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要和离[重生]》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作者:九皇叔/花落时听风雨 【文案】 楚染重生在大婚前。 使尽手段要退婚。 陆相却在两府之间打通了暗道,出入自由。 花式追妻。 玫瑰花糖、裹蜜菱角、荷花酥,如意卷…… 楚染:这是在养猪。 小剧场: 楚染一日将人欺在榻上,轻轻凑近她,看着她的颈间,“陆相矜持,我却如此轻薄你,你为何还要喜欢我?” 陆相眸色如水,淡淡道:“臣若退婚,十年光阴就白费,岂不吃亏?” 楚染便欺身过去,手落在陆相的唇角上轻轻摩挲,轻微的笑意带着放肆:“丞相可怕了?” *双重生,带点爽文,互宠互撩,丞相起先会瞎,十章后复明。 *长公主可硬可软可狠可萌,十八般武艺皆可压制丞相陆莳。 *可以当作美食文看。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重生相爱相杀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染,陆莳┃配角:┃其它: 第1章退婚。 繁华的郢都是楚国的都城,楚国国力胜过周遭数国,人人为之向往。 今太子楚瀛被皇帝前派遣去赈灾,太子未及弱冠,不过十六岁罢了。距离郢都百里的两郡县发生堤坝坍塌之事,多数良田被淹没,百姓无家可归。 宽阔的平地搭了不少棚子,春日里发病易被感染,太子在当地征集多名大夫来诊脉配药。纵是如此,还是有许多百姓染病被隔离。 这次突然性的决堤,工部和河道衙门都极为震惊,派来检查的人还在半路上,皇帝令太子先过来。 奈何太子从娘胎里下来就带着病,体虚,刚熬过冬日,此次若是过来赈灾,只怕小命都会丢了。 他的长姐新平公主楚染与他是双生,模样相似,无奈下她换了自家阿弟的衣裳,代替他来完成这趟差事。 楚染将百姓安抚好后就将郡县里活着的几位官员找了过来,询问决堤一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 几人面面相觑,将责任推在了其他人身上,道:“之前河道衙门每日都会派人过来巡视,日日落雨也不见河水上涨,他们见不会有事就松懈回去了,谁知前脚走,后面就绝提了,太子殿下,此事当真不是臣等的疏忽。” “不管是谁的疏忽懈怠,你们将决堤之前以及之后的事都写清楚,孤转交陛下,下去吧。”楚染打发几人出去。 这件事必定有猫腻,还得查清楚才可。 楚染为显出几分羸弱的气色来,面上敷了粉,极为白皙,一双若明月映水的眸子微微闪着阴冷的光芒。当今楚王后并非她的母亲,而是恒王与灵祎公主的母亲。 当年她的母亲生下楚瀛后就染了病,拖了几年后就去了,在病逝之前给她定了亲事,就是几月前刚封相的陆莳。 她母亲眼力极其好,看中陆莳的聪慧,不顾皇帝的反对,在临终前与陆家父母说定,就连婚书都签了下来。 那时王后方去,皇帝也不能毁了婚约,只好认了下来。毕竟陆莳再聪慧,也是女子,女子成亲的先例也是有的,皇家公主却是第一例。 几年后册立新后霍氏,霍家掌着楚国粮仓,给了霍氏很大的帮助,也让比太子大上三岁的恒王有了夺储的资本。 这趟苦差事便是霍老一力促成的。 半月前丞相陆莳不知怎地从马上摔了下来,腿似有损伤,与陛下告假三月,出京养伤去了。朝堂上姐弟二人孤立无援,正好遂了王后霍氏的心意。 楚染是公主不假,却不能上朝,在旨意下来后就代替胞弟来了此处,对外公布去找丞相陆莳。她二人十年前就已定了婚约,这般也不算丢了皇家的颜面。 决堤后死了不少来不及逃生的百姓,楚染让人去一一统计,到时问朝廷要些抚恤金。 大雨还在下,磅礴的雨水似要将这里尽数吞没,楚染身为是‘男子’,总不好缩在自己的帐篷里,提着剑去外面巡视。 药草粮食都不够,她亲自带着人去购置,再往前去就是其他郡县,灾情已经波及到那里了,药铺与粮商将门关得很严实,无论士兵怎么敲门都不开,冒着大雨敲了许久后,楚染让人直接砸门。 不知哪里走来一绿色襦裙的女子,她执伞先向楚染恭谨地行了一礼,笑道:“我家主人请殿下移步,有话要说。” 楚染不知她家主人是谁,顺着她的视线去看,那里停着一辆马车。 雨水如珠帘,浇在人的身上阵阵发寒,楚染眼眸透过雨帘向那里看去,策马走了过去。 风吹动车帘,将春雨吹了进去,车内之人稳坐如山,楚染透着车帘缝隙去看,只见一隐隐女子的轮廓,她觉得有些相熟。 待她打马走近后,车内女子便已出声:“殿下可曾想过,这些商户为何不开门,是何人给了他们胆子,殿下的兵若是冲了进去,明日朝堂上就会有人弹劾殿下利用职权欺压百姓,到时您赈灾无功,还会有过。”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 楚染心中何尝不知这些,将未知的恐惧付之牙关,狠狠地咬了一口,道:“陆相有何高见?” 她与陆莳鲜少见面,但声音还是可以听出来的,先不管陆莳为何过来,解决眼前难局才是最重要的。 “拿银子去买粮买药材。”陆莳的声音隔着雨帘传至楚染的耳中,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缰绳,春雨冻得她唇角发紫,冷意也挡不住对眼前难题的绝望,“哪里来的银子。” “自然是朝堂的银子,殿下为太子,代表的是朝廷,您便最好的招牌,白纸黑字的欠条,您会写吗?”陆莳声音极为清冷,这声音让人想起了寒潭水,比此时打在人身上的雨水还要冷。 楚染勒住缰绳的身子不动了,眸中泛着寒冷的光,“如果陛下不认账怎么办?” 陆莳隔着雨水却道:“白纸黑字由不得他不认,再者是他派的人还未曾过来,是他疏忽,到时您争一争,陛下失了颜面就不会不认。” 风刮得很大,雨水乱拍在车壁上,如同风沙般飒飒眯人眼,楚染坐于马上,身子几乎湿透了,衣裳几乎贴在了她的身上,将她全身上下的线条都显露无疑。 不少人在担心太子殿下这副病弱之躯能否撑得下去。 风几乎刮乱她的发丝,贴在皎月般的脸颊上,脸上特意敷的脂粉早就被雨水冲洗了,露出本来粉红的脸色。 楚染几乎想而未想就同意下来,与陆莳行了一礼道:“多谢陆相提醒,到时望您周旋一二。” 她欲策马离开,车厢内的陆莳唤住了她:“臣必尽力而为,只是新平公主写信给臣,嫌弃臣腿脚有疾,要解除婚约,殿下可知?” 楚染瘦弱的身体被风吹的险些刮下马去,她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深吸一口冷气,道:“阿姐行事有度,或许陆相与她确实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陆莳的声音依旧冷得让人不舒服。 楚染吩咐人去继续去敲门,自己与陆莳继续周旋,道:“陆相若娶我阿姐便等于扶持孤,陛下那里也会不喜,于您的前程也会有误,倒不如解除婚约,您二人也各自欢喜。” 陆莳冷冷道:“各自欢喜?莫不是新平公主自己有了欢喜之人,嫌弃臣老迈?” 当年定婚之时,陆莳都已十四岁,初入朝堂;而楚染不过五六岁罢了,两人相差八岁。这些年来,陆莳洁身自好,一直等着楚染及笄。 女子容貌比不得男子,年老色衰也是不久的事,陆莳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为过。 而主动要退婚的新平公主却没有这种想法,她只不过觉得自己与胞弟会拖累人家罢了,如今听了陆相的怀疑,她颇觉得自己并不仁慈,让人家等了十年,却又嫌弃人家年龄大了而踢开人家。 如何看都是负心的女子。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 楚染心中想的都是决堤一事,被陆莳这般一问,顿时觉得头疼,只是她现在的身份是自己的胞弟太子殿下,不好直接说话,便道:“约莫我阿姐不喜欢你罢了,陆相莫要强求。” “这是先王后定下的婚事,是新平公主胡搅蛮缠要退婚,臣也不知臣做错了何事。”陆莳的声音依旧波澜不起。 楚染整个身子都湿透了,从陆莳这个角度看过去,雨中的佳人纤丽窈窕,然从头至尾,陆莳都不曾挑开窗帘去看一眼。 “陆相之意,孤必转达给阿姐,不知您的腿疾可好?”楚染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汗水,打马往马车那里走近。 雨水实在太大,她走近也看不到陆莳的模样,侧身去看了一眼后就放弃。 陆莳回道:“臣腿脚无碍,烦请太子殿下转告新平公主,臣不退婚。”她将太子殿下四字咬得很重。 楚染隔着雨声好像感受到了话中咬牙切齿的滋味,她无暇去管这些,吩咐一队兵护送陆相回去。 吩咐完她便打马去了其他街坊之间的药铺,她让人持续敲门,敲上一日总得开了,再不济让人围住这个郡县。没有粮食与药材,便不算赈灾。 霍老压着粮食不放,待她回去后定去告一状。 与陆莳分离后,耳畔似是还萦绕着她的声音,都道丞相陆莳清冷如水,她却不觉得,那应该算只狐狸,精明如斯。 吩咐好这里的事情,楚染领着人立刻打马回帐篷,雨水太大,湿衣服贴在身上浑身难受,再这么下去,她极是害怕身份会暴露。 万幸过来的是她,不然以阿弟的身子过来,只怕真的就会在此丧命了。 帐篷里到处都是人,她下马奔回自己的帐篷,一掀开门帘,就看到男人精壮的身体,往下几乎是赤身裸.体。 她忙捂着自己的眼睛:“你们在做什么,像什么样子?” 外面那么冷,很多将军都会找地方烤火,萧明是跟着太子一路过来随侍左右的,他见太子不在就借用地方烤个火,谁知人突然就回来了。 “太子不用害怕,属下这就穿上,都是男人,您不用介意,这就穿、这就穿。”萧明是个大老粗,跟着楚染半月都不知她不是太子。 太子羸弱,楚国人都是知晓的,有了这等屏障后,楚染假扮竟没有人发现。 萧明一面穿衣服,一面哈哈大笑。光听着他的声音,楚染就觉得羞涩难耐。平日里太子与这群将军胡闹惯了,突然换作是她,他们也未曾察觉。 楚染默念几遍,他们未曾察觉她是女子。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 萧明衣服还没有干透,太子回来就得赶紧离开,他穿好盔甲就看向太子,发觉他耳尖都是通红的,他讪讪地离开了。 人一走,楚染觉得这里的气息都是男人味道的,出来也顾不得带熏香,只得让人将帘子打开,自己不能换衣裳,就接着去外面巡视。 往镇子里走去,发觉那里的兵士被百姓围困住了,有人在与赈灾将军叫喊:“你们朝廷说是来给我们送粮食,可是到现在我们都没有看到粮食,你们中饱私囊,粮食弄哪里去了,肯定被你们藏起来了。” 分不到粮食的百姓开始闹事了。 楚染策马过去,冒着雨大喊道:“我是楚瀛,楚国的太子,你们要相信我们,粮食在运来的路上,你们且等等。” “等什么等,我们都要饿死了,太子有什么用,我们要粮食,没有粮食就绑了你去问朝廷要粮食。” 百姓几乎被这几句话带动了,拿这棍棒就就向楚染围过去,领头的几个将军忙去安抚, “这里距离郢都有百里,运粮食过来也要时间的,你看我们太子都在这里,你们应该相信我们。” 几位将军安抚了几句,众人都缓了神色,楚染松了一口气,不想又有人喊道:“都等了半个月了,我刚刚看到有很多兵士走了,他们要放弃我们了。” 楚染的神色冷了下来,这是有人故意搞事,看了一眼刚刚喊话又缩回去的男子,脑海里思虑对策。 此时有个兵士走过来,递给一张纸,她看了一眼后,沉吟须臾后,直接吩咐左右:“抓住刚刚那个喊话的。” 那名男子要逃,空中闪过惊雷,楚染跳下马去追过去直接将人捉住,左手掏出匕首,直接将男子的裤子划开。 赶来的萧明惊得忘记眨眼,刚刚还在羞涩的太子殿下,当众脱了其他男人的裤子? 他震惊之余,楚染一脚踩上男子的背部,一眼都未曾去看,当众喊道:“他不是平常百姓,是潜伏在你们中间的盗匪,听说这个地方的盗匪在大腿内侧会做标志,你们看,是不是?” 她的动作利落,扒人裤子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方才也是在赌,就赌纸条上的消息是否正确。 万幸是正确的。 男子被她踩着,趴在地上要挣扎,楚染双腿都在发麻,死死按着,又喊道:“孤亲自过来就代表着朝廷的意思,你们不要听信小人之言,今日是盗匪,明日还会有有心来来撺掇你们的,所以你们要相信我楚瀛。他们只会离间你们,会给你们粮食吃吗?” 少年人的声音铿锵有力,萧明在内的几个将军迅速将人压住,于此同时还有几人悄悄逃走,楚染大喝:“拦住他们。” 百姓的动作比士兵还要快,几个人就被绑住按在地上。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 楚染握着匕首的手还在发抖,暴雨淋在头顶,她恍然未知,心底里的恐惧达到最高。她策马回走的时候,看到陆莳的马车。 方才就是陆莳让人传信的,她又是如何得知这里的盗匪被霍家人收买来搅乱人心。 她走近陆莳,感激道:“方才多谢陆相搭救。” “太子殿下好身手,让臣刮目相看,动作甚是灵活。”陆莳的话里带着浓浓的讽刺,羞道楚染脸色发烫。 她支吾道:“情急之下就、就,总之多谢陆相。” “臣十分后悔搭救太子殿下了。”陆莳道。 作者有话要说:陆相心里的潜台词就是:我告诉你有内鬼,但是没让你去扒人家裤子。 开新了,走过路过丢个收藏啊。 点一点,不吃亏的。 第2章青梅煮酒 雨水小了些,打在车厢上的噼啪雨点也小了很多,然而楚染一身黑色袍服上都是泥水,在听到陆莳的讽刺后,她莫名一怔? 难不成陆莳识破她了? 她策马走近,伸手欲掀开车帘的时候,萧明匆匆跑过来,禀道:“太子殿下,这几人该如何处置?这个时候太乱了,关也关不住的。” 楚染略一沉吟,就听到陆莳的声音:“殿下若放心,便交给臣,过几日便让人送去郢都。” “不用了,孤自己会处理,不劳陆相费心,您还是注意自己的身体为好,到时腿真的坏了,阿姐就有了退婚的理由,毕竟谁愿意嫁给一个残废之人。” 楚染直接拒绝陆莳的好意,今日连续欠下两份人情,再欠就真的还不清了,她苦恼地看了一眼马车。 她讽刺的话,让萧明震惊,他下意识看向马车,里面坐的是养病的陆相? 陆莳好似没有听到外面楚染讽刺的话,淡然回她:“烦请殿下回去告知公主,待她及笄后,臣便去向陛下提亲。” 冷风中,楚染握紧了自己的缰绳,冷冷道:“这句话还是陆相自己去说,孤觉得羞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7 “臣突然觉得方才的殿下与此时不同,那般矫健的身姿与您现在畏缩的模样不似一人,或许臣方才是错觉。”陆莳的声音好似在笑。 楚染恼了,便道:“陆相想说孤方才不知羞耻?” “羞耻与否在于殿下,您若不将方才几人交给臣,明日太子便知您、脱了旁人的衣物。”陆莳的威胁不轻不重,却能让楚染浑身一震。 太子若知晓她今日所为,只怕会气得吐血,她咬牙道:“陆相为何不愿意退婚?” “臣等了殿下十年,为何要退婚?”陆莳在车厢内弯了弯唇角,神色如常,挺直的脊背微微松懈下来,靠着车壁静静等着楚染的回话。 楚染不知这人有何本事,未见她人就识破了她的身份,她沉默少顷,低声道:“陆相娶我可就成了王后的敌人了。” 陆莳闻声,侧了侧身子,那双墨色的眼眸中晦暗不明,更似空洞,她同样放低声音:“我不与殿下成亲便是王后的朋友?” 恒王有霍家的支持,势力与太子齐平,而太子与楚染的依靠便是在外镇守一方的连家,而皇帝最忌惮的便是手握重兵的大将。 太子这是撞到皇帝的刀刃上去了,但他极为赏识满身清贵的陆莳。陆莳知他心意,替他收拾了几位‘心怀不轨’的武将,故此得到了相位。 楚染对陆莳的所为心存不屑,可两人到底是有婚约的,她觉得自己同陆莳无法处到一起,不如退婚的好,不然她总觉得陆莳在盯着她,就像是给皇帝做探子一般。 因此,她在陆莳拜相后主动写信退婚,但陆莳未曾给予回应。 隔着车帘,她看不到陆莳此刻的神情,大约是极为得意的,有了她的把柄如何不得意。 她不想与这人争了,便故作大方道:“如此,我便将这几人送给陆相,你我之间互不相欠。” 以这三人的性命抵去今日的两份人情,楚染想得确实很精明。 陆莳识破她的小心思也未曾言明,颔首道:“臣谢过殿下。” 楚染不与她计较,吩咐萧明将这几人给陆莳送过去,自己回身去帐篷内换衣裳。她的衣裳几乎从里到外都是湿透的,她来时做了准备,胸口以绸带裹住,现在绸带也都是湿透的。 她知晓这里的处境不好,衣裳多带了几套,都是临时赶制的,有些大小不合身,也能将就穿。她几乎冷得发抖,凑近火堆处烤了烤才缓解身上的冷意。 带来的几乎都是与太子平日里一样的款式,太子自小羸弱,身材比她高一些,她在自己靴子里垫了增高一类的东西,与太子也无异了。 将自己收拾好后,萧明就回来复命,“陆相的人已经将那几人带走了,殿下,臣不明白为何将这几人送给陆相,这么大的便宜就给她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8 他是武将,方才殿下那幕多么英雄,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么卖命才稳住那群要暴.动的百姓,陆相过来动动嘴皮子就将人带走了? 这也太不公平了。 楚染看着外面变小的雨势,帐篷上方不断有大颗的水珠往下掉,她唇边笑意讥诮:“孤也不想给,就当还她的人情,对了,那群商户开门了吗?” 萧明道:“有几家熬不住,已经开门了,杯水车薪,怕是不够啊。” “无妨,撑一刻是一刻,孤再去催催陛下,你先下去巡视,莫让有心人去煽动百姓情绪。”楚染吩咐几句后就转身回帐篷里休息。 外面有人在把守,她也可以歇息片刻,陆莳的话一直搅得她心境不宁。 她二人关系微妙不明,又关系到她的前途,她为何不肯退婚。 第二日的时候,楚染派出去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都与商户谈定了,到时写下欠条即可。 **** 春雨连绵,最是扰人,屋檐上的水在徐徐下落,时而滴答一声。 陆莳坐在轮椅上,莹白的指尖捧着一盏茶,身旁婢女从远处走来,笑吟吟说:“陆相,您的青梅酒可以饮了,今晚要试试吗?” 青梅煮酒,让人深思。 陆莳眼前一片漆黑,她听到婢女欢喜的声音后终是舍得展颜,她笑说:“我不宜饮酒,你着人去给赈灾的太子殿下送些过去,记得要悄悄的。” 婢女不大乐意,道:“昨日太子殿下都说您是残废人,您怎地还对他那么热情,他是储君,可您也是丞相,哪能这般折辱您的。” “无妨,我不与孩子计较,你且让人送去,她自会明白的。”陆莳道。 婢女捧着酒坛不大明白她的意思,不解道:“您这还有含义?” “你且去吧。”陆莳不曾多说就打发她离去,雨后的风有些冷,她紧了紧自己的衣裳,脑海里略过楚染的模样。 前世里楚染一生所为都为了太子楚瀛,可到后来都没有保得住他,今生亦是如此。她抿了抿唇角,想起前世里楚染与她和离时的情景。 那时太子刚死,楚染如同天塌一般,哭过闹过一通后,依旧无济于事,皇帝始终认为太子死于旧疾,不久后册立恒王为太子。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9 楚染在府内枯坐一夜,而后便与她和离。态度坚决,哪怕皇帝斥责她,也不曾改变。 二人几年的感情随着太子的逝去而消失无痕。 她以为是自己失去了辅助太子登位的作用了,楚染便放开了她。直到楚染死在自己封地上,她方知不过是楚染的障眼法。 皇帝早就容不下她,容不下连家,楚染选择自己一死来保全长平侯连家,她一生殚精竭虑都未曾得善终。 廊下的风大了,陆莳自回忆里醒过神来,耳畔接着多了匆匆的脚步声。 幕僚来禀事,道:“陆相,闹事的几人已按照您的意思送去了郢都,秘密送去陛下跟前,不会惊动旁人。” 陆莳轻轻嗯了一声,便无回音。 幕僚跟着陆莳多年,不明她此举的意思,大胆问道:“您为何不以太子的名义送回郢都,到时还可指认凶手的,这般从太子手里抢人,他会心生怨恨,到时您与新平公主的婚事可真的要……。” 陆莳将手中的茶盏轻轻置于一旁的小几上,声音很轻,动作与正常人无异,她开口解释:“指认又如何,陛下会由着那些人去指认王后或者霍老?不如将人悄悄送过去,陛下知晓内情却不发,对太子心中有愧,多少会有些弥补,大吵大闹会让陛下觉得颜面尽失。” 皇帝多疑且爱颜面,想让自己成为仁慈贤明之君,不容自己对外有任何污点。 幕僚皱眉,不敢多说话,行礼后便退了下去。 庭院内只有陆莳一人,她一人静坐须臾后,自己站起身走回屋内。来这里有一月的时间,哪怕她眼盲,也摸清了此地的构造摆设。 一月前无故坠马,醒来便已看不见了。也就是那时脑海里却多了前世里的记忆,郢都内的大夫都已瞧过,毫无用处。前世里并无眼盲,或许这就是她从重生的代价。 宫中御医也不敢用,毕竟摸不准是不是有皇帝的人。她初拜相就眼盲,相位丢了也就罢了,新平公主有了这般的理由定会退婚。 屋内没有太多的摆设,桌椅小榻,陆莳回榻后,幕僚迎着大夫匆匆过来。 婢女将榻前的纱幔放下,隔去大夫的视线。大夫将指尖轻轻落于陆莳手腕上,一面问道:“何时看不见的?” “数日前郊外落马,醒来后就看不见了。”婢女代为答道。 大夫脸色愈发差了,诊脉后也不见好转,为难道:“落马应当是伤到脑袋,我以针灸试试,不过是否有成效就不知了。” 婢女笑了笑,“大夫这边请吧。”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0 她将人引至门外,算作是婉拒,多少人都说了这般相同的话,她都不信了。 将大夫送走后,她回屋才道:“陆相莫要灰心,总会好的,还有两个月。” 陆莳向皇帝请假三月来治病,如今眼睛还是毫无进展,她微微蹙眉,担心在赈灾中的楚染,不知可曾收到了青梅酒。 **** 楚染收到青梅酒时,帐内站着几位将军,他们看着她一脸茫然之色,打趣道:“这怕是陆相送于公主的,羞涩难挡,这才说是送于太子殿下的。” “就是、就是,太子您可不能当真喝了,不然陆相的好意就被您给糟蹋了。” “依我看未必如此,不如太子让臣等饮一杯,试试陆相的手艺?” “青梅煮酒,当是要送青梅,你们不当起哄,你看太子脸色都红了。” 几位将军一番打趣下来,楚染倒真红了脸色,她摸摸自己滚烫的脸颊,直接将几人赶了出去,道:“买来的粮食药材可曾送来了?” 太子殿下脸皮愈发薄了,将军们对视一眼,笑着着结伴出去了。 帐内的楚染握着酒坛,眸色愈发晦涩,她着实不懂陆莳的意思,为何就死缠着她不放,这是提醒她两人是青梅竹马? 今日未曾下雨,河内的水位下降了不少,天若放晴,水淹郡县的危险就当解除了。 楚染的衣物仿照着太子,今日一身水蓝色的圆领袍服,肌肤格外水嫩,粮草药草解决,剩下的就去查看决堤一事。 突然决堤,虽说有暴雨的缘故,可是究竟如何,还是需要去亲自去查看才好,楚染自己提着剑,带着萧明几人去河流上游。 策马而奔,春日本是郁郁生长之日,藤萝密布,佳木葱茏,而楚染所见之景恰好相反。草木被大水淹没不说,遍地皆是倒塌的房屋残骸,哪里有半分草木盎然之色。 走过靠近堤坝的村庄后,就走不过去了,数棵大树挡去去路,楚染勒紧缰绳,问着左右:“工部和河道衙门的人来了吗?” 有人小声解释道:“昨日刚停雨,这个时候过来若遇到河水暴涨,岂不是白白来送命?” 楚染当即冷笑道:“河水涨了吗?孤都能来,他们就不可过来?” 无人敢答话了,几乎都缩着脑袋不说话。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1 楚染吩咐道:“让工部与河道衙门的人过来,另外,萧明你带人将这里封锁起来,不许旁人靠近。” 萧明带人离开后,楚染下马步行,连根拔起的树挡住了去路,她轻抚枯萎的柳树枝条,眼中多了一道锐利的光芒,决堤是人为还是天意,她总觉得偏向前者。 河道衙门的人几乎拍胸保证在下雨无事,前面走后脚就决堤了? 楚染欲往前走之时,水中有人突游上岸,黑布蒙面,她握剑的手骤然攥紧。旁边有人惊呼,“有刺客。” 话音方落,数十人已上岸,兵刃相接的刺耳声打破周遭的寂静,楚染回身去找马,方才的惊吓早就将马吓跑了。 这些人好算计,此地埋伏就为了刺杀太子。她不该在此时让萧明去办事,□□之际,耳畔忽而有人在喊:“殿下小心。” 来时的路必然还是有刺客的,她咬牙往河道上游跑去,那里是危险之地,也当可为她脱险。 刺客被她的兵士挡住,千钧之际,她来不及多想,拨开草木就开始奔跑。她不可能在此束手就死的,不知跑了多久,后面的刺客竟然追了过来,再走可就无路了。 心中终是生出恐惧来,她望了一眼起伏的水面,今日凶多吉少,她还有阿弟要扶持,怎能这般就死。 河面的水浑浊,夹杂着泥土,一入内便看不清人了,她一咬牙终是跳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陆相暂时性失明,莫要玻璃心哦。 第3章摸索 水淹没头顶的片刻,黑暗如同浪潮一般向楚染袭来。 黑色又转化为猩红的灯火,门口的红色灯笼亮如星辰,料峭的寒风里吹得摇曳。 夜色依旧难掩府邸的恢弘与满目喜气,雕栏玉楼,宾客连续出府而去,醉醺醺地被小厮扶着。 今日是丞相陆莳大婚,她与新平公主并肩坐在榻上。陆相冷若冰霜,楚染依旧是如此,两人对这桩婚事好似都是不满,喜娘与婢女匆匆退下后,陆莳也跟着离开,将新房留给楚染。 楚染的脸色这才徐徐和缓,她吩咐婢女过来拆下自己发髻上的珠翠,她肌肤雪白娇嫩,在华灯下微微透明,她吩咐道:“这是陆府,你们且注意些。” 她依旧不满这桩婚事,奈何是先王后定下来的,她也无法更改,唯有认命。 陆府无长者,次日两人不用去敬茶,只需三日后去给皇帝谢恩。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2 进宫那日,两人貌合神离,在太极殿外偶遇太子楚瀛,他面带笑意与两人见礼:“孤恭喜阿姐与陆相,愿你二人同心同德。” 陆莳回礼,楚染拉着他说了几句,皆是嘱咐好好保养身体,早日娶太子妃入宫。姐弟二人甚是亲昵,陆莳的唇角弯了弯,细雨润无声的笑很是浅淡,以至姐弟二人未曾看到。 红色淡去,又是一片漆黑,楚染于黑暗中复又恢复光明。 庭院中花草枯萎,腐朽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她深吸一口气,胸腔肺腑皆是一片痛意,她转身看到款步走来的陆莳,轻咳一声:“和离书送至陆府,陆相还有何事?” 陆莳神色如旧,不悲不喜,淡淡道:“公主为何和离?” “我与你的婚事本就没有恩爱,不过为了辅助我阿弟罢了,如今他已不在,太子早已换人,你这个棋子的作用也就没有了。陆相还年轻,前程似锦,鸿鹄之志,新平怎好耽误你,不如和离,陆府打扫庭院,陆相再娶新人。” 这个声音凉薄如水,空中的楚染已然大惊,这个时候和离便是自寻死路,她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 陆莳眸色微微一变,袖中的双手已然握紧,她无奈道:“阿染,你对我无情,我早就知晓,然我可以护你余生,只要我一日是丞相,你便会活着一日,踏出郢都的城门,我就护不住你了。” “陆相说的真是笑话,我乃是先王后出生的嫡公主,何时需要丞相来庇佑,再者我的外族长平侯常年镇守边关,兵权在握,我为何要仰人鼻息过日子,陆相高看自己了。” 陆莳慢慢走近的脚步一顿,看着几步外的背影,神色终是出现几分悲悯,“阿染,不和离,可好?” “陆相当真可笑,难不成你被人当做棋子做惯了,竟这般厚着脸皮。” 陆莳的神色微变,明亮的眼睛终是一片黯淡,沉默许久后转身离开,那抹倔强的身影依旧未动,许久后猛地咳嗽几声,脸色苍白如雪。 画面里的楚染竟选择与陆莳和离,太子一死,她便无所依靠,长平侯远在边境,如何护得住她。 咳嗽声刺激着耳畔,楚染骤然感觉肺腑里疼得揪人,深深呼吸几口气也未曾将缓解疼痛,她疼得几乎睁不开眼。 等到再睁开眼时,她方发觉自己身在新平的宫殿内,这是她的封地,远离郢都。 那里依旧还有一个楚染,她目光呆滞,容颜憔悴,手中捏着一纸书信,走过去相看踩着才知是陆莳寄来的,信中所言皆是隐隐关切。 片刻后,书信就被扔进了火盆里,付之一炬。 楚染抿唇淡笑,端起眼前那杯酒盏扬首饮尽,面容如玉,姿色动人,方才的憔悴好似是幻觉,饮尽后她便将酒盏放回食案上,自己回榻上躺着。 这幅模样像是酒醉,虚空中的楚染忽感觉到腹部一阵疼痛,几乎肝肠寸断,视线与榻上那人一致,她摸到身下的被衾,鲜血的腥味忽而布满口中。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3 她恍然意识到方才那杯酒是毒.酒,一阵阵的绝望涌上心头,她这是要死了?为何梦中人饮酒,她便会有这种感觉。 难不成梦中的人就是她将来的自己,她脑海里意识一点点淡去,就像是时间在指尖流逝,这样的感觉太过真实,梦境昭示着未来的自己? 她疼得要紧牙关,眼前忽而浮现陆莳的面容,她惊慌失措地抱住她,冰冷的指尖划过她的唇角,绝望的眼神昭示着她的心境。 来不及问一句,痛意便已消失。 此刻她方明白,陆莳这般清冷的人也会喜欢她人,或许她不该利用她。 意识散去后不知何时又在聚集,耳畔多了人声:“陆相,太子高热当是染了风寒,待退烧后,喝几副药就可。” 陆莳安然坐在轮椅上,手中照旧捧着一盏茶,瞎了之后便想着手中有一物便会安心。是以,她无事便会捧着茶。 大夫在婢女的指引下退了出去,满室安宁。 陆莳从轮椅上走下来,凭着敏锐的感觉在榻沿坐下,听着楚染浅淡的呼吸声辨别她的方向,慢慢地伸出手想起摸一摸她的脸。 下属从水中将人救出来后就将人送来这里,捉住的几名黑衣人也被押了过来,外面都在传太子遭遇不测,想必皇帝那里也已知晓。 前世里便是如此,然楚染被百姓救下,她拖着病体迅速赶回营地,不想反被恒王反咬一口,说她玩忽职守才不慎落入水中,刺客一说便是她找的借口。 确实,楚染落水后,将士急于去找她,未曾顾及去捉拿刺客,给了恒王机会。 刺客是谁派来的,无人得知,现在她提前让人埋伏在那里,待楚染落水后再去救,顺势将刺客拿下,让人将消息传回郢都:太子遭遇不测。 如此,就等着王后等人的动作了。 陆莳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怎地想起前世里楚染对她的厌恶,双手如何也落不下去了,顿了许久终是收了回去。 许是感染风寒鼻息不通,楚染的呼吸声很重,陆莳长睫微颤,心中苦涩之际,不知不觉地伸出了手。 手恰好停留在楚染唇角的上空,掌心有温热的呼吸袭来。可以感应到是炙热的呼吸,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陆莳照旧收回手,耳畔多了急促的脚步声,算算时辰当是婢女过来送药汤。她站起身,走回自己的轮椅上,伸手去几上捧茶的时候,婢女掀开竹帘走了进来。 她见陆莳还坐在轮椅上,姿势都未曾动过,手中照旧捧着一盏茶,先将滚烫的药汤置于一旁几上。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4 瓷碗碰到木案的闷哼声让陆莳眼睫一颤,婢女轻声道:“奴给您换一盏热茶,药汤还有些烫,放在这里晾一晾,您小心些,就在您手旁的几上。” 陆莳微微颔首,在婢女的脚步声远去后,她便伸手去摸索着装着药汤的瓷碗,眼前黑暗就极为小心地伸手,一寸寸地将手自袖口中伸出,先是摸到下几,食指微微往前移动。 瞬息后就摸到滚烫的瓷碗,食指触碰到后就没有再放开,她小心地端起来。滚烫的热气扑向脸颊,右手捧着碗后,左手便摸到了木匙。 周遭寂静,她以木匙轻轻搅动着药汁,以此来散发着热气,想到婢女很快便会回来,恐还是很烫,便轻轻吹了吹。 这样热气散得更快,陆莳几乎可以感受到汤汁慢慢变凉,她的神色终起波澜,唇角弯出浅淡的弧度。 片刻后,婢女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她将碗小心地放回几上,接着手中多了一盏茶,比起方才的药汁,算是温热的,刚好能入口。 婢女将药喂给楚染喝,试了几次无果,为难道;“陆相,她似是不愿喝。” “人在病中都会有几分抵触。”陆莳淡淡道。 婢女无措时,陆莳起身走了过来,她步履略带几分慌张,没有往日的稳健,这般才像是盲者。婢女见她过来,忙扶了一把,让她坐在榻沿。 此时多了婢女,声音比起方才多了几分嘈杂,她伸手摸到楚染的臂膀,将她扶了起来。 婢女略蹙眉,一想起这位‘太子’是新平公主假扮的就释怀了,她抬眸就看到陆相小心地揽着新平公主的腰肢,手置于她的腰间,动作极是小心。 陆相眼盲,平日里大多自己坐于廊下品茶,或着人给她读诗,一举一动间极是平静,丝毫看不出是眼盲。方才她的动作与往日里相差太多,有些紧张,真的像眼盲的人。 她分神之际,陆莳已将人扶好,耳畔炽热的呼吸喷洒过来,她被烫得一怔,抬手摸上楚染的额头,烫意袭人。 婢女见她动作,解释道:“大夫说殿下身体底子好,喝下几副药就会退热的。” 陆莳沉默,依旧清冷如霜。 婢女喂药时,楚染这才开始吞咽,喂了大半碗后,陆莳将人放下,复又走回到轮椅上。 幕僚在这时过来禀事,隔着屏风没有入内,道:“陆相,那几名刺客已被控制住,可要照旧送回郢都?” 陆莳道:“留着,勿要让他们自尽了,另外瞒下太子在这里的消息,就算外面翻了天也不要去管。” 幕僚应下,又道:“可要审问一二?”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5 陆莳否决道:“也不必,就这样绑着,留着活口就成,人死了物证也没有多大用处。” 皇帝这般多疑,证词若在,人死了,也是无用的,太子背后的长平侯兵权一直都让他忌惮,这些年来都在想着要夺回兵权,屡屡失败后,心中的惶恐愈发重了。 除非太子一死,长平侯失去依靠,或许他才会稍稍放心。前世里太子一死,他立刻册封恒王为储。恒王听话,这些年从不曾忤逆他的意思,相反太子与他政见不和,朝堂上也争执过几次,更不得他欢心。 皇帝主张将武将手中的兵权收回,可楚这般的强国,边境之处多战争,不断有人来突袭,若是收回兵权,也是不可能。如果收回长平侯手中的兵权,谁来镇守一方? 时间一久,终是顽疾。 皇帝不懂这些,只知数万兵士握在臣下手中,他便日夜不宁,多疑病从心中生起,对太子愈发不满。加之太子本就体弱,无需皇帝动手也不会享常人之寿,只是可怜新平公主。 先王后的子嗣便是新后的眼中钉,这对夫妻的想法是一样的。 陆莳的心思,哪怕是幕僚都猜测不出来,之前将闹事的盗匪送给皇帝做礼,这次怎地又不送? 幕僚按下心中的疑惑,不敢多问,行礼退了下去。 天色不好,申时天色就黑了,刺客被关在这里,与陆莳隔了一道院墙,难被人发现,萧明等人沿着河道下游去找人,更甚者划船去寻。 忙活几天都未曾找到太子,他整个人都慌了,太子若有不测,他们这些跟随从如何向陛下交差。 同样睡了几日的楚染在子时醒了过来,高热已退,婢女欢欣地去叫大夫,陆莳手中捧着一卷前朝竹简。她看不见纸上的字,摸着凹凸不平的竹简来辨别,算是打发时间。 楚染醒来之时,眼中便多了一人,她头脑有几分晕眩,半撑起身子后又躺了下去,再次昏睡了过去。 陆莳修长的指尖不安地在竹简上来回摩挲,她没有听到楚染的声音,眉梢终是蹙起,“殿下醒了?” 楚染哪里能听到,回应楚染的只有婢女的声音:“大夫,公子醒了,您走快些。” 陆莳屏息,脚步声重重,将屋内的寂静打乱了,她什么都听不出来了。婢女走近后一见楚染闭着眼睛,失望道:“她又昏睡了。” 陆莳眉头蹙得更紧,抿着唇角不语。 大夫照旧去诊脉,屋内寂静到仿若过了半生之久,让人等得很辛苦。他诊过脉道:“无妨,公子应该是太累了,睡上一觉就好了。” 陆莳道:“她落水对身体可有大碍,后续该如何去调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6 “是药三分毒,公子大难之后必有后福,不用吃药,开些药膳滋补便可。”大夫道。 陆莳这才放心,吩咐婢女送大夫出去。 婢女回屋时见时辰不早,好心劝道:“殿下已无大碍,不如您早些去休息,熬坏了自己身子也不好。” “无妨,我白日里睡过了,你累了去换一人来守着。”陆莳拒绝道。 陆莳在屋内静坐整日,或许她习惯这样的寂寞,随侍她多年的婢女不忍她这般熬着,咬咬牙大胆道:“可是你在这里守着也无用的,不如明日清晨再过来。” 闻声,陆莳神色微变,婢女是在提醒她,她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还只会将自己的身体熬坏。眼盲之人,哪怕行动再像常人那样,眼前终究是一片漆黑,辩不得方向。 陆莳沉吟许久,心中忽生酸涩,指尖静静捏着竹简一端,似在思考似在做挣扎,最后才点头应下:“可,殿下醒了告知我。” 第4章囚禁 连家手中掌握着楚国十几万的兵权,霍氏嫉恨,皇帝忌惮,太子也得了最大的靠山,哪怕先王后去世十多年,都未曾撼动楚瀛的太子地位。 其中有连家的功劳,不为人知的还有陆莳的帮助。 连家就算握有再多的兵权,距离郢都千里之遥,鞭长莫及。 这点陆莳做得极为隐秘,这些年她爬上相位,也用了些许见不得人的手段,楚染看在眼中亦是深为不屑,对陆莳也不大欢喜,这才有了退婚的念头。 姐弟两的外祖父长平侯数次写信告诫楚染,莫要惹恼了陆莳。比起王后父亲霍启这样不怀好意的老狐狸,陆莳这样心思深不见底的新秀让人更觉可怕。 霍启的心思昭然若揭,而陆莳如何都看不清。 陆莳落马后请假三月休养,长平侯忍不住让人以慰问的理由让她给太子解忧,两家也算是姻亲,他厚着脸皮也是因为太子的形势实在不堪,唯有陆莳可拉一把。 婢女将长平侯的信读过一通,道:“长平侯脸皮太厚了,什么叫公主将是陆家的人望您救太子于水火之中,难不成他不知晓新平公主要退婚?” “公主还未及笄,不过一孩子罢了,与她有何计较,你且退下。”陆莳手中握着书信,细细深思楚染回京后要面临的难题。 **** 楚染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午时,高热退了之后,神思清明,然喉咙里的血腥味犹在,她抿了抿唇角,腹部不再绞痛,却因喉咙里的血腥味而觉得一阵恶心,胃里翻滚,她几乎在撑起身子时就伏在榻沿吐了起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7 她几日未曾进食,吐出来的不过是些苦水罢了。 这般吓到了伺候她的婢女,忙端杯热水过去:“殿下饮杯水试试。” 一杯滚烫的热水灌下去后,冲淡了那股血腥味,楚染感觉自己也跟着烫了起来,好在没有再觉得恶心。她抬首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屋内摆设极为雅致,可见其主人是一高雅之人。 她落入水中犹如过了半生之久,梦里她也曾有过落水,是一渔夫救下她。渔夫家里贫困,也正因无米下锅才在危险的时候打渔,恰好救了她。 她打量屋内摆设的时候,婢女将水杯放下,先给她解释:“殿下受惊了,您高热几日,或许不知,是陆相救下您的,你可以在这里安心休养。” “陆相?”楚染大惊,为何变了?难不成那就是一场梦? 她心中惊疑不定,婢女却以为她对陆相的不喜,语气就冷了下来:“自然是陆相,殿下好好休息,奴退下了。” 婢女是何心思,楚染无心去管,整个人瘫软在榻上,喉咙里的血腥味复又涌了上来,她阖眸压下不适。 再次睁眼时,眼中一片清明,无论如何她当要先与阿弟联系,不然他定急坏了。 她整个人感觉轻松不少,想掀开被衾下榻的时候,屏风外传来一阵车轱辘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她顿了顿,屏风外的人停了下来。 屏风不能完全遮掩来人的身形,隐约可见来人坐着轮椅,约莫是救她的陆相,她先开口道谢:“孤方醒,还未曾谢过陆相的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只是不知殿下还有哪里不适?”陆莳的声音与这春日里的温度一样,似暖还凉。 楚染坐在榻沿上,一双凝脂的玉足露在外面,不安地动了动,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特猛地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凸起而柔软,绸带已经不见了。 陆莳发现她的身份了。她蹙眉,道:“孤、我很好,陆相可曾派人传信给太子?” “臣救的是太子,还要给谁传信?”陆莳的声音不再那么冷,却带着浅淡的讽刺,听得楚染脸皮发烫,她恼恨陆莳的明知故问,压下窘迫,无奈道:“朝堂上霍老咄咄逼迫,太子旧疾复发,我无法可想才代替他过来,希望陆相隐瞒一二。” “殿下让臣隐瞒也可,只是可有合适的理由?”陆莳依旧波澜不惊,只是说出口的话让楚染不明,隐瞒还需要理由? 两人自幼定亲,这般可算理由?陆莳心明,为何还要问一遍?楚染拿不准她的心思,那个似梦非梦的半生里陆莳性子淡然,几乎为她做事不问缘由,现在怎地又变了? 楚染脚底踩着踏板,冰冷的感觉让她醒过神来,难道陆莳这是在逼迫她说出:你我自幼定亲,这个理由不可吗? 转而一想,她觉得不可,前些时日刚要退亲,如今遇上难事就要低头,今后只怕会愈发艰难,她咬着舌尖道:“陆相想要什么样的理由?”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8 “让臣甘愿为您隐瞒的理由。”陆莳道。 楚染思忖须臾都未曾想到合适的理由,她代替阿弟过来本就是欺君之事,让陆莳隐瞒便是让她一同欺君,深深去想,确实需要理由。 屏风外的陆莳沉默如初,隔着一道屏风,楚染看不清她的神色,想到梦中最后陆莳抱着她痛彻心扉的模样,她心口莫名一疼,道:“我与陆相自幼定亲,这个理由合适吗?” “合适。”陆莳在楚染见不到的地方弯了弯唇角,就连一双失去神采的眸子也瞬息染着光色,旋即又道:“只是殿下要与臣退亲,这般想来又不合适。” 楚染未料她竟还会说出这句话,羞得她面色通红,咬牙说不出话。 只是打她脸的事还未结束,婢女绕过屏风走近楚染,将长平侯的信交至她的手中,转身退下。楚染不明所以,打开后迅速看了一眼,见到那句‘长平公主将是陆家之人’,羞耻的情绪就像热火燃烧全身,她几乎羞于启齿。 陆莳不想被她发现自己眼盲之事,就一直未曾敢走近,只隔着一道屏风说话,在楚染久久未曾开口的时候,她开口将楚染的羞耻心推至顶峰。 她说:“长平侯让臣顾及与殿下的婚约,想来不知您要退婚的事。” 楚染方才觉得有些冷,被陆莳连番讽刺化作焚烧自己的火焰,烧得她一张脸都跟着滚烫起来,烈火焚心都不为过。 她这里嚷着要退亲,话语里带着不屑,如今遇到难事了,就厚着脸皮改口请人家帮忙? 还要脸吗? 楚染此时万幸她二人之间隔着屏风,不然这般狼狈窘迫的姿态被陆莳看到了,她哪里还有脸面再见人。尤其是她的外祖父竟向陆莳求救,为何不事先与她说一声。 现在被陆莳不留情面地揭露出来,她如何回话? 屋内气氛带着几分诡异,楚染咬着唇角不说话,陆莳也不想与她继续说下去,吩咐婢女推她离开。 一见她要走,楚染忙道:“陆相,我既已醒了,应当回营地去继续督查决堤一事。” 陆莳眼睫一颤,拒绝道:“臣觉得不妥,殿下高热几日伤了身子,不如在臣这里休养几日,至于督查决堤一事,想必陛下会另派旁人去查,定会查出真相。” 冠冕堂皇的话,楚染作为皇室中人听得太多了,她哪里听不出陆莳的话,她想要软禁她。两人势力悬殊,她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陆相觉得我当何时离开?” 陆相道:“臣觉得此时天气不好,不如等几日,当陪臣几日。” 离开还得看她心情?楚染几乎气得站了起来,赤脚快走几步,追上陆莳:“陆相是想软禁我?”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9 “殿下想多了,您对外称是来照顾臣,旁人对臣羡慕不已,臣心生不甘,自然要让殿下履行诺言。”陆莳声音如常,落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紧紧握紧,五指修长,血脉都清晰可见。 她背对着楚染,中间又隔着婢女,楚染亦看不清她这般的神色,心中愤怒濒临失控,“我说过要退婚,作何要陪你?” “那臣作何要替殿下隐瞒?”陆莳细白的手从扶手上收回,终是展颜一笑。 楚染气得无话可回,恼恨地看着陆莳离去,一时间竟毫无对策,也没有想到陆莳竟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她在陆莳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休养一日后精神变好,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她心中憋闷,便去外面走一走。 这里是陆莳临时买下的庄子,无人知晓,她行事历来谨慎,除去自己的臣僚外无人知晓她的行踪。楚染虽说出不去,但行动是自由的。 庄子内空气清新,茂竹葱郁,雨后露珠欲落未落,泛着晶莹。 楚染走过一圈后就看到竹林前的陆莳,她心中记恨她囚禁自己的事,看过一眼后抬脚离开,走过几步后想起阿弟如今的处境,又顿足下来。 她不能在这里休养,阿弟不知她的处境,在外听闻自己遭遇不测,担心恼恨下必会与陛下起冲突,到时惹恼陛下,局势一发不可收拾了。 春风忽起,竹叶飒飒,陆莳听闻声音后侧耳,竹叶的声音盖过了楚染的脚步声,她只当是单单竹叶的声音,没有多响。 楚染脚步放得很轻,抬首凝视陆莳的容颜,肌肤凝脂,她看得微微出神。陆莳很美,美色刻入骨髓,就像是丹青圣手笔下描绘出来的美人,灵气神韵让人羡艳。 她多年未曾正眼看过陆莳,如今再看,眼中闪过惊艳,琼鼻红唇。此时她脱下官袍,着一身素青裙裳,腰间玉带在无意间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姿。 楚染紧紧凝视她楚楚细腰,官袍宽大,素日里给她添了几分威严,看不见女子的娇柔。这时她却看到了不一样的陆莳,楚楚动人。 目光移至陆莳出神的眸子,黯淡无光,她略有些奇怪,身后忽有人出声:“殿下安好,您怎地走到这里来了?” 陆莳回身,手指忽而蜷曲,目光依旧凝视于前,淡淡道:“殿下何时学会偷窥了?” 楚染脸色发烫,微微侧身看向竹林,道:“陆相说笑了,我随意走到这里罢了,这里没有机密文书,我偷窥作甚。” 陆莳看不见,不知她来了多久,开口就想揭开此事:“殿下寻臣有事?” 她不再提起,偷窥的人自然跟着一道揭过,恳求道:“烦请陆相给太子去信告知我的近况。” 风略过竹林,吹动陆莳鬓间碎发,添了几分娇弱,她觉得有些痒,伸手将那缕不乖的发丝捋顺,回道:“臣想多留殿下几日,太子那里若是知晓您在这里就会带您离开,臣不想做得不偿失的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0 楚染气极了,这人丝毫不变通,她忍了忍,将求人的姿态放低:“陆相留我,我自不会走,也不会泄露行踪,不过是报平安罢了,陆相不信我?” “我若随意信人,只怕也活不到今日,好比先王后将您托付给臣,臣等了十年也未曾想到是一场空忙,为旁人做嫁衣,是以,臣不信您。” 陆莳从头至尾都未曾看楚染一眼,让楚染觉得自己就是上赶着过来受辱的,转身想走,可是阿弟那里让她放心不下。她恨不得去揍陆莳,让自己心里痛快些,这人太让人生气了。 她握紧的拳头又放下,道:“陆相要如何才能让我给太子写平安信?” 陆莳道:“臣不做吃亏的事,殿下可给臣什么好处?” 楚染虽恼,为着大局还得忍气吞声,问道:“我不知陆相的心思,你不如直说,我尽力去办就是了。” “臣无欲无求。”陆莳道,她在婢女出声后姿势都未曾变过,清冷如初,让旁人不敢随意接近。 陆莳无欲无求?这般的话说给鬼听,鬼都不信。 楚染说气都觉得自己情绪太平淡了,怒火滔天都不为过了,她揉着自己额头,再次妥协:“我答应陆相不离开,以我阿弟太子之位起誓,如何?” “可。”陆莳答应下来,吩咐婢女:“去给殿下取笔墨来。” 她答应得太快,险些让楚染觉得不真实,当笔墨摆在自己眼前时她不管陆莳的心思,提笔写下几句话,嘱咐阿弟在别院里静静等着,她这里一切顺遂,切勿回宫。 简单几字,除去是她的笔迹外,看不出其他名堂,简洁明了的平安信。 她写完之后吹了吹,将墨水吹干,伸手就递给陆莳:“陆相看一看,免得说我毁约。” 陆莳不知她的动作,只觉一阵风从她面上吹过,她不解时,婢女过来接下楚染的信。她站于两人中间,算是挡去楚染探究的视线。 婢女扫过一眼后,将信纸故意擦过陆莳的手腕,给她简单的提醒。 楚染被挡后,只能看见陆莳的衣角,她好奇婢女的动作,陆莳与她之间生生多了一人,心中多少有些膈应。 须臾后,婢女退下,陆莳手中已捏着自己写的那张纸,她道:“殿下的字有进步了,胜过从前,但臣已着人去找过太子,相信他不会轻举妄动,您大可安心。” 楚染大怒:“那你与我方才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楚染:好气哦!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1 第5章轻薄 听到新平公主恼火的声音,就连在旁伺候的婢女也不觉弯了弯唇角,她大胆看向陆莳,发觉一向寡淡的她,唇角也带着浅淡的弧度。 楚染是带着怒火离开的,离开的脚步声传入陆莳的耳中,唇角笑意这才微微收敛,道:“太子那里可有回信?” “没有,算算来回的时间,最早也要明日到。”婢女道。 太子楚瀛的信是在第二日黄昏到的,婢女给陆莳读过一遍,陆莳心明,便道:“将信送给新平公主,让她安心。” “是,只是奴婢不明白您为何将公主留在此地,她对您愈发不满了。”婢女将信收好,看着陆莳,心中大为不解。 “她脾气不好,磨磨她的性子罢了。”陆莳淡淡道。 婢女呆愣,这也是个理由?新平公主的性子算是好的,毕竟她与太子相互扶持走到如今,也是不易,若是性子不好,早就出事了,哪里还会有太子今日的地位。 她迷惑不解地离开,将书信交至新平公主。 楚染认识阿弟的笔迹,几乎是喜极而泣,就连昨日被陆莳的羞辱也一并抛去,她读过就看向婢女:“陆相让你送来的?” 婢女跟着陆莳多年,知晓两人之间的纠葛,且新平公主自有算计,不愿多说话就点头应下。 “你叫什么?”楚染道,她从未去过陆府,更不识得这些伺候人的婢女,但这人在梦中出现过,好似叫阿秀。 婢女道:“奴唤阿秀。” 如此,楚染更加坚信落水后的那个梦是真实经历过的,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挥手示意她退下。本想问清外间的事,这个阿秀精明如斯,怕是不会透露的。 这个陆莳当真讨厌,究竟要囚禁她到今时。 **** 楚染不在,赈灾营地里频频出状况,陆莳不得不亲自走一趟。 她坐于轮椅上,让人在帐篷内置一屏风,唤来一路跟着楚染的将军萧明。楚染落水已有三四日,太子都将信传了过来,而郢都城内的皇帝无动于衷。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2 这些事只能掩藏在心中,她先吩咐萧明:“你让人去找太子的下落,你勿要多管,且跟着河道衙门的人查决堤的缘由,决堤不是寻常事,你且注意些,其余的事我来处理就是。” 陆莳的声音几乎是冰冷的,隔着一道屏风,萧明根本看不见她,但丞相来了,他就犹如见到救星一般,忙去领命。 萧明退下片刻未到,就疾步奔跑入内,喜道:“丞相、丞相,粮食来了、粮食来了。” 楚染让人去购置的粮食几乎撑不到几日,加之她失踪,其余人也忘了去催粮,不想粮食就来了。 陆莳不动声色,吩咐道:“萧明,你让人拿着欠条将那些粮商的粮给还了,两清之后的写下收条,另外那些药材拿粮食去抵,务必将这些债都清了。” “啊?为何?”萧明合不拢的嘴就这么顿住了,好生将粮食还了,那接下来用什么? 陆莳却道:“太子失踪,之前欠下的粮会被有心人利用,现在立即还了会省去诸多麻烦,且明日恒王就会来了,没有粮食便是他的事。” 萧明一拍大腿就明白了,恒王这是捡便宜来了,到时欠下的粮,他是不会管的,到时还会说成是太子的错,功劳全揽了,错就全是太子的,好毒的心计。 他忙抬手作揖道:“属下谢丞相,属下这就去安排,保证在明日恒王来之前将粮食还了。”他退出帐篷的时候,心里突然就有了疑惑,陆相是怎么知道恒王要来的? 太子遇刺,证据都被河水冲散了,取证也是不可能的事了。陆莳只让人跟着河道衙门去查,这时便将河道衙门的人都请来。 陆相突然过来,几乎无人知晓,河道衙门来了十数人,陆相只请了三人入帐篷。 三人心内惶恐,入内就只见到一座屏风,他们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一起行礼。陆莳隔着屏风就他们道:“决堤之事乃是你们河道衙门疏忽,如今又累得太子生死不明,你们回郢都后可有命?” “丞相,决堤是天意,臣等之前离开时堤坝是很稳固的,臣等并无疏忽。” “太子是遭遇刺客,并非是臣等所为,这也怪不到臣。” “丞相,臣近日去查过堤坝,除非接连数日暴雨,引得河水猛涨,否则不至于决堤。臣细细问过,才下雨两日,堤坝就塌了,这其中怕是有古怪。” 最后一人道出实情,陆莳颔首,道:“那便接着去查,我已与你们提醒过,太子不测,首当其冲的是河道衙门。” “明白,臣谢丞相提醒,回去定好好彻查。” 几人感恩戴德地离开帐篷,陆莳在人退下后才吩咐阿秀:“着人去跟着,另外太子明日可能赶到这里?” “明日怕是不行,得要后日。”阿秀道,太子身体不好,日夜星辰赶过来已是不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3 陆莳的手敲上案角,沉吟须臾后吩咐道:“那便让恒王也来晚一些。” 恒王一来,楚染扮太子就会被发现,所以只能让太子亲自过来,三四日没有下雨,危险已除,太子来此不过是走走样子,不过是不想让恒王抢了所有的功劳。 回到庄子后,恰巧遇到出门散心的楚染,阿秀小声提醒陆莳。 陆莳颔首,吩咐阿秀绕开她。楚染不笨,上次被她偷窥就险些被她发现眼盲的事,今日还是不见的好。 两人相遇,阿秀不着痕迹地避开楚染,楚染本不想过去,但见陆莳绕开她直接走,被这般漠视,心中已有些恼火。 陆莳与梦中大不相同,她陡然觉得退婚是最好的事,早知要和离,成亲也无意义了。 她感应不出梦中自己对陆莳是否有情爱,但就凭陆莳这几日囚禁她、侮辱她,她就爱不上这个女人。 陆莳要走,她断然不会由着她走,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拦在她身前:“陆相为何躲着我?” 她直视陆莳,发觉她神色淡漠如水,一双眸子也是黯淡无光,她略蹙眉,阿秀就挡在她的身前:“新平公主,丞相累了,您让她早些回去休息。” 阿秀一挡,新平心中多了抹失望,便道:“也可,我推陆相回去休息。” 说罢绕开阿秀就推了推轮椅,她猛地一出力,陆莳身子往前一扑,伸手就握住扶手,感觉到了楚染的不怀好意。 十五岁的少女已经忍不住了,陆莳上半身晃了两下就稳住身形,她抿紧唇角,陡然无措。阿秀却是恼了,“公主莫要欺负陆相眼、莫要欺负陆相腿脚不适。” 楚染眼中笑意明朗,弯了弯唇角:“她比我年长,如何能欺负得她去,你且退下,我与陆相有话要说。” 阿秀不动,陆莳眼盲后就一直躲着新平公主,阿秀几乎可以感受到丞相的无奈,这个时候断然不会走的。 她不动,楚染就愈发恼火,“丞相的人好生无礼。” “阿秀,你且退下。”陆莳终是无奈,出口唤退阿秀,亦想知晓楚染想做什么。 阿秀为难,不忍忤逆陆莳,退下前与楚染道:“公主且推慢些,莫要吓到陆相。” 楚染鄙弃,这么大的人还会受到惊吓?她不耐地摆摆手示意阿秀离开:“我晓得了。” 阿秀一退下后,陆莳就不自觉捏着自己的袖口,心中略有不安。她不安的来源于对黑暗的恐惧,以及楚染不明的意图。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4 春日里的景色很好,庄子里比外面多了几分绿意,藤蔓爬上墙头,绿意盎然。 楚染推着陆莳走了一段路后就停了下来,她走到陆莳面前,凝视她淡漠的神色:“陆相,你要如何才能退婚?” “臣为何要退婚,倘若臣真的成为废人,不拉着殿下,余生孤独一人,十年时光岂不白费了。”陆莳淡笑,顺着楚染的方位去看,眨了眨眼,依旧无神。 方才楚染还觉得她很美,侧颜令人沉醉,迷离的视线还未曾收回就听到这句话,心里骂了一句:蛇蝎美人。 她道:“丞相若真的废了,陛下也会主动退婚的。” 陆莳不以然,淡漠的神色上染了浅浅讽刺的笑意:“那可未必,选择废人做公主的伴侣比其他人更让陛下安心,太子失去这样的靠山,正合他意。” 皇帝忌惮的就是太子的靠山,他已有长平侯,再来一重臣,皇帝势必要急着去削掉长平侯的兵权。 “陆相之意,你若废了,于我更是一件好事?可你若废了,会保住相位吗?我是不会嫁一无权之人。”楚染道。她正大光明地说出自己要利用陆莳,就等陆莳的回应。 陆莳淡笑,楚染比前世更为洒脱了些,也更聪慧了些,前世里与她保持距离,心中纵对她不满也绝不会说出来。现在竟会直接说了,试探她的心意。 “臣也想退婚,奈何陛下不会应准,你若让陛下答应,我便顺遂殿下心意。” 陆莳松口太快,让楚染不大相信,凝视她:“陆相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臣已废了,陛下爱惜自己名声,若让殿下退婚就被世人指责,在名声与殿下的幸福中,你觉得陛下会选择哪个?”陆莳神色缓和,就像说着笑话一般,屏息去听着楚染那厢的动静。 楚染握拳,讽刺道:“我好似知晓陆相缠着我的原因是什么了。” “哦?是什么?”陆莳露出好奇的神色。 楚染道:“是因为陆相喜欢羞辱旁人,谁会喜欢有这种特殊癖好的人。”陆莳腿脚若真无法恢复,皇帝虽惋惜,心中更多是庆幸,庆幸太子失去丞相的辅助,哪里会肯同意退婚。 拿她与皇帝的名声作比较,皇帝肯定选择自己的名声,□□裸地羞辱她。 陆莳笑了,笑意深厚,与她平日里的清冷不同,“这个旁人大约只有新平公主您。” 楚染恼恨地剜了她一眼,转身就走,脚猜到枯枝上,咯吱响了一声,恰好提醒陆莳她的离去。陆莳笑道:“殿下说好送臣回去的,怎地又变卦了。” 说完哪里有人回她,远远跟着的阿秀看到气呼呼的楚染,当即明白过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5 陆相将新平公主又气走了,这般长此以往,陆相定要后悔的。 **** 恒王几乎是和太子同时到达的,萧明几人几乎是喜极而泣,毫无规矩地抱着太子转了几圈。太子奔波几日,脸色愈发苍白,接连咳嗽几声,拍了拍萧明的肩膀:“这几日辛苦你了。” 太子的脸色更差了下些,他忙扶着他进去,将近况说与他听。 接连说到几句陆相,太子颔首道:“这些事不必外传,就当是孤吩咐下去的,另外不可泄露陆相养病的去处。” 萧明称是。 太子回来后,恒王几乎是跑了一趟空,他本就屈于太子之下,处处不可插手,郁闷地待了几日,又转去盯着河道衙门查决堤一事。 赈灾一事安定后,太子摆脱身后跟着的尾巴,带着萧明去拜访陆莳。 谁知到了门外,却被拒绝,门人道:“陆相身子不好,无暇见贵客。” 太子略有失望,纤细的身子在门外添了几分凄楚,众人只当他落水后身体愈发差了,萧明安慰道:“陆相出行都是轮椅,怕是不愿见人。” 门外清幽,多几分隐士之感。 太子并未离开,反与门人道:“那我可能见一见新平公主,数日前她来此探望陆相,还未回郢都。” 门人依旧拒绝:“公主不在此,亦未曾来过。” 太子心中多有疑惑,陆相心中还曾提及阿姐在此养伤,今日怎地就说没有来。但他前几日收到阿姐的亲笔信,道她平安,想来是陆相不愿泄露阿姐行踪,他笑道:“那打扰了。” 一行人并未有过多纠缠,门外站了片刻就离开。 **** 陆莳在廊檐下品茶,静静听着树枝上叽喳鸟语,觉得楚染的行为有些像这些鸟,话更像鸟语,还是十五岁的楚染更为可爱些,洒脱不羁。 耳畔突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她略有些吃惊,又闻阿秀的惊讶声:“殿下,您要做什么?” 随即耳畔多了一阵风,手中的茶盏被抚落,手腕处一阵疼痛,有人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了起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6 “陆莳,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我走,太子过来你却说我不在,当真是囚禁不成。” 楚染已被逼到疯狂的地步,平日里的话语侮辱就罢了,这次牵扯到她的痛脚,她便忍无可忍了。 陆莳眼盲,被她这么生生拽起,往前扑了扑,几乎与楚染贴着身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草香。这种香气是她故意让人在楚染房内熏的,楚染遇到她时不会出声,时而偷窥她,她便使了此计。 她不安地眼睫颤了颤,努力拽回自己的手,莹白的脸色添了几分粉红,低声道:“殿下放手。” 阿秀在旁急得跺脚,楚染忽从自己袖中掏出匕首,冷笑道:“陆相,可怕了?你将我逼到悬崖上,我便拉着你一道去跳。” 陆莳看不见她的匕首,听到这句外强内干的话,反一笑置之:“你我若一道死了,你阿弟怎办?” 楚染被她刺激到痛处,怒到将匕首搁置在她的修长的玉颈上,咬牙威胁道:“留着你对我阿弟也无用。” 陆莳眉梢微蹙,转首时,唇角擦过细腻温软的肌肤,她不知碰到春楚染哪里,恍然后退。 楚染也是一怔,陆莳这时竟还轻薄她? 作者有话要说:楚染:你是故意的。 陆相:我是瞎子,什么都没看到。 第6章伺候 在旁的阿秀急得干跺脚,看到泛着冷光的匕首置在陆相颈上后,上前就想将匕首夺下。 楚染余光扫到她的动作,匕首反推进半寸,冷笑道:“你若再敢动一步,我真的会伤了她,冰清玉洁、貌美脱俗的丞相可就不完美了。” 阿秀顿在原地,咬牙切齿地望着她。 陆莳回过神来后站稳了脚步,耳畔多了抹楚染急促的呼吸,她镇定道:“新平公主杀了我,可就是望门寡了。” “你……”楚染气得无语,匕首如何也割不下去了。深深凝视她平静淡漠的容颜,她忽而发现哪里不对,陆莳能站起来的。 她看着陆莳无神的眸子,下意识在她面前伸手晃了晃,陆莳毫无反应。 陆相瞎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7 她茫然地后退,匕首从手中脱落,哐当一声引得陆莳眼睫一颤,楚染无措道:“你瞎了?” 亲密的接触如何能瞒得住这个秘密,陆莳讽刺地勾了勾唇角,笑道:“瞎了与瘸了有何区别?” 她往后退了半步,触碰到轮椅后就摸索着坐了下来,挺直脊背,如绿竹坚韧,淡淡一笑。 楚染看到那抹不经意间的笑意,脸色烫得通红,又羞又恼,“你何时能够复明?” “不知,可能明年、可能半生、可能余生,都是未知之数。”陆莳道。她惯来淡漠,白皙的脸色上多来淡淡的红晕,不知是楚染吓的还是羞的,总之比起平日里好看了些,娇艳如牡丹。 楚染直直地看着她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默然叹气自己将匕首捡了起来,道:“我替陆相保守秘密,陆相放我出去,如何?” “我不介意殿下泄露我的秘密。”陆莳又是一副云淡风轻之色。 她的意思便是,就算你泄露我的秘密,我也不会放你离开。 楚染方才片刻的心软就被她这句话给湮灭了,她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想把眼前这个人生吞活剥了也不解恨,她将匕首小心放入袖袋里,道:“你能囚禁我一世吗?” 陆莳端坐如初,沉声道:“不能,囚禁你两月,若殿下对陆莳心生好感,自然就不会泄露秘密了。” 闻言,楚染被气笑了:“陆相觉得我会对你心生好感?可知我现在很想将你扒皮抽筋,哪里来的好感?” 陆莳淡笑:“殿下口是心非。” 楚染脸色气得通红:“陆相可知羞耻二字如何写?” “殿下会写吗?”陆莳转身,循着声音面对楚染的方位,她看不见,这般可将楚染的声音听得清楚些。 楚染被陆莳的话气到胸口疼,狠狠剜了一眼后,转身离开。陆莳何时变得这么愚蠢,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阿秀已记不清新平公主是第几次生气离开了,她担心地走过去:“丞相,您可伤着哪里了?” “殿下不过吓唬人罢了,她本性纯良,不会伤人的。”陆莳挺直的脊背微微放松,脑海里略过楚染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晚间的时候,楚染过来了,陆莳饮食很清淡,食案上摆着清粥,还有几碟小菜。 楚染直接在陆莳对面坐下,扫了一眼陆莳,吩咐道:“给我取碗筷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8 阿秀俯身称是,旋即离开。陆莳用膳时,不喜旁边有人,仅阿秀一人即可,她一走,恰好如了楚染意,她伸手就夺了陆莳手中的汤匙。 陆莳手中感觉一阵蛮力来袭,手中落空后就知楚染接下来的做法,面前的粥碗也不见了。她屏息去听,楚染笑道:“我来喂陆相,可好?” “不用,臣还未到无能之地,请殿下将、将碗还给臣。”陆莳素来自持,加上前世里都未曾被人喂过吃食,她知悉楚染要逗弄她,怕不会还给她的。 也唯有期盼阿秀快些过来。 她端坐不动,楚染就慢慢挪到她一侧。陆莳嗅到一阵药香便知她过来了,她想退的时候,唇上触碰到东西,好像是汤匙,热气氤氲,当是是清粥。 “送上门的,丞相怎地不吃,此时无人,我在粥中下毒。”楚染深深一笑,被人囚禁是一件乏味之事,若不从中找些乐趣,岂不是无趣之极。 陆莳被她逼得进退两难,抿唇不语,也不去吃下嘴边的粥,神色略带些许狼狈。 她清冷如初,带着白傲雪般的容色,与楚染僵持下来,也不开口说话,静静耗着。楚染知晓她在等着阿秀回来,笑道:“阿秀片刻间回不来的,我给她设了点小小的麻烦。” 凭借楚染的聪慧,确实可做到这些,陆莳还是不动。楚染凑到她眼前,凝视她从容的姿态,目光落于她颤抖的眼睫上,笑道:“陆相故作自持,岂不知自己的一双眼睫出卖了自己,你若淡然,眼睫作何会抖?” 陆莳陡然觉得楚染性子变了,比前世里更狡猾了些。前世里的新平公主性子贞静,坦荡风流,现在却是胡搅蛮缠,不大讲理。 她不语,楚染就凑过去,她想知晓陆莳能‘从容’到何时。 陆莳心内极是不安,置于膝盖上的双手在袖中紧紧握着,她略一侧身,炙热的呼吸喷了过来,她徐徐后退,楚染欺身过来,她感觉到一阵压迫感。 呵气如兰,烫得陆莳面上发烫,红若晚霞。 她愈羞赧,楚染就凑得愈近,指尖触碰到她的唇角。指尖冰冷的温度似穿过喉咙,透过血肉直达心底,拂过一阵温暖的春风。 陆莳身上没来由的一股燥热。 她伸手,就想拂开楚染的手。楚染习武,就凭她几招制服盗匪,就不是陆莳软绵绵的力道可比拟的。楚染反捉住她的手,指腹在她染着薄薄汗水的手心来回摩挲,嗤笑道:“陆相紧张得手中出汗了。” 闻她放肆的笑声,陆莳大感窘迫,手心酥痒难耐,她终是出声道:“殿下请自重。” “你我本就有婚约,何谈自重,再者你囚禁我,想的不就是我伺候你?”楚染笑意深厚,发觉这个陆莳确实矜持,稍稍逗弄就羞得耳尖通红。 她大方地放过陆莳的手心,反去抚摸她的耳尖。寻常如玉的耳朵红得如同殷红的丹果,摸着也柔软。小巧的耳上有一玉质耳坠,典雅莹润,她稍稍用力去摸了摸耳坠,陆莳蹙眉。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9 “弄疼你了。”楚染的声音带着软糯。 若非知晓她不当的用心,陆莳险些以为她性子绵软,不下小弄痛她了。 陆莳的手被她攥着,动弹不得,唯有阖眸由着她去闹。睁眼阖眸都是一片漆黑,睫羽轻颤,陡然觉得留下楚染并非是一件善事。 她欲说‘我放你离开’,可一想到如今局势,就抿唇忍了忍,前世两人也有过欢好之事,此刻应当算不得什么。 楚染脑海里也曾忆起梦中之事,忽而知晓陆莳敏感之处,只是陆莳瞎了。她放开陆莳,想起一计,毫无征兆地亲上她的颈子。 轻轻的动作没有让陆莳感觉异样,颈间的湿热感反让陆莳不安的心放松下来,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楚染就已坐直身子。 阿秀恰好端着白粥入内,面色带着焦急,但见陆相好端端地坐在远处,就放下心来,将动作放轻了很多。 楚染接过粥,好心地提醒陆莳:“陆相的粥应当冷了,当换一份过来。” 这是又要支开阿秀? 陆莳道:“不用了,我饱了。” 楚染大口喝粥,小菜也可口,搭配正好,闻言就与阿秀道:“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丞相?晚上不吃,隔着一夜更容易伤了脾胃。” 阿秀觉得也是,忙下去换一份,陆莳平日里就一碗粥,不会多吃,今日出了状况,阿秀还得回厨房去取。 她匆忙离开,屋内终又只剩下两人。 陆莳心中又有些不安,时刻注意着楚染的动静。楚染好像故意逗弄她一般,就这般耗着她,静静喝粥,将自己的动作放得很大,有些浮夸,毫无往日风度,惊得陆莳心口乱跳。 等阿秀再回来的时候,楚染喝完粥离开了。 她一走,陆莳口中的粥如同嚼蜡一般,毫无滋味,浑浑噩噩地将粥喝完以后,她摸了摸自己依旧在发热的耳畔。 晚间洗漱的时候,阿秀发现她颈间红痕,她惊讶道:“丞相伤了?” 陆莳不大明白她的意思,摸到自己颈间,心中狐疑又不敢去想,楚染并非那般放荡之人,猜测道:“许是蚊虫咬的。” 阿秀未经人事,也不知情况,只能顺着陆相的话去猜:“可是哪里来那么大的蚊子。”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0 陆莳也不知如何回答,沉默下来,阿秀就不敢多问了。 庄内日子无趣,过得格外慢些,楚染无趣,隔几个时辰就去陆莳那里探门。陆莳大多的情况就坐在廊下,一坐便是半日,换几盏茶。 楚染觉得这人枯燥,不过她也无事可做,时而问她外面的情景。陆莳便不答,旁的事可说上几句,问到赈灾之事,就不说了。 楚染耐着性子与她周旋,旁敲侧击,奈何陆莳狡猾得很,就是不说。 一日里王后膝下的二公主灵祎让人带信过来,问及丞相病情。 阿秀给陆相读过一通后,信辗转落在楚染手中,她识得灵祎的字迹,看过一通就讽刺道:“看来我这阿妹也甚是倾慕丞相,巴巴地给你送信过来,可要我带笔回?” “劳烦殿下费心了,不用回的。”陆莳拒绝。 “为何不回?”楚染诧异。陆莳虽说与她有婚约,可这些年来两人并无联系,不过宴会上偶尔一见罢了,点头之交。 但陆莳与灵祎不同,王后想要招揽陆莳,心思迫切,灵祎就陆莳之间的联系反倒比她密切。太子劝楚染要主动些,不要指望陆莳主动亲近她。 陆莳太过矜持,寻常也不与其他女子说话,对待楚染更是,除去年节的礼,几乎不给楚染送礼,哪怕生辰也是不送。 楚染的生辰就会是太子的,皇帝会给太子大办,自然就会忽略了楚染,是以,满朝文武就不会去送礼,陆莳就故意忽略。 楚染不会与自己的阿弟计较,心里多少也会记恨陆莳不会办事,对她更加不喜。 前世里成婚后,陆莳忙于朝政,更是鲜少与她说话,生辰礼都是随意敷衍。 她脑海涌现前世里杂乱的场景,陆莳便已起身离开,她握着灵祎的信,随手给撕了。 阿秀在楚染离开后将长平侯的信取出,照旧读过一通置于陆莳手中,低声道:“长平侯给您推荐一位大夫,特地从西北过来的,您要见见吗?” 太子外祖长平侯镇守西北多年,深深扎根,推荐的大夫必不会差。陆莳沉吟一番,此地不可久留,太子知晓后必然会再来。 她非优柔寡断之人,思考须臾就决定下来,吩咐道:“可,你且将这刺客先送入郢都,押在相府,让他们见机行事,切勿早早地暴露他们,待太子处于劣势再将人送至陛下跟前,不要悄悄地送。” 太子占不了便宜,唯有先给霍老便些宜,让他放松警惕才可取胜。 阿秀机灵,会意后就下去安排。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1 ***** 陆莳要离开,就要放楚染离开,两人僵持□□日,不知多少回你来我往的口舌之争。 楚染离开时,还有些疑惑,在回营地见到阿弟时才如梦方醒。 晚出生一个时辰的少年比她高了半个头,面带虚弱,高兴地拉着她唤阿姐,恒王在侧冷冷哼了一声,试探道:“听说新平去见陆相,怎地不见她人?” 楚染眼中泛着冷意,恒王用心险恶,经过梦中之事,她再不会让阿弟吃亏,笑说:“陆相养伤,只是不知恒王兄怎地在此,大雨磅礴,缺粮少药时不见阿兄,如今百姓得粮得药,你倒像是上赶着来了。” 新平公主一顿讽刺后,一旁的萧平等人几乎笑出声,恒王转身一瞥,他们立即收声,个个憋得脸色通红。 太子捂唇咳嗽几声,将阿姐请入帐篷内,将陆莳吩咐的事都说了一遍,尤其听到还粮、以粮抵药之事,她微微蹙眉,这与梦中事不一样,她几乎怀疑那些梦是不是都是假的。 她颔首道:“如此,便欠下陆相的情了。” 太子憨厚一笑:“阿姐去还便是。” 楚染睨她一眼:“你欠的当你去还。” “我倒也想还,只是不知如何去还,阿娘给你定的亲,又非是我。”太子笑道,苍白的面上涌着红晕,楚染相视一笑。 陆莳比太子大八岁,年龄也不大符合,且陆莳此人不当入宫,只有在朝堂上方能使她展现才华。 没过多久,阿秀送了一身换洗的衣裳过来。营地里留的都是男装,楚染再穿也不合适,陆莳之前临时做了两套,楚染走的匆忙忘带,甚至对陆莳避之不及,也不会要她的衣裳。 阿秀将衣服放在案上,恭谨道:“丞相明日便会离开,让奴告知太子殿下,勿要与陛下争锋相对,学学恒王殿下。” 太子笑着道谢,让人送阿秀出营,楚染示意兵士退下,自己亲自送阿秀出去,路上好奇问道:“丞相回郢都吗?” 阿秀道:“友人推荐一位大夫,在西北之地,丞相去见一见。” “西北?”楚染顿住脚步,那是外祖镇守之地,陆莳去那里做什么? 出营地后,阿秀策马离去,楚染望着她的背影出神,陆莳这一走,非三月不可回。 作者有话要说:楚染:小本子记一笔,前世不给我是送礼物。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2 第7章药膏 西北,苦寒之地,气候比起郢都差之千里,极其缺水。 长平侯在此镇守了数十年,当年先王后病逝都未能赶得回去,楚染更不敢踏足此地,就怕被皇帝找到借口,到时连累连家。 陆莳受长平侯邀请来此处求医,天气干燥,黄沙几乎眯眼,城楼上的士兵戒严,对面是羌族,他们时常突袭,打了就跑,弄些粮食过饥荒。 陆莳虽有眼疾,心思却清明,她若住在长平侯府,被有心人发现后,到时便说不清了。她着人买了一座小院子,两进的,前面待客,后院住人。 西北黄沙多,用的是井水,且城里的几座井都是有朝廷看的,定时开放。陆莳买的院子恰好离井近,用水很方便。 城内富商造房子的时候会将井圈在府内,剩下的就是穷人挤在一起用。长平侯邀陆莳去府上居住,也是因为水源。 然陆莳心性果断,拒绝后就不会再去,与大夫约定好时间就在院内等着。 西北比不得江南,风沙很大,陆莳住了一日就觉得风吹得人脸疼,晚间的时候长平侯来拜访,她让阿秀去沏茶。 阿秀见到长平侯身后的俊俏少年,怔了一怔,来不及说话就被长平侯赶了出去。 长平侯在陆莳一旁坐下,凝视她一双无神的眼睛,默然叹气,道:“陆相落马后便看不见了?” 陆莳感觉出屋内还有第三人,只当是连家小辈,未曾出声,道:“嗯,寻医无果。我来时已将刺客送入郢都城,不会教太子殿下吃亏。” 陆相将话题引入太子身上,明显是不愿再谈眼疾一事。长平侯久经沙场也不是傻子,没有再说下去,道:“此事还未曾答谢丞相,太子与新平公主年少,以后还需丞相的辅助,至于退婚一事……” 长平侯欲言又止,身旁的俊俏少年眯住眼睛去看陆莳,她脸上好似有些微红,似是受不住西北风沙。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好似并未有这等反应。 陆莳不知有人在打量她,她听到婚约二字,眉宇微展,仍旧一副清冷之色,却道:“婚约一事皆在于新平公主,退与不退,我已不可强求。” 闻言,长平侯回身睨了一眼少年,又与陆莳笑说:“殿下不懂事,陆相莫要与她计较。” 陆莳并不勉强,笑意清浅:“殿下心思深沉,赈灾一事可见她并非纨绔,只是她对我成见已深,强求也没有用的,倒不如请求陛下退婚。” 两人的婚事定下的时候,楚染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这是经过陆莳同意的。楚染前世里就如同木偶般被这件婚事牵引着,其中是否有自己的感情,陆莳也不敢随意猜测。 长平侯知晓陆莳心中对新平公主有情,若非如此也不会出手相助,他就不好揭破这层窗户纸,道:“西北风沙大,陆相若有难事,就让人去给侯府传话,我这里有一婢女,不如留下给丞相跑跑腿。”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3 少年人怔了一下,忙摆手不应,陆莳看不见两人的举措,回道:“我这里有阿秀,就不劳烦侯爷了。” 长平侯不会当真送一婢女过来,只怕是连家的姑娘,陆莳心明,自然不会接受。 一听她不会接受,少年人大松一口气,作势对长平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陆莳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馈赠。 长平侯见陆相不接受就不好意思再勉强,说了几句家常话就与少年人离开。陆相眼疾未愈,朝堂上的政事说之无益,不如等待她病愈。 他们来去匆匆,阿秀端茶进来的时候,屋内只有陆相一人,她将茶捧到陆相手中,嘀咕一句:“奴方才好似看到了新平公主。” 陆莳好笑:“灯火不明,你莫不是看错了,新平公主当是回郢都去处理刺客一事,怎会出现在此地。” “想想也是,新平公主怎么会过来,她对你简直是恨之入骨。”阿秀淡淡讽刺一句,恼恨新平公主的不识好。 陆莳沉默下来。 **** 城内百姓醒得早,天不亮就有人过来打水,阿秀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让人提着水桶去接水,多接一些回来,这里人多,用水就会多。 打开门的时候,就有几个大汉站在这里,身后放着十几桶水,领头的汉子憨厚笑说:“我家侯爷让我等来送水,都是干净的。” 他们将长平侯府的腰牌递了出去,阿秀这才信了,让人将水倒入水缸里,往外看的时候,井旁排了很长的队伍,没几个时辰根本打不到水。 片刻后,老大夫就过来了,阿秀将人请了进去,关门的时候,眼前一晃,又看见昨晚那个少年,眼睛眨了两下,人又不见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误会自己眼花了。 城内百姓醒得早,店铺也是如此,楚染牵着马从街上走,看着店内热乎乎的烤饼,她买了几张,又打了碗豆花。 店家憨厚,饼香脆又可口,楚染吃了一口觉得很香,这里的物质与郢都城无法相比,闻着还是很香。她让店家打包烤饼与豆花,自己策马去了陆莳的院子,在院子外面逗留几圈,直接将饼和豆花给了街头小乞丐。 策马回侯府的时候路过药铺,她忽而想起昨夜陆相脸上的红点,鬼使话口音不像是西北的,大夫听后就明白了,道:“我给你拿些药膏就可,一日抹上两次,这里风沙大,好多姑娘不适应,多住几日就好了。” 楚染接过药膏,觉得拿在手里千斤重,翻身上马后又不知该不该回去,坐在马上就望着手中的药膏。 她坐在马上犹豫不前,连家小子连城打马过来。他是长平侯长子所出,家里唯他最小。这次陆相来西北,府内人都不知晓,他也照旧被蒙在鼓中。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4 连城要去城楼上巡视,见到楚染止步不前就觉得奇怪,“殿下怎地在此?可曾吃过早饭?” 他一早起来就没有见到楚染,却在药铺前遇到她,心中疑惑不解,低头就见到她手中的药膏,又添一疑惑:“殿下伤了?” “未曾,阿城去哪里?”楚染将药膏往袖口里藏了藏,转作若无其事一般看着连城。 连城比楚染还要小上一岁,十四岁的少年被风沙将皮肤吹成了小麦色,笑时带着几分憨厚。他甚是聪慧,见楚染将药膏藏起来就知道有鬼,低声说:“殿下是不是有难事,想送又不敢送,我代你去送,可好?” “赶紧去巡视,到时误了时辰,侯爷打你军棍。”楚染直接将人赶走,并不理会这小子的话。 连城策马的时候还不时回头看一眼,笑意狡黠。 笑得楚染心口发烫,她手中攥着的药膏,都被她给焐热了,她想让人去送药,一时也找不到人。她烦闷地回府,回去的时候遇到长平侯去营中。 楚染为掩藏身份,扮做一俊俏少年,紫衣长袍,唇红齿白,肌肤似雪,在城内极为少见。 长平侯知晓她天未亮就出去了,此时才归,中间两个时辰,也不知去做甚了。他故意道:“听说今日大夫去诊脉,我去看一看,你可去?” 楚染摇首,无精打采。 长平侯又道:“那可有东西要带过去?” 楚染习惯性将握着药膏的手往身后藏了藏,眼睛亮了之后又黯淡下去,道:“外祖父快些去,我累了,先回去。” 她匆匆略过长平侯,几步后未料长平侯朝她直接出手,两招之内就从她手中将药膏夺去。他看了看,笑道:“我记得殿下未曾受伤,清晨去买药膏做甚?” 楚染羞得脸红,支吾道:“我昨夜不小心撞了,您且将药膏还我。” “我代你去送给陆莳,多大的事,本就有婚约,别扭什么,我且去了。你出府的时候记得带上小厮,城内也不安全。” 说罢,就带着药膏离开了,急得楚染跺脚。 **** 老大夫诊完脉后开了药方,道:“城内药材紧缺,老夫这些药铺子内多数没有,你们往南再走几十里,看看可曾有,若是没有,西山上或许有。老夫年纪大了,去不了高山,你们去试试。” 阿秀高兴地应了下来,长平侯推荐的大夫果然与众不同。她亲自送了大夫出门,长平侯在这时过来,身后也没有昨晚那个少年。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5 她将人迎进屋内,面上的笑意止不住。 陆莳依旧坐在轮椅上,手中多一竹简,面色淡然,听到长平侯的声音后微微直起脊背。长平侯笑道:“大夫如何说?” “写了药方,只是药难寻。”陆莳道。 “无妨,你且将药方给我,我去营中看看。”长平侯道,他示意阿秀将药方再抄一遍。 阿秀应下了,欢喜地出门。 屋内仅陆莳与长平侯。长平侯也看不出陆相伤了哪里,不过瞎子容易摔跤,不比常人走路稳健,他笑着将药膏置于陆相身旁的几上,道:“听说陆相伤了,有人寻了药膏过来。” 他故意将声音放得很大,陆相凭着方位摸到了药膏,打开后闻了闻,味道好闻,有点像女子用的香膏。她愣住了,吃惊道:“她来了西北?” “来了,比陆相早到五日,她打马而来。”长平侯探寻到陆莳的唇角弯出淡淡的弧度,愈发相信她对新平公主并非无情。 陆莳便不说话了,手中紧紧握着药膏。 长平侯不好久待,接过药方就离开,回营时唤来军医,命他去寻药。 楚染在营地里跟着长平侯见识军营中的事,此地都是连家,再往前二十里地就是羌族的地境。这些年都是小打小闹,没有惊动到朝廷,皇帝就以为边境无战事,数次想要夺权。 楚染处于权力中心,明白皇帝多疑,她看着操练的将士,提议道:“阿弟这些年被陛下忌惮,举步维艰,又有王后恒王在中间推波助澜,造成外祖父与舅舅跟着被动,阿染之意祖父不如招些兵。您忠君也会被皇帝忌惮,倒不如真的做些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您当知晓。” 话刚说完就被长平侯猛地一拍后脑勺,斥道:“说的什么混账话,不能留把柄给旁人,再者连家世代忠心,如何做出违逆君上之事。” 楚染抿了抿唇角,想劝又没有再劝,太子一死,连家最终还是被皇帝夺权。 将士在营地里操练,长平侯要去布防就让楚染先回府,给她几名小将给她。回府的时候,大舅母拉着她去玩叶子牌,边境生活枯燥,贵妇人大多都学会了玩这个。 楚染被迫按坐在桌旁,她看到牌面上密密麻麻的数字,顿觉头疼,道:“我不会玩,你们玩,我还有事去。” 她焦急跑出去的时候遇到连城回府,连城给她请安,道:“殿下去哪里?” “我无事,出去看看。”楚染从门口处牵马就走。 太阳西下,货郎挑着担子四处走,遇到楚染就上前叫卖,见她生得俊俏,就推荐了女子用的胭脂。西北民风开放,可以经常看到一男一女上街游玩,这般俊俏的公子应当早就有了心爱女子。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6 楚染常在街坊间走动,这里的东西不如郢都城内精致,她看过一眼后就选了一支玉簪,付了钱后继续走动。 走到井旁,那里还有很长的队伍,她绕到陆莳院门外看了一眼,又原路返回。 晚饭时,长平侯未曾回来,连家人热闹,没有寝不言食不语的规矩,都热闹地说话,连城一直好奇楚染的药膏是送谁的,不断在问。 年轻人都好奇,他围着楚染打转,低声说:“你有陆相,怎地还惦记旁的女子?” 楚染:“……” 直到睡前,长平侯都没有回来,楚染在榻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迷迷糊糊方入睡就听到一阵轰鸣声,她抓紧身下被单后,猛地惊醒。 外面忽而传来尖叫声,她抓起衣裳就往外奔去,在门口遇到连城。 连城比较从容,穿戴好盔甲就要出城,一面道:“羌族趁着祖父不在,就来攻城,我去看看,殿下安心入睡。” 说罢,吩咐一队士兵:“你们去城内看看,若见到可疑的人就地格杀。” 楚染不懂:“羌族未曾入城,你杀百姓做什么?” “殿下不懂,有些羌族人在白天装作百姓混进来,晚间就趁机抢夺百姓,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随时警惕的好。” 连城吩咐后就打马离开,楚染站在府门口久久不动,想跟着连城出去看看。这时,大舅母走过来,拉着她回府,道:“街上不安全,尤其是姑娘家,快些随我回府。” 楚染放心不下,轰鸣声又大了些,远处忽而火光冲天,是水井的方向,她定晴一看,心中如何也放心不下,陆相若出好歹,她阿弟就真的无人帮衬了。 想到此,她夺过士兵的马,马鞭一甩就扬尘而去,吓得连家大舅母忙吩咐人跟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陆相若出好歹,她阿弟就真的无人帮衬了。 多好的理由。 第8章自重 城内百姓习惯羌族这样的突袭,都会躲在家里,将大门紧闭。 楚染打马从街坊之间路过的时候,几乎是空无一人,愈往前走,火光越大,火势起源就在井旁几户人家。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7 羌族的人混进来之后,势必要先制造动乱,唯有这里最合适。士兵从井里打水救火,楚染下马的时候,陆莳添置的小院子已着火了。 隔着院墙就感觉到焦灼焚心的烈火,楚染试着往里面走了走,尾随而来的将士当即将她拦住,“您不能进去,里面都已烧着了,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楚染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紧张还是绝望,都说不出来,火光冲天,猩红的光色如同梦中她与陆莳成婚的灯笼。 红得耀眼,更像是来自地狱以血造就的火,焚烧世间,地狱火海。 井水根本来不及救火,打水的速度远远比不上燃烧的速度,她看了一眼烧得就只剩下大致骨架轮廓的屋子,心里多了一抹希望。 陆莳可算是老狐狸,如何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她朝着左右看了一眼,试图去寻找阿秀。 这次赈灾的事,陆莳安排得很妥当,一下瞎子能筹谋到这般田地,可见其深沉的心思。院子隔壁就是一条巷口,那里有颗参天大树,烧得就只剩下树根,看不出什么。 临近巷口的人家也烧了一半,家里妇人跪在外面嚎啕大哭,这处的房屋价格高昂,比起其他地方高了几倍,如今说烧就烧了。 院子还在烧,是救不回来,楚染几乎是看不见希望了,外面的火灭了,她想进去看看,或许还有什么希望,或者地道什么的,总是会有的。 城内土地干涸,且多战事,有些百姓喜欢在屋内挖些地洞,危难的时候可要避险。 楚染心头生起希望,抬脚想要冲进院子的时候,连城策马冲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马斯长鸣,马蹄几乎踏了过来。 连城及时勒住缰绳,将她唤醒:“殿下,你来此做什么?” “我、我就看看。”楚染的脸色带着憔悴,身上衣袍都被水打湿了,略显苍白的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阿城,我想进去看看。” “里面都被烧光了,进去无益,阿娘让我过来接你回府,你且随我回去。”连城命人牵了马来,催促楚染回府。 楚染目露不舍,她对陆莳分不清是何心情,脑海里露出梦中陆莳拥着她的情景,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笼罩在心头上。她麻木地跟着连城转回身。 陆莳若真的藏身火海,郢都城内她阿弟势必少了一番助力。虽说陆莳的助力她并不想要,可她活着终究可牵制住霍启与王后,如此一出来,丞相换人,郢都城内大乱。 她叹气,翻身上马。策马时看到路边十数人在那里不知做什么,她恍惚地唤住连城:“阿城,我且去看看。” “唉、殿下、你……”连城连忙跟了过去。 楚染调转方向,向树下奔去,不知何故,她一靠近,众人就自动推开,火光下,陆莳的白衣很是惹眼。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8 楚染几乎怔住了,握紧缰绳,呆呆地抿了抿唇角,随即扬起淡淡的弧度,她翻身下马,走过去:“陆相好像时运不济,初来就遇到火烧。” 阿秀咬咬牙,怨恨道:“怎能怪丞相,明明是城内的治安不好。” 连城随后赶来,见到树下的白衣女子,长发垂下,气质清冷间从容不迫,他不知是何人,只催促着楚染快些回府。 楚染阴郁的面容上扬起一丝笑容,低声道:“陆相可有去处?” “没有。”陆莳道。 楚染手中握着马鞭走近,深深凝视着她淡然的面色,近了才发现她唇角发白,想必是受到惊吓了。她碰了碰陆莳露在袖口外手臂,一片冰冷。 陆莳一惊,将手背于身后:“殿下有好去处?” 楚染走近她,目光在她颤抖的眼睫上流连,在她耳畔吹了口气,热气氤氲,陆莳躲了躲,微微蹙眉。楚染却是一把抓住她冰冷的手,嗤笑道:“丞相若不怕我囚、禁你,便可随我走。” 囚禁二字咬得极为重,听得阿秀心头发颤,她不安地看着楚染。 陆莳神色不辨,“殿下想囚禁臣,也无不可,只是殿下有这等本事吗?行刺殿下的刺客还在臣的手中,殿下还要囚禁臣吗?” “你、好生无耻。”楚染气得胸口起伏,舌尖抵着牙关,目光沉沉,死死攥着陆莳的手腕。 陆莳神色不变,只轻声道:“打扰殿下了。” 楚染气得甩开她的手,走了两步又想起刺客的事,回身将声音放得很低:“你何时捉到刺客的?”梦中并无人捉拿到刺客,她觉得陆莳可能在诓她。 陆莳不答,睫影颤了颤,她对户外有些恐惧,手腕生疼也顾不上了,她凭着感觉去感应到楚染的方位。 她不语,脸色苍白,风中的人带着几分柔弱。楚染微微一怔,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陆莳,不自觉的地说伸手去牵着她,“我在这里买了间宅子,本打算自己住的,后来侯爷不让我住。” “那多谢殿下。”陆莳的声音如旧,方才的柔弱也随风散去。 楚染咬牙:“不用谢我,就当作是还了丞相救我的恩情,你我两消。” 陆莳沉默,就好似未曾听清这句话,楚染着实想咬这人,撕开她清冷的表皮,其实就是一只狐狸。 那厢楚染扶着陆莳上马,将士与连城禀报火势,道:“并未看到羌族人,可是大火只烧了一间两进的院子,隔着巷口的那家烧了一半,值钱的东西都抢了出来,也未曾有太大的损失。”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9 上马的陆莳却吩咐阿秀:“你拿些银钱去给那户人家,就当作是补偿。” 楚染不明:“那是羌族纵火,你赔银钱做什么?”她踩着镫子上马,与陆莳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她这才发觉陆莳袖口烧了一截,去翻看她的手腕,上面一处烧伤。 方才听闻她给人家补偿,险些以为是她命人纵火,可哪里有人纵火会伤了自己。 那也太傻了。 陆莳照旧沉默,只在黑夜冷风中微微弯了弯唇角,直到腰间多了一抹力道,将她贴近楚染,她唇角笑意微微凝固,似是无法接受这样亲密的举措。 楚染却是不管这些,反将力气加重,热气呼出,烫得陆莳缩了缩,她扬唇一笑:“丞相怕了?既然晓得怕了,还来招惹我?” 马蹄飞起时,耳畔多了一阵风,陆莳忽热忽冷,面对楚染故意的调.戏,她只当未觉。 楚染忽而想起一事,陆莳喜欢的约莫是梦中恪守规矩的新平公主,方才她故意亲近时,陆莳蹙眉不喜。想想也是,陆莳冰清玉洁,规矩如烙印般烙在脑海里,怎么喜欢行为放荡的女子。 她弯了弯唇角,小心地舔舐陆莳的耳尖,意料内看到她震惊的神色,继而身体微微前倾,她在躲避。 马在奔跑,直接将后面的阿秀等人甩开,连城却追了过来,“殿下,你要去哪里?” “你且回去,待安顿好这位姑娘,我便回去。”楚染打发他回去。 连城放心不下,只得一路静静跟着。 楚染策马,陆莳处于对未知事物中的恐惧,双手不知该置于何地,她紧张道:“可将连城调回郢都,替太子谋一良将。” “如何调回去?”楚染不明,这几日间连城行事,年龄小却很稳妥,也从不莽撞,奈何皇帝心中猜疑,不会让连家人回去的。 陆莳道:“那便是殿下自己的事。” 楚染气极了,这人就是故意欺负她,既已开口,为何不直接说出解法。 两人间的气氛再次陷入僵持中。 楚染选的地方较为偏僻,也无井水,在巷子里的一间宅子,她策马至门外,自己先下马敲门,待有人回应后才扶着陆莳下马。 她待陆莳站稳了才道:“每夜子时我会让人送水过来,不会惊扰到旁人。”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0 陆莳颔首应下,站在原地未曾动脚。 楚染伸手扶着她,见后面阿秀未曾过来,就吩咐连城:“你将方才树下的数人唤来。” 连城狐疑,见殿下这般好似是要金屋藏娇,她藏了以后,陆相发现怎么办?他走过去想提醒几句,却被楚染推走。 他唉声叹气地离开。 宅子也是两进的,只是太过偏僻,低价就很便宜,楚染走得有些快,陆莳被迫跟着,上台阶时脚下步履太快,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 楚染无奈,看去前面大段的石子路,丧气道:“可要我背你?” 陆莳窘迫,摇首不应。 她不答应,楚染就反其道而行,偏要背。她扶着陆莳站好,而后绕到她身前,别过身去,弯腰就背住她。 蓦地整个身子腾空,陆莳一惊,条件性地搂住楚染的脖子。 楚染冷笑道:“陆相自重些。” 陆莳并未反驳,只微微松开手,身子发麻,心口微微燥热。 楚染背着她并未吃力,轻松地步至卧房,将陆莳放在榻上,她抿着唇角。 屋内点着灯,昏黄的光线照进榻内,逆着光,陆莳耳下的肌肤白皙,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她耳尖上的红晕还未曾散去,被楚染这么一看,好似红晕更深。 楚染回首去看,屋外无人,她便欺身过去,手落在陆莳的唇角上轻轻摩挲,轻微的笑意带着放肆:“丞相可怕了?” 第9章剥虾 小院静悄悄的,除去两人呼吸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外面漆黑的夜色添了几分清幽,看不清月色,就连点缀苍穹的繁星也跟着不见了。 但这些与陆莳而言,并未有太多的区别,她凝神去听时,发觉楚染的呼吸略显急促,明明是她在调.戏她,作何紧张。 故作镇定罢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1 楚染的手还在她的唇角上,她微微侧首就避开,平静道:“殿下非洪水猛兽,我为何要惧怕?” 楚染听着她从容不迫的声音,眉头微挑,目光从她领口处扫过,指尖下移,眼神沉了沉,她忽而就将严实的领口往外扯了扯,露出白皙的锁骨。 她动作太快,惊得陆莳反应不过来,回神时感觉胸前掠过冷风,她忙拂开楚染的手,怒斥道:“殿下过分了。” 她恼了? 楚染忽然觉得自己猜中了陆莳的心思,她确实不喜欢行为放纵的女子。她握住陆莳略带发颤的手,手心冰冷,手背有意无意擦过领口下细腻的肌肤。 陆莳心神俱颤,不知是出于对楚染的躲避还是黑暗的恐惧,她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不知怎地摸到厚厚的被子,想而未想就拉过来想盖住自己。 她快,楚染比她更快,按住那床被子,冷冷道:“丞相还是怕了,怕了就退婚,如何?” 陆莳抿着发白的唇角,沉默下来,手依旧抓紧被子,不肯放松,带着自己的倔强。 几步外,烛火幽幽,落在陆莳的侧颜上,留下白皙与清晰,楚染看到脸颊上被风沙吹过的痕迹。她以手碰了碰,比起其他地方的肌肤略显粗糙些。 陆莳侧身,避开她的触碰。 她不愿意的事,楚染偏偏去做。她不给碰,楚染就偏偏去碰,还捏了捏。 陆莳虽比她大几岁,肤色白皙,摸起来也是细腻。楚染多捏了两下,眸中映着的陆相矜持自重,衣衫不整,反倒添了几分魅惑的韵味。 楚染凑过去,知她看不见便吹了吹,看着她眼睫剧颤,碰了碰她的额头,顺带替她将落下的碎发别到耳后。 陆莳姿势未动,似是由着她去做,她虽瞎,可总感觉楚染在直勾勾地看着她。她虽觉窘迫,可也是无可奈何,楚染不过是在逗弄她。 是不敢做什么的。 她笃定楚染不会放肆,楚染也猜到了她的想法,转身吩咐仆人去打些热水来。 回来时不忘看了看陆莳被烧伤的手腕,伤口不大,拿些药膏擦擦就好,这是她新买的屋子,柜子里有买来膏药,治疗烧伤的好像未曾有。 西北苦寒不如郢都城,深更半夜也找不到烫伤药,她只好拿寻常的药膏去将就一下。 仆人将水送入内后,就退了下去,还不忘好心地将门关上。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2 榻上听到关门声的陆莳猛地一惊,侧耳去听,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腰间忽而伸来一只手,她忙条件性按住:“殿下勿要闹了。” 楚染不听她的,拂开她的手,笑意深厚,道:“丞相从火中脱险,我自得替你看看身上可有哪处伤到了。” 她声音平静如水,话意令人浮想联翩。陆莳自是不会让她得逞,心中虽觉羞耻,面上依旧波澜不起,只背过身去,不去理会她。 楚染觉得这人故作自持,看着她漆黑的秀发,站起身道:“丞相好像有些不听话。” 陆莳由着她闹,也任由她去说,不作回应。 屋内就成了楚染一人的独角戏。她懊恼地看着陆莳的背影,拿着帕子的动作顿了下来,她握住陆莳受伤的手腕,细细将腕上的灰尘擦净,轻轻抹了药膏。 从头至尾,陆莳一语不发,就像木头人一般,楚染看着她,转身离开,走了两步想起今夜的事,笑道:“丞相那个婢女如你一般不听话,今后都不用过来了,我给丞相新找个听话的婢女,也让你试试被囚禁的滋味。” 说完,她踏着夜色离开了,神色轻松。 榻上的陆莳眼睫轻颤,唇角抿得很直,看不清喜怒。 **** 新平公主金屋藏娇的事被连家人知道了,连城让人去送水的时候,不小心地让他阿娘知晓。大夫人就直接说出去,连家人十分好奇楚染金屋藏的是谁? 楚染气极,差点一刀砍了连城,吓得连城躲去了营地,再也不敢回侯府。 自此,见识到新平公主的铁血手段后,连家人就不敢再问了。 郢都城内送来书信,是太子寄来的。 楚染看过之后就交给长平侯,道:“阿弟如今势弱,不必与恒王去争,刺客一事先放着,待我回京后再说,先给些甜头,且让他们嚣张一阵。” 以前楚染行事略为急躁,非要与王后争个高低,经验少,吃了不少亏。长平侯劝过几次无果,这次不想竟自己开窍了。 他颔首道:“也可,陛下正当盛年,一时的胜利争来也无济于事。” 楚染又道:“连家在郢都城中无人,也是弊端,我见阿城伶俐聪慧,不如调回郢都,对太子也有帮助。” 长平侯皱眉,道:“阿城做事,我倒是放心,只是如何调回去。陛下对连家人如今忌惮,怎会将人调入郢都。”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3 他是没有办法的,皇帝对武将的排挤,几乎是前所未见,造成诸多武将心中不服。 楚染沉吟一番,见外祖父面露疑难,就道:“您莫急,我且想想。” 长平侯还有事去处理,将太子的书信覆于烛火上烧尽,自己带着人去城楼上查看一番。 书房里的楚染无精打采,看着近午时的日头,想起陆莳还未曾吃午饭,忙让庖厨做些吃食,自己亲自送过去。 阿秀被她丢到军营里给将士洗衣服去了,其余人守在外面,没有了阿秀,陆莳行事就会不易,她也不用担心陆莳会跑。 她去宅子里的时候,陆莳还未曾起,仆人是她从外面找来的,是会干粗活的妇人,手脚勤快。 见到楚染后她将陆莳的事情说了一遍:“姑娘还未曾起,我又不敢去打扰,要不您去看看,需不需要吃些什么,要喝粥还是大饼?” 城里百姓喜欢吃大饼,抗饿也便宜。 “你去打些热水过来,我带了吃食过来。”楚染打发她离开,自己推开门,与昨晚自己走时一模一样。她走近榻前,将食盒放下,道:“陆相醒了?” 陆莳睁开眼,神色清明,她略微停顿后就坐起身子,“羌族之事解决了?” 说到政事,楚染就失去造次的心,正色道:“寻常突袭罢了,就是昨夜的火有些异常,阿城还在让人去找起火点,丞相有想法?” 陆莳摇首:“没有。” 仆人将打好的热水送过来,随后低头退了出去,木盆磕到桌面的闷哼声引起陆莳的注意,她屏息凝神。 楚染心中牵挂着连城去郢都的事,无心去逗弄陆莳,给她擦脸换药,就扶她去吃午饭。 她默不作声,陆莳便不知她的方向,更不知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菜肴,她只咬着无味的米饭。 楚染回神时,她已吃了半碗米饭。 她目光略过陆莳通红的耳尖,端庄的姿态,明明是从容不迫,却看出春水般的旖柔。 有些女子故作姿态扮作妩媚,却失去纯真,而陆莳这般故作自持,清冷中不经意间的柔态,更让人心生旖旎。 楚染目光沉了沉,晦涩的目光从她脸庞、脖颈往下掠,波澜不定后方回神,道:“陆相可有让连城回郢都之法。”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4 “有。”陆莳道,她停著。 楚染心中一喜,道:“何计?” 陆莳却道:“我与殿下素不相识,为何要帮你。” 楚染来不及弯下的唇角凝固,恼恨地看着眼前故作自持的女人,几乎想将她生吞活剥了,这人成为她的阶下囚,竟还如此不安分。 她以指尖敲了敲桌面,提醒道:“你以为你有反抗的机会?”她并非是胡搅蛮缠之人,陆莳若告知策略,她必放了她,不会再逗弄她。 谁知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无药可救。 陆莳面色如常,没有因这句话而引起波澜,只道:“策略在臣的脑子里,殿下难不成要剖开它?” “杀你太便宜你了。”楚染口是心非地说了一句,她想起梦里的陆莳最为心软,只要她有所求,陆莳必然会应允。 她看着桌上动都未曾动过的虾,净手去剥了一个,而后递到陆莳唇角边上,哄道:“吃虾吗?虾在这里不多见,侯府就这几个,我都端来了。” 楚染这么轻声细语地一哄,陆莳眼中如湖面生起淡淡的涟漪,唇角弯起浅淡的弧度,她似有犹豫,楚染道:“没有毒,毒.死你,不划算,张嘴。” 陆莳身体前倾,踌躇后咬住了虾肉。 楚染这才道:“陆相的好方法是什么?” 虾肉只有淡淡的盐味,没有太多的味道,陆莳觉得口味不佳,但还是都吞入腹内。吃完以后她便起身,道:“不知。” 楚染怒了。 陆莳要走,她一伸腿就被楚染扯了过去,跌进她怀里。 第10章抓伤 西北比较乱,城内更是如此,百姓天黑以后都不会随意出门,只有在天色擦亮后才会出门。午时的时候,最为热闹。 外面闹哄哄的,陆莳冷不丁地被人抱住,几乎挣扎着就要起来。 楚染同样如此,她只是想拉住陆相说几句罢了,她连忙松开陆莳,而陆莳兀自站起来以后,身子晃了晃,楚染胳膊比脑袋反应更快,忙扶着她。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5 陆莳借力站稳了,感觉出楚染的好意,她这才自己站好,凭着感觉往回走。 一旁心虚的楚染看着桌上几乎未动的菜,好心提醒她:“你不吃了?” 陆莳步履走得极慢,在楚染话音方落的时候手触碰到柱子一类的,她摸到后就停下来,欲换一个方向,她微微侧身,回楚染:“饱了。” 楚染道:“我给你辛苦把饭菜带来了,不吃的是你自己,与我无关。” 楚染的语气里带着稚气,正是年少时,陆莳心中揪然,这时的楚染才是令人最心疼的。她心中忽而就软了,道:“想要带连城回郢都,不如上奏陛下,武将在外威胁甚大,不如将其幼子送入京就读于国子监,由陛下亲自教养。” 如此一来,去的可不就是连城一人。 对太子的好处就是皇帝得罪了所有武将,他们就会转为拥护太子。 楚染明白了,拍了拍桌,喜道:“如此,这般的功劳就让与恒王,到时武将记恨的便是他了。” 这点,陆莳未曾考虑到,方才还觉得她稚气,竟能瞬间体会她的意思,加以利用,她将淡淡的喜悦藏于心底,颔首道:“也可。” 楚染打定主意后就离开,跨过门槛想起她午时只吃了半碗米饭,就道:“我去侯府与侯爷说一声,回来给你带些吃的,你、你别乱跑。” 陆莳点头,平静多时的面上终于浮现一抹怅然,口上没有说话。她站原地,忽而就忘了床榻在哪里,她止步不前,不知自己前进的方向。 楚染非是大意之人,相反很是细心,她对太子的一应事务都很用心。今日若是太子站在此地,迷失方向,她便不会这么匆忙离开。 前世里,先王后去时,她在场。 先王后与楚染的最后一句话便是:“阿瀛好,你便好,若失去他,你便寸步难行。” 她知晓先王后的意思,太子活着,便是储君,更是连家的希望,而楚染,可有可无。她曾劝过楚染,太子是你阿弟,你为他活着,可命是你自己的。 楚染笑得颓然,道:“阿莳,太子是阿娘的希望,是连家的希望,他活着,我就能活着,天塌下来,他顶着,我不过是帮忙而已。” 今生,她顶替太子去赈灾,差点死在河里,却从不后悔。 她只想让楚染明白一个道理,太子只是她的弟弟,不是她的命。 她在黑暗里握紧自己的手,太子可以死,但是她不能让楚染跟着去送命。前世里太子死于旧疾,唯独她知晓,毒是在他从小的药里放入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6 外面忽然传来说话声,她深深吸入一口气,声音在廊下停住,接着便是人声:“姑娘在吗?我是连城。” 陆莳直起身子,闻言便道:“何事?” 声音冰冷吓连城一颤,他怪自己没骨气,被一个女人吓到了,他笑道:“这里不安全,我给你带了条狗来看门,还有只野猫,是在路边捡的,我想带回去的,又怕不方便,就放你这里养几天。猫不大,您看行吗?” 屋内没有声音,门是开的,连城大着胆子向里头看了一眼,喊道:“您同意了吗?” “你放在门口。” 片刻后里面才传来一句话,连城觉得里面神秘莫测,观昨夜那个样子,里面的女人好像眼睛不好。这个时候外面没人,他探了探头,道:“姐姐可要我帮忙什么的?” 陆莳听着这句姐姐蹙眉,道:“不用。” 吓得连城缩回了脑袋,手中拎着后颈的猫就从手中逃走了,一溜烟就跑到屋里去了,不见影子了。他忙喊道:“猫、猫进去了。” 他一少年,也不敢往人家姑娘的房间里跑,就只能干站着门口,他唤两声,猫没睬他。 猫在军营里吃百人饭长大的,野性足得和军人一样,现在军营里知道他们养猫后,直接训了,下次再看到一人二十军棍。 连城实在是没地养,想起这处来就给送了过来,顺带送只狗来看门。 猫有些胖,军营里的士兵都会喂它饭吃,久而久之就胖得不像话,它一屁股地坐在陆莳面前。军营里都是男人,它初见女子,有些奇怪。 外面的连城一直给它吹口哨,它就当作没有听见,走到陆莳面前,下意识用爪子蹭蹭她的裙摆。 陆莳有所感应,她处于黑暗中便蹲下来想去抓住猫。猫比人敏捷,见陆莳手伸过来,丝毫没客气地一爪子拍了过去。 野猫劲头足,陆莳感觉手背一阵火辣辣地疼,似乎是被抓伤了,她茫然后退,纵是疼,也未曾开口,一人忍着。 连城在外面干着急,想进去又怕殿下回来扒了他的皮,他着急的时候,楚染回来了。 手中照旧拎着食盒。 给谁的,不用连城去想,他干笑两声,指着屋内说:“阿姐,屋内有只猫,我不敢进去打扰姐姐,您给我揪出来?” 一声阿姐,就说明他惹祸了。楚染心中狐疑,进屋后将食盒放在木桌上,连城屁颠地跟了进去,吹了一声口哨唤猫。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7 猫没有理他。 楚染向屋内走去,陆莳站在那里,身子靠着柱子,阖眸而思,未曾言语。她走过去,凝视她淡漠的神色,道:“我带了这里的特色美食,牛肉汤,你要喝吗?还有烤饼。” 她恩怨分明,陆莳给她帮了大忙,她自然不会再去欺负人家。 陆莳听到声音后,唇角抿了抿,眉心拧得很深,她心中一片纠缠,想起楚染对她的反感,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只道:“我不知如何走。” 一语双关。 楚染没在意这句话,却看见她抬起的手又放下,她唇角苍白。楚染不知怎地了,她明明没有欺负她,怎地还是一副委屈的样子。 她走过去,牵起她的手,道:“我走时你怎地不说,在这里傻站半个时辰。” 这语气就像是在训太子一样,陆莳对这个口吻很熟悉,前世里她对太子就是这样,关心又恼恨。她握着楚染的手,手背上火辣感散去不少。 楚染于她,或许是一剂良药。 有了楚染的引路后,陆莳坐在桌旁,连城还在屋里找猫,他弯着身子去角落里找。 楚染将汤从食盒里断出来,道:“我让他们去了膻味,味道很淡,你试试,还有这个烤饼也是不错,你尝尝,我吃过,觉得还可。” 一件小事让楚染对陆莳的厌恶放下,她没有像方才那样将东西放在桌上就不管,这次将烤饼放到她的手里。 抬起她的手时才看到手背上的抓痕,陆相的肌肤很白,五指纤细,手背上的抓痕鲜红,深处都渗出了血迹,她下意识紧张道:“你这手怎么了?” 昨夜是烧伤还没好,又添一伤,完好的手又跟着伤了。 楚染生气地看着连城,想而未想就骂道:“谁让你将猫拿来这里,她看不见,你不知道吗?” 连城弯着腰刚把猫给逮住了,猛地被骂,吓得手中一哆嗦,猫又跑了。 且冲着陆莳奔来了。 楚染地拉着陆莳起来,看着那只猫从方才陆莳的座位上跳到桌上,一巴掌打翻了牛肉汤,还摇着尾巴去攀食盒。 “真是个祖宗。”连城大喊一声,忙抱走了食盒,猫扑空,跳到了桌下,一溜烟又不见了,气得他抓头:“不管你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8 楚染怒道:“回去挨二十军棍去,告诉侯爷,让他打。”她分不清是为何而生气,或许是对连城做事的失望,之前夸他懂事,现在又惹出事来。 还伤了陆莳。 陆莳神色如故,好似方才发生的事与她无关,手腕被楚染紧紧握着,她似是闻到一股药味,很浅很淡,是之前身上遗留的,还未曾散尽。 只有两人凑近了,才闻得到。 楚染与她靠得很近,训连城时吐出的呼吸都打在她的耳畔,她不大适应,眼睫颤动,耳朵上的酥麻感让她想要推开楚染。 她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微微挣开楚染。 楚染没有多想,她对前世里的记忆感觉很渺茫,对陆莳的感觉就是利用。利用完以后就是和离,根本不知是否有感情。 连城被她骂得几乎不敢抬手,只敢小声道:“要给姐姐请大夫吗?那只猫挺脏的,会染脏东西的。” 楚染看了一眼伤处,道:“还不快去。” 连城迅速地跑开了。 陆莳则道:“我无碍,莫要紧张。” 楚染没有在意自己方才的情绪变化,桌上乱得很,汤水洒得全是的,她扶着陆莳到一旁榻上坐下,搬来小几置于上面,将最后一碗汤取出来。 陆莳不大喜欢吃太膻的吃食,然楚染安排的,她也未作计较,忍着去喝了一口。 她一蹙眉,楚染忽而就想起她不喜欢这类的羹汤,道:“不好喝就不喝了,作何小心翼翼地。” 楚染买了两份,说明她是想吃一份的,不过被猫打翻了。她将碗挪到自己面前,将温热的清水放在陆莳面前,语气很冷:“喝水。” 陆莳沉默下来,对面的楚染将勺子扔了,那是陆莳用过的,她嫌弃,端起来直接喝了一口,也莫名觉得不大好喝,道:“好像不好喝。” 陆莳莞尔,被这句话逗笑了。 第11章借床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9 大夫来得快,查看过伤势后,就留了药膏,没什么大碍。 连城送大夫出去,看到那只猫后想要逮住,谁知它蹿就不见了,只能下次再来捉。 猫在他离开后又钻进了屋里,因为屋里有牛肉的味道,它跳上桌子没找到,又跑到床榻前,向那股气味浓厚的地方钻去。 大夫还留了烫伤的药,楚染一并给陆莳抹了。 陆莳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毫无痛觉,楚染只当这人性子冷,不知疼痛,待上好药以后忽然想起她脸上的的伤痕。 她凝视陆莳,发觉那些浅淡的痕迹加重了些,这人冷血又性子冷,估计还不晓得脸上被风吹得变样了,她想了想,去柜子里去找找药膏。 那种药膏不多,来时并未准备,她想了想,就道:“我出去一下,你在屋里等我,那只猫没走,它若进来,你别碰它。我待会找人进来把它带走,先别惹毛它。” 陆莳没有沉默,而是弯唇笑了笑:“我不惹她。” 楚染没有听明白,懒得去深想这句话的含义,去院子里找了一圈猫,未果,她索性将屋门关了起来,这样便进不去了。 她照旧去那家药铺取药。 楚染离开后,丞相门下的幕僚便来禀事,他手中带了几封郢都而来的书信,放置在案上后,而后道:“霍老不死心,依旧想借赈灾一事拉下太子。” 陆莳冷冷地讽刺道:“便由着他去,只要太子能沉得住气,其余的勿要多管。” 幕僚称是,又道:“羌族这里不甚安全,基本每隔一段时日都会来攻城。” “无妨,羌族蛮横,由着他们去,若是除了羌族,只怕长平侯府不甚安全。”陆莳道,战乱年代方能用到武将。 皇帝只知武将牵制皇权,殊不知一旦夺了武将的权,其他国家乘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这些年羌族无非是小打小闹,抢夺些粮草罢了,没有真正来攻打。 是以,长平侯并未计较这些,命人看着就是。 再者几日前陆莳提醒过长平侯,切勿将羌族除去,也切勿与他们谈和。一旦西北这里无敌人,皇帝就会肆无忌惮地打压连家。 幕僚又禀告几件不大不小的事,陆莳一一嘱咐后,他原路退了回去。 走时,门开了缝隙,猫趁机钻了进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0 陆莳有些疲倦,身上也觉不适,躺下时耳畔喵了一声,她下意识侧身,不再侧身去碰,手背上的伤提醒她,这只猫很野。 楚染食言了,她并没有快些回来,被长平侯唤回府邸,商谈要事。 说是也是羌族之事,羌族月月犯境,搅得人实在头疼,长平侯膝下二子一女,女儿便是先王后,早就去世。 二子皆在膝下,见到楚染回来后都是恭谨一礼,楚染笑道:“舅父莫要多礼。” 长平侯唤近楚染,将羌族之事说了一遍,又道:“昨夜险些伤了陆相,如今想来都有些后怕,不如你带陆相往南走上几十里地。” 治病的大夫是城内的,脱不得身,长平侯数次请他南上,每每都被拒绝,又不可绑过去,便给陆相去信,谁知她自己过来了。 楚染则道:“此事倒也不急,羌族之事,我觉得就这样放着,他来突袭,我们便防着,您若将羌族赶走,西北无战事,陛下会夺了您的兵权,孰轻孰重,您掂量一二。” 这话与陆相说得一般无二,长平侯心中多了一分较量,道:“你与陆相商量过?” “我与陛下是亲父女,焉能不知他的心性。”楚染避开外祖父探究的目光,这是梦中所得,梦中太子死后,羌族退了数百里,再不敢过来,陛下便趁机夺了连家的兵权。 陛下若是明君,哪怕战死也要将外敌赶出楚国境内,奈何陛下一心只为自己的王权,让人不得不为自己考虑。 长平侯府世代忠良,对于陆相的话虽说是深信不疑,心中着实愧疚,如今又听了外孙女的话,着实有些动摇。 楚染趁机道:“不能与羌族谈和。”这是同样的道理。 长平侯未曾说话,两子对视一眼知晓父亲在考虑,便与楚染道:“今日军中行乐,庆贺击退羌族,殿下可要去看看?” “也可……”楚染顿住,想起被她囚禁起来的陆莳,回去晚了约莫吃的都没有,她忙改口:“不,我今晚有事,就不去了。” 长平侯还在思考羌族的事,闻言奇怪道:“你有何事?” 楚染不好说起她囚禁陆相的事,恐被骂就道:“有一好友约我,故而要去赴约。” “你在西北人生地不熟,哪里来的好友,好生在府内待着,去军营里看看,与将士们说几句话总比你去外面勾三搭四的好。”长平侯不悦,他从连城得知她金屋藏娇的事,陆相还在城内,竟趁着她养伤与别的女子相好。 听闻勾三搭四四字,楚染不满,道:“您又听谁说胡言乱语。” 长平侯抬脚就走,率先回营,不忘嘱咐她换身衣裳。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1 楚染不想陆相被人发现落脚处,就只能找连城,让他去给陆相送些吃食过去,在府内找了一圈,听仆人说是回营地去了。 她还未曾来得及嘱咐,就被两位舅舅带去了军营。 连家人从不曾亏待将士,他们也会经商,银子大部分用来养兵士,击退羌族后都会小小地庆贺一番,刚好楚染赶上了。 说是宴,不过是围在一空地上,点着篝火,端着酒水,看将军们比武罢了。 楚染第一次见到这般声势浩大的场面,在场的将军不少,连同长平侯都特地过来捧场。 宴上诸多将军比武,皆是虎背熊腰,容光焕发,连城争强好胜,从人群里出去就与将军们比试。 他未及弱冠,场上的人都是哄堂大笑,也并未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楚染一身紫色圆领袍服,腰间玉带束身,端的是俊秀郎君。连家适龄的姑娘在配婚,将士们只当她是连家小姑爷,纷纷过去敬酒。 风华正茂的少年,总是让人多看一眼。今日高兴,长平侯也不曾拘束他们,他们兴起拉着楚染去射箭。 营中的箭与宫廷不同,太过厚重,楚染拉了两次都未成功,将军们罚她酒,几大碗酒下肚,楚染便摆手不肯。 西北汉子喜欢饮烈酒,宫廷里的果酒实在难以相比,楚染跄踉两步后就坐回原位,她觉得头晕,与长平侯说过几句就要回城内。 长平侯担忧她的安危,就让连城一路跟着。 楚染尚可骑马,一路策马回城,先去酒楼买了几份清淡的素材,而后要了一碗鸡丝粥,打包好后给陆莳送过去。 连城恰好要去寻猫,两人同行。 马上疾行,风大,楚染被吹得晃了两下,差点掉落马下。 到了之后,她下马,接过连城手中的食盒,蹒跚而行,一路竟没有摔跤。尾随的连城见她入屋,自己就去找猫。 楚染进去后,将食盒放在桌上,向里面走了几步,陆莳在榻上枯坐。 见人还在,她又回去将食盒抱了过来,放在榻旁的小几上,与陆莳道:“我买了鸡丝粥,清淡的。” “你饮酒了?”陆莳略显惊讶,她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就知不对,浓厚的酒味有些刺鼻。连家军击退敌军有庆贺的规矩,深深一想,她便明白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2 楚染头晕沉沉的,腹中的热意早已蔓延全身,她一路策马过来,将力气用得干净,她想寻一榻躺着。可见陆莳在那里坐着,她便止步,道:“你自己去吃饭,榻借我躺会,吃完就还你。” 说话语无伦次,陆莳闻声放心不下她,伸手就去空中摸,她开口出声引她说话:“你为何饮酒?” “为何?”楚染歪着脑袋想了想,慢慢吐出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的醉意:“我白日里说过来的,侯爷说我勾三搭四,不让我过来,押着我去赴宴。” 她身子晃了晃,往后退了两步,陆莳摸了空,她记住自己踏出的步数,待会回去,心中好有数。 她摸空就再问:“为何说你勾三搭四?” 楚染又想了想,捂住自己发烫的额头:“阿城说我金屋藏娇。” 陆莳一顿,冰冷的眉眼添了几分笑意,“为何不解释?” “不想解释、嗯?”楚染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莹白玉手,她甩了甩,看到手腕处的烧伤,一块略显丑陋的疤痕,她就不动了。 她不动,陆莳自然捉住她,眼中冰雪在瞬息融化,春光浪漫,道:“为何不解释呢?” 楚染凡醉,哄一哄,必会说实话。 陆莳是知道的,她就想知道楚染心内的话,她扶着歪歪倒倒的人,数着步数挪近床榻。眼前黑暗,但楚染下意识里是想去榻上的,故而也算是她引着陆莳过去。 楚染醉得厉害,这酒后劲极大,她最好后坚持的清醒都没有了,想直接倒在榻上,想起这不是自己的床榻就坐起身子,道:“这不是我的床。” 陆莳头疼,道:“这是你的。” “不是,方才是你躺的,是你的,我去睡自己的床,不然说不清。”楚染登时就站了起来,一股力带着陆莳也站了起来,她甚是无奈,道:“就当我的,借你睡半个时辰。” “可,那你不能睡,免得侯爷又说我勾三搭四。”楚染复又躺了下去,外袍也不脱。 醉鬼什么都忘了,就记得这句勾三搭四。陆莳不与她计较,推了推她:“阿染,脱了衣裳再睡。” 醉鬼不搭理她。 陆莳摸了摸她的脸颊,是烫的,想必是红扑扑的,她放心不下,复又道:“阿染、阿染,会染风寒的。” 现在身子滚烫,睡着后酒意散去,温度就会下降的,会冷。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3 唤不动,陆莳自己摸索去接,手沿着肩膀向下的时候,碰到一处柔软的地方,吓得她猛地缩回手,面红耳赤。 第12章羞耻 楚染没有知觉,她翻了个身子,避开陆莳。酒后的人遇风怕冷,自己拉扯着被子躲进去,陆莳摸了空,瞬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地没有贴身伺候的人,她也不知该不该去唤人,听声音连城当在外面,她略一沉吟,道:“阿染、殿下。”她恐楚染存疑及时改口,“殿下,你可要回侯府,这里不甚方便。” 寂静的深夜里无人回答。 她拍了拍楚染的肩膀,摸到她额间渗出的热汗,心中苦涩,她若能看见,又怎会这般无措,她扶着床沿站起身,对外道:“连城。” 庭院里找猫的连城应了一声,忙跑进来,在外间驻足,不敢入内,理了理袍服,冲着里面喊话:“姐姐可有事?” “殿下醉得不省人事,你带她回侯府。”陆莳已站起身,面朝外面。 连城抓头,“我带她回去,不大好吧?我不能抱着她回去吧,容易说不清啊。” 陆莳懊恼,忘记她二人不是亲兄妹,日后传出去终究不好,她无奈道:“你可能去将我婢女阿秀找过来?” “阿秀?是不是被丢到军营的那个?”连城脸红,想起前日里被新平公主送到军营里的婢女,他不敢违背这位姐姐的意思,忙答应:“您等半个时辰,我这就去给您去请。” 陆莳定下心来,又坐回榻上,手摸到楚染的鬓发,一片湿润,她摸到几上的软帕,细细擦了擦。 楚染的呼吸很轻,只是在落针可闻的屋内,陆莳还是能听见。 她握着楚染的手,耳畔一片寂静,静静等着阿秀过来。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打破她心内安静的心湖。 阿秀小跑着入内,见陆相在榻上静坐,她红了眼眶,走过去磕头,道:“陆相,奴回来了。” “也可,殿下磨磨你的性子,不必记仇。”陆莳道。 丞相说了这般护短的话,阿秀知她心意,没敢再说话,揉揉膝盖站了起来,听丞相道:“殿下醉了,你去打些热水过来,另外找些衣裳过来,外边有打杂的妇人,你且让她去烧水。” 阿秀应了,跨出门槛的时候,一阵黑影从脚下钻过去了,她狐疑地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只好作罢。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4 她吩咐妇人烧水,在柜子里找出几套崭新的衣物,从内到外,很是齐全。布料差了些,也可穿戴,她翻了一翻,好像是丞相的尺寸。 她将衣物拿到丞相手中,“这是您新做的?” 陆莳摸到衣料,微微颔首,唇角弯了弯。 楚染准备得很周全,囚禁她的心思很明显。 阿秀见她笑了,就去外面将水打进来。妇人搬了水桶过来,两人将热水用木桶拎进去,妇人将空水桶拎出去。 阿秀伺候陆莳沐浴。陆莳自己会沐浴,哪怕她看不见也不愿让别人做这些事,她几日未曾沐浴,一入水,手腕传来微微痛意,她忍了忍。 沐浴后,她让阿秀给楚染擦了擦汗,屋内没有小榻安寝,她便让人在地上铺了一层棉被,在地上将就一夜。 阿秀去和妇人挤作一间屋子。 次日醒来的时候,楚染头疼欲裂,从榻上爬起来的时候,那只胖猫蹲在地上。黄乎乎的一团,地上还打着地铺,躺着一人,她下榻的时候,猫向那人走近。 她第一反应就随手拿枕头将猫赶走,赤脚踏在冰冷的地板上,整个人被冰醒了。西北早晚温差大,她在榻上找袜子,找了一周,未果。 索性去柜子里翻了翻,身上的衣服一股酒味,柜子里有她尺寸的衣服。昨夜睡的糊涂,都没有脱衣服,这里肯定没有水净身,只能换一身。 这里的衣服从内到外,都是一套的,她拿了衣服后直接去榻上换。坐在榻上的时候,地铺上陆莳的忽而坐起来,白皙细腻的面上染着淡淡粉色,若同樱花般昳丽。 她抱着衣服的手顿了下,蓦地想起她是瞎子就放心大胆地换,时不时地看她一眼,那双眸子空洞而无神,与以前深邃不同,少了那份阴冷。 让人接近时多了几分亲切,她想了想,不愿在陆莳面前赤身袒露,伸手将床幔拉下,就算看不见也觉得不好意思。 她脱下内衣时,床幔外传来冷凝的声音,激得她手一颤,差点将衣服又穿了回去。 “殿下醒了?” 楚染没说话,迅速脱下内衣,将里面最贴身的那件小衣脱下,解开带子时,陆莳又道:“外面当有热水,殿下不如沐浴净身,去去寒意。” 楚染没出息地又抖了抖,秀眉紧蹙:“我换衣裳,你能不能不要说话?” 陆莳修长的五指紧紧攥着衣角,沉默如初。半晌后,楚染出声:“你昨晚吃了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5 她昨夜醉得糊涂,几乎不记得后面的事,只知道买了吃食过来,故而才问问她可吃了。 陆莳只着一身单薄的寝衣,楚染自己穿好干净的外袍,走到陆莳面前,她领口处的肌肤若隐若现,细腻如雪,再往下连绵起伏。 楚染整个人石化,半蹲在陆莳面前,眼睛不由自主看向锁骨处。 陆莳不自知,只道:“吃了,我让连城将阿秀带回来了。” 半晌后,无人回应。她觉得奇怪,方才人好像走到她跟前的,因看不见人不自觉伸手去摸,一伸手就触碰到楚染的脸颊,猛地又缩回。 陆莳羞得脸色滚烫。 她素来矜持,楚染见她这番衣衫不整的模样后,冷冷一笑,握着她的手置于自己的领口处,冷笑道:“丞相清早就来引诱我,美人计让我舍不得离开。” 陆莳也顾不得被人嗤笑,忙要整理衣襟,楚染握着她的手不放,指尖反在她的虎口处摩挲,酥麻的感觉从肌肤徐徐透入心湖,她一蹙眉,陆莳不知哪里来的劲使劲推开她。 她被推得往后倒去,耳边是陆莳的怒斥声:“殿下可知廉耻?” 楚染撞到地砖,脊背疼得一抽,口中一声痛呼,接着就迅速爬了起来,“丞相这是恼羞成怒?别忘了,这里可只有我在,我若真对你做什么,丞相觉得有人来救你?” 陆莳已整理好自己的寝衣,腿在被子里并紧,将被子盖过自己的锁骨,抿着唇角不语,然凑近她的楚染却看到她红得滴血的耳尖,方才的火意淡去,幽幽道:“丞相,恼了?” 她想与陆莳划清界限,却觉得这个女人带着一种诱惑力,让人不自觉地去接近,她恼恨自己的定力差,自己站起身,道:“丞相自己玩吧,我回侯府了。” 陆莳这才大松一口气,觉得殿下与前世里有些许不同,前世里也并未这般逗弄她。她摸着自己的眼角,或许还是这双眼睛的缘故,让她对楚染的认识更深一层。 认识不一样的新平公主。 **** 楚染离开后五六日都未曾再去小院子里,她跟随长平侯往北走了百里,去打探羌族的落脚点,对军营中的事了解得更多一些。 最重要的是西北的城墙,这么多年未曾加固,风化得厉害,数次与皇帝禀过,都被敷衍了事。皇帝对武将的多疑,日益加重,让武将心生不适。 长平侯这些年得来的银子都贴进军营里了,捉襟见肘,根本无银子支撑这些。 浮云辽阔,青山苍郁,远观西北,带着大地的气息,虽不如郢都奢靡,也让人心生愉悦。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6 楚染摸着城墙上风化的石子,眸色深沉,与长平侯道:“待我回郢都后,与阿弟商量,再行定夺。” 长平侯沧桑的面容上生起几分笑意,拒绝道:“太子不适合出面,再者我已与陆相说过。” 楚染不悦,道:“您怎地甚事都与她说,就这般信得过她?” “她待你是何心意,我看得清楚。陆相为人高洁,不会辜负你。”长平侯劝道。 楚染却说:“您只在意陆相如今的作用,可曾想过我与她一旦成亲,陆相在陛下面前会失去信任,如此一来,她自己便会如履薄冰,哪里还能顾及到我。” 那个梦里便是如此,婚前陛下对陆相百般信任,婚后两人不甚恩爱,陆莳在朝也偶受到陛下质疑。成婚的夫妻终有恩爱的时候,那时陆莳就彻底失去陛下的信任,相位乃是虚设。 故而,她如今觉得不如解除婚约,陛下对她、对太子或许就会少些猜疑,那么陆莳也可早日找到自己喜爱的良人。 听她这么一说,长平侯就冷下心来,道:“有了丞相的庇护,总比你姐弟二人在朝毫无根基的好。” 楚染一怔,外祖父从未考虑过陆莳的处境,他在意的或许只有阿弟的太子之位。 祖孙二人不欢而散。 楚染打马回府时,恰好遇到军医来送药。 军医亲自将药送来,防止有人从中作梗,楚染接过后也不知大夫家住何地,便只能让人通知长平侯,自己先将药送去宅子里。 她策马过去的时候,恰好见一人入内,样貌有些熟悉,心中有些古怪,这是她租下的宅子,谁会找到这里来。 不好打草惊蛇,就悄悄将马栓在门外,自己悄悄入内,庭院内无人,她走近窗下才听到里面的声音:“近来郢都城内也算平静,太子因赈灾之事被罚闭门思过,陛下数次催问您何时归去?” 这是丞相府的幕僚? 他是如何找来的?这里是唯独她与连城知晓,阿秀也一并在关在里面,不得与外人接触,这人有通天的本事不成,听他平静的口吻,不是第一次来。 陆莳在骗她?故意装作被她囚禁在此地? 半个时辰后,幕僚无事般退了出去,如若无人地走出她的宅子。 楚染恼羞成怒,直接推开门,将药甩给阿秀,命令她:“出去,我有话与你们丞相说。”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7 她怒气冲冲,像是来兴师问罪的,阿秀哪里敢让她与丞相独处,摇头不应。楚染觉得心烦,直接将人推了出去,哐当一声关上门。 陆莳眼睫一颤。 第13章十五 楚染步步逼近,陆莳端坐榻沿,她脚旁的胖猫喵喵地叫了两声,感应到危险气息,警惕地向楚染扑了过去。 胖猫体积甚大,就不太灵活,楚染侧开两步就躲过,气得它调转方向又扑过去。楚染未曾开口,陆莳先道:“殿下这是怒了?” 楚染低头看着脚下巴掌擦着地砖的猫,随时就会攻击她,这才几日未见,这只猫就向着陆莳了? 她未曾回答陆莳的话,陆莳也就不再追问,脚旁多了些重量,她低下身子摸到那只猫。 橘色的大胖猫乖顺地舔了舔她的手背,往她膝盖上蹿去,一人一猫极为和谐,楚染咬牙,将猫直接夺过来,陆莳道:“殿下恼我,与它有何关系,莫要牵连无辜。” “我嫌它碍事,丢出去,才与陆相好好聊聊。”说罢,打开门就丢出去。 猫落地后就用爪子挠门,半晌后无人应,生气地后退两步,怒气地对着门,一屁股坐下去,大有今天门不开,就不走的架势。 门内的楚染将门从里面栓上,神色不明,不与陆莳绕弯子,道:“丞相故意被我囚禁在此地,究竟是何意?” “殿下将我带来此地,臣不好不打招呼就走,到时你定恼怒,如今我要与你说,你也恼怒。这般容易生气的性子回郢都后,只怕会招来麻烦。”陆莳目视前方,冷静分析。 楚染冷哼一声,这人面善心恶,又不知打什么鬼主意,既然斗不过人家就放了,冷冷道:“既然你的幕僚找来,你便随他们离开,莫要待在这里。” 陆莳沉默下来。 楚染不知她何意,难不成不想走,还喜欢做她阶下囚不成。她凝视陆莳沉静的面色,想着她到底是何私心。 近日来,陆莳几乎毫无反抗的能力,随她逗弄,似无欲无求。她总觉得陆莳软弱,不如外祖父说的那般厉害。可她近日里一番交锋下来,这人哪里是软弱,分明的表里不一,看着无力反抗,暗地里都已吩咐幕僚去办事,假惺惺、故作姿态。 她顿觉逗弄陆莳失去了原先的意味,转身就要走,她方踏出一步,就听陆莳道:“殿下为何执意退婚,陆莳自知从未做过对不起殿下的事。” 陆莳端坐,神色不改,脊背挺直,从楚染的角度去看,洁白如莲,高雅似青竹。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8 她无可挑剔,只是梦中的景,两人阴阳相隔,到底不是好兆头。 这婚还是早些退的好,陆莳已非年少的人,莫要耽搁她。楚染道:“丞相该知,陛下对太子的忌惮。” 陆莳回道:“陛下不是对太子忌惮,而是对武将忌惮,怪就怪在连家掌兵。” 皇帝对恒王不是忌惮,亦不算宠爱,只是决定他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有为君为父的快感;而太子不仅与他政见不和,背后还有武将支撑,让他总觉得自己皇位不稳。 他自己的皇位便是抢来的。 “连家掌兵,是无可奈何之事,太子得丞相支撑是好事,亦会惹来陛下更大的忌惮,是以,我与丞相不能成亲。”楚染的脸色缓和下来,紧张地等着陆莳的回答。 陆莳皱眉,这个答案与她意料内一样,她想的只有太子,而无她。 她无奈道:“殿下可曾想过自己?” “我自己?”楚染疑惑。 “殿下想的只有太子,而忽略自己的感觉。”陆莳神色淡漠,袖口中的双手轻轻攥紧。 楚染明白过来,只道:“太子安在,连家便好,至于我,我亦无喜欢之人,嫁谁都无妨。” 她说完,陆莳眉头蹙得更深,心中揪然,亦是失落,回她:“既是嫁谁都无妨,何必退婚。” “除丞相外。”楚染道,侧身而站,明知陆相眼睛看不见,还是不敢去直视她的视线,低声道:“我知对不起丞相,只是我也无奈,如此对你也好。” 陆莳神色在不经意间多了几分落寞,松开十指,听音色眼前浮现楚染歉疚的神色,她懂知晓歉疚,就证明她真的是无奈。 她叹息道:“我对殿下,志在必得。” “丞相怎地不辨形势?”楚染急得往前走一步,看着她淡然的神色似添了几分温和,更加不明她是如何想的。精明如斯,怎地还会犯起痴傻。 陆莳听她急迫的声音一笑:“臣只知与殿下的婚约,这是先王后定的,陛下也改不了。” “不可理喻。”楚染冷冷地瞥她一步离开。 打开屋门的时候,胖猫迅速站起身,毛发竖起,口中不时发着声音,野性十足。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9 楚染不与猫计较,大步离开。 回府后收拾行李要回郢都,待与长平侯说一声便离去,她来去皆匆匆,也无甚可带的,唯有几身衣裳。她策马回京,日夜兼程,不过□□日即可到了。 陆莳的马车,回去至少要半月,多则二十多日,且药方来,也不知会不会有起效。她等着长平侯回府,谁知他歇在军营中,只得多等一日。 西北除去羌族突袭后,也无甚大事,百姓尚可有食裹腹。翌日,连城不当值,想去要回胖猫,只是新平公主金屋藏娇,他不敢过去拿。 用过早膳后就去跟着楚染身后,就盼着她去宅子里,自己好一道过去。 谁知楚染半日都不过,午后反被他母亲拉去打叶子牌,他急了,忙拉着母亲,劝阻道:“殿下哪里会这些,您喊婶娘去玩,我与殿下出去走走。” 楚染不知何故,恰好无事就随处去走走。城内有家何记糕点的庖厨来自郢都城,口感甚好,连城买了些许糕点给她,笑吟吟道:“殿下,可能带我去取猫?” “猫?”楚染略一细想,就嘲讽道:“你取不回来了。” 陆莳手段甚好,门下人皆对她死心塌地,就连一只猫也是如此。 连城不懂意思,抓了一块点心塞到嘴里,含糊其词:“为何取不回来?” “你的大胖猫对别人死心塌地,不会跟你走的。”楚染拎着一包点心,踏出门槛。街坊内人来人往,她忽而想起自己买的玉簪,好似被丢了。 丢了就丢了,也无甚可惜的。 她要回侯府,连城不甘心,哀求道:“殿下,那是我辛苦养了两年的猫,不能就这么被人家给骗了去。” 楚染不理他,明明是他自己送过去的,怎地就是被陆相给骗了去。 回府后长平侯说起修缮城墙一事,楚染不答,便说起要离开之事。他这么多年就见到楚染这么一次,太子更是从未谋面,不忍放她离开,丞相还在城内,她着急回去作甚。 他舍不得就让她去军营里多看看,学得些许掌兵的经验,将来也有益处。 楚染走不得就只好留下,又过七八日,连城依旧嚷着要猫,她只当未曾瞧见。 等到第十日的时候,连城忍不住了,死乞白赖地拉着她过去。两人年纪相仿,楚染来时又未曾端架子,连城胆子就大了。 他一阵闹腾,楚染无法,带着他去了。临去前,带着何记的糕点去了,就当作是答谢陆莳给她照看猫。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0 也不知陆莳哪里古怪,竟对一猫上心。 去时,连城在庭院里吹了一声口哨,胖猫没有过来,再吹一声,未果。他纳闷,抓了抓头,“殿下,猫是不是跑了?” 楚染将买来的糕点置于他手中,提醒他:“你跑了,它都还在,只是换了新主人。” 阿秀闻口哨声就走出来,见到楚染后忙行一礼。楚染则道:“那只猫呢?” 不问丞相如何,先问猫?阿秀恼了新平公主,却不得不答:“在屋内。” 楚染领着连城踏入主屋,一进去就看到品茶的陆莳,她姿态入如酒旧,容色比前些时日好了许多,就连脸上的红痕也淡去不少,药膏确实不错。 她只看到陆莳品茶,连城却看到缩在陆莳脚旁的猫,忙欢喜唤道:“胖子,过来,我带你回家。” 猫纹丝不动,与陆莳一般甚是冷漠。 连城纳闷,接连唤几声,楚染冷笑道:“该死心了吧。” 连城憋屈,碍着陆莳在不好上前去捉,干站在门口,只是依旧不死心,等着上前过去捉。瞬息后却听一句温缓的声音:“十五。” 胖猫动了动,攀着陆莳的裙摆站了起来,高兴地晃了晃尾巴,连城傻眼了。 楚染却好奇道:“为何叫十五?”猫过来的那日也不是十五啊。 连城轻声告诉她:“有句俗话,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姐姐这是暗示你躲不掉的。”他以为殿下要回郢都,肯定与姐姐闹得不愉快。 楚染:“……” 作者有话要说:连城:我真聪明,以后就叫连聪明。 第14章交易 在十五攀着陆莳裙摆的时候,楚染一把捉住它,什么初一十五……她直接丢给连城。 连城抱着十五,也没有多想,反倒朝着楚染感激一笑。 陆莳神色不明,也未曾出声。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1 被抱着的十五一巴掌拍在连城的手腕上,疼得连城一抽,十五后腿一蹬,跳下去,又钻回到陆莳脚下。 连城手腕上被挠出几个爪印,疼得他就几乎傻眼,他的猫变心了。 楚染淡淡一笑,“早就同你说了,你自己不信,还要带回去吗?” 屋内气氛陡然冷凝,只十五叫唤两声。连城颓然丧气,看着十五红了眼眶,向陆莳作揖:“那便有劳姐姐照顾十五。” 陆莳道:“十五很乖。” 她的话总是让人感觉出其他意思,楚染亦觉得她一语双关,然懒得去理会,转身就走。 “殿下且慢。”陆莳唤停她,面色冷然,凝视楚染的眸子淡淡若水,层层涟漪散开。 连城知她二人有话要说,行礼便退了出去,留她们细谈。 她一退下后,楚染就寻了一个离陆莳较远的位置坐下,她垂首,也不去抬头看陆莳。陆莳先道:“长平侯数次与我说过修缮城墙一事,殿下可有办法去解?” 楚染没有办法。梦里并没有修缮城墙一事,再者数日未曾回郢都,不知朝堂的情况,眼下确实没有思路。 陆莳将茶杯置于一旁几上,眉间似笼着冷霜薄冰,在见到楚染低首时,春冰便消融,添了几分人间烟火,她认真道:“我与殿下谈一交易。” “怎样的交易?”楚染抬眸,难不成她有办法修葺城墙? 陆莳道:“我的条件便是让陛下修缮城墙,而殿下是不可退婚,如何?” 楚染没应声,反而去摆弄食案上的点心,这是何记新出,里面有糖酪的小荷包。这个时候荷叶刚开,很难得,故此就成了新品。 她不应,陆莳就知她不同意,也未曾催促,道:“太子被禁足了。” “这事,我知,陆相不必刺激我。”楚染只凝视桌上的点心,淡淡的荷叶香气萦绕鼻尖。前世里太子也是禁足,不过一月后就被放了出来,陛下不痛不痒地训了几句,自此恒王行事愈发霸道。 她与太子一让再让,倒也未曾再生事,谁让她们失去母亲庇佑。 点心好闻,却很甜腻,她再不喜陆莳也不好一人独食,分了一半给陆莳,放在她身旁的几上。她回身的时候想起陆莳看不见,又转回去将点心放在她的手中。 陆莳的手很冰,快到夏日了,她身体竟还不好?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2 楚染不好再动手动脚,看过她一眼后就回到原位,只说起点心:“这是阿城买来送陆相,谢你替他照顾猫。” 点心还有些,陆莳轻轻咬了一口,甜腻,她皱眉就没有再吃了。 楚染始终没有回答问题,阿秀掐着时辰过来,不敢入内就站在廊下,轻声道:“午时将至,殿下可留下用膳?” 屋内散着点心的香气,闻着让人觉得饿了,楚染看着外面的天色,就点点头。外头的连城早就不知跑哪里去了,她唤了几声无人回应。回屋的时候,陆莳姿势不动,手中仍旧捧着点心,她走过去,将点心搁置在几上。 阿秀从楚染的态度了看出些许暧昧,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新平公主青春年少,与端稳持重的陆相,确实不大般配。 这些年来,两人关系又不大亲近,就等同与陌生人,见面会笑一笑,如今公主即将及笄,陛下也未曾提起婚事,也不容许新平公主退婚。 就这么一直僵持。她有些替丞相不平,若是要退婚,便早些退了,何苦耽误陆相,再等下去,岁月易逝,陆相的终身事就困难了。 皇帝想退婚,又抹不开面子,就等着新平公主闹一闹,闹得满朝皆知,就可名正言顺地退了。谁知新平公主再是不喜丞相,也给她留着几分颜面,只写信去退婚,与皇帝之意背道而驰。 是以,就这么一直耽搁下来。 点心脱手之后,陆莳挺直脊背,楚染问起她的归程。刺杀她的凶手还在陆相手中,到时回去就可搭救太子。 陆莳道:“再过几日,殿下可要同行?” 楚染心中怪异,依旧没回话,反看着陆莳的举止,想来她心中自有筹谋,只是不肯告知她罢了。想到此,她眉眼低垂。 陆莳默然叹息,殿下对她成见太深了,总觉得与她成亲就会害了太子。她眸色清明,早已复明,再见楚染,心中虽有欢喜,到底抵不过前世里楚染抛弃她的苦楚。 两世,楚染都不肯信她。 楚染苦思不得其果,不免颓唐,陆莳见此,也不觉心软,她心中是有怨的,然而此时说不得,她们确实不能太过亲密,前世的事不能重演。 但也不可退婚。一旦退婚后,楚染就会面临着和亲的局面,到时亦是一番波折,她想了想,是否该提醒她退婚后就要面对这些困难。 她欲说话,却见楚染目光左右躲闪,想来是心中有事,她只得将话忍了下来,听楚染道:“不知陆相如何解太子困局?那些刺客可还在?” 她的声音不大,带着几分柔和,就像十五一样讨好卖乖。陆莳这次没有嘲笑她,免得又将人气走了,只肯与她说一半:“我回京后会替太子解局。” 其他便不说了,楚染撇嘴,没脸再去追问,方才已经很没骨气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3 阿秀将饭菜端了过来,不敢在里面多待,碗筷摆好后就退下。陆莳纹丝不动,楚染先坐过去,见她不动颇有些窘迫,就好心道:“你自己能过来吗?” 陆莳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微皱眉就见楚染走过来,伸手要扶住她。她本欲拒绝,想到楚染阴晴不定的性子就忍住,免得又将人气走,回郢都后的事都要商议一番。 比如楚染这些时日的去处,自然不能实话实说。 阿秀今日做的是一道清蒸鱼,配了几样青色的素菜。两人用膳时静默无声,陆莳心中有事,便只吃着米饭。楚染只当她看不见,好心地夹了菜给她,自己吃鱼的时候,又给她放了一块在碗里,贴心地将鱼刺给剃了,眼盲的人吃鱼容易被卡。 陆莳莞尔,也未拆穿她的动作,在停箸时才道:“殿下回京,可曾想过如何回复陛下,这些时日的去处。” 楚染抬眼,“丞相有何高见?” “殿下去游山玩水,从未见过臣,亦从未来过西北城。” 楚染怔怔出神,“为何?” “殿下担心与臣亲密过甚会给太子招来陛下猜疑,若回去实话说,岂非害了太子,就连那几名凶手送到陛下跟前,只怕他也不会再信。”陆莳言辞刚正,目不斜视。 楚染明白过来,颔首道:“我明白了,谢陆相提醒。” “殿下何须言谢,殿下还需晚些回郢都,必不会让殿下失望。”陆莳道。 陆莳的话都是从楚染的角度出发,楚染苦涩一笑,心里想的是一回事,真要去做,心底里百般滋味止不住地冒了出来,酸甜苦辣,皆令人神伤。 陆莳应当对她再坏些,就如同在别院里那样将她囚禁起来,或许她就可以硬气得起来,然而陆莳开始为她设身处地地考虑。前世她本就利用她,又抛弃她,这辈子也不好耽误人家。 可陆相的态度,如何都不肯退婚。她略有些头疼,只道:“我先回侯府,陆相自己保重。” 她做不到不识好歹,这个时候只能远远地离开陆莳,希望她自己早日想明白些。 楚然一走,陆莳看向她方才的座位、碗筷,初来时,楚染还是剑拔弩张,语气里带着蛮横,走时只怕是满腹心思。 她并非是蛮不讲理之人,心中有善,多是只是为太子考虑,如今只需慢慢引导她即可。 **** 楚染离开之后,照旧是几日未来,十五留在了小宅子里,每日跟着陆莳,阿秀做些它爱吃的东西。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4 陆莳眼睛复明,要做离开的打算,她不欲通知楚染。 楚染与长平侯感情尚可,今日离去,今生只怕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不如多留些时间让他们祖孙叙旧。 柜子里多是楚染和她的衣裳,楚染留的是男儿家的衣服,她亲自放入行囊中,亦将她的那份带回郢都。 离去之前,当与长平侯说上一声,只是她不可露面,唯有让人去侯府传信。 长平侯恰好从营地归来,闻讯后便跟着人去了。后面的楚染不知何故,只当是去见寻常人,未曾在意。 晚间长平侯归来时,心事重重,楚染见后才问起何故。 他说起城墙风化之事,亦叹息道:“如今之势,连家只怕走的愈发艰难了,殿下回去也当要保护自己,凡事莫要冲动,多思量,若有难以抉择的事当去询问丞相。” 楚染心中苦涩,应了一声后就回自己的院子。 如今之势,陆莳可算占据朝堂一半势力,手中是否有武将投靠也未可知,不过依前世,她只怕手中的权势更大些。 她是如鱼得水,也因陛下对她的信任,一旦她二人有亲密的举动,就会累得她失去权柄。 翌日,她骑马去街坊,在宅子外面走了几圈,想起陆莳提及的交易,咬咬牙,策马进去。 推开门,庭院内静默无声,她往里走去,在廊下停步。 打扫的妇人匆忙而至,道:“小郎君,姑娘走了,您不知晓?” 楚染震惊,“何时走的。” 妇人回道:“天亮便走了,我以为您知道的。” 楚染匆忙跑出院子,翻身上马去追。 第15章囚禁 年轻人做事,总是带着几分鲁莽,楚染策马跑出城时才想起不知陆相从哪个方向离开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5 城外四通八达,也不知陆相选的哪条路,在城门外徘徊片刻后,她又转回侯府。 侯府大门处连城在喂马,见到她落寞而归,将草递给旁边的小厮,道:“您怎么了这么闷闷不乐的,可是又跟姐姐闹别扭了?” 楚染没回答,拾阶而上,连城跟着过去,他抓抓头,不明白她为何落寞。一路跟着她进院子,见她收拾行李,就下意识不好:“殿下要去哪里?” “回郢都。”楚染简单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袍服,扫了一圈屋内摆设后,就去与长平侯道别。 长平侯没有觉得奇怪,只嘱咐她:“路上保重,我让一队人跟着你,沿途莫要与旁人搭话。另外太子的事,你莫要插手,陆相她已应承下来,当是还我的恩情。” 陆莳恩怨分明,得了恩情,必然要还。 长平侯提起太子危难,她想而未想就应承下来,刺客在她手中,且目前依她的力量,想要替太子翻案并不是难事。 重要的是她在养伤,旁人不会对她有警惕。 “如此甚好,祖父,阿染先回郢都,太子的情况虽说是无惊无险,可到底让我放心不下,我今日便走了。”楚染的神色不大好,也分不清是在想什么。 长平侯当即点了十人,一路护送她回郢都。 连城将人送到城门外,春夏交际,日头也很烈,照在人的身上起了薄薄一层的汗水,楚染面露晕红,拽住缰绳,与连城道:“再过不久,陛下可能降旨让你去郢都,到时自己多几分注意,莫要让旁人钻了空子。” 连城应了一声,楚染未作它话,打马就走,后面将士一路跟着。 西北城往南走,燥热的感觉就散去几分,遍地绿意也挡不住日头酷热,官道上许多汉子都□□着上身,看着人楚染忍不住闭上眼睛,策马狂奔。 这些都是押镖的汉子,酷热难挡,又要赶路,便脱了上衣走。 楚染入城后,本想去驿馆住下,想起自己从西北而来,一旦入驿馆就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只好选了间客栈。 她按照回郢都的路,一路去追,都未曾见到陆莳,也颇是奇怪。直到她追到郢都城,也不见陆莳。 此时她不好回公主府,在城外徘徊一个时辰,欲去东宫去见见太子,乔装改扮,当可掩人耳目。 陆相方一回京,她便紧跟着回来,陛下多疑,必然会往她二人见面的事情去猜。 她让人去找了一套禁军服饰,入宫后也便利,东宫与陛下后宫不同。东宫无后妃,太子不过十五,加之身体不好,就一直未成亲,禁军出入未曾受到太多的顾忌。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6 宫廷森严,东宫内都是太子的人,自成一方天地,王后虽管后宫,可东宫之内却不敢去触碰。她小心入宫后,便挑着无人的道走去东宫。 绕道梨园时,脚步一顿,前面传来人声,她小心地将自己藏入丛草内,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皇帝不惑之龄,身材高大,皮肤暗淡,听说这些年一直在吃丹药,延年益寿。他与陆莳在梨园里漫步,说的便是太子遇刺一事。 陆莳当时便在,只露过一面便匆匆离开,他心中不信任何人,对太子遇刺一事多有疑惑,今日恰好她回来,便问上一问。 陆莳跟着皇帝脚步,回道:“臣并不知晓是何事,只是下属去河边之际,恰好见到行动诡异之人,只当作是来刺杀臣的,他们起了疑心,趁机将人捉了。谁曾知晓,刚将人擒拿,后面萧明将军带着人匆忙而来,说是捉拿刺杀太子的刺客。” “哦,还有这么一回事?”皇帝侧眸,眼神徐徐变作冷漠,寒风一般冷冽。 陆莳神色不改,抬袖又道:“下属不敢暴露臣的行踪,就直接将人捉了回去,如今还在府内关着,陛下可要见一见?” 皇帝不答,只一味凝视俯身行礼的陆莳,脚步恰好顿了下来,楚染探头就能看到他漠然的面色。他凝视在陆相身上的视线似是审视,又似是怀疑,明晃晃的带着威压。 楚染忽而总结出一个词语,就是猜忌。 属于帝王的猜忌。 陆莳不过是提及抓到可疑的刺客,就令他这么猜忌,若是两人成亲,只怕当真毁了陆莳的前程。躲在丛内的楚染,心凉了半截。 深处猜忌漩涡中的陆莳好像未曾察觉到皇帝的心思,姿态谦虚,见皇帝不答,反垂首更深,楚染咬牙。 不知顿了多久,皇帝审视够了,才道:“那你将刺客提至朕的面前,朕见一见。” 皇帝神色和缓了些许,视线往梨园深处移去,陆莳闻言站直身子,挡住皇帝的目光,依旧道:“臣这就命人去将人提来?” 陆相姿色动人,一身朝服,秀雅端庄不说,不卑不亢的态度也令人很舒服。皇帝目光流连于她美玉般的面上,片刻后才离去。 美人虽好,却是旁人的。 陆莳虽美,却是楚染的,他不再去看,免得失了仪态,就道:“朕回宫,吩咐人去你府上提,梨园景色不错,陆相多看看。” 楚染脸色大变,院内梨花早已落了,哪里来的景色,这是将陆相囚禁在此! 陆莳颔首应下,“臣领命。”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7 皇帝带着内侍离开,留下禁军看守在此地,不容陆莳踏出去半步。 梨园内的梨花不见,唯存满园绿叶,陆莳抬首,阳光落至下颚,肌肤晶莹如玉,似是在惋惜,又似是在深思。 片刻后,她才转身,看着草丛里的人影,不觉好笑,走过去,低声道:“陛下走了,你也出不去了。” 楚染大窘,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戳穿了,自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陆相好似很开心自己被陛下禁在这里?” “殿下怎地入宫了?”陆莳上下打量她一眼,禁军的服饰根据人的品阶而设。楚染这一身当是寻常末等禁军的,又逢夏季,衣衫单薄,腰带几乎贴在腰间,纤腰楚楚。 她蹙眉,又道:“殿下这身太过荒唐了,纵然此时不能正大光明地入宫,也不可穿成这样。”方才但凡陛下多看一眼,就会露馅。 楚染未曾在意,躲在丛里不敢出来,陆莳好气又好笑,无奈道:“园内无人敢进来,你可大胆地出来。” 楚染没动,脸色通红,额头上大颗的汗珠晶莹剔透,眨眼间就滑了下来,她抬手就抹了抹,没有动。 陆莳上下打量她一眼,眸色温和下来,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她的腿上:“腿麻了?” 楚染脸色通红,方才太紧张就不敢动,时间久了,腿脚肯定麻木了。她索性坐下来,自己隔着靴子去揉一揉。 没想到的是陆莳也跟着蹲了下来,视线与她齐平,只道:“你入宫要见太子?” “嗯。”楚染垂首应了一声,便沉默下来。 夏日酷热,梨园里树木葱郁,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热。 外面的脚步声匆匆,楚染惊慌地抬首,陆莳却平静道:“那是禁军围住这里的声音,你不要紧张。” 楚染如何不紧张,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水,担忧道:“陛下这是何故?” 问话间,她眸色晶莹,带着诸多不解,陛下就算是不信,也不该直接将人困在宫内。 陆莳神色淡然,凝视楚染不语。楚染如今不过十五岁,少去前世里的那份沧桑,多的是肆意盎然。若在前世里的谨慎,她断断不会私自闯进宫来。 误打误撞,与她作伴。 快到午时,园内就算有酷热的日头,寂静森严氛围也让人欢喜不起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8 楚染脚麻缓解后就打量了周围,此地密林遮天,外间的人也不敢闯进来,她稍稍有几分安心,探首看了一眼外面,寂静无声不说,兵士腰间皆带着兵刃,面朝着梨园。 他们若防着刺客,就会面朝外面。可他们却恰恰相反,可见防的是梨园内的人。 她暗自不解,陆莳却站立不动,令人不解。 陆莳淡然,似成竹在胸,楚染受其情绪也渐渐安心下来,便道:“丞相有良策?” “没有。”陆莳道。 楚染气结,这人总是这么故作神秘,她想一气之下离开也不成,唯有忍着怒气道:“丞相没有良策怎地这般平静,不担心?” “臣做的只是将事实摆在陛下面前,其余的与臣无关。”陆莳道。这件事里她从未作假,陛下如何做来,她也不用担心,总之证据确凿之事,陛下想要遮掩,只怕也要掂量一二连家在西北的兵力。 他忌惮连家,不敢肆意打压太子,如今让太子受了委屈,想的该是如何补偿。 她明白,楚染却不知晓,欲多问的时候,外面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我进去看看,不会生事,你们且退开。” 这是王后膝下的公主灵祎,恒王的亲妹。 陆莳道:“殿下且去躲躲。” 楚染临回身的时候睨她一眼,仿若是警告,仿若是审视,陆莳只淡淡一笑:“臣会守本分。” 守什么本分?君臣的本分?楚染不信,也反抗不得,唯有乖乖地躲回去。 灵祎的声音从外来传来:“陆相、陆相。” 第16章饮酒 陆莳往声音来处走了几步,一抹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俏丽纯真,她俯身行礼,未及开口,来人就跳了过来,“丞相免礼,我恰好路过这里,就来看看。” 灵祎年岁比楚染小上一些,眉眼处天真皆是楚染两世都没有的,陆莳淡笑不语,面对她的打量也保持着恭谨。 丞相高洁且无趣,灵祎早就知晓,她并不介意这些,见陆莳在此便开心,就道:“丞相可曾饿了,我让人带了些吃食过来,冰酪樱桃散热,樱桃是我亲自去挑选的,颜色好看且口感极其好,丞相尝尝?” “劳殿下费心,臣不饿。”陆莳唇角浅淡的笑意淡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9 灵祎不在意这些,看着陆莳的目光甚是美好,脸颊微红,臻首微垂,道:“丞相不用客气,我让人去摆膳。” 她脸上笑意更深,丝毫不曾在意陆相的拒绝,茉莉花味的酒很是香甜,香气缭绕,宫人将膳食摆好,悉数退了出去。 灵祎不涉朝政,颇受皇帝宠爱,行事间虽天真也知分寸,她喜欢陆莳之心,几乎毫无遮掩。人人都道她天真,被王后保护得太好。 她自己尝了口茉莉花酒,眯住眼睛,给陆莳斟酒,陆莳拒绝道:“臣腿脚未愈,不适合饮酒。” “这样啊,倒是灵祎的疏忽,你且试试藕片,挑着最嫩的,拌着花蜜吃,又嫩又甜,此时恰好解渴。”灵祎只将装有藕片的碟子往陆莳面前推了推。 陆莳眼神带着几分飘忽,夹了一块来试试,继而颔首道:“确实不错。” 桌上十几样菜,皆是按照陆莳的口味,清淡为主,不见半分油腻。 灵祎很用心,她见陆莳吃了蜜藕,又给她盛了一碗三鲜汤,道:“汤去了油腻,鲜而可口,适合丞相这般大病初愈的人。” 陆莳识趣,端起汤喝了一口,灵祎高兴地眯住眼睛。 待她将碗放下,灵祎才笑道:“丞相回来,那阿姐是不是也该回来,今日怎地没有瞧见她?” 陆莳一怔,不解道:“新平公主去了何处,不在郢都城?” 夹着蜜藕的灵祎也是一惊,讶然道:“几月前,阿姐与陛下说去寻丞相,我以为你二人在一起,难不成未曾寻到你?” “未曾,想来新平公主去了其他地方。”陆莳自己夹了青菜。 灵祎将面前的那道清酱小松菌推了过去,作势道:“我以为阿姐思念丞相,这才过去了,她该是找不到丞相,游山玩水去了。” 听到这话,陆莳眉眼一蹙,灵祎却是深深一笑,反去推荐茉莉花酒,道:“郢都内有人酿了百花酿,据说用了近百种花,旁人觉得好喝,我却觉得味道太浓,不如单纯的果酒来的好喝。丞相你看,几十上百种的香料在一起,香味混杂,倒去了本意,不好喝。” 灵祎与楚染不同,日日研究吃食果酒,与寻常世家贵女一样。郢都城内父母宠爱下的未出阁女子大都这样,唯独楚染不同,她几乎从不曾在意女儿家的喜好。 陆莳莫名想到楚染,凝视清澈的茉莉花酒,未作言语。 她沉默,灵祎也不觉得无趣,细细说着趣事,又道:“听阿爹说要给太子哥哥选太子妃。” 陆莳眉眼一颤,装作无意道:“嗯,定了何人?”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70 灵祎托腮,杏眼睁得很大,“那日里我听了几句,阿爹想给太子哥哥选个淑女,贤良些就好,只是这样的女子在郢都城内大把,就是位分高低。但是太子哥哥不吭声,阿爹逼了几句才说阿姐未成亲,他为幼,还是等等的好。” 陆莳明白,陛下想给太子安排无权无势的女子,太子知晓,故而迟迟不应,等着楚染先成亲,只是楚染一旦成亲,太子身后的势力就会跟着涨,那时,皇帝就算给安排甚样的女子,也会多估量一些。 再者,皇帝不想应承两人的亲事,多半会拖上一拖,太子选妃也遥遥无期,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子的回答也很谨慎。 陆莳余光扫过丛中的影子,这对姐弟间的情谊在皇家极为难得,可叹太子短命,若是有子嗣,楚染也有盼头。 她回道:“太子殿下约莫不懂□□罢了。” “倒也非然,你看我恒王兄十四岁时便有了妾,如今孩子都满地爬了,我觉得还是早些成亲的好。”灵祎道,饮了杯酒,脸色微红,女儿家的娇羞煞是好看。 陆莳垂首,“太子体虚与恒王殿下哪里能比。” “这倒也是,陆相与我阿姐何时成亲?”灵祎问道,林间清幽,洒下的阳光淡薄,晕在地面上。 梨园里淡淡的青草气息渐渐地掩盖了茉莉酒香气,灵祎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趣事,陆莳端正,时而回上一句,注意力皆在丛间。 在灵祎独角戏唱完之后,她让人撤下酒席,让人拿了物什过来,自己亲自煮茶。 煮过一番茶后,王后遣人过来请她回宫说话,灵祎不舍,却还是听话地走了,临走道:“再过一月就是太子哥哥的生辰,年年要大办,今年也是不例外的,丞相可入宫?” 陆莳恍然,太子的生辰何尝不是楚染的生辰,回道:“臣当会入宫。” 灵祎这才欢天喜地地出园子,陆莳久久没有回神,阖眸而思,前世里楚染几乎不过生辰,陛下好似是故意的,给东宫赐礼,贺礼摆满殿宇,却忘了给楚染送。 也不知是否是故意要引起两人之间的怨恨,楚染却从不在意这些,好似也跟着忘了她和太子同时生辰。 略一思考后,她回身去找楚染。 楚染听了一个时辰灵祎的话,作为旁观者如何不明白灵祎的心意,她半坐在丛间,青草几乎要闷死她。 陆莳走近,望着她灰头土脸的样子,想起灵祎方才的话,楚染好像就没有喜欢的物什。 楚染不知她的心思,旋即站了起来,眉眼低沉,不忘瞪她一眼,也不曾说方才的事,只道:“陆相觉得太子当娶何家女?” “太子虚弱,只怕此事不该成婚,再者他已说殿下不成亲,他便不选太子妃,急不得。”陆莳情绪平静下来,静静凝视楚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71 楚染从丛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扬首看了一眼天色,“陛下要禁你到何时?” “最迟黄昏,殿下可是渴了?”陆莳道。 楚染瞥她一眼,方才她与灵祎又是蜜藕、茉莉花酒,解渴又清凉。她一人在丛里躲着,又晒又热,天与地的差别,当然体会不到她的痛苦。 她咽了咽唾沫,幽怨地眼神扫过陆莳,没有回答。 陆莳觉得好笑,道:“殿下若渴了,臣便去讨些水来,不渴便罢。” 这人故意逗弄她。楚染眼神不善,道:“丞相不怕水中下毒?” “自然不怕,此地皆是陛下的近卫,旁人不敢生事,殿下大可放心。”陆莳轻笑,不似方才那般冷漠。 楚染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觉得自己好没骨气,只是被晒了半日,着实口渴。 陆莳也不与她计较这些小事,走去园囿门处吩咐人取些冰水来,回来时手中多了碗酸梅汤,楚染接过,大口喝了,随手将碗丢在一旁,不作二话。 她姿态洒脱,比起太子更像男儿家,她与太子性子互换下,活得也不会如此辛苦,先王后若在,她可以活得像灵祎般快活。 她择了一阴凉之处坐下,靠着梨树,奔波数日,她也是累得不行,轻松下来,眉眼处的疲倦甚是明显。 她背对着陆莳,姿态如前世里一般。 陆莳驻足,前世里与楚染最后一面也是这般,她离开后忍不住回首,楚染的眼神如寒冰又如烈火,水火不相融间夹杂着压抑的疯狂与隐忍的挣扎。 再见时便是一具冰冷的身体。 她缓步走过去,唇角弯了弯,道:“殿下可觉得累了?” 楚染不好说自己追了她□□日,侧身掩盖自己的情绪,道:“还好,陆相不累吗?” “我昨夜得一好眠,散去多日疲惫,也不累,不若殿下睡会,待人来了,我再唤你?”陆莳轻声道,楚染只比她晚一日才回来,多半是知晓她离开了才策马回郢都。 多半还是担心太子的处境。 想此,她苦涩一笑,道:“殿下不必担心太子,他若聪慧,此次必会将委屈都讨回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72 楚染靠着树干,双腿伸直,挨着地面也不嫌弃脏,在军营里似是习惯了,她不知陆莳话音里的落寞是何意,便道:“太子心善罢了。” 她阖眸,不再去想那些繁杂的旧事,既然陆莳都已安排好,她也不用去担忧,不如待会去东宫看看。 园囿里无人敢进,给了楚染极大的便宜,片刻后就沉沉入睡,也忘了身旁人。 陆莳缓步过去,半蹲下来,细细凝视楚染。 楚染的皮肤被晒得通红,额间渗着细密的汗珠子,薄薄的一层,她伸手以指腹轻轻擦去,眸色淡然间蔓延极浅极淡的欣喜。 指腹下的肌肤火热、滚烫,是活的。 她一触碰,楚染的眼睫轻颤,吓得她收回手,指尖划过她脸颊的肌肤,楚染半迷糊地睁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楚染:好气,我晒着大太阳,你们把酒言欢。 第17章壁咚 梨园算不上大,花瓣纷飞之际,宫内不少妃嫔过来游玩,如今夏日,炎热无趣,便人迹罕至。 林子外头设一花台,据说前朝是一宠妃的寝宫,奢靡的构造,让后世人叹息。灵祎离开后,梨园彻底安静下来。 楚染迷糊地睁了睁眼,见是陆莳,反彻底松懈下来,闭眼又睡着了。 陆莳心口跳得厉害,一动都不敢动,待楚染复又入睡后,才敢动了动,只是再不敢去碰她,睡着了也比常人警醒。 周遭寂静,外面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皇帝悄悄地囚禁丞相后,迅速着人去相府拿人,半个时辰后,刺客就被带入宫。 他不信任何人,又涉及太子的安危,只好亲自去审。 整整一个下午,皇帝未见旁人,审得如何也无人知晓,最后只知几名刺客都被赐死,进入皇帝的章华宫后,就未曾再活着出来。 直到黄昏,梨园外的禁军才相继撤离。 陆莳警觉,先唤醒楚染,未及说话,内侍笑吟吟地走进来,“丞相辛苦了,陛下请您过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73 话未曾说完,陆莳走近,挡住他的视线,道:“可,我即刻便走。” 内侍不知林中还有人,甩了甩浮尘,跟着丞相后头往章华宫走,本以为陆相会问上几句章华宫的情况,谁知她一路沉默不言,仿若从不关心此事。 他知道这事丞相摆明了不沾身,自己也不好过多去说,脚下迅疾地跟着丞相。 陆莳入内时,太子亦在,他神色谦逊,闭门思过的这些时日反倒将身子养好了些。 丞相入内,父子二人的声音就顿了下来,太子先道:“瞧见丞相,孤心中也着实欢喜,阿姐可是同您一道回来的?” 陆莳摇首,“方才灵祎公主也曾提起此事,只是臣未曾见过新平公主,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太子脸色一白,极为尴尬地回首看着皇帝,“阿姐说是去找丞相,怎地未曾见到?” 陆莳沉默。 楚帝也是一怔,他素来不在意这些儿女家的小事,摆摆手道:“多半又是闹着出去玩了,待回来朕再与她算账,倒是陆相辛苦了,朕赏你些东西,回去把玩。” 丝毫不再提刺客之事,陆莳心明,颔首谢恩。 不多时,楚帝将太子挥退,“阿瀛受了委屈,丞相如何看?” 只说受了委屈,不说惩治背后凶手,陆莳虽说早已心明,心中忍不住替这对姐弟不甘。她略一思忖,道:“臣今日去府衙时,接到长平侯送过来的奏疏,道是城墙年久风华,请陛下拨银修葺。” “这件事,朕也曾知晓,不过朕想先给太子选太子妃。”楚帝心中不定,边境无大事,修葺也不等着一时,再者西北那么远,谁知道真假。 陆莳道:“太子体弱,成亲是大事,两下一冲突,只怕……” 喜事没办成,成了丧事,天下文人都会唾骂皇帝害了自己的儿子。楚帝好面子,想起太子的身体,确实觉得哪里不妥,听了陆莳的话后就改口:“让礼部去办、不,还是卿去办。” 他也不敢让霍家的人经手,此事一出,恒王的嫌疑是逃不掉的。 言毕,陆莳领命。 她欲退下时,楚帝又唤住她:“新平不在京,你便代替新平去瞧瞧太子。” 瞧瞧是假,安抚是真。陆莳道:“臣明白。”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74 东宫离章华宫有段路,且太子方走,陆莳也不急着去,反饶道去了梨园,借口落下东西,要亲自去找。 待她回到林中时,那里早就空无一人。 她弯了弯唇角,宫内因方才之事,早已戒严,楚染想要出宫,怕也是不易,就凭东宫的秩序,也难靠近。 陛下吩咐她去东宫安抚太子,必然会派人跟着,此地不好久待,她作势找了一圈,无果,转道去了东宫。 太子楚瀛的性子相对于楚染,反倒少了些魄力,见到陆相过来,他忙去迎,吩咐宫人去沏茶,自己与陆相入内。 屏退殿内伺候的宫人,他迫不及待道:“陆相可知阿姐在何处?” “她已回郢都,太子莫要担忧,您为何不娶太子妃?”陆莳问道。 提起亲事,太子淡淡一笑,“我这副身子娶了太子妃回来,也是摆着罢了,且选的人未必就是我心属之人,倒不如拖着,先等阿姐同您成亲后再说。” 少年人心思坦诚,在陆莳面前袒开心扉,与楚染天差地别。 陆莳心中叹息,却道:“阿染要同我退婚,只怕亲事不成。” 双生姐弟心有灵犀,太子知晓楚染心中事,他苍白的面上浮现红晕,笑道:“阿姐怕连累丞相。” “谈何连累之说?”陆莳不明。 太子则道:“阿爹这般忌惮,阿姐与您成亲,会误您的前程,若无阿姐,丞相只怕青云直上,就当今日囚禁您半日来说,您与阿姐若无婚约,您保持中立,阿爹犯不着来怀疑您。说到底,是孤牵连丞相。这么多年来,阿姐看都不看您一眼,旁人只当是不喜您,可孤明白,她是不敢欢喜罢了。” 喜欢的人近在眼前,相见不敢看一眼,个中滋味,陆莳有所体会。 前世里,楚染的感情压抑在心底深处,尤其是太子亡故后,她如同换作一人,冷言冷语讽刺。 陆莳顿愕,太子却大方一笑,窃窃道:“您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千万别同阿姐说,孤连累了她,只是我二人丧母,外祖家远在西北,不如恒王势力深厚,阿姐想要的不过保我储君之位。可是她忘了,就算我他日成了皇帝,也不过是位短命的君主,不值得她牺牲自己的幸福,奈何阿姐不明白。” 太子的话如同擂鼓敲在陆莳心头,她无奈道:“殿下若是早些成亲,诞下后嗣,何须担忧这些。” “这些不急,还是丞相先早些成亲,到时您与阿姐替孤择一贤良之人。”太子道,一身袍服极为宽,显得他十分瘦弱。 陆莳瞧见后,皱眉道:“东宫虽以太子为主,宫人心思不同,太子还是要注意些。”太子前世里是被毒死的,至于是谁,却查不出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75 “孤晓得,丞相且多留片刻,今年您的生辰在外过的,孤不好送礼的。”太子起身去内室,片刻后手中多了一坛酒,道:“梨花清香,按理几月前的酒该送去相府,可是孤怕丞相不在意,就一直留到如今。梨花虽比不上茉莉的香气,酒味也是不同,阿姐对着前人留下的方子熬了几日,就是不知可曾符合丞相心意。” 灵祎去梨园之事,阖宫皆知,只怕阿姐回来也会知晓。 年少之人目光爽朗,笑容英俊,陆莳恍惚地接过梨花酿,太子心中酸涩,又道:“阿姐性子不好,待她回来,听了传闻,只坛酒只会便宜了孤荷花池中的锦鲤了。” 楚染会吃醋?陆莳皱眉,想起灵祎走后,楚染不屑的神色,道:“臣明白,会同殿下解释。” 太子笑得满意,道:“孤送丞相出东宫。” 夏日里日子长,天黑得晚,阳光斜照着过来,失去了白日里的酷热。 太子礼节性地将人送到东宫门口,微微行了半礼,目送着丞相离开,他旋即转回身,回宫。 宫道幽深,也没有那般热,陆莳紧跟着前面引路人的步伐,她手中捧着一坛酒,脚步沉稳。 前面内侍不敢走得太快,丞相是女子,不好同男子相比,转过宫门的时候,他特地停下来回身去看陆相。 一看才知后头没人了,他走得太快,丞相没有跟上来? 他急忙原路去寻,明明放慢了脚步,怎地还把人弄丢了,他甩着浮尘,匆忙出去寻。 宫廷森严,道上来回的宫人垂首脚下,都不敢抬首,他们若敢抬头,就会察觉拐角里的异样。 楚染进不得东宫,方才去时发现守宫的人换成不相识的禁军,她徘徊不前,等到陆莳出来时,本想唤太子,谁知太子只知去凝视丞相背影,未曾注意到她。 无奈,只能一路跟着陆莳,待无人时将她拽了过来。 她捂着陆莳的嘴巴,微微喘息,“我想见太子。” 陆莳皱眉,鼻尖皆是青草的气息,楚染的神色慌张而忐忑。她背后抵靠着墙,退不得,眸色若水,方才的震惊淡去,静静凝视楚染。 楚染心虚,捂住的那只手更是发烫,酥麻的感觉令她眼睫轻颤,陆莳的直视让她几乎撑不下去,讪讪地收回手。 凶神恶煞地模样映在陆莳的眼里,反多了几分窘迫与可爱,唇角弯起浅淡的弧度:“殿下方才怎地不自己进去?” 楚染懊恼:“太子没有看到我,守门的人换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76 陆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臣要回府,殿下可要同行?” “我去见太子,随你回府做什么?”楚染不解,抵着陆莳的姿势不变。 姿势莫名暧昧,陆莳想推开她却空不出手来,只好道:“殿下站直了些。” 楚染回神,算计着宫门下钥的时辰,又思虑着如何逼迫陆相带她回东宫。她素来行事带着偏激,陆莳也是知晓的,一见她反压了过来,便知不好,道:“殿下自重些,此时不可见太子。” “丞相紧张什么,你若带我去,我便松开你就是了。”楚染手按着刀柄,眉眼微挑,带着些许不羁,这模样就差拿着刀架在陆相的脖子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拿着刀的壁咚。 第18章花酿 看似很镇定,其实楚染的眼睫颤抖不停,她握着刀柄的指尖不断在摩挲。 若是往常陆莳必然恼了,今日里听太子说了事就不想与楚染计较,唇角微动:“新平公主还当臣是瞎子?” 楚染咬牙,凝视陆莳的眼眸带着异样的情绪。陆莳平静,目光落在楚染身上,一如往常的冰凉如水,“殿下恐是忘了自己的处境,想要此刻去陛下跟前?” 只要陆莳开口喊一声,立即就会被旁人发现。 楚染心明,面色焦急,就像是被陆莳揪住小尾巴那样,顿觉丧气却又无可奈何,牙关紧紧咬着,脸色苍白。 陆莳被她看得心头发软,手中还捧着她做的梨花酿,她略一思考,道:“殿下此时不宜见太子,亦不可回公主府,不若去相府住上□□日,修葺城墙一事,陛下也已答应。” 陛下答应修葺城墙,无非是安慰太子罢了,若在前世里,楚染必然据理力争,让陛下严惩幕后凶手,然这次不会这么做,陛下摆明了要偏袒,她争也无用。 陆莳争到这一步已然不易,她懂得见好就收,不会去打破陛下的底线。 楚染僵持着不动,陆莳腾出一只手来,反握住她搭在刀柄上的手,悠悠一笑:“殿下莫要执迷不悟。” “丞相邀我去府上,于我可有益处?”楚染不肯吃亏,入了丞相府,哪里还有自由,公主府知晓是回不得,但她可去客栈将就几日,总比处处受人气的好。 她想起灵祎,心中微恼,不悦道:“去相府看着丞相与灵祎把酒言欢?” 楚染年少还小,十五岁生辰还未过,真正算起来不过十四岁罢了,气恼的时候咬牙切齿,脸颊微鼓,杏眼微睁,也当是十分可爱有趣。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77 陆莳继续逗弄:“殿下若学几分灵祎,也会多得陛下几分宠爱。”毕竟皇帝喜欢不涉朝政的女儿,且灵祎懂得如何讨他欢心,隔三差五就送些吃食过去,谁不喜欢这般贴心的孩子。 她一夸灵祎,楚染就更加恼了,拂开她的手,自己往一旁无人的宫道走去,“我自己去找太子。” 陆莳莞尔,道:“殿下再走一步,臣便唤人来。” 楚染顿足,气得怒视她:“你无耻。” “殿下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随臣回相府。”陆莳语气轻松下来,方才被她这般抵着,确实不太好受。 楚染几乎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怒气,三两步跨过去,拽起陆莳的手腕,威胁道:“丞相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殿下大可动手。”陆莳随她这般握着,也不去挣脱,楚染为何而恼,她也明白,无非是灵祎罢了。 太子说得对,提起灵祎,她就站不住了。 这里人多眼杂,陆莳不愿与她继续闹下去,半是妥协到:“殿下去相府,臣可保证不会让灵祎公主入府。” 闻言,楚染神色稍缓。 陆莳确信,源头当真是灵祎。 **** 丞相出宫的马车被人拦截,陆莳掀开车帘,入目是恒王。她下车行礼,恒王不悦,上下打量她一番,不阴不阳道:“丞相在宫内待了整日,可着实是辛苦。” 陆莳一身朝服,清正端方,闻言后神色不改,淡淡道:“臣不知恒王殿下的意思。” “听说丞相在梨园里与灵祎待了半日,把酒言欢,好不恣意,难不成不辛苦?”恒王坐 于马上,恼怒至极。 午时的事如今传扬得人人皆知,丞相洁身自好多年,等着新平公主长大。新平公主大了,灵祎也同样要及笄,且新平公主想要退婚一事,并非是秘密。 灵祎有心,恒王也不是傻子,这般兴师问罪,倒像是丞相主动去勾搭灵祎一般。 恶人先告状。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78 陆相立于马车旁,左右人都不敢抬首,唯恐被两人记恨上。 “殿下说笑了,陛下让臣于梨园内赏景,寸步难行,如何与灵祎殿下把酒言欢,您莫不是听了什么谣言?”陆莳道,她神色淡然,无惊无怒,像是做过恒王口中的事。 恒王大惊,恼怒道:“那么多宫人内侍难不成是瞎子?” “这些臣如何得知?”陆莳反问。 恒王哑口无言,陆莳只当做笑谈,行礼后就上车,吩咐车夫继续赶车。 车内的楚染斜睨她一眼,讽刺道:“丞相被人这般堵着路,指不定他日我恒王兄就要上门逼亲了,届时您想不退婚都不成了。” “无妨,当时殿下也在,大可为臣作证。”陆莳阖眸,不再与她细说下去。楚染虽恼,也非是聒噪之人,也随着停顿下来。 相府便是之前的陆府,陆莳早早地从家中搬了出来,开府另辟。偌大的相府仅她一人,陆莳性子高冷,陆家虽说是大家,可这些年未出大成者,多是碌碌无为之辈。 到了陆莳这里,先被先王后定亲,又青云直上,陆家宗族的人多上她府邸求些官职。陆莳是女子为官,本就不易,一一拒绝宗族的要求后,陆家人就不肯再上门。 陆莳无意这些,搬出陆家,在靠近宫廷的琼花巷择一良宅。 府邸本不大,陆莳拜相后,便着人买下隔壁府邸,将院墙打通,两府并作一府,这才大了些。陆莳从侧门而入,无人在意,楚染紧跟着她。 初次入相府,一路走去,亭台楼阁与梦中相像,一时间心中感慨,也不知那梦中景昭示着什么,不过也有许多事是不同的,比如陆相眼盲,梦中是没有出现的。 侧门是刚开的,门上的漆也是新的,焕然一新,此处不如正门宏伟,但人少不受人注意,恰好适合楚染入门。 陆莳不再多话,一路领着她去客院。院内清香,花圃就在门前,绿意盎然,紫色藤萝花沿着柱子爬上屋檐,景色十分爱人。 楚染纵不懂这些,在入内后见到后也微有些惊叹,她走到藤萝面前,以手摸了摸,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展颜一笑。 笑意清浅,令人心头一震。 陆莳并未上前打搅她,她的笑意带着点点纯真,与那些虚伪的不同,春风和蔼。紫色映着雪肤,明眸皓齿,明艳不可方物。 只是粗糙的衣裳不大合眼,陆莳皱眉,道:“殿下沐浴,换身衣裳,晚膳可要一起?臣这里得了一坛梨花酿。” 梨花酿?楚染觉得有些耳熟,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寄人篱下,她不好再给人难堪,颔首应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79 陆莳又道:“我与殿下一墙之隔。” 楚染未曾在意,径直入内沐浴更衣。 晚间的时候,楚染换了一身裙裳,粉妍妍的淡樱花那般,这些颜色倒似是灵祎喜欢,她不大喜欢这些,几乎不适应这些少女的喜欢。 轻柔的裙摆如同桃花云雾般,楚染肌肤雪腻,平日里多是劲装窄袖,陡然换了腻人的粉色,衬得她面色昳丽绝俗。 伺候她更衣的婢女见过陆相的颜容后,对于这般也是惊叹,她微微含笑,引着她去前院。 陆莳在书房见了幕僚,今日之事,怕是就这般结束,陛下多疑,对于刺客的话也不会全然相信。