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男人的白日梦》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作者:秦三见
文案
荣夏生接到自己大学老师的电话,对方让他帮忙照顾一下自己的儿子。
佟野因为跟室友闹翻,一气之下决定搬出宿舍,被他爸安排着,住进了他爸以前教过的学生家里。
荣夏生:同学之间闹点小矛盾很正常。
佟野:他说我抢他女朋友。
荣夏生:无风不起浪,你是不是撩人家女友了?
佟野:叔叔,别闹了,我是gay!
年下,但也没至于到叔叔辈,受比攻大七岁,都是佟野瞎叫。
同个屋檐下,一个一见钟情一个日久生情的故事。
温润成熟通透冷清受x热烈深情追梦青年攻
内容标签:年下都市情缘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荣夏生,佟野┃配角:┃其它:
第1章
一片叶子落在了佟野的脚背上,他低头看看,弯腰捡起,插在了琴包的拉链缝隙上,像是给一个姑娘耳边别了一朵花。
之后,他看了一眼手表,倒数十秒,一辆白色速腾停在了他面前。
还真准时,一秒不差。
他放下手,准备好得体的笑容,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乖巧学生的模样,之后眼看着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
“佟野?”
声音好听,不是闷鼓不是破锣,比烟嗓多一分清透,比贯珠扣玉多几分深沉。
佟野有了兴趣,抬眼看向了对方。
深秋,佟野已经穿上了厚重的呢子大衣,在这儿等了几分钟,忍不住扯扯不停灌风的领口,而对方,只穿着一件白色棉质衬衫,就那样站在了秋风萧瑟中。
个子不高不矮,两人中间隔着车,目测到佟野眼眉之间。
清瘦,白净,戴着副细边眼镜,有种清冷气质,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头发略长,被呼啸着的风吹得凌乱,看得出没有刻意打理,但好在,颜值扛得住这随性的发型,反倒添了几分气韵。
细看对方,鼻梁很挺,唇形是在佟野看来最性感的M型,饱满充满诱惑力,他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两人对视一眼,由于逆光,第一眼看不真切,佟野歪头,往过去,发现镜片后的眼睛像是盛着秋天的泉水,微凉又疏离。
那人走过来,说:“你好,我是荣夏生。”
荣夏生接到自己大学老师打来的电话时正趴在桌上睡觉。
书房阴冷,他只穿着薄薄的家居服,睁眼的时候才察觉出凉意。
摸过手机,接听的同时戴好眼镜。
好久不联系的老师有些客气地说自己正在音乐学院读大三的儿子跟室友闹了些不愉快,准备搬出来住,但因为时间紧,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问他能不能暂时借住几天。
荣夏生本科毕业多年,但之前逢年过节或是换了联系方式都会告诉这位老师,在十几年的求学路上,好老师可遇不可求,这位佟老师就是荣夏生最感激的恩师之一。
恩师发话,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仅要答应,还要说“您就别跟我客气,我这里离他学校不远,他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儿住着吧”。
就这样,荣夏生不得不接受自己即将跟人暂时合住的现实。
亲自打电话过去给那个叫佟野的男生,亲自开车去接。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2
荣夏生出门的时候看见一地的落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半个月没有出屋了。
他们约着碰面的地方是音乐学院后面的小门,那个小门很不起眼,如果不是看见站在路边背着吉他的男生,他可能就那么开过去了。
荣夏生上大学的时候见过一次佟野,当时他应该就是佟野现在的年纪,大三,他们几个深得佟老师喜欢的学生在元旦的时候去佟老师家吃饺子,那会儿佟野还是个初中生。
一面之缘,话都没怎么说过。
没想到七年之后,又要见面了。
荣夏生不太擅长应付这些年轻学生,或者说,他不擅长应付任何人。
前年辞职之后,除非大事,他几乎闭门不出,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了一座孤岛,有时候想起当初老师说的“人是社会性动物”,他就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在“人类”的定义边缘徘徊了。
但因为佟老师的一个电话,他又被稍微拉回了人类社会一点点。
佟野跟七年前不太一样了。
不对,应该说是大不一样。
七年前的元旦,佟野满头是汗地抱着篮球回来,那会儿的他个子就已经不小,但还是少年人的骨架。
可现在,挺拔轩昂,穿着厚厚的大衣,背着吉他,脖子上还挂着一副包耳式的耳机。
一看就是从音乐学院出来的学生,气质出众,是不落俗套的帅气。
他下车的时候刻意多看了佟野一眼,发现当初那个小男生已经比自己高了。
他说:“你好,我是荣夏生。”
佟野笑盈盈地看他,同时弯腰拎起自己的行李箱说:“荣老师好。”
被叫“荣老师”,这让荣夏生有些尴尬。
他辞职的事儿没告诉别人,以前的老师、同学,统统不知道。
那时候,他毅然决绝地撕去自己“老师”的这个标签,然后跟很多人切断了联系。
打开后备箱,两人把行李放进去。
佟野问:“我没给您添麻烦吧?”
“没有。”荣夏生抬手用力关上后备箱,催着他上车,“上车吧,外面冷。”
佟野看着对方,笑了。
就像荣夏生说的,他家离音乐学院不远。
限速60的路上,荣夏生专心开车,佟野并不专心地看着窗外。
“秋天真是说来就来。”
“嗯。”
“我在这儿都快三年了,还是不太适应。”
“嗯。”
“是不是过阵子就要下雪了?”
“可能吧。”
佟野收回视线,转头看荣夏生。
荣夏生感受到他的注视,也看了一眼对方。
“怎么了?”
佟野笑着问:“荣老师,您不太喜欢说话?”
他探究似的看着对方:“当老师的不是都话很多吗?我爸整天在家就知道拎着我耳朵念叨。”
荣夏生迟疑一下说:“我还好。”
停顿了一下,见佟野没有继续接话的意思,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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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夏生努力找话题:“佟老师对我们很好。”
“是,他对你们这帮学生是真不错。”佟野吐槽,“你们可能才是他亲生的。”
荣夏生笑了。
很瘦。
佟野越看荣夏生越觉得这人有种病态的美感,像是那种终日被囚禁在不见阳光的地下室里的美人。
他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让他忘了收回望着对方的目光,他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从额前的刘海到浓密纤长的睫毛,再到笑起来时明显有些凹陷的双颊。
“怎么了?”大概是因为独居太久,太久不跟人相处,最近这两年荣夏生越来越不习惯被人盯着看。
被这么一问,佟野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看着人家很没礼貌,赶紧收回视线,笑着说:“没事儿,就觉得你眼熟。”
“咱们见过的。”
“见过?”
总算是找到了可以聊的话题。
荣夏生说:“你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年元旦我去你家吃过饭。”
“哦哦哦对,我想起来了!”佟野笑着说,“你们当时去了四五个人吧?都是男生,就你帮我妈包饺子来着。”
没想到他还记得。
荣夏生说:“嗯,我们去了四个人。”
“记不清了,就记得你了。”佟野说,“那天你们回去之后我爸还夸你来着,说你是他教过的学生里最有才华的。”
“佟老师过奖了。”
“我看过你写的诗。”佟野说,“应该是前年,我爸的书架上摆了一排杂志,都是你寄的吧?”
前年是最后一次。
以前荣夏生写诗,每次发表了都会寄一本样刊给佟老师。
前年的秋天,那本杂志发行了最后一期。
杂志社倒闭,他也再没写过诗。
说起这个,荣夏生又是一番尴尬。
佟野不解地看他:“怎么了?”
“没事。”荣夏生说,“写的不好,被你看见了,有些难堪。”
佟野笑出了声:“谁说你写得不好了?”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身子侧向荣夏生:“荣老师,我在写一首歌,但我这人文学素养不行,你会填词吗?”
荣夏生开了转向灯,转弯的时候,看着后视镜语气平淡地说:“不会。”
佟野有些遗憾,他原本想鼓动对方帮帮忙,但看着这人似乎真的没什么兴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之后两人再没怎么说话,一直到停车。
荣夏生住在距离音乐学院只有十几分钟车程的小区,这个小区两年前交房,荣夏生是第一批入住的业主。
停好车,打开后备箱,把佟野的行李拿出来。
佟野说:“这小区人很少啊。”
“嗯,位置偏,新小区,还有不少人家没装修。”
荣夏生带着他上楼:“我家比较小,你别介意。”
佟野站在他斜后侧,笑着看他:“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等到荣夏生开了门,佟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荣夏生的家不是小不小的问题,而是过于简洁了。
“这是……传说中的极简风?”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4
家具很少,物品也很少。
色调以黑白为主,干净倒是干净,但看起来简直就是个样板房。
荣夏生给他拿了拖鞋,说:“你有什么需要的,家里没有我去给你买。”
“不用不用。”佟野这么大个人了,对为人处世还是心里有数的,住进人家家里来已经是添麻烦,哪能还挑三拣四,“挺好的,我就喜欢这样的房子。”
荣夏生提着他的行李箱带着他往里面的房间走:“你住这边可以吗?每天早上到下午两点左右都能晒到太阳。”
佟野跟着他进去,在门口站定。
荣夏生放下行李箱,走到窗边,抬手拉开了窗帘。
“哗啦”一声。
一瞬间,阳光充满整个卧室,把窗前的人也蒙上了一层金纱。
佟野站在那里,竟然看愣了。
第2章
02
大二的某一天,佟野难得去学校的图书馆,倒不是为了学习,而是恶补文学。
他总觉得自己心里有个故事,他可以作曲,却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
他打电话给他爸,他爸说:“现在的你还做不到用一首曲子就搭建出一个完整的世界,你的音乐需要一个帮手。”
这个帮手就是词。
心里的故事,三分之二用旋律表达,三分之一用词完善。
佟野豁然开朗,然而每次写出来的词都觉得要么平凡至极要么粗鄙无趣,想表达的有十分,落在纸上的却只有两分。
无奈之下,他跑去图里找些灵感。
那天他随手翻开萨冈写给萨特的情书,上面不知道被谁用铅笔划了线——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你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他是知道萨冈的,当然也知道萨特,作为一个文学教授的儿子,虽然他不爱看这些书,但耳濡目染,都了解。
这样的一句话,是高度的赞誉,佟野觉得,配得上这种赞美的人是充满了神性的。
现世生活中,不可能再有这样的人出现。
然而,就在他眼看着荣夏生被金色阳光笼罩成一幅柔和的画卷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他不熟悉荣夏生,两人从见面到现在,说过的话也寥寥无几。
他不知道荣夏生是否清醒、温柔,但至少此刻,确实给他一尘不染的感觉。
那种过于柔美和浪漫的气质给佟野造成了极强的视觉冲击,白衬衫,未经修剪的头发,微微扬起的下巴和那线条清晰的下颚线,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有音符在对方肩上跳舞。
对此一无所知的荣夏生回过身来,背对着阳光说:“这两天家里可能有些冷,但应该快要供暖了。”
他的声音把佟野从幻境拉回,笑着点头道谢。
荣夏生说去帮他把门口的另一个行李箱拿过来,从佟野面前走过的时候,佟野清晰地看见他的一根发丝落在了衬衫衣领上。
不知道为什么,连这个画面都让佟野觉得美妙。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帮对方拿掉那根发丝,可手抬起来的瞬间突然意识到这不合适。
佟野望着荣夏生的方向笑了笑,然后放下吉他,快步过去说:“荣老师,我自己来。”
荣夏生又是一怔,然后放开了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
“我给你接杯水。”荣夏生往厨房走,同时背对着佟野说,“以后别管我叫老师了。”
“啊?”佟野拎着行李箱扭头看向厨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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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夏生家里没有饮水机,饮用水都是用电热壶烧。
佟野站在那里看他倒水,电热壶也是干净的白色。
“我爸说你在中学当老师。”
以前确实是。
荣夏生研究生的最后一年原本打算继续读博,但因为家里出了状况,不得不尽快就业。
他考了教师资格证,一毕业就被这边的一所高中招去做了语文老师。
其实荣夏生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并不适合当老师,所以,哪怕在讲台上站了三年,他还是没能适应。
“前两年就辞职了。”荣夏生端着水过来,从佟野手里接过行李箱的同时,把水杯递给了他。
拎着重重的箱子去了卧室,然后轻轻放下。
佟野看着他,一杯水,喝了一半。
“中学老师蛮累的。”佟野说,“十六七岁的时候最皮了。”
荣夏生只是笑笑,没说话。
佟野有种预感,荣夏生辞去工作并不是因为累。
但他没多问,毕竟没那么熟。
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成熟男人的一大优良品质就是收起不必要的好奇心。
佟野去卧室收拾行李的时候,荣夏生过来送钥匙,对他说:“这边平时不容易打车,你出门如果赶时间,可以叫我送你。”
佟野冲他笑:“那多麻烦您啊。”
“没事,”荣夏生说,“应该的。”
哪儿来的什么应该的。
佟野觉得荣夏生的性格有点儿不好形容,你觉得他好像很好相处,不计较,很柔和,但实际上好像一切都是例行公事,客气疏离,并不亲切。
佟野看着他往客厅走,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人是他爸,问他见到荣夏生没有。
佟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然后说:“我已经到他家了。”
“行,有他给我盯着你我就放心了。”
佟野无奈一声笑,坐到床上说:“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您老人家真没必要这样!”
