的那个小丫鬟大着胆子开口问道。她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着,能够听出她十分紧张,心底还有几分害怕的。 鲈鱼已经被煎黑了大半身子,浓烈的焦味钻进了在场的每一位女子的鼻翼。 白玉婵当即紧皱眉头,微微抬头向锅内瞧了一眼——似乎是灶间的火许久未有人打理,便是熄灭了。没了底下的火候加持,锅中的声响渐渐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耳中。 那好好的一条鱼似乎是焦透了,整条鱼身是肉眼可见的炭黑色。 她眸子中最后一点光也黯淡下去,淡淡道:“无碍,本侧妃已经无事了。” 那份疼痛已经消失得干净了,就像从未来过一般。白玉婵忽然紧张起来。她记得,陆青歌同她说过,那个印记就是穆衍燃的记忆。 那方才的疼痛便是他回忆起了往事?还是心中对她生了疑? “曼陀,扶我回房。”此时,她只得故作镇定,端着一副姿态离开后厨。她迫切地想要回去瞧一瞧那道印记是否还在。 她有吩咐,曼陀自然是照做无疑,但是转身之际,她还是不忘回头瞧一眼身后的一片狼藉,道:“侧妃娘娘,您不是说要为王爷做午膳吗?” 白玉婵瞧了她一眼,并未回答,而是转过身对身后的丫鬟们说:“本侧妃先回房中休息了。这些残局你们收拾了,再重新做些新的。切记,要准备本侧妃先前说的那些菜式。” “是。”丫鬟们低头应着,不敢多说一个字。 一走出后厨,方才那个去瞧穆衍燃是否回来的丫鬟也跑了回来,还险些顶撞了白玉婵,惹得她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参见侧妃娘娘,王爷真的已经回来了,如今已经在房中休息了。”说话时,那丫鬟还不时地抬眼瞧着白玉婵,生怕是哪个字不对,就惹了这位娘娘生气。 她一听,眉头皱的更深,握着曼陀的手都不禁紧了几分。她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他竟然悄无声息地回到王府,也不来瞧她,再想一想方才突然起来的疼痛,他莫不是已经发现什么了? 想到这里,白玉婵心中越发不安起来,她不禁加快了步伐。这肩头的印记是否还在变得尤为重要。 穆衍燃坐在书案前,不自觉地便让思绪飘向了远方。那街道上女子的脸庞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扰得他心烦意乱。 他始终放不下觉得那是陆青歌的想法,可是他又不愿相信她会欺骗自己。 “不,本王的青歌定然是不会欺骗本王的!” 心中的疑惑越发放大,他连忙摇了摇头,让自己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尽数跑去脑外。他只得这样安慰自己。 想着,他又为自己倒上了一杯凉茶,意图让自己冷静一些,莫要再想这些琐事。一杯凉茶入口,倒是换来了一瞬间的清凉,可是心中蠢蠢欲动的疑虑倒是丝毫为减。 嘴边挤出的微笑终究还是僵硬了,就连握着茶盏的力度都加重几分——为什么?他越发告诉自己那个匆匆一瞥的女子并不是陆青歌,心中的疑惑就越发困扰着他。 “穆衍燃,你这是在怀疑青歌吗?”他忍不住扪心自问,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与其在此处胡乱猜测,倒不如再去瞧一眼!”突然,穆衍燃不知是想明白了什么,丝毫不耽搁地起身又要往外走。 一出门,便瞧见了不远处正在走来的卫九戒。 他本不紧不慢,可瞧见穆衍燃竟然站在门外的连廊处,便立即小跑着到她的面前,躬身道:“王爷,您这是做什么?莫非……” 他依稀记得今早自己都瞧见了什么,难道是那位侧妃娘娘还未离去,才让王爷不愿进屋? 穆衍燃只是摇了摇头,道:“本王要再去一趟鸿香院。” 看他的神情,卫九戒立即反应过来,问道:“王爷可是为了今日归程之时,在路上瞧见的那位像极了王妃的姑娘?” “你也瞧见了?”穆衍燃当即皱眉,神情有几分复杂。 那人阿珩也瞧见了,更是把她当做了青歌。既然三人都瞧见了那女子,也都认为她与青歌极其相似,那便不再是巧合。她或许真的是青歌…… 想到这,穆衍燃的心中五味杂陈,若是真的是陆青歌没有离开,一直留在上京,甚至还与鸿香院牵扯上了关系,他又该如何? 一想到这些,他便觉得心痛,又觉得这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卫九戒点了点头,继续道:“属下当时甚是震惊,以为王爷您也是如此,便自作主张,想要将马车停下。可是,那女子竟然转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无碍,现在再去一趟便可。”说着,穆衍燃已经迈开了步子,“本王思前想后,始终觉得那女子与青歌十分相似,久久不能放下。这番定要前去一探究竟!” 卫九戒跟在他的身后,道:“王爷,您说得要去衙门会一会那位姓时的捕头,安排在何时?” 穆衍燃一顿,这才想起此事。若是陆青歌一直留在上京,那几日前进入客栈的又会不会是她? “先去鸿香院瞧个究竟。”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他甚至开始觉得现在自己身边的这个陆青歌,瞒着自己许多事情,“本王依稀记得,出现在客栈的那个妖怪也被说成与王妃十分相似,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虽是揣测的语气,但是他的心中却觉得这些事情之间就是有着关联。若非是来福客栈的妖怪为死,仍旧借着陆青歌的脸为非作歹,那便是这人就是陆青歌! “是!”卫九戒应着,而后又问,“王爷,此事是否要知会侧妃娘娘?” 穆衍燃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回府一事,可有人知会她?” 第二百三十章: 再次跟踪 卫九戒低头,道:“不曾。” 穆衍燃这话一出,他便知是自己多了嘴,将头低得更低。 “那为何要去知会她?这些琐事就莫要再打扰她了。”说着,他便加快了步伐,脸色阴郁。 白玉婵慌忙赶往自己的厢房,正走到连廊时,瞧见了迎面走来的张管事。他一脸担忧,身后还跟着一位大夫。 她不禁顿住步子,眼眸中有几分惊恐,瞧着面前的两个人不断靠近。她扯了扯嘴角,心中有几分紧张,连嘴边的笑都跟着僵硬起来:“张管事,你这是做什么?” 他连忙行礼,而后说道:“听闻侧妃娘娘在后厨忽然身体不适,老奴便立马请了大夫过来给您瞧一瞧。” 说着,他还有几分想要走上前的意思,似乎是想要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了。 白玉婵自然懂得他对自己的关心,但是却还是忍不住退后半步,道:“张管事有心了,本侧妃无事,用不着大夫。” “侧妃娘娘,还是瞧一瞧吧。总是要安心一些。”张管事皱起眉头,还在试图劝说她。 白玉婵亦是皱了皱眉,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道:“本侧妃无碍,本侧妃自己的身体自己还能不清楚?你莫要在站在此处了。” 说完,她见张管事不为所动,便更加不悦起来,语气中还多了几分训斥意味:“给本侧妃让开!本侧妃让去屋中休息!” 他的表情有些为难,转身瞧了一眼身后的大夫后,又要开口。 曼陀瞧在眼里,立即开口阻断他未说出口的话语:“侧妃娘娘说什么你们都当耳旁风吗?侧妃说她累了,要去休息了,你们听不见吗!” 白玉婵瞧了曼陀一眼,而后又补上一句:“还是说,在你们眼中,丝毫不把本侧妃这个广陵王侧妃放在眼里?” 张管事和那大夫一听,慌忙跪下,连连磕头,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那就给侧妃娘娘让开!”曼陀看着被吓得的两人,又厉声喊道。 两人一听,连忙跪着走到一边,不敢再挡着白玉婵前行。 就在迈出第二步时,不远处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厮,神色焦急,慌慌张张,嘴中还喊着:“张管事!大事不好了!” 张管事当即抬起头,不停地给那小厮使眼色,满脸的无奈。 小厮跑到跟前,瞧见白玉婵居然站在此处,张管事又跪在地上,便知道自己这是撞上枪口了,连忙也跪下磕头,道:“侧妃娘娘恕罪,小人愚笨,冲撞了您!” 白玉婵的却是看向他,目光微滞,一字一句道:“出什么事了?” 那小厮支支吾吾不敢言语,不时瞟向一旁的张管事,表情慌张,额角都流出了细汗。 “你瞧着他做什么?这府里有什么事情是我这个侧妃不能知道的?”说着,她的目光又看向张管事,眼中含着些玩味。 他将头埋得更深。他亦是不知道他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但大抵是广陵王那边又有了些动静。这些事情让她知道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且说出来吧,侧妃娘娘知道也无妨。”张管事低声说着,语气有些不自然。 听他这样说,那小厮便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是王爷……他……” 他话未说完,白玉婵便立即紧张出声,道:“王爷?王爷怎么了?快点说!” “王爷又离开王府了,急匆匆地,似乎是遇上什么事情了。”他将头低得很低,不敢直视着她的眸子。 他同样是不敢说出在穆衍燃与卫九戒的对话中,听到了“鸿香院”以及“王妃”的字眼。 “离开了?”白玉婵顿时睁大了眸子,走进几步,揪住他的衣领,道:“何时离开的?可知是为了何事?可知是去了何处?” 那小厮被吓得眼眶都湿润了,朝着张管事投向求助的目光,可他看得人却只是转过头去,不理会他的求助。 曼陀见了,又在一旁帮腔做事,道:“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些将自己知道事情都说出来?” 他十分无奈,只好结结巴巴地说出自己偷听到的话:“小的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得王爷说要去鸿香院一探究竟,似乎还提到了王妃的事情。” 白玉婵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松开了揪住小厮衣领的手,头也不回地冲回了屋中,连门都忘了合上。 曼陀见了,脸上表情不太好看,大抵是知道真的出事了,便立即跟了上去。 临走之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跪在连廊的三人,道:“还站在这跪着做什么?还想惹侧妃娘娘不开心?” “不敢不敢,小的们这就赶紧滚!”张管事一听,立马圆滑地应和着,姿态十分卑微。 曼陀只是再瞧了他们一眼,而后大步走进屋中,还不忘将门合上。 四周终于是安静下俩,张管事便站起身,脸色铁青。瞧着还跪在地上十分木讷的两人,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低声训斥道:“还跪在地上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 而后他又挤出微笑看向那个大夫,道:“让您白跑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您自行去账房上领些银子,算是王府给您赔的不是。” 那大夫没说什么,只是瞧了一眼白玉婵紧闭的房门,而后摇了摇头,走开了。 他一走,张管事立马变了脸色,瞧着那小厮的眼神似乎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瞧着他颜色不对,小厮缩着身子,,畏畏缩缩地瞧着他。 “方才可是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说出来了?” 待远离了白玉婵的屋子,张管事才瞪着小厮开口。 他只是点了点头,道:“小的知道的本就不多……就……” “好了,知道了。”他负手走着,有些想不到他要去鸿香院做些什么。不过提到王妃他倒是有些兴致。当年广陵王妃是妖的事可是传到了上京的大统领府。 后来,又听闻王妃回来了,可此番来大统领府暂住的人,却只有穆衍燃和白玉婵。这位神秘的广陵王妃,他倒是好奇的紧。 “去,派人跟着王爷,瞧瞧这王妃究竟是何方神圣。”想着,张管事笑了笑,又道:“记得安排些手脚利索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打探 上次被穆衍燃发现踪迹,早早地便换了马车,结果害他什么都未打听到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此次他须得万无一失! “是……”小厮尾调拖得极长,表情也不太好看,似乎有着什么顾及。 张管事跟着威武大统领许多年,行事也学了些白忠信的雷厉风行,如今瞧见这小厮如此磨磨唧唧,不禁又皱了眉头,道:“又是如何了?” “这鸿香院……闹鬼啊……小的不敢……” 张管事即时踹了他一脚,道:“在大统领府待了这样久了,竟然还是这副畏首畏尾的模样!你可对得起你在大统领府吃得饭食!” 小厮被踹到在地,却是不敢言语,只得听得他的斥责,心中觉得十分委屈。前些日子已经疯了一个了,便是说明这闹鬼一事是真的,他惜命又有何错之有? “且不说行军之人不能听信这些神鬼之说,再者而言,鬼怪在传言中都是在夜间出行,此时艳阳高照,你又在害怕些什么?” 小厮慢慢爬起来,这话说得确实有些道理。 “是,小的这就去办!”说着,他便扶着还隐隐作痛的大腿,小跑着离去了。 一进屋子,白玉婵就连忙走到了铜镜面前,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衣衫解开,转身去看背后的印记是否还在。 曼陀走过来,就站在一边。瞧见那印记丝毫未变时,也跟着松了口气。 白玉婵亦是放下心来,又将衣裳穿好。 “你说,白玉婵难道没有回终南山吗?”边为自己穿衣,她一边想起方才小厮的话语。 不过想来也是,那日她那般推脱,不愿让穆衍燃派人陪着她,看来是的确有些猫腻在里面。 “奴婢不敢断言,但每日夜里飘出的妖气中,确实像是有一只狐妖。”曼陀微微躬身,十分谨慎地说道。 在人间待得久了,她甚至快忘记自己是一只花妖了,就连行为举止,也在不自觉地向春歌模仿着——不怒于行,不喜于色。 白玉婵微微皱眉,似乎是有几分不满,道:“那你为何从未向我提起过?” 曼陀有几分不解,她明明从未在意过此事。现下她未提及,倒是做错了事。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但她的表情依旧未作变化,恭敬说道:“回夫人的话,您一向对此事不上心,奴婢这才未曾提起。” “本侧妃曾经确实不太上心,但往后确实要注意一番了。”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禁漏出妖冶的笑容,道,“你也去鸿香院瞧瞧,看看是否能发现陆青歌的踪迹。” 曼陀猜到了她的心中所想,不禁有几分惊讶,皱眉道:“夫人,您这身上的法术可是她施下的,若是她出了事情……” 白玉婵对此只觉得厌烦,不等她说完,便插话道:“莫要同我说这些东西。有她陆青歌一天在,本侧妃就浑身不自在!” “还有本侧妃身上的法术一事,确实是她陆青歌为本侧妃施下的。但是她也曾说过,此法术自此之后,只与本侧妃有关。只与本侧妃不出事,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话虽如此,可是陆青歌现今对王爷已然是没了那份心思,并不会对您造成威胁啊……”她虽然为妖,却还是讲道义的。受了旁人的恩惠,又如何能在背后反咬她一口呢? 白玉婵听着这话,眉头皱得越发深起来,就连表情也有几分不耐烦:“你今日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替着陆青歌说话,莫不是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曼陀立马跪下,连忙解释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办!” “早这般识相,你我都不必费这些口舌!”白玉婵看着镜中的自己,倒是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起来,她抚摸着自己的脸,不禁露出了笑容。 曼陀见了,也未多言,连忙起身朝着门外去了。 白玉婵对自己的这张脸真是越发满意起来——如今这脸精致而细腻,也不曾再出现那些惹人厌烦的皱纹。 “看来这繁枝的血,当真是有些用处。这般久了,本侧妃的脸依旧是如同少女一般。” 说着,她的笑容忽然僵在嘴角,重复了一遍:“本侧妃……” 她皱了皱眉头,又开口说了一句:“本王妃……”语毕,她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道,“果然是这样的称呼才配得上我,才顺口……” 一年前,她可以陷害陆青歌,让她为妖,被穆衍燃厌恶到亲手杀了她;那么一年后的今天,她一样可以揭穿她狐妖的身份,让穆衍燃再次厌恶她,杀了她! 她要的是一直都很简单,王妃之位以及王爷的爱。而陆青歌却想着杀了他!她绝不会让这件事发生,所以,陆青歌必须死! 白玉婵光是想了想她会再次死在穆衍燃手中的场景,便放肆地笑出了声。她拿去手边的胭脂,开始慢慢地,十分仔细地亡者自己的脸上涂抹。 口中亦是喃喃自语,道:“那些本王妃想要的东西,谁都夺不走!” 看着铜镜中妩媚的自己,白玉婵心中十分满意。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春歌的声音:“侧妃娘娘,午膳已经备好,您可要用膳?” 不知为何,听到这声音,她忽然想起了妖怪是上不得仙山的。看来,这鸿香院的人必定是陆青歌了。 “陆青歌,你且等着。本王妃偏是不信,你能那般幸运,还能再回来!”说着,她又露出了妖冶的笑容,似乎已经是胜券在握。 门外,穆珩扯了扯春歌的衣袖,皱着眉头,表情不悦。 春歌朝他笑笑,道:“小王爷,您莫要急躁。待奴婢再去叫一声,若是侧妃还是没有应答,便不再等了,可好?” 穆珩只是看着她,并未言语,但却将手收了回去,目光也移开了。 就在她想要再次敲门时,白玉婵已经是自己开了门,道:“自然是要用膳的。” 瞧见穆珩时,她立马露出了笑容,道:“阿珩竟然亲自来本侧妃门前等待,真是让嫂嫂觉得受宠若惊了。” 瞧着她虚假的笑容,他只是不理会她,扯着春歌的衣角要立即离开此处。 白玉婵也不计较,只是加紧脚步走到他的身侧,状似无意道:“王爷去鸿香院找你青歌王嫂了,不知阿珩可知?” 第二百三十二章 : 本妃要见她 穆珩步子一顿,垂下眸子,表情有些许不自然。他又抬眸瞧了目视前方,一脸骄纵的白玉婵,心中生出了些异样的感觉。 注意到他那转瞬即逝的眼神,白玉婵低下头,朝着他露出一个十分和善的笑容,又道:“你也莫要气恼。只是这鸿香院最近有些不干净,王爷不带你去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你作为王爷唯一的亲弟弟,应当体恤他才是。” 穆珩听着这话,十分不悦。直接停了步子站在原地,腮帮子鼓得高高的,还在喘着粗气,是十分气恼。 白玉婵也跟着他停下,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瞧着他。而后皱起眉头,假意担忧,道:“阿珩,你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驻足于此?” 穆珩站在原地许久,穆衍燃就这样把他丢下,独自一人去寻陆青歌,让他着实气愤。前些日子,他才方与他说过自己十分思念青歌…… 白玉婵也不着急,就站在原地等着他。直到瞧见张管事从那边的连廊走来,她才继续开口,道:“阿珩,莫要在耽误时辰了。先去用午膳,待王爷回来了,再问个清楚亦是不迟。” 这话听着倒像是在劝诫,还有几分好心,但是穆珩抬头瞧见她眸子中的得意便十分恼火,下一瞬便转身跑开了。 春歌本在一旁站着,忽然瞧见穆珩转身跑开了,便要慌忙追上。他的心性与旁的孩子不同,也不知会作出什么样的事情,必定是要有人跟着的。 “侧妃娘娘息怒,小王爷便就是如此,扰了您的雅兴,还望莫要怪罪。奴婢这就去跟着小王爷。”她的心中难得有些着急,却还是得守着规矩,等着白玉婵的应允。 白玉婵倒是随意极了,只是撩了春歌一眼,摆了摆手。都不愿多说一个字,便转身离开了。 春歌瞧见她的背影,只是皱了皱眉,而后便跑着追着穆珩去了。 张管事恰好走过来,不解地看着春歌的背影。走近白玉婵时,他才缓缓收回目光,行了礼,道:“老奴参见侧妃娘娘。” “嗯。”白玉婵步子未停,继续走着,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你怎么来了?” 张管事立马卑躬屈膝,跟在她的身侧,道:“回侧妃娘娘的话,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老奴来请您去用午膳。” 白玉婵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张管事也收了声,却还是好奇的瞧了瞧她的身后——今日她是孤身一人,平日里那位贴身丫鬟竟然不在左右。 “侧妃娘娘,老奴斗胆问您一件事情。”他再次开口,若是那丫鬟伺候的不好,他便重新给她安排个聪明伶俐的丫鬟,自然是不能亏待了威武大统领府的嫡女。 白玉婵余光瞧了他一眼,心中对他的问题多少有了些数。 “但说无妨。”说着,忽然油然而生一股子困意。不知今日是如何了,明明才刚刚起身不久,竟然又开始觉得困倦。 得到应允后,张管事便大胆开了口,道:“不知侧妃身边的那位小婢女去了何处,若不是伺候的不周到,侧妃不想再将她留在身边了?若是这样,老奴便在大统领府中再为您挑一位伶俐懂事的丫鬟,倒您身边伺候。” 白玉婵笑了笑,心中隐隐有些暖意。其实她早已记不清在大统领府的日子了,自从随着穆衍燃回到此处,她的心思便都在他的身上。 原来的白玉婵的那些记忆她亦是记不太清。这几日的暂住,倒是让她明白了一些凡人之间的家庭温暖。 “你不必费心了,本侧妃觉得曼陀很好。今日不在本侧妃的身边,只是因为本妃交代了她去做其他事情。”说话时,她的语气都跟着柔和起来,不再像方才那般傲慢。 张管事躬身,笑道:“那便是最好了。大统领还一直担忧,担心您去了王府过得不好。虽然那处无人敢亏待您,但是到底不是侧妃您的母家,怕是考虑的不够周详。” 他的担忧自然不是假的,现今那份忧虑都写在了眉宇之间,倒是在他本就爬满细纹的脸上增添了些风霜。 白玉婵瞧见她的容颜,不禁有些心中不忍,便道:“本妃自然是知晓父亲和你对本妃的担忧,但是还请父亲放心,本妃在王府一切都好,从不觉得受了委屈。” “那便是极好!便是极好!”张管事连连点头,眼眶似乎都跟着湿润起来。 可说了这番话的白玉婵却开始心中攒着恨意。如何是不委屈?光是侧妃这个身份,她就叫陆青歌压在底下,久久不能翻身,就连她死了,都不能给她腾出位置来! 本以为她可以一步一步走到穆衍燃的心中,却不想她竟然又回来了! 张管事在转过脸后也变了脸色。若是曼陀当真去做了其他事情,为何未在门外瞧见她的身影,在这府中自然无需一个已经嫁做人妇的嫡女来打理。 他再见到白玉蝉时,便觉得与以往有些不同,虽然说是心性随着年纪的增长或许会有所改变,但是这位侧妃完完全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早在怀疑,却又找不出证据。 到了偏厅,桌上已经摆好了菜式,随意瞥一眼就不难看出,是她之前吩咐下去的那些穆衍燃爱吃的菜肴。 偌大的偏厅,只有白玉婵一人坐在桌前,她倒也是自在,表情亦是悠然自得,并未有什么不悦。 张管事就站在她的身侧,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姿态——她的坐姿,依旧进食时的姿态也如当年府中嬷嬷教授的一样。光是看着倒是瞧不出什么破绽。 “这道松鼠鲈鱼是谁做的?”突然,白玉婵皱起眉头,看着面前的这盘松鼠鲈鱼。 张管事连忙上前,服身道:“如何?莫不是不合您的口味?老奴马上吩咐下去,立马扣了她这个月的月俸!” 白玉婵摇了摇头,道:“本妃要见她。”她的目光凝在菜上,似乎含着什么别样的思绪。 张管事一时语塞,不知为何,看到她那眸子,突然脊背一凉,觉得有何事就要发生。 “侧妃娘娘,不知这道菜是出了什么问题?” “本妃要见做这道菜的人,你莫不是听不明白?”她突然冷了声音,神情有些阴郁。 第二百三十三章: 带回王府 张管事心中无奈,只好吩咐身后的丫鬟,道:“去后厨,将做这道松鼠鲈鱼的人带过来。” 那丫鬟应着,福了福身,而后转身离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和不安。 “侧妃娘娘,老奴还是想知道这道菜是出了什么样的问题?”他看起来小心翼翼地,不时瞥一眼那道菜肴,如何看都瞧不出什么问题。 倒是她一脸阴郁,似乎是惹了什么大忌,让人不禁跟着紧张起来。 白玉婵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而后抬头看向他,嘴边还挂着和善的微笑,道:“莫要担心,本妃只是觉得这道菜做得极好,想要见一见是谁将它做出来的。” 张管事只是点了点头,嘴边微笑有些不自然。如果只是这般简单的缘由,有何故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况且,她那一开始的嘴脸可丝毫不是打算夸赞她的意思。 那小丫鬟很快便被带了过来,恰好是上次受了白玉婵赏赐的那个小丫鬟。 她的表情亦是十分慌乱,担心着自己是否做错了何事,才被从后厨传到偏厅。她心中十分担忧,那道菜不该出问题才是。 “奴婢参加侧妃娘娘。”她颤颤巍巍地跪在白玉婵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你叫什么名字?”她撩了她一眼,嘴边还是浅浅的微笑。可是这一边问话,一边查看手上那殷红的蔻丹便是十分容易让人心悸。 那丫鬟连忙跪下,将头低得极低,道:“奴婢叫小月。” 白玉婵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微微侧过身子,面向她,道:“这道松鼠鲈鱼是你自己做的?你是如何做的?” “回侧妃娘娘的话,这道菜确实是奴婢自己做的。几日前,您在后厨做过一次,彼时奴婢便在一旁伺候着,便就记下了。” 她说得小心翼翼,但心中隐隐有了些安心。若是这些问题,倒是不会给自己惹上些麻烦。 一听此话,白玉婵的笑容顿时有些收敛,目光逐渐变得犀利起来,道:“只是瞧了一次,便就做出这般味道出来了?” 小月有些迷茫,顿时不知自己做的是好是坏,便只好点了点头。 白玉婵垂在手边的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可嘴上却依旧是那样温柔的笑意:“你莫要害怕,本妃觉得你这道菜做得十分之好,心中十分欢喜。” 小月这才松下一口气,嘴角忍不住也露出了些笑意,道:“谢侧妃娘娘夸奖,侧妃喜欢便好,便是小月的荣幸。” 白玉婵点了点头,对她这个反应倒是十分满意。她垂眸瞧着她,这个小月瞧着便是心思纯净,十分单纯的女子。这类女子,她倒是十分青睐。 “那你可愿随本妃回王府?”她就那般看着她,眸子却忽然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张管事在一旁瞧得紧张,可又不敢随意插话,怕惹来了她的不悦。 小月当即惊喜地抬起头,而后意识到自己失了礼数,便立即又低下头去,笑道:“奴婢自然是愿意的。能得到侧妃娘娘的青睐,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 “侧妃娘娘,这丫鬟来王府也有些时日了,一直就在后厨待着,如何能伺候好您?”张管事一听白玉婵要将小玉带走,便连忙出口阻止。不知为何,在心底便有一个感觉,不能让她将人带走。 她的脸色变了变,回来的这几日倒是张管事第一次忤逆她。莫非是他瞧出了什么? 不过,她如今已经不能算作是一只妖,又害怕他发现些什么?想着,白玉婵冷冷地抽了抽嘴角。 “张管事不用担忧。本妃想要将她带回去自然不是当做贴身丫鬟的。你方才也听着了,本妃只是在她面前做了一次菜,便就记下了。做的味道甚至要比本妃还要好上几分。” “本妃便想到,本妃在广陵王府的小厨房内还缺个懂事的厨子,便就让她去了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口中,而后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起来。 小月也低着头,颤抖着身子。她虽一直待在后厨,也未有机会去伺候府上的夫人,但是她这样一句“味道甚至比本妃还要好上几分”实在是让她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这……”张管事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说不出什么,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既然她自己都应下了,你便不必再与我说些什么了。”白玉婵皱了皱眉,觉得他们十分烦躁,丢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瞧着她的背景,小月跪在爬到张管事的身边,紧紧攥住他的衣裳的下摆,道:“张管事,奴婢可会有什么差池?奴婢只是照着侧妃的吩咐做了一道菜罢了啊!” 张管事只是低头瞧着她,眼中也有些惋惜,但此事已成定局,他再也插手不得了。 瞧着小月的泪眼朦胧,他亦是觉得心中无奈,只得将她的双手拉开,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还是回去好生休息吧。想必侧妃并不会为难你。” 小月双手落空,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摔倒在地。她心中有些绝望,始终无法相信一道菜肴为自己惹来了祸端。 穆珩气鼓鼓地在前面跑着,可是在威武大统领府十分人生地不熟,跑着跑着便没了方向,只好站在原地,迷茫的看着四周。 春歌很快便追上了他,瞧他站在不远处,心中倒是放下心来。 “小王爷,如何突然赌气跑开啊?”她蹲到他的面前,十分温柔地瞧着他。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这样的行为十分不对,便缓缓低下了头,轻声道:“王兄去找青歌,却不带上阿珩,阿珩也想青歌,想见一见青歌。” “小王爷可真是误会了王爷。”见他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春歌便笑了笑,继续道,“王爷去寻王妃,若是寻到了,自然会将王妃带回来。到时候,您不是又能见到王妃了吗?” 穆珩愣愣地瞧着她,觉得她说得十分都道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珩还有些想念小白,也不知她在柳兄的府上过得可好。”他撅了撅嘴,心情有几分低落,不知道是否是后悔将小白丢在了柳府。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京城游玩 春歌看着他失落的眸子,不禁再次漏出了笑容,道:“这便越发好办了。待王爷回来,您便向他说明缘由,再去一趟柳府便可。” 穆珩抬头看着她明亮的眸子,突然觉得十分安心,便也跟着笑了笑,道:“饿了。” 春歌起身,道:“奴婢先送你回屋休息,而后再去后厨给您拿些吃食过来。” 穆珩点了点头,而后站到她的身侧,模样十分乖巧。 童吾对着上京并不熟悉。他只知道凡人吃饭都在酒楼,却不知到底什么模样的楼阁才能算作是酒楼,在街道上兜兜转转许久,只是瞧见了一条热闹的集市,街道两边都是些小贩的摊位。 赶巧的是,都是卖得些吃食。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觉得只要好吃,陆青歌同泸尧自然是不会嫌弃,便大步往着那些热气腾腾的小摊走去。 “包子!包子!新鲜出笼的包子喔!” “酥油饼!酥油饼!好吃不腻的酥油饼!” “馄饨!” 一靠近这些小摊,小贩的叫卖声便不约而同的钻进了耳朵中,虽然吵闹,但是却十分的热闹,倒也不算反感。 童吾瞧着什么都觉得稀奇,便大步走到了那个卖酥油饼的小摊前。指着刚刚捞出油锅的饼,问道:“这饼什么价钱?” 摊主是个中年男人,面相倒是和蔼,瞧着十分和蔼。他笑着看了童吾一眼,而后伸出三根手指,道:“只要三文钱。” “给我来一个!”童吾顿时便亮了眸子,立即从袖口中拿出三文钱,放到了小贩的手上。心中想着,这些小吃食如此便宜,他还能买许多这样的小吃食,似乎要比去酒楼要更划算一些。 一拿到酥油饼,他便迫不及待地咬上了一大口。这一口他十分满足,亦是惊讶于这凡人的小吃的美味! “如此好吃的吃食,相信泸尧和陆青歌也是不会拒绝的!”童吾自言自语,而后又拿出十二个铜钱,递给摊主,道,“再给我拿四个!” 那个中年男人满脸堆笑,满心欢喜地接过他的铜钱,而后递过去四个包好的酥油饼。 童吾接过四个饼,朝着摊主笑了笑,而后转身走向了下一个摊位。 他一边咬着饼,一边走到一家馄饨铺外的桌前坐下,伸手招呼摊主,又指了指隔壁桌,道,“给我拿一碗同他一模一样的东西。” “好咧!一碗馄饨!”摊主一边用围裙擦拭着双手,一边转身往热锅走去,高声吆喝着。 童吾就坐在桌边等待着,还不时打量四周,心情十分愉悦。 不多时,那摊主便端了一碗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放到了他的面前,道:“客官,您请慢用!” 童吾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指着不远处冒着浓浓的热气的蒸笼,道:“那里面是什么?” 摊主笑了笑,道:“那里面是包子。” “拿过来,拿过来!” “客官要几个?” 童吾顿了一瞬,他不知包子为何物,仔细想了想,便道:“先给我拿两个。” “好咧!”那小厮喊着,又小跑着离开了。不多时,他便再次归来,手上端着一个碟子,其上放着两个包子。 “客官,您的热腾腾的包子!” 童吾点了点头,而后放下手中还未吃完的酥油饼,拿起一个包子便就往嘴里塞。 这包子确实美味,外面的面团柔软又劲道,简直是恰到好处。吃到里面的肉馅之时,他只见瞪大了眸子。没想到这小小的东西里,竟然还藏着一团肉! 童吾吃得很快,那两个包子和酥油饼很快便被他放进了腹中。接着他便又开始吃那晚馄饨。 他先是学着邻桌的人,喝下了一口汤,这汤亦是出乎他的意料,十分鲜美。 一碗馄饨下肚,童吾觉得十分满足,放下银子之后,他便起身去瞧瞧其他的吃食,忽然有年幼的孩童从他身边跑过,手上拿着在阳光下会发光的东西。 童吾一时好奇,便拉住了从身边跑过去的小女孩,满眼渴望的问道:“小姑娘,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啊?” 小女孩瞧着他,目光有些疑惑,似乎是在惊讶竟然还有人不知道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便有些得意的开了口,道:“这是糖人,可甜了!” “糖人?”童吾低声念着,而后又看向小女孩,问道,“这个在何处可以买到?” “就在前边的小巷子口就能买到,是一位十分和蔼的老爷爷!”小女孩转身十分随意的指了一个方向,似乎是一旁的小伙伴们等得急了,她也变得不不耐烦起来。 童吾也未有过多的纠缠,看了一眼她指的方向,便站起身走了过去。 他果真在小巷边瞧见了一位和蔼的老人,他佝偻着背部,整个人瞧着已经十分年迈。走上前时,他是十分犹豫的。 应着自己会变为老者的缘由,他一向不太喜欢与如此年迈的老人打交道,总会想起自己那不堪入目的模样。 “老伯,便是您在此卖糖人吗?”童吾走了过去,站的位置却是与老者的小摊位还有几步的距离,这似乎是他最后的倔强。 老者一听这声音,双手便蹲在原地,而后不停地颤抖起来。 “是啊,这位公子你要些什么?”他尽量克制着自己颤抖得双手,这些年过去了,他也早已释怀了。可是,再瞧见他时,却还是会激动。 童吾亦是有些惊讶,看着始终低着头的老者有些疑惑:“老伯,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老者笑了笑,而后终于抬起头,露出了自己如同盘根错节的树根的脸,道:“大抵是吧,老朽瞧着公子您也觉得十分眼熟呢。” 这张脸倒是给了童吾十分大的冲击,他紧紧皱着眉头,觉得头也隐隐作痛。 良久,他才低声开口:“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们还能相见。” 老者却是笑笑,想必童吾的一脸严肃,要淡然许多:“约莫,有着五百年了吧。我在这世间,竟然流浪了五百年了。” 他的眸子中有些悲伤,可更多的却是感慨。 童吾低下头,神情有几分不自然,道:“后来,她救回来了吗?” 老者的嘴边露出了苦涩的微笑,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五百年的怨恨 童吾避开他的眸子,似乎是有些心虚。 “那她可有陪你许久?”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却是不敢直视老者的眼睛。 老者又摇了摇头,除了嘴角的那抹苦涩的笑,和浑浊的眸子中的悲凉外,他的脸上已然是没了悲伤的痕迹。五百年的孤独,他终究是学会了释怀。 “你给我留了五日时间,可她却未能伴在我左右五日。”说着,那老者低下头去,神色有些凄凉,可以语气再没了什么波澜。 “……”童吾想要说些什么,却到最后什么都说不出口,手上的酥油饼都跟着无地自容起来。 似乎是瞧出他的局促,老者只是浅浅一笑,而后又拿起舀盛糖稀的铁勺,用苍老的声音问他:“公子不是要做糖人吗?是要做些什么样式的?” 童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瞧着那铁通中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的糖稀,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情愫。他皱起眉,沉声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老者没有立即应答,而是自顾自地拿起铁勺在竹签上作画,目光如炬,神色严正。 他的声音中有几分漫不经心,似乎是对此事并不上心:“问你些什么?我又该问你些什么?为何那药不如你说得神奇?为何她终究还是红颜薄命?” 童吾只是看着他,耳中是他平淡如水的嗓音,没了彼时的激动,也没了彼时的绝望和偏激。他似乎只是在诉说这件事情,又似乎只是一个看穿一切的旁观者。 老者完成最后一笔,缓缓的抬起头,将手中的糖人递给他,道:“既然公子不说要些什么,老朽便私自为公子做了决定,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童吾像个听话的孩子,伸手接过了那个会在阳光照射下,变得晶莹剔透的糖人。这明明是那样好看,此时看在他的眸子中却是十分刺眼。 这糖人造型奇特,却又简单明了——它画的只是一团东西,似乎是雾,又似乎是些其他东西,让人看不太明白。而那团说不清缘由的东西的中间,却隐约能瞧见有一张人脸。 童吾微蹙眉头,他不用仔细去瞧,也能知晓那会是自己现在的脸。 “你还是怨我。”他终于是看了口,却不敢去对上老者的眸子。 老者打理着不染纤尘的台面,嘴角扬起一抹微笑,道:“怨?如何能不怨?你为了年轻的容貌,不惜偏离了正道,让我盯着这丑陋不堪的容貌过了孤寂的五百年。想死,都死不了。” 童吾心中有愧,却又不愿认错,又继续为自己辩解着:“当日,是你找上我的。” 老者抬起头,眼神中慢慢的凉意,那眸子里似乎是藏着万把刀子,要将他千刀万剐。童吾无意瞥见那凉嗖嗖的眼神,不禁退后半步,整个人变得不自然起来。 “究竟是我找上你,还是你盯上了我?”老者目光如炬,似乎是要将他看穿。 这审视的眼光不禁让童吾心慌起来,周围的世界都跟着扭曲起来,整个人头晕目眩,眼前一片花白,就连呼吸也跟着困难起来。 “你还记得你本来的样子吗?还记得自己叫做什么名字吗?” 老者的声音不断在他的耳边萦绕,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去。这份逼迫,直让童吾想起了五百年前的不堪回忆,看见了自己早已沾满鲜血的双手…… “童吾?你叫童吾?” “你的名字,老朽十分喜欢……” 童吾觉得自己的步伐轻快,每一步都似乎是踩在了软榻上,柔软无力,站不住脚跟。他精神恍惚地走着,瞧不出周围的景色,只是摇摇晃晃地继续走着。 行人以为这是犯了魔怔,皆是不敢靠近,纷纷对他指指点点。众说纷纭,好不热闹! “可听说了,皇上离了皇宫,现今就在这上京的大统领府内!” 一妇人看着身边的妇人,满眼不解,还谨慎地瞧了瞧四周可有什么奇怪的人的眼神在她们身上驻留。 她压低声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她的小臂,道:“你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说这些做什么?莫不是闲这命长?这人魔怔了,又与当今圣上何干?” 那妇人经过提醒,也长了一个心眼,可仍是口无遮拦,道:“皇上养妖,又不是什么秘密,大穆朝人尽皆知!这小伙子莫不是受了这魔怔?” “你可快些闭嘴吧,莫要惹火上身!”那妇人未再多言,只是连忙将身边的妇人拉扯着离开人群,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童吾不知走了多久,终究是恢复了意识。 他正站在一处小巷子中央,瞧着四周昏暗的环境,当即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还不断地喘着粗气。 过往的记忆扑面而来,让他觉得猝不及防。 五百年前,他不叫童吾,他未有人形,形态似一团黑雾,游荡在人世间。 他不用进食,不用休整,无休无止,但偶尔也做停歇。 终有一日,他厌倦了身侧的寂静无声,十分向往着人间的喧闹嘈杂。他知道,若是想要融进人类的生活中,需得变得同他们一样。 于是,他便开始在一处停留,日夜瞧着人类,想要寻找出同他们变得一样的法子。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人有千万,容貌姿态各不相同,礼遇地位也不相似。 那日,他第一次隐身下凡,遇见了彼时的童吾——也就是现今的佝偻老者。他的身边,跟着一位女子,女子容貌清秀,是为凡人追捧的模样。 而童吾,亦是俊美明朗,与这女子十分般配。 奈何,女子却脸色苍白,奄奄一息,似乎不久就要离开人世。这他十分熟练,这些年来倒是见过了无数次。 没了气息的人类,最终会被一把烈火带走,化作一团黑烟,消散在人世间。他们的魂灵也随之离开体内,跟着从冥府而来的黑白无常,永久的离开人世。 童吾将女子抱的很紧,眼眶中尽是泪水,他在她耳边低语,喃喃说着:“鸢儿放心,为夫必定为你寻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心疾。” 他就站在那处瞧着,倒不是为这一对佳人的爱情感动,而是瞧上了童吾英俊的面庞。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回到顾府 青宸终于是驾着马车赶到了上京,一过城门便嗅见了一股浓烈的妖气。这妖气混杂,一时间还敲不出有几只妖精在城中作祟。 鸢儿撩开窗边的帘布,瞧见了熟悉的景色,一路上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半分。 “青宸道长,直接去丞相府吧。”她未作过多思索,当下便开嗓朝着外面的人喊道。她如今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个了。虽然不知丞相可会有办法救治顾青挽,但眼下,丞相府是唯一一个能够庇佑他们的地方。 青宸还不知顾青挽是当朝宰相的幼女,但既然她的贴身婢女说出此言,他也未作怀疑。在鸢儿的指引下,很快便接近了丞相府。 她一手抱着仍在昏迷的顾青挽,想让她舒服一些;一手撩着窗边的帘布,瞧着青宸走的街道,以防止他走错了路径,自己能够立即指出来,莫耽误了自家小姐的时间。 远远地,她便瞧见了丞相府外那明晃晃的黄色——那是宫中的禁卫军。 鸢儿自幼便跟在顾青挽身边,这些场面她倒是见过的。心中也不慌张。看来是皇上微服私访,住在了丞相府。 可若是私访,便不该是这样大的阵仗,莫非是丞相府出了什么事? 青宸越靠近顾府,眉头皱得便越深——他能清晰地瞧见,顾府上空盘旋着浓浓的黑雾。那是妖气,还是专门吸人精血,夺人心智的妖怪才有的气息。 他虽不懂这人间的三六九等,但也是明白丞相在一朝之中的重要地位。那么,顾丞自然是位份不低。这样的重臣府上,如何会如此冲天的妖气? 他想要提醒鸢儿,担心顾青挽进了丞相府后,病情反倒是越发严重起来。 “青宸道长,前边便是丞相府,也是小姐的母家。瞧这仗势,怕是皇上也莅临此处了。”她淡淡说着,语气还有几分严峻,似乎对穆展琅的到来并不觉得是一件上好的事情。 青宸在她的话语中听出了顾青挽的身份,并未觉得有何惊讶。她身上的气质与言谈举止的不凡,也能瞧出她自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马车缓缓靠近,成泽就提这剑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位禁卫军。 他站在马车前,伸手制止了马车的前行,皱眉打量着青宸,眸子中都是警惕。 “你是什么人?马车内又是何人?为何要靠近丞相府?” 青宸正要开口,鸢儿便撩起门帘走了出来。她跳下马车,向着成泽微微福身行礼,道:“奴婢参见成泽大统领,车内是丞相府的二小姐。此时身体抱恙,形势严峻,还请大统领莫要阻拦!” 她避开了对青宸介绍,避轻就重,直接将担子加到了成泽身上。 他瞧着她,知道她是丞相府的人,似乎就是她口中二小姐的贴身婢女。 成泽一言不发,径直快步走到马车边,大力撩开了门帘——果然瞧见了脸色苍白,昏迷着的顾青挽。 “快!去驿站将御医请过来!”他眉头一皱,知道此事定然不简单。 早闻丞相府二小姐顾青挽因着其堂兄顾书生失踪一事,亲自前往晋州,然在途中却忽然失去踪信。如今倒是回来了,可是气色如何都不像是个活人。 身后的属下领命,立即转身离开,朝着驿站方向驾马而去。 成泽回头瞧了一眼青宸,而后也不再顾及什么礼仪,毫无犹豫地走进马车将顾青挽打横抱了下来。 两人是宗亲,算起来他还是她的表哥,如今这样的情况,倒也算不上不讲规矩,也还是有着几分情理在内。 鸢儿见成泽将顾青挽抱进了府中,便要跟上。走了几步,她又想起青宸还在身后,便转过头,道:“青宸道长,一路奔波,您也一同进来吧。” 他自然是点头跟随,这府中的妖气他倒是十分好奇。但是凭着气息竟然瞧不出是什么妖物。 近些年前,城中出现了许多妖孽,但所幸伤人的妖孽不在多数。不过这些日子倒是多了许多妖精蠢蠢欲动,残害了许多无辜百姓。 再瞧那大穆皇城,四周也有妖气缠绕,就连国都都未能幸免,率先乱了根基,又如何能够庇佑天下百姓?如何能够护得百姓平安? 他今日倒是要瞧一瞧,如今的天下人皇是个什么模样。 一进府,府中管事刘管家便迎面走了过去,一瞧见成泽怀中的顾青挽立马变了脸色,惊讶道:“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刘管事,你莫要担忧,成泽大统领已经派人去请御医了,定然会有办法的!”鸢儿拍了怕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而后又立即回到成泽的身边,为他指引着道路。 刘管事依旧是难掩悲伤之意,瞧着三人远去的背影,险些落下泪来。 “丞相!丞相!得快去通知丞相!”他一拍脑袋,而后立马朝着顾丞的厢房去了。 跑到厢房门外,才知道穆展琅忽然要用顾丞的书房,还一定要他陪同在左右。 刘管事有些踌躇,他自然是不想去打扰皇上的雅兴,但此事也的确非同小可,看来这圣驾确实要顶撞一番了。 这才刚刚走进书房外的连廊,那德海便侧眼瞧他,一计拂尘拦在他的面前,用他尖细的声音不耐烦地问道:“皇上正在里面与顾丞相商讨国事,你要做什么?” 刘管事神色慌张,不自觉的抓住了挡在自己面前的拂尘,道:“老奴有要事要与丞相禀告!求求公公给老奴通报一声吧!” 德海却是轻蔑一笑,道:“要事?你能有什么事情能比皇上的事情重要?” 屋内,穆展琅正站在书案前,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执笔在宽大的之上纵情书法。顾丞就低头站在一边。 他一定要他陪同的原因并无其他,只是觉得他书法记忆精湛,让他候在自己身边,瞧瞧自己这一手毛笔字写得可还好。 听到外面喧闹,穆展琅不禁皱了皱眉头;顾丞亦是动了心思,门外面那人的声音,像极了府中管家的声音。管家向来有分寸,今日在外喧闹,定然是有要紧事。 “何人在外喧闹?”穆展琅瞧见他的脸色,和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禁扬了扬嘴角,语气随意道。 第二百三十七章: 顶撞 外头的德海听见穆展琅轻飘飘的声音,有些不悦地白了一眼面前的刘管事,而后才满脸殷勤的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回皇上的话,是丞相府的管事,说是有要事要禀告丞相。” 穆展琅下意识地便看了一旁的顾丞一眼——果然,一听见果真是自己府上的管事,那眉头便紧紧地凝在一起,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他低声一笑,垂眸看向自己面前的一副字,而后才缓缓开口,道:“这既是丞相的府邸,自然是丞相为主,寡人为客。主人家中有事,如何能被客人耽误了?” 顾丞听着,心中十分不悦,这话分明就是在责怪他,不曾好好管教府中下人,扫了他陶冶情操的雅兴。 可是心有不满,终究是要藏于心间。他立马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道:“还望皇上恕罪!府上家奴扰了皇上雅兴,确实是微臣管教无方,是微臣的罪责。” 穆展琅冷眼瞧着顾丞将此事揽在紫禁身上,为了他的一丝宽恕,尽说些莫须有的罪名,不禁轻笑出声。 瞧着这些大臣虚伪的嘴脸,瞧着他们明明对自己心生不满,却不能提及一字,只能在心中慢慢腹诽的模样,心中不知是多么的舒爽。 终于,他觉得十分无趣,才缓缓肯开口,道:“既然爱卿府上有事,便加紧时间去处理吧,寡人一人也不觉得被怠慢。” 顾丞的脸色已然是冷了,对于他这话也不想过多的周旋,便再次作揖行礼,道:“微臣谢皇上体恤!待老臣处理好府上事务当立即赶回!” 说完,他便起身退下,未给穆展琅再多一眼。 德海瞧着他的背影,倒是气愤得很,转过身,便在穆展琅的耳边直言不讳,嚼舌根子:“皇上,这顾丞相的态度莫不是傲慢了些,竟当众给您甩起脸色!” 瞧着他这副打抱不平的模样,穆展琅只觉得好笑,眸子中还有几分嘲弄。他的忠心耿耿,不过是为了自己性命无忧,坐稳内务府的大太监的位子罢了。 想着,他不禁弯了嘴角。这世上可真的有不虚假之人,不急于他的权力之人,真心待他之人? “寡人方才便说了,这是丞相府。那么顾丞相便是主人,寡人便是客人。按照如此礼数,如何能容你这般造次!竟然还在背后,当着寡人的面,斥责着当朝宰相,斥责大穆朝的国丈!” 德海未曾想自己说出话后竟然遭到的是穆展琅的责备,顿时阵脚大乱,慌忙跪下,连连磕头,道:“奴才失言,还望皇上恕罪!奴才口无遮拦,失了分寸,不自量力,竟然冲撞了国丈!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眸偷看穆展琅的反应,岂料他丝毫不瞧自己一眼,全神贯注地瞧着面前的字画。 德海的心中越发慌乱起来,现在的穆展琅越发的让人看不懂,光是瞧着,根本不知喜怒哀乐,稍有不慎,便就大发雷霆,诛人九族! 就像今日,彼时他明明就对权倾朝野的顾丞相心有不满,只是在朝堂上给他一个好脸色罢了,连带着皇后顾青柠也不算受宠。有孕这些日子,他一定都未去瞧过她。 若非此次出宫,怕是那日皇后亲自找上门,这怕是他们这么些日子的第一次相见。 可如今,他提起顾丞相态度傲慢,不讲他放在眼中,明明就是为他杀鸡儆猴找到了由头,他却不明白自己这份苦心,反倒责怪起他来了。 真是让人揣测不透,明明是遂了他的心意,竟然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见穆展琅仍是毫无反应,德海犹犹豫豫地伸出自己的手,而后狠狠朝着自己的脸上打了一巴掌,接着是第二个巴掌……第三个巴掌…… 他极其用力生怕穆展琅觉得自己没有诚意,几个巴掌下去,他的一边脸上已经是红肿一片。可穆展琅却依旧不为所动,似乎是听不见这声响一般。 德海当真是没了法子,只好哭喊着:“皇上,老奴真心实意的直到错了,下次当真引以为戒,绝不口出狂言,言语冲撞了朝廷重臣!您要杀要剐倒是给老奴一个痛快!” 穆展琅仍是未抬眼看他一眼,只是放下毛笔,双手拿起刚刚完成的字画,面无表情,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 德海心中有些绝望,正要开口之时,忽然听见他轻飘飘地传来一句:“出去,吵得寡人耳根都疼。” 他先是楞了一下,而后才嘴角微扬,有了些笑意,连忙捂着红肿的脸小跑着出门去。 顾丞一出门,刘管事便红着眸子扑到了他的面前。 “出了什么事?”他一向注意分寸,此番这样失态,定然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是二小姐!她回来了!” 他微微蹙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怎么了?青挽怎么了?” 顾青挽失去踪信许久,派人寻找亦是无果,如今回来了如何要如此慌乱?即便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又何必喜极而泣? “二小姐不知生了什么顽疾,此番正昏迷不醒呢!瞧见她时,也是脸色惨白,都没了生气了!”说着,刘管事实在是伤心难耐,不禁拂袖抹起泪水来了。 顾丞险些未站稳,幸亏是有刘管事在一旁扶着他。他瞪大了眸子,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活生生离开的挽儿,回来之后竟然没了生气? “老爷,您先莫要这般心伤。成泽大统领已然去请了御医,定然会有法子的!” “挽儿……挽儿……现在在何处?”他艰难的直起身子,此时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他的挽儿的身边。 “已经被成泽大统领抱去自己的厢房了,方才在门外之时,正瞧见御医过去了。”刘管事还是放心不下,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他的姿态,生怕他在半倒下去。 “好!好!好!”他连连点头,而后大步的朝着顾青挽的厢房而去。刘管事见了,自然是紧跟其后,脸上也挂着担忧。 一路上,顾丞走得磕磕碰碰,明明是平时里再熟悉不得的连廊、小道。如今瞧在眼里都成了高山巨石,好不挡道! 第二百三十八章: 转移目标 童吾在小巷子中做了许久,直到巷口吹进来一阵凉风,让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才缓缓从幻境中走了出来。 他瞧着周身的环境,觉得一切都有一些不真切,似乎方才的梦才是真的,而现在眼前的一切才是虚幻。 “你在这里做什么?快闪开!” 童吾正呆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是一片花白。循着声音,他才木讷而僵硬地抬头看过去——是一个穿的破烂,并且蓬头垢面的乞丐。 此时,他一手端着一只破碗,里面有些零碎的铜板;一手拿着一根已经被磨得发亮的木棍。他佝偻着身子,即便是凉爽的秋末,却也是穿着一件无袖且破碎的衣衫,还有一截小腿露在外面;脚踩一双鞋面与鞋底藕断丝连的烂布鞋。 他逆着光,童吾瞧不清楚他的脸,但是却隐隐能感受到他脸上的表情——应当是极其厌弃的。他的语气中还有几分不满,似乎下一秒就要伸出他的木棍了。 童吾缓缓起身,慢慢挪步到一边,却因步履蹒跚不甚将那乞丐的另一只缺了一角的瓷碗踢翻在地。幸亏其中未有铜板,只是发出一声闷响罢了。 那乞丐立即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捧起他脚边的破碗,而后嗯哼哼地瞪着他,低吼道:“瞧瞧你这个半死不活的模样!要死就死到别处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落脚的地方,可不能就这般被你糟蹋了。” 童吾没有说话,只是瞧着他这般样子,却精神十分的模样,觉得十分新奇。 “你都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了,为何还能如此快乐?”他低声问出口,歪头打量着他。 他的一头长发已经结成一团一团黏在头上,脸上也是脏兮兮的,似乎是日积月累的污垢,让他的模样都让人瞧不真切。 一身破旧的衣衫,不知在身上穿了多久,都快没了衣衫的模样…… 这般不堪的人,为何可以拥抱阳光,那般笑得快乐? 童吾瞧着他,眸子逐渐阴沉下来,垂在身后的双手也案子捏成了拳头。 “如何模样?”乞丐倒是不以为然,而是十分悠然自得地躺倒墙角边那不知用着何物堆成的床榻上,不屑道,“等我再攒些铜板,便能买上一件干净的衣裳。干净了,便能去些干净的地方打理自己。再然后,我便可像你们这些人一样的生活。” 童吾越发不解,看着他的眸子中又多了一份疑惑。他低头看他碗中仅有的几个铜板,道:“即便是如此,你便觉得一切都值得起来?” 那乞丐也漏出了不解的神色,当即撑起身子看向童吾,道:“如此这般还不觉得未来可期?” 说完,他便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又躺了回去,道:“我这种人,可比不上你们这些刚刚在上的公子哥,只要能平安生活既可以了。” 听他这样说着,童吾忽然咧嘴笑了,他从袖口中拿出一锭金子,而后放进了方才被他踢倒的破碗中,又将方才遗忘在角落的酥油饼递到他的面前。 乞丐惊讶地坐起身,看看他、看看饼、又看看金子,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钱应该还够你买下一处小宅子,或许你也可以经营一门小生意。不论你做些什么,它都能帮助你活得更好。” “而这酥油饼,虽然是再普通不过,但是对于现在的你而言,也是一种奢侈。”说着,他将那饼又拿回去,放在鼻翼之下轻嗅一口它的清香后,又递回到乞丐的面前。 那乞丐睁着一双眸子,全然不知自己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遇到了这样的贵人。他木讷地接过童吾手中酥油饼,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噎住的时候,他还会递过去一壶水。虽然不知道这水是如何凭空出现的,但是瞧着他脸上那和善明朗的笑意,他便不受控制地相信着他。 童吾就蹲在他的面前,瞧着一口一口将自己递过去的酥油饼吃下后,便又露出了笑容。 见他要走,那乞丐连忙起身,大叫一声:“这位公子,你我萍水相逢,你为何要帮我这样,在你口中十分不堪的人?” 童吾偏过头,态度却是冷淡了不少,似乎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假象:“自此往后,你只管过好自己的生活。但是切记,千万莫要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那会收到惩戒,你承受不住的痛苦。” 他的语气明明是十分平淡的语气,但听在乞丐的耳中却似有一把刀子架在自己的颈脖上,不禁脊背一凉,手脚发软。 童吾只是丢下那句话,便没再多说些什么,一步一步离开了这条昏暗而悠长的小巷子。 乞丐愣在原地,他亲眼瞧见一位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一步一步变成了姿态蹒跚,脊背佝偻的老者,到了最后连步伐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忽然想起方才自己吃下的酥油饼,此时心间竟有些奇怪的感觉。似乎是有火焰在期间燃烧、又似乎是钻进了数万只蝼蚁,正在啃食着他的心脏……可是他是麻木的,他感受不到这些疼痛…… 他麻木了身子,想要转身躲起来,那人分明就是妖怪! 可是,稍微一动弹,心底深处便传来一阵刺疼,接着他的眼前一黑,向后一仰,重重地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瞧见,那个走进阳光中的男人,又变成了一个偏偏美少年…… “她怎么了?”男子瞧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女子,似乎是十分关心的问着。 抱着她的男子面色痛苦,眼角还挂着泪水。他并未抬头,也不在意这个陌生的男声是谁,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她患上了心疾,如今心力憔悴,就要离我而去了。访遍天下名医,竟然都是无计可施。” 男子瞧着那就要没了生机的女子,勾了勾唇角。那如何能是人间大夫可以解决的病症?那副躯体中如今只剩下了一只精魂,早已无力回天。 看来这女子也是一位痴情儿,即便是落得如此境地,还有留下一缕魂魄陪在他的身边。 “我知道谁可以帮她。”男子缓缓开口,眸子里都是贪婪。 第二百三十九章 : 想要的真相 鸿香院内。 陆青歌就坐在窗边,看着大院之外的空荡街道,觉得自己的心中也是一片空荡。 她能瞧见不远处的长河,在微风的吹拂下,泛起点点涟漪。一圈一圈,让人宁静却枯燥…… 芦芽就坐在她身后的交椅上,双腿依旧是有几分麻木。他看着陆青歌单薄的背影,似乎要比青溪还要消瘦几分。 曾经,他常常听青溪提起她,这位小师妹似乎很受她喜爱。若是她知晓,她曾经最喜欢的小师妹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定然也会跟着心疼。 空气中还残留着几分烧焦的味道,淡淡的,不仔细闻便很容易被忽视。那似乎是陆拾忆留下的,她走的或许很痛苦。 芦芽抿了抿嘴,心中还有几分愧疚。他不知童吾究竟是做了些什么,但是在他取血之后,她确确实实是陷入了昏迷,再后来便消失在了两人的面前。 穆衍燃大步跨出威武大统领府,卫九戒已经备了两匹马,此时就站在门外的台阶下。 他面色凝重,快步走过去。 忽然,他的心脏一阵抽痛,而后眼前一花,脚下一软,就要跌落在地。周围的小厮都提起一口气,一个个都做好准备下一瞬便冲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广陵王。 穆衍燃心下一惊,还好反应迅速,当即飞身一踏,恰好落在骏马之上。 卫九戒见状,也上了马,却还是担忧问道:“王爷,你方才是怎么了?可有不适?” 他只是摇了摇头,不解道:“不知为何,方才忽然心中一疼,还隐隐有些不安。不过无甚大碍,眼下已经好了许多。” 卫九戒顾及他的身体,便又开口道:“王爷若是真的身体抱恙,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先将身子养好才是。” “无碍。本王的身子自己清楚得很,你莫要在与本王说道了。”穆衍燃显然是有几分不悦,皱着眉不愿再与他说些什么。 “莫要再多言了。”他只是再扫了卫九戒一眼,而后未再废话,拿起马鞭便狠狠抽下一鞭子。那身下的棕马嘶叫一声,便迈开四条长腿,肆意而去。 还停在原地的人一惊,连忙跟上去。 这时,躲在威武大统领府对面小巷子中的黑衣人也伺机而动,跳上自己的马匹,另外走了一条小道。 曼陀在一批要前往鸿香院的人中,是最先到达的。 陆青歌就坐在窗边,很清晰的便瞧见了一个紫色的气息落在门外,而后摇身一变,化为了一个妙龄女子。仔细一看,倒还让人熟悉。 她勾了勾嘴角,看来这白玉婵是真的沉不住气了。即便是她那般说不与她再争抢,也兜不住她的野心。 她不必多想也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便是找到她还在上京,甚至还在闹鬼的鸿香院中的真相,再说出自己是一只妖的事情。穆衍燃厌恶妖,便会再杀她一次。 或许,她还在盘算着,自己再也不能这般福大命大,再活一次。 如此想想,她倒也算是心思单纯了。 “那是曼陀?白玉婵的婢女?”小桃见陆青歌的脸色稍有缓和,不似方才那般死气沉沉,才试探的开了口。 奈何,她听见寻问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再无其他多余的反应。 小桃微微抿唇,而后又开口。这次她紧皱眉头,语气中也夹杂着不耐烦,似乎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带动起她的情绪。 “她来做什么?莫非是来瞧你的?看来这穆衍燃也不过如此,前脚在街道上瞧见你,后脚便将你的行踪尽数告诉了这个毒妇!” 陆青歌瞳孔微张,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为何白玉婵会猜想到自己会在鸿香院?这怕是只会与穆衍燃有关系了。 看来她还是猜错了,不止白玉婵一人想要她这不算金贵的命啊! 穆衍燃是开始怀疑她了吗?想当年不相信她一样,而是那是怀疑白玉婵一般? 芦芽将小桃的话听在耳中,却始终不知道所说的究竟是何事 瞧见陆青歌坐在窗边冷笑,芦芽心中有些好奇。可是这一双不争气的腿,到了此时还是不能动弹。 一瞧见这腿,他的心中便涌起一团怒火。他不知道这个童吾究竟在做些什么。就像此时,说是为两人寻些吃食,也到现在未归。 “发生了什么事?”他终于是忍不住了,即便是不能过去,他这张嘴还是能动弹的,“你在敲什么?为何是那样一副表情?” 陆青歌微微偏过头,顿了一瞬,而后开口道:“不知该如何与你说。此事与你无关,便不要再插手了。” “本公子不想插手,只是十分好奇想要打听一番。”芦芽抬眸看着她,眸子里都是希冀。 瞧着他那双十分真诚的眸子,陆青歌轻笑一声,道:“既然你如此诚心诚意,我便遂了你的愿……” 听了这前半段,芦芽连连点头。立马做好,像是在酒馆中等着听书的客人。 瞧着她这副模样,陆青歌也笑了笑,甚至还同他一同点头。 “你还想说些什么?”芦芽收起笑,有些警惕地瞧着面前满脸笑意却虚伪十分的女人,不禁咽了咽口水。他甚至还移开眸子,不敢去瞧她那充满审视的眸子。 见他有所察觉,她也不再嬉皮笑脸,直接开口道:“我将此事毫不隐瞒的告诉你,你也要将青溪师姐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有来有往,这样才算公平。” 芦芽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不自然起来,甚至低下头去,不去再看她的眸子。 “我只是想知道,当年之后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仅此而已。”陆青歌不自觉地皱起眉来,说话的语气亦是轻柔了许多。她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罢了。 “我方才冷静地想了想,或许你我的相遇并不是巧合。你愿意帮我做鸿香院的事情,大抵也是与我有着同样的目的。对吗?” 芦芽没有回答,但却忽然笑了。青溪,你瞧见了吗?你的师妹,果然与你一样冰雪聪明。 “有些事情,与你想象的十分不同。你一直想知道的真相,却未必是你想要的真相。” 陆青歌却依旧倔强,道:“那又如何?我只是想知晓当年都发生了些什么,想知道师姐又是如何……” 第二百四十章: 陆青歌的踪迹 曼陀就站在鸿香院门外,抬头看着里面破旧的楼阁。二楼的连廊上的红绸还有那早已不知熄灭多久的红灯笼,已经沾染了厚厚的灰尘,看着死气沉沉。 它们就像一具枯骨,在风中飘零却始终不动摇半分;也有窗户半掩,窗棂间的窗棂纸已经破裂开了,隐隐还能瞧见里面以往的盛世。 她收回目光,走到那扇高她半个身子的红漆铆钉大门。这门倒是锁得严实,出了掉了些漆皮倒是无甚损伤。仔细查看,只有那生了生锈和青苔的门闩才有了些风霜的痕迹。 曼陀冷着脸,一直谨慎着不敢靠近。明明夜晚的妖气是那般的浓烈,如今怎么能一丝气息都没有?仿佛此处真的是一座无人问津的死楼。 又想到白玉婵的叮嘱,她便更加认定此处有些蹊跷。但就是这妖气竟然处理的这么干净,就十分值得考究。 打量了四周,确定了周围空旷无人后,曼陀才伸出手,想要将那扇们推开。 岂料,她的手才刚刚触碰到那扇门,便有一股力量突然涌出来,直接将她弹到对面的石墙上。重重一击后,曼陀喷出大口的鲜血,而后才跌落在墙角。 她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整个人痛苦难耐,似乎下一秒就要魂飞魄散。 反应过来,才知那只推门的手已经被灼伤到溃烂,血肉模糊的样子她自己都不忍再看下去。 腰间似乎也有伤口,划破了衣裳翻出了血肉。鲜血浸湿了衣衫,那种黏腻的感觉就蔓延到了肌肤之上。 曼陀死死咬着唇,坚决不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用一只手支撑着自己,艰难的扶着身侧的石墙站起身来。她冷脸瞧着那扇红门,眼中尽是怒意。她正要继续上前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曼陀立马回头,竟然是穆衍燃和卫九戒。 她立马转身想要施法掩去身形,可眼下自己连动弹都十分困难,更不要提施法了。眼见着两人就要过来,她便拖着笨重的步子走到了一边的墙角躲了起来。 屋内,芦芽感受到自己设下的结界遭人触碰,下意识地便站了起来,就要就到窗边查看。 这一动作,不禁震惊了屋内的两人。 两人相视一眼,而后芦芽低下头去,嘴角多了份笑意。虽然不知道童吾那小子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也不知在弄些什么名堂,但是此时竟然他的双腿又恢复如初,一切便都好说了。 陆青歌正要开口,芦芽便伸手将她推到一边,道:“有妖过来了,还碰了本公子的结界,幸亏妖力不高,立即便被弹开了,此时应当受了重伤。” 说着,他便走到窗边查看,却未瞧见曼陀的踪影,只看见了刚刚双双跳下马的穆衍燃和卫九戒。 芦芽皱了皱眉,转头看向陆青歌,道:“又过来了两个凡人。其中一个衣裳华贵,看来是位达官贵人,看来我们此番的计划确实有效。” 他说着,忽然眉头一皱,拇指和食指托住下巴,食指指腹不断摩挲着,又道:“这位达官贵人倒是似曾相识。” 在芦芽说出达官贵人之时,陆青歌便想到了穆衍燃,这一句似曾相识倒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也沉默着走了过去,垂眸看过去——果然是他,还带上了卫九戒。 他们两人正在门外查看,而卫九戒正抽出长剑走向门栓,似乎是想要强制的将门打开。 “穆衍燃?他为何会在此?莫非真的是因为那匆匆一眼便来此处寻你了吗?”小桃倒是率先不解开口,瞧着穆衍燃的眸子中又多了几分嫌弃。 陆青歌只是垂眸看着他,倒是未多说些什么。 可是,她的心中也确确实实有些失望。不过是那街道之上的匆匆一眼,她又很快隐去了身形,他竟然还来此处寻找真相。 果然,若是不信便是不信,不论是何时何地都是如此。一年前的他,会不信任自己,把她当做妖怪;一年后的他果然还是觉得自己并未真正的离开上京。 虽说此事她确实是不小心了些,可是瞧见他亲自站在这里时,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芦芽听见小桃的话,眸子转了转,却是假装听不见。 他微微转过身,将院外的穆衍燃瞧得更加仔细——原来这就是陆青歌的凡人夫君,还是一位有封地的王爷。 看着他不禁扬起嘴角。他道这人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原来是在她还是小狐狸的时候,自己教会她如何幻化人形时,她便变成了他的模样。 再侧过头去瞧陆青歌,她的脸色并不好,甚至眸子中还有几分悲凉。 见他心情不佳,芦芽看着穆衍燃的眼神也开始变得不友好起来。方才瞧着还十分俊朗的一个男人,转眼间便变得平平无奇。 陆青歌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她能瞧见穆衍燃的眸子——那里面是警惕、陌生、还有审视。这与初次在终南山下瞧见他的眸子一模一样。只是那时,他遭人追杀,还有几分狼狈和无助。 她从未见过他,可是却相信他。全心全意地陪了他整整三夜,为他疗伤,替他包扎伤口,还陪他吟诗作对。 终于,她等来了他的八抬大轿。听闻,这是人间娶妻的最高礼仪,代表了女子以正妻身份入府,十分高贵。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份殊荣背后竟然藏着一把刀子,锋利而尖利…… 卫九戒拿着长剑,不断砍着门栓上的铁锁,却是一无所获。 “王爷,此处官府已然是贴上了封条,若是我们强行进入,可是会惹来麻烦?”他一边对着那官府刻意锁上的木门发愁,一边心中也在担忧。 穆衍燃只是皱了皱眉,道:“你莫要想这些琐事,若是怪罪下来,自然不会连累与你。” 他的心中十分焦急,什么话都听不见去。他只想知道青歌到底会不会在这种地方。他一定要亲眼所见才能打消自己心中的念头。 他倒是想狠狠地打自己一巴掌,再训斥自己为何不相信青歌,她既然说了要去终南山,便一定会去! “王爷,为何我们要去鸿香院寻找王妃?”卫九戒忽然抬头,觉得他们这番动作有些不合常理。 第二百四十一章: 棘手的事 穆衍燃皱眉看向他,眸子中有几分不解。 瞧着他的眼神,卫九戒倒是愣了一瞬,而后继续说道:“属下愚笨,只是王爷瞧见那位像极了王妃的女子是在鸿香院旁的那条路上,为何就能断定那女子是在这古怪的鸿香院呢?” 穆衍燃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围墙内的楼阁。那日与柳之舟交谈过后,总是觉得这座院子中另有乾坤。又是不知为何,不自觉地便与陆青歌联系在了一起。 她还站在窗边,似乎是要仔细瞧一瞧他们究竟是要做些什么。 芦芽觉得无趣,便走回了交椅上坐下,还不忘瞧了还在床榻上的周芷清一眼。她还在昏迷着,但是气色已经恢复了许多,面色红润,应当是无甚大碍了。 卫九戒停了动作,转头对着穆衍燃在说这些什么。 陆青歌微微蹙眉,心中顿时觉得不悦。可这感觉又说不出从何而来。 “他怎么停了?忽然想通了?”小桃飞下她的肩头,站在窗户的边框之上,伸出头仔细打量着两人的动作。 芦芽正在吃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瓜子,嗑得有滋有味。听到小桃的疑问,他不禁皱眉咂舌,道:“上回来的那伙儿官兵,临走时还给鸿香院的大门贴上了封条,还有那手腕粗的铁链铁锁。” 此话一出,陆青歌同小桃相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姿态随意的芦芽。 “你说什么?你在同谁说话?” 听着她这个质问的语气,看着她紧皱眉头的脸,芦芽顿时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他却故作轻松,继续嗑着手中的瓜子,不解道:“怎么了?此处除了你还有旁人?” 陆青歌更加疑惑起来,他这副样子倒显得是自己过于不可理喻了些:“话虽如此,可我却从未问过你这些事情,方才我可是一直未开口言语。” 芦芽当即笑出了声,十分漫不经心道:“本公子当何事要如此严肃,原来仅仅是这样的事情。本公子瞧着你一直站在窗边,也不知在瞧些什么,便猜测是在疑惑大门的事宜。” 这话倒也挑不出毛病,一时间让两人的疑惑无处安放,只得淡淡一笑,道:“未曾想,你竟然这般懂得察言观色,连我心中在想些什么也能知晓。” 芦芽见就此蒙混了过去,便笑得更加轻松惬意,还摆了摆手,道:“你这是哪里的话,毕竟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些事情自然是要说清楚的。” “哪些话?”陆青歌倒是不走寻常路,连客套话都要问个清楚。 芦芽自然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便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道:“比如这官府已经将鸿香院封起来的事情。本公子便应该告诉你,我们依旧能够全身而退。” 陆青歌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一直看着芦芽,似乎是想看出一些破绽。他的这些话,似乎都无甚瑕疵,但仔细斟酌总觉得有何处隐藏着玄机。 小桃也瞧着他,却并未说什么。 她不知道为何芦芽要假装瞧不见自己,为何要隐瞒着陆青歌这些事情。 “那便是最好了。”终于,陆青歌开了口。瞧着并无什么异样。 接着,她便转过身去,用心声对小桃说:“日后再说些什么,千万要小心谨慎一些。” 小桃回过神,道:“那是自然。” 这一回头,陆青歌又不禁皱起了眉头,那不远处,似乎还有一个黑影,正在朝着穆衍燃缓缓靠近。 她不禁跟着紧张起来,心想:“那是谁,他想要做些什么?” “你又何必担心。若是他来刺杀穆衍燃,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小桃听见她的心声,只觉得恨铁不成钢,过了这样久,她竟然还会为他心忧。 陆青歌顿了顿,又道:“如何是合了我的心意?我要的是亲手杀了他!” 她说得倒是十分坚决,但是怕是她自己都记不清到底已经错失了多少上好的机会了吧。 穆衍燃皱着眉头,又看了楼阁一眼,而后目光落在那把手腕粗的铁锁身上,道:“继续!恰好这鸿香院也有诡异,本王今日便一并查看了,给百姓一份安心。” 卫九戒当即单膝跪下,低下头,道:“是!百姓幸得王爷这样的官家,实在是三生有幸。” “好了,莫要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了,传出去便说不清楚了。”穆衍燃只是皱了皱眉头,看向了皇宫的方向,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攥成了拳头。 卫九戒应声,起身继续用长剑砍着那条锁链。 身后的黑衣人也在慢慢靠近——他便是威武大统领府派来的跟踪他们的人。倒是没什么恶意,靠近也只是为了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更清晰罢了。 在听到卫九戒的话,他当即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没再过多的逗留,当即转身,就要带着消息回府,将此事告诉张管事。 曼陀也躲在暗处,两人的对话多少能听见些皮毛。他们果然是来寻陆青歌的。 听着两人的对话,似乎还是陆青歌自己不够小心,让穆衍燃瞧见了行踪。既然如此,那她定然是在上京无疑了。她可不相信什么容貌相似。 看来白玉婵当真料事如神,这鸿香院闹鬼一事定然是与陆青歌有关了。 一想起此事,再瞧一眼自己身上那些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曼陀便恨得牙痒痒,这些都是拜陆青歌所赐! 她定然要帮着白玉婵揭穿陆青歌的真面目,让她远离她们的生活! 曼陀瞧了瞧四周,没有什么人能够帮她。眼下,她必须要去疗伤了,再这样下去她恐怕就要耗尽最后一丝气力了。 她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一边担心着惊动了不远处地两人,一边又害怕着牵动了自己本就不太乐观的伤口。 曼陀漫无目的地走着,如今她这副样子也不能再回威武大统领府了,生怕给白玉婵惹来什么麻烦。毕竟这样严重的伤实在是难以解释。 “如何?”穆衍燃等得有些着急,不禁开口催促道。 卫九戒皱着眉,看着丝毫未动的铁链,道:“王爷,此事似乎还有几分棘手。” 第二百四十二章: 离开鸿香院 穆衍燃有些不解,那锁无非是粗重了一些,如何会让一介武将觉得棘手。 他走了过去,不以为然道:“何处棘手?莫不是你觉得累了?” 他还正在调侃着他,可突然瞧见那花费如此多功夫却没有一丝磨损的铁锁,便没了言语。 穆衍燃转过头,看向同样不知所云的卫九戒,道:“这是怎么回事?” 卫九戒连忙摇了摇头,道:“属下不知,似乎是所有的长剑砍下的划痕,都在一瞬间全部复原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穆衍燃看着那完好无损的铁锁,震惊之情久久不能平复,“这明明就是官府的物品,为何也会如何妖邪?” 卫九戒瞧了一眼自己的长剑,发现刀刃上的损伤也都不见踪影,心中觉得古怪,却也未作声张。 “王爷,这也未必是妖邪之物。这毕竟是官府中的东西,或许是请了什么仙人也说不定。” 穆衍燃没有说话,而是走上前打量着那一把瞧着十分平平无奇的铁锁。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仙家之物。 “上回你说的那个捕快叫什么?便是来福客栈的那个。”他放下对那把锁的打量,忽然转身寻问卫九戒。 他突然被这样一问,先是愣了一瞬,而后才反应过来,道:“只知道姓时,其他的倒是不甚了解。” 穆衍燃轻笑,觉得十分新奇,道:“一个已经坐上高位的捕头,竟然还如此神秘,如何可能?” 卫九戒抿了抿嘴,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正在沉默之时,他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情,便立即对着他躬身作揖,道:“王爷,属下还有一事要禀告。” 穆衍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窗户。 陆青歌的瞳孔顿时收缩,不禁向后退了半步。他投过来的目光,似乎带着十分复杂的情绪。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芦芽的屏障,正在与他对视。 她的心底不由得紧张起来,她在担心,甚至有一些害怕他会知道些什么,甚至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他这眼神还当真让人担心,就像能瞧见我们似的。”小桃坐在她的肩头,语气有几分轻飘飘地,虽是说着,但是听不出真的有几分担心。 这话落在芦芽的耳朵中,心中不禁喷涌出一阵怒火。他的屏障怎么可能会出现任何问题?这位见过世面的小精怪真是什么胡话都敢往外说。 陆青歌瞧着穆衍燃,竟然觉得他的眉眼之间与陆拾忆十分相像,她看着他,还能瞧见几分陆拾忆原本的样子。 她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她的那个苦命的孩子,才不过与自己团聚短短几日,便消香玉陨。不知往后的日子中,她还能否再在梦中瞧见她。 小桃久久未得到回应,便飞到陆青歌的面前瞧她——见她眼眶湿润,那到了嘴边的质问立即咽了回去。 “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因为那一个眼神?”她有些不解,可到底还是有几分心疼和担忧。 陆青歌只是摇了摇头,道:“即便我恨他入骨,他也是阿忆的父亲。阿忆的眉眼与他十分相似,瞧见他,我便不自觉地又想起了阿忆。” 小桃听了,低头又回到了她的肩头坐下。她抬头瞧她一眼,嘴边也只剩了一句:“莫要再伤心了。陆拾忆与其他的孩子不同,她定然还会再回来的。” “当真吗?”陆青歌低头看她,眼神中并没有希冀,似乎只是希望得到些安慰。 小桃坚定的点了点头,道:“一定会的,我们要相信陆拾忆。或许,今夜她便会再进入你的梦中,与你再次相见。又或许还会告诉你,她为何忽然离开。” 陆青歌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好,我相信你。” 芦芽就坐在两人的身后,她们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让他听了清楚。 一提到陆拾忆,他的心中亦是五味杂陈。此事到底是与他有关,他的体内还残留着她的鲜血。这样说来,她的死还与自己有些关系。 想到这,他便又想起了还未归来的童吾。 穆衍燃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透过那一扇空无一人的窗户,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个熟悉的目光。她也在瞧着他,甚至还有几分悲伤。 “何事,说吧。”他瞧了卫九戒一眼,而后低下头去,转身就往鸿香院的相反方向走去。 卫九戒立马跟上,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鸿香院,而后道:“王爷,这便走了吗?” 穆衍燃头都未抬,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道:“如何?这便是你想起的事情?” 此话一出,他便立即闭嘴,继续说些正事:“属下想到的,便是与那时捕头有关的事宜。那时鸿香院一事刚刚有些起色之时,那人便带着一群人进过鸿香院。这锁以及封条便是他们留下的。” 穆衍燃上了马,眉头一皱,思忖片刻,而后道:“走,去衙门瞧瞧。” “那……王妃……”卫九戒也跟着跳上马,回头看了鸿香院一眼,欲言又止。 “本王都知晓了。”穆衍燃又回头瞧了一眼那扇窗户,而后淡淡一笑,驾马而去。 陆青歌仍是站在窗边,看着他疾驰而去的背影,心中却并未有完全放下心来。他最后回头的那个眼神,以及那个微笑又是什么意思? “你可要过来吃一些东西?都快在那窗户边站上一整天了。”芦芽坐在一边的圆桌边,面前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一桌菜肴。他正津津有味的吃着。 陆青歌一回头便瞪大了眸子,道:“这些东西你是从何而来的?既然你有这份能力,又为何还要让童吾出去觅食?” 话虽这样说着,但是她还是坐在了桌边,丝毫不客气地夹起一块肉片放进了嘴中,而后脸上表情有几分惊奇,感叹道:“这味道还当真不错。” “我们妖类,难得吃一次人间食物,如何能够那般狼狈?”芦芽喝下一口汤,而后抹了嘴边的油说道,“他说是去寻些吃食,最多也只能带回来些小吃。” 陆青歌点了点头,记得此话说得十分在理,而后便是这烤鸭的味道当真是不错,让她不由得又多吃了几片。 第二百四十三章: 遇见童吾 童吾走在街道上,看着两边的小吃摊冒着热腾腾的白雾,耳边依旧是小贩们热情的叫卖声。可这一切现在在他的耳中都不再有吸引力了。 从小巷子中出来之后,他便饱餐了一顿,如今是什么都吃不下了。不得不说,这人间的小吃当真是味道不错,这都让他有了些流连忘返之意。 正要回去之时,忽然想起自己竟然将陆青歌和芦芽忘在了脑后。 那陆青歌他倒是不太了解,不知忘了吃食可会有甚不太友好的反应;但是那芦芽,怕是即便双腿动弹不得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光是想想,脊背之后便涌上一股凉意。 童吾又是将这些小摊逛了逛,最后发现,能够带回去的也不过只是些包子和酥油饼。他又走进了几家卖吃食的铺子,还买了几斤牛肉和一些糕点。 眼下鸿香院的事情越闹越大,冷静下来他似乎听见了当今皇上也微服上京的事情。为了避人耳目,童吾便可以选了一条僻静的小道。 眼见着就要到达鸿香院,却忽然瞧见迎面走来一个步履蹒跚的小妖精——她受了重伤,每走一步都要滴下几滴血迹,紫红色的血迹。 曼陀一步一步走着,她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几乎就要晕死过去了。此时炎炎烈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找到一家药铺。 “你怎么了?怎么受了这样重的伤?”童吾停下步子,瞧着这位几乎要蔫掉的小花精,“需要我帮帮你吗?” 曼陀听见声音,才努力睁大了迷离的眸子,瞧见了面前的一道人影。她缓缓抬起头,便瞧见了童吾一脸笑意的瞧着她。 “你是什么人?”她十分警惕,将他打量了个遍。 瞧他手中拿着许多吃食,定然不是一人的食量;再瞧他的模样,应当是外出归来,看来他便是这鸿香院中的一员了。 童吾歪头看她,嘴边笑意更深。光是看着她打量自己的眼神,他便瞧出了她的心中所想。再瞧瞧她这一身打扮,倒与曾经见过的一个小丫鬟有些相像。不知道又是谁的府上的小婢女。 他觉得有趣,想要逗一逗她,道:“我是什么人,你不都瞧见了吗?” 曼陀立即警惕起来,看着他的眸子多了几分不解——眼前的这个人好生怪异,他似乎是承认了自己是鸿香院中的人的身份,但又似乎只是在与她玩笑。 她不禁皱起眉头,退后了半步,道:“这些日子的鸿香院之事是否与你相关?” 童吾注意到她不自觉退后半步的动作,也不在意,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的面庞满是笑意,道:“姑娘,你怎么能如此不讲规矩?” 曼陀咽了口口水,听得不明所以,道:“规矩?什么规矩?” “是在下先询问姑娘你是否需要帮助,可是姑娘却没有回答我。这便算了,如今竟然开始反问在下问题,岂不是乱了规矩?”童吾倒还耐心,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曼陀觉得无奈,却是耐着性子回答道:“不需要。” 她方才的心中确实是咯噔一下,这个瞧不清楚底细的古怪男人,若是说了些古怪的规矩,她可招架不住。况且,那人瞧着还有几分高深莫测,她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眼下受了重伤,便不得不注意些分寸,不能惹怒了眼前的男人。 童吾咂舌,眼神中有几分惋惜,道:“既然如此,便后会有期吧!”看着她身上的伤,多少瞧着有几分触目惊心。本想着出手为她疗伤,却不想她竟然如此倔强。 见童吾要走,曼陀连忙忍着疼痛叫住他,不悦道:“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这鸿香院的事情是否与你有关!” 童吾轻笑出声,转身看着她,道:“姑娘莫不是在说笑?” 曼陀有些迷茫,只是睁着一双眸子瞧着他,似乎是在等着他的解答。 “在下一开始再次逗留,便是因为姑娘重伤,在下想出手相救。可是如今,是姑娘亲口拒绝了在下的请求,那后面的问题不该出现才是。” 曼陀一时语塞,可又反驳不得,便就只好作罢,转身就要离开。 瞧着她的背影,童吾忽然觉得十分有趣,便又叫住她,道:“你当真想知道鸿香院的事情? 曼陀顿住步子,闭上眸子轻声叹了一口气,而后缓缓转过身来。她的每一次动弹都能牵动伤口,此次似乎又扯出了许多鲜血,径直蔓延到她的腿上。 “你可会告诉于我?”她忍着痛意,站在那处死死咬着牙,才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十分正常,没有半分颤抖。 “见你一副为别人卖命,还受了一身重伤的模样,在下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 曼陀信以为真,不禁漏出笑意。这一笑,似乎又感受到腰部涌出一大块血迹。她忍着就要让她昏厥过去的痛苦,挤出一句话,道:“那你快些说吧。” 童吾点头,瞧着表情似乎还有几分激动,道:“那姑娘快些来在下身边,如此重要的事情自然要忌惮旁人,不能叫他人听去了。” 曼陀咬牙瞪着他,再没力气去说些什么话语了。只能喘着粗气看着笑意不减的童吾。他是在玩弄自己吗?他想要自己死吗? “姑娘不过来吗?”童吾自然瞧得见她的痛苦,却依旧不紧不慢,他倒是十分喜欢这种折磨别人的滋味,“现在鸿香院正在风口浪尖,小心隔墙有耳啊!” 曼陀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双眸的眼皮似乎是有千斤重,直压得她睁不开眼……身子也越来越轻,到了最后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顺着墙壁缓缓地滑到地上坐下…… 她的意识也越来越迷离,甚至开始瞧不清楚眼前的东西…… 看着昏迷过去的曼陀,童吾只觉得无趣。现在的小妖当真是越发的脆弱了。也不知不好好修炼,都在忙活些什么。 他慢慢踱步过去,仔细打量着她。她的伤口确实是鸿香院外的屏障所致,上面还残留着芦芽的气息。 那伤口都翻出了血肉,瞧着还损了修为。看来他在那个结界上倒是下了不少功夫。 “这个芦芽,好生粗鲁,丝毫不怜香惜玉!”童吾一边说着,一边向曼陀伸出手。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安然无恙 丞相府。 顾青挽奄奄一息的躺在床榻上,鸢儿同青宸站在一边守着,成泽坐在床榻看着御医搭在她的手腕上的手。 御医的眉头紧锁,脸上表情十分让人担忧,他不时转换手势,却始终未给焦急等待的几人一个结果。 青宸瞧着床榻上的顾青挽,眼中含着几分惋惜。光是瞧着,她的面色红润,倒是让人瞧不出有半分端倪。昏睡的她,始终给人一种只是在小憩的感觉,安静而美好。 瞧着那御医变幻莫测的脸色,以及不停地躲避着成泽的注视,便知他定然瞧不出丝毫是何处出了差池。 鸢儿的脸色也算平和。她虽然担心顾青挽,但是她知道绝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凡人御医身上。她亲眼瞧见一处满是药材,满满当当的屋子瞬间变成了一座废弃多年的破屋子。 这如何能是常人做出的事情?她从未见过妖怪,却在那一瞬间相信了妖孽的存在。那个童吾便是妖怪,是他在顾青挽服用的汤药中做了手脚,才让她成了今天的这个模样。 越是回顾着曾经,鸢儿倒是越来越平静。她知道那妖怪的模样,也知道那妖怪的名字。她定然还能再瞧见他,再亲手抓住他! “御医,你这瞧了也有些时候了,瞧出些什么了?”成泽等着心急,便尽量压低声音问道。他的心中早已心急如焚,可是他须得让这份担心压制在心底。 那御医听见呼喊,顿时有些慌张。他颤颤巍巍的收回手,有些担心地看向成泽。 见他投来目光,他连忙对上他的目光,眸子中写满了期待。 瞧见他这眼神,御医忽然觉得自己有几分承受不住,立马起身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成泽大统领饶命,微臣……微臣……对顾二小姐的病症实在是束手无策……” “你说什么?”他当即站起身,险些就要将腰间的配剑拔出来,架到他的脖子上。 那御医已经被吓破了胆,甚至止不住的颤抖,道:“顾二小姐的脉象瞧不出有什么不妥但就是十分微弱。您也瞧见了,二小姐的气色与常人无异啊!” 成泽刚要反驳,但发觉事实确实如此,便也只能平息怒火。 “那以你所见呢?顾二小姐是怎么了呢?”他虽然是在询问,但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见他冷静下来,御医也渐渐平静下来,可是却没有起身,心中还有几分忌惮,道:“微臣以为,应当是妖孽作祟。” 成泽眉头当即一皱,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还是挥了挥手,道:“你还是出去吧。” 御医应着,立即起身收拾自己的药箱。正要离去之时,床榻上的顾青挽却忽然皱起眉头,紧接着便咳嗽起来。 在场的人都紧张起来,鸢儿立即大步走到床榻,蹲在她的身边,哭着喊着她的名字。 成泽也立即走到床边,又伸手招呼御医过来:“快些过来,瞧瞧顾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御医连忙跑过去,脸上还有一些慌张。明明方才还只能在床榻上沉睡一辈子的人,怎么会突然就苏醒过来了呢?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突然回复意识的顾青挽身上时,青宸却是看着从天而降的三根青丝重新回到她的发间,而后淡光微微隐去,直至消失不见。 那三根发丝也在众多的青丝中消失了踪迹,再也无法用肉眼瞧见。 那发丝之上,原本带着淡淡妖气。那股气息似乎是遭受了暴雨的洗涤,有一股雨水的清香,又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最后,便是那几乎能让人忽视的妖气。 不知是这妖道行深厚,还是这三根青丝是从遥远的地方而来,消耗了原本在上面停留的妖气,如今他已经无法再通过方才嗅见的一丝妖气,找到那三根青丝。 御医再次为顾青挽诊脉之时,脸上尽是惊喜。 瞧见他脸上的喜悦之色,成泽也终于是放下心来,只等待着他的回答。 御医将顾青挽的小臂重新放进锦被之中,而后起身作揖,道:“真是奇迹!顾二小姐的病症就在方才,竟然消失殆尽了!眼下的二小姐已然是安然无恙,只要稍加休息,安静静养,便无大碍!” 成泽顾不上欣喜,只是瞧着顾青挽发愣,而后反应过来才对着御医道:“有劳了,那此处便没你的事了。” 御医躬身,而后拎着药箱离开了。 顾丞相这才刚与刘管事赶到厢房外的连廊处,便瞧见了御医拎着药箱出来,脸上表情还算缓和,甚至还有几分轻松。 他见了,又加快了步子,但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参见顾丞相!”御医走着,迎面装上正焦急赶来的顾丞,便连忙躬身作揖,向他行礼。 他倒也不在意这些虚礼,只是摆摆手让他起身,而后询问道:“如何?本相的挽儿如何?究竟是怎么了?” 再提起顾青挽的病症,御医已然是放松了心情,再没了方才的紧张焦作。他淡淡一笑,道:“丞相不必担忧,令千金并无大碍,只要稍加静养,便可恢复如初。” “此话当真?”顾丞最先想到的是确认真假,这与刘管事一开始说的似乎有些出入。 一旁的刘管事自然也觉得有几分不解,但是并无大碍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御医又躬身作揖,严肃了表情。 顾丞只是点了点头,而后急忙进了厢房。 “有劳御医了,您且慢走。”刘管事跟在身后,先是向御医作揖行礼,说了几句客套话,而后便快步跟上顾丞,进了顾青挽的厢房。 一进门,瞧见成泽也在屋内,他便连忙走过去,道:“阿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这才反应过来,正要行礼,却叫顾丞拦住了,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他。 “丞相莫要担忧,二小姐只需要静养几日,便可安然无恙。”他显然是还未反应过来,一切都发生的有些迅速,但是眼下,这便是最好的。 顾丞这下才彻底放下心来,坐到床边,牵起顾青挽的手,道:“挽儿啊,此番一行,你当真是吓坏了爹爹!不过,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安排住处 顾丞的心情还有几分未得到平复,这片刻间他便体会到了大起大落。刘管事对他说的,让他觉得自己都要失去顾青挽了。 “鸢儿,”他冷静下来,想到不论眼下她究竟是安然无恙还是病入膏肓,忽然失去行踪一事为真,昏迷着回府一事亦为真实,他倒是十分好奇这期间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丞相,奴婢在。”她很快便走上前,她的表情有几分为难。 不用多想,也能知晓丞相要问她些什么。她的为难源于这段像是梦境一般的经历,说出来又可会被他们相信。 抬头看向鸢儿时,顾丞才注意到一旁的青宸。这些年他阅人无数,光是瞧着他此刻处变不惊的面庞,便就知晓此人定然不是常人。 “此番你与小姐前往晋州,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为何小姐会昏迷着回到府上?”他有些严肃,语气中还隐隐有些怒意。 当日顾青挽提出要自己前往晋州调查顾书生一事时,他便十分不同意。且不说她只是一个会琴棋书画的女子,单是她还待字闺中,如何能在外面这样抛头露面? 奈何,她一再坚持,他便只好松了口。 可是瞧着如今的境况,当日不论她再怎样说辞他都不应该动摇半分! 鸢儿当即跪下,一时间惊了顾丞和成泽。 “丞相,小姐与奴婢在就要到达晋州之后,不幸遇上了劫匪。”说着,她的眼眶已然是红了,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小姐身子骨弱,受了惊吓。好在那帮劫匪只劫财,将钱财劫走之后,并未过多的为难小姐与奴婢。” “虽是逃过了一劫,但是没了马车和侍卫,小姐便带着奴婢流落到一座小镇。那镇子瞧不见名字,又人烟稀少,瞧着还有几分阴森。” 顾丞听得是胆战心惊,他的挽儿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 晋州一代倒是从未听说过发生过强盗劫财一事,怎么就偏偏叫她们遇上,莫非是有人可以而为之? “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顾丞紧皱眉头,这之后便是两人没了行踪的日子。他也曾派人去寻过,但却是一无所获。而那靠近晋州的小镇,他虽未听说过,但是侍卫回来禀告,说是沿路未放过一家一户。 此时的鸢儿已是泣不成声,她抹了抹泪水,又继续说道:“后来,小姐与奴婢遇上了一位老者。那人瞧着和蔼可亲,又经营着一家药铺,瞧见小姐可怜,便将我们收留了。” “此后,奴婢在他的药铺中打个下手,小姐便被安顿在药铺边的客栈,日日喝着那老者的给的汤药。”鸢儿此刻已经哽咽,似乎是又想起那时毫无防备的日子,“却不想小姐的身子竟然一天比一天差。” 顾丞听得脸色铁青,搭在膝上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他气得身子颤抖,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口。 成泽在一旁的脸色也不好。早前在宫中之时,他便听说过此事,却不想这其中竟然是这样的古怪缘由。 “你可还记得那个老者的模样?”顾丞尽量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怒意,平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青宸在一旁听着,不知可要插嘴。他也是见过那位“老者”的,但是他却始终觉得,那日瞧见的年轻人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记得!”鸢儿立即不假思索说道,语气十分激动。可是片刻之后她便泄了气,低落道,“似乎又记不清晰……” 见她表情痛苦,成泽连忙开口,道:“你先莫要急躁,眼下二小姐已无大碍,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你也先回去休息,待平静下来,再去回忆那个老者的模样。” “是啊,”顾丞也在一边附和,道,“成泽大统领这个法子好。你先回去休息,这些日子你一直陪在挽儿身边,也确实是辛苦了。” 鸢儿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一旁的青宸,欲言又止。 顾丞这才真正地打量起他——一身青衣,映衬出他挺拔的身姿;手中的一把配剑熠熠生辉,一看便知并非凡物。瞧他的模样也不过是个二九少年,可是眸子中的深沉,却似过了百年的沧桑。 “不知这位公子是?”顾丞瞧着他,语气不由得客气起来。 青宸立马反应过来,朝着面前这位瞧着有几分和蔼,眉眼间还残存着几分英俊的中年男人作揖行礼,道:“参见顾丞相,在下青宸,师承……” “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修仙之人。”他欲言又止,立即转了语锋,不想再为风行尊者蒙羞,为终南山蒙羞。 顾丞听到他口中的停顿,也瞧见他脸上那一瞬的不自然,便不再追问。 “丞相,便是这位青宸道长救了小姐与奴婢,也是他将我们带到了上京,小姐才得以得到及时的救治,才能安然无恙。”鸢儿还在抽泣,但是言语中都是对他的感激。 顾丞一听,连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方才还是波澜不惊的眸子,此刻已经是眼含热泪。他的声音都有几分颤抖:“像您这样的修仙之人,定然能一朝飞升成仙!修仙之人大多无欲无求,想来黄金白银也是无法入您的眼。老夫无以为报,只能在此给您磕三个响头了!” 青宸连忙将他扶起,淡淡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行如此大礼。但在下确实有一事相求。” 顾丞一听,连忙说:“少侠,您只管直言不讳,老夫定当肝脑涂地!” “不必如此。只是在下在上京没有住处,还望丞相能行个方便,在府上为在下安排一处住处。”他这一路走来,并未瞧见什么可疑的人,但是那淡淡的妖气确实弥漫在空气中。 而这成泽和丞相身上尤为浓烈,但是他可以确信他们不是妖。那便就只能是这妖怪化作了两人都熟悉的人,并刚刚与他接触。 再仔细想一想,两人都是朝廷重臣,能与他两人接触的似乎就只有一个人了。而巧合的是,皇上又离开了皇宫,正屈尊住在了丞相府。 顾丞的脸色有些为难。倒不是这要求过分,也不是他不愿意留人。但是这皇上此时就在他的府上,若是有一日他们两人撞见,让恩人受了气又该如何? 第二百四十六章: 修仙之人 青宸瞧出顾丞的为难,便笑笑继续说道:“在下知道丞相在担心些什么,但您大可放心。在下只是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定然不会在这府里瞎逛,绝不会冲撞了圣驾!” 他的话已经是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便也不好推辞。况且,他是一个修仙之人,若是穆展琅问起来,也可以说是来保护平安的。 “好,老夫这就叫人去安排。”顾丞应下,而后招手唤来刘管事,“老刘,你带着青宸公子去后院,在最好的客房中住下。” “是!”老刘对青宸也抱着感激,此时说话也有力气了几分。 “不必麻烦了,在下与管家一同去便可。”青宸的嘴边是淡淡的笑意,丝毫瞧不出他的心底此时正打着别的算盘。 他迫不及待地在这丞相府走到走动,瞧瞧那妖气到底是从何而来。 顾丞愁眉想了想,而后转身对刘管家道:“也好,你就带着青宸少侠过去,切记不要惊动了皇后娘娘。” “本大统领也去送一送青宸道长吧,瞧着这时辰,本将也该去府中巡查了。”成泽忽然开口,瞧着青宸的眸子似乎有些异样的情绪,就连嘴边的微笑也似乎别有深意。 顾丞虽是不解他为何会在此时主动请缨,但是也未有过多的怀疑,只是做回顾青挽的身边,似乎是随他们这么安排。 青宸自然不会出口说些拒绝的话,便只是朝他笑了笑,而后侧过身子,朝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成泽垂眸瞧了一眼他伸出的那只手,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带着不屑,道:“青宸道长为客,自然该走在前面才是。” 瞧着两人之间略显尴尬的对话,一旁的刘管事都感受到了一份局促;而顾丞虽然将此看在看在眼中,却也不曾过多插手,只是一心一意地瞧着顾青挽。 鸢儿只是看了青宸一眼,他的脸色未做变化,看来也是不与这凡夫俗子计较,这样一来,她便放心下来。况且,在此处,她亦是个没有说话位份的身份。 青宸依旧是那份温温和性的模样,见成泽不走,便转头对刘管事说:“那边劳烦管家带路了。” “是,您这边请。”刘管事听到声音,便立即开口。 一路上,三人的气氛十分微妙。 成泽一直瞧着青宸的背影,眼神中的情绪不太友好;而青宸却始终云淡风轻,对他的敌意视而不见。 因为要避开顾青柠的厢房,刘管事刻意带着两人多走了些路程,这份微妙也就这样一直延续着。 “成泽大统领,您若是有事要与在下说,大可直言不讳,不必这般像是盯着犯人一般盯着在下。不论如何,在下可都是丞相的恩人。”临近厢房,青宸转过身来,对跟着自己一路的成泽说道。 听他这般随意的语气,他不禁皱了皱眉,面上有几分惊讶,道:“你当真是修仙之人?瞧着倒像个登徒浪子!” 青宸虽是不悦,却也是耐着性子。依他猜测,面前这个男子应当是心系顾青挽的,见自己带着她回来,便心生醋意。 “成泽大统领大可放心,那日在下只是恰好走进了那妖物的药铺,一时间逼着那妖精逃离了小镇。而后是鸢儿姑娘在照料顾二小姐。在下可是除了为两位姑娘驾车,可什么都不曾做过。” 他的语气中有几分笑意,看着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不禁嘴角也漏出了笑意。 “青宸道长这是在说什么?成某只是为了送您安全到达客房罢了。”成泽扯出一个笑容,而后朝着他的身后,瞧了一眼,道,“看着这客房就快到了,成某也就放心了。先行告退!” 说着,他便提剑作揖,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刘管事看着他的背影,才放下心来,竟对着青宸跪了下来,道:“青宸道长,老奴有一事想要向您请教!” “管家大可直言不讳。”青宸还在望着成泽的背影,看着他走远才转过身来。见到一个半旬老者跪在自己面前,他当下大惊,连忙将他扶起,道,“您这是做什么?” “道长,您当真只瞧见了二小姐和鸢儿吗?”他却坚持不起身,眼眶含泪的瞧着他。 青宸心中猜到了些,但也只能实话实话道:“在下并非是一开始顾府马车遇到劫匪时便救下尊府二小姐和她的丫鬟的。而是过了许久才恰好瞧见他们的。” 刘管事愣住了,而后缓缓起身,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看来果真是人各有命……青宸道长,此处便是为您安排的厢房了。日后的一日三餐,都会派人给您送来,只能委屈您在这小屋子里活动了。” 青宸还未开口,他便蹒跚着离去。瞧着他的背影像是一瞬间年长了十岁。 他不知这其中是有着什么样的苦楚,大抵他在意的亲人也在那对人马中,却再没有回来吧。 他也只能摇了摇头,心中觉得十分惋惜,而后自行推开门走了进去。 见他合上房门,暗处的人立即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德海站在书房门外,就瞧见那个他派出去的小太监慌忙的跑回来。他皱眉看着他,道:“你这般成何体统!” 小太监连忙点头哈腰,而后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德海当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后打发着他离开,自己进了书房。 “奴才参见皇上。” 穆展琅正坐在书案前闭目养神,忽然听见这一声音不禁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何事?不是什么要紧事便给寡人滚!” 德海立即将头低得更低,道:“回皇上的话,刚才有人过来传话,说是顾丞相安排了一个人住了进来,似乎还是一个修仙之人。” “修仙之人?”穆展琅坐起身子,眉头皱得越深,一双眸子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便是那可以捉妖的人?” 德海微微一顿,不知为何皇上会在意此事,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却是如此,修仙之人可以降妖除魔。” 这下穆展琅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五官都要拧在了一起。他忽然抬头瞧了瞧屋顶,而后朝德海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 婴灵真相 鸿香院。 童吾瞧着昏迷的曼陀,勾了勾唇角,向她伸出手去。 再收回手时,指尖已经多了一朵紫色的小花——它的状态并不好,像是遭到烈日暴晒了许久,缺失了水分,如今就要枯萎的残花败柳。 “一朵小花罢了,如何戾气这样重?”童吾不禁咂舌摇头,而后对着面前的红漆墙面施法——只见那墙体之上忽然变化出一道小门,周身笼罩着浅蓝色的光。 他便将那朵紫色小花放进了衣襟之间,而后整理衣衫走进了小门。他那刚刚将第二只脚踏进去,那小门便忽然间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一走进院子,童吾便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而后走了几步又皱起了眉头。这院子中的空气不知是如何了,竟然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他为医师,对这些味道尤其敏感,闻着让人觉得十分不适。 他踏上楼梯,周边是异于往常的安静。 “这是怎么了?”童吾觉得不解,开始大量起四周,眸子中顿时多了一份谨慎,“难道那两人实在是等不及,便自行出去寻找吃食了?” 他这一路自言自语,直到走到那扇门前,嗅到了熟悉的妖气才放下心来。 “我回来了,为你们带了些我绝对的十分好吃的人间小吃。”一进门,他便表现得十分热情,似乎是在挽救他回来的如此之迟的失误,“这是包子,里面竟然还包着肉;这是酥油饼,当真饼如其名,压下去又酥又软,十分好吃;这是牛肉和一些糕点。” 他一股脑地将手中的吃食都放在了桌上,而后在桌边坐下,瞧着面前的两人。 陆青歌正坐在床边,似乎是在照料周芷清;而芦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姿态十分慵懒,此时正闭着双眼,手中还握着一把纸扇,为自己轻轻扇风。 这两人瞧见他回来,竟然是丝毫不动,还坐在自己方才的位置上。 “如何?我知道我在外面确实耽搁了些功夫。但是你们也不必如此和我怄气吧?”童吾瞧着丝毫不理会自己的两人,心中觉得有几分烦躁。 陆青歌和芦芽对视一眼,两人表情都有几分不自然。 “我没有胃口,什么都吃不下。”陆青歌率先开口,那表情当真是我见犹怜,甚至眼眶中还含着泪水。 童吾顿时便紧张起来,心想着莫不是自己动了陆拾忆的鲜血叫她给发现了?他有些不安的看向芦芽,觉得他应当会站在自己一边的,毕竟那血也是为了救他。 “这是怎么了?心情还未缓和吗?”童吾一边说着,一边眼神在屋子中打量,四下竟然未瞧见陆拾忆的踪影,他便尴尬笑笑,问道,“那个孩子呢?这般午后她可要进食?交给我吧。” 芦芽当即重重的咳了一声,而后坐直身子,不断地给他眼神暗示。 童吾虽然是瞧见了,但是却视而不见,依旧看着陆青歌,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她原本已经有些放下了,只等着陆拾忆再次进入她的梦中,亦或是再次忽然从她的梦中变成了现实。她抱着这样的希冀才觉得没有那么悲伤。 可是童吾忽然再将此事提起,还是觉得有一种疼痛字心底而来,穿刺了她全身的毛孔,像是有针在扎她一般。 “拾忆她已经不在了。”终于,她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的说出一样一句话。 童吾还在发愣,看着悲伤的陆青歌,又转头瞧了一眼芦芽,道:“什么?不在了?去了何处?此处除了我与泸尧,还有其他人可以带她出去嘛?” 这样一问,陆青歌顿时没了言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疑惑间,芦芽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做到了他的身边——他侧着身子,斜眼看着他,见他的目光转移过去,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那把金边的扇子往他的头上狠狠打了一下。 童吾捂着头,一脸无辜的瞧着他。他被打得十分不明所以,粗着声音,道:“你为何打我?究竟又是何处做错了?” “你还有脸说?”芦芽顿时站起身,似乎十分生气,“你究竟是做了什么,陆拾忆就在我们眼前化作了一团黑烟!你能动陆青歌为人母亲的绝望吗!” 童吾还有几分迷茫,但是到底是听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 他笑了笑,看向陆青歌道:“青歌,你莫要悲伤啊!你的陆拾忆只是一个婴灵,说得通俗一些,不过是未成形的胚胎,应着一份怨念成了人形。此番我动了她的精血,才让她的那具身体受了损,这才暂时离开罢了。” “你的意思是说,阿忆真的还会回来?”陆青歌当即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一时间不知该哭该笑,“可是她离开之时,当真是化作了灰烬。” 童吾笑笑,从桌上拿起一块酥油饼,走到她的面前递给她,又道:“方才已经说过了,她原本就是个未成形的胚胎,如何能够拥有自己的身子?等到她寻到合适的身子时,便会再回来的。” 陆青歌哑然失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下心情愉悦了吧。”童吾见她笑了,心中的愧疚也放下了大半,而后又将手中的酥油饼往她的嘴边递了递,道,“快吃些东西吧。” 瞧见面前的酥油饼,虽然瞧着十分可口,但是此刻她却真的没了胃口,便连忙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最近正在辟谷,不能进食。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万万不可前功尽弃。” 童吾垂下手,可是眸子中却是写满了不解,他看着陆青歌,疑惑问道:“怎么会呢?妖怪怎么可能需要辟谷?你莫不是嫌弃我这饼不上台面?” “童吾,你莫要多想,我真的只是不想吃。方才过于悲痛,而今已经不知饥饿了。”她偏过头去,表情十分为难。想不到,这童吾竟然如此热情。 遭到了她的拒绝,他便将目光转移到了芦芽的身上。他未开口,只是抬起手,将那块酥油饼递到了芦芽的面前。 他当即转过身去,张开自己的金边纸扇,语气十分不屑,道:“本公子可瞧不上你这小小的酥油饼!拿走,离本公子远一些!”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变回自己 童吾无奈的看了两人一眼,而后赌气似的重重的咬了一口手上的酥油饼,咀嚼的同时从鼻尖出气,诉说着对两人的不满。 正转过身,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陆青歌离周芷清最近,立马俯身瞧她,亲眼看着她缓缓睁开了眸子。 看着她的微笑,她还觉得有几分不真切。她记忆最深刻的便是芦芽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几乎就要夺走她的生命。 “你感觉怎么样?”见她只是迷茫的瞧着自己,陆青歌有几分担心,便立马又坐近了几分,十分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腕,为她诊脉。 周芷清却是轻轻地抽出手,自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她低着头,也不言语,只是坐在那处——瘦小的身子蜷缩在床头,瞧在陆青歌的眼中还有几分心疼。 虽然童吾与她说,她的拾忆终有一日会回来寻她,但是那会是哪一日呢?她亲眼瞧着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在自己眼前化为灰烬,那样的苦楚又怎么会他们能懂的? 悲伤可以掩饰,伤口也会结痂,可是受过伤害却不会消散。 现在瞧着周芷清这个模样,她似乎是瞧见了稍微大了一些的陆拾忆——她似乎正在十分委屈,在告诉自己,娘亲,阿忆还不想离开的那样迅速。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尽管告诉我便是。”陆青歌再开口时,已然是带了哭腔。 小桃将她心底的声音听得清楚,自己也跟着悲伤起来。那一声沙哑的叫喊,她至今还觉得震耳欲聋。若不是痛彻心扉,谁又会那般扯着嗓子? 她缓缓趴下,用自己的小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说着:“青歌不哭。” 这一声恰好直击她的心底,当即便忍不住忽然又忆起的悲伤,眉头一皱,一行清泪便自左眼流出。 芦芽瞧见,不自觉地便上前了一步。她这哑声哭泣的模样与青溪当真有几分相似,就在那泪珠滴落下来的那一刻,他的心又是真切的疼了起来。 周芷清终于是抬起了头,她的眼角也划过一滴泪,就落在了陆青歌的指尖。 “你有办法吗?”她忽然开了口,泪水却似决堤的堤岸,声音亦是不住地哽咽,“你能让我变回原本的模样一天吗?” “你要做什么?”陆青歌还未开口,一旁的童吾倒是先行开了口。他紧皱着眉头,一双眸子就看着她的眸子。那双眸子里写满了绝望,若是他的妖力干涉,怕是她早已撒手人寰了。 周芷清听见声音,又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她哽咽着,语气中满祈求,道:“我将我知晓的尽数告诉你们,丝毫都不隐瞒。你们将我变成往日的模样,再见穆展琅一面,可好?” “你要做什么?”这下陆青歌紧张起来,这般不管不顾,千金一掷的法子,她倒是十分熟悉。当日她帮着白玉婵删去穆衍燃的记忆时,便是如此。 她从未想过会从终南山回来,她曾经也是仙家子弟,自然是知晓妖怪进入终南山的后果。与其说她是去见一面风行尊者,亲自向他认错,倒不如说她是去一心赴死,只为了却心底的那一份遗憾。 周芷清的这个眼神,她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熟悉得还有几分心疼。 “这次大难不死,我倒是想了许多。在世人眼中,周芷清已经死了。而现在的我,在旁人看来就是这个名叫刘灿灿的小女孩。” “我已经不是我了,也没了存在的意义了。我在意的都已经不在了,这样的人生便更加没了意义。况且,我跟你们,也只是给你们增加负担罢了。” 陆青歌的眸子一顿,心中突然有几分异样的感觉。那她还是她吗? “你们有办法吗?”周芷清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这次,她擦干了泪水,露出一丝微笑瞧着面前的三人。 陆青歌不忍再瞧一眼她的眸子,便侧过身去;芦芽也不愿插手,况且此事他却是无能为力。 只有童吾,他依旧站在那处,眸子中都是寒意,整个人似乎是换了一副面孔。 “我没有办法让你变成原来的模样,但是我有办法让你短暂的回到你原来的身体里。” 芦芽一听,立马转身大步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让他面对着自己,低吼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你知道她原来的身体在何处吗?” 童吾没有说话,只是瞧着他,铁青着脸色,眸子中似乎有几分不屑。 陆青歌站起身,看了泪眼婆娑的周芷清一眼,而后低声问道:“需要怎么做?” 小桃当即大惊,她方才站起来她便觉得势头不对,果不其然,她竟然真的心软想要帮她!她不知道童吾说得法子究竟是什么,但是定然不是什么平常的法子。 若是让她的魂魄短暂回到原本的身体里,那陆青歌的魂魄又该怎么办? 童吾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子里有几分惊讶。他倒是真的不知,这周芷清原本的身体竟然是陆青歌。 “竟然是你吗?”他笑了笑,道,“这倒是好办了许多,你当日既然能夺去的她的躯体,今日便可以暂时还给她。” 陆青歌摇了摇头,表情有几分为难,道:“当日进去她的身体并非我的本意,只是醒来便就是这副模样了。至今也未弄清楚这是什么缘由。” “这倒是有趣得紧。”童吾挣开芦芽的束缚,为这陆青歌仔细打量了一番,嘴边的笑意渐深,“你当真愿意帮她?” 小桃立即紧张起来,抓着陆青歌的衣领,用尽全力的拉扯着,道:“不愿意,你快说不愿意!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该如何等着陆拾忆回来?你也还未报仇呢!” 最后一句刚一落入耳中,她的心便动摇起来,十分纠结。 是啊,她还未报仇,此次的行踪也未与穆衍燃告知。若是自己出了差池,又该如何填这个窟窿? 周芷清在一旁有些紧张,却又不敢说些什么。她明显的瞧见陆青歌的眸子又发生了变化——原本的坚定忽然变成了犹豫不决。 芦芽在一旁也有一丝担心。他害怕她真的会同意这短暂还魂的事情。他也担心她会受伤。 第二百四十九章: 记忆出错 柳之舟正在花园的凉亭中饮茶,模样十分惬意。对面便坐着化作人形的小白。 她的脸色可不算太好,甚至侧过身子不去理会那些糕点,只是眯眼瞧着花园中的郁郁葱葱。这个时令,最多的便是菊花。 小白对这院子中的菊花都是十分的熟悉。她时常因为躲避柳之舟就来花园中赏花、晒太阳、吃糕点,她都快知道这花园中一共有多少束菊花,每一束菊花又有多少片花瓣了。 身侧的男人倒是对她的刻意躲避不以为然,反而日日守着她。 若是她不愿意理会他,他站在远处,只是瞧着她,从不靠近;若是她愿意同他说几句话,他倒也坚持,言谈举止也不急促,也还不算惹人生厌。 她自然知晓,他现在所给她的温柔,不过都是因为那个叫做段若微的女子。可是,这般温文尔雅又痴情长久的男子又有谁不会动情。 “柳之舟,那个段若微究竟是怎么样的女子啊?你为何会心系与她这样久?”小白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她对这位女子已经是好奇许久了,但是她一直不敢发问,害怕暴露自己的心思。 柳之舟只是笑了笑,十分宠溺。见她好奇,他便继续回答道:“曾经的你是一个端庄得体的女子,懂得诗词,也擅歌赋。这般优秀的你,还是一副上好的皮囊,让人见了不禁一见倾心。” 他总是喜欢这样——无论她的口中,将“段若微”说得有多么的疏离,他也总是十分耐心、循循善诱,告诉自己,你便是段若微。 “她这般好,就没有丝毫的缺点?”小白不信,她才不信会有人间女子这般完美。 柳之舟笑了笑,又为她添上了一杯新茶,道:“自然是有的。若微你着实雅正,有些情趣始终不懂,还总是爱与我较真,一句话能与我谈论着每一个字的不对。” 小白皱了皱眉,在脑中想象这这样的场景。若是有一个人这样对自己,她怕是早就生厌了吧。 “你为何来得如此之迟?”小白站在路口,望着面前姗姗来迟的柳之舟,眉头微皱,道。 她并未他意,只是觉得他与约定时间确实是吃了些,便多说了一句。 岂料,柳之舟竟然露出不悦的神色,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委屈,道:“如何?小白你这是在责怪我吗?” “没有,是你多想了。我觉得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小白立马着急起来,连连摆手,慌忙道歉。 “若是没有,怎么会是那般的语气,分明就是有几分不耐烦!”柳之舟却是穷追不舍,脸上的委屈之意不减。 “柳之舟,你莫要多心。我只是觉得,你来迟了哪怕一瞬,你我相聚的时间便少了一份,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在她这般说好话的情况下,柳之舟才终于漏出了笑颜,安安静静地同她一同离去了。 就这样,两人的背影便消失在了人海中。 小白慌忙摇了摇头,心跳地十分迅速。她的脸颊上不自觉地烧的滚烫,心中责骂着自己,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想着你与柳之舟发生这样的事情! “小白,你这是怎么了?”他瞧见她耳边的红晕,却也不揭穿,只是这般寻问着,一如往常。 他也是这般,应着自己总是不喜欢他唤自己“若微”,他便遂了她的心愿唤她小白,还让全府上下的人都唤她小白。 “无事!无事!”小白连忙摆手,自然是不能让她知道在她的脑中两人竟然是那样的关系,实在是羞耻至极,不忍直视! 她慌乱间端起手边的茶盏,将其中的茶水一口饮尽,才觉得这脸上如同火烧的一团才稍稍有些缓和。 柳之舟见状,只是抿嘴轻笑,而后又为她添上茶水,打趣道:“若微还有一点,那便是十分容易害羞,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这样说着,小白越发觉得羞愧,便起身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句:“今日的阳光着实烤人,我便先回厢房休息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柳之舟又露出了笑意。这样活泼的段若微倒是别有一般风味。 “公子,这小白小姐可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可要为她请个大夫啊?”木生瞧着她的背影,却是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说出的话也跟着没有规矩起来。 果不其然,柳之舟当即冷了脸,道:“你这是什么话?谁叫你如此评判小白的?” 木生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有些难听,但是他的初衷却是好的。他有理有据,他自然也不能怪他。 “公子,您真的不觉得小白姑娘的记忆总是出错吗?就今日问您那有关若微小姐的问题,这都不知是这些天的第几个了!” 听着这话,柳之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白不知为何,每当第二日到来,前一日的记忆她便会通通忘得干净。明明是昨日打点过的事情,她却始终在重复。 这点他确实担忧,但是也不愿去介意。她总是记不住前一日的事情,可是他却记得,他可以做的更好,让她多一些笑颜。 她总是问他一些重复的问题,这又有什么关系,他愿意一边一边地与她说他们两人的故事。 “此事你也不要过多的担心,我觉得没什么,不过是每日要重复些话语罢了,无伤大雅。”柳之舟淡淡笑着,脑海中又想起了小白方才落荒而逃的背影;也想起了段若微缓缓转身的优雅。 她们差别很大,判若两人,可是他却始终坚信小白就是他的若微。 他不敢为她寻来大夫,只因她现在是一只白猫所变成的人,究竟会瞧出是什么他十分不确定。若是被看出她并非常人,他害怕他会再次失去她。 木生觉得无奈,却又不能说些什么,便开口问道:“公子,那既然段小姐已经找回来了,那留在鸿香院附近的人马可要召回?” “为何召回?”柳之舟淡淡反问,“虽然我当日日日看守这鸿香院是为了再瞧见若微一面。但是现在事态发展,似乎变得越发有趣起来。” “继续盯着便好,但也莫要死脑筋,若是发生了什么不可估计的事情,一定要立即离开,主要是要人都平安。” 第二百五十章: 盯上阿时 听柳之舟这样说,木生也没再继续说些什么,只是转身离开,准备去给安排守在鸿香院附近的暗卫一个交代。 却不想,刚走出凉亭没几步,便瞧见了一个暗卫小跑着朝凉亭跑来,虽是带着面罩,但那紧锁的眉头也显露出现在要来汇报的事情似乎有几分棘手。 他只是瞧了木生一眼,而后朝他点了点头,就径直朝着柳之舟去了。 “参见公子。”刚刚踏足凉亭,他便单膝跪下,双手抱拳,低头朝着他行礼。 柳之舟正在为自己斟茶,他这一声呼喊,直惊得他手一抖,桌面上立即出现了一滩水渍。他的目光落在水渍上,还能瞧见自己眸子中的不悦,和不自觉就皱起的眉头。 “何事慌慌张张?”柳之舟侧眸瞧了他一眼,竟然还穿着暗卫服,便又道,“怎么穿着这身衣服就来了?” “公子,属下有新发现。约莫可以瞧出这鸿香院当真不是有鬼怪在作祟。” 原本还反应淡淡,毫无兴致的柳之舟在此刻突然来了兴致,道:“什么发现?” 那暗卫继续道:“先前鸿香院门外来了一个姑娘,不知为何,她碰到鸿香院的大门时的反应与旁人不同,生生被甩开很远,撞到了一堵石墙上,吐出了一大口血!” 柳之舟皱起眉头,他去鸿香院瞧过许多次都未能瞧见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打量过那官府加上的铁锁,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她被弹开之时,你们可瞧见了什么?” 应着亲眼瞧见了一只白猫变成了一位妙龄的女子,他才正视了如今的生活中,当真是有妖精存在的。妖精会法术,可以制造幻像,亦可以编织结界。 如此想来,那位姑娘似乎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才会看见他们这些凡人看不见的东西,才会受到凡人瞧不见的伤害。 那暗卫仔细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道:“并未瞧见什么,只见那位姑娘忽然被弹开了,而后受了很重的伤。” 柳之舟点了点头,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道:“此次过来,便是与我说这件事情?” 暗卫摇了摇头,又道:“在那姑娘狼狈的离开之后,广陵王带着他的侍卫也来到了鸿香院。” 穆衍燃?这倒是让他有几分意外。此事按理来说与他这个晋州的广陵王并无关系。况且,如今穆展琅也从皇宫离开,此时已然是到达了上京,住在丞相府。 虽然他猜不透他为何而来,但多少与鸿香院脱不开关系,若是此时得知穆衍燃还留在上京,并且插手鸿香院的事情,怕是两人之间的间隙要变得更大。 见柳之舟没了反应,似乎是在沉思些什么,那暗卫又继续开口:“属下亲眼瞧见,广陵王想要破门而入,可是那铁锁却破坏不得,无论如何砍,都毫发无伤。” “这锁是如何来的?”柳之舟不是痴儿,这般特性如何能是凡间的物件? 这一年来,天下变得极为不太平。这人世间多了许多与人样貌相差无几的妖怪与凡人共存,有的心善只是来这人间走一遭;有的却吸食精血,助自己修为增长。 “听闻是衙门新上任的大捕头锁上的。”那暗卫说着,不禁皱起了眉头,又想起了那日在鸿香院门外不寻常的一幕,“属下还记得那日那位捕头拿起铁锁时,十分轻而易举,仿佛只是握着一团棉花似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似乎是因为此事十分让人难以置信,又似乎是心底还有几分不确定。 柳之舟却是轻笑,三指端起桌上那杯盛满茶水的杯盏。明明水温适中,他却还是低头轻轻吹了一口气,而后才抿了几口。 “莫非是天生神力?”话虽如此,他的心中却是不太相信。有关这新上任的大捕头,他也略有耳闻。想来也不是一位平平无奇的人。 “不该如此。”暗卫也是摇了摇头,道,“若当真如此,他不该熬了三年才出头。这位新捕头几年前一直籍籍无名,不过是前几日杀妖有功,才升了位份。” 柳之舟轻笑,只道了一句:“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既然此地或许有妖孽作祟,便事事小心。你们只管在暗处看着,莫要轻举妄动。若是察觉到势头不对,立马离开,莫要逗留。” 暗卫听着,心中觉得十分温暖,便点了点头,离开了。 木生倒是反应机敏,当即便问了一句:“公子,可要查一查这个刚升了位份的捕头?” “再等等吧。”柳之舟又为自己添上了一杯新茶,嘴边有一抹别样的微笑。他的声音低沉,茶水入杯的声音清冽,两者映衬着别样的滋味,“方才他也说道,广陵王也去往了鸿香院。这铁锁的事情,他自然也会知晓。” 木生愣了一瞬,而后道:“公子的意思是?” “他既然上心,自然其中牵扯了他在意的事情。这铁锁阻隔了他的路,他怎么会善罢甘休?”柳之舟低声说着,一双眸子低垂,瞧着面前的茶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是,属下明白了。”木生微微点头,却还是有些不知所云。 柳之舟余光看了他一眼,而后站起身,道:“好了,我们只管在此等候消息便可。” “是。”说着,木生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凉亭。 “对了。”柳之舟又转过身,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去派人将这位时捕头的家事,经历调查一番,还有他杀妖的事情。” “是!”木生当即漏出了笑容,朝着柳之舟行礼过后,便朝着后院的门小跑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只是笑了笑,而后朝着小白的厢房走去。 小白就坐在床边,能瞧见柳之舟朝着自己靠近。她的脸色并不好,还有几分惆怅。 虽是隔着几道矮木,还有一条小道,但是因着猫类天生的敏感听觉,她还是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她的心中忽然有了几分异样的感觉。他明明亲口与她说,醉心于鸿香院一事便是在等待着她的归来。他既然认定她为段若微,又为何还要念着鸿香院?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亲自质问 衙门肃静,门外只站着几个守门的捕头。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身姿挺拔,光是瞧着就透露着几分生人勿进,让人望而生畏。 阿时穿着官服,一件披风在风中摇曳生姿,十分潇洒。他骑在骏马之上,满脸写着疲惫。他在街道上疾驰,连路边的行人都不放在眼中。 路人瞧见他,也都匆匆让开,也不敢过多言语。 一到衙门,他便勒紧缰绳,而后直接跳下马来,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似乎是遇见了一件极其不称心的事情。 守在门外的小捕头瞧见他的到来,连忙小跑着过去牵住他丢下缰绳,一边低声唤了他一句:“时捕快。” 阿时本来准备不管不顾的走进衙门,听到呼喊便顿下步子,朝那人点了点头,才大步走了进去。 一跨进正门的高门栏,便有一个小捕头迎面跑来,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阿时站定步子,皱眉瞧他,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我每次巡逻归来的规矩?” 小捕头低下了头,表情有几分为难。他每日都要去上京外巡逻,在他也还是一个小捕头的时候便就如此,回来之后,他便将自己关在厢房中,不吃不喝,没有声响,至少一个时辰。 瞧着面前的人这般模样,阿时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的身子已经开始疲惫无力,就连精神都不似当时的充足。但是他还是转头对那小捕头说:“何事,快些说。” “是广陵王,广陵王要见您,说是有些事情要向您寻问。”小捕快一股脑的将憋在嘴边的话尽数说了出来,而后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广陵王?”阿时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谓,一时间未能想起这是哪一号人物,“我一个小小的捕头,为何会有王爷来问我话?” 那小捕头支支吾吾,才开口说道:“据说是来问您来福客栈的事情的。” 经这般提醒,他才忽然想起这广陵王究竟是谁。当日,那位妖精伪装成的模样,便是这位王爷的王妃。 如今,那妖精不知所踪,连这广陵王妃也还未露过脸。说来倒是可笑,自古以来,女子遵从三从四德。这位王妃竟然例外,自己孤身一人在外游历,让自己的夫君同侧妃一起回到了侧妃的娘家。 “广陵王现在在何处?”他已经能感受到自己心脏中的抽痛,但是却依旧不能表现出任何一丝异常,怕是倒是他会被认作妖怪。 “就在偏厅等着。那位王爷似乎并不着急,我说您还未回衙门之时,他倒是并没有有任何不悦。” “好。”阿时负手而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袖,一边还要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道,“既然如此,你先替我去给广陵王殿下赔个不是,我现在必须要先回厢房一趟。” 说着,他也不等小捕头回话,便连忙大步向后院走去,头也不回,十分决绝。 穆衍燃坐在偏厅等待,手上还端着方才那位捕快端给他的茶水。 这茶杯做工不算精细,能瞧出只是民间瓷窑的制品;上面的瓷釉有些粗糙,边框纹路显得有些随意,并不觉得赏心悦目。 杯中茶水嗅在鼻翼,也缺少了几分清香;喝在嘴中,亦是多了一份苦涩。 穆衍燃只是摇了摇头,而后面色不改地将手中的杯盏放到了手边的桌上。 “还未回来?”他抬起头,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庭院,微微有些不悦。最近这上京十分不太平,正是最需要衙门的时候。他又是衙门中的管事,怎么能离开这样许久? 卫九戒听得此言,大步走到连廊处瞧了几眼。正要回复之时,忽然瞧见不远处的小道上匆匆走过一道人影。 他微微蹙眉,觉得那人正是许久未归的时捕头。 “王爷……”他正要回头禀告,却见穆衍燃已经向自己走来,目光就落在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身上。 他的眼眶微眯,眸底幽深,却是面无表情,瞧不出任何情绪。 “广陵王……” 那小捕快一走进来,便瞧见了穆衍燃与卫九戒站在偏厅与连廊的交界处,情绪似乎不太好。 听见声音,他转过身子,瞧见是那位小捕快便在唇角勾勒出一道微笑,道:“方才那是时捕快吗?为何匆匆往后院去了?莫不是你并未告诉他本王在此等他的消息?” 听他这样质问自己,小捕快当即露出恐惧的表情,解释道:“王爷,您真是错怪小的了。小的瞧见捕快回来便立马将此事告诉他了。但是时捕快,每每从外面回来,都要先回厢房。无论遇见何事都不曾改变半分……” “此次也未能例外……这便让小的先过来向王爷谢罪,而后再亲自请罪。” 小捕快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穆衍燃的神情,生怕是那一句话说得不对,惹来了广陵王的不满。 “原来如此……”他点了点头,却是有几分意味深长。说完,他便与身侧的卫九戒交换了眼神。 他当即明白,转身就要往后院走去。可这刚迈出一步,就见阿时慌忙的赶了过来。 阿时瞧见卫九戒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步子,便知道他们要做些什么,就又加快了步子,刚刚踏足连廊,便立即双手抱拳,单膝跪下。 “小的阿时,见过广陵王殿下!因为一些私人之事让王爷等候多时,小的是在该死,还望王爷恕罪,饶了小的这一条命!” 他的态度倒算是诚恳,但是穆衍燃却是不为所动。毕竟他此番刻意来这衙门一趟,可不是为了来向他问罪。 “不必如此。”他只是丢下一个眼神,便又转身往放才的交椅走去。坐下后,他才继续开口,道,“想必时捕快也知晓本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阿时起身跟了过去,卑躬屈膝的站在他的面前。面色如常,可心跳却是极快。他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慌张,道:“小的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穆衍燃只是轻笑,这些小事倒是无足挂齿,只要他说出实话便可了。 瞧见面前人的云淡风轻,阿时心中倒是越发紧张起来。来福客栈一事,他也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无所获 阿时不敢抬头对上穆衍燃的眸子。 此刻的他十分心虚,当日的事情他当真一无所知。若是他真的问起来,他怕是只能如一个哑巴一般支支吾吾。 趁着穆衍燃还未发问,他便在脑中仔细思考着一会儿要如何应答。 卫九戒瞧着他不停转动的眸子,心中便有了些数。怕是他这英勇杀妖的名号都是假的。那人死了,几个人便串通好隐瞒事实,一同分那丰厚的赏金。 他轻咳一声,对上穆衍燃的眸子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又收回目光,低头站在一边。 “你也莫要紧张。本王只是来向你问一些事情,你只管说实话便好。本王绝不会为难你。”他的嘴边含笑,一副面孔瞧着十分温柔。 可即便是他可以如此,也未能减轻阿时心中的任何一丝重量。他只是强忍着嗓音中的颤抖,回答道:“回广陵王的话,小的自然全盘托出,不敢有任何一丝隐瞒。” 虽是这样说着,但这也不过是一些客套话。那日那妖怪的模样他丝毫未瞧见。只是后来才听闻,是妖怪装作了广陵王妃的模样。 可是这王妃一向神秘,鲜少有人见过她的模样,他自然也是不例外。 倒是后面那位灭了上一任大捕头嚣张气焰的妖怪的长相,他还记得一些,,可是也是十分模样了。记忆中,似乎与自己的模样有那么一丝相似。 “你可瞧见了那伪装成本王王妃模样的妖怪?”穆衍燃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此刻的他十分好奇,那日在鸿香院遇见的人究竟是不是幻觉。若是他瞧见了来福客栈的妖怪,再与自己描述一番,那客栈中的妖怪模样的是如何一副皮囊,他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哪怕是证实那日他瞧见的只是还未脱下陆青歌皮囊的妖怪也是极好的。 如今的鸿香院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他不愿意陆青歌与其有任何的瓜葛。她是他的王妃,是他干干净净的王妃,不能有任何纤尘染指。 阿时顿时松下一口气,嘴边也多了一抹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微笑,道:“回王爷的话,小的并未瞧见那日的妖怪模样。据店小二的口供,那妖怪一进客栈,便是顶着一张王妃的脸面,直接叫掌柜的带着她去到了厢房。只留下了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妖怪在楼下等候。” “后来,不知情的掌柜将妖怪带进了王妃的厢房后,便离开了那屋子。走到楼梯口时,便突然浑身血流成河,跌落下来,没了气息。瞧见掌柜的出了事,那只小妖怪也慌忙跑进来楼上厢房。” “再然后,衙门的人才赶到客栈。听到了小二的哭诉,小的便连忙上了二楼,冲进了二楼厢房,却是一无所获。” 阿时滔滔不绝的说着,还可以隐去了芦芽出现的那一段。若是将他的出现也说了出来,倒是更加复杂起来。 他本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了许久,那妖怪也再没有出来害过人,便算是平息了。却不想,今日竟还有王爷亲自过来问话,当真是让他十分措手不及。 穆衍燃却是沉了眸色。这与他想得丝毫不同。无法得知那日客栈的“陆青歌”的模样,便是无法与那日在鸿香院瞧见的对比。 如此一来,好不容易想到的线索又是断了,这让他觉得心中十分烦闷。 “那你们到达客栈时,都瞧见了什么?”他冷着声音,语气中是藏不住的不悦。 阿时心中咯噔一下,盘算着可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又将方才的那段话在脑中仔细回想了一遍,实在是想不出是何处出了差池。 “回王爷的话,小的们赶到客栈之时,只瞧见了掌柜的尸体,和地上一大滩的血迹。”他尽量自然的压低声音,不让穆衍燃再为此生怒。 “说那妖怪与本王的王妃相似,只是那小二的一面之词?”穆衍燃皱起眉头,对这样的结果十分不满意。 阿时只是点了点头,简单的答了一句“是”。 俗话说,祸出口出。瞧见方才穆衍燃的面色变化,他倒是深刻的明白了这个道理。他如今要做的,便是少说些话语,唯恐说多错多。 他如今好不容易才升了位份,月俸也多了一些。可千万不能因为自己说错了些什么,遭这王爷报复。 “也罢。”穆衍燃沉默了许久,而后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道,“那鸿香院那铁锁又是如何?” “铁锁?”阿时顿时愣住,此事他倒是当真不知,更甚都不曾听闻。 瞧见他疑惑的神情,穆衍燃又皱起眉。他倒不是怀疑他知情不报,而后他那一瞬间的不解并不是掩饰就可以做到的。 坊间都在说是此事是他所为,他却全然不知,这其中又是什么门道? 阿时却是以为穆衍燃不信自己,便连忙拉过那个一直站在一边不敢言语的小捕快,道:“王爷,您若是不信小的所言,大可向他询问。当日,他也与小的一同前往了鸿香院。小的们离开之时,并未留下什么铁锁,不过是贴上了封条!” 穆衍燃未说话,只是将目光转移到了那小捕快的身上。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感受到目光,他连忙信誓旦旦的点头,道:“却是如此。那日离开,并未有又留下什么铁锁。小的不敢有任何欺瞒!” 瞧着两人的神色也不想是撒谎,可穆衍燃却因为一无所获而愁眉不展。 “本王知晓了。”终于,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偏厅,紧锁的眉头未有一丝改变。 卫九戒瞧见,便连忙跟了过去。临走时还不忘给两人丢下一个眼神。 瞧着两人驾马而去的背影,阿时才当真送下了一口气。 可是他也预感到,此事只是一个开始。这鸿香院和来福客栈女妖一事,仅仅是一个开始。 “给我听着,立马去告诉那日一同前往来福客栈的兄弟们,不论是谁寻问,哪怕是当今圣上,也绝对不能说出后来的男妖一事!想活命的,就管管自己的嘴巴!” 那小捕快也不含糊,当即就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独自出府 阿时有几分浑浑噩噩,木讷的往着自己的厢房走去。他的脑中还在回想着穆衍燃的话——铁锁?会是什么样的锁,让一个王爷如此大费周章的过来质问他? 按照他那样言语,坊间传闻那铁锁为他所装,但此事他并不知情。莫非又是与来福客栈一样的套路——是妖怪化作他的模样,去到鸿香院挂上了这一把诡异的锁? 他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但此事须得有一个结果。不仅这些对鸿香院上心的达官贵人们会盯着自己不放,;就他自己的心中亦是久久不能平复…… 想着,心中的想法越发坚定。不自觉地连步子都停了下来。 方才的那位小捕头将她的吩咐交代下去后,便匆匆赶来复命,却瞧见阿时站在庭院的小道上,目光呆滞若有所思。 他正要走过去,就见他忽然转过身来,还侧过头瞧了他一眼,低声说了一句:“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小捕快愣了一瞬,而后连忙小跑着去牵他的骏马。 阿时大步走到门外之时,他已经牵着白马的缰绳候在了门外。 他当即扶住缰绳,翻身一跃坐上了骏马,而后垂眸对松了手站在一边的小捕快,道:“若是过会儿还有哪位大人寻我问话,便是实话实说。但是切莫提及我去了何处。” 小捕快睁着一双眸子木讷的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虽是应着,但是心中还是有几分疑惑,他分明未曾提过自己要去何处,他又如何会泄露? 阿时见他点头,便也点了点头,而后放心的驾马而去。 穆衍燃离开了衙门之后,并未回到大统领府,而是径直朝着柳府而去。 此时,柳之舟正站在小白的门前——她的门并未合上,一眼便可以瞧见她依靠在窗边,目光瞧着远处,面色有些惆怅,似乎是遇见了什么不合心意的事情。 他也跟着皱起眉头,有几分猜不透她忽然生出的不悦。自离开凉亭到此刻,约莫一刻钟的时辰,为何忽然间便愁眉不展? “若微?”柳之舟见她一个人坐了许久都未舒展眉头,也未发现自己的到来,心里有些担忧,便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听见人声,小白下意识地一惊,立即警备起来,跳上了身侧的矮几上。瞧清楚来者的样貌,她才慢慢放下警戒,脸颊上多了一抹绯红,而后缓缓地走下矮几,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站在一边。 柳之舟就站在门边,亲眼瞧着一瞬间便紧张起来,顿时瞪大了眸子,而后跳上了矮几上。他的眸底逐渐低沉下去,而后又恢复如常,嘴边的浅笑变得有几分不自然。 “若微,即便是变成人,你也不能丢弃猫的习性吗?”他瞧着她,眸子瞧着依旧是那般的温柔,可是却有着几分疏离。 小白看着他的眸子,整个人都变得有几分不自然。她不自觉地紧张起来,甚至有几分担心——她就要失去“段若微“这个身份了。 “我本是白猫修炼成妖,而后有幸化作原形。虽然瞧着是人,却始终是一只白猫。”小白低声说着,不断地打量着他的神色变化。最后,她试探的问道,“你……介意吗?” 柳之舟本是觉得心中有几分不悦,这样的小白本不该是他的若微,就像是偷了她的容貌的冒牌货罢了。 可是,一见到她这一副委屈的模样,便又忍不住的心软,开口安慰道:“倒也不是介意,只是觉得有些不能适应。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或许便会好一些。” 小白瞧着他下意识露出的微笑,却总是开心不起来。可瞧着他笑着看着自己,便挤出了一抹微笑,道:“那便是极好,我也会尽量克制着自己的习性,不让你觉得不适应,可好?” 柳之舟愣了半晌,而后才点了点头,道:“好,我们都尝试着做出一些改变。” 小白连忙点了点头,可是眸子中始终存在着几分羞怯。 “此番过来,倒也别无他事,只是想着后厨该准备晚膳了,便过来问问你想吃些什么,让厨房早些准备。” 不知为何,本是想着过来与她闲聊一番,却不想到了最后,说出的竟然是如此客套的话语,似乎他只是在面对一个客人一般。 不知何时,他忽然没有了那份执念,再瞧见眼前人时,再没了彼时的那份熟悉。似乎,她真的只是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小妖怪罢了。 “鱼……”正要脱口而出,小白却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顿了片刻,而后道,“你来安排吧,你每次吩咐厨房做的,都是我爱吃的。” 柳之舟点了点头,嘴边露出一丝微笑,道:“这样自然是极好的,那晚膳的菜色便由我来安排了。” 说着,他便要转身离去。 “柳之舟!” 就在他刚刚迈出一步,小白忽然大叫出声,情绪似乎十分激动。待他转过身子,她便又变回了那般温顺的模样,道:“我……明日想出府一趟……自己一个人……” 说完,她便抬起眸子瞧着他。她说的支支吾吾,似乎是在试探,又似乎是在害怕他。 初来府上之时,他总是找着各种借口不让她出府,就连在府中活动也会有人跟着。彼时,她倒是不太在意,毕竟这柳府甚大,亦是足够她一只小猫玩耍。 如今这般提及出府一事,倒还是第一次。 柳之舟的表情淡淡,让人瞧不出情绪。正是因为如此,才十分让人焦恼。她就那般瞧着他,等待着他的答复。 “也好,你该去看看这上京了。改明儿得了空,我便带你去段府旧宅瞧瞧。”柳之舟沉默了许久,终是开了口。可是一句话模棱两可,让小白十分摸不着头脑。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日我可以一个人出府吗?”趁他还站在原地,她连忙追问。 “可以,早些回来便是。”他又想起什么,继续道,“眼瞧着就要入冬,可要穿得暖和些。我在府中做好午膳等你回来。” 小白愣了半晌,而后嘴角逐渐露出笑容,笑道:“那是自然!我一定会早些回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 都不是她 这话就像是一句承诺,重重地落到了他的心上,让他一时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境。 犹记得三年前,他的面前便站着一位这般模样,却是笑不露齿,端庄得体,事事讲究礼数的女子。 那是一条灯火阑珊的街道,他牵着她的手,相视而立。身后就是歌舞升平的鸿香院,那时,还能瞧见客人的络绎不绝,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悦之色。 “为何此番你父亲非要将你带上?”柳之舟皱着眉头,不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是不加掩饰的不悦。 此番段家老爷与朝廷中的另一位大臣商谈,竟要将段若微带在身边。人人皆知,那家公子明明知晓段柳两家早有婚约,却依旧对段家小姐穷追不舍,如何都不肯罢休。 段若微轻笑,自然是知晓他的顾虑,便柔声安抚道:“柳郎不必担忧。此番是我与父亲商谈,要与他一同过来的。目的无他,便是要会一会那位不见南墙不回头的公子。” 柳之舟的眉头紧锁,有些不解地瞧着眼前满眼笑意的女子,心中虽是不悦,却又不想让她知道许多。若是自己过于敏感,倒是会让她觉得有些不适。 她既然做出这般决定,自然是心中有了对策,说不定还是让自己全身而退的两全之策。可是一想到片刻之后,自己心爱的女子便要叫觊觎她的男子瞧着,心中便如万千蝼蚁在啃食。 “如此说来,那位不肯放手的公子哥今夜也会与他的父亲一同来此?”他尽量压低声音,生怕自己的怒气叫段若微感受到了。 她只是点了点头,而后道:“我便是知道了此事,才要与父亲一同前往的。” 她的神色倒是无甚变化,这倒是引起了柳之舟的好奇,便开口问道:“不知若微可否将自己的计划与我细说一二?” “倒也谈不上什么周详的计划。”瞧着他眼中的醋意,段若微的笑意渐深,而后才道,“我只是顾虑到,若是父亲一人前往,那位公子自然是要说些什么的。那位大人自然要帮衬着自己的儿子,一时间父亲骑虎难下,保不齐会发生什么的事情。” 柳之舟垂眸听着,眉头越锁越深,五官都要拧在一起了。此事倒是他欠考虑了。虽然段大人为人正直,诚信守诺,但是迫于压力说不定会延迟他与若微的婚事。这倒是十分棘手。 “于是我便自告奋勇的跟着,干脆将此事说个明白,断了那位公子的念想。若是后人提起,也只会说我这个闺中小姐不懂分寸,也不会连累自己的父亲。” 柳之舟看着浅笑的段若微,心中不禁荡漾起来。这样的女子叫他如何不懂珍惜? 他手上一用力,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那我便在不远处的凉亭中等你,你可一定要赶到赴约。” 段若微回报着他,一字一句十分郑重地回答道:“你放心,我一定早些归去,与你一同欣赏这湖上夜景。” 离去之时,他还紧紧牵着她的手,久久不忍松开。 “柳郎,莫要再孩子气了。你若再阻拦我半分,便是耽搁了你我两人共乘一舟的时辰。”段若微轻笑,却是没有半分责怪。 柳之舟这才松开手,瞧着几步之遥的她,眸子中似乎含着星辰。 那夜灯火通明,将他的眸子照的亮晶晶的,还映衬出她的模样——眼含星辰,眉眼带笑,犹如河水一般轻柔温婉。 终于,段若微转过身,一步一步走进人海,最后消失在他的眼中。而那一刻,不远处的灯火忽然熄灭,他的眸子也跟着黯淡了。 彼时的他却依旧嘴角含笑,慢慢走向他们约定的那艘小船…… 小白瞧着眼前失神的男人,不禁有些无措。他从未在自己的面前如此失神,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看着他的眸子,她的心却忍不住跟着疼痛起来。她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人类的悲凉,只有心疼才会漏出了神情。 “柳之舟,你是怎么了?”见他始终未有动静,小白便试探着开口。 不难瞧出,他应当是想起了那位与自己模样一样的姑娘——真正的卿本佳人段若微。她当真是十分好奇,这位与自己模样一样的女子,究竟是怎么样的秉性,才能让他这样温润如玉的男子记得她这样许久。 “嗯?”柳之舟终于回过神来,蓦然抬起的眸子犹如当年一般黯淡。他僵硬的笑了笑,道,“无碍,只是提起昔日的段府,便想起了一些悲伤的往事。” 小白正欲开口,却被眼中有些泪光的柳之舟打断,他道:“你先在此休息,待晚膳做好,我再差人来唤你。” 说着,他便转身离去,只是留给了小白一个决绝的背影。 看着他的背影,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而后像是被针扎一般的疼痛。他从未如此,有关她的事情想来是亲力亲为。 小白只觉得失落,又觉得自己十分不上台面。短短几日,她便习惯了他的温柔,明明知晓那本该属于另一个人的温柔。 出了厢房,柳之舟便向木生使了眼色,吩咐他将房门合上。 “公子,您忽然对她这般,可是会伤了人家姑娘的心。”木生合上门时,恰好瞧见了小白无力地坐下,似乎垂眸的那一刻还滴落下一滴泪水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些不忍。 柳之舟却是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为难。沉默片刻,他终于开口,道:“木生,不知为何,如今我总是会频繁的想起与若微的过往。你说,可是她在怪我,为她寻了个妖精的替身?” 木生无言以对,觉得此话有些道理,可又觉得哪处有些不太对劲。 “公子,为何你不觉得是这当真是若微小姐,是她在提醒你自己真的回来了,只是失去了记忆,还变成了妖精?” 柳之舟连忙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若微不可能变成妖精!” “你不知道,每每想起与若微的过往,再去瞧面前的小白,我便觉得十分心痛。越是想起,越是清晰,眼前的人便越是偏离,如何瞧都不是她。” 第二百五十五章: 疑点重重 木生只好闭嘴,不再插话。 如今他是认定了眼前的这位小白只是一个容貌与段若微一模一样的妖怪罢了。此事本就与他无关,便不必多加嘴舌。与自己主子作对,那才是愚笨之举。 柳之舟正走着,面露难色,似乎是久久不能释怀。 “公子……公子……” 正走到书房面前,木生就要推门,便又一小厮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似乎是遇上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柳之舟顿时皱起眉头,表情十分不悦,沉声道:“何事慌张?” 他本就心烦意乱,如今他又贸然通报。这般语气就像是在说,若是不是什么真的要紧的事情,你便等着领罚吧! 被他这样等着,那小厮的汗珠溢出的更甚了。瞧出他的不悦,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仍由着汗珠滴落在他的眼中。 “是广陵王,说是有急事找您,此时就在正厅等着了。”小厮结结巴巴,终于是将一句话完整的说出了口。 柳之舟眸色一凝,而后给那小厮丢下一句:“下去吧。”便转身往着着正厅而去。 他心中有感,穆衍燃此番来寻他,定然是想来打听他在鸿香院附近打探到的消息。若是如此,他必定是去衙门中见过了阿时。 “参见广陵王殿下!”还未走进正厅,他的问候声便响了起来,“不知广陵王殿下到来,在下有失远迎……” 穆衍燃皱着眉头,此时听着这些虚礼之词心中十分烦闷,他连忙大步上前,拦住了就要跪下的柳之舟,道:“莫要再摆弄这些虚礼了。你安插在鸿香院附近的暗卫可还在?” 见他如此开门见山,柳之舟便更加笃定了他已经见过了阿时的事情,便故作疑惑道:“还在那处,近日倒是来报并未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如何?是出了什么事情?” “确实有些事情。”穆衍燃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刻,也顾不上什么察言观色,“你可知那鸿香院大门之上的铁锁一事?” 柳之舟微微蹙眉,有些意外竟然是来寻问铁锁的事情。 “那铁锁不是说是衙门的时捕头留下的吗?这些日子一直在门上挂着。王爷若是问及此事,应当去衙门寻问那位时捕头才是。” 穆衍燃只是摇了摇头,道:“不,此事并不简单。本王方才已经是见过这位姓时的捕快了。他倒也未有隐瞒,与本王说了些事情。可是提及铁锁之时,他却是一脸茫然。” “您的意思,是这铁锁其实是与时捕快没有关系?”柳之舟本想着等他说出些什么有用的信息,却不想却在此事知道了这件事情。 “这便是本王此番想要来问你的事情。”穆衍燃的面色凝重,显然是在为此事愁眉不展,“你既然一直派人在鸿香院盯着,便自然会知晓门外的动向。这锁,究竟是谁挂上去的?” 柳之舟瞧着他如此严肃的模样,渐渐地也知晓了此事的严重性,便仔细回想着这些天那些暗卫与自己说的话,似乎并没有提及铁锁的事情。 木生瞧着面前紧张的局势,咽下一口口水,颤抖着开口:“王爷……公子……小的倒是知晓一些事情。” 穆衍燃一听,立马走到他的面前,道:“快些说!” 就连一旁沉默的卫九戒都向他投来目光。一时间这三人的注视,让木生觉得紧张十分。就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这铁锁究竟是谁挂上去的,其实也说不清楚。” “小的那日听见暗卫在一起讨论,就是衙门的人离开鸿香院的那一夜,他们都不知怎么了,困倦的不行,昏睡了一整夜,什么都未瞧见。” “再醒来之时,那门上便多了一把铁锁和铁链。他们不敢与公子如实说,担心公子责怪他们办事不周,便就将此事隐瞒了下去。” 听着木生慢慢说着,柳之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是碍于穆衍燃还在此处,不便动怒,便咬牙切齿着质问他,道:“为何这样大的事情你不与我说?偏偏要瞒到此时?” “小的也是不知此事的严重性才会如此。谁能想到,一把铁锁罢了,竟然还能牵扯到如此多的事情。” 木生瞧得出柳之舟十分愤怒,心中恐惧,一时腿软,便跪在了地上,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生怕他责罚自己。 “好了。”穆衍燃也有几分失望,他本以为自己能听到什么重要的线索,却不想只是这些可有可无的话语,“既然如此,本王便先走了。” “王爷这就要离开?”柳之舟连忙开口,有意挽留。 现在的鸿香院,便只有时捕快一人进去过,里面是什么样的光景自然只有他知晓。他本以为穆衍燃会透露些什么,却不是只是寻问了铁锁事宜,其他的只字未提。 “柳兄是有些什么事情?”他转过身,瞧得出柳之舟的欲言又止,便开口问道。 “在下只是在想,当日来福客栈便遇上了妖精俯身的怪事,那这锁自然也有这样的可能。”他只觉得有几分难以启齿,不知该如何寻问此事。 穆衍燃却是没有回答,而后转了话题。 只见他四处张望,而后浅笑着问道:“不知阿珩的那只白猫是去了何处?” “就在后院玩耍,王爷是要去瞧瞧,还是要将她带走?”对于这个问题他当真是有几分猝不及防,险些便出了岔子。 穆衍燃只是笑了笑,道:“那倒不必,她安好便可。阿珩还未开口,我倒不急着将小白带回去。” 柳之舟只是点了点他,实在不知道该就此话题与他说些什么。 “也罢,那本王便先走了。若是此事还有其他线索,定然会与柳兄说道。”说着,他便扬了扬嘴角,迈开步子就要离去。 柳之舟虽是不忍,但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跟在他的身后,躬身道一句:“在下恭送广陵王殿下。” 卫九戒就跟在穆衍燃的身侧,将他面上的表情瞧得一清二楚,却并未说些什么。 他将两人送到了门外,瞧着他们上了骏马,脸上还得扯出一抹微笑。 穆衍燃坐在马上,调转马头,而后笑着道:“柳兄不必猜测,那时捕快进去做了些什么本王并不知晓。” 第二百五十六章: 打探了些什么 柳之舟瞧着穆衍燃疾驰而去的背影,面上的表情有几分尴尬,他终究还是瞧出了自己的心思。 木生站在他的身后,对广陵王的这番话倒是十分不解。但是他倒是知晓,鸿香院的事情自家公子十分上心,不禁在心中感叹,王爷与自家公子的友谊当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威武大统领府。 白玉婵用完午膳,觉得十分无趣,便在小月的陪同下来到了后花园闲逛一番。 不过是走了几步,她便又嫌弃午后日头烈,就差人从后厨取了些糕点,坐在凉亭中修整。不知可是身上的那些狐狸习性还未褪干净,这些日子倒是日渐困乏。 小月站在她的身侧伺候,却是大气不敢出。她的眼眶还红润着,方才那般凄惨的哭泣后,一双眸子还未能适应。 白玉婵就坐在石桌旁,面无表情,只看着一个方向。不知为何,她这般模样分明是十分趾高气扬,可是瞧在眼中,却是十分悲凉。她的眸子中,似乎还有几分孤独和悲伤。 “如今是什么时辰了?”白玉婵淡淡开口,语气中似乎还有几分不耐烦。她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中的丝绢擦去额角的细汗。 小月一惊,连忙抬头看天,而后回答道:“约莫是午后一个时辰。” “竟然已经是这个时辰了……”白玉婵望着高空中的那轮刺眼的太阳,不禁眯起了眸子。她的语气淡淡,似乎还含着几分忧伤。她低声开口,像极了自言自语。 “王爷……竟然已经离去了这样久……” 白玉婵低下头来,瞧着指尖上的蔻丹,下意识地冷笑了一声。她不知事情全貌,亦是不知那鸿香院的惊鸿一瞥究竟是不是陆青歌。 但是她知道,只是那样匆匆一眼,便叫穆衍燃抛下了一切,只为去瞧一瞧那究竟是不是她。他关心的从不是她是不是妖,他要知道的是她在不在,为何不能伴在他的左右。 她不想承认自己会输,可是抛弃所有来赌,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得到。 想着,白玉婵的眸色一凝,眼神中多了几分阴狠。她怎么能输?她既然能让陆青歌死一次,也能让她死第二次! “去,将张管事叫过来。”她伸出一只右手,左手不停抚摸着自己指尖的蔻丹,唇边有着不明意味的微笑。 她知晓他派人跟着穆衍燃的事情,估摸着时辰,派出去的小厮也该回来了。此时将张管事扣在自己身边,知道此事的进度倒也不是难事。 小月只是愣了一瞬,而后逃离一般小跑着离开了后院,朝着一个方向离去。 她一转身,白玉婵的脸上便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曼陀已经离开了许久,按她一贯的风格,不该离去这样之久还未回来。 莫非是是在鸿香院遇见了何事?她的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毕竟她是现今还留在她身边的可以信任的人。若是没了她,她真的就是孤军奋战了。 她们两人之间本是有着感应,可是她为了穆衍燃放弃妖毒变成人类,便没了那层联系。如今想起来倒是不知道值不值得。 若是那年能料到陆青歌竟然还会复活归来,她便该用妖力将她杀死才对。突然暴毙而亡,量他们也查不出真凶。 小月找了半个大统领府,才找到了在大门边徘徊的张管事。 “张管事!”她连忙快步跑过去,白玉婵的吩咐她是一刻不敢耽搁。这位广陵王侧妃的心情总是阴沉不定,丝毫瞧不出与她模样一样的温婉。 “何事?”他还在焦急的等待着那派出去的小厮,忽然跑过来的丫鬟,不禁让他皱起眉头。 小月微微喘着气,道:“张管事,侧妃娘娘要您过去,就在后花园靠近莲花池的那座凉亭中。” “唤我过去?”张管事偏头瞧了瞧外面行人熙熙攘攘的街道,丝毫瞧不见骑着骏马的人,心中有些疑惑,也多了份焦急。 小月连连点头,道:“侧妃娘娘似乎有几分不悦,开口便是吩咐着让您过去。” 张管事没有立即答复,而是看向外面的嘈杂的街道。他思索片刻,而后叹了一口气,道:“也罢,走吧。” 小月这也松了一口气,她生怕自己不能将张管事带到便会遭受责罚。虽然眼下白玉婵并未对她动刑,但是她的心底就是有着浓浓的恐惧。 白玉婵眯着眼瞧着天上的那轮烈日,它的光要比方才柔和了许多,却还是让人睁不开眼。 她瞧着,觉得身上十分温暖。她不禁想起彼时还是一只九尾狐时,在那青草地上小憩时的惬意。 “侧妃娘娘,您叫老奴?” 白玉婵正闭了眼睛,似乎是回到了她那时的日子。张管事这突兀的呼唤,将她的回忆生生给掐断了。她虽然是有些不悦,却是并未表达出来。 “是。”她只是点了点头,笑道,“这府中已经没有本妃十分熟悉的人了,除了你。你在本妃身边候着,本妃便觉得十分安心。” 张管事陪着笑,道:“能给侧妃娘娘亲切的感受,确实是老奴的荣幸。” “嗯……”白玉婵拖长尾调,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便在此处候着吧。” 张管事的脸色漏出了为难的表情,支支吾吾道:“侧妃娘娘,老奴自然是愿意候在您的左右,随时听您的差遣,但是老奴手头上还有些事情,确实有些棘手……” 他说的十分婉转,脸上的表情也在透露着此事的着急,但是白玉婵却只是淡淡一笑,道:“若是那个探子回来了,便就在此处回报便可。” 张管事一听,表情当即紧张起来,不由分说地便跪了下来,头低得极低,颤抖着声音道:“侧妃娘娘饶命,老奴不是有意逾越,想窥探王爷,只是……” 话还未说完,白玉婵便摆了摆手,脸上有几分不耐烦,道:“莫要与本妃说这些无用的说辞。本妃并非刚刚知晓你派人跟踪王爷一事。本妃不会责怪你,本妃只是要知道他都打探了些什么。” 她这一番话,直让张管事愣在了原地,嘴巴微张,似乎是惊讶,又似乎是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第二百五十七章: 穆衍燃的踪迹 白玉婵扫了他一眼,道:“心中莫要惊恐,本妃却是只是心中疑惑。” 她收回眸子,似乎是不经意间瞧了桌上的清茶一眼。小月低头站在一边,恰好瞧见了,便立即走上前为她倒上了一杯清茶。 见白玉婵没有反应,她便又贴心的将手中的杯盏递到了她的手边,恭敬道:“侧妃娘娘,您的茶水。” 她的嘴角微扬,接下这杯清茶抿了一口,道:“你倒是机灵。本妃啊,倒是越发喜欢你了……” 小月当即身子微震,嘴边的笑意瞬间变得有几分僵硬。最是让她僵硬的还是白玉婵的眸子,那瞧着她的神色就似乎是一只饥饿的孤狼瞧着落单的小白兔。 她的眼眶还是微红,方才的泪意还未完全的消除。可是此时,她却须得挤出受宠若惊的笑容,道:“能被侧妃娘娘瞧上,自然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 “嗯,”白玉婵点了点头,而后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继续道,“你去门外守着,那探子一回来,便将他带到此处。” 小月领了命,便连忙小跑着向大门方向而去。 张管事就站在白玉婵身侧,不时打量着她的情绪,额角早已是细汗淋漓。不知为何,此次回来的广陵王府似乎是与曾经的威武大统领府嫡女毫无关系,眉眼之间都透着杀意和薄凉。 “张管事,想必这些日子你也不是第一次派人跟着王爷了吧?”忽然,白玉婵轻启红唇,虽是略带疑问却是满口笃定。 听着她的语气张管事也不管隐瞒,便支支吾吾的开了口,道:“前几日王爷带着小王爷出府之时,老奴也派人跟了去。” “哦?”白玉婵微微挑眉,似乎是来了兴致,道,“你都瞧见了什么?” 张管事摇了摇头表情有几分惋惜,道:“那日一出府便就跟丢了王爷。广陵王似乎是早有察觉,那一辆马车到了最后只剩下卫九戒一人了。” “那此次你便可以保证万无一失?”白玉婵一听并未成功,当即轻蔑一笑,而后又端起那杯凉茶,抿了一口。 张管事有些愧疚,可是瞧见她这一动作,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轻声出口提醒,道:“侧妃娘娘,如今就要入冬了,您还是少饮用一些这样的凉茶才是,对您的身子不好。” 白玉婵只是点了点头,却是不予理会。 两人就这般沉默着在这凉亭之中,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姿态慵懒。忽然,白玉婵的眉头一皱,似乎是哪里不适。 张管事正要寻问,就瞧见那个小厮跟在小月的身后快步走来。 白玉婵皱眉瞧着那一身黑衣的小厮不断靠近,心口中的淡淡抽痛也仍在继续着。她微微蹙眉,不知此为何意。这突然而来的心悸,莫不是曼陀出了什么岔子? “小的见过广陵王侧妃娘娘。”那小厮一走进凉亭,就朝着白玉婵单膝跪下,嗓音亦是铿锵有力。 如今这声音只是震得她头疼,不免觉得有些烦躁。于是,她便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话直接说,莫要拐弯抹角。” “是!”那小厮又继续高声应着,而后才缓缓开口,道,“小的一路跟着王爷,就瞧见王爷去了鸿香院。两人在门外摆弄了许久,却是未能成功进去。片刻之后,便朝着另一方向去了。瞧那方向,极有可能是柳府。” “柳府?是何人?”她这样许久,倒是未听说过穆衍燃有一位交好的故人姓柳。她心中十分明朗,这自然不会是无中生有,便是他未告诉她了。 他未向自己提过,她倒也不太在意。毕竟他是一国王爷,外头有几个人脉本就不是她这个后院知晓的人该知晓的。 可是如今她却自顾自地较着劲,若是穆衍燃将这告诉了陆青歌,便是一件十分让人恼火的事情了。 “是上京一户经商人家,家中生意极大,与皇宫还有些来往。” 白玉婵听着,只是愣了一瞬,而后低声笑了。穆衍燃远在晋州,一年也不能来几次上京;更何况,他的家业都安顿在晋州,如何会与上京中与皇宫通商的人家交好? “可是十分确定?”她忍不住又寻问一遍,这穆衍燃在外究竟有多少人脉她还当真一无所知。 小厮却是摇了摇头,道:“小的只是瞧着那方向是朝着柳府去的,那个方向的大户人家便只有柳府一户了。” 张管事在一旁垂眸听着,听到此处不禁皱起眉头,忍不住斥责道:“你这毛头小子,可莫要胡说八误了侧妃娘娘的判断!那朝着柳府的方向分明是有一条小道,直通衙门!” 小厮先是愣片刻,而后才反应过来,连连扇着自己的脸颊,道:“是是是是……张管事说得对!是小的愚笨了,那处确实有一条小道可以赶到衙门。” “那处小道确实是多绕了些路程,可是却是十分隐蔽,鲜少有人知晓。” 白玉婵听着,倒是觉得穆衍燃去了衙门的可能性要大上一些。 “如何?你便未继续跟着?” 她突然开口,让那小厮觉得猝不及防,又未想好说辞,便只好点了点头,道:“小的愚笨,一时忘记了那条小道。便猜测着王爷是去了柳府。” “想着柳府也是一户大户人家,小的自然是再瞧不见什么了,便就赶回来复命了。” 白玉婵倒是未恼,而后挥挥手让他下去,道:“你再去衙门一趟,瞧一瞧王爷是否真的去了那处;若是去了,又是为了何事。都给本妃问清楚。” 那小厮只是瞧了张管事一眼,而后迅速起身离去了。 “扶本妃起来。”白玉婵只瞧了张管事一眼,而后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小月瞧见,立马上前扶住了她的小臂,低着头,恭恭敬敬。 “方才不是念叨着手上有要事要忙吗?现在便去吧。本妃乏了,便回房歇息了。” “是,老奴恭送侧妃娘娘。”张管事立马躬身行礼,直到白玉婵走远了才缓缓抬起头来。 转过身时,他忽然想起了穆衍燃或许是去了衙门一事:“难道是为了鸿香院门外的那把铁锁?” 他一人自言自语,缓缓离开了后院。 第二百五十八章: 写出罪状 陆青歌瞧着面前的童吾,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你的衣襟里是不是有些什么东西?” 方才他一进门,她便有所感觉。但是周芷清忽然提起变回原样的事,便暂时阻断了她的思路。如今局面有些僵硬,她便又想了起来。 经过陆青歌这样一提醒,童吾便想了起来,一侧身将手中的牛肉放回了一旁的桌子上,而后十分自然的将衣襟中的曼陀拿了出来,道:“方才在外面遇见的小妖。” 众人的目光便顺着他的动作,瞧上了那一朵几近要蔫掉的深紫色花朵。 芦芽只是皱了皱眉,他瞧了一眼便知道又是一位不自量力的小妖触碰了他的结界,才受的如此重伤。 他冷笑一声,有些不屑,道:“你莫要再捡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可好?像这种法术低微,又不自量力的小妖,丢在外面让她自生自灭便好。” 陆青歌不理会芦芽的刻薄,只是从童吾手中接过那朵花,越看越觉得十分熟悉,似乎是在何处见过,却是一时想不起来。 她一拿到手中,便叫泪眼朦胧的周芷清瞧见了曼陀。 这一眼,便叫原本还在抽泣的她忘记了哭泣,她看着那朵花,眸子瞪得十分之大,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 良久,在陆青歌打量完毕将紫色的花还到童吾手中之时,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指着那朵没了生气的花朵,颤抖着道:“那……那当真是妖怪变得吗?” 芦芽一听,夺过曼陀,死死捏在手中。不多时,他的手心便传来一阵虚弱而痛苦的惨叫声。 “如何?这般可听清楚了?” 陆青歌听着他的挑衅却是陷入了沉思,这样的声音……她似乎是在何处听到过……话语就在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你莫要这样折腾他!”童吾不满地拍打着芦芽的手,而后将曼陀又拿回到自己的手中,仔细查看着,道,“好歹也是个有修为的小妖,给我入药可是极好的。” 曼陀一听,立马慌乱起来,连忙哭喊着:“小妖无意闯入鸿香院,只是盛了主子的命令,来此跟踪一个人。触碰了几位前辈的结界亦非本意,求您们放过小妖吧!” 听着这求饶的声音,陆青歌的眸子逐渐阴沉起来。这声音是更加熟悉了,那人的样貌也逐渐在自己的脑海中显现……这是一株曼陀罗花…… 周芷清却是无声的流着泪,脑中想着的是那日躲在地窖中的昏暗和无助——她缩在墙角,较小的身子就躲在一个木桶边。她的泪止不住地流,却只能用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来…… 耳边是刘五夫妇绝望的喊叫声,还是他们忍着心底的恐惧,声嘶力竭地为她留下为整个村子洗刷仇恨的线索——“你竟然是一只紫色的花变成的妖怪!” 彼时的记忆忽然复苏,那日一户人家的路边确实忽然长出了一朵紫色的花朵,花瓣妖冶,似乎从未见过,孩子们觉得新奇,便摘着回家玩耍……就这样一户一户…… 周芷清花费了身上所剩的全部力气从床榻上走了下来,却是脚下无力,而后又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是她!就是她!”她声嘶力竭,指着曼陀,哭得不能自已,“便是她杀了整个德善村的村民!” 陆青歌连忙过去扶她,将她又抱上床榻上躺下,一边安抚着,道:“你先莫要激动,你才未完全痊愈。” 芦芽看着童吾手上的曼陀,而后与他对视一眼,转眼看向陆青歌,问道:“什么德善村?” “问问她便知道了。”不等陆青歌回答,童吾便朝着手中的花吹了口气,而后摊开手任凭她掉落到地上。 一落地,那朵紫色的曼陀罗花便又变成了曼陀的模样——她还是那副受了重伤的模样,好在伤口已经结痂,不再流血了。 此刻,她正面色惶恐的瘫坐在地上,瞧着周围的几个人,十分害怕。目光落到陆青歌的身上后,更是无地自容,只好偏过头不断地往后退。 “说话啊,方才在问你什么德善村。”童吾蹲到她的身侧,还伸出一只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目光,冷声质问着。 曼陀只是不停地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德善村……我不知道……” 周芷清听到她不承认,便更加激动起来,嘶哑着声音喊道:“就是你!那日我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你!” 她只是别过头去,口中喃喃说着:“我不知道……”像是疯癫了一般。 陆青歌一边安抚着周芷清,一边尽量冷静着开口,道:“是白玉婵要你这么做得吗?她虽然没了妖毒,却抛不掉妖的习性。要想永葆青春容貌,只能依靠着吸食凡人的精血。”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并非寻问,而是十分笃定。 曼陀的呢喃有一瞬间的停顿,而后又继续念叨起来。 “既然如此,便杀了她吧。”芦芽等不及,十分不悦瞧见她这疯疯癫癫的模样。 “你听到了,若是你今日不说出真相,便只有死路一条。”陆青歌朝着芦芽使了个眼色,而后又继续说道,“你若尽数说出来,我便饶你一命。” 这下曼陀的呢喃是彻底停止了。她的眸子不停地转动着,整个人瞧着十分慌乱,此刻她的心中十分慌乱,不知道究竟该做出怎样的抉择。 陆青歌安抚好周芷清,便起身朝她一步一步走去。到了她的跟前时,不知从何处幻化出一张纸和一只笔。 她将两个物件放到了曼陀的面前,而后道:“将你知晓的白玉婵的吸人精血的事情尽数写在此处,我便留你一条性命,让你回到她的身边。” 曼陀瞧着面前的纸张,更加踌躇起来。若是今日她为了活命写下了白玉婵的罪证,来日被她利用,自己仍然是死路一条。 似乎是瞧出了她的心思,陆青歌又接着说道:“你莫要担忧。这不过是让你我相互制衡。若你不写我便放你离去,改日你反告我一状,我该如何?” “让你写,不过是让双方都有些保障罢了。”她的嘴角挂着笑容,一时竟瞧不出是何意味。 第二百五十九章: 放过她 曼陀抬头看向一本正经的陆青歌,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恐惧——虽然她面容平和,但是这副垂眸俯视着她的模样却始终给她一种说不出口的压迫感。 她的手似乎是不听使唤了,竟颤颤巍巍地拿起了一旁的纤细毛笔。这种与生俱来的妥协与隐忍的感觉,就连在白玉婵面前不曾有过。 就像是内心深处有一道声音,在指引着自己一定不能忤逆她的命令。 “我并非一直跟着白玉婵,若是在此之前,她究竟是做了些什么我依旧是一无所知,你们断然不知污蔑我知情不告。” 动笔之前,曼陀心有疑虑的抬起头,一双眸子却不敢对上陆青歌的眸子,只是瞧着她微微抿起的薄唇,低声说着。 这分明是在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但也确实不是假话,但是被她这样瞧着,就是觉得自己十分不占道理,还有几分底气不足。 “无碍,你只管将你知晓的尽数写出来便可。”陆青歌只是笑了笑,而后咬重了“尽数”两字,看似提醒,实则威胁。 曼陀没再多言,只是提笔写下了这些天来白玉婵吸食精血的每一个人的名字。每写下一笔,她便想起那人凄惨的叫声和绝望的求饶……他们都是无辜的,本不该是这样一个惨死的结局。 杀得人多了,她的心中早已没了那份怜悯。再听见他们惨叫和哭泣时,她总是会皱起眉头迅速下手,她只觉得他们吵闹。 写到刘五夫妇的姓名时,她的笔尖明显一顿。那应该是她心底最后的柔软了吧。 她知晓那屋后的地窖中还藏着一个人,也知晓那两人大声呼喊,是在为那人保留证据,可是她却没有阻拦…… 落下最后一笔时,她的心中忽然变得十分轻松,就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这便是我所知道的。”曼陀放下笔,纸上笔迹未干,便就双手捧着递到了陆青歌的面前。 她皱眉接过那张写得满满的白纸——想不到光是曼陀知晓的就是这样满满的一页,再加上那一夜广陵王府的三十多条人命…… 陆青歌不禁语塞,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白玉婵为了留在穆衍燃身边,留住她的年轻容貌,竟然已经心狠手辣到了这样的地步。 芦芽只是扫了那张纸一眼,再瞧了一眼面色惨白,泪止不住地流着。他只是黯淡了眸子,走到了一边。 这许久未杀人,忽然瞧见这样多的人命,心中倒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陆青歌瞧着名单的最后一处——繁枝,柳之舟府上,半夜三更。 她不禁皱了皱眉头,脑中对这人似乎有些印象,似乎是广陵王府的丫鬟。 “这个繁枝是何故?” “她本是王府的丫鬟,后来顶撞了您,便被遣散出府了。后来,便在柳府找到了一份差事。夫人便在夜里对她下了手。” “白玉婵一直依靠着吸食人类的精血维持自己的容貌?”陆青歌一伸手,手中的那张纸便不见了踪影。 曼陀只是摇了摇头,道:“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她一发现自己的脸上多了一道细纹,便要我出去为她寻来精血补救。” 她的语气淡淡,今日是生是死她早已看透了。她身负重伤,自然不能立即回到威武大统领府寻找白玉婵。这伤她怕是无力自愈,或许也只是等死罢了。 “童吾,她的伤你可以医吗?”陆青歌没再对她说什么,而是转身对童吾说道。 “此事你应当问泸尧才是。”他只是淡淡回应,脑中想得却是方才那些人命之间的间隔。 在那繁枝之前,每一个人命之间的日子相隔越来越短,可是繁枝之后却是隔了好几日再没了消息。难道是这叫繁枝的人的鲜血有什么奇妙之处? 看向芦芽时,他不知何时又坐回了墙边的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姿态十分慵懒。 “芦芽,她这一身伤该如何?” 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是让曼陀微微有些动容。她不禁低下头去,身上的伤口早已结了痂,更是感受不到疼痛了。 她只是有几分虚弱,还能感受到妖力的淡淡流失。 芦芽只是扫了陆青歌一眼,而后轻笑一声:“你要帮她?” “我只是帮我自己。”她几乎没有犹豫便是矢口否认,她的眸子一沉,继续说道,“方才穆衍燃已经来过了,想必你也是瞧见了。她是王府侧妃的丫鬟,此番出来应该只是应承了白玉婵一人的吩咐。” “那又如何?也不过是个丫鬟。”芦芽依旧是那般姿势,说得十分漫不经心。不难看出,他十分不愿插手此事。 “若是在王府,似乎还能糊弄过去。但是在大统领府可说不过去。白玉婵是大统领府的嫡女,本就备受瞩目,如今她的贴身婢女不见了踪影,如何能随意说辞过去?”陆青歌皱着眉头,心中有些烦闷。 他对此毫不在意,更是不能明白其中的利害。 “泸尧,你还是深入的想一想。”童吾看向芦芽,终于是开了口,道,“现今那个人类皇上已经到了上京,你们本不就是想闹到他的耳边吗?” “那又如何?”芦芽依旧是反应液淡淡。他如今对鸿香院的事情已经不太在意,那个要他去追寻真相的理由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便无意去在意这些琐事。 “若是她现在出去,直接在大统领府喧闹,还愁不能惊动人间的皇上?他此番出宫,定然已经是有些怀疑了。” 小桃轻笑了一声,在陆青歌的耳边低声说道:“想不到瞧着精明的芦芽,还没有童吾明白事理。” 她这一句话一下子落入了两人的耳朵,脸色都不太好看,都有一些被嘲讽了的感觉。 芦芽面上有些尴尬,便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踱步到了曼陀面前,沉声道:“你可听清了?出了这个院子,你变得说这鸿香院当真有鬼。” 她没有回答,只是这般瞧着他。这些话说来倒是轻巧,白玉婵若是能信这些说辞那便是最好了。她如何能听信这些甚至连凡人都哄骗不得的话语。 芦芽瞧着她不言语的模样,又是皱了眉头。 第二百六十章: 身边有仙 陆青歌瞧了一眼面色有几分为难的曼陀,而后开口说道:“倒也不是如此。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也是明白我们的意思。