但他亦会敲打霍家,不出意外,霍家明日必会遭到帝王震怒。 幕僚退下后,她便去前院见楚染。 楚染一人坐在食案前,举止中透着英气,陆莳莞尔,目光微微闪动。 厅内人皆退下,她将梨花酿置于楚染眼下。 楚染看到自己亲封的酒,顿愕后震怒:“你从哪里来的?” “这是太子今日赠臣的,言及生辰贺礼。”陆莳平静道,她在食案前坐下,凝视楚染又羞又恼的神色后,眸色带笑。 楚染脸皮也很薄,那些不羁都是装出来的。 楚染说不出话来了,她确实嘱咐太子将酒连同东宫的贺礼送去相府,她敛下怒气,并未多言。 两人相对而坐,陆莳开口便是政事:“殿下如今当学灵祎公主,去讨陛下欢心,至于朝堂之事,不如先放一放,任由霍家做大,鼎盛而衰的道理,殿下当懂。” 她抬首给楚染斟酒,神色极为正经,楚染凝视清澈的酒液,为难道:“我放心不下太子。” “太子心思深沉,胜过殿下,再者就算插手朝政,也要暗地里才是,您这样名正言顺,只会适得其反。”陆莳执起酒杯的五指纤细,扬首可见白皙的玉颈,姿态优美。 陆莳之美,一颦一笑,刻入骨髓。 烛火下的肌肤近乎白雪,又美过雪,楚染叹息,灵祎的眼色不错,陆莳的美,无人能及。一身寻常的服饰都这般美,若锦衣华裳,只会令人更加无法移开眼来。 丹青手中的浓墨重彩、盛丽灼灼,都不及陆莳半分韵味。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80 楚染叹息,扬首饮下杯中酒,道:“陆相之意,让我撤出朝堂?” “撤出最为合适。”陆莳道。 楚染不舍,她筹谋多年,怎会因陆莳几句话就放弃,面对陆莳的相劝,她沉默不语。 陆莳也不曾逼迫,照旧替她斟酒,又道:“有舍方有得。” 楚染面色犹豫,脑海里想起梦中之事,她在朝堂上确有自己的小波势力,只是也被皇帝忌惮,舍弃这些,就为了皇帝的宠爱? 值得吗? 她微微恍惚,抬眼间陆莳的身影好似在晃动,她觉得有些热,酒劲上来了。脑海里想着陆莳的话,抬起自己纤细的手腕,袖子滑落,露出嫩藕般的小臂,手贴着自己的额头,一路滑了下来,一点一点试着自己的温度。 陆莳看着她酒后的醉态,眸色黯淡,道:“殿下舍不得?” “舍不得。”楚染坦诚道,她觉得有些热,就给自己扇了扇风,凉意太少,起不得效果。她自己酿的酒,怎地后劲这么大? 酿好的酒还未试,就被阿弟送人了…… 楚染想着回去定要去揍那小子,瞎胡闹。 “陆相,你舍得如今的权势吗?”楚染看了看镇定如初的陆相,眼神有微微涣散,坦诚道:“你若是寻常女子,这亲事也就不退了。” 陆莳觉得好笑,“臣这相位不合殿下心意?” “合。”楚染力争自己清醒,不敢再随意说话,摸着自己的额头,颤悠悠地站起来,脚下裙摆太大了些,未曾注意就踩了上去。 陆莳起身揽住她,笑容意味不明,“殿下自己酿的酒竟醉了自己。” 楚染攀着她的胳膊才站好,脑袋晕乎,“这酒是我第一次酿,还未试,只怕酒劲大了些,你别饮了。” 她腿脚无力,陆莳清丽的姿色映入眼中,她伸手去摸了摸,陆莳没有躲避,就大胆了些,迷糊道:“你能喜欢旁人,唯独灵祎不可。” “为何?”陆莳揽着她不动。 “我不想同你成为敌人。”楚染的手落在艳丽的唇角上,她静静凝视,不知在想什么。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81 第19章背 恒王与太子无法共存,同样的道理,楚染与灵祎也终究不能站在一起。陆莳听后顿觉苦涩,她深吸一口气后,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她忽而感觉得出来,楚染心里很矛盾。 楚染半推开陆莳,自己坐回去,眸色迷离,半托着腮,忽而抬首凝视陆莳,脸色微红,眼里弯出一抹笑,“丞相可曾有喜欢的人?” 若是平日里,陆莳断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现在楚染醉得分不清南北,她也无需警惕,坐下道:“殿下可有?” “我?”楚染沉吟,神色纠结,半晌后才道:“我有能力喜欢旁人吗?” “喜欢有心而发,与能力无关。”陆莳哄道,楚染托腮时,视线凝结于她的身上,似是 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楚染的性子过于压抑,喜欢与否都不曾表露出来,就算太子对她的心思也只是从每生辰礼上猜出来的。 她半是清醒,半是迷糊,总觉得眼前一团迷雾,红唇蠕动:“丞相喜欢谁?” “楚染。”陆莳道,脸色不大自然,她对楚染若无心,怎会三番两次相助太子。 楚染莫名被唤名字,顿时不解,等了片刻见陆莳不答,嗤笑道:“丞相还藏着不成?” 这人醉得不清,陆莳自认将话说得很明白,她却还是不懂,心中无奈后,她欲起身去唤婢女过来去熬醒酒汤。酒太烈,只怕酿酒的时候出了些小差错,比例不对。 她方站起来,楚染就拉着她,非要她坐下:“丞相,你别走,还未曾回答我,若是你喜欢的人,我给你牵红线,可好,到时退婚时,我便说你有心上人,一举两得。” 陆莳微恼,直接拂开她的手:“殿下醉了。” 她力气不大,楚染却未曾设防,一拂就摔在地上。 夏日衣裳单薄,地毯显得燥热,早早地就撤去了,楚染这一摔,差点就磕到了脑门。 陆莳也是一惊,忙要扶她起来。谁知楚染不乐意,推开了她,自己半坐在地上揉脑袋。刚才就觉得脑袋晕,现在更晕了些,她恼恨地看着陆莳:“你推我。” 陆莳:“……”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82 她理屈,就只得去哄,免得婢女过来瞧见不好,她将语气放轻下来:“对不起,臣送你回屋?” “对不起有用吗?”楚染觉得脑袋晕,肯定是撞出来的,她不想接受陆莳的好意,自己想爬起来,动了动腿,发现腿也疼了。 水雾在眸子里蔓延,她睁大眼睛瞪着陆莳:“腿也疼。” 她无端受委屈,不想理睬这个人,只是自己又站不起来,生气又懊恼,便道:“你送我回去。” 方才不让送,现在又喊着送,陆莳确信她醉得糊涂了。她伸手,“那臣扶您?” 楚染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心如玉,筋脉的纹路也很清楚,十指修长,纤细莹白。她看着自己的手,往后藏了藏,撇嘴道:“我不用你扶。” 说话颠三倒四。 陆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楚染只一个劲地揉脑袋,半晌后抬首看着陆莳:“你怎么不扶我?” “殿下酒量不好,以后还是少饮酒的好,在臣这里丢了面子尚可,旁人看到可就失了颜面。”陆莳耐心极好,俯身将人拉起来,按住她乱动的手,额头一块红了,也不知是撞的还是揉的,显得有些可怜。 她深深一叹,给她摸了摸,低声道:“回去吗?” 陆莳手冰凉的,摸着滚烫的肌肤,楚染觉得很舒服,蹭了蹭她的手心。 她一蹭,陆莳下意识就收回手,她不高兴地看着陆莳:“小气。” 陆莳莞尔,望着她孩子气的神色,无奈摇首:“你要怎样?” 楚染也不矫情,眯着眼睛:“你再摸摸?” 陆莳却不如她意,“先回去。” 楚染不肯,坐着不动,她觉得热得不行,酒后燥热也是常事,倔强道:“不行,先摸摸。” 陆莳不肯依她,看着外面的夜色,依旧道:“先回去。” “不好,那你自己先回去。”楚染眯眼,醉后迷离之色,给人媚眼如丝之感,嫣红的唇角被咬得更加红润,灯火下的肌肤带着淡粉,带着清醒时从未有过的张扬明丽。 陆莳被她闹得没有办法,俯身之际伸手给她摸了摸,肌肤细腻带着滚烫,就像是一团火在指尖燃烧,星星点点的火,烧向全身。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83 她揉了两下后就感觉烫得厉害,淡淡道:“回去?” 楚染不耐,握着她的手贴向自己的额头,蹭了蹭,在觉得满意后,自己站起来,走了两步就觉得膝盖疼,约莫是方才摔的。 她委屈地看向陆莳:“你摔得我膝盖疼?” 陆莳深深吸一口气:“你要怎样?” “你背我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楚染:小本子记一笔。 猜:背了吗? 章节目录第20章 楚染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陆莳眼前眩晕,她扶桌而站,唇角抿微抿,道:“自己走。” “自己走,那你别跟着我。”楚染脑子晕乎,觉得口渴,左右扫了一眼没有看到水,就只得放弃。她一眼都不瞧陆莳,自己摸索着往外走去。 出屋后,她扶着墙壁而走,站在廊下不知该从哪里走。 陆莳好心提醒她:“往左走。” 夜色深沉,身后婢女阿秀提了盏灯过来,照亮了脚下的青石板路。楚染凝视着灯火片刻,接了灯,自己往右走。 陆莳扶额,阿秀上前道:“殿下,您走错了,往左走,才是您的院子。” “闭嘴。”楚染斥一句,拎着灯往右走。阿秀担心她摔着了,小心翼翼地跟着,往右走就是丞相的书房,阿秀跺脚,“殿下。” 陆莳走过去,在楚染面前停下,试探道:“背你,可好?” 楚染眼前一亮,陆莳莞尔,将灯递给阿秀,在楚染面前矮下身子。 昏暗的石板路上看不清陆莳的神情,阿秀顿愕,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惊讶的时候,楚染趴上陆莳的背,双手还不忘环上陆莳的脖子。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84 两人贴得很近。 陆莳一僵,脖间湿热,她蹙眉,楚染不自觉,贴着陆莳,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满意地闭上眼睛。 从这里去楚染院子并不近,陆莳力气不大,背着她几乎迈不动脚步,她深呼出一口气,道:“你若摔着了,可不能怨我。” “一起摔,不愿你。”楚染回应一声,唇角贴着陆莳的耳畔,烫得陆莳心口燥热。 提着灯的阿秀,觉得新平公主在故意折腾陆相,她气得想过去拉开两人。 趁陆相看不见她时就欺负她,如今酒醉了也不肯放过。 她恼恨也无用,陆相只一味纵着殿下。 前面两人就走得很慢,陆莳前些时日习惯了眼前漆黑,今日明月高悬,淡淡的银辉将相府内的景色镀上薄薄的月色。 陆莳脚下虚浮,尽力迈得很稳,耳畔处楚染的呼吸很清楚,她凝视脚下,楚染忽而开口:“你可曾背过旁人?” “没有,那殿下呢?”陆莳语气略有些急促,可见她确实很吃力。 楚染想了想,道:“有。” 陆莳脚下一顿:“何人?” “我阿弟。”楚染道。 陆莳重新迈脚,语气放得平缓,“殿下对太子是姐弟情深。” 楚染思绪跟着陆莳去转,微微闭上眼睛,沉吟片刻:“那丞相对我是什么?”我背我阿弟是姐弟情深,那丞相背我是什么? 陆莳被她的问题搅得头疼,沉默着不去理睬。楚染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话,她抬起脑袋,在陆莳耳边吹了吹,“你这个习惯不好,不喜欢。” 她搂陆莳搂得很紧,陆莳一时间透不过气来,不知过了多久才走到院子,谁知楚染指着她的院子就喊:“到了,去这里。” 两人院子很近,再走数步路才是楚染的院子,陆莳反驳道:“这不是你的。” “就是我的,你看门都是一样的。”楚染据理力争。两院相隔,恰好相府刚刚修缮,院门上的匾额还未曾添置,确实有些像。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85 陆莳将她放下,道:“你且进去看看里面可有紫色藤萝花?” 楚染未等她说完,直接抬脚踏进去,她被台阶绊了一脚,陆莳皱着眉头去扶住她。楚染牵着她手就这样走进内室,找藤萝花的事也忘得干净。 进去后,她理所当然地爬上小榻躺下,陆莳有些疲倦,吩咐阿秀去打些热水来,她自己饮了盏凉茶才散下心头的燥热。 小榻上的人脸蛋红扑扑的,本是躺下的,不知怎地翻了个身,侧躺的睡姿让醉鬼身体起伏出别样娇柔的曲线,身上衣裙自然睡皱了,胸口的衣领也跟着散开,大概热了。 她就像只懒猫一样,酒劲上涌,莹白的脸带着一层薄薄的潮红,平白添就几分素日不见的靡艳之感。陆莳走过去,还未靠近,她就猛地睁开眼,眼中盈盈水雾,呆了会儿,道:“好热,有冰吗?” 这个时候,郢都内的权势富贵人家都会用冰散热。陆莳不大喜欢用冰,相府内有冰室,让人去取也很快,但她没有答应楚染。 酒醉的人贪凉,更易染风寒,她吩咐婢女去将大夫请来。 前世里太子走得突然,她几乎怀疑是陛下以毒控制太子,只怕恒王都是如此。楚染又是爱参与政事的性子,陛下若是狠心,也会效仿其他两人的。 楚染觉得热,自己要爬起来开窗户,陆莳按住她:“别动,等大夫过来。” “大夫?”楚染不大明白要大夫做什么,索性不去想,下一刻就软软地靠在陆莳的怀里。 陆莳被她这么靠着,先是呼吸一滞,而后伸手揽着她,未及多想,婢女引着大夫匆匆而至。她眼睫一颤,扶着楚染躺下。 楚染靠着硬邦邦的小榻,觉得不舒服,不禁怀念方才靠着陆莳的感觉,又要爬起来,陆莳按着她:“一盏茶的时间,殿下且忍忍。” 大夫垂首,不敢抬首,只轻轻按上榻上少女莹白纤细的手腕,片刻后摇首。 陆莳指尖微颤,朝着阿秀扬了扬下巴。 阿秀明白,引着大夫出去。 酒意上涌,楚染躺在榻上昏昏欲睡,她摸到陆莳的手腕,往她那处凑了凑,随后靠着她入睡。陆莳知她警觉,没敢动,只静静凝视她。 待隔壁麻木了,才敢动一动,将人放在榻上,又见她一身裙裳,略一思考,便解开衣带,脱下来。 楚染毫无知觉,任由陆莳去做,十分乖顺。 想起白日里的剑拔弩张,陆莳默然叹息,约莫也只有醉酒中才会这么安静乖巧。她虽无奈,也很庆幸楚染还活着。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86 要想将楚染从朝政中摘干净,方可在太子死后平安顺遂。太子的病,太医早有诊断,活不到而立。 前世里太子未及弱冠,便死去,比太医估计的时间早了很多年,因此,她觉得是太子身上的毒提前毒发了。 **** 次日休沐,相府迎来一位老夫人,陆相的母亲。 相府搬迁还未来得及宴饮,陆莳不打算太过招摇,就将此事按下,却吩咐人将两院的匾额早日做好,免得又让人分不清。 仆人退下后,老夫人便过来了,婢女都退了出去。 阿秀给刚醒来的楚染送热水。楚染觉得头疼欲裂,靠坐在迎枕上,看了一眼周遭陌生的摆设,有些摸不准自己身处何地。 楚染醉后大多记不得事,阿秀得了陆相吩咐,不会提及这件事,她伺候楚染用过早膳后便要退下。 楚染唤住她:“今日休沐,丞相可在府上?” “在,与老夫人在前厅说话。”阿秀恭谨道。 老夫人?楚染听后想起梦里的事,老夫人好像与陆相关系不大和睦。陆相父亲是汝南侯,世代罔替,当年先王后定亲的时候,他还活着,没过几年便去世了。 他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太子势单力薄,与新平公主联姻,无疑将整个侯府都牵连进去。 同样不满意的还有现任的汝南侯,他为长,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陆莳的能力,能够超越他,压得陆家其余人抬不起头来。 两人的嫡亲兄妹,却陌生如同路人。 楚染用过早膳后,去寻陆莳,想说一说退亲的事。 老夫人在花厅,她今日来得早,说的也是与新平公主的事,她与自己的长子汝南侯想法一致,亲事还是退的好。 她眉眼带着凌厉,劝道:“新平公主既想退亲,你为何不肯?” 陆莳垂眸道:“我与殿下亲事乃是先王后定下的,殿下年少不懂事,我怎可随着她胡闹,若是陛下怪罪,我又如何承担。” “新平公主已有此意,你何不顺手推舟,陛下怪罪,与你何干?”老夫人逼迫道,在陆莳面前,她总觉得矮了许多。尤其是拜相后,与陆家像是要彻底断绝来往。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87 陆莳不大介意这些,前世里陆家攀着恒王,在太子去世后,地位高升。恒王登基为帝,陆家水涨船高,确实比她眼光好。 她沉声道:“我不会退婚,母亲可要留府里用膳?” 老夫人气得发抖,陆莳几乎是在玩火,她忍不住拍桌道:“母亲的话,你不听?” “先王后定下,我如何能改,母亲若想退,不若自己去求陛下。”陆莳耐着性子,眉眼已然凝结寒霜。 这桩亲事几乎是铁板钉钉,如何能改,新平公主有意退亲,到今日都不敢去和陛下提,可见并非是老夫人这样说的简单。 老夫人自觉无理,强迫也是无用,陆莳是她看着长大的,心思深沉,能力更是远胜旁人,如今在她看来,早已脱离她的掌控了。 她叹息道:“你年岁已不小,如今新平公主正当年少,待你老了,她如何会再欢喜你。不如择一良人嫁了,到时又得陛下信任,权势良人岂非皆在你手中。” 八岁之差,便是老夫人的借口。陆莳心知她的意思,目色几无波澜,道:“我心慕新平公主,不会再择旁人,母亲不如回府劝劝兄长勿要与恒王走得太近,太子还在,他要站稳才是。” 朝堂之事,老夫人哪里懂,听到这些话惊得忙站了起来,急急忙忙就要回府。 陆莳送她出府。楚染将刚刚的话听得很清楚,老夫人心心念念的就是陆家的前程,陆相掐着她的短处,一句话就将人请出府,实在是阴险。 不过老夫人这次轻易走了,下次就不一定了,她在陆莳回来时反笑道:“陆相着实聪慧,不过下次您又该如何回复?” “再过一月就是殿下的生辰,臣也该像陛下提起亲事,三媒六聘不说,选良辰吉日也是应该的,殿下,您说还有下次吗?”陆莳未曾在意母亲的态度,人都有私心,她再劝也无益。 她居高位,时间久远,气度仪容都是常人难比的,从容不迫,让楚染顿觉失去兴趣。 楚染要转身的时候,陆莳不知怎地,浅浅一笑,如山谷幽兰,一身清远之气,令她忍不住去看。 陆相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虽说比她年长,事事关怀她,这样的伴侣是最好的,世间哪里去找到第二人。 只是她二人的结合,不能让陛下安心,于陆相、于太子都没有好处。 念此,她忍着不去看,欲转身回去的时候,陆莳唤住她,道:“臣这里有梨花瓣,殿下若无事,可否替臣酿酒?” 楚染觉得奇怪,“为何让我去酿,陆相自己也会,何不自己去酿?” “臣昨日饮了殿下的梨花酿,口味甚好,令臣饮而想之,思来想去,殿下在府内无事,不如酿酒打发时间?”陆莳道,她言辞正经,不像是假言敷衍。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88 楚染半知半解,狐疑不定地看着她。下一步,陆莳牵着她的手,往她院子里走去。相府内皆是她的心腹,不用担心为旁人察觉。 她引着楚染回自己的院子,楚染进去后左右看一眼,“你怎地来我院子?” 昨日的酒还没醒呢。 陆莳甚是无奈,酒的后劲竟这么大,一夜睡醒竟还这么糊涂,她指着墙角道:“你的院子有藤萝,你且看看这里,哪里有?” 楚染经她这么一说,反倒更加迷惑:“可是我昨晚是睡在这里的?” 陆莳漫不经心,道:“那是殿下酒醉,走错了门。” “走错了门?”楚染几乎没有怀疑陆莳在说慌,她了解陆莳的性子,不会去逗弄她的。她环视周遭,没有印象,只好道:“那昨夜叨扰陆相了。” 陆莳不在意这些,反问起她酿酒时的比例,楚染不知昨夜发生的事,但明显自己占了她的屋舍、占据她的屋舍,总归是缺理的一方。 她心虚,陆莳一问,她便答了。 答完之后,陆莳蹙眉,比例确实错了,花酒本就是饮着玩耍,她这般做来,倒与烈酒相差无几,她没有去挑明这些,只回身去取了一册来,道:“夏日里白花多,葡萄也不少,不若殿下试试其他花酒。” 楚染接过,上面字迹是陆莳亲笔写的,字迹娟秀,当有些年岁了,她欲问,却听陆莳道:“这是十年前我无事抄录的,殿下可随意看看。” “丞相今日无事?”楚染接过,随意翻了下,想问的外面一事。 清晨之际,烈日未出,凉风习习,也很清爽。 陆莳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再为难她,道:“城墙修葺一事,陛下已应下,至于连城入郢都,也当快了。” 丞相办事,楚染很放心,她握着册子,心中一颤,想起陆莳所做,她心中极为愧疚。她虽年少,却不是放肆恣意的时候,愧疚的情绪在心中一旦扎根,愈演愈烈,甚至超过了退亲了念头。 人心非钢铁,这般情景下,她如何能做到铁石心肠,磨蹭了须臾,终究是心软、愧疚占据上风。 陆莳是女子,能有多少个十年,等待的代价便是她的大好年华。她忍不住道:“你其实不用做这么多的。” “殿下想说什么,大可直接说来。”陆莳凝视楚染握着册子的五指,指尖不断摩挲页面边缘,心中定然是经过一番挣扎。 她若真的厌恶这桩亲事,何来的挣扎不安,只怕想的还是陛下的猜疑,她试探道:“殿下觉得会连累臣?”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89 楚染惊愕的抬首,目光对上陆莳的审视后,几经闪躲,不知如何回答。 陆莳道:“陛下贤明,为臣者自当鞠躬尽瘁,陛下若昏庸,为臣者尽心尽力之余也当为自己留后路。我伺候陛下多年,知他猜疑心重,他对恒王同样是猜忌,不过恒王懂得讨他欢心,殿下若聪明些,远离朝政,陛下自然不会将目光留在你的身上。” 她缓步踏向楚染,周遭无人,她忍着羞涩,握住楚染的手腕:“只要殿下与我在一起,我尽力去保太子,只要他活着,便是楚国的储君。” 说完,她面色微红,抿住唇角。 陆莳身为女子,手心极为柔软,覆在楚染的手腕上,轻微的安抚很奏效,楚染没有撤离,只道:“陆相,你努力十多载才得今日相位,为我放弃,可值得?” “殿下若是一平民,我也愿做一凡人。”陆莳道。 楚染不答,反抽回自己的手,举步离开。 三言两语如何让她心安,且看今日情形,她二人结合,几乎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的事。前世里最后的和离,始终是她心中的刺。 拔不去,疼得她日夜不宁。 **** 午后,楚染让阿秀找来些许葡萄,按照册子上的方法做些葡萄酒。 她在院子里清洗葡萄的时候,阿秀端着蜜糖过来,道:“殿下,葡萄或许不甜,加些花蜜,到时候果酒香甜,多饮几杯也不会醉。” “你懂得很多?”楚染将葡萄洗净后,拿着铁签剥皮,剥了一个塞进嘴里,很甜,她眯着眼睛,笑道:“很甜,用花蜜就失去葡萄的味道了。” “也可,听殿下的。”阿秀将花蜜搁置在一旁,将手洗净,也要去帮忙。 她剥得快,性子又甚是开朗,就道:“陆相会酿酒,每年都会做一些,埋在树下,有时甚至忘了去挖,灵祎公主有时过来会讨酒喝。” 楚染手中一颤,葡萄掉到地上,滚了两圈,粘的都是灰尘,她有些尴尬,就道:“她经常会过来?” “休沐日大多会过来,她是公主,陆相不好敷衍她,只得放下公务去招待她。刚才好像又来了。”阿秀随口道。 楚染沉默下来,她记得陆莳说过,她在相府就不会让灵祎入府,昨日说过的话今日就忘了? 骗子!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90 楚染低眸看着盏中晶莹剔透的葡萄,舌尖抵着牙关,忍下怒气,没有再说话。 葡萄洗净后,她也不急着去酿,反问阿秀:“陆相的酒埋在哪里了?” 阿秀只当她要饮酒,便道:“就在一墙之隔的树下。” “可多?”楚染净手,笑意深厚。 阿秀道:“不知,不过今年春上的时候陆相酿了几坛百花酿,还未曾开启,殿下可要饮?” “去看看吧。”楚染道。 **** 灵祎入府时,陆莳吩咐幕僚去盯着恒王的举措,他昨日被陛下斥骂,禁在府中不允走动,小惩大诫,也昭示着陛下对这件事的怀疑。 然陆莳意便在此,恒王失势,王后必然急迫。 她吩咐幕僚道:“陛下昨日让户部商议拨银子给西北,也正担心长平侯心有不平,我欲给陛下上奏。” “丞相有计?”幕僚道。 “令武将送幼子入郢都,让陛下亲自教导,一为质,二可让他们知晓陛下宽厚,乃是……”陆莳停顿下来,外面传来脚步声,“陆相、陆相。” 陆莳开门去迎,见到灵祎径直入内,眼神示意幕僚退下,她不解道:“殿下怎地过来了?” “我路过,进来看看,陆相一人在府,可觉得闷?不如我们出去玩玩,水榭内景色好,又凉爽。”灵祎扫了一眼退下的幕僚,随后笑吟吟地望着陆莳,满腔欢喜,溢于言表。 陆莳拒绝道:“臣有要事,脱不得身,殿下不如唤旁人前往。” 她不留情面,让灵祎一阵尴尬,道:“这样啊,那便不打搅陆相,我回宫去了。” 灵祎还小,未设公主府,依旧住在宫内,她出宫游玩,自该要回去。 陆莳没有挽留,回书房的时候,幕僚入内,说起方才的事,颇为不解道:“此计是好,迎合陛下,只是会得罪武将,百害而无一益。” 陆莳却道:“无妨。”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91 幕僚欲言又止,陆相最近行事,愈发令人不解,他垂首退了出去。 **** 院内的楚染闲来无事,挖了几坛百花酿后就让阿秀着人给太子送一小坛过去,自己留了两坛,待回宫的时候,一坛献给陛下,讨好他。 待陆莳回来之际,今年新酿的百花酿都不见了。 楚染回院继续去做葡萄酒,照着册子去做,步骤详细,最后埋在了藤萝下面,拍拍手回屋子。 陆莳照旧去上朝,朝堂上见到意气风发的恒王,不过两日就让陛下回心转意。 恒王立于太子身后,文质彬彬,看见陆莳时行了半礼,道:“陆相近日乔迁,到时本王去叨扰一二?” “恒王殿下怕是无法叨扰,府邸还未曾修缮好,实在是又脏又乱。”陆莳道。 太子不知恒王为何这么快就能入朝堂,心中不解,但见陆相面色淡然,无波无澜,他就不再言语,抵唇轻咳两句。 没过多久,皇帝登上御座,他扫视一圈后,道:“武将后嗣乃是楚国希望,朕欲让驻地武将们择一幼子入京,朕亲自教导,天赋高者,封侯赏爵。” 一言出,殿内朝臣大惊,陆莳神色微变,恒王察觉后,自是洋洋得意。 太子也是一惊,要出口时,见到陆相朝他微微摇首,心中略一挣扎,忍着不再答话。 半晌后,几位御史先后上奏反对,殿内跪了一半的朝臣,太子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恒王身上,他眉眼皆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是他献策? 以此来讨陛下欢心?他心中恼火,如此做来,岂非寒了武将的心,谁来替楚国守住疆土。他实在忍不住,出列要阻止,刚想开口,旁边有人先开口。 陆莳执笏板出列,道:“陛下,臣觉得怕是不合适。” “丞相觉得哪里不妥?”皇帝打量她一眼,明显不悦。 满朝文武的视线都跟着陆相转动,听她道:“武将知晓您此举,怕是会误会,到时会适得其反。” 太子被她打断后,也不好再说话,只站在一旁装作不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92 皇帝听到这番话后也未曾大怒,反问道:“他们如何会误会?” 陆莳被迫道:“臣觉得不如给武将些许赏赐,幼子入京也保证他们的安全,如此,他们才可为陛下效忠。” 丞相一言,旁人跟着点头,如今,陛下此举是毫无反驳的余地,想的也只有安抚武将。 恒王却道:“君命为上,就算是要了他们的脑袋,难不成他们还要反抗不成?” 此话甚合楚帝心意,其余人包括陆莳都不敢再搭话,恒王自大,已然是得罪武将。太子眉眼跳了跳,没敢再插话。 此事一定,旋即命朝臣去办。 退朝后,太子气得面色通红,冷冷瞧了恒王一眼后回东宫。 恒王面色得意,拦住陆莳离去的脚步,笑道:“本王今晚设宴,丞相可否赏个面子?” 陆莳略一思忖,委婉道:“大夫嘱咐三月内不可饮酒,怕是要辜负恒王殿下美意了。” 恒王瞧着她不大好的神色也未曾在意,毕竟他捷足先登,是人都会恼怒。他与丞相分别后,回中宫去见王后。 此计是王后告知他,道是窥听丞相的谈话才得知此计,陛下忌惮的便是武将,如今恰好,有计,他放心了。 他回宫的时候,灵祎还在伺候王后用膳,见到他后,喜笑颜开,“恒王哥哥怎地过来了。” “来瞧瞧我的灵祎。”恒王走近,摸摸她的额头,又道:“今日可有好去处,晚上哥哥设宴,你要去玩耍吗?” “我出宫去玩玩,今日有花宴,我和阿嫂同去。”灵祎今日打扮得甚是明艳。 恒王一听王妃也去,就未曾说什么,打发灵祎退下去,自己亲自伺候王后用膳。 王后比先王后还要大上两岁,当年先王后去后,她凭着母家在朝的势力得以封后,如今太子病弱,外祖家远在西北,也无济于事。 太子病恹恹的,就是不死,也是头疼。 她吃了几个虾饺,问起今日早朝的事,恒王喜不自禁道:“今日陆相的脸色都变了,真是痛快,若非她出来搅事,儿怎地被阿爹斥骂。” 王后也跟着高兴,道:“我也是回来听着灵祎说了一句,不想竟是真的,在灵祎面前,你可不能再提,她心里对陆莳极是欢喜,你莫要搅乱。”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93 一听这事,恒王不悦,道:“母后该知,陆莳与新平定亲,终究是要成亲的,您让灵祎掺和作甚?” “新平对陆莳早就不满,这桩婚事肯定不会成。灵祎有心,便随她去了,你也不要阻止。”王后心气极高,不想白白便宜了新平,就算灵祎得不到陆莳,也要毁了这桩亲事。 **** 楚帝旨意一出,郢都城内震动不说,边境武将都是满心不服,太子气得病倒了,几日未上早朝,东宫的守卫又严格许多。 朝堂上朝臣皆在观望,不少人去丞相处打探,旨意下来得太过突然,几乎没有人知晓是怎么回事,是何人进此言。 他们都很迷惑,话里话外皆在试探,旨意早已往各地去了,不出两月,武将质子就会入郢都城。 楚染闻讯时,在院内与教习师父对弈,她棋艺不好,陆莳就给她请来师父教导,奈何她就是摊烂泥扶不上墙,无心去学习。 教习师父脾气好,悉心教导,楚染学了几日就不想学,奈何这人日日过来,赶都赶不走。 陆莳在黄昏时回来的,她在前院将人堵着了,她今日穿得清爽,碧绿色的裙衫,发髻见斜插一根碧绿色的玉簪,腰肢纤细,袖口比起宽袖也窄了许多,行走间似荷叶摇曳。 她前几日挖了陆莳的几坛好酒,心中也算畅快,她磨蹭到陆莳跟前,“陆相回来,我有一事与你说。” 陆莳目光落在她的腰间,眸色婉转,淡淡道:“殿下棋艺学得如何?” 楚染转身看了看庭院里的花草,十分乖觉,回道:“甚好、甚好,我就是想问问那人何时走?” 她目光躲闪,几乎不敢看陆莳。陆莳知晓她心虚,便道:“殿下何时走,她便何时走。” “丞相到底是何意?”楚染语气低沉,心中颇有些不痛快,陆莳这当真讨厌。 陆莳缓缓向她走去,目光在她眼角上停留,道:“殿下与其学朝堂谋略,不如学学棋艺,或者女红也可。” “你什么意思,让我给你做衣裳?”楚染震惊,不可置信。 “殿下有意,也未尝不可。”陆莳道。 楚染好气,瞪了两眼,转身就走,这人约莫是脑子不大好。梦里的她就算是嫁给她,也未曾给她做过衣裳。 新平公主又被气走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94 陆莳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莞尔一笑,如今的楚染比起前世里更为开朗些,不会整日闷沉沉。或许她的选择是对的。 回书房时,她递给幕僚一份册子,道:“上面的人都从朝堂上踢出去,贬出郢都城即可。” 幕僚接过,上面有些人效命新平公主,他不知丞相何意,问道:“丞相这般一做,只怕新平公主会对您心生怨怼,到时亲事只怕真的要退。” “无妨,陛下知晓这些人效命殿下,留之无益。”陆莳道。 楚帝心思深沉,楚染行事再小心,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不如趁着他未曾怀疑,先将人打发出京。 幕僚叹气,揣着册子出去。 书房里的陆莳也拿着一份册子去找楚染。 阿秀仿着旁人家的闺阁小姐的府邸,在院子里搭了座秋千,楚染起初嫌弃,时日渐多,偶尔会上去坐一坐。 她坐着上面,脚尖一等,整个人飞了起来,腾空而起,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陆莳踏足后停下脚步,方站停,楚染警觉,脚尖落地,凝视着她。 面色不善。 她满腔怨恨,陆莳走近,将册子递给她。楚染不知是何物,翻开后脸色煞白,惊得站起来:“你何意?” “我欲将这些放出郢都城,在外磨炼三载,他们殿下接触太深,陛下已然知晓,不如先断了联系,日后再说。”陆莳委婉道。 这般一说,楚染也不是糊涂的人,只是这些人一放,她在郢都城内就无人可用了。她犹豫须臾,道:“也可。” 无人可用与被陛下忌惮,她宁愿选择前者。 她听话得很,陆莳也放心,转身欲走,却听楚染道:“丞相,今日好似回来得有些早。” “署衙无大事,回来得早些,殿下有事?”陆莳回身,拿捏不住楚染的意思。 楚染想问问外面的事,奈何阿秀嘴严,一字都不说,她也是无法,就想从陆莳处问上几句,她不能直接说,想了想,就问:“连城何时入郢都?” “约莫两月后。”陆莳道。 楚染不耐,讽刺道:“丞相真是惜字如金,不如回去吧。”她转身坐在秋千架上,脚尖一点,秋千动了起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95 她最近脾气不大好,被教习师父逼得有些头疼。陆莳本想走,见她眉眼耷拉着,心中一软,缓步踏近到她身后,“太子一切都好,殿下勿要烦心,不如想想回宫后如何应付陛下。” 陆莳伸手,轻轻推动秋千,她没有玩过这些,曾见过陆家的妹妹荡秋千,后面的人就是轻轻推动绳子。 她清冷孤僻,平日里不大与人来往,整日的时间都在处理公务,尤其是近日里,楚染趴在墙头,近子时都不见她回来休息。 今日却是难得,楚染被她轻轻推着,如芒在背,晃了两下后,才道:“你究竟如何想的?” “殿下要什么,臣尽力去做,唯独退婚不成。”陆莳道,不可退亲是她的底线。 楚染脚尖触地,陆莳便推不动了,她道:“你为何不退亲?” 陆莳反问:“为何要退?” “不退亲,你与灵祎那么亲密做什么,丞相出尔反尔,前些时日说我若随你回府,你便将灵祎拒之门外,你如何做的?”楚染冷笑,她并非随意揉捏之人,白白被人当猴耍。 陆莳眸色带笑,极为浅淡,道:“殿下计较这些作甚?” “不计较,你便退婚,赖着我做什么?”楚染心中燥得很,尤其是见到陆莳平静的态度,似是火上浇油一般。 陆莳负手而立,道:“殿下心思,臣着实猜不透。” 楚染看她一眼,目光有些冷冷的,“陆相心思,我也猜不透,不过陆相这般沾花惹草的性子,难不成以后还想纳妾?” 她故意激怒陆莳,就想知道她心中究竟如何想的。 谁知,陆莳淡淡一笑:“殿下的心思倒也简单,还有二十日便是你的生辰,也是太子的生辰,你若绣出一香囊,臣便放您回府。” “绣香囊做什么?”楚染顿愕,陆莳的心思真是诡异,一时一个想法,想着法子折腾她。 陆莳不答,转身就走。 第二日便来了绣娘,楚染将人赶出去,谁知绣娘就是不走,气得她脑门疼。 她几乎从未接触过这些,跟着绣娘学了几日,绣了一对鸳鸯的香囊,算算时日不早,陆相回来也有□□日,她此时装作回来,也可。 楚染将成品给陆莳送去,道:“你要的香囊,我能回公主府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96 “你绣的是什么?春江水暖鸭先知?”陆莳淡笑,想了想,还是得哄一哄她,于是,故作欢喜夸道:“鸭子挺像的。” 楚染:“……” 她直接将香囊夺了回来,不想与眼光不好的人多话,拿着香囊就走,回炉重做。 鸳鸯针线繁复,楚染难以驾驭,绣娘让她绣些花草,楚染也信了,花了三日后尚可入眼。 陆莳有了前次教训后,未作点评,只道:“殿下入宫,不如先讨好陛下欢心,揭过此事。” 楚染与楚帝之间极为疏远,不知该如何讨好,她左右一思量,不得不道:“如何讨他欢喜?” 她问得过于直白,陆莳一怔,道:“殿下随意即可,不如将你手中的香囊送于陛下,鸳鸯的即可。” 楚染分不清她到底出的是不是馊主意,那只香囊早就被她扔箱底去了,只道:“送鸳鸯做什么?” “帝后和睦,堪比鸳鸯。”陆莳道。 楚染未作怀疑,便也应下,走时将那只花草的香囊丢在陆莳处,回去找这那只鸳鸯香囊,自顾自道一句:“好似有点像鸭子。” 她不明白陆莳之意,听信她的话将香囊带回公主府。 府内仆人见她回来后,欢天喜地,她方回,宫内楚帝下旨宣她入宫。 仆人担忧,道:“陆相早已回来,您晚了这么些时候,陛下怕是会不悦。” “无妨。”楚染摆手,想了想,选了一件较为艳丽的华服,平日里太过素净,照着陆莳之意,只怕要做些改动才好。 华服自然需要钗饰搭配,她唤来婢女换衣,耽误了些时间。 待入章华殿的时候,楚帝极为不耐,恰好宫人来奉茶,他接过后便砸了过去。楚染不敢夺,生生地受了,茶水滚烫的,烫得她微微蹙眉。 夏衣淡薄,肩膀处火烧火燎的,她展颜一笑,道:“阿爹可曾消气了。” “你且说说去了何处,走时说的好听,去寻陆相,人家回来,根本就不知晓你回来,朕的脸面都挂不住了。”楚帝气道,他非温和的君主,这般呵斥,宫人内侍吓得不敢言语。 楚染跪得笔直,作势明媚一笑,无辜道:“阿爹可冤枉我了,我可是真的去寻陆相,只是她行踪不定,又不知儿她的去处,让儿好生一通乱找。”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97 楚帝也并非真的生气,做给朝臣看罢了,他冷哼一声,不说话。楚染也就不跪了,站起身小跑着过去,低声道:“阿爹,这次儿出去见识不好新奇的物什,郡县酿的好酒可不比您的御酒差,还有江南风景,山水如画,那里的绣活也是不错,儿也要给您绣了一个。” 楚染巴巴地从袖袋里拿出一香囊,献于楚帝。 楚帝为君十多年,再好的绣活都见过,对楚染的香囊也不会多看一眼,指不定绣娘绣的,拿来敷衍他。只是看到歪歪扭扭的针线时,颇觉好笑,“你的鸭子不错。” “阿爹,那不是鸭子。”楚染气道。 “水里绣两只鸡也不大合适。”楚帝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心中怒火也散去不少。 楚染恰好事宜地与他撒娇,帝王孤独久了,也会放低姿态,道:“这件事朕不与你计较了,陆相病重,你却出去玩,明日登门给她道歉。” “为何道歉,她坠马又非儿所为,儿亲自去寻她,寻不到她罢了,百里路、千里路都走了,难不成还怪儿?”楚染不愿意,眼中闪了抹怨怼。 恰好被楚帝瞧见,他冷了脸色,道:“让你去便去,哪里来那么多话,太子病了,你也莫要去东宫打搅,衣裳湿了,去偏殿换一件再出宫。” 楚染不耐,行礼后就被带去偏殿。 宫人将她更换的衣裳带过来,她推门便进,不想殿内还有一人,她顿时一惊,目露诧异。 殿内设冰,十分凉爽,陆莳坐于小榻上翻阅奏疏,见到有人陡然入内,抬首去看,楚染局促地立于门口。 楚染今日‘回来’,她是知晓的,但见她鬓间碎发散落下来,带着些许狼狈,便不知发生了何事。 见到陆莳在,楚染微松了口气,展颜一笑时,却见陆莳冷漠地望着她。目光就如同看一生人,疏离间毫无往日温和,她蓦地一惊,整个人跌落在失望的湖底。 几月来,她几乎习惯陆莳待她的态度,温和中带着揶揄、逗弄,这样冷漠的陆莳,很冷。她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引得她厌恶了? 肩处的疼痛也跟着散去了,方才疼得她难以忍受,现在毫无知觉了。她浑浑噩噩地看着陆莳,陆莳起身,冲她行礼,道:“臣不知殿下来此,叨扰您了。” 她行礼后,态度闲适,目光微垂,并非去看楚染,静静等着对面人的答复。 楚染回过神来,心中多了一抹复杂的情感,她勉强一笑,道:“说叨扰,也该是我才是,先来后到,丞相自便。” 她跨进门槛的脚又收了回去,转身就要离去,走了几步却见灵祎兴冲冲地过来,一见她便是满面欢喜,“阿姐回来了。” 她笑意天真,不受束缚,好比是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鸟儿,且她毫无顾忌,想欢喜便欢喜。楚染不好失态,笑道:“灵祎怎地来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98 “我给阿爹送点心,恰好听闻陆相在,也顺道来送些,阿姐可要吃些?”灵祎手中提着食盒,献宝般地往楚染面前伸了伸。 楚染抬头看了一眼食盒,灵祎平日就爱研究些吃食,她似是漫不经心,并未在意,道:“既然如此,你且进去,我衣裳湿了,需快些回府。” 廊下两位殿下见面,丞相从殿内走出,见到灵祎过来,眼中闪过清冷。 灵祎来得似乎有些巧。 她立于殿门处,灵祎一眼就瞧见了,她欢喜地走过去,乐道:“陆相今日起色不错,想来病也痊愈了。” 话里透着关切,却令廊下气氛陷入凝滞。 楚染抬脚便走,陆莳扫过一眼后,没有再看,退后两步与灵祎道:“署衙中还有事,臣需回去处置,殿下自便。” “啊,也好,不过陆相将点心收下,我刚学的玫瑰花糕,丞相试试?”灵祎眯眼一眼,像是一个急于与旁人分享美食的单纯少女。 陆莳沉吟片刻,伸手接过,道:“谢殿下。” “陆相快去,我去给阿爹请安。”灵祎冲她摆摆手,笑意纯真。 陆莳拎着食盒,匆匆离去。 章节目录21暗道 章华宫外不少朝臣来禀事,见丞相出来,都跟着行礼,而后又看到台阶上的灵祎公主,顿时觉得哪里不对。 前面的楚染早已坐宫车离开,陆莳到底慢了半步,她将食盒交给车夫,欲离开时,身后有人唤她。 回身去看,是她兄长汝南侯。 她驻足于马车前,汝南侯走近,道:“阿莳匆忙去何处?” 陆莳道:“署衙。” “太子生辰将至,你可是要准备去向陛下提起与新平公主的亲事?”汝南候声音放低。 陆莳抬头瞧她一眼,神色莫辨,道:“太子生辰,与兄长无关。”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99 她不提亲事,让汝南候不知如何接下去,欲说话时却见她踏上马车,直接离开,半分情面都不留。他看着直叹气,入章华宫时,恒王恰好过来。 楚帝四子,唯独太子与恒王势均力敌,其余两位皇子殿下年龄尚小,眼下还没有争储的资格,只是时日久了,就不可知了。 但如何恒王为长,到底有了先机,其余两人失去了机会,想来后来居上,怕是不易。 汝南侯行礼,直起身子时,恒王先道:“新平回来了,看来丞相与她的亲事要定下了,本王要先恭喜侯爷。” 汝南侯脸色微变,虚笑道:“殿下说笑了,臣观新平殿下之意,并不打算要嫁给丞相。” “新平爱玩罢了,对了,侯爷匆忙是因为何事?”恒王的视线淡淡地扫过汝南候手中的奏疏。 霍家管着大楚粮仓,霍老在为赈灾一事善后,还未曾回来。户部就在陆家手中,但汝南侯与陆相性子不和,两人鲜少来往,恒王就想打开陆家这道缺口,搅乱亲事,到时太子失去靠山,没有竞争实力,对皇位就失去威胁。 奈何汝南侯性子沉稳,对他与太子都未曾倒戈,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汝南侯察觉他的视线,将奏疏往袖口里藏了藏,道:“小事罢了,臣欲禀陛下,按照章程行事。” 恒王点头,又道:“听说拨给长平侯的银子已经拨下去了?” “陛下嘱咐,臣怎敢怠慢,三日前就已拨下去,殿下有事吩咐?”汝南侯不傻,恒王将他拦在章华宫前,自然不会为了些许平常事。 “无事,本王问问罢了,侯爷辛苦了,听说今年太子生辰要大办?”恒王道。 “年年如此。”汝南侯应付道。 恒王继续道:“今年新平及笄,陛下可曾提及?” “这、这倒未曾提及。”汝南侯为难,往年新平公主的生辰都是不办的,今年特殊,只是陛下也未曾说。太子与她是双生,生辰自然以太子为先,及笄礼多办也是随意办。 恒王笑意深厚,转身离去。汝南候半晌不解,恒王是故意提醒他? 新平公主历来不受陛下喜爱,加之太子在前,就疏忽了她,如今及笄礼都不提,真正被陛下厌弃? 可丞相与新平自幼定亲,两人都无大错,怎么改? 汝南侯看着恒王离开的背影,一阵唏嘘,恒王也见不得丞相娶新平公主,他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00 前几日,恒王给陛下进谏,令武将将幼子送入郢都城,看似风光,实际早已得罪众多武将,就算他有心去投靠,如今也止步不前。 谁敢得罪大楚内武将,自掘坟墓的事,谁敢做,也只有自大的恒王敢做。 **** 陆莳的马车耽搁片刻后,在巷口处追到新平公主回府的车驾。 车夫见丞相的马车而来,不知所措,唯有将马车停下来,丞相府小厮靠近,趁人不注意将手中纸条塞给车夫,继而淡然离去。 楚染在车内小憩,肩上的烫伤火辣辣地疼,见到陆相的信后,她脸色骤变,未曾多想,吩咐车夫去丞相侧门。 侧门处在修缮,无人在意,她方下马,就见到陆莳立于门旁,似是在等她。 陆莳目光落在她肩处,眸色晦涩,几步走近她,低声道:“殿下可知,臣为何在偏殿?” 她语色肃然,稳重的做派让楚染焦躁的情绪散去几分,道:“陛下吩咐的?” 侧门处都是府内的瓦匠,陆莳向前踏了一步,示意她上前。楚染不大乐意,尤其是看到廊下那幕后如鲠在喉,心中愈发烦躁。 陆莳将她别扭的情绪看在眼中,淡笑道:“殿下似乎是受伤了,要去换件衣裳吗?” 楚染不答,自见到陆莳后眉头一直蹙起,也未曾露出过笑容。她性子比起前世里开朗不少,几月来未曾接触过朝政,接手都是家常小事,没有那些磨砺,话比平时里也多了些。 不知怎地,也蠢了些。陆莳轻笑,她怕楚染看不透此事,闹大了去御前嚷着退亲,到时陛下顺势而为,就挽回不得了。 她宁愿楚染笨些,太聪明的人在皇家并非善事,尤其本朝帝王多疑,愚笨些的公主出降后,会渐渐淡忘在众人的视线中。 楚染肩膀疼,也不与她僵持,跟上她的脚步。 一路无声,陆莳将她带回自己的院子,楚染在院外停步,道:“为何去你的卧房?” “殿下去了便知。”陆莳淡淡道。 丞相府与公主府一街之隔,两府正门相背,真正距离也并不远,公主府的正门与丞相府正在修葺的侧门很近。 前世里,丞相府并未将隔壁府邸并下,这条巷子多是皇亲贵族,寸土寸金,陆莳野心不大,府邸小些也无妨。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01 几月前醒来后,恰逢拜相,花重金买下。 她略带神秘,楚染不得不跟着她进屋,屋内榻上摆了她更换的衣裳,还有伤药。她握着药膏,道:“陆相可否避一避?” “你方便吗?”陆莳打量她一眼,一路走来,她注意到楚染的右臂僵硬,一直未动过。 楚染面色微红,显得唇角很白,道:“不劳丞相费心。” 陆莳不勉强,目光落在她的唇角上,道:“不如我唤大夫过来诊脉试试?” “不用,烫了下罢了,没有那么娇贵。”楚染态度随意,坐在榻上,左手翻着衣裳,想换衣时,眼前的阴影未曾散去,她诧异:“丞相还有事?” 陆莳神色莫测,听到娇贵二字,便道:“你动动手臂试试?” 楚染在先王后去后,就明白自己的处境,太子多病,起初无人可信时,他的药都是她亲自去煎。她从未怨天尤人,对楚帝也没有怨恨的心思,相反,她看得很开,不需要帝王的宠爱,只要有权势,那些薄如蝉翼的宠爱都不重要。 她的心思较宫廷其余人更为重些,心里隐隐压着许多事,好比退婚,哪怕对陆莳有好感,也不曾袒露过。 爱情与阿弟的太子之位,她宁愿选择后者。 并非是她权势熏心,太子之位就是她姐弟的保障,如何能舍。 倘若她动了心,陆莳助她是好事,可皇权至上,陆莳又能做什么,无非是害了她罢了,就像梦里那般,落得和离的局面。 她羡慕梦中自己的果断,奈何她如今做不到那般,她还有太子,做不到与陆莳断得彻底。 楚染固执,陆莳不与她计较,走过去,指尖在她肩处点了点。楚染蹙眉,微微避开。 陆莳却道:“太子病是假,避开武将幼子为质一事,殿下大可不用担心。” 说起太子之事,楚染松懈下来,出神间,陆莳俯身,伸手要扶着她躺下。楚染不肯,但见她难得的温柔之色,不好固执,顺势躺在她的榻上。 陆莳惯来情绪内敛,见她如此乖觉,眉眼间不觉染上些许笑意,她将榻内薄薄的毯子铺开,一面道:“我让太子勿要接触此事,独善其身为好。” 楚染静静听了,问道:“恒王提议的?” 太子的对立面便是恒王,她好奇恒王是如何上钩的,又如何蠢到自崛坟墓,她欲问,却发觉腰间一阵触动,玉带解开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02 她慌张之际,欲呵斥,肩处一阵撕裂的痛楚,耳畔响起陆莳冰冷的声音:“一路回来,殿下不觉疼?” 衣裳与肌肤黏在一起,血肉躯体,竟如此平静地与她置气。 陆莳气恼又是一阵无奈,回身让人去请大夫来,将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府内有大夫,来得快,配了些药水后,留了药。 楚染不提还好,经陆莳提醒后,觉得肩处疼得发麻,连带着胳膊都阵阵发疼。阿秀过来,低声道:“殿下忍着些,有些疼。” 她欲将衣服剪开时,陆莳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剪子,道:“你去外面候着。” 阿秀识趣,到廊下等候。 陆莳先道:“殿下可知恒王如何上钩的?” 楚染疼得一颤,额头上的汗珠滑下,她顾不得疼,道:“你如何做的?” 陆莳朝服已换下,一身素色裙衫,发丝散下,俯身之际,恰好滑过楚染的鼻尖,带着幽谷的香气,引得楚染吸了吸鼻子。 “殿下可曾记得灵祎入府?”陆莳轻轻将衣衫剪开,眸色凝滞,低眸见到楚染眼睫发颤,便道:“我以灵祎做棋,将消息露给王后,恰好恒王被禁足,她慌张之际便也信了。” 楚染恍然大悟,抬眼却见陆莳眼里闪过的心疼,她顿觉茫然,肩膀处一阵剧痛,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陆莳的身影从视线里退了出去,她痛得抿住唇角,陆莳道:“殿下不如睡会,这里很安全,晚些时候带你去个地方。” 她的话充满神秘性,楚染的情绪被她带动,看了她两眼:“去哪里?” 陆莳不答,扫了一眼她肩处的伤口,当时若脱下衣服去上药,也不至于恶化。夏日里本就炎热,她淡淡道:“殿下不当心自己的身体,便是这般后果。” 那时若去偏殿更衣换衣,也不至于恶化。 楚染神色带着痛苦,比起方才反倒更差了些,双手亦牢牢抓着毯子,额间冷汗层出,陆莳心软,又道:“陛下今日试探罢了,你若不想连累太子,往日便如今日这般,勿要太过亲近。” 衣裳剪开后,露出伤处,洒了些药粉止疼。 陆莳手法很熟练,楚染瞧出端倪,也疼得无心思去质问,她昏昏沉沉地想要入睡,脑海里却是一团复杂。在陆莳要转身之际,忙抓住在她的手,问:“这样见不得人的亲事,丞相要来何用?”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03 如今两人尚未成亲便要这般遮掩,以后日日相处,如何做到毫无端倪。想到这里,楚染心中一阵颓然。 陆莳道:“殿下心中全然是太子,为他连这点无法忍受?” 这句话戳中楚染心上,那场梦中她见过后,多少对陆莳有些歉疚,先是利用她辅助太子。在太子去后,又狠心和离,这般做来,便是负了她。 只是如今她自己困在当中,苦寻出路,她感知这桩亲事不被所有人认可,她恍惚间找不到路了。 她面露迷惘,陆莳知晓她听进去了,后面的话劝了无用。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将楚染从朝堂中摘了出去,越干净越好。 如今,她尚可掌控朝局,恒王已失去武将支撑,待来日就会意识到无兵权就失去了先机。 “殿下可以慢慢想,等你及笄后再答复也不晚。”她起身要离开,替楚染掖了掖毯子,屋内放了冰块,散去了酷热,也极易染风寒。 楚染无睡意,脑子里杂乱,她在陆相的一举一动中看到了关心。这么多年,除去阿弟外,也无人关心她的起居。 她心中的抵触渐渐散去,将这样的陆莳让给旁人,她也是舍不得,只是她无能力去喜爱,指不定又如梦中一般,被迫和离。 楚染不睡,眼睛转来转去,也不知在想什么,陆莳轻声道:“先睡会,晚些时候送你回府歇着。”她已‘回来’,再留在相府便不合适了。 她语气温和了不少,楚染不好反驳,就闭上眼,待她离去后再睁开眼。 只是她想得好,陆莳却不离开,坐于榻沿,静静凝视她。 本想敷衍了事的楚染未料到她不走了,被她这么看着,颇觉难受。不知怎地,梦里的陆莳很冷,就像今日在章华宫偏殿见到的那般。 现在相处,又觉如梦里不同,一时间,她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陆莳。 想到偏殿里冷漠待人的陆莳,她不觉打了冷颤,还是现在的陆莳好,就算是伪装出来的,她也喜欢后者。 十五岁的年少人拘泥于隐忍的感情中,胡思乱想很久后,也不觉得难受了,不知怎地就睡过去了。 陆莳见她睡了,才起身离去。 今日楚帝的所为,实在恶心。或许在他眼里,楚染的幸福比不上对权势的贪婪。 幸而殿下聪慧,及时止住,试探、离间,改日不知是什么计谋了。她扶额思忖须臾,唤来幕僚,吩咐道:“你着人去西北,带封信给长平侯。”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04 如今,武将对恒王心存厌恶,唯有让这些人为太子效忠,他日占得主动权,才可有挽回的机会。 另外今日之事也需告知长平侯,他一直不赞同陆莳退婚,如今陛下逼得这般紧,也需告知他,养私兵一事,迫在眉睫。 她自己亲自写信,免得长平侯有所怀疑。 幕僚退下后,她一人坐于书房内,捏了捏眉心,又急忙起身去署衙。 回署衙时,汝南侯等候多时,他与陆莳感情并不亲厚,甚至认为太子病弱,早夭之兆,相比下,恒王身体康健,又有霍家支撑,胜算很大。 近日发生的事让他改观了。 陆莳见到他并未惊讶,引入内,道:“侯爷有何事?” 听她称侯爷,汝南候顿觉尴尬,道:“今日恒王殿下与我提及新平公主及笄礼一事,眼看宫内在为太子生辰做准备,这及笄礼却是毫无动静,只怕陛下另有打算。” 陆莳道:“恒王只是提醒侯爷,陛下不喜欢新平公主,让你劝我退婚,除此外,别无它意。” 汝南侯也有此感,但见丞相淡然之色,心中敲着擂鼓,道:“丞相有何打算?” “待太子生辰后,与陛下提及亲事。”陆莳直言,她不想给陆氏族人半分迷惑。 “丞相难道不再多想?”汝南候劝道。陆莳聪慧,大好前程给新平公主糟蹋了,他亦担忧。 陆莳抬首看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冷意:“十多年前便已定下,还要如何想?” 说罢,她起身往内室。 丞相赶客,汝南侯也无法厚着脸皮留下,叹息一声后才离去。 **** 在相府内的楚染睡了一个时辰便醒,伤处疼痛减去许多,也没有那么疼,她起身时要换衣裳。 阿秀闻得屋内响动后,推门而进,新平公主拥着毯子,私下寻找着什么。 楚染身上衣物都被剪坏了,自然要重新换一件来,只是她扫视一周,并未找到,她抱着毯子,不知所措。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05 她面色通红,如桃花灼灼,眸中水雾盈盈,年少人的纯真看得阿秀眉眼一颤。她好似明白丞相的执着了,新平公主若不动怒,平日里的举止也甚是可爱。 就是欺负陆相的时候,有些坏。 阿秀得了陆相吩咐,要将人留下来,便道:“您再睡会,陆相有事回署衙,待她回来,您再走。” 楚染听罢,又躺了回去。临睡前,陆莳神神秘秘,也不知要做什么。 相府安静,陆莳不在,楚染躺了片刻后便起身去外面坐着,着人回公主府去看看可有人去拜府。 公主里她为长,只是她历来不曾在意与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如今不同,她既选择退出来,与他们之间的交集就要多了。 小厮回去后,再回时手中多了几张帖子,恒王邀她明日去云梦泽游玩,其余的也类似。 夏日酷热,官家公子小姐几乎挖空了心思去玩,云梦泽旁凉亭景色好,就连湖水都显得极为清爽,太子在东宫安然无恙,她也不用去递消息的,待他‘病好’再说。 恒王的宴,不能不去,她着人去回话,必不会误时。 恒王近日意气风发,在楚帝面前也格外受用,满朝几乎无人敢得罪他。楚染知晓分寸,不好惹他,能去便去。 她着人去一一回话,都应了邀请。 时间尚早,她去院子里荡秋千。藤萝又爬高了些,绿意盎然,似要爬至屋顶,遮高屋檐。她脚尖点地,整个人就荡了起来。 紫色的藤萝花需花架,可惜陆莳没让人去做,反而任其生长,大有放养之意。她不由想起其余两位皇子,王后的性子不算大方,对他们却很好,恩赐不断,如此一来,陛下只当王后贤良。 她看着生长毫无阻碍的藤萝花,心中凉了半截,两位皇子都已八九岁,还未曾出宫开府。在梦里里,两人放荡不羁,行事毫无顾忌,太子死后,几乎所有人都看好恒王。 只怕王后是故意所为,两位皇子对恒王没有威胁,养得目中无人,给了封地便可。 她极力回想梦中的情形,捂住自己的额头,明日入宫游玩,怕是要见见两位后妃。 傍晚的时候,陆莳从署衙归来,见楚染在府内候着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全身疲惫都散去不少。 楚染抬首时,她的笑意淡去,只留淡漠,道:“殿下伤可还疼了?” “尚可忍耐。”楚染站起身,见她一身宽大的朝服,屋内莫名逼仄,好心道:“你可要换身轻便的衣裳?”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06 陆莳扫过一眼,颔首道:“也可,殿下稍候。” 待她回来时,手中多了盏烛台,楚染不明,道:“天色尚未入黑,你拿灯做什么?” 陆莳没有回答,只走到一旁的书柜旁,楚染踏近,忽而看见书柜动了。 楚染:“……” 陆莳道:“里面漆黑,有灯可视物。” “你这道通往哪里?”楚染惊得睁大的眼睛,丞相府内何时有这密道,她怎地从未见过。梦里好似也不曾有,她错过了什么事? 陆莳眸色似笼罩着一层墨,深邃幽暗,只提着灯踏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走过约莫□□阶梯,就是无尽的黑暗。楚染凭着昏暗的视线发觉路并不宽,刚好可容一人通过,走了近五十步才便宽了些许。 此时,陆莳停了下来,将墙壁上的烛台点燃,复又往前走。 楚染心中疑惑,只好随着她走,不知走到哪里,陆莳停了下来,身后墙壁上的烛火都被点燃了,她的眸色闪烁着烛火,融化了寒冰。 前面没有路了。 楚染越过她,看向尽头,道:“怎地不通了?” “前面再挖,便是新平公主府的地界。”陆莳道。 楚染说不尽的震惊,“可是两府并不相近,这么点的路如何会接通两府?” 章节目录22躲 尽头旁还多了间小小的屋子,陆莳将桌上的烛火点燃,桌上搁置着一份图纸,递给楚染:“殿下看过便清楚,数月前便已动工,只是怕惊扰到公主府,便停了下来,殿下若同意,我便着人继续,不同意便搁置。” 修这条暗道,便意味着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暗道是为了什么,楚染很清楚,她不用看图纸也知晓暗道是没有修错的。 她颓然下来,这般见不得光的感情极会守不住,再者世事难料,若被发现,所有的事都会结束。 楚染捏着图纸,也不去看,脑海里天人交战,陆莳并不急,缓了下来:“殿下可在太子生辰前回复臣,这些时日入宫,朝政之事勿谈勿探,将自己先摘干净。”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07 “摘干净了,便只能依靠丞相?”楚染忍不住出声讽刺,她做不到仰人鼻息过日子。作为公主,有自己的骄傲尊严,靠着别人生活,无异于将她的傲骨踩在脚下。 陆莳仿佛知道她的话,将她所有的情绪亦看在眼里。 年少之人对情感一事向往更深,甚至带着自己的臆想,在岁月里就会慢慢消磨,失去原来的希望。她不清楚楚染对她的感情,从前世里也可看出她确实有情,在边缘一直摸索,最终被世俗牵连,感情一事几乎是她心中的刺。 如今她还小,棱角未曾磨去,她在想,今生她不想让世俗磨去她的棱角,这般天性的楚染,最好。 她道:“殿下若觉得我不可靠,成亲后,相府内的事皆可交给你,朝堂上的事,你想插手也可,需让我的人去做。” 简而言之,你做什么,我皆可辅助你。 陆相的条件很诱人,楚染说不动心是假,心中的纠结欲深,她抿着唇角不答。 逼仄的空间里,清浅的呼吸声都极为清晰,陆莳指尖从桌上滑过,染了不少灰尘,道:“相府的修葺还要两月,借此可掩人耳目,殿下想好便可继续动工,若不同意,殿下可想好会嫁于谁?” 退婚一事都在陆莳的掌握中,只要她松口,这桩亲事就会到此结束。退一步说,她若同意退婚,楚染又该嫁谁? 朝中良才俊秀不在少数,配于公主,身份不可差,举目朝中,必有人喜爱公主。 武将必不敢再尚公主,唯有文臣。霍家不可、陆家不可,其余的人想娶,楚染也不会答应,她既放弃了丞相,不会再择一无用世家。 层层去想,能与公主相配的人,少之又少。就算公主看重权高者,陛下未必就会同意,他需平衡权势,不能文臣武将皆被太子招揽。 这是大忌。 楚染未曾想明白,也是因为陆莳太过耀眼,其余人进不得她的眼睛,待陆莳离开就会发现,郢都城内没有人比陆莳合适。 一旦退婚,她的终生就掌握在陛下手中,到时王后从中阻拦,所嫁非良人,更有可能会被送去和亲。 陆莳将所有的利益曲折都摆在她的面前,让她自己去思考,图纸置于她的手中,余下的不再去管。 从暗道里出来后,外面天色都已黑了,楚染魂不守舍。 阿秀摆了晚膳,楚染也没有直接离开,留下与陆莳一同用饭。 夏日酷热,阿秀先给两人盛了半碗去暑的绿豆汤,凉了很久,也没有冰,此时用来恰好。绿豆汤合楚染口味,甜沁可口,她喝了半碗后,心里甜滋滋的,弯了弯眉眼。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08 陆莳看她一眼,弯唇道:“殿下回府,饮食注意清淡,注意留疤。” 留疤两个字让楚染抬头,她对疤痕一事并未有太多的在意,只要不在脸上,留疤也无妨。被陆莳提醒后,她感觉到了淡淡的嫌弃,不悦道:“留疤又怎样?” 她突然变脸,让陆莳诧异,掀了掀眼皮就看到她不屑的神色,明白过来,道:“提醒殿下罢了,莫要太过敏感,臣那里留了从西北带回来的药膏,殿下大可试试。” 楚染不应声,她左边的胳膊用不了劲,右手去夹了虾,夹回碗里才后悔,她看得见吃不到。她低眸凝视了会,道:“殿下不适合海鲜,容易伤口发炎。” 她耳边嗡嗡作响,陆相平日里惜字如金,今日怎地有些聒噪,她扫了一眼,道:“陆相今日怎地变性子了,聒噪得很。” 陆莳经她一提醒后,细细回想方才的话,都与伤口有关,约莫惹人嫌了,她无奈道:“殿下听话,臣何须多言。” 楚染挑了挑眉,不理她,低头咀嚼着口中食物。 用过饭后,陆莳着人将伤药打包好,嘱咐楚染回府后注意伤口恶化,夏日里稍有不慎就会使得伤口坏得更加厉害。 她不理,陆莳总觉得她的性子多了些叛逆,好似故意与她作对,或许是错觉。 楚染从侧门回府后,陆莳从正门离开去陆府。 陆府与相府隔了几条街,她去的匆忙,汝南候不在府上,便直接去后院见老夫人。陆府未曾分家,不过庶出的兄弟在老侯爷死时就已搬出府。 她入府时,侯夫人张氏出来相迎,两人在老夫人的院子门口碰面,张氏不敢仗着嫡长的身份,冲着她行了一礼,笑盈盈道:“丞相怎地来了,侯爷不在,我陪您去见母亲?” 张氏拿着分寸,行事有度,自从陆莳搬出去后,姑嫂的情分就淡了很多,尤其是前几年兄妹二人见面几乎都会争执。陆莳拜相后,汝南侯就不敢再拿大。 两人一道入内,老夫人在品茶,见到陆莳突然到访,顿生不解:“丞相有事?” 她冷言语,惊得张氏眼皮一跳,忙出来打圆场。 陆莳颔首道:“新平公主即将及笄,到时望母亲去王后跟前提亲。” “不去,你想都别想。”老夫人直接拒绝,眉眼添了几分冷厉,张氏在旁都不敢插话了。 陆家几乎不赞成这桩亲事,老夫人恨不得当即退婚,听到这番话后几乎恨在心口,也不顾张氏在旁边便骂道:“你瞧瞧新平公主那般模样,这么多年可曾登过陆家的大门,对你视而不见,这些且不说,你受伤,她可曾过来探望,这样狠毒的女子,你要了做什么?” 闻言,陆莳神色如故,道:“公主为尊,难不成让她对您卑躬屈膝,她登您门做什么?我受伤多日,也不见母亲去探望,同样的道理,您是不是也是心存狠毒?”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09 老夫人气得发抖,“我狠毒?你是我生的,养你十数年,你说我不去看你?你坠马后几日便离去,我难不成追你?” “母亲所言极是,您不去追,公主却去了。”陆莳抬首凝视老夫人,眸色深沉,带着隐隐不悦。 她居高位多年,不怒自威,一眼便令人胆寒。张氏吓得不敢再说话,静静站在一旁。 “她哪里好?”老夫人怒道。 “母亲慎言,天家公主金贵,您这般诋毁可是为臣之道?”陆莳道。 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平日里颐气指使惯了,顺手就把茶盏砸了,呵斥道:“你既然来求人,就这般态度。” 陆莳眼中冷意散去些许,道:“母亲若去,我便将二哥调回郢都城。” 老夫人自己膝下养了一男一女,陆莳口中的二哥是从妾室手里抱来的,时间久,感情也甚是亲厚。听陆莳一言,她便怔了怔,道:“你果能将人调回来?” “母亲试试。”陆莳道。 言罢,她转身离开,由老夫人一人在那里犹豫不决。张氏紧跟着陆莳出门,一面道:“丞相,可要见侯爷?” 她对陆莳心存惧意,这般手段的女子,哪个后宅女子敢不惧,且她方才所言句句戳到老夫人心里,都说到重点。 老夫人对陆相是有恨的,亲事不由她做主不说,还选了公主,几乎就要牵连整个陆家。 陆莳并未留下,说了几句家常便离开。 汝南候回来时,陆莳已走了半个时辰,闻言母女二人的争执,他比张氏淡然。今时不同往日,恒王看似风光,实则已被众多武将记恨,前途堪忧。 陆相想要娶新平公主,他也不想去反对,兄妹二人多年,他知她心性,性子果断,岂会被旁人左右。 **** 云梦泽在宫内,恒王趁着陛下心情好,便办了筵席,邀请新平等几人。湖面上停了几艘船,可借渡去对面的宫殿。 远远看去,湖面波澜不起,阳光下反射出的光色也甚是刺眼,恒王立于湖旁,与灵祎说着趣事。 太子染恙,并未前来,恒王为长,亦为尊,他一身宽袍,身材魁梧,甚是英俊。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10 楚染姗姗来迟,来时湖面仅有一艘船,灵祎早就离开,独恒王在,他招呼楚染近前:“你来的有些迟,不过再等等,等陆相。” “怎地陆相也来?”楚染诧异,恒王用心何在? 恒王扫她一眼,徐徐道:“陆相是灵祎请的,今日无事,岛上还有许多人,新平慌什么?” 楚染默然叹气,面上装作无恙,道:“好奇罢了。” 两人方说完,陆莳从远处走来,给二人行礼后,三人便上了小船。 船可容五六人,恒王坐在一旁,陆莳与楚染便站在船舱外,楚染不拘小节,坐下来,手轻轻拂过水面。 她本是年少,做出这般孩子气的举动也不会令人怪异。 陆莳看向远处愈发近的岛屿,眼角微微上翘。片刻后,恒王从里面走出来,她淡淡出声提醒道:“恒王再往前踏几步,船可要失衡了。” 恒王窘迫,道:“本王出来看看风景,没有想到这点。” 陆莳沉默,楚染也未曾回身,恒王自觉没趣,又默默退了回去,眼光始终看向两人。 一路上,两人都未曾有言语交集,哪怕是眼神都未曾有,恒王瞧了许久,也觉得无趣,两人对对方都是无甚心思,这样都不用他去做什么。 驶近小岛后,周遭愈发清爽,不见夏日的酷热,岛上绿意漫漫,花草清新,淡淡的雾气此时还未曾散去,缥缈仙境。 楚染先下船,左右看了一眼后,在原地停住,待恒王下船后才道:“恒王兄可有新奇的玩意,不然如此干饮也无甚乐趣。” 这话出自楚染口中,让恒王一惊,她何时这般贪于玩乐?楚染心思都花在了朝堂上,背后被太子出谋划策,怎地改了心思? 他略微一想,道:“你想如何玩,还有后妃在,再过片刻陛下也过来。” 楚染扫他一眼,看来陛下近日里很宠爱恒王,不然怎会来这里。她作势笑道:“恒王兄想多了,我随口一说罢了,再者我方从南边回来,那里景色大好,这云梦泽也失去了几分颜色。” 她这般一说,恒王只当她在外玩得乐不思蜀,回来也巴巴惦记,他笑道:“今日怕是不能如你意了,这里甚是凉爽,夏日避暑很不错。” 兄妹二人边走边说,走至半路,恒王蓦地回身,歉疚道:“本王贪慕景色,忘了陆相还在,本王的错。” 他故作姿态,还不忘看一眼楚染,好似在责怪她忽视陆相。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11 “无妨,这里景色确实不错。”陆莳道,她看向远处走来的少女,微微一骇,俯身行礼:“殿下。” 灵祎踏着轻快地步子走来,想而未想就揽上陆莳的臂膀,亲昵道:“丞相,那里有副上好的六博棋,我们试试,可好?” 六博棋与普通的棋子不同,设计复杂。 楚染不会,她无心对此,也懒得研究,看着两人远去,恒王道:“新平可去看看?” “也可。”楚染也不避讳,与恒王一道去了。 入清凉殿时,棋局已开。 灵祎娇俏,乌黑的眼睛很是亮人,对面的陆莳不苟言笑,两人气质各异,画面极为和谐。楚染扫过一眼后,端起一盏酸梅汤饮了。 那厢恒王却道:“你二人玩得愉快,我们岂非干坐着无趣,不如押注,可好?” 灵祎眼睛一亮,道:“阿兄想送我什么?” “话莫要太早,陆相可未必就会输,我押陆相。”恒王拍了拍灵祎的脑袋,周遭一片嬉笑声,灵祎脸红,吐了吐舌头。 他们说起押注的事,楚染已喝完一盏酸梅汤,旁边搁置着几盏,她欲端来再饮的时候,下意识朝陆莳那里看去。 一抬眼,发现陆相在凝视她,眼神冰冷。 楚染将手中冰镇的酸梅汤又放回去,错开视线,看向它处。 那一眼,挺凶的。 她还是有些怀念昨日在暗道里温和的陆相,往日不觉得什么,见多了温柔待她的陆莳,现在突觉不大适应。 旁人都在押注,唯独她与酸梅汤较劲,心里闷闷的,低眸凝视盏中的酸梅汤,得不到的才令人珍惜。 片刻,恒王唤她:“新平,你觉得谁会赢?” 楚染侧身,不经意间扫过两人,幽幽道:“我今日未带金玉之物,怕是无资下注,恒王兄自己玩。” 她心里闷得厉害,被恒王这般一说,又添了几分苦涩,肩处的伤隐隐作痛。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12 旁人见她如此,只当她想饮酸梅汤,便也不曾在意,唯有恒王追着不放:“新平,你腰间玉佩难不成不是玉?且用你的玉来赌,谁会赢?” 楚染腰间的玉的先王后在她生辰时送她的,被恒王瞧出来了,她捏紧自己的玉,不应她:“这是我阿娘给我的,恒王兄莫要开玩笑了。” 灵祎托腮道:“阿姐莫要小气,我赢来再赠你,如何?” 楚染存疑,她若在不应,便是她不识抬举了,犹豫后将玉佩摘下,递给一旁的宫人,道:“那灵祎得赢,记得还我。” 一番打趣后,陆莳依旧凝视棋面,似在思考该如何走。 贤妃见两人毫不说笑,心中叹气,拉着楚染出外走走。 楚染正有此意,揽着她手走到廊下,外间景色大好,树木葱郁,遮去大半的阳光,两人在林间漫步,愈走愈深。 贤妃膝下有三皇子,如今已有八岁,正是贪玩的年纪,他今日要进学,便未曾过来。 楚染今日正想与她见面,为防有人跟着,就一路往深处走。林间遮天蔽日,周遭也藏不得人,她先道:“王后宽厚,待娘娘可也好?” 贤妃顿了顿,脚步停下,道:“殿下是何意?” “我此次去江南游玩,稀奇的物件见了很多,茶馆说书亦很精彩。娘娘可知,我在茶馆里待了七八日,日日去听书。”楚染道。 “殿下年少,爱玩也是常事。”贤妃知她话中有意,打趣一句。 楚染摸着树干上粗糙的树皮,眉眼笑开,道:“我听了一则故事,当地有一富户,家中养了二子,出自正妻和妾肚中,正妻贤惠,将那妾生的儿子视如己出,但凡妾生的儿子有所求,她都会满足。渐渐地,那妾生的儿子变得游手好闲,目不识丁,那富户气得不行,将所有的家产给了正妻生的儿子,一文钱都不给游手好闲的儿子。” 故事很短,贤妃听得却脸色发白,紧紧捏着袖口,她努力维持面上的笑意,“殿下的故事很好听,听得、很、动听。” 她有些语无伦次,楚染也不管,抬脚出了密林。 等回殿时,殿内一阵热闹,进去方看到陆相手中握着她的玉佩,唇角抿出浅淡的弧度。灵祎见到她,一阵沮丧:“阿姐,我输了,你的玉佩给了陆相,你去夺回来?” 楚染棋艺不精,更别提更复杂的六博棋,她笑着拒绝:“我不太会,既然陆相赢了,便送给陆相,我可无本事赢回来。” 她话里暗示陆相将玉佩还她,可陆相头都不曾抬一下,她脸色微红,微微尴尬。 恒王带笑,“新平等着,让灵祎再给你赢回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13 “无甚意思,不如去玩其他的,我瞧着外面林间凉爽,恰好适合投壶。”楚染直接拒绝,回身去看,还无贤妃的影子,想来是受不了这般刺激,回宫去了。 开宴还需等楚帝过来,就算是歌舞,也是不行。恒王着人去安排,灵祎这次未曾再拉着陆莳,拽着楚染走了。 陆莳一人留在殿内,恰逢宫人来打扫,要将酸梅汤撤下去,她摆摆手,示意宫人先出去。 她坐下,端了一盏,已经不冰了,但她端起时,桌上残留一团水渍,可见方才确实很冰。 身上带伤,还想饮两盏,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口中干燥,她端起饮了一盏,外间内侍请她去密林。 密林便是方才楚染与贤妃谈话之地,她整理好衣衫就出殿宇,去的晚也无宫人引路,她欲随意唤一人引路。 岛上树木遍地,饲养了不少珍鸟,偶有些从林间飞出来。 等了片刻也无宫人路过,索性回殿去等候,回去的路上忽被人抓住,直接被拽入陌生殿宇。 耳畔的急促出呼吸声,接着便是急躁的声音:“陆相,将玉佩还我。” 心口剧烈跳动,陆莳靠着殿门,回过神来后才道:“殿下当知,这是我赢来的。” 楚染不知她心思,气呼呼道:“我拿其他的与你换,可好?” 殿内门窗紧闭,光线黯淡,陆莳凝视她通红的脸色,道:“殿下这般鲁莽,不怕为人发觉?” “不会,那厢恒王与人投壶,除他外不会有人在意你我,你将玉佩放哪里去了?”楚染与她玩闹惯了,几月相处下来,也不再拘泥于礼数,加之她心中焦急,伸手便想去她袖口处摸。 外面寂静无声,两人说话皆压低了声音。 陆莳见她动手,捉住她不安分的手,低声道:“殿下莫要胡闹。” 楚染哪里肯理她,要挣脱她的手,道:“你与灵祎对弈,作何拿我东西做彩头。” 陆莳力气不如楚染,几乎就要被她挣脱,她背抵着殿门,退无可退,甚觉无奈,道:“我还给你。” 楚染顿时冷静下来,心里的委屈也散了大半,在她袖口处流连,触及她莹白纤细的胳膊,忙松开她的手:“你、你先还我。”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14 两人靠得很近,楚染炙热的呼吸喷在陆莳的眼睫上,她深深呼吸,从袖袋里掏出来还予她。 玉佩得手后,楚染心中大定,扬了扬眉梢,抬眼却见陆莳眉眼凝结,她又觉得自己无理,愧疚道:“对不起、我回去给你选块和田玉,那个更好。” 陆莳睨她一眼,并未答话。 当是生气了。 楚染见她生气,脑海里闪过梦里的情景。然梦里的陆莳性子平淡,也很有耐心,生气还是第一回见,她低声哄道:“不生气。” 陆莳揉了揉自己的手,未作回答。 楚染情急,就想看看她的手腕,伸手却摸了空,她有些急了,外面却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接着的人声,“可有人见到陆相?” 楚染环顾殿内摆设,里间有座八幅屏风,她拉着陆莳就藏了过去。被她拉着的陆莳跟不上她的脚步,绊了一下,幸好楚染地扶着她。 两人委身于屏风后,外面的声音反而大了些,楚染忽略了这是去密林的必经之路,她紧紧贴着陆莳,焦急间也不觉得热,直到有人推门进来。 殿内光线亮了很多。 章节目录23怀疑 岛上殿宇众多,再往前走一段路便是温泉,四季都可来玩耍。 灵祎入岛就想拉着人一道去温泉,她对投壶无甚乐趣,看了片刻就转回身找陆莳,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 沿着回来的路寻,见到殿宇便想入内瞧瞧,陆相不大喜欢热闹的场景,或许在内歇脚。 屏风后的楚染紧张得眼睫颤动,她微微侧首,脸颊擦过陆莳的唇角,淡淡的温热,在夏日里的感觉格外敏感。 她整个人都紧张得无所适从,陆莳被她无意识地抱着,心头无故生起燥热。夏日里衣衫单薄,两人紧密地贴近,几乎毫无缝隙。 少女的芳香,在鼻尖萦绕,她深吸一口气,从未有过的紧张,哪怕面对帝王也未曾有过,她凝神时,灵祎的脚步声徐徐踏进。 楚染很急,几乎就要出声,陆莳捂住她的口鼻,摇首示意她莫要出声。她一捂,楚染的一双眼眸格外明亮,漆黑分明,清湛晶莹,无措地转动。 灵祎在屏风外,自己摇着折扇,在殿内扫视一眼,目光落在屏风上,欲走近时,外面有人走进,“灵祎,你可让我好找,既已入岛,何不去看看珍兽?”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15 “看它作甚,陆相不知哪里去了。”灵祎丧气道。 走进来的贤妃脚步一顿,“你找陆相做什么,她虽是女子,也是丞相,公务缠身,哪里有时间在这里玩。” “前面有温泉,我还想去玩一玩。”灵祎被贤妃一打乱就看向外面,目光四下寻找。 贤妃却道:“你难不成还要拉她去温泉,我方才好像瞧见她坐船离开了,你随我去见见珍兽。” 灵祎一听陆相离开,眉头顿时耷拉下来,贤妃瞧见后没来由一阵厌恶,低声道:“灵祎,你莫要忘了,陆相与新平是有婚约的。” 灵祎抬首,不解道:“我知道,可是阿姐对陆相无意,强扭的瓜不甜啊。” 屏风后的楚染眼中闪过恼恨,就算她不喜欢,你就能来觊觎? “可是这瓜也不属于你的,旁人知道会说道你的,以后当要远离陆相才是。”贤妃劝道。她目光隐隐看向屏风后,走近灵祎,不让她再去看向屏风。 距离甚远,幸好看不分明。 灵祎听后一阵懊恼,道:“那我去问问阿姐,陆相那么好的人,她若不喜欢,我必视如珍宝。” 言罢,跑向外面。贤妃担心出事,是自己多嘴,忙跟了上去。 屏风后的楚染斜睨着陆莳,心中颇为不屑,道:“陆相可招人喜欢,我这里还未曾退婚,就这么遭人惦记,我偏不如她意,哼。” 十五岁的年少人心中傲气,多年来属于她的人,陡然被人觊觎,心里如何不气。 陆莳眉眼低沉,整理着自己的衣袍,垂眸道:“臣对殿下无二心。” “别人对你有二心,陆相难道不知与旁人保持距离?”楚染往旁边站了站,与她保持些许距离。 她的性子比起以往更为坦率些,陆莳听后,唇角微微翘起:“殿下再不走,就要被发现了,还有玉佩应当再还我,此时出去,堂而皇之悬挂着玉佩,殿下不打自招?” 楚染略有迟疑,想了想,上下一阵打量陆莳,发觉她全身上下竟无一物可以让她去抢来抵,她担心她出尔反尔,舍不得还她,道:“你若不还我,我该如何是好?” “无妨,这个给你。”陆莳从袖袋里掏出一方和田玉,道:“这是家父赠我,如何?” 这人惯会藏。楚染将玉佩给她,夺了她的和田玉就走,殿内陆莳静等片刻再离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16 密林外阳光不强,几人玩得正是一团和乐,楚染将玉藏好,缓步走过去。她一走近,灵祎就走过来,亲切地拉着她的手:“阿姐,灵祎有话和你说。” 楚染知是何事,委婉拒绝道:“何事?待会再说。”她越过灵祎直接走向恒王,“恒王兄,有何彩头?” “我近日得了匹宝马,甚是健壮,日行千里,灵性十足,新平,你可想要?”恒王手中握着投壶用的箭羽,眉眼甚是得意,马是陛下赏赐他的,这可不是旁人能有的荣誉。 楚染对马无甚兴趣,换而言之,她对常人喜爱的东西无甚乐趣,平日里心思皆在朝堂上,无心思去研究这些。 她瞧了一眼灵祎,她撅着嘴,情绪外露,一眼便知她不开心。观过之后也不在意,反与恒王笑道:“也好,我若赢了,恒王兄莫要心疼。” 旁边还有几位公主,一阵喝彩,她们年龄尚小,只晓得看,乖乖地站在一边。 贤妃与陆相却回殿静坐,两人品了盏凉茶,贤妃先道:“陛下子嗣不多,懂事的也只有恒王与太子。” 她经新平提醒后,恍然大悟,就算她不曾参政,三皇子幼小,也当躲不过去,王后也早就开始动手了。 手中凉茶过于冰,陆莳捧在手中也未曾去饮,只静静淡去心中的燥热,半晌后才回答:“恒王孝顺,太子聪慧,两人各有千秋。” 贤妃欲言又止,她如今势弱,皇位自不敢想,虽说不想,可孩子需正常长大,到时得一封地,管理一方天地也足矣。 奈何王后心思实在是令人可恨,她不得不为自己谋出路。恒王不善,唯有太子是最好的依靠,而陆相与新平公主已有婚约,胜算也很大。 只是陆相的态度令她不解,莫不是真的不喜新平?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委婉道:“丞相未曾偏帮,是为效忠陛下,又可知灵祎对您心存倾慕。” “臣与新平公主已有婚约,贤妃娘娘怕是想多了。”陆莳提醒她。 贤妃不好再说了,她忍了忍,楚帝从外面大步走来,步伐迅疾,笑声传了进来。她忙去迎,笑问:“陛下如此欢欣,可是有喜事?” “自然是大喜,明妃身怀有喜,已有三月了。”楚帝的喜气一扫殿内的沉郁,他拉着贤妃就往里面走。 宫内女人母凭子贵,这般一来,王后又多一对手。贤妃也甚是欢喜,道:“陛下大喜,明妃定为陛下添一皇嗣。” 不多时,恒王等人过来,筵席开始。 灵祎与新平坐一席,楚帝的喜气很是明显,恒王也跟着说了几句恭贺的话,唯独灵祎怏怏不悦。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17 楚染懒得搭理,她对这些兄弟姐妹本就没有深厚的感情,尤其是灵祎觊觎陆相的事。明明与她有婚约,却被旁人紧紧盯着,视如珍宝。 姐妹二人心思各异,对面的恒王与陆莳二人在低声细语,恒王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楚染,见她从未看过陆莳,心中渐渐放心。 这桩亲事怕是成不了了! 今日的歌舞也合楚帝心意,散席时,他带走了一名伶人,旁人只当作未瞧见。楚染方才瞧得清,恒王也盯着那名伶人看了许久,可惜争不过楚帝。 楚帝去风流快活,后妃都做船离开,楚染在岛上猎了几只兔子,另外宫人送了几只野鸡过来。楚染让人在密林里搭了架子,将野鸡用土裹住,放在火堆里烤。 不知怎地恒王总在她身旁转悠,时不时地添柴火,楚染知晓他心思不正,只当不知,也不准他去触碰自己的兔肉。 夏日里烧烤,酷热难挡,楚染热得满头大汗,也觉得快活,苦了恒王,跟在她后面,时不时地擦着头上的汗,实在受不住就让人去办冰茶。 新阳公主比楚染小几个月,她午睡方起,看到两人在炙烤,就过来瞧瞧。恒王心中有事,兼之燥热,有人来打扰就顿觉心烦,道:“你去拿下酱料来。” 新阳被他语气惊到了,吓得不知所措,匆匆行了一礼后,就离开。 恒王对无权势又不得宠的公主向来不会有好颜色,他赶走新阳后,走到楚染跟前,“新平,你竟还能如此心平气和?” 楚染不解,道:“恒王兄是何意思?” “明妃母家权重,若诞下皇嗣,岂非是太子劲敌?”恒王急道。 楚染几乎忍不住嗤笑,才三月的胎儿就成太子劲敌,你虚长太子三岁,就是蠢笨之人?恒王这副嘴脸真是让人厌恶,不明白,这等蠢货怎地就做了皇帝。 她将兔肉翻了翻,摸上花蜜,作势不解道:“恒王兄想多了,还不知是男是女,怎地就成了劲敌。” 恒王听到这话,心里暗骂她蠢,低声道:“明妃在宫内受阿爹喜爱,家中父兄在朝又居高位,掌兵权,细细想来可比太子得势。” “就算是男儿,阿爹喜爱,也越不过太子,恒王兄大可放心,柴火不够了,恒王兄替我去捡些来。”楚染不想同他再说,索性支开。 恒王不走,又道:“明妃不过入宫五月,便已如此盛宠,时日久了,只怕……” 他欲言又止,意在告知楚染,明妃是大敌。 火架上的兔肉已变得焦黄,楚染取刀切了一块先尝尝,还未熟透,她直接吐了出来,道:“与我何干,我又非后妃,管得太宽了,阿爹骂我,恒王兄别站着,赶紧去捡些柴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18 她推了推恒王,自己去看看鸡肉如何了。 恒王气急了,甩袖就走,低声骂了一句:“蠢。” 火堆里柴被烧得噼啪作响,楚染瞧着他的背影,眸色深邃,闪着冷光,她的梦里好像没有明妃这个人,更不曾有她的孩子,难不成没有生下来? **** 新阳被恒王吓得慌不择路,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道走回宫殿,她让身旁的宫人去取酱料,自己也不敢再回去。 路过青云亭的时候,瞧见了灵祎和陆相,两人在亭里对弈,旁边还站在几人观棋局。 岛上供人游玩的地方很多,三步一亭,五步一阁,舒怡轻松。她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踏着小步子过去,进入厅内,湖面上的水汽蒸腾,风一吹,也很凉爽。 灵祎心不在焉,连输数子,最后走不下去了,自觉认输,新阳瞧着她心情不佳,劝道:“长姐在烤着兔肉,还有恒王兄,不如去看看?” 她惦记着烤肉,就想拉着众人去看看。谁知灵祎一听长姐二字就不觉颓废,耷拉着脑袋,摇摇头:“夏日里好热,吃这些对脾胃不好。” 陆莳将手中的白子丢下,道:“臣今日还有要事,先回署衙,殿下玩得尽兴。” 新阳一听,烤肉就要飞了,忙与陆相道:“陆相也不急于这一刻,长姐那里当要烤好了,她手艺很好,您去尝尝?” 灵祎皱眉道:“阿姐上次烤肉都没有放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新阳位卑,不敢去反驳,一时间站在原地有些尴尬,陆莳只当未见,道:“既然如此,臣先离开。” 她先踏出凉亭,带着人离去。 灵祎看着她离开的船,久久出神。新阳看着她眼中的痴迷,捏紧自己的袖口,陆相高洁,犹如天山的白莲,美色入骨。能被她多看一眼,确实是幸事,但人需知本分,她才不会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不屑地看了一眼灵祎,又悄悄地返回密林,见到那里没有恒王兄,立即小跑着过去,“阿姐,烤好了吗?” 楚染知道她爱吃,小心切了块肉给她,安慰道:“恒王兄历来势力,你莫要与她计较。” “我不计较。”新阳觉得满足,小心地咬了一口,兔肉稚嫩,口味鲜美,她眯眯眼睛,道:“阿姐,方才见到陆相离开了,灵祎心生不舍,我与你说哦,你要看紧着点。” 在宫里,灵祎看上什么珍品,王后想法设法都会替她夺来,她已经习惯了,只是陆相比珍品还要珍,被夺走,她都替阿姐可惜。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19 楚染凝视新阳,连新阳都能看明白的事,约莫着人人皆知,她握紧着手中的匕首,心生怨怼,一时沉默。 新阳吃了一块,又盯上了兔腿,抿了抿唇角,眼中欲望明显。楚染将兔腿给了她,提醒她:“以后这些话藏心里,不许和旁人说。” “知晓,陆相这般的人,谁不喜欢,只是阿姐你为何不喜欢?”新阳不解,这么大一块馅饼砸阿姐头上,阿姐怎地就不动心呢? 楚染道:“难不成你也喜欢?” 新阳点头:“喜欢啊,不过陆相好凶,只可远观。”说完就紧紧闭住嘴巴,远处灵祎走来。 灵祎带着果子,将紫色的葡萄放置在食案上,见到火堆上的烤兔杀了一条腿,便道:“阿姐将那条腿给我,可好?” “自然可以,你要整只都可给你。”楚染淡笑,笑意难以达至眼底,将手中的匕首交给内侍,让内侍去切。 灵祎笑意明媚:“阿姐好大方。” “你我姐妹,何须计较这些。”楚染漫不经心,去火堆里取出烤鸡,灵祎跟着她,追问道:“阿姐这么疼我,让一让我,可好?” 灵祎大胆的话惊得新阳口中的兔肉来不及咬就吞了下去,卡在喉咙里,咳嗽起来,楚染回头看了一眼,吩咐内侍去取水。 内侍端了杯凉茶,新阳灌了进去,捂着自己胸口,灵祎都不曾看她,只顾凝视楚染,等着她的后话。 让一让这句话让楚染莫名恶心,皇位属于是太子的,恒王来抢。陆莳与她定下亲事,便算是她的人,凭什么要她让一让。 皇位不能让,难不成陆相就可以让? 楚染敛下心口的怒火,凝视火堆,映得眼中烈火阵阵,忍了又忍,道:“你想要我让什么,公主府内的珍品随你去挑,只要你看上的东、西,我定让给你。” 她将东西两个字咬得很重,东西可以让,人不可以人。 灵祎听她这么说,狐疑片刻,想起陆相是人,不是东西,就顿觉沮丧,眼眶红了红,道:“阿姐,我不要你的东西,你喜欢陆相吗?” “怎么了?”楚染佯装不解,抬手去剥野鸡肉,指尖被烫得发红,亦低眸不去看灵祎可怜的模样,非是她小心眼,灵祎这般做来,与打她脸有何异? 灵祎咬着唇角说不出来,眸中泪水迷蒙,如何也说不出那句话来。跪坐在食案旁的新阳时不时去听一句,总觉得灵祎有些过了。 倘若两人没有定婚,让一让也就罢了,可都已定婚多年,这怎么让,除非二人解除婚约。灵祎此举,与逼迫阿姐退婚没有区别。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20 灵祎张了张嘴,问不出来,楚染扭头看她:“灵祎怎地又不说话了?” “没什么,我觉得好热,先回殿去乘凉。”她眼眶通红地,吸了吸鼻子,跑开了。 楚染冷笑,到底是被王后宠得世事不懂还是故意而为之,她亦懒得去分辨。新阳在侧,不懂这些事,她吃饱了以后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云梦泽。 明妃有孕,她需去看一眼,悄悄入宫后,殿内设冰,甚是凉爽,她从窗户里翻了进去。殿内仅明妃一人,她睡在榻上,听到声音后勾了勾唇角,低声道:“从哪来来的,一股烤肉的味道。” “我阿姐烤的,口味大好。”新阳小心地脱下鞋子,爬上明妃的床榻,将自己染了烤肉味道的外衫脱下,整个人只着一件薄薄地单衣。 十四五岁的少女,身上很暖,明妃揽着她,低声道:“有什么趣事,说与我听听?” 新阳想了想,靠着明妃道:“灵祎欢喜陆相,想让阿姐让一让她,阿姐好像不肯。” “自然不肯,陆相貌美且撇开不谈,她手中的人脉、权势都是常人难以比的,灵祎是喜欢她的人还是她的权势,还是未可知,小呆子,你莫要与灵祎太过相近,免得被她算计了。对了,陛下提及你的亲事了。” 明妃揽着新阳,葱白的指尖从她唇角徐徐滑过,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这人就是有些呆,好坏人分不清。灵祎公主那般的就算天真,有了那等不好的心思,哪里能接近的。 新阳躺在她的怀里,十分乖巧,“我不想嫁的。” “还是嫁人的好,不然会把你送去和亲,我有个堂哥,腿脚不便,嫁给他,与现在无甚区别。”明妃道,与王后膝下的灵祎相比,新阳就像是尘埃里的蚁虫,任人踩一脚,她觉得都心疼。 新阳想了想,好似也可,道:“那留你一人在宫里,我有些舍不得。” “先定下来,到时就算是和亲,也轮不到你。”明妃继续捏了捏她的鼻子,笑意妩媚,明眸璀璨。 新阳觉得也可,道:“我都听你的。” ***** 楚染未曾出岛,反住了一夜,趁着机会想去东宫,陛下不用早朝的,次日很久都未曾起。 恒王昨夜就已离开,她想了想,先去东宫见一见太子。 出云梦泽以后,往东宫走时,路遇新阳,她提着食盒从明妃宫里离去,见到她时笑得十分开朗,小跑着近前:“阿姐、阿姐,我这里有甜点,是玫瑰花糕,宫里御厨做的,你尝尝。” 她幼时被宫人饿惯了,如今大了,一心扑在吃食上。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21 楚染见到她手中是食盒,宫人历来捧高踩低,怎么会清早给她送玫瑰花糕?她看向身后的殿宇,有些明白过来,这等殊荣只有明妃才有。 “你自己吃,有空去公主府玩,我去见太子。”楚染道。 新阳被拒绝也不觉沮丧,笑着挥挥手:“阿姐慢走,我先回宫去了。” 回宫?她并不是从自己宫里来的? 楚染按下疑惑,抬脚往东宫走去。 东宫门前森严,禁军执刀而立,训练有素,气象恢宏,仅次于章华宫。 楚染亮明身份后,禁军竟不让她入内,道:“陛下有令,太子染恙,旁人不可打扰。 她气极了,思来想去,唯有去找陆莳,今日休沐,陛下不临朝,朝臣应当很轻松。她去署衙时,陆莳还未曾去,等在外面许久也不见她过来,也不知做些什么。 等至午时,也不见人,她顿生不解,陆相难不成今日不过来? 署衙门前兵士来回走动,不少朝臣下衙回府用午膳,来往之间神色如常,当是未有大事发生,陆相今日偷懒? 她把玩着腰间的和田玉,吩咐车夫去相府。 马车照旧停在侧门,那里瓦匠在修葺府门,她着人去询问陆相去处,片刻后,回来道是陆相不在。 不在府衙,不在相府,她这是去了哪里? 她捏着自己的额头,顿觉头疼,在侧门处继续去等。 等了整日,在日落时,侧门才见匆匆而来的陆莳,她不觉微恼:“丞相去了何处?” “臣在署衙。”陆莳走近道。 楚染冷笑,从马车上跳下来,上下打量她一眼,眉眼微挑:“丞相撒谎前也得想想我可曾去了署衙。” 她这般语气就像是寻常人去查喜爱之人的去处,怀疑她流连青楼楚馆。 章节目录24合欢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22 夏日黄昏依旧有几分炎热,楚染额头上汗水密集,看着陆莳的眼神十分不悦,一句话就揭穿她的谎话。 陆莳未料她去了署衙,淡淡一笑:“如此是我的错,我给你赔礼,明日带殿下去见太子,这等赔礼如何?” 楚染今日去见太子被拦于门外的事恰好被她知晓,太子染恙,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武将幼子入京,他才会‘病愈’。 是以,楚染是见不到他的,因此,陛下对他也不会起疑,只是楚染不知这些。 陆莳不想她过多插手朝堂事,陛下疑心太重,如灵祎这般做个闲散的公主便可。 只是今日楚染等了她整日,三言两语的安慰根本不起作用,她站着不动:“丞相去了哪里?” “入内再说,如何?”陆莳好笑,引着她入府。 侧门处因在修葺而显得杂乱无章,楚染也觉得并非说话之地,又不想随着这个骗子入府,便道:“丞相答应我的事情莫要忘了,我饿得饥肠辘辘,先回府了。” 她生气地走了。 陆莳无奈又觉得她性子有些傲娇,目送她离开后,自己才转身回府。新并的府邸内有座池,是前主人修缮过的,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唤合欢池。 陆莳觉得不大喜欢,本想换一个,想起方才楚染怒气冲冲的态度便作罢了,合欢便合欢。 太子生辰日益近了,礼部与宫廷相配合,忙得不可开交,楚染就像无事人一般在郢都城内游玩,去不得东宫便不去,横竖阿弟好得很。 郢都城吃喝玩乐的事情不少,每日都会换着花样,她本就是金枝玉叶的身份,寻常人巴结不得,身后又有太子作靠山,后宅妇人办宴时都给她递帖子。 一来二去,她与这些妇人走近了。 郢都城内无秘密,人人嘴巴都比外面的人大了些,偏偏就无人提起她的生辰,想想往年历来如此,她也无需置喙。 直到生辰前一日的时候,汝南侯府先送了贺礼过来,也不是珍贵的东西,寻常小玩意。陆家一送礼,旁人就明白过来,亲事真的定下来了。 楚染不大喜欢陆家的人,看着碍眼的贺礼就想丢出公主府,思来想去,还是留下的好,些许小玩意,陆家何时这般贫穷了? 明日太子生辰,她的贺礼早就送入东宫了,换了衣裳便要出府,今日宁王叔邀她过府游玩,道是得了一支好曲要与她共赏。 陛下多疑,宁王虽为他的胞弟也不敢随意插手朝政,每日里听曲作乐,也甚是快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23 宁王常年不在府,在城郊有处别院,大多住在那里,她过去时,门前冷清,踏进府便闻丝竹声。 入内后,有一伶人于莲花台上作舞,虽比不得赵飞燕的掌上舞,身形似风轻移,细细一看,腰肢纤细,舞态轻盈,可见胜于旁人许多。 宁王乐呵呵地看着伶人,见到楚染后向她招了招手,“快瞧、快瞧,这伶人如何?” “王叔的伶人自然千好万好,胜过旁人。”楚染马屁拍得极好,在一旁食案后坐下,饮了杯果酒,微蹙眉,宁王叔真是快活,清早便饮酒。 她皱着眉头,宁王却极为恣意,他体态臃肿,大口饮酒道:“今日唤你来,也无甚大事,晓得你明日生辰,给你送份礼,这个伶人喜欢不,王叔送与你?” “您、您莫开玩笑,赶紧换一样,把这么个伶人带回家,侄女哪里有好日子过。”楚染脸色红了起来,她这般做来就等于打了丞相的脸。 宁王啐她一声:“真没出息,个把伶人把你吓的,王叔还会害了你不成,平日里就不赏曲听乐?一人觉得太显眼,本王给你多送几人,旁人就不会在意。” 楚染一时没明白过来,茫然道:“王叔,送一人与多人有何区别?” “你个傻丫头,你领一人回府,旁人只当你回府金屋藏娇,多人就不同了,哪家不会宴饮办席,歌舞是定然有的,那么多伶人都是为宴饮的。” 人情世故,楚染当真不懂,她托着腮帮子,去问宁王:“那王叔送我十来人,带回府再调.教一番。” 在云梦泽时,陛下宠信伶人,回宫后就封了位分,或许她可走这条路,然宁王叔的人不可用。 宁王一听她要十来人,吓得酒杯都端不稳,骂道:“你这没良心的,王叔这里统计不过几十人,你这是挖我的心肝,没有、没有。” 楚染一笑,跑到他跟前,给他捏捏肩,讨好道:“一个也是送,十个也是送,您莫要小气,回府给您送些曲谱来,可好?” “曲谱,你那里能有什么曲谱?”宁王不信,楚染立即道:“有的、有的,好似有个前朝孤本,是个大家。” 她是没有,在陆莳那里瞧过一眼,横竖她也用不来,不如送给宁王叔。这里的伶人体态优美,确实极好。 “也可、也可,你待会自己去后院挑。”宁王信了,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回座位,打扰他看舞。 楚染听话地回到座位上,方坐稳,丞相便来了。 她来得突然,就连宁王都吓了一跳,哪里敢居大,爬起来去迎,人已走到廊下,笑道:“哎呀,陆相怎地过来了,本王都未曾迎您。” “臣有些事想麻烦您。”陆莳俯身行礼,抬首时瞧到里面端坐的楚染,眉眼微蹙,瞬息移开眼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24 楚染装作未曾看见她,反起身去瞧那座莲花台,以手摸了摸,底盘很稳,这样精致的构造,怕也只有宁王这里有。 宁王将陆相请到一旁,说了几句后便又回来,炫耀般地指着自己新造的莲花台:“瞧瞧,陆相观一舞?” 陆莳道:“也可。” “这是你凑巧,旁人来了都不给她瞧。”宁王吩咐人去摆酒,在楚染对面设一食案,陆莳坐下。 夏日里酷热,寻常人都只穿薄薄的夏衣,伶人更是如此,身披璎珞,露出平坦的小腹,脚踏金铃,在莲花台上单脚飞旋,体态轻盈不说,技巧极为熟络。 楚染观后道:“王叔,你方才说将此人送给我的,可还记得?” “拿去、拿去,王叔不小气。”宁王摆摆手,他那里擅此舞的人不在少数,也不缺这一人。 宁王大方,陆莳忍不住抬首瞧了一眼,眸色晦涩,保持沉默。 舞毕,楚染起身,道:“王叔给我引路,我去瞧瞧?” “自己去、自己去,再不济让丞相陪你去,横竖都是你二人用。”宁王摆摆手,示意她自己去,他看得正精彩,哪里肯起身。 那句‘你二人用’听来有些古怪,楚染瞧了陆莳一眼,自己起身去了。 宁王望着被楚染忽略的陆莳,道:“你怎地不去,新平眼光不大好,你去盯着些。” 陆莳颔首,起身道:“臣明白。” “你明白什么,都是榆木脑袋。”宁王在人走后自言自语道,他最懂风花雪月之事,方才楚染拒绝多半是不想给陆相带来难堪,可见她并非如外界所言对陆相厌恶。 宁王别院建得极大,占地之广可有整个丞相府,楚染在前面走得不快,陆莳片刻就追上。 楚染故意放慢了脚步,院内景色大好,园林之色比起云梦泽更让人愉悦,她观了一眼后,道:“丞相怎地过来了?” “朝堂之事罢了,殿下呢?”陆莳道。 两人并行,前面有仆人带路,这里气息比郢都城都要好上些许,楚染深深吸入一口气,道:“宁王叔请我观舞,送我几个伶人。” 陆莳神色冷凝,忽而明白过来,脚步顿下,道:“臣还有事,就不打扰殿下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25 她转身便走,楚染半晌没有明白过来,望着陆莳的背影渐渐远去,怎地又突然有事了? 宁王眼色毒辣,能挑入别院的皆是上层女子,楚染哪里懂得好与差,随意挑了数人,请宁王着人送去公主府。 在别院里用了午膳,方骑马悠哉悠哉地回府。 午后方回到公主府,府内堆积不少贺礼,今年与往年不同,竟有人记得她的生辰,权贵送来的贺礼非珍即贵,命人登记造册,收入库房。 陆陆续续地不少人过来送礼,宁王府的伶人也送了过来,美人养眼,她着人辟一小院,供她们居住。 伶人还未曾退下的时候,太子过来了。 东宫设禁,太子可进可出,他今日病势好转,特地出宫,手里还拎着楚染酿的酒。 楚染见他,本就欣喜,一见酒坛就想起自己醉酒的糗事,揪着太子耳朵:“我给你的酒,怎地就到了丞相手中,给就罢了,你不先起开试试酒?” 太子被骂得无辜,摸着自己的耳朵,无奈道:“阿姐怎地怨怪我,是你自己要夹在东宫贺礼中送给陆相,你自己不试酒,怨我?” 楚染恼恨,命人去拿酒杯,直接倒了一盏递给太子:“饮了我便不生你的气。” 酒味辛辣,哪里有花香味道,太子捂着鼻子不肯喝:“阿姐,你这酒好烈,烈也无妨,陆相饮了醉一夜罢了。” 楚染心中火气更大,是她醉酒醉了一夜。 姐弟二人闹过一通,屏退仆人坐下来细谈,太子近日身体好了不少,面色带着粉红,先道:“此次恒王看似得利,殊不知早已得罪大批武将。” “霍启去了何处?”楚染问道。如今形势不明,恒王之势来自霍家,霍启是国丈,威望甚高,可他回来半月都不见他,难不成处理赈灾之事,未曾回来? 说起霍老,太子心中顿觉快活,得意道:“此事还得益于陆相,她命人拖延霍老回来时辰,恒王自大,王后又是一妇人,听到武将幼子为质这般天大的好事,自然欣喜若狂,待霍老回来,定会气得爬不起床。” 听是陆相之计,楚染也不多问,便道:“明妃有孕,是怎么回事?” 太子道:“不过三月胎儿罢了,无妨,王后倒是急得不行,您别管,朝堂之事有我与陆相,您学一学灵祎,不如去想想如何讨阿爹欢心。” 如今有了明妃,王后心思都在她的身上,一时间也腾不出手来,他觉得这样也轻松些许,他又道:“阿姐可知,新阳亲事定下了,明妃母家周氏二房的嫡长子。” “二房的嫡长子?”楚染诧异,脑海里略一想,恍然道:“那可是双腿残废之人?”将一帝女嫁给这般的人,无疑将她往火坑里推。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26 太子脸色阴冷,捂唇轻轻咳嗽两声,压低声音道:“周家脸皮厚,仗着明妃有孕,特地去求的,新阳无母庇护,哪里有反抗的余地,阿姐,你之前嚷着退亲,若真退了,您可要想想阿爹会将你许配何人。” 楚染心中说不尽的心寒,新阳不争不抢,受尽宫人白眼,连亲事都是陛下安抚朝臣的工具,她气得手脚发凉,道:“新阳就这么认命?” “不然阿姐以为她有何能力?”太子冷冷反问,他今日过来一是给阿姐送生辰礼,二则便是告知她,亲事若真的想退,需提前想好下嫁之人,不然到时会无反抗之力。 “我晓得了,你快些回东宫,余下的事,我自己晓得如何处理。”楚染眼睫发颤,起身要送太子出府。 在路上,太子一再提醒道:“阿姐要想清楚,陆相虽冷,心却是热的,您要放了,到时就会后悔,再者灵祎盯得紧。指不定您刚退婚,她便去陛下面前求着嫁给陆相。” 灵祎之事,皇族人几乎都知晓,楚染近日里也听了不少,颔首道:“我会好好考虑,你回去后行事小心,不要与陛下顶嘴,就像这次,他说甚,你不喜,就当作未曾听到,装病便是了。” 姐弟二人互相嘱咐几句后,太子坐马车离去。 生辰礼摆在花厅里,其中不乏女子爱玩的小玩意,楚染一一打开,还看到一本酿酒的册子,上面记载了多种酿酒之法。 厅内还摆着五盆牡丹花,开得极为艳丽,她摸了摸花瓣,心渐渐热了,太子巴巴地跑一趟,不就是劝她别退婚。 灵祎巴巴地追着陆莳,她有那么好? 陆莳这人惯会口是心非,待人冷得很,生辰从不见她送礼,哪里好了? 楚染越想越气,气得晚饭都没吃。 天黑时,丞相府的阿秀悄悄入府,给楚染送了一红色匣子,她巧笑道:“丞相邀您过府。” 这人又故作玄虚! 楚染打开红匣子,里面只搁着花穗,是她的那枚玉佩,不过陆莳坏得很,把玉佩拿了,就给她一穗子,管什么用。 无非是想要她去相府取,这人好生讨厌。 楚染无法,将匣子合上,道:“我且去换身衣裳。” 阿秀在一旁候着,待她出来时,才小心地将她引入侧门,此时天色大黑,阿秀在前提着灯笼,楚染紧紧跟着。 从侧门走,需先过合欢池。池前有树,树上悬挂数盏明灯,灯光昏黄间带着淡淡的碧色,走近一看,里面是些萤火虫。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27 百只萤火虫竟可充作灯火,楚染觉得有趣,戳了戳灯壁上的白纱,里面的萤火虫立即乱飞。 夜色漆黑,寂寥无声,满树灯火与天上星斗相映,颜色极美。 池边皆有栏杆,喜气般的扎着彩绸,楚染怪道:“相府今日有喜事?” 阿秀未曾回答,反引着她去池边凉亭。 亭旁绿意爱人,萤火虫的光照亮了亭内,楚染信步走过去,桌上摆着糕点,寿桃般的模样,不过很小,就像南边的荔枝般大小,雕叶染红。 楚染一时间未曾反应过来,“谁今日做寿?” 小寿桃的样子很喜人,她忍不住捏了一个,里面是红豆,香甜的气息勾得她忍不住吃了一个,晚膳没吃,觉得味道挺好的。 她吃过一个,看到旁边的樱桃。这时的樱桃肉厚皮薄,冰酪的,她又挑了一个,鲜美不说,还是甜滋滋的,她忍不住道:“丞相哪里去了,再不出来,这些可就被我一人吃了。” 阿秀站于亭外,像书房的方向张望了两眼,心中急迫,回头道:“奴也不知,您等等。” “无妨,我先吃了些樱桃。”楚染捧着白玉盘子,眯着眼睛,未过多时,就闻到匆匆的脚步声。 老夫人方才入府,问起提亲一事,毕竟是皇家公主,礼数规矩都很重要。这是大事,陆莳不好敷衍,细细与母亲说了,且将王后的反应都说过一遍。 王后定会拿话反对,陆莳教母亲如何回话,将礼数都全了,王后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再者新阳都已定亲,新平若不成亲,只怕会耽误了她。 老夫人走后,她才匆匆赶来。 楚染见到她的身影,眯起眼睛:“丞相从哪里来的,这樱桃不错,可还有了?” “自然是有。”陆莳朝着阿秀扬了扬下巴,阿秀退下,未过多久,婢女鱼贯而入,将点心果子都送入亭内。 桌上放不下,便一圈的围着楚染,她惊得说不出话来,方才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怎地就当真了。 她看着莫名各色点心,眼睛看花了眼,道:“丞相今日是要请我吃晚膳?” 万幸,她在府内气得吃不下饭,留着肚子来吃这些。 不过可见,并非是仓促备下的,她捏着寿桃,恍惚道:“丞相这是给我提前过生辰?”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28 陆莳依旧立于凉亭入口处,轻轻嗯了一声,静静看着楚染捏着小寿桃,一个一个放入口中。她弯了弯唇角,道:“不知可合殿下口味?” “尚可,只是过生辰,就你我二人?歌舞没有?”楚染捏了两下软乎乎的寿桃,挑剔道。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过生辰,与尊,她是无法与太子比的。陛下好似是故意离间她姐弟二人,每年生辰都记不得她,故意晾着她。 她并非是大方之人,但涉及阿弟,都会退让,生辰一事能过则过,不过则罢,怨恨旁人做什么。 寿桃蒸得很软,她捏了捏就放入口中,看向陆莳:“你怎地想起来为我提前过生辰?” 梦里,好像从来没有有过,是以,她现在几乎分不清,那个梦境究竟是不是与现实相反的。 她看着陆莳,陆莳却凝视合欢池的池面,那里不知从哪里飘来了几盏灯,彩纸糊就的彩纱扎起来的莲花水灯,一盏一盏飘了过来,顺正风飘的。 也是巧合,风恰好吹向凉亭,前几日还是乌云闭月,看不见星辰,今日却是月华漫天,星光璀璨。 楚染看到后,就趴在栏杆上细细去数莲花水灯,一盏、两盏,数到后面,整个池面都是水灯,怎么数都数不出来了。 她回身看着陆莳:“你以前也这样去哄别人的?” 陆莳回过神来,目光凝于楚染白皙的面孔上,细细一番回想,摇首。 前世里忙于政事,与皇帝、与恒王周旋,日日想着如何保护太子,无暇在这些小事上多作计较。 见她摇首,楚染拿了个小寿桃递给她:“给你,你就没哄过灵祎?” 眼前映着一片灯花星海,亮如白昼,楚染容颜俏丽,站在其中,恰是最美的时光。陆莳观她眉眼笑意,接过寿桃,淡淡道:“未曾。” 此间周遭都是权贵,灯花星海都不曾惊动旁人,静谧而温馨,月色融融,天间星斗与水灯相映,簇簇灯火跳跃在心间。 陆莳轻咬了一口寿桃,很软,中间的沾了花蜜的红豆很甜。 楚染回头看着她吃寿桃,姿态优雅,似神女吃仙桃一般,下一刻羽化飞仙。陆莳从过来就不怎么说话,几乎都是静默而为之。 她略一思的功夫,不知哪里飘来一盏孔明灯,她扬首看去,道:“这灯也是你放的,会被别人发现的。” 陆莳顺着她的视线去看,漆黑的夜空中徐徐升起孔明灯,“这是陛下命人放的孔明灯,为太子祈福。”她顿了顿,眸色随着灯火闪烁,又道:“我亦让相府的人也公主府周遭放了孔明灯,殿下看到的当是属于你的灯。”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29 “属于我的?”楚染诧异,每逢生辰,好似所有的祝福都是太子的,这句话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扬首看着空中的孔明灯,随风而升,不少落于地面,还是几盏飘落在池面上,遇到水灯迅速燃烧起来,微微灯火照岸明。 楚染看了会儿,池面上的水灯也跟着燃烧起来,她心中感慨,亦微微叹气:“陆相如此哄我,就为了让我不退亲?” “如此,殿下可还要退?”陆莳淡淡道。 夏夜微风起,孔明灯在空中打着旋,掉落在远处的石子路上,楚染见后,跑过去想捡起来,谁知一落地就烧了起来。 满地灰烬。 陆莳走近,道:“殿下可想放灯?” “无甚意思,陆相是否觉得还少碗长寿面?”楚染眼神随着灯火亮而黯淡。 “长寿面也该是明日吃才是,明天无法祝寿,吃碗面条也可。”陆莳从一旁的树上取下一盏萤火虫灯,池面放置一艘小舟,她将灯火置于上面,看向楚染:“殿下,可愿去看看?” 章节目录25挡剑 相府颇大,合欢池占据原来的半个府邸,池旁假山遍立,黑夜里看不见尽头。楚染一时间分不清前面的路到底通向哪里,但见陆莳轻巧地立于舟上,好奇道:“陆相会撑船?” “会一点。”陆莳道,月影下长身玉立,姿态婉约,如月皎洁。 楚染心生奇怪,半是狐疑地踏上小舟,她一上去,小舟不稳,晃动了两下,很快就平稳下来。她小心地坐了下来,手触碰池面,水灯之光跃于指尖上。 自打阿娘去后,她活在朝堂的压抑下,陷于权势的争夺中,每每想的都是如今稳固太子的地位,夺取最大的利益。 这般肆意的时光,已很久不曾有过。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盏水灯,池水染着光,带着光明。 陆莳小心地撑杆,小舟晃晃悠悠地驶离岸边,舟撞开了莲灯,荡起层层涟漪,水花浇灭了灯芯。 楚染蓦然觉得可惜,道:“都灭了。” “有得必有失,终究会灭的。”陆莳神色不明,终究还是把撑杆的速度放慢了很多。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30 水灯倒退,又有不少的灯涌进来,满池皆是水灯,池面星海。 楚染看得唇角微微勾起,与陆莳道:“陆相若是娶我,可会后悔?” 这句话便是今夜的重点。陆莳面对着楚染,见她笑容清纯,悠悠道:“不会,殿下可会后悔?” 楚染已然十五岁,并非幼子,豆蔻花开,正是年少,脑子里想得开,一时一个想法,今日喜欢,或许明日就换了花样。 陆莳则不同了,她已然花信,寻常女子都已有子嗣,大半的心思都会花在子嗣、后宅身上,再过几载,孩子大了,娶妻完室,就会在后宅内享福。 遇上楚染,是天赐,她亦不曾后悔,有的只有无奈。 楚染双手拂开水面,波光粼粼,陆莳的心思难以猜测,她始终不明白,但如此费尽心思来哄她开心的,世间仅她一人。 这番心思,最是难得。 楚染没有回答她的话,舟行片刻后,前面便是一树,树上挂着萤火虫灯,她好奇:“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合欢树。”陆莳道。 合欢池旁合欢树,星火明月饶合欢。楚染看过一眼,这树生得极大,已然开花了,约莫有些年头了,驶近后,树上悬挂一物,她站起身去取。 一只宫纱的袋子,她打开 后,里面仅一张红纸,年岁久远,颜色已失去当年的艳丽,上面写的是她与陆莳的生辰八字。 定亲便是先合八字。 陆莳这次还给她,无疑是将决定权转回到她的手中,她将红纸又放了回去,反倒取了一盏灯,道:“陆相就不怕我铁石心肠,将那张纸丢到水里去。” 她取灯,陆莳便撑杆返回去,空中时不时又飘过孔明灯,灯火胜过明月之辉。 上岸后,陆莳先上岸,而后,伸手扶住楚染,踏上岸。 凉亭内的糕点都已凉了,楚染吃了几颗冰酪樱桃,眯着眼睛,很满足。陆莳在一旁坐下,鼻尖在灯光下渗着汗珠,楚染知晓她累了,将剩下的樱桃给她推过去,“很甜。” 她转身去拿葡萄吃,皮都已经拨,果肉剔透,她签住一颗,递给陆莳:“陆相觉得霍老回来,城内局势会如何?”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31 楚染似玉的面颊在月光下仿若能生光,漆黑的眼睛也如黑葡萄,紧紧凝视着陆莳。 陆莳看着眼下的圆滚滚的葡萄,目光一寸寸上移,落在楚染的眼睛上,道:“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城内大局已定,霍启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挽回,难不成他有办法让陛下收回成命? 就算收回成命,武将已成惊弓之鸟,依旧恼恨恒王。 陆莳不动,楚染就葡萄往前伸了伸,果肉擦过唇角,冰火相融,果香气息萦绕鼻尖,带着浴火,融化在心口处。 陆莳终究倔强不过她,接过签子,咬下葡萄,汁水四溢。 “也是啊,一个霍家敌不过楚国的所有武将。”楚染颔首,恒王失去武将的支持,就算有皇帝宠着,也是悬崖上的烈马,稍有不慎就会冲了下去。 阿秀掐着时辰过来,见两人聊起正事,回身让人去取青梅酒来,做了几道清淡的小菜。 厅内的果子都被撤了下去,唯独寿桃还在那里,楚染觉得饿了,接连吃了几个,觉得口味好,便道:“相府的庖厨厨艺不错。” 闻言,阿秀往丞相那里瞧了一眼,见她不作声,自己也只好作罢,领着人退到亭外候着。 陆莳却说起太子东宫之事,道:“太子年岁已不小,司寝也该安排了。” 司寝司帐是教导皇子通晓人事的。楚染听闻后怔了怔,不解道:“太子年岁是否小了些?” “约莫再过几月,殿下便要成亲,太子比您小了半个时辰罢了。”陆莳无奈,或许是从小到大的影响,楚染总觉得她比太子大了几岁。 楚染想想也是,她给自己斟了杯酒,果味香浓,当是恰好饮,小心饮了一口,入口甘甜。她满意道:“也可,我明日过后便去宫里安排,不过司寝是要喝药的,留不得子嗣。” 她固守成规。陆莳提点她:“并非如此,东宫内太子为尊。” 太子若要留下子嗣,旁人如何阻拦,等陛下知晓,只怕腹内胎儿都要大了。 只要太子有子嗣,便是楚染新的希望。这些,陆莳知晓,并不想告知她。 楚染摇一摇头,低声道:“我觉得阿弟不会有此想法的。” “那殿下劝提起早日迎娶太子妃?”陆莳道,她觉得好笑,太子不想迎娶太子妃,皆因为到时会被陛下阻拦,太子妃的为旁人掌控。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32 楚染又饮了杯酒,瞧着月色,道:“也可,我得回府去了。” 她饮了两杯酒,思绪清明,站起身就要往侧门走,陆莳唤住她:“殿下,明日可能动工?” “陆相做主便可。”楚染摆摆手,大步离开。 一旦做了决定,她就不会再改口。 **** 次日,便是太子生辰。 楚染起来得晚,太子筵席在晚上,时间还早,她晚些入宫就可。她翻了个身,想起昨日之事,她弯了弯唇角,翻坐起来,拿着图纸,确定好方位,就往府中去。 公主府是陛下所赐,园囿构造都是早些时候的,入府后也未曾动过,她去暗道的方位仔细探查,若要不被人发现,还需将此地的仆人都赶走。 图纸上显示,暗道接连的是她的院子。图纸画得详细且精准,几乎是原地勘察,她看过后,心中顿生疑惑:陆相对她的院子怎地这般了解? 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唤来幕僚,要修建园囿。 公主府库内不缺银钱,这些年太子私自给了她不少,加之铺子里的收益,积攒了很多。大肆修缮园囿自然可以。 吩咐一周后,阿秀忽而入府,将一食盒送来,身后还跟着一只大橘猫。 食盒内放置一碗长寿面,约是时间有些久,面条发胀了。阿秀道:“奴来得很快,只是来回奔波,还是赶不及,陆相已回署衙。” 这碗面条是陆相做的。 楚染长叹一口气,或许有了暗道,真的很方便。她将图纸交给阿秀,道:“我意修缮园囿。” 阿秀明白,将图纸收下,动工还需从相府开始,修缮园囿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她又道:“府内的伶人,望殿下早日处置了,亦可献于陛下。” 楚染怔了下,这么快就开始管她府里的事了? “丞相真是小气,我晓得如何做了。”楚染有些不耐,斜睨一眼阿秀,打发她出府。 橘猫被留了下来,它蹲在地上,左右看了一眼,楚染揪着它的耳朵:“我觉得十五这个名字不大好听,叫初一,怎么样。”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33 橘猫喵了一声,没动。 楚染入宫的时候,把十五也带着,晚宴无趣,不如带着它,打发枯燥的时光。 照例先去中宫给王后请安,她去时,宫内站了许多命妇。十五性子野,趾高气昂地走在前头,不时地左右看一眼,很尽职。 也不知陆莳怎么调.教它的,楚染抿着唇角忍着笑,约莫在军营里就是这样横。 请安后,她一抬眼就瞧到霍老夫人,王后的母亲,就坐在王后下首,十五跑到她面前爪子蹭了蹭地,她立即厌恶道:“哪里来的野猫。” “明明就是家养的猫崽,如何就成了野猫,莫不是什么人眼里出什么猫?”楚染弯腰将十五抱起来,揉了揉它的脑袋。 上座的王后蹙眉:“新平是何意思?” “话里的意思,多日不见,王后美貌如旧,比新进宫的宫妃还要美上些许。对了,怎地没瞧见明妃,我还未曾向她恭喜。”楚染在人群里环视一圈,没有找到明妃,看来是没有过来。 王后比起先王后还要大上些许,如何与年轻人相比,新进宫的约莫只有云梦泽的伶人。 楚染并不惧怕王后,她本就不在后宫,没有必要忍着,再忍下去,灵祎都要霸着陆莳不放,殿内并没有灵祎。 难不成又找陆莳了? 上座的王后气得抿紧着唇角,陛下非长情之人,对她除了尊敬外,毫无感情,若非有恒王撑着,她在宫里早就无地位了。 新平冷嘲热讽无非是仗着太子,她忍了忍,道:“天气炎热,明妃有喜,自然不好惊动。” 其余人哪里敢说说话,就连霍老夫人被王后看了几眼,不敢再回话。新平公主本就不是安分的主,这些年里参与朝政,性子极为霸道。 当初太子去东宫的时候,一切事务便是她亲自安排的,哪怕知晓陛下不喜,也会去做来。这次出外玩了几月,性子倒是变安静了不少。 事态反常必为妖,不好惹。 十五在人群里,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就像王后说的那般,不好惹。它这性子像我十五,楚染安抚性地摸摸它的脑袋,在桌上捡了块点心喂给它吃。 谁知,它挑剔得很,怎么都不吃。楚染带着它去殿外走动,她一走,霍夫人就忍不住埋怨:“王后的性子也太好了些,这等不识礼数的公主也该好好教一教。” 王后没应承,太子护新平护得厉害,她也不好当着所有人的面闹得不愉快,今日是太子生辰,闹起来还是她的不是。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34 新平也是掐着这点才敢这么说话,就看她今日的举止,必然有备而来。她纵然气,也要分场合。 十五循着气息一阵乱跑,最后跑向方入中宫的灵祎,它攀着灵祎的裙摆,喵了一声。 楚染冷笑,灵祎身上染了陆莳的气息,它才会认错了人,不然不会去亲近。 灵祎见到十五,伸手就想去捉,十五似是发现她不是自己想找的人,一抓拍开她的手,跳回楚染脚下,张牙舞爪地叫了几声。 灵祎被人捧在手心里捧惯了,哪里遇到过这么蛮横的东西,手被抓出红色的印子,当即就哭了出来。 她身旁的宫人吓得喊人去捉猫,楚染揪着十五的耳朵,整个提了起来抱在怀里,冷声道:“闹什么闹,打猫还要看主人,狗仗人势?” 灵祎瘪了瘪嘴,抹了抹眼泪,想说什么却被楚染打断:“这是陆相的猫,不知怎地跑我这里来了,刚刚怕是闻到陆相的气息才会奔向你,灵祎妹妹方才可是见了陆相?” “我方才见阿爹的时候见到了。”灵祎脸色通红,也哭不出来了,好像做了什么糗事被楚染揭开了。 楚染抱着猫,揉揉它的脑袋,毛茸茸的,很顺手,她笑道:“你身上染了陆相的气息,可见你二人近距离待得时间很久,灵祎可知瓜田李下的道理?” 中宫门口,多是等待自己府上夫人的婢女与婆子,听到这句话,顿时红了脸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皇家秘密,听了就会没命。 她们悄悄地把头低下,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阿姐、我不过碰巧的遇到陆相,怎么就、就、就瓜田李下,我不知你的意思?”灵祎瞧着周遭婢女婆子的反应后,脸色烫得通红,这些人都是长舌妇,指不定会如何说她。 她咬着牙,泪眼朦胧,“阿姐、莫要乱说话。” “灵祎哭什么,我只是告诉你这个道理罢了,若是不懂,回去可以问问王后,何谓瓜田李下。”楚染瞧了左右一眼,也不知是哪些府上的,便道:“今日你们什么都没听到,但凡说出去一个字,孤饶不了。” 众人唯唯诺诺地应下了,楚染蓦地觉得女孩子哭哭啼啼地很难看,厌恶地扫过一眼就离开,带着十五去东宫。 今日东宫宫门大开,往里搬运贺礼的内侍累得喘气,楚染瞧了一眼,未曾在意。待入东宫的时候,里面还是一名宫人,服侍太子更衣。 宫人眉眼清秀,见到新平公主后,忙跪地行礼:“奴见过殿下。” “起来,作何这么紧张?”楚染好奇地多看一眼,太子平静的表面上淡淡一笑,挥手让小宫人退了出去。 楚染的视线一直追着小宫人出殿,太子方才温润一笑,似是有些奇怪,她怪道:“方才那人居何职?”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35 “司寝。”太子回答。 楚染便不奇怪了,司寝是教导太子通晓人事的,两人在一起也不会生事。太子神色自若,想来自己会处理这件事,至于陆相提醒的,想来不用去做了。 趁此二人见面,她问及太子妃的合适人选。 “阿姐急甚,我如今这般身体,如何能圆房,不如等些时候,阿姐先成亲,您想得如何了?”太子引着楚染在一旁坐下,目光忽而落在她身后的那只橘色的大猫身上,他伸手想去捉,却被楚染拦住:“它脾气不好,会咬你。” 太子不敢近前,只唤了唤它:“过来、这里有肉吃。” 十五看一眼太子,后腿一曲,塌下屁股,坐在楚染脚下,不理她。太子大笑,觉得这只猫有个性,笑道:“阿姐的猫和你一般,真傲娇。” 楚染嗤笑:“这是陆相的猫,不是我的。” 太子眼前一亮:“阿姐这是想开了?” “嗯。”楚染回应一声,不想再提此事,脑海里忽而闪过一事,便道:“今日生辰,筵席上的安全……” 她欲言又止,梦里的生辰宴有刺客,恒王替陛下挡了一剑,受了些伤,陛下极为感动,对他更为宠信。虽说有惊无险,她还是让太子注意这些。 宫宴的禁卫都是陛下亲任,旁人插不得手,不过这些印象着实太浅,她记不得是不是这次生辰宴,她细细去想,印象太浅了,当是想多了。 “宫中禁卫之事,哪里就是你我可以插手的事,阿姐勿要管这些,总之,陛下早就安排妥当。”太子眼中的薄凉渐深,看得楚染也微微愣住,“不管便不管,你自己多注意些,东宫莫要让旁人插手。” “阿姐,我晓得了,筵席快开始了,便不留您了。”太子赶客,东宫事务确实繁多,楚染过来本想安排司寝之事,谁晓得太子身旁有人教导,她多此一举。 **** 晚宴设在林苑,筵席较之以往,更加奢靡,排场华丽。 楚染脚下的十五一直不乖,它总想往陆莳那里蹿去,恰好楚染与陆莳坐席对面,灵祎在她身旁,她一直按着十五,不让它跑。 按了许久,终于像离弦箭一般蹿了出去,楚染一阵懊恼,幸好无人发现。 王后与楚帝不知在说什么,太子温润如玉,今日神色很好,楚染观后,心里放心,那多半就是个梦,怎能与现实做比较。 目光淡淡地扫过一圈,垂眸时觉得奇怪,复又看一眼,竟没有恒王。她作势将桌上的果子推给灵祎,低声道:“恒王兄怎地未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36 灵祎抬眼,看了一周,恍然道:“咦,我阿兄不在,去问问阿娘。” 她端起酒杯走向御座的帝后,楚染端起面前的酒盏浅浅品了一口,灵祎今日穿着俏丽,夏日里的五彩花草的薄纱,简单的装束在穿得她的身上多了几分旁人没有的纯真,没有艳丽的美,娇俏动人,却可让人移不开眼睛。 楚染下意识看了看自己一身劲装,寡淡无味,她扬首饮了杯酒,对面的陆莳看了过来,脚下动了动,十五亦不安分。 上座的楚帝一直未出声,嘴角含着的温和笑容在灵祎说话的一瞬间僵硬下来,恒王缺席,竟未曾有人通知他。 陆莳低眸,摸了摸膝盖上的十五,静静地抚摸着它脊背上的毛发,仿若置身事外。 灵祎迟迟不归,后面的新阳悄悄凑了过来,她拿着果子,低声说:“阿姐,我今日看到灵祎又缠着陆相,你且小心些。” 言罢,又偷偷回去,临走不忘转走一串葡萄,跑得比兔子还快。 楚染笑意难忍,殿内气氛尚算融洽,歌舞还未来,想必留到后面,朝臣围着太子敬酒,太子皆以茶代饮。 上座的王后突然出声:“太子,今日是你生辰,本宫愿你身体康健,福祚绵长。” 王后这般一说,还扫了一眼楚染,意味不明。 太子未曾在意,起身谢恩。 王后这一眼,却让楚染发觉,离间罢了。殿内和乐融融,都向太子恭贺,却无人提及她,□□裸的讽刺她。 宫内离间的戏码,楚染见过不少,她昨日在相府已过完生辰,没有必要同太子去争。 未过多时,灵祎走了过来,俏丽的面孔上生不起笑意,“恒王兄不知哪里去。” 恒王不会无故缺席,难不成那个梦境是真的,她极力去想,只想到是恒王替陛下挡剑,其余的不记得了。 她这里想不通,殿内要换酒,数名粉衣宫装的宫人入内,殿内朝臣还在推杯换盏。 十五本在陆莳的膝盖上,忽然蹿了出去,扑向领头的粉衣宫人,楚染当即喊了起来:“十五。” 音未落地,粉衣宫人灵活地避开,身形轻盈。 楚染觉得哪里不对,寻常宫人怎会有这样凌厉的动作,未曾想明白,耳畔有人猛地冷喝道:“拿下她。”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37 楚帝大怒,拍案而起,廊下禁军迅速冲了进来,几乎是与此同时,粉衣宫人飞身掠起,手中匕首刺向皇帝。 王后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惊声尖叫起来:“护驾……” 禁军不在殿内,数步之遥,哪里比得过刺客的速度,王后吓得几乎要晕过去,楚帝不过是一食丹药的君主,身体虚乏,再快哪里能快得过刺客。 今日宫宴的朝臣与宫人加之都有数百人,经此剧变,殿内乱作一团,呼喊声震耳欲聋,生怕刺客朝他们冲来。 离帝后近的楚染的速度也快,与刺客同时到楚帝面前,微勾住了唇角。 陆莳的脸色大变,眸子里的涌动的情绪激烈又平静,楚染竟去替皇帝挡剑…… 章节目录第26章装睡 刺客的匕首擦着皇帝的肩膀,楚染将他整个人往旁边一推,来不及避让时,匕首没入肩膀,一声闷哼,刺客将匕首拔出,再刺时,廊下的禁军冲进来。 错过最佳的时间,刺客见无果,举刀滑过自己的颈间,鲜血四溢。 殿内闹作一团,朝臣几乎躲成一团,眼见着一切发生的陆莳目光阴冷,殿外的恒王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看到皇帝怀里的楚染恨得咬牙,喝道:“拿下刺客。” “晚了。”楚帝朝着他一声冷喝,眼里极为不满,为何刺客刚自尽,他就跑来了。 楚染早已疼得昏了过去,小脸惨白,众人不知所措,殿内一片杯盘狼藉,静寂无声,谁都未曾想到今日会遭到剧变,皇帝差点死于刺客手中。 王后瘫软在御座上,灵祎疾步跑过去扶着她起来,劫后余生的她抱着王后痛苦。 太子不管殿内如何处境,更不管刺客是谁,冲到楚帝旁接过楚染,青色的衣裳染了鲜血,刀扎得深,失血过多,红润的唇角也是惨白。 他抱着楚染就往外走:“快,传太医。” 内侍一通乱跑,都往太医院跑去。 楚帝已然怒到极致,看着地上刺客的身体,犹自觉得恼恨,一拍御案,道:“查,查不到都别来见朕,丞相、大理寺,愣着做什么。” 陆莳猛地一回身,袖口里的双手兀自发颤,她努力忍着心中骇然,迈前几步,与大理寺一同道:“臣领命。” 殿内血腥气浓厚,熏得楚帝厌恶,看着呆若木鸡的恒王,顺手拿起手中的酒盏砸向他,语气蓦地锋利:“说、你今夜去了哪里?”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38 恒王被砸得肩膀一疼,来不及行礼就解释道:“儿来时的路上遇到刺客了,耽搁了、耽搁了时辰。” 听到这番的话,楚帝面色又是一沉,怒道:“你遇到刺客?朕差点死在刺客手里,还是宫里怎么安排,刺客竟然能安插进来,进出如无人之地,简直的荒唐。” 殿内噤若寒蝉,无人敢回话。 陆莳面色清冷,前世里太子生辰宴就是有刺客混进宫,夹在宫人中,当时是敬酒的恒王挡了一剑,深受重伤。 随后刺客自尽,查不出受何人指使,因此,太子遭受到楚帝的猜忌,就连两位未成年的皇子同样如此。 也正因为恒王挡剑,楚帝对他更加信任,忠孝之名,在楚帝心中深中,以至于后来对太子愈发不满,哪怕他身死,所有的线索指向恒王,他都没有去查。 前世里,她也曾去怀疑过,个中是否有蹊跷,观恒王性情,他既忠又孝? 显然是天大的笑话,太子楚瀛一死,他便被立为储君,行事手段狠厉,最后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 如今想来,都不过是恒王的算计。 她着人伪装成刺客,追杀恒王。如今所有的宫卫都守护着禁宫,无法分心,是以,恒王半路无人救援,是最好的拖延计划。 不想,楚染自己撞上刀刃,超出她的预料。楚染挡了这一刀,等于揽了前世里恒王的功劳。方才凶险的一幕在眼前略过,心有余悸,连皇帝说的何话都听不清楚。 恒王被楚帝骂得不敢抬头,王后也不敢去求情,方才分明离他最近的是她,却让楚染挡了刀。在陛下的心里,她已然犯了大错。 刺客已自尽,只能从其他地方开始着手,大理寺卿愁得不行,方才就吓得不轻,现在腿都是软的,如今被接到这样的命令,吓得挪不住脚步。 楚帝匆匆离开,往东宫去了。殿内留下的恒王紧紧凝视外面的黑夜,忍不住紧握成拳,眼里闪过一抹怨毒。 王后靠着灵祎,让人准备车辇,她心中恨极了楚染,今日这份功劳定然会记到太子头上。太子楚瀛非她所生,越是优秀、越是得陛下看重,她心中就越嫉恨。 连妍这个贱人死了,还要挡着她的道! 刺客尸体被禁军挪出殿,大理寺卿着人跟着,送回大理寺,他这急得毫无思绪,拉着丞相求救:“丞相,臣心急,脑海里毫无思绪,您想想?” 昏黄的灯火下,陆莳神色不好,然她惯来情绪内敛,也只作淡漠一色,道:“今日刺客过来,必然顶替了旁人身份,先去查查那个被顶替宫人的身份,另外,她是如何进宫,东西六门必然有记录,着人去问。” 夏日里深夜凉风阵阵,大理寺卿朝服都湿透了大半,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脸上滑落的汗水,问丞相一番提醒后,瞬间觉得有了主心骨:“下官这就去、这就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39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陆莳看着东宫的方向,微微呼出一口气,立于廊下许久,东宫之地,并非是她可去的。 前些时日,她还与楚染说过,退出朝堂,她可庇护她余生,短短不过几日就发生这样的事,她所做的努力面对宫廷诡计,犹如蚍蜉撼树。 朝臣悉数都出殿,无事者则回府,夫人们也跟着丈夫离开。汝南侯放心不下,离去时在她面前停下:“丞相,可需我帮忙?” “阿兄且回府,往日如今,今后依旧如何行事。”陆莳道。 汝南侯心中慨然,抬眸与陆相对视,他忽而心中愈发压抑。 那双眸子美丽如以往,似云梦泽中的清泉润泽清澈,在黑夜里却苍凉得如同沙漠之地随时断折的绿叶,涌动着的情绪就像是漩涡中的激烈与平静,迅速变化,瞬息又看不清楚。 他垂眸,匆匆离开。 待他离去后,黑夜里又匆匆走来一人,衣裳华丽精致,步摇上的宝石在灯火下泛着光泽,她款款走来,朝着陆莳笑道:“丞相,可要去东宫看看?” 陆莳抬眸,淡淡的目光冰冷如雪,俯视灵祎:“王后受了惊吓,殿下还需好好相陪。” 灵祎被她冷淡的眸光吓得退后半步,心中竟生出几分胆怯,她捏着手指,强撑着笑:“我晓得,阿娘喝了安神药睡下了,你可是担心阿姐?” “新平公主有太子,何须臣去费心,臣还需去追查刺客一事,殿下保重。”陆莳转身离去,这件案子好查,也不好查,症结还是恒王身上。 灵祎甚事不懂,此刻有心思来寻她,想必是不知道恒王的计划,王后现在还能安枕,多半也是被蒙在鼓中,皆是恒王一人所为。 陆莳匆匆出府,此事交给大理寺去查,也无需她多问。 阿秀不知宫内变故,见丞相一人归来,眼光往她身后探去,小心道:“丞相,十五没有跟你回来?”不知怎地,丞相今日让她将十五送去公主府,难不成新平公主没有将十五带入宫? 她心内狐疑,丞相不肯言,也不敢再问。 太子生辰宴被搅,楚帝已无心思去计较这个,只关心新平公主的安危。他等到半夜,才听到公主转危为安的消息,他嘱咐太子好生照料,将太医留了下来。 太子颔首,面上一片冰冷,目送陛下离开。他心中的恨难以言喻,几乎就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小宫人悄悄走近他,将参茶递给他,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神色:“殿下,太医嘱咐过,让您勿要大喜大悲,保重身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40 “阿楠,你说为何活得如此艰难?”太子的声音沙哑,眸色充血,看着人的眼神就像是一头凶狠的猛兽。 阿楠便是伺候太子的司寝,她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太子的身份尊贵,日日有人跟前跟后的伺候着,怎地就活得艰难了? 她不懂这些,懂的只有照顾好太子,努力想了想,道:“殿下想多了,公主只是受了伤,明日就会醒的,她不会丢下您一人。” “是啊,她做什么都不会丢下我一人。”太子喃喃自语,猛地推开阿楠,往榻前跑去,他如何都不能做孤家寡人。 **** 楚帝反怒了恒王,连带着其他两位皇子的母家,一时间,朝堂上人心惶惶,都不敢说话,昨日凶险的景象还在脑海里浮现,楚国差点就换了君主。 大理寺卿彻夜未眠,也未曾查过什么,免不了被一顿斥责,脑袋磕在地砖上,极力去为自己辩解。 楚帝不听辩解,给他半月时间,查不出就滚出郢都城。 大理寺卿赶忙滚了下去,不敢在陛下面前碍眼。 发了一通怒火后,楚帝心中平顺了些许,目光落在丞相身上,似有些不悦,道:“新平伤了,丞相下朝后去瞧瞧。” 语气不善,带着恼火。陆莳装作不明白话中含义,揖礼道:“臣明白。”她依旧波澜不惊,神色淡漠。 观她神色,楚帝觉得她过于冷情了些,也不记得过往自己要拆散她二人,对丞相道:“新平无母,太子又是半大孩子,丞相多费心些。” 陆莳一怔,没有犹豫,应承下来:“臣明白。” 又是三字,楚帝又觉得陆相如此清冷,怕是要委屈了新平,心中一番思绪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摆摆手示意退朝。 陆莳领着楚帝的旨意去东宫探望新平,至东宫宫门处,见到徘徊不前的灵祎。 灵祎同时也看到了她,欣喜地走过去,“陆相,我想去瞧瞧阿姐,可是太子哥哥不让,您带我进去?” “这、怕是不可,臣奉陛下旨意过来的。”陆莳拒绝,不像往日那般委婉,直接拒绝,让灵祎进退艰难。 陆莳越过她,拾阶而上,踏入东宫。灵祎望着她,长叹一口气,阿娘让她来看看阿姐如何了,其实她并不想来,不知怎地,她起了坏心思,总想着阿姐出事了多好,那样,陆相就是她的了。 她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怎么能有这种心思,太心狠了些。她站在东宫门口,恋恋不舍地看着陆相纤细的背影,她后悔自己小了些。若是大些,与陆相定亲的就会是她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41 殿内太子在守着楚染,少年人单薄的身体几乎抗不住,他见到陆相来后,略微诧异后就将人迎进来,道:“可是阿爹让陆相来的?” “陛下让我多费心照顾殿下。”陆莳随着太子往殿内走。 太子一阵冷笑:“果是君心难测,前些时日还在设计试探你与阿姐,恨不得你二人退婚,阿姐替他挡了一刀,难不成良心发现,要撮合你与阿姐?” 帝王最是多疑,太子对他早就心寒,听闻这些,更是觉得他薄情。 陆莳却道:“殿下昨夜赌的便是这个,她赌赢了。” 昨夜那名刺客就算没有楚染去挡,也不会真的去刺杀楚帝,不过一场戏罢了。若是杀了帝王,楚国便要改朝换代,最得益的便是太子。 这是恒王最不想看到的事,是以,她才会让人去堵住他,不想楚染不知内情,直接去挡刀。 两人入内后,楚染还没有醒。 殿内窗户都是关着的,苦涩的药味让人心头一跳,陆莳走至窗前将窗户开了一半散药味,太子见状,道:“有劳丞相,孤去歇息了。” 陆莳颔首,走至榻前,楚染一身浅绿色纱衣,安静地躺在榻上,手搁在外面,袖口绣着一串白色的茉莉花,脸色通红,想必是高热烧的。 她先摸过楚染的额头,继而的脸颊,最后落在领口处,那里同样绣了白色的花。楚染发白的唇角几乎与花同色,她忽而又摸了摸,眸色凝滞。 天气酷热,殿内搁置着冰块,她深深凝视着楚染,时辰还早,她觉得困乏,脱下朝服,就在她身旁躺下。 前世里大婚那夜,她二人也是这般并排躺着,楚染心思深沉,还不敢与她交心,说话时再三犹豫,带着小心,不像是伴侣,极像是君臣。 楚染躺着下来,看着屋顶,没有说话,红烛燃了大半的时候,她还醒着,在被子下面慢慢地将手伸了过去。 温柔的手带着温度,她被惊醒,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僵直着胳膊,没有惊动她。 楚染攥着她的手很久,在天亮的时候才松开,她一夜未眠,而她亦是如此。 今日里,同样是躺着,而她是醒着,楚染却陷入昏睡中,她略一思忖,将手缓缓伸过去,握着楚染滚烫的手。 楚染没有醒,呼吸声很沉,听着她鼻子里呼出的气息,她现在应该很难受,伤口导致的高热。她侧身摸了摸楚染的额头后,起身去拧了块帕子搁在她的额头上,借以散热。 东宫不能久待,小半个时辰后,她侧身看着楚染,指尖在她发白的唇角上流连,摸着她的滚烫的肌肤,心也跟着烫了起来。她微微俯身,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在温软的唇角的轻轻一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42 蜻蜓点水,已是她最大的努力。她凑到楚染耳畔,轻轻说道:“等你醒来,再计较。” 她的声音很轻,怕吵醒楚染,故而似若无声一般。 出东宫时,灵祎还在外头,红色锦衣金冠玉带,如昨夜一般,陆莳匆匆一礼后举步离开,不再与她多话。 走过片刻,就见到等候多时的恒王,他今晨去探望新平,也未曾见到。昨夜被皇帝猜疑,心中甚是紧张,听闻是丞相查清此事,不免过来探听些消息。 陆莳急着回署衙处理要事,恒王心中急迫,拦着她问长问短。陆莳不耐,道:“新平公主未醒,臣什么都没有问到。” 恒王却道:“那便好,只是刺客那里可有进展?” “今日早朝,大理寺卿所言,殿下当听到了。”陆莳道。 恒王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装作无事,温润一笑:“此事是丞相所管,自然要问您。” “臣所知的与殿下一样,既然无事,臣先回署衙。”陆莳神色淡漠,行礼后往署衙而去。 岂料,她方踏入署衙,霍启竟在里面,今日这是才赶回来?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霍启,霍启回身,冲她行礼:“丞相。” 陆莳颔首,道:“霍老今日方回,也是辛苦。” “为陛下做事,怎能说辛苦二字。不过我方入郢都城,便听闻昨夜新平公主替陛下以身挡剑,救了陛下一命。”霍启年过五十,看着陆莳的目光极为犀利。 陆莳只当未曾察觉,道:“确有此事。” “哦,那可找到幕后指使?”霍启微笑起来。 “霍老当去问大理寺卿才是。”陆莳应付这些话极为熟练,话里套话,霍启这么巧合地赶回来,必然是有原因的。 是何原因,当与昨夜刺杀有关。 “丞相好手段,竟能使得武将都来怨恨恒王,当真是太子的好臂膀。”霍启的眸中渐渐浮上冰寒锐利之色,“如今,太子又得陛下信任,您这两计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将话挑明,无非是试探,陆莳不傻,道:“恒王亦得陛下信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43 “信任?昨夜一事,陛下必然怀疑除太子外的其他三位皇子,谈何信任。”霍启冷冷道,目光一凝,勾起心中一阵恼火。 恒王做了多年的孝子,竟比不上新平挡的那一刀,有了弑父这般的怀疑,以后还有什么宠爱。 陆莳不与他多说,往室内走去,赶客的意味很明显。 霍启试探几句未果,匆匆出署衙,他要去给恒王善后,还有昨夜刺杀恒王的人,也要一并查出来,幕后定是陆莳在做鬼。 **** 帝王被刺杀后,郢都城内全面禁严,守卫比起以往多了数倍。 楚染在东宫内未醒,陆相每日朝后都会去东宫小坐片刻,待到第三日的时候,楚染才醒。她醒后,伤口疼痛入骨,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入帘便是新阳的小脸。 新阳见她醒了,不免喜滋滋的,将手中的花糕放下,让人端来汤药,道:“阿姐,我过来服侍你,可好,太子殿下笨手笨脚的。” 楚染脑袋一片晕眩,见到新阳自然要问起那晚之事,新阳回想一番,道:“陛下发了好大的火,把恒王兄骂得头都不敢抬。” 太子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见楚染一双眸子清明,喜不自禁,道:“阿姐,你可吓死我了。” “我这是在东宫?”楚染的声音极为沙哑,脸色苍白,目光越过太子落在陆莳身上。眼前人,气质高华,那双眼漆黑深邃,似有些憔悴。 新阳见她看着陆相,捧回自己的花糕,拉着太子:“阿兄,我想吃些樱桃,冰酪的。” 太子巴巴地看着楚染,目光也不分过新阳,听到她要吃的,本想训一句,话未曾出口就被她推着离开,道:“阿兄,东宫内有葡萄架,我想去摘一些。” 东宫的葡萄很甜,她想摘一些给明妃尝尝。 陆莳缓步走过去,目光平静,在楚染的脸颊上略一流连,道:“殿下可知后果?亦或是想以命为太子博一个好前程?” 楚染被她审视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被下的手紧张地攥紧,她知晓刺客不会对陛下动手,要做做样子罢了。既然恒王设局,她为何不用一用。 只是这些话不能同陆莳说,便笑道:“你别这样看我。” 她一笑,反倒更显几分虚弱,略带稚气的眉眼却是舒展,眼睛漆黑水润,陆莳想与她计较也不成,“殿下未曾回答我的话。” “什么话?”楚染故意装作不知,先敷衍过去再说,不过毁了恒王的局,她觉得很好,置于伤,休养半月即可。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44 陆莳眸色淡然,俯身给她掖了掖被角,将一物塞到楚染冰冷的手中,道:“你冷吗?手怎地这么凉?” “不冷,这是何物?”楚染从被子里将一圆滚滚的东西取出,放在眼前去看,竟是一金丝镂空香球,里面装的约莫是香料。 “陆相怎地尽得些好东西,这香球有何用?”楚染不大喜欢这些女孩子爱玩的东西,对于这类的香球也曾见过,她摸了摸,也觉得新奇,或许这不是买来的,也不是婢女拿来的。 是旁人赠送的,含义总是不同。 “助眠,里面是药草。”陆莳心里算着时辰,也在榻沿坐下。 宫人将药端来,又恭谨地退下。陆莳摸了摸药碗,温度恰好,端了起来,楚染眼皮子一跳,拒绝道:“我自己喝。” 一口一口喂下去,比一次喝完苦多了。 她拒绝,陆莳却扫了一眼,很淡很淡,不愿如她意,“殿下可曾想过如何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楚染条件性一问,陆相这般言语,像是要严刑逼供一般。 “殿下图什么?”陆莳姿势不变,清淡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慢慢等着她的回话。 她今日时辰很多,可以等。 楚染头疼,这人性子怎么那么倔,哪有她这样拿着药逼问的,碗里哪里是治伤的药,分明毒.死人的药。 她略一思忖,眼睛一闭,还是装睡的好。 章节目录第27章留夜 陆莳未曾料到她装睡来对付她,少年天性,总有几分侥幸,她将药放下,道:“殿下记得把药喝了,臣明日再来。” 她替楚染将被角掖好,轻轻退了出去,她心中自有思量,可见殿下是知晓恒王计谋的,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不是为了父女亲情。 常理推断,陛下若真一死,继位的是太子,楚染不傻,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父女情薄,她赌的是刺客不会刺杀陛下的。 富贵险中求! 殿下这次赌对了,这几日来陛下对恒王的不待见,显而易见,就连赶回来的霍老也是冷言冷语,只有等大理寺查出来,才可改变如今的局势。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45 陆莳出殿时,新阳捧着新鲜的葡萄,见到她,喜笑颜开,道:“陆相,要不要吃一串葡萄,东宫的葡萄最甜。” 太子被她闹得没有办法,无奈道:“陆相,孤让人去摘一些?” 陆莳扫过一眼新阳眼里的紫色的大葡萄,压低声音提醒他:“东宫葡萄不少,何不摘些送给其他人?” 太子不懂,他的东西为何要送给其他人?想多问一句,陆相却大步离开了,他狐疑地吩咐宫人去做。 各宫送去一串,尝尝味道即可,低等的后妃就没有这般待遇,一后四妃加几位公主。 明妃收到的不止一串,新阳将葡萄一个一个洗净后,坐在桌旁剥葡萄,她神色严谨,就像是在做大事一般,口中还不忘道:“也不知为甚,我摘了些葡萄后,陆相就让太子给各宫送一些,阿软,你知道是何意吗?” 明妃闺名阿软,知晓的人也是不多,经新阳这般软软一唤,缱绻的意味更加浓厚。明妃倚靠在软榻上,不大明白这陆莳的意思,新阳摘一些,是为了送她,难不成陆莳晓得? 她与新阳的事历来低调,宫妃与公主亲近也是常有的事,她的宫里常来的可不止新阳一人,陆相为何就提及这事。 她苦思不得其解,新阳端着剥好的葡萄爬上她的榻,将葡萄肉喂给她吃:“阿软,这个好甜的,你试试。” 陆莳用新阳传话,新阳哪里知晓她高深的心思,明妃看着她眉眼的一团稚气,那些困扰也散去大半,陆莳不是心狠之人,新阳无争,多半不会与她过不去。 背后还是她母家的势力,她唏嘘不已,陆莳怕是知晓她与新阳的事,只要她不动,新阳就会安全的。 新阳历来单纯,不懂宫中阴险的计谋,但愿她的猜测是对的。 她咬了一口葡萄肉,确实很甜,对上新阳期待的眼神,她揽着她的腰肢,碰上她的额头:“你怕吗?” “不怕,我喜欢阿软。”新阳腼腆一笑,将手中推给明妃,“我一人活着也不会连累旁人,若真被发现,我一人顶下就可,断不会连累阿软的家人,亦会保全你的。” “傻子。”明妃无奈,她的小傻子傻得让人心疼,她咬了一颗葡萄肉,抬首亲上小傻子,舌尖将葡萄推入她口中。 葡萄的汁水在两人口中流淌,甜蜜撩.人。 新阳无法呼吸,不断地吞咽,吃了整个葡萄,最后红着脸地喘气:“给你吃的。” 明妃唇角翘起,妩媚动人,想而未想就压着她:“你吃也是一样的,你切记,以后与新平公主交好,这样你才有靠山,我势弱,她能帮助你。” 两人贴得很近,新阳笑着望她:“我都听你的,阿姐很好,太子待我也好,我说要摘葡萄,他就给我摘,没有拒绝,也没有赶我走。”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46 “我的小傻子,这点好处就让你这么记着。”明妃点了点她略带红肿的唇角,不敢再去亲,不然出去必会被人发现,想了想,撩开她的衣领,亲上那里雪□□致的锁骨。 **** 陆莳每日都会去东宫坐上片刻,也不多待,像是为了应对楚帝的旨意,刺客一事还未查出,所有人都跟着提心掉胆,生怕稍有不慎就会被牵连。 恒王整日坐立难安,时不时地着人去大理寺探问进度,每每都令人失望。大理寺依旧在查宫门禁卫军这块,连刺客如何进宫的都不知晓。 大理寺卿头发都跟着急白了,审讯了不知多少人,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他连应付的办法都没有。他有空便去丞相面前哭,哭得陆莳不耐,也只可安慰他几句。 陛下给的时限愈发近了,整个大理寺都跟着不安,太子日日上朝,都在盯着案子进展,伤的是他胞姐,哪里放过幕后指使。 同时,霍启也在观望,他着人盯着陆莳,谁知她根本不在意这个案子,得空便去东宫小坐,半个时辰后又出来,无事人一般地再回署衙。 日日如此,毫无破绽。 他不知的是,丞相忙于修缮府邸,打通暗道。 楚染在榻上躺了半月后便躺不住了,本就不是安分的性子,选了一日最清凉的时辰出去小坐。新阳捧着葡萄,巴巴地跟着她。 这些时日,楚染也习惯了,新阳看着是过来照顾她,实则是嘴馋东宫的葡萄,时不时地让人去摘一些,再不济就让小厨房做些花糕。 总之,嘴不得空。 她咬着葡萄与楚染说着宫里的趣事:“外人都道王后病了,是被明妃气的。明妃有喜后就日日躲在宫里偷懒,王后派人去请,明妃就将人给骂了出来,王后去找陛下哭诉,谁知陛下根本不理,一来二去,就气病倒了。”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觉得王后就是故意的,阿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总是欺负她,明明王后才是那个最坏的人。 楚染最近这些时日从新阳口中听到最多的就是明妃与王后,耳朵都听得有茧子,二人相争,也与她无甚关系。 她捡着一颗葡萄,在手中捏了捏,道:“近日丞相可来过?” “她日日都来的,在殿外站上片刻就走。”新阳道。 楚染晓得陆莳在生气,这人和孩子似的,说翻脸就翻脸,毫不留情,真是个冷情的人。她叹气,捏着腰间悬挂的香球玩,好像得去哄一哄。 只是她不大会哄人,思忖一番,望着新阳:“你可有喜欢的人?”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47 提及这个,新平开心一笑,眼睛本就不大,一笑就成一条缝隙:“有啊,阿姐有吗?” “那你喜欢的人生气,你会怎么哄?”楚染也不去问她喜欢谁,就想知道有没有哄人的办法。 新阳口中含着葡萄,听到这个,回想她与阿软相处的时光,激动地吞下葡萄肉,道:“阿姐,你给她做些吃食,说些好话,乖乖道歉,亲一亲就好了。” 她平日里惹阿软生气,就会拿着花糕给她吃,再亲一亲,阿软就不气了。 新阳这话像是在哄稚子,听得楚染头皮发疼,至于‘亲一亲’……她直接摇首,道:“换一个,还有其它的吗?” “那没有了,阿姐,你惹陆相生气了?”新阳好奇,这些时日陆相就站在外面,都不进殿,像是在生气。 楚染觉得心烦,陆相那般高洁的人,哪里是亲一亲就可以好的,她起来不能多待,身上没力气,坐了片刻就回殿。 新阳依旧跟在她后面,小尾巴似的,嘴里还不忘念念叨叨:“阿姐,陆相那么好的人,你怎么惹她生气了,快去哄一哄。” “你想多了,不是陆相。”楚染怕她出去乱说话,先给否认了。 新阳摸摸自己的脑袋,“那是谁?” 楚染不答,恰好婢女端着点心过来,她夺过来就塞到新阳手中:“多吃些,不要乱问。” “不问,阿姐,我听人说宫外的东西很好吃,桂花鸡、新记的糕点、南门还是北门那里是茉莉浇酒也的不错。”新阳一脸向往,报出口的都是郢都城内有名的吃食,想必是听旁人说的。 她见楚染没有反应,就凑到她面前,低声说:“阿姐,你带我出宫去吃这些东西,我就告诉你如何哄你那个喜欢的人,可好?” 楚染已然说不出话来了,也不理她,新阳从小到大就晓得吃,看着是皇家公主,金枝玉叶,实则过的不如寻常人家的姑娘。 好在她自己看得开,受尽白眼也不觉得委屈,整日里念叨的最多就是吃食。 她念叨一阵后,就发觉没趣,自己抱着点心坐在廊下,没过多久,就见陆相掐着时辰过来。她眼睛眨了眨,道:“陆相,阿姐惹你生气了吗?” 陆莳见她一脸纯真,嘴边还沾着糕点屑,不像是来试探的,回道:“未曾。” 新阳不解,不敢再乱说话,心虚地跑开。 她慌慌张张,可见心中藏着事,陆莳猜出些许,欲往前走的时候,内侍匆匆道:“王后来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48 太子在章华台议事,王后来这里,定是找楚染的。 内侍话音方停,就见王后领着宫人走来,她走下台阶去迎。 王后脚步停了下来,见到陆莳立于阶下,上下打量一眼,她还未曾说话,灵祎就从她身后走出来,眼睛亮闪闪地发光,笑吟吟道:“陆相也在,阿姐如何了?” “臣方来,并不知晓。”陆莳道。 确实如此,王后掐着时辰过来的,也未曾多言,往殿内去。楚染方躺下,听到内侍的声音后,起身出来迎接。 陆莳跟着王后一同入内,王后居上座,扫了一眼楚染脸色,道:“新平伤口如何了?” “大好了。”楚染谦虚道,余光扫了一眼站在陆莳身旁的灵祎,脸色沉了沉。 “本宫瞧你活蹦乱跳的,想来可以出宫回府了,东宫毕竟是太子居住之地,你这般于理不合。”王后语气不善,好整以暇地看着陆莳,就看她会不会出声帮新平。 楚染微笑地看着王后,不着急、不生气,在下首寻了座位坐下,笑道:“王后心中不服气,拿我撒气了?新平也不是泥巴捏的,这里是东宫,你让我走,我就走?要不要去阿爹面前理论一番,新平是伤了,哪怕是回东宫小住,您也不能这般赶客。” “太子要选妃,你久住东宫不合适。”王后言辞冷厉,她是后宫之主,还怕一未出阁的公主不成。 她无理取闹,楚染也不打算讲理,反吩咐婢女去调盏花露来,大有与王后详谈的道理,“王后欺负我也无用,恒王兄惹了大祸,令武将们恨不得咬他的肉、喝他的血,您难不成就不急,大把时间来与我纠缠,有何用?” 武将幼子陆陆续续地在回京的路上,距离近的还有半月就会入郢都城,王后这时回过神来才知落入陆莳的圈套里,气得数日都睡不着觉。 灵祎不懂二人在说什么,但见阿娘与阿姐说话,就想悄悄拉着陆相出去说话。她走至陆相身旁,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口,陆莳回神,欲说话时,却听楚染道:“灵祎,你可曾问了王后,何谓瓜田李下?” 殿内伺候的宫人不少,听到新平公主冷言,识趣地退了出去。 再次听到这句话的灵祎顿时小脸惨白,拽着陆莳的手背到身后,无措地解释道:“我与陆相说句话罢了,阿姐勿要多想。” “我只是与你说说道理罢了,有何话要拖着陆相去外面说,就不能告诉我?我与陆相早就定亲,你二人这般暧昧,旁人如何想我呢?” 楚染步步紧逼,语气较之以往也冷下来许多。灵祎脸色通红,脚步徐徐向外挪了几寸,心中微不服气,道:“阿姐,我没有与陆相暧昧,不过就是几句话,新阳她们与陆相也常说话的。” 陆莳却道:“殿下慎言。” 这句殿下慎言也不知说的哪位殿下,楚染好整以暇地看着灵祎,唇角含着笑,转身看着王后,讽刺道:“王后有时间何不去教教女儿,旁人的东西再好,也是有主的,恬不知耻地凑上去,不觉得丢人?”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49 “你放肆!”王后一掌拍着案几,眸□□火,无法容忍新平这般侮辱的话,“你自己小肚鸡肠,今后陆相与旁人说几句话,你也要喊着瓜田李下?” “说几句话?未免话多了些,看来王后也觉得此事无妨,且问问灵祎自己对陆相是有心还是无心?”楚染的性子带着不可容忍,有自己的骄傲,灵祎一再触碰她的底线,便不能忍了。 就算是与陆莳保持距离,这般不给她脸的事,容忍下去,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 她知道陆莳是好的,这般忍着灵祎放肆下去,好的也会变成不好的。她既已下定决心去和陆莳好好相处,就不能让别人钻空子。 灵祎被问得哑口无言,总不能说你不喜陆相,就该让我这样无耻的话,她抬首去看陆相,却发现她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后,她忽而表态,道:“殿下想多了,臣与灵祎殿下不过寻常之交罢了。” “寻常,怎么个寻常?日日送花糕,年年回赠花酒?”楚染也无所顾忌,当着王后的面就表达不满。 王后越听越不对,心中一股郁气直冲着面门而来,脸上无光,训着楚染:“你自己病中好好休息,不要整日想些没用的事。” 言毕,就拉着灵祎离开,厌恨的目光扫过楚染,真是不要脸,还未成亲就这般盯着人家不放,以后入府还指不定如何,时日久了终会让人厌弃。 灵祎哭哭啼啼地离开了,临走时恋恋不忘地看着陆莳,刚刚那句寻常之交伤了她的心。 殿内仅剩二人,陆莳也不好久待,署衙里有要事,匆匆离开。 人都走光了以后,新阳捧着玫瑰花露过来,刚刚的争执都听到了,她躲在殿外听得仔细,觉得阿姐好厉害。她轻轻抿了一口花露,满足地眯着眼睛,道:“阿姐好厉害,自己的就该是自己的,不能让给别人。” 这是阿软交给她的道理,只是阿软就不是完全属于她的,真是可惜了。 楚染本想喝花露,散散心中郁火,低眸却见新阳自己喝得快活,扶额道:“新阳,我的花露呢?” “花露?啊?在这里。”新阳将自己喝过的递给她,想起哪里不对,又道:“我给阿姐重新做,这个我先喝了。” 她一口喝完,小跑着去厨房。 **** 楚染没有在东宫久待,午后便让太子送她回去,楚帝赏赐不少珍品,都堆积在厅内。新阳想过来小住几日,楚染没有拒绝,让人带着她去客院休息。 到了公主府后,无人耳目,太子才道:“阿姐这次不如趁着晌午的事,与陛下提了亲事,旁人只当你是意气用事,陛下也不会怀疑你二人之间是否有真感情。”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50 提及晌午的事,楚染就觉得心口沉闷,王后是故意让灵祎来使坏的,有了她的撑腰,灵祎才敢明目张胆地这么做,只为做给她看。 她伤口处隐隐做疼,闹了一上午后,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撑着自己的额头:“我晓得,明日便入宫去找陛下,对了,刺客查得如何了?” “约莫有些线索,不过陆相压了下来,似有它意。”太子答道,陆相行事并不计较眼前得失,就算这次将恒王拉出来,便只有他一人独大,陛下会更加忌惮他,且这次陛下未受损伤,不会将恒王如何,最多降职禁足,还会是他的儿子。 是以,丞相想将此事按下去,另谋其他出路。 “她意欲何为?这么好的机会,为何要浪费?”楚染愣了一下,陆莳的心思愈发让人摸不透。 太子没有多说,他前些时日里答应过陆相,在阿姐面前少提政事,免得让她心中牵挂。他不谈正事,只谈起小事,让她安心养伤,“新阳小住几日,就让她回宫,亲事就在这几日要定下了,我听陛下的意思,年前就完婚。” 楚染心中慨然,也明白过来,道:“但愿周家二房的公子会心疼她。” “我去敲打下就可。”太子宽慰她,笑着带人离开,少年人最近精神很好,朝堂上的事也很顺心,霍老回来,也无法扭转局面。 楚染觉得疲倦,伤口一阵阵抽疼,她躺在榻上,脑海里模模糊糊地浮现梦里的场景。其实那个梦里最后都没有找出幕后人,陛下打杀了大理寺卿等人,正因查不出来,才对太子心生怀疑。 若是旁人做的,怎么会查不出来。 现在不同了,她挡了剑,等于替太子洗清嫌疑,或许这次也不查了,让陛下心中生疑,这样也不会再深信恒王。 她应该找机会同陆相说一声,别再查了,就这样晾着,到时陛下心中存疑,随时就会爆发。 这般想着,浑浑噩噩地就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她睁眼时,屋内坐着一人。陆莳不知何时来的,捧着书,昏黄的光线下,带着几分出尘的姿态。 这人进她的门就像是相府,招呼都不打一声。 听闻身后的动静,陆莳站起身,挑了挑灯芯,屋内更亮了些,小炉上温着莲子汤,她盛入碗中,递给楚染。 楚染胳膊不大好用,爬起来,自己披了外袍。她里面穿的还是那件青色纱衣,宫里的衣裳和外面还是有些不同的,料子柔软而单薄,里面的肌肤似隐隐可见,旖旎的光景。 屋内没旁人帮忙,楚染随意将衣裳披在外面,错过陆莳凝滞的眼光。 碗内的莲子很喜人,里面的莲心都挑得很干净,吃在嘴里又软又糯,新阳若在,肯定喜欢,缠着吃上两碗。 她大口吃着,陆莳将淡淡奶香味的馒头推过去,楚染咬了一口,与那晚的寿桃糕的味道相似,她吃了几个,半饱以后才开始说起刺杀的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51 “我倒觉道不必再查,就这样过去,横竖陛下猜忌的是恒王,我们犯不着去给他澄清。查清了,说不定陛下还以为是有人陷害恒王,倒不如就这样晾着,查不出来,陛下心中的猜疑反而更深了些。” 这个想法确实很有道理,陆莳原先是有自己的想法,也不作隐瞒,道:“我本将刺客往西羌一族人引去,到时陛下恼怒,定不会轻易同西羌人讲和,便可保连家一门。” 她想的更为深远一些,在陛下对恒王的猜忌与连家一门的安全上,楚染定会选择后者。她嘴里的莲子几乎忘了咀嚼就吞咽下去,奇道:“可如何让陛相信那是西羌人所为。” “那是恒王之事,殿下莫要多想了。”陆莳道。 恒王现在恨不得将脏水往旁人身上引,有了这个机会,定然要自己出手,哪里需要旁人去想的。 楚染觉得也对,也就不再问了,吃了半饱以后又爬回榻上,陆莳收拾残局。片刻后,走进去,道:“殿下早些休息,我先回府。” 外面天色已黑,楚染也不知是何时辰,此时回来怕是看不清路,且最近刺客频繁出没,也不安全,她一咬牙,道:“外面天色黑了,不如、不如你留下住一夜,明日再回?” 陆莳眼睫一颤。 章节目录第28章没有。 两府相隔一段距离,做车来回需要一炷香时间。 陆莳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没有说话,楚染便道:“你要沐浴吗?我让人去安排,我有新的寝衣,未穿的。” 她唤来婢女准备汤水,自己下榻跑到衣柜旁取了干净的衣裳。她方过生辰,不过十五岁,比陆莳还要矮上些许,衣裳也短了些,陆莳看了她一眼,未曾拒绝。 公主府内的摆设一应从简,楚染也并非奢侈的性子,简单雅致。陆莳扫过一眼周遭的环境后,屏退婢女。 隔壁的水声哗啦作响,楚染翻坐在榻上,脑海里忽而想起西北那日清晨,陆莳衣衫不整的模样,领口处的肌肤雪白,连绵之色,清冷间极为艳丽。 她抱着毯子又躺下,翻了身,睡不着了。 白日里她故意将此事揭开就是为了断了灵祎的心思,虽说言语之间蛮狠,却确实存在那些问题。 新阳几次提醒她,灵祎动不动的巧遇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百无聊赖翻身的时候,屏风外传来脚步声,她惊得爬坐了起来,几息后,陆莳从屏风后转了过来。 寝衣是她春日里做的,故意放大了些尺寸,婢女说她还会再长些就不能按照身体的尺寸去做,故而寝衣的尺寸比她人大些。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52 陆莳穿来,恰好合适。 她下意识往榻内挪了几寸,将床榻外侧留给了陆莳,她不好让人家睡地下的,再者她的床也大,足够她二人睡。 陆莳见她往一旁移去,怔了怔,前世里的景象涌入脑海,那时楚染与她方成亲,感情尚可,每每都会等她回来,时而观书时而枯坐,不会先入睡。 楚染活得压抑,看似嫡出的公主,毫无幸福,每日想的都是如何护住太子的位置,如何保全连家。 她深吸一口气,习惯性地去熄灯,在外侧躺下。 动作甚是熟稔,楚染看得一惊,这人好自来熟啊。榻上只有一张毯子,只得分她一半,并肩躺着。 榻前一盏孤灯,明明灭灭,看不分明,淡淡的阴影间透着几分旖旎,楚染一动都不敢动。 她有些不安,又有些彷徨,那个梦的景象太过真实,有些细枝末节都是对的,比如这次刺客刺杀陛下,却也有些出入,陆莳与那个梦里不一样。 梦里的陆莳太过冰冷,触不可及,她二人之间的距离太远,虽不曾有千山万水之隔,给人的感觉却是天涯海角,她始终看不透陆莳这个人。 她为这个梦困惑多日,仔细想后,总觉得那就是个警示,未必就会发生。现在是她替陛下挡剑,背道而驰,朝着梦里相反的方向发生了。 她为此困惑,翻了身子,背对着陆莳,压到了伤口,又平躺下来,浅浅呼出一口气。 陆莳这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心中的情绪一时复杂起来,侧眸看着身旁闭眼入睡的人,她侧身,静静凝视陆莳。 陆莳这般躺着,与梦里倒是一样,安静平和,眉宇间的冷漠褪下,看着她,心中蓦地划过一丝莫名的怅惘,她与陆莳可能走到尽头。 她对陆莳有股奇怪的感觉,不知何谓是欢喜,只知陆莳总是出现在她脑海里,深入骨髓。 楚染忍不住又动了动,不再去看陆莳。 她动来动去,毯子也跟着动,陆莳被她搅得睡不着,默然叹息,轻声道:“殿下在想什么?” “在想我们可能走到尽头?”楚染脱口而出,未作防备,出口后才觉懊恼,自己又慌忙去改口:“我的意思是成亲后可会好好相处。” 陆莳微微摇首,委婉道:“只要殿下想,便可。” 楚染不信,她又不安分地侧过身子,目光落在她的尖细的下颚,摸了摸自己的,感觉哪里不一样,她的更好看些。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53 “丞相莫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推我身上……”楚染反驳,一想到梦里是她闹着和离就乖乖闭嘴了。 话说一半就停顿,引得陆莳侧眸,她不解:“殿下怎地不说了?” 楚染闭紧嘴巴,怎么也不说了,往被子一躲:“睡觉。” 做起了缩头乌龟。陆莳轻笑,终究是个十五的孩子,无法很好地掩藏自己的感情,比起前世,她还是喜欢现在这个看似精明、实则带着傻气的楚染。 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陆莳要上朝,次日天色未亮,她便已起身,纵她小心翼翼,也还惊动到了楚染,她抱着毯子,迷糊地睁开眼,茫然道:“你去哪里?” 陆莳背对着她,听她软糯的声音,不觉莞尔:“上朝。” 她回身,楚染眼睛半睁着,脸上稚气似乎未脱,粉嫩地肌肤,生得秀丽而脆弱,就像是少女手中精致的娃娃。 与前世里阴冷的新平公主,大相径庭,一时间,看着相似的容貌,陆莳便说不出话来。 楚染迷糊了瞬息后就清醒过来,未曾在意陆相的痴迷,只扭头看着外面刚刚露白的天色,道:“还很早,你怎地不再睡会?” “我先回府去更衣,你再睡会。”陆莳回过神来,心内五味杂陈,不知怎地就伸手想扶着楚染躺下。 动作自然而娴熟,发自内心。 楚染乖顺地躺下,困意一阵阵涌上来,陆莳却道:“殿下府内的伶人可曾处置了?” 她一个激灵就醒了,哪里还有困意,支吾道:“伶人……我昨日才回来,还未曾去办。” 伶人就像是陆莳心中的一根刺,尤其是宁王赠的,美色妖娆,更加令人心中不舒服。她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楚染心中生出一个感觉,陆莳这一走,至少半月里不会搭理她,前车之鉴,她很快就明白过来。 陆莳的动作比她脑子转动得还要快,未等她说话就离开了,片刻不停留。 屋内静悄悄的,楚染哪里还有心思去睡,陆莳的性子好像比较爱吃醋? 这个想法一生起后就被自己反驳了,陆莳这般光风霁月,怎会计较这些小事。她翻过身子,又睡了过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54 醒来的时候,宁王扭着臃肿的身子跨进府,后面小厮手中拎着许多锦盒,笑声从门口就穿了过来,“新平、新平,快来。” 楚染去迎,他笑容满面,拉着她的手就道:“听说你病了,东宫又去不得,昨日听说你回府,今日就赶过来了。” “谢王叔。”楚染面色红润,殷勤地将宁王请入府。 与此同时,陆莳下朝时遇到灵祎,她似是有话要说,两人碰面后,恰好大理寺卿走来,陆莳挪开几步,灵祎看过去,隐约听到西羌二字。 她站在原地等了等,片刻后,陆莳走来,歉疚道:“臣急着回署衙,先告退。” “陆相、陆相……”灵祎急得跳脚,她就想问问陆相心中可有她,若有,她就去求阿爹,可是还没说,人就走了。 她恼恨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心中闪着怨恨的情绪,阿姐竟然这么想她。 明明是她二人没有感情,都说了强扭的瓜不甜,可阿姐偏偏去吃这个瓜,真是没意思,为何就不能让一让她。 她自小就爱慕陆相,如果阿姐喜欢陆相,她就退出,偏偏阿姐待陆相,冷漠如冰,寻常人都比她好些,尤其是陆相重病,她竟去南边去玩。 这分明是毫无感情,与其被婚约束缚着,不如早日退婚,免得耽误陆相。 她无精打采地回中宫,王后正在梳妆,见她失望而归,招呼她过来,低声道:“你还是早日放弃的好,若是寻常人,阿娘定给你去抢,可那是新平的人,抢不得。” “我晓得,刚刚去见陆相,她一句话都不同说,匆匆回署衙去办事,不过她是真的焦急,不是敷衍我。”灵祎安慰自己,定然是有急事的。 王后眉心一动,故作不解道:“她因何事匆忙离开?”难不成是刺客一事有进展? 灵祎不自觉,回想一番,道:“儿就听到西羌二字,其他不知。” “西羌?”王后微微一惊,西羌是边境小国,弹丸之地,历来是连家在镇守,难不成又出事了。她掩盖下疑惑,打发走灵祎,着人唤来恒王,母子一番商议。 **** 十名伶人留在公主府,也不是什么大事,奈何陆莳都已发话,她也不好留,送走宁王叔后,她整理好自己,进宫去见驾。 因她有功,楚帝对她十分关切,唤人奉茶,取糕点。 楚染跪坐在下首,静静品过一口茶,道:“宁王叔方从儿府上离开,送了儿十余名伶人,道是可站莲花台上起舞,舞姿蹁跹,神态轻盈,可比作赵飞燕掌上起舞。”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55 楚帝微微震惊,以前楚染过来必是为了太子,提起政事,这次却是不同。他不喜公主参与政事,就怕公主夺嫡,前朝有女子为帝的先例,他总以为女子还是要在男人手里的好。 他不喜新平,也是因为这个,但楚染不提政事,反提起趣事,自己自然就做仁父,笑道:“你宁王叔惯来喜欢这些风花雪月之事,日日笙歌,倒是一番好乐趣。” “儿见过这些伶人,美貌如花,只是我历来不喜这些,打算送入宫中教坊,宁王叔的人自然是好的,阿爹觉得如何?”楚染弯弯眉眼,献宝似的。 若是往常,楚帝定要怀疑她的用心,但见她憔悴不少,脸上的肉也不见了,怜爱性地掐了掐她的脸蛋,“宁王送你,你不敢不收,又不知如何处置,这才往朕这里塞。” “瞒不过阿爹,我已及笄,与陆相的亲事也该提上议程了,留着伶人不大好。”楚染娇俏,吐了吐舌头。 昨日东宫的争执,早就传入皇帝耳中,他观了一眼楚染面上淡淡的不平,亦可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试探道:“你莫要意气用事,若是不喜欢,不要勉强自己。” “阿爹,若是有人觊觎阿娘,你会如何做呢?”楚染反问道。当年他与先王后结合也是父母定亲,门当户对,并非有多余的感情在中间,最多的是利益接触,是他需要连家的支持。 楚帝被她问得一怔,愈发肯定年少人是在意气用事,灵祎的做法确实不当,他笑了笑:“也罢,随你,本就是你阿娘定的亲,朕不好改,待朕去问问陆相的意思。” “儿谢阿爹,无事儿就回府,不耽误阿爹。”楚染退后半步,恭谨一拜,退出章华台。 她竟就这般走了?楚帝心中的疑惑退了出去,想起宁王的伶人,又是不解,宁王送的伶人怎地就不能收? 午后,他去中宫与王后商议此事,儿大不中留,终究是要嫁人。 王后今日心情不错,一听楚染要嫁人就觉不舒服,笑着说道:“不是臣妾乱说,总觉得她二人不大合适,楚染领了十多伶人入府,都不将陆相放在眼中,这样匆忙成亲怕是要成怨偶。” 她这么一提伶人,楚帝顿时回过神,人言可畏,楚染哪里是不想收,而是不敢收,王后都拿这个做借口了,旁人的话必更加难听。 “你莫管这些,管好灵祎就成,楚国良才俊彦那么多,为何就看上她阿姐的人?”楚帝心中略微不喜,尤其是听到王后偏袒灵祎,训道:“你好好管管她就行。” 王后心中犯怄,尤其是前些时日他还拿灵祎做局去试探新平与陆相的感情,现在又嫌弃灵祎觊觎阿姐的人,也不想想这是谁纵容的。 楚帝心思扭曲,想的都是自己,自私自利,她也懒得去说,毕竟他是楚国的君主,掌控天下,她忍了忍,道:“臣妾晓得。” **** 伶人都是宁王百里挑一的,楚染再挑,都是最佳的,她看过一眼,总觉得贸然送入宫里不大好。她并非是贪慕美色,而是看着也很养眼。 不知怎地,她后悔了。如果宁王叔知道她把这些人送入宫,肯定戳着她的脑门骂她暴殄天物。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56 长吁短叹后,她摆手让内侍将人带走,新阳不解,道:“阿姐舍不得就留下,何故勉强自己。” “留着不妥,我要成亲了,这么做来就是打了陆相的脸面,不大好。”楚染叹道。前朝有公主豢养面首,驸马位卑,不敢去管,也不会声张。但是她不同,陆相好大的权势,总觉得自己的公主的名分也会被她压过去。 她靠着软榻叹气,新阳不解,想到自己也定亲,就好奇道:“阿姐,驸马是不可纳妾的。” “错了,有权势的驸马是可的。不过周家不敢,你且放心。”楚染安慰她一句,外面的阿秀走来,她将新阳打发走:“明日带你去吃桂花鸭。” 新阳眼前一亮,笑盈盈地走了。 阿秀过来,低声道:“暗道通了,您这里需要开一道门,不知在哪里,图纸上显示是您的卧房。” 相府通的是陆莳的卧房,最为安全,平日里无人敢随意去主人的卧房。楚染没作多想,点头同意,道:“我会着人安排的。” 阿秀退出去,楚染想起十五,那夜是它扑了出去,也不知可还活着。 “十五在相府,您若想它,便可给您送来。” “好。”楚染道,她低首看着图纸,在屋内看着摆设,目光落在衣柜后面,或许可从那里开通暗道。 新阳在府内,不大好办事,她与阿秀道:“今晚就动工,我明日带新阳出府去玩,一日一夜,应当足够了。” 阿秀应下,回去安排。 **** 汝南侯母亲去向王后提亲,本以为会被刁难,做好充足准备,谁知王后一句刁难的话都没有,只道让钦天监选好日子。 老夫人不敢多留,得到答复后就回府,等着陛下下旨。 陆莳定时下衙,回府时,灵祎久候。 灵祎今日一身红裳,颜色俏丽,恰是年少最好的风光,她笑道:“陆相,我知阿姐恼我,但是我不后悔,也不会去强求,你莫要忘了我,可好?” 她态度卑微,让人看了心疼,眸色凄楚。 陆莳却道:“臣与新平公主的亲事早已定下,殿下莫要多想。”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57 一句早已定亲,就胜过所有的话。灵祎顿时眼眶就红了,她历来喜欢就是喜欢,兼之阿姐对陆相不喜,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怪就怪在先王后定亲了。 她哭了出来,道:“陆相,若是阿姐不好,你再回头找我,我等你的。” 陆莳不愿同她多谈,微微昂首示意阿秀请她入府。 她一句不愿多说,灵祎哭得眼睛通红,伸出小手想去拽下陆相的衣摆,要她说句话,伸到半空中就想起阿姐的那句话,瓜田李下,默默地收回手。 屋外的楚染将她的动作看得很清楚,灵祎性子纯真,到底是被人牵着走,陆莳是好,可也只能是她的。 她扬首看着夕阳,夏日里天色长,天黑还有段时间,耳畔隐隐传来灵祎哭泣的声音,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回头就看到陆莳的容色和缓了很多。 哭能哄人?新阳可没说这个的,她扭头去看,灵祎已经不哭了,眼睛通红的。 阿秀将灵祎送出去,她端详了一眼,觉得感情很奇怪,回首的时候,陆莳走来,低声道:“解决了,殿下可要去看看暗道?” 陆莳态度如旧,她想了想,想问一问的时候,小厮匆匆走来,焦急道:“殿下,恒王入府了,您且快些回府。” 这对兄妹,怎地那么厌烦,她与陆莳打过招呼就离开,陆莳提醒她:“恒王去时,多半为了西羌。” 楚染道:“我晓得了。” 待她回府时,恒王坐在厅内静静品茶,见到她回来,仰面一笑:“新平,你怎地才回来,去了何处?” 他喜气满面,神采飞扬,楚染看他一眼,道:“我去街市了,恒王兄有事?” “自然有事,我听说这次刺杀你的刺客与西羌有关。”恒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将楚染拉至一旁,屏退伺候的婢女。 楚染被他握着手腕,甚觉恶心,不动声色地拂开,“这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自然是大理寺,陆相那里也有证据,想必明日陛下就会知晓。”恒王信心十足,眉眼皆是喜气。 楚染心底里的厌恶更深,看着窗台下的茉莉花,正当花季,绿叶之间冒出一个个小小的花苞,夜晚间香味十分浓厚。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香球,回首道:“西羌胆子挺大的。” 恒王等了半天就等到这句话,觉得她愈发窝囊没用,本想过来问几句话,谁知竟是一草包,他便道:“胆子是挺大的,新平这次无辜受伤,也是西羌贼所为,陛下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嗯。”楚染应了一句,再无二话。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58 恒王追道:“长平侯镇守西北,也定会出兵讨伐西羌的。” 楚染又嗯了一句,恒王来此不过是想激起她心中的恨意,与陛下、与长平侯诉苦,这般就真的给西羌定罪了。 可是,她偏不去。本就没有定论的事,她去趟什么浑水,白白地脏了自己的手。梦里后来的恒王誉满天下,也是在太子死后,满耳朵都是他的好话。 文人墨客人人吹,吹他贤德、吹他仁厚,还吹他能文。他年长太子几岁,之前怎地不吹偏偏在太子死后才开始吹,可见这些都是为他造势的。 那时在楚,太子薨,她被逐,灵祎不知去向,三皇子、四皇子不过十来岁的孩子,能捧的也只有他了。 他如此得意,也不过是得了霍家的福。霍启想拜相,野心大得很,谁知就被陆莳占了先,可见他心里的恼恨,他与陆莳之间怕是无法好好相处。 她脑子里一点一点去想,把梦里乱七八糟地事都串了起来,好似明白了些许,想除恒王,就得先除霍家,斩断他的臂膀,才可。 楚染说不出话来,恒王还在劝,她觉得厌烦,又不得不忍下气来去应付他。 最后恒王觉得没趣,骂道:“新平胆子越来越小了,受了这么大的苦,都不敢给自己出头,真是窝囊。且看阿兄替你去争,到时你可得好好感谢本王。” “阿兄不用这么做,新平相信陛下,他会给替我做主的,天色不好,新平送送您。”楚染直接赶客,恒王也是够蠢的,不知前世里怎地就他赢了,楚迟早败在他的手里。 恒王见她不上钩,气得甩袖离开。 楚染不理他,重新走到窗下,看着茉莉花,让婢女抱着一盆就往卧房走。半路遇到新阳,她奇怪::“阿姐,把这茉莉花搬哪里去?” 楚染想搬去暗道里,不好与新阳说,便道:“搬去房里,恒王兄刚走,你用了晚膳吗?” “阿姐,我想出府。”新阳道。 “也可,我让人跟着你,换身衣裳再去,另外带些银子,出去后也别怕,旁人不敢欺负你去。”