“你现在干嘛呢?”
“收拾东西。”佟野说,“他家太干净了,我都不好意思把我那些乱糟糟的东西拿出来。”
“你还知道自己乱糟糟?”佟老师笑儿子,“挺好,让夏生管管你,省得你总让我操心。”
父子俩聊了会儿,佟野急着收拾东西要挂电话,佟老师再三叮嘱,让他别影响人家正常生活。
佟野说:“你这学生真了不得,我都有点儿怕他。”
“怎么说?”
“跟花瓶似的,得轻拿轻放,我说话声大了都怕吓着他。”
“那你就小点声,”佟老师显然没抓住重点,“天天就知道瞎嚷嚷,你在人家家里住着,给我消停点儿!”
挂了电话,佟野耸耸肩,又琢磨了一会儿荣夏生,然后继续收拾东西。
他行李不多,只带了些秋冬穿的衣服过来,其他的还放在宿舍。
打开衣柜,不得不感慨荣夏生的细心,整个衣柜都给他空了出来,还准备好了十来个衣挂。
佟野很快收拾完东西,打开门,想跟荣夏生聊聊,毕竟这段时间他要住在这里,两人熟悉些,相处起来也舒服。
他去客厅的时候,荣夏生已经换上了家居服,深蓝色的一套,光脚穿着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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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正站在阳台浇花,一整排的绿萝,他一盆一盆浇过去。
佟野走过去,站在阳台拉门边,笑着说:“这绿萝养得真好。”
荣夏生像是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水洒在了脚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佟野赶紧道歉,同时回客厅去拿了纸巾过来,“我以为你知道我过来了。”
“没事。”荣夏生放下浇花的水壶,弯腰擦脚擦鞋。
佟野低头看着他,能明显看到这人弯腰时背部凸出的脊骨。
太瘦了。
人怎么能瘦成这样?
佟野说:“你一直都是自己住吗?”
荣夏生把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回答说:“对,习惯了,所以刚才忘了你在。”
佟野笑着抓抓头发:“还真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别这么说。”荣夏生冲他笑笑,问他,“饿不饿?我去做饭。”
“你平时都自己做饭?”
“嗯,不过我的厨艺可比不上师母。”
佟野轻声一笑:“至少比我强,我连个饺子都煮不熟。”
“所以要吃饺子吗?”荣夏生这会儿觉得稍微自在一点儿了,语气也放松下来,“家里还有速冻水饺。”
“行啊。”佟野从他手里接过水壶,“我帮你浇花,你去煮饺子。”
他拿水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荣夏生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对方的手非常冰。
就像他小时候大冬天里从冰柜拿出来的雪糕,不是奶油雪糕,是舔一下能黏住舌头的冰棒。
这人其实是吸血鬼吧?
又白又瘦,病恹恹的,手指还冰凉。
佟野看着荣夏生挽起袖子,听见对方说:“行,猪肉蘑菇的可以吗?”
“行啊!”佟野笑着说,“我不挑食,给什么都吃!”
荣夏生对他笑笑,转身就去洗手煮饺子了。
他转身走的时候,佟野又扭身看他。
还未供暖的房子里,装着阳光的阳台跟阴冷的客厅像是两个世界。
佟野被晒得暖洋洋的,荣夏生却游走在微凉的、空荡荡的房间。
“我帮你吧!”佟野的声音打破了异常安静的房间,把两个世界强行牵扯到了一起。
他放下水壶,跑向荣夏生:“我帮你煮!”
荣夏生刚从冰箱里拿出饺子,笑着问他:“你不是不会?”
“不会就学呗!正好跟你学会了,下次回家给我爸妈煮饺子,让他们看看我有多厉害!”
第3章
煮饺子并不难,难的是耐心等待饺子从生到熟。
佟野的性格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野”,少有能耐住性子的时候。
他看着荣夏生烧水,又看着荣夏生把饺子一枚一枚放进煮沸的水中,动作不紧不慢,像是在看秒针稳妥地往前走。
他问:“为什么不干脆一起倒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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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荣夏生回答,他先给了答案:“是不是怕沸水溅出来?”
荣夏生笑笑,笑的时候眼睛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在水中翻滚的饺子:“倒是不怕那个。”
佟野望向他。
“就是习惯了,”荣夏生说,“平时一个人吃饭,每次吃多少都有确定的数量,就喜欢一个一个数着放进去。”
“那今天呢?”佟野好奇地问他,“你平时吃几个?”
“今天是平时的三倍。”
“三倍?”
“嗯,让你多吃点。”
佟野发现荣夏生不喜欢直视人,不知道是习惯,还是因为两人生疏觉得尴尬。
但他喜欢看荣夏生,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沉静气质。
照理说,他那个搞文学研究的教授父亲是最应该有这种气质的,但或许因为那人始终站在“严父”的立场对待他,而他是家里的“顽童”,所以完全没办法用欣赏的眼光去客观地看待别人眼里牛逼的父亲。
反倒是现在,看着父亲的学生,体味着传说中超凡脱俗的仙人之姿。
没见过,新鲜。
忍不住朝着他看,念着他在的方向。
佟野清楚,自己擅自为并不了解的荣夏生“定性”,为其贴上“仙人”的标签,过于草率,但架不住心动。
青年心动一刻,万物都是催情迷药。
相识的第一天,佟野被荣夏生吸引了。
对方不爱说话,他就多说几句,时间久了,总归是会熟悉起来的。
“你很喜欢吃饺子?”佟野接过他手里的漏勺,学着他的样子,小心地拨弄着半生不熟的水饺。
“还好。”荣夏生看着锅里的饺子回答说,“方便。”
“你很忙?”
荣夏生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忙吗?在一些人眼里大概自己是游手好闲的废柴。
可是懂的人,也不需要他去解释什么。
“还好。”
佟野笑了:“你怎么什么都是‘还好’?有什么是‘不好’的?”
荣夏生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现在还没供暖,不太好。”
佟野很意外,意外之后,笑出了声。
“原来你也会开玩笑。”
荣夏生笑着看了他一收回视线:“谁都会吧。”
“我以为你不会。”佟野捞起一只水饺,问他,“熟了吗?”
“还要等会儿。”荣夏生说,“如果是馄饨,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之前就说过,佟野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让他站在这里等着水饺煮熟他都会觉得无聊,但身边还站着荣夏生就不一样了。
那天在吃完饭之后,荣夏生回了书房,留下佟野一个人站在阳台上进行“植物观察”,说是“植物观察”,其实是思考人生。
佟野的人生单纯又复杂。
单纯的是,他至今仍是学生,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因为家境还算不错,从小到大一路乘着顺风车驶来,没什么七拐八拐的狗血故事值得被报道。
复杂的是,他也有秘密,14岁至今,无数个坐在台灯下的夜晚,他不是安分地学习而是偷看BL漫画或是在写完就撕毁的日记本上倾吐自己死活不敢让爸妈知道的少年心事。
他中二时期曾经用王朔的书形容自己——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8
燃烧着的那部分只有他自己看得到,而父母看见的是海水,他们以为自己清澈透亮,但其实,海水底下的暗潮汹涌他们根本不知道。
现在,他的海水在汹涌,他的火焰在燃烧。
他捏了捏绿萝的叶子,想:荣夏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都说了,作为一个成年男人,重要的品格之一就是收起好奇心,他着实履行了一阵子,如今却在荣夏生这儿败下了阵。
他好奇。
好奇到大晚上挖空心思去琢磨人家。
而另一边,书房里,荣夏生坐在电脑前,眉头紧锁,敲下三个字,又删除得利落。
荣夏生习惯了静。
自从他辞职,由于独居,有一阵子他甚至怀疑自己丧失了语言功能。
他的生活极其安静,没有人对他说话,他也几乎无话可说,无处可说。
每天扎身于书房,面对着电脑和笔记本。
他面前放着的本子,像是战场上的英勇骑士,铠甲还在,但残破不堪。
荣夏生偶尔会放弃打字,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不过,那种情况大概率发生在他情绪濒临失控的时候。
好多次,他写着写着突然抓狂,钢笔的笔尖死死地抵在薄薄的纸页上,咬紧牙关,像是用刀划破动脉一样,用笔尖划破纸张。
起先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
一道伤疤似的裂痕出现在纸上。
之后就是快速、彻底的毁灭,疯狂的、暴躁的,野兽一样胡乱用獠牙撕扯猎物似的去对待无辜的本子。
这是他唯一发泄情绪的方式。
很不环保。
今天,他又写不出来了。
有些情绪来得毫无征兆,防不胜防,不是你“多加小心”就能不被侵蚀的。
荣夏生搭在键盘边的手逐渐用力,缓缓握起,瘦得骨节分明的手,青筋毕现。
他缓缓闭上眼,告诉自己,算了,别这样。
可海啸一般突然袭来的压抑跟痛苦毫不留情地要吞没他。
就在他几乎压制不住这种感觉时,耳边突然响起拨弄琴弦的声音。
“啵”的一声。
是吉他。
初中那会儿,算起来已经十五六年前了,荣夏生也学过一阵子吉他。
他倒不是喜欢音乐,只是跟风。
年少的时候总觉得弹着吉他唱着歌的人潇洒又快意,像一阵无畏的风,令人仰慕又难忘。
于是他也去学。
不过后来才明白,潇洒快意的并不是弹吉他这件事儿,重在人心和态度。
他学了差不多两年,为了练和弦,手指都磨起了茧子。
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吉他声音,他突然放松下来,攥成拳头的手缓缓张开,看着手指尖出神。
当年刚开始学吉他时,手指因为用力按琴弦生疼、发紫,像是生生被磨去一层皮的感觉在这个晚上复现,他抬起手,用手指肚轻轻地蹭着嘴唇,像是这样能缓解痛感。
单音节变成了流畅的旋律,外面的人弹起了曲子。
这感觉像什么呢?