该怎么说,你便自己盘算吧。” 她懂得白玉婵的难缠和疑心,也知晓此事对她而言的难度,这才开口宽慰道。 虽然青溪师姐如今陨落,即便是找到了当年的真相,替那些惨死的几百口人申了冤屈,但是如今已经等到穆展琅离开了皇宫,她不想功亏一篑。 她始终相信,青溪师姐的人不与他们在一起,但是他们若是完成她的溯源亦是能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曼陀只是点了点头,而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这身伤你们也不必替我医治了,这样回去,倒更能让人信服。” 芦芽一听,便是一声冷笑,似乎对其十分不屑,只是白了她一眼,而后又回到交椅上坐下——闭着双眸,双手交叠,双腿交叉,十足一副顽固子弟的模样。 陆青歌瞧见他的那副模样只能叹了口气,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无力的感觉。而后她又转过头对曼陀说:“我们不为难你,也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 她扶着圆桌,嘴唇苍白,整张脸亦是没有血色。听了她的话,也只是点了头。 “你当真无事?”陆青歌瞧着她这副摇摇欲坠的虚弱模样,禁不住有些担心,道,“当真不要我们为你疗伤?” 曼陀下意识退后了半步,摇了摇头,道:“不必。今日你们饶我一命,我自然要懂得规矩好好替你们办事。我只有是这副模样,白玉婵才能信任我。” “那你保重。”陆青歌还想说些什么,却发觉亦是无话可说,便只是出口送一送她。 曼陀轻笑,而后点了点头,就慢慢地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童吾在一旁思索许久,最后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将她叫住。 “还有何事?”曼陀再次转过身,先是瞧了陆青歌一眼,而后才疑惑的看向了童吾。 “这些日子,你的主子都没再吸食人的精血?”他匆忙说出口,而后意识到这样说似乎是有些不妥,又改口道,“我的意思便是,自从她吸食了那个叫繁枝的精血之后,便没再要你寻找其他猎物吗?” 曼陀一顿,不禁皱起眉头,顿时警惕起来,道:“你问这些做什么?我所知道的当真是写在那张纸上了,绝无隐瞒。” 童吾见她有几分抵触,便就露出还算和善的微笑,又道:“我只是在想,若是吸食完繁枝的血后,她便能这样长的时间不必寻找其他猎物,岂不是这个繁枝有些来历?” 周芷清靠在床榻边,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她正死死地攥着锦被的衣角,似乎是要将它撕扯的粉碎。 她只觉得这群妖怪当真是没有心。一条条无辜的生命,到了他们的嘴中便就成了可以随意唾弃的猎物! 他们明明知晓面前的这个曼陀罗花妖就是狠心向所有德善村村民痛下杀手的妖怪,却还要放她离开!就如同人间的官官相护,他们妖类又何尝不是互相包庇? “我在府上之时,那个丫鬟就在王府了。之前的前尘往事我自然是不知晓,但是将她的精血吸干之后,确实是发生了一件怪事。” 话音刚落,不仅是童吾顿时来了兴致,就连陆青歌也一脸严肃的走上前半步,她肩头的小桃也站了起来,似乎是洗耳恭听;就连一旁闭目养神的芦芽,也坐直了身子,侧耳垂眸,十分认真地听着。 “那日她变成干尸之后,我便将她就埋在了后厨旁的一块隐蔽的土中。当时身后已有鸡鸣,便只能这样仓皇处理。” “虽是随意了些,但是我却在那处设下了结界,就算是凡人挖开了那处地界,也绝对不会发现尸体。” “事情便就蹊跷在此处。第二日,那尸体便就被发现了。不是有人触碰了结界,而是她自己爬出来了。” 芦芽又不禁冷笑,嘲弄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便说出这样的胡言乱语,当真是有失分寸!在场的可都是妖怪,你竟然就说些这样的东西糊弄我们?” 曼陀有些无奈地瞧了他一眼,而后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向了发问的童吾。 童吾皱着眉头,似是自言自语道:“你既然已经杀了这样多的人了,处理了那样多次的尸体,自然不该出现这样的差错……” 曼陀目不转睛地瞧着他,听着他的这样一番话,她觉得自己能在他这里得到一些答案。 “会不会是你们遭人跟踪了?”不等童吾再次开口,陆青歌便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小桃也连忙附和,道:“我也觉得这样有些道理,还要是那种法力高深,能够掩藏自身气息的妖怪……” “非也,我觉得或许并非是妖怪所为。” 童吾突然开口,不禁让小桃身子一震,接着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小嘴,惊愕地瞧着他。心中暗想:莫非他能瞧见自己,也能听见自己说话? 陆青歌也下意识地偏头垂眸瞧了一眼小桃,而后又看向童吾,眸子中有些不解。 可是,他被两人这样瞧着,也是面不改色,是在让人瞧不出破绽。 “妖大多互不干涉,你杀你的人,他杀他的人。若是利益不交叉,便是井水不犯河水,绝不会掺和你们这些事情。”一旁的芦芽终于是找到时机开口。他的语气轻飘飘地,甚至还有几分随意,姿态依旧是那般慵懒。 对于方才小桃说他只是瞧着精明一事,他还有些耿耿于怀。 童吾却是偏头瞪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满他的话语被别人抢了去。 “他说得没错。”无奈之下,他只得开口附和,道,“要向来不会阻拦同类杀人。如此一来,便只有一种可能……” “是仙!你们身边可有什么可疑的人?” 童吾本想卖个关子,却不想又被芦芽给抢了先,一口恶气只得咽下去。 “仙?”曼陀不禁皱起眉,仔细思索了身边的人,并没有什么可疑。 陆青歌也点了点头,道:“我在王府许久,也未察觉到有何别样气息的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互不干涉 提及此事,小桃便噤了声,脑中不禁想起了一些画面,顿时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还记得那日那位上仙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压迫感觉,她至今是无法忘怀。光是回想起心中也不禁觉得紧张。 想来她也确实是穆衍燃身边的人,难道此事当真是她所为? “此事若不是那些碍事的仙人从中作梗,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这样无趣。”芦芽低声开口,似乎还有几分咬牙切齿,似乎是对仙人有着极大的怨恨。 童吾只是瞧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开口。 “你身边当真没有那种,整日哭丧着一张脸,声音亦是冷冰冰的,却以为自己在做一些慈悲之事,自以为可以掌控众生的高高在上之辈?”芦芽又开了口,话语中戾气很重。 听着他的描述,曼陀的脑中本来已经有了些模样,王府中似乎当真是有这样一个人,而如今她也跟着他们进了威武大统领府,确实能够掌握他们的动向。 但是听到了最后的那句话,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道:“当真不曾有这样的人。不过,既然有两位前辈提醒,曼陀自当是记下了。” “也罢,那你便先走吧。”芦芽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这一身前辈十分满意。他又坐回交椅,挥了挥手,道,“时候不早了快些吧。” 曼陀点了点头,而后再次转身离开。 “青歌,你如今妖力还不算稳定,可千万莫要与仙抗衡。”小桃不敢说出春歌的身份,但又害怕陆青歌会有危险,便只好这样婉转的给她提醒。 她虽是不明白她的话中有话,但到时是关心自己的,便笑着点了点头。 周芷清就坐在床榻边,亲眼瞧着曼陀一步一步离开了她的视线,直至再也瞧不见。她瞪大了眸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瞧见的一切。 “这便是你们方才所说的妖向来不互相干涉吗?”她冷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却是再没了一滴泪水。 童吾回头看她,本是无意一眼,却因读懂了她心底的悲伤,心中禁不住刺痛了一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想不到她竟然会如此在意刘五夫妇,因为他们不能为德善村报仇,心中竟然有这样多的绝望和怨恨。虽然他不清楚她与这对夫妇的故事,但是她这副模样也算是能让他们合眼了。 陆青歌回头看她,不解道:“又是怎么了?” “怎么了?”周芷清对上了她的眸子,却是无神滴落。她轻笑,道,“你们明明知晓那一村子的人都是被她所杀,为何就这样放她离开?为何不杀了她?” “你莫要激动,为何不杀她方才我已经做出解释了。”陆青歌皱着眉,虽然是懂得她的难过,但是曼陀此时当真是杀不得。 “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你明白。”芦芽忽然开口,却依旧是那一副慵懒的模样,没有丝毫改变。他的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话语却是十分冰凉,“就像你这身子,想必你还瞧不出缘由吧?” 周芷清抽泣着,看着面无表情的芦芽说不出话。 听她不反驳,他还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此事你也不解,那你为何不向着上面的那个家伙哭诉,来寻问这是什么缘由?” “我……”周芷清想要反驳,却发觉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他的话听着倒是十分有道理。 “况且,妖本来就不该干涉妖的事情,这就是规矩。”童吾也转过身看着她,眸底阴沉,道,“你本来穆展琅的妃子,他都做了些什么,你怎么就不愿意说出来?” 这下她更是说不出话,只得移开了眸子,瞧着有几分心虚。 “换而言之,你们凡人忌惮我们妖族心狠手辣;我们妖族也忧心你们凡人人心险恶。”童吾不知是怎么了,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改变,阴沉了许多,让人不禁生出了几分忌惮。 见周芷清被噎得说不出话,陆青歌心有不忍,她的初衷自然是好的。若是刘五夫妇能知晓她这样想要为他们报仇,自然也是十分开心的。 她坐到床边,垂眸瞧着她,柔声道:“德善村的事情穆衍燃已经知悉了。只是今日在上京的事物有些耽搁,这才未能展开调查。待他回了晋州,他自然会着手处理这些事情。” 看着周芷清逐渐平缓的情绪,陆青歌顿了顿,又继续道:“穆衍燃……你应当是信得过的吧。” 语毕,她就看着她的眸子。虽然她没有回答,但是她眼神中的信任却是掩藏不住。 陆青歌的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她不明白,为何眼前的这位女子明明就是穆展琅的妃子,却似乎十分在意穆衍燃? 莫非她的死,与他有关? “啊……” 几人沉默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惨叫——是曼陀的声音。 陆青歌当即皱眉,第一个跑了出去,只匆匆对周芷清说了一句:“你先在此处休息。” 见她毫不犹豫地冲了冲去,芦芽也起身紧随其后;童吾见状也跟了上去。 只见曼陀瘫倒在地,嘴边还有一大口鲜血,她喘着粗气,而后昏迷过去,化作了一朵深紫色曼陀罗花。 “这是怎么了?”陆青歌捡起曼陀,小心地放在手心,紧张的打量着四周。 芦芽走了过来,皱眉在空气中嗅了嗅,而后铁青着脸色,道:“大意了,这里有别的气息。闻着不像是妖。” 童吾却是一眼瞧见了那大门似乎有些异样,便伸出手去触碰,却不想只是指尖轻轻一碰,就忽然有一股力量弹了出来。幸亏他反应机敏,连忙退后,才躲过一劫。 可是再瞧那只手时,上面亦是鲜血淋漓,整个手心都有着像被长剑划破的伤口,此时还在隐隐作痛。 芦芽当即皱起眉来,将两人护到身后,道:“是仙人……” 小桃一惊,当即脑中就出现了一人的模样。若是此刻有仙人插手,大抵是只有她了;若不是,那也不知是她通知了其他仙人。 童吾低声咒骂了一句,咬牙切齿道:“这怎么会有仙人?我们的踪迹不该这样快被发现才是。”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有人想把我们困在此处 陆青歌定睛一看,而后皱起眉头。她忽然想起方才穆衍燃与卫九戒在门外摆弄了许久,终于还是离去的画面;再看童吾手上的伤……莫非是这门上有什么蹊跷。 想着,她便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眸子中带着想知道原委的渴望…… “青歌!你要做什么啊!你未瞧见童吾都受伤了吗?你也想搭上一只手?”小桃当即急了,生怕她会出些什么意外。 她的法术不如童吾的身后,说不定承受不住方才的那一波攻击。 芦芽正在查看童吾的伤势,忽然感受到身边一空,抬头一看,果然是陆青歌离开了自己的位置。 “陆青歌!你要做什么?你也是妖怪,还想与神仙的法器抗衡?”他皱起眉头,只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子与记忆中的那位女子一样的不让人省心。 当年,便是有一位痴傻的姑娘,非要用着身上大半的修为去窥探整个鸿香院的过往。那与逆天改命、时空倒流又有何区别?她又如何能与整个天庭抗衡? 陆青歌却是丝毫不理会他,而是想着那把门栓伸出了手…… “这里居然当真多出了一把锁。” 门外忽然响起的声音惊得陆青歌立即收回了手,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个时候会是谁?这声音倒是陌生?”见她不再犯险,小桃也松下一口气,开始猜测门外人的身份。 芦芽也听见动静,与童吾对视一眼,而后低声问他:“你这伤势可还好?” 童吾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心,道:“你且放心,只是伤了些皮肉,并无大碍。” 听到肯定的答复,他也放心下来,也慢慢地走到门边,站在陆青歌的身侧,一同听着外面的动静。 童吾见状,也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生怕惊动了外面的人。 鸿香院外,阿时疑惑的看着门上忽然多出的一把手腕粗的铁锁,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伸手握了握那把铁锁,却也不重。又想到穆衍燃破门失败,他也尝试般抽出了腰间的宝剑,又退后两步,而后使尽全身的力气重重地砍了下去…… 金属与金属碰撞地声音十分刺耳,直让他软了身子,许久才恢复过来。 阿时站稳后,立即大步上前查看铁锁——竟然是真的毫无痕迹。 “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诡异的事情?”他俯身看着那把铁锁,久久不能移开眸子,“这般大的力气,怎么会毫发无伤?” 陆青歌皱起了眉头,甚至想从门中的缝隙瞧瞧外面的动静。 小桃感知到她内心的想法,连忙低声道:“陆青歌,虽然是有结界,但是你也不要乱来!” 芦芽微微挑眉,而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莫要再去看究竟是什么了。不过是有人想要将我们困在此处罢了。” 童吾没有说话,却是朝着她点了点头,算作是肯定。他手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手心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痕。 陆青歌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是当真如此便只能是他们口中的仙人了。 “将我们困在此处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天神,向来只留自己觉得对的人。”芦芽低声开口,瞧着不远处的门闩,眸底渐深,可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小桃不敢言语,她能想到的便只有那个人了。这样想着,就连那把铁锁的气息都觉得与她十分相似。 阿时瞧着眼前的锁,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这锁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想伸手将它拆下,道,“不论是谁将你放在此处,今日我都要将你带走。我不过是个小捕快,可受不了这样被人盘问着。” 就在他的手碰上铁锁的那一刻,四周忽然风云变幻,天色都阴沉了许多。 陆青歌当即皱起眉头就想往外走,却被芦芽死死地抓着手腕。 “不要乱动,就在此处老实待着!”他的眸子中满是怒意,就连话语都似乎是从嘴中挤出来的。 他的目光就凝在一处,久久不肯离开,就连眼白都跟着有几分泛红也始终不曾动摇半分。他就这样恶狠狠地盯着一处,似乎知道来着是谁。 过了片刻,似乎能在一片黑暗中瞧见一个人影,芦芽便露出一抹冷笑,哑声道:“她来了。” 陆青歌当即看过去,只觉得这人影似曾相识;而小桃却是转过身去,屏住了呼吸。至于童吾,他面容复杂的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人影,似乎是有着说不尽的心事。 外面的阿时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转过身去查看——而后背紧紧贴在门上,握着长剑的手也有几分微微颤抖。他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气,脚下忽然有几分软弱无力。 “来着何人?”虽是心中恐惧,但是他却依旧撑着,就连说出的话都还是中气十足,虽说还有几分颤抖。 那从尽头走过来的女子——身着一件月白色的骑装,光是瞧着就觉得英姿飒爽;身后的青丝尽数高高束起,更是多了份英气。她的脸上带着面纱,遮住了不知是否倾城的容貌,只是那一双眸子中却是透着冰冷。 她的衣摆在微风与走动中肆意摆动着,看着孤傲而神秘。 听见阿时的质问,她只是扬了扬嘴角,而后缓缓说道:“公子不必惊慌,我并不会伤你。”她的声音十分空灵,在这空荡地街道似乎还能听见回音。 这便让气氛更加紧张起来,阿时更加觉得紧张,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了:“你究竟是什么人?”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是妖怪吗?” 落入耳帘的是女子略有玩味的笑容。她顿了顿,而后道:“我只是来告诉你,这锁,谁都不能动。”她的语调忽然低了几分,似乎是有些怒意。 陆青歌在院子中十分焦急,她就等着那女子走近,瞧瞧究竟是何妨神圣。这股气息她当真熟悉得紧,似乎上一世就与其相识。 可是这人似乎是读懂了她的心思,就站在离着鸿香院还有几尺的地方停了下来,让她瞧不清容貌。 小桃大着胆子回头瞧了一眼,而后立即又转过身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被困鸿香院 阿时还想要后退,却已经无路可退。他只能恐慌地瞧着停在远处的女子,声音微微颤抖,问道:“为何?这铁锁为何不能动?” “这鸿香院不干净,你不是也知道吗?”女子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起他。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是要将他看透。 阿时只是避开眼神,不禁有些心虚,开口道:“前几日我已经带人进去瞧过了,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女子往门缝瞧了一眼,而芦芽恰好冷笑一声,两人似乎在这易损件忽然有了交集。两人眸底皆是幽深,就像是盛了无尽的心思。 “公子,你以为的没有可疑之处并不代表真的没有可疑之处。”她朝阿时淡淡一笑,并未直接戳穿,“有些时候,敌在暗,你在明,你无力与其抗衡。” 阿时没有说话,只是顺着她的目光转身看过去——却是空无一物。透过门上的小缝隙,他还能瞧见里面的破败和杂乱。 可是面前人的目光却像是在用眼神与谁较劲,瞧着还有几分脊背发凉,不禁打了冷颤。 “你说这番话是个什么意思?”不自觉地,阿时就挪步离那鸿香院的大门远了一些,胆怯地看向女子,小心翼翼问道,“莫非这鸿香院内当真有什么常人瞧不见的东西?” “公子就莫要管这些与你无关的事情了。你只管管好这把铁锁,也能保住你的名声。”女子冷了声音,似乎不愿与他再继续周旋下去。 阿时却仍想追问,便忽略了女子口气中的不耐烦,继续道:“这鸿香院莫非是真的闹鬼?还是有什么其他东西?” “你只管看好这把铁锁,其他的就不要多问了。”女子并不回答,只是重复着方才的话语,语气中都是冷漠。 阿时抿了抿唇,又换了问题,警惕道:“你究竟是谁?如今你倒是和这锁一般神秘了。你若不说,我如何能够相信你?” “信不信随你便好。”女子冷声道,瞧着他的眸子都多了一丝冷漠,“今日我已经提醒过你,若你执意卸下铁锁,放出了什么,可是与我无关了。” 只留下这样一句话,她便转身消失在街道,四周景色也都变化如常,仿佛方才的模样只是一场梦境。 阿时站在原地,看着周围空荡荡的一切,整个人有些迷茫。他又转过身看着那把被告诫绝不能动的铁锁,不禁陷入了沉思。 陆青歌在里面凝神看他,心中不禁有些担忧。其实被困在此处她并非那样无措,只是但心耽误了回晋州的时辰,叫穆衍燃瞧出了端倪。 她处心积虑了这样久,甚至不惜耗费功力帮助白玉婵删除穆衍燃的记忆。到了这般地步,她可绝不能功亏一篑。 “你们说他……”陆青歌正想要与两人探讨一下这外面的人究竟会不会拿下铁锁,却不想被芦芽生生打断。 “先回去吧。”他先是低声说道,而后垂眸瞧了一眼她手中的深紫色曼陀罗花,道,“先去为她疗伤,不然怕是撑不过回去的那一天。” 陆青歌觉得在理,便只得跟着他们回去,一路上还十分依依不舍的回头看看那扇门上的铁锁是否被拆了去。 阿时思索良久,终于是向铁锁伸出了手——这才刚刚指腹触碰到,脑中忽然回想起那女子空灵的声音。 “你只管管好这把铁锁,也能保住你的名声。” 他顿时便收回了手,心中恐慌不已。他抬头看着这高高耸立的楼阁宇台,而后视线下移到面前的漆木红门上…… 阿时瞳孔骤缩,而后连连后退,似乎是瞧见了什么豺狼虎豹般的东西。他慌忙退后,而后伸手摸到了马上的缰绳,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穆衍燃勒紧缰绳,铁青着脸色跳下马去,将缰绳扔进了同行的卫九戒手中,而后负手大步走进了威武大统领府。 “奴才们参见广陵王!” 门外的的小厮为他推开门,行礼的话还未说完,便就瞧见了她的背影。卫九戒将两匹骏马交给了前来牵马的小厮后,便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 白玉婵倚在屋中的软塌上,身侧矮几上摆放着一钟香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的阳光,还能瞧见其上的袅袅青烟;她的手中还捧着暖炉,似乎是觉得十分寒冷。 有一丫鬟自连廊走来,透过窗棂纸还能瞧见她快速行走的轮廓。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先是朝着软塌边站着的小月点了点头,而后低着头轻手轻脚地走到白玉婵身边跪下。 “侧妃娘娘,王爷回府了,此刻应当是回了自己的厢房了。” 白玉婵扬了扬嘴角,而后缓缓起身;小月见状立即上前扶她。 “知道了,退下吧。”她一边打发着来通报消息的小丫鬟,一边放下暖炉,在小月的搀扶下慢慢踱步坐到铜镜前。 是她的,终究是要回来的。纵使陆青歌留在鸿香院又如何,终究是个妖怪。穆衍燃能厌恶她一次,也能抛弃她第二次! 整理了一番容貌,白玉婵才满意的站起身来,轻声道:“走,去找王爷。” 小月点头,而后扶她慢慢走出厢房。 穆衍燃就坐在屋中,仔细回味着与柳之舟的对话。他三指握着一杯清茶,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王爷,属下觉得,柳公子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卫九戒瞧着他愁眉不展的模样,试探般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本王仔细思索了一番,亦是觉得那番话有些道理。”穆衍燃赞同地点了点头,而后抿了一口清茶,淡淡说道。 卫九戒见被赞同,便又继续开口,道:“王爷,虽然您在那处瞧见了与王妃模样相似的女子,但是此事您真的不便插手。” 穆衍燃一愣,不想他竟然是说出了阻拦他的话,便不禁皱起眉头,问道:“为何?” “属下刚刚知晓,皇上离开皇宫了,眼下就住在丞相府。”卫九戒微微俯身,十分谨慎地说出这句话。 “莫非他也是为了鸿香院的事情?” “属下不知,只是觉得其中有着这个缘由。毕竟当年的离奇命案出在皇上登基不久。” 第二百六十四章: 穆衍燃回将军府 穆衍燃放下茶盏,眸色一沉,道:“那年,皇兄可是不在宫中……”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几声指节触碰木框的声音,而后跟着白玉婵柔柔的嗓音:“王爷,是妾身。听闻王爷回府了,妾身便过来给您送些糕点。” 屋内两人相视一眼,而后穆衍燃低声叹气,道:“去,开门。” 卫九戒俯身,而后走到门边开门,又俯身对走进来的人儿恭恭敬敬道:“属下参加侧妃娘娘。” 白玉婵本是不喜他这一号人物,奈何他是王爷的贴身侍从,如今又是当着王爷的面。这般情况,她才露出温婉端庄的微笑,道:“卫统领免礼,这些日子你跟着王爷也算劳累了。” 说着,小月便十分懂事的将臂弯间的食盒放到面前的桌上。而后将其中的两碟点心拿了出来。 白玉婵见状,将那碟桃花酥端在手中,递到穆衍燃的面前,柔声道:“王爷,这便是妾身为您准备的糕点。” 穆衍燃垂眸,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相同糕点。 “侧妃有心了,只是晚膳在即,本王不想再多吃些什么了。”他只是笑笑,再不想日日吃一些一样的东西。再是喜欢也会生腻。 白玉婵觉得有几分尴尬,却是面色不改,淡淡笑道:“倒是妾身考虑不周了,只是想着为王爷做些什么,倒是忘了考虑这些了。” 她端着那碟被穆衍燃拒绝的桃花酥,一时间不知该放还是该端着,就连桌上准备赏给卫九戒的糕点都变得十分尴尬起来。 瞧她这副模样,穆衍燃不禁轻咳一声觉得自己是有几分未顾及她的颜面,说的话也有几分生硬,便又开口,道:“倒也不是如此,侧妃的心意本王自然是知晓的。但……” 他是真心想要安慰她,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玉婵将手中的糕点放下,坐到穆衍燃的身边,笑道:“有王爷这句话便好了,妾身日后注意便是。” 她笑得温婉,瞧着他的眸子中满是温柔。 穆衍燃却是避开他的眸子,语锋一转,问道:“不知你与丞相府的二小姐可有交情?” “丞相府?”白玉婵面色一沉,又想起了那日在椒房殿的宫院之中暴晒一事,如今想起来也是心中愤恨,“威武大统领与顾丞相一文一武,这些年来都是表面上的交情。妾身又如何能与丞相府的千金有交情呢?” 穆衍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道:“倒也无事,只是听闻那丞相府的二小姐是在去晋州的路上遇刺,在外面辗转了许久才被好心人救回了丞相府。” “更是有言称,那顾府二小姐正是去寻本王的,应着什么要事。本王便想着可要前去探望。” 白玉婵倒是立即紧张起来,她可不在乎这顾府二小姐究竟是遇见了何事,又是要去何方,她只在意她刻意去寻穆衍燃一事。 “为何丞相府的二小姐寻王爷有急事?”她尽量让自己瞧起来平常一些,不去显露那些醋意。 “这本王又怎么会知晓?”穆衍燃有些疑惑,瞧着她的眸子也多了份不解,道,“本王记忆倒是未与她有过什么交集,怕真的是因为什么要紧的事吧。” 白玉婵却放不下这个疙瘩,可是又不能说些什么,只得笑着,摆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道:“大抵是了。看来这丞相府的二小姐亦是个巾帼英雄了,不然丞相府的急事如何也轮不到她一个闺阁中的小姐出面……” “好了,既然都已经过去了,就莫要再说这些事情了。”穆衍燃皱着眉头,心中大约能猜到她话中的深意,便连忙开口制止道,“瞧这时辰也该是晚膳的时辰了,本王与瞧瞧阿珩。” “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白玉婵挤出笑,但心中却是十分不满,可又不能表露,此时离开倒是最好。 “嗯。”穆衍燃点了点头,倒是有些意外白玉婵的轻易离开。他点了点头,临走时还瞧了一眼她身侧的小月,只是觉得这个丫头面生。 穆衍燃同卫九戒一离开,白玉婵便冷了眸子,铁青着脸色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回厢房。” 小月不敢言语,只是低着头跟上她骤然加速地步子。 穆珩就坐在后花园的凉亭中,目光疑惑地瞧着面前目光呆滞的春歌。方才她还在与自己说话,再开口寻问时,便是变成了这副模样,说什么都没有回应。 “春歌,你怎么了?”他沉默良久,而后决定再开口唤她。 “奴婢在,小王爷有何吩咐?”她这才刚回过神,便听见穆珩唤她,连忙回应道。 穆珩本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无事,阿珩只是在想为何王兄还未归来。” 穆衍燃远远地便瞧见了穆珩孤身坐在凉亭之中,一走近便听见他提到自己,就加紧了步子往那处走。 “阿珩,在这里做什么呢?”他笑着朝着他走过去。 穆珩一瞧见是自己的王兄过来了,便立即张开了双臂,穆衍燃见状,便弯腰将他抱起来,道:“王兄不在时,阿珩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却是下意识瞧了春歌一眼,而后回答道:“王兄未带着阿珩一起,阿珩十分不悦;后来春歌将阿珩带到后花园中玩耍,再后来王兄便出现在阿珩的面前了。” 穆衍燃勾了勾他的鼻子,而后转头看向一旁的春歌,道:“本王走得匆忙,就那般将阿珩留在了王府,倒是难为你了。” 春歌立即俯身,恭敬道:“奴婢也跟着王爷许多年了,也是了解小王爷的品性。能为王爷排忧解难自然是奴婢们的福分。” 穆衍燃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这答案十分满意。而后他却忽然变了脸色,低声道:“这段时间,侧妃的曼陀去了何处?” 记忆中的白玉婵多疑,绝不会随意换掉身边的贴心人;今日竟是变了,定然是那曼陀去做了何事。 春歌顿了顿,似乎是在仔细思考,而后她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一直伴在小王爷身侧,侧妃那边的情况奴婢并不知悉。” 第二百六十五章: 救曼陀 “她怎么样?”陆青歌将手上的深紫色曼陀罗花放在面前的圆桌上,而后面带焦急地瞧着童吾和芦芽,道,“你们可有法子医她?” 她倒是未见过什么妖怪变成了原型,倒也是她见过的妖怪少之又少。仔细想想,她自己倒是变成过一只小狐狸。虽然不知是什么缘由,但是她那具身体死后确实是变成了一只狐狸,或许是因着白玉婵。 童吾走上前,两指拿起那朵快要凋谢的深紫色曼陀罗花,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谨慎开口,道:“为她渡一些真气应该有些用处。” 芦芽也投过来眼神,淡淡开口,道:“渡真气也只是保她七魄不散罢了,就算是能够重新变回人形,也是命悬一线。” “怎么会这样?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陆青歌顿时瞪大了眸子,里面噙着泪水。虽然面前这位女子是白玉婵的手下,但是她也并未做出什么大恶的事情。 她的法术低微,应当是刚刚修炼成人形,却是跟了白玉婵这样的主子亦是生不逢时。刚修炼成人形的小妖大都生性纯良,就如同终南山下的那些小精怪,受着仙门正派的熏陶,依旧心思单纯,日后也是一个善良的妖怪。 芦芽皱着眉,表情有几分凝重,还有几分为难。他看了陆青歌一眼,又偏头与童吾对视一眼,难得的欲言又止。 “妖怪化为原形的危害你是应当知晓的。”良久,他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却是不解地皱起眉头,似乎对此事十分疑惑。 “妖怪化为原形若非是蛇族蜕皮修炼,便是修为散尽,几近垂危。”小桃也朝着那发黑的深紫色曼陀罗花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一边低声向陆青歌解释道。 “倒也并非全无办法。”一直低头沉思的童吾终于是开了口,他看着曼陀,十分严肃而郑重地开口,道,“她本不该如此脆弱,只是有一节心脉接在了旁人的身上,若是能够取回,便可逃过这一劫。” “一节心脉?”陆青歌低声重复一声,这说法似曾相识,一听便知是白玉婵搞的鬼。她生性多疑,更不用说自己这身边人,自然是要握住些东西在手上的。 “可有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让她的那一节缺失的心脉回到她的身上?” 不用多想也知,白玉婵定然是宁愿放弃自己的这个婢女也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利益。她如今没了妖毒,这一节心脉怕是对她而言至关重要。 “青歌,”一直沉默着的小桃忽然惊喜地说道,“你身上的法力是那白玉婵给你的,那你能否利用她的法术将她从此处拿走的心脉再夺回来?” 陆青歌本是惊喜了一下,而后眸色又黯淡下去,利用心相连传话给她,道:“虽然听着有几分道理,但是我毕竟不是白玉婵的本体,那节心脉也未按在我的身上,如何能这法子实施呢?” 童吾和芦芽自然也是听到了小桃的话,而后两人相视一笑,接着童吾低声开口:“若是你能潜入威武大统领府,附进你们口中那个拿走心脉的人的身体,一切便就水到渠成了。” 周芷清本就坐在床榻边,心情稍稍缓和了一些,就靠在床头,眼神木讷地听着他们的交谈。她听不明白,也无意插话,便一直这样安静的听着。 她是知晓三人面色焦急的带回了一朵深紫色的花的——那花就像是受了摧残,花瓣都没了生气,几乎就要蔫了。但是还有几分似曾相识。 听着他们的对话,她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十分不解,为何他们在商讨着要去救一朵残缺的花朵。或许这便是人妖殊途…… 想着,她突然睁大眸子,坐起身子看向三人,冷声道:“桌上那朵深紫色的花,莫非就是方才那个杀害整个德善村的凶手?” 陆青歌当即一惊,来不及回话就回头看她——周芷清已经平静下来,一张稚嫩的脸上是冷漠的表情,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让人瞧着有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她开了口,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这般瞧着她。 周芷清不屑一笑,见她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的心中一片了然——那便是了。 “为什么?”她的脸上依旧是没有表情,语气亦是淡淡的,就如同在寻问晚膳要吃些什么一样随意,道,“她是妖便算了,毕竟这世上有好心的妖怪也有恶毒的妖怪;可是她杀了人,杀了整整一个村子的人!” 说道这话时,她才稍稍显露出一丝激动。她冷笑着,心如死灰的冷笑着:“人妖共存,妖修炼法术,有时以人为药材。可是,妖杀人并非天经地义啊!” 说完,她的眼眶中划过了一滴泪水,不偏不倚的落在她撑着自己身子的手上。 芦芽的心当即刺痛一番,就像是针刺的一般。那一滴泪又勾起了他的回忆—— 记忆中的那位女子,时常穿着一袭青色衣衫,年纪轻轻却整日愁眉不展。彼时他并无其他想法,只是想着留在她的身边,什么都不做,只是捋直她紧皱的眉头便可。 “你只身来这鸿香院做什么?” 初次见她,他坐在二楼连廊的红漆木栏上;而她,站在庭院的尸体之间缓缓抬头看他,红了眼眶。 他的心跳当即就漏了一拍,脚下一滑便飞落在她的眼前。瞧着面前的女子,他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女子却是一脸冷漠,只冷眼瞧着他,淡淡问道:“你是妖?” 不知为何,那时的芦芽却是好不防备,不知是出入人世心性单纯,还是只是因为眼前的她。 只见他点了点头,道:“是,我是狼妖。” 话音刚落,颈脖上便多了一把长剑,那冰凉的触感让芦芽觉得十分迷茫,看着她的眸子写满了不解。 “这些无辜的人,都是被你们这些妖害的!”女子低吼着,眼角有一滴泪划过。 芦芽呆呆的望着那滴泪,心中竟然觉得心疼。他的目光就追随着那滴泪的去向,直到他滴入地上的尘土之中。 “这些人不是我杀的。” “小妖,妖杀人本不是天经地义……” 第二百六十六章: 身份不简单 不知道女子究竟有没有将芦芽的话听在心上,但她确实是回答了一个不同的答案。 但是芦芽却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心中衍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情感。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就像是做错事的孩童瞧见了来抓现行的长辈,无措而羞耻。 如今瞧着眼前的这位女子再次说出这句话时,他依旧觉得五雷轰顶,当即就回忆到了从前,依旧是那般心痛到窒息的感觉。 “德善村的一干村民虽然是她动手杀死的,但是她也是盛了主子的命令。真正罪大恶极的是她幕后的人才是。” 芦芽看着眼睛红肿的周芷清,顿时便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一抹青色的身影,一时间禁不住便出口安慰道。 他同时也在思索,若是当年不那样愚笨,知晓该与她说些什么,先安慰住她的话,会不会结局就会不同? 他倒是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对她动情,亦或是自己还能不能得到她的垂青,只要她平安便好。哪怕最后的结局是两人变成了仇人,两看生厌那也无妨。 “就如同刑场上杀人头的刽子手,人虽然是他们杀的,但是他们只是盛了上头的人的命令罢了。”童吾不解为何芦芽会开口安慰一个人间的小丫头,但还是迎合着他的话语。 倒也不是想要帮他一把,只是觉得他方才的一番话十分没有道理,便忍不住出口帮他圆上一圆。既可以体现他们两人的不同,又可以凸显出他的兄弟情深,十分妙哉! 周芷清却是抬头看着两人,更加痛心起来,道:“可是刽子手斩杀的都是有罪之人,德善村的村民们又是做错了什么?莫非是错在生而为人?” 一语毕,两人噤声——童吾是无言以对的沉默,芦芽却是幡然醒悟的悔恨。 原来,青溪在乎的一直都不是多少条人命,而是那三百多条人命各个无辜至极,他们不该为别人的杀戮陪葬! 他从不觉得杀人是一件可恨的事情,即便是这三年来为了她再不碰凡人一根手指头,但是这也是由着对青溪的爱意,不再伤害她想要守护的凡人罢了。 如今他才忽然明白,原来人也要分辨无辜和罪恶…… “周芷清,早些时候我便同你说过,此事待穆衍燃回到晋州后就会着手调查。既然你相信穆衍燃,又何必要闹得如此难堪。” 陆青歌终于是皱起了眉,语气中有些不悦。可是瞧着她这一张刘灿灿的稚嫩的脸庞,她又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调查?”周芷清不屑地笑了笑,道,“为何要调查?是要找出真凶!现在凶手就在此处,为何还要等着穆衍燃去调查?” “你为何只能瞧见这眼前的事情?”陆青歌紧皱眉头,不明白为何一个宫中的妃子可以目光短浅至此,能得到穆展琅的宠爱自然该有些不同才是。 “你杀了她又能如何?躲在她背后的人照样还可以指使其他人去做此事。到时候还会出现第二个……乃至第三个德善村,你懂不懂?” 周芷清没了话语,只是怔怔地瞧着她。 见她不说话,陆青歌也没了耐心,转身又对童吾说:“你说的那个法子当真可行吗?那么我又该如何去做?” 不等童吾开口,芦芽倒是先出声道:“此事到底是有些犯险,我看来为了一只小妖却是不值得。她虽然不是幕后主使,但是也并不无辜。” 他现在脑中满是青溪说出那句“妖杀人本不是天经地义”时的那种眼神——有失望也有无奈…… 陆青歌偏头看她,眸色似乎出现了淡淡红晕,她低声道:“芦芽,曼陀我救定了!谁该死,谁不该死,由不得你!” 童吾眸色一怔,此话倒是耳熟得紧……细算下来,倒是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了…… 芦芽皱眉看她,这句话透着血腥,可是她的语气却透露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似乎说出的话亦是理所当然……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她肩头的小桃身上——她似乎是没了声息,低着头坐在她的肩头,一动不动;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色。 他的眸色一沉,看来她的身份并不是这样的简单。 童吾瞧着两人之间的博弈,有些担心会被连累,便想了个中和的办法开口道:“其实也不必你自己亲自出马,你倒是可以在她的身上下个咒语。” “方才听闻,你是由着那人的妖毒才变成狐妖的,那那人便就是大半凡人,下蛊自然是最好的法子。不必你亲自出面,也不用你做媒介,耗费大量功力。” 陆青歌抬头看他,未说什么,只是小桃抬起头来幽幽地瞧了他一眼。 而后她便一声不吭地拿起桌上的那一株深紫色的曼陀罗花,转身走出了门外…… 青宸进了厢房,空气中弥漫着的妖气倒是消散了不少,看来这妖怪的道行尚浅,连掩藏气息和混淆视听尚且不知。 在屋中坐了片刻,他实在觉得心中放心不下,便准备出门瞧一瞧。 这一开门,便瞧见了路边的小丫鬟。青宸便出口叫住了她,道:“敢问姑娘,可这这府中可有什么古怪?” 那丫鬟一惊,止住步子有些无措的看着他,结结巴巴道:“您……您说什么?” 青宸朝着她笑了笑,尽量表现的十分友好,让她莫要这样局促紧张。 “你莫要害怕,我是修仙之人。瞧见此处弥漫着妖气,便想问问清楚,也好给贵府消灾。” 那丫鬟瞧着她,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道:“府中倒是未有传言,一直安安稳稳,未出现什么怪事。倒是不远处的鸿香院,听说是闹了鬼怪,前些日子还吓疯了一个酒鬼,如今十分不太平。” “对了,还有那来福客栈的掌柜,据说也是叫妖怪杀死了。听闻那妖怪十分狡猾,还变作了广陵王妃的模样为非作歹。现在那妖怪消失不见了,王妃也未在上京,一时间流言纷纷。” 青宸原本还在仔细思索着鸿香院一事——若是闹鬼,自然是因着三年前的那场惨案的由头。那此事原委,当然与三年前的幸存者有关。 第二百六十七章: 青宸介入 “你说什么?”青宸本还沉浸在鸿香院一事,但后来听到广陵王妃的字眼时,便立即紧张起来。 他不禁皱起眉,陆青歌当时离开之时便是说着要回到穆衍燃的身边,寻找机会报仇雪恨,如何能不在上京之中?若是如此,那她便是没有跟随着他们一同前往威武大统领府。 “那个来福客栈中模仿广陵王妃的妖怪可还有其他的特征?”他的心中还残存着一丝侥幸,想着这人们口中模样与她相同的妖怪真的只是心思深沉的妖怪。 那丫鬟垂眸想了想,道:“奴婢也未亲眼瞧见,只是听说着那妖怪还带着一只小妖怪,两人一同回到的来福客栈,也是一同在王妃的厢房中不见的。” 听此,青宸的心情如同五雷轰顶——那多出来的孩子应当是周芷清,看来那客栈中长相与陆青歌相似的妖怪当真就是她了。 他的嘴边抽出一丝微笑,可是心中却似刀割一般。他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何曾经那般单纯善良的青歌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那客栈的掌柜应当与她无冤无仇才是。 “在下知晓了,谢谢姑娘提醒。”青宸说完这话,还觉得有些依依不舍,踌躇着便又开口道,“不知来福客栈掌柜惨死一案是哪位官爷处理的?” “似乎是新上任的时捕快,听说他无名无姓,就叫作阿时。应着此事得了个捉妖有功的由头便升了官,如今已经是衙门的头目了。对了,鸿香院的案子也是这位时捕快经手的。” 青宸沉默着点了点头,这话听来这时捕快倒是十分关键的人物了。 “在下再次谢过姑娘指点,那在下便不再打扰姑娘了。” 那丫鬟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向青宸服了服身,便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就在这门栏之内站了许久,心中思绪万千。方才那小婢女提到了这位时捕头捉妖有功,应当指的是来福客栈的妖。 可按着陆青歌的修为自然不可能被一个凡人束缚,莫非是周芷清?如今最好的验证法子,便是亲自往那衙门跑一趟了,去见一见这位时捕头。 想着,他也没再耽搁,顿时扒出腰间的遇歌,轻念咒语,而后那剑便漂浮在他的脚边,而后他跳上变大的长剑,再是低声念出咒语,下一瞬便御剑飞行而去。 那处,张管事正拎着一个食盒,想给青宸送些吃得,却是亲眼瞧见他飞身而去,消失在庭院上空。他顿时愣在原地,惊讶张开的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阿时刚刚驾马在衙门门前停下,便瞧见迎面疾驰而来一匹骏马——光是瞧着那马,也能知晓来人的非同小可。果不其然,那马头上还刻着威武大统领府的印记。 他本还念着鸿香院外那不寻常的一幕,却在瞧见对面马蹄下扬起的尘土后,顿时停止了对它的思考。 那人也坐在马上停在衙门面前,两人便就这般四目相对,就连小跑着前来牵马的小捕快也手足无措地愣在了原地,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 “您便是大名鼎鼎的时捕快吧?”威武大统领府的小厮先发制人,抱拳以礼相待。 阿时愣了一瞬,而后连忙抱拳回礼,道:“正是在下,不知威武大统领府找在下有何贵干?”他说话时都是小心翼翼的,这威武大统领府与广陵王穆衍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广陵王前脚刚走,后脚便是大统领府的人。这其中缘由怕是明眼人都懂得的道理。 “不愧是时捕快,当真是好眼力!”那人却未说来意,而是先将他夸赞了一番。 阿时只是谦虚一笑,而后开口道:“威武大统领府的标志又有几人不识?是你抬举了。”这般夸赞他可是无福消受,这些人他有几个可以得罪? “既然如此,在下便明人不说暗话了。”那人收起笑,不再佩戴着那张虚伪的面具。 阿时点了点头,道:“您但说无妨。”那人撕破脸面高高在上起来之后,他才觉得有几分自在,脸色也稍稍有些缓和。 “不知时捕快可否透露,几个时辰之前,广陵王可来过此处?”那人倒当真直言不讳,一开口便是毫无任何拐弯抹角。 阿时愣了一瞬,而后便说了实话,道:“王爷确实来过衙门,只是寻问了一些当日来福客栈的事宜。说是此事有关王妃,马虎不得。” 他的话半真半假。他本以为两排人应当是同一战线的,却不想威武大统领府的人不仅不帮衬着广陵王,还只是打听着他的行踪,看来这姻亲关系也维持不住风云诡谲的朝堂之上的关系。 但是不论是那一方,他皆是招惹不起。阿时权衡一二,最后才说出这样一番话,心中也在替穆衍燃惋惜着。 那人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半眯着眸子打量着他,似乎是对他口中的话半信半疑。 不论如何,穆衍燃也是一朝王爷,他竟然能如此轻易地说出王爷的下落;况且,穆衍燃向来不是什么善茬,怎么会允许自己的行踪如此轻易的被暴露? 这样想着,阿时的话在他的耳边便变得疑点重重。 最后,他漏出笑容,再次朝着阿时作揖道:“知道了,有劳时捕快了。” 说着,不等阿时回应,他便刁钻马头,再次疾驰而去。 阿时冷着脸色,不用想光是看着他离去时的眼神,也不难看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 他也不想再想着这些琐事,若是问责起来,他本就未完全说出假话。 “将马牵去后院马厩。”阿时跳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递到了一旁候着的小捕快手上,而后就负手走进了衙门。他眉头紧皱,忽然觉得鸿香院还有来福客栈的案子当真是两个烫手的山芋。 正走着,忽然头顶刮过一道风,接着面前便出现了一位青衣男子,背对着他,竟然还立在一把长剑上。 阿时愣在原地,不知面前的究竟是何人。但是他心中隐隐有预感,此人定然又是为了那两件事而来。 青宸跳下长剑,而后那遇歌便一瞬间变成了原本的大小,十分有灵性的自行钻进了他别在腰间的剑鞘之中。 第二百六十八章: 出现漏洞 青宸瞧着面前面无表情的人,先是躬身作揖,自报家门,说明来意:“在下青宸,是一位修仙之人,一直在外游历。今日路过上京,听闻有两桩奇案,便想来与时捕快请教一二。” 阿时不禁轻笑,心中想着果然如此。他这一日因为这两件事怕是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不想此刻又来了一个逍遥散仙。 他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而后十分傲慢的绕开了青宸,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只留下一句:“无可奉告!” 青宸见状连忙跟在他的身后,继续道:“时捕快大可放心,在下当真是一个修仙之人。此番向您寻问此案也确实因着正义的目的,想要抓住这只妖怪为民除害!” 阿时只是冷笑,脚下步子不减反增,他笑道:“时某自然明白道长的一腔热血,但是劳烦道长在调查案子之前,先叫前后因果打听清楚。” “时捕快这是何意?”青宸皱起眉头,也加快了步子。他有些不能明白阿时话中的含义,想着可是此事另有隐情,只是不便明说。 阿时偏头看他,却瞧见他当真一脸疑惑正瞧着他,一副不清楚此事前因后果的模样。 阿时轻叹一口气,而后便准备开口说出那些传言,将他糊弄过去。 “来福客栈的那个妖精,化成广陵王妃的模样,被识破后竟然附身到上一任的大捕快身上,想继续危害人间。幸亏时某歪打正着,将她收服了。” “鸿香院一案,如今夜晚已很少再有怪异之状,也是逐渐安稳起来,亦是不必道长操心。” 青宸先是愣了一瞬,而后不禁轻笑,道:“时捕快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在下并非要抢您的功劳,只是想着要询问些事情。” 阿时见他仍不死心,心中不禁多了几分不耐烦。都说修仙之路苦寒,并非常人可以承受,看来确实如此——面前这人倒是始终如常,面色不改,似乎是听不出他语气中的不悦。 “那好,”他有几分无奈,却也耐着性子与他周旋,道,“你一个逍遥散仙,为何来了这上京,还管起了衙门的事情?” 青宸淡淡一笑,大抵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而后状似无意的开口道:“在下原本也未想过要来上京游历,只是阴差阳错之下救了丞相府的二小姐。这才来到了上京,而后又听到了这么一件事,便想来时捕头处问问清楚。” 果然,阿时听到丞相的名号顿时就变了脸色,瞧着青宸的眸子中又多了一抹怀疑。这丞相府二小姐顾青挽前些日子下落不明,久寻无果的事情他也曾耳闻,这些日子也隐隐听到流言说是那二小姐又坐着马车回来了。 “你莫非便是那个架着马车,带着丞相府二小姐回来的人?”话虽是问出了口,但是他的心中还是有几分半信半疑。 按理说,若是眼前的男子当真是一个修仙之人,他便绝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可丞相府一事他已经在外面瞧见了不少钻空子的人。 “正是在下。在下在丞相府中感受到了妖气,便开口向府中的人寻问,这才找到了时捕快您。”青宸笑笑,终于是瞧见他有了一丝动摇。 不过他竟然谨慎至此,怕是也问不出什么重要的信息来。 “既然是承了丞相大人的情,那时某便告诉道长一二。还望道长莫要在外宣扬,免得乱了人心。”阿时虽然不敢全信,但是心中还是有些担忧此人当真是于顾丞相为恩公,便只得面上应着,心中想着到时在话语中克扣一星半点便可。 “那是自然,时大人大可放心!”见他终是松口,心中不免欣喜,连连应着他的话,“在下只是想问问这来福客栈的妖怪一事。” 阿时皱起眉头,只是点了点头,示意继续说下去。他不禁开始怀疑那妖怪的来历了。广陵王也曾亲自过来寻问那妖怪可当真与王妃长的一模一样。 不过广陵王寻问倒还合情合理,这个散仙寻问又是为何? “听闻这妖怪与广陵王妃长得一模一样,还带着一个小妖精,不知时大人可否告知这妖怪具体是生了个什么模样?当真是与王妃相同?” 阿时只是笑了笑,而后露出了歉疚的神情,道:“此事时某当真是无从告知。那日接到店小二的报怨赶到之时,那客栈的掌柜已经死了。再到王妃屋子寻找妖怪时,已经是人去楼空。或许是那妖怪看到事情败露,便逃了吧。” 青宸看着阿时,眸子中有些异样的情绪。他的眸子中多着几分戏谑,就像是在随意说些什么糊弄着他,并无半点诚意。 再在他这处寻问怕只是浪费时间。看来要从他口中提到的店小二入手了。 “在下还听闻,上一任的大捕头遭妖精附身,是您不畏生命危险,将那妖精杀死了?”他捉住他话中与事实的漏洞,一双眸子写满了审视,可是嘴边却依旧挂着笑意。 提及此事,阿时便觉得有些心虚,不禁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摸了摸唇角,而后笑道:“当日上一任大捕头确实不知是何缘故,忽然发起疯来,时某便只能大义灭亲,将他杀死,以绝后患。” 说着,他微微蹙眉,似乎还有几分心伤。他扯着眼神瞧青宸一眼,而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如今想起还觉得十分惋惜。 “原来如此……”青宸语调拖长,瞧着他的眸子尽是玩味,嘴角的笑容更是意味深长,让阿时不由得就躲避他的眸子,心中十分恐慌。 “那在下便谢过时大人的坦诚相待了。”青宸微扬嘴角,又是躬身作揖,礼数周全,道,“那在下便不再打扰大人打理公务了。” 他刻意咬重了“坦诚”两字,不禁让阿时的心中一惊,再听他开口时,只是泛泛的点了点头,甚至连他说了些什么都未能听清。 瞧他这副模样,青宸心中也有了些数,便也未再多言。 为了不再引起恐慌,他便未再使用御剑飞行,而是朝着大门走去。 守门人瞧见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的模样从里面走出来,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第二百六十九章: 新的发现 芦芽看着陆青歌离去的背影,慢慢地皱起眉头来。她似乎是从前的那个她,又似乎不是…… “方才你瞧见了吗?”他转身看向一旁的童吾,目光深邃,没有紧锁。 童吾也转头看他,微微蹙眉有几分不解,道:“瞧见什么?”他此时正在思索着方才陆青歌的转变,不料芦芽的突然开口,思绪便被毫无防备的打断了。 “方才陆青歌肩头的小妖怪,有些古怪。”说这话时,他的面色有几分凝重。陆青歌这些日子总是在发生着小小的变化,就像方才直接与本人毫无相似。 童吾瞧了他一眼,有些疑惑为何他会盯上一直需要寄宿在旁人肩头的小妖。但是既然他提了出来,他便仔细想了想,严肃开口:“有时他说出的话却是有些让人觉得怪异,但是多数时候她都沉默不语,胆子也小,并没有什么警备的意义。” 瞧着他不以为然的态度,芦芽的眉头皱得越发深,道:“你不觉得有她在,陆青歌时常在被她左右吗?” “你莫不是想多了?”童吾不明白为什么芦芽会盯住一个小小的桃妖不放手,话语中隐隐有几分不耐烦,道,“有时她说的有些道理,陆青歌去听,有何不可?” 芦芽听完他的话,沉默了许久,而后才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屋子。 站在二楼的连廊处,他四周环视却始终未找到陆青歌的踪影。她分明就是从此处离开的,眼下的鸿香院又无法出去,为何会像是消失了一般。 陆青歌走在另一边的楼梯上,手心是快要干瘪的深紫色曼陀罗花。她的目光阴沉,就像忽然变化成了另一个人。 小桃坐在她的肩头,不断打量着周围阴暗的环境。 她不禁心中生出恐惧之意,压低声音对陆青歌说:“青歌,我们这是要去何处啊?这鸿香院你十分熟悉吗?为何能这般目的明确?” 她并未立即回答,而后却突然停住了步子。再抬起头时眼中是一片迷茫,而面前却是一扇上了锁的木门。 这门像是有了些年岁,上面的纹路较之鸿香院其他的房门要古朴许多。上面有着许多印记——有的像是牙齿的啃食、有的像是细长指甲的抠挖…… 这种种,瞧着触目惊心,似乎目睹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这……”陆青歌瞧着面前的木门发愣,不由得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腿,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过来的,“这是鸿香院的地方?” 小桃只觉得脊背发凉,就像是有什么人躲在暗处盯着她们。她慢慢挪步,走到她的颈窝,抱住她的脖子,颤抖着道:“大抵是了,毕竟我们如今无法离开这里。只是青歌,这样诡异的地方你究竟是如何发现的?竟然还一声不响地留下他们自行过来了。” 陆青歌低头看她,眸子中有几分不可思议。再开口时竟然是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就像是害怕惊动了什么人似的。 “什么?这是我自己过来的?”说着,她在脑中仔细回想着自己做过的事情,却是一无所获,“我只记得我离开了芦芽在的那间屋子,而后再睁眼时就在此处了。” 说着,她也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就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指引着自己,甚至可以说是在占据着她的思维。 “要不我们回去吧。”小桃心有余悸,不敢在此处过多的停留,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陆青歌却是摇了摇头,道:“不必害怕。我如今有法力,芦芽和童吾也在不远处。既然冥冥中将我们指引到了此处,便就进去瞧一瞧吧。” 小桃连连摇头,语气中尽是颤抖,道:“还是莫要如此吧,这鸿香院本就不祥,如今在进去这看着便是不祥的屋子,怕是没什么好果子。” 陆青歌本就要被说服,但是却无意间瞧见手中的曼陀罗花又恢复了生机,即便是还未能变回人类的模样,但是此时她的情况已经是好转了许多——花瓣如今也变回了那般鲜活的模样,丝毫没了前些时候的折痕和柔软。 “小桃你看,”陆青歌将曼陀罗花递到她的面前,眼中划过了一道光,道,“她的原身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这个地方定然是有着什么神奇之处。” 小桃只是抬头对上了她的眸子,而后轻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算作是默认了如此。 陆青歌抿了抿唇,踏上了最后一节台阶。脚下响起了踩上木头的空洞的闷响,像是打开了此处的封印一般,忽然之间就明亮了起来。 仔细看着,这道门原本也该是一扇红漆木门,但是不知是遭受了这么样的摧残,此刻竟然只是一些边角缝隙中才有那么一丝痕迹。 再是门栓上的金色横开锁——未生锈,只是染上了一层灰尘,瞧着还是十分的崭新。 陆青歌瞧着眼前中的光景,不仅开始兴奋起来,嘴边的掩不住的笑意。她缓缓向那木门伸出手去…… 小桃依旧有所顾及,整个目光全部凝在那把金锁上,小心翼翼开口道:“青歌,你瞧着这门,还上着锁呢,我们怕是不能打开吧……” 话音刚落,边听着木门开启时特有的“吱呀”声,她瞪大了眸子,就看着陆青歌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手,不禁惊讶地说不出话。 只见那门竟然自己慢慢悠悠地推开——屋子不大,里面的一切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小桃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还心有余悸地用双手捂住眸子,一点缝隙也不敢留下。 陆青歌看着眼前光线昏暗的屋子,倒是有几分意外。屋内陈设十分简约——屋子中央摆放一张方桌,一旁有一张干干净净的书案,上面什么都没有。再是另一边,摆放着一个半开着的柜子。 听着周围没有声音,她也没有移动,小桃心中有几分好奇,大着胆子开口问道:“怎么了?屋内有什么东西?” 陆青歌这才迈开了步子,低声回答:“屋内什么都没有,陈设十分简单,与鸿香院这奢靡的风格十分不同。” 她走了进去,一眼便瞧见了那扇正对着门的窗户。 第二百七十章: 寻问 那窗户更是与众不同——足足有半面墙之大,只是两侧还留出了一些空隙。 因着她的独特,陆青歌几乎是没有过多的犹豫就径直走向了那扇窗户。 小桃又开始紧张起来,连忙出声阻止她,可是不敢说得过于大声,便压着声音喊道:“陆青歌!你疯了吗?这屋子本就诡异,你还乱动里面的东西!” 说着,她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转过头去,却忽然瞥见了那一个安置在角落的木柜子,那柜子很窄,不知道能放些什么东西,约莫可以藏进去一个人…… 此刻,透过那半开的门,她似乎能瞧见那角落中蜷缩着一个女子——瞧着瞧着,她忽然抬起头来,满脸惊恐地看着她,眸子中都是求助。 小桃大惊,连忙蜷缩着身子,大口的喘气,生怕那女子起身走出来。她的心中十分恐慌,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些古怪的画面。 陆青歌已经将窗户推开——她这才发现,这栋楼阁算是整个鸿香院中的独栋,与其他楼阁都未挨着,可是它却能瞧见整个鸿香院,瞧着一清二楚。 芦芽靠在窗边,心中思索杂乱。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花生,此时正玩杂技一般一粒一粒的扔进自己的嘴中。这般乐活的玩法,他却是愁容满面,丝毫瞧不见任何喜悦。 周芷清见陆青歌不在,便躲进了被子中,任凭床边的童吾怎样柔声的呼喊皆是没有回应。 芦芽在窗边听着,嘴边不禁想起一声嗤笑,调侃道:“你还是放弃的好。在她的眼中,我们都是不论好坏的妖怪,是帮衬着坏妖怪的坏妖怪。” 童吾撇了撇嘴,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一同靠在窗边,也不知道在瞧些什么。 他觉得无趣,本想抬手抢芦芽几粒花生米解馋,却无意间对上了那边陆青歌的眸子,一时间一只手停留在半空中忘了收回。 芦芽瞧见他僵硬的动作,好奇之余还不忘朝着他不屑一笑。他转过身去,就瞧见陆青歌站在一扇窗前,正在瞧着整个鸿香院。 一时间三人就这般神色惊讶地站在原地。 “青歌,他们好像瞧见你了!”小桃这下终于是放下了心中的恐惧,当即大喊道,似乎是想要引起两人注意一般,而后才是提醒就在她身侧的自己。 陆青歌的脑中当即有了想法——便是马上关窗离开。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半毫的拖拉。 她背对着窗户呼了几口气,心中莫名的有几分紧张。也不知那两人可瞧清了自己,可是瞧着他们僵住的动作,大抵是瞧着清清楚楚了。 那边,芦芽一瞧见她合上了窗户,便立即将手中的花生米往窗外一丢,而后大步地往她的方向走去;童吾的目光却是随着那几粒吃食转移到了窗外,眸子中有几分惋惜。 可是瞧见芦芽大步离开的背影,他又不得不跟了上去。 “你这般气势汹汹,是知晓了那间屋子在何处?”他终于是跟上了他的步子,微微喘着气寻问道。 芦芽立即开口,而后不屑地侧眸瞧了真诚发问的童吾,道:“你只管跟着我便好。这些用脑子的地方尚且用不上你。” 童吾当即换上了一副忍着怒气的表情,可是瞧见他的背影还是决定先将这份愤怒咽下去,先解决事情才对。 陆青歌在站在窗边担忧——她倒不是藏着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担心那两人会寻问她这个屋子的事情。 毕竟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她又是如何发现了这样一个地方,她都是一无所知,可是无法应对那两人的寻问。 可是,这刚朝着门栏外踏了一步,便瞧见了芦芽和童吾已经在朝着这个方向走来,已是十分接近。 恰好这座楼阁只有这一条路,她此时离开只能与他们迎头撞上…… 犹豫间,两人已然是到了她的面前。再抬起头时,两人就站在门栏外,皆是一副审视的表情瞧着她。 陆青歌扯着嘴角笑了笑,而后慢慢退后,一转身竟然瞧见放在方桌上的深紫色曼陀罗花已经变回了曼陀的模样,此时正一脸茫然的坐在方桌之上。 “这是什么地方?”芦芽几乎没有停顿,在她再次转过身来时,就问出了口。 陆青歌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知,不论你们信与不信,都是不知。” 芦芽不曾移开眸子,只是皱眉看着她,道:“不知?我们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处,便是因为瞧见了你。” “就在方才,离开那间屋子的时候,我忽然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时,便站在了此处。心中好奇,便走了进来。” “却不想,我知晓推开窗户瞧了瞧,便招来了你们。”陆青歌有几分无奈,说话时语气中还有几分惋惜。 芦芽本是决定反驳,可是脑中却忽然回想起方才小桃的样子,还有她的那句满是威胁和怒意的话语。又觉得一切都有着可能。 他的目光转移到一旁不敢开口的小桃,目光深邃越发怀疑。 小桃感受到这审视的目光,下意识地往陆青歌脑后躲了躲。 “陆青歌,你在进入这具身体之前,可有过什么异样?”沉默了片刻的童吾突然笑着开口,在此时的阴冷着一张脸的芦芽面前,显得十分友善。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问到这些事情,但是她还是乖巧作答,道:“倒也没什么异样,毕竟我进入这身体之前是因为死了。” “如何死的?怎样死的?以何种形态死的?”童吾见她为明白自己的意思,便连忙追问道。 这下芦芽倒是着急起来,低声威胁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与鸿香院有什么关系?死了便是死了?问得这样清楚又有何意义?” 陆青歌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脸色不太好看,道:“是被穆衍燃杀死的,用长剑刺穿了心脏。那时我还是一只小狐狸。” 童吾无视芦芽的话,又想继续开口,却不想竟被他抢了先。 “你爱他吗?”他看着陆青歌,眸子中是难得的真诚。 她被他这个问题问得一头雾水,过了良久才再次开口,道:“大抵是爱的吧。” 第二百七十一章 : 相互试探 陆青歌顿了顿,而后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若是不是将他放在了心上,又如何会那般执念化作一只小狐狸伴在他的身边。” 这段记忆她并不清晰,只是记得自己死后是以一只小白狐狸的姿态。那时,她还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只是心中有着一股念头——那便是伴在穆衍燃的身边。 可是这又如何,到了最后,她还是死在了他的剑下,与上一世一模一样。甚至连刺穿心脏的位置都没有改变,那一瞬间的疼痛也没有丝毫改变。 芦芽瞧着她这般模样,便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有些不知道该怎样把话说出口。 “你要杀她报仇,但是因为他两次都对比痛下杀手?”他想了想,转换着问道。 童吾觉得无趣,便不再理会两人,绕开旁人的小路走进了屋子;曼陀还坐在方桌上,虽然变回了人形,但是身上的伤却还是真实的存在着,即便是结了痂,也还是会隐隐作痛。 瞧见童吾走了过来,她便轻手轻脚地从桌上走下来,站在一边,微微有些警惕地瞧着她。 他只是瞧了她一眼,眼中毫无波澜,而是直接走到那个柜子面前,皱眉打量着半开的柜门,若有所思。 陆青歌垂眸,沉默了许久,终于是开口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是要劝我收手吗?” 芦芽愣了一瞬,而后轻笑,装作漫不尽心的样子,回答道:“这怎么可能?劝你收手,留他一命,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那便是了。”陆青歌抬头看他,眸子中有几分不悦,道:“我又未向你开口寻求帮助,你又为何将我的事打听着如此清楚?” 芦芽见事态发展与自己预想的有几分偏差,她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变化,似乎是自己的话触碰了她的逆鳞。 他刚要开口解释,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而后闭上嘴移开了眸子。 他对她多了些关心,无非就是应着青溪的缘故。她现在指责着自己没有合理的身份去打听她的事宜,怕是想在自己再次开口之时寻问青溪的事情。 这一番对话确实合情合理,自然而然,若不是自己多了一个心眼,倒是会令自己变得进退两难。 听见身后没了动静,童吾才偏过头来,道:“两位可是聊完了?” “大抵是了。”陆青歌也转过身去,背对着忽然沉默的芦芽,低声说着。 童吾瞧了芦芽一眼,而后才放心开口继续寻问自己方才的问题:“那你可否告诉我,当年你还是小狐狸时,是几尾?” 陆青歌本想回答,却发现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是记得自己曾变成了狐狸,究竟是几尾倒是记不清了。 她当日是因着白玉婵才成为了一只狐妖,能够死后变成小狐狸应当也是因着她地法术的缘故,那么变成狐狸也该是她曾经的形态了。 她垂眸思索,而后给了童吾一个不太坚定的答案:“应当是九尾的。” 听着她这不太确定的语气,童吾只是皱了皱眉,疑惑道:“当真是九尾?在人间,九尾狐虽是罕见却是被视为不祥,若当时你是九尾,还能继续留在王府吗?” 陆青歌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对这段记忆本就模糊,方才的回答也只是自己的猜测罢了。眼下他这样追问,倒是让她十分不确定起来了。 “其实,变成狐狸的那段记忆我脑海中早就记不清晰了,只是无意间想起了在皇宫中被穆衍燃杀死的一幕。” 童吾本是垂眸听着,而后有些惊讶地睁大眸子,看向还立在门边的芦芽,眼神中有几分调笑;芦芽只是瞪了他一眼,而后十分不悦地移开眸子。 “你是在皇宫死的?”他忍着对芦芽的笑意,尽量保持着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陆青歌有几分不解他为何要寻问这些,但是告诉他又是无伤大雅,便开口道:“其实究竟是不是皇宫我的记忆还有几分模糊。只记得那是一个十分阴暗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似乎还是什么东西在里面……” 她仔细回忆着,发现能想起来的东西却是不多,只有一些零星的记忆。 童吾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却是越过她的肩头看向门边的芦芽。 “这屋子里是有什么蹊跷?”芦芽也迈开了步子,打量着整个屋子中的陈设,与这鸿香院的风格确实是有些出入。 走了两步,他才瞧见站在角落低头不语的曼陀,有些惊讶,转身看向陆青歌,问道:“怎么?你为她渡好真气了?瞧这气色,恢复得还算是不错。” 她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表情中也有几分不解。 芦芽收起笑,又转头看向曼陀。他只是看着她,似乎是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曼陀轻咳一声,似乎是有几分顾忌,但是犹豫一瞬,还是决定开口,道:“不知你们可有感觉,只觉得此处的阴气深重,像我这样的小妖确实是为大补。” “一进屋子我便觉得神清气爽,稍稍运气便就得以再次变身成人。”说话时,她总是不住地往陆青歌方向看去。 “你倒是有心,还特意为她寻了这样一个好地方。”童吾接过她的话,笑着看向陆青歌。 她只是摇了摇头,道:“只能算作她的命好,这个地方我是如何来的,我也说不清道不明。意识恍惚了一瞬,再一睁眼,便站在这间屋子的面前了。” “这倒是有意思。”芦芽笑笑,朝着方才发现她的窗户走去,道,“方才还未发觉,如今瞧着,这扇窗户确实是大了些。” 童吾也走了过去,笑道:“的确是不同寻常,一次大抵可同六七人。” 一句话毕,两人相视一笑,嘴角满是意味深长。 “你们这是何意?”陆青歌的兴致被引起,也朝着两人走去。这一激动,步子买的重了些,便扬起了满地的灰尘。 她不禁咳嗽起来,一低头,面前竟然有一个手绢。 在灰尘中度过几年的丝绢已经是漆黑一片,甚至有几分瞧不出原本的样子。 第二百七十二章: 真相显露 小桃看着陆青歌捡起的手绢,不禁皱眉捂住了鼻子,道:“这像是女子的东西。这位女子的身份地位应当只是下层。” “你竟然还能瞧出这些?”她有几分惊喜地偏头看向小桃,低声说道,“想不到你竟然还有些用处。” 小桃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半分被夸奖的喜悦,甚至还有几分嫌弃:“方才慌神间,我似乎在那个柜子中瞧见了一个年轻的女子,这手绢或许是她的。” 陆青歌没再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曼陀,你方才说这个屋子内阴气很重,能感觉出是些什么吗?”她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小妖。她的语气中有几分焦急,就连眼神中都写着催促。 她突然被点名,还有几分不适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说话时还有一些结结巴巴:“究竟是些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此处气味一致,又因着鸿香院曾经发生了重大的惨案,大抵是人类的怨气吧。” “你是想到了什么吗?”瞧见陆青歌若有所思的模样,芦芽心中隐隐有些预感,他们离鸿香院的真相大抵是又近了一步。 “这个手绢,”她将手中的东西举到半空中给转过身的两人瞧而后道,“虽然还未有证据,但是我觉得这个丝绢的主人应该是瞧见了这间屋子发生的一切。” 不等芦芽说话,童吾也看着外面的庭院皱起了眉头,道:“还有这间屋子,像是刻意留着的。鸿香院是纸醉金迷的烟花场所,这间屋子确实是过于简朴了些。” “而且,此处楼阁在整座院落的边缘,恰好可以瞧见整个鸿香院,岂不是太巧合了一些?” 说完,他看着外面空荡荒凉而杂草丛生的院落。此处没有半分冤魂回还的迹象,这便是十分不正常。三百多条人命如何能没有一个心生怨气?难道当真是罪有应得? 一般贪得无厌的人都是嫌弃自己活得时间不够长,如何能这样安安分分的死去?不论如何,都会是要化身为厉鬼危害人间的。 可这鸿香院就是与众不同,竟然连一起凡人遭遇灵异事件的传闻都没有。能让人死得这样干净,怕是专门吸人魂魄,让他们连转生投胎或是变身厉鬼的机会都没有。 芦芽听着他的话,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记得曾经鸿香院中有一间屋子是终年不对外接客的,只有那一位特定的客人来了才会打开。会不会就是这间屋子? 他也转过身子看着外面尽收眼底的风景,此处不仅能瞧见整个鸿香院,就连院外的街道都能瞧得清楚。 这样瞧着,这鸿香院也不算很大,但是构造却错综复杂,就像是一个迷宫,一个牢笼。 陆青歌见听着两人的话,越发觉得突破口还是在周芷清处,便丢下一句“我先回方才的厢房”就转身离开了。 “你这般急匆匆地,便是确定了她会让事情与你说?”小桃悬在她的身侧,她这般跑着,当真是在肩头坐不稳妥。 陆青歌只是紧紧攥着那方满是灰尘的丝帕,连手上都沾染了它的尘土:“如今她有求与我们,便不怕她不说实话。况且,若是没有我的帮忙,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变回原本的样子去见穆展琅最后一面。” 她说着,嘴角似乎还有带着一抹冷笑。她的眸子写着坚定,似乎此事已经是势在必得。 小桃只是瞧着她的侧脸,而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也加快了速度跟上她的步伐。 周芷清此时就坐在那间厢房的窗户边,瞧着那一扇整座鸿香院最宽大的窗户。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但是光是瞧着就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甚至还能体会到当年的无助与恐惧。死亡就在她的面前,她亲眼瞧着那一个个无辜的人被那个庞然大物一口一口吞下,只剩下一具白骨。 她就站在窗边,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个男人的笑容。他的从容不迫和悠然自得让人心中生惧,这是看了多少次的杀戮才能变成那般冷漠的模样…… 光是想起这些,周芷清就已经泪流满面。 她当真是背负了许多——三年前,亲眼瞧见鸿香院三百多条人命在自己的眼前命丧黄泉,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没有;三年后她又亲眼见证这整个德善村的淳朴村民一个个消失…… 她当真是累了,这世间与她而言,本就无牵无挂;如今又雀占鸠巢,生生夺去了一个七岁孩童生的机会…… 她如今只想着能够再次见穆展琅一面,而后就老老实实走上自己原本的命运。 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周芷清反倒觉得有一丝轻松——应当是他们瞧见了什么来向自己质问了,无碍,告诉他们便是。这些秘密藏在自己的心间确实是难受得紧,就像是千斤重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陆青歌一走进屋子,就瞧见周芷清站在窗边,此时恰好转过身来,嘴边还挂着微笑,似乎是早已知晓她的到来。 这一幕倒是让原本气势汹汹的她忽然,没了主意,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芷清的目光下移,恰好瞧见了她握在手中的丝绢,竟哑然失笑,而后眼角有泪流下。 “想不到你竟然在这里。”她笑着,泪也不停地流着。可是那一双垂下的眸子却是写满了温柔,也夹杂了悲凉,“若非是你,我又如何能走到这一步?” 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与什么人在抱怨。 陆青歌瞧着,几近开口却又欲言又止,而后她顺着她的目光,瞧见了自己手上的丝帕。 “当日,我便是因为这个帕子,将一切都瞧在了眼中。”她忽然抹了抹泪,声音沙哑,可是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 陆青歌就瞧着周芷清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她一瞬间有些慌神,面前的女子,分明是一个七岁孩童的模样,可是瞧着她嘴角那一抹悲凉而又温婉的笑容,她似乎瞧见了她当年的模样…… 映入眼中的,是一位梳着简单发髻,身上衣裙并不出众,可是在她的身上却显露出一种别样风情。彼时,她的眸子清澈无比。 第二百七十三章 : 真正的秘密 陆青歌就看着周芷清走到自己的面前,动作轻柔地接过她手中的那方丝帕。她的眸子中思绪太多——有着久别重逢,也有无奈遗憾…… “这……真的是你的帕子?”陆青歌亲耳听见自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而后便是尴尬的愣在了原地,是与不是都已经非常明了了,她竟然还问出了口。 不光她自己觉得自己失了言,耳边还听到了小桃的微微叹息。 周芷清还沉浸在悲伤中,只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这帕子是我用在鸿香院拿到的第一份工钱买的,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也足够让我珍惜许久。” 说起此事,她的嘴边还含着微笑,似乎是又回忆起当年拿到第一份工钱的激动与喜悦。 陆青歌只是安静地听着,心中不禁柔软起来,觉得面前的女子身份十分凄惨。她先是在鸿香院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而后到了宫中做了穆展琅的妃子。 或许原本以为命运会再次发生改变,却不想竟然惨死在他的手上,而后落得这般魂魄移位的境况。 周芷清顿了顿,而后继续开口,她有几分犹豫,似乎是接下来的话十分难以启齿。 “我自幼家中贫寒,到了记事能做活的年纪便被父母带到了上京。我原本以为父亲母亲寻到了什么新的活计,却不想他们只是想要丢掉我这个拖油瓶。” “后来,我在街边乞讨之时,遇见了外出买衣料的鸿香院老鸨周娘。她见我模样生的周正,又无依无靠,便将我带回院子,做了一名小杂役。” “周娘是个好人。起初她见我年纪小,便什么活计都不需要我做,只要我跟在她的身边。后来,还给我取了名字,还让我叫她娘亲。” 说着,她的泪水又止不住了,声音也再次哽咽起来。提起周娘,她便想起了德善村的刘大娘。她早就知晓自己不是真正的刘灿灿了,从她第一日从后山归去,她便就瞧穿了一切。 可是她却依旧热心带她,还用那盛了爱意和温柔的眸子瞧她。她只后悔未能再让她听自己的女儿的声音,听她唤她一句“娘亲”。 “后来大了些,我便开始在院子中帮忙。做得活计不重,拿到的工钱却与别人相似。也是那时,我知道了鸿香院中有一处楼阁旁人不能进入,只有那位神秘的大人来了,才会派人去打扫干净。” 说起这些,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有几分难看,甚至还有几分恐惧之意,似乎是她口中的这位大人是什么都不得了的凶残人物。 “这位大人十分神秘,我五岁进了鸿香院,足足十年,都未能瞧见那位大人一眼。后来又听说,这位大人在朝堂之上叱咤风云,是鸿香院背后的老板。” 芦芽和童吾还有三人走进屋子时,就瞧见陆青歌与周芷清面对面站着,一个在认真聆听,一个面无表情的说着,可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他与童吾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站到陆青歌的身侧,也一同听着她的话语。 而曼陀倒是明事理,就站在了门边,甚至还走远了几步。 周芷清抬眸瞧了两人一眼,没有理会;陆青歌也只是偏头看了一眼,也未发言。 “鸿香院一直以来都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知道后来我才知晓。这位神秘的大人一直在与妖怪打交道。建了这座院子的目的,便是为人与妖搭建一个平台。”说着,她的眸色凝重,脸色也有几分深沉。 她刚刚得知这个消息之时十分震惊,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一直敬爱的周娘竟然是一只妖怪。虽然她常年食素,但是偶尔也会食用人肉调节。 她无法想象自己一直视若母亲的周娘也会满手鲜血,啃食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她甚至无法想象,她将自己带回来的真正的目的。 “那你可知他们都在此处做些什么交易?”芦芽当即紧张起来,禁不住开口寻问。 周芷清只是摇了摇头,此事她是当真不知:“自从我知晓这些事情之后,便开始谨言慎行。这鸿香院内,不仅是人与妖的交易处,也还是一些妖怪的收容所。这便是说,你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不是人。” 童吾拍了拍芦芽握成拳的手,示意他不要激动。他对这鸿香院的这一特性还是有所了解,那时团墨便是瞧中了这一点,只身来到了上京,再后来便是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自那以后,我便一直留在后厨。直到那一天,那位神秘的大人要莅临鸿香院。那日是月圆之夜花灯节,是院中最忙碌的时候。周娘找不到人手帮忙,便叫我去打扫大人的雅间。” 陆青歌听着,下意识地就抬头看向方才那间古朴而灰尘堆积的屋子。 “便是那处楼阁上的小屋子?” 周芷清点了点头,继续道:“正是。那是整座鸿香院最高的地方。那间屋子的窗户也是修改过的。不仅能瞧见鸿香院的光景,还能瞧见外面的街道。” 三人听着只是点了点头,那扇窗户的玄妙他们方才已经见识过了。不得不说,这位大人当真是心思缜密。在那一间屋子中,又置身事外,又纵观全局。也确实是配得上那一句在朝堂之上叱咤风云了。 “而后呢,你去打扫屋子之时都发生了些什么?为何你的帕子会掉落在那间屋子中。”陆青歌有些着急,她虽然断断续续说出了鸿香院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这些都还不是她想知道的。 周芷清瞧了她一眼,而后还是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那位大人有个规矩,他会定时而来,我们这些下人必须在他到来之前将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 说起此事,她的眉头开始紧紧皱起,仔细瞧着还能看见她身子的颤抖。 “那日,我打扫好屋子,已经要离开了,却发现一直随身携带的帕子不见了踪影。转身一看,竟然落在屋子中的桌角旁。当时,那位大人已经就要过来了,我的心中万分踌躇,若是不拿,大人见屋子中又旁物,定然发怒;若是拿了,我便会与大人迎面撞上,怕是死路一条。” 第一百七十四章: 前因 三年前,鸿香院。 这天是月圆之夜的花灯节,院子里十分忙碌,后院的许多丫鬟小厮都被叫去的前院做活。他们有的站到梯子上面,在庭院上支起的彩带上挂上鲜红的灯笼;还有的在往连廊的柱子上挂红绸带。 周芷清就坐在后厨外面的台阶上,望着头顶的艳阳高照。今日便是后厨一年中最为清闲的日子,她也难得能够这样惬意的坐在园子中沐浴着阳光。 不时有丫鬟小厮走过,个个步履匆匆,但是他们的脸上却没有过多的神情,有的只是麻木的冷漠,就像她自己,即便是坐在此处,也丝毫感受不到舒适。 今夜是一年中阴气最盛的时候,妖怪纵横,也会比往日猖狂许多。今夜来这此处的大多心思浑浊,手上沾染鲜血,心中藏着贪婪的欲望…… 周芷清还是觉得自己有几分无法适应,即便是已经在这里十年了。但是年年今日瞧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妖怪,还有那些比妖还要丑恶的人,她便觉得十分恶心。 “小清,你怎么还在此处坐着?”失神间,有一位长相清秀的小丫鬟端着一个木盆走了过来,瞧见她时,嘴边还露出了笑容,“周妈妈在找人呢,若是瞧见你在此处如此悠闲的坐着,指不定还要动怒呢!” 周芷清一听,连忙是站了起来,拿起一边的抹布,道:“如何?周妈妈在找人去何处?” “听闻那位神秘的大人今夜就要过来了。周妈妈正找人打扫独生阁呢!”丫鬟交代完这事,便要转身往别处走。 “为何?鸿香院只剩下我一人还闲着吗?”周芷清连忙追随着她的步子走了几步,开口时有几分犹豫。语毕,她便抿了抿嘴,等待着那丫鬟的回答。 那间屋子她当真不想踏足。虽然她不知晓那位大人次次来时都在屋内做些什么,但是她总是觉得觉得那间屋子中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毕竟,游转在人与妖之间的人又会是什么善茬。 小丫鬟有些意外她的推辞,而后回头道:“大抵是没有什么人能够过去了。听闻院中来了个厉害的觉得,大多小厮丫鬟都去地牢中守着了。” 见周芷清还有几分犹豫,她便又继续开口,道:“你还是快些过去吧,莫要耽误了时辰。若是惹恼了那位大人,我们可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她知晓有几分道理,可是她是后厨的丫鬟,若是不去独生阁也确实有着说辞。 瞧出她的不愿,那丫鬟皱了皱眉头,又抿起唇角,低声道:“你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鸿香院,今夜的规矩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若不去打扫,得罪了大人,那可是要整个鸿香院给你陪葬。” 她顿了顿,而后又开口道:“不知你心中存着什么样的想法,但是能不能别连累旁人……”说完,不等周芷清回应,她便小跑着离开了。 她就站在原地,瞧着那个小丫鬟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禁叹了一口气。最后,她还是向自己的身份妥协。 周芷清走进后厨,在空无一人的屋子中端起了角落的木盆后就往独生阁。走在路上,脚下的步子竟然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周娘就站在独生阁楼下,表情有几分不耐烦和焦急。她远远看着周娘,握着木盆的手不禁紧了紧。大抵是时间上有些急促,又迟迟未有人揽下这间屋子,她心中不悦。 “周妈妈。”周芷清走到她的面前,躬身低语,恭恭敬敬。 周娘回头看她,瞳孔微张,有几分意外她的到来。她当即转过身,四下打量了一下,而后低声训斥她:“你怎么来了?往日这些时候你不都在后院休闲吗?” 周芷清低下头,道:“有姑娘同我说,独生阁缺人手,今夜那位大人就会过来,若是耽误了时辰,扰了大人的雅兴,我们都要遭殃。” 周娘朝着空地啐了一口,咬着牙道:“让老娘知晓是哪个小丫头,定要扣了她的工钱!” 低声训斥一句之后,她又转头看向周芷清,道:“丫头,你的动作可一定要快!那屋子本就有人打扫,也不算过于脏乱,你也不必过于较真。” 周芷清看着她脸上的焦急,一时间有几分慌神,她似乎是在担心她。但是之前那位大人到来之时,她从未如此紧张过。 “是,小清一定动作麻利,早些离开大人的雅间。” 周娘这才点了点头,侧过身子让她过去,可是目光却未从她的身上转移半分。 周芷清心中有些不安,之前这位大人也来过几次,但是她从未这样紧张过,莫非大人的此次来访,与平日并不相同。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很快来到了那间闲置了许久的屋子。她放下木盆,打量着屋子中的陈设。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这间屋子。 里面的陈设十分简单,还都是一些十分朴素的物件,丝毫瞧不出与豪华奢靡的鸿香院有着什么关系。 可是这与她一个小丫鬟毫无关系,管得多了倒是会给自己带来不利。 按照周娘的吩咐,她只是将方桌、木案都擦了一遍,而后又将地面擦了一遍,便转身离开。 走出门槛,她正要转身合上木门,却瞧见自己一向珍视的手绢正躺在屋子中央的方桌桌角下。周芷清顿时皱起眉头,她若此时不离开,再次走进屋子捡起手帕,定然会撞到那位大人,自然是没有好果子吃。 可若是就这样离去,任凭一张手帕掉落在那处,定然会引起大人的不悦,说不定会斥责整个鸿香院办事不利…… 周芷清虽是有些犹豫但是心中还是存着侥幸,想着自己动作快些,便不至于碰上神秘的大人。却不想,上天就是喜欢这样与凡人开玩笑。 方才分明还在桌角底下的手帕,现在竟然不见了踪影,仍她如何寻找都瞧不见踪影。 这般情况就像是遇见了鬼打墙,如何都找不到回头的路。正在紧急之间,她却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周娘的声音…… 是那位大人过来了……听着声音还是一位十分年轻的人,与外面他们的传言丝毫不同。 第二百七十五章: 后果 万般焦急之下,她也顾不上还放置在门外的那一盆浑浊的脏水,只得躲进屋内的柜子中。 柜子狭小,好在不算拥挤;可是这里面十分闷热,还残留着几丝木屑刺鼻的味道。周芷清蜷缩在柜子的角落,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动静,生怕会叫外面的人察觉到自己。 她觉得自己有几分呼吸困难,不知是柜子中空气不多,还是自己过于害怕紧张。不过所幸,那并未关严实的柜门还能让她呼吸到一些新鲜的空气。 所幸,那只是一条不易察觉的小缝隙,也不必过于担心会被人瞧见自己的裙角。 很快,她便听见了周娘卑躬屈膝的赔罪的声音:“大人请息怒,都是些手脚不干净的丫鬟,将雅间的门关上之后便忘记了自己的本分。一会儿老奴便去好好责罚她!” 那位神秘的大人轻轻一笑,似乎毫不在意,接着他开口道:“倒也不必如此,屋子打扫干净了便可。” 周娘愣了一瞬,心中有些意外他的宽恕。她并未允许自己惊讶太久,连忙换上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道:“多谢大人,老奴替那小妮子好生谢谢您!” 那人神秘一笑,就如何他的身份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他走进屋子——手上还端着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周芷清立即瞪大了眸子,眼中顿时积满泪水,而后便是无法控制的夺眶而出。不知为何,瞧见那黑布盖着的笼子,她的心中便有一股浓烈的恐惧感。 她忍不住想要哽咽,便连忙伸出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从那缝隙中,她瞧见了那个身姿挺拔的男子将笼子放到了自己面前的方桌上,而后负手踱步到那扇大窗户面前,俯瞰着底下的欢声笑语。 他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而后朝着周娘招了招手。站在门边的周娘连忙小跑过去,躬身道:“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男子只是勾了勾唇角,就连眼角都是带着捕猎的笑意,他沉声道:“你倒是将这鸿香院管理的甚好。” 周娘笑笑,道:“是大人们调教的好,老奴不过是个打杂的。” 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猛地收起笑容,眼神微眯,似乎是瞧见了惹他不悦的人。见他这样一副面孔,周娘立即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喘。 她的脑中反复思索着到底是哪一处未做好,但是仔细想了想,又实在跳不出错误。这些年的月圆花灯节都是这般安置的,那位大人可从未未有过不满。 面前这位新主子瞧着要比之前的大人心思深沉许多,进门这样久,她都未能看透他的心思,丝毫猜不出他要些什么。 刚进门,直到走进这屋子,他都是嘴角含笑,眼眸中还有几分温柔;只是他手中的那个笼子实在诡异,凑的近些似乎还能听见有隐隐的喘息声。 不过如此,眼下又不知是触犯了他的什么逆鳞,忽然就变了脸色,让人猝不及防。 “今夜,鸿香院会聚集多少人?”终于,他沉声开口。那声音中却有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情绪,就像是饥饿了许久的恶狼看着远行的路人,在心下数着可以饱餐几顿。 即便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周娘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大抵会有三百多人。今夜特殊,会有许多妖怪到此。有人知道了内情,便会可以避开今夜这样的日子。” 男子眸色一沉,不悦之色溢于言表,他的声音低沉,喉咙间似乎是野兽的低吼:“为何会让人知晓内情?” 周娘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回大人的话,今夜来的都是些欲望贪婪的人,他们往年将欲望满足,便会将此事告知身旁人,这样一来二去便就传开了。” 那男子沉默片刻,而后猝不及防地反手就给了周娘一个重重的耳光。 她避之不及,生生挨了这一巴掌,而后重心不稳地跌落在地上。周娘穿着粗气,捂着红肿的脸庞连一个“疼”字都不敢说。 不光如此,她还得立马站起身,重新站到男子的身侧,忍着语气中的泪意,道:“不知老奴做错了些什么,还请大人明示。” 她颤抖着身子,对方才那一个巴掌还心有余悸。 男人轻笑一声,里面写满了不屑,道:“做错了什么?鸿香院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你们竟然能让这样的消息泄露出去?” 周娘大惊,连忙跪下,道:“大人,往年那些来此的客人要将消息带出去,奴婢们亦是拦不住啊!他们付出了代价,奴婢们自然不能对他如何,只能任由他们将消息带出去。” 她低着头,心跳的极快,里面装满了惴惴不安。她的眼神飘忽,竟想不到这样的事情也能成为她被责怪的理由。 “你们不是妖吗?还看不住人类的一张口?”男子终于转过了身,却是服身死死地捏住了周娘的下巴,静默间似乎还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周娘死死咬着唇,不敢叫出声,也不敢让一滴泪水流出眼眶。 男子却突然放开了手,不知是瞧见她这副样子心软,觉得放她一马;还是又想起了更残暴的方式。 周娘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再说不出一个字。 “你起来,去替本大人将桌子上那个笼子上的黑布揭下来。”男子又站直身子,还向后退了半步,嘴角依旧是那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周娘咽了一口口说,而后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一步一步地朝着桌子上那个笼子走出…… 伸出的手在不住地颤抖,忍了许久的眼眶也终于是湿润了。她站在桌边,瞧着无风的屋内,那块黑布竟然在不停地摆动着…… “啊……” 一声粗重的低吼,周娘猝不及防地被弹到了柜子上,周芷清在里面又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柜子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她心中大惊,险些就要大叫出声…… 周娘靠在柜子上,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位置。他的泪水不停地落下,瞧着眼前那一团不知是何物的黑团子…… 第二百七十六章: 幕后真凶 团墨如一缕薄云,就那般十分灵活地从笼子中的缝隙站了出来,一步一步靠近了周娘。 周娘闭住呼吸,心中忽然明了了自己的命运,她死死地抓住柜子的一角,偏过头,觉得的看着床边的男子。 “不为什么,这鸿香院留不得了。”男子似乎是读懂了她眼中的哀思,大发慈悲的低声解释道。他依旧笑着,动作连贯的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抽出一把长剑。 走到周娘的面前后,他毫不犹豫用那把长剑刺穿了她的身体……拔出剑后,鲜血喷涌,还溅到了他白净的脸上。 周芷清终于是看清楚了他的脸——她见过他,是戒备森严的宫门之外。那些天流落的日子,她听了一个病危的乞丐的话——去皇宫吧,去那处谋个差事,对你这个小乞丐也不失是个好去处…… 她听了他的话,辗转了许久才找到了紫禁城的大门——那是个十分气派的地方,光是瞧上一眼,都会觉得自己渺小得配不上她。 她跑到禁卫军面前,问他是否可以给自己一个差事,可是他却叫她滚…… 便是这时,她瞧见了眼前的男子——那时还小小地他,坐在一匹十分不凡的骏马上,他冷着一张脸,坐在,马上俯瞰着她。一双眸子冰冷,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小周芷清怔怔地看着那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可命运却完全的不同的人,说了那句被世人认为大逆不道的话:“这位公子,您能给我一个差事吗?” 不知可是他瞧错了,那位公子的脸上竟然有了半分动容,紧接着,他亲启薄唇,道:“让她送去上京,莫要在此处碍事。”说罢,他便驾马而去,只留下一骑绝尘。 “那位公子是谁啊,好生俊美,便是你们家公子吗?”周芷清十分好奇地寻问着送自己离开的侍卫。 那侍卫却是白了她一眼,眼中的不屑就像是在瞧一个傻子。 “此处可是大穆城,是大穆的皇宫。方才你瞧见的是,大穆王朝的二皇子,尊名穆展琅。你可莫要再胡说八道了……” 眼前的这位男子便是记忆中的穆展琅。虽然时过境迁,他也长成了一位翩翩美少年,可是那一双眸子却丝毫没有改变。她见过,便记得。 可是眼前的他,却丝毫没了当日的不问世事,而满是贪婪与狠厉…… 鲜血从周娘的心口流了出来,而后那个黑团子便立马兴奋起来,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周娘……他吮吸着鲜血的声音完完全全的落在了柜子中的周芷清耳中…… 她紧紧闭着双眼,不敢再去看面前这一血腥的一幕,不过她同时也知晓了,这个妖怪只能通过鲜血才能知晓自己的猎物在何处,只要她不过激便不会被发现。 周芷清看着柜子之外那个脸上沾着鲜血,却笑容妖冶的穆展琅,不禁觉得十分心痛。 后来她才知晓,私闯皇宫乃是死罪,当年那个侍卫分明可是杀死自己,可是是他给了自己生的机会;可是如今他却变成了一个如此视人命为草芥的人……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有的只是喜悦,似乎那致命的一剑给了他无比的快感…… 周娘的尸体很快便被吸干,变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模样可怕极了。可是即便是靠近死亡那样接近,她也未一动半步。 她瞧见了门外的木盆,也知悉今日来打扫这间屋子的是她。可是她未瞧见自己离开,如此一来她便只能还在这间屋子中……这间屋子简陋,唯一能藏身的便是这个柜子…… 她在保护自己,用了生命保护自己…… 那个黑团子吸干了周娘的血后,就跑到了穆展琅的面前蹦蹦跳跳,瞧得出来是还在索要更多的血液。 他却是满眼爱怜的抚摸了他的头,语气轻柔,道:“团墨乖,你先回笼子中待着。待天黑了,鸿香院内人多了起来,你便能饱餐一顿了。” 说完,他还仰头哈哈大笑,模样十分嚣张…… 那个被唤作团墨的妖怪听了,十分乖巧的又钻进了方桌上的小笼子中。 周芷清瞧见眼前的一幕甚至忘记了害怕——方才那样的庞然大物,此时竟然能如此灵巧的钻进那般小的笼子中……而后的模样甚至还有几分小巧可爱…… 夜幕降临,鸿香院里的客人越来越多,声音甚至惊动了在独生阁雅间中品茶的穆展琅。只见他勾了勾唇角,而后抬手摸了摸身侧的笼子,声音轻柔:“团墨,该是用膳的时候了。”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那扇占据了半面墙的大窗户…… 笼子中的怪物应声,立马又钻了出来,朝着打开的窗户便飞了出去…… 一瞬间后,周芷清便听见了阵阵惨叫……有年轻的女子的间隙的声音、也有男子粗狂的声音、还有老者沧桑的声音、甚至还有孩童的放声啼哭…… 周芷清放下了捂在嘴边的双手,她的头靠在身后的木柜子上,眼前是一片黑暗,眼角是一偏湿润。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这般情感,一切都似乎是理所当然,就连她这个暗处的旁观者都有几分习以为常,心中十分麻木,一时间还能忘记同情。 而站在窗边的穆展琅,他始终嘴角含笑,十分满意的瞧着楼下的一片狼藉。究竟是要双手沾满多少鲜血,才能如此笑着看着整个院子中的人陪葬…… 不知道过来多久,那个黑色的妖怪回来了。一落地,他也变成了一个眸色血红的少年。他看着穆展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他亦是以笑容回敬…… 他们同时转过身,竟然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你说什么?”陆青歌当即叫出了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这一切都是穆展琅做的?” 她一直知晓穆展琅的心思沉重,手段残忍,但是听见他杀了那样多的人还是有几分不敢相信。 不过她的脑中又忽然涌出了一段记忆——在那一处昏暗而宽阔的环境下,似乎也有一个极大的铁笼,在那笼子中似乎也住着一个不知是何物的黑色的庞然大物…… 他没有脸,可是声音却是似曾相识…… 第二百七十七章: 真正的幕后操纵者 周芷清只是点了点头,她早已泪流满面,哽咽了喉咙,再说不出一个字。此事分明已经过去了许久,可现在回忆起来,还是会觉得悲痛不已。 她又想起了用生命保护着自己的周娘,直到穆展琅将整个鸿香院的人杀死,带着那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妖怪的黑团子离开后,她才放下心来化作了一团青烟,消失在她的眼前。 偌大的鸿香院,似乎就是在一瞬间,由人声鼎沸变成了寂静一片。还是那份张灯结彩,可是那红绸缎上到底是染料还是鲜血,就连她都分不清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周芷清才从柜子中走出来,一步一步浑浑噩噩的离开了这间写满罪恶的屋子。到了最后,她也未能找到自己珍视的那块帕子…… 想着,周芷清不禁捏紧了手上那时隔三年才重新出现的帕子,没有欣喜,只有无尽的心悸。 芦芽同童吾相视一眼,脸上表情都不太好看。他们心中明白,周芷清口中的不知模样的黑色妖怪便是团墨。他们亦是知晓团墨到了上京寻了个好宿主,只是未曾想不到竟然是当朝的皇帝。 更是没想到的便是,这鸿香院三百多条人命,竟然只是给他提升修为的。团墨不是普通的妖怪,他能与人结契,助人达成心底贪婪的欲望。 陆青歌瞧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周芷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一直以来为师姐追寻的真相竟然就是如此。 “难怪朝廷草草结案,只说这鸿香院里都是些奸佞之人,在背后做些不正当的勾当,原来是我们高高在上的皇上害怕事情败露,惹祸上身!” 她啐了一口,只觉得穆展琅此人十分恶心。她从未见过穆衍燃这名义上的哥哥,即便是两人成亲这位大人也未到场。 不过他养的那只妖怪她似乎有些印象——犹记得她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在跟着穆衍燃进宫之时,无意间进入了一件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 那间密室只有一道光束,那便是照射着那个极大的铁笼子的。通过那道不太明亮的光束,她似乎能看见笼子中有一团黑色的东西。 它似乎是在熟睡,还能瞧见他有微微的起伏,甚至还伴随着微微的鼾声。 当日,它似乎还向自己索要着心头血,还承诺会带着自己去找穆衍燃。她险些就要将心头血交给它…… “大抵是如此。不过似乎也是在掩盖些什么。后来我阴差阳错成了他的妃子,也知晓了一些内幕。那鸿香院应当不是穆展琅一手打造起来的。他只是负责毁了它。” 周芷清只是摇了摇头,而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事情已经可以告一段落了。”芦芽见陆青歌又陷入了沉思,立马开口道,“我们要寻找的真相本就是鸿香院一事背后的蹊跷,如今已经知晓这都是穆展琅在背后操作,那陨落的三百多条人命亦是他养的妖怪所作。” 当年那进入鸿香院,派了许多丫鬟小厮看守的人就是他,他自然是逃过了看守,亦是亲眼瞧见了团墨将所有人的精魂都吸入体内。彼时的他,自然是无意插手这些,直接一个飞身离开了院子。 “是啊,”童吾也开了口,难得的附和着芦芽,道,“此事已经真相大白,便可以告一段落了。” 陆青歌却是皱眉头,转身看向就要半途而废的两人,道:“你们方才也应该听到了周芷清说得,穆展琅似乎并非是鸿香院的真正幕后操纵者!” 小桃听着她的语气不对,便也开了口,语气中有几分不解:“你此话又是何意?你还要继续查下去,将那真正的操作者找出来?” 陆青歌也顾不上在场的人究竟能不能瞧见小桃,只见开口回答道:“难道不应该吗?” “为何?”周芷清抹去了泪水,有些不明白她究竟要做些什么,“你们一开始要调查鸿香院的事情,不就是为了为那三百多条人命吗?为何还要继续深入下去?” “鸿香院一直以来都算是本本分分,虽然人妖共存,但也是凭着人类自己的意愿,从未强迫。你要继续查下去又有着什么意义?” 小桃看了周芷清一眼,看着陆青歌的眸子越发不解起来,又开口劝告:“她说得也有道理,你要继续查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陆青歌忽然有几分恍惚,身边的人给她的竟然都是质疑。她看了芦芽和童吾一眼,又转头看了一眼周芷清,而后侧过头看了小桃一眼,最后,她低头看向自己。 “对啊,是为了什么呢?”她的嘴角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心中还有几分隐隐作痛。 当她听说了此事与穆展琅有关后,她便有几分不能冷静。她想着,若是能够将此事查的清清楚楚,抓住穆展琅的把柄,那么穆衍燃日后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她分明已经下决心要将他杀死了,不是吗? 小桃体会到了她的心痛,大概知晓了她想到了一些什么,便拍拍她的肩膀,道:“莫要再调查下去了。他的事情早就与你无关了,不是吗?” “罢了,方才就当我中了邪吧。”陆青歌只是摇了摇头,嘴边那苦涩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消散。 童吾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禁皱起眉头。他看不透她的想些什么,可是却能感受到她来自心底的悲伤。 “既然此事已经结束,那我们也可以散去了。”见三人沉默,陆青歌再次开口,语气中还有疲惫。 周芷清一听,立马紧张起来,连忙上前抓住她的小臂,又看了一眼童吾,道:“那我需要变回原本的模样一日,又该如何?” “你因他而死,为何还要留念他?”陆青歌皱起眉头,眼中有几分不解和痛心。 这话像是在问她,却也像是在质问自己。 周芷清却是避开她的眸子,低声道:“无论如何,我这条命,算是他给的。” “可是你不是已经因为他死过一次了吗?”陆青歌直视着她的眸子,似乎是想要找到她这般执着的缘由,“不是已经还清了吗?” 第二百七十八章 : 背后的原因 周芷清沉默了片刻,而后直接跪到她的面前,抓住她垂在身侧的小臂,眼眶含泪,声音哽咽,道:“陆青歌,我求你,我只是想去再见他一面。” 她只是垂眸看她一眼,而后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冷声道:“你跟着我,日后自然是有机会再见穆展琅一面的。” 说着,她便越过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童吾和芦芽,走到了门外的连廊上。 曼陀还站在外面的栏杆边,目光涣散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她的脸色已然是缓和了许多,可身上的伤却没有丝毫的好转,只是结了一层痂罢了。 听到动静,她下意识转过身,满眼警惕;而后又紧皱眉头,捂住自己险些再次裂开的伤口。瞧见陆青歌时,她犹豫了片刻,而后才恭敬开口,唤了她一句:“王妃娘娘。” 听见曼陀还是这样称呼自己,她愣了一瞬,而后哑然失笑,道:“倒也不必如此,这王妃我可无意去当。” 说着,她走到她的身边站着,垂眸看着那一扇被紧锁着的大门,勾了勾唇角,道:“你想拿回自己的那一节心骨吗?” 曼陀当即偏头看她,似乎是脱口而出,却又欲言又止。陆青歌也不着急,只是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 屋内,芦芽看着面前还跪着不起的周芷清,觉得有几分尴尬,便转过身走了几步看看陆青歌都在做些什么。看着她与曼陀并肩站着,却不言语,他便又走到一旁的交椅上坐下。 童吾却是对面前的这位小女孩有些兴趣,走了两步在她身侧坐下,而后俯身瞧她,笑道:“你当真想要变回原本的样子一天?” “童吾,慎言。”芦芽正在闭目养神,一听见他的声音便睁眼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似乎有几分威胁。 被唤了名字,他只是抿了抿唇,而后微微侧过身子,又低声说道:“你当真想要变回原本的样子吗?” 芦芽皱眉咂舌,咬牙道:“你以为这样本公子便听不见了吗?” 童吾也不理会,只是满眼期盼的看着面上有些犹豫的周芷清,十分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她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因为芦芽的两次开口显得有几分犹豫。她看着眼前男子的眸子,总是觉得里面有一些异样的光彩,甚至让人有些不舒服。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点了点头,道,“我想,我想变回原来的模样,哪怕只是一天。” 芦芽这下某头皱得更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坚定的周芷清,道:“小丫头,你可要想清楚,他可不是什么正经的大夫。若是有些什么后遗症,可只能你自己担着。” 她却不以为然,转头朝他笑笑,而后道:“谢谢你的担忧。但是我不后悔。只要能够以原来的模样再站在穆展琅身边,哪怕一天,哪怕是死,也就足够了。” 童吾欲言又止,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股奇妙的感觉——他明明能看透她的内心,听到了她十分想再见穆展琅一面的夙愿。 可是奇怪的是,他只能听见她有这个诉求,却找不到这背后的原因。 连内心深处都不能展示的原因,她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去看她口中的穆展琅?倒是又是什么样的目的,能让她自己欺骗自己? 屋外,曼陀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道:“我想。若是能拿回自己的那一节心骨,我便能脱离她的掌控,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陆青歌听出了她声音背后的压抑和痛苦,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当初答应留在她的身边,还自愿交出一节心骨,自然是该知晓这些后果的。” 曼陀笑笑,而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的修为极浅,只有一百年。能够这样早就修成人形,不是我天资聪颖,而后有着白玉婵的度化。” “她一直将我养在身边,似乎是料到了自己有一日会为了让穆衍燃相信自己让曾经的那个婢女去死。我便是顶替她的位置的。” “留在她的身边这样久,一方面是报恩,还有一方面便是没有办法。” 曼陀的脸色一直平静,似乎是在诉说旁人的故事。她的嘴角始终带着一抹微笑,显得她十分温婉端庄。 这样的气质并非是能随意伪装的,或许她当真心性本善,奈何只能跟着一个凶残的主子。她在替白玉婵杀人的时候,也会心疼吧…… 陆青歌只是这样想着,却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小桃依靠在她的肩头,将她心中的声音尽数听着,而后只是低声叹了口气。 “那好,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那我便定会帮你。”陆青歌侧过身子,看着曼陀稍有些犹豫的侧脸,继续道,“这是我这一身妖力是白玉婵的,我自己用着还不太顺手,待我向童吾请教一番。” 曼陀也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还是低声说了一句:“劳烦王妃娘娘了。” 陆青歌本想再次纠正,可是却在最后还是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她转过身,又走回屋子,想询问他上回说的下蛊拿心骨的事情该如何操作。 这一进屋子,便瞧见三人各自沉默。童吾和周芷清的表情还算缓和,倒是芦芽,不知是谁又招惹了他,正气鼓鼓地坐在一边。 一瞧见一脸疑惑的陆青歌,芦芽立马坐直了身子,看着童吾的背影道:“若是陆青歌不点头,你如何能让她便会原来的模样?人家好不容易赶上了逆天之为留下了一条命,你便放她一马吧。” 他这一开口,陆青歌便知三人方才是说了些是什么,便叹了一口气,走到周芷清的面前,道:“你还不死心?” 她只是抬眸看着她,一眼不发,将倔强都写在了脸上。 陆青歌也不恼,,继续自己开口,道:“我也不是什么狠心的人。只是你要我拿命出来陪你玩,难道不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吗?” 周芷清一下子便被这话噎得说不出话,那无话可说的模样还有几分可爱。 童吾也投过眼神,对此事背后的原因亦是十分好奇,只等待着她回答。 可是,周芷清也只是别开眸子,不愿多说一句话。 第二百七十九章 : 寻找出口 “你便是你自己不要这个机会。”陆青歌等了许久,回应她的也只是沉默,她无奈只得叹一口气,道,“我愿意帮你,只要你给出一个原由。” “我……”周芷清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陆青歌也不为难她,直接转头看向一旁童吾,开口道:“今日早晨,你说的通过在曼陀身上下蛊,而后帮她拿回自己的心骨该如何操作?” 童吾愣了一瞬,而后才反应过来,道:“话虽如何,可是那般镶在心中的东西如何能一道蛊毒就能取出?” “你这话是何意?”陆青歌皱起眉头,对于他的话有些不解。早些时候他分明就是这样说的,现在她来向他寻问,竟然又说这种法子不可行? 童吾似乎是看出了她眸子中的怀疑,坐直身子轻咳一声,道:“我早些时候说得蛊,并非真正的蛊,而是你。” “我?”陆青歌疑惑重复,而后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却还是有些不确定的寻问道,“你是要我施法躲进曼陀的身上,而后见机行事,替她拿回心骨。” 童吾笑着点头,道:“对,就是如此。” “如今此事对我而言倒不算是什么难事……”她低下头,轻声说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只是……” 她的心中还有顾虑,那毕竟是威武大统领府,那样正气凛然的地方或许会折煞了她这样的妖怪;还有便是白玉婵既是广陵王的侧妃,又是威武大统领府的嫡长女,这样的身份,如何也不该会是一人独处。 “你也未必一定要帮她拿回心骨,替她疗伤便可。”芦芽见陆青歌突然沉默,心中便猜测着她心中有些顾虑,便开口解围。 她抬头看他,又侧身瞧了一眼还站在连廊便的曼陀一眼。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还撩起了她的碎发,一时间竟然有几分遗世独立的美好。她当真是像一户人家的小姐,她应当要好好的生活,而不是受制于白玉婵,终日双手沾满鲜血。 这样想着,她心中的顾虑忽然放下了一半。 还有一半,便是穆衍燃。虽然才几日不见,但是这几日当真是发生了许多事情。兜兜转转,她发现自己要杀他的决心竟然这样的不坚定…… 不管转念一想,若是此次她跟着曼陀前往威武大统领府,整日看着他与白玉婵的你侬我侬,或许便又会勾起心中的恨意,便不会这样踌躇不决了。 想着,她还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嘴角也勾起一抹笑容,看着芦芽道:“无碍,我既然答应了她,便不能食言。你们便在此处在修整一段时间,替我照顾照顾……周芷清。” 再说起她的名字时,竟然还有几分不自然。 她偏头瞧了她一眼,而后快速转过头,又道:“这外面的锁还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我与曼陀先去楼下寻找一下可有旁的出路, 见她转身,一直沉默的芦芽终于是站起身来。他大步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道:“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千万不要再顾及什么信义,不要逞强,活着最重要。” 陆青歌抬头看他,忽然眸子中有几分酸涩。她抿了抿唇,而后道:“青溪师姐性子要强,又十分在意输赢。这样的话,你定然与她说了很多遍吧。” 芦芽一愣,下意识地想要松开自己的手,而后假装听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可是片刻之后,他只是收回了自己的手,而后对上陆青歌的眸子,眼中满是温柔。 他轻声道:“是啊。她十分要强,又不懂得认输。这句话我都要说得嘴巴起茧子了。” 芦芽又顿了顿,垂下眸子,声音忽然变得单薄了许多,道:“青溪向我提过最多的便是你这个调皮的小师妹。可是现在瞧着,你也不再调皮了。” “不论如何,青溪在意你,那我便要保护你。若是遇见了什么,千万不要逞强。”说着,他不知道从何处幻化出一只小指大小的笛子放到了她的手心,“这是往日你师姐给我用过的笛子,如今交给你。” 陆青歌垂眸看着手心的小笛子,而后逐渐握起手,将它包裹在自己的手心。 “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归来!”说着,她便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的留恋。 再次抬起头时,落入眼帘的便是她与曼陀的背影。芦芽勾了勾唇角,心中忽然有几分好奇——若是青溪还在,她知晓了鸿香院的真相又会如何?她见到了自己喜爱的小师妹又是如何? 她定然会十分宠溺自己的师妹,要去找穆衍燃算账吧,那她又会如何对待杀了三百多条人命的穆展琅呢…… 青宸寻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鸿香院的位置。 他一见到这座大院便皱起了眉头,低声道:“果不其然,这里妖气甚浓!看来里面藏了不止一只妖怪……” 他的步子忽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似乎是怕惊动里面的妖。走着走着,他忽然感受到有几分不对劲,这浓重的妖气中似乎还包含着十分纯净的仙气。 这样纯净的法力只会是真正的上仙才会有的。 “莫非此事已经有仙人插手了”青宸心有疑惑,便自言自语着。可是转念一想,他又立马摇了摇头,道,”绝无可能,若是仙人插手,如何会还留着这些危害人间的妖怪的性命?” 他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配剑,继续向着鸿香院靠近。 今日他便要替天行道,将这鸿香院里的妖怪杀个片甲不留。 暗处的柳府的暗卫瞧见了青宸的到来,一个个都紧张起来。为首的便立即低声身负自己身侧的那个暗卫,道:“速速前去柳府,向公子回报此事!” 那暗卫点了点头,而后立即找着空闲,十分迅速的跑向柳府的方向。 而后那为首的暗卫又对剩下的暗卫说道:“其他人莫要惊慌,不要轻举妄动!” 青宸走近鸿香院的大门,才发觉上面挂着一把足有手腕粗细的铁锁。他俯下身,在铁锁上嗅了嗅,竟闻到了浓浓的仙气。 “这便是方才那纯净仙气的来源!”他有些惊讶,不禁低呼出声。 第二百八十章 青宸到来 青宸打量了这把铁锁一番,而后勾了勾唇角,道:“看来这位仙人是将这几个妖怪锁在此处了。这倒是省了我许多力气。 院内,陆青歌正同曼陀从二楼走向庭院,试图寻找是否有别样的出去的方法。毕竟童吾今日十分顺利的带着她的原身走了进来。那时那把锁应当已经是在门栓上了。 这样一来,若是想出去自然是有其他的法子和出口。 走着走着,她忽然皱起眉头停住了步子。曼陀跟在身后,见她忽然停下十分不解,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陆青歌只是摇了摇头——她闻到了一股十分熟悉且似曾相识的气息。是仙气,却又还未得道飞升,那便是修仙之人……莫非是青宸? 她的目光落到那扇还未发出任何声响的红漆木门,真的是他吗?他来做什么,捉妖吗? 想着,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悲凉的微笑。她分明已经变成了一只狐妖许久,也确实开始适应这个身份,可是一旦提到捉妖,一旦看到曾经生活的地方,她又十分愧疚自己竟然是一只妖怪…… 曼陀未得到明确的答复,依旧是一头雾水。她顺着陆青歌看向的方向敲过去,只瞧见了一扇紧紧闭合着的大门。 “这门是怎么了吗?”她一边问着,一边也在打量着那扇看似并无任何异常的大门,瞧着她的眸子越发迷茫起来。 陆青歌走后,童吾就转身坐到桌边,又拆开了一袋牛肉,而后朝着还在门边的芦芽招了招手,道:“不要再看了,快来吃些东西。莫要浪费了我的心意。” 芦芽却只是皱着眉,在他的位置恰好可以瞧见在楼梯中央站定步子的陆青歌。 “你有没有感受到周围有仙气?”远远地,他也能瞧见她皱着眉头的脸,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童吾只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随手幻化出一把匕首割下来一块牛肉,还十分贴心的递给了一旁的周芷清。 “因着那把锁,周围一直都有仙气。你莫不是现在还在寻问这个?”说完,他也给自己割下一小块牛肉,塞进了自己口中。仔细咀嚼之后,还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芦芽不悦回头,瞧见他竟然还在填饱自己的肚子,便越发沉了脸色,冷声道:“莫要再吃那些无用的东西了,快些过来瞧瞧。” 童吾有几分不耐烦,却还是放下手中的匕首走了过去。他眉头紧皱,瞧着芦芽的眼神中写满了想起,十分不情不愿地挪步到他身侧。 定睛一看,不过是陆青歌与曼陀站在不远处的楼梯上,不再走动。 “这有什么?”他也顺着她眼神看向那扇并无异常的门,而后道,“似乎是有些淡淡的仙气,但是这又何足畏惧?我们三人联手还打不过一个小小的修仙之人?” 听着他不屑的语气,芦芽心中还是有几分担忧,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陆青歌的身上,而后才淡淡开口:“只是担心,那是让她下不去手的人……” 童吾当即意识到什么,转头看了一眼芦芽写着担忧的侧脸,心中也隐隐有几分不安。 曼陀看着始终沉默不语的陆青歌,心中也生出了一些不安的情愫。她不知为何要在此坐以待毙,便试探开口,道:“可是那处出了什么样的问题?可要我过去看看?” 说着,她便已经迈开步子,要前去查看究竟。 陆青歌当即大惊,立马抓住她的手腕,摇头道:“不要轻举妄动,相信不多时我们就能出去了。” 曼陀不解,却也不再多言,又乖乖地退回到了她的身侧,只等待着那扇门究竟会如何。 青宸仔细端详着面前这把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如果当真是一位上仙按上的锁,那自然不是俗发可以打开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触碰那把铁锁。 这样瞧着,这把锁倒也瞧不出什么特别。 “小伙子,这把锁可莫要乱动啊!”只见一位臂弯中提着一篮菜的老妇人慢慢悠悠地路过此处,一见青宸正在摆弄那把锁,便立即紧张起来,努力加快步子过去制止。 “嗯?”他正在仔细研究这把铁锁,忽然听到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大惊转身,才看见一个皱着眉头的普通妇人。 他将面前的老妇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才柔声说道:“大娘,这锁是怎么了?” 老妇人看了一眼那把锁,而后摇了摇头,道:“这是衙门时大人上的锁,你还是莫要动的好。” “为何?这时大人莫非是什么狠厉的角色?” “这锁可以有灵性的。自打这锁挂上去之后,鸿香院就变得安宁了许多。街坊们也敢在此处行走了。”说着,老妇人还露出了笑容,似乎对现状十分满意。 青宸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向一边挪了挪步子,道:“大娘你且放心,在下不动这把铁锁便是。” 老妇人点了点头,转身要走,片刻后又反应过来,回头对他说:“虽说鸿香院这几日没再出现怪象,但是这座院子到底是不干净,你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青宸点了点头,微微躬身道:“是了,在下这就离开。” 老妇人没再说什么,只是瞧了他一眼,而后才迈着不太利索的步子,慢慢悠悠地离开了。 威武大统领府。 青歌这方刚伺候完穆衍燃同白玉婵用完晚膳,承了王爷的吩咐,送穆珩回厢房休息。 一路上,他是难得的沉默,只是在她的前方走着,似乎是藏着什么心事。 见他这般,她倒是难得的清闲。今日她也发觉了白玉婵身侧的侍女换了人,先前那曼陀倒是不见了踪影。 她不能多问,到底是身份上的不符合。但是瞧着那丫鬟还有管家的反应,这应当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如今这白玉婵也生不出什么事情,她便怀疑着曼陀可是去了鸿香院。 可那鸿香院挂着她的锁,若是有妖靠近应当有感应才是,而且那座院子外面的人应当是进不去的。 心中正疑惑着,忽然她的心口一疼,不禁步子也跟着一顿。 穆珩感受到她的异常,连忙回头查看。 第二百八十一章 捂不热的心 春歌死死抓着自己心口的衣裳,对着突如其来的疼痛有几分猝不及防,一时间久久不能平复。 穆珩不明所以,只是抓着她的一角,担忧的瞧着她,道:“春歌,你怎么了?是何处不舒服?” 她只是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躬身道:“劳烦小王爷挂心,奴婢并无大碍,只是天色渐晚,夜色渐浓,奴婢未瞧清楚路,扭伤了脚。” 穆珩瞧着她放在心口的手,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他才再次开了口,道:“若是春歌不适,换别人伺候我亦是一样。” “小王爷不必如此。”春歌笑着,那一阵疼痛已经缓和了许多,应当是触碰的人最后又收了手,“奴婢并未大碍,不妨碍伺候您。” 穆珩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转身朝着厢房走去,春歌自然是连忙起身跟上。可心中的疑惑却丝毫没有消散。 按理来说,若是普通凡人碰了那锁,她应当是没有感觉的;若是妖族碰了,定然是他们受了损,无论如何也不该波及到她。 难道……同是仙门中人? 春歌虽然面不改色将穆珩送回了厢房,又伺候他洗漱宽衣,但是她心中的疑惑始终是未能放下,那虽是平坦的眉间,却是愁绪满满。 穆珩今夜倒是难得的少话,坐到床榻上之后,便自行躺下盖上了锦被,还可以转过身去背对着春歌。 “你先回去吧,我要睡了。”他低声说着,声音中似乎当真有几分疲惫。 春歌自然不会久留,听得此言立即躬身行礼,道:“是,小王爷早些休息,奴婢这就告退。” 不多时,穆珩便听见了房门合上的声响。他又在床榻上躺了片刻,而后坐起身来,看着面前的微微黯淡。 天色还早,如何能够安睡?他的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如同成人一般的无奈。 “王兄亦是有事瞒着我,青歌究竟在不在鸿香院,他还是未与我说;春歌也有事瞒着我,明明是捂着心口,却告诉我是扭到了脚踝。为何他们要如此对待我?” 说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赌气一般说道:“也罢,若是他们不与我说,我便不问。问得多了,倒是显得我烦了。” 说罢,穆珩又起身离开了床榻,小跑到幔帐一边,吹灭了春歌为他留下的夜灯,而后又回到了床榻,沉沉睡去。 春歌出了屋子,本打算寻着个好时机前往鸿香院一探究竟,却不想刚刚走离这厢房没多久,便迎面撞上了穆衍燃。 他的脸色不太好,眉头微微皱着。这一偏头,果然瞧见他的身后跟着满脸笑意的白玉婵。 “奴婢参见王爷,参见侧妃娘娘。”虽是有些意外,但是这些礼数终究是不能少。 穆衍燃点了点头,道:“免礼。阿珩可是睡了?” “回王爷的话,小王爷今日格外的乖巧,早早地便叫奴婢退下。方才还瞧见小王爷自己吹了奴婢为他留下的夜灯。” 却不想,此话一出,穆衍燃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倒是他身后的白玉婵露出了笑容,走到他的身侧,道:“王爷,既然阿珩已经睡下了,您也莫要再记挂着了。待明日再来瞧他,亦是不迟。” “侧妃说得是。”他虽然是应着,但是嘴边的笑容却是十分牵强。他自然是明白她话中早些休息的深意,只是步子却未挪动半分。 白玉婵确实面不改色,只当穆衍燃是真的未明白她的话中有话,便又开口道:“王爷,如今天色也渐渐晚了,便早些去歇息吧。您今日在外面也劳累了一天,怕是有些疲惫了吧?” 话已至此,他再是不能推脱,可这心中却是万般的不情愿。他又低头看着自己臂弯间白玉婵的双手,更是觉得心中十分无奈。 “本王觉得一切尚佳,还不算过于劳累。”穆衍燃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手心中抽了出来,而后浅笑道,“若是侧妃觉得困倦,便先行回房休息便可。” 白玉婵这才收起微笑,可脸上表情却无过多的变化,还是那般温婉可人。她睁着一双惹人怜爱的水灵灵的眸子看着他,柔声道:“王爷这是何意?莫非就这天色王爷还要外出不成?” 穆衍燃对上她这双无害的眸子,张张口还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是说:“自然不能外出,本王只是不想这样早睡,便想着先去后花园逛一逛。” 白玉婵却是皱了皱眉,又走上前挽住他的臂弯,掐着嗓子道:“王爷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如今已是深秋,天气渐渐寒冷起来,这般夜晚,如何能去后花园游玩?若是着了凉又该如何?” 穆衍燃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他沉默无语,白玉婵又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道:“王爷,妾身只是考虑着您的身子,并无任何阻拦您的意思。时候也不早了,还是随妾身回去,早些歇息吧。” 穆衍燃只是笑笑,与卫九戒交换了眼神,而后又抽出自己的臂弯,道:“既然侧妃并没有阻拦本王的意思,便让本王去这后花园吧。” 见白玉婵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眼神,他依旧是笑意不减,道:“本王的身子自然是本王最清楚,侧妃就莫要担心了。倒是你,本就是来大统领府养身子的,切莫是不能再受了凉。” 说着,她便要呼喊站在她身侧的小月,奈何还不知道她叫做什么名字,只是朝她招了招手,道:“你,快些送侧妃回去休息,莫要让侧妃冻着。” 小月躬身,道:“是。”而后走上前来,为愣在原地的白玉婵披上了一层衣衫。 她就站在原地,这肩头忽然出现的温暖倒是让她恨得牙痒痒。她十分不懂,明明穆衍燃的脑中已经没了关于自己的那些不堪的记忆,为何还是捂不热他的心? 如今陆青歌的心已经不在他的身上,又时常找着借口不留在王府,不跟在他的身边,为何他的心中始终有她的一席之位! “侧妃娘娘……”小月见白玉婵始终未有动静,便怯怯地开口。 第二百八十二章 坚定想法 白玉婵听到这不识抬举的声音,心中便攒着一团怒气,但是挨着面子,又不好发作。只能广袖一挥,转身大步离去。 小月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心中不禁有些慌乱。她转身之际,还不忘朝着春歌躬身行礼,而后才小跑着跟上了白玉婵的步伐。 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春歌亦是松了一口气,四下打量一番后,朝着一个方向隐身而去。 衙门。 阿时回到厢房之后心中便十分不安。方才得到消息,皇上如今已经离开皇宫,就住在丞相府内。而今日来寻他的那个修仙之人正是自称为从丞相府出来。 若是他回去报告消息,皇上或许也会派人向他寻问。 毕竟皇上向来不轻易出宫,此番微服私访极大可能是因为鸿香院一事而来。况且,此事当年草草了事,正是出自这位新皇之手。 若是不能好生解决此事,这对他的威望倒是会受损。 这样想着,阿时的心中越发不安起来。他靠在窗边的软塌上,一旁矮几上的清茶早已凉透,可是他却还未品尝一口。 这些日子跟那些大人打交道,他当真是厌倦了。 他忽然回忆起那日在鸿香院的事情—— 一群人看着忽然死去的那个捕头惊慌失措,只有他还算震惊,硬生生的将自己声音中的恐惧颤抖压制了下去,强装着冷静道:“这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方才那个男人也是妖怪吗?”终于,有一个捕头鼓起来勇气,颤抖着开了口,“他莫非是与那个装成王妃模样的妖怪是一伙儿的?” 阿时仔细回忆着男子的模样,却发现记忆已经开始模样,他已经记不清那人的模样了…… “此事尚且说不准,但是我们决不能将出现了两个妖怪的事情散布出去。”他冷静了心虚,沉声说道。 另一个捕快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附和道:“对,对,对!我们决不能将还有一只男妖怪的事情说出去!一旦说出去,还得我们自己兜着。说不定他就是我们的下场!” 说着,他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地上的那一个捕快的尸体。 众人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便都点了点头,低声附和。 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些百姓定然会恐慌。这样一来就会跑去衙门报官保他们安宁。这样一来,说不一定日后这捉妖的担子就会落在他们衙门的肩上。 落在衙门的肩上,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小捕快。他们也是凡人,空有一身武功,如何能与那些会法力的妖怪抗衡,最后的下场只能是一个死字。 “那我们该如何解释张捕快死了?”众人达成共识之后,便有一个年纪稍微小一些的捕快颤抖着开口。 阿时皱起眉头,这确实有几分棘手。若是说他是与妖怪斗争是死了,到时候功劳就都是他一个死人的了。 几人似乎都抱着这样的想法,沉默了许久,也没有人提出这样的看法。 最后,还是那店小二颤抖着出了声,道:“各位捕快大人,他这是怎么了?莫非也是中了方才那位妖怪的招?” 他看着张捕快的尸体,又看看自己掌柜的尸体,只是摇了摇头,二人的死相差别太多,这样的理由实在是过于牵强。 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阿时。他暗自勾了勾唇角,而后露出悲痛的表情,道:“方才妖怪的余孽还未情理干净,我们又一时疏忽,竟然让妖怪上了这位捕头的身!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大义灭亲,将他斩杀。” 此话一出,那群捕头先是一愣,而后皆是露出悲痛的表情,还有的甚至挤出了泪水,都在附和着阿时的话语。 那店小二受几人感染,也哭得越发悲伤起来,口中还大骂着那个妖怪,道:“这妖精真是罪该万死,尽挑一些无辜的善人杀死!当真是没有心,擢发难数啊!” 阿时见状,假意抹泪,哽咽道:“我们都要节哀顺变。此事发展的确实不是我们这些小捕头能够做的,我们就先行回衙门,去请一些更加有本事的人来。” 那店小二本就沉浸在悲伤之中,一听这样的话语立马点头,道:“还请大人们小心,莫要再遇上那妖怪……” 阿时单膝跪地,拍了拍他颤抖的肩头,而后转身离去。 转过身时,他还不忘回头给那几个捕快使眼色——示意他们将地上张捕快的尸体带上。 便是如此,他因为这个谎言升了官位,坐上了这个衙门的大捕快之位;当日同行的捕快也都被派去了别的地方任职。 本以为这样已经算是天衣无缝,这个秘密可以永久的保存下去,却不想到底是自己算错了一切。 开头他便错的彻彻底底。他不该奢望将两条人命只是与妖怪拴在一起便以为可以相安无事。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如今这威武大统领府,丞相府轮番派人过来,便不是一个好兆头。 想着,他便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宝剑就要往鸿香院去。 他当日亦是草草了事,本不想这事又是东窗事发。当日他只是想着当年此处死了那样多的人,即便是按照朝廷说得都是些奸佞之臣,但是总会有几个是无辜之人。 三年之后来此宣泄不满,又未伤害到百姓,自然是无伤大雅,他也不想多管。 可是如今门上突然多了一把锁,倒是又有了麻烦。 “不行,那把锁留不得!我今日必须去将它拆了去!”说着,他就迈着步子走到了门边,正要开门之时,耳边忽然响起了那位仙女的话语。 “留着这把锁,还能留住你的名声,对你无甚害处。” 手上动作一顿,顿时又是不知该如何抉择,一瞬间便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对!”他忽然灵机一动,自言自语道,“那日的女子虽是穿着一身白衣,声音十分空灵,又是来去自如,可是如何有证据说她是仙?妖精也会法术,也能如此变幻。我为何单单要去相信她?” 这样想着,前方瞬间便明朗了许多。阿时的步子也跟着坚定了许多。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下定决心 阿时最终还是走出了厢房,口中还嘀咕着:“险些要被那妖女蛊惑了。若是再不速速将那铁锁拆下,怕是等到皇上来寻我,自是死路一条。” 正要走出后院之时,却碰上了迎面走来的小捕快。他的手里拿着些公文,准备送到阿时房中。此时见他火急火燎的往外走,心底不禁有些迷惑,连忙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时大人,您这是又要出去?”小捕快跟在他的身后,觉得他这些日子确实有些古怪,可是大人的事情他又不该插手,只能在心底猜测着。 阿时偏头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而后点了点头,道:“是,我去鸿香院一趟。” “大人,鸿香院的案子您不是已经结了吗?”小捕快仍是不放弃,继续跟在他的身后,疑惑问道,“还有您的那一把铁锁,那院子倒是未再传出闹鬼的传闻了。” “好了,不必再多说了。”阿时本就在为铁锁的事情头疼,他竟然就这般重新提起,还随着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一般,将这顶高帽扣在他的头上,便是让他觉得越发烦躁。 见他不悦,小捕快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站在衙门的门外,瞧着阿时驾马离去。 “大人这是怎么了?”守在门外的捕快看见阿时那般急切的离开,也心生好奇,低声寻问着还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的小捕快。 他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只说了要去鸿香院。也不知为何,大人自从处理完鸿香院的案子后便满面愁容。那之后分明没有什么棘手的案子。” “大人的事情咱们还是少掺和的好。”守门的捕快点到为止,知晓大致缘由后便收了言语,又默默低下头,老实站在自己的位置。 小捕快见身边的人没了言语,只是抿了抿唇,而后转身走进了衙门。 柳府。 柳之舟正坐在空无一物的桌边,似乎在沉思些什么。木生就站在他的身侧,随他一同思绪神游。 不多时,便有一个丫鬟恭恭敬敬的走了过来,瞧了木生一眼后,走到柳之舟的身侧,躬身道:“公子,后厨的晚膳已经备好了。可要现在端到偏厅?” 他这才回过神,吩咐道:“嗯,都端过来吧。” 待那丫鬟转身离去后,他又伸手唤木生站到跟前,嘱咐道:“你现在便去后院请小白姑娘过来用膳。” 木生听此,欲言又止,顿了片刻后才躬身领命,朝着后院的厢房快步走去。 一路上他都觉得这心中有几分不顺畅。他有些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何要这样做——他现在对小白姑娘当真是愈发的冷漠疏离了,全然将她当做了一位客人。 可是先前,他是将她当做自己心爱的段若微,给了她无尽的温柔,如今不知是认清了现实还是如何,就这般将这一切忽然收回。 可是那小白姑娘倒是当了真了,这般一来不是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木生猜不透柳之舟的心中倒底是个怎么样的心思,但是他觉得这般做对小白姑娘十分不公平。 走近她的屋子时,便听见屋子中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这让木生立即紧张起来,连忙小跑着赶过去。到了门外,才听清是她自己在言说着什么。 “小白姑娘,公子请您过去用膳。”他也不顾这些东西,只是上前敲门,喊道。 屋内的人儿一听到木生的声音,便小跑着前去开门,还十分期待的往他四周瞧了瞧,最后才将目光落在站在门边的木生身上。 她有些失落,却还是笑着说道:“好,这就来。” 木生只是点了点头,侧过身子让她走在前面。 “木生,柳之舟这些日子是不是十分忙碌啊?”原本一路沉默的两人最终是叫小白打破了宁静。 她的声音中有几分期待,又有着几分失落。 木生愣了一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但是最后他还是说出了她心底所期待的答案:“这些日子因为鸿香院的事情,公子确实有些操劳了。” 小白一听,连忙点头,开口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的反应着实是有几分刻意,就连嘴边的微笑也有几分苦涩。 木生将这些看在眼中,却再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来,只能这般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后,一同走向偏厅。 岂料,两人到达偏厅后,只有几个守在一边伺候的丫鬟还有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肴,却丝毫不见柳之舟的影子。 小白亦是愣在原地,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十分委屈,眼中还有几分酸涩。 木生也觉得疑惑,连忙走到一个丫鬟身边,问道:“公子呢?方才不是还在此处?” 那丫鬟连忙躬身,道:“方才鸿香院的暗卫突然来寻公子,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公子一听,便连忙随他去了。” 说着,她顿了顿,还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小白的反应。见她还算平静才又继续开口,道:“公子要奴婢向小白姑娘赔一句不是,只能您一人用晚膳了。” 小白面容平静的听完了这段话,而后挤出一抹微笑往桌边走去,像是自我安慰一般说道:“无碍……无碍……自然是他的那些大事情要重要许多。” “不过,柳之舟走得急,你们后厨可要给他留一份饭菜,不能一直这般饿着肚子。” 丫鬟又躬身,道:“是。” 而后她拉住木生,在他耳侧低声说道:“公子还吩咐,待你将小白姑娘带到偏厅用膳后,便去鸿香院寻他。” 他有些惊讶,又觉得这个吩咐在意料之中。只是瞧着小白一人坐在偌大的偏厅用膳,还有几分于心不忍。 就当他要开口之时,小白却抢了话语,道:“不必向我禀告,柳之舟需要你,你去便是。不过是一个人用膳,没什么大不了的。” 木生一时语塞,想说些什么可开了口又一句话说不出。踌躇片刻,他才说道:“是。那属下便先退下了。” 小白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吃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尝着这些曾经觉得美味非常,如今却忽然食不知味的美味佳肴…… 第二百八十四章 : 拆下铁锁 木生离开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尽数落在她的耳中,但是小白却再没有抬一下头。 她心中那些翻涌的思绪在一瞬间忽然平静下来,心底深处的某个念头忽然被放大了无数倍。 一如往常,她十分迅速地用完了晚膳;不同往日的是,她不必再百无聊赖的坐在桌边等待着细嚼慢咽的柳之舟。 “我便先回房了。”说话时,那嘴角的微笑终于是找回了一丝原本的模样,“不必再去派人寻我。即便是洗漱也省去。” 那听她吩咐的丫鬟似乎有些为难,一副欲言又止不敢言语的模样。 小白微微蹙眉,不知她为何会漏出这样的表情,自己的话应当说得十分清楚了才是。可瞧见她这副模样实在滑稽,她便开口道:“你若有什么想说的话直说便是。” 丫鬟抿了抿嘴,而后道:“不知小白姑娘为何如此?可是心中委屈不愿再示人了?” 小白只是愣了片刻而后轻笑出声,道:“不知道你这小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若非我在你们心中就是这般脆弱的女子?” 瞧她这样笑着,丫鬟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嘴边也扬起一抹笑,道:“倒也不是,只是忧心着小白姑娘会不习惯这样的日子。” 她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朝着她走近了几步,有意低声道:“小夕,你应当是知晓我不是凡人吧?” 小夕微微愣住,这是府上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知她为何还要如此小心谨慎,就像是害怕吓到了一旁的人一般。 “自然是知晓的。不光是奴婢,就连府上的其他下人也知晓小白姑娘的原身是一只白色的小猫。” 她刻意将府中的人都知晓此事说了出来,便是想让她不必如此拘谨。 小白笑了笑,自然是明白她的用意,顿时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这凡人也并非都是那样的阴险狡诈,还是有一些是善良可人的。 “既然此事你们都知晓,也该明白我定然是有一段漂泊的日子,又何苦这般担忧我无法适应一人用膳呢?” 小夕这才恍然大悟,而后不禁哑然失笑。 她不知道这小白姑娘究竟是不是段若微小姐,但是二人的相同似乎只是在样貌罢了。段小姐心思沉,有话不愿意直说,时常话中有话;而小白姑娘不同,性格率真随和,时常不加掩饰,相处起来十分舒适。 她倒是不敢妄断,但是确实觉得自家公子这样的性子,该是与小白姑娘更相配才是。 “既然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便照着我的话去做便可。莫要再让人靠近我的厢房。”说着,她便转身要走,步子还有几分轻快,丝毫瞧不出方才的半点阴霾。 “小白姑娘!”小夕本是盛着笑意看着小白往后院走去,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有事情未曾交代清楚,便连忙出声阻止。 小白再次惊恐回头,瞧着皱着眉头的小夕,疑惑道:“如何?还有何事?应当都已经说明白了吧?” “还有一事。若是公子回来问起您,得知您一直待在厢房未曾出来,执意去瞧你该如何?” 小白微微愣住,此事她倒还未曾想到。 只是如今刻意疏离着自己的柳之舟,还会在听闻自己情绪有变之时去探望自己吗?她不了解他,无法做出这样的假设…… “若是柳之舟要去寻我,你也将他拦下。” 小夕愣了一瞬,原本准备说些什么之时,却在看到小白那十分真诚的眸子之后将口中的话语尽数咽了回去,只是躬身答了一句:“是。” 小白再次笑了笑,而后安心的朝着后院走去。 青宸在鸿香院们站了许久,确定了再不会有人过来打扰自己后,才又向那把铁锁伸出了手——出乎意料的是,这把锁倒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缠。 除了锁上那一道仙人加上了封印,其他的倒是与人间的那些普通的锁并无异样——打开并未花费过多的力气。 这锁掉落地面的一瞬间,院内的人忽然被一圈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将几人尽数波及在地。曼陀本就受了重伤,此番再受一击,直接喷出一口鲜血来。 陆青歌连忙撑起身子扶着她,关切道:“你可还好?”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却还是十分倔强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陆青歌皱眉看着她——她之前的伤口已经重新裂开了,不仅在流血,身上的妖力也在一点点流失。 她当即意识到不妙,连忙念出法咒,暂时稳住她的伤口。 童吾和芦芽也甩出了几步远,倒是周芷清站在原地毫发无损,震惊的看着两人。 摔倒在地的两人更是不明所以,起身时脸上还带着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童吾皱着眉,还觉得胸口有些疼痛,就像是被人捶打了一顿。 芦芽只是摇了摇头,而后向门外走去,一边道:“先去看看陆青歌。” 他没再说话,只是跟上了他的步子。 两人走到楼梯边,果然瞧见陆青歌坐在台阶上,怀中是伤势加重,奄奄一息的曼陀。 “究竟是怎么回事?”芦芽连忙跑到两人身边,担忧的问道。 她也只是摇了摇头,而后目光转移那扇门上,道:“不知道。但是应当是有人将那把锁打开了。” 院外,青宸正要进门,却被及时赶到的阿时给制止了。他看着掉落在地面上的铁锁,当即便瞪大了眸子。 “住手!”阿时大喝一声跳下骏马,朝着他跑过去的同时还抽出了宝剑,“你究竟是什么人?”说话时,那抽出的长剑已经架在了青宸的肩上。 春歌也是在此时赶到,见已经有人出手制止,便就藏在一边观看。 阿时心中却是窃喜,他一度认为这把铁锁不祥,此次赶来也是想要将他抄下。却不想这人将人阴差阳错帮了他,倒也不失是一桩美事。 他除了自己的心头大患,他却还能质问责怪于他。若是那个妖女当真怪罪起来,所有的矛头都会是面前这个修仙之人的。 “不知在下做错了什么?”青宸倒是十分镇静,一双眸子就盯在阿时身上,让他不禁觉得有些许心虚。 第二百八十五章: 是你吗 阿时被青宸瞧得有些发毛,可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一副正义凛然的表情,道:“你动了鸿香院的锁,还说不知道自己错在了何处?” 青宸却是面色如常,轻笑出声,反问道:“时大人,您在衙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您说,这锁的由来您并不知悉,更是不明白它的作用是何模样。为何在下今日卸下了这把锁,大人却以刀剑相见,说在下做错了呢?” 阿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可瞧着青宸嘴边的微笑,他又觉得不是不悦。他始终冷着一张脸,任凭他说些什么都面容不改,让自己瞧着毫无破绽。 “本大人虽然不知晓这把锁究竟是神奇在什么地方,但是自从它出现之后,便再无百姓受鸿香院的困扰。这便足以验证他的奇妙之处。” 说完,阿时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脸上的表情也多了几分得意。 他本以为这一番话后会让眼前的这位云淡风轻的修仙之人略逊一筹,却不想他还是不为所动,甚至再次反问,道:“既然如此,不知时大人暮色时分来鸿香院是要做什么?” 阿时咬牙切齿,久久不能回应。 青宸只是笑笑,而后用双指移开他架在自己身上的长剑,又道:“时大人来此是存了什么心思,自然是自己最清楚。在下这样的旁人就不妄加揣测了。” 阿时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剑被他挪走,却是毫无还手之力,便恶狠狠地说道:“你莫要嚣张,你动了这把锁,自然是有人要找你算账。” 清楚本是转过身要推开面前的这扇红漆木门,他的一番话倒是引得他侧目回首,道:“看来时大人还是有意隐瞒,这把锁的来历大人到底还是知晓的。” “你……你休要胡说八道!”阿时见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还被面前的人抓个正着,便更加气急败坏起来,道,“这锁怎么可能真的是凭空出现?自然是有人挂上去的!” “你动了这背后的人的锁,她定然是不会绕过你的!” 青宸只是点了点头,语气随意,十分不以为意,道:“那便让她不要饶过我吧。” 阿时心中虽是不悦,可是瞧见这门被他逐渐推开也心生惧意,不自觉地便往后退着。这一幕又叫他感受到了,便又轻飘飘地开口,道:“时大人若是害怕,还是尽快返回衙门吧。这样一来,此事倒是能与你脱开关系。” 阿时没再说话,只是不停地后退着,直到摸到了方才的马匹才安下心来。他收起长剑,四下打量一番,而后翻身上马。 调转马头之时,他还不忘居高临下的丢下一句:“道士,我与你无冤无仇,此番是你自己闯下的祸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中应当十分清楚。” 不等青宸回答,他便迫不及待地驾马而去。 芦芽同陆青歌正扶着曼陀起身,准备将她扶进屋子疗伤。 就在这时,童吾忽然伸出手来,制止了两人的动作。只见他面色凝重,声音低沉道:“有人要进来了。” 两人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地向木门投向目光,果然瞧见那门有松动的迹象,落入耳帘的亦是木门摩擦起来的“吱呀吱呀”的声音。 那声音本是十分细微的,但是在这四下寂静的环境却显得尤为刺耳,甚至还有几分阴森。 陆青歌的心随着这份吱呀声越发的紧张起来,她害怕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可又觉得一会儿进来的人只会是他…… 瞧见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她便不自觉地侧过脸去,不敢面对那接下来走进来的人。 青宸一推开门便愣在了原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四人,他倒是有几分疑惑。进来之前,他从未想过竟然会这样顺利。 芦芽对上他的眸子——两人一人玩味,一人震惊。 虽然只是有一面之缘,但是他却是记住了他的眸子——那一双如狼一般狠厉的眸子。 青宸正要开口之时,目光却被一旁侧着身子的女子身影吸引。这一眼便是瞳仁放大,接着便是不可思议的开口:“青歌?” 陆青歌一惊,当即瞪大了眸子。分明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当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之时,却还是难以平缓的震惊。 再一转头,便是上回在医馆遇见的少年。顾青挽变成那般样子便是拜他所赐。 童吾也有几分意外,但很快平静下来,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而后长袖一挥,将那扇厚重的红漆木门合上。 “道长,倒是好久不见。”他勾了勾嘴角,声音中还有几分笑意,道,“既然都是熟人,倒也不必闹得太僵。” 青宸的眉头皱得越发深,目光死死盯在那个始终不肯转过身子的女子身上。他压制着颤抖的声音,再次开口道:“青歌,当真是你吗?” 陆青歌长叹了一口气,而后缓缓转过身,道:“是,师兄,是我。” “你……”青宸当即惊得退后了半步,他倒宁愿相信面前的一切都是假象,“真的是你?鸿香院闹鬼一事是你?来福客栈杀人的也是你?” 不等她开口,芦芽倒是抢了话,道:“此言差矣。鸿香院闹鬼一事出自本公子之手,她可没有这般深厚的功力。还有来福客栈的那个捕快,亦是出自本公子之手,那人实在是聒噪得紧。本公子一时间没忍住便……” “那那个掌柜呢?”青宸总算是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的青歌还没有变成滥杀无辜的妖怪。 “我……”陆青歌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人不是她杀得,可是又因她而死,这又该如何阐述? 青宸也不着急,只是等待着她的回答,心中还抱着一丝希冀。 “青歌,你只管将真相告诉他便可。这般支支吾吾的倒是让人误会!”小桃皱起眉头,十分不满她着有话不说的模样。 陆青歌却是抿了抿唇,觉得有几分难以启齿。唇角嗫嚅,终是未能言语。 她身后的芦芽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而后开口道:“那人确实不是她动手杀死的,可是也确实与她脱不开干系。” 第二百八十六章: 青宸惊讶 青宸眉头紧锁,不悦的瞧了芦芽一眼后,又转向陆青歌,道:“青歌,师兄要听你自己说。” “我……”她看着他的眸子,眼神中写满了胆怯。不知为何,她分明是想将事情告诉他,可是一瞧见他那双略有期待的眸子,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小桃皱起眉,飞身到她的面前,竟瞧见她的眼眸还有些湿润,一时间眉头锁得更深,不满道:“青歌,我们是妖,杀一个人又能如何?” 芦芽在身后听着,禁不住用眼神瞪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示意她莫要乱说话。而后他转头看向陆青歌,果然瞧见她皱着眉头身子还有几分颤抖。 青宸见她这般支支吾吾的模样,心中的那份侥幸逐渐崩盘离析,他的手不自觉的握住了身侧的剑柄,力气越来越大。 终于,他再是压抑不住内心的那份不可思议,大步的往陆青歌的方向走去。 她本是低头站在楼梯上,见他向自己靠近,下意识就要往后走,心底十分惧怕与他打照面。 可是芦芽和童吾就在她的身后,一时间竟无路可退。 周芷清也从房中走了出来,可是她不敢靠近,只是站在门框边瞧着几人的动作。 春歌本想瞧一瞧那位风行尊者的大弟子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其实她也不难猜到——一位正义凛然的修仙之人,遇见了有着鬼怪传闻的鸿香院,自然是要一展身手,为民除害的。 可是,在瞧见那山厚重的木门合上之后,她也只是勾了勾唇角。看来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了,她再在此地久留倒是显得多余起来。 瞧着天色渐晚,亦是不知穆珩那处可会有什么不妥。这般一心二用,让春歌觉得有几分不自在。思忖片刻,她还是施法离去,往着威武大统领府去了。 青宸走到陆青歌的面前,紧紧的抓住她的肩膀——他让她无法动弹,只能这般直视着他的眸子。 她能清楚得瞧见他眸子中的失望与难以置信,这些情愫也在深深刺痛着她的心,同时也在向她说着一切都没有回头路的事实。 她已经是一只妖怪了,也在做着妖怪才会做的事情,又如何能回到曾经的洁白无瑕? 想着,陆青歌的情绪倒是稳定了下来,她偏过头不愿再多看青宸一眼,低声说着:“不论是谁杀死了客栈的掌柜,他都已经死了,早已无力回天。青宸道长你也莫要再追究了。” 青宸瞪大了眸子,握住她肩膀的双手力度一松。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找了许久才寻回自己的声音,道:“青歌?你方才……叫我什么?” 陆青歌没再答话,只是挣脱了他的束缚,再次扶起已经昏迷过去的曼陀往厢房走去。 “莫要再纠结这些无用的称谓了,救人要紧。”她侧过头,只留着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的青宸这样一句话。 小桃瞧了他一眼,见他那边绝望的模样还有几分于心不忍。 “青歌,你方才的话是不是说得重了一些?你瞧瞧他,十分伤心的模样呢!” 小桃的眼神就落在青宸身上,看他那般伤心难过的模样竟然还觉得有几分有趣,嘴中不停地与陆青歌说着。 可是她忽略的便是,她说的这些,也会引来她的不适;她同样心如刀绞,难过至极。 “好了,莫要再说了。”终于,陆青歌忍不住了,沉声出口制止。听出了她声音中明显的不悦,小桃才乖乖的闭上了嘴。 “她怎么样了?”芦芽见状,开口转移了话题,也顺势打量起曼陀的伤势。 她的情况瞧起来不容乐观,如今已经面无血色,身上的伤口也变得更加狰狞起来。只是不知道倒底是哪口气吊着,竟然让她还保持着人形。 陆青歌面色凝重,摇了摇头,道:“方才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攻击你们应当知晓。她还是被它打中才会变成这般模样。如今瞧着,应当是仙术。” 童吾听了,还伸手抹了抹她的衣角,直到指腹上沾染了她的血迹。他抬手放在鼻尖之下,而后十分排斥的皱了皱眉头,道:“确实是仙术。这位施法的仙人法术还不低。” “为何我们都未受到伤害?”芦芽这时皱起眉头,心中有几分疑惑,“难道只是因为我们的修为要比这朵小花高些?” “仙气入体,我们都完好无损,它找不到空子。”童吾伸出一根食指,十分自信地摇了摇,又扬起嘴角轻笑道,“仙人将法术寄存在那把铁锁上,本就已经折煞许久了。外面又有泸尧的结界,不能伤我们半分自然是有道理的。” 陆青歌只是皱着眉,她不愿听见这些无用的长篇大论,她只想知道曼陀这副模样还有没有挽救的法子。 待两人闭了嘴,她才不耐烦开口道:“眼下这种情况,我们为何毫发无损并不重要。我还要随着她潜进威武大统领府,可有法子救她?” 周芷清瞧见三人不断向自己靠近,连忙收回头去,小跑着到窗边交椅上坐下——模样乖巧,似乎一直在此等待。 童吾轻轻咋舌,而后握住曼陀的手腕把脉,而后皱了皱眉,倒也不是棘手的模样。 “她之前是承了你……”说着,他转过身子看向陆青歌,而后感到有何不妥又改了口,继续道,“是让你变成这副模样的九尾狐妖一直养着她。如今她受了伤,你身上又是那九尾狐的法术,为何不自己试上一试?” 三人走进屋,芦芽扶着曼陀躺到床榻上,而后变幻出手中的折扇,坐到一边为自己扇风。 童吾也算惬意,进屋之后便又坐到桌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酒壶,此时正一口酒一口牛肉的吃着,不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陆青歌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曼陀,面上有几分为难,道,“我这几世匆匆,还未用过法术救人。如何操作确实一无所知。” 童吾一口酒差点从喉咙喷出来,看着她的眸子不禁多了几分嫌弃:“且不说你做了多久的妖,单说你修仙那些日子,就未曾救死扶伤?”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为何进鸿香院 陆青歌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被他这样一说,她才意识到,在终南山的那些日子她当真是一事无成,终日活在了青宸的庇佑之下。 “确实如此。”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声音都跟着小了几分,“之前从未单独一人离开过终南山,每次都有青宸跟随,事事也都是他来打点。” 童吾笑着点头,语气中却满是调侃:“罢了罢了,原本从未听过有半道妖精的说法,你让我见识到了;原本未曾听说过空有一身妖力却不会使用的说法,眼下又是你让我知晓了。” 这样一番话,倒是让陆青歌有几分无地自容。不过听来确实是有几分好笑。 芦芽却是投了一个白眼过来,而后还将手中的扇子旋转一圈扔向童吾,折扇在空中滑动的很快,摆明了就是冲着他去的。 幸亏童吾眼疾手快,当即向后仰身,而后伸手抓住了飞过自己头顶的折扇。 “泸尧,大庭广众之下,你要对我做些什么?”他紧紧皱着眉,表情还有几分委屈。可心中却十分清楚他为何突然出手。 芦芽只是白了他一眼,而后道:“废话真多!”说着,他向前一伸手,那把折扇便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童吾十分慵懒的站起身,口中不满地念叨着:“你若是着急,你出手便可,何苦在此处催我。” 芦芽一听,又朝着他瞪了一眼。甚至又抬起手,用手指将折扇收起来,作势要再向他扔过去。 这下他的反应亦是迅速,当即就挪了步子望着曼陀的床榻走去。 “她这伤势按着先前的说法倒是无甚要处理的地方,只是需要让其苏醒过来便可。”童吾仔细打量着她那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而后自我赞赏的点了点头。 “我倒是想着,她是花精,可要些水分灌溉。”陆青歌凑了过去,满眼真诚的瞧着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的童吾。 瞧见他这副表情,她又不禁又有些心虚。 “你瞧。”童吾未给她做出解释,只是伸出手让她看自己手上幻化出的一团薄雾,“这便是真气。” 陆青歌看着那不停攒动的雾气,不禁皱起了眉头,疑惑道:“这是真气?” 童吾笑了笑,道:“这当然不是真气。”说罢,他便扭住曼陀的嘴巴,将手心那不知道是何物的薄雾尽数灌了进去。 “这下应当是稳住了她这条性命了。”他退后几步,而后看向还有几分迷茫的陆青歌。 “你那日出去都做了些什么?”不知何时,芦芽已经站在他的面前,脸色有几分凝重。 童吾愣了一下,而后瞧了曼陀一眼,笑道:“不过是个人,何必大惊小怪。” 陆青歌瞧着两人的对峙,听着两人的对话有几分不对劲,问道:“什么意思?方才那薄雾究竟是何物?” 自然是无人回答她的,但是她也不急,只是看着他们。 周芷清就坐在一边,看着三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的心底不禁轻笑,如今他们做妖怪的也在为杀人一事起内讧了,倒是十分有意思。 “方才那薄雾是人的精魂。”小桃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附在陆青歌的耳边,低声说道,“不过方才那一团并不是完整的。也就是说,那人现在就如同是行尸走肉。” “妖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童吾忽然严肃起来,一双眸子就盯着芦芽的身上,似乎想要提醒他什么事情。 “青歌,你就整日与这样的妖怪混在一起?”青宸在楼梯站了许久,还是觉得应该留在她的身边。 自己与风行尊者决裂,便是能够与她在一起,如今若是在意这些倒是本末倒置了。 他的心中还是存着一份念想,那便是青歌还是那个青歌,她虽然变成了妖怪,但是心中的善念却未曾消散,她定然是可以回头的。 却不想,走到门边却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你怎么还在此处?”陆青歌有几分惊讶,紧接着便是有几分难堪。 “道长此话何意?”芦芽转过身来,语气中满是不悦,“若是没有我们这样的妖怪,你觉得陆青歌还能活生生的站在此处吗?” 他看着青宸,心中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他是终南山的大弟子,是青溪的大师兄。可是她口中十分睿智的大师兄,终究还是听着那愚蠢的风行尊者的话语,全然不顾鸿香院惨案。 若是他能给青溪一丝一毫的支持,她也不必落得如此境地! 青宸皱起眉头,顿生为难之情。他沉默片刻,却是先大步将过去将陆青歌拉到自己的身后,而后再对上芦芽的眸子,道:“确实那日在终南山若不是有你的指点,青歌或许已经魂飞魄散。但是恩是恩,怨是怨,你救了她一命,我们还你便是,又何必让她牵扯到这样的漩涡之中?” “青宸!”陆青歌却只是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又走到他的对面,道,“仙妖势不两立,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执迷不悟?”青宸瞪大了眸子,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眼中有些绝望的望着面无表情的她,道,“何为执迷不悟?倒是你,青歌,你莫要再堕落下去了!跟师兄回去吧。” 陆青歌不禁冷笑,而后眼角划过一滴泪来,反问道:“回去?回哪里?终南山?我已经在那里丢过一次命了!” “她不顾仙妖殊途,拼了半条命跪在终南门,就奢望着能再见师傅一面。”说着,她的声音已经哽咽起来,双手不自觉的抱住双臂,似乎是又回忆起拿起一节台阶、一节台阶爬上去的疼痛。 “可是风行尊者不愿意见我。”她顿了顿,而后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看着青宸,道,“因为我是妖。妖怪又怎么能进入高高在上的终南山,怎么能瞧见明月清风的风行尊者?”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青宸愣住了,看着她流下的泪水更是心如刀绞,他想要安慰她,可是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 “你呢?”陆青歌逐渐平静下来,冷眼看着他,道,“你又为何进这鸿香院?” 第二百八十八章: 刀剑相向 不等青宸回答,陆青歌又继续开口,道:“因为你来到上京,听闻这鸿香院不干不净。来了之后,闻见果然是有浓烈的妖气,于是便破门而入,企图除妖。” 她走上几步,就站在离他只有一拳的位置——她看着他绝望的眸子,却是异常的心如死水。陆青歌压低声音,挤出几丝沙哑,继续道:“青宸道长,一向是如此正义凛然,所做所想,不难猜测。” 周芷清瞧着这副场景不禁有些犹豫。她本就不想让他们救活那个杀死整个德善村的花妖。虽说她并非主谋,可是她动了手便就是有罪。 瞧见青宸的那一刻,她本想着冲过去将此事全部告诉于他,让他替自己杀死那个还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杀人妖怪。 而后再求着陆青歌让自己变回原来的模样一事。 他们本是师兄妹,一个妖怪之事不应当会掀起什么波澜。那么到了最后倒是她一人一举两得,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不想,事情竟然发展成了眼前的模样。她本来想着坐等时机,眼下便只能继续沉默不语了。 青宸被陆青歌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只能看着原地瞧着她,眼神中是无尽的哀伤。 “道长,您今日进这鸿香院是来除妖的?”芦芽轻笑,阴阳怪气地开口,道,“本公子知晓你为了百姓的心思,只是我们这三人,你未必斗得过。” “青歌,你当真要与师兄这般说话?”他只是瞧着早已偏过头去的陆青歌,丝毫不理会芦芽在一旁说着什么。 见自己不被理会,芦芽当即便取出了自己的折扇,可是却是忍着笑意的童吾拦住了。他看了他一眼,眸子中略有些不耐烦,甚至将纸扇在手中旋转一圈,重重地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童吾猛地吃痛,却不能发出一丝声音,只能死死咬着唇,并丢给芦芽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小桃看着还不死心的青宸也有几分不耐烦,禁不住丢了一个白眼给他,道:“方才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转眼间便成了这样一副惹人讨厌的模样。明明已经说得十分清楚的话语,始终要在此追问。若是我能再大一些,定然一剑了解了他!” 陆青歌抿了抿唇,而后下定决心道:“来福客栈的掌柜,是我杀的!” “你说什么?”青宸几乎是吐口而出,他想上前几步,却被陆青歌伸手制止。 “我在客栈之中使用了妖族的耗费内力的法术,将体内的妖毒释放了出来。我本想着,它过了一日便可散去,却不想还是弥漫在那间屋子。掌柜的随我进了厢房,闻见了妖毒,便死了。” 她故意让自己说得十分轻松,甚至还有几分漫不经心,目的便是为了让青宸离自己远一些。他已经为了自己不能再飞身成仙,她可不能再让他毫无回旋的余地。 他是修仙之人,这样整日帮衬跟随着一只妖怪,又成何体统?她不能这么自私,再去毁了他第二次! “青宸,我已经不是当年在终南山的那个陆青歌了。你也不再是我的师兄了。”她冷着声音,尽力让自己瞧上去毫无感情。说话时,她还幻化出一把蓝色长剑,略带威胁的看着他。 “芦芽说得没错。今日,你若执意一战,定然不能全身而退。所以,你走吧。” 周芷清就这般一脸冷静的瞧着两人决裂,心中不禁一阵唏嘘。她看不出陆青歌的心中究竟是怎么样的想法,但是青宸的悲伤却是写在了脸上。 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往日的那些日子,她似乎也是这样对待穆展琅的。或许便是那些曾经种下的因,才会让她得到如今这样见他一面犹如登天一般的果。 青宸低下头去,似乎是在思索着对策。 可是让众人想不到的是,他很快便抬起了头,脸上的悲伤全然不见。只是伸出手指向不远处的周芷清,道:“我要将她带走!” 不光是他面前的那三人,就连周芷清也有几分不能反应。 “我不能走!”她几乎是吐口而出,表情还有几分惊慌,似乎青宸才是那个会要人命的妖怪。 她自然是不能走的,她能否变成原本的模样靠近穆展琅一日的希望全在陆青歌的身上,若是跟着青宸走了,那便是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芦芽不禁大笑开口,瞧着他那一副难以置信的眸子更是笑得猖狂。他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肩头的尘土,道:“青宸道长,本公子十分好奇,你的心中如今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青宸只是低头不语,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间的遇歌,而后毫无犹豫地向面前不远处的芦芽刺去。 他本笑着,却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朝着自己而来的利器,当即闪身躲了过去,可手臂却还是避之不及,隔着衣料被划出了一道伤口。 他收起笑,捂着伤口瞪着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青宸!” “青宸道长,您这样实在是脸上难看。我们一直笑脸相迎,您怎么能刀剑相向?”童吾也冷了脸色,也幻化出一把长剑,将芦芽护到身后。 “不必与我说这些无用的话语。今日我带不走青歌,也要带走刘灿灿!”说话时,他握着剑柄的力度又重了几分。 周芷清皱起眉头,十分不解他究竟要做些什么。可此时又实在不是该说些什么。怕是自己方才的那句话让他觉得自己是受其蛊惑了。 “莫非青宸道长患有耳疾?她方才分明说了不愿与你一起走。”陆青歌走上前,与童吾并肩站着,一双眸子就那般冰冷的瞧着他。 青宸对上她的眸子,笑着道:“无碍,我会让她知晓,究竟什么才是对的。” 陆青歌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句话时对自己说的。他还是未死心,以为自己还能变成原来的陆青歌。 “好啊。那便试试吧。”虽是知晓了话中深意,但是却丝毫不影响她继续冷漠下去。她必须要让青宸回到他自己的轨迹中去。 只见他退后半步,而后双手握剑,一双眸子也跟着冷漠起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受人操纵 陆青歌看了青宸的眸子一眼,而后迅速移开眸子。 这样的眼神她十分陌生,却又见过几次。他只有在难缠的妖物时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那时她站在他的身侧,心中感慨着这妖物定然是死路一条了。 而现在,她站在他的面前,被她这样看着。心想着今日终于是要有个了断了。 小桃亦是离开了陆青歌的肩头,看着两边各自蓄势待发的模样,忽然有几分无奈,心中还有几分疲倦。 回想起之前的记忆她是一直在桃木中生存,终日瞧不见阳光;朝阳殿又荒废许久,更是没有人气,冰冷得紧。 不知为何,明明脑海中都是这样的记忆,可是瞧见眼前这样的场景还是会觉得厌倦,似乎是早已看了许多遍,再不想瞧见一次。 “好了……好了……”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已然空灵十分,模样亦是变化成那日在陆青歌脑中幻境的模样,她的眸色泛红,伸出的双手萦绕着冰蓝色的幽光,“你死我伤,又是何苦?” “修仙之人?”小桃侧眸看向被定格的青宸,勾了勾唇角,眸子中有几分不屑,“此处可不欢迎与天界有关的人……” 说着,她轻念口诀,他的身上便也跟着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而后他的身子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众人眼前。 周芷清并未被定格,而是亲眼瞧见了这一切。她瞪大了眸子,惊讶十分。可又不敢动弹,生怕惹来杀身之祸。 这突然出现的女子不知是什么来头,但是定然法术不低,竟然能让青宸凭空消失,这是多么骇人的一件事…… 小桃又侧眸瞧了一眼被定格的芦芽和童吾,再是转身瞧了陆青歌一眼,垂眸思索片刻,笑道:“你们……便将这一切忘记吧……” 说着,又伸出一根手指,在三人面前划了一下,他们的眸子都黯淡了下去。 最后,她看向在一旁惊讶的不敢言语的周芷清,开口道:“若是有事,大可直接说出来。帮着你的都是情分,不是本分。” 她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女子不光知晓她并未被定住,还知晓了自己的心事——只需要一眼。 一句话落在耳畔,她更是不敢动弹,心中更是隐隐不安。她不敢去瞧她,只能缓缓垂下眸。 小桃转过身,觉得身子越发轻盈,可头却越发厚重,还有几分晕眩。就这样,她逐渐失去了意识…… 周芷清就亲眼看着那个英姿霸气的女子忽然消失在自己眼前,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她又想起了三年前躲在柜中,那处空气稀薄,每每吸入一口气都像是有人在掐她的脖子。 小桃一消失变小,三人便立马恢复了正常,可是瞧着面前的空无一人,又都迷茫起来。 “方才发生了什么?”芦芽率先开口,看着手中早已变成利剑的折扇更是疑惑,若非是遇见对手,他绝不会展现这纸扇的原本模样。 他仔细回忆着,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知道此处似乎是来过一个修仙之人。 童吾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亦是迷茫非常,他看向芦芽道:“我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都不记得了?” 语毕,他又将眸子转向陆青歌,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她也只是皱了皱眉,而后将手中没用的长剑又收回了虚空,而后才缓缓开口:“记不清了,只觉得心口有些疼痛。” 周芷清看着像是失去了一段记忆的三人,更是坚定了方才瞧见的那个女子并非是梦境的事实。她担心他们会开口向自己寻问些什么,便闭上眸子向前仰去…… 一声巨响惹得三人回头——只见周芷清跪坐在地上,眼中有些泪意,额头还有显而易见的红肿。 陆青歌皱起眉头走了过去,蹲到她的面前,道:“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这么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周芷清愣了一瞬,而后瞧着她一脸无辜,道:“不知为何,方才分明在此处坐的好好的,可下一瞬便忽然不稳妥起来,就……” 陆青歌只是听着,并未给出回应,而后回头与芦芽和童吾对视一眼。她笑了笑,将她扶起来,道:“无碍,不过是摔了一下罢了。” “……”周芷清本想说些什么,可是瞧着三人十分默契的闭口不谈的样子,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仍由她扶着自己重新坐到椅子上。 “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青宸去了何处?”小桃坐在她的肩头,环视了整个屋子都未瞧见他的身影时,便觉得有些古怪。 陆青歌没有说话,而是递给芦芽一个眼神后就走出了门外。 “似乎是忽然就不见了,就在我们的眼前。”走出厢房,她才放心开口,心中的疑惑更是无处安放。她的目光落在紧闭的红漆木门上,似乎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屋内,芦芽见她愁眉不展的走了出去,便也跟上上去;童吾见状,也跟了上去。只是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周芷清说:“桌上还有些牛肉,若是饿了,便吃一些。” “方才青宸是在此处的吧。”芦芽倒是开门见山,站到她身侧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童吾也想要问这一句,便就沉默着站在一边等待着她的回复。 陆青歌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最后才皱眉开口:“似乎是来过的,但是不知为何现在毫无踪迹了,就像是方才的一切都是假象一般。” “幻境?”童吾惊讶开口,而后又是摇了摇头,“不该如此,我们怎么可能会落入旁人的幻境而一无所知呢?” “我倒是觉得是有一位法术比我们都要高超的人介入了此事。”陆青歌始终皱着眉头,似乎是心目中已经有了任选。 而此时的她的心中只有不安——这种感觉似乎是似曾相识,就像是那一次她忽然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一样……发生过,却又记不清。 难道,一直有人在自己的背后看着自己发生的一切?难道自己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受人操纵? 她本并未在意这些,可是今日青宸的忽然消失,让她心中的疑虑被越发放大…… 第二百九十章: 法力高强 “可是……她似乎并未留下任何气息……”芦芽说着,可心中第一次觉得有几分不安。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记忆深处的一位魅惑女子——那个惑乱众生,惹得人世间不得安宁的女子…… “我怎么觉得这鸿香院有几分不安宁?”被他们这样说着,童吾禁不住咽了口口水,而后觉得脊背一凉,十分不安,“要不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说着,他还忍不住的向四周打量着,生怕在什么隐蔽的角落瞧见一双眸子…… “可是鸿香院一事还未惊动穆展琅!那些人也未能沉冤得雪!”芦芽猛地转过身瞧他,眼眸中还有几分狠厉。 童吾不禁身子一抖,为难都写在了脸上,道:“我自然知晓此事还未完全结束。但是那个穆展琅来了上京这么多时日了,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这……” “有法子!”