楚染没有怀疑,只当她要出府玩,城内的夜市甚是繁华。 陆莳不在府上,被楚帝火急召去宫里,同时还有大理寺卿在,为的是西羌之事。只查出些许线索,楚帝便定案,拍桌要去讨伐西羌,丝毫不去问西羌人如何进宫。 大理寺卿正头疼如何去查清经过,闻言便松了口气,擦着头上的汗珠,跪地的姿态也不敢动,静静听着楚帝发火。 “区区弹丸之地,朕一再容忍,竟然这般妄为,长平侯办事如此不力,这些年容忍他们兴风作浪。朕还以为边境安静,想不到刺客都杀进宫来了,无法无天、简直放肆!” 数位朝臣不敢抬头,垂首听着楚帝训话,霍启出列道:“此事是长平侯办事不利,只怕犹有后患。”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59 陆莳却道:“连家在西北镇守数载,当年先王后薨,都未曾回来吊唁,他们有自己的驻守方式,旁人贸然过去,必不如他们。再者此案尚未有定论,霍老的话言之过早。” 蛇打七寸,话捏重点,霍启脸色通红,到底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陆莳手中捏着证据,他不敢得罪。 大理寺卿一听陆相还要再查,吓得几乎瘫软在地上,再查也查不出来了,他好不容易将罪过推到西羌人头上,霍老脑子不好,为何还要刺激陆相。 他哀求地看着陆莳,祈求她莫要再说了。 霍启识趣地闭嘴,陆莳也不去计较,便道:“陛下,既要出兵,今年西北的军饷必要先发,后需补给要跟得上。” 一听要军饷,楚帝心中的怒气更甚,未来得及说话,霍启又道:“西北已拨了银子过去,再拨只怕其他武将效仿,到时局面难以控制。” 陆莳站得笔直,凝视楚帝的御座,冷声道:“修葺城墙罢了,再者若是不拨军饷,补给跟不上,如何讨伐西羌?霍老是心疼银子了?” 霍家管着楚国粮仓,自然不会轻易答应,尤其是西北连家,他欲再言,楚帝拍板道:“拨,都已经杀到朕的章华台来了,难不成还要忍着不成?另外从它处拨五万人马过去,势必一举拿下西羌。” “陛下三思。”霍启震惊,忙跪地禀道:“西北连家已有二十万兵,再调兵马过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臣同意霍老所言,若是连家心中不平,反上郢都城,陛下这般做来也是不妥。”陆莳道。 霍启又是一惊,看着陆莳道:“陆相,我何时说连家会反,你莫要血口喷人。” 陆莳恍然,不解道:“霍老不是这个意思?” “陛下,臣非此意,您莫听陆相污蔑臣。”霍启老脸通红,憋得心口发闷,陆莳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好将挑拨离间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真是最毒妇人心。 “够了,如今这个时候,窝里斗不成。”楚帝出声呵斥,殿内站立的朝臣都不敢再言。 霍启本就心虚,再不敢言。 楚帝一意孤行,此事便定下了。几人退出章华台时,月上中天,眼前一片漆黑,大理寺卿逃过一劫,匆匆离去,霍启慢行几步,与陆莳同行。 霍启已然看破陆莳的心思,“陆相是归为太子一党,竭力辅助他?” “霍老想多了,食君俸禄,为君分忧罢了。”陆莳脚下不停,直接坐车离开,留霍启一人站在宫门口。 以前,陆相不会明着帮太子,可自从养病回来后,就变了,行事都为着太子,他并非酒囊饭袋,陆莳辅助太子,怕还是因为与新平公主的亲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60 亲事便绑定了一朝臣,他略一思忖后,匆匆去恒王府,眼下未成婚,还有的更改。 陆莳心中计谋深,只可为友,再不济也是陌生人,也不可成为敌人,光是武将幼子一事就令恒王抬不起头来,如今给西北添了军饷不说,还调了兵马,如此一来,连家必是大敌。 不可轻敌! 陆莳回府后,楚染来过又走了,还带走了十五。 当天晚上,新阳未曾回公主府,楚染忙着暗道之事,未曾在意,她在屋内让人将衣柜挪走,搁置着几株茉莉花,介意挡住出路,待修成之际,再将衣柜挪过去。 忙完之后,她上榻便睡着了。 次日,她醒来时,新阳早就归来,她听着明妃的话,拿银子买通了公主府的仆人,她好端端地回府,他们并未失职,又得好处,自然不会乱说话。 只是她一夜没睡,累得很,嘱咐过婢女后就去上榻入睡。 楚染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换过药后,她见太阳是实在太大,酷热难捱,让厨房给新阳做了十几道吃食,又着人去买桂花鸡,新记点心,还有白花酿,足够她在屋内吃一整日。 午后,蝉鸣阵阵,她将卧房外的下人屏退,给十五喂了些鱼肉,坐在廊下乘凉,观察着周遭环境,有了她的吩咐后,无人敢靠近。 忙活一日一夜后,两府勉强通了,第三日的时候,礼部送来吉日,九月十四的日子,年底要把新阳嫁出去,楚染的亲事就要在她前面。 楚染看着烫金字帖上的日子,道:“丞相府可曾送去了?” “送过去了,尚书大人自己送去的。” 楚染让人拿了银子给他,让婢女送他出府,亲事定了时辰就要快了,还有两三月的时间,也不算急。她掐着手去算时辰,与梦里是不一样的,梦里的一及笄便嫁了,现在竟晚了几月。 她想试试暗道能不能顺利通到相府,欲用过晚膳后去相府。 谁知,晚膳时新阳端着炙烤的羊肉过来,她喜欢吃烤的肉,公主府的人都听她的话,但凡她的吩咐就不会拒绝,上赶着给她办吃食。 有了好吃食,自然是要与人分享的。 楚染无法,只得坐下一道吃,羊肉烤得很嫩,一口咬下去的时候还带着肉汁香。新阳咬了两口后顿觉满足,她将羊肉包着饼,递给楚染:“阿姐,你且试试,这个很好吃,这是北边的吃法。” 西北那里就喜欢用饼夹着肉吃,新阳脑袋里只有吃食,楚染甚为无奈,本来心疼她要嫁给一残废人,想着要宽慰几句,谁知她自己看开了,不想亲事,就惦记着吃食。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61 她好笑道:“待你出嫁后,阿姐送你几个庖厨。” “真的吗?”新阳包羊肉的动作一顿,眼睛发亮,狠狠地点头:“谢谢阿姐。” 她一笑,天真浪漫,软软地,与灵祎的‘纯真’不同,楚染蓦地觉得她二人之间的对比,才是人性的差距。 新阳心性软糯,也不爱去争,懂得感恩,懂得知足,而灵祎便是真正的皇室中人,她天真、她无邪,难道看中的东西就会让与旁人? 那份天真不过是王后用宠爱包裹起来的,或许她的天真比恒王的阴险还要狠毒些。 新阳依旧在吃着羊肉,她似是吃不饱那样,吃了许多也不见停下来,楚染吃得半饱就不吃了,她看着她,希望快些走。 新阳不知她的急迫,昨夜好累,就想吃些好吃的来补偿自己。她小口咬着羊肉,反与楚染说起家常事,道:“阿姐,你说我可以有公主府吗?如果别人给我气受,我就回公主府,关起门来一人快活。” 不对、不对,还有阿软,两人一道快活。 楚染应付她道:“你快些吃,我在京郊有别院,你若想要就送你。” 新眼忙点头,大口吃肉,等她吃完,已近亥时。楚染慌忙将她赶走,吩咐婢女守着门,自己捧着一盏灯,摸着路去相府。 暗道里积了许多车尘土,时间匆忙,还未清理干净,她走到半道上,看不见脚下的路,差点被绊倒,晃悠了两下,扯到伤口,她停顿了片刻,想继续走的时候,前面漆黑黑的突然多了一抹光。 她看了一眼后就靠着墙壁,深吸一口气,陆莳将暗道内的灯都点亮了,清晰的看见楚染面上的苍白。 未作多话,她走近,扶着楚染先出去,待到了卧房后,就见到紧蹙的眉头,关切道:“碰到伤口了?” 方才她是想看看暗道修得如何,不想楚染也在里面,怕是被泥土绊住了。她低眸去看,楚染的脚上染了一大片泥土。 楚染疼得不说话,陆莳让人去请大夫,顺便打些热水来清洗。 屋内门窗大开,香炉里熏着梅花香饼,清冷的梅花香味扫去泥土气息,楚染靠在小榻上,见陆莳走来,想问一问成亲的事宜,痛得张不开嘴。 早知她便不过来了,又给人添麻烦。 陆莳不懂她的心思,见她低头一言不发,紧紧抿住唇角,脸色发白,唇角也是很白,就像花圃开的不起眼的白花,稍微不在意就开出一大片来。 大夫来后,只道是伤口裂开了,仔细勿要碰水,也不要让伤口恶化。夏天里要是恶化,就会有更大的麻烦。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62 大夫说了一番后,留了药就退出去。 楚染躺了会儿,感觉不再那么疼,就坐起来,陆莳走过来,拧了干净的帕子,道:“换身衣裳,这里有你刚做的。” “你怎地知道我的尺寸?”楚染觉得好玩,陆相的心思永远都猜不透,好比是个百宝箱,每次打开都有新奇的玩意,让人始料未及。 陆莳神色自若,因楚染在,就让人关了门窗,自己去取衣裳。一件绿色的纱衣,与她宫里的那件有些相似,不过料子没有那么单薄,领口盖过锁骨,中规中矩的。 楚染哪里懂陆莳的心思,只自己解开衣裳去换,解到一半发现不对,又道:“你出去。” “你自己可以吗?胳膊都动不了。”陆莳淡淡含笑,揶揄她一般,也未直接离开。 她一笑,楚染就感觉她不正经,不乐意道:“你不正经。” 陆莳不答,反走过去,伸手要替她换下脏衣裳,楚染哪里肯,要推开她:“你、不正经。”她着实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形容陆莳,这人真的是要占她便宜。 陆莳站着不动,“殿下若是不喜,唤婢女来,如何?” 婢女与陆莳,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婢女替她换,让她没有太尴尬。她想而未想就点点头,道:“你唤婢女进来。” “殿下自己换为好。”陆莳道一句,转身出去了。 楚染气极了,这人好生奇怪,说变脸就变脸,一点都不讲道理,她一气就觉得伤口更加疼。 自己忍着疼将小衣与中衣换了,今夜都不想搭理陆莳,这人眼睛好了以后就反过来欺负她。 陆莳掐着时辰进来,还带着冰镇过的樱桃与菱角。菱角是在相府内摘的,很新鲜,刚刚摘上来没多久,剥去壳后,浇上花蜜,又甜又脆。 她拿点心哄人,楚染自认不是新阳,点心哄也没有用,她躺在陆莳的榻上,气呼呼地不想离人。 陆莳将帕子拧干后递给她:“自己擦擦。” 楚染眼一睁,将手伸出来给她:“你擦。”凭什么就该被你欺负,她也要反击的。 陆莳弯了弯唇角,俯身坐下来,将她袖口撸起,露出白净的手腕,温热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屋内寂静,陆莳看着楚染惬意的样子,也觉欣慰。 还是现在的楚染好些,虽说有些胡搅蛮缠,也很率真。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63 擦过手腕后,陆莳道:“你伤口裂了,我给你换药?” 楚染怕她报复自己,不想让她碰,就道:“有女医吗?” “没有。”陆莳冷冷道。 章节目录第29章腿软 府邸内备大夫是寻常事,女者为医者不多,府内女医更不多。21GGD21楚染觑了一眼,道:“我府内有女医,回去再上药。” “等殿下回去,恐怕都要晚了。”陆莳蓦地觉得楚染性子多了几分性情,或许是年少之故。前世里成亲后,两人几乎同榻不同心,以至于两人走了一道不相同的路。 现在便不同了,楚染被折断翅膀,不接触朝堂,不接触阴狠的计谋,初心犹在,更多的是性情使然。 她将伤药放在楚染的手里,“殿下自己上药。” 陆莳不强求,气得楚染爬坐了起来,道:“陆相是何意思,欺负我这个病人?” “殿下要如何?”陆莳也不恼,只当是幼时在哄孩子一般,垂眸看着她,眸色淡然。 楚染被她盯着心中发憷,不自然地扭头不去看她。 她这般默然,陆莳只当她同意,取了伤药后给她解开衣裳,楚染静静地躺着,扭头不去看她,倔强而又傲娇。 陆莳笑着抿唇,反而逗弄她:“殿下这次去挡剑,莫不是真心实意的?” 如今,外人都道新平公主纯孝,以身挡剑,楚帝心中欢喜,平日里对太子都会高看一面,而恒王落得里外不是人,细细算来,他翻盘的机会都被楚染给挡了回去。 “丞相对我,可是真心实意?”楚染反问道,她不信陆莳对她的感情。 这样的问题,陆莳被问过多次,起初的彷徨被掩盖了,她解开伤口的纱布,视线凝结于肩处狰狞的伤口上,结痂的地方裂开,通红的鲜血染红了纱布,眸色一顿。 她以帕子擦净血渍,楚染疼得微微蹙眉,也未出声,只深吸一口气,继续追问她。 陆莳被逼得无奈,才道:“我说什么,殿下都未必会信,何必再问?” 无济于事的问题回答了也没有用处,楚染对陆莳的信任是有,却抵不过太子。陆莳前世里就已知道,成亲后数年,楚染待她也不如太子,甚至最后以死保全连家,都未曾与她说,将她当一陌生人。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64 做法令人寒心,陆莳也不与她计较,十五岁的少女心思浅,以后让她改便是。改不了,也要遏制她的想法,死不能解决问题。 两人各怀心思,直到陆莳替楚染穿好衣服,也未再有人说话。楚染盯着陆莳,想起梦里那个冷冰冰的人,最后的那刻却哭了,想必是有感情的。 她侧躺着身子,问陆莳:“陆相,你觉得我重要还是你的相位重要?” 陆莳发笑,幼稚无趣的问题大概也只有小孩子会问,刚及笄的少女也算半个孩子,放在前世里,打死楚染也问不出这样的话。 她吩咐婢女将脏水送出去,回身望着兴致勃勃的人:“殿下觉得我重要还是太子重要呢?” 同样的话,让楚染无语,她又躺了回去,细细想了一番,肯定是太子重要,至少太子不会背叛她,不会伤害她,陆莳就不好说了。 骗一骗人,还是可以的,她一本正经道:“自然是丞相重要的。” 回答得脸不红、心不跳。陆莳一见她正经的样子,就知是假话,也顺口道:“自然是殿下重要。” 楚染一听,不乐意道:“你敷衍我?” “扪心自问,殿下未曾在敷衍臣?”陆莳道。 楚染说不出话了,心中细细一想,就想出了反驳的话:“太子是人,相位不过是一东西,怎能与太子做比较。” 这话听来蛮不讲理,陆莳却有了与她认真辩解的心思,道:“既然如此,太子的储君之位与我作比,殿下选择谁?” “那储君之位又不是我的,怎能比较。”楚染又抓到了把柄,咬文嚼字的辩解。 陆莳被她的无理折服了,道:“无可作比,臣无可回答,殿下早些歇着。” “你回来。”楚染急道,“怎地说走就走,好无趣,不禁逗。” 她还没说完,人就已消失在视线里,她哎哎地换了几句,没人理她,不过几句话罢了,就气走了,太小气了。 楚染哼哼两声,自己爬起来,随意披了外衫就出去找人,食案上的花蜜菱角还搁着,她端起来吃了一个,口味挺别致的,就是太甜了。 她端着菱角就去找陆莳,找了一圈,在书房里找到人。陆莳处理公文,见到她找来,也不觉奇怪,反给她置办一座位,随她去听。 楚染好奇她平日里处理公事的模样,端着菱角就坐下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65 她屁股没坐热,幕僚就拿着信入内,书房内光线昏暗,幕僚亦不敢抬首,就没有看到她,直接道:“各武将的幼子都在来郢都城的路上,长平侯府的连城来得最快,只怕几日内就会到郢都。” 听到外祖家,楚染一抬首,就道:“几日是几日?” 她突然说话,吓得幕僚一跳,忙要行礼,心里咯噔一下,何时新平公主与丞相这般熟悉了。他俯身回道:“约莫五六日。” 楚染又道:“其他人最快的是几日?” “半月左右。”幕僚道。 对比一下,是有些快了。陆莳懂楚染之意,吩咐幕僚道:“你亲自走一趟,找到连城,让他半月后再入郢都。” 先到者,总会备受瞩目,眼下被人关注,并非好事。不如做一默默无闻者。 幕僚领命,退出去了。 片刻后,婢女入内送了凉过的酸梅汤来,还有一小碟玫瑰花糖,最后是一盏汤药,苦涩的味道从门外就传进来了。楚染捏着鼻子不想喝,先吃了一颗糖,嘎吱一声就咬碎了,人家一口就将药喝了。 放下药盏的那刻,又咬了一颗糖,这才没有感觉到难受,她给陆莳一颗糖:“你府上吃食挺多的,换着花样,新阳来你这里只怕都不想走了。” 提及新阳,陆莳便想起明妃,道:“殿下可曾见过明妃?” 楚染不是小儿女家,含着糖说话觉得不好,非要把玫瑰花糖咬得咯吱响,听到这话后不解道:“我见明妃作甚?” 传闻明妃倾城美貌,陛下听闻她才德也好,这才破例将人招进宫来做后妃。 楚染咬得腮帮子疼,就停了下来,听陆莳开口:“随口问问罢了,殿下在东宫也待了许久。” “明妃让婢女来看过,自己未曾来,不过她与新阳走得很近,总觉得哪里奇怪。”楚染道,心中生疑后,想起新阳软绵的性子,亦没有那个胆子私通宫妃。 想后又添了一句:“新阳在我府上,性子软弱,不大爱与人打交道,就是爱馋吃的。” 陆莳便不说了,前世里的新阳是去和亲的,明妃是病故,这世她未曾接触,两人的命运就已发生变化,总觉得哪里不对。 两人不语后,又有人持公文而来,楚染就识趣地不再说话,她咬着菱角去关注陆莳。面对下属时,态度尚算谦和,然眸子里深深的冰冷让人感觉不到平日里的柔和。 此时的陆相与梦里极为贴近,她又去看了一眼,陆莳五官精致,不施粉黛,样貌是好看的,用旁人的话来说,养眼。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66 她自小就知道陆莳好看,宫宴时远远看一眼就觉得满足,外人都道她洁身自好在等着她长大,可这些年灵祎的痴缠,让她对陆莳改观。 沾花惹草的人可不好。 陆莳与幕僚商议,楚染无趣,将花糖咬得嘎吱响,声音清脆,时不时地让陆莳侧眸,弯弯唇角。 待幕僚走时,都已月上中天,楚染将一碟子糖吃了,捂着腮帮子不说话,她听着陆莳这么长时间的话,便道:“陆相处理这些事的时候也不瞒着我?” “殿下休要试探臣,这些都非大事。”陆莳整理案牍上的公文,将明日里要呈上的放在一旁。 楚染咂舌,她好像听到了陛下选妃一事,这还不算大事?陆相心思不正,想要陛下后宫失火,女人一多,本就是麻烦事,一个明妃就让王后差点崩溃,再来十数个,约莫王后也无甚心思来找她麻烦了。 这招祸水东引,甚是不错。楚染走过去,将最后一颗花糖递个她:“送你。” 陆莳不爱吃甜的,抬首看了一眼眉开眼笑的楚染,不好拒绝就要放入口中,甜得她眯住眼睛。楚染将酸梅汤递给她:“不喜欢吃,还让人去做。” 陆莳不答,接过汤就饮了,她做不到像楚染那样咬得嘎吱响,只静静地含着口中。 楚染要走了,接过婢女手中的灯笼,方跨门槛的时候,陆莳拦住她:“臣送殿下回去。” 她口中的花糖也不知哪里去了,莫不是吐了?楚染回身扫了一眼地下,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她就奇怪了,倒像是一口咬碎了。 她啧啧了两声,没再去想这个事,就道:“明日里给我府上送些菱角?” 公主府内的池塘就养了些锦鲤,还有水草,没有菱角供新阳采。 陆莳好似知晓她的心思,睨了一眼,道:“殿下想要,自己去采。” 楚染气结,这人当真小气,几捧菱角也扣着不放,她睁大眼睛瞪道:“丞相好生小气,我与你买,成不成?” “不卖,殿下可让人去街市上去买。”陆莳给她指了条道。 楚染气道:“哪里都是买,你怎地不给人方便?” 陆莳道:“臣这里只养了池塘一角,得了殿下方才那一碟,再要也没有了。” 她声音似清泉,楚染哼了一声,抬脚就走,不愿与这人说话,哪里有这么小气的丞相。她要走,陆莳也不拦着,提着灯笼走在她一侧。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67 入暗道后,陆莳先将一路蜿蜒的烛火点亮,光线亮了许多,时不时地出声提醒楚染当心脚下。被她这么一路说着,楚染心里的气消了大半。 临分别时道:“陆相府上的花糖挺好吃的。” 陆莳这回大方了,道:“臣明日让人送些去府上。” “不用,我明晚自己来取。”楚染道,她冲陆莳挥挥手,自己打开门,回到卧房。 暗道里的陆莳先是一怔,而后眉眼舒展开来,莞尔一笑。 **** 次日的时候,新阳抱着花蜜菱角就吃,她边吃边夸公主府上的庖厨。 楚染随她去了,陆相昨晚嘴硬,今早就让人送来了一盒子菱角,新阳吃得快活,道:“在宫里我见过煮熟后的菱角,那样的香,不过不甜,生吃浇了花蜜,又甜又脆,阿姐的庖厨心思真多,阿姐将他们送我吧。” 她不知是相府的庖厨想出来的,楚染也没有否决,大方道:“要就送你了。” 新眼兴奋地点头,塞了菱角到口中,道:“明妃今日回府省亲,阿姐可去瞧瞧?” “怎地突然回府?”楚染不解道。 新阳未曾多想,回她:“听说明妃有喜,思念家人,陛下特地恩准的,如今过了三月,也不怕胎动了。” 说完,抬起小眼睛还觑了一眼,心中忐忑,也不知这话能不能蒙骗得了阿姐。阿软说想她了,正好见一见。 算算了时辰,她二人有一日多未见了。 周家世代为官,底蕴深厚,霍家拍马都赶不上的,周老大人还曾是陛下太傅,这些年年纪大了,就甚少出来走动。 周家出才女,明妃便是最为出众的那人,有人曾道周氏女可为太子妃,不想被皇帝捷足先登,让人始料未及。 楚染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同周家交好,对太子也有益。 她答应下来,新阳就欢喜,吃了半盒子菱角后就不吃了,道:“剩下的给明妃尝尝。” 吃剩下的给人家?楚染好笑道:“你这样不礼貌,想吃我让人去街上买些回来就好。”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68 “不用了,我觉得好吃,明妃就会喜欢的。”新阳道,她将小盒子收好,都已经吃了一半了,约莫也不会有毒的。 她欢喜,楚染总觉得哪里不对,来不及多想,新阳就抱着食盒离开:“阿姐,我去换身衣裳,你也更衣。” 楚染看了一眼自己紫色的劲装,与婢女道:“要换吗?” 她平日里不太讲究这些,穿得舒服便好,从西北回来后见多了灵祎华丽的衣裳,莫名也有些嫌弃自己。 婢女觉得殿下有些变了,少女喜欢打扮也是好事,她低声道:“要不你换一身红色的?明日让人拿些布料过来,做几件衣裳?打扮得漂亮,陆相也喜欢。” 提及陆相,楚染眼一瞪:“我穿衣裳与她何干?” 婢女被瞪得不敢说话,又想笑,忙讨好她:“与陆相无关,您赶紧换衣裳,奴婢给您梳妆。” 楚染不情不愿地换了一身新衣裳,出门的时候才想起,丞相又不去周府,她换衣服做什么,给谁看? 她转身要回去换衣裳,新阳一把拦住她:“好阿姐,你看都快近午时了,再回去换衣裳就来不及,你这般很好看,不换了成不成?” 新阳心急如焚,楚染心中奇怪,也不好再去换了,从此跟她上车去周府。 明妃回府很是低调,几十人跟着,新阳拉着她从正门,周家大爷在礼部当值,见到楚染后顿时一惊,忙行礼道:“新平公主竟来了,您里面请。” 花厅里人挤人,周府是大家,后嗣旺盛,除去做轮椅的周家二房嫡长子,其余人楚染都识不得。 明妃坐于首座与周家太爷在说话,新阳走近后,周太爷未曾起眼,见到楚染后眼光一沉,站起来行礼,道:“不想殿下来了。” “无妨,孤与新阳来玩玩,老太爷莫要嫌弃。”楚染扫了一眼明妃平坦的小腹,三、四月最是紧要的时候,陛下竟同意她出来省亲,也不知如何想的。 周老太爷将上位让了出来,她摆手道:“孤晚辈,怎敢讨您的大,您坐,我和新阳坐这里便可。”她拉着新阳坐下首,周家几位爷就让出了位置。 周老太爷唤周文义,楚染对他有些印象,梦里太子去的时候,唯独他站起来求彻查,最后被陛下驳回,连带着周家满门都跟着被陛下厌弃,那时明妃都已经死了。 可见他确有几分才能,她今日过来也想结交一下,至于明妃肚子里的孩子,她觉得不会成为劲敌,陛下已近五十,最多不过十几载,就算那个孩子长了,到时太子都已羽翼丰满,不用惧怕。 不过周文义似是不待见新阳,她看着旁边吃着蜜瓜的新阳,或许觉得新阳配不上他家的残废孙子? 还是说有什么其他原因?新阳势弱也是一朝公主,周文义的做法有些令人不解。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69 好在新阳习惯了,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她抬首看向明妃,笑道:“明妃娘娘近来可好?” “本宫尚可,殿下伤势如何了?”明妃温和一笑,明眸生辉,目光偏移几寸,落在吃瓜少女的身上,她只顾低头啃瓜,也不管周遭环境,头都不抬一下。 楚染也去看新阳,吃了一片蜜瓜,淡笑道:“新阳,你未婚夫婿还在,怎地就吃瓜,也不去见一见,未免太不礼貌了。” 楚国民风开放,定婚也无太多的规矩,周家二房公子见到新阳就像没有见到一般,可见礼数太不好。楚染说新阳,实则也想讽刺他,这婚未成就这般,成亲后还不知道会如何。 新阳不懂这些,平日里做事都是明妃教她,她愣了下,下意识看向明妃。明妃立即道:“要见也该是二哥见见新阳公主,哪里有让姑娘主动的。” “明妃所言极是,新平说错话了。”楚染笑道。 明妃与她对视一眼,也笑说:“待会罚酒三杯。” 两人一唱一和,周文义白了脸色,见发傻的新阳蓦地明白过来,忙道:“二郎,还不去见礼。” “老太爷何必勉强,二公子腼腆,只怕人多碍事。”楚染试探一句,她想知道明妃对新阳的偏袒到何种地步。 明妃立即道:“也是,二哥性子内向。” 新阳抬首看着明妃,眸色茫然,楚染看后,无奈摇首,新阳对明妃的依赖已到肉眼可观的地步了,周文义不可能不知道的,或许这就是他不喜新阳的缘由。 此地古怪,不可久留,她拉着新阳询问她的意思。新阳照旧看了一眼明妃,而后微微摇首,不愿走。 楚染顿时没辙了,戳了戳她的脑门,而后道:“周二公子,新阳性子软弱,到底是公主,配你也可,你若是端着架子欺负她,我相信太子也不会肯的。” 明妃抬首,眸色震惊,转身看新阳,她依旧在吃着蜜瓜,好似未曾听见楚染的话。 楚染是想给明妃颜面,扶持她,到底可与王后争一争,她何乐而不为,三两句威胁的话,还是不打紧的。 周文义脸色变了又变,看了眼明妃,她低头品茶,没有去回答的想法,无法,他代替二房回话,道:“殿下想多了,能尚公主,是周府荣幸,怎敢怠慢。” “老太爷,新平就是随口说说,您不要在意,时辰不早,我带新阳先走了。”楚染唱完了恶人的戏份,自然要唱好人。 明妃出口挽留,道:“新平留下便是,今日听说烤羊肉,特地从西边请来的庖厨。” 新阳眼光一闪,拉着楚染,道:“阿姐,我们试试?”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70 楚染:“……” 明妃还真懂新阳心思,一哄一个准,她只得留下吃羊肉。 午膳后,她带着新阳离开,没有将人留在周府。回府的路上,她作势问起明妃之事。新阳愣了下,摇头不知。 嘴倒严实,她将人带去护城河边上转了一圈,暗道内在清扫,新阳回去多半会撞上。 护城河旁多青楼楚馆,花船也不少,马车停在岸边上,烈日当头,热得佷。许多人挑着货担子,在叫卖,也有人摆着地摊卖着瓜果、香花,还有糖油煎糕。 新阳忽而抓着楚染的袖摆,指着远处一马车:“那像是相府的马车,陆相也在?” 陆相今日里行踪不定,楚染也不知是不是她,总觉得被新阳看到不好,就道:“或许出来走走,你来,她也能来的。” 新阳想想也是,便道:“阿姐,我们去船上坐坐?” “改日吧,我们没有船,不好去的。”楚染拒绝。 新阳一脸苦相,冥思苦想了须臾后又道:“阿姐,不如我们去酒肆里看看,或许陆相还在呢。” 楚染听后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没说话,就见新阳下车去买糖油煎糕,顿时无奈,左右看了一眼后,果见陆莳上了车。 没多久,车就走了。 新阳捧着糖糕回来,楚染再看时,卖糖糕的贩子就收拾摊子走了,大热天在这里卖糖糕,也会有人光顾吗? 为什么卖完新阳就走了?她觉得奇怪,新阳喜滋滋地吃了两块,就递给她,道:“阿姐,我出去看看,你先回府。” 楚染明白了,这是要去见明妃了。她扶额,也不去阻拦,吩咐道:“你自己且注意些。” 新阳欢天喜地地走了,留楚染一人在马车上,她环顾一周后,吩咐车夫回府。 回府后,十五扑了过来,围绕着她打转,跑去她后面看一眼,好似在看陆莳有没有过来,一看没有人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走了,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楚染肩上有伤,抱不动它,揪着它的耳朵就走:“明日把你送回相府,瞧你着思念情人的样子,怪可怜的。” 十五喵喵地两声后,往丛里一蹿就跑了,也不见影子。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71 楚染好笑,想起新阳就觉得一阵头疼,明妃到底是何意思,这般缠着新阳,想起梦里新阳的处境,嫁给周家二公子也比和亲的强。 不过她嫁人了,谁又去和亲? 难不成是灵祎?楚染眉心一动,想起那个梦后,又不太相信和亲这件事,她揉了揉额头,先去试探陆莳,或许她知晓朝堂动静。 晚点的时候过来问问,她欲午睡时,宁王匆匆忙忙跑来,就像有人追他一般,笑着让人去办冰盏来给他消暑。 宁王哪里有心思吃什么冰盏,忙拉着楚染,道:“小新平,陪王叔去见一见丞相?” 他急得拉着楚染就走,楚染身上带伤,一碰就疼,她抿着唇角道:“王叔何事?” “小新平,王叔就一个女儿,你就这么一个姐姐,送去和亲就不好了。”宁王心急,平日里风花雪月惯了,遇到大事就犯急。 楚染瞬息便明白过来了,装作不解,道:“什么和亲,我怎地不知道?” “咦,那个野蛮子来求娶我楚国公主,你看看你们几个都嫁人了,轮来轮去,就你姐姐合适。” 楚染捧了冰盏给他,让他先消消暑,笑道:“灵祎还在,如何轮也轮不到宁王府。” 一听灵祎,宁王更加犯难,道:“我也不想,只是我同你说,灵祎可是王后的嫡女,怎会去和亲。”还有半句未曾讲,以前有新阳,谁知偏偏求娶的和亲书到的前几日,新阳亲事就定了,太巧合了。 楚染道:“您求丞相也无用,不若你将阿姐先嫁了再说?” “嫁到哪里去,丞相与我说了,霍启那个棺材板盖了一半的老东西提到我宁王府,所以想请你帮我去找找陆相,只有她能替我扭转败局。”宁王急得脑门上的汗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 宁王妃早逝,留下一女,便成了宁王的掌心宠,哪里舍得她去和亲。 宁王不好去求陆相,只能来找楚染,毕竟她后面还有太子。楚染一时犯难,道:“叔父莫急,我替你去试试陆相的心思,您此刻去见陆相,只怕会给她惹来非议。” 霍启前面就提及宁王府,后面就去找陆相,陆相想开口也难。 宁王急得手足无措,一听楚染肯帮忙,心中微微放心,大方道:“那王叔等你消息,改日去别院,王叔请你看舞,那些伶人用得可顺心,王叔再给你送一些?” 楚染吓得一皱眉,道:“我送去教坊了。”她不好意思说是陆相不给她留,说起伶人的时候,陆相挺凶的。 宁王立即就心疼了:“你送去教坊做什么,白白便宜了陛下,哎呦,我的肝啊。”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72 楚染心虚,道:“那个我晚些时候给你去找陆相,您莫急啊。” 一听正事,宁王就恢复正经,道:“无妨,事成了,王叔再送十人,不是大事。” 楚染顿时不想同他答话,小心地将人送出府门,待转身的时候,看见新阳回来了,眼睛通红的,她正是不解,新阳就抹了抹眼睛,装作无事人。 她拉着新阳入府,恰好婢女送了鲜肉酥过来,香气扑鼻,新阳捡了一块吃下,顿时就哭了。 楚染不知怎地,想安慰她,却见她自己又咬了一块酥饼,边哭边吃。 她问怎么了,新阳摇头不说,她低声道:“明妃欺负你了?” 新阳心思浅,这般一看就是被欺负了。她只顾着摇首,但是口中却是不停,吃着酥饼,楚染无奈,她无母亲,对新阳多了几分怜悯,无奈道:“你吃着就别哭了。” 谁知新阳无辜道:“我眼睛在哭,和嘴巴没有关系的。” 楚染:“……” ***** 晚间的时候,楚染照旧去找陆莳,暗道里十分干净,想必今日处理干净,拽了拽铃铛后,便静静等着。 谁知等了许久也无人来,她又拽了一次,照旧无人。 陆相还没有回来,她无奈下,又原路返回,出去后,新阳便来敲门,哭哭啼啼。楚染于心不忍,将人放进来,安慰几句。 哭过就赖着不走了,她抱着楚染道:“她凶我。” 没头没脑地一句话,楚染还是明白了,便道:“凶便凶了,下次凶回去。” “我不凶。”新阳哭得眼睛通红,鼻子一吸一吸,还没有缓过来。她与明妃相识多年,两人心中皆有对方,只是命运不同,无人替她去求娶,明妃只能入宫来陪她,谁知出了和亲这件事,明妃就迫不及待地就将她嫁出宫,早知道当初就不让她进宫了。 细细数来,两人不过相伴了几月,想到此,她哭得更为凄楚。 楚染头疼,暗道那里铃铛声响,约莫是陆莳来了。 她哄道:“时辰深了,你先去歇着,我明日带你去玩。”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73 新阳不肯,道:“我和阿姐一道睡。” 楚染拒绝道:“你和我睡,明妃会不高兴的。”姐妹二人同寝一榻也是无妨,只是新阳不懂这些,听到这句就会离开。 新阳想了想,也没有去问楚染怎么知道她和明妃的事,要走时停了下来,道:“阿姐,我好像听到了铃铛的声音。” 楚染一慌,忙道:“或许是外面的婢女在玩铃铛,你去看看。” 新阳半信半疑地,又往屋内看了一眼,狐疑道:“不对,声音好像是在屋内。” 平日里笨得很,不知今夜就变聪明了,楚染拉着她就出去,道:“我让庖厨给你做了点心,是牛乳糕,里面放了蜜豆,你去尝尝。” 说完,将人推了出去,门给从里面栓上了,新阳在外面敲了两下,就默默走了。 楚染忙去暗道处将门打开,陆莳站在出口处,上下打量她一眼。她面色慌张,脸色红通通的,她怪道:“出了何事?” “无事。”楚染脸红,将暗道门给关了上去,见陆莳手中提着食盒,道:“你未吃晚膳?” “用过了,这是你昨日要的花糖。”陆莳将食盒放在案几上,又道:“我方才似乎听到有女子的声音,新阳来过?” 细细一想,公主府里也只有新阳才会让楚染不敢开门。 提及新阳,楚染就道:“你可知明妃与新阳之间……” 她欲言又止,陆莳就明白过来:“确有其事。”前世里新阳和亲后,明妃便郁郁而终,其中曲折,她只知道一半。这次明妃入宫,让她觉得匪夷所思,不过两辈子终究不同,她并未多加在意。 小儿女的感情,都是有的,何必去多管。 楚染一听就担忧道:“想必周文义是知晓的,明妃位尊,只怕无法反驳。” “这些不用管,宁王来找你了?”陆莳将玫瑰花糖取出来,盒子里还有其他的糖,五颜六色,像是雨后彩虹。 楚染觉得有趣,吃了一颗黄色的,有些辣,陆莳笑道:“那是姜糖。” 她吃了一口就吐出来,用帕子包着,辣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道:“我怎地不知吴江那里何时递了国书过来。” 吴江原来是大楚的,后来叛变,就一直没有收回来。吴江的国主懂得讨好楚帝,每年说不尽的贡品,就是每隔二十年就会求娶一位公主,拿女儿换来的东西,总令人不齿。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74 周文义谏议数次,前朝时就想收回吴江,谁知皇帝听劝,到了楚帝这里被贡品看花了眼,哪里还想着收复回来,一位公主就能解决的事,何乐而不为。 她辣得不行,挑了颗玫瑰味的糖嘎吱一声咬碎了,甜味滋润着舌尖,这才散去辣味。 陆莳凝视她一双带着情绪变化的眼眸,含笑道:“吴江历来如此,霍启提议宁王的独女。” “灵祎不成吗?”楚染道,“她是最符合的,往下年龄都小了些,陛下有女儿,犯不着让宁王的女儿出去,也不怕被御史骂。” 灯火下,楚染的脸莹莹生光,她舔了舔唇角。 唇角上染着花糖,舔过,就显得红若深山里的丹果,引人采撷。 陆莳瞧过一眼后,心神一颤,看向旁处,漫不经心道:“霍启不肯,宁王久不入朝,无人替他说话,陛下自然就会偏心。” 楚染在糖盒里挑挑捡捡,看中白色的桂花糖,道:“霍启心思,宁王叔知道了,两府肯定结仇了,你若帮了宁王叔,日后自然有好处的,他在皇族里为长,以后好说话。” 她包了一嘴的桂花糖,也没多谈这些话的心思,陆莳望着她:“你想让灵祎去和亲?” “丞相有法子吗?” 陆莳侧身看着她,眼里的情绪很明显,楚染非善人,与王后本就不亲厚,之间隔着怨,灵祎又数次缠着她不放,是人都不会待见。 她略微一思忖,颔首道:“有。” 陆莳说的有,并非是可,楚染过于敏感,眼一瞪,戳破她心思:“丞相舍不得?” “并非舍不得,而是没有必要这般做。”陆莳回道。 陆莳才不信她,“只怕是陆相口是心非。”前世里就是新阳去和亲,怎地不见她去说什么值不值得,到了灵祎就是不值得。 “殿下该知,纵容吴江独立并非是长久之事。”陆莳劝道,她眸色冷了冷,“今日朝堂上不少人提及吴江当收回,霍启一力拒绝,陛下有些动摇。” 她想收回吴江,而非用公主去和亲,楚除去西北外,几乎无战事,以至于楚帝心中总是担忧武将做大,不如借此机会让武将去征战,发挥他们的作用。 楚染不大相信,前世里吴江可是好好的,最后恒王立为太子的时候,还送上许多贡品来祝贺,可见恒王与吴江是要好的。 她略有些迟疑,陆莳晓得她听进去了,伸手去给她擦去嘴角边的糖渣。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75 楚染就只见一只莹白的手从眼前略过去,瞬息就没了,嘴角被碰到的地方微微发烫,她自己伸手摸了摸,感觉哪里不一样。 她未及多想,抬首就看到陆莳眼中淡淡笑意,姣姣如月光,倾泻出数丈银辉。 陆相笑什么?她又摸了摸唇角,道:“如何让陛下答应出征吴江?” “不急。”陆莳凝视她那只不断在唇角上摩挲的手,她擦来擦去,反把唇角擦得更加红了。她没忍住,伸手去拂开那只手,唇角蠕动,却听外面传来声音:“阿姐,你开门。” 陆莳今晚特地将婢女都调开了,没想到便宜了新阳,她来不及回应陆莳,便对外道:“你怎地还不睡,我要睡了。” “正好,我和阿姐睡。”新阳的声音里带着兴奋,听得楚染头疼,她示意陆莳去屋内躲避,自己端着一盒子花糖去开门,将糖递给新阳:“早些歇着。” “阿姐哪里来的这么多花糖,庖厨今日没有做这些。”新阳接过盒子,吃了一颗姜糖,又道:“这是新记的糖,我吃过几回,你今日去新记了?” 楚染朝屋内看一眼,敷衍她:“对、对,新记的,你早些去睡。” “阿姐,你堵着门口做什么,且让我进去啊,我晚上同你睡,明妃不会生气的。”新阳抱着糖,往门缝里挤去。 楚染被她吓了心砰砰跳,忙按住她:“我不喜欢两人睡,一人自在,你且回去。” “两人睡舒服,今后你与陆相也是要一起睡的,要习惯的,我先同你睡,以后就习惯了。”新阳乐道,她咬了一口花糖,好甜。 她说得振振有词,楚染竟觉得有些对,转而一想,就醒过神来,将人往外推了推:“我不想同你睡,你再不去睡,我就告诉明妃你喜欢旁的小姑娘。” 新阳一听就慌了,小脸发白,忙委屈道:“才不是,是你喜欢旁的小姑娘,明日我就去告诉陆相,哼。” 哼完还往里面张望一眼,笃定道:“你不让我进去,就说明你藏了小姑娘。” “藏着又如何,你吃里扒外。”楚染直接将门关上,做了贼似的面红心跳,捂着自己的心口,抬首就见陆莳浅笑,她没好气道:“你笑什么,都怨你,做什么暗道,吓得我腿都软了。” 闻言,陆莳向她的腿那里看去,裙衫挡着,什么都瞧不到的。 章节目录第30章轻薄 楚染被她瞧得不甚自在,站直了腿,又怕新阳跑回来,忙推着陆莳离开,道:“赶紧走,我明日就把那个小祖宗送回宫去,免得明妃天天惦记着。” 她拉着陆莳就要走,陆莳却道:“我还有些话同你说。”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76 “明日再说,明晚我去找你,你且等着我就是了。”楚染极怕被人发现,偷偷摸摸地带着自己心都跳快了。 她带着蛮力,陆莳无奈地握紧她的手:“小心伤处。” 楚染顿时就停了下来,扬首望着她:“那你自己走。” 陆莳确实有话说,宁王的事还未曾说完,依照他的性子,明日定然会过来的。她握着楚染的手,直接道:“宁王的事,你不想解决了?” “宁王?”楚染停顿下来,差点就忘了,脸急得通红,还未得及多想,新阳又在敲门,“阿姐、阿姐。” 楚染吓得心口一跳,眼睫一颤,额头上的汗珠呼沾在眼睫上,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嫣红,仿若上好的胭脂。 陆莳看着她,胆子约莫太小了些,新阳就将她吓成这般? 楚染不想再听了,道:“她若知晓你在这里,指不定明妃就晓得了。” 今日看见明妃后,就感觉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她在吴江国书来之前的几日将新阳的亲事定了下来,这般诡异的手段,必然不是寻常人。 陆莳不动:“无妨。” “你走不走?”楚染微恼,她反握住陆莳的手腕,她手腕冰冷,也不知是何故,好似前几次接触的时候,都是冷的,难不成体质问题。 “你莫要急躁。”陆莳安慰道,她甚是无奈,楚染连刀都敢挡,却怕一个小小的新阳,她真的不知她心思如何。 楚染见她不走,忽而眉心一动,恶狠狠道:“你再不走,我就亲你了。” 话音一落,外面的新阳依旧在拍门,陆莳没有听到那句话,凝眸望她。 楚染话出口了,见她竟毫无反应,不由一怒,头渐渐朝她那里俯过去,歪头就亲上她的唇角,她不算是亲,舌尖触碰到她牙齿时,微微撬开,就直接咬上她的舌尖。 陆莳未曾反应过来,舌上一疼就推开楚染,微蹙眉,不恼,口中蔓延着玫瑰花糖的味道,甜入心扉。 楚染不过一十五岁少女,对于情爱之事也是不懂,亲过就没有想过多少。陆莳却静静望着她,似在回味方才楚染的亲吻。 她这么一看,气氛就变了,楚染却红了脸,不好再动手,低声道:“不就咬你一下,赶紧走,我让你咬一下也成。” 陆莳往前挪动半步,眸中的情绪让人看不分明,她忽而伸手就揽着楚染,历经两世,她的经验总是比楚染足些,她低首抵住楚染的额头:“你让我咬一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77 “不是,我就是说一下,你不要当真。”楚染瞪大眼睛,一时之间竟是手足无措,她对于那场梦而言,不过是也看客,被陆莳这般一靠近,被她身上的冷意吓到了。 在西北时动手动脚,陆莳就是一瞎子,什么都反抗不了,现在倒好,咬一下就要咬回来。她自然不能给她咬回去,往暗道那里跑去,打开门,道:“你回去吧。” 陆莳冷冷地看她一眼,眸色冰冷,眼角似凝霜。也不说走,也不说不走,楚染被她看得心中发虚,索性孩子气地将手递出去:“咬完赶紧走。” 她与陆莳之间不知不觉的散去了那份抵触,往日眼里的厌恶也没有了,几月间似变了一个人。 楚染不傻,从小到大,只有陆莳肯花费心思为她过生辰,满林子的萤火虫灯,还有合欢池里数不尽的水灯,寿桃点心,她明白陆莳的心思。 只是陆莳待她越好,她心中的困扰就更加深,梦里和离的事就成了她的心病,她也担心太子的病,只是她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出了公主府就被人日日监视着,东宫都去不得。 她知晓以后的困境会更加大,但是恒王也讨不了好的,如今他的处境也甚是艰难,这一切都是陆莳的手段。 陆莳比起梦里手段更为迅速,她为的是什么,自然是自己。她说瞒着旁人,那就瞒着,瞒着一世也可,对外,相敬如宾,总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她都想好了,就该瞒着新阳,可陆相偏偏又不走,她急道:“你到底走不走?” 这般急躁的模样,让陆莳想起先王后去时,她在灵前与王后争辩极为相似。王后那时还未曾立后,先王后一去,便是她掌管后宫,不知哪里不和楚染的意,争了几句。 最后王后悻悻走了,她一人赶跑了宫人,躲在灵堂里哭。 那时不过六七岁,哭过就挺直脊背,眼梢挑起,睫毛生得又浓又密,看着棺木就不说话了。跪坐在蒲团上,殿内飘着檀香轻烟,她站于窗外,看着那个故作坚强的背影,无奈摇首,她若肯服软一些,不得罪王后,处境怎会艰难。 后来才知,争吵是为了东宫婢女,王后想安排人入东宫,楚染直接拒绝了。 她宁肯自己吃亏,也不让太子受一点委屈,东宫的人都是先王后安排下来,王后想要插手,楚染哪里会肯,一句话不和就去陛下面前告状。 人看着不大,性子很野。 宫中吃人的地方,性子软一软,骨头都不剩了。 外面的新阳又在敲门了,陆莳默然叹气,走到楚染身旁,凝视她白玉的手腕,未曾理会,一步一步逼近后,心中那股求而不得的爱意涌上脑海,失去理智般亲上楚染抿起的唇角。 她爱而不得,总觉得楚染想要的就是好的,不想一味纵着她,反惹来永隔。 楚染今日吃的糖没有昨夜多,口中依旧染着芬芳,让人痴迷。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78 陡然被吻住,先是一愣,舌间上就染了旁人的气息,她瞪大了眼睛,总觉得自己丢了城池一般。 陆莳亲她了? 她又觉得一阵茫然,被动着去迎合陆莳。 敲了许久门的新阳在外面将一盒子糖都吃完了,她腮帮子都咬得疼,最后看着空空的糖盒子又敲上了门框:“阿姐、阿姐,花糖没有了。” 她回头往四周看去,竟无一人,心中生疑,阿姐不会真的去喜欢旁人? 莫不是里面见面?她想了想,不去敲门了,反道:“阿姐,那我走了。” 走到庭院里的树后面,瞧瞧是谁在里面,她等一夜,总会看到人的。 新阳‘走了’,陆莳才松开楚染。 从头至尾,楚染都没有一点抗拒的意思,脸色通红,似是呼吸不顺,怔怔地望着陆莳清冷的面色发呆,她处于云雾之中尚未醒神。 陆莳神色微变,见她不说话,恐自己吓到她了,便道:“明日宁王若来,你便应下她。” 嘱咐后,就走了。 楚染发了许久呆,摸着自己发麻的唇角,后知后觉,她好像被轻薄了? 轻薄二字应当不能够用的,都已定亲多年,这好像不算逾矩。 她糊里糊涂地爬上榻,人都被她打发走了,也无人给她打水沐浴,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 只是可怜了新阳,在树后面守了半夜,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东方露白的时候就熬不住了,靠着树干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 听到脚步声后,又慌忙爬起来,见到卧房门开了,心中一紧,那人就要出来。她等了片刻,就只见到阿姐一人走出来,她睁大了眼睛,看了片刻都没有人跟着出来。 她不解,怎地没人了?心中不信,等阿姐离开后,她悄悄摸进卧房里,里面竟什么人都没有,阿姐昨晚就一人? 还是说,人凭空消失了? 她苦恼地看着周遭,身后突然有人出声:“新阳,你怎地起这么早?”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79 不是起这么早,而是一整夜未睡。新阳理屈,不敢提,悻悻道:“我来瞧瞧阿姐,昨夜的糖好吃,我来要一些。” 这倒很符合她往日习惯,楚染狐疑地看着她,见她还是昨夜的衣裳,便道:“你昨夜怎地未换衣裳?” 新阳低头看一眼自己,晓得瞒不住了,拔腿就往外面走,话都不说。阿软说过,众多计策里,先溜为上。 **** 午后,酷热难挡,楚染在府里热得不行。听说陛下要去行宫避暑,朝臣都在安排这件事,她也想跟着一起去。 不过她身上有伤,走不得太远的路。 她歪在榻上,捧着冰盏吃了一勺,脑海里想着前世里可有行宫这一遭,苦想一番,好似没有这桩子事,难不成又是凭空冒出来的? 陛下去了行宫,谁人镇守郢都城?肯定不会是太子,陛下哪里肯放心他,多半是陆相。她又吃了一勺,宁王就急匆匆走来。 她忙从榻上走下来,笑着去迎:“王叔慢些。” “不能慢,你这可问了?”宁王擦着头上的汗,从门外一路跑来,身子衣裳都湿了大半,见到冰盏就想吃。 楚染让人去取,猜到他要来就备下来,悄声道:“就算和亲也要到秋日里,霍老的话不算数,您莫急。” 一听不算数,宁王的眼睛就眯了起来,笑意憨态,道:“陆相给的准话?” 想起昨夜那般的情景,楚染就红了脸色,颔首道:“您莫声张,陛下要去避暑,您可听到了?” 大事了去后,宁王又恢复往日里神采,接过冰盏就大口吃了,“本王未曾听到,不过你是去不了的,本王也不想去,不若你去别院,本王给你消暑解闷?” 宁王爱去青楼楚馆听些曲,无事去花船上玩,恣意得很。 楚染不大想去,就道:“您不给阿姐选门亲事?” 宁王犯难了,“选哪家的,你觉得哪家的合适?” 楚染脑海里转了一圈,前世里就数汝南侯爬得最高,试探道:“要不您试试汝南侯家世子?”世子将来有侯爵,不差。 宁王被她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心动,但人家未必看得上他家,就道:“人家肯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80 楚染道:“要不侄女给您试试?” 宁王同意了,“也好,本王等你好消息。” 楚染却一把拉住他,道:“宁王叔,我也有事拜托您。” “何事?”宁王怪道。 楚染不大好意思,磨蹭了两下,压低声音道:“您看我要出阁了,嫁妆怎么说?” 楚国公主出嫁是有规定的,只是楚染占着嫡出的份,嫡长为大,与寻常公主自然不同,奈何王后不提,她没办法去要,就只能让宁王以长辈的身份去提一提。 宁王一口应下了,“该你得的一样不少,到时本王给你添一些,作甚小家子气,不过悄悄的,别说出去,到时灵祎找我要就不好了。” 这便是笑话了,宁王现在对霍氏一族恨得咬牙切齿,哪里有心思想到这些。楚染不曾揭破,笑呵呵地应下来了,她应得的东西一文都不能少。 接着几日里,陆莳面都不露,也不知忙些什么,时不时地让阿秀送些吃食来,都是换着花样,也不带重复的,便宜了新阳。 她在公主府里待了半月,胖了不少,只是没见过明妃,楚染逗弄她为何不回宫。 谁知一问就红了眼眶,道是明妃生气,回宫也不理她,还没有吃的。 在宫里,她大部分吃的都是明妃送的,平日里想吃什么都要花钱去买通庖厨,久而久之,哪里有那么多的银子给。 左右一想,还是在公主府的好,就不走了。 她这是害怕明妃,不敢回宫。楚染顿时哭笑不得,转而又想起陆莳也几日不见她,莫非也是怕她? 难不成亲了就害怕了,就此不见她? 想到这里,楚染躺在榻上,笑得翻了个滚,平日里陆莳一副正经的模样,不想也是假的,那晚亲她,可熟练着。 一点都不像外表清冷、守身如玉多年。 笑过一通后,也觉得陆莳不再那么冷漠,她不来,就只能自己去了,不过不能空着手去,想了想,烤只兔子带去? 她府内的庖厨可没有相府的厉害,做不出那些讨人喜欢的吃食,再者陆相又不是新阳,必然不会喜欢吃食。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81 府内想了一通后,竟不知道送她什么好,脑海里的那个梦也没有印象,除去那坛酒外,当真不知还送过什么。 府内想不到,她就去街上看看。 出府肯定要带上新阳,楚染习惯了窄袖劲装,新阳照旧是月华光袖,腰间挂着一香包,绣的是满池荷花,看着很喜人。 新阳临出门的时候还拍了拍香包,极为欢喜。 楚染怪道:“你这从哪里来的?不像是宫廷里的绣娘做的。” 新阳扬了扬下巴:“明妃做的。”她与明妃的事被阿姐知晓,也不用再瞒着。 楚染一时无语,也不再去追问,两人在东市里下车,最近这些时日新阳将东西二街都逛了一遍,再逛也觉得乐趣无穷。 公主府里的支出不大,楚染平日里无甚花销,也就新阳来了才大一些,她给新阳些银子,让她自己去玩,嘱咐她早些回府,午后太阳大。 街上小玩意多,楚染也不知陆莳爱些什么,不过女子应当都爱些脂粉首饰,她去玉石店的时候,恰巧遇到霍家大房的人。 霍家大夫人带着嫡出未出阁的姑娘选镯子,见到一人过来的新平公主后都愣了下,要行礼时楚染摆摆手,示意她们莫要多礼。 看着霍茯眉眼间的妩媚,发髻间的蝴蝶在行走间跳动,就像活的一般,身上的织锦缎子也甚是奢靡,都道霍家有钱,今日是瞧清楚了。 霍茯被她看得不自然,微微向母亲后头避一避,楚国民风是最为开放的,女子都可成亲。新平公主喜欢女子,她心中都跟着发憷。 楚染看过后,看着柜台上通透的碧玉手镯,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她略微一思忖就离开玉石店,陆相不戴手镯的。 走到烈日下,她想起前世里霍茯最终嫁给了恒王为侧妃,入东宫后也没有立为太子妃。 东街颇大,怎么也走不完,楚染还是两手空空,看到胭脂铺的时候,心中一动,胭脂总是要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陆相不要,就自己留着。 待入殿后,听着掌柜一通解释,她顿觉眼花缭乱,左右瞧得仔细,觉得哪里都是一样的,分辨不出好坏。 正在犹豫的时候,霍茯走进,这是霍家的铺子。 楚染犹如进了狼窝一般,也不去看胭脂了,霍家财大气粗,祖上本就是经商,不知怎地就进郢都科考,从此脱去了经商的胎骨。 看了许多女子喜欢的物什,楚染都想不到好的,陆相是何等人,什么样的珍品没有见过。见不到好东西后,楚染就回府去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82 朝堂上却一番波澜诡异。 吴江王按照楚国的辈分来说,与楚帝便是堂兄弟,不过这个堂字却没有血缘,当年楚国内乱,如今吴江王的父亲带着部队南逃至吴江。 吴江占据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楚兵不善水战,故而每次征伐都以失败而告终。吴江王父亲是被下属拥护着逃过去的,那时不过二十,是老皇帝的义子。 后来逃过去以后,打了几战就开始称臣,送了许多贡品,借以换位公主来。本就是义子,要娶公主,无非是给自己脸面沾光,也好让楚国皇帝放心。 一来二去,吴江把住关口,让楚国的兵攻不进去,兼之楚国皇帝贪慕吴江每年的贡品就会送公主去和亲,只当是多一附属小国。 楚帝登基二十多年了,现任的吴江王早就大了,不过是想给世子迎娶公主罢了。 朝堂上以这件事商议许久,都未达成结果,便此僵持下来。太史令忽而提及新平的亲事,道是测算过两人八字,并不相符。 当年匆匆定婚,交换庚帖后,前太史令匆匆算过便了事,如今新平公主要成亲,太史令为走规制,算起两人的八字。 不算便好,一算便是相克之象。 言罢,朝臣纷纷看向陆相,她眼睛望向御座的皇帝,因她位前,朝臣也看不出她的神色,只听她道:“测算一事,前太史令便已算过,如今又说不合,难不成将前太史令从棺木里拉出来,再与你辩驳?” 她不道谁错,也不道谁对,只说两人辩一辩。 与一死人辩驳,只怕要去阴曹地府,太史令惯来胆子不大,一听这话,噗通一声就跪下来了,喊道:“陛下,臣只是按照测出的结果来说,并无其他不轨之意。” “太史令哭甚,我也只说让你去和前太史令辩驳,又非说你不准。”陆莳眼视前方,就当未曾看见太史令痛哭。 其他朝臣都不知发生什么事,只觉太史令是在找陆相的麻烦。陆相的亲事数年前就定了,此时来说不妥,是不是晚了些。 他们面面相觑,不敢抬首去看前方。 楚帝被太史令这么一哭,心生厌恶,道:“好端端的哭甚,你如何测的,且细细说来一遍。” 经过这么一闹,吴江的事也被丢到一旁,陆相一党提心吊胆,待太史令吞吞吐吐地说完后,竟不知怎么反驳。 太子在旁眸色通红,阿姐都已答应要嫁,这些人竟搬出这么拙劣的理由来阻止,他呵斥道:“你是何用意,新平公主即将成亲,礼部连好日子都算出来,此时再说这些难不保你别有用心。” 楚帝沉默不说话,脸色极是难看,不知他的态度。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83 太子自然站在自己长姐这一头,过了许久也没有辩驳出什么,太史令学识渊博,大话小话说了一大通,谁人懂得那些。 就连陆相在说过第一句后就停了下来,这本不是大事,不过是一公主出降,并非关乎国运,太史令将之搬到章华台来说,明显就是想将事情闹大。 能在章华台里头说话的人都不是酒囊饭袋,太史令敢当众提起,明摆着后面是有人的,就看楚帝能不能拎得清。 散朝后,太子留下,说了一箩筐解释的话,楚帝嗯都不嗯一声,气得他浑身发抖。阿姐给他挡剑,伤都还未曾好,他连话都不说一句,父女情分薄如纸片,真让人寒心。 他心中一寒心,就顾不得往日仪态,命人备车去公主府。 楚染刚好回来,身上一身汗,让人擦洗换了药,见太子匆匆而来,不觉怪道:“何事这般慌张,失了你太子仪态,小心陛下训你。” 她说着玩笑话,就拉着太子在一旁坐下,不敢给太子喝冰盏,就让人备了份温茶,见他脸色实在是不好,就说着趣事逗他。 “我本想送些礼给陆相,在街上看了一遭,竟看不中一物,你可知送些什么好?” 太子替她委屈,压低了声道:“阿姐,只怕你与陆相的亲事成不了。” “哦,为何?”楚染抬首,淡淡扫他一眼,明白他愁眉苦脸之色,只怕有人从中间作鬼了。 太子年少,遇到楚染之事不免有些心浮气躁,说完后见阿姐眸色淡然,并未在意,心中就好过了些,就将朝堂上的事说过一通。 楚染并非诧异,反道:“陆相如何说?” “一言未发。”太子道。 “那就不用管,对了,我听说你宫里有盒子宝贝,且送给我,如何?”楚染平静,脑海里想的便只有送陆相宝贝。 太子急道:“阿姐,你怎地不急,莫不是还是想要退婚?” “陆相有办法,你莫急,不过你面上可装作急一急,回宫后将你那一盒子金刚石给我。”楚染乐道。 太子本是满心急躁,阿姐竟是不急,他叹气,想了会儿,觉得哪里不对:“你怎知我有金刚石?” “前些时日里你生辰,陛下赏赐你的,你莫当我是傻子,快些送来,一颗不许少。”楚染戳破他那点小心思,瞒着她想送给那个小司寝。 太子面上一阵为难,秀气的眉眼也蹙起,“阿姐,你要那么多做什么,给你一半就成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84 “不行,就要一盒,你给小司寝用,也不怕给她带来麻烦。”楚染道,见太子不解,又好意解释:“司寝本是宫人,用太好的东西,会让人嫉妒,宫内还有皇后,你莫要随心而来。” 太子颔首,他非计较小事之人,道:“我回宫就给阿姐送来。” 黄昏前的时候,东宫内侍捧着填漆盒子,里面是艳晶晶的金刚石,有大有小,大的和龙眼差不多大,都是少见的宝物,难怪太子舍不得。 她随手抓起一颗的时候,突然新阳跳了过来,惊叹道:“阿姐这是哪里来的石头。” “捡来的,你玩得可好?”楚染将石头放进去,盒子一盖,上好锁。新阳眼巴巴地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到,悻悻道:“我想买些胭脂,遇到霍茯,她要送我些,我没要。” 她虽位卑,却也有自己的骄傲。 “霍家的人眼底,你休要搭理她,对了,霍茯家的姑娘多大了?”楚染想起霍茯白日里的妩媚一笑,郡主都可改为公主,那么霍家嫡出姑娘这般优秀,只怕更加适合。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颚,新阳想了想,道:“好似十六。” “十六还不定亲,约莫等着恒王兄。”楚染冷冷一笑,抱着填漆盒子就要赶新阳走,这个时候,陆相当回府了。 新阳觉得阿姐又在藏好东西,朝她怀里看了一眼,道:“阿姐,你藏的是什么好吃的,昨日花糖吗?” “不是的,这是石头,想吃花糖,我让人去买一些。”楚染照旧将她赶走,想了想,走暗道去见陆相。 拉响铃铛后,开门的是阿秀。 楚染盈盈一笑,左右看一眼后,道:“陆相还未曾回来?” “回来,在花厅里见柳夫人。”阿秀见她单手抱着盒子,伸手就想接过来。楚染不肯给她,就像陆莳那般给她吃食,总是亲手给她的。 阿秀见她不肯,就引着她去前厅。 柳夫人是陆府庶出的长姑娘,比起陆莳要大上十岁,膝下大郎比楚染大上几岁,这次过来,是想说说大郎的亲事。 二来是想试探丞相对新平公主的态度,今日朝堂上声音那么大,她怎么会不知晓。她的嫡母特地让她来问问,何不顺势将亲事退了,八字不合,相克之说,对家堂、前程极为不利。 柳夫人闺名陆倩兮,眉清目秀,楚染抱着盒子趴在窗口去看,一眼就看到陆莳微蹙的眉眼,就与阿秀道:“她来做甚?” “想给她家大郎说一门亲事。”阿秀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85 楚染却是不信,低声道:“若是为婚事,陆相不会为难,你瞧她那个模样,怕是要为了旁的事情。” 阿秀看不到里面,扬首从缝隙里去看一眼:“能有何事?” “我猜为了朝堂八字不和那件事。”楚染猜到,她回身看着阿秀:“不如你我赌一把?” “柳夫人并非是乱嚼舌根的人,只怕想给大郎求个好媳妇。”阿秀与陆倩兮也算认识多年,她是庶出的身份,并非是拿大的人。 她说完后,就看到楚染紧抱的盒子:“殿下输了,就将盒子里的宝贝给奴婢?” “也可,你若输了,以后灵祎过府,你务必告诉我。”楚染道。 两人就这么一说定了,并非大事,闹上一通也无大碍。楚染小心地挪去门口,蹲下来,耳朵贴着门。 里面传来陆夫人的声音:“我也是听夫君回来说的,情之一事,到底不如前程重要,且这次并非是你的过错。” 果真是因为八字一事,阿秀面如土色,楚染扬唇一笑,极为得意,再听时还是陆倩兮的声音:“丞相若觉得不好,就当我没有说过。” 里面的陆莳始终不言,就陆倩兮一人唱独角戏,她捏着茶盏,十分为难,等了等,坐立不安地时候,陆相忽而道:“宁王之女,品性不错。” 陆倩兮一皱眉,道:“宁王不涉朝政,帮不了大郎。” “宁王是亲王,大郎不过一白身。”陆莳道。 人家不挑你,你还有何资格挑剔人家。楚染心中埋怨一句,陆倩兮又道:“那我们家也是高攀不上的。” 陆相道:“夫人且回去,我替你看看,你心中可有合适的?” “我夫君想结表亲。”陆倩兮巧笑道。宁王家的郡主再是高贵,也不如汝南侯家的姑娘。 楚染咂舌,回身看向阿秀:“陆家人怎地都喜欢在家里打转,巴结着表亲做什么。” 阿秀不知怎么回答,难怪要来找丞相,这些事只要丞相有想法,汝南侯是不会拒绝的。 里面两人谈了几句,陆相没有答应,陆倩兮久坐不动,楚染脚都蹲麻了,捶了捶腿,伸出半个脑袋,看向里面的陆莳。 她一冒头,陆莳就看到了,微微抿唇敛住笑意,道:“时辰不早,送夫人出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86 赶客了,陆倩兮没脸多留,就起身离开,露出廊下的时候,阿秀在门口站着,态度恭敬。她没有怀疑,抬步离开。 陆莳跟着走了几步,没有多走,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一身杏色裙裳的楚染,月华光袖,裙摆上层层叠叠的金丝银线勾勒的花纹,风一动,层层荡开,夕阳下淡淡的光色,在脚边碎成光影。 她微微弯唇,难得见她这么庄重的打扮,目光一动,落在她手上的盒子。 纤细的手腕抱着填漆的盒子,好似有些吃力,她走过去接过来,上面竟还有锁,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楚染小女儿情态初露,眼角都染着笑意,道:“送你的。” 她直接塞到陆莳手中,阿秀觉得她有些野蛮,不过新平公主平日里就是这般,让她像旁人那般装腔作势,只怕陆相都不觉得喜欢了。 陆莳不知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见到楚染能主动过来,心中便似浇了花蜜一样甜,笑道:“殿下想吃些什么?不吃糖,换些旁的?” “随意就可,我有话同你说。”楚染道。 陆莳明白过来托着填漆盒子,引着她去卧房,花厅里总不是说话的地方。 回到房内后,楚染掏出钥匙给她,一面道:“我今日遇到霍茯,生得碧玉羞花,比起宁王家阿姐都要尊贵些。” 楚染若单夸人家长得好,陆莳多半会冷了神色,但与宁王家的郡主做比较,她便心明了,道:“此事当由宁王去做才是。” 宁王与霍家已交恶,让霍茯代公主嫁过去,陛下是不会拒绝的,毕竟非他儿女,体会不到那股离别的悲伤。 阿秀端了红糖枣糕过来,楚染捻了一块,道:“我就是问问你的意思,你若同意,我就让宁王叔去做,无非就是捧人罢了。” 伤人的事不易做,将一人捧上天还不容易。 陆莳同意的态度让楚染吃惊,她略思忖,又道:“你不打吴江了?” “先将霍家女儿送去,再打。”陆莳神色不好,眼中的深邃冰冷吓得楚染眼一颤,她下意识道:“今日是霍家所为?” 若不是霍启那个老东西干的,陆莳也不会突然改了主意,楚染将枣糕往她面前推了推,安慰道:“莫要气恼,其实也无妨,很容易解的。” 太史令自己作死,怨不得她了。 她突然温声软语,让陆莳不太适应,她拿了一小块糖糕,没去看楚染,道:“此事你就莫要管了,我与太子商议就可。”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87 楚染一想也是,她还是不参与的好,便又说起避暑的事。 陆莳吃了一小块枣糕就不吃了,她不喜欢吃甜的,楚染小口咬着,很对她胃口。 楚染被人换着法的哄吃的,新阳在宫里恐怕也是被明妃这般哄着,陷入温柔乡里。她笑了笑,忽而觉得陆莳也食人间烟火了。 那个梦让她对陆莳生出抵触,几乎不想去见她,想着陆莳这般冰冷的人,不懂风花雪月,只晓得政事,嫁了也是终日一人。 且那个梦暗示两个无法白首,既知结局,不如不开始。 哪里想到陆莳与梦里竟还是不一样的,她托腮看着陆莳冷淡的样子,张了张嘴:“陆相,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都是你,不过你是冷冰冰的,凶巴巴的。” 她托腮,一双眼睛黑耀石一般泛着月华,在说完的时候,都弯下眼睛了。 十五岁的少女本就天真,陆莳见她轻松之色,并非在意,道:“殿下这是做噩梦了?” 一语中的。楚染点了点脑袋:“还真是个噩梦。”那次以后,断断续续梦到的还是陆莳,都是在相府内的事,连一个旁人都没有。 有次梦到她酿青梅酒,洁白如玉的手在水中拨动着青梅,水波荡漾,没来由地撩动人的心神,后面如何酿酒的,醒来就不记得的。 记得的就只有那双手,脑海里回想起来,总觉得自己不正经。 好好的一个梦,什么都不记得,就偏偏记得陆相一双手。 楚染既说是个噩梦,陆莳也不好再说话,不愿她再想起不好的事,抬首就见她盯着自己的手,目光痴迷。 不知楚染在瞧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她便将手往袖口里藏去。 她这么一藏,楚染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觉得现实比那个梦还短。她无趣地端坐起身子,道:“我先回去了。” 陆莳不舍,道:“留下用晚膳?” 楚染说是要走,脚却挪不动,她不大好意思,就随口一问:“晚膳吃些什么?” “殿下想吃什么?”陆莳含笑,楚染别扭,想留下,又犹豫。 夏日里酷热,她又吃了块枣糕,也不太饿,就道:“我也不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88 自己想吃什么,都不知道。陆莳知道她的口味,不过夏日里有伤在身,还是清淡的好,就道:“今日做了笋子,要试试吗?” 她只说笋子,没说笋子怎么做,楚染道:“随你。” 她答应不走,陆莳也不急了,反去看填漆的盒子,用钥匙打开,里面大小各异的金刚石令她一惊,这是从太子处搜刮来的。 楚染不知自己的举动被她看破了,就拿起一颗最大的,道:“这些做簪子,点缀在衣裳上都可。” “殿下自己怎地不用?”陆莳好笑,巴巴地讨这些东西来送给她,心思也真是奇怪。 楚染眼儿一眯尽是笑意,摸着这些石头,“你用也是一样的,一人一半也是可以。” “不如留在这里,年底时做些斗篷,簪子也好。”陆莳将石头收了起来。楚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巴巴地点头。 待陆莳将石头收到柜子里,她才回神,年底她就嫁过来了…… 章节目录第31章喝醋 晚上用过晚膳后,楚染没敢多留,怕新阳找过来,回去时想好了,明日就将新阳送回宫去。 新阳出宫半月有余了,日日除了吃,也无甚大事,不如送回宫去,给了她许多碎银子,在宫中好打发宫人。 新阳前面入宫,片刻后楚染去找宁王。 回宫后,无人在意新阳,她想了想要去给王后请安,在烈日下站了半个时辰,王后都不曾见她。 实在是晒得不行,她才跑开去找明妃。 明妃宫里晾着冰,一进去就感觉凉爽,新阳热得脑袋发晕,明妃再大的气也散了,让人去拧了帕子过来,一面道:“王后本就不待见你,请安与否都是不要紧的,作何要作践自己。” 也不晓得新阳听进去了没有,她歪歪扭扭地趴在榻上,小脸通红的,明妃去揪她的脸,又烫又软,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新阳趴了会儿,温道冰酪的香味,立马就爬了起来,左右看一眼,殿内也没有婢女,她伸手就要端来吃,还没碰上,就听到阿软一声呵斥:“不许吃。”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阿软:“我热得不行,就吃一口。” “一口也不许吃,说说你在宫外做了些什么?”明妃杏眼圆睁,可新阳软软一笑,就像一团棉花,半点脾气都没有:“我就是怕你生气,才不敢过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89 “晓得我气,还不早些回来。”明妃将冰盏拿走,拿手去戳新阳脑袋:“你个没良心的,不过说你几句罢了,就与我赌气到今日。” 新阳憨憨一笑,由着明妃去骂,待她累了,她端来冰盏喝了一口,再去喂她:“阿软莫气了,我给你赔礼好不好。” 明妃口中冰凉,被她一哄,哪里还会恼,道:“有了你阿姐,就忘记我了,她都要去和亲了,以后别指望她护着你。” 在周府新平一番维护的话,确实让她心动,也很羡慕,她何尝不想光明正大地维护新阳,奈何她的身份不行。 她是宫妃,在宫内可保护新阳一时平安,出了大楚宫廷,还得需要新平与陆相。新平无母,对同样处境的新阳也会心生怜悯,只要新阳会讨乖,新平就会怜爱她几分。 谁知,陛下今日竟动了让新平去和亲的心思。她让人去给太子传话了,新平能留下是好事,若是不能,她也尽力了。 新阳不知道这些细节,喝了剩下的冰盏后,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她抱着明妃亲了亲,欢喜道:“阿姐待我好,我记得,阿姐不会去和亲的,陆相那么厉害,不会让阿姐走的。” 她摸摸自己瘪了的肚子,桌上的冰盏空空,叹道:“阿软,饿了,中午没吃。” 明妃无奈,道:“阿软不饿,是傻子饿了。” 话音刚落,新阳爬起来,按住她,道:“傻子饿了,要吃你。” 她陡然跳了起来,吓得明妃一跳,忙捂着自己的胸口,新阳见状,给她揉了揉胸口,半晌后,奇怪道:“阿软,你这里好像变大了很多。” 揉完阿软的,她又揉了揉自己的,感觉不是一样大,脸色通红道:“真的变大了。” 明妃不恼,只拍开她的小手,眉眼带着几分妩媚,唇角翘了翘,反捏了捏她的胸口:“你这里也不小的,揉揉就大了。” 新阳狐疑,自己当真揉了揉,揉了两下后,就不去管了,“我饿了,要吃糕点。” 明妃靠在榻上,见她那份傻气就觉得好笑,让人去端看奶糕过来,问了她在公主府里的事。新阳无一不答,聪明地略去自己空守整夜的事,最后道:“那日瞧见霍茯,她生得当真好容貌,听阿姐说想将她送给恒王兄做侧妃。” 霍茯?明妃想起霍家女儿精贵一事,霍家祖上经商,到了现在的权势,更加富有了。 她分神的时候,新阳将整碟糕点吃完了,擦了擦嘴,站起身走了几步,忽而悄声道:“阿软,陛下何时会过来?” “昨日过来的,今日不会过来,你且放心。”明妃一笑,顾盼生辉,新阳看得傻了,坐过去,乐道:“那我晚上可要来陪你?” “怎地要走?”明妃唇角的笑意散去了,正眼瞧着新阳。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90 新阳被她一瞧,缩了缩脖子,“我还没回宫,回去露个头,就回来,可好?” “你回去作甚,她们不会泄露你的行踪,我让人去盯着,可好?”明妃揉揉她的脸,又摸了摸她吃饱的小肚子,“明日再走。” 新阳被她摸得舒服,歪倒在榻上,不走了。 **** 夏日里楚帝颁了旨意,要去行宫避暑。 宁王便去楚帝跟头凑热闹,他想去玩上一番,就得求陛下同意,他去时,恰好陛下设宴,太子亦在。 宁王是长辈,坐在太子前头,两人许久未见,先是相互问安,而后问起可要娶亲。太子不知他何意,笑道:“不急,待阿姐先出阁。” “那快了,你也要相看一番,本王听说郢都城内有一才女,唤什么霍茯,美貌动人,才德兼备,堪比陆相。”宁王嗓门大,一喊出去,所有人都看着过去。 楚帝闻言后,大口喝了杯酒,继而道:“宁王这是替人来说媒的?” “王兄想多了,我就想跟您后头去避暑,顺口提一句,还有汝南侯家的嫡女,也是一样美貌动人。”宁王笑道,也饮了杯酒。 太子未曾答话,汝南侯恰好在,听得有人夸女儿,定是要谦虚下,便道:“宁王夸赞了,小女甚事不懂,听内子说霍老的孙女容貌惊人,确是一事。” 郢都城内的才名几乎的捧出来的,人人都会听一耳朵,旁人立即跟着插话,连连夸赞,霍启不在,就这么生生地将人捧上了天。 楚帝未曾见过霍家这个姑娘,不过王后年轻时姿色美,想必她的侄女自然是不差的。 宁王酒醉后,被内侍送回府,谁知他一上车就醒了过来,让人去公主府传话,事情办成了。 **** 几日后,御史台弹劾太史令,行事不端,与吴江来往甚密。 太史令张口欲辩,太子站出来,斥道:“证据在前,难不成你还要狡辩,什么八字不和,无非是吴江王让你从中作梗,断了新平公主与丞相的亲事,好让新平公主退亲后,嫁去吴江。” “陛下,臣冤枉,是……” “是你自己昧着良心做下这等恶事,险些坏了新平公主的亲事。”恒王迅速出声打断了太史令未出口的话。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91 他侧身面向楚帝,痛心道:“陛下,这等吃里扒外的恶臣断不能留,应该将全族赶出郢都城。” “陛下……”太史令一声痛呼,闻及全族二字哪里还敢喊冤,恒王掐着他满族人的性命,他哪里还有机会喊。 陆莳瞧着这场闹剧,直到太史令被捂着嘴巴拖出章华殿后,才出声道:“陛下,吴江想要娶嫡出的公主,臣觉得不可给。” 话说一半,旁人都不明白,恒王接过话来:“儿臣觉得从宗亲里选也可,没有必要给吴江留颜面。” 嫡出的公主只有灵祎合适,恒王忙出声将她摘了去,要从宗族里选,旁人都不敢插话了。 楚帝沉默着,眸色浑浊,朝臣被他望得不敢抬头,唯独陆莳正视前方,极为坦荡。 不知等了多久,楚帝道:“郢都城内才女霍茯出于霍家,才德好,样貌倾城,封为永安公主,待礼部择日,和亲吴江。” 一直未出声的霍启猛地抬首,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晕在了朝堂上,其余人慌忙喊太医急救,乱作一团。 恒王抱着霍老就去偏殿,内侍慌忙跟着去安排。 人一走,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楚帝还是不说话,盯了会儿就吩咐退朝。 陆莳先出章华殿,而后是汝南侯,他追上她,趁着无人在意,问道:“丞相故意捧起霍茯,让陛下注意她?” “阿兄想要说什么?”陆莳脚下漫步,也不急,后面的朝臣不敢越过她,慢吞吞地在后面跟着。 汝南侯叹道:“我本欲想与霍家结亲的。”找好媒人去说,谁知霍家直接拒绝了,她家女儿金枝玉叶,不嫁寻常人。 他今日还气着,不想陛下直接让霍茯去和亲,心中也甚是畅快。 其实去霍家提亲的不少,霍老想让孙女给恒王做侧妃,将来可能就是皇后,哪里肯将她嫁给寻常人。 若是嫁了,只怕也不会落得和亲的地步。 霍老在朝堂上晕倒之事,顷刻间就传遍郢都城,王后亲自去看,令恒王将人好生送回府邸,也不敢去陛下面前求情。 宁王了去一大心事,带着厚礼登上公主府的大门,他封地是块好地,年年收成好,给楚染的东西也好的。 莲花晶灯精致,还有雕花的盆景蜡台,象牙雕的扇子,外加一匣子金刚石。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92 楚染看花了眼,摸了摸扇子,笑道:“宁王叔这是给我陪嫁的?” “送给你玩的,陪嫁的还在准备着,对了,霍启那个老东西病了,我备了千年人参,待会就去瞧瞧,你自己先玩着。” 宁王觉得痛快,痛打落水狗的事,一定要去看看。 东西放下,人就走了,楚染看着金刚石,就觉得脸色发烫,她摸着里面的石头,想起那日陆莳的话,就觉得她不正经。 让婢女将东西收下,自己抱着金刚石回卧房,还没走出厅,阿秀就来了,手中领着食盒,想必又是吃食。 婢女接下后,阿秀则道:“灵祎公主今日过来了。” 楚染一听就停了下来,打开匣子,随便抓了一颗金刚石送给阿秀,问道:“她来做什么?” 阿秀陡然得了这么大一个宝贝,眼睛几乎看花,这个东西可比银子值钱了,她乐道:“无甚大事,来向陆相讨酒喝,陆相道是没有,她就走了,没多待。” 楚染道:“无妨,陛下要去避暑,郢都城谁坐镇?” “是丞相。”阿秀道。陛下多疑,几位皇子谁都信不过,都要跟着一道走。 楚染弯弯唇角,与预料内的差不多,打发走阿秀后,十五就跳了过来,趾高气扬,甩了甩尾巴,冲着她叫唤几声。 她想起新阳说的铃铛,让人去寻了铃铛套子过来,捉住十五后就给它套了起来,一动就响。 十五不适应,爪子拍着铃铛,在地上扭作一团,最后泄气地跑开了。 楚染笑了笑,没过多久,幕僚道是武将幼子昨日入城,陛下今日设宴,邀她赴宴。 她为避嫌,没有与连城通信,不想人都已经来了,吩咐一番后,她带着十五入宫去。 陛下设宴在桐花台,楚染先到,一踏进就看到了灵祎,无精打采,像拔了羽毛的孔雀,往日脸上骄傲的神气都没有了,看到她后,打过招呼就不说话。 今日新阳没有来,陛下未宣,以她的身份是没有资格来的,几位朝臣作陪,就连陆相都不曾来,连城与楚染眨了眨眼,示意她一切都好。 席上,楚帝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最后散筵才看向楚染:“朕去行宫,你伤势未愈,留于城内也是无趣,不如去云梦泽住上几日,也当是散心了。” 听到这话的连城脸色大变,握拳凝视着楚帝和蔼的神色。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93 楚染未曾计较,笑回:“阿爹为新平好,新平明白。” 楚帝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新平大了也懂事,你现在就去玩玩,那里有仙鹤,尽可去玩。” 楚染依旧在笑:“儿谢阿爹了。” 连城深呼一口气,垂眸踏出桐花台,他回身去看时,楚染被内侍迎着去云梦泽了。他一咬牙,没敢多看,大步离开。 出宫后策马疾驰,在皇城外绕了几圈,翻墙去了相府。 相府内兵甲都被陆莳提前安排过,见到他后,将人引进书房。连城连喝两碗冰茶,才消去体内的怒火,“陛下、陛下欺人太甚。” 他一回来就见到这幕,心中震惊,也不免替楚染委屈。 陆莳淡笑,“无妨,你一入城,自然要防,你先回长平侯府,静观便是,至于殿下,她那里无妨,有了护驾的功劳,陛下对她会好的。” 陛下去避暑,少说半月,多则一月,云梦泽里住上一月,也是快活的事。 连城满腹怒火无所泄,连家为楚国征战多年,家都不能回,如今还要受这等猜疑,如何甘心。 十四岁的少年郎,意气风发,刚入城就见到兵不见血的恶心事,自觉受挫,郁郁地回侯府去了。 御驾出宫时,楚染在云梦泽里逗弄十五,那夜匆匆过来,也将它带来了。 云梦泽周遭都是水,十五跑到岸边上捉了条鱼回来,甩着尾巴走向楚染,整个身子湿漉漉的。它捉来的鱼与筷子一样大小,极为得意,喵喵叫了几声。 楚染好笑,喂它吃了几块肉,算作奖励。 岛上仅她一人,也无甚乐趣去玩,傍晚的时候,明妃与新阳上岛了。 新阳惯来被人遗忘,去不得行宫,明妃有孕,亦是去不得,恰好如了两人的意。她二人一前一后,楚染眼皮一跳,捧着茶都放下了,新阳跑过来抱住她。 “阿姐,我来陪你玩。”新阳歪着脑袋,发髻上攒着南珠的大凤花钗,令人炫目。 楚染顿时不想看到她,将人往明妃那里推了推,不乐意道:“自己去玩,别来我这里,对了,后头有鹤,还关着几只虎,你莫要去逗弄,免得吓到旁人。” 旁人自然指的是明妃。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94 明妃深深一笑,也未曾说话,拉着新阳往自己临时居住的寝殿走,新阳乐呵呵道:“去泡汤泉,那里好舒服。” 炎炎夏日泡汤泉? 楚染唇角抿了抿,也不怕被烫着,她躺回榻上,掰着手指算了算,王后不在,灵祎自然也要走,后宫众人就留下贤妃、明妃,贤妃照看三皇子,明妃有孕,后宫末等的妃嫔都要走的。 细细一算,宫内几乎无人了,她想了想,让新阳给她去传信。 铺开纸张又不知要写什么,难不成写她无趣,邀着陆相来玩? 以前也曾给陆相写过信,不过都是些威胁人的话,如今再写,自然不能用那般语气的。云梦泽里外皆是陛下的人,新阳可自由,她却是不能的。 提笔蘸墨,着实不知写些什么。十五跳上桌案,脚踩着墨汁,一步一个脚印,它自己浑然不知。楚染眉间染了笑,将十五抱来,爪子再蘸上墨,在上好的白纸上染上爪印。 十五又喵喵两声,看着自己的爪印不明白要做什么。 楚染放开它,将纸放进封内,以蜡封好。 午后新阳过来,得了吩咐后就带着信出云梦泽,她带着明妃的腰牌,出了宫后直奔署衙。她的身份不大好进去,便让婢女过去。 婢女进入署衙后,不知往哪里走,问过人后就直接去见陆相。走到时却见到灵祎公主身旁的宫人,她吓了一跳,又慌忙跑回去。 出宫的事都是瞒着的,不想撞到宫内的人,回去就给新阳报信:“殿下,奴瞧见了灵祎公主的人,就在陆相门外,奴就不敢过去了。” 新阳掀了掀车帘,眼珠子一转,道:“我进去看看。” 婢女担忧道:“您进去怕是不妥。”小心谨慎地走了这么多年,贸然与得宠的人相撞,也是不好。 新阳看着信,将之放到阳光下,信封内什么都没透出来,她抓了抓头,怪道:“阿姐写了什么,怎么都看不见里面的字。” 难不成无字天书? 她郁闷了会儿,将信塞到婢女手中,吩咐她:“你去将信直接送进去,不过送信罢了,发现也无妨。” 婢女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大着胆子进去。 她走到方才的屋外就挪不动脚步,磨蹭的时候,灵祎就从里面走出来,两人撞了正着。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95 灵祎对新阳的宫人无甚印象,见到她也没有奇怪,走过几步方觉得哪里不对,宫人来署衙做什么? 她又回身唤住那名宫人:“你是哪宫的?” “奴婢、奴婢是给陆相送信的。”婢女一抖,就跪了下来。 灵祎听到陆相二字,眉头一皱,走过去,道:“你将信拿来给我瞧瞧?” 婢女不敢不听,从怀中掏了出来,灵祎也将信对着光,想去看一眼,烈日下光线足,也什么都看不到,她看得眼花,顿觉无趣,道:“陆相在里面,我替你去送。” 言罢,自己又折回来。 婢女不知怎办,又跑去找新阳。新阳二话不说,直接回宫。 回到云梦泽后,新阳将信被灵祎半道截走的事情说了一通,自己咬着冰过的葡萄,又神秘说一句:“灵祎若是不传信,陆相晓得了,心中肯定不舒服。若是传了,灵祎自己心里作呕,左右都是她不得好处。” 她咋咋呼呼的难得做了一件自认很好的事,说完以后,明妃脸色就变了。 楚染顿时想笑,推了推新阳:“你这心思从哪来得来的,玲珑心了这是。” 新阳得意一笑,扭过头的时候就见到阿软脸色不对,吓得她葡萄都不敢吃了,忙过去道:“我哪里做错了?” 碍着楚染在,明妃也不搭理她。 两人眼中各自只有自己,楚染觉得自己多余,说过一声就到殿外走走,这时鱼儿正肥,钓上几尾来也是不错。 她让人去取鱼竿,自己在岸边就坐下了,看着满湖碧色,心里忽而多了一人,满满地,感觉很奇怪,她却想陆相在做什么。 灵祎离开了没有,信上只有十五的爪印,就算灵祎看到了也无妨。 宫人办事很快,她还没想好,就将垂钓的一应器物准备好了,她将鱼饵甩进湖里,静静等着。 不知等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只当是灵祎,没有说话,待近了闻到一股茉莉花香,转身见到灵祎靓丽的容颜。 她来得倒挺快。 信没引来陆相,倒把这个小麻烦精引过来了。楚染不好不说话,笑着让人去捧茶来,道:“一路走来也热,灵祎怎地没去行宫?”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96 灵祎本来是要去的了,临走时肚子不舒服就留了下来,她捧着凉茶,目光落在湖面上,眸色涣散,道:“阿姐给陆相的信里怎地只有爪印?” 她看到信了。楚染唇角笑意微敛,眸色却是清亮,“那是十五按上去的。” 话音刚落,一只大橘猫蹿了出来,吓得灵祎手中的茶都掉了,她拍着自己的胸口,“阿姐,你怎地还养着这只猫?” “不是我的,是陆相的猫,跟着我来了。”楚染向十五招手,十五不理她,蹲在那里,左右看一眼。 它又是循着陆相的气息来的。 灵祎不敢过去,这种野猫极不听话,宫里也有这种猫,宫人拿着剩饭米粒去喂,轻易不会去冲撞宫人,哪里像这只,就像个野牛一样,横冲直撞。 灵祎不敢过去,上次被咬后就一直害怕,十五蹲在楚染脚下,她就不能走过去了。她坐着无趣,也想去垂钓,就让人去准备。 楚染会捉鱼,不大会钓,坐了半个时辰也没看到鱼来,她有些坐不住了,可十五聚精会神地盯着湖面,就等着她钓鱼来喂它。 她摸摸十五的脑袋,只好继续钓。 待到黄昏的时候,钓上来的鱼都很小,十五眼巴巴地,楚染不忍心,都赏给她了。 灵祎没有想出岛的意思,反吩咐宫人去做些吃食,她不知新阳也在,只当岛上只有两人。 她惯来会研究吃食,挑剔得很,楚染跟着她后面反吃到些好的。菱角又白又嫩,灵祎特地让人去摘的,楚染吃了几个后,她问道:“要不要给陆相送些去。” 楚染抬头看着她,眸色飘忽一阵,道:“随你。” “那就送些过去。”灵祎一阵欢喜,亲自去挑了些,用食盒装着,让人送去相府。 **** 连城方来两三日,着人好好修缮侯府,自己去相府找陆相问事。 他入书房还未曾坐稳,仆人拎着食盒过来,道是从云梦泽送来的菱角。连城在西北长大的,菱角这个玩意未曾见过,打开食盒后挑了一个塞到嘴里,又脆又甜,笑道:“殿下真有心。” 欲吃第二个时,仆人为难道:“这是灵祎公主着人送来的。” 连城闻声色变,来了郢都城后就知晓灵祎喜欢陆相之事,求而不得,痴情一片。他来时就晓得楚染在云梦泽,听到云梦泽送来的,就以为是楚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97 菱角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实在咽不下去,左右为难地看着陆相,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当着楚染的面就明目张胆地来送东西,要脸不? 他不好说出这些话,将盒子放回原位,继续说着方才西羌的事。 陆莳好似未曾发生这样的事,指着舆图上的西羌,道:“战事可起,却不要迅速结束战事,另外西北可养私兵。” 私兵被发现,是谋逆的大罪,陆莳无法,太子的病是先天性的,药石无灵,他若不保,楚染的境界就十分被动,连家有兵,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连城来了几日就被楚帝的做法恶心到了,应下私兵一事,道:“我会让人回去传话,陆相且放心。” 陆莳颔首,又道:“如今太子病情暂缓,恒王一脉已不得势,但太子不可过分露脸,被陛下注意到也并非善事,另外三皇子、四皇子母族势力非浅,他们也当有自己的心思。” 恒王势微,太子多病,其余两人怎么会没有心思。 兼之贤妃已明白王后心思,心中怨恨,表面恭谨,内心如何,只有她知道了。 连城懂得战场,朝堂上的事懂得不多,“丞相为何要捧起其他两人?” “陛下食丹药来延年益寿,身体看似很好,实则未必如此,其余两人看着虽小,也算是恒王劲敌。”陆莳道。还有半句未曾明言,太子死于楚帝之前,与恒王抗争就必然捧起其他二人。 这些话不可多说,她心中对明妃最为奇怪,她若喜欢新阳,为何还要入宫,亲手将她嫁给旁人,难道心中不痛? 见着喜欢的人与旁人成亲、洞房,心中如何忍? 连城努力去听懂这些事,祖父说过,听丞相的,莫要多管闲事,他点头应下,临走时看了一眼菱角,陆莳唤住他:“若喜欢,带回去便是。” 他嘴角一翘,抱着食盒就跑:“多谢陆相。” 灵祎送的东西不可拒,颜面之事尚存三分。陆莳凝视年少人的背影,前世里连城撑起了西北,楚染死后,长平侯气死,西羌人撕毁合约,攻城时城内无人守。 那时楚国的兵都在围攻宋,最后得了宋,而丢了西北数城,连城带着惨兵,且战且退。攻下宋后,楚国损失大半兵马,哪里有力气讨回西北。 可惜连家战死数名儿郎,皇帝却不能给他们讨回公道,将军百战死,落得尸骨无全的地步。纵这般,连城禀着长平侯府的宗旨,不肯反上郢都城。 连城身上的血性,满门的仇恨,压制着他,如今,西羌就算肯和谈,陛下也是不会同意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98 西羌王是首鼠两端的小人,一边与楚和谈,一面等着楚内乱,伺机而动。 这场战是肯定要打的,不仅与西羌打,还要与吴江打,等永安公主送过去,必须要发兵。吴江是水乡,地域广阔,且收成极好,进贡的贡品不过是九牛一毛,需要让陛下明白,收复吴江,得到的利益远比贡品多。 晚上的时候,楚染收到一盒蜜枣,比起荔枝还要大一些,也不知是哪里弄来的。她自己是吃不下的,让人给新阳送了一半。 宫人回来的时候,带了一碟子荷花酥,是新做的,还冒着热气。她吃了几块,让人去打探灵祎做什么。 半个时辰后,宫人回来道是在酿酒,茉莉浸酒。 楚染吃着荷花酥,想了想,心中不太舒坦,十五趴着她的裙边,她摸了摸它的脑袋,心中忽而生起一计。 次日清晨的时候,她让人去找了个雕花坛子,搬着去小厨房。 厨房里的庖厨不知她要做什么,想上前去问,楚染挥挥手,赶走了。 她走到锅旁,翻找着酱料,找了片刻,最后在案板上找到了,她勾了勺子尝了尝,酸得人舌尖打颤。 唤来宫人将小坛子搬来,她亲自装了一坛子,让宫人抱回殿。 回去的时候,灵祎来玩,见她身后婢女抱着坛子,误以为是花酒,道:“姐姐这是送给陆相,可要我代劳?” 她巴巴地劲头让楚染的决心更大了些,她让人拿纸来,蘸墨写着‘茉莉花酒’,而后拿东西糊上坛子外面。 灵祎看着一坛子‘酒’,心里酸得很,谁知楚染道:“那辛苦你走一趟,回来请你吃荷花酥。对了,让陆相尝尝,可曾酿坏了。” 灵祎做跑腿的,也很乐意,有了这坛‘酒’,陆相还是会见她的。 她让人抱着坛子跟着,乌泱泱一大帮人出岛去了,她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等灵祎上船后,小尾巴转头去找楚染。 “阿姐,你怎地让灵祎去找陆相?”新阳嗓门大,一进殿就嚷了起来。 楚染坐在案后临摹字画,听到新阳的声音,就转了转手腕,道:“无妨,且让她去,她若想去,还能拿刀拦着不成。” 新阳不懂她心思,“那你心中不难过?” “不难过,有甚可难过的。”楚染头都没抬,想着陆相喝醋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199 酸得皱紧眉头? 楚染想想都觉得好笑,可惜她看不见,白白都觉得惋惜,放下笔后,她拉着新阳去垂钓。新阳不应,道:“我要去泡温泉,你自己去。” 阿软还在等着她,不能让她久等。 楚染:“……” **** 楚帝不在,朝臣不用早朝,陆莳去署衙点卯后,便又回来。 灵祎带着酒坛就去府上,阿秀只当她送酒来,未曾多想,引着她去花厅。 相府庖厨是从江南那里请来的,制作的糕点都是带着江南特色,本就是要讨楚染欢喜,做出来的糕点新颖而不甜腻。 今日做了些许,用食盒装着,打算让人送入云梦泽。 灵祎进去后就看到了,阿秀来不及藏,就拿了一碟酥出来,道:“陆相在书房,您等等?” 片刻后,陆莳入厅,灵祎欢喜地站起来:“我替阿姐给陆相送酒。” 陆莳顺着她的视线去看,酒坛上的字迹确实是楚染的,她也信了,灵祎又道:“阿姐让您早些饮,尝尝可曾酿坏了。” 灵祎兴致满满,对楚染的酒很好奇,想知晓是否真的酿坏了。陆莳却觉得奇怪,楚染去云梦泽时衣裳都未曾带一件,哪里来的花酒。 当着灵祎的面,她不好去拆楚染的台,让人将酒搬下去,灵祎拦住她:“陆相,且让我尝尝,阿姐是不会酿酒的。” 确实,楚染第一次将花酒酿成了烈酒,生生将自己喝醉了。陆莳不动,见到楚染的字后觉得个格外贴心,酒只怕不是好酒。 能让灵祎送来的东西肯定不是好的,她心里有数,道:“只怕时候还未到,过些时日再尝。” 灵祎不傻,不肯依她,非要去尝尝:“阿姐都说了,要早些品尝。” 陆莳叹气,命人去取碗来,取一碗可试试。片刻后,阿秀解开酒封,问道一股酸味,拧着眉头:“丞相,好似酿坏了。” 她捂着鼻子退后,灵祎好奇地凑过去,闻了一下,酸得她不行,看着极为古怪。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00 陆莳神色不改,取了小半碗,碗内是‘酒’竟然是褐色的,灵祎道:“这闻着像是醋,茉莉酿酒不是这个颜色,坏得不能再坏了。” 她说的是酒,陆莳眸色带笑,只怕楚染的心坏得不能再坏了,品了一口,酸涩的味道更为浓郁,道:“酿坏了。” 灵祎眉心一拧,欲说话,陆莳道:“烦请殿下回去带句话,道是酒酿坏了。” “晓得了。”灵祎往坛子里看了一眼,碗中的酒都别陆相喝尽了,她也看不到。 临走时,陆莳将食盒递给她:“烦请公主走一趟,替臣送给新平公主。” 陆相得赠礼,都会回礼。灵祎是知道的,也未曾在意,拎着食盒就回云梦泽,一见楚染就道:“阿姐的酒坏了,坏得彻底。” 她将食盒置在案牍上,又添一句:“这是陆相给你的回礼,陆相府上的庖厨厨艺真好,每回去,点心都不带重复的。” 新阳刚泡过汤泉,浑身舒服,小脸红扑扑的,一身合色的裙裳,发上的米色流苏晃了晃,伸手就去抓点心,是梅花做的甜酥,她怪道:“这个时候哪里来的梅花,难不成去岁存下的?” 楚染不在意点心,只想知道陆莳喝了多少醋,道:“陆相可曾喝了?” “喝了,喝了小半碗,酒味快赶得上醋了,好难闻。”灵祎嫌弃道,她见新阳吃得快活,忍不住拿了梅花酥,小口咬了,梅花的味道在口齿间散开,她心中更加不甘了。 小半碗?楚染不知碗有多大,小碗就无趣了,她没来由地觉得心烦,不大想看到灵祎,赶走了两人,自己一人闷在殿内。 引不来陆莳,她自己又觉得无趣,抱着十五去外面走走。 岛上皆是外面见不到的珍兽,楚染没有心思去看这些,十五对那些麋鹿有兴致,每回都想往那里跑,叫上两声,明明它矮得很,偏偏装什么得意。 楚染随着它去,自己在外面玩了会就回去睡午觉,谁知一睡就到天黑,她睡得头昏脑涨,爬起来都觉得头晕,晃了两下后,宫人来扶着她:“殿下可是头晕?” “有点,你去给我拿些水来。”楚染吩咐道,她往外间走的时候,眼前一亮,脚步生生地停顿下来。 案后坐着一人,姿态如青竹,挺直而秀丽。 她停下不走,陆莳起身走来,路过食案时,以茶盏倒了半杯,走向楚染:“殿下可是渴了?白日的酒甚是不错,臣饮过后给殿下带了些许回来,您要尝尝吗?” 楚染头不晕了,看着杯子里褐色的液体,往后退了退:“我不喝醋。” “明明是殿下亲手酿的酒,怎地是醋,殿下莫不是睡糊涂了?”陆莳淡笑,眸子里光色晶莹,满满的全是楚染一人。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01 章节目录第32章小猫 楚染自己说漏了嘴,脸色通红,她原以为,依照陆相的性子,自己喝了醋决计不会来找她的,哪成想,竟还找上门来了。 “我作何要喝,我又没同旁人勾三搭四的。”楚染往后退了两步,作势就往门上跑。刚转身就被人捉住手腕,陆莳不让她走:“殿下的酒酿坏了,自己喝一口,下次就知道如何酿。” 楚染烦她:“我都承认不是酒,是醋,你怎地还捉住不放。” “茉莉的酒,如何就是醋。”陆莳揪着她的错处不放,眉眼却是带笑。 楚染不知她哪里来的劲,竟然抓着自己不放,她手中端着醋,不好用太大的劲,免得打翻了醋碗。 她将醋碗夺了过来,置于食案上,道:“陆相将这碗喝了,我便原谅你。” “我做什么了,要你原谅?”陆莳眸色不动,静静凝视她。 楚染气呼呼,道:“你给灵祎送了多少坛酒,我之前怎地一坛都没有。” 陆莳道:“殿下不登门,如何送?” “陆相不登门,我如何去讨?”楚染毫不示弱。过去的事,细细数来都数不清了。 陆莳沉默片刻,面对楚染是执拗,蓦地想笑,忽而回身,端起醋碗,扬首喝尽。看得楚染舌尖发涩,支吾道:“我就、与你玩笑,你莫要当真。” 陆莳喝完后,神色不改,问道:“往日不计?” 楚染一惊,一碗醋就往日不计?想想都是她吃亏,不肯去应,让人去拿清水来让陆莳漱口。 闹过一通后,才想起陆莳来了云梦泽,她担忧道:“你怎地来了,若是让人发现就不好了。” “无妨,我已安排过了。”陆莳道。宫中做主的就是贤妃,想要瞒过她,并非难事。 她有能力去做这些事,楚染也没有多问,她还未曾吃晚膳,让人去安排,多添一副碗筷。殿内放了冰,门窗都关上,也不怕有人来发现。 陆莳没有胃口,只小口吃着素菜,楚染问及连城的事,她挑着几句回答:“尚好,在修缮侯府,陛下着人盯着他,你莫要与他通信。” 楚染的身份一直很敏感,楚帝对她始终放心不下,不然也不会将人关在云梦泽。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02 陆莳胃中不舒服,几度停筷,楚染看她一眼,晓得是醋喝多了,她没良心地弯弯唇角,反道:“新阳去泡汤泉了,你可要去?” “不去。”陆莳拒绝,她有些难受,喝了几杯清水,哪里都不想去。 楚染见她当真不舒服,就只好作罢,吩咐宫人将剩下的菜肴收下去,偏殿是沐浴之地,她看着陆莳:“要沐浴吗?” 她觉得自己闹过头了,不好再胡搅蛮缠,她让宫人去准备热水。陆相前脚走,灵祎就来了,她听到有人上岛了,就想过来问问。 楚染眼皮子一跳,将人请到偏殿内,灵祎左右看一眼,没有见到旁的东西,笑了笑:“阿姐可就觉得无趣,明日让教坊的人过来?” “也可,你觉得好就好,我无妨,时辰不早,要歇息了。”楚染眼看着漆黑的天色,眼下之意不要多留。 殿内琉璃盏灯火璀璨,一应摆设简洁素雅,窗户下放的几盆山茶牡丹都没有动过,与白日里一样,也没有什么差别,她看过一眼后就离开。 新阳有吃夜宵的习惯,命人送了些酥糖过来,楚染拿了些银子赏了,将人打发走了以后,去偏殿去找陆莳。 她刚刚将人家欺负狠了,不敢过去,在外面巴巴地等着,十五趴着门,爪子拍了两下,急得不行。 楚染俯身捞起她,抱着它一道回殿等着,殿内摆了果子,她抓着一颗给十五吃。十五不爱吃这个,闻了两下就跑了。 大概又去拍门了,真是黏着陆莳。 楚染吃了几颗蜜枣后,一人一猫才跟着过来,她一起身,十五就扒着陆莳的裙摆,陆莳将它抱起来,顺了顺毛,道:“殿下住哪里,臣有些累了。” 听她喊累,楚染一个激灵,指着里面的床榻:“我睡那里。” 陆莳将十五放下,自己走过去,揉了揉额头,径直躺下。 她似是很难受,楚染一眼就觉得哪里不对,挪着步子走过去,探头看一眼:“你难受吗?我让人去请太医?” “不用。”陆莳拒绝,云梦泽内没有太医,去太医院必然闹得人尽皆知,徒惹麻烦。 楚染就不问了,将十五赶出去,自己去沐浴更衣,自己再进殿的时候让人多送些热水来。水温刚好,她走过去唤了一声:“陆相。” 陆莳眼睫一颤,睁开眼,映入眼帘就是楚染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她捧着水杯,与今生初见那副剑拔弩张之色,极为不同。 她微微阖眸,撑着坐起来,接过热水喝了几口,又递给楚染,左右扫了一眼,殿内已无人了。她习惯性往内侧移去,将外侧留给楚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03 这就是要同榻的。 楚染看着她自然的动作一时没明白,她是想睡地上的,夏日热,睡地上也不打紧,只是陆相这么一动,她就不好再去睡地上了。 她无奈地放下床榻前的纱幔,自己在外侧躺了下来。殿内静悄悄的,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往日里倒好,今日里惹了陆莳,总觉得心慌。 陆莳未曾在意这些,楚染的年龄本就爱玩,这些时日在岛上也闷坏了,她也没有必要多加责怪,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握住楚染的手:“殿下这几日在做什么?” “钓鱼,都被十五吃了。”楚染咽了咽口水,陆莳的手很冰,夏日里握着很舒服,凉沁沁的。 陆莳阖眸,不知怎地想起前世里楚染在相府内钓鱼,那时她性子极其沉稳,池旁坐上半日都是有的。那时心里装着事,鱼咬钩都不知道,还婢女出声才知道的。 想着以前的事,手中的温度就变高了不少,楚染身上的温度还是那么热,冬日里就像火炉一样,只是这个火炉不喜欢靠近她。 她胃里难受,糊里糊涂一想,就迷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梦到了成亲的时候,楚染浅笑,容颜极美,清纯之色,在她眼里如何都挥不去。 可那个笑带着疏远,带着陌生,楚染从不曾与她交心,将太子放在自己心坎里,就是不知多看她一眼。 她经过求而不得,经过人生百态,经过生死之隔,再醒来时看得淡了。楚染终究还是改变了些,天真活泼,不高兴时还会作弄她。 前世里,她断断不会这么做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胃口一阵作呕,她难受地睁开眼来,未曾唤人就看到楚染迅速爬起来,紧张道:“陆相,你口渴吗?” 她眼里的关切,显而易见,陆莳心中酸涩,总觉得是眼前好,至少楚染为她会紧张。她伸手摸了摸她嫩莹莹的脸颊,感受到那股细腻温和后,心中舒服不少,点点头。 她一点头,手心就摸了空,楚染匆匆去拿水了。 回来时伸手扶着她起来,将水递到她的唇角。楚染照顾人很细心,以前太子多病,未造公主府时前,都是她亲自照顾的。 喂过水后,楚染扶着她躺下,将空杯子置于榻旁的小几上,自己又爬回了榻上。 陆莳依旧闭着眼睛,脸色却是好了很多,楚染看过一眼后就自己躺下,不敢睡得太沉,幸好白日里睡多了,不是太困。 喝过水后,陆莳就睡得沉,连楚染起榻都不知道。待睁开眼时,外面都已大亮,今日怕是不能出岛去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04 灵祎这些时日变聪明了很多,巴巴地跟着楚染,也不知想些什么,小动作是没有,纯粹就是盯着她一般。 楚染让人备了清粥小菜,她自己在外头廊下坐着,不想让人扰了陆莳清净,她与陆相的亲事近了,礼部送了些绣样过去,意思一下,做些枕头之类的小玩意。 她哪里懂什么针线,尤其是看到各色花样,有暗纹的、无暗纹的,还有金丝银线,杂乱无章的放在自己面前,她看着就头疼。 让人统统收下后,她搬去殿内,恰好陆莳醒了,她问道:“你要绣吗?” 陆莳看着上面的绣样,竟还有百子千孙,也不知礼部是如何办事的,幸好楚染没有多看,她将绣样扯了下来,装入袖袋里,明日去礼部问问何人送来的。 楚染转身的功夫,她都已经藏好了。 宫人将白粥小菜端上来,还搁着几块新切的大蜜桃,这是岛上种的,新鲜可口。 陆莳喝粥,楚染吃桃,看着上面的花样,就问着陆莳:“这个你绣,我不会。” 陆莳会不会,她是不知道,横竖她自己是不会的,将这个推给陆相,反正她也是女子,绣枕头也是无妨的。 陆莳却不想纵容她:“你嫁去相府,该你绣才是。” 这样的话让楚染挑不出理由辩驳,她咬了口桃子,一双乌晶晶的眼睛看着陆莳:“你也是女子,你绣我绣都是一样,反正是你我两个睡。” 这话说来,讨怪又有些厚着脸皮。陆莳记不清前世里的枕头是谁做的,多半不会是楚染做的。枕头上绣的不是鸳鸯,反而是一对鸟,那个绣线、落针都不是楚染能绣得出来的。 陆莳不说话,楚染脚尖无趣地磨着地砖,等着她的话。 楚染这个时候就像外头朝臣家里头养的姑娘一般,不谙世事。陆莳脑海里想的都是前世里的事,将现在的事与前世里一一对比,发觉哪里改变了,都要想一番为何改变了。 一番对比后,楚染早就坐不住了,自己看着那些绣样,嘀咕几句:“我们绣荷叶。” 陆莳心中来不及慨然就觉得好笑,提醒她:“荷叶是绿的,成亲那日当是红色为主。” 前世里的亲事是她一手操办,母亲不管事,更不曾来相府,事无巨细,皆是她亲为。这些细枝末节,纵过去这么多年,她也还有些印象。 一听要红色,楚染就道:“那、那牡丹花。”牡丹比起那些鸳鸯可好绣多了,就是一个尾巴都要几十种丝线。 虽说有宫内尚宫局一手包揽,大的绣活都揽了过去,小的总是避不过的。她想着回府后找个绣娘应付一下就行,新阳不也是什么都不做。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05 她脑子里想着,陆莳就已知道了,她若乖顺听人话就不会被陛下打发到云梦泽来,她不打算戳破她,将筷子放下后,欲说相府规制一事,门外传来婢女的通传声。 “灵祎公主,我们殿下在殿内用早膳。” 陆莳回神,起身往内室躲去,用屏风挡住外面的视线。 楚染吩咐宫人入内收拾残局,灵祎一脚踏进,看着案上的各色花样,怪道:“昨日是礼部的人连夜送来的?” 昨夜礼部的人上岸都已是天黑,陆莳跟着他们,也未有人怀疑。 楚染不知这些细节,脑袋也甚是灵活,道:“这是尚宫局送来的,礼部的人刚好一道过来的。” 灵祎这就不清楚了,她趋步走近,今日一身粉色宫纱,胸前绣了一朵桃花,针脚与平常的不同,花心拿着金刚石做的点缀,袖口还绣着一圈粉。 拿金刚石衬着这么一件夏衣,楚染眼睫挪不开了,灵祎伸手时葱白的指尖还应景地染了粉色的桃花,这样嫩艳的颜色,衬托出少女的天真。 楚染哀叹,这真是出手阔绰,灵祎对比着花样,兀自道:“阿姐给陆相做衣裳吗?我觉得陆相应当喜欢素雅之色,青色为佳,太过艳丽的只怕不大合适。” 楚染却道:“你这指甲染得好看。” 宫中长大的女孩子,心计深,也爱摆弄这些,楚染算是例外,旁人在玩的时候,她在学着怎么照顾太子、如何抵御王后的算计,将这些小玩意抛得干净。 灵祎听她夸自己,就腼腆一笑:“只是拿凤仙花染的,染了好几层,花了好几个时辰,阿姐要试试吗?” 好几个时辰?陆莳含笑,楚染的性子只怕坐不住,朝政之事或许可以忍一忍,为十个指甲怕是不行。 外面的楚染已然皱眉了,拒绝道:“你自己玩,你带着新阳去玩,她应当喜欢。” 灵祎下意识止住话题了,看着花样,指指点点。 公主里楚染为尊,再是灵祎,皆因为二人是嫡出,新阳夹在两人中间,极为尴尬。楚染是觉得新阳有趣憨厚,灵祎却觉得她愚蠢不堪,不想与她同行。 楚染也不去看花样,捏了几块糖吃,一盏茶后,新阳也过来了。她见到灵祎后撇了撇嘴,走到楚染面前,一眼就看到了灵祎奢靡华丽的衣裳。 她整个人怔住了,阿软只把金刚石缀在簪子上,这么一件衣裳今儿穿了,明儿说不定就不要了,着实有些浪费。 羡慕又无奈,她低落地坐下,拽着楚染的衣裳:“阿姐,你午膳吃什么?”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06 本来是想过来问旁的事情,灵祎在,她就只好改了口问吃什么。 楚染只当她又馋了,笑了笑:“想吃什么就让庖厨去做,不用愁眉苦脸,对了,你的绣活做了吗?” “不做,周家不缺那个。”新阳道,不是她不做,是阿软不让她做。 楚染丧气,为何新阳就不用做的,陆相非要她做呢?她扭头看了一眼屏风后面,几乎咬牙切齿。 灵祎却是一阵挑挑拣拣,自己选的极为开心,指着百子千孙的花样:“阿姐,这个有趣。” 新阳瞄了一眼,又缩回了脑袋,见阿姐脸色如故,她就不说话了,吃了蜜桃。她吃着一块,又去吃第二块,眯着眼睛:“阿姐,昨日的八珍面好吃,汤好面劲道,要不中午试试?” 灵祎被她这么一打断后,放下绣样就走,不大高兴。 公主脾气上来了,怨怪新阳不该打断她的话。新阳见她一走,反吐了吐舌头,在殿内看了一眼,“阿姐,陆相没有来吗?” 楚染心中咯噔一下,“陆相怎地会来。” 新阳小脸一红,凑到她耳畔道:“昨夜礼部的人突然上岛,阿软猜是陆相过来了,毕竟礼部的人不会等天色黑了才过来,不过她这次猜错了。” 她在楚染耳畔一阵嬉笑,没想到阿软也有算错的时候。 新阳笑得欢喜,楚染却是一阵头疼,明妃聪慧过头了,她装作不在意,道:“你过来作甚?” “我只当陆相来了,昨日汤泉舒服,本想拉你们去玩,既然陆相不在,我便和阿软去了。”新阳喜滋滋道,拿着桌子上的玉带酥就走。 楚染托着腮帮子看着新阳离开,她对明妃一事极为好奇,就连她有孕一事,都存在疑惑,只怕是假的冒充真。 不过宫内有明妃牵制王后,于她也是一件好事。 外头碍事的人都走净了,陆莳缓步上前,楚染眸色迷离,面颊莹润如玉,如白釉,几乎没有一点瑕疵,见到她后,乌黑的眼珠转动,带着笑,道:“你要去汤泉吗?” 陆莳面色一红,这是被新阳带坏了。新阳看着单纯,遇上这些事都是不老实的。 她拒绝道:“汤泉那里人多,只怕会被发现。” 陆相说的一本正经,楚染也就没有多加在意,又去看着那些花样:“你选一个,回去让绣娘去绣。”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07 “新阳不绣,是因为她的嫁娶不过是一场戏,你与她不同。”陆莳点醒她,好端端地与新阳比较什么。 楚染感觉到浓浓的嫌弃,眼尾上挑,看着陆莳的时候看了几分神气:“陆相抓住我不放,也该是你绣。” 感情一事,本就是谁先掉进去,谁吃亏。 陆莳倒是沉默下来,桌上的吃食被新阳都带走了,就剩下几片切过的蜜桃,她凝视着出神,同样在想明妃的事。 她不置一词,楚染就没招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口吻半恼半哄:“你绣要不绣娘去绣。” 眼前影子晃动,陆莳抬首看着眸色灵动的人,拿银签子挑了一块蜜桃给她:“殿下不绣枕套也可,不如做一身衣裳?” 楚染才咬了一口蜜桃,舌尖上还沾着甜,来不及多咬两下就吞了下去:“你让我给你做衣裳?” 陆莳颔首。 楚染觉得她愈发不要脸了,还点头,气得将剩下的半块蜜桃塞到她嘴里,恼火道:“你怎地不给我做一身衣裳?” 陆莳陡然被喂,吃着楚染剩下的桃子,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舌尖上已是甜味。 楚染最近惯会作弄人了。她吃下蜜桃,方道:“殿下想要,臣也可做。” 这人最近愈发没脾气了,楚染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气恼还是觉得无趣,道:“你变了,变得就像是一团棉花。” 陆莳的性子内敛,对楚染也从不说喜欢,起初只是一味不肯退亲,如今亲事定下来了,脾性反倒沉稳了许多。 也不知是何故,陆莳的性子与梦里差了很多,楚染看到后心中一阵怀疑,眼前这个陆莳是不是冒充的。 她心中纠结,烦躁地看着案上的花样,伸手去挑拣时,被陆莳一把紧紧地握住。陆莳的手很冰,碰到楚染后,就感到一阵温热。 陆莳没有说话,指腹在楚染手腕处轻轻磨砂,轻轻地安慰她,抚平她内心的焦躁。楚染不说话了,也没动,由着陆莳去抚摸,也不敢去抬头。 半晌后,陆莳出声:“过几日是七夕,要出宫吗?” 楚染没想到要出云梦泽,被困在这里无非与公主府不同,就是没有暗道罢了。她不大明白陆莳的意思:“能出得去吗?” 就算出得去,灵祎还跟着她,只要她一个时辰不在云梦泽,她还不得去告诉陛下,必然又惹麻烦。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08 “可以,到时我会安排。”陆莳微笑,松开她的手,看着桌上的花样,道:“殿下喜欢什么?” 楚染脑子跟不上她的思路,既然陆相开口,她自然就答应。 “我觉得还是简单些好,你觉得哪些好绣,就选哪些。”她不挑剔,免得陆相多花些时间,吃下最后一块桃后,拉着陆莳去钓鱼。 密林尽头就是湖边一角,那里荷花开了,碧莲红心,也是很清爽。楚染见无人,脱鞋下去采了几捧莲子,水没过小腿,见好就收。 上岸时腿上沾了泥土,拿湿布擦了擦,趁着无人又迅速穿上鞋。 陆莳给一旁拧着湿布,莲子刚采摘上来,最新鲜不过,她用荷叶托着莲子,不小心咬到莲心,苦得她想吐出来,忍了忍,当作没有发生,笑眯眯地将剩下的半个喂给陆莳。 依照楚染的性子,莲子咬了一半就送人,必然是苦的。 陆莳瞅着她笑眯眯的样子,没有多加在意,咬在口里就微微皱眉,楚染笑得开心,陆莳道:“鱼咬钩了。” 楚染一惊,忙去拿鱼竿,一拎就将鱼拎上来了,上岸后就掉下到草地上,来不及去捉,就见十五后腿一蹬,整个猫身扑了上去。 还没看见鱼身多大,就被十五吃了。楚染顿时无奈,道:“今日钓到晚都没有一条。” 陆莳将鱼饵又抛回了湖内,湖面荡漾,波澜层起,云梦泽内寂静而凉爽,是一处夏日避暑的去处。 楚染在剥着莲子,外头的婢女走来,言道:“灵祎公主问殿下可要去泛舟,此时日头还不大,待午后就不能去了。” “不去,告诉她,我身不爽,就不去了,在这里垂钓,问她可要过来。”楚染头都不抬,十五吃完了鱼,就过来接着扒她腿,塞了一个莲子到它嘴里。 十五咬了两口就吐了出来,双手抱着头,吐了个干干净净。 楚染作弄完陆莳后,又将目光落在大猫身上,十五溜得快,蹿入草丛里,没了动静。她剥完莲子后,让人给新阳送了些许,剩下的用荷叶装着。 午膳让人送到这里来,新阳嚷着要吃八珍面,小厨房就送来了一碗面,还有荷叶里包着的排骨,荷叶与排骨的香气夹在在一起,令人垂涎。 楚染拿了空碗过来,分了陆莳半碗面条,剥了一份荷叶排骨,放在她面前,自己喝着面汤,道:“近日陆相可忙?” 她数日未曾理会过朝堂上的事,太子身体好了许多,也不让她担忧。恒王被陛下猜疑,霍家原本准备给恒王做侧妃的霍茯,也被送去和亲。 无事不贴心,她也不用多加关注。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09 梦里梦到的事,几乎都是照着相反的方向进行,担忧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问什么,陆莳答什么,无一不答,让她懂得朝政,不会因消息闭塞而跟不上外面发生的事。 她听话地将所有人都放了进去,几步不留一人,她对她的依赖也更加深了些许。 用过午膳后,外面的太阳大了很多,林间多了几分燥热,楚染待不住了,拉着陆莳回殿去休息。 寝殿四角搁置冰块,清凉让人困乏,她不知陆莳会不会睡上片刻,欲问时却见她将那些花样都收了起来,自己提笔作画。 她提着精神,坐在一旁看着,昨日一夜没怎么睡,又早早起来了,闹了晌午,就撑不住了。 殿内仅二人,又怕旁人过来偷窥,门窗都关了起来。 楚染心中安宁,陆莳在旁,心中竟是半点都不怕,伏案就迷糊着睡了过去,嘴里还不忘与陆莳说着话,嘀嘀咕咕了会。 陆莳笔尖一顿,回身去看,楚染只露出半张白玉似的脸,唇角蠕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俯身凑过去,想听清楚染说什么,近了就看清她额头上细腻的肌肤,乌鸦鸦的鬓发散了下来。 她伸手将鬓发理顺,手触碰到藏在发髻下小而薄的耳垂,仿若是是一块白玉。 陆莳凝视,视线不移,她抿紧唇角,楚染嘟哝了会,就没声了。 密林之内时,楚染作弄她、作弄十五,都是一时嬉闹,都是以前不曾有的,她欢喜之间又觉恍然。 她摸到楚染的手,轻轻碰着,殿内无人,头顶悬空,白日阳光,极似世间仅她二人。 陆莳心中揪然,微微俯身,唇角轻轻碰上的她的耳垂,只轻轻一碰,不敢再动,怕吵醒了她。唇角间带着她的温度,心中亦是如此。 她情绪内敛,哪怕无人在,也生生止住。 等楚染醒来的时候,陆莳将花样都已画完了,一池碧莲,旁边一人儿站在水里采莲,只看见背影,不知容貌。 她看到碧色,道:“不是说不用碧色吗?” “几点罢了,多绣些莲花就好。”陆莳顿了顿,将花样收起来,又恰当地添一句:“也可加些莲子。”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10 楚染睡得很舒服,就是胳膊有些难受,她自己揉了揉,看着外面的时辰,一日就过去了。她想了想,问陆莳:“陆相何时走?” 晚上走的话,宫门下钥,是出不去的,昨日那个时候离开的话,也是可以的,就怕被灵祎发现了。 陆莳道:“五更再走。” 五更的话,就算是明日清晨了。楚染点点头,站起身,活动筋骨,猜测着时辰,新阳要过来了。她每日来两趟,早晚各一次。 寝殿就让给陆莳,免得新阳过来扰她,就与她商议道:“我出外走走,免得新阳过来。” “好。”陆莳抬头,翻开案上一册子,是楚染平日里看来打发时间的,前朝旧记,楚染看的多是这类的书籍,枯燥而无趣,她看得有趣,下面还有许多注释,自有心得。 楚染转过拐角就看见新阳过来,衣裳换了,发髻上的簪子也是,上面点缀着金刚石,在日头下熠熠生辉。 明妃哄人,确实有一套。 新阳过来时扬了扬脑袋,乐道:“阿姐,你看好看吗?” 拦到人后,楚染拉着她去亭子里做一做,新阳眉飞色舞,她不好泼冷水,只得到:“好看是好看,旁人看到了,你该如何说。” “我说……”新阳顿住,她与阿软的事是秘密,最多就阿姐知晓,她不管就是最大的祝福,若是被别人知道是要闹□□烦的。 她捂住嘴巴,不知要说什么,仔细一想后,脑子里忽而灵机一动:“我就说是阿姐送的。” “你倒是聪明。”楚染没好气,想起宁王送的那匣子金刚石,戳着新阳脑袋:“待我回府后送你些许。” “阿姐当真有?”新阳眼睛一亮,想起什么又道:“能做衣裳吗?” 又是一个小败家的。楚染瞪着她:“找明妃去。” 新阳撇嘴:“前些时日,吴江进贡来几盒子金刚石,陛下给太子哥哥赏了一盒,给了明妃些许,其他都给了灵祎。” 她懊恼自己没有,楚染也是无奈,道:“我也没有。” 新阳觉得奇怪:“你方才说有的。”陛下偏心灵祎是宫廷都知道的事,好东西都会想到她,怎地把阿姐都忘了。 楚染无心去攀比这些,实话道:“宁王叔父送我的。”她不知吴江进贡一事,几盒子都给了灵祎,陛下竟偏心如此。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11 新阳在宫内听到的事情多,哪宫得了什么赏赐,宫人都会在下面多嘴多舌,金刚石就给了三宫,中宫、东宫、明妃的芙蓉台。 就连嫡出的新平公主都没有,新阳气呼呼的,低声道:“阿姐,你还是快些嫁人的好,免得再受气了。” “又不去封地,哪里就能走得开,倒是你出嫁时该争的还是要争一争。”楚染未曾多在意,不过些许破石头罢了。 新阳肚子里藏着许多话,憋着回去同明妃诉苦去了。 楚染回殿时,陆莳犹在观旧记,她凑过去,将方才的事情都说了一说,又道:“明妃当真如此得宠?” 一番话下来,她在意的不是楚帝为何偏心,而是明妃得宠。 陆莳容色冷了下来,吴江进贡一事,她是知晓的,楚帝赏谁,旁人是管不着的。新阳赌气是小孩子脾气,真正涉及的不是什么大事。 问起明妃一事,除去她怀孕、将新阳嫁去周府外,再无旁的事情,一时之间也不会令人在意。 她摇首道:“她本就貌美,才学好,得宠是自然的事。”本想说不知,又怕楚染多想,就改成宽慰了。 楚染听后,就明白过来了,陛下也是喜欢明妃那样的人,喜欢一事都是说不清的。 两人做了会,贤妃就来了。 她突然过来,让楚染始料未及,忙将陆莳推到里面去,道:“若是困了就睡会。” 宫里暂有贤妃打理,来见楚染是为了嫁妆一事,嫡出的公主出嫁,嫁的又是丞相,自然不是普通公主可以比拟的。 王后去了离宫,嫁妆的事是她包揽的,从离宫里拨了旨意过来让她处理,嫁妆单子都拟好,不大尽人意。 该给的都没给,她不好按着单子去做,就来问问楚染的意思。 新平公主不是王后生的,自然不会开了私库给她添东西,贤妃也不去管,就问礼部出的那些也是不够的。 这些事楚染是可以闹一闹的,毕竟规制在的。 楚染看过后,向贤妃投去感激,道:“我明白了,我去向陛下写个奏疏,递过去,王后自己不要脸面,我不必替她兜着。” 贤妃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嫁妆单子就一份,给楚染看后,就收了回去,道:“殿下心中有数就可,本宫有事,先回去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12 楚染送着她离开,回殿就将殿门关上,回神去想梦里的事。那个梦牵扯的事太多,她分不清有没有这件事,按着额头去想,偏偏什么都没有想到。 那个梦境太过玄幻,她捂着脑袋,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陆莳走出来,见她愁眉苦脸,心中微痛,伸手就抱住了她,给她揉了揉脑袋,低声道:“钱财罢了,争不争都是一样。” 楚染记不得梦境,陆莳却清楚。前世里楚染忍了下来,出嫁那日却闹得满城皆知,王后刻薄前王后嫡出的公主,风言风语,第二日御史台一笔告到了章华台,连带着楚帝都没了面子。 王后落了面子,多了刻薄一名,楚帝事后将该给的都补上,楚染没有损失,却令帝后下不来台的。 但是她忘了一点,楚国是楚帝做主,让他下不来台,她岂会有好果子吃。 楚染在她怀里一动也不动,放松自己,闻着清香,平息自己的情绪。 陆莳斟酌一番开口:“这事让宁王出面,你写信给他,我着人去送。” 宁王被楚染叮嘱过,只是他不知具体,楚染需再说一声,让他心中有数,在陛下面前开口时也好有底气。 楚染理清思绪后,忽而就不想听陆莳,从她怀里退出来,道:“何不等事后再论?” 陆莳未曾吃惊,楚染的想法与前世里一样,想的还是如何将王后做的事闹得天下皆知。她叹息,道:“帝后本是一体,涉及你的事,王后的决定便是陛下首肯的,她落了颜面,陛下就有面子?” 楚染一阵迷茫,抬首去看陆莳,直勾勾地盯着她,盯着她心中一软。 她对楚帝是有怨的,只是怨深埋心底,紧紧压着,不为外人知,在陆莳的面前暴露得干干净净。那股怨恨从母亲死,不准外祖回来吊唁开始,从未散去过。 只是父比天大,她从未想要怎样,只要太子继承皇位,就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莳看着她,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脸颊,低声道:“相府什么都不缺,要那么多嫁妆做什么呢?” 楚染被她摸得心口发痒,伸手去挠自己的脸颊,觉得还是有些痒,就拂开她的手:“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属于我的,为何要让给旁人。” 她就像小猫一样抓脸,脸都被挠红了,陆莳觉得这只猫乖顺多了,没了那股戾气,摸着都是软软的。 哄了这么久的猫,总算有些进步的。 她沉吟了会,道:“我去给你争,先王后去后,私库给谁掌管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13 楚染不知陆莳将她比作猫儿,认真回道:“本是在我这里,后交给太子,那些不是我的。”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太子,私库里的东西都是给他的,她没想过要。 东西在东宫,就是太子的。陆莳明白,道:“既然是太子的,那就好说,先用晚膳。” 外头都擦黑了,那两人都不会过来,楚染让人将南边的窗花打开,淡淡的花香就传了进来,晚上用的是蟹饺,肯定又是新阳的注意。 蟹肉包的饺子蒸着很香,宫人送了两笼过来,还有一碗蟹肉圆子。这个时候的螃蟹不肥,蒸着吃就不够味,拿来做馅却是好的。 楚染心事放下了,陆莳不同意她的做法,就只能作罢,晚些时候给宁王叔送信就可。她咬着饺子,晚风凉凉,气氛大好。 新阳的宫人送了些果酒来,楚染打开后就闻了闻:“这是百花酿?” 陆莳扫过一眼,道:“少喝些。”明妃当是猜出她上岛了。 章节目录第33章甜言 郢都城内不知何时开始喜欢饮百花酿,文人雅士换着法子来,楚国久无战事,倒的令这些人愈发安逸了。 楚染不大接触这些,也就无事的闺阁少女喜欢探究这些,灵祎几乎是酿酒中高手,只是她不爱酿百花酿,总觉得味道极其古怪。 她不爱,旁人极爱。楚染也是初次喝这种酒,倒一杯后,端起来闻一闻,道:“灵祎觉得不好,我却觉得不错,这百花各取一瓣,如何就不好闻了。” 两人正说着,忽而响起铃铛声,十五从外面飞步蹿了进来,跳上桌,被楚染一把抱住了,从窗子里给丢了出去。 陆莳端着楚染的酒盏,品了一口,舌尖多了百花的香气,这酒可当水来饮,百花的香气散去了酒味,剩下的酒味极淡了。 她扬首饮下,十五从外面又跑了进来,它生气了,走到陆莳脚下,腆着圆圆的肚皮,气呼呼地躺下,要陆莳摸一摸,才肯走。 谁知,陆莳并不理它,反说起百花酿的事:“百花酿是本朝一夫人所酿,她居无定所,每到一地,就摘下当地的花,不知不觉地间就走许多个地方,她本就是酿酒大家,将这些花放入酒中,作这一百花酿。” 陆莳口中少有这等趣事,楚染不曾听闻,托腮去问:“她为何居无定所?” “约莫是遭了丈夫厌弃了,成了下堂妻,夫家不要,母家不容。”陆莳晃了晃盏中晶莹的酒液,眸色一片痴惘。 楚染以为这酒有一美好的故事,不想这般凄惨,她道:“陆相从哪里听来的?” 外间的挂的冰纱帘子下,躺着十五,爪子晃着帘子,水波似的飘荡,楚染眼里染着笑,清澈如百花酿。陆莳望见后,笑了笑:“民间说大书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14 “你也去听大书?”楚染觉得奇怪,自她懂事起,便闻陆相与人不同的事迹,她博古通今,文采又是了得,她不是荐官,而是自己科举考上去的。 大书多是浪荡子弟无事去听的,不想她也会去,她没有喝酒,意识清楚,看着陆莳正经之色,一个劲地在笑。 梦里的陆莳可比现在正经、严肃多了。 陆莳并不在意她的话,细细去想,才道:“那时和兄长去的。” “百花酿不是这几年来兴起的吗?”楚染一眼就戳破她的谎话,拿眼瞥了一下,就夺回自己的酒盏:“未醉就说酒话。” “百花酿已成多年,是宁王从南边带回来的,自此,郢都城内都喜欢上百花酿,你竟不知?”陆莳轻笑,吃了颗蟹黄圆子后,皱眉道:“这味道太腥。” “螃蟹就是一股腥味,你不晓得?”楚染咬了口饺子,蟹黄很肥美,她见陆莳不吃了,好心道:“要不要给你换一样来?” “改日带你出去尝尝肉燕。”陆莳放下筷子,不再动了。 她饮了两杯酒就饱了,楚染吃了剩下的圆子后,吩咐宫人去准备热水,她找了寝衣给陆莳,自己等着她回来。 宫人趁着机会给她换伤药,开窗去散了药味,陆莳回来后,她再去沐浴。 殿内无人来扰,也算是安静,唯有十五不安分地跳来跳去,它最后爬上榻,钻进毯子下面,不见影子。 最后是陆莳将它揪出来,让宫人送出去,自己整理床榻,先躺下,等着楚染回来。 她明日清晨便走,为了不扰到楚染,她就睡在外侧,等人躺下后,她再睡。 楚染见她在等着,就利落地上榻,躺下。 两人便不再说话,陆莳掐着时辰离开,没有让人发现。 离七夕还有两三日,云梦泽上的宫人都已开始扎水灯,灵祎扎了几盏后就坐船离开了。为此,新阳乐得多吃一只兔腿肉。 明妃足不出户,自从上岛后见的那面后就没有再见过,新阳念叨着七夕那日的吃食,想来想去,嚷着要吃月饼。 八月十五还未到,宫人都未曾准备,她央求着明妃,第二日宫人就去采买。楚染不知此事,她在好奇陆莳是如何调开灵祎。 按理,七夕佳节,灵祎多半是要缠着陆莳去玩,这次竟自己去玩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15 宫人在湖旁放水灯,陛下与王后都不在,都觉得自在多了,人人都在头上扎着彩缕,以七巧针来乞巧。 楚染不懂这些,疑心不定时,七夕那日的五更天就有人上岛,接她离开,待出宫时,东方露白,宫人在官道上洒扫。 马车出宫,直至相府侧门。 陆莳在那里久候,一见面,楚染就问怎样将灵祎调离云梦泽。合欢池恢复旧貌,清晨池子里的锦鲤就争相出来要食。 两人一道往里走,楚染在池旁停了下来,想去找合欢树,抬脚看了一圈都没有。她可惜道:“合欢花攒起来,做糕点也是不错的。” 陆莳却道:“花在水中,落下就遇水,攒不起来。” 楚染可惜,走了几步后,就瞧见府内婢女在放灯,她奇怪:“怎地白日里放?” 婢女捧着灯,笑盈盈道:“晚间当值,不得空,不如趁此放了,都是寓意罢了。” 楚染看着她手里的灯,觉得新奇,陆莳走过来引着她回院子,道:“眼下还早,殿下不如睡会,臣有些私事要处理,待黄昏时带殿下去看灯。” “灯市好玩吗?”楚染道。她鲜少去玩,也不知七夕有什么可玩的,只知晓放水灯,七巧针放水里,其余都不知了。 太子这些年多病,她照顾都来不及,也分不出身来玩这些。 楚国不似周遭国家拘束,七夕这日,男子可约心上人游灯会,女子亦是如此,楚染不知这些俗事,只当陆莳带她去玩罢了。 她起得早,有些困,听话地去院内小憩。 陆莳处理郡县递上的紧急公文,陛下不在郢都城,城内布防都不敢松懈,尤其霍老还在养病,未曾跟去,就怕他不死心地做妖。 公文扎堆地送入相府,陆莳捡要紧地处理,重大的事情命人送去离宫,让陛下过目。武将质子接连入京,礼部挨个去迎,与兵部一道将人送入府邸。 处理完要紧的公文后,仆人又将相府构造图送来,因为九月公主要嫁进来,主院显得有些拥挤,就将两院合并,就显得大一些。 改造的图纸送来,原来的卧房不动,拆去一面墙,将隔壁院子的卧房改成书房,其余的屋子再修缮一二,到时要摆放公主的器物。 陆莳看过图纸后,觉得满意,尤其是那架秋千,还未曾变动,院子大一些,可将一角辟做花圃。 另外合欢树下也填些土,到时摘花瓣也好摘。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16 仆人看过图纸就道:“书房该如何修?”丞相的书房典雅间透着简洁,新平公主花般年龄,也不好照着那样去摆。 陆莳看后,嘱咐几句,她记得公主府内的书房摆件,到时仿造便可,另外将窗户换一换,免得分不清是在相府还是在公主府。 合欢池大得很,在南边池水渐少之地造一座竹楼,楼下便是池水而过,自带凉意。 这般细细安排下来,与前世里大不相同,陆莳这才觉得满意。 待安排妥当后,已近黄昏,不知不觉间时辰竟过得这般快,将人放在相府内大半日,她忙放下公务,去找楚染。 楚染坐在秋千上摆弄着簪子,上面缀着金刚石,在黄昏下熠熠生辉。阿秀见她不欢喜,就心中奇怪:“您不喜欢?” “陆相喜欢吗?”楚染道,这是她送给陆莳的石头,又被她当作礼物送给自己。 陆莳匆匆而来,天光渐暗,她略有些心虚,示意阿秀退下,道:“给你引见几人?” “何人?”楚染将簪子放入盒子里,扬首看着陆莳。她的人都散开了,再过几载,能用的人只怕也没有了。 陆莳道:“给你几人驱使,冯唐与李初。” 这二人跟着陆莳时日很久,楚染在梦里见过这二人,后来官至六部尚书,只是送于她,有些浪费了。她摇首,道:“送于我无大用处,你留着吧。” “给你认识罢了,往后你有吩咐,他们也会听。” 楚染明白过来了,不见面下次便不认识。有些人认主,就算陛下厚赐,也不会改心。 冯唐是一女子,眉清目秀,官至户部金科,平日里也不会多露面。李初是一武将,守着宫门口,进出极为方便。 见过后,就退了下。 天色漆黑,相府门外套好了马车,府内扎着彩灯,越往街上走越是热闹。楚染心里依旧牵挂着灵祎,追问了几句。 陆莳被追问得头疼,才道:“霍老近日里身体不爽,灵祎去看望了。” “他如何身体不好,怎地需要灵祎去看?”楚染一针见血,霍启那个老东西本就是装病,没跟去离宫,也不知想些什么。 外面的吵闹声愈发大了,烛火透着车帘,隐隐约约地就看到了楚染颤动的眼睫,她巴巴地望着陆莳,等着她的后话。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17 陆莳本不想告诉她,被她炙热的眼神看得心口发软,实话道:“吴江王送他一匣子南珠,个头大,送给了灵祎。灵祎觉得欢喜,就送去宫内织造局做簪子,不想被贤妃看出端倪。吴江王也进贡了几匣子,却被锁在库里,如何就到了灵祎手里。” 楚染接过话来,“因此,霍老担心被旁人发现了,就日夜难安,喊了灵祎去想办法。” “殿下聪慧。”陆莳顺口夸赞道。 “阴阳怪气。”楚染嘟哝一句。 陆莳被她骂,也不介意,眼中反蕴出一抹笑。 待下车就远远地瞧到连城捧着荷叶,里面一大捧莲子,悠哉地走过来,见到楚染下车,眼睛一亮,就小跑着过来。 他来郢都城数日,都未曾细细瞧过楚染,这时得空了就想好好说说话,脚步未挪近,就看到陆相跟着下来,忙停下来,憨憨一笑。 做梦都未曾想到西北城内被殿下金屋藏娇的大姐姐竟会是陆相。 楚染走过去,拉着她往酒肆内走去,连城入了郢都城后就爱吃水里的东西,桌上摆着莲子、花蜜菱角,还是蜜藕,一应摆开。 连城悄悄道:“我还以为在西北时藏的哪家大姐姐,你怎地把陆相藏起来了,害我以为你在外面沾花惹草,吓得我都不敢在祖父面前露口。” 没了旁人在,连城也不再拘束,将这些时日来的苦闷都说了出来,“来郢都城,我就遥远见了一面太子,都没怎么说上话。” 他晓得要避嫌,可未曾想到要这么冷漠。 楚染咬了一个莲子,比起她摘的好吃多了,顺口道:“待太子回来,自会邀请你去东宫去玩,再是避嫌,你二人也是沾着血缘的,太过冷漠反而让人怀疑。” 她说话的功夫,连城吃了好几个菱角,眼光扫到门口的陆相,忙站起来,道:“陆相,你与殿下谈,我出去走走。” 下面热闹,再不远处都是青楼之地,连城哪里会在里面久坐,他下去后,楚染就趴在楼上看,目光跟着连城走。 婢女将满桌的水里吃食都撤下去,置了一壶荷花香片,与宫里的茶也是不同。 楚染看了会就看到了霍茯,旁边站的便是灵祎,两人后头站的是霍家大公子。她将窗户关上了半扇,陆莳走近,一眼也瞧到了,她不曾置言。 “你说霍大公子会娶哪家的姑娘?”楚染捧着茶,饮了一口,下面的灵祎手中提着盏灯,发髻上的南珠格外亮眼。 霍家大公子年过二十而未定亲,虽说无尚驸马的心思,野心也是不小。前世里娶的是陆家的姑娘,站在陆莳面前,也恭谨地喊姑母。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18 “不知。”陆莳道。 楚染眼睫一眨,她想起自己答应宁王叔,给他家女儿说媒,趁着机会就道:“你觉得宁王家的郡主如何?” “殿下要给陆家儿郎说亲?”陆莳未曾客气,一句话就戳破她的心思。 楚染被她说得不大好意思,直言道:“如何?” “汝南侯不大会同意。”陆莳道,“宁王虽是亲王,可不涉朝政,多少都不如意。” 世家大族联姻时都是为着利益,倘若岳父家无法给予帮助,陆家是不会考虑的。 楚染知晓这些,盯着陆莳:“可是宁王叔父封地富庶,陆家缺银子,岂不两相齐全。陆相本就是丞相,陆家再结一门权臣,岂非让陛下猜疑?” 她想的周全,舌绽莲花,陆莳瞥了她一眼,沉吟须臾才道:“我回去与侯爷说说。” “侯爷想巴结霍家?”楚染试探道,霍家也是有钱的主,不过银子就没有宁王家的干净。霍家将手伸到朝堂上,只要不是大动静,楚帝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染猜得极对,陆家就是想巴结霍家,局势未定,陆相与太子是姻亲,那么爬上恒王的船,也是不吃亏的。 她想的就是断了汝南侯这个想法,真正只效忠太子一人。 楚染心里的小九九一出口,就瞒不过陆莳。陆莳知晓她现在还是不能深信她,信任二字太难,就好比是帝后之间,几乎全无信任,撑着的不过是宫规、世人的言论。 两人保持着沉默,婢女将吃食端了上来,热气腾腾,楚染回头看了一眼,燕子形状的模样,裹着的薄皮晶莹,可以看到里面的粉肉。 郢都城内的吃食几乎是各地特色,凡是觉得好吃,就会有人在城内经营,南来北往,东地西城,各色各样。 楚染过去吃了一口,外面传来喧闹声,一阵叫骂,她放下碗走过去,下面的人闹起来了。 今日七夕佳节,年轻人无人能在家里坐得住,都会出来看一看,方才是霍家的人,这时就是周家的,周文义的孙子。 楚染那日见过,下面不知怎地,发生了争执,接着就看到霍大公子挤进人群里,两边去劝,做这和事佬。 她一惊,霍家这是想与周家扯上关系了,扭头看向陆相:“其中有古怪。” “霍家演出戏罢了。”陆莳道,她认不清与周家争执的是何人,唤了跑堂的入内,指着下面道:“那个年轻公子是哪家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19 酒肆跑堂日日在这里,眼睛锐利,通过衣裳就能分清,人有三六九等,衣裳也是的。他往下一看,就道:“那是卫国公家的大公子。” 卫国公?楚染摆手让他离开,再看时,陆莳面色就冷了下来,“我记得好像霍卫两家有交情来着。” 下面的声音减小了很多,楚染心中不甘,霍家吃了大亏,就想着去拉上周家,结党营私的事干得也不少,就是不知到底谋划什么。 没过多久,下面的人就走了,约莫是讲和了。 楚染咬着肉燕,想起梦里的事,心中不定,“陆相,要不要让人去跟着?” “连城去了。”陆莳淡淡道。 楚染不知内情,就觉得奇怪:“你让他去做什么?他方来此地,对众人都不熟悉,指不定还会被人家吃了。” 陆莳就不说话来,反道:“给新阳买些吃食回去?” 今日市面上的吃食终究会多一些,楚染在酒肆内待着没趣,一大碗肉燕吃下去后也饱了。她点点头:“去看看。” 她想知道刚刚那群人去哪里了。 出了酒肆后,外面热闹非凡,楚染买了一对兔儿灯,回宫给新阳。走过一段路后,瞧见灵祎,她吓得躲到陆莳身后。 旁边恰好有买面具的,陆莳递给她一面十殿阎罗,就算灵祎瞧见了也不敢去揭。 楚染方戴好面具,灵祎就小跑着过来,满面红光:“陆相也来了。”她一转眼就看到在与店家付钱的人,灯火昏暗下,也没细看。 她站于莹莹灯火中,一身天青色的衣裳,耳上一对水滴翠玉的耳环,她本就生得俏丽,这般一打扮,更觉得好看。 陆莳还未曾说话,霍茯走了过来,她知晓霍家与陆相不对盘,行礼后就不再说话,灵祎唠唠叨叨地说着乞巧节的趣事。 灯火下男男女女,成双成对,灵祎看见陆莳就挪不动脚,霍茯自觉地领着婢女去一旁站着。 楚染挑着一面桃花面具,给新阳留的,付过钱后就交给身后跟着的婢女。 陆莳往前移动几步,灵祎巴巴地跟着她走了,楚染没有跟得上,眼尖地看到连城,撇开这两人后,就走过去。 街坊间人多,陆莳再回头时已不见楚染,她眉微蹙,朝着身后跟着的人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快些去找。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20 灵祎手中晃着刚买的玉扇,指着一旁的小玩意,眉飞色舞。连城瞧见后,心中咯噔一下,拽着楚染的袖口:“那是谁?你不去管管?” 楚染心不在焉,随口道:“管她做甚,霍家的人去哪里了?我们去瞧瞧。” 连城干着急,“你管他们做甚。”他不好意思说人家去了温泉馆。吴江王送来几个怪物,也不能说是怪物,穿着鱼皮的女子,在水中作舞。 接着,旁人就开始模仿,温泉馆中也养了这么些女子,博人眼球。 连城进去后就傻眼了,瞄了一眼就跑了出来,也不去管那些霍家、周家的人,先跑为上。再听楚染要去,他拉着她道:“那里不大好玩,殿下回去找陆相,再不主动些,她就是别人的了。” 楚染朝那里看了一眼,将摘下的面具塞给连城,“无妨。” “无妨?”连城干站在原地不动,殿下心真大,他忙道:“殿下,你都不知晓陆相有多炙手可热,我来郢都城内,听到的都是陆相不可多得之类的话。” 楚染脚步一顿,眯着眼睛:“我怎地没听过。” 连城不大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拿着面具就套在自己脸上,如何都不肯带去。楚染推了他几下,生气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 他着实无奈,道:“殿下可知城内温泉馆?” “汤泉?”楚染当真是不知道,她听到温泉二字,就只当是男人去泡汤泉之地,转而一想,那和澡堂子就无甚区别了。 想到哪里不对,就问连城:“那里不干净?” 连城重重一点头:“不仅不干净,还有很多伺候人的女子。” “早说,我去瞧瞧,青楼都曾去过,怕这作甚。”楚染不以为意,她曾因事去过青楼一遭,那里虽说是倚红偎翠之地,可进去只要干净些,也不会出事。 连城陡然觉得新平殿下与旁人不同,只是不敢带她过去,“我是不敢过去,殿下要去一人去,那人到底是谁?” 他指着灵祎,距离隔得远,也分不清是谁,兼之他从未见过灵祎,不认识也是常事。 楚染不好过去,便道:“灵祎公主。” 连城咋舌,不敢再喊着让楚染过去,毕竟是偷偷溜出宫的。他只拽着楚染不让她走,絮絮说着来京途中的事。 陆莳摆脱灵祎后,依着连城给的线索,到了楚染面前,见面具在连城手中就知不对。现在人多,不好说话,只得问起霍家人的去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21 连城支支吾吾地说着温泉馆几字。陆莳可不是孤陋寡闻之人,当年吴江王将人送来时,楚帝还觉得有趣,接连宠着几月,后面就忘记了。 他虽忘记了,陆莳却记得清楚,面上不作计较,与楚染道:“回府?” 楚染惦记着温泉馆,想开口去问问可能去,只是没开口就被连城抢了先:“回相府,我送殿下回去。” 他一急着开口,脸色就通红,陆莳心中更知不对。 回府后,时辰还早,楚染算计着宫门落锁的时间,道是要回云梦泽,离开一日就罢了,一日一夜总归是不妥。 她说的都是常理,陆莳也拒绝不得,让人去准备马车,亲自送她进宫。 两人态度平静,让连城跟在里面团团转,不知到底哪里不对。他脑子转不过来的时候,楚染已踏上马车,心里将灵祎骂了一通,转而就跑去温泉馆了。 今日外面热闹,坐进马车都能听到热闹的声音,楚染靠着窗坐下,不去理会陆莳。 她自己生着闷气,脑海里想的却是霍家人的打算,霍启留在郢都城,霍家的人都跟着留下,说是给霍茯办嫁妆。 吴江约定是时间是十月初,那时天气好,不热不凉,恰好。算算也只有八十几天的时间,也不算是仓促,毕竟礼部也会准备嫁妆。 想不通就去掀开车帘,刚伸手就被陆莳按住了。 陆莳的手还是很冷,夏日里碰着很舒服,楚染摸到后就感到沁人的凉意,她苦恼,想去甩开。陆莳人不动,指腹在她手腕处细细摩挲,无声的安慰。 她的肌肤是冷的,连带着看人的目光都是冷的,楚染甩不开她,就不作声,车还未入宫门,车内的气氛就缓和不少。 楚染不说,陆莳也不去问,都是一片静默,待过了片刻后,陆莳忽而起身,坐在她那侧。 眼前多了阴影,楚染心中一慌,就推开了她,道:“你该下车了。” 她气鼓鼓,就像十五一般,恨不得挠人两下。陆莳记得她从前张牙舞爪的模样,回来后收起了乖张的性子,也不知是不是想通了。 楚染生气,她却笑了笑,自己也不知哪里好笑,她忽而倾靠过去,阖眸而动,唇角贴上温软。 她鼓足勇气,前世里不敢越雷池一步,看到不再贞静的楚染,心中多了一抹怅惘。楚染变得有情有欲,知晓生气,知晓吃醋,知晓给她甩脸色。 陆莳的主动,让楚染一惊,唇角上柔软的触感。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22 车内逼仄,这般一贴近,更让人觉得心慌,舌尖碰着舌尖,心口处的憋闷散去了很多。楚染从来不是矫情的人,亲了就亲了,也不会将人粗鲁地推开。 陆莳很温柔,带着清冷香气,与她碰在一起,总感觉不同,她嗅着那股香气,感觉自己与她又贴近了几分。 心口被挠了两下,她还是郁郁不得欢。 陆莳亲过也不松开她,觉得楚染哪里变了,就如同方才,竟没有推开她,乖得很,多半心口不一。 她抵着楚染的额头,指尖摸到她的手腕,语气压得极轻:“还要回云梦泽吗?” 楚染被她抵着,哪怕再是心口不一,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顿了半晌还是没说话,马车却在停了下来。 陆莳不勉强她,伸手给她理好衣袍,道:“霍家的事,明日再与你说。” 说完就下车了,自己坐了后面的车回府。 回云梦泽后,楚染将灯和面具给新阳送去,沐浴后,新阳就跑了过来,问起乞巧节的热闹事。 今晚闹得不愉快,楚染也没太多的心思去看,粗粗说了几句,就打发新阳离开。 入睡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鼻尖似乎还涌着独属于陆莳的香气,她翻着身子,看着外面的光色,她活得与梦里不同,结局必然也会不同的。 太子也不会死,待他登基有了子嗣,她就回封地,陆相倘若放得下这些,就一道过去。封地里无人看着她,与陆相也恣意些。 想着这些杂乱无章的事,到三更天才迷糊地睡着,一觉醒来都是午时了。 睡得身上都疼,起榻梳头床衣裳,方准备用午膳,就见新阳欢喜地跑来,手中捧着两枝茶花,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膳食,不大合胃口,就不让拿碗筷。 坐下来,喝了一碗甜汤,低声道:“阿姐,可知城内出事了。” 楚染心中咯噔一下,问道:“何事?” “昨日霍家大姑娘走丢了,禁军去找,将郢都城翻了个底朝天,翻到温泉馆的时候,看到水下好多穿着鱼皮的姑娘,让人直接捞了上来,挨个去搜,没想到,霍家大公子不肯,直接就打了起来,结果温泉馆里翻出了周老太爷家的大公子,卫国公家的世子,被禁军丢到衙门里去了,人还没出来呢。” 新阳笑得眉开眼笑,趴在桌上捂着肚子,楚染喝着鱼汤,道:“霍大姑娘找到了吗?” “听说的走迷了路,阿姐,你说妹妹丢了,哥哥怎地还有心思玩,真打脸。人在衙门里关着,陆相不说话,都不敢放人。”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23 楚染给她盛了碗鲜鱼汤,觉得昨夜的事像是连城干的,绑了人家妹妹,去打哥哥,蛮横。 新阳喝口汤润润嗓子,继续道:“卫国公气得扬言换世子,闹得一夜,也不知怎么样了。” “你怎地知晓得这么清楚?”楚染觉得奇怪,昨夜发生的事,云梦泽内消息闭塞,她竟知晓得这么清楚。 新阳眼睛一眯,极为快活,悄悄道:“你忘了,明妃的兄长也被关着,周大夫人来宫里求明妃,让陆相先放人。” “明妃与陆相并不相识,如何让她放人?” 新阳又道:“阿姐在云梦泽里,明妃与你说一声,你再去让陆相放人,举手之劳。” “原来你是求我放人来着,我给陆相写信试试。”楚染道,这并非是大事,两人说好之后,灵祎就来了,新阳吐吐舌头,转身就要走。 灵祎叫住了她,从婢女手里接过一盒子,递给她:“珠子好看,给姐姐玩。” 不用楚染去看,就知里面是南珠。她抬头去看新阳,朝她点头,新阳快快活活地将南珠收下了,反正她脸皮厚,不介意这些讽刺的话。 新阳走了,灵祎才将给楚染的珠子拿出来,与新阳不同的是,里面放了四颗,都是很大的,这是祸水东移。 楚染也收下了,这么好的动西去卖了,也值不少钱。吴江出南珠,好的都拿来做贡品,次要的才卖出去。 灵祎自己得了,容易被人说,如今宫内人都分了几颗,也无人会在意。待陛下回来,都忘了这件事,倘若问起,便说是买的,陛下犯不着为这些小事去查。 送了南珠后也说起昨夜的事,她与霍茯本是同行,不想遇到陆相,就把她忘了,待回过神来,人就不见了。 也是她去让禁军找的,不想郢都城内还有穿着鱼皮的姑娘,半身袒露,下半身就似鱼一般,看着让人恶心。 想想现在都觉得犯呕,她看着桌上冰镇的玛瑙葡萄,摘了一口送入口中,压压恶心。 楚染自觉昨夜错过一场大戏,若是不离开,去了温泉馆就能看到了,她便道:“人还关着?” “关着,有损颜面的事,陆相哪里肯饶,卫国公他们也落不下面子去求陆相,倒是国公夫人让人去汝南侯府送了礼,让陆老夫人去求着放人。”灵祎无精打采,她方才去署衙找陆相,求她放了霍家的几位公子,谁知陆相直接拒绝,让她毫无颜面。 楚染口渴,连着吃了好几个,听灵祎的口吻就知陆相铁面无私,若是等着陛下回京,让她处置,这件事便大了,搞不好连带家里老的都会挨骂。 “让人打几十棍子,送回府便得了。”楚染自顾自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24 灵祎得了霍老的吩咐,想让楚染去求一求,两人还有着亲事在身上,陆相不会这般不讲情面,说了几句后,楚染就道:“灵祎你该知晓,一放就得将所有人都放了,若只放霍家的人,明日就有人参陆相。” 她说得在理,灵祎一咬牙,道:“这事如何都不能闹到陛下面前的。”如今陆相掐着,消息还没有送到离宫,几家人都将消息掐死,没想到的是陆相不肯放人。 尤其是牵扯到要和亲的永安公主,按理她就不该出府的。 灵祎犯难,矮下姿态去求楚染。 楚染一时间也不知是何滋味,她吃过葡萄,看着外面的时辰,道:“我出宫一趟,你给我藏着,莫要让旁人晓得了。” 一听她要去见陆相,灵祎心里就不是滋味,哀怨地点点头:“姐姐何时回来?” 还没去就急。楚染进内殿去换一身衣裳,不能太过华丽,不然会被人发现,一切从简,将步摇罗裙都换了下来,发髻上斜.插一根玉钗,多了几分小家碧玉之感。 以前出去要提防着灵祎,这次出去,灵祎还得替她盯着。 想想就觉得有趣,待她去了署衙,扑了空,只好去相府。从侧门进去后,那里还在修,许多人担着土去一侧合欢池,要将合欢树旁下的池子给填了。 楚染小心地避过,进入正院后,发现也有人在修葺,墙都给打通了,阿秀引着她往书房走。一面走,一面道:“灵祎公主清晨便来了,替霍公子求情,陆相没应允,她就走了。” “陆相为何不答应?”楚染觉得奇怪,昨晚的事多半被搅了,按理该要放人的。 阿秀摇头不知,近来,她愈发不懂陆相的心思,自从无故落马后,陆相的心思就和以往不同了。以前主动避着新平公主,眼瞎时就不对了,西北城内的那场火也确实有些奇怪的。 倒像是陆相命人而为。 她道不知,楚染就不会去追问,敲了敲书房门,伸手就推开了。陆莳坐于案后,案上一摞一摞的,摆得很整齐,今日竟在府内处理公务。 楚染在门外,她就已知晓,等人进来,她便将公文规整好,先道:“殿下用过晚膳再走?” “你怎地知晓我会来,还是说你故意拒绝灵祎,让她去求我,好让我出宫?”楚染言笑晏晏,从小到大就没这么痛快过。灵祎虽没有坏心思,可终日想着如何粘着陆莳,泥巴捏的人也会有脾气。 陆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道:“晚膳想吃些什么?” 说着正经事,她却总往吃食上去带,楚染一跺脚,恼道:“你别把我当新阳,就晓得吃,问你为何不放人。” “你与新阳差不了多少。”陆莳笑道,新阳爱吃,也是因为被人轻视惯了,幼时过得凄苦,如今好了,又不想旁的事,一头扑在吃食里。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25 她倒喜欢楚染也成了那般,不会多忧多烦。 楚染恼了也无法,走到她跟前,“你何时要放人呢?” “不放,此事交由陛下处置。”陆莳道,她不想去得罪三大世家,不如关着等陛下来处置。 “可是此事被他们掐得死死的,陛下也不曾知晓的。”楚染不知她的想法,看到案上摆着一盒子细糖,走过去捻了一颗放入嘴里。 陆莳见状,道:“见着糖就吃,你与新阳有何区别?” 刚压下去的火,又冲了上来,楚染不高兴,道:“书房就你一人,难不成你不吃,光做摆设?” 陆莳眸色不动,道:“知殿下过来,才备下的。” 章节目录第34章细糖 糖都进肚子里了,楚染也不与她计较,依旧问着正经事。细糖绵软,不用咬在嘴里咯吱响,她拿荷包装了些,眼睛却瞅着陆莳,只要她再敢说一句像新阳,连荷包都砸她身上去。 陆莳话过两遍就不再说了,见她装糖还去搭把手,道:“这些事小,影响不大好,我若轻了,带坏郢都城内的风气,重了,这三人岂会罢休,不如关在里面。” 左右都不讨好,不如接着关,等陛下旨意过来。 郢都城内除了丞相外,一应管事的都跟着楚帝去离宫快活去了,霍启是两朝元老,只是事关自己,他若向陆相施压,旁人会戳他脊梁骨。 思来想去,唯有捏着鼻子继续忍。 没想到,陆相就像一块石头那样,怎么都撬不动。 楚染也没多想,手中捏着细糖,思考了须臾,将糖放入嘴里,才道:“这样也可,待回去时,我便随意说个理由搪塞下,只是明妃那里该如何?” “明妃求你了?”陆莳讶然。 楚染摇首:“未曾,新阳求我的。” 陆莳道:“明妃若看重兄长,就会亲自去找你,让新阳去找你算什么,无非就是想应付罢了。” 想想就知明妃的性子,那日周家人那么不待见新阳,还让她去求,若是不成就罢了,成了,定然臊得他们没法见新阳。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26 楚染不知周家内部的事,只当明妃不愿露面,陆莳心明,这些时日特地去查过周家的事。明妃妙龄,为何就入宫去了,可见周老太爷也不像外间说得那般清明仁义。 她这么一说,楚染就明白过来,愣了两下,才道:“明妃与周家人不和,为何让新阳嫁过去。” “周家二房的嫡长子腿脚不好,新阳去后,自可保得清白身,她性子软弱,再不嫁,就会和亲去了。”陆莳道。 楚染听到清白身几字,脸色乍然就红了,咬着糖不再去问。 陆莳淡笑,没再继续问,新阳多半都不是清白身了。明妃入宫后,两人几乎日日腻在一起,情动之时,哪里就会忍住。 倒是楚染,比她大上几月,朝堂之事懂了大半,这些却是懵懂。 用过晚膳后,陆莳照旧将她送入宫,临走前给她了一盒子花糖,这些糖样子精致,宫里是做不出来的。楚染没推辞,在陆莳要下车时问着陛下归程。 陛下回来,她方可出云梦泽。 “待天气凉快。”陆莳见她面色粉红,抱着糖,面带沮丧,她就不是静下心来的人,关在云梦泽内多日,无趣也是常事。 楚染也不知何日才凉快,最少还是要一月的,她无可奈何,看着陆莳下车去了。本想问一问,她下次可去云梦泽。 话到口中,就不问了,陆相忙得很,哪里就有时间去了。 回到云梦泽后,灵祎还守在她的宫里,十五蹲在门边,脊背上的毛竖着,生气地对着她。楚染一靠近,就听到铃铛的声音,十五几乎扑了过来。 也不知是闻到她身上有陆相的气味,还是欢迎楚染。 楚染抱着十五,歉疚道:“陆相未曾言及放人,只怕妹妹要失望了。” 听她这么说,灵祎心里竟然有些愉悦,她求不来的事,楚染也是。她当即就笑了,道:“莫强求,谢谢阿姐,时辰不早,你休息吧。” 说罢,欢快地绕过一人一猫,回殿去了。 楚染竟一时摸不清她为何欢快,抱着盒子就回殿,自己照旧沐浴换药,伤处已大好。 盒子里的糖形是从江南那里来的,大小不同,栩栩如生,她咬了一口金桔糖,竟真的似桔子一般,酸得牙疼。 新阳晚间来探听消息,见到她一人独自吃糖果,颇为不乐意,道:“阿姐,一人吃糖,牙齿会烂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27 楚染不理她,道:“我见过陆相,此事不妥,你告知明妃。” “晓得了。”新阳随口一应,伸手就抓糖去吃。 盒子里的糖不多,每样只一种,新阳吃了第一个,就看不到第二个。楚染吃过几个后,就收了起来,赶她走:“你赶紧回去同明妃说一声,莫要耽误时间。” 新阳眼睛几乎黏在糖上,自己吃不到就问起做法,楚染摇首不知,她哪里晓得这些做法。新阳哼了一声,走了。 楚染却是乐了,一人无趣,饮了几杯醉桃花,才入睡。 酒醉入睡,睡眠极好,次日醒来的时候,照旧是无趣的日子。 礼部在办她的婚事,不时有礼部官员入岛来,陆相说不放人,就一直坚持到底,到七月底的时候,陛下传来旨意,夺了卫大公子的世子之位,其余几人也是如此,倒是便宜了没有爵位在身的人。 闹过一月后,三家竟然互相埋怨起来,生生结了仇恨来。 八月初的时候,武将质子都入京来,城内巡防比以往更严厉了些,陆莳忙得几乎无暇分身,也隔着几日就送些吃的、玩的给楚染。 每次都是悄悄的,新阳知道后,日日去盯着,总能捞些好处。 八月刚过几天,就传来陛下回京的消息,明妃早就挪出云梦泽,岛上也只有两人在,她让宫人收拾一番,回公主府。 新阳巴巴舍不得她,不敢开口去公主府小住,临出岛时,楚染送了她几颗金刚石在,嘱咐她想戴就戴,无需藏着。 陛下回朝前两日,她搬出了云梦泽,连城立刻来道喜,手中提着一坛桃花渡,话说过几句后,楚染就将人赶走了,晚膳回府去吃。 待人走尽后,她从暗道里去相府。 阿秀早早地候着,一听到门铃响起,就去开门,见到楚染,巧笑道:“奴带您去外面看看?” “陆相哪里去了?”楚染左右看一眼,已近黄昏,就该回府了。 阿秀道:“陛下要回城,陆相忙着去准备迎接圣驾。” 楚染点头,跟着她去竹楼。竹楼已造了大半,下面流水潺潺,夏日里也算清爽。走过一段路,合欢池落了满地,也无人去扫,从远处看去,极美。 她走过去,摘了几片,藏在荷包里,回去的时候攒起来做点心吃。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28 相府与一月前大不一样,主院也变得更为宽阔,楚染一一看过后,天色都黑了。阿秀端来点心,让她吃着垫垫肚子,也不知陆相何时回来。 楚染耐着性子去等,吃完整碟如意卷后,都不见人回来,待近亥时,才见陆莳披星戴月地走回来。 阿秀忙吩咐人摆膳,而后带着人退了出去。楚染点心吃饱了,不大饿,只盯着陆莳去吃。 桌上有鱼虾,虾子是清蒸过的,蘸着酱料吃,陆莳剥了一个,忽而放入楚染面前的碗里。她面色自然,倒是楚染一怔,盯着碗里的虾肉不说话了。 陆莳只当没有看到她的茫然,说起了朝堂事:“质子入城,年岁都不大,有些不过**岁,眼下各自在府内待着,这二三十人,一时安排也不是易事。” 她说着,楚染就听着,咬着虾肉,眼皮微掀,落在陆莳剥虾的手上。那双手惯来拿笔,如今用来剥虾,也很赏心悦目。 说了几句,楚染都不吭声,陆莳顿了顿,抬头就见她对着自己发怔,眸色痴迷,倒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她将剥好的虾放在她面前,道:“最近庖厨做了熏蒸玫瑰花露,殿下走时可带些。” 楚染回神,不解道:“陆相从哪里找来的庖厨,竟这般厉害,新阳恨不得搬来相府。” “从西北回来时带来的。”陆莳神色如旧。 楚染嘀咕道:“我怎地就遇不到。” 陆莳接过话道:“殿下想要,明日让他去公主府当值。” “好。”楚染欣然应允下来,低头继续吃虾。 晚膳后,幕僚来求见。当下多事之秋,楚染也不好拉着人家赏月,拎着两瓶花露回公主府。 亥时,太子送来书信,将离宫之行大致经过告知她,陛下宠幸伶人,非是一两日之事。伶人无根底,就算捧到妃位,也不会碍事,诞下子嗣也无妨。 是以,王后不会拦着。换作明妃这般有靠山的,就会忌惮几分。 恒王在陛下面前日日尽孝,洗去了嫌疑,竟让陛下重新信任他。 太子耿直,不屑于此,让他占了天大的便宜。陛下偏爱,也因恒王善伪装,楚染在梦里就见过,也不急着去揭破,有朝一日,自会明白。 信中还提到一事,伶人乃是宁王所献。宁王别院数十名貌美伶人,她是见过的,没想到竟送到陛下龙榻上去了。 宁王此举,无疑于往静湖里丢了块石头,要击起波浪一般。楚染掐着信,脑子里一片乱。霍家刚吃了大亏,宁王就送人入宫,岂能不招霍家记恨。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29 她有些惶然,宁王这个时候要插手做什么,报复王后,报复霍家不成。 太子信中言语极为平静,似乎极为乐见此事促成,后宫争宠,头疼的是王后,与太子不相干的。 思考须臾后,她将信置于火烛上烧了干净,信中不定,在榻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索性走到暗道里,拉响了铃铛。 几乎声音一响,门就开了。 陆莳方入卧房,听到铃铛声只当自己错听了,纵是错听,她还是去打开暗道门。 门口,楚染一脸迷茫地看着陆莳,粉白小脸带着苦恼。陆莳伸手拉过她,道:“暗道阴凉,快些出来。” 人出来后,陆莳将她安顿在软榻上,拿着薄毯给裹着,让人去取热水过来。 楚染裹着薄毯,静静地看着忙碌的陆莳。窗户开着,外面一片红榴花,黑夜里都能感觉到那片红色。夏日里开得盛,大概是刚移栽过来的,之前都不曾见过。 花叶相间,绿色的枝叶衬着红彤彤的花,给人满眼都是活意,生机。 陆莳再进时也不问她为何而来,将牛乳放在她面前:“殿下等我片刻。” 她衣衫整齐,还是黄昏前的那套,大概是要去沐浴。楚染点点头,捧着牛乳,小口小口喝着。 阿秀过来行礼,轻步去内室铺床叠被,往外瞧了一眼,在榻上放了两床毯子。 做好这一切,俯身退了出去,没有逗留。 楚染喝过牛乳后,就去窗口摸红榴花,指尖摸到花时,陆莳回来了。 她沐浴后,身上带着水雾气息,脸色也是晕红,楚染回身看过一眼后就不动了。脑海里想起在西北时清晨逗弄她时,那一片诱人的景色。 她脸色通红,顺手就摘下一朵花,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上的红花。 陆莳关好屋门,回身看她:“殿下可要安寝?” 她说这话时极其自然,没带遐思,毫无暧昧,楚染觉得她正经,可仔细一想,两人都没成婚,同寝一榻,哪里来的正经。 陆莳近日忙碌,疲惫不堪,楚染从她的背影里看出了清瘦,恍然觉得自己在给她添乱。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30 一咬牙就道:“我还是先回去了。” 陆莳回身,对她的情绪变化突觉奇怪:“怎么了?” 楚染又说不出所以然来,踌躇的功夫,陆莳走来,牵了她的手,走回床榻。 许是方沐浴的缘故,陆相的手比寻常热了很多,温温的,摸着细腻。 片刻后,陆莳就松开了。 楚染失落,也不知这般失落是从哪里来的,她打起精神爬上了床榻。 榻上毯子有两床,她本就一身寝衣,也不用再脱,上去后就躺下,整个人裹在里面。 内室的灯熄灭了,就剩下榻前的一盏孤灯,明明灭灭。 两人静默无声,锦帐低垂。 不知何时,陆莳的手摸到楚染的臂膀,接着就是手腕,她紧紧握住,试探道:“殿下可是为了宁王献伶人一事?” 楚染扭头看她一眼,没有惊讶,陆相心思玲珑,怎会猜不到她收到了太子的信,沉吟须臾后才问:“宁王叔无心朝堂,难不成都是装的?” 楚帝恋美色,几乎人人皆知,三年一大选,年年小选,明妃就是最好的例子。然他懂得分寸,压着位分不乱来,明妃也是有孕才封妃的,那些伶人爬不上去就在宫里度过余生。 朝臣不敢献美,也是因为楚帝心思不定,后宫高位都是权臣之后,鲜少伶人。 宁王这次打的人措手不及,她自然担心太子的地位。 她侧身而望,乌黑的眼睛泛着不解,陆莳手摸向她的眉眼,她不知要做什么,眼睛条件性地闭上。 她瑟缩的模样哪里有当日的意气风发,陆莳莞尔,替她揉一揉眉心,声音也是温和:“伶人是我让宁王所献。” 闻言,楚染震惊不已,蓦然睁眼:“你为何要这么做?” 她口吻不善,责怪陆莳。陆莳不与她计较,反轻轻开口:“给王后找着事做罢了,另外陛下回来后,当会选妃。” 她说的不明不白,楚染拂开她的手,不给她揉了,道:“你就不怕陛下再添子嗣?”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31 “你怕什么,恒王在,王后自然比你急。”陆莳收回手,也不勉强她。 后宫是王后的天下,后妃子嗣也是她在意的,陛下子嗣不多,只四子罢了。太子又是那般模样,到时皇位就是恒王的。 只要太子一死,恒王一脉便起来了,王后岂会不急?多一人,且背后又是皇亲,她如何坐得住。 楚染想了想,不大同意她的做法,心知再说下去,就会被她说服,索性被子盖过头顶,自顾自睡觉。 她生闷气,这点与前世相同。陆莳在想是否由着她去,若是时间久了,是否又会闹得生分。 她今夜过来时本就心存不定,若不说清楚,心里藏着,也就几日不会过来了,哄了这么些时日也会白费心思。 “殿下。”她唤了一声,无人应她。 她伸手就将楚头顶的毯子挪开,就见楚染沉沉睡去。 睡着的人枕着自己胳膊,露出半边脸,笔尖微翘,脸色被闷得通红,修长的睫毛轻颤。 睡得也快。陆莳淡笑,伸手抚着她的脸颊,楚帝心中只有天下,对太子多疑,对恒王亦是如此,只是恒王惯会做戏,太子不屑罢了。 楚染睡得早,醒得也早。一眼睁开就看到一旁的陆莳,她睡颜清丽,闭眼间多了抹女子独有的温柔。 看她睡得熟,楚染起了坏心思,两人靠得这么近,几乎可闻她绵长的呼吸声,凑近还可以看到脸颊上细腻肌肤下的脉络。 凑近、再凑近,还没伸手时,陆莳突然睁开眼睛,楚染忙缩了回去,毯子一裹,装作未醒,缩头乌龟装得很像。 外间天色露白,又是一晴日。 楚染洗漱后,陆莳在用早膳,庖厨得了吩咐,今早就炖了鱼茸细粥,楚染一出来后就闻到了香味。 两人用早膳,婢女都退出去,楚染一勺一勺将粥送进嘴里,满足道:“陆相今日怎地不去署衙?” “礼部将迎驾的事宜都打点妥当,我已无大事。” 楚帝自己要面子,回来时非要百官迎接,礼部忙得不停,虽说已有旧例,也让人跟着后面累。他下了旨意过来,百官哪里敢不从。 陆莳担着监督的责任,自然要面面俱到,注意到细枝末节。她不甚在意这些事,忙里抽闲,得了今日的假期。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32 用过早膳后,将绣好的枕套给楚染,回去充当她绣的。 楚染摸着上面的绣线,针脚密实,花纹略带些古板,定不是绣娘绣的,哪家绣娘绣成这般,只怕早赶出去了。 多半是陆相绣的,楚染心照不宣,将东西收下,又道:“陛下回来,只怕亲事要提上日程。” 公主出嫁,不算小事。楚染在梦里梦到过,洞房里两人相敬如宾,一眼看去都是生疏。 王后不管事便好,一管都是问题,楚染宁愿她不碰,免得恶心。 礼部在着手准备,宫内织造局也在赶绣公主的嫁衣。前几日,礼部还在问公主是从哪里出嫁,公主府还是宫内。 从公主府出嫁自在些,却不如宫内体面,王后与礼部说过,先王后已逝,自然还是从公主府嫁出去的好。 礼部以丞相为先,凡事先问她。陆莳也未做决定,将事情告知太子,一切由他做决定。太子年少,这些事不大懂,难免会疏忽,陆莳让人去提点,该争的还是要争。 这些陆莳不与楚染去说,在她回去后,反提醒她要做衣裳。 楚染瞥了她一眼,不情愿地回公主府,喝了盏花露才压下心内的不甘,让人去找绣娘,学着绣便是了。 绣了两日后,楚帝回宫,她与百官一道去迎,于此同时,各地来的武将质子同样在内。 楚帝精神好,见到楚染后,还不忘问起伤势,勉励几句后,回章华台商议武将质子的去处。 年纪小的送去与两位皇子一道读书,大些的给了虚衔,与禁军一道守着宫门,连城就被派去守着北门。 陆莳给他话,无需太恪守规矩,太过本分反倒让陛下怀疑,不如自在些。 楚帝回朝后,礼部上了奏疏去问公主出嫁的规制,嫡长公主照着王后的礼单安排,寒酸又苛刻,他们碍着陆相在,不敢奉行,只得在禀明陛下。 楚帝对这些小事不在意,见到奏疏后只道按着旧例走,又想着她替自己挡刀,额外看重些,将前些时日吴江送来的珠子香料一应送去公主府。 太子又上折,道是姐弟情深,母亲早去,想让阿姐从东宫嫁出去。东宫是太子之所,并非公主寝殿,礼官上谏拒绝,楚帝也同意,驳回太子请求,宫内各殿都可,唯独东宫不行。 楚染得到自己应有的东西,也不去计较从哪里出嫁,她捧着一盒子南珠后,让人给内侍拿赏,顺手从盒子里掏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珠子送给宣旨官,笑道:“内侍可要喝些茶,近来瓜片不错,要不参茶也可以。” 新平公主大方,宣旨官也就接着,宣旨这么多回,就没见过随手赏南珠的,他乐呵呵地收回,回去复旨的时候说了几句好话。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33 楚染自从回京后,就一直低调,被关在云梦泽内,也没有叫屈,楚帝对她莫名有些心虚,没过几日又赏了些东西。 天上掉馅饼的事,楚染第一次经历,收到礼后,就去章华台谢恩,与楚帝撒了会娇。趁着他心情好,去了东宫见太子。 今年来,太子的病好了大半,楚染去时,他在窗前临摹字画,旁边小司寝在研磨。红袖添香的事,看着也令人羡慕。 楚染牙酸了。她入内后,小司寝匆匆行礼,就退了下去,倒是太子脸皮厚,镇定地请阿姐坐下。他先道:“从宫内出嫁是公主的礼仪,阿姐莫要贪图便利就从公主府嫁人。” “从哪里出嫁,无非是给陆相看的,天下人管这些做什么,陆相若在意这些,当初就不会……”楚染顿住,本想用死缠烂打这个词,发觉不对,就改口:“当初就不会坚持不退婚。” 她欲言又止,太子发觉不对,让人拿了樱桃来,推到阿姐面前,低声道:“你与陆相如何,陆相信里提及你时,言辞与旁人不同。” 暗道的事,太子不知,楚染也不打算说,免得被他笑话,她将樱桃挪到自己的面前,挑了一个红的送入嘴里,皱眉嫌弃道:“不甜。” 太子挑了一个试试,怪道:“挺甜的。” 楚染不肯再吃了,太子让人撤下,拿了牛乳茶来,继续道:“外人都道陆相为人狡猾,其实她是朝中最正直的一人,谁人不自私,陆相算是好的,且看她对陆家之心,不偏不倚,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何任她为相。” 陆莳为相前,依附陛下做了几件事,风评不大好,要知君王之意,焉能不受? 他就怕阿姐听信外人所言,对陆相心存厌恶,到时两人感情不和,给了旁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楚染听过后也不去解释,扭头就看到外面廊下的小司寝,她笑道:“你与那个小司寝是如何一回事,太子妃未定之前,东宫万不可有子嗣,到时御史参你就不好。” 太子温润一笑,道:“阿姐与陆相感情深了,再替我相看太子妃。” 楚染出嫁后,百官肯定将眼睛放在东宫里,她也不去勉强太子,万事他心中有数。 太子说起朝堂上的事:“宋国幼主亲政,两国曾势如水火,如今不通往来,我觉得两国通商有助于边境经济,我拟了奏疏呈上,不知陛下心意如何。” 楚染不知这些,她在梦里最后的印象就是恒王立为储君,与宋交恶,她想了想,不如先与宋通商,杜绝恒王的心思。 她同意道:“也可,陆相是何态度?” “我还未曾与她言明,不如阿姐去问问。”太子眸中带笑,等着楚染拒绝,脑海里想好措辞。 楚染不知他的主意,点头就应下:“好。”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34 太子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吞了下去,古怪地看了一眼阿姐,最后没有开口,说了几句让她安心的话。 楚染接着问起伶人之事,太子料到她会问,解释道:“伶人罢了,且让王后去头疼,她给你使绊子的时候,就该想到陆相不会轻易答应。” “怎地又是陆相?”楚染被他说得有些糊涂,陆相的解释也是不明不白,太子之意还乐见其成? 太子见她不解,想起陆相的吩咐,不敢再说,就道:“无大事,几个伶人罢了,王后急,与我没有什么相关,时辰不早,阿姐且回府休息。” 他不敢多说,答应陆相不与阿姐说太多惹人心烦的事,起身将人送出东宫。 楚染走过一段路后,遇见从章华台出来的恒王。几月不见,恒王变得更为谦和,他的样貌像王后,生得一副好皮囊,桃花面,风流相。 他走来先打招呼,身后内侍捧着花。七月里是百花盛开的时候,牡丹芍药不必说,内侍捧着的是芙蓉花剪秋罗,还有几盆最艳丽的牡丹。 “新平去哪里,牡丹开得好,可要带些回府?”恒王笑得温柔,不见往日里的嚣张气焰。 楚染差点就当他的温和君子,这副模样神态毫无挑剔,她面上笑容堆砌得如花,摇首道:“我不爱这些,恒王兄这是送哪里去?” “给阿娘送去,她素来爱牡丹。”恒王声音清和,看得楚染身上起疙瘩,她匆匆说过几句话后,就离开。 恒王这副姿态莫不是在伪装是自己?她脚下不停地往宫外走去,宫门口要离开时遇到入宫的陆莳,两人打了照面。 宫门人多嘴杂,陆莳面色如旧,先行礼,楚染道:“陆相有事先入宫,我先回府。” 陆莳并非多话之话,微微颔首,就离开,两人并不曾多话。 宫门相遇之事传到中宫,王后听后心存怀疑,与在修剪花枝的灵祎道:“你在云梦泽一月有余,可见到二人见面?” 灵祎顿住,回想了会,才道:“两人就见过一面,因表哥之事,除此外无非两人互赠些吃食。” “没有了?”王后不信,两人都快成亲,就算感情再是不和,也要做些模样。 灵祎摇首,自信道:“没有,阿姐去让陆相放人,陆相都直接拒绝了,我求不来的事,她亦是。” 王后这倒是信了,陆相心中,权势为重,她又劝道:“她二人既已成亲,你就安分些,郢都城内多少好郎君,再不济还有诸多入朝为官的女子,眼睛挪开些,莫要盯着这一人。” “阿娘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您说陆相难得,还说我若喜欢,就去试试,如今却又变了。”灵祎气得面色通红,将剪子哐当一声放在桌上,转身就离开中宫。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35 她生气一走,王后也气得胸口起伏,指着灵祎的背影一句话都骂不出。平日里宠得她无法无天,说走就走,简直无法无天。 陆相是守着规矩之人,就算无心,也会照着婚约去娶。她已然明白了陆相的心思,灵祎再是纠缠下去也无用。 她生气地吩咐内侍将公主追过来,不准她肆意出宫,没有允许不准出中宫。 一声吩咐后,灵祎早就跑出中宫,去章华台向楚帝哭诉,她眼睛通红,进去就看到与陛下在廊下交谈的陆相。 看着心中钦慕的人,她心里没来由地酸涩,走过去唤了声阿爹,侧过脸去。 楚帝未曾在意她,依旧与陆相说着质子之事,道:“朕瞧着几人不过**岁,送进宫给皇子做伴读。” 有伴读的名分,等于就将这些人推给了两位小皇子。陆莳只当不知楚帝的意思,俯身应和,道:“陛下英明。” 又说了几句细节,陆莳找时机退出去,走时听到灵祎哭哭啼啼的声音。 她惯会撒娇,糖吃得就多。楚染的性子坚硬,她宁愿吃些苦头,都做不来这般小儿女的姿态。想起宫外匆匆一瞥,奇怪她遇到何事。 署衙内还有其他要事,先将此事压下,回府后再议。 **** 楚染回府后收到一对耳坠,小小的玉葫芦,精致而小巧。婢女瞧见后都觉得新奇,她们跟着新平公主多年,见多的就朝堂上的奏疏,这般小玩意,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们惊叹,楚染却是懊恼,想起给陆相做的衣裳才动了几针,搁在榻上,这几日竟被她忘了。想起时又觉得手指疼,都扎了好几下。 这些时日放下朝政,闷在府内,也不觉得无趣,她回去捧着衣裳要绣时,新阳巴巴地跑了出来,拿了太子给的令,各宫门口通畅无阻。 新阳穿得素净,一身青色纱衣,发髻上三两支簪子,也不见了那颗金刚石的簪子,她小跑着入府,先抱着盒子吃了几颗金桔糖。 嘴里酸酸的,她眯着活道:“这个味道,我喜欢。” 楚染抱着缎子就看着她吃,见她吃完了一盒子糖,才道:“还有些细糖,你走时带些,另外玫瑰花露可要,也给你带一瓶?” 都是陆相让人送来的,庖厨都被送至公主府,先做的就是金桔子糖,楚染才吃一个,剩下的就被新阳吃得干干净净。 她吃饱了才道:“阿姐,你可曾见到恒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36 楚染点头。 新阳接过婢女的帕子,擦了擦嘴,接着说:“阿软说恒王是泥菩萨附身,软得一塌糊涂。” 听了有趣的话,楚染只觉得明妃这人极为有趣,她将衣裳放在榻上,走过去,道:“我瞧着也是,竟一下子就变了性子,太子也未曾与我说,倒不知是何缘故。” 新阳狠狠地一点头,附和道:“他今日竟然对我笑了,阿姐,你说莫不是真的被鬼附身了?”恒王对她凶得很,从小到大都不曾笑过,今日竟笑了,还问她要不要花,吓得她慌忙就跑。 事出反常必为妖。 楚染知晓她是明妃派来试探的,恒王的变化确实有些古怪,他这般模样像是梦里,太子死后,他在陛下面前装孝顺一般。 太子还活得好好的,他要作什么妖。 新阳吃累了,让人去办一壶蜜茶,趴在桌上与楚染低声道:“阿软说,恒王有很大的古怪,让太子小心些,另外灵祎被王后拘在中宫里不给出了,我亲眼瞧见的,别人都不知道。” 楚染不知王后的计策,关灵祎做什么,不让她接近陆相?她何时想得这般好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婢女将细糖就盒子装起来,花露盛在琉璃瓶里,新阳传过话后,带着吃食乐呵呵地走了,道是过几日再来。 为的还是吃食。楚染向她摆摆手,心中奇怪太子怎地不告诉她。 婢女算着时辰问她可要用午膳,楚染没心思用,摆摆手,示意不需要。脑海里想不通,就不再去想了,唤来绣娘一道绣衣裳。 八月有中秋佳节,前两日的时候,相府送了礼过来,玩的、吃的不计其数。相府庖厨给了公主府,做出来的吃食花样还是很多。 楚染见惯了,让人赏了相府送礼的人,金子做的桔子都送出手了,相府的人如何都不敢收。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托大,笑着退出公主府。 丞相赏罚分明,约束下人,他们回府后还是得了赏赐,虽说不如公主府的厚实,心中到底拿得舒服。 中秋节夜宴时,礼部将二人座位竟排在一起,并坐一张席。 再有一月,两人就要成亲,礼部这般安排也是想让二人亲近些。开宴后,楚染饮了几杯酒,旁边的灵祎闷闷不乐,也不敢去看两人。 今日后妃不曾出席,就王后一人来了,她盛装出席,华贵雍容,与旁边的夫人搭话。 陆莳与楚染偶尔说上几句话,楚帝安抚着质子们,无心在意其他。霍老装病不出席,生怕陛下提及他长孙荒唐的事;恒王言笑晏晏,比起以往,更加俊秀。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37 太子不能饮酒,以茶代酒敬了陆莳。陆莳淡淡一笑,以酒回了。 待到散席时,依旧是一团和乐。陛下心不在此,早早地散席去后宫了,王后气得脸色发白,忍着怒气不发。 楚染醉醺醺的,走了两步就顿住,回身看着陆莳,朝她招招手,想一道回去。 陆莳没有推辞,唇角微弯,三分笑意染上眉心,伸手就揽着她,一道出宫。 落后半步的灵祎脸色青白交加,跺了跺脚,愤恨无奈。太子见状,走到她身边,眸色阴沉,低声道:“灵祎,莫要强求,要怪就怪王后没有替你先一步去定亲。” “太子哥哥也欺负我,你看她二人哪里来的感情,若有感情,我也就甘心了。”灵祎神色萎靡,她就是不甘心,明明无心,偏偏得了她心上人。 太子一时无奈,灵祎的心思,他何尝不知,阿姐无心,陆相却是情入心中,只是不可言。他看着跳脚的灵祎,拍了拍她的脑袋:“惦记陆相做什么,阿兄给你找个比陆相还好的,要年轻的。” “我不要。”灵祎难过地哭了出来,惊动了恒王,他揽着妹妹的肩,温声哄着,送她回宫就寝。 一道出宫的两人上了一辆马车,其余人觉得惊讶,又见新平公主微醺,就明白过来,与陆相道别后就上了自家马车。 车内闷热,陆莳一向体凉,楚染上车后就靠在她怀里,惬意又舒服。 陆莳也不与她计较,静静搂着她,唇角弯出深深的弧度。 待至公主府,陆莳推了推她:“殿下,该下车了。” 楚染不动,眯着眼睛,灼灼看着她:“你背我。” 陆莳唇角的笑意止住了。 章节目录第35章偷亲 外间婢女在候着,楚染伸手一把掀了帘子,风吹了进来,她眯眼一笑,猫儿眼眼睛湿漉漉的,她贴着陆莳,笑得清纯:“今日难得看见灵祎哭丧着脸。” 从小到大,她都是一抹阳光般的存在,王后捧着,陛下宠着,纵得她无法无天、心思不正。 陆莳听到这话,也不知她醉没醉,两人相处的时日也不算少,几乎不提灵祎,今夜开口就是她,也不知何故。 她本没想到这个,灵祎的存在,是不可避免的,前世里她随太子去了宋,也不知为何,没有回来。公主伪装成婢女,跟着太子去出使,不明不白地失踪,王后震怒,最终也没有将人找回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38 悄悄的事,说出去,宋国也不信。 陆莳低眸看着她,唇上点了玫瑰胭脂,说话间唇舌一动,若玫瑰花糖一般,甜腻。 楚染自己揉了揉脑袋,撑着就要起身,站起时,腰间一股力气紧扣着,又拉着她坐回去。她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侧脸看着陆莳:“你拉我做什么?” 陆莳方才忍不住才拉她,现在说不出理由,心中懊悔,沉吟了会儿,方冷静道:“勿要和灵祎计较,不值得。” 楚染等了半晌,就等来这句话,瞪了她一眼,就下车。 脚一落地,蹒跚了两下,婢女扶着她入府,跨上台阶的时候,回身还看了一眼陆莳:“不喝茶吗?” 友好又一般的邀请,不会让外人怀疑。 楚染巴巴地等着,谁知陆莳掀开车帘:“更深露重,殿下早些休息。” 她当众拒绝了。 楚染脚下一晃,歪倒在婢女的身上,她酒意上涌,轻轻哼了一声,心中骂一句,自己迈开脚步就回府。 走得特别快,婢女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马车内的陆莳深深一笑,吩咐车夫回府。 