荣夏生看向房门的方向,有种风从门缝钻进来的感觉,这风是带着气味儿的,是那种让人静心的檀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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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出神地在那里盯着门口看了好半天,然后突然起身,椅子跟地板摩擦发出令人皱眉的声音。
荣夏生走出书房,假意倒水喝,实际上是想看看佟野。
佟野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抱着吉他,一边撩拨琴弦一边也是满腹心事。
他以前还没有过这种感觉——如此渴望探究一个人的世界。
荣夏生一出来佟野就看向他,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他笑着问:“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荣夏生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继续,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倒水的时候依旧有些走神,已经凉了的水洒了出来,顺着流里台的台面流到了地上。
一开始他没有发现,等到发现时,脚边已经是一滩水渍。
荣夏生收拾好厨房,端着两个杯子出去,一杯放在茶几上给佟野,一杯自己拿着。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佟野弹吉他。
吉他是原木色,仔细看能看出木材的肌理。
弹琴的手指灵活,每一次拨弄琴弦都似乎毫不费力。
不像我。荣夏生想,当初我每次弹一个和弦都笨拙得像是门外汉非要亲手建一栋房子。
他小口喝着水,听着佟野弹琴。
过了没多久,佟野停下了。
他抱着吉他,问荣夏生:“荣老师喜欢听什么?我给你弹。”
荣夏生看看他,喝了口水:“都行。”
佟野撇了撇嘴。
“说了别叫我老师。”
“那叫什么?”佟野的手指撩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饱满的低重音。
荣夏生想了会儿,没给出答案。
“不叫老师……”佟野戏谑地说,“那叫你叔叔?荣叔叔?小叔叔?会不会把你叫老了?”
荣夏生笑了,笑得有些无可奈何。
“我本来也没多年轻。”
“你这话要是让我爸听见,他保准生气。”佟野说,“他大你二三十岁吧?整天跟我说他年富力强,还能再战五十年。”
荣夏生轻笑出声:“佟老师确实状态一直很好。”
“你也不错啊,”佟野说,“你看着也就二十三四岁。”
他往前凑了凑:“哎,小叔叔,你多大?没比我大多少吧?我前天刚过完二十二岁生日。”
“你都叫我小叔叔了,还觉得我没比你大多少?”荣夏生看着他,试图从他身上回忆自己二十二岁时的模样,然而无果。
他说:“我二十九。”
“大我七岁。”佟野说,“男人三十一枝花,我最羡慕你这岁数的男人了。”
第4章
04
荣夏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被羡慕的,他很清醒的知道那不过是佟野客气的恭维。
既然是恭维就没必要当真,也没必要继续这个话题。
他只是笑笑,然后什么都没说。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0
佟野随意地拨弄着琴弦,看着他。
“你不好奇吗?”
荣夏生问:“好奇什么?”
“你好像什么都不好奇。”佟野说,“我爸跟你说了我搬出宿舍的原因?”
“没有。”
“我还以为你知道,所以才没问过我。”
荣夏生看向他,迟疑了几秒钟,然后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可那不是秘密啊。”佟野放下吉他,喝了口水,“我跟室友打了一架。”
“同学之间闹点小矛盾很正常,”荣夏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有些好奇心,“干嘛非要搬出来?”
佟野笑了,笑容里带着些嘲讽:“那小子说我抢他女朋友。”
这回轮到荣夏生笑了。
“无风不起浪,”荣夏生开玩笑地说,“你是不是……”
“哎!没有啊!”佟野赶紧给自己辩解,“我一gay,哪儿有那心思撩他女朋友!”
荣夏生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秒,然后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水杯。
他垂眼,尝试着以水为镜一窥自己此刻的表情,但是,杯子里的水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只有粼粼水光和一道弧形的杯沿。
他细小的、不易被人察觉的动作却被佟野发现了。
说来也怪,佟野并不是细心的人,平时周围的人表现在脸上的情绪他都未必看得出,但荣夏生眼神的变化都被他捕捉到了。
所以,还是用不用心、在不在意的问题。
但即便发现了,佟野也没有立刻问一句“你怎么了”,两人关系没到可以毫无芥蒂互诉衷肠的程度,他问了也白问。
“我给你唱歌吧。”佟野抱好吉他,问他,“你喜欢听什么?”
荣夏生想了想,说:“《城里的月光》。”
佟野一愣,然后笑了:“这个会唱,不会弹,有谱吗?”
“我去找找。”荣夏生站起来,放下杯子,去书房搜曲谱。
佟野没动,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着他。
荣夏生说想听《城里的月光》,他突然觉得,这人就像高悬于天的月亮,可望不可即,周身包裹着神秘的传说跟冷清的光。
荣夏生重新回到书房的时候,看着被自己刮破的本子,竟然松了一口气。
没人知道如果刚刚不是佟野的琴声叫醒了他,他的笔尖会不会真的从本子转移到他的动脉。
笔尖不如刀锋,不会一击致命,但他每次事后都会很恐惧自己当时沉迷于痛感的样子。
他并没想过死,他想活得长久,因为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做过。
所以他才恐惧。
他不留情面地撕掉那几页被划坏的纸,丢进垃圾桶,然后站在电脑前,搜索:《城里的月光》吉他谱。
打印机发出的声音让荣夏生觉得夜晚并不沉闷,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夜晚都一片死寂。
佟野说:“我第一次听这歌是小时候看的一个电视剧,剧名不记得了,男主是个军人,执行任务受重伤昏迷,他的女朋友就坐在病床边给他唱这首歌。”
他的手指轻撩了一下琴弦,笑着说:“我争取不跑调。”
荣夏生重新抱着水杯坐在沙发上,浅笑着看他。
还真的像月亮。
佟野想:笑得都跟水中月镜中花似的。
“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1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
在唱这首歌的时候,佟野有种感觉,这就像是为荣夏生量身定做的一样。
在某个深夜,那个人坐在月光下,思忖着他猜不透的人间片段。
是非黑白。
善恶对错。
到了荣夏生这里都好像汇集成了一条河,随手一捞,就是一段故事。
只是可惜了,佟野读不懂这些故事。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浅薄,如果人能有特异功能,他希望自己会读心术。
唱完歌,佟野问他:“好不好听?”
荣夏生这会儿情绪好了不少,喝了口水,也能开玩笑了。
“你是问这首歌还是……”
“当然是问你我唱得好不好,”佟野笑着说,“我大一的时候就拿了我们音乐学院歌手大赛冠军。”
荣夏生笑着看看他,说了句:“厉害。”
夸人都夸得这么笨拙。
荣夏生自己有些尴尬。
可佟野一点儿不觉得尴尬,反倒很开心。
他见荣夏生露了笑脸,也有了底气拉着人聊天。
“有个事儿我真的挺想知道的。”
“嗯?”
佟野说:“你平时话都这么少吗?还是因为觉得我烦?”
“你挺好的,我家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佟野怀疑荣夏生对“热闹”有什么误解,无奈地笑着说:“小叔叔,你是跟我开玩笑呢还是认真的?要不要我带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热闹?”
荣夏生对所谓“热闹”其实是不感兴趣的,但他对佟野难得不排斥,于是半真半假地答应了。
“好啊,有机会的话,带我见识一下吧。”
这个晚上,两人只聊了这么一会儿,荣夏生起身准备回书房,佟野问他:“我弹琴打扰你吗?”
“不打扰。”荣夏生说,“挺好的。”
于是,荣夏生回去之后,一直到睡前都能听见佟野在反复地弹那首《城里的月光》。
城里的月光。
像一双冰凉的手,一直捧着他安静的生命。
第二天是周末,佟野前一晚磨磨蹭蹭,折腾折腾这个,忙活忙活那个,导致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阳光大好的秋日上午,佟野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卧室出来,一眼就看见荣夏生坐在沙发上看书。
“早啊小叔叔。”
荣夏生抬眼看看他,对他这个称呼也不反驳。
“吃饭吗?”荣夏生看了一眼时间,“该吃午饭了。”
佟野嘿嘿地笑着,说:“那我叫外卖吧,或者咱们出去吃。”
他晃荡着在荣夏生旁边坐下,瞄了一眼对方看的书,然后说:“我请你吃大餐。”
“不用,你又不赚钱。”荣夏生起身,准备去厨房,“家里还有……”
“饺子吗?”佟野哭笑不得,“咱们也不能顿顿都吃饺子吧?我还长身体呢,我得大口吃肉!”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2
荣夏生看看他:“除了饺子还有别的。”
“什么?”佟野眼睛放光。
“馄饨。”
“……”佟野无话可说,站起来把人往卧室推,“求您了,让我吃顿好的,您去换衣服,咱出门。”
荣夏生笑笑,没反驳。
两人十二点多才出门,佟野饿得前胸贴后背。
“想吃什么?”荣夏生问。
“这附近有什么?”
一个问题就把荣夏生给问倒了。
佟野看了一眼他,问:“你在这边住多久了?”
“两年。”
“两年了,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吃的?”
还真是个神奇的人。
佟野这种人,无论到哪儿,先找附近吃喝玩乐的地方,他挺佩服荣夏生的,感觉这人完全可以脱离社会过隐居生活。
“我查查吧。”佟野拿出手机搜了一下,“你喜欢吃鱼吗?”
“可以。”
“烤肉呢?”
“也行。”
“那要不火锅?”
“你喜欢的话……”
佟野翻了个白眼,抬手就捂住了荣夏生的嘴。
“我问的是你的意见。”佟野说,“我请你吃饭,你来选。”
荣夏生看看他,说:“烤鱼。”
佟野笑了,高兴了,吹着口哨举着手机导航就出发了。
荣夏生跟在他身后,突然觉得佟野身上像是有一个永不衰败的夏天,热烈温暖,深秋的风都吹不散他肩上扛着的一篮日光。
第5章
05
佟野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荣夏生抬眼看看他:“你说。”
坐在烤鱼店里的佟野,身子前倾,凑近荣夏生,压低声音说:“这顿不算,明天我请你去别的地方再吃一顿吧。”
荣夏生不解:“为什么?”
佟野面露难色,刚要说话,服务员就过来了。
他看看服务员,然后对着荣夏生使了个眼色,拿起手机,给对方发了条微信。
这是两人加了微信之后第一次发消息。
空白的对话界面,很快蹦出一句话。
你佟大爷:这家太难吃了!!!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3
荣夏生看了一眼微信,笑了,原本没打算回,但一抬头看见佟野望着他的眼神,给对方回了一条。
.:我觉得还可以。
服务员走了,佟野立刻撇着嘴说:“这还可以?你要求也太低了!”
“有吃的就行,”荣夏生说,“我刚搬来的时候,这附近什么都没有,买菜都要走好远。”
“服了服了,是在下输了。”佟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烤鱼里的白菜,“明天,明天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吃,必须让你知道什么叫好吃的烤鱼!”
荣夏生轻轻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低头笑了笑。
虽然佟野嫌弃这家烤鱼不好吃,但事实上,他并没少吃。
佟野说:“钱都花了,吃是一定要吃的。”
荣夏生觉得有道理,并且十分认同佟野不浪费粮食的优良品德。
“一身味儿。”两人走出店门的时候,佟野闻了闻自己的衣服。
荣夏生也侧过头嗅了嗅,说:“正常,等会儿回去洗衣服吧。”
佟野侧头看看他,突然轻咳一声,抬手握拳,揉了揉鼻子:“小叔叔,陪我溜达一会儿呗。”
荣夏生已经走出几步,听见他说话,回头问他:“怎么了?”
“没怎么啊,吃完饭散步,这不是正常程序么。”佟野说,“我有点儿吃撑了,为了维持身材,有必要溜溜弯。”
荣夏生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环顾了一下四周。
“在想什么?”
“在想这附近有哪里可以散步。”
佟野笑了出来:“这还用找?随便压马路都行!”
他上前,走到荣夏生身边,用肩膀撞了撞对方:“走了走了,大冷天的往这儿一站,等会儿要流鼻涕了!”