陆青歌转过身,看着两人,而后冷静开口,道,“等曼陀醒了,我便会随着她一同前往威武大统领府,白玉婵瞧见她变成了那模样,自然知晓这鸿香院出了事情。” “我再施计,夜夜动一动那一节心骨,她定然沉不住气要穆衍燃来调查鸿香院的事情。若是穆衍燃参与,我相信穆展琅很快便会插手。” 芦芽皱起眉头,却又一脸希冀的瞧着她,道:“这法子可行吗?” 陆青歌抿了抿唇,道:“我不知道这法子是否可行,但是眼下,这是我们唯一的法子。” “嗯!”芦芽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就往厢房而去,似乎是想要瞧一瞧曼陀究竟有没有醒过来。 见陆青歌也要离去,童吾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腕,眉头紧锁,压低声音道:“你们当真还要插手这鸿香院的事情吗?泸尧深陷其中还能理解,你又是为了什么?” 她愣了一瞬,而后微微笑意,抽回了自己的小臂,道:“此处三人,鸿香院一事只是与你无关罢了。” 童吾皱起眉头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只剩下不解。可是无奈,也只能跟上两人的步伐。 鸿香院外,青宸醒来之时自己便站在院外。看着紧闭的红漆木门,他只觉得有几分恍惚。 就在方才,他的面前还有三人;他也还思索着要与那叫作芦芽与童吾的鱼死网破,誓死要将陆青歌带回去,绝不能让她就如此与恶妖为伍。 可是转眼间,他便又出现在鸿香院外,就连腰间的遇歌都安安稳稳的躺在剑鞘之中。除了落在脚边的那把铁锁,一切都不能证明他方才短暂的见过青歌。 “小伙子,这把锁可不能乱动啊!” 忽然他的身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这声音他很陌生却又有一丝熟悉。 转身一看,竟是曾经提醒过他的老妇人,她竟然又出现在了此处,莫非方才的一切都是幻想?可是脚边的锁是真真切的……那锁竟然又好生生的挂在了门上…… “这锁有何神奇之处?”青宸木讷开口,还沉浸在转身的功夫那锁便恢复如常的事情不能自拔。 “这老身说不出。只知晓自打时大人将这把锁挂上之后,鸿香院便再未出现过什么奇怪的现象,周围的街坊们也敢出门了!”老妇人笑着说,似乎是对阿时挂上的这把锁十分满意。 “好……”青宸转身看她,道,“那在下这就离开。” 老妇人对他的反应亦是十分满意,点着头便转身离开了。 青宸看着逐渐离去的老妇人更加迷茫起来——难道方才的一切都是梦境吗?方才瞧见的青歌也是假的? 想着,他不禁笑出声,道:“假的好!假的好!青歌还未与妖为伍,她还是我的青歌,还是会叫我师兄的青歌……” 他便是这样念叨着,而后朝着一个方向一步一步,慢慢地离去…… 瞧着他的背影,无人的街道上忽然划过了一道空灵的声音:“如此甚好……你也能安心离去了……” 柳之舟在暗处瞧着,五官都要紧锁在一起了。 他亲眼瞧着一个人走进了鸿香院,而后忽然出现在门外,还一人自言自语了许久。 “公子,他那可是中邪了?”旁边的暗卫瞧着柳之舟那般惊愕的表情,忍不住开口说道,“属下与兄弟们在此观察许久,确实时常有有一些诡异的怪象。” “中邪?”他当即瞪了一旁的暗卫一眼,道,“不是说他是送丞相府二小姐回府的修仙之人吗?如何能够中邪?” 暗卫向一旁挪了挪,看着气急败坏的柳之舟他有几分不敢说出口中的半句话——若是他修仙之人的身份是假的,便不就有了中邪的可能了。 可是他现在脑中想到全然不是这鸿香院内究竟有些什么,还有那位失魂落魄离开的公子就是是否中了邪,他只想着府中的小白。 她是穆衍燃的猫,却与段若微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而段若微三年前丧生于鸿香院,这其中又有着什么关联? “你们就在此处盯着,我先回去了。”柳之舟觉得单是靠着自己在此思索并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结果,他须得摆放穆衍燃一趟,将事情原委诉说清楚,再问清那只猫的来历。 他刚坐上马匹,便瞧见木生气喘吁吁地驾着一匹黑色的马朝他赶来。 柳之舟就这般皱眉瞧着他一步朝着自己靠近。 “公……公子,”木生咽了口口水,笑着看向皱着眉的柳之舟,道,“木生这是来迟了吗?” 他只是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而后低声说了一句:“随我走,我要去拜访广陵王!” 木生还未反应过来,便只能瞧见他的背影了。 “公子,时候已经不早了,此时拜访怕是不妥吧。”木生使出了全力才追上了柳之舟,“一来实在突然,倒是显得您不讲礼数;二来,那处究竟不是广陵王府。” 柳之舟皱了皱眉,转头看了他一眼。他说的确实有道理。若是直接在威武大统领府攀谈,怕是会隔墙有耳,到时还会给两人惹来麻烦。 “此言在理,先回府吧。” “对了,小白可用了膳?”调转马头后,他又转头寻问。 第二百九十一章 : 给她些时间 木生笑了笑,眼神中还有几分打趣,道:“公子放心,小的来时,小白姑娘十分乖巧的在偏厅用膳。” 柳之舟只是扯了扯嘴角。他自然知晓木生那眼神是为何意,他只是觉得有几分奇怪。这几日他分明已经觉得她并非段若微,为何还会不自觉地关心于她? 鸿香院。 陆青歌走进屋子,就瞧见周芷清趴在床榻边。半垂下的幔帐挡住了她的半个身子,让人瞧不清她在做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芦芽倒是率先紧张起来,当即就大步上前,撩开了幔帐,直直地盯着周芷清。 她被这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往旁边走了一步,眼神怯怯地瞧着芦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青歌也被他那激动地声音吓了一跳,可目光转向周芷清时,却瞧见了她手上的茶盏,顿时明白了她都做了些什么。 “芦芽,你莫要激动。她定然是不会伤害曼陀的,我们的计划不会被打断。”她先是安抚着他的情绪,而后向床榻边不知所措的小人儿使眼色,让她快些将自己出现在那处的缘由说出来。 周芷清明白了她眼中的含义,立即开口道:“方才她醒了一次,口中喊着‘水’,我便喂了她一些。” 她的声音很低,到底还是对芦芽有几分忌惮。 “醒了?”他倒是不听废话,当即就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信息。说完还向床榻上还昏迷着的曼陀投去目光,而后不满的皱了皱眉。 “我给她喂了一些水后,她便又睡了过去,应当一会儿就会苏醒的。”周芷清又往后退了一步,她实在是无法靠近芦芽。 他给她的感觉与那日的穆展琅过于相似,总是会忍不住的颤抖心悸。 “泸尧,你也莫要急躁。”坐在桌边的童吾终于是开了口,手中还拿着一块刚割下来的牛肉,含糊不清地道,“那只小花精是我医治的,用的还是新鲜的精魂,不会出现差池的。” 芦芽只是皱眉看着他,一瞧见他那副只知吃喝的慵懒模样,他的心中便是充满了嫌弃。 “莫要干坐着了,可是吃些东西?”童吾也不理会他有些不友好的眼神,只是递过去一块新鲜牛肉,道,“这肉还算不错,你们可要尝一尝?忙活了这样许久,应当都饿了吧?” 芦芽正要斥责他,却忽然听见床榻上传来一阵咳嗽声,便立即随陆青歌前去查看。 果然是曼陀苏醒过来了,此时她正一脸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而后转头瞧见了熟悉的人才稍稍放下心来:“方才那忽然出现的攻击是什么?” 她的声音还有几分虚弱,还夹杂着几分沙哑。 “已经过去了,不必去在意那些。”提起此事,在场的几人脸色都不太好,还有几分避之不及。陆青歌挤出笑容,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应当是差不多了。”说着,曼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还拒绝了她的搀扶,“再休息片刻应当就可以活动了,即刻便可以会大统领府见白玉婵了。” 陆青歌与芦芽对视一眼,而后便是一片沉默。 童吾见无人理会自己,便撇了撇嘴,也不气恼,只是将手中的牛肉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威武大统领府。 穆衍燃终于是摆脱了白玉婵,得以在后花园停留片刻。 “九戒,你说青歌当真是回了晋州吗?上京的事情当真与她毫无关联吗?”他看着夜空中的星罗棋布,不禁感受到了夜间的凉意。 卫九戒仔细思考一番,生怕自己说出的话与现今他的记忆有所出入。 “属下不敢妄断,只是王妃是修仙之人,属于仙门,怎么会参与这上京的妖精祸乱之事。” 穆衍燃只是轻笑一声,道:“这倒也是,本王怎么就未曾想到呢。只是……”还有半句话他是在是无法说不出口。 只是,他的心中始终放不下这份疑虑,总是觉得此事与她有些关联。他未能进入鸿香院一探究竟,可是那抬头的一眼,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眸子。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处胡思乱想算做什么,是对她的不信任吗? “九戒,本王想要回晋州了。”穆衍燃看着面前的一片漆黑,忽然觉得心中有几分悲凉,“来着威武大统领府借住本就是因着侧妃身子不适需要静养。可是眼下,她的身子似乎是并无大碍。” 提起此事,他的心中更是有一股奇怪的感觉,甚至还会感受到几分心疼。这一切都是像走进了谁的圈套,目的无他,只是为了把他困在上京。 “若是王爷心中有此想法,那便去做便可。”卫九戒立即躬身,一副听从安排的姿态,“属下明日便外出安排马车。” 他亦是十分渴望回到晋州,王爷为何忽然变成了这般模样,他亦是好奇非常。这一切都是在上京发生的异常,或许回到了晋州便会有所改变。 穆衍燃却是笑了笑,而后不再提及此事,而是迈开了步子,道:“先将此事放一放,陪本王在此处转一转。” “是。”卫九戒抿了抿唇,主子不愿意提及的事情,他这个做奴才的自然是更加没有资格。眼下他只能提好手中的灯笼,为他指引方向。 穆衍燃忽然觉得自己当真是改变了许多,逐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忽然不敢回到晋州,他担心自己瞧见的是没有陆青歌的广陵王府。 若是这般,他又该如何?告诉自己只是终南山路途遥远?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样的情景。 与其这般,他到不如再给他的青歌一些时间——让她处理好了那些事情再安心的回到晋州,安心的在广陵王府等待着他的归来。便可。 屋内,白玉婵披了件衣裳就站在大开的窗户边。可是,除了能瞧见走动的丫鬟小厮,再是瞧不见其他,更是不要提穆衍燃的身影。 搭在窗框的手随着漫长的等待,力度越发重了几分,不多时便有刺耳的摩擦声落入耳畔。 小月就站在她的身后,不敢说一句话。 “嘶……”忽然,白玉婵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是十分疼痛。 第二百九十二章 无趣 小月当即回过神,连忙走到白玉婵的身侧,担忧道:“侧妃娘娘,您怎么了?” 她没有答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流着血的指尖——方才的力度用得过大,不小心划破了指甲。她只是冷眼看着自己的伤口,仿佛眼前的受伤并不是自己。 小月就瞧着她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到地上的毯子,绽放了一朵血色的花朵。她大气不敢出,只是怯生生地瞧着白玉婵的反应。 她却只是冷笑一声,十分平静地说了一句:“果真是十指连心,划破的那一瞬当真是钻心的疼。” 小月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颤抖着声音道:“侧妃娘娘,您受伤了,可要请大夫?” 白玉婵只是扫了她一眼,轻笑出声,不屑道:“本妃自幼跟随威武大统领在军营长大,这些小伤还要劳烦那些大夫?还未曾那样娇气!” 说着,她抽出别在胸前的白色丝绢,十分随意的将流血的指尖包裹,而后抬起小臂,道:“罢了,扶本妃回自己的屋子。” 小月不敢多言,只将她说得尽数照做。她忍不住去瞄看她指尖的伤口——那似乎是个不小的口子,如今鲜血已经染红了小半个帕子。 她抿了抿唇,还是不敢开口提醒。不知为何,她总会十分害怕面对白玉婵。 “小月,”两人走在黑夜中,只有连廊上挂着的灯笼给予了她们一丝光亮。方才也有挑灯丫鬟上前,要为白玉婵掌灯,却被她十分轻易地挥挥手遣走了。 她们走在夜里,不时还能听见四下有窸窣的声音,不知是心中所想导致耳中出现了幻想,还是这周围当真藏着什么东西。 忽然听见白玉婵的呼喊时,小月心下一惊,手上力度也不禁跟着重了几分。 她当即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可瞧着身侧的人竟没有什么反应时,她的心才稍稍放下,轻声道:“侧妃娘娘,奴婢在。” 白玉婵自然是感受到了她忽然捏了自己一下,心中也能猜到是自己忽然开口唤她,惊到了她。这丫头瞧着便是个胆小的。 想着,她也不想计较这些琐事。如今她的皮肤再是没有松弛过,便也磨了些她杀人的心思。 彼时她的杀念都是为了抱住她这张脸面,而今倒是不需要了。她也该好好伴在穆衍燃身边了。 当日她煞费苦心的变成人的模样,便是为了能与穆衍燃当一对平凡的夫妻。 “小月,”她忽然开口,语气不再如往常一般刻薄,倒还有几分温柔,“你可有什么想得到却未曾得到的东西?” 心跳极快的小丫头听到身侧这一直高高在上的侧妃娘娘,今日用着如同在与姐妹谈话一般的语气与自己交谈时,心中确实有着几分受宠若惊。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阴森,这靠近广陵王侧妃的人大抵都知晓,这位娘娘何曾对旁人有过好脸色?多是藏着一把沾了蜜的剑! 今日她这样寻问自己,不知道又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若是自己答得不随她的心意,可会惹来什么祸端…… 想着,小月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脸色也跟着不自然起来。好在灯笼的光亮微弱,并不能瞧清楚她煞白的脸色。 “侧妃娘娘这是什么样的话,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一直以来都是本本分分,从不敢去奢望些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怎么会有什么想要却得不到呢?” 白玉婵只是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她心中清楚,她这看似滴水不漏的话语中夹杂些许颤抖,再瞧瞧她平日对自己那般唯唯诺诺,生怕说错一个字的模样,便知她此番说得定然不是什么真心话。 她也不想自讨没趣,便也不再与之深谈。 又走了几步,白玉婵心中觉得空落落的。又有夜风侵怀,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她抬头看向星罗棋布的夜空,却觉得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曼陀前往鸿香院已经许久了。她分明是让她去跟着穆衍燃的,可是现在他都回来许久了,她却丝毫不见要回来的迹象。 自从变成没有法力的凡人之后,只见便少了许多感应。她如今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她一无所知。 如今她的身侧似乎只有她这么一个知心的人。 想到此处,白玉婵不禁勾唇轻笑,她在人间这十年都得到了些什么呢?她唯一在意的便是穆衍燃,可是到头来仍是一无所获。 后花园。 穆衍燃本是无意赏花,只是想着躲避白玉婵,如今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也该是回厢房了。 “九戒,你说侧妃现在可离开了本王的屋子?” 走到连廊处,他还是忍不住的发问。虽然她并未明确会留在他的屋子,但是随着她的性子定然是要等他回去的。 卫九戒垂眸思索片刻,而后低声开口:“属下觉得,侧妃娘娘应当已经离开了。您在这后花园耽搁的时间甚长,侧妃娘娘觉得无趣,自然会离开。” “嗯。”穆衍燃没再说话,但却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白玉婵虽然总是不愿与他分开,事事都要与自己一同,但是性子也算是烈,若是有一处不合心意,或是觉得不值得,她也不会再纠缠。 如今他让她一人在那处等的如此之久,怕是早就让她生厌了,此番回房该是见不到她的。 穆衍燃回到厢房之时,瞧见屋内有点点烛火,不禁皱了皱眉头;再瞧那守在门边的掌灯丫头,更是心情不悦起来。 “你在此处做什么?” 还未靠近,他便使了眼色让卫九戒先行上前询问。 丫鬟听见声音,抬眸一看竟然是广陵王同广陵王府的暗卫统领,便慌忙放下手中的灯笼,躬身行礼,道:“奴婢不知王爷大驾,耽误了礼数,还望王爷恕罪。” 顿了顿,她又开口回答了方才的问题:“奴婢本是跟着侧妃娘娘的掌灯丫鬟,可方才娘娘离去之时并未带上奴婢。” 穆衍燃勾了勾唇角,他猜的果然没错。那白玉婵觉得干等着无趣,便就离开了。 “那这屋内的灯呢?”这次是他亲自开了口,语气中还有几分放松。 第二百九十三章 对策 掌灯丫鬟又躬了躬身,道:“侧妃娘娘方才在屋中等了您许久,实在未等到您,才带着小月离开了。还拒绝让奴婢为她掌灯。” 穆衍燃听完,眸底一沉,虽然这样的情况与自己所想的所差无几,但是听她口中这样说着,心中又生出了一丝愧疚。 掌灯的丫鬟瞧他的的眸子露出了几分不忍,便趁机开口。她的话语可以支支吾吾,显得有几分为难。 “王爷,奴婢有一句话,不知能不能说。”说着,她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穆衍燃的反应,瞧见他还算平和的面容,她心中的紧张也跟着减少了几分。 却不想,穆衍燃听到她忽然开口便皱起眉头,他淡淡开口,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何事?但说无妨。” 掌灯丫鬟的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听着他这忽然冷漠的声音,她不禁有些心悸,生怕他会忽然发起怒来。 “回王爷的话,是侧妃娘娘的事。”瞧见穆衍燃向自己投来目光,她连忙继续说下去,道,“侧妃娘娘离开屋子时,似乎受了伤。” 穆衍燃不禁皱眉,显然是对这丫鬟的话半信半疑。他未曾犹豫,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你可是瞧清楚了?伤在何处了?” 那掌灯丫鬟一愣,竟不想王爷会问得这般仔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之是瞧见了白玉婵失魂落魄的走开,才在此处多嘴。 她本是府上的嫡长女,父亲是朝廷重臣威武大统领,深重尊贵十分。可是却依旧义无反顾的嫁给他这个无权无势的王爷做侧妃。 小姐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他却仍是不懂得珍惜,当真让人心寒。 穆衍燃见她迟迟不回答,便声音更冷,道:“你骗本王?” 掌灯丫头一惊,立马跪下磕头,慌张道:“奴婢不敢,奴婢有多大的胆子敢欺骗王爷啊!奴婢只是守在门外的时候,瞧见了侧妃娘娘似乎是受了伤。” “退下吧。” 她的话才刚刚说完,穆衍燃便十分不留情面的丢下这样一句话,而后便头也不回的自行推开面前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掌灯丫鬟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却是不敢开口。 卫九戒转身站在门外,侧眸看向身侧的丫鬟,道:“早些回去休息吧,主子们的事情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丫鬟瞧了他一眼,脸上有几分不悦,可是他的话也并非不无道理——即便是最无权无势的王爷,杀死她也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想着,她便微微躬身,向卫九戒也行了礼,而后捡起放在脚边的灯笼,走开了。 卫九戒瞧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只是摇了摇头。 穆衍燃进了屋子,脑中依旧是思绪万千。他今日未能进入鸿香院,心中的疑惑也未能解开,只觉得十分烦闷。 又因着时候还早,他更是无法安眠。 想着,他大步走到桌边,看着面上摆放着的宣纸徽墨,脑中逐渐浮现出了一些画面——他又想起了今日街道旁的对视,那个拿着药包的女子,分明与青歌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若是只是他一人这样觉得,倒还能说是不经意间的恍惚,可是一同的穆珩和卫九戒都看到她那与青歌一模一样的容貌…… 想着,他拿起了手边的毛笔,开始描绘起今日瞧见的那位女子的模样…… 鸿香院。 陆青歌站在窗边,瞧着天色渐晚,她的心中竟然有了几分不安。今日她见过了穆衍燃,也见过了青宸。 这两个她不想见到的人今日倒是都见到了。 一想到穆衍燃,那个眼神便是让她无法忘怀——那一眼中的思绪许多,似乎就是他想传达给自己的。她越想着,越发觉得他是瞧见了自己。 转过身,她走到桌边坐下,而后幻化出一张白纸和一只毛笔,作势要写些什么。 “你这是做什么?”小桃觉得稀奇,便飞身落到她的面前,仔细看着她笔下的一笔一划,“可是写信?你要给谁写信?” “穆衍燃。”陆青歌淡淡开口,眉头微皱,表情凝重,“我要假意我已经回了晋州,让他放下那份疑虑。” “你是觉得他今日来鸿香院,是怀疑你还在上京?”经过她这样一说,小桃也觉得他的到来并非那样简单。 先是她们在街道抓药之时暴露了片刻,而后他便来到了鸿香院。此处不干净的事情早已不是一日二日,他刻意挑在今日,确实是有些蹊跷。 陆青歌只是点了点头,脑中的那一次对视却是久久不能散去。或许是应着心中紧张,手下的笔迹都动的越发快了些。 “那你要写什么?”说着,小桃又飞到她的肩头,这般瞧着什么清晰。 “我便说我已经回到晋州两日,却不急着回王府,先自行在晋州游玩几日。待得到他回到晋州后,我便再随他一同回王府。” 小桃微微蹙眉,觉得这信的内容有几分令人费解,便不解开口道:“你为何不说自己已经回到王府了,而是非要说你现在外头游玩呢?” “你我初遇时你也知晓,我充当着广陵王府的丫鬟梦溪才留在了他的身边。穆衍燃之所以会想起我是他的王妃,便是因为我删去了他的一部分记忆。” “现在在他的记忆中,一切都是照常的模样。可以在王府的那些人眼中却不是。到时候再以王妃的身份回到王妃,他们也不敢说些什么。” 小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口中喃喃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就先这样写吧。” “曼陀怎么样了?”一边写着,陆青歌一边询问着旁的事情。这些日子的烦心事当真是许多,一桩桩堵得她的心口无法跳动。 “并无大碍。只是换了间屋子正在休息。”小桃在她的肩头躺下,姿势十分慵懒,道,“童吾的屋子就在她的边上,绝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陆青歌点了点头,而后继续低头写着。 “那你若是有担心曼陀的功夫,倒不如想一想若是青宸再折回来,你要如何?”她的语气中有几分调笑,似乎是将此事当做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陆青歌偏头看了她一眼,无神的眼中似乎写满了威胁。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发现端倪 “为何忽然提起此事?”陆青歌冷着一张脸,就连手中的毛笔都停下了动作。光是睁着一双写满不悦的眸子看着一脸事不关己的小桃。 小桃却是笑了笑,而后站在她的面前,十分认真的说道:“你们就要刀剑相见了,但是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他忽然消失在我们的眼前。可是我们都记得不是吗?我们都知晓青宸来过,只是不知道他为何忽然不见踪影罢了。” 陆青歌仍是皱着眉,似乎是有几分不耐烦,道:“你此话是何意?这与他还会归来又有着什么联系?” 小桃叹了口气,仍是很有耐心的继续说道:“这话的意思便是,我们记得,你如何敢认定青宸不记得?若是他记得与我们所差无几,你又怎么知晓他不会带着这份好奇再次归来?” 这样一番话直让陆青歌愣在了原地——倒是她目光短浅未曾考虑深远了。她记不清那日他们到底是为何站到了对立面,但是她心中清楚,能让青宸用遇歌指着自己,定然不是什么小事。 如此想来,他未做成的事情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莫要再想得过于着迷了。”小桃扫了她一眼,而后十分冷静的开口。只见她的眸子向下一瞥,落在她的信纸上,道,“那个字的后面落下了一滴墨点。” 陆青歌猛地回过神,正准备挽救之时却发现这封信已经写到了末尾。 她坐在原地反应了片刻,而后十分僵硬的将笔放下,再是将这份信折叠放进一边的信封中,再一笔一划写上“广陵王亲启”的字样。 做好这一切,那一只毛笔便十分懂事的在空中化作了一团粉尘,随着夜风而去,不知去向…… 威武大统领府。 穆衍燃也眉头紧锁的放下笔,而后便是负手而立,仔细打量着这女子的样貌。 他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五官都要拧在了一起——这画中的女子无论怎样看都是与陆青歌长得一模一样,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情…… 她的眉眼、她的嘴角,甚至是她的发尾都让他觉得十分熟悉——就像是她曾经与自己形影不离,时常躬身行礼,他一低头就能瞧见她的头顶…… 穆衍燃越是瞧着,心中的疑惑倒是越发厚重起来——他忽然觉得这位女子的容貌他只是似曾相识,可是他记忆中的陆青歌…… 在来福客栈时,她时而浅笑低语,瞧着温婉而端庄,可是骨子里却多了几分疏离和冷漠…… “王爷,妾身想去终南山探望风行尊者,离山许久还未回去探望过……” “王爷不必担忧……妾身会先去城外驿站与师兄青宸会合,再一同前往终南山……” “这就是你的名字?当真是极好听的名字……”记忆中的陆青歌看着他在地上用树枝写下的名字,笑着回头看他,那时她的眸子里似乎含着万千星辰。 “不!不!不!”穆衍燃看着桌上的画像,只觉得头疼欲裂——为何他记忆中的陆青歌有着两幅面孔?它们十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门外的卫九戒听见动静,连忙推门进去,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他站在距离书桌几步的地方,惊慌的看着眼眶通红的穆衍燃,道:“王爷,您怎么了?” 他缓缓抬头看他,动作忽然有几分木讷。抬起头的那一刻,他的眼角竟然划过了一滴泪水,而后哑声开口:“九戒啊,本王好像有些记不清青歌的模样了……” “王爷……”他就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心中想着可是他想起了什么。 “本王记不清,为何在皇宫时伴在本王身边的只有白玉婵;本王也记不清,为何初来来福客那一日青歌究竟在不在本王的身边……” “可是本王记得初次见终南山遇见青歌时,她的模样……好似,不太一样……” 说着,穆衍燃的情绪已经趋近于奔溃。他的双手颤抖,缓缓拿起桌上那一副匆匆做完的画,眼眶中再次划过一滴泪。 “九戒啊,你瞧……这女子长得与来福客栈的青歌一模一样,”他顿了顿,身子摇晃起来,幸好及时用一只手撑住了自己的身子,“可是,她和终南山的青歌不同……很像,却不一样。” 卫九戒瞧着他的模样,心中亦不是滋味,可是他亦是不知该如何解决此事。 他也是记得这位与原本的王妃有八分相似的女子叫作梦溪,是近几个月才进王府当差的。她还在大穆门时,给王爷惹了麻烦。 可是回到客栈之后,王爷便忽然说她就是王妃,而她自己竟也突然开口承认了…… 穆衍燃回过神,慌忙放下画,走到他的面前,道:“九戒,本王如今只是相信你了,你与本王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卫九戒只是露出为难的脸色,而后直接跪在他的面前,咬牙道:“王爷恕罪,属下无话可说!” 穆衍燃却似收到惊吓一般,连着向后退了几步,直到身子抵到书案的桌延。 “莫非是青歌出了何事,你们合着伙为本王找来了替身。可是又担心她记不得青歌与本王只见的往事,便只得找着借口让她不长久的留在本王身边?” 卫九戒只是抿着唇,十分都不愿意多说。 穆衍燃看着沉默不语的他,心中忽然怒火中烧,忍不住狠狠踢了他一脚。他是会功夫的,并且内力深厚。 卫九戒挨了他的这一重击,当即就倒在地上,嘴角划过几滴鲜血。 穆衍燃却好似未瞧见,而后朝着门外大喊:“春歌!春歌!春歌何在!” 春歌从鸿香院回来后,便一直守在穆珩的房中,如何能听到他的呼喊,回应他的自然又是一片寂静。 他却忽然冷笑起来,道:“就连春歌都不听本王的吩咐了!本王要你们何用!” “王爷息怒……” 姗姗来迟的张管事带着几个小厮和丫鬟忽然出现在穆衍燃的屋中,齐齐跪下,求他息怒。 方才有小厮在后院巡逻,便听到了穆衍燃屋子中的喧闹,知道是王爷在发怒,便连忙去请了张管事。 再是就是眼下的情况。 第二百九十五章: 穆衍燃发怒 张管事跪在地上,余光便能瞧见一边嘴角渗出血的卫九戒。 这屋子中并未有其他人,他的武功亦是不凡,能将他变成这般模样的便只有面前的广陵王穆衍燃了。 想着,他的心中倒是多了份紧张。往日中他瞧见的广陵王都是温文尔雅的少年郎,甚至不轻易将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来,今日的模样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见。 穆衍燃低头瞧着突然出现,并跪在自己面前的一群人,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将目光落在眼神飘忽的张管事身上,沉声道:“张管事,你这是做什么?忽然闯进本王的厢房,便是你吗威武大统领府的规矩?” “还请王爷息怒!”张管事一听此话,心中顿时不安起来,连忙将头低得更低,越发恭敬道,“老奴只是瞧着王爷发怒,恐是大统领府照顾不周,便斗胆前来请罪。” 穆衍燃站在原地沉默片刻,而后冷笑一声,再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模样十分疯癫,可是在场的人无一敢发出声音,只是呼吸沉重的瞧着他。 “请罪?”他终于开口,语气十分轻蔑,就连垂眸俯视的动作都跟着不屑起来,道,“既然能做出请罪这样的事情,便是确实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张管事眸子一凝,顿时大气不敢出,这倒是像自己将自己推入了火坑,无罪也变得有罪了。 穆衍燃一步一步绕回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而后姿态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一手托着腮,阖着双眸,低声道:“你来与本王说一说,是何处怠慢了本王。” “老奴……老奴……”张管事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口。结巴之余,额角的细汗凝结成珠,滴落在散在一边衣摆上…… 卫九戒将这一幕瞧在眼中,今夜的王爷亦是与自己多年以来瞧见的不甚相同。 他忍着疼痛,缓缓起身,跪在了孤助无援的张管事身侧,开口道:“王爷,您如此……” 话未说完,便叫穆衍燃厉声打断——只见他一抬手便扔过来一本书,正中他的额头,顿时便留下了一处红印。 “卫九戒,你莫要以为跟着本王许多年;本王又那你当兄弟,便可在此放肆!本王让你说话了吗!” 他抿了抿唇,脸色铁青,可只得低下头认错,道:“王爷息怒,是属下逾越了。” “说到逾越,本王倒是想起了一件事。”穆衍燃又变幻姿势,回到了方才慵懒的模样,道,“张管事,比起照顾不周,本王倒是觉得逾越要更加适合你一些。” 此话一出,张管事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更是大气不敢出。他只得假装听不懂他的话语,故作镇静,道:“老奴愚笨,不曾听懂王爷话中的深意。” 穆衍燃也不恼,甚至嘴角还露出一丝轻笑,继续道:“看来张管事的年纪当真是大了,就连自己做过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这大统领府这样大,里里外外事务那本繁冗,不知张管事能不能吃得消啊!” “王……王爷,您说得,老奴怎么越发听不明白了?”此番开口,他连声音都在颤抖。 穆衍燃这番话当真是意味不明——不知是要自己告老还乡,还是要自己消失在这人世之上。他的心中忍不住的担心,但是又残存着一丝侥幸。 他在大统领府许多年了,也曾跟着威武大统领征战沙场,既有功劳又有苦劳,他不过是个无甚权势的小王爷,如何能动他半分?况且,此处是威武大统领府,他虽是王爷,也不过是个客人。 客人将府上的管家杀了,这又成何体统? 虽是这样想着,可是瞧着他如今疯癫的模样,怕是顾不得这些礼数。眼下他只盼望着白玉婵能快些赶到。 方才他听到消息赶来之时,多留了一个心眼,同时派了人去请侧妃娘娘。 她是大统领府嫡女,就算是加入了广陵王府,心思也该是向着大统领府的,更何况,穆衍燃似乎并不多宠爱于她。这样一来,她见到他为难自己,多少会帮衬着些。 穆衍燃仍是冷笑一声,姿势不改,道:“既然本王这般言语都不能勾起张管事的回忆,那本王便一一说与你听。” 张管事仍是低着头,不敢说出一句话。 穆衍燃终于是动了动,坐直了身子,只是盯着始终低着头的张管事,目光如炬。 “你两次派人跟踪本王,意欲何为?”他冷着声音,似乎是要当场将他了解了一般,“本王要去何处,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张管事不敢回答,更是不能回答。他本以为自己做的万无一失,却不想两次都叫他发现了。眼线自己的处境都已经不能用无地自容来形容了…… 他只能跪在地上,祈求着白玉婵能快些赶到。 那方,白玉婵正站在门外,小月正在推门。她一路上都浑浑噩噩,如今忽然就要一个人安静下来了,心中还有几分空落落的。 正要在小月的搀扶下进门之时,一个小厮便跌跌撞撞的小跑过来,当即跪在她的面前,表情慌张,语气急促,道:“侧妃娘娘,王爷……王爷……他……” 小厮气喘吁吁,还未说完白玉婵便皱起了眉头。一旦是与穆衍燃有关的事情,她总是做不到置之不理,只在一瞬间便紧张起来。 “王爷怎么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消失当即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道:“王爷不知为何,忽然在屋子中勃然大怒,张管事已经带着一干人过去了。” “勃然大怒?”白玉婵皱着眉,却是立即调转了方向,朝着穆衍燃的厢房走去。小厮见了,立即跟在她的身后。 她的眉头紧皱,穆衍燃一向懂得分寸,今日又如何会这般失礼——在大统领府便发起火来?看来定然是一件不小的事情,说不定还能与陆青歌牵扯上关系。 说起这些,她的脸色微凉,偏头对小厮说:“快去将小王爷也请过来。” 若当真如她所想,此事可是她平复不得的。 仔细回想一番,穆衍燃今日未去什么其他地方,只是去了一趟衙门和鸿香院。 第二百九十六章: 瞒我到什么时候 在穆衍燃看来,这是穆展琅的天下,百姓如何自是与他无关。看来,此事定然是与陆青歌脱不开关系了。 再瞧瞧曼陀,此去鸿香院竟然还未归来,想来也是凶多吉少。这鸿香院看来当真是有些什么东西了——难道,这上京闹鬼一事当真是与陆青歌有关? 当日她帮助自己删去了穆衍燃的部分记忆,而后提出的要求便是让自己带着他前来上京,暂时不要踏足晋州。 那时她还想着她可是要在晋州做些什么,才让自己帮着她避开穆衍燃的耳目。如今看来,她不过是为自己寻一个能不回广陵王府的由头。 白玉婵想着,嘴角露出了一抹狠厉的冷笑——不论她究竟是何用意,只要是她今日扰乱了王爷的心绪,她便是有罪! 她便是带着这份对穆衍燃的担心以及对陆青歌的怨念赶到厢房。 一走近,便瞧见里里外外都跪着丫鬟小厮。屋中房门大开,从里面洒出来暖黄色的光,顿时为这气氛紧张的场面增添了一份诡异的温暖。 越是走近,她越是能瞧清楚屋内的动静——张管事正跪在地上,额头就要抵在地面上,光是瞧着他的侧脸,也能瞧出他的紧张。 穆衍燃正在沉声说些什么,语气听着倒是无甚异常。可是白玉婵知晓,他当真是动怒了。只有在他十分生气之时,他才能重新回归这份平静。 再瞧见张管事身侧的卫九戒,他的嘴角还挂着血迹,应当是受了伤。而这满屋子的人又有谁可以动他?谁又能动他? 白玉婵忽然感受到了事情的严峻,进门之前不禁抚摸了自己的左肩。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她走了进去,开口时亦是小心翼翼。她的眼睛自从进门之后,便未离开过穆衍燃。一方面是为了瞧他,另一方面却是察言观色,生怕自己说错了一个字。 她的声音惊动了坐在书案前的人,只见他偏过头,皱着眉头看着站在门边的白玉婵,而后眉头越发紧锁,沉声道:“侧妃?你怎么来了?” “听闻……”她就要脱口而出,而后忽然发觉有几分不对劲,便转了语峰,道,“听闻王爷从后花园回来了,妾身特来瞧一瞧。” 穆衍燃只是看了她一眼,心中十分清楚她究竟为何而来,可是她竟然这般说了,那他就闭口不提,不然倒显得自己不识抬举了些。 他没有立即接话,而是朝着跪在地上的一干人挥了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本王瞧着你们心烦。” 话音刚落,门内门外的丫鬟小厮便纷纷起身,弓着身子离开了屋子。张管事还跪在原地,但他的余光始终追随着不断离去的丫鬟小厮们,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他期盼着的白玉婵终于是站在了此处,但是瞧着她的模样似乎并未打算插手此事,更甚见到方才的场面都未问过一句。 穆衍燃看着那些丫鬟小厮们尽数离开,唯有张管事还跪在那处不敢动弹,不禁轻笑出声,冷声道:”怎么?张管事还有事情要与本王说?” 他当即一惊,而后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呆滞的瞧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穆衍燃却是面无表情的对上他的眸子,而后缓缓开口,道:“看来张管事当真是年事已高了,竟然已经听不出本王的话了。” 张管事当即心中一紧,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还未开口,便就叫他打断了。 “既然年事已高,就不必在此操劳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罢,他又靠到椅子上,还抬起一只手揉捏着额角,可那紧锁的眉头却始终未能平铺开来。 白玉婵见状,连忙走到桌边,为他倒了一杯一直温在桌上的清茶。就在转身之际,她瞧见了张管事投过来的无助的目光。 她只是回应了他一个皱眉,虽说他派人跟着穆衍燃的事情她全都之情,但是这般情况下,她只能选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来保全自己。她再是不能引来他的厌恶了。 张管事见到他真心对待的主子竟然是这般模样,亦是觉得寒心。便起身行礼,离开了这屋子。 白玉婵露出笑容,端着那杯温茶走到穆衍燃的身侧,柔声道:“王爷,可是张管事做错了什么?竟然惹得您如此生气?” 她说着,又想起了张管事方才临走时的眼神,便又继续说道:“张管事是大统领府的老人,跟在父亲身边许多年,该是有分寸的……” 话未说完她便意识到这话中的不妙,当即闭上嘴没再说下去。她这一句话倒像是在责备他错怪了忠心耿耿的老奴仆了。 穆衍燃没说话,只是端起她递过来的清茶,抿了一口,而后坐在交椅上若有所思。 白玉婵觉得有些尴尬,亦是有些担忧,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侧妃,”穆衍燃忽然开口,声音中听不出情绪,“正巧你过来了,你来瞧瞧这画。” 听他这样说,白玉婵才注意到这桌子上竟然还摆放着一副刚刚停笔的画——它的墨迹还未干涸,自然是成品不久。 她定睛一看,嘴边的笑容立即僵住了——画中竟然画得是陆青歌。她身后的那堵墙她虽未见过,但是知觉告诉她,那便是传说中的鸿香院。 “王爷,真是思念姐姐了?”她尽力保持着自己嘴角的微笑,可是光是余光瞧见她的脸,都觉得恨意要从眼眶中溢出来了。 “你也觉得她是青歌?”穆衍燃反应平平,只是冷着一张脸瞧她。 白玉婵倒是未曾想到他竟然会这般回答,不禁有些迷惑,道:“王爷这是何意?这不是姐姐又能是谁?” 穆衍燃点了点,却依旧面无表情,而后道:“本王原本也是这样觉得,她不是青歌又能是谁呢?”他紧紧盯着画中女子,声音越发低沉。 白玉婵瞧他这副模样,不禁觉得背后一凉,她的声音微微颤抖,道:“王爷,为何妾身听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 “你们究竟还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穆衍燃低吼出声,发怒的眸子还扫过了低着头的卫九戒。 第二百九十七章 : 所谓真相 白玉婵当即就慌了神,穆衍燃这句话意味不明,不知道到底是指着什么。 可是竟然牵扯到了陆青歌,难道是删除记忆的事情已经败露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并无可能。 陆青歌同她说过,只要她肩头的印记还在,那么穆衍燃的记忆就不会恢复。上一回他的记忆动摇,这印记便是钻心的疼;可是此次却是毫无动静,想来亦是与那段记忆无关。 “王爷,妾身惶恐,实在不知王爷所指何事!妾身从未欺瞒过王爷任何事情!” 这样想着,白玉婵的底气越发足了,说起话来亦是有力了许多。只要不提及删去记忆的事情,那么她对穆衍燃就是问心无愧! 见她不说,还底气十足,他也不着急。只是慢慢站起身,双手拿起那幅画,道:“这女子的长相与本王那日在来福客栈瞧见了一模一样;可是,与本王在终南山遇见的却不同。她们模样相近,甚至有八分相似。可是她终究不是真正的青歌。” 白玉婵垂眸听着,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暗喜——他若觉得现在的陆青歌并不是真正的陆青歌,倒是给她得了空子,她本就嫌她碍事,这下倒是能够顺藤摸瓜将她赶走! 她替自己删去了他脑海中对自己不利的记忆,让穆衍燃对自己的印象回到了最原始的模样。若是再没了她的干扰,得到他的真心便是指日可待! “这……王爷……姐姐她……”虽然心中暗喜,但是白玉婵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展示,反倒是露出了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说话也跟着支支吾吾起来,仿佛是在隐瞒些什么。 见他这副样子,穆衍燃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站起身,眸子中写满了不可思议,道:“莫非青歌当真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怕本王伤心便招来这替身?” 白玉婵低下头,却是勾起了嘴角。能听见他的这般想法,她心中的喜悦当真是越发放大了。只要她再作引导,相信陆青歌便再没了回到他身边的可能。 “王爷,既然您都猜到了。那妾身便不能再瞒着您了。其实姐姐她是……”她正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为难和惋惜,似乎当真是要说出是么不得了的真相。 一旁的卫九戒瞧见这副场景如何能沉得住气,若是不出他所料,这个白玉婵定然又要故技重施,说王妃是妖怪,而后再趁机将她赶走或是杀害! “王爷!”趁着她还未说出什么不可挽救的话语,他立即忍着疼痛高声喊道,“其实王妃那日为您上山采药,不小心伤了脸面,而后便在一户山中神医处治疗。这几日才刚刚赶到上京与您团聚!” 穆衍燃的目光本是落在白玉婵的身上,卫九戒那一声高声的呼喊顿时就吸引了他的注意。而今他口中说出的这番话更是让他吃惊。 白玉婵亦是瞪大了眸子,瞧着他的眸子中又多了一层恨意。那一句“妖怪”马上就要说出口了,想不到半路竟然杀出了这样一个程咬金坏了她的大事。 “你说什么?为本王上山采药?”穆衍燃的心中得到了几分宽慰,他自然是更偏向与陆青歌安然无恙的说辞。 “是。”卫九戒严肃着脸色,丝毫瞧不出有任何在说谎的迹象。听他追问,他更是抬头对上他的眸子,满眼真诚,道,“王爷您可还记得初次与王妃相遇的场景?” 穆衍燃立即激动起来,绕过书案朝着他走去,道:“本王记得,是在终南山底的一处潮湿的山洞中,那时本王遭人追杀身负重伤,是青歌救治了本王。” “便是那次追杀,又因救治的法子不对,王爷您的命虽然是保住了,但是却留下了病根。”卫九戒用余光瞧了一眼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白玉婵,又继续说道,“您是否觉得往昔的许多事情您都记不清了?” 穆衍燃当真冷静下来仔细回想着,而后点了点头,道:“倒也不是都模糊不清,只是有关青歌的记忆十分模糊,这便是本王的病吗?” 卫九戒点了点头,道:“王爷的病根便是记忆的缺失,那位神医说过,最是重要的人的记忆最容易忘却,所以……” “王爷,您莫要听他胡言乱语,您的身体好得很,才没有什么病根!”白玉婵当即焦急起来,连忙绕步到穆衍燃身边,打断卫九戒的话。 若是再让他说下去,不光陆青歌刻意继续留在他的身边,继续当着广陵王府的王妃,还会让穆衍燃对她更加刮目相看,更加爱她怜她! 她好不容易才抓住了方才那般的机会,她绝不能让机会在自己的指缝中流失! 可穆衍燃却听进去她的话,甚至还抽出了自己被她束缚着的小臂,又侧过身安抚她道:“侧妃不必担心,让本王知道真相,本王撑得住。” 白玉婵急的眼眶都跟着红了,连连摇头,道:“不是的,王爷,卫九戒说得根本就不是真相!” 穆衍燃只是冷眼看着她,似乎是起了杀心一般冰冷。看着她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能不断地摇头。 “侧妃,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说着,他朝着还站在门外的小月招了招手,道:“过来,扶侧妃回厢房休息。” 小月走进屋子,十分熟练的扶住白玉婵的小臂,不料却叫她一把挥开,厉声斥责道:“走来,本妃才不回去休息!” “哦?”穆衍燃挑了挑眉,语调微扬而后又低沉下去,道,“看来是这个丫头不和侧妃的心意了,本王这就派人唤来曼陀。”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低声寻问她:“只是本王不知道曼陀去了何处,不如侧妃先告诉本王,本王再派人将她带过来。” 白玉婵一听,猛地抬眸看他——他离着自己极近,俯着身子离自己不过两指的距离。可是这曾经让她觉得是梦寐以求的距离,今时却让她浑身战栗,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她的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小月见了,立马上前扶住。 白玉婵的眼眸中含着泪水,却始终瞧着穆衍燃,道:“妾身告退便是。” 第二百九十八章: 无言以对 白玉婵还在他的面前站了片刻——眼中含泪却不流出,模样隐忍,十足的楚楚可怜的样子。正要转身之时,她又顺势垂眸巧了卫九戒一眼,而后一滴泪珠便从眼眶低落,那模样当真是美极了。 她又抬起头,又有泪珠划过脸颊。白玉婵一言不发,无声的哭泣。她满眼委屈的瞧着穆衍燃,哭得梨花带雨。 终于是转过身去,还是一步三回首,仿佛此经一别便是永生。 她心中清楚得很——即便是卫九戒今日将此事蒙混了过去,让穆衍燃相信了陆青歌两次容貌不同的事情,那也对她毫无影响。 她已经是广陵王府的侧妃,是穆衍燃眼中善良端庄的白玉婵。可是她不甘心,那个能够赶走陆青歌的机会明明就在眼前了,她明明已经抓住了,她马上就能成为穆衍燃唯一的女人了!可这一切都叫那个还跪在地上的卫九戒毁的干干净净! 白玉婵心中觉得愤愤不平,越想这心中越是恼火,这手上的力度不由得就加重了几分。 “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惊讶的低头瞧着自己食指指尖上的伤——它已经没了流血的迹象,只是变得红肿起来,轻轻一碰便能感受到疼痛。她都要忘记她手上这伤了。 白玉婵觉得自己又瞧见了机会,当即朝着小月使了个眼色。小月也算机灵,立马惊讶开口,道:“侧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穆衍燃却只是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他本想着等着她离去之后,继续询问卫九戒陆青歌的事情,却不想她又找了个什么由头留了下来。 他本不想去管她的伤势——倒不是狠心,只是若是当真是什么要紧的伤势,大可不必留到这般时候。 “婵儿,你怎么了?是何处受伤了?”虽是心中无奈,但是穆衍燃仍是十分配合的走过去询问。恰好他的眉头皱着,瞧着模样像极了十分担忧。 可事实上,他只是不想白费了她这般的煞费苦心。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白玉婵的伪装变得十分自然——担忧、喜悦……信手拈来,熟练的甚至他自己都分辨不出真假。 白玉婵见穆衍燃关心自己,嘴角下意识就扬了扬,而后就立马弯了下去,可怜巴巴的说:“王爷,妾身并无大碍,只是方才在屋中等候王爷时,不小心割到了手。” 他顿了顿,而后动作轻柔的牵起她的手——过去了些时辰,她的伤口已经是瞧不见了,只能瞧见一块红肿。 他的目光就盯在那块红肿之上,一句“婵儿可要请大夫瞧瞧”就要脱口而出。 穆衍燃突然皱起眉头,没让这句话从口中说出,握着她的手的力度也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白玉婵感受到异样,觉得手上传来一阵痛感。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你弄疼妾身了。”她扭动着双手,第一次想要挣脱他的触碰。他的眼神让她觉得可怖,只想要逃离。 “你先回去休息,这不过是一个小伤,无伤大雅。”穆衍燃松开了她的手,而后侧过身子,沉声说着。 白玉婵还有些迷茫,但是心中却是突然松一口气。她朝着穆衍燃虚弱一笑,而后慌忙握住了小月的手,喃喃道:“走,走,扶本妃回房休息。” 走在回房的连廊上,心中却是心有余悸。 她肩头的印记毫发无伤,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疼痛,但是她的心底却有一种无力的无助感,她很担心——穆衍燃似乎是要想起什么了…… 白玉婵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连跟着身侧的小月也紧张起来,她不断侧眸瞧着她,犹豫了良久才颤抖着开口,道:“侧妃娘娘,您怎么了?莫非是夜里风大凉着了。” 她低头瞧她,而后眼中热泪盈眶,不多时便滴落下来。 “是啊,夜里风大,本妃觉得凉了。待本妃回房之后,你便去后厨为本妃熬一碗姜汤送来吧,去去寒。” 她低声说着,嘴角还有淡淡的微笑。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般的弱小,凡人的感情似乎是妖族不能够掌控的。 卫九戒的话那般漏洞百出,不合逻辑,可是穆衍燃就是相信。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陆青歌在他心中的位置极其重。 她凉的如何是身子,她凉的是心。 她那般小心翼翼,却还是抵不过她的光明正大。 小月的声音也有几分哽咽,道:“是,奴婢记下来了。待您回房后,奴婢就去后厨办。” 白玉婵点了点头,可是嘴边的苦涩却丝毫没有减少。 穆衍燃见白玉婵走远了,才又转头看向卫九戒,道:“你继续说。” 卫九戒顿了顿,停顿这样久,他方才在脑中想好的说辞都有几分忘却了。仔细回忆一番才又重新想起:“王妃便是为了您的病根,边去仙山上采药,却不想在山中遇见了大雨瓢泼,一时间未能站稳,伤了脸面。这才寻了神医换了容貌。” “为何你们不随王妃一同前去,而是让她一人为本王采药呢?”穆衍燃紧皱着眉头,眼中还有几分不可思议。似乎实在责怪他的失职。 “是那位神医所说,那味草药需得一人独自采摘才能显得心诚,才能有医治的效果。”卫九戒几乎是脱口而出,瞧着表情还有几分焦急。 穆衍燃又绕到书案前坐下,看着桌上的画像若有所思。 “按你所说,青歌为本王采摘而来的草药,是已经被本王服下了?”他抬起头看他,目光如炬。 卫九戒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若是点头肯定,自然会是百口莫辩。他的记忆没有恢复,不可能吃了这药材。 他垂下眸子,避开穆衍燃的审视的眼神,有些底气不足,道:“王妃划伤脸时,将草药丢了,并未能为王爷带回草药……” “而后青歌便一直留在那座仙山上,在神医处疗伤治脸,这几日才来到上京寻找本王。可是她的脸却恢复的不算完好,才需要这般瞒着本王再去医治?” 卫九戒禁了声,而后一言不发,只是跪在地上。 第二百九十九章 : 送信 穆衍燃拖着腮,瞧着一言不发的卫九戒,忽然轻笑出声,道:“好了,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他这一番话让跪在地上的人有几分迷茫,但是瞧见他这么轻易的相信了自己,心中又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向他行了礼,而后道:“属下先行告退,王爷您早些休息。” 穆衍燃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在他转身之时忽然开口,道:“先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现在的这般模样十分狼狈。” 卫九戒亦是十分默契的没有转过身,只是点了点头,道:“是,谢王爷关心。” 他走后,穆衍燃的所有的注意又都回到了那副画像上——他伸出手,仔细而认真的抚摸着画上女子的脸,目光却是越发的冷淡。 他又想起自己对白玉婵那十分在意的伪装,只觉得十分的不对劲。他的记忆确实是缺失了,却还巧不巧缺了最重要的部分,就像是算计好的一般。 “妖吗?”穆衍燃低声呢喃,脑中想得却是鸿香院的那一眼。 那边背后定然是有什么他瞧不见的东西或是人…… 鸿香院。 陆青歌手中拿着那封自己匆匆写好的信,就站在童吾的房前,还有几分踌躇。 小桃就站在她的肩头,眸子中还有几分疲惫。她伸手捂住打着哈欠的嘴巴,而后十分慵懒的说道:“这封信怕是墨水还未干透,你便急着要将它送出去了吗?” 如今夜色已深,空气中还透着丝丝的凉意,站在夜风中只让人觉得十分的不悦。 陆青歌将手中的心攥得更紧了几分,脸色亦是十分凝重,道:“我这心中总是有一份不安在作祟,自从那日与穆衍燃对视一眼后,便总想着他已经怀疑我的事情。这信必须早些送出去,这样才能早些省去一些事情。” 说罢,她便抬手敲响了童吾的门,却迟迟未等到他来开门。 屋内。 童吾正面无表情,一脸淡然在在床榻上盘膝而坐,他的双眸紧紧闭着,口中正在低声呢喃着些什么,双手的拇指不断在其他四指上摩挲,似乎是在做什么法事。 听到了陆青歌的敲门声,他也只是皱起了眉头,却是毫无反应。 “许是已经睡了,你明日再来也无甚影响。”小桃跟着她等了半晌,而后觉得十分无趣,身子也有几分倦怠,便不想再在此处浪费时辰。 陆青歌却是摇了摇头,道:“不,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今夜我就要前去威武大统领府。” 她说得十分笃定,丝毫不想在说些玩笑话。 小桃当即睁大了眸子,方才的那些困意在一瞬间便消散得干干净净。她看着陆青歌,眼神却像是在瞧着什么怪物。 “你为何要这般着急?只是因为穆衍燃怀疑你了?可是他没有证据不是吗?”小桃的语气有几分怒意。 此事才刚刚商定下来,还未好好探讨一番她便着急着要去实施,这实在是有些莽撞。她有些惊讶,不知从何时开始,陆青歌竟然变得如此莽撞。 她却是没有理会她,只是继续瞧着童吾的门。 童吾已经是没有搭理他,只是眉头皱的更深,就连方才萦绕在身边的白色烟雾都夹杂了几缕黑烟…… 芦芽离着童吾的屋子并不遥远,他本是坐在窗台,手中拿着夜识剑,看着天上的星罗棋布。背影写满了孤寂与落寞。 “今夜怎么没有月亮?”他看着夜空,而后又浅笑着点了点头,道,“甚好,此般甚好。” 他经历过许许多多的深夜,发现有月亮的夜晚要比满是星星的夜空要寒冷刺骨许多。今夜倒是星罗棋布,亦是不知可是她在暗示着他什么。 正回忆着,忽然落入耳畔的是尖锐而急促的敲门声,似乎是遇见了什么急事。听着声音,似乎是童吾的厢房。 这样的深夜,敢去敲童吾的门的,出了陆青歌怕是没有旁人了。 直到第二次声音,芦芽才开始按捺不住——他一把拿起夜识剑,而后大步破门而出。 “这般时辰了,你不在屋中好生休息,来此处做什么?”他一把抓住陆青歌企图第三次触碰木门的手,皱着眉头低声寻问。 她举起自己手上的信,道:“找童吾帮忙送一封信。” 芦芽凝神瞧见了信封上“广陵王亲启”五个字,眉头皱得越发深,他压低声音,训斥道:“你这是做什么?做了便是做了,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陆青歌挣脱了他的束缚,而后摇了摇头,道:“你自然是不会懂的。穆衍燃已经怀疑我了。我必须要让她知晓我已经回到晋州了。这样我们在上京的事情才能够更加顺利。” 芦芽只是冷笑一声,而后低声道:“话虽如此,为何你又明天再向童吾开这个口,非要选在这般深更半夜。” “我要送曼陀回到威武大统领府。”陆青歌也算是爽快,没有丝毫掩饰便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她本就未想过要欺瞒芦芽,这件事情他迟早也会知晓。还有便是她离开的这些日子,还要将周芷清托付给两人。 芦芽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却是越发的讽刺起来。他冷笑一声,而后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低沉,此时又增添了几分冷漠:“看来你是相信了童吾的鬼话。” “倒也不必如此说。”陆青歌低下头,又想起今日四人在鸿香院庭院说得话语,而后咧嘴笑了笑,道,“我这条命不就是童吾的药材就回来的吗?如何能说他是胡言乱语?” 芦芽当即就伸手打了一下她的头,表情亦是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那日你能平安无事,是本少爷救你在先,不然靠着童吾那小子的那些连药方都不曾有的药材,你能安然无恙?” 陆青歌忽然笑出声,一双含笑的眸子就对上了芦芽那满是无奈的眼睛。 “小女子自然是知晓芦芽公子神通广大,有幸相识,才敢如此放肆。” 芦芽看着她,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感慨道:“师出同门,为何青溪就不能知晓本公子神通广大,为何她就不能依仗这本公子肆意放肆呢?” 第三百章: 芦芽的庇佑 陆青歌瞧着芦芽惋惜的面容,心中也不禁有些苦涩。青溪师姐的离去于他两人来说那都是痛彻心扉的,更何况,她还刚刚丢失了隔了一世的女儿,她的苦楚又能与谁诉说? 她只有不断的用这些琐事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去想这些扰人心绪的事情。 “或许……”思索片刻,陆青歌淡淡开口,道,“师姐早早的料到我这个小师妹要更加放肆一些,便将那些肆无忌惮都攒着留给我了。” 芦芽愣了一瞬,而后轻笑出声。他没有说话,只是低手伸手,接过了她一直握在手中的信封。他看着上面娟秀的字体,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我还在牙牙学语时便就叫风行尊者带回终南山了,我的一切都是山上的师兄师姐和师傅教会的。青溪师姐便是教我读书识字。”陆青歌看着芦芽逐渐红润的眼眶,轻声开口。 青溪是半道修仙的,但是她的资质还算上乘,又肯吃苦,便学的极快。后来鸿香院一案归山之后不久,她便在藏书阁内瞧见了师姐的生平册子。 她原是晋州的一户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遭妖精袭击,家中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尽数没了命。那日她非要辞了教书先生上门的要求,要去私塾瞧一瞧,这才躲过一劫。 再后来,她便励志要报仇。她知晓对付妖怪只能修习仙术,便吃尽苦头来了这终南山。 她刚刚上山不久,妖精便袭击了整个晋州,那时的晋州可谓是生灵涂炭。 后来,她亦是知晓了为何穆展琅会绕过穆衍燃一命,封他一个王爷。他偏偏选了晋州,便是想让他死的更加凄惨又能不让他背上骂名。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穆衍燃到达晋州的第一夜便天降大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一场雨后,妖怪尽数死了,那些干枯贫瘠的土地也变得生机勃勃起来,所有的事物都变回了它原本的模样。 此后的晋州便是风调雨顺,欣欣向荣。穆衍燃也成了晋州的福星,被百姓们成为神仙转世。这一场雨便奠定了他在晋州的威望。 芦芽看着那五个字不住地点头,道:“是,确实有几分她的模样。” “青歌。”他顿了顿,而后抬起头对上她的眸子,满眼严肃,道,“青溪与我提过最多的便是你。我未能保护好青溪,便再不能护不住她在意的师妹。” 陆青歌只是看着他,眸子中有几分迷茫。她不知他说这些是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听来像极了是要阻拦自己。 一想到这,她便心中紧张起来,生怕自己的计划被阻断。 芦芽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先是笑了笑,而后开口道:“当年我不会拦着青溪做事,如今我更不会拦着你做事。你只要莫要像你师姐那般倔强便好,发觉自己不行,便马上回头。” 他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随即一起的还有他的情绪。 小桃本还盼望着他能够出口阻拦,却不想他也只是随口说说便是,甚至还要留在她的身后给她一个坚实的后盾。 她只觉得无奈,心中更是分辨不清陆青歌究竟要做些什么。她口口声声说着要杀了穆衍燃报仇,可是她却迟迟没有行动。她现在是一只妖怪,杀掉一个凡人又是何等的容易? 她又说要将自己曾经受过的痛苦加持到穆衍燃和白玉婵的身上,百倍千倍的还给他们,可是她此番却是在外漂泊,甚至在鸿香院滞留不前…… 小桃心中无奈,还夹杂着几分无力感。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摊上一个这样的宿主。 她可不想整日被这情情爱爱缠身,她想去做一番事业! 陆青歌看着芦芽真诚还有几分心疼的眸子,心中十分感动:“芦芽,谢谢你。” 他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如兄长一般揉了揉她的发顶,道:“不足挂齿,本少爷如今也算作是你的哥哥了。” 陆青歌哑然失笑,而后点了点头。 小桃瞧见这眼前温情一幕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样无趣的日子她当真是腻了,若是知晓跟着她会是这样的生活,当日还不如留在桃树中呢!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若是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可否寻个安静的地儿慢慢去说!这般深夜躲在我的房前是要做什么?” 屋中的童吾早就被屋外两人隐隐约约地声音吵得头昏脑涨,手头上的事情根本就无法继续下去。终于,他忍不可忍,只能收了法术。 若是再被两人吵闹下去,他怕是要在此走火入魔了! “本是过来寻你的,可是两次敲门你都未开。而后芦芽过来了,便在此闲聊了片刻。”陆青歌转头朝他笑笑,将事情大致同他说了一遍。 童吾却是皱了皱眉,又偏头瞧了芦芽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道:“那又如何?为何你们换一处地方好好交谈?” 见他始终没个好气,芦芽便瞪了他一眼,而后伸手叫朝着他的头打了一巴掌,说道:“话都已经说完了,再说此事莫不是多余?” 童吾捂着头瞪他,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而后表情逐渐委屈起来。 “这是青歌写给穆衍燃的信,你明天寻个机会送到威武大统领去。”芦芽见他安静下来,便将手中的信件递到他的面前,语气中还有几分命令。 童吾接过信,眯着眼睛看着信封上的字迹,而后语调僵硬的读了出来:“广——陵——王——亲——启——” 他旁若无人的念出来后,又一脸好奇的看向陆青歌,问道:“广陵王是谁?听着应当是个王爷,为何王爷住在大统领府?” “你只管送你的信,废话为何这样多?”芦芽瞪着他,听着语气似乎还想要伸手打他一下。 童吾立即眼疾手快的往后退了几步,而后道:“为何是我去?” “因为在我们这些妖中,只有你与鸿香院完全没有关联。离开片刻并无大碍。”芦芽看着他,眼中的目光就像是在瞧一个痴傻小儿。 童吾赞同的点了点头,可面色仍是不悦,但也未继续再说些什么,只是退到门后,人躲在两扇门之间的缝隙后,道:“好了,散了吧。” 第三百零一章: 离开鸿香院 童吾说完后,还在门边站了片刻。先是看了芦芽一眼,而后又瞧了陆青歌一眼,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可就当两人有了寻问之意后,他却先发制人的开口,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些回房休息吧,叨扰到我了。” 陆青歌听着他的话,愣了一瞬,而后轻笑出声,侧眸瞧了一眼芦芽,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随曼陀出发了。她已经在门外等了我许久了。” 芦芽朝她宠溺一笑,点了点头,道:“注意分寸,莫要逞能。” 看着陆青歌离去的背影,他的嘴角又露出一抹微笑——这样忽然多了一个妹妹也不失是一桩美事。 亲眼瞧着她与曼陀会合之后,他便收起了嘴边那和善的笑容,转身粗鲁的推开童吾的房门,冷着脸走了进去。 童吾正躺在床榻上,那封信就随意的放在桌上——他并未睡着,而是睁着眸子,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表情有几分木讷,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对于芦芽的突然来到来他并未表现的十分惊讶,只是平静的开口:“你来做什么?要和我同床共枕吗?” 说完,他还往床榻里边挪了挪,给他空出了一个位置。 “方才便觉得你屋中的气息不对。你在做什么?”芦芽嫌弃的瞧了他一眼,而后走到离他不远的交椅上,目光就凝在他的身上,写满了审视。 童吾侧眸瞧了他一眼,而后笑出声来,语气中还包含着几分调侃,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这些天一直维持着年轻的模样,实在是疲惫。” 芦芽却是不以为然,想起了另一件事,道:“记得前些日子,我在上京遇见了一位老者。他的模样虽然是年老了,但是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是你搞的鬼?” “……”他沉默了片刻,而后慵懒的说道,“大抵是吧。” 虽然他说得十分模糊,但是童吾还是一下便知道了他所说何人。想起他,他便想起了自己的脸——那个人大抵是自己初入人间下手的第一个人。 芦芽见他回答的含糊不清,也不再追究。这些琐事他亦是不想追究,方才也不过是好奇才说出一二。 “你交给青歌的法子可还靠谱?”沉默片刻,他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他不想阻拦陆青歌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也无法陪在她的身边护她平安。 三年了,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无力的感觉,只能瞧着一切在他的眼前发生,却什么都不能做。 “我可没教过她什么法子,一切都是她自然的选择。”童吾却是微微蹙眉,而后漫不经心地说道。说着,他还翻了翻身,选择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 这话倒是惹来了芦芽的不满,他压低了嗓音,低吼道:“你说这话又是何意?若不是你提出了拿回心骨的法子,她如何能够走到这一步?”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与责备,童吾亦是觉得心中不服,便坐起身来,眯着眸子瞧他,道:“你仔细回想一下,我可从未蛊惑她做出这般的举动。我只是浅浅一谈这样的做法可以就会那只小花妖的命。” 童吾是咬牙说出的这段话——他开始觉得芦芽不想一只狼妖,只是是否是在人间待得太久了,他作为一只狼该有的血性全然不在了。 自从遇见那个女子,他便变得优柔寡断起来,甚至还会生出怜悯之心。就像现在,还学会了爱屋及乌,连带着女子的师妹也跟着心慈手软手软起来。 芦芽瞧着他,渐渐的没了话语。他看懂了他的眼神,可是他没有法子回头。 “泸尧,你有想过暂时回族吗?” 两人喘着气,皆是心中攒着怒意。童吾沉默了许久,终于是冷静下来,淡淡地开了口。 芦芽没有答话,而后抬起眸子看他——他的眸子没有过多的情愫,可是却能瞧见失望。 他又别过头去,声音闷闷地,道:“我清晰的记得自己是一匹狼,我都知道的。” 童吾却是摇了摇头,加重了语气,道:“不,你不记得了。你早就忘了一匹狼该做些什么。” “好了。”芦芽皱眉站起身,将桌上的书信往着桌边挪了挪,道,“莫要在与本公子扯这些东西,这封信你明日务必送到。还有……” 他有意顿了顿,抬起眸子对上他的目光,而后沉声道:“若是觉得维持年轻的模样实在艰难,就早些回去吧。回到往日的深山亦可。或是……再找一处医馆,也算逍遥自在。” 童吾垂眸,而后默默的躺了回去,看着眼前的幔帐不眨眼,语气有几分委屈:“你走,我不需要你给我安排。” 沉默许久,他缓缓偏过头,却发现芦芽还站在桌边瞧着他——一双水蓝色的眸子在黑夜中还有几分光亮,瞧着十分骇人。 “你还……”他正要说什么,而后便反应过来他还留在此处的缘由,便道,“知道了,知道了,明日一早我便送去那什么大统领府。” 芦芽这才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见他走了,周芷清才放心的从角落中走出来。她方才听见声音,便一直躲在角落听着三人的对话。其中并未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她却知晓了陆青歌要离开鸿香院的事情。 “陆青歌走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同童吾商量一下变回原貌的事宜了?”她低声自语,心中盘算着何时去找童吾最为合适。 正要转身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可以。”这声音与夜风交缠,还有着几分空灵和阴森。 周芷清猛地转过身,就瞧见陆青歌和曼陀站在自己的身后。 “你怎么还不死心?若是变回原本的模样你或许就回不来了。”陆青歌皱着眉,有些不明白面前的这个女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值得了。”周芷清不敢对上她的眸子,生怕她瞧出什么破绽。 “为何?”陆青歌还是有几分不解,而后又想到之前她说过自己坠崖同皇宫门外一事,恍然大悟道,“莫非你是因为穆展琅曾放你一马,便要还他一命?” 第三百零二章: 她的真相 周芷清一听,立马抬头瞧她,眸子中还有几分不可思议,就像是心事被戳穿的小女子。 见她这副模样,陆青歌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便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已经因他死过一次了,该还的早就还清了。” 瞧见她眼中的无奈和心疼周芷清只觉得有几分尴尬和局促,她方才的反应不过是惊讶于她竟然会这样想自己。不过,眼下这样的联想似乎才最合情合理。 她未开口,一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二是还想借此获得她的同情,或许事情还有一丝转机。 她这般模样瞧在陆青歌眼中便成了默认,她越发疑惑起来,劝诫道:“你大可不必将自己囚禁在过去。你已经为了穆展琅死过一次了,就是还清了。你如今这条命是意外捡回来的,与穆展琅毫无关联!你应该好好活着!” 周芷清还未开口,倒是一旁的小桃阴阳怪气的开口道:“你大可不必将自己囚禁在过去。你已经为穆衍燃死了两次了,什么都不欠了。你如今这条命是意外捡回来的,你应当早些与穆衍燃有个了结。” 陆青歌本还一脸正气的等着周芷清的回答,却不想先落入耳畔的竟然是小桃的声音——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在模仿自己的话语,从而催促自己快些动手。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句话,就连瞧着周芷清的目光也跟着底气不足起来。她也不知自己为何拖延了如此之久,明明就已经对那号人物恨之入骨…… 见陆青歌忽然沉默,脸上表情还是若有所思,周芷清便不由得紧张起来,担心着她是不是瞧出了自己的破绽,可是一直到现在,她并未说出什么有失分寸的话语来,她不该怀疑自己才是。 沉默片刻,陆青歌平缓了思绪,还是决定将自己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 “周芷清,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她突然凝了神色,审视的瞧着眼神中有些慌乱的女子。 她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自己迟迟未向穆衍燃动手因为另有隐情,那么她一心要见穆展琅甚至不惜不要自己的性命自然更是有着什么秘密。 她不禁退后了基本,表情开始有些许不自然。可是她却始终瞧着陆青歌的眸子,让自己看起来真诚无比。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我能瞒着你什么?” 陆青歌却不着急,反而侧过身子走了几步,给她留出了一条随时可以逃走的小道,道:“你想清楚,你若不与我说清楚,即便是童吾答应帮你,你也不可能能变成原本的模样靠近穆展琅。” 她的语气淡淡,甚至还有几分胜券在握。她知晓,这就是她的软肋。 果然,听见她这般说话,周芷清的眼神飘忽,开始有几分动摇。 陆青歌察觉到了她的犹豫,嘴边的笑意更浓,却不动声色,只是站在原地等待着她说出一切。 终于,她抿了抿唇,支支吾吾的开了口,道:“若是我当真说出了真相,你真的会愿意帮我吗?” “那是自然。”听出她语气中的认真和悲凉,她也不自觉的严肃起来,道,“我们妖怪最讲道义。” 周芷清垂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头,力度之大,连手心都开始泛红。 “只有变成原本的模样才能靠近他。”她开了口,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她对上陆青歌的眸子,又继续说道,“只有靠近他,我才能杀了他。” 她的眸子中只剩下一片冷漠,嘴角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抹微笑,里面似乎藏着血腥。 陆青歌愣在原地,怔忡的看着面前这个只到自己腰间的女孩说出了这般狠毒的话语。她虽然知晓她的灵魂并不如这副身躯这般纯洁,但是还是无法直视这般容颜说出这样的话。 “你说你要杀了穆展琅?”她皱着眉头,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这与她的厢房南辕北辙…… 周芷清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我等这一天已经许久了。那日他将我推下悬崖,我是死死不肯放手的,可是最后还是叫他挣脱了。” 她的眉头紧皱,似乎又回到了当时的场面,觉得十分惋惜。她的眸子比她的还要血腥…… “瞧见没有,这才是你该有的模样。” 小桃离开了她的肩头,缓缓飞到周芷清的眼前,笑得十分开心。她转过身,对陆青歌说:“你该是这般的,而不是现在这幅犹豫不决,心慈手软的模样。” 陆青歌看了一眼小桃,又看一眼周芷清,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谁的问题。整个人也陷入了混沌,只觉得头昏欲裂。 曼陀站在她的身后,扶住了步伐不稳的她,又在她耳边低声寻问:“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而后自己站了起来。曼陀还受着伤,可断不能承受自己的重量。 “你怎么了?不是你要听真相的吗?现在这么又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周芷清看着她,眸子中多了一份不解。可是,她的关心是冷淡的,不含情感的。 她似乎只是在担心着自己的身躯,因为只有这副身躯才能让她走到穆展琅的身边,寻找到机会。 “你不会很在意穆衍燃的吗?”陆青歌又硬着头皮向前走了几步,也不再畏惧她的眸子,可是眼前还是有几分眩晕,“我现在是穆衍燃的王妃。若是你用着我的脸杀了穆展琅,你让他怎么办?” “穆展琅是皇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周芷清却是轻笑,十分不以为然,道:“我欠他的,早就还清了。” “你是妖,你又不会死,你在意这些做什么?” “你不是也恨穆衍燃吗?株连九族他必死无疑,这不是正遂了你的心愿?难道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 陆青歌一时语塞,不自觉地瞧了一旁的小桃一眼——果然瞧见她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穆衍燃这般对我,只是让他被皇宫的人杀死,实在难解心头之恨!”她说得咬牙切齿,似乎此仇不共戴天,但是这一切却在小桃的凝视下所剩无几…… 第三百零三章: 接近白玉婵 威武大统领府。 白玉婵浑浑噩噩的回到厢房后,便打发了小月去后厨熬姜汤,其他守在屋子里的丫鬟也都被她遣得干干净净。 她心跳的厉害,似乎就要跑出心口落到她的面前了。 看着窗外的夜色,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切。穆衍燃分明就是察觉到了什么,虽然未能突破那层记忆的封印,但是他凭着自己的观察已经瞧出了端倪。 若日后回到晋州,他开始着手调查德善村的事情,她又该何去何从?那些她曾经做过的事情又会不会重新被他发觉? 光是心中猜测,白玉婵便觉得身子颤抖起来,接着是脊背一凉,不禁打了个冷颤。 “曼陀……你说本妃应当如何是好……”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背后却空无一人。 她的声音逐渐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便是无尽的落寞。 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她不禁有些后悔,甚至自言自语起来:“曼陀,本妃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让你去这鸿香院跟踪王爷?你现在可还安好?” 语毕,千言万语终是化成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夜风浮动,吹拂着床边的绿树;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石子路上是他们的斑驳树影……一切都是那样的冰冷和孤寂。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白玉婵的眸子当即便亮了,以为是曼陀回来了。可是而后响起的,却是小月的声音:“侧妃娘娘,您要的姜汤熬好了。” 她的眸子又在一瞬间黯淡下去,而后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知晓了,你端进来即可。” 不多时,小月便推门进来——瞧见白玉婵只披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坐在窗边,而窗门大开后,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侧妃娘娘,夜里天寒,您又有些受凉,如何还能吹这夜风,奴婢替您关上这窗户吧。”她放下姜汤,而后站在一旁,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白玉婵喝了一口姜汤,而后朝她笑了笑,道:“不必了。本妃就喜爱瞧这月色,再过些时候本妃就去床榻上休息了,那时再关便可。” 她自然是知晓小月在关心自己的身子,但是时候还早,她还不能合上这窗户,若是曼陀忽然回来,便不知从何处寻她了。 小月朝她行了礼,道:“那奴婢便去门边候着,侧妃娘娘若是有甚吩咐,直接呼喊奴婢便是。” “等等。”就在她转身之时,白玉婵忽然开口叫住了她,道,“不必了,天色不早了,夜里又凉,早些回去休息吧。” 对此,小月只觉得惊讶,同时还有几分犹豫,目光朝着窗户瞧了一眼:“这……” “本妃是大统领之女,哪能这样身娇肉贵?不过是张窗户,本妃自己关上便是。你回去休息吧。”白玉婵也跟着瞧了一眼窗户,而后笑着说。 她这笑意要比方才还要浓厚几分,瞧着更加的和蔼近人,似乎就是个温婉贤良的女子。 小月有一瞬的失神,疑惑着自己十分无意间置身于一场梦境当中。她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而后立即行礼,道:“是,奴婢这就告退。” 瞧着她的背影,白玉婵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这丫头日后当真可以留下,模样清秀,性子机灵,倒是个不多得好奴仆。 听到合上门的声音,她才收起笑意将姜汤放到面前的桌上,而后又一脸担忧的瞧着窗外,期盼着能够看到一个紫色衣衫的身影。 屋顶,陆青歌同曼陀就瞧着这副场景。 她不禁轻笑,而后看向曼陀,道:“想不到白玉婵还挺在意你。” 她只是僵硬的挤出了一个微笑,而后道:“她也不过是发觉自己身边能信任的只剩了一个我罢了。她除了会在意穆衍燃,谁都不会在意。” 陆青歌瞧了一脸冷漠的曼陀一眼,识趣的合上了要再说些什么的嘴。她低头瞧着一脸忧愁、翘首以盼的白玉婵,嘴边的笑意当真是忍俊不禁。 她这般模样她到还是第一次瞧见,觉得十分之新奇。 “好了,时候差不多了。可以进去了。”曼陀谨慎的打量着四周,而后缓缓站起身,压低声音同她说道。 陆青歌亦是立即严肃起来,顿时就幻化成一根发丝藏进了她的秀发之中。 “你当真要插手管这桩琐事?”小桃再一次变得与她一般大,同时置身于一片虚无的幻境之中。 看着她那恨铁不成钢的烦闷表情,陆青歌扯着嘴角笑了笑,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已经在此处了,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小桃瞪了她一眼,转过身去,而后有意提高音量抱怨道:“待我有朝一日可以维持着正常人形大小,便离开你自食其果。整日瞧着你倒是心烦得很。” 听着她这略带威胁意味的话语,陆青歌忍不住笑了,而后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顶,低声安抚道:“我知晓你对我一直对穆衍燃手下留情、犹豫不决十分不满。但是这背后确实有些缘由。” “你再给我些时间,待我将那些困在我心中的疑惑都解开,我绝不会再犹豫半分!” 小桃这才转过身,却是一脸疲惫。她看着她的眸子,叹了口气,道:“陆青歌,你就是还在意他罢了。今日你心中怀揣着疑惑,明日你的脑中便就又多了一份想法。这或许没有尽头吧?” “不会的。” 她没了话语,不仅仅是小桃失望的眸子,还有她一针见血的话语。此刻她无论说些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两人说话时,曼陀已经站在了门外。隔着门上的薄纸,她还能隐隐约约瞧见白玉婵若隐若现的轮廓。 她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伸手朝着自己的心口打了一掌,而后无力地向那扇门倒去…… 白玉婵忽然听见身后的门被人推开,而后便是一声闷响。立马回头查看,却不想竟然是身受重伤的曼陀倒在了门边。 他当即大惊,立马小跑着过去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而后扶进屋内。而后又十分谨慎的打量着周围的行人,瞧见空无一人的场景后,她才放心合上了门。 第三百零四章: 白玉婵的计谋 白玉婵费力地将虚弱的曼陀扶到交椅上坐下,而后将小月先前送来的姜汤放在了她身侧的桌上。她看着她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不由得红了眼眶。 她不自觉的伸出了手,犹豫一瞬又因不敢触碰而收回了手。看着不断喘着粗气、眼神迷离的模样,一时间有些乱了分寸。 “曼陀,你此去究竟是遭受了什么的苦楚?本妃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看着她,只觉得手足无措。不等她回答,白玉婵又端起姜汤,盛了一勺递到她的嘴边,柔声问道:“在外边可冻着了?你是花妖,最受不得冻。这是凡间的姜汤,或许有些用处。” 曼陀垂眸瞧着那碗就在自己眼前的姜汤,忽然眸间有几分酸涩。 白玉婵这个样子她未见过,她见过的只是她为穆衍燃魂牵梦绕,食不下咽。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被她这般温柔对待。 “谢谢夫人。奴婢不觉得冷。”她的声音有几分哽咽,却并未张口去喝她递过来的那勺已经凉透的姜汤。 白玉婵的动作僵了僵,而后扯了扯嘴角,将姜汤又放回了原处。 “曼陀,你去这鸿香院都经历了什么?”她坐到她的身边,还十分亲昵的牵起她的手,眼眸中有些亮光,低声细语,“可瞧见了陆青歌?是不是她伤了你?” 曼陀只是瞧着她,迟迟未曾开口。她的眼中含泪,可又瞧得通透——她是何等了解白玉婵啊,她这番话便是想让她去穆衍燃面前指认陆青歌是妖。 “你还要赶走陆青歌吗?”她第一次忤逆了她的话语,虚弱的寻问着她的目的。 果然,白玉婵立即冷了脸色,似乎是在不满她的逾越。沉默片刻,她才又露出笑容,道:“曼陀本妃不是想赶走陆青歌,是想要帮她!” “帮她?”曼陀皱眉瞧她,眸子中攒着些不可思议。她跟了她这样许久,又怎么能看不出她的心中所想?不曾想,她如今也当自己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妖一般蛊惑了。 她也不愿打破,只是瞧着她,等待着她会给自己怎么样的答案。 陆青歌在幻境中听着也是饶有趣味。她亦是十分好奇她会怎么样“帮”自己。 “这白玉婵不愧曾是一只狐妖,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一流。”小桃也在一旁默默听着,看着她的神色满是不屑。进屋这许久,她还未曾用正眼瞧过她一眼。 陆青歌偏头看她,嘴角不禁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笑容。她忍着笑意,问道:“小桃,你这般侧眸瞧她,可还舒适?” 她自然听得出这其中调侃的话语,但也只是瞪了她一眼,未有过多的不悦。她并未着急回答,而是抱着双臂揉搓一番,似乎是经历了怎样的寒冷。 陆青歌就坐在一边,疑惑的瞧着她——皱着眉头,一脸抗拒的表情。 “说不清楚。”小桃十分认真的挥了挥手,脸上的表情依旧没变,五官都要拧在一起了,“光是瞧见她便觉得心中不悦,甚至还想就此出去将她千刀万剐!” “这倒是稀奇……”陆青歌有些惊讶小桃对白玉婵竟然是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她自己身边耳濡目染才生出这般心思。 不然换作旁人,不看根本,只是瞧着她的那张脸面便会觉得她是位温婉善良的女子,不自觉地便想要与她靠近。 当年自己便是如此——她是与穆衍燃成亲的前几日到达的上京。他受生母贤妃娘娘熏陶,十分在意那些嫁娶规矩。始终执拗于“新婚夫妇不得在成亲之前见面,否则便是不能终老”的规矩,将她安置在晋州的一处别院里。 穆衍燃恪守着规矩,不能亲自去探望陆青歌,可又十分担心,忧心她在晋州生活不习惯。 那时的白玉婵早已作为侧妃进了府,她将穆衍燃的为难都瞧在眼中,而后便自告奋勇的来别院探望她。 初次瞧见白玉婵时,她竟然生出了亲切之意,毫无防备的与她说了许多事情。 她的身世、在终南山的练功的日子、如何与穆衍燃相遇……甚至还有她无所畏惧登上剔骨台的事情…… 白玉婵带她也很友善,还教给她人间王妃应当注意的事情,甚至是如何伺候夫君…… 两人相谈甚欢,其乐融融,还以姐妹相称。 再后来,她利用自己已然闻不见妖气一事,在新婚之夜显形杀害了三十多口人;又拿捏着穆衍燃对终南山的不了解污蔑自己来自妖山,最后,将妖毒注入她的体内,改变了她的一生…… 想起这些往事,陆青歌也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事情过去了那样久,现在想起来倒不是那般恨意满满了。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笑。 她笑得是自己的无知愚笨,被别人三言两语便哄骗了去。 小桃一直瞧着她,表情缓和了许多,甚至让她觉得有几分温暖。 “莫要瞧着我了,再听听她要如何往下说吧。”陆青歌移开眼神,她现在倒是脆弱十分,生怕小桃说出了什么安慰自己的话语,“我倒十分好奇她会说出些什么呢!” 幻镜之外,白玉婵满眼真诚的瞧着曼陀,而后开口说道:“你也知晓,陆青歌早就对广陵王妃的位子不感兴趣了,不然她也不会帮着本妃删去王爷脑中的那些记忆。” “她此番也是寻这个借口,独自去做了自己的事情,瞒着此行的所有人,甚至是王爷。这便说明现在的她,更爱自由。” “她寻不到合适的由头,本妃便出面帮帮她,助她能够全身而退,离开王府!” 白玉婵说得声情并茂,似乎当真在安排着什么感人肺腑的大事情。 曼陀只是瞧着她,那问题就在喉咙间,却始终问不出口。 见她始终不语,还皱着眉头,白玉婵的耐心渐渐消耗了。她松开了曼陀的手,语气也不如方才的温柔。 “你只管告诉本妃你是否在鸿香院那妖精窝里瞧见陆青歌便可。若是瞧见了,届时再与本妃去王爷那处做个证人。此事便与你无关了。” 曼陀仍是皱着眉,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 第三百零五章: 撕破脸 “夫人,奴婢还有一事想请教夫人,还望夫人能给个明白。” 白玉婵听了,只是皱了皱眉,虽是不满,但也未着急发作。她扯了扯唇角,越发不耐烦起来,道:“说吧。” 语毕,她还打量着面前的曼陀,眸子中写着些怀疑——往日的曼陀从不会忤逆她的意思,更不会问一些她不该问的问题。她不需要说得太多,沉默着去做便可。 “嘶……”曼陀正要开口之时,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白玉婵也只是在一边坐着,一心查看着自己指尖的蔻丹,对她的痛苦丝毫不管不顾。 瞧着这样一幅场景,曼陀却是扯着嘴角轻笑一声——她到此刻才醒悟,方才的温柔不过都是假象。她不过是想知晓她在鸿香院发生的一切。现在瞧见她不愿配合,支支吾吾便开始对自己不管不顾。 她在她的眼中,始终是卑贱的奴婢罢了。 “曾经广陵王妃变成狐妖一事在晋州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在上京都能有所耳闻。这对广陵王打击极大,也让他背上了与妖联姻,祸害苍生的骂名。自此威望一落千丈。” “您如今又要故技重施。究竟是要保住自己在广陵王府的位置,还是要让王爷的痛不欲生再上演一遍?”曼陀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在您的眼前。” 说完这些,她倒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而后安静的等待这回答。 白玉婵却是逐渐瞪大了眸子,而后直接拍案而起。她生出颤抖的手指指着曼陀,气得数不出话来。 僵持许久,她终于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道:“曼陀,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曼陀干脆不再使用那卑微的称呼,直接以“我”自称。 白玉婵自然是听出了这一变化,她愣了一瞬,而后无力地放下手,胖若无人地笑了起来。 而曼陀则是撑着身子尝试着站起来——一遍又一遍,本就裂开的伤口更是撕心裂肺的疼。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可伤口早已血肉模糊。 陆青歌自然也是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亦是有些不舍。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使出传音话术,道:“曼陀,你的伤口已经裂开了,莫要再逞强了!” 她却是不理会,就那般扶着桌角站在白玉婵的面前。仍由鲜血流淌,仍是疼痛如蚂蚁蚀骨。她的额角早已是汗如雨下,低落下来的汗水将衣领都尽数染湿。 “你再这样逞能下去,怕是活不到拿到心骨的时辰!”小桃本不想过多插手此事,可瞧见她那般痛苦的模样,亦是有几分看不下去,也跟着出面劝解。 白玉婵收起笑,而后冷着一张脸将深处的屋子打量了一番,似乎是方才陆青歌同小桃开口遭她察觉,她瞧出了端倪。 “你见到陆青歌是不是?你变成今日这副模样可是她教唆的?”她忽然走上前,双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肩头,瞪大着眸子,里面都是凶狠,瞧着还有几分疯癫。 曼陀只觉得她尖细的指甲就要刺进自己的血肉中,这让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曼陀更加意识迷离。她开了口,却只剩下低低的呻吟。 “是吗?是她教唆你来忤逆本妃的吗!”白玉婵已经几近疯癫,丝毫没有平日里的端庄姿态。她的心中,满是被背叛的悲痛。 她只恨自己现在没了妖力,不能亲手将眼前的人折磨致死! 曼陀虽未变成原形,但是身子虚弱的就如同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朵。被白玉婵这样拿捏着,毫无反手之力…… 这一切陆青歌都瞧在眼中,甚至还有几分按捺不住,想要立即冲出去,就曼陀于水火之中。眼下的白玉婵已经眼眶通红,起了杀意。 虽然曼陀是妖,但是此时却是虚弱的一成法术都施展不开,还不是她的对手。 “你再等等,或许还能听见些旁的东西。”小桃却伸手拉住她,低沉着声音,甚至还转过身子直视她。 白玉婵越发气愤,手下力度一重,将曼陀推到在地——使她当场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是本妃助你修成人形!你也承诺过会一直做本妃的手下,可是你如今在做些什么?”白玉婵的情绪十分激动,眼眶竟然还有一些湿润。但那并不是悲伤…… 曼陀已然是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细微的抽动着……挣扎许久,她还是撑起身子,哑着嗓音道:“你与我有恩,曼陀自然不能忘却。跟着你的这些日子更是杀人无数,修为丝毫没有上进。这……也算是还清了吧?” 听了她这一番话白玉婵忽然平静下来,就站在那处瞧着她,不知是为何意。 “你今日还能站在此处,还能陪伴在穆衍燃的身边,不也是得益于陆青歌的帮衬吗?”曼陀靠在椅腿上,她的嘴角还隐隐有些笑意,一双眸子就那般冰冷的看着她,“你说我忘恩负义,你又何尝不是?” “大胆!”白玉婵原本平静下来的面容又在一瞬间被愤怒沾满,她垂眸看着曼陀,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谁准许你直呼王爷名讳的?活得不耐烦了?” 曼陀不说话,只是那般静静地看着她。 白玉婵最是见不惯她这不言语的高深模样,当即准备上前给她一个教训。 “侧妃娘娘,您怎么了?” 小月回来拿走姜汤喝完的瓷碗,却瞧见她的房中还亮着烛火,又是十分吵闹,便是十分担忧,小跑着前去敲门。 “无事,你怎么来了?”白玉婵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门外那个模糊的身影,有些气急败坏。 听出她的语气不善,小月也不敢多问,只能支支吾吾的说道:“奴婢前来拿走侧妃您喝完的瓷碗。” 她听了,便偏过头瞧了一眼一旁的小桌上那碗仅是喝了一口,而今已经凉透了的姜汤,冷声道:“不必了,本妃已经褪去衣衫,躺在床榻上了。你明日再过来吧。” 小月应着,心下却十分好奇那屋内到底是什么动静。听来像是侧妃的歇斯底里,可是屋内独她一人,如何能争吵撒泼? 第三百零六章: 白玉婵中计 小月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敢提出质疑,只是在外面连廊上行了礼,道:“是,侧妃娘娘早些休息,奴婢告退。” 白玉婵没再言语,只是侧眸看着外面的动静。直到瞧着门外没了那道若隐若现的黑影,她才重新安下心来。 “你瞧见了吗?”她转过头冷眼瞧着曼陀,“那才是你该有的模样,你如今已经丢了自己的本分了!” 瞧她步步紧逼,曼陀却丝毫不改脸色。倒也不是因为陆青歌在此,重要时候会帮衬着自己,而是她从心底便觉得白玉婵虽然生气,却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 “你放过我吧,我想过自己的生活。”这一次,她对上她的眸子,眼中含泪,尽是哀求。 白玉婵不禁退后,眼角也划过一行清泪。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跳动着——她的心骨,她能感受到她此时的悲伤。 “你……”她嘴角嗫嚅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觉得从心底蔓延出无尽的悲伤,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 看着她这副模样,曼陀倒是笑意渐深,继续道:“夫人,曼陀今日便是来取回自己的心骨的。” 一听曼陀开门见山,陆青歌再是按捺不住,起身就要离开幻境,却又叫小桃拉住了。 “你做什么?曼陀已经说出口了。”她看着面无表情的小桃十分不解,压低声音问道。 小桃只是白了她一眼,而是手上力度还加重了几分,道:“莫要心急,再等等看。” 见陆青歌要反驳,她立即先发制人又开口打趣道:“若不是今日曼陀之事,我还不知道你原来还是一个心急之人?你若将这份心急放在穆衍燃身上该多好。” 她噤了声。自小桃说出前半句,她便知晓定然是这桩事,便没了话语。想来她一日不杀穆衍燃,此事便会一直留在她的嘴边。 一想到日后时时要被小桃这般调侃,她便越发乖巧,又坐回原处。 见她终于是没了动静,她在放心的松开手。陆青歌噘着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方才小桃的力度之大,竟在此处留下了一圈红晕。 白玉婵心痛地瘫坐在地上,听到她的话更是乱了分寸。她倒是不在意她会否留在自己的身边为自己做事,毕竟她现在依然没了衰老的苦恼。 但是若是没有了这心骨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忽然老去,再没了这年轻的容貌……光是想想,她便蜷缩起身子,满脸惊恐。 “不可能!”白玉婵瞪大了眸子,似乎不管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不住地摇着头,十分抗拒,“本妃不会将心骨交给你的。” 曼陀没有开口,只是伸出自己的一只手而后搭在心口——只见那只白净修长的五指竟然缓缓没进了她的身体里。 白玉婵惊恐的瞧着她,而后心疼的几乎要晕厥过去——就像有人在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心脏。 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那股寒冷穿透了衣衫到达了肌肤,又渗进了骨髓之中……她双眼无神地瞧着曼陀,而后轻笑出声。 “是你……怎么?若是本妃今日执意不将那节心骨还给你,你便要使这种法子让本妃疼死?”她的表情写着坚毅,似乎是无所畏惧。倒像是一位不愿招供的顽固犯人。 “侧妃娘娘,您怎么了?” 守夜的小厮巡逻后院,隔着一条连廊都听到了白玉婵撕心裂肺的惨厉叫声,便连忙小跑着赶来。可到了门外又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白玉婵听见人声,本就微蹙的眉头皱得越深,她咬着牙只觉得烦恼。隐忍之下,她忽然爆发——朝着紧闭的木门大喊:“滚!” 小厮还是担心,这个声音听来似乎有些虚弱:“侧妃娘娘,您没事吧?可要小的叫些人过来?” “不要!滚!都给本妃滚!谁都不许靠近!” 小厮无奈,对着木门行了礼,道:“是,侧妃娘娘息怒,小的这就滚。” 转身离去之时,他的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自己分明就是在关心她的安危,到了最后却讨不到一句好话,还要受着莫须有的责备! 走到对面连廊,他恰好遇上了又折回来的小月。 小月瞧见他也有几分疑惑,按理说巡逻的小厮不该靠近厢房一块,就莫要提主子们的厢房了。但是越过他的肩头瞧见那间还亮着烛火的厢房,她的心中便明朗了。 “你也听见了侧妃娘娘房中有声音?”她拉着小厮走到一边,十分小声谨慎地问他。 小厮有些惊讶,连忙点了点头。他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看来当真是有那痛不欲生的叫喊声的。 “不知为何,侧妃娘娘的屋中总是传来断断续续的喊声,可她又不让人靠近,实在让人担忧。”小月不自觉地又看了一眼那不远处的亮光,无奈的摇了摇头。 “方才我听见可真的是撕心裂肺,还在想着可是有刺客,却不想却被侧妃娘娘赶出来了。” “这样,”小月忽然灵机一动,朝着巡逻的小厮笑了笑,道,“你去通知张管事,我与禀告广陵王,不能让侧妃娘娘再这样下去了。” 小厮有些犹豫,却在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而后提着手中的灯笼朝着张管事的住处去了。 小月站在原地,瞧着那间厢房的表情是一脸担忧。 而后她叹了一口气,小跑着朝着穆衍燃的厢房赶去,生怕耽误了时辰。 “夫人,那是曼陀的东西,曼陀将它拿回合情合理。”待外面的声响全然不见了,曼陀才重新开口。此时的她连语气都底气十足,丝毫不见方才的虚弱无力。 “……你……”白玉婵自然听出了差别,便更加慌张起来,“你要做什么?你这一身伤都是装的?” 她只是摇了摇头,并未起身,道:“并非如此。我这一身伤确实是真的,不过还未达到这说不出话,起不了身的状况。” “夫人,曼陀是多么的了解你啊!”说着,她缓缓站起身,就站在她的面前垂眸瞧她,“所以,我知晓究竟要如何模样,才能取得您的信任,让你毫无防备。” 第三百零七章: 计划中止 白玉婵先是怔忡的看着她,而后突然笑出了声。她坐起身子,松开了挡在心口的手,就那般面对她,十分坦然道:“好啊,你来拿走好了。” 曼陀却是皱着眉来,不自觉地开始大量周围的景色。见她这般随意慷慨的模样倒是让她不得不紧张起来,开始怀疑这屋子里可是有诈。 见她迟迟不敢上前的模样,白玉婵笑得更加猖狂,道:“你这是怎么了?本妃这下让你取心骨了,你倒是不敢了?” “我……”曼陀欲言又止,十分警惕地瞧着她,“你究竟在弄什么把戏,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会将心骨还给我?” 幻境中的陆青歌已然是蓄势待发了,她身边的小桃也不再出手阻拦,两人都有了随时离开幻境的想法。 境外白玉婵的反应亦是让两人觉得惊讶,总觉得她这般轻易让出绝不简单。 “难道是穆衍燃正在赶来的路上,她想故技重施除了曼陀?”陆青歌皱起眉头,开始担心曼陀的安危。白玉婵向来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这种事情她倒也做得出来。 只是可惜了曼陀,那么长的时间内都对她忠心耿耿,可到了最后还要受她算计。 小桃却是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他们如今在说着与心骨有关的事情。那可不是一个凡人白玉婵该设计的事情。单是为了保全自己,她也不会这般痴傻让穆衍燃知道此事。” 陆青歌点了点头,这样说亦是有些道理。但是她歪曲事实的本事倒是小桃未见过了。 还记得她曾经的那个丫鬟,在威武大统领府时便跟着她,直到后来她加入广陵王府也是当作陪嫁丫鬟一同前去。可是到了最后,还是成为了她保全自己的棋子,死相极惨。 她临死前也曾向她求救,苦苦哀求。可是,她白玉婵也只是装作收了惊吓的模样,躲到穆衍燃的身后,而后暗中施法,都未能让她留下一具完整的尸首便就魂飞魄散…… 想起这样,陆青歌还会脊背发凉,觉得十分可怖。 白玉婵只坐在那处,朝着曼陀笑,不明深意。 那边,穆衍燃还坐在书案前,瞧着面前的画像百思不得其解。若是画中的女子不是青歌,他又怎么会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觉呢——就像是陪伴在自己身边许久的亲切…… 再想一想卫九戒方才的说辞,当真是漏洞百出,可是他从心底却愿意相信那荒唐的言语。他想着,或许陆青歌当真是经历了些变故才变成了现在的容貌。 “那白玉婵又是何故呢?” 穆衍燃抬起自己的手,若有所思的瞧着自己的手心。他那不自觉地伪装又是何意? 想着,他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这脑中缺失的记忆似乎是十分的关键,让人觉得十分苦恼。 他慢慢站起身,瞧着面前的画中女子,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宠溺的笑容,轻声道:“那你呢?你究竟是不是青歌?你又究竟瞒着本王些什么事情?” 回应他的自然是一片寂静。 穆衍燃又端详了画像许久,终于是感觉到了一丝困倦,而后吩咐站在一边的丫鬟,道:“去给本王打些温水归来。本王乏了,要休息了。” 丫鬟福身,而后弯着腰小跑而去,做事倒是积极,生怕耽误了时辰。 他转身,准备去往床榻边坐下等待。可就是这一转身,他的脑中忽然钻进了一段似乎不属于他的记忆—— 画面很模糊,可屋子只中的陈设却十分熟悉,似乎是在王府的书房。记忆中,他亦是站在书案前,满面愁容,面前也是一副刚落笔的画像——应当是个女子,他瞧不真切。 不多时,有一位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姿态恭敬,举止拘谨,应当是府中的丫鬟。她跟在一个姿态丰腴的老妇人身后,应当是新来的丫鬟。 老妇人说了几句什么,便转身离开了。只剩下那粗布麻衣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 “有人同你说过,你很想一个人吗?”是他的声音,这他听得十分真切。 女子似乎是摇了摇头,不曾答话…… 穆衍燃愣在了原地,满是震惊。这段记忆他的脑海之中不曾有过,可是那声音却真切的是自己的声音…… 正是迷茫之时,方才那打水的丫头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爷,可以洗漱就寝了。”她的声音淡淡的,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意味,倒是与春歌有几分相似,只是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尊敬却不惧怕他们这些主子。 穆衍燃回过神来,继续走到床榻边坐下。眼见着那丫鬟就要靠近自己了,小月忽然十分紧张地十分焦急的跑了过来。 一进门她便跪在自己面前,带着哭腔,道:“王爷,侧妃娘娘出事了!您快去救救侧妃娘娘吧!” “出事了?”穆衍燃并未动弹,只是皱起眉头询问着。不知为何,他脑中忽然想到的,便是这又是一个伎俩,本能地不想去插手。 小月连连点头,开始将她听见的娓娓道来:“方才侧妃娘娘从王爷厢房离开后,情绪甚是低落,走在路上又受了些凉,便叫奴婢去煮了碗姜汤。” “待奴婢去那盛姜汤的瓷碗时,却忽然听到了侧妃娘娘的尖叫声。奴婢上前询问,娘娘却无论如何不愿意。” 她说得声情并茂,可是穆衍燃想到的却不是担忧而是觉得这是个机会。 他方才还在为自己对白玉婵那不经意间的伪装有些疑惑,这下似乎是个探究的机会。单是瞧着她伤了手指都要向自己哭诉,若是当真遇见了那些让她尖叫的事情,又怎么会不来向自己报备? “走,去瞧瞧。”他当即站起身,露出焦急的神情同小月一同前往白玉婵的厢房。 “怎么?还是不敢上前?”白玉婵瞧着站在不远处的曼陀,只是不屑的笑着,“你不是自诩十分了解本妃吗?如何?猜不透本妃现在何意?” 曼陀被她激怒,当即就大步上前,直伸手向着她的心口而去。 就在快要触碰之时,陆青歌忽然出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皱着眉头,力度之大,让她不能动弹。 第三百零八章 : 她的破绽 曼陀偏头看她,眸子中满是不解,低吼道:“你这是做什么?” 陆青歌垂眸瞧了一脸惊讶的白玉婵,低声说:“住手,有人来了!”说着,她大袖一挥,便带着她消失在这间屋子。 白玉婵还瘫坐在地上,瞧着两人离开的背景,目光呆滞,良久才喃喃开口:“陆青歌……” “王爷?”张管事跟着小厮也赶到了她的房外,却迎面瞧见了同样大步赶来的穆衍燃。 他只是朝他点了点头,而后径直推门而入。 一进门,便能瞧见门外的血迹,那血的颜色似乎有些不对,泛着淡淡的紫色,应当不是人类的血液。 再一抬头,便瞧见白玉婵十分狼狈的坐在地上,发丝凌乱,衣衫染尘。 听见动静,她抬头去看,竟然是一身墨衣的穆衍燃站在门边,此时还皱着眉瞧着她这副不堪的样子。 可他的神情在她看来便是担忧,瞧着他,她的视线逐渐模糊,而后泪水便是止不住的滴落下来,她哽咽着,十分无助的唤了一声:“王爷……” 穆衍燃叹了一口气,而后脱下外衫走到她的身侧。他将外衫披在她的身上,将她扶了起来。语气中有些无奈,道:“你这是怎么了?遇上何事了?” 白玉婵的身子僵了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论她怎样言语,似乎都会惹祸上身。她只能沉默不语,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穆衍燃也不着急,而是先将她扶到床榻上躺下。 白玉婵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哽咽着说:“王爷,您可要留下了陪一陪妾身吗?” 张管事也走了过来,瞧见她这副脆弱的模样十分心疼,便开口道:“王爷,老奴瞧着门边的血迹不像是人类的血,怕是有妖怪闯进了侧妃娘娘的厢房,将侧妃吓成了这副模样。” “婵儿,你可能与本王说一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真是妖怪闯进来你的屋子吗?”穆衍燃坐在床榻边,俯身垂眸,声音轻柔。 可白玉婵却只是瞧着他的眸子,贪恋着他眸子中的温柔,沉默着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眼眶忽然再次湿润了,眼泪从眼角滑下。这样的温柔她等了太久,可是这份温柔的背后她似乎瞧见了别样的情愫——他似乎想要在自己这里知晓些什么。 “王爷,您会相信妾身吗?”她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神中都是期盼。她总是感觉着穆衍燃已经猜到了什么,她担心、害怕,她不能再被他厌恶一次了。 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转过身去对张管事说:“先去请个大夫过来,越快越好。” 张管事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小跑着离开了屋子。 打点好这些,穆衍燃才转过身来,继续温柔的瞧着白玉婵,道:“婵儿,你方才说了些什么?” 白玉婵扯了扯嘴角,虚弱的笑了笑,而后道:“妾身说,当时瞧见妖怪之时十分害怕,若是有王爷陪在身边就好了。” 穆衍燃伸出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轻声道:“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就在这时,卫九戒握着长剑走进了屋子,单膝跪在他的身侧,淡淡道:“启禀王爷,属下已经在大统领府附近都转了转,未曾瞧见什么可疑的踪迹和线索。” “没有丝毫线索?”穆衍燃当即冷了眸子,责怪起他办事不利,道,“你也瞧见了这刺客受了伤,还在侧妃房中留下了鲜血!她若潜进大统领府,如何能一丝痕迹不曾留下?” 只见卫九戒羞愧的低下头,继续道:“属下无能,但是真的并未在大统领府发现任何痕迹。” 穆衍燃垂眸,瞧见他还跪在自己身侧,便厉声斥责道:“既然什么都未曾发现,你还留在此处做什么?继续去找啊!” “是,属下遵命!”卫九戒当即反应过来,而后便起身离开了屋子。 白玉婵就躺在床榻之上,紧紧握着穆衍燃的手,瞧着他威风的模样,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十年前,她初次遇见他——他一身骑装坐在马上,虽然年岁尚小,但依旧棱角分明,骨相不凡。在那荒凉的地方,他一眼就瞧见了变幻成白玉婵模样的自己,而后笑着开口,道:“婵儿,该回去了。” 九尾狐愣在了原地,这声呼喊便成了她听过最悦耳的声音…… “王爷。”她低声开口,唤着她的英雄。 穆衍燃低头瞧她,温柔开口,道:“本王在。你先莫要说话,等着大夫过来。” “王爷,能够遇见你,妾身觉得十分幸运,不枉此生了。”她却难得不曾理会他的话语,自顾自地开口道。口中话语温馨,可是她的眼中却包含着无尽的忧伤。 “……”穆衍燃顿了顿,微微愣在原地。他知晓白玉婵对自己是真的情深义重,但未曾想他竟成了她的不枉此生。他只是听着,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好。”片刻后,他笑着回答。 白玉婵看到了他的犹豫,心中悲凉却也不是过于难过,这些失望她早就攒的够多了。可是她偏偏撞了南墙不回头。 “王爷,请您日后一定要记得这句话。”她握着他手的力度又重了几分,眼中的泪也积攒在一起,直让他瞧不清楚他的脸。 她哽咽着,语气近乎祈求。 穆衍燃更是愣住了,记忆中她似乎从未这样卑微过,可是面对自己她都快走进了尘埃中。他忽然觉得愧疚,觉得亏欠了她许多。 不过同时,他也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青歌的容貌,消失的记忆一定是另有蹊跷! “婵儿放心,这句话,本王定然牢记于心。” 白玉婵点了点头,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王爷!大夫来了!”就在这时,张管事带着同样气喘吁吁的大夫走进了屋子,直接朝着床榻走去。 穆衍燃当即起身礼让大夫,安抚着白玉婵的手便就此松了力度;她未曾料到,便眼睁睁瞧着两人本是相握的手松散开来。 他走到了一边,而她的手就垂在床边。 那感觉,就像是从万丈悬崖下跌落,让人十分绝望,几乎窒息。 第三百零九章 : 穆展琅召见 青宸回到丞相府时,就瞧见刘管事守在门外,脸上表情还有几分为难,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瞧见他回来,他立马迎了上去,道:“青宸道长,您可算回来了!” 青宸受宠若惊,立即躬身作揖,谦逊道:“刘管家不必如此,您是前辈,在下是晚辈。您大可不必以您称呼在下。” 见他这般木讷,刘管事不禁咋舌,皱起眉,道:“道长,现在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了。皇上要见你!” 为了避免他再与自己说些什么长幼有序的话,刘管事便改了口,不再说他为“您”。 青宸随着他往府里走去,脸上虽是淡然的表情,但多少有些疑惑。走进府中,发现刘管事带他走的方向与往日不同,心中便知晓了些什么。 “为何皇上忽然要召见在下?”他不清楚这皇上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但是知晓他圈养妖怪之后,便断定了他不是一个正人君子。 刘管事十分小心的打量了四周,而后低声说道:“道长你自己要多加小心。皇上明面上说是要向你道谢,实际上并不知道真实的意图。” 听着这话,清楚便知晓了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并不招揽民心,心下也减少了几分顾虑。 “那皇上是如何同你们说要召见在下的缘由的。” 越是走着,周边的妖气越是浓重,看来萦绕在丞相府的妖气与这皇帝还有些关联。 刘管事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皇上说,十分感谢道长救了小妹一名,定要亲自与你道谢。” “小妹?”青宸偏过头,对这层关系还有几分迷惑。 “当朝皇后便是丞相的大女儿,你昨日救下的便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也就是皇后的亲生妹妹。如此算来,二小姐也是皇上的妹妹。” 越是靠近穆展琅所在的书房,刘管事的事情越发低了,姿态也是越发恭敬。 “刘管事不必再送了,在下知晓该如何行走了。”青宸忽然站定了步子,伸出臂膀拦住了刘管事的去路。 他的目光锁在不远处的那处连廊上的那个穿着盔甲的人身上——是成泽。他本还来回走动,似乎是在巡逻。可瞧见青宸靠近后,亦是停了步子,对上他的目光。 刘管事本还疑惑,可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后,他便不再多言,当下想着成泽大统领行了礼,又吵着青宸躬了身,而后快步离开了此处。 青宸学着刘管事的模样,却只是朝着不远处的人点了点头。成泽见了,微微挑眉,嘴角还有几分笑意,而后也朝他点了点头。 “成泽大统领。”走近后,青宸又向着他作了揖。 可是这次他却未再回礼,而是站直了身子,严肃着一张脸庞,道:“青宸道长,皇上已在书房等候你多时了。” 他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看着眼前毫无反应的人觉得有些无奈。他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明朗了。皇上等了他许久,此番进去定然是要被指责的。 青宸只是再次朝他点了点头,道:“有劳了。” 成泽无语,话语至此,仁至义尽。“青宸道长来了!”他偏过身子,朝着里面禀报道。 穆展琅正在书房中的软塌上小憩,身旁点着一盏香炉,香气四溢,云雾缭绕。他撑着额头侧躺在榻上,手上还拿着一只暖炉。 德海就站在他的身侧,低声为他念诵着手上的一本诗经。 听见成泽的声音,他的喉咙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嗯”。德海点头,立马一挥拂尘,高声道:“传青宸道长!” “这边可以进去了。”他看着仍旧毫无反应,十分木讷的青宸,再次好声提醒。 而青宸,再次朝他点了点头,而后推门走了进去。 这屋内却是残存着一丝妖气,但是却并不浓烈,稍不留神还会忽略这股气息。他谨慎的打量了四周,并未发生什么异样。 他又将目光落在侧卧在软榻之上,闭目养神的穆展琅身上。他瞧起来也无甚诡异之处,只是手中的那一只暖炉实在是扎眼。 此时不过深秋时令,虽然天气转凉,倒也不至于拿出暖炉来取暖;况且,历届君主为了让自己统治的年限越发久远,往往会勤加锻炼强身健体,绝不会容忍自己像个鬼病秧子一般。 可是现在瞧着,这位皇帝倒是剑走偏锋。 “在下青宸,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虽是嘴上礼数周到,但是却也只是朝着他作了个揖。 德海当即瞪大了眸子,训斥道:“大胆刁民!竟然如此不讲礼数!在你面前的可是大穆朝的皇帝!” 青宸只是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又瞧了一眼十分淡定的穆展琅一眼;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这或许就是民间的那句歇后语,皇上不急太监急,倒是十分应景。 “罢了。”穆展琅终于是动了动身子,又盘腿坐在了软榻上,一双眸子像是未睡醒一般,十分慵懒。就那般轻飘飘的落在了青宸的身上。 他瞧着倒是十分随和,嘴角笑意满满,道:“青宸道长自幼生活在仙山之上,远离世事,不问城嚣,如何能懂得这俗世的虚礼?” 青宸笑了笑,道:“在下谢谢皇上的理解,这俗世的虚礼在下当真是不知。” 不想他竟然附和自己,穆展琅的脸色当即便青一块紫一块十分难看,就连嘴角的那一抹笑意都僵在那处,瞧着有几分多余。 “不知青宸道长先前在忙些什么?寡人传召了许久才见到了你的面。”他瞧着青宸,眼色冷了几分,虽是随意的话语,却是开始问责。 可青宸却是不以为然,嘴角还露出一抹笑意,道:“回皇上的话,在下的职责便是降妖除魔,如何能在这丞相府等待?自然是要出去逛一逛。” 穆展琅微微挑眉,有些意外仙山上的人竟然如此木讷,便笑了笑,道:“青宸道长说话好生风趣。” 青宸笑笑,道:“皇上的夸奖在下愧不敢当。在下只是再说些实话,不知为何在皇上那处却成了玩笑话。” “你这是在责怪朕?”几番会合,穆展琅终于是耐不住性子,冷声斥责道。 第三百一十章: 保住孩子 青宸刻意露出惊讶的表情,却依旧站立如松,他十分从容地开口说道:“皇上这是什么话?您是九五之尊,在下如何敢责怪于您?” 穆展琅的脸色稍有缓和,可是瞧着他的眸子却不再友好,始终包含着一股冷漠。沉默片刻,他又道:“既然青宸道长不知晓这俗世的规矩,便叫德海教教你。” 话音刚落,那站在一旁趾高气扬的太监德海便迈出两步走到他的身侧。 他笑着,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模样。光是瞧着便就觉得心中不适,十分厌恶。那臃肿的身材看着十分笨拙,倒不如他的表情机灵。 “青宸道长,现在便由洒家来教你些规矩。”德海倒是十分嚣张,嘴角还有得意的笑意。他的眼神中写着轻蔑,似乎是十分看不起青宸。 “见到皇上要行跪拜礼、不可自称为在下,要称呼自己为臣……” 他话还未说完,青宸的长剑便出了鞘——十分清脆的一声轻响,震惊了屋中的两人。 穆展琅瞧着那明晃晃的长剑,脸色越发铁青,道:“青宸道长这是在做什么?这里里外外都是寡人的人,你以为伤了寡人你能完好的离开丞相府吗?” 青宸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十分爱惜的抚摸着手中的遇歌。听见他的话,他只是冷笑了一声,道:“皇上,您似乎也忘记了一件事情。在下是修仙之人,外面的那些凡夫俗子又如何于再霞较量?” “在下若是真心有意伤害皇上您,你如今已经人首分离;而在下,早已御剑离去,谁又能拦住在下?” 他直视着穆展琅发怒的眸子,嘴角却始终是带着淡淡笑意。 “青宸,你在威胁寡人?”他握着暖炉的力度不断增加,那指尖是清晰可见的发白,似乎都要磨出血来。 “是,在下就是在威胁皇上。”他倒也毫无避讳,就在他的面前直言不讳,让穆展琅一时间没了话语。 “在下知晓,在下忽然外出未能及时赶回来回应皇上的召见,皇上心中不悦,便在此有意为难在下。其实皇上您大可不必如此,在下又怎么会惧怕您呢?” 穆展琅被他气得身子发抖,却也只能咬牙切齿,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 德海的气焰也被扑灭了,此时的他就拖着自己圆润的身子默默地想软榻靠近,再是不敢离着青宸太近。生怕刀剑无眼,错伤了他。 “好,既然你如此开门见山,寡人也不与你遮遮掩掩了。”穆展琅丢了面子,自然是十分不悦,可是奈何自己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便只能忍气吞声。 他站起身,却始终不愿意放下那只暖炉。他一手拿着暖炉,一手负在身后走到了书案前坐下。德海立即紧跟其后,就站在他的交椅之后。 “听闻是你就下了丞相府的二小姐?”虽是开口寻问,但是目光却并未在他的身上停留,也算作是一种轻视。 青宸到也不在意,只是转过身子瞧他,道:“是,那日碰巧途径二小姐落难之处,将其救下后送回了丞相府。” “她当真是被妖怪缠住了步子才许久未回来的?”这次,穆展琅的态度要缓和了许多,甚至还抬头对上了青宸平淡的眸子,也没了那么多君臣的高高在上,就连手中的暖炉都放下了。 青宸有些惊讶,不知道自己方才的那句话是有着什么特别之处,竟然轻而易举的改变了一个傲慢的皇帝的态度。 就在他要开口回答之时,穆展琅却忽然伸出五指制止了他到了嘴边的话语。 只见他转头对身后还颤抖着身子,瞧着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的德海,道:“你出去,将成泽大统领叫进来。” “是,奴才这就去办。”德海一听,嘴角还露出了笑意,迫不及待的跑出了书房。 瞧得出来,是一个十分惜命的人。只可惜,秉性不好,光知道服软又有何用? 一出书房,德海便松了一口气,嘴边的笑意更加是遮掩不住。 成泽就瞧着他忽然跑了出来,没有一句话语,而后便是不断大口呼气,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只觉得十分疑惑,却也未开口询问。 “成泽大统领。”德海平缓片刻,又朝着他露出了谄媚的笑意,弓着身子,十分恭敬,道,“皇上传您进去。” “知道了。”他并不知道穆展琅到底是要做什么,竟然还只开了德海,又唤来了青宸,这下竟然又叫自己进去。 虽是不解,但是他的脸色未改,就要转身进去。 “成泽大统领!”见他就要推门而入,德海忽然有叫住了他,而后十分小心地提醒道,“那位道长可不是什么善茬,方才竟然还威胁皇上。您进去之后,可要好生护着皇上,莫要让那个乡野修仙之人伤了皇上分毫。” 成泽只是听着,却并未放在心中。他虽然与青宸不甚熟悉,但是那日短暂的接触他觉得他是一位好心肠的人,更是十分有风度,温文尔雅的人。 进了书房,就瞧见屋内的两人只是沉默着,并未在交谈着什么。 “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成泽单膝抱拳跪下行礼,倒是与一旁站着的青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此时的穆展琅也不在意这些了。他招了招手示意成泽起身,而后继续沉默伏案书写。他的眉头紧皱,似乎是心情不悦,又似乎是这信的内容有些不同…… 成泽起身后就站在青宸身侧,他偏头看向他,企图得到些消息。可是青宸也只是向他摇了摇头。 “你们知晓,”穆展琅落了笔,一共是写了两封信,而后十分仔细而小心的装进了两个空信封中。放下书信,他才淡淡开口,“皇后腹中的孩子是寡人现在唯一的孩子。她又就要临盆,我要你们抱她母子平安。” 成泽有些不解,斗胆开口,道:“皇上,皇后身子康健,皇子亦是脉象平稳,御医都说万无一失,这要微臣如何保全?况且,这不应该是产婆的事情吗?” 青宸看着穆展琅的眸子,而后点了点头,道:“是,皇上的吩咐,在下定当万死不辞。” 第三百一十一章: 穆展琅的嘱托 听青宸这样回答,成泽更加迷茫。可是瞧着穆展琅朝着青宸十分赞许的点头,他知晓应当是自己未能明白皇上的意思。 可是他又在脑中反复思考了许久,还是不解为何皇后产子与他两人相关。 “微臣斗胆,是在不知该如何做才算是保全皇后腹中的皇子,还请皇上明示!”最后,成泽十分无奈,只得再次跪下抱拳请求穆展琅指点一二。 可他却是摇了摇头,而后低声让他起身。 “咳咳咳……”正要开口之时,他却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模样十分痛苦,颈部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穆展琅连忙抽出腰间的帕子挡住了喉咙间的一股血腥。 咳嗽止住了,那帕子上一滩鲜红的血迹亦是同样的刺眼。他慌忙将帕子握在自己的手心,而后又塞回了腰间。 瞧见他这幅样子,成泽的眉头皱得越发深,担忧道:“皇上,您这身子为何不肯请太医瞧一瞧?您这般样子已经许久了,再是拖不得了。” 可眸子里只是随意的摇摇头,而后拿起桌上的两封信——信封上都未写上署名,似乎是在可以隐瞒些什么。 “青宸道长,这是给你的。”他将左手的一封交给了青宸;又将右手的一封交给了成泽,而后语重心长的嘱咐道:“成泽,这封信,你须得等到寡人发生了什么变故才能打开,你可听到了?” 成泽当即跪在他的面前,道:“皇上,您不会发生变故!” 穆展琅倒是瞧得通透,立马就摇头否定,道:“不论生老病死,还是祸福旦夕,都是变故,你可明白?” “皇上……”成泽的心中有些不安,他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从前见到的他都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可今日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他的态度、语气甚至他握在手中的这一封信,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寡人近日会将威武大统领召回上京,你们两人一同商量商量边疆的军务。”他站起身,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张疆域图,其上还十分认真的标注出了一些地点,“如今虎符你两人各有一半,该是利用的时候了。” 说着,他指着疆域之上的几处红色标记,道:“虽然我大穆朝周边小国众多,但是唯一对大穆江山有威胁的便是李国、周国、和陆国。” “他们三国位置恰好三角鼎力,不能相互增援;而周边小国已有一些臣服于大穆朝,此事可以好生利用。” 说完,穆展琅抬起头,看向还皱着眉头的成泽,道:“你可听明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份图纸折成小块递到他的面前。 成泽双手接过,而后低声说道:“微臣明白,与威武大统领定然不负皇上所托。” 他只是点了点头,情绪并未有太大的波动。见成泽点头,他又转头看向青宸,道:“青宸道长,今日是寡人与你的第一次见面,但是寡人从心底觉得你是一个可以委以重任的人。保住寡人的血脉便全仰仗着道长了。” 青宸抱拳作揖,一脸正义,道:“皇上言重了。修仙之人救死扶伤乃是天职!” 穆展琅点了点头,而后便是一片沉默。 “这盘棋寡人下了许久,终于在今日落下了你们这两人至关重要的棋子,胜败便全靠着你们两人了。” 说着,他十分放松的向后一靠,而后笑道:“寡人现在可真是一片轻松。” “那在下先行告退了。”青宸瞧了穆展琅一眼,再次抱拳作揖,而后转身离去,并未等着他的应允。 成泽有些惊讶,瞧着他的背影说不出话。 “青宸道长生在仙山,不问世事,不问城嚣,又如何能懂这这俗世的虚礼?”穆展琅倒是坦然,不仅一反常态毫无在意,还反过来安抚成泽。 他抿了抿唇,他不在意自己又何必抓着不放,便将他交给自己的东西小心细心的装好,而后又是单膝跪下行礼,而后道:“皇上您好生休息,微臣先行告退。” 穆展琅并未开口说些什么,而是挥了挥手,瞧得出来,他今日的心情当真是不错。 一出书房,便瞧见德海正站在连廊的柱子前——面对着柱子,似乎是在躲避什么人。 成泽只是摇了摇头,而后偏头对身边的侍卫道:“我先回一趟府上,此处你多加留意。” 正要离去之时,他忽然想起穆展琅方才的叮嘱——要保住他的血脉。他虽然还未能参透其中 的深意,但是保护皇后自然不会出错。 “往皇后的住处多派些人手,要身手利索的,莫要打扰了皇后养胎。” 交代完这些,他方觉得肩头的重担松了一些。 顾青柠撑着腰,正坐在庭院的石凳子上,看着这满园郁郁葱葱。只有瞧着这些生机勃勃的事物,她才能有一点开心。 瞧见她的心情还算不错,翠竹便端了一碗甜点走了过去,道:“皇后娘娘,这是皇上吩咐厨房送来的莲子羹,您可要尝一尝?” 她却是看都未看一样,只是伸手指着这满园“春色”,笑道:“本宫年轻之时当真是有先见之明,早早地便种着些长青的东西,现在瞧着也开心。” “那是自然,皇后一直聪慧机敏。”翠竹笑着附和她,而后将食盘中的莲子羹端到了她的手边。 顾青柠倒是十分自然将碗端在手心,正要尝一口时,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皇上日日送些吃的喝的,怎么也不见人过来瞧瞧本宫?” 翠竹表情一僵,而后连忙安抚,道:“皇后娘娘,怀着身孕呢!可莫要愁眉苦脸。” “前些日子不是说皇上染了风寒,这些日子可好些了?”她倒是听话,当即转换了心情,笑着询问。 “奴婢也不知晓。只是听闻御医已经许久未去为皇上请脉了,大抵是已经痊愈了。” “嗯……”顾青柠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继续品尝着穆展琅送来的莲子羹。这刚入喉,她笑得便更开心了,道,“皇上知道本宫爱吃甜的,还吩咐多加了些糖呢!” “那是自然。”瞧见她这般开心的模样,翠竹也觉得十分喜悦,道,“皇上可是十分将娘娘放在心上。” 第三百一十二章: 肚子 自打怀有身孕以来,顾青柠的胃口也跟着大了许多,一碗莲子羹很快便全部食入了腹中。 放下碗勺,她便抚摸起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脸上尽是慈爱,她喃喃自语道:“皇儿啊,你可定要争些气,日后聪明一些,懂事一些,让你的父皇省心一些。” 翠竹收拾着碗勺,瞧见她这个模样亦是打从心底开心。她虽然年长顾青柠几岁,但这一路走来她更像是她的母亲。 虽是这样说着,但是她未有半点对顾丞相与已故的丞相夫人不敬的意思。 “对了,前些日子府里的动静是遇上了何事?”顾青柠觉得无趣,便想起了这些日子的琐事,一时好奇便问出了口。 其实,她也并非真的好奇那是何事,只是整日在这院子里养胎实在是无所事事,便想着随便问问打发些时光。 可知道真相的翠竹却有些为难,此事吩咐下来不能让皇后娘娘知晓,她如今这般问起来自己又该如何作答? 顾青柠安静等着,却发觉迟迟未有人回应。 她转过身去瞧,却发觉翠竹的脸色不太好,说话也是支支吾吾,便立即紧张起来,追问道:“究竟是何事?你们为何要瞒着本宫?” “皇后娘娘,您莫要动气。”见她激动起来,翠竹十分紧张。如今月份大了,当真是担忧腹中胎儿出些闪失,“这倒也不算是件坏事。” “那你便说吧,本宫承受的住。”顾青柠的表情倒是十分无所谓,还一边抚摸着肚子,模样十分惬意,“若是有人怪罪于你,本宫便替你担着。” 翠竹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此事告诉顾青柠。毕竟两人是亲姐妹,她在宫中之时就一直挂心着顾青挽的行踪。如今人找回来了,应当是皆大欢喜才是。 “是二小姐的事。被一位修仙之人救下了,昨日亲自送回了府上。” “青挽回府了?这样大的事情如何能不与本宫说?” 顾青柠的反应倒是十分出乎人的意料——皆是以为她会十分激动,却不想她只是欢喜的不得了罢了。 “快,扶本宫起身,去瞧瞧青挽。”她抬起手,嘴边的笑意更是掩饰不住。 翠竹连忙上前扶住她,而后吩咐站在一旁的宫女将桌上的碗勺收拾干净。 “皇后娘娘,可要为您安排步辇?”走到院外,她瞧着这算得上大的后花园,便开口询问。 顾青柠倒是爽快,摇了摇头,道:“顾府比不上皇宫之大,如何需要那些东西?走走便就到了。”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去,可是这连廊的柱子上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倒也不算昏暗。 顾青挽叫鸢儿将自己扶起来,只披了件薄外衫就坐在窗边。她能瞧见原处的多彩晚霞还有那像是染了色的片片云彩。 府中的景色也能映入眼帘,在这深秋时节,最扎眼的便是那一簇簇的秋菊,倒也多彩。有灯笼照着,恰好能瞧得清楚。 瞧着眼前的景色,顾青挽还是觉得有几分恍惚——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未这样瞧过人间绝色了。 “鸢儿,还是这真实的景色好看。看得见也摸得着,甚好甚好。”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直压抑着的思绪也终于是消散了。 鸢儿正在一边为她准备暖手炉。如今天气转凉,她的身体又是刚刚好了一些,自然是要好好养着,不能马虎半分。 她弄得专一,便未怎么听清她的话语,便随便应和着:“是,小姐说得自然都是对的。” 听到这回答,顾青挽不禁轻笑出声。她与鸢儿从小一同长大,算是情同姐妹。她做些什么她最是了解。 如今这般话语,她就算是不回头也知晓她在忙活些其他事宜。 这一回头便是果不其然——鸢儿刚刚准备好暖手炉,正迈着碎步朝自己走来。 顾青挽接过手炉,脸上多了一层红晕,而后她低声问道:“鸢儿,我意识迷离之际似乎是瞧见了青宸,可是真的?” 鸢儿暧昧一笑,笑而不语,有意卖着关子。 瞧见她微微撅起嘴,她才打趣开口:“今日问您许多事情您都说记不清楚,吓得老爷都要以为你失去记忆了。可如今看来,这不该记得倒是记得清楚!” 此话正中下怀,顾青挽当即害起羞来,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鸢儿。 不过她嘴角那抹腼腆的笑容却是再也掩藏不住了——她要前去晋州,不仅是为了堂兄一事,更是因着此事行个方便再去晋州一趟。 原因无他,只因初次与他相遇之时便是在晋州的花灯节。她还想着或许有缘能够再见,却不想再途中竟然遇到了那样的事情。 但所幸,他终究是被她遇见了。 “那他人现在在何处?”顾青挽有些心急,甚至想现在就见到他。 顾青柠还未进门,便听到了她询问的声音,便笑着问道:“谁现在在何处啊?” 她先是愣了一下,而是才反应过来来者是谁,便转身放下暖手炉,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臣女参加皇后娘娘。”虽是喜悦,但走到跟前礼数还是不能丢下。 “快些起来吧,此处又无旁人,你我姐妹不必如此生分。” 顾青挽笑笑,而后瞧见了顾青柠的隆起的肚子,便笑着道:“想不到臣女竟与姐姐分别了如此之久,姐姐竟然都有了这样大月份的身孕。” 两人互相搀扶着坐到软榻上,而后顾青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尽是身为人母的慈爱,她道:“那倒是你赶上好时候了。比起前边的等待,直接便瞧见这孩子不是更好?” “姐姐这是几个月份了?”一边问着,她也伸出手抚摸她的肚子,似乎还能感受到孩子在其中动弹,感觉十分奇妙。 “五月罢了。” “……”顾青挽当即愣在原地,她瞧着这瞧着似乎是七八月的肚子,一时间说不出话,就连嘴角的笑容有都有些不自然。 鸢儿在一旁站着,本是替她开心,可听到这月份便也有些笑不出口。 “姐姐,莫非你腹中的是双生儿?”她犹豫片刻,终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顾青柠依旧笑着,倒是对此不以为然。 第三百一十三章: 喜欢青宸 “不论本宫腹中究竟是什么,他都是本宫与皇上的孩子。”顾青柠低着头,看着小腹的眸子写满了慈爱和喜悦。 顾青挽与鸢儿交换了眼神,两人眸子中都有些许担忧;而后她又笑着牵起她的手,道:“那是自然,这孩子自然会是平平安安的。日后这大穆朝,还要交到他的手中呢!” 顾青柠回握着她的手,虽是笑着,却感觉不到喜悦。 “不说这些,都是后话。”她笑了笑,而后对上她的眸子,含笑道,“方才你在说谁?想要见何人啊?” 被戳中的心思的顾青挽顿时红了脸颊,只是摇了摇头,娇羞道:“皇后娘娘可莫要这般眼色瞧着臣女,臣女不过是想要见一见救命恩人罢了。” “倒是听说过小妹是被一位修仙之人救下了,不知那位那位道长身在何处啊!”顾青柠也来了兴致,不禁看向鸢儿。 瞧着顾青挽这穿着内衣只披着一件外衫的模样,便知晓她刚刚醒来不久。她在宫中许久,传来消息之时,她已然是失去了消息许久。她虽是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今日见她毫发无伤,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心中的担子亦是安心放下了。 鸢儿知晓,顾青柠实在是在询问自己,便服了服身,开口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那位道长唤作青宸,在此处等着二小姐安然无恙后便暂时离开了。此时可在府中,奴婢亦是不知。” 顾青挽的脸色倒是僵了僵,听到青宸已经离开,她的心中立即就紧张了起来——他本就是闲散自由的修仙之人,恐是在这深院中十分不习惯,也不知父亲可有挽留他…… “那位道长唤作何名?”顾青柠将面前女子的担忧尽数瞧在眼中,嘴角笑意却是不减。她不知这道长究竟是什么脾性,但是她自己一朝国母,寻一位修仙之人实在是轻而易举。 鸢儿本想回答,却不想被一直红脸娇羞的顾青挽抢了先:“青宸,他叫青宸!” 不瞧她那双发出光的眸子,光是听着这失了相府二小姐的激动语气,便知她心底对这修仙之人的情愫并不简单。 她说完便又十分娇羞的低下头去,就连一旁的鸢儿都露出了笑意。 顾青柠见这幅场景,脸上面容虽然不变,可心中却有些不安。她离家早,穆展琅还未被立为太子之时,便嫁给了他。再后来,他坐上了太子之位,她便随着进了宫。 可即便是在府中的那些年,她也足以了解顾青挽的秉性。她性子清淡,向来不会大喜大悲,做何事都为自己留一份退路;就连待人接物,也是空出一段距离来。 她又怎会如此时眼前这般失态? 她也当真是未曾想到,自己的亲妹妹这来之不易的心动,竟然是一位修仙之人。修仙之人大多长寿,莫说成仙之后,他们便与凡人有些差距。 且不说他们一类人能否娶妻生子,即便她与他即便能够喜结连理,又如何能够白头? 若是他日后当真是成了上仙,她又该怎么办? 想起这些,顾青柠脸上的笑意都禁不住僵硬起来,瞧着十分不自然。 顾青挽见身侧的人许久未给出回应,便忍不住抬起头查看一番——她虽然是尽力维持自己的不安,可是依旧是被她瞧出了端倪。 “皇后娘娘,您可是身体不适?”她看着自家姐姐,却是眉头微皱。她大抵能猜出一些了,青宸的身份到底是不能为他们所接受。 其实,自从见过青宸之后,她便寻遍书籍找到了关于修仙之人的记载。其中便有终南山。书上记载,这座仙山上的风行尊者法术堪比天上上仙,只是心中攥着一段凡世尘缘,迟迟不能飞身上仙。 终南山亦是有些年头,如今已隐世三年之久,也不再在凡尘中收徒。 瞧见这些时,她便知晓青宸十分可能能够修仙成功,脱离凡尘。可是她却不觉得悲伤,而是发自内心的替他开心。 她不知青宸究竟在仙山上花费了多少年岁,但是最后能有善果,自然是极好的。 她心悦于他,却不想着占有他,能否携手自然是看缘分,她断不会强求,也不会说出自己心中这藏了许久的心意。 顾青柠朝她笑笑,而后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道:“自从有孕以来,本宫的胃口便变得极大。这不,方才才放下一碗莲子羹,这会儿便又馋小厨房的红烧肉了。” “当然是皇后娘娘腹中的皇子要紧,臣女的小事日后再谈亦是不迟。”顾青挽站起身,已是做好送她离开的准备。 而后顾青柠也在翠竹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再度握住她的手,表情有几分不舍,道:“待明樱花国宫再来瞧你。你好生同本宫说一说你都经历了些什么。” 顾青挽点了点头,道:“皇后娘娘既然想听,臣女自当不会隐瞒。只是娘娘的身子如今不方便,待明日臣女去院中向皇后娘娘请安。” “也好。”顾青柠笑着,觉得这也不失是个好法子,“到时你去了本宫的院子,本宫便吩咐这小厨房备下些好吃的小点心。本宫记得,你自小便喜欢那些糕点。” 顾青挽当即服了服身,以示谢意,而后又开口答道:“皇后娘娘有心了,臣女先在此处谢过。” 顾青柠没再说什么,只是朝她点了点头,而后缓缓转身,一边朝着翠竹使了个眼色。翠竹当即心领神会,转身朝着顾青挽福了福身,道:“还请二小姐留步,不必再送了。” 她顿时顿住了步子,只是同鸢儿一同服身低头,久久未曾起身,以示恭送皇后。她自然知晓,这是皇后的意思。 顾青柠一转身便变换了脸色,眉头紧皱,面容惆怅。 此时还在顾青挽的院子里,她还不便说些什么。可是心中早已是五味杂陈。她不知自己这安分守己的妹妹如何喜欢上了一个修仙之人! 而且,瞧着她提起青宸名字时的深情,此次定然不是两人的第一次相见。看来此事她须得多投入一些心血了。 她倒要瞧一瞧这个青宸究竟是如何捕获了顾青挽的芳心。 第三百一十四章: 怀有身孕 春歌从鸿香院回来后便直奔着穆珩的厢房而去,生怕自己离开的这片刻会出些差池。 所幸,他今日当真是格外的乖巧,她回来之时还在熟睡,瞧着还是十分安稳。 见穆珩并未异常,春歌便轻手轻脚的走出厢房,准备回下房休息,却不想竟然在空气中嗅到了妖气。最重要的是,这妖气还是十分熟悉的。 她当即皱起眉头,带着不悦的面容四下瞧了瞧,而后朝着妖气传来的方向慢慢走去。 当瞧见白玉婵的屋子时,春歌有几分意外,却又觉得十分在理。果然,不多时,屋中便传来了些嘈杂的声音。她不知屋中在说些什么,她只知白玉婵的情绪十分激动。 又过了片刻,方才出现过的熟悉的气息终于是重新出现了,循着方向,就是那白玉婵的厢房。 春歌又观望片刻,而后正要出面之时,就瞧见张管事火急火燎的小跑了过来。他的身侧还跟着一个小厮,便是方才那个提着灯笼寻问白玉婵可否安好的家丁。 不过多时,穆衍燃也随着小月赶了过来。春歌见状,便又转身回到了墙角,在暗中观察。 那股妖气还未完全消散,大抵是陆青歌还在府中并未离去。 “喵~” 小白又变幻成白猫的形态,趁着众人不注意从院墙上翻越了进来。她一路小心谨慎,避开了众多耳目,终于在一处阴暗的屋角找到了春歌。 春歌瞧见那一双在黑夜中熠熠发光的眸子时,不禁愣了一瞬,而后才低声开口,寻问道:“你如何在此处?王爷不是将你暂时交给了柳之舟吗?” “喵……喵……”小白先是左右张望了片刻,而后又朝着她叫唤了两声。 春歌明白了她的意思,待确定了周围无人经过之时,她才安心下来,而后抱起面前的白猫走进了拐角处。 “说吧,找我什么事?”她靠到墙边,瞧着白猫从自己的怀中跳下,一转身变化成一位身着白衣的妙龄女子。 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又因穿着单薄,瞧着十分瘦弱。 小白只是瞧了春歌一眼,而后毫不犹豫地跪在他的面前,眼泪亦是随着她的动作滴落在四散的裙摆上。 “上仙,小白恳请小仙帮帮小妖。”她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拜倒在她的脚边。 可春歌却是脸色不改,心中亦是无甚波动,依旧是那么一副十分冰凉的表情,道:“何事?” 小白抬起头,对上她冷漠的眸子,道:“小白,想要变成段若微,拥有她的记忆!陪在柳之舟的身边。” 春歌的眸子终于是动了动,虽是掩住的情绪的波动,却还是能瞧见惊讶之色。 “你可知代价?”她看着她,第一次瞧清楚了她的模样。此时她的眸子中只有真诚和期盼。 小白始终未移开在听到代价之时,她确实愣了一瞬,可是下一秒她便又觉得无所畏惧起来,她坚定地昂首挺胸,还能看到通红的眸子背后的倔强。 “小白不知是何代价,但是小白丝毫不惧怕这代价。”她依旧是跪着,可心底渐渐有了些喜悦。她在面前这位面容冷漠的仙人的问话中听出了些许希望,她大抵会帮助自己的。 春歌并未立即开口与她说什么,而是抬起头去看那遥远的夜色——这一抬头,竟然瞧见了陆青歌与曼陀的身影。 她们真的并未离开,而是还停留在白玉婵的屋顶上。她们一起瞧着屋内的动静,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时机。 春歌皱了皱眉,却并未挪步。她知道自己面前还跪着一个为情所困的小妖。 “你当真不后悔?”她垂眸看她,声音空灵,目光冷漠,眼眸冰蓝。 早前时候,她也曾从天庭垂眸,质问那个走到绝路的少女……不,似乎是两个……她记不清了,她只知晓,小白的话语与她们的如出一辙,只是少了一句。 “小白愿意,自当不后悔!” 春歌又抬眸瞧了陆青歌的背影一眼,而后点了点头,道:“好,记住你今日所言。” 她伸出手,心中想得确实——若是今日,她遇见的是成了妖的陆青歌,结局会否不同?她是至高无上的神,她从不会质疑自己的能力。 可是今日,她却有了一份疑虑——她在质疑神,质疑天庭的规则,似乎真的是赶尽杀绝了一些。 屋顶的陆青歌忽然感受到一股异样,而后猛地回过头去。可是除了浓重的夜色,她什么都没有瞧见。心下疑惑着,却不觉得自己感觉错了。 曼陀被她皱着眉若有所思的模样感染了,瞧着周围景色的眼神忽然变得谨慎起来,甚至还有几丝惧意。 “怎么了?你瞧见什么了?”她一边继续打量着身侧身后,一边身子斜倾,肩头与她的肩头相碰,压低声音问道。 陆青歌倒是比她要淡定许多,只淡淡开口,道:“倒是未瞧见什么,只是觉得有什么异样的气息。” 曼陀听了她的话,立即更加仔细的四处打量起来,反复几次,依旧瞧见的是空无一人的夜晚。 “你还是莫要自己吓唬自己才是。” 可她的脸色却越发严肃起来,心中也隐隐有几分不安。屋内的大夫还在神色紧张的把着白玉婵的脉,她的脸色惨白,目光始终未从穆衍燃身上移开。 “看来今日取不得心骨了。”思索片刻,她才开口,瞧着还有几分谨慎。 曼陀低头瞧着屋内的暖光通明,不禁有几分不舍。但是眼下的情况他们四很当真是无处下手。 两人站起身正要离开,却忽然听见屋内大夫喜悦的声音:“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陆青歌当即止住了步子,心中一惊,而后回头看去。 床榻上的白玉婵也有些惊讶,不自觉地便看向了穆衍燃——他的脸色却不太好,丝毫不像是被恭喜着的人。 “何事恭喜本王?”其实,他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可是他偏偏是不愿去承认这一切。 大夫笑着,不断抱拳行礼,道:“侧妃娘娘已有身孕,不过还不足一月。” 穆衍燃依旧是冷着一张脸,瞧不出丝毫的喜悦。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取名字 穆衍燃沉默片刻,而后才出声道:“本王知晓了。张管事,送客!” 张管事早已是笑得合不拢嘴,提起长衫前摆便引着大夫向外面走,口中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去账房领赏钱的事宜。 大夫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嘴边的笑意亦是忍不住。 白玉婵安静的躺在床榻上,听到这个消息后激动的眼泪直往下流——她等了这样久,终于是等到这一天了! 她抬起手搭到自己温热而平坦的小腹上,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这其中便是她的孩子,是她和穆衍燃的孩子! “王爷……”白玉婵抬起头看着一旁侧着身子瞧不见正脸的穆衍燃。她的一双眸子还噙着泪水,微微泛红,瞧着便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轻声唤他,甚至还想伸出手去触碰他垂在身侧的手。可是,他却是十分巧妙地躲开了。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功。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的指尖的那一刻,他忽然迈出了步子,走到了一边。 “王爷……”伸出的手又落了空,白玉婵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可是念着她腹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血,她便又扯出笑意,再次呼唤了一声。 穆衍燃这才回过神,转头看着她,眼神中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他像是叹了一口气,而后才走到床榻边坐下,道:“怎么了?” 看着他的冷漠,白玉婵的心中自然是一片苦涩,但是她如今已经怀上他的孩子了,她就偏是不信还不能焐热他的心。 “怎么?”她伸出手主动牵起他的五指,而后朝着他十分温暖的微笑,柔声道,“王爷您为何是这副表情?妾身怀了您的孩子,您难道不开心吗?” 穆衍燃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微笑,他的手亦是僵了僵,而后才回握了她的手,道:“自然是开心的。只是事情确实有几分突然,本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白玉婵听得出来这些只是些哄她的说辞,但是那又何妨,她可以装作听不懂。 她撑起身子,半倚在他的怀中,一只手握着他的手指,一只手搭在自己的小腹。她笑得开心,还有几分身为人母的慈爱。 “王爷,这便是您与妾身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您的第一个孩子。您觉得该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好呢?” 她柔声说着,心中是无限的期许。这孩子她定然要好生护着,他不仅仅这是穆衍燃的亲骨肉,更是拴住他的重要纽带。 穆衍燃却心不在焉,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那牵强扯出的笑意更是透露着苦涩。这嘴边的笑当真是要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孩子还不足一月,是男是女还不知晓,如何说起取名字的事情了?”他身体僵硬地让她倚靠在自己怀中,目光却不知道在瞧着何处。 白玉婵笑着,道:“是妾身着急了。妾身亦是过于喜悦。” “你辛苦了。”穆衍燃淡淡开口,眼角余光却是不自觉地看向那大开的门,那门外的一抹夜色,从未像今夜这般令人着迷,“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本王就先走了。” 说完,他便没有耽搁,立即站起身就要走。 “王爷!”白玉婵撑着身子坐在床榻边,大声呼喊了一声,见他回头,她才柔声道,“妾身想要王爷伴在妾身身边。” 穆衍燃只是站在原地瞧着她,并未作出回答。 他想到的只有陆青歌。他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在这样——那一夜,他本以为身边的、怀中的的是他的青歌,他分明就是瞧见了她的模样,却…… 如今,他又该如何向青歌交代?待他们回到晋州,青歌知道白玉婵怀了他的孩子,又会如何? 陆青歌就站在屋顶,垂眸看着这一切——她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眸子就像是一滩死水,垂在的眼皮挡住了其中所有的情愫。 她不知喜怒,却始终站在那处,久久不愿离开。 “你知道此事吗?”突然,她开了口,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却又似乎咬牙切齿。 曼陀偏过头瞧了她一眼,她知晓她是在寻问自己,可是此时她却十分局促,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事……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她还是开了口,语气还有几分小心翼翼,“她一直有这样的计划,甚至还想要我给她施法,却不想今日当真……” 她没再说下去,陆青歌的脸色当真是十分难看,这般说下去怕她会冲动做些什么。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却忽然笑出了声,道:“倒也是喜事一桩。穆衍燃有了后代,他再死了,也不显得可惜。” 曼陀只是瞧着她,没再说话。她瞧得见她眼中溢出来的杀意,那是真真切切的。她一直知晓她要杀穆衍燃,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坚定。 瞧见她这副模样,最开心的莫过于小桃了。 “青歌,你当真是下定决心了?”她甚至飞离了她的肩头,落在她的眼前,嘴边的笑意如何都掩饰不住,“甚好,甚好!” “要不你们现在便去?”小桃看了一眼屋内的景象,不屑地轻笑,道,“我觉得今日便是十分好的时机。这屋内人不多,又都是凡人,十分好得手。” 陆青歌的拳头攒的紧紧地,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好”字。 曼陀有几分迷茫——此处只有她们两人,她是在与谁说话? “陆青歌……”正要开口寻问,却见她忽然转过身子看着她,这般凝视让她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走,现在便去取心骨!”她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出口,而后作势让闪身进入屋子。她当真是下定了决心。 可就在她施法之时,春歌慢慢地走来,手中还端着一碗青州。 陆青歌当即停了动作,不解地看向春歌,似是自言自语道:“如何我的法术忽然间被削弱了许多?” 小桃瞧见春歌,当即就慌张起来,立马改口,在她的耳边说道:“青歌,我们今日还是先回鸿香院吧。事情忽然棘手起来了。” 她只能担心提醒,却不敢直接将自己所知道的尽数告诉她。这样的感受倒是不好受。 第三百一十六章 : 心灰意冷 陆青歌的目光也落在春歌的身上——她出现的太巧了一些。而她出现后,空气便又出现了那股熟悉却让人敬畏的气息,就像是鸿香院的那把手腕粗的铁锁……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这股气息与她相关,可是若真是如此,她之前怎么会毫无察觉,带着疑惑,她还是朝着曼陀使了眼神,暗示她同自己一同走。 春歌走到门外,就差一步就能走进那一束暖光中。但是她顿住了步子,侧过头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许久,那淡淡的眸子中终于是出现了意味深长。 离开了大统领府,陆青歌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木讷地走在暗黑的街道上,周边有风吹来,吹动了她的裙角与发梢。冰冷的凉风将她包裹,显露出她单薄的身子。 那种冷是刻入骨子里的,可是她却不能显露半分。这般凡尘中不值得一提的寒冷与心中的薄凉又如何能比? 她忽然有些厌恶自己这般模样。口口声声要折磨穆衍燃,要将他千刀万剐的自己,终究在听到白玉婵还有身孕的那一刻觉得心如刀割…… 跟在她身后的曼陀被这冷风撩动着不禁颤抖了身子,她又将身上的衣物裹紧了半分,却不想还是觉得寒冷刺骨。 她看着四周的黑暗,当即意识到事情不妙——她是冥界的妖怪,早就受够了忘川河边那股钻入心肺的寒风和冰冷,对人间的风尘她从未动容,今日倒是非比寻常。 小桃缩在陆青歌的肩头,对这突如其来的寒风天十分不适应。她觉得寒冷,也觉得这风有些不寻常。 人间四季由天地自然变化,但风雨雷电却是有天神掌管。上苍有好生之德,那些嘴上说着心中怜悯的上神绝不会发出这样的妖风离开天界,前往人界对百姓不利的。 但是这风自然是与天神有关——莫非是那些墨守成规,高高在上的上神也做起了与人交易的行当? 想着,小桃不禁轻笑出声。 “青歌,你觉不觉得这风非比寻常?”说话时,她的声音还在颤抖,这风当真是让人瑟瑟发抖。上唇下齿忍不住的紧紧相依。 “这风倒是刚刚好。”陆青歌垂眸瞧她,虽是寒风刺骨嘴唇发青,但是却是面色如常。似乎真的是毫无感觉。 小桃闭了嘴,心中也猜到是她心中有了疙瘩,白玉婵有了穆衍燃的孩子一事当真是给了她当头一棒。此刻她怕是心如死灰了。 不过想来也是,一个口口声声说着只爱你的男人,忽然间与旁的女子有了孩子,这叫人如何接受。 芦芽抱着夜识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浓烈的夜色忽然觉得有几分安心。他抹了抹怀中的长剑,而后拆下腰间的面具为自己戴上。 他闭上眸子,靠到窗棂之上,嘴角缓缓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当年,他便是在这个黑夜遇见了青溪。后来有了配剑,便是纪念了他们的相识。 那一夜,虽然血腥却也温暖,也如今夜有着嚣张的狂风……芦芽顿时睁开了眼睛,而后拉开另外一半窗户眉头紧皱——今夜的风可不寻常。 他并未多想,就大步朝着童吾的屋子走去。还未敲门,童吾便从里面打开了木门。他的表情严肃,却是十分慵懒的抬头瞧了他一眼,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芦芽本想与他说些正事,可瞧见眼前的人这样漫不经心便也跟着偏离了行道,道:“你方才还说要休息了,此时开门又要做什么?还是说背着本公子要去何处?” 童吾白了他一眼,而后双手交叠放于胸前,侧过身靠在门框上,侧眸瞧他,道:“我知道你是因为这风而来。对,这风不寻常,而去觉得与天上的仙有关。” 见他毫不遮掩的承认,芦芽又换上了一副严肃认真的神情,追问道:“如何会出现此风?” 童吾姿态慵懒的扫了他一眼,眼中有几分无话可说:“我又如何知晓?若是真有神仙在人间做出了什么手脚,明日你自当会看出端倪。” 芦芽看着他,难得的没有动怒。他垂眸若有所思,而后缓缓皱起眉头,表情有几分担忧。他看了童吾几眼,每每欲言又止。 终于,被瞧的人终于是按捺不住,忍不住开口道:“你到底要说些什么?别再这样支支吾吾的了。” “当也没什么大事。”芦芽摇了摇头,眉头却依然是紧皱的,“我只是在想,此事会否与陆青歌有些关联。” 童吾对上他的眸子,目光深邃,却未言语。 周芷清坐在床榻边,她用锦被将自己严实的包裹着。她的眼眸就始终不动的瞧着一个方向,却不知晓在瞧些什么。眸子就是那般定着,瞧着还有几分呆滞。 外面妖风阵阵,肆意聒噪,她在屋中听得真真切切。期间甚至还有些乱了方向的风絮穿过窗棂间缝隙,在这间空荡的屋子里肆无忌惮。 她自然知晓这风非比寻常,定然不是天气顺时。只是她不能确定这是否与陆青歌有关。 她临走时并未告诉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究竟可愿助她一臂之力还是一个未知数。但是瞧见听完真实意图的表情,她应当是为此动容了。 陆青歌还走在悠长而昏暗的长街上——面无表情,思绪万千。 走到鸿香院门外时,她终于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只是这表情淡淡的,稍不注意亦是会瞧不清楚。 她站在门边许久,,而后朝着那把锁伸出了手……曼陀瞧见了,顿时瞪大了眸子,连忙小跑着上前,想要阻止她。这锁的威力她记得清清楚楚,不容小觑。 “陆青歌,你要做什么?快些住手!” 可走近一瞧,曼陀也愣在原地。她与陆青歌对视一眼,而后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那锁竟然生了锈,像是经历了一场暴风雨,如今黯淡无光。 就算是她的手搭在了上面,也是毫无反应,就如同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铁锁。 “怎么会如此?”曼陀皱着眉,也伸出手去,果然是毫无反应。 陆青歌手上一用力,而后生生将那铁锁从门上扯了下来。 第三百一十七章: 心情不佳 “不过是失去了法术的加持,变得平平无奇罢了而已。” 陆青歌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她扯下铁锁,而后放在手中缓缓捏成了碎末。她的眸子中这才露出了半分喜悦。 小桃瞧着那地上的一滩灰色的风尘瞬间随风而去,心中的紧张之情再是按捺不住了。她与那位天神有过正面的交锋,她未出手,但是她知晓她的修为不浅。按照天族的品阶,自然是低不得。 “青歌,你为何要将这锁毁了?”她低声开口,不敢提起这是仙家之物,怕她提出自己口中的忌惮。 “它早已没了法术加持,留在此处倒是碍眼。”陆青歌冷声说着,而后用力推开了尘封许久的大门。 这门已经变得十分笨重,推开的那一瞬还发出了刺耳的声音,连带着那些藏在缝隙中的灰尘尽数见了阳光,纷纷从往日的禁锢中逃窜,掉落在地面上和她们的肩头和裙摆。 身后的曼陀被这些灰尘呛了口鼻,忍不住咳嗽起来,看陆青歌却是一脸淡定,像是什么都没感受到。 芦芽和童吾还站在厢房前,忽然听到庭院巨大的动静,两人都禁不住一惊。他们相视一眼,而后默契的闪身而去,下一瞬便出现在了庭院中。 陆青歌正施法合上了这红漆木门,一转身便瞧见两人站在不远处,一脸疑惑的瞧着她。 “怎么了?不过是合上了一扇门,为何这样瞧着我?”她拍了拍沾满灰尘的手,语气依旧是十分淡然,满脸毫不在意。 “倒也不是你关门稀奇。”芦芽双手交叠放于胸前,眼中有几分调笑的意味。他浅笑,一只脚还在不断的敲击着地面,“只是这周围有人瞧着我们你是应当知晓的,你这样做实在是低调了一些。” 陆青歌朝着厢房走去,听到他的话顿住了步子,侧眸回答道:“这不是正中我们的下怀吗?这般动静之大,定然能吵到丞相府的穆展琅。” 说完,她便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芦芽和童吾又是对视一眼,一齐撇了撇嘴。也不知这位大小姐在威武大统领府经历了些什么,一回来便如此怒火冲冲,任性至极。 二人觉得有些无奈,却也没有不耐烦,而是跟上了她的步子。 小桃坐在她的肩头,不住地回头瞧那扇被关上的红漆木门,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担心。她在威武大统领府时也嗅到了那股熟悉的仙气,似乎是离着他们极近。 不过话说回来,那位仙人倒是一直屈尊做着穆衍燃身侧的丫鬟,这倒是十分让人费解。就仿佛背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自从我毁了那把锁后你便就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了。如何?担心那位将我们锁住的仙人会过来找我们的麻烦?” 小桃正想得入神,忽然听到陆青歌淡淡的声音,不禁吓了一跳。 自己的心思这般明明白白的被戳穿,她的脸一瞬间便红到了耳边。虽是如此,但是这风心思她自然不会承认,便摇了摇头,十分嘴硬道。 “如何会担心这些,你真是说笑了。我愁眉不展只是因为方才在幻境之时我又变得与你一般大,现在想来还是有几分怀念。” 陆青歌只是笑了笑。她是如何的了解这只小精怪——从来不是什么沉住性子的,若是当真心中对此有疙瘩,定然不会忍到现在才透露一二。 不过他既然嘴硬,那她便配合着不揭穿她的小心思便是:“如何?前些日子你还说自己长高了些,现今又没了动静?” 提起此事,小桃又撅起了嘴,显然对此也是不满:“光长着个子又有何用?这么些日子以来,灵力倒是丝毫没涨!” “跟着我,你要灵力做什么?”陆青歌来了兴致,低声问她。 小桃却并未回答,只是白了她一眼,似乎在说让她自己猜测。她如何能当着她的面说出自己想要脱离她自立门户,只因实在瞧不惯她时而的优柔寡断。 在穆衍燃的事情上她始终不曾有个准话,谁能想到她此次的下定决心又能维持几天? 不过转念一想,她曾经为了穆衍燃付出了那样多,甚至不惜褪去身上的仙骨成为一个普通人。那是多么的痛苦啊!想必她是爱惨了他。 如今要她亲手杀死自己那般在意,深爱过的人,又怎么能那般决绝的下得去手? 小桃叹了口气,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可是她十分不解,既然她心中对他还有情谊舍不得下手,为何又要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要将他碎石万段,折磨致死?自欺欺人吗? 曼陀跟在她的身后,不敢说一句话。在她的眼中,陆青歌就是在自言自语,瞧着还有几分魔怔。她也有几分不敢靠近,慢慢地便放慢了脚步。 这一慢,便撞进了并肩走着的芦芽与童吾的胳膊上。她的身子一震,连忙退到一边,弓着身子连连道歉。 童吾摸了摸鼻子,浅笑道:“倒也不必如此。此处都为妖,大可放松不屑,不必如此拘谨。” 曼陀瞧着自己习惯弯下的腰,不禁尴尬一笑,而后直起了身子,道:“方才走路分了神,才撞到了两位。” “无碍。”芦芽瞧着她,嘴角也难得有些笑意,道,“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她点了点头,道:“谢谢两位关心,都好得差不多了,就连腰间的伤口也在开始愈合了。” “嗯……”芦芽垂下眸子,语调拖得极长,却只是点了点头。他顿了顿,而后道,“你们不是去取心骨了吗?怎么样了?陆青歌怎么变成那个样子了?” 虽是问着,但是眼前的女子的模样实在不想是法术完整的模样。 “没能赶上好时机。正要下手之时,穆衍燃忽然出现了,便未能顺利取出心骨。”曼陀低声说着,看模样还有几分惋惜。她抿了抿唇,继续道,“至于陆青歌,大抵是知晓了白玉婵怀了穆衍燃的孩子一事,才……” 她没再说下去,但是听得人都能明白,便也没再多问。 “知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芦芽轻咳一声,而后沉声说道。 第三百一十八章: 命运如此 曼陀瞧了他们一眼,下意识便要服身行礼,幸好最后忍住了这份悸动。她朝他们笑了笑,而后转身离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童吾的不解之情越发浓厚起来。 芦芽一偏头便瞧见了他这呆滞的模样,不禁皱起了眉头,开口时语气满是嫌弃:“你瞧着她做什么?” “我只是有些不解。”他转头看向他,眸中的迷惑依然没有散去,“陆青歌不是要杀穆衍燃和白玉婵吗?为何会因为白玉婵怀了穆衍燃的孩子而心中不悦?一尸两命不是更加伤人?” 芦芽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他只是十分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道:“这些事情你是永远不会懂了。” 最后,他忍着笑意离开了,独留着童吾一人站在原地。 他冷了脸色,暂且不说芦芽口中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事情,单是他那般话语就是十分让人不舒服,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童吾冷了眼色,瞪着芦芽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 陆青歌回到厢房时,便瞧见周芷清闭着眸子,裹着一床锦被坐在自己的门前。她的面色红润,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去考虑她的身份,光是看着她这小小的身子,和那粉雕玉琢的小模样,十分惹人怜爱。她忽然又想起了真正的刘灿灿。 她的灵魂又会去到何处?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夺了身子。 她还那样年幼,看到自己变成了那般透明的模样,可会害怕?瞧见来带她离开人间的黑白无常又是否会流下泪水? 想着,陆青歌觉得心中十分苦涩,便转身坐在了她的身侧。她并未叫醒她,而后紧紧地坐在她的身旁,陪她一同承受着这非比寻常的寒风。 似乎是感受到自己的身边坐下了一个人,周芷清很快便苏醒过来。瞧着是陆青歌时,她的眸子都亮了起来,用着刘灿灿的软糯的声音夹杂着睡眼惺忪的慵懒,道:“你回来了?” 陆青歌点了点头,眸子中还停留着几分慈爱——若是她的拾忆可以安然无恙,能够好好的长大,她会否有一日会用着这般让人动心可爱的声音唤自己娘亲? 周芷清笑了笑,模样更加纯真,道:“比我想象地要早一些。” “你会后悔吗?”陆青歌沉默了片刻,而后淡淡的说道,语气随意地就像在寻问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周芷清有了一刻的沉默。最后,她露出了不大符合自己那个年纪的温婉笑容,道:“不会后悔,我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许久许久了……” “穆展琅的皇后——顾青柠,已经怀有身孕了,足有五月,可小腹却似就要瓜熟蒂落的模样。他为了保护她平安,自从她怀孕开始便未去探望过她。” 听了她的回答,陆青歌却说了一段看似与之毫无关系的话语。 果然,周芷清的眸子黯淡了下去,嘴边的笑容也因为僵硬而显得不太自然。 她顿了顿,而后扯了扯嘴角,道:“原来如此。我曾经犹豫踌躇那样久,便是念及着曾经的那份情谊,却不想都是假的罢了。” “你还要冒险那样做吗?”陆青歌收回看着她的眸子,看着了空荡荡只有一片湛蓝的夜空,低声说道。 “你将此事告诉我原是想要劝阻我吗?”周芷清淡淡一笑,看起来有几分释怀。可是她眼中的失落却是藏不住她的真实情绪,“可是听了此事后,我却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他若丝毫不曾在意过我,那定然是我对她有些利用的价值。我若忽然再次出现,他定然按捺不住想要再次除掉我。” “借此,我正要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什么让他不惜虚情假意的待我。” 她说得很慢,语气也不过激,就像是在说些别人的故事。可是她眼眸中的黯淡和嘴边笑容中藏着的苦涩却让陆青歌想起了自己。 她不禁越发怀疑起穆衍燃的深情。他对自己的爱是否也是在保护着白玉婵?可是,他听到她怀孕一事时,却并不喜悦…… “好。”陆青歌沉默了许久,整理好情绪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我帮你。” 周芷清依旧低着头坐在那处,听到她的肯定,她却笑不出来了。 “好,但是我想再等一等,等着顾青柠的孩子出生。”她垂着头,一张脸被两边的碎发遮盖了一半,又因为半个身子隐在夜色里,更加让人瞧不清楚,“她是个好人,也是真心对待穆展琅的。我不想伤害她。” 陆青歌自嘲地笑了笑,而后转身就要进入屋子,偏头看她,道:“好,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怕这风吹的久了,对你不利。” 周芷清点了点头,而后才缓缓的站起身,朝着自己厢房的方向如同行尸走肉便一步一步走着。她没有将悲伤写在脸上,可是身上的每一处器官都在诉说着悲痛。 陆青歌并未急着进入屋子,而是瞧着她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视线,消失在了拐角处。 “看来她也是一个可怜人。在宫中那样久,受尽了宠爱。可是现在却得知那一切都是虚假的,这无疑是当头一棒。” 小桃也看着周芷清的背影,心中难得有些同情。说完,她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真心为着她感到惋惜。 “那又能如何呢?她的命便是如此了。”陆青歌的眸中有了些泪意,却是生生被自己忍了回去,“但愿在那之后她能够解脱吧。” 语毕,她便转身进了屋子,可是鼻尖却又是突如其来的一股酸涩。可是她只是死死握住自己的手心,指甲都要陷进肉里——只为了自己能够瞧着自然不悲伤。 她迅速褪了衣衫,而后躺倒了床榻上,将自己的头埋进了锦被中。小桃去到屋中的一株绿植中小憩了,这才让她安心的从眼角流出泪水。 她却依旧倔强——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那又能如何呢?自己的命也就如何了。本是能够在终南山好生修炼的她,有师傅和师兄的疼爱。可是她却偏偏让自己走上了这众叛亲离的道路……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不管不顾 “你会后悔吗……” 陆青歌又想起了那时一直萦绕在耳边的一道空灵的声音——它似乎是从天边而来,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耳畔。 她似乎是想要寻问自己,可听在她的耳中却成了蛊惑。后来的后来,她只知晓自己说出了那句:“不后悔……” 泪水染湿了眼下的一片,可是她却依旧感受不到释怀。她不知晓自己的内心究竟是如何的——就像是有两个自己,她们都想操作这具身躯。 可是她们势均力敌,这样许久还是不能分出胜负…… 小桃坐在窗棂之上,看着外面的夜色渐退与狂风肆意,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毫无困意,也知晓陆青歌只是在掩藏自己的情绪。 她瞧着清清楚楚,她眼中是失望也有难过还有几分不甘心……她微微抖动的锦被,便是她情绪宣泄的最后归宿。 威武大统领府。 春歌端着一碗清粥跨过了门栏,走进了屋中洒出的暖光中。她站在门外,轻轻叩门,而后微微俯身,道:“奴婢听闻侧妃娘娘身体不适,这才送来一碗清粥。” 白玉婵靠在床头,眼眶红润,长而密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泪水;而穆衍燃却是站在一边,脸色发青,双手握拳,似乎是在隐忍些什么。 春歌的到来让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自己。白玉婵的眸子很快便黯淡下去,颇有几分死气沉沉的意味。她偏头十分期待的瞧了穆衍燃一眼,却还是得不到他的垂青,无奈的低下头去。 穆衍燃瞧着她许久,眸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春歌也不着急,就低着头站在门边,等待着不远处的两人传自己过去。她的到来无疑是再次提醒了白玉婵有孕一事,再次让他直视了自己对不起青歌一事…… 穆衍燃垂下眸子,走到一边的圆桌边十分无力地坐下,样子有几分颓废:“好,给侧妃送过去吧。” 说完,他便垂下眸子,样子十分低迷。春歌的名字是他给的,他记得此事,似乎也是与青歌的有关,可是究竟是何事他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他皱起眉头,双手揉捏着自己的额角。 春歌端着清粥走近,虽然朝着白玉婵的方向,却不忘看了他一眼。那日在客栈的那股气息,她自然猜得到是陆青歌。只是她也猜不出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不过,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便看透了——穆衍燃十分明显的失去了一段记忆,有关陆青歌曾经的一切记忆。 白玉婵躺在床头,偏着头,目光之中都是他,可是他却未能看她一眼。她从未如此不安过——曼陀也离她而去,甚至还想拿走心骨;而穆衍燃,她怀中孩子的父亲,知晓了这个消息之后竟然到现在没有一丝喜悦。 “侧妃娘娘,起身喝点清粥吧。您的脸色十分不好。”春歌只是将手中的粥递到了小月的手上。她是王爷的贴身婢女,照顾侧妃本不是她的职责。 白玉婵愣了一瞬,而后还是在小月的搀扶下坐起身子,一口一口吃着她喂过来的清粥。 这粥清淡无味,吃在口中便从很快划入咽喉进入到了胃中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这碗粥在外面耽搁了许久,如今已经有些凉了。 可是她须得吃下去,她现在已经是两个人了。她如今已经比陆青歌多了一个筹码。穆衍燃就算再不喜欢她,瞧着孩子的面上也不能对她太差。 所以,她一定要好生保护这个孩子,不能让她出任何差池。这是她最后的武器了。 “侧妃,你先好生休息,本王本先回房了。”穆衍燃踌躇许久,还是站起了身。他是背对着白玉婵的,实在是无法再瞧她一眼。 他害怕直视那一夜的错误,一看见她他就会对陆青歌更多一份愧疚,觉得十分对她不起。 她立即坐直了身子,表情有些紧张,想要出口挽留。可是瞧着他的背影她还是犹豫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妥协,又安静地躺了回去。 而后看着他的背影浅笑道:“是,王爷早些休息。” “嗯。”穆衍燃背对着她点了点头,而后迈开步子离去了,没有丝毫的犹豫。 白玉婵看着他走出门外,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表情还算是淡然。这样的场面她原来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相敬如宾”便是冷漠疏离,原来这一切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穆衍燃走远之后,白玉婵便闭上了眸子平躺在床榻之上,还为自己盖上了锦被,而后侧过身子,道:“你们都退下吧,本妃要休息了。” 春歌听了,拿起一旁的食盘行了礼,道:“侧妃娘娘好生休息,奴婢便告退了。”说罢,她亦是转过身就离开,似乎还带着一丝高傲。 可是白玉婵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了,她只是让自己闭着眼睛,若是早些入睡,便不会有这些烦心事了。 小月看着其他丫鬟们陆续离开,心中有些为难。她看了门边的血迹一眼,而后打着胆子开口:“侧妃娘娘,可要先命人将门边的血迹打扫干净,而后派两人在门外守着?” “不用打扫了。就派两人在门外守着便是。”白玉婵并未变化姿势,声音还有几分闷闷地,她顿了顿,而后低声说道,“不必在此忙活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小月又犹豫片刻,而后行了礼,无声地走开了。 刚刚和上门,便瞧见张管事一脸笑意的从不远处走来,显然是送走了大夫,再次回来探望白玉婵。 瞧见屋中灭了的灯火,还有小月手中剩下的半碗清粥,张管事的笑意敛了下去,担忧道:“这是怎么了?侧妃娘娘不愿进食?” “王爷离开后,侧妃娘娘便吃不下一口了。”小月皱着眉,显然也有几分担心,“这不,门边的血迹都不让人清理,只说着派两个人在此守着便可。” “王爷走了?”张管事有些惊讶,本仔细想到方才有孕一事刚刚发生,穆衍燃的脸色确实瞧不见笑意。这如今离开了倒也不算稀奇。 不等小月回答,张管事便伸出手阻拦了她。 第三百二十章: 多事之夜 “好了,不必多言了。”张管事的脸色也不算太好,瞬间阴沉下去。 他果真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过走了几步,唤了两个小厮。之后,他便满是怒意的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早些伺候侧妃娘娘。”他走了几步便回过头来叮嘱着还站在原地的小月,而后便是真正的消失在了拐角处。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小月还觉得有几分迷茫。她又转身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两个小厮,而后笑了笑,道:“夜里天寒,二位哥哥可要好生照顾自己。自然,最重要的还是护好侧妃娘娘。” 两个小厮连连点头,而后小月便离开了此处。 穆衍燃离开屋子不久,便在拐角处瞧见了匆匆赶来的卫九戒。他的额角大汗淋漓,小跑着还微微喘着粗气,似乎去了很远的地方才回到此次。 一见到他,卫九戒便单膝抱拳跪下,低着头,道:“属下参加王爷!” “嗯。”穆衍燃依旧皱着眉,只是扶着他起身,眼中还有几分迷惑,道,“你这是怎么了?这威武大统领府竟然已经达到如此地步了?” 卫九戒摇了摇头,表情有几分焦急,道:“是外面。大统领府的外面竟然在刮着极大的狂风。听那声音呼啸,十分之骇人!” “你说什么?”他的话音刚落,穆衍燃便脱口而出。此时皱起眉的眉头全然是不可思议,“大统领府外面?” “是。”卫九戒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而后继续道,“这风未能伤害大统领府分毫,只在外面狂虐。属下附近力气向打开门查看都未能成功。” 穆衍燃沉默听着,听到此句忽然凝了神色,一脸惊讶。他并未声张,而是低声念着:“又是打不开的门……” 那日两人前往鸿香院,便是遇上了一个怎么都打不开的锁;没曾想,今日又让他遇见了如何都打不开的门……这两者又有着什么关联? 威武大统领府的门打不开,便是为了不让外面那抗风吹进府中,扰了其中安静;那鸿香院的铁锁如何都砍不断,便是不让人进入其中…… 单是瞧着这背后的目的,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那么,定然是一人所为……她在威武大统领府,可是她同样与陆青歌相识…… “王爷!王爷!”卫九戒看着突然陷入沉思,沉默不语的穆衍燃,心中有些担心,便忍不住开口唤道,“此事应当如何是好?” “明日再瞧一瞧。”穆衍燃朝他笑笑,而后推开了自己屋中的房门,道,“这风也未必是什么邪物。等着明日瞧一瞧可有人伤亡再另做打算。” 卫九戒皱起眉头,十分不解,道:“可是,若是闹出人命,不是为时已晚了吗?” 穆衍燃又笑了笑,他自然是明白他的担心,他又如何想不到呢? “可是眼下你有什么法子能够与那扇打不开的门抗衡?对方不知是妖是仙,不知是好是坏,你又能做些什么?” “若是明日当真出了人命,本王便能断定这是一个取人性命的妖怪的诡计。他既然能杀一次,就一定会回来第二次。” 卫九戒低下头,而后又抱拳俯身行礼,道:“是,属下明白了。是属下急躁了。还请王爷见谅。” 穆衍燃点了点头,道:”你也是有一颗为百姓的心,本王又为何要责怪你?” 他只是低着头,没再说话,似乎还有几分自责。 “还有,”瞧着他这模样,穆衍燃有几分无奈,继续道,“另外,此事你就莫要过于上心了。如今皇上已经来到上京了,这是他的百姓,本王不想轻易插手。” 说着,他便合上房门,前去休息了。 卫九戒认真听了。而后口中有话要说,却见穆衍燃早已关上了门,便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再次咽回口中,转身离去了。 穆衍燃回到书案边,瞧着桌上那一副画像,若有所思。 “你是青歌吧。”他看着画像,眸子中逐渐出现了些宠溺与柔情却又夹杂着一些悲伤,“可是为什么你与记忆中的稍微有些不同呢?” “是本王出了错吗?”他沉默了许久,而后这样问道。像是再问画中人,也像是在寻问自己。 可回应她的却只有沉默,而面前的画中人亦是一副惊讶的模样,却是不知晓在惊讶些什么…… 春歌离开了白玉婵的厢房后便回到了穆珩的屋子。她本只想查看他是否还在安睡,而后自己便也回去休息。 让她未想到的,便是穆珩正睁着一双眸子,眼中有些空洞,却又像在思考些什么。他就这般安静的坐在床头,一言不发。 春歌有些震惊,瞳孔都不禁颤了颤。不过她很快便收起了这份震惊,面色如常的走了过去,道:“小王爷,您如何醒了?怎么都不唤奴婢?” 穆珩这才缓缓回头,动作有几分木讷,一双眸子更是写着空洞。他看了春歌一眼,而后笑了笑,道:“春歌?阿珩方才好像见到小白了。” 春歌微微蹙眉,而后淡淡笑道:“小王爷可是做梦了?小白此刻还寄养在柳公子府上,如何能被您瞧见呢?” 穆珩低下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似乎是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可自己又确实听到了小白的声音。 “小王爷,夜色已深,您莫要再这些了。”春歌走上前,扶着他躺到床榻上,而后为他掖了掖被角,柔声道,“若是小王爷当真思念小白,明日便可告诉王爷,再让王爷带您去柳府,亦是一样。” 