楚染回府后,软绵绵的靠在枕头上,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婢女走近,给她搭了半张毯子,低声道:“殿下可要沐浴?” 她点点头,一身酒气要好好洗洗,脑子里想着洗洗,身子就不想动了,想着就躺会,躺着躺着,更不想动了。 毯子一蒙着脸,明日清晨再洗,她欲偷懒时,铃铛声由远而近,十五跳上她的床榻,拿爪子戳了戳毯子下的人,喵了一声,就蹲下来。 楚染不想理它,往里侧钻了钻,十五又叫了两声,楚染烦不胜烦,捂着自己的脑袋,唤婢女将它抱下去。 一听声音,十五一跳,趴在楚染的身上,它用爪子轻轻碰了碰楚染,哀哀又叫了两声。 楚染无奈,掀开毯子,爬起来,看着它:“你想怎样,明日剁了你喂狗。” 十五性子野,一般骂几句拔腿就跑,今夜不知怎地,怎么都骂不走。她看了一眼,铃铛声又响起了,好似是暗道那里。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39 她骤然明日十五为何骂不走了,伸手想摸摸它脑袋,十五不给摸,傲娇地跳下榻,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楚染发笑,爬起来,将门打开。门口的陆莳换了一件家常衣裳,发髻也都散下,手中照旧拎着食盒,楚染偏过身,由着她进来。 陆莳带了醒酒汤,还冒着热气,楚染瞧过一眼后,端起来又喝下,“更深露重,丞相可以回府了。” 这点小别扭记得这般清楚,陆莳浅笑:“殿下愈发量小了。” “丞相觉得不好?”楚染用余光扫她一眼,转身就要走回榻旁。陆莳又如车内一般拉住她,两人蓦地靠近,楚染眼睫一颤,定定地看着她。 口中苦涩,饮后就觉得不舒服,她看着陆莳矜持而又清冷的样子,笑道:“丞相是不是又想亲我?” 她笑得明媚,带着年少的意气。陆莳恍然,未曾细细品味这个笑,楚染就贴了过来,唇角触碰到柔软。 醒酒汤的苦涩也顷刻间涌入口中,她微一皱眉,玫瑰糖的芬芳不见了,留下的皆是苦涩。楚染不懂情爱,只一味地蛮狠。 她略带急躁,陆莳心中揪然,身上揽着她的腰肢,轻轻扣住,贴得更近了些。 亲近了以后,楚染身上就闻到一种甜味,甜丝丝的,约莫比起花糖还要甜上一些。 本是楚染先主动,不知何时,主动权落在陆莳手中,她移动几寸,亲近楚染的耳垂,腰间扣得更深。 气息香甜,这些时日约莫吃了不少的花糖,吻着让人心神错乱。 窗外的一阵风吹来,楚染猛地清醒过来,不安分地动了起来,“你别……” 陆莳也跟着醒神,就这么生生地止住,松开她:“今日吃了多少糖?” 提及糖,楚染下意识朝自己的腰间看去,悬挂着荷包,她伸手去摸,摸到糖后就送到陆莳唇角边,“今日没吃。” 莹白的手中一点红糖,犹如白雪中的红梅,艳得叫人挪不开眼。 陆莳不动,楚染就把糖放入自己口中,舌尖上一阵香甜。这般乖巧的人与前世里大不相同,不再是怒眼横向,陆莳心中动容,看着眸色盈盈吃糖的人,不知怎地,很想贴过去。 前世里楚染的疏离,决绝,又涌入脑海里,她极力忍着不去想,眸色沉了沉,忍不住地贴了过去。 低头去荷包里拿糖的楚染猛地抬起下颚,嘴里的花糖就没了,口中芳香四溢,她顿了顿,舌尖一阵酥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40 荷包里的糖,怎么都拿不出来了。 最后也没有拿出来,嘴里的也不见了。 陆相吃了她的糖。 楚染潋潋一眼瞧过去,往嘴里又塞了颗糖,自己站不住,腿脚发软,躺在榻上就不想动了。她眉眼艳丽,唇角上的胭脂已经不见了,大概被吃了。 屋内灯火映于她的面上,显得眼眸更亮。陆莳过来,本想说恒王之事。近日里恒王性子变得谦和,广受好评,就连楚帝都时不时地夸一句。 说几句安慰她,现在,也不用说了。 楚染荷包里的糖是装起来,遇到新阳给她吃的,不想就这样被陆莳吃了。待陆莳走近后,她将荷包还给她:“糖没了,你该回府了。” 三分醉意,三分媚意。陆莳看着她不言语,想要再摸一摸她,楚染忽而就不肯了,捂着自己的唇角,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忽而一笑,气恼的样子,着实有趣,她站起身:“明日再与你说说恒王的事。” 楚染听到恒王两字,顿时就清醒过来,拽住陆莳的袖口:“你先说说。” 陆莳顿足,回身望她:“你醉了,明日再说。” “先说,不然别走。”楚染爬起来,跪坐在榻上,打算与陆莳继续抗衡下去。 看到她一双乌晶晶的眼睛,陆莳就挪不动脚步了,脸上不见疏离之色,嘴角一翘,她微微挪开眼,道:“恒王很好。” 楚染拽着袖口等了半晌,就等着‘恒王很好’四字,她蓦地明白过来,陆莳是在敷衍她,拽袖口就把人拉回去来,“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不然我封了暗道。” 大晚上跑过来打着说正经事的幌子、明目张胆地欺负她,这个暗道要来有什么用。 她气恼,眼睛微湿,道貌岸然、表里不一,哪里正经了,从上到下,没有一处正经。想着,胸腔里的那团火直冲心头。 楚染开口威胁,出乎陆莳的意料,她不再生闷气了,直白地说出来,倒是一桩好事。她在榻沿坐下来,低声道:“恒王想要仁德贤明的好名声,你勿要多管。” 时日装多了,终究会露馅。 她轻声细语,楚染心头的火气,顷刻间烟消云散,她想了会儿,明白过来:“把他捧起来,再摔下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41 陆莳并非是这个意思,但楚染这般认为,她就不再解释,反道:“先沐浴,再安寝。” 话中关切,让楚染听来怪怪的,她抱着毯子,斜睨着陆莳:“丞相照顾好自己便可。” 软话硬说,陆莳颇觉得好笑,颔首应下,将案上食盒空碗收拾好,这才安心回去。 回去后,自然是要去书房,成亲那日的事情不少,细细去想,一片杂乱。前世里也是她安排的,那时两头兼顾,成亲那日还是有些错处。 如今,有了前车之鉴,错处可以避免。 陆相有母亲活在人世,那日自然是要请的。她在一日下衙后,亲自去请,还有二十几日的时日,将人请来相府安排。 陆老夫人还是惦记着次子回京,也不去碰陆莳带来的点心盒子,拍着案道:“我见到你二兄回来,我才去相府。” 今日汝南侯在,见母亲给丞相添难,站出来劝解:“母亲急也无用,调令已发出京,哪里这么快就回来,成亲前就会看到。” 陆老夫人不信,大儿子与陆莳不知道串通过多少次,她被骗过太多次,“你休要拿话骗我,都已经几月了,调令还没有到他手里。我去相府做什么,那里又不是陆府,去了无用。” 陆莳低声下气来求,老夫人说这样的话来糟践,她本想一走了之,想起楚染,又忍了忍,道:“母亲这般不讲理,休怪我将二兄调离他地。” 调令方出郢都城,自然能追得回来。汝南侯忙捧了茶给母亲,陪笑道:“母亲年龄大了,说话前言不对,陆相担着些,不如我让人去帮忙?” 陆老夫人一听人可能回不来了,顿时就不说话了,接过茶来,闷闷喝了一口。 陆家和睦,老侯爷待她也好,性子与年轻时也未曾多改。陆莳见气氛缓和下来,也敛去冷意,道:“明日我来接您。” “嗯。”陆老夫人也软了下来,见到带来的点心,就叹气,她这个女儿竟也能上门带些吃食。 陆老夫人入府后,就看中了合欢池上的竹楼,在外走了几圈,想要住进去几日。跟着她的阿秀动了动嘴巴,没敢答应。 竹楼是给新平公主住的,老夫人住进去,往后公主还怎么住。她巧笑道:“这里夏日住着舒服,现在容易着了寒气,您的院子里,陆相特意让人给您栽了丹桂,摆设都是好东西,琉璃盏,还有玉兰花。新平公主给您添了几件玉手镯,还有匣子里猫眼大的南珠。” 陆老夫人一辈子见惯了好东西,陆莳虽不过府,每隔几月就会让人去送礼,都是些适合了老人把玩的。 她心里有些不屑,听到新平公主几字,就顿时明白,这是新平公主的竹楼,她不好腆着脸去住,上下看了眼,嫌弃道:“竹楼下面的水太吵人了,容易睡不好。” 阿秀听后,心中一喜就附和道:“对,奴带您去院子里看看,您缺什么就吩咐奴。”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42 她心中打着鼓,晓得老夫人不好伺候,说话时愈发小心。 老夫人的院子干净简洁,外面丹桂树开的正盛,香气缭绕,屋内摆着一盏落地灯,上面是福寿绵延的字样,她见到后就觉得喜欢,不住地点头。 阿秀趁机道:“老夫人若是喜欢,回陆府的时候可带回去的。” 老夫人嗯了一声,没多说话,还是多看了一眼,妆台上摆着一个小匣子,里面是一整盒南珠。南珠不多见,有市无价,吴江进贡的都被陛下赏了新平公主。 她缓和下来,阿秀忙让人去将箱笼里的东西拿出来,自己退出去,无事也不敢踏进院子里。 楚染那厢收到二十个金桔子糖,起初不明白什么意思,吃了就吃了。 待第二日的时候,收到了十九个玫瑰花糖,她照旧给吃了。 第三日换成了个青瓷小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细糖,倒出来数一数,刚好十八个。 楚染这才明白,离九月十四还有十八天,想了想,自己去摘了十八朵大大的牡丹花送去相府。 隔日就是十七,她早上吃的是水晶虾饺,让人去做了十七个,给陆莳送去。 陆相回她十七片枫叶,枫叶似火,瞧着竟比她的牡丹花还要红,她想着明日送什么。 糖是不能送的,陆相不吃糖,饺子送了,不能送点心,不然十六份点心,约莫得要吃撑了。她想到花茶,数了十六片,用罐子装着,明日就送过去。 公主府送礼,从不走正门,大多是侧门,入内后见到阿秀,送过去就走。 今日捧着小罐子的婢女方从侧门进,走到合欢池旁就被拦了下来,陆老夫人在看锦鲤,见到陌生的婢女,就喊过来问话。 婢女知晓她的身份,不敢违背,笑着走过去,先自报家门。 一听是新平公主府的,陆老夫人就盯着那个小罐子里,婢女捧得紧,必然是个好东西,她好奇:“罐子里是什么?” “花茶。”婢女回道。 陆老夫人朝着她招招手,婢女走过去,有人就接过她罐子,打开来递给老夫人去看。 罐子是白瓷的,里面的的茶刚好把罐底给盖住,就像是喝剩下的一样。老夫人嫌弃,就问着婢女:“你家公主喝剩下的给丞相喝?”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43 婢女只管送,哪里敢去管这些,她笑着回道:“这是公主亲自挑出来的。” 老夫人就更加不明白了,挑出些茶渣子给丞相?她心里一阵嫌弃,又不明白陆莳怎地就喜欢这么个小气的公主,还不受皇帝的宠爱。看着是有做太子的弟弟,可那样单薄的身体,不定哪一日就去了。 这样的公主,对陆莳、对陆家是一点帮助都没有,猪油蒙了心。 婢女被老夫人吓得不清,将罐子交阿秀后就忙回府,将路上经过说给了公主听。楚染在琢磨着明日送什么,听到这么一段趣事,笑了笑。 老夫人眼光高,本就不大喜欢她,这样的态度也是常事,不过今日遇到了,也要送些礼过去。喊来婢女,让她去库里挑些东西送过去。 公主府的礼从大门进的,先过的就是陆相这关,她看着那些箱子,觉得奇怪,阿秀将白日里事说了出来。 花茶是为着十六这个数字的,也不是为了多少,陆莳让人将礼送去老夫人院子,着人送了壶花酒去,里面是十六种花酿制的。 花名都贴在了盒上,是陆相亲自写的。 花酒送到公主府后,楚染晃了晃,不过三四盏,自己一人就给饮了,白日里的事浑然不在意。入睡前,铃铛声又响了。 难不成是为了白日里的事? 楚染打开了门,陆莳这次两手空空,她还向后头看了两眼,确定什么都没带后,她将人放进来,先道:“白日里的事,我未曾在意,莫要坏了你们母女感情。” 她先解释,让陆莳的话堵在喉咙里,一字都说不出来,就这般看着她。 楚染躺回去,接着道:“我不爱给人添麻烦,不过明日就不给你送东西了,你若送就接着送,我随意。” 她说得坦然,陆莳淡淡一笑,道:“这是不行,我倒宁愿你骂几句。” 楚染不去看她,喝了她的花酒,也不想过分计较,再者陆相母女二人情分本来就不大好,她再去说什么话,就闹得说不了话了。 抬头去见,陆相过来时,一身单衣,不好晾着她,往榻内挪了挪。 陆莳也不拒绝,在外侧躺下,楚染躲在里面,眼睛睁得很大,不知在想什么。她一伸手,就被她躲开,开口道:“你躺着就躺着,不想同你亲近。” 前几次亲她,她没拒绝,不代表就可以随意被欺负。 陆莳前世里没哄过人,今生遇到楚染后,几乎就换作一人,哄人的办法倒是多,然楚染一时抵触,倒让她不敢伸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44 两人就这么干躺着,楚染如今不插手朝堂上的事,对陆莳也没有多少,眼睛一闭,自己睡自己的。人来了,无非就是给她半张榻罢了。 她要自己睡,陆莳心中不定,榻内清香,她终究忍不住伸手去碰她,手心搭上楚染放在被上的隔壁上,“我知你不愿奉承人……” “不是不愿,你都奉承不好的人,我为何要去碰鼻子灰?”楚染挪开她的手,自己往里侧挪了挪,又道:“你别挤我了,再挤就是墙了。” 话音一落,陆莳反将她拉入怀里,鼻子碰到他的下颚,顿时一酸,想将人推出去。伸出手就想到外面是空的,掉下去就会伤着。 她又收回了手,碰着陆莳的下颚,低声道:“我不在意这件事,往后相府住得好,便好,若是不好,我就回公主府,不会给你惹麻烦。” 如今太子的前程系在陆相身上,她自然不会轻易给她惹麻烦,至于那些小事,能忍就忍。 不知怎地,陆莳觉得她有趣,口中说着不给她惹麻烦,却想着受气了就回公主府,这是个更大的麻烦。 楚染的性子能忍,前世里那般的情景,和离时一字不说,回了封地才饮毒自杀,将她瞒得死死的。 她心中哀叹一句,鼻尖皆是香甜的气息,一语不发,楚染在她怀里待了片刻后,就推开她,自己缩进被子里。 两人各怀心思,陆莳心中不定,总觉得话不说就会惹出诸多麻烦,楚染心思深,幼年时过得谨慎,如今撤下来,说不碰就不碰,心里也未必就不在意。 她做不到新阳那般无忧,就连太子都不敢多见,唯恐让陛下多疑,心中压着,也从不与人说,与幼时过得相似。 片刻后,陆莳望着她:“你怎知我与母亲情分不好?” 踌躇片刻后,竟说出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楚染侧身,与她视线轻轻一碰,道:“你们若和睦,你为何辟府自立,还有你眼睛不好,宁愿躲出郢都城,都不向她求救,难不成你二人还是母慈子孝?” 世家里母女不和、父子不和的事多如牛毛,楚染也见过不少,浅浅去猜,就晓得了。若是母女和睦,她或许还会与陆莳置气,本就不和,她何必再去扰。 她振振有词,陆莳伸手去摸她脑袋,道:“既然知晓,那你还气什么,还有十五日,你一样都不送了?” “不送了、不送了,要不然就每日给你送些包子点心。”楚染不耐,挥开她的手。 她挥开,陆莳又贴了过去,指尖反去摸她的眉眼。指尖带着冰冷,抚过眉眼,带着酥麻,楚染捉住她的手,塞入被子里,道:“你冬日里冷不冷?” 动作间露出桃色的寝衣,袖口还绣着几片桃花,一片绯色,陆莳见到后,唇角微抿。楚染不在意,正经地等着她的话。 陆莳在外面冷冰冰的,旁人都不敢亲近,就连陆老夫人同她也不会太亲近,只当她是性子冷,几番接触后,才知,陆莳不但性子冷,就连身上都是冷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45 这样的体质,冬日里怎么过。 脑子里一转,就不记得白日里的事,陆莳贴着她的滚烫的身体,心里一片欢喜,感应她软了下来。人就在眼前,她不好妄动,就忍了忍,道:“习惯了。” 楚染握着她的手,好奇地去碰她的肩膀,也是差不多,再往下就不敢再摸了,缩回手,“你明日要早朝,还是先睡吧。” “那明日可有十五了?”陆莳眼中水光波动,带着不一样的笑。 楚染被她看得不自在,总觉得陆相就是骗子,揭穿了也不会有人信她,都信骗子了。她略一思考,就道:“且看我明日心情可好。” “如何才心情好?”陆莳望着她。 楚染道:“不知,也许就好了,也许就不好,看造化。” 被子里的桃花瓣随着楚染的话而波动,她去拨弄着被角,陆莳的手却点了点她的领口:“你这里怎地绣了桃花?” “这是新阳说的,说这样好看。”楚染随着她的视线去看,桃花瓣颤动,她忽而想起什么,一手捂住自己的衣襟,瞪着她:“你不正经。” 陆莳弯弯唇角,道:“你绣桃花,骂我做什么?” 楚染羞得脸色通红,忽而觉得还是陆相眼瞎时比较好,恢复后,都不对了,与外面那些传言也不一样,莫不是坠马把脑子摔坏了? 她狐疑地看着一眼,“你别看我。”说完,将毯子盖过颈子,将小桃花给藏起来。 她再怎么对□□不懂,也对这些明白过来,她翻过身子,背对着陆莳,脑海里愈发觉得她脑子摔坏了。 陆莳也不去碰她了,脑海里想起宫中规矩,不论皇子还是公主,娶妻出嫁都会有人来教导的。她看着楚染的背影,唇角抿了抿,还是拦下的好。 **** 过了中秋后,丹桂愈发香了,梧桐却是碧绿,旁边银杏的叶子黄了,洒扫的婢女在慢慢扫着。 楚染日日收到礼,自己偶尔也回,不如陆莳的多,她今日得了八颗红色宝石,陆莳技穷了,看着匣子里的红石头,笑得不行。 新阳来时就看到笑得痴傻的阿姐,她迷糊地走过去,看到匣子里的红宝石,乐道:“难怪阿姐笑,竟是得了好东西。” 楚染不在意道:“不就是寻常的石头。”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46 新阳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阿姐,戳着盒子里的石头:“这可是血玉的,哪里是石头,不如我拿金刚石与你换?”她得了七八颗没舍得用。 楚染久不出府门,对于这些事不大懂,她看着新阳痴迷的样子,将东西藏了起来,这个丫头眼睛好,看中的都是好东西,她将脆枣推过去给她吃,“你怎地过来了?” 新阳笑了一笑,伸手就拿了个脆枣吃,含糊道:“阿姐,可见到宫里来的尚宫?” “尚宫?她们来做什么?” “一个没来?”新阳口中的枣咬不动了,按理是有尚宫来教导些许事的,她想了想,不敢将话挑明白了去说,她古怪地看了一眼,道:“没什么了,送衣裳的。” 楚染道:“衣裳送来的,恰好合身。”她没抬头,错过新阳眼里的惊讶。 新阳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咬了几口枣出气,多半又是王后从中作梗的,吃了整盘枣后,才道:“阿姐,我给你添妆,就给你送个盒子,可好?” “什么盒子?”楚染条件性一问,最近得了不少新奇的东西,陆莳居相位,相府里的东西几乎比东宫还要多,新奇又值钱。 新阳支支吾吾,抓了把枣就走,道:“我让人给你送来,你自己看看就好。” 她说得神神秘秘,楚染也不好多问,她出宫不易,唤住人就给她装了些点心果子带回宫,又问她的亲事准备得如何了。 她与陆莳的六礼都过得差不多了,相府看重,就过得快。周府对尚驸马无甚兴趣,漫不经心的态度叫人心中不平。 新阳看到吃的就不想走了,坐下道:“我吃过午膳再走。” 楚染颔首,让人去挑好的去做来。到午时。庖厨做了道燕窝鸭子,新阳喝着汤,给楚染舀了碗,吃了半只鸭。 楚染品着鸭丝,宫人将装好的吃食装上马车,她问起王后在宫内的事。新阳咬着水晶鱼脍,吞下去才道:“王后与阿软之间闹得不大好,我最近都不敢去她那里,不过陛下爱去几个才人宝林那里。” 都是些伶人,王后一见是宁王献上来,见到陛下时总要劝几句,谁知道陛下根本就不理他,闹得王后没脸,明妃讽刺几句,两宫本就不和,这些就更看着不对付。 这些时日新平在府内也不去东宫,王后瞧不见她,心里也觉得舒服,可陛下多日不去她宫里,又让她上火,明妃一挤兑,就病了。 她病了,贤妃就领着差事,章华台流水般的补品送到中宫,就是不见陛下自己亲自过去,王后一病,灵祎就被拘束在宫里了。 楚染听后才明白,难怪这些时日,阿秀没有传信过来,只当灵祎换了性子,想不到无暇出宫。她夹了筷子鸭丝给新阳,问道:“如今宫里贤妃当差?” “嗯,是这般,不过我听说是陛下训斥王后,道是不该克扣你的东西,就不让她打理你的亲事,王后顺势就病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47 王后没脸,装病留住自己的颜面。 新阳吃过午膳后,带着一车吃食欢喜回宫去了。 黄昏的时候,楚染出府去赴宴,恒王设宴,她被邀请在内,不好不去。恒王愈发谦逊,赴宴的朝臣不在少数,就连新阳也在列。 吓得新阳糊里糊涂地去了,本不想去了,又怕被恒王记恨,见到楚染就扑了过去,她摸着自己的泪水,哭诉了会。 待开宴时,坐在楚染身旁,乐不可支,九月里爱喝菊花酒。 筵席上清一色的菊花酒,新阳喝了几口,挑衅道:“不大好喝,没有阿姐的花酒好喝,听阿软说陆相酿酒是郢都城内第一。” 楚染微微一惊:“我怎地不知?” “你不知,灵祎知晓。对了,王后病情好转,她怎地没来?”新阳左右看一眼,没有找到灵祎。 宫里的事,都是陛下的宠爱,就好比明妃,她与王后叫板,也是陛下宠的。灵祎同样也是,她日日缠着陆相,陛下眼睛再瞎,也该明白,还有八日就是她成亲的日子,再闹出什么事,就真的不好看了。 楚染眼睛扫过一圈,这些人大多是帝党一脉的,平日里听着陛下吩咐,恒王孝顺的名声倒是符合他们的心意。 不过太子活得好好的,恒王再是孝顺也无可奈何。 筵席散得早,楚染将新阳送入宫,自己才回公主府。 公主府内冷清,就她一人,婢女候着她回来,一见面就道:“新阳公主给您送了礼来,在您屋内。” 楚染想起她白日里说的那个什么盒子,多半是簪子之类,或许她忍痛割爱将最心爱的金刚石打造的簪子送来了。 想起新阳心痛的模样,就觉得有趣,她大步走进去,十五在房内叫了几声,跳出来,围着她打转,爪子拍她的脚,生气得毛都竖了起来。 婢女巧笑着去抱它:“殿下回来晚了,十五都生气了。” 十五经常生气,婢女都习惯了,楚染却看向屋内,方才十五是从里面出来的,她吩咐道:“你将十五带下去,喂些吃的。” “十五,十五。”婢女跟着十五去转,快跑两步都追不上,十五跳到柜顶上,屁股一塌,不理人,婢女又不能上去,干唤了两声。 楚染见状,吩咐婢女出去,将屋门栓上,打开暗道门,却有淡淡的光亮。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48 她提着灯往里走,十五一跃而下,先她一步冲到暗道里,它跑得快,几息后就停了下来。暗道里是有让人休息空地,她走过去的时候,陆莳倚靠着桌案小憩。 烛火昏暗,看不清她的神色,想要走近看一眼,一动脚,陆莳就醒了过来,低眸看着脚下,十五在蹭着她的腿。 她抱起十五,抬脚向自己的卧房走去,进去后,就将十五放下来,将暗道门关上。 十五一落地又开始蹭着陆莳,拿爪子去碰,用脑袋去抵,极是亲密。陆莳淡笑,走到窗下,将它丢了出去,又瞬息间关上窗。 外面响起十五的叫声,还有爪子蹭着窗机的声音,沙沙作响。片刻后,就不见了,多半是婢女哄走了。 今日恒王宴饮请了陆莳,她以公务为多推辞了,不仅她,就连汝南侯也借故拒绝,陆家一党算是拒绝恒王。 恒王表现出来的态度也不好,不火不恼,笑着离开,愈发像温润君子。汝南侯本想支持恒王,可见到他这般姿态,反而心生拒绝,这样的伪君子,谁敢轻信。 陆莳将十五赶走后,转身看向楚染:“殿下可吃饱了?” 恒王筵席,除了新阳外谁敢多吃,楚染知道她有好吃的,道:“你的庖厨都去了公主府,你还有什么好吃的?” “新来的庖厨,羊肉不错,要试试吗?”陆莳吩咐阿秀去办吃食,自己去换了衣裳。待她出来时,羊肉都已摆上桌,楚染在旁坐着,手中捧着盏酒。 她嗅了嗅,狐疑道:“这不会是我酿的葡萄酒吧?” 阿秀笑着点头,楚染闻着味道就觉得不好闻,推开它,道:“陆相肯定酿了葡萄酒,你去取来,这些倒了吧。” 吃过一次亏后,再也不上第二次当了。 阿秀窃笑,将酒又撤下去,片刻后又捧着一坛酒,倒了些入盏中,领着婢女退下。 相府羊肉的南边做法,没有腥膻味,一片片切得薄,蘸着酱料吃,令人食欲大致。葡萄酒很香,楚染饮了一盏,才可惜道:“今日听新阳说起,才知陆相酿酒是第一,以前怎地不告诉我,那我也能厚着脸皮来讨酒喝。” 她吃得快活,还不忘调侃。陆莳坐下后饮了盏酒,酒意清凉,散去些许热意,也醒神,她凝视楚染,正经道:“只怕殿下知晓也不会过来,拒我于千里。” 这是实话,楚染不说话了,专心吃羊肉,吃了一半后就不吃了,本就不饿,好吃才多吃了几块。她站起身,陆莳就唤人撤下了。 门打开后,十五又跑进来,跳上食案,爪子一拍楚染吃剩下的肉,先闻了一闻,没有怪味道,又低头舔了舔,觉得味道可以,这才张嘴吃了起来。 十五在吃,婢女就不收拾了,等着它吃完。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49 膳后,楚染捧着茶盏来吃,去去油腻。外面空阔,秋千在夜风里晃了晃,放下茶盏后,十五吃饱了,跳下食案,在陆莳脚下躺着,伸开四肢,央求她摸摸肚子。 陆莳俯身,给它揉了揉,耐性十分好。 婢女撤下羊肉后,端着花糖果子来,楚染挑了一颗姜糖,辣得她眯着眼睛,吃过后挑了几个装进荷包里,还不忘拿眼去看陆莳。 今晚就不怕她再偷亲了。 陆莳瞧见了,提醒她:“姜糖吃多了,晚上容易睡不着。” “不怕,我晚些睡,又不用去上朝的。”楚染道。荷包装满后,就要回府,抱着十五,从暗道里回去。 陆莳跟着也过去了,屋内如常,十五不喜欢在屋内待着,吃饱后就要出去。楚染学着陆莳的样子,将它从窗子里丢出去,这次没有再听到拍窗户的声音。 她丢猫的功夫,陆莳看到了案上的红色盒子,她走过去,摸着外面粗糙的质地,道:“这是何物?” 楚染看过一眼,随口道:“是新阳给我添嫁妆的,约莫是簪子。” 簪子与盒子的长宽不同,楚染还没打开,更没仔细去看,心里认为占先,理所当然认为是簪子。陆莳却不信,观其宽度,里面倒可放置一本书册。 她看过一眼后,指尖扣着铁环,轻轻一抬,就将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壳无字。 何书会无名?陆莳两世,如何会不明白,里面内容无需再看,她今夜来得很巧,顺手盒子关好。抬眼不见楚染的人,或许出去办事。 她凝视小小的盒子,思忖再三后,将整只盒子都带回府。 等楚染回来后,屋内已空无一人,陆相哪里去了? 章节目录第36章成亲 那夜陆莳匆匆离开后,几日都不曾去公主府,楚染忙着公主府出嫁的事,也不曾去相府。 后贤妃提议新平公主从宫里出嫁,毕竟是嫡长,做的不好,御史文官都要议论一番,楚帝没有多加在意,嘱咐人去办,自己照旧去后宫见新晋的林才人。 楚染被请进宫后,就当真见不到陆莳,算了算还有最后三日,加起来可就七八没有见面了。 宫内日子无趣,新阳时而过来,带着从明妃那里要来的点心果子,一坐就是半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50 一日,新阳没有来,楚染觉得奇怪,命人去找了,最后宫人瞧见陆相在章华台外拦住了新阳。 不知怎地,新阳离开时面色煞白,一副被陆相欺负的模样,那日就没瞧见她。 楚染不知发生何事,拿些银子堵住了宫人的嘴巴,待新阳过来时再问问。 新阳遇事便会去找明妃,近日里楚帝爱去林才人处,明妃的宫门口也鲜少踏入,也就便宜了新阳。 在外本鼓着脸颊,一见明妃就忍不住哭了出来。明妃眉头一皱,吩咐宫人退出去,招手示意她过来。 新阳哭哭啼啼地走过去,一股脑地将事情都说了出来,最后才控诉陆相:“陆相好凶,比恒王还要凶。” 控诉完,又埋进明妃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明妃拍了拍她的脊背作为哄慰,陆相为人,满朝皆知,断断不会为了小事与新阳过不去,她略略一想,低头与新阳道:“你给新平公主送了什么?” 新阳吸了吸鼻子,从她怀里抬起头,眼睛哭得通红:“就是、就是你给我的那些书,尚宫们没去公主府,多半是王后没有吩咐,我就给阿姐送去了,陆相就凶我,让我别给阿姐送东西了,好东西自己留着,她说的义正言辞,还好凶。” 明妃扶额,对于新阳傻气的举动也是无奈,陆莳高风霁月,见到教导女子欢好的书,如何不恼火。 朝堂之上,女官不少,唯独陆莳居高官,可见她并非俗人。 转而一想,尚宫们为何没去公主府?她自己琢磨不透,这些小事,王后当不在意的,没有必要拦着。 新阳本就害怕陆莳,平日里都不敢见她,如今被她一凶,只怕新平成亲后,日后都不敢去相府。 她轻轻摸了摸新阳柔软的后颈,安慰道:“你给陆相赔礼去,可好?” 新阳没有思考摇头不应,想起陆相冷冰冰的样子,就心里发怵,头摇得像小儿的拨浪鼓:“不去、不去,我让阿姐去。” “傻子,你把这件事说给新平公主听,陆相就不止凶你了。”明妃好笑,陆相悄悄解决,本就是想瞒着新平公主,找她只会让陆相更加厌恶。 新阳说不出话了,小手紧紧抓着阿软的手腕,眉头皱得很深,依旧在哭,就是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尚宫们忘了,她好心去补救,陆相为何凶她,还不能和阿姐说。 好难受。她哭了会,明妃让人给她做了份杏仁糖乳酪,哄着她吃了,又陪她睡了半个时辰。 新阳做错了事,惹得陆相不悦,明妃苦想解救之策。新阳出宫后,她是护不到的,陆相念着与新平公主交好之意,会伸手护她。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51 惹恼了她,对新阳无好处。 她拥着新阳睡了一日,第二日清晨起榻的时候,新阳眼睛还有点红,她无奈,让人去取了药来敷。 早膳做的都是新阳爱吃的,野鸡汤下的银丝面,小半碗,没有太多,吃过后吃了几个水晶饺。 新阳被明妃喂饱后,要去找楚染。昨日没有过去,心中觉得难受,想去见见。 明妃拉住她,不让她走,道:“你去相府,替我给陆相送礼。” 一听陆相,新阳小脸就白了,拽着明妃的手,嘀嘀咕咕:“阿软,让内侍去好不好?” “我若让内侍过去,王后就会知道,到时阖宫皆知,会给我惹麻烦的。”明妃温声哄着,新阳胆子小,平日里不见帝后,遇到恒王都会低着脑袋,陆相本就是威严之人,冷着脸,胆大的朝臣都不敢随便回话,可想而知,新阳吓得多厉害。 新阳胆小也好哄,听到明妃有危险,不想去也会去,她努力点头:“那我去吧,我要说什么话?” “殿下什么都不用说,只道是我送的。”明妃拥着新阳,轻轻碰着她的唇角。她与新阳的事,新平公主已然知晓,陆相那里也是瞒不住的,说不定依着两人情分,陆相早已知晓。 宫人取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普普通通的,一看过去也不会在意。 新阳拿过来,在手里翻转了两下,伸手就想打开,明妃按住她的手:“不许看,一路上都不许看。” 明妃待新阳从不严厉,大多时候能哄就哄,今日语气已经与往日不同了。新阳明白过来,她摸着自己的手腕,小心将盒子放入袖袋里,拿着令牌出宫去了。 **** 陆相得了几天假,在府上打理,与母亲商议过迎亲那天章程,陡然听到门人通报,不好耽搁,与母亲说过几句后,去花厅见客。 新阳跨入相府就紧张得不行,她捧着茶喝,阿秀给她摆了花糖果子,也不见她去拿着吃,小眼睛一直瞄着门口,见到一抹青色身影后,吓得心口一跳。 阿秀见她惊恐的样子,一时分不清发生什么事,挥手将门旁伺候的宫人挥退。 陆莳进来后先行礼,态度谦虚,与昨日相比,温和不少,新阳心中胆怯少了几分,将袖袋里的盒子掏出来,也不管陆相收不收,直接塞到她手中。 “这是明妃让我转交丞相。”她垂首看着脚下,不敢去瞧陆相神色。 陆莳手中多了个盒子,不知明妃的意思,略一思考,就道:“烦请殿下替臣转告明妃,谢过她好意。”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52 她神色温和,新阳才敢抬首看她,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又垂下脑袋,低声道:“若无事,我先回宫。” “殿下且慢。”陆莳唤住她,朝着阿秀扬了扬下颚,示意她去准备回礼。 明妃让新阳悄悄地过来,多半不想让人知晓,回礼自然要简便的。阿秀知晓丞相心思,俯身退了出去,去库房挑了一件红珊瑚手串。 新阳爱些吃食,阿秀自作主张让人去准备些吃食。相府时常备着花糖果子,就怕新平公主过来,如此,也是便利。 东西装上马车后,新阳捧着装着手串的东西离开相府,回宫后就去见明妃。 待她人影消失后,陆莳才打开盒子,里面仅仅一对小金铃。 她凝视不语,明妃是为何意? 昨日不过提点新阳一句,也未作疾言厉色,谁知吓得她就要哭了,本想让楚染去劝一劝,免得因她伤了姐妹情分。 只是她还未曾出手,明妃就代新阳来赔礼,只是这等礼物有些奇怪罢了。 小小的金铃能做些什么? **** 明妃靠着榻上,盯着帐子上的金丝如意纹,耳畔听着声音,窗户那里爬进一人,接着新阳小跑着过来,献宝般地将手串拿到她面前。 “阿软你看,这里面的花纹真好看,瞧着像是血玉。”新阳极其欢喜,眼睛盯着手串,给明妃桃套上手腕。 明妃不肯,反顺势推到她的手中,道:“陆相送的,你就拿着,大大方方戴着,无需害怕。” 阿软说的总是对的,新阳欢喜点头,想起清晨拿的那个盒子,就怪道:“阿软,你拿什么宝贝换了这个?” “我可没有拿宝贝换。”明妃深深一笑,眸色若水光潋滟。 不过是一对小金铃罢了,陆相比新平公主年长,该知这小铃铛的用处。 新阳把玩着手串,在殿内待了片刻就去寻楚染,昨日未曾见她,今日该去解释一二。 待她去后,楚染先让人去拿果子,接着就问起章华台内的事。新阳心虚,不敢把惹恼陆莳的事说出来,支支吾吾许久,拿着葡萄吃,随口敷衍过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53 她不愿意去说,楚染也不好勉强,唯有见到陆莳才能问明白,她二人素日里不曾说话,也不知是因为何事。 **** 王后又犯了头疼病,灵祎守在榻前一步都不敢移,让人给楚染送了添妆的礼,人是不能来了。 王后头疼病,早些年就有,时而会犯,也不知是真是假,楚帝不曾在意,苦了恒王妃,日日去中宫守着。 宫内,贤妃为次,她揽着楚染大婚的责任,不敢有所懈怠,事事俱到,就怕到时吃力不讨好。她做的哪点不好,新平公主不会在意,就怕王后病愈后多加指责。 得知灵祎不来消息后,新阳拍手叫好,晚膳多吃了半碗饭。夜间留在楚染的宫中,两人挤一张榻,楚染没有拒绝。 亥时左右,章华宫传来消息,道是陛下去了林才人处,新阳眼珠子一转,带着宫人就跑了,留下话来,明日五更就过来。 楚国迎亲是在黄昏,她五更过来,确实有些早。 新阳去陪明妃,楚染一人在殿中,太子不好过来,让人送了一匣子蜜糖点心,里面盛着不多见的糖荔枝。新阳跑得快,没有吃到这些贡品,不过冰冻过的果子,都不如新鲜的。 近亥时的时候,宫人送来一物,悄悄地,是一坛青梅酒。 青梅竹马,她与陆莳可不算是。 最后一重礼就是青梅酒了,与这壹字也算是相配,楚染饮过两杯后就入睡。酒后入睡,更为香甜。 一觉至新阳过来,说是五更,天都已大亮,她歉疚地看着楚染,悄悄时说了一句:“阿姐,以后陆相凶你,你就一定要凶回去,不能忍着,她好凶的。” 比恒王兄还要凶,新阳想着,却不敢说。 楚染忘了问前两日章华台前是何事,她想问,外面传来贤妃的声音,她带着尚宫来给她上妆,新阳被挤到一边去了。 昨日去奉先殿上过香了,今日就不用再过去。 梳妆前先是沐浴,楚染不喜被这么多人围着,自己去匆匆沐浴,出来后就是几层礼服,她由着宫人去摆弄。穿好小衣时,宫人取了红色的长抽带子过来,上面绣着如意,金丝钩织,她觉得奇怪,想要拒绝时,贤妃就给她系上。 贴身系着,她觉得难受,就想摘了,贤妃拍开她的手:“这是规矩,按理是先王后给你系,她不在,本宫就替她了,你也莫怪。” 楚染被说得一愣,看着系上了如意结,她奇怪道:“何时能摘?”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54 “问陆相。”贤妃道。 楚染:“……”这个规矩不好,待去相府后,自己摘了就是。 梳妆好后,明妃在宫人簇拥下过来了,殿内人多,尤其贤妃还在,她笑着给楚染送了金丝手镯,自然是比不上新阳手上的手串。 新阳在一旁吃着点心,脑袋都不抬一下,阿软说不能看她,就只能低头吃东西。 太子也来得早,见新阳在吃就拍了拍她的脑袋,怪道:“怎地就晓得吃,再过两月就到你了。” 新阳嘟着嘴,道:“太子哥哥莫急,我与阿姐是不同的。”她是嫡出,规制不同,等到她时,哪里会有这么热闹。 太子明白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说:“周府给的聘礼尚可,待你出嫁时去问你阿姐要些嫁妆。”未曾说完,就将声音压低,道:“相府好东西多得是,阿姐不小气。” 提及相府,新阳就觉得不自在,嘴里包着果子,摇头不应。 太子笑了笑,远远凝视着楚染,唇角弯了弯,阿楠走来,提醒他:“殿下,要喝药吗?不喝就要凉了。” “孤与阿姐说几句话,你去偏殿等着。”太子朝着她摆摆手,大步向楚染那里走去。 九月里不热不凉,温度恰好,楚染却没来由地感到一股燥热,礼服一层又一层绑着身上,都不能随意动,她手中执着一面扇子,见到太子后,歪了歪头,金冠上珠玉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太子的礼早就算进嫁妆里面,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但凡有好的,楚染都会先拿来给他。如今,他将好的都给她当嫁妆了。 陆相虽是女子,心思细腻,待楚染又是不一样的心,极为看重。他伸手去摸着楚染的颈子冠,低声道:“阿姐,若有委屈,记得要与我说。不过欺负陆相,回来就不要与我说了。” 他半是带笑,今日为显庄重,头戴着礼冠,黑袍边以金丝钩织,腰上带着太子独有的龙纹玉,本就俊秀的人,今日显得愈发英气,调侃楚染时,脸上带着三分笑意。 楚染觉得热,就不想去搭理他,静静看着这个少年,今日不是说话的时刻,只道:“该你选太子妃了。” 太子不答,反去戳了戳她上了厚厚脂粉的脸,道:“见陆相,先洗脸,免得吓坏她。” 他说得声音大,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今日不见灵祎,楚染高兴不少,片刻后恒王夫妇过来,带着礼,说了几句恭贺的话,恒王妃去中宫照看王后去了。 时辰到后,楚染自然去章华台拜别楚帝,王后不在,高位上只他一人。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55 楚帝初次嫁女,心中多少有些波动,不知怎地就想起先王后,感动之余,多说几句话,显得误了时辰。 别过楚帝后,车辇沿着红色宫墙走,出了宫就去相府。 陆莳迎她时,眉眼弯着,比起平日里神色缓和不少。旁人不敢在相府放肆,行礼过后,新房里的人走得干净。 外面都已是天黑,楚染撤下扇子,左右看一眼见没有宾客在,便道:“好热,能歇着吗?” 阿秀听到这句话,偷偷一笑,取了合卺酒来。 合卺酒自然是相府备下的,楚染闻过就知是昨夜喝的青梅酒,她穿过陆莳的臂膀,抬首饮下。 陆莳神色如旧,她看过一眼,就想起梦里那个大婚的场景,觉得与现在无异,她还是这般冷冰冰的。 她放下合卺酒,陆莳伸手去握着她的手,婢女笑了笑,见陆相有话说,都退了出去。 楚染被她牵惯了,浑然不在意,将扇子松开了,屋内扫了一眼,与前些时日过来,大不相同了。 阿秀带着人退出去,陆老夫人让人做了喜钱。欢欢喜喜,郢都城内有这等习俗,娶妻嫁女,做些喜钱,面上刻着并蒂莲。 外面的宾客有汝南侯在招呼,外人都道陆家兄妹不和,眼见着他在陆府,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新房内安安静静,陆莳也无出去招呼宾客的想法,她见楚染小脸崩得紧紧的,目光扫过她腰间,道:“殿下去沐浴?” 楚染如释负重般点点头,走到妆台前拆了金冠,瀑布般的青丝倾斜而下,榻上端坐的陆莳眸色动了动,沉默不语。 两人成亲与旁人不同,都是清醒的。陆莳都不去外间露面,酒醉更是不存在。 楚染拆了发髻,就要去沐浴,走到门口又被宫人退了回去,低声道了一句:“殿下,同心结。” 她怔了怔,这才想起贤妃说的那个东西,回身看了一眼陆莳,自己结就是了。想后就要走,宫人拦着不让。 宫人都是贤妃派来的,盯着新人,只当两人情分不好,甚事都要提醒。 楚染顿觉头疼,面上微恼,又走回去,也不提这事,只道:“你先去沐浴吧。” 陆莳不好糊弄,她走过去又回来,神色不对。她不问,也只好先去沐浴,出房后,唤来方才的宫人,细细问了一番。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56 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都传了过来,陆莳先让人去前头看看,若无事便好。 她在廊下等了片刻,婢女匆匆过来,道是无事,这才去沐浴。 屋内的楚染想自己摘了所谓的同心结,谁知陆莳刚出去,贤妃指派的宫人便进来了,大有盯着她的感觉。 她瞪了一眼,坐在榻上不动。 等了许久才见到陆莳回来,她褪下喜服,着一身青色的衣裳,缓步走来,神色倒是温和不少。 楚染觉得自己瞒不过去,或者陆莳自己都知道了,挥手让宫人退下。宫人站在原地,局促地看着陆相。 陆莳心明,颔首示意她退下,楚染抬首望着她,眸色飘忽了几瞬后,果断站起身沐浴。 陆莳却直接伸手揽过她的腰肢,将人拉入眼前,低笑道:“殿下去哪里?” “沐浴。”楚染被她一抱,腰间那里的同心结几乎着了火一般,下颚碰着陆莳的唇角,肌肤酥麻,不耐道:“解同心结。” 新房的门开着,廊下的宫人听到公主这句话,都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陆莳看着她,眸色淡然:“怎么解?” 楚染愣了一下,这人竟也不知道同心结在哪里,她羞于启齿,看了眼屋门,道:“先关门。” 陆莳回身,冷冷地看了一眼门口站立的婢女,这般的眼神带着威仪,叫人不能违抗,婢女不敢抬首,伸手就将屋门合上。 屋内仅余二人,楚染不信她方才的话,这些规矩难不成没人和她说? 她懵懂,皆因梦中没有见过,而陆莳亦是如此,前世里婚事匆忙,楚染更是从公主府出嫁的,这些规矩多半没有遵守的。 总不好站一夜的,楚染忍着羞涩握着陆莳的手,手指头摸着她的手指头,几乎缠绕在一起。 楚染牵着她的手去解腰上的同心结,抿着唇角,不解开,就无法沐浴。 她带着小心,手腕软绵绵的,不似之前可以拿剑的力道,勾着陆莳的手落在腰间。陆莳凝视她唇角的胭脂,如同红花一般鲜艳欲滴。 前世里的楚染,艳丽如旧,也是这般的模样,只是不爱说话,从头至尾都不会主动开口。两人性子皆是沉闷,新房内死气沉沉,婢女都不敢说话,饮过合卺酒就匆匆退出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57 上榻后,也是如此。 陆莳看着一般容颜的人,眼前蓦地出现恍惚,她愣了下,两世的情景在眼前交融想,心中忽地疼痛,几乎不敢去看楚染的眼眸。 深深呼吸,极力压制心中的情绪,手中一片温软,她随着楚染的方向去看,外袍挡着,摸了半天也只是隔着衣服去摸。 前世里没有的礼节,未曾想今生竟补齐了,解开外面的,再解开里面的,才算全了礼节。 同心、同心,但愿今生楚染与她同心同德。 礼服分几层,着实碍事。她另一只手解开她繁复的礼服,楚染便不说话,解开一个后,她脑袋垂得更低:“好像还有一个。” 那个才是令她最头痛的,贴着肌肤,又痒又难受。 礼服分几层,脱了外裳后,里面是一件红色的中衣,领口照旧用金线钩织,楚染觉得被人盯着难受,自己抬手一件件脱了。 她脱得极快,感觉畅快了不少,里间贴着肌肤的是桃色的纱衣,白肤映着桃花,令人心中一动。 两人面对站着,脱下的礼服就搁置在榻上,楚染单纯觉得解了同心结就无事,梦里两人不过靠着睡一觉罢了。她见陆莳不动,就想催促她:“你怎么了?” 她扬首间,陆莳伸手揽着她的腰,也不去管同心结,贴着楚染的唇角,低声道:“你急着去沐浴?” 陆莳身上温热,皆是沐浴后的水汽,楚染眨了眨眼,未及多想,眼睛就被捂住,腰间一紧,“你不是要解同心结吗?” “你躺下,才能解。”陆莳的声音波澜不惊,与往日里一般无二,楚染却听得耳朵发烫。她忙想着拒绝,背后一片柔软。 她并非弱女子,哪儿能让人这般随意欺负,伸手就想推开陆莳。陆莳的手却落在腰间,声音压得很轻:“你别动。” 她在解同心结。 楚染信了,安静躺着等她解开,指尖攥紧,不知怎地眼前晃过虚影,口中乍然多了甜味,舌尖去碰,是玫瑰花糖。 陆莳给糖吃,她就咬着。 屋内只有二人,楚染没有多想,就像一个懵懂的孩子。陆莳凝神看着她,前世里成婚那夜的情景涌入脑海,她抑制着自己情绪,伸手探向同心结。 指尖先是滑过衣料,落在凝雪肌肤上,楚染微微一颤,陆莳的手很冰,她几乎就想蜷曲着自己,口中的糖在慢慢融化。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58 她忍了忍,没有动。 楚染这么乖顺、这么安静,皆信了贤妃的话,只有陆莳才能解开同心结。 陆莳明白同心结一解,楚染就不会这么乖了,她眉宇微蹙。楚染枕着枕头,满头青丝散落在红绸上,烛火通明,映得她肌肤带着粉色,陆莳伸手解了头顶上的金钩,红色的纱幔顷刻间垂了下来。 楚染感觉哪里不对,光线变红了,她看向陆莳,陆莳却俯身压了过来,她脑袋里嗡鸣,带起心里几分慌张。 唇角相碰,带着不一样的清甜,楚染推了两下,恼恨道:“你骗我。” 陆莳不语,指尖抚摸她紧蹙的眉眼,身上衣裳只剩下一件单衣,领口半开,露出里面一片白腻的肌肤,看了会,眸色变动,“殿下想反悔?” “没、没有,你解了同心结,让我起来。”楚染错开陆莳冰冷的视线,扭头不去看她,小小的一方天地里皆是满目红色,口中的糖也吃完了。 陆莳看着她,淡淡道:“你要吃花糖吗?” “不吃。”楚染恼恨地拒绝,吃糖就要被她欺负,糖不好吃。她心口砰砰跳,摸到自己腰间的同心结,心中更恼:“你先把它解开。” 她脸上一片绯红,急得身上燥热,这到底是哪门子规矩,不想再等就咬牙道:“我自己解。” 陆莳道:“不合规矩。” “那你解啊,解了一个,另一个不解,你存心戏弄我。”楚染连吸几口气,陆莳变了,与梦里大不相同。 陆莳摸到她的手,手心渗出汗水,她俯身看向她:“你怕什么?” “我怕的事情可多了,陆相不如解了同心结再说。”楚染勾着她的手去解同心结,早知她便不系这劳什子结,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陆莳不逼迫她,伸手解开同心结,冰冷的手都没有碰到旁处的肌肤。解开后,楚染就起来去沐浴,外间的宾客散去大多。 陆老夫人着人来看看,不忘送了些鸡汤面过来。鸡汤熬了几个时辰,端进屋的时候,冒着热气,鲜香可口。 楚染沐浴出来后,吃了半碗,扭头去看屋内,陆莳倚靠着迎枕,阖眸而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用过面条后,婢女入内收拾,片刻后就退了出去。她看到枕头下的荷包,偷偷拿起,里面放着玫瑰花糖,方才的糖就是这里的。 她掏出一颗放到嘴里,甜丝丝的,还没来得及咬,陆莳就抬眸看着她,吓得她手上一抖,将荷包递了出去:“吃、吃糖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59 陆莳眼中带着晦涩,凝视她莹白的手腕,半晌不语。 她似是不大高兴,楚染从里面掏出一颗糖,放在她的嘴边:“你的糖,你可以吃。” 陆莳冷冰冰的,与赈灾那次颇像,楚染拿不定她的心思,自己嘎吱一声咬碎了口中的糖,磨蹭两下,坐在她身边,低声道:“你刚刚生气了?” “没有。”陆莳接过荷包,也不去吃,随手放回原位,看了一眼大红的烛火,现在不能熄灭,等着燃尽才能收拾。 她又道:“明早要去见母亲,早些睡。” 陆莳突然把糖给收了,楚染愣了下,手中空空的,她爬到内侧,躺下,背对着陆莳。 这番,挺像梦里的场景,这样好似不大好,她往陆莳那里挪了挪,贴着她躺下。 她自己主动贴近,让陆莳微微一惊,仔细一想,脑海里再次浮现前世里的场景,不可像那时那般各自疏离。她默默一叹后,侧身揽住楚染,贴近她的耳畔:“殿下。” 楚染被她一唤,耳朵发痒,那股痒都钻进心口里,她摸着自己的胸口,扭动两下,“你要做什么?” 她茫然不解,说得陆莳头疼,忽而后悔不让宫里尚宫过来,或者将新阳的画册留下,二者都拒绝了,反倒不好。 寂静须臾后,陆莳就搂着她不动了,玫瑰香气撩人,分不清是楚染的体香还是花糖的香。她踌蹴片刻后,吻上楚染莹润的耳畔。 楚染口中还有糖,僵持着身子不动,想知晓陆莳如何变得,与梦里竟然换了一人,总觉得那个梦愈发荒唐了。 帐内红绸翻动,楚染发觉除替陛下挡刀那件事除外,几乎所有的事都是与梦里相反的,尤其是令人琢磨不透的陆莳。 耳畔温热,一颗心几乎就要跳出喉咙,她想过片刻,答案未果。 她背对着陆莳,陆莳只轻轻吻着,额头抵着她的秀发,手抚上她的眉眼,一下一下揉着,不知何时就松开了,一呼一吸间,幽香四溢。 楚染心内紧张,就想知道陆莳如何去做,脑袋里胡思乱想着,颈子一热,她呼吸重了:“你、你……” 你了半天,舌头打结,竟说不出话来,陆莳紧张得手心湿滑,听她结结巴巴的话,反觉得有趣,“殿下要睡吗?” 楚染觉得她的话,一句就是一个坑,虽说她没有太多的意识,成亲本就是要在一起的,方才抵触过了,此时就有几分释然。 陆莳并非是初次,前世里情浓之时也曾有过,然每次都是楚染主动,如今楚染待她情谊不深,倒失去了主动性。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60 楚染大抵是随意的性子,被禁锢在她怀中也不动弹,与方才倒是不同,也不知如何就想开了,或许还是懵懂? 她忽而想起那只脚铃,顿了顿,摸着楚染光滑乌黑的发丝,语气温和:“你若想睡就睡。” 楚染顺口道:“那便睡吧。”说完,还往她怀里靠去,怡然自得。 陆莳无奈,将人揽得更紧,她自己主动送过来的,“那不睡了,晚些再睡。” 四下静悄悄的,楚染听得耳根发烫,顿了许久后没吭声,只觉得肩上越来越烫了,她歪了歪脑袋,不用看见陆莳,心中的羞涩反散去几分。 不知何时,身上盖着锦绣的被子,身后的湿热也跟着不见了,脚上微痒,她往被子里挪了挪,脚踝处一阵冰冷,惊道:“你做什么?” 她整个人蜷曲起来,脚踝硌到坚硬的小东西,觉得奇怪,想起来去看看,一动就听到铃铛的声音。 整个人懵了,她又不是十五,系铃铛做什么? 她伸手就想摘了,陆莳笑着按住她,声音温如春雨:“莫动。” 廊下有宫人婢女,再动,她们都得听到声音了,恼了会儿就觉得这个人当真不正经,哪里想的这么个小玩意。 陆莳依旧从背后揽着她,低声告诉她:“明妃送的礼。” 明妃?楚染猛地想起那日章华台前的事,事后问新阳,她怎地都不肯说,重复说着陆相很凶,让她以后莫要受欺负,要凶回去。 难不成新阳就是去送这个小玩意去的? 她在陆莳怀中挣扎了两下,“那日你凶新阳,就是因为这个?” 陆莳不答,反将她的身子往怀里拉了拉,被子盖过她脚上的小玩意,声音小是小了些许,她的沉默让楚染先入为主。 枉她对新阳贴心,竟送这等玩意给陆莳,待下次见面定收拾她。 心中想着,铃铛声又响了,她索性闭着眼睛不动,随陆莳去折腾,本就是嫁她,不吃亏。 楚染大有破罐子破摔之意,缩在陆莳怀里,由着她摆弄。 她不动,就显得有几分乖顺,陆莳满意,忽而翻过她的身子,直视她的眼眸,还是为新阳辩解一句:“这怕是与她无关。”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61 楚染冷哼一声,一丘之貉,哪里都是一样的,方想说话,唇角就被堵住。她攀着陆莳的的肩膀,本想推开她,可恨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她僵持着身体,屋外忽而响起敲门声,“陆相。” 楚染扭头去看,低笑一声:“你的婢女好生不懂事。”外面发生何事,竟跑来敲门,今日这般时候,该去寻老夫人才是,再不济也还有汝南侯。 门敲过一声就没有了。 敲门的是陆府的婢女,有事急寻陆相。她敲响后,阿秀赶回来,眉梢一拧:“懂事吗?不懂事就回陆府,这般时候添什么乱。” 阿秀跟着陆莳多年,语气学了□□分,训得小婢女不敢回嘴,垂着脑袋答话:“老夫人有急事请陆相过去。” “明日陆相会去奉茶。”阿秀委婉地拒绝,抬首看了一眼屋内的烛火,小声地将婢女带下去,说了几句后,婢女依旧不想走。 廊下站着宫人,瞧见后,直接道:“有何事非要见陆相,明日说不得?” 宫里来的比阿秀说话更直接,小婢女缩着脑袋离开了。阿秀感激一笑,“几位不如去吃些鸡汤面,熬了几个时辰,可香了。” 几个宫人摇首不应,动都不曾动一下,阿秀哄不好,见她们愿意守着,自己就去厨下吃些面条。 下台阶后,草丛里喵了一声,她忽而想起今日整日忙着事,忘了给十五喂吃的,她唤了两声,抱着十五一道去厨房。 一番争执后,倒无人听见屋内的金铃声。 楚染眉眼微凝,动了几下后就停下来,深深呼吸,恼恨地看着陆莳:“不吃你的花糖。”她抿紧了嘴巴,蜷曲着身子,去摸那个小玩意。 她心思明显,人挨得这么近,粉唇咬得通红,如同上了胭脂一般,陆莳搂着她腰间的手紧扣,贴着她的额头:“你不动,它就不会响了。” “骗子。”楚染嘀咕一句,睫毛轻轻一颤,好似摸到了,粗粗一摸,是用绳子绑住的。扯了几下,反扯得脚踝疼。 她松开手,反看着陆莳:“你就不怕我日后报复你,给你锁铁链?” 陆莳就当未闻,伸手抚上她脚踝处拉扯出的红痕,笑着看她一眼:“红绳扯不断的。” “铁链更是扯不断的。”楚染不甘示弱,闷在被子里,脸颊一片绯红,颈间一片湿润,眸中闪烁着亮光。 她的话听听便可,陆莳只当未曾在意,指尖滑过她的唇角、下颚。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62 金铃的声音起初不会响,廊下一片寂静,待过子时候,守候宫人就听到声音,她们向外头看一眼,新平公主有只猫,脖子上挂着铃铛,一来就会响。 想到猫,就无人在意小金铃的声音了。 章节目录第37章画册 昨夜陆府婢女来的时候,就被宫人打发回去了,今晨也来得早,在廊下静静候着,就怕人跑了似的。 阿秀昨夜得了好眠,累了几日后睡得特别舒服,一早过来时就看到婢女,抿了抿唇角,也不去敲门,去厨下盯着早膳。 屋内楚染将自己裹得紧,只是眼一睁与陆莳又贴在一起,她略有些迷离,想起昨夜那个金铃就红了脸,在被子里摸索着去找。 她一动,就感觉身上黏腻的,摸到脚腕,什么都没有,方才好像没有听到声音。 金铃没有摸到,陆莳惊醒了。 “你找什么?”陆莳道,她声音略带低沉,听得楚染心口一震,也不知是该羞还是该恼,摸不到就多半就被拿走了。 陆莳动作真快。她背过身不去理会,将被子埋过头顶,听不见陆莳的声音,反自在些。 陆莳猜出她生气了,淡淡一笑,两人盖着一张被子,躲不开的。她伸手去碰了碰她,“当心闷坏了。” 她低声哄着,没来由地让楚染羞涩,四下无人,回过身瞪她:“骗子,之前都是骗人的。” 在西北时装得那般矜持,让她当真以为陆相自持清冷,哪里晓得,都是不一样的,早知在西北就该先欺负她去。 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她脸色一片红,眉眼间添了媚色,与昨日的青涩懵懂又是不同。 陆莳依旧沉默,昨夜唇齿间的缱绻让人食髓知味,她眸色愈发淡然,心里愈发悸动,抚摸过楚染扬起的眉眼。 外间淡淡的光散了进来,锦帐内的光景与外不同,红绸映着红帐,金光也似带着流霞色,让人不舍得移目。 陆莳不语,眸色平静,让楚染险些以为昨夜系金铃的是她,不是自己了。 她对陆莳着实是无可奈何,愤恨说一句:“我要回公主府。” 陆莳这才笑了,道:“昨日成亲,你回公主府做什么?”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63 她笑得楚染脸色发红,在被子里磨蹭两下,找不到自己的衣裳,发觉这人占据了所有主动性,她几乎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恼火一阵后,她继续缩进被子里。 陆莳先起榻,半晌不见人,楚染脑海里却想着今日之事,需进宫去见陛下,许多事都要理一理,尤其是怪里怪气的恒王。 胡思乱想过一阵,眼前红色锦帐被人掀开,一阵温热的湿气传来,她看过一眼后,陆莳面色带红,淡淡的皂角香涌来。 “去沐浴,热水备好了。”陆莳说完便转身,余光扫过妆台上的盒子,脚步一顿,还是拿走了,免得她回来就不见了。 楚染刚醒就找金铃,分神的功夫,就被陆莳连带着盒子都拿走了。 早晨的水温热,洗去黏腻,水汽一蒸就感觉周身上舒服,她揉了揉自己的肩,昨夜那里被陆相咬了好几下,多半是红了。 自己是看不见的,水中一泡,身上都是红的,也分不清哪块更红。 沐浴后,梳妆。 相府与公主府不同,规矩大些,平日里婢女都是不大会随意进出卧房,陆莳不唤,留在廊下守着。 今日还要入宫,穿不得家常衣裳,楚染没想过这些,婢女拿什么,她穿什么。 廊下陆府婢女还在等着,不敢往里面看,大清早就汗流浃背。 楚染从窗里瞧见那人,怪道:“那是谁,清早就罚站?” 陆莳在后,让人收拾楚染带来的衣物,都是这些时日方做的。虽说两府近,该带的还是都带来了。楚染在自己府里不受拘束,入了相府多半也是如此。 她听闻楚染的话,走至窗前也看了一眼,道:“那是老夫人的婢女。” “她来做什么?”楚染奇怪,今日不必穿那么多,玫红色衣裳上百蝶闭穿过牡丹花,她拨弄着牡丹花,没见过这件衣裳,或是相府给她备的,恰好合适。 阿秀拿着簪盒过来,顺口道:“昨晚就来了,被贤妃的宫人打发回去,今早又候着,道是老夫人有急事。” 楚染一惊:“急事?” 阿秀将簪盒放下,抬头见陆相摆手,她带着婢女退下,屋内就她二人。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64 陆莳道:“前些时日,我答应母亲二兄调回。” 婢女都走了,楚染一人坐在妆台前,在簪盒里挑挑捡捡,挑了几下,发觉不是自己的首饰。她回头看了一眼陆莳:“我的簪子呢?” “不知,这些不合你意?”陆莳走过去,目光落在凤簪上,凤口衔珠,小小的南珠,夺目而耀眼。 她信手拿起,轻轻插入发髻中,凤凰于飞,眉心贴了花钿,单单一只凤簪也不招人。 楚染站起身,看向外面:“要去老夫人处吗?” “不急,先用早膳。” 婢女鱼贯而入,摆好膳食。陆莳不急,楚染就随她,母女关系本就不和,她急也无用。 陆莳掀开盖盅盛粥,阿秀不敢过去,左右看一眼又领着婢女退入廊下。 早膳的粥内放了贝肉虾子,鲜香可口,加了菌菇配色,楚染挑了几个三色饺子,边吃边看外面的婢女。 陆莳就当未见,用过早膳后才徐徐起身。主院在放了几盆牡丹金橘,与以前的素雅极为不同。 “这是老夫人让摆的?”楚染猜道,老人家喜欢红色金色,恨不得满堂红。 陆莳牵着她的手,走下台阶,往老夫人处去。 到了老夫人的院落后,婢女站在廊下,见到两人来后,忙去里面禀报。 陆莳松开楚染,踏入屋内。老夫人坐在堂中,见到陆莳后就脸色不佳,看着楚染在后敛下情绪,不作声。 婢女捧着茶来,奉茶,老夫人拿了礼给楚染,而后就道:“你二兄何时回来?” 楚染不好插话,寻了位置坐下,婢女捧着点心果子过来,她想拿一个,陆莳却突然冷冷看过来,好像暗示什么,又将点心放了回去,端正坐着。 陆莳却道:“母亲没有接到二兄的平安信,我这里收到了,着人拿来给您看看。” 楚染感觉话音不对,陆二爷回来写平安信当给老夫人,怎地给陆相? 那厢的老夫人已经变了脸色,捏着手里的茶杯,勉强道:“我在相府待了一月,信件不通,如何能接到他的信。”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65 陆莳不欲多谈,道:“母亲若想回府,我让阿秀送您回去。” 谁知老夫人一拍桌,不乐道:“赶我走?” 楚染头疼,这个陆老夫人颇不讲理,陆相哪里赶她走。本就不是住在相府,如今事情办完,送她回府,哪里就是赶人? 陆莳波澜不惊,淡淡说了几句就领着楚染离开,准备入宫。 陛下接见吴江使臣,细谈永安公主和亲一事,具体如何出嫁,是有例可寻。楚帝心思不定,前些时日陆莳提过督造船只一事,楚国物阜民丰,断断不能惧一小小吴江。 前些年,两地相安无事,今年吴江王来求娶公主,却看上嫡出的,野心愈发不小了。自己的女儿被人觊觎,也是一番羞辱。 故此,他今日召了使臣过来,细细详谈此事,亦无空去见楚染,命内侍传话先去中宫。 王后染恙,两人入中宫也见不到,亦不用磕头行礼,灵祎也未曾见到,去贤妃处喝茶。 贤妃宫内养着三皇子,今年**岁,正是爱玩的年龄,前些时日被楚染点醒后,她便将皇子身边的人都换了,对楚染也心存感恩。 见到二人过来,心中微惊,见不到王后,竟至她这里来了。她笑吟吟地出殿去寻,让宫人去奉茶,今日三皇子在宫内,恰好一见。 三皇子被宠惯了,带着娇气,见到楚染行了半礼,就不愿在宫内带着,嚷着要出去玩。贤妃呵斥几句,愈发觉得自己养大的孩子无大用处。 她看向陆莳,心中惋惜,本想让陆莳教习孩子,只是她话始终难以出口,又不时常见到外臣。不想今日就遇到了,楚染面色嫣红,眉心花钿显出几分温婉,比起昨日,更显娇美。 三皇子待不住,她打发宫人带他出去玩,半个时辰后带回来温书,她趁着无人先道:“陆相今日来了,本宫有一不情之请。” 陆莳颔首:“娘娘有所言,臣尽力。” “也无大事,就是想给三皇子换一教授太傅。”贤妃盈盈道。 楚染抬首,贤妃是看中陆莳了?恒王之下便是三皇子,陆莳若为三皇子太傅,又与太子沾亲,到时话可就不好说了。 贤妃之意,也只是为孩子好,未曾多想,旁人长着脑子,就不会这么简单的想了。 楚染明白,陆莳同样如此,她淡笑道:“娘娘既问,臣这里有一人选,陆家二爷陆怀思不日回郢都城,他的学识好,娘娘可去央求陛下。” 陆怀思与汝南侯不同,一介书生,思想古板,不懂变通,不然怎会外放数年,当年他的学识可是第一。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66 贤妃眉心一动,听闻陆怀思的名声后,笑意渐深,冲着陆莳点点头:“多谢陆相提醒,到时陛下若问,望您多说几句。” “臣明白。”陆莳答应道。 大事说完,贤妃问起陆莳的婚假,“丞相与殿下不如出外走走,眼下正是去离宫赏菊的好时日,那里温泉也可,比起云梦泽,更为舒服。” 夏日里,一个留下养伤,一个监管郢都城,都没有跟着去离宫,被贤妃一问起,陆莳动心了,道:“臣也有此意。” 楚染眼皮子一跳,她有此意? 她有,自己没有,无事去离宫做什么,陆老夫人还在相府不肯走,另外太子有意选妃,事事都要去安排,她有意有何用,有时间? 楚染不应,贤妃笑了笑,片刻后送人出宫。 再回章华台时,吴江使臣不在了,两人拜见楚帝。楚帝初次嫁女,心中微有感触,让人奉茶后,便道:“新平性子不好,丞相有空多管管,勿要学着旁人。” 话提三分,留着七分。楚染明白指的是朝政,她故作不解,摇头道:“阿爹乱说,我哪里性子不好,前些时日在府内,我也学着绣花酿酒,你莫要觉得我甚事不懂。” 她微微歪头,发髻上的凤尾轻颤,散去了平日里的沉闷,少女般娇羞。 楚帝闻言哈哈笑了两声,当着楚染的面就问陆莳:“朕与吴江使臣谈过,和亲一事照旧,另外命户部工部合力督造战船,你亲自去跟着看看,另外就当你二人去散心。” 去吴江?楚染一惊,恍惚抬首:“阿爹为何不让旁人去?”太子方有选妃的想法,这个时候支走她二人,到底是何意,莫不是想给太子安排出身低微的太子妃? 楚帝不大高兴,不过她能直接问出来,可见心思并非深沉,他拍了拍楚染的脑袋:“船只一事牵扯的银钱甚多,朕不放心旁人,只能劳动陆相走一程,三四月罢了,你二人赶得回来过年。” 太子妃的人选,两月就可定了下来。楚染拿小眼睛去瞄着陆莳,希望她能拒绝。陆莳于朝廷上能力甚广,只要她不想,就会有其他人去顶替。 她看了两下,陆莳并未抬首,反行礼遵命,气得她不想同这人说话。 待出了章华台后,就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如何想的,无事去吴江做什么?” 陆莳的婚假也因陛下的吩咐而没有了,如今得了吩咐就需请两部尚书来商议详情。人在宫里多有不便,陆莳想去摸摸她的脸,环视一周后,宫人内侍来回走动,她忍了忍。 楚染不想离开,尤其是今日都未曾见到太子,也不知他境况如何。陛下的吩咐与梦里大不相同,细细去比较,陛下开始注意吴江也算是好事。 她就是不想出郢都城,放心不下太子,他身子刚有好转,如今离开,怎么能放心得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67 上了马车后,陆莳先回府更衣,事出有变,她只会将楚染放下,嘱咐她勿要出府,也不要去老夫人处,免得两人闹得不痛快。 这些年陆家前程不错,尤其是陆莳拜相后,不少过府的夫人都夸着陆相,道她是神女,夸得老夫人心思就飞上天了。她本想让陆莳换门亲事,纵然不是小郎君,也是貌美体贴的世家女子。 哪里是无母无宠爱的公主,娶她就等于要帮衬着太子,哪里看都像是麻烦。 楚染回相府后,让人给太子传信,回话便是万事无忧,她这才不担心。 陆怀思还未曾回郢都,老夫人就在相府里不肯走,托着楚染打花牌,她对这些一窍不通,每次去都要输些银子,老夫人高兴得不行。 成亲后的几日里陆莳回来得晚,有时在书房忙到子时,回去后,楚染抱着被子睡着里侧,丝毫没有等她一道睡的觉悟。 等了三四日后,陆老夫人开始坐不住了,催过几次,陆莳都不理会。 一日楚染去见她时,回来带来一盆茶花,红白相间,她未曾见过,总觉得花朵好玩,竟然有两种颜色。她摸着半晌后,婢女道是柳夫人来了,多半是来看老夫人的。 婢女将人请进来,见楚染在看着茶花玩,花开两色,她先行礼,而后才问道:“殿下这是哪里得来的花?” “老夫人送的,姐姐去厅内坐坐,陆相还未曾回来,可是来看看老夫人的?”楚染笑道,几句话问得有点像主持中馈的模样。 柳夫人听到是老夫人送的,脸色微微一变,改口道:“陆相何时回来,我有些事同她说,不如殿下与我到老夫人处走一趟?” 楚染在府内无事,大多的时间都是自己打发,她知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自己也不好乱动。只是她今日才回来就不想再去,罕见地让府内小厮去署衙问问陆相何时回来。 “我这里还有事,就不陪姐姐去了,让阿秀带你过去。”楚染朝着阿秀扬了扬下巴,阿秀识趣地走到柳夫人身边,作势请她过去。 柳夫人笑了笑,没多说话,领着阿秀走了。 或许是小厮去问,今日黄昏时分,陆莳就回来了。她见到茶花脚步一顿,眉眼陡生凌厉,道:“这是谁送来的?” 婢女不知她为何不悦,垂首道:“这是殿下去老夫人处带回来的。” 陆莳身子一转,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连带着茶花都一道带走了。慢了半步出来的楚染远远见到陆莳的背影,问婢女:“你们谁惹她了?” 婢女为难道:“陆相好像不喜欢茶花。” “不喜就不喜,恼什么,我还挺喜欢的。”楚染自顾自说一句,让人去摆晚膳,陆莳多半很快就会回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68 果不出然,两刻钟后,陆莳匆匆而归,风尘仆仆。 楚染趴在小榻上,毯子盖到腰际,脚都在外面,她扬首看着陆莳:“丞相回府作何恼,不就一盆鸳鸯茶花,你嫌弃做甚,我都觉得挺有趣的。” 花开二色,在民间有个好听的名字,唤鸳鸯茶花。楚染与陆莳恩爱也不能比作鸳鸯,老夫人久候陆怀思不归,作弄楚染罢了。 楚染知她意,也不去计较,花好看,计较那些俗名做什么,她见陆莳面容冷厉,好笑道:“我都不恼,你恼什么,陆相不如与我说说陛下的想法?” 非她年幼不懂事,而是不在乎。陆莳万分在意,故而觉得气恼,两人心境不同,楚染想知晓朝堂的事,少不得哄一哄陆莳。 她不大会哄人,只让阿秀做了陆莳爱吃的,两人一道坐下,只是还未坐好,婢女道是柳夫人过来了。 楚染托腮,无奈道:“让不让人好好吃饭,难得今日陆相回来早,她怎好意思过来抢人。” 这话一说,传话的婢女不觉脸色一白,脑袋埋到地上去了。楚染却低声道:“方才你姐姐过来知道老夫人送茶花,一个字都不说,也把我当傻子。” 她的语气听来有些像告状,陆莳神色缓和,她抬眸道:“你让柳夫人等一等,若是焦急就先回府。” 婢女得了吩咐,转身就小跑了。 楚染高兴了,殷勤地给陆莳布菜盛汤,想将她喂得很舒服了,到时好问话。殊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早就陆莳看在眼里。 两人成亲几日来,还是第一次同桌吃饭,虽无甚规矩,陆莳惯于保持沉默。楚染觑她一眼,装作随意道:“我最近输了好多银子,都被老夫人赢走了。” 老夫人心大,每牌都玩得大,楚染不得不陪着。 陆莳也听说了,道:“殿下若缺银子去账房取便是。” 楚染觉得这人无甚乐趣,平日里冷冷清清,就洞房那夜让人不解,她摸了摸自己被她亲了好多回的耳垂,低声道:“你会玩花牌吗?” “会,以前同老夫人玩过。”陆莳道。她看着眼前绿油油的菜色,继而道:“殿下当不喜欢吃素,下次加些鱼虾为好。” 秋日里螃蟹肥美,蒸来吃,口味也鲜。 楚染点头,她不过是迎合陆莳罢了,想起今日里送来的螃蟹,就道:“明日吃螃蟹,我我忘了给老夫人处送些许。” “你做主便好。”陆莳语气平淡。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69 楚染绞尽脑汁将话题往东宫上引,眼巴巴地看着她。 “东宫之事,我也不知。”陆莳拒绝道。 楚染追问几句,答案都是我也不知,她咬咬牙,让人将饭食撤下去,赶客一样地开口:“陆相去见柳夫人。” 性子上来了。陆莳笑而不语,去前厅见陆倩兮。 陆倩兮为的还是家里小儿女亲事,听闻陆相不日离开郢都城,前往吴江,年底方回,亟不可待,就匆匆过府问一问。 她一见面就提起鸳鸯茶花一事,言笑晏晏,道:“殿下年少不懂事,将花当作宝贝,也是喜欢,只是意思不大好。” 陆莳面色不改,端着茶饮一口,才回她:“我问过阿兄,他不愿你柳家结亲,姐姐当知嫡长子是世子,将来继承爵位,就算他肯,阿嫂也不会愿意。” 母亲都是希望儿媳妇给自己的儿子有帮助,娶个五品散官的女儿,能得到什么助力? 柳夫人脸色难看,她知晓不妥,才想着让陆相出面,不想她一点都不上心,心中无奈。她看向陆相:“那丞相觉得谁可般配?” 总有许多人问丞相这些话,央求她从中搭鹊桥,她早知有此话,姐妹二人不好拒绝得过分,道:“二兄将回京,你且等等?” 陆怀思在外五品官,回郢都后若贤妃开口顺利,得一高位,虽是虚职,陛下面前也能说上话。 柳夫人不大乐意,两府官位相近,她还用不着求陆相开口的,家里大郎即将科举,若是中了前三甲,得陆家提携,路要好走得多。 如今捏着鼻子求一回,竟毫无用处,她叹息,如坐针毡,待不下去了。 陆莳也未曾说陆怀思要教授皇子之事,柳夫人若是一心攀高,她也不好推波助澜。 陆夫人没同意,说了几句家常话后就离开相府,陆府回书房处理公务。 没过几日,宫里传出太子选妃的消息,楚染坐不住了,要入宫看看,阿秀拦下了,道是陆相今日午后就归,让她且等等。 楚染不想等,自己换了衣裳就入宫,与阿秀道:“你且算算,这几日我见过陆相几面,一只手都能算清楚。” 阿秀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道:“待晚些时候,让陆相陪您几日,只是您不能入宫。您想想,若是急匆匆入宫,旁人都会以为你见太子是为了选妃一事,陛下没这心思,也被您这一闹,有了心思。” “陆相与你说的?”楚染偏过头去看阿秀,主仆二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她威胁道:“不入宫,我便回公主府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70 说罢,带着人回公主府去了。 阿秀忙让人去给丞相传话,陆莳在工部与人商议战船支出,户部尚书看着这些银子,顿觉心疼,这些年的赋税都被用作造船了。 楚帝未曾看到具体造价,若是知晓,只怕会退缩,陆莳忙了数日拟定出造价,一条条出来,待陛下看后再定。 相府小厮在外等候半日,见她出来,低声道了几句,旁人都在盯着看。 陆相神色如故,颔首道:“且回府。” 她一副浑然不在意之色,去署衙招来督造船只的匠人,将一应文书给他看,再商议。 商议几日后,再交给陛下。 楚帝细细看过后,将她召来,先问道:“新平怎地回府去了?” 陆莳揖礼,答道:“臣也不知,或许相府无趣,她回去小住几日。” 她回答得模棱两可,楚帝也不多问,指出几点不足后,有些迷惑,陆莳一一回答,有条不紊。 楚帝心中不定,摆手道:“丞相辛苦了,回府歇息吧,将新平带回府,莫要生分了。” 陆莳应下,退出府,下御阶时,内侍小心道一句:“新平公主去了东宫,丞相可去瞧瞧?” 陆莳顿足,看向东宫的方向,巍峨的亭台楼阁,庄严而冰冷,她沉思一番后,抬脚出宫。 通报的小内侍摸了摸脑袋,陆相怎地不去接新平公主,迷惑一阵后,将陆相的态度报于中宫。 中宫的丹桂开得好看,王后斜靠着迎枕,灵祎将摘来的丹桂插入瓶里,听了小内侍的话,不解道:“她二人怎地还是原来那副样子?” “你管他们做什么,待会将熬制的燕窝给你阿爹送去,你也不小了,莫要总盯着陆相。”王后训斥一句,看着瓶中的话,添上一句:“将花也带去。” 灵祎嘟嘴,“晓得了。” **** 太子选妃一事,不过是陛下随口一提,朝臣便开始蠢蠢欲动,风声大起。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71 楚染在东宫待了半个时辰,嘱咐几句后,提起陆相离开郢都一事,担忧道:“你自己注意些,陛下要做什么,你不喜就不便出声,恒王爱做孝子,就且让他去做。” 她絮絮叨叨,与以前不同,太子一一听了,想起外面的传言,好奇道:“你与陆相闹不和?” 楚染拨开甜橘,将白色的筋一一剔除了,塞了一个给好奇的太子,训道:“大人的事,孩子莫管。” “阿姐休要这般说话,你不说,我不问便是,你们且安心去吴江,选妃一事,我能拒绝。”太子眉梢一扬,将楚染手中剥好的橘子都抢了过来。 躲不过,就装病! 他历来有主张,这些时日办的事情也得体,陛下也不曾挑剔,想来是有进步的,心里略有些安稳。 出东宫后,她绕道去了新阳的宫殿。新阳住的偏僻,原就不受宠的,也是她去的巧,殿内还有几人。 新阳亲事在十一月,宫内尚宫过来将嫁衣礼服与她说说,喜欢什么样的,都可说。新阳咬着甜橘静静听了,见到阿姐来后先是一惊,而后请人进来。 尚宫们跪地行礼,楚染摆手道:“你们各自先忙,勿要管我。” 新阳甜甜一笑,时不时与尚宫说上一句,衣裳定制后,故而一人过来,拿着几本画册给她。 她脸色一红,伸手夺了过来,快速道:“晓得了、晓得了,尚宫不必多说。” 新阳一副万事都懂的模样,尚宫本想多问几句,看着她身后的新平,吓得不敢多说,与其余人一道退出去了。 楚染吃过橘子后,好奇两人刚刚说了什么,见新阳死死攥着书,心中好奇,伸手就要:“给我瞧瞧?” 新阳想起阿软的话来,将画册往怀里藏了藏,摇首不应。 她惯来听话,这次却拒绝,又不是因为大事,不过是一册子。楚染感知哪里不对,尤其是她将书藏得紧,尚宫不会给她什么见不得人的书。 “你紧张什么,且给我看看就是,带你回公主府住几日,炙烤羊肉如何,庖厨那里得了几个羊腿呢。”她轻轻哄着,掐着新阳的最爱,就不怕她不应。 新阳爱吃烤肉,听到炙烤羊腿后眼睛一亮,手里松了松,转而想到会给阿软带来麻烦,又缩了回去。 楚染心里的疑惑更大了,上下打量她一眼,转而道:“你不说我去问尚宫,你还是瞒不住的。” 新阳慌了,拽着楚染的袖口就哭了,泪珠子掉得特别快,哭泣道:“那你不能和陆相说,不能说……”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72 “与陆相有什么关系?”楚染不明,伸手从她怀里把东西夺过来,新阳哭得声音更大了:“说好不能和陆相说,不然阿软会有危险。” 册子没有名字,楚染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一男一女叠在一起,再往后翻,不过是换了姿势地叠在一起。 看过几页后,蓦地想起那夜陆莳也是那样压着的,不过男女之间的事无甚乐趣,转手还给新阳,眼睛直直地望着她:“与陆相有什么关系?” 话说到这个地步,新阳也知不说下去,阿姐不会罢休,哭哭啼啼地将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最后攀着她的手:“你莫要告诉陆相,她好凶。” 楚染听得糊涂,最后想起陆莳那夜的话,金铃是明妃送的,她还不信,没想到竟是这么个送法。她追溯源头,想起方才的尚宫,追问新阳:“公主出嫁都会有这个规矩?” 新阳点点头,抿着粉唇嘀咕:“只是你我的画册不同,你的那个才好看呢。”那是她辛苦买来的,谁知阿姐没有看到,就这么被陆相拿走了,还没落着好处。 她嘟嘟囔囔,楚染想的却是她为何没有见到那些是教导情.事的尚宫,折磨人的同心结都没有忘,这些事断不会忘的。 想不通,便去尚宫局问问,与新阳说过后就去尚宫局。 新阳放心不下,拉着她的胳膊再三嘱咐,莫要告知陆相。她无奈只得答应,尚宫局里的人支支吾吾,道是忘了,请她恕罪。 楚染好奇是怎样的画册,厚着脸皮去要来。公主发话,那些尚宫岂敢不应,将画册取了给她。 楚染直接带走,回府再说。 她在宫里待了片刻后,就坐着马车回府,兴冲冲地回公主府。在宫里耽误许多时辰,待她回府的时候,陆莳在厅内都已饮过一盏茶。 楚染上下打量她一眼,知晓她来意,道:“陆相怎地来了,今日不忙?” “明日与殿下去郊外跑马?”陆莳神色温和,态度谦虚,不见冰冷。 楚染嗤笑一声,这是忙完了大事,才想起她来了,拒绝道:“不去,丞相这些时日累了,不如自己在府上歇息,也好调理身体。” “殿下莫闹了,回相府,与你说一说太子选妃的事。”陆莳低声道。 楚染不应她:“丞相自己与自己说吧,莫要再糊弄我,你忙久了,也该要休息的。” 廊下婢女站得笔直,耳朵贴着屋内,听着两人稚气的谈话,颇觉好笑,片刻后屋门就关上,也听不到声音了。 陆莳浅笑道:“我与你有正经事说。”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73 “陆相莫急,我也有正经事与你说。”楚染笑吟吟,拿出一本册子在陆莳面前晃了晃,“今日才知陆相竟然管了这么多事,我就好奇两人怎么叠在一起的。” 屋内就她二人,她也不必忍着,难怪新阳送来的礼不见了,遍寻不见,却原来被她偷走,骂一句:“堂堂丞相学起了盗贼。” “骂完了就回府,可好?”陆莳神色如旧,就像是一团棉花,楚染砸进去,空费一拳力气,什么波澜都没见到。 骂这样的人哪有什么乐趣,她又不恼了,陆相还真是骂不还口,将册子往自己身后收了收:“你将那个金铃还我。” “非殿下之物,如何还你?”陆莳眉眼带笑,目光朝她身后看一眼,瞬息转回,神色语气正经。 楚染恼恨那夜的声音,捏着册子:“你那夜戴我脚上了,不是送我的?” 陆莳走近,握着她的手心徐徐摩挲,叹道:“送你也可,你将册子送我,互换如何?” “互换?”楚染摸不着她是何意思,册子并不宝贵,粗粗一番,几十页纸罢了,不就是两人叠在一起的姿势不同。 迟疑后就同意了。陆莳温和一笑,朝她伸手:“拿来。” 陆莳说一不二,楚染自然会信,乖觉地将画册还她,不忘添一句:“记得将小金铃还我。” “殿下回府,才能还你。”陆莳将画册直接收走,看了一眼边角的痕迹,或许看过了,并未深入。 哄得楚染回府后,晚膳吃着锅子,今日无人再来叨扰。 锅子里有羊肉,膳后陆莳饮茶去去腥味,并与楚染说起动身的时辰:“最迟后日,路上需半月,待上一月后就回,来回约需两月,腊月底到郢都城。” 楚帝发话让楚染跟着,楚染不好不去,听着陆莳的安排,从碟子里捏了个糖霜桃条吃了,含糊道:“你安排便是,我随意。” 太子与她保证,不会急着立太子妃,她无甚可担心。 她好说话,陆莳还有些奇怪,想起白日里她去过东宫,多半太子给了她保证,不然今日还会闹一闹,不会轻易随她回府。 开台唱戏,落幕后自然还要恢复原状,她也捏了个桃条吃了,随后去沐浴。 今日不回书房,不见幕僚,楚染好奇之余又担忧那夜之事会发生,待陆莳一回来就讨小金铃。 陆莳屏退守夜的婢女,将外间的烛火也一并熄灭了,守信地将东西给她,一只普通的小木盒。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74 外观极为俗气,若是摆在楚染面前,她都不会去看一眼,也就明妃想到这种小玩意,她拿到后不知藏去哪里,屋外丢了,陆莳还会让婢女找回来。 今夜且放在枕头下,明日清晨丢到合欢池底喂锦鲤,她当着陆莳的面就塞了进去,而后枕在枕头上,悠然自得。 陆莳莞尔,拆下锦帐。 榻内如旧,一片红色。 这些时日都是楚染先睡,子时过后,陆莳才回来。那时,楚染都已熟睡,陆莳碰几下,她也不会醒。 今日楚染是醒的,藏好东西后就裹着被子,与陆莳距离几乎可以躺下一成人。帐内温香,与外间到底是不同的。 她想躲着,陆莳也不会同意,伸手就将人拉近:“殿下,今日看过那些册子了?” “看它做什么,无趣得很。”楚染推开她。 陆相力气不大,楚染想推开还是可以的,只是那夜洞房,她成了陆莳的人,自然就顺了她的意思。顺从以后就后悔了,今晚就不想给她机会。 用被子裹紧自己,将陆莳拒之被外。 章节目录第38章看过 楚染怎么做,陆莳也不计较,安稳睡了一夜。 次日不用去上早朝,陆莳起得晚,楚染睁眼的时候,旁边还躺着人,她自己裹得很好,没让陆莳碰一根手指头。 她喜滋滋的戳了戳陆莳的肩膀,眉眼如初,“陆相今日不去署衙,预备去哪里?” 陆莳被她戳醒,吐出一口气:“殿下想去哪里?” 楚染略一踌躇,她不过随口一问,在府里待得闷了,“去离宫?”来回两日的时间,不知陆莳可有事。 .“怕是不成,殿下忍两日,过几日就要离开郢都了?”陆莳伸手抚上她凑近的脸颊,肌肤胜雪,捏了捏,“今日二兄回来,老夫人那里会宴饮。” 盼了这么多时日,人总算回来了。楚染清早被捏,摸了摸自己的脸:“老夫人会回陆府吗?” 其实她能看清老夫人的心,相府华贵,比起陆府更是云泥之别,陆府是百年世家,虽说家底厚实,可细节一比较,陆府就不够看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75 尤其这些时日里,她去老夫人院子里看过,摆设都不是俗物。陆莳在朝中经营十多年,自有手段,家底远远超过汝南侯府,老夫人一走,屋里的东西可不能带走的。 她看在心里也不想多说,留与走,不会太多计较。 楚染摸脸的时候动作可爱,红腮鼓着,自有考量,红绸映着白肤,昳丽风流。 陆莳不知她在想什么,多半与老夫人有关,片刻后又眉开眼笑,多半自己想通了。她不去多问,只道:“二兄过来,我替你备了一份礼。另外,母亲多半不会离开府,你若是觉得哪里不妥,与阿秀说。” 陆老夫人不是与人和睦的性子,侯府的人都知道,陆莳自己都躲避。 “不用顾忌我,再得几盆茶花也可。”楚染不在意,她在相府看似是主子,不如意就可以回公主府。 陆莳听她口吻就知她意思,本想起榻,又回眸看着,眸色终是起了波澜,她宁愿楚染是爱计较的性子,不在意就是没有感情罢了。 她与楚染的成亲倒像是交易,虽说是你情我愿,却没有感情。楚染做这一切,只怕还是为了太子。 “殿下还是在意的好。”沉默许久后,她只道一句。 楚染被她说的迷茫,“难不成得了茶花,当着老夫人的面直接摔碎?” 陆莳一怔:“摔了也可。” 楚染道:“我不得成为泼妇。”陆老夫人的性子,还不闹得满城皆知,茶余饭后都是她的笑闻。 陆莳莞尔,这才起榻梳洗,阿秀将相府近日开支的账簿拿给她核对。相府平日里支出不大,若遇房屋修缮,另当别论。 成亲后,阿秀试图将这些给新平公主打理,怎奈她瞧都不瞧,道:“这些是相府的,又非公主府,还是让给陆相自己打理。” 相府库房的钥匙给她,都无法让她动容。阿秀嘴皮子磨烂了,她推得干干净净。 陆莳颔首,置于一旁,待楚染出来后才与她道:“殿下近日里可有事做?” “有事让我做?”楚染一眼就看到案上的东西,随口道:“我又不是管事,管这些做什么,平日里谁做的,让谁去做。” 一旁阿秀犯难,每回都是这些话搪塞,她想说的话都被殿下反驳了,再说不得一句话。 陆莳睨她一眼,拉过她坐在一旁,道:“也可,臣来看,殿下候着。”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76 楚染:“……”不如她自己来。 婢女端了早膳过来,鸡丝粥配着糖馒头,楚染吃了小半个时辰,陆莳姿势都不曾变一下。 她巴巴地凑过去:“你一人住着相府,怎地这么多账目?” “九月里的事情多,杂乱无章。”陆莳抬眸,见她眸色湛亮,温和一笑:“殿下若是处理这些,也不用在这里干坐着。” 她就类似学堂先生罚人不做课业,楚染托腮不应她,自己挑了颗糖吃,昨夜睡得安稳,今日看着精神就好。 陆莳核查了整个上午,眉眼时而舒展时而微蹙,竟比处理公务还要艰难,楚染就奇怪:“府内有人中饱私囊?” “殿下如何管公主府的事?”陆莳道? “我如你一般,每月看过账目罢了,公主府没有相府这般复杂,大多时候只有我一人,幕僚散去后,少有人临门,粗粗看过稳妥。”楚染看过一眼她手里的账目,旁边一张纸上写的皆是不对之处,满满一张纸不够,还添了一张。 她挪过来看了一眼,半晌不说话,账目不对,与下面的人有关,她隐隐猜出是什么问题了。 “你先放着吧,着阿秀去问问,若是就此罢手也就好了,不妥再说。”她提议道,毕竟老夫人的人都是跟着过来的,大动干戈,母女二人的情分就更加淡了。 陆莳道:“那便听你的。”吩咐人将账簿撤下,唤来阿秀一一嘱咐过,阿秀脸色难看,低声道:“殿下想得好,只是有些人犯惯了,未必就会识趣。” “无妨,你且去。”陆莳摆手,楚染难得开口,不想拂了她的意,且此事不能掀开得太过。 阿秀退出去后,陆莳就揉了揉后颈,时间坐得久,自然哪里都不舒服。 楚染难得见她这么疲倦,自己不好继续窝在榻上,给她招了招手:“不舒服?” 婢女都退了出去,陆莳缓步走过去,软榻有些小,两人躺下不合适,她就坐在一旁。 她一坐下,楚染就爬起来半跪着,伸手给她揉肩膀。太子小时候身子弱,她不放心别人照顾,自己学了穴道拿捏。 楚染手热,摸到陆莳后颈处,软软的,陆莳心中一动,握住她的手腕:“殿下可觉得相府内事情复杂?” 相府内事情不复杂,复杂的是与汝南侯府连着,事情就多了。 楚染晓得她的意思,开府另辟,其中的事想想都不简单,她软下态度:“老夫人看中什么,你给她便是,也好清静些。”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77 耳鬓厮磨总是一日里最美好的光景,陆莳侧着身子看她,眸色流转,“我身子凉,也是因为当年难产,母亲险些没熬得过去,后来养了二兄,她身子才慢慢好了。 “因此老夫人将陆怀思放在心里?”楚染反问。 陆莳点头,这些都是当年秘事,都让老侯爷给封口了,老夫人一味信这个宠着陆二爷,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楚染觉得可笑,哪里认了养子就会让自己身体变好,莫不是神仙下凡,难怪陆莳不与她亲近。 陆莳将话说过就不再提了,只握着她的手,捏着她的下颚:“殿下这些时日倒是养好了些,也不见你出府走动,不闷?” “尚可,不觉得憋闷,老夫人日日请我过去打花牌。”楚染道,外面日日争斗,进了相府,同样如此。相府内事情繁杂,不少门客拜见,能推的就推,不能推的,就只能她出面,听人絮絮叨叨一番话,一日就过去了。 听她平静的语气,好似一平静的深闺女子所言,陆莳抬手摸摸她的额头,哄道:“你忍耐些时日。”忍耐三五年,陛下驾崩,太子登基,一切都可。 想到此,陆莳心中安定,她试探道:“若太子登基,你欲何往?” 太子登基是楚染懂事起就盼望的事,心中觉得欢喜,冲着陆莳扬了眉梢,道:“去封地,新平虽然不如郢都富庶,倒也是一片安宁。” 她不喜太多的争斗,尤其自小长在宫里,厌恶这些,陆莳让她放下,她并没有不舍,不过担心太子。她几月不管事,太子境况更胜以前,也没有什么纠结。 “也可,到时我陪你去。”陆莳道。 楚染被她说得一惊,“你舍得你的相位?” “太子登基,我若成权臣,于他王权不妥,不如自请离去,他也放心。”陆莳解释道。太子如今看着尚可,一旦登基为帝,就说不清了。 楚染听得莫名酸涩,阿弟的为人,她懂,可是在为帝后谁能说得清,加之陆莳并非式微,确实是一忧患。她同意道:“那就一同过去。” 陆莳摸摸她的额头,继而捏了捏她鼻尖:“殿下脑子里想的都是太子,可曾想过自己?” 前世就是这样,这辈子还是这样,她当真不知该如何劝。 “我怎么了,都已入相府,荣辱生死与你一同,忧什么?”楚染瞥她一眼,抓起一旁的甜橘拨开吃。秋日里的橘子还不是很甜,方进口有些酸涩,她眯着眼睛,大方地喂给陆莳。 陆莳听她那句‘荣辱生死与你一同’,呼吸一滞,见她眸色认真,不是戏言,反复问她:“可是当真?” 她问过几遍,楚染有些烦她,剥了橘子又喂她:“真的真的,比庖厨手里馒头还要真。”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78 “那便信你。”陆莳笑意深厚,掩盖都藏不住。楚染不大明白她笑什么,咬着橘子的时候就想起那个梦,她撇下陆莳自己饮毒自杀,心跳快了几分。 那个梦有些奇怪,她为何要与陆莳和离,和离背后难不成还有苦衷不成。 甜橘在口中也无甚味道,如同嚼蜡,顿了半晌后,她心中不定,就问一句:“陆相,你我会分开吗?” 陆莳在拨橘,莹白的指尖缠着白色的橘筋,听到楚染忐忑的问话后,指尖顿住,微微发麻,舌尖差点磕到牙关。 也分不清心里是何滋味,她想过半晌后才道:“万事都在殿下心里。” 楚染就说不出话来,拿橘子去堵住陆莳的嘴,手未曾伸过去,外面就响起了婢女的声音:“陆相,二爷回来了。” 屋内两人一惊,并非是陆怀思回来,而是因为突然出声,陆老夫人的婢女当真是毫无规矩。楚染塞不出去的橘子又自己吃了,要出去,却被陆莳拉着:“等会再过去。” 楚染不解,不过陆家的事陆相做主,等上片刻,余光扫到她不好的脸色,猜测两人关系多半不大好。她从荷包里捏了个花糖给陆莳,“我们是不是要开始收拾东西,匆匆忙忙不大好。” “不用,随身的衣裳就可。”陆莳道被她喂了颗糖,顿觉无奈,她倒多了个随身带糖的习惯。 两人在屋内规矩地做了半刻钟,算着老夫人那里应当哭出一场,陆莳才带着楚染过去。 垂花门那里站了几名婢女,是汝南侯的夫人过来了,楚染摸摸陆莳的手腕:“你会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是我,是我们二人。”陆莳纠正她。 婢女过来迎着二人过去,入内就听到老夫人的哭声,陆莳下意识就停住脚步,问道:“侯爷可过来了?” “在里面,还有柳夫人。”婢女道。 来得真齐。楚染经常出入宫宴,许多平日里见不到的人都会露面,今日多半也是如此。进去后见到陆怀思,脑海里那些想法都改变了,文弱书生,极为有礼,见到她与陆莳也是行了全礼。 陆莳唤起后,就领着她坐下,听着母子二人对话,无非就是外放这些经历的事。 坐了许久,楚染无趣,脚尖对着脚尖玩,忽而对面的汝南侯开口:“丞相何日离开郢都?” 接着就是老夫人怪异的声音:“丞相去哪里,外放?” 听着这声音巴不得陆莳离开,楚染不悦,道:“不过去巡视,无甚大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79 老夫人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陆莳接过话来:“约莫三四日就会走,母亲不如先回府上,待我回来后再去接您。”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老夫人当初是不愿过来的,后见到相府的华贵后就不愿走了。人人都心知,却没有人点破。 陆怀思趁机开口:“母亲不如去我府上住几日,让儿子孝顺您。” “你的府上都多年没有住人,不如在相府借助几日,修缮好府邸再回去。”老夫人拍了拍陆怀思的手,拿眼睛去看陆莳。 陆莳没有动静,楚染眼皮子一跳。 那厢的陆怀思不肯,都不看陆莳就拒绝了。楚染看出些名堂,这个陆二爷就像新阳一般畏惧陆相。 晚膳吃的羊肉锅子,羊肉都是挑最好,炖得很烂,陆莳性子与陆府人不同,口味也是,就好比是羊肉锅子,旁人吃得痛快,她却不动。 吃过后,陆莳借机有事,带着楚染就离开,两人前脚一走,后脚陆怀思才开抬头看着她的背影,漆黑的月色里慢慢地什么都看不到。 老妇人冷哼一声,道:“先王后定婚前就问过你,你自己说什么配不上,现在后悔也没有用。” “母亲慎言,公主都已入府了。”陆怀思脸色通红,忙让老夫人莫要再说。 汝南侯神色如旧,夫人脸色变了变,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竟又翻出来提。 柳夫人看着陆怀思闷头闷脑的样子,万幸拒绝了陆相,两家若联姻,能指望陆怀思做什么?就凭一桩旧事,能让陆相提一把? **** 那厢回主院的楚染让人去下面条来,自己在屋内吃着腌制的果脯,挑了个梅子给陆莳,见她酸得皱眉,自己抱着小匣子才放善心地递给她一个杏肉。 陆莳晚膳没怎吃,吃了两块果脯,反而饿得更加厉害。 面条是用野鸡汤下的,楚染去时就让人熬的,陆莳不大喜欢吃那里的吃食,回来肯定饿。她自己吃了两块肉也没有再吃,嘀咕几句:“口味有些重。” 面条上来后,楚染小口喝汤。鸡汤去了油腻,加了些去味的食材,没有那么重的味道,她喝了几口,就小声与陆莳道:“我瞧着陆怀思有些怕你,看都不敢看。” “母亲曾提议让我嫁他,我拒绝了。”陆莳不隐瞒,将当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二兄比我大些,来时都已有五六岁,他在母亲身边待得久。” “青梅竹马?”楚染打断她的话,又好奇道:“既已收养,宗谱都已有他的名字,说出去旁人会笑话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80 “那时母亲养在身旁,未曾入宗谱,父亲不同意他入家门,也是父亲死后,母亲才做成此事。”陆莳道,鸡汤香,面条柔软,楚染想得很周到。 楚染顿时明白了,不过是老夫人的一厢情愿,老侯爷不会同意,“那你为何与我解释?” “相府内人多嘴杂,有经历当年事的人,与其旁人告诉殿下,不如我先说。”陆莳道。 “放心,我又非不辨是非的人。”楚染为自己辩解,陈年旧事,谁会在意,她喝过汤就去吃果脯肉,难怪方才陆怀思不敢抬头。 只怕心中还是惦记的,如果没有感情,必然会大大方方见礼,书生情义重,她心里泛酸,拿着杏子肉去吃,又嫌弃不够甜,从荷包里掏出糖来吃。 吃过面,阿秀回来禀告,侯爷走了,二爷也跟着一道离开,借住侯府去了。 楚染道:“你我就这么走了,将老夫人一人留在府内?”她怕回来的时候,相府天翻地覆。 陆莳沉吟了会:“我明日与侯爷商量。” 楚染咬着糖,经过今晚的事,她就更不想见老夫人,余下几日,老夫人派人再请,都不过去。 晚上的时候,阿秀带着人收拾,陛下旨意下来了,后日就走,坐船离开。 楚染晕船,让大夫跟着,太子送了四个箱子过来,里面有袄有棉衣,剩下的都是药材,寻常的都会备上些许。 陆相收下后,阿秀思忖要不要回礼,新阳就让人送来了十来只花色盒子,里面有点心、花糖,还有桃肉做的甜酱。 多半是明妃让人备下的,以新阳的名义去送,都是可以放置的。 楚染看着甜酱,有些好奇如何做的,回礼时要做法来。给新阳的不再是吃的,给了一对梅蕊簪子,是陆相给的聘礼,恰好适合新阳。 陆莳的东西确实很好,这么多年楚帝赏赐也是不少,好的都给了楚染,聘礼单子上未曾写这些,倒是陆莳私下里给的不少。 楚染见过的好宝贝也是不少,但在相府,觉得自己孤陋寡闻,她几乎可以理解老夫人的心思,想从相府带些宝贝走,也是情理之中。 奈何陆莳不大肯,似乎与她僵持着,也不知是何心思。 直到要离开的前一日,都不见老夫人离开,楚染吃了几口甜酱,庖厨送了半只烤鸡,蘸着酱吃,陆莳一人去老夫人处,回来就脸色不好。 她将烤鸡切好,放在白漆盘子里,想了想,抹上一层酱,道:“试试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81 楚染的话,陆莳肯定会听,拿银签子吃了一块,甜意腻人,倒不见烤鸡的香味,吃了两块后就要喝茶压下那股甜腻。 “明日要走了,何必闹得不愉快,再者阿秀留下,你怕相府被掀了不成。”楚染劝道。清湛的眸子盯着陆莳的脸,见她缓和下来,自己又去处理旁的事。 她跑得快,陆莳想摸摸她不行,兀自叹息后,发觉甜酱都已吃了一半。 丞相出行很低调,瞒着众人,除了帝王外无人知晓,上船时仅相府几人,送行的人都不见。船要走的时候,楚帝的礼官忽而就来了,带着旨意,让陆莳见机行事。 说过几句后,遥远就看到灵祎来了,带着几坛酒来,走过来时笑吟吟:“菊花酒不错,算作给阿姐践行。” “莫闹了,几月就回。”楚染今日出门因无人送行而穿得简便,单单一支金簪,缀着小小的红宝石,阳光下也是熠熠生辉。 灵祎来送行是瞒着宫里的人,她不知阿爹是何意,陆相出京,让阿姐跟着做什么。她咬着牙将楚染拉到一旁,低声道:“阿姐,我听了一事,陆相与刚回京的陆二爷,差点就定亲了。我也不知真假,你自己有数就好。” 话音方落,探出一人:“你二人说什么悄悄话,陆相和谁定亲?” 冷不丁地一句话打断两人,新阳发髻上的步摇晃了晃,大颗的南珠绚丽好看,灵祎被晃得眼睛发疼,摸摸自己的心口:“你走路怎地没有声音?” 新阳被吓得脸色一白,嘀咕道:“我唤了你们,你还没说陆相和谁差点定亲了。” 灵祎不过是从阿嫂恒王妃那里听来的,具体真假也不知晓,只是觉得太过可怕,想让阿姐提防些。 渡头很多人,见几人衣衫不俗,都会扭看一眼,楚染不知灵祎是何心思,这件事陆莳已说过,也无需再说。她颔首道:“时辰不早,先走了,你二人保重。” 不理会灵祎的心思,与陆莳一道上船。 新阳成亲是赶不回来的,楚染与太子说过,若遇不好的事可帮衬一二。 船离开渡头后,岸边的影子愈发小了,明阳似火,楚染趴在窗框上,看着外面的景色。陆莳依旧在处理公文,时不时地抬首看她一眼。 楚染坐过小舟,这般大的还是头一次,赈灾那次打马走的旱路。官船造得极大,里面摆设与寻常无异,船内处处可见描楼雕金,皇帝给的脸面很大。 她摸着窗户上的雕花,回头去看陆莳:“这次有什么名堂吗?”巡视一事,哪里用得到丞相,户部找几人就可。 楚染心思深,陆莳也不瞒下,放下笔,走过去压低声音:“陛下想收回吴江。” “让你当恶人?”楚染转过身子,雕窗旁是一靠着船板的榻,比起平地高上些许,她躺在上面,看着外面的海景,也觉得不错。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82 她有些晕船,不敢移窗太远,此行就怕被吴江王给生吞活剥了。 陆莳这些年办的恶事,哪件不是楚帝授意的。两人之前意见也曾不和,楚染对陆莳的感觉愈发差了,今日算是体会到她的无奈。 陆莳并不在意这些,就算她不办,也会有人去做。窗外江风灌了进来,也不觉得冷,婢女将新阳送的点心都拿了过来,不能放得太久。 船外不断有人走动,陆莳着人去关门,吃了几块点心就躺在楚染一旁。 午后江风带着暖,一吹,人就犯困,楚染昏昏欲睡,裹着毯子就睡下了。陆莳清醒得很,躺了片刻,凝视楚染恬静的睡颜,长睫微翘,她捏了捏她的鼻子,起身去吩咐随行官员需注意的事。 新阳送的点心还没吃完,楚染就已开始晕船,开着窗半天都不说话,吃了药无用,躺在榻上不说话。 船入运河,驶得愈发快了,前路通畅。 陆莳给她拿了梅子糖,酸味压一压,到下一渡口下船再缓缓。楚染脸色苍白,也不多话,静静听陆莳吩咐旁人做事。 晚上的时候,关了雕花窗,江风入内,凉意袭人。陆莳前后看过一周,才回来洗漱入睡。一上榻,楚染就乖觉地往榻内移去。 她面向着窗户,丝丝凉风从缝隙里露出来,冷得人往外挪去,身后人一把搂住她,指尖摸过发髻,低声道:“可好些了,再过两日就可以下船歇半日。” 楚染晕乎乎的,有人抱着,反倒觉得好受些,外面江水波涛的声音大了很多,扰得人没法入睡,她躲进陆莳的怀里。 陆莳拍了拍她的脊背,将毯子往下挪了挪,免得闷坏了,她轻轻拍着,楚染竟觉得好受多了,一觉好睡,次日醒来的时候,身旁就没人了。 江上多货船,官船也有,只不过没有丞相的大,见到这样大的都知是朝堂的,主动避开去。楚染吃了些梅子就趴在窗户上,后面还跟着几艘船,上面都是楚帝派的兵士,保护她们周全。 这时,陆莳刚好经过,见她醒了就停了下来,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语气略带冷漠:“莫要着凉。” 楚染习惯她在外冷淡的样子,拍开她的手,看着后面跟着的六部朝臣,也学着她的语气:“何时停下来?” “再过两日,就到渡口,停半日再走。”陆莳颜色好,站在船上,风卷袍服,带着一股飘逸。 楚染忍不住多看两眼,想起陆莳是她的,又觉美好,躺下又睡了会。 新平公主晕船,其余人都不敢造次,陆相跟着也操心,一个个打起精神来,船上极为安静,每人各行其职。 江上时而有飞鸟,一闪而过,看不清样子,就晓得一团白色,不知是谁捉了一只,关在笼子里,献给楚染玩。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83 楚染没精神逗鸟,搁在桌上,等陆莳回来后,才让人放了。这个江上飞过的鸟,都是南飞,成群结队,捉了太过残忍。 “我们出去看看?”陆莳提议道。 “不去。”楚染往榻上缩了缩,出去以后,陆相就换了一人,语气冷漠,还不如在这里自在。 陆莳不好逼她,趁着外间无事,躺下来陪陪她,摸摸她的头,没有发烧就好。她一摸,楚染就靠近她,主动道:“不忙了?” “今日无事了。”陆莳搂着她的腰,像昨夜那般拍着她,她哄人的姿势很好,语气也温和,哄得楚染困了。 “你别拍了,睡多了晚上难受。”楚染蓦地睁开眼睛,拨开她的手,只靠着肩膀,这几日与陆莳相处,发觉她确实无太多空闲的时间,去吴江几乎事事都需她过问,下面的人不敢随意拿主张。 她不让拍,陆莳就紧紧扣住她的腰,外面风大,走一圈后,身上都是冷的,“那就不睡了。” 陆莳身上都是冷的,楚染碰着她的手腕,也是无奈:“你就没有让大夫调理下?” “调过了,无甚用处。” “你找的庸医,回郢都后,找御医试试。” “不必了,你中午想吃什么?”陆莳转移话题,与她贴得紧密,唇角碰上她的脸颊,心跳得厉害。 楚染脑子里想的还是她的体寒,被她亲过才回神,蹙眉道:“吃你最好。” 陆莳不恼,反捏着她的鼻子:“中午吃些清淡的,下船后去驿站休息两日,等你缓过来再说。” “再缓,到时就赶不回郢都城了。”楚染反驳,话说出口就感觉心慌得厉害,靠着陆莳也提不起精神,更别提推开她。 “不回,就留在外面过年。”陆莳随意道,想起楚染在意的事就添一句:“不用担心太子,没有你在,他也活得很好。” 楚染知晓她的意思,默然不回话。陆莳抬首抚上她的唇角,倾身过去,亲了亲,楚染淡然,没有拒绝,她小心地加重力道。 江风呼啸,呼吸声就显得很弱。 浅尝过后,楚染脸色微红,想起方才陆莳的冷漠,就觉得不舒服,扬首看着她,眼中湿润润,“你刚刚就把我当作一生人了。” “莫要在意。”陆莳安慰道,这些事是无法避免的,她有意促成,不想楚染会直接说出来,也是无措。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84 楚帝心情不定,这些时日对太子倚重,待恒王也宽容,贤妃提及给三皇子换教习先生也同意,还让人多在意四皇子的课业。 乍然一看,毫无偏倚,让人也是看不清。 算算时间,陛下驾崩还有几年,就看太子是否健康。生死一事并非她可主宰,帝王心思可去猜测,沉疴是她无能之事。 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人去时常在意太子的饮食,只要没有中.毒,恒王就无法得势。 “阿染,你若在意这些,我便……”她顿了顿,改变旧时的决定不难,就怕楚染到时又走前世里的老路。 楚染听她换称呼,蓦地 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在意与不在意,总让人看不清。陆莳一时闹不明白,见她脸色好了些许,贴着她的额头:“口是心非。” “没有,你别贴着我了,陆相又不正经了。”楚染不安分地动了动,躺了几日身上没力气,倒给了陆莳机会。 陆莳揽着她,眉眼舒展,感应到她力气大了不少,也觉得心定,至少不再是说话都要闭上眼睛。楚染身上都是药味,她摸到一旁的荷包,里面装了油纸包,拿出姜糖,喂到楚染口中。 姜糖辛辣,一入口,楚染就眯着眼睛:“好辣。”她微微张口,粉舌吐出,看着陆莳就带着责怪。 陆莳手指头磨着她的眉眼,忽而伸手就盖住,楚染眼前一黑,口中多了一股清香,舌尖一卷,姜糖就没有了。 她抿抿嘴巴,方才的甜味瞬息就不见了,这些时日嘴里苦涩,吃什么都觉得胃口不舒服,方才感觉到甜味,好受很多。 人软在陆莳怀里,抱着她肩膀,指尖紧扣而没有松开。 片刻后,口中多了糖,她含着没有放,眼中微湿。陆莳手松开时,眼仁更加亮了,她看着陆莳:“还是白日,你不怕旁人说丞相……” 话未完,就被堵住了。 楚染逗弄的话都不大好听,陆莳在西北就听过很多,已然不想再听。楚染不知自己惹恼了她,西北回来后,陆莳就不曾恼过,突然恼了,让她吃惊。 吃惊之余,又觉后悔,虽说听不见小金铃的声音,可还是羞耻得很。 浪涛声很大,一下接着一下拍打着船,激起浪花。 耳畔之余除去浪涛声外就是呼吸声,也分不清是谁的,画册上人叠加一起的姿势让楚染明白过来。这时后悔没有多看几页,陆莳当是看过不少,不然怎么会知道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85 她糊里糊涂,开始拒绝,陆莳似是一阵漩涡,哪怕她再是不愿,也会不知不觉地被吸了进去,无法自拔。 难受之余又觉得畅快,那些羞涩暂时性随着浪潮退去,留下的只有**巫山。 舱内暖意融融,风也灌不进来了,被子紧紧盖在两人身上,外面有人在说话,是婢女走动,道是江面风大,多加件衣裳。 楚染模糊去听,冷不防眼前换为陆莳温柔的样子,她大有上了贼船的感觉。陆莳就是盗匪,骗她上贼船,不让她下去,真是可恼。 半醒半睡之间,意识迷糊,身上一片黏腻,也觉得一阵热,她嘟囔几句要沐浴。 后来,身子酸得厉害,就不知怎么样了。 **** 江面上往来的船如同星辰,点缀着漆黑的夜色。 李初求见陆相问及明日停靠之事,新平公主晕船,是否多留半日,都需陆相拿主意。 陆莳从舱内走出来,神色温和,吩咐婢女晚膳熬些清粥来,放在炉上小火温着,另外配些清淡的菜,莫要油腻。 婢女退下后,李初才敢问话:“陆相,停靠一事是否要惊动当地县官,另外新平公主可要下岸休息?” 他是被陛下拨过来的,只要回京,必会升迁。若事情办得好,升迁得更高,待陆相也更加尽忠。 “去告知一声,停岸两日,安排大夫去驿馆。”陆莳吩咐道。沿途的事必然会惊动各地,也不比藏着,大大方方的。 李初退下后,她又转回舱内。 楚染被外间的声音给吵醒了,翻个身子,想继续去睡,想到白日里的事就清醒了,她爬起来,迷糊了会,看着走进来的陆莳:“你去哪里了?” 见她又在,躺下又想睡。 陆莳不让她睡了,扶着起来,一面安抚道:“晚上喝些清粥,可要沐浴?” 楚染面色比前几日好多了,唇角带着嫣红,莹润的肌肤在灯火下泛着光泽,她看着陆莳,见她又是一副正经色,“你少来这么正经。” 陆莳淡笑,寻着衣裳给她穿。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86 丞相要亲自动手,楚染也不拒绝,会脱她衣服,也该会穿才是。 她在舱内不出去,寻常保暖的就可,穿好后,婢女捧着晚膳过来,楚染喝着粥,也没有那么晕。陆莳听着大夫的话没敢给她吃太过油腻的,免得肠胃不舒服。 楚染喝着清粥,脑子里胡思乱想,掀开眼皮就见陆莳容色如旧,白日里的人好似不是她一般。西北城内的陆莳与梦里贴近,眼前这个倒像是套上一副一模一样的皮囊,哪里都变了。 也不知哪里不对。 “殿下可要沐浴?”陆莳又唤一句,自大醒后,她就一直在出神,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 楚染回身,眸色变化,陆莳担心她情绪不对,伸手就想摸摸她脑袋,若是不舒服,就该让随行的大夫过来看看。 然她一伸手,楚染就歪了歪脑袋,避开她,反问道:“陆相可是看过那些画册?” 那些画册画得惟妙惟肖,正经的陆相若是没有看过,如何懂的。 章节目录第39章沉船 她问得懵懂而又正经,陆莳竟不知如何回答她。如今的楚染单纯,也很乖觉,对于情.事比新阳都要懵懂,这句话回答错了,必然会教坏她。 须臾后,陆莳依旧沉默。 楚染咬了咬牙关,伸手就去戳她的脸:“你沉默就代表你看了。” “殿下自己笨罢了。”陆莳被她搅得无法,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人浮想联翩,楚染自己胡思乱想了一阵,陆莳说起吴江的趣事来转移她的思路。 “当年吴江王逃离的时候,带走了许多能工巧匠,加之吴江之地富庶,南珠属它最多。另外,吴江吃食与衣饰都与楚国不同,许多商人去后靠着经验赚了银子回楚。是以,吴江王的私库里,只怕比陛下都要多。” 楚染不知这些小事,梦里的吴江十分低调,娶了新阳后,就没再闹腾,只有恒王立为太子后才送贡品恭贺。如今被陆莳说来,也挺有趣。 “那吴江与霍家是何关系?” “吴江试图攀上霍启,陛下隐隐知晓,只是未发作,待动吴江,霍启必然有所动作。”陆莳给她解释。 用过清粥后,楚染精神好了很多,陆莳让人拿了吴江的舆图,葱白的指尖指着两岸:“楚有船只在渡口,但不会过去,前些年被吴江打得厉害,加之陛下的态度暧昧,就一直未有动静,是以两地之间来往的都是商船。” 楚染随着她的视线去看,纤细的指尖下一片汪洋,她好奇道:“吴江王逮着这个空子,这些年定然赚了不少,听说还有许多私货。”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87 楚国有见不得人的私市,卖的都是夹带过来的好东西,楚染听过,未曾见过。 她没有见过,陆莳给的好东西许多都是私市来的,陆莳也不与她说,指着吴江对面的清河:“清河一郡内驻军十万,水军多于陆军,两军各自有将领,这次我们过去,只看水军的船只,其余不管。” “陆相之意,是两军不和?”楚染托腮,这事倒是未曾听过,转而一想,这些都是梦里没有见到的,不知也是常事。 她晃了晃脑袋,唇色嫣红,陆莳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道:“自然会有嫌隙,另外霍家经商多年,清河也有霍家的生意。” “我瞧着灵祎给的南珠都不小,比起陛下赏的也不差。”楚染想起旧事,自己先笑了起来。 她比起以前脸颊上圆润了些许,神色缓和后就一团喜意,不似从前,眉眼一怒就气势十足。 陆莳忽而有一种将孩子越养越小的感觉,楚染以前若说的凌厉处事,现在就是温和待人。也不知是好是坏,一想人在她身边,万事有她护着,这些就不再重要了。 安寝一夜后,次日中午才到渡头,婢女搬了些随身衣裳去驿馆,其余的都留在官船上。 县官早就携了大夫在一旁候着,见到陆相后忙低头哈腰,左右看一眼,没有见到新平公主人,“丞相辛苦了,驿馆一切都安排好了,可要大夫过去看看公主殿下?” 陆莳颔首:“可。” 县官眼睛一眨,大夫就跟着兵士走了。原本官船是不该停留的,他早就将线路查看过了,万万没有想到新平公主身体不适,停留下来,都道陆相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突然留下来,就怕出事。 他心里煎熬着,陆莳却无心与他计较这些,请大夫无非是做给楚帝去看。 大夫去后,县官夫人领人带着时令瓜果去了,知晓新平公主不舒服,没敢带着点心过去。她还带了亲自种的甜瓜,放在暖房里养着,本打算自己吃的,遇到公主就献了出去。 甜瓜上还带着清洗的水,装在盒子里,瞧着鲜灵灵的。楚染歇过半日就感觉好多了,见到甜瓜就想吃,让人去洗净切好。 县官夫人还在外面候着,楚染看着在看着公文的陆莳:“要赏吗?” “让庖厨做些点心赏回去。”陆莳道,她抬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旋即道:“可去看看私市?” “这里有私市?”楚染眼睫一颤,掀开被子就走下去,看着陆莳手中的文件,那是一封封信,随手看过,是郢都城内的形势。 她要看,陆莳也不拦着,等她看过后才说起私市:“私市在子时过后,在偏僻之地,县官拿了银子不会去管,他方才恐慌,就怕私市被我们发现。” 丞相一走,跳得最厉害的就是恒王,他要装着至孝,就要做些事情博得楚帝宠爱。太子不与他争,去户部让人盘账。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88 一番看下来也无甚大事,楚染微微放心,道:“以后这些我也要看看,不许藏私。” 陆莳莞尔,伸手将她拉近,两人膝盖碰着膝盖,她伸手去捏了捏楚染的脸颊,触感很舒服,忍不住又捏了两下,才道:“去私市吗?” “去,自然要去,要买吗?”楚染被她捏习惯了,感觉到陆莳手冰凉,反而主动握着她的手给暖暖。 “可。”陆莳见她将自己的手捧在手心里,唇角弧度弯得更深。 甜瓜切成片送了过来,楚染尝了一块,不住点头:“她倒有心。” 吃过后,庖厨做了几样郢都特色的点心做回礼,县官夫人诚惶诚恐地回府去了。 晚膳时,县官夫人送了一份三色丸子汤来,陆莳扫过一眼,让人撤下去,让庖厨照着重新做,甜瓜也是让人先试的,没问题才是送了过来。 楚染这些时日吃了不少吃食,口味被陆莳养得刁钻。三色丸子汤看着好看,一份就三颗,一色一颗,汤味鲜美。 本就是膳后甜汤,楚染喝过汤就不喝了,她胃口不好,吃不下,看着就饱了。 她看着一碗丸子,拿汤勺喂给陆莳吃了,待她吃下一颗,就问:“好吃吗?” 喂了三颗,自然就问了三遍,陆莳不厌其烦地回了。她说好吃,楚染就让庖厨明日再做,自己也尝尝。 吃过后,楚染就换过一身衣裳,贵重的簪环首饰都摘下来,选了几根银造的簪子,带着李初就出府去了。 小县不大,比起郢都城更是不能比,经济好得很,每年交税也很准时,从没有耽误的时候。陆莳注意此地很久,正好趁着楚染不舒服下来看看。 亥时过后,街坊上就无人了,待到子时,更是家家户户关灯就寝。 楚染牵着陆莳在前,左手提着灯火,右手牵着陆莳,后面远远跟着李初几人。黑灯瞎火,一行人走得很慢。 从驿馆走到私市需半个时辰,两人牵着手,边走边说,竟也不觉得无趣,待到私市后,才觉换了一番天地。 私市外面站着人,时而看向四周,约莫是看人的,防止有人过来。 约莫是心里作用,当真来人,谁还躲得过去。 两人粗麻衣襟,也不会让人怀疑,私市里也有女子,不过男子居多。一路看过后,卖的都是私货,楚染瞧了几眼,还有南珠簪子,打造更为精致,比起宫里的还要美观。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89 她拉着陆莳惊叹道:“这莫不是吴江传来的。” “吴江王当年逃走的时候将巧匠都带走了,楚确实比不上。”陆莳压低声音。 楚染多看了一眼南珠簪子后,对面人就捧了簪子,没有用匣子,反是红绒缎子。那人笑道:“姑娘瞧一眼,这么大的南珠簪子,市面上不少见,簪尾还用小的红宝石,小而不艳,恰好配您。” 这人惯会说话,两人都没应声。 那人见惯了场面,尤其是女子牵手而握,可见关系匪浅,就笑着继续说:“簪子好看,买来送妻子最好不过。” “好,多少银子?”陆莳先应声,接过簪子,身旁的楚染怪异,这人怎地如此好说话了。 私市里的东西比寻常商铺里便宜些许,簪子就要二十两,楚染蹙眉,没想到这般值钱。 买过簪子后,两人继续往前走,私市上还有许多刀剑,道是前朝将军留下的。卖刀的是个大汉,半夜里寒气袭人,竟也只穿了一件单衣,一个劲地在炫耀自己的刀如何好,削铁如泥。 周围围了不少人,一问价格五十两,纷纷后退,一时间只剩下陆莳与楚染。 楚染走近,蹲下来在地面货摊上挑挑捡捡,看中一把匕首,道:“可是削铁如泥?” “自然是的,不若您试试,拿根头发丝,一吹就断了。”大汉殷勤的地解说,当真拔出匕首,拽了根自己头发放在刀口上,吹了一口气,真的断了。 楚染惊叹,这里真的不少好货,她将匕首与刀一道买了,待回去后将刀送给李初。他是陆莳的人,肯定要比旁人高看一眼。 私市只有两个时辰,不多开,到时都会离开。 楚染从头走到尾,觉得有趣,自己拿了匕首,待回去后待发现刀鞘上将点缀着宝石,一看就是好东西。她玩过刀剑,有些功夫,匕首防身也很好。 离开私市后,照着原路回去,楚染走得有些慢了,慢吞吞的。 她这几日刚缓过来,昨日又闹了半日,晚间走了夜路,力气跟不上,牵着陆莳的手都走不快。街坊间人不多,陆莳放慢脚步等着她。 不知走了多久,陆莳忽而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楚染:“我背你。” 楚染一惊,未曾反应过来:“背我做什么?” 酒醉后嚷着要陆莳背,早已忘得干净,再见陆莳放低姿态,极为怪异。不过她不是吃亏的主,也不娇气,她都主动说了,自然要她背。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90 她伏在陆莳背上,双手搂过她的脖子,怪道:“陆相怎地想起来背人。” “又非第一次,殿下酒醉后让我背的。”陆莳不说谎,当即将她的糗事说出来。 她并非胡言乱语之人,楚染被羞得耳朵通红,感受到陆莳沉稳的脚步,也就不动了,时不时与她说句话。 “陆相,以前有人背过你吗?” 夜凉如水,楚染故意压低的声音像是说着悄悄话,陆莳心口发烫,“大约父亲背过。” “我没有,陆相是第一个背我的人。”楚染的声音轻轻如风过吹过耳畔,扰乱人的心湖。 陆莳再没有接话了,静静走过这一段夜路。楚染不问了,伏在她的背上,合上眼眸,知陆相一片心意,她怎能不动容。 从未有人这般宠过她,知微见著,陆莳对她的好皆在细枝末节里。太子病弱,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来照顾她。 世人不会讨厌这个感觉,楚染亦是,她靠近着陆莳耳畔,想了想又问:“陆相,我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做?” 她自认自己并非良人,手中的恶事也不算少,虽说从未有过害人之心,真正比起灵祎来,还是不如意的。 她想了想,张口就道:“我与灵祎比,其实也不如她。” 楚染掀开话来,就会说明白,陆莳静静听着。感情一事,无关理由,前世里苦求不得,今生就会万分珍惜。楚染懵懂,不知这份情,只当是寻常玩笑事,真正恩爱的人哪里会多。 帝后是不存在的,再往下,几位皇子还小;宁王珍爱王妃,在她去世后不立王妃不纳妾,可日日都有伶人相伴,也不算恩爱。 这般细细一想,就什么都没有了。楚染自顾自胡思乱想,以前觉得陆相虚心假意,待相处了,就会改变想法。 陆莳不回答,她就自己接下话去:“你我之间能不能走上许久的路,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好比是眼前的路,漆黑看不见路,一脚踏错就会有变故。” 她心中藏着事,就开始絮絮叨叨。陆莳虽说没有回答,可也认真听了,最后才回道:“殿下不用去想路怎么走,跟着我就好,你若觉得不安全,也可自己走,我牵着你。” 其实是背着你,更为贴切。 楚染是信她的,话中没有多说,尤其她给太子铺的路,比她原来想的还要好。她心中开始信任她,若是陆莳骗她,她也没有损失,横竖太子那里一切安好。 自己想通,就从荷包里取了糖,喂给陆莳,自己继续搂着她:“陆相,我且信你一次,你若负我,我也不怕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91 糖很甜,话却是不好听,陆莳含着糖认真回她:“勿要乱说话,殿下若不负我,我便足以。” 对于这段情,她本就将自己放在低等的位置,哄着楚染莫要退婚,哄着成亲。时间哄着久了,就会习惯这般的姿态,继续去哄,若可以,哄一辈子也足以。 回驿馆后,楚染透着灯火把玩着簪子,婢女捧了晚膳后的三色丸子过来,她吃了一颗,与陆莳道:“私市上好东西不少,为何不去铺子卖?” “来路不正,哪家铺子敢收?”陆莳解释,有些几乎是从死人坟墓里挖出来的,带着晦气,更无人敢收。 楚染将匕首擦拭了很多次,才放心用。 等她忙完都快五更了,上床裹着被子就睡下了。陆莳一夜未眠,次日天不亮就起来了,忙着其他事。 楚染一觉到午时,刚用过午膳,陆莳回来了,两人目光一碰,楚染让人给她做些吃食来。她去作什么,楚染也不问。 午后,陆莳一人躺着午睡,她也无事做,翻了翻书后,觉得无趣,也跟着陆莳一道躺下。 陆莳睡得沉,连她过来都不知道,一眼睁开就看到楚染,睡颜恬静,瞧了一眼外头的光色,时辰不早,才伸手揽过她。 楚染一碰就醒了,她迷糊地会儿,睡前就想躺会的,不想一合眼就睡了过去。陆莳凑过来,鼻尖涌动着清香,她想起昨夜陆莳背她的事,耳尖一红,就没动了。 两人靠的近,陆莳就看到她通红的耳朵,伸手去碰:“耳朵怎地红了?” 她的声音沉静,让楚染听着不舒服,推开陆莳就要起榻,道:“船可安排好了,要买些东西的。” “安排过了。”陆莳眉眼的疲倦散去大半,楚染晕船的毛病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犯,想起那几日脸色苍白的样子就不放心,她靠着榻沉吟了会,未曾想到答案。 去吴江最快的就是官船,楚染也没有提出走旱路,晚膳的时候,县官夫人又让人送了甜瓜来,极为殷勤。 楚染看着绿油油的片瓜,张口咬了一个,提议道:“她爱送就多送些,这个挺甜的,到时多送几盒点心回去。” 陆莳有个规矩,就是得礼必回,所以灵祎在她相府得了不少好酒。 “也可,你爱吃就可。”陆莳倒记下了,县官夫人这般热情也是县官指使的,开私市闹开了,容易丢了官职。 船只安排妥当后,两人就歇下了,白日里睡得多,晚间就睁着眼睛看着屋顶。 李初今日就上船去盯着,采买一事银子是小,就怕东西不干净,陆相在意这些,他就亲自去跟着。手中的刀换过一柄后,提在手里更显威风。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92 驿馆里安排得更为安全,静悄悄的,猫狗都进不去。 屋内的人翻来覆去,扰得陆莳睡不踏实,她揉着额头去看楚染:“下午不该睡的。” “怪你,你若不睡,我怎会躺下。”楚染将错误推了过去,她不知昨夜未睡,白日里还好奇她好端端地怎地午睡。 陆莳不应,当是勉强同意她这个说法,“时辰不早,也该睡了,闭上眼睛,乖些。” 她困意袭来,揽过楚染,拍了拍她的脊背,哄人的样子很足。楚染不应她,反觉得奇怪:“你白日里也睡了,怎地还这么困,哪里不舒服?” 楚染好心地摸摸她的额头,见温度与她一样,就摸摸她的脸颊,滑过唇角,搂在颈间,犹如羽毛拂过心头,酥痒难耐。 她难得的担心没有让陆莳欣慰,心中一股奇异的感觉,她捉住楚染乱摸的手,反按住,“你不困?” 楚染先是一愣,而后就明白过来,她挥开陆莳:“你想办不正经的事了?” 目光灼灼,肌肤莹莹玉色,诱人心动,陆莳困意被她搅得不知去了哪里,握着楚染的手就不动了,眸子里溢出笑意:“是殿下自己说不困的。” “不困就给你办正经事?”楚染被她看得心口发慌,后悔白日里午睡。其实也怨不得她,昨夜走得累了,乏了就容易困。 陆莳眸色温和,绕指成柔,指尖滑过她的唇角,顿了顿,细细摩挲,“殿下若困了,就安寝。” 楚染被她撩得心口发软,拂开她的手:“困了、困了,早就困了。” “臣不困了。”陆莳正经道,继而伸手向被下探去。 楚染:“……” **** 一眼醒来的时候,楚染微微不适,年轻人血气方刚,很快就缓了过来,想起昨夜的事,推醒了陆莳:“陆相看得哪些册子,给我也看看。” 这句话惊醒陆莳,她翻过身子,就看到楚染晚霞般的脸色,媚色撩人。楚染见她不答,反咬住她的唇角,而后快速松开:“不舍让我看?我就瞧瞧可有铁链的,最好锁住你。” 不然,如何泄恨。 她恼,陆莳却觉得欢喜,抿唇道:“殿下自己去寻,臣未曾见过。”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93 陆相极为大方,楚染心中存疑,她当真没有瞧过,脑子里怎么想的,脸色就浮现出来。数日里,她在旁人面前演戏演惯了,当着外人面与陆莳冷漠,无人处又是一片光景,不经意间在陆莳这里就卸下心防。 楚染被她搂着,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只是奇怪陆相怎地变了一人,小金铃是没有了,但是旧怨埋在心里了。 今日午后要开船离开,还需安排些事情,她想先起榻,还未动,楚染就凑过来,伏在她身上:“陆相,你不觉得你变了?” “哪里?”陆莳伸手搂着她的腰肢,指尖打了个圈,就给她揉上了。 手在被子里捂着很热,与平日里冰冷的不一样,楚染被她揉得舒服,计较这件事的心就淡了。她只一味伏着,眼睛一弯,陆莳就无法起榻,两人就这般耗着。 直到外间有人来敲门,楚染当作未闻,就是不动,陆莳揉得很舒服,她哪里舍得离开。 陆莳拍了拍她的脊背,“今日要上船。” “时辰还早,不急不急。”楚染依旧不起身。 陆莳哄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一道去外面看看?” “我还是继续装病的好,免得陛下又起疑。”楚染想起陛下的态度就觉得难受,不去闹陆莳,自己先起榻。 县官夫人来过几次都没看到新平公主的模样,今日要走,就巴巴地过来送,带着半筐子甜瓜,就盼着莫要生事的好。 李初将一切安排好后,就过来接陆相。 两日里,县官最担忧的事都没有发生,陆相连县衙都没有进去,为新平公主的病情担忧,他擦着脑门上的汗水,领着县衙内一帮人送走了陆相与新平公主。 他背后是霍老,本是不怕,可霍老与陆相阵营不同,他没有霍老的根底,不敢与陆相作对,这几日都是夹着尾巴做人,颤颤惊惊,听说公主爱吃甜瓜,走时将家里的瓜都给摘了。 县官带着人站在渡口去送,比起离开郢都城时还要热闹,楚染趴着雕花窗去看,看着渡口上的人越来越小,回头去看陆莳:“搜集到证据了?” “嗯。”陆莳轻应一声,不再去说,楚染就不问了,回身去看江面上的白鸟。 晚间的时候,噼里啪啦的雨声就打着窗户,秋雨来得快又猛,楚染忙去关窗户。关了以后,觉得逼仄,就想去外面看看,她怕晕船,到时又是一阵酸涩,捏了个酸果子放在口中。 她低头翻了翻荷包,里面的花糖还在,用油纸包着,就船上湿气重,放在里面自己就化了。她吃过酸果子后,就感觉好了很多,又放了几个酸果子到油纸包里,塞进荷包。 准备出去看看的时候,陆莳走了进来,身上湿了一半,脸色也白了很多,许是冻到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94 婢女忙去沏热茶,拿干净的衣裳,一番折腾下来,江面上的雨更大了。楚染靠着窗户,听见得声音更大,她还未曾在江面上看过下雨,推开窗户就想看看。 夜色漆黑,一阵风来,雨就飘了进来,楚染慌忙就关了起来,她回身看着陆莳:“要停靠吗?”风雨太大,是不好再开船的。 陆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饮过热茶后才走到楚染身旁,道:“应当不用,官船造得大,这点风雨当无事。” 她只在一旁坐着,没有躺进被子里,楚染不计较她身上是冷的,掀开被子就把她拉进去,一同捂着。 陆莳唇角弯了弯。 楚染没看到她的笑,躺下来就给她暖手,对于江面上的事也是不清楚的,她握着陆莳冰冷的手:“我总觉得不安全,不如到下一个渡口停下,待雨停了再走。” “也可,勿要担忧。”陆莳宽慰她。 两人靠着窗入睡,夜间风雨更加大,吵得都睡不着。 同样,宫内明妃也是如此,她看着殿外的骤雨,心中担忧陆相,这般大的风雨,可能平安到清河。 廊下已无人,宫人都避到殿内去了,因大雨,楚帝今日留在章华台,未曾踏足后宫。 新阳在殿内打络子,红色的丝线在指尖内穿插,时不时地说上一句。她的婚期将近,六礼都走过大半了,太子着人给她看着,也无需可担忧。 她的嫁妆比不得楚染,明妃私下里塞了不少,在宫中那些宝贝都是摆设,无甚用处,不如给了新阳,带去周家,底气也足些。 新阳打好络子就趴着桌子不动了,看着前面的明妃:“阿软,你在看什么?我好累。” 明妃心思不定,总觉得哪里会出事,她费尽心机让新阳攀上新平公主这条船,如今她们去吴江,也不知会如何。 心里七上八下,她走过去摸摸新平阳的后颈:“困了就先睡,明日再做。” 新阳打了哈欠,见阿软眉头紧蹙,担忧道:“你有烦心的事?” “担忧你阿姐,外面雨那么大,江上的事都是难以预测的。”明妃叹息。 新阳却不认同,晃了晃脑袋,抱着阿软的脖子,悄悄告诉她:“陆相很厉害的,不要担心。” 在新阳的心里,陆莳犹如洛神。明妃听后,心中不知怎地就泛着酸涩,她就不给新阳抱了,嗔怪道:“既然这样,那你去找陆相,作何来我这里。”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95 阿软吃醋了。新阳憨憨一笑,忙又抱着她的肩膀,死死不放手,亲亲她的脸颊:“陆相再好,都是别人的,阿软再不好,也是我的,莫生气,我们就寝好不好。” 明妃被她说得没脾气,泄恨般地在她腰间掐了一下。新阳故意哎呦一声,嘀咕道:“我倒觉得不会出事,那日去瞧,官船可气派了,雕花刻金。” “气派的官船未必就会结实。”明妃忍不住再叹息,暗自祈祷她们莫要出事。 新阳单纯,哪里懂得她的心思,上榻后就亲亲她的眉眼,抱着她不放手,不需明妃说话,就伸手解开衣裳,道一句:“担忧什么,随行几百人,还怕什么。” “**是不怕,就怕天灾。”明妃由着新阳,肌肤颤栗,她心口跟着发颤,半抱着新阳,指尖滑过脊背上细腻的肌肤。 她求的便是新阳一世无忧,二哥是不敢对新阳不好,周家知道新平公主会护着她。那日那番话听着不合理,也是警告。 她一分心,就感觉一阵痛意,抿住唇角,掀开眼皮就看到新阳认真的神色,比方才打络子还要认真。 被吻得手足发软,眼睫微颤,也不想旁的事情了。 今生,能让她认真的事也是不多了。 ***** 明妃让人去打听前朝的事,给祖父传信问及吴江一事,时刻听着前面的消息。前世里,没有去吴江这一事,不知怎地就被陆相碰到了,不过新阳去吴江时差点就翻了船。 江面上风波大,甚事都是不好说的,吴江的船是最好的,比起陆相的官船还要坚固些,都差点翻了。 心中想起前面的事,就更加心不定,早知就该给陆相传话,不走水路,旱路慢些也是可以到的。 越想越急,就忍不住带着参汤去章华台,一去就知林才人怀孕了。 宁王献上的伶人,让人大吃一惊,尤其是王后,又多了眼中钉,恨不得当即就打死林才人。她忍着去道喜,还主动提了才人的位分。 一番恭贺,明妃的话就问不出来了,领着宫人又回宫,改日再去问问。 接连几日大雨,枯黄的落叶遭雨打,落得满地都是,宫人冒着雨去扫,竟无转晴之像。 明妃的一颗心都吊着,前面也没有传回来的信,或许一切平安。 她担忧的事,太子同样也放心不下,不断给楚染送信,只是人在江上,怎么能收到信。他一番焦急,倒是便宜恒王,见雨大了,庄稼必要遭殃,不如朝堂拨款赈灾,为博好名声,自己主动拿了一百石粮食出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96 恒王背后是霍家,这些不在话下,可怜其他的朝臣,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后面出粮食。太子比起恒王要尊贵些,也不小气,出了一百二十石,其余人都是几十石。 郢都城内的风雨大,江面上更是大,不仅有风雨,还有被风掀起的浪涛,官船一直都想找渡头停靠,奈何风雨太大,走得就慢,一直都没有找到。 楚染又晕船了,整日晕乎乎的,白日里趴着窗户看一眼,就关上窗户,后面的几百兵士早就不知被风刮到哪里去了,如今就官船在,若是现在就停雨,待到下一处渡头,就会会合。 陆莳沉静,每日陪着楚染,也不去外面再看,就是风大,吃食少了很多,楚染躺在榻上,静静听着风雨声,有时能睡上好久。 晚上的时候,陆莳翻着文书,外面的浪声比起白日里大了很多,她看了一眼榻上的楚染,将文书放下,先陪她入睡。 她一起身,船剧烈晃动了一下,舱内的摆设都从桌上滚落下去,灯也被掀翻在地,楚染整个人更是从床上滚落下来。 仅仅一下,船舱内就已天翻地覆,楚染被撞得浑身都跟散了一般,她努力撑着身子想爬起来,黑暗里摸到一只手,冰冷如旧,知晓是陆莳,扶着她的手就站了起来。 她撞得后脊背都疼,躺在坚硬的床板上,整个人都提不起力气,她握着陆莳的手,“外面怎么了,撞上什么东西了?” 陆莳也不知,不敢将她一人留在舱内,让人唤了李初过来,只是李初还没过来,船又晃了起来,外面有人喊着触礁了。 也不知是真是假,船舱外一阵恐慌,一阵浪潮打进船内,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李初大步走近,神色带着恐慌:“陆相,船走不动了,怕是要沉,周遭有小船,您与殿下先走。” 他说得急,陆莳也没有思考,扶着楚染就下船,衣物都来不及带,楚染伸手将匕首带着,两人一道离开。 大船触礁,沉得慢些,待丞相公主离开后,旁的人哪里会待在船上等死,会水的先下去,只是江面这么大,也不知会不会有生的希望。 不会水的就站在船上哭泣,船在一点点沉,李初不怕,努力安抚人心,将周围的渔船都给唤来使。 风雨太大,一片雨雾迷蒙,哪里会有太多的渔船,眼见公主的船走了,他心中安定不少,自己一下跳进江水里,船上的人是生是死,他也顾不得了。 生死由天定。 江面上一望无际,都是大波浪,一个浪打过来,小船都得翻了。 黑夜里看不清路,遇到峡谷不经意间都会触礁,消息报到章华台时,群臣鸦雀无声。 霍启忍不住嘴角翘起,江上风浪大,不需他动手,天就开始收拾人了,抬眼瞧着陛下阴晴不定的面色来,唯有装作不说话。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97 太子在旁急得心乱如麻,忙道:“陛下,当令人去找才是,晚了就算阿姐活着出江水,也会被有心人谋害。” 恒王装作好人安慰道:“太子切勿急躁,当心身体,新平自小多福,不会这般早逝。” 一句早逝吓得楚帝眉心一跳,当即下旨让各郡县去找,不容有失。 消息传入后宫,乐得王后显得未曾反应过来,灵祎倒是先哭了出来,心疼陆相为先,当即就想跟着去找人,被王后拦住了。 “江面上那么大,你去找什么,别给你阿爹添乱,好好在宫内等着,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你。”王后压下心中的喜意,面上装作焦急。 灵祎不敢违逆阿娘的意思,就往章华台跑去,想知道更多的事。 最担心的也属于明妃,她日夜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船不是被浪打翻,而是触礁,黑夜里辨不清风向,也是常有的事。 期盼的是她们能够平安地上岸,风月夜里,希望渺茫。 新阳哭得成了泪人儿,点心也不吃了,前朝的事让她看不出名堂,去找太子的时候,却见到连城在里面。她脚尖碰着脚尖,在外面候着。 恒王赈灾的事还没办成,拿了各家的粮食,听到这个消息后就高兴得不行,特地将赈灾一事搁置下,去东宫‘劝’太子。 新阳不想会遇到恒王,吓得躲在偏殿里不敢出去,躲在殿门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去看。恒王面色红润,张扬俊秀,太子脸色就差了很多,想必是担心阿姐。 她悄悄凑过去,听到恒王在说:“官船触礁,并非首次,太子莫要担心,阿爹命人去找,定会将新平带过来,您的身子要紧。” 太子捂唇低低咳嗽几声,面无表情:“劳烦恒王兄来劝,孤无事。” 新阳不敢再偷听,不知是不是心里缘故,她总觉得恒王就是幸灾乐祸,气得她想去骂几句,想想还是算了,落寞地回宫里。 明妃处做了点心哄她,各色各样,红黄白绿样扬精致,黄的是杏肉果脯,红的是梅花糖、腌制桃条,绿的是青草团子,白色的便是奶味糕点。 新阳看过后,也觉没有胃口,眼睛红红的,明妃打趣道:“以前是谁说哭与嘴巴是没有关系的。” 新阳一恼,杏眼圆睁:“不是我说的。” “不是你、不是你,是新平公主说的。”明妃接着哄她。 章节目录第40章嫌弃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98 运河水势在数日的雨水后暴涨,渔民望而兴叹,看着翻滚的浪潮,几乎不敢去下河。十月的天气开始凉了,不打渔几乎难以支撑家里的支出。 村子不大,靠着运河,几乎都是打渔为生,家家户户都是渔民。 村尾有户人家,阿婆带着十三岁的孙子生活,儿子儿媳都落入河里没了影子,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打渔本就不是安全的活计。 运河里死不少人,平民或是当官的,不计其数,村子里听了一耳朵,就没人再敢过问,毕竟他们也不管朝堂的事。 村尾那里人不多,一个篱笆院子,里面跑着两三只家里养的鸡。再往后头去,还有不少鸭子,等到过年过节的时候拿去卖。 李民撸起袖口就要去捉鸡,他一跳,鸡就跑上了篱笆墙上,野得很,忙活一晌午才把鸡给炖了。 昨日在河里遇到两个小姐姐,衣物打扮与他们不同,好奇心下,就救了两人带回来。 阿婆拿了母亲之前的旧衣服给两人换了,又让杀鸡炖鸡汤,他站在外面挠了挠头,敲了敲门板。 里面出来一位小姐姐,他憨憨一笑,将汤递了过去,“阿婆让我给你拿的,鸡养了一年多,可补了。” 楚染见到少年,浅浅一笑:“谢谢你,也谢谢你阿婆。” “好。”李民半天就蹦出一个好字,憨态可掬,将鸡汤送过去,就跑出了后院。 篱笆院挺大的,前面住着祖孙,后面一间干净的屋子就给了楚染,她将鸡汤端进屋,陆莳还在睡着。 那夜风浪太大,小船到底还是翻了,恰好遇到不怕死出来捕鱼的李民,两人上了他的船,一道来了渔村。 陆莳多喝了些河水,也受了凉,发了一夜烧还没醒过来,这里没有炭火,被子也不厚实,不是可以养病的地方,奈何陆相不醒,也无法去挪动。 她将鸡汤吹了吹,搁在一旁扶着陆莳起来,摸摸她额头,还是烫得很,喝了鸡汤也不知有没有用。 太子幼时经常发烧,久病成医,她也懂得一些,先喂饱肚子再说,她小心地将鸡汤吹凉,一勺一勺喂给她喝。 陆相动了动唇角,喝下几口后就喂不进去了,楚染也不逼迫,将人放下后,去打了些井水过来。 后院有个井,极为方便,她将干布浸湿,而后盖在陆相额头上,一刻换一次。 外面雨停了,只是不知此地是何处,也不敢随意暴露身份,人心险恶,怎知没有坏人。傍晚的时候,高烧还是没有退,阿婆拿了些药过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299 “我们这里没有大夫,平常风寒发热,都是自己采药喝,这是我让阿民去摘的,你且试试。”阿婆弯着腰,慈眉善目,对待旁人也很有耐心。 楚染看着黑乎乎的药汁,咬牙给陆莳喂了进去,又送着阿婆离开。 村尾这里靠着的是山,前面是大江,李民就是上山去采的,楚染感激不尽,可惜身上没有带钱,也不知拿什么感谢。 药喂下去后,楚染的心一直在吊着,以前照顾太子时,就算高热不退,旁边也还有太医一道候着。在这偏僻之地,就她一人,连说话拿主意都没有。 她守着床边,握着陆莳的手,也不敢去睡,靠着她,只要陆莳一动,她就能知道。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许是阿婆的药有效,高热也退了,楚染心中欢喜,摸摸陆莳的额头,忍不住亲了亲,靠着床榻就睡着了。 天明的时候,有人牵着她的手,轻声唤她:“殿下、殿下。” 楚染两夜都没好好睡,犯起一阵迷糊劲,抬首望了一眼榻上的人,顺势爬上床榻,钻进被子里就睡。 陆莳朦胧醒来,也是怕她睡着会染风寒,还未出声就见她自觉爬了上来,身上都是冷的。她虚弱一笑,伸手就搂着她,也不再出声,自己也头晕,片刻间就睡着了。 第二日待阿婆来敲门的时候,楚染一惊,低眸看着自己,竟躺在了陆莳怀里。她当即就去摸她额头,心中大定。 高兴地爬起来给阿婆开门,迎面就是热气腾腾的白粥,配着家里做的酱瓜,闻着就感觉饿了。 阿婆将碗推给了她,“你姐姐醒了不曾,若是醒了,喝些粥,病就好了。” 渔村里的人命大,也没有那些娇贵的想法,楚染接过碗,连连道谢,回头就见陆莳自己撑着坐起来。 容颜苍白,就连唇角都是白的,她端着粥走过去,“你怎地起来了,这里冷的很,你还是躺着的好。” “时间躺久,身子难受。”陆莳靠着墙,青丝连绵,显得脸色更为白皙,她接过楚染手中的粥,吹了吹,自己勉强喝了,腹内都是空的,喝下后顿觉反胃。她强忍了忍,才压下那股不适。 方才醒来就扫了一圈屋内,屋内只有一张榻,寻常木板打造的,连漆都没有上。三两小箱子,多半是陈年旧物。 楚染一身粗麻,将那股气质掩盖大半,也像个纯情的少女。 是以,她猜测是借助在民居里。 自己浑浑噩噩睡了许久,也不知道外面的事,官船沉了,朝廷必然会派人去追究勘察,就看楚帝遣了谁过来,若是霍家人,就不能露面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00 一番细想后,楚染将碗送出屋子,回来后端了盆清水,冒着热气,她先道:“这里是渔村,具体归哪郡管,我也是不知,待你醒来了,我们再商讨去处。” 她扶着陆莳躺下,回身时,陆莳眼中闪过笑意,一闪而逝。待楚染回身后,她便是寻常模样。楚染打了热水过来,就想给她擦洗,高热时身上都是汗水,醒了就会觉得难受。 昨日就已擦过一次,现在再擦也不觉得什么,她一新开被子,陆莳就蹙眉,见她伸手就来脱衣裳,竟不觉伸手握住她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楚染刚想点头,就顿住,在那个时候,陆相可不是这般矜持的,苦恼之余就觉得好笑,轻易就拂开她的手:“陆相怎地又正经了。” 那个时候脱衣裳,可快得很。 陆莳脸色转为红,这个时候与常人无异,生生转过头去,当是默认楚染。 楚染笑意深厚,傲娇的陆相也很有趣,帕子没有家里的软,擦在皮肤上粗糙,力气大了还会觉得疼。楚染擦得很轻,将身上的黏腻都细细擦净,衣裳解的开快,擦得也快,这里阴凉,莫要再染风寒。 她很正经,也没有趁机去欺负人的想法,比在西北时要乖很多。 擦洗后,楚染去外面打了井水过来,将两人换下的脏衣服都清洗,阿婆年龄大了,总不能劳烦人家洗衣服。 在外面的李民走过来,见她用冷水洗,漂亮的手被冻得发红,憨憨道:“我给你把水烧热了再洗,容易生冻疮的。” “没事,就一次而已,对了,我问你这里是哪里,离县城可远?”楚染将手在唇边呼了口热气,不能总住在这里,要出去才行。 李民年轻,在外面跑了不少时间,听到她问,就细细想了想,回道:“这里是两郡交界,不好去定,对了,姐姐要去集市,我带你去?” 楚染正有这个心思,出去看看才知外面的事,她看着天色还早,匆匆将衣服洗干净,晾干后就去见陆莳。 “我跟着李民去集市看看,衣裳都不能用,去买几件寻常的回来,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楚染走过去,将意思说清楚,免得让人放心不下。 方才楚染与李民的话,陆莳听得差不多了,只道:“你有钱吗?” “没有,我把簪子当了就可以。”楚染在床板下摸了摸,拿出一只簪子,是在私市上买的南珠簪子,样式精致,她压低声音:“我不会要太多的银子,一半就会可,我带了匕首,不会出事,你有事唤阿婆。” 她想得很周到,陆莳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伸手摸摸她的脸颊:“那你小心些,安全为上,钱财一时无妨,好好地回来。” “晓得了。”楚染由着她摸了摸,感受到她那份担忧后,蹭了蹭她的手心,安慰道:“我一人去西北都是无妨,不过去一小地方罢了,回来给你带糕点。” 说罢,将她的手放入被子里,摸摸了被子,有些薄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厚实了,掖好被子后,就与李民一道去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01 一路上,李民都在呱呱说着趣事,村子里姑娘不多,整日里闷在家里不出门,见到个俊秀的,他就忍不住多说几句话。 “县上有好几家当铺,都是很黑心的,姐姐要当的话,去城东那家,他们还算实诚些。” 楚染初来,不懂地方规矩,听了李民的话就去城东那家,到了才知晓,哪里是黑心,是太黑了,就给她五两,折了一大半走了。 店家掌柜的拿眼睛瞧着楚染:“瞧你这副模样,衣裳都不知什么时候做的,别的偷来的,能给你这么多,都算客气的,再不走就报官了。” 私市上的东西都是来历不正,楚染不好与他争执,拿了银子就离开,离开当铺就感觉有人跟着,她与李民一阵跑到闹市,这才甩开尾巴。 跑进一家成衣铺子里,李民才说:“那是当铺的人,想抢回银子。” 楚染算是见识到了,不想在这小地方竟有这等事,她擦着脑门上的汗,抬头看着铺子里的衣裳,选了一件青色的,挑来挑去,还选了水蓝色的。 都是成衣,尺寸或许有些相差,回去改改,也不会差得太多,有的穿就成,买过之后,就花了一两银子。 楚染以前没这么精打细算过,挥金如土的日子,也让她看不清民生,买了衣裳后就不敢再乱买。李初跟了她一路,不好就这么空手回去。 “你爱吃什么点心,我买些给你,也给阿婆。”她说得诚心诚意,李民一摸脑袋,没好意思要,花姑娘的钱会被人戳脊梁骨。 他如何都不肯应,楚染勉强不得,去街市上去买点心,谁知价格也不低,一踌躇就什么都不敢买了。 走过一半的时候,肚子饿了,她看到一家羊肉汤,一碗汤就几文钱,比起郢都城内便宜不少,她请李民喝汤吃了块饼。 饼上洒了脂油,酥软,一张张烘得厚实又大,葱花多香,搁在上面,两面烘得微焦,颜色也很好看。李民一口气吃了四五张,颇觉得不好意思。 楚染没在意,笑了笑,让店家裹了四张饼带回村子里去,吃饱后去县衙走动,前门后门都跟着走了几遍,里面安静得很,没有消息。 她不敢轻信,拎着衣裳和饼就回去了。这个时候回郢都城也可,只是剩下的银子无法撑到回去,还是就地等着李初为好。 再者回去的路上也不知可有危险,恒王知道丞相遇险,难保不会从中做梗,思来想去,还是先安静不动。 城门前面有人在卖小菜,还有鸡鸭,楚染想起昨日的鸡汤,就想过去买一只,李民拦住她:“家里有,后头还养着鸭,何必浪费钱。” 他说的实话,家里的鸡鸭等过年也是要卖的。 楚染想了想,也是,到时给钱给阿婆就是了,她点头同意:“好,也可。”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02 回去的路上也是安全,阿婆在家做了小米枣糕,一进门就闻到甜味,楚染将饼给了阿婆,自己留了一张。 她与李民年轻,一路小跑过来,饼都还是热的。 阿婆端了碗鸡汤,带着两块枣糕,楚染笑着道谢,端进去给陆莳吃。 听到开门的声音,陆莳就醒了,屋内隔音效果不好,外面有什么响动都会听见。 楚染见她醒了,就先道:“我去了县衙,那里平静得很,朝廷并没有颁布什么旨意,想来这里还没有动静,再等几日看看。” 她将衣裳递给陆莳,道:“我买了两套,里外都有,你试试,外面的衣裳太过华丽,怕是不能穿。还有这个料子不好,你将就一下。” 衣裳都是按照陆莳平日的习惯选的,她不喜艳丽,就选了青色。 楚染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前几日陆莳高热不退,吓得她六神无主,眼下心思放下了,就浑身轻松。 她将脂油饼递给陆莳,自己端着汤,又道:“这里地方小,恶人多,簪子折了大半的钱,都不敢随意去买些吃食。不过我见这里的吃食与郢都的不同,阿婆做的枣糕也很香,你先试试。” 说完以后,就起身去找阿婆,问她还要不要再熬药的,就怕病情反复。 楚染要走,陆莳拉住她的手:“又去哪里?” “我找阿婆问她还要不要喝药了,你的病就是她一碗药治好的。” “我已无事,不用了。”陆莳牵着她的手,醒来后就见她不停地忙碌,也说不上几句话,她目光带着笑,浅淡而柔和。 楚染不知她何意,还是放心不下,坚持道:“我去问问就过来,你先换身衣裳,身上的不舒服。” 陆莳不想她离开,苍白的面上带着虚弱,握着她的力气也不大,最终还是点点头,放她离去。 楚染出门就去找阿婆,屋内放着许多咸鱼干,都是平日里晒着的,家里鱼比粮食多。阿婆吃过午饭,就在打理鱼干,见她过来,就道:“晚上我们蒸小鱼干吃,这些都是晒干了,蒸一蒸就很香,还脆。” “好,阿婆,我想问问还有药吗?我阿姐醒过来了,烧也退了,可还有碍?”楚染问道。 阿婆和蔼一笑,摆手:“好好养着就成,家里还有鸡,多喝几碗汤就成。” 楚染这才心定了,走过几步,又将剩下的钱拿了一半给阿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03 阿婆不肯收,她推过去:“您别客气,以后还有用得着钱的时候,养了一年的鸡也是用钱养大的,您就收着,晚上吃您的鱼干。” 不待阿婆说话,楚染就回屋,将门关好,陆莳换好衣裳了,见她回来,抿唇一笑:“你吃了吗?” “吃过了,还喝了羊肉汤。”楚染大步走过去,看着被子,总觉得不舒服,就道:“我让阿婆去买床棉被来,再冻着就不好了。” 想想又要往外走,陆莳无奈:“你莫要忙了,先休息会,也不急在一时。” 楚染想想也是,乖乖地坐下来,见碗里还有汤,就端起来给:“阿婆说喝了汤才会好,这里地处偏僻,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去外面看看,也不急。” 她巴巴地端着,陆莳不好不喝,自己喝汤,将枣糕给她吃:“糕很甜,你且试试。” 枣糕甜腻,还能红枣的味道,楚染跑了半日也觉得饿了,吃了一块,道:“这里安静,明日你若好了,我们就去走走。镇子上很多吃的,可以去尝尝。” 暂且将那些事抛去,想多了也是没有用,她躺在榻上就觉得很舒服,虽说床板很硬,到底有一屋可挡风雨。 床很小,两人躺着都不能随意乱动,楚染躺了片刻,想起换下的衣裳还没洗,又爬起来去洗衣裳。 她忙得不停,陆莳也拦不住她,披了衣裳跟在她后面。 楚染并非寻常雅尊处优的公主,洗衣裳的事在西北时也洗过,简单搓一搓,拿井水清了就行。陆莳也不吵,静静看着,没过多久,前院烟囱里就升起烟。 阿婆在做晚饭了。 陆莳在院子里走动几步,前面的李民不敢进来,恰好隔壁有人喊他上山去捉野鸡,他匆匆带了两张饼就去了。 楚染听到外面的声音,也想去看看,被陆莳一把拦住:“你且消停些,可好?” 李民怪异的看着两人一眼,外面人催得紧,他匆匆打开招呼就离开。 待她走了,楚染才道:“山上或许有鹿。” 陆莳道:“你能捕到?” 楚染被她一问,顿时没了底气:“我也曾去狩猎,鹿自然不在话下。” 陆莳狐疑地看她一眼,拉着她就回屋。屋内比外面暖和些,她将水蓝色的衣裳取出,“你也把衣裳换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04 “这是给你买的,我作何要换。”楚染不换,低眸看着自己灰布麻衣,再看着陆莳身上的缎子,“你嫌弃我?” 地位不对等,衣裳不对称。 陆莳被她想法惊得无奈,戳着她身上的布料,“不觉得戳人?这些衣裳本就不好,搁着时间久了,料子都硬了,穿得不舒服。” “不会,我能接受。”楚染拒绝道。 “我知道钱不够用,你这样省不了多少。”陆莳戳破她的心思,去时说带点心回来,半日后就带回一张饼,可见不容乐观。 楚染脸色涨得通红,“还有钱,我不过没用罢了,这些都是给你买的,尺寸都是你的,我穿了不合适。” “我方才看过,改一改就可。”陆莳坚持道。 楚染还是拒绝:“我不会改,晚上吃小鱼干,我去给阿婆帮忙。” 陆莳劝不住她,只好由着她去了,晚间再说。 出了屋子,就找到厨下,阿婆在生火,她俯身去看,在火着了以后,就接替阿婆的位置。 阿婆告诉她:“在煮米饭,你让火势均匀就可以,炒菜得用小锅,到时候直接把火引过去,不用再点。” 十月里青菜好吃,放点蒜,做出来很香。 楚染跟着阿婆后面帮忙,一边看,一边心里有数,青菜炒出来,颜色碧油油的,看着喜人。 小鱼干放在米饭上蒸熟了,咸香可口。 做好后,阿婆留了一份给李民,放在锅里热着,楚染端着一份给陆莳,还配着一碗鸡汤。 楚染进屋后,陆莳起身去接,看着尚算可口的菜后,笑道:“你学到什么了?” “大概学会了做青菜,还有蒸米饭,以后给你做。”楚染随口道,她将汤推给陆莳,自己端着米饭,扒着吃了一大口。 她好意,陆莳没有拒绝,以前总觉得她还小,今日醒来后,她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很好,细致之处可见性情。 两人用过晚膳后,楚染将碗筷拿出去洗,李民刚好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只兔子,满面灰尘,冲着她晃了晃,嘻嘻一笑。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05 兔子被叉到的,已经要死了,阿婆去打井水,立马就剥皮:“若是放到明日,再吃味道就不好了,现在剥了,明日烤一烤,味道就特别好,还可以腌制,过年的时候吃,比鱼干还好吃。” 阿婆刀法很好,三两下就兔皮给剥。野兔子的皮毛不好,颜色也杂,剥下后明日晒一晒,也有用处。 李民吃了两大碗米饭,怪道:“阿婆今日怎么舍得蒸米饭了,家里买粮了?” “那位姑娘病着,不好喝粥,就蒸了饭,你去歇着吧。”阿婆乐呵呵的,看向楚染:“兔肉也补人,明日就做给姑娘吃。” 楚染担忧陆莳身体,就不好拒绝,点点头应下。 回去的时候,陆莳靠着墙壁,见她拿着热水过来,自觉起身,低声道:“我明日随你去县里看看。” “过几日,这里吃住还可以,明日吃兔肉,阿婆手艺好。”楚染道。陆莳身体不大好,平日里身子就是凉的,在江水里泡了那么久,若不养几日,日后身子亏损。 她语气坚硬,陆莳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就默认了。 热水打进来后,楚染先道:“阿婆说里面放了药草,泡脚对身体好,另外明日说给她拿药草沐浴,病情就不会反复。” 她一口一句阿婆说的,分明很上心。楚染一旦将人放在心口上,就会事事认真,她虽年少,也努力去学着照顾人。 陆莳掀开被子,将脚置于热水中,热气蒸腾,烫得她险些将脚收回,旁边的楚染絮絮道:“烫才有效果,你且忍一忍。” 她忽而走过去,蹲下来,看着热水里的玉足,拿手去摸了摸,道:“陆相的脚……”顿了顿,想不出来怎么说。 陆莳伸手拉着她起来,道:“你不去洗漱吗?” 她害羞。楚染眉眼一挑带着三分笑意:“不急,你先睡。” “好。”陆莳不给她添麻烦,洗过就躺下,楚染在外忙后才过来,脱下衣服后就躺下,两人贴在一起,陆莳握着她的手:“那夜撞到了,还疼吗?” 那夜人从床榻上滚下来,整个人都爬不起来,陆莳见她今日活蹦乱跳,就恐她在强撑着。 楚染自己摸了摸后背脊骨,“不疼了。” 陆莳顺着她的胳膊去摸索,落在她的脊背上,将人整个都搂在怀里,贴着她的额头:”要说真话,不许瞒着我,知道吗?“ 屋内的油灯早就熄灭了,李家非富户,处处都可见贫穷,楚染不能浪费人家的油灯,没有上榻就吹灭了。如此,就看不清对方的神色,感觉到陆莳的手就一阵窘迫,“我真的不疼,我明日一人去看看,若有动静再见机行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06 那夜走得匆忙,未曾拿丞相公主的令,这般去县衙,只怕被人当做疯魔乱棍打出去。再者县官是善是恶还不知晓,若落入敌人手中,羊入虎口,情况堪忧。 陆莳也曾想过这些,再往前走几郡,才是清河郡。 入清河,见刺史,才可解脱困局。刺史是武将,非霍党,到时会承认她们的身份。只是从此到清河,走水路,楚染撑不住,旱路是走不到的。 “你切勿去县衙,过几日我们去清河,不去理会这里的县官。”陆莳提议道。 话说完,屋内静悄悄的,无人回应她,凑近了,听到均匀的呼吸声,竟睡着了。陆莳觉得好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亲亲她的唇角,将人搂入自己怀里。 但愿那夜的风险,就此揭过。 相拥着入睡,呼吸交缠,睡得太过舒服,到鸡鸣才被迫醒过来,楚染迷糊醒过来,陆莳还在睡。她轻轻地从陆莳怀里脱出来,穿衣裳,出屋的时候小心将屋门关上。 屋门合上后,陆莳就醒了,看着楚染离开的方向,轻轻咳嗽几声,而后继续去睡。风寒未愈,她就会成为楚染的累赘。 楚染起来,阿婆煮好粥,今日在粥里放了鸡丝,昨日的鸡汤还剩着,就用来熬粥。她唤着李民去捉只鸡,取血后拔毛洗净。 楚染把鸡丝粥给陆莳送进去,自己收拾好,还是昨日那身麻衣,腰间带着匕首,要走时,陆莳唤住她:“你把玉佩当了,买身衣裳回来。” 陆莳随身带的玉佩是质地好的,却没有特殊意义,真正计较,是陛下赏赐的。 “我还有钱,不够再说。”楚染只当是她心爱的东西。 陆莳笑道:“玉佩是陛下赏赐的,并非珍爱之物。” 楚染这才接过:“早说,回来买些粮食,另外带着人参过来给你补汤喝,你莫要出门,甚事去唤阿婆。” 说罢,笑吟吟地走了。 这次再去,换了一家铺子,玉是好玉,不然楚帝也拿不出手,未免人会注意,让李民进当铺。 一盏茶后,李民美滋滋地走出来,朝着楚染伸出一巴掌。 楚染当即乐道:“好,请你去吃羊肉锅子。” 为防出现昨日的事,楚染带着李民去县衙后门去,找到门房的人,拿了几十文钱贿赂,问了几句不要紧的话,喝了半碗渣叶梗子,才徐徐走出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07 外面也无人再敢跟着她们了,与县衙有关的人,就算顶着金牌,当铺的人也不敢再惹。 快到午时了,楚染想去选家酒肆,带着李民去吃饭,顺道听听可有大事发生。李民人小眼睛亮,选了人流量大的酒肆。 两人穿着不大好,跑堂的将人揽进后,懒洋洋地问着要吃些什么。 楚染不懂地方特色,眼睛示意李民。 李民会意,清了清嗓子道:“要份羊肉锅子,一壶花茶,另外牛肉要一份,最后来几样清爽的素菜。” 吃的一般,跑堂的利落去厨后吩咐。 楚染眼睛扫视着周围环境,大堂里的都是普通百姓,谈论趣事,没有说起官船落水一事,想来朝廷将这件事给瞒住了,或许事情还没有传过来。 仔细一想又是不对的,都已过去三日,不可能没有传过来,县内也没有张贴告示,想来县衙是不知道。 越想越是诡异,手心冒着冷汗,外间的事比她想得很复杂,或许此地不可久留,做船去清河为好。 李民吃得很饱,半大的孩子,将桌上的肉都吃得干净,最后还打包点心带回去。 不日就要离开,楚染去成衣铺子里买了几件男子衣裳,也给李民买了,不知阿婆的尺寸,就量了一块布回去给她。 回到村子里后,阿婆都已烧好了热水,锅里放了药草在熬着,李民将点心送给她,高兴地讲着今日遇到的事。 那厢的楚染回到屋里,将打包好的点心放置在一旁,轻轻唤醒陆相:“你可吃了,要沐浴了。” 陆莳眼角带着迷蒙,见到楚染就撑着坐起来,问起外间的事,楚染有许多话想说,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先沐浴,我去打水进来。” 楚染搬了浴桶进来,一桶一桶将水提了进来,气喘吁吁,看着陆莳衣裳整齐就怪道:“你太正经了些,我给擦一擦,不然水就冷了。” 陆莳略一沉吟,道:“你背过身去。” “好,你快些。”楚染听话,去拿点心吃,吃了几块,听闻轻轻的流水声,回身就见白皙的连绵肌肤,眼睫颤了颤。 她捏了个今日买来的莲藕糖,缓步走过去,将糖喂到陆莳口中:“这个糖甜,做工简单,明年我们也试试。” 陆莳听着她平静的声音后,自己拿着帕子擦洗,注意力都在楚染的身上,浴桶里的水带着褐色,想必是药草的缘故。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08 自己随意擦洗,见不到楚染,也不知她看向哪里。 楚染极为正经,口中嚼着糖,一面嚼着一面拿手去戳她的背,看着水珠滑落下来,下面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一戳,陆莳就回身,耳尖飞上一抹嫣红,低声道:“莫要闹了。” 楚染看到她的耳尖后就笑了,纤细的手指去捏了捏,凑过去:“陆相恼了。”口中说着恶,就接过她手中的帕子,说起正经事:“我们做船去清河,让李民去找熟人的船。” 手从水里滑过,声音令人更加羞耻,陆莳阖眸,并未再说话。 屋内静悄悄的,水声就更加大了,陆莳忍耐不过,握住她的手:“好了,时间该到了。” 握着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腕处摩挲,帕子跟着沉到浴桶水底,叫人看不见了。楚染目光追着帕子,忽而就看到了水中光景,被抓住的肌肤开始发痒,一直痒到心口里。 帕子掉了就要去捞,楚染看不见了,低声道:“太深,拿不到了。 楚染看着镇定,颤动的眼睫出卖她,陆莳心口发烫,当着她的面做不出俯身的动作,让楚染拿,更是不可能。 她终究一晃:“你且出去。” “可我还没擦呢。”楚染抗议。 陆莳微恼:“我自己来。” 楚染僵持了会,恋恋不舍地走出屋,寻了地方坐下,唤来李民:“你可知哪个商船可靠?我想去清河找亲戚。” 李民在江上跑的时间多,对着这些事多少都懂些,年龄小,打探事情也更容易。楚染这几日也发现他行动凌厉,昨晚上山竟还能猎到兔子,这样的能力也是不差的。 可惜出身差了些。 她想法多,李民猜不出来,挠挠头:“那我明日去渡头看看。” “好。”楚染嘱咐几句后,陆莳就已经洗过了,她将水一桶桶拎出去。 陆莳被药水熏得脑袋发晕,揉着额头,浑身无力后躺在榻上,楚染将水提出去后,将衣裳洗了,晾干后,天色就黑了。 晚饭吃着兔子,因着陆莳病情,兔肉就没有再烤,清炖的,很是滋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09 村子里都习惯早睡,天色擦黑就都睡下了,楚染心里无比的安定,那个噩梦里坏事都没有发生,就算她们现在身陷囹圄,也是有办法可解的。 再没醒来时的彷徨与无措,与陆莳的心意愈发贴合,不比梦里那般生疏,这些都是好事。 外祖那里的境况也愈发好了,私兵一事在进行,只要连家有强兵就什么都不怕,属于他们依旧会属于她们,白日里的惶恐也是散去很多。 上榻后,陆莳搂着她,磨着她的耳朵唤她名字。楚染心里没有排斥,心中安定,反搂着她的脖子,眉眼间染着春意,趁着无人道:“我觉得县衙处太过安静,怕是不对。” 两人挨得近了,楚染身上的暖意就过渡到陆莳身上,她移唇过去,含住她软软的唇角。 黑暗处更显得情浓,什么都看不清,留下的只有彼此的温度,和耐人的呼吸。 分开时,呼吸声缠绕耳畔。 楚染搂着她的手不放,耳鬓厮磨,凑到她的耳旁:“陆相、陆相。” “嗯,听你的,去清河。”陆莳声音柔若春水,黑夜里极为惑人。 楚染被她勾得心中发痒,落在她背上的手,一下一下拍着,她不耐地动了动。 两人贴着额头,紧密抱在一起,陆莳担忧道:“你怎么样,背疼了?” 楚染轻轻地应了一声,往她怀里埋了埋,轻轻呼出一口气。陆莳不知她伤处如何,也不敢去碰了,待明日再说。 安眠一夜后,次日醒来,楚染就已经不见了。 她昨日说去找船离开,陆莳心中有些担忧,却不知她去了哪里,问过阿婆,才知她与李民一道出去了。 没有办法之下,唯有静静地等着。 清明等到黄昏,也未曾见两人回来,阿婆去了村子口去等,天色黑了也没有再回。 天色黑了看不见路,阿婆自己一人回来了,端了饭菜给陆莳,安慰她:“你妹妹出去时说了,让你按时吃饭,先吃了晚饭再等。” 陆莳心慌得厉害,朝着门外张望几眼,心中不定,看着鸡汤,也喝不下去。 阿婆劝道:“你身子不好,喝了江水,当是要放开心,他们会回来的,瞧着你妹妹是个机灵的人,在外面打不过,跑还是很快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10 陆莳沉默,楚染身上会些功夫,寻常男子是无法近身的,只是她昨夜喊疼,也不知如何了。 强忍着担忧吃过晚饭,阿婆去洗碗。 她心里慌得厉害,就像前世里楚染离开郢都一般,踌躇而无奈,她起身想去找找,阿婆拦住她:“你还是等着,阿民会把她带回来的。” 章节目录第41章金铃 渔村里的人都习惯半夜出海,陆莳不如阿婆这般宽心,楚染不过是个未经历世事的十五岁少女,深夜不归,让她如何放心。 她在院门口张望几眼,阿婆捧着大碗热茶过来,递给她:“先喝碗茶,暖暖手。” 接过茶碗后,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她惊喜地抬头去看,朦胧的光线里两个黑影跑来。年轻人脚步迈得快,几乎片刻就跑到眼前。 楚染手中空空的,李民拎了一大块猪肉,精神奕奕,冲着两人喊道:“阿婆,我买了肉回来,腌制一下,过年吃。” “哎,好,给我。”阿婆欢喜地拥着李民进去,门口人多,左右邻居都看了一眼,黑灯瞎火看不清,就看见几个黑影。 楚染一身风尘,眉眼间的笑意却的挡不住,知道她心里担忧,就先开口:“我们明日午后就走,我找到船了,直接到清河。” “好。”陆莳心里大定,浅浅呼出一口气,牵着楚染的手进去。 楚染跑了几里地,手心都是热的,与陆莳的冰冷,像是冰火交融,冷意渐渐散去。 进屋后,阿婆端了晚饭出来,李民饿得不行,端起米饭就大口吃了,楚染小口小口咬着,陆莳给她盛了碗鸡汤,静静在旁看着。 李民一边吃一边说:“今日我们打了一架,姐姐功夫真好,三两下就将他们摆平了,真厉害。” 陆莳瞳孔微缩,接过话来:“为何打架?” “渡头事情多,流氓也多,三言两语不和,他们仗着人多,出言不逊就打了起来,无甚大事。”楚染先解释。 今日去渡头是想问船,在渔村里,百姓和渡头的人都认识,李民见到熟人后就打招呼,顺带问几句可有船去清河。 渡头上分派别,李民问船的时候,不知怎地就惹恼了一帮人,李民开始小心讨好,谁知那些人开口就要钱。 李民哪里会有钱,寻常流氓来讹钱,楚染心明,本想拉着他就走,谁知被拦住,无奈就打了起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11 三五人都是花架子,不如军中的士兵,楚染好歹练过,自然不会输。 几人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唤个不停,旁边的人也不敢过来,恰好有人过来搬货上船,明日就要开,李民上前问了几句,塞些钱,约好明日就走。 李民觉得今日痛快,崇拜地看着楚染:“姐姐明日就走,不然可以教我几拳头。” 他目露真诚,带着仰慕,楚染被看得尴尬,“你想学,给你介绍一地方,明日与你说。” 李民不想当真有收获,狠狠一点头:“谢谢姐姐。” 楚染将碗里的饭吃完后就回屋,提着水给陆莳洗漱,自己去箱子里收拾行李,两人衣裳不多,拿着也方便。 等陆莳洗漱后,她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脸色一红:“陆相,这是今日在渡头看到的,好多人买,我、我就买了,不如郢都城内的,你将就下。” 胭脂这类的不适合楚染,她大多时候都很素净,陆莳多是淡妆,她接过后,颔首道:“好。” 楚染弯唇一笑,将用过的水提出去,回来时陆莳拿着她昨日买来的男装,“明日换这件,你我扮做寻常夫妻,上船后也好掩人耳目。” “我也有此意,商船运货为主,也有人搭载。今日我们上船看过了,舱分两侧,一侧住人,一侧运货。我与船老大说过,我二人住一间,多花些钱。”楚染道,陆相高洁,又生得这般貌美,不好与旁人挤在一起,到时容易被人窥视。 屋内的灯熄了,楚染洗漱后也跟着躺下,陆莳照旧拥着她,“你脾气还是那么坏,做甚打架,伤不疼了?” “下次不打了。”楚染极是心虚,埋进她肩膀里,主动揽着她的腰,今日看似打赢了,其实她心中也恐慌,渡头上还不知有多少人。 拉帮结派的人很多,幸好今日就那几人,再来几个,只怕被打的就是她与李民。 不过想想,确实很过瘾,但这些话不能同陆相说,免得她担心。 想了想,她将陆莳抱得更紧了,黑暗里低声道:“陆相,其实我今日在外面是想早些回来见你的。” 声音轻轻地,与白日里李民所见那样倒是不同,她的力气也很大,让陆莳喘不过气来,微微动了动:“这就是你与旁人打架的理由。” 拿着她做幌子,这个理由真蹩脚。 楚染轻轻一笑:“不提这个,对了,去清河后直接去找刺史?” 清河与旁的地方不同,隶属于陛下,颁布旨意时也只听朝堂的。因此,楚染对清河地界的事并不懂,这几日来不断想着梦里的事,也是没有印象。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12 梦里那个清河相安无事,吴江也是一样,她苦想无果,唯有借助陆相了。 被窝里谈正经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两人却没有遐思,陆莳经她一问后,淡淡道:“清河刺史是周文义的门生,倒也可信,几年前回京叙职时曾见过。” 她有前世的经验,那时周家覆灭后,清河刺史刘章曾痛哭,她离开后,两人见过,刘章竟起了退出朝堂的心思。 周老太爷门生遍布,刘章不过是其中一人,后来官位最高的也不是他,竟不想她会做到这般地步,可见她与霍启一党确实不同。 人都有短处,刘章能力不足,空有一身抱负,下属做事不规矩,累得他被人指责。前世里的今年上缴粮食,数量虽说是一样的,可中间陈米占据一半,拿陈米充作新米当军粮俸禄。 陈米价格远不如新米,相差甚远,下属不敢在数量上作手脚,唯有以陈充旧,库里放的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晓。 他期任满了,按理可调回郢都城,不想被揭发此事,本是有罪,后周文义从中周旋,降职处理。 如果她们去得早,提前可以挽回此事。 楚染不知这些事,但听两人相识就放下心来,搂着陆莳就沉沉睡去。 睡时觉得尚可,醒来就觉得身上都疼,躺在榻上都翻不了身,陆莳就知今日会疼,淡淡揶揄道:“殿下昨日可风光了。” 楚染眯着眼睛,一听她讽刺,就不乐意道:“不及陆相风光,我一辈子都不想听到铃铛的声音。” “可十五脖子上还有铃铛。”陆莳淡笑。 “回去摘了,给你备着铁链。”楚染道一句,心里郁闷总算散去,揉了揉自己的腰背,忍着疼爬了起来。 “还早,躺会吧,我拿热水给你敷一敷,半个时辰就好。”陆莳按住她的身子,口中安慰几句。 楚染却道:“你拎得动水吗?” 陆莳一怔,当即就揪住她脸上的肉:“殿下这是嫌弃我?” “嫌弃,没成亲前就嫌弃你,你可比我大好多,我阿娘也是慧眼识珠,对你希望很大,就未曾想过我是否乐意。”楚染趴在木板床上,当年定亲时她懵懵懂懂,见过陆莳几眼,觉得她长得确实很好,与其他花枝招展的女子不同,秀雅中带着高洁。 如今大了,那时看法依旧,只是成亲后,就改观了。 那些都是陆相骗人的外表……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13 她身上酸疼,陆莳也不与她计较,去外面时,阿婆贴心地让李民提着热水过来。李民与楚染出去过几次,两人关系也好,与冰冷的的大姐姐还没有说过话。 他觑着大姐姐冷漠的神色,将水放下后就快速跑了,阿婆交待的话都忘了说,跑出后院又想了起来,拍着脑袋跑回去:“大姐姐,阿婆说要热敷,那样才有效果。” 音一落地,人就没有影子了。 陆莳提着水回屋,拿木盆装了些,拧着帕子给楚染敷一敷。 水是烫的,一碰肌肤,楚染就热得一惊:“你轻点、好烫。” “阿婆说热敷才有效果,你且忍一忍,下次再打架,就想想今日就可。”陆莳口中说着,还是将帕子轻轻往外挪了些许。 楚染背不疼了,就是感觉胳膊和腿疼,用力过猛,她也不后悔,趴着不动,口中却道:“陆相,你那时定亲后可曾后悔?” 当时定亲,几乎是震惊朝野。女子之间虽可成亲,终究不如男女的好,且两人差得太远了些,陆府心中不适,却也不敢说话。 郢都城内刚掀起风声,先王后便去了,立新后的风声盖过定亲的事,这件事就渐渐成为旧事。民间女子成亲的事多过从前,女子进入朝堂的事也有很多。 她又有许多问题,陆莳不想与她解释,这些话越说越乱,手中的帕子敷在肩膀上,轻轻揉了揉,烫得楚染轻呼,没时间再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热敷后,疼痛感少了很多,楚染感觉提不上力气,动了两下后又趴了回去。 陆莳将热水送出去,回屋时楚染穿衣裳,腰带未系好,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来不及去看,衣裳掩盖住那片风光。 榻旁搁置着男装,青色袍服,楚染穿好后,英气夺目,腰间未饰玉佩,简简单单,就像是富户子弟。 陆莳替她将衣袍穿好,低声道:“我还有银钱,留些给阿婆,感谢她这几日的照顾。” “有,我走时给阿婆。”楚染扬首,陆莳的手擦过下颚,有些痒,她自己摸了摸,未曾在意。 楚染不敢留太多的银钱给阿婆与李民,待到清河后,让人再送些来也可。 走时,阿婆给了许多酥饼,与那日的脂油饼很像,还备了腌制的咸鸭肉。昨晚带回来的肉才腌的,带不走就只好作罢。 满满一大包袱的吃食,李民给塞给楚染一盒梅子,悄悄告诉她:“这个梅子晕船的时候吃一颗,就会好受些。” 楚染没拒绝,接过来,将自己在夜市上买的匕首给他:“昨日就看你盯着它,送给你,以后有难事就去郢都城相府找我,就说是楚染赠你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14 李民眼睛都黏在匕首上了,一听相府就奇怪:“姐姐怎地在相府?” “在相府当值。”楚染随意搪塞过去,将梅子放入包袱里,与陆莳一道离开。 渔村到渡头要走一个时辰路,楚染不用李民去送,自己牵着陆莳的手离开。陆莳还是第一次出渔村,外面落叶铺满泥路,深一脚浅一脚。 这里安静,今日天气好,大部分人都去出海,没人在意她们离开。楚染背着包袱,一手牵着她,一手随手拿着叶子,丝毫不像养尊处优的公主。 她极力扮演着寻常百姓的角色,几日来也习惯了,边走边向四周看去。那日被人跟踪的事也不敢告诉陆莳,自己提高警惕。 走到半个时辰后,楚染停下来,“你累吗?要不要歇息?” 陆莳方病愈,脸色带着苍白,无力摇首:“这里无人,还是快些走的好。” 楚染想想也是,牵着她的手又继续走,余光扫过陆莳虚弱的神色,心中忐忑,抿着唇角:“我背你吧,你就当歇息会,到前面你再走。” 陆莳不应她,晨起还喊着身上疼,这个时候稍微好些,自己能走路就可以了。 “我可以的,就当我还你。”楚染提议。 秋风吹过,刮起数片落叶,更显冷清。 楚染的头发在风中打着漩,刮得小脸通红,陆莳握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楚染勉强不得,只好将脚步放慢,最后到渡头时险些误了时辰。 匆忙上船后,找到昨日看过的船舱,就扶着陆莳躺下。这里比不得官船,床板都是硬的,被褥是昨日刚买的,比起李家是要厚实些。 陆莳全身都乏了,没跟楚染说几句话就睡了过去。楚染将门关好,自己到外面仔细看看,熟悉环境后才好保护自己。 货船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大多在自己的舱内待着,生火做饭也是不易。观察一圈后,她去船上的厨房,那里摆着很多小炉子,心思一动,就过去道:“你们这些小炉子借我用一用,下船就还给你们。” 她看着眼色塞了碎银子,这里都可以买下好些个炉子了,管着厨房的汉子,眼睛一亮,摆摆手:“你拿去用,记得还回来就行。” 管事的让人将炉子给送过去,楚染还要了水壶,热水总是需要的,自己烧自己方便。 一切安排后,天色就黑了。她将阿婆给的饼放在炉火上热了热,烧好热水,这才唤醒陆莳。 船舱内逼仄,楚染将窗开了小小的缝隙,透些风进来,将饼递给陆莳:“我要了炉子过来,你渴了就喝些热水,明日再说。”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15 陆莳放眼去看,舱内多了几样东西,她就着楚染的手小口抿了一口水,道:“你烧炉子时要开窗,晚上入睡时要将炉子熄了。” “我晓得,你快些吃。”楚染点头,外面的声音很大,汉子的说话声、婴儿的啼哭声,可见船上不少人,她心反安静些许。 她咬着脆饼,转身看着陆莳:“在船上要有四五天,先吃些饼,到时我去找管事,买些吃食来。”饼也能多放几日,只是这些东西养不了身子,吃多了也觉得无味。 她出来过一次,事事就想得很周到,没有错过细枝末节。 吃过饼后,楚染就将炉火熄灭,免得到时候呼吸不畅,外面风大了,窗台呼呼作响,听着就感觉冷。 她将一切都安排后,才钻进榻内。 被子都是新制的,躺着也很暖和,陆莳睡了半日,早就焐热了,她舒服得蜷起脚趾头,再一动,就往陆莳怀里靠去。 她深呼一口气,忽而生起一种很满足之感。 陆莳睡过半日后就觉得精神多了,在船上也无事,抱着她觉快慰,想与她说话,发觉人都已经睡着了。 无奈一笑,许真是累了,她亲了亲楚染的唇角,跟着她一道入睡。 天色未亮,窗外的声音就很大了,汉子们起来在船头干活,厨房里也在做早饭。 楚染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轻轻一动,陆莳也醒了,拍了拍她:“天色还早,你再睡会。” “不早了,我去外面看看,还有炉子里没火,要引些火来的。”楚染满脑子想的都是今日吃食,昨晚吃饼的,今日早上最好喝些粥。 以前觉得吃食很简单,嘴巴一动,就可以了。现在在外,甚事都不容易。 她穿过外袍,梳好发髻,自己打扮得整齐,才与陆莳道:“你莫要出去,等我回来再说,我片刻就回。” 陆莳眉眼蹙紧,忍不住叹道:“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切莫与人争执,知道吗?” “记住了,不打架,你放心。”楚染快速答应,自己猫着身子出去了。 外面走一圈,扛货的汉子三两聚在一起,手里捧着大碗,里面的粥都可以照清他们的脸蛋,可见这家东家并非是善人。 她带着银子,走过一周后又去了厨下,一探头就遇到昨日那个管事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16 管事一见她过来,就想起昨日炉子的事,满油的手擦了擦,指着蒸笼:“里面蒸着大肉包子和馒头,小公子来几个?” 不会平白无故的给,楚染知道他要私自赚些银子,试着道:“我妻子想喝些粥,你这里有粥吗?” “有,肯定有,我拿食盒给你装着,包子也不错,来两个?”管事看着楚染唇白齿红的样子,算着他的身份肯定不差,能骗几个是几个。 楚染一点头,问道:“几个钱?” “您照着包子铺的钱给?”管事试探道。 楚染想想也可,点头同意,袖袋里掏出十几文钱给他,想起午膳多问一句:“你们午时吃什么?” “您想吃什么?我这里都有,就是蔬菜比肉值钱,您要知道的。”管事满脸堆笑,难得遇到一个冤大头。 楚染想想也是,点头答应:“我午时再过来。” 说定后,她接过食盒,快速回舱内。 在外面走了半个时辰,陆莳早就起来,将床铺整理好,开窗看着外面的天色,听到声音就起身:“你拿什么回来了。” “你吃肉包子吗?”楚染拍了拍食盒。她印象里陆相饮食清淡,没有吃过这类民间的吃食。汉子们觉得肉包子香,陆相多半会觉得肉腻,可比馒头好多了。 陆莳接过食盒,淡淡笑道:“无妨。” 楚染花钱买来的粥里米多,比那些汉子们的好许多,可上面一层还是水,一口就喝了半碗水,眼睛觑着陆莳:“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你可觉得难受?”陆莳小口咬着包子,看着里面油腻的油珠子就忍不住反胃,深吸一口气后,还是咬住馅,小口吞咽。 楚染也是一摇首,静静地喝粥。 许是在船上忙着不停,楚染竟没有再晕船,货船赶着交货时间,跑得也很快,比预计的时间还早上半日。 楚染对清河不熟悉,与陆莳下船后找人问清方向,问准刺史府邸后才去找客栈住下。 清河多渡头,五湖四海的人都有,形形色色,跑货的居多,出海打渔的倒显得不多。这个时候螃蟹最为肥美,去客栈落脚后,大堂内清蒸的螃蟹不少。 