在佟野的催促下,荣夏生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陪着。
两个人沿着马路慢慢悠悠地往回走,深秋的风很凉,顺着他们的衣领就往衣服里面钻。
“我给你唱歌吧。”佟野突然笑着看荣夏生。
“《城里的月光》?”
“换一首,”佟野说,“我会的可多了。”
他扯了扯衣领,阻止冷风侵入,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低声唱:“Watchthesky,youknowI,likeastarshininginyoureyes.SometimesI,wonderlt;bgt;lt;a href=<a href=http:/// target=_blank>http:///</a> target=_blankgt;<a href=http:///lt;/agt; target=_blank>http:///lt;/agt;</a> 文字首发无弹窗lt;/bgt;annaholdyourhandsandwalkwithyousidebyside.”
这是荣夏生没听过的歌,其实他听过的歌很少,还大都是老歌。
此刻,吹着冷风,听着佟野的声音,他把脸埋在高领毛衣里,垂着眼笑了。
“好听吗?”佟野唱得来劲,也不觉得冷,一心等着被夸奖。
“你写的歌?”
“如果是就好了,”佟野说,“我特喜欢的一个乐队,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听他们的现场。”
如果以后有机会。
荣夏生不喜欢跟人约定任何事,所有的约定都是负担,所谓负重前行不适合他。
但无论是佟野之前说的带他见识一下真正的热闹还是现在说的听乐队现场,他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不过,也并不过分当真。
人生就是这样,别人的话,听听就好,当下一笑,心情像是天边的云轻松舒展,就足够了。
奢求什么是不对的。
“问你个问题呗。”佟野发现自己这两天问题特别多,在认识荣夏生之后,这人以一己之力摧毁了佟野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成熟男人”的形象,摇身一变,又成了“问题儿童”。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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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荣夏生很少说话,哪怕难得出门,也是尽可能减少跟人的语言交流,他觉得说话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而他已经累到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再耗费了。
但自从把佟野接回来,他不可避免的要跟对方交流。
他不能拒绝,因为佟野是他恩师的儿子。
他也不想拒绝,因为他发现他还挺喜欢听佟野说话和唱歌。
凡事都要有来有往,为了能让佟野保持说话跟唱歌的热情,荣夏生只好“舍命陪君子”,尽可能开口说话。
“你微信名怎么就一个点啊?”佟野说,“找起来怪难的。”
荣夏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随口回答:“不知道还能叫什么。”
“你是夏天出生的吧?”
荣夏生扭头看他。
佟野得意地笑:“夏生么,夏天出生。”
荣夏生笑了:“我是冬至那天的生日。”
“……那怎么不叫冬生?”
“夏生万物,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荣夏生说,“正因为出生在冬天,所以更渴望夏天。”
佟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后说了一句:“我是夏天出生的。”
“难怪。”
“难怪什么?”佟野问。
荣夏生回答:“Aumilieudel\'hiver,j\'aidécouvertenmoiuninvincibleété.”
“……啊?”
荣夏生笑了,对他说了句:“快走吧,太冷了。”
Aumilieudel\'hiver,j\'aidécouvertenmoiuninvincibleété.
这是荣夏生很喜欢的加缪写过的一句话: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一顿并不算美味的烤鱼吃完,荣夏生竟然灵感迸发。
一进家门,第一时间换了衣服,躲进了书房。
佟野偷偷观察着对方,也对他“神秘”的工作好奇得不行。
从昨晚到现在,荣夏生时常走神,像是脑子里有另一个世界牵扯着他。
佟野很好奇那个世界,虽然他觉得自己可能搞不懂。
荣夏生去了书房,佟野乖乖洗衣服。
下午,家里阳台又盛了满满的阳光。
佟野最喜欢这样的午后,冷风被隔绝在外,只有暖阳能进来,这才是世界该有的样子。
他吹着口哨晾晒洗好的衣服,他突然觉得如果可以,想一直在荣夏生家里混下去。
算起来,整整24个小时,他的生活变得有点儿不一样了。
甜里带着一点儿无法描述的酸,酸中又掺着一点儿难以言喻的甜。
他的张扬不羁撞上了荣夏生的优雅矜持,奇妙得像是科恩的音乐。
他哼着歌,转过身去,背对着外面的阳光,直视着客厅。
这个家,物随主人,怎么看都散发着一股性冷淡的气息。
然而,在某些时候,性冷淡的气质达到极致就会引发同样极致的欲望。
佟野舔了舔嘴唇,他起了征服欲,想要征服欲望的极致,也就是荣夏生。
这是一个相当大胆的念头,不仅因为他对荣夏生的不了解,更是因为那人是他爸最得意最骄傲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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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昨晚,他七年后又遇见荣夏生的晚上,想起了之前看过的,荣夏生写的一首诗。
对文学毫无兴趣的他当初因为爸爸整日把这个学生挂在嘴边,不禁有了嫉妒心。
他偷着去翻看那些杂志,专挑荣夏生的诗看。
什么潮湿的丢勒,什么长着苔藓的库尔贝,那些诗歌中的隐喻他根本就不懂。
但当他开始接触荣夏生,将其人与其诗联系到一起,猛然发现,他所有的诗似乎都在写堕落与死亡。
就像荣夏生自己在诗里写的那样:这一段人生,犹如梵高的左耳,被我亲手,抛弃在教堂的屋顶。
梵高的左耳吗?
佟野想:割掉耳朵纵然痛苦,但如果及时有绷带止血,大概会好过一些。
这时候,荣夏生从书房出来,他一回家就扎头在电脑前,一口气写了一个多小时,此时忽觉口干舌燥,在写作告一段落时,他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有些兴奋地出来,想倒一杯水喝。
他看见佟野,笑着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我可以当你的绷带。”佟野看着他说。
荣夏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诧异地看向他。
佟野笑了:“没事儿,我胡言乱语呢。”
荣夏生今天心情不错,又给了他一个笑。
可真好看。
那个笑浅得像是蜻蜓划过的水面,只微微一荡,稍不留神就错过。
然而,佟野看他看得有些出神,那么轻浅一笑就让他迷失了。
维纳斯也比不上荣夏生。
佟野想:这个人应该被摆在美术馆里接受人们的顶礼膜拜。
第6章
很久以前佟野就听过一种说法,是说你喜欢一个人未必喜欢的真是对方,大概率喜欢的是你自己脑补出的完美恋人。
佟野一直觉得这话特有道理,于是他总是提醒自己要擦亮眼睛,并且时刻保持理智。
他理智了二十多年,自从十五岁以来,被人追过,也隐约对别人产生过好感,可最后,成事儿的一个都没有。
因为佟野很清醒的知道,这些“好感”和“喜欢”,其中掺杂着很大一部分当事人的幻想。
他才不要被这样的幻想左右。
可是现在,他不仅是动摇了,简直就是直接放弃挣扎,任由自己溺死在幻想出来的仙人幻境中。
而且甘之如饴。
荣夏生喝完水出来看见佟野在那儿傻笑,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佟野对于荣夏生的发问感动不已,在他看来,荣夏生这人才是真的对一切身外之物、圈外之人都不感兴趣,而且荣夏生的这个“圈”,只有他自己进得去。
这么说来有点儿像是自私的意思,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佟野能感觉到荣夏生不是自私的人,他只是不知为何收起了一切触摸世界的开关,把自己给边缘化了似的。
看着荣夏生,佟野竟然莫名升起一股责任感,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对方从世界边缘给拉回来,俩人一起到宇宙中心去浪荡。
“笑你呗。”
荣夏生疑惑地看他:“我?”
“嗯,”佟野又坐下,开始拨弄他的吉他,“你说你长这么帅,整天闷在家里不出去,你藏着不给谁看啊?”
荣夏生无奈地笑着看他:“没藏着。”
吉他“咚”的一声,琴弦和手指之间蹦出一个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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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野问:“你没有女朋友吧?”
荣夏生原本打算回书房,听见佟野的话,转回来看他。
“没有。”
“也对,姑娘就算想跟你谈恋爱,也得有机会看见你才行。”佟野抱着吉他笑着看他,“小叔叔,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我29了。”
“我知道,”佟野说,“我没问你多大了,我问的是你以前谈过恋爱没有。”
如果有,佟野就决定嫉妒一下荣夏生的前任。
如果没有,他打算试探一下对方,看看这人究竟喜好哪一口。
荣夏生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这问题这么难回答吗?”佟野笑他,“难不成你在数以前谈过多少个?”
不至于。
佟野觉得荣夏生要么没谈过,要么谈也只是谈过一两个,还肯定每个都特刻骨铭心。
他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佟野已经把荣夏生看了个大概。
这人的一部分很难懂,一部分也很好懂。
“没有。”荣夏生走到沙发边上,随手拿起之前放在茶几上的书,一边翻,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定地说:“没谈过。”
佟野一听,笑了:“吓我一跳。”
荣夏生从书中抬眼看他:“为什么?”
“你刚才那话说得我听着就是有问题。”佟野说,“我问你有没有谈过恋爱,你说你29了,按照一般人的思路,肯定觉得你想说的是‘我29了,怎么可能没谈过’。”
荣夏生原本是想这么糊弄佟野的,没想到,这家伙比他想得更聪明。
被戳穿了小伎俩的荣夏生也不吭声,低头假装看书。
佟野憋着笑,歪着头,一字一顿地说:“无,聊,的,魅,力。这书好看吗?”
这是荣夏生最近在看的一本书,他很喜欢的作家唯一一本他没读过的书。
说来也真的巧,他在看的这一章,章节标题是:《单身男人的白日梦》。
他垂眼看了看章节标题,无奈地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被讽刺了。
荣夏生不是个对爱情有幻想的人,他甚至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能找到合适的另一半,在爱情这方面,他悲观得可以。
佟野凑过来,探过头,看了一眼:“世上最浪漫的人无疑是那些无人与之浪漫的人……这说的不就是我吗?”
荣夏生条件反射似的合上书,仰头望着站在自己旁边的佟野。
佟野尴尬地笑笑:“我觉得这说的是我。”
他指了指那本书,对荣夏生说:“你看完能借我看看吗?租给我也行,租金是一天一顿饭。”
面对佟野,荣夏生是怎么都生不起气来的。
他把书递给对方,起身往书房走:“你拿去看吧,不用租金。”
“谢了,小叔叔!”佟野的语气元气满满,然而其实是有些失望的,他原本以为荣夏生还能跟他继续聊一会儿,没想到人家就这么走了。
听见书房门关上的声音,佟野低头看手里的书。
顺着夹着书签的位置打开,开头就是刚刚他念过的那句话,之后是“正是在我们身处孤独,没有工作或朋友来干扰内心的时候,我们才能真正理解爱情的精髓和必要性”。
佟野盘腿坐在沙发上,认真地钻研起这本书来。
荣夏生一晚上没睡,难得有灵感又有手感,他一口气写到了天亮。
他总是这样,自从辞去了工作,生活就变得很不规律,有时候一宿不睡,有时候连着昏睡十几二十个小时。
不仅是作息不规律,连吃饭也一样。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7
身体状况不算好,最糟糕的身体部件要算他的颈椎跟腰。
颈椎是因为久坐,而且坐姿不正。
腰是因为前几年被撞了一下,留下了点儿后遗症。
但荣夏生向来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说,健康与否、长寿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能留下什么。
他总是想,哪怕他的人生要在三十岁戛然而止,也至少让他写出一部能被人记住的作品。
可以早逝,但不能无为。
然而,理想永远遥远,追求理想的人永远活在对自己的不满中。
荣夏生不再写诗,他把对诗的热情敲碎了揉进小说里。
他要写一个并不伟大的故事,这个并不伟大的故事中所有的人都在被一个伟大的问题所困扰着。
早上六点一刻,荣夏生关掉了文档。
他站起来的时候,要双手扶着桌子才行,腰间的酸痛感让他不得不皱起了眉。
小心翼翼地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
荣夏生觉得好些了,然后打开了书房的门。
十一月份,清晨六点一刻,天还没完全亮起。
他走出书房的一刻突然发现客厅的灯竟然亮着,以为是佟野这么早就起床了,没想到走过去一看,那家伙躺在沙发上正睡得香。
佟野完全没有遗传到他爸的文学细胞,从小到大,一看书就困,当年上学的时候,他写出来的作文让身为文学教授的佟老师怀疑这孩子是不是自己梦游的时候捡回来的。
长大之后也没好到哪儿去,佟野昨晚拿着那本《无聊的魅力》,没看几页就睡着了。
一整个晚上,一米八多的大个子缩在沙发上,睡得虽然不太舒服,但很香。
荣夏生看了眼时间,记得之前佟野说周一有课,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醒醒。”荣夏生说,“你几点去学校?”