穆珩睁着一双大眼睛瞧着她,眸子中尽是纯净。似乎只要看一眼污秽之物便就会被玷污。 “奴婢这就退下了,小王爷好生休息。”春歌被她瞧着有几分心虚,便想着立马离去。 岂料,穆珩却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腕,道:“春歌,可否将窗户关得严实一些?外面的风声甚大,吵得阿珩无法入眠了。” 春歌笑笑,福了福身,而后走到各个窗边,尽数施了法。 “如何?现在没有风声了,小王爷可否好生休息了?”她又回到他的身边,柔声道。 第三百二十一章: 做法 穆珩终于是满意了,乖乖地闭上了眸子,道:“此番甚好,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春歌,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春歌行了礼,便立即离开的屋子。 合上了门,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而后四下打量几番,转身向下方走去。 卫九戒心烦意乱,实在无法安睡,便又穿上了铠甲,拿起一旁的长剑,走到了院中巡逻。他站在石子小道上,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眉头逐渐紧锁。 他又转换了目光看向院外的高大树木——它摇晃的十分厉害,就想要断裂一般。可是,他就是那般模样,一直不听的摆动着,似乎还乐在其中。 卫九戒叹了一口气,而后一转身便瞧见春歌十分谨慎的从穆珩的屋子中走了出来,而后快步朝着下房方向走去。 他顿时担心起来,一边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一边小跑着到穆珩屋子外的连廊上。他十分小心的推开了那扇门,并未瞧见其中有什么不妥,便安下心来。 可是春歌既然并未有伤害小王爷,又为何是那样一副模样,十分令人费解。 卫九戒又绕着威武大统领府走了几圈,依旧是什么都未曾发现。他也尝试着想要推开府中所有的门,但都以失败告终。 最近当真是怪事重重……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穆衍燃的身边便都是些不好的事情。 巡得久了,卫九戒亦是觉得无趣,也渐渐有了些困意,便朝着自己的下房走去。走着走着,他却忽然睁大了迷离的眸子,顿时困意全无。 他想起来了——那一年,陆青歌刚刚被当成九尾狐妖杀死之后,她的师兄便追到了此处。在府中设下了一道阵法,似乎是说着让他们广陵王府被厄运笼罩…… 卫九戒叹了口气,看来那道阵法当真是生效了……他也越发相信王妃并未是九尾狐妖一事了。 想起前些日子在来福客栈见到了王妃,他的心中不禁有几分难过。他不敢相信那是王妃,他应当就是一个普通女子,叫作梦溪罢了。 可是她似乎又就是王妃,许多小习惯都十分相似。 天边已经微微泛着鱼肚白,卫九戒见状,便连忙加快了脚步,亦是将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摔倒了脑后。 丞相府。 送走了顾青柠,顾青挽便是一脸忧思的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的无尽夜色。鸢儿就站在她的身侧,臂弯间挂着她如何都不愿披上了外衫,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 “二小姐,您可莫要再闹小性子了!您的身子才刚刚好了一些,若是不好生养着,怕是会留下病根啊!” 鸢儿看着一脸淡然的自家二小姐,不禁叹了一口气,心中当真是操碎了心。 顾青挽却是摇了摇头,嘴角还有些淡淡的微笑,道:“我好得很,并未觉得身子有何不适。” “二小姐……”鸢儿正要再说些说什么,却见她紧紧捂住了耳朵,便没再说话,只是脸色的表情依旧是什么担忧。 “鸢儿,你再与我说一说青宸是如何救下我们的吧。”她看着窗外连廊上的红灯笼,里面似乎映出了他的脸。她瞧着,便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小姐,这事自打您刚刚苏醒,便已经问了一遍了。”鸢儿有些无奈,开口时的语气也有几分疲倦。而后,她忽然顿了动作,道,“二小姐,若是您能披上这衣裳,或是乖乖回到床榻上躺着,奴婢便再与你说一说。” “我就是想要你多说几遍。”顾青挽听着她的前一句话,嘴边还有淡淡的笑意,但是听到了后一句便就藏住了笑容,道,“我的身上已然是披上一件衣物了,如何要披上这样多?我的身子还未这般虚弱!” 瞧见她脸上微微有些不满,鸢儿便连忙好言好语说道:“二小姐……奴婢可不是说您身子弱。只是您刚刚大病初愈,此刻本就是应当要注意的时刻。如今又是深秋,夜里凉,您瞧,这外面吹进来的微风都是凉的呢!这便叫您多穿一件。” “唉,”顾青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而后实在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了,便只能妥协,道,“也罢也罢,我会床榻上躺着便是。” 鸢儿这才笑了,十分积极的扶着她往床榻走去。 顾青挽才刚刚坐到床边,还未来得及躺下,外面便传来一声巨响。鸢儿连忙回头去看——却瞧见了那扇还未来得及合上的窗户,正不停的敲打这墙壁。 不知何时忽然吹起了极大的风,屋内很快便被一股寒凉笼罩。 鸢儿缩了身子,觉得这风吹着是在是冻骨头,就连行动都迟缓了半分。她连忙加紧速度扶着顾青挽躺下,而后道:“二小姐,您先躺下休息。鸢儿这就去将窗户关上。” 她有些担忧,这风来得实在是过于突然,还是一股寒风刺骨,像是藏着刀子一般。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风,又因见过了妖怪,心中便忍不住不安起来。顾青挽抓住鸢儿的手腕,嘱咐道:“切莫小心!” 鸢儿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十分认真的朝她点了点头。 这风是在是太大了一些,鸢儿尝试了多次才将那扇窗户合上。她松了一口气,有些庆幸这真的是一场风,虽说大的有些非比寻常。 青宸走在丞相府,正在寻找着那股妖气的根源,却不想忽然被笼进了风中——这风不简单。他顿时便想到了这个,而后抽出长剑,十分谨慎,做好了对战的准备。 不多时,敌人还未出现之时,刘管事便出现在他的面前——这风吹出了他的轮廓,十分瘦弱,瞧着让人十分心疼。 “青宸道长,这风不寻常,您快歇会房中躲一躲!”刘管事高声喊着,可是落在青宸耳中却是十分微小的。 他却是朝他笑了笑,似乎在安抚他不要担忧。 而后青宸站在原地,紧握着手中的遇歌,低声念着咒语,而后那把束在眼前的长剑便发出光来。他突然睁开了眸子,而后举起长剑向天一指…… 那束本该在长剑上的光泽瞬间便飞向了云霄,停在了丞相府的上空,而后慢慢落下,罩住了整座府邸…… 第三百二十二章 怪异的风 刘管事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长大了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 青宸收回长剑后,丞相府便没了一点风,一抬头还能瞧见一个发光的光罩。 刘管事惊讶地嘴唇嗫嚅,而后向青宸小跑着去了,看着他的眸子也多了一份感激:“道长这是为丞相府设下了屏障?” 青宸点了点头,皱起的眉头却始终未解开,他看着屏障外面的风,面色十分凝重,道:“刘管事,您先回去休息。这时候也不早了就莫要在外面逗留了。” 他年过半百,今日倒是第一次瞧见这怪象,心中自然知晓这背后定然有些蹊跷,便就不在此处碍事。 他朝着青宸弓了弓身子,而后道:“那便麻烦青宸道长了,老奴便先退下了。” 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也刘管事去争论什么长幼尊卑了,便只是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顾青柠刚刚回到院中厢房,半躺依靠在屋中软塌,半阖着眸子,翠竹站在她的身侧,十分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喂她吃下青提。 她心中的思绪还十分紊乱,脑中想得尽是顾青挽心悦青宸一事。她未见过那位修仙之人,但是能让自己那清冷的妹妹倾心,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定然是出类拔萃的。 可是他是修仙之人,这类人心中都装着大爱,想的是飞升成仙、天下苍生,青挽跟着他必然会受委屈。或许,必要的关头青挽还是会被放弃的那一个。 那些为了大爱舍弃小爱的人与事都不在少数,她又能如何放心?想着,顾青柠的眉头渐渐皱起,表情有些不悦。 翠竹见了,心中有些紧张,连忙俯身,低声寻问道:“皇后娘娘,又是哪处不合心意吗?” 顾青柠摇了摇头,道:“现在可能找到那位唤作青宸的修仙之人?本宫想要见他。”她低声说着,心中暗暗有些打算。 她先瞧瞧这个青宸,看看为人秉性,瞧他可愿留在凡尘,最为要紧便是他对青挽可有心思。若是本分没有,她这个做姐姐的即便是再狠心,也要断了她的心思! 翠竹想到此事应当是与二小姐有关,便点了点头,服身道:“是,奴婢这就去寻。” 她这刚刚走到院中,便是一阵尖叫,而后发髻凌乱的跑回了屋中。她有些失态,直接便瘫坐在顾青柠的软塌边,声音颤抖,十分慌乱,道:“皇后娘娘,不好了!外面忽然刮起了妖风!” “妖风?”她皱起眉头,终于是睁开了眸子,做了一来。瞧见翠竹这狼狈的模样时,稍微有些震惊。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外面狂风呼啸的声音。 顾青柠皱起眉头,下意识便抱着自己的肚子,强忍着镇定,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心中十分慌乱,担心着是否是那妖怪是回来了。可是事情过去许久,他应当早就魂飞魄散了才是,不可能再来扰乱她与穆展琅的日子。 她紧紧捂着肚子,生怕孩子出丝毫差池。顾青柠喘着粗气,额边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十分紧张害怕。 “还愣着做什么?”翠竹平复了心虚,一边扶着凌乱的发髻,一边站起身招呼站在门边摇摇晃晃的小宫女,“快些将门关起来!” 顾青柠觉得自己有些虚脱,浑身无力,似乎下一秒就要换成外面那一股狂风的一缕,从此消失在这人世上。 “翠竹……翠竹……”她费尽力气呼喊着还在斥责宫女的翠竹,觉得眼前已经出现花白,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快扶本宫去床榻上躺着……” 翠竹听到声音,立即回头转身走过去。抓住了顾青柠在空中胡乱抓着的手,安抚道:“皇后娘娘,您可定要放轻松。不过是一场大风,不必担忧,很快便会过去的!” 顾青柠只能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说着什么,却怎么都听不清楚身侧的人在说些什么。她在翠竹的搀扶下躺在床榻之上,又吃了太医院的药,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翠竹皱着眉头在床边守着她,担心之意溢于言表。自从有了身孕之后,皇后娘娘便被一些污秽之物缠身,这才会有那般不符合常理的肚子。 如今瞧着她那安静下来,沉沉睡去的模样,翠竹心中的担忧终于是放下了一星半点。 外面那狂风便也消停了下来。 翠竹随意的整理了发髻,而后转身走到了院外——一抬头便可以瞧见一道屏障,在黑夜中还泛着光泽,瞧得十分清楚。 她皱着眉头,不用细想也知晓定然是青宸所为。她不懂得修仙知道,但这样大面积的保护屏障定然十分消耗内力,看来皇后娘娘担心的也不无道理…… 成泽回了一趟府上,放好穆展琅交给他的东西后,便骑着马匆匆往丞相府赶。 正在半道上,那马忽然莫名其妙的受了惊,前蹄顿时离开了地面,开始嘶鸣起来,险些将他甩到在地。幸亏他反应迅速,及时抓住了缰绳,这才免遭一劫。 接着,四周便就狂风大作。夜幕本就降临,如今配上着肆虐的大风,更是骇人非常。就这般,一人一马便在风中站不住脚。 成泽无奈,只能跳下马来,再是紧紧抓住缰绳,十分费力地逆风而行。 靠近丞相府时,他便愣住了——府邸的上空有着一层十分明显的保护屏障,甚至在夜幕中还闪现这光泽。 就在他站在路边惊讶之时,青宸推开门走了出来。两人便隔着屏障对视着。 他的面色凝重,继而举起了遇歌,再次阖眸念出口诀——只见,门边的那道屏障忽然裂开了一道小口子,而后向两边开去。 外面的风瞬间便灌入了丞相府,青宸的衣摆在风中肆意的吹动着,还发出了呼呼的声音。 成泽顿时反应过来,连忙牵着马匹走进了屏障。 “这风是怎么回事?”他拴住了马,而后回头问他。那风当真是刺骨的冷,现在他还颤抖着身子,嘴唇发紫。 “这风倒也不是坏事。或许明日便没有了。”青宸没有多言,说出的话也像是在安慰。 第三百二十三章 : 变成段若微 成泽瞧了青宸一眼,没再说话,看得出来他也不愿多提此事。既然如此,他便也不做那没有眼色的人,搓着手便走进府里了。 青宸却站在原地,目光更是看向了鸿香院的方向。这风并非凡风,这般的刺骨寒冷应当是与天神有关,可是这仙又是在帮谁呢? 小白离开威武大统领府的时候,这风便开始吹。她走在风里,却丝毫没有影响,连发丝都不曾浮动几分。 她穿着一身白衣,披散着头发,走在夜幕中就如同一只游离的鬼魅…… 柳之舟赶回府时天也已经晚了,只瞧见小夕在为连廊的灯笼添加烛火。她的脸在黑夜中半明半暗,是一脸恬静温柔。 瞧见她,他却忽然想起来跳脱活泼的小白。自己近几日对她算是有些冷淡,今日晚膳之时更是将她丢下,心中觉得确实有些不妥。 他大步走着,将肩上的斗篷摘下来扔到了身后的木生怀中,而后抬头看着还在高架上的小夕,道:“小白呢?可有好好用晚膳。” 瞧见是柳之舟,小夕当即走下高架,服身行礼,道:“回公子的话,小白小姐的心情还算是不错,晚膳吃得还比平日里多些。公子不必担忧。” 他的眸子一凝,觉得有些意外。他走时她的目光分明是那般的悲伤,这怎么会这般如常。竟没有一星半点的难过? 木生瞧着柳之舟有些疑惑的眸子,顿时便有了笑意。只是他须得忍住笑意,不然怕是又要挨罚——明明是自己先将人家冷落了,现在人家不奖他当一回事儿了,他倒又不开心起来了。 当真是口是心非极了!要他看,自家公子分明就是动心了,却偏是不愿意承认,到头来折磨的还是自己! “她现在在何处?”柳之舟抿了抿唇,还是问出了心底想知晓的问题。 “回公子的话,小白小姐一用完晚膳便回了屋子,就连花园都未曾去。”小夕看着他,嘴角有些笑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公子这次当真是从段若微小姐的痛苦中走了出来了。 柳之舟一听,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笑——她果然还是在意自己的。怕是晚膳时的心情颇好都是伪装。 “我去瞧瞧她。”说着,他就迫不及待的迈开了步子。 小夕一见,连忙追了上去,道:“公子留步啊,小白小姐说过,任何都不许过去打扰。” 柳之舟一愣,而后不知该说些什么,支支吾吾也只剩下了一句:“我……” 她点了点头,继续道:“小白小姐便是特意叮嘱了您也不可过去打扰。” 木生就在后边听着,听到此句再是忍不住了,十分放肆的笑了出来。柳之舟回头瞧他,面上是许久未有的尴尬。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十分复杂,就连看到木生嘲笑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垂在身侧的手也显得十分无处安放,只能捏成拳头。看着面前的两人他忽然觉得有些许局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在屋中都闷了多长时间了,怕不是会出什么事情。”柳之舟终于是给自己找到了台阶,而后便大步朝着后院的厢房走去。 屋中,小白坐在铜镜之前,腰背笔直,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正对着铜镜施粉描眉,一举一动都变得端庄十分。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拿捏的十分到位,就如同从小就有人教授。 “小白。你在里面吗?”柳之舟站在门外,瞧见里面只有十分微弱的光亮,不禁十分担忧,就连语气都不禁紧张起来。 “小白小姐会不会已经睡下了?”木生瞧见屋内无人应答,便小声地猜测着说道。 柳之舟只是瞪了他一眼,而后继续敲门,可依旧是毫无回应。 屋内的小白还坐在铜镜前,对门外的敲门声置若罔闻,只一心瞧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终于,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向了那扇透着三个人影的门…… 柳之舟当真是着急了,里面的人就像是昏迷过去一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有任何反应。终于,他再是按捺不住了。 “你们都往后面退一退。”他皱着眉,撩起了衣摆。不停抬头看着那扇门。 木生一边退着,一边露出惊讶的神色,道:“公子,您这是要做些什么?是要将这门撞开吗?” 柳之舟没有言语,但是瞧着他的动作便是有着这份意思。就在他刚刚迈出一步时,那房门忽然间被打开了——门边站着的是光是笑一笑就风情万种的小白,再没了那份天真。 他愣在原地,瞧着眼前的女子,顿时红了眼眶。他嘴角嗫嚅,而后才颤抖着说出那一句:“若微?” 小白笑了笑,从房中走出来,每一步都很拘谨却十分遵循礼数。她的嘴边,始终是淡淡的笑意,瞧着谁眸子中都有笑意。 “段郎。” 她轻轻唤着他,而后十分亲昵的靠在他的胸前,合上了眸子,细声细语道,“若微好想你。” 柳之舟颤抖着双手,犹豫着覆上她的后背。他还有几分木讷,显然是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会让小白变成这般模样。 她真的变成了段若微,可她再也不是小白了——那个活泼可爱,最喜沐浴阳光的小白…… “若微,你怎么会在这里?”柳之舟最终还是向后退了半步,与面前的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段若微皱着眉头,表情有几分不解,眼神中夹杂着几分委屈,道:“段郎,是你将我带进府中的啊?你都不记得了?” 不多时,她的眼中便含了泪水,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木生和小夕站在一边早已是目瞪口呆,眼中尽是不敢相信,却也只能沉默地瞧着这一幕。 “我……”柳之舟也不敢相信,为何这般活生生的一个人就会突然变成另一个人?又是什么妖术? 他摇着头,而后越过段若微,冲进了身后的屋子。木生和小夕也是瞧了她一眼,而后随着他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可以一览无余,而这里面恰是空无一人。 “这怎么可能?”柳之舟站在屋子中,眼中有些泪意。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成亲 段若微被丢在外面的连廊,眼角顿时就流出一行清泪,觉得十分委屈。但她还是擦去了泪珠,转身走进了屋子。 “段郎,你究竟是怎么了?若微不就在你的眼前吗?你在瞧着谁?”她小心翼翼的环住柳之舟的小臂,抬眸瞧着他。眼眶发红,眼含热泪,楚楚可怜,十分委屈。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臂,转身搭上她的肩头,满眼认真的瞧着她,道:“若微,你告诉我,小白去何处了?” 这一句话一说出来,段若微的泪水便更是止不住了,哽咽着道:“原是如此吗?这便是段郎对若微什么冷淡的缘由吗?小白又是何人?段郎不是说过只爱若微一人?” 她质问着他,情绪有几分失控,还不住地用捏成拳头的手捶打着他的胸口。 柳之舟彻底愣在了原地,他低下头、合上眸子,紧紧抿了抿唇,再一次满眼认真的瞧着眼前的女子,柔声道:“你就是小白啊!莫要再学若微了好嘛?你不必如此,你该做你自己的。” 他满眼期盼,渴望着眼前的女子忽然放肆的笑出声,而后开始蹦蹦跳跳,可又有几分不悦,道:“唉,无趣至极,竟然骗不过你……” 光是想着,他的嘴角都露出了笑容。 可是等待他的,却是段若微的一个狠狠地巴掌。她满眼不可置信地瞧着他,眸子中还有几分恨意。她瞪着他,身子气得发抖。 “你这是何意?小白究竟是谁?莫非你是移情别恋了?” 段若微挣脱了他的束缚,一连退了好几步,不断地摇着头,她满脸绝望,哭得泣不成声,道:“是你将我找回来的!还说着要娶我!为何你现在心中只有这个小白!” “你既然心中只有这个小白,又为何还要找我回来?又为何说要娶我!”她指着他,低吼着,声音都有了几分沙哑。 可柳之舟只是低着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到底该如何抉择。对于小白,他总是想着她或许就是段若微,只是失去了记忆;可对于现在就在她眼前的段若微,他却只知道,她不是小白…… 见他一直沉默,未有一句话语,段若微冷笑着,笑声越发猖狂。最后她满目恨意的瞪着柳之舟,恶狠狠道:“柳之舟!既然你放不下这个小白,你便去寻她吧!我段若微有骨气、有傲骨,绝不纠缠你半分!” 柳之舟听着,却也只是将双手紧紧捏成拳头,可偏是说不出一句话语。他的心中踌躇不决,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段若微失望透顶,转身就朝着角落的柜子冲去——就在她的额头就要碰上那坚硬的物件时,却忽然罗经理一个温暖的怀抱。 “若微,我爱你,柳之舟心悦你一人!明日,我便就娶你……”柳之舟紧紧抱着她,声音也有几分颤抖。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一字一句说出她想要听的话。 段若微的防备就在这一刻忽然间崩盘离析,她放肆的哭着,而后转身躲进了她的怀抱,哽咽道:“好,若微相信段郎……” 两人便是这般紧紧相拥,十分默契的未曾再提及那个叫作小白的女子。 可是柳之舟的眸子有几分空洞——明明是找到了他的一生挚爱段若微,他却觉得自己丢了许多东西,就像是一无所有…… “木生,小夕。”他忽然开口,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悦之情,只像是奉行公务一般,道,“还愣在此处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成亲的东西。” 木生欲言又止,与小夕对视了一眼,而后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见他应下,小夕也连忙开口,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而后两人便像逃离是非之地一般,快步离开了。 “你说,那真的是段若微小姐吗?”走在路上,小夕忍不住询问木生。她只是府上的丫鬟,只知晓有这样一位佳人一直被自家少年点击着,却是从未见过。 木生皱着眉头,满眼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听到小夕的疑问,他犹豫了片刻才十分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道:“应当是出不了错。那人与段小姐的一颦一笑,就连使小性子的法子都一模一样。” “还有便是那位小姐的身上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气味,气质亦是上乘,更是错不得。” 小夕思索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方才便觉得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原来是那位小姐身上发出来的。” 说着,她又是叹了一口气,十分惋惜的说道:“只是可怜了小白小姐,那般活泼明朗的女子倒是与公子更加相配。只是不知这到底是十分怪事,竟然让小白小姐生生消失,变成了段若微小姐。” 木生也跟着叹了口气,道:“莫要再说出这样的话语了。明日公子便要和段小姐成婚了,咱们还是少在外面嚼舌根子的好。” 小夕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皱起眉头,道:”只是不知晓这样的半夜如何准备喜宴的的物品……”话音刚落,两人便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说话。 屋中,柳之舟终于是安抚了段若微,而后便扶着她躺倒了床榻上,还十分贴心的为她掖了掖被子,柔声道:“是我有错,今日竟伤了你的心。若微莫要责怪我才是。” 她只是淡淡一笑,而后十分恋恋不舍的抚摸着他的面庞,眼中也有些泪意,道:“若微怎么会则该段郎呢?段郎只是暂时被那……猫妖迷惑了心神……” 她的声音有几分哽咽,眼角又划过一行清泪。可是她却始终看着柳之舟,贪婪的看着他,眼中还有几分不舍。 柳之舟连忙擦去她的泪水,安抚道:“莫要再难过了。日后我再不会提起……那只猫妖的名字了。”他以为面前的人又想起了方才的伤心事,心中觉得有愧,便说出了这样的话。 段若微点了点头,泪水也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十分不舍的瞧着他。 “段郎,我们先不急着成亲好嘛?明日成亲是在太仓促,你并未有时间准备。” 第三百二十五章 : 黑漆木箱 柳之舟再次擦去了泪水,浅笑柔声安慰道:“好,待我好生准备一番。若微是大家闺秀,自然要行媒妁之言。” 床榻上的段若微瞧着面前眼眶微红的男子,眸中的思绪万千,情愫复杂。她朝他伸出手,道:“待我睡下,你再走,好吗?” 柳之舟十分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而后笑着点了点头。 段若微这才安心的闭上了眸子,不多时便沉沉睡去。她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颊红润,却显得虚弱…… “若微……”见她的呼吸逐渐均匀,柳之舟便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来试探她究竟是否睡着了。 等了片刻,床榻上的女子已经是没有回应,他才收起那略有些紧张的情绪,整个人在一瞬间低落下去。握着她的手并未着急松开,可是手心像是没了温度。 “若微,小白……小白似乎就是你。”柳之舟低下头,轻声说着,话语间有些悲伤,“她是猫妖,便是住在这间屋子。明明我临走时她还是小白,回来之后便成了你……我……” 他没再说下去,声音不知为何竟然有几分哽咽。 柳之舟紧紧攥着心口的衣料——突然之间此处十分疼痛,就像是有无数的利剑插在其中,让他都没了呼吸的力气。 分明面前的女子是他盼了三年之久的,却为何他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若微……我……好像有点想她……对不起……”空荡而寂静的屋子中,只剩下男子的低泣和悲伤。 柳之舟走出厢房时,情绪已经平缓了许多,已经回到了平时冷静的模样。 走在连廊处,他的耳边落入了呼啸风声,却没有任何的感觉。柳之舟皱了皱眉,而后偏头看向了院外,外头的树木果真在随风飘扬,看那幅度似乎还是不小的风。 可奇怪的是,府里却没有丝毫的异样……柳之舟的嘴角忽然露出了笑意,这等怪事怕是只有梦中才有了,那今日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他的假象? 想着,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那这是不是说明日之时,小白便会变成她原本的模样? 走到正厅,就瞧见木生同小夕站在庭院之中,像是愣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你们在此做什么?”他皱着眉,走上前去。他的心中还是有几分侥幸的,两人耽误了事情,等到明日到来倒也不必再收拾。 “公子……您看……”木生回过头,脸上表情不太好看,甚至还有几分发青。一旁的小月亦是如此。两人往两侧站了站,给柳之舟让出了一条小道。 他还有几分不以为然,可当他抬起眸子便也愣在了原地,就如同方才的两人一样——庭院中央,竟然摆放着几箱绑着红菱的黑木箱子。 院内无风,可箱子上的红菱却不断的飘扬着,就像是有鬼魅操纵。他也忽然明白了面前的两人为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柳之舟吞咽了一口口水,声音禁不住有几分颤抖,他的目光尽数凝在那几个箱子上,道:“那是何物?” 木生不由得退后了半步,脸上尽是恐慌。他看了看他,道:“公子,小的胆小,不敢上前查看。但是瞧着模样,像极了成亲时女子的嫁妆……” “嫁妆……”柳之舟低声呢喃,而后慢慢向前走去。他的心中也有担心,更有恐惧,可是他同样担心这里面当真是一些嫁妆珠宝。 究竟是何人送来的暂且不论,它的出现是不是代表着这一切都是真的? “公子,那箱子中可不知道有着什么东西啊!您莫要冲动!”木生连忙上前抓住柳之舟的衣角,生怕他会出些什么意外。 “无碍。”他倒是完全不害怕,不断地向前靠近。这些箱子应当是段若微带过来的,她断不会害自己的,只是这箱子中就是是些什么东西。 柳之舟站在箱子边,忽然有几分犹豫。他担心的不是箱子中会有些什么可怕的东西,而是里面会是普通的不能够再普通的红菱绸带…… 他终于是伸出了手,颤颤巍巍的将其中一个箱子的盖子翻开——这一开,周围的风骤停,一切都像未发生过一般。 青宸正走在丞相府,正想着能从何处找到突破口。这风内不含妖气,倒是有几分灵气,一时间分不清好坏。 他这还未找到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他顿时皱起眉头,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抬头一看——自己的结界竟然从正上方裂出口子,而后逐渐蔓延放大……那道屏障就在他的眼前碎裂开来,化成无数的小碎片散落下来。 青宸顿时睁大了眸子,而后向前冲去,用着这块的速度不能让那些碎片伤害到府上的人。此事当真是怪异的紧——他的保护屏障从不会出现问题,都是按着他的操纵,今日倒是出了问题! 他正飞身向上,右手边已经织好了一只网,就等着到达一定高度时便将网撒出去接住那些缓缓掉落的碎片。 却不想一切都未能像他预想一般——那些碎片就在空中,尽数不见了……青宸就悬浮在半空中,手上还拿着一张用法术织成的网。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此事与谁有关了。看来这人间当真是有隐藏身份的神…… 柳之舟下一秒便跌落在地上,拿着折扇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指着那个被打开的箱子。他当真是慌乱了,颤抖着声音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木生不禁向后退了两步,小夕则是扶着柳之舟。两人交换了神色,而后木生便十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朝着那箱子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走去。 他犹犹豫豫,越是靠近越是越是不敢睁开眼睛。他站在箱子边,却迟迟不敢偏头去看。小夕在一旁等得着急,便出声催促:“木生,你莫要再耽搁时辰了!” 木生这下又咬紧了牙关,低吼了一声,而后转过头去——这箱子里倒是没什么吓人物件,只是放满了喜宴用的红绸缎。 见此,他便大着胆子打开了其他的箱子,同样都是些喜宴的用品。 第三百二十六章: 风骤停 开到最后,一个箱子放这些金银珠宝,而另一个箱子中却是装着雍容华贵的两件喜服——衣料的料子,和其上的刺绣都是上乘的,瞧着倒不像凡间之物。 “这……”木生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转身看向还坐在地上的柳之舟,道,“公子,这些东西……” 柳之舟只是瞧了他一眼,却是一言不发,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而后转身朝着后院走去,应当是要回厢房。 他这一走便将两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自家公子忽然将这烂摊子丢给两人,让他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现在应当怎么办?”小夕看着柳之舟离去的背影,而后十分无奈地看向木生。 木生瞪大了眸子,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小夕,道:“你问我做什么?此事难道是我可以做主的?既然公子不管此事,我们也不要插手了。就在此处放着吧。” 说着,他就要离去。可转过头一看,瞧见小夕还站在原地,表情有几分忸怩,不时看着那几个箱子,似乎是有些不舍。 “你这是做什么?这些箱子怕是自己来的府上,你还担心有人会将它偷走不成?这就该是咱们柳府的东西,偷不走的!” 木生站在正厅中,十分大气地安抚着犹豫不决的小夕。 她终是叹了一口气,而后快速将几个箱子都合上了,而后才放心的跟着木生离开了。 厢房。 听到房门合上的动静,床榻上的段若微缓缓睁开了眸子,随之流下的是藏着眼中许久泪水。她根本就没有睡着,柳之舟方才在床边与她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费尽心机找到那位王府的仙人将自己变成了段若微,变成了他喜欢的模样;可是到头来,他却又在怀念自己。他到底想要什么? 小白在这一刻才明白了那位仙人问自己可否后悔的真实含义,她是早早就预见了这样的情况吗?她知晓柳之舟心中其实是在意她的吗? 方才,她眼睁睁瞧着自己变成了段若微,做着只有段若微做的事,只有她才会说的话。她只能瞧着,却无能为力。 她似乎还是小白,却又似乎再也不是小白了…… 鸿香院。 芦芽正在庭院中等待着时机,这风来势汹汹,定然不寻常。他要等着万气聚于一体时出去一探究竟!童吾就在他身后的柱子上靠着,昏昏欲睡。 他回头瞧了一眼,十分嫌弃的皱眉道:”你莫要再睡了,若是错过了最佳时期该如何是好?” 童吾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夹杂着无奈,道:“你为何又要插手此事?曼陀已经说了,陆青歌失魂落魄是因为白玉婵怀了穆衍燃的孩子,你揪着这风不放做什么?” “目光短浅!”芦芽回头白了他一眼,而后低声斥责道,“如今的陆青歌可不是沉得住气的主!她本就心中不悦,又怎知她会做出些什么?” “我当真不知晓你的脑子中都装着些什么。”童吾摇了摇头,皱起眉,道,“这风雨雷电都为天界掌管,此事定然是与天神有关,陆青歌又怎么会牵扯进来?” “人命当由天神掌管,陆青歌不是也借尸还魂了?”芦芽再是瞪了他一眼,道,“此事本就说不清楚,好生观察着能如何?” 话音刚落,这风便戛然而止,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芦芽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着突然平静下来的夜晚,心中还有几分失落。这一切发生的当真是突然——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 “瞧见没有,还觉得此事与陆青歌有关吗?”童吾忍着笑意,口气中有几分幸灾乐祸。 芦芽倒是气急败坏,可奈何理亏的确实是自己,又无法反驳,便只能忍气吞声,一言不发。最后,他又瞪了瞪了童吾一眼,而后大步走向了自己的厢房。 童吾还是有些困倦,没了那家伙的叨扰倒是安心了许多。他的嘴角盛着满意的笑意,这下他终于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不过这场风的始作俑者他似乎有些熟悉,风中的气息以及那风中刺骨的寒冷,倒是有些似曾相识。 他只是扬了扬嘴角,并未再深究什么,而后便迈着慵懒的步子走向自己的厢房。 小桃亦是一直坐在窗棂上,亦是眼睁睁瞧着这风销声匿迹,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正想着站起身飞向陆青歌身边,将此事告诉她。 可想了想还是顿住了步子——她此时应当还在伤心处,若是此时打扰了她,两人都是不好收场。于是她便忍住了自己想说出的欲望,老实的钻进了那盆绿植中。 威武大统领府。 穆衍燃还坐在书案前,毫无倦意,看着面前的画像,他心中的愧疚越发放大。 他不禁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就仿佛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自己指尖触碰到的便是有温度的肌肤。 可就在他的指尖触碰画像的那一刻,便愣在了原地。他的动作一顿,觉得这一切十分熟悉,就像是曾经经历过一般……他曾经也这样看过青歌的画像? 穆衍燃皱着眉,仔细地思索着大脑深处的的记忆——他似乎看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那像是自己的厢房,他从一处模糊的地方拿出了一道画轴。 上面亦是一位窈窕女子,可是却始终瞧不清她的面貌,可就是觉得十分熟悉…… 他正入神的寻找着自己的记忆,却被一阵急急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外面传来卫九戒的声音:“王爷,外面的风停了!突然便停止了!” 穆衍燃皱起眉头,走上前拉开门,道:“停了?” “是,忽然便停了。”卫九戒的面色凝重,握着剑柄的手就要曝出青筋,道,“起风期间那无法推开的门,在方才也都能打开了。” “会有这样的事情?”穆衍燃走出房门,随着他的步子向庭院中走去。 卫九戒随即打开了一道木门,道:“最是奇怪的便是,外面竟然没有一丝痕迹,就像是从未起过风一般。” 穆衍燃听着,可是心中想得却还是陆青歌的面貌。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眠之夜 穆衍燃看着空无一人、干净整洁的街道,心中的想法越发坚定起来。方才那风之大他瞧的清清楚楚,那棵合抱粗的大树都快要弯了腰肢,这街道之上怎么可能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既然今日会出现这等怪事,便是能证明世间奇事还多得很。那么陆青歌的容貌或许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再想着方才自己以及出现的画面,那副画应当就在王府的自己的厢房中,只要回去瞧见了那幅画,或许他就能想起些什么。 看来,早日回晋州的事宜当真要安排起来了。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知晓事情的真相了——他究竟是忘记了什么? “王爷……”卫九戒见穆衍燃迟迟不说话,便忍不住开口提醒道。他担心有妖孽作祟,会给人间带来祸事。 穆衍燃终于是回过神来,反应却是与他所预料的天差地别。他只是笑了笑,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九戒,此乃妖神之事,不是凡人能够插手的。本王与你都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卫九戒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言语。近些日子的王爷似乎就是与往日的不同,再是不担心百姓之事了。就在方才,他分明是若有所思,可是说出口的却是“不要插手”。 看着穆衍燃的背影,他当真觉得十分疲惫,就像是此事只有他一人在意一般。若是当真有妖怪要危害人间,晋州亦是包括在类,不过是个向后问题罢了。 可是见王爷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卫九戒干脆也收回长剑,将门合上后便也不管不问了。 白玉婵本是睡得香甜,肩头突然的灼烧的刺痛感让她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苏醒时,那痛苦的感觉已经尽数消失了,连疼痛都是忽然之间戛然而止。 她死死捏着自己的肩头,眼神中有一丝恨意,也有一丝恐惧,还有几分绝望。她有了身孕也没见他笑过一次,现在她手上的记忆已经是她唯一的筹码了。 若是连这个都丢了,便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她自己可以说是十恶不赦、那样多的性命惨死在自己的手上,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她还未来到人世间,绝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遭人嫌弃,尤其是穆衍燃——他的父亲的厌恶。 白玉婵安心的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让人心情不愉快的事情。听闻人间女子怀了孩子,便是要笑口常开,孩子才能生长的好。 她须得让自己平静下来,绝不能去思索这些事情。至于穆衍燃再次触动记忆封印一直,两个人皆是保持沉默。她只是想着,绝不能让此事败露! 白玉婵挤出笑意,一只手搭上平坦的小腹,苦口婆心的说道:“孩儿啊,你可定然要为娘亲争点气!不论是男是女,你都要平安的来到娘亲的身边,你可知晓?” 她就这般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肚子,渐渐唇边露出了微笑,就像是里面当真是有一个成型的孩子在与她交谈。 她一边拍着,一边心情再次沉重下来——她如今已是是凡人了,可心中依旧是掌握这曼陀的心骨。若是没了这心骨,她会不会出事? 白玉婵突然开始慌乱起来。她原本想着,曼陀要与她撕破脸面拿走心骨她绝无怨言,毕竟这确实不是自己的物品。 可是,心骨被拿走会发生何事?她不敢再往下想,只是逃避着话题,隐身道一群人中间。 她逼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再想这些琐事。 柳府。 柳之舟回到书房后,亦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无力的瘫坐在交椅上,眼神空洞——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箱红绸缎的事情。 他不知晓为何小白会忽然轻转变,变成了段若微的模样。那都不是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 可是瞧见那不知是如何出现在自己府邸的几箱东西,都说明这不论是小白变成的段若微,还是那场怪异的风,都是有备而来。目的无二,便是要他娶段若微。 她是他爱了三年的女子,如今失而复得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如何能够不欢喜,不激动?可是他的心中还觉得十分对不起小白,自己亏欠了许多。 他还未来得及与她说些什么,她竟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若微……若微?”柳之舟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有几分悠长,又有几分戏谑,像是瞧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你要的便是要我娶你罢了,我娶你便是。” 他扬了嘴角,却是满满轻蔑地冷笑。曾经小白还在身边之时,他就知晓那不是段若微,如何会有人能够死而复生? 他不过是想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再瞧一瞧那一张自己思念了三年的脸庞。 可如今出现的这个段若微又会谁呢?是她的魂魄回来寻找自己吗?那又会怎么样?与她成亲后,他会被带去阴间吗? 想着,他忽然笑出了声,眼中含泪,只有绝望。若是能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鸿香院。 陆青歌在锦被中躺了许久,终究是将情绪平复了一番。 她起身靠在床头,看着窗棂外微微泛着光亮的夜空,轻笑,轻声道:“看来,今夜我是莫想再睡个安稳的觉了。” 她的嘴角笑意不减,可脑中却满是大夫恭喜穆衍燃的场景,还有白玉婵那惊喜又喜悦的眸子。他们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自己终究是多余的那一个。 想着,她的眼眶竟然又十分不争气的红润起来,而后便是感受到了温热和湿润。 “陆青歌,你不会一直对穆衍燃不能下得去手吗?今日这个缘由足够了吗?”她这样轻声的质问自己,想要让自己早些醒悟。 这些天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杀死穆衍燃为自己报仇,可是她有无数机会就是不能下的去手。她虽然说着要好生折磨他们,让他门感受到自己曾经的一百倍的痛苦,但是其中的缘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对他还有情谊。 那时她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修仙之人,年纪尚小,不懂人心险恶,更是不知晓原来他的侧妃是妖。 第三百二十八章: 晋州来信 陆青歌想起自己的曾经便觉得十分可笑,不谙世事,却敢轻信与凡间的人。她那日在山洞遇见穆衍燃,本以为是命中注定,是话本子里的那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绝美爱情,却不想那只是一个抹了蜜的陷阱。 她自此一蹶不振,众叛亲离,可是她还是下不去手。因为他是她用尽全部力气爱过的人啊!每当深夜她就会想起自己为他受过的苦楚。 那剔骨台剜去修为的疼痛,她怕是这一生都无法遗忘。所有的手下留情,不过都是用情至深。 翌日。 穆衍燃早早便睁开了眸子,可他却并未起身,就连伺候他洗漱的丫鬟前来敲门,也被他遣走了。他就那般躺在床榻上,脑中一片空白。 他偏过头,还能瞧见门外那个丫鬟朦胧的身影。见她如此执着,穆衍燃本是十分反感的皱了皱眉。 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这要回晋州的事情多少要与白玉婵稍作商议,于是便出声将那丫鬟唤了进来。 接过她递过来的毛巾时,穆衍燃随口问道:“侧妃可起身了?” 丫鬟愣了一下,而后回答道:“回王爷的话,奴婢并未前去伺候,但是早晨小月曾到过盥洗放,侧妃娘娘应当是起身了。” 他点了点头,而后又将手中的毛巾递到她的手中,道:“那早膳……”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白玉婵夹杂着喜悦的声音:“早膳都为王爷备好了。”只见她在小月的搀扶下走进厢房,身后还跟着许多端着早膳的丫鬟。 她今日的心情似乎是极其不错的,嘴角的笑容自从进入屋内便未收起来过,甚至是感染了说话的语气。 穆衍燃瞧着她招呼着丫鬟们将那些菜食放在桌上的样子不禁有些恍惚,同时也有几分尴尬,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侧妃,你这……”看着她认真而卖力的模样,他只觉得十分无奈和疲惫,可是又不能驳了她的满腔欢喜。 白玉婵回头看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欢喜,她走到他的身侧,挽住他的小臂,语气亲昵道:“妾身听闻王爷今日起身迟了些,想着许是昨夜的事情让王爷累着了,这便将早膳送到王爷房中来,也是为王爷省了一桩事。” 穆衍燃低头看着自己被挽住的小臂,却是忍住了那份想要挣脱的感觉。他浅笑着站起身,随她一同在桌边坐下,而后道:“侧妃真是有心了。” 白玉婵笑得低头,似乎还有几分羞涩。片刻后,她夹住一块糯米团儿放进他面前的磁盘,道:“这些都是妾身应当做的,王爷又何须这般客气?” 穆衍燃只是笑了笑,而后端起一旁的八宝粥。 鸿香院。 陆青歌从屋中走出来时,就瞧见童吾坐在楼梯边的栏杆上,闭着眸子,周身泛着淡淡的黑色气息。 她抬头瞧了瞧时辰,而后走了过去。正要开口之时,芦芽从屋顶伸出头来,摇了摇头。 她虽是不解,却也是站定了步子,就瞧见他从上面翻身下来,正站立在童吾眼前。 童吾皱了皱眉,似乎十分不悦。虽是如此,但他周身的黑色烟雾却还是逐渐消散了,而后缓缓睁开了眸子。 “你这又是做什么?”他拍了怕衣袖,语气十分无奈。 “童吾,我叫你送的信可送了?”陆青歌从他的身后绕到面前,淡淡说道。虽是问着,但是她也猜得到他还未去大统领府。 果不其然,只见童吾面色尴尬的瞥了芦芽一眼,而后干笑几声,道:“我还想着,你昨夜那般心灰意冷的回来,这信便是不用送了呢!” 这一句话,却是让两人冷了眼色。皆是一副冷漠的脸庞就是那般瞧着他,一眼不发。 童吾再是干笑几声,觉得自己背后冒出了一道冷汗,他连忙站起身,而后道:“是在下愚钝了,这就去,这就去!” 他不停地向后退着,还一边从衣襟中拿出那封信,道:“这信我可以一直带着呢,这就去!不出半个时辰,这信就能出现在穆衍燃的手上!” 话音刚落,不等两人言语,童吾便一个闪身消失在鸿香院。 不过片刻,他便乔装成一个送信小厮出现在威武大统领府的门前。 自从昨夜出现那样的事情后,卫九戒便主动请缨来正门守着。一来是为了守着穆衍燃的平安,而来也是为了远离里面的是非之地。 童吾在周围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便低头走上前,颇有几分鬼鬼祟祟。果不其然,刚刚出现在卫九戒的眼中便就被拦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他用长剑阻住了他的去路,横眉冷声质问道。 这样长的岁月中倒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这般大声呵斥,童吾一下子便被震慑到,愣在原地,只与他四目相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卫九戒倒是未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仔细打量了一番,再瞧见他手中的几封信,心中便知晓了他的身份,对于方才自己的态度忽然间有几分歉意。 他收回长剑,道:“你是来送信的?这日子的上京确实不太太平,本将未免谨慎了些。将信件交给本将吧。” 童吾回过神,虽然是乖乖地找着陆青歌的那封信,可是心中是十分不满的。这么些年,他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是从晋州送来的加急信件,请务必交给广陵王本人。”交代完这些,他便转身走了。再不想瞧见这五大三粗的将士一眼。 卫九戒低头看信,上面赫然写着“广陵王亲启”的字样,字迹娟秀,应当是出自女子之手,再结合着来自晋州,莫不是王妃送来的信? 他顿时瞪大了眸子,而后嘱咐着一旁的侍卫好生看着,而后自己直朝着穆衍燃的厢房而去。 穆衍燃此时还在与白玉婵周旋,回晋州亦是硬是到了现在还未能说出口。 “王爷!”卫九戒着实是激动了些,还未通报,便走进了他的屋子,瞧见侧妃的那一刻,着实是惊讶十分直愣在原地,都没了言语。 穆衍燃倒是轻松了许多,连忙寻问道:“何事这般慌张?” “是信!从晋州来的信!” 第三百二十九章: 计划回晋州 一边说着,卫九戒就将手中的信件双手呈到了他的面前,嘴角还有几分笑意。 穆衍燃也有几分惊讶,而后加过信件,道:“晋州的信件?可知是何人所送?” 他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不知。送信的小厮只说着是晋州来的加急信件,上面还是写着您的名号,应当不是什么小辈。” 白玉婵的动作越发缓慢,眼中的不悦就要化成熔岩滴落到面前的茶盏上,融化这一桌的饭食。可是她却只是低着头,假装对着一切都不在意! 即便是送信的人不说是谁她也猜得到是陆青歌!先是来福客栈掌柜被一个有意伪装成广陵王妃的模样杀害,再是鸿香院一事败露,怕是这些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忽然想起穆衍燃那夜忽然记起陆青歌的样貌一事,怕是也与鸿香院有关。便是从那个不干净的宅子回来之后,他才忽然计较起这件事情的。 看来是陆青歌自己不小心,不小心将自己的行踪叫穆衍燃瞧见了,这才出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她现在又假意从晋州寄来信件,便是想把自己在上京的嫌疑都洗刷的干净,在穆衍燃的心中继续保持着一个完美无瑕的形象,当真是好手段! 白玉婵越是想着越是咬牙切齿,她分明与自己说不再插手她与他的事情,不与他抢王爷,又为何要这样做?就让他知道她是妖,又有何妨! 穆衍燃打开了信,认真的读了起来,而后嘴角的笑容越发放大,心情不知愉悦了多少。比方才与自己一同用膳时,那勉强的模样实在是天差地别! “果然是青歌寄来的信。”他将信小心的收起来,竟然还放进了衣襟中,像是对待着什么价值千金的宝贝。 这一切落在白玉婵的眼中,只觉得刺眼十分。穆衍燃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把利剑刺穿了她的心脏,毫不留情,力气之大! 小月站在一边,忽然瞧见白玉婵的身子正在不住地颤抖,还以为是天气寒冷,衣服穿得不够,冷着了。又想到她腹中的孩子,便连忙担忧的开口,道:“侧妃娘娘,您怎么不停地颤抖着身子啊?莫不是冷着了?奴婢这就命人去给您取衣裳!” 白玉婵正在生着气,她这一番话当真是给她泼了冷水,让人顿时无法言语,可是穆衍燃也投来了目光,还十分关切的抚摸她的手,道:“确实有些冰冷,快命人去拿件衣裳!” 这一番场景,当真是叫她进退两难,便只能应下,道:“确实是天气凉了,妾身这身子当真是越发的不如从前了。自从腹中多了一个人,便越发的畏寒了。” 白玉婵浅笑,还一脸慈爱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而后对上了穆衍燃关心的眸子。 可是一提起这个孩子,他的脸色倒是不算太好看,就连回晋州一事都忍不住耽搁下去。如今青歌就在王府中满心欢喜的等着他,若是一回府知晓了白玉婵有孕一事,她又会如何? 这阴差阳错而来的孩子果然是不合时宜,除了局促和为难,未能让他有任何别样的感觉。一想起这孩子他便想起了那一夜将白玉婵看作是陆青歌的怪事。 他分明是确认是许多遍,也未喝酒,意识清晰,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差错? 但是事已至此,他除了懊悔也别无他法。想着,他便收回了自己的手,道:“既然如此,你用完早膳便早些回厢房休息吧。” 白玉婵当即紧张起来,开口道:“王爷,您就没有其他事要与妾身说一说吗?”她满眼期盼的看着他,一心想要知晓这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可是穆衍燃却会错了意,以为自己心中的想法叫她看出来了,便也直言不讳了,道:“本王想着这几日便回晋州了。在大统领府叨扰了许久,该回去了。” 他仔细想了想,女子怀胎十月,他能瞒住青歌一时,却瞒不住她一世,倒不如早些告诉她寻求原谅。况且,她腹中的孩子说不定还是一个没有福气的。 这话倒是叫白玉婵愣住了,她不过是想要知晓陆青歌在心中写了什么,却不想竟然知道了这样的消息。 这些日子虽是未能与穆衍燃的感情有什么进展,但是没有陆青歌夹在两人之间的日子十分惬意。再加上自己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相信很快便能够抓住他的心! 若是在这时候回去,既多了陆青歌,她有了身孕又不能多与穆衍燃亲近,不仅是为她找到了机会,还会让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尽数付之东流!她怎么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王爷,从上京回到晋州,路途遥远。坐马车又颠簸,舟车劳顿,妾身怕孩子吃不消啊!”白玉婵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想让用孩子让穆衍燃大消这个念头。 “侧妃,本王急着回晋州,还因那德善村的一村人命还没有结果。本王已经将那件事耽搁了太久,必须要回去处理了。你要是担心孩子的安危,大可先留在大统领府。” 他却是态度坚定,不容有丝毫的质疑。说完,他还转过头去,眉头微皱,像是有些不悦。 如此情况,白玉婵如何能说一个“不”字?她只能选择妥协,低声道:“王爷以百姓为重,是晋州百姓的福分。腹中孩子瞧着王爷这般作为,定然也十分欢喜。那何时出发,便听王爷安排了。” 说完,白玉婵便抿了嘴唇,低下头去,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穆衍燃回晋州的决心坚定,她当然要跟着去,可不能叫陆青歌占了便宜!她若不回去,正好还给两人留了空间,那自然是万万不可的! 见她松了口,穆衍燃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放下手中的碗,道:“好,既然侧妃答应了,此事便交给卫九戒着手安排了。” 白玉婵并未抬头,只是十分低调的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而后穆衍燃瞧了卫九戒一眼,他便立马反应过来,转身走了出去。 再过了片刻,他也站起身来,道:“本王用完早膳了,先出去转一转。侧妃吃好后,便回厢房休息吧。” 第三百三十章: 上门提亲 白玉婵只是点了点头,浅笑道:“谢王爷关心,妾身用完膳后就回房休息。您也注意身体,天气逐渐凉了,莫要受了凉。” 穆衍燃只是朝她点了点头,而后便转身离去了。 却不想正在出门之时,便又有小厮小跑着赶过来,瞧着面色同样十分着急。 “王爷,柳公子来了!他他他他……”小厮弓着身子,一连说了几个他都未能说出后面的话。 穆衍燃皱起眉头,耐心的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柳之舟向来懂得分寸,此番是做了何事竟然让小厮难以启齿? “但说无妨,不必藏着掖着。”过了片刻,他又开口安抚着支支吾吾、难以言语的小厮。这般耽误着时辰,着实是让人捉急。 就连白玉婵都好奇得投来目光,在小月的搀扶下走到了穆衍燃的身边,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你这般支支吾吾,不仅王爷等的着急,就连柳公子都怠慢了。” 她撑着腰身,柔声劝说着。 此话一出,倒是让那小厮一惊,瞧了穆衍燃一眼后,道:“柳公子带了许多礼品,上门提亲来了!” “你说什么?”他顿时惊讶出声,一刻都没有耽搁的向着正厅走去,一路上眉头紧锁,走路带风。 提亲一事实在是过于荒唐了些——他从晋州带过来的已经所剩无几,尚未婚配便只剩下了春歌一人,他又能向谁提亲? 白玉婵也惊讶的说不出话,随意招呼着那些丫鬟将饭菜都收拾干净后,便在小月的搀扶下也赶往了正厅。她的想法与穆衍燃相同,他又能向谁提亲? 柳之舟正站在正厅内,庭院中摆放着几个大的绑着红菱的黑木箱子,旁边还站着几个系着红腰带的家丁;木生站在他的身侧,低着头,瞧不清神情。 穆衍燃赶到正厅只是,便瞧着他身着一件月白色绣翠竹圆口长袍;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站在红柱一边,嘴角还有淡淡微笑,表情十分云淡风轻。 他皱眉走近,也顾不得寒暄,开口第一句便是:“柳兄,你这是做什么?” 柳之舟转过身,笑意更深,十分热络地躬身作揖行礼,道:“小生见过广陵王!”瞧见白玉婵正走过来,他便躬身补充了一句:“小生参加广陵王侧妃。” 穆衍燃也顾不上本该回厢房休息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只是急忙上前扶他起来,继续追问道:“柳兄,你究竟要做些什么?” 柳之舟只是笑了笑,侧过身指着庭院中的聘礼,笑道:“王爷您也瞧见了,小生可是带着十足的诚意前来,绝无半点虚假。” 话音刚落,那几个家丁便将箱子一一打开——果然各个真金白银,都是些金银财宝,还有上乘的丝绢布匹。 穆衍燃瞧见这些,脑中是越发迷茫起来。瞧得出他真的是上门提亲的,可又是提谁的亲呢? 穆珩今日倒是反常,起得迟了一些。不过他今日倒是乖巧得紧,自个十分安静地在屋内用着膳食,并未吵闹着王兄。 春歌收拾着屋子,却是想着柳之舟就快到达王府了。她不知她帮段若微究竟是对是错,她只想知道她到底后不后悔。不论如何,他们注定不能善终。 “春歌!”穆珩放下碗筷,回头看着那个忙碌的身影。 她正想得出声,听见声音便立即转过身,道:“小王爷,唤奴婢做什么?” 穆珩撇了撇嘴,向她伸出手,道:“春歌,我想去找王兄。” 她淡淡笑了笑,而后上前牵住他的手,安抚道:“奴婢这就带您去,您可莫要急恼。”本想着他今日或许会十分乖顺,却不想还是这般粘着穆衍燃。 想着此时这个时辰他们应当还在偏厅中用膳,春歌便带着穆珩往偏厅而去了。 穆衍燃还在瞧着面前的聘礼发愣,过了许久,他终于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道:“好,柳兄。本王不怀疑你的真心,但是你此番又是向谁提亲呢?” 白玉婵就在一旁瞧着,这样的场合她自然是不能随意言论,可是她也并未闲着,脑中将广陵王府还剩下的女子都思索了个遍,确实只有春歌一人。 可是再瞧一瞧柳之舟,她实在是不能将两人联系在一起,记忆中他们也未曾有过什么交集。 “自然是府上的小白。”他笑着,模样十分坦然,瞧着不想是在开玩笑。 穆衍燃却是皱起眉头,不解的瞧着他,道:“小白?府上并未有这号人物啊?”说着,他便转过身去,朝着身后的一众丫鬟问道:“谁唤作小白?” “王爷,”柳之舟出声制止了他,道,“小白并非是府上的丫鬟,而是小王爷的那只白猫。她是一只妖。” 他浅笑着,并未觉得此事有任何不妥。更甚至还满眼期盼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待着回复。 穆衍燃面上有些尴尬,只是愣愣的瞧着他,似乎是他的话难以听懂。 白玉婵倒是突然来了兴致。她倒要看看他对妖怪的态度到底是什么。若是厌恶,她便可以利用此事,先是揭露陆青歌是妖怪的事情,而后再将她赶走! 想着,她似乎已经能预见往后的场景,嘴角都不禁扬了起来。 “小白竟是妖怪吗?”让人意外的是,穆衍燃并未对此事有何看法,而是惊讶于小白的身份,但是表情倒也不是厌恶。 “不论小白是人是妖,柳某都要娶她为妻!”柳之舟说得坚决,就连方才的那抹笑意都收了起来,换上了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 穆衍燃看着他,目光深邃,而后终于是点了点头,道:“好,既然柳兄要娶,本王哪有拦着的道理?自然是应允这门亲事的。” “只是毕竟是柳公子娶亲,如何能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猫?便让她承着广陵王之妹的名号嫁入府中吧。” 他笑着,似乎当真是在嫁自己的妹妹,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就在此时,穆珩恰好走了过来。他先是朝着柳之舟笑了笑,而后扑进了穆衍燃的怀中,满眼天真,笑着问道:“王兄在与柳兄说些什么呀?阿珩还有姐姐吗?”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成亲事宜 穆衍燃抱着穆珩,只是笑了笑,道:“世间比你年长的女子都可以唤作你的姐姐。”他并未向他解释这其中缘由,而是将此事巧妙的掩盖了过去。在他看来,穆珩年纪尚小,这妖神乱怪的事情还是莫要告诉他的好。 白玉婵却是在一旁白了一眼,可又不敢声张。这穆珩多少也是广陵王府的小王爷,有多少比她年长的女子担得住这声姐姐呢? 在这站了许久,到了最后也没能等到穆衍燃说出自己期盼的答案,她觉得无趣,便开口道:“王爷,妾身乏了,便先回房休息了。” 而后她瞧了柳之舟一眼,又故意开口道:“柳公子,本妃这刚有了身孕,确实瞌睡了些,若是有怠慢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听了此话,不仅是柳之舟,就连穆珩都愣在了原地,而后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穆衍燃。被人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心中到底是有些不悦。 便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你要休息就快些去休息吧。”他的言语有几分急促,对她有孕一事闭口不谈,十分逃避。 白玉婵虽然心中不悦,但也有些习惯了。昨日见到了他的反应,便大约能猜到他往后的反应。现在瞧见他这副模样,倒也不算意外,心也并非很难过。 柳之舟打量了两人,而后笑了笑,朝着白玉婵弓了弓身,道:“那可真是恭喜侧妃娘娘了。” 她立马小脸回应,道:“柳公子大喜在即,同喜同喜。” 客套完后,两人也没再多话,她也在小月的的搀扶下朝着后院厢房走去了。 穆珩却是久久不能回声,目光一直落在白玉婵的身上,就连她离开了,也转过身子追随着她的身影。他的眉头紧锁,撇着嘴,似乎是有些不满。 穆衍燃心中尴尬,却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将他束缚着,不让他继续再看下去,而后在他的耳边低声说着:“阿珩,莫要再看了。” 他垂下眸子,整个人瞧起来有几分局促,想极了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除了沉默,再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语。 穆珩却是倔强,扭着身子,露出了不舒适的表情也要看向白玉婵的肚子。 柳之舟将这一切瞧在眼中,而后突然笑出了声。这笑得不明所以,一下子便吸引了面前俩兄弟的注意。 两人皆是微微蹙眉,眼含不解。但穆衍燃心中明白,他应当是在为自己解围,只是不知会如何作为。 “小王爷!”柳之舟见吸引了两人的目光,立马就转头对穆珩说道,“你可知在下今日前来,是所为何事?” 穆珩愣愣的看着他,而后垂眸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阿珩不知。” 他又笑了笑,而后侧过身,指着庭院中那几大箱金银珠宝,布匹绸缎,道:“那小王爷可知那些又是何物?” 穆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敲过去,定睛一看,扯了扯嘴角,笑道:“是金银珠宝和一些绸缎布帛!” 柳之舟立马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表情也颇有几分童真,继续道:“那些东西便是在下带来送与小王爷您的。” 穆珩撅了撅嘴,眼中又迷茫起来。过了许久,才重新开口道:“为何柳兄要将这些东西送给阿珩?” 柳之舟又笑了笑,道:“那是因为,小白是小王爷的猫,在下要娶她,便要将这些聘礼交给您啊。” “你要娶小白?”穆珩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丝毫的惊讶和不解。这具话也是就像是在寻问他要娶小白的原因,而并非是小白本是一只猫,如何能够喜结连理? 穆衍燃看向穆珩,表情有几分震惊,眉宇间还透露着担忧。他语气平常的就像是早已知晓一般,难道当日将小白留在柳府是别有深意? 想到此处,他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他是自己的弟弟,不过七岁罢了,如何会有那般深沉的心思?更何况——他遭穆展琅陷害,心智都未能像普通孩子一般成熟。 穆衍燃就这般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实在不敢想象,他的阿珩会是那般深藏不漏的人…… 柳之舟看到他如此淡然,口气十分随意,也有些震惊,但他还是笑了笑,道:“是啊,在下发现,小白便是在下寻了许久的未婚妻,再也不想耽搁了。” “柳兄,你这是何意?小白化成人形与段若微小姐长相相同?”穆衍燃一直听着,到了此处忍不住问道。 柳之舟微微怔住,而后点了点头,道:“想不到王爷竟然还知晓若微的事情。实在是在在下的意料之外。” 他有意扯出了笑容,但这笑容却是十分的不自然,倒是不如收起来得好。 “早些日子本是耳闻,后来亦是不知从何得知,有些忘了。”穆衍燃也笑了笑,而后将穆珩放下,道,“本王这些日子不知是如何了,忘记了许多事情,牵连着旁支的事情也记不清楚。” 柳之舟不想与他计较这些,事情已成定局,再知晓这些细节早是没了意义。 他只是向穆衍燃躬身行礼,道:“大婚之日便就定在明日,还请王爷能够光临寒舍。柳某便先行告退了,还有许多事宜需要柳某回府主持。”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而后目送着他离开,全程无语,若有所思。 “王兄,小白会变成人样吗?”穆珩看着柳之舟的背影,扯了扯穆衍燃的衣角,一脸天真的问道。 他笑了笑,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道:“小白若是不化作人形,如何能与柳兄成亲?” “小白变成人之时,当真十分好看呢!就像青歌一样好看!”他似乎将方才白玉婵的插曲忘却在了脑后,嘻嘻地笑着,说得都是小白。 可是他的话语却是让穆衍燃觉得毛骨悚然,阿珩当真看到过小白变成人形的模样,为何他从不言语,也未有害怕之色? 他又忽然想到阿珩整日对着白玉蝉喊着“妖怪、妖怪”,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阿珩,在这个府中,出了小白,你可瞧见过什么其他的东西?”穆衍燃满眼期盼的看着眼前的穆珩。 第三百三十二章: 孩子是无辜的 可是,这次穆珩却再未提及白玉婵的名字,只是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瞧着他,而后糯糯开口,道:“王兄在说什么?阿珩怎么听不懂?” 听了这话,穆衍燃倒底是有些失望,但还是揉了揉他的头顶,笑道:“无事,听不懂便不说就是。王兄带你去后花园玩耍可好?” 穆珩淡淡地点了点头,而后被穆衍燃牵起手,两人各怀心思的朝着后院花园走去了。 他倒不是有意替白玉婵隐瞒,只是最近她突然不是之前瞧见的那般毛茸茸的模样,再看向她时与人无异!更让他费解的便是,之前他瞧过的东西,好像出现在了陆青歌的身后…… 他不想让青歌被当成妖怪,青歌也绝不会是妖怪,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 “对了,阿珩。”穆衍燃走着走着,忽然想缓和眼下尴尬的气氛,便拿出了自己揣在衣襟中的那封信,笑道,“这是青歌从晋州写得信,说是正在满心盼望着我们回去呢!” 穆珩的眸子顿时亮了,转身看向他,道:“我们当真要回晋州了吗?” “是。王兄已经派卫九戒去安排了。”穆衍燃笑着点了点头,道,“待明日参加完柳兄的喜宴,我们便出发。” 穆珩顿时开心的笑了,就在原地便蹦蹦跳跳的,高兴地大喊道:“终于能回晋州了!终于能见到青歌了!” “春歌啊,”穆衍燃先是满眼宠溺的看着穆珩,而后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春歌,道,“阿珩的东西可有收拾?” “回王爷的话,小王爷的东西不多,少花些功夫便是。若是王爷着急,奴婢这就去安排。”春歌躬身,姿态恭敬,可言语却没有感情。 穆衍燃本想开口让她前去,但转念一想今夜还要在大统领府留宿,便又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明日一早,你手脚快些便是。” 她又躬身行礼,却是没再开口多说什么,就算是听了他的吩咐。 朝着后花园走时,春歌的嘴角不明觉厉地扬了扬,心中念着这陆青歌还算是一个人才,倒是精明得很——眼见着上京的局势已经对她不利,便连忙写信假装自己已经回到了晋州。 如今穆衍燃已经深信不疑,也算是计谋得逞了。但是鸿香院此刻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不知那里面的几人究竟是要做些什么。 鸿香院—— 陆青歌就坐在二楼连廊的栏杆上,目光深邃的看着那扇紧闭的红漆木门。似乎是在等待着童吾的归来,似乎只是在愣神。 不多时,曼陀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却只是站着,并未言语。 她早早便感受到她的气息,但是也并未揭穿,只是瞪着她自己开口。可是等了许久,都未见她有言语之意,便自己先开了口,道:“如何?站在身后许久了,想要说些什么?” 曼陀瞬间回过神,有些意外陆青歌早就发现了它的踪影,但也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本是想来与你说说取走心骨一事。”她抿了抿唇,而后如实说了出口。 “怎么?莫非你反悔了?”陆青歌只是淡淡的说着,语气听不出情绪。她侧过身子,依靠着栏杆旁的红漆柱子,一只腿在外悬空,一只腿他在栏杆上。 双手交握,左边肘部搭在膝盖上,姿态慵懒,却又让人担忧。 曼陀沉默片刻才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反悔,只是觉得她如今已经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了,或许就靠着我的那一节心苟活着。” “而后她如今也怀了身孕,我怕拿走心骨会对那孩子不利。毕竟她也帮过我,那孩子也是无辜的。” 提起孩子之时她的声音十分明显的降低下去,自从那一夜瞧见了陆青歌的反应,她便知晓她是十分忌讳这个孩子的。 既然如今仰仗着她,自然是不能多提她的逆鳞,但是此事确实是她所担忧的。 “你说得对,孩子是无辜的。”有些意外的是,陆青歌并未有过多的犹豫便点了点头,赞同了她的说法,表情也十分淡然,并不像是在说些奇怪的话语。 但是这一句却是让曼陀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等你拿回心骨之后,你便会冥界好生修炼,实在不行便就在忘川河边的花丛中好好的当一个闲散的妖怪,莫要再沾染尘世了。”陆青歌也不等她回答,便自顾自的说了出来。 曼陀有些惊讶,这番话倒是像极了她并未将自己心中的担忧听进去,只是自顾自的安排着。 “说这些倒是没有什么旁的意思,就是觉得你看着机灵。” 此话一出,本来低着头的曼陀当即就抬起头瞪大眸子看她,满眼的不可思议。这是白玉婵当年与与自己说的话,几乎是一模一样,便是因为这句话,她才会前来报恩,提她做事。 可是这样的语气和神态,记忆中那个逐渐模糊的身影倒是与面前的人逐渐重合……可是怎么会,她不会一个修仙之人吗?如何会与自己有了交集? “你在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方才提起了孩子是无辜的。”小桃就在一旁听着,实在停不下来便出声提醒。她方才倒是故作深沉,不知在说些什么与此事无关的话语。 陆青歌偏头瞧了她一眼,而后抬眸叹了一口气,道:“我知晓你心思本善,担心这孩子的安危。我也知晓她是无辜的,我会让她平平安安的,但是母体便不一定了。” 说到最后,她的眸底幽深,嘴角似乎还露出了一抹鬼魅的笑容。 芦芽就靠在一边,拿着一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烧鸡,正大口的吃着。他看似只是一个旁观者,可是却瞧出了陆青歌眼眸中的深意。 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微笑,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她倒是越来越有个妖怪该有的模样,他的心底可是十分的欣慰。 曼陀看着陆青歌,不敢说些忤逆的话,但是她的那副模样实在是有几分渗人。那一刻,她似乎瞧见了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嗜血的妖魔,而不是曾经那个温柔善良的陆青歌。 第三百三十三章 : 晋州计划 虽是这样觉得,但是曼陀也不敢随意揣测什么。就像是那样一句话“未经她人哭,莫劝她人善”。她不知晓陆青歌都经历了些什么,自然不能妄加评论什么。 但是她既然是从一个修仙之人遭白玉婵陷害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那定然是非比寻常的苦楚。不禁是身体上的疼痛,更多的是心底的煎熬吧。 想着,她也只是暗自叹了口气,而后道:“都听你的吩咐。” 陆青歌偏头看她,倒是十分满意她这个乖巧的模样。她突然明白了为何白玉婵会对一个她的棋子留恋,看来也不是全无缘由的。 见两人没了话语,芦芽便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手中还有半块烧鸡。他将还包着半张荷叶的烧鸡递到两人面前,道:“可要吃些东西?这样大清早的,还未进食,定然是饿了吧。” 陆青歌只是看了那只十分油腻的吃食一眼,而后转头看向曼陀,道:“你可饿了?若是饿了,便吃一点吧。” 曼陀先是有几分忸怩,而后对上芦芽温柔的眸子后,便浅笑着接过他手中的烧鸡。她先是低头闻了一下,而后惊喜的看向两人,惊喜道:“好香啊!” 芦芽挑了挑眉,有几分得意,道:“那是自然。这可是上京最有名的铺子。这铺子年岁甚小,还未开店几日,便已经名声响亮了。听闻老板曾经是个乞丐,后来遇到贵人,这才发了一笔横财。这鸡便是叫作叫花鸡!” 曼陀只是点着头,而后小心翼翼撕下一块鸡肉放进口中。她像是十分享受,甚至闭上眸子仔细品味。 片刻后,她又开口道:“这铺子倒不是浪得虚名,这鸡肉外酥里嫩,十分入味,还有汤汁,当真是不凡!” 陆青歌只是勾了勾唇角。她对这只鸡做得倒是是有多么美味丝毫不感兴趣,只是觉得,曼陀这般模样还挺有趣。越发觉得跟着白玉婵是在是委屈了她。 不光是修为没有长进,还攒了许多邪恶的亡灵,所幸她来自冥界,才没有那样的影响。现在瞧着,做一个小小的婢女还是压抑了她的天性。 “陆青歌,你也尝尝吧,真的十分好吃。”正想着,面前忽然忽然出现了一只色香味俱全的鸡腿,而后便是曼陀的笑脸,和略带笑意的声音。 她愣了片刻,而后轻笑,接过了那只“油腻”的鸡腿。 芦芽就靠在红漆柱子上,双手交叉置于胸前,还不忘握着折扇扇风,姿态惬意,含笑的看着两人。 童吾回来之时,先是闻见了空气中那种食物的香气,而后一抬头便就瞧见陆青歌坐在栏杆上,手中拿着一个鸡腿。 他一眼便瞧出来了——那是最近上京最有名的叫花鸡。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时间前去“一睹芳容”,却不想竟然叫他们偷偷抢了先。 童吾心中有些气恼,直接飞身而上,落在众人面前。而后转身便指着陆青歌道:“好你个陆青歌!叫我去给你送信,自己竟然在此处享福!” 他的眉头紧锁,语气愤怒却夹杂着委屈,就像是被众人蒙骗了一般。 “这可不是我弄来的。”陆青歌忍着笑意瞥了芦芽一眼,而后赶紧撇清自己的关系,接着将鸡腿递到他的面前,道,“我还一口未动,你可要拿去?” 童吾闷哼一声,而后丝毫不客气的就接了过去,道:“好歹我也是清早为你送信,这些都是我应得的罢了。” 一旁的芦芽毫无征兆的用折扇敲了一下他的头,低声道:“不害臊!” 童吾也不理会他,直接转过身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小桃倒是有几分懊恼,站在陆青歌的肩头直跺脚,不满道:“青歌!你为何要将那只鸡腿给他!那瞧着便是十分美味,你若无意,留给我也是好的!” 童吾就在这时转过身,一脸认真的瞧着她的肩头,而后忽然开口,道:“小精怪,别以为我看不见你,听不见你,说话可是要小心一些!” 小桃顿时闭了嘴,而后看向一旁的陆青歌,表情有些局促。她之前便猜测着这两位大爷能够瞧见自己,但是他们演技实在精湛,伪装的实在太好了,竟让她渐渐忘却了这层怀疑。 倒是曼陀露出了不解的表情,道:“此处还有旁人吗?” “她的肩头还有一只小精怪。”芦芽收起扇子,指了指陆青歌肩头的方向,道,“恐是你这些日子耽误了修为才瞧不见。” 曼陀点了头头,可表情到底是有些失落。跟着白玉婵后本就无法修炼,又因为没了心骨,她更是不能修炼,这才落得现在法力如此低微的地步。 陆青歌看出了她的难过,只是拍了拍她的小臂,道:“都会好起来的。” “倒是你们,明明一直都能瞧见,为何要装作视而不见?”说完,她便转头看向芦芽和童吾,语气中有几分嗔怪。 两人倒是十分默契,皆是闭口不谈,嘴角都是意味深长的微笑。 “不谈这些,我今日去给穆衍燃送信,见那威武大统领府十分气派,便逗留了片刻。而后便知晓了些消息。”童吾咬了一口鸡肉,而后故作神秘的说道。 “别卖关子!”芦芽倒是不惯着他,顿时便抽出自己的扇子再次敲打了他一下。 童吾顾及着自己油乎乎的双手,便只是瞪了他一眼,而后看着陆青歌,道:“看了你的信之后,穆衍燃便要回晋州。起初那个白玉婵不同意,心中还都是些龌龊的心思,觉得自己不能与穆衍燃同房了,便是便宜了你。” “后来见穆衍燃态度坚决,她也只能应下。不过她先是以孩子威胁,却是以失败告终,倒也是可怜的紧。那个穆衍燃一瞧便是不喜欢她,更是不喜欢那孩子。”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陆青歌的眸子动了动,而后看向了一边。 她这问题倒是让童吾一头雾水,疑惑道:“你这话是何意?是你写信说自己现在在晋州。现在穆衍燃要回去了,你难道不该先一步赶回晋州?” “倒也是。”陆青歌忽然反应过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 影子 “他们何时出发回晋州?”陆青歌立即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方才确实是自己想错了地方。她在心底咒骂了自己一句,这等时候,想得居然还是穆衍燃! 童吾倒也没有多想,只是撕咬下一块肉仔细的咀嚼着,而后十分随意的说道:“大抵再过一日。后来又有为男子上门求见,似乎是为了亲事而来。” 提起柳之舟之事,童吾忽然笑得有些开心,打趣道:“他们倒真是是友人,竟然都娶了妖精做妻子。” 陆青歌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与柳之舟并不相识,光凭他这样说着,她也猜不出是何人上门提亲。 “人与妖成亲?虽是听见却还未亲眼见过呢!”芦芽也来了兴致,眼睛都亮了起来看向周围的几人,道,“你们可要前去凑凑热闹?” “何必凑这个热闹?”童吾摇了摇头,表情有几分不屑,显然是对此毫无兴致。他顿了顿,倒是叹起气来,无奈道:“我忽然想到,我日后要去往何处?” “对了,”他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陆青歌,一脸认真的寻问道,“待你报了仇后,你要去何处?又要做些什么?” 这问题还当真问住了她,沉默了许久都未能回答。她曾经想着,若是自己杀了穆衍燃和白玉婵,怕已算是罪孽深重了,或许找个地方了结了,倒也是解脱。 但是她现在倒是看开了,她是妖,杀两个人又是如何?若是天庭追究,她便与他们抗衡便是。但是这中间的间隙她当真还未细想过。 “你呢?”见陆青歌不回答,童吾又转头看向芦芽,又是认真的问道,“等到解决完鸿香院的事情,你又要去何处?” 芦芽亦是没有立即回答,还作势要再次伸出折扇敲打他的头,但是最后却还是收手了。还难得认真的回答道:“往后的事情,便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活得长一些便好。” 只要活得长一些,他就能瞧见青溪的转世,护她平安长大,让她做一个平凡的女子,过普通的人生,一世又一世。他自知是罪孽深重的妖怪,只要能远远地瞧着她就好。 童吾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品味芦芽的答案。而后他又转身看向了一旁的曼陀,问道:“你呢?待拿到心骨,你真的会回冥界,安心修炼吗?” 曼陀不自觉地瞧了陆青歌一眼,而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便像芦芽前辈那般,走一步看一步吧。” 童吾觉得无趣,便又回头瞧了瞧,而后疑惑的看向陆青歌,问道:“那个跟着你的小丫头呢?唤作什么名字我倒是总记不清。”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周芷清过了这样许久还未出现,又想起昨夜的对话,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心,便站起身,道:“我去瞧瞧她。” “可要带些鸡肉给她?这么长时间未进食,她也该饿了。”曼陀立马上前几步,还将手中的烧鸡向前递了递,眼神中写满了友好。 可陆青歌只是摇了摇头,而后便转身走了。 她便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了答案——她不想老实的回冥界修炼,就当一个普通的花妖,她想留在这人间,跟在她的身侧。她想找到记忆中的那个人。 周芷清就将自己锁在屋子中,发丝凌乱,眼眶发红,眼中布满血丝。她坐在桌前,还在奋笔疾书。桌上、地上无处不是她废弃的纸张。 每一张上面都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字,可最后的结局都是被无情的涂满了黑色的墨水,倒也是能瞧出她写出这些的时候是多么的烦躁。 她写的十分入迷,就连她推门走近屋子都未能及时察觉。 陆青歌见到这副场景,着实有些震惊。而后她随手捡起几张废弃的纸张——上面的内容倒是大同小异,都是该如何接近穆展琅,又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手。 “你这一夜都在思索这些东西?”陆青歌走到桌边,将手上的纸张放到她的手边,而后抬眸瞧着她,低声寻问道。 她这副憔悴疯癫的模样,确实让人觉得有几分心疼。尤其是她现在还是一个几岁孩童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正在寻找自己的缘由。 周芷清动作一动,微微偏头瞧了她一眼,道:“我只有一次机会,不能马虎。” “其实,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你也不必这样绞尽脑汁。”陆青歌看着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纸,着实觉得有几分多余。 “不。”话音刚落,周芷清就连忙摇头拒绝,道,“有些事情,是别人代替不得了。我定要亲手为自己与他画上一个句号。” “我自然是没有什么资格劝告你。但是在穆展琅的眼中,在你坠崖的那一刻,你们之间便已经画上了一个句号了。”陆青歌开了口,还一边想夺过她手中的笔。 可是周芷清却是使了全身的力气与她对抗。而后两人倒也默契,一同松了力气,却未松手,就那般僵持着。 而后,她缓缓抬起头,用写着绝望的眸子看向陆青歌,道:“你知道吗?就在昨夜,我才终于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于是我便越发觉得此事应当由我一人所为。既能要一个答案,也能不连累旁人。” 说话时,她的左眼便流出一滴泪来。陆青歌不由得退后了半步,仅仅是是一滴泪水,她却觉得威力极大。 她觉得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都是那般执迷不悟,都是撞了几次南墙都不知回头。就是因为这般,才不停地自我折磨…… 她能让穆展琅疯癫,不是因为她走进了他的心中,而后因为他早已变得偏执易怒。 “周芷清,穆衍燃就要回晋州了。我也要准备回去了。”陆青歌终于是松开了自己的手,继续退后了半步,淡淡地对她说。 周芷清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慢慢低下头去,同时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笔。她的眼神飘忽,而后泪水不断地从眼底涌出来。 她连忙捂住了嘴巴,却还是拦不住它们从眼眶中慢慢地滴落下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计划开始 看见周芷清就这般默默流泪的模样,陆青歌的心中也不是滋味。 她忽然有几分感激白玉婵给了自己这身妖力,让自己不至于变得那样无助。即便是落魄至此,也不至于毫无武器。 “你便随我一同去晋州吧。”沉默片刻,她又开口说道,“穆衍燃见过你,倒也不算麻烦。” 周芷清没有回答,而是低着头沉默了许久。 “你还会回来吗?”良久,她才闷声开口,声音还有几分哽咽,带着哭泣后独有的浓重鼻音。说话时,她还是没有抬头,只是瞧着面前的纸张,垂在桌边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陆青歌明白她的顾虑,便点了点头,道:“这个你且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绝不会失言。只是你也曾经说过,你想要等着皇后腹中的孩子诞下,倒也不必着急。” 周芷清只是抬起头,对上她的眸子,欲言又止。她的眸子中有着十分复杂的情绪,可是最后她却十分都没有说出口,就像是噎在喉咙间的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语。 陆青歌也不追问,只是默默地将散落在地面上的废弃纸张一一捡起。她本想使用法术尽数清理,可到了最后,她还是自己弯下了腰。 她不清楚周芷清与穆展琅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晓,那个看似绝情的实则是最深情的那一个。她今日的决绝,不过是往日失望的积攒。 陆青歌将废了许多功夫的纸张放在先前的那几张纸上,而后没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屋子。她知道,她需要安静。 周芷清就这般瞧着陆青歌慢慢离去,而后轻轻和上门。她的泪水在她转身的那一瞬便开始止不住的流着。悲伤萦绕着她,却是千丝万缕,寻不到一处终点。 出了门,小桃才觉得松了一口气,道:“你已经答应的事情我本不应该再多说些什么。可是此次事件确实特殊,若是你帮了她,可想过后果?” 陆青歌只是慢慢走着,而后摇了摇头,面无表情说道:“那句话还是你交给我的。我是妖,便应该做一些妖精该做的事情。” “我……”小桃一时语塞,现在的她倒是成长了许多,就像是在一瞬间明白了一切。可是她却有些后悔曾经不停说着这样的话的自己;同时也在担心着那可会给她带去些麻烦。 “你不必担心什么,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中都有分寸。”陆青歌的脸上仍然是没有什么表情,说出的话语也让人觉得冷漠。 小桃真的闭了嘴没再说什么,但是她的心中却是有隐隐的不安,总觉得现在的陆青歌变得十分奇怪。 走到一处连廊,便瞧见曼陀就在尽头等着自己——她正来回地走着,还不停地朝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瞧见她时,便立即露出了笑容,而后朝着她小跑过去。 “有事吗?”陆青歌的眸子中露出几分诧异,她不知何时曼陀竟然与自己这般亲近了。 “并无大事,只是想着你就要回晋州了,我该如何?”说着,她还有几分小心翼翼,不停地抬眸打量着她的反应,道,“毕竟我还要仰仗着你取心骨,这还未成功之时,可是要跟着你?” 说着,她的声音是越发的小了,生怕陆青歌会动怒。她说话时,她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模样,这便十分让人担心。 果不其然,陆青歌听完便皱起了眉头,显然是未曾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跟着我又能做什么?我终究是要回王府的。”她只是看着她,眸子中有几分审视,甚至还有几分怀疑,“早前便与你说过,孩子不会有问题。你大可现在就取了心骨早早地回冥界。” 曼陀怯生生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不敢再说出后面的话语。她不想回冥界,她就想跟着她,去寻找曾经的记忆。 可是显然陆青歌并不买她的帐,甚至觉得自己是有所企图。 她无话可说,只是低着头慢慢走开了,不敢再去打扰她半分,生怕她会厌恶自己。 陆青歌见她走了,倒也没有追究些什么,而是直接朝着芦芽的屋子走去。 小桃却是转过身子,瞧着曼陀落寞的背影,道:“她好像十分喜欢你呢。你那般冷眼相向,真的是十分伤别人的心呢!” 陆青歌偏头看她,有些不明白她这番话究竟是怎么样的意思——她的话语中也丝毫未包含着同情的意味,不过是一句冷漠的话语罢了。 她未作理会,只是继续走着。她没有多少时间了,须得在这剩余不多的时间内,做最多的事情。 小桃撇了撇嘴,道:“你就丝毫不好奇,她为何想要跟着你?” 陆青歌轻笑一声,语气有几分轻蔑,道:“你倒是会卖关子。若是我继续追问,你可否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不过是觉得你实在是冷漠了些。你是没看见,方才那小花妖离开之时是多么的失魂落魄!”小桃瞥了她一眼,说起话倒是有板有眼,颇有几分正义凛然的模样。 可是陆青歌早已吃透了她,这些话语已经不能够触动她半分了。顿了顿,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她曾经是白玉婵的人,还是那样的忠心耿耿,你要我如何能将她留在身边?再是,回到晋州,我也是要进广陵王府的,带着她算什么?” 小桃只是撇了撇嘴,未再多言。方才那打抱不平的说辞也不过是她的一时兴起罢了,她连那人的名字都未能记清楚,又如何会同情她呢? 见她闭嘴,陆青歌也到了芦芽的厢房前,不曾犹豫的就伸出手叩门。 芦芽正在屋中小憩,现在这日子当真是无聊得紧,那穆展琅亦是如何等都等不到,鸿香院也在一夜之间忽然不被人关注了,甚至还能在夜晚听见嘈杂的人声。 听见有人敲门,他下意识地就皱了皱眉,而后十分不耐烦地伸手施法拉开了门,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陆青歌走进屋子,就瞧见他悠闲而无趣的姿态,嘴角便忍不住有了些笑意。 “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 奔溃的记忆 芦芽本还十分百无聊赖的躺在床榻上,就连那双黑色的金丝靴子也未脱下,直接便才在那床干净的锦被上,听到相熟的人的声音后,他便立即坐起身。 陆青歌亦是十分不客气,进了屋子后便自顾自地坐在了圆桌旁,而后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清茶,抿了一口,而后含笑地看着表情有几分迷茫的芦芽。 “你怎么来了?”他揉了揉自己的头,继而双臂交叉放于胸前,坐直了身子,半倚在床榻边,满眼疲惫的瞧着面前的女子。 陆青歌放下茶盏,正襟危坐,严肃开口,道:”来找你,自然是有些十分重要的事情。” 见她那般一本正经,芦芽也收起了那份吊儿郎当,立马严肃起来,道:“但说无妨。你这般卖关子,本公子实在是不习惯。” “拾忆消失的那一夜,你与我说,她还会再回来,是真是假?”陆青歌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十分期盼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芦芽瞧见她眼中的光,一时间十分尴尬,甚至用轻咳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不去看她的眸子。他当然是不忍心打击她,但是此事他当真是一无所知。 “自然是真的!”他想了想,还是不忍心与她说出那般刺痛心脏的答案。他笑着,缓缓说出了这句善意的谎言,“只是究竟是何时何地,那便不好说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陆青歌心中的担子可算是放下了一半。她勾了勾唇角,而后继续问道:“那以我母体的力量,可能将她召唤出来?” 芦芽一听,立即愣住了身子,看向她的眸子写满了不可思议。他缓缓站起身,而后走到她的身侧,俯身寻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陆青歌也冷了脸色,却不是对芦芽。她偏过头,冷声道:“这我自有打算,你只管告诉我可否,还有方法又是如何?” 芦芽转过身去,态度十分强硬,道:“此事我并不了解,无可奉告!” 他绝对不能让相同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当年便是青溪执迷不悟,非要查出鸿香院的真相,最后竟然想要了使用禁术勾引魂魄的邪术。 奈何,她是修仙之人,身上的灵力纯净而正义,与邪术的根本相克,一朝遭到翻身,变成了见不得光的半人半妖。 他一直挂在腰间的面罩便是自己为她做的。上面注入了他的法术,可以暂时让她得以在白昼中行走,继续询问更多的百姓。 但是好景不长,青溪的身子一日比一日恶化,最后带着这个面具,穿着厚厚的斗篷也不能阻止烈日灼伤她的皮肤。她的身上就是在她的执着之下渐渐变得千疮百孔。 她还记得,她就靠在自己的怀中,随手拿起一块尖利的石头,用尽力气在那块面具上刻下了“芦芽”两个字,还笑着对他说:“你瞧,他们都知晓我是你芦芽大人的人,便不敢伤害我半分了。”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是眼中的泪意却还是忍不住,他哽咽道:“傻瓜,我叫泸尧,可不知芦芽。自从那夜你听错名字,便让许多人知晓了。本公子的面前又要往哪搁?” 他努力的故作轻松,可是却还是发现自己发出了哭腔。 青溪却还是笑笑,而后身后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道:“倒也无妨,那日后你便是我一个人的芦芽了。”她笑着,却早已气若游丝。 芦芽无奈,便在剑中花费不少修为设下一块结界,就让青溪整日待在里面,而后自己替她寻找鸿香院背后的真相…… 他是有些后悔的,若是他能早些知晓竟然是食人魂魄的团墨,他便不会让她这般冒险,竟然只身去赴引灵邪术。 陆青歌读出了芦芽语气中的抗拒,还有几分懊悔,而后他低头一瞧,竟瞧见他的双手十分无措——一只手紧捏成拳,一只手不停地在腰间的面具上摩挲着。 她低头思索片刻,而后便能猜到此事或许与青溪师姐有关。她也站起身,又向前走了半步,道:“我不知你都经历了些什么,也不知晓你究竟是付出了什么代价。但是你要知晓,我要引灵,是召唤自己的亲生女儿,不会有任何差池的!” 芦芽一听,猛地回头瞧她——眸子通红,瞪得很大,一张脸顿时变得凶神恶煞。他低声开口,道:“陆拾忆当着你我的面灰飞烟灭,我根本不知晓她是否还能回来!” “再说了,这世间婴灵不止只有她一个,你如何就知道自己不会召唤出来什么不祥之物?陆青歌,你已经不是终南山上那个不谙世事,任性妄为的小丫头了,做任何事情之前,要知晓考虑后果!” 他本是厉声说着,可是语气却渐渐变成了悲伤。他又不禁想起那一夜众多恶灵在青溪的结界中萦绕,她凭借着一己之力与众多抗衡,最后只能选择两败俱伤的法子——将部分无法杀死的恶灵吸入体内,用仙气度化,用修为镇压。 她生生将自己变成了一个行走的锁灵塔!可是她却还是朝着自己微笑,道:“这些都不算什么。” “芦芽,如果出了岔子,我便用我这条命去抵债!”陆青歌知晓他定然是知晓什么,却什么都不愿说出口,便也气愤非常。 愤怒之际,她忽然回忆起了这孩子究竟是如何离开了她,还是那般年幼便化作了无依无靠的婴灵——原来,是穆衍燃毫不留情的用长剑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死了,这孩子自然是无法存活,便自成怨气,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原来她的孩子还未来得及成型,就像白玉婵肚子中的孩子一般大…… 陆青歌气红了眼,立马上前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使劲摇晃着芦芽,低吼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就连小桃都震惊了——她方才同陆青歌一同回忆起了陆拾忆胎死腹中的画面,当真是残忍至极,她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十分心疼,更何况是孩子的母亲。 “青歌!青歌!你先冷静,万事都要好生商量,你且好好与芦芽说,他一定能体谅你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失控 小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才换来了陆青歌片刻的安宁。她颤抖着身子,声音哽咽,看着芦芽的眼神近乎绝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尽量让自己镇静,安静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答。他曾经信誓旦旦的对自己说,她的拾忆一定还会再回来,可是现在他却又说,他根本不知晓她还在不在。 这是何意?莫非那日的话语都是假的?只是安慰她的说辞?那她的拾忆又究竟在是不在? 芦芽瞧出她眼中的期盼,可就是这份盼望让他越发觉得心虚和愧疚。他那日当真是想要安慰她罢了。可是她也同样是深信不疑。 眼下,他只能沉默的站在那处,一句话说不出口。他不知晓要如何说出那日的一切——童吾取了婴灵的鲜血之后,她便就没了气息,变成了一具尸体。后来的化为灰烬不过是水到渠成。 “你为什么不说话?”陆青歌看着始终沉默的芦芽,耐心逐渐消耗,眉头逐渐皱起,整个人都被一股气息包裹起来。 而肩头的小桃像是失去了魂灵一般,低着头十分颓废的坐在那处,一动不动,就如同在她的身上生了根! 芦芽毫无防备,便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妖力击中,一连退后了好几步。正是因为如此,他的重心不稳,偏斜了身子这才无意间瞧见了姿态怪异的小桃。 他当即愣住了,那副样子的她,他似乎在何处瞧过——似乎是上一次陆青歌失控之时,她便是这般行尸走肉的模样。 芦芽皱起眉头,这未免过于巧合了一些,让人不禁觉得陆青歌是被她操纵了。她的失控,都是她造成的…… 就在这犹豫的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飞身向前,勒住了他的咽喉。 定睛一看,她的身后竟然长出来了九尾——悠长、灵动且粗壮的九条尾巴!每一天都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空气中肆意摇摆着,更像是一条条妖冶的长蛇…… “陆青歌,你……”芦芽皱眉看着眼前似乎已经没了理智的女子,企图将她唤醒。 可是听到呼唤的女子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而后有意压低声音说道:“为何唤吾之名号?你是何等低贱的妖怪,胆敢直呼吾的名讳?” 芦芽当真是闭了嘴,却是满眼疑惑的打量着她。听着她的口吻,她在狐族应当是有着一定的地位,说不定还是皇族之内。 难道那小桃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主?看着她平日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可以隐瞒了什么,或许她只是失去了记忆,而后阴差阳错的跟在了陆青歌的身边? 她手上的力度不减,颈部的压迫让他觉得十分难受,几乎就要无法呼吸。但是他的注意力却尽数在陆青歌肩头上的小桃身上,他十分想知道她背后的秘密。 “是谁允许你用这等眼神瞧着吾?这是逾越!吾可以要了你的命!”她血红色的眸子毫不掩饰的透露出杀意,手上的力度也在不停地加重着。 芦芽这下再说不出任何话了,只能干咳着,十分痛苦——她的灵力应当是在自己之上,此时正似有似无的压制着他暗自驱动的法术。 他感受的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莫非他今日就要丧命如此?死在一个自己身份都不曾知晓的九尾狐?芦芽皱起眉头,却还是没有挣扎。 “你说是不说?”陆青歌手上的力度松了半分,高傲的语气也终于是有了几分缓和。她就像是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正俯身瞧着他,大发慈悲的给出自己最后的慷慨。 芦芽却是倔强,刚刚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便大口地呼吸了几口,而后看向陆青歌,露出了狡黠的微笑,道:“你在说什么?本公子听不懂。” 她当即便发怒了,不仅紧紧捏住了他的脖子,剥夺了他最后一丝呼吸的机会,更是施展法术,让他离开了地面。 脚底突然的悬空让芦芽有些惊讶,这样多年却还没有人能够这样对他…… “你在做什么?”童吾不知怎么突然冲了进来,而后趁其不备,在身后袭击了她的后背,当即便流出了鲜血。 他本来只是路过,却不想嗅到了芦芽屋子中有一股异样的气息,陌生而强大。他当即感受到不妙,便就冲了进来,却不想果然瞧见了这不太和谐的一边。 童吾一个翻身,就站到了芦芽的身边,而后将他扶起来,低声寻问:“你还好吗?” 陆青歌闷哼一声,而后尽力回头看着自己的伤口——她的自愈能力极强,此时已经止住了鲜血,伤口也在慢慢的愈合。只是那沾染在衣衫上的血迹却是十分的刺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的眸子越发的鲜红了,看着童吾的眸子满是杀意。她的嘴角露出了妖冶的笑容,而后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近,“生路给了你们,是你们不要的。那吾便大发慈悲,送你们上路好了。” 童吾看着眼前那熟悉的样貌,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只是十分迷茫的看着不断喘着粗气的芦芽。他受了伤,嘴角还挂着一行血迹,脸上也有几分苍白。 “我都告诉你!”见陆青歌逐渐靠近,他们又无力反抗,情急之下他便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的动作果然顿住了,而后还向后退了几步,似乎是让他们放心。 “你说,吾听着。”她的嘴角终于是露出了几分真实的笑意,但是这笑维持的时间极短,片刻后便被威胁的眼眸代替。 陆青歌俯下身子,用着自己独有的血色红眸看着面前的两人,压低声音威胁道:“若是叫吾知晓你们胆敢欺骗吾,下场你们是知晓的。” 说着,她又直起身子,还朝着两人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童吾不断点头,赔着笑容,谄媚之意溢于言表。芦芽侧眸瞪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更是摸上了他的腰,而后狠狠地掐了下去。 可是他也只是忍住了那背后忽然的不适,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止,继续写着陆青歌索要的招灵法子。 陆青歌就那般瞧着他,脸上逐渐露出满意的表情。 第三百三十八章: 苏醒 芦芽手上的力度越大,童吾脸上的笑意便越深,只是多少有些不自然。 瞧着他那虚假的笑容,陆青歌也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了些嫌弃的神情,而后侧过身去,不去瞧他。 过了片刻,她等得有些焦急,便出口催促道:“你到底写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童吾立马谄媚的开口,而后将手中写满的纸张,双手奉上,举过头顶,姿态十分恭敬。 陆青歌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满意的笑容,而后一台手指,那张纸便有了灵性一般,慢慢地飘到了她的手心。 她立马拿起来大致瞧了瞧,而后点了点头,还广袖一挥,留下了一箱的金银财宝。她没再停留,拿着招灵的法子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以及那重重关上的房门,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心中犯难。 芦芽当即便将童吾扑倒在地,双手亦是紧紧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道:“你可知晓你在做些什么?招灵那样的凶事,法子你倒是说给就给!若是出了偏差,你知晓那是会遭到反噬的!” 童吾的脸涨得通红,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双手在半空中随意的比划着,表情痛苦。 看着他这副模样,芦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越发想要加重手上的力度给他一个了解,可是最后他还是满脸无奈的松开了他的脖子,毕竟方才也是他突然出现救了自己一命。 “不然又能如何?”童吾坐起来,表情还是痛苦,眉头紧紧皱着,嗓音还有几分沙哑,却也透着无奈,“那人的妖力高强,我们联手对抗都不一定能够抗衡,或许只能打个平手。若是不给她,你我现在早已魂飞魄散了。” 芦芽在他身侧坐下,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我自然知道其中要害,也知晓你是为了保住你我的性命,但是她若是招出什么邪物,祸乱人间又该如何是好?” 童吾没有立即回话,而是转身瞧着他,眼眸中逐渐有几分难以置信。又过了片刻,他竟然笑出了声,这笑里透着轻蔑,似乎是眼前的人说出了什么十分可笑的话。 这笑也同样是引来了芦芽异样的目光,他不悦的皱起眉头,不耐烦道:“本公子说着自己的担忧,你在此处笑些什么?” 童吾果真是收起了笑容,表情却是冷了几分。他看着芦芽,就像是在瞧着一个陌生人,而后才一字一句道:“你知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祸害苍生?这是你应该担忧的吗?” “自从你遇见了那个叫什么青溪的修仙之人后便变得神神叨叨。起初是因为她伤了根本,要我救活她,我无能为力,你便砸了我的药铺。那是我的灵力所化啊!若非是你我能落魄如此,只能是一副老者身躯吗?” “再后来,那个女子当真是无力回天了,你便恪守着什么不杀人的原则闯荡着江湖。可笑吗泸尧?你是一只妖!” “对了,你连原本的名字都不要了,偏偏是叫什么芦芽!难听死了!” 童吾瞪着他,说出了这些年的不满。他的修为因为那年的重创和这些年多多少少的折损,早就比不了面前这位年轻气盛的墨狼,但是此时,他亦是无可畏惧! 芦芽听着,脸色逐渐阴沉下去,眼看着就要发作,却还是在一瞬间泄了气,十分颓废的坐在那处。而后自顾自地低声笑了。 童吾不自觉地向一边挪了挪,看着芦芽的眸子又一开始的恨铁不成钢,变成了疑惑。 “我若是一开始便是一只好妖就好了。”终于,他轻笑着低声开口。他的声音很轻,让人一时间无法听出他话语中的情绪,更是不知他是喜是悲。 童吾没再开口,只是坐在一边瞧着他,眼神中多了几分疼惜。他从来不懂情爱,更是不能体会到他此时的感受。 他见过许多生死与共,也看见过劳燕分飞,却还是不能参透这其中的奥秘。 “若是我是一只好妖,便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她的身侧,便能让她不惧世俗说出自己的心意,她或许就不会离开我了。”芦芽低声说了许多,声音中的悲凉再是掩盖不住。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向身边的人倾诉……童吾只是听着,终究是不能体会他心中的半分苦楚。 过了片刻,他也叹了口气,而后低声道:“可是你知晓吗?若你是一只好妖,你们或许没有交集,又或许不会相爱。” 芦芽沉默了,而后缓缓起身,沉默不语地离开了这间屋子。独留下童吾一人坐在地上像个屋头苍蝇。 他看着他的背影,又环视了这间屋子,而后开口道:“可是这是你的屋子啊……” 看着芦芽十分落寞的背影,童吾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些不敢打扰他。 他又在屋中坐了片刻,而后觉得无趣,便也起身走了出去。一拉开门,他便又震惊了一次——这天竟然在一瞬间便黑了…… 再是踏步走上连廊,耳畔便传入一阵悦耳的笛声。笛声凄凄惨惨,虽是悦耳,却让人忍不住悲伤,听来也有几分不悦。 童吾又走了几分,笛声却是越发的百转千回,悠扬绵长。他只是摇了摇头,除了芦芽那小子也没人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他倒是慷慨,刚刚负伤,便又施法让这天色转暗,实在是煞费苦心了。 童吾又摇了摇头,继续向着自己的屋子走去。他的双手负在身后,还颇有几分长者的沉稳、老练。 陆青歌走着走着便恢复了意识,看着自己手上的招灵法子还有周身昏暗的环境以及那落入耳畔的悲凉笛声,都让人觉得十分迷茫和不解。 “这是什么?是谁给我的?”她看着手上的纸张,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觉得有些不祥,“还有,方才我去找芦芽之时还是白昼,怎么忽然就进入黑夜了?” 小桃也是刚刚苏醒恢复意识,看着眼前的一切亦是觉得迷茫不解。不过拿到这招灵的方子也未必是个坏事。 “你不是想要找芦芽要招灵的方子吗,这或许就是他给的呢!”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探究竟 陆青歌点了点头,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而后便将法子收了起来,抬头看向了连廊之外的夜色,皱起了眉头,道:“是天降异象,还是我错过了什么?” 小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慢慢皱起了眉头,道:“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方才还是早晨,不过是去寻了一趟芦芽,最多也不过一个时辰吧。” “这笛声……”陆青歌的眸子四处看着,总觉得十分熟悉。声音时远时近,充斥着悲凉的意味,就像是在纪念某个人。 “好像是在上面。”小桃突然提高了音量,而后便朝着屋顶飞了过去。 她本是满脸好奇,嘴边还带着笑意,但恰好是对上了芦芽垂下来,瞧着没有神思的眸子。他的脸色也不算太好,在月色的映衬下更显得苍白。 不难瞧出,他的嘴角还有伤——泛着淡淡的红,现在十分虚弱。 他的指骨灵活,不断地在手间的笛子上按压,美妙的夜曲便从嘴边划过。他就那般看着他,目光呆滞,却又似思绪万千。 小桃忽然瞪大了眸子,若不是悬浮在空中,她怕是早已站不住步子,一脸退后了许多步了。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些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有人死死卡住了芦芽的脖子,威胁着他说出方子…… 她顿时吓了一个激灵,而后连忙转身回到了底下的连廊。 瞧见她这样慌张的模样,陆青歌不解地皱了皱眉,看着她,道:“你这是怎么了?上面有什么吗?”说着,她将半个身子伸出了连廊,作势要前去一看。 “没有。是芦芽在吹笛子,这个黑夜应当是他布下的结界。鸿香院外应当还是白昼。”小桃连忙出声制止了她的动作,匆忙解释了一番后,便又提起了招灵方子的事情。 她的心中有几分不安,那个记忆应当是真实存在的,却似乎并不属于她。这几日她长得越发大了,如今怕是已经比周芷清还要高上几分。 这实在是过于怪异了一些,让她都不敢与陆青歌提起此事。她本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的桃树妖,如今看来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她的身份也变得扑朔迷离,她甚至觉得自己阴差阳错的来到了陆青歌的身边,这一切都像是冥冥中早就安排妥当的…… “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看看那招灵的法子,总觉得瞧着什么高深莫测。”小桃挤出笑容,不想让陆青歌多想,便转移了话题。 她抬头瞧了一眼,而后也没再说什么,便转身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了,预备着研究研究。见她没有怀疑,小桃的心中当下便松了一口气。 柳府—— 经过早晨的几个时辰的装饰安排,柳府已经是张灯结彩,红绸满府,一片喜气洋洋之色。就连丫鬟们都换上了喜庆的衣裳,此刻正端着那一套凤冠霞帔走向小白的屋子。 段若微已经起身了,正坐在铜镜前面无表情的接受着丫鬟们的梳洗打扮。她不言语,丫鬟们自然也是不敢多说什么,一个个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段小姐,您的喜服送来了。” 过了片刻,便有另外一波丫鬟将喜服双手捧着送到门前,垂着眸,嘴角还有着淡淡的微笑。 她随意的挥了挥手,而后便有丫鬟小跑着前去开门——她微微侧眸,便瞧见外面的连廊上红绸飘飘,似乎是在欢呼雀跃,又似乎只是想要逃离。 段若微垂下眸子,微微点了点头,而后门外的丫鬟便将手中的凤冠霞帔端到她的眼前,弓着身子,十分尊敬。 她侧过身去瞧,这衣裳的做工十分精细——什么的刺绣光是瞧着纹路都觉得栩栩如生;料子摸着十分柔软,让人忍不住放手,像是天蚕丝的。 小白的唇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却是透着一股苦涩——对段若微他向来这般大手笔,不吝啬任何一份喜欢,包括那毫无杂念的三年。 “先放在那处吧。”她收回目光,没再多看一眼,“柳之舟呢,去了何处?” “回段小姐的话,公子今早准备了贺礼前往广陵王处提亲了,眼下应当就快要回来了。”端着衣裳的丫鬟福了福身,先是转身将衣裳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而后转身回答道。 段若微皱了皱眉,倒也没再说什么:“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说着,她便站起身,朝着铜镜打量了自己一番,而后道:“我要去后花园逛一逛。这府上我是许久未来过了,倒是有几分生疏了。 段若微的嘴角有淡淡的浅笑,姿态端庄的带着一众丫鬟朝着花园走去。曾经的柳府花园种的都是她爱看的话,不知如今又是怎么样的光景。 但是想着柳之舟那在意自己的模样,应当也是所差无几的。想着,嘴角的笑容倒是更深了几分。 柳之舟从威武大统领府回来之后,却没有马上回府,而后带着木生直奔着鸿香院而去。 他站在门前,眉头紧锁。他想知道,这里面除了那一场泯没人性的屠杀,还藏着什么秘密——他虽是对段若微一往情深,却是认得清现实的。 人死不能复生,她如何还能这般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难道这是什么人的阴谋,其实这一切都是假象,自己只是在梦境之中? “公子,门上的那把铁锁不见了。”木生见柳之舟不说话,便自己打量着,却是有着大发现,里面便指着向他禀告。 柳之舟听了却是没有给出回应,而是直接走上前去。他先是低头瞧了一眼门栓,而后开始用力,想要将大门推开。 “公子,您这是在做什么啊!”木生立马上前扶住他的手腕,出声制止,“您明日可就要成亲了啊!” 这鸿香院一向是个凶宅,如今也未有人弄明白之前闹鬼一事究竟是如何一般的情况,现在他要这般冒失的进去,自然是万万不可的。 柳之舟只是皱了皱眉,而后咬牙道:“木生,你放手!我今日一定要进去瞧瞧!” 木生紧张起来,生怕里面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会对他不利,便是死死抓着他,不让他再去推门。 第三百四十章: 进入鸿香院 柳之舟却将木生的话置若罔闻,仍是那般自顾自地使着力气。 木生见自己说得话丝毫入不了他的耳朵,便也不再多言,直接使上了蛮力想要将他拖走。却不料这一动作恰好助了他一臂之力,面前的红漆木门顿时打开了一道口子! 映入眼帘的是漆黑一片,里面还有萧瑟的风,伴随着风声落入耳畔的是悲凉的笛声——它在夜色中百转千回,像是在诉说着一段荡气回肠的凄美爱情故事。 柳之舟皱起了眉头,心中却没有丝毫惧怕的感觉;倒是身边的木生,身子都已经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的手还停留在他的手腕上,他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这一变化。 “公子,您看,这里面定然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咱们快些回去吧!”木生心中畏惧,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柳之舟只是瞧了他一眼,对于面前的一切只觉得并无大碍。他又拍了拍他,而后将他的手生生掰开,再后来便是毫不犹豫的大步走了进去。 木生大惊,反应过来想去抓住他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的夜色中,而后便是一堵模糊的红墙在自己眼前重重合上,再后来便是沉重的眼皮和迷离的意识…… 他来不及说出一个字,便无力地睡倒在门外,再没了任何反应。 童吾本是坐在屋内的窗前饮茶,伴随着芦芽这段乐声以及窗外那张夜幕,倒是给这杯中茶水增添了几点不同的韵味。 他忽然想起了往日的种种——他初次来到人间之时,还不能变化成人形,只能化作一团雾气来回漂泊。不过倒也自在,来去自由。 后来,吸食了人间许多的恶念,他开始变得不再纯净。他学会了贪婪,想要一具人类的躯体,于是他学会了欺骗。 就是在这时,他遇见了童吾和鸢儿。那时的鸢儿已经病入膏肓,再无药石救治便就无力回天,再无生的可能。童吾为了救她,什么法子都使尽了,却是毫无起色。 他一眼就瞧得出来,那个女子早就无力回天了,她的眉间早早便有了黑白的烙印,那是冥界黑白无常的印记,这个女子,他们就要带走了。 他靠近了童吾,就在他的身边萦绕,道:“可怜的凡人啊……去找雾白大师吧……他就在除邪山脚的药铺中……” 话语中的雾白大师便是他自己。这个名号只是他随意说出口的罢了。他此时的形态便是一团白雾,不过这个名号丝毫不像是个世外仙人,便只能稍加修改。 童吾听进去了,他也不管耳边那突然传来的声音究竟是从何处来的,他只知晓自己要救怀中那只剩下一丝气魄的女子。 他走后,雾白便在小巷子的尽头瞧见了等待时机的黑白无常。他们瞧见自己时面色十分不悦,一边跳着一边道:“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能插手人间的生死?” 他淡定地摇了摇头,道:“非也,我是要那个男子。” “应着你那一句话,那女子的命数也跟着变化了。我们兄弟俩已经跟着他们两人许久,再过半个时辰那个女子便就完全死了,却不想竟出了你这个程咬金!” 他却不以为然,语气依旧随意,道:“人世间每樱花国想冥府有那样多的人,你们为何要揪着她不放?在多留时日吧。”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而后没再说话,只是又跳回了黑暗处,渐渐的便没了身影。 童吾花了两日才找到他,在自己布下的结界中,他才勉强的能够变成人形片刻。他说自己不是正义的医师。若是要救那濒危的女子,需得让他放弃自己的一切,比如样貌和名字。 童吾没有犹豫,当即便点了点头。 他有几分惊讶,心中感慨着人间的爱情竟然能如此不论代价。 再后来,他拥有了童吾的模样,也夺去了他的名字。 鸢儿也有了短暂的生机,他一直隐着身形跟着他们,生怕黑白无常再来取鸢儿的性命。同样的,他也看着真正的童吾在自己眼前一天天的老去。 第五日时,他的法术终于是稳定下来了,他当真是变成了童吾,于是他离开了,去追寻自己新的生活了。 见他离开了,黑白无常便也不再给他面子,直接勾走了鸢儿的魂……也是那天,真正的童吾彻底的变成了一位老者,一位长生的老者…… 想着,童吾不禁叹了一口气,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看着外面的夜色摇了摇头。 正拿起茶壶准备再添一盏新茶之时,他的动作却突然定住了,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中了咒语一般。 “那把铁锁没了,倒是真的增添了许多的麻烦。”童吾不禁轻笑,而后低声开口,又继续了自己倒茶的动作。 一杯新茶倒满,童吾便站起身来,冷着脸色走出了屋外。过了片刻,便与陆青歌在庭院的连廊上相遇。 他看着她的眸子有几分怪异,陆青歌虽然察觉,却不明所以,只能迷茫的看着他。正要开口之时,童吾却转移了话题,道:“这个人叫柳之舟,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鸿香院,今日倒是终于有所动作了。” 陆青歌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道:“这人便是今早向穆衍燃提亲的人?” “对,明日便是要成亲了。我还准备去瞧瞧。”童吾皱着眉,却是一本正经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她忍着笑意,心中却产生了同样要去观摩一番的想法。她想最后在瞧一瞧穆衍燃对妖的看法。 柳之舟一进庭院,便听见身后一阵闷响,一回头便瞧见身后的那扇门已经被紧紧关上了,但是他不在意这些。 鸿香院的蹊跷倒是正随了他的心意,却是古怪越是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当年鸿香院出事之后,他并未能找到段若微的尸体,这也是他等了这三年的缘由。但是他心中十分清楚,或许她的尸体只是叫那妖怪吃了罢了。 他本是抱着希望,可是后来才知晓,许多人家的尸体都未能找到。他心中的残念便也慢慢的消散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异常 成泽得到消息之后便匆匆赶向来穆展琅的厢房。德海已经站在门外了,便是说明他已经起身了。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末将成泽,求见皇上!”一到门前,他便单膝抱拳跪下,脸上还有几分焦急的神色。 德海笑了笑,躬身道:“成泽大统领稍等片刻,老奴这就前去禀告圣上。”说着,他便转身推门,就要进去。 可穆展琅的声音却是先一步从那推开的一条小缝中传了出来,道:“让他进来。” 德海倒是机灵,到底躬身推开门,而后朝着成泽说了一句“请。” 他有些急切,便只是朝他点了点头,而后便起身大步走进了屋子中。 穆展琅等盘膝做在软榻上,闭着双目,手中把玩着两颗已经发亮的核桃,模样瞧着十分惬意。就连着周身的气质也变得温和起来。 但是他那柔和的面容上似乎是有些别样的东西,仔细瞧却有什么都瞧不出来。 “末将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成泽也顾不上那么多,只是立刻行了礼,紧锁的眉头还是未能解开。 穆展琅倒是面容平和,心情似乎十分愉悦。他盘着核桃,微微点了点头,而后道:“嗯……成泽爱卿有何急事啊?竟然这样的清晨前来觐见。” 成泽并未起身,而后继续道:“回皇上的话,素来与朝廷有些来往的柳公子明日就要大婚了。” “哦?”穆展琅听了,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甚至微微挑眉,不明白他禀告自己这般小事是为何,“成亲是好事,你为何这般愁眉不展啊?” “皇上,他的新娘似乎与广陵王有些关联。今早,柳之舟亲自带人带着盛大的聘礼前往威武大统领府提亲。”语毕,成泽便抬起头,看着穆展琅的变化。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淡淡道:“那又如何?穆衍燃既无子女又无亲眷,这女子又能是什么厉害的人物?” 瞧着他这般不以为然的模样,成泽的心中竟生出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想法,看着他的眼神也跟着无奈起来:“皇上,今日提亲,明日便大婚,您当真不觉得蹊跷吗?” 穆展琅却只是轻笑,甚至侧躺下去,道:“你若是在担忧,便带着些贺礼明日去瞧瞧他,也替寡人看一看这新嫁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成泽这才安心想来,这才是以往的穆展琅,容不得有半分威胁自己的因素存在。 “对了,皇后那边如何?”他彻底平躺下去,手上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眸子也缓缓睁开,只是眼神有几分空洞。 “还请皇上不必担忧。皇后娘娘处的侍卫已经加了许多,青宸道长也时常留意着;太医院的御医也每日前去请脉,皇子一切安好。” “嗯……”穆展琅只是随意的回应着,似乎对这一切都不在意。沉默片刻,他才继续道,“皇后如何?” 成泽微怔,有些意外他会问起顾青柠,但是几瞬后,他便立即回答道:“皇后娘娘日日能吃到您吩咐下去的膳食,心情一直十分顺畅;再是如今在自己的母家,身侧都是熟悉的人,一向疼爱体己的妹妹也在身侧,一切都万分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穆展琅终于是笑了,喃喃说了许多遍。 成泽还跪在原地,他的声音虽然很小,他的笑意虽然十分细微,但是他都听到看到了。这一时间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他的声音中满是沉重,那笑容虽然温馨却又夹杂着苦涩。自从顾青柠有孕以来,穆展琅便变得郁郁寡欢,藏着许多的心事。但是提及孩子与顾青柠时,他的喜悦与关切却也不是假的。 再想一想他昨日那不寻常的作为,成泽越发担忧起来,但是又实在无从问起,他自然也是没有这层身份。 “你先退下吧。”像是刚刚反应过来还有一个人在身侧一般,穆展琅十分木讷的说着,而后又闭上了眸子。 出门之时,成泽脸上的疑惑不解还是不能尽数收起,这一切都叫外面的德海瞧在眼中。他小心靠近,还不忘回头瞧一眼紧闭的房门,忌惮之意十分明显。 “成泽大统领,瞧您这模样,莫非皇上也对你行为异常了?”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寻问着就像担心穆展琅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一般。 “你这话是何意?”成泽当即皱起眉头。他从前便瞧不上这个德海,倒不是看不上宦官,只是眼前的这个阉割之人品行皆是有着问题,受到提携之后,未见着对穆展琅有多衷心,皆是小人得志的嘴脸。 瞧见什么达官贵人都要巴结一番,如何都丢不掉底层小太监那股子攀炎附势,小心谄媚。如今竟然还在皇上的厢房门外就公然讨论起主子的事情。 想着,他倒是越发不知晓穆展琅到底是瞧上他什么了——听闻他是在他登基不久后入宫的,刚进内务府当杂耍没几日,便被养心殿的人带了去,字词便成了穆展琅身侧的奴才。 德海瞧出成泽的不悦,越发是不敢造次,只能将自己这些天看到的都说了出口:“大统领,奴才并非有意被背后对皇上不敬。只是皇上这些日子确实古怪啊!就拿昨日来说,到了深夜,屋内忽然传出了熙熙攘攘的声音,像是什么人在争吵。” “这我们如何能安心?以为是刺客来了,皇上正在与他争辩拖延时间。却不想,进去一瞧竟然是皇上一人,可是地上却是一片狼藉。就连皇上都是衣冠不整,发丝凌乱就像是与谁争执了一番。” “可是皇上瞧见奴才们时却十分不悦,当即就讲奴才们轰了出去。出去之时,奴才刻意留意了一番屋内的窗棂都没有人动过的痕迹。” 德海皱着眉将这些尽数说了出口。他的五官都要拧在一起了,瞧着十分扭曲。这是因为这个模样,倒是瞧不出他在撒谎。 “可有其他诡异之处?”听他这样说着,成泽心中的担忧更深了。对那信件的好奇也越发好奇起来,但是又担心此时打开会惹来麻烦。 第三百四十二章: 回段府 经过成泽这么一提醒,德海便又想起来一事,当即便激动起来,但顾及着穆展琅就在身后的屋子中,也不敢弄出过多的动静。 “皇上每夜入睡,都有点夜灯的习惯,到了后半夜便由奴才去掐灯芯。但是那一夜,奴才像往日一般前去熄灯,却听见床榻之上的皇上正在喃喃呓语。” 说着,德海都不禁打起冷颤,就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听他这样说着,成泽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不禁想起青宸说得妖…… “奴才本不在意,可是床榻上却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那声音十分低沉,还有几分空洞,听着就叫人害怕!” “奴才担心皇上会有危险,便立马前去救驾。但是又担心惊动了刺客,只能小心行事……”德海的声音越发低了,脸色也是越来越不好,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的,“可是奴才却瞧见……那声音是从皇上自己的口中发出来的!皇上甚至还掐着自己的脖子!” 这下就连成泽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安抚了德海片刻,而后就离开了。这已经并不仅仅是奇怪的举动了,皇上看来是遭妖怪纠缠了! 可是皇上乃是九五之尊,一般的小妖如何能够近得了皇帝的身?人界人皇都是受天界庇佑,周身有真龙之气护体,妖怪应当是无法近身才是…… 难道真的是与皇上自己养的妖怪有关?这难道就是他离开皇宫,又不接近皇后的缘故吗?这便是皇后明明月份不足,却似快要临盆一般的缘由吗? 心中的担忧愈发的蠢蠢欲动,成泽一刻也等不了,直奔着青宸的厢房而去。 柳之舟就那般漫无目的地走在被黑夜笼罩的鸿香院内,耳边身侧都有着芦芽的笛声陪伴,倒也算不上孤单。 此处被清理的十分干净,除了一些杂草再瞧不出什么旁的痕迹。曾经也有传闻,说是那妖怪专门吸食人的灵魂,现在看来倒是真的,此处一丝一毫的血迹都不曾有。 “你说,他当真能找到蛛丝马迹吗?”陆青歌看着已经有些疲惫的柳之舟,不禁皱了皱眉。 童吾只是笑了笑,道:“这我可不知道,还得看神的意思。” “神?”她有些不解,如今这鸿香院在他们的掌控中才是,为何又能与九重天上的天神扯上关系? “人类受九重天上的仙人庇佑,可是三界都在神的掌握中。他们不插手妖族的事情,却不代表瞧不见你在做什么。”童吾今日倒是格外的沉稳,看着柳之舟的眸子忽然间多了几分怜悯。 “至于那个凡人,不过这是被神眷顾的可怜人罢了。”他低声说着,眼神微眯,就像是在轻声念叨着什么咒语。 柳之舟走着走着,忽然觉得眼皮沉重,脚下的重量也在一瞬间多了许多倍,每迈出一步都变得十分艰难。 再后来,他便直接失去了意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十分的模样…… 再睁开眼睛时,他又站在了鸿香院门外,双手撑在门上,似乎是要去推开这门;而木生就在他的身侧,死死抓着他的手腕,正在阻拦他去推门。 “木生?”柳之舟有些疑惑,他分明之前还在院内,这门如今又成了守在门外?难道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像? 木生也一时间迷惑,跟着柳之舟松了手。他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方才似乎晕倒了片刻,可是瞧着现在这幅场景,一切都像是未发生过。 “公子,你还要进去吗?”他看着他,眼神中是久久未能散去的迷惑。 柳之舟也有几分混乱,再是抬头瞧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后摇了摇头,道:“不进去了,回府吧。” 木生木讷的点了点头,而后小跑着将拴在一旁的马牵来,继续一脸无辜的瞧着他。 跳上马,柳之舟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朝着柳府而去。 段若微在丫鬟的指引下,很快便到了后花园。今日的阳光甚好,平白给花园的中的鲜花添了一份光泽,瞧着便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她走着,却不自觉地往阳光中走。说不出缘由,只知道这样她觉得十分舒适,甚至还有几分困意。 段若微皱起眉头,当即理起袖子不让阳光再照在自己的身上。这股暖洋洋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舒适,可同时心底也有隐隐的不安。 小月在瞧见她往阳光中走之时,心中还窃喜一番,可瞧见她皱眉厌恶的模样,连嘴角那份欢喜也尽数收了起来——看来,这当真不是小白小姐,看来她当真不会再回来了。 “柳之舟还未回来吗?”段若微走进亭子中坐下,脸上还有几分烦躁。 “回段小姐的话,已经吩咐了前院的丫鬟,公子一回府变来向您禀告。”小月躬身,姿态恭敬,可是心底还是觉得有几分遗憾。 段若微只是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段小姐,段小姐,公子他回来了!”不多时便有丫鬟小跑来,面容紧张,又道,“公子瞧着似乎是有些不顺心,一进府便是皱着眉头的。” 段若微立即站起身,嘴角的微笑立马露了出来,径直朝着前院而去,也不知究竟将那丫鬟口中的话听进去没有。 柳之舟一进府,就朝着后院而去,想在屋内好生休息一番。却不想,竟然与段若微迎面撞上。他有几分意外,可是面前的人笑容满面,他便就只能扯出微笑。 “柳郎,你去威武大统领府提亲怎么去了这样长的时间?”她挽上他的臂弯,就差直接靠在他的怀中了。 柳之舟没有回答,只是微微蹙眉,而后道:“若微,我带你去段府瞧一瞧可好?一别三年,你应当想家了吧?” “段府……不是应该……”段若微有些意外,但是那宅子应当早就被查封了才是。 “不过是一处宅子,我早早就买下来了。”他低头瞧她,目光中都是柔情,道,“可要去瞧瞧?这些年我都派人过去打扫,你往日的一些东西也在里面。” 段若微僵硬的笑了笑,而后道:“柳郎有心了,自然要回去看看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已经死了 见段若微点头,柳之舟便勾了勾唇角,当即转身对木生说:“去准备马车。” 木生本是在一旁木讷的站着,满脑子都是今日在鸿香院的事情——他分明就是记得自己同公子去了鸿香院,而后又亲眼瞧着他进入了鸿香院,那门像是有魔力一般重重地就合上了。 这些分明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为何现在丝毫没了痕迹?他还记得自己在那门前晕倒了,可再次恢复意识之后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听到柳之舟的声音时,他已经发了许久的呆了。深深陷在其中,无法自拔。最近的怪事当真是太多了些。 “你在发什么楞?”柳之舟等得急了,便再是回头一看,却不想竟然瞧见他呆愣愣地站在了一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啊?”木生终于是回过神来,看向他的眼神有几分紧张和呆滞,“公子您说什么?” 柳之舟白了他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去备一辆马车,我要带着若微回段府一趟。” 说到后半句话时,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段若微的身上,唇角是似有似无的微笑。 她对上他的眸子,只能故作大方地笑了笑,像是十分在意这次回府探望一般。她回头瞧了瞧,而后准备走向一旁的椅子,道:“既然马车还未备好,那我便先去一旁坐一会儿。” 她一开口,身后的小月便往一边退了退,给她让了一条路。 段若微正要走过去,木生便小跑着赶了回来,道:“公子,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在门外侯着了。” 她的步子微顿,只能转过身去,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容,始终不曾丢了仪态。 刚一转身,她便对上了柳之舟含笑的眸子。他也微微侧过身,道:“既然马车已经备好,若微我们便出发吧。” 段若微点头,而后缓缓迈开了步子,柳之舟便跟在她的身侧。 上了马车,他撩开一边的窗帘瞧了一眼,而后道:“若微,你这次忽然回来,心中也觉得疑惑?” “柳郎,你这是何意?”她皱起眉头,不悦之意就要溢于言表,看向柳之舟的眼神也多了份不解。她不知为何自己回来竟然受到了自己心爱之人这样的冷嘲热讽。 看着他的异常,段若微的心中便想起了他那日歇斯底里的名字——小白。这到底是何方神圣短短几天便摧毁了他们这样久的感情,亦或是她不在的这些年,都是她陪在他的身边…… 她不敢再想下去——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他心中唯一的心爱之人,却不想三年时间便叫他变了心…… “若微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你三年来不知所踪,忽然回来此处,定然发现有何不同的地方吧?”柳之舟笑着,话语间似乎是滴水不漏,笑容亦是恰到好处,半分温柔半分体贴。 可是这话听在段若微的耳朵里却是十分的刺耳,就像是在不停地提醒着她——你的突然归来,夺走了那个叫作小白的女子的位置! 她只是冷笑一声,而后回答道:“倒是还未出过府,并未发现什么是与往日不同的。” 她顿了顿,本是打算就此不再说下去,但又想到了些什么,便又笑道:“待明日成了亲,你便好生带我瞧一瞧现在的上京。当时,何处有些不同,大抵是能瞧出来的。” 段若微眼眸微眯,心思更是沉重——既然面前的人暗示着她抢走了小白的位置,她便好心提醒他,自此以后,他的身边便只有她段若微! 柳之舟果然是没再说什么,只能是木讷的点了点头,而后道:“那是自然。明日之后,我便带你好生看看现在的上京。” 他转过头去,看着身侧飘动着的帘子,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他确实是在怀疑面前这个段若微。之前的小白还能说是妖怪,可是眼前的女子又能怎么解释? 语毕,两人都默契的没再开口,就是沉默的坐着,相顾无言。 “公子,段府已经到了。”木生停了马车,转过身子隔着一层帘布对立面的人儿说。而后他便跳下马车,摆弄好了台阶。 柳之舟没耽搁多久,话音刚落,他便撩开车帘走了出来;段若微跟在身后,隔着半拳的距离,倒也不算是亲密。 “早前您说要来段府,便派人加急传了信来,眼下一切事宜大多安排好了。” 看到他看着段府敞开的大门,木生便躬起身子在他还未开口寻问时便提前回答了。 段若微也是在这时站到了他的身侧,瞧着面前熟悉的场景,鼻尖便忍不住酸涩起来,道:“这三年未见,段府倒还是原来的模样。倒是难为你这些年来的悉心照料了。” “若微这是说得哪里话,护住你曾经住过的地方本就是我的责任。”柳之舟笑着,而后示意她进去瞧一瞧。 方才的一瞬在这一刻也都烟消云散了,她迫不及待地提起裙角,小跑着上了台阶,走进了府中——这倒是她这两日第一次失了礼数。 “府里当真是丝毫未变。”段若微光是站在庭院之中,便是觉得感慨万千,看着柳之舟的眸子也越发的温柔起来,“此处的一草一木都是三年前的模样,之舟,谢谢你。” 她转过身子看他,眼角的泪水在眼光下显得晶莹剔透,似乎还在闪着光泽。柳之舟有一瞬间的愣神,而后浅笑着走到她的身边,从身后环抱住她,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可是你与三年前不一样了。” 段若微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想挣脱他的怀抱,却是无济于事。 “你究竟想说什么?”她难得的咬牙切齿,眼中的欢愉已经被失望代替,她哽咽着声音,缓缓道,“你便那样在意那个小白吗?” “不。”柳之舟没有犹豫便矢口否认,而后接着道,“与小白无关,我也依旧深爱着你,可是你现在究竟是什么呢?若微,你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段若微彻底没了言语,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被他那样抱着。她……已经死了? 她只记得那日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第三百四十四章 : 招灵之术 威武大统领府。 穆珩今日难得要读书习字,穆衍燃便将他带到了书房,他在书案前看书,他便在一旁的软塌上找着书本描字。 “王兄,柳兄当真要娶小白做妻子吗?”穆珩觉得描字无趣,便忍不住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穆衍燃。开口时语气中有几分小心翼翼。他早晨之时便瞧出了他对此事有些不想提起。 他抬起头,看着他的眸子有几分疑惑。片刻后,他收回了眼神,淡淡道:“此事你便不要再过问了。小白是你捡回来的,是人是妖倒是与我们没有关系。柳兄上门提亲不过就是走个礼数的过场,不必在意那样多。” 说着,他忽然想起那些聘礼还未处理,带回晋州倒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穆衍燃皱了皱眉,而后朝着门外喊了一句。 春歌很快便推门走了进去,躬身行礼,道:“王爷,有何吩咐?” “柳府今早送来的那些聘礼你去处理了吧,置办些米面,分发给上京的难民吧。”他淡淡说着,心中情绪有些复杂。 小白说到底也是妖怪,虽是好妖,但也是人妖有别。还是为他们做些什么,积点德,也算是祝愿他们日后能够像寻常夫妻一般。 春歌领了命令,便就转身离开了。穆珩抿着嘴,追随着她离开的背影,又回头瞧了穆衍燃一眼,而后又问道:“王兄,我们明日便可回晋州了吗?” 他点了点头,道:“卫九戒已经着手去准备了,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你也不必担忧。很快,我们便能见到青歌了。” 穆珩只是点了点头,脑海中却是想起了那日在鸿香院外遇见的女子。她的样貌就像刻在他的脑海中一般,如何都挥之不去。 他看得清楚,那就是青歌啊,是曾经那个会陪着自己玩耍,与自己说故事的青歌啊,可是又似乎是哪里有些不同。 “阿珩十分想念青歌。”他看着穆衍燃,眸底是一片真诚,却又有几分迷茫。如果那日的人就是青歌,那在晋州写来信件的又是何人? 穆衍燃放下书本,走到他的身侧坐下,嘴角是淡淡的微笑。他抚摸着他头,语调温柔,道:“王兄与阿珩相同,都是十分思念青歌的。想必青歌亦是十分思念你我。” 他点了点头,而后继续低头描字,模样十分认真,看起来心无旁骛。 穆衍燃却没再回到书案前,而是就在他的身侧坐下,低头思索着什么。 鸿香院。 陆青歌回到厢房,手中拿着那张写着如何招灵的法子。可是她却犹豫了,拿着许久,却是一个字都未能看进去。 桌边的烛台只剩下半块红蜡,滴落下来的蜡滴有的就挂在烛台的边缘,慢慢积攒,看起来盘根错节;有的只是滴落在桌面上,最终干涸,没了半分生机。 “青歌,你怎么了?”小桃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模样,心情也跟着有些郁闷。 她只是抬起头,看向窗外。外面起了些风,还能隐约瞧见屋外的枝叶婆娑。黑夜中的生命总是显得那样的孤独。 外面的乐声还未有停歇的迹象,她也记不清芦芽到底吹了多久。 终于,陆青歌只是叹了口气,而后将手中的招灵法子捏成纸团,放进了自己的袖口。 她又抬头看着皱起眉头的小桃,叹了口气,而后才缓缓开口:“你听,这乐声多好听啊!它总是能吹进我的耳中,而后落在我的心上,一遍一遍的告诉我不能如此自私。” “你……”小桃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正要开口之时却遭到了陆青歌的制止。 她摇了摇头,而后站起身,道:“你就留在此处,我出去片刻,一会儿便回来。” 说着,她便迈开步子离去了,当真没有丝毫要带着她的意思。小桃也不强求,只是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站到屋顶时,陆青歌才真正感受到一股凉意,芦芽就坐在屋脊上,身侧还摆放着一瓶未开封的酒。那酒染了尘土,瞧起来有些年头了。 “我拿到了招灵的法子,却是记不清如何拿到的。”她走到他的身侧坐下,而后淡淡开口,“我记得你是不愿将此法子教给我的。” 芦芽没有回答,就像是她的话语都随着夜风远去,并未能落进他的耳中。 陆青歌却也不着急,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面容平和,没有半分不悦之意。她并未瞧他一眼,目光绵长看着不远处的夜色。 她的眸子在月色下闪着光亮,就像是一潭波光粼粼的湖水,美丽却深不见底。 “你口中所说的招灵法子凶险,可是与青溪师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又开了口,却未想着等到芦芽的回复。 “我想大抵是吧,毕竟没人能让你如此上心了。”她的嘴角露出牵起的笑容,眼中又瞧见了那巧笑嫣然的女子,“师姐对招灵有些心结,此事其实怨不得你。” “青溪师姐上山之后,勤学苦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为父母报仇。可是她知晓是妖怪所为,却不知道究竟是何物所为。” “学了本领之后,师姐曾偷偷回过旧宅。她不让人打扫,就连尸首也没处理。她那般努力就是为了留住父母的魂灵。” “后来师傅知晓了此事,说她修炼的心思不纯,有朝一日定然会自讨苦吃。她却不以为然,说着只要师傅教会她如何招灵,她便自愿下山。” 说到此处,陆青歌却忽然戛然而止,眼眶先是一阵温热,而后眼角却是淡淡薄凉。 乐声终于是在夜色中消失了,而后落入耳中的是芦芽沙哑而死气沉沉的声音:“而后呢?” “后来啊,师傅将师姐关入了静心池水中思索,足足半月她才离去。后来,她便再没有提起过招灵一事,知道鸿香院出事。” “师傅不想让她参与,是她硬生生求来的。她说,她定然遵循师傅的教诲,处理完此事她便再不离开终南山一步。可是后来,她再也没回去过。” “后来,她问我学习了招灵的法子,说那是她作为修仙之人为百姓做得最后一件事。” 第三百四十五章: “暖意” 芦芽接过话语,嘴角还有淡淡的微笑。他的眼神微眯,嘴角的笑意还夹杂着几分温暖,像是又回忆起了那日的那纤细的身影与温柔的浅笑。 他突然收起笑容——哪有什么一眼万年,原来她对自己那么毫无防备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妖。亏他还忌惮着自己是妖怪的身份,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她的身侧。 但是,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芦芽摇了摇头,而后继续道:“招灵之术本就阴邪,她又是修仙之人,结果两术相克,便落得了那般魂不归体的局面。” 说着,他又拿起了身侧的夜识,而后交到了陆青歌的手上,又继续道:“你看,那段日子,她见不得阳光,我便铸了这把剑让她寄居其间,再后来,她便再不能停留在世间了。” 她看着手上的长剑,十分冰冷却又透露着温暖。她轻轻抚摸着这把剑,脑海中都是师姐往日的模样——她的笑容总是那般温暖,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可是熟悉她的人又都知晓,她从不主动与人亲近。师傅曾说,青溪的心思极沉,他为她取了这个名字便是希望她能如溪水一般,干净而清澈见底。 可是她还是放不下她心中的仇恨,始终忘不了那以牙还牙的报仇方式。 “青歌,青溪时常与我提起你。她说,你的性子最为干净,整个终南山再是找不到一个如你一般干净澄澈的人了。她当真希望变成你这般的模样。” 陆青歌笑了笑,而后将手中的长剑还回到芦芽的手中,而后站起身离开了屋顶。转身的那一刻,那悲凉的乐声再次响起,可是这次却再也不能落在她的心上了。 她又回忆起曾经的青溪——她总是独来独往,却愿意同她微笑。她笑起来当真十分温暖,眼睛会变成一轮新月,里面却包含着星星。 可是,那个笑缺不真实,连嘴角的弧度都十分刻意…… 小桃坐在书桌上,正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桌上的书,那都是些高深的文字,她如何都看不懂,但是也只能这般打发着时光。 陆青歌冷着脸色,推门而入。她四周环视,而后将目光落在小桃的身上,道:“我明白该如何使用招灵之术了。” 小桃见她回来,眼睛都亮了,可是瞧见她这般严肃的模样时,心中却有些别样的情绪。她扯了扯嘴角,而后道:“如何使用?” 她只是摇了摇头,而后伸出手,似乎是时间紧迫,说话也有些急促:“快些,去找曼陀。” 小桃皱起眉头,却没有反抗,只是乖乖地飞到她的手上,而后被放在肩头。 曼陀正在屋内疗伤,芦芽忽然布了这个结界,让鸿香院的阴气又比往常重了许多,她的伤又是因为他的法术,这下恰好可以达到愈合的效果。 陆青歌在鸿香院转了许久,才找到了她的厢房。不知为何,明明已是十分熟悉,却在那一刻忽然迷失了方向。她走着,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捏成了拳头。 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还透着一股子阴狠。她的牙关紧紧咬着,像是在与什么抗衡。 “青歌……”小桃察觉到不对,有些担忧的开了口。 “没有退路了,我不能输。”陆青歌继续走着,语气冷漠的让人有些陌生,“小桃,一步错,步步错,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语毕,曼陀的厢房便出现在了眼前,她却是短暂的犹豫了。 “陆青歌?你怎么在此处?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恰好,曼陀打开房门,便瞧见站在门外的陆青歌,表情还有几分惊喜。 “去威武大统领府。”她没有多言,拉着她转身就走。 曼陀有些疑惑,却没有反抗,只是乖乖的跟着她。不知为何,她身上就是有着一股魔力,让人忍不住跟随。 童吾本在屋中闭目养神,却突然睁开了眸子——他的眼中都是惊讶,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反应过来时,他立马起身拉开窗户。他看着那扇红漆木门,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陆青歌……究竟要做些什么……” 他的眉头紧锁,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他在她的身上瞧见了熟悉的东西,可是她似乎不该如此…… 夜色中的乐声戛然而止,而后童吾的房门被用力的推开——门外的芦芽喘着粗气,衣袂和发丝都在夜风中轻轻的摆动着。 “陆青歌,离开鸿香院了?”他看着童吾,眸子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童吾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泸尧,她似乎不只是陆青歌那么简单……” 芦芽对上他的眸子,两人眼中的光芒恰是汇成了一点…… 威武大统领府。 白玉婵侧躺在窗边的软塌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倒是丝毫提不起兴致。她的手中端着一盘李子,滋味十分涩苦,她却是不以为然。 小月从外面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碗安胎药放到了她身侧的矮几上,而后道:“侧妃娘娘,您的安胎药。” 她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侧妃娘娘,可要给您准备了暖炉?大夫说您的身子偏寒,这些天又是越来越凉了,您可要注意着些。” 白玉婵听了,思索片刻,道:“好,你去准备吧。” 小月弓了弓身子,而后浅笑着离开了屋子。合上门的那一刻,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是谁?” 她一回头,竟然是冷着脸色的曼陀。小月微怔,她自然是认识她的——白玉婵的贴身婢女曼陀。只是这些天都不见她的踪影。侧妃娘娘自己不提,她自然也不敢寻问。 “奴婢叫作小月,暂时被侧妃娘娘留在身边照料。”她有些意外,这不见多日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但是瞧着她的脸色,她又不敢怠慢。 曼陀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而后道:“侧妃娘娘吩咐了什么?” “天气寒了,侧妃娘娘身子惧寒,眼下又怀了身孕,奴婢这是去为娘娘准备暖炉。” “嗯,你去吧。”她点了点头,而后略过她,走进了屋子。 小月回头瞧了她一眼,却也没有怀疑,便就转身离去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取走心骨 白玉婵姿态慵懒,就看着窗外随风摆动的枝叶却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后她撑起身子端起了一旁矮几上的安胎药。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抬头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曼陀。 看到来者,白玉婵第一反应便是护住自己的肚子,而后警惕的看着她,拿着汤药的手都有几分颤抖:“你来做什么?” 曼陀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轻轻合上了门,而后笑着朝她走过去。 白玉婵不断地后退着,可是她无路可退,身子只是止不住的颤抖,声音也是难掩恐惧之意,道:“你如何都可以,只要不伤及这个孩子!” 她捂着肚子,眼眶微红,其中的恐惧和哀求没有掺杂半分虚假。 “孩子会平安生下来的。”陆青歌从曼陀的身后走出来,嘴角是淡淡的微笑——她笑起来,眼睛里也有星辰。 白玉婵再是无法冷静的面对这一切了,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划过脸颊,她的情绪几近奔溃,可又别无他法。现在的她什么都不能做…… “陆青歌,”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而后语气哀求,“你说过,会让我有一个穆衍燃孩子,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方才已经说了,会让孩子平安生下来。”陆青歌收起微笑,就那般冷眼瞧着她。她的面容还算平和可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威胁。 白玉婵泪眼朦胧的看着她,活像一只被猎人抓到了的小白兔——无助,弱小,只能等待着救赎。她哽咽着道:“孩子?哪个孩子?” 陆青歌对上她的眸子,而后脸色肉眼可见的铁青下去,她皮笑肉不笑般扯了扯嘴角,而后道:“我说过给你一个孩子,我做到了。这便是足以了。” “陆青歌,你要帮曼陀取心骨,我无话可说。你们拿去便是,但是真的,不要伤害我的孩子……”白玉婵当真已经奔溃了,越说越是哽咽,最后连话都说不下去了,只剩下泣不成声。 陆青歌没有说话,只是浅笑着慢慢向她靠近。白玉婵只能看着她坐在自己的身侧,看着她嘴角不明意味的笑意。 她抬起手时,手心泛着淡淡的红光,而后慢慢包裹了整只手。她的眼中没了希望,只是祈求的看向曼陀,可是她也只是站在一边,像是没了生息…… 小月拿了暖炉便加紧回去,生怕让白玉婵等急了会处罚自己。但是诡异的是,明明是相同的路径,她却如何都走不到尽头。 起初她还并未察觉,走着走着,腿都走的酸了,还是未见她的厢房。小月的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这样的情况莫非自己是遇见了鬼打墙? 她不敢声张,只能故作镇静,而后扯下自己的一条衣带系在了一旁的红柱上。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小月已经觉得自己精疲力尽了,可一抬头竟然瞧见了自己方才系在柱子上的衣带。 她惊讶地不停后退,慌乱间还踩到了自己的衣摆,下一瞬便重重地跌倒在地。 她惊恐地看向四周,而后颤抖着声音,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厢房内,白玉婵早已晕厥过去,正被陆青歌扶着平躺在贵妃榻上。她泛着红光的手没有丝毫犹豫的伸向了她的心口。 没有任何阻拦的,她的手没入了她的心口,不曾溅起一滴血花。一旁的曼陀也皱着眉头,捂着自己的心口,表情十分痛苦。 这怕是她最后一次替她承受痛苦了,也算是对往日的情分有了一个交代。她向她投去目光——往后她便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凡人,希望她能带着腹中的孩子,好好的生活。 陆青歌很快就取出了心骨,而白玉蝉的心也就此缺了一块。她将心骨递给曼陀,而后道:“你先去外面等我。” “不是取了心骨便可吗?”她瞧了贵妃榻上脸色苍白的女子,不禁有些疑惑。 陆青歌面不改色,继续道:“伤口还未缝合,为了不留下话柄自然要做的天衣无缝。我在厢房周围设下了结界,眼下时候差不多了,你去看着些。” 曼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后接过心骨,念了口诀,让心骨归位后,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陆青歌一直站在塌边未动,等着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和上门的声音才安心下去。她看着白玉婵,笑了笑,道:“怪不得你对曼陀会有留念,原来她是这样的听话。若是我,也会不舍这样一个听话的手下的。可惜啊……” 她没再说下去,而后缓缓的盘膝坐下,口中不断地念着口诀——嘴唇蠕动的同时,她的周身不断地散发着黑色的雾气。 小桃见状,只是离开了她的肩头,就在一旁瞧着。她的眼神十分冷漠,就像是习以为常。 白玉婵心口的伤口正在慢慢的愈合,可是腹部却渐渐泛起了红光。 陆青歌合上了眸子,整个人已经被像是黑色的薄纱的烟雾笼罩起来,黑色的柱子外面环绕着一个个发出凄厉叫声的黑色魂灵。 他们尖叫着,争先恐后的想要钻入黑色的柱子之中,可是却总是被无情的弹开。这般困难亦是无法阻止他们的步子,依旧翻身重新来过。 终于,其中一个黑色的小魂灵终于拔得头筹钻进了黑色的柱子,就落在陆青歌的眼前,不停地上下漂浮。 “是你吗?”她闭着眸子看着眼前的魂灵,嘴边逐渐露出了笑意。顿了顿,她又道,“太好了……” “走吧。”陆青歌从厢房中走出来,低着头,十分小心谨慎。她偏头对着曼陀说了一句,便就继续向前走去了。 曼陀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而后便立马跟上了她的步子。 书房。 穆珩突然手上力度一松,那毛笔便倒在桌上,染黑了前面的临摹的大半。他有些无措的看着眼前的纸张,低声道:“王兄,阿珩忽然觉得有些冷。” 穆衍燃皱起眉头,转头看了一眼身侧已经合上的窗户,有些疑惑,道:“冷?何处冷?莫非是穿的少了?” 他立马握住他的手,确实是有些凉了。这让他立马担忧起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 并无大碍的孩子 “可要叫人给你送个暖炉过来?”穆衍燃握着他的手为他暖手,一边询问着,“眼看着就要入冬了,你身子从小就弱,可马虎不得。” 穆珩只是瞧着他,脸上到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倒显得穆衍燃过于大惊小怪了些。过了片刻,他十分单纯的笑了笑,道:“王兄不必担忧,阿珩已经不冷了,只是方才的一刹那忽然打了个冷颤。” 穆衍燃的眉头始终是未能解开,握住他的手也未松开,道:“这可马虎不得,片刻我便吩咐下去,将你的被子再换得厚些。” “王兄不必麻烦了。”穆珩的表情忽然十分认真,隐隐中还藏着几分不悦,“明日我们便要离去回晋州了,不必为了我添这一夜的麻烦。” 穆衍燃顿了顿,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让他着实有些意外。不过既然他说了出来,他再坚持也没有什么意义。 “也好,既然你坚持本王便不吩咐了。”说着,他也将他的手松开了。 穆珩又瞧了他一眼,而后低下头去,又捡起了自己的毛笔。那模样就像是劝说了不听话的孩童。 小月就手足无措的蜷缩在连廊的角落,她将脸埋进膝间,颤抖着身子,始终不敢抬头瞧一眼。不知过了多久,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小月?你在此处坐着做什么?” 她一怔,缓缓抬起头,便瞧见了往日一同共事的姐妹。她当真是惊讶了,而后立马转头看向了那柱子上的衣带——竟然不知道何时散落在了地面之上。 小月的心中只剩下疑惑,不知道该如何与身侧的女子诉说。她慌忙捡起身侧的暖炉,竟然还是方才从内院拿出的温度。 一时间,那还挂在眼角的泪痕都变得十分的痴傻与多余。 她将暖炉握在手心,朝着那满脸疑惑的女子扯了扯嘴角,道:“来不及说这些了,我先去给侧妃娘娘送暖炉。” 说着,小月便连忙小跑着离去,临走时还不忘捡起了掉落在一旁的衣带。 那丫鬟看着小月匆忙离开的背影,依旧觉得有几分迷茫,却也未再多管闲事,又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白玉婵睁开双眸时,眼中写满了迷茫。她就躺在贵妃榻上没有动弹,而后缓缓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角悄无声息的留下了一行清泪。 她不知道陆青歌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但是心中就是不由自主的害怕且慌乱。 她就这般静静地躺着,过了许久听到门外传来动静之时才偏过了头。 小月走进屋子时,就瞧见白玉婵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贵妃榻上,顿时慌了神,小跑过去就跪在她的身侧,哭道:“侧妃娘娘,奴婢该死!” 说着,她还不住抽打着自己的脸颊:“奴婢不知是遇到了何事,竟然总是找不到厢房的路,就像遇见了鬼打墙一般!” 白玉婵扯着嘴角笑了笑,并未说什么,她沙哑着声音,垂在身侧的手握起拳头,力度越发的重,指甲似乎都要陷进肉里。 “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去给本妃请个大夫过来。”她的声音亦是十分虚弱,听起来还有几分骇人,就像是下一瞬就会失去气息一般。 小月连忙抹了抹泪水,而后放下暖炉,转身就往外跑去。 看着这她慌忙跑开的背影,春歌从暗处走了出来。她的眸底幽深,让人瞧不出情绪。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许久,才轻轻说道:“招灵之术……” “王爷,都已经吩咐下去了。”春歌走进书房,朝着书案前的穆衍燃行了礼,恭敬道,“张管事已经着手去办了。大抵会与明日柳府的喜宴一同开始。” 他点了点头,对此事的安排十分满意:“张管事不愧是大统领府多年来的老管事,做起事来确实有分寸。这个时间安排的甚好。” “王爷,”春歌顿了顿,又躬身开口道,“奴婢还有一事要向王爷禀告。” 穆衍燃不禁皱了皱眉,记忆中的她从未在交代完自己该做的事情后还插嘴其他的事情。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道:“说吧。” 春歌低着头,缓缓开口,道:“是侧妃娘娘。奴婢瞧见侧妃身侧的小月丫头火急火燎的去请了大夫。侧妃娘娘现今毕竟怀有身孕,怕出了什么差池。王爷您可要去瞧一瞧。” 穆衍燃的眉头皱得更深,他倒是未曾想到春歌会主动提到白玉婵的事情。虽然她将事情说得惊险,但仍然是不能勾起他的兴趣。 他又低下头去,竟然反过来安慰着她,道:“你也莫要担心。侧妃早已不是孩童,自己的身子自然是十分爱惜的。若是孩子当真有些什么差池,怎么也轮不到你在此禀告。” 他有时甚至还期盼着这孩子出些什么事情,这样自己也能减少些对陆青歌的愧疚。但是转念一想,不论是谁的过错,这孩子依旧是无辜的。 若是这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出生、再长大,也算是他自己的福气;若是不能,也确实说明他来得时机不算正确。这一切,他都不想再插手了。 春歌又躬了身,没再多嘴,行了退礼,便离开了屋子。 穆珩又瞧了穆衍燃一眼,欲言又止,而后又继续临摹着手边的字画。 白玉婵满眼焦急的看着床边皱着眉的大夫,心中十分焦急,却又不敢出声催促。 “侧妃娘娘……”那大夫松开手,正要开口之时,便叫她抢了话语:“如何?这孩子可有大碍?可否一切安好?” 大夫顿了顿,而后开口道:“侧妃娘娘还请放心。您腹中的小王子一切安好,还颇有几分强劲,看来未来会是个小世子!” 大夫抱拳庆贺,白玉婵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陆青歌也算是信守承诺,说是让她的孩子平安出生便真的未动他半分。 “只是……”大夫收起微笑,面容又变得担忧起来。 这下让白玉婵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紧张的看着他,道:“只是什么?快些说!” 大夫立马躬身,道:“只是侧妃娘娘您的身子有些虚弱,可要注意着调养,不然日后怕是难以生下孩子。” 第三百四十八章 : 剜心 白玉婵听了,紧张的情绪再次收了起来,她淡淡道:“无碍,孩子没事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说着,她的嘴角还有浅浅的笑意,当真是对自己的身子不以为然。 那大夫皱了皱眉,表情有些为难,不禁瞧了一旁的小月一眼。 小月当即上前对白玉婵道:“侧妃娘娘,您先在此休息,奴婢这就送大夫离开。” 床榻上的人点了点头,而后便闭上了眸子安静的睡去。 小月躬身行礼,而后朝大夫使了眼色,两人便离开了屋子。 “大夫,您有话便直说吧。”小月站在连廊之上,表情十分担忧。白玉婵的身子忽然变得十分虚弱就连她都瞧出来了,脸色忽然变得十分苍白,毫无血色,肯定不是什么正常之事。 大夫叹了一口气,道:“不知可是侧妃娘娘初次有孕,心中十分紧张,这身子虚弱得实在过于迅速。较之上回老夫来诊脉,可谓是一落千丈!” 说着,大夫还十分担忧的叹了口气。 “此事奴婢会禀告王爷,还请大夫为侧妃娘娘开些药材。”小月心中亦是十分担忧。尤其是今日出了个那般的怪事,更是害怕的紧。 她的心中都在盘算着倒是将此事禀告王爷后,便请示他请个法师在府中做一场法事,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尽数驱赶走。 “那是自然。老夫方才已经将方子写好了,你照着去抓药便可。”大夫说着,就将早已写好的方子交到了小月的手中。 她弓了弓身子,而后接过方子收了起来。正要送客之时,大夫又开了口。只是这次他脸上的为难之意越发的浓重,话语都变得支支吾吾:“小月姑娘,老夫还有一言……” 小月看着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还是得体的笑了笑,道:“您但说无妨。” “侧妃娘娘的身子虚弱得极快,但腹中的胎儿却是越发的强劲。老夫原本不屑谈论这些鬼神之说,但是此事确实有些蹊跷……” 他没再说下去,但是小月心中已经十分明了,道:“小月明白您的意思,自然会一同告知王爷。这一趟,实在是麻烦您了。小月便恕不远送了。” 说着,她又朝着大夫弓了弓身,表情十分凝重。 那大夫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再多说什么。丢下一句“告辞”之后,便转身离开了,步子都比往日快了许多。 小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中,才转身回到了屋子。 床榻上的白玉婵睡得十分安稳,脸上的依旧是病态的苍白,没有丝毫的好转。小月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了。此事必须马上告知穆衍燃! 大夫走进了往日回到家中的小巷子,可是今日却忽然挂起阴风,刺骨得寒冷,怪异非常。 他将肩上的药箱又抱紧了几分,而后连忙加快了步子。他低下头,只顾着埋头走路,嘴中还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 暗中的女子勾了勾唇角,那浅笑尽是轻蔑。她轻启红唇:“凡人……你今日着实多嘴了……” 这空灵而阴森的声音就那般落入了大夫的耳中,就好似有一位曼妙的女子姿态亲昵的趴在他的背上,在他耳边轻轻诉说着不能让旁人听的话。 他心中顿时一激灵,而后步子又加快了几分,口中的话语亦是加快了几分。他不停地走着,佯装方才的话语自己丝毫没有听见。 女子见他这般模样,不禁轻笑,又道:“你倒是机灵。但是你以为假装听不到我的话语,便可以蒙混过去了吗?” 那大夫心跳得极快,似乎就要从心口跳出来了。但是他仍旧没停下步子,继续假装着什么都未曾听见。 女子收起微笑,眉头微皱,十分的不耐烦。 “本座提醒过了你。本座知晓你听得见!” “……”大夫终于是顿住了步子,笔直的站在原地,眼睛瞪得极大,似乎要放其中的瞳仁自由。不多时,他的嘴角便流下了如瀑布的鲜血。 视线下移,心中已是潮湿一片,颜色鲜红,十分刺眼。 女子从他的心口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手心握着一个不断流着鲜血,还在跳动的鲜活的心脏。她笑了笑,眸子都被这手心的血红染红了。 “这颗心,当真是十分善良。本座从未见过,便借本座一用吧……”说着,她的笑声肆狂,就夹杂在风中不断地飘向四方,而后又随着风儿消失在巷子之中。 有老妇人臂弯中挽着一个竹篮,口中还在念念叨叨,埋怨着今日那买菜的小贩与自己刷了小聪明,明日再是不想去他处买菜了。 走着走着,便瞧见一个人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侧好像还有些什么东西,像是一摊水渍。那水渍倒是怪异得很,越是走近越是十分刺鼻,血腥味充满了整个空气。 老妇皱了皱眉头,心想着莫不是那个卖鱼的小贩。 “你怎么……”她慢慢走近,脸上还有些嫌弃之意。可是走近之后,她立马吓倒在地,瞪大了眸子说不出话——那竟然是一具尸体! 阿时赶到时,那妇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脸上还挂着泪痕,脸色铁青。 “怎么回事?”他皱着眉,蹲到了大夫的尸体边,偏头问着一旁的捕快。 “死因十分明了,就是让人从背后将心剜了去。那杀手还将心脏带走了。”说着,那小捕快也皱了皱眉,心中不禁泛着恶心。 “竟然还将心脏带走了?”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此事到当真闻所未闻,“这人十分来头,可有什么仇人?” “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大夫,在这一代还算受爱戴,医术亦能算作高明。这些日子作者广陵王的侧妃的御用大夫。今日便是前去诊脉了,应当是在回去的路上遇害的。” “可有仇家?” “光是此时掌握的信息并未有任何仇家。此人性情温和,是这一带有名的老好人。” 阿时皱了眉头,若不是仇杀,怎么会痛下杀手,手段还如此的残忍?他站起身,道:“先派人将尸体带回衙门,再将此人的人脉都查个清楚。” “若是当真毫无头绪,再去威武大统领府问问。”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 第三百四十九章: 虚弱 鸿香院。 陆青歌回来之时,庭院的结界已经不在了,那悲凉的乐声亦是消失不见了,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只是不见童吾和芦芽的影子。 “陆青歌,你还好吗?”小桃已经担忧了一路了,就连回来也忍不住的再次寻问了一遍。 她没有立即回答,表情也确实有些疲惫。那招灵之术不愧是阴邪鬼魅之术,这才不过短短片刻,便就觉得浑身乏力,就像是被反噬了大半功力,一路上都是浑身乏力,似乎随时都会沉沉睡去。 走上阶梯之时,就瞧见周芷清站在尽头。她的面容平和,看来已经平复了许多。 “你身上怎么有血。”她见了她,开口第一句便是这个。 陆青歌愣了一下,而后低头瞧了裙摆的血迹一眼,扯了扯嘴角,道:“去了一趟威武大统领府,替曼陀取了心骨。” 周芷清又偏了身子往她身后瞧了一眼,却是瞧见了空无一人的庭院。她的面色如常,无甚情绪的变化,问道:“那她怎么没有同你一起回来?” 陆青歌这才对上她的眸子,里面却是包含着深不可测的思绪。她笑了笑,道:“她本就是冥界之人,心骨亦是至阴之物,需得先回到底下炼化方得回到人间。” 周芷清终于是有了情绪,她扯了扯嘴角,道:“原是如此。那日后我进入冥界,可能遇见她?” “这倒是有些难度。”陆青歌笑了笑,继续上前走着,路过她的身侧之时还不忘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她的眼中还含着几分慈爱,就如同在面对自己的孩子。 “青歌,不要再和她浪费时间了,早些回去休息吧。你现在的身子很弱。”小桃等了许久,见她还在于周芷清说辞,心中有几分不悦,连带着语气都有几分刻薄。 她只是偏头瞧了她一眼,而后继续对着面前的女子道:“你还是回房吧,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在这庭院之中闲逛倒是有可能被人发现了踪迹。” 丢下这句话,陆青歌就拖着疲惫的身子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而周芷清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 那裙摆的血迹染红了半边,而另外半边则是沾染了灰尘。鲜血是新鲜的,她走过的小道还流下了似有似无的痕迹。 周芷清微微皱了眉,看着那条她走过的小道始终未移开眸子。良久,她才动了动身子,转身沿着阶梯走向了庭院。 回到厢房后,陆青歌直奔着床榻而去,并无半点耽搁的躺在了床榻上。 “你怎么会虚弱成这般模样?”看着她喘着粗气的模样,小桃小小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心中十分担忧,还有几分不安。 她的计划并未全部让她知晓——今日,她亦是只知道她要前去威武大统领府为曼陀取走白玉婵的心骨,却不曾告诉她,她竟然还会用到招灵之术。 她原本以为,陆青歌找芦芽索要如何招灵的法子是为了再见陆拾忆一面,眼下看来,她还是另有打算的。 “不知道,休息片刻便就可以了。”她侧过身子,而后又将整个脸面埋进了锦被之中,说话的声音也跟着闷闷地。 小桃没再追问,只是转身飞到了窗棂边的小桃树边。她依靠着树干,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她感受到,陆青歌有意瞒着它。 或许是自己的身子一天比一天长得大些,身份也越发的不明确起来,才让她慢慢起了戒心。 藏在锦被中的陆青歌是睁着双眸的,十分精神,丝毫没有方才的那一份困倦和疲惫。 她想得却是自己拿到招灵之术一事。芦芽是怎么样一个倔强的人她已经十分清楚了,不愿意的事情即便是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都无济于事。 她的脑海中也分明记得,芦芽并不愿意将这法子教给她,任她如何诉说都是坚定了决心,丝毫不曾改变。 可是,与她这段记忆接轨的,却是站在布了黑夜结界的鸿香院,还有那充满悲凉的乐声。如何芦芽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忽然回忆起了青溪? 这其中定然是有些蹊跷的,只是她一时还未找到是何处有着隐情。 陆青歌本想合上眸子休息一番,那招灵之术确实消耗了她一些内力,此刻当真有些虚弱。这刚刚合上眸子,便忽然想到了今日在连廊处遇见的童吾。方才的他要去往常的沉稳许多,与他说话似乎也是藏着本性,甚至还提及到了神…… 她猛地睁开刚刚合上的眸子,里面不禁露出了一丝疑惑。同在鸿香院,招灵之术的事情他不该一无所知。他也应当知晓为何芦芽会忽然变成那般模样…… 看来,他们这些人大都是同床异梦,各怀心思…… 想到此处,陆青歌不禁无声轻笑,看来,要早些时候回到晋州了。 小桃似乎知晓它并未安睡,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的床头,轻声道:“青歌,你可要找些什么东西补补身子?若是明日不能恢复,你能否顺利的比穆衍燃先到达晋州?” 陆青歌只是动了动身子,而后淡淡开口:“此事你不必担心,我必然可以比穆衍燃先一步回去。若是身子不能全然恢复,也能随便说个由头应付过去。” 隔着一层锦被她也能听出她语气中的随意。既然她这般毫不在意,她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陆青歌在她走后便闭上了眸子,而后当真沉沉睡去了。 芦芽回了屋子后,并未真的停歇下来。他抱着夜识剑就坐在窗棂之上,看着天边的云彩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十分恍惚。 握着长剑的手不禁重了几分,而后他又轻笑出声,瞧起来有几分疯癫。 “青溪,或许你对我,当真是动过心的?”他动作轻柔的抚摸着怀中的长剑,嘴边的笑容都跟着温柔起来。 他对她最深刻的记忆便是那一夜的悠长小巷,她毫无畏惧地朝着那漆黑的深处走去。夜风吹动着她的裙摆,衬得她身姿十分单薄。 彼时,他就坐在鸿香院的院墙上,瞧见那孤傲而无畏的背影时,他当真是看得痴了…… 第三百五十章: 保护 丞相府。 青宸答应了穆展琅后,便有空就守在顾青柠的院子外。这些天因着他在,又时常默念些超生的咒语,那些阴气终于是少了许多。 他坐在院外的一棵大树的枝丫上,手中握着遇歌,却是满脸若有所思。 他这些日子时常会思索那日在鸿香院发生的一切事宜,觉得实在是古怪。他忽然间便又回到了鸿香院外,就想院内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可是他记得清楚,他进去了那座有陆青歌的院子。是有人施了法术,才让他回到了原点。 这才是最值得深究的地方,不论是人是妖,他都为嗅到任何一丝气息,怎么可能会隐匿的如此之好? “听说,你这些日子都在皇后的院子外?” 正想得入神,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声音中还有几分雀跃。 青宸低头一看,竟然是大病初愈的顾青挽——她就站在树下,抬着头看着自己。在阳光下,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是。”他顿了顿,而后直截了当的回答了她的问题。他本就不算是俗世中的人,更加不是丞相府的人,自然不必与她讲究那些礼仪。 语毕,他还是坐在树枝上,没有半分要动弹的意思。他垂眸瞧着她含笑的眸子,可表情却依旧冷淡十分。 顾青挽笑了笑,并不在意这些虚礼,而后坐在了树下,继续道:“青宸,你还记得我吗?” 青宸早已收回目光,对于她的问题有些意外,但还是认真想了想,而后开口,道:“大抵记得一些,似乎是在晋州见过。” “是,那天是花灯节。”顾青挽笑得越发开心,她未曾想过她还会记得她,心中的喜悦更是无法掩饰,嘴边的笑意亦是不自觉地加深,“那日你的身边还跟着你的小师妹。” 说着,她还抬起头去看他,眼神中有几分期盼,想就这这个话题继续谈论下去。 可是听到“小师妹”字眼之后的青宸,脸色立即阴沉下去,整个人都被阴霾环绕着,就连语气都跟着越发的冰冷起来:“下了山后,自然是各有各的归途。” 顾青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悦,嘴角的笑容也顿了顿。她那日分明瞧见他看自己师妹的眼神中都是怜爱,应当是十分在意她的。怎么现在会是这样的反应…… “是……”她低下头,嘴角还剩下淡淡的笑意。只是空气中像是凝结了一般,尴尬十分。 “那日……当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怕是就要命丧于那个小镇了。”她想了想,又重新想了一个可以说下去的话茬。 青宸只是点了点头,反应依旧平平淡淡,客套地应付着,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任谁瞧见了都会出手相助的。” 这话让顾青挽再次陷入了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嘴边的笑容越发的僵硬。 她垂下眸子,心中不免有些苦涩。这应当就是旁人口中所说的不喜欢吧。就连说话都不愿与你再多说一句。即便是你不停地说着,也得不到什么有效的回应。 “能再次遇见你,我觉得十分幸运。”她再次开口,心中也不再期待会有什么回应。她只是想要将自己心中的话说出来。 她此生再不想将自己心中的心意说出口,只想着深埋在心底,带着这份欢喜继续过着与他无关的生活。 “会再次遇见你,我也有些意外。”青宸沉默了片刻,而后淡淡开口。 顾青挽也有些意外,当即就抬起头看向了树上的人,眼中隐隐有些泪意。她以为,这样的话语便不会得到回应,却不想…… 她的唇角微扬,喜悦就在心中,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的心中有些焦急,难得他会主动与自己说些什么。 青宸并未等着她想到回答,而后继续开口:“你现在的身子如何了?恢复得如何?”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都如往常一般了。”顾青挽低下头,嘴边的笑容难掩,心中的喜悦更是掩藏不住,这寒冷得天气都变得温暖起来。 “你可还记得那带你们离开的人的样貌?”青宸终于是从树上跳了下来,就站在她的身侧,表情有几分凝重,似乎十分在意她的答案。 顾青挽被他瞧得有几分局促,这些事情她确实是丝毫都记不清了。但是瞧着他的眼神,她又不忍心让他失望,便回答道:“我那几樱花国就受了伤,喝了那妖怪的药便越发的虚弱,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晰了。但是你可以去寻问鸢儿,她应当是记得的。她甚至还与那妖怪打过交道。” 青宸没再说什么,只是朝着四周瞧了瞧,而后皱了皱眉,又垂眸看向了顾青挽。 她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回答道:“鸢儿今日未与我一同前来,你若是想问些什么,明日我再带她前来寻你。” 青宸微微低头,而后躬身行礼,道:“有劳二小姐了。” 听着这疏离而冷漠得称呼,顾青挽的嘴角再次僵了僵,但是一想到明日还能有着缘由来见他,心中亦是十分宽慰。 “可否告诉我,你这些日子守在皇后的院子是在做什么啊?”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着。一方面是想要了解他更多的事情,另一方面也能知晓顾青柠的身边是否有什么隐患。 她不禁想起来昨夜那怪异非常的风,心中不由得越发担心起来。 “皇后娘娘怀有身孕,极有可能是未来的陛下。作为大穆王朝的子民,自然有这份责任护着皇子。”青宸没有犹豫,十分熟练的便将这些话语说了出来。 这些说辞在他接过穆展琅的委托之后便就准备好了,就是为了应付那些不相关却又十分好奇的人。 