楚染照旧四周查看,小心警惕,进雅间后,里面被褥齐全,若要炭火,还需另外花钱。出门在外,处处皆是钱,楚染不敢再糟蹋钱,一文都是精打细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17 在客栈落脚后,她就想去刺史府邸周围查看,歇过一日后,她就换一身衣裳。陆莳嘱咐她小心行事,切勿泄露身份。 楚染道:“李初难不成还未到清河?”李初是陆莳特地带过来的,那夜分别后也不知如何了,以他的聪慧应当要遣人来清河才是。 陆莳一时间也拿不准,毕竟这件事在前世里没有发生,“李初不傻,应当会过来的,你且去看看。” “也好,我去了,你在屋内,莫要给人开门。”楚染唠叨一番,才离开客栈。 清河颇大,虽不如郢都城,可每年的税收都不差。尤其是渡头带来的税利,更是其他郡县没有的,与吴江一江之隔,得来的益处更不少。 水军、陆军都在驻扎,也不怕周遭有人犯进,清河刺史也不好当,毕竟吴江盯着,以前战事不断,这些年休养生息,也不敢大意。 楚染在街市上买了马,幽幽地在街道上晃着,两侧酒肆店铺林立,午后也是人来人往。她想起郢都城的街市,与这里也差不多了。 她只看不买,在到刺史府邸附近的时候牵着马走,站在正门外,作势等人,眼睛却瞅着门口。 这里无人敢随意来,不少商户进出刺史府,富者面相不同,衣裳不同。士农工商,商人为人看不起,却赚了很多钱,比起权势者,也快活。 与寻常无异,没有人人焦急之色,她拿了几百文钱去找门房说话,先塞钱,才问道:“近日北边有没有来人?” 郢都城在清河以北,清河的人就把朝廷来人称为北边来人。这是清河的话,楚染在船上走动的时候听到的,起初不懂,还特地去问了。 门房人眼睛锐利,见楚染样貌不俗,谈吐得当,不像是一般的百姓,就收了她的钱,懒洋洋说一句:“北边来不来人,不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楚染笑着走出去,要么来人悄悄的,要么就是没有来。 探到消息后,她打马回客栈。 陆莳伏在案前,手中墨笔如何都落不下去,既然来了清河,就需与刘章见一面,只是如今她无权,又如何要查看粮食一事。 巡视战船的事还需李初过来,一同过去。眼前先是解困局,她无法下笔时,楚染回来了。 她手中还抱着点心,将油纸包的小糖放在陆莳面前:“陆相,吃颗糖试试。” 陆莳知晓她必从街市回来的,清河的糕点带着特色,楚染不知那些好吃,自己只买了些回来尝尝,好吃再去买。 街市上没有相府常做的各式花糖,有的只是孩童吃的小糖,只有甜味,与花蜜无甚区别。楚染自己咬了颗,嫌弃道:“不好吃。”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18 陆莳放下笔,道:“如何?” “悄无声息。”楚染道。她几乎看不出什么名堂,这里太过平静。 陆莳道:“你觉得如何去做?” “不难,陆相写封信,我去送到门房那里。刘章若看到了,当认识你的字迹,寻常往来也见过你的亲笔。看到若没有动静,就当他是狼子野心,我们再跑就是了。” “往哪里跑?”陆莳无奈,这人玩心挺重的。 “听说清河很热闹,我们晚间去玩玩。”楚染将小糖用油纸包好,想起来时路上的场景,莫名想起私市,怪道:“这里可有私市?” “有。”陆莳道。 楚染道:“那你可知在哪里?” “自然是知晓的。” “我有法子了,你且将地点告诉我,刘章会武,却也是个书呆子,好骗的很。”楚染扬眉一笑,顿觉得小糖也很好吃,她咬了几颗,就让跑堂的送些水进来。 隔着屏风沐浴,她先去拿衣服,见陆莳还坐在那里,怪道:“不许偷看哦,我来的时候可看到铁链子了。” “胡言乱语。”陆莳忍不住训斥,抬首见她眉飞色舞,心中也是一喜,顺口道:“你在哪里看到的?” “街市上啊,冲着我直叫唤。”楚染去取过自己的衣裳,笑得俯在榻上,余光扫到陆莳阴沉的脸色,她强忍着笑,换作一副乖觉模样。 待到屏风后,又笑了几声,觉得声音大了,就捂住嘴巴。 陆莳无奈摇首,越过越傻气了。 清河是没有宵禁的,时常有船在夜间停靠,渡头那处总是夜里最热闹的。客栈靠近着渡头,两人想睡觉时,声音就变大了。 楚染将窗户都关得严实,夜里还是冷,下面大堂里还有客人,吵闹声也不小,她捂着耳朵道:“明日换一间客栈,吵死了。” 昨日困得厉害,睡得熟,今日就不行了,钻进陆莳怀里,将被子盖过头顶,半晌都不想动弹。 “闷坏了。”陆莳将被子掀开,呼吸空气,指尖摩挲她的后脑,眼睛里投不进一丝光影,她拍了拍:“你困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19 “困,莫要扰我。”楚染闷哼一声,晓得她要做什么,先拒绝,末了又趴在她的耳畔说一句:“你不正经,我就去要找链子。” 陆莳蹙眉,本是想拉着她说会话的,听到这句话后就恼了,回她道:“殿下且去试试,只怕金铃比链子要容易多。” 这句是实话,且看明妃能随意送出手,就知这些东西还是比较容易得来的。楚染哪里懂这些,天真得以为将金铃抢来就没有了,忽略了这点。 她瞬息就醒悟过来,捂着陆莳的嘴巴,恶狠狠道:“我可是会打人的,上次在渡口,我打赢好几个的。” “殿下打人,与我有何关系?”陆莳握着她的双手,而后按在一旁,凝视她漆黑的眼珠,黑夜里更为湛亮。 身下人纵力大举鼎,也不会对她凶狠的,这些时日来,她将楚染的性子摸得透透的。虽是年少,比起同龄人成熟很多,偶尔会使小性子,也是人之常情。 楚染一时气恼,她确实不敢当对陆莳动手,但也可轻易挣脱她,收回自己的手,就道:“有关系的,我也会打你。你乖一些,我就不会动手。” 外强内干。陆莳觉得她有趣,摸着她的嘴巴:“口是心非。” 两人闹了会,外面的声音就渐渐小了,楚染靠着陆莳先睡着了,连日奔波,她也累了。陆莳照旧揽着她,让她睡得舒服些。 清早的时候,楚染就去外面买了吃食回来,摆在桌面上。 “听说这里的豆花好吃,我去得早,排队排看一刻钟,还有小饼,不油腻,你且吃着。”楚染说了几句,自己拿在纸上写了几字。 陆莳隔得远,未曾看见,想去看看就见她藏宝一样将东西藏入怀里,扬眉笑道:“刚刚看到好多护花金铃,我去给你买回来,挂屋内,风一吹就响,多好听。” 笑里带着狡黠,让陆莳红了脸,道:“不许胡来。” “陆相喜欢铃铛,我就给你买啊。”楚染将东西藏好后,转身就跑了,脚步轻盈,瞬息就不见影子。 陆莳追出去的时候,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 楚染出客栈后,街上人声鼎沸,吃食占据一半,还有人卖着纸扎的花。暖房只有大户人家才有的,宫廷里有,是以,陛下在隆冬时节将花作为赏赐赏给朝臣后妃。 街市上没有新鲜的花,卖的都是假的,楚染看中一盆月季花,上面各色的花,红黄粉样样都有,扎得碗口大。 她抱着回客栈,走过几步又买了两盆,给足了文钱让他们送过去,旁边恰好有卖护花铃铛的,她买过一串放在花上,惟妙惟肖,如此看就像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20 吩咐好后,自己抱着花骑马去刺史府邸,花盆里放了些土,搬着挺重的,一人一花,慢慢走在路上。 等她到了刺史府外,就瞧见刘章出门,他是文武兼备,明明一武将却似迂腐书生。他出府不骑马,坐着马车,她往旁边躲避,在马车到跟前的时候,猛地将花盆砸向马车,自己迅速跑了。 花盆砸得太快,马跑得更快,待反守卫反应过来,楚染早就跑得没有影子。 刘章听闻声音就迅速下车,原以为是一刺客,不想就是一花盆,月季花扎得很好看。守卫过去查看,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 刘章非庸人,立即让守卫拿过去,看过一眼后,眼中一沉,道:“回县衙去看看。” 他镇定,守卫早已吓得不行,若是刺史出事了,他们便是先要问罪的,忙拔刀去追。 刘章不想将事情闹大,忙将人唤回来。 今日要去巡查,既然无事就照常进行,守卫糊涂,问他:“可要去追?” “你还能追得到?”刘章没好气地骂一句,幸亏是个花盆,若是匕首,只怕就扎进她脑袋了。 四周无人,且那人怕是不敢过来,只远远地将花盆砸过来,并无太大的劲,只一声响就跑了。他凝视手中的纸条,不懂冒着风险这么做是为何故。 **** 清河也分东西街,楚染昨日去的是东市,砸过花盆就猛的疾驰,一下子就去了西市,人在吵闹上的市区里才觉得安心。 街市上卖的东西不同,她无心去看,只牵着马一路走去,时不时地回头去看,确认无人后才上马回客栈。 客栈里的陆莳已然恼火了,见到护花金铃,如何不明白。 护花金铃是防着鸟雀损坏花枝花叶的。 陆莳扶额,楚染就从外面跑了回来,她大口喘着粗气,端起冷茶就喝。陆莳也不去管她,自己去一旁歇息。 楚染惊魂未定,主动凑到陆莳身旁求安慰,攥着她的袖口,声音里带着恐慌:“陆相、陆相。” 陆莳应都不应一声,只当未闻。 楚染继续拽着她的衣裳,扭头看她:“你怎地不说话?”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21 “说甚?”陆莳语气冰冷,将自己的袖口从楚染手中拽了出来,目光扫过护花金铃就觉得生气。 楚染还未曾在意这些,见她将袖口拿走了,又厚着脸皮去扯,嘀咕道:“陆相,我与你说一事。” 陆莳却道:“我不想同你说。” 章节目录第42章早睡 楚染心中不定,左右看一眼才看到月季花,咦了一下,道:“这都已经送来了。” 她起身去看看,陆莳终是恼了,拉住她:“你觉得这个好玩?” 楚染心虚,被她拽着手:“陆相不觉得、不觉得可爱吗?…” “哪里可爱?”陆莳气得笑了。 楚染弯唇一笑:“可爱,你看那个花和真的一模一样,真的都没有那么多颜色,黄粉红……” 陆莳眸色冷冽,“假的便是假的,如何成真。” “真的买不起,假的将就将就。”楚染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眼里笑意止不住,挣开陆莳的手,摸摸花枝花叶,余光扫了眼陆莳。 陆莳神色冷冷,已然不说话了。 客栈里吵闹是常事,两人突然安静下来,外面的声音就大了些,匆匆的脚步声叠加,扰得楚染觉得心烦。 今日事情成功一半,刘章聪慧些就去拿了私市,到时能得不少珍品;若是愚笨些,就浪费她一番心血。 这等大礼送过去,刘章必然感恩戴德。 金铃有些碍眼,放在月季上,颜色好看,却让陆莳不敢看。楚染闹过就规矩了,将铃铛收好,放在角落里。 陆相生气了,她走过去哄,“陆莳莫气了,我不玩了,带你出去玩,可好?” “不去!” 楚染伸手抱着她,蹭了蹭她肩膀,“陆相,莫要小气,我下次不闹你了,可好?”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22 “殿下自己去外面玩。” “一人无甚意思,我刚刚砸了刘章,给他私市的地址。明日就有趣了,我们提前去庆贺。”楚染没有哄过人,大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人做事,口干舌燥也无法让陆相展颜。 陆莳不想理会她,晾着就可,免得下次再犯。 客栈里只订了一间房,不好将人赶出去,听着她唠叨了会,就捂住她的嘴:“殿下再说一句,不如去外面。” “就一间房,你让我去哪里?”楚染嘻嘻一笑,靠着她就不动,自己嘀咕:“我哄你还不成,我刚刚砸了刘章后,心里扑通扑通,身子到现在还发软。” “哄我?”陆莳低眸,眸色难测,让楚染心中咯噔一下,吓得她松开手,“我还是去外面等你消气再回来。” 楚染跑得开,临走还将门轻轻合上,自己去大堂里坐坐。 客栈里龙蛇混杂,五湖四海的人都有,闲坐、吃饭,高声趣谈。楚染坐在角落里,随意听着,想知道可有郢都的事。 近日里收不到来信,也不知太子近况。恒王一党手段恶劣,不知会做什么妖。 客栈门口进来几人,手不离开剑,看样子不是本地人。楚染多看一眼,就见几人形事极有规矩,没有散漫之色,再见其黝黑的皮肤,猜测其从军中或是从某些队伍中来的。 一行人要过一间房,没有在大堂多加滞留,眨眼就去了楼上。 大堂内还是人来人往,楚染坐了片刻就去外面,去县衙走走,发觉那里守卫比昨日严了些,她照旧塞钱去问,不想被赶了出来。 她无奈只好回客栈,看来清河有动静了。 朝廷来人,或许她还有机会,若是这般悄无声息,她贸然出现,多让人怀疑。 清河通往吴江的渡头是由朝廷把持的,与各地通关是一样的,刘章再干净也捞了不少油水,私市一事瞒着他,只怕知道了不会轻易罢休。 开私市不是小罪,捉到了一个个是要充军流放的,如何处置就看刘章。县衙外等了等,不如晚几日再过来看看,到时就知结果。 想好以后,她打马回客栈,猜测陆相当消气了,在酒肆买了坛桃花渡,就当哄哄她。 回到客栈后,恰巧见到那几个人出去,几人带着帽,劲装宽刀,她愈发觉得他们不简单。 打过照面后,楚染匆匆上楼。她脾气有些急,这些时日被陆莳哄得平静了些,只是一遇事又急躁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23 相反的是陆莳的性子,仿若一潭水,深不见底,极是能忍。 她捧着桃花渡敲门,以为陆相会晾着她,不想一敲就开了,她眯眼一笑,献宝似的将酒塞给她:“陆相,试试清河桃花渡。” 陆莳扫过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番,道:“你又去哪里了?” “我方才去了县衙,那里似乎有动静了。”楚染面若桃花,肌肤莹润,比原来多添了几分风致,她笑眯眯地看着陆莳,讨好的意味很明显。 陆莳当未见,掐着时间去算,清河这里也该收到朝廷的旨意了。她心里想的,却未说,只道:“今夜刘章必是去私市,你莫言去。” “我去看看,在这里也是无事。”楚染道。她懒洋洋地爬上床榻,打算眯会,晚间好有精神。 出了郢都城,楚染就是离线的风筝,拽都拽不住。陆莳不出门,也不拘束她,不想她总往危险坑里跑,私市那里抓人,跑不快就会被抓住,她竟还巴巴过去。 她要怎样,陆莳也不劝。 两人安静了会,外面有人来敲门,楚染立即爬起来:“你别动,我去看看。”她一身男装,不会让人太在意,世人对貌美的女子会在意些。 陆莳颔首,端坐一旁不动了。 楚染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凝神静气,打开门时,眼前一亮,竟是连城。 她眼里透着欢喜,一把将少年拉进房内,忍不住欣喜:“你怎么过来了,私自出城是有大罪的。” 虽是欢喜,话里还是忍不住替他担忧,陛下性子阴晴不定,若是知道,连家都有大罪。 连城见到楚染乐得不知如何是好,抬手就抱住她,少年人乐得眉眼带笑,“太子替我求了陛下,不会生事。” “沉船之后,朝堂都乱了,陛下也心急,让人去运河搜索,恒王自荐,不过陛下未曾同意,恰好李初奏疏回去,太子就让我过来,当真是有惊无险。”少年生得俊俏,一笑就露出白皙的牙齿,看着一团喜气。 郢都城几乎闹得人人不宁,恒王一党跳脱得厉害,太子因此病了,旧疾加重,连城不敢说,只敢挑好的说。 他将事情说过以后,打量屋内摆设时才看见陆相,吓得他一个激灵,忙作揖行礼:“陆相。” 陆莳不计较他的失礼,听着方才一番话,心里亦有许多疑问,“恒王在京如何?” “他比起从前更得陛下欢喜,百善孝为先,如今不少人夸他,就连有些文人也写诗赞扬他。”连城道,他心里不平,总觉得那些人就是他花钱买来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24 陆莳心定了,前世里太子死后,他便是如此这般模样,陛下常年吃丹药,将身子吃垮了,最后昏聩,竟信了恒王的孝顺。 如今霍家被陛下猜测,恒王失去靠山,提前将孝顺的名声打响了。 “无妨,恒王本就孝顺。” 陆相这么一夸,连城就不明白,糊里糊涂地摸摸脑袋,最后也没敢说话,最终楚染打破僵局:“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我的人在大堂里看到殿下,确认是您,我才敢过来,对了,殿下可要去驿馆,这里龙蛇混杂,不安全。”连城解释。 楚染托腮,转身看着陆莳:“陆相以为如何?” “明日过后再去。”陆莳道,现在去了就误了私市的事。 她没有说的事,楚染也明白,她跟着点头,与连城道:“明日再去,你先别去打扰刘章,对了,你可以今夜跟着他,到时捞一笔。” 连家的银子都用在军中,就连修缮侯府都是相府的银钱。这些楚染不知道,连城本想问太子拿了还给陆相,奈何不敢与太子联系太过,大笔的银子必然让人起疑。 思来想去,想去告诉楚染时,她便要出城。 他见到陆相总觉得不大好意思,说过几句就退了出去,楚染跟着出去,两人去大堂细说。 连城心中大定,话如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出来,“你和陆相如何脱险的?” “被一孩子救了,你替我派人去答谢,那个孩子机灵,到时候带他入连家军也不错。”楚染随意道。 郢都城内形势不变,她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托腮想了会,悄声道:“可有银钱?” 连城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二两银子,“就这些了。” 楚染无奈,她的银子都随着船沉入河底,没有办法才开口,连城出来都不带银子,看着这些也不想要了,摆手道:“自己留着,船里东西可捞上来了?” “在捞,殿下急着要,我就让人去催一催,送到清河来。不过,衣裳一类的不能要了,簪环首饰应当可以。”连城将银子收好,不明白殿下要银钱做什么,去了驿馆什么都不缺了。 他有许多事要办,今日得将消息瞒下去,至于殿下说的私市,他晚点带人去看看。 楚染没有拿到银子,临走拉住连城:“晚间去的时候记得带我。”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25 **** 清河内龙蛇混杂,衙门内的官员也是一样,刘章好糊弄,下面的下属见一有二,陈米新米一事几乎年年都有,往年不会有人计较,今年却是不同。 清河是一块宝地,霍家始终进不来,刘章迂腐,认定陛下为主,无论霍启如何做,都不愿改口,时日久了,如何能安稳。 陆莳心知这些,算着时日,冬日的粮食还未曾发过去,挽救的机会还会有。 她回想涉事官员的名姓,一一写下,其中除去刘章不知情外,都是数次犯案之人,不容姑息。 脑海中回想时,楚染推门而进,她想去私市,陆相不同意,若是私自跑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她踱着步子走过去,装无意走近,步子迈得小,走得就慢,一双眼眸望过去:“陆相在写什么?” “无事,连城去哪里了?”陆莳知道她在窥探,也不介意,纸上皆是她不认识的人,看了也无事。 楚染对京官十分了解,各地将领也熟悉,但是地方官员就知之甚少。她看过几遍都不知道,索性就不去看了。 她踌躇,斟酌着言词,目光灼灼地看着陆莳:“陆相,我们去私市好不好?” “给刘章抓去?”陆莳淡淡道。 去私市只有两种人,买者和卖者,断无去看热闹的人。楚染过去,必然是前者,被刘章抓到,颜面尽失。 楚染被说得脸色通红,摸着自己的脸:“陆相怎地竟不说我好处,我就去看看,远远地看着。” 陆莳思路被她一闹就打断了,剩下的如何也想不起来,她记性甚好,见到楚染的粉面桃花,也无心思去想。 她将镇纸压住纸,与楚染道:“去与不去,皆在殿下自己。” “我才不信你的话,前面去,你后面就要生气了,口是心非,不可信你。”楚染嘀咕一句。 “既然殿下如此在意臣的感受,便不去,可好?”陆莳劝道。 楚染理屈,动了动嘴巴,也不知说什么好,她看着陆莳,眸色凝滞,最后闷闷不乐的点点头。 连城回了驿馆后,让人悄悄送了着桂花茶和柿子过来。清河内有寺唤永寿,里面的柿子甜,佛门前生长的总是有好寓意,人人争相去讨要。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26 他一去清河,巴结的人不在少数,柿子更是如此。他是男子,不爱吃甜的,自然就给楚染送来。 楚染出不得门去,捏了捏柿子,也不想去吃,捉襟见肘的她想去私市那里看看,到时得了好东西也是好的。 陆相不知她在小九九,自己将名单写完后才放心,细细看过才藏入书中。她抬眼就看到楚染闷闷的神色,自己捏了个柿子吃,“殿下想去私市?” 一听这话,就是有转机。 楚染忙不迭的点头:“陆相让我去?” “去私市不如去街市。”陆莳淡淡道。 她说话留一半,楚染恼恨,陆莳淡笑,逗弄过后她的眼神里温柔可亲,浅浅地映着她的影子。 楚染就气不起来了,她摸着柿子光滑的表皮,精致的眉眼扭在一起:“不去便不去,早些歇息。” 黄昏的时候,连城贴心地送来许多吃食。清河的水产多,送来的就是螃蟹,蒸得透透的,这个时候送来,还是热的。 来人走得也快,趁着陆莳不在意,低声与楚染道:“连将军说今晚亥时在客栈外等您。” 楚染看着螃蟹眼睛亮了起来,下一刻想要回话,陆相走过来,她又忙缩回去,低头去拿螃蟹吃。 清河的螃蟹又大又肥美,这里距离郢都尚远,就算送过去,也被当作赏赐,分到的也不多。 楚染作势取了一只大的,掀开脐盖,又拆掉蟹腿,拿着一并送来的签子挖出里面的蟹黄,可惜道:“蟹黄作料下面条吃,也是好的。” 陆莳也不理她这句话,将一旁的酱料推至她的手旁,也取过一只,挖出蟹黄给她吃。 螃蟹性凉,她是不敢随意吃,尤其前些日子落水,身子受凉,终究不好。 连城送了五六只过来,楚染吃了几只后,就不吃了,也不劝陆相吃。 吃饱后,天色就黑了,楚染咬着梅子看着外面,想着亥时如何出去,她知道陆莳不会答应,反正都是会恼,不如随她去了。 忽而想起新阳说的那般,生气了就去亲亲哄她,亲过便好了。 这样想着,心里就有底气了,她拿眼去觑着陆莳,抿着唇角道:“陆相,你不歇息?”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27 陆莳坐于案前,依旧俯身纸笔,闻言后也只道:“殿下困了便先睡。” 她不睡,陆相睡了才是正经事。 楚染想过一通,凑到陆莳面前,拿去她的笔:“一道睡吧,你看你忙了一日,也累了。” 她极是体贴,让陆莳错愕,未曾来得及拒绝,楚染就拉着她一同上榻,伸手就要解开她的衣带。 楚染动作极其自然,脸色正经,像是做一件很平常的事,陆莳觉得哪里不对,忙按住她不安分的手:“殿下今日怎地睡这般早?” 章节目录第43章猫儿 楚染不理她,睡觉比较妥当,随意道:“困了就歇息,哪里有那么理由。” 陆莳无奈,拍开她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天色已经大黑,外面灯火通明,大堂还有许多人在喝酒,往来的富商都会喝上一杯,划拳的声音也是很大。 楚染恐自己被陆莳欺负了去,被子把自己裹得很紧,背对着陆莳,模样拒人千里。 陆莳当是以为她还为去不了私市的事还生气,还是想哄哄她,毕竟楚染还小,遇事想得也不周全。 她将楚染搂在怀里,伸手摸着她顺滑的发丝,轻吻她的头心:“生气了?” “没有,就是累了。”楚染回应道,她将自己裹得紧紧的,等着亥时到。 她的心思藏得好,陆莳也不知道,默默叹气后反掀开被子搂着她,下颚抵着她的肩膀:“明日去驿馆后,你便不要管这些事都,其余由我来,就当过来散心。至于私市一事,你想得的都给你。” “嗯?”楚染奇怪,陆相怎知道她的想法。 陆莳解释道:“你想的无非是连家罢了,连城修缮侯府的银子还是从相府出的。”正因为如此,老夫人知道后才不离开相府,为的也是想要些银子罢了。 在她看来,能为新平公主外祖家修缮侯爷,那么陆莳也当为二兄家造府邸。只是她不大好意思说,陆莳也当不提,两人就这么僵持吧。 相府家大,却也是陆莳一人的,如今来了楚染,老夫人的心思自然就多了。 陆莳并非小气之人,只是她与陆怀思有过定亲的说法,再为他造府邸,话传话,事情就会诸多复杂。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28 心中不舍的还是楚染,她年岁还小,若有那样不堪入目的谣言,她必然闹着和离。 她哄得这只小猫儿乖顺些,收起锋利的爪子,若是被旁人激怒了,再难哄回来。 楚染听到她在话却是一惊,回过身来看着她:“我怎地不知有此事,连家没有提及,我只当他带着钱回来的。” “侯爷心系将士,哪里来多余的钱给连城。”陆莳点醒她,见她满是茫然,捏了捏她微动的鼻子:“你想从私市里挪些东西给连家,也要刘章心甘情愿。” 连家如今养私兵,所需的钱比起以前更多,楚染与太子都曾支援过,如今到了清河,哪能空手而归。 楚染被她点的鼻头发酸,主动搂着她:“陆相有办法?” 陆莳淡笑不语,也就这个时候会乖一些,刘章也非无能之人,稍微点拨,为着自己性命,哪里会继续倔强。 外间吵闹如旧,屋内却换做一番甜蜜的天地。 楚染知晓陆相善于筹谋,对于清河也甚是熟悉,想来已有办法了,她凑过去,轻轻碰着陆相唇角:“你怎地不说话?” 暖和的被窝里就像是被小猫蹭了蹭,毛绒绒爪子抓着不停,陆莳后退半寸,楚染依旧贴了过去。 讨好又卖乖。 楚染抬首望向陆莳,糯声到:“你困了?” 她刚刚巴不得陆相困了,早点入睡,现在又盼着她醒着些,好多话想说,她攀着陆莳的肩膀,紧密地贴过去。 小猫儿蹭来蹭去,让人口干舌燥,爪子不锋利,极其柔软。她浑身滚烫,就像是冬日里的火炉,暖着人肌肤。 陆莳身子凉,抱着她入睡,也不怕冬夜寒冷了。如今抱着又软又热,她忍着抿住唇角,微微阖眸。 “陆相、陆相。”见陆莳阖眸,楚染反晃了晃,自己贴近她的额头,轻轻亲了上去。 她的动作青涩,眸色撩人,温热的感觉透过肌肤,带起酥麻。她吻着额头、鼻尖,最后落在柔软的唇角上。 品尝着甜头后,楚染顿了顿,“你哪里不对吗?”前几次陆相亲她时,好像不是这样的。 她停下来去回想,脑子里乱作一麻。这时,外面有人轻轻敲门,亥时到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29 一乱未解,又添一新乱,她咽了咽唾沫,低声道:“许是有人敲错门了,不用理会。” 话音方落,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陆莳未动,楚染的脸色发烫了。 她抱住陆莳,也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恼恨连城,敲了两下无人理会就还回去,竟一个劲地敲,明日定与他算账。 “或许就是敲错门了。”陆莳附和一句,小猫儿立即跟着点头,“敲错了。” 楚染的手心生汗,朦胧不清的光色里眼睫颤动,她抵着陆莳,不知怎么做才可以让她心动。 脑海中想起画册里的动作,两人缠在一起,也不知道如何缠着,想了片刻无果,就不去想了。 她停顿了下来,陆莳终是开口:“清河与吴江之间,多有商人来往,但往北去,比吴江更远之地,善出火油钻。” 海上贸易是允许的,只是风浪大,盗匪多,去了极易回不来,很多商人望而兴叹。他们缺的不是经验,而是出海的人力与坚固的船只。 她点到即止,其余的由楚染自己去想去摸索。 陆莳的话说完了,楚染依旧一副迷茫,方才说的是私市,怎地又说起海上贸易。她脑子想不过来,细细去想陆莳的话,意思就是走水上生意? 她去思索的时候,陆莳握住她的手,人压在身上,指尖滑过她嫣红的唇角,轻轻告诉她:“殿下想知道,臣都说了,现在你当乖一些才是。” 呼出的气息滚烫,洒在楚染眼睫上,她微微一颤:“话且说明白,私市如何说,我管那些商人做什么。” 猫儿生气了。陆莳哄道:“你要的都给你,如何?” “给不了,怎么办?”楚染捂着自己的嘴巴,陆莳的手好凉,摸过就要亲的。 “给不了,拿相府抵押。”陆莳轻笑,她一点都不肯吃亏,非要将话掰开了说。 楚染满意:“陆相一言,莫要更改。” 陆莳不回应了,不去亲她的唇角,轻轻摩挲她的锁骨,再往下就是一片柔软。她的指尖带着酥麻,喉间干涩,亲吻难以散去心中的火热。 楚染被她看得羞涩,撇开头看着外侧,低声道:“你将那些画册借我看看?” 陆莳一怔,“你想看什么?”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30 “你能看,我自然也想看看,有什么不能看的。”楚染抱着她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低声细语:“你不和我看,我就去找新阳,总有的去看。” 她贴着陆相的唇角上,轻笑出声,明明是威胁的话,却听出几分亲切来。 陆莳淡笑不语,指尖下移,楚染眼色一颤。 十月里的天气,清河已到烧炭的时候了,屋内寒冷,两人却觉得一番燥热,衣衫褪尽。 **** 客栈外的连城等了半个时辰后,不放心地亲自过去敲门。他弯着腰走近间,左右看过一眼,无人在意后就轻轻拍了拍门板。 屋内两人未睡,清晰地听到声音,楚染整个身子一震,心口烫得厉害,她略一分神,就听到陆莳轻声:“又敲错门了。” 楚染浑身酸软,听了这话也不去反驳,反两人搂得更紧,低低唤她:“陆相、陆相。” 声音染着妩媚,比起平日里的软糯,更为诱人。 陆莳将她鬓角的湿发捋顺,亲了亲,哄道:“听话。” 她二人贴在一起,身心愉悦,一门之隔的连城不知里面发生的事,连无人回应,只当殿下睡熟了,唤不醒。 郁闷片刻后,自己带着人去私市。 私市在子时后才开始,清河内商户多,卖出去的珍品更是数不胜数,看护的人也不少。 前面一出现兵士后,后面的人带着东西趁着夜色就跑。刘章不懂夜市行情,让人堵着前面,忽略那一头还有路跑。 声音一闹大后,早就有人跑了。 连城带着东宫的精卫出门,听着楚染的话带人堵着后门。他们一行人穿着刺史府的衣裳,拿着刀剑,手持火把,照亮了一片天地。 他们似凶神恶煞的地狱使者,见到人后就齐齐拔出刀剑,寒光一现,连城幽冷的目光泛着凶狠,“开私市还想跑。” 前后夹击,哪里还跑得掉,不少人为了跑得快些,将手里的红绒布包袱砸向兵士,给自己留些逃跑的时间。 连城不为抓人,只为他们手里的东西,他们故意提高声势,待时间差不多后,让人带着东西离开。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31 私市上的东西没有大件的,类似珊瑚宝树这类的基本不拿过来,到时遇到事情跑不脱。 前面的刘章得了大头,见到无数珍品后,几乎难以置信。清河之地,本来就是鱼米之乡,加之往来商船停靠,其中的油水可见。 刘章清正,也得了不少好处,这次比起以往更甚,闹到天明才将这些东西装入箱子,搬回衙门。 连城已将东西带入驿馆,贴上封条,自己又忙去见刘章。 被他逮个正着的刘章,一筹莫展,他作势拿起几根簪子,似笑非笑,道:“刘大人真威风,也不知陆相瞧到了会如何。” 刘章脑门冒汗,脸色青白,忙道:“陆相找到了?” “陆相本就在清河,刘大人不知?” “这、这、我着实不知,连将军可能替我引见一二。”刘章对陆相的印象还在几年前,不过那时的陆莳便已高官,封相后也只在公文里猜测她的行事态度。 连城看中一对玉镯,玉是上乘,比起宫里赏赐也不差,他看过一眼后,有人朝着他努嘴,他立即会意道:“连将军喜欢就可去送心爱的女子。” 他也不退让,还故作可惜:“我还没有心爱的人,倒是可惜。”随手放回去,大步走回去。 下属一看他不上套,心里也是一急,“听闻连家人都很清正,不会擅取,这只怕不好糊弄。” 刘章听闻陆相在清河,想起昨日花盆砸他的那人,莫不是陆相派来的? 他心里无章法,左右一思考,下属便道:“私市的事还得请陆莳包含一二,听闻新平公主也过来了,这些东西,哪个女子不爱。” 刘章知人都会有弱点,思考一番后,还是先见陆相。 **** 连城不识趣,忙活一夜也不觉得困,清晨就敲响了楚染的门。 楚染迷糊,听到声音后,重复昨晚的话:“敲错门了。” “敲错了,莫要理会。”陆莳拍了拍她的背,笑着附和一句。她先起身,穿好衣裳,整理好自己,锦帐低垂,从外面看去,瞧不见一丝光影。 连城精神奕奕,以前在西北熬上几夜都成,他今日得了不少宝贝,心里激动,见到陆莳开门,有些错愕,还是照着规矩行礼。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32 “陆相!”声音极大。 陆莳皱眉,余光扫了屋内一眼,“你声音且小些。” “好,陆相我昨日去了私市。”连城年少,不懂陆相的意思就是,还是将声音压低了。 纵他压低,声音也是不小,陆莳再时提醒:“先回驿馆,刘章会跟着你,午后殿下回驿馆。” 陆相微恼,连城就不敢再说话了,觑她一眼后,就带着人离开。他前脚回驿馆,片刻后就看到刘章带着人过来,白净的面上满是笑意,“连将军可是去见陆相了?” 连城一惊,幸亏自己跑得开,不然陆相的住处就会发现了。他端正姿态,道:“还未曾,刘大人莫急,陆相午后就来,您不如先去处理私市一事。” “私市不急,先去接陆相才是当务之急,听说官船沉了,不知陆相可曾受伤?”刘章赔笑,他不敢去随意敷衍陆相,能够越过霍老封相的女子,哪里就是寻常人。 他可不敢将身家性命搭在陆相身上,这样聪慧的女子,大楚还是第一人。 连城刚刚在陆相那里碰壁,压根不敢去找她,讪笑道:“午后就知,刘大人先回去休息。” 刘章无奈,只好回去,下属提议今夜替陆相接风洗尘。 连城到午时才敢去找楚染,他带着清河特色菜肴,以盐闷制的鸡,放在食盒里,自己轻轻去敲门。 他想问问殿下,说好亥时一道去私市,怎地又改口了。 敲门后,依旧是陆相。 连城嘴角的微笑生生凝滞,殿下还未醒? 他抱着食盒,往前一推,“听说鸡不错,我、我就买了些过来。” 陆莳借过,淡淡扫他一眼,低声道:“你先回驿馆,一个时辰后我与殿下自会过去。” 连城不知哪里做错了,陆相神色一次比一比差,他向里头望了一眼,最终点点头,不敢真的回去等,自己在大堂静等。 他下去时,恰好碰到几个大汉回来,一看就是纪律严明的人,多半接受过训练。 清河人杂,他也未曾在意,寻了角落坐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33 楼上的楚染早就醒了,趴在床上也不想动,听到连城的声音后,仰首看了一眼,被子滑至腰间:“他有事吗?” 昨夜没有去私市,也不知如何与他解释,难不成说是陆相不让她去? 想想就觉得憋屈,她捂着自己脑袋,不去理会这件事。 她闷在被子里,陆莳却极为正经说起旁的事:“刘章收缴私市上的东西,多半不会上报,你可去看看?” 清河内的油水比起郢都城都不差,就算一个户部尚书也不如他,然他自己把持得住的,倒也没有太大的动作,配得上清正二字。 楚染听起私市两个字,就来了精神,巴巴看着她:“刘章会给你吗?” “殿下该起了。”陆莳又改口了,戳着她的衣领,指尖摩挲着白嫩的肌肤。 楚染直接拍开她的手,“少来糊弄我。” 章节目录第44章胖了 她懒洋洋地半趴着,想起昨夜的事就觉得憋屈,半晌也不理踩人。 跑堂的送来两份吃食,莲子红豆汤,陆莳接过后就放在她面前,“连城那里多半得了很多东西,你不去看看?” 昨夜那般动静,也不会真的相信敲错门了。 陆莳心明不言,楚染开心就成了。 楚染想起私市一事,眉梢一扬:“你怎地知道连城去了私市?” “你们动静太大了。”陆莳淡笑。 楚染又被她骗了,自己爬起来找衣裳穿,陆莳接过,想替她穿上,楚染平日里被婢女伺候惯了,瞪她一眼道:“陆相献殷勤,不怕被旁人看到了。” “你再磨蹭下去,好东西可就不见了。”陆莳笑意清浅。 “别拿我当十五哄。”楚染埋怨一句,低头系腰带时,一双莹白如玉的手伸了过来,搁置在她腰间,正经替她系好腰带。 陆莳给她梳好发髻,莲子红豆汤恰好能喝,甜汤喝过后,才吃着鸡。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34 连城送来的鸡是整只的,食盒里搁着小小的匕首,楚染拿它切开鸡肚子,里面竟然是满的,搁置着木耳人参,切开就闻到浓浓的香气。 楚染一边切开,一边道:“陆相回驿馆,有办法处理清河的事了?” 朝堂的事,楚染问,陆莳就会回答,她品着鸡丝,口感细腻,“清河的粮仓有问题。” 果然还是有漏洞的。楚染未曾想过会与刘章有联系,清河虽富庶,也是块难咬的肉,联系着吴江,稍有不慎就会有翻船。 她与太子不敢伸手,只要恒王没有得手,清河的水就还是清的。 用过午膳后,楚染将两人行李收拾好,去大堂唤来连城。 连城神色古怪,拉着她:“殿下昨夜怎地没有开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该问的还是来了。楚染笑道:“昨日睡得有些早,忘了此事,赶紧去驿馆。” 她匆匆忙忙跑了,留下连城不解,这么大的事也能忘了? 一行人回驿馆时,刘章早就在那里等候,驿馆里外都清扫过,干净无尘。楚染一身男装,唇红白齿也隐隐透着英气,不似寻常少女,刘章见后,猜测出她的身份。 陆相身旁只有她一人,不是新平公主还会是谁。他带着人去迎,笑意满满,“陆相一路辛苦,驿馆都收拾好了,干净简洁。” “刘大人辛苦,里面说话。”陆相道,她与楚染先进驿馆。 清河的驿馆比起寻常的地方都要大些,房租恢宏间透着雅致,屋舍如棋盘星罗密布,紧密又规制。 陆莳的院子里有几株竹,与她性子很相符,刘章之前就知她的喜好,这里早就安排过,若非沉船,只怕陆相早就到清河。 楚染一进厅堂,婢女就捧着食盒过来,刘章笑着推荐:“这是清河内的特色点心,殿下可要试试。” 新阳公主再大也就十五六岁,花般的年龄多是喜欢吃食首饰,刘章自认安排得好,奈何陆莳不让楚染随意吃外面的吃食。 她看着各色点心,红的粉的黄的摆满食案,眼睛一眨就想去吃,陆莳却道:“刘大人辛苦,不如去署衙细说。” 说话时扫了楚染一眼,楚染讪讪地收回目光,道:“陆相早些回来。” 两人一语一言就定了下来,刘章有心里准备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不敢拒绝,只能引着她去署衙。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35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走后,连城拉着楚染去驿馆一偏僻之地。院子老旧,里面站着不少人,过去的时候立即有人打开门,一眼看过去,里面摆了七八只箱子。 连城随意打开一只,拿出一个红绒布包袱,将里面的南珠递给楚染:“这些都是好货,我这里不过是昨夜的一小半,刘章那里得了不少。私市的事被我发现了,他自己也是不安。谁想离开清河这个肥得流油的地方,且我知道刘章是周文义的门生,只怕好东西也给了周家不少。” 来时太子给他说了很多细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与刘章有冲突,避免给恒王开新路。 楚染道:“清河的路子很多,连家的事不能光靠俸禄支撑着,终极有一日会掏空,你找人接触几地商户,看看能不能在这里打通门路。郢都城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只怕太近,西北那里不行,不如清河来得快。” 京官比起外官清贫,清河就是油水最多之地。 霍家能走到路,她也想试试,恒王在朝挥金如土,太子到底失去了财政支持,且连家养私兵也是要钱来撑着。 连城脑子转得快,这几日在清河里走动也发现这里几乎人人做生意,虽说士农工商,可有钱才有底气。 刘章再清正廉洁,也比其他一方官吏挣得多,他立即答应下来,“我明白了,马上让人去办。” 楚染让人继续守着,自己去院子里收拾东西,想起两人没有合适的衣裳,就吩咐人去购置。 唤的是驿馆的人,没多久就有人报刺史夫人曹夫人来了。 鱼儿上钩得快。楚染接见曹夫人,她来时带着礼,婢女勤快地递给楚染,笑着退到一旁。 刘章看着去文弱儒雅,夫人却生得英气,衣裳缎子柔软华贵。楚染觉得清河刺史就是个土皇帝,夫人都这般气派了,发髻上的簪子看着朴素,做工却是精致,一看就知吴江匠人打造的。 曹夫人送上的锦盒里是一对暖玉,打磨细致,触手生热,楚染见后,瞬息就想到陆莳体寒,倒是可以适合她。 送过暖玉,曹夫人心里就放下了,忙道:“清河这里吃食多,五湖四海的都有,来时我就做了些,殿下试试。” 人就在跟前,楚染就不怕膳食里有毒,拿了块玫瑰花糕就轻轻咬了,花蜜的味道浓厚,淡淡的奶香味也合事宜,她吃了一整个才夸道:“曹夫人真是心灵手巧,改日教教我。” “殿下想吃,说一声哪里用得着自己动手。”曹夫人巴结,原本以为陆相不好相与,没有办法,不想新平公主竟是好说话的。 上门的人都带着自己的心思,楚染不计较,宫里的人比曹夫人还会做戏,吃过点心听她故意叹息:“殿下不知昨夜发生大事。” 楚染一惊,道:“何事?” “清河里有人开私市,衙门里竟没人知道,昨夜就去拿人了,闹了一整夜,天明回来就遇到连小将军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36 “这个连城还未曾与我说,私市可捉到人了?”楚染惊诧。 新平公主不知道这件事,曹夫人就不知怎么说下去了,踌躇不决,最后才道:“捉到几个人,都是出来买卖的。” “打罚了就是,也不重要。”楚染道,她看着曹夫人红色的蔻丹,看着自己的手指,待会也试试。 曹夫人就是想试试她的心思,楚染自然明白,不说这件事就让她自己去摸索,陆相的心思哪里是容易猜测的。 办事的人出去得快,置办成衣后就送了过来,曹夫人借机又送了十几匹好料子过来,连带着上等的皮货。 楚染收了,估测个价,过些时候再拿银子还。 曹夫人退拒,楚染就不肯收了,最后没办法才答应下来。 将曹夫人送出去后,半个时辰又来几位夫人,送出手的礼都不差,可见确实富得流油。 她最喜欢的还是暖玉,其余的让人收了起来,待陆莳回来后,将玉拿给她看:“这个适合你。” 陆莳回来得早,不过去认识清河重要的官员,待过几日还需去战船处看看,陛下若不派人过来,她也是应付不暇。 楚染手里的玉晶莹剔透,质地细腻,她接过手就感到一阵暖意:“被你捂热了。” “这是暖玉,你戴着。”楚染纠正她。 “谁送过来的。” “刘章的夫人,她可比刘章会做人,来了就与我一顿哭诉,道是私市这事怨不得刘大人。我觉得刘章安稳到今日,多半有她的功劳,出手也是大方,暖玉可不多见,还是一对。我记得陛下有副暖玉棋,旁人看不得。” 楚染一番话意在说明清河确实一块宝地,她亲自将暖玉悬在陆莳腰间,拿手晃了晃,满意道:“我眼光还是好的。”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陆莳拍了拍她的脑袋,提醒道:“我光明正大地带出去,刘章如何想,旁人知道了又会有闲言碎语。” “对哦。”楚染后知后觉的捂着自己脑袋,“我只想起你体寒,戴着这个养身体,倒是忘了那些糟心事,不如这些,回郢都城后再戴,我收起来。” 言罢,有从陆莳腰间解了下来,照旧放在盒子里,仰首道:“朝廷派的人,何时过来?” “当还有几日,这几日无事就带你出去逛逛,如何?”陆莳摸摸她的手,不想被她收了回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37 楚染想起白日里的事,道:“我明日也染个指甲,可好?” “你耐不住性子,染指甲要染上三、四回,拿布包着半日都不能动,你能受得住?”陆莳发笑,也乐见她的变化。 楚染想想也是,“宫里见过新阳她们染过,颇是麻烦,不对,你明日去见刘章吗?若是不去,我们就试试。” 她兴致盎然,陆莳也不好泼她冷水,明日确实不打算去见刘章,将他们几人晾着,也让人去打探一二,陛下派了何人过来接管。 沉船以后,她与楚染活了下来,其他人就不知是否有这等运气。这次在官船跟随的人都是陛下钦定,他的人多半都葬身河底。 现在回想,竟还有些庆幸没有让自己人跟着,她沉吟一番后,楚染就去让婢女准备染指甲的干花。 入驿馆后,楚染就不再去管陆莳的事,天再塌下来,也让陆莳去顶着,自己好好歇息。 清河看似是一潭净水,走近就会发现里面浑浊又肮脏。楚染没有接触过,只知表面,也不敢随意去触摸。 陆莳带着前世里的记忆,于清河一事,知之甚多,刘章此人得陛下看重,思想如同周文义,保皇派。 她接触过周文义,再与刘章对话时,多少有几分明朗。 晚间的时候陆莳还是将白日里的事情说过一遍,“刘章性子里带着迂腐,占着陛下一党,不偏向太子,也不倒向恒王,若是好好引导,也不担心他不会偏袒太子。且看周文义就知晓,他对恒王的做派愈发不满,孝顺是放在心里,而不是放在嘴边。” 婢女送了晒干的花瓣过来,这个时候不好去弄鲜花,就只能拿干花将就一下,她摆弄着这些,随意道:“刘章的夫人很会做事,明日多半还会来,不如我去试探她看看。” 她顿了顿,又看向陆莳:“后院里的事,我懂得可比你多。” 这话是自然,楚染在后宫里长大,见到的阴谋诡计比陆莳多,两人各有千秋。 她不知哪些颜色好看,拉着陆莳来选:“你且看看,你会选哪个?” 陆莳被迫去看,颜色大多相同,她随意挑了一个:“这个不错。” 她敷衍,楚染也就信了,让婢女回去收拾,又道:“染了不好看就是陆相的罪过。” 陆莳却道:“殿下让臣选,难道不是染给臣看的?” 楚染一怔:“谁说染给你看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38 “殿下为何让我选?”陆莳淡笑道。 楚染体会出她的意思,好像是有那么一些道理,她琢磨片刻,才道:“陆相长胖了。 陆莳不明白是何意思,沉默着等她后话。 楚染就晓得她反应不过来,看着她迷茫的神色就觉得有趣,眉梢一扬,大大方方给她解释:.“陆相脸变大了,可不就是胖了。” 陆莳:“……” 章节目录第45章喂蟹 清河冷得快,清晨起来就觉得冷风往脖子里钻,楚染出门片刻又忙回去,让人点了炭火,又禁止陆相出驿馆。 昨日里曹夫人送了些皮草过来,她打开箱子想挑件合适的给陆莳,挑挑拣拣的时候,陆莳走来,道:“这些不能用,不怕曹夫人给你传出去,私受贿赂?” “无妨,陛下要问,我就道是山穷水路,无衣遮暖,都快冻死了还计较这些?”楚染跳了一件厚实的狐狸毛,摸着领口的毛,叹道:“这里可真是一个个土皇帝,我们过了年再走,腊月的时候,运河都要结冰了,不宜出行。” 陆莳道:“你若不惦记着太子,我们也可明年二月再回。” “那我们还是早些回去,丢下太子一人不好。”楚染安慰自己,将狐裘盖在陆莳身上,衬得她肌肤无法白皙,她满意地点点头:“曹夫人也算做了一件好事,想起来了,这些都算我与她买的,写了字的,不怕被人说。” 陆莳就随她去了,伸手将狐裘解下,让婢女收好。 楚染叮嘱她:“你出去时多穿件衣裳,本就身体不好,对了,我给你找了个大夫,午后就过来,曹夫人说他在清河名声很不错。” “你找大夫做什么?”陆莳扶额,真是越来越不省心,她无奈劝道:“打发回去。” “打发回去做什么,你体寒罢了,又非哪里不好。”楚染坚持道,陆相哪里都好,就是不大爱惜自己身体? 陆莳见她坚决,恼恨地戳她脑门:“你不觉得自己多事吗?” “哪里就是多事,你看你自己身体不好,还怪我多事,要不要我拿着金铃也给你锁着,时刻给你惊醒?”楚染反驳。 金铃是陆相心里不可说之物,楚染非要戳一戳,那夜弄得她羞涩不堪,现在也不能饶过她。 她蛮不讲理,露出小猫儿爪子,陆莳也觉得无奈,摸了摸她的脸,默默叹息,也不再说什么。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39 楚染就当她是默认了,偷看她一眼后,扬起下颚,就不信说不服她。 新平公主趾高气扬地出门去了,婢女将昨夜的花瓣备好,等她回来时再染指甲。 没过多久,曹夫人送了几食盒点心过来,比起昨日的更为精致,全是按照楚染的喜好来的。 楚染回来后就见到许多点心,她不敢随意吃,就分给了驿馆里的婢女,自己唤来婢女染指甲。 闹腾一上午后,指甲也只有淡淡的一层粉色,手指头还得裹着布。陆莳给她一圈圈缠上去,十个手指头就不能动了,她抿着唇角,不时弯了弯唇角,楚染不知她在笑什么,只看着自己手指头:“你染吗?” 陆相手白嫩如藕,染了花色就破坏了天然的美,她想过就摇首:“你别染了。” 她自问自答,都不给陆相回复的时间,她自己算着时辰,到午膳时也没好,她要拆开时,陆莳按住她:“殿下莫要半途而废。” “要吃午膳的。”楚染道。 “无妨,用勺子也可。”陆莳忍不住莞尔,见到楚染好奇又呆笨的模样,整日的乐趣都有了。 尤其是那双手裹得严实,做甚都做不了,呆呆傻傻,比起以前可爱多了。 陆莳的心思简单,就想看着她多傻会,让人去取了银勺,她在她碗里布菜。 桌上膳食多是海鲜,螃蟹自是不必说,陆莳给她挖了蟹黄出来,放在她的碗里,将醋也搁置好,都不必她开口,都办好了。 如此,楚染才不闹着将布还拆了,她刚吃一口蟹黄,连城就来了,陆相吩咐人去取碗筷。 连城看着殿下十指同时用布包着,挠了挠头,眼睛里闪着担忧:“殿下伤到手?怎地十指都伤了。” 少年人不懂女孩子的乐趣,傻傻一问,婢女笑作一团,就连陆相唇角都弯出浅浅的弧度。 可见,连家人都是不懂风情,楚染带着一半连家人的骨血,也是如此。 婢女们一笑,楚染被羞得脸色发烫,怪道:“你见过谁一连伤了十根手指头的,就算伤了,还能安静坐着吃螃蟹?” 连城接连两日被骂,且都是糊里糊涂,索性就不说话了,闷头吃蟹。 陆莳淡然处之,只给楚染挖蟹黄,婢女见多了一人,又去厨下取了五六只过来。蒸得鲜香的螃蟹端出来后,连城就再也不抬头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40 楚染将婢女都屏退,自己拿勺子一勺一勺挖着吃,问他:“你怎地突然过来了,有进展?” 连城闷头吃蟹,听到问话后就抬头,恰好见到陆莳将殿下碗里的桂花花瓣挑去,只留下虾仁。 明明简单的桂花虾仁,却被两人吃出不一样的味道。 连城心里酸涩难耐,早知道就不挑着吃饭的时辰过来,现在想走也不成。 那厢的楚染却与虾仁较着劲,虾仁很滑,勺子不行,吃了半天也没到嘴里,她向陆相投去求救的视线。 陆莳碍着旁人在,轻轻夹起虾仁放在勺子里,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连城久久不语,楚染觉得奇怪,“你怎地不说话,有难事?” “没有,就是人派出去了,查到了简单的情况。出海不是所有商户想去的,有的无人跟着就只能放弃,有些是无船,总之海运这条路,利益可观,但是鲜少有人能走得顺畅。” 连城不敢抬头,低着脑袋回话,楚染怪道:“你低头做什么,案上有金子?” “没有、没有。”连城瞬息之间抬头挺胸,脸色涨得通红。 楚染道:“你觉得连家能否走通这条路?” “这点得问过祖父。”连城为难,这么大的事也不敢做决定,再者连家经营的铺子不大,海运这条路太宽太长,他没胆子去走。 楚染咬着虾仁,不同意摇首:“等侯爷回话,我们都已回郢都了,时间太晚了。” 陆莳静默无声,让人去取了紫苏叶子的水,自己净手后才开始用膳,楚染都已经被她喂饱了。 连城心不在焉,“可是我哪里有本事应下,陆相可有建议?”陆相见多识广,不如问问她的意思。 陆莳道:“此事你们自己定夺。” 连城失落,自己心里踌躇不安,心慌得厉害,“殿下且让我考虑几日,再摸摸行情,我先回去看看。” “去吧、去吧。”楚染动了动手,就不去理会他,反说起今日的午膳:“陆相的庖厨做菜与清河相似。” “本就是从清河招揽的。”陆莳解释。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41 楚染点了点头,“从西北回郢都,好像不经过清河,陆相怎么招揽的。” 她似笑非笑,粉红的唇角微微抿着,看得陆莳脸色发红,夹住一个虾仁喂给她:“时辰差不多到了,可以拆了。” “陆相谋划的东西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我只当是随意,不想是早就想到的,真是好算计。”楚染咬着虾仁将话说完,心口不一的她心里却是甜滋滋的,谁不想被人捧着。 午膳后,楚染拆了手上裹着的布,看着指甲上的颜色,不满意道:“好似不红。” “殿下多染几次就好了。”陆莳宽慰道,她让人将这些杂乱的东西都收拾了,揽着她说起正经事。 “海上一事,连家出人,商户出船,且他们有经验,盈利的机会很大。” “可是商户愿意和连城合作吗?”楚染也想过这些,自己单独走不如与有经验的商户合作,然后一想,去哪里找这样的商户。 陆莳道:“不难,再过些时日,你多与几位夫人交谈,公主的人用着总是很放心,你以为那几位夫人简单吗?就凭着曹夫人这样玲珑的心思,怎会不引见?” 兼之楚染背后是丞相,天塌了下来,也会有人顶着,商户眼睛放在八方,这样的道理不会不知道,连城在外行走,那些商户也会自动找上门,与公主合作,他们也会觉得是莫大的荣幸。 楚染不知商户的地位,自然想不到这些,被陆莳提醒后,心中一盘算,点头应下:“要不我过几日设宴请她们过来,到时再看看?” “也可。”陆莳同意。 “那要不要请些商户家的夫人?”楚染又道。 “那倒不必,你将消息透露出去,就会有人来找你,莫要太过在意,不成还有连城,这些夫人都不是善人,精于打算,你自己且小心。”陆莳见她神色不宁,忍不住两人揽入怀里,轻声安慰。 楚染靠着她,心里也觉得安定,凝视着自己刚染红的指甲,又与陆莳的莹白对比,夸道:“陆相这双手倒不用染的,旁人见到了定当羡慕。” 她难得夸赞,让陆莳染上笑意,吻上她的唇角,“那就藏起来。” 楚染夸过就后悔了,内心感叹竟然这么说了出去,让这人更加嚣张了,她被亲得窒息,忙从她怀里退出来:“不用藏,我甚是大方,给她们瞧去。” 她跑得快,陆莳也无法,随她去了,垂眸凝视自己的手,殿下现在夸得好,以后就会后悔了。 黄昏时刮起了一阵风,窗户被吹得啪啪做响,婢女前面关上,下一刻就落雨了。 屋前的竹子都被刮到了,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极为可惜。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42 楚染在屋内翻看着海运一类的书,清河有几百年的历史,靠着海运发家的商户不在少数,也有人死在海上。 她看着地理志,同陆莳道:“霍家可做这些生意?” “霍家与吴江密切,多半不会冒险做这个。”陆莳回答,霍家不屑于此,前世里吴江王给了霍启不少好处,有了吴江就没有舍近取远的必要了。 这些不能同楚染说。 楚染看得眼睛疼,蹭到陆莳身旁,央求她给自己揉揉额头。陆莳放下自己手里的书,双手按上她的额头:“你看得多了,容易混淆,不如去外面看看,倒比这些书来得实际些。” “我也想去看看,就是怕那些夫人总是过来,到时我若不见又不好。”楚染靠着她,将书丟一旁去了,想着明日让连城去看看。 她眉头微蹙,陆莳就给她抚平,安慰道:“有甚难的,也值得你皱眉,成了便成,不成就回郢都。” 这话听得楚染侧眸,盈盈望着她:“陆相富可敌国?” 陆莳莞尔一笑。 “陆相借我三十万两试试?”楚染开口,相府就像是一道禁闭大门的屋子,没人知道里面是有什么珍品宝贝。 “太多了。”陆莳笑道。 “对了,借我些本钱,若是谋利就还你。”楚染伸手揽着她的腰,眸色湛亮,亏损也不计较了。 陆莳晓得她的小九九,戳破她:“若是亏损就不还我了?” 楚染被说的心虚,“你看你我都成亲了,就是一体,你的与我的,无甚区别。” “话是如此,殿下公主府可不是我的。” “你若想要,可以给你。”楚染笑道,横竖她的公主府内没有值钱的东西,比起相府,不足一提。 陆莳揪揪她的脸颊:“臣可不要,殿下的好东西都给了太子的,空空的一座公主府,无甚宝贝。” 前些年,楚染有所得,都会先想起太子,久而久之成了习惯,留下的都是寻常的,被陆莳一戳破,她才恍然大悟。 她摸着陆相的耳坠,指尖弹了下,在她耳边低声说:“那我以后留给你,如何?”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43 “殿下还是留着太子为好。”陆莳抓住她使坏的手,握在手心里。 “陆相自己嫌弃,莫要怪我。”楚染不哄,要起身去洗漱,养好精神去面对那些个夫人,问问海上的事。 她想走,陆莳却不让,揽着她的腰:“你嘴上说给我,只怕心里却是不一样。” 楚染动了动,怕伤了陆相就只能安静地待在她怀里,“我哪里心口不一,陆相为何要与太子作比较,你醋了不成?” 陆莳双手圈着她,眉眼多了几分无奈,低声下气:“比较罢了,我若对旁人这般好,你当真会无动于衷?” “陆相也会对旁人好?我只当陆相清心寡欲,除了对我好外,不看别人一眼,不想我竟看错了。”楚染故作惊叹,唇角弯出一抹弧度。 她阴阳怪气,陆莳哪里能不恼,“殿下说话也不怕我恼?” “呀,陆莳恼了?”楚染明知故问。 她扭头的时候,陆莳微用力,圈着她腰肢的劲大了些,低眸看到她小巧洁白的耳珠,白色莹润,璎珞映着肤光,美色撩人。 “时辰不早,该歇息了。”陆莳神色自若,敛下恼意,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不在意方才的话题。 陆相情绪内敛,除了楚染外也无人敢亲近她,她略过此事,楚染巴之不得,起身去洗漱时,脚步一顿,不放心道:“陆相不生气了?” 陆莳摇首。 楚染又道:“不醋了?” “殿下且去洗漱。” “那你晚上别碰我,我怕你公报私仇。”楚染嘀咕一句,自己小跑着离开了,留下无奈的陆莳。 楚染的性子让她头疼,时而沉稳时而又是一番天真,办事稳重,私下里对小事又是一副懵懂。想起她的处境,身旁无亲人简单,人情世故都缺少了些。 她拿起楚染刚看过的书,目光冷凝,前世里海上这条路并无人走过,她也是从吴江那里知晓。 吴江四面环水,与大楚有贸易往来,同样与其他国家也是,大楚没有走通的路,吴江走了,且很顺畅,因此吴江易守难攻。 霍家的铺子遍布大楚,就连吴江也是有的,霍启本就管着粮仓,把持着武将命脉,陛下亲信,也是因为霍家不会监守自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44 陆莳眸色一沉,将那人名单取出,这里面或许就有霍家的人。陛下看重的就是粮食,若是清河里有人监守自盗,与霍启有关,那份信任就会折半。 太子的病未曾除根,她无法保证会长命,命运一事不好改,娘胎里的弱症,非人力可改。 还是需想好后路。太子若不在,恒王就占着嫡长的优势,其他几位皇子未曾成年,优胜劣汰,很难去改变局面。 陆莳将名单放置好,楚染就推门而进,见她姿势未动,就道:“你在想什么?” “清河内军粮一事。”陆莳不瞒她,也不想瞒她,又道:“陈米代替新米,数量不动,价格却是大改。” 楚染明白了,以次充好,道:“陆相之意就是在朝廷来人前解决此事,可是就算开仓检查也要数日,来得及吗?” “检查出事,只能说明有人从中谋取私利,正好一并除之。”陆莳道,换而言之,当着朝廷来人的面揭露此事,刘章有失察之罪,戴罪立功也可,在外多留任几年。 “提醒他不就成了,大不了花盆再砸一次,不对。”楚染顿了顿,眸色一闪,喜道:“我有办法了,待明日曹夫人过来,我提点几句就可,后宅也是一门学问。” 陆莳眸色深沉,看她一眼,没有问她如何去做,自去洗漱。 回来后,楚染坐在榻上,也没有躺下,自己翻着几位夫人送来的礼单,吃食都是不算的。她自己心里有数,待陆莳回来后,就将礼单递给她。 “给我作甚?”陆莳接过来,粗粗看过一眼,中规中矩的礼,暖玉除外,并没有太过贵重的。 楚染掀开眼皮看着她:“这不是给你留的,免得又说我留给太子。” 她话里的陆莳成了斤斤计较之人,陆莳在意的并非是这些,只有希望她多为自己着想,显然,楚染会错意了。 陆莳不想去解释,将礼单随手搁置在一旁,“殿下可知陛下派了何人来清河?” “断断不会是恒王,我觉得多半是一迂腐老旧做派的人,周文义吗?”楚染猜测,她仰首看着陆莳,玉面晶莹,眸色生辉,让人忍不住去捏一下。 陆莳也没有去忍,捏着她的脸冷声道:“陆怀思。” “你二兄?” 章节目录第46章傻子 当初贤妃的上议被楚帝压了下来,陆怀思确有能力,不过他头顶一个陆字,让人放心不下。官船沉了以后,许多人都因此丧生,再提此事时人心惶惶,无人敢过去,唯有陆怀思请缨,楚帝再三衡量后就恩准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45 不料他出了郢都后,连城的消息就传了回去,楚帝心中后悔,又不好将人叫回来。 清河内一片混杂,陆怀思这等毫无城府的文官过来,被刘章等人生吞活剥了都无人知道,楚染叹道:“这等大傻子过来,你还得多担忧。” 可不就是大傻子,地方官员做了这么多年,建造府邸的钱都拿不出来,还让养母想办法,不是傻就是蠢。 陆莳想得更为深一些,见楚染不在意就揭过不提。 楚染在郢都时见多了后院夫人,过了一日就让人去请曹夫人来驿馆,话多三句后,曹夫人就品出味来,她狐疑道:“清河内走海路的不少,不过太危险了,能活着到如今的就几家。” 楚染把玩着手中的暖玉,话锋一转,幽幽笑道:“前几日听陆相说起军粮俸禄一事,道是刘大人勤勉,不需陛下过问就办得妥当。” 曹夫人精明,一听话不对,说着海路的事怎么就夸起她家丈夫了,她笑着说:“那是陆相夸奖了,今年的军粮都准备好了,到年底就发下去。” “所以说还是刘大人的功劳,陆相没夸错。”楚染笑道,曹夫人一脸迷茫,她借故又道:“做生意好坏,我是不知道,但公主府平日里的开支也是我在管,稍有疏忽,那些仆人就不安分,以次充好,竟会糊弄我。” 曹夫人眼皮子一跳,手心就攥住自己袖口上的牡丹花,她赔笑:“都是这样,商户也是这些,不注意就拿些次品来,殿下眼睛可得擦亮了。” “时辰不早了,我去看看陆相在做什么,曹夫人改日再来,陆莳昨日酿了桂花酒,让你尝尝。”楚染赶客,意思到了就看曹夫人怎么做。 曹夫人不敢多留,急匆匆带着婢女离开驿馆,一路上心神不宁,回府后上台阶,一个□□就摔了。 还好婢女动作快,一把扶住了她:“夫人、夫人,您可还好?” 曹夫人现在台阶上,四肢冻得发麻,整个身子都跟着发颤,顾不得自己,扭着腰回屋,忙去让人将刺史请回来。 小厮火烧眉毛一样去请人,曹夫人饮了一杯热茶,身子暖和后,就仔细想起新平公主提醒的话。 她好端端提及以次充好,又暗示军粮一事,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如何说在一起提,话题离得太远,如何不是暗示? 陆相几日来都在驿馆里,不出门、不见人,她不可能无所事事,公主与她日夜在一起,多少都会知道她在做什么的。 一杯热茶后,思路也清楚很多,她知道这是事关前程的大事,不敢疏忽,急得在房内打转。 刘章被急着请回来,心里恼火,强压着怒火道:“你找我作甚?私市一事还未曾解决,你不能安分些。” “我方才从新平公主处回来,她与我提及军粮一事。”曹夫人脸色苍白,说完一句话后就要喘息一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46 刘章冷静下来了,眸色冷冽,“她提这个做什么?” “不仅如此,还说什么以次充好,是什么意思?”曹夫人没了主心骨,心里有想法也不敢乱说了。 刘章见识比她多,陆相就是一块玄铁,捂不热哄不得,更别提去试探,他连面都见不着,被这么一说,就明白过来,陆相之意不在私市,而是还未送出去的粮食。 给粮食的粮食都是最好的,今年刚收上来的,如果拿了陈米去代替,被人举报就是大罪。如今陆相就在清河,发生这等事,哪里还有他解释的机会。 他一拍桌子,“你找机会再去公主那里问问,问上几句话比我忙几天都有用,我去衙门里看看,让人去查查粮食。” 刺史府先是闹作一团,而后是刘刺史开仓查粮,其余人不同意,两相对峙,刘章这才知晓自己在清河的威望多么低。 闹不过去,就让人去请陆相。 他亲自带人去请,见到陆莳时,当即跪地叩拜,吓得楚染眉心一跳,“刘大人有话好好说,何必这般大礼。” 陆相在教楚染酿制桂花酒,手中还有桂花,不好去扶他起来,便淡然道:“刘大人有事请说。” 刘章痛心疾首,将方才的事都道一遍,最后再次恳求:“望陆相出面替下官申冤。” “申冤二字重了,只是开仓查粮不是小事,刘大人怎地突然要查了?”陆莳眸色幽深,静静凝视他。 刘章不敢抬首,被她盯得如芒背刺,揖礼道:“下官今日去查账,发觉账目不平,就想去查粮,查过心中才放心,谁知那些人仗着人多,竟不同意。” “刘大人可是清河内的高官,如何就使唤不动他们,说出去也不怕笑死人,如今义愤填膺,可觉得丢人?”楚染在旁唇角微翘,讽刺得刘章家不敢抬头。 她与陆莳对视一眼,冷冷一笑,陆莳却道:“也可,我随你走一趟,殿下可要去看看?” 楚染丟下桂花,拍了拍手,双眉弯弯:“见识下清河这些牛鬼蛇神,在我们郢都内不听话的人都是可以拖出去直接打死的。” “殿下说的那是奴婢,他们可是有官职在身的人。”陆莳提醒她。 楚染随意道:“那就拖出去打一顿,丢牢里去,等候陛下发落。” 新平公主言词带笑,眸色水盈盈,少女姿态可爱,刘章闻声后就大为放心了,更加坚信陆相在查军粮一事。 万幸将自己摘了干净,他本身也没有参与,然如公主所言,他是清河内最高官员,说他不知,哪里会有人信。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47 “刘大人去外面等候,我换身衣裳。”楚染摆摆手赶他出去。 “臣等候殿下。”刘章恭谨地退出去。 楚染唇角笑意凝固,“你拉我去做什么,看人打架?” “殿下去了,闹一通,事情闹大了,人尽皆知,刘章就摘干净了。”陆莳淡笑,捏着她气呼呼的脸,“照你方才说的,将两人打一顿,丢入牢里,甚事都好办。” 她为丞相,自然是要将事情压下,殿下过去,事情闹大后,旁人也只道一句少不更事,陛下知晓会更加信了她不染指朝政。 按照殿下往日里行事风格,也会压下此事,为着朝廷名声着想,反其道而行,更能打消陛下疑虑。 简而言之,殿下纨绔,陛下就会放心。 楚染没有想明白,陆莳的手就搭在她的手腕上,根根白玉如葱,她抿唇,轻轻嗯了一声,总觉得被陆莳推进坑里去了。 换了一身少年人的衣裳,腰间亦无饰物,肤色白净,窄袖细腰,一眼看过去英姿勃勃,与代替太子赈灾时模样一般无二。 刘章等得心口发燥,见到新平公主的装束后,顿觉脑袋疼,如火如荼的事她竟还有心思在打扮上。 一行人赶去粮仓时,那里早就人山人海,两相对峙。 楚染拉着陆莳的袖口,低声道:“陆相,你觉得这像不像军队操练?” 自己人打自己人,就为了给别人看。 十月的尾巴,满目枯黄,粮仓附近的树上光秃秃的,看不见绿意,平添一抹凄凉。 陆莳与楚染下车后,便有人来迎,那人不知是何官职,见到陆相后大倒苦水:“陆相,刘大人办事并非下官等不听,天气不好,恐会落雨,开仓查粮,容易糟蹋粮食,落雨后粮食受潮,到时无法交差。” 楚染讽刺道:“你以为四五月的黄梅天,还受潮,又不是将粮食搬出来晒,怎会糟蹋。” 那人未曾见过楚染,见她一副少年郎的打扮,只当是寻常小将军,当即斥责道:“本官与陆相说话,岂有你说话之地,莫要坏了规矩。” 不用刘章动手,这人就已将事情闹大,陆莳冷声道:“对殿下不敬,也是你的罪过,以下犯上,先拿下。” 还未开始对峙,陆相就恼了,其余的人看着新平公主都是一愣,只当是小将军,忙俯身行礼。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48 方才叫嚷的那人瘫软在地,未曾开始就已经败了,忙叩首行礼,大呼:“殿下、殿下,臣不识您,望殿下恕罪。” 楚染不搭理他,反看向粮仓,拉着陆莳就道:“陆相,你我去看看粮仓里有什么宝贝,让人这么藏着掖着。” 清河的粮仓颇大,一眼看过去,比起相府还要大些,新平公主开头几句话就堵住了所有人的话,陆莳也心明,这不过是刘章的一场戏。 未曾敲锣,就知戏里说些什么。 连城亲自带着人去查,也不用清河的,他开时带了几百人,全都吩咐下去,对着账目查粮。 楚染作势看了几间屋子,趁着无人在与刘章道:“刘大人莫要将我与陆相当做猴来耍,你自己干净,我是信的,但是用我们来演戏,就要想想后果。” 陆莳走在前面吩咐连城一些细节,听不到新平公主的话,可看到她黝黑的眸子,遍体生寒,刘章心里稍稍安定,“此事还要谢殿下提醒。” “记着就好。”楚染冷酷一笑,大步追上陆莳。 现在原地地刘章劫后逢生般吐出一口气,趁着这次机会也正好清理清河内的蛀虫,有喜有忧。 **** 没过几日,曹夫人再次求见,空手过来的,见到楚染只递了一张纸,就回去了。 曹夫人在清河多年,摸透这里的底子,让人去寻合适的商户是最容易的,楚染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不想曹夫人自己聪明,就把东西给找来了。 曹夫人再来时送了一壶银瓶装的葡萄酒,道是给楚染尝尝。 陆莳懂酒,在曹夫人离开后就品尝一口:“这不是清河酿的酒,该是海上运过来的。” 吴江的酒口味与大楚相似,并无太多的区别,因此不会有太多的人去买,而曹夫人送来明显不同。 “再观酒壶,银色的壶身上一颗宝石,并非是吴江打造的” 楚染点点头,捏了个杏肉果脯吃了,舌尖酸过以后就是调味,她这些时日没有吃这些果脯,倒是挺怀念的。 “曹夫人的意思我知道了,她多半是找到人了,这酒好喝吗?”楚染从陆莳手里取过酒盏,本想再斟,见盏中还有半杯,就直接饮了。 陆莳唤都来不及,唇角一抿,就不说话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49 喝了陆莳剩下的酒,楚染品出不同,“大楚的葡萄酒如同果酒,与茉莉花酒、百花酿不过是换了香气罢了,酿出来的酒味也是不浓。” “明日让曹夫人两人带来看看,你那里粮仓查得如何了?” “查出些名堂,陈米占了一半。”陆莳解释,让人将葡萄酒收好,免得楚染今晚就喝了一半。 楚染喝了一口觉得不过瘾,自己又斟了满满一盏,才让婢女收拾下去,“哪里来那么多陈米?” “不知。” 陆莳都不知的事,多半还是有些名堂的,楚染不问了,将一盏酒都喝了,觉得口味不错,就补充一句:“让曹夫人送些过来,回去给太子尝尝……” 她敏捷地顿住,下意识捂住自己嘴巴,悄悄地望着陆莳:“那个、还有新阳,老夫人喜欢,也给老夫人留着。” 陆莳冷冷瞥她一眼,没有回应。楚染就心虚了,她主动攀着陆莳的肩膀,灯火下凝视她不染尘埃的眸子,“别生气,顺口惯了,不给就不给,我不会再留着。” 她难得讨好,陆莳也给她机会,神色缓和,“你想留,曹夫人也未必拿得出那么多,海运不易,这些东西比金子都要珍贵,哪里有那么多让你每人都送上一些。” 楚染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不想有这么多门路,镇重其事地点点头:“晓得了,不留了。” “口是心非。”陆莳解开她的手,兀自往外走去,身后的楚染不明,“你去哪里?” 半晌无人回应她,嘀咕道:“真小气。” 第二日曹夫人没来,连城引着陆怀思来拜见,身后还跟着许多同行的人,其他人留在驿馆外,只他二人进去。 楚染来不及躲避,手里的饴糖还拿着,抬眼就见到一儒雅风流的中年走近,他长得极为好看,面如冠玉也不过。 陆怀思不过二十□□,庶长子与柳家议亲,可惜柳夫人没有同意。听说庶长子就比楚染小一岁,十三、四岁,陆莳从中做媒的,柳家嫌弃陆怀思官位卑微,陆相舌灿莲花都无用。 陆莳吩咐婢女去奉茶,请陆怀思坐下时添了些许笑意,“二兄一路辛苦了,在驿馆歇息一日,明日一同去船上看看。” 连城大咧咧地坐在陆怀思下首,抬首就看到楚染漆黑冷然的眸子,要笑不笑,不知在想什么,看得他后背一身冷汗。 陆莳与陆怀思两人说着郢都城内的局势,旁人插不进嘴,楚染也是,手里的饴糖都快捏化了。 “下官来时,陛下也是焦急,让人去寻,恒王让人制作孔明灯,在郢都城楼上燃放,陛下叹息不止。”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50 听着陆怀思的话,就得知他迂腐的性子,楚染赏了个白眼,当着她的面夸恒王,出来带脑子了吗? 这个陆二爷比起刘章,还要蠢笨。楚染无奈摇首,又听他道:“下官来时,恒王送至城门外,一再嘱咐,若是有陆相与殿下的消息,一定要着人告知。” 这还感恩戴德了?楚染忍不住抬眸,陆怀思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外放还是五品,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气。 陆莳神色自若,道:“恒王仁善。” 坐了许久冷板凳的连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口一颤,陆大人进驿馆见陆相,带脑子了吗? 他坐在一旁不敢搭话了,往一侧挪了挪,但愿城门失火,不要殃及他。 陆怀思说话都不敢抬首,文人爱唠叨,脸色也跟着通红,陆莳不忍,提醒道:“二兄喝口茶,润润嗓子。” 陆怀思这才捧着热茶喝过一口,又道:“恒王仁善,其妹却是无礼,听说后宫明妃娘娘小产,便是她一手所为。” 闷头不语的楚染惊讶,明妃小产了? 陆莳眼睫一颤,未作太多惊讶,只道:“二兄一路辛苦,我替你接风洗尘,晚些宴饮,你先回去休息。” 她扬了扬下颚,让连城带他去休息。 陆莳唤来婢女,吩咐今晚宴饮,让她们拟几个菜色过来,“清河特色便好,另外买些桃花渡回来就可。” “陆大人喜欢喝桃花渡?”楚染好奇。 陆莳未曾在意这句话,颔首道:“他自幼便喜欢。” 楚染神色沉了下来,将饴糖丟到盒子盒子里,粉白的面上染上几分不悦:“哦,那我喜欢喝什么?” “你?你年少心性不定,怎知你喜欢喝什么。”陆莳道,这些时日去哄殿下时,每每送过去的吃食都是不一样的,各不相同,因此她也不知道殿下喜欢什么。 就像新阳那样,估摸着什么都喜欢。 她话刚说完就听到楚染冷冷哼了一声,抱着她的饴糖盒子就走了,到了门边才开口:“我去见曹夫人。” 曹夫人等候半个时辰,她与陆怀思几乎同时到的,她不敢夺了人家的先,就只能在一旁等着。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51 军粮一事算是圆满处置,刘章虽有失察之责,好在及时发现,处理得当,也不是大的过失。 楚染一进屋就闻到了牡丹花香,花开时盈满衣怀,她瞧着屋内案上来得正艳丽的花,“曹夫人哪里来的花?” “潘家送的,殿下花龄,也当合适。”曹夫人捂唇笑道,她今天一身也是牡丹红色的衣裳,胸口前大朵的牡丹花也很艳丽,头饰是红宝石,满身喜气。 楚染知道潘家是哪个,纸上有潘家这个名,她摸着红色的花,衬得小脸白玉无瑕,“怎地不见她,这牡丹花想来也金贵。” 不是花期养出的话还开得这么娇艳,可见花了不少心思。 曹夫人道:“人在驿馆外面茶肆,殿下可要去瞧瞧。” “去了茶肆不能吃不能喝,颇是无趣,你且将潘家的人叫来便是,我等着也无妨。” 她果断又爽快,曹夫人没有想到这么好说话,立即起身去找人,一盏茶后领着一圆脸妇人过来。 妇人穿着朴素,发髻梳得光滑,三两珠翠,见到楚染后叩首行礼,而后递上一个象牙小盒子。 象牙盒子为白色,小巧而精致,潘夫人眉开眼笑:“不知殿下喜欢什么,郢都城内的姑娘都喜欢精致的,就备了这个。” 楚染摸了摸象牙盒子的表面,光滑又细腻,盒子便可称是精致了,里面的东西若是压不住,只怕回适得其反。 掀开盒盖,里面是一块冰晶,楚染拿在掌心里玩,“这是火油钻?” 她见过一次,是王后的戒指,小小年纪一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听说是封后时陛下赏赐的,同样是吴江进贡来的。 南珠好得,这么大块的钻石可不好得,楚染收下了,道:“潘夫人那里应该会有匠人,做一对玉戒也是不错。 一句话又传回潘夫人手里,她明白公主的意思,笑意就淡了,站着看向曹夫人,这位小公主的心思,可是不好琢磨。 曹夫人立即道:“也成,过两日让人给殿下送来图纸,既是一对,肯定也是为陆相打造的。” 不想楚染却道:“关她何事,我自己留着,曹夫人先出去,我有话同潘夫人说。” 曹夫人一听还是有戏,忙笑着退出去。 楚染指着她方才的座位让潘夫人坐,她笑意清浅,与方才又是不同,潘夫人是商户,更觉得这是荣幸,忙陪笑:“殿下喜欢什么样式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52 她不敢随意说话了,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攀上曹夫人这条线,只要小公主有这个心,就能合作成功。 昨日连城过来,将潘家的事查得一清二楚,陛下的皇位让人觊觎,同样的是潘家的掌权人也是一块肥肉。 潘家在清河多年,几乎人人知道,家里两个儿子的,长子聪慧,跟着老爷子走南闯北,极善交往,人人都夸,不想一场风寒去了,丢下孤儿寡母。 潘家二子接过生意,成了家主,不想给嫂嫂家产,潘夫人无奈,就只能自己去跑生意。 她跑了几次吴江,又走了海路,回来后生生从潘家里分了一队人出来,算是分家了。潘二心里不服气,怕嫂嫂抢了她的风头,将她手里跑船的人都花高价买了过去,潘夫人手里就没有人了。 后来她走了官员的路子,花钱他们手里买人,不仅如此,得来的利润还要分三成给他们。 她咬牙顶下来了,也这么过了几年,谁知道前些时日查粮将她买来的人都查进去了,眼看就要发船,她哪里能不急,恰好曹夫人来找,她就应下了。 刘章不干这事,就怕被人揪住小尾巴,查粮一事后就更加缩着脑袋做人,潘夫人心里就更急了,今日就带着大礼求上门了。 楚染知道潘家的事,正因为寡妇难为,她才想着要见她,“海上风浪大,稍有不慎就有浪潮,且时间久了没有新鲜的吃食,日子难过,潘夫人就不怕?” 潘夫人将象牙小盒攥紧了,不敢抬头,就低笑道:“也无甚害怕,时间久了与寻常的路一样,男人能走,女人也能走,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这话投了楚染的眼缘,陆相不就如此,聪慧胜过男子,心思缜密,比起那些臭男人,还是香香的,她满意道:“图纸画好了就早些送过来。” 海上水路和边境的沙路很像,只要有资本就可以将大楚的货物比如茶叶丝绸带去其他地方,换取他们的宝石,到时关口那里有利可图,也不会太过计较就会放人。 潘夫人知道成功了,就慷慨道:“既然殿下同意了,那就说定了,三成利润给他们,就四成给您…… “潘夫人客气了,不需要那么多,两成就可,到时甚事我让人出面就成,也无人给你使绊子。”楚染不计较那些,让连家的人跟着走几趟,学到以后就自己走海路,这一成就当是拜师费。 她简单同意,潘夫人乐得展颜,今日就是来碰碰运气的,不想小公主这般爽快,还多给她一成,出驿馆后就和曹夫人夸赞,殿下这条路走对了。 曹夫人笑话她:“殿下就是赚个脂粉钱,也不会贪得太多,倒是你自己做事谨慎,搭上殿下,陆相那里都好说话,我瞧着两人好像置气了,你手上这个图纸快些做出来。” “我回去就忙,不会忘了夫人的恩惠。”潘夫人喜笑颜开,也不与曹夫人多说话,自己忙回去处理这件事。 驿馆里的楚染让人叫来连城,将事情和他说了,又道:“你挑几个伶俐的,我再问陆相讨要几人,剩下的懂些功夫就行。” “您自己就把这么大的事给定了?”连城惊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不知道两成利润是多少钱,但肯定不是少数。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53 “为何不能定,你且去安排,不要像老头子一样婆婆妈妈。”楚染不耐烦,离了陆莳不过日子了? 连城不敢回嘴,觑她一眼就忙跑了,去招揽人手去了。连家有好手,若走沙路,也不是难事,然而这水路,终究还是不如意。 连城出了驿馆后,先去安排人手,连家跟着他过来的人也不少,有好几十人,留了些给太子,其余的都跟着过来找人。 楚染一人把事情定下后,在屋内心思不定,也不是为了海运,而是想起太子。梦里的事做不得真,尤其是近日里发生的事,与梦里大不相同。 太子身子健康,便是最好的,他是所有人的希望。陛下多疑,并非针对他一人,恒王名声越好,陛下猜忌更深。 想到此,她忽而心生一计,忙与陆相商议,穿过走廊后,又在廊下顿住,她为何要与她商议? 驿馆内不少官员,她探头去看,认识几人,都是京官,想必是跟着陆怀思过来的,路途遥远,人人面色带着憔悴。 陆怀远被陆相打发去休息,他们不行,就必须与陆相将手中的任务交接。楚染站于廊下,忽而一人走来,抬袖行礼:“公主殿下。” 冯唐一身官袍立于眼前,眉清目秀见言笑晏晏,楚染好心道:“冯大人一路辛苦,不如随我去吃些东西,陆相那里我着婢女给你看着。” 冯唐感激不尽,一揖到底,也不推辞,跟着楚染入离开。 “清河内吃食很多,口味偏甜,我觉得尚可,不知冯大人觉得如何。”楚染一进屋就吩咐婢女去取些点心过来,小炉里烧着开水,咕噜咕噜翻滚。 楚染熟练地拎起来,让人取了茶饼过来,又道:“冯大人怎地过来了?” “郢都城内局势稳定,恒王声名愈发好了,太子避其锋芒。另外明妃小产,让陛下大怒,外人都道是灵祎殿下不小心所为,具体如何,臣也不知。”冯唐双手接过楚染的茶盏,清香四溢,她笑说:“殿下何时学了茶道?” “非我功劳,不过是茶好罢了,刘大人送来的,冯大人莫要客气,若是喜欢就拿些回去。明妃为何小产?”楚染心中奇怪,明妃是否有孕,她不知道,但是突然小产还与灵祎有关,她就觉得此事不简单。 明妃心性沉稳,就看她让新阳巧妙避免和亲,就知她另有筹谋。夺嫡之事,本就凶险,明妃有周家做外戚,倒也可一争。 恒王当时知晓明妃有孕,可是急得不行,竟这么简单就没了。 茶香袅袅,齿间留香,冯唐爱茶,她品过连连夸赞,回答:“臣查过,亦去过东宫问太子,谁知太子也不知,其余的就这样过去了。” “灵祎受罚了?”楚染好奇,陛下偏爱灵祎,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取舍都是疼。 婢女端了点心过来,裹了糖丝的桃条,换换口味的姜糖梅子,还有饴糖,浇了花蜜的菱角。菱角是从冰窖里的拿出来的,不比夏日里新鲜,吃在嘴里就剩下花蜜。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54 楚染喜欢清河的饴糖,就给冯唐推荐:“冯大人不忙可自去玩玩,清河在查粮,闹过一阵才有好戏看,我可给你先说了,刘章这个人看着文弱,心里鬼心思多,你莫要轻信。” 冯唐也不大,十**岁,见到满桌子的点心,挑了颗姜糖梅子,谨慎道:“陆相来时本就想着查粮,清河内杂乱,亦有霍氏的人,不如趁着这次除清,免得夜长梦多。” 楚染不知这些事,陆相心思缜密,来时一直未说,不想她早就谋划,转而一想,这些铲除霍氏的人也就不计较了,问起陆怀思:“陆大人头顶一个陆字,陛下就放心?” “陛下下旨意时,您与陆相生死不明,那个陆字也没什么用处,且他历来清正,陛下用他也放心。“冯唐解释。 楚染道:“他来时是不是受了刺激?” “殿下是何意?”冯唐口中的梅子没味了,吐到帕子上包裹起来。 她动作优雅,与陆相极为相似,尤其是一举一动,楚染察觉后,多打量她一眼,才道:“他来时口口夸赞恒王仁善,夸成了前朝贤王,喝了恒王多少**汤?” 冯唐气息凝结,惊讶不已:“他来时是恒王送到城门外,不知说些什么,不过两人相谈甚欢,陆大人离开时脸色不错。” “多半是真灌了**汤,你多注意些。”楚染嘱咐她,还欲再问些陆怀思的事,婢女入内,道陆相请她过去。 冯唐要退下,楚染让了份茶饼带回去,外间的官员三三两两都还在外面站着。她问冯唐,“可还有其他的事?” “清河的事不大好解决,查粮一事若与陆相过来,就清河这些人查不出来的。”冯唐压低声音,眉眼如初。 “你二人接头接耳说些什么?” 两人齐齐回头,陆相站于雕花窗口,神色淡漠,距离两人不过三步之遥。 “说陆相旧事,说说陆大人喝了怎样的**汤,到处夸赞恒王。”楚染拽着冯唐往外走了一步,冯唐的手与陆莳相比,温热如春。 窗前的陆莳手按着窗柩,目光扫过两人相握的手,眸色冷冷,“冯唐有事?” 冯唐跟着陆相多年,一语就知她不悦,忙识趣地与新平公主保持距离,抬袖行礼:“下官替太子传话,他无大碍,望您照计行事。” “太子有话,你怎地不告诉我?”楚染看着冯唐,刚刚吃了她的点心,喝了好茶,这么大的事不说。 冯唐咬舌,刚刚被陆相情绪影响,一时心慌就将话说了出来,她只得硬着头皮解释:“并无大事,让、让陆相莫要担忧罢了。” “他就不怕我担忧?”楚染不听她这鬼话,论担忧,陆相会超过她?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55 冯唐苦恼,小公主不好糊弄,她讪笑道:“臣还有事,先退下。” 她越惊慌,楚染怀疑更甚,她隔着窗户与陆莳对视,“陆相不解释一番?还是说一路上的事都是你布置的,沉船也是你提前安排的?” 章节目录第47章告示 庭院里站着许多官员,冯唐的匆忙逃离让他们站在原地几乎不敢上前,更不敢抬首去看,恨不得钻入地缝里去。 十月的天几乎一日冷过一日,轻风拂过都带来冷意,一行人在庭院里早就苦不堪言,他们跟着过来后,就不见上司陆怀思,唯有等着陆相吩咐。 陆莳故意晾着他们,除去几人外都不会深信,她本欲与楚染说一说太子的事,不想冯唐先说了出来,她唯有压低声音道:“晚些与你解释。” 楚染粉面通红,扫过一眼庭院内等候的朝臣,也学了一会恒王的姿态,吩咐道:“去办些茶来给他们暖暖身子。” 午后的风渐渐大了,到了黄昏的时候就飘起了冰晶,待天黑实时,冰晶成了大片雪花,外间等候的人这才走得干净。 驿馆设宴,刘章与陆怀思一道入内,两人官职相近,衣裳却是不同。陆怀思外放多年,油水没有捞得到,一身长袍素净,刘章却是不同,锦衣宽袍,温润儒雅,一看就知身份不简单。 两人坐在一起,旁人挨着他们往后坐,入宴不过十余人,以陆相与新平公主为尊,冯唐在末。 陆怀思饱读诗书,出口成章,刘章问起郢都内的事,他张口就道:“如今陛下仁厚,太子体弱,恒王贤良,朝堂之福。” 问的是趣事,他张口就说起朝政,刘章胆子小,不禁吓,一听这句话,手里的酒生生洒了出去,他忙遮掩一二,道:“浪费了好酒,陆大人试试清河的酒,带着醇香,美味甘醇。” 一句话算是打岔了,上座的楚染晃着酒杯,澄澈的酒液倒映着她一双如画的眉眼,她忍不住讽刺道:“陆相不担心二兄出门会被人打死,夸赞恒王,贬低太子,我回去就让连城揍他。” 说太子体弱就罢了,后面跟着就夸恒王,两相一对比,太子体弱而与名声,换着花样贬低他,这人出门当真没有带脑子。 陆莳眸色晦深莫测,目光低垂,望着杯中酒:“殿下若想打,莫唤连城,容易被人发现。” 这话像是在同意这件事,楚染做好她要反对的准备,不想她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自己呆了呆,陆相对陆怀思也是不瞒? 陆莳看破她的心思,沾过酒液的唇角红若胭脂,亮泽而饱满,“他有些蠢。” 楚染深以为然,“幸亏你当时没有答应嫁给他,不然日日得要气过一回,会断折而死。” 她随口胡言,陆莳眉眼反染了几分笑意,夸她:“殿下所言甚是。”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56 楚染接不下去了,她若说食案是圆的,只怕陆相还会夸一句,绝对不会说这个是方的,这人又拿话哄骗人。 她生气不语后,刘章与陆怀思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三句不离恒王仁善,叫人如何好好说话。 同座的不少人,清河官员就来了三四人,其余人都不敢过来,陆相查粮雷厉风行的手段震慑住他们,哪里还敢再与陆相见面,恨不得隔上几百里。 刘章不说话了,他下面的人更是话都不敢说,唯独陆怀思还在说着话,“刘大人不知来时有多艰难,水路难走,官船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又担忧陆相不得不加快速度。” “陆大人一路辛苦,我敬你一杯。”楚染没有办法先打断他话再说,这人是为了替恒王招揽人来了,不过这样的招揽太笨了些。 刘章跟着举杯,“敬陆大人,一路辛苦,今晚好好休息。” “谢殿下、谢刘大人。”陆怀思一一谢过后,仰首就一口饮尽,不管如何,就是不去看陆相那侧。 他避嫌得太过明显,距离他近的刘章目光跟了他一个晚上,看向屋内多处,唯独不看陆相,这非兄妹的情分使然。 心里想的不敢露言,再听陆怀思夸恒王,隐隐猜出什么。纵陆相态度不管,新平公主还在,她是太子胞姐,陆怀思不该避嫌? 他现在不敢再同陆怀思说话,借口酒饮多了,匆匆离开驿馆。 刺史一走,清河官员也跟着离开,陆怀思恍若未觉,对着酒壶吟诗,还是陆莳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道:“二兄,时辰不早,该歇息了。” 陆相声音还是那般清冷,如冰珠落玉盘,陆怀思半晌才反应过来,慢悠悠站起来,看着外面漆黑夜色里的雪花:“又是一年落雪时,陆相也要早些歇息。” 小厮入内,扶着他离开。 冯唐等人揖礼退下,她也住驿馆,隔得有些远,接过婢女备好的伞,撑着大步离开。 屋内就只剩两人了。 楚染迷迷蒙蒙睁开眼睛,乌亮的眼睛对着陆莳有去一线星河,她忍不住讽刺道:“陆二爷是不是从小就是傻子?” 就算不是傻子,也被陆老夫人哄得傻了,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呆蠢的人,蠢笨罢了,还想着为恒王招揽。 陆莳在她一旁坐下,抱着她,在柔软的唇角亲了亲,热意涌动,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磨着舌尖交缠,带着酒味,身心皆为她痴缠。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57 楚染不留心就被她亲了去,舌尖都微微发麻,她推开陆莳,脸色羞得通红,“我喜欢什么酒?” 又是白日里的问题,陆莳蹙眉,一时沉默。 “就晓得你不知道,今晚我一人睡,你自己拿暖炉热手,不许抱着我睡。”楚染擦擦自己唇角,看到酒杯里剩下的酒,端起来就喝了,心里的火还是没有散下去,她站起身,“我去隔壁睡。” 她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的一番话,让陆莳无法反驳,她伸手就被楚染拍开,看着一人离开。 等回屋时,屋内无人,榻都是冰冷的,也不知暖炉能不能捂得热。 屋内一人在时,陡生几分寂寞,陆莳不急躁,坐在榻沿,手伸进被子里的轻轻去触摸,那里还有着楚染的味道。 如今的楚染生气就会摆在面上,说分房就分房,也不藏着自己的心事。她忽而想起前世里的事,那时楚染心思比起现在可沉多了,且从不会对她说起,最多的时候就会问起今日去见陛下,陛下态度如何。 其他,再不会多问。 那时她不会轻易生气,凡事不让她知道,哪怕那时灵祎过府,她都不会多蹙一下眉头,不会多摆脸色。 她就如同一个软绵绵的娃娃,如何都不会因这些小事而生气,多的只是为太子身子叹息、朝政烦恼的。 这样的楚染,远得让她碰不到,她想去触碰,可发生的事又让她胆怯。太子病重,几乎出不得东宫,楚染日以继夜地照顾他。 姐弟情深,她本不该去想,可每每如今日这般的寂寞,时日久了,多少让她会寒心。 她叹息后,将楚染塞在被子里的暖炉取出来,自己躺进去,重新感受到冰冷后,心里的不甘再次涌上心头。 **** 查粮一事未曾解决,巡视战舰的事就一再搁置,陆莳日日去粮仓,与刘章一道亲自去盘查。 陆怀思入清河后就被陆莳命令在驿馆休息,清河官员见不到,查粮一事进展如何,他也是不知。 驿馆休息一日后,不顾陆相的吩咐前往粮仓,然而走到半路就被人打了。 被人直接抬回驿馆,小厮吓得不行,就近去找新平公主,陆相在粮仓,赶回来也要半个时辰。 被小厮请去的楚染站在锦帐外看了一眼,陆怀思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榻上呼出的气都比吸入的声音大。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58 “驿馆里没有大夫,小厮去请了,二兄且忍忍。”楚染不好掀开锦帐去看,大致看过一眼后就去外面等,并让人将今日跟随的小厮都叫来。 朝廷命官好好地被打了,跟着的人一个个都脱不掉罪责。 唤了一通竟无人,请她过来的小厮跪在地上解释:“今日大人自己过去,他去查粮,不好呦五喝六地带着我们,不想出去没走多远就听到他的叫声,我们过去就见到他头套着麻袋,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了。 “连个看见的人都没有?”楚染惊讶,陆怀思怎么竟做这些糊涂事,他身份特殊,出门竟不带人,出门不被人打也是怪事。 小厮脑袋磕在地上,不断道:“都是奴的疏忽,只是请殿下务必要找到行凶者,朗朗乾坤,清河内竟这般目无王法,请殿下做主。” 楚染道:“我晓得了,你带人去周遭看看可有留下的线索,这里我看着二爷。” 小厮千恩万谢地叩首,带着几人就楚府去事发地。 片刻后,大夫就被请来,婢女拥着他进去诊脉,驿馆内跟着陆怀思过来的奴婢都跟着心思惶惶,都不知该做些什么。 大夫在内诊脉,楚染就让人去请陆相回来,到时真要出事,也有她在,事情就好解释多了。 大夫出来后,先给楚染行礼,而后道:“陆大人无甚大事,脑门上有伤,好好用药休息就可,近日落雪,切勿出门。” 楚染让人去跟着大夫拿药,吩咐庖厨熬些滋补的汤,等他醒来就可以喝,忙碌一圈后,陆相才急急回来。 查粮的事暂时交于冯唐,陆相策马回来的,吹得脸色都发红,楚染见到后也不心疼她,为着旁人忙碌,她心疼作甚。 陆莳未曾见到大夫,拉住楚染仔细问过病情,“大夫如何说,伤到要害了?” “命大,都是些皮外伤,莫要出门,好生静养就可。”楚染挥开她的手,想起她一路奔波也是不易,终究不忍心,“我让人去查了,都是外伤,没要他性命。” 陆莳轻声应急一句,进屋看过一眼后就离开,吩咐婢女好生照顾,莫要疏忽。 婢女小厮都是跟着陆怀思过来的,陆家的人比起驿馆里的人都要可靠,陆怀思的命算是保住了。 回去后,楚染捧着梅子茶喝了一大杯,靠着软榻,唇齿间散着酸涩,又觉畅快,随即吩咐婢女:“给陆相一盏梅子茶,多放些梅子,免得她喝不出味来。” 婢女不知话意,勤快地去奉茶。 陆莳见楚染眉眼如初,不安的心已然平复下来,静静在旁坐下,“殿下可消气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59 “我为何消气,陆大人又不是我让人去打的,陆相莫不是怀疑我?”楚染纤细的手捏着茶盏,高傲地扬了扬下巴,“我若动手,肯定毒哑他嘴巴,让他再吟诗作对。” 陆莳摇首:“臣知与殿下无关,问的是分房睡了两日,可觉得消气了?” “一人谁舒服,大床一人躺着,不用担心会被挤被欺负,多自在。陆相此时莫要与我计较这些,速去查清是何人所为,晚了可就让人跑了。”楚染往内侧挪了挪,与陆莳隔了些距离。 陆莳已然无奈,摸不得碰不得,警惕性又高了许多,小猫爪子锋利无比。她试着解释,“你哪里喜欢饮酒,品上几口就作罢。” “陆相还是先饮茶暖暖身子为好。”楚染吩咐婢女将青梅茶捧上来,自己亲自塞给了陆莳,“茶汤酸甜可口,去些寒气,陆相快去忙吧。” 平日里陆莳听着定然欢喜,今日却是不同,她捧着滚烫都茶汤,心口处又无法平静,“莫恼了,我道歉可好?” “陆相未错,道歉作甚?”楚染反问,一双眼睛乌黑亮丽。 一句话让陆莳不知如何接话,她斟酌的时候,楚染吩咐婢女去做晚膳,“给陆大人熬些骨头汤,多熬些时间,另外羊奶做的乳酿鱼也送去,清蒸些河虾,去问问大夫可要忌口的,到时一并记下。” 她吩咐得很妥善,陆莳的心却一点一点往下沉了,看着楚染久久不语,不知何时婢女过来禀告,潘夫人送了东西过来。 一红漆雕花小盒,打开后里面是图纸,潘夫人动作快,两日就将事情办妥了,楚染看着图纸也甚为满意。 她神秘兮兮,藏着不让陆莳去看,看过后就让婢女原路送回去。 自从出郢都城,虽不比相府内诸事方便,可没有那么多的眼睛,不会缩首藏位,反而安心许多。两人是否亲密,也无人特意去观察在意。 楚染将自己藏在榻内,星眸微漾,手指头扣着自己衣摆上的花叶。郢都城内非富即贵,衣裳都喜欢绣飞鸟,尤其是女子,恨不得绣上凤凰如意,清河就是不同,爱绣些花叶牡丹。 她的衣裳都是成衣铺子里买来的,牡丹月季更是数不胜数,刘章的夫人更是如此,衣裳是牡丹,绣面也是牡丹,步摇更是如此。 楚染见过几回后就觉得看够了,再抬眸看陆莳,她身姿挺立,袖口几片竹叶,清新而雅致,冰清玉洁。她晃了晃脑袋,抛去遐思,道:“陆相不急着去查案?” 她本想给陆相置办几身牡丹样饰的衣裳,话到口中还是没有说,惹恼了这人,可不好。想着她又往一侧躲去,留下大半的空位。 陆莳不急反趁势坐下,手抚着她的后背,像猫儿似的顺着脊背滑下去,扣在腰际,心里的这团火气就烧了起来,“不急。” 什么不急,楚染被她一摸,面色桃红,握着她的手就想拂开,“你不急就去查案,我要去见连城。” 她急躁,陆莳却是不急,脸上笑意渐现:“二兄过来,张口就是恒王仁善,被打就当是教训,查也不知从何处去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60 事过多时,人只怕早就怕跑了。 说罢,低头吻上她的唇角,如同饮了花蜜,舌尖止步不前,刚过几息,就被楚染推开,眉毛一挑,“你且离我远些,这是我的屋子,你回自己的屋,再这样不规矩,门口贴张告示,禁止你入内。” 楚染不大高兴,陆怀思就像是一只苍蝇跑入喉咙里,恶心得不行,她几乎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单论他与陆相的旧事不说,一再夸奖恒王,哪里能让她欣喜。 她力气大,当真要恼,陆莳也无法。平日里楚染都不会在意这些,亲了便亲了,瞪一眼就会过去。小猫生气,爪子会锋利,她也是无可奈何。 想起前世里,楚染也是不爱品酒的人,这无疑是在难为她。 楚染撇开她,小跑着出了屋子,冲着屋内人喊道:“你信不信,我真贴个告示。” 陆莳起身,走出屋,冷风吹动衣角,姿态飘逸,飘飘渺渺,似神女一般,美色刻入骨髓,奈何楚染并非是认真赏景之人,瞧都不瞧一眼,反跑着离开了。 廊下婢女望过一眼后,就不敢抬首。陆相好看,可是眼中眸色太过黑沉,莫名让人觉得阴冷,她历来清冷,这般不作言语,更是让人恨不得跑开。 静谧的庭院里始终无人敢说话,连城来见楚染,带着一筐子甜橘。这是好东西,陛下那里也不过几筐子,得来不容易,清河的官员送他的,只是男子不爱吃甜的,就想着给楚染送来。 橘子有甜有酸,冬日里天气冷,吃上几个就可,眼前一箩筐,还未离开的陆莳提醒道:“太多了。” “无妨,听说甜橘还可以做酒,还可以做食材做糕点,许多种吃法,不多不多。”连城接连摆手,自己剥了一个,未曾注意到陆相眼中的冷意,左右看过一眼,道:“殿下哪里去了?” 知晓缘由的婢女不敢搭话,总不能说殿下被陆相气走了,到时陆相也饶不了她们。 一时间,廊下竟无人回答,连城咬过一口甜橘,陡然明白事情不对,忙丢了橘子皮,“陆相先忙,那个、那个还有事要去办,我先走了。” 话音一落地,人就跑得没有影子了。 庭院里瞬息安静下来,半晌,门口的陆莳才轻轻踏步,离开院子。 跑出院子的脸连城在院门外站住脚步,楚染站在梅树下采花,他拍着心口走去,“殿下要这些花,让婢女去做便是。” “我无事,你来做甚,人安排得如何了?”楚染垫脚,裙摆的梅花别有一番心意,点翠的花蕊与真花无意,风起间若隐若现,很是新鲜出挑。 连城一声喊,陆莳就闻声过来了,冷声道:“连将军先回,明日再来。” 风吹得更冷了些,连城被风刮得脸蛋疼,自己揉了揉,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抬脚就走,却被楚染唤住:“陆大人今日被打了,你出门且小心些,多带几人,别被打伤了,还无人照顾。”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61 “陆二爷?”连城反问一句,下面的人喜欢跟着陆家的人喊二爷,因着陆相缘故,人人都会高看几分。连城也是,不过那夜洗尘宴会后,就恨得牙痒痒的。 楚染手中提着小竹篮,里面放置了几片梅花,都是很大的,她拨了拨枝头的梅花,讽刺道:“对,就是陆相的二兄,被打得半死,有空你去探望下。” 她一笑,虽说是讽刺,却也很讨喜。连城就未曾在意,当着陆相的面不好说人家是活该,点头就应下:“那我明日就过去。” 楚染笑得认真,摆手道:“快些回去,对了,你今日来做什么?” “得了一筐子甜橘,我吃不了那么多就给殿下送来,无事就先回去了。”连城感觉气氛不大好,拔腿就抛开了。 楚染也不去计较这些,自己又伸手摘了些梅花,曹夫人前几日说要做梅花糕,打算让婢女去摘,没想到陆莳过来,为躲避她就自己过来摘。 驿馆内的梅花就这一株,开得尚可,她采下后,小心翼翼地放入篮子里,也不去看几步外的陆莳。 站了片刻的陆莳抬脚走了过来,伸手同她一道去摘,楚染却拒绝道:“陆相政务繁忙,还是去处理政事为好,我这里不过是闹着玩罢了。” “我既已回来,今日就不会再离开。”陆莳淡淡道,她言辞依旧温婉, 楚染将花瓣放入竹篮里,笑眼越发弯起,“你不走干嘛告诉我。”她笑意纯真,细白的手在花瓣上抚过,白色生辉,衬得梅花红得娇艳。 陆莳清冷的视线凝结于纤细的手腕上,眼中冰冷消散,楚染模样天真,似是做戏似是纯真,她也不去计较,只道:“梅花酥做来,颇费一般功夫,比起在阿婆那里吃的脂油饼要难做。” 楚染不懂这些,最多的经历就是跟着阿婆做饭,看她怎么将米饭蒸熟,怎么将小鱼干做得咸香扑鼻。 “陆相浪费心思也无用,我拿着这些泡茶罢了。”楚染口是心非,随口说一句,这人无事缠着她,真不知怎么赶人的好。 摘了些花瓣后就回院子,踏上台阶的时候,陆莳依旧在身后,她恼道:“我真的贴告示了。” 天气阴沉,刮在人身上的风太冷,楚染鼻尖冻得发红,气势更冷了些。 陆莳恍若未闻,只道:“可要臣执笔?” 章节目录第48章过夜 陆相一言,仿若外出踏春一般悠闲,让楚染恼恨,踏上台阶就关起了院子的门,透着门缝对外喊道:“不用你执笔,我自己会来。” 楚染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也不知着气是从哪里来,靠着门板想了许久,都没想出什么,亦或是陆相漫不经心的态度。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62 平生第一次被人阻拦在门外,陆莳凝视于红漆的门板,上面铸着小小的铜兽,看不见门后的景色,她于寒风中站立,久久不曾离开。 细细一想,楚染的娇蛮也是她自己纵出来,倒也不亏。 得了一筐子甜橘的楚染,也不小气,让人给被打得半死的陆怀思送了些过去,大夫让不让他吃就不知晓了。送去后自己留了些,其余的都给陆相送去。 她遵守诺言,得了好东西就留给她,记得可清楚。 甜橘很甜,她靠着炭火吃了两个后,送甜橘的婢女回来后拿了一坛葡萄酒,陆相心思让人捉摸不定,也不去计较,让人去收了起来。 **** 偷袭陆怀思的人始终没有找到,但事情出现在清河内,就是刘章的失误,他让人去彻查,自己带着几名下属去看望陆怀思。 陆怀思自己躺着不能动,骨头都像是被打散了,一动身上哪里都疼,抓住刘章的手叹道:“劳烦刘大人,我方到本地就遇到此事,也辜负陛下,实在是愧疚,查粮一事就多多辛苦刘大人,辛苦陆相。” 楚染在旁剥着甜橘,闻言后唇角勾了勾,被打后还是没找回脑子,就算你没病,刘章也不可能让你触碰查粮一事,此事他只信陆相,你一口一个恒王仁善,如何会信你? 陆莳也过来了,手中捧着梅子茶,不知为何,近日里喝的茶都换成梅子茶,酸甜过后就觉得苦涩。她看着悠闲剥橘的楚染,忍不住出声道:“少吃些。” 她面色微冷,楚染抬首与她对视一瞬,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而后道:“梅子茶好喝吗?我听说陆相最近口中无味,就让人给你准备梅子茶的。” 陆莳叹息,就知有古怪,她将茶放下:“殿下少吃些橘子,若觉得口中无味,也可多饮几杯梅子茶。” “我就不喝了,留着给陆相,对了,可查到了袭击二爷的人?”楚染剥了橘子,大方地递给陆莳,哪里还有昨日的冷漠疏离。 陆莳抬手接过,莹白的指尖搭在剥得干净的橘子上,橘子圆滚滚的,在她手心里转着圈,“未曾。” 那厢的陆怀思还拉着刘章在说着愧疚的话,楚染耳尖动了动,听不到紧要的话,就不去听了,转身凝视陆莳手中圆滚滚的橘子,白手间橘黄色的胖身子也有些可爱。 “依我看像是筹谋多时,又不敢伤在要害,多半还是有所顾忌。” 陆莳冬日里就不爱吃冷的,送过去的甜橘在炭火旁烤热以后才吃,楚染递过来的冰冷,她不敢直接吃,就拿在手里玩耍。 “不知,刘大人在查。” 楚染点点头,无趣下就看着陆莳转动橘子,她在阿秀处知晓陆相不吃冷的,也不会因气就去勉强,生气归生气,身体还是很重要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63 “陆相或许当去查一查。”她劝一句,想起陆老夫人的态度,知晓陆二爷被打了,定会担心,她对问一句:“老夫人知道这事吗?” “不知。”陆莳道。 她说不知,楚染眉开眼笑,慢悠悠地又剥了个橘子,自己吃得开心,老夫人不知,那她就写信说一声,正好给她找了乐事去做。 楚染俏皮一笑,自己先回院子去,让人留着刘大人用膳,再将他家夫人请来。 婢女研墨,她执笔,铺就干净的白纸,斟酌着言辞,要稀松平常的言语,到时老夫人看到后就不会认为是她故意写信告知的。 无人来叨扰,她就想了许久,话不多说,只道陆二爷被人袭击,凶手尚未找到,其余也不说。 陆老夫人真当她是泥巴捏的,仗着陆相官高,将公主都不放在眼中,忍过一时,不代表她就事事忍让,待信送回相府后,就不怕她不会搬出相府。 新平公主嘱咐后,有人快马加鞭地将信送回郢都城,等用午膳时,驿差都已出清河。 刘章有些憔悴,查粮一事让人心力交瘁,他心中忐忑,尤其是陆怀思来后,坐立不安。今日见到陆怀思后,心中大石头就放下了,连连举杯敬陆相与新平公主。 四人间说话也没有太多的拘束,尤其是刘章的夫人,与楚染说了许多清河趣事,冬日里景色不好,但是清河内温泉馆诸多,还有穿着人鱼皮在水中作舞的女子。 “这些郢都城也有,我倒未曾见过,可有趣?”楚染抿了口温酒,想起那次霍大公子去玩,被灵祎逮住后,闹得人仰马翻,后面温泉馆就无人敢去,生意一度冷清。 郢都城内有的,其他地方肯定都有,就如同青楼楚馆,遍地都是。商人为利益,甚事都会想到,尤其清河是水乡,温泉馆只怕比郢都城内还要多。 刘章则道:“温泉甚好,不如去山中试试,温泉馆的水不如山中清澈。” 意思就是温泉馆脏得很,他夫人就立刻明白了,忙跟着道:“对,不如去山中试试,殿下若在此过年,大可去玩玩。” 事情闹成这样,还有一月多就要过年,到时又恐遇到海浪,不如留到一二月再走。 楚染就不明白两人的意思,似觉很有意思,不解道:“为何舍近求远?” “山中清净罢了。”陆莳接过话来,面色微冷,与刘章说起正事:“陆大人被袭击一事,望刘大人多费心一二。” 话题转得自然,刘章识趣,忙答道:“下官明白,定查出凶手。” 送走刘章夫妻后,楚染喝了些酒,香甜地睡了一觉,到黄昏时醒来,心情都跟着颇为爽利。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64 晚间的时候,婢女抱着一坛酒,道:“陆相让送来的。” 楚染识破她的伎俩,日日一坛酒,看她送到何时才会罢休,时日久了,也想不出其他的酒名来。她照旧让人搁置在一旁,自己给太子去信,问及郢都城内的局势,沉船一事背后的真相,她一直都未曾明白。 陆相善用计,可是如何能预测到数日暴雨,还有多日的海浪,永安公主和亲的时间都推到明年二月,就怕海上出事。 如此一想,沉船就是天灾,与陆相并无太多的干系,她又非神仙,还有预测未来的本事不成。 睡过一觉后,点了灯,有人不请自来。 楚染靠在小榻上,眼眸微转,笑眼弯弯,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莳:“陆相有事?” 陆莳一身清简,通身气质在烛火下渐透耀眼,风光无二。 “无事。”陆莳自然坐下,就像局外人一般,听不懂话里的意思。 楚染不理她,自己下榻穿戴好,道:“晚上吃暖锅,陆相留下一起用?” 婢女来奉茶,照旧是梅子茶,她觑一眼陆相不明的神色后,就俯身退下,让庖厨将暖锅备好。 暖锅热气腾腾,楚染想起那坛梅子酒,让人取来,也不计较她怎么不守约,斟了杯酒就道:“查粮一事如何了?” “还需几日,月中可去战船看看。”陆莳道,暖锅里烫了青菜与猪肉,倒没有羊肉,还放了些虾仁,省去了剥壳。 楚染不挑嘴,什么都会吃上一些,她自己夹着虾仁,给陆莳夹了青菜,嘴巴被烫红了,小口地饮了梅子酒,浑身都舒服。 暖锅没有放辣,口味微咸,烫热的菜吃入口中,身上都跟着热了。楚染觉得烫,就放在碗里晾一晾,自己动手剥橘子,放在炭火旁烤。 “查得如何,可将蛀虫找出来,霍家有插手吗?” 她的动作都落入陆莳的眼里,熟练自然。陆莳淡淡一笑,她本就生得好,笑起来自然惑心。楚染见到后,微微抿嘴,不去看她。 陆相这人,毒性太重。好比长在黄泉的曼珠沙华,开得越发耀眼,毒气越重。 气氛比起前几日里不知好了多少,屋内暖气融融,陆莳神态端庄,香烟袅袅下多了几分缥缈。楚染将橘子递给她,“你当真不回郢都过年了?” 事情有变,想来陆莳已将清河内发生的事转告陛下,查粮一事迫在眉睫,陛下也不会怪罪。然楚染心中不定,总惦记着太子选妃一事,错过些什么,可就后悔莫及。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65 尤其是太子妃的人选,必须与太子同心,若不同心,只怕日后繁杂的事不断,对太子的身体也不好。 “需看查粮一事如何,陛下若恩准,自然就留下。这里的事自然会落入霍家的眼里,不管是何人,但凡牵扯都不会轻饶。”陆莳接过橘子后,剥去白色筋线后,才送入口中。 甜橘烤过,口味多少改变了些,不知怎地还有些酸,陆莳抿唇不语,楚染狡黠的笑意却映入眼帘,巧笑如画,恍惚似见三月春华烂漫。 天真干净的楚染与前世里终究是不同,让心神不定的陆莳忘去那段残忍的旧事。 楚染吃过几块肉后,就停箸,认真道:“陆相究竟是何打算,不如与我说说?” “臣早就说过,会尽力辅助太子,其它别无想法。” 楚染怪异地看她一眼,笑而不语,让陆莳就不好再继续说谎,她垂首于碗里青翠的蔬菜,慢慢地吃了,当去夹菜时,楚染将肉放入她碗里,殷勤道:“多吃些,吃完就回去。” 生活这么久,陆相时时鬼话连篇,楚染眼里一片晦涩,信她的鬼话才会让她留下过夜。 章节目录第49章纵欲 查粮一事进展得颇快,揪出来的官员更是一个没有放过,远在郢都城内的陛下更是震怒,下令彻查,一个不准饶过。 太子与恒王对视一眼,后者唇角带笑,宽慰陛下:“陛下息怒,既然有陆相在,必能查清楚,伤了身子可就不好。” 霍启跟着附和,其余人更是如此,几番安慰后才稳住陛下的情绪。消息传到后宫,明妃一阵阵叹息。 她‘小产’后就不曾出过宫门,陛下赏赐流水般地送入宫来,人却未曾过来,林才人晋位,受尽宠爱,一时间王后都是不敌,并非是一可欺之人。 思来想去,她对陛下无心,也不会计较这些,倒是急坏了王后。霍启为压制林氏,不惜送了几人进来,可惜陛下去了几日后,过了新鲜就抛开了去,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她靠着迎枕,窗口一盆牡丹刚从暖房里搬出来,开得正是艳丽,宫人都被屏退,仅她一人。 牡丹花摆放半个时辰后,窗边就有了声音,明妃淡然一笑,直起身子,白净莹润的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意。 片刻后,新阳欢欢喜喜地跑来,同样是满面喜意,四肢并用地爬上明妃的床榻,“阿软、阿软,我好想你。” 明妃闻言一笑,她本就生得温婉,又在床榻间,更衬得肌肤晶莹,媚态初现,无端惹人沉沦。 “你且慢些,我也想你。”明妃按住她,腾了一人躺下的地方给她,玉面之上笑意深厚,眼中明媚如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66 新阳穿得多,她宫里分到的炭火不多,平日里不敢多用,阿姐不在后,就不敢随意乱跑,她上榻后觉得有些热,脸蛋红扑扑的。 明妃瞧见她脸色不对,就伸手给她脱掉棉衣,一面道:“去周府后莫要怕,二婶娘那里不必日日过去,隔几日去问安就可,还有成亲后分开睡。“ 新阳明白,她不像楚染那样懵懂,听到阿软嘱咐后就点头应下,“光吃饭不干活,长嘴巴不乱说话,与他保持距离,等阿软出宫,我们一道离开郢都城。阿软的话,我都记得清楚。” 明妃连连点头,捏了捏她粉红脸蛋:“我家新阳聪明,记得莫要被欺负了去。” “不会的,你家二哥哥腿脚不好,我会跑的,不怕她。”新阳眉眼弯弯,笑意纯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极力保证。 明妃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成亲的日子愈发近了,她心里就愈发怕得厉害。她二哥哥性子沉闷,不知新阳过去可会被欺负。 若是寻常人就罢了,偏偏新阳受惯欺负了,不会找她告状,甚事自己藏着,她也是没有办法。 “你答应我的,要好好保护自己。”明妃不放心,又嘱咐一句。 她的担忧不由感染了新阳,一道宫墙隔得太远,比起千山万水还要远一些,也不知以后可能见面。 新阳摸着自己的耳垂,眸色担忧,“阿软,你何时出宫,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会很快的。”明妃宽慰她,说的也非是假话,前世里太子死于旧疾,不久后恒王立为储君,陛下没过半载就驾崩。 今世里大有不同,新平公主与陆相并没有去吴江,太子死时未及弱冠。那时陆相与公主感情亲密,陛下多疑,开始猜忌陆相,现在也并非如此,陛下对陆相依旧亲信。 她自己也不知哪里有变故,看着怀里的新阳,眉心蹙痕散去,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新阳不知她心思,裹着被子,将两人藏得严实,亲亲阿软眉眼:“太子近日犯难,为着与宋通商一事,不过陛下不乐意,将宋当做嘴里的肉。” 这话是从东宫处听来的,后面半句是太子所言,她学得很像。明妃听在心里,若与宋通商,就不会有后面恒王灭掉宋国的事,他的势力就会减弱。 不如让祖父去帮太子一把,到时于周家也有利。 “阿软你想什么?”新阳微甜的声音里带着危险气息,她伏在明妃身上,唇角碰到她眉眼,轻轻去碰、轻轻去亲,扰乱人的心神。 明妃羞涩,哪里还有心思去想那些通商的事,被她亲得意乱情迷,睁开眼睛望着她:“新阳听话吗?” 新阳不懂她的心思,但见她眼里的认真后就不得不点头:“新阳听话。” 明妃伸出纤细的手臂,缠上她的脖子,将人拉得更近了些,贴着新阳的耳垂,“不听话,以后就不许见我。”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67 如此一说,新阳就急了,眸色水润,忙道:“听话听话,我听阿软的,以后不同你二哥哥亲近,被欺负了肯定告诉你。” “乖。”明妃安慰般摸了摸她柔软的后颈,主动亲上她紧抿的唇角。 这样的安慰更合新阳心意,她轻轻哼了一声,算是抗议,舔着自己的唇角,“那你不许动,我轻轻的,要听话。” 明妃眉眼一醋,“不行,你上次弄疼我了。” 新阳眉眼耷拉下来,目光黏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再微微下移,就是精致漂亮的锁骨,她想亲一亲,就凑了过去:“那我再轻一些。” “你再轻都是很坏。”明妃眸色湿润,抿着唇角看着新阳。 新阳歪了歪脑袋,“我如果坏,阿软还是会喜欢的。” 她几乎是有恃无恐,明妃既羞又觉得好笑,神色还是柔和下来,她闭着眼睛,眼睫微微地颤,羞涩得说不出话来。 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无端让人心口高高地吊起,新阳懂她,抱住她的颈子,不断安慰:“阿软,我会听话的,恩、很听话。” 她唠唠叨叨的,只要有空会说话,就会反复提起这句话,明妃迷梦之间听的都是这句话,好像让她莫要再说了,聒噪得很。 **** 查粮一事花费半月时间,楚染得了十几坛酒,各色花酒,摆满角落里,连城见后就讨酒喝,楚染不肯答应,将人赶走了。 揪出的贪官污吏关在清河大牢,等着陛下处置,避免一难的刘章更是日日烧香拜佛,祈盼自己能过躲过一劫。 牢里的人怎么处置,成了清河茶余饭后的话题,陆怀思伤好后,查粮的事也解决了,他错过这件事,后悔不已。 不想没过几日,老夫人的信来了,还有陆夫人一道过来,她们来得快,也让楚染始料未及,这是做快船过来的? 旱路难走,且要绕道,她们是赶不过来的。陆夫人过来见到陆相就红了眼眶,脸色暗黄,眼下乌青,哭道:“老夫人接到信后就吓得晕过去了,醒来时就搬来府里,让我过来照顾二爷。” 人果然搬走了,还是养子重要! 楚染乐见其成,眉眼闪过不屑,讽刺道笑意淡淡,她照顾陆夫人坐下:“二嫂急甚,二兄都已大好,都去署衙见刺史去了。” 陆夫人不敢托大,对着两人态度十分恭谨,她是小官家的嫡女,身份不高,甚至连侯府庶女都比不得,她小心陪笑:“劳烦殿下与陆相照顾二爷,感激不尽。”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68 楚染心疼她被老夫人使唤,也不多话,就道:“二嫂回去休息,待好好睡过一觉,二兄就回来了。” 婢女起身送她去陆怀思的院子,楚染眼里的冷意散去,也不想搭理陆莳,起身回自己的院子。 她不管陆家的事,再来几个陆家人也是不怕的,她要走,陆莳也不拦着,自己亦去忙碌其他的事。 陆相出驿馆时,潘夫人刚好入驿馆,手中还是捧着象牙小盒,初见丞相,心里怕得很,忙行礼说话。 与商户合作的事本就是陆莳提议道,淡淡的目光扫过潘家夫人一眼,“夫人何事?” 声音冰冷,吓得潘夫人手中一颤,将象牙小盒交了出去:“民妇是来送这个给殿下。” 潘夫人得了楚染的吩咐,可以自由出入驿馆,也不用通报。 陆莳接过象牙小盒,面色正经,颔首道:“我转交殿下。” 半路被截,潘夫人恼不得,说了几句话后就出了驿馆。 陆莳得了象牙盒子后,折身去找楚染。驿馆颇大,住着近百人,楚染的院子与她靠近着,再走就是陆怀思的院子。 盒子里装的是火油钻打造的戒指,做工精致,冰晶般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陆相惊叹于冰晶,将东西放入盒子里,让人转交给楚染,自己也不进她的院子。 陆相离开后,婢女捧着盒子见到陆夫人,后者刚刚见到陆相,想问些二爷的事,夫妻多年相敬如宾,也谈不上深厚的感情。不想还未走近,就见她折返,只好罢手。 象牙不多见,尤其是象牙精致小盒,她看过一眼就知里面的东西肯定比盒子值钱,“这是什么?” 婢女摇首:“奴也不知,陆相吩咐转交给新平公主。” 她神秘,就更加引人好奇,陆府的婢女是老夫人跟前的,资历深,走过去打着招呼,哄得婢女打开盒子。 几人都未曾见过冰晶般的宝石,陆夫人只当是寻常宝石就未曾在意,陆相哄公主开心罢了。 陆夫人见到宝石后,忽而改变心意,让人给公主通报一声,她要求见。 两人分开半个时辰都没有,楚染不知她有何事,让人请了进来,自己不去打开象牙盒子,反笑道:“二嫂有何事?” 陆夫人踌躇一二,就道出了实情,想知道近日陆怀思的情况。天寒地冻过来,并非是她所愿,无非是想老夫人逼迫罢了。且她与陆怀思还未到生死与共的地步,十多年来,她已看透陆怀思的本性,只想守着儿子过日子罢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69 楚染道:“二兄近日在养伤,并无大碍,也就昨日才去办事,并无大事。” 她说的是实话,陆怀思过来近二十日,什么都没办成,就听到他夸恒王仁慈。 陆夫人只当新平公主敷衍她,面色更加憔悴,心口处止不住的叹息,带着失望回去。 楚染不在意她的情绪,自己打开象牙盒子,拿着戒指试了试,戴着恰好,指环上刻着诗酒二字。 再去看看另外一只,便是年华。 诗酒趁年华,多好的寓意,可惜潘夫人做不到,她与陆莳也做不到,看着角落里的酒,心里的不甘也消失了。陆相此时迷茫答案,她也是如此。 从小到大,她根本不知自己喜欢什么,只知厌烦勾心斗角,大了以后就沉浸于朝堂之上,无暇分心于小事。 真要论起来,她不爱酒,好像太过苛待陆相了。 诗酒年华似水柔情,莫要错过太多。她将戒指放入盒子里,吩咐婢女去厨房多做几道菜送去陆夫人处,自己吃个烤肉就好。 连城不是个安分的主,冬日去城外打猎,猎了鹿回来,送来一块鹿肉,晚上烤着吃比较好。 好久不曾吃过烤肉,楚染知晓屋内不是烤肉之地,让婢女搬去了亭子里,天气未曾黑,三面用帷幔挡着风,也不会觉得冷。 鹿肉是宝,吃些对身体也好,楚染善于烤肉,也是因为自己爱吃。也不知连城怎地就猎了鹿肉回来,她让人切成小块,拿酱汁腌制好,待烤时肉就入味了。 查粮一事解决后,清河内的官员也失去一半,大小官员涉案十几人,补替一事迫在眉睫。 陛下旨意未曾过来,陆莳也只调了几人过来,具体安排还需看陛下。她今日回来得有些晚,烤肉的香气扑鼻,亭内烛火亮堂,比起往日里的凄楚,更显热闹了些。 院子是楚染的,平日里陆莳鲜少过来,婢女也知两人生了嫌隙,不敢随意说话,见到陆相来后,也只小声提醒殿下。 楚染却客气道:“陆相今日回来得有些晚,不过也正好,冬日吃些鹿肉,对身体也好。” 陆莳缓步踏进,烤架上鹿肉涂抹的油脂噼啪作响,烤肉泛黄,撒上一层香料,令人食欲大开。她挥手让婢女退下,“殿下今日怎地兴起?” 漆黑的月色下声音有些低沉,听在耳中不似春日和煦的清风,细细去感受,而似是三月里层层波动的春日,撩拨人心。 楚染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里莫名其了燥意,“吃肉还挑时辰?”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70 陆莳闻言没有开口回答,而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楚染烤肉。 两人相处尚算融洽,楚染亦没有赶客,而是给她夹了几块鹿肉,“连城送来的肉,你试试。” 陆莳自然知晓是连城猎的鹿肉,查粮结束后,连家人就无事,是她打发他们出城狩猎的。楚染爱吃烤肉,这点与前世里未曾变过,她试探道:“殿下消气了?” 楚染头都不抬,手中的香料撒在炙烤过后的鹿肉上,她翻了两下,“鹿肉是陆相送来的?” “算是。”陆莳轻声,言辞里诚意尚可。她不大会哄人,在相府时,见灵祎喜欢花糖果子,就照葫芦画瓢给楚染送去,如今来了清河,诸事不便,忙于政事就无瑕分心去哄。 楚染已不在意,就不去计较这句话的真假,她自己坐下,摇曳的烛火下,脸色红若桃花,艳丽旖旎,“刘章此人,可能留任?” “清河是宝地,刘章政绩尚可,本打算是调任回京,这事一出,若周文义从中周旋,留任的最好的,若是不能,只怕会降职处理。” “我倒觉得刘章此人可招揽,不贪财又算听话,陆相照拂一二,必然会乖乖听你的。”楚染给自己倒了杯酒,酒液清澈,眸色生辉。 陆莳冬日里不饮冷酒,只吃鹿肉,“我何尝不想如此,刘章此人一旦站定,就不会更改,若是周文义出力,他更加会死心塌地。” “查粮是陆相周旋,他该对你信任,只要你稳得住他就可。如今恒王的手伸不进来,于我们也是好事,等你反应过来,就晚了。” 前世里恒王的手就伸进了清河,调走了刘章,让他更好地与吴江接触,陆莳亲自来清河,也是想的先下手。 来时,她将调任的官员名单交给太子,并让他到时为刘章求情,不给恒王机会。 陆莳颔首,小猫儿今日很安静,她凝视盘中的鹿肉,难不成一块鹿肉真的哄得她开心? 其实,她对楚染的喜好,至今都不清楚,大多时候楚染不会露出自己的喜好与态度,让人不好琢磨。就好比今日,她不大相信的因为鹿肉才对她好脸色。 鹿肉好吃,一块就够了,也不能吃多,容易上火。待回去后,婢女捧了菊花茶来,楚染饮了一杯后,就放下,将象牙黑盒子递给陆莳,慷慨道:“送你一个。” 盛气凌人的小姑娘被哄得开心了,大大方方地与她分享好宝贝。 陆莳无奈一笑,接过盒子后选了诗酒的戒指,将剩余的那只还给她:“殿下将海路一事安排妥当了?” “已说好,明年春上就出海,应当无大事。”楚染捧着年华的那只,戴在自己的手上,冰晶般的光华清冷,如同陆莳这个人一般,她看着就不生气了。 陆莳端坐不动,亦凝视于戒指,也不提回屋,思考许久后才与楚染到:“臣来时就是为了查粮一事,至于战船如何,怕是另外有人过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71 骗子终于开始说实话了! 楚染扬了扬下巴,先问:“你是不是打算要回郢都城了? “再不回去,可就错过太子选妃了。”陆莳淡笑,蛇打七寸,盛气凌人的猫在意的就是太子选妃,不用哄的,就会妥协。 陆相话音方落,楚染粉妍妍的脸颊上就浮现担忧,“那我们何时回去?” 小猫儿上套了。陆莳也不急,道:“等陛下降旨。” 楚染几乎瞬息开口,“那何时降旨?”待说完就后悔了,陛下的心思,陆相哪里知晓。 陆莳长睫微垂,手中的火油钻在烛火下泛着光色,五颜六色,她转了转,低声道:“约莫这几日。” “你又是如何知晓的?”楚染不解,这些事就好似是在她刻意的计算中,可陛下远在郢都城,如何知晓他的心思。 莫不是陆相故弄玄虚? 楚染低眉淡笑,不大信陆相,“你来这里不是解决吴江的事?” “吴江之事分一两日,且与之牵连的是霍家,留之无用,且刘章归太子掌控,出入大楚的货物必先过清河,把好这道关,无需困扰。” 楚染想想也是,若是人家脉门,还怕什么困扰的事,她顿时明白:“陆相聪慧。” 简单夸了四字就再无它言,陆相故弄玄虚,将她都蒙在鼓里,可恨又佩服她这样的心计。她深深叹息,也不掩瞒自己的心思,直接道:“万幸当日嫁给陆相,若是与陆相为敌,只怕日夜难安。” 恒王在京高枕无忧,看似毫无损失,实际并非如此,损失得可不是一星半点,清河至关重要。往日里刘章两不偏帮,今日往后就不一样了。 楚染的话褒贬不一,听起来似是嘲讽,陆莳抬首不冷不热看她一眼:“殿下此时知晓,也不算晚。” 楚染心中牵挂着太子,就不与她争辩。陆莳坐姿如松,一看就知不想走,楚染不赶客,先去洗漱。 婢女跟着她一道离开,象牙小盒摆在一旁,陆莳将自己手上的戒指放进去,一对搁在里面,总是要好看些。火油钻太过稀有,楚染不会去戴的,最多放在库房里,不会惹人在意。 象牙打造的盒子精致而耐看,她看过一瞬后,就收了起来。 待楚染回来后,桌上小盒子已不见了,她不去计较,猜测是陆相收好了。人都有喜爱,陆相多半是看上了,不然不会亲自收起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72 她忙碌一日后,心情大好,想起就要回京,心中也是欢畅。本想着是腊月底回京,再过几日回京,那么路途中需要半个月,就可提前半月回去。 楚染脑中思绪万千,半晌后想起陆莳,她翻坐起来,对外看一眼,就见陆莳在外,多半是洗漱过了。她轻轻哼了一声,就知是这个表里不一的人不会轻易离开。 表里不一的人走过来,将守夜的婢女退下,灯火熄灭,自觉睡在外侧。 榻上就楚染一人睡,平日里就一张被子,两人一起盖着,就觉得很暖和。楚染不会主动靠近陆莳,尤其是两人分床数日。 陆莳则不然,伸手就握住她的手,将人轻轻拉过来。 “你莫动。”楚染警告她,摸到她冰冷的手后,不好意思将人推开,就只好替她暖手。她想起上次大夫的事,都已过来了,却被陆相赶走了。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她翻过身子,双手替陆莳捂着,嘀咕道:“老夫人那时如何照顾你的,身子这么冷,从小就要精心照顾了。” 就好比是太子,先王后未曾去世前,几乎日日守着她,去后就是楚染年龄小,也照顾得井井有条。楚染照顾过病弱之人,懂得平日里的呵护很重要。 她关心,陆莳就受着,静静躺下,面色温和:“那时她自己身子都不好,随时都要去了,无心照顾旁人。” “所以死里逃生后觉得你与她相生相克,陆二爷反倒是她的福星?”楚染忍不住讽刺,“老侯爷当年如何想的,就这样信了?” 家族里相克一事,并非少见。前朝就有父子相克一事,父亲将儿子送给旁人过继,这个儿子就当是为别人生的。 楚染讽刺,陆莳不理睬,反攥着她的手,“提这些做什么,说些旁的事,先说说这几日发生的事、我也生气。” “你生什么气?”楚染不解,老夫人的事不过的心头的一根刺,陆莳说不提,她就不提。人都有软肋与弱点,人无完人。 陆莳的手紧紧扣着她的手腕,眸色微微潋滟,漾起波澜,她凝视楚染眼里的不解:“你说为何生气?” 她的力气不大,楚染自己能解开,扬首看着她眼中波澜,“陆相恼了便恼了,见到陆二爷不恼也是心性豁达之人,我做不到豁达,陆相多半也是。” 一句话就将责任推给陆怀思,陆莳惩罚性地捏了捏她耳朵:“你的事与旁人无关。” 楚染歪了歪脑袋,拨开她的手:“我可一直让着你,喜欢我就是拿来欺负的,我就醋了,那又如何,我又不曾与旁人定亲。” 陆莳莞尔,“我与他无关。” “我眼睛还是好的,他都不敢看你,若是寻常兄妹这样的反应,旁人怎会不生疑。刘章都看出名堂,再多几次,不用人家说。其余人都知道了。”楚染不隐瞒,若非陆怀思被打,两人日日见面,指不定他就做出什么事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73 她不懂陆怀思的为人,无意还是愚蠢,叫人看不清楚,也真是奇怪的很。 陆家的事,陆莳心明,凡事不想说得太多,似笑非笑看向她:“计较这么多做什么,刘章不是愚蠢的人。” “你倒是坦然。”楚染轻斥一句,这些事都是说不通的,掀开眼皮就见到温暖如春的人,她眼眸一暗:“你想都倒是简单。” 陆莳不答,反亲上她的唇角,轻轻舔舐,而后徐徐道:“相府与汝南侯府无关,殿下觉得有必要去计较。” “你……”楚染话未出口就被堵住,她也不去做勉强,伸手抱住陆莳,呼吸之间,感到陆莳被她焐热的手扣在腰际。 她微微阖眸,想起诗酒年华这四字,人生短暂,陆莳于她而言,确实很重要。 生而如今,并非孤独一人,她愿与陆莳走下去,这样的人并不多见,并非美色,而是心。皇室里她与太子相依为命,几乎甚事都要自己去筹谋。 陆莳为她做了诸多的事,她心里明白,也是知晓,这样的情意,有几人可以保持。 猫儿温顺,陆莳动作便轻了些许,锦帐温度恰好,屋内却飘起了雪花,密密集集,如梨花如白絮,挂满屋前屋后。 陆莳半夜推开窗之时,榻上人微一动,翻过身子,锦被搁在腰,露出雪白的肌肤,连绵如雪。片刻后抬首看了一眼,觉得冷,不用陆莳提醒,又将自己裹得严密。 巫山**之事,闹过就让人散去所有不快,楚染迷糊睁开眼睛,见榻内无人,伸手去摸,顿时一惊,她抬首,朦胧间,窗外一身,身材纤细。 背影映入地板,楚染低眸去看自己,衣衫不知哪里去了,她自己去找了片刻,又觉困得厉害,摸了两下就作罢。 迷糊入睡时,有人过来,轻抚她的眉眼,她欲说什么,却抵不过困意,朦胧睡前。 陆莳困意散去,起身去看雪,黑夜间雪花格外大,比起前些时日的更为大些,不知运河可会结冰,若走旱路,需要多费半月时间。 楚染藏在被子里,露出脑袋,脸色红润,颈间也是湿的,她让人去打来热水,擦洗干净。 次日一早,年少的人又是活蹦乱跳,陆莳从不会肆意妄为,楚染醒来时,陆时坐在对面小榻上观书,眉眼低沉,不知在想什么。 楚染一翻身,她便抬首,笑意盈盈:“醒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飘入廊下就化了,银装素裹,楚染感觉到不一样的冷意,又见陆莳未曾出门,就看向窗外:“下雪了?” “半夜就开始了。”陆莳起身走向她。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74 楚染再低首,自己身上寝衣穿好了,半夜醒来就像是一场梦,不知是真是假。她不去想,就问起外面的事。 陆莳道:“无甚大事,今日就当是偷闲罢了。” 她吩咐婢女去取外袍,自己伸手给她理好衣领,低声道:“二嫂若过来,你愿说就说几句,不愿就在旁看着。” “你这位二嫂也是苦命人。”楚染半晌才道一句,就再也不说话了。 更衣后用过早膳,陆二夫人就过来了,带着婢女,将老夫人的信递过来。昨日来得匆忙,她不敢随意去递,老夫人的信中多半没有好话,因此,她就不敢送给陆相。 楚染先接过来,拆开看了一眼,脑子一动就能想到的话,她淡笑道:“老夫人担忧了,不过我觉得陆二爷为长,断没有让妹妹去照顾的道理,二嫂,您说是吗?” 陆相餍足后,神色温和,由着楚染去说,自己接过书信后也不曾开口。看得陆夫人心中忐忑,她知公主性子不好,就附和道:“对,老夫人担忧过甚了。” 楚染点头:“二嫂过去劝劝,二兄这个毛病可不好,到时被旁人怨恨,背后捅刀子就不好了。” 陆相依旧不答,眉眼都不曾抬一下。 陆夫人被说得脑袋发蒙,“什么毛病?” “见人就夸恒王,他得了恒王兄多少银子,这 般卖力,改日是不是要写书来赞扬?二兄做什么自己去做,只是头顶一个陆字,侯爷那里也不放心。”楚染不顾这些,直接说了出来,到时让陆怀思自己去掂量。 陆夫人被说得脸色发烫,不知如何去辩驳,只得连连点头。 出院子时,内衣都被汗水打湿了,她摸着自己脑门上的汗,匆忙就回去。 陆怀思早出晚归,几乎与她说不得什么话,好不容易得了空说话,他又是不耐烦的模样,骂一句头发长见识短,就离开驿馆。 她几乎呕得要吐血,去向陆相诉苦时,进入院子就见仆人将箱子往外搬去,她惊魂未定,抓着人去问:“发生何事了?” “陛下下旨,让陆相回京。” 她还来不及说话,陆相与新平公主就已离开,刘刺史带着夫人去送,哪里有她说话的机会。待陆相离开后,巡视战舰的事就落到陆怀思一人身上。 连城带着人在前开道,运河不安全,一行人绕道旱路,走了一月才回京。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75 楚染与陆莳一道入宫见陛下,期间林氏在侧伴驾,小腹突出,两人对视一眼后就垂下眼睫,只当未闻。 林氏生得好颜色,比起其他伶人不同的是她,她善诗词,文采满腹,这些不是常人可比的。红袖添香的事,哪个男人不喜欢。 楚帝见两人平安归来,心情也是不错,午时赐宴,问及路上的事。 陆莳道:“得人相救,后做船去清河,遇到连将军,这才脱险。” “幸事,新平出京可曾见识到奇闻?”楚帝笑道,他见两人神色如旧,入殿后并无亲密的肢体触碰,就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与成亲前见面无异,心中也是奇怪。 他要试探,楚染也状若不知,笑道:“阿爹说笑了,保命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去看奇闻,不过清河的吃食与郢都城不同,可惜距离太远,不能带些回来给阿爹尝尝。我带了庖厨回来,不知味道是否一样,到时送给阿爹尝尝。” 女子在意的就只有吃食衣裳,楚帝也不作奇怪,哈哈一笑,“也可,莫要忘了阿爹。” 楚染跟着一笑,趁机直视陛下时,发觉陛下脸色带着暗黄,不如往日,她心中奇怪,看向林氏。不解时,桌下伸过来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腕,示意她莫要抬首再看。 陆莳悄悄的动作,让楚染心中一暖,随即低首,那只手并未及时撤离,而是轻轻摩挲她的手腕处,力道缓而轻。 无声的抚慰,楚染微微抿唇,回来的半日就已不大习惯,一路上随意惯了,与陆莳故意保持距离,装作冷漠,也不知到何时才会结束。 陛下的脸色不如以前,难不成纵欲? 章节目录第50章好看 陆莳的手不知在何时就撤离了,林氏是陆相的人,或许回去就可以问问她。 筵席过后,她与陆相分开,独自去东宫见太子。 太子脸色红润,精神也好了很多,见到楚染后忙去迎,锦袍玉冠,也是俊秀少年郎。楚染笑着拉他一道入内,“且与我说说,太子妃的人选可定了,可有难事?” 太子选妃与公主找驸马不同,前者无关情爱,讲究的终究是利益联合。半年来太子处境日益稳固,就算恒王对外再是如何仁善,也无法撼动。 “我有陆相撑着,又有外祖父,这次刘章又为我所用,不如避其锋芒,选一大儒之后,也好让陛下放下警惕。”太子笑谈,屏退宫人,自己亲自煮茶。 殿内烧炭,又有地龙,热意往肌肤里钻去,楚染觉得舒服,“也可,你看中哪家?” “周老太爷的孙女,二房的嫡女周卿卿。”太子声音坚定,神色亦是凝重,自有一股凛然的气势。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76 楚染微一挑眉,“这是你与陆相共同的决定?” 太子诧异,“关陆相何事,我自己定的,陆相不知情,想来也不会反对。恒王名声愈好,陛下心中也会猜疑,无论是子还是臣,陛下都不希望有人名声越过他。我如今不缺什么,倒不如修身养性,娶老太爷家的孙女为退,她性子也甚是贤惠。” “可是二房长子刚刚娶了新阳,如今妹妹又为太子妃,岂不是让周家推至风口浪尖上,殊不知适得其反?”楚染反问,她对周卿卿是否贤惠是不知,但是如此抬举周家也会让人生疑。 太子嘴角含着一抹笑,给阿姐沏茶,烟雾缭绕,衬得她一双眸子滟光迷离,低声道:“阿姐忘了,周家二房不过是区区四品官,周老太爷官威重,说到实权,并无多少,陛下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也是林氏探听出来的。” 陛下早就看好周家,长房是不行,毕竟明妃入宫了,二房官位不高,也没有什么威胁,如此一来,就合陛下心意。 其实还有一人,陛下也看好御史大夫家中的姑娘,只是那姑娘性子刁蛮,太子喜欢小司勤,恐她被欺负,就选定脾气温和的周卿卿。 楚染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她一听是必陛下的心思,就暗自思量一番,道:“我明日去见见周卿卿,再问问陆相。” “阿姐变了,晓得张口闭口就是陆相,你且回去问吧。”太子笑得狡黠,他也是乐见其成,陆相是一良人,定会护住阿姐。 楚染心思不定,嘱咐太子几句后,就出宫回相府,想起明日去周府,就让人备些礼。她不是贸然过去的,以去看新阳的名义去看周家姑娘,到时可随机行事。 这些对外之事,阿秀更为清楚,问过一声后就下去备礼。 楚染累了,吩咐后让人去周府走一趟,给新阳传话,免得明日过去唐突。她想休息的时候,阿秀匆忙跑过来,“殿下,老夫人来了。” 还未曾脱衣躺下的楚染惊得又坐起来,“她来做什么?” 阿秀摇首,“奴也不知,一月多前老夫人匆匆回侯府,就没有回来过。” “这是回来住了,你带着人去送她回院子,我睡会。”楚染猜测老夫人回来也不是善事,等睡过一阵再理会。 她不去理会这些,躺回榻上休息,养足精神再说。 阿秀硬着头皮去迎老夫人,院子都是干净的,每日都会有人打扫,老夫人回来为没有觉得不适,她手中掐着佛珠,眼角高低,吩咐她:“陆相回来后,让她过来。” 阿秀应下了。 冬日里天色黑得快,哪怕时辰还早,外面都是一片漆黑。屋内炭火旺盛,暖意融融,楚染一睁眼就看到陆莳在翻着书,路途艰辛,也不见她疲倦,反而眉眼微展。 烛火下的人姿态婉约,天然美色,如岩上孤竹。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77 “陆相可去见老夫人了?”楚染好奇,老夫人掐着时辰回来,她只当人不回来了,未曾想到厚脸皮地走回相府。 屋内传来声音后,婢女鱼贯而入将膳食摆上桌,一眼看去,红色的樱桃肉,青色的蔬菜,颜色搭配得都很适合,让人食欲大开。 陆莳先入座,楚染就跟着过来,挥挥手让阿秀退出去,目不转睛地看着陆相:“可要我帮忙,公主本就刁蛮,不在意这些名声。” 楚染在宫中多年,虽没有龌龊的心思,但对付龌龊的人,还是迎刃有余。 睡过一觉后,眸色唤起光彩,似水晶般泛起光泽。 陆莳未曾计较,并未做声,夹了块樱桃肉放在她的碗里,楚染干巴巴地咬了一口,“你怎么想的?” “殿下随意就好。”陆莳沉静,神色比井中的月光更清更淡。她清冷多年,不在意这些,可转而一想,如今不是她一人,还有殿下,她一人做主就让殿下难做人。 楚染纠结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淡淡一笑,面若胭脂陆莳观之,冷淡的神色如薄冰破裂,不知怎地想起破冰那夜。 于□□上,楚染总是半推半就,吻住她耳垂时,她终究软若春水,依在她怀里,如水波澜,悠悠漾漾。 楚染不晓得她在想着不正经的事,吃过晚膳后,阿秀将离开几月的账目拿来。非她搅乱,而是白日里实在找不到陆相,殿下又不搭理,她也没有办法。 账目给陆相,楚染却拿起来观看,奇怪道:“陆相当时离开侯府,可分了家产?” 阿秀不是侯府的人,分家后才伺候着陆莳,听到这句话后仔细想了想,狐疑道:“离开还会有家产?陆相是女子,只怕没有的事。” “没有便没有,作何紧张。”楚染俏皮一笑,眸光却是晦暗不明,烛火下似有流光跃动,上下沉浮,又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陆莳去了书房见幕僚,阿秀就在旁跟着楚染,有甚问题都好及时回答。 楚染翻着账目,几近亥时才看到一小半,几月来挤压得有些多,叹道:“陆相都已不在府里,怎地还有这么多账目。” “您与陆相走后,老夫人办过花宴,立冬那日又请人来吃酒,每和十来日都会有小宴。”阿秀忐忑。 楚染垂下眼,依旧去看账目,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看了许久,虽有些许麻烦,可相府奢靡的生活还是问题。 她奇怪道:“老夫人在侯府也是这样?” “这倒不是,以前几月都不曾办一回宴,都是生辰时才会这般。”阿秀答道,办生辰办宴就不同了,那是要得礼的,如今这些小宴,夫人都是空手过来的,就算得了礼也是老夫人自己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78 楚染不会这般斤斤计较,只是看了这么多让人头疼的数字也觉得犯困,索性不去管,道:“庄子里有进账吗?” “有,明日拿来。”阿秀道,都是分日子送来的,不知陆相何时回来,外面的会晚过几日。 楚染道:“那我晓得了,这些且放下,明日再看看。” 她困得不行,吩咐过后就去洗漱安寝。待陆莳回来,都已过子时,见到桌子分成两份的账簿,低声道:“殿下看过了?” “殿下犯困,就看了一些,其余留着明天。” 陆莳颔首,脱下外袍,阿秀走近接过,低声又道:“老夫人来催过两回,奴不敢告诉殿下。” “无妨,且下去吧。”陆莳摆摆手,趋步走近榻前。锦帐低垂间,温暖去春,淡淡的香气缭绕不散,醉人心脾。 榻上的人习惯将自己裹得严实,哪怕透不过气来也不肯松一松。陆莳俯身将被子往下挪去几寸,碰了碰她紧抿的唇角,温和一笑。 屋内沉静如海,只闻浅浅的呼吸声,陆莳躺下后就去触碰楚染,她身上是热的,抱着暖炉睡觉,冬日里身心都是暖的。 指尖滑过楚染柔滑温和的脸颊,暖意在心头萦绕,陆莳靠着她,冰肌玉骨隐约可见,她抿唇间贴过去,“阿染,阿染。” 楚染不知是否听到声音,低低轻吟一声,迷糊着眼睛,见到陆莳后并未奇怪,反习惯性握住她的手,迷糊一句:“你冷吗?” 迷糊间也记得陆莳身子冷,她脸色泛着桃色,水润光滑,贴近陆莳后就不动了,沉沉睡去。 陆莳不动她了,免得扰她好眠,看着她一同入睡。 一夜好眠,楚染醒得也很早,身旁都已无人了,婢女伺候她更衣,穿戴好后陆莳又来,竟还未曾去上朝。 楚染今日一袭红色裙裳,裙摆上以珠花为绣,如繁华落定,若烟若雾,层层叠叠荡漾成绚丽的光晕。 陆莳视线微微一晃,移不开眼,风致韵味天成,她朝前踏了一步,眸光幽亮地凝视她:“殿下今日去哪里?” “去周府。”楚染想起太子的事,走近陆莳,压低声音道:“陆相在可知陛下在考虑周家二房的嫡女与御史大夫的女儿,太子看中前者,道是贤惠,我今日去看看。” 陆莳眸色泠若寒池水,“太子未曾与我说。” 她无端冷了颜色,楚染转喜为忧,“可是不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79 “殿下可知太子为何选周家的?”陆莳眸色不改,拉着楚染在小榻坐下,还有片刻时辰,自可教教她如何行事。 楚染听她话音就知事情不对,全数将太子的打算说出来,“他道是林氏传话,两人里择一,他不好反对,就想选周家的。” “殿下与太子双生,心思没有相通了?”陆莳忍不住讽刺,见她今日被太子哄得盛装出行,戳了戳她脑门,恨铁不成钢:“周家姑娘是闺阁女子中性子最为温顺,选她不过是为了那个小司寝。” 楚染被她戳得脸色发烫,“选妃与那小司寝有什么关系?” “太子喜欢那个小司寝,自然在迎娶太子妃后为她提位分,宫人位分低下,受着他的宠爱会不招人妒忌?若太子妃是心恶之人,小司寝的日子多半不会好过。唯有性子好的周氏女,才会善待她。” 楚染顿悟,“太子未曾与我说,只当是退而避之。” 陆莳无奈摇首,点醒她:“太子对你可并不是知无不言,他有自己的打算,岂会让你知晓。” 楚染眉眼一蹙,委屈又恼恨,太子不在眼前,不然定揪来打一顿,她叹息道:“他既喜欢,我也只好替他去看看。” 瞬息就不恼了,眨眼间又是一阵欢喜。陆莳不想同她理论,起身就走时,余光扫到她的红色裙裳,又顿足:“换身衣裳。” “不好看?”楚染不明白了,这身衣裳是阿秀拿来的,她摸了摸珠花,信了陆莳的鬼话:“不好看就换一身。” 陆莳颔首:“那就换。” 被莫名唤来的阿秀也是迷茫,殿下这身极衬她,这般鲜艳出挑的颜色,寻常人是压不住的。殿下肤色好,艳若桃花,哪里不好看。 再者这身是陆相让置办的,怎地不好看。 她糊里糊涂地去取衣裳,红色艳丽,就挑素净的,碧水一色,层叠的波澜下一支白梅,清幽淡雅。 楚染觉得哪里不对,“你是不是拿错了,这倒是陆相的衣裳?” 阿秀摇首:“这是陆相给您做的。” “换上。”陆莳接过,示意阿秀出去摆膳食,又道:“你见过新阳后,莫要提及此事,免得她会透露风声。” 都知新阳是藏不住事的,楚染知晓她的意思,点头应下,更换过衣裳后,发髻也是要重新梳的。陆莳也未曾喊婢女,自己选了选钗挑簪。 陆莳五指穿过她柔滑的长发,正经而淡漠。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80 楚染看着铜镜里认真的人,忽而觉得哪里不对,陆相神色淡漠或许什么事都没有,神色越正经,就会愈发古怪,她摸着发髻上的簪子。 梳妆好,楚染小口喝着薏仁粥,平日里都是这几样,清河的庖厨与郢都城做法不同,口味偏甜,海棠糕甜而不腻。她吃得香甜,陆莳嘱咐道:“你莫要提及太子,另外新阳公主处,你多加在意,周家二房未必就这么简单。” “二房有古怪?”楚染顺口道,“二房长子腿脚不好,是断无嫡子的,娶了公主回去,也是摆设。” 陆莳抬眸,对面人精致的眉眼懒懒得扬起,如小猫儿吃食般一点点喝着粥,漆黑的眼里映着她的面色,在认真等着她的回答。 “我不知,寻常人会答应娶新阳?” 楚染托腮,画妆后后娇慵鲜艳,唇角微抿,比起素面时更多了几分好看,她想不出答案,陆莳就要去署衙。 近日里陛下都不早朝,有事去章华台禀告,陆莳刚回来,也不知怎么回事。 “你怎地还不走?”楚染看着外面的天色,这才想起早就过上朝的时辰。 陆莳道:“陛下有旨,不用早朝,臣去署衙就可,你晚些去的时候,记得警惕些。” “晓得了,又非洪水猛兽。”楚染摆手,示意她快些走,自己心里还是多了几分警惕,吩咐阿秀去准备马车。 阿秀照旧留在府上,出主苑的时候,老夫人扶着婢女的手亲自过来了,瞧着公主的打扮,怪道:“公主怎地不多休息,这是要去哪里?” 阿秀脑壳一疼,先回道:“殿下去周府见新阳公主。” “姐妹之间走动也是常事,只是老身有些许话要问殿下,不知公主可有时间?” 老夫人站在台阶下面,拦住了往外走的路。 楚染凝望老夫人的站姿,好笑道:“问我做甚,老夫人不如等着陆相回来再问,我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你找我怕是无用。陆二爷在清河做的事,我也不知,您或许可以去问问侯爷,他无故被打,也留着一条性命在,下次再口无遮拦,只怕命都没有了。” “你什么意思?”老夫人眼睛一翻,精神很足,手中的佛珠扣得很紧,怒目看着楚染。 楚染淡笑,“您想知道二爷的事,我告诉您罢了。” 老夫人一身狐狸毛的狐裘,站着发抖,婢女递给她一个手炉捧着,气势又大了些,“公主话说不明白,今日就莫要离开相府。” “老夫人开甚玩笑,我是公主,并非囚徒,如何就不能离开相府,倒是老夫人有子袭爵,日日住在相府也不觉给侯爷丢人。陆相是您女儿,您若来,也甚是欢迎,只是您这般为这二爷着想,旁人知晓如何看二爷,您拿着相府的银子去给二爷修葺府邸,也甚是可笑。”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81 “这都是相府的事,我本不想管,老夫人却带人拦着我的路,既然想说说,我们就说一说。陆相不在,就去请侯爷夫人过来,免得到时候说我这个晚辈不尊敬您这个老人家。” 楚染言笑晏晏,也不去管老夫人灰败的脸色,吩咐阿秀:“老夫人不想走,就去拿账簿,顺道去请侯爷夫人。” “皇家公主果真刁蛮。”老夫人气得颤抖,狠厉的视线扫过阿秀:“你是相府的人,竟听一外人的话,拿的是谁的银子,简直不像话,等着陆相回来再收拾你。” 言毕,带着婢女嬷嬷离开,迫不及待地回院子去了。 楚染不与她计较,吩咐阿秀:“今日起后院的人出入要登记,另外拿了什么也要造册,没有命令不准放人出去,采买一事盯着点,看到不规矩也记下来,莫要惊动。” 她不在乎这些小事,被人三番两次的挑衅,莫不觉得她好欺负。 **** 周府未曾分家,偌大的周府住着许多人,面积没有相府大,住的人却多了很多。 今日阳光不大,懒洋洋地洒下来,风一扫过,反觉得更冷了些,新阳站在门口,跺着小脚,见到远处来的马车后,喜不自禁,小跑着过去接人。 新阳跑过去,伸手去扶住下马车的楚染,粉脸带着巧笑:“阿姐,你可算回来。” 笑意未变,小脸瘦了些,楚染捏着她的脸,奇怪道:“怎地变瘦了?”成亲半月就见消瘦,她眸色不改,向府门口看去,大房夫人明妃的母亲在候着,却没有看见二房夫人。 楚染的性子不好,却也忍着,记得陆莳的话,牵着新阳的手拾阶而上,“我从清河过来,带着庖厨,给你做了很多点心,待会就送到你屋子里去。” 新阳小眼更加亮了,挽着她的手笑说:“清河的吃食与这里不同吗?” 周大夫人带着婢女一道行礼,见姐妹二人情深,眼角一扫就道:“弟妹病了,就不好过来迎接殿下。” “无妨,我来看新阳的,她没病就可。”楚染道,她牵着新阳的手说着清河的吃食,最后说起脂油饼,“脂油饼喝着鲜美的羊肉汤,冬日里真的很舒服,对了,我带了一块鹿肉,可以烤着吃。” “阿姐烤?”新阳将人请入周老夫人处,入府总要见一见老者,这是礼数。 楚染瞥她一眼:“我又不是你家庖厨。” 新阳吐了吐粉色小舌,入了周老夫人的院子后就松开她,里面的老夫人站在廊下候着,一见人就亲自过来迎,楚染趋步走近,“老夫人莫要多礼,我是来玩耍的,您莫要多怪。” 周老夫人不敢托大,将人迎入屋后,奉茶才坐定。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82 “从清河回来,带了些小玩意,今日过来送就当借花献佛。”楚染让婢女将礼物带上,见到对面坐着的周大夫人,顺势让婢女也送了对镯子。 屋内还坐在几位庶出的夫人,楚染初次这般隆重得上门,礼物备得全,一一送了过去,唯独没有提起周二夫人。 周大夫人在后宅多年,一眼就看出缘由来,亲自接过来手镯,“清河多玉,这般的玉质也是上成。” 楚染淡笑不语,这些都是连城从私市上拿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送出去也不觉得心疼。坐在她一旁的新阳捧着茶在喝,小声道:“阿姐,你好像漏了二夫人。” “莫要多话。”楚染小声斥责一声,捏了捏她的下颚:“你想得倒是多,怎地将自己弄瘦了。” 新阳摸摸自己的下颚,看着周遭一眼,道:“阿姐去我那里坐坐。” “正好,就不叨扰老夫人休息,也顺便去看看二夫人。”楚染站着起身,看了一眼大夫人,后者会意,笑着跟过去:“妾身给殿下引路。” 周大夫人不敢越过去,就跟着两人后面,楚染牵着新阳的手:“最近可吃了什么好东西,我带了石榴回来,用冰镇过的,没有坏。东宫都没送,就给你了。” “最近没有吃什么,周府规矩多,不给随意吃点心。”新阳丧气,这里与宫廷差不多,想要吃什么还需上下打点。以前在宫里还有阿软,府里一点都不自由。 “规矩?”楚染诧异,她微微顿足,看向后面的大夫人。 周大夫人知晓新阳公主是单纯良善之人,不想傻乎乎地就被新平公主套了话去,她讪笑道:“府里都是分开的,妾身也不知晓。” 新阳公主是不受宠的,不然也不会嫁给一废物,二夫人嫌弃她非白壁,更加怠慢她。这些大夫人是知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不敢在新平公主面前捅破。 楚染不傻,瞬息就明白过来,巧笑道:“也无妨,府里住不习惯,就去别院里住,我有个别院靠近宁王叔的院子,你过去还可以去宁王叔处讨些酒饮。” 新阳不解,“去别院里做什么?” “去吃好吃的。”楚染压低声音,照旧带着她去见二夫人。 入二房院子的时候,见到周卿卿,她穿着也极为素净,一身青衣,低眉顺眼,楚染不敢多加打量。相貌尚可,太子妃不需貌美,只要性子好就成。 二夫人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笑着要起身行礼,楚染按住她:“夫人莫要多礼,倒是我唐突了。” “殿下见谅,妾这身子着实不好,卿卿一直照顾着,倒也难为她。”二夫人垂眸,不敢去看着楚染。 新阳听到这话后就站在外屋,没有进来。楚染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中规中矩,方才这话就是在说新阳在她病时没有照顾她。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83 她没有接话,新阳单纯又听着明妃的话才嫁过来,皇家公主本就不是寻常女子,榻前伺候是不可能的事,也真是敢说。 “周姑娘辛苦,府内的婢女都不听话,不在跟前伺候,反倒累得姑娘辛苦。”楚染这才放眼去打量周卿卿,从进来后就不见她说话,看着性子好,未必就是真的。 青衣淡薄,身材纤细,看着也有些憔悴,她故作叹息:“周姑娘身子也差了些,回头拿着我的玉令去请御医过来看看。” 周二夫人眉梢一喜,开口感谢:“劳烦殿下了,卿卿还不谢过殿下恩典。” “夫人休息,我去新阳屋内坐坐。”楚染起身就走,太子的眼光只怕不行,周卿卿未必就是性子好,未曾开口说话,无声的举动就在暗示新阳对周二夫人不好。 这样的女子迎入东宫,只怕太子也是日日焦头烂额。 新阳的院子也是不大,庭院里打理得尚可,屋内摆设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楚染尚算满意,先道:“太子之前提过你的公主府,就算偏僻了些,也比住在这里好。” “我也想着搬出去。”新阳挥挥手示意跟着的婢女退出去,几个嬷嬷在廊下站着,屋内摆着楚染带来的礼,大部分都是吃食。 新阳馋着石榴,让人去取了盘子,自己用手拨开石榴,剥了几颗红透晶莹的石榴籽肉放入嘴里,慢慢嚼着。 楚染不和她抢,自己替她剥,片刻后盘子里就被装满了,小山一般,新阳拿着勺子,慢慢舀了一大勺送到口中,酸酸甜甜的嚼着,而后快活地眯起眼睛,“阿姐真好。” “不是阿姐好,是石榴好吃。”楚染戳破她,趁着无人就问道:“周卿卿性子如何?” 新阳不知内情,嚼了两下就道:“她不太爱说话,每次看见我都会行礼。” “还有呢?”楚染追问道。 “没有了。”新阳摇摇脑袋,又挖了一大勺吃下。 楚染扶额,“你与她没有说过话?” “说甚,她不与我说话。”新阳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说来也奇怪,她几乎不来这里,见礼后就不再说话了,性子沉闷了些。” “哪里是沉闷,是人家看不起你,小傻子。”楚染道,她几乎想撬开新阳的小脑袋瓜,也不知明妃如何想的,竟将她放入这潭浑水里。 新阳不在意,吃了一勺又一勺,片刻就挖空了盘子,“她沉闷与我有什么关系,都是要嫁人的,已经在议亲了。” “议亲议的是哪家?”楚染不给她剥了,拿了酥糖给她吃,“这酥不甜,你吃些。”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84 新阳咬了一口,舌尖舔了舔唇角上的碎屑,“不知,周老爷子唤过我公爹,其余的不清楚,多半是高门,不然夫人不会开心。二房的人都很势力,想攀高枝。” 这点与陆相说得几乎相近,楚染明白过来,周家姑娘多半不是性子贤惠,而是装出来的。她又道:“二公子待你如何?” “他睡书房,成亲半月就见过他两次,洞房那次,回宫一次。”新阳语气浑然不在意,就当这里是宫廷,见不到阿软外,就是没有好吃的,颇为可惜。 她吃了几块酥糖,眉眼一动,“阿姐借我些银子,这里上下打点都是需要银子的。” “也可,回去让人给你送些过来。”楚染坐不下了,起身就想走,新阳急道:“不吃鹿肉了吗?” “自己留着吃吧。”楚染摆摆手,大步离开。新阳擦擦小手就跟着过去,在外面遇到大夫人,三人碰面。 大夫人是来送点心的,见人要走,笑问:“殿下不用过午膳?” “不用了,府里有事,夫人好心了。”楚染见过她后,就将步子放慢下来,随意道:“我方才瞧见周姑娘身子不好?” 大夫人将步子放缓,婢女远远在后跟着,她趁机道:“她性子就是如此,不太爱说话,沉闷得很。” 哪里是沉闷,明明是心思深沉。 楚染颔首道:“那就好,新阳的公主府还未曾建造好,在此期间就劳烦大夫人多加照顾了。”她回身看着婢女,从她手中取过锦盒,递给大夫人:“新阳善良,你多看顾着些。” 锦盒里是十几颗金刚钻,本打算送给二夫人的,既然她不会做好人,她也就不会客气了。 大夫人喜得不知如何是好,金刚钻比金子都要宝贵,更是难得,这小匣子里也是不少,她也不作拒绝,忙答应下来:“这是自然的,殿下放心。” 打点好后,楚染回相府,一入府,就让人去太子传话,周氏女心计深,不能入宫。 信送出后,她翻开昨日剩下的账簿,一一核对后,天色都已黑了,静静等着陆莳回来。 桌上同样摆着几张纸,楚染让阿秀将陆相曾经写下的问题一并拿过来。阿秀照旧做了,两相一对比,发觉问题更大了些。 “老夫人回院子后,可曾说了些什么?” “也未曾说什么,无非是旧话,要见陆相罢了。”阿秀回道。 话音方落,就见陆莳的身影出现在廊下,她脱下挡风的狐裘,见两人神色都不对,心生怪异:“发生何事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85 “陆相能安然走到我这里,也算是件奇怪的事。”楚染讽刺道,她把玩着手腕处的玉镯。玉质晶莹,肤色白皙,犹如连绵白雪。 陆莳听着阴阳怪气的话,也觉得有趣,走过去握着她的手腕:“今日去周府如何?” “只怕皆在陆相算计中。”楚染蹙眉,陆相的手如冰一般,冷入骨髓,她没舍得将人推开,就将手炉放入她手里,这才暖和些许。 陆莳捧着手炉,余光扫过桌案上的东西,楚染的字迹一看就知,“殿下午前就回来了?” “你已经看到了,相府的事本不愿管,外人与否,也不相干,只是心中一口气散不去。陆相且说说什么是外人?”楚染侧着身子看她,眸色带笑,笑意浅淡,不达眼底。 陆莳花了一盏茶时间才看完,不用对比,就知事态严重了,伸手捏着楚染的下颚,哄道:“莫要小气,晚膳吃什么?” “别拿吃的哄我,陆二爷的事如鲠在喉,指不定老夫人哪日就会与你说,当日你若嫁给你二兄,哪里有今日这么多麻烦,你且看看那个公主有多刁蛮任性。”楚染学着老夫人的语气,绘声绘色,逗得阿秀笑得不行。 陆二爷的事,阿秀早就知晓,也是在老夫人面前听到的,时间久了,也就不曾在意。 这么一笑,屋内的气氛反温和许多,陆莳莞尔:“莫要闹了,不是大事,先说说太子的事。”她挥手示意阿秀出去,又将屋门合上。 小猫儿在意的就是太子的事,陆莳百试百灵,楚染却不上套了,眉眼间隐着几分冰雪之意,“太子的事急甚,周家都已知悉陛下心意,自己都开始做准备了,陆相莫要说不知。” 对上她清泠泠的目光,陆莳不知怎地有些心虚,“此事还未作定数,再者周卿卿心思重,对太子也有帮助。” “既然有帮助,陆相为何不早说?”楚染盯着她,目光灼灼。 陆莳斟酌词语时,阿秀的声音响起:“陆相、殿下,老夫人来了。” 章节目录第51章喂狗 老夫人时常端着架子,不会轻易过来,白日里走了一遭,已是破天荒,晚间又过来,让楚染诧异。 她打开门,看了一眼陆莳:“陆相,可要我帮忙?” “殿下随意。”陆莳眉眼闪过不耐,转身回去换身常服。 楚染想起那句外人,心思就不顺,吩咐阿秀:“去将侯爷夫人请来,另外将账簿都拿来。” 阿秀面色犹豫,见殿下态度强硬,就快速去前院吩咐,她与老夫人碰面,小心地行礼,就快速跑出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86 陆老夫人走进院子的时间,陆莳换好衣裳,迎她入门,吩咐婢女去摆膳,“母亲可曾用膳了?” “你二兄身子不知怎样了,哪里有心思吃饭,不是一家人如何会替家里人担忧。”老夫人一面说,一面拿眼睛去看屋内端坐的楚染。 陆莳装作不知话意,反道:“母亲说笑了,二兄与我们并未有血缘,自然就不是一家人,担忧一说,也是不存在的。” 她这般言语,让楚染诧异,陆相今日这是站起来了? 陆莳常日里都是不爱说这些的,就算被老夫人当面提起也是一言概过,这般直接说话,还是罕见。 老夫人是肯定恼怒了,她还没坐好就拂开陆莳的手,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二兄的名字是放在家谱里的,是有记录的,怎地就不是一家人?” “既然母亲担忧,不如送您去清河,到时亲眼见到二兄,也好放心。”陆莳眼中冰雪渐厚,哪怕被老夫人落了面子,也很是淡然。 “我这么一把老骨头跑去清河,冰天雪地还有命回来?”老夫人脸色气得发白,声音却是一声高过一声,廊下的婢女恨不得捂住耳朵。 楚染默然叹息,忍不住替陆莳说话:“老夫人也知外面冰天雪地,陆相回来后,您可曾问过一句身体可好?” 她拿着账目翻到一页,指着给她看:“沉船的消息传回后两日,您竟还宴请其他夫人,心中可曾为陆相担忧过?” 老夫人冷哼一声:“我这是瞒着沉船的事,若是对外声张什么,岂不闹得人心惶惶,到时对相府名声也是不好。” 这般强词夺理,让楚染不悦,追一句:“外人都知晓沉船,何须您去隐瞒?” “我如果呼天抢地,别人只会看轻相府,殿下这是要离间我们母女关系?您做事让老身看不懂,您把持着相府,不让婢女进出,又是何意?”老夫人面子挂不住,揪出白日的事来说。 陆莳沉默,她并不知此事,楚染在想着要不要将事情说清楚,两人一犹豫,老夫人就喊道:“殿下没话说了?老身住在相府怕是不合你的意,想赶我走?不用你赶,老身明日自己就走。” “也可,明日我亲自送您回府。”陆莳终是开口说话,眉眼如旧,多了几分温和。 那厢的楚染忍不住想笑,老夫人随口一说,不想陆相竟当真,老夫人又该闹了。 “你也有这等险恶的心思,早知当年就不该冒险生下你,累得我差点失去性命,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陆相官大,这些年可曾尽过孝,往日要见,还是三请四邀,今晚我亲自过来,你就要赶我走。” 屋内一阵寂寞,婢女摆好膳食出声询问:“陆相、殿下可要用膳?” “老夫人有气也当用过晚膳,吃过才有精神仔细说。”楚染站起身,示意婢女去扶老夫人起身,自己拉着陆莳坐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87 今晚的菜色很清淡,陆莳喜爱,老夫人则不同,她虽手握佛珠,却没有吃素的想法。相府的庖厨是陆相重金请来哄公主的,老夫人用着却很顺手。 相府的庖厨做法与郢都城不同,精致为先,看着让人舒坦,且花样多,就光一道素材就能做出数番模样。 老夫人挑剔,看着桌上菜色不满意,想发怒时却见陆莳用得恰好,忍忍就不敢说什么。 晚膳用得慢,等婢女将残局收拾好,侯爷夫人恰好来了。 汝南侯面色不好,今日在署衙见过陆相,同他说起了陆怀思办的事,夺嫡一事本就风险,侯府如今站稳脚跟,一碗水端得很平,至少没有洒出一滴水来,如今陆怀思的做法,水就溢出来了。 入内后行礼,他先道:“儿子有话同母亲说,不如您随儿子回侯府?” 老夫人哪里肯,佛珠摔在桌上,“你要说什么需要回府说,见不得人还是为人利用?”余光扫向在咬着花糖的公主,视线一颤,陆莳走近,挡住她的视线。 楚染嘴里无甚味道,就让人捧来一盒子花糖,先让侯爷把话说完,老夫人再泯顽不灵,她再动手不迟。 “侯爷说的是陆怀思之事,父亲在世就不同意他入侯府,母亲您后来认了,也无多话可说。如今之事,他在外夸赞恒王,若是未曾姓陆,也就罢了,只是他顶陆字,行的就是陆家事,代表陆家态度,旁人只会以为侯爷襄助恒王。” 陆相嗓音寒凉无温,眼中的冷意又如灼灼烈火,烧灭着老夫人狠厉的视线。 她已开口,汝南侯心中反生怯意,陆相不爱管私事,但凡管着,就不会轻易放弃。 陆老夫人被一番话饶得迷蒙,“什么叫夸恒王就是襄助恒王,你们还压着他不让他与恒王来往不成,恒王妃每每来见我,态度谦虚,比起旁人可好得多了,不像某些入了相府的人趾高气扬。” 嘎吱一声,楚染嚼碎了姜糖,未及多想就听陆莳开口:“我若不为相,恒王妃连母亲的名姓都不晓得。” 她态度如旧,话音已然不对,汝南侯忙解释道:“恒王妃对你用心不过是为拉拢陆相,侯府如何让她多看一眼,您怎地就分不清形势,您不如写信让二弟多收敛些,也好过被让人误解。” “你二人红口白齿怎知说的真假,不过是想让我回府罢了。我住在相府不成了?陆相清正,却不是个孝顺的人,不如我去找王后说一说。”老夫人气得发抖,见两人一口拿话堵她,气得语无伦次。 楚染听到王后二字,心口一梗,冷笑道:“现在宫门还未下钥,可要我带老夫人去?最好将陆相好好骂一顿,骂得世人皆知她不孝顺,行事冷冽,不顾老夫人死活,丢了相位最好。到时陆相被贬,外放几年,郢都城内看不见她,老夫人可觉得满意?” 陆老夫人到今日仗着的就是陆莳的权势,被人捧得看不清前面的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不如让她自己看脚下的地是谁的。 楚染一番话让老夫人接不下话,窘迫地看着几人,“我未曾有这般歹毒的心思。” “您自然没有,陆相离京,谁还愿意捧着您?”楚染追说一句,眸色浸了冬夜的冷意,又道:“您不想的事,别人可正想着。”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88 侯爷夫人这时才站出来说好话,“殿下说的玩笑话,您也消消气,回侯府有媳妇伺候您,陆相忙着公务,也无时间。” 这算是给老夫人台阶下,再闹下去就会顺了旁人的意思,背后教老夫人这话的意思无非给陆莳难堪。 老夫人被新平公主一番讽刺后,自己也明白过来,心里还是不甘,但自己也明白如今仗着的是丞相,若是她怎样,她也捞不到好处。 她坐在位置上不动,还是问着陆相:“你二兄身子到底如何,这次回来为何不带他回来?” “二兄身体健康,无陛下旨意,回来便是大罪。”陆莳道。 老夫人更加说不出话来,只是依旧不想走,踌躇不前,汝南侯上前就想扶起她,“母亲莫要将事情想得简单了,二弟的事是自己惹出来的,他要攀恒王您就该劝劝。” “我劝他有用?他回来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们都不帮一把,现在说什么风凉话?”老夫人一怒,推开了汝南侯。 楚染觉得可笑,摸着盒子里的姜糖,“侯府未曾分家,二爷自己不愿回侯府住,不如分家就是了,总不好让陆相给他造府邸。” 今日去周府她想明白一件事,周家未曾分家,祖孙四代住在一府,侯府就分了? 提到分家的事,侯爷夫人脸色就不好看了,分家可就是割了她的肉,本就是没有血缘的人,这些年也送了不少好东西,回来还要分侯府的财产,谁会愿意。 当着陆相的面,她不好表态,就拿眼睛去看侯爷,示意他出口说话。 老夫人一听也不愿意,手心手背她哪里舍得,再说养子是分不到财产的,她支吾其词:“家分过了。” “陆相也分家得了财产了?”楚染故意问道。 老夫人张口就道:“女子哪有分家得财产的道理?” 楚染等的就是这句,不等让人说话就先来口:“也是这般道理,那老夫人久住相府不走,哪里有让陆相给你养老的道理?您若一人就罢了,可侯府分家与陆相无关的。” 有些事情藏着掖着是为脸面,然而有时不揭开那层纸怎么知道脸面下藏的是什么东西。 侯爷是个孝顺的儿子,在老夫人下不来台的时候匆匆扶着她走出去,侯爷夫人笑着说着圆场的话。 陆莳着人送他们出府,面上寒冰破裂,“殿下可觉得困了?” “想与陆相说说太子的事,不急着困。”楚染给她喂了颗姜糖,算是暂时扶住她在嘴巴,拿来的账簿也不需要了,吩咐阿秀收好。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89 陆莳也学着楚染,轻轻咬碎糖就咽了下去,握着她的手。楚染低声道:“陆相怎地又不说话了?” “吃糖。”陆莳淡淡道。 楚染气结:“假正经。” 陆莳好似未曾听见,依旧在嚼着姜糖,屋内光晕淡淡,这番气氛也颇是和谐。楚染无奈,就静静等着她口中的糖化了,自己等了片刻,心中犹不自信:“周家姑娘可娶吗?” “就看太子是否想娶。”陆莳幽幽与她对望,眸色平静,气得楚染又抓起一颗姜糖塞她口中,“吃你的糖,话不尽其实,就别说了。” 陆莳神色如旧,点头道:“殿下不愿说,便不说了。” 楚染气得半晌不语,是她不愿说?明明是陆莳不想说,她气后就想起什么,也足学着她的口吻说话:“陆相不愿在这里睡,就去客院住。” 她就不信陆相没有短处! 说完,陆莳就开口道:“莫要恼了,太子娶周氏女之事,我并不知情,他的心思我如何去揣摩?” 楚染斜睨她一眼,依旧不信:“你二人没有沟通过?” “未曾,我从未想过太子会娶周氏女。周氏一族,看似位尊,其实并无太多的实权,二房又是四五品官阶,儿子尚公主,女儿再为太子妃,大房位置定然受到影响。周老太爷该如何去做,都是问题。就算是避开陛下,那周氏女也非最好的打算。” 陆莳拉着她在一旁坐下,低语道:“你不如去找陛下,言及周氏女刁蛮,到时便可。” 为了太子,楚染定然会入宫的,她未作犹豫,“我择日入宫去看看,二房对新阳不满,我总担心会出事。” 明妃的性子阴晴不定,也不知是好是坏。 陆莳坦白后,也不会再去左右她的思想,太子要做的事,她不会干涉,也不会去附和。君君臣臣,终究不是一路人。 楚染听了话后,心中也自有思量,抬眸就看到陆莳淡淡的眸色,她弯唇一笑:“谢谢。” 起身就要走,陆莳拦住她:“殿下诚意不足。” 这人又不正经,真是表里不一。楚染无奈,坐回去,俯身轻轻碰了碰她的唇角,而后坐直身子:“诚意够了吗?” 陆莳扣着她腰间的手不动。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90 “表里不一。”楚染叹息,又倾靠过去,唇角轻轻碰过去,指尖缠绕,舌尖的香气清淡,细细去舔舐,还有姜糖的残留。 香气缭绕,烛火噼啪作响,她并未及时松开,皆因腰间的手扣得越来越紧,贴合得更加紧了,毫无缝隙。 食髓知味,尝到了甜头后,更是不能罢手。楚染年少,带着自己独有的香气,曾经沧海难为水,她知其甜,而尝其苦,总觉得不够。 前世之事,犹在眼前,她不敢忘,亦不能忘。 浅尝过后,陆莳的手松了松,楚染得以解脱,她深吸几口气,也不恼,只道:“诚意足了?” 陆莳不答,唇际带笑,眸色悠悠,看得楚染面红心跳,搂上她的她的脖子:“其实陆相也不差。” 她自言自语,殊不知陆莳早就将她看作自己的,不会放手,闻此言,眼中波澜顿起:“殿下满意?” “算满意。”楚染的手落在她的耳垂处,轻轻揉了揉,“陆相要是乖一些,我就很满意。” 她眼里的乖与陆莳不同,陆莳只想她平安,莫染朝堂事,万事有她去处理,而楚染却希望陆骗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太子之事,莫要瞒她。 两人心思不同,口中乖字也不是不同。 “殿下若乖一些,臣也很满意。”陆莳认真道,凝视于楚染的眼眸里漾起涟漪,潋滟水光。 楚染弯唇一笑,“陆相不满意,便不满意,我不计较的,自己满意就可。” 她蛮不讲理,陆莳将她揽入怀里,寻到她的耳畔:“臣也不计较,只要殿下乖顺就可。” 话音压得很低,明明很正经,却听得楚染脸红发热,咬了牙齿,陆莳却松开她,给她理好衣领:“殿下该去沐浴了。” 楚染望着她:“你的画册呢,说好给我看看的。” 陆莳落在她领口的手一顿,装作不解:“什么画册?” “你从我这里拿走的画册。”楚染耐着性子解释。 “殿下想通了,将小金铃还我了?”陆莳恍然大悟道。 楚染聪明,一听就觉得话意不对,拒绝道:“我为何要还你?”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91 “臣为何要将画册给殿下?” “借我看看罢了。” “可,殿下将小金铃借臣用?” 楚染恼恨了,眼睛怒视她:“天下画册那么多,我自己去寻就是了。” 陆莳扬首看着楚染,神色沉了沉:“天下之大,当有其他的小金铃。 楚染:“……” ***** 年前忙碌多日,除夕后可得几日假期,初二这日,陛下设了家宴,楚染与陆莳入宫。 太子在前,一人独坐,恒王与王妃恩爱在后,往后就是两位小皇子,两人穿着相似,个子有高矮,坐在一起也像是双生兄弟。 今日未见王后,不见明妃,唯独林氏伴驾,楚染看过一眼后就不去看,下座是多日不见的灵祎,她面色苍白,今日竟是素面朝天,也真是奇怪。 明妃小产一事,至今都未曾弄明白,太子也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今日家宴,不谈政事,楚染要饮酒时,却被陆莳按着,“回府再饮。” 筵席上的酒是宫中安排,人人都是相同的,陆莳不让饮,楚染就不动了,余光扫了一眼灵祎,她也是端坐不动。 小插曲过后,对面的恒王温温一笑:“太子都已十六,也该迎娶太子妃了,不知太子可有喜欢的女子?” “娶妻当娶贤,喜欢二字只怕是无用。”楚染适合开口,太子想娶的就是一贤惠女子,恒王却问的是喜欢二字,又不怀好意。 太子不饮酒,只抿了口茶,淡笑道:“久居东宫,也不知哪家姑娘好,恒王兄觉得哪家姑娘合适?” 刀扔到你面前,就看你会不会桶。 恒王带笑,思索片刻就道:“贤惠的女子多如牛毛,不知太子想要什么样的?” “贤惠即可。”太子重复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92 灵祎抬了抬眼,双眸无神,神色也极是憔悴,她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开口。她身旁离的最近的就是陆莳,余光扫过她这般姿态后,依旧不语。 恒王妃捂唇浅笑,随意道:“若说性子好的,还是周家二房的姑娘,另外御史大夫家中嫡女也是不错。” 楚染却道:“阿嫂说错了,周家二姑娘是否贤惠,当问问新阳。”她看向一人独坐的新阳,“新阳,妹夫未曾与你一道过来?” 新阳不大喜欢这样的筵席,桌上的果子点心都吃了大半去了,一人吃了两人的份,被问到话后,茫然抬首:“二公子不爱出门。” 糊涂回答后,恒王妃笑着问她:“新阳,你觉得周家二姑娘如何?” “很好。”新阳夸了一句,眉眼弯弯,俏皮一笑。 恒王妃没料到她就说了两字,不死心又追问:“多说几样,你当见过她多次才是,平日里你二人谈些什么?” 新阳道:“她不与我说话,也不来我院子了,我只听旁人夸她。” 太子闻言,笑意深深,摇首道:“新阳,她院子里若是多载些葡萄,你定跑得比谁都勤快。” “太子说错了,她院子里没有葡萄,不过载了些名贵的花卉,我看过一眼,她就藏起来了,颇为小气,若是葡萄,只怕也不会给我吃。”新阳小嘴撇了撇,一副不满之色。 知微见著,其余人都明白过来,恒王见情势不对,忙从中说话:“哪里是她藏起来,冬日寒凉,暖房里拿出来的定然要拿回来,免得受冻。” 新阳咬了口杏仁,想了须臾后认真道:“并非如此,她屋子又不是暖房,还不如外面的太阳,藏进去也无用的。” “好了,说这些做什么。”楚帝及时制止新阳,面色不悦,新阳吓得小脸惨白,就不敢再说了,门头接着去吃果子。 倒是林氏,执起玉壶给陛下斟酒,笑着开口:“想必周二姑娘十分喜欢花卉,新阳公主得了好花,回头送她便是,又非什么宝贝。” 新阳哪里还敢说话,不点头不摇头,低着脑袋。 太子心中犯疑,再见阿姐,她却与陆相低声说话,这场戏难不成是陆相安排的?新阳胆子小,是断断不会说这么多话的,定有人从背后推动的。 楚帝发话后,就无人再敢说什么话,恒王依旧淡笑,时不时给王妃夹菜,相处极为和睦,再看对面的楚染与陆莳,二人偶尔说一句话,也不见亲密的接触,显得极为陌生。 楚帝看过几人后,眸色沉了沉,也不知想什么,林氏见他神色不对,就极力与他说话。她声音娇媚,听得人心坎都软了,楚帝连连饮下她斟的酒。 筵席散后,楚染与太子并肩在前面走,陆莳慢走几步,与新阳同行,身后远远跟着灵祎。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93 灵祎失魂落魄,哪里还有往日的神采,也没趁着机会与陆莳搭话。前面的新阳畏惧陆莳,心中忐忑,走几步,小眼看几下她,不小心就踩着石子绊了一下,陆莳扶住她:“殿下小心。” 新阳站定后,就不敢再看她看,安心看着脚下,她知晓灵祎在后面跟着,心中有话想跟陆相说,又怕被她凶,踌躇一路后,未曾敢开口。 在宫门口分开后,新阳上了相府的马车,灵祎回中宫去了,新阳往阿姐身旁挤了挤,低声道:“阿姐,我能不能去你府上小住几日?” “也可,不过我与陆相要去别院里住几日,你让人去给二公子问话,他可愿去。”楚染道。 新阳不乐意,搓着自己的手:“带他去做什么,他好凶。” 楚染拍了拍她的手:“问问罢了,他连宫宴都不去,还怎会去别院。他凶你了?” “凶了,说我不该嫁给他。”新阳的声音很小,闷着脑袋说话。 陆莳看着她,心中默默叹息,这桩亲事是明妃求来的,却忽略了二公子的品性,娶一公主回府,享受着驸马的荣耀,却不能碰,心中怎能甘心。 楚染不知个中内情,想了想,就道:“你再忍些时日,待公主府造好,就搬离周府。” 新阳默不作声,楚染也不知怎么再劝,拉着她回府用晚膳,又让人悄悄给大房送些年礼,暗示她对新阳多加照顾。 用过晚膳后,楚染让人给新阳装了很多点心,亲自送她出府,让相府的人亲自跟着,等人平安到达后再回来。 人入周府后,大夫人来迎的,新平公主送的礼也刚到不久,她比二房想得好。一个腿脚不好的儿子能娶到公主是天赐的,哪家姑娘愿意嫁给她,就算是小门户里的,但凡疼爱自己女儿的都不会将人送进来。 她将人送进屋,见周明郎在,就带着婢女回去了。 新阳看她一眼,将带回来的点心放在他面前,低声道:“这是阿姐让我带给你的,她要别院小住几日,想带你我过去,二公子可要去。” 周明郎眼神黯淡,屋内烛火也不明亮,衬得他面色阴沉,吓得新阳后退两步,“你若不去也是可以的,我自己带婢女过去。” “殿下自己一人快活便是,还管我如何?”周明郎阴恻恻地抬首,眸色冷而暗厉,见新阳今日一身裙裳,甚是貌美清纯,忍不住道:“殿下入我周府,到底是为什么?” 新阳自觉对不起他,小脸上满是愧疚,也不知如何作答,支吾道:“你可以纳妾的,喜欢什么的人,都可以给你、我没什么目的。” 她一吓,声音就变作软糯,听着似是撒娇,周明郎俊眉一动,将手旁的点心打落,“没什么目的?成亲后不让碰、不让看,天家的规矩就是这般玩弄人?” 点心洒落在新阳脚下,看着香甜可口的糯米花糕掉到地上,心里一阵心疼,自己都舍不得吃,她扬了扬下颚,生气道:“不去就不去,糟蹋点心做什么,说了给你纳妾,还要怎样,我回去收拾行李,明日跟阿姐去别院。”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94 她生气地走了,糯米花糕就一份,是清河特色,早知就不给他了,心里后悔地要命。 **** 宁王不沾惹朝政,日日听歌排舞,得知楚染去别院后,亲自去邀请她来玩,同行的自然有陆莳,还多了个小尾巴,新阳公主。 他拍了拍手,乐道:“新阳过来了,到王叔这里来,且说说在周府如何,周文义那个老东西性子太倔强,早晚要吃亏。” 