佟野正做梦,听见“学校”俩字儿,一个激灵就醒了,然后直接从沙发上掉了下来。
荣夏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人,心里却无奈地笑了。
“你怎么躺这儿睡着了?”荣夏生问,“几点起来的?”
从沙发上摔下来直接摔醒了的佟野龇牙咧嘴地揉着脑袋站起来,稀里糊涂地说:“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
荣夏生彻底无奈,弯腰捡起跟佟野一起掉在地上的书,说:“你今天是不是要去上课?已经快六点半了。”
佟野愣了一下,几秒钟后终于回魂。
“我先去洗个澡!”佟野跑着就冲进了浴室,同时还嘀咕着,“完了完了,要晚了。”
佟野洗澡出来的时候,荣夏生说:“我去洗漱,等会儿送你去学校,早饭已经做好了,你先去吃。”
佟野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一大早滴水未进的肚子听见荣夏生的话之后,十分配合地咕咕叫了起来。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笑着对荣夏生说:“小叔叔你可真贤惠啊!”
荣夏生瞥了他一眼,进了洗手间。
佟野美滋滋地晃荡进厨房,当他看到摆在桌子上的馄饨时,无语凝噎了。
“小叔叔!”佟野扯着嗓子喊,“以后咱家该不会顿顿都是饺子馄饨吧?”
荣夏生正在刷牙,听见他的声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他吐掉口中的泡沫,漱了漱口,大声回应:“不喜欢吃的话,就学着自己做!”
佟野哑口无言,坐在了餐桌边。
“我决定收回刚才的话。”他吃了一口馄饨,其实蛮好吃的,但想到未来一段时间每天都吃这个,他觉得不行,“他也没有那么贤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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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野又吃了一个馄饨。
“不过长得好看就行了。”佟野喝了口馄饨汤,自言自语,“美人负责好看就行了,洗手作羹汤这事儿,交给别人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他就打开了手机,下载了一个食谱App。
第7章
07
佟野早上有课,吃饱之后出来,看见一家换好衣服的荣夏生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得还是那本《无聊的魅力》。
“你要送我吗?”佟野走过去,把他的吉他放进琴包,“怪不好意思的。”
荣夏生放下书,抬头看他,然后起身:“走吧。”
“等会儿等会儿,等我一会儿。”
荣夏生动作快,但佟野还没收拾完。
看着佟野小跑着回了房间,听着里面收拾东西的声音,荣夏生突然有种自己在养孩子的错觉。
佟野收拾好书包,穿好外套,出来的时候拎着琴包朝着门口的荣夏生跑。
“不用急,”荣夏生说,“慢点。”
佟野一边换鞋一边说:“怕你等着急。”
荣夏生载着佟野出了小区,一大早,这边人少车少,荣夏生随手打开车载音响,佟野笑着说:“真巧嘿。”
是那首《城里的月光》。
“不是巧,”荣夏生说,“只有这首。”
车载音响连的是荣夏生的手机,他手机里就只有这一首歌,翻来覆去地听。
佟野看看他,跟着哼唱了一会儿,等到单曲循环的时候,他问:“小叔叔,你这车能连几个蓝牙?”
荣夏生看了他一眼说:“你连吧。”
佟野得意得像是领了奖状的学生,美滋滋地掏出手机,荣夏生在那边开车,他就弄人家的音响。
连好之后,佟野说:“给你听点儿新鲜的。”
他翻了翻自己的播放列表,找到了那首《IknowyouknowIloveyou》。
昨天两人吃饭出来,他给荣夏生唱过。
歌放了一会儿,荣夏生突然开了口。
“这首歌我好像听过。”
“……”佟野无奈地撇了撇嘴,认命似的说,“你是听过,昨天我给你唱的。”
这首歌结束,佟野到学校了。
他下车之前跟荣夏生说:“这位小叔叔,听我一句劝,别总单曲循环一首歌,去开拓一下新世界。”
他说话的时候,笑着看荣夏生,笑得眼睛里像是藏着一轮暖阳,递过来的眼神像是深秋早上的一杯温热香甜的奶茶。
“好。”荣夏生说,“刚刚那首歌叫什么?”
“《IknowyouknowIloveyou》。”
荣夏生怔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这是歌的名字,点点头:“记住了。”
“那拜拜?”佟野关车门前说,“晚上见!”
“佟野!”
佟野已经关上了车门,背着吉他往校门口走,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回头的时候,看见荣夏生从车上下来了。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9
“你几点放学?”荣夏生说,“我过来接你。”
佟野晃神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三点半!我等你啊!”
荣夏生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上车了。
佟野站在原地看着他开车离开然后才转身进学校,他刚走到食堂附近就遇见了同班的一个男生,对方笑他:“一早上心情这么好?有什么开心的事儿,说出来让哥们儿一起开心开心。”
佟野倒也不扭捏,直截了当地说:“恋爱了。”
“恋爱了?”对方一惊,“卧槽,不是吧?”
“是啊。”佟野十分坦然。
男生凑过来,搂着他脖子,小声说:“不是曲恺女朋友吧?”
曲恺就是不久前跟佟野在宿舍里大打出手导致佟野搬出宿舍的那个男生。
佟野嫌弃地斜眼看他:“别闹!”
“就是么!”男生也松了口气,放开他后,笑着在他后背拍了一巴掌,“我也觉得你干不出那事儿,都是曲恺那小子死脑筋!”
佟野摆摆手:“没劲没劲,不说他。”
两人一起往教室去,男生八卦地问他:“不说他,说说你,没听说你跟谁搞暧昧啊,怎么突然就恋上了?”
是挺突然的。
佟野自己也觉得突然。
“我单方面恋上的,”佟野说,“他还不知道。”
“行啊!哪路的神仙啊?”男生笑他,“能让野哥暗恋,牛逼啊!”
佟野得意地笑,眼角眉梢都是夏日蝉鸣。
他们到教室的时候还有三分钟上课,佟野放下东西后,走到团支书旁边,双手拄着桌子笑着跟她说:“下午我不去了啊,有事儿。”
“啊?你干嘛去啊?”
刚才荣夏生问佟野几点下课,说要来接他,其实佟野原本下课后要跟班里几个人出去玩,男男女女的,唱歌喝酒瞎胡闹,但荣夏生这么一问,他突然就不想跟他们去了。
和这么一帮人瞎闹腾,哪有跟荣夏生在家窝着舒服?
或者,也可能不在家窝着。
佟野琢磨着,或许可以带着他小叔叔出去转转。
“有事儿呗。”佟野说,“今天别带我了,你们玩得开心。”
他打了个响指,然后上课铃就响了。
下午三点二十,佟野开始频繁看手表,看完手表又去按手机屏幕看时间。
坐在他旁边的同学问他:“你尿急啊?”
佟野:“可不是么,憋得慌。”
他哪儿是尿急,他是着急去见荣夏生。
周末两天跟对方相处,到了现在,分开几个小时就开始惦记。
荣夏生在家无聊吗?
是看书了还是睡觉了?
吃饭了吗?
今天浇花了吗?
佟野满脑子都是荣夏生,魔怔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早就收拾好东西的佟野第一时间冲出教室,奔着小门就去了。
他在人声刚要沸腾起来的教学楼里狂奔,下台阶时,两级并成一步,庆幸着自己腿长。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20
跑出教学楼,踩着秋风踏着落叶,朝着荣夏生的方向狂奔而去。
佟野一边跑一边回忆,上一次他这么跑还是大一那会儿被强行押上运动会的跑道上。
原本要走十分钟的路,他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到了,但临近出校门,佟野停住了脚步。
他站好,整理了一下跑乱了的发型和衣服,深呼吸几下,让自己看起来潇洒又从容。
他提了口气,迈开步子,假装淡定地往门口走,同时脑补了一下自己出去接受荣夏生注目的画面。
他这么帅,荣夏生怎么还不心动?
想象的画面是浪漫的,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佟野出去的时候,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荣夏生的车。
他皱起眉,给对方打电话。
“你好。”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那边是荣夏生秋风一样的声音,清清凉凉的。
“我到门口了,没看见你啊。”
荣夏生愣了一下,停顿两秒钟说:“啊,佟野啊。”
“……我没换手机号啊。”
荣夏生有些尴尬。
他没有存手机号码的习惯,之前给佟野打过一次电话,两人后来互相加了微信,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刚才他接电话只扫了一眼,看是陌生号码,还在奇怪谁会打给他。
“你已经下课了?”
“嗯,我在门口,你在哪儿呢?”
荣夏生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人,转过去说:“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这儿撞车了,得等一会儿。”
第8章
撞车了。
佟野脑子里瞬间“嗡”了一声,撒腿就朝着荣夏生家的方向跑,跑了两步发现不对劲,转身上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你在哪儿呢?”佟野强行压制住自己语气里的慌张和担心,尽可能表现得成熟冷静。
荣夏生说:“路边,你先回去吧。”
他这边刚跟佟野说完话,那边交警就来了。
“我这边有点事,你先回家。”
不等佟野说话,荣夏生已经挂断手机,皱着眉去跟交警人交涉。
被挂了电话的佟野有点不高兴,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喂,同学,你去哪儿啊?”
这会儿佟野才意识到,他上车后没说去哪儿,人家司机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前面左转,您就先开吧。”
不确定荣夏生在哪儿,但肯定是在来的路上撞的。
佟野让司机开慢点儿,遇见有事故的地方就停车。
车还没开出多远,佟野看见了荣夏生。
司机不情不愿地收了钱,吐槽了两句,大意就是年轻人不像话,这么几步路还要打车。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21
佟野也不辩解,下了车就朝着马路对面跑。
荣夏生今天出门穿了件米色的呢子大衣,也不知道是他比以前瘦了还是衣服本身就买大了,怎么看都有些不合身,尤其是秋天风一吹,看起来怪可怜的。
佟野过来的时候荣夏生正站在那里跟人说话,对方也是个男的,看起来三十多岁,个子很高,穿着件厚夹克,说了两句什么之后,递了名片给荣夏生。
“没事儿吧?”佟野过去,直接站到了荣夏生身边。
荣夏生惊讶地看他:“你怎么来了?”
“看见你就下车了,”佟野说,“怎么样?你没事儿吧?”
“没事。”荣夏生把手里的名片放进大衣口袋,跟他说,“不是我的责任。”
“实在不好意思,”说话的是那个穿夹克的男人,“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人长得不错,身材也不错,气质也过得去,说话语气跟态度也相当可以,但不知道为什么佟野就是看他不顺眼。
佟野没什么立场吭声,只能扭头看荣夏生。
“嗯,那就先这样。”荣夏生说,“我先去4S店,之后再联系你。”
“好的好的,没问题。”对方又道了几句歉,然后离开了。
佟野绕着荣夏生的车转了两圈,说:“你没事儿吧?”