顾青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心中还是觉得此事并未有那般简单。都说修仙之人热爱自由,行为散漫,他竟然愿意留在丞相府,便说明府中有些东西。 姐姐五月的身孕却好似八月的肚子,此事已经怪异十分了,如今又有青宸常常伴在左右,不免得让人生疑。 她曾经也对着穆展琅起过怀疑的念头,只是不敢深想。 第三百五十一章 : 写信 当年穆展琅养了一只妖怪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一时间民心都有几分动摇,乃至日后妖怪被广陵王穆衍燃斩杀之后,民间呼声极高。 或许,顾青柠身上的怪异便与此事有关。况且,也有传言自从皇后娘娘有孕以来,皇上便再没有去瞧过她一眼。她原本是不信,但在府中是亲眼瞧见过的。 顾青挽想着,不禁叹了一口气,她原本是不相信这些的。但奈何自己就是那般被命运捉弄,险些被妖怪伤了性命,便不得不信这些鬼怪之说。 想起这些,她又是叹了口气,而后缓缓站起身来,朝着青宸服了服身,道:“那小女子便不打扰青宸道长了,先告辞了。” 青宸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又飞身上了树枝上坐下,合上了眸子,依靠在树干之上,像是在闭目养神。 顾青挽又是回头瞧了他一眼,而后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路过顾青柠的院子之时,她的脚步顿了顿,却也只是瞧了一眼,而后便继续向前走了。 院内的翠竹正应承着顾青柠的吩咐,出来给院子里的那些花草浇些水,却恰好瞧见犹豫着离开的顾青挽。 她下意识地抬头瞧了一眼不远处正闭目养神的青宸,而后皱了皱眉头,转身又进了屋子。 顾青柠正躺在贵妃榻上,身侧又宫女轻轻为她扇着风;塌边也有宫女为她捏着腿;手边便是一盘从极远之处运来的红提。 “皇后娘娘。”翠竹站到她的身侧,语气有些支吾,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语。 顾青柠当即便听出了她话语中的隐晦,只是动了动身子,而后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去外面候着,待传你们再进来。” 宫女们听了,一一起身,而后站成一列缓缓地走了出去,低着头。 她睁开眸子,十分慵懒的瞧着站在一旁的翠竹,道:“这么快便将院子中的花束都浇好了?” “奴婢还未浇花,倒是瞧见了二小姐。”她倒也为与她周旋,直接便说出了心中的话。 顾青柠一听,立马要坐起身子,翠竹见了自然是连忙上前去扶。她看着她,眸子中有几分惊喜,道:“是青挽过来了?本宫现在是在丞相府,那些虚礼不必过于在意,快叫她进来。” 她的喜悦溢于言表,这是她这些日子一人守在院子中不曾露出过的笑容。看着她这般喜悦,翠竹都有些不忍打破她的欢喜。 “二小姐并不是来瞧您的。她只是在院外朝着里面望了一眼,而后便走了。”说完,翠竹便抿了抿嘴,还不忘打量着她的情绪变化。 果然,顾青柠的笑容当即僵在嘴角,方才喜悦的火焰瞬间便被现实的凉水浇没了。 她变幻了姿势做好,而后理着自己的衣摆,笑了笑,道:“青挽来此处,不来瞧我又会是瞧谁呢?” 说着说着,她的笑容是彻底的消失了。她顿住了动作,而后抬头瞧了一眼外面的方向,再是看向一旁的翠竹,眸子中的不悦十分明显。 翠竹点了点头,道:“二小姐应当是并未停留许久,但是却是专程前来寻他的,就连鸢儿都未带在身边。” 顾青柠听着,沉默许久而后才冷笑一声,瞧着那个方向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恨:“这青宸当真是不知好歹,也不瞧瞧是本宫的妹妹是个什么身份,也是他能高攀的?” “皇后娘娘,是二小姐……”翠竹有些意外她的颠倒黑白,正欲开口纠正,却叫她一个白眼瞪了回去,连忙闭了嘴,再不敢说出什么话来。 “莫要与我说那些不管用的东西!”顾青柠又是瞪了她一眼,而后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又道,“你快去一趟皇上的院子,本宫有急事要面见圣上!” 翠竹当即瞪大了眸子,毫不犹豫地就跪在她的身侧,道:“皇后娘娘!使不得啊!皇子未出生之前,您绝对不能去见皇上啊!” 顾青柠攒着怒气,终于还是在片刻之后爆发了。她狠狠地拍了身侧的矮几,低吼道:“本宫的妹妹就要没了魂了,你要本宫如何冷静!” 翠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去反驳。她的眼眸不停地四处看着,额边不断有细汗流出,她已经是十分的紧张了,想要劝阻,却又担心她更加生气,身子承受不住。 “还在此处磨蹭什么?快去为本宫禀告!若是你不领命,本宫便自行前去!”顾青柠喘着粗气,不过是发了几句火,便觉得疲惫非常,说话都忍不住的喘着气,十分痛苦。 “皇后娘娘,您不能去见皇上,却是能够向皇上写信啊!”翠竹一想到这个绝妙的法子便连忙抬起头与她说了。她的眸子中是忍不住的喜悦,终于是有了个法子能够将气头上的顾青柠劝阻住了。 她就那般看着露出了邀功般神情的翠竹,心中有气却又不敢发作。她本想着借此机会再瞧一瞧穆展琅的,她当真是许多日子未曾见过他了,也不知是变成了什么模样。 可是翠竹又想出了对策,这样自己便不能见此机会继续任性下去了。 顾青柠只觉得十分无奈,而后便只能摸了摸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在心中念叨:“皇儿啊,你可定要平平安安的,母后与父皇当真是为了你受了许多的苦难。你可定然要争些气,让我们并未白受苦……”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后道:“也罢,你去准备执笔吧。” 见她松口,翠竹亦是十分喜悦,立马上前扶她起身,而后转身吩咐外面的宫女准备笔墨纸砚。 看着面前的执笔,顾青柠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份暖意。她与穆展琅倒是因为诗词相识,也算是与纸笔有缘。 想着,她倒是许久未与他写过一封信了。 一提笔,那原本要禀告的正事全全被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思念所代替,一落笔尽是这些日子自己所忍受的孤独。 写着写着,她的鼻尖还有几分酸涩,眼眶中亦是禁不住有些泪意。 翠竹瞧见了她的难过,便只能叹着气,再次说出那些虚无缥缈的安慰的话语,这些话,她自己都有几分腻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相信 小月安抚白玉婵睡下之后,便鼓起勇气朝着穆衍燃的厢房走去。 “王兄,这习字亦是毫无乐趣。柳兄究竟何时才能成亲啊!”穆珩觉得无趣,放了笔,略有些烦躁的趴在矮几上,睁着一双眸子看着认真看书的穆衍燃。 他听了,立马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垂眸瞧了桌上的纸张一眼——在此处写了这样许久,他竟然连一页都不曾临摹完。 穆衍燃轻笑,一边抽过被他压在小臂下的临摹纸张,一边道:“阿珩莫要着急,眼瞧着就要到傍晚时分了,你在安睡一夜,便能瞧见柳兄成亲了。” 穆珩撅了撅嘴,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他思索片刻,又问道:“那柳兄会成多久的亲?我们究竟何时才能回晋州?” 这个问题倒是难为了他,他顿了顿,才回答道:“王兄知晓你是着急回到晋州,想快些见到青歌,王兄又何尝不想呢?但是此事也不可操之过急……” “好了,王兄你莫要再说了。阿珩知晓了!”穆珩将脸埋进小臂间,声音闷闷地,还有几分不耐烦。 穆衍燃当真是未再说下去,只是静静坐在一边,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书。 小月快步走到他的厢房,却只见来来回回打扫卫生的丫鬟们。屋子中的许多动词都被收拾干净了,一切都如同他们刚刚入住进来的模样。 她探头瞧了一眼屋内,心中有些焦急,而后拉住一个端着一碰浑水的丫鬟,问道:“这位姐姐,你可知广陵王现在在何处?” 那丫鬟有几分莫名其妙,而后客气道:“大抵是去陪小王爷了,至于去了何处我便不知了。你自己去寻吧。” 说完,她又抿了抿唇角,点了点头,便匆匆走开了。 看着丫鬟离去的背影,小月只能轻叹一口气,觉得十分无奈。她总是觉得自从侧妃娘娘怀孕之后,穆衍燃便状似无意地有意躲着她。 那日得知白玉婵怀孕时,他便不太开心,显然是不喜欢这个孩子。 小月叹了一口气,只得继续寻找着穆衍燃的踪迹。他若是在陪着小王爷,那多半是在后花园吧,记得小王爷时常会去那处。 “王兄,阿珩想睡了,书看得久了觉得十分困倦。”穆珩先是看了穆衍燃一眼,而后伸了懒腰,十分慵懒的躺在软榻上,垂眸瞧着他。 穆衍燃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而后看着穆珩,道:“那本王带你回房,你先起身。” 他没有说话,只是十分积极的坐起身子,早早地便从软榻上跳了下来,就站在一边侯着,眼中还有几分笑意。 “你现在睡了该如何是好?过些时候便要用晚膳了。”穆衍燃偏头瞧他,嘴角隐隐有些笑意。 穆珩只是撇了撇嘴,表现的毫不在意,语气也是满不在乎,道:“到时候准备些膳食让春歌送到我房中便可,一个人吃饭倒是自在。” 说完,他还咧了嘴角朝身侧的人笑笑。 穆衍燃摸了摸他的头,而后看向守在门边的春歌,道:“你带着小王爷先回房,晚膳也去厨房先吩咐。” 春歌福身道:“是,奴婢将小王爷送回去便就去厨房安排。” 穆衍燃点了点头,而后就要离去。走了两步,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继续道:“本王先出去一趟,很快便回来,约莫半个时辰。用晚膳时等等本王。” “是。”春歌顿了顿,而后才再次福身回应。他如今当真是不愿与白玉婵有着不必要的交集了,就连用膳都要这样防备着她。 “王爷,您要同小王爷一同用膳之事,可要知会侧妃娘娘一声?”她想了想,觉得此事有必要安定下来。 此事无论如何说,到底不是白玉婵的错。被自己腹中孩子的父亲这般嫌弃与轻视,光是想想也是极大的苦楚。 穆衍燃的眸子划过一瞬间的惊愕,显然是并未想到这样的情况。他抿了抿唇,而后才犹豫开口,道:“还是派人去说一下吧,免得她又安排厨房做了本王爱吃的菜。” 春歌没再说什么,只是再次服了服身。 他这下又在原地站了片刻,似乎是在思索还有何事还未安排好。待将事情都理了理后,她他才转身对一旁的卫九戒道:“如何?马匹可都安排好了?” “回王爷的话,已经都在门外侯着了。”身侧的人没有犹豫,立即躬身作揖回答道。 穆衍燃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朝着穆珩笑了笑,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就像是在走向沙场一般。 穆珩看着他的背影,眸子中忽然多了几分忧郁,甚至是叹了一口气。 春歌见他竟然有如此老成的反应,不免皱了皱眉,柔声询问道:“小王爷,您是为了何事忧愁啊?奴婢可能帮到您几分?” 他却只是回头瞧了她一眼,而后摇了摇头,道:“无碍,你先去侧妃娘娘房里告诉她,王兄不同她一同用膳之事吧。” “对了,你要提一提王兄出府了,去何处并不知晓,什么时辰回来也未提及。” 春歌服身应下,可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惊讶——且不说他这些话的缜密之处,他竟然想了一番说辞来安慰平日里最不待见的白玉婵! 看来,穆衍燃此番当真是“孤军奋战”,就连他的亲弟弟都觉得此事是他欠了妥当。 “可是小王爷您……”话音刚落,穆珩便出声打断了她,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些日子又未前往别处,就那个小院子我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不需要你跟着,你们不必拿我当痴傻儿童!” 说起这些时,他的语气中有明显的不悦,甚至还有几分不耐烦。 不等春歌开口解释,他便立即拂袖而去——小小的身躯,这样瞧着气鼓鼓的背影倒还觉得有几分诙谐。 可是,就是这份不同寻常的沉稳,让春歌紧紧皱起眉头——不过是半日的功夫这孩子怎么改变的这样多?难道是与方才的妖气有些关联? 那气息倒是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看来是个熟悉的人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担忧 小月赶到书房的时候,穆衍燃已经离开了。她恰好与春歌迎面撞上。 “奴婢参见小王爷。”她还微微喘着气,寻了大半个府邸,她终于是瞧见了能知晓穆衍燃踪迹的人了。 穆珩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而后向后退了半步。 小月见了,又转头看向一旁的春歌,微微服身道:“春歌姑姑。” 她知晓她的地位在广陵王府不凡,虽然此处是威武大统领府,但是自己极有可能会被白玉婵带回晋州,这些规矩还是要讲的。 注意了这些细微的礼节,或许自己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春歌只是朝着她点了点头,而后道:“你来的倒是恰好,王爷有事情要吩咐。” 小月的眸子亮了亮,顿时向后面瞧了瞧,却是什么都未瞧见,反而是看见了房门紧闭的书房。她嘴角的笑意僵了僵,问道:“奴婢听着,王爷都吩咐了些什么?” “王爷已经出府了,让我前去侧妃娘娘跟前禀告,今晚就不能一起用膳了。”说话时,她的眸子有几分躲闪,显然是瞧见了小月眼中的失望。 一看到她这样的眼神,她便想起了那一夜穆衍燃不愿面对现实时,白玉婵眼中的欣喜变为失落的模样。 “敢问王爷何时归来?又去了何处?”小月顿了顿,而后有些急切的询问着。见春歌的脸色不对,她又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道,“您应该也知晓,侧妃娘娘十分在意这些事情。眼下侧妃娘娘又怀有身孕,便越发在意这些事情。” 她思索片刻,又继续说道:“若是奴婢不能带个准信回去,怕是侧妃娘娘又要多想。以为是王爷刻意回避着她,不愿与她共进晚膳。” 春歌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出方才穆珩教给她的说辞,他便自行开了口,道:“你且带路吧,我去瞧一瞧玉婵王嫂。” 说到那个称谓时,他还觉得有些拗口,十分不习惯。这一年以来,他主动提及这个称谓似乎这还是第一次。 小月连连点头,而后侧过身子站到一边,弓着身子,道:“小王爷请。” 穆珩负手向前走去。她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看了春歌一眼。早闻广陵王的亲弟弟早年在母亲贤妃腹中之时便遭人陷害,一出生便比同龄的孩子要痴傻一些。 可眼下看着并未有这种感觉,倒是觉得他比同龄的孩子还要成熟稳重一些。她的目光浅薄,也觉得他能成些大事。 春歌对上她疑惑的眸子,却只是冷漠了瞧着她,眸子中为掺杂任何其他的情绪,十分冷淡。 看着她这般冰冷的眸子,小月有些讪讪地收回目光,继续为着穆珩带路。 “她……玉婵王嫂最近如何?”再次说起那个名字时,还是会觉得拗口就连整句话语都变得十分的别扭。 小月低了低头,想起今日大夫说起的话语,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道:“今日请了大夫前来诊脉,情况似乎不容乐观。大夫说侧妃娘娘的身体大不如前,倒是那孩子越发的强劲了。” 说起这话时,小月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愁容满面。 身后的春歌听到此话当即了黑了脸色——怎么还会有孩子会吸食母体的能量?莫非是应着她原本的身份?等等……今日出现在府中的气息——招灵之术! 现今知道这个法子的人不多,使用完这个法子还能安然无恙的人更是不多。看来她确实低估了鸿香院里的那几个孩子。 春歌不禁在心底冷笑——若是他们能够继续走正道,倒是值得培养,后生可畏…… 这话任谁听了也知道蹊跷的紧,自然也不排除穆珩。他也跟着皱了皱眉,偏头问她:“那大夫怎么说?可曾开了什么药方?” 小月点了点头,道:“那大夫确实开了药方,不过只是一些调养身体的,此时应当已有丫鬟在喂侧妃娘娘喝药了。” 她顿了顿,还是将大夫的提醒说了出口:“那大夫还说,这现象确实诡异,腹中的孩子确实蹊跷十分。为了侧妃娘娘的身子安康,还是寻个好时候请个道士来府中做场法事的好。” 穆珩的脑中划过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他的目光一沉,而后道:“此事还是等王兄回来与王兄商议的好。不过此事却是是诡异十分,自当要注意一些。” 小月的脸色并未缓和,但是他说的话又是十分的有道理,她又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只能点了点头,道:“谢小王爷指点,奴婢会留意着照料侧妃娘娘的,定然不会让她出什么差池。” 还有那在连廊内的“鬼打墙”之事,她不敢多说一个字。毕竟面前的小王爷只有七岁,这些事情与他说多了,到底是不太好。 “小王爷,这便是侧妃娘娘的厢房。”小月立即站到门边,而后轻轻推开门。 还未进门,便能问道屋内一股香料的味道,甚至还有几分刺鼻。那香似乎是从佛院请回来的,看来,此事他们当真是将此事归结于鬼神之说了。 白玉婵正靠在床头,身侧有丫鬟扶着她;还有一个丫鬟跪在床边,一勺一勺十分小心地喂她喝那泛着苦味的汤药。 “阿珩参见玉婵王嫂。”穆珩走到床边,立即躬身作揖行礼。现在这个称谓可算是顺口了许多。 白玉婵听见声音,慢慢地抬起头——见到面前的人时,她愣住了片刻。她如何都想不到,有朝一日穆珩会主动来探望她,甚至还唤自己王嫂。 “阿珩免礼,快些请坐。”她的心中着实有几分受宠若惊,立马露出了笑容,方才黯淡的眸子也多了一份光亮。 白玉婵在丫鬟的搀扶下又坐直了几分,就那般笑着看着穆珩,连喝药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他就坐在一边瞧着她,眉头再是未能解开,眸子中不禁多了几分心疼——她当真是虚弱了许多,瞧着还瘦了些。不过,上一次见她,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 “春歌,你先出去打听打听道士的事情。”他侧过头,低声对一旁的人说。他有意压低了声音,担心白玉婵听见会心情不定。 第三百五十四章: 习惯 春歌点了点头,没有耽搁便转身走向了门外。 一进门她便瞧出了白玉婵腹中的孩子有些古怪,但是有说不出是何处出了问题。她的心中难得觉得有些五味杂陈。 她曾经是九尾狐妖的事情她是知晓的,后来剔了妖毒变成人类却又继续继续吸食人写维持年轻模样的事情她亦是知晓。 但是这些事情本不该牵扯到腹中的孩子。这是命数中的是由,天庭那帮人不会降罪于她的。看来有人确实钻了这个空子,对孩子做出了手脚。 春歌紧紧皱起眉头,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她不敢随意揣测着此事是否与陆青歌有关,但是她定然是来过府中,不单单是昨夜。 还有白玉婵身侧的那只小花妖,这几日一直未能瞧见身影,也不知究竟是在谋划些什么。 她的脑中难得装着如此多的思绪,一时间所有的事情都聚集在一起,倒是更加没有头绪起来。 刚刚走出府,春歌又折了回来,面容严肃地瞧着守门的小厮,问道:“你可知王爷去了何处?” 那小厮想了想,而后道:“王爷早早的便叫卫统领准备了马匹放在府门前候着,走的时候也有些着急,似乎是鸿香院的方向。但这也是奴才的猜测……” 小厮还想解释些什么,但是春歌却未给他这个机会,听到鸿香院的字眼后,她转身就离开了。她大步走着,在人间难得失了分寸。 白玉婵喝完了药,偏要小桃搀扶着自己做到穆珩身侧的软塌上去,说是那样能与他离得近些,这些日子以来,倒是一直未有机会与他好生交谈。 穆珩有些紧张,立马起身阻拦,慌忙道:“玉婵王嫂不必如此,你身子现在虚弱,就躺床上便可。阿珩日后多多来瞧你便是。” 此话一出,白玉婵觉得自己的鼻尖一阵酸涩,眼眶中也有了些泪意。她当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穆珩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她的心中忽然有了些安慰——就连一贯眼中瞧不见自己的穆珩都能如此真心的待自己,那穆衍燃会不会也很快就瞧见了自己的好,而后慢慢接受自己,更是开始接受这个因为意外而来的孩子? “阿珩当真是长大了,竟然知晓心疼王嫂。”说起这话时,她的心中与语气都是真正的十分欣慰,甚至还有淡淡的泪意。 她的苦涩恰好被穆珩捕捉到,一时间心中还有几分愧疚——不论是人是妖,她对自己,对王兄那都是真心的,或许他当真是做得不对。 “玉婵王嫂这是说得哪里的话,阿珩应当早早明白这个道理,对王嫂好一些才是。”他这番话语自然也是真心的,说话时,他还不忘小心翼翼地抬起眸子看着白玉婵的反应。 她只是笑着,眼中的泪意越发的明显,声音亦是越发哽咽,道:“王嫂能听到阿珩与自己说这些话,心中当真是宽慰极了。” “玉婵王嫂若是觉得宽慰,便好好养养身子。让阿珩的小侄子平平安安的出生,阿珩还要叫她读书识字呢!”穆珩连忙接话,眼中还有几分真诚。 白玉婵连连点头,而后指着身侧的空碗,道:“王嫂自然会养好身子的。你瞧,那便是大夫开给王嫂的药,王嫂可都喝干净了!” 穆珩偏头瞧了一眼,而后又收回目光,在屋子中瞧了瞧,而后疑惑的问道:“玉婵王嫂,你身边的那个叫做曼陀的丫鬟呢。她从王府便跟着你,你如今怀了身孕,身边多几个熟悉的人伺候最好不过了。” 提起此事,白玉婵嘴角的笑容顿时一僵,而后淡淡说道:“前些日子她来与王嫂说,娘亲在老家生了场大病,无人照料,必须赶回去照顾。这样的缘由,王嫂又如何能不准?便给了些银子,让她离开了。” “倒是阿珩周到,不过这怀了孕,身边留着几个手脚利索,又机灵的丫头是相同的,一样可以照料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想起曼陀冷着一张脸色站在陆青歌身后,看着她取自己的心骨的样子,顿时心寒不已。 当日拿走心骨为自己所有,亦是得到她的应允,亦是她自行割骨施法,如今倒像是自己不近人情,抢了她的宝贝! 这些日子她亦是对她不薄,但是却怎么都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她的身子忽然不大如前,难道她自己还感受不到吗?她也在暗自担心着可会波及到孩子。但是有些事情她实在是不敢说出口。 她担心自己的虚弱是与那心骨的离去有关,若是穆衍燃一深入调查,知晓了自己不完全是人,那后果……她不敢去想。 看着白玉婵苦涩的笑容和悲伤的神情,穆珩有些担心,抿了抿嘴,道:“若是玉婵王嫂实在舍不得那丫头,阿珩便找人去她老家将她接回来!” 他本想为她解忧,却不想是让她露出了十分惊讶,甚至有些慌乱的神情。白玉婵连忙摇头,生怕他下一秒便吩咐下去:“阿珩倒也不必如此,既然她在这个时候与王嫂说要回去老家,自然是说明她与王嫂的缘分薄了,倒也不必强迫人家。” 说着,她垂下眸子,忍不住有些心虚。 穆珩皱了皱眉头,心中十分不解,问道:“为何要如此?瞧着玉婵王嫂的神情,是十分舍不得那丫头才是。找回来不是最好?” “阿珩,有些事情你还不懂。”白玉婵一脸认真的瞧着他,嘴角是淡淡的笑容,道,“曼陀陪伴了王嫂许久,多少还是有些情分的。她忽然走了,王嫂自然是有些不舍。但是并非非要将她拴在自己的身边。” 穆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那边不寻回来就是。” 他顿了顿,而后抿了抿唇,道:“玉婵王嫂,阿珩还有些事情要与你说。” 瞧着他飘忽的眼神,白玉婵也猜到了一些但还是浅笑着等着他的下文。 穆珩有些犹豫,却还是开了口,道:“是王兄。王兄忽然有些急事,离开大统领府了。不知何时回来,不能与你一同用晚膳了。” 白玉婵只是点了点头,她早是猜到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进入鸿香院 白玉婵的笑容不减,也未瞧出来有何处不悦,这倒是让穆珩松了一口气。 她早已习惯穆衍燃时常找一些说辞不与自己有交集,更何况他对这个孩子的态度自己亦是看在眼中,她更是知晓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无碍,自己一人用膳又有何不可?”白玉婵笑了笑,而后轻轻抚摸了自己的小腹,笑容越发的慈爱,“王嫂还有孩子,阿珩不必担忧。” 穆珩只是点了点头,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语。 白玉婵最明白察言观色,面前的人此刻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又如何不知?两人沉默片刻,她再次开口,道:“王嫂十分欢喜阿珩今日来瞧王嫂。只是这怀有身孕就是十分容易困倦,眼下又刚刚喝了汤药,身子越发疲倦起来……” 不等白玉婵说完,穆珩已经站起身,躬身作揖,道:“既然王嫂身子疲倦,阿珩便不在此叨扰了。待改日王嫂身子好些了,阿珩再来探望。” 她依靠在床头,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就在小月的搀扶下缓缓躺下,还侧过了身子,面朝着床内。 小月先是送了穆珩一程,而后又回到了白玉婵的床榻前。看着床上的人消瘦的背影,她不禁叹了口气,道:“侧妃娘娘,您为何不将自己真正的身子状况告诉小王爷?” 床榻上的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他还只是个孩子,告诉他这些做什么?若是扰乱了他的心绪,那倒是罪过了。” “可是侧妃娘娘,”小月皱起眉头,禁不住焦急起来,“奴婢今日未能瞧见王爷。在这府中,怕是只有小王爷可以时常瞧见王爷了。您若是与他说了,还能借小王爷的口让王爷知晓您现在的境况。” “那又能如何呢?王爷有意不见本妃,即便是借了阿珩的口又能如何?或许还能叫他误会成是本妃想要见他使出的伎俩。” 白玉婵早已明白了这些事情,已经不在强求穆衍燃会留在自己的身边。她现在只要好好护住这个孩子,便足矣了。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小月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被她早早察觉,而后便出声打断了她,道:“好了,你莫要再多言了。出去吧,本妃当真是想休息了。” “是。”她无奈,只是福身行礼,带着屋内其他的丫鬟一同退下。 白玉婵合上了眸子,眼角毫无征兆的划过一行清泪。 她时常能在梦中见到穆衍燃——梦中的他,会温柔的瞧着她,会像看着陆青歌一般含笑的看着自己…… 鸿香院。 穆衍燃坐在马上,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面色凝重。卫九戒就在他的身侧,亦是冷着一张脸色。 “九戒,你可知晓那一夜侧妃房中发生的怪事?”他依旧是看着面前的红漆木门,眉头紧锁,面容忧愁。提起那件事时,他的语气中又多了几分隐忍。 卫九戒不解地望了他一眼,而后仔细思索了那日发生的一切,道:“那日似乎不仅是侧妃娘娘房中有怪异之象,府外那来去神秘的狂风亦是值得深究。” 一提起此事,他便觉得心中有结。那妖怪到底是什么道行,竟然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曾留下!那日,他险些翻遍了整座威武大统领府,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本王去到侧妃房中之后,总是觉得空气中有一种熟悉的味道……”穆衍燃淡淡地说着,语气中有几分躲闪。 他一直在怀疑此事,自从发觉记忆中的陆青歌竟然与当时身侧的陆青歌长相不同时,更是心生疑虑。对于卫九戒的那一番说辞,他更是一个字都不曾相信。 他为何会出现在终南山山麓他比谁都清楚——穆展琅的追杀让他无路可退。他又不能过快的暴露出自己会武功,便只能一路躲躲藏藏。 但是他是能保住自己安全的,只是不停与那些刺客周旋有些疲倦。 这些他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如何会漏下自己受伤,落下病根的事情? “王爷这是何意?”卫九戒被他这样一说,顿时也紧张起来,看着那扇红漆木门的眼神也跟着警惕起来。 穆衍燃终于是偏过头瞧了他一眼,而后扯了扯嘴角,道:“本王的意思便是,你们有事情瞒着本王!” 他冷冷地收回目光,而后十分利索的跳下马去,径直朝着鸿香院走去。 卫九戒大惊,连忙跟着跳下马去。他回头瞧了一眼未加束缚的两匹骏马,心中有几分顾忌。但看着穆衍燃在前面好不停歇的步子,只得叹了一口气,而后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王爷,鸿香院一向不太干净,您这样贸然进去,岂不是不安全?”眼见着穆衍燃就要推门,卫九戒连忙叫住了他。他的眉头紧皱,担忧之意溢于言表。 穆衍燃却是不以为然,反而指着空无一物的门栓,道:“你瞧,这分明就是有人来过。前几日那把锁已经不见了。” 说起那把锁的事情,卫九戒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他这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宝剑都未能砍断那把锁,究竟是何人有这样的本领? “你不用担心,本王相信里面什么都没有。”穆衍燃的眼底幽深,藏着几分让人读不懂的情绪,他看着那扇高高耸立在自己面前的门,扯了扯嘴角,道,“这鸿香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也到现在未掀起什么波浪吗?” 卫九戒有些惊讶,而后偏头瞧他,小心翼翼道:“之前不是吓疯过一个酒鬼,还夜夜重现昔日繁华,惹得人心惶惶。” 穆衍燃却只是笑了笑,而后双手搭上门把,一用力,那门便被推开了一条小缝。 他并未着急着进去,而是抬头瞧了一眼,又道:“你瞧,这门应当是许久都未打开过才对,这是推开之时,却没有丝毫的灰尘落下来。这边说明早有人进过这个院子。” “若是这鸿香院当真如同传闻中那般凶险,上京早该传出死人的消息了。可是这些人,十分安宁。”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吃力的继续推开那扇笨重的大门。 第三百五十六章 : 对峙 卫九戒见了,犹豫片刻后,还是伸手助穆衍燃一臂之力。 “你要是有顾虑,可以留在院外等着本王。”他看着庭院内荒凉的景象,拍了拍手中的灰尘,语气随意道。 “属下誓死追随!”卫九戒当即单膝跪在他的面前,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咬字更是铿锵有力。 穆衍燃只是瞧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他点了点头,而后转身朝着院子里走去——他此次过来,是有目的的。 他又想起了那一日在鸿香院外瞧见的与陆青歌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在拿到那封崭新的信件之后,他那个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却是越发的蠢蠢欲动,甚至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穆衍燃走进了庭院,一抬头便瞧见了空无一人的二楼连廊——就像是当日站在院外瞧见的那一扇窗户,他似乎又瞧见了一个窈窕而熟悉的身影…… 屋内的童吾正在为自己斟茶,刚刚放下茶盏,便就露出了十分不耐烦的表情。他揉了揉额角,眼神忽然变得阴冷。 “这些凡人,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他低声念叨一句,而后站起身向庭院走去。 路过芦芽的屋子时,他的步子一顿,却依旧不曾停下。这些事情,怕是日后都不能再麻烦他了。他怕是也不愿再掺和这些琐事了。 穆衍燃走在庭院中,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怎么瞧着,都像是被废弃了许久的院落。 “王爷,此处似乎什么都没有。”卫九戒十分认真的在庭院中翻翻找找,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他自然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十分顺利,但是却又实在找不到什么线索。 穆衍燃听到了他的话语,但没有理会他。他现在正一心想要找到那个女子,这也是他此番刻意前来鸿香院的目的。 明日就要回晋州了,若是他现在放弃这个机会,或许再无法寻找真相了。 他慢慢地向二楼走着,心跳得亦是越发的迅速——他有着强烈的感觉,觉得那个与青歌长相一样的女子就在此处,可是他又担心着自己真的会瞧见她。 那一夜卫九戒的一番说辞,让他忽然意识到,似乎有些事情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九戒,你那日与本王说得王妃的事情,是真的吗?”离着那二楼的连廊只有一个台阶时,穆衍燃却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那一条空旷的小道,十分严肃的寻问着身后的男子。 卫九戒本就觉得紧张,现在他的突然发问,更是让他屏住了呼吸。他的眼神不住飘忽,心跳得愈发迅速。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只能违心的说着:“属下当夜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王爷。” 穆衍燃沉默了许久,而后忽然轻笑出声,道:“是吗?” 这简单的两个字却是给了他前所未有的重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他骗你的,他在撒谎。”童吾在连廊的屋脊上坐了许久,这两人的对话让他觉得十分好笑。 一个明明不相信,却不停地给着机会试探,另一个却只能违心说着假话,当真是虚伪至极! 穆衍燃当即皱起眉头,警惕地瞧着从天而降的黑衣男子——他的嘴角带着邪笑,眼中写满了玩味,还夹杂着几分轻蔑。 卫九戒见了立马小跑到他的面前,抽出长剑,护住身后人的安全。他瞪着童吾,粗着声音,道:“你是什么人!” 童吾姿态慵懒,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他坐到身后的栏杆上,肩膀倚着红柱,越过卫九戒的肩膀,看向穆衍燃,轻笑道:“我方才在与你说话。你面前的这个男人在撒谎,和你说得,都是假的。” 卫九戒立马紧张起来,伸出长剑指着童吾,道:“你是什么人!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他想要回头瞧一眼穆衍燃的反应,可是又只能故作镇静,佯装那人只是在挑拨离间。 童吾皱了皱眉头,觉得面前的人实在聒噪,便一抬手将卫九戒挥到庭院之中,而后站起身走到穆衍燃的面前,道:“我认得你,那个傻王爷。” 他当即顺着卫九戒跌落的方向瞧了过去,心中一紧——他只是挣扎了一下而后便晕死过去。他皱起眉头,心中有些担忧。 童吾只是轻飘飘地瞧了一眼,而后道:“傻王爷,不必担心。他死不了。” “你……”他想反驳,却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怒意,想瞧一瞧面前的这个古怪的人还会说些什么出来。 童吾摸了摸鼻尖,而后抬眸斜眼瞧他,不屑道:“人间王爷,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比你还清楚。” “你会读心术?”穆衍燃有些惊讶,但是他既然能说出那句话,应当是真的能看穿他的心思。他顿时警惕起来,却还是未移开半步。 童吾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你倒是有些胆识。我很欣赏。” 穆衍燃就那般瞧着他,对于他的话也没什么回应。他不知道对方是何人,但是对方却清楚他的底细。眼下自己毫无胜算。 童吾的眸子亮了亮,而后向后退了几步靠在红柱上,道:“能坐上王爷之位,也算你有些聪明才智。看你也是个识相的,别在此处耽搁时机了。回去吧,这里找不到你要的真相。” 听此,穆衍燃才终于动容,他当即对上童吾慵懒的眸子,质问道:“为何此处找不到本王要的真相?你都知晓些什么!” 童吾愣了一会儿,而后放肆地笑出了声,道:“倒是难得,还能瞧见你的王爷架子。我已经许久未被旁人这般无理地对待过了。” “那你想怎么样?”穆衍燃倒也不紧张,反而也笑着看他。 “不怎么样,觉得什么新奇。”他看着他,渐渐收起了笑容,觉得有几分眼熟,就像是百年前见过。 童吾上下打量起他,越发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 “玩够了没有。”就在两人沉默间,芦芽悬在半空中冷冷开口。他的眉宇间尽是冷淡,瞧着还有几分厌世的意味。 怀中不出意外的,依旧抱着那把夜识剑。那把剑早在前几日便没了灵气。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失败 童吾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芦芽,心中觉得有几分扫兴,道:“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这样的琐事你不愿意参与呢。” 他只是瞧了一眼他不满的神色,而后飞身到了连廊处站定,抬起冷漠的眸子瞧见皱着眉的穆衍燃,道:“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面前忽然出现两个男子,他已经是十分惊讶;而如今他们对自己倒也不算粗暴,还频频劝说着让他离开,倒是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他就站在原地,对上了芦芽冰冷的眸子,道:“这鸿香院还有旁人对吗?” 芦芽的眼中多了一份讥笑,而后广袖一挥,也将穆衍燃掷到庭院中央。 他十分意外,费力地撑起身子,喉间一阵腥甜,可是干咳几下,却是什么都不曾瞧见。 芦芽抱着夜识,一闪身便站在了他的面前,冷声道:“不该你问的便别问,赶紧离开此处,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穆衍燃撑起身子坐在尘土之上,而后用手心擦了擦嘴角的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却是笑出了声,道:“你不能杀我。” 说话时,他对上了芦芽的眸子,同时收起了微笑。 “不要与他废话了。”童吾皱了皱眉,越是瞧着穆衍燃心中越是不安。他闪身到芦芽身边,放低语气,话语中有几分担忧。 这张脸,他想不出在何处见过,但是总觉得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芦芽却是对他的话语置若罔闻,甚至还将夜识向空中一抛——它十分有灵性地剑鞘分离,他就那般精准无误的抓住了长剑,而后直指穆衍燃的咽喉处。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他的眸子幽深,透着几分血腥。 童吾见这副场景有几分紧张,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道:“泸尧,莫要冲动!将他打发了便是。” 芦芽却依旧将他的话甩在而后,剑尖离着他的咽喉越发靠近。 小桃见陆青歌沉沉睡去后,便变化成周芷清那般大小的形态出来散散心。这些日子她日日会生长几分。 这倒是与她原本所想十分契合,但是当这一切真实发生后,她的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只剩下担忧。 走着走着,她便走到了庭院边的连廊。远远地就听到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心下好奇,便加快了步子想去一探究竟。 这一看当真是惊讶地说不出话——芦芽的剑正指着穆衍燃的咽喉,甚至已经划出了一道小口子,但是他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 小桃不禁回头瞧了一眼,就像是陆青歌还在自己身边一样。可是瞧到空无一人的连廊后,她叹了一口气,而后又变化成那般小小的模样,飞身上前。 “芦芽,你在做什么?这是穆衍燃啊!”她就停在芦芽的面前,眉头紧皱。 见他没有反应,小桃又继续说道:“你可曾想过,若是你伤了他分毫,青歌会如何?” 他终于是有了反应,却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眼中平淡的就如同是一潭死水,让人瞧不出其中的情绪。 穆衍燃自然瞧不见他们这些纠缠,就看着芦芽和童吾站在自己的面前,却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便扯了扯嘴角,道:“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反正本王也未想着活着回去。” 听着他这挑衅的话语,童吾与小桃皆是叹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不能动他,他身上有仙气。”童吾严肃了神情,默念着传音诀将此话传到芦芽的耳中。他微微蹙眉,觉得眼前着个人间王爷的来历愈发的扑所迷离。 芦芽的眸子终于是动了动,而后轻轻偏头瞧了他一眼。 “这仙气我有几分熟悉,或许是与前几日那把铁锁有关。”童吾垂着眸子,却是已经将穆衍燃打量了个遍,“这或许是个有前世的凡人。” 芦芽沉默片刻,而后收回了剑——夜识飞到空中,自行钻入了剑鞘,而后落入他的怀中。 “我饶你不死,马上带着你的手下离开。”说着,他还瞟了一旁还在昏迷的卫九戒一眼。 穆衍燃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摸了摸自己颈脖的伤口,而后垂眸瞧着指尖的鲜血,摇了摇牙,道:“本王无意打扰你们。只是想在鸿香院寻找一个答案。” “这里没有你要的答案。”芦芽冷冷地回答,平淡的语气中似乎还有几分不耐烦。 “你不是瞧得出本王的心思吗?”穆衍燃转过头,看向童吾,皱着眉,道,“你也要告诉本王此处没有本王的答案吗?” 童吾亦是皱了皱眉,自从瞧出了他身上的不对劲后,便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焦急,只想着快些将他打发走。 “没有,没有,没有!”他一连否认了许多遍,甚至有几分不耐烦,“鸿香院什么都没有,你赶紧走吧!” 穆衍燃摇了摇头,朝着楼梯就想冲过去,却被芦芽十分轻易的拦住了去路。 “好!”他轻笑,而后终于消停在原地,道,“那你们为何始终停留在鸿香院不愿离去?” “冤有头债有主。”芦芽对上他的眸子,冷声道,“穆展琅已经离开皇宫来到上京了,我们要等他来到鸿香院,一并算。” 穆衍燃皱起眉,道:“你们要对他做些什么?” “他死了,这天下就是你的。你又在担忧些什么?”芦芽轻笑出声,看着他的眸子中多了几分不屑,“此事与你无关,你只管置身事外,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便好。” “缘起缘灭,始于晋州终于晋州,你莫要在此处耽搁时间了。带着你那个不自量力的手下快些离开吧。”童吾觉得十分无奈,不曾想这人间王爷竟然是这般难缠的角色。 “本王可否参观一些鸿香院?”穆衍燃还是不想放弃,再次试探开口。 面前的这些人的反应是在让他生疑,就像是在可以隐瞒着自己什么。就像是一场联合的骗局,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真相。 “我们不是人,会法术,会制造幻境。”童吾心中无奈,直接与他摊开了说道,“即便是让你参观,你瞧见的也不过是我们想让你瞧见的。” 穆衍燃对上他的眸子,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失落。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不管凡间琐事 穆衍燃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眼神中有些依依不舍,但是童吾所说的又是真的。他们让自己看到的,他什么都瞧不见。 “打扰了,本王这就带着属下离开。”他微微点头,而后向着昏迷的卫九戒走去。 他费力地将昏迷的人扶起,而后步履蹒跚的向着院外走去。 童吾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而后喊道:“你的属下并无大碍,出了鸿香院就会醒来了。” 穆衍燃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停住脚步,淡淡道:“多谢了。” 小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自从那天那隔着结界对视一眼后,陆青歌的心思一直很乱,想得便是他已经怀疑她的事。 今日,他倒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来鸿香院大张旗鼓的寻找答案,这是愈发怀疑陆青歌的身份了吗?想着,她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当即就转过身向着她的厢房飞去。 见有人过来,暗中的人立马转过身子,藏到拐角边。那身材的木门留下了几行清晰的指甲印迹…… 陆青歌此时已经苏醒过来了——虽然招灵之术伤了她的身子,但是在此处她还是不能安睡。只要一合上眼,就能瞧见穆衍燃的脸,还有白玉婵的小腹,还有那孩子的哭声。 她叹了口气,终究是只能睁着双眼在床榻上躺着。 她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又是思绪万千,一时间不知该放松还是该疲惫。 小桃原本顾及着她或许还在安睡,便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屋子,却不想靠近床榻时竟瞧见她睁着一双眸子,瞧着还有几分呆滞。 “青歌?”她试探的唤了一声,但是她这般模样只是保持着警惕。 床榻上的人沉默了片刻,就在小桃以为她还在熟睡之时,她忽然动了动身子,慵懒地开了口:“嗯?何事?” 小桃惊讶片刻,而后将今日鸿香院发生的事情尽数与她说了:“穆衍燃今日来了,说要寻找一个答案。最后被童吾和芦芽拦下了。如今已经离开了。” “知道了。”陆青歌亦是沉默许久,而后反应平平,与想象中差异甚大。 她满不在乎的模样当真是让小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站在床榻边,沉默着。 “你也不必如此担忧。他早就怀疑我了,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陆青歌坐起身子,嘴边还有淡淡的微笑,像是在安抚焦急的小桃。 “可是……”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陆青歌这样的反应倒是比穆衍燃找上鸿香院更让人担心忧虑。 她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依旧是一副满脸不在意的模样,道:“他除了怀疑,什么都不能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如何能与我抗衡?” “明日我会先一步回到晋州,到时他也只能带着他的那份可笑的怀疑找不到任何证据。”说着,她勾了勾唇角,眼中还有几分阴冷。 这一切在小桃看来,便是陆青歌终于成长成了一个合格的妖怪,心狠手辣,没有半分善良。可是她却开心不起来,这样的她,总是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陆青歌。”两人沉默间,外面传来轻轻地敲门声,紧接着是周芷清稚嫩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陆青歌随意挥了挥手,那门便被打开了。 她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小人,不由得扬了扬唇角,道:“你又是怎么了?” “童吾和芦芽还留在此处,是为了杀穆展琅吗?”她开门见山,没有半分铺垫。脸上的不悦之意亦是不加丝毫的掩饰。 陆青歌有几分不解,下意识看向小桃。她点了点头,道:“方才让穆衍燃问起此事时,他们是这样说的。但是不知是说辞还是当真这样计划着。” 她了解了大概,便点了点头,又看向冷着一张脸的周芷清,有些玩味的问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是心疼穆展琅,还是不想自己的猎物落入他人的手中?” “我……”她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却在最后还是闭上了嘴,表情变得有几分局促。现在冷静下来,她也有几分弄不清楚自己的目的,当时听到此事,便是想着要来质问。 “我谋划着要杀穆展琅已经不是一时冲动了,亦是好不容易说服了你助我一臂之力,如何能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截了胡?” 她顿了顿,觉得这般说词是眼下最合理的。 她倒也不是真的对穆展琅心软了,只是顾青柠是无辜的,他们的孩子亦是无辜的。她的心底依旧残存着对他的一丝善良——仍是想着让他见自己的孩子一面。 “哦,”陆青歌的反应越发冷淡,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觉得有几分无趣,“那你便去告知芦芽和童吾好了,与我说些什么?” 说完,她本想躺下再休息片刻,但又想起什么,继续道:“明日我就要出发回晋州了,你快些。不要等到他们动了手,方后悔没有早些知会。” 说完,她便躺下,侧过身子,背对着她,送客之意十分明显。 周芷清抿了抿唇,而后便不再久留,转身离开了。 小桃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转身对陆青歌说:“你说她到底想干什么?” “管好你自己便是。”床榻上的人却是反应淡淡,有些不想理会她。 小桃自觉没趣,便转身要回那颗小桃树上休息。就在这时,陆青歌忽然开了口:“穆衍燃还说了些什么?” “我去的有些迟了,那时他只是坚持着想在鸿香院里转一转,寻求一个答案。”小桃转过身,将自己知晓的不加掩饰的尽数说了出来。 “知道了。”她的声音闷闷地,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说完,她便合上了眸子——在梦中,她回到了终南山。风行尊者终于是愿意见她了,还待她一如往常。他朝着她和蔼地笑着,轻声道:“青歌啊,及时回头,你依旧是师傅好徒儿!” 一旁的青宸也跟着笑起来,对她说:“青歌,以后我们不要再下山了。就留在终南山,好生修炼,再不管凡间琐事。” 第三百五十九章: 错付 顾青柠写好了信,又抬眸瞧了一眼庭院,而后招手让翠竹到身侧,道:“你去将那个道士叫进来,本宫有事情问他。” 她将写好的信暂且放在一边,扶着隆起的小腹姿态慵懒的靠在椅子上,还抬起手揉捏着额角,瞧起来十分的疲惫。 翠竹上前替她顺了顺背,而后低声问道:“皇后娘娘,您这信可要奴婢现在送过去?” 顾青柠摇了摇头,而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门外的方向,道:“先去叫青宸,本宫要先见他。” 她皱起了眉头,看起来有几分烦躁。 “是,奴婢这就去。”翠竹服了服身子,而后快步走了出去。 她虽是沉默着未曾多嘴,但是心中有些预感,皇后娘娘找来青宸是为了问话,大抵还与顾青挽有些关系。 青宸仍然在庭院外的那棵大树的枝丫上坐着。背依靠着树干,怀中抱着遇歌,闭目养神,凝神聚气。 “青宸道长。”翠竹站在院子里,抬头瞧着他。这阳光刺眼,瞧着他还需得眯起眼睛,“皇后娘娘有请。” 青宸先是动了动眼珠,而后才不紧不慢地睁开了眸子。他垂眸十分慵懒的瞧了院中的人一眼,淡淡道:“皇后娘娘见我做什么?” 翠竹皱了皱眉,对他这散漫的态度有几分不满,语气也跟着冷淡起来,道:“皇后娘娘要见你你便去,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青宸轻笑一声,变换了姿势,侧倚着树干,道:“据在下所知,在皇宫之中,后宫之地外人不可踏入,素要避嫌。如今虽然不在皇宫之中,但是到底是皇后娘娘,该有的规矩自然是要讲的。” 翠竹被他一番话噎得说不出话,这样对比着,倒是她不顾皇后娘娘名节,不讲规矩了!她沉了脸色,冷声道:“这你不必担忧,只管进去便是。皇后娘娘不过想寻问你一些事情,你不必过多思虑。此处无人会觉得你冒犯了娘娘。” 青宸顿了顿,而后迅速起身,在空中踏了几步,稳稳当当地落在庭院中央,就在翠竹的身侧。 他偏头看她,微微点头,语气还算客气,道:“还请姑姑带路。” 翠竹还有些不悦,只是瞥了他一眼,而后从鼻孔呼出了一口气,语气不满道:“这边请,你可让娘娘好等!” 青宸自然听得出她话语中的刻薄与讽刺,但是也只是十分谦逊的点了点头,嘴角还有几分笑意,瞧起来是十分满不在意的模样。 翠竹瞧见他这模样便觉得来气,也不再与他多言,只是转过头去,继续生着闷气。 顾青柠已经在其他宫女的搀扶下坐在了屋中的软塌——她半倚着身子,一只手搭在小腹上,轻轻地拍着,一旁的宫女正在为她扇着扇子。 “皇后娘娘,人已经带到了。”翠竹停在软塌边,躬身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顾青柠只是“嗯”了一声,而后便没了其他的回应。 翠竹当即站到一边,而后朝着青宸是一个眼色,示意他进来。 “参见皇后娘娘。”他走了进来,亦是站在软塌边不远处,十分简单的行了礼,而后便笔直地站在那处。 顾青柠听见声音,便伸出手让翠竹扶自己起身。 “听闻,你这些日子一直在本宫的院子外?”她看着青宸,眸中的审视不加丝毫掩饰。 “是。按着皇上的吩咐,在此处护着您的周全。”青宸点头,姿态还算恭敬,只是语气有些冷淡,脸上亦是死气沉沉。 顾青柠笑了笑,而后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道:“本宫还听闻,道长与本宫的小妹相识?”她轻笑着,可这笑容却是处处藏着刀子。她眼眸中的神色忽然冷漠下来,整个人变得戾气十足。 青宸却是不以为然,眸色已经淡淡的,语气更是没有波澜,道:“早些时候,在晋州偶遇过一次。而后便是此次的相救。” 顾青柠点了点头,而后对上他的眸子,笑道:“敢问青宸道长,可曾想过再也不回仙山?” 青宸愣了片刻,而后扯了扯嘴角,眸子又冷了半分,反问道:“在下愚笨,不知皇后娘娘此话何意。” “这上京之大,远比你的仙山有意思的多。此处又有各色各样的姑娘,凭着道长的相貌和能力,自然会有不少姑娘想要与你喜结连理,到时候……” 顾青柠话还未说完,便被青宸冷着脸色打断了话语:“请皇后娘娘慎言!在下的心中只有天下苍生,修习仙术自是为了保护天下百姓安康。不愿谈及儿女私情。” 他的神色凝重,眼中更是写着抗拒,这倒是让顾青柠笑出了声:“如此这般,天下苍生遇见了青宸道长这样的修仙之人,当真是福泽满身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皱眉瞧着她。他并不痴傻,知晓眼前的女子只是在试探他。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顾青挽心悦与他。 他一直在避讳此事,便是因为他的心中早已装满了陆青歌。虽然他们已经再无可能,但是他的心中亦是再装不下任何其他人。 顾青挽是个好女子,但是他终究不能是她的良人。 “道长竟然这般决绝,莫非是还未遇见心悦的女子?”顾青柠却是依旧一副笑脸,看着一脸冷漠的青宸,眼中有些玩味。 “不曾,在下不想谈及儿女之情。”他的脸色越发冷了下去,甚至不想再去瞧面前的女子一眼。 “本宫的妹妹自小便喜欢侠义心肠的男子。本宫正想着为她寻一户好人家。”顾青柠忽然变得脸色,露出了一副担忧的神情,不时还瞄上一旁脸色铁青的青宸一眼。 “本宫思来想去,成泽倒是十分合适。两家又是知根知底。”她先是自顾自地说着,而后转过头假意寻问,道,“青宸道长觉得如何?” 他只是点了点头,心中有些烦躁,他此刻只想着能够快些离开:“成泽大统领当真是个不错的人选。在下就先在此恭贺顾二小姐了。” 顾青柠的笑容僵了僵——面前的人虽然脸色不太好,但是显然不是对于青挽有了婚约一事。看来,她这傻妹妹终究是错付了。 第三百六十章: 态度 顾青柠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后浅笑道:“本宫相信青宸道长的眼光。能得到青宸道长认可的人,自然是能够托付终身的人。” 青宸没有说话,可是瞧着她的眸子里却写满了难以置信。他原本以为,她只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思,却不想她竟然是借此机会在为顾青挽挑选夫婿…… 她却是不再理会他,只是随意了摆了摆手,道:“还请青宸道长离开了,本宫觉得乏了,想休息了。” 翠竹先是扶着顾青柠躺下,而后转身站在青宸的面前,冷着一张脸色,送客意味鲜明。 他皱了眉头,却也只能在心底轻叹一口气,而后微微躬身,道:“在下告退。” 他本不该管人间的琐事,这样只会让他在人间留下更多的羁绊,倒是更是无法回到终南山。虽然他向风行尊者禀明,再是不回终南山,但是心底还是想为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他又回头瞧了一眼,而后又飞身坐上那一条树枝——看着手中的遇歌,他又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待帮了穆展琅这个忙,顾青柠的孩子平安生下来后,他便去寻青歌,带着她远离这尘世,过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人走了?”顾青柠又睁开了眸子,姿态有几分慵懒。 翠竹缓缓走上前,点了点头,道:“是,已经走了,不曾耽搁。” 她点了点头,而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桌,道:“现在将那封信送到皇上那处去吧。切记,要亲手交到皇上的手中,不需要任何人替你呈上去,须得你自己亲自来!” 顾青柠的脸色严肃,翠竹自然是不敢怠慢,便躬了躬身子,亦是严肃道:“皇后娘娘请放心,奴婢一定亲手将这封信交到皇上的手中,不让任何闲杂人等染指半分!” 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挥了挥手,道:“嗯,去吧。” 翠竹领了命,便转身迈着小碎步快速离开了。 鸿香院外。 穆衍燃扶着昏迷的卫九戒步履蹒跚的走出了鸿香院。一迈出那个门栏,身后的红漆木门便重重地合上,丝毫不留情面。 他将肩上的人安置在墙边坐下,而后自己站在门前,嘴角缓缓露出淡淡的笑意。 “青歌,或许你就在里面吧。本王不在意你究竟是人是妖,本王只是想要你光明磊落,万事能与本王商议。我们是夫妻,本该同甘共苦。” 他的话语一字不落地落到了陆青歌的耳中,可是眼下她的心中再没了一丝波动。现在的她只是觉得他又开始上演着温情的戏码,若是等自己真的现身,说不定暗处就等着几个道士。 小桃趴在窗前,就看着穆衍燃一脸落寞的站在鸿香院外,眼眶微红,似乎隐隐有些泪意。她叹了一口气,回头瞧了一眼陆青歌,而后什么都未说。 她心中明白,若是自己现在为穆衍燃说些什么,怕是只是火上浇油。 “王爷?”卫九戒终于是苏醒过来,头有些疼,更是有些迷茫。他满脸不解的站起身,而后蹒跚的走到穆衍燃的身侧,道,“属下这是怎么了?您怎么样?” 他却只是偏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而后浅笑道:“你没事就好,回府吧。” 说着,他就转身走向了一旁的马匹,直接跳上了马,驾马而去。卫九戒还留在原地,看着穆衍燃绝尘而去的背影不禁更加迷茫。 他回头瞧了鸿香院那紧闭的大门一眼,不明白都发生了些什么,但是他身上的酸痛却是真真切切的,就像是被谁狠狠打了一顿一般。 虽是疑惑,但是他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忍着疼痛,亦是跳上骏马追赶着穆衍燃的足迹。 威武大统领府。 穆珩就坐在厢房内的圆桌前,面前是早已准备好的一些饭食。 春歌就站在一边,瞧着桌上有些凉意的饭菜,忍不住开口问道:“小王爷,可要命人重新做一份?” 他只是摇了摇头,而后道:“不必,就当在此处等着王兄回来。” 话音刚落,穆衍燃便推门进来,脸上写满了疲惫,身后是姗姗来迟,气喘吁吁的卫九戒。 一坐下,他便端起面前的碗,开始大口用膳,丝毫不顾及这些早已凉透了的饭菜。 穆珩皱起眉头,与春歌对视一眼,而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王兄,您这是怎么了?” 穆衍燃却是后知后觉,瞧着他笑了笑,满脸不明所以,道:“怎么了?本王能如何?不过是路途奔波,觉得十分饿了,这便才狼吞虎咽了一些,阿珩不必担忧。” 他没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沉默许久,他还是开了口,道:“王兄,方才我去瞧了玉婵王嫂。她的情况当真是不容乐观,你还是去瞧瞧吧。” 说起这些,穆衍燃的动作果真是顿了顿,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但是他却依旧继续吃着,仿佛未曾听见他说的话。 “阿珩原本一向不喜欢玉婵王嫂,这王兄你亦是知晓。”穆珩说着,不禁又想起白玉婵那虚弱的模样,眉头又皱紧几分,道,“但是此事您须得重视,有些不正常。” 穆衍燃终于是放下了碗筷,冷着脸色,道:“如何不正常?不过是怀了身孕罢了。” “她已经瘦了,整个人瞧着十分没有精神。但是腹中的孩子倒是安好,甚至还有几分强劲,这难道不蹊跷?” “就连来诊脉的大夫都有了怀疑,说着可要请个道士来府中做法。还有玉婵王嫂身侧的那个叫做小月的丫鬟,满府的找你,却是未能见上你的面。” “王兄,或许你当真对玉婵王嫂没有男女之情,但是她腹中当真是你的孩子。即便是为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您也不该对她这般不管不问。” 穆衍燃早已脸色铁青,语气更是有几分不耐烦。他忍着怒气,猛地站起身,道:“好!阿珩说得本王记下了本王这就去瞧她!” 说着,他赌气一般的转身离开了。走在连廊之上,心中的怒意更是不能平复。他始终不能明白,为何阿珩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 “走吧,去侧妃那处瞧瞧。”终于,穆衍燃叹了口气,偏头对身后的卫九戒道。 第三百六十一章 :灵异 小月就站在床榻边,轻轻地为白玉婵摇着扇子。她难得睡得这般安稳,瞧着觉得面色都红润了许多。 穆衍燃来时,厢房外并没有丫鬟守着,屋内亦是十分安静。 他下意识地瞧了身侧的卫九戒一眼,他并未马上敲门,亦是阻拦住了身侧的人伸出的手。屋内这般安静,或许她已经睡下了。 小月无意间偏头瞧见了门外有两道身影,徘徊许久,不曾离去亦是不曾进入,心中觉得疑惑,便放下扇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穆衍燃瞧见有人过来,便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小月打开了门,瞧见面前的人的那一刻,惊讶之意溢于言表。但是害怕自己扰了白玉婵休息,便生生忍住了。 她只是福身行礼,轻声道:“参见王爷。” 穆衍燃只是点了点头,而后探头往里面瞧了一眼——就看到白玉婵侧身躺在床榻上,他瞧不清她的脸,只看到幔帐之后模糊的身影。 他沉了脸色,朝着小月招了招手,而后走到连廊边,负手而立。 “侧妃这是怎么了?”他看着远方,眉头紧锁,面色有些沉重。他虽是对白玉婵没有男女之情,但是多年来的交情她还是十分了解她的。 今日这般表现,定然是真的不适。自己未能与她一同用晚膳,她自当是要找个借口,或是送来一盘自己亲手做的糕点与自己见上一面的。 小月就站在他的身侧,听他这样问着,语气中都是对白玉婵的关心,她不禁红了眼眶,道:“王爷,就连来看诊的大夫都猜测着娘娘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说着说着,她眼中的泪水便再也藏不住了,直接从眼眶中流了出来。豆大的泪珠就在她的脸庞上划过,就落入了卫九戒的眼中让他不禁皱了眉头。 穆衍燃也皱起眉头,问道:“那大夫怎么说?” 听到小月的说辞,他当真是有几分惊讶,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白玉婵会与妖精缠身有些关联。那么这……是否说明,他之前的怀疑就仅仅是怀疑罢了…… 小月抹了抹眼泪,继续哽咽着说道:“侧妃娘娘的身子一落千丈,便是早晨的那几个时辰便变得十分虚弱。大夫说,侧妃娘娘的身子这样下去是要垮掉的。但是娘娘腹中的孩子却是安好,甚至还十分强劲。” 穆衍燃转过身看她,皱着眉,沉声问道:“你的意思便是,是这个孩子让侧妃变成这般虚弱不堪的模样?” 她看着面前的人十分严肃的模样,不禁有几分犹豫。她顿了顿,而后十分谨慎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大夫也是有过这般猜测,还叮嘱,若是有空,便请一位道士来府上做场法事,驱驱泄气。” “那可会对腹中的孩子有影响?”穆衍燃几乎是下意识问出口,眼中的情绪倒是没有丝毫心疼,仔细瞧着似乎是有着几分窃喜。 他的心中倒是真的有几分欢喜,只是限于这个孩子可能不能保住之上;白玉婵的安危他到底还是在意的。 这个孩子在他看来就是不祥之物,因着意外而来,全然不能给他喜悦。如今倒是说着当真有几分不详,甚至对母体有些威胁。这对于他来说,不全然是个坏消息。 小月愣了片刻,而后呆呆地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但是如果当真是这个孩子影响了侧妃娘娘的身子,怕是不能留着了……” 她说得有几分为难,还不时打量着穆衍燃的脸色——他方才的话语让她觉得他心中悲痛,十分舍不得这个孩子。 “本王知晓了……”他的语气淡淡,而后又转过身去。他看着远方的天空,心中想得却是,这或许是上天眷顾。它听到了自己的忏悔,知晓了这个孩子不该此时来到这个世上,便暗中帮了他一把。 小月瞧着他的转身,却在其中读出了几分落寞。她连忙跪在到他的身侧,扯了扯他的衣袂,带着哭腔,道:“王爷,孩子没了还能再要,但是侧妃娘娘只有一个啊!” 穆衍燃有些惊讶自己的衣角忽然一重,低头去看竟然是泪流满面的小月。听着她的话语,她应当是回错了自己的意思,便扯了扯嘴角,道:“本王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本王也并未有拦着的意思。那道士找的如何了?” 不等她回答,屋内的白玉婵传出了动静——她醒来后未瞧见小月,便觉得有几分焦急,连忙开口唤她。 小月听见呼喊,连忙对着穆衍燃道:“王爷,可是侧妃娘娘自己不能明白这个道理。她一心一意只想护着自己的孩子,全然不顾自己的身子!”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朝着卫九戒看了一眼,而后自己走进了屋子。 “你先起来吧,王爷心中自然有分寸。”卫九戒有些不情愿的走向还跪着的小月面前,而后沉声对她说道,甚至不去伸手扶她。 小月只是呆呆地瞧了他一眼,而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朝着卫九戒点了点头,而后抹了泪水快步走进了厢房。 瞧着她的背影,他亦是摇了摇头,跟着走了进去。 白玉婵的脸色苍白,正费着力气撑起身子,依靠在床头。她微微喘着气,眼神微眯,口中还在喃喃呼喊着小月的名字。 小月连忙小跑着上前,而后将她扶起身,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侧妃娘娘,您瞧,谁来看您了。” 白玉婵这才有几分慵懒地睁开了眸子——看到来者时,她的眸子就在一瞬间变得通红,里面乘着满满的泪水。 “妾身不是在做梦吧?王爷是您吗?”她还有几分不敢相信,看着穆衍燃的嘴角露出了笑意,但是泪水依旧不停地在眼眶打转,有着几分又哭又笑。 穆衍燃浅笑着坐到她的身侧,小月便十分识相的起身站到了一边。他将她圈进怀中,柔声道:“自然是本王来瞧你了。婵儿并非是在梦境。” 白玉婵笑着,紧紧握住他的手,道:“当真是好极了。妾身觉得已经与王爷许久未见了……” 她笑着,眼中的泪水却是不曾减少。 第三百六十三章: 调查 穆衍燃垂眸听着,而后只是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可知侧妃娘娘身侧那个叫曼陀的丫鬟去了何处?” 小月的眸子亮了亮,点了点头,道:“此事侧妃娘娘与小王爷说过,奴婢当时就在身侧,便听了些许。” “曼陀姐姐是在侧妃娘娘发现怀有身孕之前就离开的。据侧妃娘娘所说,是她在老家的母亲忽然生了重病,须得她回去照料。这便才走得匆忙。” 穆衍燃的心中越发平静,而后点了点头,扯了嘴角,道:“本王知晓了。这些日子你可得好生照料侧妃,稍微有任何差池,马上来与本王禀告。” 说完,他就未在此处耽搁,转身就离开了。 走在路上,他脑中的思绪当真是混乱十分。记得曼陀当日也是忽然就出现在白玉婵身边的。府中新来一个丫鬟他本不会过问,但是毕竟是侧妃的贴身丫鬟,他也就多问了一句。 可当时她的反应有些不自然,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的寻问。只是随口说着,是出门闲逛之时,在街角遇到的。说是无父无母,身世孤苦的孤儿。 她瞧着她有几分机灵,便心生欢喜,带回了府中留在了身边…… 穆衍燃皱了眉头,心中有些疑惑——若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如何会有老家重病需要照料的母亲?就像是锦灯,亦是无父无母,这些年一直在府里…… 想着想着,他忽然发觉这其中有些不对劲——为何这段记忆中陆青歌的位置十分模糊?他记起的回忆是一同在偏厅用膳,为何王妃青歌会不在此处…… 穆衍燃又暗自了思索了片刻,正准备回头去问卫九戒一个究竟,就瞧见张管事朝自己迎面跑来,脸上表情有些焦急,额角似乎还渗出了细汗。 “王……王爷……”他跑到自己面前之时,已是十分疲惫还喘着粗气,像是在整个府中寻了自己许久。 穆衍燃正为着白玉婵与陆青歌的事情发愁,忽然有人毫无征兆的闯入,打断了他的思绪,心情亦是有几分烦闷。 他看着眼前的老者,脸色有几分不耐烦,语气亦是冷冷淡淡,还有几分疏离,道:“张管事这般焦急的寻本王所为何事啊?” 张管事平复了自己的气息,而后颤抖着声音道:“是衙门的人,此时就在正厅侯着,说是有些问题要来寻问。” “衙门的人问话怎么问到本王头上了?”他虽是皱着眉头,瞧着有几分不愿应对此事但是脚下的步子已经迈开,朝着正厅走去。 张管事亦是脸色有些不好,皱着眉头觉得十分晦气,道:“说是上京刚刚发生了一件命案,死者倒是与威武大统领府有些关联。” “还有这样的事?”穆衍燃的面色凝重,想到的却是明日就是柳之舟的大婚之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真是十分不吉利。 张管事点了点头,道:“老奴已经将府中的丫鬟小厮都清点了一遍了,并未少任何一个人。老奴与那捕快说了,却是没有任何作用,只说着一定要见王爷您。” “因为这些衙门的人忽然造访,威武大统领已经被暂时封锁起来了。里面的人一个都出不去。就连替柳公子布施一事,都受到了牵连。如今那一批粮食都积攒在府中,运不出去。” 提起此事,穆衍燃的脸上明日露出了些不悦。他的身边,知己友人少之又少,如今最交好的友人就要大婚,亦是好不容易为他寻了个好彩头,居然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本王知晓了。前去会一会他便是。”穆衍燃冷了眸子,只想着快点将此事了结。他相信这场命案与威武大统领府没有半分的关联。他问心无愧,尽快便能脱身。 进了正厅,就瞧见阿时握着腰间的佩剑,正面对这正厅之中的壁画,认真的看着。 穆衍燃对他有几分映像,便扯了笑意走上前去,道:“时捕快?不知威武大统领府是摊上了什么样的大事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正座之上而后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偏座,示意阿时坐下。 他却只是笑笑,反而往一边挪了步子,恭敬作揖行礼,道:“上京六扇门捕快阿时参加广陵王殿下。” “不必多礼。”穆衍燃嘴角的笑意僵了僵,眼中的眸色意思冷了下去,不再如先前那般友好,“时捕快有话直说便是。本王问心无愧,威武大统领府自然没有沾上半分血腥。” 阿时扯了扯嘴角,而后从衣襟处拿出了大夫的画像竖在了他的面前,道:“这是甄大夫,是广陵王您的侧妃御用的大夫。今日他来府上诊脉,却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穆衍燃皱起了眉头,对这个甄大夫无甚印象,只觉得有几分熟悉。想来似乎真的是那日确定白玉婵怀有身孕的大夫。 “张管事,你去侧妃屋里把她的贴身丫鬟叫过来认认这人。”他觉得有些头疼,这人还当真与威武大统领府有些关联。 只怕是就算此人的死与大统领府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也要配合着调查。他现在只但愿能够尽快脱身,柳之舟的事情自然是耽搁不得的。 “王爷不认识这个大夫?”阿时有些意外。经过打听,甄大夫诊的是安胎脉,这便说明广陵王的这位侧妃已经怀有身孕了。 那为何作为孩子父亲的广陵王,竟然对这大夫十分陌生?不是应当时时伴在左右吗? 穆衍燃嘴角的笑容有些尴尬,此事确实是他做得有几分欠缺。这样被人寻问着,还当真有几分难以启齿。 他慢慢点了点头,而后随意扯出了一个说辞:“本王今日有些繁忙,便极少陪着侧妃,更别说她诊脉这样的小事。这大夫自然是十分眼生的……” 说完,他还干笑几声,却也是自己一人觉得尴尬不妥。 阿时只是瞧了他一眼,而后便移开了眸子,似乎对此事的答案丝毫不在意。 小月很快便被张管事带到了正厅,她看着面前肃穆的气氛,不禁也跟着紧张起来。她先是走到穆衍燃面前行礼,而后不解地小声问道:“不知王爷唤奴婢前来所为何事?” 第三百六十二章: 疑点 白玉婵说着说着,眼中的泪水便从眼角划出,划过苍白的面颊,就低落在穆衍燃的手上。 这泪水冰凉,却是让他一惊,觉得十分滚烫。 她握着他的手,而后缓缓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道:“王爷您知晓吗?妾身今日叫了大夫来诊脉。他告诉妾身,腹中的孩子十分强健。王爷,我们的孩子十分安好……” 穆衍燃感受着从手心传过来的温度,愣在了原地,表情有几分痴傻。他似乎真的感受到了她的腹中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他不禁勾了勾唇角,第一次感受到了血脉相连…… “婵儿……他们与本王说,你的身子忽然之间不似从前,倒是腹中的孩子还十分的安好。这是怪异之象,或许是这孩子……” 他收起了笑容,开始满面愁容——眼下看来,他与白玉婵都是凡人,结合而来的孩子自然不该不是凡间之物。可是这孩子生长的异常之好,倒是她的身子越发虚弱,确实惹人怀疑。 穆衍燃记得,今早柳之舟登门提亲之时,她还是红光满面,丝毫瞧不出什么虚弱之意。可是现在,倒是像极了久病缠身的病态模样,这如何能让人不担忧。 白玉婵一听这话,立马紧张起来,抓住穆衍燃的手都加重了几分。她慌乱地转过头,道:“王爷,妾身的身子并无大碍,这孩子也不是妖邪之物!” 她的眼中的泪水积攒的越发多,豆大的眼泪不停歇地滴落下来。她的眼中写满了恐慌,生怕穆衍燃真的请道士过来。 她只以为自己的虚弱是因为被曼陀取走了心骨,一时间没了支撑,才会变成如此模样。只要她稍加休息,定然会早早地康复。 小月见她这副模样,不禁皱起眉头,在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在这样的场合下,她自然是没有身份开口说话的。 她之前劝说了许久,但是却是没有一丝成效。白玉婵是坚定了一份心思,就是要留住这个孩子,任谁来了都不起作用。 见白玉婵激动起来,穆衍燃立即将她抱紧了几分,不停地安抚着,柔声道:“好好好,这孩子不是妖邪之物,谁都不能伤害他。” 白玉婵哽咽着,嘴角终于是露出了笑容,但是眼中的慌乱还是未能散去。她依靠在穆衍燃的怀中,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王爷,妾身知晓自己的身子确实有些虚弱,但是只要稍加修养,肯定能恢复如初的。不会有什么事情的。”白玉婵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心中的忌惮始终不能放下。 穆衍燃点了点头,声音轻柔,道:“好,本王知晓了。本王不会去找道士,你只管好好调养身体……” “好……妾身一定会好好调养身子的……这孩子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不是妖邪之物……”她的眼角还挂着泪水,眼神涣散,整个人瞧着十分没有精神。 穆衍燃不再说着,只是静静地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心口,以示安抚。 白玉婵也逐渐的平静下来,慢慢地闭上了眸子,再次沉沉睡去。 他感觉到怀中的人逐渐没了动静,只剩下均匀的呼吸。他轻轻动了动身子,偏头瞧了一眼,轻轻开口,道:“婵儿?” 怀中的人久久没有回应,回应他的就只是均匀的呼吸。 小月动了动身子,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查看——白玉婵已经沉沉睡下了。方才哭过,她的眸子还透着红润,脸上也因为哭过一场,多了几分红润。 她朝着穆衍燃服了服身,轻声道:“回王爷,侧妃娘娘又已经睡下了。” 他点了点头,而后亲自扶着她躺在床榻上,又十分细心地为她掖了掖被子。穆衍燃直起身子,脸色有些凝重。 “你随本王出来。”他皱着眉,瞧了小月一眼,而后负手走出了厢房。 连廊之上,小月十分紧张地瞧着面前高大的背影,心跳迅速,就等着他的问话。 “你先观察几日。”良久,穆衍燃终于开口,“再日日请大夫过来诊脉,汤药也要按时喝。若是侧妃的身子还不见起色,便来向本王禀告。到时再寻道士亦是不迟。” 小月只是点了点头,而后面露难色,有几分支支吾吾,轻声道:“王爷,奴婢还有一事想要向您禀告。” “说。”穆衍燃转过身,就那般皱着眉头,居高临下的瞧着她。他的眼中写满了冷漠,整个人也跟着冰冷起来。 小月服了服身,而后道:“回王爷的话,便是今日,奴婢奉侧妃娘娘之命去内务院取暖手炉。可是回来之时,却如何都寻不见去侧妃娘娘厢房的路。” “后来奴婢扯下衣带系在一旁的红柱上,而后竟然发现又回到了原地!”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忍不住颤抖起身,脊背之后亦是涌起了一股凉意。一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便就觉得十分惧怕。 她一直都知晓着上京之内有不少妖怪,可是她从未见过,今日倒是十分近距离的接触了一下,现在想起来都是心惊肉跳! 穆衍燃一听,皱起的眉头越发紧锁,道:“鬼打墙?” 小月连连大头,道:“是,这与民间传闻的鬼打墙一模一样!可是王爷,听闻鬼怪平日在夜间活动较多,奴婢遇上之时可是白昼啊……” 说着,她又皱起眉头,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你回去之后,侧妃便就成了如此虚弱的模样?”穆衍燃却不管她是在何时遇见了这怪异之事,只是觉得此事应当是与鸿香院闹鬼一事的道理相同。 是妖在扰乱他们的生活——眼下这情况,这妖怪倒是冲着白玉婵来的。可是又会是为何呢? “是,奴婢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诡异之事后,侧妃娘娘便十分虚弱了。可是侧妃娘娘却始终说着自己无碍,奴婢怀疑是被迷惑住了心窍!” “而后你便请来了大夫?”穆衍燃越是听着,越是冷静下来,慢条斯理地寻问着自己怀疑的问题。 小月十分诚恳的摇了摇头,道:“是侧妃娘娘自己要请大夫的。奴婢一进屋,她便吩咐奴婢去寻大夫,看起来十分焦急。” 第三百六十四章: 审问 穆衍燃先是瞧了站在一旁的阿时一眼,而后转头看向小月,沉声道:“你瞧瞧时捕快手中的画像,可是一直为侧妃诊脉的那个大夫。” 阿时闻声,立即转过身为去,将手中的画像拿到她的面前,沉默的等着她的回答。 小月仔细瞧了瞧,而后连连点头,道:“是他!他今早还来过大统领府为侧妃娘娘诊脉,发生什么事了吗?” 瞧着她无辜的眼神,阿时只是冷冷一笑,而后道:“他死了。在回医馆的路上。被残忍的剜了一整颗心!” 他说得咬牙切齿,仿佛面前的女子就是杀了甄大夫的凶手。 小月当即吓得瘫坐在了地上,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见着阿时冷着一张脸色,说话语气亦是恶狠狠地,她顿时失了魂魄,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今早还活生生地人,如何能午后就死了?”小月慌乱地飘忽着眼神,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着面前的阿时。 穆衍燃只在一旁皱眉等待着——他自觉此事与威武大统领府没有半分关联,只能在此等待着此事快些结束。 “他不是午后死的。离开大统领府没多久,他就死了。”阿时冷着脸色看着她,似乎是想要在她的脸上找到一点线索。 小月不自觉地看了一旁的穆衍燃一眼,而后慌乱的摇了摇头,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道:“时捕快,此人确实是为侧妃诊脉的大夫,但是在府中从未与人发生过口角。每每诊完脉他就就立马离开,更不说与人结恨了。” 她看着阿时,眼中尽是真诚。得知甄大夫的死讯她确实是吓了一跳,但是理智告诉她,她现在需得保持镇静,此事是与威武大统领府无关的,不能因为她一人的慌乱还大统领府被泼了脏水。 她整理了思绪,将那么恐惧尽数收了起来,看着阿时的眸子中瞬间多了一份坚定。 “原来如此。那不知今日府上有没有来过什么奇怪的人?”阿时愣了一瞬,而后笑了笑,继而将手中的画像又再次收了起来。 穆衍燃看见这一动作,未等小月开口,便自从起身走到了她的身侧,而后一双含笑却冷漠的眸子就看着他,浅笑道:“时捕快这是什么话?此处可是大统领府,戒备森严堪比皇城,如何会有怪异之人潜入府中?时捕快当真是在说笑了。” 他的眸子始终未从他的身上离开,两人便这样对峙着。一个嘴角含笑温文尔雅;一个脸色铁青,目光如炬。 “若是时捕快没有问题要询问了,便请先离开吧。大统领府还有些事情要做,你这样将大统领府暂时封锁,实在不太便利。” 阿时亦是轻笑,而后再是将大统领府的正厅打量了一番,拍了拍自己的衣袖,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应当是与威武大统领府无甚关联,那在下就带着手下先离开了。” 说着,他微扬嘴角,而后转身离开。这一转身,他便立即变了脸色——这一番问话,虽然未能找到威武大统领府与甄大夫的死有什么关联,但是确实是怪怪的,似乎是藏着什么秘密。 但是这又与此事无关,他自然是无权过问。 那个小捕快就等在门外,瞧见阿时冷着一张脸色出来,便急忙迎了上去,道:“大人,如何?可察觉出什么端倪?” 他只是摇了摇头,可是脸上的疑惑还是未能散去,低声道:“没有。再去问问甄大夫的街坊邻居,看看他平日里在威武大统领府倒是是什么样的状态。” 小捕快的表情有几分失落,而后便又振作起来,点了点头,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阿时跳上马,却是勒住缰绳目光深邃的最后瞧了威武大统领府的牌匾一眼,才皱着眉头离开了。 回到衙门时,击怨鼓下坐着一个穿着朴素,神情呆滞的中年妇人——瞧她的模样,平日里应当也是也温和的人,此时正红着眼睛抽泣。 他皱着眉,只是远远的一眼,他便看出那是甄大夫的夫人。 她此刻正目光呆滞,就连阿时靠近都毫无察觉。 “甄夫人。”阿时踱步走过去,半蹲在她身侧,低声唤她。他皱着眉,眸子中有几分心疼。这妇人的年纪约莫与他母亲相同,瞧见她,他便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听见呼唤,甄夫人才木讷的抬起头——看见阿时之时,她的眼泪更是掩饰不住,如下雨一般一颗接着一颗。 她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双臂,哽咽着声音,道:“时大人!您可一定要还我夫君一个公道啊!他平日里与人为善,并未有仇家啊!” 阿时只能不住地点头,应和着她的话语。他亦是想早些抓住这个凶手——这样凶残的杀人手法,他当真是未曾见过。 伤口他亲眼见过,不像是慢条斯理地挖出了心脏,而已用手直接在身后趁其不备地偷袭,丝毫不留给他反应。 到底是怎么样的仇恨,才能做出这般的事情?还有,常人是如何做到徒手穿过一个活人的胸膛的? “甄夫人,甄大夫生前是在大统领府为广陵王的侧妃诊脉的,每次归来可有什么异常?” 妇人几乎未曾回忆,便就做出了回答,道:“大统领府的那位侧妃娘娘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是对自己的孩子却是十分的在意,连带着对我夫君也算友善,时常打赏一些碎银子。也不曾刁难他,每日诊完脉便可以早早回医馆。” 她一边哽咽着一边说道。眼中的泪珠积攒的愈发多了似乎是又回忆起甄大夫每日回医馆,与她分享今日得了多少碎银子。 阿时陷入沉思,而后慢慢扶她起身,安抚道“甄夫人,您先回医馆,此事在下一定竭尽全力,给甄大夫一个公道。” 而后他偏头吩咐身后的一个小捕快,让他将面前的夫人安全送回医馆。 进衙门之时,方才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小捕快忍不住开了口,道:“大人,小的觉得此事并非一定是凡人所为。” 阿时眉头紧皱,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猜想,死法过于残忍了,常人无法做到。” 第三百六十五章: 留意 见自己的猜测得到肯定,那小捕快便继续说道:“仵作查看完尸体之后,也是这般于小的说的。那身后的伤口一瞧便是徒手所为,这般力道可不是常人所有的。” 阿时觉得他说得在理,但是这其中又有不合理的地方。 “人人都说甄大夫为人和善。一个不曾与人结怨的人,如何会得罪妖怪?”他偏过头,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亦是他不敢轻易把此事归结在妖精身上的缘由。 小捕快皱起眉头,而后看向阿时,低声说道:“那有没有可能,是甄大夫要救得人,得罪了妖精?” 他原本正低着头思索着,听的此话后,猛地抬起了头,而后立马转过身,再次忘衙门外走,语气有些急切,道:“随我快些去一趟医馆,看看甄大夫这些日子都瞧了哪些病人。” 小捕快勾了勾唇角,眼中都有了些光亮,连忙跟在他的身后。这些天他一直跟在阿时的身后,难得自己的想法能帮上他,心中觉得十分欢喜。 丞相府。 青宸依旧坐在树枝之上,有几分百无聊赖,便在心中默念着往生咒。 咒语越是接近尾声,他越是能听见一些不寻常的声音,最后直接有一道苍老的声音落入了他的耳中。 他猛地睁开眸子,却见自己的不远处正漂浮着一个老者的魂魄,他的表情痛苦,似乎是往生咒对他起了反应。 “你是何人?为何会漂浮在丞相府上空?”青宸飞身上前,皱眉问着他。他目光下移,瞧见了他的心口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是被人直接剜去了心脏而死的。 他微微蹙眉,那伤口处还萦绕着淡淡的妖气,是妖精杀了他。 甄大夫的目光涣散,始终不能看着青宸。他的语气空灵,道:“不知道……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指引我来到此处……” 青宸一听,下意识回头瞧了一眼书房的方向,而后又转过头问他,道:“你是怎么死的?怎么惹上了妖怪?” 甄大夫又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还夹杂着一些恐慌。他刚死不久,无法记得自己的死因,只能喃喃道:“不知道……心口好痛……心口好痛……” 青宸叹了一口气,而后施法锁住了他的魂魄,欲将他送回地府。 他在街巷上循着气息找他初时死去的地方,想着还能遇上来捉他下冥界的黑白无常。 终于,他在一处小巷子中看见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的黑白无常。他走了过去,而后将手中的魂魄放到了两人身侧,正要转身离去时,那白无常却忽然开了口。 “道士,是九尾狐妖,瞧着似乎有千年道行。”语毕,他们便牵着甄大夫的魂魄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青宸看着他们逐渐离开的背影,不禁皱起了眉头——能让鬼差开口,看来当真是一件冤案了。 他思索片刻,还是朝着衙门的方向走去。 阿时已经带着小捕快到了甄大夫的医馆,甄夫人也才刚刚在方才那个捕快的护送下到达医馆,一回头便瞧见了急匆匆而来的阿时。 她的眸子立马亮了,连忙走上前去,道:“时大人,可是有什么线索了?” 阿时朝她笑笑,而后开门见山,道:“目前还没有线索,我这次来是想再询问一些事情。” 甄夫人眼中的光亮顿时暗淡下去,她垂眸,淡淡说道:“他这些日子都是未对外问诊,都是在威武大统领府给那位侧妃娘娘诊脉。” 阿时皱起眉头,再三确认道:“除了威武大统领府的侧妃娘娘,甄大夫这些日子再未看过其他的病人?” 被他这样一问,甄夫人不由得紧张起来,立即皱眉仔细想了想,而后谨慎开口道:“据我所知,他这些日子只是去过威武大统领府诊脉,若是有其他病人,怕是我并不在场。” 说完,她便紧张起来,连忙追问道:“时大人,莫非是我夫君的病人下得毒手?可是他从未惹得病患不悦,这……” “甄夫人,您先不要激动。”阿时表情有几分尴尬,而后连忙开口稳住她,道,“您不要多想,我只是例行询问。你只管在家中等待便可,我们便先离开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 青宸已经到了衙门,却并未进门,只是等在门外。 “你……是那个修仙之人?”阿时走到衙门外,忽然瞥见对面的巷子中站着一个人,瞧着背影有几分熟悉,他便走上前去。 瞧见他时,他的眸子中闪过了一道光亮,若当真是妖孽作祟,这个修仙之人还能帮到自己。 青宸转过身,而后点了点头,淡淡道:“你这处是不是发生了一桩命案?” 阿时点了点头,而后语气有些急切,道:“你如何会知晓?此事应该还未传开,莫非当真是妖怪所为,你寻着妖气过来的?” 青宸没有说话,只是瞧着他,而后开口道:“我只是瞧见了那人的魂魄,见他死法有些凄惨,这才过来瞧瞧。” “魂魄?那你可有同他说话?” “刚死的人是不会记得自己是如何死的。”青宸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听他这样询问,他便知晓他的心中打着什么样的心思,只能早早开口断了他的念想。 阿时眼中的光亮暗淡下去,而后叹了一口气,道:“倒也不瞒你,那人是被从身后挖去了心脏才死去的。死法过于蹊跷,我们都怀疑着是妖怪所为,却又寻不到半分线索。” 青宸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在好好调查,若是后来查到当真是妖怪,你可以来丞相府寻我。我可以替你捉妖。” 说着,他微微抿唇,而后便飞身离开了。此事他并不想参与,他仔细思索了那股妖气,觉得十分熟悉,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他担心自己与衙门联手之后,查下去会再次查到鸿香院,再次发生记忆中的那一幕…… 阿时站在原地,看着青宸远去的背影,越发坚定了此事是妖怪所为的想法。他立马转身回到衙门,朝着一旁的小捕快道:“这些日子你留意着威武大统领府的那位侧妃,看看她都有过哪些接触。” 第三百六十六章: 隐瞒 小捕快点了点头,而后便转身离开了衙门。 鸿香院。 童吾趴在窗边,眼中绕有兴趣地看着窗外,而后有些激动地朝着一旁闭目养神的芦芽招手,而后道:“泸尧,你快来瞧,这安稳了几日的经常又死了一个人!” 芦芽缓缓睁开眸子,瞧着他的眸子中略有些嫌弃。他淡淡说道:“那又如何?不过是死了一个人,又有何稀奇?” 童吾瞪了他一眼,而后转过身子依靠在窗台,道:“若是普通的死法,我又何故如此在意呢?方才瞧了一眼,是个道行不浅的九尾狐妖。” “怎么?”芦芽偏头看他,眼中有几分漫不经心。他如今像是看破了红尘,对任何事情都提不上兴趣。 瞧见他这般态度,童吾亦是觉得无趣,而后又转过身去,懒懒地自言自语道:“这狐妖啊,妖气甚浓,一瞧便知晓是在人间待的时间不长,竟然似乎凡尘气息都未沾染上。更加巧合的便是,这气息与那索要招灵之术的妖怪甚是相似啊……” 芦芽终于是再次睁开了眸子,冷声道:“你这话又是何意?” 童吾痞痞笑道,语调十分吊儿郎当,道:“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这是觉得这妖怪最近活动的十分频繁,她又妖气浓重,树大招风啊!” 芦芽听着,缓缓皱起了眉头,而后直接起身朝着陆青歌的屋子走去。 她还在熟睡,门外只有小桃在随意地漂浮着。为了不被别人发现自己的形态发生了变化,她一直都是保持着那般拇指大小的模样。 “小桃?”芦芽远远地便瞧见她在连廊上来回走动着,而后冷了脸色,走上前去。 “嗯?”她回过头去,就瞧见了满面愁容的芦芽。他一路风尘仆仆,像是遇见了怎么焦急的事情,惹得她不禁回头瞧了一眼,却是并未发生什么。 芦芽走近,却与她保持着距离,没有继续靠近。他皱眉,淡淡道:“最近陆青歌可有什么怪异之处?” 他虽是这样问着,但心底深处还是在怀疑着眼前的这位小精怪。陆青歌几次被那不知名的妖怪控制,肩头的她表现的都十分反常,他早早地便觉得这人来历不简单了。 记得早些时候,他向陆青歌询问过小桃的来历,却说是在宫中的一株死去的桃树中带出来的。如今想来,确实是不明不白了些。况且,从她的身上可是丝毫瞧不出半分树妖的气息。 小桃有些不解,只能摇了摇头,道:“青歌这些日子很好,并未有什么异常。” 芦芽沉默片刻,又道:“为何就你一人在此,青歌呢?”他原本就未打算从她口中听出实话,有些事情还是询问本人要来得实际一些。 小桃沉默片刻,眼神略有些不自然,她不知道该不该将她做过的事情与芦芽说。 “青歌身体有些不适,正在屋内休息呢。”她想了想,还是未说出实话。陆青歌做这些事情之前,似乎也未与眼前的人知会,想来是不想让他们知晓的。 芦芽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点头,而后直接约过小桃冲进了厢房。 童吾姗姗来迟,就瞧见大开的房门,还有门外一脸疑惑的小桃。他走上前,朝着她笑了笑,而后道:“怎么?泸尧呢?冲进去了?”说着,他指了指面前的门。 小桃点了点头,依旧是面色疑惑,道:“似乎是有着什么紧急的事情,脸色也不太好。一来便问陆青歌是否有什么怪异之处,十分让人费解。” 童吾就这般瞧着她不停说着,而后心中逐渐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个小桃此刻瞧着也不想是有着什么不得了的功力的妖怪,更是不像一只九尾狐妖。 那时而控制陆青歌的妖怪会否时原本附身在小桃的身上,后来因为她需得仰仗着陆青歌生存,才转移到了陆青歌的身上? 他只是笑笑,而后道:“我先进去瞧瞧。” 小桃没说什么,只是跟了进去。她不知陆青歌现在恢复的如何了,心中有些担心她使用过招灵之术的事情会被他们瞧出来。 童吾一进门,就瞧见芦芽沉默着站在床榻边的不远处,一动不动,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他缓缓走了过去,先是瞧了一眼床榻上熟睡的女子,而后看向芦芽,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只是摇了摇头,脸上有几分烦躁,低声道:“并无任何异常。” “只是比平日里虚弱了一些,不过是一些法术的流失,不像是被人夺去,像极了自行贡献的。”他顿了顿,低声说道。 看着这样的陆青歌,芦芽又想起了那年的青溪——为了能够将鸿香院的冤魂尽数招来问话,她几乎贡献了自己全部的修为。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因为正邪相克,连白日都无法现身。 童吾皱了皱眉,脸上有些不解,淡淡道:“你为何将招灵之术说得如此委婉?” 小桃刚刚进门,便听到了他的声音,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她就默默的站在身后,不敢出声。 “她究竟用招灵之术做什么了?”芦芽沉默片刻,而后突然开口,语气有几分不悦。 童吾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正欲开口之时,就瞧见他转过身去,冷眼看着躲在一旁的小桃。 小桃一愣,心中存着侥幸缓缓抬眸,却不想他看着的真的是自己。她讪讪地笑了笑,道:“我又如何能知晓呢?我不过是依附着她的一个小精怪啊。” 她咧着嘴,瞧着有几分嬉皮笑脸,不禁惹得芦芽皱起了眉头。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不等他再次开口,陆青歌已经苏醒过来。她坐在床头,皱眉瞧着眼前的两人,脸色有些不好。 芦芽转过身,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是问出了一句:“你怎么了?” “便是为了此事?”陆青歌略有些怀疑地瞧了他一眼,而后有些不耐烦道,“不过是身体不适,小憩片刻,这也要被揪着不放吗?” 芦芽垂眸,低声道:“倒也不是。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了。” 童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越发觉得莫名其妙起来。 第三百六十七章: 说不出口 童吾跟着芦芽走出了厢房,一路紧跟,疑惑开口:“你怎么不问了?” 他皱起眉,握着夜识的力度越发大,而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不知为何,瞧着她那一双眸子便什么都说不出口。” 童吾越发觉得不解,思索片刻,道:“为何?我想着,她与青溪长的并不相像吧。” 芦芽只是摇了摇头,而后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 回到厢房之时,他就看见周芷清一直在他的门外徘徊,瞧着模样十分犹豫。 “怎么了?”他闪身过去,没有丝毫耽搁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周芷清瞧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不由得瞪大了眸子,往紧闭的房门瞧了一眼,她本以为他还在屋中,却不想……也不知自己在门外许久他到底瞧了多久。 她低下头,闷声道:“今日穆衍燃来鸿香院了,我瞧见了。你们与他说得那些话,我也都听见了。” 芦芽只是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你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周芷清抿了抿唇,表情有几分为难,他的反应实在有些随意,与她想象的有几分不同。 “我听到你们说,要引诱穆展琅到此处,而后杀了他。”她这句话在心中百转千回,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她还有几分犹豫,此事她已经与陆青歌坦白,并不想再让更多的人知晓。 童吾原本一直在一旁站着听着他们的对话,但听到此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迈步上前,浅笑道:“怎么?这不是你心中的想法吗?” 他这笑可不算友好,其中还夹杂着轻蔑,像是有几分看不起的意味。 周芷清见自己的心思就这般被光明正大地揭穿,不禁震惊片刻,想着是自己在何处说漏了嘴。她有些紧张,而后忽然想起面前的这个男子似乎是有着读心之术的,自己在他的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倒也不算稀奇。 “我想自己动手!”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成拳头,似乎是使出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芦芽又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而后道:“哦,那你便动手吧。” 他顿了顿,又继续问道:“你来寻我,便是为了此事?那无事了吧?回去吧。”说着,他也未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便越过她走回了自己的厢房。 童吾跟在他的身后,与她擦肩时忽然顿住了步子,而后十分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此事也就你当了真。” 他的话语中隐隐有些笑意,说完便又继续离开了。 周芷清转身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脸上的神情有几分迷茫和不解——他那是何意?那般说辞不过是说与穆衍燃听的? 她又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不禁勾了勾唇角,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那边,小桃看着童吾和芦芽离开的方向亦是十分疑惑。她缓缓飞到陆青歌身侧,道:“这芦芽甚是奇怪,方才他还不是这般模样。询问我时可是非常咄咄逼人的!” 说着,她还有几分不满地撇了撇嘴——她的灵力确实不如她,但也不能如此对待她吧,就如同她是好欺负一般! 陆青歌只是点了点头,淡淡道:“我知晓,我一直都醒着,并未睡着。” 小桃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道:“难怪你醒的那般及时,原来是并未睡着。怎么了?你睡不着,还是早已醒了?” 听着,她摸了摸自己的头,不禁皱起了眉头,道:“方才睡得好好的,忽然在梦中瞧见了一些奇怪的场景,十分血腥,便苏醒过来,觉得十分渗人。” 小桃凑了过去,而后满脸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会不会是你与这鸿香院发生了感应,便有一些不愿离去的游魂趁着你灵力虚弱,便钻入了你的梦中,让你瞧瞧他们死前的惨状,想让你替他们讨个公道?” 听完她的话,陆青歌只是冷冷地白了她一眼,而后道:“那日周芷清说得话你倒是丝毫没有记得。她分明说过那黑兮兮的妖怪最喜食人魂魄。此处如何还能有不愿离去的游魂?” 小桃只是撇了撇,瞧起来有几分不悦。她转过身去,背对着陆青歌不说话。像是赌气的模样,可是在转过身后,她的不悦却被失落取代了。 对于她不断在生长的事情她已经瞒了许久了,一直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说明。这些天陆青歌时常做一些奇怪的梦境,而最近芦芽和童吾瞧她的眼神亦是怪怪的。 由此,她自己也在怀疑着自己的身份。她担心她这些天出现在梦中的记忆实则是自己的……那么这样看来,她以前倒还是个法术强劲,杀人无数的恶魔…… 想起这些,小桃不禁在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这般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知道的感觉,实在有几分难受。 “好了,你也去休息吧,我要再睡一会儿。”陆青歌伸出一根手指,十分宠溺的点了点头小桃的头,而后浅笑说道。 小桃回头瞧着一眼躺下闭着眸子的女子,嘴角也不禁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不知为何,听着她含笑的语气,她便觉得十分心安。 威武大统领府。 送走了阿时,穆衍燃的脸色终于是缓和了些,他站起身看向小月,吩咐道:“好了,此处没你的事了,你便回去照顾侧妃吧。切记,今日的插曲不能与侧妃提起半分,她只管好好调养身体就行。” 小月躬身,恭敬道:“是,奴婢定当守口如瓶,不向侧妃娘娘透露半分,绝对不会绕乱侧妃娘娘的思绪。” 穆衍燃点了点头,而后又偏头对一旁沉默的张管事说道:“现在府中应当是出入自由了,你只管着手去安排替柳之舟布施之事吧。” 张管事连连点头,嘴角还有些笑意。 瞧见面前的人这般在意白玉婵,他是打从心底里开心。想到刚刚得知她有孕之时,那般逃避不愿理会的模样,他还以为王爷十分不喜欢这个孩子,如今看来,他只是初为人父,心中有几分不能接受,才会是那般的反应。 想此处,张管事觉得当年白玉婵不惜屈尊侧妃之位也要加给面前的人,也不算是错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试衣 张管事走后,穆衍燃便朝着一旁的卫九戒使了个眼色,而后也负手大步离开了正厅。 “你去暗中调查一番那个甄大夫的事情。本王相信此事与威武大统领府没有半分的关联,绝不能因为他替侧妃诊过脉,大统领府便要受这盆脏水!” 卫九戒躬身点头,而后转身就要离开。 穆衍燃抬眸瞧了他一眼,而后伸手将他叫住,道:“先去给本王备一匹马,本王要再次出门一趟。” 他先是一愣,而是再次躬身,小跑着往府外跑去了。 柳府。 暮色十分,段若微就坐在窗边,瞧着天边的晚霞,嘴边隐隐有些笑容。 小夕端着一杯茶慢慢走到她的身侧,道:“段小姐,您要的茶。” 她点了点头,而后接过清茶抿了一口,偏头问她:“之舟呢?怎么未见他来瞧我?”说起这话时,她的嘴角虽然带着微笑,但已经是明显的不悦了。 小夕微微躬身,淡淡道:“回段小姐的话,公子今日都是十分忙碌,筹备着明日成亲的事宜,这才未得空来瞧您。” 段若微垂眸思索片刻,这也倒是合理。这两日准备一场婚事确实有几分仓促,多花些心思在这上面倒也是应该的。 “你去把我的嫁衣拿过来。”她的眸子忽然暗淡下去,说话的语调都跟着低落了半分。 小夕微微蹙眉,有些惊讶她这忽然间的转变,但是又不能开口寻问,只是躬身答“是”,而后转过身朝着一旁的衣柜走去。 那嫁衣正安静的躺在衣柜之中昏暗的光线下似乎还散发着别样的光彩,让人移不开眼睛。小夕摇了摇头,而后伸出双手,将衣裳捧到了段若微的面前。 她已经脱下外衫站在铜镜前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一双眸子里似乎有着就要溢出来的悲伤。 “段小姐,衣裳拿来了。”小夕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她每每瞧见眼前的女子露出这样的眼神时都会有几分恍惚。 每每这一刻,她都会想起那一个正午,那个最喜调笑的女满面悲伤与失落的瞧着那个离去时头也不回的男子。 她垂下眼眸,不愿再去瞧这个让她觉得熟悉的眼神。她时常想着,或许曾经的小白与现在的段若微当真是同一个人。但是她们拥有着不同的灵魂。 相同的是,她们都深爱着柳之舟。因为他总是思恋着早已远去的段若微小姐,小白的灵魂便自愿深藏在心底,唤醒了那个沉睡了许久的灵魂…… 段若微转过身,动作轻柔地抚摸着面前这件做工精细的嫁衣。她的眼眸不禁颤动起来,渐渐地有了些泪意,可是嘴边的笑意却是丝毫不曾削减。 她是真的悲伤,可又是真的喜悦。 “这嫁衣真好看,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她低声说着,话语中有几分哭腔。她的小心翼翼让人觉得是第一次瞧见着衣裳。 小夕浅笑,听着这个话语,她总是觉得是小白回来了。她浅笑,回答道:“这衣裳虽美,但是穿在姑娘身上会更美。” 段若微只是抬眸瞧了她一眼,而后又垂眸瞧着嫁衣浅笑,可是眼中却有一滴不合时宜的眼泪滴落在她放置在衣裳上的手背上。 她的笑容一凝,当即收回手去,脸上隐隐有些恐慌,似乎是担心弄脏了这衣裳。 而后她朝小夕笑笑,慌乱的抹了抹自己的眼泪,掩饰般的说道:“许是瞧着衣裳瞧得过于入神了些,竟然连眼中都酸涩了,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说着,她便要转过身去,似乎是要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小夕就在这时抬起了头,一脸认真,道:“若微姑娘,奴婢见您都脱了外衫,那便顺便试试这衣裳吧。” 段若微顿时有些惶恐,摇了摇头,道:“我脱了衣裳只是觉得有些热,这嫁衣还是明日大婚之日再穿罢,时候早了,怕是不吉利。” 小夕只是笑了笑,而后越发逼近,道:“若微姑娘,您也知晓这场婚事有些匆忙,许多事情准备得都有些仓促,自然也包括着嫁衣。” 段若微只是皱眉听着,一脸疑惑,似乎是有些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所以,裁缝在做这身衣裳时也未来得及来府上测量您的尺寸。你先试一试,若是当真不太合适,此刻还来得及送去改改,明日也好穿着合身的衣裳。” 小夕见面前的女子一脸疑惑,嘴边的笑意便是更深。她越发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昔日的小白。她说出了衣裳还能修改的话也是未早到询问,便是说明她对此一窍不通。 这嫁衣不论衣料还是绣工都是一等一的,若是当真要修改尺寸,极有可能是要重新赶制的,没有七日怕是不能交差。 可眼前的段若微却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而后乖乖地走到小夕的身边,道:“既然如此,那此刻便试一试吧。可不能再明日出什么岔子。” 她的眸子中当真是有些担忧,显然是真的以为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她在意这场婚礼,却不敢染指嫁衣半分。 小夕躬身,而后朝着站在一旁的丫鬟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丫鬟便都一拥而上,几个人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地伺候着段若微穿上了这件绝美的嫁衣。 她的动作有几分僵硬,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很显然是不习惯旁人为自己穿衣。真正锦衣玉食的段若微小姐可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这衣裳当真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不差分毫,一切都是那般的刚刚好。 就连段若微本人都惊得瞧着自己的模样说不出话语。在场的众人亦是觉得眼前一亮。 “若微姑娘,既然着衣裳都穿好了,奴婢们便为您化妆束发吧,也好瞧瞧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小夕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只觉得十分欣慰。 她转头瞧了她一眼,而后浅笑着点了点头,道:“也好。”说着,她便坐在了铜镜前,瞧着镜中的自己,眼中隐隐有些泪光,却又写满了喜悦。 周身的丫鬟们躬身,而后一一上前,有的为她描眉画唇,有的为她挑选首饰…… 第三百六十九章: 娘子 小夕的动作和技巧还算是有几分熟练,很快便未段若微弄好来妆发。她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亦是替她欢喜。 今日,她穿上了明日成亲之时要穿上的嫁衣,亦是梳上了明日的妆发,虽是身边未能有郎君的陪伴,但也算是做了一回柳之舟的新娘。 “若微小姐,您觉得可以可好?”小夕微微俯下身子,在已经愣住了的女子耳边轻声说道。 她终于是回过神,而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停地点头。她又转过头,满眼感激的看了一眼小夕,道:“很好,我都要认不出自己了。” “您满意便好。”她浅笑,而后又替她理着发髻之上未摆好的流苏,道,“倒是缺了一顶凤冠,不然倒是完美了。” 段若微却在她的手碰上自己发髻之时身子一僵,嘴边的笑意也在那一瞬间消失了踪迹。她的眼中还有几分慌乱,像是担心着她会忽然拿回眼前的一切。 看清她的动作之后,她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而已笑着道:“这样已经很好了,想是明日带上凤冠只是锦上添花,一样好,甚好!” 说话时,段若微的眸子也是瞧着镜子中的自己的,眼神中满满都是留恋。 “那便也只能等着明日了。”小夕浅笑,可是心中却觉得有些不满。她想要给好不容易回来的小白做一个完整的新娘。 瞧着她眸子中的光,她亦是极其喜欢自己现在的扮相。 “若微,方才收拾东西时瞧见你的凤冠落在了我的房中。”柳之舟瞧见凤冠在自己的屋中,便亲自送了过来。 他也瞧出了这其中的端倪——每每到了暮色十分,段若微似乎就不再是她了,与白日的她有着十分鲜明的对比。他猜测,夜晚时,身体中的便是小白。 他猜不到小白都做了些什么手脚才让她自己与死去三年的段若微共存,但是他知晓她都是为了他。为了他,她甚至牺牲了自己…… 柳之舟觉得心中十分愧疚,便想着亲自来瞧瞧她。却不想,一进门便对上她惊愕的眸子——她就坐在铜镜前,穿着嫁衣,梳好了发髻,脸上亦是化好了精致的妆容,就差他手中这一顶凤冠了。 就连站在他身侧的木生都瞪大了眸子——今夜的她当真是好看极了。这身从天而降的衣裳就像是原本就是她的,将她衬托地十分美好,娇而不妖。 他不禁轻呼出声,还引来了柳之舟的白眼。 铜镜前的女子立马紧张起来,而后马上站起身,想要伸手摘下头上的发簪,却又十分不忍心的放下了手。她撇了讪讪闭嘴的木生,脸上生出了些红晕。 “柳之舟,我只是想试试这衣裳。你准备成亲事宜十分匆忙,也未叫人来测量我的尺寸。我担心这衣裳若是不合身……” 段若微当真是慌乱了,站在铜镜旁手足无措,话语都有几分语无伦次。她皱着眉,眼中似乎有些祈求。 “你今夜当真是美极了。”柳之舟就站在门边,嘴边渐渐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的眼中尽是那个慌乱的女子,心中生出了几分心疼。 他未曾说出任何一人的名字,但是他就是觉得眼前的人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小白。可是他不能那般毫无顾忌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段若微对上他眸子中的柔情,渐渐放下了心中的紧张。她扯了扯嘴角,而后露出羞涩的笑意,指着他手中的凤冠,小声道:“柳之舟,我可以再戴一戴那顶凤冠吗?” 他笑了笑,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可以。” 进门之前,他偏头对一旁的木生道:“去将我的那身喜服拿过来,动作麻利一些。” 木生临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个十分暧昧的眼神,不等柳之舟伸手,他便迅速跑开了。 段若微一直站在铜镜边,见他笑着朝自己走过来,才安心地在铜镜前坐下,等待着他的到来。小夕就站在一边,看着自家公子眼中的温柔,心中不禁有些悲凉——感慨着这对鄙人的错过。 她自当无权插手主子的感情,但是她就是觉得小白要比段若微更加适合自己公子。 见柳之舟不断靠近,小夕便主动上前,想要接住他手中的凤冠。 却不想,他只是轻轻摇头,而后自己站在了段若微的身后,一边为她戴上凤冠,一边浅笑道:“我的手自然比不上小夕她们的巧,若是戴的不好看,娘子可不要嫌弃。” 镜中女子的眼光划过惊喜,而后眼中有些泪意,脸上又多了一份红晕,笑道:“好,自然不会嫌弃。” 柳之舟笑着,他知晓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小白,可是他不能那般唤她的名字。她费老那般大的力气才变成了段若微,他如何能让她功亏一篑? 今夜,她便是他的新娘。他亦是不愿那若微的名字唤她,那般提前叫一声娘子。 “公子公子,您的喜服拿来了。”木生倒是真的手脚麻利,恰好在柳之舟为段若微戴上凤冠之后,小跑着进了厢房。 他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女子,而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笑嘻嘻地道:“少夫人今夜这个模样当真是好看极了。您明日一定是整个上京最美丽的新娘。” 女子再次红了脸颊,而后小声嗔怪道:“就你嘴甜。” 柳之舟精益求精,最后理了理凤冠,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这些年将木生留在身边,便是因为他的嘴里只有实话。娘子怕是不止是上京最美的新娘,说是整个大穆王朝也不为过。” 段若微再次红了脸,有些生疏道:“夫……夫君谬赞了。” 柳之舟轻笑一声,而后站起身子,而后张开双臂,调笑道:“为夫已经帮娘子戴好了凤冠,娘子不为为夫换上喜服吗?” 段若微不禁瞧了小夕一眼,见她点头才缓缓起身。木生倒也识趣,立马上前将衣服奉上,嘴角还挂着满满地笑意。 她拿起衣服,动作还有些笨拙,理了几次方才找对了方向。 柳之舟再次轻笑,而后柔声开口,道:“漫漫长夜,娘子不必着急。” 这话听着,直让段若微红了耳根。 第三百七十章: “成亲” 段若微动作略有些笨拙的整理着柳之舟身上的喜服,她的表情十分认真,眼神中还有一份小心翼翼地喜悦。 她细心地为他系上腰带,一抬眸便能瞧见他垂下的眼眸——温柔似水,只盛着醉她的酒。 柳之舟顺势握住了她微微松开的手,牵着她一同走到了铜镜前,浅笑道:“这身衣裳当真十分适合娘子,不过,为夫穿来也不失神色。” 段若微浅笑,眼中有着些光亮,她看着铜镜中的一对璧人,嘴边的笑意有几分复杂。似乎是含着喜悦,又似藏着苦涩。 “夫君穿着这身喜服当真是气宇轩昂,好看极了。”她看着铜镜中人的眼眸写满了留恋。 柳之舟笑意不减,而后抬眸瞧了一旁的小夕一眼,又垂眸道:“既然喜服和嫁衣都已经穿上了,那我们再来行成亲之礼,可好?” 段若微有几分惊讶地看向他,而后又几分谨慎又有几分顾及,道:“这三拜不是要在明日成亲的大厅才能行的吗?此刻若是提前行了礼,又算作什么?” 她垂下眼眸,又抿了抿嘴唇,瞧着有几分抗拒。 柳之舟浅笑,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低头直视着她的眸子,眼中写满了坚定,道:“算作你嫁给了我两次,可好?” 她抬眸对上了他写满真诚的眸子,还是忍不住有几分胆怯,小声问道:“柳之舟,你嫁衣不论是做工还是刺绣都是极好的,就连尺寸都与你我十分契合。这般精致的服饰,一定需要许久才能完工吧?” 柳之舟没有说话,他微微蹙眉,似乎明白了她要问些什么。 “你早就将这身衣服准备好了吧?你期盼着明日一定许久了吧?”段若微就那般看着他的眸子,难得的没有丝毫的躲闪,甚至连语气都渐渐的凉了下去。 “这衣服……”柳之舟有几分支支吾吾。这衣服当真不是他准备的,就是那一夜忽然出现在府中的院子中。 可是她现在认定了这套喜服是为了原本的段若微准备的,他若是将那蹊跷的事情说了出来,她又会不会相信呢? “此事说来怪异,不知你可知晓有一夜狂风骤起,可府上却没有丝毫的影响。后来,木生路过庭院之时瞧见了几个黑木箱子,还缠着些红菱。” “那箱子打开之后,便是一些红菱红烛,还有便是这嫁衣。”柳之舟就那般瞧着她,眼神没有丝毫的飘忽。说完,他便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答,不知她能否相信这荒唐的事实。 段若微却只是抬眸瞧了他一眼,而后抿了抿唇,嘴角隐隐有些笑意。 “你方才说得行三拜之礼,要在何处?”她浅笑,不再回避。那日的风因她而来,想来那几箱东西亦是那位上仙送给她的了。 那这些东西,还有这件嫁衣应当就是属于她的,她又何故避嫌呢? 柳之舟看着她的笑容,先是愣了一瞬,而后亦是扬了嘴角,牵着她的手走向门外,道:“你是上次送到我的身边的,自然是要拜天拜地。” 段若微一直偏着头看他,眼中尽是他近乎完美的侧脸——一想到他今夜就是她的夫君,她便觉得幸福万分。 一跨出门栏,她的脑中便闪过了一些稀碎的画面,十分模糊,瞧不真巧。 她不禁皱眉,嘴边的笑容一滞,心中不禁有些不安。见柳之舟偏过头来,她连忙换上了方才的笑容满面的模样。 小夕和木生就跟在两人身后,亦是相视一笑。 走到中庭,柳之舟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瞧了小夕一眼,而后牵着段若微的手,与她并肩而立。 她亦是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站到一边,高声喊着:“一拜天地!” 小白瞧了身侧的人一眼,而后同他一起躬下身去。就在这弯腰的瞬间,她的眼前又忽然一恍惚,瞧见了一道匆匆的红色身影。 小夕瞧着两人,嘴角的笑意渐深,而后继续喊道:“再拜天地!” 此处没有高堂,便只能再次向天地感恩。两人再次弯下身子,段若微的眼前再次划过一道模糊的身影,耳边似乎也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的笑容僵了僵,却是未再柳之舟的面前表现出来。她心中的不安越发的明显,她想起春歌的叮嘱,心中不禁泛起阵阵酸涩。 “夫妻对拜!” 两人随着这声音的指引,转身面对着彼此。他们相视一笑,而柳之舟仍然未松开握着段若微的手。 随着身子缓缓弯下,小白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灵魂像是要被抽离一般,几乎就要晕厥过去的疼痛,就连嘴角的笑意都变得十分不自然起来。 “礼成!” 小夕话音刚落,便就与木生涌上前去,纷纷朝着她行礼,道:“奴婢参见少夫人!” 段若微笑笑,却觉得脚下无力,眼皮都变得沉重起来,被柳之舟握在手心的手不禁紧了几分。 他立马偏头看她,却瞧见她的脸色有些不好,便连忙将她揽进怀中,开口问道:“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木生,快去请大夫!” 她只是抓紧了他的手,而后摇了摇道,笑道:“不要,不要请大夫。我只是有些疲倦,睡一觉便好了。” 柳之舟皱着眉头,犹豫片刻后,将怀中的人打横抱起,快步走进厢房。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又亲自脱下她的鞋子,盖上了锦被。 “怎么样?是哪里不舒服?”他坐在床边,将她抱在怀中,紧紧牵着她的手,语气有几分颤抖。 段若微却只是摇了摇头,安抚道:“不要担心我,我只是有些疲倦。待休息一夜,便就不会如此了。之舟,不要请大夫……” 柳之舟只是点了点头,道:“好,不请大夫,不请……”他在心底猜测着,或许是小白将这副身躯给了真正的段若微,如今自己的魂灵就要离开了便才会如此。 若当真如此,她明日醒来应当就是三年前的那个段若微了。他心心念念了三年的若微终于是要回来了,可是他的心中却没有半分开心,倒是更加舍不得面前的小白。 柳之舟苦笑,莫非自己就是这般薄情的人? 第三百七十一章: 可有怪事 柳之舟就这般抱着段若微,眉头紧紧皱着。她亦是那般静静靠在他的怀中,只觉得眼皮越发沉重。 片刻后,她觉得这样硬撑着实在痛苦,便张开了干涸的嘴唇,道:“夫君,我实在是有些疲倦,可能要先睡了……” 她的嘴边还挂着微笑——她已经与柳之舟成了亲,也算是他的妻子了,便是没有遗憾了。若是原本的段若微着急让她离开,她便离开好了。 柳之舟咬着牙,模样十分隐忍。他握着她的手,咬牙道:“娘……娘子,你先不要睡可好?时候还早,你先不要睡好不好?” 段若微已经微微有些喘息了,看着他的眼神有几分迷离。她摇了摇头,道:“无碍……无碍……” 他正还要说些什么,便有小厮小跑着站在门外,气喘吁吁道:“公子,广陵王来了,瞧着神情还有些着急,现在就等在正厅,说是要见您。” 柳之舟有些惊讶,这般时候穆衍燃竟然还会过来寻自己。他皱起眉头,道:“十分着急?” “应当是的。王爷在门外直接跳下了马,直冲着正厅而去,口中语气有些急促,说是速要您去见他。”小厮回忆着,亦是不禁紧张起来。 听了他的话,柳之舟有些犹豫,穆衍燃倒是鲜少会这般失了分寸,今日如此应当真的是件要紧的事情了。 他垂眸瞧了一眼十分虚弱的段若微,心中十分纠结。 “夫君,您快去见王爷,莫要因为我耽误了事情,惹得王爷怪罪。”段若微握了握他的手,嘴角挤出一丝微笑,道,“我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困倦了。” 柳之舟的心中越发纠结起来,她已经开了口,他便是没有缘由再留在此处。她还不知晓自己已经知晓了现在这具身体里的是小白…… “好,我去去就回,你先不要睡。晚膳已经吩咐下去了,有你最爱吃的鱼。”柳之舟站起身,却还是舍不得松开她的手,口中不住地叮嘱着,就如同生离死别。 段若微的眸子一怔,而后隐隐涌出些泪意,接着又露出了笑容,道:“好,我不睡,就在此处等着你回来。” 小夕和木生就站在一边,眉头不约而同的皱了起来。他们不明白,为何方才还十分温馨的一幕会变成眼前的模样。 面前的两人明明是真心相爱,却始终不能善终,不能有一个好结局,甚至连相聚的时间都是那般的短暂。 “小夕,你记得陪少夫人说话,不能让她睡着。”柳之舟的语气有些焦急,看着她的眼神都似乎有些祈求。 小夕连忙走到床边,满脸郑重,点了点头,道:“公子放心,奴婢一定不忘与少夫人说话,定然不会让夫人睡着!” 听了她的保证,柳之舟才稍稍有了些安心。 “木生,随我去正厅见广陵王吧。”他又在厢房中瞧了几眼,而后才不舍的往外走去。 段若微听此,使尽了力气撑起自己的身子,喊道:“夫君!可否将木生留给我?我有些事情要交给他。” 柳之舟回头瞧了她一眼,而后点了点头,道:“也好,让木生留在此处我也安心。他平日里就爱说话,也好陪你谈谈心。” 她挤出微笑,而后点了点头,又道:“好了,你快去吧。广陵王已经等了你许久了。” 柳之舟朝她笑了笑,而后转身离去。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段若微的笑容尽数消失,眼角的泪在一瞬间尽数夺眶而去。她看着柳之舟离去的方向,对木生说:“木生,我记得你会作画是吗?” 他有些惊讶她竟然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但还是乖乖回答道:“小的自幼便陪在公子身边,公子幼时学画时,小的便在一旁跟着学了一些。只学会了些皮毛,技艺不精,比不上公子。” 段若微只是抬起头,低声对小夕道:“扶我起来。” “够了。”她在小夕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而后看着木生,道,“能将我画出来便可了,不必记忆多么精巧。” “小夕,去将我放在柜子中的画轴拿出来。”她扶着床杆,坐直了身子。而后又看向木生,道,“你将我现在的模样画下来可好?” 木生皱了眉头,道:“少夫人,今后的时间多得很,何故要选在今日您身体欠佳之时呢?” “是啊,少夫人,等明日您与公子大婚之后,请画师将您们两人留在画中,岂不美哉?”小夕的怀中抱着她早前准备好的画轴,皱眉说道。 段若微皱了眉,表情有几分焦急,甚至不禁咳嗽起来,道:“你们知道的!”她的声音有几分尖利,转而又带着哭腔,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知道的!” 她又看向木生,眼角又划过了一滴泪水,道:“木生,今日我只能求你了。” 他满面愁容,五官都要拧在一起,不知到底该如何。终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一把夺过了小夕怀中的画轴,大步走到了不远处的书案。 段若微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有苦涩,又有感激。她调整了坐姿,眼角还挂着泪痕,淡淡道:“谢谢你,木生。” 他没有接话,只是死死咬着下唇,除了下笔之时偶尔抬头,其余时间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柳之舟到了正厅,先是行了礼,而后匆忙问道:“不知王爷这般时候来找在下,所为何事?”他还是不能放下段若微,说话时都有几分漫不经心。 穆衍燃瞧见他这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更加担心,开门见山的问道:“今日你府中可有发生什么怪事?” 柳之舟有几分不解,反问道:“怎么了?是威武大统领府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见他这般回答,穆衍燃倒是有几分放心,这足以说明柳府今日一切安好。 “倒也不是,只是今日为本王侧妃诊脉的一个大夫死了,说是被人剜去了心脏。衙门的人来府中问话,还暂时封了大统领府。本王本是命人将你送去的聘礼拿去布施,却被这般耽误了进度,觉得兆头是十分不好,便上前来寻问一二。” 第三百七十二章 : 记忆 柳之舟当即便皱起了眉头——虽然穆衍燃也是一番好心,担心着自己的安危,但此事他自己亲自赶到府上寻问,未免有些大费周章,更是惹得他不能陪在小白的身边…… 但是他还是得挤出笑容,道:“多谢王爷关心,柳府一切都好,事事正常,没有半分异常。倒是难为您特意跑这一趟。眼瞧着时候也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可穆衍燃满心想着的都是今日的事情可能会对柳府有些影响,不是一个好兆头,丝毫听不出柳之舟话语中的送客之意。 “无碍。”他挥了挥头,而后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瞧着柳府的庭院,道,“你明日大婚,可是出不得任何差池,必要之时还可请几个道士在府中护着。” 柳之舟等得有几分着急,语气也跟着不耐烦起来,直道:“不知王爷要在下大婚之日请道士做什么?生怕旁人不知在下所取是个妖怪吗?” 穆衍燃这才反应过来,面上有些尴尬,便道:“本王亦是操心过了头,柳兄亦是不要见怪。” 柳之舟却是勾着嘴角冷笑一声,继续道:“莫非王爷便是因为当年迎娶王妃之日,请了道士,才会出了那般岔子?” 这话倒是让面前的人冷了脸色,满面疑惑——他本就怀疑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如今倒是证实了。他口中所说之事他丝毫不曾有印象。 “迎娶王妃之时,出了什么岔子?”他皱着眉,眼中尽是渴望,倒是没有怒意。 柳之舟的眼中还是有着不屑,亦是不曾注意到他眼眸中的不对劲,继续说道:“当日王爷大婚,竟然生生出了三十多条人命。事后竟然尽数归结到王妃身上。您说好巧不巧,那日之后,王妃竟然真的变成了妖怪!” 穆衍燃垂在身侧的双手早已经握成了拳头,他咬牙忍着怒气,尽量保持着冷静,继续说道:“你继续说,王妃变成妖怪之后呢?” “之后?”柳之舟不屑轻笑,在这件事情上他当真是有几分瞧不起面前这位王爷,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不信任,他又会相信何人? “之后又能如何?自然是请了道士,捉拿妖怪。王妃从未反抗,只是想要你相信她。可是她还是死在了你的剑下。” “而后又发生了什么?人家的师兄找上了门,王妃师承终南山,当真是一座不折不扣的仙山!” 穆衍燃一直听着,只觉得头疼欲裂。这些事情他觉得十分的熟悉,可又是万分的陌生。它们像是真真切切地发生过,可又像是旁人的故事…… “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看着柳之舟,眼眶殷红。他想不起这些往事,但是一颗心却是止不住地疼痛。 柳之舟没有直接回答他,而后继续语调嘲讽,道:“是真是假又有何故呢?当年只是因为侧妃娘娘受了伤,你便认定了王妃就是妖怪;如今侧妃又怀了身孕,你自然看不到真相了。” “白玉婵……”穆衍燃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心中的一些感触逐渐变得清晰——难怪他对白玉婵总是有这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假意的附和,十分熟练。 原来真的是事出有因,他们当真是有事情瞒着自己。 柳之舟见穆衍燃陷入了沉思,不禁扬了唇角,继续说道:“在下实在不解,为何王爷会轻信旁人的话语,而不给王妃一个解释的机会。大婚当日,拜堂之后,王妃被送入洞房。您在庭院中喝酒,一切安好。而后您回到房中,两人一同安眠。”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大婚当日,王妃如何会有力气再去半夜杀人,一杀便是三十多个,一杀便是皇亲国戚!那些被您叫去的寻常人家倒是没有丝毫的危险,就像是早早挑选好了一般!” 柳之舟一字一句的说着,眼神就落在穆衍燃的身上,没有丝毫的畏惧。 他沉思了许久,而后朝着她作揖,未开口说一句,便转身走开了。 穆衍燃大步离开,冷着一张脸,没有半分犹豫。他还是未能想起那段往事,但是他已经能推测到当日都发生了什么。 柳之舟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而后慌忙转身朝着段若微的厢房赶去。他早已不在意什么安危了。顶撞了广陵王又能如何? 他最好是回来杀了自己,这样他也能有缘由随着小白而去,不必守着一个空壳生活。 威武大统领府。 白玉婵就躺在床榻上睡觉,小月就守在她的身边。她睡得还算安稳,她亦是觉得有几分安心。 想着那甄大夫的药还是有些用处,只是那人实在可惜。不过所幸他当时写下的方子她还留着,这样侧妃娘娘也是有了些保障。 床榻上的人却是开始有了些反应——白玉婵的眉头逐渐皱起,越发紧锁;口中亦是含糊的念着一些细语,瞧着还有几分痛苦。 小月立马紧张起来,跪到她的床边,扶着她的小臂,问道:“侧妃娘娘?您怎么了?是哪里不适吗?” 白玉婵猛地睁开眸子,身体都蜷缩成了一团,口中不断喊着:“疼……疼……” 小月急的都留出了眼泪,她连忙打量着她的全身,却是找不到一处异常,她焦急的问着:“侧妃娘娘,您是哪里疼痛啊!” 白玉婵却只是喊着疼痛,丝毫不提是何处难受。她的眼角也划出清泪——她不仅身子上有着灼烧之同,心中更是如有千万只蝼蚁啃食一般。 肩头那长出印记的地方十分难受,陆青歌说过,是有穆衍燃想起记忆之时,它才会有所反应。今日反应如此剧烈,难道…… 她当真是十分慌乱,为何偏偏是这样的时候,她才刚刚有了他的孩子,若是被他想起自己那不堪的过去,他会不会不愿意留下着孩子? 白玉婵越是想着,心中的悲痛越是放大,甚至超越了肩头的灼烧。 小月见她哭得越发厉害,心中更是着急,哽咽着问道:“侧妃娘娘,您究竟是怎么了啊?若是身子不适,您便说出来,莫要憋在心中啊!” 她终于是转过了身子,泪眼朦胧地瞧着眼前眼眶通红的女子。 第三百七十三章: 没有结果 青宸回到丞相府后,便又守在顾青柠的院子外,但是心中的思绪却是久久不能方下。那白无常留下的话语就那般在他的耳边一直萦绕,久久不能散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却还是不能做出决定是否要去鸿香院一趟。他留下线索说是九尾狐妖,这实在是过于巧合……这上京的九尾狐妖他知晓的,就只有她一人呢…… “青宸道长?”顾青挽早早地便站在了树下,只是瞧着他皱着眉头,满面愁思。终于,她还是轻轻开口,打断了他的深沉。 青宸正想得入神,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个清脆好听的女声,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些小心翼翼。他回过神,便开始四周看了看,而后垂下眸子才瞧见了树下拎着食盒的女子。 “顾二小姐?您找在下有何事吗?”他未动身子,依旧站在树枝之上,垂眸瞧着她,语气有几分冷淡,还有几分疏离。 顾青挽的嘴角的笑意有几分僵硬,却还是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食盒,道:“听闻你还未用晚膳,我便送些过来给你。” 青宸并未马上答话,而后下意识地瞧了一眼顾青柠的院子,而后移开了目光,道:“多谢顾二小姐的关心,但是在下这些日子正在辟谷,不能进食。”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顾青挽嘴角的笑容僵了僵,眼底是藏不住的失落。她亦是只能这般欣然接受,也不能再去强行劝告些什么。 青宸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落寞,却也只是瞧着远方,道:“倒也不算唐突,顾二小姐到底还是关心在下的,只是时候实在不巧。” 见他话语中对自己有着一些宽慰,顾青挽心中亦是有些开心,正要开口之时,青宸却忽然开了口,道:“时候不早了,顾二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些日子上京不太太平,夜晚就不要再轻易在外走动了。” 顾青挽笑了笑,表情有几分娇羞,轻声道:“有青宸道长在身边,不太平又能如何?” 青宸却是垂下来眸子,眉头微微皱起,道:“顾二小姐还是不要对在下有太多的期望了。在下还留在丞相府,不过是因为承了皇上的情,保护皇后娘娘的安全。若是真的出现了些事情,在下自然是要护着皇后娘娘的。怕是无暇顾及二小姐你的。” 这样一番话下来,顾青挽的脸色越发铁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奈何青宸已然是继续开口,让她越发难堪起来,道:“顾二小姐,早前已经受了妖怪的侵害,身子也不知恢复的如何,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顾青挽扯了嘴角笑了笑,而后道:“多谢青宸道长的提醒,我会注意的。这就回去,定然不会给你带去麻烦的。” 青宸还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依靠在树干上,不再瞧她一眼。 顾青挽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十分的勉强。正要转身离开之时,翠竹忽然从院子内拉开了门。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后者躬身行礼,道:“参见顾二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是,这就来。”进门之前,顾青挽还不忘抬头瞧了树上的青宸一眼,眼底依旧是藏不住的失落。 翠竹小心翼翼地瞧了她一眼,而后并未说些什么,只是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食盒。 一进门,便瞧见顾青柠躺在贵妃榻上,姿态慵懒,面容平和,小腹处似乎又比上次相见臃肿了许多。 “参见皇后娘娘。”顾青挽走上前,而后挤出了笑容,动作熟练地走到她的身侧坐下,握住了她轻放在身侧的手。 顾青柠睁开了眸子,先是朝着眼前的女子会心一笑,而后望见了翠竹拿在手中的食盒,笑得愈发开心,问道:“莫非这是为本宫带来的糕点?真是有心了。来,翠竹,将里面的东西摆到一旁的软塌上。” 说着,她朝着身侧的宫女使了眼色,而后那丫头就走上前来,扶着她走向了软塌,顾青挽就是那般沉默着跟在身后。 看着桌上的一些素食糕点,顾青柠的笑容一滞,但表情依旧是没有什么变化,道:“虽是素了一些,但也是妹妹用了心的。正巧这些日子荤腥沾得太多了,吃些素的亦是极好的。” 瞧着面前的女子那般笑颜如花,顾青挽觉得心中十分愧疚,但是又不能说些什么,只能笑着回答:“皇后娘娘喜欢便好,这只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能入得了您的眼,自然是民女的荣幸。” 顾青柠只是勾了勾嘴角,而后拿起一块开胃糕点抿了一小口,而后沉声道:“青挽啊,你这次死里逃生,是上天有眼,知晓你命不该绝。你遇上青宸,不过是因为你这不该早逝的命数。” 她沉默着听着,心底只是一沉。她不用继续听着她的话语,也知晓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她这份心思终究是不能严严实实地藏住了。 “若是你的命数要迟上一日,那你遇见的就不会是青宸了,你可明白?”顾青柠抬眸看向低着头,抿着唇,面色有几分为难的顾青挽,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沉默片刻,而后挤出微笑对上她的眸子,道:“皇后娘娘的话,民女知晓的。民女也未想要强求些什么,只是难得遇上一个喜欢的男子,想要与他多待一会儿罢了。” “既然你知晓你们不会有什么结果,便应该在意着姑娘家的名声。”顾青柠亦是收起微笑,将手中的糕点都放了下去。 顾青挽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不愿再继续附和下去,对于此事她终究还是心存侥幸,妄想着能有一个意外的机会。 瞧见自家妹妹这般落寞的模样,顾青柠的心中自然是不好受的。便轻咳一声,转了话语,道:“方才父亲来瞧过本宫了。说是柳府送来了请帖,柳公子明日大婚。父亲明日有要事缠身,府上并未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便由你出席吧。” 话音刚落,翠竹便呈上了那鲜红的请帖,瞧着十分喜庆。 顾青挽垂眸瞧着,嘴角缓缓露出了笑意。 第三百七十四章: 妥协 顾青挽伸手接过了请帖,眼中的羡慕之意丝毫不加掩饰——她何时才能如此与自己心悦之人喜结连理,相守一生呢…… “是,民女这就去安排贺礼一事。”说着,她就要起身离开,动作迅速像是要逃离这个地方。 顾青柠却是叫住了她,而后指的自己身侧的位置,道:“你先坐下,贺礼的事情,父亲都已经安排好了。” 她转过身时,脸上还残存着惊讶。她僵硬地笑了笑,而后又坐回原本的位置,问道:“不知皇后娘娘还有些什么事情?” “莫要再这般生疏的叫本宫了,听着就十分心烦。”顾青柠皱了眉头,不悦之意当真都写在了脸上。她的心底还是有几分酣畅的,在皇宫之时,她不能喜形于色,要注意着作为皇后的仪态。 整日端着架子,她觉得十分沉重,丝毫都不开心。可是,要想长久的陪在穆展琅的身边,她又不得不承受起这份重担。 顾青挽只是点头笑了笑,笑容还有几分拘谨,道:“皇后娘娘您虽然是民女的长姐,此时又是在丞相府中,但是该讲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绝不能乱了规矩。” 顾青柠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后竟然轻笑出声,而后略有些感慨道:“妹妹长大了,倒是还是对本宫生疏了一些。” “皇后娘娘这是哪里的话?”顾青挽当即皱起了眉头,脸上还有几分紧张,连忙解释道,“虽然是对您的称呼改变了,但是您在民女心中依旧是那个敬爱的长姐,何来生疏一说?” 顾青柠笑得有几分慵懒,语气中除了些调侃外,到没有什么真的不悦。她顿了顿,对上了她有些担忧的眸子,浅笑道:“你都不愿意暂时不守这规矩唤本宫一声姐姐,却愿意离经叛道去喜欢一个四海为家的道士,这不是生疏,又是什么?” 顾青挽本还担忧着,一听这话不禁黯淡下眸子,笑容再次变得僵硬起来。她知晓面前的人要说些什么了,不过又是一些劝她回头的话。 这些话,她早就听腻了,她在自己的心中早就听了无数次了。她亦是知晓自己这般是不对的,可是感情一事又是怎么就能随随便便叫停的呢? “皇后娘娘有话直说便是。您也说了与民女是亲姐妹。民女不曾坏了规矩叫您一声姐姐,你都觉得民女与您生疏了。如今您拿捏着宫中说话的那一套,又何尝不是与民女生疏了呢?” 她垂下眸子,嘴角依旧是挤出了微笑,但是眼眶不经意间就湿润了,鼻尖亦是跟着酸涩。可是她不能再此处留下一滴泪水,只能死死地支撑着,让自己瞧不出一丝难过。 顾青柠只是笑了笑,而后扶着小腹,在翠竹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道:“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希望你明日去参见柳府的喜宴时能够多张一个心眼。” “仔细瞧一瞧人间夫妇该有的模样,亦是学习一番,日后你也是要嫁做人妇的。若是有空,寻着机会还能与那新嫁娘聊上一聊。” “是,谨遵皇后娘娘的教诲。”顾青挽只是扯了扯嘴角,更加是笑不出来。她是如何的了解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子——她这般说话,不仅仅是在告诫自己与青宸不会有什么结果,更是在告诉自己,她会为她安排婚事,让她早些断了念头。 瞧着她这乖顺的模样,顾青柠忍不住地点了点头,而后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本宫也乏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顾青挽当即就站起身,躬身行礼道:“民女告退。”说着,她便转身离去,届时,一行清泪划过眼角。 看着她落寞的背影,顾青柠却是继续状似无意地开口,道:“这些日子天气见凉,本宫这身子也是没什么力气,总是觉得困倦,想要在床榻上休息。你日后就不必日日过来看望本宫了,更加不必带这些糕点,本宫吃不下。” 顾青挽无声轻笑,而后停了脚步站在原地。她的声音冰凉,却满是绝望,道:“民女记下了,日后绝不会来此叨扰皇后娘娘休息。” 她顿了顿,并未离开,垂在手边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力度大到指甲都要陷进肉里。她的身子似乎还有一些颤抖,整个人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皇后娘娘,民女会断了不该有的心思,您的安排民女亦是不会说一个‘不’字,您且安心养胎。” 她终于是将这句在心中百转千回的话语说出了口。话音落下,她只觉得十分轻松,可是心底也跟着空了下去,整个人像是少了些什么,只是止不住地难过…… 说完,她便继续往外走去,步子一瞬间便变得十分沉重,背影亦是落寞了许多。 她刚刚踏出门外,天空之上便落下了几滴雨点,而后越发的不可收拾,直接成了瓢泼大雨。 顾青柠立马紧张起来,翠竹亦是懂得了她的心思,连忙抓起屋角的油纸伞追了上去——顾青挽就那般走在大雨之中,一步一步,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 不知为何,翠竹忽然就顿住了步子,像是被封印一般,始终迈不开那一步。 “翠竹,回来吧。让她清醒一下也好。”顾青柠的心中也有不舍,这雨倒是与她的心情映衬。或许,她淋这一场雨后,便能看开许多东西了…… 青宸就坐在树枝上,无趣到开始打坐。天降大雨,他便为自己支起结界,口中默念着清心咒。 最后,他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睁开了眸子。这咒语越是念着,他越是觉得心烦意乱。这天气好端端地为何突然下起了大雨?是上天在责怪自己没有去鸿香院过问吗? 他觉得十分烦躁,却不经意间瞧见雨中有一个单薄的身影不断地走着——她看起来有几分吃力,可是又十分倔强。她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瞧着倒像是一道累赘。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顾青挽。 青宸不禁皱起眉,想要上前关怀,可又怕此事与自己有关。他犹豫着,还是觉得她的身子要重要一些,便觉得飞身而去。 第三百七十五章: 沉睡 他正要过去,都已经念了口诀,却见鸢儿冒雨跑来。她与顾青挽迎面撞上,而后立马将她挡在伞下,又一边为她披上衣物。 青宸见了,倒是觉得安心,便不再前行,更是隐了身形。 顾青挽还有几分木讷,瞧着满脸担心的鸢儿,还笑着问道:“鸢儿,你怎么来了?” 女子眉头紧皱,脸上写满了心痛。她握着她的早已冰冷的双手,不断地哈着气,想要为她暖手。她下意识瞧了青宸的方向一眼,竟然是空无一人。 “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你这样满心欢喜的对待他,可是他却始终视而不见,到头来,您只是苦了你自己。” 顾青挽却是笑了,似乎是在宽慰着悲伤的鸢儿。可是她的笑容夹杂着苦涩,瞧着让人心中十分难受。她抽出手理了理鸢儿凌乱的发丝,道:“你瞧瞧你,叫你平日里稳重着些,你偏是不听。你瞧这一路跑来,发髻又凌乱了吧?” 鸢儿皱起眉头,眼中的泪就在这一瞬间决堤,她看着始终笑着的顾青挽,心中的慌乱再是藏不住了。她的身子都在颤抖,却是与这冰冷的雨水毫无关系。 “小姐,您怎么了啊?您不要吓奴婢啊!”她哽咽着,不断地打量着她,一只手亦是在她的肩头和胳膊上摩擦,想要给她一点温暖。 顾青挽突然没了话语,就那般瞧着她,嘴边的笑容渐渐地收了起来。她的发丝还在不断地滴落着雨珠,但是她却始终直着脊背,看不出有半丝寒冷。 终于,她再也是支撑不住了,鼻头一酸,眼眶通红,紧接着颗颗豆大的泪珠就从眼眶中滴落下来。她低下头,许久许久都未能说出一言半语。 好在这雨势极大,将她哭泣的声音尽数带入了泥土。鸢儿就站在她的面前,亦是一言不发,就那么给她最朴素的陪伴。 青宸就站在不远处,瞧着顾青挽颤抖的肩膀,心中也不是滋味——她这般难受都是因为自己,可是他又别无他法。只能冷眼瞧着她的一腔热情尽数被冷水浇灭。 他的眼中有几分心疼,可是这都是源自于心底的愧疚。若是他的生命中没有陆青歌的出现,他或许会对面前这位顾家二小姐心生几分怜爱。 可是,如果没有陆青歌的出现,他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离开终南山,只会是一个安安静静研习修仙之术的小道士。即便是离开了终南山,也绝不会踏足花灯节这样的繁华闹市……所以,他们根本不会遇见。 “鸢儿,我终究还是输了……”顾青挽的情绪终于是平静了一些,她紧紧握着面前女子的手,声音哽咽,语气悲凉,道,“那一份侥幸终究只是侥幸,永远变不成现实……” “小姐……”瞧着她这副模样,鸢儿也止不住泪水,心中除了心疼便是同她一般的难受。她只能回握着她的手,再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语。 “鸢儿,皇后娘娘已经与我明说了。她会为我安排一桩婚事,让我早些断了那不该有的心思。更是让我不要再过来此处……”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忽然回归了平静。她终于是迈开了步子,而后朝着自己的院子一步一步地走去。 鸢儿连忙上前,想要为她撑伞,却是被顾青挽推到了一边。 不仅是站在她身侧的鸢儿,就连不远处的青宸也觉得心下一惊,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 “不要,我今日就想要放肆一回,酣畅淋漓的淋一场雨……”顾青挽说着,嘴边还露出了微笑。这笑到当真是发自内心,没有半分难过的情绪。 这笑同样是要鸢儿止住了步子,不再上前。她跟在她的身后,亦是收起了自己的油纸伞,笑着道:“好,今夜便放肆一回,酣畅淋漓的淋一场雨!” 青宸见状,心中的担忧越发膨胀。顾青挽的身子刚刚有些好转,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一想到是为了自己,他的心中亦是不安,便忍不住跟了上去。 他自然是不能做些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她们的身后,口中念着一些取暖的口诀,让她们在这雨中不至于受凉。 顾青挽嘴角的笑意似乎是深了几分,那握在手中的一块刻着青宸名字的腰牌亦是往手心里藏了几分…… 柳府。 柳之舟用言语赶走穆衍燃后,便慌忙赶向段若微的屋子,却不想走到一半,竟然下起了大雨。他匆匆瞧了一眼着突如其来的雨,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步子更是加快了几分。 一进屋子,就瞧见木生站在床榻,小夕正俯身在床榻上摆弄着什么。而一旁的衣架上整整齐齐地挂着那件嫁衣;铜镜前摆放着各色首饰还有那顶凤冠。 柳之舟的眉头紧锁,缓缓走进屋子,咬牙质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木生本是无精打采地站在一旁,一听见他的声音便连忙迎了上去,道:“公子,您先不要着急。” 小夕亦是有些慌乱,立马直起身子,不敢瞧他一眼。 柳之舟垂了眸子,就瞧见段若微正在床榻上安睡,脸色倒是比先前的好了一些。原来,方才小夕是在为她掖被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是答应过我不会让她睡着吗?”柳之舟的眼眶肉眼可见的变得通红,声音中还有这几分隐忍。 木生抿了抿唇,声音亦是跟着哽咽起来,道:“公子,少夫人她真的撑不住了……她是真的想等着您回来,但是,就是……” 他没再说下去,亦是觉得说不下去。 柳之舟就那般瞪着他,却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打扰了床榻上的女子休息。她带着那般虚弱的身子,等着自己许久,应当是十分疲惫吧…… 终于,他站在原地,整个人没了神采,最后他轻笑一声,道:“既然少夫人都睡下了,我们便离开吧。” 说完,他站在原地并未动弹,只是低着头。 小夕和木生对视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屋子,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柳之舟依旧是没有动弹,他只是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女子,笑了笑,语气温柔,道:“小白……” 第三百七十六章 : 质问 柳之舟眉眼温柔的瞧着床榻上熟睡着的女子,眼神中逐渐多了几分悲凉。他唇角微扬,露出浅笑,又轻轻唤道:“娘子……” 今夜他们已经以天地为证,拜过了堂,礼数已成,他们就是夫妻了。 他又站在原地片刻,最后朝她露出温柔一笑,而后慢慢退后离开了屋子。床榻上的女子似乎是有了什么感应,动了动眸子,最后却还是继续沉睡下去。 木生见柳之舟走出来,便连忙迎上去,眼神有几分躲闪,话语也多了几分小心翼翼,道:“公子……您还好吗?” 他垂着头,瞧起来十分落寞。木生站在他的身侧许久,伸出双手,想去触碰他,又不敢去触碰他。看着自家公子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也觉得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柳之舟沉默了许久,而后忽然轻笑出声。他终于是抬起了头,眼眶微红,眼中含着些晶莹。他偏头看向木生,浅笑道:“无碍。少夫人睡了,时候也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说着,他便一步一步地离开了。他每一步走得稳当,可是瞧着就是觉得整个人有几分摇摇欲坠。木生十分担忧,瞧了小夕一眼后,便连忙跟了上去。 小夕就站在厢房外的连廊上,看着两人缓缓走远,而后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自己的下房走去。 威武大统领府。 穆衍燃骑着骏马,还未停下就飞身跳下马匹,大步朝着府中走去。他穿着粗气,双眼通红,额边汗如雨下。 张管事正站在门边巡逻,瞧见穆衍燃回来了,正露出笑脸迎上去,却被面前急匆匆的人直觉忽视。他直奔着一个方向而去,其他的丝毫入不得他的眼。 小厮方才瞧见穆衍燃骑得马未停稳,便上前扶住。奈何那马速度极快,他刚刚牵住缰绳,便被它拖了一段距离,而后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手中还牵着那一匹好不容易停下来的马。 “张管事。”小厮的脸上也有伤,表情痛苦的看着站在门外的台阶下。 “唉,快把马放下,就近找个大夫瞧一瞧!”张管事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后朝着小厮挥了挥手,无奈道。 穆衍燃进了府,直奔着白玉婵的厢房走去——他的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便是抓着她的衣领,质问着她到底是谁,倒是隐瞒着自己什么! 卫九戒本在院子中走着,忽然瞧见他火急火燎地在院子中穿梭,便连忙跟了上去,不禁也有些紧张。 小月正从屋子中走出来眼角还挂着泪痕,表情有几分悲伤。她安抚了白玉婵许久,才让她安心睡下,不再喃喃自语,说些不吉利的话语。 刚刚和上门,一偏头便瞧见了穆衍燃快步走了过来。她起初有些不明所以,而后转念一想,他或许是过来瞧侧妃娘娘,便又露出浅笑。 “参见王爷。侧妃娘娘已经睡下了。” 穆衍燃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而后转身就要推门进入。 小月这也才瞧见了他的脸色有几分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愤怒,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上前几步站到了他的身侧。 他的双手正碰到上面的门闩,已经用力推开了一条缝隙。可是他还是犹豫了。 真相是什么或许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的陆青歌倒是是谁?柳之舟说他的青歌早就已经死了,甚至还死在了他的剑下,那眼下身边的这个人又是谁? 卫九戒已经赶了过来,他看着穆衍燃站在门边若有所思,表情痛苦,不禁有些不安。他缓步上前,轻轻唤了一句:“王爷。” 听到熟悉的人,站在门边的人动了动身子,他侧眸瞧见了满脸担忧的卫九戒,愣了一瞬后,忽然冷了脸色站直了身子,沉声道:“你随本王来。” 卫九戒不禁握紧了搭在腰间剑柄的手,而后低头跟上了他的步子。他跟随穆衍燃多年,有时他一个眼神他就会懂得是什么意思。 现在他的脸色阴郁,甚至对自己都没有好脸色,自然是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他在心底猜测,这件还未说出口的事情,或许又与王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小月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匆匆离开的背影,越发的不明所以。但是她还是收起了这份疑虑,伸手合上了白玉婵的门,而后快步离开了此处。 方才穆衍燃的脸色十分难看,明眼人都瞧得出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如今转移了注意力,倒是不算坏事。 侧妃娘娘如今身子已经是十分虚弱了,她又是那般在意着穆衍燃,若是他言语压力一些,甚至话语间透露着责备,怕是只会让白玉婵更加难以接受,说不定…… 小月不敢再想下去,只是低着头再次加快了步子。如今她走在这条连廊上还会觉得心有余悸。今日的鬼打墙一事,当真是让她吓破了胆! 穆衍燃走在前面,一路沉默。卫九戒跟在身后,心中十分不安,不时抬眸打量着面前腰背挺直的男人。 走到书房之时,他偏头看向守着门的小厮,道:“你去小王爷房中把春歌叫过来。” 卫九戒的眼光不禁追随着小厮而去,心中的不安越发是按捺不住。记忆中上一回他与春歌一同被叫到他的面前,便是为了陆青歌的事情。 也是那一日,他还说出了一个关于王妃容貌的谎言。他今日一回府,何处都未踏足便直接朝着侧妃娘娘的厢房而去,莫非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卫九戒想着,心中的思绪十分复杂,一时间不知该喜该悲。若是白玉婵的阴暗一面再次被穆衍燃察觉,那自然是极好的,也算是能还陆青歌一个公道;可是她自从有了孩子之后便再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是未伤害穆衍燃半分…… 回过神时,广陵王已经坐在书房的书案边了——他拖着腮,眼眸下垂,不知道在瞧些什么。 卫九戒一见,连忙走上前去,站在书房中间不敢言语。 “你方才在想些什么?”片刻后,穆衍燃薄凉开口,让人读不出他的情绪,不知喜悲。 第三百七十七章 : 传唤 卫九戒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口水,而后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属下只是在想,王爷今日的脸色不好,应当是遇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是属下思来想去,还是未能找到突破口。” 穆衍燃一听,嘴角竟然露出了笑容,而后点了点头,道:“很好,你现在此处候着吧。等着春歌前来,本王一同与你们说。” 话音刚落,他便坐直身子,拿起笔墨,开始在面前的白纸上写些什么。 卫九戒偷瞄了几眼,却因着角度和距离的缘由,只能瞧见他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些个墨字,实在是瞧不出具体是些什么。 两人皆是沉默,书房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这让卫九戒更加不安起来。眼前的穆衍燃瞧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是他知晓他十分不悦…… 春歌正陪在穆珩的身侧,陪在他一同看着一些道士的资料。 自从去瞧了白玉婵后,他便当真将此事放在了心上,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用心。 “小王爷,时候也不早了。您先休息,明日再瞧吧。”春歌在一旁掌灯,瞧着穆珩这便皱眉凝神的认真模样,不禁有些心疼。 自从她将这些东西带回来,他便就开始瞧,如今已经瞧了许多时辰了,从白昼瞧到了夜幕。而今的他,只不过是一个七岁孩童,这些事情如何是他该操心的? 可是穆珩只是摇了摇头,道:“她毕竟是我的王嫂,有些事情王兄无暇顾及,我便应当替他分忧。” 春歌皱起眉,可心中却是有些欣慰,看着他的眸子不禁温柔起来,开口问道:“奴婢有一事想要斗胆一问,您之前不是十分不喜欢侧妃娘娘的吗?如今怎么改观的如此之快?” 提起此事,穆珩只是叹了口气,而后坐起身子,终于是肯休息片刻。 “有些事情说来有些让人匪夷所思。”穆珩偏过头,看着春歌的眸子写满的真诚,似乎是想要她相信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语,道,“春歌,我能瞧见一些旁人瞧不见的东西。”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担心着有人将这瞒了许久的秘密听了去。 春歌只是故作惊讶,而后亦是压低声音,开口道:“当真吗?小王爷竟然有这般神奇的能力?小王爷是能瞧见什么呢?” 穆珩见她这般平常的反应,倒是觉得安心,便收回了目光,继续说道,语气还有几分深沉:“有些事情自然是不必细说。只是之前我不喜欢玉婵王嫂便是因为她的身后总是有这旁人没有的东西,那时我还时常以为她是妖怪;后来,那东西便没了。再后来,她有了王兄的孩子,身子还因为孩子变得如此虚弱,我又如何能不关心她?” 春歌点了点头,嘴边有些微笑,道:“若是王爷能瞧见您这般变化,心中自然十分开心。小王爷您当真是在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呢!” 穆珩的脸上却是没有过多的喜悦之意,他只是露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而后继续道:“后来遇见了小白,我才明白,这世间是有许多妖怪的,他们确实与凡人不同,可是她们可以有一颗同凡人一样的心肠。” 听着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春歌当真是觉得十分震惊。他的年纪还如此之小,便能看得如此通透,当真是十分难得。 她听着,心中亦是觉得有些惭愧。这道理其实十分简单易懂,可是却是她来到凡间的几年后才渐渐明白的。 隐藏了身份之后,许多事情她只能装作是一个弱小的身份,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那时才发现,原来妖怪当真也有从未伤过人的。 他们有的还做着善事,认真修炼,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受到点化。可是大部分的神仙,只能瞧见他们妖怪的身份…… “原来小白也是一只妖怪吗?”春歌再次佯装紧张,假装着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 穆珩回头瞧了她一眼,愣了一瞬后,才点了点头,道:“倒是忘了与你说。我当日非要带着小白回来,便是因为瞧见了她变成人的模样。” “不知为何,此事被柳兄知晓了,更甚至还要娶小白为妻。不过这倒也不是坏事,但愿他与小白能够幸福一生吧。” 春歌听着,嘴角的笑意越发的勉强起来,她只是低声附和着:“自然是会的。” 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柳之舟和段若微究竟能走多久。 “小王爷。”两人停顿间,穆衍燃派来的小厮便在门外敲起了门,道,“王爷传春歌姑姑过去。” 穆珩有些疑惑,道:“进来吧。王兄找春歌有什么事情?” 小厮只是摇了摇头,道:“王爷还未进书房便叫小的过来叫春歌姑姑。王爷的脸色不太好,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卫统领也跟着他的身后。” 春歌只是在一旁听着,眉头微微皱起,而后脸上再没了其他的神情。她现在当真是不知晓穆衍燃究竟是要做些什么。 但是听着这小厮的话语,她隐隐觉得此事是与陆青歌有着关系。 见穆珩还要开口寻问,她便服身行礼,抢先开了口,道:“想必王爷只是想传奴婢过去问话,倒也无事。小王爷您不要担心,奴婢去去就回。” 听着她这样说,穆珩也不便再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好,那你快去快回。” 话音刚落,他又看向候在一旁的小厮,说道:“你记得同王兄说,莫要留春歌许久,我在此处还与她有些事情。” 小厮低下头,道:“是,小的一定将您的话带到。” “嗯。”他没再说什么,而后便是目送着两人离开。 春歌跟在小厮身后,心中的情绪亦是有些复杂。现今两人的事情早已不受她的控制了,许多时候她真的只是成了一个旁观者。 “春歌姑姑,一会儿您说话之时可千万小心一些,王爷今日瞧着怒气冲冲。”快到书房之时,小厮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谢谢提醒,春歌记下了。”她只是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倒也没有过多的担心。她是个丫鬟,说些丫鬟该说的话便是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问话 两人走了片刻,终于是走到了书房,小厮敲了敲门,待听到穆衍燃的声音后,便轻轻推开了一扇门,而后跨进门栏,弓着身子,道:“王爷,小王爷有话与您说。” 穆衍燃只是一边落笔,一边点了点头,道:“说吧。” 小厮点了点头,道:“小王爷说,他与春歌还有些事情,要您不要留春歌太长时间。” 他不禁轻笑,而后抬眸瞧了一眼已经站在卫九戒身侧的春歌,道:“好了,本王知晓了。你去告诉阿珩,本王只是问春歌几句话,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小厮躬了躬身子,而后缓缓退后,站到了门外,又合上了门。 “还记得上回本王将你们两人留在书房之时,是为了何事吗?”穆衍燃坐姿慵懒,倚靠在椅背之上,一手托着腮,嘴边有着若有若无的笑。 卫九戒与春歌皆是沉默,并未作答。虽然他们两人都记得是为了何事,但是此般情况下,不说话便是最好的选择。 穆衍燃似乎是看穿了两人的心思,倒也未等许久,而后便自行回答道:“那日,本王画了一张春歌的画像,却忽然发现画像中的女子与本王记忆中的有着一些出入,便叫来你们寻问。” 两人只是听着,依旧是沉默着。听到此处,他们的心中越越发明了,知晓他这次要问些什么了。 “今日依旧是王妃的事情。”他笑了笑,而后坐直了身子,一双眸子就落在两人的身上,似笑非笑,让人十分煎熬。 “暮色时分,本王担心柳兄,便亲自前往柳府。这一去,恰好知道了一些往事。” 他话音刚落,卫九戒的脸色便也难看起来——他想得是穆衍燃知晓你王妃容貌变化的真相,或许会怪罪自己的包庇,甚至还说出了谎言。 “柳兄告诉本王,一年前,本王与青歌的大婚之日,发生了三十多条人命的惨案,蹊跷的是死的竟然都是皇宫里与穆展琅有些关系的人。” “后来,王妃便被说成了是妖怪。再后来,她还当真变成了一只九尾狐妖,而后她便被本王杀死,替那三十多条人命偿了命。” “可是,就在本王与众人都以为除了一只妖怪之时,青歌的师兄知道了府上,原来终南山当真是仙山,青歌也不是妖怪。” 穆衍燃说着,不禁轻笑起来,笑容间有几分苦涩,也有几分自嘲。他抬眸看向面前的两个人,问道:“你们在府中的时间最长,又是本王身边的人,这些事情,你们应当知晓吧?” 卫九戒依旧是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此事王爷已经是忘记,此时也并非是回想起来,不过是柳之舟与他说了一些,他若是点了头,会不会对现在所有的人带来麻烦? 按照王爷对王妃在意的程度,他定然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去调查此事…… 可就在他犹豫的片刻,身侧的春歌却是淡淡开口,道:“是,奴婢知晓此事,并非此事亦是属实。” 卫九戒十分惊讶当即,偏过头去看身侧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穆衍燃倒是反应平平,并未有他所想的那般过激。他只是转过头,看向春歌,继续说道:“那现在本王身边的春歌又是怎么回事?” 春歌愣了一瞬,而后淡淡开口,道:“王爷不必担忧。奴婢虽然不知晓这其中倒是隐藏着什么秘密,但是现今身边的王妃亦是真正的王妃。” 她的脸上依旧是一脸冷漠,没有什么表情。她的话语亦是有些单薄,似乎有着一些单薄。但是听在穆衍燃的耳中却是觉得十分可信。 他的眸子已经红了,开了口,却是欲言又止,最后十分都未能说出口。 “好了,本王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最后,他无力的再次靠到椅背上,整个人瞧着十分颓废。他的嘴角还挂着微笑,可是却未有任何喜悦之意。 春歌也未说些什么,只是躬身行礼,而后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这般干脆的模样,卫九戒觉得有几分惭愧,而后也朝着穆衍燃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 穆衍燃一人坐在书房,在眼眶中掩藏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是夺眶而出,可是他的嘴角却依旧挂着笑容。 他还是未能想起这段记忆,但是听着旁人耳中的话语已经足够让他心痛不已。 他究竟是怎么样一个薄情之人,竟然在将陆青歌娶回来的第二日便将她定为妖怪,而后将她狠心伤害。他在从柳府回来的路上,不停地质问着自己为何会不相信他最爱的青歌,可是他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他的脑中已经能想象到那般的场景——陆青歌穿着沾了灰尘的衣衫,绝望的坐在他找来的铁笼子中。她一双泪目看着笼子外面一脸冷漠,不肯相信她的他…… 穆衍燃的眼泪越发增多,他不明白,这么恶劣的他,竟然还能忘记这些记忆,想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生活着。 他又一人独自在书房坐了许久,而后才缓缓走出了屋子。 卫九戒还等在门外,一瞧见穆衍燃出来,便马上上前,道:“王爷,您怎么样……” 他只是摇了摇头,道:“你再去检查一下明日要送去柳府的贺礼。明日就是柳兄的大婚了,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他虽然嘴上应着,但是还是对他十分担忧,未移开步子。 穆衍燃伸出手将他往一旁推了推,道:“你不要再待在此处了,本王要回房休息,你去看看贺礼可还妥当。” 卫九戒有些犹豫,但还是松开了扶着他的双手,退后一步,低头道:“是。” “还有,安排一队伍人马,要那些身手格外突出的,明日与本王一同前去柳府。明日柳府的婚宴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岔子!” “是,属下这就去办!”说着,卫九戒就大步离开了。他不知道穆衍燃可是故意将他支开,而后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一夜时间就召集一队明日一早就能用上的人马,实在有些困难,他须得立马去办。 穆衍燃吩咐完,便朝着自己的厢房缓步走去,每一步都是那般深沉……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大婚 穆衍燃回到厢房时,并未早早安睡。那心中被撕开的伤口,疼的他不得不保持清醒。 他又拿出那一日画下的陆青歌现在的模样的画像——他轻轻地抚摸着,像是面对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可眼眶却逐渐湿润。 他把这一切都忘记了,可是陆青歌都记得。她现在留在自己的身边,又是如何一个态度?她的心中,对自己可有怨恨? 穆衍燃皱着眉,一时间觉得自己无法面对陆青歌。她还可以写信过来,说着对自己思念……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后看着画像中的女子,道:“青歌,我穆衍燃今生只会有你这么一个王妃,我也必会用尽余生的时间去补偿你……” 鸿香院。 深夜之时,陆青歌忽然从梦中惊醒——她睁大着眸子躺在床榻上,喘着粗气,胸口此起彼伏,心中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她瞧见青宸举着遇歌剑抵在她的肩头,剑尖擦着她的颈脖,划出了伤口,还渗出了点点血珠。他满眼冷漠地看着自己,语气如同坠入了千年寒冰一般冰凉。 “甄大夫究竟是不是你杀得!”他瞪着她,手上的力度不禁又重了几分,点点血珠连成了一条血河,从她颈脖处的伤口流了出来,沾湿了她的衣领。 陆青歌的眼中装着绝望——这样的场景实在是过于熟悉。那年那日,也有一个她十分在意的男子,用长剑抵着她的心口,对她说,陆青歌,你这个杀人害命的九尾狐妖! “我不是……我没有……”她的声音哽咽,却显得十分单薄而苍白,他们从不会听她解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同她一同成长的师兄青宸也不愿意相信她…… “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他像是未听到他的解释一般,言语越发激厉,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陆青歌只是勾起嘴角,露出苦涩的轻笑,她眼含热泪,夺眶而出。 她看着眼前的青宸,眼眶通红,逐渐多了份怨恨。她眼神犀利,语气绝望,尖利而凄惨的喊道:“我不曾杀过任何一人!为什么连你都不肯相信我!” 一滴冰凉的泪水划过眼角,沾湿了头下枕着的绣花枕头,亦是将陆青歌拉出了远离梦魇的现实。看着面前的漆黑一片,她才忽然觉得何为孤独和无助…… 心中的悲伤再是掩藏不住,在这个寂寥无人的黑夜尽数释放出来……哽咽地低泣声在空荡的厢房内不停回荡,像极了一曲百转千回的凄惨曲目。 小桃就依靠在床边瞧着月色,她只是叹了一口气,并未靠前。她或许不懂得陆青歌的悲伤,但是她懂得那一路坚强而后在深夜迸发的无助和绝望…… 翌日。 昔日繁华嬉闹的上京在柳府门外的炮竹声中更显得热闹,城西的布施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由威武大统领府的张管事亲自安排,有条不紊,欢笑一片…… 有人知晓今日是柳府公子柳之舟的大喜之日,便将两事联系在一处。 大统领府的小厮亦是毫不吝啬,就将这背后的关联说了出来:“你们猜的确实没错!今日柳公子娶的便是广陵王的妹妹。虽无血缘关系,但是王爷亦是十分疼爱于她。” “今日布施的一切用度,都是柳公子给广陵王的聘礼!” 那些落难的人皆是欢笑着,口中说着广陵王与柳之舟的心善,亦是祝福着柳公子与广陵王之妹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穆衍燃一早便带着卫九戒连夜组成的一队人马赶到了柳府,绕着柳府各有埋伏,对着未知的危险已经做出了最大的防护。 他的脸色倒不算差,似乎是昨夜睡得还不错,这也让卫九戒有几分安心。他跟在他的身后,想要寻问,却又怕给自己惹上麻烦。 柳之舟从后院走出来,瞧见穆衍燃的那一刻脸色有些不自然,昨夜说了那些失礼的话,冷静下来之后确实觉得失了礼数,如今瞧见本尊时,还觉得有几分没有颜面。 穆衍燃倒是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瞧见他后,便迎了上去,甚至嘴角还挂着笑容。 柳之舟避之不及,便躬身行礼,道:“在下参见广陵王。不知王爷大驾,有失远迎!” “小白呢?”他却只是将他扶起来,而后四处张望起来,寻问道,“毕竟也是以本王妹妹的名号嫁到你柳府的,本王自然是要瞧一瞧的。” “王爷,小白如今正是换上嫁衣,梳洗打扮的时候,如何能去打扰?”柳之舟当下心中一沉,现在的小白应当已经被段若微代替了,若是这个时候他去探望,怕是会出些什么岔子。 穆衍燃并未怀疑,正要说什么之时,穆珩带着春歌从正面小跑过来。 “王兄!”他蹦蹦跳跳,十分雀跃。一站到自家王兄的身侧,他便满面春风的瞧着柳之舟,道,“柳兄,内室应当在何处?我要去看看小白!” “这……”他有几分为难,却不知该如何推辞。 穆衍燃摸了摸穆珩的发顶,道:“你瞧,本王作为娘家人,还瞧不得自家的妹妹吗?” 柳之舟只是挤出笑容,而后朝着身侧的一个闲散丫鬟招了招手,道:“先将手头上的事放一放,带广陵王同小王爷去少夫人的房中。” 那丫鬟躬身,而后又是向面前的两人行了礼。 穆衍燃见了,便转头对春歌说:“你就先留在此处,做这丫鬟还未做完的事情。” 春歌点头,而后便直接转身走向了那带路丫鬟原本的位置上——那事情不算困难,极易上手。 “要不在下同王爷您一同前去?”柳之舟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看着面前的男子试探地问道。 穆衍燃自然是摇了摇头,道:“柳兄当真是说笑了,成亲之前,新人如何能够见面?” 柳之舟只是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道:“是在下心急了,王爷与小王爷先去瞧瞧小白吧。她见到你们定然会开心的。” 穆珩有些兴奋,得到话语便立马扯着穆衍燃的衣袖,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发。 柳之舟只能扯出笑容,目送着两人离开。 第三百八十章: 看望 段若微早早地起了身,那端着盥洗盆的丫鬟前来伺候之时,她已经端坐在铜镜面前了——她面无表情,更是一动不动,不禁惹得丫鬟十分惶恐。 “少夫人……”丫鬟轻手轻脚地走到她的跟前,而后小心翼翼地唤着她,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要惹得面前的女子不悦。 她这般表情实在是让人担惊受怕,不自觉的就开始谨言慎行。 听见身侧有声音,段若微终于是动了动身子,而后转过身。她的嘴角挂着笑容,瞧着还有几分温婉,与方才那冷着脸色的模样丝毫不同。 “怎么了?”她先是发问,声音还有几分温柔。而后她垂下眸子,瞧见了她手中的盥洗盆,笑了笑,道,“你放在此处吧,我自己来就好。” 丫鬟愣了片刻,而后放下盥洗盆,站到一侧。小夕就是这时候进来的,她看着自行洗漱的段若微,有些惊讶,心中又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少夫人。”她走上前,躬身行礼,而后站到她的身后,浅笑道,“想不到少夫人竟然已经起身了,倒是让公子白白担忧了。” 段若微看着镜中的自己浅笑,而后放下手中的手巾,道:“倒也是我往日总是不能早早起身,让之舟心中有了这般疑惑。不过今日竟然苏醒的如此之早,亦是我自己未曾想到的。或许内心深处知晓今日是个大日子,便再睡不下去了吧。” 小夕亦是跟着她笑了笑,而后手上扶着她披散在身后的三千青丝,寻问道:“少夫人今日要挽怎么样的成亲发髻?可要与昨夜的一样?” 她轻轻说着,目光就落在镜中的女子脸上。她打量着她,企图瞧出一些破绽。 听着身后人话语间的试探,段若微的脸色稍稍有些不自然,而后她笑道:“便与昨夜一样吧,昨夜的发髻倒是适合我,相信今日亦是不会太差。” 小夕点了点头,而后开始为她整理发髻。她不停打量着镜中女子的神色——她在发髻的整理上刻意的转换了手法,想要看看她是否能够有些察觉。 可是,段若微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心中的想法,竟然低头涂起蔻丹,表情认真,对一旁的事情丝毫不能顾及。 小夕见此,只能垂下眸子,眸色都跟着黯淡了许多,一心整理着她的发髻。 “去把少夫人的嫁衣拿过来。可要小心着些,那衣裳可是名贵的很。”小夕梳好发髻,便偏头吩咐着一旁守着的丫鬟。 段若微放下手中的蔻丹,在小夕的搀扶下站起身子,绕过铜镜,张开双臂站在一边。 她的脸色没有什么表情,就像是对这场婚事并不在意一般,甚至是瞧不出一丝喜悦。 小夕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同另外两个丫鬟为她穿上嫁衣。腰带系上的那一刻,段若微的眸子终于是亮了几分。 她转身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中有几分隐忍的喜悦,不知为何,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若不是她观察细致,怕是根本瞧不见这份开心。 “少夫人穿这身衣服当真是美极了,这衣服就像是为您量身定做的一般。”小夕露出笑容,看着眼前的女子就像是瞧见了昨夜的小白,心中不禁有些酸涩。 段若微亦是露出了温婉的笑容,而后淡淡说道:“这衣服难道不应该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吗?我回来的那一夜,这嫁衣便出现在了院子当中,这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 小夕点了点头,嘴边的笑容僵硬了几分,她躬了身子,恭敬道:“是,少夫人说得对。” “少夫人,广陵王与小王爷来了,说是要瞧瞧您。”沉默间,门外走进来一个丫鬟,躬身禀告着。 段若微转过身,笑道:“快些请进来,我倒是与小王爷许久未见了。” 小夕在一旁站着,忽然觉得有几分恍惚。面前女子的反应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自然。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十分熟悉小白姑娘一切的段若微。 她不禁皱起了眉,而后立马低下头去,不敢让身边的人瞧见自己的神情。 说着,穆衍燃便牵着穆珩走了进来,两人的脸色皆是挂着喜悦而温暖的笑容,段若微亦是十分熟络地迎了上去,躬身行礼,道:“小白参见广陵王,参加小王爷。” 听见她这般自称,小夕的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她当真是知晓小白姑娘的一切,就连她本是猫妖,出自广陵王府,以广陵王的妹妹出嫁的事情都知晓……可是这些,不该有人与她提过…… 穆衍燃看着段若微,眼中不禁露出了一些怜爱,似乎真的是自己的妹妹出嫁。他笑了笑,道:“本王当真是未曾想到,阿珩随手捡来的一只小白猫,竟然会变成这般容貌标准的女子,还会嫁给本王最好的兄弟。” 段若微掩唇轻笑,有几分脸红,道:“王爷过誉了。不过小白当真是只猫妖,早早的便修炼成了人形,阴差阳错进了广陵王府,又被小王爷悉心照料着,小白能有今天,对两位王爷是感激不尽!” 她正要躬身行礼,穆珩便突然扑进了她的怀中,笑道:“小白,你今日当真是好看极了,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神仙一般!” 段若微蹲下身子,同样笑着看着眼前的孩子,打趣道:“小白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能与天上的神仙比较。不过确实要感激小王爷您的照顾,才能让小白变得这般好看。” 穆珩大笑几声,而后埋进她的怀中,久久不肯撒手。他又抬起头,一脸天真无邪道:“小白,阿珩有一个王嫂,唤作青歌,她也是十分好看,也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段若微笑着附和着他,脑中对他口中的陆青歌是有些印象的,若是未记错,那是一只道行不浅的九尾狐妖。 “说起这个,不是府上的侧妃娘娘在何处?”她站起身,看着穆衍燃。 提起白玉婵,他的脸色便有几分不自然,只是随意说着:“侧妃她身子不适,不宜走动,便留在府中,只让本王带了祝福前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凑热闹 穆衍燃的话音刚落,穆珩嘴边的笑容也消失了。他松开了抱着段若微的双手,转身看着他,皱着眉,脸上有几分不解。 他今早走的匆忙,分明都未与白玉婵打声招呼,如何来的代替送祝愿?就连他都是被他丢下,自行前来的。 但是在旁人的腹中,又是大喜之日,穆珩便没有寻问出口。他虽然年岁尚小,但是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他还是知晓的。 穆衍燃瞧见他投过来的目光,嘴边的笑意不禁有些不自然,他只得转移了目光,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心虚。 段若微亦是不傻,瞧着两人这般神情,便能猜到这有关侧妃的事情着实有些敏感,看来她确实问出了一个不太有水平的问题。 她笑了笑,主动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她的目光在穆衍燃和穆珩之间流转着,而后道:“小白当真是十分开心两位王爷能来瞧我,甚至待我如同家人一般。不过今日是小白的大婚之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安置,便不能再陪两位王爷闲聊了。” 穆衍燃懂得了他话中的意思,便牵起穆珩的手,低头对他道:“小白今日是新娘,要好生打扮,我们便不要在此打扰她了。” 穆珩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转身自行离开了屋子,瞧得像是在生他的闷气。 看着他独自离开的背影,穆衍燃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但是又别无他法,只得朝着小白笑了笑,而后转身追了出去。 看着两人离开,段若微瞬间便收回了笑容,转身提着裙角回到了铜镜前坐下,对着一旁的小夕说道:“继续吧,还差一个凤冠。” 小夕反应过来,便立马走上前,拿起凤冠就十分认真的为她带上。