来时刚好用午膳,宁王会吃会玩,热腾腾的膳食让新阳眼花撩人,三鲜笋子熬汤,搭配着虾丸,她吃了一碗后顿觉满足,水晶鱼脍蘸着酱料,口感十分爽利。 两人不谈政事,就说着这些膳食的吃法,楚染听着五花八门的菜肴名字,与陆莳对视一笑,本想安慰新阳几句,不想宁王叔一顿膳食就打发了。 过了年后,就要处理永安公主和亲一事,楚帝任命连城与几名武将质子跟着一道过去,为防止几人做小动作,特地让人一路看着。 他这般试探,让楚染心中作呕,嘱咐连城莫要与吴江人接触,做好自己的差事就可。 吴江使臣离开后,三月里太子选妃,周家二姑娘落选了,哭着回周府,路上恰好遇到新阳,她恶毒地看了一眼后,就去找二夫人诉苦。 恒王妃早就将初二那日章华台上的话说与二夫人听,太子妃的事就生生被新阳搅乱了,二夫人气得在家躺了数日,愈发看着新阳不顺眼,一口气替儿子纳了三四房妾室。 本以为是打公主脸面的事,不想新阳竟给几人安排了见面礼,每人一对赤金镯子,分量很足。二夫人又气倒了,到五月里的时候,妾室有孕了。 新阳在相府吃着糯米花糕,听到婢女的禀告声,她糊涂道:“这孩子莫不是旁人的?” 楚染一口茶呛到了,咳嗽几声就捂住新阳的嘴巴,“小傻子,你管他是谁的,还有半月你就搬离周府,管这些做什么,还有回去后再赏些礼,就赏手镯花瓶一类的,切莫给吃食。” 新阳不懂,半天后才反应过来,她晃了晃脑袋,抱着楚染的胳膊撒娇:“阿姐,我想见明妃,端午那天你带我去,可好?” 楚染不应:“自己想办法,再者明妃在宫里也会有办法见你,别拉上我。”陆相不给她掺和新阳与明妃见面的事,平日里送些东西过去,自然不在意,见面就免了,被她晓得了,脑门都给戳破了。 新阳缠着几下,见阿姐不答应,就不好再求,自己抱着菱角吃了起来。 两人坐着以后,阿秀端着五六只彩线的玲珑粽子过来了,小小的一只,放在手心里很精致。楚染吃前先问道:“给老夫人送过了吗?” 自从老夫人去年搬离相府后,就不再过来,楚染不想陆莳背着不好听的名声,逢年过节都早早地将礼送过去,让人挑不出错来。 陆相事情多,也不会去侯府,自从那夜后,就在除夕夜见过一面,自那以后也没有再见面。她心明的事,从不曾说出口。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95 玲珑粽子口味多,五六只里馅料都是不同的,新阳吃了四个,还意犹未尽,楚染索性让人给她装了一食盒带回府,嘱咐她:“回府后千万小心,管好自己的人,别管是谁的孩子,莫要去说,也莫要去管,就剩下一月了,你熬过去就好了。” “晓得了,不给阿姐添麻烦。”新阳应下了,带着满车吃食回府,能吃五六日了。 **** 端午这日恰好休沐,陆莳不用去署衙,自己留在府内,晚上有筵席,天黑再入宫也是不迟的。 楚染昨日无趣,就包了些粽子,样子不好看,特地给陆莳搬了过来,自己亲自给她剥,送到她嘴边:“陆相,试试。” 看着黑乎乎的一团糯米,让人食不下咽,陆莳后退:“你自己煮的?” “不是,庖厨煮的,就是馅料是我调的,放了桂花蜜,你可曾闻到桂花蜜的味道?”楚染乐此不疲地想要陆莳试试。 半年来,她不大爱出府,外面总是说陆相与她的亲事不好,两人毫无感情,就算成亲也不见感情变好。听得多了,反而觉得不舒服,就渐渐不爱出去。 她无事可做,就学了包粽子,“我按照书上来的,桂花蜜不甜,是作添香用的,你试试。” 陆莳眉眼微蹙,想起去岁她按照书上酿酒一事,酒味浓烈,将自己都饮醉了。她不相信楚染的手艺,迟疑道:“你自己试了吗?” “没有,你先尝尝。”楚染摇首。 陆莳倒吸一口冷气,与酿酒有何区别,自己 不尝尝就送给别人去了,她往一侧挪了半寸,道:“殿下先试试,或许就有新发现。” 楚染不理她,“哪里不好看吗?”自己听话地尝了尝,伸出舌尖舔了舔,而后眉毛就皱了起来,“好像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陆莳抿唇,忍着笑意,数日来的疲惫也是一扫而空,相府也不再冰冷,终究多了楚染的笑意。 楚染嘀咕道:“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就是有点咸,大概水放少了。” 陆莳不解:“这个需要放水吗?”粽子是糯米做成的,怎么放水? 楚染盯着碗里的粽子,回想自己做的细节,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外面走来一婢女,手中也捧着一食盒。食盒镂空雕着凤凰,凤头撒金,十分精致。 中宫王后送来的端午节礼。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96 楚染伸手接过,打开后里面放了三只小粽子,听婢女道:“这是灵祎公主送来的,道是亲手做的,让陆相尝尝。” “原话就是让陆相尝尝?”楚染诧异。 婢女不知哪里不对,重复道:“奴传的是原话。” 楚染看着自己碗里见不得人的粽子,眉梢一扬,冷声吩咐道:“丢出相府,喂狗去。” 章节目录第52章端午 婢女不知哪里做错了,哭着跪下:“奴确实说的是原话。” 阿秀闻声过来,瞧着盒子里的三只粽子,眉眼一沉,为何是单数?她忙挥手吩咐婢女退出去,自己捧着食盒退下,“殿下不喜,奴婢拿出去喂十五,作何要便宜外面的狗。” 屋内气氛低沉,楚染不语,陆莳颔首,微微扬起下颚,示意她快些拿出去,自己从袖袋里拿出七彩玲珑丝线,轻轻扣在她的手腕上,低声道:“昨夜我倒忘了,应该给你脚上也系的。” “那是孩子保平安的。”楚染口中嫌弃,言辞却未曾拒绝,自己将七根细丝扭作一股的玲珑线摸了摸,心中酸涩,道:“阿娘死后,就没人给我系过了,不过我每年会给太子系。” 陆莳手中还有一根,她看见后,拉着去榻上,脱下鞋袜,露出洁白的脚踝,“给你系。” 她显得大方而坦然,陆莳眼里的笑意已然藏不住了,伸手就给她系好,洁白的肌肤上扣着七彩,别样的精致和诱人,好比是雪色间的彩虹。 陆莳轻轻握住她的脚踝,指尖划过突出的骨头,抚摸过后,楚染就觉得有些痒,就想收了回来,不满道:“这可不是小金铃,收起你的绮念。” “殿下自己乱想罢了。”陆莳别开视线,不再去看,眸色极为平淡,转身看着窗外绿意,“殿下可想去外面走走,今日有赛龙舟。” “不去,今日灵祎要去玩的,还邀了我,不过我拒绝了。”楚染轻嗤一声,想着心里就不舒服,摸到陆莳的耳朵,“她心思可没有减,等着你我和离,然后好趁虚而入。” 陆莳被她揪着耳朵,觉得羞涩,握住她的手,否认道:“就算和离,也与她无关,殿下与臣合离,臣孤独余生,如何?” 几句话哄得楚染极为满意,大方地亲了亲她的唇角,“陆相愈发会说好听的。” 她轻轻撩拨后就想跑,陆莳哪里会同意,眸色带笑,将人按在榻上,指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在要摸到她唇角时,楚染不乐意:“刚刚摸过我的脚。” 说好的陆相洁癖,怎地就不见了。 陆莳发笑,不去触碰她,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碰着鼻尖:“殿下如今可满意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97 “尚可尚可。”楚染十分满意,那个梦境荒唐,太子死在六月中,因病去世,如今还有一月多,他身子比起以前都好多了,再者太子都要迎娶太子妃,那个梦算不得数。 她自然是满意的。 陆莳闻她言,心中也是欢喜,多事发生改变,太子饮食有人打理,不会再出事,娶过太子妃,一年半载诞下小皇孙,诸事都会改变。 就连她,都会很满意。 耳鬓厮磨的时辰终究好过,楚染踢了踢脚,不想白日里做不好的事,自己先爬了起来,看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脚趾,看着陆莳:“我要穿鞋,你去外面看看。” “我帮你。”陆莳坐起身,捞起她的鞋袜,就仔细替她穿好,一面道:“当真不去外面看看?” “去吧,老夫人不是请我们去侯府用午膳。”楚染低眸看着俯身去替自己穿袜,舒心一叹,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好。 今日街市不如护城河外热闹,那里有赛龙舟,街坊间显得有些冷清。初夏之际,带着燥热,青石板上行人不断,来来往往的货郎时不时地叫卖。 货郎挑着担子从护城旁过来,拿着蒲扇在摇晃,顶着烈日也不愿回家休息。 喜欢热闹的人都去看龙舟,今日恰逢休沐,官员大臣带着妻儿去看舟,也有人走府拜谒。 楚染在街头叫了一碗冰莲百合糖水,莲子清香,在初夏里也甚是清爽,楚染喝了口糖水,想起去岁夏日里在云梦泽剥莲子一事。 那时莲子是苦的,碗里的却极甜,她又舀了几个,凝视陆莳:“吃几个,很清爽,不是太甜。” 陆莳口味清淡,不食辣不食苦,她轻轻舀过一颗,细嚼慢咽。楚染也不逼她,自己吃了大半,用糖水垫了肚子后,才起身去侯府。 今日汝南侯府人很多,就连庶出的大姑娘都回来了,身旁还坐在女儿和长子。 女儿与大郎就差一岁,那日她为儿女婚事求到陆相时,楚染还未成亲,一晃都过去一年了。 楚染半是叹息,一转首就看到半傻子陆怀思。他从清河回来后,就接替了三皇子教习先生一职,水涨船高,大姑娘柳夫人后悔也是无用。 老夫人喜欢儿孙满堂,环绕膝下,今日恰是最好,孙儿在她身边有说有笑,比起在相府时的冷厉,已然算是和蔼慈祥。 楚染捧着茶不饮,看着老夫人眉开眼笑,她悄悄拉着陆莳的衣摆:“你喜欢孩子吗?” 陆莳眉眼如初,睨了一眼老夫人处,淡淡道:“不喜欢,殿下喜欢?”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98 楚染没有立即回答,这些个问题似乎有些麻烦,她指尖敲打着杯壁,声音清脆,想到太子幼时就摇摇头:“不喜欢,很麻烦。” 陆莳莞尔,颔首:“养一个就已经很麻烦了。” “你养谁了,相府只有十五,没有孩子。”楚染漆黑的眼珠转了转,目光落在陆莳身上,不明白她说的话。 “养你了。”陆莳轻声道。 楚染眯着眼睛,不客气回一句:“陆相也是麻烦,不好养活。” 两人窃窃私语,上座的老夫人处欢声笑语,声音掩盖住两人说话,陆怀思坐在下首,神色素然,今日抬头挺胸,敢于目视陆莳。 从进门后,楚染就时不时地看他一眼。陆二爷在清河处理得尚可,战船一事实地勘测,也发觉不少问题。朝廷打算从吴江处购买战船,势力不够,只好花些钱财。 此事是恒王一手去办,略过丞相,去与吴江王交涉。陛下之意,买吴江的船,到时再回头打吴江。 陆莳未曾表态,她门下人也当做不知,做一透明人,太子起初反对,后陛下斥责,他也就顺其自然。 楚染不涉朝政,却听酒醉的宁王说了一通,他道:“买人家的船,也不想想人家是否把最好的给你,到时给了差的,谁又能知道。好比他去青楼楚馆玩,要漂亮的姑娘作陪,来伺候的姑娘是很漂亮,但是你又知道没有最漂亮的了?” 他酒醉的胡言乱语正是症结所在,奈何陛下不听,丞相不管,就促成了这桩事,其中陆怀思也出力不少,他与恒王一拍即合。 如今他挺足胸膛,在陆家也有颜面,柳夫人如今后悔莫及,早知当初就将女儿嫁入他府,如今高低不就,反而蹉跎了时光。 楚染觉得好笑,懒散地靠着那里,柳夫人期间不断去和陆二夫人说话,两人相谈也算融洽。 侯府午宴菜色口味都是按照老夫人来的,带着辛辣,新鲜的鱼脍几乎蘸着辣,楚染不大爱生食,就没吃,喝了半碗鸡丝汤。 老夫人今日办宴,为的是陆怀思长子的亲事,年过十三,可以议亲了,她停下玉箸,先道:“陆相门下,可有甚良才?” 话一出,柳夫人就紧张起来了,她敢说又不敢说。 陆莳凝视眼前的麻辣鱼脍,“母亲指的何事?” “太子选妃时,我瞧着不少姑娘家世好,又漂亮,就那个周家二房的姑娘贤惠又漂亮。”老夫人有求于人,笑意满满。 楚染眼皮子一跳,那可是太子先前看中的,就算不入东宫,心高气傲也断不会入陆家二房的门,若是配世子,陆家二夫人或许会点头。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399 老夫人眼光可真高,她不去开口,让陆相自己拒绝。 “母亲想多了,周家二房是要做太子妃,就算未曾成功,也不会同陆家结亲。母亲想要试试,大可请人上门去说说。” 陆莳拒绝干脆,也不拖泥带水,这些事一旦开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晚辈在前厅用膳,屋内就几人在,老夫人依旧觉得没了颜面,“每次让你办事,总是不少借口。” “我做不到的事,母亲也可自己去办。”陆莳道。 柳夫人听了半天,终于找到自己的机会,忙插嘴:“周家二房心高气傲,如今正是伤心的时候,此时说亲也是不合适的。” 老夫人退而求其次,又道:“陆相觉得哪家姑娘合适二郎的长子?” 她口中的二郎也就是陆怀思,他被点名后忙站起来,笑着说话:“母亲说笑了,亲事怎能劳累陆相烦恼,孩子还小,不着急。” “本就是她欠你的,烦恼是应该的事。”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回答一句。 楚染听出话音不对,老夫人这是旧事重提,置她颜面于何地,她适时开口:“老夫人是何意,陆相欠了二兄什么?” 她好奇,其他人都坐不住了,汝南侯先打圆场:“殿下多想了,母亲酒多吃了几杯,有些稳不住自己,不如就先散了。” 他眼神示意老夫人莫要再说了,忙推了自己夫人一把。 侯夫人笑着站起来,“晚上有宴,少饮些酒,殿下吃些瓜果,庄子里送来的甜瓜,可口又解暑热。” 老夫人不敢再说话了,一群人都松了口气,楚染左右看一眼后,显示自己很迷惑,而后被侯夫人推至一旁吃瓜。 瓜都是在冰湃过的,甜而爽口,楚染喜欢就吃了两片,陆莳不吃,老夫人一直想说什么,刚动嘴巴就被侯爷眼神示意,到最后也没再提及此事。 出府的时候,柳夫人同行,拉着陆相说家常话,楚染退后半步跟着,直至上车两人都没分开,柳夫人直接上了相府的马车,姐妹二人有话要说,楚染只得坐后面的车。 陆家的人都有一个毛病,不知天高地厚。 楚染一路忍着气,也知晓柳夫人缠着陆相是为了何事,在柳夫人跨进相府门后,陆相替她先开口:“夫人莫要再说了,路上都忘了殿下,让您跟在后面一路。” 楚染也不给她留面子,冷冷哼了一声后,自己入府。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00 柳夫人这才感觉到不对,内疚道:“我一时急就忘了殿下,陆相莫怪。” 怪与不怪,人都已经离开了,陆莳道:“无妨,夫人先回。” 柳夫人不好意思赖下去,不舍地离开相府。陆莳转身回府,唇角浅淡的笑意也凝固,诸事繁杂,陆家的事因陆怀思回来而愈发复杂。 **** 入宫前的时候,新阳过来,搭着相府的车一道入宫,她依旧不大敢面对陆莳,总是躲在楚染后面,笑着说句话就缩了回去。 马车内有小抽屉,新阳熟门熟路地拉开,今日一拉,里面竟然是空的,“阿姐今日没有备糖果子?”她几乎次次不落空,每次拉开都会有吃的。 “问陆相。”楚染漫不经心。 陆莳闻言,回想须臾后才道:“多半是阿秀忘了。” 新阳就不问了,吐了吐舌头,就道:“阿姐,我总觉得奇怪,府里妾室怀孕后,也不见二公子展颜,倒是二夫人眉开眼笑。” “你别管这些,该怎么去做就去做,让那妾室不要往你跟前凑,免得到时出事说不清楚。”楚染嘱咐她。 新阳叹息着点点头,靠着楚染,脑海里却想着阿软,手指都跟着紧张地握紧,“阿姐,你说太子为何看不上卿卿?” “因为她太聪明了,如果和你一样傻,她就定然会是太子妃最好的人选。”楚染道。 新阳不明白她的意思,抬头就见陆相清冷的神色,吓得她缩手、坐直身子,不去靠着阿姐,捂着嘴巴就不敢再问了。 陆相好凶。 设宴在桐花台,今日依旧不见王后,楚染心中觉得奇怪,入座后终于忍不住同陆莳说话:“陆相,王后是不是有什么事,半年来几乎看不见她。” “这需去问明妃。”陆莳压低声音。这也正是她忌惮明妃的缘由,轻易就让陛下对王后厌弃,如今连这些筵席都不出面,她很想知晓她如何做到的。 楚染心中咯噔一下,“难不成与她小产有关?” “我当真不知。”陆莳摇首,“林氏也道不知。此事发生得突然,陛下有意隐瞒,也无需再去过问,就当作不知便是。” 今日陪伴陛下的是贤妃,林氏身子重了,在宫内休息,产期将近,就一直在宫里歇着。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01 不见王后,亦不见明妃,这二人都未曾出席,恒王态度如旧,伶人献舞时,他目不斜视。 宫内教坊培养出来的伶人都不如林氏,据说林氏去年莲花台起舞,宛若仙人,再看这些中规中矩的舞蹈,着实无甚兴趣。 陛下兴致阑珊,朝臣不敢显得太过,唯有互相敬酒,谈些趣事。太子婚期将近,其余人都上前恭贺,太子妃出身小户,知书达理,也符合他的意思。 选取小户之女,恰好符合陛下心思,相反恒王妃就显出尊贵。 酒过三巡后,新阳就不知去了哪里。 楚染目光微扫,紧挨着她的灵祎也不知去处,她眼皮子一跳,陆莳按住她的手:“出去看看,这里有我。” 灵祎近日反常,除去今日送到相府的粽子后,也不见她贴近陆相。楚染悄悄退出殿,此时无人在意,她退出去殿后,就去找新阳。 灵祎去哪里,她不管,只要找到新阳就可。 桐花台颇大,又值夏初,蝉鸣阵阵,青草芳香四溢,此地靠水,也甚是清凉,楼高亭多。从殿外看去,满目灯火,每隔十步就有一盏灯。 淡淡的清风略过裙角,她一人往身后楼台走去,宫廷四角的烛火隐隐发光,青草香气极为浓郁,闻起来极为清爽。 她唤停一宫人:“可曾见过灵祎公主?” “未曾见过。” “那新阳殿下呢?”楚染又问。 “奴见过,往东北角走了。” 楚染顿住脚步,桐花台内多高阁,新阳要见明妃,定然去一偏僻之地,或者去明妃寝宫。东北角无人是无人,只是来回路途就远了,那里寂静无人,新阳胆小怕鬼,明妃心疼她,断不会让她去的。 她深呼一口气,看着面前的宫人,低声道:“你从哪里来的?” “奴婢从东北角那里来的。”宫人压着头,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相貌。 楚染冷笑,“你一宫人去那里做什么,还是说想引我过去?” 话音刚落,宫人拔腿就跑了,楚染追了两步,见她跑的方向是东北,就停下脚步,转身往来的方向走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02 她跑回殿时,依旧不见两人,想着新阳的性子,多半还是去明妃寝殿去了。她让人去陆相带句话,自己还是先去找新阳。 殿上陆莳得话后,反看向太子,他不会饮酒,被恒王逼得饮了几杯后就面露微醺,片刻后就被人扶着离开。 一时间,就剩下恒王和其他两位皇子,她看向伺候皇帝的贤妃,微微颔首,贤妃怔住,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后,神色微变,而后与陛下道:“臣妾观太子不适,怕出事,跟去瞧瞧。” 楚帝摆摆手,“去吧。” 太子被扶着去偏殿,醉醺醺地躺在榻上,宫人伺候他脱衣,贤妃跟着入内,蹙眉道:“太子醉了,你脱他衣裳做甚,还不去办醒酒茶。” 宫人停下来,面露疑难,贤妃不悦道:“还不下去。” 一声呵斥后,宫人才不情愿地跟着退了出去,贤妃坐在殿内不走,片刻后恒王走来,“劳烦娘娘了,本王来照顾太子。” 贤妃迟疑,恒王笑意温顺:“娘娘怕甚,本王不会害了太子。” “好,本宫去看看陛下。”贤妃也不作勉强,带着宫人就回了殿上。 伶人在抚琴,悠悠夜色,让人如痴如醉。 未过片刻,恒王也跟着走了出来。陆莳余光一闪,新阳气喘吁吁地走回来,接过宫人的扇子,自己扇了扇,端起酒就一口饮尽,小脸通红,一面喊道:“好热好热。” “新阳这是去了哪里?”灵祎款款走来,眉眼依旧俏皮,看着新阳额头上的汗水:“跑得脸色都红了,怎地不见周驸马?” “我去外面湖边走了走,怕耽搁时间太久就跑着回来了,驸马身子不好,在府上歇息。”新阳卖力地扇着风,脑袋往陆莳那里探去,“阿姐也去外面透气了?” 灵祎跟着她的视线去看,往陆相那里挪了挪,“陆相,阿姐去了哪里?” “约莫是透风。”陆莳道。 丝弦之声繁急,就响在耳畔,几乎盖过了陆相的声音,旁人未曾听到,教坊编排了新曲,歌舞同行,曼妙的舞姿让人眼前一亮。 宁王忽而拍手附和,“好,今年的东西教坊算是动了脑子。” 灵祎跟着去看,无非是学着林氏在莲花台上作舞,她不喜欢林氏,便道:“哗众取宠,有甚好看的,宁王叔眼光也太差了些。” 陆莳的唇角动了动,也未曾在开口,灵祎却看着她:“陆相,你与阿姐感情好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03 旁人问起,多觉唐突,但她神色天真,让人没有觉得奇怪,陆莳直视前方,凝视莲花台,“尚可。” “尚可是如何?”灵祎追问,目光带着灼热,旁人都看着舞,无人在意她二人的对话。 陆莳回道:“尚可即是尚可。” 灵祎撇了撇嘴巴,发髻上的南珠步摇也跟着一晃,眼如点漆,眸色莹莹生光,今日一身花裙若同晚霞般绚丽,她爱打扮,这身衣裳极是衬她。 新阳不觉得热了,才觉得她的新衣裳好看,顺口就夸道:“灵祎的衣裳真好看。” 灵祎不想理她,就未作回答,她自己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后就不再开口,看着歌舞,心中依旧牵挂着阿软,方才匆匆一见,总觉得心里很难受。 不见,心中难受,见过之后,心里还是很难受,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她自讨没趣后,灵祎同陆相搭话,也是未得到答复,灵祎剥着盘子里的葡萄,徐徐放入自己的口中。 陆莳身旁依旧是空着的,直到楚帝发现不妥,看向她:“新平哪里去了?” “殿下去透气,片刻就归。”陆莳起身回答,睫影轻颤。 楚帝未曾怀疑,依旧转向殿内歌舞,恒王抿唇一笑,给恒王妃夹菜,呵护备至,两人成婚多年,如胶似漆。 沉默多时的灵祎忽而叹气,道:“恒王兄待阿嫂真好,陆相你觉得呢?” “很好。”陆莳声音毫无波澜,淡得让人品味不出她的情绪。 灵祎没讨到好处,站起身,忽而道:“陆相,太子哥哥醉了,不如我们去看看太子哥哥,说不定阿姐在照顾太子哥哥。” 新阳不知太子酒醉,听到这话后,心里也放心不下,跟着起来:“我也想去。” 陆莳扫了灵祎一眼,修长的睫影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她抿下一口酒,而后道:“也可。” 新阳在前引路,灵祎与陆莳说着恒王夫妻之间的恩爱□□,两人慢吞吞走着,走到殿门口时,宫人阻拦:“太子在休息,不让人去打扰。” 灵祎向里面看了一眼,“谁在里面照顾着?” “是新平公主。”宫人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04 章节目录第53章解局 “殿下在内,臣不便打扰。”陆莳适时开口,嗓音清凉,如染秋霜。 “都在这里做什么?”雄厚的声音让几人回身,一袭玄袍的恒王站在几步外,身形高大。 新阳往后退了两步,躲到陆相身后,相比较恒王,她还是比较喜欢陆相,至少陆相除了那次凶她外,对她还算挺好的。 “恒王兄也是来看太子的?”灵祎看他一眼,巧笑道:“将阿嫂一人丢下不好。” “无妨,我方才走时似见到新平过来,她人呢?”恒王在人群里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她的人,见宫人站得一旁,就吩咐道:“开门,本王去看看太子殿下。” 宫人踌躇不前,重复道:“太子在休息,恒王殿下进去似是不妥。” “有何不妥,太子身子不好,本王看一眼也好放心。”恒王拂开他,自己伸手推开殿门。 偏殿清凉,烛火通明,熏香袅袅,恒王大步跨进后就往内室走去,新阳进殿时绊了一脚,扑在陆莳身上。 陆莳站稳身子,伸手就扶住她,轻声道:“殿下小心。” 新阳憨憨一笑,陆相一笑比花还美,陡然觉得她又不凶了,“谢谢陆相。” “走路小心些。”灵祎不甘心地插一句,陆相都未曾扶她,却扶了傻新阳两次,也不知是运气还是故意的,她心肝疼。 几人吵闹后,恒王折转回来,面色带红,窘迫道:“太子休息,莫要过去了。” 灵祎心中不爽,听到这话更为不舒服,往里面走去:“瞧一眼就罢了,休息不能让人瞧?” 恒王拦着她的脚步,呵斥道:“姑娘家安分些。” “恒王兄你拉我做什么,阿姐都在里面,让我安分些做什么?”灵祎嗓门有些大,被恒王拉开后,干瞪着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恒王尴尬地看先陆相,“陆相……” 陆莳眉眼冰冷,静静地站在殿内,只望着做戏的兄妹,“殿下有话直说,不必藏着。” “本王、本王,不知该如何说……”恒王支吾几句,眼睛几经躲闪,都不敢抬首。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05 新阳再傻,也感觉不对,她知女子之间的□□,又看过男女欢好的画册,他支支吾吾只能说明太子酒醉行欢好之事。而恒王对着陆相不敢说话,宫人又道阿姐在里面,她脑子嗡了一下。 她瞬息就反应过来,“恒王兄乱说话,你对陆相说这些做什么,阿姐又不在里面,我刚刚在湖边看到她了,应当还没有回来。” 恒王讪笑,“或许是我眼花了。” “是与不是,去瞧瞧不就知道了。”新阳觉得身上燥热,撸撸袖子就要往里面冲,冲到半路,里面走出一单衣女子。 她只着一身白衣,发丝垂下,见到殿内几位后吓得跪地磕头:“奴、奴见过各位殿下。” 新阳觉得小宫人眼熟,蹲下来抬起她的脸蛋,清秀间带着惶恐,被吓得都不敢说话了。新阳鼓起勇气问话:“我好像见过你,你是谁?” “奴、是、是东宫司寝。”阿楠几乎哭了出来,泪珠落到新阳手上,吓得新阳缩了回来,“司寝就司寝,哭什么,我又未曾欺负你。太子醒来,就说是恒王兄闯进来的,与我没有关系,陆相作证。” 她小跑着躲到陆相身后,不忘拿手指着恒王:“刚刚是恒王兄要进来的,不是我要进来的,我去找阿姐。” 新阳胆子小,瞬息就跑出殿,灵祎被她说得糊涂了,她看着阿楠:“你在里面做什么?怎地衣衫不整。” 一个比一个傻,陆相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恒王,“恒王殿下自己同太子解释。” 灵祎跟着陆莳走出去,两人一出殿门,就见楚染被新阳拖了过来,楚染见两人同行,顿住脚步,“陆相在做什么?” “看了一场戏,比起教坊的歌舞还要精彩,殿下错过了。”陆莳道。 楚染上下打量灵祎一眼,近前摸了摸她的发髻上的南珠,而后压低声音:“瓜田李下,你又忘了。” 灵祎一跺脚,气得眼眶就红了:“什么瓜田李下,还有新阳、还有恒王兄,阿姐又欺负我。” “没有是最好,先与你说一声罢了。”楚染冷眼望着她,“下次再送吃食去相府,记得要双数的,三只粽子不够吃,我丢去喂狗了。” “你……”灵祎瞬间就哭了出来,指着楚染半晌说不出话来,扭头哭着跑了。 身后不知内情的新阳看着黑夜里离开的背影,轻轻叹息:“喂狗可惜了,送我一只就够了,今年就没有吃到宫里的粽子。” 她嘟嘟囔囔,阿姐牵着她的手回殿,留下陆相一人站在廊下,她觉得不妥,小声提醒她:“还有陆相。” “无妨,让她站着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06 群臣欢欣,在宫门下钥前,楚帝吩咐散席,月色低沉,十步一灯,朝臣陆续退出桐花台。楚染放心不下太子,自己亲自将他送回东宫,吩咐阿楠好生守着,宫中不可过夜,她这才出宫去。 相府的马车依旧在宫门口守着,楚染登车时,陆莳在里面等着,等人上来就扶着她坐下,“太子如何了?” “酒醉罢了,醒来再与他算账。” “殿下舍得?”陆莳是话带着讽刺,太子今日确实疏忽了,不过瞧着殿下之意,气恼得好像是旁的事。她浅笑着将人拉近,楚染不愿同她亲近,往一旁挪了挪,“我想静静。” 陆莳就不好再碰她,静谧的黑暗中只能听到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今夜之事,想必已传入陛下耳中,贤妃的人在旁守着,却还是让恒王得了空子,她必然将此事说清楚的。 她凝视楚染静默之色,忍着很久,还是选择将人靠过去,“今日你恼了?” “嗯。”楚染应了一声,咽下喉间的酸涩。 陆莳斟酌着词语,今夜之事确实有凶险,“陛下看重面子,不会将事情闹大,是以,这件事会默默处置,且这件事并未抓到把柄,究竟如何,还是看陛下的处置。” 究竟是恒王设局,还是王后筹谋,眼下无法得知,但心思叵测,陛下不会轻视。恒王积累这么久的好名声,在陛下心中多半会消失。 楚染担心新阳,这才给了他们时机,她忍不住道:“新阳之事,你如何看待?” “明妃能让王后出不得中宫门,知晓今晚险些被人算计,必然不会罢手,你我何必多管。”楚染的声音带着疲倦。 出了桐花台,被人尾随,她才知或许针对的就是她,虽不知是何人布局,可姐弟之间苟且之事,一旦被坐实后,如何洗得清。 她靠着陆莳,手抚向她的眉眼,迷乱的思绪宛如在水中挣扎,藻荇攀附着的四肢,纠缠在一起,扯不开,将她往黑暗的潭底拖去。 她的抚摸陆莳与不同,杂乱无章地去触碰,毫无章法。陆莳怕痒,忍不住按住她不安分的手,深深呼吸:“李初今日值班,是不会让你出事的。” 她只当局为新阳而设,并不曾想到一切是为了楚染与太子,想来也真是细思极恐。若真的疏忽,李初没有跟过去,只怕太子的储君之位,就真的保不住了。 陛下极爱脸面,怎能容忍这般的事情发生。 “陆相且与我说说,你怎知今夜有变的。”楚染挣开她的手,忍不住在她耳下去探索,好似这般就能听到陆相的‘大实话’。 陆莳今夜也是不安,虽说有李初,可心中依旧牵挂着她,诚实道:“我以为王后会针对明妃,让李初盯着新阳,不想新阳片刻就回,恰逢你出殿,他自然就跟着你。至于小司寝,是贤妃去唤来的。”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平平淡淡,身在局中的楚染却是捏了一把汗,尤其是那个宫人跑开时,她就觉得新阳有危险,才不管不顾地跑出桐花台。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07 如今想来,不过是抛砖引玉,引她上钩罢了。 手捏着耳垂几下,陆莳侧首,恰好给了空隙,楚染趁机凑了过去,轻轻稳住,舔舐,双手抱紧她,正经道:“太子这笔账记下了。” 陆莳被她引得心存旖旎,抿着唇角不语,由着她一人去说,“太子近日有些疏忽,这次就当是给他教训,日日与小司寝在一起,忘乎所以,该要罚了。” 她以长姐的姿态去看待这件事,陆莳也不去挣开,继续听着她埋怨太子的话,心中明白,不过是嘴上说说,心中是不会对太子嫌弃的。 姐弟情分深过所有。 下马车后,阿秀紧张地迎过来,两人迟迟不归,她猜测发生不好的事,直见到两人下车,安然无恙,她才松下一口气,“殿下与陆相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楚染冲着她摆摆手,而后靠着陆莳低声道:“腿软了,你背我。” 酒未饮,说话中气十足,就差没有活蹦乱跳,陆莳不想理她,“自己走。” “小气。”楚染晃了晃右腿,她是腿麻了,眼睛睨了会,见陆相果真不理,自己只得动了动腿,认命地往府内走了。 陆相不解风情,楚染就只得靠着自己,回到屋内后,自己脱鞋上榻,揉了揉自己的腿,不乐意道:“腿都麻了。” “殿下腿麻,与臣无关,为着新阳公主、为着太子罢了。”陆莳淡讽,食案摆着整齐的一盒花糖果子,想必白日里是要马车抽屉里放的,匆忙之下,忘了带上去。 楚染听着冷言冷语,揉着自己腿的手就顿了下来,恍然明白过来:“你又吃甚醋,好似也晚了。”都已出宫了,都已解局,哪里有人这时来兴师问罪的,再者她还没计较瓜田李下的事。 陆莳淡淡道:“殿下只怕说错了,不是兴师问罪,是秋后算账。” 楚染眼皮子一颤,大梦初醒一般,“今晚我要回公主府。” 章节目录第54章和离 陆莳入朝多年,陛下不喜之事,她从来都不会多问,贤妃是否将事情告知陛下,她不会去追问,唯有从陛下言辞举措里看出这件事的最终处置。 过几日就会发现,陛下不会勤快地召见恒王,要剥除他购置战船一事的任职时,陆莳出面求情,才使得恒王免难。 与新平公主离心之事做了之后,就会发现新平公主搬回公主府,两人貌合神离,细细观察就会感知两人连貌合都比不上。 六月初的时候太子大婚,满城庆贺,成亲一事皆有贤妃打理,将太子妃迎入东宫的当夜,林氏生产,诞下小皇子。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08 楚帝大喜,洗三之日就为小皇子赐名为昭。 购置战船一事,恒王亲往吴江去交涉,陛下派来一千人随行,如今正值夏日,也不会有大风大浪,甚是安全。 六月中旬的时候,新阳搬出周府,在府内摆宴,照旧未曾见到周家二公子,周家大房皆去庆贺,大夫人还亲自去忙府内事,让人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新阳公主的婆母。 楚染去赴宴时,单身一人,到晚间时,才见陆相匆匆而来,两人也并未曾多话,眼神交流都没有,恒王妃看着眼中,笑意满满。 散席后,新阳在核对礼单,楚染在一旁看着,她咬着甜瓜,看着大小不一的锦盒,“灵祎怎地没来?” “阿姐不知吗?陛下给她找了教习嬷嬷,在练规矩,短时日内出不了宫,这样也好,免得她再缠着陆相。”新阳看了几下后,眼花缭乱,就丢给婢女去核对。 公主府占地不大,修葺得也不如新平公主府,好在新阳不计较,一屋可住就可。她躺在自己宽大的榻上,欢喜地翻了身子,拉着阿姐一道躺下,“阿姐,我感觉好奇怪,遇到阿软后,甚事都变得好了。以前宫人欺负我,吃不饱,如今也有自己的府邸,封地虽小,若有一日可与阿软一道归去,人生便得圆满。” 她没有灵祎那样的野心,只要有阿软常伴,人生便可,无可再求。 楚染望着屋顶,听着她没出息的话,嗤笑道:“你先想想明妃如何出宫。” “等太子哥哥继位,明妃到时出宫就是,她说现在的忍耐都是为了日后的美好。”新阳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想到阿软可出宫就快活得不行。 楚染何尝不想这些,或许她也是没有出息的,只要阿弟为帝,无甚后忧,她与陆相也没有必要继续装下去。 她羡慕恒王与王妃的人前恩爱,提及恒王妃都道她嫁对人,她与陆相,提及者都是说感情不和,就差没有说出和离二字。 人生百味,她几乎尝过所有,最喜欢的还是甜,与陆相在一起的甜。 入睡前,她又想起那个梦。梦里太子死于这个月的中旬,如今时间都已过了,必然是不会成真。她算着时辰,也就这两三年,到时就不必装下去。 她心中很舒服,扭头时新阳都已睡着了,抱着被子,睡得很熟,不知忧愁。 次日,楚染就离开公主府,往别院里住了几日,宁王叔过来看她,说起郡主的亲事,兜兜转转一年,他还是没有寻到好人家。 “小新平,前几日我见到汝南侯家的次子,相貌堂堂,颇具几分陆相风骨,可定亲了?”宁王捧着酒盏,醉意熏熏地拉着楚染夸着陆相。 “颇具陆相风骨,你就把女儿嫁给他?”楚染嘴里酸涩,宁王叔转着弯在夸陆相。明知她二人‘不和’,也不顾她的感想。 宁王听了这话,拍着她的脑袋:“若非你阿娘给你定亲定的早,我便将你阿姐嫁给陆相,得了便宜还卖乖。”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09 楚染被他拍得脑门疼,原来这么多人盯着陆相,她饮了口酒,算算辈分,奇怪道:“阿姐比起陆世子还要大上一岁,您觉得合适吗?” “无妨,那小子俊秀懂礼。”宁王挥挥手,陆相心思深沉,汝南侯府与之走得愈发近了,且观太子近态,身子一日比一日好,恒王就不够看了。 楚染不知宁王叔打的什么鬼主意,她略一思忖后,就道:“我去岁同你说起过这件事,您怎地到今日才想好?” “非也、非也。”宁王眼里晃两个楚染,在她耳朵边上低声说:“霍家那个老东西,看中你阿姐,在陛下面前提了一嘴,幸亏陆相告知我,不然我就亏了、还有、还有陆家小世子真的不错,辈分就不管了,喊你小姑母也可以。” “宁王叔,其实俊秀的世子哥也有不少,何必看中陆家的,我与你说陆家老夫人不大同意,她眼光高,都看不起我。阿姐过去,只怕日子不好过。”楚染道,她总觉陆相在谋划什么,霍家去年刚得罪宁王,今日岁又想提亲,究竟想做什么。 宁王听到陆老夫人几字就蹙起眉梢,酒醉中就说了实话:“别理那个老婆子,她就是在阎王面前走过一遭,脑袋就不做主了,养着别人家的儿子,当作宝贝,冷落自己的女儿,别理她。” 楚染听他话音好像知晓当年事,就追问道:“陆二爷是哪家的儿子?” 宁王扬首看着屋顶,想了许久,才道:“就是陆家旁支的儿子,也算是陆家的半点血脉,不过那个小子是有福气,靠近老夫人后,她的病就好了,也就是天意。她若不冷着陆相,也造就不出她今番的成就。”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楚染反驳一句,见他实在是醉得不清,就让婢女扶着他回屋休息,自己又饮了两杯百花酿,想着方才的事,陆相也想与宁王叔联姻? 事情如何,陆相也未曾告诉她,接连饮了两杯后,觉得有些热,就回屋躺着。别院里清凉,屋前屋后皆是树木,遮挡住阳光,不用摆冰块也就觉得舒服。 她脱了外袍躺在凉席上,翻过身子,窗外的风就吹了进来,青纱帐被吹得此起彼伏,在眼前摇曳着。 她拽着纱帐,想爬起来时,一只手带着凉意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夏日里摸着舒服,冬日里就需一暖炉去暖着。 陆莳掀开纱帐,楚染就已歪在榻上,眸色痴迷地望着陆莳:“我以为你不来了,与宁王叔喝了几杯酒,头晕得厉害。” “殿下邀请我,如何不来。”陆莳淡笑,纱帐挡去白日里的光色,凝视楚染艳丽的脸色,酒劲涌上后,脸色似抹过一层胭脂般,她伸手摸了摸,楚染安分地没动。 她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去数,五指伸开时又一一掰了回去,“好像有十日了,十日没见了。” “哪里有十日,也就三四日。” “新阳设宴那日不能算,你我都没有说话,你都没有看我一眼,不能算数的。”楚染不高兴地拂开陆莳的手,自己往后倒去,可离开陆莳冰冷的手,又觉得几分燥热,“好热。” 陆莳坐在榻旁,瞧着她迷糊的醉态,正经事是说不成了,只有等她酒醒才可。她摸着楚染的额头,“睡会可好。” “不睡,说正经事,宁王叔要把阿姐嫁给陆世子,说是世子颇具陆相风骨,还拿话刺激我,说什么若非我阿娘定婚,不然他就把阿姐嫁给你。你听听,这话说得可好听,我就说、说什么来着,你让我想想。”楚染又爬坐起来,认真想了起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10 她本就不醉的,最后几杯酒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醉得彻底。 陆莳不催她,眉眼带笑,静静等着她‘想起来’。 楚染揉了揉自己脑袋,又抬首,恍然大悟道:“我说不合适,说阿姐比陆世子大一岁。” “他如何说的。”陆莳问道。 “他说霍老不要脸,要娶阿姐,是陆相给传话,然后他就认为是你有心思要联姻,就让我问问。对,他让我问问。”楚染认真地点点头,为显示自己的话是对的,严肃地凝视陆莳。 陆莳被她模样逗笑了,扶着她躺下,“我确有这番心思。” “为何,就因宁王叔封地富庶,家财万贯?”楚染直接戳入重点,潘夫人出海去了,不知何时回来,连家私军的俸禄是她在撑着,她让人跑吴江的船,得来的利益都送去西北,不好总让陆相出钱。 陆相愿意给是情分,不给也是本分,她不能死缠烂打,毕竟那是陆相的。不给老夫人,也就没有本分给她,这点她分得很清。 她晕晕乎乎,躺下后就想睡觉,睁眼看着陆莳:“你怎地不说话?” “听你说完再说,宁王知晓自己不入朝堂,郡主以后的幸福取决于夫家。他是支持太子,不与霍家为伍,最好的打算就是把郡主嫁入陆家,世子夫人的位置并不委屈郡主,且有相府庇护,郡主是不会受欺负的。” “未必,我与王叔说了老夫人难缠,他毫不介意,说什么老夫人脑子不做主,喜欢人家儿子,丢下女儿不管。又说若非如此,也不会造就陆相如此成就,最后竟有夸老夫人之意。” 楚染酒醉后竹筒倒豆子般把宁王醉酒都说了出来,她心里极为不舒服,人人都觊觎陆相,为何都要与她抢。 她许多事都做不了,陆相在朝堂上的举措还关系她们对外的态度,因为替恒王求情一事,她装作生气离开相府,其实她并不想离开。 奈何她二人不能显得太过亲密,成亲觉得可以接受,如今两人时日相处久了,掩藏在心底的酸涩就压不住了。 尤其今日被宁王叔酸到了,陆相再好,也只能是她的。 楚染絮絮叨叨说了一番后,贴着陆相的手心,蹭了蹭,“他觊觎你、和灵祎一样、不喜欢。” 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陆莳淡笑着摇首:“话说错了,他觊觎我做什么。” 楚染脑子里晕眩,不知如何作答,一时怔了下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如蒙水雾。陆莳知她心思重,拍了拍她的脑袋:“睡吧,晚些再说这些事。” 楚染眼睛眨了两下,听话地闭上眼睛,醉意涌了上来,迷糊地蹭了陆莳两下:“一道睡。”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11 陆莳被她一拉,整个人都俯身下来,楚染力气也不小,凝视近在眼前的眉眼,心口微热,靠了上去。陆莳无奈,这是被宁王灌了多少酒。 “宁王千杯不醉,下次莫要与他饮酒了。” 靠近后,抚摸她的脸颊,楚染醉得不醒人事,反去撩动着她,唇角若裹蜜的花糖一般,在陆莳惊愕中亲过去。 夏日炎热,蝉鸣声声不断,陆莳指抚着单衣下的肌肤,眉眼终究展颜,碰着她的额头:“喝了几杯?” 楚染支吾不言,反搂着她的脖子,双眸微阖,艳丽的光景如同三月桃花,她自己凑过去,倒省了许多事。 日薄西山,别院上笼罩着一抹绚丽的光晕,天气黑得晚,这时才稍感到凉快些,宁王酒醉清醒了,晃悠着脚步去同楚染告别。 走到院子外,看到冒着头的枣树后又顿了下来,“这几个枣倒是挺可爱的,你家公主可醒了?” 婢女闻声赶了过来,听他夸枣,就回道:“殿下饮多了,还未醒。” 宁王不叨扰了,“与你家公主说一声,本王先回府,你跟着回去,带几瓶醒酒的药给你们公主,年轻人喝了几杯酒,睡了半日还不醒,酒量也太差了些。” 婢女连连点头,忙吩咐其他人跟着过去,莫要让宁王发现陆相来过的痕迹。 两家别院离得近,宁王回府也快,让人去给楚染送药,自己无事,换好衣裳去温泉馆去坐坐。最近温泉馆为揽客,买了不少女子回来,清纯可爱,他要先去瞧瞧。 天色刚擦黑,宁王就赶赴温泉馆,药也送入了房里。 药装在白玉瓶子里,陆莳警惕,让人去给大夫看看,确认没有问题才会给楚染去用。 近日里恒王不在京,与陆怀思一道去清河。陆怀思对战船略有研究,上次去巡视时点出问题后,陛下就已看重,这次顺理成章,让他与恒王共同处理此事。 侯府未曾分家,陆怀思此举等同靠向恒王,侯爷不乐意,想等他从清河回来后就分家,只是老夫人处不好解释。 本就偏袒二房,侯爷心知不说,无奈下求到了陆相,请她回府去劝劝。 陆家之事,陆莳等同无关,前些时日就将自己摘出来了。这些年来给老夫人的补贴几乎数不清,在侯府里住了半年,好东西更是拿了不少。 这些几乎都被藏在她的箱笼里,侯爷也不去想,哪怕全都给二房也不会介意,奈何这样两家缠在一起,他心里不安。 陆莳的想法很简单,分家时多分些财产给二房,老夫人就无话再说。如此一来,侯夫人就不同意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12 她拿着侯府送来的分家明细,其实这些不如老夫人自己的压箱底的东西值钱。养子本就不该得财产,世家里只有无子才会想着过继收养,陆怀思是后者,连过继都不是,分财产出府,侯夫人一口气几乎压着出不来。 晚间凉快些许,婢女将醒酒的药捧了回来,“大夫道这是滋补的药,没有问题。” “去取些水来。”陆莳将明细册子放下,走到榻旁扶起楚染,将药喂给她吞下。 待将人扶着躺下后,婢女入内禀告道:“宁王去了温泉馆。” 宁王历来潇洒,哪里热闹哪里就有他的身影,家中只有一女,嫁妆准备得充足,十里红妆,也是让人羡慕。 婢女退下后,楚染翻了个身子,低.吟一声后,睁开眼睛,她酒醉后略有些迷糊劲,先是看到陆莳的衣袖,再懒懒地掀开眼皮,“陆相。” 声音沙哑,与白日里的软软的声音不同,陆莳耳尖一红,将剩下的半杯水递至她嘴边:“先喝水。” 楚染就着她的手喝下,嗓子舒服后就趴着不动了,依旧阖上眸子,耳边响起陆莳无奈的声音:“不能睡了,天都黑了。” “好困,头晕,宁王叔可曾来过?”楚染声音闷闷地,脑袋向下,闷在被子里,动了两下后发觉身子黏腻,都是汗渍。 她摸了摸颈子,发现身体有些酸,不用说也知是怎么回事,继续趴着不动。 “黄昏时来过,去温泉馆了。”陆莳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拉了拉她的胳膊,“当真不起,我让庖厨烤了羊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楚染对醉后的事情记得不大清楚,只是这次就是觉得累,她扬首看着陆莳:“你过来就是欺负我的?” 眸色湿润,星眸摇曳着不甘,陆莳道:“是殿下拉着臣不放,怨不得臣。” “骗子的话不可信。”楚染小声回一句,“不想起,你自己去吃罢。” 夏日里人都觉得懒怠,尤其是经过半日里的事情,陆莳唤了几声无果后,让人去取冰镇的酸梅汤,置于榻前的小几上,“喝了汤就起,如何?” 楚染喜欢被人哄着,自己伸手去取汤,碗都是冰的,摸着舒服。汤水里三两颗梅子,看着也爱人,她自己端起来喝了一口,酸酸甜甜又带着凉意,十分舒服。 她喝过后,陆莳接过空碗,递给婢女,又望着她:“先沐浴?” “陆相还真体贴。”楚染嘟囔一句,事后陆相就极好说话。她坐在榻沿上,披了外袍就去配间沐浴,走了两步又回头望着陆莳:“不许进去。” 婢女觉得殿下有趣,陆相也愿哄着,两人在一起分明是和睦有爱,哪里像外间说的毫无感情。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13 沐浴后,楚染懒洋洋地靠着小榻,翻看着明细册子,咬了一口甜瓜,“侯爷给你看作什么,让你贴些东西?” 她一语中的,陆怀思不会多要,老夫人怕养子受委屈,就想多分些,侯府就那么点东西,他们多要了,侯爷一房就只能吃亏。 婢女在摆膳,陆莳让人去取些清淡的汤水,到时好化去油腻,听到这句话后转身看着她:“殿下知晓,觉得如何做?” “陆相的东西也算是我的,该给的就给,我觉得不当给,得寸进尺,懂否?”楚染穿鞋走了下来,坐下后夹着烤肉,口齿生香。 她满足地点头,拉着陆莳一道坐下:“陆相如何想的?” “如殿下所说,不该给的不给。”陆莳给她盛了碗汤,夹了肉给她,白日里饮酒多了,晚上就不好再饮。 膳桌上不好多话,两人就不好再说,膳后,陆莳拉着她去外面散散食。 别院清幽,夜间还有三两萤火虫,在丛间缠绕,点缀着漆黑月色。 两人走得慢,绕着水榭走走停停,陆莳说起白日里的事情,“宁王想要侯府给郡主庇护,尤其是与霍家交恶后,断断不会去支持恒王,侯府也算是太子嫡系,嫁进来也是好去处,且世子后宅无人,宁王看得清,不会让自己女儿吃亏。” “宁王叔竟想得如此周全,陆相与侯爷说过了?”楚染脚尖踢了踢石子,噗通一声落入河里。 陆莳顺着声音去看,道:“侯爷同意婚事。” “你确定老夫人也同意?”楚染试探,就那样的祖母,嫁进去谁不头疼,且宁王无权,指不定还要受她欺负。起初她觉得或许可行,可是时日久了,她倒觉得陆家就是火坑,她不想推阿姐入坑。 陆莳站定,眸色映着星辰,淡笑:“老夫人同意与否并不重要,待分家后,陆二爷会接她去府上常住。” 楚染这才放心,“过几日就去同宁王叔说一说,至于其他的,他自己当有办法。”宁王会求陛下赐婚。 两人走过一阵后就回屋休息,楚染先上榻后,陆莳将公文处理好就休息。楚染照旧躺在里面,听到声音后就出声:“明日清晨就走吗?” “嗯。”陆莳应一声,陛下食用丹药的次数频繁,林氏劝过几次都未果,小皇子生下后身子也不如常人健康,唤了太医日日守着,外人之当是小皇子命不好,殊不知是陛下所食丹药之故。 陛下身子不好,些许常事就放手让朝臣去做,大权依旧抓得很紧,不肯放松。比起前世里,身子差得很远。 前世里,陛下是否服用丹药,陆莳不清楚,后宫无人,这些隐秘之事也传不出来。林氏日日侍奉陛下,几乎不离身,这才知晓他食丹药。 今年不早朝的时间也多于前世,两相对比,她有些担忧。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14 楚染就听到一个字,不知发生什么事,翻过身子就见陆相满目愁色,她凑过去:“何事不顺?” “无事,殿下不去宫里见见太子妃?”陆莳敛下心神,手搭在楚染腰间上,未曾去触碰,就被楚染挪开,未及多想,人就自己送了过来。 楚染先贴着她,吻上她的唇角。楚染的喜欢单纯,与朝廷、与前世无关。前世的她对陆莳多是利用,都是为了太子的位置,如今却是不同,起先因太子而拒绝她,如今抛开那些,留存的只有最纯真的感情。 小猫儿主动贴过来,陆莳哪里会拒绝,耳鬓厮磨终究是最短暂的时光,锦帐低沉,让人沉醉难醒。 吻过就停止,楚染眸色微红,眼睫如羽扇般轻颤,“不去东宫,太子近来自有主张,不用我去多话的。” 这话倒是罕见,陆莳轻笑,手依旧搭在她腰间,轻轻去揉:“太子并非稚子,哪里会照你的话去做。” 人大了就会有自己的考量,楚染自己也知,也非苛求他听话,端午夜的事,她就恼恨在心,迎娶过太子妃,两人就鲜少说话。 楚染生气太子不爱惜自己身体,说多了也是不好,自己生闷气。 “是啊,人长大了就会变坏了。”楚染自己说一句,而后贴着陆莳,忽而想起什么,不自觉道:“陆相倒是愈发听话了。” 她一感叹,陆莳就捏着她的脸颊:“殿下在太子处没讨到好处,就来臣这里卖乖?” 楚染大方一笑,搂着她道:“就算是吧,太子不听话,也不去管了,陆相听话就好。你看我最近得的宝贝都留给你了,你莫要学太子,有了旁人就不要我了。” 小猫儿讨好卖乖,陆莳也不去戳破,心中除去欣喜后,也无其他情绪,盼了这么久无非就是如此,“殿下莫要忘了臣就可。” “陆相的话,我记着了。”楚染闹过就觉得累了,贴着陆莳也不觉得热。陆相揉得舒服,就不再那么酸软,“你再捏会,我睡了,你明天走时记得喊我。” “喊你做什么。”陆莳淡淡一笑,趁着人未睡之时,在她唇角上轻轻一咬,“你何时回公主府?” 两府内有暗道,与在一府并无区别,近日无甚大事,晚间得空她还可去公主府,别院离得太远,来往密切,终究是不妥。 楚染被咬后,睁开眼睛:“明日就回去,与宁王叔说过就走。” “好。”陆莳呼出一口气,搂着她一道睡了。 等楚染醒来时,人早就走了,她摸着冰冷的一侧,骂了几句骗子后,自己起身让婢女将行李收拾好,午后就回公主府,答应陆相的事不好不办。 她又换作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陆相揉过后就觉得好多了,吩咐一通后,午后冒着烈日去宁王别院。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15 马车走了一盏茶时间就到了,门人都不需通报,直接引她过去。 宁王躺在地砖上饮酒,伶人绕着他起舞,一见有客来都像蝴蝶一般飘了出去。楚染习以为常,走过去在一旁跪坐,“王叔可是醒的?” “似醒非醒,本王说醒的,你可信?”宁王朝着婢女挥挥手,“给公主拿葡萄酒来,可是海上来的酒,寸滴寸金。” 楚染品过海运的酒,知道价格不低,接过一杯后就饮后,蹙眉道:“王叔,你这酒不纯。” “什么酒不纯?”宁王瞬息就醒了,怒道:“本王花重金买来的,如何就不纯,小新平莫要乱说话。” “王叔当知我去岁去过清河,有人赠了银瓶子装的葡萄酒,酒味甘醇,虽说不值钱,饮来也是畅快。我带了几瓶回来,留在相府,与陆相闹过后,就便宜她了,不如明日给您送来,您尝尝后就知晓,骗你作甚。”楚染将酒盏还给婢女,不想再饮。 宁王纵横酒场多年,首次被骗了,顿觉脸上无光,在侄女面前也不撑着自己的面子,“本王这是托人去买的,花了不少银子,你将酒拿来,本王去找他们算账。” 楚染接触海运也有半年多了,好奇道:“王叔在哪里买来的,怎会被人骗,若不查清楚,下次还会上当。” “也是,纵容这些商户行骗,也是不好,明日就让、不,现在就让人去追查。对了,你来有何事?”宁王气的一阵脑门疼,再气也想起来问楚染来的目的。 楚染想的还是海运一事,按下好奇后就道:“我让人去问过陆相,侯爷同意,是两府请人走六礼,还是请陛下赐婚,都要看您的。” 事关女儿婚事,宁王就不气了,将酒杯递给婢女,一拍脑门道:“不喝了,我这就去陛下赐婚,免得被霍启老东西占了先,你也赶紧回相府,给我取酒去,快些。” 宁王嗜酒如命,楚染也不好多说什么,没有多留,让人去相府取酒。 宁王风风火火入宫,事情多半会成,他不涉朝政,所嫁又非权臣,陛下不会不同意,就算霍启求娶在先,也要看宁王是否同意。 黄昏时,汝南侯被召入宫,婚事定下了。 葡萄酒也在天色擦黑前送到宁王别院,陆相晚间被留在宫里,回来时都过亥时,她不知殿下可曾歇下,忍着未曾过去打扰。 翌日,风风火火地宁王去相府找楚染,谁知摸了空,心生不爽,将相府的人骂了一顿后,又赶车去公主府。 陆相在署衙,听闻此事后,莫名一怔,不知楚染作何,旁人看她的眼神古怪,她忍着道:“宁王可曾说什么?” 小厮吓得缩着脖子,道:“道是陆相欺负新平公主……” 后面还有许多不大好听的话,宁王骂了一盏茶时间才走,小厮不敢说全,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最后又添一句:“宁王还说陆相若不珍惜公主,不如早些和离,各生欢喜,免得徒添恶念。”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16 署衙内其余人倒吸一口冷气,都低头当作未曾听到这些话。 “先回府。”陆莳摆手示意他下去,而后拿起公文与臣僚继续商议,好似未曾发生过这件事。待臣僚们出去后,这件事自然传得郢都城都知晓了,更加认为丞相与公主不和。 宁王就图嘴上痛快,得了葡萄酒后就找楚染继续讨要,赖在公主府就不愿走了。 楚染正好想问海运的事,就让人去取了陆相酿的酒来,一面道:“昨日的酒都已给您了,就这几瓶,您多要也没有。” “这几瓶都不够喝的,旁人就送你这么些许?”宁王不信她的话,那些酒一晚上就喝完了,都不过瘾。 楚染不知他闹了相府的事,好酒伺候着,“王叔的酒是从哪里来的,可曾查到源头了?” 说起被蒙骗的事,宁王就怒火万丈,小小商户竟欺到他头上来了,一拍扶手就骂道:“查去了,等本王查到了,定将他们连根拔起,几十板子打下去,让他们再不敢行骗。” 说的的豪气冲天,楚染撇撇嘴:“您找到了吗?” “不难找,都是有门路的,一查就能将所有人都找出来。”宁王肯定道,接过婢女递来的百花酿,饮过一口后,就夸道:“酒是不错,谁人酿的?” “陆相。”楚染回答,这是成亲前陆相让人送来的,为讨好她时,花样百出。 酒还未曾入喉,宁王就咽不下去了,将酒搁下,道:“本王让人去查了,小新平若有好酒,记得去给我送些,若是要银子去买也可,本王不小气。” 他还惦记着葡萄酒,楚染算着时辰,潘夫人那里应当有音讯了,她试探道:“王叔要多少?” 海运来往,时间不定,潘夫人带着人走时,说过四五月就回,不敢走的太远,以前去过的地方再走一遭,有人去跟着,路上也不怕了。 二月里走的,都快七月,应当有回信了。 “本王就晓得你有存货,有多少本王要多少,就怕你没有酒。”宁王哈哈一笑,被骗后的郁闷之气也散了不少。 楚染颔首,道:“也可,不过王叔抓到人后记得同我说一声,霍家也走海运的路子,谁敢骗您,您说是吗?” 寻常商户一听宁王,根本没有那个胆子去蒙骗,只有根基深厚的商户才会去做,背后有人支撑着,也不怕宁王找上门。楚染猜测不是霍家,也是郢都城内的世家大户,霍家的嫌疑还是最大的。 宁王也不是酒囊饭袋,听到楚染提醒后,想到郢都城内经商大户,霍家确实是第一,他思忖了会,“正好,本王近日里得空,去看看就是了,先回府去了。” 楚染送他出府门,该说的都已说过了,天大的把柄送到宁王手里,她等着热闹就可。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17 想起昨日陆相未曾过来,她用过晚膳后,自己从暗道里去相府。 开门的是阿秀,她见到楚染后就想起宁王的话,忙将人迎进来,先道:“陆相在书房,奴去请。” 楚染不想耽误陆相办事,摆摆手:“不用,我等她就是了。” 她抓过花糖就放入嘴里,挑了本地理志就上榻去等人,烛火昏暗,糖吃完后,人就开始犯困,白日里忙着海运之事,未曾睡午觉,过了亥时就有些困了。 她抱着书昏昏欲睡,耳畔响起开门声,她睁了睁眼睛,眼皮灌了铅一般睁不开,迷糊里有人走过来,知是陆相,就没有睁眼。 冰凉的手抚过眉眼,她忍不住动了动,忽而唇上一热。 章节目录第55章出息 楚染本以为陆莳不会扰她,挣扎两下后就醒了,陆莳清冷的面色映入眼帘,她攀着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陆莳不语,眼中如染冰霜,楚染被她紧紧凝视后就清醒了,自己坐了起来,“陆相,你怎地不说话?” 陆莳与她对望,深埋心底的阴暗情绪涌入,沉在眼底,她俯身而坐,凝视楚染眼中的迷茫,唇角抿出浅淡的弧度。 她淡淡的笑夹杂着苦涩,苍白的指尖抚上楚染的唇角,轻轻摩挲,没有向往常那样亲吻,而是静静望着她。 前世里的噩梦因宁王一句话而揭开,今日里那句话一直在脑海里如暴风雨掠过,楚染与她,哪里不好? 屋内烛火氤氲,显得陆莳面色冰冷而阴暗,楚染彻底清醒了,摸着她冰冷的手,“陆相、陆相。” 今夜归来的人阴沉而可怖,楚染感应出情绪有变,她唤着陆莳,直到第三遍才回神。 眼前人眉眼如烟,明颊似玉,唇角处如嫣红如同鲜红透亮的樱桃,引人采撷。 陆莳回神,敛下情绪后勉强回神,失态过后脑海里依旧在上演着前世情景,将潜藏心底的不甘与寂寞全部勾了出来,织就一张网,压制着她无法呼吸。 晕黄的灯火下,迷影重叠,她略有些头疼,无法直视楚染关切的眼神,隆冬冷水,兜头而下。 “今日、今日宁王来相府了。”她的嗓音带着低沉,不似冰却冷如铁,似从幽幽潭底而来。 楚染被她莫名的态度吓得不知所措,“他来做什么,他多半来讨酒喝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18 “他说你我感情不和,不如和离,各自欢喜,免得心生恶念。”陆莳将这几句话记得很清,与前世里楚染同她说的话很像,勾起她对旧日的怨恨。 楚染觉得这话耳熟,极力回想,梦中与陆莳诀别时话语大致相同,她不太在意:“宁王叔听了外面的谣言罢了,陆相多想了?” 陆莳垂首,她便歪了脑袋去看,见她神色不对,摸着她的肩膀宽慰道:“陆相不畏人言,怎地又害怕了,宁王叔被人蒙骗,心中不舒服,火气大了些,莫要在意。时辰不早了,该沐浴安寝。” 她哄着陆莳,没有被影响,太子尚在,她与陆相之间恩爱,和离一事不过是宁王气话罢了。 她推着陆相去沐浴,路过食案时抓起花糖就喂入她口中,接着安慰:“吃颗糖,甜入心坎里就舒服了。” 陆莳静默离开,口中里糖是蜜所熬制的,放入各色花瓣,制成花糖,放入口中确实很甜。 她忽而脚步一顿,回身看着屋内的楚染,她在糖盒里挑挑拣拣,选了颗金桔糖放入口中,而后小跑着回寝榻。 楚染心思不如前世里深沉,对海运一事处理得极为妥当,她不知楚染心思几何,今世离得近,反倒觉得她年少,处事得当,也多了纯真。 或许前世里这份纯真都被她表面的冷酷掩盖了,不为她所知。 夏日的黑夜里散去白日的酷热,烦躁之下也觉得热,楚染醒后就觉得热,让阿秀去办了冰镇的酸梅汤,也给陆相留了一份。 沐浴后都会觉得热,酸梅汤解暑,饮过以后也觉得舒服。 楚染躺在榻上,陆莳历来整洁,榻上不会放置她物,不像她会放上几本书册,闲来时打发时间。 她躺下不久,陆莳便回来了,她见酸梅汤后也没有多问,自己饮了大半,阴霾萦心的思绪也散了大半。 楚染听到她的声音后就探头去看,见她一步步走来,托腮看她:“陆相可觉得舒服了?” 她整个人横躺在榻上,歪歪扭扭,陆莳来后竟不知如何上榻,无奈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不舒服又如何?” 楚染识趣地挪了挪身体,“宁王叔的话不做数,你莫要当真,我不会同你和离,不会便宜旁人的。” 陆莳对于自己的失态也已懊悔,见楚染未受影响后微微舒心,坐在榻沿,“殿下自己说的话莫要忘了就是。” “不会忘的。”楚染晃了晃腿,伸手去摸毯子,陆莳眸色闪了闪。 她视线落在脚踝处的七彩玲珑丝线,时日久了,丝线缠绕得更紧了,紧紧贴着脚踝,衬得那处肌肤如雪。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19 陆莳忽而不自觉伸手摸上她的脚踝处,屋内两人呼吸声同时停下来,气氛凝滞。 摸到毯子的楚染先是一惊,而后挣脱陆莳的手,将双脚藏入被下,她晓得陆相要做什么,如同幼兔见到恶狼一般望着陆莳:“你要做什么?” 她眼里闪过的防备让陆莳阴郁的情绪散开,笑道:“丝线可以解开了。” 平日里楚染或许会信她,可入夜后床笫之间断不会信她的鬼话,成亲那夜响了半夜的铃声,以后都不想听到。 她依旧不肯:“我自己解,不用你。” 楚染趴在毯子上,脚伸了进去,整个人裹进去的时候会有点热,她想了想,就没有裹自己,裹住脚就好。 陆莳不勉强她,“随你,明日记得解下就好。” 楚染轻轻应了一声,婢女就将烛火熄灭大半,屋内静寂无声。 锦帐低沉后,陆莳靠近楚染,指尖滑过她漆黑连绵的青丝,将之分开,露出光滑的后颈,指尖轻轻摩挲后,她亲了亲。 楚染没动,知她心思不好,方才醒来看见的陆相确实吓到了,明明清冷如斯,却给她一种陌生的感觉,带着幽冷,惊出一身冷汗。 她分神间,眼前还是枕头上的纹路,陆莳亲绣的枕头,虽不如绣娘手艺精湛,却多了几分暖意。 她动了动身子,肩上多了一抹冷意,陆相的手心还是冰冷的,她略有不解,按着她做什么? 身在哪里,就想起哪里的事。她想起那些画册中好像有这一姿势,匆匆略过,只记得两人相叠,一人背对着的。 她恼恨道:“陆相定看了那些画册?”心里不甘心,明明是给自己看的,偏偏便宜了这人。 她想挣扎,背后滑过冰冷的指尖,肌肤颤栗,耳边传来她讨厌的声音:“殿下与臣换的,后悔了?” 陆相眸色潋滟,晕黄的灯光萦照下,肌肤有如美玉,她微微阖眸,耳畔和离的话依旧如风荡漾,她亲吻上楚染的发顶。 楚染咬咬牙,不去理会她,在榻内摸着毯子要盖上,手去摸时却被按住,陆相无声的动作让她心口一颤。 沉醉不知归路时,总觉得陆相今夜哪里不对,白日里的事情对她影响很深,楚染不明白,为何会这般在意。 与平日里的清雅相比,今夜的陆相温婉动人里带着其他情绪,待楚染体会过来,早已后悔。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20 这人表里不一,宁王叔说的话与她何干,作何要欺负她,她抿着唇角不说话,起初的迎合到后来的无力。 陆相看了她的画册,竟来她这里效仿,这人愈发道貌岸然了。她不说话,指尖紧紧扣着被单,心里却将人记恨上了。 她迷糊要睡过去的时候,耳畔一热,那人不知廉耻地凑近:“阿染,莫要忘了你说过的话。” 楚染被她折腾得乏累,对于道貌岸然的人不用说好话,当即迷糊回她:“不记得了。” 这也是实话实说,今夜说了不知多少话,怎地知晓她问的是哪句。 她本以为气一气这人,舒服睡觉,不想事与愿违,道貌岸然的人又缠了过来,她忙道:“记得、记得。” “记得什么?” 陆莳的声音泠泠,让人耳畔拂过冷风,楚染怕惹恼了她,合上眸子,“明日告诉你。”她想以睡觉来躲避,陆相今日魔怔了,揪着不知名的话问上几遍,也不知是不是被宁王叔骂得心虚了。 她翻过身子想去睡觉,动了动却又被按住,她恼了:“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她抿着唇角不去看陆莳,眸色带着水雾,似有委屈似有不甘。 陆莳不语,指尖拂过她的眼角,淡淡道:“你气什么?” “气、气……”楚染说不出口,想起宁王叔骂她的话,忽而觉得那就是对的,陆相确实欺负了她。 她支支吾吾的样子,眉眼紧蹙,几乎咬牙切齿,分明与陆相想的不是同一事,大概就是气被陆相压着欺负…… 唯有这件事让她生气! 陆莳摸着她湿透的眼角,淡淡一笑,也不松开她,只压着声音问她:“殿下气什么,我也生气。” 气你要和离,气你独自一人回新平,气你饮鸠自杀。 然后这些说不出口,问不明白,她亲吻她眼角的泪痕,不禁低语:“只要你不离开,万事都依你。” 楚染不信她了,吸了吸自己鼻子,转身抱着毯子背对着她。 她大有赌气的样子,陆莳觉得好笑,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净,上前去哄她:“殿下,莫气了。” 楚染不理,陆莳又轻轻摩挲她肩上的肌肤,低低哄了几句,还是不理,她伸手揽上楚染的腰间,压低声音道:“殿下可要再来一次?”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21 言罢,不待楚染回应,亲上她的后颈。 小猫儿恼了,更加不听话,陆莳也不急,慢慢哄着,总会听话的。 **** 陛下屡屡撤朝,群臣习以为常,太子为首各司其职,也未曾出差错。 陆相去署衙后见到周文义,他为与宋通商一事而来,文臣不主张战争,且楚有吴江未曾收回,与宋闹得不和,反给吴江便利,此事不妥。 陛下不早朝,他无法当殿商议此事,只好先与陆相说过,到时议出良策,再呈请陛下定夺。 周文义站的是太子一党,陆莳也不去猜测他为何站队如此果断,明妃本就不是寻常人,她压制着王后,却将掌宫之权交给贤妃,独宠的又是林才人,这样的女子,让人看不透。 “周老觉得与宋通商是好事,可霍老未必就会同意,霍家也是做生意的,尤其霍家二房,若是与宋通商,他们会有损失的。”陆莳道。 冯唐恰好在内,顺口道:“霍家走的是沙路,这些年与吴江接触过甚,与宋通商后,这么一块大肥肉,霍家是吃不下来的,且对楚的经济有一定的影响。霍家也曾主战,种种原因,霍老只怕会反对。” 其实这些官场话,没有太多中肯,而是此事是太子提出,那么霍家为恒王着想,势必会反对。冯唐将这些话压下,就是希望周老自己能明白。 陆相对外的态度的两不偏帮,虽说陆家二爷隐隐靠着恒王,但真正决定方向的是陆相,陆怀思不过是上蹿下跳的蚂蚱,未必就和陆家其他人绑在同一根绳子上。 周文义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也是疑惑,“霍家行商的事情不去管,但与宋通商是件利事。宋虽不如楚,也算是礼仪之邦,难不成与西羌一般要开战。这些时日我也曾观察过形势,前有吴江,如今又有西羌,只怕再战于楚不利。” 署衙内还有几人,皆是陆相心腹,闻言后也开口道:“话虽如此,只是宋态度如何,也不能保证我们有心,他们也有意,不能让我们舔着脸去求他们。” “宋国幼主方亲政,权力在首辅温轶手中,皇帝心中定然不甘心,遣使臣过去交涉,且看看他们的意思。”陆莳道,宋国小皇帝非昏君,且有自己的打算,不会将楚拒之门外。 如今,就难在陛下是否会同意。 陆相表态后,周文义心中也有希望,商议过后回东宫复命。 冯唐看着周文义为太子鞍前马后,觉得奇怪,在其余人都退出后,与陆相道:“周老就这么支持太子?” “对宋一事上,周老并不主战,太子想通商,本就合了他的心意,至于支持一事,或许你所看到的那样并非是真相。”陆莳道。 闻言,冯唐也退下,陆相行事说话让她愈发看不清了,好比前些时日为恒王求情,明明可以踩上一脚,偏偏雪中送炭。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22 她满腹狐疑地离开署衙,陆莳入宫面圣。 楚帝虽不早朝,却未曾放下政事,在章华台见朝臣,恒王奏报来了,皆是好事。 一入内,就见到林氏在旁伺候,研墨添香,见到陆相后就识趣退下,她知礼而懂分寸,又善娇媚手段,楚帝对她十分满意。 她几乎没有缺点,与后宫嫔妃想比,无可挑剔。她从不开口求事,孤身一人在后宫,靠的就只有帝王的恩宠,稍纵即逝,表现得依旧镇定。 楚帝看着林氏的表情后,露出满意的态度,与陆相道:“恒王来报,一切顺利,吴江王也不小气,一谈就成,恒王抵达吴江后,相谈甚欢。” “此乃陛下福佑,恒王仁厚,并能带回最好的战船。”陆是面色淡漠,跟着夸了几句,将手中奏疏呈上。 殿内设冰,楚帝燥热,服用丹药后火气愈发旺盛,如同青年人一般,不用冰根本无法心静。陆莳站在殿内反觉得冷,迅速将事情禀报后就要离去。 楚帝唤住她,“朕今日听了宫人的话,新平与陆相又闹不和了?” 谣言沸沸扬扬,楚帝想不知道也难,尤其是宁王开口骂人,可见事情确实很严重。他说完后就去打量陆相神色,如常的淡漠,好似此事与她无关。 他略蹙眉,新平毕竟是公主,如此遭人怠慢,他欲说几句时,陆莳跪地请罪:“殿下年少天真,是臣怠慢她,请陛下恕罪。” 请罪得太快,堵住楚帝的嘴,他也有数日不见新平,不知她在做什么,女儿家的心事终究是让人难以揣测。他目的达到了,也不再为难人,便道:“新平年龄小,多哄哄就是了。” “臣领命。”陆莳态度严肃,公事公办,堵得楚帝不知该说什么,挥挥手,示意她出宫。 **** 楚染在早上醒来时就回公主府,将暗道的门用柜子堵住了,一个月都不想过去,好气人。 她回来后,睡到晌午才醒,新阳来玩,带着自己公主府里种的葡萄,红得几乎发紫,满满一箩筐抬进屋内。 楚染兴致阑珊,看着新阳指挥婢女用食盒装起来,她一面装还不忘唠叨:“让人给太子送一些,还有陆相,也送去一些,剩下的吃不掉就去拿来酿酒。陆相酿的葡萄酒,就比外面酒肆里的还要好喝,到时我带几坛回去。” “你自己酿的,莫去找陆相。”楚染依靠着小榻,懒懒地翻了身,手中的账簿搁在小几上,接过婢女手中的蜜水喝过一口,又躺回榻上。 一月内,她都不想听到陆相二字,陆莳也不行。 新阳将葡萄放下后,擦净手走到她面前,俯身坐下时看到她颈间的红痕,伸手去摸了摸,灵机一动,就明白了阿姐对陆相为何换了态度。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23 她嘻嘻一笑,低声道:“阿姐好没出息。” 新阳:“……” 这和出息有什么关系? 新阳见她不说话,就聪明地不去挑破,自己捧着剥好的葡萄吃,可惜道:“我还指望喝些好喝的葡萄酒,摘了这么多葡萄过来,真是可惜了,我摘得手都疼了。” “放冰窖里,下个月再拿出来。”楚染心里好气,不想搭理新阳,就因为这么几串葡萄就看不起她了,真是白心疼她了。 她有些犯困,就想将人赶走:“你先回府,再不济将葡萄给二公子送去,免得浪费了。” “不去送,最近他看到我就骂人,让他来公主府,偏偏又不肯。”新阳晃了晃脑袋,眉眼耷拉着,伸手去推了推阿姐的肩膀,“阿姐去东宫吗?我们去看看太子妃,如何?” “不去,想去就自己去。”楚染眼睛眯着,让人拿来毯子,自己想再睡会,到时有精神去问问宁王被骗的事。 新阳讨了没趣,也在一侧躺下,闭上眼睛:“我陪阿姐睡会。” 楚染不理她,赖着不走也可,横竖她不会去东宫见太子。 夏日午后好眠,迷迷糊糊要入睡时,婢女敲门:“殿下,陆相来了。” 新阳从小榻上滚了下来,磕得脑门疼,她捂着自己脑袋,“陆相不去署衙,怎地来这里,吓得我都惊醒了。” 她惊魂未定,楚染闭着眼睛喊道:“不见,让她一月后再来。” 新阳坐在地上,瞬息就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不解道:“为何要一月,一月后葡萄就不新鲜了,现在吃着可甜了。” “我一月内不想见她,你心疼葡萄就自己去找她。”楚染翻过身子,留个背影给新阳。新阳无奈,自己爬起来穿鞋,跟着婢女去花厅。 陆相坐在厅内品茶,坐姿如松,挺直而矜持,新阳在门外偷偷看了两眼,她想起阿姐颈间的红痕,难以想象是陆相造成的。 矜持而又清冷的人也可以那样欺负人?她站在外面不敢进去了,阿姐是不会骗人的,或许陆相也没有那么让人害怕,她挪着步子走过去,腼腆一笑,“阿姐说她一月内不想见你。” 陆莳起身行礼,“新平公主让殿下传话的?” “不是,我想、我想、让陆相酿些葡萄酒。”她觑着陆相冷颜,心里挂着好多个水桶,七上八下地,阿软喜欢葡萄酒,陆相酿的最好喝,阿软应该喜欢。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24 陆莳无奈,又道:“劳烦殿下传话,臣今日奉旨而来。” “奉旨啊……”新阳拖长尾音,这可就难办了,她跑回院子里给阿姐传话。 两人闹不和的事,满城皆知,陆莳这一句奉旨而来,让楚染诧异,她想了想,要给陛下面子,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好心道:“那你让她过来。” 新阳大喜,忙道:“阿姐莫忘了我的葡萄酒。” 她欢欢喜喜地去报信,让人将葡萄装好,到时一并带去相府,她自去忙碌时,陆莳踏进楚染的屋子。 楚染靠着迎枕,见她两手空空,甚是不悦道:“空手而来,你必然空手而归。” 陆莳淡笑,眉拢烟霞,“陛下旨意,自然是要遵守的。” “陛下若没有旨意,我就将你堵在门外一月。”楚染眯着眼睛,眼里皆是不乐意,昨夜的仇记一月都不为过。她想起宁王的事,回相府多半不好,就先道:“我还有事,就先不回去。” “也可,只是将堵着暗道门的柜子先撤了。”陆莳提醒道,见她懒洋洋地无甚精神,就坐下摸摸她脑袋,触及她颈间上的红痕时,眸色一颤,而后移开视线。 楚染没看到她的眼神,不同意道:“不撤,一月后再撤。” “殿下不想知道何人骗了宁王?”陆莳淡笑,将她领口整理好,恰好盖住红痕。 楚染一惊,扬首就看到眼中深深的笑意,“你怎么知道的?” 这人心计太深,看着她的笑,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后知后觉道:“难怪你昨夜不怕我生气,老谋深算。” 楚染骂一句,心里才稍微舒服些,想到昨夜被她压着的事,就觉得委屈,斜睨着她,指着那个柜子:“陆相想搬,自己搬,搬不搬得动就是陆相自己的事。” 陆莳看着挡住门的柜子,无奈摇首,“殿下似是不累,不然如何搬动柜子的。” 这话听来极是不要脸,楚染转身望着她,豪气干云道:“我不与你争罢了。” 陆莳莞尔,摸摸她脑袋,低声说起正经事:“蒙骗宁王的商户背后确是霍家。”她只简单提醒一句,霍家根深蒂固,也不屑做这些小事,是下属仗着霍家名号去做事,只能说是霍家自己督下不严。 陆莳哄人捏着七寸,往日里带着吃食去哄,这次两手空空,带来的却是楚染想要的好消息,哄人的手法愈发精湛。 “你怎地知晓?”楚染也非多疑,陆莳心思深,许多事都是她不知晓的,就像是个百宝箱,想要什么都有,也给她很多惊喜。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25 “查探的消息。”陆莳淡淡道。 楚染半信,追问道:“那此事如何解?”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霍家,生意上的事讲的是诚信,闹大后,霍家的经济命脉势必受损。 陆莳不答,反朝她伸手,“殿下可还生气?” “生气,且说说你的看法。”楚染乖觉地去靠着她,双手揽着她的腰,也不去追究昨夜的事。 陆莳满意,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她摸着楚染手腕,轻轻摩挲,楚染不动,比起昨夜还要乖,她先道:“殿下等着去宁王去查清,推波助澜,闹到陛下面前就可。” 宁王也不是吃亏的性子,会拿捏分寸,这般小事不会涉及朝政,他知晓陛下不会厌弃,多半还会借此敲打霍家,毕竟霍家富可敌国。 楚染靠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话在心中思考,“你的意思是跟着宁王叔父就可?” “嗯,此事又非大事,陛下只会当作笑谈,除去政事外,他对宁王还是有些信任的,必然会为他做主。”陆莳轻声。 “那我晓得了。”楚染点点头,郢都城内风平浪静,这点小事若是闹大,茶余饭后,人人都在谈论,也是让天下人皆知。 想明白后,她就从陆莳怀里退出来,未曾离开,就被陆莳揽住整个身子,耳畔就是陆相的控诉:“殿下用完臣,就不要了?” “哪里、哪里,我将柜子搬开。”楚染被她说得耳朵反烫,不由想起梦里的事。梦里的她时时利用陆相,几乎是为着太子而不管陆相的想法,手段也是不道德。 她好比是从梦里她的人生路过,同样的错误怎会再犯一遍。 且她也舍不得陆相伤心,小事上闹一闹是乐趣,喜欢被她哄着的滋味,利用一事是不会沾边的。 她起身就要下榻搬柜子,陆莳拦住她:“且放着吧,也不急于一时,晚些让婢女来搬。” 方才不过是玩笑罢了,陆莳懂得分寸,握着她滚热的手,忍不住寻到她的耳畔亲了亲,“宁王一事,自己要小心,陛下处见好就收,我替恒王求情一事,莫要放在心上,不会让太子因此而有损害。” 耳畔被亲得发热,楚染感觉整个身子都这发烫,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追问道:“你有何打算?” “不可说。”陆莳道,没有把握的事,她不会信口开河。 楚染也不追问了,躺回小榻上,拉着陆莳的手给自己揉揉,提及新阳惦记的葡萄:“新阳惦记着葡萄酒,你得空给她酿些?若是没有空就拿些旧日的酒给她也可。” 她知陆相整日忙碌,不想给她陡添麻烦。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26 陆莳懂她心思,楚染心中若惦记一人,就日日想着,以前的太子,如今的她。 楚染了去心事后,躺在陆莳怀里就犯困,她面向陆莳,望着她平淡的眸子:“陆相总是给人很多惊喜,我突然庆幸当时没有退婚,便宜旁人。” 话意很酸,陆莳晓得这个旁人是谁,也不戳破,道:“昨夜殿下可是生气了,后悔与我成亲。” “昨夜的话不当数。”楚染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沉迷之际,哪里记住这些。陆莳不断撩她,这些都被抛去九霄云外了。 小猫儿被哄好了,陆莳也就没有那般谨慎,替她揉腰间的手停了下来,“不当数?” 楚染眼皮子一跳,“时辰不早,陆相该去署衙了,待的时间久了,陛下知晓会起疑,快些走快些走。” 她着急忙慌,就显得心虚,尤其是昨夜陆相最后那句话,让她半夜都不安稳,忙让人离开。 楚染越急,陆莳就越平静,见她吓到了反而心存笑意:“殿下怕什么?” 当然是怕你那句再来一次,楚染从她怀里脱出来,让婢女去开门,赶走想欺负她的人。 陆莳捏捏她的鼻尖,淡然起身,并没有其他的心思,她整理好衣袍就起身,让人将新阳的葡萄带回相府,陛下的差事就算完成了。 **** 宁王隔了五六日来找楚染,气得脸色发红,连喝两碗冰盏都不能按下火气,最后差点砸了碗,气道:“霍启那个老东西,赚着黑心的钱,讹诈到本王头上来了。” 楚染心里早就有准备,放下手里的冰瓜,眸色晶亮:“王叔该去讨个公道才是。” “本王让人打过去了,砸了那个商铺,人没捉到就有点可惜。”宁王捶足顿胸,一想起被霍启老儿欺骗就气得不行,又要了碗冰盏。 “王叔你怎么能将人放跑了,没有去跟着查?” “没查到,让人继续跟着。”宁王唉声叹气。 楚染故作低吟,半晌后才道:“王叔且与我说说是哪家,顺藤摸瓜摸到上面的人,事情就好办多了,你将商户的地址名姓说与我。” “你有办法?”宁王被她糊弄住了,唤来跟随的小厮,将地址抄下来给楚染,叮嘱她:“你查到了记得要告诉本王,莫要自己过去,气得胸口疼,本王去温泉馆解解乏。” “王叔慢走。”楚染拿着地址,让人给陆相送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27 天色入黑前,冯唐就来了,她在户部金科做事,管的是郢都城内税收一事,对于楚染给的地址给熟悉,她将查到的文书递给新平公主。 她办事快,楚染也很满意,再接再厉,当夜就给宁王送过去,让人紧紧跟着。 第二日天色方亮,就有人来报,宁王带着别院的护卫进城了,她忙让人去继续跟着,自己换了一身劲装,悄悄跟着宁王后面。 夏日里天色亮得早,城门方开,街市上都是卖菜的小民,就连去署衙办事的朝臣都未曾出府,宁王骑着高头大马在前,身后跟着二三十护卫,浩浩荡荡就入城了。 街市之间是相同的,霍家的铺子几乎占了半条街,铺子与铺子之间靠得很近,宁王让人堵住巷口,不让人去透风报信。 剩下的护卫带着棍棒在路人惊讶的目光里砸开了铺子的门,砸开门后,不管铺子是卖什么的,进屋就砸。 楚染见过两阵对敌,见面就打,刀刃相碰,声音刺耳,打得你死我活,黄沙眯着眼睛,风沙扑来,场面甚是壮观。 宁王的办法很简单,只要有联系的铺子,都是同有一个东家,开门就砸。 路人看得热闹,见到高头大马上的宁王,都吓得躲在人群里不敢出声,楚染亦是如此,宁王叔总算威风一次。 护卫动手很快,铺子里的掌柜还在睡梦中,店铺就砸得不像样子,宁王坐在马上不出声,腰间还带着刀。刀是陛下御赐,与寻常的刀不同,刀鞘之上镶着絮许多宝石,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砸了半个时辰后,太阳高升之际,京兆尹带人过来了,一挥手就要将宁王府的护卫拿下,“尔等滋事,眼里可有王法?” 一声呵斥,宁王幽幽转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本王眼里只有陛下。” 京兆尹脑门一疼,当着成百上千的路人面就跪下来,陪笑道:“宁王爷您这是做什么,消消气,砸铺子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这些铺子都是同一个东家,拿假货欺骗本王,如此坑蒙拐骗,本王这是替天行道,让你的人退下,不然本王连你的人也打。”宁王心中极为舒坦,瞧着京兆尹软弱无能的样子,作势拔了拔手中的刀。 京兆尹吓得头不敢抬,清晨就汗湿夹背,跟着他来的人不敢过去插手,门神一样站在街道上。 砸了许久,人群里跑进一中年男子,锦衣华袍,也带着许多府内护卫来了,冲进被砸的店铺前,看着铺子的玉石古玩被砸得粉碎,怒喝道:“宁王,你欺人太甚。” “霍二爷,这些铺子是你的?”宁王不怒反笑,这招真是不错,不然哪里会勾得鱼冒出水面。 霍家二房从商,未入朝堂,但身份不一般,也没有人敢轻视,他不知发生何事,这些铺子的损失难以用钱财来衡量,他恨得几乎想将宁王拖下来打死。 人群里的楚染看着热闹,霍二当不知发生的事,否则也不会怒气冲冲地赶过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28 她往暗处走了走,免得被霍家人认出来,退出人群后就被人拉住,身子往后靠,那人也罕见地无奈:“该回相府了。” 章节目录第56章生辰 陆莳是被京兆尹请来,霍家与相府离得不远,闹得这么大,她无法装作不知。今日本就是休沐,宁王挑了今日,也是想将事情闹得更大一些。 霍启是不会出面的,他不会为着这些小事露面,且宁王挑事,他自觉自己是有理的,霍二爷不明真相,自然要讨个公道的。 能压制得住的亲王,只有她。 京兆尹把持不住局面,两相都不好得罪,只有硬着头皮去请她。她才到这里就看见探头探脑在看戏的楚染,将人直接拉上马车,“先回相府,臣与宁王先入宫。” 楚染趴着车窗去看,也听不清宁王叔说什么,就只见陆相领着人过去,背影挺直,无声间带着威仪。 巷子口被陆莳让人封住,让京兆尹将行人赶出去,街坊内显得空荡荡,她一过去,霍二就疾步走近:“陆相,您可得为我做主了。” 楚染若在,肯定嗤之以鼻,往日见到陆相都当作未曾看见,今日就低头哈腰。 宁王不屑一顾,扯着嗓子喊道:“大男子汉哭甚,砸得你不冤枉,走、走、走,去陛下面前理论,莫让旁人觉得本王以大欺小。” 陆莳未置一言,就被宁王拉着面圣,京兆尹不知发生何事,但宁王往日里低调,今日这么一闹,底气十足,他试着开解道:“为着这些事闹得告知陛下,怕是不好。” 宁王大手一挥,“不可,本王今日定要面圣。” 霍二也不惧怕,宁王挑事在先,他何惧之有,也跟着同意:“去见陛下。” 双方一致同意,陆莳也不知如何劝,颔首道:“也可。” 京兆尹感知事情不对,宁王振振有词,他担心霍二爷会吃亏,让人给霍老报信,刚出巷子口就被宁王的人截下来,还有霍家去报信的人一并拦下来。 陆莳几乎未曾说话,在入章华台后,就先表态:“臣不知情,不知发生何事,不如听听宁王如何说。” 宁王手中抱着酒,先呈至陛下御案,“陛下该知臣弟爱饮酒,海上的葡萄酒价格昂贵,臣就让人买了些,前些时日又得了些海上的葡萄酒,饮后才知哪里不对。有人坑蒙拐骗到臣弟头上来,简直可恶。” 霍二这才知悉事情原委,行礼与陛下解释:“陛下,不能只听宁王一言。” “霍二爷别急,我有人证物证,你的人跑得快,本王也有后招,供词都给你准备好了,莫要抵赖。”宁王早有准备,将自己怀里的证词,以及捉到的人统统拿上殿。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29 他准备得充足,就等着霍二掉进坑里。 楚帝细细盘问过后,也不知如何说,反看向陆莳:“陆相,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陆莳懂楚律,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沉吟瞬息后才道:“按律处置,该流放。” 霍二脑门嗡嗡作响,磕头求情:“陛下,此事都是下属所为,与我无关……” 宁王心疼自己最后一瓶葡萄酒,盯了会,唉声叹气,听到霍二辩驳的话,就道:“那也是你督下不严。” 楚帝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莫要开口,衡量局势后,霍家经商百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他支撑着恒王。恒王平日里大手大脚,也是有来源的,他势必要敲打一二,吩咐道:“关入刑部,按律处置。” 与陆莳所想一致,陛下对霍家也稍加不满了,她揖礼后就退下,出宫时宁王跟了过来,“陆相,你与小新平闹得哪里不和?” 自己府内的事圆满解决,就开始管问旁人家的事。陆莳不好不答,顿下脚步:“臣多怠慢殿下,今日就去接她回府。” 宁王甚为满意,将那日骂人的事情也忘了大半,满意道:“楚染性子好,遇事你让一让,毕竟大她七八岁,遇的事总是比她多,莫要忘了当初先王后的话。” 陆莳俯身答应,瞧着宁王骑马离开。 霍家遭到陛下亲自责罚,生意之事,必然会受影响,尤其是霍二爷被流放,生意可就无人接手了。 消息传入东宫时,太子在与周文义商议通商一事,听到后先是一怔,就听到周老叹息:“陛下对霍家早就不满,杀鸡儆猴,也算是报应。” 太子深邃的眸子里漾着其他情绪,将手中舆图放下,“霍家二房流放,霍老在途中势必会有所作为。” 周文义只当未曾听到,太子下狠手也非今日初始,霍家二爷死后,霍家经济命脉势必断了大半,牵一发而动全身,恒王也会受影响。 ***** 陆莳时隔几日后,在午后又去公主府请人回相府。 新阳住在公主府里还未曾离开,巴巴地等着葡萄酒,听到外面传闻后,颇为奇怪,道:“海上的酒比起陆相酿的还要好喝?” “你自己尝尝就知道。”楚染不好与她过多解释,霍家根基未动,生意却损失大半,她心里也觉得很舒服。 新阳漆黑的眼珠子一动,凑到楚染眼下:“阿姐有好酒吗?给我尝尝可好?”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30 “没有,都给宁王叔了,最后一瓶也作为证据交给陛下,一滴都没有了。”楚染漫不经心,陆相让她回相府,可她却回了公主府,想着要不要在用晚膳前回相府。 她心中狐疑,新阳却为大为叹息,感叹没有尝到好喝的葡萄酒,哀叹几声后就安慰自己:“无妨,有陆相的酒也可,我喜欢陆相的酒。” 楚染听到这话就去揪住她耳朵,恐吓道:“喜欢陆相的酒可以,人不行,可明白了?” “晓得了、晓得了,耳朵疼。”新阳被吓得连连点头,不敢再提喜欢陆相的酒,两字之差就要被揪耳朵。 两人打闹着片刻,婢女捧着几坛酒过来,“殿下,陆相在花厅等候您。” 新阳立即跳了起来,“陆相好快,都将酒送来了。” 楚染打趣道:“你又怎知是陆莳送来给你的。” “感觉啊,陆相说到做到。”新阳爱不释手,伸手摸了摸,随后让人送回自己公主府,下意识感觉陆相来接阿姐回相府,就吩咐婢女:“将酒送回府,我们也要回去了。” 楚染也不挽留,担心周家为难她:“你着人回周府请二公子去公主府居住,实在不行自己走一趟。哪怕心里再不愿意,也要将戏做足了,可明白?” 人言可畏,万事皆难,尤其周家二夫人又是长舌妇,礼节不周到,背后又会说三道四。 新阳点点头,“晓得了,阿姐有空去找府里玩玩。” “好,回府且注意些,事情想不通透时让人给我传信。”楚染不放心,新阳的性子只适合被明妃捧在手心里,人心险恶,她心存善良,总会吃些亏。 新阳回院子去收拾行李,婢女引着陆莳过来,她今日一身碧色裙裳,极为雅致。 楚染掀开眼皮,人便已到眼前,她先解释道:“府里还有新阳,不好丢下她一人,我便回来了。” 宁王砸商铺的事几乎闹得满城都知,霍启慢了半步就失去了一个儿子。霍府子嗣多,得力的就几个,霍二虽不入朝,在郢都城内也算是有名,被宁王打得没脸,如今落得流放地步。 楚染斜靠着坐榻,屋内清凉,她也不觉得热,只一双眸子幽亮地凝视陆相。这件事看似是宁王叔自己一手促成的,可关键之处还是陆莳办成的。 陆莳让她看得不甚自在,伸手捋顺她鬓角碎发,轻轻开口:“不如等黄昏时再回相府,到时也清凉些。” “陆相今日不忙了?”楚染奇怪,上次坐了片刻可就走了,匆匆回署衙,今日竟然要等到黄昏。 陆莳扫过屋内一眼,屏风之后是床榻,她觉得略有些疲惫,近日里为宁王一事忙得少有好眠,“时辰早,先休息,殿下可去送新阳公主出府。”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31 话音之内皆是疲惫,楚染问其言而观她神色,眉眼处是难以掩盖的倦意,她心里咯噔一下,忙起身道:“那你休息,我不打扰你。” 她慌里慌张,让陆莳感觉出几分暖意,拉着她道:“殿下也不用慌,若不去送新阳公主,不如一道睡会。” 楚染昨晚半夜才睡着的,心里牵挂着事情,辗转难眠,被她一说也有些困,就同意了:“也好,那我去铺床。” 陆莳跟着她入内,揽着她一道躺下,午后时光过得快,霍启却在章华台等候多时,内侍劝过几次都无用。 霍启是国丈,内侍不敢得罪,跟着他一道晒太阳,午后太阳最是酷热,热意难挡,他不断擦着自己脑门上了汗水,“霍老,陛下在午睡,您这样等也不是办法,且此事闹得满城都知,您再这么等,陛下也难做人,倒不如赶紧打点二爷路上的行程。” “此事是宁王设局霍家,区区几瓶酒就认定霍家欺行霸市、坑蒙拐骗是否太过荒唐。”霍启脸色晒得通红,心里不甘,就不会去放弃最后的机会。 不远处太子在廊下站立,身后跟着阿楠,两人没有近前,也无人察觉。太子脸色苍白,以手抵唇轻轻咳嗽几声,阿楠立即紧张起来。 “殿下,外面热得很了,不如回东宫。” “无事,孤就是来看看霍启的笑话,如今他无暇去挡与宋通商一事,此事看着不大,对霍家损害不小。“太子冷冷看着烈日下的人,从小到大,霍家人光鲜亮丽,王后几乎压得阿姐透不过气来。 这也便罢,王后哄得灵祎去和阿姐争陆相,教得她不知廉耻。哪怕她二人感情再是不和,陆相也只能是阿姐的,岂容旁人觊觎。 他凝视许久后,眼里的冷意徐徐散去,须臾后带着阿楠回东宫。 **** 楚帝愈发畏惧热,不待太子生辰就去行宫避暑,太子生辰宴在行宫举行。 陆莳依旧留在城内,不管旁人如何想,将楚染也留了下来,七月初的时候让人将生辰礼送入东宫,等太子回来就可看到。 明妃身子不适,亦留在宫里,待御驾出了城门后,她以病为由瞒住所有人,让人将新阳接入宫,无人在意。 新平公主生辰那日,贤妃在宫内设宴,请丞相与公主入宫赴宴,王后似是被人遗忘,无人想起,筵上没有让伶人献舞,只玩了些小游戏。 贤妃膝下三皇子如今有十一岁,因课业在没有跟着去行宫,贤妃总想让他拜陆相为太傅,每每开口都被拒绝,贤妃没有野心,珠玉在前,她只希望孩子顺利去封地就可。 新阳提起玩投壶,本想拉着阿姐去玩,想起她精湛于此,退后半步,欲放弃时贤妃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眼睛一亮,道:“阿姐,今日你寿辰,拉着你玩,若是赢了你,旁人说我欺负你,不如让陆相玩,如何?” 明妃装病,自然不好饮酒,她抿了口茶,道:“也可,陆相若输了,就罚公主酒,如何?”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32 楚染捧着酒盏,唇角沾着酒液而如丹果,她不知几人意思,略一犹豫就听到贤妃附和声:“玩法倒是独特,就需看陆相答不答应。” 如此一说,陆莳若拒绝就是扫兴,她看着新阳眉眼的喜气,摸了摸楚染的手背,在她耳边低声道:“回府,我背你。” 楚染被她说得不明白,背她做什么? 筵席上亦有不少人,三皇子未成年站在新阳身后,身形不大,指着宫人去吩咐,让他们摆好投壶,亲自拿了箭给陆相。 陆莳骑虎难下,站在殿内,看着楚染道:“臣初次玩,殿下可要指点下?” “什么?”楚染一惊,陆相看似正经,只有她晓得那些她欺骗世人的表面罢了,如此不正经的人竟未曾碰过这个? 她哪里肯信,质疑道:“陆相骗我?” 陆莳苦涩一笑,眉眼冷凝:“臣若会,新阳公主岂会设下这局?” 三人不过是想灌醉楚染罢了,楚染不知,陆莳在新阳开口时就已知悉,不过她拒绝就是扫兴了,欢喜的日子总不好拒人千里之外。 楚染蓦地明白了,拍桌道:“我来玩就好。” “阿姐玩赖,你看陆相都答应了。”新阳手中握着箭,照着壶口比了比,“同阿姐比,就是自投罗网。” “瞧瞧,新阳竟傻得说出大实话了。”明妃温和一笑,眸子里温柔如月光倾泻,先是看着咬牙切齿的楚染,而后才敢看着新阳。 新阳自设公主府后,心情就好了不少,小脸也变得圆润,无忧无虑。明妃不敢多看,一眼后就挪开,仿若刚才的温柔只是寻常情绪。 楚染苦恼,真想提点陆相几句,可初次涉及哪里会听懂她的话,她无奈道:“陆相,十支里你能投进几下?” “不知。”陆莳淡淡道,她从不说无把握之事。 楚染彻底没有希望,看着宫人端进来的十杯酒,忽而问道:“新阳,你输了如何?” “我输了……”新阳似是没有想过自己会输,被阿姐一问,顿时语塞,想了半晌不知如何说时听陆相开口:“新阳公主输了,三月内不准吃花糖果子。” 语毕,殿内人都笑得前俯后仰,明妃最甚,她笑得唇角紧抿,颔首道:“也当如此。” 新阳恼恨地瞪着她,阿软变坏了,都不心疼她。当着众人的面,她轻轻哼了一声,道:“十杯酒,阿姐等着喝就是。”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33 楚染摇首,“先别说大话,你先演示给陆相瞧一瞧,她可是很聪明的,未必就会输。” “阿姐这是对陆相深信不疑了?”新阳开始讽刺一声,她才不要给陆相演示,话刚说完,箭就投了进去。 陆莳惋惜,道:“臣还未曾看清。” “给你看清,我就输了,阿姐不过醉一醉罢了,我可就是三月的花糖果子,要怪就怪陆相自己三月不让我吃糖。”新阳口中嘟囔着,陆相掐着她的要害呢。 她唠唠叨叨的,陆相顺手就投了出去,明明投壶,她姿势却像是往湖中丢石子,惹得楚染没好气地提醒她:“丞相能不能认真些?” 贤妃笑得抱着三皇子,忍不住看着殿内都显得无奈的两人,“陆相多半也是想趁机捉弄新平,往日里受的委屈,都在今日撒了。” 不管贤妃如何打趣,新阳喜滋滋地捧着酒到楚染面前,“阿姐快喝,还有呢,莫要耽误时间。” 陆莳未曾转身,似是在研究该如何投,她忽然变得认真,让楚染有了盼头,端起酒杯时道:“陆相,你赢一局就好,让她三个月不能吃糖就成。” 明妃适时提醒新阳:“新阳还不快些,莫要给陆相时间。” 傻乎乎的人反应过来,不待楚染喝完就跑回去投了第二支,她幼时无趣,一人在殿内玩过许久,虽不及阿姐精湛,到底能赢陆相的。 不知陆莳是不是故意的,每次都差那么一点,楚染喝了几杯后,无奈道:“不用比了,陆相今日是要将面子留在宫里了,我一次喝完算了。” 陆莳却不同意,“臣再试试。” 楚染气得不行,“陆相难不成还能泛成水花?” “若赢得一局,让新阳殿下三月不吃糖就成。”陆莳重复楚染的话,唇角弯出浅浅的弧度,转而看着新阳,新阳方抬起胳膊,被她一看,手臂一抖,箭就投了出去,投空了。 本无希望的楚染拍手叫好,狐疑地看着陆莳:“陆相你可以?” 新阳不怕,“大不了平局。”陆相毫无根基,也不怕她投进去。如此想着,陆相的箭就从空中划过,径直投进壶口,她傻眼了。 殿内一阵寂静,明妃也是一怔,陆相是聪慧还是藏拙? 最高兴的莫过于楚染,她觉得心中气出了,小手一挥道:“新阳,因果报应,回府我就派人去盯着你。” 新阳垮着小脸,看着壶口里的箭,怏怏不悦,嘀咕道:“陆相学得好快。”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34 她以为陆相就要翻盘时,箭无一投进,暗道自己想多了,陆相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哪里有人学得这么快。她一想起自己三个月都不能吃糖,心中懊悔,小心地去看着阿软,希望她有办法。 那厢的楚染微醉,被明妃连敬几杯酒后醉得更加厉害了,明妃以茶代酒,不过喝了三杯清茶,楚染未曾想太多,陆莳替她拒绝了其他人的酒。 明妃也是小气人,新阳自己惹祸,偏偏她记恨在楚染身上。陆莳不管她如何去想,扶着楚染出宫,一并让人也请走新阳,一道出宫。 明妃后悔,早知就不这么算计新平了,陆相也不大方。 章节目录第57章豪气 午后马车里闷热,楚染醉得迷糊,意识挣扎过后还留几分清醒,她热得有些难受,掀开车帘要透气。陆莳让人拿了罗扇过来,轻轻替她扇风。 今日本打算在府内过生辰,竹楼里甚都安排好了,谁知贤妃邀请她们入宫,不好拒绝只能将所有都撤下。她凝视楚染的醉态,只怕醉了半日都醒不过来。 她摸着楚染额头上的汗水,低头亲了亲,“头晕吗?” “不晕,就是热。”楚染靠在她怀里,方才她的手摸过额头,带着一阵冰冷,她热得捉着她的手往脸上摸去。 脸颊滚烫,碰到冰冷的手后就不动了,片刻后手就热了,她又捉着陆莳的另外一只手,如法炮制。 她醉意朦胧,贴着陆莳动来动去,就像小猫儿一般,陆莳捉着她的手,吩咐车夫快些回府,车厢里的温度确实很高。 马车停在侧门,入府后两人去了竹楼,水声潺潺,躺在竹席上,比闷热的马车舒服很多。楚染觉得很舒服,躺在上面就不动了。 陆莳让人去取了宁王送来的药,喂给醉猫吃了一颗。 竹楼外是合欢树,风一吹,大片合欢花顺着风飘进竹楼里,恰好落在醉猫额头上,她伸手去拂开,抓在手中。 手心里都是汗,就连身上衣襟都湿透大半,陆莳想唤她起来沐浴,带着黏腻去睡,身上会很难受。她唤着人起来,“殿下、殿下,要沐浴吗?” 楚染翻过身子,脸贴着冰凉的竹席,舒服得闭上眼睛:“不要,你自己去。” 酒醉的人浑身都是软的,躺着就不想动了,听着外面的流水声,忍不住喟叹:“这里好舒服,梦里就没有、没有。” 陆莳未曾在意,就当她在说梦话,放弃她让沐浴的想法,让人去取了干净的衣裳来,屏退婢女后,让她换上。 酒醉的人乖乖听话,撑着她的手坐起来,自己伸手去解衣带。夏衫单薄,也没有太过繁琐,脱下外袍后,就看到中衣贴着肌肤,露出玲珑曲线。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35 楚染觉得晕乎乎的,拉着陆莳的手:“难受,你给我换。”她晕晕乎乎的脑子里想得很简单,两人早就赤诚袒露过,不在意这些事。 陆莳被小醉猫勾得心中发烫,眼睫颤了颤,目光露在她身上紧紧贴着的中衣,粉色纱衣被汗水打湿后颜色更深了些,她踌躇间,楚染不大乐意了,见她不动,自己往一侧倒去,不换就不换了。 她醉得想睡觉,拉着陆时的手松了松。 陆莳急忙扶住她躺好,回身去取了毯子过来,而后将青纱帐放下。 流水声赶去了夏日里的酷热,屋内满是春.色,竹席似被烫热了,耳鬓厮磨间的温度更加高了,楚染的低.吟声被水声盖过,酒意上涌间让人更加燥热。 她被酒劲引诱,揽着陆莳不愿放手,让人爱而不舍,陆莳摸着她额间的汗水,眸色里带着无奈,压低着声音:“宫里的酒下次莫要再饮了。” 楚染不知这些,耳畔都是陆莳的呼吸声,时不时夹杂着低低的哄慰,欢好之后,她做了一梦。 梦里的相府没有竹楼,她在梦里奔跑着,去四处找着竹楼,跑遍郢都城都找不到一模一样的竹楼,最后累得不行,坐在地上。 当她坐下时,梦就醒了,她好像跑了很久,跑到四肢发软,呼呼喘着粗气,睁开时,自己蜷缩在陆莳怀里。 她觉得自己身上哪里都疼,她摸着自己的颈子,弄醒了陆莳。 陆莳看她醒了,竟觉得很奇怪,“你怎么醒了?” “做了一个梦,好累的梦。”楚染嘀咕一句,也不去看外面时辰,想起那个荒唐的梦就觉得自己腿疼,“我腿疼,在梦里跑的。” 陆莳莞尔,她抿着唇角不说话,也不去问梦里的内容,淡淡看她一眼,继而起身。只是她一动,楚染就拉着她不让走,“你去哪里,给我揉两下。” 她似猫儿一般缠着要抚摸,陆莳叹息,只得又躺下,将手伸进毯子里,方想说话时,楚染就阖上眼睛,她叹道:“梦里有人追你吗?” “梦里看不见竹楼,我就去找的,找不到,累得很了就醒了。”楚染小声说着,拉着陆莳的手引她给自己揉一揉,“还有这里。” 陆莳没法,只得听话地给她揉,揉着手下的肌肤:“没有就没有,你跑什么呢?” “我也不晓得。”楚染还是觉得困,陆莳揉得舒服,她又往人家怀里凑了凑,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不是跑累的,反是被这人折腾得累得。 她拉着陆莳的手让揉着,自己却又睡着了,就像白日里那样,拉着不让人离开。 竹楼里清爽,一觉醒来就是子时了,陆莳在旁处理公文,楚染睡饱了,翻身看着她。烛火下的陆莳很美,美意撩人,她趴在榻上看着,也不觉得饿。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36 或许陆莳就是最好的吃食,看几眼就饱了。 陆莳时不时抬首看几眼,处理一难事时沉吟片刻,得到思路时再看人,不想都已经醒了。她匆匆将答复写下,自己起身走到榻旁:“还觉得头疼吗?” “不疼。”楚染摇摇头,任由陆莳摸着她的额头。 宁王的药很有效,陆莳也放心了,让人将温在炉火上的鸡丝粥取来,还有脂油饼,都不太油腻,酒醉的人吃着也很舒服。 楚染起榻,随意披了一件外袍,咬着脂油饼的时候,她忽而想起白日里的赌注,“新阳那里可派人去了?” “嗯。”陆莳复又执笔,闻言又添一句:“臣让阿秀去的。” 楚染放心了,阿秀办事她很放心,她咬着几口饼后,将白日里的事情又想过一遍,看着神色淡漠的丞相,喝完粥后走到她身后,“陆相,你今日是不是故意的?” 她来时,陆莳就已知晓,只是不习惯人站在自己背后,她往一侧挪了挪,拉着她坐下:“故意什么?” “你当真不会投壶?”楚染心里不定,她并不知晓陆莳会不会,不过依她秉性,多半是不会的,若她没有投中那次,或许她就信了。 陆莳沉默,凝视案上的公文,上面呈诉的不过是寻常之事,她看了不下三遍,依旧不知如何答复。楚染在侧,她无心于公文,粗粗一想,也不知如何回答。 这么多时日来,两人共枕,楚染摸透了她的性子,吞吞吐吐必然是有古怪的,她气后又觉得可笑,俯身过去咬住她的耳尖,磨磨牙齿:“陆相,果然是道貌岸然、伪君子。” 陆莳蹙眉,一本正经道:“伪君子不恰当,形容男子。” 楚染咬过本就不气了,一听这话后又气了,直直地看着她:“陆莳,你很讨厌。” “确实,讨厌臣的人很多,殿下喜欢就可。”陆莳眸色淡然,也不觉得窘迫,见小猫儿真的要生气了,忙安抚道:“不气了。” 陆莳面色平静,耳尖红了红,抚摸楚染的眼角,想过一通就宽慰:“你也未曾吃亏,就当多饮几杯酒。” 白日里的感觉很奇妙,世人都道自己的错误自己承担,可贤妃的提议让她动容,她的错,楚染受罚。 两人之间感情深厚与否不好谈论,但亲密之人才会心甘情愿地替一人受罚。 楚染被她逗笑了,不想丞相也有孩子气的时候,她心里有气,陆莳却推着她去沐浴,洗去身上黏腻,回来后就将人按在榻上。 她生气,就咬着陆相的唇角,知情.事后而懂得些许分寸,她轻轻咬着一块肌肤,也不深咬,徐徐摩挲。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37 陆相心虚,阖眸之时脸色通红,楚染嗤笑她:“欺负我的时候可没有脸红,你的画册该给我看看了,是不是怕我也欺负你。” 楚染于情.事上并不炙热,她懵懵懂懂,更关心的是太子处境,被陆相带上‘贼船’后不得不深思。她摸着陆莳颈子上被咬出来的印记,无视她的脸红:“有朝一日,我定给你绑起来、拿铁链锁着。” 她说得甚是豪气,陆莳听得多了也不在意,只淡淡回答她:“白日里可是殿下不放我走。” “酒醉后的事情大多不记得,陆相尽管蒙骗我就是了。”楚染摸着那处痕迹,总觉得不过红,她不顾陆相是否害羞,又咬了咬。 陆莳嘶了一声,而后便无声了。 楚染只晓得留下痕迹,松开时就没有想太多,豪气干云地躺下了,她报复过后,心里甚是痛快,悠悠道:“陆相,疼不疼?” 陆莳不语,前世里也经历过这些事,楚染性子深沉,不敢伤她,总是很轻,方才的动作也算是蛮横了。 她不说话,楚染就很满意,躺下后又觉得不舒服,忘记方才的事拉着陆莳的手给自己揉揉。她甚是单纯,只想着陆相揉揉就不那么难受了,未曾想到其他的事。 豪气的小猫躺下了,陆莳被她诱着,她压低声音道:“殿下这般豪气,不怕臣再来一次?” 楚染一惊就拂开她的手,“我跑得好累,你别碰我了。” 陆莳本想吓一吓她,听到这句话后就忍不住笑了笑,怀中人可爱又可怜,她想做什么也无心,“阿染,你为何跑得累,梦里跑也会累?” 楚染醒来后就没有认真去想,被她一提醒后就后知后觉道:“也对哦。”联想到酒后的事,她反应过来,罪魁祸首就是身旁的人,方才竟还让揉一揉,真是…… 酒醉后的事大多都记不清,好似每回酒醉就会被这人欺负,她不甘心了。 她皱眉后又松开,纠结之色甚是可爱,陆莳忍不住又伸手给她揉了揉酸麻之处,轻声道:“怨不得我,是你自己要的,你自己酒醉如何怨怪我。” 豪气不过瞬息的人又软在陆莳怀里,她舒服了,依旧要控诉:“你离我远些不就好了,巴巴地凑过来。” 这话说的极为不厚道,陆莳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想过后就由着她去了,没有辩解。 沉默式的默认让楚染的焰火愈发旺盛了,她握着陆莳的另一只手,看着她修长的指尖。指甲呈淡粉,带着好看的弧度,她看了看,“你是那只手?” 她问得不清楚,陆莳却听得很明白,羞于启齿,就拍了拍:“时辰不早,该睡下了。” 楚染不依,她睡了半日,哪里还有睡意,拉着陆莳继续追问:“陆相沉默,就是心虚。”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38 “殿下说的都对,臣无话反驳。” “你敷衍我,陆莳。” 指名道姓地唤着名字,陆莳眉眼微蹙,她不喜欢被楚染这般唤着,并非是因为不敬,而是前世里和离时楚染便是这么唤她。 楚染不知惹恼了她,只是好奇罢了,欲回头时却感觉腰间手扣住了她,冰冷的气息传来,忽而手贴上了腰间的肌肤,耳畔有清冷的声音:“阿染,我生气了。” 生气做什么? 章节目录第58章交易 楚染不问了,她紧紧地闭着嘴巴,哪怕睡不着也不会去开口逗弄陆莳,在夜晚说这些,很危险。以前不自知,如今有了感悟后就不去触碰底线。 她做梦跑累之后,陆相就日日忙于政事,晚间回来的时候也很晚,偶尔有时被她抱着热醒了,睁眼就见到疲惫不堪的人。 心里的感知,陆相应该在忙碌其他的事,或许与恒王有关,或许是她多想了。 **** 新阳被阿秀日日看着,她好生严厉,吓得她都不敢去开口说话,她恼恨丞相时却又无可奈何,唯有偷偷入宫去见阿软。 明妃也守着规矩,见她过来也没有准备吃食,故意晾着她。新阳委屈,唉声叹气后道:“吃不到好吃的,我亲亲阿软也是可以的。” 明妃也未曾料到她会想到如此通透,未曾反应过来,傻子就已压了过来,夏衫单薄,兼之在殿内,无人会过来,她便只着一件单衣躺在榻上,恰好给了傻子机会。 不安分的手贴近衣衫,引起一阵酥麻,她捉住新阳的手:“你眼里就只有吃食,三月不见我,也未曾见你这般着急。” 话说出口之后,她就有些后悔,竟与吃食比较起来的,想来也真是孩子气。 新阳不管这些,解开衣带的手都未曾迟疑半分,反胡乱地安抚阿软:“我心里自然是有阿软的,我明日不走了,多待几日,可好?” 明妃气笑了,“你留在这里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的那些花糖果子?” 被戳破心事的新阳也不觉得窘迫,认真地亲了亲她,眸色清纯,肃然道:“自然是为了阿软。” “也可,那你留在宫里这几日就莫要吃那些花糖果子了,认真陪我可好?”明妃也认真地开口,摸摸新阳的耳朵,看着小傻子如何应对。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39 新阳一呆,落在小衣的手都顿住了:“还可以这样吗?” 明妃点头:“可以的,我们新阳要守规矩才是。” 新阳满心欢喜落空了,盯阿软唇角的笑意,顿时就想哭了,吸了吸鼻子想起阿软不喜欢她哭就只好止住,她摸着小衣下柔软的肌肤。 她知晓阿软不高兴了,好不容易见一次,不能惹她不开心,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殿内温馨,新阳破涕而笑,亲着阿软的耳朵:“阿软,我从后面,好不好?” 明妃耳尖一红,羞涩得不敢与新阳对视,指尖紧扣住身下的被单,没有应声没有拒绝。 新阳惯来的请求,她都不忍拒绝。 两人聚少离多,一味的相思成了她留在宫里最大的动力,她等着帝王驾崩那日,等着太子登基,等着可以从宫门出去,与新阳一道离开。 哪怕新阳封地偏僻,她也希望跟随着一道过去。 阿软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应,新阳欢喜,将小衣脱下后亲吻上那处肌肤,她小心翼翼地,没有去弄疼阿软。沟谷之间皆是美好,她喜欢听阿软的声音。 不同于陆相的清冷,不同于阿姐的娇软,而是温和中带着哭泣,然后阿软不随她意。密林的探索,带着快慰和美好。 明妃出身大家,惯来矜持,却每每在新阳面前失态,她抿住唇角不说话,新阳欢喜就好。 明妃素来疼爱新阳,只是这些说不给吃就不给吃,只是让人在膳食里多加用心。新阳来后,她就让人撤下所有瓜果点心,一样都不准留下。 新阳丧气,只有晚间略微开心些,明妃也由着她去,算算时间不过几日罢了。 阿秀在新阳‘不见’后的第二日就回相府复命,楚染晓得她入宫见明妃,多半为着偷吃去了,她不能在阿秀面前提及,等新阳回来再过去监督。 新阳的三月之期甚是难熬,还未曾熬出头,陛下就回朝,她连阿软都见不到了,唯有去相府跟着阿姐。 谁知去后,相府不收留她,苦恼之际,她忽而想出一计,只要阿姐肯松口,陆相是不会反对的。她欢欢喜喜地带着礼物见阿姐,屏退婢女后,将几本画册给她瞧瞧。 数日来,楚染忙于海运一事,潘夫人已回来了,有了连家人的保驾护航,海运甚是顺利,于此同时送来还有几箱葡萄酒。 宁王前些时日就想讨要,她想着如何谈价格,毕竟潘夫人这些是要给银子,请了宁王还未曾过来,不想新阳就过来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40 新阳神秘兮兮,她只得将手中账簿放下,先声明道:“没有花糖,休要缠我。” 新阳将画册塞给她后,就静静托腮望着她:“你休要让陆相看到了,不然又得凶我,看过之后就解除赌约可好?” “什么书册有这般大的力量,又与陆相有何关系。”楚染不知,脑子里都是海运一事,翻开书册后,见到两个女子相叠后,抬首看着新阳:“你哪里来的?” 她在陆相书房里翻了很久都未曾找到,陆相为人谨慎又傲娇,爱惜自己的颜面,这般的东西只怕早就藏好了。 两人共处一室,屋内多半是没有的,她不需去找的,就知不会藏在屋内。相府极其大,总不好去将每个角落都翻一遍,久而久之,她就忘了,没有想起。 新阳掀开眼皮,低声说:“阿姐不知外间书肆里有很多吗?” “书肆?”楚染诧异,“哪个书肆,怎地还有这些书册?” 听到她天真的话,新阳心里莫名嫌弃,伸手就去够案上的玫瑰花糖,拿起一颗放入嘴里,久违的甜味在舌尖上炸开,玫瑰最大大用处就是做糖吃。 她快活地眯着眼睛,乐道:“不可说,阿姐且说能不能解赌约?” 楚染不好当着她的面去翻着画册,将东西放在案上,睨她一眼:“你手里拿着是什么?” “好的,我回府去了,你莫要让阿秀在跟着我。”新阳挥挥小手,端着一盒子花糖就要回自己的公主府。 然而她刚跨出去一步就想起不美好的事情,又止步道:“阿姐,若是陆相看到了,千万莫说是我给你的。” 她有贼胆子做教坏阿姐的事,却没胆子面对陆相。 新阳捧着花糖离开,站在阿姐竹楼外的时候停顿一下,做了亏心事十分心虚,咯吱一声咬碎花糖后,做了自认自聪明的决定,要从侧门离开。 背后是合欢池,她看着阿秀,试探道:“这里离侧门近?” 阿秀心里狐疑,不知殿下怎地就突然解除赌约了,看着新阳公主眯起的小眼睛,点点头。 “那我们何必饶远路,从侧门离开就是了。”新阳做好决定后,带着婢女从侧门离开。 阿秀几乎不明白新阳公主的想法,她将人送出府后,亲自带着一瓶葡萄酒去宁王别院。 宁王爱酒,楚染得来几箱子,想着卖给旁人,不如就给了王叔。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41 黄昏时,陆相回府,阿秀将白日里的古怪事情说给她听,“新阳公主与殿下不知说了些什么,她就捧着糖离开了,且从侧门走的,有些古怪。” 陆莳脚步一顿,“无妨,并非大事。” 话虽如此,她依旧存疑,回竹楼见楚染在案后拨算盘,屋内并无婢女伺候,她蹙眉不解,手就停了下来。 潘夫人将东西送了过来,她自己也要亲自算一算,心中有底数,本就无事,就找些事情做做。陆莳停在屋外,看着她,未曾入内。 新阳定然还做了什么,才让她改变心意。 “陆相今日回来颇早,无事了?”楚染不去算了,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陆莳这才走进来,扫视屋内一圈,道:“殿下怎地愁眉不解?” “算不过来罢了,晚些让他们去算,我看看就成。”楚染心思不在上面,新阳离开后她就心不在焉。 陆莳淡淡扫她一眼,似要窥探她的心里,“无妨,莫要累着自己,恒王在吴江一切顺利,中秋节前回来。” 对于这些,楚染没有诧异,霍家和吴江之间本就有说不清的关系,她摸着算盘珠子,没有回答。 她的神色一眼看过去就知古怪,陆莳没有多问,“我回书房。” 两人心思都不在一起,也没有多说话,各行其事。 **** 恒王是在八月初回来的,一同回来的还有陆怀思,老夫人迫不及待地为他接风洗尘。 帖子下到相府后,楚染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陆相,侯爷是不是要分家了?” “嗯,家宴上会说。”陆莳道。 “那我们还要去吗?”楚染不解,陆府的事最好不要去掺和,本就是本难以算清的账,她又道:“你本就开府自立,事事拉上你也是不好,不如我们不去?” “侯爷提前说过,不能不去。”陆莳拒绝,沉吟了会,又道:“不如殿下进宫去看看太子妃,听说她与太子之间感情不大好,你去开解一二。” 太子妃入宫后,就甚是安静,几乎听不到她的消息,虽说是知书达理,可不得太子欢心也不大好。她略一思忖,就答应下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42 等入了东宫后,才知陆相的话不过是轻描淡写。 楚染鲜少入东宫,与太子妃之间更是未曾多说话,谁知一入正殿,太子妃就哭得梨花带雨,宫人都被退了出去。 她哭得伤心,楚染下意识感觉哪里不好,拿了锦帕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道:“太子身子不好,你多担待些。” 太子妃不断摇首,握着楚染的手,哭哭啼啼半晌,最后脸色涨得通红才低声开口:“太子、太子从未碰过我。” 她约莫是最不得宠的太子妃,家里门户虽小,可这桩婚事是太子自己祈求陛下赐婚。旁人都以为两人琴瑟和鸣,唯有太子妃自己心里清楚。 所谓的琴瑟和鸣不过是太子蒙骗世人的话罢了,太子无母亲,她满腹的苦水无人可说,今日见了新平公主,就再也忍不住了。 楚染听得眉眼一簇,“你哪里惹得他不高兴?” “若我真做得不好也就罢了,大婚那夜就未曾碰我,成亲前我二人也无交集,那夜和衣而眠,我、我只当太子身子不好,可那小司寝日日伴着他,两人、两人、我……” 太子妃欲言又止,让楚染也无话可安慰,太子混账,她只得安慰她:“阿瀛身子不好,也未必就同那小宫人在一起同房,你莫要多想。” 大婚数日,太子妃心里的苦水顷刻间就翻涌上来,她止住哭声道:“阿姐有所不知,那小司寝在殿下寝殿出入自由,连我都说不得,我这、这个太子妃都不如她。” 楚染宽慰道:“你莫要如此悲观,等太子身体康健些,我与他说说,来日方长,东宫又无妾室,你急甚。退着说,就算太子喜欢她,岂能越过你,想开就好。” 太子妃沉默着摇首,楚染也不好再劝,太子做的混账事,她如何收拾。当知晓他的心思,还以为他用情至深,如今想来不过就是一混账。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东宫,在章华台外等着太子。 恒王归来,带着风光,太子受到的压力也不小,且霍家惯来上蹿下跳,六部里的朝臣开始见风使舵。 章华台外朝臣来来往往,恒王大步走来时,她往暗处躲避,免得碰面听到一番假仁慈的大道理来。 待到黄昏时都未曾见到太子出来,她隐隐感知太子是在躲着她,人在章华台同陛下议事,她又不好将人直接拽出来,等到天色入黑时,就只好回宫。 回府后,陆相还未曾归来,亥时前能回来,她就欢天喜地。 今日站了许久半日,双腿都疼得厉害,她揉着自己的小腿,脑海里乱糟糟的,太子做事愈发看不懂。眼下的境地,虽说太子妃的母家没有任何帮衬,可太子自己选的人怎能丢在一旁。 简直就是混账。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43 她气得胸口疼,晚饭都吃不下,躺在竹楼里听着潺潺水声,翻来覆去,就是想不通混账太子的所作所为,为情用事? 梦里的太子温润有礼,断不会做出这种自打脸面的事,思索未解时,陆相回来了。 八月中的夜晚带着些许凉意,陆莳畏寒,比旁人多披了一件披风,入屋就脱了下来,“殿下气得茶饭不思?”她一回府,阿秀就将殿下的异常说了一通。 从宫里回来就这般,可想而知,气得不行了。 楚染听闻声音后就挥挥手让阿秀带着婢女退下,自己先开口控诉:“太子妃与我说,太子未曾碰过她。” 陆莳未曾意外,坐在榻沿上,“太子身子不好,让她多等等就是。” “我也是这般劝解太子妃,可她道小司寝日日伴着太子,你让我如何宽慰。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我都觉得脸皮发烫。”楚染揉了揉自己的脸。 “你在懊恼什么?”陆莳不明白她的想法,眼见着她将自己粉白的脸蛋揉红,按着她的手,“太子之事,莫要再管。” “为何?”楚染不觉睁大眼睛,她自己想不明白太子的变化,或许这一年来与太子接触变少,不知他究竟想的是什么。 陆莳不知如何与她解释,拉着她的手道:“他喜欢小司寝,你难不成逼他放弃这段感情,娶太子妃本就是为了司寝,如今这般本就在料想内,不是所有夫妻都会恩爱。” 与楚染的亲事,虽说不被所有人看好,但好在楚染心中有她,人生足矣。 楚染还是不解,陆莳安慰几番后,亲上她的唇角:“该用晚膳了。” “不饿。”楚染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总觉得陆相有事瞒着她,偏偏她又是一副淡漠之色,装得很深,她默默叹息后就躺下。 时辰还早,陆莳让人将幕僚唤退,自己起身去沐浴。 待她沐浴归来,小猫依旧还在躺在榻上,眼睛睁得很大,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又是太子。明明两人只差一个时辰,楚染对于太子而言像是年长数岁的姐姐。 她躺下后,人就贴了过来,手落在她的腰肢上,轻声轻语道:“陆相,你觉得太子如何想的?” “不知,东宫之事,陛下不会去管,哪怕他多选几位侧妃也无人会在意,无人会替太子妃着想。”陆莳叹息,纳妾之事本就是天经地义,太子妃明白事理,若是太子大婚之夜与她同房,也不会发生今日的事。 楚染贴近她,今日回来得早,每日都是她入睡后才会回来,大多时候都是看不到人的,她大有独守空闺之感。 小猫儿身上很热,陆莳也是方沐浴归来,身上弥漫着水汽,被她轻轻一碰后倒有些敏感,她按住她的手,“东宫之事,你劝一劝太子,人入东宫后便是他的人,没有和离之说。”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44 寻常人家可和离,东宫是不行的。 楚染还未得逞,就被捉住手,正要挣脱时,陆莳翻身压过来,眸色水光潋滟,如月光皎洁,她先是一愣,而后道:“你今日是故意回来早些的?” “殿下那些画册可看过了?” 章节目录第59章竹楼 半是微凉的夜晚让竹楼里更冷了些,前些时日陆莳就曾提议回主院,楚染未曾答应,她喜欢在竹楼里的日子。 竹楼清幽,与山中岁月相似,一旁的合欢树也甚是好看,她舍不得搬离这般美妙之处,梦里没有的地方,她总是十分爱惜。 时日久了以后,陆莳就随她去了。 今夜她从侯府回来,偶遇恒王,他道:“陆相才冠郢都城,前无古人,相位于你而言,便是最好的台阶,本王心中有志,太子病弱之体,陆相聪慧半生,也有糊涂的时候。” 陆莳知其义而淡笑,“殿下过誉了。” “皆是肺腑之言。”恒王让人将马车先让开,谦虚之态,犹如前朝大儒,让人想不在意都不成。 恒王回来后,郢都城内的局势发生微妙的变化,霍家也变得十分低调,不变的是王后依旧禁足中宫,就连灵祎也不敢随意出宫。 一切看似未变,恒王今日一番话让陆莳摸不清思绪,他变得有些猖狂,或许是底气足了很多,相比较他的功绩,太子平淡无奇,堪堪可称平庸。 太子惯来喜欢低调,面对恒王的步步逼近,也表示得很平静。 楚染不管这些,专心打理海运一事,陆莳也不想同她说。身下的人眼里闪过惊讶,下意识就抓住她的手,“新阳告诉你的?” 想来只有新阳会经不住说出来,她想了想,道:“最近忙得不行,还未曾去看。” “殿下的话,殿下自己信吗?”陆莳轻轻抚摸她的下颚,指尖徐徐摩挲,而后改口说起正经事:“太子要出使宋国。” “他的身体能撑得住吗?”楚染瞬息就被她带到阴沟里去了,太子身体虽好了不少,可是去宋一事上,路途遥远不说,一路是否有危险也是未知之数。 陆莳凝视她的眸子,眼睛里皆是她:“太子无功绩,怎能不急。” 楚染说不出话来了,想想也是,不过她还是放心不下,改日去东宫再看看,她想好之后就见陆莳起身,怎地走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45 走了更好,她捂住自己的胸口,画册真的还未曾去看,这些时日忙着那些琐事,不敢太过放心,预备等着宁王叔要了葡萄酒后再细细去看的。 新阳也是没出息的,就算泄露了也该告诉她一声才是。 她唉声叹气时,陆相又折转回来了,熄灭外间的灯火,放下锦帐,她眼前一黑,陆莳躺下来了。 凉席之上铺就一层毛绒绒的毯子,楚染喜欢躺在上面,她翻了个身,靠近陆莳,道:“我还指望太子妃快些生下小皇孙,如今怕是不能。” “太子妃怕是不成,小司寝怕是可以。”陆莳面不改色,习惯将人揽入坏里。 二人许久没有亲近,楚染伸手就揽着她的脖子,面露苦恼:“司寝是无法生育子嗣的。” “或许你去找太子妃,让她提一提位分。”陆莳眸色平淡如水,对于楚染的亲近也很喜欢,她习惯先去亲吻她的眉眼,感受到她的紧张后才去亲吻她的唇角。 楚染躺在她的身下,心神一颤,不知是被她的话所惊,还是被突然的亲吻诱惑。她去想太子之事,却被扰得肌肤发颤,她抬首看着陆莳:“你回来得早必有所图谋。” 她言语相激,陆莳已习惯了,并未有所触动,只道:“往后,臣都会回来得早。” 楚染见不得她一副正经之色,拿手戳着她的胸口:“臣不臣,你这般自称有甚意思?” “听你的。”陆莳不与她争执,先是亲吻她的唇角,而后手沿着她的手臂下移。 楚染喜欢她轻而缓的动作,带着安抚。陆相虽说冷冰冰的,私下里却是不同,几乎有求必应,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她放松自己,微微阖眸,感受着陆莳的安抚,抛开脑海里那些遐思,将自己完全交给她。 楚染伸手攀上她的脖子,扬首寻到她的耳边,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方才忽而就想起来,她好奇道:“陆相,你何时喜欢我的?”她不信陆相是听信旁人摆弄的人,定婚不会压着她。 **之时,她蓦地一惊,不知如何回答她的时,肩际一痛,小猫儿咬人了。 “你又想着什么坏主意?”楚染提醒她,正经的陆相在这时不正经的想法有很多,稍微不注意就被她带跑了。 陆莳回过神来,不去理会她这个问题,手轻轻用力,楚染就想不到这些问题了。 楚染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问,哪里就会这么容易松口,脑子里记了多日,在事毕后依旧拉着她去问,“陆相并非是受人制约之人,我却不信等了十年的话。” 陆莳不答,前世之事难以叙说,到底不过是她一腔不甘罢了。如今重头来过,楚染却早已不是那个楚染,所有的问题都无法说出口。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46 年少人精神很好,就算闹过一通也不显疲倦,反乐此不疲地拉着陆相问话。陆莳被闹得无奈,睁开眼徐徐凝视她:“殿下不困吗?” 楚染摇首,眼里皆是兴奋,丝毫不见困倦。 陆莳眼神中闪过一阵挣扎,而后摸了摸她的唇角,低声道:“殿下不困,不如试试小金铃?” 楚染一惊,二者有何相关之处,她要反驳时,陆莳吻过来,香气缭绕间,攻城掠地也不为过。 陆莳不愿回答,便以其他办法相回绝,哄着楚染的声音轻而浅,就像是空谷里飘出的笛音,美妙而让人动心。 “殿下先毁约去看画册,怨怪不得我,再者长夜漫漫,你不睡总扰了我。” 楚染只觉得耳畔生风,春风萦绕,身旁饶着无数花瓣,她不忍去动了动,陆莳依旧轻轻哄着她,“莫要动了,阿染,我确实很喜欢你,你与旁人不同。” “哪里不同?”楚染想而未想就问出口,甚至去忘了去反驳刚刚的话。 她还未曾得到答案,脚腕一凉,讨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丞相动作真快,她踢了踢脚,“陆相,你又不正经了。” 这话说完就后悔了,但凡正经些,成亲那夜就不会响了一夜。 陆莳依旧不答,楚染恼恨地捂住她的眼睛,“陆相很讨厌,不许看我。”她在床榻间摸到一截丝带,前几日换下青纱帐的时候遗留下来的,摸到后就捂住陆莳的眼睛,口中还不忘道:“解了就不许碰我。” 她恼恨地只是不想这人看见她,却忘了自己正躺在她的身下。 青色的丝带遮住她清冷的眉眼,反添了一份诱惑的气息,楚染略有些后悔,这到底是谁在折磨谁,好似是在折磨她自己。 陆相眼前看不见,唯有自己试图去探索,二人在一起的时日也不算多,她却能摸索到她的敏感之处。 竹楼外的人早就被陆相屏退,她与楚染耳鬓厮磨时温声哄慰她:“水声潺潺,留于耳畔的只有水声,殿下觉得对吗?” 她的声音听来清澈而魅惑,就像是西北甘醇的烈酒,饮过让人醉得一塌糊涂。 “陆相的话听来正经却又无耻,对吗?”楚染丝毫不曾畏惧,想起西北时陆相眼盲,什么都做不了,任她欺负。 今夜就算是‘眼盲’,也是得心应手。 潮水高涨,楚染忍着颤栗而侧首,她一味地克制自己,脚上的小金铃时不时地就想起,让人觉得万分羞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47 久违的亲密让楚染也觉得兴奋,年少人血气方刚,沉醉之际,就忘记了那个陷自己于水火的问题。 陆莳惯来喜欢哄人,此刻的声音听来清冽中夹杂着情.欲,仿若天山冰水与烈酒交融,浓烈中涌动着冰意,却也别有风味。 一夜沉醉,陆莳忘了去解小金铃,上朝之后,楚染才醒来,翻过身子就听到声音,惊得她从梦中醒来。 她起身掀开被衾,看到脚腕上极小的玩意,她认真去凝视,是不是所有的小玩意都是一样,还是这只本来就是成婚那夜的。 蒙住陆相眼睛的丝带还搁在一旁,楚染未曾去碰,只想着怎么解开小玩意,唤婢女来解是不可能的,她本就羞涩,哪里会让婢女看到。 陆相昨夜间随意去系上的玩意竟是死结,她自己小心去解,解了帮个时辰都没有成功,听到开门的声音,就忙将毯子盖上自己双脚,而后若无其事地看着婢女。 婢女在外听到声音就猜测殿下醒来,进来见她坐着就笑道:“殿下可要洗漱?” “我想沐浴,你去准备。”楚染快快地打发了婢女走,自己又俯身去解。也不知小小的铃铛是怎么制成的,这样的闺房情趣也只有明妃会想得出来。 金铃解不开后,楚染也随之而去,先去沐浴,她方出来,阿秀就道宁王来了。 她忙换了身衣裳去花厅见客,宁王与十五在打闹,厅内一阵铃铛声,她觉得这似魔咒一般提醒昨夜发生的事,羞涩难耐。 宁王也不晓得她心里的事,抱着十五还摸了摸它脖子上的铃铛,“这个怪精致的,伶人献舞戴上也不错,莲花台上一舞,带着悦耳的铃声也是恰好。” 楚染听得耳尖发烫,先道:“王叔来此可是为了酒?” “自然、自然,小新平莫小气,存货都卖给本王,不会叫你吃亏。”宁王甚是大方,往日就爱酒与伶人,爱不释手。 楚染想了想,让人去取账簿来,道:“王叔莫说我小气,这是旁人送的货来,人家海运不易,您也看着给点。” “霍二收我多少钱,本王双倍给你就是。”宁王豪气。 楚染答应下来,让人将酒送至宁王别院,吩咐她们办事小心些,阿秀亲自带着人跟着一道去了,免得出差错。 酒送出去后,宁王拉着楚染问起陆二爷的事,“听说侯府分家了?” 分家也是昨夜才刚决定的事,楚染也没有多加在意,听闻他的话后,心中也是存疑,“此事我也不知,王叔是如何知晓的?” “街头巷尾听来的,陆怀思此次立了功,政绩好,升官是肯定的事,侯府分家是为了何故,兄弟二人帮衬不好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48 楚染不好多说话,“此事我真不知,亲兄弟都有打架的时候,没有血缘的哪里能安稳一辈子。” 宁王哈哈一笑,“也是这个道理,你自己慢慢去玩,本王去花船上看看。” 寻欢作乐去了。 楚染不去理会这些,要回竹楼时,混账的太子过来了,他精神气爽,见面就送了厚礼,“听闻陆相身子寒,孤得了些好皮货,给陆相试试。” “少给我说好话,太子妃一事究竟如何?”楚染还气着,昨日等了半日不见就罢了,今日带着东西来准没好事。 太子道:“阿姐莫气,我想给阿楠提位分,太子妃那里我暗示过几次,她都无动于衷,是以想让你去劝劝。” 楚染没好气道:“要提自己提。” “阿姐该知众矢之的,我若开口提了,阿楠必会站在风口浪尖上。”太子勤快地给她沏茶,故作姿态想要讨好她。 楚染并非是旧日的新平公主,也不是太子说一她不会说二的时日了,她忍不住拍案道:“太子妃并非是傻子,你去暗示未果,我去了岂非做恶人。” 太子不想她会气成这般模样,森冷之色让他胆寒,讨好一笑:“成亲的时日久了,阿姐这般模样与陆相愈发相似了,您就帮我一次。” 楚染不肯答应,“你日日带着小司寝,可曾想过她会成为众矢之的?如今不敢提她的位分,来求我这里,但凡你对太子妃多一丝耐心,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楚瀛你今日的地位虽不用仰仗太子妃的母家,但莫忘了发妻二字。人是你自己要娶的,我不曾过问,如今闹成这般,我也不想过问,回去后仔细想想你这般与陛下有何不同,莫忘了阿娘匆忙让我与陆相定亲的缘由。” 从署衙回来的陆莳听到最后一句,站立不动,今生从未见过如此震怒的楚染。 她想要的都办到了,楚染与太子日渐生分,这份生分也是太子在推波助澜,从娶太子妃一事上来看,他几乎是自己拍案决定,没有问过楚染之意。 楚染心里有他,不曾在意这些,如今太子妃地位尴尬,楚染心里也是恼恨的,闹大了,于太子而言,也是不利。 尤其是发妻二字,联想到先王后的去世,陛下的无情,恼也是常事。 太子落寞地离开,姐弟俩初次不欢而散。 陆莳入内后,楚染抬首看着她,气也消散了,咬牙道:“陆相回府也甚早,不忙了?” “今晨起匆忙,忘了一事,想来殿下会恼恨,就匆匆赶回来了。” 章节目录第60章孩子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49 她说的便是脚上的小金铃。 楚染顾不得太子的事,红到耳朵根上,“你这是不是偷的我的?” “妆台上取的,并不算是偷。”陆莳好整以暇地在侧坐,目光落在厅内箱笼上,“这些要送回东宫吗?” “不送,给你做件狐裘,免得冬日里你冷。”楚染气过就拉着陆莳往回走,吩咐婢女将皮货收好,太子之物多半是上成货色,又开口说送给陆相,更不会差了。 她急急忙忙地拉着陆莳往竹楼走去,着急忙慌,路上的仆人纷纷让路,不知发生何事,瞧过一眼后就回去做事。 楚染脚下生风,拉着陆莳一阵小跑。陆莳跑不快,步子就慢了下来,踩到石子后就绊了一脚,楚染这才停下脚步,半是讽刺道:“陆相也有体力不济的时候。” 陆莳微微喘息,眉眼间多了些许风情,尤其是见到昨晚摇曳生姿的陆相,楚染无法正视她一双幽幽入深海的眸子。 她拽着陆莳的手又紧了紧,“你不许这样看我。” “难不成你又要蒙住我的眼睛?”陆莳淡笑,平复气息后就牵着她的手往竹楼走去。 初秋不冷不热,温度恰好,待回竹楼后,楚染迫不及待地关上屋门,拉着陆莳走到床榻旁,脱下鞋袜后,将脚置于她脚下:“先解开。” 她不喜欢,陆莳也不勉强,俯身就给解开后,装入红漆的小盒子了。 陆相一收好,楚染就伸手夺了过来,不忘道:“小偷。” 陆莳不恼,坐在她身旁,“你用过早膳了吗?” “还没有,哪里有心情吃。”楚染将小盒子放入枕旁,心中郁结,抬首看着陆相:“我虽气他,可到底不能坐视不管,帝王本就无情,奈何他偏偏专情,不知分寸,我又不能望着他有难而不去帮。” 她双手抱着膝盖,一颗心像是沉入了冰水里,抿着唇角,“今日之事闹成这般,我也有责任,当日那个小司寝不该留下的。我只当他有了喜爱之人,是件好事,哪里知晓他会因此而失了分寸。” “太子的过错,不该你来背。”陆莳点醒她,前世里楚染替太子承担太多的过错,今生依旧如此,她动了动唇角,心中揪然,“阿染,太子寻你不过是为了他的心爱之人,或许未曾想过你会与太子妃交恶。” 说完后,她便有些后悔,话虽如此,可真正听来像是她在挑拨离间。她忐忑地望着楚染,没有下言。 楚染想到的也多,讽刺一笑:“昨日不见我,让我在章华台外等候半日,今日又来讨好我、太子不愧是太子,有了心爱之人……” 她欲言又止,起身下榻看着外面的合欢树,阖眸去想着今生与梦里的事,脑海里掠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辅助太子是听了阿娘的话,也为了连家,可真要算起来,有几人会心疼她?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50 她身子僵硬,几乎有些发麻,如置身深渊,外面的合欢花与她似乎不在同一时间,像是梦里的,并不属于她。 合欢花太过美好,让她觉得自己与它不配。 心里的落寞渐渐加深,自己在水中徐徐下沉,深深呼出一口气时,身后有人抱住了她,鼻息缠绕着熟悉的香气,喉间一酸,她抿紧了唇角。 陆莳揽着她,学着她平日的动作,蹭了蹭她的脸颊,“伤心了?太子是有心爱之人,心中失去平衡,自然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做出伤害你的事。” 这些道理是她穷极一生得来的。前世里她分不清楚染对她是否真的有爱,在爱人与弟弟之间,她选择的总是后者。 如今,太子也面临着同样的选择,他选的恰恰相反,是爱人。 这是她以前很想看到的画面,她自私地去想知道楚染会不会伤心,是否会同她一般难过,可真正面临了,她又毫无快感。 楚染伤心,自己如何能够开心。 她只能安慰着怀里人,“姐弟并非是夫妻,做不到生死与共,做不到患难同当。你有自己的生活,他同样也会有。他的开心难过有别人承担,你不用去分享,更不用与他一道面临生死之关。” “阿染,我与母亲之间难以和解,是因为她将我当作仇人,险些克死她的人。这些想法根深蒂固,是以,我从不会去想着解开。她恨我,我却不曾怨她,如今,你也该明白,人心中若有挚爱,其余人便被统统赶出来。太子心中有挚爱,就会忽略你的感想。” 楚染静静听着,脑海里想起那个梦境最后的画面,梦里的她是为连家去死的?她隐隐感知并不像想的那样,梦里的她如何能绝情离开。 她感受着陆莳独有的体温,耳鬓厮磨,“陆相,你觉得这么照顾我,可值得?” “应该问你才是,你觉得可值得?”陆莳反问她,侧首见她眼眶微红,方才怕是想哭又忍了下来,到底是年少。 陆莳的温柔让人忍不住沉沦,楚染也是未经历过情爱,她不懂太深的情,只知两人的感情因太子而掩藏,在旁人眼里就是‘怨偶’,如今想来,又可值得? 太子的改变让她对许多事都产生怀疑,“大概是不值得的。” “自暴自弃。”陆莳嗔怪一句,“我无不可,殿下觉得欢喜就可。”她要求不高,养着猫儿到如今,已熟悉她的生活习性,楚染并非是绝情之人,前世之事也怨不得她,她当时一味怨怪也是分不清形势。 想通了,楚染的决定也是被帝王逼迫,她不死,就会连累很多人。 “陆相说得让人不明白,什么只要我高兴就好,陆相不会觉得不甘心?”楚染道,她对陆莳的感情很奇妙,一步步落入她的圈套里,她迷茫间却又甘之如饴。 人人羡慕的陆相满心都是她,才冠郢都的女子是她枕边人,她也会感到欣喜。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51 陆莳淡笑:“是会不甘心,今生都不会让 殿下离开臣一步,这般说来是否觉得安心了?” “陆相这般做来也是人之常情,陆相若心中有了旁人,我定不会罢休,圈禁你一辈子,嗯……” 豪气干云的话未曾说完,楚染就忍不住软在她的怀里,颈间一阵温热,让她止不住颤栗,她努力站好,“你咬我,只能咬一下,好疼……” 陆莳眼中笑意深厚,“该吃些东西了。” **** 翌日,楚染入宫见太子妃,权衡利弊,将宫内的局势说清:“太子妃莫要倔强,小小司寝罢了,再是得宠如何越得过你去,她若生下孩子是,你大可要来抚养。好比后宫之事,王后为尊,可如今闭门不出,一切皆在于陛下。” “有时倔强也是没有用的,就算你今日不答应,若是太子自己去提,丢了脸面的还是你,该知女子入宫,依赖的只有夫君的宠爱。我并非将话说得难听,只是将事情掰碎了放在你的面前,听与不听在于太子妃自己。” 楚染劝了很久,太子之心难以挽回,她亦无法左右,不如劝太子妃打开心结,早日看开些,莫要执着。 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待出宫后没多久,就听见东宫多了小昭训,位分不高。 也过了数日后,太子妃父亲从五品官迁入礼部,算作是太子的补偿。 转眼到丹桂飘香的时日,太子出使宋国,随行几千人,一番整顿下来,忙至十月里将所有行程安排妥当。 灵祎近日里出宫勤快,她带着自己酿的酒去相府,恰是休沐日,陆相在府,楚染接待她,让婢女接过酒,而后笑道:“夏日里无趣,我也酿了几坛酒,灵祎来了试试。” 灵祎未曾见到陆相,听闻阿姐酿酒,她蹙眉道:“阿姐的酒能喝吗?去岁太子哥哥送我一坛,道是阿姐所酿,我饮过之后大觉味道不对,如今你莫要来祸害我,还有送于陆相的酒,酸涩难闻。” 楚染懒得听她的话,让阿秀去取酒来,亲自给她斟酒,笑吟吟道:“莫要拒绝,我这是陆相教我酿的酒,不会有错,与陆相亲手所酿并无区别。” “阿姐,我不喝。”灵祎捂着鼻子不喝,她对阿姐的印象很不好,站起身就要走:“阿姐,我还有事,先回宫去,你自己饮来就好。” 来而匆匆,去时也忙,楚染捧着酒杯,递给阿秀:“下次莫让她见陆相。” 她说话难得这般坚定,阿秀虽说是诧异,可想到殿下与陆相的感情,对于灵祎公主这般缠着陆相的女子确实不该有好言语。 灵祎的酒被楚染拿来浇花,秋末本就是萧瑟的时日,花叶枯萎,一坛花酒浇下去,下午盆景就坏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52 花就摆在了屋外廊下,灵祎三坛酒,浇坏了陆相三盆牡丹花。秋日牡丹本就不多,还未曾入暖房就折损在新平公主手里。 陆相走出书房回主院后,就看到廊下醒目的花草,她脚步一顿,略微不解:“怎地坏了?” “您不晓得,灵祎公主送来三坛自己酿的酒,殿下拿来浇花,说是极为相衬,就浇坏了。”婢女战战兢兢地回答。 谁知陆相不怒反笑,眉眼染着笑,“确实相衬,搬出去。” 婢女站着不敢动,“殿下说放上七日才能搬出去。” 屋内的人听到外面的话,走出来道:“陆相觉得好看吗?” “好看。”陆莳扫过一眼就牵着她的手回屋,吩咐婢女:“听殿下的。” 楚染甚为满意,捧着陆相的脸,在她唇角上轻轻一碰,眸色清亮:“陆相真乖。” 她亲完就跑,陆莳伸手拦住她,将人拉入怀中,扣着她的腰:“殿下就这么一句?” 两人惯常打闹,婢女习以为常,顺手将门关好,远远地避开。 屋内楚染没有挣扎,在她唇角又碰了碰,“好了好了,你且放开我,不心疼你的花?前些时日陆相得空就会浇花,让人盯着些,莫要受冻了,如今被她弄死了,竟也没有生气。 “殿下生气以酒浇花,臣去找谁诉苦?”陆莳凝视她,似笑非笑。 “陆相去找灵祎说去,酒送两坛不成吗?偏偏又是个三,怪她。”楚染眼睛眯着,透露着几丝不屑,将陆莳的手从自己腰间拿开。 她的力气比陆莳大,平日里都是让着她,真是不愿让抱,陆莳也拿她无可奈何。人从自己怀里溜走,陆莳默默叹息,“殿下强词夺理。” “那又如何,陆相本事好,让那些花起死回生如何?”楚染走到内室的脚步一顿,幽幽看着她,眉梢扬起。 陆莳见过幕僚,本有些疲倦,却见她吃醋,心中好比漾过一池春水,暖意撩人。她淡笑道:“怕是不能。”缓步走过去,在吃醋的小猫耳边轻声道:“起死回生是不能,但殿下哭一哭,臣就不计较了。” “陆相、恬不知耻……”楚染想了须臾也只想到这么一句话,陆相这些时日不太爱管事,似是要放权,还是任由恒王蹦跶,许多事都选择放手,在家里与她玩闹的时日也就久了许多。 前些时日,她还提议在清河做生意,同海远相联系,将眼光从郢都城挪出来,不与霍家争,竟有时间写成一本厚厚的策略,让楚染去看看。 楚染对陆莳的依赖愈发深,但凡她的话都会听一听,海运分来的钱远远不够支持连家的军需,将陆莳的策略看过后,也动了心思,巴巴地跟在她后面去问后续如何。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53 陆相有些讨厌,策略写得略微深奥,许多之处都看不明白,楚染只好去请教,一来二去,相处的时日也比以往多了很多。 她口中骂着恬不知耻,陆相却翻开策略,淡淡道:“前些时日谁口口唤臣先生。” 楚染将策略夺过来,“陆相十分讨厌,策略之处还存许多疑惑,故意让我去问你。” 陆莳无奈摇首:“殿下自己知识不扎实罢了。”她走过去,将策略放下敲了敲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原本以为殿下很聪慧,不想诸事不通。” “你嫌弃我?”楚染品出其他的意思,诸事不通不就是嫌弃笨?郢都城内能有几人同陆莳这般早慧,她咬牙讽刺道:“陆莳是诸事皆通,最通的还是那些画册。” 她将画册二字咬得很准,新阳给她之后竟不晓得收敛,拿着糖果子大摇大摆地出了相府侧门,阿秀跟着陆相多年,一看就知有问题。 新阳也是没出息,陆相随意一问就全盘说了出来,这大概就是世人口中的猪同伴。 陆莳今日甚是闲暇,她从身后揽着楚染,低声道:“近日无事,殿下可想去别院住几日?” “陆相最近甚是闲暇,我才不去,你画册看完了?”楚染不想搭理她,最近陆老夫人总是下帖子请她去陆二爷的新府邸。 陆怀思在朝威望愈发高,战船一事有他一半功劳,陛下将他放在吏部,老夫人高兴过了头,对于分家的恼恨事也不提了,日日炫耀她家二爷本事如何,听得她耳朵都生茧了。 陆相近日无事,她就时不时问一句怎地不忙,是不是陛下恼了。陆莳就当作没有听到,她应付老夫人的时候,发觉画册不见了…… 想都不用想是谁人拿走了,去要时,恬不知耻的人又不给她。 “你怎地就知道我藏在哪里了……”楚染小声嘀咕一句,说来也是奇怪,陆相好似对她十分了解,每次藏些好东西都能被她找到了。 陆莳听到这句嘀咕的话,不觉一笑,前世里楚染就爱将东西往妆台里藏,那里藏着许多首饰。她鲜少去触碰,久而久之就成了楚染一人之地。 今生谁知她这习惯竟还未曾改变,隔上几日去看看就会看到新奇的小玩意。成亲后第一次,她就将小金铃藏进去,后来还不曾发觉,堂而皇之将画册放进去。 陆莳不用去想,就看见了,细细一想,就知是新阳送来的。 她看着楚染苦恼之色,弯唇一笑,“你想看就自己去找。” 楚染一惊,“你藏哪里了?” “殿下自己去找,告诉你做什么,臣既然能找到殿下所藏之地,殿下就该自己去找回来,这也算公平,不欺负你。”陆莳指尖划过她的耳畔,她将人拉入怀里,低声道:“殿下该偿还臣的花。”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54 楚染推开她:“先沐浴。” 说罢就走出屋子去沐浴,陆相好生古怪,下次再藏换一处,就是可惜那些画册,她忙于海运之事,还未曾去看,又便宜了陆相。 她愤恨地去沐浴,回来时陆莳伏于案上写东西,她走过去一看,是给策略添些策略,她想而未想就走开,不料陆莳将她拉住,“殿下不来看看?” “你先写就是,我晚些再看。”楚染不去理会,奈何陆莳抓住她的手,她只好走回去坐下,看着她写。片刻后陆相停笔,侧身凝视楚染的侧颜。 楚染察觉到她的视线后,嫣红的唇角抿了抿,眸色映着陆莳清冷的眉眼,清冷与灼热之间,似是在慢慢融合。她低头看着她的一双手,指尖纤细,白皙如釉,她微微低眸,握着她的一双后,而后亲了亲手背。 两人似有默契,陆莳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贴近、贴近,清冷被灼热慢慢代替。 楚染被抵在案上,被一本正经的人逼得毫无退路:“陆相近日就研究这些了?新阳快成你的妹妹了,下次她有难,陆相若不搭救,只怕会真的对不起她。” “新阳不会有事,她有明妃,何须我去救。”陆莳眸色平静,就像是平日处理公文一般,态度严谨而肃然。楚染气息微深,思考这句话,而后主动攀上陆相,“陆相不如先与我说说如何找到的?” 前世之事不好说,陆莳不答,看着她如水清澈的眸子,感知她的炙热,心里浓浓的冰冷被淡淡的欣喜所掩盖,楚染到底是不同了。 至少在前世不会任她欺负,至少在第一次金铃不见之后,不会再将东西藏于妆台上。 她不回答,楚染就不会满意,身上寝衣被拨开后,先道:“陆相很讨厌。” **** 太子在东宫设宴,邀请楚染与陆相,算作是小小的饯别宴,本是邀请恒王,谁知恒王出城而去,新阳一人去赴宴。 散席后,太子留下阿姐,望着外面萧索的景色,眸色处涌动着深渊般的沉郁,“阿姐不喜欢阿楠?” “我喜欢她做什么,免得你吃醋。”楚染漫不经心,几月里两人的关系疏离很多,但凡太子有事,她还是会挺身而出,这是多年的习惯养成的习惯。 太子单纯一笑,厚重的冕服压在他的身上,让他的神态带着威仪,他握着楚染的手,低声道:“我本想带阿楠走,可舟车劳顿,她不能走,你看在未出世的小侄儿份上多加照看一二。” “她、她有孩子了?”楚染一时顿愕,拂开太子的手,而后握着自己的手腕,前些时日她拿话搪塞太子妃,阿楠若有子嗣,她大开抱去抚养。 不想这么快就发生了,她直视太子的恳求:“东宫之内的事,你大可托付太子妃。”她久居宫外,宫里的事皆不在她的掌控里,让她如何去帮。 太子苦笑:“她若有这个本事,我何须来求阿姐。太子妃看着敦厚知礼,实际心中狭隘。若真是狭隘也就罢了,偏偏无能力掌控东宫,我放心不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55 楚染心里五味杂陈,太子有子嗣自然是好事,她浑浑噩噩地答应下来:“我尽力就是了。” 世间要多一人与她血脉相关,其中不知该喜还是愁,脚踩浮云一般走出东宫,宫外相府的马车在候着,正欲上车时却见灵祎从马车上下来。 章节目录第61章眼睛 太子临行在即,恒王又不在郢都城,今日东宫设宴独独未请灵祎,也不知太子是如何想的。 楚染只当太子知晓她不喜欢灵祎,故而就未请,出了宫才知事情不一样,她走近马车时,灵祎脚步一晃,看着她的眼神略带飘忽。 未成亲之前,楚染几乎不管两人是否暧昧,哪怕看见也装作未曾瞧见,灵祎胆子就越发大了。她私心以为阿姐是不喜欢陆相,故而才敢大胆去接触。 听到那句瓜田李下后,她才顿悟,事情或许不是那样,可她心中不甘心,念念不忘,直到明妃小产,她被陛下猜疑,才渐渐掐灭了那颗心。 她见到阿姐满面阴沉地走来,不自觉地看向旁处,心情沉重,见到她过来,才道:“阿姐,我回宫去了。” 连看着楚染的勇气都没有,走贼心虚的样子和新阳极为相似。 她跑得太快,楚染想去计较都没有用处,她缓步走到马车旁,敲了敲马车车壁,等陆相掀开车帘,她才悠悠道:“陆相与我是不是该演一出戏,闹上几日,我搬回公主府去?” 话音里带着不满,陆莳只道:“不用的,殿下想如何做就可。” “我现在就想搬回公主府,冷落你几日,总是与旁人暧昧不清。”楚染说出自己的不满,招手示意远处的守卫,吩咐她:“去找辆马车过来,孤要回公主府。” “阿染,莫要闹了。”陆莳压低声音,抬首看着小跑过来的守卫:“退下。” 守卫还未曾跑近就得到新的命令,想起两人的关系,瞬间就明白过来,又迅速地折转回去。 楚染气得跺脚,踏上马车后就瞪着陆莳,伸手就在她袖袋里去摸索:“她又送你什么了?” “一香袋,内置药草,凝神静气。”陆莳将也淡青色的香袋从马车抽屉里取出,灵祎绣工好,绣得荷叶精致,针脚扎实。 车夫挥鞭,马车驶向相府。 车厢里的楚染翻看着香袋,将里面的药草也翻出来闻了闻,道:“回去让大夫检查,能用再说。”她理所当然将香袋放入自己袖袋里,侧身不去理会陆莳。 香袋从外观可见,确实花费许多心思,楚染自愧不如,成亲到如今她对陆莳也未曾太上心,香袋一类的事更是从未想过去做,非她不用心,而她没能力去做。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56 袖袋里的东西在发热,烫到心口上去了,梗在喉咙里,楚染心中郁结,回身看着陆莳。 陆莳知她意,伸手抱着她,摸摸她的后颈:“殿下吃醋的模样,很可爱。” 楚染不曾辩解,靠着她的肩膀,将自己容纳进她的怀里,叹息道:“我给你做。” “殿下的香囊还在臣手里,做就不需要了。”陆莳淡笑,鼻尖是淡淡的松墨香气,清新好闻,去岁压着她绣的香囊,一只给了陛下,一只还留在相府。 楚染早就忘了,只有陆莳会记在心上。 “那个啊,太丑了,我回去用心给你做一个。”楚染不大好意思。或许有了比较之后,才知自己哪里有不足,她知好歹,陆相待她好,她也要回报一二,不能让她一人在努力。 **** 太子在十月下旬离开,千余人浩荡从郢都城出发,楚染站于城门上,凝望许久。远黛山色,云雾缭绕下,一行人渐行渐远。 她心中担忧着不放心,偏偏太子一意孤行,她劝不得,唯有期盼他早些归来。 太子离去后,十一岁的三皇子入朝听政,给恒王带来莫大的压力,不知何故,陛下又让陆相为师,得空教导三皇子。 朝堂内风向瞬息万变,恒王几乎没有反驳的余地,三皇子势弱,可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王后一直被禁足,一日不出宫门,他就一日无法安稳。 他苦恼之际,借助于外祖家的财力去收买人心。 恒王出手阔卓,给陆老夫人送去厚礼,又替陆府修葺府邸,陆怀思在吏部更是风声水起,势力渐渐压过汝南侯,老夫人愈发得意。 立冬日请陆相与楚染去赴宴,说的得了几盆珍贵的金桔,让去品鉴。 楚染不好拒绝,拉着陆相一道去了,陆家二房的府邸是侯府置办,但真正修葺还是陆怀思自己出的银子。分家之时,侯府多分出一成才让老夫人住嘴。 府邸较为偏远,马车驶了半个时辰才到陆府正门,陆莳神色冷凝,楚染无奈,捧着她的脸摸了摸,道:“陆相先莫冷了脸色,进府后坐上片刻大可就离去。” “殿下愈发喜欢与老夫人谈话了。”陆莳神色依旧,不大理解楚染的想法。 楚染笑道:“听老夫人说大话也是挺有趣的,还有茶和点心吃着,多有意思。太子不在郢都城,我自然不会去管旁人做什么,我和庖厨学会做饺子,待冬至那日就给你尝尝。” 她说得很是开怀,陆莳随着一道下车,再见陆怀思之时,他已能扬首挺胸与陆相对笑,她在旁看着,心中甚为鄙弃。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57 入后院还见恒王妃,她笑着过来迎接楚染与陆相,花枝招展,八面玲珑的手段让人叹服,“新平来了,老夫人的金桔甚为好看,颜色瞧着极为喜庆。” 喜庆约莫指的是红色,而她看向金桔,那是一抹黄色,她不知喜庆在哪里,但口中不语,点头道:“喜庆、喜庆,甚为喜庆。” 恒王妃拉着楚染至老夫人跟前,依旧说着笑话,陆莳回身就看到站在门口凝视她的陆怀思。他的目光带着炙热,陆莳觉得一阵恶心,里面的恒王妃瞧清后,唇角弯了弯。 待楚染回过头时,什么都不存在了,她见陆莳神色不大好,只当她身子不舒服,当着恒王妃的面不好去摸摸她,眼神示意阿秀过去看看。 屋内不少人,身份贵重,陆莳眸色冰冷,震慑许多想上前攀谈的妇人。唯独楚染心中担忧,她看着外间的天色,心不在焉,后悔带她出来了。 外间的陆怀思退出后院时,也是神色不宁,方才陆相的冷凝让他心中一寒,这么多年还是不曾见她一抹笑颜。 往前院走的时候遇到汝南侯与来接王妃的恒王,三人照面后,汝南侯就感知他的不对劲,暗中提醒他,再去陪着恒王。 恒王妃先离开,她与恒王一道走,后面跟着送客的陆怀思,待出了正门后,她才淡淡一笑:“陆大人心思与灵祎一般,都是一腔情思错付,倒是便宜了不懂得珍惜的新平公主,听闻她二人感情不大好,时有争执,前几日在宫门前都差点闹了起来。” 恒王顺势叹息,“新平不大懂事,陆相高洁又忙于政事,哪里有时间同她一小姑娘玩闹。” “也是不错,公主玩心重,与陆相哪里能说到一块去。”恒王妃一面说,一面去注意陆怀思的神色,他垂首不语,似是未曾听见夫妻二人的对话。 恒王也不多言,多则让人起疑,挽着王妃一道离开。 陆府正门前之只留下陆怀思一人站立,在清河时他也曾注意到二人时常不和,分开住在两间院子里,不用想,也知陆相不喜欢新平公主。 以她清冷的性子,断无心思去哄小姑娘,两人差距太大,如何能有感情。 后院里还有许多妇人在陪着老夫人玩,她们都是看在陆相的面子上才会过府,见到她神色不悦后,纷纷就不敢再说话,等恒王妃的马车离开后,她们掐着时辰也纷纷告辞。 接二连三地走得很快,楚染看着那些人离开,戳了戳小金桔,幽幽道:“陆相,我们也该回府了。” 她起身时,陆怀思从院外走来,“儿子见过母亲。”而后又给楚染行礼,未曾与陆相搭话。 老夫人见留下的都是家里的人,便道:“陆相留下用晚膳?” 楚染摸着金桔,没有插话,身旁的陆莳站起身,冷冷道:“不用了,先回府。” 她态度坚决,楚染发觉哪里不对,欲追上她的步伐,回身去取帕子的时候,不小心看到陆怀思恍惚的神色,他看着的正是陆相离去的背景。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58 楚染眉梢紧凝,走到陆怀思身旁,眸色锐利:“陆二爷方才的眼神让人厌恶,小心哪日出门,眼珠子就会被人挖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屋内人都听到了,老夫人惊得站起来,“殿下是何意思?” 楚染往日里都捧着老夫人,这个时候却不想了,她回身看着她:“我说的话不想说第二遍,二爷的眼睛若不想要了,我可以代劳挖了,就算闹到陛下面前,我也不怕的。” 她神色间带着桀骜,后退两步,又看着陆怀思:“陆怀思,我本就不是什么温柔的人,同陆相成亲前,我做过很多事的,这一年来才开始放松。你若放肆,我就敢要了你的一双眼睛。” “我并非是威胁你,而是提醒。” 她说过就大步离开,也不管老夫人如何哭天抢地,自己跑向陆府外面,上了马车之后就同陆相道:“以后莫要再来陆府,没来由让人不高兴。” 楚染慢走片刻,陆莳也未曾疑心,靠着车厢也未曾开口,将方才的事努力忘记。 车厢里的楚染坐立不安,时不时地看着她,若照往日里,陆莳定会抱抱她,今日却无动于衷。 罢了、罢了,她去抱着她就是了。 她伸手就去抱着陆莳的身子,不好提起陆怀思,就只能蹭了蹭她的肩膀:“陆相不悦了,我哄哄你好不好。今晚就回去包饺子,不会很难吃的,前几日我试过的。” 章节目录第62章试探 楚染不大会哄人,平日里都是陆莳迁就她,如今换作一方,她觑着陆莳的神色,只小心地靠着她,“阿莳,不值得。” 听她换阿莳,陆莳这才回过神来低眸望着她,“你瞧见了?” “瞧见了,莫要理会,再有下次我去收拾她,不会手下留情的。”她宽慰道,握着陆莳冰冷的手,放在手心里捂热,“清河那次是刘章打的,在郢都城内他若胡来,我也会学着刘章。” 清河那次暴打后陆怀思休养半个多月,最后也是不了了之,陆莳不愿查,刘章自己找人下的手,更不会去查,陆怀思自己不知情,也无人帮他,只得咽下这口气。 提起这件事,陆莳莫名舒心,“莫要胡来。” “你若不在意,我就不会胡来。”楚染贴着她的脸颊,也跟着舒心,缠了会就让她搂着自己,自己舒服地躺在她怀里,“陆府的人除了侯爷外,都是分不清眼前局势的人,陆二爷迟早会后悔。” 郢都城内局势分明,太子与恒王势成水火,恒王近日得了些功绩,甚是得意,朝堂上也有不少人倒戈,只是太子到底位尊,他若在位,恒王哪里会有机会。 “陆二爷急功近利贪图一时功勋,也未必就是长久之事,且让他得意就是。”楚染道,她想起老夫人近日的夸赞,就摇首道:“陆相,你若不与二房划清界限?”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59 她方才撂下狠话,老夫人必然怀恨在心,下次见面少不得讽刺几句。讽刺是小事,她就不希望陆相再被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寻到陆莳耳畔,轻声说:“我刚刚骂了陆怀思,老夫人那里就差跳脚了,好像于你不太好。” “骂了便骂了。”陆莳道,她伸手抱着楚染不再言语,思考下一步如何走。 自那日金桔宴后,陆相与陆家二房保持距离,老夫人请她过府也不愿过去,两府一度陷入僵局。 楚染忙碌于清河之事,无暇去想老夫人态度如何,她都借故推脱,十一月中旬之时潘夫人来京,拜谒相府。 陆莳自然无暇见她,楚染得空后亲自让人安排见面一事。潘夫人穿着依旧简单,捧着一匣子彩石过来,奉给殿下。 楚染久不出门,穿着雅致,红色的冰梅银纹衣裙,身形纤细,今日敷了脂粉,人淡如烟,她从婢女手里接过彩石,笑道:“夫人送礼,总是挑着珍贵的小玩意,不知来郢都做什么?” 潘夫人得了新平公主的门路,刘章都不敢得罪她,只是清河再大也大不过郢都,她笑说:“民妇想来郢都做些买卖。” 楚染诧异,同她解释道:“郢都有霍家把持,你若无本事可莫要托大了去,到时局面难收拾,苦的可是自己。” 商人见钱眼开,眼力广,心思野,她是见识过的,但来郢都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殿下该知霍家失了霍二爷,已大不如前,趁此间隙,不如来试试,殿下不用担心,民妇不会给您添麻烦,只需您点头就成。”潘夫人信心十足,她见多识广,早就有了很好的谋算。 楚染摸着冰冷的石头,“你且回去,容我想想。” 潘夫人一句殿下点头并非那么简单,其中牵扯的事情甚广,门路是潘夫人的,人脉却需要公主府提供,且还有相府。 潘夫人自从献了一对火油钻的戒指后就明白殿下心中有陆相,两府的人脉关系甚广,她自然想着加以利用。 她又添一句:“潘家得殿下的帮助,以后潘家所得与殿下五五分利。” “潘夫人好魄力,如此你且候着,我着人与你接手,甚事你做主就可。”楚染也不多想了,先答应下来,等陆相回来再商议具体的事宜。 潘夫人笑着起身,本欲开口,外面婢女入内,恭谨道:“殿下,老夫人来了。” 她懂得口中的老夫人是陆相母亲,行礼就退下,回去等着殿下派人交涉。 潘夫人动作快,也在院外遇到气势夺人的老夫人,她退至一旁,感受到老夫人凌厉的眼神落在身上。 “你是何人?”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60 阿秀知晓老夫人的性子,遇到就会问清楚,忙道:“这是公主庄子里的管事。” “是,奴来给殿下说事的。”潘夫人顺势答话。 潘夫人衣裳简单,料子却是好的,老夫人眼光狠厉,一眼就看出来,道:“公主府的管事穿得竟比你还好,阿秀你莫不是不拿月钱?” 阿秀听这一句讽刺的话也不知如何回答,想着如何回话的时候,潘夫人却开口道:“这是奴自家养蚕做的,就是看着好看,不如阿秀姑娘的衣裳。” 老夫人顿时无话可说,狐疑道:“你还会织锦?” “会些,家里穷,甚活都会干些。”潘夫人应付得当,也不见胆怯。 老夫人鄙夷地看过一眼后,迈步离开,带人踏进花厅,楚染在厅内把玩着彩石,见老夫人来后就站起身,“老夫人怎地过来了,陆相还未曾回来。” 她将匣子关上,吩咐婢女奉茶拿点心,殷勤地请人上座。 老夫人就看到花花绿绿的东西从眼前闪过,她看过一眼后就不禁好奇是什么珍品,“这是何物?” “彩石罢了。”楚染转身在下首坐下,给足老夫人颜面,见她盯着匣子看也不做声。去岁送过一匣子金刚石,后来在二房姑娘发簪上看到了,她非小气的人,只是不愿给二房罢了。 老夫人做不到开口去要,盯着片刻后轻轻咳一声,夸赞道:“这些彩石挺好看的,小姑娘做头面不错。” 楚染应付道:“是啊,明日就唤人去打造一些,也不知陆相是否喜欢。” “陆莳向来不喜这里花里花哨的东西,只怕不会收。”老夫人故作叹息。 阿秀睨了一眼,陆相是不喜,但殿下送的她就会视如珍宝。 楚染不去接话,接过婢女的茶就品了一口,而后慢悠悠道:“老夫人今日来找陆相,有什么事,陆相平时都不回来用午膳。” 老夫人面色不豫,捧着茶道:“殿下近日忙什么,也不见你去瞧瞧老身。” “近日封地有些事要处理。”楚染随意敷衍一句,老夫人约莫是年纪大了喜欢热闹,日日想着人陪,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让人听着耳朵难受。 封地的事,老夫人也不懂,听后就想起那个谈吐不俗的妇人,道:“方才那个妇人是何人?” 楚染看向阿秀,怎地就让老夫人撞见了,她故作不解:“哪个妇人,院内往来的管事妇人也是不少,哪个冲撞您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61 “就是那个家里织锦的管事。”阿秀适时地提醒。 老夫人不悦地看着阿秀:“我与殿下说话,你插什么嘴,滚下去。” 阿秀笑着请罪,站在楚染身后也没有真的滚出去。楚染心知两人必然是说话了,提起织锦二字,她就顺势道:“织锦的管事罢了,家里织锦的,一手好手艺,我在考虑开个铺子,不能浪费她那个手艺。” “开个绣房也是好的,以后府内做衣裳方便。”老夫人接过话来,她顺势而为,又提起几件小事,对绣房的事上心了。 她从正门出府的时候,看到仆人搬着好多个箱笼,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她停住脚步,“那里面是什么?” 楚染接过话来,“那是给外祖父的年礼。” 陛下看得紧,楚染给西北的银资都是通过节礼或年礼送过去,次数不多,平日里从其他地方送过去,避开陛下的视线。 老夫人问起来,她自然不会在意,见她眸色不对,就道:“西北那里路远,就算现在送过去,只怕也要等到明年才能收到。” 她晓得老夫人性子狭隘,知晓她给祖父送年礼,心里自然存着比较。 老夫人依旧阴沉着脸色,看着那些箱笼也是不说话,不与楚染说话,带着人就走了。 阿秀道:“老夫人见你送这么多礼,怕是不高兴了。” “无妨,陆相每年送的年礼也是不少,她要比较我也无法,且让她去就是了。” 楚染不在意,阿秀也不好再说什么,没敢将这件事告诉陆相,免得又让二人之间生起嫌隙。 城门处的人早就打过招呼,到时不用盘查就可以出城,李初被调到巡防营,得陆相吩咐后今日特地守着,见到公主府的人就放行。 “且慢。”远处有人唤停,陆怀思缓步走来,他远远地扫过一眼就知是公主府的人,他策马过来,道:“李将军怎地不查一查?” “陆大人说笑了,公主府的年礼都是如此,有甚可看,再者瞧多了,陆相只怕怪罪。”李初知晓他是陆相的二兄,将陆相搬了出来。 陆怀思却是摇首,“规矩不可因人而异,相信陆相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产生不悦。” 李初不懂他之意,只是城门下大庭广众,他不能违背陆怀思的意思,忍着心中不悦,挥挥手让身后的兵士挨个去检查。 陆怀思并没有资格去检查,然后他官高,李初位卑,不能出言顶撞,再者他与陆相之间关系匪浅,不好当着众人不给他颜面。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62 故而他压下心口怒气,忍了又忍,见他挪动步子,自己忙跟着过去,一面笑道:“老夫人身子可好?” “好与不好,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陆怀思不去理会他的讨好,自己翻开马车里的箱笼,摆的都是上好的皮货,接连翻了几箱还有不少缎子布料,都是郢都城内时兴的。 新平公主对于连家确实很大方,陆怀思又朝后翻去,李初被下属拽走,有人在闹事,他过去调解。 总共十几辆马车,陆怀思一一去翻看,他翻看得很仔细,无一遗漏,最后让人放行,等李初回来,他都已检查完毕。 李初忙让人放行,自己也不同他搭话,自视清高的人也无甚乐趣,他暗地里呸了一声,幸好今日没有闹大,不然他定要打人。 陆怀思装腔作势地检查一番后,带着人策马而去,李初明白过来,这人就是找茬的。 将事情报于陆相后,自觉有愧,陆相却不甚在意,道:“无妨,他既放行,就不会生事。” 李初心里不安,请罪后才离去。 陆莳神色冷凝,几番沉吟后吩咐道:“让人去盯着陆二爷,且看他近日做些什么。” **** 十二月初的时候,楚染被召入宫,楚帝几乎不曾请她,入殿后设坐,宫娥捧着茶过来,她接过后,言笑晏晏:“阿爹今日怎地召儿过来,可是有甚好事?” “朕今日得空,想起你罢了,近日在做些什么?”楚帝望着他,眼里如悬刀刃,只是气色也不如往常,脸色隐隐发黑。 楚染不知他何意,便道:“我在府内养了些花罢了,对了,儿学会包饺子,明年给您尝尝,陆相都夸儿不错。” “有空尝尝,你与外祖父可曾有联系,朕瞧着连家小子都有十五了,也该议亲了。”楚帝道,他面无喜色。 楚染感觉哪里不对,可近日里她并未做什么,就算连城也是多日不见了,她笑道:“连城之事,但有外祖决定,儿不敢去做主,若是促成一对怨偶,只怕还会怨怪儿。” 长平侯性子倔强,连城在城内身份尴尬,谁敢将女儿交给他,她暗自猜测陛下问起的缘由。太子离京,恒王得势,陆相与她几乎避其锋芒,如今怎地又牵连连家。 楚帝神色锐利,“朕瞧着连家小子做事谨慎,想着在郢都内也只有你这一表姐,自然要问问你的意思。不过朕瞧着连家小子平日里也算是朴素,不如其他世家的小子。” 忽而提到家世,楚染打起精神,回道:“这些儿也不知,许是外祖父看得严罢了,哪里能像旁人那样挥霍。” 楚帝并未深信,只凝视着她。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63 楚染猜测是连城做了不当的举措才让陛下警惕,她端起茶,碧色的茶汤里漾着绿叶。茶水暖人,她饮过就道:“阿爹这茶甚是不错。” “这是恒王从吴江带回的,你尝尝,口感不错。”楚帝也没有深思,顺手端着茶饮了,楚染作势也饮了大半,又听陛下开口:“你平日里无事,瞧瞧哪家姑娘合适,给连家小子相看。” 陛下日理万机,今日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连城亲事,楚染不知发生何事,也知不能随意应承,就委婉拒绝:“阿爹莫不是相中哪家姑娘,想让我牵线可是?” “朕哪里见过那些小姑娘,不过瞧着太子妃温顺,娶妻当娶贤,你可以以她为例去相看。” 楚染不应,“太子妃性子木讷,连城多半不喜欢。” 楚帝眼里的阴影渐深,看着二人走得不近,却知连家小子的喜好,“既然如此就罢了,朕乏了,你回府去吧,莫要任性,与陆相好好相处,这茶甚好,你带些回去。” 他看着案上见底的茶盏,让内侍去将备好的茶拿给楚染,自己困得阖上眼眸。 楚染接过后就快速回宫,让人去找连城来,陛下心思深,今日屡次提起连城,多半是要恼了,她急得坐立不安。 连城未来,倒是陆莳下衙回府,听闻她今日入宫,故而问一问话。 楚染将所有经过都说一同,略带焦急:“陛下到底是何意,难道简朴也是错误?他道娶妻就当娶太子妃那般的,又是何意?” 事情牵扯过大,楚染陷于一片迷雾中,陆莳先安慰道:“连城十五,议亲也可,陛下随口一问罢了,你慌慌忙忙请了连城过来,岂非让陛下更加猜疑。” 陛下近日来心思都很重,陆莳感知他对恒王也非表面那样宠信,尤其是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其他情绪。 起初陆莳不解,时日渐久后她想起前世里,陛下见他也是这般神色,那是出自帝王的猜疑。古有功高震主,今日恒王名声在外,世人都道他贤良仁慈,孝子的表率,朝堂上几乎人人夸赞。 本就多疑的帝王如何不疑,陆莳明白后,反而让人去顺着恒王,让他一呼之下,无人敢反驳。 她吩咐人去将连城按住,莫要入府来,又给楚染分析情势:“陛下对恒王猜疑心愈发重了,就算对你心存不满,也不会做些什么,不如就当作未发生这些事,按兵不动。” “我总觉得今日陛下是在试探我与外祖父之间的联系,话音就是如此。”楚染回忆陛下的话,好似就在指她与连家来往过甚。 她攀着陆莳的臂膀,又道:“陆相,我与连家之间几乎无往来,不过一年三礼罢了。” 陆莳揽着她,轻声宽慰:“将你关在府内时日久了,养成你戒骄戒躁的性子了,莫要在意,陛下服用丹药多日,性子阴晴不定,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 “丹药?”楚染震惊,脑袋里一片麻木,“何时开始服用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64 “不知,林氏开始侍奉的时候就已服用。”陆莳伸手抚着她的脊背,恐她对陛下还有感情,就不敢说出来,今日一事怕是给她心中留了警惕。 楚染默不作声,静静靠着陆莳肩膀,背上轻抚的力道让她平静下来,想起梦里的事,好似并未有丹药这一说。 她抬首望着陆莳:“那我听你的,先不见连城。” “好。”陆莳抱着她,眸色深了深。 有一事被她压了下来,就是陆怀思在城门拦下年礼一事,李初来请罪后,她并未与楚染说起。若无此事发生,或许还不知陛下为何起疑,有了他这番大义之举后,如何能不起疑。 楚染平静下来后,对着外面的虚空在发怔,她才猜测自己哪里露馅,以至于陛下起疑。 她深思无果后,陆莳拉着她厨下去包饺子,庖厨将馅料和面皮都已做好,只需两人动手去包一下就可。 楚染被她指使着烧水点火,她在阿婆家学过,动手也很快,添了些柴后就去洗手包饺子。她撸起袖口,陆莳手中已捏了一个胖胖的饺子。 又白又胖。 楚染想起东宫里怀孕的阿楠,戳了戳胖胖的白肚子,“陆相,我有些期待阿楠的孩子了。” “孩子总是新的希望。”陆莳平静道,太子行事古怪,娶了太子妃后又放着不去碰,这般行事的态度与他以往不同。 楚染自己捏了捏个小的,放在白胖子面前觉得有些矮小,又给包了块皮。拥有两层皮的饺子放在案板上,依旧气势不足,矮了一大截。 她将饺子拆了重新包,陆莳见她总是盯着手中那个,笑她:“你在做什么?” “饺子气势不足。”楚染重新捏一个,在面皮上包很了很多馅料,撑着胖肚子都包不起来,一捏就漏了出来,不成形状。 楚染见它漏了,又拿了一张皮去包,最后两张皮下包着一个饺子,就像是大肚子将军。陆莳手下捏了□□个,见她包好的大肚子将军,笑得弯起唇角:“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反正气势很足。”楚染将饺子放在案板上,看着两个对比就觉得满意,不住点头:“陆相觉得可有气势?” “外强内干罢了。”陆莳晦深莫测地看她一眼,唇角的笑意带着其他含义。 陆莳撇撇嘴,不去理会她的意思,“那又如何,看着很强就可。” “看着很胖才是。”陆莳笑着捏完最后一个饺子,两人吃不了那么多,一人□□个就饱了,催促楚染看着锅里的水可开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65 楚染手上沾了很多面粉,也没有来得及去擦,去看了下火,见火力不大就添柴。 片刻后,水就烧开了,楚染先将自己包的大肚子将军放入水里,包得太大了,怕煮不熟。 她翻着锅子里的饺子,怕火势太旺,饺子黏着锅底,陆莳在侧等候,将食盒备好,等饺子煮熟后就装好,提回院子里。 待回去后,饺子还是热喷喷的,还有些烫嘴,楚染先将自己的‘胖将军’夹给陆莳吃,“外强内干的适合你吃。” 陆莳道:“殿下适合才是。” 楚染不理她,她哪里外强内干,她蘸着酱料吃了几个,见陆莳碗里的胖将军还在,好奇道:“没有熟吗?” 她想都没有想,自己夹过来咬了一口,与方才吃的口味一样,煮得透透的,“熟透了,你怎地不吃?”她两口就将饺子吃了,就是饺子皮有些硬了,大概是皮太厚了。 待吃后才看见陆相唇角的笑意,她脑袋里嗡了一下,她吃了‘外强内干’的饺子,恼恨地剜了陆相一眼。 陆莳不语,只吃了几个就停下,说起今日发生的事:“陛下多半还会召见连城,眼下他的形势才是最为紧张的,让他平日莫要出府门。” 楚染没有初时的急躁,点头道:“我会先断了与外祖父的联系,免得再有它事。” 让人给连城说过之后,他就静静候着,一等就是十来日,也不见陛下召见,反倒是楚染时不时被陛下召入宫品茶,说的都是趣事,几乎没有波折。 近年底的时候,陆莳忙得无暇分身,让楚染去给老夫人送年礼,两人不分彼此,楚染也未曾拒绝,也不偏心,让人按照长平侯府的规制去准备。 往年陆相几乎是挑些贵重的过去,老夫人只认珍品,其他的几乎都会嫌弃,楚染让人将长平侯府的年礼折算成银子,按照这些标准去办。 只是长平侯府都是些耐用的,比如上等的皮货,一箱笼也不抵一件价值不菲玉器。 楚染仔细算过,这些比起往年的更为贵重些,老夫人也不会拿话堵她,让人送过去后,谁知半个时辰后小厮慌忙跑回来,紧张道:“老夫人不肯收。” “这是为何?”楚染反问,往年的年礼里还包含着给汝南侯府的,今年都是给老夫人的,侯府的另外备着,这又是闹什么? 她微微恼怒,却又按着性子不能胡来,“老夫人可说些什么?” “老夫人就说受之有愧,让我们再回府。” 楚染哭笑不得,哪里是受之有愧,分明是嫌弃少了,她又道:“闹大了也不好看,我去陆府看看。”她有着自己私心,不想让陆相去陆府见陆怀思。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66 她匆匆出府,下台阶的时候陆相的马车哒哒驶回来了,莫不是听到消息赶回来了? 楚染走过去迎陆相,道:“陆相回府可是为了老夫人?” “老夫人怎么了?”陆莳扶着她的手下车,见府门外还停了马车就蹙眉,“发生何事?” “也不知为何,老夫人不肯收年礼,多半是嫌弃了。”楚染也不藏着,挽着陆相往府内走去,摸着她冰冷的手就没舍得放,“你怎地不拿手炉?” “不习惯。”陆莳由她握着手,暖意从手心汇聚在心口,遍身都开始发暖了。 楚染心中有事,就没有在意这句话,拉着她进屋暖和,“我待会去陆府看看。” “不必了,让人将年礼拉回来,今年就作罢。”陆莳吩咐下去,她不愿纵着,就算闹得两府失去脸面,也不会顺从老夫人的心意。 楚染阻拦下来,“陆相,你莫要意气用事,这样会说你不孝顺。” “无法挽留,何必勉强。”陆莳淡淡道,挥手吩咐小厮下去办事。 “等会。”楚染走到小厮旁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而后让她快些去办,老夫人既然不给她留颜面,她就顺手推舟去做。 小厮吓得脸色苍白,朝着陆相那里看过一眼后,咬咬牙跑出府。 他是策马回来的,还是疾驰去陆府,到时府门外已站了很多百姓。陆二爷也非是大户,府邸靠近着街市,可想着百姓有多少。 年礼是阿秀送来的,她被拒之门外后就坐在马车里等着殿下的消息,小厮回来后,传达话意:“殿下让姐姐砸一箱子名贵玉器。” “不送进门就砸了?”阿秀惊得睁开眼睛,看着小厮笃定的样子,就知殿下是破罐子破摔了,她掀开车帘吩咐道:“回府。” 她低声与小厮说了几句话后,就让人回相府。 马车调转车头时,马蹄忽而扬起,突发狂躁,两车相近,另外一辆马车被生生撞翻,里面的箱笼都被撞了出来,马儿脱绳跑了。 场面一时混乱,待其余的马车平静下来后,阿秀从车上下来,打开箱笼,惶恐道:“这些都摔坏了。” 小厮手忙脚乱地将里面东西都搬出了,一座玉佛被砸得失去胳膊,玉质剔透,在阳光下泛着晶莹光色,旁边的人都跟着惋惜。 不仅玉佛被砸碎了,还有名贵的佛珠,跟着碎了几颗,搬出来的皆是上乘好玉,可惜都被砸碎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67 阿秀急的跺脚,陆府的婢女出来张望着,将看到的情景一一汇报给老夫人,“奴还瞧见一对血玉镯子,上面都出现裂纹了,可惜了好东西。” 老夫人听得心口一疼,不确定道:“你没看错?” 婢女回道:“瞧得可清楚,那个阿秀姐姐都急得哭了,碎了一样就喊一声。” “你再去看看,将那些东西都追回来,快、快去。”老夫人急得拍着案几,早知道就不听那些小贱人的话,白白浪费这么些好东西。 说什么给新平公主下马威,都是些小贱人,吃着干饭不知道苦处,这些哪里是小东西,分明是珍品。老夫人越想就越心疼,恨不得自己去看看。 她心里不甘,又派了几个心腹去看看,让人去盯着些,将人劝回来,她不去计较这些失礼。 婢女去了几拨请人,阿秀都不肯答应回去,等着相府派新马车过来,将东西都搬回马车。 婢女见她要走,忙拉着她:“姐姐莫走,天寒地冻去府里喝杯茶暖暖身子,老夫人也想见见姐姐,她才醒,不知道门人不给您进屋的事。” 阿秀甩开她的手,怒眼看着她:“莫要假惺惺,方才我在府外等了一个多时辰,都未曾进去,如今差事办砸了,想看我笑话。老夫人嫌弃我们相府年礼不好,不肯收,也是常事,我们不见怪了,如今都砸了,你们还想看笑话?” 一番话可算是蛮不讲理,看热闹的人听在心里,有人道:“年礼不好,就拒之门外,见到好东西就想请人回去,陆府的人办事也不嫌丢人。” “就是,听说陆二爷是养子,多半也是想贪图一些好东西来支撑门面。” 婢女被说得脸通红,甩着帕子就跑回府,阿秀见戏演了就带着人回府,就是心疼这些好东西,不过想到给了老夫人就不是相府的,碎了也无妨。 老夫人一听这些话,气得脑袋发晕,气道:“哪些嘴碎的乱说,拔了舌头去。”这也不能怨怪她,那日二爷查看的时候,马车里装的都是好东西,难以数清,想到她每年得的那些穷酸东西,如何不气。 陆莳的心都是对外的,有了好东西竟给长平侯爷送去,哪里想起她这个母亲,如今就不过晾一晾罢了,谁知就发生这些事了。 她晕得捂着脑袋,哼哼几声,吩咐婢女:“去传大夫,将陆相叫来,就说我病了,赶紧去。” ***** 楚染吩咐下去后,就让人去拿了手炉过来,给陆莳在手中捧着。 