副驾驶的车门被撞了,车身有几处刮花,佟野看了一眼那男人开走的车,心说得亏是对方的责任。
那男人开的是宾利。
“没事。”荣夏生说,“你先回家吧,我把车开去修。”
“别啊,一起呗。”佟野说,“我跟你一起。”
去4S店的路上,佟野抱怨:“应该让那人跟着去的,让他当场掏钱。”
荣夏生笑着说:“没事儿,我弄好把账单给他就行,他有事,着急走。”
佟野看看他:“你不怕他跑了啊?”
“不怕。”荣夏生说,“他跟我一个学弟是同公司的,跑不了。”
“……学弟?”佟野眉头一皱,“什么学弟?”
“研究生时候的学弟。”
“很熟吗?关系很好?”
荣夏生扭头看了看他。
佟野知道自己问得有点儿多,可还是不死心地说:“你们经常联系吗?”
“也没有,”荣夏生说,“好久不联系了,就是刚才突然聊到了。”
佟野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说:“小叔叔,你有什么经常联系的朋友吗?或是关系很好的。”
“怎么?”
荣夏生从小到大都不是善于交友的人,人生中的每一个阶段,基本上只有一两个走得比较近的同学,至于说那种交心至深的朋友更是屈指可数。
“就随便问问,”佟野说,“感觉你好像不太跟人接触。”
“大家都忙,”荣夏生说,“我只是尽可能不去打扰人。”
“跟朋友联系怎么能叫打扰呢?你想太多了。”
荣夏生看着前方,没说话。
“你平时都干什么啊?”佟野又问,“除了在书房闷着,也不出去走走?喜欢喝酒吗?咱俩唱歌喝酒去啊!”
荣夏生扭头看了看他,然后说:“到了。”
荣夏生的车留下修,两人从4S店出来,荣夏生捏着口袋里的收款单犹豫着。
“我来吧。”佟野伸手,“我给他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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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夏生疑惑地问:“谁?”
“就刚才撞你车那人啊,咱得跟他要钱呢!”
虽然荣夏生这车不是什么豪车,但修一次也不少钱,荣夏生不惦记,佟野都替他惦记着。
听见佟野的话,荣夏生心里莫名踏实,也松了口气。
对于他来说,打电话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
或许有些人无法理解,觉得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儿,拨号,两三句处理完事情,比发信息轻松多了。
可是对于荣夏生来说,跟一个不熟悉的人通话,他需要提前做心理建设。
当时打电话给佟野也是这样的,强撑着,顶着压力逼着自己,打了那通电话。
“我给他打就行,不急。”尽管如此,荣夏生也不想麻烦佟野,没必要。
自己能处理的事情,何必要麻烦别人?
“还是我来吧,”佟野说,“我看那人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万一他赖账,你吵不过他,但我能。”
荣夏生无奈地笑他:“不至于。”
“事情发生前谁都不知道至不至于。”佟野用肩膀撞他,“我来我来,我跟他说。”
最后荣夏生屈服,掏出口袋里的名片跟收款单,递给了佟野。
佟野站在路边,美滋滋地拨了号。
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佟野说:“你好,请问是沈堰吗?”
“是我,请问哪位?”
佟野瞄了一眼荣夏生,清了清嗓子说:“我是今天被你撞车的那个。”
荣夏生原本在看往来车辆,准备打车,听见佟野这么说,扭头看向了他。
沈堰一听这话,立刻笑着回应,语气都柔和了几分,听得佟野眯起了眼。
“是你啊,怎么样?去4S店了?”
“对,已经花了钱,来找你报销。”
对方一声轻笑:“应该的应该的,多少钱?我怎么转给你?”
“我……”
“我能加你微信吗?”沈堰说,“直接给你微信转账吧。”
佟野皱皱眉,不想加。
大概是听出了他的犹豫,沈堰说:“不管怎么说,我都得看一眼收款明细,对吧?”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佟野想了想,答应了:“你就直接搜我这个手机号吧,我还有事儿,待会儿微信联系。”
“好。”沈堰笑着说了句,“我加你。”
挂了电话,荣夏生问:“他怎么说?”
“微信转账。”佟野一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走吧,都这个时候了,咱们俩在外面吃完再回家。”
两人上了车,佟野一开微信就看见了添加好友申请。
沈堰的微信名就是他的名字,头像是一只圆咕隆咚的比熊,验证消息写着:夏生你好,我是沈堰。
第9章
09
沈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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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野偷偷撇了撇嘴,转头问荣夏生:“收款单呢?”
荣夏生递给他,然后扫了一眼他的手机。
佟野通过了沈堰的好友验证,二话不说,直接发了收款单的照片过去。
他打算速战速决。
佟野是打算速战速决,可沈堰并没有。
收款单发过去了,沈堰没立刻发红包,而是又一条十分诚恳的道歉。
你佟大爷:给钱。
佟野盯着微信界面,看着对方那一串“对方正在输入……”,抖了抖腿。
沈堰还算不错,乖乖转账。
佟野立刻点击收款,然后删除了对方。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自如。
荣夏生在一边默默看完了全程,无声地笑了笑。
佟野说:“他还钱了,我转给你。”
说着,他把钱又转给了荣夏生,等到准备关掉微信的时候,发现又有一条好友申请,还是沈堰。
“他有事儿吗?”佟野嘀咕,“小叔叔,看见没有,这种人你给他个机会他就赖上来,得亏加他微信的是我。”
荣夏生看看他,没说话,淡定地收了钱。
佟野没搭理沈堰的好友申请,并且决定把这人忘掉。
在佟野的带领下,荣夏生吃了一顿“超绝”的烤鱼。
出来的时候,佟野得意地说:“怎么样?好吃吧!”
说实在的,荣夏生对吃的没什么执念,也很少会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他经常是能填饱肚子就行,只要不太难以入口,他都觉得还行。
所以,这一顿跟上一顿,两顿烤鱼有什么区别,荣夏生感受并不明显。
可是看着佟野,他又不忍心扫了对方的兴致。
“嗯,好吃。”荣夏生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无奈地看着他笑。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路灯把荣夏生染成了暖呼呼的颜色。
明明已经眼看着三十岁,可不知道为什么,佟野竟然看着他,心生怜爱。
我大概有什么毛病。佟野吐槽了一下自己,然后赶紧回魂,问荣夏生:“等会儿有事儿吗?”
“怎么?”
“带你玩去啊!”佟野冲他挑挑眉,眨眨眼,“吃饱喝足,就这么回家,太没劲了,你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带你去感受一下当代大学生的课余生活!”
荣夏生跟着佟野走进大门口的时候,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开了。
这是商场里的一个电玩城,很大,各种游戏设备,他见都没见过。
虽然荣夏生也没七老八十,生活虽然闭塞,但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但对于这些他是真的从来都没有接触过。
小时候,那会儿网络还没兴起,班里的男生都喜欢翘课去游戏厅,后来又有了网吧,中学那会儿一到体育课就有人翻墙出去上网。
可是荣夏生从来没有过。
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就算让他去,他都不知道能做什么。
荣夏生一直都不否认自己是个无趣的人,从无趣的少年长成了一个无趣的大人。
这个时间,电玩城里人很多,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音乐声震天响。
他安静惯了的人一时间适应不了这样的环境,只能紧张地跟在佟野身后。
“来过吗?”佟野先进来,然后站住,侧过身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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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夏生跟上来,说:“没有。”
“那正好,”佟野笑着说,“带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距离他们俩不远的地方是两台跳舞机,有两个人正在比赛。
荣夏生望过去,看了一会儿,佟野问他:“想玩吗?”
荣夏生赶紧摆手:“不玩不玩。”
是真的不行,看着都累。
荣夏生这种一年到头也运动不了几次的人,别说跳舞了,广播体操做着都不标准。
佟野看他慌张的样子,贼笑了一下。
“我去换游戏币,你等我一会儿!”佟野挤开旁边的人就跑了,留下荣夏生自己站在那里。
荣夏生望着佟野的方向,看那边还在排队,于是一个人慢慢悠悠地逛了起来。
已经很久没真正地走进人群中了,久到荣夏生都快忘了“热闹”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慢慢地走着,目光没有放在那些新奇的游戏设备上,而是落在了每一个人身上。
年轻的、火热的、激动兴奋的。
一张张脸看过去,每个人的表情相似又不同。
他突然间有种感觉,好像自己关闭已久的感官重新被打开了,时隔很久,他再一次触摸到了现实世界。
一个吵闹却真实的世界。
“你认识?”佟野换完游戏币回来,远远地站在那里偷看了一会儿荣夏生。
他发现,即便荣夏生站在嘈杂的人群中,这人也似乎自带结界,满脸都写着生人勿扰。
那股沉静的气质跟这个地方严重不符,他往那儿一站,自动把一切浮躁和喧闹都抵挡在了自己之外。
真是个妙人。
佟野看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顺着荣夏生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这人在盯着人家一对儿正在抓娃娃的情侣看。
“不认识。”荣夏生的神游被突然打断,扭头看向佟野,又低头看了看他怀里的一篮游戏币,“这么多?”
“还好吧,没多少。”佟野说,“今天咱俩玩个痛快。”
他撞了撞荣夏生的肩膀问:“你想玩哪个?”
荣夏生笑笑:“你想玩哪个?”
“问你呢啊!今天是带你来玩的!”
荣夏生深呼吸,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找了一个自己能看懂怎么玩的机器说:“那就那个吧。”
佟野看过去,笑着问:“你平时打篮球吗?”
那是个投篮的设备。
荣夏生回忆了一下,说:“上次打篮球应该是高中的时候。”
然后佟野就笑了。
“行,走着。”佟野说,“今天咱俩比赛,输了的人要满足赢了的一个愿望!”
荣夏生走在佟野身边,问:“你有什么愿望,现在可以说。”
“干嘛?这么没自信?”佟野笑他,“你现在是抱着必输的决心跟我玩?”
两人站到了机器前面,佟野投币。
荣夏生拿起篮球,笑着说:“我就是随便问问,因为你等会儿应该没机会说了。”
佟野笑他口出狂言,却没想到,三局下来,荣夏生完胜。
“……什么情况?”要知道,佟野可是系里篮球队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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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夏生说:“忘了跟你说,虽然我平时不打篮球,但投篮非常准,当年学校办投篮大赛,我的命中率是99%。”
荣夏生双手揣兜,淡定地笑着看佟野:“现在,你需要满足我一个愿望。”
输了游戏的佟野心情竟然不错,他说:“好啊,荣幸之至!”
荣夏生眼含笑意地看他,沉默几秒,然后指着抓娃娃机的方向说:“我想要那个机器猫。”
第10章
10
荣夏生有些出其不意,佟野怎么也没想到看着严肃到拒人千里之外的他会指着一个哆啦A梦的大玩偶说自己想要那个。
佟野愣了三秒钟,然后笑出了声。
“没问题啊!”佟野脱了大衣顺手递给了荣夏生,“今天抓不上来它,咱就不回家了!”
佟野抱着那一筐游戏币就过去了。
抓娃娃这事儿,靠实力也得靠运气,不过有时候也有迹可循。
佟野说:“你在这儿等我,或者你自己先抓一会儿,我去个厕所,洗个手,咱们还是要有点儿仪式感的。”
荣夏生面无表情地看他胡说八道,然后面无表情地点头。
佟野转身就跑,然而并没有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去。
他在一个角落拉住一个店员问:“咱们家最大的那个机器,就哆啦A梦那个,得多少游戏币能抓上来?”
都是这样的。
常玩的人都知道,一般的店里都有自己的设置,小的几次,大的几次,都是有套路的,随随便便就让你抓上来了,人家店还开不开了!