她犹豫许久,还是问出了口,道:“少夫人,您如何知晓小白与广陵王府的事情啊?” 段若微只是瞧了她一眼,眼神中有几分不屑,道:“我自打知晓小白之后,便格外留意这些事情,后来亦是知晓了自己能够回来还是盛了这位姑娘的情。往后再查一查,这些事情便很快就知晓了,也不是什么秘密。” 小夕点了点头,表情有几分尴尬,而后讪讪说道:“少夫人当真是冰雪聪明。您方才的表现让奴婢觉得是小白姑娘回来了呢。” 段若微只是扯了扯嘴角,没再搭话。 鸿香院。 童吾匆匆起身,而后冲出厢房,敲起了芦芽的房门,语气焦急,道:“快些快些!快要赶不上了!” 陆青歌深夜惊醒后便再没能睡着,便早早地离开鸿香院去准备了些吃食,以便给院子中的人早晨充饥。 此时,她正端着几个包子走过来,就瞧见童吾一脸急切地站在芦芽的厢房外;而屋内的人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有些疑惑,便加快了步子,疑惑问道:“怎么了?什么事情来不及了?” 童吾瞧了她一脸茫然的脸色,不禁皱眉咋舌,十分嫌弃道:“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不知晓?昨日说了那么多,一个个都没听进去!” 看着他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陆青歌更加疑惑起来,道:“究竟是怎么了?你这说的我们似乎是对生命事情没有上心。” “今日是柳之舟的大婚啊!马上就要开始了,再不去可瞧不上了!”童吾急的拍了拍手,当真是将焦急写在了脸上。 芦芽也在这时走了出来,瞧着童吾的脸上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声道:“你究竟要去做什么?又没有人请你,你去凑什么热闹?” 童吾亦是瞪了回去,脸色亦是不悦,道:“便是因为没有人请我,我才要趁着人多混进去!” 此话一出,芦芽瞧着他的脸色多了几分无奈,道:“那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没有回答,而是立马转过身看向陆青歌,笑道:“青歌,你随我一同去可好?今日穆衍燃也会到场喔,你难道十分不好奇吗?” 小桃这时忽然惊醒,道:“青歌,穆衍燃是不是今日参加完婚宴便会回到晋州?你可要前去看看情况,免得耽误了提前出发的时辰。” 陆青歌的心中是想要去瞧一瞧的,奈何自己若是顺势答应了童吾倒是显得有些不妥,毕竟那样会显得自己还在意着穆衍燃。不过小桃这样一提醒,倒是给了她一个台阶。 她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而后淡淡道,让自己瞧起来十分不在意:“小桃说得有几分道理,我须得过去看着穆衍燃的行程。” 童吾当即笑出了声,他可不在意她是因为十分缘由同自己一同前去,只要有人陪着自己,他便十分开心。 芦芽一听陆青歌要去,便也按捺不住,只好变换了口气,道:“你们都去了,我一人在鸿香院倒是无聊,便一同前去吧。” 童吾这下更加开心了,立马转身朝着门外的方向,道:“既然都要前去柳府,那怎么还耽搁时辰呢?快些出发吧!” 就在这时,周芷清忽然出现在三人的面前,她的眼神有几分迷离,睡眼惺忪,道:“你们要去何处?” “柳之舟要成亲了,准备去凑凑热闹。”童吾率先开口,这话听来就像是贪玩的妖怪要去人间捣乱一般。 周芷清一听,也没有深想,丢下一句“早去早回”便要回房继续去睡。刚走两步,她忽然转过身来,指着陆青歌手中的包子,道:“那包子可否留给我?” “那是自然。”童吾笑着,拿过身侧的人包子就送了过去,脸上还带着笑意。 芦芽瞧着他的神情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嫌弃,他实在是不能理解,这究竟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周芷清拿了包子,便没再说话,朝着自己的厢房就继续走了过去。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童吾转过身,喜悦之意溢于言表。 陆青歌看着他这如同孩童一般的模样,扯了扯嘴角,而后点了点头,道:“好,出发吧。”说着,便率先迈出了步子;芦芽见了,便是紧跟其后。 看着柳府门外的络绎不绝,童吾不禁感慨道:“当真是热闹极了!” “是……”芦芽不愿理会他,陆青歌便勉强的配合着他道。 第三百八十二章:气息 童吾瞧着身侧反应平平的两人,亦是觉得无趣,便转了方向,道:“你们随意,我去瞧瞧新娘子。” 说完,他便飞身上了屋脊,飞檐走壁,摸索着各个厢房。 “方才在路上听到路人谈论,今日柳之舟要娶的是穆衍燃的妹妹。”小桃见两人在门边的巷子中站得无趣,便出声说出了这听到的小道消息。 陆青歌果然是皱了眉头,心中有一种不可言喻的不悦,她何时听说过穆衍燃还有一个妹妹?她不过离开短短几日,他的日子倒是过得越发的滋润了! 芦芽余光瞄了她一眼,而后淡淡开口:“巢湖城西现今正在开张布施,还是有威武大统领的张管事主持的。听闻便是用的柳之舟送给穆衍燃的聘礼,也算是为今日大婚的两人积德。” “他倒是想得周到。”陆青歌只是冷哼一声,而后阴阳怪气地调侃着。 芦芽抿了抿唇,而后继续道:“瞧得出来,穆衍燃还是十分在意他这个妹妹的。不禁开张布施,还早早带着一队人手过来,就在柳府周围的各个角落里埋伏着。” 陆青歌只是笑了笑,而后冷冷问道:“可知这个妹妹唤作什么名字?” 芦芽皱眉思索片刻,道:“她的名字倒是十分简单,唤作小白。”说完,他的嘴角隐隐有些笑意,似乎是觉得这名字有些有趣。 她的眸子一滞,脑中顿时划过了一道灵活的身影——那一日,她似乎是见过的,那是一只猫……她那时便瞧出她有些不寻常,竟不想竟然不寻常成了这般模样。 “我也要去瞧一瞧这个新娘子了。”陆青歌转头朝芦芽点了点头,而后亦是飞身上了屋脊,追随着童吾的身影,这般时候,他应当是寻新娘的厢房了。 芦芽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不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而后在四周瞧了瞧,便也飞身跟了上去。 “瞧见新娘子了吗?”陆青歌没花多长时间,便瞧见了坐在一间屋子的房顶上的童吾。他呆呆的坐着,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柳府不小,毕竟是大户人家,但是童吾剑走偏锋的坐在屋脊上,亦是十分显眼,这才让她一眼就瞧见了,毫无偏差。 童吾听见声音,终于是动了动身子,又回到了往日机灵模样。他抬头看向陆青歌,咧了嘴角,道:“并未瞧见,我听见其间在谈论着什么凤冠之事,猜测着应当是还未装扮好,便再次等候一番。” 陆青歌轻笑一声,而后坐在他的身侧,道:“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讲礼一些。” 童吾一听,立即偏过头瞪着她,沉声道:“莫要瞧不起人了!” “这里没有妖气。”她忽然冷了声音,十分严肃。按照坊间的传闻,这个柳之舟的新娘不该是个凡人。 芦芽就在这时站在了两人的面前,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 童吾瞧了面前的男子一眼,而后连连咋舌,调侃道:“你觉得你站在此处合适吗?这屋脊如何能这般结实?” “你莫要再次跟我贫嘴,小心我的剑不长眼!”他也不气恼,只是冷笑一声,将放在腰间的夜识剑挪到了小腹,叫童吾瞧得清楚,以示威胁。 他只是扯了扯嘴角,瞧着有几分不屑。顿了片刻,亦是严肃了脸色,正色道:“确实,此处没有妖气。里面的就是一个凡人。” “不,”芦芽在一旁皱了眉头,他知晓空气中的不是妖气,但也绝不是人气,“是尸体的气味……”他顿了许久才说出了这样一个答案,不禁皱了眉头。 “怎么会是尸体的味道?你莫不是闻错了?”陆青歌扯了扯嘴角,觉得这个答案让人无法接受。屋子里明明就是一个人,怎么会是尸体…… 童吾却是沉默了,不再说话。可他的脸色阴沉,似乎是知晓着什么。 “说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芦芽的表情有几分纠结,也对着这件事情有些迷茫,“但是确实就是如此。我的本体是一匹狼,本就以人肉为食。对这一类的气味最为敏感。” “那尸体怎么……”陆青歌正要开口寻问,可是话还未说完,便被童吾抢了先。他一脸严肃,道:“她之所以还能有人类的体征和动作,便是因为仙人插手了此事。或许就是那一夜的风,她遇见了一个心软的仙人。” “这……”陆青歌想说些什么,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厢房内,段若微端坐在铜镜前,小夕站在她的身后——正在整理着已经带好的凤冠。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前忽然有一些恍惚。在那么一瞬间,她的眼前出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混乱的场景,人们不断地逃跑着,口中是因为恐惧而尖利的叫声;而一旁的角落中,却有一只悠然自得的白猫…… 段若微觉得有些慌乱,下意识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这一碰,她的身子倒是又僵硬了几分。 小夕感受到她的不自然,垂眸又瞧见了她的动作,不禁关切问道:“怎么了?您是觉得不舒服?” 她顿时一机灵,而后扯着嘴角笑了笑,道:“无事无事,我只是觉得有些紧张。”话音刚落,她就收起了笑容,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小夕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不能再去问些什么,只是往后退了一步,笑道:“少夫人,凤冠已经带好了,只等着喜婆过来带您去成亲了。” 段若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红盖头,笑得有些勉强,瞧不出丝毫喜悦之意。 她顿了顿,而后对身侧的丫鬟们道:“你们都出去吧,就在门外候着,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是。”小夕俯身,而后带着屋内一众丫鬟向外面走去,还转身合上了门。 众人走后,段若微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笑出了声,可这笑却含着萧瑟:“你说,我们究竟是谁赢了呢?世人皆知他娶得是广陵王的妹妹的小白,可是今天陪在他身边的却终究是段若微。” 镜中的人,眼眶微红,一行清泪缓缓从眼眶划过。 镜外的人,只是嘴角含笑,慢慢起身…… 第三百八十三章: 即将启程 段若微站起身后,拿起铜镜前的盖头,转身走向床榻边坐下,还自己为自己盖上了盖头。 铜镜中的人,偏偏是少了那一张鲜红的红盖头,她的眼神落寞,看向床榻边的人的眸子中尽是羡慕。可是她终究只能是一个影子。 听见外面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便依依不舍地转过身,走向了铜镜的深处,慢慢没有了身影。 陆青歌亲眼看着铜镜前发生的一切,已经是惊讶的说不出话了。她瞪大了眸子,轻声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那现在成亲的人当真是一具尸体吗?” 芦芽只是皱着眉,而后低声说道:“段若微是谁?她既然能抢走小白的身体,应该有不小的来头才对。” “你们还在意这些做什么?”童吾只是垂眸瞧了一眼屋内的场景,而后再没有再投去目光。他的语气淡淡的,甚至有几分不屑,“反正这两人都活不久了,又何必在意这些事情呢?” “你是能瞧见什么我们瞧不见的东西吗?”陆青歌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一脸淡然的童吾。她发现他这些日子当真是有了许多的变化,像是看透了许多事情。 童吾摇了摇头,而后露出了一个十分无邪的笑容,瞧着还有几分孩童的模样,道:“你忘了,吗?我啊,会读心术啊,那镜中的女子心中在想些什么,我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陆青歌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而后四下寻找了一番,又道:“那你帮我瞧一瞧穆衍燃的心,看看他究竟何时出发回晋州。” “怎么又在疑惑此事?当时不是说着会在今日大婚结束之后就出发回去吗?”童吾皱起眉头,似乎是对这类问题十分烦躁。 见他这般神情,陆青歌也不再追问,只是站起身,而后看着两人,道:“我去别处瞧瞧,有何事便发出信号给我记号。” 说完,她就念了口诀,而后飞身离开了这屋脊,朝着两人不知晓的方向而去。 “怎么了?这时前些时候不是定下了吗?”小桃也有几分疑惑为何她有问出了相同的问题,像是对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她有些担心,方向在屋子里瞧见的一幕实在是过于渗人。 如何能够照镜子的人离去了,那镜子中竟然还有一个人。那本体与影子竟然分成了两个独立的部分…… 陆青歌只是皱了眉,在后花园寻了一处茂密的树木,坐在了它的树枝上。 “那日去大统领府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白玉婵如今的身子应当是十分虚弱的,穆衍燃顾及她,或许会改变行程。” 小桃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而后忽然降低了声音,问道:“青歌,等到你杀了穆衍燃,你会去何处啊?” 陆青歌愣了片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原本心中还有几分倔强,不愿为妖,想着杀了穆衍燃报了仇后,便自行了解,不在这个世上苟活。 可是现在她已经逐渐习惯了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份,那日风行尊者据她于门外,始终不肯相见之时,她便逐渐对仙家失去了信心。 在他们的心中,你的身份比往日的情分要更加重要。你变成了妖,哪怕是曾经最喜欢的徒弟,亦是会变成敌人,变成不愿再见上一面的陌生人。 想着,陆青歌不禁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这些事情我倒是真的没有想过。走一步瞧一步吧。” 她的嘴角挂着浅笑,而后偏头看向身侧的小桃,道:“那你呢?以往你不是总吵着等到长成了我这般大之时,就要离我而去,自立门户吗?” 小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往日的都是些玩笑话。这一路走来,我亦是不知道以后要变成什么模样了。” 正厅,柳之舟正在招呼着来往的客人,嘴角的笑容逐渐在这般融洽热闹的氛围之下变得真诚,甚至还与客人谈笑起来。 “柳兄!”穆衍燃从后院走了出来,身侧跟着郁郁寡欢的穆珩。他亦是平淡着一张脸色,瞧不出喜怒。他朝着一旁的柳之舟招了招手,沉声道。 柳之舟转身看向了两人,尤其是穆珩的神情让他有些尴尬。他与身侧的客人说了几句话,而后朝着穆衍燃走过去,道:“王爷,怎么了?与小白聊得如何?” 他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淡淡道:“聊得很好,本王倒是未想到变成人的小白竟然是这般活泼的性格,不过亦是很好。你的性格沉默寡言,倒是十分合适。日后两人生活在一起,倒是不会觉得无趣。” 柳之舟只是附和的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有几分勉强。他倒是开始好奇着段若微是如何应付着这两位王爷的,竟然让他们毫无察觉,甚至觉得十分满意。 “那小王爷这是怎么了?瞧着有几分不悦。”他扯着嘴角,打量着穆珩,心下十分好奇。 穆衍燃却只是看了身侧的孩子一眼,并未回答,只是继续着自己的话语:“今日我们怕是会早早的离去。今日安排着要回去晋州,东西也都早早安排好了。” 不等柳之舟开口,他又继续开口,道:“青歌给本王写了信,说是在晋州等着本王。本王已经在上京耽搁了许久,想着借此机会早些回去的也好。” 说完,他下意识的抿了抿唇。他又想起了柳之舟昨夜与他说的那些话,再提起陆青歌的名字时,他实在觉得自己没有颜面。 果然,面前的人愣住片刻。应当也是想起了昨夜那让人觉得尴尬的场景。但是既然穆衍燃并未有不悦与责怪的语气,他倒是心中有几分坦然。 他笑了笑,道:“那也是极好的,王爷与王妃许久未见,却是该见面了。早些走便就早些走。不过还请王爷观完礼再离去。” 穆衍燃点了点头,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是自然,不然怎么能像话?” 两人正是笑着,穆珩忽然不满开口,道:“王兄,我们怎么能今晚就走呢?” 此话一出,穆衍燃顿时皱了眉,而后牵着他走到一旁,皱了眉头。 第三百八十四章: 流言 穆衍燃打量四周,而后压低声音,看着面前同样皱着眉的穆珩,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没见到本王正在与柳兄说话吗?你怎么能随意插嘴,这么不讲规矩!” “是王兄先不讲道理的!”他的不悦都写在了脸上,甚至还转过身去,似乎是不愿再瞧他一眼。 “本王做错了什么?”穆衍燃瞧见他这般生闷气的模样,不禁叹了一口气,心中觉得十分的无奈。他总是对眼前的人无法发出脾气,只能有无限的宽容。 穆珩听出他话语中的服软,便缓缓转过身,也是为自己寻了个台阶。他抬眸看着他,眼中还有写着不满,道:“王兄,你为何今日就要回晋州?” 穆衍燃轻笑,而后半蹲在他的面前,捏了捏他的脸,十分宠溺的说道:“阿珩,此事本王不是早已安排下去了吗?你亦是知晓的。当日你知晓能够离开威武大统领府回到广陵王府时,不是还十分开心,觉得很快就能见到青歌王嫂了吗?” 听着他的话语,穆珩的不满逐渐消散,脸上逐渐显露出失落。最后,他还十分老成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年长了十岁一般:“可是,阿珩很想见到青歌,也想要回到广陵王府。但是阿珩也不能不管玉婵王嫂。她如今身体十分虚弱,如何能承受那般的车貌劳顿?” 穆衍燃不禁愣了片刻,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惊讶着自己竟然没有一个七岁孩童考虑的周到,同时也惊讶着自己竟然习惯性的不去考虑白玉婵…… “阿珩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他只能附和着,却是再是找不到下文。 就在两人沉默间,柳府的大门忽然冲进来两队侍卫——个个穿着盔甲,带着配剑,一桥便知道是宫中的禁卫军。 因为这些不速之客,庭院中的人顿时没了话语,一个个站在原地,眼神中有些疑惑,又有些害怕,甚至有几分担忧。 柳之舟的笑容亦是僵硬在嘴角,他愣了片刻,而后走了过去。就在这时成泽带着几大箱贺礼走了进来。他严肃着脸色,让人瞧着以为是上门查封的。 他看着放在庭院中的几个绑着红绫的红漆木箱,一脸迷茫,满眼疑惑。他看着站在门外的成泽,先是行了礼,而后询问道:“不知成泽大统领这是做什么?” “这是皇上送柳公子的贺礼,祝贺柳公子大婚。”他的语气淡淡,就像是在念着什么话语,毫无情感可言。 柳之舟看着这些贵重的礼物,一时不知是喜是悲。嘴角的笑容再是僵硬起来,再是跪下双膝行礼,道:“在下在此谢过皇上的赏赐。寒舍有皇上的赏赐顿时变得蓬荜生辉!” 成泽在庭院中四处打量了一番,却是未瞧见自己想见的人。他垂眸瞧见了正在写谢恩的柳之舟,而后笑了笑,道:“柳公子不必客气。怎么?不请本大统领进去坐一坐吗?” 他这才反应过来,而后立马起身,躬身伸出一只手,道:“是是是,在下瞧见皇上亲自赏赐在下礼物,甚至还祝贺着在下新婚之喜,实在是开心的昏了头,一时间怠慢了成泽大统领,还请大统领不要怪罪在下才是。” “哈哈哈……”成泽笑着,像是喜悦,却是暗藏玄机,他看着柳之舟的眸子忽然多了几分赞赏。他将自己的怠慢归咎在皇上的身上,让他如何怪罪? “柳公子言重了,今日是你的大婚,便是你最大,何来怪罪之说?” 成泽一落座,又朝着四周瞧了一眼,而后端起面前的一杯温热的茶水,抿了一口,直言不讳道:“本大统领听闻,柳公子今日所娶得女子是广陵王的妹妹?” 柳之舟笑着,并未立马回答。他一进门,他便猜到他是为了此事而来,只是他未曾想到这个问题会来得如此之快。 早闻成泽大统领做事果敢,从不拖拉,今日倒是见识到了。 “成泽大统领莫不是在说笑?你何时听闻本王还有一个妹妹了?”穆衍燃在角落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便立马走了出来。 他定然是知晓穆展琅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弄翻自己的机会——柳之舟虽然只是一个商人,却是专门与皇宫做生意的。家事之大,堪比皇城。 若是何人能与他攀上关系,靠着他这样的财力支持着,迟早是会威胁到他的地位的。而自己正是他最忌惮的人,他一听到苗头果然就按捺不住派人前来查看了。 想到此处,穆衍燃不禁感慨着穆展琅的未雨绸缪。他这些年倒是丝毫未变,总是不停地考虑着许多事情。甚至总是在旁人丝毫未察觉之时就安排好了一些…… 在听到成泽问出那样的问题之时,他便毫不犹豫的走了出来,但是却将穆珩留在了角落。他不想柳之舟因为自己扯上麻烦,更是不想要穆珩掺和到这些琐事中来。 成泽转过身,就瞧见后院走出一个嘴角含笑的男子,他扶手走来,周身都是让人不能忽视的气场。 他愣了片刻,而后才站起身行礼,道:“末将参见广陵王。末将只是听闻有此事,实在好奇便询问出口。广陵王自然是没有妹妹的。” 穆衍燃轻笑,而后坐在他的身侧,道:“既然成泽大统领知晓本王没有妹妹,又怎么能听信这种留言呢?本王这几日都留在岳父的威武大统领府之中,听闻柳公子大婚,早前本王又与他有过交集,便前来凑这热闹,却不想竟然被这样传着。” 成泽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并未起身,继续说道:“现在想来,此事确实是十分荒谬。末将其实还听到了一个更加荒谬的传言,他们说柳公子昨日还往着威武大统领府送去了几箱金银珠宝……” 柳之舟一听,立马想要出口解释,却被穆衍燃用眼神拦住了。他又是笑了笑,道:“相信成泽大统领应当知晓城西今日正在布施,主持人正是大统领府的张管事吧?” “是,末将知晓。”成泽的眸子一顿,心中隐隐有些预感,此事就要被他圆过去了。而自己就要变成听信流言之人…… 第三百八十五章:真假新娘 “本王也不瞒你,本王离开皇宫之后,便留在岳父的威武大统领府中。因着与柳公子往日的情分,也曾想见叙旧。” “柳公子今日大婚,事宜繁冗,婚事仓促,这才将布施积德一事拜托着本王帮衬着些。本王在京中亦是闲来无事,便接下了这些事情。却不想却被外界这样传着。” 说着,穆衍燃还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似乎还有几分失望。果然,这样一番话来,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即便外界的传言都是真的,也都变成了流言。 成泽站起身,脸上神情冷漠,嘴角的微笑皮笑肉不笑,他淡淡道:“原来如此,倒是末将轻易相信流言了。不过末将始终相信一句无风不起浪。” 他这话语分明就是在暗指穆衍燃掩盖事实,外面的流言并非全为假象。没有空穴来风,若非是两家透露了这样的消息,百姓们自当不会口口相传。 “今日是在下的大喜之日,却由威武大统领府主持布施,百姓们难免会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又因广陵王贤德,百姓希望在下与王爷联姻,倒也不足为奇。” 柳之舟终于是按捺不住了,开口替穆衍燃打着圆场。他言语犀利,虽然态度随和,但是听着亦是让人不舒服。 柳府的身价足以与皇宫的公主联姻,他却退而求其次,此事看来就像是在打穆展琅的脸。 成泽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落了座,而后随意说着:“如若是真的,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想必皇上也会十分开心的。” 旁人都听得出他这话语并没有恭喜祝愿之意。甚至还在言语之中给予着两人压力,说着穆展琅一直瞧着他们。 三人都未再言语,只是坐着自己的事情。柳之舟继续去招呼着客人,穆衍燃坐了片刻,而后站起身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去。他已经耽搁了许久,该是前去寻找穆珩了。 他心中想着,兴许自己让他等的久了,又是不开心了,便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白玉婵从睡梦中醒来,小月便连忙走了过去,扶着她起身,轻声问着:“侧妃娘娘,您觉得身子如何?可舒坦了些?” 听着身侧人关切的声音,她还觉得有几分恍惚。自从昨夜肩后的那个印记开始疼痛之后,她便再没有睡安慰。 整整一夜,她都困在梦魇之中,久久无法脱离——在梦中,她又见到了那一夜的场景,穆衍燃满眼失望的瞧着她,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她喊他的名字,他也置若罔闻,甚至转过身去,仿佛听到她的声音都会污浊了他的耳朵。 现在想起来,她还觉得有几分心有余悸。她慌忙抓住小月的手,道:“昨夜王爷可来寻过本妃?” 小月愣了片刻,她回想起昨夜穆衍燃那阴沉可怖的脸色,不禁打了冷颤。任谁都能瞧出来,他定然是为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她担心自己说出此事后,白玉婵会更加的悲伤难过,便自作主张将此事隐瞒过去。她浅笑道:“王爷昨夜并未来过。莫非是侧妃娘娘您过于思念王爷,便在梦中瞧见了他,便将现实与梦境混淆了嘛?” 白玉婵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容显得有几分勉强,道:“大抵是吧。那你可知晓王爷现在在何处?” 小月微微蹙眉,不解道:“今日是柳之舟公子的大婚,王爷一早便与卫统领一同前去了。随后过了些时辰,小王爷也带着春歌姑姑前去了。” 说这话时,她的脸上有些茫然。她有些惊讶此事白玉婵竟然表现的一无所知。昨日柳之舟上门提亲之时,她也是在场的。 白玉婵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又缓缓地躺了下去,而后淡淡道:“本妃知晓了,你先去准备早膳。本妃有些饿了。” 小月见她这副模样,不禁有些担忧但是她既然吩咐下来,自己又是不能怠慢的。她只能服了服身子,而后走出门外。 柳府。 经过一片混乱之后,吉时终于是到了。 喜婆站在门外,高声迎接着缓缓停在门外的花轿——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闲话,柳之舟早早地便安排了一列迎亲的队伍,将段若微安置在其中。 柳之舟站在门外,笑着迎接他的新娘。虽然那从三年前回来的女子不明来历,不知真假,但是她毕竟是小白换回来的。他需得笑着完成这一切。 只见那身着鲜红嫁衣的女子缓步从倾斜的花轿中走下来,由轿子外等候着小夕搀扶着走向站在门边的男子。 跨过火盆,走过红毯,段若微的手被交到了柳之舟的手中。 他的笑僵了僵,在走向正厅之时微微侧头问她:“若微,你的手怎么会如此的凉?可是冷了?” 女子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无碍无碍,许是吹了冷风。” 掩藏在红盖头之下的脸不禁僵了一下,她亦是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越发的冰凉了。在与春歌做交易之时,她便知晓自己命不久矣,但是她未曾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柳之舟没有再问,只是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可是他身侧的女子却是越发的意识迷离,满脑子都是一些模式却又熟悉的画面。 屋脊上的三人瞧见这一幕不禁摇了摇头,表情有几分惋惜。 陆青歌率先开口,虽是疑问,却是十分肯定:“那个名唤小白的女子怕是撑不住了吧?” “大抵是了,原本她的身侧还有淡淡仙气萦绕,支撑着她的生命,现在已经慢慢散尽了。”童吾不禁咋舌,语气有些惋惜。 小桃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这仙人为何要如此?让她成了亲该多好?这般在众宾客面前消香玉陨,这让新郎如何接受?” 芦芽只是双手交叠在面前,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听着小桃的话语,他只是不屑轻笑,而后淡淡道:“我倒是觉得这个新郎并非因此过于悲痛。你们瞧他站在门外迎接之时的神情,虽是写着喜悦,却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莫非是那个影子新娘?”陆青歌不禁轻呼出声,难掩惊讶之意。 第三百八十六章: 看不透 陆青歌禁不住伸长脖子想要看到更清楚一些——那走在众人眼前的女子步伐已经有一些不太稳健,可那影子倒是丝毫没有倾斜。 若是明眼的人倒是不难看出这其中的蹊跷。若是懂点道行的人,亦是不难看出这人影两体。 再往里面看去,竟然瞧见了高位之上的穆衍燃。她的眸色一冷,顿时觉得十分恶心。虽然她方才想要找到他,瞧一瞧他回晋州的计划,但是一见到他的脸,她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童吾见到她这变幻莫测的神情,不禁有些好奇,便投了目光过去。瞧见穆衍燃之时,他的嘴角露出了轻笑,而后眸子闪了闪,化作了血红色。 “不要再看了。”看着陆青歌含着恨意的眸子,他淡淡开口,“什么都未瞧见,他此刻心中并未想着回晋州的事宜。” 她有些惊讶身侧的人忽然与自己说此事,不禁转过头,而后才淡淡说道:“哦,我知晓了。” 芦芽在一旁亦是皱了皱眉,略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为何非要看着他何时回晋州?你大可自己先行回去。” 陆青歌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道:“我自然不会如此做。我想要回晋州,只是给自己一个待在穆衍燃身边的契机罢了。若是没有他,我回晋州做什么?” “原来如此。”芦芽点了点头,对她这个答案倒是表现出几分满意,他又垂眸看她,道,“那你报完仇之后,会去何处?” 陆青歌却突然愣在原地,表情有几分慌张,语气中含着几分后知后觉,道:“凡人怀孕,是不是都得经历十月?” “大多如此,不过也有些不足月便出生的早产儿。”童吾没多想,便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 她又转过头看他,又问道:“凡人腹中的孩子须得满几月才能存活?” 童吾想了想,回答时语气还有几分谨慎,道:“约莫时七八月份吧。你问这做什么?” 芦芽皱起眉头,沉声问道:“你不会是要对白玉婵怀中的孩子做什么吧?”她忽然问起孩子的事情,他便想到了此事。 听闻陆青歌初时听到穆衍燃的侧妃怀孕之时,就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神情恍惚,魂不守舍。如今她要连着孩子一同算计倒也不无可能。 可是她却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可是眸光却是过分的聚集,一瞧就知道在认真的盘算着什么事情。 “我可未动那个孩子。我们这一代的恩怨,我不会牵扯到那个无辜的孩子。” 她的话语还有几分坚定,听起来十分问心无愧。可是芦芽皱起的眉头却是久久不能解开——他在心中总是不自觉地将此事与她上次索要去的招灵之术结合在一起。她不会已经对白玉婵腹中的孩子做了什么吧…… 春歌就站在穆珩的身侧,同是正厅的高座。她垂着眸子,可是却十分清楚这柳府多了三支妖怪——一匹狼、一只九尾狐,还有一个自甘堕落的东西…… 她虽然表情淡淡,但是时刻关注着三人的动静。他们这些日子在鸿香院一直安好,就连上京出了人命都与他们无甚关系,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普通凡人的成亲大典上? 等了许久,却瞧见三人就那般安静地坐着,不时开口谈论些什么,倒是不像是来捣乱的。 而后,她又将目光转移到面前的段若微身上——她还是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譬如走路的姿势发生了一些改变,但是却未能叫人察觉。 小白来找她之时,她许诺过会给她一个完整的婚礼,眼下看着他的身体根本不足以支撑她走到最后。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大概知晓是什么原因——在人间,不论成亲是简是繁,只要是拜了天地便是成为了夫妻。 走进正厅之时,段若微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柳之舟的怀中。 他立马紧张起来,皱着眉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之间虚弱了许多。” 段若微却是立马矢口否认,倔强道:“柳郎莫要说笑了,怎么会忽然虚弱许多?不过是被外面的门栏绊了一下罢了。” 柳之舟没有戳穿她,只是回头瞧了一眼正厅外的台阶,和平滑的地面,而后是一言不发,道:“既然如此,你我便要真正的成亲了。” 喜婆看着站在正厅中央的一对新人,嘴角的笑容难掩,嘴角都是合不上。她朝着苍天高声喊道:“吉时已到!” 紧接着,她便又高声开口,道:“一拜天地!” 伴随着她的话语,柳之舟同段若微朝着上天深深地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两人的父母皆是不在人世,此处又是穆衍燃位份最高,两人便是拜了他。 “夫妻对拜!”段若微弯下腰的那一刻,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而后颈脖处是痛彻心扉的疼,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再发出一丝声音惹人怀疑。 小夕走过来搀扶她时,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着了她的手,而后在她的耳边匆匆说着:“快些,快些扶我回房!” “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可是那里不适,怎么身体冰冷,甚至……甚至还有几分僵硬。”她一碰到她的小臂,便是皱起了眉头。她的冰冷是隔着厚厚的衣料都感受得到的……这如何是常人的温度。 段若微只是摇了摇牙,而后语气有些不耐烦,催促道:“你知晓这些要做些什么?快些扶我回房就好!” 小夕不敢忤逆,便战战兢兢的扶着她往厢房走去。 穆衍燃已经与柳之舟一同前去喝酒了,穆珩瞧着好玩也跟了上去。春歌趁着这个间隙,便跟着段若微朝着后院而去。 “春歌?”陆青歌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背影,不禁有些好奇,“她跟着那个新娘是要做什么?” “你管那样多做什么?”童吾皱了皱眉,偏头看他,语气中有几分催促,道,“礼数已经瞧完了,便是没什么好瞧的了,我们该回去了。” “这样急吗?”口中虽是疑惑着,但是她还是站起身同他们一同离开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虚弱 段若微回到厢房,便迫不及待地小跑到床榻边坐下,而后喘着粗气对身侧的丫鬟们说道:“你们都出去!” 小夕不禁走上前几步,皱着眉,道:“少夫人,您瞧起来身体有些不适,可要……” “不要,我的身子好得很。你们快些出去!”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急不可耐的段若微打断了话语。 为听到关门的声音,她便越发的急躁,大喊道:“怎么了?我这个少夫人说话已经不算数了吗?我要你们统统给给我滚出去!” 小夕从未见过这样的段若微,亦是未见过这样的小白,她只是愣了片刻,而后立即跪下,道:“少夫人息怒,奴婢们这就出去。” 说着,她便又站起身,而后带着屋内的一众丫鬟退到屋外。 段若微听到关门声,而后立即扯下了红盖头,依靠在床头不断喘着粗气。她垂眸看着身侧的影子,语气十分不悦,道:“你究竟做了什么?这具身子分明能撑过成亲的!” 脚下的影子没有作答,只是缓缓走到一边,语气十分认真道:“你瞧见没有,若是没有我这个影子,你在外面那群人眼中就是一个怪物!” 段若微等着那影子,咬牙切齿道:“是又怎么样?如今我并非在与你说这些无用的东西。是你将我召过来,希望我圆了柳之舟的梦,现今又是什么意思?” 不等影子回答,春歌已经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进入了这间屋子。她站在两人面前,冷着脸色,语气薄凉,道:“好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上仙?您怎么来了?”影子小白率先开口,语气中还有几分惊喜。 春歌只是扫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多余的反应。她的眸子冰冷没有情感,就像是初次见到身边的两人。 她顿了顿,而后声音忽然变得空灵,伸出的双手缓缓显露出一团雪白色的灵气球:“是时候让你们拥有全部的记忆了……” 段若微皱起了眉头,而后不自觉地看向地上那一团黑色的影子,眼中写满了惊愕,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庭院中,小夕小跑着到柳之舟的身边,皱着眉头,语气焦急:“公子,少夫人似乎有些不对劲!还将屋子中的丫鬟尽数赶了出来!” “怎么了?”柳之舟放下酒杯,而后拉着小夕走到一边,皱眉问道,“方才我也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穆衍燃和穆珩也走了过去,表情有几分担忧。 “小白怎么了?”穆珩的眸子都红了,扯了扯柳之舟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着。 “小王爷先不要着急,在下正在询问。小王爷还请放心,小白一定安然无恙。”他安抚着他,可是自己的心中却是十分不安。 他回想起方才自己牵起的那一只手,不仅是温度有些怪异,分明不像是常人的冰冷,就连颜色都有几分失真。 “奴婢正是不知晓,这才慌忙过来请求公子前去查看!”小夕一想起方才的撕心裂肺的叫喊,便觉得脊背发凉,心中惶恐不安。 木生站在柳之舟的身后,却是难得的一言不发,甚至抿着嘴站在一边表情十分为难。他瞧见面前的几人,而后终于是开了口:“公子,您还是过去瞧一瞧吧。这边的客人,小的与小夕也可以招呼。” 柳之舟回头瞧了他一眼,而后面色逐渐变得凝重。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朝着厢房而去。穆衍燃有几分担忧,便带着穆珩一同跟着去了。 这一幕叫成泽尽收眼底——他本就不是来此处吃喜酒的,便是十分不合群的坐在一旁,甚至还愣着一张脸色,这让那些准备的过来敬酒的人都知难而退,不再打扰了。 这样他便是空出时间来,时不时就打量着柳之舟和穆衍燃。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是抓住他们的破绽了! 想着,成泽勾了勾唇角,而后十分谨慎的跟了上去。 走到后院的连廊之时,他忽然不见了眼前三人的踪迹,如何瞧都瞧不见。他不禁皱了眉,有些愤恨,这般时候她居然还能跟丢! 就在他准备自行寻找方向找过去之时,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空灵的女声:“此事你可不能参与,还是回去吧!” 这声音十分冷淡,光是听着身上都不禁多了几分冰冷。成泽心下一惊,而后就要回头去看,可是这一转身,眼前便是一黑,而后什么都瞧不见了…… 他猛地睁开眼,却是瞧见了一桌红了脸的陌生男子,他们看着他愣了一瞬,而后哈哈大笑,道:“不曾想成泽大统领的酒量就是如此!” 成泽的眼中有几分茫然,眼前的场景分明就是自己与这些人喝酒,而后醉倒在桌上睡了一觉。他不禁觉得有些可怖,怎么会变成如此?是妖吗…… 柳之舟匆匆赶到厢房,就看到紧闭的房门,还有门外几个低着头的小丫鬟。 “怎么了?你们出来后可听到了什么动静?”他走上前,像是瞧了屋子一眼,而后皱眉问着外面的丫鬟。 其中一个小丫鬟摇了摇头,道:“奴婢并未听到任何声音,简直可以说是静默的可怕。” 这让柳之舟更加不安起来,直接大步走到门外,轻轻扣门,道:“若微,是我啊,你在里面做什么呢?” 可是回应他的就只是一片静默。 一旁的穆衍燃都跟着紧张起来,他上前一步,开口道:“柳兄,要不就直接进去吧。以防小白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只觉得人命关天,他究竟是喊了屋中女子什么名字他亦是不在乎。 柳之舟回头瞧了他一眼,而后直接推门,用了全身的力气——可是出乎他意料的却是,这门并未并锁上,打开它不费吹灰之力。 他直接进了厢房,却见段若微坐在床榻边,嘴边是虚弱的微笑,眼中含泪,脸上还挂着泪痕。 “柳之舟……”她喊着他的名字,却是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笑着,可是眼中的泪却也跟着流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柳之舟皱着眉,眼眶不自觉地就红了。看着眼前的人变成了这般模样,他一时间觉得有几分手足无措…… 第三百八十八章: 替我活下去 柳之舟一步一步地走向床榻,走向那个眼眶通红,却始终朝着自己微笑的女子。他亦是红了眼眶,他知晓,这才是他的若微…… “柳郎……昨夜,我们便已经是夫妻了……”段若微坐在床榻,苦苦的撑着自己残缺的身体。她挤出笑容,血和泪一同流了下来。 柳之舟将她揽进怀中,低声哽咽道:“是,你我早已是夫妻了。” “小白是我,我便是小白……”她靠在她的怀中,眼神逐渐迷离。 三年前,鸿香院。 段若微同父亲前去商谈事情的那一夜,恰好是花灯节,是穆展琅带着团墨前去的那一夜。 她与父亲并肩而坐,本是垂眸低头安静地听着,可对面人家的公子眼神过于炙热,让她感觉十分不适。 她抬起头,对上对面人家老爷的眼神——那眼神中含着笑意,还有几分满意。她顿时明白了商谈完这些生意场上的事由后,会谈论着什么。 段若微微微蹙眉,站起身,朝着自己的父亲服了服身,道:“父亲,女儿觉得这屋子确实是闷了一些,想要出去走一走。” 段父瞧了她一眼,而后又瞧了对面的父子俩一眼,点了点头,道:“好,你去逛一逛吧。今夜这鸿香院甚是热闹,为父与你世叔还有的商谈,你逛的久一些也不伤大雅。” “是。”段若微嘴角露出轻笑,果然还是自己的父亲了解自己,知晓自己无意于这表面上生意商谈,实则上却是暗中撮合的场面。 她又转过身朝着对面的世叔弓了弓身,再是转身离去,不曾有丝毫留恋。 走到门边时,她听到了世叔的声音,语气有些急切,道:“不如让小儿陪着若微一同游玩花灯节吧,这般枯燥的声音商谈,小儿也觉得无趣。” 那男子倒是积极,顿时站起身来,就准备追上段若微的步子。 可是段老爷却是轻笑一声,而后沉声道:“不必如此了吧。世侄是家中嫡子,迟早是要掌管家中家业的,听一听倒是有益无害。” 此话一出,对面两人皆是露出了尴尬的神情,而后还是老者先开了口,道:“还是段兄说的在理,在理……” 听得自己父亲的话,那男子亦是只能讪讪地点了点头,而后乖乖坐下。 段若微亦是勾起唇角,心中十分喜悦。她走出雅间,看着庭院内的歌舞升平,不禁觉得有些艳俗。她走了片刻,无意间瞧见了那独立于连绵楼阁的高楼,那间屋子有着极大的窗户,甚至可以瞧见里面的攒动人影。 她皱起眉头,不禁加快脚步,朝着那间屋子走去。那窗户的窗棂纸上印出的动静似乎有些不寻常……瞧着倒像是在杀人…… 她不断走着,心中不禁念叨着柳之舟的名字。她是有些紧张的,若是他在自己身边便是不用害怕了。 走着走着,眼见着已经快要走到那座高楼之下,裙摆却忽然被不知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段若微皱眉,心中越发紧张,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猫。 它抬起头,朝着面前的女子叫唤了几声,而后又伸出一只爪子放在了她的裙摆上,不让她上前。 瞧着这一幕,段若微不禁轻笑,觉得眼前的小白猫十分有趣,似乎还通着灵性。 她蹲下身子,伸出手点了点它的小脑袋,语气温柔道:“怎么?你是不让我进去这座高楼吗?” 那小猫说不得说,便再次叫了一声,算作是认同。段若微觉得有些无奈,而后伸手试着扯了扯自己的裙摆,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小白吗?小白,你先放开我如何?我当真是有些急事。” 可那小白猫倒是不理会她的话语,甚至还用嘴咬住她的衣衫,向着小门的方向拉。 段若微这下是彻底明白了它的意图,它要她走——离开鸿香院…… “你是要我离开鸿香……” 她话音未落,身后高楼上的那一扇窗户便忽然毫无征兆的被打开,段若微惊呆了,下意识站起身回头去看。 紧接着,庭院中开始尖叫连连,只见那些人的颈脖出被划开了一道小口子,而后不知是被拽出了什么东西,而后就瘫软在地,片刻后就化为了灰烬——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段若微当真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滴泪就那样翩然而至,她的心中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快些去找父亲,一起逃…… 可就在她迈出那一步时,身后的白猫却突然化成了一个人,他拉住她的手腕,语气有些无奈:“来不及的,你救不了他们……” 说着,他手上一用力,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怀中的人忽然大口喘着粗气,表情十分痛苦,她只觉得身体有种被撕扯的痛感…… “你瞧见没有?今夜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幸免,只有一条死路……” 说着,他瞧见那只漆黑的双手已经伸向了他们这边,便立马放出身体里的七条魂魄挡住了那黑影。 而后他将目光转向段若微,他将她抱进怀里,而后二人被一道白色光圈包裹在一起。白光消失,一只白猫朝着小门跑去。 自此往后,段若微便成了小白,亦是得幸活了下来。小白性格活泼,便是她一直觉得柳之舟最是合适这样明朗的女子,而自己自然应该是这个模样。 那只猫妖放弃了自己的七条命救了她,三年之后亦是堕入轮回,得以成仙…… “柳郎,若微之幸便是能够嫁与你两次。”段若微含笑说着,可是身下却逐渐被鲜血染红,甚至满眼到了柳之舟的身侧。 他看着手心的鲜红,忍着泪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我又何尝不是呢?初遇小白之时,我便觉得十分欢喜,心中十分喜欢。本以为是过于薄凉,却不想因为爱你已是本能。我不能立马认出你,可是我的心能……” 段若微挤出笑容,而后用尽力气握住了柳之舟的手,语气认真而悲伤,道:“柳郎,我当真不会再回来了……你不要等我……你要好好活下去……哪怕是替我……” 第三百八十九章: 离开 “好……”柳之舟双唇嗫嚅,犹豫了许久才说出了这样一个字。 而后段若微便再没说话,她亦是感受到怀中的人越发的干瘪,逐渐流失,最后只留下了那件嫁衣…… 柳之舟抱着嫁衣,泣不成声…… 穆衍燃站在门外,瞧着眼前的一幕倒是不觉得意外,只是心中不禁有些悲伤——他等了她三年之久,可最后却只能相聚三天。 不过倒是没有遗憾了。他在众人面前娶她为妻,往后在世人眼中她就是他的妻。 小夕站在门边,瞧着屋中的场景亦是默默落泪。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担心触动了本就伤心的柳之舟。 穆珩抱着穆衍燃,眼眶亦是跟着红润了,他哽咽着声音,低声道:“王兄,小白怎么不见了?” 他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作答。便只能挤出微笑,蹲在他的面前,轻声道:“小白只是暂时离开了此处,阿珩不必担忧。” “那她去了何处?怎么忽然就不见了,还留下了衣物。”他抹了抹眼角还未滑下的泪珠,认真着深情,等待着面前的人的回答。 穆衍燃垂眸想了想,而后轻声回答,道:“阿珩可还记得在画本子中瞧见的仙女?” 穆珩点了点头,哽咽着回答道:“阿珩记得,画本子中的仙女都十分好看,窈窕多姿。” “那便是了。小白生的好看,便是因为她是天上的仙女,她离开便是会到天上告诉她的朋友们自己成亲的消息。”穆衍燃伸手替他抹了抹泪水,嘴角努力地保持着微笑,不让穆珩瞧出他的悲伤。 听完此话,阿珩半信半疑,又往着厢房内瞧了一眼,而后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柳兄同外面的这些人都要落泪?这不应该是一件好事吗?” 穆衍燃点了点头,继续道:“这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阿珩你要知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小白这样一走,柳兄便要等上许久了,故而有些伤心。” 穆珩点了点头,而后抹了泪水,扯出微笑,道:“原来如此,那我们明年便再来瞧他们吧!” “好,明年再来。”穆衍燃站起身,十分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着语调,道。 “王兄,你先等我片刻。”穆珩的嘴角有着微笑,而后故作神秘地松开了穆衍燃的手,朝着柳之舟跑去。 他拍了拍还在无声落泪的男子,道:“柳兄,你不要再难受了!王兄已经与阿珩说了,小白只是先回天统领你们成亲的消息告诉她天上的朋友,一年后便会回来的!” 柳之舟朝着他笑了笑,而后假意调侃道:“可是在下一想到还要等候一年便觉得十分悲伤啊!” 穆珩又是拍了拍他,而后语气有些无奈,整个人显得有些老成,道:“柳兄亦是成年男子,该是比阿珩要坚强一些才是。阿珩喜欢青歌,亦是等了她一年才将她盼回来,如今她又离开了。” 说到最后,他的神情亦是有些悲伤,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又与陆青歌分别许久。 柳之舟抹了抹泪水,而后露出笑容,道:“好,在下不难过了,像着小王爷一般坚强!” 穆珩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又道:“时候不早了,阿珩该与王兄离去了。我们要出发去晋州,早日与青歌相见!” “那真是极好的。”柳之舟笑了笑,而后站起身,对上穆衍燃的眸子,神情有几分悲凉,道,“在下不能送两位王爷了。庭院还有许多客人等着在下招呼。” “无碍无碍!”说着,穆珩就转身朝着穆衍燃跑去,嘴边笑意更浓,道,“王兄,阿珩已经将柳兄安慰好了!他如今已经不难过了!” 穆衍燃只是朝他笑了笑,而后忍不住还站在那处的柳之舟一眼,道:“阿珩当真是长大了,竟然还懂得了安慰人。王兄十分欣慰。” 穆珩开心的笑了笑,而后继续道:“王兄,我已经与柳兄说好了现在出发回晋州一事。只是他说不能送我们了,要去招呼客人。” “好,那我们便出发吧。”穆衍燃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应和着他的话语。 一旁的卫九戒听着,不知这话语真假,便向他投去目光,想要得到些明确的指示。他只是点了的头,而后便转身看向柳之舟,又说了一句:“那我们便走了。” 卫九戒见状,也没再耽搁,立马转身离去,前去安排回晋州的车队一事。 厢房中的只是轻轻扬了嘴角,而后双手交叠,深深作揖,道:“柳某恭送二位王爷!后会有期!” 穆衍燃轻轻起唇,道:“后会有期。”说罢,他便牵起穆珩的手,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木生看着两人的背影,抿了抿唇,而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柳之舟的身边,二话不说便直直跪下,道:“公子,小的还有事瞒着您!” 他只是偏头瞧了他一眼,眼中十分麻木,毫无生机,而后又坐回了床榻边,十分依恋的看着那间还沾染着血迹的嫁衣,淡淡道:“一并说了吧。” 木生的眼中也划出一滴清泪,而后道:“是少夫人,他还给您留个东西。” 柳之舟的眸子顿时亮了,慌忙道:“留了何物?快些拿给来给我瞧瞧!” 跪在地上的人快速起身,而后在身后书案上的画轴中迅速找出了一副画,递到了柳之舟的面前,道:“昨夜,少夫人还是小白之时,她求小的为她画下这幅画像。她说,这一夜她是您的妻子,她要留下这一幕。” 柳之舟缓缓打开画轴,那方才还鲜活的脸就缓缓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顿时哑然失笑,可是眼中的泪水亦是无法抑制。 彼时,段若微一定是以为自己只是小白,明日她便会不在这具身体中,她要留下自己成为他的新娘的证据。 “若微,你当真是个傻瓜。”他看着画像无声落泪,心中又有一份喜悦。 正是因为他的傻,他才得以留下一份念想。虽然她的模样早早的就刻在他的脑中,但是有一幅画像,他就会觉得她还陪在自己的身侧…… “你去将客人安顿一下吧。” 第三百九十章: 他回来了 柳之舟已经无心顾及庭院中的欢腾了,他此刻便只想着与他的若微待在一起,忘却时间。 木生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起身离开了厢房,朝着庭院去了。 小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继而又转过头看着厢房中眼中含泪,嘴角含笑的柳之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带着厢房外候着的丫鬟们尽数离去。 成泽还坐在正厅的桌子边,一晃神竟瞧见穆衍燃的侍卫卫九戒从正门走了出去。他不禁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些人就在玩什么花样。 果然,未过许久,便瞧见穆衍燃带着穆珩从正门十分小心的走了出去。一行人正喝得酣畅淋漓,丝毫未注意到两个王爷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成泽见了,立马拿起身侧的长剑就要跟过去,却又见着柳之舟的小厮木生匆匆从后院走了过来。 一个小厮本不值得他驻足,但是瞧着他通红的眼眸,他不禁顿住了步子。 就在他路过他们的酒桌之时,成泽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腕,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柳公子呢?为何不见出来?” 木生不禁一惊,而后迅速镇静下来,朝着成泽躬身行礼,道:“谢成泽大统领关心。府中的少夫人身子忽然不适,公子担心,便留在后院照料她。” 成泽不禁挑眉,并未相信他的话语,反问道:“哦?可请了大夫?是什么病症?” 木生只是低着头,面无表情,道:“不过是少夫人自幼体弱,真要说出个毛病怕是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松开了他的手,眼中有几分不屑,道:“既然如此,本大统领便祝愿着贵府的少夫人早日调养好身子,在这样的大日子里突然不适,可有些不太好了。” 木生立马躬身,十分官方的开口,道:“小的先在此谢过成泽大统领的关心,定然早日转达大统领的好心。” 成泽只是冷笑一声,而后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告辞!” 木生并未多言,只是朝着他的背影鞠了许久的躬。离得近一些的的客人顿时便安静了,因为他们瞧见,他的身子正在忍不住的颤抖。 穆珩与穆衍燃走出柳府后,便坐上了回威武大统领府的马车。他看着一旁的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深深无奈倒是惊动了一旁思索的广陵王,他饶有兴趣的偏头看他,问道:“是何事让阿珩这般叹气?” 穆珩抬头对上他的眸子,里面还是散不去的悲伤。他沉默片刻,而后才担忧开口,道:“王兄,青歌亦是离开了一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会不会再次离我们而去啊?” 穆衍燃嘴角的笑意僵了僵,看来此事当真只有他一人不知晓了。他顿了顿,而后不动声色的问道:“阿珩可还记得,一年前青歌是如何离去的啊?” 穆珩点了点头,道:“那时,王兄相信了玉婵王嫂的话,觉得青歌是杀了三十多个人的妖怪,便将她关了起来。后来还请了道士回来捉妖,最后用自己的长剑刺入了青歌的胸膛……” 说着,他不禁紧紧皱眉,五官都要拧在一起,似乎是回忆起了当时血腥的场景。 “而后青歌便不见踪影了。阿珩还以为青歌被王兄杀死了呢!现在看来,青歌只是生王兄的气,回到天上住了一日。” 穆衍燃笑了笑,这笑却是十分僵硬。但是他不能打破阿珩的天真。他垂下眸子,又低声问道:“那阿珩可知晓,王兄为何会相信白玉婵啊?” 穆珩皱起眉头,仔细思索了片刻,而后缓缓开口,语气中似乎还有些不确定,道:“阿珩不知道其中具体的缘由,只知晓有一日玉婵王嫂忽然满身是伤痕的回来了,她伤得很重,大夫都说命悬一线,须得一物才能救回。” “是何物?”穆衍燃立即紧张起来,连忙追问。 穆珩抬眸想了许久,而后十分烦躁的摇了摇头,道:“阿珩说不出来,似乎是什么骨头。” 他沉了脸色,而后没再说话。他的心中五味杂陈——事情的真相慢慢浮现,他倒是开始好奇着白玉婵究竟瞒着自己何事。 按照穆珩的说法,让人命悬一线的满身伤痕如何能是什么骨头就能轻易救回来的?看来她的身份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 “王兄,”见身侧的人沉默,穆珩不禁有些不满,又开了口,道,“王兄,你我这样久都未回晋州,只留着青歌一人在那,她可会又不开心,再回天上住一日?” 穆衍燃笑了笑,而后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不会的,阿珩不必担忧。王兄已经给青歌写了信件,她知晓我们今日会回晋州的。” 听了他的话语,穆珩才安心下来,不再言语。 过了约莫一刻钟,马车终于是停下了。本以为是威武大统领府到了,却不想卫九戒的声音传入了耳中,道:“王爷,大统领府门前有几队穿着铠甲的士兵,瞧着像是白大统领回来了。” 穆衍燃顿时沉了脸色,若当真是白忠信回来了,他们今日怕是难以出发回晋州了。他在心中安抚着自己,而后开口道:“不必担忧,先回去。” 说着,那马车便又动了起来,可速度却是慢了许多。 “王爷,到了。”卫九戒的语气有几分压抑,听着他的口吻,穆衍燃心中便是有了答案。他并未作答,只是牵着穆珩一同下了马车。 张管事顿时便迎了上来,满面喜悦,道:“王爷,您回来了啊!大统领亦是从边疆回来了,还是皇上召回的,此次怕是可以在上京住下了。老爷知晓您出了府,便叫老奴候在此处。” 穆衍燃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个客气的微笑,可信心中却丝毫开心不起来。他一边往府里走,一边问道:“那白大统领现在人在何处?” “听闻侧妃娘娘怀有身孕,大统领大喜,已经前去看望侧妃了。大统领还说,待王爷您回府,希望您也前去侧妃娘娘房中。”张管事立马接话,像是早已知晓他要问些什么。 穆衍燃没有说话,只是朝着白玉婵的屋子走去,嘴角的笑意越发的不自然起来。 第三百九十一章: 好转 走近厢房,便瞧见门外守着有几个穿着盔甲的侍卫,便知白忠信当真是一下马便赶来了白玉婵的房中。 穆衍燃只是瞧了那虚掩的房门一眼,而后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走了过去。 门边的人瞧见他,作势就要行礼,可是他只是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走了进去。穆珩亦是跟在身后,只是将卫九戒留在门外守着。 白玉婵的气色瞧起来并未有任何好转,甚至还记有几分更加虚弱的迹象。她依靠咋床头,看着身侧的威武大统领,嘴角含笑,眼中还有几分泪意。 穆衍燃从门外走进去,只瞧见了白忠信的背影,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瞧着他微微躬身的模样,便知他正在俯身照料着她。 小月就站在一边,看着两人的眸子还有几分笑意。她倒当真是一个称职的丫鬟,事事都为白玉婵考虑将她的事情尽数放在心上。 她本是瞧着两人,而后无意间瞧见了站在门边的穆衍燃,便立马躬身行礼,道:“奴婢参加王爷,参见小王爷。” 他只是点了点头,脸上并未有过多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些不悦她的出声。 这话顿时惊动了床榻边的父女——他们一个在小月的搀扶下坐起身子,另一个站起来,转身向他行礼,道:“末将参见广陵王。” 穆衍燃连忙上前扶着白忠信的小臂让他起身,嘴中还客套着,道:“大统领何须这样客气,都在自己府上,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威武将侧过身,而后将床边矮座的位置让给了穆衍燃,依旧十分客气的说道:“王爷请坐。” 床榻上的白玉婵只是看着眼前的男子,眸子中有几分小心翼翼,她嘴角含笑,却有几分不自然。她似乎是在等待这什么,到现在都未曾说出一句话。 穆衍燃只是朝着白忠信笑了笑,而后坐在了板凳上,穆珩一直沉默不语,就依靠在他的身侧站着。他睁着一双眸子,看着床榻上的女子,依旧是没有开口。 白忠信在一旁站了片刻,而后坐到床边,目光温柔的看着床榻上的女子。 穆衍燃迟迟没有开口,他看得出来白玉婵眼中的试探与小心翼翼。他不知道为何她忽然会用这样的神情瞧着自己,他能想到的,就只是自己知晓了一些往事,而她得到了消息。 他终于是露出了笑容,道:“婵儿,你今日觉得身体如何?可有好转?”他的话语中有些故意的意味,不禁让一旁的小月都露出了尴尬而不解的神色。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白玉婵的脸色明显要比昨日的虚弱一些,可穆衍燃还是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就像是从未上过心一般。 白忠信一听,立马紧张起来,甚至有坐直了几分,等待着她的答案。他刚一回府,张管事便告诉了他白玉婵有了身孕这个好消息。可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心,便又听到了她身子抱恙的噩耗。 他匆匆赶了过来,而后便瞧见她躺在床榻上,脸色当真是是十分惨白,看着叫人十分心疼。 白玉婵愣了一瞬,而后扯了扯嘴角,道:“妾身多谢王爷关心,都是按照大夫的药方在按时服药,确实觉得有一些好转。” 一旁的白忠信听了,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他牵起她的手,笑道:“侧妃便就这般好好养着,相信不过几日就会康复的!” 小月却是皱起了眉头,他不明白为何白玉婵要隐瞒自己病情加重的消息,今日的她分明要比昨日要虚弱许多,甚至昨夜还心痛难忍。 她有些心疼,想要出声提醒,却是不敢开口。且不说这是侧妃娘娘自己的决定,但是这么些身份尊贵的人坐在此处她也是不敢开口。 穆衍燃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渐深,道:“那便是最好了。改明儿可要好好赏赏这个大夫,开出的药竟然是这般的有功效。” 他口中虽然是这般说着,可是却是眸底幽深——他一眼便瞧出她的不自然,与刻意隐瞒着些什么。看来,眼前的白玉婵当真是有些问题。 白忠信听着,眸子却是凉了,看着穆衍燃道:“该是好好赏赏这大夫的!不知这大夫现今在何处?不知可否来府上吃个便饭?” 此话一出,在场知道真相的人脸色都僵了僵,一个个都沉了脸色,低下头去。穆衍燃倒是扬了嘴角,道:“这大夫怕是有些不方便,听闻他暂时离开上京了。” “原来如此,倒是十分的不巧。”白忠信深信不疑的点了点头,而后再次站起身,笑道,“老夫便不打扰王爷与侧妃娘娘了,先行回房换了这身铠甲。” 穆衍燃亦是站起身,道:“本王便恕不远送了。大统领你可以先在屋中休息片刻,不必挂忧着此处。侧妃身侧有本王伴着。” 白忠信躬身,道:“侧妃娘娘有王爷您照料着,老夫自然是十分放心。那老夫便先告辞了。”说着,他便有几分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了。 即便是只分别片刻,他亦是觉得忧心忡忡。他曾经捧在手上的掌上明珠,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她唯一能够依靠一生的丈夫,竟然在她身体抱恙之时还离开的大统领府,没有陪伴在她的身边…… 想起来,不禁觉得有些心酸。 穆衍燃偏头看过去,却只瞧见了白忠信离开的背影,再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他不用多想,也知晓他是将那几个士兵留在了此处。 “玉婵王嫂当真是好转了许多吗?”等到威武大统领不在此处,穆珩才轻轻开口,眼中十分纯净,写着半信半疑。 白玉婵下意识地瞄看了一旁的穆衍燃一眼,而后扯出微笑,道:“妾身多谢小王爷关心,当真是好转了许久,小王爷与王爷不必担忧。” 就在这时,他收回目光,忽然开口,道:“本王只是觉得,自己身子这样的事情,该是说些明白的话语的。你的脸色明显瞧着不如昨日红润,却偏偏说好转了,又是为何?” 他忽然这样直言不讳,倒是让白玉婵一时间没了话语,只是愣在原地。 第三百九十二章: 隔阂 穆衍燃也不着急,就是那般看着她,眸子未曾离开,始终落在她垂着眸的苍白脸颊上。 一旁的小月有些着急,表情逐渐变得有几分纠结,可是眼前这样的场景又何曾轮到她说话呢? 穆珩站在一边,瞧着两人的神情——一人紧逼,一人躲闪,瞧着当真是有些心急,又禁不住为白玉婵担忧。 终于,他还是打破了这一尴尬,十分小声的开了口,道:“玉婵王嫂,你也不用紧张。王兄只是瞧出你的脸色于昨日相比确实要没有气色许多,这才问出了口……” 说完,他又看向一旁一言不发地穆衍燃,生怕自己说出了什么话。近日他明显地感觉到,王兄对玉婵王嫂又多了一层隔阂,虽然他不知会是怎么样的缘由,但是说话小心一些,不让王兄生气便是最主要的。 白玉婵听着,又是沉默了片刻终于是抬起了头——她先是朝着穆珩笑了笑,似乎是在安慰着他,而后才是对上穆衍燃的眸子,有些委屈的开口道:“既然都叫王爷瞧出来了了,那么妾身便也不再隐瞒下去了。” 说着,她的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瞧着模样十分我见犹怜。可是奇怪的是,她分明是将楚楚可怜写在了脸上,他的内心却是没有丝毫的波动,一星半点的不舍和心疼都没有。 可是戏要做足,白玉婵或许还不知晓自己已经知晓了一些往事。于是,穆衍燃便拿出系在衣襟中的手帕,擦去了她的泪水,而后温柔着声音,说道:“婵儿不必难过,有何事便与本王如实说便是。” 白玉婵对上穆衍燃温柔的眉眼,心中更是悲伤。她不清楚现在的他究竟是想起了多少,但是他依旧对自己十分温柔。 这又代表着什么呢?是他并不在意那些往事了,还是想起的并非是那些她不堪入目的画面,亦或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他觉得一切都可以不再追究? 想着,她的泪水再次决堤,可是此刻却再不是假装的悲伤,那是从心底而来的悲痛,就连眼泪都变得无声…… “妾身昨夜忽然觉得身体不适,心口像是有一把小刀在剜,十分痛苦,一直闹到了后半夜才缓缓睡去。或许是因为时候过于靠后了一些,有些着凉了。” 白玉婵看着穆衍燃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着。她今日所言,再是没有一句假话。可亦是她最为心痛的一次。 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自己眼前的现在的他的微笑与温柔,不过都是一场假象,随时都会消失不见,或许就是他的下一个转身…… 穆衍燃沉了脸色,垂下了眸子,忽然有几分于心不忍。白玉婵眼眸中的情绪过于复杂,甚至让他觉得无法直视。 “原来如此。那可得请个大夫过来好好瞧一瞧。”他低着头,刻意逃避着她的目光,她的绝望让他有些无法承受。 他朝着小月胡乱的招了招手,道:“你还在此处站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为侧妃诊脉啊!那甄大夫今日不在上京,不能再来府上,你记得去请个别的大夫。” 小月顿时反应过来,而后立马躬身,道:“是,奴婢这就去办!”语毕,她便朝着厢房外小跑而去,没有丝毫的耽搁。 穆珩又是沉默了许久,方才白玉婵的眼神意识让他想起曾经的那个女子——她被困于铁笼之中,亦是满眼绝望的看着外面的世界与来来往往的人。 没有人选择相信她,相信她的又十分无能为力……想到此处,穆珩忽然觉得心中十分难受,便扯了扯穆衍燃的衣袖,低声问道:“王兄,今日我们还出发回晋州吗?阿珩又想起青歌了。” 他只是摸了摸身侧孩童的头,十分宠溺道:“阿珩莫要着急,不过今日怕是不能再回晋州了。” 穆珩其实心中亦是猜到了一些,可是当这样一个直白的答案落在耳中时,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失落的神情。他扯了扯嘴角,道:“阿珩知道了。” 白玉婵听着,却是一惊,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难以置信。昨日与穆珩交谈过后,她还在想着他或许已经对自己改观了,今日一听,终究是自己想多了……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昨日他还那般关心自己,今日放不下的却依旧是不知踪迹的陆青歌;眼前的男子虽然与自己语气温柔,但是心底的冷漠却还是叫她看了出来…… 白玉婵心中的酸涩泛滥,却是无人诉说——她这一年来煞费苦心,舍弃妖毒,又阴差阳错没了一身妖力。对此,她已经是毫无怨言,可是到头来,她还是一无所获。 “怎么?阿珩想王妃了吗?”虽是如此,白玉婵还是挤出微笑,装做自己毫不在意的模样。 穆珩倒是丝毫不避讳,当即点了点头,道:“阿珩已经许久未见到青歌了,自然是十分想念。”提起陆青歌时,他的眸子都亮了几分,她又那什么与她比? “原来如此吗?”白玉婵扯了扯嘴角,丝毫不掩饰苦涩之意,她甚至还有几分自暴自弃地说道,“既然如此,王爷与阿珩大可不必留在此处,先回晋州亦是无碍。妾身不想因为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耽误了你们的行程。” 穆衍燃皱了皱眉,略有些责怪之意,道:“婵儿这是哪里的话?如今你身子这般虚弱,叫本王如何放心离去?即便是本王能狠下心,到了晋州自然也会遭到青歌的责怪。” 白玉婵本还以为自己当真被他放在了心上,哪怕是因为这孩子她也觉得心中有些安慰。可是到了最后,却还是为了陆青歌。 她有气无力的笑了笑,道:“是啊,姐姐一向心地善良,若是知晓妾身如今身体抱恙,虚弱不已自然会十分心疼,比妾身自己还要紧张一些……” 说着说着,白玉婵忽然意识到一开始的陆青歌当真是如此一个善良的人。似乎是她自己毁了这一切,更是毁了自己。 如今的陆青歌若是知晓自己怀了穆衍燃的孩子,怕是会想尽办法除了这个孩子吧…… 第三百九十三章: 灵胎 穆衍燃听着她的话语,不禁也有几分感慨。这样善良的陆青歌他似乎也有许久没见过了。若是按照他现在的记忆,她应当是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可是脑中有关她全部的记忆却是少之又少,那一次来福客栈一见,似乎恍如隔年。 “婵儿。”他忽然想到什么,对上了白玉婵的眸子,里面有几分期许,道,“本王瞧着你的身子并不能在几日内康复,本王派人前去晋州,将青歌接来上京可好?” 白玉婵慵懒抬眸对上穆衍燃的眸子,她的眼中只剩下了麻木,对他说了什么丝毫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道:“好,一切都按照王爷吩咐的安排就好,妾身没有异议。” 她此刻当真是有着几分无欲无求,只想着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他已经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穆衍燃见她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还有这几分不习惯,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也好,本王这就吩咐下来,倒是青歌来了也能照料你,女子到底是细心一些。” 白玉婵确实不在意这样,听着没有丝毫的反应,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人只知晓点头摇头,瞧着十分木讷。 “婵儿,你先在此处修养,本王先去安排些其他的事宜。”说着,穆衍燃就站起身,作势要走。 “好。”她没有丝毫的疑问,只是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她的嘴角扯出笑容——他又能去安排些什么事宜?不过就是派人去接陆青歌罢了。不过她也不在意了。 穆衍燃的心终究是她奢求了,此后她真的不想再争了。只愿往后的日子安稳,能有她一席之地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没有福分的孩子。 “王爷!”就在他转身要走之时,白玉婵忽然又开口叫住了他,她的声音悲凉,听着还有几分空灵,“王爷,日后不论遇见合适,妾身只求您能留下这个孩子。” “婵儿?”穆衍燃有几分惊讶,她忽然挂着泪水,语气几近祈求地与自己说这些话,当真是让人十分担忧。 “哪怕是来日分娩之时,遇上些什么凶险之事,也定然要保住妾身的孩子。而后,好好待这孩子,亦是不必提及妾身是她的生母。” 白玉婵看着穆衍燃,眼中除了泪水便只剩下了真诚,对于此事,她当真是十分的认真,没有半分的掺假。现在于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她腹中的孩子了,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他安好一生。 “婵儿,你不要说这些晦气的话,你定然不会出事,这孩子也会好好的。”穆衍燃皱起眉头,走上前牵起她的手,亦是十分真诚的安抚着她。 白玉婵对上他的眸子,忽然轻笑出声,她抽出自己的手,而后覆上了穆衍燃的脸,道:“王爷,不论发生什么,请您要记得,妾身当真是十分爱您的。” 他再次握住她的手,语气有些急促;见她这副模样,他当真是觉得心慌了:“本王自然是知晓的,本王心中十分清楚!” 白玉婵笑着点了点头,十分满意,又道:“好,王爷知晓妾身的心意便好。妾身便心满意足了。好了,王爷您去安排接姐姐的事宜吧。” 穆衍燃却是没有继续离去,而后又坐下来,看向门外的眸中写满了慌乱,道:“怎么回事?为何小月还未有回来?难道这上京的大夫这样难请吗?” “王爷,您也不要着急,应当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一旁的春歌忍不住开口安抚道。她瞧着出来,床榻上的白玉婵当真是失望透了顶…… 小月刚刚带着周大夫踏上了厢房外的连廊,便听到屋内传来穆衍燃不悦的声音,便连忙加快了步子,道:“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快些过来为侧妃诊脉!”他皱眉催促,握着白玉婵的手始终是没有放开。 她的眼神迷离,可是瞧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感受着自己手心内属于他的温度,心中便觉得十分欢喜。可是她再是寻不回她的希望了,只是眼角划过了一行温热的泪水。 小月扶着白玉婵躺下,而后亦是朝着周大夫投过去焦急的目光,等待着他的答案。 片刻后,她已经睡着了。大夫才面色深沉的松开了手,又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朝着穆衍燃行了礼,道:”回王爷的话,侧妃娘娘的情况不太乐观。身子十分虚弱,说是将死之人都是不为过了。但是腹中的孩子却依旧是十分强健……“ 穆衍燃握着白玉婵的手又紧了几分,皱着眉看着那大夫,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大夫支支吾吾,而后还是说出了口,道:“回王爷的话,小的作为大夫本不应该谈论此神鬼之说。但是侧妃娘娘腹中的孩子似乎就是在吸收着她的生命为自己所用。似乎……似乎是一个鬼胎……” “你可知晓你在说些什么?”穆衍燃轻笑一声,觉得自己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而后又阴沉了脸色,咬牙道,“这腹中的是本王的孩子,如何能是鬼胎?” 周大夫立马跪下来,低着头,颤抖着身子,道:“回王爷的话,小的并未有质疑王爷的意思。鬼胎的形成,也有孩子早已胎死腹中,却因母体过于思念,本体又含着怨念,才结成。” 穆衍燃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白玉婵,第一次红了眼眶。他忽然想起她方才的话语——不论遇见什么,定然要护住她的孩子…… 她之所以会如此执着,便是因为自己的忽冷忽热吧。这个孩子或许是成了她唯一的念想了。 “若是留下鬼胎,侧妃娘娘会如何?”沉默许久,他淡淡问道。 周大夫有几分惊讶,但还是回答道:“侧妃娘娘的身子现今已经是十分的虚弱了,怕是都活不到鬼胎出声的那一日……再多的细节,小的亦是说不出了,王爷可以寻个道士……” 穆衍燃看着白玉婵,眼中逐渐露出了几分心疼,他轻轻说道:“本王知晓了,你退下吧。切记不可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周大夫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小的定然守口如瓶!” 第三百九十四章: 安顿王妃 听到周大夫肯定的回答,穆衍燃才点了点头,而后淡淡开口,道:“好,你可以走了。” 他的声音透着哀伤,却还是含着威严。他微微侧头,又对门外的卫九戒道:“九戒,你派几个人送周大夫回医馆。” 想起前面甄大夫的惨状,穆衍燃不由得开始谨慎起来——上次那个杀害甄大夫的人应当是冲着威武大统领府来的,直接一些说便是冲着白玉婵来的。那今日这个替她诊脉的大夫应当也有着潜在的危险。 卫九戒顿时便明白了他的话中何意,也为多问,免得惹人怀疑。他只是躬身,道:“是,属下这就亲自护送周大夫回医馆!” 说着,他便朝着站在门边的大夫微微躬身,伸出手做出“请”的动作,道:“周大夫请。” 他连连点头,而后朝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或许是从未见过如此的阵仗。他从医许久,亦是去到过达官贵人的府上,却从未如此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盔甲的侍卫…… 走到大统领府门外,周大夫停下了步子,转身对身后的卫九戒道:“卫统领,您就先止步于此吧,在下可以自己回去。” 他嘴边的笑意十分客套,还夹杂着一丝抗拒,这般待遇实在让他觉得有几分不习惯。 卫九戒只是皱了皱眉,不解道:“周大夫方才也应当听到了王爷的吩咐,你这般不愿与在下同行,岂不是要忤逆王爷的意思?” “不是不是,在下没有这样的意思!”听着面前男子的一番话语,周大夫顿时紧张起来,生怕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卫九戒又笑了笑,确实没有丝毫的情感,就连这笑都跟着变得意味深长:“既然周大没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意思,那便请吧。” 说着,他便又伸出自己的左臂,指着门外的方向。 周大夫这下只能一言不发,乖乖地听从穆衍燃的安排,走在卫九戒的前面。走到街道,他不自觉地朝着一旁幽深的小巷子瞧了一眼,表情有几分无奈。 卫九戒注意到他的神情,亦是往着他看过去的方向瞧了过去——除了一条幽深的小巷子,再无其他。他收回目光,瞧着周大夫的眼神也跟着深沉起来。 穆衍燃就在床边坐着,手中还握着白玉婵的手——她的手有几分冰冷,还是手心还是有些温度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是站起了身,沉声对一旁的小月说道:“你先在此处照顾侧妃,本王先离开一会儿。”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却发觉自己身侧少了一个身影。他转过身,瞧见穆珩竟然坐在自己方才的板凳上,背对着自己。 “阿珩?”他有几分惊讶,但是心底还是觉得有一丝欣慰。 穆珩转过身,朝着他笑了笑,道:“王兄,阿珩闲着无事,便就留在此处照顾玉婵王嫂吧!您有事在身,就先去忙吧!” 穆衍燃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而后朝他露出来笑容,再是转身离去了。 刚刚出门,他便遇上了换好便服前来的白忠信。 “末将参见广陵王。”他简单行礼,而后露出不解的神情,开口问道,“老臣斗胆,敢问王爷这是要去何处?” 穆衍燃扯了扯嘴角,道:“本王去办些琐事,很快便回来。婵儿已经在屋子中睡下了。你可以去瞧瞧。” 说着,他便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就像是担心着白忠信会再次追问一般。 他忽然想到,即便是将陆青歌接到上京来,也是不能住在威武大统领府的。他需得去安排一处住处。犹记得母妃贤妃娘娘给自己留下了一处别院,是时候去瞧瞧了。 周大夫的住处离着威武大统领府不远,刚刚回府之时,就瞧见了走向门外的穆衍燃。他立马迎了上去,躬身道:“属下参见王爷。王爷这是要去何处?” 穆衍燃瞧了他一眼,确实没说话,继续大步地往外走着。卫九戒顿时明白了,便跟在他的身后走过了威武大统领府的小巷。 “王爷,究竟是出什么事情了?”他见离着大统领府有一段距离,便低声开了口,仍旧是十分的谨慎。 “倒是没有什么大事。”穆衍燃终于是停了步子,压低声音,道,“只是侧妃的身子越发的虚弱了,根本无法同本王一同回晋州。如今威武大统领又回到了府上,更是不能对侧妃置之不理。” 卫九戒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蹙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穆衍燃瞧了身侧的人一眼,又道:“于是,本王便想着将青歌接到上京来。此事交由旁人本王无法安心,便全权由你安排!” “是,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卫九戒一听,立马单膝跪下,双手作揖,低着头,十分严肃的说道。 “起来吧。手脚利索一些,千万不能叫旁人听去了风声。”他的心中还是有些担忧,毕竟在这上京他势单力薄,没有丝毫的根基。 卫九戒站起身,而后又疑惑开口,道:“既然王爷是为了此事,又为何这样大费周章的离开府邸?莫非是担心在府内吩咐隔墙有耳?” 说着,他立马紧张起来,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毕竟此处离着威武大统领府并不遥远,恐又有他们的眼线。 “倒也不是。”穆衍燃放松了语气,似乎也是在安抚着紧张的卫九戒,道,“本王此次离开府邸,不过是因为要给青歌寻一处安置的地方。” “如今威武大统领回来了,本王的位份虽然要比他高一些,但是到底还是客人,举家住在大统领府自然是不妥的。” 卫九戒点了点头,道:“王爷所言极是。那王爷可有安排了?” 穆衍燃点了点头,而后道:“本王忽然想起来母妃给本王在这上京还留下了一处别院,正准备去瞧一瞧。那院子这么些年都无人居住,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 “那属下便与王爷一同前去吧!”说着,他便退到一旁,微微躬身。跟着他这样许久,倒是还未听说有别院这么一回事。 看来穆衍燃在此次事件之前,分明是未曾想过要留在上京…… 第三百九十五章 : 祝愿 丞相府。 青宸依旧是坐在顾青柠院子外的那棵高树上。虽然百无聊赖,但是好在有些成效,这些日子那些侵害她的妖气明显少了许多。 他在此处,刚好可以瞧见远处的柳府一片通红,瞧着十分热闹。今日似乎是柳之舟大喜的日子,他方才还瞧见了成泽带着许多贺礼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后来顾青挽似乎也去了,只是还是先成泽一步回到了府上。一回府,她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再没有出来过。 也不知道她的身子有没有好些,昨夜淋了一场雨,她本就虚弱,还是刚刚从妖精手中抢回了一条命…… 想着,他不禁皱了眉头,觉得有几分担心。 “青宸道长!”沉思间,他忽然听到树下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便立马跳了下去。 他本是以为是顾青挽前来寻他,不想竟然是她身侧的婢女鸢儿。他微微低了低头,道:“鸢儿姑娘?不知寻在下有何事?” 鸢儿不禁皱了皱眉,面色有几分不解,亦是有一些不悦,道:“小姐同我说,青宸道长想要问一问那几日在妖怪身边的事情,边叫奴婢来了。” 青宸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而后想起了此事,点了点头,道:“是,在下却是想问一问这些事情。” 鸢儿点了点头,表情有几分冷漠,淡淡开口,道:“不知道长想要问些什么,奴婢知晓的定然会全盘托出,绝无隐瞒。” 她的语气有几分怠慢,眼神亦是瞧着别处,模样似乎还有几分傲慢。青宸也不恼,简单思考一番也知晓她是因为顾青挽之事而对自己有些不满,这也能让人理解。 她能有一个这般在意自己的的婢女亦是十分幸运的。若是当日没有鸢儿陪在她的身边,她或许还不能撑到回到丞相府。 “你可还记得那个妖怪长得是什么模样?”他抛开这些想法,顿时回到主题,一脸严肃。 鸢儿扫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记得。那妖怪叫作童吾,是个老者的模样。做这人与妖的交易。那个医馆,时常有一些奇怪的人和妖精前去。你倒是第一位修仙之人。” 青宸不禁皱起眉头,一时间判断不出这究竟是个正道妖怪还是邪路上的妖怪。他沉默片刻,又道:“按你这样说,那做的应当就是一些正义的事情,为何顾二小姐会那般模样?” 鸢儿看了他一眼,表情有几分不屑,又说道:“你也拿了药,应当知晓那是一些什么药。再妖最为虚弱的时候,让他们服下以血为引的药,只会增加他们的妖性。这些,青宸道长您不会还不知道吧?” 青宸的嘴角僵硬了几分,面上有些尴尬,这些他方才还当真没有想到。 “多谢鸢儿姑娘提醒。”他扯了扯嘴角,故作镇静,又道,“那鸢儿姑娘可还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何事?” “童吾瞧起来不像是那些害人性命的妖怪。小姐服用他给的药材的那些时日,身子虽然没有好转,但是也并非是那般的虚弱。但是小姐当真是忘记了许多事情!” 鸢儿回应着,说起记忆之事,她不禁有些激动,道:“不光是小姐,就连我都忘了一些事情。后来我冷静下来,我觉得他是想通过那服药从小姐身上拿走什么东西,或许就是那记忆!你也瞧见了,他后来变得年轻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叫童吾的妖怪利用顾二小姐的记忆为自己所用,而后变成了年轻的模样?”青宸皱起眉,心中却有着一些不太好的感觉。 前些日子他见到他时,还是年轻的模样。若是按照所说,他须得借助凡人的一些物件才能保持年轻的模样,这些日子他又是对何人下手了? 鸢儿点了点头,道:“我是觉得如此。但是这是否是真像,奴婢不敢断言。” 青宸朝她躬身道谢,道:“在下想问的便是这些了。感谢鸢儿可以来这一趟。在下再次谢过。” 瞧着他弯下的身子,鸢儿却突然轻笑一声,这让青宸一头雾水,茫然的看着她,道:“不知鸢儿姑娘在笑些什么?莫非是取笑在下?” 她摇了摇头,而后收起笑容。可那严肃的脸上却含着几分悲凉。她道:“奴婢只是忽然发现,青宸道长什么都懂。并非是常年躲在仙山上的木头。” “在下不明白鸢儿姑娘要说些什么。”他移开了眼神,瞧着有几分不自然。虽然口上这样问着,但是他心中亦是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只是有些事情,终究只能装作不懂。 鸢儿又是摇了摇头,转过身瞧着他,嘴角有一抹十分不自然的微笑,道:“奴婢是说,小姐她或许就要嫁人了。倒时青宸道长可一定要前来观礼。您是小姐的救命恩人,想着姑爷定然想要好好与您道谢的。” 青宸的笑意僵了僵,而后点了点头,道:“好,好,自然是要前来观礼的。” 他的心中有一些异样的感觉,倒不是说早已对顾青挽动心,而今发现她另嫁他人的苦涩。而是觉得有些愧疚和难过。 若是她当真心悦于自己,那么她要嫁的人定然不是她所喜欢的。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又当真是能幸福吗? 再是想到这一切都是源于自己,他便更加有些愧疚。似乎是他让顾青挽走到了这样一个地步。相比作业他那样悲伤,便是皇后娘娘同她说了此事。 那么,既然她今日都未像往常一样来瞧自己,便是答应了这桩婚事了。 “在此,在下也要祝愿顾二小姐与未来的夫君百年好合,举案齐眉。”他露出微笑,朝着鸢儿深深鞠了一躬。 鸢儿有些难过,而后问道:“青宸道长不觉得这些话说的有些早了吗?况且,这祝愿的话应当对二位新人说才是。” 青宸笑了笑,直起身子,解释道:“在下担忧那一日到来时,自己不能赶来此处。便请鸢儿姑娘将此话转达给顾二小姐,让她知晓,在希望她幸福。” “您的话,奴婢一定带到。青宸道长当真是十分贴心。想必小姐也会觉得开心的。” 第三百九十六章: 喜事 说完,鸢儿便福了福身,转身离去了。再未与他客套的说些什么。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青宸又回到了树枝上坐下,依靠在树干上,双手交叠在胸前,抱着他的遇歌间。 一想起陆青歌,他便又想起了那日惨死的甄大夫。白无常的话语时常在他的脑中萦绕——冤死,九尾狐…… 方才鸢儿也提及,在妖最虚弱的时候喂她们吃以血为引的药只会增强她们的妖性…… 可是,若真的是陆青歌,她又为何要杀一个与她无冤无仇的凡人大夫呢? 思绪交缠在一起,青宸只觉得十分烦躁。他需得去衙门一趟,寻找一个答案。正要离去之时,他忽然瞧见顾青挽慢慢地走了过来身边未跟着鸢儿。 他不禁皱了眉头,又坐回树干看着她要做些什么。她的神情有几分落寞,瞧着不像是来找自己的。他不禁偏头看了一眼一旁顾青柠的院子,有几分不解,有几分好奇。 顾青挽走到皇后的院子外,却是忽然顿住了步子。而后缓缓抬头,朝着青宸的方向看过去……两人的目光就这样交汇,而后她却匆匆收回目光,往着院子中走去。 她那是在逃避,她不愿瞧见自己…… 翠竹像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在顾青挽刚刚走进庭院之时,便从屋子中走了出来,就站在门边,等着她的靠近。 在她走到门边之时,才躬身行了礼,轻声道了一句:“奴婢参见顾二小姐。” 她的神色淡淡,瞧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在宫中待的时间久了就会如此,瞧着顾青柠院子中的那些宫女,一个个都是冷这一张脸色的。 或许是因为在那个谨言慎行的皇宫之中,稍微露出了一个不对的脸色亦或是说错了一个字,项上人头便是不保。 顾青挽走进厢房,心中还有些紧张。她知晓皇后今日寻她来是为了什么——今日,她并未替父亲出息柳府的婚宴,只是送去了贺礼,连大门都未曾进去。 厢房中,顾青柠坐在书案前,脸色要比往日的红润,有气色许多;她小腹的大小似乎也未改变,不像前些日子,生长的十分迅速,变化是肉眼可以瞧出来的。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顾青挽走到书案前,恭敬行礼,心中十分紧张。此事是她知道是自己错了,怠慢了柳府,伤了丞相府的面子;但是她亦是不想让面前的女子提起此事。 “顾青挽。”女子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更是听不出喜怒。但是她却是叫出了她的全名,这不禁让顾青挽心中一紧。 她又服身,小心的回答道:“臣女在。” “本宫听闻,今日你早早地便回了丞相府。”说话时,顾青柠终于是抬起了眸子,双眸中的神情十分犀利,不禁让顾青挽羞愧低头。 “本宫觉得好奇,好好的一桩婚事怎么能结束的那样早。于是,本宫找来了抬着贺礼,随你一起前去的小厮。” 她并未说下去,可是顾青挽已经是十分紧张了。后来的事情,便是她只走到了柳府的大门前,命人将贺礼抬进院子后,与柳之舟客套的几句,说完自己的祝愿,便就打道回府了。 “皇后娘娘,臣女只是……只是实在不喜欢那样的场面。”顾青挽支支吾吾,终于还是决定与自家姐姐说出心里话,“您也知晓,臣女刚刚经历了什么。实在不忍心看着别人成双成对的模样……” 一听这话,顾青柠便立即心软了。同样是女子,面前的人又是自己的亲妹妹,她如何能够不心疼?她自然是明白爱而不得的苦楚的,她与穆展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青挽,”她的语气温柔了下来,道,“你应该也知晓,本宫想让你前去,并非是想要你看着旁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去刺激于你。本宫只是想要让你瞧瞧寻常夫妻的模样,让你早日明白过来,放下执念。” 顾青挽站直身子,第一次不论尊卑的对上顾青柠的眸子,甚至还不再唤她一声皇后。她的眸子中写满了温柔,让她顿时觉得十分委屈,声音都不禁变得哽咽起来。 “长姐,青挽又何尝不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呢?可是你我姐妹两人皆是被困在了情种这局棋中,您又如何不知晓,放下谈何容易?” “长姐,青挽已是愿意放弃,甚至是从未奢求过这段感情会有一个结果。毕竟青宸道长对青挽从未生过男女之心。青挽都明白,所以我愿意放弃……但是放下,青挽一时无法达成……” 说完这段话语,她早已是泪流满面,就连顾青柠都不禁因此泪目。她站起身,走到顾青挽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道:“是姐姐心急了……姐姐只是……” 她没再说下去,只因后面的事情她有些难以启齿。她本以为今日她对自己会十分倔强,却不想竟然是这般敞开心扉,说出体己的话…… 顾青挽感受到了她的为难,心中不禁有了些数,便轻轻开口,问道:“姐姐是否有事与青挽说?” 被她这样看穿心思,顾青柠更是不知晓该如何开口…… 成泽一回到丞相府,便瞧见德海守在门边,含笑看着自己。瞧着一个宦官这幅模样,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老奴参见成泽大统领。”他在他靠近之时,便十分谄媚的行了礼,而后跟在他的身后向府内走着。 “可有何事?”他一向直来直往,实在不喜欢这般扭捏的与人打交道。 德海笑了笑,这笑里似乎含着什么意味深长的寓意:“皇上请成泽大统领过去一趟。” 此话一说,成泽的眉头皱的更深,责怪之意丝毫不掩饰,道:“皇上旨意你都如此吞吞吐吐,还能做成何事?” 德海立马变了脸色,他此刻可是不能得罪这个主子。他连忙赔笑,道:“老奴该死,老奴只是替成泽大统领高兴,皇上……” 他并未理会他,而后加快步子朝着书房走去。德海的话还未说完,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只能咽了下去。 他看着成泽的背影叹了口气,而后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 第三百九十七章: 计划有变 周大夫一直站在门外,直到不见了卫九戒的踪影才要转身进了医馆。正要和上门之时,阿时出现在他的面前——穿着衙门捕快的官服腰间别一把佩剑,冷着一张脸色。 他原本暗淡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连忙将那合上的半扇门拉开,而后朝着阿时躬身行礼,伸手做“请”,道:“时捕快,快里面请!” 阿时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他只是微微点头,而后走了进去。自从出了甄大夫那样的事后,他便将上京的大夫都通知了个遍——若是被传去府中诊脉,回来之后定然要禀告衙门广陵王侧妃的现状。 那些大夫都是个惜命的。一听说那甄大夫是因为给广陵王侧妃诊脉才惨遭毒手之后,一个个都表示原因配合。 阿时做到桌边,放下佩剑,抬眸看向一旁站着的周大夫,沉声问道:“如何?那广陵王侧妃究竟是什么病症?” “侧妃娘娘倒是未生大病,不过是怀了身孕。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几分蹊跷,不像是凡胎!”他说得小心谨慎,心中也有一丝忐忑。 离开威武大统领府时,广陵王是亲口警告他不能叫侧妃娘娘腹中怀的是鬼胎的事情传出来的。但是他又担心自己也惨死在妖怪之手。盯着压力,最终还是未将全貌说出来。 阿时却是一挑眉,来了几分兴致——看来,将目光落在这位侧妃身上当真不是个选择。既然她腹中的孩子不像是凡胎,那么问题应当就出在这个孩子身上? 莫非是这位侧妃与妖怪私通……知晓真相的人都得死? “不是凡胎是为何意?”阿时觉得自己还是要谨慎一些,不能这般妄下定论,还毁了一朝王妃的清白。 周大夫有些为难,他是当真不敢再说下去了。若是衙门的人嘴不严实,走漏了风声,广陵王定然知晓是自己说了出去。 到时候,不等着妖怪来杀他,广陵王恐怕就要先动手了。 “小的只是在诊脉之时,觉得侧妃娘娘的脉象有些许的不对,这才说出这般大胆的猜测。至于究竟是不是凡胎,小的到底是技艺有限。” 阿时没再追问,只是站起身说了告辞。如果广陵王侧妃腹中的孩子当真有问题,他也一定是警告了面前的大夫。看着他为难的神情就不难看出。 他只要知晓这孩子有问题便够了,也不必在此强人所难。 周大夫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而后送他去了路边,同样是看着他的背影彻底在眼前消失后,才转身回了医馆。 他只是摇了摇头,心中有些无奈。这些贵人们之间的事情,当真是复杂的紧。他不能直接去盘问广陵王,便只能整日跟着他们这些贫民百姓。 鸿香院。 童吾自从从柳府回来之后,便整日郁郁寡欢,坐在屋顶上。看着白日的晴空无云。陆青歌正要去找周芷清,要与她说些回晋州的事宜。 走到连廊处,忽然感受到头顶一道阴郁的气息,不禁皱了眉,飞身而上,想要一探究竟。 她转过身,瞧见的却是一脸忧郁的童吾——他看着远方,还不时地叹着气,瞧着心事重重。 “你这是怎么了?”陆青歌走上前,坐到他的身侧,脸上有些疑惑。 童吾转过身,瞧见身边的人时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只是淡淡开口,道:“倒是无事,只是觉得人生在世,有几分不如意罢了。” 陆青歌一听,不禁哑然失笑,侧眸瞧着他,道:“你怎么今日在此感慨这些?你算是过得无忧无虑了,又如何还会觉得生活不如意?” 童吾没再说话,他扯了扯嘴角,继续抬头看着天,道:“你有多久未见过云彩了?” “昨日似乎还是漫天的云彩。”陆青歌有些不解,抬头看了看今日的万里无力,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听到她的回答,童吾先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而后又一脸恍然大悟,十分了然,点了点头,道:“也对,该是如此的。” 陆青歌已经是一脸茫然,她实在是不明白眼前的人在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与他交谈下去了,便站起身,道:“我还要去找周芷清说一些回晋州的事宜,便先告辞了。你在此处慢慢感慨吧。” 语毕,她点了点头,而后作势就要离开。 “等等!”童吾看着她的背影,不紧不慢却十分及时的叫住了她。他的语气有几分慵懒,当真透着一股生活不如意的随意。 陆青歌转过身,并未多言,只是用着疑惑的神情瞧着他,而后便站在原地等着他的回答。 “昨日不是死了一个大夫吗?”他也没耽搁多久,陆青歌回过神后,他便就开了口,道,“我在鸿香院有些无聊,便去衙门瞧了瞧。发觉那大夫死相极惨,被人从身后剜去了心脏。” “伤口上有妖气,是妖所为。而后听闻,这大夫是专门为广陵王侧妃诊脉的。我又觉得无聊,今日听闻又有一名大夫去了威武大统领府,便又跟着去了。” 陆青歌沉了脸色,有些不悦,语气也冷淡下来,道:“你不必与我说这些东西。我不想知道。” 童吾笑了笑,像是并未瞧出陆青歌的不悦一般,继续开口说道:“我自然知晓你不愿听到一些关于白玉婵的消息。所以,我叫住你,也并非是为了告诉你她是怎么样的状况。” “你今日当真是有些奇怪。”陆青歌皱起眉头,越发是瞧不懂眼前这个男子,她语气疑惑,问道,“那么你到底要与我说些什么?” 童吾转过头,对上她写满疑惑的眸子。他笑了笑,一脸单纯,就像是个孩子。 “无意间听到些事情。威武大统领白忠信回府了。如今白玉婵身体抱恙,穆衍燃走不了。” 陆青歌的脸色一闪而过,还是有几分不悦的。自从她不在穆衍燃身边后,他便因为白玉婵变了许多次。莫非他当真是那般背信弃义之人? 虽然心中有几分不悦,但是她的口中却依旧嘴硬,道:“哦,那我便不用回晋州了。甚好。” 第三百九十八章: 对策 说罢,陆青歌又转身要走,而后童吾又再次开口,道:“可是,他虽然自己回不了晋州,但是可以派人前去将你接到上京中来。” 陆青歌猛地转身,眼中还有几分不可思议,她下意识提高了音量,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去晋州接我?” 童吾十分淡定的点了点头,嘴角还带着淡淡笑意,道:“就是如此。穆衍燃已经同他身侧的那个侍卫说了,甚至还出府为你寻找住处了。” 陆青歌的嘴角抽了抽,虽然方才心中有些责怪穆衍燃为了白玉婵频频变卦,可是如今突然发现他为自己安排些事情又是徒增烦恼。 她忽然有些后悔,若是当初不将那信件寄过去,或许就不会出现此事。 童吾看出了她的局促,嘴角还是挂着笑容,脸上一就是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童稚模样。陆青歌低头瞧了他一眼,只是皱了皱眉而后迅速转身,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 小桃有些不解,看着她面露难色,风尘仆仆的模样,道:“青歌,你为何如此急躁?这样倒是也不算难办,你现在赶回晋州,一切都来得及的。” 陆青歌摇了摇头,语气亦是急匆匆的,道:“此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只是,即便我赶回了晋州,我也不能改变整个广陵王府的人的记忆。” “在他们的眼中,我还是那个与已逝王妃长相十分相似的梦溪;可是穆衍燃不同,他现在的记忆中,我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陆青歌。这样大的偏差,该是如何解释?” 她也无意再去寻周芷清了,这飞来横祸,已是让她觉得焦头烂额。 她说得有些迅速,但好歹小桃还是听清楚了其中缘由——毕竟她跟着陆青歌之时,她还是一个婢女的身份,那时的名字确实叫做梦溪。 后来有一日,不知发生了什么,她记得实在是不清晰,只知晓她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广陵王的王妃,陆青歌。 她皱了眉,忽然觉得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便担忧的开了口,道:“要不你先行回晋州,就告诉广陵王府里的那些丫鬟小厮,就说你确实是王妃,只是前些日子没了记忆……” 小桃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陆青歌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眉头微皱,道:“且不说你这点子无用,就单是我一面之词,如何能叫人信服?” “况且,若是你知晓了当日我是如何惨死在广陵王府的,你怕是无法说出你方才的那段话。”陆青歌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 其实,再想起那些往事之时,她已经没有太大的波动了。但是心中还是忍不住的觉得酸涩。她始终无法明白,为何口口声声说着深爱自己的穆衍燃,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不相信自己? 小桃瞧了她一眼,而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那你可否与我说一说你当年是如何死的?”说完,她便立马往她的身后缩了缩,生怕她又偏过头瞪自己。 说这话时,她们已经回到了厢房,陆青歌的脸色也跟着房门合上的那一刻变得阴沉。她低着头站门边站了许久,而后勾了勾唇角,笑道:“其实都已经过去了。但是我却没有忘记一丝一毫。” 说着,她的眸子忽然变得血红,一瞬间便起了杀意,语气也跟着冰凉许多:“我与穆衍燃相遇在终南山山脚,他被刺客追杀,是我救了他。可是他并不知晓原来终南山是仙山,只凭着白玉婵不知从何时而来的伤断定我是个妖怪。” “后来,她又将自己的妖毒将我真的变成了妖怪,竟然还去我的骨头刮成粉末给她入药!” 小桃越是听着,越是有几分心疼。她不知,原来陆青歌都经历了这些让人绝望的事情。她拍了拍她的肩膀,默默地安慰着她。对于此事,她一时说不出些其他的话语了。 陆青歌偏头瞧了她一眼,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悲伤的神情。她的语气淡淡,转身走到书案前坐下,道:“不过这些也都释然了。他们终将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说着,她便勾了勾唇角,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她已经用了自己的方法让白玉婵尝到了绝望的味道,就像是她当年被锁在地牢之中,亲眼看着自己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九尾狐……她的心中是何等的绝望?可是她只能面对着白玉婵那得逞之后的得意微笑…… 现在,她终于是让白玉婵自食恶果——当年她不愿留下的妖力,如今被自己运用的如此之好,还报复到了她的身上,不知她知晓之后,会是怎么样的神情,怎么样的心境…… 想着,陆青歌不禁冷笑,一想到日后白玉婵知道真相之后的落寞与绝望的模样,她的心中便觉得十分舒畅。 “青歌?”见她想得入迷,小桃不禁低声试探着开口将她唤了回来。 “嗯?”陆青歌回过神,而后收起了那嘴边冷漠的微笑,道,“你不必担忧,我已经想好对策了。既然我现在无法名正言顺的等在广陵王府,那我便自己前去寻他!” 小桃有几分不解,就睁着一双眸子瞧着她,等待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我一直都知晓穆衍燃与穆展琅兄弟不合,现在穆展琅离开皇宫,到了上京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我在上京听到风声也不足为奇。” “我担心穆展琅对他不利,便前来查看。又途径德善村,瞧见了刘灿灿,便带着她一同,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 小桃连连点头,不断附和,道:“青歌,你这个法子当真是好极了!简直是滴水不漏!”其实她根本就不懂的这些事情,但瞧着陆青歌说得十分自信的模样,她便知晓自己附和一定是对的。 “你……”她顿了顿,本还准备自己先休息一番,前些日子用了招灵之术,她的身子当真是还未恢复完全。她想的是让小桃去告诉周芷清这个消息,但是转念一想,她根本瞧不见小桃,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去找童吾活着芦芽吧,让他们把此事告诉周芷清。”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临走之时 陆青歌的脸上有几分疲惫,吩咐完此事后,她便站起身朝着床榻走去。她的面色慵懒,眼神还有几分迷离,瞧着就是不想再说一句话的模样。 小桃本还想着与她再说些什么,但是瞧见她露出了这样的神情,便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其实她也是问不出什么高深的问题,不过是在追问一些细节问题。但是转念一想,即便是自己不知道的那么清晰,似乎也是无伤大雅。 小桃再次回到屋顶之时,童吾已经不在此处了。她不禁皱了皱眉,觉得这个男子当真是变幻莫测了一些,踪迹无影无踪,让人一头雾水。 看着空无一人的屋顶,她觉得有些无奈,只能转身去找芦芽。 芦芽厢房。 一张圆桌,两杯茶水,相对而坐的两位俊美男子——他们两人皆是没有说话,只是这般沉默的坐着,瞧着彼此,嘴角都挂着神秘莫测的笑意。 桌上的茶水由滚汤变得温热,直到现在的冰凉没有一丝一毫的余温。 芦芽终于是忍不住了,皱眉开口,道:“你究竟要做些什么?你我这样坐着已经不知道多久了。”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有几分腿麻呢。”童吾像是刚刚回过神,脸上的微笑还有几分腼腆。 瞧着他这副模样的芦芽却是皱起了眉头,脸上有几分担忧,他看着他,表情有几分耐人寻味:“你究竟是怎么了?认识你这样许久,倒是第一次瞧见你如此正经,十分的不习惯。” 童吾笑了笑,这笑还有几分客气与疏离,这让芦芽不禁也跟着严肃了脸色,心中不断猜测这究竟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泸尧,我想离开了。不在人间流浪,也不在执着于这副皮囊。”他淡淡开口,其中的话语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神情却是十分的认真,瞧不出半分的玩笑之意。 芦芽皱起眉,心中有些担忧。曾经的童吾十分在意自己这年轻的容貌,始终觉得只有长相俊美才能留在人间。就连自己这身皮囊都是在他的影响之下……可是如今,他却说自己要放弃这身皮囊…… “你究竟是怎么了?若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大可与我说,不必藏在心中。你我已经是几百年的好友,虽然平日里我对你的态度不好,但是心中还是有你这样的朋友的。” 看着芦芽这一脸紧张的模样还有那一正经的话语,童吾不禁笑出了声。可是这笑有一些复杂,像是蕴含了许许多多让人瞧不懂的思绪。 可是面前的男子确实没有第一时间瞧出来,甚至下意识地收起自己的担忧神情,冷着脸色看着童吾,道:“你莫不是在欺骗我?方才的一番话可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你这笑又是何意?” 听着他的不满,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收起笑,一脸认真,缓缓开口,道:“我一直都知晓,你虽然对我没有好脸色,但是你的心中一直给我留着一个位置。当年你要我只好你那夜识剑中的女子,我没有办法。你也只是砸了我的医馆,却是没有伤及我半分……” “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提这些做什么?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大限将至?”芦芽一连串问出了许多问题,也在一边打量着他,脸上有担忧也有怀疑。 童吾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而后十分云淡风轻的说道:“泸尧,你不必担心我。我只是在这人间游历的太久了,也是看穿了许多的事情。我真是想要放下了,寻一处小山林,过安静的生活……” 他淡淡说着,嘴角还有笑意,丝毫不像是随意说的。芦芽忽然想起他曾经问过自己的,若是鸿香院一事告一段落之后,他会做些什么? 他当时没有想好,便没有回答。他现在亦是没有想好,可是瞧着自己眼前一脸淡然的男子,他知晓,他是想好了,深思熟虑。 芦芽嘴角的笑容平添了一份苦涩,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开口,道:“我知晓了。这是你的决定我亦是支持的。只是找好山林之后,可定然要知会我一声,我好再去瞧你。” 童吾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毕竟,你是我这些年来,唯一的朋友。” 他顿了顿,严肃了神情,继续道:“泸尧,我走之后,便不会再有人叫你‘泸尧’这个名字了,你可千万要小心!” 见他这副严肃的模样,芦芽当真是紧张起来了。可是还未来得及询问缘由,小桃的声音便从外面传进来,道:“二位前辈可在屋内?小桃又是前来告诉。” “进来吧。”芦芽觉得有些扫兴,可还是没有冷漠等在外面的女子,略有些无奈的开口。 小桃走了进去,脸上还挂着笑意,道:“是青歌要我来的。她已经决定自己前去威武大统领府寻穆衍燃了。就当做是担心穆衍燃便寻了过来。比敌人先行行动!” 见她说得义愤填膺,芦芽只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不解道:“你在说些什么?他为何要去威武大统领府寻人?她还要继续留在上京?” 小桃被他这么一问,直接愣在了原地。她本以为此事应当是他们三人共同知晓的,可是眼下看来并非如此。 “是这样的。威武大统领白忠信回来了,便是穆衍燃侧妃的父亲。白玉婵如今身体正虚弱,他根本不能脱身,于是,穆衍燃便想了法子要将陆青歌接到上京来。” 童吾淡淡开口,却也是点到为止,没在继续说下去。 芦芽亦是没再追问,接下来的事情他也可以猜到了。他朝着小桃点了头,道:“好,那你前来告诉我们此事又为了何事?今日便就要出发?” 她连忙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是陆青歌让我来将此事告诉你们,再由你们将这个决定告诉周芷清。青歌身子困倦,已经睡下了。” 说完,她还朝着两人露出了一个十分纯真的笑容。 芦芽扯了扯嘴角,道:“这丫头临走之时还要利用我们一下,当真是太惯着她了!”说着,他偏头看向童吾,却是没得到回应。 第四百章: 结界 芦芽等不到童吾的回应,便偏过头,有些疑惑的瞧着他。一向油嘴滑舌的人忽然有一日变得沉稳,可当真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他正要开口,童吾却突然站起身,朝着小桃咧了咧嘴角,道:“好,知道了,我去吧。”说完,他就朝着门外走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小桃亦是觉得有几分迷惑,看着芦芽问道:“他这是怎么了?”她虽然与他说不上熟悉,但是这些日子也是有些接触的。他的不对劲亦是让人十分容易察觉。 芦芽始终未放下心中的担忧,他瞧了小桃一眼,而后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这变化着实大了一些……” 她没再追问,童吾究竟发生了怎么样的改变都与她关系不大。小桃悬在半空中,朝着鞠了一躬,而后恭敬说道:“小桃先在此谢过泸尧前辈对青歌的照料。来日重逢必当言谢!” 芦芽瞧见她这幅模样,亦是皱了眉头,眉眼间还有几分嫌弃。他端起桌上的茶盏,将凉透的茶水倒进茶盒中,而后淡淡道:“你这又是怎么了?在胡乱说些什么?” 小桃干笑两声,而后逃跑似的离开了。她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芦芽当真是帮了陆青歌许多。 就在她要出门之时,他却忽然开口叫住了她,疑惑问道:“你方才为何唤我泸尧?” 小桃转过身,觉得有几分惶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飘忽着眼神,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时常听到童吾这样喊你,想着这应该是真实的名字,便就叫了。” 芦芽抿了抿唇,而后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接着便陷入了沉默。他突然想起方才童吾与自己说的话——他走后便无人再唤他泸尧。 他一时间未能参透其中的深意,就连现在小桃唤自己泸尧,他也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忽然想起“芦芽”这个名字的由来,还是与青溪初遇的那一夜。那夜风大,两人又置身于鸿香院,本就警惕着神经,他再突兀的开口,便让人一时间不能反应,就是那般听错了。 后来,她知道他的真实名字之后,也未改口,依旧叫他芦芽。此后,他便就叫作芦芽…… 他从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童吾离开芦芽的厢房之后,并未前去寻找周芷清,而是径直朝着陆青歌的厢房而去。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漠。 他站在那扇虚掩的房门前,嘴角微扬,伸手叩门。床榻上的女子只是不悦的皱了皱眉头,翻过身子,再无任何反应。 门外的男子沉默着等了片刻,而后轻轻推开了门。他广袖一挥,而后那门便紧紧合上,上面还有些虚幻而迷人眼球的波纹。 童吾一步一步走到床边,看着背对着自己,没有丝毫反应的陆青歌,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满意的皱了眉头,道:“你空有一身修为,既无成就,也无怨恨。不觉得可惜吗?” “泸尧只因为一个女人便对你百般容忍,实在是让妖界蒙羞。你呢,身为妖精,沉溺于男子情爱,踌躇许久,始终未能有个准信……”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双手,并在一起的食指与中指泛着淡淡的红光,手上不断比划着什么招式。 小桃回到厢房,想与陆青歌说着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却不想感受到了门边奇异的气息。她皱起了眉头——是有人在此处设下了结界! 但是她还是不相信这个邪,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果然,屋内陈设无一改变,但是却是干净得不染纤尘,每一个物件都摆放的十分整齐,就连本该睡着陆青歌的床榻都干净整洁。 小桃退出了这厢房的幻境,就坐在外面连廊的栏杆上,等着这个设下结界的人。其实她心中也隐隐有些预感。 屋内,童吾的双手一抬,便有一滴红的发黑的心头血从她的心口弹了出来。他伸出手接住了那一滴心头血。 看着手心那滴鲜活的血液,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只是淡然的收起血珠,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小桃等了许久,终究是瞧见了那扇门有了些动静,她慌忙起身冲进厢房,却只是瞧见了恢复如常的屋子。陆青歌在床榻上睡着,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看着面前毫无改变的房间,小桃不禁皱起了眉头,为何此人可以不露面就与结界一同离开?就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青歌!青歌!”她心中十分担忧,第一反应便是跑到床榻边瞧一瞧陆青歌可有受伤。 “嗯?”她面露疑惑,缓缓睁开了眸子,不解的看着身侧满面担忧的小桃,问道,“怎么了?不是让你前去告知我要去威武大统领府一事,我先行休息一番吗?” 听着她询问自己这些事情,小桃心中的担忧缓缓放下了。她并没有表现出有何处不适,这便是说明那个在屋子中设下结界的人并未对她做些什么。 她点了点头,露出笑容,道:“是,我已经去说过了,此时回来,便是将此事告诉与你。” 陆青歌愣了片刻,而后露出十分无奈的神情,道:“你便是特意与我说这件事情的?当真是大费周章了一些。” 小桃没再说话,只是扯了扯嘴角笑了笑,趴在床边的模样十分乖巧。 “好了。”陆青歌坐起身,摸了摸额头,觉得额角湿润一片,便起身离开了床榻,“睡了一觉,倒是闷出了一身汗水,我要先去沐浴一番。” 她感受到自己走向木桶的步子有几分发虚,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缘由,猜测着是睡得有些久了。 陆青歌轻念口诀,面前的木桶便盛满了温热的水。他褪去衣衫,而后走进木桶。温水摸过颈脖,她觉得舒适,便闭上了眸子。 “青歌,你当真未感觉到有一些不适吗?”小桃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又轻声问了起来。 “无事,我觉得好得很。”她睁开了眸子,拿起搭在一边的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珠。她本是十分慵懒,而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第四百零一章 : 计划 小桃见陆青歌的神情不对,便立即皱起眉,满脸担忧,追问道:“怎么了?是觉得有何处不适吗?” 她偏头瞧了她一眼,而后木讷的摇了摇头,道:“倒是没有何处觉得不适,只是有几分奇怪罢了。”说话时,她的语气都夹杂着疑惑。 陆青歌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往上几分的地方有一个红色的小口子,小到似乎只有针尖大小,稍不注意便会被忽视不见。 这口子虽然小,但是她记得十分清晰,她的身上不曾有些东西。 “倒是你,今日为何总是询问我可有受伤,可有不适,是发生了何事,是我不知晓的吗?”陆青歌先将这伤口的由来放到一边,抬头看着小桃,眸子中写着疑惑。 小桃只是抿了抿唇,笑了笑,道:“还不是因为你师姐的那件事情。使用了招灵之术后便变成了那般模样……” 她没再说下去,她的心中十分清楚此时是她心中的痛,只有拿出这样的借口,她才不会再去追问。 那设下结界的人法术高明,又来去无踪,她的心中并无半点线索。若是自己贸然的将此事告诉陆青歌,只会是平增烦恼。 马上就要离开鸿香院前去威武大统领府了,想必她心中还是十分烦躁的,毕竟变成九尾狐妖之后,她便没有过多的与穆衍燃和白玉婵交涉过了。 陆青歌只是瞧着她,并未移开眼神。他的眼神里面没有什么情绪,瞧不出喜怒,也看不到怀疑。她觉得小桃有事情瞒着自己,可是又想不到会是什么样的事情。 她顿了片刻,而后低下头去,低声道:“原来如此,你居然在担心此事。青溪师姐当然是因为还是修仙之人的身份,就鲁莽的使用了招灵之术才会双生相克,走向了那般境地。我与师姐不同,我已经是妖怪了。” 说完,她的嘴角还扯出了一道苦涩的笑意,不知是惋惜着青溪的红颜薄命,还是感慨着自己的半道为妖。 童吾离开陆青歌的厢房后,便走向了周芷清的屋子。她正在收拾着一些衣物——她依稀记得,今日他们便要出发回晋州,还是早些准备的好。 他并未敲门,只是径直走了进去,站在门边,手中握着方才那一滴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周芷清终于是感觉到门边站着一个人,她回头看过去,就见一个人姿态挺拔,凝光而立,瞧不见神情,只是隐隐觉得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她皱起眉头,在脑中思索片刻,而后轻声试探开口,道:“童吾?你找我可有何事?” 童吾轻声失笑,缓缓走到她的面前,道:“是陆青歌。她让我来告诉你,穆衍燃回不了晋州了。于是她便要去威武大统领府寻他。你随她一同前去。” 说着,他偏头看着周芷清身后的行礼,浅笑道:“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也不用我在花费口舌了。” 瞧着眼前的人这副笑眯眯,十分和善的模样,她不禁觉得有些害怕,眼中写满了警惕,道:“哦,我知晓了。倒是谢谢你刻意跑这一躺。” 童吾的嘴角依旧保持着那样一个冰冷而不含感情的轻笑。他瞧出了周芷清的担忧,并未气恼,只是拿出一直放在手心的血珠。 看着他手心的那一滴血,周芷清瞪大了眸子,心中越发恐惧,不知道他要对自己做些什么。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童吾轻声开口,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倒是不像是在欺骗。他又将手中的心头血往前面递了递,道,“这就是陆青歌的心头血,有了它,你不用她的帮助也可以变成原本的模样一日。” 她的眸子亮了亮,看着那滴心头血眼中含着期望。她抬头看他,目光中尽是惊喜,道:“当真?你是来送这个给我的?应当如何使用?” 她的话语就透露着她的迫不及待,这样的表现让童吾觉得十分的满意。他并未说话,只是从另一只手中拿出一粒药丸,而后就在她的面前将两个物件融为一体…… 童吾将药丸递了过去,嘴边的微笑多了几分诱惑与喜悦。他躬下身子,轻声而温柔,道:“这便是能帮助你变回原本样貌的药丸。” 见周芷清伸手要拿,他又缩回手去,收起了嘴边的微笑。他严肃着深情,低声道:“你要知晓,你的身体已经被陆青歌占了,你所谓的变回原样,其实也就是一日幻像。切记,在需要之时,吃下这个药丸。” “是,我记下了。”周芷清连连点头,而后伸手就要去拿童吾手中的药丸。 他终于是松开了戒备,放心的将药丸交到了她的手上,又道:“这药十分催命。吃了它之后,你的生命,或许就会剩下一天!” 她的眸子一顿,可还是将那药丸收了起来,露出了苦涩又又有几分释然的笑容,道:“无碍了,我等着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豁出去一条命又能如何?况且,我这条命,存在着也不过是阴差又阳错,我早该死了。” 童吾点了点头,而后站起身,嘴角有淡淡的笑意,又道:“你能这样想当真是极好的。倒是省了我许多的麻烦。不论你要做些什么,希望你成功便是。” 说着,他便真身离开了,瞧不出任何的留恋。不过,周芷清也不在意这些,她只是看着自己手中还散发着热度的药丸,眼角不禁划过了一滴清泪。 这一切终于是要结束了……多活了这一年,她当真是觉得十分疲惫。 芦芽就站在对面的屋檐上,将这一幕尽数瞧在眼中。看到那一颗有着陆青歌心头血的药丸之时,他的目光一沉,却还是未去阻止。 童吾离开之后,也并未回到厢房,而后朝着鸿香院走去。他的每一步都十分坚定,瞧起来十分有目的。 此番行动,他必然是有计划的。芦芽不懂,他究竟是要做些什么……他几乎满足了所有人的愿望,这是在与他们告别吗? 他想要跟上去瞧了瞧,可最终还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就像是他纵容陆青歌一般,他也不插手他的事情了。 第四百零二章: 进府 青宸在顾青柠的院子中设下结界之后,便只身前往了衙门。此时他须得跟进一下,毕竟白无常只将此事告诉了自己,他若是不插手,那个大夫就只能冤死了。 赶到衙门之时,阿时还未回来。青宸也不便叨扰,就等在衙门对面的小巷子中。他倚靠在墙角,双手交叠在胸前,怀中夹着遇歌间。他闭着眸子,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阿时寻问完周大夫之后,便驾马回到了衙门。他一路上都是愁眉不展,心中不断叹息。这件案子逐渐变得扑所迷离起来,似乎是条理清晰,又似乎是一头雾水。 他心中觉得烦躁,跳下马后,便粗鲁的扔下了马鞭,大步朝着衙门的正厅走去。 “时大人!”青宸感受到他的气息,立马睁开眸子,手握遇歌剑走出巷子,高声叫住了那个步履匆匆的男子。 阿时听见喊声,便顿住了步子,不悦转身,瞧见青宸的那一刻,他依旧是皱着眉头的。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条并不熙熙攘攘的街道对视了许久。最后,终于是阿时未能耐住性子,皱着眉走了过去。 他一早便是怀疑这次是与妖怪有关,先前青宸来寻自己之时,他便更加坚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但是当时的青宸始终是不愿意承认此事,更是不愿意插手此事。 于是,那个大胆的想法便只能不了了之。现在他又来寻自己,估计是想清楚了,还是觉得身为修仙之人应当心存大爱,给那个甄大夫一个公道。 “怎么了?不知青宸道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阿时沉声说着,语气中有几分烦躁,似乎是公务缠身,眉眼间都透露着疲惫。 青宸又沉默了片刻,眼神中还有几分不自然。他想了想,而后轻声开口,道:“之前那个甄大夫的案子,有何进度?” 阿时轻笑,而后也不隐瞒,继续说道:“上次与青宸道长分别之后,时某便将重心放到了广陵王的那位侧妃身上。就在今日,他们又传去了一位大夫。我便前去询问了一番。” 青宸皱起眉头,看着他,眼神中有几分疑惑,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 “那大夫说,广陵王侧妃腹中的孩子有些蹊跷,不像是凡胎。”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声音也降低了几分,像是担心旁人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去。 青宸果然是皱了眉头,可开口的第一句却是:“白玉婵竟然怀孕了吗?” 他垂下眸子,心中的思绪有些复杂。不知道青歌可知晓了这件事情,穆衍燃与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不知她心中作何感想…… 还有白玉婵本是一只千年狐妖,虽然后来变成了凡人,但是腹中的孩子有些蹊跷倒是不足为奇。只是担心这个孩子生出来是个半人半妖,若是不能好好教养,怕是要危害人间。 他的这一番思考,在阿时的眼中便是在分析案情。他的嘴角有几分笑容,还想着有了一个懂法术,能降妖的修仙之人的帮助后,这件案子定然能很快破解。 他含着笑意,点了点头,道:“是,广陵王侧妃怀有身孕已经有些时日了。听闻之前的身子一直很好,忽然有一日便一落千丈。母体越发虚弱,甚至是短短一日便成了皮包骨的模样。可是她腹中的孩子确实十分的安好……” “此话当真?”阿时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原本安静聆听着的青宸给打断了。他看来有几分激动,甚至还有几分紧张。 这样的情况似乎正是对上了他的担忧,这孩子是为半人半妖,甚至还在腹中之时便能反噬母体。这样的孩子生出来,如何能不祸害人间? 阿时被他这样一问,不禁有些未能反应过来,他愣了一瞬,而后再次点了点头,道:“这些消息是我买通了威武大统领府的小厮得到的,应当是属实的。” “还有,听闻广陵王侧妃现今身边的丫鬟也在一日之间换了一个,原先那个不见之时,甚至未经过府中的任何一道门。现在这个丫鬟也曾遇见过鬼打墙,瞧起来都不太顺畅。”说着,阿时不禁咋舌,心中猜测这广陵王的人究竟是得罪了何人,竟然尽遇见些不干净的事情。 青宸沉了脸色,他当日为了陆青歌虽然在广陵王府设下了诅咒,让穆衍燃整日被厄运缠身,不得翻身,但是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晋州,这法术不应当还能发挥作用才是…… 他越想越觉得十分的不对劲,便匆匆辞别了阿时,道:“在下知晓了,此时我也会同你们一同调查,若是有什么消息,定然会前来告知。” 说着,他便简单作揖,而后匆匆朝着威武大统领府而去。 阿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撇了撇嘴,脸上有几分不屑,轻声道:“还以为有些什么线索呢,结果只是来打探消息的!当真是浪费本大人的时间!” 说着,他便转身朝着衙门走去,脸上还有几分不悦。 青宸赶到威武大统领府时,门外的侍卫已经都不在了。他走到门前,躬身行礼,道:“敢问广陵王可在府中,在下有要事与王爷商量。” 小厮将他打量了一番——他身上的衣物并不华贵,甚至还有几分朴素,但是身上的气质却又不像普通百姓,这让人一时间无法判他的身份。 “你先等候片刻吧,王爷有事出去了,还未回来。”小厮的语气不算冷落可是也谈不上客气。他倒是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些余地,倘若面前的是一个低调的达官贵人,他也好交差。 青宸皱了皱眉,提起穆衍燃的身份不过是想借此进府,却不想他竟然不再府上。若是如此,他便不能那个再在此等候了,顾青柠那边的结界撑不了多长时间,他须得尽快赶回去。 想着,他瞧了那半开的大门一眼,匆匆离开了。他摸索了许久,终于是找到了一处没有行人的院墙。 青宸在心中表达歉意,而后轻念口诀,翻身进了院子。威武大统领府不是普通人家,随处可见的丫鬟小厮。这让他不禁皱起眉头。 第四百零三章: 没有孩子 青宸不断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虽然他正好遇到了一处假山,此刻正躲在它的身后,但是还是十分担心那些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发现他的踪迹。 他从腰间的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张隐身符,配合着咒语,很快便隐去了身形。他摸索着这偌大的威武大统领府,想要找到白玉婵的厢房。 青宸走在不同的庭院中的鹅卵石小路上,不禁皱起眉头,觉得十分的苦恼。这大户人家的府邸当真是太大了一些,弯弯绕绕,百转千回,让人摸不着头脑。 更让人觉得奇怪的便是这威武大统领府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妖气,让他更加找不到方向,十分苦恼。 “既然阿时说白玉婵腹中的孩子有些蹊跷,不像是凡胎,为何整座院子中没有丝毫的气息?”他在心中低声诉说着他心中的疑惑。 “快快快!”正疑惑间,面前的一堵墙那边忽然传过来一道十分紧急的女声,“你们动作快些,侧妃娘娘可是丝毫耽误不得的!耽误了好时候,你们的脑袋一个个都留不住!” 这声音十分尖利,还透着慢慢的担忧。听到白玉婵的名号,青宸也连忙走了过去——之间一个粉衣丫鬟正领着四五个拎着药箱的中年男子,应当是大夫一类人,朝着一个方向疾步走着。 再结合她方才的话语,应当是白玉婵的身体又出现了问题。不过,究竟是什么样的大病,竟然需要出动这样多的大夫? 莫非他方才未能嗅到她的妖气只是因为她现在的身子十分虚弱,身上的气息也跟着暗淡下去? 青宸心中有些担忧,连忙跟着一行人一同前去了。 之前的那个甄大夫便是因为替白玉婵诊脉才死于非命,或许她就是从那日起才开始身体不适的。他越是这样想着,越是担心着此事会与陆青歌有关。 她或许是先对白玉婵动手,本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却在这时出现了一个看透了她的心思的大夫……她觉得气恼,便起了杀心…… 青宸想起鸢儿说的那副药材有着激发妖性的功效,那她是否已经时常被体内的嗜血妖性控制,做一些违心的事情,却不自知? 想着,他不禁捏紧了拳头,紧跟着那群大夫的步伐。此刻他的心中只希望着此事与陆青歌无关。 白忠信坐在床边,白玉婵就靠在他的怀中,面无血色,还有几分奄奄一息之意。她的情况瞧起来就是十分的恶劣,嘴角还挂着血丝。 一旁丫鬟的手上还拿着一个沾了鲜血的帕子,穆珩和白忠信都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眼中还有几分心疼。 白玉婵却是死死捂着自己的小腹,喃喃说道:“本妃没事,没事,和孩子没有关系……她在本妃的小腹中十分乖巧……” “婵儿,你便少说几句话吧!”白忠信将心疼都丝毫不加掩饰的写在了脸上。他单手抱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不停地为她擦试着嘴角流出来的鲜血。 征战沙场半生有余的威武大统领,却在此时这样不足一碗的鲜血面前,颤抖着双手,红了眼眶。 穆珩亦是觉得十分着急,他紧紧攥着春歌的衣角,带着哭腔,道:“春歌,春歌,王兄究竟要何时才能回来啊!” 春歌只是摇了摇头,低声说着:“应当是快了。”她的目光落在白玉婵身上,目光逐渐深沉。她做的很干净,未在她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气息。 她一眼就瞧出了是她腹中孩子的问题,但是却是无法找到证据。她丝毫感受不到那孩子的妖气…… 春歌沉了眸色,只能沉默着在一边站着。不论是谁陷害了白玉婵,这都是她的命数,她们仙 人并不能插手。 “到了!到了!大夫们来了!”小月终于是带着一众大夫赶到了厢房。她亦是顾不得什么礼节,推开那扇半开的门就走了进去。 白忠信的眸子都亮了,立马招手让他们过去,却是未让出自己的位置。 “快!你们快些给广陵王侧妃诊脉究竟是怎么了才会变成如此模样?”他的声音有几分沙哑,语气中是满满的心疼。 他上回还安好的女儿,现在竟然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这让他如何可以接受?她未能随了他的心意嫁给寻常人家,他亦是不期望着能享受到她的天伦之乐,但是他希望她好好的啊…… 白忠信看着怀中面色苍白的女子,还有那面露难色的大夫,一行清泪从眼角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 穆珩无意间瞧见,终究只能叹了一口气。他走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角,安抚道:“威武大统领,您不要担忧。王兄定然会为玉婵王嫂寻到天下最好的大夫。她一定会没事的。” “借广陵小王爷吉言。”白忠信只是点了点头,声音中还有几分沙哑。他再是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语了,只想着希望如此。 终于,最后一位大夫收回了自己的手,脸色亦是与等在一旁的其他几位大夫一般为难。他抹了抹自己的胡须,欲言又止,而后推到大夫中站着。 “你们都在此处傻站着做什么?广陵王侧妃究竟是怎么了?”白忠信急红了眼,语气不禁夹杂着吼意。 众大夫面面相觑,而后一同躬身行礼,道:“回威武大统领的话,在下瞧出的侧妃娘娘的脉象都是大同小异。侧妃娘娘的脉象严格来说并未有什么问题。只是并非是珠胎暗结的脉象。换言之,此刻侧妃娘娘腹中应当没有孩子才是……” 白玉婵一听,再是沉不住气了,她努力睁大了眸子,咬牙道:“你们莫要在此胡言乱语!本妃的孩子在本妃腹中好的很,你们休要在此造谣!” “婵儿莫要激恼!便是他们胡说八道!”白忠信一见怀中的女子激动起来,也跟着紧张起来,连忙出声安抚她。 白玉婵柔弱的靠在自己父亲的怀中,而后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几名大夫,道:“让他们滚,一群庸医!” “是是是!为父让他们走便是。”白忠信立马附和着他,而后朝着一旁的张管事使了个眼色。 第四百零四章 : 江湖术士 张管事顿时心领神会,走到五名大夫面前,客气着神色,将他们带了出去。 他并未将人送出府去,而是遵循着白忠信的意思,将他们带去了正厅。他还算客气,安排着他们坐下,还命人送来了糕点和茶水。 “辛苦各位大夫特意来府中一趟了。”说着,张管事还朝着几人深深鞠了一躬,又继续道,“各位大夫都是上京中数一数二了,威武大统领府自然是信任你们的。” 那些大夫互相瞧了几眼,而后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惋惜,却是没再说些什么。 张管事亦是叹了一口气。这些天白玉婵的情况他亦是瞧在眼中心中也觉得十分无奈——分明是肉眼可见的身体虚弱,她却偏偏不以为然。另外,她过于在意这个孩子了,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各位大夫都已经诊过广陵王侧妃的脉了,究竟是如何的情况,相信你们比老奴要了解。奈何侧妃娘娘始终不愿去面对这些,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孩子。” “威武大统领之所以没有将各位遣散,而是留在此处,便是希望各位神医能够给出一个能够医治侧妃娘娘病症的药方。” 张管事说得情真意切,甚至还红了眼眶,这也让几位大夫有些动容。可是感动归于感动,几人心中都明白白玉婵的这个病症并非是他们可以医治的。 正要让周大夫替他们开口推辞,可是他不过长了口,便被张管事那透着阴冷的眼神吓得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几人心中顿时有些不祥的预感——看来此番自己是有去无回了…… 果然,张管事的嘴角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他继续道:“在未研究出药房之前,各位的衣食起居皆由威武大统领府全权负责。” 话音未落,五人身后便各自出现了五个丫鬟,她们冷着脸色,一脸公事公办,让人觉得有几分威慑。 周大夫咽了咽口水,当下明白了他们是被囚禁,若是不能研制出治疗白玉婵的方子,怕是连性命都要丢在此处。 众人心知肚明,白玉婵的身子甚至等不到他们研究出药方,便会……所以这就是一场有来无回的出诊…… 张管事环视整个正厅,而后又露出笑容,道:“将会由你们身后的丫鬟将你们带去别院,很快老奴便会派人送去这天下所有的药材。各位神医大可放心。” 话音刚落,那几个丫鬟便侧过身,开了口,道:“各位大夫,请这边请。”她们嘴角有浅笑,可是却瞧不出任何的情绪。 几人无奈,知晓自己反抗不得整个威武大统领府,便只能乖乖地跟着丫鬟们去了。临走时,还不忘躬身说着一些客套的话语:“还请威武大统领同广陵王放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为广陵王侧妃研制出最好的药方。” 张管事笑着,也躬身回礼,道:“那便有劳各位神医了,威武大统领府便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白玉婵厢房。 青宸一直隐身站在门外,听着屋子内的动静。那几名大夫虽然未能瞧出最根本的原因,但是表面原因还是瞧了出来。 她现在腹中的,应当就不是一个孩子。他沉了眸色,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终南山藏书阁中的古书里瞧见了鬼婴一说。 可是书中早已注明,鬼婴并不会伤人,只是会出现在母体的梦中或是在深夜趴在母体的耳边轻语。目的便是将母亲的魂魄拉入梦魇,永生永世同自己生活在一起。 可是现在白玉婵腹中的,甚至还在对她进行着反噬……倒像是古老的招灵之术,此时的白玉婵就只是一个器皿罢了。她存在的意义便是让这个孩子茁壮成长。 想着,青宸却是松了一口气。如果涉及到婴孩一说,便是与陆青歌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不曾有过孩子,更是不可能运用招灵之术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 他褪去隐身符咒,而后光明正大走进了厢房。 “此处是否有何人陷入了罔疾?”青宸压低声音,故弄玄虚,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江湖道士。 白忠信见到面前这不请自来的年轻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语气十分不悦,甚至还有几分厌恶,道:“哪里来的江湖术士?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说着,他的目光后移,想要瞧瞧是何人带他来到了此处。若是被他捉到,定然是要赶出威武大统领府去。 青宸笑了笑,而后道:“威武大统领此言差矣,在下是循着一股病气而来,并未经过任何一道门。” 说到此处,白忠信已经有一些动摇了,不禁低头瞧了一眼睡过去的白玉婵。他抬眸看着青宸的眸子已经没了那些防备和嫌弃。他打量着他,而后缓缓开口道:“你都感受到了什么?” 春歌在一旁瞧着他,眸子中有几分讥笑。在她看来,青宸这完全就是不自量力。穆珩却是绕有兴趣,他觉得眼前的男子有几分熟悉,但是又说不出是在哪里见过。 他看着他,也在好奇着他会说些什么。他挪了步子,走到春歌面前,而后扯了扯她的衣角,道:“春歌,上回我叫你在上京中搜寻能干的道士,可有此人?” 她有些穆珩竟然相信了青宸道士的身份,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不曾找到过他的信息。大抵是个江湖游士,今日途径此处吧。” 穆珩点了点头,依旧是不曾怀疑,只是嘴角含着笑意看着面前的男子。 青宸轻咳一声,而后缓缓说道:“在下路径此处,忽然感受到一股妖气。凭借着在下的道行,顿时便知晓了此物来者不善,或许已经侵害了无辜之人。” 说着,他的目光头像了昏睡过去的白玉婵,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又咋舌摇头。 白忠信这下是彻底相信了他,便立马开口道:“道长可有法子救救小女?方才还有五名大夫前来,皆是说着小女腹中的孩子有些问题……” 说着,他便深深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他原本不信,觉得一个还未成行的婴孩会有什么能耐,但是瞧见白玉婵那般维护之后,便明白过来。 第四百零五章: 生机 白玉婵一心护着这个孩子,让白忠信觉得十分生疑。甚至觉得他的在意并非是因为这是穆衍燃的孩子,而后因为被何物迷惑了心智。 青宸佯装思索片刻,而后寻问道:“不知在下可否上前为床榻上的女子诊脉?” 白忠信连连点头,而后开口道:“自然是可以,还请道长快快上前诊脉,救小女一命!” 他只是点了的头,而后缓步走上前,拿起白玉婵纤细的手腕,仔细诊断起来——她的脉象瞧着似乎真的是没有什么问题,一如往常,除了这喜脉有些不对劲。 正要开口之时,青宸却灵机一动,想要趁机在此处寻到一些关于甄大夫的信息。他紧紧皱眉,一脸此事十分难办的表情。 这让白忠信再次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试探的寻问道:“不知道长瞧出了些什么,可有法子?” 青宸扫了他一眼,而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不知这位女子的身上可背负了一条人命?”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唯独是小月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她顿时便想起了甄大夫那一条生命。虽然并非是侧妃娘娘亲手所为,但是亦是为她而死。 青宸环视四周,一眼便瞧见了站在角落的小月。他扯了扯嘴角,望着她,轻声道:“在下瞧着这位粉衣女子似乎是知晓些什么。” 他担心她不愿说出真相,便又开口威胁道:“此事十分重要,甚至关乎到这位女子的身家性命,你可得想清楚些再开口。” “小月,若是有何事,你就大胆的说出来……无事。”白忠信亦是顿了顿才说出了这般安抚的话语。青宸提到了一条性命,若是当真存在此事,传出去自然是对白玉婵的名声不太好。 不过他记忆中的婵儿温婉懂事,应当是做不出杀人灭口之事的。她曾经与自己说过,若是有朝一日要她杀人,那一定是在对阵杀敌的战场之上,她刀刃上的每一条亡魂都是敌军。 小月有些犹豫,而后还是走上前,朝着青宸和白忠信躬身行礼,缓缓开口,道:“若是真要论起来,侧妃娘娘的身上还当真是有一条人命。但是这条人命只是与侧妃娘娘有关系罢了。” 听到前半句,白忠信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可是在生人面前又不好发作。他的手在那一瞬间已经捏成了拳头,他不相信自己温婉善良的白玉婵会做出杀人的事情。 果然,听到后面的一句话时,他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他的婵儿终究还是如记忆中的善良干净。 “便是之前为侧妃娘娘诊脉的甄大夫。昨日传来消息,说是那位大夫在离开威武大统领府回到一贯的路上惨遭杀害,死因极惨。” 青宸沉了脸色,却依旧表现自然,又问道:“那么可以这位大夫死后,侧妃娘娘才变成如此的模样了?” 小月连忙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甄大夫那日午后上门诊脉,便是因为侧妃娘娘忽然就变成了这般虚弱的模样。甄大夫临走之时,还叮嘱着奴婢,说是最好请一个道士到府上做一场法师,赶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原来如此。”青宸点了点头,看似恍然大悟,可是心中却是陷入了迷惑。听着她的话语,甄大夫的死应当不是白玉婵所为,但是确实与她有些关联。 那白无常口中的九尾狐看来另有其人。按照常理推测,这只妖怪应当是与白玉婵有些恩怨,不然也不会将这个要救治她的大夫杀死。 看着青宸陷入了沉默,白忠信又紧张起来,连忙问道:“怎么?道长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他回过神,而后摇了摇头,道:“在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侧妃娘娘这病症显然是与人命有关联。既然与甄大夫无关,又会是何人呢?” 此话一出,众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了小月的身上,惊得她连忙跪下来,道:“奴婢当真是什么都不知晓了。奴婢并非一直跟着侧妃娘娘,侧妃娘娘有何前尘旧事,奴婢都不知晓啊!” 就在这时,穆珩忽然站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青宸,而后开口问道:“这位道长,我们可是在何处见过?” 青宸投去目光,严重有些茫然,他对眼前这位孩童当真是没有什么印象。但是既然他是广陵王府的人,衣着又有几分华贵,便知晓自己应当是见过他的。 “在下倒是与小公子素未谋面,不知小公子为何对在下心生熟悉之意。”他说的客气而疏离,而后就转过头去,不愿再与他说些什么。 穆珩却似没有感受到他的抗拒,又向前走了几步,歪着头瞧他,道:“你是不是去过广陵王府?还与王兄说过话?” 见他不死心,青宸也别无他法,但是那些往事他是断然不会承认的。 “或许在下与广陵王府有关短暂的缘分,但是在下云游四海,遇见的人与事都十分繁杂,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还请小公子见谅。” 穆珩却是笑了,眼中有几分惊喜与喜悦,道:“你一定见过青歌吧?你是不是她在天上的友人?那么你一定可以医治玉婵王嫂的对吧?” 白忠信一听,眼中也跟着露出了惊喜的神情。他方才便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气质不凡,定然不是寻常的江湖术士。果然,他竟然是一个仙人! 他再是按捺不住,满心觉得自己遇上了救命稻草。他轻轻扶着白玉婵睡在床榻上,而后毫不犹豫的跪在青宸的面前,低着头,额头就要抵在地面之上,道:“还请仙人救救小女!老朽只有这一个女儿,不想她出一丝一毫的事情!” 他的声音还有一丝哽咽,当真是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青宸身上。 他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连忙惶恐的站起身,而后上前就要扶着他起身,脸上的神情有几分为难,道:“威武大统领不必如此,在下一定会竭尽所能,还侧妃娘娘一线生机。” 白忠信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这才愿意起身。他的眼眶通红,就死死的抓着他的手。 第四百零六章: 院落 “道长,白某可就将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他哑着声音,似乎不掩饰他的无助和悲伤。 青宸对上白忠信的通红的眸子,心中不禁有些心虚。估摸着时辰,他该是要回丞相府去了。当前还是要要紧一些。 既然这个九尾狐妖需要白玉婵作为器皿滋养这个鬼婴,那么一定不会让她就这么轻易死掉。或许,只是心中有着怨恨,才借此好好惩罚她一番。 青宸虽然对往日的白玉婵几乎没有了解,但是瞧着她为了陷害陆青歌,不惜伤害自己的表现来看,什么事情她都做得出来。 或许,是她当年在狐族惹了怨恨,那只九尾狐妖一直埋怨在心,如今找到机会便回来报复,亦是不无可能。 想着,青宸倒是放下心来,反正无论如何白玉婵都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也不必在此处浪费过多的时间。 “威武大统领还请放心,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他稍稍退后一步,而后双手抱拳作揖,恭敬道,“不过侧妃娘娘的情况还是有几分棘手的,待在下先回住处准备些物品,明日再来拜访。” 听得此言白忠信立即是冷了眼色,手上一用力,抓住了要离去的青宸。他露出看似和善的笑意,道:“时间紧迫,道长还是不要浪费时间的好。就在大统领府上住下吧。你要准备些什么,本大统领马上就派人去准备。” 青宸垂眸看着抓住自己的手腕的一只粗大的手,不禁轻笑出声有些不屑。他方才就瞧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将那几个大夫都带去了一个地方。 现在看来,并不是将那些人送出府了,而是要将他们留在此处,禁锢在此处,直到他们研制出药方了。 “威武大统领可是在说笑?”青宸讥笑反问,眸色逐渐冷了下来,道,“若是在下需要准备的东西,是威武大统领府就可以随随便便找到的,那在下还是将这道长之称拱手相让吧。” 听他话语中有几分嘲讽的怒意,白忠信忽然不敢造次。他担心自己的态度过于趾高气扬,惹面前这位道长不悦了,到时吃亏的是床榻上还在昏睡的白玉婵。 想到此处,他缓缓松了松手,道:“白某只是随口说了说,最后定夺还是要看道长您的抉择。” 青宸笑了,一使劲抽出了自己的手,语气冷了许多,道:“好。”只是淡淡的一个字,未曾包含一丝情绪。 白忠信的脸上多了几分尴尬,嘴边的笑意也开始变得勉强,躬身作揖,道:“那白某便恭送道长了。” 青宸只是拂袖而起,脸上表情有些冷淡,显然是还沉浸在怒意之中。 春歌饶有趣味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收回目光,落在床榻上白玉婵的小腹上。 不止是那个孩子,她的身上还少了些东西。她的坚持和隐瞒的背后,或许就与这个东西有些关联…… 穆衍燃寻了许久才寻到了那处院子。他在巷子深处,只有广陵王府一间院子的大小,不过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子中出了有些积灰和落叶外,倒也算得上干净。 他将屋内的陈设瞧了个遍,而后点了点头。屋子中的东西虽然是老旧了些,但是样子还是好看,想必陆青歌也会喜欢。 “尽快派人将此处打扫干净,也要再仔细检查一番,需要换掉的,或是需要安置的,都尽快安排。”他拿出衣襟中的手绢擦了擦手,而后就要回威武大统领府。 出门之时,恰好碰见一位要走进来的老妇人——她正站在门外,看着半掩的木门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瞧见穆衍燃走出来时,她亦是抬着头望过去,目光中先是写满了疑惑,甚至还有几分警惕。而后,瞧清他的样貌之时,她的眸子中又多了几分欣喜,甚至还隐隐泛出一些泪意。 穆衍燃有些惊讶,但是更多的还是不解。他看着眼前这个泪光盈盈的妇人,轻声问道:“老人家,您来这处院子是要做什么?” 妇人反应过来,却是连忙颤颤巍巍的跪下,哽咽着声音,道:“老奴参见广陵王……” “老人家,你快起来。”穆衍燃惊讶万分,与卫九戒对视一眼后,便躬身要扶那位妇人起身。凑近一看,他才知晓,这位妇人之所以发丝凌乱,不过是因为她的脸上有一道骇人的疤痕。 他不禁皱起眉头,却不是因为嫌弃,而后被这道疤痕惊到。 而后,穆衍燃忽然反应过来,满眼迷茫的看着面前低声哭泣的夫人,道:“你认识本王?” 妇人听得此言,却是越发悲伤起来,哽咽着道:“老奴是往日在宫中照顾贤妃娘娘起居的嬷嬷。王爷您出生,还是老奴与稳婆一同接生的。” “原来如此。”穆衍燃露出笑容,顿时觉得这位妇人十分亲切,“不过,为何本王后来便没在瞧见过你?” 夫人叹了一口气,而后道:“后来,老奴为贤妃娘娘挡下一击,脸上便留下了这样一道难看的疤痕。当时正值老奴二十五岁,贤妃娘娘便将老奴送出了宫,还未奴婢置办了一间院子。” “奴婢的寒舍与广陵王您的相隔不远,老奴便闲时就会过来此处为院子打扫打扫。前些日子忽然传出了鸿香院不干净的消息。此处又离着那处不远,奴婢担心,便未再过来,这才耽搁了几天。” 妇人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看着穆衍燃的眸子又多了几分笑意。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而后轻声寻问道:“不知贤妃娘娘如今怎么样了?后来二皇子登基,奴婢便一直担忧贤妃娘娘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 穆衍燃轻笑一声,有些无奈,有些苦涩。事情过去了这么些年,这个嬷嬷竟然还能如此忠心耿耿,他当真觉得十分敬佩。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决定不将母妃已经没了的消息说出来。他担心面前这位看起来身体便不太好的妇人会出些什么事情。 “嬷嬷不用担心,皇上虽然沉默寡言,不愿与人亲近,但是也未亏待过母妃。” 第四百零七章: 别的法子 陆青歌在窗前坐了许久,瞧见那轮刺眼的太阳西落至山后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站起身,道:“时候差不多了,也该出发了。” 小桃一直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打盹,这突然响起的声音顿时将她拉回了现实。她的眼中还有几分迷茫,睡眼惺忪的模样还有几分娇憨。 她迷茫的环视四周,而后将目光落在正走向门外的陆青歌。小桃顿时一激灵,而后马上飞过去坐在她的肩上,道:“你这就是要出发了吗?” 她一边问着,一边打量着她的双手,竟然是空无一物。她不禁皱起眉头,旁人长途跋涉可是有着许多行李的。 陆青歌偏头瞧她,道:“再去叫上周芷清,便是可以出发了。” “可是你这般空着双手,如何像是从晋州赶过来的?晋州离着上京的距离甚远,你怎么能什么都未带上?”小桃皱着眉,还是将自己的疑惑说出了口。 陆青歌点了点头,觉得她说得十分在理,便开口赞同,道:“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是我这些日子一直留在上京,本来也没有什么行李,又能带些什么呢?” 小桃语塞,而后抿了抿春,再没说些什么。 “你且放心,穆衍燃应当不会寻问这些琐碎的问题。若是他当真问起,我便说着是因为实在担心他,便来不及收拾行李,草草的就出发了。” 陆青歌浅笑的摸了摸小桃的头,开口安抚着她担忧的心思。她顿了顿,而后轻笑出声,果然瞧见了小桃疑惑的眸子。 “我只是觉得十分有趣,你我之间,永远是你要想的周全一些,也总是你在担忧着我未曾想到的问题。遇见你,当真是一种幸运了。似乎整个人就变得完整了。” 陆青歌看着前方,语气不由得柔软起来,眼眸中也尽是温柔。可是这样一番话却是让小桃陷入了沉思。 她只是笑着,语气有几分敷衍,道:“是啊,遇见你之后,我的生活也开始变得充实起来了。” 她觉得陆青歌的话语在冥冥中暗示着什么。她虽然隐瞒了自己长大的事情,但是自己的心中还是十分清楚的。她本是在一株已经死去的桃树中生活,身体亦是没有意识。 是陆青歌的出现忽然打破了这份宁静,她唤醒了自己,又能瞧见她,更是能用灵力滋养她。他们甚至可以互通心思…… 越是想着,越是觉得有几分蹊跷,难道她们当真是有十分奇妙的联系?还是说她本就是她身体中的一部分? 小桃越是想着,越觉得十分的恐怖,难道自己就是不存在的?就这样,带着沉重的思绪,两人走到了周芷清的房前。 屋内的人正在瞧着童吾留下的药丸出神,她心中的思绪十分复杂,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抉择。她本就是觉得自己现在的生命是上天的恩德,若思那件事情能够做成,倒也是还给上天一个恩情。 可是,现在机会就摆在自己的面前,她却还是会犹豫。她在纠结着什么?是即将结束的生命,还是那个明明就早已知晓的答案? “周芷清,我们该出发了。”陆青歌透过门上的窗棂纸瞧见了一道纤细的身影坐在床边,似乎是有几分沉重。 窗边的人不禁动了动身子,立马将手中的药丸藏进了衣襟之中。她转过身,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露出几分微笑,而后小跑着跑到门边开门,道:“这么快就要出发了吗?我还没有收拾行李呢!” 陆青歌只是皱了皱眉头,不解开口,道:“行礼?你来时都带了些什么吗?有什么是需要收拾的?” 说着,她还伸出头看向陈设简单的厢房,想要瞧一瞧屋子中有什么可以带上一同离去的。 周芷清愣了一瞬,而后干笑几声,道:“倒也是,来时便没有带上什么。那走吧。”说着,她便跨出门栏,径直往前面走着。 陆青歌就跟在身后,自然是瞧得出她的不自然,但是她也是懒得过问。此番前往威武大统领府,她必须是万无一失的! 周芷清的步子都有几分不自然,陆青歌瞧在眼中,不禁皱起眉头,觉得有几分烦躁。她顿住步子,冷声开口,道:“周芷清,你是不是不想离开鸿香院,还是不想同我一起走?” 走在前面的女子也顿住了步子,她低下头,沉默片刻才开了口,道:“原本是说回晋州的,这才不方便需要跟着你。可是现在我们就在上京之中,我还是觉得留在此处更加方便……” 她的声音越发低下去,似乎是有几分心虚。她如今已经拿到了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的药丸,已经不再需要陆青歌的帮助了,已经不必要再跟着陆青歌了。 周芷清觉得自己现在的思绪很乱,始终是不能知晓自己想要些什么。她现在需要就是留在鸿香院,好好的思索一番。 “若是广陵王还记得我,问起我的去向,你便说我留在了德善村为父母守孝。” 不等陆青歌开口,她便做出了选择。留下这句话后,周芷清就转身离去了。她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背影瞧起来有几分落寞。 看到他这副模样,陆青歌倒是不觉得意外,甚至还一言不发的继续往前面走着。小桃不断的回头瞧着,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道:“她这是怎么了?不是还在求着你让她变回原本的模样吗?” 陆青歌依旧沉默着,脑中不断回忆着方才在厢房中的一幕——她瞧见自己的心口处有一处极小的伤口,现在想来应当是谁拿走了她的一滴心头血。 这样想着,她便觉得自己睡梦中确实有人走进过他的厢房。童吾?陆青歌眸色一沉,不知为何,他第一反应便是他。 终于,她回过神,木讷的看着小桃,道:“你方才说了些什么?” 小桃了愣了片刻,而后才终于想起了方才自己说过的话,又道:“我说,今日的周芷清究竟是怎么了,她不是还有求于你吗?怎么就这般走开了?” 陆青歌不禁轻笑一声,道:“或许是有了别的法子吧。” 第四百零八章 : 联系 嬷嬷听了穆衍燃的话,顿时又湿润了眼眶。她一边擦着泪水,一边点头,道:“那自然是极好的。贤妃娘娘过的好便是最好的。” “原来好人一生平安这句话当真是有道理的。菩萨没有欺骗我们!”说着,嬷嬷的双手合十朝着南边不停地拜着,像是在感谢了上天的恩德。 瞧着她这副模样,穆衍燃嘴角的笑容逐渐变得有几分苦涩。他的眼眶不禁也有几分酸涩,可是他却只能将这份脆弱深深的掩藏。 “嬷嬷,那本王便先行离开了。这院子也多亏了你这些年的照料,过几日,本王便有用处了。”说着,他就跨出门栏,站在了自己的马屁面前,一只手已经握住了缰绳。 “好,老奴记下了。”嬷嬷再次躬身行礼,嘴角含着笑意,道,“奴婢恭送王爷。” 穆衍燃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而后微微点头,翻身上马,一刻钟的时间都未有耽搁,高声一句“驾”便只留下了一行尘土。 嬷嬷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中尽是慈祥与温柔。记得这处宅子还是贤妃娘娘典当了自己许多的首饰才换来的钱财买下的。 贤妃娘娘将她安排出宫,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受了伤,又已经年迈,而是想要她先出宫,替穆衍燃安排好一切。 她深知穆展琅虎视眈眈,绝对不能容忍对自己有一丝一毫威胁的人存在。而穆衍燃恰恰就是这样一个能够威胁到他的人。 朝堂中的大臣一分两拨,一方极力不支持皇帝立穆展琅为太子。其中便有朝廷重臣,掌握着大穆朝重兵的威武大统领白忠信。 皇上穆志远自然是顾及着这个武将,若是他反了,莫说什么太子之位究竟由谁继承,他这个大穆朝都不能继续存在。 穆展琅知晓此事与白玉婵倾心于穆衍燃一事有关,便一直记恨在心中。 支持白忠信的一众大臣便是因为生性耿直,知晓穆展琅之所以能够得到丞相的扶持,便是因为用着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娶到了丞相的长女顾青柠…… “母亲,您怎么在此处?听王婆婆说,您又找来此处了。”阿时皱着眉头小跑过来,语气中都含着无奈。 他今日刚刚从衙门回家,竟然就瞧不见自己母亲的踪影。一打听便知晓了她又找去了那件事中没有人住的院子去了。 阿时自记事起,便知晓有这样一个院子的存在。可是这个院子这些年来都无人前来居住,可是自己的目前却依旧是十年如一日的打扫着这间屋子。 他自然是十分好奇的,可是无论他如何寻问,母亲都不愿一提起一个字。多次以来,他只能能选择作罢。 老嬷嬷收回思绪,转过身瞧见自己的儿子之时,便有十分慈祥的笑出了声。语气中还有几分惊喜,道:“阿时,你怎么来此处了?” 阿时皱起眉头,扶着老妇人走下台阶,嗔怪道:“儿子一回家,竟然未能瞧见母亲做的一桌热腾腾的饭菜,自然是十分担心的。不想,母亲又来这座无人居住的院子了。” 老妇人笑得开心,十分神秘的在他耳边说道:“这间院子再过几日可就不是一个无人居住的院子了。” 阿时有些疑惑,一边心中又有几分开心,笑道:“莫非是母亲终于是相通了,将这院子盘出去了?一月多少银两?” 老妇人顿时收起笑容,却并非是真的动怒。她点了点阿时的额头,道:“你这脑中天天都在想些什么?整日银两银两成何体统?这院子原本的主人终于是回来了,过几日便会住进去。” 阿时笑了笑,可是这笑却是透着苦涩,他垂眸瞧了一眼老妇人衣摆、裙摆上的补丁,低声道:“儿子整日念着银两,不过是想要让母亲您过上好一些的生活。” 老妇人欣慰的笑了,而后十分慈祥的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母亲前半生生活在皇宫中,虽然只是一个宫女,瞧这主子们的脸色过日子,但是什么荣华富贵未曾见过?好在母亲的主子贤妃娘娘是个十分心善的主子,她曾亏待过我,母亲也是过过好日子的。” 阿时瞧着自己母亲这样满足的模样,却是丝毫不觉得心中得到了安慰,反而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用。 当前甄大夫这桩冤案原本无人愿意接手,他自然也不例外,不想给自己惹来麻烦。那伤口一瞧就是不是凡人所为。 可是后来上面加了五百两的赏金,他又如何不心动? “阿时,你昨日同母亲说得那桩奇怪的案子,现在怎么样了?可有眉目?”老嬷嬷感受到儿子的失落,便笑着开口想要让他开心起来。 提起此事,他终于是抬起了头。他想了想,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道:“进展还算顺利,又有一位高人上门找了儿子,说是能够帮助我,相信这桩案子很快就能解决的。” 老嬷嬷又是欣慰的笑了,不禁赞赏道:“不愧是我的儿子。当日来福客栈的案子又圆满完成,如今这桩古怪的案子又是不在话下。相信不用多日,我的阿时便会成为大名鼎鼎的神探了!” 阿时笑着,却是忽然如雷灌顶,思绪一下子便相通了。来福客栈的那桩案子详细说起来并非已经结案,只是他谎称妖精已经被高人杀死,才草草结束。 可现在想来,那桩案子也是妖怪所为,又会否有着什么关联呢?他或许该打听打听,这上京之中,可有哪位女子与广陵王妃长相相似了…… “母亲,今晚为儿子准备了什么饭菜啊?”思绪豁然开朗,阿时的心情也不再那般沉重。扶着自己母亲缓缓朝着自己的住处而去,嘴边是难掩的笑意。 童吾最后来到了那家风靡一时的叫花鸡的店铺。这间铺子已经关门有些时日了,听闻是背后的老板忽然中风了,如今意识不清,欠下了许多债。 他低头理了理自己垂到胸前的青丝,果然在其中找了几缕白发。他笑了笑,只是将白发撩到了身后,不再理会。 童吾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忽然觉得有些释然。 第四百零九章: 寻死 童吾环视四周,而后随便叫住了路过的一个妇人,浅笑着,且态度恭敬,道:“大娘,您可知晓,这家店主家住何处?” 那妇人皱了皱眉,似乎是对这个称呼有几分不满。她先是将童吾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有些不耐烦的道:“这家店已经关门许久了,老板早就离开了吧,谁能知晓他去了何处?” “难道不曾听闻到任何风声吗?”他有些惊讶,便禁不住又寻问了一遍。 妇人的表情越发嫌弃起来,看着童吾摇了摇头,道:“这店开的这些日子,那个掌柜的从未来过。我们这些人连他的长相都不知晓。” 童吾有些无奈,只能点了点头,朝他鞠了一躬,而后转身离开了。 他绕到了房屋后面的小巷子,抬头瞧了一眼高耸的院墙,而后轻念口诀,飞身入内。院子里面还算有些干净,荒废了这么许久也还是有人打扫的。 童吾看着面前这干净,整洁却十分朴素的环境,不禁叹了一口气。他属实是不记得那个乞丐长得什么模样了。这倒是有些难办。 “你是什么人?”一个小厮从正屋中走到庭院之中,忽然瞧见院子里多了一个身着金丝刺绣的黑衣男子,不禁瞪大了眸子,手中宽大的圆形竹篮都险些掉落在脚边。 童吾有些惊喜,不想现在这间院子中竟然还有人,嘴边立即露出了笑容,转过身道:“你是什么人?是这家叫花鸡店的店小二吗?” 瞧着面前男子激动的模样,正屋边那个面相白嫩,还有几分腼腆的小二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分明是他先询问的他是何人,却不想忽然就变成了他是被质问的那个人…… “我……我……就是之前在店中做工的店小二,如今老板身体不适,暂时关了店面,便让我前来将店铺打点打点。” 小生说的结结巴巴,语气中还有几分怯生生地惧意。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步子有些发虚,不断往后面退着。 童吾瞧出了他的意思,便一个闪身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甚至还抓住了他的手腕,嘴角还带着笑意,追问道:“如何?你可知晓你们掌柜的住在何处?” 那小二皱了皱眉,一时间进退两难,只能支支吾吾开口,道:“我不知。听闻那背后的老板也只是给了钱和方子,便没再露过面。鲜少有人见过他,更不用说我们这些打工的小二。” 童吾有些失望,但还是只能放开他的手。他侧过身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后语气中夹杂着深深的无奈,道:“为何寻个人就这样的困难?” 小二打量着童吾,而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道:“你究竟是谁?还有,你是如何进来的?”他的眼中写着警惕,语气也不算友好。 “我……是翻墙进来的啊!”童吾觉得眼前这个白净的小厮有些意思,便忍不住逗起他。 那小二却是脸色煞白,眼中还有还有几分惊愕。他抬头瞧了一眼面前那高耸的围墙,而后咽了咽口水。 据他所知,这间院子的院墙外面并没有任何可以借助攀登的东西,因为背后的老板警惕,这间院子的墙又被加高了几分,就是这般,居然还能翻墙过来…… “你会功夫?”店小二的眼神中有几分慌乱,语气中有几分试探。 童吾神秘一笑,往后退了几步,而后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并不会。我啊……会法术……” 说着,他的手心忽然冒出了一团黑雾,就萦绕在店小二的身边。他瞪大了眸子,看着自己周身那些不知道什么由来的黑雾,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挣扎了许久,而后瘫软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他本以为自己就要没了性命,可是睁开眸子之后,自己却是坐在原地,身侧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那个古怪的男人不在了…… 店小二慌忙站起来,拿起身侧的竹篮就向里屋跑去。他在上京许久,还是第一次瞧见了妖怪…… 童吾出了店铺,脸上的神情有几分不悦。他不知道那个乞丐究竟能跑到何处,竟让自己花费了这么大的功夫都没得到线索!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又勾起了嘴角,若不是瞧出了他有些本事,他又怎么会在他的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呢? “童吾。”他走在一条幽深而昏暗的小巷子里,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他缓缓转过身,心中有几分慌乱——这个声音他可是熟悉得紧。百年前,这便是他的噩梦,如何都挥散不去。 “你怎么来了?”童吾看着眼前的老者,嘴角的笑意僵了僵,整个人变得有几分不自然。他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但是又不断撇看着他的神情。 老者笑了笑,倒是有几分释然,并未有什么怨恨和埋怨。他缓缓上前,轻声道:“我找了你许久了,想要知道些事情。今日见到你,倒不是意外。” 他们两人在几百年前便有了感应,若是相聚距离在三里之中,便能感应到对方在何处。 童吾不禁向后退着,有些紧张,道:“不知你找我做什么。” 老者的眼中多了几分泪意,可是温暖却是多过了悲伤,道:“我瞧见她了,她与从前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名字都未曾变过。” “那又如何?”童吾有几分警惕,看着老者的眸子中多了几分不解。 “我不想再孤单的活着了,你告诉我,该如何结束这漫长的生命。”老者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眼眸中尽是真诚。 童吾的眸子中写满了惊讶,他十分惊讶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已经这般模样孤单的活了几百年了,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选择了陨落,难道他存在的这几百年都是为了等着她罢了? “你想死?”童吾实在不能理解,语气甚至有几分激动。他看着老者的眸子写满了不可思议,道,“是因为这样的样貌让你觉得厌恶吗?为何不想长生?” 老者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这几百年我的生命都是黑白的。” 第四百一十章: 不欠 “我游览了几乎整个大穆朝,便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与她相见。我想知晓,过了那样被病痛折磨的一生后,她可以过的平安。” 老者的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眼中含着温热的泪水,可说出了每一个字都不让人觉得心酸。他当真是一生都在用心爱着那个叫作鸢儿的女子,即便是她早已转生,脑海中没有了丝毫关于他的记忆…… 童吾站在原地,看着老者这样的模样,心不止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他像是看见了那个为了一个修仙的女子放下杀戮与血腥的泸尧一般。 早已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一心只想着那个自己深爱的女子。他不懂,他也不想懂。 “等我离开凡间,你就可以死去了,像普通人一样。”他站在他的面前,虽然面无表情,却是缓和了许多。他似乎是为之动容却又不发现的倔强。 老者勾了唇角,点了点头,看着那一抹笑意便知他对这个答案是多么的满意。 童吾却是皱了眉,反问道:“怎么?你难道不怕我还要再过几百年再离开凡间吗?”他的心中越发迷茫,为何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也会如此的懂得满足? “不会的。与你像是几百年,我只自知还是十分了解你的。”老者回过头,看着他不解得面庞,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若是没有这份打算,你不会随意开口的。” 说完,老者未等着童吾再继续说些什么,就转身离开了。迈着蹒跚的步伐,却不似寻常那般沉重。 童吾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得越发深了,他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对死亡这般向往?是因为他不能有好看的皮囊吗? 他转过身,带着沉重的疑惑走在上京繁华的街道上,因为老者给的疑问,他甚至有几分浑浑噩噩,他来了人间许多年了,却在最后连最简单的情感都未能参透…… 走到一处同样昏暗的小巷子时,童吾忽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本是厌恶的皱了皱眉,而后又好奇的投去目光,却瞧见一张许久未见的脸。 他的脸色阴沉下去,转身走向那个满身脏兮兮的乞丐。 “你为何在此处?”他站在乞丐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色阴沉,语气也满是不悦。他有些失望,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个人会如此不求上进。都已经飞黄腾达,却还在这个破旧的箱子中当一个仍人唾弃的乞丐。 地上那个病入膏肓的男子抬头看着面前面容精致,气质不凡的金线刺绣的黑衣男子。他笑了笑,道:“是你啊,倒是许久未见了。你倒是丝毫未变。” 童吾皱着眉头,无意与他寒暄,只是有冷冷地问了一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乞丐也露出了不竭的神情,反问道:“怎么了?你遇见我时,我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乞丐,我就是住在此处的,我只是回家罢了,有何不可?” “你这是自甘堕落!”童吾终于是爆发了心中的怒意,眸子都要变成血红色,他低吼着,“我分明让你变成了一个人上人,你为何要过回以往一文不值的生活?” 乞丐却是不以为然,看着他的眸子有几分不解,而后他忽然轻笑出声,道:“那又如何?那些终究是不属于我的东西。那也不是属于我的生活。” “我已经将那些钱都捐赠出去了,瞧着我现在的身体也活不了多久了,留着那些银子倒是没什么用处。”乞丐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定金子,递给了童吾,道,“这是你当初给我的,如今我还给你。” “还给我?”童吾看着面前的金子,忽然放声大笑,瞧着有几分疯癫,“为何你宁愿在此处等死,都不愿意去找个大夫瞧自己的病?” “因为我遇见了你。”乞丐放下了金子,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的眸子。他的声音已经因为许久的咳嗽变得沙哑难听,但是他却并未感觉不适,继续说着,“我亲眼见到你从一个老者的模样忽然变成了年轻人,我便知晓知晓遇见的并不是一个知己贵人,你定然会从我的身上那走一些东西。后来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便就释怀了。我知晓你在用我的生命维持着你的年轻。从你转身离开箱子的那一刻起,便就开始了。” “我早就看透了一切,又何必去找那些说是神医的大夫,都是无用功罢了。反正必然是一死,我又何必去受吃药之苦?” 童吾听着,声音都变得颤抖。他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些什么——为何有的凡人不惧生死,甚至觉得长生十分孤独;有的凡人在经历了半生的苦痛后,却还是不为财富迷惑双眼? 真的是他错了吗?是他低估了这些人类?高估了自己? 乞丐看着他难以置信的表情,忽然轻笑出声,甚至还安抚着他,道:“无事的,我虽然获得时间不多了,但是还够你维持年轻的相貌一段时间,足够你去找下一个的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只是下一次,就找一个贪婪的吧。”他的语气有几分说笑,可是却让童吾瞪大了眸子,他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一个凡人口中说出的话语。 他抬起头,轻声问道:“你瞧,这天上的云彩,可好看?” 乞丐随他一同抬起头,而后笑道:“公子可是在说笑?这天空哪里还有云彩?自你走后,这天上便再没了云彩……” 童吾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顿时觉得十分疼痛。他蹲下身子,捡起了乞丐身侧的一锭金子,道:“好,这是你还给我的。” 语毕,那一锭金子,忽然化作了一团金色的沙粒就飘向了远方,恰好空气中刮起了微风,他们便瞧着那一捧沙粒朝着不知什么方向而去了…… 乞丐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觉得眼皮沉重,接着就深深睡了过去。 童吾站起身子,瞧了他片刻,而后转身离开了。再将那人的事情解决,他便不欠这人间任何东西了…… 芦芽站在不远处的屋脊上,怀中依旧是抱着夜识剑,目光深邃。 第四百一十一章: 赐婚 穆展琅看着桌上的信件,皱了皱眉,几次伸手,还是打开了那份顾青柠派人送来的信件。 信中只是提到了一些她对自己的思念,而后便是关于顾青挽的事情。她想要自己赐婚顾青挽与成泽。 穆展琅瞧到这样的的字眼,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早前倒是听说了成泽似乎对顾青挽有些意思,但是这突然赐婚,着实突然了一些。他当即拿起笔,写了回信。 “德海,”写完一封信,他忽然觉得有几分疲倦,招手叫着外面的人时都觉得十分累,“将这封信送去皇后娘娘的住处,要尽快。” 德海躬身接住了信件,而后表情有几分为难,开口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的屋子周围忽然多了一层结界,谁都不能进去,您今天派人送去的莲子羹都未能进去。” 穆展琅皱起眉头,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丝怒意,道:“怎么会这样?青宸呢?他不是一直守在皇后的院子外面吗?” “便是因为青宸道长离开丞相府了,才会留下这层结界,他到现在还未回来,便是无人进的去。”德海的表情有几分小心翼翼,时不时打量着穆展琅的神情。 他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叹了口气,十分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慵懒道:“也罢,那便等着他回来再去办吧。你先去皇后的院子外守着。对了,将成泽叫进来。” 德海躬身,将手中的信件塞进了衣襟中,而后退了出去,又小心翼翼的合上了门。 成泽就站在连廊上,一脸正直,目不斜视,就那般十分木讷的瞧着远方。德海走了过去,又躬身行礼,道:“成泽大统领,皇上唤您进去。” 他转过身,没多问什么,就转身推门走进了书房。他朝着书案前那个闭目养神的男子行了礼,而后径自开口,道:“皇上,末将去了柳府的婚宴,也却是瞧见了广陵王同小王爷,但是两人都对此事矢口否认,甚至证据确凿,末将未能找到什么证据。” 他低着头,心想着皇上寻自己只能是这样的事情。他说完便抿了抿唇,脸上还有几分愧疚,此事他当真办的不好,只是凭着几句话便败下阵来,十分丢脸。 穆展琅未睁开眸子,可是却对他方才说出的话置若罔闻,只是语气慵懒,继续说着自己的话语:“成泽,你心中可有心仪之人?” 成泽吓得一激灵,险些在原地绊倒,他的脑中顿时划过了一个多姿的女子,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他将头低得更低,道:“不知皇上为何说起此事?” “寡人只是想着,你跟着寡人的年数也不少了,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穆展琅的语气依旧慵懒,可是听着成泽的话语,他心中已经有些了数。 听到面前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成泽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慌乱。他不禁抬起头,手无无措,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道:“皇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皇上要为他赐婚。而这赐婚的对象,无疑会是一些朝廷重臣的女儿,甚至可能是他素未谋面的女子…… 穆展琅似乎知晓了他的担心,当即坐直了身子,嘴角的多了几分笑意,看着他,缓缓道:“皇后方才同寡人说,自己那精通琴棋书画的妹妹——青挽,该找一个好人家了。” 成泽又愣在了原地,一瞬间自己的心情跌宕起伏。可是提起顾青挽的名字时,他的嘴角便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脸上甚至还有几分羞涩。 “顾家二小姐确实温婉可人,知书达理,倾国倾城,又精通诗琴书画的女子。谁要是能娶到了她为妻子,定然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穆展琅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也加深了几分。他最欣赏成泽的地方,便是他将何时都写在了脸上,他轻易就可以就可以瞧出他的心思。 “你说得十分在理。”他向他投去目光,眼神中饶有兴趣,继续道,“那青挽这般优秀的女子,你可喜欢?” 成泽当即一惊,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低头不语,第一次未对穆展琅的问题给出回应。 