手炉虽热却是硬的,哪里有楚染一双小手捂着舒服,片刻后陆莳就丢弃手炉,转握着楚染的手。手心温而软,她眉眼舒展开来,说起今日回府的事:“灵祎不见了。” 陆莳的手长而纤细,楚染被她紧紧捂着,感觉也很舒服,就没舍得推开。听到这句话后惊讶不已:“她去哪里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68 “林氏猜测随太子去了宋国,且那时她与臣说话时也是不对,似是离别,如今想来怕是想去和亲宋国。”陆莳分析道。 楚染不大关心灵祎去向,听到那句离别后觉得酸涩,便道:“宋国有皇后,听说很美,灵祎怕是勾.引不了宋帝。” 她反倒想起她送的香袋,还压在箱子里,想着给陆莳绣一子只,却一时没有时间,如今有时间了,她也要去试试。 见她漠不关心,陆莳也不知该不该说,原以为灵祎今生不会去宋,不想还是走了老路,她默然叹息后就见楚染似有所思,“殿下想什么?” “香袋,有空给陆相做一个,我尽量绣得好看,你不如教教我,绣荷叶就成。”楚染想起成亲时用的枕头,就是陆相绣的,不如求她教一教。 她缠着陆莳的时候,都是用讨好的,眼下就是如此,凑近陆莳,亲了亲她的唇角后,就等着她的答复。 “我并非喜欢香袋,殿下不用忙碌。”陆莳也不爱那些绣活,尤其是针眼总会戳到手指,她摸摸楚染的指尖,闲笑道:“殿下不怕扎手了?” “不怕了,我明日就去试试。”楚染晓得她回来是为了灵祎的事,人离开也无不可,王后走投无路,让她去宋国讨好宋帝,也未必就会有好结果。 她拉着陆相说起绣样,横竖不会再回署衙,她选了荷叶的,定要问陆相的意思,她喜欢才可。 陆莳摇首道:“荷叶难绣。”她自己绣过的,晓得个中辛苦,不大赞成绣荷叶。 楚染想绣荷叶,还没想好,外间婢女跑来传话:“陆相,老夫人晕倒了。” 章节目录第63章筹谋 楚染有些心虚,握着绣样的手不自觉地松开,转而去握着陆莳的手,她未做过忤逆之事,晓得老夫人是被她气到了。 她滚热的手触碰着陆莳,“陆相,要不要去看看?” “无需去看,你我又非大夫,今年年礼作罢,我还有事先回署衙。”陆莳与她态度相反,神色淡漠间轻轻一笑,捏了捏她的手心,“无甚大事,莫要在意,本就是她自己得来的后果。” 老夫人与陛下不同,她久居后宅,犹如井底之蛙,看不清长久的利益,旁人夸她一句,就喜在心头之上,不念亲情,图的就是钱财。 前几年陆莳亲自准备年礼的时候,都是按照每年的规矩来的,今岁她瞧见了长平侯府的年礼,心中有了比较,觉得陆相怠慢她,竟不如一外姓人。 楚染做事并非狠,不过是在意陆莳的颜面,老夫人拒之门外,旁人会在陆相身后指指点点,又不知内情,恐会真的以为她对老夫人不孝顺。 陆府门外一举,不过是让世人明白,陆相并非不孝,谁知老夫人就气得晕倒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69 “真的不用吗?”楚染顾念陆相的心思,又道:“不如我去看看?” “不用去的,以相府名义去请太医。”陆莳道,她见楚染心思不定,知晓她被老夫人拿捏到了,叹息道:“你怎知她真病假病,这些年也诓过我几次,宫内惯用的手段,你难道不知?” 宫内为争宠,见不得人的手段频出,楚染很早就见过,眼下也不与陆莳争执,“那我不去了,让阿秀带着些人参去看看。” “可。”陆莳应一声,而后带着人回署衙。 老夫人真病还是假病,楚染没再去问,念及太子临走时的托付,在年底前去东宫见阿楠。 入东宫先见太子妃,她神色憔悴,见到楚染后灰败的眼神里闪出光色,入宫的半年还不如在家里活得自在。 楚染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她知太子妃家境不好,今年给她母家的年礼也较为厚重,给她带了些首饰过来,道:“封地上送了些好东西过来,就给你带了些,太子不在宫内,你需打起精神。” “阿姐有心了。”太子妃言笑淡淡,见到她肤光胜雪后不禁羡慕,象牙小盒也是精致,她不禁露出赞叹,“这小玩意真是精致。” “你有甚难事,可以让人出宫同我说,宫内有贤妃,也大可去求助。”楚染开口宽慰,她在太子妃身上几乎看到了阿娘的境地,只是她还不如阿娘,至少阿娘有她和太子。 时至今日,她都不知太子是如何打算的,混账事情做起来让人咬牙切齿。 太子妃生得端庄,受父亲教导后知礼,入天家也觉得是荣幸。太子是不喜她,但对她父兄确实很好,几经提拔,也无可抱怨的。 她道:“阿姐放心,我会护住阿楠,太子的骨肉也是我的孩子。” 楚染不觉一笑,太子妃确实很懂礼,想通后就会是位贤内助,她夸道:“太子妃贤惠,混账太子会懂得你的好,时辰不早,我先出宫去了。” “阿姐不去见见阿楠?”太子妃起身送她。 楚染道:“不用了,你且多用心就好,饮食之上多谨慎。” 太子妃是正妃,她没必要去见低微的妾室,旁人晓得了,也会让阿楠处于风浪之上,不如装作不在意。且宫人她托明妃多加照拂,多半不会出事。 现如今,她被陛下紧紧盯着,不如以往方便,能不见就不见。 太子妃亲自送她出东宫,未及出宫的时候,内侍过来,道是陛下传旨召见。 楚染习以为常,大大方方地跟着内侍入章华台,每回入宫不过得一杯茶,说了几句闲话后,陛下放她出宫,无甚大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70 今日照旧,她捧着茶后静静看过一番,怪道:“阿爹日日饮这茶不觉枯燥吗?”每回入宫都是相同的茶,以至于她现在品多了,也无甚口感。 “茶要细细品,你这般狂饮有甚乐趣,年底了赏你些好东西,进贡的的血玉珊瑚带回府去玩玩,听说陆家老夫人病了?” 血玉珊瑚是珍品,楚染见过一样后就记下了,听到无端的赏赐,她也是一喜,后半句并未放在心上,“病了,儿让太医去了,说无甚大事,静养就可,儿谢阿爹赏赐。” 楚帝不愿与她多说话,见她面前的茶盏空了,冲她摆摆手:“出宫去吧,朕还有政事处理。” 楚染应一声,退出章华台。 得了血玉珊瑚后,她瞧着有些欣喜,摆在府内也甚是好看,半人高的珊瑚在屋内耀眼。她忽而想起入宫饮的茶,每次陛下都会看着她茶盏,若是饮完就会打发她出宫。 不知怎地,她心慌了一下,让人将珊瑚搬入库房,请了府内大夫过来。 阿秀不知发生何事,请大夫后就一直惶恐不安,殿下看着活蹦乱跳的,请大夫做什么。 大夫被请入内后,不敢抬首,探上新平公主脉搏,屋内落针可闻,须臾后他收回手,道:“殿下脉象平稳,并无内症,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往后你每隔三日过来一次即可。”楚染依旧不放心,或许梦里的事让她心有余悸,心中总是忐忑不安。 天色漆黑之后,陆相回府。 阿秀习惯地将府内发生的事报与她,听到请大夫之事,她眼睫一颤,道:“晓得了。” 踏进屋时,就瞧见小榻上懒洋洋倚靠着的人,屋内暖和,进去后就感觉身上舒服不少,她脱下狐裘,走到小榻旁,“你身上不舒服?” “没有,就是不放心,或许是大惊小怪了。”楚染无甚精神,见到陆莳回来后,扬首看着她,朝她伸出手,唇角抿了抿。 她这模样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陆莳初见她委屈的神色,先是一怔,瞬息回身后就伸手抱着她,摸了摸她后背:“是否因为陛下今日召你入宫品茶的事?” 楚染靠在她的怀里,热身子贴着冰冷的身体,她不禁打了寒颤,也没有推开她反将人揽得更紧,她不敢乱说,就支吾道:“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单单召我去品茶也让人看不清楚是何心思,且每次都是相同的茶,害怕罢了。” 怀里的人就像小猫一样蹭了蹭,陆莳冰冷的心口开始发热,“让大夫时常诊脉,陛下的邀请能不去则不去。” “他哪里是寻常的父亲,是陛下,如何不去,或许是我多想了。”楚染嘀咕一句,心口的慌乱因陆莳的回来而平复下来。 陆莳眸色幽冷,楚帝以毒掌控太子、恒王的事并不是没有,前世里惹得恒王怒而弑君杀父,今生莫不是将狠毒的手段用在殿下身上?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71 沉吟许久后,道:“不如多请几个大夫过来看看,明日起莫要出府了,就说染了风寒。”也可借此试探陛下的态度。 “好,听你的。”楚染从她怀里退出来,自己放宽了心思。 年底祭祀的时候,太子不在恒王代为,王后称病不出。 年初二的时候,大多数府邸都会设宴待客,相府收了不少的帖子,两人都未曾出府,腻在一起绣香袋。 楚染不懂技巧,手指头都扎破了,陆莳无奈手把手地教她,闲暇的时间总是会过得快,午后冯唐来拜谒,陆莳将人引到书房。 “陆相,臣下查清河战船的人回来了,与清河的战船对比,确实不同,这是两方的图纸。”冯唐将图纸交给陆相。 去岁跟着恒王去吴江的朝臣多了心眼,留下了图纸,后又让人去重金购买吴江普通战船的图纸,让工匠去比对,自然一目了然。 陆莳道:“陆怀思不曾比对过?” “他哪里能做主,皆是恒王包揽,他未出力就得了好名声,怎会多话。”冯唐解释。 “那日城门下陆怀思怕是看出名堂,陛下对殿下百般试探,数次召入宫里,以茶待之。” “入宫就只为品茶?”冯唐诧异,陛下政事繁忙,之前半年都不曾召见一次,怎地就突然频繁召见,她提议道:“可是茶中有问题?” “脉象诊不出来,目前不知。”陆莳心事重重,将数份图纸收入柜中,“陛下心思狠毒如虎,一时间也不知他的想法。” 伴君如伴虎,道理都是懂,只是身在其中看不清方向,陆莳近日里请过多名大夫,每次回复都是身体如常,时间久了,反让人愈发不安。 冯唐不知如何解释,跟随陆相多年,早已知晓她对新平公主之心,两人也算是感情深厚。她试探道:“不如去试探陆大人?李初对他极为不满,三番两次忍着,自从知晓陆怀思心思不正后,心里十分懊悔。” 陆怀思的身份尴尬,若是陆相动手,怕是觉得有愧陆老夫人,李初亦是陆相的心腹,真要做什么,老夫人知晓后岂不闹翻天。 是以,李初未曾敢动手,冯唐心中亦是不满,总觉得陆相两头为难,她又道:“不如将人调出郢都城?” “我已在试,只是他方入吏部就调走,陛下也不会答应。”陆莳道,她心有余悸,陆怀思死不足惜,但一时间不好调动,陛下多疑,她恐会将心思惹到她的身上,到时得不偿失。 冯唐哀叹不已,要出府时遇到新平公主,她眉眼如画,一身红色裙裳也极为娇俏,她见礼后,公主开口挽留:“冯大人,不如留下用晚膳。” “臣还有事,先出府。”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72 楚染只当她是客气,再劝的时候被陆莳掐着手心,她抿住唇角就不说话了,陆相怎地如此小气,她留人用晚膳竟还被掐。 冯唐离开后,楚染翻掐着她的手腕,气势汹汹:“掐我做甚?” “冯大人有事去做,殿下莫要去耽搁人家。” “办事也不急在一时。” “急,她很急。”陆莳淡笑,牵着怒气滔天的人回书房。 书房内暖意融融,屋门关上后光线黯淡不少,楚染恼恨她掐着自己,在屋内关上后就将人按在门板上,盯着她:“你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与臣无关。”陆莳被她压着不动,凝视她眸子里的光泽。 楚染不信,也学会反扣着她的腰,逼着她直视自己:“孤最不信的就陆莳这几字,与你无关,与谁有关?” 陆莳淡笑,“她去寻连城,我并未吩咐她,她自己愿去的。” “她去找连城做什么?”楚染一时未曾明白过来,掀开眼皮就见到她眸子里笑意,顿觉又被她骗了,“骗子,今晚罚你没的吃,不给冯唐吃,你也没的吃。” 兜兜转转的事,陆莳也不与她先说,毕竟那二人的心思还不明显,连城憨厚一小子,怎会明白冯唐的心意。 她不说没有把握的事,楚染依旧不满,挪着脚步走近她,鼻尖碰着鼻尖,威胁她:“我的铁链还未曾做好,你且猖狂几日。” “无妨,殿下开心就好。”陆莳不为所动,楚染爱说这些恐吓的话,真正如何也未见她有所动作,口头说说,不可当真。 楚染冷哼一声,不觉间炙热的呼吸喷在鼻尖,陆莳心口微颤后,轻轻合上眼眸,等着楚染的下一步动作。 “想得美,我才不亲你。”楚染将人松开,大方地打开书房的门,悠哉悠哉地离开。 陆莳:“……” 楚染撩了人就跑,且跑得欢快。冯唐那厢去找连城,两人月夜相会之后,漫步在街坊间,连城买了许多小玩意给她,簪子胭脂步摇数不胜数。 冯唐也不曾拘谨,统统收下,两人策马过来的,在酒肆里饮过酒后就要回府,两人打马的事,在巷子口遇到陆怀思,陆家马车拦着路,平民百姓只能避让。 两人站在巷子口进出不得,陆府小厮骂骂咧咧,百姓望而却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73 连城要将人送回府邸,女子半夜在外终是不安全,冯唐勒住缰绳,笑道:“前些时日陆大人拉着公主府年礼一事,气得李大哥到今日都是意气难平。” “陆大人怕是不敢忘了在清河挨打的一事了,如今出门都是带着小厮了。”连城眼里闪过恨意,看着周遭的情景,心生一计,道:“冯大人,我派人送你先回去。” “不必,好戏岂能错过。”冯唐深深一笑,调转马头,往喧闹处策马走去,后面的连城策马赶上,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 一炷香后马车还挡着巷子口,车夫坐在车上睡觉,小厮急忙唤醒你:“大人来了。” 车夫醒神后就跳下来,迎着大人上马车,自己还未曾甩马鞭,黑暗处砸来一物,正中脑门,眼前一晃就倒下马车。 小厮一慌,忙护着马车:“有刺客、有刺客。” 话喊几遍后,行人都跑出巷子,忽而就冲进来数名黑衣人,持着棍棒而来,他们孔武有力,小厮哪里是对手,片刻后就被打得倒在地上。 一人上前直接踹了马屁股,寒风肆虐,星光淡淡,马儿惨叫一声,扬蹄就跑了起来,车内人被摔得头脑发晕。 马车冲上街道,零星的行人吓得四下躲避,冯唐坐在马上,冷冷望着这些,一旁跳出一少年,上前持刀砍断马蹄。 郢都城内又是一声惨叫,就见高头大马摔倒在地,车厢跟着倒下,车内传来一声叫唤。 连城忙上前去查探,马儿气息弱了不少,再无力气奔跑,他在外试着唤道:“车内可有人?” “有、有……”陆怀思的声音带着颤栗,显得气势不足。 连城掀开车帘,脚踩着一物进去,立即又听到一声叫唤,他慌忙撤回,“对不住了,你是何人?” “吏部陆怀思。”声音显得微弱,约莫是摔得厉害。 “原来是陆大人,下官连城,要扶您出来吗?”连城憋着笑,蛮狠地将人直接拖了出来,后面小厮找了过来,呼喊声盖过了陆怀思的呼痛声。 小厮慌忙将人送回府,连城就此别过,笑着将冯唐送回府。 相府内的楚染还没想出铁链的制作方法,就被人逼到悬崖处,她抱着被子看着沐浴归来的陆莳,踢了踢腿:“你怎地就喜欢铃铛,不如你自己绑一个,想怎么听就怎么听。” 她不懂这个乐趣,对于铁链的想法更加深了些,她瞧着陆莳温柔的面色,不大情愿地将脚伸过去,且说说:“你自己也绑一个。” 楚染唠唠叨叨地,陆莳极为沉默,她与楚染不同,只会在温存时才会哄人,眼下还未到时候。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74 陆莳得假七日,自然想着与楚染温存一二,也不会随意出府,待在府内处理公事,夜间空出时间来。 她惯来冷漠,楚染抱着被子坐着笔直,讽刺一句:“陆相莫要这般神色,像是我欺负你似的。” 陆莳不言语,伸手揽着楚染要躺下,两人靠近后,楚染不经意间动了动腿,铃铛声响了,嘟囔一句:“讨厌。” 抬眸就见到陆莳正经之色,方想再讽刺几句,陆莳欺压过来,堵住她所有讽刺的话,话被吞了进去,她恼恨地动了动脚。 魔音一般的声音响起,她只得按着性子不动,手攀上陆莳的脊背,嘴角弯出淡淡的弧度,轻易间就解开她束缚,眼前一亮,片刻后潮水就压过那份欣喜。 她不耐地动了动,却又压制着自己的性子。 陆莳喜欢看她克制而又隐忍的样子,明明不耐,却又极力忍着,指尖划过肌肤时,明显带着一阵潮水。 楚染抿着唇角,肌肤透着粉红,好看又诱人。 陆莳未动而被吸引,简单的耳鬓厮磨难以读过长夜,她摸着脚踝处的小玩意,轻轻拨了拨,楚染便恼了,唇角被咬得鲜红,比起胭脂还要红几分,“你、你……” 她说不动,陆莳又轻轻拨了拨,楚染眼眶里的红色更深了些,“陆相很讨厌。” 楚染惯来口是心非,说着讨厌,却又不见拒绝,陆莳淡淡一笑,清冷的眉眼间添就一番风情,楚染忽而想听听她的声音,那般清冷间带着求饶的声音。 脑海里还未细想,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陆相,陆府传话时,陆大人受伤了,危在旦夕。” 这大概是最不好听的声音,陆莳不曾理会,反而捂住楚染的耳朵:“莫要在意。” 婢女喊过一遍后就被阿秀捂住嘴巴,“小声些,陆相休息了,你怎地不懂事。” 婢女委屈:“奴也不想,报信的人说得很焦急。” 阿秀压低声音:“去侯府报信,莫要惊扰陆相与殿下。” 屋内的楚染听着两人压低的声音,吓得都不敢动一下,绷着神经,幸好脚还未曾动,她扬首看着陆莳,眼中如远山辽阔、如秋水澄澈,让陆莳心软得无以言喻。 然而下一刻,楚染就后悔温情脉脉地看着陆相,那样的眼神在陆相看来,极为诱人。 ****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75 一夜风雨后,两人都未曾早起,外间风更大了些,听着呼啸的寒风,遍体生寒。 陆莳未曾入睡,楚染也是半醒,她凭着感觉去拉着陆莳的手,在她耳边嘀咕说话,也听不清说什么。两人交颈而卧,陆莳起身去沐浴,打开门时阿秀还未曾去睡,见她出来,就下意识道:“陆相担心陆府?” “沐浴。”陆莳的声音听来比风更冷些,阿秀明白,让人去准备热水,跟着陆相一面道:“陆大人遇到刺客,马车惊了,有人路过砍断马蹄,陆大人摔得不轻,还在昏睡着。” 冬日的寒夜冷得刺骨,陆莳好似不怕冷,寒夜沐浴。 待洗清一身黏腻后,换了干净的衣袍,回到卧房,楚染听到声音后半睁开眼睛,见她一身清爽就道:“我也去沐浴。” 陆莳不拦着她,让人去准备热水,而后在屋内静静等着她,闲暇时想着陆怀思之事,今夜他当是去赴宴,怎地又遭遇刺客,其中与谁有牵扯。 陆怀思性子迂腐,不善交际,或是碍了其他的路子了。 她这厢想不清楚,楚染都已沐浴归来,浑身都是热乎乎,她又困又乏,躺在外侧就睡下了。翻过身子就钻到陆莳怀里,舒服地阖上眼眸,也不说话。 陆莳心中藏着事,自然睡不着,身旁之人却是好眠,她想着明日无事就戳着楚染的脸颊:“阿染,说说话。” 楚染脸色泛着红,睡意朦胧之色更是染着几分可爱,陆莳碰着她的肌肤,更是温而软。 “好。”楚染口中应付着她,脑子里晕乎乎的,她眼都不睁就摸着陆莳的脸,凑过去亲了亲,“睡吧、睡吧。” 也不知亲了哪里,横竖是碰到陆相了,她满足地往人家怀里钻去。 她身子散着热气,从陆莳的角度去看,颈下肌肤粉红,热水沐浴后更显几分诱惑,她无奈楚染的迷蒙,叹息过后,就不再言语。 耳畔响起重重的叹息声,楚染还未深睡,回应陆相:“你叹息什么?” “无甚,睡吧。”陆莳不想搅得她心神不宁,拍了拍她的背,借以哄慰,楚染嗯了几声后,与她贴得更紧了些。 无端撩人,鼻尖香气缭绕,陆莳微微不自在,本就无睡意,如此更加心烦意乱,她将楚染的手从自己腰间拿开,她欲起身去书房。 人一动,楚染就跟着醒了,见她起身就看向外面天色,漆黑看不见人,“你去哪里?” “书房,你困了就好好睡。”陆莳回身,吵醒她也觉得不好,伸手就要扶着她躺下,谁知伸到半空中,楚染迷糊地坐起来,“我陪你去。” 陆莳无奈,怕是走不了,她只好躺下,揽着人:“不去了,好好睡吧。”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76 楚染复又躺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翌日无人来找,天气阴沉,陆莳睡得很晚,人还未醒,楚染倒是先醒的,她想着昨夜之事后就伏在陆莳身上,戳着她的肩膀:“陆相、陆相,今日可去陆府。” 此时,换作陆莳困意难耐,奈何楚染醒了,她道:“不去,殿下醒了可先起身。” 楚染不愿,依旧伏着她身上,亲亲她的眉眼,时而又去亲亲她的唇角,惹得陆莳哪里还有困意,她拍了拍楚染的背:“你想做甚?” “我想去陆府。”楚染笑了笑,恐她不愿,又讨乖地亲了亲她:“好奇陆二爷的伤势。” 陆莳彻底醒了,揽着楚染的手,细细想过后道:“午后再去。” “为何午后?”楚染不解,未曾想明白陆莳的手探入,她蓦地一惊,道:“你不起?” “殿下清晨就做撩拨之事,难不成就是为了起榻?”陆莳不想过早去陆府,午后恰好,不会显得太过殷切。她被人闹醒,看着罪魁祸首也是无奈。 楚染未曾想过后果,见陆莳动了动,皱眉就亲上她的唇角,小心地咬了咬,低声道:“我在上面。” 陆莳淡笑,只静静凝视她,楚染被她看得心口发热,徐徐亲上她的眉眼,她紧张地眼睫轻颤,她轻轻地将束缚除开,惊叹于陆相的肌肤。 她欲亲一亲,讨人厌的婢女又来敲门,“殿下、陆相,侯爷过府了。” 楚染被声音惊得伏在陆莳身上,肌肤相触,惊起一阵风雨,她叹息道:“算是放过你。” 陆莳依旧淡笑,起榻后楚染趴在榻上,拽了拽她的袖口:“陆相,你喜欢什么香气,是要花香,还是药草香。” 前几日就将香袋做好了,忙于年底盘查,还未曾想好用哪些香料,陆莳自带清香,楚染喜欢那股疏冷的香气,不愿让其他香气掩盖了去,就踌躇不决。 陆莳道:“药草香。” “好,我让大夫过来诊脉时顺便问一问。”楚染趴着又翻了个身,领口处露出昨日欢好的痕迹。陆莳扫过一眼后,神色如旧,淡然离去。 **** 汝南侯非汲汲营营之辈,不会将心思乱舞,近年来与陆莳冰释前嫌后就一直稳着性子,故而在朝内平淡无奇,几乎就要被陆怀思压过。 他沉得住气,任一职而兢兢业业,不会随意结交权贵,他与陆相的性子愈发相象,遇到昨夜之事,母亲几乎哭了整夜,惶恐不安,他不得不清晨过来求见丞相。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77 陆莳洗漱后就过来,先用了几块点心垫着,问起昨夜之事。 汝南侯道:“事出突然,本是刺客行刺,最后却成了惊马,二爷几乎未曾见过刺客,小厮也道天黑看不清,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且昨夜惊马后,巷子里闹作一团,刺客趁机逃走,根本没有人在意。” “刺客有备而来,不曾伤及性命,留下后手,如此查也无法查,与清河之事也相似,二爷如今行事愈发狠厉,得罪人的不在少数,且吴江战船一事也有蹊跷,兄长与他还需早日划清界限为好。” “如何划清,母亲住在陆府,难不成连母亲都不认了?”汝南侯也是苦恼,如今局势愈紧张,恒王与太子势成水火暗自比较,他是不愿去沾染这些,奈何二房巴结恒王,他如何去说去做。 陆莳便道:“那便请母亲回府打理世子的亲事,再不济将人请回府,总有办法的。” 丞相惯来心狠,侯爷追之不及,闻言后惊讶于她的果断,道:“那也需他伤好后再请母亲回府。” “到时怕就晚了。”陆莳道,手中的证据让她等不了太久,必须在太子回来之前将此事解决,恒王勾结吴江一事,板上钉钉,陆怀思追随恒王,终究会自尝恶果。 侯爷不知陆相的谋算,道:“最迟何时?” “二月初。” 一月的时间养伤也可以了,侯爷得了陆相意思后就明白过来,起身道:“我明白,只是母亲那处心思不定,年礼一事已让她慌张,不如陆相去劝一劝。” 陆莳不应:“我劝有何用。” 她惯来固执,侯爷不好再劝,想起母女二人近些年的感情,也是一声长叹,自己酿的苦果也该自己承受,旁人无法替代。 侯爷走后,楚染才起,大夫送来几份药草,都是凝神静气的,只是香味不同,她不知哪样好,就不好决定。 新阳恰好带着食盒过来,内放各色花糖果子,还有不少的干果,她拎着有些吃力,阿秀接过,“新阳公主今日怎地有空过来?” “给阿姐送些吃的。”新阳巴巴地跑进屋,见桌上摆着药草,好奇:“阿姐做香袋?”她见过镂空香球,内置药草或香料,悬于腰间,也煞是好看。 她挨个闻了闻,最好指着香气很淡的那份,道:“这个好,不会掩盖陆相身上的香气。” “陆相身上有什么香气?”楚染干巴巴的说一句,吓得新阳不敢再乱说话,抓着杏子脯肉就咬了一口,堵住自己的嘴巴就好了。 她的话说法不对,道理却是一样的,楚染挑了半天还是选了新阳说的那份,最后装进香袋里,先悬于自己腰间试试,而后照着铜镜,问新阳:“如何?” “甚好、甚好,就是绣得不大好看,能戴出去吗?”新阳巴巴地凑过去,指着荷花的纹路,“阿姐这里少绣一针,针脚就松开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78 楚染眼神隐晦,拍开她的脏手:“陆相夸好看,你莫要多话。” “哪里好看,陆相哄哄阿姐罢了。”新阳想而没想就戳破她的话,说完就后悔了,憨憨笑了一声,道:“我说着玩了,挺好看的。” “正月里不好打孩子的。”楚染拍了拍香袋上的灰尘,眼神示意新阳赶紧滚出相府,清早过来就气她,简直就是故意的。 新阳缩了缩脑袋,往后退了半步,将自己带来的点心盒子又抱走了,道:“阿姐,我后日设宴,记得与陆相一道过来玩。” “不去。”楚染没好气道,她解开自己身上的香袋,与榻上的枕头做比较,好似确实不大好,她心烦地将香袋藏入枕头下,得空再重新绣。 陆莳忙碌也未曾想起香袋一事,午后与楚染一道去陆府看望陆怀思。陆相心思平静,楚染却有些幸灾乐祸,入府就见到老夫人唉声叹气。 见到她二人来后,也没有好言语,讽刺道:“陆相屈尊降贵地来此,可是辛苦了。” 楚染微微一笑:“不辛苦、不辛苦,辛苦的是老夫人整夜未眠。” 老夫人气得砸了手中的热茶,“殿下入门就讽刺陆府,当初若是瞧不起陆府,何苦下降丞相。” 话题转得太快,楚染冷冷道:“老夫人当着我的面砸东西,可有尊卑一言,进门见到我也不行礼,是谁先出言讽刺,陆二爷自己惹了祸事,讽刺陆相有何用,若有本事就不必半夜敲相府的大门,无端扰人好眠。” 昨夜吓得她几乎都不敢喘气,如今想来也觉得生气。 楚染对老夫人惯来好颜色,也未曾说过不敬的话,时日久了,反让她不分尊卑,她再是落魄,也是公主,无需听她来嘲讽。 陆老夫人仗着陆莳未曾说话,也不甘示弱,“老身未曾请公主过来,是公主自己亲自登门,再者若是探望,怎地不见一礼,空手而来也觉得自己有理?” 楚染明白症结在哪里了,她来得匆忙,礼在后面,她顿了顿,老夫人立即抓住她的软弱道:“殿下说不出话来了,自己无礼登门也是皇家的教养?” “殿下有无教养是天子之事,老夫人话说多了,今日是你请着我来,如今拿话讽刺,他日陆府的人莫要再入相府,踏上相台阶,断一双腿。” 陆莳言辞清冷,镇定而淡漠,牵着楚染的手离开,屋内又是一阵哀嚎声。 她难得的果断,让楚染诧异,“陆相,你是否有所筹谋?” “臣在殿下眼中就是事事筹谋之人?” 楚染沉默,难道不是吗?大事小事都是先筹谋,诓得她团团转,尤其是于情.事之上,每次都是筹谋成功。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79 章节目录第64章六十四 陆怀思之事引起京兆尹的注意,彻查几日后亦是毫无思绪,听闻那夜有人看见了连城与冯唐,京兆尹去请人问话。 陆相与陆府闹不和之事,亦是在几日内闹得满城皆知,京兆尹查案也不如往日般用心,本就是陆相门下之人,如今也不必给陆府脸面。 巧合之下,将连城与冯唐夜会之事戳破了。 城内传开了两人夜会之事,风言风语,传得不大好听,后知后觉地楚染想起那日陆相话来,确实与她无关,不过晓得这么一桩□□竟没有知会她。 她不高兴之余,被陛下请去章华台说话,依旧是一盏茶。 殿内无声,楚染几乎不敢去碰拿盏茶,左右而言其它,不敢去碰茶水。 楚帝放下御笔,“听京兆尹说起连城与冯唐之事,女子名声在外,新平如何想的?” 冯唐官位低,若非京兆尹提醒,他根本不会记得,让人去查时,不过是一寒门学子,无父无母,家境不如连城。 楚染神色不好,垂眸凝视着茶盏后,半晌才道:“阿爹做主就好,冯大人也曾见好,虽说年长几岁,可她惯来性子不错,也能束缚连城,这倒是一桩好事。” 听她答应,楚帝才抬首,见茶水未曾动,他蹙眉道:“连城是外祖的孙儿,郢都城内无其他亲人,你去择一良日就成,另外莫要太声张了。” 陛下让小办,为的是什么,楚染也不去多想,忙起身谢礼:“儿晓得了,三书六礼总是要走的,忙过一阵也要四五月,儿认真去安排就是了。” 楚染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凉意浸透肌肤,骨头都跟着发麻,上座的楚帝似是不悦,也未曾叫她起来,沉吟许久后颔首:“你做主就成,并非是什么大事,你懂得分寸就行,莫要随意胡来。” 话里有话,楚染认真的应了声:“晓得了。”她余光扫过案上冷掉的茶后,脑袋垂得更低。 跪了片刻后,膝盖生疼,她撑了会就觉得冷意袭人,忍住后过了许久,陛下才挥手让她出殿。 她揉了揉膝盖后退了出去,今日没有饮茶,才惹了这么一顿跪,不知下次会如何,她思考着今日局势,太子不归,她亦无法反抗。 拒绝时日久了,哪怕茶中有毒,也必要饮了。 回府后,她让人去请连城过来,商议亲事。冯唐没有亲人,她也不会怠慢,该有的规矩都不会缺。照着连城在郢都城的局势,还需写信让西北来人打理,另外聘礼一事也需上心。 连家是大家,不好过于寒酸,她让人去取纸笔来,自己亲自将郢都城的情势说清楚,另外言及聘礼一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80 信上皆是普通的事,并无其他事,简单叙述后让人去送信,连城这才匆匆赶来。 楚染神色不大好,脸色过于苍白,大致将事情说过一遍:“冯唐是不娶也要娶的,陛下旨意,你莫要抗拒,且夜会一事对女子名声不好,你该要多想想。” 少年人一听后就脸色发烫,双手绞着衣袖,不敢抬头去看殿下,那夜打陆怀思的事也是无人知晓的,这是他与冯唐的秘密,如今这样的谣言对女子也不好。 且他心中对冯大人确有好感,他支吾着开口:“都、都听殿下的。” “什么都听我的,怕是你早就有心了。也罢,我去替你管就是了。”楚染终是展颜,将章华台内的事情抛开,又道:“我让人去侯府打理,近日且安分些,陛下盯着你,可晓得了。” 连城做事历来本分,不会随意去做不该做的事,心事摆得正,只是陛下偏见渐深,不会重用他。楚染时常在想,这样还不如将人留在西北,入郢都城来事事受着束缚。 连城几乎压制不住自己的喜色,听到亲事定下后就忍不住夸着冯唐:“冯大人虽说是孤身一人,心思细腻,娶妻当娶贤,再者她又在朝堂之上,以后也会多帮助殿下。” 少年人还不知冯唐是陆相心腹,还欣喜于楚染得一良臣。楚染笑而不语,无心与他多说什么,吩咐他回去后,自己就躺回榻上。 膝盖处微微有些疼,她将自己蜷曲在被下,阖眸静静听着屋内的声音。 门窗都被关着严密,锦帐又被放下,榻上光线黯淡,她轻轻呼吸着,心中的恐惧慢慢消逝。眼前渐渐一片黑暗,她将自己逼着睡着了。 心思不宁下,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新平地处偏僻,远离郢都城,虽说不如郢都城繁华,却也是一方天地,冬日里冷得厉害,楚染久居殿内不出门,她也怕这新平的冷。 殿外飘着飞雪,密密麻麻的笼罩在上空里,明明是很美的景色,她却无心去看,手中拿着陆相命人送来的书信,字数不多,也没有介绍郢都城内的局势,寥寥几字问她安康。 陆相的字迹里看出几分温柔,莹白的指尖划过墨色的字迹,唇角处抿出浅淡的弧度,她在欢喜。心里再深的绝望也被这些话驱散开来,陆相不敢写太多的话,陛下盯着紧,能写的唯有这些。 她手中还有一封信,没有舍得烧去,信上唯有几字:待局势大好,等你回来。 楚染讽刺一笑,她竟还不死心,时至如今,一人死就够了,何必牵扯到旁的人,欢喜过后,她将两封信丢到炭火里,走到轩窗下打开窗,漫天的雪花映入眼帘,她伸出手去接着,看着手中晶莹的雪花,徐徐融化成水。 雪景辽阔,带着天地赐予的美,美得让人心中震撼,她轻喃道:“雪景好看,一人亦无甚意思,最遗憾的是还未曾与你一同看过。” 眼中的欣喜逐渐被灰败取代,心口处的疼痛忽而强烈,她忽而蛮横地将窗户合上,踢翻了炭盆,看着倒在地上的炭火,眼中充斥着恨意。 虚空中人蹲在她身旁,见她神色痛苦,伸手就想碰一碰,奈何她本是一虚幻之物,什么都碰不到。似是感同身受,她也觉得难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81 炭火烧得地面发红发黑,她看着猩红之色,再抬首时却看到不一样的景色,相府内也是漫天的雪花,与之不同的是陆相并没有在赏景,而是同冯唐在说话。 两人静坐着,她习惯性走到陆相身旁,在一旁坐下,凝视她苍白的脸色。 陆莳指着案上的舆图,修长的指尖指着宋楚两国的边境,语气带着低沉:“太子欲攻宋,这里最为紧要。” 口中的太子就是曾经的恒王,她听不下去了,只怔怔地看着陆相愈发凝重的神色。 几乎很久没有看到这样严肃的陆莳,她心中忽而一疼,想去摸摸她,却什么都摸不到,叹息后冯唐离开了。 舆图也被收好,楚染跟着陆莳身后走着,陆莳走出书房撑着伞回卧房,她亲眼看着她一双手冻得通红,哪怕再冷都不喜欢用手炉。 这人性子真倔。 回到卧房后,婢女接过陆相手中的纸伞,身姿蹁跹之际屋门就关上了,刮起一阵风,将她关在门外,她气得踢了踢门,竟然进不去了。 在外不知等了多久,门打开了,陆莳一双手依旧是红的,她心疼又无奈,默默地跟着她又回到书房。 书房内炭火旺盛,陆莳坐于案后,提笔写信,她执笔而未曾落笔,眉间染着冰雪,愈发冷漠。她看了一眼案上,纸上紧紧四字:殿下亲启。 是写给她的,怎地就写不下去了? 时间在笔尖消逝,陆莳提笔几字后又觉得不满意,扔于谭炭盆里,反复几次后终是写下数字:郢都城内雪落满天,新平寒于郢都,满城风雪时,望殿下记得加衣添炭,莫忘莫忘。 踌躇许久,就这么些话,她几乎想去揪她耳朵,真是没出息。 陆相将信装好,着人去送,两地隔得遥远,怕是要明年才会将信送到,到时春色满地,哪里还有风雪。 陆相好生痴傻,没有现在聪慧,她摇首过后,站在陆相身旁,见她翻开一匣子,里面仅一信,不知是写什么。 她等了许久,也不见陆相打开。陆相眸色淡然,只打开匣子而不去看,神色带着痴惘,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也不见她动一动,如若木偶,痴痴傻傻。 直到婢女入内掌灯,方从中回神,将匣子复又关上,恍若无事人一般。她好奇里面是什么,能让历来淡然处之的陆相如此失态,难不成是她写的信? 掌灯后,陆莳俯首案前,处理公文,不断有幕僚来禀事,恒王当政后,陛下不大爱理事,从幕僚的话中可知陆相处境艰难。 直到子时,也不见陆相离开书房,大有彻夜不眠之意。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82 外间风雪肆虐,闻声而觉得身体发寒,她几乎想要开口催促陆相早些回去,处境再是艰难,也要早些歇息,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风雪大到撞开书房的门,一阵风吹了进来,冻得楚染遍地发麻,她急于去唤陆相,烛火被吹灭而失去光线。 她觉得冷,不断将自己蜷缩在自己,灯火忽而又亮了,耳畔多了人声:“殿下还没有醒,睡了半日也不见醒来。” “今日殿下又入宫了?”声音惯常得冷,听得楚染觉得心疼。 “回来后就脸色不好,见了连将军说起他与冯大人的亲事,连将军欢天喜地地就走了,留下殿下心神不宁的,奴瞧着哪里不对,就请了大夫,大夫说是无事。” 步履声渐近,楚染几乎从榻上惊醒,身上皆是冷汗。 陆莳轻步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上的虚汗:“白日不醒,晚上不想睡了?” 章节目录第65章六十五 屋内早已掌灯,楚染正觉天旋地转,额上触手冰凉,恰是惊醒了她。她脑袋一片眩晕,恍然看着眼前的人,伸手摸了摸她冰冷的手,茫然道:“你怎地不用手炉,手好凉。” “吓着你了。”陆莳淡笑,将手自她手中收回,未及转身就被榻上人牵住袖口,只得回身:“睡魔怔了?” “想你了。”楚染扬首看着她,注意她方才的动作,而后将她两只手紧紧握着,又显得不足,放入被子里捂着。 婢女见二人情绪不对,忙退了出去,关好屋门。 楚染脸色苍白,就连唇角都跟着失去血色,陆莳等手焐热后,摸了摸她后颈处,也是一片冷汗,“我让人去准备热水,先沐浴,免得着凉了。” 楚染不动,眸色映着眼前人担忧的神色,梦里她看得见她,而无法触及,醒后顿觉劫后重生般。她如今也开始害怕失去陆莳,这种熟悉而害怕,在陆相的眼睛里她看到自己,她想而未想就俯身亲上她的唇角。 温热的触感抵消心中的恐惧,肢体的触碰让她感觉自己犹在,几乎贪婪地汲取陆莳的味道。 陆莳被她的主动惊到,短暂的失神后将人搂在怀中,轻轻抚上她的肌肤,无声的安慰夹杂着担忧。 唇角发麻时,楚染才不情愿地松开她,而后躺回榻上,将自己缩在被下,“我不饿,你自己先用晚膳。” “我也不饿,今日陛下召见你说什么了?”陆莳不急,相处这么久后几乎能感觉到她的惶恐不安,她俯身看着楚染唇角上的殷红。 楚染深深呼吸一口气,不敢去看陆莳,只垂首道:“说了冯唐与连城的亲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83 “那殿下为何心神不宁,如今这也是好事,连城也是同意的。”陆莳也不急,耐着性子去哄,今日殿内定然还发生其他的事。 楚染摇首不语,呼吸急促,眼前烛火缭乱。 陆莳又道:“你喝了茶?” “没有。”楚染道。 “没喝便好,那陛下可是因此迁怒你了?”陆莳笑问,紧紧注视着楚染的表情,话音方落就见她眼睫一颤,怕是猜中了。 缄默须臾后,陆莳不问了,只道:“起来沐浴。” 楚染懒得动弹,不想动之际,陆莳将手伸入被下,几乎拉着她起来,“臣让人去准备热水了,沐浴后吃些东西再躺着。” 她几乎不让楚染有反抗的空隙,给她穿好衣袍,一面道:“陛下之话,莫要在意,忍一时罢了,待过些时日就可。” 陆相温柔,让楚染说不出拒绝的话,乖乖地跟着她去沐浴。 浴室内热气缭绕,热水也是烫的,陆莳见人呆呆的样子,也不知说什么好,伸手就要给她解开衣襟。 楚染慢了须臾才回应,几乎抱着自己的胳膊,脸红着看向陆莳:“陆相、我自己可以的,不用、不用你。” “你注意脚下滑,莫要摔倒了。”陆莳也不说出去,只继续手中的动作,脱下外袍后就去解开中衣。 楚染凝视她平静的神色,眼前浮现着梦里的场景,同样的神色,她看出了不同。 梦里的陆相看着平静,无形中多了一抹悲怆,遇事镇静,就像是在赈灾时初见的那般,无波无澜,无情无欲。 眼前的人平静中带着有条不紊,清冷的眉眼里隐隐可见淡淡的笑意,傲如冰霜之人,哪怕待她淡漠,总能感受到不一样的温柔。 她喜欢眼前的人,心口处似乎又变热了,梦境如何,她不去管,只想今生能不能与陆莳走到尽头。 醒来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陆莳拍了拍她的脑门,“胡思乱想。” “你出去,我就不会胡思乱想了。”楚染恢复了精神,双手捂住自己胸前的风景后,快速地踩入水中,让水漫至自己的颈处。 陆莳打趣她:“不怕被淹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84 “陆相休要说其他的话,快些出去的好。”楚染被她的话羞得耳尖通红,那抹嫣红从耳尖蔓延至颈下,她自己捏着耳朵,背对着陆莳,早知就自己过来洗,为何要巴巴地跟着她的后头。 不知怎地,懵懵的脑袋里想到一句话:羊入虎口。 她就是那只羊,无疑的是陆相就是虎,吃人不吐骨头的虎。 闷哼哼地想过后,身后突然没有声音,陆相这么心甘情愿地离开了?她不信,忍不住回头去看,果不其然,人还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她闷闷地转过身子,也不让人离开了,陆相本就不听她的话。 片刻后,水波撩起,楚染哀叹一声,见陆莳手中的布擦上自己的肩膀,不觉开口:“陆相,你觉得我是累赘吗?” “嗯,确实。”陆莳淡淡回应着。 楚染也不恼,与旁人而言,她就是金枝玉叶,在光明前途、受帝王信任的陆莳眼中,她就是累赘。她想了想,还是不甘心,见那只白皙的耳朵在眼前晃过,伸手就揪住了,不悦道:“就算是的,你也不能说,我不要面子吗?” 陆莳一惊,做梦都未曾想到楚染突然会动手,而后又是淡淡一笑,拍开她的手:“莫要闹了,再不洗水就凉了。” 楚染冷冷哼了一声后,夺过她手中的布给自己擦洗,“出去、自己洗。” 陆莳直起身子,也不出去,就静静地看着她。 楚染背对着她,自己擦了会,见她还不走,就不好意思上去换衣裳。 室内一片沉寂。 楚染扭头看着她:“我的衣裳呢?” “我去取。”陆莳转身离开。 指使她的感觉忽而很美好,楚染唇角绽开笑意,等人回来后又稍稍敛起,自己从水中钻了出来,身上都是热的,也不觉得冷,要拿过衣裳时,陆莳走近。 楚染后退两步,陆莳道:“别动。” 她拿着干净的棉帕擦着她的脊背上的水珠,眸色认真,让楚染察觉不出她旖旎的心思。面对香软馥郁的楚染,陆莳心思很正,让楚染几乎以为自己错怪了她。 然后回屋后,陆莳身上也都湿了,外袍是湿的,她换下给婢女去洗,而后拉下锦帐,楚染眼前一暗,“你不吃晚膳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85 陆莳不答,只一手拉着她,摩挲她身上温软细腻的肌肤,而后轻轻探入。 **** 太子未归,恒王得势后,时常入章华台,父子二人畅谈政事,气氛和乐。 冯唐持着奏疏入内,恰好见到陛下龙颜大悦,竟夸着恒王,她路过恒王之处时看过一眼他的茶盏,里面都已空了。 她快速将事情禀告过后,饶到茶室里,她与茶室里的小宫人是同乡,进去先喝了杯粗淡的茶叶梗子,将自己绣好的金丝香囊送给她。 小宫人见到香囊沉甸甸的,一时心动就收了下来,迅速放入自己怀中,笑道:“未曾恭喜冯大人要嫁人了。”连小将军是长平侯府出身,身份地位不知比冯唐高过多少,她心中自然是羡慕的。 冯唐压低声音道:“我就是馋了新平公主每回过来的茶叶,你能不能给我挪一点。” “新平公主?我未曾给过新平公主奉茶。”小宫人满目不解,澄澈的眼眸里漾着真诚。 冯唐知她不会骗自己,转而又道:“那恒王殿下的茶呢,你今日可曾给殿下奉茶?” “今日只给陛下奉茶,其余人未曾叫茶啊。” “那晓得了,许是我看错了,你自己忙,我先出宫去了。”冯唐不敢久留,匆匆离开茶室。 与此同时,陆莳入宫见陛下,在章华台外偶遇淑妃林氏。 林氏品阶升得很快,几乎碾压众人,她一袭华服,满头珠翠,见到陆相后从车辇上下来,与她一同走着。 林氏小心地走着,宫人婢女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压低声音道:“我查过殿下饮茶一事,无人知晓,就连茶室的人都不晓得奉茶一事,另外恒王时常入殿,也是时常饮茶,与殿下一般,查不出茶的出处,怕是陛下着人看管着,我试探不出。” 帝王做事心狠,陆莳于寒风中倒吸一口冷气,道:“辛苦娘娘了。” “陆相言重了。”林氏笑意深厚,莲步轻移时看着周遭一眼,又道:“陛下服用丹药愈发频繁了,小皇子身子一直不太好,陆相早做准备为好。他最近心有余而力不足,连召见我的次数都越来越少了。” 有些话不大好说,帝王好色是常事,只是床榻之上的事只有林氏清楚。 简单几句话后就来到章华台前,林氏从宫人手中接过食盒递给殿外的内侍,声音娇媚:“就不打扰陛下,烦请内侍给本宫送进去,小殿下要醒了,本宫得回去守着。” “有劳娘娘。”内侍接过后就迅速送进去,片刻后恒王走出来,神清气爽间面带笑意。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86 陆莳抬袖行礼,恒王免礼道:“听说陆大人伤得不轻,腿都断了,伤筋动骨一百日,不知可见好转?” 听着是关切,唯有明白人知道的讽刺,陆莳只道:“臣也不知,不如殿下自己去看看。” 她越过恒王直入殿内,让恒王自觉丢了颜面,扫视一圈看热闹的内侍宫人后,忍着一腔怒气出宫。 陆相虽说阵营不定,对他也算是有礼,今日一事让他彻底觉得丢了颜面,想起王后在宫内禁足更是怒火滔天,回府后见到王妃迎了上来,抓住她的手就回屋。 恒王性子不好,王妃是知晓的,眼下见他更是不加隐忍的样子吓得不知所措,忙道:“殿下累了,妾身唤人来服侍您。” “不用旁人,就要你、怎地你也看不起本王?” 恒王妃颤抖着几乎说不出来话来,吓得不敢回话,看到屋门关闭后,心沉到海底。 ***** 正月里的日子过得总是快些,太子送了信回来,道是平安到宋国。 信是二十多天送回来的,算算时间当是过年的时候就到了宋国都城,信里依旧提起阿楠的孩子,托付阿姐好生照料,一同回来的还有许多小玩意。 楚染让人送入东宫给太子妃,至于阿楠的那份,她嘱咐太子妃好生送过去,太子的心意不能辜负。 东宫妾室有喜的事还瞒着许多人,不敢让其他人晓得,太子妃也懂理,让人将东宫围得死死的,等太子回来再告诉陛下,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楚染托病不出府门,也不去东宫,陛下请人来召,也是同样的说辞。 新阳被吓得不行,慌慌忙忙地带人来相府去看看阿姐,她的马车与侯府的马车同时停下,她为尊,侯府马车只得让一让。 踏入相府的时候,老夫人才下马车,门人一见她顿觉头疼,忙让人去禀报。 楚染以病为由,让阿秀去待客,不见她,新阳在花厅内同样喝茶,暗道今日运气不好,竟和她一道入门。 老夫人看着精神很好,瞧着对面的新阳吃着果子,想起前些时日里周家二房生子的事情,她笑说:“今日瞧见殿下,想起周驸马做父亲的事,这厢要恭喜殿下了。” 新阳不傻,在宫里生活多年,好话还是能分清的,她翻了翻眼睛:“老夫人恭喜错人了,见到周驸马再恭喜,恭喜我做甚,又不是我的孩子。” 她话太过直白,说得老夫人喉咙一噎,暗道她傻里傻气,这些话也说得出口,真不害臊。她不生气,接过阿秀的茶,“唤周驸马父亲,也会唤您一声嫡母,都是母亲。”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87 “老夫人今日是不是走错门了,这是相府,不是周府,恭维周驸马也要当他的面,在相府说也是听不到的,不如你跟我去周府,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也好逗得周家人开心。” 新阳毫不留情,这些时日本就郁闷,来阿姐这里也要听到周家、周家如何,陆老夫人是陆相的母亲,又不是她的母亲,没必要忍着。 且她总是嫌弃阿姐不好,她见老夫人面色铁青就没有再说了,免得给阿姐丢颜面。 “殿下说的是,老身前些时日也去过周府,倒是未曾见过殿下。”老夫人气恼归气恼,话还是要说的,免得丢了面子。 新阳捧着果盒,听到这些话后又是一阵呆,这个老夫人怎地抓着她不放,她蹙眉道:“我早已搬出周府,倒是老夫人住在养子府邸上,可曾舒服,听说陆大人伤了,不知得罪了谁,下次出门要小心些,郢都城内不安全,免得让老夫人跟着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好了。” 陆老夫人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干看着她,转身看向阿秀:“殿下怎地还不出来?” “方才都说了阿姐病了,不能见客,老夫人仗着是陆相的母亲凭白欺负人不成,你若想哭诉阿姐待你不孝,也要等陆相回来。不过公主有尊严,对你不孝又如何,上下尊卑都分不清的人,让人如何孝顺。” 阿秀不料新阳一面吃着果子,一面将老夫人说得颜面荡然无存,她只得出来打圆场,安慰老夫人:“殿下病了,要不您改日再来。” “也可,你让陆想回府。”老夫人顺着台阶下。 新阳不好不让人家母女见面,她起身道:“那我去后院见见阿姐,就看看,不跟她说话,也不气她。” 后面那句明显说的就是老夫人,她捏着鼻子没有说话。 新阳觉得舒爽,抱着果盒就去后院,远远地就看见屋门紧闭,心瞬息就沉到了湖底,她疾步跑过去,婢女给她开门。 她探了探小脑袋,“阿姐、阿姐。” “在,你进来。”楚染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听得新阳耳畔发痒,她疾步跑进,进去就看到阿姐侧躺着,阖眸而思。 走近后,将糖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脱了外袍也躺进去,摸摸阿姐额头,道:“阿姐,你哪里不舒服?” “无碍,你怎地过来,近日无甚精神忘了去看看你。”楚染道,榻上多了一人后,她只得躺了下来,往里侧挪了挪。 新阳以前喜欢和阿软一起躺着,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觉得开心,眼下与阿姐躺着也很舒服,道:“我刚刚遇到老夫人了,不晓得她这般态度是哪里来的勇气。” “陆相纵容的吗?”她嘀嘀咕咕,脑袋里唯一想到的也只有这些,宫里就是如此,许多宫妃仗着陛下的喜欢就胡作非为,她是晓得的,大抵老夫人就是如此的。 楚染没有回答,她有些乏了,合眼后就昏昏欲睡,新阳也不去吵她,趴在榻上吃果子,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像是小老鼠在咬床一般。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88 外间的老夫人并未等候多久,陆莳请了大夫回来,让人从侧门而进,自己入花厅见母亲。 老夫人过来是为陆怀思之事,他在家中躺了许久,朝堂来了调任,让他离开郢都城外放。 旨意来得突然,让人始料未及,陆夫人哭了许久来找老夫人,恳求她去找陆相想 想办法。陆老夫人也隐约怀疑外调是陆相的手法,气冲冲的就过来找陆相理论。 陆莳心思不好,也不想与母亲多说话,只道:“陛下调任罢了,我能做什么。” 老夫人哪里肯听,道:“都是自家兄弟,你何苦赶尽杀绝,让他去外放,你于心何忍?” “母亲说来可笑,你且去问问二兄自家做过什么,手伸得太长,终究有一日会被砍断手的。”陆莳无心与她多说,将话说得明白,断了她的想法。 她要离开去见楚染,离开时却被拦住脚步,她无奈道:“母亲且让让。” “这么说真的是你所为。”老夫人拦着路不让她离开。 前些时日将人调离还做不到,自从陆怀思被打后,在家休养,陛下就渐渐忘了他,陆莳趁机将人调走,恒王无心于此,想管时调令已出,后悔莫及也是无用的。 朝堂之事与母亲不好多说,有牵扯恒王,她只得简单叙说:“母亲拦着我无用,调令已出,让二兄早做准备,再者他平日里与恒王关系颇好,不如去问问他的意思。” “恒王是外人,如何去说,陆相都不管,让外人去管,是什么道理。”老夫人嗓门大,中气十足,让廊下的婢女都跟着一颤。 陆莳无奈,只得压低声音:“二兄自己攀附恒王,与相府做对,如今是咎由自取。” 她越过母亲,直接离开花厅,留下老夫人在门口哀嚎,每每都是这般,哪里不顺心都会哭上几声,见多了套路,婢女也不会多看一眼。 阿秀请人离开,亲自将老夫人送回侯府。前几日侯爷将她接了回去,与陆府算是暂时没有联系,她将侯夫人请到一旁,嘱咐道:“陆相之意,莫要让二房的人再见老夫人,也莫让她再出去,殿下病了,陆相无心管这些,夫人自己看着办。” 侯夫人略有迟疑,但听是陆相吩咐,就只得答应下来,点点头:“好,我会尽力去办,殿下病势如何?” “目前不知。”阿秀不敢多说话,匆匆回府去了。 **** 相府内的陆莳回主院后,庭院内静悄悄的,也听不见两人的声音,她在府门前看到新阳的马车,怎地不闻声音?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89 她狐疑地推门而入,屋内温暖,更是一片寂静。 饶过榻前的屏风后,看到榻上沉睡的两人后,她不禁扶额。新阳睡相不大好,仅一张被子全裹在她的身上。 楚染似乎不想与人靠得太近,蜷曲着身子缩在内侧,被子早就被新阳抢走了。 陆莳摇首,将内侧的人唤醒,食指碰了碰唇角,示意她莫要出声,外侧的新阳酣睡未醒。 楚染醒后就觉得冷,见陆莳站在踏板上,晓得她的意思,从内侧爬了出来,而后伸手抱着陆莳,回身瞄了一眼新阳,见她没醒,就放心地在她小腹上蹭了蹭,感受着她身上的香气,嘀咕道:“新阳怎地在这里?” 章节目录第66章六十六 她都忘了,陆莳也不好多问,捂着她的嘴巴,示意她莫要吵醒新阳。 两人心领神会地不出声,新阳在榻上翻了个身,吓得楚染登时就抱着陆莳腰,回身看着她。 幸好人还没醒,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明明在自己家中却像做贼似的,她也觉得心累,穿好衣裳后,两人悄悄地走出去。 老夫人早就离开了,大夫在隔壁候着,屋内设挡去视线的珠帘,大夫是来自民间的,不知帘后人是谁,听着吩咐去探脉。 屋里寂静无声,许久后大夫才满脸疑惑地收回手,“脉象正常,只是太过正常了让人反而觉得有问题,若说最近无力又探不出来脉象来只怕有异。” 楚染与陆莳沉默,阿秀听了急得先开口,“到底是何病症?” “不知。”大夫面露愧疚。 一旁的陆莳眼中阴霾聚了又散,依旧是静默无声,阿秀觑了她一眼后没敢再说话,陆相怕是比她更为焦急,心中之复杂,必然是难以言喻。 大夫背着医箱离开,陆莳没有将人放走,毕竟他说的话与之前的大夫不同,留下些或许有其他用处,相府之大,足以养活他。 楚染倒是一副轻松之色,倚靠着小榻,伸手去拿玫瑰花糖吃,不甚在意之前大夫的话,屋内咯吱一声响后,陆莳回神,静静凝视她虚弱的神色。 “瞧我做什么,半日不见我又变了模样不曾。”楚染淡笑,将陆相拉至自己身旁,而后拿了颗糖喂给她,“吃姜糖,就觉得花糖有多好吃了。” 口中蔓延着辛辣之味,陆莳恍若隔世般。楚染晓得她想些什么,将脑袋移到她的腿上,枕着后觉得很舒服,眯上眼睛道:“陆相,你说恒王也喝了茶,不如我们去提醒提醒他,先让他闹一闹,我们从中得利,如何?” 她觉得困乏,口中的糖咬碎后更加甜,腻得心口发堵,听不到陆莳的声音,她又道:“陆相,你莫要总是不说话,我哪里能猜到你的想法了,这样挺累的。你这般的性子,老夫人都无法忍受,约莫只有我不嫌弃你。”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90 楚染聒噪不休,与往日的性子有变,陆莳大抵猜到她的心思,便道:“我的性子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好话都不会说,你若学学恒王妃去哄老夫人,她也不会这样对你。虽说嫌你克她,你若能够甜言蜜语多哄哄,指不定她就会忘了那件事。”楚染半阖上眼眸,屋内温馨的氛围让人没来由地犯困,她掀了掀眼皮就见到神色不好的陆莳。 陆莳或许想的深,悲天悯人,她心中也是堵塞得厉害,想了想就开口:“你想得太多了,恒王若同我一样,就不会有事的,陛下再是心狠,也不会杀了我与他。我承认自己不好,但恒王在陛下心中还是孝子,你莫要多想。你真是想不开,不如去想想如何解决陆怀思之事,他赖在郢都城内不愿走,确实挺烦人的。” 说过后,依旧听不到陆莳的声音,她着实觉得这个女人很麻烦,都哄了这么久还是不行。她叹息地攀上她的肩膀,眼前人眸中幽火灼烧,看不见半分真切。 不知怎地,她感受到了陆莳真心的喜欢,根深蒂固的,许多时候都不明白,陆莳会喜欢她哪里。 她心计深,又善于利用陆莳,背后的权势错综复杂,又不得陛下喜欢,虽说占着嫡出的名分,可后位改易,她的地位十分尴尬。 性子也并不讨喜,人缘也并非好,陆莳如何会喜欢她呢? 细细一想后,陆相前程光明,遇到她,好似是受了些委屈。她边想边觑着陆相的神色,面对她深幽的目光,期期艾艾道:“陆相,你不觉得自己委屈吗?” 陆莳扶着她的手的顿住,看着她犹豫的神色后,“殿下起初觉得很委屈,如今不委屈了?” 楚染曾经在劝她和离的书信里提及过二人年龄悬殊,以人老珠黄四字做比喻,口吻相当恶劣,那时恨不得退亲才好。 楚染好似忘了那件事一般,选择性不去提及,“委屈啊,你看你不懂得哄人,又不晓得休沐时带我出去玩,府内还有整日嫌弃我的母亲,思来想去,我才是委屈的那个人。” 陆莳冷冷看她一眼后,将她平躺着放下,而后淡漠地欺身压住她:“委屈?那又如何?” “委屈自然就委屈,只是陆相将性子改一改,平日里不要总是不搭理我,你看你平日里说话就像方才那样,惜字如金,多说些话才会有旁人喜欢你。”楚染被她压得心虚,撇开她的视线后,就忍不住轻颤。 陆莳的目光淡淡,不显山不露水,却让人感到一阵逼仄,不同于陛下在权力上的欺压,而是在心里给人的威仪。 她以手推了推陆莳,开始抗议:“我有些困了,你去看看我的药有没有喝。” “你药已经喝了。”陆莳提醒她。 “那你去看看午后的药。”楚染往一侧挪去,小心翼翼地不要惹恼这个小气的人。 “午时未到,你心急了些。” “吃药要积极些,这样才能保住小命,陆相……”楚染顿住,陆莳已贴了过来,眸中无□□,只有淡淡的幽火,怕是已经生气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91 她小心地辩驳,“为何生气,我方才的在教你如何做,才可以得到旁人的喜欢,你这样要孤独终生的。” 她欲辩驳,陆莳眸中的幽火愈发深,“殿下说错话了,旁人喜欢做甚?” “你可以变心的,我不拦着你的。”楚染言笑晏晏,拉着她的袖口这挡住自己的脸,继而想往一旁挪去。 挪了几寸就被陆莳按住,眼中的幽火似乎就要将她吞没,她鬼使神差搂住眼前人的脖子,呵气如兰,咬着耳朵说话:“不如让你欺负一次,生气对身体不好,你看你近日里气性愈发大了。” 相府里近日都不安顺,进出不断的大夫就可见仆人提心吊胆的,就见楚染一人整日笑容满面,她只为哄着陆莳多开心些,哪有还未查出病因就提心吊胆的。 陆莳低眸看着怀里的人,见她唇角角的笑意后,心中不知怎地就融化冰雪,道:“我去试试恒王。” 她起身就走,形色匆匆,楚染唤住她:“不欺负了?给你机会哦。” 陆莳没有理睬她的不正经,脚步不停地离开,身后的楚染笑意凝结,她也跟着站起身,从暗道里回公主府,她让人去请冯唐过来。 冯唐来得较快,如今与公主之间多了一层关系后,办事也格外用心,她捧着热茶,“殿下寻我何事?” “你找个机会将茶之事透露给恒王,他若知晓,必然满城寻找大夫,借以提醒陛下。”楚染吩咐道,她就不信恒王会坐以待毙,梦里太子死得蹊跷,陛下又不愿查,她不得不将源头往这方面想。 陛下或许没有杀人之心,猜忌过度后内心惶恐不安,不得不对她以毒来掌控,或许恒王早就中毒了,甚至还有太子。 冯唐未及反驳,颔首道:“臣领命,这就去。” 楚染手中还有太子留下的人,之前调走陆怀思是陆莳所为不假,她着人绊住恒王的脚步,让他无法参与此事,调令才成功地一步步地下发下去。 冯唐离开后,她在公主府内逗留一阵,见了几名东宫幕僚后才匆匆回相府,彼时新阳醒了,坐在花厅里吃茶。 新阳神色呆滞,一觉醒来后身旁就没有人了,也不知阿姐哪里去了,屋内实在是太舒服了,让她都睡不醒的。 见到楚染回来后,怪道:“你哪里去了?” “醒来就出去走走,你该回府去了。”楚染坐下后揉了揉酸痛的眉眼,想到她的处境后不禁担忧新阳,“你回府后让人去注意饮食,莫要再随意进宫。” 新阳好奇阿姐的意思,难不成让她莫要再入宫见阿软?她正欲反驳的时候,阿姐忽而又道:“宫里近日不安全,耐心等待些时日。” 她一知半解,想到的却是阿软的安全,就道:“明妃会有危险?”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92 “那倒未必,你少入宫就好,无事就去庄子里找宁王叔去玩玩,莫要乱走动。”楚染嘱咐她。宁王别院是个好去处,吃喝玩乐数不胜数,新阳过去最合适。 新阳未曾多想,点头就同意了:“那好,我过几日就去,不过宁王叔上次拉我去温泉馆,说是那里有新奇的物什,让我自己掏银子。” 楚染心不在焉,就道:“那你就跟着去玩玩,不要总盯着宫里就成。”她见时辰不早,就让人送新阳回府,再三叮嘱莫要随意入宫。 ***** 郢都城内看似平静,实际早就乱成一团,西羌战事在继续,西北需要的军需不断,户部由霍家把持,六部争执不休,军需始终跟不上。 章华台内争执不只一次,兵部用兵紧张,尤其是在与宋交界之地,更是因出使之事而打起精神,调兵增援,耗费的都是国库里的钱。 户部不管兵部如何,把持着钱就是不肯轻易松口,当殿奏道:“与往年相比,西北之地所需军资比起往年还多,长平侯若不节省,其他驻地有样学样,国库岂不是要亏空。” 兵部内的人气得两眼看着许久不说话,周文义先道:“今非昔比,如何能比较。西北增援不少兵力,损耗军需也算在西北之内?” “同属于西北,自然算在内?” “既然如此,你们户部颇不讲理,增援兵力而不给补给,如何打战,吃沙不成?” “周老所言无理,今年才开年不久,西北便上奏索要军资,长此以往下去如何得了?” “你们会省粮,自己去打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一言我一语,朝会上皆在争执此事,楚帝始终不发言,而陆莳依旧保持沉默,由着两方人在争执。恒王先忍不住,出列道:“陛下,儿臣觉得此风不可长。” 一句话模棱两可,也不知说得是谁,陆莳接过话来,先道:“恒王指的是谁?” 恒王忆起上次被落面子之事,羞恼在心,手中紧握着笏板,高声道:“自然是西北。” 话音一落,周文义先道:“恒王挥霍,金不如土,如今反道说西北索要军粮是错,殿下在郢都城内挥金如土就不是错,此风一长,其他数位殿下有样学样,岂非带坏幼弟?” “周老是何意思,本王何时挥金如土?”恒王眸子通红,高大的身材站在周文义面前,随时就要一拳头挥过去。 两人站得近,周文义也是不怕,反继续道:“殿下府内金器满柜,出入前呼后拥,您赐予臣僚的厚礼更是难以计数,这是常礼?” 话峰忽而一转,又变成恒王骄奢一事,其余人不敢插话,陆莳静观其变,而楚帝眸色里的阴霾愈发厚了,周文义当殿弹劾,让人始料未及。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93 散朝后,楚帝特地将恒王留下,具体说过什么,亦无人知晓。 楚帝身边插不进耳目,无法暗探此事,又极少召见后妃,让朝臣有力也无处使。 西北的军资照旧发了下去,户部与霍家也是拖延不得,群臣唏嘘,恒王却病了,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总之是病了。 章华台内无数内侍,想要收买一二也可,是以,为霍启做事的不在少数,他在散朝后却被一内侍拦住。 内侍盯着他腰间悬挂的美玉,垂涎三尺,霍启作势在手中晃了晃,“何事拦我?” 内侍眼露贪婪,走近两步,低声道:“前几日陆相让人去查茶室,奴偶然得知一事。”口中说着话,目光却落在美玉之上,意思很明显,得玉才会说下面的话。 章华台内伺候的内侍眼光都很毒辣,看中霍启的玉价值不菲,霍启腰间所饰之物几日更换一次,也不心疼,随手就丢给了他:“快说,若不值这玉,本官打断你的腿。” 内侍伸手就接住了玉,捧在手心里摸了摸,道:“发现恒王殿下在章华台内所饮的茶并非出自茶室,而是由专人沏茶后奉入。” 茶室里主要是给陛下沏茶,偶尔给殿内进见的人,霍启饮茶不下百余次,听他这么一说,心中顿起寒凉,与内侍匆匆道:“回去吧,本官晓得了。” 霍启急切的步伐让内侍满意,他看着霍启远去的背影后折转回章华台,在暗处找到冯唐,将玉佩交给她。 暗处没有旁人,冯唐体谅他不易,就道:“自己留着,下次办事要小心,霍老这次注意了,下次定还会寻你,晓得如何说话?” “晓得、晓得,谢冯大人了。”内侍也不客气,将玉小心放入怀里,目送冯唐离开。 霍启匆匆去恒王府,当日就请了大夫去诊脉,翌日就传出恒王疾病的消息,陛下亲自派了太医过去探望,补品流水般的送入恒王府。 相比较之下,新平公主染病就无人知晓,她于府内与冯唐说起亲事,商量着黄道吉日。 阿秀将恒王急病的消息禀报后,她将手里的老黄历给冯唐递过去,“你在朝为官,哪日方便你就选哪日。”说完,又看向阿秀:“陛下可派太医?” “派了,一大早就去了,恒王府门前去探病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要踩烂了门槛,据说恒王这次没有请太医,而且请的寻常大夫,也不知为何。”阿秀狐疑道,恒王怕死且又要面子,每次都是要太医诊脉,这次竟然请的民间大夫,让人思虑不通。 楚染没有给她解释,挥挥手示意她出去候着,与冯唐道:“恒王怕死,也不怕闹出动静来让陛下知晓,到时更加危险。” “霍启或许是在试探陛下,并非像表面这般简单。”楚染道,她接过老黄历,上面墨笔勾出日子,她笑道:“就不耽误冯大人了,我会着人去安排的。” “辛苦殿下。”冯唐腼腆一笑,退出公主府。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94 楚染笑了笑,未曾在意这些小事,只让人去盯着恒王妃。 恒王性子不大好,惯会玩弄妾室,不知这位恒王妃有没有受过,两人看着恩爱,不过是表面罢了。她吩咐人去盯着恒王妃,若是知晓恒王中.毒,她必会露出马脚的。 幕僚退下后,她觉得一身疲惫,回榻躺上片刻等着陆相回来。 她躺在外侧,翻过身子,忽而摸到一物,拿出来后方发现是前些时日绣制的香袋,里面的香气已很淡了。袖袋上的荷花着实无法入眼,她握着手中也不知如何是好。 无奈之间就抓住香袋睡了过去。 天色入黑后,陆莳掐着时辰回来,时间与往常一样,她近日里回来得都会早一些,哪怕事务再多也会放下,为了与楚染多说会话。 白日里听闻恒王的病,就知晓恒王害怕了,怕得不行,迫不及待地想查清身上的毒。 楚染还是在睡,被子中间的人深陷下去,脸色白了些,失去那抹粉红,陆莳将手探入被下,本想摸摸她的小手,不想触碰到一物。 取出来后竟是香袋,她目光变作温柔,淡淡一笑,将香袋悬于锦帐之上,那抹绿色给屋内添了几分盎然的生机。 楚染恰是她心中的生机,她如今不知没有楚染后,会何去何从,留在郢都继续为锦绣前程忙碌还是择一地碌碌无为,茫然过一生。 一时间,竟不知方向在何处。 她俯身看着楚染恬静的睡颜,呼吸轻缓间而带着些许鼻音,忍不住捏了捏轻颤的鼻子,惹来一声轻呼。 楚染似乎是累极了,被捏了鼻子也没有醒,反往被子里钻去,被陆莳按住,亲上她蠕动的唇角,将手轻轻置于她的脑后。 唇齿相碰间带着甜蜜,楚染半睁开眼睛,毫不犹豫地咬了那人的唇角,“扰人好梦,该咬。” 陆莳还是淡笑,云淡风轻,手心处的发丝柔软,蹭过就有些发痒,松开后楚染往被子里钻去,“恒王病了,你无事去看看,顺便试探一二。” “你不去吗?我瞧着今日时辰尚早,不如我们趁着夜色去看看?”陆莳顺势将人拉起来,靠着自己,“不睡了,我们一道去看看,听说恒王妃经常受欺负,身上伤痕不断。” 楚染方醒,未曾反应过来,就道:“你欺负我时,身上也有。” 陆莳脸色一红,甚是尴尬,解释道:“不一样。” 楚染不听她解释:“哪里不一样。”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95 “殿下该醒醒了。”陆莳不知如何同她解释,唯有戳着她的脸,“去恒王府,臣替殿下更衣,时间不早了,回来恰好用晚膳。” “那、晚膳吃暖锅,想吃羊肉了。”楚染顿时醒了过来。 “大夫说羊肉与药性相冲,不能吃。”陆是直接拒绝。 “那不去了,陆相一人去就好。”楚染直接推开讨厌的人,从小到大也就陆相管着她,饮食上极为上心,近日更是如此,好多吃食都不给吃,药性相冲几字几乎日日都要说一遍。 出尔反尔的人又想接着躺下,陆莳地将人拦住,“耽搁时间不好,快些穿衣裳,我让阿秀备车。” “不给吃羊肉暖锅就不去。” “不想瞧瞧恒王妃怎么被欺负了?”陆莳拉着她的手,被子里的暖意怕是都没了,伸手一摸都是凉的,她唤来婢女去换衣裳。 有了外人在,楚染断然不会撒娇放肆的。 婢女持着衣物进来之时,楚染就端正坐直了,眼睛目不斜视,只瞪过一眼陆莳,而后好奇道:“陆相你怎地知晓恒王妃被欺负了,也有可能是后院妾室。” “殿下想知晓就自己去看,臣说得当不得真。”陆莳走向屋外让人去准备马车,自己也去换一身衣裳。 她故作玄虚,勾得楚染心口发痒,巴巴地问了几句后,心中愈发好奇。 恒王温顺贤良的外表几乎是自己做出来的,具体如何楚染也是从东宫幕僚那里听来的,太子妃曾见过几位侧妃手臂上的痕迹,或青或紫,不难猜出恒王的人品。 不过王妃是正室,不好随意的,这次恒王之事也怨怪不得她的,陆相如何就肯定的。 上了马车之后,陆莳正襟危坐,不去理会楚染巴巴期盼的眼神,与方才房内判若两人,楚染忍不住道一句:“假正经。” 方才是谁偷亲她的,现在又装得矜持,她心里骂过后也不去理会假正经的人,自己独自坐在一旁。 不久后马车停下,外面喊道:“殿下,陆相到了。” 陆莳在外侧先下马车,恒王妃迎来,带着几分憔悴:“陆相,天气寒冷,快快入府。” 楚染慢了半步,陆莳罕见地伸手去扶她下车。 看着如白釉的手腕,楚染一时发怔,陆相在外何时这般献过殷勤?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96 章节目录第67章六十七 初春之际依旧寒凉,恒王妃穿着去岁旧日穿的红袄,脸色上脂粉略厚,看着娇娇柔柔,她请着两人入内,寒夜里手中捧着手炉,“大夫道是殿下病症突发,一时间不知是何病。” 陆莳的手已从楚染手腕上撤离,两人并肩走着,楚染的心思都在恒王妃身上,目光落在她面上的脂粉,心中暗自起疑。 恒王妃与太子妃不同,出身大家,背后母家势力深厚,恒王应该善待,如何会做那些不仁道的事。 她这厢在打量,陆相问起恒王的病情,恒王妃支吾其言,道是查不出来,郢都城内的大夫医术不精,已命人去外地寻。 “太医也不可?”陆莳试探道。 恒王妃苦涩一笑,哪里敢用太医,如今闹成这般,太医就算能解,恒王也不会信的,她摇首道:“太医都是沽名钓誉之辈,不如民间大夫的好,且舅父已让人去寻,不日就会回城。” 恒王府内摆设简单雅致,自从那日被周文义当殿弹劾以后,将府内摆设都换下,力求简朴,就连恒王妃的衣饰用度都跟着缩减不少。 就算如此,府内格局也难改奢靡之风,楚染瞧着假山楼阁,心中暗自惊叹,走了一刻钟后才到恒王的院子。 恒王妃的笑意跟着淡去很多,她只当自己掩饰得当没有引人在意,实际楚染早就看出怪异,高领的衣襟下怕遮掩见不得人的痕迹。 恒王院子是独立的,与恒王妃不在一起,陆相与楚染被引进后恒王妃就让人撤去榻前的屏风。 也不知是真的病还是被吓的,恒王脸色极其差,见到楚染也未曾有以前张扬之色,反倒一改常色,谦逊道:“不想你竟亲自过来了,新平如今该觉得很满意。” 话里带着失望,怕是心灰意冷,话一出口恒王妃的脸色就变得苍白,在烛火下竟有些渗人。 “恒王兄如今就言败,怕是早了些,再者茶中一事如何还待去查,恒王兄还是安心养病为好。”楚染不怕,接过婢女奉过的茶后就捧在手里捂着,淡然地坐在坐榻上,平视恒王灰败的眼神。 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早已分不清哪样占着先,陛下之心狠前无古人,她笑恒王的怕死,亦笑太子的明哲保身。 如今怕只有太子未饮茶了。 恒王靠着迎枕,唇角衔起冷冷的笑,“安心养病?不如做一傀儡来得命久些。” “那便做一傀儡,君不君父不父,不如民间寻常百姓的好。”楚染目光澄泠若雪,冷冷映着恒王略带讽刺的神色,她不会告诉恒王,她亦常饮茶。 陆相在侧不言语,像是不知兄妹二人的谈话,只垂首看着茶盏没到绿茶,片刻后恒王看着她:“陆相如今是太子一党,瞒得很深。”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97 “殿下错了,臣自始至终效忠的都是陛下。”她轻描淡写地回复恒王,扶持何人都没有错处,只是时运罢了。 恒王妃忐忑不敢说话,又恐惹恼恒王,到时惹了不痛快,她沉闷不语,楚染却大咧咧地看着她:“阿嫂好似消瘦很多,最近可是劳累了?” “许是吧。”恒王妃敷衍道,不敢说太多的话,免得被精明的陆相看出矛头。 可以从头至尾,陆莳都未曾看她一眼。 恒王心里不痛快,郁闷慢解,觉得低了新平一等,他咬牙看着陆相:“陆相可知陛下为何对连家小子上心?” 陆莳并不奇怪他的说法,淡淡道:“臣洗耳恭听。” “陆二爷密禀陛下新平年礼下夹带金银。”恒王嘴角笑意忽而深厚,眼内的楚染脸色突变,他继续道:“他若不说,陛下如何会在意,甚至让人秘密监视新平的一举一动,也正是因为那些金银让陛下觉得西北不忠,意在压制西北军饷。” 楚染抿着薄唇不说话。 陆莳却道:“陆怀思做事不过是讨好殿下,不足一提。” “他并非讨好我,或许是情不自禁。”恒王笑道,他早就知晓陆怀思的心思非在功绩、非在朝堂,复又道:“陆相之姿足以让人神魂颠倒,且陆二爷与陆相相识在前,念念不忘也是人之常情罢了。” 他说的正常,楚染恶心得不行,捧着茶盏的手亦在发抖,在恒王笑话你眼神里沉默许久,“此事我自有计较,且说说恒王兄的后话。” “简单,新平有办法让王后久居中宫,相信你也有能力让王后走出来。”恒王道。 他势在必得,凭借着楚染对陆怀思的厌恶必然会同意,宫里局势平静,几乎不在他的掌控里,唯有让王后出宫才可以暂缓眼前困局。 楚染蹙眉,她没有能力答应下来,毕竟王后被困中宫是明妃所为,前朝风平浪静,可以说是陆相的功绩,两人相得益彰才让王后无回击之力,如此煞费苦心得来的局面,怎能因一小人而破坏。 她坦诚道:“为一小人不值得。” 恒王静了静,唇角勾起一点笑意:“新平不为连家着想?” “不想,我自有办法处置陆怀思,恒王兄忘了周敏之?”楚染语意散漫。 “周敏之?”恒王当真记不得,触及楚染眼内的笑意后,蓦地一惊,周敏之是一翰林,诗词极好,写诗不知怎地讽刺新平公主,陛下装作不知,新平仗着年幼,寒冬腊月将人丢进冰窟里,回府后郁郁而终。 如何死的,陛下不在意,其他人也不敢过问,今日陡然听闻周敏之的名字,恒王一时间也未曾想起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98 细细一想,新平确有很多办法让陆怀思消失,且有陆相襄助,也是不怕的。他一时失算,顿是后悔,而后又与陆相道:“陆相会答应?陆老夫人可是对陆二爷最喜爱,要了陆怀思的命,老夫人怕也是难以安享晚年。” 楚染接过话来:“恒王兄想得多了,此事与陆相无关,我是金枝玉叶,难道会惧一老妇人?” 陆相沉默,似在默认她的说话。 恒王无果,唯有追问道:“你要如何做,才可让王后出中宫?” “简单的很,恒王兄回封地,我就答应下来。”楚染淡笑,眸色如陆莳般淡然,她这般姿态学得很像,让恒王一时间忌惮在心。 他舍不得郢都城内的权势,可如今一想,他已让陛猜疑,留下来也是无用,不如借此来躲避陛下的监视,咬咬牙道:“可,答应你。” “恒王兄阔气。”楚染放下茶盏来拍了拍手,余光都不留一丝给楚染,果断道:“我会尽力去做,恒王兄请奏去封地,我便让人去试试,莫要鸡飞蛋打了。” 陆相跟着起身,目光这才扫过一旁颤颤惊惊的恒王妃,不想几日间王妃的性子大变,她微微叹息后,楚染已大步离开。 恒王妃送两人出府,楚染走到马车旁后顿了顿,等陆莳过来后道:“陆相先上车。” 她谦让,陆莳也不作拒绝,撑着她的手登上马车,两人间亲昵如旧,似乎没有方才不愉快的事。 恒王妃抿着唇角,心生羡慕,淡淡地目送两人离开,回去后心生倦怠,吩咐道:“让侧妃去给伺候殿下,我身上不舒服就不去了。 她衣衫下皆是遭到凌虐的伤痕,宁愿恒王就此被毒死,也好过守着折磨。 **** 马车上的二人静默无声,陆莳望着楚染凝重的神色,唇角动了动,没再开口,陆怀思的事被揭露出来,到底是她的疏忽所致,若非如此,陛下也不会生疑到以毒来控制。 前世里殿下沾染朝政,陛下都未曾起疑,如今竟被陆怀思的私心害得殿下备受煎熬,细细想来,都是她的过错。 楚染却想得不同,在想如何让明代松口解局,明妃性子深沉,入宫后使了一手好戏,压制王后捧着贤妃,又让林氏得宠,这样不简单的心思几乎毫无破绽。 答应恒王之事不可能不去做,如今趁此机会将人赶去封地,待太子回来后借机取代陛下,到时便可万无一失。 她着实不知明妃的性子,或许唯有从新阳那里探得机会了,她粗略一想后,就静下心来,急躁没有用的,不如静静等着恒王的下一步动作。 与恒王虚以委蛇后觉得累得很,车厢内也无其他物什可暂时休息,她左右观一眼后,选择靠着陆相的肩膀,徐徐合上眸子。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499 陆莳被她一靠后,顿时心软下来,伸手揽着她:“殿下生气了?” 昏暗的车厢内无人回应,只听到楚染均匀有规律的呼吸声,陆莳心内罕有的忐忑,她不答,她也就不问了。 回府后楚染匆匆吃了半碗米饭后,就回榻去休息,陆莳本想去哄一哄,幕僚急着求见,她唯有将她先放下。 楚染哪里想得那么多,上榻后就看到上空中悬挂的香袋,丑陋的东西总是会让人一眼看到,她抬手拍得香袋晃了晃,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与苦涩,她不愿去多想,困得两眼都睁不开了。 睡下后连陆莳何时回来都不知晓,一眼睁开时就到了午时,她揉了揉自己后颈,新阳从外间走来,她手里捧着四色圆子,道:“阿姐醒了,试试圆子,我包得可好吃了。” 楚染方挣扎着做起来就被塞了一个到口中,咬了一下后芝麻蜜糖的馅料就流了出来,甜得她又吐了出去:“你蜜糖放多了,发齁了。” “那你试试这个。”新阳见她吐了出来,又忙喂了红色圆子,“阿姐,这是雪糯米碾的粉,颜色可好看了。 楚染不敢咬了,在嘴里含了几下后轻轻咬开,顿时酸涩之味溢满口腔,酸味冲上头脑,眼泪横流,“你放了什么?” “酸梅肉啊,阿软喜欢吃酸梅,我就想试试放在圆子里会不会好吃。” “那你给我吃做什么?” “阿姐先试试,不好就重新去做!” 楚染:“……”她就是一实验的? 章节目录第68章六十八 新阳心思简单,为的只有明妃,楚染过两只圆子后就不会上再上当,她直接将人赶出卧房。 相府内人不多,新阳被赶出去后,不觉沮丧反找了旁人去试验,阿秀仓皇而逃。 闹过一通后,楚染更衣出来,一身鲜红的裙裳靓丽,新阳好奇,“阿姐这要进宫去?” 楚染整理发髻上的步摇,“去见太子妃,新阳可愿入宫?” 入宫是新阳最想做的事,哪里舍得拒绝,她未曾思考就答应下来,“自然要去的。” 两人各怀心思,新阳来不及换一身新衣裳就踏上入宫的马车,心中激动而向往,拉着楚染的手叨叨不停,“阿姐,我们去见明妃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00 “去见一见也可,你该有与她联系的方式,自去联系,我恰好有几句话想同她说一说。” 新阳未加思索就答应下来,道:“东宫约不得,不如去园囿里坐一坐,可好?” “可。”楚染答应下来。 明妃多不管事,心思与旁人不同,不争不抢,让陛下对她愧疚良多,宠爱也不见少,虽说鲜少去伺候,但贤妃该有的尊容,她皆不会少。 不仅在宫内自由,亦有实权,要见新阳并非难事。 梨园内梨花冒头,星星点点的花朵开在枝头上,让人爱不释手,观之可亲。 新阳虽然喜欢吃,但在宫内却换作一副矜持的模样,就连茶都不随意去碰,规矩地坐在园子里。 明妃姗姗来迟,步履匆忙,见到新阳后欣喜还未涌上心头就见到楚染深沉的面色,她讲脚步放慢,款款踏入。 园内宫人散在角落里,新阳按耐住自己想要扑过去的心思,只抬头看她一眼,再不言语。 明妃屏退园内的宫人,懒散一笑:“宫内的茶甚是不错,新平公主可试试。” 新阳忍得正是难受,听到明妃的话后立即就端起茶来饮,也不知是何滋味,只晓得点头附和:“不错,确实不错。” 楚染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说她,见到明妃后都分不清东南西北方向了,她如今懒得去说,只道:“新平有一事烦请明妃娘娘襄助。” “何事?”明妃伸手就握住新阳搭在案上的小手,不顾楚染侧开的目光,园内仅仅三人,她不用去躲藏,不如大方些给新阳些安慰。 她主动伸手,让新阳一惊,瞬息就回握住她的手,难掩欣喜的神色。 楚染就当作未曾没有看到,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了,正经道:“我想请娘娘去陛下跟前求情,让王后出中宫,不需掌权就可,只给其自由身罢了。” 明妃多日不见新阳,心中正挂念得紧,听到这句话后也不作奇怪,“殿下之事实在难办,不如给些诚信如何?” 简而言之,她可以答应但要楚染给的条件。 楚染道:“可,不如太子继位后还娘娘自由身,天涯海角随处可去,就连新阳封地都可去。” 提到封地,新阳灰暗的眼睛顿时一亮,反握住明妃的手,盼了这么多年就是这句话了,她捏了捏明妃的手,示意她快些答应下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01 她性子急躁,被楚染一试就试探出来,明妃也是恨铁不成钢,叹息道:“新阳都已经迫不及待,我也无反驳的余地,倒是可以一试,就是想知道殿下的后手,让我也好做准备。” 明妃不想做牵绳的木偶,若没有提防别人的心思,只怕早就死在吃人的后宫里。 楚染却道:“明妃既然能求情,就该想想如何断了王后的后路,他日就会明白这些。” 她不肯多说,明妃追问道:“殿下不说,我如何不担心会被蛇咬。” “王后不咬娘娘,其他人就不会的,至于我,更是不会,新阳你说对吗?”楚染将话题牵到新阳身上,又见二人痴缠,着实刺眼,无奈道:“明妃娘娘既答应,新平先去东宫,半个时辰后与新阳一道出宫。” 非礼勿视,她匆匆离开。 如此恰好新阳之意,她喜滋滋地亲上阿软的唇角。 **** 东宫内平静如水,没有太子的日子也是无波无澜,太子妃似乎看开了,见到楚染后也不提那些不堪的旧事,反拉着她说这绣活。 “近日无事给阿楠腹内的孩子做些小衣裳,殿下觉得如何?”太子妃眉眼间拢着笑,忘却眼前这位公主不通绣活。 楚染肯定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拿起衣裳后有模有样地夸了几句,为转移她的心思就问起宫内的事。 太子妃在东宫足不出户,对于外间的事也不敢不放在心上,让人时常去打听,听到些许消息,阿姐问就肯定要说:“也无甚大事,就是恒王病得奇怪,陛下派太医去守着,也不知如何,听说王后急得不行,要出宫去看看,却被陛下拦住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楚染只当没有听见,反道:“恒王之事与东宫无关,太子妃只需见东宫守好,其余的也就不要多管问了,太子回来之时对你必有感谢。” “但愿。”太子妃意兴阑珊,提起太子也无兴趣,楚染不好再提,算着时辰到了就先出宫。 与明妃说好之好,就看恒王如何去做了。 她出东宫时未见到新阳,却在宫墙下见到久候的陆相,两人匆匆对视一眼后,她先垂首想前走去。 陆相紧跟其后,两人就差一步距离,或远或近,给人疏离陌生的感觉。 两人间的距离保持得恰当,没有太远,亦没有过于亲密,来往的宫人见到两人这般后都是见怪不怪,匆匆行一礼就低头离开。 走出东宫时,楚染登上马车等候新阳回来,意料内陆相也跟着上车,她冷冷望过一眼就靠着假寐。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02 车内不如外间空阔,陆莳也不忍耐,伸手就将人揽入,声音轻如清风:“殿下可是生气了?” “不气。”楚染淡淡道,陆家之事又非陆相掌控,她气来作甚,要气的也只有她隐瞒之事。 她整个人倦怠,似是不想说,软软地靠在陆相怀里,“我让明妃去给王后求情,到时就看恒王如何做,其余的先不管,等太子回来,算算时辰,再过些时日就会回来了。” 太子来过书信,不日就回,出使宋国一事十分顺利,谈过之后就等陛下点头,到时可在朝堂上压过恒王。 太子身子不好,略输一筹,可如今恒王也身染不知名的毒,只怕还不如太子。 她近日里觉得没有什么精神,相信恒王亦是如此,以前觉得难解的局,不想竟被陛下解了。 楚染说不气,陆莳是不会相信的,她低眸看着怀里紧紧依靠着她的人,叹息道:“生也无不可。” 只要不回公主府即可。 楚染没有心思去猜她的心思,由着她抱了片刻,新阳掐着时辰回来,还未曾走近马车就瞧见面色冷凝的陆相走下马车。 她觉得哪里不大好,后退两步,陆相每走近一步心就提高一点,她捂住自己的心口不知所措时陆相走近行礼,大步离开。 陆相好像不高兴,与阿姐闹别扭了? 弄不明白时,去缠着阿姐去问,不想阿姐闭口不言,如何问都不说,她懊恼又无奈。 她苦恼着被阿姐赶出相府,郁闷地回公主府,觉得一人无趣,又去寻宁王叔去玩。 **** 每过几日后,恒王上奏回封地养病,陛下驳回。 几日间,恒王连上三封请回的奏折,陛下恼怒,准予王后出宫去探望。 朝臣诧异时,楚染在府内接着摆弄自己的香袋。 夜色四合,相府内烛晕昏黄,于寂寥黑暗里的一抹暖色,她手中握住旧日的香袋,置在鼻间嗅了嗅,眼前闪过一片晕眩。 黑夜里的光色似在晃动,手中的香袋应声落地,她脑袋里模糊,看着脚下的香袋在发晕,伸手去够,整个身子往地上扑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03 惊动廊下的婢女,吓得不知所措,忙扶着她起来,脸色苍白的楚染依旧在看着香袋。 方才的头晕好像都来自香袋,香袋是她亲 手做成的,不会有脏东西,觉得哪里不对,她让人去找大夫过来。 婢女急忙找来阿秀,这才去请大夫。 殿下精神恍惚,唇色都失去往日的嫣红,眸内灰败,她觑过一眼后就不知如何是好,唯有低声道:“殿下哪里不舒服?” 楚染身子罩在阿秀的阴影中,如尊木雕一般,一动也不动。 阿秀伸手想扶她去榻上休息,手还未伸出就见她唇角处蔓出一丝鲜血,她吓得不行,话还没有说出口,殿下忽而倒在她的怀里不省人事。 相府内慌作一团。 章华台内楚帝因清河战船一事而留下陆相。 清河战船上刚送来的,交接之前派人去检查过万无一失,可近日有人弹劾吴江以次充好。 大楚于陆战之上毫无压力,对敌西羌更是毫无悬念,不过是时间问题,楚帝心中甚为自信,不过被说起水上之战,心中如擂战鼓,始终做不到自信处之。 弹劾的是清河,牵扯的自然是恒王,兼之他连上奏折要回封地,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用心。 楚帝深信陆莳也是因她每每的策略都很妥当,比起旁人更胜一筹,她又从不结党营私,让人更加放心。 她蕴眸焦切,凝视匿名弹劾的书信,道:“陛下,此事怕是不好去查,战船一事难以说清,再者并无证据,就凭借一封书信,难以服众。” 这话不过是安抚楚帝之心,真正如何,其实不需证据,陛下行事不需证据,就像是怀疑楚染与连家之间关系匪浅,他无证据就可对楚染下.毒控制,如今对恒王更加失去信心了。 陆莳之言,是在火上浇油,深知陛下猜疑的心思,反其道而言,更能让他猜疑恒王在中间意图不轨。 楚帝抬眸看她焦急之色,沉浸在匿名信之上的言辞上,他敲了敲桌面,道:“让人去查,吴江如此之举犯了大罪,朕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陛下圣明。”陆莳附和。 楚帝又道:“该派何人去查?”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04 “此事艰难,寻常人难以胜任,臣也不知。” 陆莳不愿举荐,接以摘清自己,楚帝愈发信任她,道:“你回去仔细去想想谁人合适,朕给你三日时间,到时再来与朕说清,时辰不早回府去休息。” 时辰不早,宫门即将压落锁,陆莳不敢耽搁,匆匆乘车出府。 回到府内后已过亥时,楚染懒散地靠在榻上,手里捧着汤药,见她风尘仆仆回来,不解道:“怎么了?” “殿下让人给陛下写了匿名信,举报战船一事?”陆莳见她脸色很差,话到口中又只好咽下,“殿下行事太过匆忙,只会适得其反。” “如何会反,恒王要回封地恰会让陛下怀疑,岂不更好,哪里会适得其反。陛下心思从不外泄,就算对恒王不满也不会显露在面上,不如就趁着他这般猜疑的性子做事,哪里不好?” 楚染知她妥当的心思,只是等不下去了,将语气软了下来,“我有分寸,不会让陆相难做事,陛下本就猜疑,如今不过加了几分罢了,再者恒王与吴江之间的关系本就摘不清了。” 她硬话软说,磨得陆莳不好再孬,唯有轻声道:“说过不该沾染这些事,怎地又不听话。” “太子要回来了。”楚染笑意难掩,药汤上的雾气氤氲在眉眼之上,混沌不清,她轻轻喝了一口后,蹙眉:“好苦,陆相试试?” “这又非羹汤,臣试试作甚?”陆莳心顿时软了下来,俯身坐在榻沿上,接过她手中的药汤,轻轻吹了吹,舀了一勺喂给她,又道:“殿下做事确实很有分寸,陛下起疑而未有声张。” “嗯,就像怀疑我重金送给连家都意图,无证据也会心中不安。” 陆莳亲手喂,楚染也不叫苦了,乖顺地将汤药喝完,最后一口苦得她蹙紧眉梢,而后在她不注意时亲上陆时,将口中的药以舌尖渡给她。 “苦难要一起的。”楚染笑得惬意,捉弄过陆莳后就推开她,不见往日的痴缠。 陆莳也苦得说不出来话,只睨她一眼:“殿下胡闹了。” “那也是你纵容的,陆相想后悔也可的。”楚染眼里染着烛火的暖黄,熠熠生辉,让人看了也心生暖意。 陆莳在屋内,婢女自然不敢入内,阿秀在外守着,几次想去屋内将事情说清楚,奈何听到殿下的笑声后就顿住。 楚染不困,见到陆莳后精神反更好了些,说得陆莳无话可回,最后压着她先入睡。 “陆相,太子要回来了。” “于臣无关。”陆莳似有不悦,好不容易将人教得乖顺了些,如今又变本加厉,她无奈得不知如何是好。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05 她凝视楚染:“殿下今日好像很开心?” 楚染意识到她话里含义,将被子蒙上头顶,装起缩头乌龟:“时辰不早,我先睡了,陆相随意。” 章节目录第69章六十九 楚染睡得很快,陆莳替她掖好被角时人就沉沉睡过去了,抚上她的额头时发觉她略有些低热,目光不得不落在几上的药汤空碗。 她有些不清楚染的心思,贸然出手又是因为什么事,亦或是什么事逼得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拉下恒王。 恒王在民间的威望已威胁到陛下,不需吴江之事就可知陛下已按捺不住,楚染此举或许可行,就看霍家如何行事。 楚染低热一直未退,陆莳守到天明后唤阿秀过来,她需更衣入宫早朝,另外恒王离京一事,陛下今日定会再议。 太子不在京反是好事,不必沾染,届时陛下又会将矛头指向太子。 太子年幼就被封,虽不比恒王年长,占着嫡长,就算后来霍氏为后,也终究慢失了先机。 恒王占着嫡出不会轻易甘心,殿下殚精竭虑多年,早就想将恒王一党铲除,往日里能忍住,近日不知怎地了,竟然强行出手。 早朝上陛下驳回恒王的请求,另外派太医守在恒王,救治的可能性怕是要小于监视。 陛下以毒控制一事,若恒王去揭破,多半会给解药,恒王就会真的成为一傀儡,就看恒王是否甘心。 下朝后,周文义赶上陆相的脚步,他略带气喘:“陆相,且慢些,人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脚步。” 陆莳脚步放慢,缓步而行,宫道上三三两两的朝臣在低声说话,霍启面色不豫,对待臣僚的问话也是爱搭不理。 周文义呼吸顺畅后才开口:“听说有人弹劾恒王,陛下甚是不悦?” 殿下做的事,周老如何知晓的?陆莳道:“陛下未曾言语,我确实不知。” “陆相做事谨慎,不言也罢,若是陛下让陆相商议人选时,望您考虑些周某罢了。”周文义直言,也不想与陆相饶弯子,陆相为人甚是坦诚,饶弯子不如说实话来得快些。 陆莳与前任丞相不同,不结党、不营私,中立的态度让恒王恨得咬牙切齿,就算再恨也是无用,她身正清明,想要做些勾当也是不成。 周文义十分看好陆莳,比起贪婪不为百姓着想的霍启,陆莳强了不止百倍,虽说女子之身,也不能淹没她的才华。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06 陆莳也没有拒绝:“尽力罢了。” 两人在宫门口分开,未过多久王后再次出宫探望恒王。 陆莳也没有去署衙,驱车回府。 彼时楚染已醒在喝粥,见人匆匆回来,怪道:“今日吹了哪门子风竟让陆相这么早回来,正好和我去趟商会。” 阿秀给陆相添了碗鸡丝粥,就带着婢女都退了出去,不敢面对陆相,她瞒着昨夜里的事情始终不安,陆相聪慧,迟早会瞒不住的。 楚染今日上了淡妆,唇角带着嫣红,鸡丝粥滑过唇角时带着几分诱惑,陆莳淡淡扫了一眼,“商会龙蛇混杂,你去做什么?”‘ “去看看,陆相也可不去的,我就是去见见潘夫人,西北军饷不够,我找潘夫人问问。”楚染拿眼睛瞄了她一眼,唇角弯弯。 鸡丝粥熬得很软,几乎不用咬的,滑过喉咙时有些痒,陆莳淡然不语。 用完早膳后婢女撤下膳食后,沉默许久的陆相才道:“眼下你与西北莫要有联系的好,我让人送过去就可。” “陆相有银子?”楚染换了一身天色碧色的裙裳,青山黛绿间恰是最好看,她回身笑吟吟地看着陆莳。 “殿下想要的,无需拐弯抹角。”陆莳戳破她的小算计,西北那里招募私兵,所需军饷更多,户部时不时地扣一些,更是捉襟见肘。数年暗斗下来,霍连两家已是水火不容了。 楚染眨了眨眼,“好的,不过借了不还的那种。” 陆莳慷慨,不与她计较这些小事,走过去伸向她的腰间:“可,总得给我些时日,小心为上,不过陛下近日里在关注恒王,不会在意西北。” 眼见着她的手伸过来,楚染朝后躲避:“青天白日,脱我衣裳作甚,陆相自重些。” “既然不见潘夫人,换下衣裳去休息。”陆莳说得理直气壮,楚染却是不肯,轻轻拨开她的手,不乐意:“我去商会瞧瞧。” “不许去。”陆莳不答应,“晨起还发着高烧,如今还不晓得有没有退热,不许去。” “我就去看看,今日商会有霍家,陆相、陆相…” 屋内人喊着陆相,外间廊下婢女不知发生何事,屏息听着,唯独阿秀忧心忡忡,将人赶走,自己顿时生疑,殿下的病当真无碍? 早晨起见她精神尚好,见到陆相又是神清气爽,好似就只是些小病小痛。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07 初春之际,天色暖人,就连太阳也就觉得可亲,屋内楚染病后力气不如陆莳,被人按在榻上后气得眼睛圆睁,“陆莳,你在限制我的自由。” 屋内无人回应,陆莳拆下她发髻上的翠玉,散下发丝,将被子盖在楚染身上,瞬息后就被榻上的人掀开后撩在地上。 陆莳不恼,又抱回去给她盖好:“殿下再恼,西北就无军饷。” “陆莳,你威胁我!” “殿下不听话,臣也无奈。” 楚染气得眼睛通红,干巴巴地瞪了几眼,想起陆莳往日对她做的事情,堪称无赖,威胁也不算什么,她脱口而出:“回公主府。” “殿下也可回去,西北依旧无军饷,想必潘夫人那里也拿不出殿下要的银子。”陆莳不惧她的反威胁,潘夫人方在郢都城内站稳脚跟,如何拿得出几万私军的军饷。 陆莳可称是有恃无恐,气得楚染无可奈何,威胁无果后心口积攒着一丝郁气,躺在榻上也不去看陆莳,反去想着今日商会一事。 商会是民间组成的,各有体制,潘夫人方来这里是想进去,自己打通人脉后就想请她去看看,到时得她些许支持,在商会中也会更好说话。 她也想去看看,不想陆莳今日竟不去署衙,在府内守着她,也真是不凑巧。 翻过身子后,想着如何让陆莳松口,苦思无果后,身侧之地塌陷下去,腰间搭上一只手来,将她紧紧抱入怀里。 她方想说‘别碰我’,话到嘴边想起陆莳昨夜整夜未眠,就不忍说出口来,磨蹭两下后就想等着陆莳先入睡,她再出府。 两人心有灵犀地不说话,楚染不动,是不想吵着陆莳。陆莳却是相反,晓得殿下在生气,等候片刻再哄一哄。 纵一夜未眠,她不觉得困倦,只想安抚好殿下,唇角笑意深了深,“你想让潘家加入商会何需自己走一趟,让人去吩咐就好。” 楚染不语,也不作挣扎。陆莳接着哄:“臣替殿下去做,可好?” 紧紧依偎的温度扫去两人之间的矛盾,楚染晓得她的好,只是这般一来,她欠得更加还不清了,道:“不如我以太子名义给你打个借条,银子就算他借的,如何?” “为何不以殿下名义?”陆莳轻笑。 楚染转过身子,“我还不清的,欠条也是废纸一张。”她穷困潦倒,哪里有银子再还,太子若继承皇位,这些银子自然就容易还。 “原来殿下晓得自己还不清。”陆莳话里有话,见生气的人终于肯正视自己,眸色里的温柔更深了些,不见倦怠之色。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08 她似乎从不倦怠,楚染也不知她哪里来的精神,听她怪怪的话后羞得说不出话来,撇了撇嘴,挪近她眼前,炙热的呼吸喷洒在陆莳的眼睫上,“还不清又如何,不说早就卖给你了,一国公主不值钱吗?” 她轻轻碰了碰陆莳的唇角,威胁不得就改哄,言笑晏晏地直视陆相:“陆相,今日天色不错,不如你我去商会见识一番?” 陆莳侧首,避开她的视线:“不去。” “阿莳、阿莳…”楚染伸手去掰正陆相的脸,逼着她看着自己:“你躲我作甚,我哪里不好?” “聒噪。”陆莳将被子拉一拉盖过她的肩头,将人按在被子里,防止她受凉,又不放心地摸上她的额头,感觉烧退了才放心。 楚染不愿躺在榻上,继续拉着她劝:“阿莳、我就去看看,见识一番,不会去其他地方,你若不放心就一道去,喊上护院不会有事。” “殿下身子不好,喊再多的护院也无益,不如好好养病的好。”陆莳油盐不进,忽略那句卖乖的阿莳二字。 她态度强硬,让楚染首次察觉到她冷酷的性子,她耷拉着眉眼,总不好以硬制硬,伏在陆相身上,道:“我又非幼子,哪里不经历事的,你莫要把我当孩子。” “嗯。殿下长大了,至少不会哭鼻子。”陆莳阖眸,幼时的殿下爱哭,尤其是哪里不如意,就会哭一通,王后那时无暇照顾,养成她爱哭的性子,本以为会娶小哭包回来,不想长大后反坚强得很。 楚染哪里记得这些旧事,听她这么一说,厚着脸皮道:“不如我哭给陆相看?” “殿下哭倒长城,臣也不会让您出府。”陆莳忍着笑,甚是辛苦,想要将人推下去,偏偏殿下缠得紧,她头疼得很。 生病的人更为难缠,尤其是死皮赖脸的人。 陆莳被缠着无法,若不应承,殿下准能说几日,“殿下只准去商会,换一身袍服出府。” “好。”楚染高兴答应,从她身上爬起来,唤婢女进来梳妆。 见她欢天喜地地模样,陆莳靠在迎枕上后悔,思考再三后自己也换一身常服,同殿下一道出府。 陆莳要跟着,楚染也不拒绝,这人愿意跟就跟,让车夫赶车去商会。 **** 郢都城内穷富分开居住,商人群居之地,占地也阔,不过不敢太过奢靡,怕被朝廷开罪,因此商会之内看似简单,实则雅致间透着金贵。 商人就喜欢穿金戴银,绸缎也分等级,自然挑着最好的用。商会之地比起署衙占地更广,是几间宅子打通之后改造的,就算朝廷有人说什么,也无人会在意。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09 再者商会之内的商人背后肯定有人来支撑的,比如霍家在内,哪里会有人不长眼去开罪。 马车停在正门外,婢女将帖子递上去,楚染掀开车帘,要下车时拦住陆莳:“你莫要去了,陆相相貌几乎无人不知,你若进去定会乱套的。” “殿下的相貌难道有人不识得?”陆莳淡淡道,眼里透露几分冷意,忽而想起一事就换作大方道:“殿下进去时小心些,莫要见太多的人,小心出事。” “阴阳怪气。”楚染小声嘀咕一句,扶着婢女的手下车。 她今日一身紫色袍服,腰间佩戴美玉,文质彬彬似世家子弟出门游玩,门人见到帖子后就放行,潘夫人得信后就赶了过来。 见到文弱少年惊讶不已,好在她见过的风浪大,掩饰下自己的尴尬后将人请入内,道:“民妇谈了几笔绸缎生意,价格不高,到时出海走一趟,换些好石头回来,也挺好的。” 楚染知晓她想两手抓,颔首道:“夫人随意就好,霍家的人在哪里?” “霍二爷走后,接手的是他儿子,胆识倒是有,就是有些目中无人,将价格压得很低,一时间怨声载道,又没有人敢反驳。” “欺行霸市?”楚染淡笑,霍家的人还是没有接受教训,用权势压着商人,也不晓得是怎么想的。 “霍家的人本就是这般,以前霍二爷的时候还稍稍收敛一些,如今霍小公子接手后,变本加厉罢了。” 两人行走在石子路上,商会里商人无数,潘夫人方入郢都城,人脉不广,认识的人不多,因此也是备受冷漠。 商会里的谈论的是定价,霍家把持着定价,其余人不敢说话,楚染择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坐下后就看向正中央的锦袍男子,他口若悬河,说着许多她听不懂的话。 潘夫人和她保持距离,隔着十来步远,在与一妇人商谈,两人面色都不好,尤其是听到霍家人说话后接连摇头,敢怒不敢言。 楚染之地较为隐蔽,无人在意,她晃了晃手里的茶杯,正欲去搅局之时,案旁走来一红衣女子,发髻上红色宝石相映成辉,衬得肌肤如白雪,额心之间点一梅花,妖艳而魅惑。 女子姿色妩媚,行动若柳摇曳,她款款坐在楚染面前,手指纤细,竟伸手去摸楚染的脸颊:“小公子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竟能入商会,想来定有过人的本事。” 她自来熟般地堵住楚染的去路,动手动脚,让人不明白她的目的,楚染瞧着她也不过花信之龄,难不成是一寡妇? 也只有寡妇才会这般地对貌美的小公子动手动脚,她觉得有趣,也不急着离去,便道:“夫人这是不怕夫君会休了你?” “小公子玩笑了,我还未曾嫁人,哪里来的夫君,不过倒是觉得小公子不错,不如勉强嫁给你也可,聘礼就看你能不能出得起了。”女子笑颜如花,见面前的小公子也不是扭捏之人,再次伸手去摸一摸。 楚染不晓得这人身份,笑一笑:“家有妻室,您还是另嫁旁人。”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10 女子诧异,“奴家看是家有母老虎?” 章节目录第70章七十 民间有母老虎的说法,丈夫畏惧家里凶狠的妻子,可与老虎比拟,因此而得名。 楚染初次听到这样的称呼,心中好奇之下略有狐疑。 她这般狐疑恰好让红衣女子觉得自己猜中了,文弱的小公子就让人觉得容易欺负,她好笑道:“母老虎不可怕,大不了休了再娶就是,小公子觉得奴家说得对不对?不用害怕的。” 楚染本打算来会会霍家的人,不想被这女子搅和,她无心与这女子说话,起身要走,女子伸手拦着她,“小公子做什么买卖,奴家来商会这么多年怎地从未见过你?” 屋内宽阔,说话的人也是不少,两人的一举一动也无人在意,唯有潘夫人心急,忙过去解局。 楚染拂开女子伸过来的手,蹙眉道:“家中妻室甚是厉害,年初方成亲,我就是来瞧瞧,第一次来商会就是见识见识的。” 红衣女子从她委婉的话里品出其他的意思,这小公子是靠着妻子才进商会的?莫不是吃软饭的? 瞧着白白净净,脸皮干净也不像是做大事的模样,不过这样的小公子入赘也很养眼。 她啧啧两声,可惜道:“不若小公子和离罢了,奴家保证以后不凶你。” 潘夫人听到调戏公主的话,吓得失了三魂六魄,走过去打圆场:“赵姑娘,不如我们去谈谈?” “和你谈没什么兴趣,这样俊秀的小公子不多见的,且说说家中是何生意,我们谈谈?”红衣女子眉眼带着风情,妩媚多姿。 楚染觉得有趣,“你这般做生意是要亏本的,潘夫人可是大有来头,你莫要丢了宝贝。” “潘夫人来头大得过霍家?我可连霍家都是看不起的,你看霍小爷长得那么难看,我都不想去说话。” 潘夫人听过太多难听的话,对赵姑娘的话也不甚在意,反是楚染替她开口:“新平公主可比得起霍家?” 赵顾宁一顿,“与丞相成亲的那位?” 楚染不答,赵氏这样的女子太过张扬,迟早要吃亏,生意场上的商人都是低调得多,霍家张扬是有资本的,也不知赵氏哪里来的勇气。 赵顾宁反应过来,努力平复下心绪,看着衣着简朴的潘夫人,“不想潘夫人如此厉害,有空慢慢谈,我先娶个小夫君。”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11 这话说得太大逆不道,潘夫人哭笑不得,“赵姑娘,名花有主,您莫要说玩笑话。” “哪里就玩笑了,方才说的绸缎价格给你降一成。”赵顾宁摆摆手,丝毫不在意潘夫人劝说的话。 楚染听到现在方明白红衣女子的身份,江南赵氏,丝绸之商,宫里用的缎子有些都是来自赵家,难怪这么张扬。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赵姑娘多大了?” “二十有二罢了,不算大。” “为何还不嫁人?” “急甚,陆相也是二十有四才与新平公主成亲。” “理虽如此,可楚某不过十七岁,不想与二十有二的人在一起,年老色衰之理可懂?”楚染故作叹息,眼见着赵姑娘的脸色由红转白,她乐道:“楚某眼光高,看不上姑娘,钱多无用。” 赵顾宁气得挥拳头就想打人,楚染哪里会让,伸手就握住她的手腕,眉梢微扬,“家有母老虎,那你也是河东狮吼,五十步笑百步,楚某看人只看脸,不看钱。” 楚染力气大,赵顾宁被掰得手腕疼,恼羞成怒道:“你再不放手,我可就喊人了。” “喊了也可,娶赵姑娘回府做妾也是不错,可是省了不少聘礼的。”楚染淡笑,也不见恼怒之色,与潘夫人道:“你二人细谈,我去见见霍小爷。” “你别走……你是哪家的,信不信我带人打上你家。”赵顾宁揉着自己发疼的手腕,疼得脸色惨白,见人大步走到霍小爷身边,问着潘夫人:“这人吃的哪家软饭?” 一个吃软饭的东西竟然这么猖狂。 潘夫人不好不答,委婉道:“陆家的。” “哪个陆家,我怎地不知哪家商户姓陆?这小子长得不错,仗着一张脸蛋说话甚是难听,也不怕被他家母老虎晓得了。”赵顾宁心中憋着一口气,越想越不甘心,抬脚追了上去。 霍小爷在与人谈话,见到楚染走过来,吓得脸色一白,他与楚染从小就认识,知晓她手段狠毒,就是嫁人的这两年里安静很多,就是不晓得她怎么进来的。 他见到人腿就发软,忙让了座位,楚染小时候揍过他,好像是为太子之事。 霍栎这么一说,别人好奇小公子的身份,楚染挥挥手,“怕什么,不揍你,我就路过进来玩玩,听说你的丰功伟绩就过来看看,做人要安分些,你看你爹就不安分,骗谁不好偏偏去骗宁王,你要记住教训。” 赵顾宁一看霍小爷都怕了这个小公子,也心中好奇,顿下脚步,静静看着两人说话。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12 霍栎牙都不敢呲,一个劲点头,楚染低声说:“你怕什么,陆相在外面等我,保证不揍你,小时候的事该忘就忘,还有记得要本分些,给这些商户一点出路,压死人家,造成民愤,就看某位陆大人那样,走到哪里都会被揍的。” 下面的商户交头接耳,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也顿时好奇,不想小公子一句大话都不说,转身就走。 赵顾宁抬脚追了过去,不顾别人的眼光追着楚染的步伐,追到商会正门才追上,“小公子。” “赵姑娘想好给我做妾了?”楚染淡笑,眉眼间不见怒意。 赵顾宁猜测眼前人的身份,约摸只有恒王才能让霍小爷变色,可郢都城内盛传他重病,且年过二十,不似这般文弱。 一番想来,就觉得小公子的身份愈发神秘,她先道歉:“方才玩笑话,小公子莫要当真。” 楚染打趣道:“江南赵家家财万贯,如果送女上门记得多备些银子,不过就怕陆相不收姑娘,乱棍打出门去。” 赵顾宁闻声色变,忙跪地行礼:“殿下息怒……” 楚染淡笑一声,转身踏上马车,江南赵氏做主的竟是一未出深闺的女子,她今日算是长见识了了。 都道士农工商,可商人的眼光不亚于朝臣,且各有本事,若将江南赵家拉入东宫,也是不错的主意,就看赵顾宁的本事了。 马车内的陆莳看到奇怪的一幕后,心中不解,尤其是红衣女子妩媚的容颜让人不忍错过,她略一迟疑,车厢内钻入一人,冰冷的气息涌动而来。 楚染浑身冰冷,忍不住往陆莳怀里靠去,躺在她怀里后就不动了,道:“方才霍栎见到我,吓得腿都软了,小时候胆子挺大的,敢说太子不好,后来不知怎地就变得胆小如鼠。” 她浑身感到疲倦,躺在陆莳腿上后就静静不动了,体力消耗太大,她今日算是见识了霍家的能力,压价、恐吓的本事是愈发好了。 郢都城内无人敢插手,纵得他们无法无天,霍二爷的事没有得到教训反变本加厉了,树大招风的道理都不懂。 陆莳对商户这些事无甚兴趣,平日里偶尔知道些许,不会孤陋寡闻,见楚染的神色想来是不错的,她就不说了。 楚染又道:“江南赵家的家主是赵顾宁?” “好似是的,听闻过她的本事,甚是不错,就是方才的红衣女子?”陆莳反应过来,年龄符合,多半就是赵顾宁。 楚染累得不想再说话了,欲睡上片刻再去想想,她攥着陆莳的袖口,慢慢地合上眼睛。 陆莳不知她心中所想,好奇道:“赵姑娘长得好看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13 “河东狮吼罢了。”楚染随意道,想起她说陆相是母老虎一事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她笑意浅淡而欣喜,陆莳观的清楚,又道:“河东狮吼错了,她并未嫁人。” “凶得很,比起陆相凶多了。”楚染嘟哝一句,忍不住将两人做了比较。赵顾宁的凶狠是自己蛮狠的态度强装出来的,而陆莳却是不怒自威,无声中给人威压。 到底还是不同的。她还没有想清楚,就睡了过去。 陆莳被她的话说得糊里糊涂,想问时,人都已睡着了,她无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楚染一觉醒来已是黄昏,腹内疼得钻心,她躺了片刻后才起身,让人去找潘夫人过来,问问今日商会后续的事。 她喝了杯茶压□□内不适,阿秀在旁闷闷不乐,她怪道:“你愁眉苦脸的,难不成陆相扣你月钱了?” 阿秀垂下脑袋,心里乱作一团麻,理不清楚了,也不回殿下打趣的话。 楚染不逗她了,手里翻过几本账目后,天色擦黑的时候,潘夫人匆匆而来,恰好陆莳也从署衙回来,她静静品茶,也不起身去书房。 她在场,楚染总觉得谈话不好,便试探道:“陆相今日不忙?” “不忙,殿下随意。” 楚染咬着牙,口中一片苦涩,拽了拽她的袖口,指着门,示意她不如出去的好。 陆莳稳坐不动,潘夫人也不拘束,将事情大致说清,最后道一句:“赵姑娘想要见一见殿下,谈些小事。” “什么小事?”楚染好奇。 “赵姑娘未曾说。”潘夫人道,她觑去陆莳清冷的神色,不敢多话,正事说完后话也带到了就退出相府。 潘夫人一走,婢女就退出去摆膳,楚染达到目的,“霍家肯降价,也是难得的事,陆相觉得江南赵家如何?” “我对赵家不太了解。”陆莳放下茶杯,直视楚染清湛的眸色,“赵顾宁能以幼龄坐上家主的位置,手段必然了得,殿下莫要翻了船。” “翻什么船,我倒是想将赵家拉入东宫,让潘夫人先去接触。”楚染没理解她的意思,脑子里想的依旧是赵顾宁。 陆莳眼神晦涩,忽而走到她跟前,抬起她的下颚:“殿下在想赵顾宁?”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14 她眼神里带着冰冷,让楚染感受到冷意,察觉到哪里危险,就摇摇头:“没有。” “口是心非。”陆莳还是很满意她的回答,恰好婢女入内,她只得先放过她。 用过晚膳后,陆莳也未曾去书房,盯着楚染喝了药,就像一道崩得笔直的线,冷硬。 楚染对于她的变化不解,总觉得她像极了赵顾宁口中‘母老虎‘,她舔了舔唇角,不想同生气的人搭话,洗漱后就上榻休息。 赵家的事一直萦绕在心头,她缺银子,也缺江南的人脉,商户之家,虽说地位卑微,却有人脉,也易拿捏。 她思索不明的时候,身旁有人躺下,继而欺压过来。隐隐感知这人是在生气,却不知为何生气,她平躺在她身下,不解道:“好端端地生气做什么?” 陆莳不语,只俯身亲上她的眉眼,温热之感继而蔓延全身。楚染抵不住她的撩拨,呼吸微重。 意乱之时,陆相依旧不回答她的问题,她不好再问,或许哄一哄就好了。 陆相也是寻常人,也有自己的性子,她努力去哄,亲亲之后也问不出名堂来,反被她折腾得疲倦。 翌日醒来,陆相早就不见了,她恼恨之余,将人记恨一笔,无缘故地生气也是很讨厌。 大夫来诊脉后,脸色阴沉得可怕,楚染倒是很平静,道:“又非即刻就死的病,无需急躁。” 确实如此,陛下下毒,定不会让她就这么死了,午后的时候她入章华台,见到的依旧是不知名的茶。 她不拘束,仰首就饮下,回府时让大夫诊脉,却又诊不出名堂,这才明白茶中是压制毒.性的解药。 恒王这些时日怕是断了解药了,必会有毒.发的现象。 她多进宫几趟也不会生事,赵家的事进展很顺利,赵顾宁答应与潘家合作,顺势给她做事。 毒.性压制后,陆莳也并未察觉,三月份的时候太子回来了,带着与宋通商的国书。 她那日见过赵顾宁后,心生一计,让太子纳赵家女入东宫,商户比起伶人身份还要高贵些,宫内有林氏在,也不会有人议论东宫。 再见太子时,是他亲自来相府,脸色很差,风吹即倒,让人看着揪心,他慨然地将礼递给楚染,“辛苦阿姐了。” 听他一句辛苦,楚染也觉得值得,让人将礼收下,道:“怎地出宫来了,本当明日洗尘宴后再见你。”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15 “想你就过来了,此行顺利,倒是听闻恒王病了,是何病?” “陛下所为,咎由自取,莫要多管。”楚染低声提醒他,本就是父子之间的事,太子明哲保身的好。 然闻言后的太子脸色愈发差了,眸色狠厉,握紧拳头,道:“确实是咎由自取,阿姐且保重自己的好,阿楠再有三四月就要生了。” “这句话该说你自己才是,你身子如何?”楚染放心不下,看过几眼后心就提了起来,面色苍白,说话的声音都是虚弱乏力。 太子淡笑,唇角浮起虚渺大步笑意:“无妨,旧病罢了,阿姐莫要多心,且好好保护自己。” 他不肯多留,得知恒王病因后就匆忙离府,让楚染心生不解,本想说一句赵家女的事情,可惜都未曾来得及说出口,今日赵顾宁来拜谒,顺好提一提。 赵顾宁性子与旁人不同,放荡不羁,尤其是那句家中母老虎的惊言,让楚染总是不时想起。 陆相凶起来,好似也有些像的,她不敢多想,换过一身简单的衣袍后,去偏厅等赵顾宁。 惯爱红衣的女子今日入府换了一身淡色的裙裳,玉带束腰,纤细楚楚,见到女子装扮的楚染后顿时一愣,靓丽之色让她眼前一亮,不想翩翩公子真的是女儿家,恼恨自己瞎了眼。 她悔恨道:“殿下果然会骗人,将陆相比作母老虎,不知她可知晓。” 胆子不小,一见面就威胁。楚染不理会,反道:“你大可等陆相回来,说说那日经历,让我休妻的话可是你说的。” 章节目录第71章七十一 赵顾宁并非大家闺秀,幼时就跟着父亲在外经商,见识经历比起楚染要丰富许多,在商会里瞎了眼以后就十分后悔,她知晓新平公主想要赵家的支撑,因此也不惧怕,大胆将眼前少女仔细打量一番,“殿下在外招摇撞骗,也是我教的不成?” “哪里就是招摇撞骗,不过是为了给你们这些商户争些利益罢了,是姑娘自己眼瞎才是。”楚染觉得眼前的女子性子有趣,也不扭捏,就是捉着小事不放。 赵顾宁回去几乎想要将眼睛戳瞎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无数,竟然马失前蹄,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吃亏,她后悔又没办法,不情不愿地拿了一颗夜明珠递给婢女,“初次见殿下,是我不对,给殿下赔礼。” 夜明珠多得,拳头大小的也是珍品,楚染拿在手里把玩,道:“赵姑娘既然是家主,想必已想好了去处,虽然公主府不大好,但陆相的支撑可比霍家好多了。” “陆相可知晓殿下打着她的招牌为自己谋利益?”赵顾宁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前几日还是嫌弃陆相,现在又以她名义来招揽赵家,她几乎怀疑陆相是不知情的。 新平公主与外面的神棍也无区别了。 楚染就是借陆相名讳一用,一般人都会深信不疑,不想这个不懂事的人直接戳破,她略有些尴尬,道:“赵姑娘莫不是想见见陆相?”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16 “外人都道陆相与殿下感情不是很好,兼之商会里说的话,我实在难以将赵家几百条性命压在殿下身上,且是您自己说的,陆相会支持,赵家给您诚意,您也需给赵家诚意,生意往来本就是为的诚信,殿下说对吗?” 赵顾宁一番话丝毫不畏惧公主的气势,心思比起潘夫人更为深些,且想得多,毕竟是潘夫人先牵的线,赵家攀附权贵的心思并不热络,为自己的后路想得自然要深些。 楚染不想她要见陆相,懂得她的意思后,让阿秀去传话:“问问陆相何时回来,若是早些就来花厅了,晚些就免了。” 吩咐过后又看向赵顾宁,“陆相若不回来,赵姑娘就要摸空了。” 赵顾宁不在意,姿态甚是懒散,道:“民女在郢都城内待到五月初,还有一月多,也不急,可以慢慢等。” 商家女的姿态与举措都不俗,看似懒散放荡不羁,实则带着自己的谋算,一举一动都带着自己的小心思。 楚染见她不急,就让人去办些果子糕点,顺势问起赵家的事,赵顾宁是嫡出,家中有兄长有庶弟,因此她作为家主,就让很多人看不清。 赵家门槛都被提亲的人踏破了,偏偏赵顾宁没有嫁人的心思,依旧把持着家主的位置不放,这次到郢都城来赴商会之约,也是顺道过来,平常都是下属过来,她不屑与霍家的人打交道。 本是过来玩玩的,商会上的人迂腐固执,都是糟老头子,偶然得见楚染假扮的俊俏少年郎后惊讶之余后就想找些乐趣,不想阴沟里翻船了,误打误撞调戏了新平公主。 回府后心内惶恐不安几日,直到潘夫人上门拉牵线,才将心放下,暗自将公主的心思猜透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毕竟赵家也不是寻常商户,说开罪就开罪的。 赵家在江南根深蒂固,且可为高位者谋取利益,思来想去,她就再见新平公主,探明她的意思,到时见机行事。 两人都不甚在意这件事,放开心怀,赵顾宁大大方方地说起自己的事,道:“我娘想我嫁出去,位置送给我哥,可她就没有想过我哥就是扶不起的阿斗,扶上家主的位置,也会早晚败了赵家,不然我父亲也不会死后把赵家交给我,给我找了许多小郎君,比起殿下更为貌美,都是绣花的枕头。” 赵顾宁在外闯荡多年,心思与寻常深闺女子不同,看透了家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手里把着赵家的权利,就不会被人看轻,让赵家所有人都惧怕她。 楚染想要赵家女入东宫,自然多问几句,道:“家中庶妹很多?” “多如牛毛,殿下莫要打她们心思,我不会由着她们骑在我的头上,不用给她们操心婚事,不如替民女想想,哪里有好看的小郎君、小姑娘,乖巧些听话的,不要母老虎。”赵顾宁将话说开,不会想让那些弟弟妹妹越过她去,给她们出路,就是给自己死路。 楚染忽而明白她的想法,斗到如今,她都是孤身一人,无人帮扶,陆相说得很对,赵顾宁确实手段了得。 “赵姑娘眼光高,乖巧的没有,河东狮吼有很多,想不想要?”楚染打趣道,看向外间时,阿秀还未曾回来,却见一抹浅青色的身影。 陆相今日回来得怎地这般早,难不成知晓赵顾宁想要见她? 赵顾宁本是随口一说,想为自己要些便宜,不想真见到陆相,她起身行礼,敛起方才不羁的笑意。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17 陆莳入内后坐在楚染身旁,神色复杂,先道:“太子来过?” “匆匆走了,也不知何故。”楚染接过婢女手中的茶顺势放在她冰冷的手心里,不禁蹙眉:“手怎地这么凉。” “回来匆忙,听说有事找我?”陆莳接过茶后就置于一旁,悄悄紧握她的手,抬眸对上赵顾宁吃惊的眸色。 赵顾宁惊讶,这好像与外间说得不同,说好的感情不好,哪里不和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上座的陆相开口:“赵姑娘今日留下用午膳,方才连将军送了鹿肉过来,府内庖厨在剥皮,可等上片刻。” 陆相好心开口,让赵顾宁受宠若惊,忙道:“丞相客气了,府内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叨扰丞相与殿下欢聚。” 她看着两人紧握的手,顿觉自己被塞了很多的吃的,也不用去问陆相的意思了。 赵顾宁急着要走,楚染留下她:“将话说完,免得改日再奔波,陆相先去书房吧。” 她推了推陆莳,示意她离开。 陆莳冷冷扫她一眼,也未曾说话,起身就离去。听话是听话,就是有些生气了。 楚染无奈,这人的气性好像愈发小了,她先不去思考这些,直接与赵顾宁开门见山道:“我答应潘家的,以后也会给赵家,你留在郢都内也是为了今年宫内的绸缎,你若想通了,宫内自然有我为你打点,到时免你诸多麻烦。你该知晓霍家开了绸缎庄,对宫内的局势比你更清楚,想想?” 赵顾宁等的就是公主这句话,她来时将所有筹码都想清楚了,公主能做的事太多,她投靠也不吃亏。 她答应道:“可,万事听殿下的,到时所得与殿下五五分成。” “不必,今年你自己留着。”楚染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到时与贤妃说一声,自然就花归赵家了。 先给些甜头给赵家吃,到时也让人死心塌地地跟着,太过贪婪只会失去人心。 新平公主大方,让赵顾宁叹服,没有扭捏地劝话,一口应承下来,道:“殿下大方,我也不好给您空手,郢都城内温泉馆内所见所听,捡些好听的给您听。” 宁王爱去的温泉馆是赵家所开? 楚染掩饰自己的惊讶,赵顾宁确实是个不同的女子,她颔首道:“也可,其余小事我让管事与你细说。” 这便是要赶客了,赵顾宁却道:“殿下莫要忘了我的话,若有乖巧些的小姑娘,记得告知我,聘礼好说。”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18 她有的就是银子,财大气粗。 听得楚染牙尖泛酸,她摆摆手:“晓得了,赶紧离开,真是个河东狮吼。” 赵顾宁跑得很快,楚染倒是觉得她有趣,于规矩的方圆里不拘一格,自极为少见,尤其是野心很大,她若生在皇家中,怕是会搅弄一番风云来。 她狐疑地回到卧房,换过一身家常衣裳的陆莳坐在窗下,眉眼凝结寒冰,于春日里暖阳极为不符。 难不成朝堂里又发生了棘手的事? 今日东宫幕僚并未传话过来,不该是有什么棘手的手,难不成是方才的事? 小气的陆相! 她悄悄走过去,屏息凝神,从背后抱住小气的人,感知怀中的人颤了颤,并未挣扎。 “陆相气甚?于我说说,可好?”她蹭着陆莳的颈间,闻到熟悉的清香后,身心都觉得很舒服。 她轻声细语地哄着,奈何小气的人没有回应。抱着人晃了两下,继续讨好卖乖,“陆相莫气了,我就是怕赵顾宁口无遮拦,到时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惹你生气了。” “殿下有事瞒着我?”陆莳的声音依旧很冷,只是在楚染温热的怀里未曾挪动。 楚染想了想,低声告诉她:“她问我可是家有母老虎?” 怀里的人眉眼处更冷了些,楚染唇角弯了弯,继续道:“她让我休了母老虎,入赘赵家,你说是不是可气?” “殿下如何回的?”陆莳不上当,只说赵顾宁的话,未曾说她的回话,可见猫腻很深。 楚染想好后话了,咬着她的耳朵说:“我说我没法休,毕竟是你娶我的,休是不成,她就说和离。” 陆莳不回答了,怒气在眸内翻涌。楚染就当没有看到,反继续道:“我没有搭理她了,后来她识破我身份追出商会,你说她口无遮掩,再说些话肯定会惹你生气的。” “殿下与她有何区别,五十步笑百步。”陆莳挣脱她的手,回身冷冷地看着她,威严满满。 楚染含笑,这些话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她乐呵呵地走过去,坐在她腿上,卖乖道:“莫气、莫气,我下次同她不说这些话了,她让她给她寻些乖巧的小姑娘,我打算找些河东狮吼,给陆相撒气?” 她一人乐呵呵地说絮絮叨叨,陆莳不想理她,要被赵顾宁带坏了,往日哪里会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19 气恼归气恼,还是要说道理,她抬起楚染的下颚,逼她直视她,道:“殿下觉得她的话对吗?” 眉拢寒霜,让人不敢直视,楚染避开她的视线,摇头道:“不对、不对,陆相不是母老虎,不过就是凶了些罢了。” 寒霜化为坚固的冰,楚染似在火上浇油,眼见着陆莳气得无语凝汁,她才含笑地抿着唇角,陆相也要面子的。 逗弄过了,她就不闹了,捧着她的脸亲了亲,悄悄地开口:“不气你了,赵顾宁不想家里庶女入东宫,怕是不好束缚。” “殿下随意就好。”陆莳不想说出自己的想法,本想回书房去处理公务,楚染坐在她身上纹丝不动,只得拍了拍她的手:“殿下去休息。” 陆相人还在生气… 楚染不放开她,反抱着她的脖子:“陆相,今日天色不好,阴气沉沉,不适合处理公务。”她抿着唇角蹭了蹭陆莳颈间的肌肤,陆莳微微一颤,想要躲避。 “陆莳今日好正经,那不如就去书房,我去外间走走。”楚染也不再动作,站起来就想走。 踏出一步时,手腕一紧,陆莳拉着她后退半步,跌坐在坐榻上,陆莳凑近她眼前,“殿下急甚,你今日哪里不对,被赵家姑娘带坏了?” “或许被带坏了,不想郢都城内的温泉馆竟是赵家名下产物,她欲邀我过去玩玩,大概以后会更坏。”楚染言笑晏晏,眼中水色盈盈,映着陆相愈发冷凝的面色。 想让一人吃醋,好像并非是难事,她乐于看见陆莳这般的情绪,傲娇间带着急躁,与往日里镇静的性子极为不符。 大概这就是陆莳最可爱的一面。她只想到可爱一词,眼睛眯了起来,仿若不知眼前人的怒点,又添一句:“你要再凶,就真的成了母老虎、疼…” 她呼了一声后,捂着自己颈间的肌肤,瞪着陆莳:“咬我作甚。” 陆莳不言语,按住她的手,依旧轻轻咬上去,齿间摩挲着点点,楚染后悔自己惹恼了她。 春色满园,春水涌动,急流而四散开来。 被咬疼的人终究后悔自己的动作,如何再也不敢提那三字,陆莳却是很满意,指尖拂过那处肌肤,眉眼间的春雨滋润着万物,道:“以后不许同她玩。” “陆相给我银子,我就不同她玩。”楚染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若非西北那个大窟窿,她也不会沾染这些俗事。 本想就此饶过她的人顿愕,眼里蔓延着笑意:“殿下说得也对,赵家的聘礼也很值钱。” “少讽刺我,你给我公主府的聘礼可都在相府里,丝毫未动。”楚染侧过头去,凝视坐榻上的雕花纹络。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20 口齿之争,陆莳历来不与她争,由着她去说,只将人置于榻上,由着坐榻上坚硬的木头磨蹭她的肌肤。 章节目录第72章七十二 闹过一通后,冯唐求见,为的是亲事,长平侯府在郢都城内无人,许多事都需冯唐去办,连城又有公务在身,比不得她的时间闲暇。 诸事不通,楚染问贤妃借了几个尚宫去侯府,在旁协助,这才让人省心些。 冯唐想见的是新平公主,却被仆人引去书房见陆相,她一错愕,就只得将事情前后说一通。 事关长平侯府,缺的还是银子,西北来人却没有带银子过来,因此,冯唐此行问的事便是亲事是否可以简单而为。 亲事办得太过奢侈,也会给人带来不好的印象,尤其是前些时日周老弹劾恒王平日里挥金如土。 陆莳道:“按照规矩来就可,无需太过简单,缺什么去找阿秀,琐事就不要去烦扰公主。” 得陆相吩咐,冯唐也不好再提见公主,出书房去找阿秀。 楚帝为太子设下洗尘宴,百官赴宴,恒王在病中告假不去,当日清晨之际,东宫送来新制的糕点,道是宋国特产。 太子回来心思让人猜不透,楚染只当他长大了,万事不由人,也不会去多加管问,由着他去做,只要他身子健康,自然万事无忧。 春日里自然好景色,阳光正好,楚染觉得身子疲惫就躺在南窗下的小榻上,阳光恰好漏进来,徐徐打在身上,暖而舒服。 洗尘宴后就未曾入宫,她掐着时辰预备后日去,不知恒王那里如何了。父子情薄,她还得去提醒贤妃注意三皇子的饮食,翻身一想,陛下若想做些什么,贤妃哪里会是对手,只会暴露自己。 她阖眸沉思,阿秀悄悄走近,见她面色苍白,不知该不该去传话,犹豫一番才道:“殿下,霍栎来求见您。” 霍栎?楚染睁开眼睛,“就是那个霍家二房的小子?”他爹前不久传了死讯过来,还未到流放之地就死在半路上,霍启恼怒要彻查,查了一通也没有什么线索,他来做什么。 打架的?楚染挥挥手,“让他去花厅等我。” 霍栎在花厅里等了片刻,就瞧见一人走近,模样无甚变化,就是气质沾了些弱不禁风之感,他先走近行礼,“听说殿下插手宫内绸缎进出?” “如何?我插手还要同你说一句,让你答应?”楚染不乐意道,霍栎是不是傻子,跑相府问这些小事,她又道:“霍小爷为这些小事入我相府,就不怕霍老拿棍子打断你的腿?” “祖父不问生意上的事,殿下莫要多怪,就是问问罢了,既然殿下插手了,可否给我个面子,让出今年宫内的绸缎?”霍栎面对公主的讽刺也不作羞恼之色,反而添了两三分笑意。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21 “霍栎,你出门莫不是将脑子丢家里了,我为何要让你?” “殿下说笑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您想要什么,尽管提,我定会办到。”霍栎被骂得脸色通红,忍着将话说全。 楚染托腮,望着他:“你先说说为何偏要这桩生意,霍家财大气粗,怎会在意这些小买卖?” “殿下说笑了,几十万两银子的进出,岂会是小买卖,殿下一句话就让贤妃娘娘换了主意,让我血本无归。”霍栎叹服,本都是囊中之物,就凭赵家那样的家世,如何和霍家争,贤妃娘娘处自然是偏向霍家,谁知半路杀出个新平公主,贤妃娘娘碍于她的颜面怎么都不肯松口。 “我喜欢赵家姑娘,帮她一把,霍小爷觉得如何?”楚染不想被他知晓与赵家的关系,随口胡诌一句。 霍栎来时做好充分准备,只要新平公主肯说出条件,他必然就会答应,等了半天不想等到这句话,他大吃一惊:“您喜欢那个商户女?” 赵顾宁姿色妩媚,与寻常大家闺秀不同,确实让人眼前一亮,难以忘怀。 楚染懒得与霍家人多话,拧了眉梢:“喜欢又如何,霍小爷要去告诉陆相?” “不敢、不敢。”霍栎微觉尴尬,陡然听闻公主的风流事,也觉不知所措,他脑子里转得快,又道:“殿下喜欢也可有其他的讨好方式,比如…” “没有什么,她开口了,我难不成拒绝?霍栎,你小情人和你提要求你拒绝?银子有你情人重要?别多话,赶紧回府整理你的绸缎,能卖就卖,大不了亏些银子就是。”楚染让人赶他出去,将她当成活菩萨,霍家亏本找她作甚。 霍栎忍着一口气,不想就此罢手,霍家生意每况日下,仗着祖父的权势才揽些生意做,这次宫里的绸缎早就定下多时,谁知说换人就换人,他心里一口郁闷之气难以消散,甩袖离开相府。 没过几日,人人晓得新平公主喜欢赵家的家主,为之一掷千金。 太子忙于恒王丢下的差事,通商一事交由周老去做,听到宫人嚼舌头后,也觉得迷惑,一想两人如今的身份,或许就是阿姐故意而为之,也随之不管。 陆相闻言,尤作不知。 倒是赵顾宁心中不平,她一金都没看到,哪里就得到千金了,再者就那日见到丞相那个醋坛子,她觉得赵家的前途会葬送在自己手里,当面解释为好。 谣言传得愈演愈烈,楚染似无事人一般在府内种一桃树,等着来年吃桃子。阿秀在旁跟前跟后伺候着,见殿下不着急,也觉得哪里不对。 桃树就在南窗下,一开窗花就能看到,阿秀不解道:“是否太近了?” “就这样最好,桃木克妖。”楚染从婢女手里接过帕子净手,陆相近日里就像着魔一样,夜间与晚上好像换作一人似的,也不知是否撞了邪,种棵桃树去邪也是好的。 阿秀被她说得糊里糊涂,不知是何意思,回来后同陆相说过,本以为会解惑,不想陆相一声不吭地算是默认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22 这二人稀奇古怪的。 亥时过后,陆莳照旧回卧房,楚染坐在榻上翻着账目与温泉馆传来的消息,听到脚步声后,将记录消息的纸张递给来人,“有你想知道的东西,陆二爷被罢职后进出频繁。” 前些时日楚帝得知战船出问题后,不好动自己的儿子,将气撒在陆怀思身上,借机罢免他的官职,待查清后再行处置。 陆怀思本就是心高气傲地文人,心中抑郁不平,就常去温泉馆消遣。 楚染看过他说过的话后,心中疑惑,道:“陆相,你说他酒后胡言会不会说出你二人曾议亲之事。” 陆莳不计较这些小事,不过就是怕楚染有所误会,那时对她不信任,再听些胡言乱语,心离得会更加远。她故而一再谨慎,如今陆怀思只留得一命在,也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她翻看过,沉静道:“无妨,他不会再去温泉馆了。” 陆莳说到做到,楚染就放下心来,不去再说此事,反说起太子近日处事有些激进。 “太子长大了,自有分寸。”陆莳轻描淡写,转身去洗漱。 楚染总觉得陆莳这几日心情不好,同她说话时也是冷冰冰的,就像对待下属那般,她叹过几声后,晓得她为何生气,都是霍栎惹得祸。 她翻过身子躺在里侧,想着明日去找霍栎说道说道,霍家都是小人,生意败了就使些小计策。 迷迷糊糊入睡后,也不知身侧之人何时回来的,她寻着热意往陆相怀中钻去,未过片刻,唇角处覆上温热,舌尖缠绕,她努力睁开眼,清冷熟悉的容颜出现在眼前。 陆莳并未同她说话,只轻轻地拂开额头上的碎发,落下简单一吻。楚染瞬息就醒了过来,凝视她:“南窗下多一棵桃树,据说桃能克妖邪。” 陆莳不应,只当她胡言乱语,咬着她的唇角,不让她再说些奇怪的话,楚染被她亲得支支吾吾,情深沉醉之际,想提醒陆莳桃木的用处。 奈何陆莳根本不给她机会,除去低低的音色外,说不出其他的话,她忽而被迫翻身之际,不喜这样的姿势,攀着她的手腕就咬过一口。 轻微的疼痛抵不过身体上的快乐,不见往日里的矜持,唯有深深去探索。 次日,楚染醒来后,恰好霍栎求见。 她身子酸软得很,不想同这罪魁祸首说话,本是随口一句话竟惹得满城风雨,尤其是陆莳,生气也不说,偏偏就晓得欺负她。 看着十分矜持,实则骨子里半分都不正经。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23 她在榻上躺了半个时辰后,起身沐浴,亲自去霍府找霍栎,换身衣裳时举手投足都觉得不自在。 春日里衣裳略有些厚实,她以长领遮掩住颈子处的红痕,而后换了一身劲装,袖口处束缚得紧,露出纤细的手腕。 出门时不带随从,仅一人出府,刚踩上马鞍,就远远地瞧见冯唐打马而来,近后怪道:“殿下去哪里,怎地一人?” “去找霍栎,一人足以,有事去找阿秀。”楚染打马就走,背影纤细而挺直,让冯唐不知她要做什么。 陆相与公主都不在,她入府也无用,想着近日发生的事,她打马追了过去。 **** 与宋通商一事犹在进行中,宋国使臣在署衙与周文义几人商议细节,霍启在旁听着,周文义就当他不存在。 之前霍启是拒绝两国通商,如今宋国君主也有此意,与太子达成共识,恰是最好的体现。 谈论正是紧要关头之时,随从悄悄入内,附耳说了句话,霍启闻言惊变,立即起身离开。 他匆匆出署衙,遇到从宫里而回的陆莳,两人打了照面,他脚步一顿,与陆莳道:“陆相随下官走一遭。” “去哪里?”陆莳不解,她带着旨意而回,手中捧着圣旨,脱不得身。 “新平公主大闹霍府,陆相不去管管?”霍启语气不善,顾不得尊卑,想拉着陆莳一克妖道同行。 陆莳不允,道:“新平公主为何闹霍府,与我何关?”她举步就往署衙内走去,不理霍启。 霍启气得跺脚,顾不得再劝,忙带着随从回府,府内都是些妇人,哪里斗得过新平公主。 将旨意传达过后,陆莳让人回府去问话,随后也并未在意此事,霍启不敢对新平不敬,闹不成什么事。 周文义得旨意后,对于陛下的意思略有不解,拉着陆相问起陛下心思,他道:“此事艰难,陛下是何意思,万忘丞相透露一二。” 陆莳道:“此事木已成舟,陛下自然想为楚国好,周老放心去做就是,不必为他人所惑。”他人自然指的是霍启。 周文义心中有数,也不多问,放陆莳离开。 陆莳回到自己房间,方在案后坐下,冯唐急匆匆地求见,禀告她:“方才新平公主打了霍栎,伤得不清,脑袋都破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24 霍启匆匆回府正是为了此事,只是新平公主早就离开回相府,谅他也不敢去相府滋事。 陆莳镇静自若,眸色淡然,道:“殿下打人并非是第一次,慌甚,你手上的事情可办完了?” 冯唐领了差事,让人去盯着陆怀思,陆莳问的就是此事。 冯唐被她一问,心中倒镇定几分,回道:“陆二爷进出温泉馆或楚馆之地,都是寻找些欢乐,并未见其他人。” 陆莳并未再问,示意她出去,将手上的公务处理完后,天色早已黑了,出署衙时,早无他人。 白日里的事好像未曾发生,也不见霍启来兴师问罪,转而一想,霍启只怕想明日早朝再弹劾,依他的性子不会善罢甘休。 回到相府后,照旧寂静无声,愈往内走去,愈发清净,难不成人在睡着? 到卧房时,灯火都未点亮,可见人确实还没有醒。 命婢女掌灯,她去室内唤人起榻,走过两步,就听到婢女轻声说话:“陆相,殿下已用过晚膳。” 面都不见了,陆莳莞尔,索性不去扰她,回书房去处理公务。 霍栎在自己府内被打,被捏着鼻子不敢出声,本以为霍启会闹到陛下跟前,谁知他悄无声息地不提这件丢脸的事。 就连太子都跟着胆战心惊几日,等到风平浪静后忍不住捏了把汗,唯独楚染一人照旧过自己的日子,赵顾宁得了宫里差事后,忽而不知怎地,出手极为阔绰,将温泉馆的地契送到相府。 温泉馆在郢都城内经营多年,接待的达官贵人无数,可入不敷出让赵家一直往里赔钱,皆因背后无深厚靠山,上下打点就耗费不少银子,如今借机送给公主,也算作是有面子。 楚染被她这招打得措手不及,看着温泉馆里的地契和馆内供人玩耍的女子卖身契,不知赵顾宁玩的什么把戏,不过这么大一块馅饼,拒之门外也是傻子。 收下温泉馆后,她手下无人,少不得问陆相借些人手。 不想,陆莳不同意。 章节目录七十三 温泉馆内复杂如青楼,且揽客方式较为特殊,如今在赵顾宁手里变成收集情报的地方,之前恒王也曾进出,就算到现在,霍家人也爱进去玩,脏乱程度让陆莳不肯松口。 她接过楚染手里的文书账簿,“交接过了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25 “还未曾,陆相借我些人手?”楚染眼睛里泛着水泽,眼巴巴地看着陆莳,双手攀上她的脖子,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她。 阿秀只当未曾看见,殿下这出美人计使用得愈发得心应手,她带着婢女都悄悄退了出去。 榻上陆莳在翻看着文书,楚染早已看过,视线也随她一道看过去,“哪里不妥当吗?” “白白得了便宜,殿下就不想精明如赵顾宁为何送这么大的馅饼给你?”陆莳提醒道。 凭着赵顾宁的玲珑心思,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吃亏。 楚染未曾想过这些细节,被她一问反僵持下来,“她能有何目的?” “殿下且等我看完这些。”陆莳垂首,也不去看楚染纠结的神色。乖觉的人伸手给她揉肩膀,缓解疲惫。 揉了一盏茶时间,手都酸了,还不见陆莳说话,最后泄气地揉着自己手腕,“陆相说说你的想法?” “赵家和霍家抢了宫里的绸缎生意,你又打了霍栎,霍启不敢怪罪殿下,但霍栎心知肚明,与赵家之间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早晚会知晓温泉馆是为赵家的,长此以往,温泉馆势必保不住,既知前程,何必勉强,不如当作大礼送给殿下,也好得殿下的感激,一举两得。” “我晓得啊,可与我有何关系,相府还能怕了霍栎不成?”楚染理直气壮。 赵顾宁若在,肯定又讽刺她打着陆相招牌做坏事。 陆莳不会介意这些小事,她看完文书之后,将东西还给楚染,道:“相府名下有一玉石铺,换殿下这座温泉馆如何?” “不换。”楚染想而未想就直接拒绝,陆相的心思不好,玉石铺哪里有温泉馆有趣,凭什么给她。 她油盐不进,让陆莳抬眸,“殿下不换?” “不换。”楚染坚持。 陆莳忽而淡笑,眸色里涌动着狡黠之色,凝视楚染:“殿下若不换也可,您给太子打下的欠条还在,不如臣明日去要债?” “不要脸。”楚染嘀咕一句,就晓得她想些见不得人的招数,她将温泉馆的印章放在一旁,心里不甘心,又说一句:“小人。” 陆莳莞尔,随她去嘀咕,重复一句:“殿下拿温泉馆抵那些银子,也占了很大便宜。” “不想答应,你去问太子要银子便是,横竖太子有钱,平白无故就晓得压榨我,不答应。”楚染道,说完就跑去浴室去沐浴,匆匆去上榻安置,不让陆莳近身。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26 陆莳说到做到,让人拿着借条去东宫,奈何太子不愿还银子,让人给陆莳传话:“欠条之上无东宫印玺,无孤亲笔签字,算不得数,再者何人签字何人去还就是。” 楚染气得想去东宫打死他,作势撸撸袖口,看着带笑的陆莳:“少得意,太子不认、我也不认。” “无妨,温泉馆的印章与地契在臣手里,殿下亲自送给臣的。” “我何时送给你的?”楚染一时间未曾反应过来,那夜不过是给她看看,忘了拿回来罢了,如何就是送她了。 陆莳则道:“臣已让人去交接了。” “趁火打劫、不对,就是强取豪夺。”楚染不想她动作这么快,不过一两日的功夫,温泉馆就已归她,这人脸皮着实厚。 她恼恨之余,不愿同她说话,自己郁闷地回屋,临睡之前将门反锁了,由着陆莳去敲门,如何都不开。 如此锁了两夜后,陛下召见她。陆莳不在,也没给她传信,不知发生何事,换作一身衣裳后随着内侍匆匆入宫。 章华台内仅陛下一人,楚染入内后,跪地行礼后就未曾叫起,幸好四月里的天气暖和,跪在冰凉的地砖上也不觉冷。 不知为何,跪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叫起,她揉揉自己的膝盖,猜测陛下罚她的原因莫不是打了霍栎? 霍启那老头还有脸去陛下面前提及此事,他既提及,陆相怎地还告诉她? 她胡思乱想之际,内侍的声音响起:“殿下,陆相求见。” 陡然听到陆莳的名姓后,楚染脑海里紧绷的神经终究松了半分,她不敢回身去看,只在那抹身影从她面前路过时,以手拽了拽,示意她快些搭救自己。 陆莳被她轻轻一拽后脚步缓了缓,唇角弯作一抹浅淡的弧度,不易察觉,瞬息就不见了。 她照旧行至御案前,将奏疏呈上,道:“宋国使臣一路顺畅,不日将抵达宋国边境。” 楚帝不言,接过内侍呈来的奏疏,垂首细看。 时间在呼吸里愈发急促,楚染悄悄抬首去看陆相侧颜,视线所隔,只看见挺直如松的背影,纤丽而雅致,容颜神色几乎看不见,她于冰冷的宫殿内寻得一丝籍慰,稍稍跪正了姿势。 她一举一动皆在陆莳的注意中,见她神色尚可,想来无大事就没有再看,免得被陛下察觉。 楚帝看过一盏茶后,执笔写了几字,方道:“可,传令下去照着国书之上的约定行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27 陆莳照旧接过奏疏,余光扫了一眼楚染,本欲离去,不好将她一人丢下来,便主动道:“陛下,公主又惹恼您了?” “她自己不省心,上门去打人,性子越发野,可有公主的模样,旁人只当天家无教养。楚帝不轻不重地开口,微微恼意在话语里尽现。 楚染本不想反驳,但见陆莳亦在,心中向她借了几分胆量,高声到:“霍栎传谣言,本就是有罪的,儿不想惊动阿爹,累你烦忧,就只能自己解决,按例他如此诋毁皇家公主是要进刑部大牢的,敲破他脑袋已是放过他了。” “他传何谣言?” “私自说儿喜欢一商户女,等同离间儿与陆相,难道不该打?”楚染据理力争,本当此事就此结束,不想陛下竟还想罚她。 “不知悔过,你可有证据,霍老道是旁人所为,与霍栎无关。”楚帝见她不知悔改,顺手拿着一本奏疏砸了过来,男子力气大,不偏不倚地就要砸向楚染。 陆莳轻移两步,恰好挡在了中间,奏疏砸在她肩上,应声而落,身后的楚染缩了缩脑袋,前面的人礼节性开口,“陛下息怒,想必无证据的事,殿下也不敢做,不如叫来证人听一听,若真是殿下错了,就让她给霍公子赔礼就是,霍老不会占着理不饶人。” 楚染:“……”她哪里有证人呦,陆相站着说话不腰疼! 御座的楚帝见陆相一副自信笃定的神色,心中也略有狐疑,不想将事情闹大,摆摆手:“罢了、罢了,此事闹得人人皆知也非好事。” “此事若公主无理,霍老心中不平,他日定说闲话,不若将事情妥善处理,也叫旁人说不出话来,是非黑白总要说清楚些。”陆莳言辞清冷,句句在理,让人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她回身看了一眼楚染,示意她说话,楚染被她看得心中发怵,梗着脖子道:“对,是非对错总有结果的,儿自然有证人的,阿爹招来见一见就可。” 她心里心虚地厉害,但听到陆相坚持就只能相信她,只是哪里来的证人?她狐疑的时候,陛下开口:“让你那些证人速度来见朕,嫁人了都不省心。” 楚染泛着狐疑,不知去找何人,不知如何解局的时候,陆相走来伸手就要扶起她,低声说了几句话,而后装作无人般出殿去了。 她就这么走了? 楚染开口想唤人,可陛下又在身后,着实不敢放肆,自己揉了揉膝盖,让内侍出宫去带人进来,也不晓得那几人听不听话。 内侍请人快得很,一个时辰后就将人请了齐全,陆莳早就出宫去了,将自己摘得干净,为了不让楚染沾手,楚帝直接将她赶去偏殿。 她在殿内等候的时候,灵祎提了食盒过劳,衣裳比起以前素净很多,素锦穿在身上也添了几分清灵。 来者不善,楚染保持着面子之情,接过她手里递来的果酒,“你来找阿爹?” “阿爹无暇见我,就来瞧瞧阿姐。”灵祎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28 笑得灵动,比起以前性子稳妥许多,也不知在宋国经历过什么,眉眼处稚气不见了,留下淡淡的女子风情。 楚染倒也信了她的话,“阿爹有事。” “我方才在外面听了几句,赵家姑娘定是很好看,不然怎会让阿姐动心呢。”灵祎斟酒,自饮一杯,茉莉浸酒的口味与从前还是一样的。 楚染睨她一眼,自顾自躺在小榻上,随意道:“我对赵姑娘无甚心思,灵祎想为自家表兄求情就去正殿,来我这里套话无甚用处,莫要耽搁时间。” “阿姐说笑了,我为何要套话,外面传得跟真的一样,我就好奇阿姐是不是真的对赵家姑娘有意,莫要辜负了陆相才是。”灵祎声音比起楚染要轻上许多,笑意浓浓,依旧可见几分天真。 “你且出去吧,我累了,自己出去找地方喝。”楚染指着殿门外示意她离开,而后让宫人赶客。 灵祎脸色通红,不想阿姐翻脸这么快,只得跟着宫人后面离开,三步一回头,情绪如常。 半个时辰后,宫人传旨让楚染离开,与此同时,那些请来的世家子弟也跟着离宫,人人面色恐慌,出了宫门就上自己府上马车离开,也不敢再同人说话。 殿内与陛下的谈话也是无人知晓,更不见陛下发旨意召见霍家人,楚染心中存疑,更是满头雾水地回相府。 陆莳在府内久候多时,手中捧着一卷书,见婢女扶着人进来后便淡笑,轻声道:“殿下腿疼?” “膝盖疼。”楚染没好气地瞪着眼前云淡风轻的人,拂开婢女的手后,走过去俯视她:“陆相今日看热闹,觉得好看吗?” “比戏台之上好看。”陆莳坦诚道。 “看完了就说说戏怎么开锣的?”楚染好奇道,一瘸一拐地走到陆莳身边,让人去打些热水过来,膝盖疼得钻心,挪一步都疼。 陆莳笑意敛去,目光落在她膝盖上:“霍启自认此事无人知晓是霍栎所为,谅你没有证据才敢去陛下面前告状,臣不过提前去找了与霍栎同行的世家子弟和几名商户子弟罢了,提前将人安排好,霍启若是咽下这口气就无事,挑起此事就势必要承担后果。” 婢女打来热水,楚染脱了鞋袜,膝盖处一片青紫,她疼得自己都不敢去触碰,听她留有后手就放下心来,身上感觉哪里都疼,提议道:“我们去温泉馆泡一泡身子?” 话说完,陆莳就冷眼看着她:“殿下还没跪够?” 楚染缩了缩脑袋,“你若早些提醒我,哪里会有今日这一劫?” 陆莳不答,反走过去要给她揉了揉膝盖。楚染不让,“你别碰我,疼。” “疼还记得去泡温泉,也不见得多疼,早知今日臣当晚些过去。”陆莳眉眼平静,出口的话带着淡淡的讽刺。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29 楚染生气又无可奈何,比不过她心思玲珑,哪里会晓得霍启那个老儿会耐着性子等,等她放松警惕时再来一招。 她又气又疼,无可奈何之际看着陆莳:“陆相,我好气,你给咬一下。” 听她这句不正经的话,吓得婢女不知所措,捧着滚烫的帕子愣在当下。一旁的阿秀习以为常,拉着她退出屋去,殿下不正经的时候,不喜旁人守在一旁。 陆莳就当没有听到那句话,将帕子盖在伤处轻轻揉了,痛得楚染皱眉。 “陆相再猜测陛下会如何处置霍栎?” “不知。” 楚染皱眉躺在榻上,膝盖疼得不想动弹,抱着被子之时顺势去拉着陆莳躺下,而后咬上她的下颚,听到不可遏制的呼痛声后才满意地松开她。 “玩不过陆相,总得让我占些便宜的好。”楚染自己安慰自己,又想起窗下桃树,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快慰的。 翌日休沐,陆莳闲散在家,幕僚匆匆过来报信。 楚染近日都起得晚,迷糊的时候,榻沿坐着一人,她习惯性地往榻内挪了挪。陆莳看她一眼,道:“该起了。” “你怎地不去早朝?”楚染往被子里缩了缩。 陆莳无奈:“今日休沐。”她伸手将人拉起来,楚染不愿,闭着眼睛说话:“不要了、不要了。” 她困意难耐,不愿同这人说话,抱着被子不想放手,迷离之际,听得一声音:“陛下将霍栎宣进宫,腿打残了。” “打得这么狠?”楚染瞬息就醒了。 “陛下本就心狠,留他一命已是开恩。”陆莳淡淡道。 陛下对亲子都能以毒来控制,霍家的人岂会轻饶。 “不对,肯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事,你做了些什么?”楚染不傻,就这些事不足以让陛下下狠手,陆莳定有事瞒着她。 陆莳神色平静,还抬手理了理她缭乱的衣襟,指尖不经意间滑过她的锁骨,认真道:“殿下记得不要去温泉馆就可,其余的事只要您想做的,臣都会尽力帮你去做。” “这么温柔,必有反常。”楚染不上当,拂开她的手又躺回榻上,自顾自地想着这件事的始末,陆莳不想说的事,怎么问都不会说,不如省些力气。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30 陆莳浅浅一笑,不再去烦她,让人搬了公文进来,自己先处理,到时辰躺不住就会起来了。 新平公主被罚的事传到东宫,太子着人送了药膏过来,还附带一碟奶香点心。 楚染让人将药膏带回东宫,还不缺太子那些关心,只收下点心,自己吃了一块,见陆莳坐了许久,一步步蹭过去,将点心喂给她:“吃不吃?” 章节目录七十四 东宫近日里三天两头地就送些点心过来,楚染习以为常,正想哄得陆骗子吃些,见到陆莳手里的几本账簿恰好是温泉馆的。 她想多看一眼,陆莳不经意间就以书册掩盖起来,“陆相,你藏什么?”将挡着的书册拿走,上面的几张销毁过的欠条,上面都有名姓,略一想好像是前几日入宫的那几个世家子弟。 “我只当陆相以何妙计胜过霍启,不想还是靠着温泉馆里的生意,啧啧啧……真是高估陆相了。” 温泉馆入不敷出,也有几分原因是纨绔子弟玩闹过后就欠着账,赵家哪里敢和官斗,唯有捏着鼻子不做作声,陆相接手后肯定要讨回来的。 陆莳不答,算是默认,楚染好奇道:“你追回多少银子?” “几万两银子,账目上有几十万两,怕是一时间追不回来。”陆莳坦诚道。 “你是不是得分我些,给西北也没有这么多银子。”楚染将手里的点心直接喂给她,顺手翻起这些陈年旧账,“要银子之事也不难,只要不怕得罪人,上门去要,肯定要得回来。” 世家大族都爱颜面,被追债的要上门,肯定会拿钱打发了事,赵家不敢做的事了,陆莳是肯定敢的。 陆莳手中多能人,接手后将赊下的旧账都归结在一起,命人去追账,将以前欠下的亏空都弥补上。 “殿下烦这些也无用。”陆莳直接将账目拿回来,不让楚染再看,小东西掉进钱眼里去了,西北就像窟窿一样,把一个公主变成一‘见钱眼开‘的小小财奴。 “陆相,温泉馆是我的。”楚染不甘心。 “殿下缺什么去账房支取便是。” “账房里有几万两?” “那倒是没有。” “骗子。”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31 楚染一气之下,端着点心就走了,带着人离开卧房,恰好赵顾宁要来求见,她回头看一眼陆莳:“将人留在花厅里,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她去而复返,换了一身靓丽的裙裳,还未跨过门槛就被人拦住,“殿下打着臣的旗号赚银子,可曾分过臣些许?” 廊下婢女见此,纷纷退了出去,甚至不忘将屋门关好,气得楚染冷笑:“陆相规矩甚好。” “殿下规矩亦不错。”陆莳冷眼看着她,婢女不在就捏捏她的耳垂,“殿下想让谣言成真?” “陆相吃醋了?”楚染眼前一亮,气势不知自哪里又攒了起来,笑眯眯地看着别扭的人,“陆相将银子给我,我就不去见她,如何?” 脑子里就记得银子,一点亏都不肯吃。 陆莳收敛笑意,兀自不肯承认:“殿下想多了。” “那就算了,我去见赵顾宁。”楚染作势要开门,动了动身子,腰间那只手扣得更加紧了些,压制住她无法动身,“你不吃醋就松开我。” 屋内一阵沉默,陆莳忽而将人拉得更近些,触及到她眼里的笑意后不得不抬首望着她,让她如常人般承认是不可能的。 陆莳的性子霸道中透着沉静,这般看似极为妥帖,若遇到其他不通她性子的人,早就被推得远远的。楚染性子大咧咧的,尤其是被陆莳养在府内后,愈发率真,反不见前世里的阴沉。 陆莳将她养成这般,也不知是好是坏,好比在前世里,她是万万不会同商人在一合作,更不会扶持赵家,这些的起因算是在陆莳的身上。 陆莳思绪混乱,什么都会想到,前世今生总会想得有些糊涂,她沉迷于过往时,楚染紧紧盯着她,将手臂揽过她的肩膀,“你在想什么,赵顾宁还在等我。” 听她言语,陆莳方想说不许去,可又说不出口,只得将人松开:“那你去吧。” 她口是心非,楚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陆莳遇到这些私事都会让人看不清她的态度,她想了会,小心道:“不如我们一道去?” “不去。”陆莳转身就回案后,态度比起方才更差了些,让楚染摸不到头脑,自己扭头时看到南窗下的桃树,她弯了弯唇角,陆相约摸就是吃醋了,只是脸皮薄说不出口罢了。 也就此时正经些,指不定到夜间就会变得不再那么矜持。 **** 花厅里的赵顾宁没有等候多久,刚饮过一盏茶就瞧见款步而来的公主,她起身将人打量一眼,红色的百褶裙在眼前闪过,纤腰楚楚,女子风情毕露。 “赵姑娘为何而来?”楚染先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32 “不日将回江南,特来与殿下道别,宫里绸缎一事还要多谢殿下搭手。”赵顾宁道。 “举手之劳。” 赵顾宁今日无打趣的心思,瞧着楚染灵动的眉眼后,想起外间的谣言,不知殿下是何心思,她苦涩一笑:“殿下可听到外间谣言了?” “有所耳闻,霍栎传出去的,陛下降罪于他,想来你大可轻松一阵,生意之上的事我不大懂,但霍家接连损失两人,于你们商户也有益处。既然你来了,不妨告诉你,霍栎腿断了,一时半会不会和你们争什么了。” 赵顾宁听的心口一跳,“陛下降罪如此狠?” “怪他自己惹到不该惹的人。”楚染随意道,想起赵顾宁毕竟未进入朝堂,不免宽慰几句:“这是公主府与霍府之间的瓜葛,与你们赵家无关,回去时多加小心。” 她随口的安慰让赵顾宁心生一暖,道:“殿下宽慰倒也奇怪,不过我经历的事多,也不会害怕。听说连小将军要成亲,到时我定不在,先将礼送上。” 赵顾宁行事周全,礼更周全,让楚染无话可说,让人将礼收下,让阿秀从库房里亦选了一对玉佩送她,道:“下回来郢都城时记得带些南方吃食过来。” 随口的话,赵顾宁记下了,带着玉退出花厅。 她一走,楚染觉得有些可惜,让人将赵家的礼给连成送过去,自己回屋去找陆莳。 扶持赵家的事算是稳妥了,假以时日也能够越过霍家。赵家本就是经商大家,京中无人才被霍家压制着,如今形势大变,断了霍家的生意,也算的砍断恒王的臂膀。 她满心欢喜回卧房,陆莳犹在处理公文,见她回来,也未曾在意,似还在生气。楚染笑过一笑,心想,陆相怎地关键时候就脸皮薄了。 她走过去,低声问一句:“醋散了吗,不散的话我哄哄你。” 陆莳犹自垂首,楚染无奈,不好打搅她处理公文,唯有在一旁小榻上等候,困意迷离间竟睡了过去。 醒来时小腹略有些疼,这种疼与上次被香袋诱发毒一般,她想起近日未曾入宫饮茶,无解药克制就复发了? 她不敢起身,躺在榻上再休息片刻,本以为疼疼就好,不想愈疼愈厉害,抬眼间陆莳站在眼前,她只得作势翻过身子,“我再睡会,你莫扰我。” “再睡午膳就要过了,吃过午膳再睡也是迟。”陆莳只当她倦怠,伸手就想扶人起来,方伸手就被人拂开,她兀自一惊。 楚染翻过身子不理她,抿着唇角不语。身后的陆莳从惊讶中回身,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好端端地怎地又闹脾气?” “困了罢了。”楚染懒懒地应她一句,话刚说完,耳就被人揪住,“起来罢,午后去看看温泉馆如何?”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33 楚染疼得不想动弹,实在被她缠得无奈,只得起身看着她:“陆相不吃醋了?” 她脸色泛白,额头上一层薄汗,陆莳察觉不对,手摸过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有些头晕罢了,不碍事,我想再躺会。”楚染扯一句谎,预备等她离开再让人传大夫过来,她要躺下时,陆莳不依不饶地扶着她,低声道:“讳疾忌医,可是毒又发作了?” 前些时日阿秀就说了香袋一事,说时诚惶诚恐,陆莳意识到情况不对就未曾惊动楚染,兼之她近日里身体都好,并未在意。 “陆相变得聒噪了。”楚染未做挣扎,只软软地靠在她怀里,阖上眸子,听着身旁人去唤大夫,她疼得全身痉挛,拉着陆莳的手覆上自己的小腹,“揉揉、有些疼。” 陆莳的手冰冷,探进时楚染颤了颤,未作挣扎,只将由着那只手去按去揉,无力地依靠着她。 大夫来后检查了所有的吃食,上次亦是因外物而诱发,此次多半还是因此,婢女找了一圈,将今日的吃食都查过。 相府于饮食上最为关注,几乎是无人敢随意插手,阿秀回忆道:“殿下今日不过喝了些白粥,恰好东宫送了点心过来,吃了几块,可陆相也用过,并无不妥,再接着就是饮茶,茶是奴去沏的,断然不会有错的。” 陆莳眉眼一沉,低声道:“去查一查东宫的点心。” 阿秀一惊,唯独东宫送来的点心不会再三盘查的,她让人去取了点心给大夫。 榻上的楚染未曾听闻这些,疼得耳旁嗡鸣,听不见旁的声音。陆莳走近来,手中捧着一碗药,眼似蒙上雾气,在见到楚染隐忍的神色后,雾气渐渐消散,眸光亦逐渐转为复杂。 她扶起楚染,喂她喝了药,静望她许久,最后轻轻将人放下。有了上次前车之鉴后,府内的人一直小心饮食,不敢将相克的食物、香料放在府内。 阿秀站在一侧,心中惴惴不安,亦不敢随意说话。 楚染喝过药后就沉沉睡了过去,药性极好,至少不再那么腹疼,陆莳坐在一侧守着她,眸若静潭,不敢离去。 成亲两年,殿下从抵触到事事依赖她,颇费一番心思,如今能得契合的局面,实则不易。 她暗中辅佐太子,也因殿下事事牵挂,先王后早有嘱托,她为让殿下安心才不得不站在太子身边。 太子行事有自己的态度,虽不曾张扬,得周老后隐隐压制住恒王,与殿下姐弟情意日益淡薄,也不该到相残的地步。 点心里放着药材,常人吃了凝神益气,殿下则不可,太子之意究竟是为何? 楚染服过药后睡到亥时,睁眼之时天色已黑,屋内烛火通明,身侧人面带淡淡的喜色,手伸向被下,“还疼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34 她的手温热,不像平常那样冷,楚染握着她的手,撑着坐起来,摇头道:“不疼了,什么时辰?” “亥时,吃些东西,饿久了对脾胃不好。”陆莳让人去取些鸡丝粥来,言辞间透着温柔,更不提白日间的事。 楚染察觉她的神色后,幽深的双眸里现出渺如雾气的迷惘,她奇怪道:“你好像不高兴?” “殿下病了,自然不高兴。”陆莳避开她的眼睛,从盆里拧了帕子过来给她擦拭,鸡丝粥端了过来,她接过后轻轻吹了吹,“殿下先喝些粥,半个时辰后再喝药。” 鸡丝鲜美,熬了许久入口即化,楚染含在嘴里都不用咀嚼,直接吞咽下去,她看着陆莳淡漠的神色后麻木地吞下她喂来的粥,片刻间就吃了一碗。 陆莳拿来帕子给她擦擦嘴,复又扶着她躺下。楚染不得已攥住她的衣袖,“陆相莫恼了,挺凶的。” “殿下先休息。”陆莳将她的手置入被下,自己坐于一旁继续翻阅着公文,书页翻动着声音悄悄地传入心间,楚染被喂饱后就犯困,望着陆莳的身影徐徐阖上眸子,药都来不及喝。 陆莳也未曾唤醒她,只让人将药温着,醒了便喝下。 次日要早朝,陆莳让人与陛下请假,留在府内,楚染一睁眼竟又是她,傻傻笑了一声,“你偷懒了。” “午后去暑衙,不会耽误的。”陆莳晓得她的意思,也未曾说着其它话,喂过药后见她神色尚好,自己去东宫见太子。 ***** 太子小昭训待产,东宫守卫森严,刀剑煌煌。 陆莳去时太子方回,闻得陆相而来,亲自迎了出去,礼贤下士,笑着将人迎入正殿。 东宫幕僚见到丞相后拘谨地退了出去,丞相为避嫌几乎不踏进东宫,今日过来必有大事。 待人退尽后,陆莳开门见山:“太子昨日送去相府的点心是何意?” 太子沏茶的动作一顿,热气袅袅,迷乱了眼神,“孤不明白陆相的话意,安慰阿姐罢了。” 陆莳道:“恒王染恙,东宫得利,且陛下服用丹药已久,身子早已掏空,太子是否急了些,相府成为您的绊脚石?” “丞相多心了,孤与阿姐不分彼此,如何会生分,且西北那里一直是丞相在支撑,如何是绊脚石,您不如直接说孤哪里做错了?”太子笑意浅淡,并不在意丞相的咄咄逼人。 “东宫点心夹杂着什么,太子当清楚,西北处是相府在撑着,东宫无忧,不过是臣所为,三皇子如今也大了,臣亦可易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35 章节目录七十五 四五月里的天气渐渐炎热,树梢一动不动,更不见风,相府里有点燥热,就像什么沉闷的事砸在心头上,无法消散。 府内婢女脚步轻盈,听不出什么声响来,丞相治下严谨却又宽容,新平公主更是如此,两人骨子里有种契合。 楚染热得躺在新制的凉席上,耳边听着阿秀唠唠叨叨的话:“大夫说您今后少吃些甜点,还有夏日里的冰也莫要用了,还有还有……” “阿秀你可知你为何嫁不出去?”楚染捂着自己的耳朵,实在不想再听下去,陆莳平日里缄默惯了,怎地近身伺候的婢女却大相径庭。 阿秀每日里都是提心吊胆,见殿下毫不在意便装作恶狠狠道:“殿下不听话,奴去告诉丞相。” “去吧去吧,你家丞相哪里去了,怎地醒来就不见人?”楚染精神好了大半,初醒的时候就听陆相说午后去暑衙,不想转眼就不见了。 阿秀装做不知道,悄悄地退出去卧房,没过多久就瞧见新阳公主欢欢喜喜地拎着填漆雕花的盒子过来,没来得及说话,人就跑屋里去了。 “阿姐、阿姐,我得了样好玩意,您来试试。”新阳喜滋滋地凑到楚染跟前,献宝似地将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九宫格,内置九样点心吃食。 盒子精致而内藏洞天,楚染觉得有趣,翻坐起来挑过一样细糖吃在嘴里:“真甜。” 阿秀在旁无奈,劝不得就只得盯着两人说话。 新阳不知情,指甲捏了块杏脯肉咬在嘴里,边道:“宁王叔父送我的,前几日去了趟温泉馆,回来就让人送了过来。” 楚染一惊:“你去了温泉馆?” 新阳睁着大眼睛点点头“对啊,里面好多在水中嬉戏的女子,身子好看,就像鱼儿一样在水里十分灵活,极是有趣。” 温泉馆与青楼不相上下,不过馆内女子还需会在水中嬉戏,比起青楼女子更需这项技艺。 新阳见阿姐好奇,就道:“不过里面挺干净的,不过就是看看罢了,不准摸,看过一场戏就离开了。” “那是宁王叔洁身自好,再者带着你就算有心想摸也不会太过分。”楚染提醒她,只是不想这么些时日宁王叔就和新阳玩得这么熟,都带去温泉馆去玩。 新阳不懂里面的弯弯饶,只当温泉馆如同寻常戏场一样,看过戏就散场,不会有其他的故事。 两人说过一回子话,阿秀精神一震,忙道:“丞相回来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36 楚染对外探头,“陆相去哪里了?” “去东宫见太子。”陆莳闻声踏了进来,见到榻上九宫格的小盒子后眼神一冷。 新阳对她的眼神最为敏感,被看得心中发怵,忙将小盒子盖起来,抱在怀里,道:“阿姐,时辰不早,新阳改日再来看你。” 她反应快,跑得更快,瞬息就在楚染眼帘里消失了,她叹息道:“陆相凶我就罢了,怎地见人就凶,瞧瞧将新阳吓的,魂不守舍。” 陆莳不理会她阴阳怪气的话,寻了块帕子给她擦拭手上的糖屑,而后道:“殿下以后少吃些糖。” “本就吃得不多,再少些就没有了,陆相且说说谁又惹着你了,回来就凶人。”楚染双手抱着她的肩膀,软绵绵地靠在她的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楚染身上带着微热,温温软软,像是撒娇又像是讨乖,陆莳被她蹭得心口发软,神色渐缓,道:“太子。” “太子惹你了?明明是你上赶着去东宫,怎地是他欺负你,陆相的威仪哪里去了?”楚染微做诧异。 “殿下明目张胆地偏袒。”陆莳作势要解开她缠着自己的双手。楚染缠着不放,忙改口道:“太子就太子,他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先说说。” 她脸色红扑扑的,唇角却是发白,陆莳不忍与她说那些不悦的事,“无甚大事,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太子又做了什么混账事惹你动怒,莫要瞒着我。”楚染心有余悸,能让陆莳动怒的事情不多。 她追问,陆莳不想给她添堵,养病的时日里最好莫要烦这些事,她思考须臾道:“太子做的混账事不少,说不清了,等你病好再说,对了,大夫换了新药,或许会有新进展。” 楚染不抱希望,断断续续看了半载也找不出由头来,再换药方也没有什么用处,她没有在意,道:“听陆相的。” “殿下口是心非,听我的就少吃些糖,这些时日让新阳莫要再过来了。”陆莳道。 “你能管得住新阳?你也就管管我罢了。”楚染蔑视她,也就吓吓新阳胆子小。 陆莳淡笑,伸手捏捏她带着低热的脸颊,眼中笑意呈现:“新阳近日里会有其他事做。” “你又想欺负她?”楚染回过神来,伸手将人拉着一道躺在榻上,亲密贴近后伏在她的身上,凝视她带笑的容颜:“陆相,不能总欺负小孩子,有本事去欺压陛下。” “陛下未曾过来让你吃糖,我管他作甚。”陆莳一只手扣在她的腰间,防止她力气不济从小榻上摔了下去。 楚染想知晓她如何算计新阳的,不免要亲亲她才能知晓,“陆相说一说,你想到什么好办法?”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37 应当是馊主意才是。 只是她不能说了,说了陆相会恼,如何就哄不了。 陆莳本当有些困倦,被她亲过之后,精神好过许多,将人按住后道:“正经些,莫要胡闹。” “假正经,那你一月别碰我。”楚染低低轻哼一声,翻下身不去理会她了,半阖眸反去想着太子哪里惹着她了。 混账太子就晓得气人。 **** 宫内王后虽可踏出中宫,掌宫之权依旧在贤妃手中,明妃在旁协助,王后没讨到半分好处 林氏膝下的小皇子身体不好,拿汤药在养着,林氏得陛下盛宠后也不管宫里事,三分天下,王后有名无实。 明妃掌权后将西门那里安排妥当,新阳进出极为顺便,灵祎在宫里也如若无人一般,陛下对她不再宠爱,宫人见风使舵,也没有以前那般恭敬。 新阳马车悄悄地从西门进宫,宫卫放行,一路舒畅。 见到明妃后,新阳将九宫格食盒抱出来,放在她面前,欢喜的就要抱着她,岂料明妃身子微转,不给她抱。 敏感的小新阳见到情况不对,当即就站直身子,呆呆地看着她:“阿软,我做错事了吗?” 明妃懒散地倚靠在贵妃榻上,斜睨她一眼,“殿下近日玩得可开心?” “开心啊,宁王叔带着我温泉馆了,我就看看,没乱摸、没乱想。”新阳讷讷地反省道,她凄惨惨地蹭到阿软身边,小手去拽着她的袖口,立马保证道:“我以后不去了。” “去不去当在殿下心中,与我无关。”明妃不理她卖乖的样子,犯错后道歉是很快,转头就忘了。 若非有人提醒,这次去温泉馆看看,待到下次就可能做见不得人的事,宁王在外胡作非为惯了,为老不尊竟带着晚辈出去玩闹。 她头疼地不去看身后的人,将自己袖口那只手拂开,“殿下的保证能抵什么?” 新阳不敢坐在榻上,半跪在踏板上,冥思苦想自己的保证能抵什么。她实在穷得很,府内也没有太多值钱的东西,也不能拿来做保证。 她想了许久,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唉声叹气,“阿软,你说抵什么,我也不晓得了,你怎么知道我去温泉馆的,宁王叔告诉你的吗?那他有没有说我就是去见见世面,什么都没有做。”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38 “你刚刚还说你看了,这么快就改口了?”明妃也不心疼她,直接戳破她牛头不对马嘴的谎话。 新阳又犯难了,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小心翼翼地爬上榻,推了推明妃,湿漉漉的眼睛里剪影潋潋,凄惨地看着她:“我长了眼睛总得看,好奇的时候总得看啊,还有、还有就是看着旁的姑娘家在水里游玩罢了,又看不到旁的。” “你倒是可惜了?”明妃的语气又冷了冷。 新阳顺势爬上榻,两只脚瞪掉靴子,熟门熟路地躺在明妃身旁,“阿软,我保证下次不去了,你见到宁王叔了吗?”她担心宁王还说了些不好的话,阿软在宫里又看不见,指不定就被她骗了。 明妃还是不理她,往榻内挪了挪,与她隔开一人的距离,道:“你又如何招惹陆相了?”陆相政事繁忙,不会在意新阳去哪里,多半还是惹到她了。 新阳不懂这些,往她身旁又爬了爬,贴近她:“陆相?相府住在海边吗?” “住海边?”明妃不懂她的意思,也无心思再与她置气。 新阳心里不高兴,冷恒一声:“相府不在海边,她管得那么宽做什么……” 明妃:“……” **** 新阳果真如陆相所言,不再去相府。 懂得其中怪异的楚染不信这是自然现象,肯定是陆相又恐吓小姑娘了,成亲两年来,新阳都不知被吓过多少回了,再吓几回,人就不来相府了。 她无奈,自己又出不得府,只得让婢女过去,谁知婢女都未曾见到新阳人,相府的人被拒之门外。 新阳是真的生气了。 陆相惹的祸,她只能自己来收拾,库房里还存了些金刚石,让阿秀挑了些送过去,她素来喜爱这些小玩意,见到就不会再生气。 她在养病,连院子里门都出不去,也不知陆相在忙些什么,整日见不得人。婢女送过去之后,阿秀匆匆来报:“二爷落入水里,溺死了。” 陆怀思溺死了?楚染扶着婢女的手撑着坐起来靠在迎枕上,想着此事的起源,莫不是恒王坐不住,开始下杀手了还是谁动的手? 好端端的一人如何会溺死,又非不懂事的稚子? “什么时候溺死的,在哪里发现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39 阿秀道:“昨夜在温泉馆饮醉了,回府后在府里的荷花池发现的,夏日里的荷叶都开了,起初无人发现,是二夫人找二爷后才看到的,如今老夫人都哭晕过去了。” 陆老夫人将陆怀思当作自己的护身符,如何失去这枚护身符,心疼他不说也担心自己是否也要跟着去了。 楚染听闻后就没有多加在意,两府已不来往,但死者为大,让人按照礼数准备一二,到时陆莳必会过去吊唁的。 婢女退下后,她心中犹自不定,不懂是何人突然出手,陆怀思一死,吴江战船一事可就少了得力人证。 想不明白的时候,陆莳从署衙回来,初夏的时候天色黑得晚,回来时天色犹大亮,她思过一阵后,还是先问清楚:“是否是陛下所为?” “事情未查得清楚,陛下动手太过草率了。”陆莳在她身旁坐下。 楚染又猜测道:“难不成是恒王等不及了?” “太子猜测是霍启,恒王得病,诚惶诚恐,哪里还敢有这些小动作,能腾地出手的也只有霍启。陆怀思一死,陛下会更加在意战船一事,如今与吴江的关系不如往常,只要查出端倪,收回吴江势在必得。” “霍启此举,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楚染经她一分析后,心中稍稍安定几分,懒洋洋地靠着她,闻到几分陌生香气,怪道:“你今日见谁了,沾染谁的香气?” 陆莳不用熏香,大多时候沾染都是香炉内的气息,今日回来未曾换衣,闻到的香气却不是往常惯有的。 “今日去见贤妃,阿楠如今在生孩子,贤妃去东宫看着,防止有人从中做鬼。”陆莳坦荡,见到楚染鼻翼动了动,忍不住揪住她的鼻尖:“殿下也会有疑心?” “灵祎还未曾出嫁,我自然要看紧着,保不齐生米煮成熟饭后,我就要哭了。”楚染侧了侧脑袋,不去想熏香的事,心中为东宫多了一分牵挂。 陆莳见她要吃醋的模样,忍不住莞尔,“殿下也会不放心?” “放心?丞相身边桃花运还少吗?灵祎、陆怀思,还有些不知名的人,不过陆怀思一死,老夫人那里又会闹一通,你要注意些,莫让旁人钻了空子,离间你与老夫人。”楚染生气归生气,讲道理时也要讲道理的,眼瞎也不是闹别扭的时候。 陆莳颔首:“也可,我不去陆府吊唁,让阿秀走一趟即可,你也莫要去。”还是要撇清关系的好,陛下处疑惑未除去,陆怀思哪怕是死,到时查清罪责后还是会牵连家人。 “那听你的,老夫人处你自己去安慰几句,她喜欢什么就送些过去。”楚染答应下来。 屋内无声后,婢女入内将匣子置于案上:“殿下,新阳公主不肯收,让奴婢带回来还给您。” 新阳的性子拿小玩意哄哄就成,如今金刚石都哄不好,可见吓得不轻了,她干等着罪魁祸首:“你做了什么?” “明妃不过知晓新阳去温泉馆罢了。”陆莳淡笑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40 明妃与新阳之间事,楚染历来不过问,反倒被陆莳闹过几次了,她看着小气吝啬的丞相,无奈摇首:“都道丞相肚里能撑船,你怎地做不到。” 她摇头叹息,似学堂老夫子面对不听话的学生,摇头骂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陆莳沉默,挥手让婢女退下,而后将人抵在迎枕上,手依旧扣在她的腰间,声音里带着清冷与威胁:“殿下觉得温泉馆可去?” “自然、自然不可去。”楚染咽了咽唾沫,被她压着感到不一般都威仪,不管有没有出息,先将这人哄骗好再说,“我也不会去的。” 陆莳不信她,欲想做什么,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殿下,东宫传来喜事了。” “阿楠平安诞下孩子了?” 章节目录七十六 楚帝膝下皇子不多,加上襁褓里的小皇子也不过就五位,却不见小皇孙,恒王年长,后院里看着也很干净,只是没有后嗣,不想如今东宫得了先,虽说是庶子,可好歹也是小皇孙。 太子自然高兴,楚染想到的却是太子妃,照这样形势下去,待太子登基时都不知可会立她为后。 报喜的婢女退下后,两人一阵沉默,也无旁的心思打闹,形势转变后,不见陆相展颜。 “陆相好似不开心?”楚染察觉身旁人心思有异,古怪地看她一眼。 陆莳回过神来,道:“无事,殿下莫要多想,在待毒素清除后再去东宫,章华台莫要去了。” “陆相怎知毒素就会清除,不过近几日确实感觉身上清爽很多。”楚染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陆相,大夫找出解药了?” “嗯,大夫本就是杏林高手,解毒自然不是难事。”陆莳爷顺手捏了捏她的脸,柔滑细腻,满足地起身离开。 楚染瞪了一眼,或许就是她的错觉,是这么多日子以来陆莳没有欺负她才是。 转眼到小皇孙洗三的日子,东宫摆宴,楚染去不得,让阿秀备了厚礼送去东宫,晚间的时候陆相也留在府里,陪着她。 初夏之际,明月皎皎,南窗外的桃树成荫,给屋里添了分凉意。 陆莳今日去厨房做了几道菜,楚染不敢下箸,想着陆莳‘飘忽不定‘的厨艺后,为难地看着她:“能吃吗?” 屋内仅二人,楚染托腮,筷子在一盘翠绿的青菜里挑了挑,“陆相先试试,我怕被齁死了,大夫说我饮食要清淡些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41 “殿下且试试不就知晓了。”陆莳亲自夹了筷青菜到她碗里。 楚染不得不吃,咬着青菜叶子,小口小口地,就像兔子吃草一般。陆莳莞尔一笑,道:“如何?” “食不知味,太淡了。”楚染挑剔。 陆莳反挑了块鱼肉给她,鱼肉是新鲜的,清蒸味道鲜美,不会有太重的口味。 楚染不识趣,反道:“有鱼刺。” 陆莳今夜脾气极其好,闻言也不恼,又亲自将鱼肉上的鱼刺剔了,这才置于她的碗里:“尝尝。” 她的厨艺并非新学的,平时里忙碌也无心思去厨下,久而久之就生疏了,楚染未曾见过,只当她是新手,如新阳一般拿她做实验。 照旧先是小口舔了舔,觉得味道尚可,才咬入口中,“陆相大有天赋。” “殿下夸奖了。”陆莳淡淡道。 两人用过晚膳后,陆莳也未曾回书房,与殿下在灯下谈话,说的依旧是太子妃之事。 “东宫得了小皇孙,阿楠地位卑微,是无资格养孩子的,太子若是一味倔强,太子妃那里怕是又要受委屈。”楚染显得忧心忡忡,晚膳吃得有些多,斜靠在榻上有些不舒服。 陆莳让人去办了消食的汤药来,随口道:“太子做混账事又非第一次了,后宫里贤妃为首,不会有人生事,就怕王后从中挑拨,到时夫妻不和才是大忌。” “那待皇孙满月后,我去同太子说一说,将皇孙养与太子妃膝下,得了嫡子的身份后,也好巩固他的储君之位。”楚染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就看阿楠是否舍得。 说过一阵话后,几近亥时,楚染喝了药后感到一阵困乏,靠在榻上昏昏欲睡。 夏日清净,薄衫出行,也觉一身燥热,楚染睡得有些闷热,醒来就想去沐浴。 她迷糊醒来后,眼前晃过一人影子,是宫中内侍,唯唯诺诺地跪在脚下,惶恐道:“殿下,太子殁了。”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楚染方醒,斜靠在榻上,怪道:“半夜胡言乱语做什么,今日皇孙洗三,太子好端端地在东宫。” 内侍先将话与丞相说过,如今再说一遍,舌尖都打结:“贤妃娘娘让奴来传话,太子殁了,就在奴出宫前。” 楚染揉了揉脑袋,似梦非梦,搅乱得自己头疼欲裂,看着内侍一张一合的嘴,疼得睁不开眼睛,内心的不安与慌乱在瞬息间膨胀。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42 疼得无法开口时,撞入一团迷雾里,她居于迷雾之中而不知方向,迷茫前行时,迷雾散来,漫天的雪花飘荡,廊下站立一人。 凌霜傲雪。 她徒步前行至陆莳身旁,看着淡漠如霜雪的面色,不知她愁在何处,转身去看漫天大雪时,忽而明白过来,她又做梦了。 梦不几何,只有等待醒来那刻就可醒悟。 雪花落在陆莳身旁,她恍惚不知冷为何,只身一人站着许久,直到天色擦黑才转身回书房,彼时她肩上落满白雪。 楚染恍惚跟着她,想到太子的死,或许给她也有很大的打击,筹谋半生之久,不想落得如此局面,恍若半生空忙过。 雪色泛晴后,柳夫人陆倩兮入门,婢女手里捧着许多画卷,上画皆的貌美年轻的少女,一颦一笑落于纸上,貌美若神女。 柳夫人为长姐,操心陆相终身,“新平公主与丞相之间究竟是不和的,如今和离,对您也好,既然您喜欢女子,我就让人去寻了些来,这些虽不如公主位尊,可长得好看,且性子乖巧,陆相说什么,都不会反对的。” 这般如牵线木偶有何区别,楚染皱眉,这是柳夫人每次过来都不安好心,她看着陆莳忍不住道:“你敢多看一眼。” 她说的话,陆莳是听不见的,急迫时陆莳开口:“夫人想多了,我与殿下性子契合。” “哪里是契合,分明是利用你给太子铺路,如今太子殁了,就与你和离,跑去新平快活,都道新平公主又得佳人,哪里还记得住你?”柳夫人苦口婆心,满面愁容。 楚染生气,却又无可奈何。陆莳却道:“时辰不早,夫人回府休息,下次一人进门就可,这些画像就免了。” 话不过三句,柳夫人就被赶走了。 楚染不知她哪里听来的消息,新平地处偏僻,如何就是寻欢作乐,还觅得佳人,她觅得不成? 柳夫人被赶出去后,花厅里陷入一片沉寂,陆相神色如常,就好像没有发生方才的事,楚染不禁苦恼,陆相这是听在心里了? 天色放晴后,陆莳就在朝廷上周旋,不变的唯有隔三差五地令人送信去新平,信差的信总是会被截下,转而送入宫里,经那位看过之后确认无碍再送去新平。 梦境变得恍惚,画面一转就看到在廊下端坐的梦中楚染,她背影憔悴,手中捧着一盏茶,早就凉过多时。 