店员打量了他一下,一本正经地说:“这东西都是看你技术的,我说了不算。”
佟野笑了:“哥们儿,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跟我演戏没用。我没别的意思,就今天我跟喜欢的人一起来的,他想要那个哆啦A梦,我得在他面前表现一下,你知道吧?”
“哦……”店员懂了,“你想贿赂我?”
“……”本来是没想的,但既然你这么说了,也不是不可以。
佟野说:“你开个条件吧。”
店员轻咳一声:“我们不能这样,被老板知道了我会被开除的。”
佟野还想劝他,没想到他抢先说:“不过可以这样,你办张我们这儿的储值卡,算我的业绩,那就不算贿赂了。”
你还挺熟练。
佟野忍住了没吐槽,摸摸口袋,手机在:“行,你带我去办卡吧。”
其实佟野也不常来这种地方,一个月最多一次,还绝大部分都是等着电影开演实在无聊才过来,这些东西他都玩腻了。
不过为了荣夏生的哆啦A梦,佟野咬咬牙,一口气储值了1000块。
半个月的生活费就这么没了。
钱交了,店员开心了。
佟野心里滴着血,跟着店员回到了那台机器前。
荣夏生一手抱着佟野的大衣,一手抱着那一小筐游戏币,正站在那里发呆。
因为这里温度高,人又多,荣夏生原本白净的脸微微有些泛着红,像那种似熟非熟的桃子。
“在看什么?”佟野先店员一步,走到了荣夏生旁边。
荣夏生笑了笑:“没什么。”
他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店员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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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野拉着他往旁边躲了躲:“这台机器有点儿问题,店员要调一下。”
店员一听这话,不高兴地瞥了佟野一眼,明明是这家伙要套路人家,怎么就店里的设备背锅呢?
不过,店员已经收了贿赂,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身边这俩人,心里琢磨:哦,搞gay的。
店员调试好了设备,傲娇地转头走了。
佟野信心满满地接过荣夏生手里的游戏币,看了一眼,投了十个进去。
第一把,失败。
第二把,失败。
第三把,还是失败。
佟野有点儿急了。
他倒是不心疼那几个游戏币,只是觉得一直失败,丢人啊!
每次都只是差一点儿,结果最后关头掉下去了。
佟野皱着眉,目光如炬。
荣夏生说:“别急,慢慢来,稳一点。”
他越说稳一点,佟野就越不稳。
“没事儿,这次肯定能上来!”佟野放出狠话,“这把我要是还抓不上来,我就不叫佟野!”
荣夏生还没来得及问他准备改什么名字,第四次已经以失败告终。
“……靠。”储值了一千块,四次了,还没抓上来。
佟野翻了个白眼,回头寻找刚才那个店员。
“我试试吧。”荣夏生把怀里的大衣还给佟野,“我还从来没玩过。”
本来佟野是想表现一下的,但人家荣夏生说玩,他肯定不能阻止。
看着荣夏生数着游戏币一一放进去,看着对方透过玻璃窗打量里面的玩偶,看着人家好看的手握住了手柄。
十秒钟。
一个哆啦A梦掉入囊中。
“……靠。”
佟野一点儿都相信荣夏生是靠技术抓上来的,只能说运气好,大概是刚才那个店员给设置了五次抓一个。
但荣夏生对这些完全没有概念,他只知道自己抓上来了,而且是人生第一次玩这个。
佟野看着对方惊喜的表情,只能跟着拍手叫好。
“牛逼啊小叔叔!”佟野帮他弯腰捡起掉出来的小玩偶说,“咱等会儿拿着这个去吧台换大的。”
小玩偶也是哆啦A梦,矮矮胖胖,憨憨的。
荣夏生浅笑着捏了捏那个玩偶,说:“真胖。”
佟野看着他,觉得对方鼻尖渗出的薄汗特别性感。
因为游戏币还剩很多,两人又玩儿了一会儿。
佟野带着荣夏生又是推金币又是抓鱼,原本拘谨的荣夏生慢慢也开始放得开,脱了外套,跟他坐在一帮小年轻身边,玩儿得不亦乐乎。
两人把游戏币消耗得差不多了,坐在推金币机器前的佟野说:“最后这几个,咱们推了就完事儿。”
他把游戏币交给荣夏生,让他来。
但有的时候,有些人,大概真的就是被命运之神眷顾,仅剩七个游戏币,两人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然而,荣夏生放进去之后,这机器就像是疯了一样,在周围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吐出了好几百个游戏币。
“……您究竟是哪路神仙?”佟野都看愣了。
说真的,佟野混迹于电玩城多年,几乎没见过有人能推出多少币来,大家已经默认这就是吞钱机器,没想到让荣夏生中了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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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夏生坐在那里看着机器一直往外推游戏币自己有些尴尬,主要是因为这边动静太大,他们身后已经围起了人。
大家都在羡慕,有个男生不停地说“牛逼”,佟野也笑着看他说:“得了,咱俩今儿是回不了家了。”
第11章
11
荣夏生实在受不了被一群人围着,机器还在吐币,他尴尬地站起来对佟野说:“我去洗手间。”
“哦。”佟野看着他低着头挤出人群,觉得荣夏生社恐无误了。
荣夏生躲进洗手间,好半天都没出去,直到估摸着那边人群应该已经散了他才洗洗手推门回去找佟野。
佟野抱着一大筐满满当当的游戏币坐在一边吃烤肠,看见他的时候笑着说:“吃吗?”
荣夏生笑笑,觉得佟野这样就像跟着家长出来玩还要吃零食的小孩儿。
他摇摇头问:“这些游戏币怎么办?”
佟野说:“我问了,可以存在这儿,以后再来的时候可以用。”
荣夏生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今天真得把这些用光才能走。
佟野吃着烤肠,仰着头看他,很明显能看出荣夏生的局促不安。
“你好像真是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
“还好。”
“又是还好。”佟野一口把剩下的半根肠都给吃了,然后站起来说,“走吧,随便逛逛,话说,你平时如果出门的话,喜欢去哪儿啊?”
这问题把荣夏生给问住了。
他仔细想了想,辞职之后就真的很少出门了。
“买菜。”不是喜欢买菜,而是基本上只会因为买菜出门。
“扔垃圾。”这也是不得不做的。
“然后呢?就没了?”两人走到吧台,佟野把怀里抱着的重死了的游戏币递上去:“你好,麻烦帮忙存一下。”
佟野这边让帮着存游戏币,那边又回头笑荣夏生:“你还真是没事儿不出门。”
吧台的店员给他们做了登记,留好信息,佟野叫荣夏生把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哆啦A梦递过去,换了超大号蓝胖子。
这超大号是真的大,佟野跟荣夏生都不矮,俩人全都一米八多,这玩偶直接半人高,而且胖,荣夏生抱在怀里,把他挡得严严实实。
佟野看着他笑:“有点儿太可爱了吧!”
荣夏生这人在佟野看来是个清心寡欲严肃正经又有点儿冷冰冰的人,这么一个人竟然喜欢哆啦A梦,还抱着这么大一玩偶,画面过于反差萌,可爱得不行。
荣夏生有点不好意思,干脆躲在哆啦A梦后面,掩耳盗铃。
佟野没忍住,掏出手机抓拍了一张,然后在荣夏生听见手机拍照声的时候,已经迅速收起了手机。
“走吧,改天再来,把它妹妹也给你抓上来。”
佟野带着荣夏生和蓝胖子一起离开了。
两人一走出电玩城,荣夏生觉得世界立刻就清净了,刚才在那里面,又热又吵,弄得他有些头疼。
“除了买菜跟扔垃圾,你就没有什么喜欢或者想去的地方?”佟野说,“比如看电影、逛街这类。”
“我不逛街,不太喜欢。”荣夏生说,“看电影一般也是在家看。”
他确实很久没去电影院看过电影了。
以前还上班的时候,他有时间的时候会多注意一下院线电影,基本上都是选在周末的早场,一个人去看,偶尔整个放映厅都没什么人。
人群让他浑身不自在,哪怕根本没人会注意他。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28
相比于现在,那时候还算好的,至少能主动走出家门。
“你多久没去电影院了?”佟野问。
荣夏生认真想了想,但没想出个结果来。
佟野看看时间,说:“咱们俩看个电影去吧。”
荣夏生并不排斥看电影,他很喜欢。
说起来,应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逃避现实、缓解焦虑的方式,对于荣夏生来说,看书和看电影都是他“找回自己”的工具。
很多时候他觉得生活过于难熬了,就会把自己关起来,一口气看一整天的书或者一口气看完好几部电影。
他把自己投身于别人的故事中,跟随着时间和命运的洪流,也随着主角的人生一同起起伏伏。
他把自己想象成他们生命的旁观者,同时也是参与者。
一部电影就像经历了一次不同的人生,翻来覆去地活,翻来覆去地死。
那种体验能让他忘掉所有现实中令他煎熬的事情。
虽说逃避可耻,但有时候,有些人,就是倚靠着这样的逃避才苟活了下来。
“看电影倒是可以,”荣夏生说,“但是带着它……不太方便。”
佟野歪着头,从哆啦A梦后面看他:“多可爱啊。”
荣夏生无奈地笑:“你对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说可爱?”
“二十九。”佟野说,“可爱跟年龄无关,你现在这样真的特可爱。”
荣夏生笑着摇头:“改天吧,你想看电影的话我们可以回去看。”
“回去看?”两个人在家看电影,好像也挺温馨的。
佟野高兴了:“看什么?”
“你有什么想看的吗?”两人慢慢悠悠往外走,荣夏生知道,路过的人肯定在看他。
一个大男人,抱着哆啦A梦玩偶逛商场,不引人侧目就怪了。
他强压着心里的慌张,尽可能表现得不那么没用。
“我想看你喜欢的,”佟野说,“我这人没什么文化,看电影也总是看爆米花电影,爽一下就过去了,你给我推荐点儿你喜欢的呗。”
荣夏生笑着说:“爆米花电影也未必不好,每种类型的电影都有自己的受众,喜欢就好。”
“我现在就想看你喜欢的。”佟野说,“你最喜欢哪部,今天晚上咱们回去就看哪部。”
于是,两人打车回家,荣夏生换了衣服,洗了手,趁着佟野去收拾的时候,找到了他最喜欢的那部电影。
“《春光乍泄》啊?”佟野说,“这我还没看过。”
“嗯,我反复看的次数最多的电影之一就是这部。”
“那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佟野恨不得脑子里有个笔记本,让荣夏生一边说他一边就一一记下来。
“除了这个还有《杀死汝爱》跟《心之全蚀》,那两部都是国外的片子,我很喜欢。”
“好的。”记住了。
佟野琢磨着看完《春光乍泄》,今晚回自己房间要抓紧时间补课,先把那两部电影看了再说。
他不仅在心里自嘲:佟野啊佟野,当年你学习要是能拿出这个劲头,顶级音乐院校轻松收入囊中啊!