他却是轻笑出声,而后又姿态慵懒的靠在了椅背上,捏着额角,微微蹙眉,道:“寡人知晓了,你先出去吧。过会儿叫德海将这朝廷之上重臣家中适龄公子的画像与信息送来,寡人可得好好给青挽挑一挑。” 成泽正行了礼,就要退出了门去。可是穆展琅那后半句话落在了他的耳中后,他便顿住了步子,再是迈不开。 他就站在门外,久久未曾回头,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穆展琅也不着急,就睁着一双眸子,慵懒的瞧着他,眼中还有几分笑意,这样安静而平和的他,瞧这就如同是一幅画。 成泽终于是忍不住,他紧紧捏了拳头,而后转过身,十分坚定的走到他的面前,径直跪下,抱拳道:“皇上,末将心悦顾家二小姐。若是您当真要赐婚,末将……末将想请皇上和皇后娘娘给个机会。” 穆展琅浅笑,道:“寡人知道了,你也不必担忧。先退下吧。” 成泽犹豫着站起身,而后朝着外面走去。他还在为难着可要阻止皇上要各位大臣家中公子的画像一事。可是他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合适的身份。 走到门边时,穆展琅又忽然开口,道:“不用将方才找画像的事情告诉德海了。” 成泽一听,嘴边瞬间便露出了笑容,他当即就站过身,领命就如同谢恩,道:“是,末将记下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穆展琅嘴边的笑容却是渐渐僵住了,而后便不见了踪影。就在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在成泽身上瞧见了往日的自己。 那时的他,也能大大方方说出自己的喜欢,再瞧见了那一个回眸后,便再不到自己的心。还十分幼稚的对身侧兄弟说道,瞧见那个女子了吗?日后我定然要将她娶回来,成为我的王妃。 他当真是坐到了,可是却从未给她一份纯粹的 第四百一十二章: 拜访 青宸回到丞相府后,远远地便瞧见自己设下的结界外站着许多人,其中还有德海和顾青挽,大抵是来瞧皇后娘娘的。 还未走近,他便伸出两根手指抵在自己嘴边,轻声念着口诀将结界褪去。众人皆是露出笑靥,朝着顾青柠的院子中去,只有顾青挽留在了原地,转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青宸一时语塞,也站在原地没能动弹,就这样与她遥遥相看。她却是并未就留,只是朝着他微微低头,而后躬身行礼,便姿态端庄的走进了顾青柠的院子。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青宸觉得有些尴尬,但是心中亦是觉得有些欣慰——她的气色瞧起来好转了许多,整个人又变回了那般温婉端正的模样。 往日与自己相处之时,她总是故作活泼的样子,兴许是那时她瞧见的陆青歌便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子…… 青宸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又飞身坐在顾青柠院子外的那颗古树之上。想着,他倒是与陆青歌许久未见了。 当初,他辞别风行尊者还是用着心思紊乱,再是无法修炼成仙的缘由。可是现在,他却是都未能见到那个让自己乱了思绪的女子。 德海先一步进了院子,候在门外等着。屋内的顾青柠侧躺在贵妃榻上,合着双眸,身侧点着散发着清香的香炉,塌边是一个宫女在为她扇风。 翠竹从外面迈着小碎步走进来,在贵妃榻边微微俯身,轻声道:“皇后娘娘,皇上身边的德海公公来了就等在外面,说是有要事求见。” 顾青柠顿时睁开了眸子,在宫女的搀扶下坐直身子,依靠在一边,眸色顿时亮了几分,还有一些喜悦之意,道:“快些叫进来。” 翠竹福身,再次回到门边时,顾青挽也站在门边,脸上表情十分淡然。 她连忙行礼,而后朝着她道:“顾二小姐便与德海公公一同进去吧。”说完,她先是朝着两人做出“请”的动作,而后转身自行走了进去。 翠竹附在顾青柠的耳边,低声说道:“皇后娘娘,顾二小姐也来了。奴婢就自作主张让她和德海公公一同进来了。” 贵妃榻上的女子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垂下眸子,等待着两人的到来。 是顾青挽先走进来的,大抵是德海遵循礼数,虽然身揣着皇上的消息,也未与她争抢个先后。两人走近贵妃榻,皆是朝着她行礼,恭敬道:“民女,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顾青柠表现熟络,当即咧嘴笑了。而后转头看向顾青挽,伸手握住了她的双手,笑道,“妹妹今日怎么来瞧本宫了?快些在本宫身侧坐下。” 待她坐下,她便立马转头看向一旁的德海,道:“公公今日前来,是给本宫带来了什么消息?”说话时,她不禁瞟看了一旁耐心等着的顾青挽一眼。 其实,她这也算是明知故问,赐婚的信件是她派人递过去的,她又如何会不知晓今日穆展琅的贴身公公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德海只是拿出放在衣襟之中的一封信,而后躬身呈给了面前的顾青柠,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今日是过来给你送皇上的回信的。” 翠竹接过信件,而后顾青柠笑着道:“有劳德海公公跑这一趟了。” 见她并未有当即就要打开瞧的样子,德海便躬了身行礼,亦是不想在此地逗留许久:“既然皇后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奴才便告退了。” 顾青柠并未再多瞧他一眼,只是垂眸接过翠竹手中的信件——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写下,只是一张白净非常的信封。 她不禁轻笑,而后就在顾青挽面前将它打开了。而后她像是才发觉她坐在自己面前一般惊喜笑道:“妹妹不介意本宫先看一眼皇上的信件吧?” 顾青挽自然是摇了摇头,而后语气略有些疑惑,轻声道:“自然是不介意的,只是臣女十分好奇,皇后娘娘与皇上商讨事情时,还需要通过书信来往吗?” 这句话倒是戳中了顾青柠的痛处,嘴角的笑意一瞬间便凝固了,显得有些突兀。好在她反应及时,又露出了如花的笑颜,道:“这些夫妻间的事情,妹妹便不要过问了吧。本宫怀孕,肚子又比往常的要大一些,皇上又政务缠身,时时不能得空,这便不得已如此……” 像是心虚,对于此事,她的话语要格外多一些。解释的说辞听着也是漏洞百出。 但是顾青挽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她的肚子已经是非常的蹊跷,再多一个互通书信的动作,倒是不那么稀奇了。 顾青柠收起笑容,慢条斯理的打开了那封信——信中对她所表达的思念倒是未曾给出什么回应,只是说着让她好生养胎的话语。但是对于为顾青挽和成泽赐婚一事,倒是叮嘱的多了一些,要瞧着两人的心意,但是全权由她负责。 瞧见这句话时,她倒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而后抬头看向顾青挽,试探问道:“若是本宫为你安排一桩婚事,你可会不愿?” 果见面前的女子表情一顿,但是也并有什么不悦的神情。她浅笑,道:“皇后娘娘给臣女安排的自然是极好的。臣女又怎么会不愿呢?” “那便好。”顾青柠放低声音,她瞧不出她的情绪,不敢随意将信中的消息告诉于她,便变了口风,道,“今日你来本宫院子做什么?是有何事吗?” 经过她这么一提醒,顾青挽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浅笑开口,道:“昨日柳府的喜宴臣女未能前去,这便想着再备些薄礼前去拜访。” 顾青柠点了点头,道:“这些事情你自己决定便好,不必与我请示。”她心中想着,若是让她瞧一瞧旁人夫妻恩爱的模样,或许还能让她向往这样的日子。 而那样的平淡生活,终究是青宸不能给她的。她大方让她前去,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顾青挽却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辞别了顾青柠,便带着鸢儿转身离去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惊讶 出了顾青柠的院子,顾青挽便偏头对身侧的丫鬟说道:“前去准备一下。” 鸢儿微微服身,而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而站在院外的女子只是在原地站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回头。 青宸就坐在树枝上瞧着她,却是表情淡淡,没有任何波澜。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顾青柠会为她挑选一门上好婚事。一方面是为了断了她的念头,一方面便是为了让她过得好一些。 不过片刻,顾青挽便是迈开了步子,背影还透着几分倔强。 鸿香院。 陆青歌见周芷清不愿在与自己一同,也不强求,便只身带着小桃朝着威武大统领府走去。走到门外之时,她还习惯性的回头瞧了一眼,确实未见到芦芽的身影。 想着自己就要离开却见不到他一面,倒还有几分惋惜。不过时间紧迫,她也没有时间再等他回来,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转眼间,两人便出现在了威武大统领府不远处的小巷子中,正小心翼翼的探着头打探着外面的情况。不知是否是威武大统领回来的缘故,面前的这间府邸戒备又森严了许多,门外站着的那些侍卫,个个身穿盔甲,面无表情,瞧着还有几分渗人。 小桃有些担忧,心中没有把握,便小声寻问道:“青歌,你就打算这样前去寻找穆衍燃?” 陆青歌偏头瞧她,皱起眉头有几分不解,低声反问道:“何处不妥?”她便是就打算这样前去。低头一看,衣着发髻确实普通了一些。 “可是旁人作为王妃或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在外都是乘坐马车的,还有专门的轿夫。”小桃支支吾吾,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道,“你在穆衍燃的眼中是从广陵王府过来的,怎么能连一辆马车都没有?” 陆青歌思索片刻,而后表情淡然,甚至开口安抚着担忧的小桃,道:“你不必担心此事,我从未想过告诉他自己是从广陵王府过来的。” “在王府中的那些丫鬟、小厮眼中还是一个死人,而这张脸只是一个叫做梦溪的丫鬟。若是回去了,那才是说不清楚。” “我现在的身份回王府,必须是得跟着穆衍燃一同。即便是那些丫鬟、小厮们有什么疑惑,他们也不敢说出口。” 小桃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而后赞扬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陆青歌只是点了点头,而后摆正了身姿,朝着威武大统领府的大门走去,朝着站在门外的侍卫道:“本王妃要见广陵王!” 她的语气还有几分傲慢,全身心的沉浸在自己王妃的这个角色之中。她在脑中回忆着白玉婵平日里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尽力的模仿着。 侍卫只是皱起眉头,眉眼间都是不屑,冷声训斥她,道:“哪里来的没皮没脸的女子?冒充王妃都冒充到了威武大统领府来了?你可知广陵王妃就在府中住的好好的?” 陆青歌一时语塞,不过心中顿时了然,看来威武大统领府的人早就将白玉婵当做是广陵王妃了。看来,她要是当真让她腹中的孩子平安生下来,自己连一个名号都留不住了! 这个孩子一旦生下,若还是一个男孩,白玉婵的手中便有了筹码,她可以借此要挟穆衍燃拿走王妃之位! 这么想着,陆青歌顿时怒火中烧,她倒是不在意那什么广陵王妃的位置,她只是不能再容忍白玉婵抢她的东西了! 他只是看着那个侍卫冷笑,眸子中的情绪冰冷,道:“你若是说府中的威武大统领嫡女白玉婵,那怕是弄错了身份!她不过是一个侧妃,尊卑有序。你这样大言不惭,可是侧妃娘娘允许的?” 侍卫瞧她十分有气势,不禁哽咽住话语,一时间无法回答。他自然是知晓白玉婵只是广陵王的侧妃,但是那个传说中的王妃不也死去甚久了吗? 张管事正安顿了那些大夫,要重新回到后院复命,却忽然听到正门外有些动静,便走了过去。隐约瞧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后,他不禁皱起了眉。 “何事在此喧哗?门外的是何人?”他大步走过来,试图偏头瞧见那个女子的模样。 侍卫听见张管事的声音,便站到一侧,将陆青歌暴露在他的面前,一边道:“便是这位女子,前来府中说自己是广陵王妃,还扬言要见广陵王。” 他一听,顿时皱起眉头,脸色有些不好。这个王妃之前就在穆衍燃的口中听过,他本以为是他思念过度,才想着王妃还没有死去,不想今日竟然真的有一个女子找上了门。 “青歌,他们都是白玉婵那边的人,如何会让你进去?”小桃瞧着面前的那些男子的脸色,亦是皱起了眉,心中十分不悦,甚至还想使用法术整治他们一番。 陆青歌亦是冷笑一声,冷眼扫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莫要再次处欺负本王妃一个弱女子,有本事便将王爷叫出来,让他瞧一瞧,本王妃究竟是不是王妃!” 瞧见她的底气十足,张管事的眼神飘忽,心中越发觉得这个女子当真就是传闻中那个早就死了的广陵王妃。 他担心在态度强硬下去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便只能温和了语气,道:“王爷早些时候离开了府邸,现在还未回来,还无法证明姑娘你的身份。” “好,”陆青歌一挑眉,转身就坐在了威武大统领府的台阶上,道,“那我们便在此处等着,瞧瞧本王妃究竟是不是王妃!” 瞧见她这副模样,张管事更加紧张起来。可是他还是得面不改色的站在一边,等着穆衍燃的归来。 穆衍燃当时正与卫九戒朝着威武大统领府走来,远远的瞧见门前坐着一个女子。 “你们在此处……”他的话音未落,变瞧清了台阶上的女子的样貌,顿时瞪大了眸子,惊讶出声,道,“青歌?你怎么会在此处?” 陆青歌听见声音,立马站了起来,露出一副十分欣喜的模样,小跑到穆衍燃的面前挽住了她的小臂,柔声道:“王爷,妾身终于是见到您了!” 他还沉浸在惊讶之中,说不出话。 第四百一十四章: 住处 穆衍燃看着自己身侧的女子,又惊又喜,心中五味杂陈,只能挤出微笑问道:“你怎么会在此处?本王还派了人马前去晋州接你。不想你竟然自己前来了。” 陆青歌却是直接略过了这个问题,立马指着那个侍卫,还有张管事,不满道:“王爷,方才妾身前来寻找您,告诉他们妾身是您的王妃,他们却是不承认,说什么真正的广陵王妃就在府邸中住着……” “王爷,他们口中的广陵王妃莫不是玉婵妹妹?难道,在世人眼中,玉婵妹妹才是您的王妃?”她的语气有些哽咽,甚至还睁着一双含泪的眸子就那么瞧着有些为难的男子。 穆衍燃一瞧见陆青歌这般委屈的模样,立马冷了脸色,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张管事的面前,冷声寻问道:“难道你未曾见过王妃吗?装作不认识便罢了,竟然还说出了侧妃是王妃的话语,你好大的胆子!” 张管事大惊,立马跪了下来,方才那个侍卫也心生惧意,跟着跪了下来。两人低着头,语气颤抖,皆是说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广陵王饶命,望广陵王妃饶命!” 穆衍燃却是冷笑,而后广袖一挥,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去领罚吧,一个三十大板,一个都不能少!” 两人立马磕头,语气颤抖,道:“谢王爷不杀之恩,谢王妃不杀之恩!” “卫九戒。”穆衍燃又偏过头,瞧了一眼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男子,沉声道,“你随他们一起去,看着他们行刑。万万不能因为这是在威武大统领府便坏了规矩!” 卫九戒立马躬身领命,而后走到了张管事和那个侍卫面前,沉声道:“随我去领罚吧!” 张管事站起身,步履蹒跚的跟在卫九戒的身后,临走前还不忘怨恨的瞧了陆青歌一眼。心中想着,等侧妃娘娘府中的孩子出生,若再是一个男孩,那么她这个没有家世背景的王妃就只能乖乖让位!广陵王妃这个位子,终究只能是他们威武大统领府的嫡女的! 卫九戒亦是皱着眉,倒不是因为身后跟着两个聒噪的人,而是方才穆衍燃惩罚这两个人时,他无意间瞧见了陆青歌的神情——得意而阴冷。 这如何是曾经那个善良的王妃该有的表情,此次穆衍燃身侧的陆青歌,甚至是与曾经的梦溪的气质都不尽相同,倒更像是第三个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一个人,即便是死后重生,也不可能拥有三副面孔才是。难道……现在站在穆衍燃身侧的王妃根本不是真正的王妃,而是别有用心之人假扮的? 卫九戒顿时睁大了眸子,不禁想起了惨死的甄大夫,不由得回头多看了两人一眼。 “这样被人护着的感觉倒是不错。”小桃低声笑着,看着两人落寞离开的背影,十分幸灾乐祸。 陆青歌只是勾了勾唇角,而后凑近了穆衍燃几分,甚至还站在威武大统领府的门外便靠进了他的怀中,柔软着声音说道:“王爷,妾身可是十分担心您呢!妾身在晋州听到消息,说是皇上离开皇宫前来丞相府久住了。皇上一向不待见您,妾身怕您在上京有危险。” 穆衍燃伸手扶住了她单薄的肩头,语气宠溺,道:“难为青歌风尘仆仆的赶来见本王,竟然还受了这般的委屈!” 说话时,他除了语气宠溺,像是沉浸在喜悦之中外,目光是瞧着远方的,看着还有几分心不在焉之意;一张脸庞面无表情,望着并无丝毫欣喜。 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怀疑起来,即使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的女子此刻就靠在他的怀中。陆青歌是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是一个久居深山的修仙之人。 记忆中,他也从未带她前去过皇宫,更是不曾见到过穆展琅,他又是如何知晓自己与皇上关系紧张的呢? 小桃就漂浮在半空中,看着穆衍燃这面无表情的脸,不禁心中有些害怕。他为何会是这样的表情?他不信任陆青歌了吗? 她垂下眸子,不忍心再瞧见那一双没有感情的眸子。他忽然觉得穆衍燃这个男子,虽然满腹深情,但是终究还是更在意自己…… “妾身不觉得委屈。”陆青歌十分乖巧的靠在他的怀中,语气当真是有了一些泪意,道,“妾身只要见到了王爷,便觉得十分的满足。” 她忽然真的有些哽咽,面前的这个男子应当是她要相守一生的人才是,可是如今却只剩下了虚情假意。她再也寻不见当年那简单、单纯、善良的自己了…… 她再瞧见他的时候,居然还是会心动,可是她没有退路了,她必须杀了他! “好了,”穆衍燃扶着她的肩膀,唇边是温柔的笑意,他动作轻柔的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青歌莫要再哭了,快随本王进去吧。” 陆青歌就跟在他的身后,眼眶通红,还引起了路边的许多丫鬟小厮的注目。可是,他们只能将疑惑埋在心间,不敢说出半句不解。 “王爷,方才听那个管家说您出去了,不知是去了何处?”说话时,她的语气有几分小心翼翼,就像是想知道丈夫踪迹的小妻子,担心自己越了界。 陆青歌将这个情绪拿捏的很好,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十分恰到好处,自然不已。 穆衍燃顿时露出了浅笑,握着她的手又加重了几分,道:“本本既然想要将你接来这上京,自然是不能让你受半分委屈的。但是要让你住的舒坦,威武大统领府那是万万不可的。” “本王忽然想起来,母妃贤妃娘娘在上京为本王留下了一处小宅子。本王方才便是去查看了。那宅子就是小了一些,其他的都是极好的。” 一听这话,陆青歌当即皱起了眉头,表情有几分委屈,道:“莫非妾身才刚刚与王爷您团聚,便又要分别了吗?” 穆衍燃愣了一瞬,而后侧身瞧她,点了点她的鼻头,道:“青歌又在胡乱担心着什么?等那个宅子都安排好了,本王自然是要与你一同前去的。” 第四百一十五章: 王妃 陆青歌倒是有些意外穆衍燃会说出这样的答案,嘴角的笑不禁有些抽搐,而后迅速露出喜悦的笑容,道:“若是能如此,那自然是极好的。” “可是……”陆青歌忽然变了口风,眉眼间有几分担忧和委屈,犹豫道,“可是若是王爷您这样做,可是会被旁人传闲话?” 她原本以为为自己安置一处小院子是让她一人居住的,这样她就算是回到了穆衍燃的身边,做回了那广陵王妃的身份亦还是自由自在的。 却不想他竟然要留白玉婵一人在威武大统领府中,同自己前去居住那小到不行的院子。现在的她十分单薄,也说不出什么有利的证据,毕竟此时的自己应当是不知晓白玉婵怀有身孕一事的。 “为何会有人说闲话?”穆衍燃疑惑轻笑,而后道,“本王与王妃住在一起,那是天经地义的,又有何人会说些什么呢?” 陆青歌笑了笑,附和道:“王爷所言极是,是妾身多虑了。”她又挽住了穆衍燃的小臂,可脸色却在转过身后的瞬间凝固起来。 而穆衍燃的笑意也僵了僵,看似亲昵的两人,到了最后便只剩下了各怀心思。 她就跟着他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相对无言,甚是尴尬。于是,陆青歌便四处张望着,想瞧一瞧可有什么事情能与他商讨一番。 忽然,她想到了自从那日从威武大统领府离开后,便再没有瞧见过白玉婵了,也不知道现在怀了身孕的她变成了什么模样,会不会愈发的趾高气扬起来? “王爷,玉婵妹妹呢?怎么没见她的身影?”一边说着,她一边打量着威武大统领府的全貌,禁不住在心中赞叹。 这样的院子当真是气派,远比终南山上的院子要肃穆许多。在终南山时,她可以随意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不像在此处,还论什么长幼尊卑,做事说话都谈不上自由。 小桃看着周遭的环境,也觉得不太自在。他们这一路上走来,有不少丫鬟和小厮向他们行礼,其中也不乏露出疑惑神情的,但是他们终究还是只能恭敬姿态。 陆青歌忽然觉得白玉婵这般脾性倒是有些道理的。她日日在穆衍燃身侧那般卑微的模样,还是委屈了她。 提起白玉婵时,穆衍燃不禁轻咳了一声,而后沉声说道:“侧妃她这几日身体不适,正在屋中休息。” “身体不适吗?”陆青歌皱起眉头,心中不禁有几分疑惑,“那妾身同王爷一同前去探望玉婵妹妹吧。” 她该去瞧一瞧她变成什么模样了,不过在她身侧略施小法,怎么就落得这几日身体不适了? 小桃与她想到了一处,便低声问道:“不会是上次招灵之术伤了她的身子吧?” 陆青歌此时不便回答,只能在心底警告她,道:“绝无可能!当日的招灵之术并未成功,怎么可能会伤及她的身子?当日我可是还被反噬了!” 小桃讪讪的闭了嘴,但是还是觉得此事与她有些关联,只是不知到底是些什么。 穆衍燃偏头瞧了陆青歌一眼,扯了扯嘴角,甚至移开了眸子,无法与她投过来的目光对视:“瞧了大夫,说是要静养,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了。” “怎么还会如此?莫非当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症?难道当真是与你有关?”小桃一听,当即惊呼出声,眉眼间都是不可思议。她还在担忧着,若是伤了人间的孩子,她怕她惹上麻烦。 陆青歌亦是皱了皱眉,追问道:“为何会不便相见?难道是什么不寻常的病症?” 她这一句话开口,正是戳中了穆衍燃心底的担忧,顿时皱起了眉头,还有几分不耐烦的情绪在其间。 “你就不要再插手此事了。威武大统领已经回来了,他自己的女儿他自然会十分上心。你的身份虽然是本王的王妃,但是在这座府邸你的身份还是有几分不便。” 他已经说得十分委婉,但是陆青歌听在耳中还是会觉得心中十分不悦。她广陵王妃的身份在一个大统领的府中,竟然还算不得什么…… “无事无事,不能见便不能见吧。”她抿了抿唇,但到底是有几分不悦与失落,“若是王爷您来日去探望玉婵妹妹的话,便将妾身的担忧转达一下吧。” 穆衍燃点了点头,而后将她的手握紧了几分,似乎是在安慰着她的不悦,道:“好,来樱花国王前去,定然会将青歌你的担忧转达,还会将你来到上京的好消息告诉于她的。” 陆青歌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便低着头跟在穆衍燃身侧走着。她的心中正在回忆着那日在白玉婵房中使用招灵之术的场景。 她当日就是想借着她肚子中孩子的气息,招来陆拾忆,再与她见上一面。可是到了最后,那一团黑雾散去之后,她什么都未曾看见,甚至还觉得身体虚弱无力,明显是被反噬了。 感受到不妙之后,陆青歌便立即带着小桃一同离去,再久留不得。但是她还记得,他们离开之时,白玉婵还在昏迷之中,并未醒来。 不过,她那是已经感受到身体上力量的流失,便没有再管了那么多,只是匆匆离开了。 那边,白忠信亲眼看着青宸离开之后,觉得心中十分担忧,生怕他当真是一个江湖术士,明日根本不会过来。 他心中慌张,便满院子寻找穆衍燃的身影,想着这样的时辰,即便是外出也该回来了。 终于,白忠信在他的厢房的连廊上,瞧见了还牵着陆青歌的手的穆衍燃。 他皱着眉走上前,先是行了礼,而后看着陆青歌皱了眉头,眼中还有着几分敌意,疑惑开口道:“老臣参加广陵王。不知这位姑娘是?怎么会与王爷您十分亲昵?” 穆衍燃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轻笑开口,道:“威武大统领当真是贵人多忘事了,这便是本王的王妃啊!大婚当日,你应当是见过的。” “老臣不敢当。”白忠信又躬身,与面前的男子客气中,可是瞧着陆青歌眼中的不悦倒是丝毫没有消散。 第四百一十六章: 问题 不过,老臣终究是老臣,他虽然心中有疑惑和不满,但是却丝毫没有展示出来,甚至还笑着朝着陆青歌行礼,道:“末将参见广陵王妃!王妃您可当真与传闻中一般美貌动人!” 这话倒是让她有几分心虚,连忙躬身扶他起身,道:“威武大统领当是谬赞了。本妃与玉婵妹妹比较起来,到底还是少了几分韵味。” 她学着旁人交涉时的谦虚,果真是让白忠信露出了笑容。他心中只想着,这王妃瞧起来无甚心机,若是十月之后,婵儿诞下男子,那广陵王妃这个位子她便只能拱手相让了。 穆衍燃瞧着两人十分和谐的模样,只是扯了扯嘴角,而后轻咳一声,问道:“不知威武大统领着急寻本王是为了何事?” 他着急打断两人的对话,便是瞧出了白忠信眼中的老奸巨猾和别有用心。他定然是在盘算着要如何利用白玉婵腹中的那个孩子将陆青歌的王妃之位夺走。 一年前,穆展琅忽然将两人赐婚,而后白忠信便只能住守在边疆,而朝廷中却横空出世了一位年轻的大统领——成泽。这件事他自那时就在怀疑了。 成泽手中时拿着兵权的,能够调动皇宫乃至上京之中全部的军队。可是按照往日的制度,完整的虎符应当是在白忠信的手中才是。 现在看来,是白玉婵执意要嫁给自己,甚至不惜自降身份就做一个侧妃。那穆展琅生性多疑,又怎么能允许他去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还有武将重臣之女? 于是他便提出了一些条件,而爱女心切的白忠信便就一一答应了。 忽然间没了昔日的辉煌,仍谁都会心生不满,所以,因为白玉婵下嫁一事而脸上无光的威武大统领府都在盘算着如何让她成为王妃。 见穆衍燃出声阻扰,白忠信便准备说出正事,毕竟白玉婵现在的身子又是绝对等不了的。但是正要开口之时,他忽然瞧见了还在一旁沉默站着的陆青歌。 他心有顾忌,便又并未说出实情,只是看了穆衍燃一眼,恭敬道:“此事实在是过于要紧,末将想只将此事告诉王爷您一人。” 陆青歌当即笑了笑,而后十分大度得开口,道:“既然本非在此打扰了威武大统领与王爷,便立即离开便是。只是要委屈两位大人,只能在这一处连廊商谈了。” 穆衍燃点了点头,而是十分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发丝,柔声道:“也好,你先去厢房中休息,舟车劳顿,想必你也是十分困倦了。” 说着,陆青歌便朝着面前的两人福了福身,而后转身走进了屋子。 小桃一进屋便是不悦的开了口:“这算什么?先前是穆衍燃说你在威武大统领府不太合适,现在又有威武大统领当着你的面说你挨着他们的事情。青歌。你这广陵王妃当真是太憋屈了一些。” 陆青歌倒是满脸毫不在意,甚至还十分有限的在厢房中参观起来,瞧见不错的陈设之时,还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就如同自己是一个能够品鉴宝物的专家。 看着她这过于悠闲的模样,就如同方才的事情并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一般。小桃紧紧皱着眉头,对她的反应十分不满意,又开口道:“青歌,虽然我们回来并不是为了这个王妃之位,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位份,这般让人瞧不起,如何能忍?” 陆青歌清浅叹了一口气,浅笑道:“小桃,你便是涉世未深。在沙场上征战一生的威武大统领会对什么事情如此担忧?自然是他的宝贝女儿白玉婵。” “我们这般轻易地退出交谈,不争不抢,才会让他放松警惕,说出真实的情况。这自然是方便了我们。难道仅仅是一门之隔,便能阻拦你我?” 听他这么说着,小桃顿时露出了笑容,还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道:“果真是我涉世未深了,这般简单的道理竟然还未想到。那我们快些去听一听吧!” 说着,她就迫不及待的飞身到了那一扇门边,就趴在门上,耳朵贴在窗棂纸上,想要听的清晰一些。 陆青歌瞧见她这副模样,只是弯了嘴角,轻声笑着,而后不紧不慢地走到门边,听着两人的谈话。 她一走,白忠信果然就敞开了心扉,直接说道:“王爷,侧妃娘娘现在的情况是十分不好。方才来了一个江湖道士,瞧着气质不凡,颇有几分道行。他直言侧妃娘娘的古怪病症,便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 穆衍燃到时没觉得有十分意外,这些天来的大夫都无一例外地说着白玉婵腹中的孩子有些古怪,甚至还有直言不是凡胎的。对于这些言论它早已是习惯了。 “这些缘由本王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那这有些道行的江湖道士可有说出该用什么法子治好侧妃的病症?” 一提起此事,穆衍燃便觉得头疼欲裂。他十分轻易的就能想起白玉婵当时用那绝望却又渴望希望的眸子瞧着自己,他的心又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白忠信十分遗憾的摇了摇头,而后又猛地抬起头,眼眸中有几分光亮,道:“那江湖道士已经离去了,但是他说了明日还会再来此处。老臣相信他是有法子的!” 听得此言,穆衍燃只是偏头瞧了一眼白忠信,心中有些不舍。现在的他不过就是一个担心着自己女儿安慰的父亲罢了。 他只是点了点头,道:“好,明日侧妃便一定能得到救治。本王便与大统领一同在这大统领府等着他的到来!” 他附和着他的话语,但是心中却是没有丝毫动摇。他不是对白玉婵就要得救的消息毫不在意,只是这样的顺利是他不敢去轻易相信的。 这些日子,自称为江湖术士的那些骗子已经不在少数,他们的目的就只是大户人家口袋中的银子罢了。 陆青歌就在厢房内听着两人的对话,面色却是越发的凝重,甚至还有几分担忧。她皱着眉,眼中有几分难以置信,轻声说道:“怎么会这样呢?为何她的孩子会出现问题呢?”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不在人世 丞相府。 顾青挽准备好拜访弄的礼品后,便即刻出发,未再耽搁。成泽就跟在她的身后,名曰其名护送着她一同前去。 可是刚刚到了丞相府外,她便在鸢儿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朝着站在面前的人微微服身行礼,道:“成泽大统领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丞相府与柳府相距不远,小女不需要您的护送。” 这样一番话已是拒绝之意甚浓。成泽尴尬的笑了笑,而后挠了挠头,干笑几声,道:“那边依着顾二小姐的意思,末将不再跟着就是。” 说着,他便朝着马车后面的几个侍卫招了招手,而后就站在门外,没有离去的意思。 顾青挽只是瞧了他一眼,而后便没再说什么,就又在鸢儿的搀扶下走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成泽就站在门外,眼中满是依依不舍。他还在想着方才穆展琅与自己说的话,他已经那般明白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亦是不知会是怎么样一个结局。 他知晓顾青挽现在对他无意,但是若是她真的会赐婚嫁给自己,他定然会全心全意的对待她。他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就算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也该是被这样的自己捂化了…… 成泽不知道自己在门外站了许久,知晓后来有侍卫前来提醒自己该去巡逻了……再回过神时,顾青挽的马车自然是不见了踪影。 柳府。 自从段若微离开自己之后,柳之舟便过上了浑浑噩噩的日子。木生与小夕就站在段若微曾经生活过的厢房中坐着,看着窗外,面无表情。 这间屋子的位置十分巧妙,坐在床边便能瞧见外面的后花园的凉亭。看着空无一人的凉亭,他忽然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还记得再次见到段若微之时,她还是一只小猫,就趴在石桌之上,十分乖巧可爱。那时的她,还会小心翼翼的变成人的模样,偷偷吃着桌子上的点心。 她还十分喜欢在后花园的花丛下面晒太阳。既沐浴到了阳光,又有几分阴凉,十分舒适。 看着柳之舟这副模样,木生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一咬牙,便大步走进屋子,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公子,您不要再这般低沉下去了。若微小姐若是知晓了您这幅模样,定然是十分伤心的!” 他的反应十分木讷,听清楚他的话语之后,便伸手拿起了一旁的画轴,缓缓打开,而后眉眼温柔的看着画像中的女子,道:“我答应过若微,会好好的生活,替她好好瞧一瞧这个世界。但是现在的我当真是无法去迈出这间屋子一步……” “你们再给我一些时间,一定可以的……”柳之舟伸出手抚摸着画像中女子的脸颊,而后轻笑,道,“当日若微应当叫我为她画这幅画像的,你瞧瞧你都未能描绘出她的神韵。” 画像中的段若微虽是嘴边含笑,但是眉眼间却尽是悲伤;她脸上的妆容精致,但是还是演唱不住那一份虚弱之意。 他看着她——那时的她,一定还不知道关于自己的真相。她定然还以为自己是小白,明日便会没了踪影。她只是想留下自己嫁给他的痕迹,只为着他的一句“娘子”。 想着,柳之舟不禁轻声呼喊出声:“娘子……”话音未落,他的左眼便流下了一滴清泪,不过好在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悲伤,甚至还有几分笑意。 他似乎是有些释怀了,看着画像中的女子,就像是她站在自己的面前。 木生看着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心中已是十分不好受,但是感情一事他又如何能多说些什么?他自然是明白他的悲伤,毕竟他还亲眼瞧着他生生等着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女子整整三年…… 他只能轻叹一口气,而后站在一旁静静的陪伴着。 不多时,便有小厮迈着小碎步快步跑了过来,只是朝着小夕弓了弓身,而后道:“小夕姑姑,外面丞相府的二小姐求见,还带来了许多的礼品。” 小夕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走进屋子,站在木生的身侧,轻声对柳之舟道:“公子,外面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她还带来了许多礼品。” 他不禁皱眉,反问道:“她为何会突然过来?我柳府与丞相府关系并无联系,怎么会无事就来摆放?” 这个问题,自然是面前的两个人无法回答的。柳之舟等了片刻,而后瞧了木生和小夕一眼后,便站起身走向了门外。 顾青挽已经在小厮的指引下等待在了正厅之中,身侧摆着带来的丰厚礼品,身边站着鸢儿,而后便再没了其他的人。 柳之舟立马走上去,弯腰行礼,道:“在下参见丞相府顾二小姐!”她连忙起身,同样向他俯身,道:“柳公子言重了,快些免礼。” 他浅笑着,而后做出请的动作,道:“不知顾二小姐突然前来寒舍所为何事?” 顾青挽亦是浅笑,面上有些尴尬,甚至有几分难以启齿。沉默片刻,她终于还是开了口,道:“不知柳夫人身在何处?小女今日前来拜访,便是想要拜访你们两人。” 柳之舟的笑容顿时僵住,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垂眸思索了许久,而后才决定说出真相。这些事情在瞒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其实,在下的夫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他说话时,嘴边还挂着轻笑,但是却含着慢慢的苦涩。此事当真是他心中的疙瘩,段若微这次的离开远比上一次离开要打击他多一些。 失而复得在失去,当真是十分伤人的,伤及骨髓,痛彻心扉…… 顾青挽顿时瞪大了眸子,满脸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你们昨日还在府中大婚,小女还带着丞相府的贺礼前来,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最终是没有走进来便是……” 越是往后面说着,她越是觉得有几分心虚。但是说柳夫人已经死了,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在下自然是不是开玩笑的。”柳之舟对上她的眸子,满脸认真,嘴角依旧是苦涩的笑意,道:“昨日的婚宴,便是在下与夫人的一个告别罢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怠慢 顾青挽听着柳之舟的话语,一边也瞧着他的神情,那眉眼间的悲伤与苦涩并非是伪装而成,而是由心而生的。她垂下眸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般沉默着不知过了许久,就连一旁的鸢儿都不禁担忧起来。她此番准备都是一些庆贺新婚的礼品,这下倒是正装载别人的伤口上了。若是柳之舟触景生情,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这岂不是罪过? 顾青挽在心中思索着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合时宜,但是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一句:“柳公子与夫人的感情当真是深厚十分呢,您这般昭告天下娶了夫人,便是给足了她名分,这是多少女子所梦想的啊!”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又何尝不是她所向往的呢? 柳之舟就只是浅笑一声,而后低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道:“在下又何尝不需要与夫人相守一生呢?只是事与愿违,在下与夫人重聚的这几日终究还是偷来的。” 顾青挽听得一头雾水,不禁偏头与同样一脸茫然的鸢儿对视一眼,而后只是静静看着正座之上的柳之舟,更是不知晓该说些什么。 她反复思索着他这话中的深意,却是始终捉摸不透。但是听到“重聚”的字眼,她不禁为这一对有情人惋惜。 “既然顾二小姐是来看望在下夫妻二人,眼下这种情况,就只能请您回去了。”柳之舟抿了抿唇,而是站起身送客。 顾青挽随他一同起身,确实没有想要离去的意思。她看着他,眸子中似乎有着几分请求,道:“青挽斗胆,能否请柳公子将您与夫人的故事说与青挽听一听?” 柳之舟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愿意,但是也并未明确的拒绝。他只是沉默片刻,而后疑惑开口,道:“不过是一些不值得一提的事情,顾二小姐如何会感兴趣?” 顾青挽抿了抿唇,自然知晓是自己唐突了,但是她不想就这般没有一丝收获的离开柳府。她想要知晓,柳夫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柳公子,青挽自知开口问您与令夫人的私事实在是有些唐突,但是青挽当真是真心想要知道。”说话时,她的目光之中渐渐有了泪意,声音也多了几分哽咽,道,“青挽想知道,令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 柳之舟的表情依旧是十分的冷淡,并没有为之动容。自从段若微离开自己之后,他便再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去顾及旁人的情绪。 他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而后淡淡开口,道:“她是妖。”他只想着让她快些离开,自己并不想与她再多说什么。 本着大多数凡人畏惧妖怪的说法,柳之舟以为自己这样说顾青挽就会知难而退,不再继续追问。可是他却是大错特错,她竟然眸子一亮,越是有了兴致,直言道:“柳公子与令夫人是如何相识的?” 柳之舟当即就皱起了眉头,冷眼瞧着她,眼中有几分不悦,而后忍着怒意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顾青挽有些惊讶他忽然爆发的情绪,不禁怔住站在原地,说不出话。一旁的鸢儿也紧张起来,上前走了几步,护在她的面前。 那边的木生也在担忧着柳之舟会情绪失控,亦是上前几步,生怕他会失了分寸。 顾青挽见他已经有着明显的不悦,自己便也不再藏着掖着,干脆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道:“柳公子,实不相瞒,青挽那日代表着丞相府参加贵府的婚宴便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只因青挽喜欢上了一个不应该喜欢上的男子。皇后娘娘让青挽来此,瞧一瞧寻常凡人夫妻是如何的……” 柳之舟的心中平静非常,没有丝毫的波动,他还是淡淡的扫了顾青挽一眼,而后继续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眉眼间有几分不屑,道:“在下倒是实在不知,什么是不该喜欢上的男子。你若是当真心悦于他,便去争取就好。何必在此唯唯诺诺?” 他现在只恨自己当初那般犹豫不决,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小白,又何必那般死守着段若微的躯壳?便是因为这故作深情,他才会错过与若微那么多的时光…… 想着,他手上的力度不禁加大了几分,甚至将自己的手指压的通红,就像要滴下血来。 顾青挽亦是苦涩一笑,而后淡淡开口,道:“虽然青挽心悦于他,但是青挽心中亦是明白非常,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位女子,再不会有青挽的位置。当发现自己对他的心意之后,青挽更是不曾奢望会再次与他遇见,更是不打算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于他……” 柳之舟只是撇了她一眼,而后有几分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淡淡道:“究竟该如何选择,你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在此说这些说辞?” “既然你并不想去打扰于他,便就自己好好生活,又何必在此自怨自艾?不过是徒劳无功。”他当真是无力去参与这些事情,旁人的情感亦是与他无关,他只想着她可以快些离开,却不想这位知书达理的顾家二小姐的察言观色的能力亦是不过如此。 顾青挽亦是瞧出了柳之舟的不愿理会,便也在没理由在此叨扰,只好朝着他微微俯身行礼,浅笑道:“青挽在此谢过柳公子今日愿意与青挽说那样多的话。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公子包涵。既然如此,那青挽也不再打扰了。告辞。” 说着,她便带着鸢儿朝着门外走去。身侧的女子转身之时还狠狠地剜了柳之舟一眼,眼中有几分不屑。他只觉得正座上的人十分傲慢,不过是个商户,竟然敢怠慢丞相府的二小姐,当真是不知晓自己的身份。 木生看着顾青挽离开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冷漠的模样,不禁有些心急。虽然她今天问出的问题确实有些唐突,但是终究丞相府的千金,如何能这般怠慢? 他跺了跺脚,而后连忙追上顾青挽的步子,在门外向她深深鞠了一躬,满面的歉意。 第四百一十九章: 放弃 “顾二小姐,小的自知身份低微,不配与您言语。但是还是想斗胆上前替我们家公子向您赔礼道歉。”木生弓着身子,久久未曾起身,态度十分虔诚。 不等顾青挽开口,鸢儿就忍不住开了口,言语讽刺,道:“怎么?你柳府就是这般态度,自家主子得罪人,竟然叫你一个奴才前来道歉?这可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你们倒是好大的架子!” 被鸢儿这样一说,木生顿时紧张起来,将慌乱都写在了脸上。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眼神飘忽,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对策。 终于,他并未废话,只是直直的跪在了顾青挽的面前,弓着上半身,额头就要抵在地上了。他颤抖着声音,生怕自己一句话说的不和面前女子的心意,便会给柳府带来不幸…… “还请顾二小姐莫要怪罪!我们家公子只是过度伤心罢了,实在是无心应对外面的事情。自从少夫人离开后,他的面上便是没了笑颜……” 木生皱着眉头,话说的小心翼翼,生怕又有哪句话顶撞了面前的贵人。 鸢儿心有不满,又想说些什么,却被顾青挽伸手拦了下来。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木生,心中并未真的动怒。在她看来,此事确实是自己未准备妥当,冲撞了柳之舟,戳中了他的痛处。他对自己态度不好,也是不为过。 她浅笑,十分温柔的问道:“你是柳公子身边的小厮?” 木生只是抬起了头,一看到鸢儿凛冽的神情,便是不敢再站起身来。听着顾青挽的问题,他只是点了点头,道:“小的自幼便跟着公子了,与公子感情十分深厚。” 这个回答倒是让她觉得十分的满意。既然他跟着柳之舟这样许久,那么他的一些事情他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关于府中夫人一事,自然不是例外。 她浅笑,低声说道:“你方才也应该听见了。本小姐前来你府上,便是为了知晓柳公子与令夫人的故事。既然柳公子不愿透露,怠慢了本小姐,便由你告诉本小姐吧!” 她露出了一些傲慢的表情,有些时候,她才发现,若是想办成些什么事情,终究还是要利用着自己丞相府二小姐的身份。 今日若不是因为自己这个身份,这个小厮也不可能会跑出来向自己赔罪。 木生没曾想到她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顿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嘴边支支吾吾,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顾青挽瞧出了他的为难,也有些心有不忍,便退了一步,道:“这样吧,你也不必与本小姐说得那般事无巨细,只是简单讲事情与本小姐说明便好。” 木生依旧是觉得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不禁偏头看向正厅高座之上的柳之舟,却不想那处早已空无一人。他别无他法,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后无奈说道:“少夫人原本也是凡人,与公子青梅竹马,更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少夫人十分不幸,红颜薄命,竟然牵扯到了鸿香院一事中。” 提到“鸿香院”的字眼,顾青挽不禁瞪大了眸子,却是忍住了自己的惊愕,没有打断他的话语。 木生抬头瞧了她一眼,而后继续说道:“就这样,公子便整整等了少夫人三年。他明知道少夫人不会再回来了,可是他却依旧坚持着。直到前些日子,府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与少夫人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 “公子心中大喜,告诉自己是少夫人回来了。但是那女子与少夫人的性情完全相反,又怎么会是少夫人呢?后来,公子发觉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女子,便开始刻意远离着她,还觉得自己十分薄情。” “这女子便是一只猫妖,当年亦是牵扯在鸿香院一事之中。她体内的魂魄便是三年前的少夫人……少爷从不是薄情之人,只是爱上少夫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本能。” “本以为两人就此可以双宿双飞,相伴一生,却不想少夫人在大婚当日,就在公子的面前,变成了一堆灰烬……” 这样一番话说完,木生的眸子亦是通红,似乎是在为两人惋惜,又似乎是想起了段若微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留下那样一幅画像…… 顾青挽早已是通红了眸子,甚至还落下了两行清泪。她未想到,这背后居然是这般凄婉的爱情故事……失而复得的心上人,再次当着自己的面灰飞烟灭,这是多么大的苦楚啊…… 一旁的鸢儿亦是沉默下来,不再像方才的趾高气扬,一心替自家小姐不满了。她只是想着,若是此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定然会十分奔溃的……想着,只觉得十分敬佩柳之舟,他或许是答应了那个女子什么,还要没有希望的活下去…… “当真是本小姐唐突了。”顾青挽抹了抹泪水,声音还有几分哽咽,她亲手将木生扶了起来,而后安抚道,“青挽只能向柳公子说一句节哀顺变。青挽相信,令夫人或许还会再次回来……” 说完,她便忍不住泪意,转身离去了,径直上了候在一旁的马车。 鸢儿还愣在原地,瞧着顾青挽离开的身影,她才反应过来,朝着木生服了服身,而后也跟上了马车。 车内的女子泪如雨下,心中的苦楚与酸涩就在这样一个瞬间尽数爆发了起来。她觉得柳之舟所言十分有道理——她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他从未想过要与青宸有个结果,不仅仅是知晓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其他的女子,还有便是自己的身份。她放不下自己的身份去追寻那所谓的爱情。 白玉婵的例子就在眼前,自己姐姐的遭遇亦是如此。她忍受不得父亲乃至这个丞相府因为自己背负骂名,更是接受不得终日只能面对着一张冰冷的脸庞。 她或许是自私的话,就像柳之舟所说的故作深情…… 见顾青挽一直哭的不停,鸢儿也是忍不住泪意,也跟着大哭起来,哽咽着道:“小姐,您就莫要再哭了。有些事情便就是如此不如意啊!您就看开一些吧……” 第四百二十章: 报应 顾青挽抹了抹自己的泪水,也抹了抹鸢儿的泪水,哑着声音安抚着她,道:“鸢儿莫要再哭了,小姐我早就看开了。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哭出来变就好了。” 鸢儿抽泣着,连连点头,而后抽出腰间的丝帕轻轻擦拭着顾青挽脸上的泪珠。 威武大统领府。 穆衍燃沉着脸色听着白忠信与自己说了许多,归根结底,不过就是想要自己前去陪着白玉婵——她如今身子虚弱,有心绪不宁,最是需要他的时候。 他只能暗自叹了一口气,而后浅笑道:“威武大统领还请放心,本王先将王妃安顿好,便去婵儿房中探望。你也舟车劳顿,先去休息吧。这些事情便交给本王吧。” 白忠信先是朝着那紧闭的房门深深瞧了一眼,眼神中情绪复杂,却并非是什么善意的目光;而后他才朝着穆衍燃行礼,恭敬道:“谢王爷体谅,便是有劳王爷了。老臣告退。” 语毕,他便转身离去了。看着他的背影,已经有几分佝偻,这几个时辰因为白玉婵的事情,感觉又是苍老了许多…… 穆衍燃又是叹了一口气,而后转身进了屋子。 陆青歌早早地便离开了门边,已经坐在了书案面前。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瞧着自己无意间发现的一副自己的画像。 画中的自己还是有着几分神韵,但是此画与旁的画像又是十分不同——它的一边写满了自己的名字,有些自己工整,有些有十分潦草,应当是写的人当时有着两幅心境。 可是穆衍燃究竟是想到了什么才会这般烦躁?陆青歌皱了眉,不禁陷入了沉思。 小桃却是不知道这幅画有什么不寻常之处,竟然让她瞧了这样许久。不过就是一幅的画像,而后周边写上了许多名字…… “青歌,这幅画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她有些好奇,不禁疑惑出声。 “当然是不对。这张脸时我曾经的脸,可是衣裳却是初次与他相见的那件蓝色银纹蝴蝶袖百褶广袖裙……”陆青歌嘴边划过一抹不屑的轻笑。看来他怀念的终究只是自己原本的单纯善良的模样。 他的两幅心境难道是在思索自己变或未变吗?就连她自己再次回忆起曾经那个爱笑爱闹的自己时,都觉得十分的陌生。那明明就是自己,可是却又像是陌生的回忆。 那个自己,就只是回忆中的梦魇罢了,就是一场幻觉。而这一切,都是归结于那个自觉满腹深情的男子。 陆青歌想的入神,就连穆衍燃走进屋子都未发觉。他缓缓靠近,而后看着仔细看着这幅画的女子,不禁轻笑,道:“青歌,你这是在什么?” 她当即一个激灵,而后努力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答道:“妾身正在瞧王爷为妾身所画的画像啊……不想王爷竟然这般思念妾身,妾身当真是十分感动!” 穆衍燃勾了勾嘴角,而后试探问道:“青歌就未发觉这张画像中的你有何处有些不同?” 陆青歌嘴边的笑容一滞,心中不禁冷笑。自然是瞧得出不同,两张脸虽然有八分相似,但是终是有些不同的。这又是何意?他在怀疑自己的真假? 但是此刻,她只能假装糊涂,道:“若是谈及不同,便是这画像之中的妾身眉眼之间的神韵不似妾身的灵动。” 见她这般回答,穆衍燃大笑起来,也顺势回答着,道:“青歌这是在责怪着本王技艺不精吗?不过青歌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本王还要多多努力啊!” 陆青歌立马露出娇嗔的笑意,而后绕过书桌,再次挽住了穆衍燃的臂膀,娇羞道:“王爷又拿妾身说笑了。妾身如何会责怪王爷您的技艺?只是妾身实在好奇,为何这张画像之上会有这样多妾身的名字?” 说起此事,穆衍燃的笑容收起了几分,瞧起来有几分不自然。他自然是不能说出他是在怀疑着她的容貌,甚至怀疑着她的真假…… “本王是在深夜话下这副画像,当时对青歌你的思念相识到达了巅峰,便出现了两幅心境,才会如此。” “王爷……”陆青歌立马露出十分害羞的神情躲进了穆衍燃的怀中。靠进怀中的那一刻,她的笑容便是尽数收了起来,他既然有意隐瞒,那她便将计就计。 既然他不愿意坦诚相对,其中的缘由也是不得而知。不想她帮着白玉婵删去了他的部分记忆,却是在最后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穆衍燃单手环住她的肩膀,而后想起方才白忠信的话语,便轻轻开口,道:“青歌,方才威武大统领前来,便是想要本王前去瞧一眼侧妃。那本王便要先过去一下,你便在此处等候本王回来可好?” 陆青歌没有直接给出答复,而后双眼无邪的看着他,道:“不知王爷可否告诉妾身阿珩现在在何处?” 穆衍燃愣了一瞬,而后有几分支吾,道:“此刻应当是在侧妃的房中。”他记得自己临走之时穆珩还是满眼担忧的站在一边,按照他的性子,应当不会就在这一时半会儿之间离开的。 “既然王爷与阿珩都前去探望了玉婵妹妹,为何妾身不能前去?妾身亦是十分担忧玉婵妹妹的安危,王爷您便带着妾身一同前去吧!” 陆青歌握着穆衍燃的一根手指,而后轻轻地摇摆着,再加上满眼的祈求和无害,终于是让他败下阵来。 “也罢,便一同前去吧。”他有些无奈,亦是夹杂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白玉婵怀有身孕一事迟早会被她知晓,不论她是怎么样的反应,都是早晚要面对的。 况且,这孩子还不一定能够保得住…… 陆青歌露出笑容,看着他的眸子,道:“那便快些出发吧!妾身也想快些见到阿珩!” 穆衍燃点了点头,而后牵着她的手一同出了厢房。 小桃坐在陆青歌的肩头,表情有几分慵懒,她淡淡开口,道:“青歌,若是到时白玉婵的虚弱当真与招灵之术有关,你要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我都未能成功她都受了影响,只能说是报应!”陆青歌只是冷冷回答。 第四百二十一章: 得知真相 小桃听到了陆青歌这有些阴冷的语气,便就乖乖地闭了嘴。她一直觉得她对白玉婵的恶意要比穆衍燃深刻许多,亦是不知是否是因为她成为妖怪是因为她的缘故,她才会如此。 陆青歌牵着身侧男子的手,还能感受到他手心有丝丝的潮湿,似乎是渗了汗出来。她不禁抬眸瞧了他一眼,他是在紧张些什么? 她又低下头,心中滋味五味杂陈却又似平淡如水。她只是静静跟在他的身侧,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想些什么。 还未走进白玉婵的屋子,便听到屋内传来了一阵咳嗽声——那干呕的声音就想要咳出血来,光是听着就让人不禁打了冷颤。 陆青歌虽然方才言语激励,但是听到这般痛苦的声音,她亦是觉得脊背发凉,甚至还有几分心虚,担心真的是因为自己在她面前施展招灵之术所致。 当年的白玉婵虽然给自己注入了妖毒,让自己成为了人人唾弃的妖怪,但是现在的她到底还是生活的不错的。 但是现在的她,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是被邪灵缠身也只能忍着痛苦。她定然是不想让穆衍燃知晓,自己还与妖怪有着关联的。 想着,她不禁握紧了身侧闲置的拳头,咬着牙,有几分不满自己突然的心软。 穆衍燃却是转身看了她一眼,而后皱着眉脸色有几分为难。他瞧起来有几分焦急,陆青歌便露出了笑容以示安抚。 可奈何他似乎是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只是径直松开了自己的手,朝着白玉婵的厢房走去。他的步履匆匆,难掩着焦急的之意。 陆青歌的手就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落了空,她看着自己忽然之间便变得空荡荡的双手,顿时不知所措。 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觉得忽然少了些什么。就连方才那敷衍的笑意也在那么一刻消失了踪迹,整个人就像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耳边还有一些闷闷的声音。 看着她突然顿住的步子,小桃不禁担忧开口,道:“青歌,你怎么了?怎么像丢了魂一般?” 过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收回自己还僵在半空中的手,而是冷冷地勾了唇角,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果真是让她等到了吗?” 这样多年来,白玉婵想要的不过就是穆衍燃的一颗心。现在这是算做什么?他的心中终于是容得下她了?就因为那个孩子? 那她的拾忆算什么?她还那么小,还未成型,便被她的父亲斩杀在腹中…… 想着,她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一双瞳仁逐渐变得血红,就连身后都渐渐散发出黑色的薄雾……小桃当即意识到不妙,便只能在她耳边念着一些静心的符咒,而后缓慢说着:“陆青歌……冷静……陆青歌……冷静……” 见她稍稍有些冷静,小桃便连忙继续开口道:“此处是大统领府,切莫过于张扬。彼时你已经因为九尾狐妖一事遭了算计,此时更是万万不可!” 终于,陆青歌冷静下来,只是眼中还有几分泪意。她的目光十分倔强,当即一抹泪水,大步走进了白玉婵的厢房。 穆衍燃正坐在床边,怀中揽着奄奄一息的白玉婵——她的脸色愈发苍白,神色涣散,看着当真是情况危急。 穆珩和春歌就站在一边,他虽然是没有靠近,但是眸子中的担忧并不是伪装的。他也在担心着床榻上那个虚弱的女子。 曾经的穆珩,最看不上的便是白玉婵,甚至还张口闭口就唤她妖怪。如今这是怎么了?也是因为这个孩子?还是因为她现在虚弱的身子? “玉婵妹妹?你这是怎么了?”陆青歌站在门外许久酝酿着悲伤而担忧的情绪,而后迈进了门栏,就站在床边,眼眶通红,像是要落泪一般。 白玉婵无力理会她,但还是尽力抬起了自己干枯的眸子,朝着她挤出一丝笑容,道:“青歌姐姐回来了吗?真好……” 她最后的感慨到不像是虚情假意,这让陆青歌也有几分惊讶。她一进屋子就发觉她的肚子有些异常,里面的东西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孩子。 她心中不禁有几分心虚,担心着她的孩子当真是因为她的招灵之术才会变成如此…… 穆珩转过头来,眼中的情绪逐渐从惊愕变成了惊喜,立即往她身侧跑了过去,直接便扑进了她的怀中,笑道:“青歌!阿珩终于是瞧见你了!阿珩十分想念你!” 陆青歌当即露出了笑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青歌亦是十分想念阿珩。阿珩当真是长高了许多。” 穆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青歌!”他说着,而后又收起微笑,露出担忧的表情,道:“青歌,你瞧瞧玉婵王嫂,不知究竟是怎么了!” 她脸上的表情一僵,而后转身再次看向了白玉婵。看来穆珩不仅是对她改了态度,更是改了称谓。他的心中又在一瞬间觉得有些失落,但是很快便收起了这份不悦。 “青歌……”穆衍燃亦是抬起眸子,瞧着还有几分不自然。握着白玉婵的手都松开了几分。他似乎是有些心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说出真相。 陆青歌知晓穆衍燃是与自己说不出白玉婵怀孕一事的,便直接转头看向了一旁低头站着的小月,问道:“你家主子是什么病症,不必隐瞒,如实告诉本王妃就好。” 小月当即瞧了穆衍燃一眼,而后边大着胆子开了口,道:“侧妃娘娘她前些日子被诊出怀有身孕,可是忽然有一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突然变成了这般虚弱的模样。请了大夫,亦是来了一位道士,皆是说侧妃娘娘肚子中的孩子有些蹊跷……” 陆青歌只是垂眸听着,但是沉默一会儿便立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道:“抛开玉婵妹妹身体抱恙一事,怀有身孕确实是一件大喜事。这可是广陵王府的第一个孩子!” 她是咬牙说出那后面半句的,藏在衣袖中的手倒是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就像是要渗出血一般…… 第四百二十二章: 单独说话 穆衍燃的面上有些尴尬,只是点了点头,附和着她的话语,道:“确实是王府中的第一个孩子……只是这孩子似乎真的有些不祥,母体是越发的虚弱,可是她却越发的健康……” 他见到陆青歌这般淡定的模样倒是十分惊讶,心中的滋味亦是有些不好受。她竟然这般的随意,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这是不是说明他并非是那般的在意自己,竟然连自己心爱的男子与旁的女子有了孩子也可以一笑了之…… 虽然在此刻想这些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他就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想法。若不是那日不知遭了什么道,他所设想的第一个孩子是出自陆青歌腹中的。 不过他也毫不避讳地说出白玉婵的情况,只是因为着记忆中的她是仙山的弟子,对付这些诡异的事情定然是有些手段的。 虽然这个孩子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但是他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便就是无辜的。不论如何说,都是一条无辜的生命,能保住自然是应当保住的。 陆青歌沉默了片刻,而后按着自己以往查案的方式按例寻问道:“玉婵妹妹最近可与生命人命相关?” 她的目光是看向小月的。她意识到之后,便立即回答道:“侧妃娘娘的身上当真是有一条人命的。但是此事与侧妃娘娘关系并不密切。昨日上京中死了一个大夫,便是侧妃娘娘以往的诊脉大夫。听说是被妖精杀死的,剜去了一整颗心脏。” 语毕,肩头的小桃露出了如同遭到雷劈一般的神情。他昨日还梦见了一个中年的大夫走在昏暗的小巷,而后忽然倒进了血泊之中,没了声息…… 现在想一想,他梦中所见的便是这个为白玉婵诊脉的大夫了。可是她为何会见到他? “青歌,昨日夜里。我确实梦见这个案子!”她低声附在陆青歌的耳朵说道,语气有几分小心翼翼。 她当即就睁大了眸子,而后见在场的人并未察觉后便立马收了起来,而后在心底质问她,道:“你这话是何意?为何你会梦见那个死去的大夫?难道说此事与我们有关?” 不等小桃回答,陆青歌又十分急躁的自问自答道:“绝无可能!我陆青歌绝不会染上命案!除了与我有仇的人,我绝不会伤他们分毫!” 她说得信誓旦旦,小桃又记忆不全,并且心底也认定此事与她们无关,便点头附和道:“那是自然,此事绝不可能与我们有关联。或许我昨夜梦见,便是因为今日会知道此事。那是一个预知梦!” 陆青歌心中十分赞同,觉得真相就是如此。 而后,她才放心的抬起头,又看向小月,问道:“那你可知那大夫遇害的那一日,府上可遇见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虽然与小桃那般信誓旦旦,但是她还是担忧此事与自己有些关联。毕竟她这些日子总是十分奇怪,有些事情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自己的脑海中没有任何的记忆。 小月想了想,而后表情有些难看,惊恐的点了点头,道:“奴婢不知威武大统领府上可出现了什么怪异之事,但是奴婢身上当真是出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那是一个午后,侧妃娘娘的身子还还未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初冬天亮,奴婢便去替侧妃娘娘那一个暖手的炉子。岂料,回来之后竟然就在大统领府的连廊上遇见了鬼打墙!就那么一条连廊,却始终走不出去……” 陆青歌的表情淡淡,心中确实有些心虚,此事倒是与她相关了——因为要为曼陀取心骨制造时机,她不得不在周围布下结界拖延时间。 她只是点了点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就像是要在这些线索之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沉默片刻,她终于是开了口,道:“看来那一日威武大统领府当真是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小月一时顾不得什么位份,立即跪在地上,眼含热泪看着陆青歌,哽咽道:“王妃娘娘,当真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啊!奴婢那日回到厢房之后,侧妃娘娘就变成了这般虚弱的模样了!” 一语毕,陆青歌同小桃两人皆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心中十分震惊。若是按照他这般说辞,她这孩子出了问题到当真是与她有些关联了…… “青歌,不会真的是招灵之术伤害了那个未成形的孩子,有小妖趁机钻入了白玉婵的肚子之中吧?” 陆青歌也有几分紧张,究竟是如何一个故事她亦是说不清晰,但是现在看来确实是由她而起。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曾经答应过白玉婵要给她一个孩子,并且让她平平安安的出生,眼下这孩子因为她受到了侵害,她自然是要负责的。 “既然如此,不过就是抱住玉婵妹妹。孩子日后还能有,但是玉婵妹妹只有一个。该是在府中做一场法事,将她腹中的孩子取出便可。” 穆衍燃正要开口说出白玉婵一直以来的坚持,没曾想原本自己怀中那气息微弱的女子忽然坐直了身子,大口喘着粗气,十分激动,道:“不可以,你们谁都不能动本妃的孩子!广陵王妃也不行!” 陆青歌有些不解的看向穆衍燃,便听见他无奈开口,道:“玉婵不知为何十分护着这个孩子,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这个孩子。不知可是被肚子里那个东西迷惑了心智……”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小了许多,似乎是担心触碰了怀中女子脆弱的情绪。 “你们都出去可好,妾身有些私房话要单独和青歌姐姐说。”白玉婵撑着自己的身子,目光通红的看着一旁茫然的陆青歌。 他本是有些疑惑,而后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便冷静了脸色,道:“好,那便请王爷和阿珩先行出去等待片刻吧。” 她对上白玉婵的眸子,眸色不禁冷了几分。她沉默着,就耐心等待着屋子中的人尽数离开。 穆衍燃站起身,有些犹豫,看看白玉婵,又看看穆衍燃,表情有几分担忧。 第四百二十三章: 药丸 穆衍燃有些为难,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话语一直卡在喉咙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陆青歌扫了他一眼,看出了他的纠结,就像是以为她会对床榻上的白玉婵做出一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她本是不想理会,但是想着现在的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冷漠,便又换了一副神色,露出笑容,安抚着他,道:“王爷不必担忧。玉婵妹妹只是要与妾身说一些事情。等到事情说完,妾身便会叫你们进来的,绝不会耽搁。” 这话一出,穆珩倒是十分乖巧的朝着门外走去,还不忘转身嘱咐道:“青歌,你可一定要与与玉婵王嫂好生聊一聊,最好是可以解开她的心结。” 说完,他便带着春歌一同走向了门外,在没有了本分眷恋。 陆青歌心中觉得有一些欣慰,她知晓穆珩的这番话也是说给迟迟不肯离去的穆衍燃听的——女子与女子的关系到底还是近一些,也极其容易交心,两人单独在此谈话,白玉婵才有很大的可能说出自己的担心,才有可能解开自己的心结,让此事有一个了断。 穆衍燃似乎也明白了穆珩话中的深意,便不再逗留在此处,终于迈开了自己的步子。路过陆青歌身侧之时,她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道:“王爷不必担忧,妾身会处理好玉婵妹妹的心结,让她不要如此固执。” 穆衍燃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走向了门外,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好了,你到底想跟我说些什么?”一听到关门的声音,陆青歌的脸色便变得非常的冷淡,就像是随时会拿出一把刀子,深深地刺入白玉婵的胸膛。 床榻上的女子却是轻笑,丝毫不在意她眼中的恨意。她的眼中有些泪意,看着陆青歌的眸子也不再有那些趾高气扬。 她哑着声音,道:“我不想要穆衍燃哥哥心中有我的位置了,也不想觊觎你的王妃之位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着留下这个孩子,我想要她平平安安的,用我的命换也可以!” 陆青歌皱了皱眉,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语。她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白玉婵是真心说出这段话的,她当真为了这个孩子放下了自己全部的骄傲和向往。 “你究竟是怎么了?不过是一个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她心中有些不忍,开始想要认真的解开她的心结。 可是白玉婵却是摇了摇头,嘴角的轻笑满是苦涩,道:“不会再有的。之所以会有这个孩子,便是因为我让曼陀施了法术。那一夜的我在穆衍燃眼中,是你。” 陆青歌没了话语,只是皱眉看着她。他实在是不知道,为了穆衍燃,她究竟是卑微到了怎么样的程度。 “我的身子,应当和这个孩子没有关系吧。是因为曼陀拿走了心中的心骨。我没了妖毒之后,便就依靠着这根心骨,如今没有了,才会濒临如此。”白玉婵一脸了然,更是写满了苦涩。 她终究是毁在了自己的手上——当日若不是她想要赶走陆青歌,以妖毒为引子,让她变成九尾狐妖,自己也不会收不回妖气,只剩下措手不及。 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她亦是怨不得任何一个人,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不,”陆青歌当即出声否认了她的想法,道,“不是什么心骨的缘由,就是那个孩子。你腹中的孩子或许已经不是你的孩子了。” 白玉婵摸着自己的小腹,眼中当即流出了两行清泪,看着她的神情满是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我一直小心护着她!不可能出差错的!” 见她这般崩溃的模样,陆青歌觉得心中有些愧疚,便低声说道:“其实那一日取完心骨,我在你的身侧使用了招灵之术,或许伤害到了你……” 白玉婵听得此言,只是看着她,一下子没有了话语。她的泪水不断流着,却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这倒是让陆青歌有些紧张,不禁皱起了眉头,连忙道:“既然此事因我而起,我定然会负责下去的!” 白玉婵却只是摇了摇头,居然露出了笑容,可是除了苦涩就是苦涩。 她原本一直以为因为自己十分依赖心骨的原因,她才会忽然变得如此虚弱。她不敢去瞧什么道士,因为她从未怀疑过这个孩子。可是真相却是这般的残忍…… 她这样的坚持,甚至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便是担心穆衍燃知晓了自己其实为妖的事情。那一夜肩头的剧痛,当真是让她害怕了,她须得瞒住自己的身份…… 可是一切居然都只是徒劳…… 见她这份模样,小桃也是皱起了眉头,可是她却不是因为担忧。她拍了拍陆青歌的肩膀,而后道:“青歌,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进入这间厢房之后,白玉婵的气色便好了许多?就连她腹中的动静也少了许多?” 经过小桃这样一提醒,陆青歌才恍然大悟,而后立马看向白玉婵,道:“白玉婵,你可曾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比往常好转了许多了?” 白玉婵一怔,而后抬起自己的手,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眸子中有几分惊喜。她抬起头看向陆青歌,道:“当真是有了些力气了,以往我应当是不能自己独立坐在此处这样许久的。” “看来此事因我而起,也需要由我来结束。看来只要我留在你的身边便好了。你放心,此次回来,我便不会再离开了,知道你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白玉婵当真是一概往日的脾性,看着陆青歌的眸子满眼感激,道:“谢谢你。若不是我陷害你,你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只是扯了扯嘴角,而后移开了自己的眸子,语气有些不自然,道:“往事就不要再提了,都是徒劳了……” “好了,我去叫穆衍燃进来。过会儿我们便一致说是吃了我从终南山上带回来的仙丹。” 白玉婵没有多问,只是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而后便缓缓地躺了下去,就像是刚刚吃完药丸一般。 第四百二十四章: 好转 陆青歌偏头瞧了一眼已经在床榻上躺下的白玉婵,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后拉开了房门,对着门外一脸焦急,迎上来的穆衍燃道:“王爷放心,玉婵妹妹已经好了许多了。”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言语,只是握了握她的手,而后走进了厢房。还是穆珩站在她的面前,扯了扯她的衣角,抬头瞧着她,笑道:“青歌好生厉害,不过短短功夫便将玉婵王嫂治好了!” 陆青歌只是轻轻笑了笑,而后抹了抹他的头,牵着他的手也走进了屋子。 跟在后面的春歌沉了脸色,时候这样短暂,她又未感觉到这屋子中有任何施展法术的痕迹,她又是如何让白玉婵好转起来的? 自从陆青歌拿走了她的妖毒化身为妖之后,一切行踪便再也不能让他们掌控。有时都看不透她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穆衍燃走到床榻边坐下,瞧见躺着的白玉婵的脸色当真是好转了许多,已经有了血色,不再是那般煞白,甚至还有几分骇人。 他的嘴角露出了惊喜的笑意,而后看向站在一旁的陆青歌,眼眸中闪过一层光亮,似乎还有几分感激。 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觉得有几分粉刺,在无人注意之时,眼眸中的神色都是冷漠十分,甚至还有几分冰冷。 小桃看着面前的一切,心中却是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还有几分不耐烦。她方才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她现在只期盼着陆青歌能够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青歌,你究竟何时才会离开啊?我有些事情要与你说。”她翻过身,趴在了他的肩头,语气已是听得出那份焦急与不悦。 她说不出什么明确的答案,只能与她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再等等。”既然她已经来到了此处,便就要等着众人离开。若是私自先走了,倒是会被这威武大统领府的人小瞧,以为是她怕了。 见陆青歌没有回答自己,小桃也不再开口询问,她的心中定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婵儿,你觉得如何?”穆衍燃关切的看着床榻上的白玉婵,瞧起来还是有几分紧张,说完还禁不住抿了抿唇。 白玉婵听见声音,缓缓睁开了眸子,第一眼却是看向离着自己有些遥远,甚至还是愣着一张脸的陆青歌。 她弯了嘴角,而后才偏头看向穆衍燃,模样温婉,轻声道:“妾身多谢王爷关心,有了青歌姐姐带回来的仙丹,妾身已经觉得好了许多了,甚至身子都有了力气。” 他连连点头,不断称好,而后招手将小月喊道身侧,道:“快去请大夫,再瞧瞧侧妃现在身子如何。” 小月眼中也挂着欣喜,正要转身离开之时,候在门外的张管事却先一步站出来,躬身道:“叫大夫便由老奴去吧。” 穆衍燃皱了眉,道:“不论由谁去,快些给本王找个大夫过来!” 张管事瞧了小月一眼,示意她留在此处,而后自己转身迈着急切的步子朝着府内的院子跑去。这上京之中有些名号的大夫,都已经请来府上,按照威武大统领的吩咐困在了那偏处的小院子中。 若是他不亲自前去,怕是小月在外面找不到有名望的大夫。再是她在外面说漏了嘴,百姓们便会知晓威武大统领府扣人一事,实在不妥。 穆衍燃看着张管事离开的背影,而后转过身看向陆青歌,笑问:“不知青歌是从何处来的有这般奇效的仙丹妙药?” 她只是勾了勾唇角,而后想起了一些往事,道:“是从我的师门终南仙山带过来的。” 她刻意咬重了“仙”这个字,让床榻上的白玉婵脸色僵了僵,看来她虽然愿意帮助自己,但是终究还是在意那些往事的…… 可失去了记忆的穆衍燃却是听不出其中的深意,只是点了点头,道:“好!待婵儿身子痊愈,本王当真要带着你们一同前去拜谢。” 陆青歌的笑意在这一瞬尽数收了起来,开口阻拦道:“王爷不必费此周折。终南仙山已经隐世多年,早已便不再对外见客。即便是您去了,也不能见到尊者的。” 话到此处,那背后的深意已经不言而喻——尊者已经不再见客,哪怕是在凡间地位尊贵的广陵王也不会例外。若是执意前去,只会驳了他的面子。 “那王兄还是不要去了吧!”穆珩瞧着沉默的穆衍燃,笑着开口,道,“那终南仙山必定是又远又高,阿珩可不想缓缓爬上去道谢。” “况且,仙丹是青歌带出来的,那仙山上的尊者也不知这丹药最后是救了玉婵王嫂一命,您若是当真去了,倒是显得唐突。” 陆青歌这才露出笑容,动作轻柔的揉了揉他的头,看着他越发觉得欢喜,道:“阿珩所言极是!许久未见,阿珩亦是变得聪明伶俐了!” 穆衍燃点了点头,也附和着陆青歌的话语,笑道:“阿珩现在越发聪敏了,倒是王兄欠考虑了。” “或许王爷这就是关心则乱吧!”小月站在一边浅笑,直接开了口,道,“王爷十分担忧侧妃娘娘,这瞧她身子好转,便喜悦的乱了思绪。” 这样一番话说完,在场的三人都觉得有些尴尬。尤其是白玉婵,当即瞪向了她,不仅有责怪,还有深深地怒意。 小月瞧见了她这个眼神,立马明白了里边的意思。当即脸色慌乱的跪了下来,还不忘自己掌嘴,道:“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多嘴!还请王爷和王妃娘娘饶命!” 陆青歌垂下眸子,懒得与她说些什么;穆衍燃也不愿理会的话,这边只剩下小月一个跪在地上,不断地掌自己的嘴。 最后,还是白玉婵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先起来吧。日后注意自己的言行,此处可不是你的后厨!” 说完,她便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而小月则是一脸委屈的站了起来,不敢再言语。 穆衍燃听见咳声,又立马垂头寻问,道:“婵儿,你觉得如何?” 这一问,他的眸子忽然一顿,而后眉头缓缓皱起,看着白玉婵的不禁多了份疑惑。 第四百二十五章: 结果 白玉婵看着穆衍燃原本含着担心的眸子忽然被疑惑占据,心中便不禁多了几分不解,而后正要开口询问之时,背后的印记却忽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她却只能忍着不适,看着面前的男子的模样有几分哀伤和担忧。 陆青歌沉了脸色,她看得出白玉婵正在强忍着不适,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而且那搭在床榻上指尖发白的双手也不难瞧出她的隐忍。 她亦是皱起眉头,不禁看向了穆衍燃,眼神中有几分疑惑——他这是想到了什么? 而此时坐在床榻的男子,动作僵硬,脑中划过了一些细碎的场景——不知是发生在何时,那时亦是这样一个床榻,白玉婵满身伤痕的躺着,口中说着:“那是一处妖山……” “王爷?你怎么了?”陆青歌有些担忧,床榻上的女子已经有几分青筋暴起,再拖下去怕是会有些危险。看着面前的男子,他只能试探开口,语气小心翼翼。 穆衍燃这才回过神来,觉得眼睛有几分酸涩。他回头瞧了陆青歌一眼,而后沉了眸色,毫无征兆的站起身,牵起她的手腕,大步离开了厢房。 两人走后,白玉婵才松了一口气,当即大口喘着气,十分无力的倒在床榻上,面色通红,就像是被什么绑住了脖子无法呼吸一般。 小月立马走到了床边,焦急地喊着:“侧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啊!” 穆珩看到穆衍燃忽然带着陆青歌离开,心中虽然好奇,但是眼下白玉婵的情况似乎更加危急一些,于是他便偏头吩咐春歌,道:“你小心跟在王兄与青歌的身后,我方才瞧见王兄的脸色有几分不好。” 春歌点了点头,而后打量了四周,十分小心的离开了。却不想,刚出门便遇上了行刑回来的卫九戒。 他先是十分有礼的朝着她作揖,低声唤了一句:“春歌姑姑。” 她微微蹙眉,觉得此人出现的实在是不合时宜,再耽搁一会儿她便瞧不见匆匆离开的两人的身影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回礼,轻轻唤了一句,道:“卫统领。奴婢还有要事在身。” 说完,她便就要转身离开,却是被卫九戒忽然抓住了手腕,他的脸上还有几分迷茫,问道:“不知春歌姑姑可曾瞧见王爷了?在下未曾瞧见在侧妃娘娘的厢房内瞧见王爷。” “奴婢便是奉了小王爷的命令,要跟着王爷和王妃。你这样一耽搁吗,倒是什么都瞧不见了。”春歌甩开了他的手,脸色有些难看,而后转身朝着不知什么方向走去了。 卫九戒站在原地有几分局促,不知该做些什么。听着她临走之时的话语,似乎是他将此事搞砸了。 他只是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朝着春歌原本面向的方向走去,或许还能瞧见穆衍燃的踪影。 张管事终于是将周大夫带了过来,一路上不停地与他说着白玉婵的情况好转了许多,就连脸上都有了血色,若是再有药材调理,必然就会早早的康复了。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他这才刚刚迈进一只腿,便就激动的大喊着,一时间没了分寸。可是瞧见偌大的厢房内只剩下穆珩一人之后,他的笑容凝固在嘴边,而后想着还是白玉婵的身体要重要一些,或许王爷只是去准备旁的东西了。 周大夫不住地点头,而后走到了床榻边为白玉婵诊脉,原本还紧锁的眉头也渐渐地舒展开来。穆珩就站在一边,神情有几分焦急,可也没有失了稳重,轻声道:“你好好瞧瞧,方才玉婵王嫂的脸色忽然有些不好,不知可是又有什么其他的地方身子不适。” 他点着头,而后又仔细品着白玉婵的脉象。而后浅笑着抱拳朝着穆珩行礼,道:“小王爷请安心,侧妃娘娘的身子十分安好,较比之前的状况确实是好了太多,甚至都不需要服用药石。只要静心修养便可。” “另外……”周大夫顿了顿,有几分犹豫,不知晓此事同一个孩子说可会有什么不妥,但是既然是好消息,他还是开了口,道,“另外,侧妃娘娘腹中的孩子也不再有那些奇异的现象,一切都回到正轨了!” 穆珩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道:“好,我知晓了。没有别的事了,你可以退下了。” 说完,他便又走到白玉婵的身侧,趴在床沿上,轻声在她耳边说着方才自己听到的话语,道:“玉婵王嫂,你就放心吧。你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就连腹中的孩子也没有任何问题了。你以后就不必担忧了。一切都是平平安安的。” 白玉婵并未睡着,方才周大夫的话语还有现在穆珩的话语,她都听得真切,但是一时间她还不想去接受这些。 穆珩能在自己耳边这般温柔的说这些,她当真是觉得十分安心,鼻尖还有几分酸涩。每次那肩膀后的印记灼伤之时,她的心中都要愧疚几分,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温柔,十分罪孽深重…… 想着,她的眼角就划过了一行温热的泪水。穆珩正要起身,却就看见了这一滴泪水,便动作十分轻柔的替她擦去了泪水,而后轻轻地拍着她的小腹,低声念叨:“玉婵王嫂不要担忧,怀中的小王侄亦是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好的……” 一旁的小月瞧见这幅场景,心中不禁觉得十分酸涩。她是亲眼见着穆珩从原本对白玉婵爱答不理变成了这般模样,心中十分感动。 那边,穆衍燃拉着陆青歌不停地走着,她开始还未反应,待到转过墙角,便是立马甩开了他的手,不解道:“王爷这是在做什么?大夫还未过来,玉婵妹妹的身体还未有了结果。王爷这是要将妾身带去何处?” 穆衍燃忽然愣住了,低头看着自己方才紧紧握着陆青歌手腕的手,眸子中有几分不解。一时间所有的理由都变成了冲动,一文不值。 “本王……本王……”他支吾半天,终究是未能找出一个合理的缘由。 第四百二十六章: 晕倒 陆青歌揉着自己的手腕,皱眉等着穆衍燃的回答。其实她的心中也有几分慌张,她方才亲眼瞧见了白玉婵身后的印记起了反应,这便是代表着他在那么一瞬间忽然想起了什么…… 小桃等得有些焦急,便忍不住小声的问道:“青歌,他不会真的是想起了什么吧?不过应当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你不必担忧。瞧他方才的样子,应当是想起了场景一般相同的记忆,不足为惧。” 听到她这样说着,陆青歌的心中却忽然间有了几分波动。她抬眸看向穆衍燃,眼眸中居然多了几分期待。 场景是否相同她不清楚,但是她方才提起了终南仙山一事,那么他想起的可是——当年白玉婵忽然满身伤痕的回到了广陵王府,而后告诉他,终南山是一座妖山…… 穆衍燃始终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那段忽然闪过的记忆十分细碎并且模糊,这般贸然拉着她离开厢房确实是唐突了一些。 他心中不禁有些慌张,这些日子他总是做着一些没有分寸的事情,清醒过来之后又寻不到缘由,难道是自己也患上了什么病症吗? “没有,本王只是忽然有些冲动……”说话时,他的语气与神态都有些不自然,似乎也觉得这个模糊的答案实在有些欠妥当,“好了,随本王会侧妃的厢房吧,这个时候那个大夫也该过来了。” 说着,穆衍燃便转身朝着白玉婵的屋子走去,步伐间似乎有些犹豫,但是他却并没有停止。 陆青歌眼中的期盼终究还是化成了失落,她扯了扯嘴角,而后迈出步子跟上他的步伐。他不由分说的将她带了出来,却是不负责再将她带回去。 就如同一年前的那一日,他说着要娶自己的誓言,而后让她失去了全部离开了终南山;可是他却没能一直守候在她的身边。他终究是弄丢了他的誓言…… 小桃皱起眉头,捂着自己的心脏,费力说道:“青歌,你怎么忽然这样心痛……这是从前都未有过的……” 陆青歌只是扯了扯嘴角,难掩苦涩之意,淡淡说道:“只是忽然间想起了一些往事。想到了再也不能靠在师傅的那棵大树之下拿着经书,一边胡乱的念着,一边打着瞌睡……那样的日子当真是惬意啊!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那时候,青宸也还在她的身边。每每受罚,风行尊者就要青宸看着他,可是他又是十分明白,青宸从不会认真的惩罚自己,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自己偷懒…… “青歌……”小桃低声唤了她的名字,而后只是紧紧捂着自己的心口,陆青歌的悲痛似乎是到达了极点,她的心口十分疼痛,就像是要窒息了一般…… “小桃,我的心好痛……”说着,她的声音悲凉,很轻很轻,就像是要消失一般。不等小桃反应,她便就倒在了地上。 小桃大惊,可是却只能眼眼看着自己的身子慢慢虚化,直至消失……这是,要消亡了吗…… 卫九戒正朝着这便走过来,就要靠近穆衍燃了,正要行礼之时,他又瞧见了陆青歌从拐角处走过来,还未定神,便瞧见她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当即瞪了眸子,而后跑过去,还不忘对着穆衍燃大喊道:“王爷!不好了!王妃晕倒了!” 他这才回过神,立马转过身,而后也跑了过去。他一把将陆青歌打横抱起,朝着自己的厢房大步走去,卫九戒就跟在他的身边,亦是满脸焦急。 “你莫要跟着本王了,速速去请大夫!”穆衍燃焦急的说着,思绪到还算是清晰,又道,“对了,就去侧妃的房中吧。一边问一问她的情况,一边将她的大夫带过来!” “是!”卫九戒领了命,便立马小跑着朝着白玉婵的厢房方向跑去。 “青歌,你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本王啊!”穆衍燃心中十分慌张,从未如此慌张过,他看着怀中虚弱的女子,眼眶就在呢么一瞬间就变得通红。不知为何,他恐惧由心底而生,甚至十分熟悉……就像经历过一般。 他花了很短的时间就跑回了自己的厢房,而后小心翼翼的将陆青歌放在床榻上。他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额边的碎发都被浸湿了,甚至还能滴下汗珠。 他静静握着陆青歌的手,就放在自己的嘴边,想要给她一些热量。穆衍燃颤抖着声音,不断说道:“青歌,你快醒醒啊!你不要再离开本王了!本王不想再失去你了!往日的一切都是本王的错好吗?” 说完这些话,他便就愣在了原地。这些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可是为何会有一个“再”字?他不禁又想起她的两张不同的容貌……莫非自己真的忘记了什么事情吗? 卫九戒匆匆跑到了白玉婵的厢房外,正好碰见了走向门外的周大夫。他立马抓住了他的手腕,焦急道:“随我来!快随我来!王妃忽然昏倒了!” 周大夫一听,立马跟着他赶了过去。屋内的穆珩听到了动静,便立马走了出来,又正巧遇见了回来的春歌。 “小王爷,您这是要去何处?”她有些不解,只是扶住了他急急的步子。 穆珩看向她,而后皱眉问道:“我不是叫你跟着王兄与青歌吗?我怎么听到卫九戒说青歌晕倒了?” 青歌皱起眉头,而后立马躬身认错,道:“是奴婢疏忽,跟丢了王爷和王妃。而后奴婢便转身走向了王爷的书房,也未瞧见人影……” 穆珩挥手摇头,而后有些急躁道:“好了,不要再说这些说辞了,快些随我过去瞧一瞧。” 正走出了院子,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而后回头对床榻边站着的一脸疑惑的小月道:“你现在此处好生照料玉婵王嫂,青歌那处好像出了些什么事情,我去看看就来。” 说着,他便十分急切的离开了,再没有回头瞧一眼。 白玉婵就在这时睁开了眸子,却是一脸平静。她又躺了片刻,而后轻声开口,道:“小月,扶本妃起来。我想去床边瞧一瞧。” 第四百二十七章: 相貌不同 小月面上有几分犹豫,而后搀扶着她起身,嘴边还是忍不住念叨着:“侧妃娘娘,您的身子才刚刚好转了些,方才大夫也说了您需要静养,还是不要多多走动吧?” 白玉婵只是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而后走到窗边坐下。她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颜——原来,放下一切后,这个世界都比往常的要明朗许多。 小月拉起一旁衣架上的外衫,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而后又担忧的开了口,道:“侧妃娘娘,窗外风大,您可要注意身子啊!” 白玉婵只是点了点头,却始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她看着窗外有些树木四季常青,有些又是枯萎凋零的模样,眸子都是亮的,看着十分感兴趣。 片刻后,她自己掖了掖外衫,而后偏头对小月说:“你替本妃去王妃那处瞧一瞧,方才似乎有着什么不太好的消息。” 她顿了顿,又道:“王妃刚到府上,应当还未来得及安排住处,此时应该就在王爷的住处,你快去瞧瞧吧。” 小月听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服了服身,而后出了厢房。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白玉婵居然意外的觉得有几分安心。她忽然喜欢上了这种一人独处的宁静感觉,就像是千年前她还在修炼之时。 那时候,她甚至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连九尾都没有。听不懂人语,也未到过人间。可是她过得十分逍遥自在——不必迎合任何人,只需要做好自己便是。 后来,从天而降一副九尾皮囊,上面还残留着妖力。她原本只是将皮囊捡起来藏进洞中。那妖力浑厚,应当不是等闲之辈。 可是,等了许久也未有人来寻;自己又苦苦修炼无果,始终无法修炼成行。她偏了头,终究是动了那份侥幸的心思…… 白玉婵抬起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感受着腹部的温热。她一直都想要一个穆衍燃的孩子,但是她亦是觉得此事十分奇妙。这般平坦的小腹中居然有着一个鲜活的生命…… “孩儿啊,娘亲别无所求,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白玉婵轻轻拍着自己的小腹,眼眸中是万分的期许和温柔,“娘亲便只剩下你了……” 这一场大病当真是让她认清了自己的身份——虽然她病魔缠身,奄奄一息之时,穆衍燃与穆珩表现出万分的关切,但是到了陆青歌出事之后,她亦是只能是被丢下的那一个。 现在想着这些她已经不觉得难过了,她只是嘲笑自己不能早一些认清现实。那一颗只装了陆青歌的心,如何是可以捂热的? 那边,穆衍燃还坐在陆青歌的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方才脑中闪过的疑问虽然不解,但是眼下让她醒来还是最主要的。 “青歌,你不要吓本王可好?”他的双眼憋的通红,却是忍着不让自己留下一滴泪水,“你才刚刚回到本王的身边,前往不可以出任何事情……” 可是任凭他如何呼喊她的名字,床榻上的女子都没有任何的反应。穆衍燃只觉得心中十分慌乱,那边白玉婵才刚刚情况有些好转,这便陆青歌就发生了状况,究竟要他如何做…… “王爷,大夫来了!”卫九戒带着周大夫一路风尘仆仆,刚一进门便就出声喊道。 穆衍燃立马站起来,朝着大夫道:“大夫你快来瞧一瞧,本王的王妃是怎么了?方才还是好好的,忽然间便昏倒在地。” 周大夫不敢轻易断言,便沉默着快步走向床榻,动作迅速的拿出药箱中的东西,便开始为陆青歌诊脉。 他的眉头紧皱,额角都渗出了细汗,过了许久才站起来向穆衍燃行礼,语气略有些紧张,道:“回王爷的话,王妃娘娘的脉象没有丝毫异常,是十分稳健的脉象。” 穆衍燃皱起眉头,追问道:“你这话是何意?若是脉象没有问题,为何会这般昏迷不醒?” 周大夫的细汗持续的流着,面上神色为难,心中亦是惴惴不安。这威武大统领府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道,接连两个王妃都生了怪病。 “王爷,小的斗胆,但是王妃娘娘的脉象却是没有任何异常。也就是说,王妃娘娘的并未染上什么病。但是还未苏醒的话,可能又是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最后的半句他说的模糊不清,生怕又惹恼了这位王爷。他才刚刚经历了侧妃娘娘那样的病症,如今王妃也是如此,确实有几分让人难以接受。 穆衍燃瞧了他一眼,而后也没有为难他,只是无力的坐到床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大夫有些迷茫,不禁抬头看向了一旁的卫九戒,但是那人也只是朝他微微摇了摇头,亦是不知晓床榻边的男子心中所想。 过了片刻,只听穆衍燃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而后沉声道:“也罢,你先给本王说一说侧妃那边是什么情况?” 周大夫连忙躬身,回答道:“小的方才为侧妃娘娘诊脉,发觉侧妃娘娘的身子已经好转了许多,只是还有些虚弱罢了,甚至都不需要再服用药石,只需要静心修养便可。” 听到这个消息,穆衍燃并未觉得有什么开心之处,只是全心思索着陆青歌一事。他揉了揉额角,而后挥了挥手,道:“本王知晓了,你先退下吧。” 余光瞧见卫九戒要前去相送,他便连忙开口,道:“九戒,你留下,本王有些事情要问问你。” 他顿住了步子,而后回头瞧了一眼,又朝着周大夫微微躬身,继而走到了穆衍燃的身侧,轻声问道:“王爷,您有何事要寻问在下?” 他抬起眸子,眼中有一些深沉,低声道:“九戒,你瞧王妃。是不是与画像中的女子有着一些差别?” 卫九戒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抿了抿唇,他自然是知晓陆青歌的相貌与画像中的不同,但是又不能明说,只能含糊的说着:“倒也是有些合理,王妃娘娘来府中已经有了一年,模样上有了些变化倒是不足为奇。” 穆衍燃只是皱了眉,目光不解地抬头看向他。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不是孩子 卫九戒有些心虚,但还是对上了穆衍燃的眸子,嘴角勾出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强装镇定开口道:“俗语有言,女大十八变。王妃随您离开终南山回到晋州之时,年纪尚小。如今过了一个年岁,容貌有些变化当真是不足为奇。不过此番话语只是在下的拙见,不敢要求王爷您苟同。” 穆衍燃沉默了片刻,而后犹豫着开口,道:“女子成长时,容貌发生变化确实不是什么稀奇。但是如何眉眼之间的神韵都发生了变化?” 听得此言,卫九戒当时便结语于此,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应对这个问题。就在穆衍燃朝着他投过来疑惑的神情,等待着他的答案之时,穆珩忽然出现了。 “王兄!”他小跑着进入厢房,直接趴在床边,看着穆衍燃,面色焦急,道,“王兄,青歌这是怎么了?方才听到九戒说青歌晕倒了。” 卫九戒见穆珩跑过来,便慢慢的退到一边,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个问题确实刁钻了一些,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说辞了。 说着,他便摇了摇陆青歌的手,却是未得到任何回应。穆珩急得眼眶都红了,里面含着泪水,撇着嘴,故作坚强的抹去了泪水。 穆衍燃有些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又替他抹了抹泪痕,安抚道:“阿珩不要担心,青歌不会有事的。她是仙人,一定会平安无事。” 提起仙人,穆珩的眸子突然亮了,而后摇着穆衍燃的手,急切道:“王兄,青歌是仙人。她刚才还给玉婵王嫂喂了一颗仙丹,如今身上可有仙丹再给自己服用?王兄,你快些找一找!” 穆衍燃已经是表情无奈,却是对穆珩的要求无动于衷,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他安抚住穆珩,而后看向一旁的春歌,道:“你先带着小王爷回厢房。这些琐事不该是他这个孩子掺和的。” 穆珩当即皱起了眉头,不满开口,道:“王兄这是何意?阿珩已经七岁有余,不再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王兄关心青歌,阿珩亦是关心青歌,为何不能留在此处?” 穆衍燃皱了皱眉,觉得心中十分疲惫。陆青歌忽然昏迷寻不到缘由他本就觉得心烦意乱,如今穆珩有忽然不听话起来,两件事情交织在一起,当真是让人觉得心力憔悴。 “阿珩,你不过才七岁,与王兄相比就是一个孩子啊!这些事情王兄都会处理妥当,阿珩就先回房间休息可好?”可是他却只能耐着性子,语气温柔的哄着面前表情倔强的孩子。 对此他的这番说辞,穆珩却是为听进去一句。他只是看着穆衍燃,十分不满,道:“穆展琅七岁之时,已经懂得用计住进朝阳殿了,为何阿珩七岁都不能关心青歌王嫂?” 穆衍燃顿时大惊失色,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巴,而后环视四周,低头等着他,眸子中有几分惊恐,道:“谁告诉你这些的?又是谁让你直呼皇上名讳的?” 穆珩却是倔强非常,挣脱了他的束缚,站到一遍,噘着嘴,道:“这些事情虽然这些年都无人敢言语,但是都是事情,亦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随便调查一番便就知晓了。又有何难?” 穆衍燃只是皱眉看着面前的孩童,眼中的惊恐还未完全散去。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惊吓的情绪——他的阿珩,应当是在贤妃娘娘腹中之时就遭到了穆展琅的陷害,出生之时便被说是痴儿,这么些年来亦是一直比不上同龄儿童的智力。 可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穆珩却与这些毫无关联,俨然就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神童,懂得道理甚至要比他还要深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穆珩的一番话语,不仅仅是震惊了穆衍燃,就连屋中的卫九戒同春歌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尤其是离着他稍微近一些的春歌,她是天上的仙人,却是眼睁睁地看着穆珩在自己眼前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似乎是那一夜他早早入眠之后,一切便就有些不同了。她甚至开始怀疑,是否实在人间带的久了一些,让她感觉已经大不如前了…… 穆珩却是看着穆衍燃,一字一句说道:“王兄,阿珩真的不是孩子了……” “好……”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没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他只是低着头,又牵起陆青歌的手,陷入了沉思。 “王兄……”穆珩终是冷静下来,眼眶中又多了几分泪意,语气也透着几分委屈,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穆衍燃的面前,轻轻戳了戳他的手,低声道,“王兄,阿珩知道错了,阿珩刚才不该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来,惹得王兄生气了……阿珩有错……” 他却总是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轻轻开口道:“阿珩没有错。是王兄小瞧了阿珩,让阿珩心寒了。阿珩这般懂事乖巧,又怎么会直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呢?” 穆珩有些愧疚的低下头,而后退到春歌的身侧站着,躬身向着穆衍燃行了礼,哽咽道:“阿珩告退。阿珩不再此处打扰王兄,惹得王兄心烦意乱了。” 说着,他就带着春歌离开了厢房,瞧着背影还有几分落寞。 穆珩一走,穆衍燃便淡淡开口,语气还有几分僵硬,就像是沉浸在震惊中的人还未回过神来一般,道:“九戒,你说阿珩为何会知晓穆展琅的事情?他方才言语中说到了调查?他这般年纪,又如何会想要知晓这些东西?” 卫九戒站在原地,亦是紧锁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片刻之后,他才躬身回答:“属下无能,不知猜测到其中的缘由。” “罢了……罢了……”穆衍燃轻笑,而后垂眸看着陆青歌,眼角划过了一滴清泪。 往厢房走的路上,穆珩亦是一直沉默,但是方才的泪意都已经不见踪影了。春歌跟在他的身后,不禁觉得有几分可怖。 终于,她还是开了口,道:“小王爷,奴婢斗胆想知晓您为何会调查宫中之事?” 第四百二十九章: 再入幻境 穆珩听着,却是忽然顿住了步子,转过身来,抬头瞧着她,道:“春歌,有些事情,你应该比王兄还要清楚一些才对。” 看着面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孩童,忽然露出那般沉稳的神情,眼眸中甚至还有几分深邃,说出的话语也是那般的不同寻常后,春歌只是收起了自己平日中的恭敬,亦是冷了神色,警惕起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在小王爷的身体里?” 穆珩看着她的防备,不禁轻笑出声,道:“我就是穆珩啊?难道你们仙人都是这般的自大吗?百密一疏,莫不是说的就是你们这些天上的仙人?” 春歌的瞳仁顿时放大,满是不可思议,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怎么会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怎会知晓我的身份?什么自大,又是什么百密一疏?”她终于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还不禁往着身后退了一步。 穆珩垂眸瞧见了她的退步,嘴边划过了一丝笑意,道:“你知晓我能看见小白其实是一位女子,甚至还在来福客栈的后院就与她对话。为何你只能知晓我能瞧见她的身份,却不能想到我也能瞧见你的呢?” 他这般一番话说完,春歌已经是说不出话了,但是她还是恢复了镇静,站在原地,就是那般瞧着她。 穆珩看着她,而后忽然露出了一个十分无邪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十分单纯的孩子。他笑道:“我现在来回答你方才的问题。我之所以会去调查皇宫中的事情,便是因为我知晓王兄想要什么,也知晓他应该得到什么。” “春歌,你作为一个仙人,委屈着自己在广陵王府做一个丫鬟,自然也是有着任务的吧。你又是王兄院子中的丫鬟,必然会守护着王兄的吧?” 她沉默了片刻,而后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算作是默认。他已经看透了太多东西,她绝不能再让他知晓太多的东西。泄露了天机,不只是她遭殃。 穆珩又转过身子,继续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一边道:“好了,不要再说些什么。既然我们已经坦诚了,便不要再僵硬着了。都是为了王兄罢了。” 春歌没有说话,只是跟在她的身后。她脑中的思绪全然围着穆珩为何忽然变成了这般的模样,她唯一能想到的破绽,便是那一夜穆珩的异常,可是……她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后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厢房内,穆衍燃将卫九戒也打发了出去,让他去白玉婵的屋子中瞧一瞧。他刚才就这样忽然拉着陆青歌离开,想必她心中又会不悦了。 大夫也说了她现在需要静养,便更不能让这些事情困扰着他了。 卫九戒沉默着躬身作揖,而后转身离开了厢房。刚刚合上房门,便瞧见了小月迈着细碎的步子走来,瞧着似乎有什么急事。 “奴婢参见卫统领。”她走到门边,朝着卫九戒恭敬行礼,而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道,“侧妃娘娘让奴婢过来瞧了瞧王妃娘娘的情况,侧妃娘娘已是十分担忧。” 卫九戒微微点头,而后开口道:“王妃娘娘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疲惫,此时正在厢房中休息,王爷陪在身边,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就不要过问了。” “既然王妃娘娘没有大碍,那侧妃娘娘也能安心了。奴婢这就回去禀告。”小月又躬了躬身,而后就要转身离开。 “小月姑娘且慢!”卫九戒想了想,而后紧跟两步,叫住了就要离开的小月,道,“王爷命在下前去侧妃娘娘的厢房中,告诉侧妃娘娘方才离去并非是刻意,还请侧妃娘娘放宽心,不要过分在意。” “是,奴婢会将话带到的。”她又躬了躬身,而后转身离开了。 卫九戒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缓缓离开,直到她走过转角处,不见了踪影之后,他才转身离开了连廊。 又是那一片桃花满天的世外桃源,刮着微风,湖面上泛起了淡淡涟漪,还不时有桃花瓣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留下了点点痕迹…… 空气中还有些淡淡的想起,让人不由得心情愉悦,豁然开朗。陆青歌走在长到了小腿的草丛之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淡粉色的衣裳,一脸迷茫,走向了那边幔帐漂浮着的木台。 她渐渐走近,就瞧见小桃坐下那一条木桥一边,脸上是满满的笑意,她似乎是玩得十分开心。 “小桃?”陆青歌缓缓走上木桥,俯身看着桥下的女子。表情淡淡,还有几分没有反应过来。他还记得自己上一次来到此处,还是因为强硬的登上了终南山,受伤昏迷,奄奄一息之时,便与小桃进了这处世外桃源。 “青歌,你也来到此处了?我等了你许久呢!”小桃站起身,满脸惊喜。她又已经变成了上一回那般的模样,眉眼之间还有几分妩媚。 “你知道我们为何会出现此处吗?怎么会又出现在此处呢?”陆青歌打量着周围的幻境,眉眼间尽是疑惑,甚至还有几分担心。难道外面的那副身体又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状态了? 她只是记得自己十分心痛,甚至到了无法呼吸的地步,而后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忽然间晕倒在地,而后便没有了意识。 再回过头时,已经是置身于此处了。她看着小桃,脸上有几分担忧。 “不要想这么多东西了,此处的风景似乎又比先前好看了许多,我们好生在此处玩一玩,不是很好吗?在此处也不必迎合和穆衍燃,岂不妙哉?” 小桃笑得十分开心,而后牵着她的手前往前面的木台,一边笑道:“我方才前去看了一眼,那木台屋子都多了一些物件,还有一些上好的桃花酿。我已经尝了一口,方才说出了上好一词。” 陆青歌虽然跟在他的身后,但是心中的担忧却始终不能放下。她看着小桃的背影,道:“可是此处再美好,也只是虚假的。我们应该找机会离开这个地方。” “你且不要着急。你上次就是因为受了伤才会出现在此处,只管等着外面的人医好你便可。” 第四百三十章: 记忆丢失 小桃拍了拍陆青歌的肩膀,而后又笑着安抚道:“你想离开这里,只能靠穆衍燃了。他若是有法子将你唤醒,自然就出去了。你在此处安心待着吧。” 她瞧起来心情当真不错,身上的衣裳似乎也是与自己是同一件。再看看她那张脸,好似也似曾相识…… “小桃,你且先等一等!”说着,陆青歌就挣开了她的手,朝着身后的小溪跑去,她跪在河边,看着湖中自己的模样——她没有看错,那张脸与自己的越发相像了…… 她站起身,皱眉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子,疑问却肯定道:“小桃?你想把我留在这里?” 小桃露出笑容,缓缓靠近陆青歌,而后动作轻柔的理了理她的碎发,又将自己温热的手掌附在她的脸颊上,浅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在这里才会有真正的真相?我们越来越相似,是否,就是同一个人呢?亦或是,你不是陆青歌,我也不是小桃,我们本为一体?” 陆青歌只是怔怔的看着她,这些她都早有预感。初次见到她时,她身上那件粉色的银纹蝴蝶袖广袖百褶裙,已经让她有所怀疑了。 “我们先不要说这些,还是先出去为重。”陆青歌瞬间便移开了眸子,转身朝那个四周挂着幔帐的木台走去。她不想谈及此事,她就是陆青歌。 小桃跟在她的身后,也没有再显露出什么逼迫之意。她轻易就能看透她——她在害怕,她担心自己曾经在梦魇中瞧见的就是真实的自己,血腥而恶毒。 “陆青歌,方才在白玉婵的屋中,我要与你说的事情还未说出口。”小桃大步跟在陆青歌的身后,她像是疯了一般大步走着,让她跟上的有几分吃力。 听到声音,她终于是慢下脚步,而后微微偏头,淡淡开口,道:“什么?你要和我说些什么?” “你上回在白玉婵面前施展招灵之术,以为失败了。可是今日你出现在她的身侧后,她便即刻好转了许多。就连肚子中的孩子都平静了许多。” 陆青歌不禁皱了皱眉,不解反问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这些我都清楚,不必你来提醒我。” 小桃不禁轻笑,他如今对自己的态度都冷漠了许多了。她倒是不在意,继续开口说道:“你要招的灵是陆拾忆。那是否有可能,她已经狸猫换太子在白玉婵腹中了呢?她靠着吸食她的精气才会让她那般虚弱,你来了,她便是仰仗你了,也不再只是将白玉婵当做一个器皿?” 陆青歌这下终于是顿住了步子,转身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一臂之远的小桃,道:“你的意思是,我的招灵之术其实是成功了,我的拾忆还能来到这个世界上,真真正正的?” 小桃只是一挑眉,略有几分不羁,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但是我相信自己。” 陆青歌看着她沉默片刻,而后又继续转过身朝着那个木台走去。正要迈步而上之时,忽然听到幔帐之中传来一位女子的哭声,她抽泣着,哽咽着说道:“我甘愿受罚,只求你饶他一命……他光明一生,又怎么能潦草半生?” 对面并未有人回答她,但是女子的声音还在继续,道:“我既然承诺了甘愿受罚,便不会再背后耍什么小心思,一切都听从你们的安排……” 她顿了顿,又继续咬牙说道:“好……我甘愿……”而后便再没了生息。 陆青歌转过身,震惊开口,还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怎么?莫非此处还有旁人?此处不是我心中的幻境吗?” 小桃只是勾了勾唇角,而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进了木台之上,道:“是啊,此处是你的幻境,那可能就是曾经的自己呢!” 陆青歌当即明白了她的用意,便想要挣脱她的束缚,可是厢房之中并未有任何人。方才的一切似乎也只是幻像罢了…… 小桃就站在她的身侧,而后看着面前的空无一人,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真不是陆青歌,当你变回原来的身份后,再次面对穆衍燃之时,则会变成手起刀落。” 她垂下眸子,再是说不出一个字。她是见过的,那黑夜中的血腥…… 穆衍燃忽然站起身,而后拉开了紧闭的房门,站在门外的卫九戒本已经有几分倦怠,听到声音便里面一个激灵,十分精神的看着门外的人,道:“王爷,有何吩咐?” 他缓缓转头,而后目光涣散的看着面前的男子,缓缓说道:“方才威武大统领不是提及了什么江湖道士,如何能寻得到?本王要他来给王妃瞧病!” 卫九戒连忙单膝跪下,紧张道:“王爷息怒!您担心王妃娘娘的心思属下自然是理解的,但是威武大统领也曾说道,那个道士行踪不到。若是他不能按照约定一般明日到来,无人寻得见他……”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他知晓这番说辞只会让穆衍燃更加的愠怒,恨不得将整个上京翻个遍。但是这同样是事实。那个道士既然是一眼看出侧妃娘娘的病症,并且迅速取得威武大统领的信任,定然不是那些江湖骗子。 穆衍燃顿时没了话语,只是看着卫九戒,问道:“那你告诉本王,为何青歌一年前后容貌会差别的这样大?” 他一愣,而后便开口继续说着自己先前的说辞,道:“属下认为,是因为王妃娘娘随您离开终南山时年纪尚小……” “够了,不要再搪塞本王了!”穆衍燃皱着眉,满脸的不耐烦,厉声大道了他。他摇了摇头,声音忽然降低了几分,道:“本王不信……” 卫九戒只是垂下眸子,无言以对。他无法说出真相,便只能以这种方式做出回应。 见他沉默,穆衍燃也不逼问,只是转换了方式,又道:“那你如实告诉本王,本王的记忆是否有一部分的缺失?” 卫九戒愣了一瞬,而是犹豫着点了点头,肯定道:“是,王爷您确实丢了一部分记忆。” 穆衍燃只是笑了笑,丝毫不觉得意外。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不悦 “好了,本王知晓了。”穆衍燃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只是转过身,作势又要回到厢房,“你先去见一见威武大统领,寻问一番那个道士的踪迹,或许能有些线索。” 卫九戒见他不再追问,又反应平平,心中的担忧终于是放下了些许。他未多言,只是按照他的吩咐朝着威武大统领的厢房走去了。 穆衍燃又回到了床榻边,眼神木讷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青歌,你这是在惩罚本王吗?是因为本王丢失的那一部分记忆吗?” 他轻轻抚上了她的脸,眼中有几分泪意,道:“青歌,你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的苦楚,竟然连容貌都变了?疼吗?” 幻境中的陆青歌正站在木台之上,四处打量着这屋子的陈设,相比上次瞧见的,似乎是多了一些东西。 走着走着,她忽然瞧见了一个琉璃盏,通体透明,瞧着十分不凡,在耀光的光芒下熠熠生辉,十分夺目。瓶子中间丝毫还有什么球状物还闪烁,上下跳脱,似乎想要逃离瓶子的束缚。 陆青歌心下好奇,正要走过去时,忽然感觉脸颊上一阵温热,而后又是一下十分轻描淡写的冰冷。她怔在原地,心中想的却是——穆衍燃为自己流泪了吗? 小桃瞧见她站在原地,便也走了过去,顺着她定格的目光瞧了过去,而后不解问道:“怎么了?觉得那个琉璃盏有问题?” 陆青歌很快回过神,摇了摇头,道:“并非。琉璃盏没有问题,只是其中的球状物有些可疑。” “球状物?”小桃眯了眸子,满脸不解,疑惑开口,道,“我怎么什么都未瞧见?” 沉默片刻,她又拿起手中的桃花酿看了一眼,似是自言自语道:“莫非是我桃花酿喝的过于多了些,才会眼花,瞧不见那般重要的东西?” “或许是我眼花了呢。”陆青歌反应淡淡,而后又转了身子看向了另一边,方才能感知到外界的触碰一未向身侧的人提起只言片语。 见她转身,小桃收起了眼中的疑惑,有瞪大了眸子看向不远处的琉璃盏。那不停跳动的球状物实在是刺眼。她的眼中划过几丝不满,而后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酒醒了几分,那琉璃盏中的会发光的球状物也终于不见了踪影。 小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又回到了矮几边坐下,自斟自酌。 卫九戒很快便赶到了威武大统领的厢房,还未来得及敲门,便瞧见有丫鬟从里面走了出来。丫鬟未曾见过他,但是瞧着他的行头便猜测出是广陵王身边的人。 她不知道面前的男子的职位头衔,便只是恭敬行了礼,而后唤了一声大人,又询问一番来此处所为何事。 卫九戒同样礼数周全的朝着丫鬟作揖,而后开口回答,道:“在下奉了广陵王的命,来此拜见威武大统领,有些事情要向大统领请教。” 丫鬟微微点了头,而后浅笑道:“大人来的不巧,大统领方才小憩片刻,便就赶往广陵王侧妃的房中探望了。此时不在厢房之中。” “有劳了。”卫九戒又行了礼,而后便转身离开了此处。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些主子们实在是能折腾,受累了就只是他们这些属下。 若非是侧妃娘娘忽然生了那不知名的病症,他此刻应当是在晋州广陵王的训练场训练府兵,而不是在此无休无止的跑腿传话。 虽然心中有些无奈,但到时是广陵王的吩咐,他自然是不能怠慢的。只能慢慢踱步前去侧妃娘娘的厢房。她如今刚刚痊愈,在他勉强提起道士一事怕是会不悦。更何况还有威武大统领在身侧,王爷不能伴在自己刚刚痊愈的女儿身边,反倒关心着别的女子,到底是有一些不满的。 想着,卫九戒便就在白玉婵厢房外缓缓徘徊着,等着威武大统领从屋内走出来。 小桃匆匆回到厢房时,白忠信已经同白玉婵坐在窗边,两人正在交谈着什么。她缓缓靠近,朝着威武大统领恭敬的行了礼。 他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表情有些不悦的上下打量了她片刻,沉声开口,道:“方才你去了何处?侧妃娘娘就在窗边吹着冷风,也不见你在一边伺候?” 还未等小月开口,白玉婵先是浅笑开口,道:“父亲怎么又提起此事?女儿方才不是已经解释过了?是女儿执意坐在窗边欣赏府中风景。至于小月不再女儿身边,是因为女儿听闻青歌姐姐的身子也出现了不适,这才让她前去瞧一瞧。” 白忠信脸上的不悦并为缓和,只是朝着白玉婵笑了笑,而后又冷声开口,道:“敢问王妃娘娘是生了什么大病,让王爷抛下了刚刚痊愈的侧妃,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 小月躬了躬身,抿了抿唇,有些为难的开口,道:“回大统领的话,听广陵王身边的卫统领说,王妃娘娘只是有些疲惫,正在房中小憩。” “疲惫?”白忠信低声重复,而后不屑地轻笑一声,连连道,“甚好……甚好……” 白玉婵转了转眼珠,而后连忙开口,替陆青歌说起好话,道:“父亲莫要气恼。女儿方才的话还未说清楚。青歌姐姐乃是终南仙山上的修仙之人,此番救下女儿乃是动用了内力,这才会疲惫休息。” 见自家女儿这么为陆青歌说话,白忠信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再是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语了。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后宠溺又无奈道:“你呀,就是这么善良,叫人欺负了还替旁人说话!” “父亲这是哪里的话,女儿在广陵王府过得很好,不曾受青歌姐姐的欺负。我们姐妹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十分要好。” 说起这番话时,白玉婵只觉得十分心虚,头都不禁低下了几分。若是说起亏待,倒是还是她伤了陆青歌的心…… 不多时,门外的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接着是一个丫鬟清脆的话语,道:“大统领,您吩咐的参汤到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隐瞒 白忠信一听,立马喜笑颜开,笑道:“快些进来!”而后又转头看向白玉婵,道:“侧妃娘娘在外面受了亏待,回到了自己家中可再不能被怠慢了!为父方才吩咐了厨房熬了一碗参汤,侧妃娘娘快些趁热喝下!” 白玉婵点了点头,而后便瞧着门外的丫鬟推门进来,将手中的参汤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丫鬟放下参汤之后并未马上离开,而后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两位大人,似乎是话要说。 白忠信一心看着面前的女儿,只等着她喝下自己特地吩咐下去的参汤,丝毫未察觉得到身侧的异常。 还是白玉婵看出了丫鬟的局促,而后浅笑开口寻问,道:“有话便直说吧,不必在此支支吾吾。” 丫鬟躬身,而后便直言不讳,道:“回侧妃娘娘的话,奴婢方才走进您的厢房之时,瞧见广陵王身侧的卫统领在外面徘徊,似乎是有着什么事情。” “他来此处做什么?”白忠信率先开口,言语中似乎又有些不满。他可能是在想着为何穆衍燃自己不亲自过来。 丫鬟语结,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只是瞧见了他在附近罢了,又如何会看透他的目的。 白玉婵看了白忠信一眼,嘴边露出了一抹笑意,而后朝着小月说道:“好了,你快去将卫九戒叫进来吧,看看他来此为了何事。” 见小月走了出去,白忠信又不满开口,道:“能是为了何事?估计又是为了王妃的身子而来。这广陵王当真是不知轻重,王妃本就是修仙之人,损失了些内力定然能自己恢复过来;但侧妃娘娘您却是不同……” 他话还未说完,便就叫白玉婵打断了话语。她心中不禁有些不耐烦——虽然他是为了自己打抱不平,但是总是在此处抱怨着总是让人觉得烦躁。 但是他又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她只能耐着性子,话语中多出几分调侃,道:“父亲半生征战沙场,怎么回到府中反倒没了那份潇洒随性?此时虽是在自己的府邸之中但是王爷的位份倒是还是比您要高一些的,父亲还是要谨言慎行。” “女儿自然明白父亲是关心则乱,一时间未能注意分寸。但是女儿已经嫁入广陵王府,并且位于侧妃之位,您说着这些,女儿面上到底是有些不好看。” 白玉婵一番话说完,白忠信便是哑口无言,面上似乎还有几分委屈,便没再说什么,就沉默着坐在一边。 卫九戒本是坐在连廊上十分惬意,身后却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奴婢参见卫统领,侧妃娘娘传您进去。” 他顿时惊得一机灵,立马站起身跳到一边站直,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小月,而后又看向了不远处的白玉婵的厢房门。 “是,属下这就前去。”他躬了身,而后扶着方才险些拔出的长剑走向不远处的厢房。他自觉自己站在地方还算有些隐蔽,在那屋中应该是瞧不见的,不知白玉婵是怎么发现他的踪迹的。 卫九戒走进屋中,单膝跪下,抱拳低头,恭敬行礼,道:“属下参见侧妃娘娘,属下参见威武大统领。” 白玉婵只是微微点头,而后道:“起来吧。听丫鬟说,那你已经在外面徘徊了些时候了,不知找本妃所为何事?” 卫九戒还未开口,便感受到身侧投过来一道冰冷的目光——倒是不难猜测,定然是护女心切的威武大统领了。此刻的他定然十分不满广陵王未能亲自前来探望侧妃娘娘。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停顿一瞬才缓缓开口,道:“回侧妃娘娘的话,属下前来其实是寻找威武大统领的。方才属下前去大统领厢房,却是不巧,未能见到。听闻大统领来此,这才寻了过来,又生怕打扰了侧妃娘娘与大统领议论家常,便就在门外等候。” “哦?那卫统领寻找本大统领所为何事?是广陵王殿下有何吩咐吗?”白忠信在一旁一挑眉,嘴边露出了些许笑意,开口的语气却是阴阳怪气。 听得此言,卫九戒越发紧张起来,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回威武大统领的话,王妃娘娘身子不适,大夫亦是未能找到病症。王爷听闻昨日府上来了一位有些真本事的江湖道士,便派属下前来寻问,想要问一问踪迹,好青岛府上为王妃娘娘瞧一瞧。” 说完,卫九戒也是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白忠信的眸子。他都能猜测到这位征战沙场半生的大大统领的犀利眼神,光是想一想,便打起了冷颤。 白忠信不禁轻笑,有些不屑,心中愈发不满起来。这王妃娘娘不过是消耗了些内力,对于一个修仙之人来说本就无伤大雅,这广陵王竟然这般大费周章,这是刻意让他不自在脸上蒙羞? 他冷了眸色,正要不满口气,手上却忽然一紧——是白玉婵握着了他的手,还在朝他使着眼色,似乎是阻拦着他说出陆青歌修仙之人的事情。 白玉婵便是猜到了他要说出此事,便连忙在他开口之前阻断了他的话语——且不说方才的那段话语只是搪塞他,单是因为陆青歌早已不是修仙之人的事情,那话就是不能说出口。 仙人与妖人到底是有些区别的,若是穆衍燃真的西就起来,她与陆青歌一个都脱不了干系。他们已经隐瞒了这么许久,绝不能因为白忠信几句无心之语功亏一篑! “不知是什么江湖道士?本妃也不太清楚呢!”白玉婵露出好奇的神情看向一旁皱着眉头不解的白忠信,笑道。 他虽然不明白她心中到底是如何盘算的,但是还是看得出来她不让自己说出来方才的话语。白忠信只觉得无奈,心中觉得自己的女儿又在忍气吞声。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开口,道:“早些时候,侧妃娘娘您的病症还毫无头绪之时,府中忽然来了一位江湖道士,光是瞧了一眼便看出了侧妃您的病症因为腹中的孩子而起。老臣请求他快些施法救人,他却偏偏说着要回去准备些器具,并承诺着明日再来府上。” 第四百三十三章: 坠落 “既然如此,那父亲应当是真的不知晓那个江湖道士的踪迹的。况且这些江湖道士不都是行踪不定的吗?”白玉婵松开了扯了白忠信衣袖的手,而后抬眸看向卫九戒,嘴角有淡淡的笑意,“既然那个道士也说明了会回来府上,便是耐心等候罢了。” 她倒是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样子。她本是无心插手此事,方才阻拦威武大统领说话,不过是因为不想让她将自己方才搪塞他的说辞吐露出来罢了。 陆青歌早就不是修仙之人了,此番身子出了问题也不是损耗了内力,若是那番话流露出去,只是给给自己惹来麻烦罢了。 她再是不想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了。如今的她,只剩下一颗平静的心,想要平平安安的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其他的她早已没了精力。 白忠信心中对白玉婵方才的话深信不疑,坚信着陆青歌是修仙之人只是损耗了内力。他本就对穆衍燃只守在王妃身边儿不悦,这下知晓那边的女子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病便更加没了好气。 他虽然不明白为何白玉婵不让自己说出陆青歌只是损耗了内力的话语,但是既然她不让,他便就随了她的心意。 “侧妃娘娘所言极是。”白忠信附和着白玉婵的话语,一心只想将面前的卫九戒打发着离开,他语气薄凉,甚至还有几分不屑,道,“本大统领亦是弄不清那个道士的踪迹。如若侧妃娘娘的身子还未痊愈,本大统领能做的亦是等待着道士的到来。” 白玉婵听着,也瞧出了卫九戒的脸色有几分难看,便又开口道:“况且,那道士既然有些本事,便不该是一个言而无信之人。青歌姐姐生性纯良,待人待物又都是一颗热忱之心,此番她一定能够平安度过此劫的!” 卫九戒只是冷了脸色,在他听来,白玉婵便是盼着王妃娘娘出些什么事情,最好是永远也醒不过来便是最好,这样她便可以母凭子贵,再借用家世的优势,坐上王妃的位子。 他站起身,作势要离开厢房。临走时只是躬身客套着:“那属下便先在此借侧妃娘娘吉言。属下就先告退了,还要前去禀告王爷。” 见他转身,白玉婵又开了口,道:“卫统领可千万让王爷放宽心,青歌姐姐定然会没事的。那般善良之人定然会受上天庇佑。” 卫九戒转过身,语气淡淡,又道:“对了,还有一事王爷要属下知会侧妃娘娘一声,如今王妃娘娘已经回到广陵王府,大夫又叮嘱您一定要好生修养,此后府中大小事务便全权交给王妃打理了。” 听到卫九戒的话,白玉婵依旧没什么反应,她早就不在意这些了。倒是身侧的白忠信差点开口说些什么。 只是他转念一想,广陵王的一切事宜交给府中的王妃主母倒是和规矩。之前交给白玉婵打理,到只能落得个代理的名号,丢给陆青歌才是合情合理的。 如此,他便就只能忍气吞声,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语,只能在心中生着闷气。他当初就不该同意白玉婵的倔强,如今一个大大统领的嫡女都只能忍气吞声! 见卫九戒和上门离开,白忠信才握住了白玉婵的手,脸上眼中尽是心疼,道:“婵儿,你在广陵王府当真是受委屈了!” 她只是摇了摇头,而后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浅笑安抚道:“父亲,您且安心,女儿在王府的这些年,当真是没有受委屈的。” 这王府的不安宁可都是由她而起,又何来受委屈一说呢? 可是这在白忠信看来,就只是她在宽慰着自己的善意的谎言,一时间脸上的表情越发心疼,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卫九戒回到厢房复命之时,却发现穆衍燃就坐在床边阖上了眸子。或许是这些天来的心力交瘁,才让他光是撑着头就安然睡去。 他最后瞧了一眼床榻上熟睡着的陆青歌,不禁摇了摇头,退出门去。两人本就情路坎坷,经历了那样多的磨难之后好不容易得以重聚,如今竟然又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穆衍燃睡得倒不算安稳,脑中总是浮现出一些陌生的画面——他像是置身于幻境之中,周边只是层层白云,放眼望去也只有雪白的云,它们轻轻浮动,却未想过要给他露出一条道路。 耳边想起了一道女声,清脆好听,时而又带着几分妩媚。可是,明明是空无一人,寂静无声的环境,他却始终都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忽然,声音嘈杂起来,甚至还有几分刺耳……那些洁白的云彩忽然变成了银灰色,正大幅度的流动着,像是有风推动着他们前进。 穆衍燃只觉得脚下一阵晃动,身子也跟着晃动,险些就未能站稳。这一摔,可就不知会是怎么样的境遇。 银灰的云朵又化身成了乌云,他们停止了流动,可是云彩之间却是闪着雷电与风雨。穆衍燃紧张起来,可又无路可退。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些东西并不会影响他。他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周边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方才的那一道女声又再一次响起,不过此时却是凄厉而尖细的惨叫声——她很痛苦,似乎正在遭受着扒皮抽筋的苦楚。 她每每发出一道声音,那云彩中的雷电便就闪现的厉害几分,还伴随着沉闷而庄严的声响,让人不禁生出敬畏之心。 穆衍燃不由得捂住了心脏,里面像是针扎一般的抽搐的疼。他听着那个女子受苦,心中也四号不觉得好受…… 终于,一切都回归了平静——雷电消失了踪影,乌云也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只剩下了无力地穆衍燃站在原地。 他松下一口气,却是觉得眼皮沉重,紧接着又是脚下一软,不禁向后一仰。 就这般,他坠落在云层之间,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的眼神迷离,却没有完全的合上,他能瞧见自己的不断下落。 可奇怪的是,他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心中觉得有几分解脱…… 第四百三十四章: 大任 黑夜降临,青宸就靠在树干上小憩。顾青柠屋子中的灯还亮着,他便只能在此处守着。他动了动身子,又抬头看向了那一轮孤独的明月。 他不禁勾起嘴角,轻笑一声,而后摸了摸腰间的遇歌剑,沉声道:“青歌啊,青歌,你现在究竟身在何处,又变成了什么模样?” 话语中的悲凉不禁让身侧多了几分阴森。青宸拉了拉衣襟,将衣裳合的紧了一些。如今已是人间的冬日,天气早已是寒冷下来。 “人间道士……”青宸正在走神,忽然听见耳边传入一道飘忽空灵的声音,他顿时一惊,而后四处打量着。 终于,他在树下瞧见了黑白无常的身影——他们笔直的站在那处,手上的锁魂链还是干干净净。 青宸飞身下树,而后看着锁魂链出神,心中有些担心也有些疑惑,难道是丞相府有什么人已经阳寿已尽? “人间道士……”黑无常又唤了他一句,还同白无常抖了抖锁魂链,身边立刻传来一阵孤魂野鬼的惨叫声。 青宸被那些鬼魂的叫声惊得回过了神,心中开始意识到他们似乎是来寻自己的。他躬身作揖,低声寻问,道:“不知二位鬼神为何事前来寻找在下。” “那位被九尾狐妖杀死的人间老儿,投胎前想起了自己死去的记忆,怎么都不肯轮回,扰乱了阴间的秩序。奈何他又无甚黑心之事,又是冤死之鬼,阎王也不能拿他如何。” “有因此事真相只有你一人知晓,阎王便派我兄弟二人前来请求你速速抓住凶手,以告慰亡灵,还阴间秩序。” 说完,黑白无常便整齐地单膝跪下,低着头,态度虔诚。不等青宸开口,便就不见了踪影。 看着面前的幽幽夜色,青宸只觉得为难十分。他虽然无意间知晓了是九尾狐妖所为,但是由于陆青歌身份的特殊,他当真不想再插手此事…… 如今,竟然直接将维护阴界秩序的重任的担子交给了自己一个已经不能成仙的修仙之人的肩上,实在是可笑。或许就是命运作弄,往日一心修炼之时,总是不能碰见机遇;如今已经不屑一顾,却是有了这样的大任…… “青宸,去做吧,不必顾及青歌……”青宸正觉得心烦意乱,忽然耳边又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只见自己腰间的玉佩忽然闪出光亮,接着他便看到了风行尊者的身影——这不过是一场幻想罢了,或许是她早已参透了他所要经受的劫难,这才早早留下这段话给自己。 难怪风行尊者在对自己那般失望的情况下,还亲手将这个玉佩交给自己,原来是暗藏玄机。 “师傅……”青宸低声呼喊一句,眼中隐隐有些泪意。他在感动着风行尊者还挂念着自己,可又同样遗憾着他就这般放弃了青歌。 “青歌本来就不该是仙门中的人,本座初次见她便就看透了这层玄机。可奈何她就出现在我终南山的大门前,本座便心存侥幸,想着改了她的命格,引导她进入正道。” “在终南山的那些年,青歌虽然并未练成什么像样的法术,但是好歹恪守正道,倒也安分守己。可是后来那个人间王爷出现了,她无论如何都要离开终南山。那时,本座便知晓自己是多么的弱小,竟然企图与天抗衡……” “青宸,青歌有青歌的命格,只是本座不自量力让你们有了交集。若是有朝一日,你们需得兵戈相向,你千万不要念及私情,为天下除去大患啊!” “天下大患……”青宸亲眼看着风行尊者的幻想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而后十分难以置信的念着这最后的四个字。 他的心绪彻底的凌乱了,师傅是一向疼爱青歌,如今为何要这般形容她…… 威武大统领府。 穆衍燃猛地惊醒,外面的天色已经晚了,屋内没有丝毫的光亮。他的心跳得极快,久久不能平静。一抹额头,只感受到满手心的湿润。 他微微穿着粗气,觉得十分慌乱。方才在睡梦中,他明明只是没有尽头的坠落着,可是周边却忽然变得血红一片,不知是双眸的缘故,还是那惨叫的女子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幻境。 “青歌,你可千万不能出事!一分一毫的差错都不能有!”穆衍燃颤抖着声音紧紧地抓住了还在昏睡中的陆青歌的手。 他只觉得害怕,方才的梦境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他的青歌会受到那样的伤害吗?他绝对不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穆衍燃冷了脸色,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卫九戒还站在门外,瞪大着眼睛,十分称职。 他歪头看他,而后淡淡道:“那个江湖道士的事情问的如何了?” 卫九戒当即侧身行礼,而后有些犹豫地开了口,道:“回王爷的话,威武大统领只是说着不知晓那个道士的踪迹。若是想再见他,只能等着他明日再来府上。这还是他守约的情况,若是他不能守约,便是无人能知晓他的踪迹……” 穆衍燃当即瞪大了眸子,死死抓住了卫九戒的衣领,恶狠狠道:“你再给本王说一遍?” 卫九戒大惊,连忙出口安抚,道:“王爷莫要息怒!属下这就出府寻找周边有些道行法术的道士,若是那人不能前来守约,也不至于十分难堪……” 穆衍燃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而后十分无奈的捏了捏自己的额角,沉声道:“怎么?白玉婵那边是什么反应?” 卫九戒再次躬身,而后如实说道:“说出要侧妃娘娘交出大权之时,她的反应平平,瞧起来十分不在意;倒是一旁的威武大统领脸上有几分怒意,分明就是觉得自己的女子在广陵王府受了委屈。” “好了,本王知晓了。”他转过身,只觉得身子十分疲惫,浑身乏力。穆衍燃摆了摆手手,道,“你去办事吧,王爷就这样睡下了,不要让人前来打扰。” “是!”卫九戒躬身,而后伸手替他合上了房门,便才转身离去。 穆衍燃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床榻,眼神有几分迷离。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不是狐妖 穆衍燃无力地在床榻边坐下,而后便自己为自己脱下衣衫,缓缓躺在了陆青歌的身侧,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疲惫之意。 床榻之上,两人便就如此并肩平躺着。他的手与陆青歌那微微有些凉意的手紧紧相扣。他想就这般牵着她,生怕自己进入梦乡之后,身侧的女子便会不见踪影;但是他又担心自己的用力,会弄疼了她…… “青歌,本王往日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的惩罚本王?”穆衍燃缓缓开口,有几分动情,语气更是透着哽咽。 自从离开朝阳殿,封为广陵王后,他便记不清自己何时流过泪水了。可是短短半日光阴,他已经为了陆青歌流下了两行清泪。 他的记忆中有陆青歌的身影,可是每一幕都是那样的不真切。即便是如此,在看到她的脸时,他依旧会觉得十分心痛,更像是夹杂着愧疚…… 带着这些沉思,穆衍燃终于再次拥有了困意。他的眼皮逐渐变得沉重,意识也开始有几分模糊,而后便是沉沉睡去…… 陆青歌同小桃还被困在她脑中的桃源幻境之中,没有丝毫出口的印记。两人百无聊赖的坐在木台之上的矮几上,面前摆着一盘棋盘,上面已经落了子。 小桃又拿起一粒黑子,直接挡住了陆青歌的棋路。她托着腮,表情有几分木讷,道:“为何你的棋艺竟然这般的差劲,竟然还未胜过一局。如今的我,可是只使出了四成的功力。” 说完,她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将无奈与嫌弃都写在了脸上。落下棋子的气力越发收起,全然是一副没有兴致的模样。 陆青歌瞧了她一眼,神情有几分紧张。她一手执白子,食指轻轻含在口中,心中十分焦急。这盘棋她当真是看不懂,手上的棋子亦是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早年在终南山时,她的棋艺便是这般的不入流。风行尊者十分喜爱下棋,可是她却怎么都学不会。那些棋子之间的法则,与她而言,比修习用的心经还要难懂几分,简直就是天书一般的存在。 眼前的小桃又是这般的嫌弃自己,便是让陆青歌觉得愈发的紧张,脑中的思路越发的混乱,最后直接将手指间的棋子放回了棋盒,毁了棋。 “罢了,罢了,这下棋实在是与我不太投缘。”她看着面前整齐的棋盘,亦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向小桃的眸子更是有几分无助,道,“你方才与我说的,我当真是记得的。可是当真要我运用起来,确实有记不住了。” 小桃摆了摆手,而后一挥袖子将面前的棋盘棋盒收了起来,站起身活动了筋骨,语气中依旧是难掩嫌弃之意,道:“好了,莫要再与我说这些推辞,都是些无用的话语。只是失败的人才会不停找着借口,你就是不行!日后便不要找着我下棋了,丝毫不能尽兴!” 陆青歌勾了勾唇角,而后默念口诀,让小桃变成了那般拇指大的样子,而后语气十分挑衅的说道:“不过是下不出那些人间的玩意儿,你又何必如此诋毁与我?你瞧,你瞧,论法术,你终究是比不过我!” 小桃气结,想要还手,奈何现在的自己十分幼小,怎么会是陆青歌的对手?她只能瞪着眸子,言语中十分不满,道:“世间竟然还有你这般小气的女子?我今日当真是长见识了!” 她试过暗中摆弄着口诀变回原样,可是终究是受制于陆青歌,有丝毫的动静都叫她识破了,便只能一直是这样一个憋屈的模样。 终于,小桃忍不住了,便是向她低了头,求饶道:“青歌大人饶命,小的口出狂言,惹得您不悦!小的知错,快些让小的变回原本的模样吧!” 陆青歌不禁笑出了声,瞧着小桃不知从何处学来的这般唯唯诺诺又十分恭敬的模样,笑红了脸庞,而后便也替她解了咒语。 小桃当即喘着粗气,不悦的看着她,正想要说些什么,而后又是顾及着她那能控制自己大小的口诀,便笑得十分虚伪的说了一句:“小的当真是谢谢青歌大人的大恩大德!” 陆青歌自然瞧得出她的不悦,嘴角依旧残留着笑意,道:“本大人还以为你又要口出狂言呢!” 小桃转过身子,不去瞧她,还刻意从鼻孔喷出一口气,有意让她知晓自己的不悦。 “你可有觉得困倦?”陆青歌却是没有理会她的小性子,而后十分严肃的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的小桃。 她终于是转过身,同样严肃的回答着她的问题,道:“自从入冬之后,便不是有些困倦之意。不过并不强烈,还是可以克制。” “那你可觉得身上十分乏力,使不出力气,就连法术也被削弱了几分?” “不曾。我倒是还觉得我的法术还精进了几分。”说着,小桃还露出了几分笑意,十分雀跃,对此十分的满意。 “可若你是一只桃树妖,应当是冬日落叶入眠才对,如何会是如此的精神呢?莫非是因为已经成精的缘故?”陆青歌打量着小桃,这个问题当真是困扰了自己许久。 她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立在她的面前,摇了摇,又故作神秘道:“此言差矣,我觉得我不是一直桃树妖。原本从桃树中走出来,记忆中又是唤作小桃,我便对自己桃妖的身份深信不疑。” “可是自从和你在一起后,我发觉我们有太多的东西契合了,如今竟然可以心连心了!由此,我便凭着我这些年看话本子的经验,觉得你我本是一体,我也是九尾狐妖,是你身上的一部分!” 听到此言,陆青歌立即就将嘴边的微笑收了起来。她本来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语,却不想只是这些让人不悦的话。 她冷了声音,道:“我本不是九尾狐妖,你若与我本位一体,该是一个凡人,亦或是修仙之人才是。虽然你遇见我时,我确实是狐妖,但是是遭到了白玉婵的陷害,这根本不是我的真身!” 小桃瞧着她,而后抿了抿唇,叫嘴边的话语收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六章: 古怪 “若你说是,那便是吧。”小桃最终还是点了点,附和着陆青歌的倔强。但是她也不是一个会随意服软的女子,亦是嘴硬着,“但我就是妖,并且不是桃树妖!” 陆青歌等了她一眼,心中有些不悦。她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只是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小桃的身子不经意地紧绷了一下,却是发现她并未来到自己身边。 心中好奇,她便探出头去,却见陆青歌站在过膝的长草之中,看着花瓣飘扬的方向。 “你……”小桃走过去,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这才刚刚撩开幔帐,空中便下起瓢泼大雨,两人无一幸免,淋湿了衣衫。 陆青歌赶忙跑了回来,抖了抖衣服上的水,只觉得十分晦气,埋怨道:“方才我只想瞧一瞧这花瓣之中可有掩藏着什么玄机,说不准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却不想竟遇见这样的事情!这幻境也会下雨不成?” 小桃也是面露不悦,蹲在一边拧着自己衣角上的水渍,十分烦躁,低吼道:“这应当是外界的感应在幻境之中做出的反应。难道那穆衍燃又看着你落泪了?当真是像个女子一般磨磨唧唧!” 两人退回木台,这才躲过了那一场雨——这木台虽是露天的,但是就是像是有一顶屋顶似的,安然无恙。 “罢了,罢了。”陆青歌一边轻念口诀,召唤出一团火焰烘烤着身上湿漉漉的衣裳,一边言语上安抚着小桃,“此处还有一个木台供我们躲避,倒也不算太糟。” 她转过身子,听到穆衍燃为自己流泪之后,心中便是忍不住的觉得有些喜悦。 小桃还在身后自顾自的念叨着:“青歌,你瞧见没有,若我真的是桃树妖,应当十分惧怕火焰才是,你看我如今多么的游刃有余!” 她的语气有几分得意,可是陆青歌也只是随意的敷衍着她的话语,却是满身心的看着不远处的那一盏琉璃盏。 方才的那个会发光的球状物又出现了——它看起来有几分不稳定,忽明忽暗的,还不时闪过粉色的光芒。陆青歌露出疑惑的神情,而后缓缓向它靠近。 小桃亦是听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便在衣角也烘干后回头瞧了一眼,竟然瞧见她正在向琉璃盏靠近,便立即瞪大眸子紧张起来。 那盏中的球状物也在这时忽然发出了刺眼的光芒,而后再次不见了踪影。 陆青歌放在遮挡光亮的衣袖后,就只瞧见了一个空空如也的琉璃盏。她有些失望的四处打量,而后回头看向若无其事的小桃,疑惑开口,道:“你方才可有瞧见一道非常刺眼的光芒?” 听着她的话语,小桃的眸子逐渐皱起,而后缓缓走到她的面前,用手背贴住了她的额头,失笑道:“你在说些什么?光芒?莫非又是外界的感应,让你晃了神?” 瞧见她是这样的态度,陆青歌不禁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她瞧错了?还是说外面已经天亮了?亦或是穆衍燃起身点了灯? 想着,她便想起风行尊者曾经与自己说过的话——万事都是需要机缘的。她三番五次的瞧见这不知名的球状物,便是说明自己与它有缘;但是又始终不能靠近瞧见阵容,便是说明机还未到达,便是不能急躁。 昏暗的厢房内,只剩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穆衍燃的眉头始终是皱着,像是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屋顶的砖瓦上有些动静——芦芽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整座威武大统领府。夜已深了,偌大的大统领府已经没有剩下几站亮眼的灯光。 他是来寻陆青歌的,可是只能闻见妖气,却是找不到人。他已经在这大统领府从午后徘徊到此事了。据他这一下午的观望,脚下的这间就是整个威武大统领府熄灯最早的一间。 芦芽低下头,十分小心翼翼地掀起了其中一片瓦片,而后低头朝里面望去。 屋内光线昏暗,他瞧不见其中的景象。但是可以确定的便是这里面有着陆青歌的妖气。 他动作小心,而后低念口诀化身为一只瘦小的蚊子,缓缓飞进了厢房之中。他最先问道的是穆衍燃的人气。不知为何,进了屋子后,陆青歌的气息反倒是虚弱了几分。 芦芽目标明确,直朝着床榻飞去——果然瞧见穆衍燃与陆青歌并肩躺着。瞧男子的模样,应当是睡着了,只是被梦魇缠身,睡的有几分不安稳。 而一旁的陆青歌就有些奇怪了——她安静的可怕…… 芦芽这才一转身变回了人形,而后轻手轻脚的拿起陆青歌搭在被子上的手腕,低声呼喊:“陆青歌!陆青歌!” 见面前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芦芽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而后为她诊脉——脉象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甚至还能看出她是内力越发的深厚了,与身上的妖力融合越发融洽了。 芦芽有几分焦急,童吾又不在自己身边,遇到这些奇特的病症,他当真是毫无办法。芦芽咬着牙,还是转身离开了厢房。 他并未离开,而是隐去身行坐在院子中的石桌边,心思烦乱。 自从得知陆青歌使用了招灵之术后,他便一直心有余悸,生怕她会像当年的青溪一样,走到穷途末路…… 这两日他听闻给白玉婵诊脉的大夫在小巷子被妖怪杀死了,从背后毫不手软的掏出了他的心脏。当场毙命,血流成河。 他倒不是替这大夫痛心,只是担心此事与陆青歌有关。她本就使用过至阴之术招灵之术,又因着根基不稳,时而没了本性亦是实属正常。 可是被内心的欲望控制的妖,如何会是善类?她选择留下那人类一个全尸,亦是仁慈之举。 芦芽又在院子中做了片刻,想到周芷清还一个人留在鸿香院,便叹了口气施法离开了这间院子。 她最近亦是怪怪的,话也少了许多,还整日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只有给她送些饭菜之时才能见她一面。 夜空中的芦芽又是不禁叹了口气,而后朝着鸿香院前去。 自从童吾十分古怪的忽然离开,还总是跟着一个老者后,他便开始心中有疑。 第四百三十七章 : 辞别 童吾就坐在一个巷口,双臂交叠的胸前,靠着墙壁,闭目养神。他这几日都等在此处,可是那个老者偏偏是闭门不见。今日竟然还未归来。 夜色降临,童吾动了动身子,慵懒的睁开了眸子,而后便瞧见了不远处传来一阵木质车轮划过石板路的闷响;还能瞧见一盏微弱的灯光在半空中不断的飘动。 他立马直起身子,眸底深沉,就等着那个步履蹒跚的老者朝着自己靠近。童吾的嘴角划过了一抹得意的微笑,似乎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势在必得。 老者推着自己的小车笨拙地从童吾身侧略过,像是没有瞧见他一般,继续往前面走着。 童吾的笑容凝固在嘴边,而后渐渐的收了起来,跳下台阶,跟在老者的身后,气急败坏的喊道:“你还在倔强些什么?这不就是你这些年一直想要的吗?” 老者终于是转过了身子,眼中平淡而浑浊,还藏着几分薄凉。他看着童吾,而后唇边也勾出一抹不屑的笑意,道:“你在自以为是了。你又看不透我的内心,凭什么说你以为的就是我想要的?” 童吾一时语结,而后又露出一份十分笃定的神情,笑道:“怎么?你当真舍得这份感情?瞧着她过着与你无关的人生?” 老者哑然失笑,而后摇了摇头,道:“你终究是太自大了。你仔细想一想,若非是你有着能够钻入凡人内心,找到其的破绽的本事,你又算作什么?” “你再仔细想一想,你如今还能参透旁人的内心吗?你终究是江郎才尽了,可是你却不愿意承认。” 童吾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紧紧咬着牙关,颈脖处都憋出了青筋,可是他终究是说不出反驳他的话,他不得不承认,终究是他的高傲输给了现实。 “我已经记不清我变成这样的模样究竟多少年了,她的人生亦是早已不属于这样多年了,我又在意着什么呢?她过得好,不就是最好吗?” 老者看着面前逐渐没有了那份趾高气扬,他垂下了眸子,低声说道:“是,我终究还是低估了凡人……我可以让你变回原本的模样,亦是可以将那段记忆还给鸢儿,这样你还愿意吗?” “你……”老者瞪大了眸子,而后瞧见童吾的心口忽然间冒出了红光,而后自己空荡荡的心口忽然一热,他不禁向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自己有了心脏跳动的胸口,久久不能平缓心中的激动和惊愕…… 而后,他便亲眼看着方才还是翩翩少年郎的男子逐渐变成白发苍苍的佝偻老者。 “童吾……”男子不禁惊呼出声,而后落入耳中的却是一个跨越了千年的声音——他立马摸上自己的脖子,竟是十分光滑,没有半分细纹;他再是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亦是白嫩细长,指骨分明……他真的变回原本的模样了! 那个老者却缓缓坐在墙角,而后摇了摇头,笑道:“非也非也,你才是童吾。我啊,根本就没有名字。” 说着,他还抬起头看向夜幕中流动的云彩,语气自嘲道:“我是假的,它也是假的。” “童吾,你放心吧。我就要回到原先的地方去了。明日我便会前去丞相府,将鸢儿的记忆都还给她。我耽误了你们一千年,终究还是要还给你们一个好结局。这次离开,你们是我最大的放不下……” 童吾正要说些什么,他的动作还有几分迟缓,一时间还有几分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灵活。他过了一千年老人的蹒跚不便的日子,都将习惯刻在了骨子中。 “童吾,你们定然要好好的在一起,也算是我的赎罪。日后,我就不在人间了,但是还是能瞧见你们。” 老者靠在墙角,闭着眸子缓缓的说着。他的声音苍老,话语都不禁跟着沙哑起来。 童吾正想着靠近,却见他就那般逐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他瞪大了眸子,看着空无一人的墙角说不出话。 “你究竟是谁……”这样的话语还夹在喉咙之中未说出口,便是再瞧不见他的人了…… 他并未走远,只是闪身去到了另一处巷口罢了。他在夜风中喘着粗气,身子十分的虚弱。他的眼神迷离的看着面前的空旷,嘴角不禁扬起了一个弧度。 “你逃了一千年,就落得如此的下场?”再睁开眼时,春歌已经站在眼前了。 老者的笑意愈发的明显,开心的唤了一句:“乐纯上神,许久未见了,你怎么穿的这样朴素?” 春歌只是勾了勾唇角,而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眸子中有几分不屑,道:“苏云,你终于是想回天庭了?你走的这一千年,可是让织女们都劳累了许多,还要日日替你纺织云彩,以假乱真!” 苏云动了动身子,而后挪动着笨重的身子躬身跪在春歌面前,用着苍老的声音诉说着自己的忏悔,道:“小神知错,甘愿受罚……不过还请上神能够满足小神最后一个请求。” 瞧着面前男子狼狈的模样,春歌只是一挑眉,冷冷地说道:“你先说与我听一听。” “小神在鸿香院还有一位友人,临走之时,小神想要将自己的真相尽数告诉他。”他弓着身子,声音闷闷的,可是春歌却听着真切。 她皱起眉头,面上有些不解,十分不确定的又询问了一遍,道:“你当真是要将人间的一切都断得干干净净,再也不会此处了?” 苏云十分笃定的点了点头,而后抬头对上春歌疑惑的眸子,道:“乐纯上神,小神当真是秩知错了,亦是甘愿受罚,再不会耍什么小聪明了!” 春歌只是瞧着他,并未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芦芽吊儿郎当的回到了鸿香院,还未进门,便感受到一股刺鼻的香气。他顿时警惕起来,唤出夜识剑缓缓上前。 推开门,他就瞧见一位白衣女子同一位黑衣男子站在庭院之中,背对着他,周身都散发着仙气。他皱起眉头,只觉得这两个仙人是前来捣乱的。 听见声音,两人便转过身来,露出了真容…… 第四百三十八章: 离开 瞧见两人的样貌后,芦芽不仅连退了好几步,久久无法平缓。他看着那个黑衣的男子,眼神中十分复杂。 “泸尧……”苏云看得出他的难过,便忍不住上前几步,皱着眉头也有几分难过。 “你原是仙人?”芦芽瞪大了眸子,声音中尽是难以置信,甚至还有几分泪意。瞧见他挪动了步子,他立马厉声开口,道:“你不要靠近我!妖向来不与仙人为伍!” 春歌面无表情,只是瞧着芦芽这般激动的模样。她觉得吵闹,便侧身瞧了苏云一眼,而后便隐了身形,离开了鸿香院。 他方才是在威武大统领府时忽然感受到苏云的气息的,事发突然,便将穆珩一人丢在厢房之中赶来了此处。 她倒是没有刻意去寻找什么缘由,她现在和穆珩这般坦诚的关系亦是不需要那些虚假的说词。 站在鸿香院门前,春歌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苏云的发丝。有了这个,他便是玩不出什么花样。想着,她才放心的回到了威武大统领府。 穆珩已经自己睡下了,倒是让他省了许多心。春歌看着穆珩的睡颜,心中忽然多了几分担心和不确定。 他今日十分确定的告诉自己,他知道穆衍燃想要什么时,她当真是将惊愕写在了脸上。她奉命前来此处,守着天界留下的多数时只需要符合身份的观望,必要之时再细微插手的命令,亦是不知晓穆衍燃的命数和未来…… 天神都看不透的人,一个有些异能的孩子说着不是难事,这难免这让有些疑虑…… 穆珩忽然转过身,而后闷声说道:“你回来了?去休息吧,不要在此处瞧着我了。即便是将我看出洞来,我一时不会告诉你王兄心中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春歌顿时瞪大了眸子,表情越发不可思议起来,第一次失了分寸,惊讶出声,道:“你也知晓我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穆珩没有转身,但是却给了她答复,道:“并不,你毕竟是仙人,如何是我一个凡人可以看透的?我只是瞧出了在我今日说出我知晓王兄想要什么之时,你眸子中的疑惑,便猜测着你的心中应当在意着此事。” 春歌听着,只是冷着脸色站起身子,而后淡淡说道:“你当真是聪明过人,那你便好好休息吧。我便不在此打扰了。” 语毕,她便离开了屋子,可是心中亦是不能平复。他的洞察力当真是敏锐的骇人,他如何会有这样的天分? 鸿香院。 芦芽真仇视着苏云,始终不肯让他靠近自己一步。苏云心中着急,看着自己余数不多的时间,焦急地喊着:“泸尧,你便给我一个机会与你说清楚吧!你是我离开这人间最后的遗憾了!” “离开人间?”芦芽冷笑着,满眼的失望,甚至还有几分泪意,嘶吼道:“童吾!你究竟为何要欺瞒我这样久啊!我有多信任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苏云亦是提高了音量,诉说着自己的激动。他看着激动的泸尧,眼眶通红,又底下声音,道:“泸尧,我其实并不叫童吾。我的名字唤作苏云。” 芦芽看着面前那个低着头,满脸愧疚与悲伤的苏云,忽然愣在了原地,没有了半分话语。他就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是眼神却是十分空洞的。 苏云瞧见这一幕,声音不禁哽咽起来。他知晓,这是泸尧失望到了极点,才会以这样僵硬的状态想要迷惑对手…… 他低着头,抹去了眼角还未来得及流下来的泪水,而后趁着他这暂时的平静,道:“我不是仙人,但是确实属于天庭。我不过就是一朵白云,有了意识之后,便脱颖而出,掌管着所有的白云,归顺于天界门下。后来,我瞧见人间多姿多彩的日子,便是十分的向往。我没有心,亦是不分正邪。后来私自进入凡间,遇见的第一件事便是一套邪术……” “后来我遇见了一个叫作童吾的男子,他有个唤作鸢儿的恋人。鸢儿病入膏肓,童吾心如死灰。我抓住了他的这个弱点,拿走了他的名字和容貌,还有身体,却是没有替他救回鸢儿。” “再后来,误入妖族,遇见了你,便是遇见了我在人间的第一个知己、好友。泸尧,我现在十分后悔,但是却从未后悔过遇见了你……” 泸尧终于是动了动身子,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写满了不屑,可是眼角却是划过了一行清泪,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你来到了我的身边,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我是一匹孤狼,是你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教会我变得强大。与其说是知己,倒不是说你是我的半个父亲。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名字、容貌通通都是假的!” 芦芽嘶吼着,情绪像是失控,可又似乎在控制之中……苏云看着他,不忍心再继续说着什么。 庭院中的动静甚至惊动了周芷清,她小心翼翼地趴在一旁的墙角,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她看不到什么所谓的仙气,但是她能看到苏云的周身萦绕着白色的光芒,在黑夜中异常清晰。 她的眸子亮了亮,而后拿出了自己从他那处得到的药丸,嘴边的笑意难掩,看来这药丸的作用是越发的有保障了! 想着,她便更加小心翼翼的将那个小小的药丸收了起来,而后又瞧了一眼庭院之中还在僵持的两人。她不能插手,亦是不懂他们这些有法术的人的争斗,便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你走吧。”两人沉默良久,终于是芦芽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他将夜识剑收了起来,而后转过身去,当真不再瞧他一眼。 苏云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而后转过身隐去了身形,不见了踪影。 芦芽一惊,而后立马转过身去却是瞧见一个空荡的庭院——这几百年来,他们都是又争又抢,始终不曾有个对错,如今他竟然这样听话了,让他觉得十分的不习惯…… “日后,莫要再叫芦芽了……你是泸尧。”一股风吹过,耳边最后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第四百三十九章: 等待 春歌回到鸿香院时,苏云已经变回了原本那苍老的模样,就坐在那红漆木门前,低着头,整个身子隐藏在黑暗中,瞧不见神情悲欢。 “都结束了吗?”她缓缓走近,垂眸看着面前失落的老者,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就练语气都是十分的冰凉。 苏云只是摇了摇头,而后闷声道:“未曾,还差最后一桩。完事之后,我便立即回去我原本的位置,绝不要乐纯上仙费心。” 春歌只是皱起眉,脸上的神情半信半疑。她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心中有几分怀疑,而后直接开口说道:“你最好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样!” 苏云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而后对上她有几分不悦的眸子,笑道:“乐纯上仙,我已经在人间徘徊了一千年了。现在的这副身子你也是瞧见了,我再不回天上,就是自寻死路……” 直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春歌心中的疑虑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乐纯上仙,依小仙之见,您在人间的日子亦是快要走到末尾了。”苏云朝春歌笑着,浑浊的眸子中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看透一切的痛彻的眸子,让春歌觉得十分的不适。 “天机不可泄露。本上仙自是不知晓后续该是如何,你又凭什么在此断言?”她有几分气恼,这三界应当是以仙人为尊,他们尚且不知晓的事情,又如何能让一个自散仙看透? 苏云似乎知晓自己的失言,让春歌觉得受到了冒犯,便是轻笑而过,继续说道:“上仙,千年前,我可是依靠着那位大人才能平安到达着人间。直到您让我拿回了自己的名字,我才想起了些往事……” 他的话戛然而止,没再继续说下去,可是眸子中却是含着一些高深莫测,嘴边的笑容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春歌瞪了他一眼,甚至是将不悦写在了面上。他这一番话当真是在瞧不起她! “你再说下去,我便现在就将你了解了!逃了一千年的罪人,我来责罚,倒是不为过。”她狠狠剜了他一眼,而后广袖一挥,拂袖而去。 苏云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而后嘴角扬了扬,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朝着一个方向缓缓踱步而去。 今日方才变得僵硬,笨拙的身子,让他十分的不习惯。每每迈出一步,那些已经腐朽的骨头便开始吱吱作响,在静谧的深夜显得格外渗人。 苏云一边走着,一边还在回忆着往日的一切。他在人家游历了六百年才遇见了芦芽,而后又过了一百年便开始慢慢地衰老,一发不可收拾…… 芦芽回过头发现他不见了踪影之后,便立马就出来寻,并未花费多大的功夫就找到了他——方才还是一个年轻,身姿挺拔的男子,转眼间便变成了一个姿态佝偻的老者。 看着他蹒跚的背影,沉重的步伐,芦芽心中十分难受。这些年,他虽然向自己隐瞒了身份,但是待自己亦是不薄,一直用心与他来往。 走过了面前的小巷子,芦芽便是停住了步伐,他就站在黑暗之中,看着苏云不断地走远。直到那人在黑夜中没了身形,他才低声唤了一句:“苏云……” 声音很轻,说出后便随着夜风不知飘向了何处。 翌日,威武大统领府。 丫鬟前来给穆衍燃送盥洗盆洗漱之时,正巧撞见了匆匆赶来的卫九戒,行了礼,两人便一同走近厢房——屋子内除了还在沉睡中的陆青歌,再无他人。 卫九戒顿时等大了眸子,看着一旁的丫鬟,问道:“王爷呢?” 丫鬟也慌乱起来,双手都不禁颤抖了几分。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只觉得有几分无助,慌忙解释道:“奴婢不知,奴婢也是刚刚赶到此处,想要伺候广陵王洗漱的!” 卫九戒没再纠缠,心中也是有了些答案。陆青歌还未有任何苏醒的迹象,穆衍燃定然是沉不住气要想办法的。 他现在就将那个江湖道士放在了心上,一心想要他来为王妃娘娘看病,想必是等不及,自己先行行动了。 卫九戒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后对着丫鬟说道:“你先讲王妃娘娘照料好,为她擦身洗脸,我去寻王爷。” 丫鬟弓了弓身,而后买着小碎步朝着床榻便走去。 他只是略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瞧了一眼,而后便握紧了长剑,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现在天色还早,若是现在全力追赶,应当还来得及! 出乎他意料的是,穆衍燃并没有离开威武大统领府,而是就在门外徘徊,这让守着大门的一干小厮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做错了何事,要惹得者为本就急躁的王爷。 “王爷,您怎么在此处?”卫九戒看到他的身影之后,这才放心下来,而后连忙走上前去,道,“莫非是在等威武大统领提过的那个江湖道士?” 穆衍燃匆匆侧过头瞧了他一眼,就像是这么一瞬间就会丢下什么线索。他点了点头,而后道:“是了,本王早些在此等候,相信那道士瞧见了便能知晓本王的诚意,便会对青歌的事情越发上心!” 他说得十分笃定,让卫九戒都不忍心去拆穿他,便就站在一边,低下头,恭维着穆衍燃,道:“是,王爷您想的当真是周到万分。” 那处,白玉婵也在小月的搀扶下离开了床榻。今日她的脸色又恢复了一些,已经没了往日的那些病态。她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不由得轻笑一声——这下,她的孩子一定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生下来了! 小月看到她这副明朗的模样,心中亦是开心。她一边为她梳发,一边笑道:“侧妃娘娘今日的气色当真又好了许多,相信不出几日便能恢复如初了!” 白玉婵笑着点了点头,而后道:“这话倒是没错,本妃亦是这样觉得。” “参见威武大统领。”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丫鬟们齐齐的声音。她一回头,果然瞧见白忠信从门外走了进来。 “参见威武大统领。”小月亦是恭敬行礼,而后退到一边。 第四百四十章: 寻问 白玉婵正要站起身,就叫白忠信匆匆上前,阻拦住了。他微微蹙眉,关切开口,道:“大夫都已经叮嘱了你要好生静养,如何从床榻上下来了?” 她抿嘴笑了笑,而后开口安抚道:“父亲当真是小题大做了。今樱花国妃已经感受到自己的身子恢复了许多,就连脸上那些病气都全然不见了,身子也恢复了些力气。” 白忠信这才点了点头,稍稍放下了心。他浅笑着在厢房内打量了片刻,而后那嘴边本就不太明显的笑意顷刻间就在白玉婵的面前凝固了。 她瞧着自己父亲着一瞬间的不自然,不知开口询问,便知晓了他是为何事不悦。她低下头,继续用梳子梳着自己的发尾。 “王爷还未过来瞧你?”沉默片刻,白忠信还是就那般冷声开口,丝毫不掩饰不悦之意,道,“侧妃娘娘您如今才刚刚脱离险境,王爷便是将您丢在一边了?” 白玉婵只觉得面上有几分尴尬,但是白忠信会这样想着也是责怪自己将陆青歌的情况就归结于一个修仙之人损失了一些内力。 这样的说辞本是想要搪塞过去自己忽然好转的不明不白,不想,他都是听进去了,甚至还有几分耿耿于怀,始终觉得陆青歌的情况并不危急,觉得穆衍燃失了轻重。 “父亲,您莫要在说出这样的话语了!”白玉婵皱起眉头,心中有些烦闷,她现在当真是不想在掺和这些琐事,若是穆衍燃一心只有陆青歌,那他们便去双宿双飞罢了,她亦是无所谓。 白忠信却是瞪大了眸子,满眼不可思议的开了口,道:“婵儿,你怎么就如此的善良?事到如今,你还在提那个来历不明的王妃说话?” 白玉婵越发的烦躁起来,甚至还有几分想将他赶出去的冲动,道:“父亲莫要在说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语了。不论青歌姐姐到底是怎么样的来历,只要她还是广陵王妃,位份就是比我们高些,我们又如何能这般在背后评头论足?” 白忠信被说得哑口无言,可心中又是愤愤不平,但还是缓和了语气,道:“婵儿,为父只是担心你罢了。你总是这般喜静,不争不抢,为父担心你受欺负啊!” 白玉婵这才笑了笑,而后轻声安抚他,道:“父亲,女儿在广陵王府这一年来,并未受过任何的委屈,广陵王也并未怠慢我分毫,父亲只管放心吧!若是王爷心中当真没有半分女儿的位置,这孩子又是如何怀上的呢?” 白忠信愣了片刻,而后脸上终是有了些笑意,连连点头,道:“确实如此,倒是为父眼界低了。只是为父实在觉得王爷应该过来瞧瞧你。” “方才老张前来与我通报,说是王爷一大早就站在门外了,应当是在等昨日提起的那个江湖道士。” 说着,他的脸上又多了几分不满,或许是心中还在在意着陆青歌只是损耗了些内力的事情。 “父亲,日后这样的话语就不要再说了,被有心之人听去了自然是不好的。昨日女儿派丫鬟前去打探了,青歌姐姐似乎并非只是损耗了内力,像是染上了什么不祥的病症。” “女儿心中还在愧疚着,姐姐这才为女儿扫去了身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这下自己倒是病下了,也不知可是女儿将不干净的东西牵扯到了青歌姐姐身上。” 说话时,白玉婵的表情要多无辜便是多么的无辜,她虽然将此事挂在了自己的身上,但是那眸子中的无辜和纯净就是在告诉别人此事与自己没有关系。 白忠信倒是不太在意此事究竟是与谁有关,他只听到了原来陆青歌并非是简单的损失内力,而是因为白玉婵惹上了古怪的病症。 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弄清楚后,他的心中也多了几分愧疚。这还未与陆青歌正式的见上一面便是这般误会了她,确实不该是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风范。 白忠信垂眸想了想,而后对白玉婵说道:“为父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情,你先在此自己照顾自己,切记不要胡乱走动!” 说完,他便迈着大步向外面走去了——瞧着像是去寻穆衍燃或是探望陆青歌了。 小月又站回到白玉婵的身后,继续为她梳理着发髻,而后忍不住询问道:“为何侧妃娘娘如今这般的为王妃娘娘说话了?” 她只是瞪了她一眼,似乎是在不满她的多嘴,但是也并为发货,而后冷冷回答道:“什么叫替王妃娘娘说话?本妃如今说一句实话都要叫人怀疑了?还是本妃在你心中就是那般龌龊的小人?” 小月大惊,立马闭上了嘴巴,只是沉默的替她整理发髻,再不敢多一句嘴。 白玉婵这才收回自己的眸子,而后又不禁轻笑了一声,这让小月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不过险些是未酿成大错。 白忠信匆匆赶到穆衍燃身边,就瞧见他与卫九戒还站在门外,脸上的神情越发的焦急。 他赶忙走过去,躬身行礼,道:“老臣参见广陵王!” 穆衍燃转过身,不禁觉得有几分意外,而后匆匆将他扶起来,嘴角扯出一抹十分勉强的微笑,道:“威武大统领不必多礼。” “王爷还是先回正厅中休息片刻吧,这日头越发的强烈了,老臣担心您的身子承受不住。就让老臣替您守在此处吧!” 穆衍燃顿时皱了眉头,心中有些烦乱。就算眼前的人征战了半生沙场,但是毕竟已经年过半百,更加危险的应该是他才是。 “本王谢过威武大统领的好意,但是此事还是本王亲自来做的好。况且,九戒也是陪在本王的身边,不会出事的,大统领大可放心!” 白忠信抿了抿唇,而后看向卫九戒,朝他招了招手,想要侧面询问些情况。 穆衍燃早已转过身看向远处,满身心扑在等待着江湖道士的身上,丝毫没有注意身侧的事情半分。 卫九戒走了过去,简单行礼,而后低声问道:“不知威武大统领叫属下过来所为何事?” 白忠信只是笑了笑,还有几分难以启齿。 第四百四十一章: 前往治疗 白忠信犹豫片刻,而后终于是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道:“不知王妃娘娘现今倒是怎么样的情况。本大统领这些日子一心扑在了侧妃娘娘的身上,未能及时知晓原来王妃娘娘亦是身体抱恙,实在是罪过!” 说完,他还有意无意地瞧了穆衍燃一眼,不知道是担心他听到,还是想要他听到一言半语。 卫九戒微微躬身,而后低声回复道:“王妃娘娘的病症十分古怪,并未瞧出有任何的异常,但是就是始终昏迷不醒,沉溺在梦魇之中。” 白忠信一听,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似乎要比白玉婵要严重一些,她虽然一直有些骇人的反应,但是始终是能让人知晓还有气息。 但是陆青歌这昏迷不醒,当真是忽然离开了都不一定能叫人发觉。 想着,他连忙走到穆衍燃的身侧,十分真诚的安抚道:“王爷,您也不要这般的消沉。老臣瞧着那个江湖道士气质不凡,不应当是只会留下空口诺言的小人。他一定会来的!” 穆衍燃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而后匆匆瞧了他一眼,道:“本王就在此借威武大统领的吉言了!只盼着着江湖道士快些赶来吧!” 丞相府。 青宸就依靠在树干之上,眼眶之下还有淡淡的青色——昨夜他的思绪混乱,实在是无法安眠,便在此处坐了一夜。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了,看来只能放手一搏了! 他跳下大树,而后在顾青柠四周部下自己的同心结界——此结界只是阻挡那些有些修为的人靠近此处,若是那些没有修为的人便可以自由进入这间院子。这也是为了防止昨日那般,那么些人被阻挡在此处的情况。 此外,同心之意便是一旦此处出现了任何异常,他便可以立马感知到,亦是可以立马赶回此处,换句话说,他便是留了一半的心在此处。 刚刚布完结界,正要离去前去寻找阿时之时,却忽然瞧见顾青挽带着鸢儿走向这边。他一时忘却了离开就站在原地,直到两人走到自己的面前。 “青挽见过青宸道长。”听见声音,青宸才回过神来,面前的女子嘴角带着浅笑,眼神却始终未曾落在自己的身上。每一步每一举动都是十分的得体大方,却是不愧是大家闺秀。 他愣了一下,而后立马躬身作揖,道:“青宸见过顾二小姐。” “青挽先替家父谢过青宸道长,这些日子将皇后娘娘护得十分安好,腹中的孩子亦是十分安康。”她依旧是面带浅笑,而后淡淡笑道,语气更是客气疏离。 这虽然是青宸渴望瞧见的,但是当真在自己面前发生之时,还是有几分不习惯。他的反应有几分木讷,而后扯了扯嘴角,道:“顾二小姐客气了。在下既然揽下了这件事情,便是应该用心完成才是。这如今就是在下的任务了,是分内之事,不必道谢。” 顾青挽只是笑了笑,而后又轻轻俯身,再是转身走向了院子中,再没有与他说些其他的话语。 青宸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时间竟然多了几分落寞。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瞧见结界成功,便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正要前往衙门方向之时,青宸忽然想起了威武大统领府的事情,便不禁拍了拍脑袋,不知道还该不该前去。 回来之后,他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丝毫未曾研究过白玉婵究竟是什么病症,又该是用什么样的方法。 想着,他还是决定不前去丢脸,还是专心研究着那桩忽然压在自己肩头的九尾狐挖人心一事。 正迈出了一步,青宸的脑中忽然划过了一个念头——白玉婵曾经便是一个九尾狐妖,那腹中的孩子亦是十分怪异,不像是凡人之子,那会否与这挖人心的九尾狐有关呢? 那个大夫便是在白玉蝉忽然虚弱的那一天被杀害的,他也猜测着,就是那一日,这只九尾狐对白玉婵的孩子做了手脚,而后这大夫上门,竟然检查出了其中的病症,甚至给出了一个解决的方法。 九尾狐那时并未走远,便对这个医术高超的大夫怀恨在心,担心他就此救好白玉婵的病症,便痛下杀手…… 青宸将自己的猜测梳理了一遍,而后眸子闪过了一道光亮。他勾了勾唇角,觉得一切都解释的通了。看来这威武大统领府还是要去一趟! 穆衍燃就站在门外,嘴唇已经是雪白一片,亦是干裂的就要流出血来。卫九戒十分担忧,便端来了一杯清茶,递到他的面前,道:“王爷,先将这杯茶喝了吧。” 他只是垂眸扫了一眼,而后接过一饮而尽,胡乱抹了抹嘴唇后,吩咐道:“快些派人去准备些上好的茶水,待那个江湖道士前来,千万不能怠慢了人家!” 卫九戒叹了一口气,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开口,道:“王爷,如今已是日上三竿了,您这般等下去亦不是办法啊!那道士若真的会来,您在前厅候着亦是合情合理。” 穆衍燃只是摇了摇头,道:“不妥,不妥,本王就要候在此处。你不要再劝说本王了。” 卫九戒只是无奈的轻叹一口气,而后低声吩咐着一旁的小厮前去准备茶水。 青宸缓缓走来,不急不慢,甚至还有几分惬意。他的心中还在盘算着要用什么办法将那只九尾狐妖引出来。 如果甄大夫的死因当真如他那般的猜测,那么只要他今日施法救治,应当就能将这妖怪抓个正着! 走着走着,青宸忽然瞧见威武大统领府外站着一个男子,瞧着身形甚至还有几分熟悉。他垂眸思索片刻,而后便知那男子就是穆衍燃。 他不禁轻笑一声,带着不屑。想不到,他那日那般狠心的对待陆青歌,今日竟然能为了白玉婵自降身份在门外等候着一个江湖术士,当真是讽刺! 不过倒也是合乎逻辑——他若是不在意白玉婵,怎么会轻信听信了她的话语?又怎么会让她怀上了孩子? 青宸心有不满,又故意在一旁等待了片刻,磨一磨这个穆衍燃的耐心! 第四百四十二章: 后悔 青宸又在一边坐了片刻,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缓缓朝着威武大统领府重新走去。 那边,穆衍燃在阳光的炙烤下已经有些意识迷离,身侧的劝说声亦是此起彼伏,越发热烈,看来当真是有些支撑不下去了,这倒是正中他下怀。 白忠信心中担心,穆衍燃的脸色都已经有些煞白了,似乎下一秒就要晕眩过去。他焦急的四处看着,心中也在祈祷着那位江湖道士能够快些赶来。 慌乱间,他当真瞧见一个身影——来者身穿浅蓝色的长袍,脸上没有过多的神情,透着一份冷淡。可仔细瞧着,他的嘴角似乎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是遇见了什么十分满意的事情。 白忠信立马激动起来,看着穆衍燃说道:“王爷!那位江湖道士来了!就在前边不远处!” 他立马精神起来,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看向白忠信指着的方向。可是这一瞧却叫他直接愣在了原地。青宸越发的靠近,他的脸便在他的眼中越发的清晰。 “怎么会是……”穆衍燃低声自喃,眼中除了惊讶便只剩下了惊讶。他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脚下发虚,而后不禁一连退后了几步,幸好在身侧的人的搀扶下才稳住了脚步。 卫九戒扶着穆衍燃,眉头亦是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缓缓走来的男子,他的心中竟然觉得有几分紧张——若是没有记错,这个男子似乎就是王妃娘娘的师兄。 那年王妃被人陷害致死后,他还前往了府上闹了一番,甚至还在府上留下了什么诅咒,那一阵子,与广陵王府有些关联的,不论尊卑,都多少遇到了些不太顺畅的事情。 “王爷……”卫九戒欲言又止,偏头看向一旁的穆衍燃。