幕僚送来一信,西北连城送来都信,一切皆好,勿忧勿问。他手里还有第二封信,来自郢都。 他神色担忧:“陆相怕是想扶持三皇子,只是烂泥扶不上墙,岂非陷自己于不义之地,也不知陆相如何想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43 “她无非想我回去罢了,世人都道陆相聪慧,依孤看,痴人罢了。”廊下的人淡笑,灰暗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光彩,须臾之光,转瞬即逝。 幕僚知两人之事,担忧道:“您不想连累陆相才要求和离,她怎地就不明白,三皇子、四皇子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与如日中天的恒王相比,哪里会是对手,不如学着聪慧,向恒王示好换取前程。” “陆相此人心高气傲,哪里会像恒王低头,如今她扶持三皇子,不过是想要我能回郢都罢了,痴心妄想。”廊下的人素净的容颜里展现一抹笑意,看着庭院里的萧瑟,不觉摇首,“我活着一日,她一日就不会罢休,看着冷漠的人,不想这么痴情,这么多年竟看错她了,只是以卵击石的事,无异于飞蛾扑火,她就不明白。” 最后半句听得虚空的人一惊,梦中的自己不是怕牵连西北而自尽,莫不是为了不再连累陆莳? 心头一震,恨不得想下去问问清楚,奈何梦境一闪,又化为一片迷雾,她猛地翻坐起身子,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殿下醒了,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声音如旧,带着焦急,楚染久久回神,不知自己身处何时,“陆相,太子还在吗?” 一语闭,满室沉寂。 婢女诺诺不敢言,陆莳亦是怕伤了她的心,再三斟酌语句道:“昨夜之事。” 本以为殿下会痛哭,掀开眼皮却见她一副茫然之色,不见悲痛,不见伤心,她心中担忧,轻声问道:“殿下可要去东宫吊唁?” 若以她所想,是不想让殿下去的,身体未曾康复,若悲伤过度,怕是对身体不好,只是想到两人的身份,她若阻止只会让殿下更伤心。 她小心触碰殿下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要去吗?” 楚染呆滞不语,胸口如压一块巨石,喘息不得,眼睛忽而通红,如同充血一般,并非是不可置信,而是接受了眼前事实。 那个梦境困扰许久,本以为不会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了,就像命运的玩笑,在她放松警惕之时猛然一击,毫无转折之地。 她不懂难过,更不懂悲伤,茫然地看着虚空中,那一处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存在了。 “殿下,入东宫看看小皇孙,孩子必须养在太子妃名下,这才是你最后的希望,先王后才不会对你失望。” 楚染麻木地听着这些话,耳畔嗡鸣,许久才转身看着陆莳,“陆莳,你会扶持三皇子吗?” 这句话若在前世问,陆莳必斩钉截铁地回复:会。 然今时不同了,她只道:“太子骨肉犹在,何必选择旁人。” “可那就是出生三四天的奶娃娃,懂什么呢?”楚染声音哑然,神色木然而空洞,她凝视陆莳,她们会像梦里那样背道而驰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44 失去至亲的滋味,陆莳如何不懂,只是楚染不哭不闹的样子,反让她心中揪得厉害,不知如何宽慰。 楚染换了一身素服,发髻上簪了朵白色珠花,带着人去了东宫,陆莳放心不下,让人去与贤妃传话,让人盯着些,她一人不安地回署衙。 多年来,她一直在做准备,也不会显得太过突然,只是恒王处万不能放过。 **** 太子的死过于荒诞,昨日东宫设宴,陛下龙颜大悦亦特地去赏面子去坐了片刻。 适逢大喜,少不得要赐酒。陛下赐酒本就是无上光荣,赐于太子,肯定当场饮下。 酒入咽喉须臾,太子便吐血而亡,急忙唤来太医,亦药石无灵,人早就没了气息。 此番看来就像是陛下亲自赐毒.酒毒死太子,赴宴朝臣惶恐不已。今日陛下撤朝,他们犹未从惊恐中醒过来,失去主心骨般在一起交谈,见到陆相后更是拥而上。 “陆相,您昨夜怎地未曾赴宴,下官等吓得魂不附体。” 陆莳道:“新平公主病了多日,在府内照顾她,脱不开身。” 新平公主染恙并非秘密,昨夜还有人在讨论此事,不想姐弟二人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心中颇是惋惜。 有人不管姐弟二人是否情深,只想知晓如今的路怎么走下去,且看恒王久病,又不是储君之兆,三皇子、四皇子又无强势的母家,方出生的小皇孙什么都不懂,这该怎么站队。 东宫之内一片悲凄,灵堂早已设好,漫天的白帆如同梦里的雪,在眼前摇曳不止。为了防止尸身腐烂,殿内设了冰块,方一踏入,不觉阴森。 楚染神色恍惚,见到悲伤不止的太子妃后,也不出言安慰,只道:“小皇孙在何处?” 太子妃双目通红,梨花带雨,闻言后略有一惊,回道:“昨夜送回阿楠处,未曾抱来。” 当真如陆相所言。楚染神情麻木,冷酷道:“糊涂,如今他是太子唯一后嗣,亦是你后来的希望,庶子如何抵得上嫡子,还不赶紧抱来,难道你想去皇陵陪着太子?” 太子妃被她言语吓得忘记哭泣,“可是阿楠不肯、如何能抱得回来呢……” “如今东宫以你为尊,眼下旁人还没有注意到皇孙,再过些时日你想抱都来不及了。”楚染屏退殿内的婢女,将声音压至最低:“太子不在,谁人知晓他生前说过的话,你道是太子意愿,谁人敢反驳。” 太子妃幡然大悟,忙从蒲团上爬起来,带着婢女离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45 偌大的灵堂里只有楚染一人,她在灵位前坐下,眼神凝视那跟白烛,想起往日里的情景,总觉得恍若昨日。 防着防着,不想还是难以挽回局面。 她哭不出来,也不想去逼迫自己,喃喃道:“你丢下一堆烂摊子,我不想收拾,想与陆莳一道去新平,了却烦心事后像宁王叔一样过着舒心的时日,不沾朝政,日日快活,偏偏你不肯。阿瀛、阿瀛,你毁了我余生的希望……” 灵堂内无人敢进,坐到四肢麻木时,殿外响起嘈杂的声音,她不用想就知是谁人。 阿楠蓬头赤脚地冲进殿里,十数名宫人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她趁着机会扑倒在楚染脚下,苦苦哀求:“殿下、太子去了,孩子是奴唯一的希望,您就把他留在奴身边,这也是太子答应过的,不会把孩子给旁人养的,如今、如今太子妃抢走了孩子,您救救奴……” 寂静森冷的灵堂响着哀嚎的声音,比起方才太子妃哭得更为动容。楚染却当未曾听到一样,伸手推开了她,“连家军几万人 相府百余人,岂能因你而跟着太子陪葬。” 要怪就怪你自己身份低微,比不得太子妃。 阿楠被她推开,躺在冰冷的地砖上,悲怆之色,溢于言表,她哭笑道:“我以为殿下会顾念太子心意,不想与太子妃不过一丘之貉罢了……” 话未落地,眼前人影闪过,嘭地一声,人影倒在了灵位前,额头间鲜血淋漓,太子妃一声尖叫,随后捂住自己的嘴巴,对于眼前狰狞一幕,吓得几乎瘫软在地上。 楚染回头看着她,冷冷道:“太子妃若好好处置,她何至于会自尽。”将人直接看管在殿内,哪里会发生血染灵堂的大不敬之事。 她心疲力竭地吩咐宫人将人好生收敛,到时与陛下请旨厚葬,对外便道是殉葬。 太子妃吓得几乎不敢说话,被宫人扶着去偏殿休息,宫人来洒扫地上的血迹,将那些痕迹抹去。 楚染深深望着那抹痕迹,久久无言,心中似得到轻松,又似加重几分罪孽,她阖眸哭泣时,身后一人揽着她,“哭会就会好些。” 陆莳从署衙赶来,思虑到太子妃软弱的性子,东宫内势必一团乱糟糟,楚染处置起来只怕有心无力,尤其太子方死,她悲从心来,做出不好的举措也是不妥当。 楚染软软地倚靠在她怀里,眼泪终究滑过眼角,哭得无声。 章节目录七十七 太子丧仪有礼部安排,如何服丧、如何停灵,礼部与宫廷共同打理,太子妃将小皇孙抱到自己宫里后,也无人敢反对。 陛下对太子心中有愧,满腔悲愤中让人彻查酒液,重重去查时,竟毫无破绽,犹如天衣无缝般的一件事,查之无果后,他整个人苍老十多岁一般。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46 看不清他到底是真的心疼太子,还是怕此事玷污自己的名声,悲从中来,晕倒在章华台中。 陛下病后,恒王从府内走出来,入章华台去亲自照顾陛下,东宫内停灵未发,新平公主似在等着陛下的决断,找不出凶手,便将太子灵柩留在东宫内。 两相僵持后,陛下也未作出训斥的举措,反是恒王不悦,呵斥礼部早日安排章程,让太子灵柩早日送至皇陵中。 朝堂上政事在陛下病后落入丞相手中,恒王夜访相府,试图拉拢丞相入门下。陛下病得不管事,恒王又是唯一成年的皇子,如今大好的趋势都向着她。 楚染听闻恒王夜访相府之事后,忍不住嗤笑几声,太子妃心中担忧,道:“阿姐笑什么,恒王在朝本就有势力,陆相若倒戈,他很有希望被立为储君。” 两人在偏殿,楚染捧着汤药的碗,嘴中蔓延着汤药的苦涩,听到太子妃泄气的话后,也没有多加在意,反道:“陆相与霍家之间并非表面那般和睦,霍启会甘心让陆相得了好位置?” 一山难容二虎,霍启不赞成恒王拉拢陆莳,恒王与霍家之间的关系也会因此而生出裂痕。至于王后那里,只要贤妃与明妃压制得住,她也站不起来,帮不到恒王。且因下.毒一事,王后对陛下怕是恨之入骨了。 霍家看似一湖平静的水,只要丢进一片小石子,就会引起很大的风浪。 太子妃似懂非懂,茫然不知话里的含义,不过眼下没有路可以走,唯有靠着新平公主,东宫才可以保存。她是女子,不懂情爱,完璧之身守着东宫,若非膝下多了一孩子,也不知该如何撑下去。 她不愿给阿姐带来麻烦,也唯有默默点头。 太子妃的意愿恰好是楚染心中最好的验证,若太聪明了些,他日与陆相之间也会生起嫌隙。小皇孙并非是太子,不会对陆相完全信任,对她也不会有太子那样的赤诚之心。 太子灵柩停在东宫一月,日头愈发酷热,楚染按兵不动时,楚帝带病而来。 楚染并不像以前那样心存畏惧,行礼后,屏退太子妃,屏退灵堂内所有的宫人,她要与陛下谈一谈。 一月间,楚帝憔悴很多,病中之色非常虚弱,走路都需宫人搀扶,他一步步走进来后,站在灵柩前许久未曾出声。 楚染站在一旁静静等着,从小至大,她几乎从未看见过他这般颓唐之色,帝王的霸气与傲骨在灵柩前荡然无存。 在这世间上,谁能接受旁人利用自己毒死亲生儿子,完美的计划里找不出破绽,就连雪恨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许久后,楚帝身姿不动,出口的声音带着哑然:“新平,无论你信不信,朕还没有到杀死太子的地步。” “陛下说的还没有到,可见心思是有的,阿瀛一去恰好符合陛下心意,只是不知您看好的新任储君是谁?恒王兄吗?”楚染不再畏惧他,时至今日畏惧并不能给她带来希望,反倒让自己不愉快,无济于事。 “恒王?他不如太子。”楚帝无力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47 楚染笑了笑,丝毫没有在意旧事,张口就戳破一些事:“是啊,恒王在吴江做的事哪件不是叛国行为?说不定明日他就能联合吴江逼您退位,太子是不好,可他永远不会篡位,恒王不同,他在吴江得了多少银子?您自己知道,就是拿不出证据,陆怀思无缘无故地死在家里,您知道吗?” 楚帝的身形晃了晃,脖子上的青筋毕现,转过身来看着楚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在说明事实罢了,他夜访相府为的是什么,您不明白?恒王兄亟不可待,就差一步了。楚瀛一死,最得利的是谁?”楚染笑意讽刺,嘴角上扬起淡淡的弧度,望着暴怒的帝王。 意料外的帝王没有发怒,反回过身去看着太子灵位,似是默认她的话。 这件事查了一月,不知打杀了多少人,依旧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纵横一生的楚帝感到从未有过的颓唐,还有无尽中的恐惧。 在宫里杀人于无形,这次是太子,下次约莫就是他。 他如何不惶恐,作为一个帝王、也作为一个父亲,他太失败了。 楚帝没有再说一句话,落寞地离开东宫,楚染分不清他的心思,是对太子离世的惋惜,还是对未知的恐惧,她无可得知。 在楚帝回去的第二日下令礼部选定时辰送太子灵柩去皇陵,另外将小皇孙接入章华台,他要亲自抚养。 东宫内乱作一团,太子妃养着孩子不过一月就被陛下抱走,心中惶恐,强撑着将太子送入皇陵后就病了。与此同时,恒王也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陛下亲自抚养是何意思? 陛下若不重视,哪里会亲自抚养,个中心思,一猜就想立为太孙,他无奈下唯有去章华台尽孝地更为勤快些。 **** 太子丧仪过后,楚染搬回相府,让贤妃多加照应太子妃,如今名分未定,她还是太子妃。陛下撤下早朝后,将政事交付给丞相与六部。 六部以丞相为首,恒王嫉妒得发狂,对于他的讨好与拉拢,陆莳都表示得不为所动,不拒绝不应承,似在等着什么。 霍启乐见其成,也不去做什么,由着陆莳这般玩弄恒王。 楚染回相府后,病得有些厉害,也不知身上毒素未清还是连日操劳之故,在府内休养半月,还未曾病愈时,新阳悄悄上门,告知一事,灵祎又不见了。 宫内之事由贤妃打理,对于灵祎也不会去管,每月的俸禄照旧送过去,加之灵祎这些时日又很乖巧,忙过太子丧仪后才发现灵祎不在宫内。 “陛下在病中不见人,贤妃娘娘命人翻遍整座宫廷都找不到,加之太子去的不明不白,贤妃娘娘担忧她也有危险,急得不行,让陆相派人去找,可是去送信的人根本见不到陆相,所以就让我来试试了。” 新阳苦丧着脸,她害怕灵祎失踪后会牵连明妃,担忧得整日都吃不下饭。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48 楚染不知这些事,不过太子忽然殁了,她感知与旁人无关,太子殁了以后东宫幕僚皆转投丞相门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总觉得是太子事前安排好的。 她彷徨不解,不想灵祎又闹失踪,心里虽说不愿去理会,看贤妃娘娘开口,她也只得去告知陆莳一声。 话传到后,新阳不敢久留,带着婢女就回府去了,也不提留下用膳一事。 新阳走后,楚染又在竹楼里躺了下来,外间暑气蒸腾,听着水声不自觉间缓解几分燥热,她近日里没有再梦到过那些事,更不知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 梦中之景,她与陆莳会走到和离的地步,心中总觉忐忑不安,尤其是陛下将皇孙带去章华台抚养,一月大的孩子懂得什么,再过几年与她怎会有姑侄亲情,就连与太子妃也未必有感情。 未免皇孙与她离心,紧要之事便是将孩子从章华台里接出来,放在东宫抚养。虽说恒王亟不可待,她自己也是心急如焚。 胡思乱想间睡了过去,夏日里酷热难挡,竟在不觉间又热得醒了过来,让人去取了扇子来,她转头间就见到陆相坐在窗下,背影孤立,似是坐了许久。 “回来了怎地不说话,你不热吗?”楚染出声唤她,婢女在旁用蒲扇扇着丝丝凉风。如今她身在病中,大夫嘱咐不可贪凉,竹楼里清爽就撤下所有的冰块,她自己热得不行,陆相仿若置身春日一般,根本就不晓得热。 她唤了人过来,捧着陆莳冰冷的手往自己滚烫的脸覆去,一面道:“你从署衙回来的?” 楚染年少,本就畏热,加之药材里清毒的药物,使得她的身体就像暖炉一般,若在冬日里抱着极为舒服,夏日里自己却热得受不住。 她额头冒着细密的汗水,觉得婢女在侧碍事,便接过蒲扇塞给陆莳,示意婢女退下去。陆莳认命地给她打着蒲扇,望着她红扑扑的脸色后,淡淡一笑。 调养这么些时日后,小脸上终是见了几分血色,她放心道:“殿下想问的灵祎的事,我已让人去寻,至于结果如何,还不知晓,不过当下瞒着陛下。” “恒王与王后不急吗?”楚染靠近着她,感受到淡淡的凉意后,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她问的便是关键,陆莳道:“瞧着是不急,不然失踪这么些时日来,王后怎地不报?恒王想要揽权,不可能不知晓自己嫡亲妹妹失踪,细细想来,像是故意而为之。”一国公主不见了,母亲兄长却是不见,让人觉得奇怪,其中约是在图谋什么。 接到消息后,就让人沿着去宋国的路途一路找去,灵祎去过宋国,此次失踪定然与宋有关系,沿途去找当有新的收获。 “让人去找便是,他日陛下晓得之后也有所交代。”楚染将话传到之后,就不想再提,毕竟又并非她让灵祎失踪的。 她瞅着正经的陆相后,眉眼一动,主动往她身上贴去,“陆相你热吗?” “不热。”陆莳往一侧躲避去,楚染身上似一团火,靠近之后总觉得带着危险,她避之不及。 “不热便不热,你躲什么。”楚染瞪一眼,她主动投怀送抱,竟然还拒绝。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49 章节目录七十八 投怀送抱不成,楚染恼羞成怒地将人直接赶出去,也就夏日的时候抱着陆莳才凉快些,竟还不让,赶出去罢了。 陆莳被赶出去后便回了署衙,在路上偶遇周老,两人相约去了茶肆。 夏日的街道上行人不多,偶尔有过路人也是行色匆匆,林立的商铺内的生意也不如春日。 茶肆内凉快,大堂内的客人三三两两地坐着,掌柜地认识周老,将之引去雅间。 周老不好在陆莳面前称强,先请她坐下,再吩咐掌柜:“要些莲子茶来。” 莲子苦而涩,炒制成茶,香味缭绕,入口先涩后甘甜。 雅间内南边的门开着,偶有威风扫过,也有些许凉意。陆莳姿态贞静,浅缀一口茶,沉默如初。 周老饮过半盏茶,先道:“太子殁了,小皇孙养在陛下膝下,恒王强势,陆相当何去何从。” “食君禄,为君行事。”陆莳道。 她态度平静,仿若从前,周文义一时间看不清她的情绪,不敢多加试探,思考须臾才道:“前朝有女帝。” “殿下并无心思,相府也无此心。” 周文义一怔,眼前形势大好,前朝有女帝先例,且新平公主之前一直在辅佐太子,有站在朝堂之上的心思,她若想成为女帝,依照相府的能力定占有先机。 之前,周府辅佐太子,已与恒王交恶,如今就算转向恒王门下,按照他狭小的心机,也不会给他好果子。 得到陆相回复后,他陷于一团迷雾中,再想问时,陆相起身,道:“署衙有事,先回去。” “陆相、陆相。”周文义面露出苦涩,眼看着陆相离开,暗自咬牙,陆相竟这般严谨,不露一丝口风。 **** 中秋节前,查出吴江战船有异,朝堂上下掀起一番风浪,恒王首当其冲被问罪。 楚帝却未曾将恒王降罪,眼下只有他一位成年皇子,只革其职务,摒除朝堂外,不许过问政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50 朝堂之上接连两位皇子出事,一时间陷入低迷之境,一向主张议和的周老一党上谏收回吴江。 兵部筹措不前,不敢应承,于朝堂之上回道:“战船有古怪,贸然出战,得不偿失。” 楚帝沉默不言,两相僵持。 因太子之死,免去中秋节宴,陛下只召集数名重臣与章华台设宴。 楚染不在列,无法跟过去,在府内看着陆莳更衣,言语泛酸:“陆相去赴宴,要当心。” “当心什么?”陆莳整理自己的衣襟,听到这句话后顿时不解。 楚染斜躺在榻上,双手抱在胸前,讽刺道:“自然那些美貌的伶人,莫忘林氏出身。陛下设宴,将我除外,定然有鬼。” “殿下想多了,你想去加一座位便是。”陆莳回身看着她愁眉苦脸之色,顿觉好笑,不过此次赴宴确有古怪,既然设宴,又将皇亲除外,难不成另有他意。 楚染道:“我不去,就看看你今夜是一人回来,还是两人回来,超过两人,就不准回府。” 陆莳莞尔,一笑而过。 婢女来催,时辰要紧,楚染方坐起来,正经地看着她:“恒王去吗?” “不去。”陆莳道,对于这个问题她亲自让人去查过,宴席之上的名单都是陛下亲拟,除去宁王外,也未曾有其他人。 楚染这才放心了,朝她挥挥手:“陆相好走。” 陆莳不进反退,走到榻前,抬起她的下颚:“殿下这就放心了?” “陆相洁身自好,孤也放心,你若想着其他什么不好的事,和离就成,又非难事。” 话一说完,楚染感觉下颚一紧,微微泛疼。她被迫仰视面对陆莳,眼帘里的人愈发近了,直到凑到眼前,唇角一疼。 整个人身体下沉,脑袋被她拖住,动弹不得。 攻城略地也不为过,惹恼陆莳自然要受到惩罚。 陆莳不急不躁,松开楚染时唇角微微麻木,身下人反深深一笑,“陆相不走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51 说罢,伸手抱着她的脖子,将人拉入怀里。陆莳力气不如她,被迫俯身,失去主动权后脸色一红,“时间来不及了。” “晓得急也无用,耽误时辰也无人敢说你的不是,陆相不去也无妨的。”楚染故意撩她,吻上她的眉眼、鼻尖,呼吸炙热,染就心中的情.欲。 陆莳历来矜持,眼下却动弹不得,挣扎时听到楚染的嗤笑声:“平时让着你罢了,惯得陆相分不清方向了,在上面折腾人是不是觉得很舒服?” 言语讽刺让陆莳耳尖通红,她亦不知要如何回答,随口道:“莫说胡话。” “陆相在上面就是正经,我说些实话,就是胡话?”楚染窃笑,反将人抱得愈发紧,想看看陆莳急躁的模样。 陆莳不动,反亲上她的颈间,轻缓的力道带着酥麻,楚染下意识哪里不好,忙松开她:“陆相可以走了。” “不急不急。”陆莳淡笑,将人轻轻揽入怀里,由着她半是抗拒的挣扎,耳畔响起呼痛的声音。 **** 宫宴简单,食案之上不过三四道菜肴,酒味甘醇。 楚帝神色阴沉,下座的朝臣也不敢多言,更不提左右攀谈,陆莳为首,对面坐着宁王,唯他一人神色轻松,嫌弃酒色不好,纵使如此,酒壶中的酒也早就空了。 宫人重新续上,他一人不过瘾,与对坐的陆莳对饮,他酒量甚好,陆莳趋于无奈,不得不饮,接连饮下数杯后,醉意涌上脑袋,不得不去偏殿休息。 陛下未曾开口,丞相便已醉了,群臣不知如何是好,唯有期盼宁王将陛下也跟着灌醉为好。 宁王失了对饮之人后,又无伶人伴舞,顿觉无趣,恰好见陛下同样孤单一人,抱着酒坛爬上御阶。 群臣不知陛下宴饮之意,都学着陆相那般将自己灌得醉醺醺的。宁王与陆相谈起旧日之事,他颇有灌醉的本事,几句话哄得陛下接连抬起酒盏,扬首饮尽。 殿外禁军来回走动,宫人鱼贯而入奉酒,月明星稀之夜,倒也觉得凉爽。 陆相在偏殿醒酒,醉得不省人事,宁王酒量惊人,灌得她分不清方向,唯有坐在殿内静静等着酒劲过去。 宫人入内奉上醒酒茶,陆莳就算深醉也不肯去饮,宫人无奈,见她眼色迷离,不自觉凑过去,“陆相、陆相。” 声音绵软,乍然去听,竟有几分似新平公主,只是样貌不像,奈何酒醉之人耳畔响过一阵轻声之后就抬首看着来人,眼睛微微迷起,纵是酒醉,也带着几分威慑,吓得宫人退后几步。 殿内清静,无人来扰,宫人被吓得退后几步后,见殿内仅她二人,又冒着风险凑了过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52 一阵酒意晕上来,陆莳复又垂首,斜斜倚靠着坐榻。 陆莳生得美貌,醉酒之色更添几分罕见的媚态,眉眼眼梢都是平时难见之色,诱得宫人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去试探:“陆相、陆相可要饮醒酒茶?” 问了几句,都未曾有人回答,宫人胆子又大了些,声音清脆,唤道:“陆相就寝吗?” 清风拂过,带起一阵凉爽,酒醉的人也没有回声。宫人不进则退,走到香炉旁,从袖袋里掏出白色药粉,撒在炉内,迅速走回陆莳身旁。 正殿内群臣都醉了,唯有宁王清醒,拉着楚帝说着兄弟情分,道:“那时皇兄不过十来岁,要选妃时心中不肯,拉着臣弟,要臣弟去搅和,结果您倒是如愿了,臣弟被先皇骂得狗血喷头,那些顽固的老头弹劾的奏疏都砸在臣的头上,后来您见了先王后,眼睛都不眨一下……” 宁王也有些醉,他自称千杯不醉,黝黑的脸色带着微醺,拉着陛下不肯放手,正事也说不成了。 散席时,他与陛下一道出殿,左右看一眼才想起一人:“陆相哪里去了。” 守着门口的宫人回道:“在偏殿醒酒。” 话音方落,就见阶下走来一人,红色裙裳,眉眼几分凌厉:“陆相哪里去了?” “小新平、来、与王叔饮一杯。”宁王放开陛下的手,蹒跚两步走到楚染跟前,拉着她就要往殿内走,陛下也不甚在意,自己扶着宫人往寝殿走。 楚染拂开宁王的手,道:“宁王叔来得正好,给侄女解一局,来日送你几瓶葡萄酒。” 宁王一听葡萄酒,顿时酒醒:“如何解局,你且说来。” “无妨、无妨,给王叔送一美人。”楚染言笑晏晏,眼里如夜色般深沉,拉着宁王去偏殿。 宁王不知事,跟着她的脚步走,不忘提醒道:“小新平,几瓶都不够塞牙缝的,再添些,可好说,莫要小气、小新平……” 群臣醉意醺醺,由着宫人扶持着离开,更无心思去看两人。 叔侄二人脚步匆忙,宁王醉中醒来,惦记着葡萄美酒,前些时日买了些许,喝后依旧无法过瘾。可惜他挑剔得很,就算楚染送了陆莳亲酿的葡萄酒,也觉得口感不好。 推开殿门时,楚染顿步,宁王走进后就闻到一阵香味,捂住自己的鼻子,又拿帕子捂了楚染的嘴巴,“你来这里作甚,偏殿是为陛下所准备,你要做什么。” 翌日,陛下免朝,赴宴的朝臣睡到如上三杆才醒。 陆莳同样如此,她历来矜持,赴宴时鲜少饮酒,昨夜被宁王劝得无奈,连饮数杯,这才醉了,如何会府都不记得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53 醒来时,阳光刺眼刺得眼睛发涩,她缓过一缓后才爬起身来,一动便感知脚腕上多一冰冷之物。 哗啦作响,似乎是一铁器,她猛然一惊。 章节目录七十九 昨夜群臣连带着陛下都醉了,属宁王头脑清楚,他识破殿内催情香后,误以为闯了不该之地,拉着楚染就想走,谁知殿内竟是被他灌醉的陆相。 宴上他灌醉不少人,陆相是出来醒酒的,不想竟是偷吃,他略一思考后就勃然不怒,上前就想要与陆莳理会一番。 楚染却一把拉住他:“王叔与一醉鬼有何可计较,您就算打死她,她也什么都不会知晓的。” 被她这么一拉,宁王就醒悟过来,人是他灌醉的,他就成了陆相的帮凶,不能自己踩着自己的脸,他看着地上衣衫不整的小宫人,忽而道:“先给她验身。” 宫里验身自有办法,宁王懂得多,也见惯了这些事。楚染却反对:“不用的,我先带陆相回去,这个小宫人交给贤妃,问出今晚原委,问不出来就剥了她的皮点天灯。” “点、点天灯?”宁王醉酒后舌头打结,他知晓点天灯是什么,忙阻止道:“小新平啊,多大的事至于点天灯吗?不济抽几鞭子就是,再者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不能这么武断。” 楚染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人,眼里冷意呈现,道:“不过分,她要不说,查到她的身世,将她全族都点天灯,我怕什么,横竖又不干我的事。” 地上在挣扎的小宫人听到这句话后顿时瘫软在地上了,方才的明亮的眼神化为一潭死水,甚至忘了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新平公主为何会过来? 今日宫宴并未有她,她怎么发现端倪的? 她心里不解,楚染却不搭理她,让人直接堵住嘴,也不必穿衣裳,拖去贤妃面前,后宫之事贤妃未曾开口,她不好去过问的,唯有等贤妃查出名堂来,她才能兴师问罪。 将人带回府后,也不知陆莳为何会这般容易着道,平日里赴宴她是滴酒不沾,今夜不仅沾酒还饮得烂醉如泥。 她虽不知发生何事,也觉得生气。眼前局势不明,小皇孙还留在陛下跟前,哪里敢放松警惕,尤其是皇孙还小,甚事不懂,她们筹谋的事情就要更多了。 也不知为何闹出这件事,她心力交瘁之余,让东宫幕僚去查探此事。 回府时幕僚查清楚赶了过来,道:“夜宴之上,宁王在侧,是他灌醉陆相,不仅如此,还有几名大臣也被灌醉,就连陛下也是醉醺醺地出殿去了,此事不像是人为。” “宁王叔作何灌酒?”楚染不解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54 幕僚面露为难,“宁王性子本就如此,遇宴必会灌酒,并无稀奇之处,贤妃娘娘在审问婢女,等天亮就可知晓了。” 楚染不好为难人,摆摆手示意他离开,心里气不过,回屋看着不省人事的人,眼前一亮,让阿秀去取了锁链来。 锁链是特制的,前些时日在种桃树的时候,一并让人去做了,送过来也有段时日,屋内放置的东西必会被陆莳发现,索性就将装有锁链的匣子放在阿秀处。 区区一小匣子,阿秀不会去告知陆莳,如今正好取来用上。 阿秀将匣子取出来后,恭谨地交给公主,心中还是不放心:“殿下生气,不如等丞相醒来再问问。” “无妨,你且下去吧。”楚染不想同她说得太多,闺房之事两人懂得就可。 公主的态度太过平静,让阿秀心里放不下,她一再踌躇,被直接推出了屋子,听到里面门拴落下的声音后,心中咯噔一下。 殿下要做什么? 人在酒醉后最为平静,楚染也不作其他事,好心地给陆莳擦洗干净,上下一打量后,发觉锁链锁在手腕上不合适。 又不是十五,自然不能在脖子上,思来想去,唯有脚腕合适。陆莳给她用铃铛,她以锁链回报,也恰当合适。 她将一切安排好后,自己躺在榻上,也不去碰她,免得明日说她欺负她,到时话就说不清了。 一夜方天明,宫里匆匆来人了,是贤妃身旁的宫人,她行色匆匆,额角上渗出汗珠子,她先恭敬地行礼,才开口道:“娘娘审问一夜后,问出些端倪,似与宫外王爷有关,只是具体证据还未查出,娘娘让您等上片刻。” 她觑了一眼殿下不明的神色后,又道:“那名宫人说未曾碰过陆相,殿下大可安心,娘娘让奴婢传话,请您稍安勿躁。” 贤妃担忧楚染会与丞相争执,让宫人过来传话,莫要让人着了道。 传话的宫人不知公主可曾听懂了,复又说了一句才离开相府回宫。 夏日里的清晨天色亮得早,尤其是今日楚染醒得早,将宫人打发走后,才发觉平日里这个时辰才刚起榻。 想着无事可做,她欲去恒王府问个究竟,离间的计策屡屡用来,以前是灵祎过来试探,如今又换作恒王这个坏东西。 她思来想去,难以咽下这口气,陆相矜持害羞,只怕不会将此事挑明,最多打罚那名宫人。 还是会放过策划之人,眼下恒王被禁止沾染朝政,已表明陛下的态度,她可以利用此事去试探陛下的心意。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55 陆莳还未曾醒来,也没有商议的对象,她苦于无奈只得等着人醒来。 今日阿秀让厨房做了开胃的酱菜来,还有虾仁晶饺,她蘸着醋吃了几个,没过多久,宁王复又找上门来。 宁王算不得酒醉,回府后照常醒来,总感觉事情不对,醒后就匆忙地来相府问问陆相。 他实在是心虚,连正门都不敢进,让小厮敲响相府侧门,只当陆相已醒,谁知看到的还是小新平那张愤恨的脸。 “小新平啊莫要瞪着王叔,不过就敬了几杯酒罢了,谁知陆相不善酒力,本王也是无奈。她没醒也就算了,宫里可曾传话过来,是陷害还是陆相自己不做好事?” 宁王唠叨一番,楚染几乎没有插话的余地,等他喝茶润喉的间隙才说话:“或许和宫外的王爷有关,苦无证据,待有了证据后再说,王叔也勿要心中不安,也算不上大事,此事闹过也就罢了。” “那个不安分的崽子?”宁王大吃一惊,这么多时日以来险些将这么一位忘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也是,还是要讲究证据的好,你先查,有事只管说,这里不好久待,本王先回府去了。” 宁王灰溜溜地出府去了,事关恒王就不好多说话,等有了证据才能说话。 ***** 待楚染回卧房时,榻上的人已然清醒过来,眉眼如初。 陆莳只靠在迎枕上,揉着自己要裂开的额头,听到声音后不觉抬首,眼神如寒霜融化,道:“昨夜发生何事?” “无甚大事,不过有一宫人见陆相貌美,想要品尝罢了,恰好有人告知我,被我当场捉奸。”楚染笑意清浅,让人看不起她的情绪。 陆莳初次尝了酒醉的滋味,头痛欲裂不说,还使得那人生气,她只知宁王敬酒,其余的事并无印象。 眼下不能随意猜测昨夜的事情,更不能去误会宁王,她沉吟过后,看向楚染:“殿下站在那里做什么?” “看着陆相的笑话罢了,那名宫人姿色尚好,还懂得调香,催.情的熏香更是让殿内□□弥漫,我去后陆相幸好是衣衫完整的,不然此事难以善了。” 楚染站在原地不动,她观一眼陆相眼中的情绪就知她在哄骗她。进门到此时都不提脚上小玩意的事,明摆着拿她当孩子在耍弄。 她才不会上当。 最好的选择就是站在远处不动。 陆莳见她不动,就知她当真生气了,旋即温声解释道:“昨夜宁王屡屡敬酒,我不好拒绝,谁知他千杯不醉,我不过饮了几杯罢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56 “饮了几杯就着了道,陆相近日里愈发放松了。” “殿下莫闹了。”陆莳几乎难以启齿,原以为一句玩笑话,竟不知她竟当作真话,更不知她何时起的心思,做了锁链过来。 她不觉脸红,垂首不去看楚染,这件事的始末还未曾查清楚,不好与殿下解释,她斟酌着语句不能将这人惹恼了去。 楚染踱步过去,站在陆莳触手碰不到的地方,“哪里就闹了,时辰还早,陆相可以再睡会,再者昨夜都醉了也无人在意,急甚。” 伸手碰不到,说话又不听,陆莳觉得头疼得要命,她无奈道:“殿下如何肯解开?” “陆相态度不好,没有认错的模样,不解。” “殿下总得给臣去查清始末的机会,一味绑着也无甚用处,不如晚间再与殿下解释,可好?”陆莳耐着性子去哄,脚腕处的小玩意绑得肌肤都疼。 事到如今,楚染也熟悉她哄人的套路,也不去信她,“等你晚间解释?指不定晚间就欺负我,今日陆相不用下榻,除非陛下来传召,十万火急,其余之事不用陆相忧心,好好休息就是。” 陆莳口干舌燥,心里亦是燃气起意,她略微动了动,就听到闷闷的声响,眼帘里的人笑得眉梢扬起,似是很开心。 罢了,她觉得好便好。 陆莳也不再说话,复又躺了下来,脑海了仔细去理会昨夜之事,她醉得头疼,犹如一团乱麻,不知后续之事也理不清的。 她躺下后不久,楚染觉得无趣,也跟着一道躺了下来。 身旁顿时塌陷下来,她欲说什么,耳畔喷洒一阵热意,肌肤酥麻,楚染的容颜近在眼前,“陆相怎地妥协了,既然不去署衙,就不好浪费你脚上的小玩意,不如我在上面可好。” 陆莳一阵惊心,脑海里略过楚染旧时的话:“下次用铁链绑住你……” 章节目录八十 今年有太子楚瀛过世,陛下也未曾提及去行宫避暑,闷热的郢都城内让人懒得出门。 宫内同样如此,小皇孙方满月,被乳娘抱在怀里,贤妃远远瞧了一眼后,乳娘就抱着孩子退回寝殿,她哀叹道:“陛下心思让人愈发看不清了。” 恒王差事办砸了失宠不说,连带着下面两位小皇子也跟着不受待见,贤妃在宫里时间久了,也不再患得患失,紧紧握着掌宫之权就可。 给陛下送过汤水后,就瞧见疾步匆匆的丞相,她想起前天夜里的事,略有些尴尬就想避开,方转身就听到丞相的声音:“贤妃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57 贤妃不得不转身,与丞相去偏僻之处,方屏退宫人就听到丞相说话了:“娘娘可查出什么?” “人被关在殿内,还未问出实际的证据,陆相再等几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贤妃道,面对丞相时总感觉到些许威压,同样为女子,她就做不到丞相这般的足智多谋。 她一个后宫妇人都知眼前局势,恒王被剥夺理政的权利后,其他两位皇子毫无建树,留下的只有与丞相成亲的新平公主。 前朝曾有女帝,难不保新平无此心。 陆莳则道:“娘娘可能将那名宫人交给臣?” “丞相不该沾染这些小事,您来接手不如让公主入宫,她来查名正言顺,且公主惯来懂得宫内肮脏的手段,查得比您这个外臣要迅速些。”贤妃委婉拒绝,丞相手段了得,借机在宫里做些什么,她也无法提防。 府内之事,难以与外人道知,陆莳不愿楚染也被沾染,但贤妃娘娘口中一外臣二字就是最直接的拒绝。 她不好再勉强,只得行礼离开。 没有最真实的证据,就无法与恒王算账,丞相做事带有自己的分寸,不会莽撞行事。 但刚欺负了她的楚染不会这么忍气吞声地等着贤妃找到证据,她找到宁王,要了百余名貌美的伶人,送去恒王府。 每日送上十人,每日的名义都是不同,时而道是给王妃捏脚的,时而道是伺候恒王殿下铺床的,又道是给恒王殿解闷的。 接连七八日之后,每日午时前都能看到在恒王府正门外站着围观的人。 办事的人也不怕恒王不收,僵持在外,只会给人看着笑话,恒王丢不起颜面。 笑话了多日后,恒王妃终究忍不住登上相府的门,丞相不在,楚染笑着接待她。 恒王妃性子娇纵,在恒王面前却十分乖顺,这次过来也多半是被恒王逼迫,楚染当作不知道,故意提起那些美人:“阿嫂是来感激新平的吗?也不用自己亲自过来,不知恒王兄的病情如何了,可有好转。我这里恰好有些女医,改日送去阿嫂府上。” 听说还要送人,恒王妃一口茶含在嘴里几乎要喷了出来,努力维持自己的仪态后,忍气吞声道:“不知恒王府哪里惹新平,竟使得你这般兴师动众地让王府丢人。” “阿嫂说笑了,府上无人使唤,送些婢女罢了,何谈丢人。”楚染语笑不变。 “明人不说暗话,殿下作为妹妹往兄长府上塞侍妾是何道理?”恒王妃撂下茶盏,眉眼间皆是怒气。 楚染道:“恒王兄给陆相塞个不知名的宫人,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照着他这个方法学罢了,我还未让人带着催.情香登门,已是给了面子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58 “殿下是不是有所误会?”恒王妃俏丽的脸色一白,本是兴师问罪的一方,听到这话后又变得不知所措。 “不管是不是误会,阿嫂回去一问便知,不如再带些医女回府,对恒王兄病情必然有好处的。”楚染笑意难掩,折腾了这么多日子来,总算有些成果。 事情太过突然,恒王妃对恒王做的事并不知情,更无法辩驳,唯有先澄事情:“你可有证据?” “证据自然有,供词在丞相手中,王妃还是先回去问问恒王,免得说了大话丢人。” 恒王妃听她话音就知此事今日无法善了,随即站起身,丢下狠话:“此事若与恒王府无关,我定去陛下面前告你,到时丢人的是你。” “阿嫂可去告状,正好阿爹还不知情,细细说来阿爹很久没有看到恒王兄了。”楚染毫不顾忌恒王的面子,将最后一层薄如蝉翼的纸给戳破了。 恒王失势,还不知能不能见到陛下。 恒王妃从未像这般丢人过,一口气压抑在心里,气得拂袖离开,连最后的礼节都不顾。 楚染还追着走了几步,冲着她的背影喊话:“阿嫂走慢些,相府的门槛有些高,莫要摔倒了。” 不说还好,话音方落就瞧见恒王妃摔了一跤,被婢女搀扶着起来,三步作两步地小跑着离开。 恒王站不起来,作为他枕边人哪里会被旁人尊敬,眼下没有人戳破这点,今日被楚染点明后,恒王妃再无底气去争去闹。 到了傍晚时分,陆相便回府了。 近几日她都回府很早,楚染当作不知,也鲜少去理会她,反是阿秀将白日里的事情具体说一遍,一言一句都说与陆莳听。 对于楚染的强势,陆莳也未作惊讶,毕竟前世里的新平公主本就不是低声下气之人,成亲后磨平她的棱角,又因太子之死而恢复原样。 摆手示意阿秀退下,案上置一果盘,摆着几片冰瓜,约是吃了一半了。时间放得有些久,只剩下些许凉意。 楚染在小榻上斜靠着,距离上次给西北送银子过去小半年了,算算时辰也该要再去送了,她前几日看了温泉馆的账簿,要回些银子,或许可填补空缺。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银子,陆莳来时也未曾发觉,在人近后只是习惯性地往一侧挪去,而后继续翻着账簿。 陆莳看得直皱眉,顺势看过一眼账簿上的数目,发觉是温泉馆的,恍然知晓她的心思:“殿下想用银子?” 楚染不隐瞒,道:“嗯,算算时间也该送些银子过去,且太子去后西北势必恐慌,不若早些送过去安慰他们,陛下心思不好猜,不如走一步看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59 如今她也不再畏惧的,西北雄兵,也不惧怕陛下猜疑,她处郢都城内有陆莳护着,也不会出事,不必再谨小慎微做一卑微之人。 陆莳知她意,顺口道:“温泉馆内有余银,殿下可送去西北,恰好以中秋的名义送过去。” “也可。”楚染答应道,她想到太子私库内的宝贝,心中存疑:“东宫私库的钥匙在哪里,太子妃处当没有,不然早就会说了,阿楠一死也不在她的宫里。” “钥匙在殿下这里,前些时日太子送来的伤药被退回东宫后,太子送去署衙,后来我翻找时才看到的。”陆莳眼神冰冷,不喜不忧,好似在说着一件平常的事。 楚染一听就知太子的死是他自己筹谋的,恒王染毒,不见得他就会避过。尤其前几年陛下那般不喜他,暗地里猜他与西北的关系,怎会简单饶过。 心中陡然凉得彻底,陛下皇位来得不正,将所有人也都肖想成大逆不道弑君夺位之人。 “陆相早就知道太子打算?” “东宫谋划,我并不知情,见到私库钥匙后才隐隐猜测,太子与你一般都染了毒,不过太子不如常人,毒素无法清除,活不过弱冠之龄。” 陆莳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说着朝堂之事一般简单,楚染习以为常,也不认为她无情冷血,早就习惯了她的情绪。 太子若在,她肯定将人痛骂一顿,如今已入皇陵,她什么都做不了,唉声叹气只会落得梦中一般都情形,将自己陷入困境中,她默然叹息后看着陆莳:“改日去东宫看看,他既然把私库给我掌管,为的还是皇孙,就他吝啬的样子,也不见得是送我的。” “太子曾笑言殿下有相府,胜过东宫。”陆莳本是担忧她心情不好,本想宽慰几句,不想她自己想通了,随口打趣一句。 楚染想想也是,陆相这些年得到的银子并不输于东宫,生财有道,就是吝啬了些,她道:“是不是有钱人都会吝啬?” 陆莳微微蹙眉:“何出此言?” “陆相不吝啬吗?”楚染反问。 “臣哪里吝啬,殿下用的银子都是出于相府,说好温泉馆抵债给臣的,如今又想挪银子,吝啬的人会答应?”陆莳微恼,相府的银子任她所取,不想竟还得了吝啬二字。 “陆相好大的脸面,强取豪夺地骗走了温泉馆,如今又说是自己大方,这与贼喊捉贼有何区别?”楚染撇嘴,这人好厉害,一句都不肯让,也就那日被压在榻上时才会老实些。 可惜锁链被抢走了,不然真想日日锁着她。思来想去,她伏在那人身上,轻轻揉着她的耳朵:“你把我的链子藏哪里去了,再不给我就重新再做。” 陆莳被她压制得透不过气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殿下再去做便是。” “陆相真大方,既然你要藏,那我就多做几条,横竖用一次就够了。陆相觉得如何,这条策略可准了?”楚染用力揪了揪,想起那名宫人差点就亵渎了她,心中就有火气,恨不得将这人藏到柜子里去,不见旁人。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60 “莫要闹了。”陆莳吃痛,握住她的手亲了亲,“你也该消气了,恒王府沦为笑柄,陛下又该要训你了。” 楚染浑然不在意,眼里笑意涌入:“怕什么,陛下再说什么不理会就是,我如今有西北几十万兵,底气很足呢。” 她又恢复旧日那般豪气干云之色,陆莳不知该笑还是该唤醒她,唯有抱着她的肩膀,提醒道:“也可,殿下底气十足也不惧怕什么,改日陛下再罚跪时莫要拽我搭救你。” “陆相若好好说话,我就原谅你,再要讽刺我,你今晚接着睡地板。”楚染磨磨牙,咬上她的下颚。 章节目录八十一 在无人处,陆莳喜欢逗弄身旁人,与外间清冷之色倒是不同,楚染起初觉得不适应,时间久后也就不会在意。 陆莳被咬疼后便不再说话,眸色里漾起淡淡笑意,手拍了拍楚染的脊背:“该用晚膳了。” 她声色恢复往常,楚染便好心地饶过她,自己翻坐起来,道:“我有些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陛下之意不过是试探罢了。”如今形势不明,陛下心中存疑,举棋不定,择恒王势必就要面对着弑杀太子之事,西北连家如何会肯,就单单一个新平公主也会闹得满城风雨。 殿下与从前不同,太子一去,西北就在她手里,她与太子有一点不同。 太子不会弑君,殿下不同,她不会坐以待毙,西北有雄兵,反上郢都城并不是难事,且各地武将对恒王不满,一立恒王,武将心中不平,君逼臣反。 楚染听她意好似是成竹在胸,不由戳了戳她的胸口:“陆相十拿九稳?” “殿下想多了,您若安分些,相府自然任您差遣。”陆莳被她戳得羞涩,拍开不安分的手。 她一拍,楚染就缩回手,眼睛微微一亮:“也包括陆相吗?” 陆莳掀了掀眼皮,不动声色道:“殿下要做的事,臣何时拒绝过。” 她脸皮薄,比不得外间那些厚脸皮的女子,明明一句简单的话都要说得繁复,楚染听过声来不由满意地点头:“既然任我差遣,陆相不如把你库房的钥匙给我?” “钥匙曾给过殿下,你拒绝不收,如今怎地想通了?”陆莳诧异,不知她想做什么。 “以前脑子有问题,现在想明白了,既然同你在一起,让旁的女子眼红,不能占不到便宜,思来想去,不能亏待自己,明日拿着相府银子置办别院,就像宁王叔父那般快活。”楚染觉地伸手在她腰间摸索,陆莳有一习惯,将重要的东西会随身携带。 摸了半天,毫无收货,她怪道:“你放哪里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61 “在阿秀处。”陆莳唇角弯了弯。 发觉被她逗弄的人气得眼睛睁了睁,“钥匙就不是重要之物?” “不抵殿下万分之一。”陆莳回道。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楚染一怔,一抹红晕迅速蔓延至耳尖,烫得自己都觉得难受,她伸手揉了揉,不自觉地侧了侧身子。 侧开时,手背上覆上一手,揉着她的耳朵:“很烫。” 楚染莫名被撩拨后,直接就推开她,自己站起来:“你以为我原谅你了?” “殿下要如何?”陆莳无奈。 楚染不想她就这么妥协,还未曾想好要提什么条件,犹豫时身后人拉她入怀,耳鬓厮磨一番,才道:“你要银子?” “陆相说相府都是我的,难道你的银子不是我的?”楚染挑眉,身后人身上一片冰冷,她摸到她的手腕后揉了揉,想起相府的库房顿觉一阵兴奋,拉着她道:“去你库房看一看。” 财迷…… 陆莳积攒不少珍品,官至相位,站在朝堂鼎峰上,亦是位极人臣,什么样的珍品都见过。 楚染手执烛台,见到架上不知名的珍品后,怪道:“丞相手中可有商铺?” “有几处。”陆莳淡淡道。 她说几处,楚染也不会全信的,就那些陛下赏赐的庄子每年进项都不少,陆莳的底细让她摸不清,似远山般戴着面纱,看不清摸不透。 且陆相为人清明,也断不会是受贿得来的,敛财的本事高人一等。 粗粗看过一眼后便将门锁了起来,将钥匙放入自己随身的香袋里,不与陆莳理会。 她得了一笔巨大的财富,对东宫私库也无甚乐趣,钥匙虽放置在自己身上,她不好占为己有,太子之意,她就是守门的人,等皇孙长大后,需将钥匙还回去。 临死还摆了她一道,将她当作仆人,任劳任怨。 没过几日,陛下就召见楚染,入宫后似晾着她,她先声夺人道:“陛下因何事召见?”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62 楚帝不答,手中的御笔在奏疏上挥洒,楚染不畏惧,又道:“陛下若无事,新平先回府去了。” 她欲起身,楚帝抬首,眼中闪过阴冷,“你近日里闹些什么?” “无甚大事,就是以牙还牙罢了。”楚染未曾起身,只跪在自己的腿上,作势捋顺自己的裙摆,继续道:“有人觊觎陆相,我不出手难道还要忍着?真到陆莳将人领进相府才急,那就晚了。再者设局人是恒王兄,打又不能打,思来想去就只好给送些美人,想来想去,他还赚了不少,我买那些那些伶人可花了好几千两银子,心疼的几夜都睡不着。” “荒唐,自古哪有妹妹给兄长送女人的理。”楚帝拍案而起,以手指着楚染,发觉殿下跪立的人毫无畏惧,眼中坦诚而澄澈,不像常人的谨慎。 他心中愣了一下,这个女人似与往日不同了。 面对帝王震怒,楚染不怕反笑,道:“陛下说来也是,可自古就有兄长给妹妹府上塞人的道理?连催情的香都用上了,这般可不是大楚的规矩。” “你……可有证据?”楚帝被她张扬的态度气得话都说不全,在他面前说话的子女皆是循规蹈矩,哪里有这般不羁的态度。 简直放肆。 楚染被陛下深深的眸色凝视一番后,幽幽道:“证据在贤妃娘娘那里,后宫的事不让我插手,不然我早就将那宫人点天灯了,也不会留到今日。” 这般一说来,她又是极为规矩地不干设宫里的事,楚帝一听她有证据也不好再说,转了话题道:“即便如此,你私下解决便是,何至于闹得满城都知,恒王妃来朕面前哭诉,你要朕如何处置。” “错不在我,陛下随意处置就是,总之此事不能罢休,长此以往下去,我的颜面放置何处,陆莳身旁不能有旁的女子,谁敢送,我就敢给他送百名美人过去。” 楚染双手置于膝前,不管楚帝是否震怒,她都不惧怕,如今她已无软肋,身后有陆莳与西北,无甚可惧。 “你怎地如此刁蛮?”楚帝扶首,骂也无用,顺手丢了茶盏出去,又被她躲避了去,一时间竟毫无办法。 楚染道:“我何处刁蛮,举个不当的例子,若是有人给王后塞女人,陛下如何想,您的颜面……” “楚染……”楚帝高声呵斥,吓得殿内宫人都跪了下来,祈祷新平公主莫要拿话再刺激陛下了。 “陛下莫要骂我,恒王不对在前,我不过是给于警告罢了,何错之有,若是旁人我早就拿刀上门了。” “刁蛮、任性,先王后怎地养出你这么个东西来。”楚帝气得口不择言,砸了茶盏后又将奏疏一股脑地丢了出去,都被楚染轻轻避开。 “与先王后何关,她去时我不过五六岁,教养也谈不上,最多是无人管教罢了。王后也时常骂我,说我无教养,与陛下也有关系的,您若多关心我与阿瀛一些,也不至于有今日的局面。”楚染眯起眼睛,眼里散漫着幽幽笑意,像是与陛下在说笑话一般。 她自暴自弃,让楚帝一时间再说不出话来,刁蛮任性是他的过错,再说下去错都是他的,烦躁地将人赶出去:“回府好好思过,何时想明白何时再出相府。”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63 楚染也不多话,揉揉自己膝盖,起身就离开章华台。 她离开没多久,楚帝恼火在胸,将丞相找来,无人可训,唯有道:“新平年岁尚小,又无母亲管问,陆相费些心思,此事朕会教训恒王,让她收敛些。” 原话传过楚染时,她几乎从榻上跳了起来:“陛下教训是何意思?” “恒王已无官职,闲散一人,最多不过是言语呵斥。”陆莳却是十分平静,从未见过陛下气成这般模样,气又无可奈何,倒真像是被儿女折磨的父亲。 他本以为用毒控制楚染,不想太子临死前将毒给解了,楚染再闹腾他都觉得自己可以掌控。 听到言语呵斥,楚染心中依旧不平,不过恒王身上的官职一捋到底,已无甚可惩罚的,她想通后就释然了。 略过这一话题后,陆莳拉着她坐下,眼中闪着不明的光色,重复道:“陛下让我多管你些。” “管什么,谁让那么多人觊觎你,我哪里需要管的,倒是你管好自己就是。”楚染朝着一侧挪动,察觉些危险气息。 陛下无非想要陆莳束缚她罢了,陆莳指定拿着鸡毛当令箭。 两人之间多是玩闹为主,陆莳对楚染也多有束缚,往日里不许她沾染朝政之事,如今太子去了,再无所顾忌,就算她想做掌权的公主也可。 楚染不想那么多,恒王被剥了官职就不用担心,不如修生养息些时日,待皇孙长大了,再作计较。 陆莳道:“殿下收敛些为好。” “如何收敛?我又未曾找面首玩,又没有与婢女厮混,陆相自己收敛去,我回公主府。”楚染眨了眨眼,想起自己许久没有回公主府了,不如趁此机会回去。 陛下让她不准出相府,未曾说不准出公主府,诸多事情繁杂,先回公主府去处置,待结束后再回相府,且皇孙那里还需要看紧紧看着。 楚染决定太快,陆莳未曾回神,人就已出屋门,她后知后觉地起身,疾步追出屋子:“殿下莫闹了。” “陆相不用睡地板了,睡榻为好。”楚染的声音颇大,行走如风,庭院里的婢女瞬间都知晓丞相睡地板的事,呆若木鸡。 未过几日,传言传遍郢都城。 章节目录八十二 新平公主与丞相之间的亲事是旧时约定,二人并无太多的感情,成亲前二人中规中矩,并没有传出相约见面的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64 如今听到这样的传言,让人惊得不行。 楚染留在公主府将温泉馆的银子拆成几份,分批送出郢都城,顺带着将连城的婚事办得妥当。 婚期未到,还需有许多事去处理,最后侯府大夫人亲自来京城坐镇,两人交接后,楚染就彻底轻松下来。 大夫人来时带着成亲用的银子,填补缺漏后仍是不够,她对着账簿就发懵:“怎地京城内成亲就比西北厉害些,照着这样下去连媳妇都娶不起了。” 西北民风淳朴,规矩也比不得郢都城内多,大夫人在西北待了二十多年,已然忘了郢都城内的规矩与习惯。 楚染去过西北,明白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细心地将账簿拿开,道:“陛下诏令在前,连城娶亲已是简单,若按照世家大族来,花的银子更多些。” 大夫人依旧处于发懵中,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听到楚染的解释后拍了下桌子,道:“成亲后就回西北,郢都城内哪里待得起。” 她喜欢西北的民风,难以受到拘束,性子也甚是洒脱,逗得一旁的新阳抿着嘴直乐,笑一句:“大夫人莫忘了您新媳妇的身份,哪里会去西北。” 冯唐得丞相青睐,断断不会离开的。大夫人一拍脑门,“瞧我这个脑子,那就不走了,留些债给他们去还吧。” 新阳吃进口的茶又喷了出来,这位连家大夫人的思想还真是与众不同,她作势跟着乐呵一阵,也挺喜欢大夫人的快人快语。 连大夫人最后没有办法,问楚染借了几千两银子,写欠条按着手印,道是让连城来还。 她一离开公主府,新阳就开始唠叨上了:“阿姐,小连将军一月俸禄就十几两银子,这样还到什么时辰,大夫人这样不是害自己儿子吗?” 楚染想想也是,还未曾多想就听到新阳又道:“阿姐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我公主府里的银子也越来越少了。” “你封地无所出?”楚染奇怪道,新平地界偏僻,土地贫瘠,罕有好收成之年,因此她一般都降低赋税,只要百姓自足自给就可。 新阳不同,封地较为富庶,怎地就不见银子。 “我也不晓得,人不在封地,甚事都看不到的。”新阳苦恼,她不知该如何去打理。 “你呀,进宫去问明妃,指不定你的银子都被明妃藏起来了。”楚染无奈摇首,这个小傻子早就将封地交给明妃打理,自己糊里糊涂的就只看到银子,真是小败家的。 新阳狐疑地摸摸手中的茶盏,凑近阿姐面前:“阿姐借我些银子如何?” “你要银子做什么?”楚染被她的话惊到了,前面的话不过是抛砖引玉,真正想说的是后面的话,要借银子才是最终的目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65 新阳眼皮子一跳,支支吾吾道:“宁王叔找我一道要做什么温泉馆,道是一门好生意,定然赚得盆满钵满。” 她单纯无甚心机,被楚染一句话就问出来,忘了宁王叔父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说的事,说出后就后悔莫及,捂住自己嘴巴长大眼睛看着阿姐。 偌大的郢都城内只有一家温泉馆,比不得青楼楚馆那样多,且温泉馆位置特殊,引的是山泉水,因此没有商人敢来争生意。 这么多年下来赵家温泉馆的生意也没有人会去抢,宁王多半是看中温泉馆的乐趣了,不知为何拉着新阳一起。 “新阳,宁王叔拉着你一起做什么?” “他说你与我姐妹情深,到时若有难处,陆相也会搭手的,一举两得,多好啊。”新阳不加隐瞒,一股脑地将宁王的打算说了出来。 这样小算计也是符合他的性子,楚染就不觉得奇怪了,温泉馆就是销金窟,花费的银子太高。 近日里在陆相手中才有所好转,宁王就想来抢生意了。 “宁王让你出多少银子?” 新阳伸出一巴掌,楚染好奇道:“五百两?” “五千两。” “你自己找明妃借去,我没银子给你。”楚染直接拒绝,借钱给你开温泉馆与自己抢生意,哪里有人傻到这个地步。 “明妃知道会生气的,我就是想试试,听说温泉馆赚的银子不少。”新阳耷拉着脑袋,蹭着楚染的肩膀,“阿姐就借我试试。” “没有,你少和宁王叔玩,他家缠万贯,你闹什么,还是回府去玩你的花酒果子,再闹就去告诉明妃,让你跪算盘。”楚染没好气道。 新阳听到跪算盘三字怔了一下,“这是哪里来的招数,为什么跪算盘?” “我听我舅母说的,西北人好像喜欢罚这个,你莫要多问这些,赶紧回府去。”楚染不愿多讲,示意婢女送客,免得听她唠唠叨叨的话,脑袋都跟着发疼。 新阳又犯糊涂的毛病,跪算盘是什么惩罚,她糊里糊涂地走到正门处,抬首就看到下车的丞相。 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丞相照旧行了一礼,她想起今日丞相睡地板的传闻,想着她是否也是跪算盘的,顺口就道:“陆相跪过算盘吗?” 声音不大不小,陆莳几乎面色一红,冰冷的眼神扫过一眼:“殿下哪里听来的话。”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66 “我就问问而已,你如果跪过就与我说说,阿姐吓唬我呢。”新阳犯着傻气,揪着这个问题就不放。 陆莳情绪微敛,道:“未曾。” 她抬脚拾阶而上,留下新阳一人在府门口吹着凉风,不知所措。 入府的陆莳不去理会新阳的呆言呆语,绕过垂花门就瞧见迎面走来的楚染,她脚步一顿,张口就道:“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陆相竟跨进公主府的大门,真是稀客。” 引路的婢女听着公主不悦的话后,脚步后退,将石子路留给两人。 庭院里的婢女都退下去后,陆莳才缓步走近她:“殿下说说臣何时跪算盘的?”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楚染被她一脸正经之色看得不明白,方一见面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是受刺激了? “此地不好说,去殿下卧房。”陆莳拉着她的胳膊往后院走去。 被她拖着走的楚染不解道:“去卧房做什么,陆相白日寻我就为了不正经的事?” “殿下再胡言乱语就如新阳公主那样试试跪算盘。”陆莳轻声恐吓。 她鲜少这么严厉,吓得楚染忙闭紧嘴巴,丞相如何就知道跪算盘这件事,难不成见到大舅母了。 大舅母与她提这些做什么? 两人入卧房后,楚染挣脱开她的束缚,揉着自己的胳膊,退后两步:“你找我做什么?” “皇孙病了。”陆莳道。 “病得可严重?”楚染大惊失色,她在府内竟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昨夜延请太医,高热退了。今日陛下免朝,林氏恰巧去太医院才得知,此事瞒得严密,殿下就当作不知,不过需想个办法将皇孙抱回东宫,交给太子妃抚养。”陆莳神色平静,在坐榻上坐下,分析过后就安慰楚染。 “皇孙虽小,也是几位皇子的眼中钉,放在章华宫内是莫大的殊荣,可也正显示陛下对诸位皇子的失望,时间一久,殿下与皇孙之间的感情怕是淡漠如水。” 楚染闻及高热退了就放下心来,长吐出一口气,试探道:“陆相可有办法让皇孙回到东宫?” “陛下服食丹药已久,病情不稳,待他不舒服时让太子妃去章华台哭诉,或许陛下无心抚养,会把孩子交给太子妃。”陆莳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67 其实算一算时间,不足一年,陛下身体就会恶化,就怕陛下到时无暇照顾皇孙,被旁人将皇孙夺去,于楚染不利。 “那需等到何时?”楚染巴巴地坐过去,陆相既说此话就定有办法的。 陆莳唇角弯了弯,清冷的弧度让楚染莫名一滞,“你想怎么做?” “静等就是,也不急在一时,殿下与新阳说了什么?”陆莳处事谨慎,把握好分寸,未到最后的时刻也不会将准备说出来。 “她问我借银子与宁王一道开温泉馆,我就吓唬她,小心明妃罚她跪算盘。”楚染据实答道,新阳近日里跟着宁王不知闹了多少事,周家前几日想要和离,被她一把按下了。 周二公子有后嗣,想挂在新阳名下,新阳无甚感觉,只是明妃不肯答应。 她不肯,新阳就不会答应,与周家二房闹得不愉快。 陆莳漫不经心道:“让明妃管便是,至于温泉馆,我有意盘出去,让人去找买家了。” “你卖出去做什么,多少银子?”楚染知晓劝不得她,转而就想将银子占为己有。 “账面上还有十几万两银子,若要盘出去必要要多些。” “这么多银子,会有人盘吗?” “有,宁王不就要开温泉馆,盘给他,也无不可。”陆莳笑道,主要是宁王能拿得出银子,且温泉馆占地本就特殊,在寸土寸金的郢都城内本就价格不菲。 馆内经营多年,金子招牌也很值钱。 楚染被她绕进阴沟里:“新阳就借五千两银子,相差甚大,宁王会答应?” “殿下跪一跪算盘,就会有答案了。” 楚染:“……” “你少来糊弄我,我还未曾让你跪算盘,你就来威胁我。温泉馆你卖多少银子,到时知会我一声就是了,记得将银子给我,那是我的温泉馆。”楚染就晓得她拉着自己进阴沟,管太多的事会被她带进圈套里。 只要等着收银子就是了。 章节目录八十三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68 楚染想得到银子,其余的事不去管问,陆莳做事谨慎,且不用她去管。 半月之后,温泉馆易主,在交付之前陆莳将馆内窃听的一应摆设都销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宁王封地富庶,又爱玩,不会在意这些银子,自己玩得开心就好。 九月初之时,连城成亲,楚染思来想去将那份欠条送给他,当是新婚贺礼。 收到装有欠条的匣子后,连城的脸几乎都绿了,他不记得自己向殿下借过银子,欲问明白的时候,他母亲将欠条撕了,淡然道:“我借的,本打算让你还的,没想到殿下竟当作礼物给你了,也可,那我就多待段时日。” 连城:“……” 成亲当夜,陆莳被留在章华台,陛下病情反复,陷入昏迷中。 陛下服用丹药已久,身体早就被掏空,沉疴难愈。 楚染不知宫内发生的事,被连城灌了几杯酒后就醉醺醺地回府,直到第二日醒来才知晓陆莳一夜未归,连信都没有传回来。 命人去宫里传话,东宫传来消息:皇孙已归。 楚染稍稍安定下来,陆莳承诺过的事不会食言,想必昨夜留在宫里就是为了此事,想来陛下病情已然严重了。 本当去宫里一探究竟,可她的一举一动皆在外人的视线里,若莽撞入宫必然会有□□烦,到时引来旁人猜疑,反倒坏了陆莳的事。 她忍了忍,让人去请新阳过来赏菊吃烤肉。 秋日里天高气爽,于凉亭里搭起烤肉的架子,亭旁放置着各色菊花,颜色喜人。 墨菊少见,新阳摘了些要回去泡菊花酒喝,伺候花草的婢女看得眼皮直跳,一盆菊花几十两银子精贵得很,竟就这么糟蹋了。 楚染好似未见,由着新阳去摘,最后见她目光挪不开,便道:“你若喜欢就带回去就是。” “不用了,回去后必然被我摘净了,倒是可惜。”新阳摇着小脑袋,将摘下的花瓣用帕子包好。 架子上的肉已烤好,蘸着酱料吃,味道鲜美,诱得人垂涎三尺。 楚染夹了块鹿肉,上面的酱料都是潘夫人送来的,味道与大楚稍稍不同,吃在嘴里别有香气。她放在新阳的碟子里,“近日宁王叔还要闹着造温泉馆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69 “没有听说了,他在排练新的歌舞,没有带我去玩。”新阳大口咬着烤肉,不一样的酱料让她快活地眯起眼睛:“阿姐,真好吃,这个酱料是怎么调制的?” 她惦记着吃,楚染想的却是宁王盘下温泉馆却未曾告知新阳。若不信任她,当初要造温泉馆的时候为何要拉她入伙。 她按下疑惑后,掀开眼皮了一眼新阳:“听说宁王叔买下温泉馆,你可知晓?” “这倒不曾知晓,王叔没有与我说。”新阳头都不抬,眼睛盯着庖厨手中的烤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巴。 可惜阿软不在,不然就可以一起分享美食了。 “那你改日去问问,说好带你一起玩的,如今撇下你也太不厚道了,对吗?”楚染试探道,从庖厨手中接过烤肉,放置在新阳面前。 新阳先咬了一块肉,才满足地点点头:“晓得了,改日去问问,可是我怎么说,不能说是你的啊。” 她还不傻,出卖阿姐的事不能做。 “你就说从旁处听来的,随口问问罢了。”楚染道。 “那我晓得了。阿姐你这酱料还有没有,给我分一些,回府我再去试试。”新阳巴巴地看着碟中所剩无几的酱料。 “好,回去让婢女给你带些回去。”楚染无心与她搭话,心里惦记着在章华台的陆莳。 她忧心忡忡,新阳无所察觉,依旧乐呵呵地惦记着新口味的酱料,想着等阿软出宫来,两人一道烤肉的情景。 想想就抑制不住的欢喜,她喝着解油腻的茶水,忍不住悄悄地与楚染说道:“阿姐,明妃就要出宫了。” “这么快?” “不晓得,她让我乖顺一些,再做些新衣裳,其他也没有交代。”新阳自己也是糊涂,往日里都是听明妃说,她去做,这次也不例外,不会去多问。 阿软说以后都不会分开了,她喜滋滋地,又道:“阿姐,你能不能让我回封地?” 公主回封地是旧例,然新阳有周家夫婿在前,若回肯定带着驸马一道回去。 新阳若要同明妃一道回封地,就需先和离。 “周家同意和离了吗?”楚染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70 “我提过,二公子不肯,还需要明妃去解决的。”新阳又换作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成亲容易,和离就难了。 “先和离再说。”楚染漫不经心地,眼看着日落黄昏,焦急不待时,阿秀匆匆过来,低声道:“宫里明妃娘娘让人带话,请您入宫,有话相商。” 新阳还在,她不好多说,摆摆手示意阿秀先回去,自己打发新阳先回府。 新阳还是惦记着酱料,拉着阿秀就要去多装一些,她眉开眼笑,丝毫不知宫里发生的风雨。 接连几日,陆莳都不曾回府,人在章华台,亦不见其去暑衙。 陛下免朝,朝臣习以为常,也无人知晓丞相夜宿章华台,更不知陛下昏迷不醒。 几日内陆莳只让人传过一信,嘱咐楚染勿要担忧,亦不可随意入宫。 楚染几乎按耐不住,内心焦躁,在忍不住之时,府内来一新客。 她不好进宫去见明妃,明妃只得出宫来见她。 明妃一袭素色纱衣,秋日里穿得也极为清爽,外罩一件披风,掩盖着秀丽的风华。她本就美,惊艳的容颜让陛下一眼看中后就舍不得放手,也让呆呆傻傻的新阳恋恋不忘。 “娘娘是为新阳和离一事而来?”楚染心挂陆莳,无心与她委婉说话。 周文义是不会同意新阳和离,周家二房没有什么多大出息,攀上公主如何会放弃。 明妃淡笑:“殿下聪慧,我有一交易,新阳和离,我便让王后消失在后宫里。” “王后被你二人死死压制,哪里还会有翻身的机会,且如今陛下的面都看不见,中宫如同冷宫,只要恒王稍有不敬的举措,陛下就会狠心除之,我担忧她作甚。”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皇孙登基,她也是太皇太后,到时给您添些麻烦,也是难以预料的事。”明妃不急不躁,来时做了充分准备。 她找公主谈交易,也看中一点,就是她对新阳有姐妹情谊,而丞相没有。丞相本就是冷情之人,除公主外,不会在意旁人生死。 楚染被她一提醒后,瞬息就明白,道:“也可,我去找周老谈谈,若周老坚持不肯,我也无法。” “祖父希望皆系大房,二房本就不成气,殿下稍加提携,祖父必然同意。” 明妃指了一条明路,升迁一事掌握在陆相手中,唯有让公主点头才可。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71 世人都有软肋,丞相也不例外。 楚染未曾迟疑就答应下来,新阳的事本就牵挂在心,就算没有明妃的交易,她亦不会坐视不理。 明妃来时匆匆,见公主答应后就迫不及待回宫,楚染想到留在宫内的陆莳,一咬牙搭着她的车去宫里。 四道正门处加了许多禁军,明妃的马车出行也要检查。明妃聪慧,选的是连城把守的宫门,只需她微微露面,就可放行。 连城让人放行后,明妃提醒道:“连将军今明两日白日里把守,殿下要出宫需等明日清晨。”待进了宫门,就无人再有胆子来检查。 明妃让人去送补品去章华台,一路上各宫之处都比寻常要把守得严谨,低沉的气氛让疾步的宫人都不敢抬首。 楚染换了一身衣裳,扮成明妃身侧的宫人,提着补品,进章华台后就被人拦下。 宫内把守得严密,谁知章华台内更甚,补品被收走,内侍就将人赶了出来,连陆莳的面都未曾见到。 楚染气恼之余甚是无奈,在章华台外徘徊一阵子,就瞧见朝臣照旧出入,不见异常。 内宫外朝,运转如常,怕是陆莳与贤妃二人联合起来了。她无奈下找到贤妃,唯有贤妃能出入章华台。 贤妃忧心忡忡,见到一身改扮的公主后,笑得掩面:“殿下这一身也是灵动,陆相在宫里忙于政事,并不曾做什么不好的事,你也不用来查探的。” “娘娘说笑了,陛下身子如何?”楚染被她打趣得脸色发烫。 说起着正经事,贤妃又换作一副素然神色,低声道:“陛下身子本就不好,拿丹药强撑着,如今一夕发作,再想恢复往日怕是很难。” 强弩之末,朝不保夕。 章华台外禁军围得水泄不通,走进去却不见宫人,每隔十步见一内侍,内侍眼眸低垂,见到贵人就行礼,也不走远,就在周围看着。 陆莳在偏殿,贤妃去正殿伺候楚帝,两人于御阶之上分开,楚染手中还拎着贤妃给她的甜点,陆莳近日里所食都是她派人送去的。 推开殿门后,就听到脚步声,她还未曾来得及关上店殿门就见到一抹深色的身影。 陆莳本就警惕,小憩间听到脚步声,便匆匆出来一看,不想是楚染,“殿下忍不住了?” “就是过来看看陆相在宫里如何,可有旁的小宫人缠着你。”楚染口不对心,懒懒地迈动脚步,仔细打量着陆莳的神色。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72 额头至脚尖,细细看过一番,消瘦些许,精神还是好的。 陆莳不听她的胡话,牵着她的手往殿内走去,低声解释道:“陛下昏睡前不知将玉玺放置何处,贤妃娘娘遍寻不见。” “陛下必然藏在隐秘之处,想来不易找,等他醒来才可。”楚染道,她看过一眼殿内的摆设、角落,仔仔细细地查探。 她还没有看全,就听到陆莳无奈的声音:“殿内并无旁人。” 章节目录八十四 偌大的章华台,除去皇帝外,谁敢藏些乱七八糟的人? 楚染本想看看她这几日居住之地,哪里晓得她想偏了,道:“陆相心虚了。” “殿下莫要胡言,陛下未醒,怕是醒来也来回光返照,六部尚算安定,除去霍家外,其余人也未曾多想,再拖延几日怕是不行了。” 时间短,尚可安抚,,拖得时间愈久,其中的怪异就藏不住了,虽说恒王无法入宫,但霍启有随时入章华台禀事的资格,一次两次虽可拒绝,次数多了难不保会察觉不对。 丞相可稳定大局,也有诸多难处,楚染明白她的心思,主动道:“待陛下醒来,我去问问玉玺之处。” 有了玉玺,诸事顺利。 她说的,陆莳未曾当真,心中依旧将她当作那个惯会无理取闹的殿下。 入夜后,两夜就歇在偏殿,正殿内有贤妃在伺候,她惯来谨慎,于宫内之事懂得总是比旁人多。 楚染睡不踏实,翻身之际,陆莳也跟着动了动,似是要醒来,她屏息凝神地等着,不想陆莳只在梦中蹙了蹙眉头,复又呼吸绵长。 许是近日里过于劳累才不至于醒来,她侧过身子,伸开双臂,将人揽入怀中,唇角碰着她的额头,怀中人的呼吸又重了一分,她紧张得手足无措。 片刻后,她动都不敢动一分,贴近陆莳,细细聆听着她的呼吸声,绵长而浅淡。 她忽而觉得幸福又满足,纵太子不在,她依旧有活着的动力,除去西北连家外,她还有陆莳。 陆莳待她之心,胜过太子,胜过母亲,如此足矣。 搂着人满心欢喜欲睡时,殿内想起匆匆的脚步声,为不惊醒陆莳,她轻轻出声:“何事?”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73 “陛下醒了,吵着要见殿下,贤妃娘娘拦不住。” 见她做甚?楚染狐疑,示意宫人先出殿,自己轻手轻脚地下榻,穿衣时回身看了一眼榻上的人,依旧深睡中。 殿外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她裹紧了身上衣襟,迎面看到贤妃出殿,她焦急道:“也不知为何,偏偏要见你。” “我进去看看就是了,娘娘莫急。”楚染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下还不到急躁之时,莫要自乱阵脚。 宫人推开殿门,就闻到浓厚的苦涩药味,挥之不散,逼仄的寝殿让人心中跟着一沉,她缓步向殿内走去,在榻前站定:“陛下寻我?” “你竟在宫中?”楚帝神色虚弱中带着阴狠,依旧像是林中最狠毒的那头狼,虚弱之际还带着独属他的威风。 这么多年来,楚染已经看多了,静静地看着他:“我在宫中又如何?” “你想弑君?”楚帝咬牙切齿地从齿间露出四字。 “不想,我又不做女帝,弑君做什么。”楚染淡然道。她从未有过这般平静,心中如一面静湖,任凭风雨都翻不出涟漪来。 楚帝闻言竟信了,往日里楚染的所为不像是争夺帝位之色,他放下心来,粗粗喘了几口气:“那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陛下,皇位是太子的,如今他不在了,就给让皇孙继承,至于恒王无德,怕是不行,其余两位皇子继承帝位,只怕我自己都不会保证会不会拉他们下来,再捧着皇孙上位。”楚染言辞犀利,句句戳中重点,让听者惊起一身冷汗。 楚帝心中抑郁,一口气堵在胸口,憋的脸色青紫,竟死死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气得躺回榻上,楚染却踏前两步,将声音压得很轻:“儿心中有一执念,就是让太子登基为帝,他才德兼备,如今他去了,还留一后嗣,也是陛下希望,更是大楚的将来,有陆莳与周老等人的辅佐,相信比卖国的恒王强得多。” 点明要害,恒王登基,周老与陆相不会尽心辅佐,以二人之力势必闹得君臣不和,其余两人,恒王誓不罢休,陆周二人做壁上观,大楚依旧是分崩离析。 楚帝倒吸一口冷气,猛烈地咳嗽起来。 殿内只闻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楚染站姿不动,眼神平静,没有伸手帮助楚帝顺气。 片刻后,咳嗽声小些,她将几上的热茶递过去:“陛下想想清楚,周老之心、陆相之才,是否可以让您托孤。” “你呢、你是否想做摄政之人……”楚帝忍着不适将到手的茶盏拂去,眼睛瞪如铜铃般大小。 楚染淡然地收回手:“陛下若传位皇孙,此生我不会沾染政事,若是不然,势必死无葬身之地,如何?”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74 她知楚帝忌惮,无非是想保持着楚国血脉的正统罢了。 闻言,楚帝眼神晦涩之间带着不明的情绪,看着楚染也生不起恨意来。若说他这个女儿贪慕权位,一心一意为的只有楚瀛,如今立下毒誓,亦是难得。 他道:“若你沾染朝政,陆莳不得好死。” 说完就合上眼眸,胸口剧烈起伏,楚染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在烛火之下照耀得化为黑暗,继而幽幽道:“可,玉玺在何处?” “传陆莳、周文义与霍启。”楚帝不答,神色极为憔悴,楚染忽而想起那句话来,回光返照。 她不得不道:“陛下可知西北处兵马可有三十万,除去十五万的连家军、增援的五万兵外,亦有私兵十万,他们效忠的是皇孙。” 躺在榻上的楚帝猛地睁开眼睛,毫不掩饰自己恶毒的眼神:“逆女、你竟敢如此做,就不怕遭天谴……” “天谴之事说不好,但陛下当年谋逆得来的皇位也是稳如泰山,儿不过效仿您罢了,他们不会胡来,您放心就好。”楚染淡笑着退后几步,迅速走出寝殿,吩咐内侍,“打开宫门,传周文义与霍启。” 贤妃不知发生何事,闻霍启之名,脑海里的神经蹦紧起来,“为何要见霍启?” “陛下要见,无妨,再不济将人直接扣下就是。”楚染不慌,算着两人入宫还需要半个时辰,先让陆相多睡会。 待时辰到了,她入殿唤醒陆莳。 天色依旧一片漆黑,陆莳疲倦之极,睁开眼睛就看得楚染带笑的模样,她撑着坐起来:“发生何事了?” “陛下要见你与周老、霍启。”楚染精神好,伸手摸摸陆莳的眼睛,给她揉了揉:“见过陛下就回府去睡,不吵你就是了。” 她话里带着不正经,陆莳无心与她计件,听着话音似有变故,“你见过陛下了?” “见过,恐吓一番,西北三十万军马只需恒王登基就可反上郢都城,说完便要见你三人。也不用怕的,宫内皆是我们的人,情景不对就扣下霍启,杀了这老贼再说。”楚染轻描淡写,不提殿内誓言。 宫内四门把守得严密,也不怕霍启有什么歪心思,且陛下只霍启过来,想必不会再有其他想法,大楚一乱,他死都死不安稳。 陆莳更衣后,楚染忽而攀上她的肩膀,轻轻地咬着她的耳朵,缠绵悱恻,舌尖小巧,触碰到温热的肌肤。 似是不满足一般齿间咬了咬,陆莳微微一颤,也没有挪动半分。 楚染得寸进尺,轻笑出声:“又没有拿锁链绑着你,你怎地动都不动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75 提起旧事,陆莳脸色绯红,伸手就要推开她:“时辰不早了。” “急甚,让他们先去就是,免得霍启落后半步心生不悦。”楚染心中微微不舍,算好时辰后也不急躁,反又勾着她的脖子,复又亲了上去。 温热的气息蔓延在颈间,仿若逗弄仿若认真,陆莳一时间竟分不清楚染的心思,只觉得那处肌肤在发热发烫,她心口也染起火欲.火来。 楚染偏偏只盯着那处肌肤,再不肯挪动,她忍不住出声:“殿下莫闹了。”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逗你了。”楚染低声发笑,珍惜两人此刻来之不易的时光。 此时不是缠腻的时刻,陆莳又不忍拒绝她,叹息之余,想起她今日与平日里不同的情绪,心中担忧,道:“你与陛下说了什么?” “威胁罢了,他若不传位给皇孙,我便拆了郢都城。” 这般霸道的话倒像是出自她的口中,陆莳也不加怀疑了,抬手捧着她的脸颊,眼中潋滟着春日里温泉水,温柔而泛着涟漪,未加思索便亲了过去。 楚染眼睛眨了眨,将她抱得更紧些,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两人之间的温度融化在一起,气息间的芬芳让冰冷的殿宇染着人间气息。 一吻而深,陆莳把握好分寸,及时松开她,气息不顺道:“你先去东宫照看皇孙,太子妃遇事慌张,你多加安抚些。” 说完就急匆匆地走开,留在楚染一人在殿内,她摸着自己滚烫的唇角,陆莳为何要跑,亲都没亲完,跑什么…… 她不好跟过去,只得带着人悄悄去东宫。 几月大的孩子夜里醒了以后就不睡了,太子分亲自抱着哄,见到突然而来的新平公主,眼皮子慌乱地跳了两下,“阿姐怎地过来了?” “夜里睡不着来看看皇孙,你莫要紧张,把孩子给我看看。”楚染不说实话,只接过孩子来。 皇孙眼睛像去世的太子,眼睫毛修长,见到生人不也不怕,反伸手去拽头发,精神奕奕,比起白日里都要好,真是惯会折腾人的孩子。 她抱了片刻,站在一旁的太子妃数次欲言又止,手指捏着袖口,不敢看向她。 楚染只当不知她的心思,抱着孩子玩着拨浪鼓,转了转,不去理会。太子妃心性需磨炼,眼下正是最的时刻。 待天亮的时候,宫人匆匆而来:“太子妃,陛下驾崩了……” 楚染眼神一片灰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76 章节目录八十五 皇帝驾崩,百官吊唁。 礼部按照规矩摆下灵堂,对于皇帝的病情,太医院早已有记录在册,朝臣对此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且今年皇帝免朝的时日多于上朝,人人心知肚明,也无人对此质疑。 夜间紧急召见丞相三人,将皇位传给襁褓中的婴儿,三皇子、四皇子没有异议,唯独恒王在灵堂上反对。 霍启站在人群中不出声,其余人脑袋都不敢抬,陆莳面色沉静保持沉默,人群里的周老先说话:“陛下临行前有所交代,并非是我等矫诏,恒王难不成质疑我等三人不成?” “是否矫诏,你等心里清楚,先帝膝下有子,并非只有先太子一人,怎会将大楚江山交给一个奶娃娃,本王就是不服。”恒王面色涨得通红,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外祖父身上,希望他出口说句公道话。 霍启面对先帝灵位,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倒是沉寂多时的丞相沉声道:“恒王殿下卖国,证据留在陛下御案之上,如今先帝方去不好做出处决,恒王若要再闹,刑部大可先问罪再送先帝灵柩去皇陵。” “放肆、陆莳你口出狂言,本文何时卖国?”恒王气得额角青筋突现,摔袖就要冲过去。 在一旁守候的连城拔刀迎上去,刀口搁在恒王脖间,“殿下再走一步,可就要血染灵堂。” “御前带刀,你连家要反了……”恒王眼中泛着刀刃上的银光,禁军配刀过于锋利,他不敢去冒险。 “连家远在西北,反不了。倒是恒王兄勾结吴江,购置过时的战舰次,证据就在眼前。”楚染抱着皇孙楚湛,冷冷地看着站在灵堂中央的恒王。 小皇孙很乖,靠着姑妈肩膀,也不畏惧众人的眼色,左右张望着。 “楚染,你污蔑我,若真有证据,先帝怎地不曾处置我,一句话都未曾说过。”恒王如困兽之斗在挣扎。 “先帝留下遗旨,幼主登基可先将恒王定罪。”陆莳手中忽而多出一份遗旨,在众人眼前晃过,淡然道:“禁军听令,拿下恒王,交由刑部处置。” 皇孙得大位,恒王大势已去,其余人再不敢开口说话,胜者王、败者寇。 连城上前依旧拿刀抵着恒王,眼神示意其他禁军将人扣住,他收刀回鞘。 强兵之下,哪里会有出头鸟,就连恒王祖父霍启都不敢出声,更不敢回头去看叫骂不止的恒王,在声音消失后才敢抬首,恰好对上新平公主波澜不惊的眼神,他怔了一下,复又垂首。 恒王败了,但是不可牵连霍家几百条性命。 幼主登基,自有辅政大臣,丞相为先,霍启为次,周老亦被先帝立为辅政大臣,倒是新平公主不见任何动作。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77 送先帝去的前一夜里,中宫失火,王后为先帝殉葬,明妃闯入宫中救人,却不见出来,两人皆陪同先帝一道送入皇陵中,陪伴先帝。 待小皇帝登基,已是十月初。恒王被剥夺王爵,贬为庶人,囚禁在府内。 霍家与之彻底撇清关系,不管其死活。霍家的变相抛弃,让恒王彻底爬不起来。 东宫太子妃一跃成为太后,母家水涨船高跟着封侯。 待一番平定下来,已到除夕,因今岁太子与先帝先后离开,取消除夕宴,群臣在各自府上欢聚。 丞相府冷清,新阳邀请二人去公主府过除夕。 因在孝中,酒宴从简,几人饮的是果酒,新阳爱喝,一人喝了大半。 明妃出宫后恢复原本的身份周昕,闺名阿软,她留在公主府而不出去,也无人知晓她的存在,周府只当死在中宫内,也不曾打探过。 世家女子幸而不幸,出生之时锦衣玉食,及笄后却是联姻的产物,就如周昕,看似风光,可先帝去世后周家就不会再关心她的生死,也是不幸。 陆莳不饮酒,就算是带着果香气息的酒也不会去碰,她只给楚染斟酒,目光扫过她绯红的脸颊,唇角弯了弯。 新阳喝酒都喝得半饱,晕乎乎地靠着周昕身上,漆黑分明的眼中映着璀璨灯火,她站起身就要拉着人回屋,嘀嘀咕咕地说着悄悄话。 楚染晓得她酒醉了,半笑道:“你这东道主怎地先酒醉了,晾着我吗?” “阿姐怎地不醉?”新阳迷糊间说话都不利落,自以为自己醉了就要旁人也跟着一道醉,就像平时吃糖,自己吃了,也要分些给阿姐吃。 陆莳淡笑,“臣先带殿下回府。” “走吧、走吧,莫要耽误我时间、唔、唔……” 话没有说完就被周昕捂住嘴巴,将醉鬼按入自己的怀中,歉疚道:“新阳醉了,就不送大长公主与丞相。” 陆莳颔首,与楚染一道离开,外间灯火通明,道上还有不少孩童拎着灯笼奔走,因在孝期中,郢都城内禁止歌舞与热闹的活动,除夕夜也不如往年般欢喜。 马车一路回相府,停下时冷气扑面而来,楚染下意识往陆莳怀里钻了钻,“不下去,好冷。” 陆莳无奈,不想好端端地又闹脾气,她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如今可是大长公主了,且不可任性。”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78 “有名无实,正好任性无人敢管。”楚染懒懒地窝在陆莳怀里不动,任凭外间的婢女如何唤都不动身。 “你自己放弃的。”陆莳叹息,不明曾经热衷权利的人会变得淡薄。先帝去后,无一皇室子弟参与到朝堂之上,待到孝期一过,贤妃就打算带着三皇子回封地。 朝堂局势看着清明如水,实则波浪皆隐在深底。先帝将霍启立为辅政大臣,无非是牵制她罢了。 再者楚染的退出,也让霍启无话可说,三分辅政,就看谁的能力强一些。 然霍启花甲之年,如何能与陆莳相比,不等小皇帝亲征,只怕就要熬死了。 眼下唯有陆莳的辅政权利为真。 楚染如今无所畏惧,亦不会担心,耗上些许时日就可,她虽有心染朝堂事,可陆莳之才也无需她担忧。 “我想学宁王叔父快活自在,他还害怕有人欺负他,我就不用担心的,有丞相护着,自然想做什么都可以。” “胸无大志。”陆莳叹息,她心中猜测殿下与先帝定有什么约定,不然那夜不会痛快地将皇位留给襁褓中的婴儿。 殿下算计先帝,先帝何尝不是。恒王卖国,无德配上帝位,其余两人登基为帝,却无人压制朝堂之上的各股势力。 小皇帝看似无能,可有楚染相护,西北三十万大军誓死守着,加之丞相之能,万无一失。 波澜诡异的朝堂,也只有皇孙的登基才可稳定,各方势力亦可平息。 各自退一步,海阔天空。 陆莳推了推怀中人,妥协道:“我背你,可好?” 楚染漆黑的眼睛一亮,忙爬起来:“好。” 相府内未曾挂红灯,也不悬过年的用品,一眼看过去,只有零星的灯火,婢女手中的灯笼照着脚下漆黑的路。 漆黑的苍穹间三两星辰,不过片刻就被乌云掩盖,失去最后的光亮。 陆莳脚步很慢,一步一步,背上的人舒服自在,抱着她的肩膀,喟叹道:“陆相,若你不曾遇见我,今生有何抱负?” “站在朝堂之上,自然为的高位,亦想为百姓谋福祉。”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79 “陆相,那遇到我后,可有何改变?” “无甚改变,臣依旧是在高位上,如今地位更胜往昔。” “那也未必。陆相必然比从前更加用心,且十多年后陛下亲政,对你多少会有忌惮,到时君臣之间的嫌隙必然会产生,你面对的难题就更加大了。” 话语中透着对未来的担忧,亦对陆莳人生的惋惜。 陆莳闻言,摇首道:“恒王登基,陆家势必会成为眼中钉,只怕十年都留不到。若是三皇子登位,我此时尽心辅佐,难不成君臣就不会生起嫌隙?殿下、杞人忧天。” 声音到最后带了几分粗重,可见她力气不足,楚染拍拍她的肩膀就要下来,陆莳没有答应,反道:“你别乱动。” 楚染只好继续攀着她的肩膀,继续道:“我非杞人忧天,总觉你遇到我,有不好。” 若没有她,陆莳依旧是占据上风的权臣,得新帝青睐。 陆莳道:“殿下需记得,臣子权位愈胜,愈会让帝王忌惮。无论是谁登位,我都会举步维艰,不会如宁王那般快活无忧。” 她知殿下心中担忧,担忧她今生无善终,可哪位权臣会有好下场。 若殿下为女帝,也难不保哪日与她反目,她宁愿殿下做一寻常人,可在她的庇护下无忧。 如有这般,她方觉得此生对得起她。 她的宽慰让楚染心中觉得好受,她若为女帝,霍启不服,恒王就有机会反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且如今之事,不如皇孙登基为好,权力依旧在陆相手中,不就过就她一人不可沾染朝政罢了。 退一步说,她若想为女帝,先帝不会轻易交出玉玺,届时名不正言不顺,依旧会有诸多风雨。 卧房内暖意融融,一入内就感觉身上冷气散去,楚染舒服地躺在榻上,微醉的她看着陆莳发笑,“陆相,我如果成了新帝,你说会不会有其许多女人填满后宫?” 酒醉的人半真半假,陆莳上榻压制着她:“可惜殿下不是新帝,今生注定只有陆莳一人。” 那也未必……” 一句话未完,陆莳的双手覆上她的眼睛,而后腰间一疼,她恍然道:“你过分,偷袭我……” “殿下聒噪,怨不得臣。”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80 “哪里聒噪,我在与你说道理。” “殿下可继续说,臣听着就是。” 话方说完,衣衫解开,楚染咬牙瞪着这人:“道理就是陆相偷袭,习惯不好。” 章节目录八十六 幼主楚湛登基,年号新明。 新明元年三月时,藩王就藩。 新阳留在郢都城内,温泉馆换主后,生意一落千丈,大不如前,她时不时地去宁王处探听些消息,本以为他有甚野心,不想温泉馆就这么被他败坏了。 消息还没有打探出来,宁王就亏得日日不出门见人,她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何不带自己玩了,本想问问清楚,却被周昕压在府里不可出门,宁王叔的面都见不着了。 阿姐吩咐的事没有办成,心中大为可惜之际,周府邀请她过府,商议和离之事。 周昕照旧留在公主府里,待和离事毕后再回封地。 新阳处事情处理得体,朝堂之上反是一番风雨,霍启与陆莳本就不和,如今得了辅政大臣的位置,有了与陆莳一较高下的资本,两人数次起了争执。 陆莳性子静,也不放在心上,回府后得了楚染一句宽慰:“无需在意,霍老半截身子入土,争也争不了多久。” 一句话传到霍启耳中,气得在家养病几日,病愈后就拦着陆莳问分明。 两人争执已不是罕见的事,其他人都避开后,陆莳躲无可躲,无奈道:“大长公主话可有哪里错了,霍老之龄莫不是半截身子入土?” 不说还好,一说完霍启气得撸起袖子就想打人,奈何陆莳纹丝不动,由着他撸袖口瞪眼睛,又道一句:“霍老长孙都比大长公主年岁大,她说此话也合理。” “陆莳……”霍启撸不动袖口了,张口骂道:“你二人欺人太甚,仗着身份就目中无人……” “想必大长公主眼中只有陛下,装不尽旁人。她只关心子侄,霍老也要争不可?”陆莳淡笑,姿态贞静,带着淡淡的高位威仪与清冷,看着霍启的眼神好似是一杂耍逗乐之人。 再次被蔑视后,霍启忍不住道:“老夫要去太后面前论一论是非,同是辅政大臣,陆相这般欺人辜负先帝旨意。” 陆莳无奈道:“霍老不辨是非,与我何干,大长公主所言,不如你去寻她争一争。”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81 说完,她抬脚回署衙,霍启再次被无视后,气得胸口大幅度起伏,大长公主就没有讲理过,如何去争。 本想陆相讲理,竟不想都是一等的货色,浪费时间。 两位权臣之间的争执成为众人茶前饭后的笑谈,楚染只当听了一句笑话,她得了赵顾宁几件新奇的玩意,在府内研究其玩法,也无心去插手朝政之事。 霍启无非就是想逼迫她插手朝堂事,欺她无权,陆莳处无软肋,唯有她这里才算有漏洞。 他再激怒也无用,做一扶不起的阿斗也强过违背誓言的好,和他争一时长短只会让旁人看笑话。 **** 赵顾宁在十月里入京,带了些好酒,还有一美人。 美人是她新纳的妾,爹娘欠了赵家的银子,还不起就将人送进府,她顺势就拉入房里。 她行事再荒唐也无人敢管,也就由着去了,楚染听后惊讶不已,不过妾身份卑微,无人会说赵顾宁不是。她看着那名妾,垂首低眸,样子凄楚,就像是娇弱的女子,哪里像是贫苦人家的女子,赵顾宁指定扯谎骗她。 赵顾宁路过郢都城,不日就要离开,随手送了几本书册:“新得几本书,文采飞扬,殿下无事可看看。” 民间话本子,一送就是一匣子,皆是藏品。 她带着小妾又离开,比起去岁快活很多,楚染忽而有些羡慕她,看着整匣子的话本子后,让人准备行囊去行宫住些时日。 阿秀狐疑道:“要不要给陆相也准备一份?” “不用,她忙于政事,不需惊扰,我一人去就可。”楚染随意翻开一本册子,并非民间鬼怪故事,而是两名女子之间的爱情故事。 民间写者文采好,落笔形容细致,人物刻画三分,内容可算跌宕起伏,看过一本后比起朝堂争斗也不相让。 待她将一故事本看过之后,已近子时,还不见陆莳回房,她索性不去等,自己先裹着被子睡觉。 次日还是未曾见人,她带着婢女轻车简行去行宫。 行宫是避暑圣地,先帝在时时常喜爱在夏日过来,楚染幼时来过,已无甚印象,策马几个时辰后停在行宫外。 一入殿便是满室暖意,行宫内引进来的温泉水恰好可沐浴。此时宫内无人用水,一眼看过去极为清澈。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82 她不急着去沐浴,反去看了几页话本子,一觉至次日天明。 醒来时殿内摆着十来盆盆景,搬进来后经过热气蒸腾,反开了花骨朵,她瞧着有些喜欢,让人给陆莳送些过去。 不过一路颠簸,待回去时只怕就剩下叶子,再经过寒霜一冻,到了陆莳面前就剩下干枯的枝干了。 也不知陆相见到后会有甚心情,最多只会皱皱眉头。 行宫里的汤池比起温泉馆的小了些,本就是顺带着建造,汉白玉造的池子能容下三五人。 池子虽小,却设了红色的纱帐,满副珍珠帘,闺房情趣浓,也不知先帝在此如何玩闹的。 楚染未成亲前满脑子都是家国政事,不知乐趣,初见见到这番情景后不觉叹为观止,先帝太会享受。 腿脚如何都迈不进汤池里,她转身坐在地上的软毡上,婢女勤快地端了一壶樱桃酒来,酒味鲜甜,也不易醉。 一人饮下半壶后,也无甚心思去泡汤泉,让人给了陆莳带信,问她可要过来。 信送到时,陆莳对面坐着周老,还有周二爷。为的依旧是和离一事,二房不想和离。 新阳的地位水涨船高,都知大长公主护她厉害,背后又有陆相撑腰,明摆着就是一块沉埋在土中的金子,好不容易等到放光的时刻,轻易说放手,那就是傻子。 二房自认不是傻子,拖延几月后想试图挽回。 陆莳无心管此事,接到楚染的信后更是想卸下所有事情去行宫,耳畔还是周二爷反反复复的话。 “周家并无对不起殿下之处,且二郎性子温顺,将殿下捧在手心中,陆相可否从中说和,都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周老不言,由着次子开口,在丞相接到书信后眉眼微展,就知她心情不错,他眼神示意次子再说些好话。 “二郎心中也甚欢喜膝殿下,曾经殿下对不起二郎,此事也算过去了,如今事情平顺,若殿下哪里不满意,周家上下定会改。” “二爷说太多无用,新阳要和离,并非是我从中作梗,劝我无用,她既要和离,旁人也拦不住,二爷不如回去劝劝驸马,早日和离也好另娶佳人。” 陆莳起身往内间走去,赶客的意思很明显,周老神色如旧,只周二爷不觉露出愤恨的神色,低声与父亲道:“新阳公主本就不贞,如今说和离就和离,可曾将周家放在眼里。” “不放在眼里又怎样,你能反抗不成?”周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次子,明知此行不可成事,还要过来丢人现眼。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83 和离就是了,不就是一呆傻的公主,有何可珍惜的,倒不如惦记着陆莳手中的兵权。 霍启被压制得死死的,无非是无兵权,而陆莳手中的兵马数不尽,太子楚瀛在时就曾道过西北有雄兵,如今落在大长公主手中,与陆莳有何区别。 此二人都非善茬! 然他不会议论这些,陆相待他尚可。霍启与他都在争明年科考的主考官之位,陆相主动偏向,他心知肚明,陆相心中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且如今争的有些早,皇帝还小,甚事不懂,争一时长短都无甚用处,且等陛下亲政,只怕他早就见了阎王。 前些时日大长公主一言提醒了她,他比起霍启年岁还要大些,如今争着这些得罪陆莳,待他去后,辅政大臣只留陆相一人,吃亏的可就是整个周家。 不值当! 吃了闷亏的周氏父子二人离开相府,回府后就让人去请人来和离,到时必要礼部的人到场。 **** 十月里的桂花飘香,隔着门窗都能闻见,楚染无事让人摘了很多,预备等陆莳过来酿酒饮。陆莳酿酒是好手,她如何都是学不会的,不如坐享其成的好。 几日间将赵顾宁送的册子都看完了,让人去她处再讨要些许,她应当还未离开郢都城。 送给陆莳的信就像是石牛入海,掀不起丝毫风浪。 不来也可,她一人去池子里就可。 她并非初次泡汤,不过行宫的池子更为奢靡了些,汉白玉的海棠池,听着就觉得带着情趣。 汉白玉的池壁里注满了汤泉,汤色泛着白,撒了不少由玫瑰花置成的香露,将外间的纱帐合上后,一人坐在里面。 也不急着下水,用足尖点了点池水,而后池水蔓过小腿,手中捧着金桔,自己剥了以后就丢进池子里,泡热了也很甜。 待她剥完一整碟橘子后,身上熏一身热汗,她解开身上纱衣踩进水中。 水声与开门声恰好同时响起,水中的人找寻着金桔,半晌没有露出水面,待她找到一个后探出脑袋后就瞧见池沿上衣衫整齐的人。 “骗子,你怎地突然过来了。”楚染见到她一身外袍后就忍不住往水里躲去,她身上全无遮掩,肯定被看了去。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84 眼睫沾染水汽后,泛着水住,欲落未落,目光向下移动时恰似一抹最好看的春景。 “恰好无事就过来了,殿下邀请若不赴约,待回去后耳朵都得生茧。”陆莳依旧不动,上下探寻过后,才定定地凝视水中的人,“汤池的摆设很好。” 楚染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反驳道:“它本来就是这样的,与我无关。不过看到这番景色,才邀你过来罢了。” “原来如此。”陆莳眼中潋滟生光,尾音悠长,激荡在一池汤泉中。 章节目录八十七 看她在水中躲藏,虽不细看,也能观尽那些鲜少看见的风光,在人伸手去触碰水中金桔的时刻,陆莳眼中一冷。 楚染最见不得的就是她一身正经之色,趁着她□□之际,将人拉入池中。 池水荡漾,激起满池涟漪。 陆莳衣袍皆湿透,紧紧贴着玲珑的身躯,楚染眼中笑意更深,伸手就道:“我给陆相脱下吧,这般累赘……” 她眨巴眨巴眼睛,陆莳纹丝不动,任由那双被池水浸泡得滚烫的手贴近。 接着,湿透的衣袍脱下…… 楚染心头暖意融融,抚着她浸湿的鬓角,夸她:“陆相逆来顺受,真好。” “用词不当。”陆莳轻轻道一句,手中滑过小小的金桔,拿起后置于她嘴边,红唇映着淡黄色的橘瓣,别样的风华。 词语当不当,此刻非说道之时,楚染张口就咬住,用力咬破单薄的皮后,凑到陆莳嘴边,甜汁顺着舌间流进嘴里。 陆莳眉眼微展,楚染扣住她的腰时舌尖一并用力,把半瓣金桔喂进她的嘴里。 她速度略快,陆莳未曾反应过来,沉浸于甜蜜之中,背后一凉,竟被逼在池子的边缘。 楚染似有了经验,瞬息间又捞了一个照着方才的模样喂了进去,陆莳几乎没有说话的余地。 满池中不知飘着多少金桔,就算吃到天明也吃不完,陆莳微微摇首,抵着她的手道:“不吃了。” “不好吃吗?很甜的。”楚染眼中漾着满池春光,微微一笑:“不吃就不吃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85 池水中摇曳着红色的纱帐,将一池水浸得更加红,陆莳不饮酒也带着几分妩媚,红帐之下映得醉意朦胧。 陆莳知来就不会罢休,也就顺着她去了,不作挣扎,只觉得眼前人姿势与以前不同。 楚染似为了让她羞耻,舔着她的耳畔低声细语:“我得了好多册子,都是好看的故事,明日就给陆相看看。我不小气的,都给你看。” 陆莳不知是羞是烫的,肌肤通红,与红帐一色,别开首去。 光是金桔就吃饱了,泡过温泉水后四肢百骸都带着说不尽的舒畅,一扫多日疲惫。 楚染抱着人上岸,擦洗干净后,陆莳有着几分困倦,欲睡之时,眼帘映入楚染湛亮的眼神,她顿时清醒过来。 楚染笑着伏身亲亲她乌鸦鸦的鬓角,而后掀开被子,两人紧密地贴着一起。 **** 人未饮酒,却带着几分醉意。等醒来时,陆莳醒来时想起池子里做的事,身子酸软之际,想起殿下说的册子,耳尖瞬息就红了。 楚染在摆弄殿内的盆栽,花儿开得正艳,正在用小剪子剪下,听到声音后就放下,回身看着她:“醒啦。” 陆莳轻轻应了一身,翻过身子就道:“殿下昨夜说的话可当真?” 楚染想不到醒来开口就是这句莫名的话,顿时一怔:“什么话?” “书册。”陆莳淡淡道。 楚染想起后笑得前俯后仰,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姿态,仰面躺在陆莳的身上,“你竟记得这些……” 本只有耳尖红的人脸色通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笑什么?” “陆相要看也可,先用过早膳。”楚染笑过一通就爬起来,眼角笑得微红,“赵顾宁送我的,不过寻常话本子。” 她自认坦诚,挥手让宫人去拿匣子来,满满当当,一本不少。 陆莳淡淡地扫她一眼,“殿下清闲。” “自然清闲,我欲去江南游玩一阵。”楚染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86 “殿下去了,丢臣一人,可安心?”陆莳话语中带着几分不自信。 “陆莳日夜忙碌,想来无心去找旁人玩乐,我如何不安心?”楚染说得坦荡,眼角扫过陆莳一眼,等着她的后话。 沉默许久后,陆莳只道:“殿下开心就好。” 这是生气了! 楚染昨夜闹得过分,也不见她生气,竟为了其他小事。楚染也不知陆莳是何心思,叹息道:“不去就是了。” 她忽而改口,陆莳也正是满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殿下若想去玩,过些时日吧。” 楚染本就是随口一说,想见见陆莳生气的模样,真正见到了反觉得无趣,只道:“陆相上了贼船,可曾后悔?” “不悔。”陆莳摇首。今生无忧,也因前世之果。两世之人,本就与人不同。她心中亦有不同的感叹,只殿下无忧就可,其余之事,无关重要。 她也有私心,希望将殿下留在身边,永不分。 若真上贼船,也是殿下上了她的贼船才是。 她道不悔,楚染就不再问了,陪着她用过早膳,在躺了半日后,终究不稳妥,陆莳要回郢都城。 城内虽有人,然敌不过霍启,谨慎如陆莳,自然不会给他机会,连夜回郢都城,次日要去暑衙,免得再生事。 她要走,楚染只能跟着一道回去。 回到郢都城后,新阳已和离,邀请她过府庆贺,备了一桌宴席,关上府门来也无人知晓。 楚染心中舒畅不少,喝得酩酊大醉,想起新阳不日要离开郢都城,心中微不舍。 周昕改名换性留在新阳身边,也算是心想事成。 楚染酒醉回府后,侯府婢女过来邀她过府,老夫人所请未必就是好事。 她哪怕酒醉也知非善事,摇头不去。 阿秀怕两府不和,劝说道:“您若不去,老夫人又会说道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87 “说道又如何,本就不食她府之米,何惧她之言。皇家公主本就刁蛮,谁让她女儿娶我的……”楚染闭着眼睛说道,话没有说完就何上眼睛。 阿秀无奈,殿下所言也是实话,老夫人只有口头上说说罢了,也无济于事。 拒绝侯府邀请后,楚染一觉至次日天明,头疼欲裂,摸到身旁人就钻了过去,推了推她:头疼……” 初醒的人醒了过来,坐起身将她脑袋置于自己腿间,轻轻按揉:“殿下昨日饮了多少?” “不晓得。”楚染自己记不清,横竖新阳也定是醉了。 陆莳就不去问了,随口说起其他的事:“去宋国找灵祎的人回来了,未曾找到人,我猜测要么是她不想回来,要么就是身死她乡。” “陆相去找就是,我不和她计较。”楚染浑然不在意,眼下楚国大权在陆相手中,灵祎是否安然回来,于大局无关紧要。 就算灵祎有与陆相纠缠的心思,陆相也不会去理睬。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心中甚是安心。 揉过一会,她爬起来靠着陆莳,用最低的声音开口:“陆相,你看了那些书册吗?好看吗?” 无论书册内容是什么,都被陆莳全都没收了。她是不计较这些,本就看过的,拿走就拿走。 “不及殿下一分。”陆莳回答十分正经,细细一听像是在夸赞楚染。 楚染听得心花怒放,乐道:“我让赵顾宁再送些过来,就当打发时间。” 陆莳只觉先帝驾崩后,殿下性子就变了,变得爱玩爱闹。东宫幕僚曾归她,如今都散去,剩下得力的数人也都外放去,一人都不在眼前。 这不符合她的性子。 虽有疑惑,然她知晓问过也不会得到答案,或许这就是他与先帝之间的约定。 两世间,她终究还是远离朝堂。 她心中感慨,也不知如何是好,她想闹大可去闹一闹,横竖有自己护着。 此生护她一人足矣。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88 午后,新阳抱着一盒子吃食过来,后面跟着尾巴周昕,两人罕见地同行,她眉飞色舞要贺礼。 两人是注定不会受到世人认可,也只有楚染一人可恭贺,她就晓得这些后就舔着脸皮来要东西。 楚染对她向来大方,也不做拒绝,只道:“你看上什么拿回府就是。” 新阳眯起的眼睛一亮,拉着阿软就去库房挑选。 库房内东西分作两类,一是相府的,一是楚染自己带过来的。新阳不知这些规矩,她在宫内待多年,一眼就能看出器物的价值。 她欢天喜地地选了些许,欲拿走时阿姐不让了:“你换一些,这些不能带走。” “为何?” “陆相的。” 新阳听话地又选了一套珊瑚摆件,楚染又摇头:“陆相的。” “这个呢?”新阳捧着一套暖玉棋子。 “陆相的。” 姐妹二人一言一语逗笑了周昕,新阳就想捞一笔回封地,不想遇到护短的人,相府的库房里十之八九的东西都会是陆相的,新阳今日是捞不到了。 果不其然,选了半日后,新阳无功而返,差点就要哭了出来:“阿姐好穷……” 周昕带着哭唧唧的人回府去,安慰几句后,新阳觉得哪里不对,应该去公主府要贺礼的…… 她走后不久,宁王就登门,为的是温泉馆一事。 温泉馆生意惨淡,他苦无出路,找楚染问问方法。 宁王自觉上门,让楚染打起精神来,让婢女去奉茶,随口试探道:“温泉馆一事听新阳说过,他道王叔未曾建造,怎地就生意不好。” “本王想带她玩的,奈何有人不同意,周府的人让我离她远些。人家小夫妻的事,不好再掺和,只得不带她玩了。” 楚染忽而就明白过来,不是宁王叔心有它计,而是周昕以周府的名义警告他莫要带坏新阳。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89 她顿时哭笑不得,“此时朝堂明令禁止出入青楼楚馆之地,三位辅政大臣盯得紧,您还是再等等,过上周年半载就可。” 先帝去后一年,正是风波涌动之际,哪里有人敢撞刀口去玩乐。 宁王急躁之下未曾想明白,一拍脑门道:“是这般道理,那本王先回去,改日去温泉馆玩玩,王叔请你玩,无需花银子。” 他形色匆匆,不待楚染回话,人就出了花厅,楚染笑而不语,是她想多了。 也未曾想到周昕会釜底抽薪玩着招数,新阳想破脑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抬首看向外间虚空中,尘埃落定后心中空了许多,也不知何时能填满,梦里的遗憾都得到圆满。 权位与陆相,她都得到了。 章节目录八十八 新明六年,吴江方收回。 吴江王在宫殿内自刎,其后妃子嗣都被押解回郢都,彼时小皇帝七岁,已懂简单的政事,群臣对吴江王子嗣如何处决产生分歧。 霍家与陆莳不和,满朝尽知。 当年霍启孙女和亲远嫁吴江,如今为自刎的吴江王生下长子,有霍家一半的血脉,霍启自然是想保下吴江王世子与王妃。 他欺皇帝幼小,以自己权势欺压,皇帝不知事,听得他意思后犹豫不决,习惯性询问丞相意思。 丞相答案明显,除草需连根拔起,不能留有后患,免得后患无穷。 二人意见不和,又是一番风雨,周文义作壁上观,不欲掺和。 霍启喜爱发狠话,朝会后将人拦住,阴狠道:“陆相行事阴狠,丝毫不顾及今后事,免得祸及儿孙。” 陆莳膝下一女,唤陆清。 清者,世间难求。 陆莳闻言,眼中终究闪过冷意:“霍老说的是自己,莫要忘了霍二爷如何惨死的,已有报应在前,不用我提醒你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90 “陆莳,你欺人太甚,连孤儿寡母都不肯放过!” 陆莳神色如故,“那又如何,国法处置,与旁人有何相干。王妃与世子,绝不可留,霍老可试试。” 说罢,疾步离去,留霍启一人在阴冷的宫道上,恨意燃烧心口,却拿陆莳无可奈何。 旁人习以为常,每遇一大事争执时,霍老都会拦着丞相说一狠话,偏偏丞相从不曾在意,不过今日似是被刺激到来了。 汝南侯踱着脚步走过去,摸着自己深深的胡须,提醒道:“霍老说甚不事,惹恼陆相岂不事倍功半,您看她如今就算有放过孤儿寡母之心,也不会顺您的意了。” 他悠闲地离开章华台,陆相有一逆鳞,便是郡主陆清。 大长公主多年不染朝政,留在府内生下一女,当作掌上明珠,哪里容旁人诋毁,不需他多话,明日霍老就当明白大长公主也是不好惹的。 人离开朝堂,不代表就无权势了! **** 新阳回郢都城探亲,在公主府内住下,初见陆清略有几分新奇。 陆清不过五岁,一团稚气的小东西,看人时带着警惕,不愿与陌生人搭话,任凭新阳拿糖哄也无济于事。 她与楚染不同,就是不爱吃糖,她牙齿不好,坏了好几颗,怕疼就不吃糖,也讨厌拿糖哄她的人。 性子不像楚染,略有些像陆莳,不爱同人说话。 新阳哄了几句,热脸贴着她的小冷屁股,顿时泄气,道:“这孩子当真不好玩,怕是随了丞相。” 周昕剥着葡萄皮,耳畔听着二人一言一语,陆清似是对生人有着极高的防备心,或许陆相教养出来的,与众不同。 新阳搭讪半天都未能让陆清吃一颗花糖,反倒她自己吃了不少。 “郡主平日里做些什么?”新阳伸手想抱抱她,却不想她脚下一蹬,就跳下坐榻,乌黑亮丽的眼睛转了转,拒人千里。 楚染闻声过来,见一大一小僵持着,无奈地走过去抱起陆清放在坐榻上,道:“这是新阳姨娘,不用像防贼一般地防着。” 陆清平日里见到的亲人不多,除去舅父以外,姨娘是第一次见,有了方才的一番对话后,她心生奇 怪:“娘亲和姨娘是不是不是亲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91 “此话可解?”周昕好奇地接过话来,新阳是先帝亲子,而楚染又是嫡出身份,莫不是哪里有怪? 陆清坐在榻上,踢了踢小脚,掰着手指头算道:“姨娘那么笨,约摸是祖父哪里捡来的。” 新阳:“……”哪里来的小怪物! **** 经过白日里的事后,黄昏时六部下旨,处死吴江王妃与世子,霍老气得当场就晕了过。 旨意照旧传去刑部大牢,未防止有人从中作乱,连城亲自带着禁军过去,围困得水泄不通,霍启就算醒过来也无济于事。 丞相雷厉风行的手段震慑得旁人再敢多说话,尤其是周文义,隐隐感知陆相的势力渗透到朝堂上每一处。如今霍启还能在朝堂上蹦跶,不过是为了平衡罢了。 三人相辅相成,一旦失去一人后,平衡就失去了,届时又会惹来风雨。 楚染不在意朝堂上的事,让庖厨做了吃食留新阳二人用晚膳,陆莳照旧晚归,也未曾等她。 新阳入城的欣喜都被陆清一盆冷水浇得彻底,她一面饮着果酒,一面打量着陆清。 陆清自己用筷子,不是很灵活,用得认真,眉眼之间与陆莳有几分相似,稚气未脱,粉嫩的模样让人想去摸一摸。 她扯扯阿软的衣袖,悄悄道:“我们也去生个孩子吧。” “生个和你一样笨的?”周昕忍不住打趣道,陆清不大可爱,看着一团粉嫩,出口的话不招人喜欢。 这样的孩子还是不要的为好。 新阳未曾想到那么多,只觉得多一些乐趣罢了,她抬眼就看到小口小口喝汤的陆清,忍不住叹息 道:“我觉得还是笨笨的孩子比较可爱,小郡主这样的不好。” 两人一道嫌弃之后,陆莳回府,跨进门槛后,就见一抹小小的身影冲了过去,双手抱着她的手臂,“阿娘、阿娘,你今日比昨日晚回来一刻。” “这都记得清,当真不好糊弄。”新阳感叹一句后,不觉摇首,一点都不可爱。 楚染坐在主位上饮了几杯果酒,似是习惯了,未曾在意,侧过身来与新阳说话:“你二人预备住多 久?”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92 “随处走走罢了,回来之事也无人知晓。”周昕道。新阳除去相府外无亲人,她同样如此,周府父母不能相认,也唯有来相府坐一坐,找一找旧时光阴的存在。 “也可,无事可去行宫里泡汤泉,那里比起云梦泽虽小了些,可甚都好,你二人当喜欢。”楚染推荐道。 说话的功夫,陆莳抱着孩子走过来,两人再一侧坐下,陆清接过话来:“娘亲,我们也去玩玩,可 好?” “问你阿娘。”楚染委婉拒绝道。陆莳回府后处理公文的时间愈发少了,陪着孩子的时间多过以往。她二人一走,留下陆莳一人面对冰冷寂寞的相府,可想而知陆莳的反应会如何。 陆清不知这些事,只为自己玩乐,晃了晃阿娘的手臂:“阿娘,我想去玩。” “行宫太小,住不下这么多人,待你姨娘回来再去。”陆莳接过婢女递来的饭,置于孩子面前,冷了脸色:“先吃饭。” 陆清人小懂得大人脸色,一见阿娘蹙眉就紧紧闭上嘴巴,扒了一口米饭后,悄悄抬头看向姨娘,眼巴巴地看着她。 一般旁人说话,阿娘是不会拒绝的,每回都答:“可。” 注意她视线的新阳忽而乐了,她在幼时也曾有过被阿娘拒绝之后求助旁人的事,不过她不会答应的,方才说她笨,如今就来求人。 小东西,不知道什么是有仇必报吗? 她方想开口拒绝,就听到身旁有人开口:“郡主方小,去不得。” 说话的是周昕,她知楚染话里之意,行宫里的汤泉池专门为了情趣而打造,供陛下嬉戏之乐。 忽而又被人拒绝的陆清撇了撇嘴,咬着口里的饭,蹭到楚染身边:“娘亲不想去?” “不去,近日要去周边郡县巡视,你若想去跟着新阳姨娘去也可。”楚染想都未想直接拒绝道。 她确实无暇□□,政事无法沾手,这些年将经力心思放在生意之上,打发时间又可赚些银子。 屡屡被拒绝后,陆清依旧回头找阿娘,蹭到她的腿上:“阿娘何时休沐?” “昨日方休沐陪你读书的,莫不是忘了?”陆莳夹起一块青菜喂给她吃,眼光落在一旁闷闷不乐的楚染身上,她当又遇到不省心的事了。 陆清不知愁,她抱着阿娘不放手,缠着她须臾后蹭着她的脸颊,孩子肌肤柔嫩如水,带着软乎,陆莳被蹭得心软,转身看着楚染。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93 楚染心情不大好,见她转身就明白过来,依旧拒绝道:“在府里待着。” 一语定乾坤,陆清耷拉着脑袋,埋在陆莳怀里,小手紧紧抱着她的脖子,肩膀抽了抽。 似是要哭了,陆莳抱着她回屋去哄。 新阳看着那个小魔头被抱着出去,叹息道:“阿姐应该哄哄才是,行宫本就好玩,小郡主想去也是孩子心□□玩罢了。” “陆相哄就是了。”楚染浑然不在意,还有半句话未曾说出口,陆莳哄她哄习惯了,待有了女儿后,哄人得心应手,都不需要旁人教的。 在她身上得来的经验刚好用在女儿身上,丝毫都不曾浪费。 新阳惋惜过后,想着行宫的乐趣就抛下此事,本就大咧咧的人怎会在意这些小事。 陆莳回来时已过亥时,楚染洗漱后躺在榻上,听到脚步声就知哄好女儿了,吩咐婢女去打些热水过来。 楚染懒怠,吩咐好后躺回榻上,脑海里想着那些杂乱无章的事,生意不易做,虽说可动用权力,亦不可被人察觉,引来不必要的谣言。 想过一通后,身后有人躺下,呼吸渐重,楚染侧过身来,面对陆莳低沉的眸色:“不过哄一哄你女儿罢了,这就累了?” 陆莳不答,只亲向她的眉眼、鼻尖,最后深深的吻落在她柔软的唇角上…… 情浓之际,呼吸粗重,舌尖上的甜蜜不足以安抚满身的疲惫,陆莳忽而按住身下人的双手:“心中有事?” “无甚大事,与吴江比起来不足一提。”楚染淡笑,眉眼间带着女子成熟的妩媚动人,比起旧时的人,更为诱人心神。 两人欢好之际,婢女都会推到廊外,恰好无人之际,门猛地被拍响,惊起楚染眉眼一动,她忽而笑 了:“哄你女儿去,我先睡了。” 她翻身欲睡之际,陆莳追了过来,压着她的手臂:“外间有阿秀,她会去处理。” 话方落下,又响起一阵拍门的声音,渐高渐低。 章节目录八十九 敲了许久门的陆清,对着纹丝不动的门框歪了歪脑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不知阿娘与娘亲去了哪里? 难道背着她去行宫玩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94 她伸出小手又使劲拍了两下:“阿娘,我要生气了。” 榻上两人不觉同时弯了弯唇角,依旧没有出声,陆莳反直起身子将锦帐垂下,隔去昏暗的烛火,就连拍门声音也小了许多。 她们充耳不闻,可怜小陆清拍得手都疼,她性子带着几分倔强,不见阿娘就不会罢休,疼也不放手。 外间闻声过来的阿秀吓得眼皮子一跳,半夜间就见小郡主一人在,也不见伺候的乳娘与婢女,她慌忙过去抱着孩子:“您怎地一人出来了,晚上不安全,奴送您回去。” “我偷偷出来的,阿娘说陪我睡觉的,可是一睁眼就不见了,娘亲也看不见了……”陆清抱着阿秀的脖子,斜着半边身子去敲门,“阿娘,生气了……” “您再敲,阿娘句真的要生气了,奴抱您回去,丞相有要事要做。”阿秀心虚又生气,气的是婢女伺候不周,心虚自己说了谎话,丞相屏退众人就可知在与殿下玩乐。 给她勇气,也不敢去打扰。 陆清不懂她的意思,乌黑的眼睛里泛着银白色的月辉,“什么重要的事连我都不要了吗?” 小孩子年龄小哪里懂得大人之间的事,只觉自己被抛弃了,闷闷不乐。 阿秀不懂如何安慰,竟哑口无言,一路无声,将人送回去后,守夜的婢女才知晓小郡主不见了,她一通训斥后才回主屋伺候。 次日新阳过来送上带入京的小礼品,给陆清一对小小的玉手串。人一进府,就看到在府门口徘徊的小人,她顿生不解。 人小心思深的孩子,她问话时打起精神,半蹲下身子:“郡主在等丞相吗?” 陆清点点头,手陆攥着自己的袖口,眉梢眼角都显示她不高兴。 周昕在一旁等候,闻声看过去一眼,发觉孩子情绪与昨日不同,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略有不解,好奇地过去问一问:“谁惹了郡主不高兴?” 陆清不答话,屁股一扭,背对着两人。 新阳忍不住想笑,点点她的脑袋:“被你阿娘抛弃了?” 玩笑话戳中重点,陆清瞬间就哭了出来,吓得新阳不知所措,她不安地看着周昕:“真被丞相抛弃 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95 陆清回过神,哪怕哭了也不肯示弱,睁大眼睛瞪着两人:“不许你这么说,你笨、你才被阿娘抛弃 了……你笨……” “小丫头性子这么厉害,不过还没你娘亲厉害。”新阳被孩子骂也不介意,不觉将这个小魔王与阿姐对比。 当年先王后去世,阿姐能将霍氏骂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让人打一顿来消气。 这个小丫头还是欠缺了些,她摇了摇脑袋,与阿软低声道:“我们千万不能生这么一个魔王,降服不了。” 周昕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腰,痛得新阳一声低呼:“你想生也可以的。” “胡说什么,也不想想大长公主是什么性子,女儿肖其母,你的孩子最多也是笨的。”周昕开口打击新阳,昨夜回去唠叨整个晚上都是要生孩子,又嫌弃郡主性子不好,本就不是她生的,自然会嫌弃。 谁的孩子谁会喜欢。 **** 孩子一哭,无人能哄得住,新阳听得脑壳子都疼,只盼着小魔王消停些,谁知她就是不肯听话,哭得眼睛通红也要哭。 她说哭人家,又不能一走了之,只能半哄半威胁地安慰人家:“再哭就不好看了、我带你去行宫玩,可好?” “不好、我要和阿娘去……” “你阿娘不会带你去的,你去了就是累赘,那里不是你喜欢玩的,你别指望她会带你去,只有我会带你去的。”新阳苦口婆心地劝着,只觉得口干舌燥。 她一说,孩子哭得更加厉害,方才还能说几句话,眼下哭得都不肯答话,一双小眼睛也是通红通红的。 周昕都不知该如何说新阳,刚刚的话哪里是哄孩子,嫌她哭声小了才是。她扶额道:“你不说话,她指不定就不哭了。” “我没有说错啊,去行宫之地本就是闺房情趣,带一孩子作甚。” “那你有必要同她说这么清楚吗?” “肯定要说清楚,免得给她希望,到时不带她去,岂不更加伤心,你瞧她这么机灵的样子,拿假话能哄得了吗?她如果笨一些,拿话哄骗也是可以的,你骗孩子也要看一看她信不信才是。” 周昕一时间竟不知不知道怎么反驳,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怎么了这是?”外间传来一女子的声音,新阳抬头看去,大大松了一口气,没有开口说话就见小陆清一步步蹭了过去,哭声更加大了些。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96 约摸可称是震耳欲聋。 新阳摇了摇脑袋,长叹一口气:“她比当年太子哥哥还会哭。”当年太子半日不见阿姐就哭得东宫宫人不敢抬首,女儿像舅父,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楚染今日出门颇早,城门一开就领着人出去,为的是早些回来陪陆清,本以为很早,不想回来还是看到乱糟糟的局面。 她没有陆莳那般的耐心,岁月更迭中已然失去原来的初心,看着怀中哭泣的小人,总会时不时地想起过世的胞弟。 世有千万条路,他偏偏选了一条死路,将所有的罪过推到先帝身上,让他背负杀子的罪名。 百姓不知情,只当他们楚国的皇帝心狠如斯,连自己的亲子都不肯放过,口笔诛伐,谁会知晓那是太子自己谋划。 他若没有中.毒,至少可登上皇位,看着楚湛长大,就算看不见他娶妻,也可亲自教养。 陆相再好,终究不及亲生父亲。 她亦在等,等陛下亲政,足以自己掌权,到时与陆相回封地。 她以陆相性命起誓,如何都不能破。 陆清哭声渐挺直,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泛着泪花,仰视着自己的娘亲:“你与阿娘昨夜不见了,清儿敲门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开,阿娘说话不算话,她是骗子。” “对对对,阿娘是骗子,以前就经常骗娘亲,现在就来骗你了,既然是骗子,那就不要她了,以后也不要喊阿娘,就喊陆莳。”楚染顺着她的话去哄,眼角带着笑,这般的岁月有了孩子,总觉得过得快些。 她希望更快些,快到明日就是陛下亲征的时日,她卸下一切包袱,远离郢都城。 这样权倾朝野的时日,何尝不是一种特殊的折磨。她也曾对权利的向往与渴望,经过先帝一死,她彻底明白,权亦是罪。 新阳淡定地咬着菱角,她好久没有吃到过相府里的吃食了,裹了蜜糖的菱角又甜又脆,她咯吱咬了一口就听到小郡主哼唧的声音:“阿娘怎么骗你了?” “她骗了我,才有你。”楚染不想一句话就哄好了孩子,眼光扫过新阳,“我已让人去行宫打扫,再过两三日你们再动身过去。” 新阳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们自己去就好,我带了些小玩意过来给郡主玩。” “也可,她不太爱玩这些,陆相请了女先生,不日就玩过府教习她启蒙,我也正好歇一歇。”楚染道,她也是被缠得没有办法,陆清日日黏着她,有时晚上也要挤一张榻,睡觉不老实,赶走陆相,她自己睡得很快活。 新阳不懂教养孩子的问题,宫里的皇子也不过五六岁就要开始启蒙,只当是习惯,只周昕感应到不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97 对:“是否早了些?” 女子不同于男子,又不比拼才学,这么早就开始读书倒失去了童真。 楚染淡淡道:“陆相的决定,我没有多问。” 周昕不问了,或许陆相思想与旁人不同,但看小郡主这般的心智,长大后未必输于陆相。 两人坐了片刻后便离去,楚染怀里的孩子已然睡着了,小嘴撅着,鼻子一抽一抽地,还在委屈着。 楚染亲自将孩子送去房里,自己也觉得疲惫,一起躺下睡午觉。 近日里事态不稳,浑浑噩噩间做了一离奇的梦,陛下成年后厌烦陆相霸权而生起嫌隙。离开郢都城一事未成,反陷于无尽的争权里。 梦境可真可假,她已然辩不清了,恍然醒来之际,孩子还未醒,她身上衣襟被冷汗打湿,她匆忙去沐浴。 热水打在身上,让自己清醒过来,想起宫里的小皇帝,自己已有许久没有去看望他,改日找个时间过去看看。 她从水里站起来去穿衣,贴身的衣服未及上身,屏风后走进一人,她怪道:“你回来怎地不去看看清 儿。” “去看过了。”陆莳身影越过屏风,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肩侧,细腻的肌肤上布满红痕,艳丽而动人。 瞬息间,那些春景被衣料盖过,只余一片白色。 未过多久,她走过去从身后拦着楚染,指尖在白皙的肌肤上来回摩挲,楚染微颤,忍住不适道:“我过几日去看看陛下。” “陛下与太后感情甚好,一切安顺。”陆莳眼角处染了几分暖意,看着地上洒出来的水渍,不解道:“怎地睡梦中起来沐浴,做噩梦了?” 这么多年,她早已熟悉怀中人的一举一动,知晓她何时不适,何时不快。 楚染努力让自己放松,紧紧靠着身后人:“做一梦,你与陛下因权而不和。” “那倒不会,新平封地上早就准备好了,待他亲政,我们就离去,不会有你想的那一日。”陆莳轻轻安慰怀中人,双臂收紧,耳畔多了一声轻呼,“你松些。” “松些你便胡思乱想,殿下可想去行宫散散心?”陆莳莞尔。 “那、那清儿怎么办?”楚染想起那个小魔王,尤其是昨夜不停的敲门声,若是知晓她二人去行宫玩,眼睛都得哭肿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98 “无妨,让冯唐接她过府玩几日就可。”陆莳决定好的事必然,就会想所有的后路都想好,谨慎而小心。 “也可。”楚染未作拒绝。 章节目录番外一新阳vs明妃 恒王楚黎大婚之际,宫内张灯结彩,殿宇之上悬挂着猩红的灯火,火光几乎照耀得如同白昼。 宫人来回走动,本在宫外府邸成婚,恒王却是王后所出,又是陛下第一子,故而特例。 恒王妃出身大家,蕙质兰心,得陛下与王后欢喜,亦让恒王满意。 其母家有兵权,虽说兵不多,却极是难得。 拜过天地之后,新人回新房,一众子弟爱玩闹就跟着过去闹洞房,唯独一道小小的身影往偏殿溜去。 偏殿内摆着许多吃食,桂圆红枣是必备的,莲子糕、如意卷、海棠酥等摆满了几张食案。 小身影偷偷从窗户里爬进去,小跑着躲进桌下,因有围布挡着,也无人在意。 小手伸进去抓起一碟桂圆,咯吱咯吱的声音太响,她苦思须臾后,照着刚刚的办法又抓了一碟子如意卷。 外间都是闹洞房的人,来往不绝,也无人在意这些细节,宫人尽职地守着外间。 不需片刻,如意卷就吃了干净,外间没有声音就大着胆子冒出脑袋来,左右看一眼,抓起一盘凉拌的肉塞进桌子下面。 觉得小碟的肉只能塞牙缝,又拿了一碟子,人又钻了回去。 吃得正快活的时候,殿门响了起来,寂静的殿内响起宫人震惊的声音:“肉呢、怎么少了好多。” 桌下的人暗道不好,早知道肉有记录就不吃了,吃些点心就好了。 遇到□□烦了…… 她紧张地不知所措,桌下一片漆黑,她想着反正出不去,再吃些就是,抓起几块肉就塞进嘴里,外面早已闹的是天翻地覆。 “是不是膳房那里少送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599 “不会,我方才已数过,一碟不差的,肯定有人偷吃了。” “哪里会有人偷吃这些膳食,前面正要开席了,这如何得了。” 新阳口里咬着肉,耳朵一动一动,凝神听着外面的声音,没过多久之后,就想起了更有威仪的声音,管理膳食的尚宫姑姑来了。 “先去膳房再拿些过来应急,慌什么,不要被上面的人发现就好,还有别守在外面了,在里面仔细看着。” 新阳嘴里的肉突然就嚼不动了,看着她就出不去了,怎么办、怎么办。 她向外间探了探头,乌泱泱地一大帮人守在里面,忙将脑袋又缩了回来。 这些人真是大惊小怪,不就吃了两碟子肉,慌什么,再者她还没吃饱呢。 早知道就多拿些就好了,宴席上的肉等上去就冷了,这个时辰吃是最好的。 她吃咯最后一块肉之后,眼前突然出现了脚步的声音,吓得她手中一抖,碟子就掉地上去了。 接着眼前一亮,面前多一姑娘,眉眼如画,带着不多见的温婉与善意,恰似冬日里的暖阳,让人心神一震。 哪里来的小宫女,模样真好看。 周昕一眼就看到桌下的少女,小巧的铃铛耳环挂在粉红的耳垂上,说不出的精致可爱。 再看她怀里空空的碟子,下意识明白过来,又将围布放下,装作没有看见,轻咳一声,道:“新平公主要吃如意卷,让我来取些。” “是。”宫人齐齐应了一声。 桌下的人好奇,阿姐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宫女,回去后讨要回来,人还挺识趣的,竟没有揭破她,真会办事。 不过也不好,宫人跟着她都会吃苦,有时候俸禄都拿不到,都要被克扣的,不能害了人家。 小宫人走后,殿内就安静下来,新阳探头一看,人都走光了,想必是给阿姐送点心去了。 她又照着原来的路,从窗子里爬了出去,脚方一落地,就瞧见那名模样好看的宫人端着如意卷,唇角嫣红,就像摸了脂粉样好看。 那宫人晃了晃手中的点心,温声道:“你要吃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00 “给阿姐的,不吃。”新阳不大爱吃面团捏的糕点,最惦记的还是方才的肉,可惜她身份卑微,去不得宫宴,不然就可饱腹一顿。 宫人看着她的眼中潋滟着水光,晓得她不爱吃面食,诱她道:“我带你去吃宴席,怎么样?” “我可以去吃吗?”新阳眼睛一亮,也没有多作怀疑,抓着宫人的手就往宴上跑去。 周昕脑海里酝酿着诸多借口,本以为她十分难缠,定要费一番口舌,不想一句话没有说完就拉着她走。 真是为了吃肉,什么都不管不顾。 宴席之上来的官家小姐多如牛毛,也无人识得新阳,两人一道去的时候,恰好有一空座,新阳一屁股坐上去,拉着宫人也一起吃。 赴宫宴也是一种殊荣,皇家落魄公主也比不得受宠爱的小姐。新阳没有在意多少,拣着肉就吃,旁的宫人只给她斟酒,也不动筷子,好似怕她吃不够。 旁人都是推杯换盏地来回走动,唯独新阳低着脑袋吃东西,片刻后,身旁的宫人拉着她就走,“不吃了。” 新阳筷子上的肉都掉了,来不及去看一眼就被拉走,两人身影一略过,就见两名华服的女子走来,扫了一眼狼藉的食案,“是不是走错了,都吃完了……” 方吃过的两人一阵小跑着,待出了殿后,新阳拽开她的手:“还没吃完拉着我跑什么。” “殿下吃了三碟子的肉了。” “就一碟子……”新阳以食指做比,绝对不能承认自己在桌子下面吃了两碟子,再者那个小碟子上面就几块肉,两口就吃完了,塞塞牙缝还差不多的。 “那殿下不如随我回府,我请你吃肉?” 新阳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宫人,发觉她的打扮与宫人不同,且发髻上的珠翠比她的都好,阿姐的宫人这么有银子? “你不是宫人?”她警惕道。 “臣女周昕,周老周文义的孙女。”周昕口辞清晰,态度不卑不亢,看着眼中映着漫天璀璨星子的人,笑得如同稚子。 新阳不懂什么周老李老,也不明白这个周昕笑什么,但听到吃肉就顿住了,“你府是哪个宫?” 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被束缚于四方天地里不知外面的世界,只当所有人都是住在宫里的。 周昕没有解答,只道:“坐马车一个时辰。”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01 “那倒有些远,不过能做马车就可以试一试。”新阳扭头看着她,对于这个陌生的姑娘没来由地有些好感,或许因为有肉吃。 就这样新阳公主被陌生女子的一盘肉给带回了府。 周府大房的嫡出尊贵,想要什么样的吃食都有,周昕不仅准备了烤肉,还有果酒。 肉吃多了对脾胃不好,新阳吃了一块就不给吃了,她欲恼,周昕喂她喝了一杯酸甜的果酒。 果酒曾在膳房里偷偷喝过,还兑了水,不仅口味不好,还带着古怪的味道,与周昕手里的不同。 她讲酒壶夺了过来,自己接连饮了三四杯,还不忘连连夸赞:“樱桃味的,好喝。” “殿下喜欢就多喝些。”周昕眉眼带着笑,也不觉今日的举措有多荒唐,就算新阳今夜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新阳饮了一壶后,醉醺醺地躺在小榻上,抱着周昕的手,小脸红扑扑的,想着她的名字就唤出声 来:“周昕、周昕。” 声音软软地就像清晨荷叶上的露珠,周昕不答,将人灌醉后扶去榻上躺着,凝视她稚气的眉眼,心中忍不住一动,她大胆地俯身亲了上去。 新阳的唇角带着樱桃的芳香,轻轻舔舐间如同饮了果酒一般,甚是美好。 沉醉中的人在被夺了初吻后,不仅不恼,反伸出粉嫩地舌头舔了舔了自己的唇角,极其欢喜。 一夜好眠,周府早膳精致,虾饺晶莹,一眼就看到里面粉嫩的肉,新阳没出息的舔了舔嘴巴。 不待她开口,周昕夹起饺子蘸了酱料递至她的嘴边,殷勤间带着友好。 这真的是天下掉下一块大馅饼,新阳欢喜得不得了,张口就咬了进去,囫囵吞枣般地吃了进去,没有什么味道,周昕又喂了一只。 早膳吃得满足,新阳舒服地躺在软榻上,快活地摸摸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听着周昕吩咐婢女午膳吃些什么。 “今日吃些清淡的,要些甜汤来,放些红枣阿胶就可。” 新阳没搭话,别人的家里不是她能做主的,只要不饿肚子就行。在宫里的时候要么饿肚子,要么就是宫人都不吃的剩饭,她都习惯了。 她快活地眯起眼睛,片刻有人摸上她的肚子,她立即拍开那只手:“别摸我肚子。” “殿下吃多了?”周昕讪讪地收回手去,不觉失落,反倒说起晚膳吃什么。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02 新阳本来介意她摸自己肚子,但听到晚膳吃食就不生气了,小心翼翼地看着周昕:“什么都可以吃?” “殿下想吃什么先说说看?”周昕也不怕她乱说,毕竟人在宫里长大,见识多了,但见过的未必都吃过。 “吃蟹黄汤包。” 周昕犯难:“眼下不是吃螃蟹的时候,宫了想必也是没有的,殿下换一换。” “没有就没有,暖锅有吗?吃羊肉的。”新阳心中失落,不过想了想,昨夜在宫宴上都未曾见到螃蟹,想必是真的没有。 “也可。”周昕点头答应下来,起身去吩咐婢女去办,又开箱子拿银子,庖厨得了银子才会尽力去办事。 新阳眼睛锐利,看到她自掏银子就明白过来,宫里让人办事也是要银子的。 她心虚,毕竟除了阿姐外还没有人为她花费钱的,她正犹豫着开口时,周昕又躺了上来,酝酿着开口说话,不想她的手又伸了过来。 想拒绝又不好意思,罢了,要摸就摸吧。 章节目录番外二新阳vs明妃 新阳脑袋里胡思乱想着宫里的事,不知道周昕的身份,吃住在人家这里总是要表达自己的谢意的。 只是又该如何表达呢,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身份卑微,又无值钱的宝贝,表达一事怕是不能成功的。 她平躺在榻上,脑袋里想不明白,自己就被周昕揉得犯困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春日里好眠,加之她昨夜饮了酒,睡意比常人要多一些,周昕才摸了两下,她便睡着了。 新阳一睡就过了午时,醒来的时候错过了午膳,周昕备了些甜汤,她喝了一大盅,就当做是吃午饭了。 晚膳备的是羊肉暖锅,新阳乐得找不着北,周昕只当未曾看见她眼中的兴奋,屏退婢女,自己给她夹菜吃。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周大夫人听闻女儿带了一女子过来,特地询问她的身份。 新阳在宫中是只闻其人,不见其人,每年的宫宴上都是看不到她的,大夫人虽说认识宫里的娘娘与公主,却不认识新阳。 她要过来问问,周昕就教新阳扯谎:“我娘若问,你便说你是新平公主的婢女,受了些伤,公主托我照顾你,明白吗?”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03 新阳眨巴两下眼睛,脑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周昕情急下只得恐吓她:“你若说实话,就会被送入宫里,暖锅与烤肉都吃不到了。” 连哄带骗的才让新阳点了点头,两人才说好,大夫人就走进了院子,周昕拉着她的手行礼。 新平公主身旁的宫人规矩好,也甚是伶俐,大夫人认识一二,但见到呆头呆脑的新阳后就犯起了糊涂,试探道:“新平公主近日如何?” “阿……”姐字还没出口,新阳就咬着嘴巴顿住了,背后有人掐着她腰上的肉,疼得她皱紧地眉头。 掐她的周昕忙扶着她,‘面露关切‘地开口:“可是伤口疼了?” 她冲着差点露馅的人眨了眨眼睛,唇角张了张,却没出声,唇形却是:烤肉。 新阳没被掐醒,反被烤肉两字提醒过来,张口就道:“殿下很好,昨日还去赴宴了,劳夫人挂心了。” “甚好,不知你家殿下爱吃些什么,改日我让阿软去找殿下玩。”大夫人没有错过方才两人之间的挤眉弄眼,开口还是再试探。 “我、我家殿下没有太喜欢的吃食,都爱一些,不过吃得不多,无甚心思在吃食上面。”新阳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阿姐哪里喜欢吃什么,整日忙碌得能吃口饭就不错了。 她说得是真,大夫人听得也真,宫里却有传言出来,新平公主忙于照顾太子殿下,女儿家的喜好也一并抛开了去。 看着呆气十足的小姑娘,她也不想再试探,阿软也不是胡闹的性子,若是哪家姑娘丢了,肯定要找了,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她吩咐道:“罢了,阿软好好照顾姑娘,玩闹过了就送人家回府。” 周昕微微吐出一口气来,将母亲送出院子,新阳却是变了脸色,一见她折回来就怒目圆瞪:“你掐我做甚,我和你又不熟悉。” 她的意思好似就是不熟就不能掐,就像晌午那样,不熟悉就不能摸肚子。 周昕不在意她的发火,晌午不熟悉也让她摸了肚子,但好歹也是要宽慰一二,道:“殿下说错话了,若非我掐你让你改口,你现在就被送进宫了,你要回去吗?” “不想回去。”新阳的声音跟着低了下来,摸着自己吃了羊肉暖锅的肚子,唉声叹气,没有再回周昕的话。 她容易被劝服,周昕也不再说这件事,将母亲蒙骗过去就能安稳几日,等到祖父发现再说。 或许祖父都不识得新阳。 晚间要沐浴,尤其是昨夜饮醉了,身上还染着酒味,新阳没有带衣裳出宫,暂时穿着周昕的衣裳。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04 周昕身材纤细,也比新阳高上些许,穿着她的衣裳,衣袖都长了很多。周昕给她卷了起来,裤腿同样也是,看着极为扭捏,她不觉摇摇头,“太大了。” 语气也是慢吞吞的,周昕则道:“殿下忍忍,我们明日就去买衣裳。” “买?”新阳不知这字是何意思。 周昕知她不懂外间买卖的意思,旋即就解释一番,又瞧着她云雾里般的迷茫之色,也不再说话,待明日就知晓了。 等到出门的时候,她将新阳扮成一侍女,里面贴身穿的是她的衣裳,外衫是从身材矮小的婢女处要来的,只是她这呆头鹅的样子,让人忍不住侧目。 哪家婢女这般呆傻,早就被主人家发卖出去了。 新阳闷闷地跟着她走近成衣铺子,眼花缭乱的衣裳比起尚衣局差了些,可终究是可以触碰的。 她眼里闪过靓丽的色彩后,周昕让人取了粉色的裙裳给她去换,比对着尺寸又拿了几件,她来不及问话就看到跟着出门的婢女掏出银子给那人。 如同打赏一般,她似懂非懂,又见到以银子取了铺子里的点心,豁然开朗。 银子在这里是万能的,什么都可以买到。 回府后,她欢天喜地地告知周昕:“银子可以买来很多东西,无所不能。” “不全对,银子买不来感情。”周昕不知该如何解释,看着她清亮眼里徐徐退去光芒,斟酌一番才 道:“有价的东西方可买到,无价是买不来的,像殿下喜欢的吃食都可用银子去买。” 新阳依旧不是很明白,她也不再解释,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去教她。 在周府呆了两三日后,新阳就成了周昕的跟屁虫,两人形影不离,好在无人敢来打扰周昕,她的身份也未曾被发现。 快活的时日终究很短,周文义发现新阳的身份后虽说震惊也未作出害怕,宫里至今没有传出来消息,可见是无人在意的。 只要将人好生地送回宫,便可当作无事一般。 新阳不想走,好东西还没吃够呢,周昕给她写了一份菜单,每日里吃些什么,列了半个月的,才吃了四五日就没得吃了。 她身份卑微,周昕何尝不是,她仗着的不过是家里人都宠爱罢了,说到底,她什么权力都没有,对于祖父的决定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05 心里难过,她口中不言语,反笑着安慰新阳:“殿下怕什么,下次再补就是,我给你做些吃的带进宫,不过你也要听话,不准在宫里乱跑,不准去看旁的女子,还有心里方想着我才行。” “‘你说了好多,我没记住,你再说一遍。”新阳觉得脑袋发疼,这都是些什么复杂的问题,怎么都没听说过。 周昕气得伸手去揪她耳朵,凑到她耳下:“意思就是你得时刻想着我,明白不?” 新阳被她拽得歪了歪脑袋,眼睛里闪烁着不安:“想你做什么,你又不是吃的?” 阿姐都没让她时刻想着,这人好生奇怪。 “想我就有吃的,下次进宫给你带烤肉吃,你如果不想,我就把烤肉给猫吃去。”周昕拽着她的脑袋走了两步路,觉得这样弄疼她了又不忍地放手,指着她的肩膀道:“你里面的衣服是谁的? 新阳不明所以:“你的。” 周昕又拍了拍她刚吃饱的小肚子:“里面吃的是谁喂你的?” 新阳又道:“你喂的。” 周昕指着她明珠般的耳坠:“这是谁的?” 新阳:“你的。” “这件外裳是谁的?” “你的。” “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就剩下你的脑子是你自己的,你说你为何不能想我?”周昕自信地抬了抬下巴,她就不信说不赢这个呆子,前世里聪明得很,这辈子怎么又变笨了,这么简单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新阳被她一下绕到死胡同里去了,阴沟里翻船,竟觉得有道理,就点了点头:“好像对哦,那我回去天天想你,那你什么时候给我送吃的,你那个纸上还有很多没有吃到呢。” 她答应下来想她,周昕就不再计较了,拉着她走到柜子旁,取出一个小匣子塞给她:“这里面都是些银子,你平日里打赏宫人,也可以去膳房换些吃的,用完了就再给你送过去。” 新阳抱着银子,手心里顿时发烫,又推还给了周昕:“不能拿你的,你也要用的。” “我的比你多,你不用在意,不会有傻子苦了自己,明白不?你人都是我周昕的,就该听我周昕的 话。”周昕不收,反又推给了她,小呆子竟然敢不收了,她特地攒下的,就为了让她在宫里好过些。 新阳听话地收下,紧紧地抱着,临别的时候周昕被勒令留在府里,反是周文义送她,见她手里的匣子,只道:“殿下是如何出宫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06 这样的语气听得太多太多,新阳反应过来,便道:“我自己出宫的。” “殿下说的对,您自己爬上周府的马车,与周昕无关。”周文义满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新阳不喜欢他这个老头子,说话阴阳怪气,自己一路上都没再同他说话,下车后就往自己宫里跑去。 入宫后本以为见不到周昕,不想在园囿里碰到那个盛装打扮的宫妃,娇艳之色竟与周昕一般模样,她恍然处于大梦之中。 那个女子笑颜中带着妩媚,又有着与王后几分相似的威仪,身后跟着乌泱泱一大帮宫人。贴身伺候她多年的婢女拽着她的衣服,提醒道:“那是陛下刚纳的明妃。” 新阳觉得有些刺眼,“是谁家的姑娘?” “周老家的。” 新阳知道周老是谁,周昕第一次见面就说她是周老的孙女,明妃也是周老家的,周老家有多少个姑娘,是不是都长得一样? 章节目录番外三新阳vs明妃 园囿之内非常人可以随便去,明妃入内后,新阳就被挡在了外面,她心中到底添了几分好奇,旋即将随身伺候的婢女赶回宫去,自己爬上了墙。 宫墙甚高,新阳虽说可以爬上去,可终究翻不过去,整个人像壁虎一样趴在上面,她盯着那个华服宫妃,那人不过与周昕想象罢了,未必就是她。 这般安慰自己后,仍旧不想回去,她紧紧趴着未过片刻就觉得腿软脚麻,在要放弃的时候,明妃趋步走近,她并不惧怕,但见那人容颜近后竟忘了跑。 片刻的恍惚,她就逮了正着,宫人要驱逐她,明妃伸手拦住,反扬首好奇地看着她:“你是何人?” “新阳。” “原是公主,你在这里做什么?” “近日来看看,不想被宫人挡着不让进,心下好奇就过来看看,那你又是谁,凭甚不让我进来?”新阳无所畏惧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明艳的宫妃。 这番话再是简单不过,新阳心里到底有自我保护的感觉,不会让自己陷于危险的境地。周昕淡然一 笑,“是我的人欺负了殿下,待回去后罚一罚,殿下可要随我会宫饮茶?” “不去,我不喜欢喝茶。”新阳直接拒绝,周昕知道她喜欢吃肉,不会拿吗苦涩的茶来哄骗她,这人断然不是周昕。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07 周昕却道:“原来殿下不喜欢茶,午膳将近,不如吃烤肉如何?” 咦?新阳暗自一惊,这人莫不就是周昕,她略有迟疑,宫里坏人多,她是不信的,只是遇到与周昕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失去了抵抗力,她恍惚了片刻就答应下来,提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吃烤羊腿。” “也可,我让宫人去传话,待殿下去宫里等上片刻就成了。”周昕不待她再说话,侧身吩咐贴身宫人去膳房传话,末了添一句:“先拿些点心果子回殿里去,茶就不用准备了,殿下不喜欢,就置办些牛乳来。” “是。”宫人脚下匆匆地退下。 新阳趴在城头上歪了歪脑袋,觉得眼前的明妃陌生而熟悉,她叹息道:“你和我一朋友很像,她也是周老家的。” 有了方才一番开头语后,她不敢把眼前人认作是周昕。 周昕知小傻子脑袋转不过弯了,当着众多宫人的面也不好解释,索性冲她招招手:“你可要先下来?” “也好。”新阳利润地跳了下来,小跑着进了园囿里,彼时明妃要转回宫去了。 明妃与她不同,来时坐辇,她占着便宜就坐了进去,顺便揉揉自己用力过猛的胳膊,转而看着周 昕:“你为什么请我吃肉?” “殿下与我一故友长得很像。”周昕解释道,眼见着小傻子的神色变了,神采飞扬。 新阳欢喜道:“好巧,你与我一朋友也很像。” “哦,那殿下想她吗?”周昕淡笑间呼吸带着几分急促,似忐忑似不安似恍然。 新阳认真地想了想,抱着自己的膝盖回想在周府的时日,“自然是想的。” 周昕心中一喜,欲说话时新阳又开口:“好久不曾吃饭虾饺、暖锅。” 她脸色一沉,原来不是想她,而是想着那些好吃的,她略有不喜,不想搭理这个小馋鬼。 新阳敏感地感应出对面人的情绪,她不知哪里说错话了,思索一番道:“你是不是周昕?” “周昕是谁,不认识。”周昕侧身避开她的视线,莫不是碍着帘外宫人的存在,她定要去掐一掐她,这个傻子就晓得吃,又呆又笨,亏她想方设法入宫来护她周全。 白费一番心思了,不想自己还比不上虾饺、暖锅。 她恼恨时脸色通红,连带着眼角都跟着红了很多,新阳看得心头一跳,忙道:“不认识便不认识,我不问便是,娘娘莫哭,新阳说错话了,这就离开。”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08 阿娘说话,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转身就走,却被周昕拉住,直接按在车壁上,若说是虎视眈眈也不为过,吓得她缩在角落里,总感觉明妃张口就会吃了她。 周昕气恼过后失了几分理智,压着她的肩膀道:“新阳,我是周昕又怎样,我待你那么好,你却惹我生气,你说怎么办?” 听她承认自己的身份,新阳唇角一弯,傻傻地笑了起来,“你怎地到宫里来了?” “莫要说其他,惹我生气该怎么办?”周昕不理会她的傻气,今日事不能就这么饶过她。 新阳沉浸在明妃就是周昕的欢喜里,事情还没有想得通透就被她凶狠的样子吓得不知所措,抱着胳膊看着她:“你要怎样?” “惹人生气,不该哄一哄吗?”周昕给她提醒。 新阳漆黑分明的眼珠子转了两下,惹人生气是要道歉的,可是怎么哄?她掀开眼皮子看着周昕:“怎么哄?给你切肉吃,你好像不喜欢吃肉,你说说,我去做就是了。” 她单纯也聪明,知道自己是想不出周昕的想法,只有问明白了才好做。 两世的经历让周昕知道小傻子的性子,认真地凝视着她:“那你便亲亲我。” “亲你?”新阳略有迟疑,她没有惶恐,只有不解:“你是陛下的宫妃,我亲你被别人看到你是要被罚的,我就一人,罚也就罚了,你身后还有周老么。” 她晓得宫里犯错是要牵连家人的,尤其是陛下的宫妃,谁敢乱亲乱抱的。 她处于懵懂之间,不知情爱,明妃忽而不勉强她了,直接将人赶下车辇。 莫名被赶的新阳看着车辇无奈叹气,早知亲一下就能解决的话,她也就亲了,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宫殿。 回到自己宫殿,别说烤肉,连肉末都看不到,她望而兴叹。 她自觉惹恼了明妃,次日给她去赔礼,思来想去,还是空着手去比较好,她这里没有太多值钱的珍品,就算送过去了,也未必入明妃的眼。 明妃让亲,她就亲一下,也不会有人看见的。 谁知去了以后,明妃不见她,苦等半日都不见人,她这才感觉自己将人气得狠了。 等到黄昏时才有人出来将她迎进去,饿得饥肠辘辘,她迈着虚浮的脚步走进寝殿。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09 明妃得宠,殿内配置奢靡,新阳在王后殿内见过一二,不想周昕一入宫就得了好东西,她眉梢扬了扬,见到人后就不自觉的站住。 软榻上的明妃一摆手,宫人都恭谨地退了出去,新阳识趣地走过去,也无昨日的拘束,一屁股坐在榻沿,道:“你亲亲你,你就不生气?” 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耿直地性子让明妃一怔。昨夜她想得通透,新阳无心,她是不会勉强的。 只要新阳安好,她入宫的目的也达到了,新阳对她是否如前世般有心,已不再那么重要。 可眼前眸色清湛的人让她忍不住心生悔意,她在迷雾中又复彷徨。 新阳见她不语,只当她还是生气,深吸一口气来俯身凑过去,一鼓作气地亲上她紧抿的唇角。 周昕自彷徨里醒来,唇角之上覆盖着一片柔软,她再次迷失自己的心智。 新阳不知亲吻,只拿舌尖碰了碰她的嘴巴,随即地退回来,认真道:“不生气了?” “殿下为何要亲我?”周昕不知她的心意,问一问让自己有所抉择。 新阳直起自己的身子,来时想了许多话,可就是没有想到这一句,当即愣住了:“不是你让亲的吗?” 非常诚实的一句话! 周昕不知该怎么回答,安慰自己不与呆子计较,自己选择的人再呆也要喜欢下去,她懒得再说话,闭上眼睛去回想方才之事, 新阳前世里惨死在吴江,今生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去和亲,算算时辰吴江来求亲的时间也要到了,需在此之前将就她婚事定下才可。 她默不作声让新阳慌了神,只当她还在生气,只好大胆地又亲了亲她。 温热滑过眉眼鼻尖,让人心神具颤。 周昕抵不住这样的撩拨,睁开眼就瞪着她:“不喜欢我、不想我就不许亲我。” 新阳被她瞪得发呆:“我昨夜想了你很久,一整夜呢。” “想我?不想你的暖锅虾饺了?”周昕怒气消散,想听听这个呆子的解释。 “你让我想你的,可是又看不见,就只能想虾饺暖锅,我前几日偷偷去膳房还看到虾饺了,就是吃不到。”新阳唉声叹气。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10 周昕见不得她可怜的模样,想她又见不到,心情确实难过,她摸了摸新阳的脸蛋:“你亲我就不怕陛下怪罪?” “怪罪不过我一人罢了,倒是你,可有一家人,该怕的是你。”新阳摸摸自己的嘴巴,想起刚刚的亲亲就觉得心口痒痒的,就是不知是什么感觉。 新阳说的是实话,她孤身一人,周昕就不同了。 周昕知她二人若真有情,陛下也不会知晓。退一步说他知道了,必会隐瞒下来,不会连累周府,他极爱颜面,不会做于自己颜面有损的事。 “你不怕,我就不怕。”她深深一笑,舒心地抱着小傻子,想起往日的事,只要新阳的亲事定下就可无忧。 她如何才能为新阳求亲,陛下虽说不会在意这个女儿的幸福,可要做饭波澜无痕,还需一番筹谋。 新阳不知她脑海里的忧愁,好奇道:“你为何要入宫?” “我进宫陪你,不好吗?”周昕回过神来,有些事情不好解释,新阳如今不懂,待到日后自然就可明白过来。 “陪我?”新阳心里涌起一阵欢喜,平生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些话,为了陪她竟不顾危险入宫来,她不知后事如何,只傻傻地保证道:“那我以后待你好。” “嗯,那你亲我可好?”周昕望着她的眼睛蔓起甜蜜,眼里的小傻子慢慢变大,额角一热,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心头上。 她不悔,也无后悔的余地,余生她安好就可。 章节目录前生初见 楚帝膝下四子,唯二子楚瀛乃是先王后所生,不足三岁便封为太子,不久先王后崩,贵妃霍氏为后,长子楚黎为恒王。 恒王占着嫡出,外祖霍家得势,水涨船高,与之联姻的世家多如牛毛。 正月十五恰是上元节,王后邀请众多世家夫人与小姐入宫赏玩,意在替恒王择取正妃。 周文义曾是帝师,德高望重,其孙女周昕亦在受邀之列。 陛下对周家赏识,周老又是老臣,因此周昕入选的可能性极大。 周文义却有嫡出为尊的想法,王后极为想周氏女为媳,对其格外看重。 一番言语中就表达出对其的的赞赏,她喜欢,旁人却不赞同,来赏玩的世家女子众多,哪里想让周氏女得逞。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11 恒王未到,陪客的还有几位公主,与太子双生的新平公主也在列,她坐在亭内与新阳公主说着闲话。 王后本未曾请新阳,是新平公主将人拉来作陪,她知王后意在周家女,她指着园内被众人捧着的周昕,低声与新阳道:“那觉得那位姑娘如何?” 新阳手中捧着一碟切成片的梨,趁着空隙抬头去看,遥远地只看见一抹素净的身影,道:“穿得好生素净,与恒王兄多半走不到一起去,就算成亲,夫妻也未必和睦。” 恒王兄为人娇奢,眼里喜欢美人,周氏女虽好看,可就凭她素净不惹眼的行为,未必就能得恒王兄欢喜。 新平公主楚染不想恒王与周家成亲,拉着她低声道:“说来也是,可惜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姑娘,不如我们搭救她一二,如何?” “搭救她作甚?”新阳包着一嘴梨,睁大着眼睛,宫内人惯喜明哲保身,阿姐搭救不认识的人做什么? 她想不明白,楚染心中却有一番计较,东宫式微,不能让恒王再得周家一系的势力,她解释道:“周家姑娘长得好看,阿姐顿生爱美之心,我说来你就去做,事成后阿姐给你一千两如何?” 新阳缺银钱,往日里都是阿姐接济些,她想到平日里被阿姐照拂后便答应下来,“那好。” 楚染唇角衔起来深深的笑意,将新阳往人中推了推,片刻后宫人不小心洒了周昕一身水,春日里衣裳湿透极易感染风寒。 周昕一脸窘迫,其他世家女子却像看笑话一般看着她,她无措地望着众人,极力掩饰自己的尴尬。 新阳忙道:“衣裳湿了,我带你去换一身。” 旁人不知她的身份,周昕也是茫然地看着她:“姑娘是何人?” “新阳。” 周昕忆起宫里这么一位不受宠的公主,眼下情况窘迫,她顾不得多想,只得跟着她一道离去。 一路上都有楚染打点妥当,畅通无阻,待去了一陌生偏殿后,周昕心生警惕,本想要回头,可抬首就见眼前带路人呆头呆脑的模样,不像是狡猾之人。 殿宇不在中宫内,新阳也不害怕,在柜子里翻了翻,果见一身崭新的衣裳,衣料柔软,与她的尺寸一般,她顺口道:“这是我的,姑娘换下就好。” 说完就坐在榻上不动,此地阿姐备下的,也不会有事,她就放心大胆地等着周姑娘换衣裳。 她大大咧咧地坐在殿内不动,周昕抱着衣裳不知如何是好,难不成当着公主的面换下衣裳? 殿内就二人,她也不敢让公主离开,,脸色涨得通红,只得寻了一角落背对着公主换下湿透的衣裳。 新阳抱着膝盖,脑海里反复想着阿姐吩咐的事,将那番开场的话回忆很多遍,滚瓜烂熟之后才道:“姑娘可是喜欢恒王兄?”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12 周昕急于换衣裳,不想被突然问到这么一句话,急得手心生汗,随口道:“殿下想多了。” “想多了是何意思?”新阳不知甚意思,难不成真的喜欢恒王兄? 这位公主明知故问让周昕不喜,但想到她给自己解围就按下性子,道:“不喜欢。” “那你说不喜欢就是,说那些话我听不懂。”新阳直言,向角落里看了一眼,又背起了阿姐给的第二句话:“想来不会有人喜欢我恒王兄那般的人,听说他甚是暴戾。” 隔着一层帘布,周昕一顿:“何为暴戾?” 新阳脑袋托在自己膝盖上,嘀嘀咕咕地开口:“就是爱打人啊,他房里的通房都被打过,好像还死了几人。” 她说得不甚清楚,周昕聪慧地明白过来,恒王在房中惯折磨人,她惊起一身汗。 素日里的教养让她瞬息镇定下来,新阳公主无端告诉她这些做甚? 恒王选妃涉及诸多事宜,入宫前祖父一再嘱咐莫要失了分寸,亦要小心谨慎些,不能为他人算计。 新阳公主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哪里能知真假。她平静地穿好衣裳,走出角落里看着坐榻上的人:“殿下为何要告知臣女?” “额、因为你穿了我的衣裳。”新阳急中生智般随口一说,阿姐没有说有这么一个问题啊。 她心虚地不敢抬头,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朵,祈祷自己不能办砸了这件事,阿姐好不容易交代她办事,不能添乱。 安慰好自己后鼓起勇气地抬头迎上周昕探究的视线,她镇定道:“你的事与我无关,可你莫要脏了我衣裳,你若不信就脱下衣裳还我。” 这般不讲理的公主让周昕再次心生窘迫,见对面的公主红了眼睛,妥协道:“殿下如何知晓这些事 的?” “我看见他每日都会换通房婢女,我骗你作甚,骗你又没有烤肉吃。”新阳噘嘴,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裳,拔腿就往外面走。 她颇有性子,让周昕一惊,若真是算计,哪里这般愚笨的人来当说客,几句话说得不好就跑。 新阳跑到门口边时,周昕突然道:“臣女信殿下。” 咦,这么快就上当了,新阳心生一喜,阿姐的计策果然灵。她喜滋滋地回头看着周昕:“你听听就好,信不信与我无关,只是你长得这么好看,被恒王兄欺负就不好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13 她说话单纯,眉眼之间一团稚气,与精于朝堂算计的新平公主有着天壤之别,心中忽而就放松下来,或许新阳公主就是率性而为,不会有其他心思。 “臣女多谢公主,此番恩德记在心里。”周昕俯身跪地,恭谨拜了一拜。 郑重其事地一拜吓得新阳目瞪口呆,呆呆地受了人家一拜,待周昕直起身来目视着她,她还没有回神。 周昕不禁叹息,这位公主怎地这般呆。 新阳逃一样地离开殿,走到半路想起姑娘不认识路,摸摸自己脑袋又跑回去,回到那里时周昕才抬脚出门,两人又碰了面。 “突然想起你不认识路,我带你回去,你莫要说今日之事。” “臣女晓得。”周昕粲然一笑。 两人回去后,恒王来了一盏茶之久,周昕隐匿在人群里,不为恒王所见,她有意避让,大夫人心里明白过来,以身体不适先退席。 那厢办好差事的新阳缠着阿姐要银子,两人在宫道上拉拉扯扯恰好被周昕所见,她立刻躲到阿姐身后,嘀咕道:“别让她看到我。” “青天白日、大变活人我可做不出来,瞧见又怎样,站直身体,怕甚。”楚染轻声呵斥她,还往一侧躲避,大大方方地与周昕说话。 “周姑娘怎地出来了?” “见过两位殿下,家母身体不舒服先回府。”周昕的视线落在新阳身上,心中本有疑惑,但见她满脸呆色又打消疑惑。 周昕离去后,新阳定定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脑子里乱作一团,还未曾想得明白就被阿姐拉去宫里吃东西。 “阿姐,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周姑娘,已经有了陆相就不能再与让人纠缠不清的。” “你乱想什么,不过是为了朝堂上的事罢了。” “哦,那也好,恒王兄不好,周姑娘到时肯定会被欺负的,你看王后那般刻薄的性子也未必会善待她,还是不嫁的好。” 新阳一路上唠唠叨叨的,烤肉还没有吃完,内侍来报中宫宴席散了,各家夫人带着小姐各回各府,至于谁成为恒王妃还是未知之数。 她对此事心生好奇,每隔一日都会去阿姐处打探,只想知道周昕是否成为恒王妃。 周老做事果断,既有心不与恒王联姻,在陛下问起时果断拒绝,只道孙女身体不好,需在家中多养几载。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14 恒王被拒绝得没脸,回府后大骂周文义做事不对,转身求陛下娶了虎贲将军之女。 新阳唏嘘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武将家中的女儿约摸能抗打些,不像柔弱的周昕姑娘。 做了一件美好的事后,她让人带着银子去膳房要了些蹄花来,自己一人吃得颇是痛快。 阿姐这次给的银子不少,足以让她好好吃些时日,银子还没有花去,阿姐却又邀请夫人们入府游玩。 她新得了公主府,乔迁之喜,得邀的夫人都带着女儿上门恭贺,恰好又见周昕。 新阳生起一股熟悉感,大方地将自己要来的点心推给她,又亲自给她斟茶。 她如此殷勤让周昕惶恐,“殿下抬举臣女了,臣女自己来就可。” “无妨无妨,听说你身体不好,怎地过来玩了?”新阳傻傻一问,咬着半块糖糕,再见周昕心里却生起一股子欣喜来。 她抬眸去看,眼前人顾盼生辉,生的一副好模样,阿姐说的很对,周家姑娘很美。 周昕被她直白一问,顿生尴尬,想起殿下呆傻的性子来又不觉放松,笑道:“随母亲而来,不想见到殿下。” “约摸是缘分,你吃点心,很好吃的。”新阳急于将自己喜欢的点心给她分享,见她小口吃着,心里甜蜜更浓了些,不觉脱口道:“周姑娘真好看。” 章节目录见而未见 新平地处荒凉,以蛮荒为称,当年出染得封地恰是楚瀛封太子之时,先王后也未曾置喙,得太子一位已是大善,楚染封地如何倒没有在么在意。 一物换一物,先王后只字不提,太子去后,终究是两空的余地。 楚染来新平后也不见官员、不查民情,只吩咐一切照旧,好似她未曾来过般。 她过得愈发低调,往日除见幕僚外,几乎不见外人,躲在新平殿内。 郢都城内的消息哪怕快马加鞭过来,也晚了一月有余。离开时留人在京,将打探到的消息送回,不想再掀起什么风雨,只愿能自保。 楚帝待先王后一脉毫无亲情,几乎不曾过问,心中有怨有恨也终究不抵事。 保连家最后一脉,保郢都城内的那人已是最大的奢望。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15 春来之际,殿外绿意蔓蔓,恰是踏青的最好时光,她桌人般一榻,设一棋局,自己与自己对弈,如此尚可打发半日时光。 楚染棋艺烂得很,自己尚可不知晓,与陆相对弈时每每都是她暗地里让一让,直到来了新平与幕僚对弈,方直自己有多差。 没了陆相的作弊,走不了多久就会被困得寸步难行。 她一人走棋,幕僚过来伸手就要落子,她不甘心地伸手拂开,嗤笑道:“少来,昨日赢我不少银子了,我一人玩就行了,你一边待着去。” 幕僚前些时日赢了殿下不少银子,每见她一人沉思,就忍不住凑过去,笑道:“我可不是陆相,让不了您。” “也不需要你让,待见到她时定要好好说她几句。”楚染眉梢扬起,唇角弯得很深,好似对面坐的就是陆相一般。 幕僚不敢再笑,照这般情形下去,殿下与陆相哪里会有见面之际,或许等到殿下回京,陆相早已有了旁人。 看破不可说破,不可触及殿下伤痛。 时间是最好的遗忘。郢都城内繁华如仙境,陆相姿色过人,又是权倾一方的重臣,数不胜数的女人往她身边挤,哪里会有殿下回头的余地。 楚染沉浸在棋下,不知他所想,眉眼之间依旧带着笑意,笑颜如初,她走了几步棋想起一事:“三皇子如何了?” “三皇子顽劣,这些年行事无度,实在难与恒王相敌。” “四皇子如何?”楚染退而求其次,她心里对两位弟弟的资质了如指掌,三皇子年长却玩性已成,想要成一明君,难于上青天。 幕僚面露惋惜:“难成大器。” “四皇子还小,养一养就成大器了,急甚。只是陆相心中有执念,只看到三皇子年长,忽略四皇子年幼,待她撞了南墙就会回头了,不必在意。”楚染手中捏着一白子,眉眼间的阴郁散去几分。 她岂会不知,陆相心中的执念是何。 幕僚点头道:“陆相如今已知晓难处,贤妃不得宠爱,又无母家支撑,又是恒王眼中钉,只怕举步维艰。” “传信给连城,告知他我的意思,连家先保自身,再行大事,一切以连家为主。”楚染大胆地落子,眼前局势容不得她退缩,唯有让连城成长起来,陆莳或许可无忧。 陆相手中是否有兵权,她不可得知,但连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终究比她手中的兵要多得多。 她仰首望着虚空中的浮云,眼中一片晦涩,新平之地荒芜,难成大事,如今唯有连城自己长大些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16 阿瀛一去,给她带来一片黑暗,看不见光明,哪怕陆莳这盏灯在,也做不到照亮四方。 她何尝不想与陆莳天长地久,繁华的郢都城是人之所向,非因其是楚国京都,只因那里有人。 幕僚明白她的意思,又道:“楚与宋难以避免一战。” “楚黎野心勃勃,宋国这么一块肉,肯定要咬上几口的,宋国帝相不和,本就内乱不断,楚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也正是大好时机。告诉连城,恒王攻宋,就是他的好机会。” 她阖眸而思,楚黎无心于西北之地,恰是连城的机会,开疆拓土是不必,养精蓄锐是必要的。 幕僚得令,匆匆退下。 消息传到西北不足一月时,攻宋一战正式开始。 楚军势如破竹,让人大吃一惊,不出一年就攻入宋都。彼时,又是一年春好之际。 楚染照旧在庭院内设一榻,耳畔听着幕僚汇报攻宋一战的成果,幕僚可惜道:“最后之际,宋国帝和不和,皇后竟说出小皇帝是女子,一时激起民愤,城门不攻而破。” “确实可惜,宋国没有女帝先例,若是有例在先,也不会败得这么快,可惜宋帝空有一腔心思而不得志,却为一女子所累。”楚染唇角扬起苍凉的笑意,忽而想起今日自己所为,与宋帝也无甚区别。 幕僚未曾听懂她口中之意,只当是讽刺宋帝,也顺口道:“确实如此,宋帝若能狠上一些,不让拿皇后得力,也不会闹成这番模样,国破城灭。” 楚染听而一笑,“你无妻室,不知其情意,待你今后有了心爱之人,就会明白宋帝也是情之使然。” “殿下玩笑了,情虽重要,可哪里比得过江山社稷,您看我们陛下,雄心魄力,乾纲独断,比起宋帝小儿不知好过多少倍。”幕僚话中带着对楚帝的崇拜之意。 楚染不觉摇首,不再与幕僚说这些小事,她凝视一番平静的棋面上,果断道:“令连城做好准备,护住自己就好。” 护不住她、护不住陆相,唯有护住自己,仅此而已。 幕僚退下去传信,未过多久,郢都城内送来一信,未曾署名,只道三皇子顽劣成性,难成大器。 楚染痴痴一笑,陆莳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何人来信,不需只想,意在点名陆莳处境危险,她淡淡一笑,走回书房,提笔写一奏疏,道自己病中恭贺陛下征战胜利。 寥寥几句,万望陆莳可明白,败局已定,莫要苦作挣扎。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17 封地之信,丞相必然可以看见的。 信使离开后,她恍然呼出一口气,努力十多年,阿瀛一去,如何挣扎都是无用,若三皇子有用,陆莳一番筹谋必然可,奈何扶不起的阿斗,就算成功登基,亦是诸葛第二罢了。 何不从中收手,作一明相,得多年风光,以她之能与楚黎之间周旋,必然简单得多。 未曾过几日,郢都再次来信,恒王楚黎封太子。 她凝视纸上墨色的字迹许久,枯坐良久后,长长叹息:“恒王得一时胜利,未必就可长久。” 信是否送入郢都,是否为陆相所见,已不再重要。 春日景色浪漫,她忽而生起踏青之心,命人准备之际,郢都城内忽而来了密旨。 楚黎得大位,西北是他心中之患,同时她也是。 密旨不过是来杀她罢了。 密旨被付之一炬,她恍若未曾看见,照旧乘车去踏青。新平能踏青之地,唯有城外青山。 青山之下,聚集不少百姓,公主出行也没有声张,一行人低调出行,出城门时经过例行检查,马车停在城门口。 同时一辆车停留下来,车帘晃动,露出其清冷之色,检查过后才予以放行。 两辆马车擦肩之际,楚染掀开车帘对外看了一眼,见城门口停了不少车辆,心生怪异:“今日怎地这么多车?” 幕僚也随着她的视线去看,目光同样落在灰布马车上,顺口道:“臣让人去查一查。” “谨慎些为好。”楚染淡淡吩咐道,纤细的手臂收回,车帘顺势落下,车厢内又是一片灰暗。 踏青不过是观一观山景,备一壶清酒,呼吸之间的气息更为清新罢了。 短暂之行后,一行人照旧回府。 楚染彻夜未眠,新平之事从未管问过,也未曾有嘱咐之说,唯有西北连城,她留有一信,将大致经过说明。 护人先护己。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18 天明之时,东方露白,她饮了一杯酒,坐在南窗下凝视日出,等到太阳出现在眼帘之后,她舒心一叹,躺回榻上合上眼眸。 **** 自从楚染回封地后,鲜少出门,更是严禁官员来拜谒。宫殿清冷如无人,今日太阳初升之际,来了一客。 幕僚慌张去见后,惊得难以言喻,忙俯身下拜,陆莳淡淡道:“我路过此地,见一面你们殿下就走。” “殿下昨日去踏青,想必是累了,陆相莫急躁,臣让人去请。”幕僚言辞间难以掩盖其欣喜。 陆莳见他这般,好似像看到楚染见她也是这般喜不自禁,她拒绝道:“让一婢女引路,我亲去。” 幕僚颔首,后院之地,非是男子可去,他不好过去。 婢女引路至门前便停步,敲门时被陆莳拦住,“你下去。” 婢女迟疑须臾后,想起方才的吩咐,俯身退到一旁,由着她自己推开门。 屋内寂静,陆莳想起幕僚道起她昨日踏青,许是累了而晚起,站于门槛处,她心里激动而怯步。 奏疏上所言并不属实,她只当楚染故意所为。明知是假,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借着巡视而过来看看。 郢都城内局势已然倾向楚黎,三皇子资质聪慧,奈何王后故意养坏了他,资质再好,也耐不过后天的胡乱教养。 陪养一子成龙不易,毁人里极为简单。 她推门后而驻足,想起殿下离京前的疏离竟忍不住生气胆怯。楚染所做不过为了自保,于她而言也是最好的选择。 然她心中不甘心,放手一搏,哪怕明知是错,也要试一试。入朝堂后,本就站在悬崖处,她不介意再走一步。 挣扎过后,她抬步踏向屋内。 章节目录见而未见二 屋内寂静如无人,陆莳的脚步停顿在榻前,目光落在榻上之人唇角上的那抹猩红的颜色。 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她恍若沉溺在一片汪洋里,手中紧紧抓着一根稻草,她不知稻草的源头是什么,疾步走过去,稻草从手中脱落。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19 榻上的人,让她彻底沉溺在水里。 “殿下、殿下……”她心里忽而一疼,疾步过去抱起楚染,冰冷的肌肤让蛰伏在黑暗里的恐惧,全部爆发出来。 她慌了神,重复去唤楚染:“殿下……” 那双清冷无波澜的眼眸里充满恐惧,她手中忽而抱紧着她,茫然无措地低头凝视着她平静的面孔,她闭着眼睛,像是沉睡,是那种永远无法醒来的沉睡。 沧桑而干涩的苍白,让陆莳彻底平静下来。 幕僚随后便到,见此景,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他算错了哪步,就算楚黎得势,殿下也未到彻底败了的局面,总不至于自己了断。 他看不清陆相之色,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悲愤,“陆相,殿下身体好得很。” “如若不好,昨日怎会踏青。”陆莳垂首笑了笑,满是苦涩。 筹谋多日,只想与她见面,时时刻刻相伴在一起,不管身处何地。 如今她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什么都做不了。 终究晚来半步。 她若昨日便来,该多好。 新平的春日里带着郢都城看不见的青翠。青山外,庭院内,草木青翠。 楚染的死平静无声,只一信回郢都城,病重而逝。 信是陆莳口诉,幕僚代笔,寥寥数语,不带任何情绪,好似是一平民故去,毫无波澜。 陆莳猜不透楚染的心思,问及幕僚她生前事,不过爱坐于庭院内对弈。她让人搬来楚染的坐榻,坐在她爱坐之地,摸着她曾经抚摸过无数遍的棋子,目光中出现一丝怅惘。 她摸着棋子,阖眸,泪水滑过眼角,悄悄无声。 棋子在手中似有楚染的余温,令她不舍放开。她于世间,仅存殿下这抹牵挂。 玉子生暖,眼前闪过一幕幕旧日之景,她忽而捂脸,泪水滑过指缝里,往日不可追,终究是错过了。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20 幕僚找到楚染几封手书,置于一匣子里,奉于陆相,“殿下在时不爱写甚,棋在您手中,剩下还有几册书,让人给您装好了。” 陆莳直起身子,挺直如青松,泪痕被轻轻抹去,“辛苦你了,若想去郢都,随我一道回去。” “新平虽差些,终究是一方平安之地,臣下在此地守着殿下就可。” 公主葬于此地,不回郢都,总得有人守着才是。 陆莳半躺在躺椅上,眸色一片幽深,“殿下与西北连家可曾有过联系?”西北之地过于异常,她也不敢去随意揣测殿下与连家的关系。 到了如今之地,幕僚也不敢隐瞒,据实道:“殿下曾叮嘱连城养精蓄锐,护人先护已。” “护人先护己?”陆莳不明他之意,她若执意要走,连城护住自己便可,还需护住谁? 幕僚也不知具体和意,只道:“殿下未曾说,不过连家军可辅助陆相。” 陆莳明白楚染之意,她所做之事自己也知是飞蛾扑火,胜否已不再那么重要了。 “给连城去一信,殿下之死与楚黎有关。” 幕僚大惊,“这是否太过了?”殿下生前最为连家着想,陆相此举激怒连城,难道不知少年人一时冲动会做出不理智的事? 陆相淡然道:“无妨。” 幕僚不敢听从她的命令,此举与殿下的想法背道而驰。 “你可不去做,相信丞相府的说法比起你的更为可信。”陆相站起身,眼里苦涩散去,化为一抹坚定。 幕僚到底没有听令,他不敢做。 陆相离去之前,亲爱写一信,上置自己的信物,让自己的心腹送去,如此,连城必然可信。 作势三月后,再回郢都城时,西北乱了,西羌撕毁合约趁隙作乱,守将连城应顾不暇,险失城池。 陛下病重,朝政大权落在楚黎之手,他在陛下面前扮孝子,侍奉汤药,贤良之名让人称颂。 陆莳回京后,不与其争锋,淡然处之,倒是不少人左右试探,问其姻缘。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21 陆相身旁无人,权臣之位尊让人唏嘘,不少人在陆老夫人处试探,使得她心动,不时入相府劝说。 楚国民风开放,更有不少人在宴席上主动拦住她,问其喜爱,新太子楚黎更是关心在此,亲自去求陛下赐婚。 楚帝不理朝政,赐婚一事是楚黎所为,谁知被当众拒绝,楚黎颜面无存,来不及与陆莳计较时,陛下驾崩了。 恰逢此时,西羌攻入西北城,连家军且站且退。 楚黎忙于陛下后事,来不及分神西羌,将战事交付陆莳与六部。 陆莳亲自赴西北,于战场之上见到神清气爽的连城,少年人意气风发,执剑而立,只道:“楚国乱了,丞相可慌?” “慌甚?”陆相面色坦然,望着营中数万将士,长久叹息,“殿下约摸不想看到此景。” “我觉得未必,殿下是爱楚地,却遭抛弃。我连家守护西北十多年,儿郎为之死在战场上,得来的却是猜忌。我连城比不得父亲祖父忠君,不如顺其自然。” 山下景色美,与紧张的战事不符,扎营的将士躲在山中,看着西羌军队匆忙踏过楚地,由着他们向南冲向郢都的方向。 西羌军队势如破竹,楚军错乱之下,慌不择路,纷纷丢盔弃甲。 楚军经伐宋一事后军事上有所疏忽,先帝驾崩,国内处于奔丧之际,没有料到西羌这么快冲上郢都城。 当兵临城下时,楚黎方沉浸于登基喜悦中,见到敌军也不慌乱,迅速调兵来救援。 连下几道旨意后,孤立无援,武将似乎并无应援之心。 此时,陆莳回到新平,丞相之职虚虚实实,她抛弃一切,执一副棋回到楚染曾居住之地。 幕僚见到她去而复返,心里一惊,忙将人请入殿内,将她安置在新平公主曾住过的院落里。 新平地处偏僻,与西北南北之分,也未曾受到战火波及,百姓依旧安居乐业。幕僚只知战事,具体不知情况,新平距离太远,无法得知周全。 他心里好奇,不忍道:“陆相不走了?” “约摸是不走了,这里也暂时居住。对了,你若想挣一番功业,北去追连城。” “丞相可否多说一句,臣下不明,空有一腔热血。”幕僚哪里敢应,只知连城失了西北被人唾骂。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22 陆相望着庭院里绿意,唇角微微一扬,“郢都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怕是无暇顾及。殿下这里,我来守着就好。” 她守不得活人,看一坟也当是弥补愧疚。 幕僚观其平静的神色,努力压制住内心惶恐:“连将军是否有自己的计算?” “连城身旁缺一慧者,你去正合适。”陆莳道。 幕僚受宠若惊,惶恐道:“陆相夸赞,臣下愚钝。” “你去吧,念你是殿下臣属才告知罢了。”陆莳感觉疲惫,挥手示意他退下,躺在殿下曾经就寝的榻上,阖眸时,幕僚才举步退下。 新平时日平静,陆莳也爱坐于庭院里自己与自己对弈,不闻天下事,过得也是缓慢。 幕僚走时将新平大权交在丞相手中,他走得恣意,也无甚牵挂。楚国君主是谁,他不管,只知百姓是否安乐。 于陆莳而言,同样如此。 新平尚算安顺,她不去坟旁,只在庭院里过着楚染曾经的日子,自己对弈。 她时常摸着棋子,凝视天空,好似那里有楚染,看一看,心中总好过些。 新平殿内难有楚染留下的痕迹,她似一过客,短暂居住几日,匆匆过来,匆匆离去。 陆莳在楚染的手书上看到她潦草的字迹,写着郢都城内各地景色。 郢都城内景色多,就连陆莳也没有一一去过,只在成亲后带着楚染去过两地。 那时,两人心思各异,谈话时话里总有其他的意思,让人摸不清想不透。每每她多问一些,楚染都会避开不谈。 前面是利用不假,可太子死后,她迅速做出决定,何不将利用到底,偏偏回封地一人独住。 她想不透殿下的心思,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解释,殿下不愿拖累她。 唯此而已! 新平的天色冷得快,方进十月里就已落雪。 长公主要和离[重生]_623 雪满枝头之际,楚黎被逼死在宫内,连城带着兵回郢都救援,拥护四皇子登基。 消息传到新平时,已是除夕。 陆莳一人围炉而做,手中捏着饺子皮,干涩的眼眸里平静如水,不作言语,只静心捏着。 除夕夜,她捏了一盘饺子,让人给连城送去,意思是何,愿他明白。 年过二月,新帝将新平一地赐于丞相陆莳,谢她辅助之恩。为何而谢,旁人不知,连城作为征战沙场的将军知晓。 谢她按住武将不去救援郢都城。 楚黎是新帝,论人脉论根基哪里比得过在朝堂上扎根多年的丞相。 三月里,陆莳去青山踏青,一揽新平风光,走一走楚染曾经的路,最后饮了她调制的酒。 酒中带了毒。 最后那抹牵挂消失后,她了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