他眼中的惊讶清晰可见,丝毫不曾掩藏,垂在身侧的手似乎也在颤抖着。 穆衍燃只是偏头对上卫九戒有些担忧的眸子,而后喃喃道:“无碍无碍,他是青歌的师兄,应当会对青歌更加上心才是……” 他嘴角扯出微笑,亦是不知这番话是在安慰着自己还是一旁同样担忧的卫九戒。 白忠信见青宸靠近,便立马笑脸相迎。他自然是不知晓这层关系的,便是未曾表现出什么异常,连眼尾都透露着喜悦。 “道长!您可算是过来了!”他当即握住青宸的双手,让对方有些惊愕,措手不及,“整个威武大统领府可都是盼着你的到来,就连广陵王都亲自候在此处了!” 青宸这才将眸子落在穆衍燃的身上,而后笑了笑,有意装作两人素未谋面,躬身行礼,道:“原来这便是传闻中的广陵王殿下,当真是久仰大名了!” 穆衍燃笑得有几分不自然,话语也显得有几分木讷,道:“道长不必多礼。本王只是个偏远小王,不值一提。” 青宸挑了挑眉,严重多了几份玩味。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江湖道士,自由散漫,不知礼数。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们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不悦也不能直言。 他又笑了笑,而后故作无知的说道:“早闻广陵王与其王妃的相遇十分优美,王爷更是违背赐婚圣旨要娶现在的王妃为广陵王妃。两位的感情当真是感人肺腑啊!只是不止王妃现在如何?” 说完,他便笑着看着面前表情凝固的穆衍燃。他刻意说出这些,便是为了让面前的男子难看,如今他这表情倒是让他觉得十分的满意。 只是他未曾注意到,一旁的白忠信亦是铁青了脸色,隐隐有些不悦。这违背赐婚一事当真是他心口的一根刺,这般被直言不讳的提起,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 不等穆衍燃开口,白忠信便走了过来,直接道:“王爷与王妃的感情当真是如同传闻中的一般蒹葭情深。今日盼着道长前来,便是医治染上怪病,昏迷不醒的王妃娘娘的。” 青宸挑眉,眼中的情绪愈发冷淡下去。据他所知,这威武大统领府得了怪病的王爷妃子只有白玉婵一人才是。 难道青歌才离开不久,她的位子就这么被人顶替了吗? 穆衍燃瞧出了青宸眼中的不悦,而后立马顺着白忠信那模棱两可的话语继续说了下去,道:“先前本王的侧妃也是有劳道长诊治,如今已经好转了许多。今日当真是为了王妃的身子,就在昨日,王妃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就那般昏迷过去,如何就叫不醒!请了大夫来看,就是说着王妃的脉象没有任何异常……” 听着穆衍燃的话语越发急促,青宸的眉头愈是皱得越紧——难道青歌已经回到穆衍燃的身边了? 亏他方才还在惩罚着他的薄情,有意拖延着时间。本以为是在耽误着白玉婵的救治,却不想误打误撞伤害的是陆青歌! “王爷快些带路,在下这就去瞧一瞧!”他不再在门外与他们谈论一些不必要的寒暄,当即就迈开了步子,大步朝着威武大统领府走去。 他不认识府中的道路,便只能不是回头看着紧随其后的穆衍燃等人。他的手心已经冒出了汗珠,心中觉得十分后悔。 若是他方才能够一视同仁,长存善念,不想着那些幼稚的报复,便就能早些见到陆青歌了。也不知他们所说的究竟是什么病症,若是他能早些看到。留给他思索的时间也就越发多了…… 青宸不禁回忆起方才穆衍燃在门外说的话——白玉婵已经好转了许多。再想一想自己先前的分析,难道陆青歌是因为救治了白玉婵才会落得现在的模样? 这个想法虽是有些合理,却又漏洞百出。青歌可是一直说着要寻找两人报仇,又如何会去帮助白玉婵?她当真是死了,才是随了她的心意才是。 一行人终于是走到了厢房。青宸也不等那么动作慢吞吞的丫鬟们为他开门,自己便直接推门而入。瞧见床榻之上就像是在熟睡一般的女子后,他抽了抽鼻子,而后闷声说了一句,道:“不知各位能够出去一下,只留广陵王一人在此处即可。现在这间屋子中,与王妃最亲近的便是王爷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真气 卫九戒心中有些担忧,他听得出青宸声音中的不悦与隐忍,他担心他们离开之后,她会对穆衍燃不利。 可是这被担心的人却是朝他十分坦然的露出了笑容,而后又是摇了摇头——他是在说,不必担忧本王,放心出去便可。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 卫九戒虽然心有疑惑,但是此事毕竟不是他一个属下该插手的,既然穆衍燃吩咐,他便就没再坚持,转身同一行人一同离开了厢房,还顺手合上了房门,就站在门外侯着。 听见和上门的声响,青宸才缓缓转过了身。再瞧见整间厢房当真只有他与穆衍燃还有床榻上昏迷的陆青歌三人之后,他便不再掩藏,露出了阴郁埋怨的神情。 他大步上前,而后用力揪住了穆衍燃的衣领,压低声音恶狠狠地低吼道:“广陵王?这便是你送给我的大礼?青歌自从离开终南山,可曾与你过过一天好日子?” “本王也不知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那一日,青歌走在本王身后,忽然便倒了下去,再叫来大夫之时,便是如此了!” 穆衍燃并未反抗,眼中亦是写满悲痛,就连声音都含着愧疚。 青宸又瞪了他片刻,死死咬着牙,却是只能强忍着心底的愤怒不发作。他方才已经不注意分寸一次,决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他大力松开了穆衍燃那满是褶皱的衣领,而后大步走到床榻边坐下,开始沉默着替陆青歌诊脉;穆衍燃都未来得及整理自己的衣襟,就跟在他的身后,担忧看着面前的两人。 青宸皱着眉头,额头逐渐渗出了一些汗珠。陆青歌的脉象当真是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一切都是那般的平和。若是说起来,她的身子应当是十分的安好才是,绝不会是这番模样…… 穆衍燃看着青宸那皱着眉,一脸疑惑而紧张的模样,不禁心也跟着紧了起来。但是他不敢催促,只能耐心的等着面前的男子说出一个合理的回答。 幻境。 陆青歌十分无奈的坐在足有小腿高的草丛中,整个人几乎淹没在这片草地上。小桃就在离她不远的小溪中,卷着裤脚与衣角,在小溪中十分认真的捕鱼。 “那鱼当真是活的,是真的吗?”陆青歌终于是忍不住了,站起身走到了小溪边,想瞧一瞧小桃这样长的时间都补了些什么。 可是那岸边竹篓离却是空空如也,就连一滴水都未曾沾染。 陆青歌抬眸瞧了一眼还站在湖水之中,表情严肃认真,满心扑在水下的游鱼的小桃一眼,而后不明意味地摇了摇头,不知是觉得小桃实在实力可怜,还是心疼自己在一旁等了那样许久花费的时间。 小桃倒是瞄见了她这不明所以的否定,顿时心中的怒意不打一处来,瞪了她一眼后,语气便有些刻薄的说道:“陆青歌,我都瞧出来你的眼神中瞧不上我这空无一物的竹篓了。你若是觉得我不行,你大可自己前来!” 陆青歌几乎是没有考虑,便是摇了摇头,笑得十分端正,婉拒道:“倒是不必了,此事交与你便是最好的选择。你我皆是不擅长这等琐事,不过所幸你的心中还有几分兴趣。至于我,便在此处等着就好了。” 小桃也是不与她争执,只是皱起眉头,有些埋怨的喊道:“陆青歌,你莫不是在拿我开涮?你这幻境中的湖泊,就是可有鱼虾?” 岸边的人十分端庄的勾了勾嘴角,而后眼神无害,表情无辜的道:“虽说这幻境应当是属于我的,但是对于此处我当真是丝毫的不觉得熟悉,还是你来瞧一瞧吧!” 说着,她便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木台走去,步伐十分惬意。她不过来了这幻境不过短短一日,但是已经觉得十分惬意了。虽然是有些无趣,但是贵在自在! 看着陆青歌的背影,小桃脸上有几分不满,而后冷哼一声又继续弯腰在湖中寻找着活鱼。 她回到了木台,便取了一瓶书架上的桃花酿,坐在地上的矮几边,为自己满上一杯,又合眸品味,将满意都写在了眉梢。 桃花酿味淡,并未有那般酣畅淋漓的感觉,但是胜在味道清新,让人唇齿留香,不自觉的为之回味。 陆青歌放下杯盏,又看向了不远处的琉璃盏。自从那日过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盏中那个会发光的球状物了,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在幻境等待的这些时辰,她确定了这个幻境与自己有着密切的关系。就在方才,她无意间发现她可以操纵这里任何的东西,有些甚至只需要意念即可。 虽然不是百试百灵,但是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往日还在终南山之时,她也曾跟着青宸下山捉妖,那些被吞噬的灵识便是那么一个样子…… 正想着,幻境之中忽然刮起了夹杂着浓雾的大风,她稍不留神,还被那份卷在了地上。 陆青歌来不及惊讶,立马轻念口诀支起一道保护结界,而后前去寻找小桃。她正站在水中,若是稍不留神摔进了水中,弄得浑身湿透又要与自己抱怨。 刚一撩开幔帐,小桃便赤着脚拎着竹篓小跑过来,她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与衣裳,而后抱怨道:“这是怎么回事,忽然之间便刮起了这浓雾大风!” 陆青歌只是摇了摇头,道:“你不是说,这间结界可以与外界感知,那边说明外面应该有人在为我输送真气。”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因为这个气息十分熟悉,若是没有猜错,应当是青宸。 她垂下眸子,忽然希望自己不要那样快的苏醒过来,她能够继续留在穆衍燃的身边,却是未曾准备好面对青宸…… “真气?”小桃倒是不觉得意外,依旧皱着眉头,道,“这个穆衍燃竟然还找到了一个有修为的人前来为你医治?倒是真的有些上心了。” 她的话语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称赞之意,陆青歌也是随意附和了一句,并未继续说些什么。 而后两人便是等在木台之上,各怀心思,没再开口。 第四百四十四章: 传话 陆青歌心中一直在想着一些琐碎的事情,一边又在思索着自己到底是谁,那个发光的光球会否就是自己丢失了许久的记忆…… 小桃看了一眼她这皱眉烦躁的模样,也未去打扰她,只是坐在一边,品尝着自己的桃花酿。刚刚放下茶盏,周边便多了一些晃动,她还未来得及喊陆青歌,便发觉自己的身体忽然变得十分小巧,甚至还在渐渐变得透明。 陆青歌终于是察觉到了不妙,可是再次张开双眼时,就瞧见穆衍燃同青宸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竟然就这般苏醒过来了,她甚至不知晓自己都发生了何事。 看着眼前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的青宸,陆青歌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但是奈何身侧还有一人,她只能装作十分惊喜的模样,轻声唤了一句:“师兄?你怎么会在此处?” 穆衍燃原本还在惊讶着陆青歌眼中划过了一丝惊愕与紧张,而今听到她的这般话语,便平静下来,亦是露出笑容,坐在床榻边,紧紧握住她的手,道:“青歌,你能苏醒过来,本王当真是欣喜万分!你怕是不知道,你那日忽然倒在地上,本王有多么的担心!” 看着穆衍燃这副模样,她的心中当真是不曾有任何的波动,但是奈何做戏做全套,她只能撇看了一旁冷着脸不说话的青宸,而后回握住面前男子的手,动容道:“妾身让王爷担忧了,实在是妾身的罪过。不过妾身如今已经苏醒过来了,还请王爷不要在担心了!” 穆衍燃满脸心疼,而后伸手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温柔了话语,道:“青歌,你那日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忽然就昏倒在地了?” 陆青歌表情有几分不自然,她又怎么会知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日的心口忽然十分疼痛,再然后便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能装作未听清楚这个问题,而后将目光投到一边的青宸身上,轻声问道:“师兄为何会在此处?是师兄救了青歌吗?” 青宸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但亦是十分配合的回答道:“说来也是缘分,在下已经与师妹分开了那样许久,今日倒是因为广陵王的缘故,让我们师兄妹重新遇见了。” 陆青歌扯了扯嘴角,明白了青宸话语中的讽刺。她忍着心中的酸涩,又看向穆衍燃,道:“王爷,不知可否给妾身与师兄一点时间,说一些话。” 穆衍燃的笑意凝固在嘴边,但是片刻后便是十分大度的点了点头,安抚道:“无碍,你便在此处与青宸说些话吧。你们师兄妹这样许久未见,自然是有许多话要互诉的。本王前去安排你的膳食。” 陆青歌朝他笑了笑,而后低声说着:“有劳王爷了。”眼中还可以流露出了几分依依不舍。 她就这般目送着穆衍燃离开屋子,而后立马收起笑容坐起身子,看着一旁的青宸,张开嘴想要唤他一句“师兄”,可是话到嘴边,又只能生生地咽了回去。 青宸就看着她这副有些不自然的样子,还有那份欲言又止,不禁有些自嘲的轻笑一声,反问道:“怎么?当了广陵王妃之后位份高了,我这一个江湖道士已经但不得您这一句‘师兄’了吗?” 陆青歌皱起眉头,觉得有几分为难,而后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不仅剔去全部修为,甘愿离开终南山做一个凡人;又因为时运不济变成了一只九尾狐妖,再是不配换来一句‘师兄’了。” 提到九尾狐妖的字眼,青宸便觉得有几分刺耳。他便是顾及着她九尾狐妖的身份,如何都不愿意插手此事的,他担心此事与她有关,日后需要兵戈相向的对峙。 想着,他的语气也软了下去,淡淡道:“青歌,你实话告诉我,你这次为何会忽然昏迷不醒?可是与白玉婵有关。” 语毕,他便有些期待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他十分希望她能说出就是因为救治白玉婵,才惹来了这个怪病,这样她便能彻底的洗脱嫌疑了。 可是陆青歌却在思索片刻之后摇了摇头,道:“此事倒是说不上与白玉婵有关。她能好转,确实与我有些关联,但是我们什么都未做就让她恢复了许多了。” “后来,穆衍燃不明缘由的将我拉出了厢房,却是什么都未说。似乎就是那时,我心中的思绪十分混乱,而后便是心口十分疼痛,再后来便是没了意识……” 说话时,她一直皱着眉头,似乎是想要将这段话的真实性增加一些。她刻意隐瞒了幻境一事,亦是在担心着他会同自己一般怀疑她真实得身份。 她自己都未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她不想就这般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既然青宸还认她这个师妹,她便想将他好好留住。 听着她的回答,青宸不禁觉得有几分失落,而后又挤出了笑容,道:“无事。你现在的脉象十分安好,我方才又为你输送了些真气,应当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师兄,你还会回终南山吗?”陆青歌忽然开口,眼神中有些期盼。她模糊的记得自己昏迷之前是想到了风行尊者的,或许是今昔对比,才让她如此心疼吧。 青宸看了她许久,而后淡淡开口,道:“或许还会回去吧。”他说的模棱两可,只是因为他现在亦是终南山的罪人了。 在他自己看来,他是选择了自己亲爱的小师妹;但是在终南山的一干人眼中,他是选择了妖怪,是违背了修仙之人的道。 “师兄,你能替我向师……风行尊者说一句,我当真是后悔了,但是我也回不了头了……”她的声音悲凉越发低了下去,亦是垂下眸子十分失落。 她现在还能唤青宸一句“师兄”,却是再不能叫风行尊者一句“师傅”了…… “我……好。”面前的男子沉默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挤出笑容应下了这件事情。 陆青歌这才放心下来,连连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又说不出什么。 青宸看着她的模样,心中亦是觉得十分悲凉。 第四百四十五章: 苏醒 青宸又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垂下眸子轻笑一声,转过身去,道:“既然你已经醒过来了,那我就先离开了。” 说着,他抿了抿唇,样子有几分为难,又道:“青歌,我自然是知晓你要报仇,但是仅仅只是这样的两个人可好?” 陆青歌虽然有几分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满面真诚,道:“师兄还请放心,虽然我已经变成了一只妖怪,但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青宸怔怔点了点头,而后露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他就那般看着床榻上的陆青歌,心中忽然有些恍惚,不知道为何,他觉得她的眼中多了一分狡黠。 “那便是最好了,这样我便是能放心了。”青宸顿了顿,而后又浅笑着说道,“相信师傅也会放心的。” 看到陆青歌脸上那有些不自然与苦涩的神色,青宸合上了嘴,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又转过身去,又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 陆青歌连忙抬起头,想要叫住他,可是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看着他逆光而去的背影,心中忽然空荡了一瞬。 那些让她留念的过往与人物,好像都在与她渐远渐行,她似乎早已与他们分道扬镳,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 见青宸走了,小桃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她的脸上还有一些不悦,但更多的是警惕,道:“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怎么忽然之间就回到现实了?我都还未能反应过来,便就站在此处了。” 陆青歌的目光还落在远去的青宸身上,语气中透着几分苦涩,道:“我亦是不知晓,就是环境之中忽然卷起夹杂着雾气的大风后,我的意识就已经有几分迷离了……” 她尝试回忆着方才在幻境中的事情,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剩下了那最后一场古怪的风。不仅如此,她觉得自己关于起风之前的事情也记得不太清晰。 小桃看了她一眼,反应淡淡,而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正合门离去的青宸。她目光幽深,眼中含着一些说不清的情绪,道:“那夹着雾的风就是他带来的吧?” 陆青歌偏头瞧了她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穆衍燃便小跑到她的身侧坐下,而后牵起她的双手,担忧的上下打量着她,柔声道:“青歌,你现在觉得如何?本王瞧你眼眶发红,可是与青宸叙旧之时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 “本王瞧见青宸走出去时,亦是那般沉默着神色,甚至不愿与本王搭话,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穆衍燃满眼担忧,就等待着陆青歌的回答。 可是床榻上的人却始终一言不发,甚至眼眶越发红润,眼中是清晰可见积攒的泪水。 穆衍燃顿时慌了神,小心翼翼的将她揽进怀中,而后轻声安抚着:“青歌,你莫要难过,不论你以前都发生了什么,日后本王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再不会让你承受那些委屈了。” 陆青歌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泪水就那般无声的从眼角划过。她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的难受,但是就是心如刀绞。 穆衍燃心中亦是觉得苦涩,他忽然明白了过往并非是那般的重要,既然上天安排他忘记了过去,便是想让他重新开始。 那他应该顺从这份天意,只向前看,往后余生给足怀中女子幸福。 陆青歌心中的那份恨意亦是开始动摇,她忽然不明白自己在坚持这什么——先前松口帮助白玉婵将穆衍燃的记忆删去一些,又将加印放在更加在意穆衍燃的白玉婵身上,本就是存了一份私心。 若是他始终不想起那份记忆,自己便一直是那一个无暇的陆青歌,是从终南山陪伴在他身边至今的陆青歌。 只要想不起那份记忆,他便不会以为终南山是妖山;亦是不会追究她的容貌究竟是如何变化,变化之时又是发生了什么…… 陆青歌始终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安静地靠在穆衍燃的怀中。这份温柔与安稳,她当真是有些陌生了,可又觉得怀念。 小桃就那般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人这般岁月静好的画面,心中顿时一阵怒意,身侧的双手都握成了拳头。 但是她就是那般死死咬牙忍着不悦,始终未出口提起一句她心底的仇恨。幻境中的会发光的球状物都是真实存在的;甚至是那个幻境都是真实存在的地方。 但是陆青歌现在还不能知道这些,她须得将那加在她身上的命数经历完成,才能真能拿回自己的东西。她只能在一旁瞧着。 心底的自己已经开始慢慢觉醒,不断试图反抗这份不公平的命运,但是她终究是斗不过那些身处三界之外的神…… “当真是有劳道长了,多亏道长相助,王妃才能安然无恙。”门外,白忠信紧紧握着青宸的手腕,口中尽是一些道谢的说辞。身侧的张管事甚至还送上了一盘金子。 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心中有几分不屑,轻声开口,道:“在下多谢威武大统领的好意,谢意在下收下,这些财物还是不必了。在下行走江湖,带着反倒是累赘。” 白忠信也没在推脱,顿时就朝着张管事使了眼色,让他将那些金子尽数收起来。他本就打定了这个正直的道士不会收下这些财物。 他白忠信虽然大度,但还是未能到到此种无私的境界。自己的女儿因为厢房中的那个女子,只能委屈自己做一个侧妃,甚至身子刚刚痊愈,便得不到自己丈夫的关心,这让他一个不打败仗的骄傲大统领如何眼的下这口气! 青宸也没有与他纠缠,知是轻笑一声,而后躬身行礼,转身慢慢离去。他的表情有些木讷,动作亦是有几分僵硬,就像是受了什么重创,久久不能回神。 见他走了,白忠信也不想再在此处逗留,便朝着卫九戒笑了笑,道:“本大统领便先去瞧瞧侧妃娘娘,将王妃娘娘苏醒的好消息也带去那边。便有劳卫统领替本大统领向王爷通报一声了。” 卫九戒连忙躬身,道:“威武大统领言重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大费周章 白忠信刚刚走远,便瞧见穆珩十分焦急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端着一碗燕窝的春歌。那似乎是穆衍燃吩咐下去给陆青歌补身子的,看来是叫小王爷知道了消息。 “属下参见小王爷。”卫九戒见穆珩走近,便连忙朝着他躬身行礼;起身之时又朝着春歌微微点了点头。 穆珩只是草草瞧了他一眼,匆匆说了一句:“不必多礼!”而后大步走进了厢房之中,口中还有几分抱怨的念叨着:“王兄!为何此等大事不派人告诉阿珩?若不是阿珩恰好前往膳房,至今还不知晓青歌已经苏醒过来了呢!” 说话时,他已经走到了床榻边,满眼担忧的看着陆青歌,瞧着穆衍燃的神色却是有几分不满的。 穆衍燃当即失笑,而后摸了摸穆珩的头,道:“阿珩莫要生王兄的气了。青歌这才刚刚苏醒,王兄心中十分激动,便是忘记了让人前去通知你了。” 穆珩却是没有消气,而后转过身看向陆青歌,嘟着嘴道:“青歌,你有没有觉得何处不适啊?或者是身体酸软?阿珩有时睡得误了时辰,便会有些不舒服的。” 陆青歌亦是摸了摸穆珩的头,脸上的神情十分温柔,安抚道:“阿珩不必担忧,青歌觉得很好,不曾觉得何处不适。” 穆珩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才转身端过春歌手上的燕窝,十分贴心的盛满一勺递到他的嘴边,道:“青歌,快些吃了这些。这些可都是王兄找来的好东西!” 穆衍燃也不言语,就在一旁笑着看着穆珩这般模样,却是始终未曾放开陆青歌的手。 她低头喝下一口,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有几分爽口顺滑罢了。但是又不能驳了穆珩的兴致,她便露出十分惊喜的模样,赞叹道:“这果然是个好东西,只是喝下了这一口,我便觉得身子精神轻盈了许多!” 穆珩不论真假,瞧见陆青歌满意便是开心的笑了,紧接着递过去第二勺。 穆衍燃也在一旁笑着,听到她这般赞叹,心中亦是开心,便开口道:“既然青歌喜欢,那边真的就是些好东西。带我们回去晋州,便带一些回去。” 陆青歌嘴角的笑意僵了僵,而后看向穆衍燃,道:“王爷倒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妾身虽然觉得这燕窝十分好吃,但是倒也不必刻意带一些带回路途遥远的晋州。” 她不禁觉得有些尴尬,不曾想到,她这句哄孩子的话语还会让穆衍燃当真。 她似乎还是未能听出陆青歌这话背后的意思,反而以为她只是觉得有几分麻烦,在替自己分担。便笑着安抚并劝说着她,道:“青歌不必觉得麻烦。只要是你喜欢的,本王都要将他留在你的身边。” 陆青歌只是笑了笑,而后便收回自己的目光。对于穆衍燃的这一番作为,她并非觉得有一丝丝的感动,反倒是觉得十分的多余,甚至有几分反感。 见她沉默,穆衍燃以为自己劝说成功了,便是将她的手又握紧了几分,眼中的温柔越发多了几分。 穆珩只是瞧了穆衍燃一眼,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就连他方才都瞧见了陆青歌那么一瞬间的冷漠,分明就是并未觉得这碗燕窝有多么的好吃,不想他这位傻王兄竟然毫无察觉。 青宸出了威武大统领府,便是直接朝着衙门走去。一路上他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瞧起来没有任何精神。 路上的百姓桥见他这副模样,都十分警惕的退到一边,不敢与他有任何的接触。都是以为他身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要碰到,便是会给自己带来了不幸。 到了衙门,他并未直接进入,而是看着守在门外的一位捕快说道:“请问,时大人可在衙门?” 那小捕快打量了他一下,而后觉得他有些眼熟,又不像是坏人,便缓缓开口道:“时大人今日是来了衙门,但是好像因为母亲出了什么事,便暂时回去了。” 青宸微微蹙眉,而后追问道:“不知可否告知在下时大人的住处?在下当真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与大人说。” 小捕快有些犹豫,不禁露出了警惕的表情,而后便匆匆说了一句:“这在下就不清楚了。要不你就在衙门等候片刻,时大人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青宸抿了抿唇,而后沉声说道:“是甄大夫的事情。实不相瞒,在下是一个修仙之人,此番来此,便是因为那个妖怪有了下落。” 小捕快顿时瞪大了眸子。这件事情在衙门,乃至上京都是绝密,知晓的人大都是与这件事情有些关联的。看来这个男子也在调查着这件事情。 他很快便相信了青宸,而后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时大人的住处倒是离此处不远,就在那边的鸿香院附近的那片住宅。不过究竟是那一间,在下便是真的无从告知了。” 青宸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躬身作揖,就朝着鸿香院大步走去。 阿时忽然回到住处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因为自家母亲,因为没有在小宅子中等到穆衍燃,便一直不肯离去,说是担心王爷过来了进不去这宅子。 他赶到时,老妇人就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望眼欲穿的看着远处,却只是等来了自己儿子的身影。她倒是率先疑惑开口,道:“阿时?你怎么会在此处?你不是早早的就前往衙门了吗?” 阿时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而后坐到她的身侧,道:“娘,您这副模样,让孩子如何能够安心的在衙门当差啊!” 老妇人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模样,而后心中的疑惑又加重了几分,道:“怎么了?为娘是如何耽误你当差了?” 阿时只能叹了一口气,道:“娘,您已经在此等了一日了,那位王爷或许今日不会过来呢?您也是说了,王爷留着这间宅子的钥匙,又如何需要您等候在此处呢?” 老妇人偏过头去,脸上还有几分倔强,道:“为娘还在宫中之时,便承了那位大人的母妃照料,如今为王爷尽一份绵薄之力又能如何?” 第四百四十七章: 无辜 阿时一时语塞,竟然觉得自己的母亲说的十分有道理。 “老人家,您就不要在此等候了。王爷的王妃身子有些不适,怕是这几日不会再来此处了。”正在阿时无言以对之时,青宸十分及时的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老妇人抬头瞧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对他说出的话半信半疑,反问道:“你又是何人?为何王爷的家事你知晓的这般清楚?” 青宸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而后继续开口,道:“方才正是在下为王妃瞧了病症,出了府便去衙门寻时大人,听闻大人在此,便又赶了过来。” 妇人一听,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可眼中还残留着一些疑惑,她低声开口,道:“原来这位公子是一位大夫吗?” 说着,她便多看了一眼青宸腰间的配剑,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面前的男子是一个能瞧病的大夫。 听到她这样以为,青宸也没有刻意的去反驳。看着阿时紧张的模样,应当是没有告诉她这件案子的严重性。他若是贸然说出自己是修仙之人,倒是透露了风声。 “老人家,你大可相信在下。在下就刚刚离开威武大统领府不久,此时的广陵王就住在那处,王妃侧妃亦是都在那处。”他又淡淡开口,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一旁的阿时亦是瞧出了他的不自然,猜想着应当是这个案子有了些进展,便连忙开口说道:“是啊,娘亲,青宸公子可是一位有名的江湖名医,他定然不会欺骗您的!” 听到这番话语,老妇人方才觉得他腰间的配剑有些正常,在江湖中闯荡,自然是要有些功夫在身,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既然如此,那老身便不再此处候着了。”老妇人这才站起身,嘴角还露出了十分慈祥的笑容,道,“你们年轻人有事就直说吧。我这个老婆子就不在此耽搁了。” 阿时扶着妇人走了片刻,而后才放心松手让她自己慢慢向前走去。直到她走到了拐角处不见了身影,他才走到了青宸的身边,满眼光亮的看着他,道:“如何?可是有了什么新进展?” 他偏头瞧了他一眼,而后淡淡点了点头。他的心中还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尽数告诉眼前这个男子。 “是什么进展?有那个妖怪的线索了?”阿时的眸子顿时又亮了几分,而后匆忙的追问道。他被这个案子弄得焦头烂额,只要有一丝丝的线索都是对自己极大的帮助。 因为这个案子牵扯到了伤人性命的妖怪,上面给他的压力十分之大,说着要尽快抓住这个妖怪,还百姓一份宁静。 青宸看着眼前只关心着妖精动向的男子,心中顿时有几分五味杂陈。再开口时,却是询问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若是当真将妖怪找到了,你们要如何处理?” 阿时有些不解他为何要问这些,但是还是如实说出了朝廷给的处理方法,道:“朝廷已经在暗中搜寻有真本事的道士以及一些愿意出山的修仙之人了,想必是要处死妖精,还百姓一份安宁吧。怎么了?” 青宸连忙摇了摇头,生怕他瞧出了自己的一点点心软。他偏过头,淡淡道:“无事。虽是有些进展,但也不是什么十分大的进展。” 阿时并未怀疑,而后点了点头,道:“那究竟是什么进展呢?” “甄大夫是为广陵王侧妃瞧病的大夫,据我所知,那位侧妃前些日子忽然染上了怪病,如何都瞧不好,身子是越发的虚弱,无论如何都不见好转。” “是,这些衙门早就知晓了。”阿时微微蹙眉,眼中还有些失落。他满眼期盼,却不想只是等来了这般早已整个衙门皆知的消息。 青宸偏头看他,继续道:“问题便是出在此处。往后上京中无一人遇害,那些后来为广陵王侧妃瞧病却是始终未能找到药方的大夫亦是安然无恙。于是,我便认为这个妖怪是冲着广陵王侧妃前来的。她想要侧妃死。甄大夫因为找到了方子,才会被灭口。” 阿时听得眼神木讷,觉得十分荒谬却又十分在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是疑惑开口,道:“那这个妖怪又是与广陵王侧妃有着什么过节呢?” 青宸垂下眸子,将自己的心虚掩藏在眼底,又道:“这我又如何能知晓。我只是这般猜测着,心中觉得这个妖怪并非是人们口中传闻的那种滥杀无辜的妖怪。” 阿时原本还在点头,一听青宸的这番话语,顿时皱起眉头不解开口,道:“为何青宸道长会有这般的想法?或许这个妖怪之前确实不是滥杀无辜的妖怪,对付广陵王侧妃亦是因为私人恩怨,用着一些灵异的法子不能让人察觉。但是她今日已经朝着一个无辜的大夫痛下杀手,便已经是滥杀无辜了,不是吗?” “况且,在下听闻广陵王侧妃已经痊愈,想必这位与她有些恩怨的妖怪会大发雷霆吧?那道长你又能如何不知,她会恼羞成怒大开杀戒?” 青宸抬起眸子,对上阿时写着失望的眸子,忽然间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他只是因为担心那个妖怪就是陆青歌,而想要放过这个妖怪,觉得她罪不至死…… “在下……在下方才是有些糊涂了……”他又垂下眸子,心中却是隐隐作痛。他的耳边又响起来黑无常的话语。 这个九尾狐妖已经不仅仅打乱了人间的秩序,甚至还扰乱了阴间的规矩。她的因恨滥杀无辜,已经无形中扰乱了三界的秩序。 若是阴间的境况在维持几日,那么必然会惊动天界。若是仙人插手,那么当真是他不能控制的了。 想着,青宸忽然坚定了眸子,转身对阿时说道:“这便是在下这次的发现。在下便继续前去调查了。若是有何新的发现,定然会前来告知。” 说着,他就朝着鸿香院的方向走去。那个地方应该还有陆青歌的同伴,她都做过什么,他们应当是十分清楚的。 他必须要尽快的明白此事到底可与她有关…… 第四百四十八章: 任由安排 丞相府。 顾青挽走进厢房之时,顾青柠正平躺在贵妃榻上小憩——她阖着眸子浓密而细长的睫毛在窗外钻进来的微风的冲动下摆动着身姿。 她微微蹙眉,而后缓步上前,低声对一旁的翠竹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天气日渐凉下来,皇后娘娘小憩还露着一条小缝隙?” 翠竹躬身,正要开口回答之时,顾青柠动了动身子。她在翠竹的搀扶下倚靠在榻上,而后笑着看着顾青挽,道:“是本宫吩咐下去留着的。” 顾青挽的眉头皱着越深,而后又与她坐近了几分,道:“皇后娘娘,如今已经是入了冬,风中可都藏着刀子!您的腹中还怀着皇子,若是吹着凉风受了寒气该怎么办呢?” 听着她的关切地话语,顾青柠不禁掩唇轻笑,而后握住她的手,笑道:“这些本宫自然是知晓的,只是这几日也不知晓是因为着什么,时常觉得体内十分燥热,吹着这初冬的微风倒是刚刚好。” 顾青挽皱起的眉头并未解开,瞧着面前女子的表情有几分半信半疑。但是她依旧只能点点头,道:“那便是最好了。” 她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姐姐心中有分寸的。毕竟这腹中可是她与穆展琅的第一个孩子,更是这个大穆王朝的第一位皇子,自是怠慢不得。 但是这样的缘由听起来着实有些怪异,不过她依旧面色红润,瞧不出任何不适的模样也是让人放心。 顾青柠也点了点头,嘴边的笑意未消,看着面前垂眸的女子,道:“先不说这些。你今日来寻本宫,是为了何事啊?” 顾青挽抿了抿唇,方才那些许的喜悦也收了起来。先是沉默片刻,而后才淡淡开口,道:“臣女昨日前去了柳府拜访,此事皇后娘娘亦是知晓的。” “嗯,本宫知道。”顾青柠浅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眼中划过了一道精光,道,“想必妹妹瞧见了平凡人家的夫妻,心中一定有些感触吧。” 顾青挽不禁抬头瞧了她一眼,眸子中有几分暗淡,低声说道:“说起感触,倒是对柳公子与柳夫人那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有些动容。” 她很快垂下眸子,在她婉转的反对了她的话语之后,顾青柠的脸色便有几分难看,但是碍于皇后端正得体的仪态,她只是将嘴边的笑容凝固。 顾青挽心思细腻,自然是察觉到了顾青柠的不悦之意。她知晓她想听到什么,可是柳府背后的故事并非像她想象的那般简单。 她就这般掩藏了柳之舟与段若微那凄婉的故事,既是对他两人的敬畏,亦是随了顾青柠的心意,看望了一对平凡的人间夫妻。 顾青挽扯出笑容,继续说道:“不过我倒是想通了,全听皇后娘娘安排吧。臣女既然生在了这个一个位高权重的丞相府,便是不该那样的任性。” 顾青柠听着,只是收起了笑容,心底忽然觉得有些苦涩——他们这样的家世又能如何任性呢?她虽是嫁给了穆展琅,嫁给了自己心悦之人,瞧着倒是一桩十分恰好的婚事,但是这也只是她的心中所想罢了。 在世人眼中,穆展琅只是看中了她的家世,他为了夺得皇帝欢心,坐稳太子之位,需得借助丞相在朝廷中的势力……然而,这亦是事实。 “既然妹妹将自己终身的幸福交在了本宫的手中,那本宫便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顾青柠看着面前的女子,眼中是一片坚定。 可是这句话听在顾青挽的耳中倒是并不觉得动容。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加给这上京任何一座府邸之中,又有谁胆敢怠慢? 她的父亲是朝廷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她的长姐,是中宫皇后,腹中又怀着大穆朝第一个皇子。只有这个孩子生下来,她这个皇后的位子只会越发的稳固。 顾青柠心中想得却是,将顾青挽许配给成泽是为了护住她。她已经感受到穆展琅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他现在对自己闭门不见,也绝对与曾经那只圈养在皇宫中的妖怪脱不了干系。 她心中十分清楚,穆展琅已经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只要皇上一倒下,她这个皇后也算不上什么了。 成泽是武将,必要之时还能护她周全,留得一条性命总是比什么都要好上千倍百倍。 “那臣女便在先此谢过皇后娘娘了。”顾青挽站起身,十分恭敬地行了礼。嘴边含着浅笑,却让人觉得有几分冷漠。 顾青柠瞧出了她要离开,便也顺水推舟,没再留她,道:“嗯。本宫也是乏了,你便先回自己的院子去吧。得了空就去些成衣铺瞧瞧料子,亦或是叫人来府上为你丈量身形。” 顾青挽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便转身离开了,并未多说什么。 翠竹见她走远,便忍不住开口说道:“皇后娘娘,您说二小姐当真是真心实意的愿意听从您的安排吗?她心中可会觉得悲伤?” 顾青柠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后从窗棂间看着院子中逐渐远去的身影,道:“本宫了解自己的妹妹。她若当真心有不甘,不会如此主动的向本宫提起此事。或许她是真的想通了吧。” 翠竹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端起了一旁的汤药递到了顾青柠的面前,皱着眉头,面色沉重,道:“皇后娘娘,这药已经凉透了。” 顾青柠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抚摸着自己手上的蔻丹,淡淡道:“老规矩,到了去吧。” 翠竹却是没有挪动步子,站在原地有几分支支吾吾,道:“皇后娘娘,外面那盆金菊已经死了!” 她只是抬起头,眼中有几分不屑,淡淡道:“那又如何?死了便命人搬走,换一盆新的便是。” “……”翠竹看着顾青柠的毫不在意,只能转身离开了屋子,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见她转身离去,她又偏头看向了一旁的宫女,道:“过来,扶本宫躺下。那边的,过来为本宫扇风。” 两名宫女不敢怠慢,匆匆便赶了过去。 感受着身侧的凉风,顾青柠觉得腹中的孩子似乎动弹了一下。 第四百四十九章: 归还 苏云颤颤巍巍的走到丞相府门外,不出意外的被门外守门的小厮拦住了去路。 对面虽然是一位老者,但是小厮的态度丝毫没有什么好转,反倒是恶狠狠地质问着他,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丞相府门外鬼鬼祟祟的!” 苏云倒是心态平和,如今皇后娘娘和皇上都住在丞相府中,府中的下人谨慎一些倒是不为过。他看着小厮,笑得十分温和,哑着声音道:“不知府上可有一位叫做鸢儿的丫鬟?” 听到鸢儿的名字,他的态度倒是缓和一些;再是打量了面前的人,而后才缓缓说道:“莫非你是鸢儿的爹爹?” 苏云愣了一瞬,确实未曾想到他会这样猜测,正要反驳之时,又忽然想起自己昨日便就是这样一幅年迈的模样——皮肤松垂,白发苍苍,双眼混沌。 短短一日,他果然是还有几分无法接受自己现在这般青春不在的模样。想着,他不禁在心中感慨着,这人间当真是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他明明知晓恢复自己容貌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回到天庭。但是就是舍不得离开这纷繁多彩的人间,甚至还用起了禁术来夺去凡人的精气。 他只能尴尬一笑,而后僵硬的点了点头,道:“是了,老夫便是鸢儿的父亲。今日前来便是寻女儿说些要事的。” 小厮没再怀疑,只是转头对自己身后的小厮说道:“你去二小姐院子里知会一声,我来将这位老者带去侧门等着,这般实在是有些高调。” 说着,他便搀扶着苏云,缓缓向侧门走去。一边走着还不忘与他说些客气的话,道:“方才冲撞了您,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鸢儿姐姐来了府上许久,从未有家人前来探望,难免会觉得您有几分陌生。” 苏云点着头,笑得十分和蔼,低声说道:“倒是不怪你,是我这老头子穿着打扮十分寒酸,给鸢儿丢了脸!” 小厮笑了笑,面上有些尴尬,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语,才让面前的老者露出这般失落的神情。他的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又开口道:“您的打扮到说不上寒酸,只是有几分凌乱罢了。” 苏云抬眸朝他笑了笑,而后没再说什么。不过模样倒是像极了放下心的老父亲。 小厮又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老伯,鸢儿姐姐在府中是伺候二小姐的,在丫鬟中算是位份高一些的。这便是说明这些年她过得十分好,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苏云听了,连连点头,心中的喜悦当真是由内而生。他想着,若是童吾知晓鸢儿这一世的转世过得安好,一定会十分的欣慰开心。 瞧见身侧的老者露出了笑容,小厮也跟着露出了笑容。就陪他等在侧门边。仔细瞧着,这小厮长得还有几分清秀,面相有几分腼腆。 鸢儿正从顾青挽走出顾青柠的院子,便瞧见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过来。她当即皱起眉头,而后拦着自家小姐的面前,不悦道:“在丞相府中这般莽撞,成何体统?” 小厮立马跪在低头,朝着顾青挽磕了头,而后才喘着气说道:“小的参见二小姐!” “不必急躁,有何事便是直说吧,不必心中有顾虑。”说着,顾青挽还将鸢儿推到了一边,生怕她这般戾气浓重的模样吓着了面前这位十分紧张的小厮。 小厮却是看了鸢儿一眼,而后才淡淡开口,道:“回二小姐的话,小的此番前来是为了鸢儿姑娘。门外来了一个老者,说是鸢儿姑娘的爹爹。” 听得此言,顾青挽与鸢儿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眼中的疑惑都要溢了出来。鸢儿自幼孤苦,父母双亡才会被顾丞带回丞相府,留在了顾青挽的身边,如今怎么能忽然冒出来了一个爹爹。 鸢儿却是觉得有几分好玩,而后眼中划过一道狡黠,朝着顾青挽躬身行礼,道:“还请二小姐宽容奴婢片刻,让奴婢前去看望爹爹一眼。” 顾青挽当即明白了鸢儿的意思,便是掩唇轻笑一声,就点了点头,道:“好,你去瞧一瞧吧。早些回来便是。” 鸢儿点了点头,而后跟着小厮朝着侧门的方向走去。她禁不住开口寻问,道:“我爹爹是如何与你们说的?” 小厮偏过头,而后如实回答道:“他倒是未曾直接说是你的父亲。只是问着府中可有一位叫做鸢儿的丫鬟。这才被顺水推舟认作你的父亲。而后他也是应了下来。” 这下倒是让她皱起了眉头,心中已经有了些想法——听小厮的这番话语,这个老者并非是来找自己要什么好处的,看来真的是有些要紧的事情要与自己说了。 可是自己幼时遭遇洪水,那处的村落都已经不复存在,村子中的人也鲜少有活下来的。甚至她最后生存下来的消息,亦是几乎没有人知晓。这人应当也不是自己的亲眷。 走到侧门,她就瞧见了一个佝偻的背影坐在台阶之上,身侧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姿,应当是府中的另一个小厮。 “爹爹,您如何来瞧我了?不是说了不要那般舟车劳顿的来到此处!您怎么就是不听呢!若是半路上出些什么岔子,您要女儿如何活得下去!” 鸢儿勾了勾唇角,而后险些就要流下泪水来。门外的小厮一惊,而后跟着带着鸢儿前来的小厮一同小心翼翼地离开了侧门。 见两人走远,鸢儿才收起了那悲伤的情绪,居高临下的看着苏云,语气有几分不屑,道:“说罢,你倒是是谁?来此处寻我做什么?” 苏云站起身子,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露出了笑容。经过了这些年,她的容貌确实是有些变化,不如百年前的明艳。但是眉眼之间还残留着几分神韵。 “我想要来还给鸢儿姑娘一些东西。”他的态度恭敬,甚至还弓下了身子,向她行了主子的礼仪。 鸢儿忽然有些慌乱,连忙将他扶起来,道:“我可不记得你拿了我什么东西!快些走吧!”说着,她还从衣襟中拿出了几两碎银子,想要塞给面前的老者。 第四百五十章: 重逢 苏云却是趁着鸢儿靠着自己十分近的时候,他忽然朝她吹了一口气。 鸢儿大惊,还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便觉得眼皮沉重,而后意识模糊,倚着墙缓缓倒了下去。 苏云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开了丞相府的侧门,朝着威武大统领府走去。眼下,他只要向春歌报备一声,再拿回自己握在她手中的命脉,便可以舍弃人间的一切,安心的回到天界了。 昏迷过去的鸢儿,借着梦境,瞧见了自己遥远的记忆——几百年前,她还是一个平凡人家的女子,那时的她也叫作鸢儿。虽没有显赫的家世,但也不必在富贵人家委身为奴。 她的身侧时常有一位男子的陪伴,他英俊潇洒,更是深情专一。他唤作童吾,是她青梅竹马的少年郎。他们一同长大,更是早早定下了婚约。 可是好景不长,他们生活的小镇忽然遭到了九尾狐的袭击,许多人的灵魂都被狐妖吞食进了府中,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她与童吾十指相扣,向着不知什么方向逃跑着。可是她倒底只是一个女子,跑了那么许久,便开始体力不支,再加上小路崎岖,她不慎摔倒在地。 便是这一摔,鸢儿与童吾空出了一段距离。他并非是要丢下她,只是因为心中紧张,手心中又出了汗,便松开了她的手。又因着脑中只剩下了一个逃跑的念头,便又独自跑了一段路。 发现不对劲之时,童吾立马转过身原路返回,想要带着鸢儿一同离开。可是他才刚刚触碰到她的双手,那只嘴角还在滴血的九尾狐妖也赶到了此处。 她眯着眼睛瞧了童吾一眼,而后一伸手便抽出了鸢儿灵魂——面前的女子顿时眸子昏暗,没了半点生气。 童吾顿时大声尖叫起来,而后奋起反抗,狠狠地叫九尾狐妖推开,而后趴在鸢儿的身上护着她的安危。 眼下这种情况他什么都不能做,能做的只是为她拖延着时间。或许是毫无成效的挣扎,但是他绝不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死在自己的面前! 九尾狐妖被他这么全力一推,不禁有些分神,手中的力度一松,鸢儿的灵魂便又回到了自己的体内。可是方才的牵扯已经让她的魂灵被扯去了一块,不再完整…… 九尾狐妖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不禁越发愤怒,手中慢慢积攒出血红色的法力,而后朝着童吾与鸢儿的方向跑去,似乎想要让两人当场毙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天而降了一位白衣的男子,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手中握住长剑,眼神犀利,直接朝着那只杀红了眼的九尾狐妖而去。 一转眼,一男一女便纠缠在一起,一红一白十分的亮眼。童吾想要感谢那位白衣的男子,但是他还是选择了背着昏迷不醒的鸢儿朝着两人的生途恶而去。 两人逃到上京之时,童吾已经体力不支。又因身上没有钱财,他只能将鸢儿带入了一个小巷子中,好在巷子中还有一张毯子,可以为鸢儿盖上。 “鸢儿,你快醒一醒啊!”童吾将她揽在怀中,眼角缓缓划出了一行清泪。他坚强了一路,现在瞧见她这般虚弱的模样只觉得十分心疼。 他们方才还在瞧着小桥下的湖水,畅谈着往后的日子,忽然周围的一切都被血色掩盖,所有的变化都在一瞬间失去了他原本的颜色,而后便是阵阵惨叫…… 童吾紧紧咬着牙,尽力让自己不发出太大的声音,他颤抖着身子,却又担心打扰到了昏迷的鸢儿。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忽然想起了一个声音,他给走投无路的童吾指明了一条道路。他说有一个可以治好鸢儿的病症。 童吾几乎没有犹豫,他与那个连人形都没有的人做了交易,给出了自己的相貌与名字,甘愿让自己在三界之中做一个没有名分的人,但是那个人终究还是未能信守自己的诺言…… 他回到鸢儿的身边之后,她真的好转了许多。可是好景不长,她的情况每况日下,接下来的几日还是离开了童吾。 她被九尾狐妖拿走的是心脏,她注定是活不了的。 童吾却是心灰意冷,仍由缘由将自己的一切给那个奇怪的怪物,而后自己在三界之中游离,以一个老人的身躯。 他须得用苍白而凌乱的头发遮掩住自己的样貌,因为那之后并不是一张有着完整五官的脸庞。在世人眼中,他就是一个怪物…… 鸢儿猛地惊醒,一抹自己的脸颊早已是泪流满面。她还有几分恍惚,但是却是十分的心痛难过。方才瞧见的是自己的记忆吗?曾经的记忆? 那个叫童吾的男子,那般深爱着自己的男子,他如今又在何处?画面中的他只能以凌乱的头发遮住自己非人非妖的面容。 那方才那个坐在自己身侧的老者……难道就是…… 鸢儿顿时瞪大了眸子,而后哭着朝着那个老者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她一直不停地跑着,就像是方才画面之中两人不断地逃跑着一般。 她其实并不知晓他究竟是朝着哪个方向离去,只是在脑中有着一个模糊的印象,昏迷之前,自己似乎瞧见了一些线索。 “鸢儿……” 就在她跑到精疲力竭就要放弃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方才的记忆中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声音,声嘶力竭的叫着她的名字…… 她站定步子,,颤抖着身子不敢回头,生怕这一切只是一个幻像,一回头什么都没有…… “鸢儿,我在这里,我是童吾。” 似乎见她没有回头,那个声音又重新开口,仔细听着还能听出他话语中的泪意。 鸢儿的眸子一亮,而后泪水决堤,模糊了她的视线。可是她却不在意这些,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奔向拿到深蓝色的身影,她毫无顾忌的扑进了他的怀中,哽咽着道:“童吾,我是鸢儿,我都想起来了!我竟然让你等了这样之久……” 童吾只是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发丝,而后浅笑道:“回来了,便一切都值得……” 第四百五十一章: 怀疑陆青歌 鸿香院。 自从陆青歌与童吾双双离开这间院子后,芦芽便就一人留在此处。他原本也可以离开去浪迹天涯,但是周芷清还在此处。 陆青歌心底还是放不下这个孩子的——德善村的一村人的死她脱不了干系,就连刘灿灿的身体雀占鸠巢,或许也有着她的缘由。 不论事实如何,如今她是这样想得。占着刘灿灿身体的周芷清自然也成了她的割舍不下。 芦芽百无聊赖,每日与周芷清又说不上几句话。两人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更是没有什么能够一同商谈的话语。 他就坐在院墙之上,远远地看着那条街道的热闹非凡。芦芽笑了笑,而后看向身侧的夜识剑,温柔着语气,道:“你瞧,这上京多热闹啊!也不知你可曾见识过。” “其实我那一夜见过你之后,便想着要带你去看我曾经去过的美妙景色,可惜仍是我没有这份福气了……”说完,他在垂眸笑了笑,尽显苦涩之意。 再抬起头之时,芦芽便瞧见青宸冷着一张脸大步地朝鸿香院走来——他步履匆匆,瞧起来十分的焦急;他还皱着眉头,脸色瞧起来有几分阴郁。 芦芽不禁觉得有趣,而后从院墙上,就站在那扇红漆木门前,等着青宸的靠近。 瞧见有一黑衣男子站在门前等着自己,模样俊俏,嘴边却是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眼中的明亮似乎也有几分耐人寻味。 青宸心中有疑,便没有过多的靠近,只是站在离他一人远的地方,而后冷冷开口,道:“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瞧着面前男子的警惕模样,芦芽嘴边的笑意越发加深,觉得十分有趣。他有意停顿许久,而后摇了摇头,道:“非也。我在这围墙上坐着呢,远远瞧见你过来,便特意在此迎接。” 青宸只是皱了皱眉,心中半信半疑。他打量着芦芽,只在他的身上瞧见了玩世不恭。可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却是通透澄明,那不该是一只妖的眸子。 见面前的男子不语,芦芽亦是沉默站在原地,只是瞧着他。 两人便是这样沉默的站着,有风拂过,吹动了两人的衣角和发丝。芦芽终于是沉不住气,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没有必要的沉默,道:“若是没有记错,你应当是陆青歌还是修仙之人时的师兄。她已经不在鸿香院了,你来此处是要做什么?” 说完,他垂眸瞧了一眼青宸腰间蠢蠢欲动的配剑,而后扯了扯嘴角,有几分不屑的说道:“莫非,道长来杀妖?” 说着,青宸也垂眸瞧了一眼自己的佩剑,而后将它往身后挪了挪,开了口,道:“并非。我今日前来,是想要与你寻问一些事情。” 芦芽不禁挑眉,觉得十分稀奇,开口道:“仙妖殊途,不知道长来问我什么?” 青宸垂眸,瞧起来还有几分局促。他先后瞧了芦芽几眼,却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于,再瞧见对面的男子有些许的没有耐心后,他终于是抿了抿唇,开口道:“上京中死了一个大夫,不知晓你可知晓了这个消息。” 芦芽没有隐瞒,直接点了点头,道:“确实知道些许,但是此事可是与我无关啊!” 青宸瞧了他一眼,眼神有几分犀利。他最是看不惯妖精们的这种事不关己便逍遥自在,语气轻浮的模样。 他握了握拳,将自己的不悦藏在心间。他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又继续开口道:“我自然知晓此事与你无关。今日前来寻你,便是想问一问,你可知晓谁是凶手?” 芦芽对上青宸的眸子,嘴边的笑意逐渐收了起来;眼中的玩味也渐渐的没了踪迹。他的眸子中没有疑惑,看来心中早有人选,今日来寻自己,不过是来确认的。 他勾了勾唇角,眸色渐冷,反问道:“怎么?道长是在怀疑你昔日的小师妹——陆青歌吗?” 青宸一听,顿时瞳孔一阵,脸上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他的眼神飘忽,话语中开始有几分底气不足,道:“那此事究竟与她有没有关系?” 芦芽只是轻蔑一笑,而后淡淡开口,道:“我又如何知晓?道长不会真的以为我们妖精的感情也如同人类的那般纯真,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吧?” “你……”青宸一怔,而后眸子黯淡下去,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了鸿香院。 瞧着他离开的芦芽却是眸底暗沉,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沉重。他后来是打听过这个大夫的死的——很蹊跷,是从背后被用力挖去了心脏,伤口并不平整,像是人手生生挖出来的,像是妖怪的所作所为。 出事的那一日,陆青歌确实不在鸿香院。那日也是直至傍晚才回来——身上残留着招灵之术的气息,裙摆也是残留着新鲜的人血。 既然今日青宸都找上门来,看来这个人当真是陆青歌杀的了。她又是为了什么?还是失去了意识,本能的想要以人心滋补? 芦芽转身回到鸿香院,直接朝着周芷清的厢房走去。她这几日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内,也不知晓在盘算着什么。 看着紧锁的房门,芦芽心中不禁有些烦闷。他随意叩门,不耐烦的喊着她的名字。 周芷清很快便开了门,却是只留了一条缝。她站在门内,一双怯生生地眸子中还夹杂着几分疑惑,道:“怎么了吗?” 芦芽一时语塞,而后捏了捏额角,淡淡开口:“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想知晓你究竟是在盘算着什么,还要在这鸿香院待上多久。” 周芷清垂下眸子,看起来有几分为难,她有些支支吾吾,道:“我……若是你要离开此处,便走吧,不必顾及我。” 芦芽皱了眉,心中越发的烦闷。他明知道他是因为顾及陆青歌才一直留在此处看着她,竟然还说出这样的话语。 “你若是现在就换一副身子,我立马就抛下你不管。”他的语气有些暴躁,甚至可以说有些凶狠。 周芷清只是垂下眸子,抿了抿唇,而后开口说道:“再给我一些时间吧。再等等就好……”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不要久留 芦芽并未与她多说些什么,只是丢下一句自己要离开鸿香院几日,便转身离去了。 周芷清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后退进厢房,合上了房门。她背倚着房门,又从衣襟中拿出了那一个黑色的药丸。 她在等,在等一个时机。顾青柠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便是说明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她就不能动手。 芦芽离开鸿香院之后便朝着威武大统领府走去,他得弄明白这件事——若是陆青歌直接承认了这件事情与自己有关,倒是没有大碍;但若是她对此事一无所知,那便是要重视起来了…… 陆青歌刚刚苏醒不久,穆衍燃便认定了她的身体还是十分虚弱,非是不让她下床走动,这让她觉得十分的无奈,可是只能忍着不加以反抗。 穆衍燃就带着穆珩坐在一旁的书桌边,继续教着他读书识字。 陆青歌就那般躺在床榻上,看着屋顶的眸子有几分木讷和空洞。小桃也随她一同平躺着,禁不住叹了一口气,口中嘟哝着道:“这倒是算作何事?如今竟然被困在这小小的床榻上了。” 她小心着自己的话语,不该说出什么秘密的话语,便是因为春歌还站在厢房内,她是知晓她的身份的。 陆青歌只是偏头瞧了她一眼,亦是顾及着房内的几个人,只是叹了一口气罢了。 再看向房顶之时,她忽然瞧见了一个砖瓦正在被挪动着,而后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床榻上的两人顿时睁大了眸子,慌乱之间看向一旁的三人,瞧见了三人未曾察觉半分,心中便松了一口气。 屋顶上的芦芽倒是因为瞧见了陆青歌而有些兴奋,不停地挥动着自己的手,想要她前去寻他。 陆青歌心中无奈,只得合上眸子,翻身假意睡去,不再理会屋顶上的芦芽。 芦芽见她这副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收起笑容,而后将那块砖瓦放回原处,看在屋顶上沉思。 “她为何不来见我?难道是猜出了我前行的目的,不愿与我坦白?” 屋内的春歌早已察觉到床榻上女子的异常,再感应一番,便知晓了这屋顶之上有一位不速之客。 她上前一步,而后想着穆衍燃行了礼,道:“王爷,瞧着时辰已经不早了,奴婢这就前去准备午膳,再去吩咐厨房做几道补身子的药膳。” “好,还是女子心细,想得周到。你去吧。”穆衍燃笑着称赞,而后挥了挥手,放心的让他移开。 倒是穆珩看着他的背影有几分若有所思,他察觉到陆青歌的异常,也看到了春歌一晃而过的阴沉,看来并非是安排晚膳那般简单的事情了。 看着春歌离开,小桃立马紧张起来,看着还在装睡的陆青歌,神色焦急道:“春歌!快醒一醒!芦芽被发现了!” 陆青歌还不知晓春歌的身份,对小桃的话语自然觉得疑惑,便低声开口,道:“怎么被发现了?此处没有什么仙人的气息啊!” 小桃连连摇头,十分焦急,道:“春歌,春歌就是一位仙人。上回你初次离开来福客栈之时,我便与她来了一场正面交锋!” 陆青歌顿时瞪大了眸子,而后立马坐起身看向一旁的穆衍燃,却是没有说出任何的话语。 看着她这副模样,穆衍燃笑了笑,柔声道:“青歌这是怎么了?休息好了吗?可是饿了?已经派人前去安排膳食了。” 陆青歌有些为难,不知道如何开口说出让他们离开此处的话语,倒是也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 一旁的穆珩瞧了一眼春歌先前离去的方向,而后又看向面色有些不自然的陆青歌,天真无邪的笑道:“青歌可是觉得阿珩在此处读书识字,叨扰了你的休息?” 陆青歌瞧了穆珩一眼,而后迅速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意,点头附和道:“确实有些吵闹了,不知可是身子虚弱还未恢复,对周边细碎的声音都是十分的敏感。” 穆衍燃点了点头,而后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书本。正准备说出今日先到此处,明日再继续教授的话语,便被穆珩抢了先,道:“那阿珩便与王兄前往书房学习便可,青歌好生休息便是。” 而后他偏过身子,用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眸子笑着看着穆衍燃,道:“王兄,你陪我前去书房识字可好?昨日因为玉婵王嫂与青歌的事情,阿珩已经落下许多功课了!” 这话一出,穆衍燃倒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语,只能点了点头,而后牵起他的手,就要朝着门外走去。 他又转过身,满脸写着担忧与不放心,道:“本王先带着阿珩与研习功课,便就叫卫九戒留在门外守着,若是身子有半分的不适,都要叫他,可好?” 陆青歌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妾身一定不会自己扛着。”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穆衍燃心中的担忧才放下了一些,他终于是依依不舍的带着穆珩离开了这间屋子。 看着合上的房门,听着他低声吩咐卫九戒的声音以及后来远去的脚步声,陆青歌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她连忙起身来着小桃朝着屋顶飞去。 站在屋脊上之时,周围却是空无一人。陆青歌才不相信芦芽已经离开,想来应当是此处被设下了结界。 “你这只妖怪来威武大统领府做什么?来找陆青歌?”春歌与芦芽对立站着,语气淡淡,甚至有些嘲讽。 芦芽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眸子中有些警惕。他没有在她的身上闻到一丝气息,看着就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可是她既然能出现在此处,就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甚至还瞧出了自己是一只妖,更是知晓陆青歌也是一只妖,就更加的不简单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还要隐藏自己的气息?”他看着面前的女子,除了警惕便只剩下了警惕。 春歌只是轻笑,而后冷了语气,道:“此处不该是你出现的地方,快些离开,不要在此处久留。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芦芽并未开口,但是已经发觉自己已经身处在一个结界之中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见解 芦芽打量着周身的环境,看起来毫无异常,面前的女子竟然悄无声息的设置了结界将自己困在其中。 他又抬眸瞧了她一眼,而后不动声色的查看了自己的法术修为,确实没有丝毫的缺失,她未对自己的法术做禁锢。 芦芽的心中第一次有了些恐惧,看着春歌的眸子有几分底气不足。他抿了抿唇,又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留在威武大统领府,留在陆青歌的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与你无关。管好你自己,快些离去,对你我都好。”春歌回答的很快,语气亦是很冷。她的一双眸子波澜不惊,更是让人瞧不出情绪。 话音刚获,她便微微侧眸,感受到结界之外又多了一个人,便是轻轻够了嘴角,看着芦芽道:“你要找的人来了。” 芦芽皱了眉,而后就瞧见春歌的手一挥,而后陆青歌便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她的却是不见了身影。 陆青歌瞧见芦芽满脸疑惑的站在那处,脸上有些责备的意思。她走了过去,道:“你今日怎么来了?所为何事?” 小桃却是警惕的打量着四周,这个结界应当不是芦芽设下的。他若是能想到设置结界隐藏自己的踪迹,方才便不会那般大胆的冲陆青歌挥手,就差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了。 芦芽也是有些紧张,不断的看着四周,这怕是真的隔墙有耳了吧。他们今日在这个结界内所说的全部内容,应当都会被方才那个女子听得清清楚楚。 “陆青歌,你知道这是一处结界吗?”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话语间十分谨慎。 “自然是知晓的。”陆青歌确实有些急躁,还皱着眉头,道,“你快些说明你今日的来意。我怕是不能离开厢房许久。” “这不是我设下的。”看着她口无遮拦的模样,芦芽当真是觉得十分疲惫。她是做广陵王妃,过了几日舒服的日子,便忘却了外面的危险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陆青歌不禁想起了春歌说要前去安排晚膳的事情,而后便谨慎了颜色,看了看四周。 春歌正在走向膳房路上,看着结界中三人的反应,她的唇角不禁扬了扬。 陆青歌叹了口气,身处在旁人的结界之中,怕是一时间无法找到破解的方法,便伸出双手施法,以心与芦芽交流。 “说吧,今日来寻我做什么?”她顿了顿,而后顾及到芦芽的担忧,又开口解释道,“你且放心,这是我先前在终南山研习的法术,是终南山所独有的,应当是十分安全的。” 芦芽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今日前来只是向你询问一件事情,你可知道上京死了一个大夫,还是先前为白玉婵诊脉的大夫。” 陆青歌点了点头,道:“这我是知晓的。早前不知为何竟然在梦境之中瞧过,来了大统领府后,又听他们说了一遍。怎么了?这个大夫怎么了?” “大夫是被妖怪杀死的,从背后挖去了心脏……”芦芽说来说去,始终是无法将那句质问的话语说出口。 站在陆青歌的面前后,他才明白了青宸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前来鸿香院寻问一个丝毫不熟悉的自己了。 见他的神色为难,陆青歌只觉得十分的莫名其妙,她看着眼前的男子,点了点头,道:“这我也是知晓的,都说是妖怪杀死的。我亦是这样觉得的。” 芦芽听着她的回答,心中渐渐的有了答案,他平缓了心情,而后对上她的眸子,一字一句认真道:“你觉得会是什么妖怪所为呢?” 陆青歌越发的迷茫起来,不明白为何芦芽忽然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大夫关切起来,但是既然他开了口,她便耐心的回答着:“大抵是为了增长修为的妖怪所为吧,亦或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年轻容貌。白玉婵先前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容貌吸食凡人的精血吗?” 芦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陆青歌,皱着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她的回答已经说明了此事与她无关。 他先前便亲眼见到了陆青歌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血腥残暴,是一个真正的妖怪。他看得出来,那般模样定然是妖力极高的,是突破了禁界的。 在妖界,所有的妖怪的法术都有一个顶端,若是想要突破这个境界,唯一的方法便是不停的杀人,亦或是夺去同类妖怪的法术…… “你原是这样以为的吗?”芦芽扯了扯嘴角,而后淡淡说道。 陆青歌收起了笑容,眼眸有些淡淡的血色。她看出了芦芽眼中的怀疑。她顿了顿,而后胆大开口,道:“怎么?难道你有些别的想法?” 小桃瞧了两人一眼,而后离开了她的肩头,打量查看着这个结界,想知晓一会儿离开可会十分困难。 她心中是觉得春歌不会为难陆青歌的,这些天她从未做什么手脚,按照她的修为,她不会不知晓陆青歌真实的身份的。 芦芽并未瞧见那一闪而过的血红,只是继续说道:“青歌,你觉得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杀死甄大夫的人与白玉婵有仇,她就是要白玉婵死。可是这位大夫确实不知好歹,看出了白玉婵病症的古怪,说出了那个孩子的不对劲,甚至还说出了找道士的法子。妖精恼羞成怒,厌恶大夫的恪尽职守,便将他杀死了。” “她动手之前,应当是还在大夫的耳边留下话语的,应当是道明了他的不懂事。” 陆青歌血红色的眸子对上芦芽坚定的眼神,她不屑轻笑,而后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杀死了那个大夫?” 芦芽轻笑,摇了摇头,道:“我并不觉得是陆青歌杀死了甄大夫。” 小桃就咋这是回过了头,看着芦芽的眸子多了几分深意。听着他的话语,应当是与自己有着一样的怀疑——陆青歌不仅仅只是陆青歌。 “那既然如此,你那般含沙射影的话语又是什么意思?”她的眸子慢慢褪去血红,语气中有几分不悦。 “怎么会是含沙射影你?你既然问我的见解,我便说出来罢了。”芦芽浅笑回答。 第四百五十四章: 看望白玉婵 陆青歌的眸子中写着半信半疑,又冷冷开口,道:“你今日前来,就是与我说这些?” 芦芽笑了笑,心底还是有些紧张的——面前女子的眸子就在自己的眼前发生了那般鲜明的变化,他如今又身处仙人的结界之中,还不知自己的法力是否又被削弱,说话做事当真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小桃缓缓靠肩陆青歌,而后就停在她的肩头,皱眉担忧的看着面前的芦芽。她虽然未曾瞧见过她的另一副模样,但是瞧着芦芽忽然局促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芦芽瞥了小桃一眼,眸底神色冷了冷,而后才对陆青歌说:“我来寻你,是因为青宸来寻过我。” 此话一出,陆青歌在原地站了许久,连手心的法术都跟着黯淡下去。她眼眸闪动,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沾染了一些晶莹剔透。 她不禁轻笑,而后手腕突然无力地垂到身侧,原本包裹着两人的屏障也在这一瞬间破碎。陆青歌的一滴泪水滴落在屋脊上。她抬眸看向芦芽,道:“青宸怀疑我?” 她的脑中忽然回忆起方才厢房中的一幕,青宸目光深邃而复杂的看着自己,对自己说着不能滥杀无辜……原来,他早就不是那般毫无条件的信任自己了。 芦芽只是瞧着她,没再继续说下去。这话的意思已经是十分的明确,再去补充些什么,那才是杀人诛心。 “青歌,我是相信你的。但是眼下你的身份确实尴尬,听闻那个杀害甄大夫的妖精,是一只九尾狐。”芦芽淡淡说着,还不忘瞥了一眼一旁的小桃。 先前陆青歌几次失控,小桃的表现都有些异常。但是方才她的眸色变幻,她似乎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还有些担心的模样。 “我知道了。”陆青歌的眼中难掩失落之色,她冷冷说着,而后就低头施法穿过屋顶,回到了厢房之中。 芦芽正要离去之时,却见小桃仍是悬浮在半空中——她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瞧着他,像是有话要说。 “你要跟本公子说些什么?”芦芽站定步子,疑惑的看着她,倒是少了一份警惕。 小桃抿了抿唇,而后缓缓变化成正常的形态——模样亦是个艳丽多姿的女子。她站在芦芽的面前,而后缓缓说道:“你是不是知晓了一些什么,亦或是察觉到了什么?” 芦芽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只有拇指大小的小妖精忽然变成这般窈窕淑女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看着面前抿着嘴的女子,不禁退后了几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觉得我是知晓,察觉了些什么?” 小桃见他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必如此,你只当我是个人间孩子,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成长。” 芦芽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而后道:“好了,不必纠结这些。你先说说你方才的话是何意?” 小桃目光坚定看着面前的男子,而后缓缓开口,道:“方才你应当是瞧见了陆青歌忽然变成血红色的眸子的。不光如此,在她的体内还有一个幻境,便是世外桃源的模样。她每每晕厥过去,都是进入了那个幻境。在我看来,那地方应该与那个‘她’有些关联。” 芦芽并未说明自己可否相信这些话语,只是皱眉瞧着她,嘴角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眼眸清扫,将变身的小桃打量一番,而后道:“那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你害怕了?” “我……”小桃欲言又止,而后又垂下眸子,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自己的本事不够,想要借你的手,去弄明白一些事情。” 她沉默片刻,还是隐瞒了她怀疑自己是陆青歌一部分的事情。她不敢再去瞧芦芽,生怕他会看出自己的心虚。 芦芽倒是没在意她的不自在,只是轻笑反驳,觉得她这话语十分好笑,道:“你日日与陆青歌在一起,她做什么你瞧不见。你与我说她的体内有一处幻境,那便是说明你曾经去过。这些事情你分明是比我清楚,却在此处请求我来帮你,岂不是过去周旋了些?” 小桃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说下去。经他这样一提醒,自己的意图看起来确实有些耐人寻味。她皱起眉头,有些焦急,不知该如何与芦芽解释。 “我只是觉得你法术高强,能看到的东西自然是多过于我的。”小桃看着他,身侧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想来想去似乎只剩下这样一个可以说出来的理由。 芦芽只是冷静地摇了摇头,淡淡道:“你错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自古以来就不是错的。何况,我不想知晓陆青歌究竟是什么人,你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更是应该自己去做。”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朝着鸿香院的方向离去,并未给小桃再留下一言半语。 她看着芦芽离去的方向,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们两人离开之后,这结界便是自己破了,还惊了小桃。 她变回原貌回到厢房之时,就瞧见陆青歌正在整理衣衫,皱着眉似乎是要去办何事。她飞了过去,有气无力地询问着:“你这是要去何处?” “我要去见白玉婵。”陆青歌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而后又瞥了一眼一旁没精打采的小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方才的结界伤到了你?” 小桃只是叹了口气,而后摇了摇头,道:“无碍,只是累了。” 陆青歌没有精力去分神管她究竟是不是真的觉得疲惫,只是整理好衣物便起身朝门外走去,道:“好,那你留在此处休息,我一人前去便可。” 小桃顿时瞪大了眸子,连忙飞身趴在她的肩头,挤出笑容,道:“无碍无碍,不过是有些疲惫罢了,无伤大雅,还是同你一同去的好。” 陆青歌没再管她,只是拉开了门,还未迈出门栏,面前便出现了一把未出鞘的长剑,紧接着是卫九戒的声音:“不知王妃这是要去何处?王爷有吩咐,要王妃好生休息。” “本妃去瞧瞧玉婵妹妹,这也不可?” 第四百五十五章 : 劝慰 听着面前女子的质问,卫九戒低下头去,半跪在陆青歌的面前,口中不减为难之意,道:“还请王妃不要为难属下,王爷吩咐过,不让您出厢房,只在厢房中好生休息。” 看着眼前的男子这般执着,陆青歌非但没有半分动摇,甚至还觉得心中十分烦躁,整个人都十分的恼火。 她忍着自己的怒意,咬牙说道:“你尽管去与王爷告状,反正今日你不可拦着本王妃!” 卫九戒顿时意识到什么,果然,一抬头就只瞧见了陆青歌大步离去的背影。 他立即站起身,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而后连忙转身朝着书房跑去。 白忠信正陪在白玉婵身边,她坐在窗边正捧着一本书籍低声念着,嘴边的笑容温柔娴静,看来穆衍燃现在整日将心思放在陆青歌身上的事情,对她当真没有什么影响。 “侧妃娘娘这是在做些什么?为何忽然拿出了这些晦涩的书籍?”白忠信浅笑,手中还握着一本兵法。这书已经有些破旧,瞧起来有些年头了。 白玉婵翻过一页,并未瞧他,只是一脸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而后笑道:“前面听闻这般在孩子还在腹中之时就与他说些有用的东西,便能培养他的兴趣,生出来后亦是会十分聪慧。” “好,甚好!”白忠信笑着,而后便继续坐在一边看着白玉婵轻声念着书本上高深的句子。他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为父刚刚是从王妃房中过来的。” 他有意降低了声音,似乎实在顾及着白玉婵的感受,担心触碰了她心底的脆弱。可是眼前的女子未表现出有任何的异常,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青歌姐姐如今如何了?那个江湖道士最后可来了?”白玉婵嘴边笑意不减,甚至还十分关切地询问着陆青歌的情况,字字真诚,不像是在刻意伪装着什么。 白忠信见到自己女子这般卑微的模样,心中顿时被刺痛了。但是他又不能说些什么,只能看着她自己这样走下去。这毕竟是她自己要来的路。 “王爷在门外等了许久,才盼来了那个江湖道士。王妃也在道士的救助下苏醒过来。甚至那人似乎还与王妃是旧相识。” 白玉婵一怔,若说是旧相识,怕是只能是青宸了。想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幸亏,白忠信并未坚持让他为自己瞧病,这若是他来为自己瞧腹中的胎儿,怕是会为了陆青歌做些什么手脚。 她很快恢复如常,浅笑着点了点头,道:“青歌姐姐没事自己是极好的。想必王爷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白忠信看着自家女儿这善解人意的模样,心中更是觉得悲伤,若不是她这般懂事体贴,如何会在广陵王府受这样的苦楚。 此番回来也好,他真是想让她不再离开自己,在这上京自己也能有个照应。那日穆展琅忽然将他召回上京,并未说明何意,更是不曾留下何是要他回到边境的口谕。 这样一来,他便能在上京待上许久,也能照顾白玉婵的时间久一些。 两人正沉默着,门外便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紧接着便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玉婵妹妹。” 白玉婵不禁抬起头,眼中有些惊讶,嘴边的笑容凝固起来,表情有些不自然,开口道:“青歌姐姐?您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陆青歌未曾想过白忠信会出现在此处,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看着那个面露不解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还是白忠信率先反应过来,起身朝着陆青歌行礼,十分恭敬的说道:“参见广陵王妃。不知王妃娘娘前来此处作甚?您才刚刚苏醒不久,应当好生休息才是。” 陆青歌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尴尬,继续道:“本王妃觉得身子恢复的已经十分好了,本就不是什么大病,不必那么娇生惯养的卧床不起。此番前来,是寻玉婵妹妹有些妖精的事情的。” 白玉婵在一旁垂眸沉默的听着,手始终未曾离开小腹,表情虽然尽量淡然,但是细微之处还是能够看出有些紧张。 听明白陆青歌的来意之后,她缓缓站起身,亦是行了礼,道:“妾身参见王妃娘娘,还请王妃娘娘进来落座。” 而后她偏头朝着小月使了个眼色,那人便立即前去一边拿了一团软垫放在了屋中的正座之上。打点好这一切,白玉婵又看向白忠信,而后微微服身,道:“父亲,女儿与青歌姐姐有些事情要说,还请父亲先回厢房休息吧。” 白忠信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点了点头,而后朝着门外走去。路过陆青歌之时,他又作揖行礼,道:“老臣先行告退。” 陆青歌点了点头,而后疾步走进厢房。白玉婵见状,又使了眼色叫小月离开厢房,还吩咐着合上房门。 一时间,整个屋子便只剩下了白玉婵与陆青歌两人面对面坐着。 “说吧,今日前来寻我又是做什么?”白玉婵率先开口,仍是动作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眼眸微垂,并未瞧面前的女子一眼,“我如今可是就在威武大统领府养胎,安安分分,十分都没有做。” 陆青歌皱着眉头,开门见山道:“今日我来,只是想问一问那个甄大夫究竟是如何死的。听闻他的心脏被妖精从身后挖了去。” 她的语气急切,看着白玉婵的眼神亦是写满了焦急,写明了今日就是来寻找一个真相。 白玉婵看着她的紧张模样,不禁也认真起来,道:“甄大夫死了我倒是有耳闻,但是究竟是如何死的,被何人所杀,当真是一无所知。怎么了?你为何忽然关心起此事了?” 陆青歌收回目光,眼中有些失落,并未隐瞒心中的担忧,开口道:“因为我是承了你的妖毒才变成九尾狐妖的。如今说是甄大夫就是被一只九尾狐妖所杀,现今就连师兄都在怀疑我了……” 白玉婵听得出她话语中的失落与无助,心中也有些同情,但是她除了说一些无用的安慰的话语当真是没剩下什么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安好 “你先不要着急。既然此事当真不是你所为,便就是清者自清,又何必在意这些?怀疑也只是怀疑,终究是没有证据的。” 白玉婵犹豫半晌,而后才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拍了拍陆青歌的肩膀,依旧是说着一些虚无缥缈的安抚的话语。 陆青歌对上她温柔的眸子,一瞬间竟然感受到了安心。她点了点头,而后鼻头有些酸涩,她轻轻开口,道:“你又可知晓这种被重要的人怀疑的滋味?我原本以为,师兄会一直相信着我……” 再抬起头时,白玉婵直接愣在了原地,而后扯了扯嘴角,表情有些不自然,道:“他或许只是一时间慌了神,你曾经也是修仙之人,他们有多在意人命你应当是知晓的。” 陆青歌垂眸,点了点头,而后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替她诊起脉来,还笑了笑道:“甚好,脉象极稳,腹中的孩子亦是十分的安好。” 白玉婵有些惊讶,而后点了点头,道:“有劳了。这几日她在我腹中也是十分的乖巧,不曾闹腾。我亦是十分放心。” 陆青歌点了点头,眼中划过一瞬的满意。自从小桃与自己说过,她腹中怀的或许是陆拾忆之后,她便对这个孩子格外上心,亦是有一种一定要她平安生下来的念头。 “那你便好生休息吧,我这就回去了。”说完,她便转身要离去,身后的白玉婵瞧见她的背影亦是松了一口气。 可眼见着她就要离开此处之时,她却忽然回过身来,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容,继续道:“白玉婵,我是相信你的。你既然说了此事与你无关,我便相信。” 听着她的话语,白玉婵立即紧张的站起身,笑道:“青歌姐姐还请放心,玉婵口中定然没有半句假话。这个甄大夫的死当真是与我无关!” “却不说没有了妖毒的我根本算不上一只完整的九尾狐妖,但是那一节心骨被取,我也是失去了那最后的法术,根本无力去徒手挖去他的心脏。” “再是说,他死的那一日,正是我病症最为严重的一日。你也是瞧过我的病的,并不是装的,根本不可能会有力气去杀人。” 陆青歌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而后才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了。看着她的拉开门远去的背影,白玉婵顿时无力地坐回到椅子上,一脸惊魂未定。 她的眸子怎么会在那么一瞬间变成血红色?若是她是继承了自己的衣钵,怎么会有血红色的眼睛…… 小月一直在门外躬身,恭送着大驾光临的广陵王妃。直到她转身拐入角落不见了踪影,她才连忙起身小跑到白玉婵的身侧。 瞧见她那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的模样,小月顿时紧张起来,连忙掏出腰间的手帕,替她擦汗,而后问道:“侧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王妃娘娘为难你了?” “并未!并未!”一听到陆青歌的名讳,白玉婵便立马紧张起来,连忙否认道。 她今日才真正的意识到,她曾经的一念之间已经酿成了大错——九尾狐妖历来不会生长着一双血瞳,若是违背寻常,只能说明是突破了禁界…… 见白玉婵这般慌乱的模样,小月也不敢再提,只能替她擦着汗,仔细安抚着她惊恐的情绪。 小桃并未离开,她还想在此处停留一段时间,想着或许能得到一些意外的线索,可是如今却是瞧见了一些意外的画面。 白玉婵曾经也是妖怪,不该会被陆青歌寥寥几语就吓唬成这般模样。她应当是瞧见了什么东西。莫非方才陆青歌的眸子又变成了血红色? 小桃一惊,而后心中有些慌乱——往日的变化她都是有所感应的,如今怎么毫无反应了?她顿时紧张起来,而后朝着陆青歌离开的方向赶了过去。 那边,穆衍燃本就放心不下,总觉得面前的穆珩是在帮助陆青歌将自己支开。在与青宸谈过话后,她便变得有些奇怪,却是说不上何处有问题。 他这一走神,穆珩便有些不满,顿时崛起嘴巴,道:“王兄能否将心思放在阿珩身上?阿珩知晓王兄心中放不下青歌,但是她已经没有大碍了!” 穆衍燃瞬间便回过神,而后朝着穆珩带着歉意的笑了笑,道:“王兄的错,王兄这就将全部的心思就放在阿珩的身上。” 就在这时,卫九戒出现在了门边,他当即单膝跪在穆衍燃面前,满脸愧疚,道:“卑职失职!王妃执意要前去探望侧妃,属下未能拦住!” 穆衍燃顿时冷着脸色站起身子,质问道:“她才刚刚苏醒,身子最是虚弱,如何会拦不住!本王要你何用!” 说着,他便绕过书案,朝着书房外大步的走去。卫九戒还跪在原地,知道穆珩走到他的面前。 “你先起来吧,王兄只是关心则乱,过来瞧见青歌王嫂安好之后,消了气便不会责怪你了。随我一同前去吧!” 卫九戒低头行礼,而后起身跟在穆珩的身后朝着白玉婵的厢房方向走去。 陆青歌与穆衍燃是在拐角处相遇的。她正低头走着,心思沉重,就连小桃未跟过来都并未发现。 她一头撞进了同样焦急的他的怀中,一抬头便是瞪大了眸子,立马躬身行礼,道:“妾身参见王爷!王爷您怎么会在此处?” 陆青歌抬起头小心翼翼看着穆衍燃,心中有些紧张。自己背着他这样跑出来,本是准备回去之后威胁卫九戒一番,不想竟然叫他当场抓住了。 穆衍燃瞧见她这可怜的模样,怒火便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道:“青歌,你不是答应本王要好好在厢房中休息的吗?为何还要偷偷跑出来?你若是想要探望侧妃,又何必背着本王?” 陆青歌低下头,嘴边的笑意在一瞬间尽数消失;而后再抬起头之时,却是带着温柔的笑意,还夹杂着几分讨好。 “王爷便不要再追究此事了!”她十分亲昵自然的挽上穆衍燃的臂弯,而后笑道,“王爷只是担心着妾身的安危罢了。妾身如今十分安好,不就行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汇聚一堂 穆衍燃偏头瞧了一眼身侧表情俏皮的陆青歌,而后微微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宠溺道:“青歌说得极是!” 陆青歌垂下眸子,笑容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两人走了几步,她却忽然想到什么,再次抬头对穆衍燃道:“王爷,既然妾身的身子已无大碍,倒也不必再回去厢房闷在屋子中了。眼瞧着也是午膳时间了,王爷随妾身一同去探望玉婵妹妹吧,还能一同用午膳。” 听她说着,穆衍燃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理由拒绝。他这两日将心思都放在了陆青歌的身上,确实是对白玉婵有些疏忽了。 “青歌所言极是,本王也有一阵子未去探望侧妃了,确实该去瞧一瞧了。也不知她现在的身子养的如何了。” 两人转过身,陆青歌便瞧见了姗姗来迟的小桃,她的眸色冷了冷,而后示意让她回到自己的肩头,继而才笑着回答穆衍燃,道:“方才与玉婵妹妹小聚,她看起来恢复得十分不错,脸上也有了气色。如今一心扑在腹中孩子的身上,倒也岁月安好。” 真是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的穆珩的声音。他小跑而来,一把握住了陆青歌垂在身侧的手,抬头笑道:“可算是将你们追上了!王兄与青歌这是要去何处?” 陆青歌惊讶一瞬,而后露出温柔的笑意,道:“妾身正要与王爷一同前去看望玉婵妹妹,而后在一同用午膳。” 穆珩一听,先是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有意不满的撅起嘴,道:“王兄与青歌倒是都安排妥当了,却是将阿珩丢下了!” 穆衍燃只是笑了笑,而后淡淡开口,道:“王兄如何会将阿珩忘记呢?王兄这是了解阿珩的性子,知晓阿珩一定会跟过来。” 穆珩本就不是真的气恼,他这样随意的哄了哄,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乖乖的握着陆青歌的手,与他们一同前往白玉婵的厢房。 自己的手指被一只肉嘟嘟的手握着,指尖的温暖慢慢蔓延到了心底,可是这样的触感却让陆青歌觉得有几分陌生,一时间连笑容都禁不住僵了僵。 好在动作细微,并没有人瞧见她的不自在。小桃却是捕捉到了她的不自然,连忙开口问道:“青歌,你这是怎么了?感觉忽然僵硬了几分。” 她顾及着身侧的两个人,只是十分细微的摇了摇头,而后垂下眸子心中有些慌乱。不知为何,她总是能够感觉到自己近些日子有些奇怪的变化。 小桃有些放心不下,可是又寻不到机会再去寻问些什么,只能皱眉闭了嘴。 白玉婵自从见到了陆青歌的红眸后,便有几分惊魂未定,就连为腹中孩子读书都没了兴致。她看着外面的景色,眼中忽然划过一行清泪,心中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样的悲伤之事。 小月正在一边打点着,无意间回头忽然瞧见她眼角的湿润,立马紧张起来,小跑过去,担忧道:“侧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落泪了?可是是什么地方不适?” 白玉婵这才回过神,而后木讷的伸出手擦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而后扯了扯嘴角,道:“无碍,大抵是外面的冷风进了眼睛,不是什么大事。” 小月还是担忧,而后试探的问道:“那奴婢将这窗户关上可好?您现在身子本就是虚弱的,应当少吹些凉风才是。” 白玉婵没有理会面前人的小心翼翼,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自己站起身,道:“关上吧,本侧妃去一旁的软塌上坐一会儿,你去热一壶茶,本侧妃想暖暖胃。” 小月俯身,而后匆忙合上窗户,赶上白玉婵的步子搀扶着她坐在软榻上,继而又点起炉子开始温茶。 白玉婵就那般坐在矮几一边,眼神空洞的看着桌上的小炉子,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茶水住了一阵子,便生出了一些乳白的烟雾气。 小月瞧了一眼并未有任何动静的白玉婵,抿了抿唇,又轻声开口提醒,道:“侧妃娘娘,这雾气已经流露出来了,您且往后面靠一靠,切不要熏着。” 白玉婵只是垂眸瞧了一眼那在自己下巴两指处便停下的烟雾,只是摇了摇头,道:“无碍,本侧妃心中有分寸,不会伤着自己。” 她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陆青歌的红色血眸——那应当是与她毫无关联的,她虽然修行了千年,但是并未突破禁界,以人为食。前些日子食人鲜血也是迫不得已,只想着留着着一张年轻的容貌,继而不出破绽的留在穆衍燃的身边。 可是陆青歌如何会有一双血眸?瞧着她的反应,她应当还未发觉血眸的事情。再想起甄大夫一事,她也开始觉得是陆青歌所为了。 若是这上京之中未曾藏着另一只九尾狐妖,那么此事就只能落在陆青歌的肩上了。被血眸控制的妖怪,就算是自己亲手做的事情,记不清也是常有的事…… “这屋中怎么如此安静?”穆衍燃走近屋子,与陆青歌对视一眼,而后缓缓走了进去。 不知道可是大夫吩咐的静养的缘故,她的厢房外面竟然都没有一位丫鬟小厮守着,就连屋子内都瞧不见人影。 小月听见人声,便连忙从偏室中走了出来,瞧见来者,便连忙服身行礼,恭敬道:“奴婢参见广陵王,参见广陵王妃,参见小王爷!” 穆衍燃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他起身,而后打量着安静的屋子,道:“侧妃呢?怎么屋子中只留了你一个丫鬟?” 小月正要回答,白玉婵就撩开帘子走了出来,朝着几人依次行了礼,而后浅笑着回答道:“回王爷的话,妾身在厢房之中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人多了反而觉得烦躁。小月最为机灵,妾身瞧着也欢喜,便就留下了。” 穆衍燃淡淡点了点头,倒是陆青歌多留意了小月一眼。 “不知玉婵妹妹在屋中做什么呢?怎么觉得脸色又差了一些?”她抬眸看向白玉婵,嘴边露出了看似温柔的笑意。 白玉婵却是一惊,连忙伸出捂住了自己的一半脸颊。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一同用膳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而后摸着自己的脸颊,道:“有吗?莫不是这几日未曾见过阳光才显得有些憔悴?看来妾身需要前去后花园瞧一瞧景色了。” 陆青歌看着她笑意渐深,而后缓缓开口,道:“这样才是极好的。腹中的胎儿虽然要小心护着,但也要适当的活动活动。这样吧,明樱花国妃便来寻妹妹一同前去后花园。” 白玉婵吞咽了一口口水,而后笑容越发的不自然起来。她现在一瞧见陆青歌便能想起那一双血眸,一想起血眸便就想起甄大夫残忍的死因…… 她不禁护住了自己的小腹,不懂得陆青歌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她心中十分担忧她会因为往日的仇恨从而想对她的孩子动手…… 心中虽然是有着这样的担忧,但是白玉婵只能脸上露出笑容,像是十分开心的模样,说道:“能与青歌姐姐一同游览后花园,当真是妾身的荣幸。” 陆青歌只是笑了笑,道:“玉婵妹妹这话可当真是言重了,能见识到威武大统领府后花园的美景,也是本王妃的荣幸。” 白玉婵只是点了点头,这毫无意义的连一丝真心都没有的客套的对话,当真是让她哑口无言。 穆衍燃却像是看不出这背后的门道一般,看着面前两位女子的一来一往,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道:“甚好,平日里你们便应该多多这样聚在一起。本王有时公务繁忙,还是你么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 陆青歌同白玉婵只是点了点头,对于穆衍燃的话语只是随意的听着。他这般欣慰的样子倒是让白玉婵的心中一阵恐慌。 若是与陆青歌那般长久的在一起,就算她并没有伤害自己腹中孩子的念头,只要她那双血眸忽然之间控制了她,莫说她腹中的孩子,她也得死在她的手上。 “先不说这些,侧妃在厢房之中是在做些什么?”穆衍燃说着,还往着屋子深处走了几步,闭着眸子在空气中嗅了嗅,道,“这屋子中似乎是弥漫着一股清香。” 白玉婵笑了笑,而后立马转身离开,朝着偏室而去,为穆衍燃带路,离陆青歌远一些。她浅笑着朝软塌方向走去,道:“妾身正温了一壶茶,如今应当恰好可以饮用。王爷可要来一杯?” 穆衍燃当即走到软塌边坐下,而后整理了衣袖,兴致勃勃,道:“自然是要尝一尝的,光是闻着清香,就已经让人垂涎三尺,想要一饮为快了!” 白玉婵浅笑,而后亲自端起茶壶为穆衍燃斟了一杯茶,又双手握着递到了她的眼前。她还是会忍不住看向他,一见到他,便会觉得心中喜悦。 虽然她在心中暗自发誓,以后就只是守着这个孩子,再不会有别的心思了,但是到底是曾经那般喜欢的男子,如何就能这般轻易舍弃? 陆青歌只是淡淡的看着两人,而后随便寻了一处地方坐下。白玉婵侧眸看了她一眼,而后也为她倒了一杯茶,同样是递到了她的眼前,态度十分恭敬,道:“青歌姐姐请喝茶。” “这茶果然如同王爷说得那般,弥漫着一股清香。”陆青歌并未马上接过她的茶,而后笑着感慨一番才对上白玉婵的眸子接过茶盏。 穆衍燃正喝了一口茶,正连连点头,称赞之意溢于言表。他抬头瞧见陆青歌手中也有一杯茶时,便笑着道:“青歌你可真的要仔细尝尝这茶,十分之好,喝完之后大有唇齿留香之意!” 穆珩在一旁亮了眸子,而后看向白玉婵,道:“玉婵王嫂,阿珩也要尝尝这上好的茶。” 穆衍燃看着他轻笑一声,而后摇了摇头,道:“阿珩年纪尚小,还是少饮一些茶水,免得夜深过于精神,倒是烦躁了春歌。” 穆珩只是撅起嘴,而后坐到陆青歌的身侧,趴在桌上嗅着她手边的清香,而后还裂开了嘴角,还是并未有太多的不悦。 见此模样,白玉婵不禁掩唇轻笑,而后又提起茶壶为一个茶盏斟了一个杯底的茶。她端起茶盏,递向穆珩的方向,道:“若是不能喝的太多,那阿珩便尝尝味道吧。” 穆珩当即露出了笑颜,小跑着站到白玉婵的面前,正要伸手去接之时,又心有顾忌看向一旁的穆衍燃。 他唇边挂着轻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点了点头。 穆珩端了茶,便又回到了陆青歌的身边,有模有样的朝着她放在桌上的茶盏碰了碰,道:“青歌,我们一同饮茶!” 陆青歌轻笑,这才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茶,细细品味起来。她不懂茶,在终南山上时,风行尊者虽然喝茶,但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 口中的茶水中有淡淡的苦味,但是总体上还是让人流连忘返,唇齿留香,原来这就是好茶。 穆衍燃眼中闪着光,期盼的看着闭着眸子的女子,等待着她的回复。 陆青歌一睁开眸子,便对上穆衍燃含笑的眸子,她不禁露出笑容,点了点头,道:“这茶确实十分好喝。妾身不懂茶,但是仍是觉得十分之好。” 穆衍燃的笑容凝固在嘴边,眼中忽然划过一瞬的失落与自责。停顿一瞬,他点了点头,而后道:“瞧着时辰午膳大抵是差不多了,我们便前去偏厅等着吧。还可以瞧一瞧沿路的景色。” 此话一出,并未有人说出什么异议,皆是站起身候在原地,等着穆衍燃迈步。 他若有所思地走在众人前面,走到门外连廊之时,春歌正小跑着赶来,一瞧见面前的人,她便躬身行礼,道:“奴婢参加王爷,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偏厅等着王爷与小王爷,王妃,侧妃了。” 穆衍燃点了点头,而后问道:“威武大统领那边可派人前去了?” 春歌躬身,道:“那是自然,威武大统领自是不能怠慢,一早便是派人去了。此时应当已经快到偏厅了。” “此处倒是还是威武大统领府,自然是不能让威武大统领久等的。”穆衍燃点了点头,而后加快了步子都在前面。 白忠信果真是坐在偏厅,将正座空了出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 过于体恤 白忠信的脸色有些不好,不知可是在此处等了众人许久。 菜肴已经陆续上齐,而后丫鬟们便尽数退了去,只留下了张管事在一旁伺候着。他也看出了威武大统领的脸色阴沉,便上前几步笑着搭话,道:“大统领,您这次带回的这些稀奇的菜式,也不知王爷他们可会喜欢。” 白忠信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那些菜式,再是扫了一眼笑着的张管事,而后淡淡说道:“广陵王可否中意本大统领不知晓。但是婵儿大小便是喜欢一些稀奇的东西,这些可口又少见吃食,她定然是会喜欢的。” 张管事没再开口,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心中不禁有些酸涩。往日还未嫁去广陵王府的白玉婵,性格开朗活泼,颇有威武大统领敢爱敢恨天不怕地不怕的风姿。 可是如今,已经全然没有往日那般活泼的模样,虽是说嫁为人妇后应当要端正懂事,替夫家担忧。可若不是广陵王不能容忍她的小性子,她又如何会活成这般隐忍的模样。 他只要一想起往日受尽宠爱的威武大统领府嫡女如今只能看着别人的眼色度日,便是十分难过。 “威武大统领,让您久等了。”穆衍燃率先从后院走了出来,瞧见白忠信坐在桌边后,连忙上前作揖,口中说着一些客套的话。 白忠信并未有甚反应,只是站起身作揖回礼,道:“广陵王言重了。臣下等候主子本就是理所应当,何来歉疚之意?” 穆衍燃走上前,却没有着急坐下,看了空出来的主位一眼,而后看向白忠信,道:“大统领这是做什么?本王虽然是个有些地位的王爷,但是此处终究是您的威武大统领府。再者说,按照辈分而言,您是本王的岳父,如何能让小婿坐在主位呢?” 听得此言,白忠信虽然面不改色,但是仔细瞧着脸色还是有些缓和的。他顿了顿,而后才开口推辞,道:“话虽如此,但是规矩便是规矩,您倒是还是高于老臣的,坐主位不为过。” 穆衍燃却仍是坚持谦让,不肯坐下,又道:“规矩是做给旁人瞧的,如今又是在自家府中,如何还要讲究这些虚礼?莫非还有人会就此传出去不可?” 说着,他眼神阴冷的看了看偏厅中所以的丫鬟小厮,众人也都是低下头去,而后一一躬身离开了此处,只留下那些主子们。 陆青歌只是在一边站着,面无表情之后还有几分走神。她过惯了在鸿香院潇洒随性的生活,对于人间富贵人家的这些礼数本就不习惯,更是不喜欢瞧着他们在此处虚情假意。 白玉婵也在一旁站着,目光就在白忠信与穆衍燃之间流转。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可否有察觉,但是她觉得穆衍燃是有着旁的想法的。 穆珩站在陆青歌的身侧,浅笑着看着面前的两人,他的目光深邃,再次流露出了与年纪不符的深沉,咋一眼瞧着还有几分渗人。 白忠信已经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又朝着穆衍燃作了揖,而后朝着正座走去,缓缓落座,将满意都写在了眼中。也就是这一瞬,他觉得自己女儿并未嫁错人。 只有白玉婵在穆衍燃心中有位置,被在意,他一届王爷才会这样尊敬自己。 可是瞧见白忠信就这般轻易落座的白玉婵却不觉得这是穆衍燃在意自己的表现,她总觉得这背后有着什么隐情。 她闲时也曾想过往日的种种,尤其是临近他戳穿自己狐妖身份之时的那些日子,他虽然对自己还算体贴,但是眼中却始终含着疏离与冷漠。 即便是现今失去了记忆,不再记得那些往事,他对自己也只能算作是客气,没有感情便是没有感情,那些亲昵熟络也只能是靠着掩饰。 不论是合适的体贴与温柔,现在看来都是有目的的。她没有别的本事,唯独有一个手握兵权的父亲…… 白忠信坐下后,穆衍燃才坐在他的身侧,而后看着一旁的众人,笑道:“再耽搁下去饭菜都要凉透了,你们快些过来坐下。” 就在穆珩越过他,要与陆青歌坐在一处时,他却忽然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让他坐在自己的身侧。 而后穆衍燃又看向白玉婵,眼中含着温柔,语气也尽是体贴,道:“婵儿可要小心一些,如今怀有身孕,可要留意饮食。” 春歌坚持,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王爷还请放心。这些饭食都是询问过府上的大夫的,也是由张管事亲自在膳房看着的,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穆衍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同样也是收到了一旁白忠信赞许的目光。 待春歌退后,他才看向沉默的陆青歌,道:“王妃,你这也是刚刚身子有些好转,还是吃些清淡的为好。” 她点了点头,道:“妾身谢过王爷关心。” 就在这时,白忠信又忽然开口,道:“王爷,老臣看着王妃身边竟然连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不如就在大统领府寻一个吧。小月也是老臣府上的,如今也是将侧妃娘娘照顾得极好。” 此话一出,倒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陆青歌也是一怔,正想着该如何反驳之时,穆衍燃便开了口,道:“倒是不必了。王妃在广陵王府有一个伺候的丫鬟,王妃认生,习惯了那个丫头便是用不惯其他的了。” 白忠信倒是不愿意放弃,继续笑着说:“听闻王妃是从晋州千里迢迢前来寻王爷您的。路途遥远,王妃又是细皮嫩肉,如何不将丫鬟带上照料自己呢?” 陆青歌抬眸,对上了白忠信老奸巨猾的眸子,冷声道:“威武大统领这番话还是有些漏洞的。本王妃并非像玉婵妹妹一般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本王妃原本是在终南山上修行的,没日没夜的练功倒是不用旁人照料。大统领也知晓晋州离着上京十分遥远,这对本王妃倒是没什么,只是不能苦了本王妃那个丫头。” 白忠信的脸色果然是又冷了下去,看着陆青歌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王妃当真是过于体恤府中丫鬟了。” 第四百六十章: 不适 陆青歌垂眸轻笑,对于白忠信刺耳的嘲讽毫不在意。她缓缓抬眸,眉眼间多了几分犀利。而对面的白忠信依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嘴边含笑,咋一看还有几分慈祥,其实背后却是多的阴狠毒辣。 白玉婵在一旁有些慌张,自从见识过陆青歌的血瞳,她便事事让她三分。她如今只是一个普通凡人,若是惹怒了她,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看着白忠信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白玉婵的心当真是揪了起来,生怕陆青歌忽然动怒,这正厅中的人怕是都难逃一死。 穆衍燃亦是察觉到局势不对,但是却又不知为何来打断两人,便只能是沉默不语。其实,他亦是存着私心的,白忠信那丝毫不加掩饰的讽刺之意,他听着也觉得心中不悦。既然陆青歌有魄力为自己要回颜面,那么他便随她去吧。 “自然是要如此的。”陆青歌不屑轻笑,瞧着白忠信的眸子冰凉异常,似乎要用其中的寒气将他凝固成冰,“本王妃比不上玉婵妹妹出身尊贵,早些年在终南山上修行之时便是吃尽了苦头。山上均是以师兄弟姐妹相称,亦是没有尊卑之分。” “十几年的习惯怎么就能因为来到此处短短一年就消失殆尽?若是威武大统领瞧不惯本王妃待身边丫鬟这般友善,那便将不满放在心里好了。” “王爷敬你,是因为你有一层岳父的身份压着他。但是本王妃不同,你在本王妃此处仅仅是个臣下。本王妃待身侧丫鬟如何,难道轮得到你来训斥?” 白忠信被说的哑口无言,看着陆青歌的眸子都多了几分恨意。他原本是看在穆衍燃都敬他三分的份上,才开口说了这些话。想着,既然广陵王都给他几分薄面,那她这个做妃子的自然是要迎合着些的,却不想丢脸的仍是自己…… 小桃明显的感受到陆青歌心中的怒意,更是觉得她的那双血眸也在蠢蠢欲动。她连忙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切莫动怒,那个仙人还在此处。若是有什么不对劲,暴露了身份不说,她定然是站在凡人那边的。” 陆青歌只是听着,并未回复,但是却是很努力的在压制着自己的怒意。她虽然不知道为何小桃会这般在意自己的不满,但是她体内似乎是有一个未曾察觉到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穆衍燃打量两人,见到是无话可说之后,便忍笑开口道:“好了,不必再说这些,先用膳吧。听闻威武大统领从边境处带回来的稀奇菜式,本王倒是闻所未闻。” 白忠信听了这一让他缓和脸面的话语,才扯了扯嘴角,而后瞧了一旁的张管事一眼,示意他向他们介绍一下。 张管事躬身,而后上前一步,道:“此番时间紧迫,料想到两位王妃娘娘身体抱恙,便只准备了一道菜式,便是这桌中央的一道鸭心。” “这道鸭心便是取了最新鲜的,通过腌制等工序将其蒸烤出来,便是这样的一道菜式了。考虑到两位王妃的身子,并未加入辛辣的口味。” 说完过后,张管事便低着头退到一边。 白忠信点了点头,而后笑着对穆衍燃说:“老臣不知晓王爷您的口味,便按着偏淡的口味做了出来,也是考虑着两位王妃的身子。快些尝一尝吧!” 说完,他又眉眼温柔的看着白玉婵,柔声道:“老臣知晓侧妃娘娘自幼便喜爱稀奇的物件,如今这道稀奇的菜式,不知可还和您的口味?” 白玉婵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过多的言语。她先是看了一眼穆衍燃与陆青歌,见他们动筷,才伸手夹了一块放在口中。 仔细品味一番,白玉婵对上白忠信的眸子,而后弯了嘴角浅笑道:“威武大统领当真是有心了,这道鸭心的味道十分之好,不禁让人觉得流连忘返。” 穆衍燃听得此言,抬眸瞧了她一眼,眸中划过一道惊讶。或许是由于口味的差异,这道菜肴他并未觉得味道十分惊艳。 这倒不是他惊讶的缘由,只是白玉婵素来喜爱稀奇的物件他倒是未曾察觉到。往日在广陵王府时,她似乎并未表现出自己的喜好,只是一切都顺应着他的喜欢。 直至今日,他才正视了这个他一直以来只当做妹妹的女子,对自己写在行动中的喜爱。 白玉婵并未察觉到穆衍燃的眼神,只是转头看向陆青歌,笑道:“青歌姐姐,您可要尝一尝?你早些年在终南山怕是也不会接触这些东西,今日便尝尝鲜吧。” 她说这些倒是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要缓和陆青歌的怒意。她不想激怒她,更是不想要白忠信因为自己的几句无心之言惹来了杀身之祸。 陆青歌听着白玉婵这十分恭敬的语气,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未有太大的波动,甚至还有几分冷漠。 她抿了抿唇,甚至不敢再去瞧她一眼,只能垂下眸子,小心翼翼。 小桃倒是十分有兴致,戳了戳陆青歌的肩膀,十分兴奋地说道:“青歌,你快些尝一尝,这道菜肴看起来十分美味!快些替我尝一尝!” 陆青歌淡淡点头,而后沉默着将一块鸭心放入自己的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忽然,她瞪大了眸子,满眼写着不可思议,甚至还有几分痛苦——这鸭心一放入口中,便是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味,充斥了整个口腔,痛苦难忍。 这分明就是烧熟的,却还是有温热的血流顺着她的舌头划入了她的喉咙。她的心中顿时一阵恶心,那是从胃部翻涌的不适…… 就这般,陆青歌在众人面前干呕起来,似乎是要将喉咙间的苦水尽数呕吐出来。鸭心咀嚼的那一刻,她的眼前忽然划过了一个黑夜的画面,到处都是血迹,还有冰冷的尸体,可是她看不见他的脸…… 她的手中握着一个湿漉漉的东西,她不知晓那是什么,只闻到了十分刺鼻的血腥味……让人十分恶心的血腥气味。 “青歌姐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白玉婵连忙上前搀扶着她,满眼担忧。 第四百六十一章 : 搬离将军府 穆珩也连忙站起来,跑到了陆青歌的身侧,蹲在她的面前,双眼都急得通红,关切道:“青歌,你这是怎么了啊?” “快去找大夫!”穆衍燃也站起身,紧皱眉头,十分担忧。但是忌惮着一旁的白忠信,并未上前查看,只是站在原处,高声吩咐着。 张管事一惊,而后连忙朝着府邸中的偏院跑去。因为担心着白玉婵的身子,白忠信并未放那些大夫离开。想着若是突发复发,也是有个照应。 陆青歌只是摆了摆手,而后在白玉婵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虽是缓和了许多,但是仍是觉得心中十分烦躁。 方才那些一晃而过的画面如今怎么都挥之不去——就在她的脑中不断循环着。可是,她依旧只瞧得见大概。身侧的那具冰冷的尸体究竟是谁、手中的那个湿漉漉的究竟是十分东西,她亦是不知晓。 她看着身边担心着自己的人,只是摇了摇头,哑着声音道:“你们放心,本王妃没事。只是忽然之间有些恶心。或许是这道鸭心有些腥味吧。” 这话听在白忠信的耳中却是十分的刺耳——若是因为细碎的腥味而觉得恶心,莫不是也有了身孕? 白玉婵这才刚刚有了孩子,地位也是能够稳固一些。若是她这个王府主母也有了身孕,那么侧妃娘娘腹中的孩子便是不算什么了…… 想着,他倒是焦急起来,朝着正厅外大喊了一句,道:“你们这些下人究竟是如何做事的?这般时候了还未将大夫带过来?” 连廊外站着的那些丫鬟和小厮顿时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只等着张管事快些前来,替他们摘去这个罪责。 小桃附在陆青歌的耳边,难得认真平静的低声说道:“青歌,你是不是瞧见了什么?” 她顿时偏头看向小桃的方向,不自觉的便警惕起来。她鲜少这般认真的对自己说话,听来还有几分阴沉,像是早已知晓了什么。 那个方向恰是白玉婵所站的地方,她一见陆青歌用那样可怕的眼神瞧着自己,便不禁退后了半步,眼神中有几分恐惧。 “青歌姐姐,您是怎么了?为何要这般看着妾身啊?”她扯着嘴角,而后扶住了小月的小臂。 陆青歌亦是愣了一下,而后才扯了扯嘴角,捏了捏自己的额头,道:“玉婵妹妹不要害怕,本王妃只是忽然瞧见了一些古怪的画面。” 穆衍燃这下也紧张起来,连忙迈步走到了陆青歌的身侧担忧着脸色,低声询问:“怎么了?莫不是那昏厥的病症还未完全安好?你是瞧见了什么?” 陆青歌看着皱着眉头的穆衍燃,忽然有一瞬的慌神,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只觉得似曾相识,好像是千年前就见过了一般。 “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了,并没有什么古怪的画面了。”陆青歌嘴边露出浅笑,淡淡说着。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姿态倒是不自觉的端庄起来…… 张管事也在此时带着周大夫回到了正厅。穆衍燃一见,立马起身朝着大夫招了招手,严肃着脸色,道:“快些过来,瞧瞧王妃是怎么了。” 周大夫前进的同时,白忠信也绕过圆桌站在了白玉婵的身侧,他阴冷着脸色,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这好端端的家宴便忽然之间因为一个人变成了这般模样,如何能不让人气恼?他还可以准备了一些白玉婵爱吃的佳肴,而今看来都是毁于一旦了。 周大夫认真仔细的为陆青歌诊完脉后,便朝着穆衍燃恭敬行礼,道:“回广陵王的话,王妃娘娘的身子并无大碍,是健康十分的脉象。” 穆衍燃顿时皱起眉头,冷声追问,道:“若是何事都没有,为何会忽然干呕?又为何会瞧见一些古怪的画面?你给本王一个解释!” 周大夫一听,心中十分为难,也禁不住感慨着为何自己会摊上这样一门差事——这威武大统领府也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尽是出现一些古怪无解的病症…… “回广陵王的话,这些病症小的确实是无法查询。若是一定需要一个缘由,或许……”他支支吾吾,觉得有几分难以启齿,“或许寻找一个会除妖的道士,便会找到答案。” 果然,穆衍燃皱起了眉头,却是没有动怒。他只是又看了周大夫一眼,而后挥了挥手,转过身去,道:“好,本王知晓了。” 周大夫一听,当即松了一口气,又在张管事的指引下离开了正厅,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白忠信倒是在众人都未察觉之下轻轻扬了嘴角。只要陆青歌没有怀孕,不去威胁白玉婵的地位,他便是能够放心了。至于她倒底是什么病症,就与他无关了。 “王爷,您就不要再为妾身担忧了,妾身觉得十分安好,并未有任何不适。方才的古怪场面可是只是妾身眼花,便胡乱想出来的。” 陆青歌站起身,朝着穆衍燃行了礼,而后又开口道:“妾身想先回厢房休息片刻,打断了威武大统领府的家宴实在是过意不去。” 听着,穆衍燃忽然想到什么,而后叫卫九戒叫到身侧,道:“九戒,去准备一辆马车,本王即刻就要用。” 白玉婵立马皱起眉头,紧张起来,道:“王爷这是要去何处?” “婵儿不必惊慌,本王只是忽然想起在这上京之中还有本王的一处小宅子。王妃已在此处叨扰了许久,她又不喜吵闹,便将她送去宅子中住下。” “老臣斗胆,不知王爷日后留宿何处?”白忠信瞧了一眼自己女儿皱起了眉头,心中也有一些不悦,径直开了口。 这话倒是让穆衍燃不好回答,只是搪塞的说道:“这些都是后话,本王先去将王妃安顿好。” 说完,卫九戒也小跑着过来,说是马车已经准备完成,就在门外候着。 他没再说什么,就是扶着陆青歌朝着门外走去。穆珩见状,也急忙跟了过去,春歌自然也是紧跟其后。 白玉婵就看着一行人的背影,忽然轻笑出声。当日安全进入上京的便就是这些人,如今她倒是多余的那一个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死心 白忠信看着一行人的背影只是心中不悦,但又不能明面说说些什么,便只能低头看着白玉婵,道:“侧妃娘娘,这饭菜已经凉透了,您便先回厢房歇着。老臣这就吩咐他们重新做。” 白玉婵对上他写着心疼的眸子,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此麻烦了,女儿并没有什么胃口。” “小月,扶本侧妃回房。”她转过身,缓缓抬起自己的小臂,而后在小月的搀扶下慢慢向后院走去。 白忠信虽然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男子,但是也能瞧出来白玉婵心中的落寞。方才穆衍燃的话语亦是意思明确——他会留在陆青歌的身边!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心中的怒意无处安放——他现在只是觉得这个穆衍燃丝毫不知好歹,若是没有他白忠信的支持帮衬,仅凭他与穆展琅的兄弟情意怕是早就被贬为庶民了! 即使这般,他也不将自己的女儿放在心上,哪怕是怀了他的孩子也是这般冷淡的对待!亏他方才还因为他一声岳父而心中欢喜…… 张管事看着白忠信颤抖着身子站在原地,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轻声开口,道:“大统领,这些饭菜……” “给本大统领滚!”岂料话还未说完,他便忽然一声吼叫,而后转身将身侧的大圆桌踢翻在地——一时间耳中听见的都是盘子摔碎的清脆声响。 一众丫鬟小厮们瞧见形式不对,便立马跪了下来,不敢多说一个字。 张管事亦是随那些下人们跪在白忠信的面前。他是府中跟着他年岁最长的奴仆,年长白忠信几岁。早年还随他征战沙场,后来年岁高了,又受了伤,便叫他安顿在自己府上做了一个管事。 这样多年来,白忠信这样动怒只有两次。一次还是一年前,当他交出自己的一半兵权,甚至甘愿被穆展琅发配到边疆戍守,只为让白玉婵如愿嫁给自己心爱的少年郎时,却发现穆衍燃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个女子。 为了这个女子,他竟然违抗圣旨,立她为广陵王正妃,只委屈着白玉婵做一个侧妃。 那件事情他动怒了许久,但是并非是因为被整个朝堂嘲笑许久——付出那样大的代价,却只换来了一个侧妃的位置;而是因为那一夜,他看见了自己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独自一人依靠的窗边,留了许久的泪水。 “将这些收拾收拾吧。”不知过了多久,白忠信终于是动了身子。丢下这句简短的话语后,他便转身朝着后院走去,仔细瞧着步履蹒跚…… 张管事站起身,忽然红了眼眶。他一生只瞧见过大名鼎鼎的威武大统领落寞过两次——一次是瞧见了那高傲的大小姐在窗边流泪,他就站在门外,陪着直到那盏暖黄的灯火没了光亮。一次便是今日,他走向后院,却像是没了全部的荣光。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过来收拾!”张管事大斥一声,而后抹了泪水朝着门外走去。 他阴冷着眼神,发誓要找到陆青歌的院子。他受白忠信的庇佑大半辈子了,是时候报答了……只要这个广陵王妃死了,一切都会好办许多…… 过了正厅的连廊,白玉婵便松开了小月的手。她缓缓走在前边,无论如何都不让她靠近。 小月乖乖跟在身后,却是知晓前面的女子是在低声哭泣。只要她走在前面,便以为无人能知晓她的脆弱。 她来府中的年岁不多,但是仍是听闻过大小姐往日的风姿——那是怎么样一个敢爱敢恨,雷厉风行的高傲女子啊,如今却还是只能守在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男子,独自悲伤。 “侧妃娘娘,您就莫要难过了。”小月一咬牙,还是小跑着上前递上一块帕子。她低着头,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 可是面前的女子却只是伸出手接过帕子,而后便是一个哽咽的声音:“小月,你说为何这世间唯独情爱让人如论如何都放不下?” 小月抬头瞧了白玉婵一眼,却见她还是笑着的,只不过是十分苦涩的笑容。 “本侧妃……”说着,她忽然停顿片刻,而后继续开口,道,“我自觉已经付出了许多,却始终看不到那个曾经对我十分好的少年郎回头瞧我一眼。这便罢了,可当我想要将这份情感收回来之时,却发觉比成仙都难……” “小姐……”小月红了眼眶,听白玉婵改了自称,便也随着她改了口。 可是她却是抹了泪水,而后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道:“小月,日后我回到广陵王府,你便不要跟着了。” “别说了,回房吧。”小月正要说些什么,便被面前死了心的女子打断了。她又转过身,朝着厢房一步一步走去。 她就那般乖乖的跟在身后,忽然觉得身侧传来一阵寒意,一抬头却是一颗颗白色的绒毛从天而降,它们缓慢而轻柔地来到大地,悄无声息。 “下雪了,真好。”白玉婵停下了步子,站在连廊处看着外面缠绵的白雪,嘴角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她的眼睛也在这一瞬终于有了些光亮。 前世,她还未成人形,他便会在每年初雪之时前来瞧她,穿着白色的衣衫,丰神俊朗,让人移不开神色。 他会笑着对自己说,你的皮毛便与这白雪一般,十分亮眼纯洁。 她知道他是要去见另一个女子,只是沿途路过自己的修炼洞穴,但是她却还是偷偷动了心思。 “你知道吗?那只小狐狸的皮毛已经不再洁白纯洁了,早已沾满了鲜血。”白玉婵说着,便缓缓伸出手却接住天空中的雪花。 可是她们在落入手心的那一刻便会化为水滴,寿命十分之短。 小月就站在一旁,听着白玉蝉说着一些古怪的话语。她亦是偷偷的落泪,替她觉得十分的不值。 “小月,你说,将本侧妃腹中的孩子取名为‘雪’可好?洁白无瑕,只期盼着他以后能够光明磊落,一生坦坦荡荡。” 小月立马躬身,道:“这名字自然是极好的,但是奴婢不敢定夺。” 第四百六十三章: 了解 成泽在丞相府外巡完逻,正带着一队人马回府,便就瞧见德海候在门外,一见他便迎了上去,恭敬道:“成泽大统领,皇上要见您。” 他当即皱起眉头,但是仍旧是马不停蹄地朝着穆展琅的厢房方向走去。听闻皇上已连续多日未曾视人,不知道此番召见自己,可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走近厢房之时,他才瞧见面前的这扇门是虚掩着的。正欲叩门,穆展琅的声音便从其中传了出来,道:“可是成泽爱卿?进来吧。” 成泽一怔,有些惊愕厢房内的男子的敏锐的洞察力,他还未发出什么声响就已经被察觉了踪迹。 他走进屋子,就瞧见穆展琅穿着素衣坐在书案前,背对着门外,只留下一个背影——他看起来沧桑了许多,那垂在身后的青丝似乎也夹杂了几根白发。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成泽带着疑惑跪下行礼,不时还抬眸看着面前那个一动不动的男子。 不知过了多久,穆展琅终于是发出了声音,道:“平身吧。”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还夹杂了一些沧桑,就像是操劳了一夜,还未来得及休息一般。 成泽听着,越发担忧着他的身子,可又不能明说。在这宫廷之中,最忌讳的便是提及龙体。 他站起身,低声寻问,道:“不知皇上今日召见微臣,是为了何事?” 穆展琅又沉默片刻,而后才开了口,道:“广陵王那边,如今是什么状况?还留在上京?” “是,此时还在威武大统领府住着。”成泽躬身,恭敬回答着,“前几日广陵王妃还从晋州孤身一人前来寻人,如今也在大统领府内。” 穆展琅皱起眉头,但是却又没有说出心中的疑惑,只是继续问着:“就只有这些?” 成泽有些惊讶,往日他与他说完这些,他便会挥挥手让他退下,从未觉得少了,今日倒是有些反常。 他想了想,又躬身说道:“广陵王倒是一切安好,就是两位王妃倒是向后遇到了一些古怪的病症。好在现在都平安了。” 穆展琅又沉默了片刻,而后缓缓转过身子,沉声道:“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上京这阵子没有出人命?” 成泽本是低着头,听见声响与动静便是不自觉的抬起头。这一瞧,便是满心惊讶。穆展琅的面色雪白,却又不像是身子虚弱的苍白。 他扯了扯嘴角,而后慌忙低下头,继续说道:“倒是听闻上京中有一位大夫死了。听说是被妖精在身后挖去了心脏。” “听闻?听说?”穆展琅轻笑一声,轻蔑地重复着成泽口中的词汇,似是有些不悦,“上京出了人命,还是妖精所为。你这个做大统领的,便是这样的态度?” 成泽大惊,连忙跪下请罪,解释道:“回皇上的话,微臣见衙门的人已经着手调查此事,为首的还是前些日子说是除了一只妖的捕快;府上的青宸道长似乎也参与了其中。微臣这才没有再去插手此事。” 穆展琅只是草草的扫了他一眼,而后转过身去,低声问道:“那皇后呢?如今怎么样了?” 成泽思索片刻,方才站起身,低声回答道:“皇后这些日子倒是过得极好,日日心情愉悦,顾二小姐也时常去瞧她。” 提到顾青柠的安好,穆展琅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一切都好,倒是不枉她花尽这些心思。如今皇宫中的那些事物,他已经尽数交给了顾丞相。 不知道他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甘愿为皇上分忧,竟然没有一句不解。 “若是事情顺利,你与青挽的婚事也快了。”想着,穆展琅不禁露出了笑容,看着成泽的眼神也开始温和起来。 成泽倒是红了脸庞,看起来就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他有些羞涩的挠了挠头,而后咧着嘴笑道:“皇上就莫要取笑微臣了。” 穆展琅只是勾了勾唇角,而后忽然严肃起来,转过身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似乎是要将他看穿。他低沉着声音,话语中似乎还有几分威胁,道:“皇后如今最放不下的便是顾青挽了,你日后若是娶了她的这个宝贝妹妹,可是要无论如何都要护住她的。” “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倾尽所有对待顾二小姐!定然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成泽先是十分认真的回答着穆展琅的嘱咐,而后又赚了语锋,语气温柔下来,道,“皇上,微臣心中是有顾二小姐的。不是那些登徒浪子的见色起意,而是这些年的日久生情。顾二小姐,一早便在微臣心中了。” 穆展琅看着他这个认真的模样,却是忽然轻笑出声,倒是没有本分轻蔑,只是觉得眼前的有些憨厚的可爱。 “既然早早地便喜欢上顾青挽了,为何不去自己争取?”他饶有兴趣的瞧着他,眼中有些让人瞧不懂的情绪——有些好奇,却又有些后悔。 成泽轻轻叹气,而后抿了抿唇,语气有些无奈,道:“因为微臣知晓顾二小姐心中没有微臣。若是微臣早早地道明自己的心意,或许今日就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顿了顿,似乎是料到了穆展琅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便又继续说道:“如今会不抗拒您的赐婚,并非不顾及顾二小姐的感受了,而是微臣知晓她的脾性,若非是她的默许与同意,皇后娘娘不会与您说起此事。” 穆展琅听得十分认真,而后表情有些迟钝,垂眸的动作都显得十分的木讷。 “你了解她……”他双目空洞的喃喃自语,让成泽都不禁怀疑起自己可是说错了什么。 他回过神,而后依靠在椅背上,淡淡道:“没事了,你且先回去吧。这些天你先操练士兵,顺势看看晨王那边的动静。” 成泽躬身应答,心中却有不解——那日中秋晚宴之后,六皇子晨王便是带着晨王妃离开了上京。他们两人又是十分的不爱争抢,又如何需要盯着他们的动静? 穆展琅抬眸看着成泽的背影,心中不知晓在想些什么。 第四百六十四章: 鸢儿请求离开 鸢儿回到丞相府后,沿途的丫鬟都朝她投过去疑惑的目光,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她的身后多了一个男子,而后长相十分俊美。 男子就跟在她的身后,目光从未移开她的身上半分,两人的手还紧紧牵在一起。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已经是不言而喻,只是众人好奇着自小跟在二小姐身侧,从未离开府邸的鸢儿姑娘,是从何处招来的这般俊美的夫君。 终于在顾青挽的院子门外,一个浇花的小丫鬟拦住了正皱着眉头,着急前行的鸢儿。她在府中与她的关系还算不错,平日里也会在一起唠一唠家常。 浇花的丫鬟将鸢儿拉到一旁,还不忘瞄了童吾一眼,而后低声在她耳边问道:“鸢儿姐姐,这个男子是谁啊?你为何与他如此亲昵?” 鸢儿只是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挣开丫鬟的束缚,而后转身重新牵起童吾的头,再是侧过头冷声留下一句:“我还有急事去找二小姐。还有,记得自己的身份,不是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过问的!” 说着,她便带着童吾走进了顾青挽的院子,只留下愣在原地的浇花丫鬟。她的十分惊讶,今日的鸢儿与往日有着十分明显的不同,可是究竟是如何的改变她又说不清晰。 童吾跟在她的身后,嘴角逐渐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道:“鸢儿这般厉声言语,可不是会伤了那个丫头的心?” 鸢儿只是轻笑一声,眼中隐隐有些得意,道:“只是这般简单的言语罢了。往日由着你这张张扬俊美的脸庞,本姑娘可是不知道伤了多少姑娘的心!” 童吾没再说话,只是扬了嘴角,眼中有些宠溺。前世之时,他早就与鸢儿定下了婚约,两人又是情投意合,自然是美事一桩。 可是童吾的长相俊美,性格又是温文尔雅,十分讨人喜爱。城中许多的女子都倾心于他,甚至还直降身价前往府上说情。 那些日子鸢儿便是一直住在童吾的家中,只要一见到这些上门说亲的女子,便是她大展身手的时候。 她那能说会道的嘴巴总是能将媒婆的话语都噎在喉中,就更别提一个个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了。上门的那些女子中,倒是没有不是红着眼睛离开的。 更有甚者,第二日便答应了父母辈安排的婚事,亦是不知可是伤透了心才会如此仓促。 就是这般,整个城镇便是知晓了鸢儿与童吾是天生一对,无人能拆散的一对。人人都以为两人会办一场邀请整个城镇的百姓的盛大婚事,可是脆弱的人类终究是未能抵挡天灾人祸。 就连这样一对璧人,再一次相见之时,已经是千年之后。 顾青挽就站在连廊之上,正悉心的照料着摆放在栏杆上的花草。她的性子喜静,便是与这些无声的伙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往日她总是会与鸢儿一同站在此处,两人浇水之时还能说一些体己的话。可是,今日鸢儿离去了许久,她便自己先行前来浇水了。 顾青挽的嘴边挂着浅笑,入了冬后,这株梅花便越发的好看起来,色泽饱和,让人瞧着就心中欢喜。她刚一抬头,便是瞧见了鸢儿牵着一个陌生的俊美男子,十分焦急的走向自己。 她愣在原地,看着男子的眼神有几分不解,却又含着几分满意——他看着鸢儿的眼神中尽是温柔,一路上甚至都未曾瞧路边的荒草一眼,便是说明眼里心里只有鸢儿一人,是个良人。 “鸢儿,这位是?”虽然猜到了童吾的身份,但是顾青挽还是问出了口。她的眼神在面前的两人之间打转,其中还有几分打趣的意味。 鸢儿与童吾对视一眼,而后一同跪在了顾青挽的面前,相握的手越发紧了几分。 她当即瞪大了眸子,将惊讶都写在了脸上。她连忙上前想要将两人扶起来,可是却不想两人倔强到了一起,就是铁了心的跪在此处。 “这是怎么了?”顾青挽也不再坚持,只是看着两人有几分不解与手足无措。 童吾看了身侧的女子一眼,见她点了点头后,便看着面前的女子开了口,道:“顾二小姐,在下童吾,早与鸢儿有了婚约。如今鸢儿在您的身边,在下今日便是向顾二小姐提亲,想要带走鸢儿的!” 顾青挽有些惊讶,而后又看向鸢儿,想要知晓童吾说得究竟是不是真的。 “小姐,童吾说的都是真的。”她对上顾青挽不解的眸子,目光十分坚定,“不知小姐可否能相信千年之约。鸢儿也是近日才想起了往日的种种。鸢儿与童吾早在千年前就有了婚约,而童吾,也等了鸢儿千年。” 说着,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可是她嘴边的笑意是温暖是幸福的。看着童吾的眸子中亦是写着坚定与无悔。 顾青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若是鸢儿再离开了自己,那她的身边就没有什么体己的人了。想着,她的眸子也不禁红润起来。 鸢儿一瞧见她这副样子,也是十分的担忧,连忙起身抽出腰间的丝帕替她擦拭着泪水,道:“小姐,您莫要哭啊!小姐难道不替鸢儿开心吗?” 顾青挽笑着握住了她冰凉的双手,道:“我便是替你开心才会喜极而泣。见到鸢儿幸福,我便觉得这些年都是值得的。” 自小她便像对待新姐妹一般的对待鸢儿,便是想着她能与别的丫鬟有些不同,日后更容易嫁给一户好人家。 如今不仅是嫁了一户好人家,还是她自己的心之所向,她如何能够不开心?可是转念想一想自己,又是十分的苦涩。 鸢儿看出了顾青挽的心思,便回握着她的手,安抚道:“小姐,鸢儿不会这么快离开的。鸢儿会等着小姐出嫁之后,再与童吾离开。” “……”顾青挽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是没有说出口。她垂下眸子,难掩失落之意。 童吾也站起身,走到了鸢儿的身侧,看着她,道:“二小姐可是在想自己嫁入夫家之后的日子?身边没有一个体己的人?” 第四百六十五章: 欢喜 童吾的一番话直接戳中了顾青挽的心思——她日后若是真的嫁给了成泽,便是要去他的府上与他一同过日子的。 原本她想着自己有鸢儿这个情同姐妹的陪嫁丫鬟,嫁过去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妥。成泽是皇宫禁卫军的统领,自然是公务繁忙的,那般嫁做人妇的日子倒是与还未出阁时的日子差别无几了。 可是今日,鸢儿身边忽然多了一个童吾,两人还有着千年的情分。她本就是希望鸢儿能够幸福,如今出现了一个这样的男子,她又有何理由不放她离开呢? 可是鸢儿走了,她便只能带着一个与自己没有情分的丫鬟前去成泽的大统领府,那么与她一人孤身前去又有何分别呢? 顾青挽越是这样想着,越是觉得心中十分难过,但是她又不想要这般明显的表现出来。鸢儿心思细腻,若是叫她瞧出来,倒是会觉得是自己的错了。 鸢儿将童吾的话停在了心中,又看着顾青挽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便有了答案。 “小姐,您若是顾及此事,那鸢儿便……”话正说着,却是如何都说不出下一句。她想要暂且放弃童吾,想着两人还可以再等一等,反正已经等待了千年,倒是不在意再等一等。 可是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样的话,光是在脑中盘旋都觉得十分的心痛。话语总是比泪水后一步到来。 两个女子就这般看着对方,默默地流着泪水,又不言语。 童吾心中虽然有些心疼鸢儿哭得这般伤心,但是还有尽力忍着嘴边的笑意。千年前的鸢儿便是这般不懂得将一个问题看的透彻,却不想千年之后还是这般的模样。 更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如今她身边的这个顾家二小姐亦是如此。 童吾忍着笑意,十分认真的看着顾青挽,问道:“不知二小姐可知晓自己将会嫁入何人府上?” 她听到话语,便止了泪意,抹了抹泪水哽咽着回答道:“若是一切顺利,应当是成泽大统领府上的。” “既然是大统领,事情便好办了许多。”童吾露出笑意,一边看着鸢儿用眼神安抚着她,一边继续说道,“在下如今是个闲人,若是能得小姐引荐,到成泽大统领麾下做事,谋个一差半职,还能给鸢儿一个好一些的生活。” 顾青挽明白了童吾的意思,当即眸子一亮,嘴边扯出了一抹笑意,道:“你的意思是鸢儿还可以留在我的身边?” 鸢儿一听,也垂眸仔细思索起来,而后也露出了笑容,看向童吾。虽是未曾言语,但是他明白她心中的喜悦,亦是懂得他对她的牺牲。 成泽虽然是在皇宫中当差,但是只要在军中一日,那么这条命便是不属于自己。 将两人安抚妥当,童吾心中的担子也是放下了。正要开口向顾青挽请求去见一见成泽,便是瞧见了门外有一个人影。 “是何人?”童吾当即皱起眉头,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院子门边,抓住了门外的人的衣襟。 成泽一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在惊讶着面前的人这般快速的动作还是自己只是过来瞧了一眼就被抓了个正着。 顾青挽也在惊讶着,刚才她听着鸢儿说起千年之约之时,她便想着这个童吾是否不是凡人,现在看来他当真不是一个平凡的人。一个普通百姓,如何会有这样子的速度? “是什么人?”她平静下来之后,便是带着鸢儿一同走向了门边,眼中还有一些疑惑,却是不觉得担心。 这府中有青宸庇佑着,她便不觉得有任何的危险。虽然她甘愿就这般嫁做人妇,但是心中还是对他有些惦念的。 走到门边,她的心中生出一些意外,惊愕道:“成泽大统领?你怎么会在这里?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她心中不禁有些紧张,担心是穆展琅派他过来的,要说赐婚一事。 虽然一切都是板上钉钉,但是她还是心存几分侥幸,希望那一天晚一些到来。青宸还在府上,她不想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嫁给旁人做妻子。虽然他不会在意。 成泽看着眸子中写满担心的顾青挽,心中亦是难掩失落。他垂下眸子,而后又很快对上她的眸子,挤出笑容,道:“倒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皇上派在下前去瞧一瞧皇后娘娘如今是如何模样,便是顺便过来瞧一瞧二小姐您这边的情况。” “因为路上听到鸢儿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男子,在下便有些担忧,就前来看看。” 顾青挽放下了心中的担子,终于是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开口道:“成泽大统领不必担忧。他叫童吾,是鸢儿早早就定下婚约的夫君。如今是来向我要人的。” 再说起这些话时,顾青挽的神色已经是十分轻松,再瞧不见方才的落寞。 倒是成泽听了皱起眉头,打量了童吾一眼,而后开口问道:“那童吾将鸢儿带走之后,你该是如何?若是……” 他顿了顿,还是没有说出她会嫁给给自己的事情,只是越过了这一段,继续说着:“鸢儿自小与你一起长大,两人情同姐妹,这般让她离开,不会伤心吗?日后不会觉得孤单吗?” 顾青挽看着成泽眼中的担忧,心中忽然划过了一阵暖流。她早就听闻了成泽对自己有意,如今倒是真正的感受到了他的用心。 这些女儿家的细腻情绪,他竟然都替自己考虑到了。 “此事成泽大统领便不必担心了。”顾青挽掩唇轻笑,眸子也没有了那份黯淡,道,“这才我们想了一个法子。童吾如今还没有一份差事,若是往后与鸢儿正式成了亲,倒是会亏待了鸢儿。” “这不,我就想引荐童吾在大统领的麾下谋一个差事。这般,日后鸢儿成了亲后,也能留在我的身边。” 成泽只是单纯的认真听着她的话语,还未明白他话语背后的含义。正要应下这桩事情之后,他忽然听懂了顾青挽背后的意思——她知晓并愿意嫁给自己…… 他顿时难掩最边的笑意与眼中的喜悦,笑道:“二小姐放心!此事就交给在下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疲惫 穆衍燃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时母,便朝着穆珩点了点头,而后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扶她起身,道:“快快请起。你既然已经不在皇宫之中许久,便不再是奴了。” 时母眼含热泪,缓缓起身,而后目光落在穆珩的身上,十分热烈。她虽然瞧着面善,但是被这般目不转睛地盯着亦是会让人有些不舒服。 穆珩挪动着步子躲到穆衍燃的身后,一双眸子怯生生地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不敢言语,却又十分好奇。 他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而后看着面前的老妇,表情有几分尴尬,道:“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这般看着阿珩?” 时母抹了抹泪水,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便连忙躬身行礼,而后激动开口,道:“这便是小王爷吗?老身出宫之时,小王爷还在贤妃娘娘的腹中。” 穆珩这才放松警惕,从穆衍燃的身侧走出来,笑着看着老妇人,道:“我的名字唤作穆珩,是王兄取的名字!” 时母连连点头,眼中隐隐有些泪意,道:“不知贤妃娘娘如今怎么样了……小王爷,您的眼睛当真是与娘娘的一模一样,十分有灵性,瞧着便是让人欢喜。” 穆珩听她这样夸赞自己,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他挠了挠头,而后对上她含笑的眸子,道:“母妃如今应当是在皇宫中的,宫中的妃子不能随意出宫的。” 时母愣了一瞬,看着他这般天真无邪的模样心中也是十分欣慰。贤妃娘娘后半生过得孤苦,能将孩子养成这般模样亦是难得。 陆青歌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面前这温馨的画面。她不觉得心中有任何波动,甚至还有几分不耐烦。 而时母也在这时注意到了穆衍燃身后面无表情的陆青歌,而后又露出笑容,躬身行礼,十分恭敬,道:“这位便是广陵王妃了吧!老身参见王妃娘娘,早闻广陵王的王妃十分美貌,今日一见,当真是如传闻一般。” 看着她这样喜悦的模样,陆青歌只是扯了扯嘴角,脸上并没有半分喜悦,她只是淡淡说道:“谬赞了,只是不知为何你会在此?本王妃有些疲倦,想要进院子去休息片刻。” 说完,老妇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路来,道:“是老身失礼了,竟然阻拦了王妃的行踪。” 陆青歌没再说什么,只是朝着穆衍燃躬身行了礼,道:“王爷,妾身身子疲倦,便就先进去休息了。” 说完,她亦是未等着穆衍燃开口说话,便径直走向了院子。小桃有些惊讶的看着站起身看向身后的方向,而后笑着看着陆青歌,道:“你今日怎么这般不讲究那些人间的繁文缛节了?不担心穆衍燃会怀疑你?” 她只是摇了摇头,十分笃定地道:“不会的。今日在马车之上的对话你亦是听见了,他今夜过后便会回到白玉婵的身边去。我倒是不是心中不悦,只是该是表现出一些不悦,才更能体现出我还是曾经那个深爱着他的陆青歌。” 她沉默片刻,而后又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不过我倒是更加好奇,他为何忽然这般在意威武大统领白忠信的感受?他是想要利用他的兵力?” 小桃看着穆衍燃果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便觉得无趣的转过身,继续接着陆青歌的话说了下去,道:“必然是如此的。他在意的明显不是白玉婵是否难过,而是白忠信是否满意。” 她的一番话也是验证了陆青歌的验证。小桃顿了顿,忽然想起了穆珩在马车之上的那一番劝告——是那个看起来只有七岁模样的孩子一朝说穿了穆衍燃的内心,让他几乎是没有反驳便愿意回到威武大统领府中。 “青歌,你不觉得那个小孩子十分的可疑吗?”她还是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紧紧皱着眉,还试图思索一些穆珩其他的与年纪不符合的行为,“今日可是他一言说中了穆衍燃的心的。” 经过小桃这样一提醒,陆青歌才注意到穆珩时而确实表现的十分老成,丝毫没有了七岁孩子的影子。他今日竟然直接说出了让穆衍燃顾及白忠信的话…… 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穆珩这些日子在自己身边的模样——在他的眼中,她始终都是最初的那个陆青歌。 想了想,她又重新开口,道:“也罢,只要他对我们的计划没有任何的威胁就行了,到底就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 小桃淡淡的瞧了她一眼,虽然不反对她的话语,但是还是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道:“就怕是看似没有威胁啊!你要杀得可是他唯一的亲哥哥。” 陆青歌没再说话,也是正好找到了一间厢房,便是没有怀疑和思索的走了进去,而后冷声道:“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我是真的有些疲惫,就先睡一会了。” 小桃撇了撇嘴,而后离开了她的肩头,坐到了窗边看外面的风景——这宅子虽然是比不上威武大统领府,但是厢房后面还是有一处小花园的,如今还剩下一些冬日的花朵。 她坐在窗边,思绪逐渐的远去,她又想起了穆珩的沉稳和老成,而后又想起了那个老妇人称赞他一双眼睛的话语,忽然有些背后发凉。 她难以想象——一个那般幼小的凡人,可以通过一双某眼看透那样多的深沉……虽是不可思议,可是结合着一切又不能说是不无可能。 门外的时母看着陆青歌逐渐远去的背影,脸色有些担忧,道:“可是老身话语太多,惹得广陵王妃不悦了?” 穆衍燃只是笑了笑,当即以为是她在因为自己明日就要回到威武大统领府一事在和自己闹脾气,嘴边还有淡淡的笑意。他开朗开口,安抚着时母,道:“你不必担忧,青歌不是这般小肚鸡肠的人,只是身子本就有些不适,又因为一些事情这才有些不悦。与你无关。” 穆珩也在这时笑着开口,道:“王兄说得对,青歌不是这般小气的人。她或许真的是累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雪 时母只是敷衍地笑着,不是又看向陆青歌离开的方向。她并不觉得她只是觉得累了才会露出那般不悦的神色。 那种不悦似乎是从心底而来的不喜欢,像是对自己厌恶的东西的不悦。陆青歌离开时皱眉的眼神让她想起了阿时小时候。 他十分讨厌小猫,但是那是的时母还是未能发觉。那日邻里王婆婆家的母猫生下了一窝的小猫,十分可爱乖巧,她瞧着心中欢喜,便抱回去一只给阿时作伴。 却不想阿时站在门外就皱起了眉头,那种厌恶从心底而来,他打量着那只眯着眼睛熟睡的小猫,而后用广袖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闷声道:“娘!海尔当真是十分讨厌小猫的!您能否从何处将他带回来的,便是换到何处去!” 而方才陆青歌的眼神就是这般——可是此处都是凡人啊…… 不知道为何,她的心中就是觉得这个王妃没有那么简单,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穆衍燃看着面前的老妇人忽然陷入了沉思,变没再说什么,只是朝着卫九戒使了个眼色,而后便牵着穆珩走进了宅子。 “王兄,那个老婆婆怎么忽然间瞧不见我们了?”走着走着,穆珩还不是回头打量着她。 穆衍燃只是笑了笑,道:“人啊,一旦年纪大了,便是会想着一件事情入了神就不容易出来了。这便是年老带给我们的不便。” 穆珩顿时皱起眉头,而后担忧的看着穆衍燃,道:“王兄,那阿珩日后会是这般模样吗?阿珩才不要这般痴傻!” 他先是收起微笑,十分严肃的看着面前将担忧都写在脸上的孩子,道:“阿珩不得无礼!虽然方才那个妇人与我们而言是一个奴婢,但是她是母妃的侍女,我们该是敬重她的!不得使用痴傻这般粗俗的言语!” 穆珩怔怔的点了点头,瞧着模样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训斥。听了教训,他变换了一番言语,道:“王兄,阿珩不想变老,不想变得那般的迟缓。那样的阿珩就不聪明了!” 穆衍燃摸了摸他的头,而后嘴角的笑容有几分苦涩,道:“阿珩就算是担心也是无法阻止自己的衰老的。阿珩日后会长大,会变老。人这一生,有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穆珩抬起头,看着眸子中表情深沉复杂的穆衍燃,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装作是小大人的模样,道:“听着王兄的意思,王兄现在便是十分的身不由己?”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便慌忙改了话语,轻轻瞧了瞧他的头,道:“你这是什么话?这些事情是你一个孩子需要担忧的?你只管玩耍便是!” 说着,他便偏头看向身后的春歌,吩咐道:“你先带小王爷回房。前面便是有一处小池塘,就是那湖边的屋子。” 春歌躬身,而后牵起穆珩的手,朝着厢房的方向走去。 “小王爷这是在帮助踌躇不决的广陵王吗?”一转身走过墙角,春歌便是变了神色,确实没有松开穆珩的手。 身侧的孩子露出了十分狡黠的笑容,而后用着十分邪魅的声音说道:“不,我并不是在帮助他,只是在给他他内心深处最想要的。陆青歌早已不是以往的陆青歌了,他也不能一直都是那个穆衍燃。” 春歌的眸子划过一瞬间的惊讶,而后垂眸轻笑,道:“你当真是越发让我刮目相看了。这些东西你都是如何知晓的?” “或许是在陆青歌的身上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了吧。”他沉下眸子,收起了嘴边的微笑,继续道,“那是十分清脆稚嫩的声音,应当是十分幼小的存在。或许……就像是穆衍燃身边的我一般。” 话音刚落,春歌便是停下了步子,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躬身行礼,像是方才的对话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般。,十分坦然的说道:“小王爷,您的厢房到了。您先行进去休息吧。奴婢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穆珩挥了挥手,也没有过问许多,只是自己走进厢房,而后合上了门。 春歌没走几步,便是感受到了肩头的凉意——他她抬起头,看着纷纷而下的白雪,嘴边露出了些许笑意。他倒是没有欺骗自己,当真是十分守时的回到了天界。 苏云看着大地——现在那片土地是十分安宁的,因为自己的过错,他被锁在最高的牢笼之上,或许是要感受千年的孤独。 因为心中的落寞,天上便下起了白雪。若不是时令并未出现偏差,不然自己又是罪加一等的。他不怕死,但是他害怕自己离不开这个牢笼。 他还在侥幸的想着日后还能回到凡间,或许还能瞧见那个此生的挚友。 芦芽此时也坐在屋顶之上,就瞧着偏偏柳絮般的白雪从自己的身侧划过,他伸出手,嘴边露出了笑容。他记得曾经青溪就同他说过,想要见一场真正的大雪。 可是终南山早已与人世间隔离,早已没了四季时令,后来来到凡间又遇到了那样的一些事情,她便是在没有机会去看一场心中的大雪。 “青溪,你看见了吗?”芦芽笑着拿起了手中的夜识剑,将她举到了半空中,道,“这是你最想瞧见的白雪……” 他顿了顿,声音也跟着低沉下去,道:“这是我的挚友——苏云,送给你的大雪……” 小桃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白雪,嘴边不禁露出了笑容,心中觉得十分开心——这份喜悦不知从何而来,可是她却欣然接受。 她幻化成半透明的成人模样,就坐在窗台上,看着细小的雪花从自己的手心穿过,嘴边的笑意不禁加深了几分。 小桃不自觉的看向了一边,口中还有些话语想要诉说。可是瞧见一旁的空无一人后,嘴边的笑容渐渐凝固,而后心中一阵失落,就连方才挂在嘴边的话语也模糊起来。 这样的场景,似乎是似曾相识,可是又觉得十分的遥远。 陆青歌早已沉睡,她睡的十分的安稳,是这几日极其少有的。在梦中,她也见到了这场雪…… 第四百六十六章: 跟踪 成泽丢下那句话便是转身离去了,步伐看起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整个人顷刻间就明朗了许多。 顾青挽含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才是他该有的模样——他也才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如何要过得那般深沉? 他原本就是没有深重城府的男子,在自己的面前更是毫无顾忌的展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这样男子又叫她如何不去珍惜? 顾青挽忽然握住了身侧鸢儿的手,嘴边的笑意都变得温暖起来,轻声道:“鸢儿,我觉得,日后与成泽在一起,他会住在我心上的。” 鸢儿与童吾对视一眼,而后亦是加深了笑意,回应着:“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依奴婢之见,像成泽大统领这般单纯专一的男子与小姐寡淡细腻的性子最是相配!” 顾青挽没有答话,但是嘴边的笑意却始终为减。她沉默片刻,而后侧眸看了童吾一眼,又道:“先去给童吾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吧。我记得你的厢房旁还有一间空屋子的。” 鸢儿俯身,而后笑着带着身侧的男子朝着后院走去。 顾青挽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而后转过身去,回到连廊处继续浇花。 她再一抬头之时,天空之上竟然缓缓飘下了柳絮大小的雪花,他们轻柔而美好,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大地上。 顾青挽伸手去接,却因手心的温度亲眼看着它化作了一团水渍。她只是勾唇轻笑,而后转身进了屋子。 成泽笑着走在路上,正准备回去找一找各位将士的薄子,瞧一瞧还有什么职位可以空闲出来,将童吾安插进去。 走着走着,却忽然感受到头顶点了点凉意,抬头一看,竟然是下雪了。 瞧见初雪,成泽又不自觉地看向了顾青挽的方向——在他的心中,她便是如雪花一般的女子,温柔娴静,且洁白无瑕。他的脑海中不禁出现了她身穿白色狐裘站在院落中央,伸手去接漫天雪花的模样…… 想着,嘴角的笑意更是又加深了几分。他现在只觉得自己能与顾青挽在一起是莫大的福分。 在原地站了许久,有丫鬟小厮渐渐出没,他们虽然是瞧见成泽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却还是躬身行礼,打破了他的沉思:“奴婢参见成泽大统领。” 他这才回过神来,严肃了神色,朝着前方继续走去。 陆青歌同穆衍燃坐在要前往小院落的马车上,身侧还坐着穆珩。他瞧起来十分喜悦,还不时撩开手边的帘子看着沿途的繁华。 “王兄,阿珩能否也同青歌住在小院子中?”他回过头,满眼期盼的看着一旁含笑的男子。 穆衍燃却是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这间小院子与威武大统领的距离算不上近,他已经决定留在陆青歌身边了,若是穆珩再不回大统领府,那么便只有白玉婵一人在那处了…… “阿珩,若是连你也不回威武大统领府,那你玉婵王嫂岂不是只有一人孤单了?”穆衍燃有些婉转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希望穆珩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岂料,面前的孩子竟然是摇了摇头,而后满脸认真的看着自己,道:“王兄,你该是知晓你才是应该陪伴在玉婵王嫂身边的人。只有你留在威武大统领府了,威武大统领才会开心。” 穆衍燃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看着眼前的七岁孩童若有所思,目光深邃。 陆青歌亦是在此时开口,顺应着穆珩的意思,道:“阿珩说得对。王爷如今想要在上京站稳脚跟,离不开威武大统领的扶持。现今玉婵妹妹又怀有身孕,又是大病初愈,若是您不能伴在她的左右,威武大统领定然会心生间隙。” “本王……”穆衍燃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他皱着眉头,看起来有几分为难,但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也罢,那本王明日就会威武大统领府罢了。” 陆青歌点了点头,眼中难得露出了对他的满意。她觉得这车中十分沉闷,便撩开帘子透透气,却不想瞧见了一扇熟悉的红漆木门。 她微扬嘴角,而后故作惊讶地看向穆衍燃,问道:“王爷给妾身安排的宅子竟然是在鸿香院附近吗?” 他以为她是在顾及着前些日子鸿香院的不干净,便开口道:“这宅子还是本王的母妃贤妃娘娘留给本王的,许久之前便是在此处了。这些日子这周遭也并没有什么灵异之事,青歌还请放心。” 陆青歌笑了笑,撩开帘子看着逐渐远去的鸿香院,道:“有王爷在身边,青歌如何还会怕这些东西?” 肩头的小桃不禁轻笑出声,在她耳边低声说着:“青歌,你如今可是将人间妃子的那一套拿捏的十分妥当。” 她只是垂眸浅笑,算作是接受了她的说法。再抬起眸子之时,眼中已经有了些不一样的光彩。 张管事就小心翼翼地跟在马车后面,他只需要知晓他们要去何处便好。幸亏威武大统领府的马都是有着特殊记号的,随便在路边问一问便是不难知晓他们的行踪。 看到鸿香院之时,张管事也露出了笑容——前阵子这座院子还是沸沸扬扬,若是在此时住在附近的广陵王妃出了什么事情,倒是可以宣扬成鸿香院的余孽…… 时母正从宅子中走出来,便瞧见远远驶来一辆马车,心中有些期盼有些警惕地等在门外,看着那一辆马车朝着自己靠近。 见穆衍燃扶着陆青歌走下来后,时母顿时红了眼眶;见两人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童之时,她的泪水径直划过脸颊。 她出宫之时便是听闻贤妃娘娘又怀了身孕,后来又听闻她母子平安,只是一直未有机会去亲眼见见这位小皇子。 如今眼前这个孩子应当就是那个未曾感受过母爱的孩子了。 时母颤抖着双唇,在两人还未瞧见她时,就扶着墙壁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高声喊道:“老奴参见广陵王!参见小王爷!” 穆珩一惊,转头看向时母的方向,而后又怔怔地看向穆衍燃,道:“王兄,是个老婆婆。” 第四百六十九章: 厌倦京城 张管事匆匆回到威武大统领府,就瞧见白忠信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戎装,手中握着随他征战沙场的长剑,正在正厅前的院子中舞剑。 他铁青着脸色,远远瞧着还能感受到一丝怒意,让人不敢靠近。张管事犹豫了片刻,而后才缓缓靠近,就站在一旁的石桌边候着。 白忠信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便停了动作,冷眼看着他,道:“怎么?有何事禀告?” 张管事立马上前,躬身作答,道:“老奴方才跟着广陵王一同去了给王妃安置的宅子。”说着,他的眼底还显露出几分阴冷,像是又想起了他的大计。 “你去跟踪他们了?”白忠信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而后自行拿起石桌上的白巾擦拭起手中长剑。张管事想要伸手去帮,却是被他闪开了身子。 “你如今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竟然自作主张。”白忠信声音十分冷淡,话语听起来还有几分斥责,但是张管事知晓,他并未与自己真的动怒。 果然,白忠信很快投来目光,继续道:“你跟着他们做什么?” 张管事上前几步,还十分谨慎的打量着周遭,生怕被旁人听到了自己的话语:“老奴跟着广陵王,而后知晓了王妃如今住在何处……” 他像是有意卖着关子,并未将后面的计划说出口。可是白忠信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低头,沉下声音,道:“你是想要做什么?心中已经有了周详的计划?” 此话一出,已经说明了他知晓了他的计划,甚至还丝毫有何不妥,反倒是支持着他的计划,只是担心着他做的不干净。 张管事点了点头,十分谨慎的开口,道:“那座宅子,偏偏是在鸿香院附近。只要王妃遇到意外死了,便是可以说是鸿香院的妖孽在作祟。只要老奴将死法弄得蹊跷一些就是了。” 白忠信听着,只是偏头瞧了瞧身侧可有丫鬟路过,而后才淡淡开口,道:“那你可想好了究竟要如何操作?都想好了?” 他不用多问,也知晓张管事心中在想些什么——他想要对陆青歌动手,而后将广陵王妃的位子空出来。白玉婵如今又怀了身孕,若是倒是孩子安全出生,倒是可以母凭子贵,向穆展琅施压,将她的侧妃之位变为王妃之位。 他早是看着那个不知从何处来的广陵王妃不悦。她说着自己是从晋州千里迢迢赶过来的,还是隐退了多年了终南山的弟子。 但是既然已经成了广陵王妃,偌大的王府之中,怎么可能会任由这样尊贵的王妃孤身一人前来这样路途遥远的上京? 张管事躬身,而后低声继续说道:“老奴心中自有想法。大统领,您就不要过问了,此事倒底还是大逆不道,您知道得越少便是越安全。若是后来事情败露,您也能全身而退。” 白忠信听着,心中还有几分暖意,而后真的没再追问。他之所以耽搁了,便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便。 后来听闻陆青歌死了,心中也安心下来,但是未曾想现在竟然又回来了! “也罢,你也注意些分寸,不要留下过多的马脚。”白忠信说完,就放下了手中的长剑,而后继续开始舞剑,但是神色早已是不见了一开始的阴霾。 张管事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而后才缓缓退后离开了正厅。 这场大雪一直没有停下,周芷清也趴在窗台上,目光木讷的看着面前的纷纷扬扬——这场雪来势汹汹,不过一刻钟的时候,那院墙上的青石瓦已经没有了踪影。 她看着白雪,越发觉得这世间无甚留恋,日子越发的无趣起来。她这些日子就在屋子中待着,有时甚至可以在屋中发一整天的呆,无所事事。 想着,周芷清就拿出了自己藏在衣襟中的药丸,而后思绪又飘向了远方。 芦芽嗅到了陆青歌气味,便开始寻找起来,但是顾及着穆衍燃可能是在她的身侧,行动并不张扬。 他此番寻找她,只是想要交付一下周芷清的事情,他不想再在上京停留下去了。这些天他早已想明白了——或许青溪也早就放下了。 小桃还坐在窗台上,感受着徐徐凉风觉得十分的惬意,嘴边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忽然间,面前拂过了一道凶狠的冷气,一睁眼果然是芦芽站在面前。 这孤狼的血性当真是在何处都隐藏不住,甚至还有几分刺鼻。她抬眸瞧她,而后轻念口诀变幻成原本的幼小模样,道:“你怎么来此处了?是有何事吗?” 不等面前的男子回答,小桃又继续开口说道:“此次是穆衍燃陪同青歌一同前来的,此时应当就在前院。” 芦芽点了点头,对此不以为然,道:“我这次是来找陆青歌的。她留下的那个孩子,我不想再看着了。便是因为着她的嘱托,本公子才一直被困在鸿香院。当真是倦了。” “不是还有童吾与你在一起吗?这般也会觉得烦闷无趣?”小桃不解,便是有口无心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芦芽知晓她不知道后来的事情,便是没有怪罪,只是垂下眸子,眼中有几分失落,低声道:“童吾来上京本就是阴差阳错的事情,现今为了别的前程早早离开自然也是应当的。” 听闻他的话语,小桃十分明了的点了点头,而后低声自语,道:“这倒也是,童吾离去了你才会觉得十分无趣。不过周芷清不是有着她自己的打算吗?当日也是她自己不愿一同跟过来的。” 芦芽只是皱起眉头,而后偏头看向屋内,道:“我与你再次费什么话?我要见陆青歌!她去了何处?” 小桃立马拦在他的面前,而后道:“你动静小一些,青歌正在熟睡!” 床榻上的陆青歌本就是因为梦中那始终不停歇的大雪叨扰的十分头疼,如今窗外的动静更是让她觉得头昏脑涨。 就在芦芽准备硬闯之时,她十分及时地站在了窗前,皱着眉,有几分不耐烦道:“何事?” 第四百七十章: 换主子 芦芽看着眼前的女子,倒是愣了一瞬,道:“陆青歌,你的眼睛似乎与往日的有些不同……” 小桃听到这样的话语,便是立马回头查看——果然是瞧见她的眸子如今就是淡淡的血色,不过好在并非是那样的鲜明,但是依旧是与常人有些差别。 她当即皱起眉头,而后关切而又担忧的寻问着:“这是怎么了?方才还不是这般古怪的模样,如何一场睡梦便变成了这便模样?” 陆青歌心中隐隐有些担心,但还是先行安抚着小桃,而后看向站在窗外的芦芽,问道:“方才便听到你言语了,都在说些什么?” 芦芽回过神来,继而继续说着自己的问题,道:“当初是你要我留在鸿香院看着周芷清,觉得她一个孩童,手无寸铁,会遇到危险。如今我觉得倦了,想要离开上京。” 陆青歌垂下眸子,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片刻,她才再次开口,道:“若是这般,你便先在鸿香院带上最后一日,待入了夜,我便去见她一面。” “既然如此,我便再帮你最后一回。”说着,他便要转身离去,而后又顿住步子转过身来,道,“对了,这些日子你小心着些,上京中有仙人出没。” 陆青歌只是点了点头,而后看着他,神情严肃,道:“你亦是小心着些,若是要离开此处,便就走得远远的。” 芦芽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去,渐渐消失了踪影。 见他不见了身影,陆青歌才快步走到铜镜边坐下,身子前倾看着镜子中自己的红瞳,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与小桃说话:“倒是真的忽然变成了红色……” 说着,她又合上眸子,等到片刻后又重新睁开,却是毫无变化。她叹了一口气,有些烦躁,道:“若是这样,我只能在人前都是用幻术了。” 小桃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能站在一旁皱着眉头。 陆青歌却忽然平静下来,淡淡开口,道:“芦芽要走,周芷清又不愿跟在我的身后,她只能提前出手。不论成功与否,穆展琅出了事情,上京一定不会安稳。” “这些事情倒是与我们无关。我只是在想着你要何事动手。你看你的眸子,看起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陆青歌却是冷了神色,而后咬牙开口,不掩不悦之情,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些什么。但是我还未能知晓白玉婵腹中究竟是不是我的拾忆,我不会离开此处的。” 小桃欲言又止,此事是她告诉她的。如今她的这副模样亦是自己造成的,看来当真是冤冤相报。 宅子外,卫九戒看着时母逐渐远去之后,正要转身进屋,却听见身后传来了马车的声响,他回头一看——那匹马成色不差,马车的装饰亦是不凡,看来此人是有些来头的。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宅子门外,而后坐在马车边的一位黑色衣衫的男子便是撩开了车帘,让车内的一对璧人缓缓走下。 卫九戒瞪大了眸子,而后立即单膝跪下行礼,道:“属下参见晨王,晨王妃!” 穆昭晨笑着,而后紧紧牵着身侧唐婉清的手,走到了他的面前,道:“不必多礼,不知四皇兄可在此处?” “晨王,晨王妃里边请,王爷正在正厅坐着。”卫九戒立马起身,躬身做出“请”的姿势,态度十分恭敬。 穆昭晨与唐婉清对视一眼,而后缓缓走进宅子,方才那个黑衣男子亦是跟在身后。他的面色严肃,不苟言笑,不够相貌倒是不凡。 卫九戒心中有些好奇,但是瞧着他腰间的佩剑也能猜想到他是晨王殿下身侧的近侍。 穆衍燃果然正坐在正厅冷神,不知道正在思索着什么。穆昭晨瞧着,只是露出更深的笑意,迎了上去,道:“四皇兄这是想什么这般入神?莫不是下次该是前往何处?“ 他回过神,看见许久未见的七皇弟后,眼中的木讷转变成了惊喜,而立马起身迎接,道:“七皇弟这是哪里的话?今日你怎么有空过来?” “四皇兄这地方当真是让皇弟我好找了,生生打听了许久。又因为不想让威武大统领府的人知晓本王的动静,便是找着百姓问出来的。” 说话间,三人已经落在,一旁的丫鬟也上前奉了茶,而后便十分识趣的走到了后院,不再此处碍事。 “不知七皇弟这般大费周章的寻找本王是要做些什么?”穆衍燃嘴边含笑,而后朝着卫九戒使了个神色。他知晓穆昭晨来寻他自然不是什么芝麻大的小事。 一旁的男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亦是让身侧的侍卫同卫九戒一同前往宅子外面巡视。 穆衍燃浅笑,抿了一口茶水,先是聊起家常,道:“这个近侍本王倒是未曾见过,不知道是从何处来的?” “四皇兄还请放心。他唤作留白,是婉儿家乡的亲信,那年遭遇了些不好的事情,成了孤身一人,皇弟我便将他留在身边了。” 穆衍燃点了点头,又道:“瞧着虽然不苟言笑,但是看他的样子便知晓十分衷心。” 穆昭晨没有马上搭话,只是浅笑着端起面前的茶水,亦是抿了一口。过了片刻,他终于是低声开口,道:“四皇兄,想必皇上离宫多日的事情,你已经知晓了。” 穆衍燃没有避讳,只是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知晓的,这些日子的朝政都是顾丞相在打理,朝廷中早已引出怨言。又因为这些日子妖精作祟,出了许多命案无法结案,百姓也已经叫苦不迭了。” “便是因为如此,皇弟与几位大臣商量,该是为这个天下换一个主子了……”穆昭晨嘴边挂着笑容,可是眼中却写着精明与野心。 穆衍燃只是愣了一瞬,而后并未觉得过于惊讶,只是沉声问道:“你们有了计划?” “实不相瞒,在来见王兄之前,皇弟已经去拜访了柳之舟柳公子。这注定是一场硬仗,必须要有柳府的支持。” 第四百七十一章: 有效 穆衍燃终于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开口道:“你都已经打点到了这般地步?” 穆昭晨阴沉着脸色,搭在扶手上的手不禁握紧,连青筋都清晰可见。他沉声说道:“自从穆展琅养妖开始,本王便开始着手安排此事了。” “你这是……”穆衍燃如今就只剩下了惊讶,甚至有几分说不出话。他惊讶的是,他已经开始准备这些了,这才想要讨好白忠信,到时想要借助他的兵力。 “四皇兄,本王既然已经与你坦白,便就不想再卖什么关子了。”穆昭晨转过身子,对上面前男子惊讶的眸子,继续沉着的说道,“四皇兄,你我都知晓,一国之君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如今穆展琅已经失去了民心,这便是天时;我们如今就在上京,本王已经将自己筹备的那些兵力都聚集在了上京城外,这便是地利;如今,最得民心的都是你,这便是人和!” 穆衍燃惊讶的差点从椅子上站起身,他看着一脸认真的穆昭晨,而后又不禁看向一旁的唐婉清——他虽然一言不发,但是瞧得出来是十分支持他的,他一切的安排,她应当都是知晓的。 “七皇弟,你的意思是,你们准备推举本王?”穆衍燃还是难以置信,觉得一切都发生的十分突然。 他忽然想起当日中秋佳节的宫中宴会之上,穆昭晨便是说着日后要去晋州瞧他。他原本只是以为他真的只是想要与自己叙旧,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他应当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自己许久未回晋州,他才将兵力转移过来,更是加快了速度。 “皇弟正是此意。”穆昭晨站起身,仍旧是一脸认真的看着面前惊讶的男子,他扶住了他的肩膀,继续道,“不光是本王觉得四皇兄你十分合适,我们那些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步了,那便是要四皇兄你得到威武大统领的支持,再是写信召集您在晋州的兵力,便是可以逼宫了!” 穆衍燃听着最后的词语,不禁身子一震,险些没有站住脚跟。他的眼神飘忽,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他想过为这个天下换一个主子,亦是想过自己来坐上这个位置,如今忽然离着目标那般相近,倒是让他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四皇兄,您先好好想一想,本王便与婉儿先行离开了。”穆昭晨伸手握住唐婉清的手,目光却仍是落在穆衍燃的身上的,“在此处逗留许久会招人怀疑。” “为了掩人耳目,本王使了些法子如今就住在来福客栈。若是四皇兄有事情与本王商议,便是前往客栈后门说起本王的名字便可。” 说着,穆昭晨便带着唐婉清离开了,目光坚定,步伐稳健。可是知道这些的穆衍燃却开始心律不静了,一想起他的那些话语,他便觉得十分的混乱。 卫九戒就在这时小跑过来,连忙扶住了身子有些晃动的穆衍燃,担忧道:“王爷,晨王是与您说了些什么,竟然让您变成了这个模样?” 他看着身侧的心腹,而后缓缓开口,道:“九戒,本王与你暗中安排的那件事情,原来早就有人准备好了一切,而他们信任的人便是本王。” 说着,穆衍燃的嘴角缓缓露出了笑容,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一般。他瞧见卫九戒眼中的惊讶,自己心中的喜悦便是越发的放大。 突然,他挣脱了卫九戒的搀扶,大步朝着书房走去,一边道:“时间已经不多,快快准备书信!” 身后的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见到自家的主子这般激动,便是立马跟了上去。他心中还有一些疑惑,但是有些事情倒是十分明了——若是事情发展顺利,那明日的君主便是眼前这个卧薪尝胆多年的男子。 鸿香院。 芦芽慢慢悠悠的回到了鸿香院,肩头还挂着两壶酒,整个人看着十分的糜烂。 一回到院子,便是瞧见周芷清站在楼梯口,身着一袭白衣,让人有几分忍俊不禁。芦芽一瞧见她,便是忍不住一个激灵,酒意都立马苏醒了几分。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平日里都藏在厢房中吗?”芦芽步履蹒跚的靠近,而后就坐在台阶之上等着面前的女子回答。 “我瞧见你这些日子总是不在鸿香院中,若是回来也是十分晚。我便猜着,你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要离开。”周芷清看着面前烂醉的男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芦芽愣了一瞬,而后不禁失笑,眼中难得的显露出了一些赏识。他点了点头,又笑了几声,而后道:“想不到你平日里不常言语,眼力见倒还是有的。” “既然知晓本公子要走,你可想好了要去何处?你日后又有什么打算?”他收起笑容,认真起来。他虽然与面前的女子没有交集,但是如今她这孩童模样,还是让人忍不住怜惜。 “若是你愿意跟着陆青歌,我明日便将你送过去。你不必觉得突兀,方才我已经去见过她了,事情也都与她说了。” 芦芽说了许多,周芷清都未曾回应。她只是挪动了步子,走到他的身侧坐下,撑着腮,抬头看着高远的天空,道:“童吾真的是天上的神仙吗?” 此话一出,芦芽的醉意尽数消失,他坐直身子,心中顿时多了几分警惕,看着她,沉声道:“你怎么会知晓?你究竟是谁?” 看着他这个认真的模样,周芷清忽然失笑,而后解释道:“你不必担忧,我并非什么人假扮的。只是那一夜院子里的动静有些大,我觉得好奇,便出来瞧了一眼。便是阴差阳错的看到了那一幕。” 芦芽低着头,脑中也想起了自己与苏云面对面站着的画面——他有些后悔,若是自己没有那般的倔强,早些叫出他的名字,或许就没有遗憾了。 周芷清看着他,而后低声说道:“他曾经给了我一个我一直想要的药丸,若他当真是神仙,这药应当是十分有效的吧?” 芦芽站起身,胡乱的回答着:“自然是的。”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因为心中烦闷,他并未听清周芷清的问题。 第四百七十二章: 解脱(完结) 周芷清终究还是服下了药丸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她带上面纱,拿着自己的画像,趁着芦芽熟睡朝着丞相府而去。 张管事瞧见一个陌生的女子,正欲驱赶,却见她拿出一幅画像,直言要见皇上。他思索片刻,还是将画像交给德海呈了上去。 穆展琅见到画像果然神色一变,而后穿上斗篷匆匆朝着画像中留下的信息前往鸿香院。 “你终究还是来了。”周芷清站在庭院中央,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容,“直到我见到你对待顾青柠的认真,我才知道你从未爱过我。三年前,你早就发现我了吧?”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大费周章?”穆展琅冷笑,十分的不耐烦,“朕当日便是担心你没有死透,原来是真的。你也不要怨恨朕,原本可以相安无事的,是你做了穆衍燃的细作!” 周芷清没再说话,只是握紧了藏在袖口的匕首,而后朝着穆展琅冲了过去,紧紧抱住了他,道:“可我是爱过你的。” 他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嘴角的鲜血决堤,阻断了所有的语言。而周芷清的眼睛划过了一行清泪。 丞相府中,顾青柠忽然之间便要生产,成泽便连忙去通知穆展琅,却只是见到了德海。他说,皇上离开之前,让他召集多有人马,带上几日前留给他的书信前往皇宫。 成泽不敢违抗,只能照做,同时将童吾一同带在身边。 穆昭晨接到消息,便立马通知了穆衍燃,告诉他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因为知晓了大队人马都朝着皇宫而去,一切便是如计划进行。 事发突然,穆衍燃甚至来不及与陆青歌言语,便是带人前往了威武大统领府索要兵符。他知晓白忠信不会轻易交给自己,便是径直去寻白玉婵——她的小腹已如七八月份,十分蹊跷。 穆衍燃没有时间去插手此事,只能接着她的缘由用计拿到了兵符。临走时,他承诺白忠信会留给白玉婵一个正统的位子。 周大夫赶到之时,白玉婵已满头大汗,已是生产之兆。 而陆青歌又来到了幻境之中,亲眼见到了那盏琉璃盏破碎,小桃也是消失在自己眼前——原来那才是小桃的真身,她是她的记忆。原来,她原本就是一直九尾狐妖,因为与天神相恋,甘愿受罚,沦落至此。 恢复了记忆,自然也恢复了法术。陆青歌一双血瞳,如今只想着杀了穆衍燃解恨。 而冥界因为青宸的犹豫不决终究是事情败露让天界知晓了端倪。春歌回到天庭便是带领天兵前去捉拿陆青歌。 穆衍燃一行人赶到皇宫,去见成泽打开城门,皆是跪下高声喊着:“参加新帝!” 原来,鸿香院是先帝穆志远一手操办,他当年遇见风行尊者的师妹,原以为能够长生不老,却不想她却为了自己放弃了一切。没了神力的痴情女子终究还是被抛弃了。 痴狂的先帝这才转身打开妖道,乞求大统之法。穆展琅费尽心思夺走穆衍燃的皇位便是因为想要让他置身事外。贤妃的死亦是她的自愿。 穆衍燃顺利登上皇位,偌大的朝堂之上只是站在高处的陆青歌,还有缓缓靠近的穆衍燃。 他笑着朝她走过去,却只是看着她的一双利爪穿破自己胸膛。她仍旧笑着,道:“那个人类,就是这样死的。” 同时,威武大统领府一声婴儿啼哭,而白玉婵却是没了气息;更有甚者,丞相府一尸两命。 春歌赶到之时,便是看着穆衍燃的尸体,还有手握心脏的陆青歌。她笑了笑,道:“战神因你下凡,却又因你归位,当真是因果轮回。” 她皱起眉头,不解道:“你这话何意?”说完,她便亲眼看着手中的心脏化为虚无,而后自己头痛欲裂。 “千年前,你与战神的禁忌之恋扰乱了三界秩序。战神下凡历劫,而你甘愿受罚不得善果。”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手心聚力,正朝着陆青歌而去时,青宸却忽然闪身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你这是做什么?我根本不是你的师妹啊!”她抱着他,心口十分疼痛。 “无碍……无碍……”青宸却是摇了摇头,而后挤出笑容,想要抚摸她的脸颊,道,“若不是那一个雨夜我错过了回去的时辰,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陆青歌双眼通红,握住了他的手。直到青宸闭上眸子,她才缓缓抬头看向殿下的春歌。她咬牙切齿,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道:“你们究竟要做些什么?” 春歌眸子淡淡,身后的一众天兵消失在身后,她对上陆青歌的眸子,道:“当年是你连累战神无法度过生死劫,还要受十世转生轮回之苦。天帝有意让你心存愧疚甘愿下凡历劫,不过就是为了让你亲手杀死这一世的穆衍燃,而后让战神顺利渡劫。” “如今咒怨已破,我们该是前去接最后一世的战神,回到天庭了,你便好自为之!” 说着,她便闪身离去,不见踪影。 陆青歌眼神木讷就坐在大殿之上,怀中还抱着青宸早已冰冷的尸体。她冷笑着,觉得置身于冰冷的湖底…… 陆续有侍卫跑进来,穆昭晨和卫九戒便是大步走了进来,见到穆衍燃的尸体之时,先是一惊,而后露出愤恨的表情,长臂一挥,号令着众将士将她拿下。 陆青歌没有反抗——一把把长矛刺入身体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难耐,她甚至觉得有几分解脱。 千年前,是穆衍燃找上了自己,日日与自己弹琴作诗,与她说着这世间的美好。她被抹去了血性,却是丢不掉这一双血眸。如此她便是世人眼中的不祥,他却始终护着她。因此受了牵连堕入凡尘。 天界的人说,战神的生死劫本不该是她这样一只妖物,只是他偷偷动了凡心。 倒下去之时,陆青歌的嘴边露出了笑容,或许自己还能再见他一面的。 三年后。 此处是烟水之乡,古朴静默的小巷子中是一个个热气腾腾的小摊。 一个身着素衣的带发修行的和尚正在其中穿梭,知道他见到了蜷缩在一边的白衣女子才停下了步子。 女子抬起头,笑着要了一个馒头便转身离去。和尚看着女子的背影,只觉得似曾相识。 多年后,和尚寿终正寝,重回天庭,接他离去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和蔼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