第12章
佟野一直觉得每一个生命体都有自己的侧重,有独属于自己的生命主题。
就比如,他爸的生命主题是文学研究,而他是鼓动乐器。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29
佟野其实也没少看电影,以前没少用这种方式来消磨时间,那些经典电影的经典桥段,他也能如数家珍,但问题是,他在看电影的时候,经常会“跑偏”。
在观影这个领域,那些关于影片的专业知识佟野不了解,对于那些影片讲述的故事他也就是抱着随便一看的心理,但很多好影片的配乐都让他感触颇深,所以,在看电影的时候,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把注意力转移到配乐上。
情节与音乐的配合打造出了完美的作品,佟野有个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写出一首极具画面感的曲子。
荣夏生说的这部《春光乍泄》,大概没几个人不知道。
佟野说是没看过,其实在撒谎,他怕自己说了看过,荣夏生就不和一起重看了。
这部电影在佟野高中的时候就看过,当时是在同学家里。
开场就是感官刺激,这让藏着秘密却从来都没这方面经验的佟野差点儿当场投降。
那次,佟野根本无心去看影片讲了什么,将近一百分钟里,他只能记得片头的那一幕以及两个男人的贴身探戈。
电影看完,佟野甚至没记住那两个男人的名字。
之后,他在一个周末,偷偷躲在自己的房间又重新看了一遍,色彩浓重的暧昧像是深不见底的河流,反复敲打着他潮湿海岸一样的青涩少年心。
那时候,佟野其实并不很能理解电影所要表达的情感和情绪,后来他也没有再看,只是觉得这部电影的故事内核是他无法理解的暗潮汹涌,他读不懂但可以溺死在里面。
电影中的那首《prologue》,成了他每次听到都立刻头晕目眩的曲子,仿佛能看见那两个男人在跳探戈。
对于这些,在荣夏生提起这部电影之前,佟野都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但对方一旦把这名字说出口,他立刻尽数回忆起来。
荣夏生搬来椅子,两人并肩坐在电脑前。
房门紧闭,窗帘也拉好了。
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电脑屏幕变换着光色。
电影开始前,佟野问他:“这个电影是讲什么的?”
荣夏生一脸平静地看着电脑屏幕,轻声说:“迷惘。”
“啊?”
荣夏生转头看了一眼一脸“迷惘”的佟野,笑着说:“你看完自己总结吧。”
之后,两人再没有说话,荣夏生专注地看着屏幕,佟野偶尔会看看他。
这一次,佟野终于记住了两个男主角的名字。
当何宝荣对黎耀辉说“不如我们重头来过”的时候,佟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看见荣夏生哭了。
王家卫的电影好像总是这样,哪怕看完没记住情节,没看懂内容,也还是会久久走不出影片带来的厚重的情绪。
支离破碎的画面反复出现,每一句“经典对白”都像是高危病人挣扎中的喘息。
每当佟野看向荣夏生,都觉得他这个人身体里也住着一个浓墨重彩的故事,因为没人能走进他的心,所以没人看得到那虚虚实实的镜头和不可触摸的极致美感。
这太迷人了。
佟野吞咽了一下口水,在何宝荣跟黎耀辉跳起舞时,忍不住想要靠近荣夏生。
忍不住也得忍着。
黎耀辉说:我终于到了瀑布,但我却很难过。因为我始终觉得,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两个人。
佟野的视线终于舍得从荣夏生脸上转移回屏幕,他轻声说:“你想去看瀑布吗?”
荣夏生笑了,问:“布宜诺斯艾利斯吗?”
影片的结尾,黎耀辉终于站在了瀑布下,而有些人是真的就此别过了。
这一次,整部电影让佟野印象最深的竟然最后小张的那段话——
一九九七年的一月,我终于来到了世界尽头,这里是美洲大陆南面的最后一个灯塔,再过去就是南极,突然之间我很想回家,虽然我跟他们的距离很远,但那分钟我的感觉是很近的,我答应阿辉把他的不开心留在这里,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他讲过什么,可能是录音机坏了,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两声很奇怪的声音,好象一个人在哭。
当字幕出现,当佟野转过头看荣夏生,对方的眼睛盛着明灭的月光,佟野可以肯定那是眼泪,但他还是愿意把那称之为月光。
“所以,这部电影讲的是什么,你有答案了吗?”荣夏生浅笑着转过来看佟野。
两人对视,一瞬间让佟野有些恍惚。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30
眼泪是溺不死人的。
眼泪是可以让人溺亡的。
佟野说:“大概吧。”
“想说说吗?”
佟野耍赖似的说:“不说,在你面前说太多,容易暴露智商。”
荣夏生笑了起来,电影也彻底结束了。
这部电影讲的是一个梦,关于世界尽头和温柔港湾,关于漂泊流浪和归家。
兜兜转转,分分合合。
一晌贪欢,最后醒来,做过的梦都是记忆的尘埃。
佟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若有所思地问荣夏生:“你觉得这个结局究竟是悲剧还是喜剧?”
荣夏生关了电脑,拉开了窗帘,背对着佟野,看着外面的星光。
“不悲不喜,”荣夏生说,“就像人生,没那么绝对,什么样的心境就能看出什么样的结局。”
“那你现在觉得是什么样的结局?”
荣夏生想了想,回答说:“真正意义上的美学结局。”
“……说了跟没说一样么。”佟野才不在乎电影美不美,结局美不美,他要的也不是这样的答案。
他想要的,是从这部电影里稍稍窥探出荣夏生的精神世界。
那个地方太神秘,让他费劲了心力。
“说不出来,”荣夏生说,“我只是觉得就应该这样,到这里这件事就跟我无关了,究竟是悲剧收场还是暗藏希望,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荣夏生转过来背靠着窗,对佟野说:“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无知无觉,只能任由生活推着往前走,完全没有探究未知生命的意愿。”
佟野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浓雾一般的悲观,他皱着眉,对荣夏生说:“行吧,我暂时收下这个答案。”
荣夏生笑了:“什么叫暂时?”
“就是过一阵子咱们俩再一起看一次,到时候再看看你的想法有没有改变。”
荣夏生轻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朝着门口走去。
“你干嘛去?”佟野紧张地跟上。
荣夏生:“喝点水,然后洗澡睡觉了。”
第13章
13
佟野是熬惯了夜的人,荣夏生早早就说要睡觉,让他不得不灰溜溜地退出人家的房间,回去自己找事做。
为了不吵到荣夏生,佟野没有扒拉他的吉他,而是抱着枕头百无聊赖地打游戏。
他心思不在游戏上,不停被杀。
最后,佟野不玩了,躺在床上拿着iPad看电影。
就看荣夏生说过的那部《杀死汝爱》。
他觉得一个人再怎么神秘,他本身的性格跟内心世界也有迹可循,一个人喜欢的事物是可以直接反应他的精神状态的。
佟野起床找了盒酸奶,然后回到卧室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喝着酸奶,拿出了写考试卷的认真劲儿去看电影。
如果说《春光乍泄》是深海暗潮,那么《杀死汝爱》就是终日不散的烟雾。
在看《春光乍泄》的时候,佟野满眼都是浓墨重彩,在看《杀死汝爱》的时候,他觉得眼前好像始终都烟雾缭绕,隔着雾看着一群疯癫却又才华横溢的人肆意地挥霍青春和激情。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31
《春光乍泄》看得他像溺水,《杀死汝爱》看得他像漂浮在云端。
看完之后,佟野有种想抽烟的冲动。
他是不抽烟的,以前上高中的时候觉得这是个新鲜事儿,跟同班的男生躲起来偷偷抽过,但是后来他很少会碰,觉得没劲。
烟哪有音乐来得刺激呢?
他并不沉迷尼古丁。
但是现在又想抽了。
电影看得他有些亢奋,满脑子都是卢西安站在桌子上读诗的画面,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荣夏生喜欢这部电影的原因是什么呢?他从谁的身上找到了自己或他人的影子吗?
人这种生物最难琢磨,佟野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站在那里望着荣夏生的房门看了好一会儿,他抬起手,隔空抚摸那扇门,明明触碰到的是虚无的空气,却好像摸到了对方跳动着的心。
荣夏生并没有睡觉。
晚上十二点二十三分,荣夏生依旧倚着哆啦A梦的玩偶,坐在床上看书。
他的电脑还开着,空白文档面对着他,但他没有抬头,专注地看着书。
他手里的那本小书很薄,三个小时不到,已经读到了最后一页。
深夜的灯下,昏黄的光映出封面上的一行字——让我独自痛苦,让我自己痊愈,让我一个人。
此时此刻,他一个人看着一本讲述自我治愈的书,文字的排列组合仿佛是医生搭配好的一剂良药,让他沉浸其中缓慢而无觉地就完成了治疗的过程。
万千世界都不如文字让他放松和沉迷,目光粘在最后一个标点符号上,久久不愿离开。
卧室里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吓了荣夏生一跳,他抬起头,搜寻发出声音的源头。
原来是一个文件袋从书架上掉了下来。
他松了口气,合上书,下了床。
把堆上,那里摆放着所有他今年已经读完的书。
再转身,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袋,重新摆好。
荣夏生看了一眼时间,揉了揉脖子。
他走到电脑前,准备关电脑。
先是关掉文档,这一次甚至没有是否保存的提示。
今天难得,他一字没写却没有任何负罪感。
荣夏生笑笑,觉得这样也不错。
文档关掉了,他看见桌面上的播放器,画面还定格在电影结尾的字幕。
他愣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屏幕。
他想起佟野问自己的话——“那你现在觉得是什么样的结局?”
他给不出答案。
叹了口气,关掉电脑,荣夏生出去,上了个厕所,洗了个手,然后去厨房找水喝。
“你还没睡?”佟野突然把卧室的门开了一个缝隙,探出头来轻声跟荣夏生搭话。
荣夏生扭头看他:“渴了,出来喝水。”
佟野笑笑,也从卧室走了出来。
两人坐在餐桌边喝水,佟野说:“你这是半夜睡到一半起来喝水?还是一直都没睡啊?”
“你呢?”荣夏生说,“熬夜?”
“习惯了,睡不着。”佟野说,“以前在学校我们就算熄灯了也能闹腾到半夜再睡。”
荣夏生笑笑,没说话。
“我发现你家这儿真的太安静了,”佟野看着窗外说,“平时就没什么人,到了晚上,跟古堡似的。”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32
“嗯,安静。”
“你不害怕吗?”佟野说,“要是让我自己住这儿,我得抓心挠肝地找人来玩。”
荣夏生眯起眼睛看他。
“……不是那种玩,就是打打游戏什么的,一个人太无聊了。”
荣夏生笑了:“明白。”
佟野心说:你最好是真的明白,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他喝着水,时不时偷瞄一下荣夏生。
这人太安静了,就跟这房子一样。
“你可真耐得住寂寞。”佟野说,“问你个有点儿涉及隐私的问题,你别生气呗。”
“嗯,你问。”
佟野抬眼看他,还没等说话,就先打了个喷嚏。
深秋的半夜,屋子里凉的很。
荣夏生把搭在椅背上的毛衣外套递给佟野,佟野本来下意识要拒绝,但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突然想到这是荣夏生的衣服,于是乐呵呵地接了过来披在了身上。
“晚上真挺凉的。”佟野抑制不住地想笑,虽然明知道荣夏生应该不用香水,可他就是觉得对方的衣服特别香,是那种能让人平心静气的淡淡的清香。
荣夏生不说话,等着他的发问。
“你一个人住多久了啊?”佟野问。
“毕业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五年吧。”
“这么一个人住,真的不觉得无聊吗?”佟野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怎么不找个对象一起住啊?两个人的话,家里起码能有点儿热乎气儿。”
荣夏生靠着椅背看他,沉默片刻,然后坦然地说:“找不到。”
“找不到?”佟野笑了,“怎么可能?你长这么帅,喜欢你的姑娘不少吧?”
荣夏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喝了口水,想了想,对佟野说:“我不喜欢姑娘,也没遇到合适的男人。”
他起身,把剩下的水倒掉,简单冲洗了一下杯子,转身回屋了。
自始至终佟野都没有说话,直到人家已经关门,他才猛然回魂。
这是突然,出柜了?
第14章
14
荣夏生在佟野心里的形象又变了,这人突然变成了一个很酷的勇士。
在佟野看来,出柜是一件很严肃很有分量的事,在宣布这件事前,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天时地利人和,缺一样都不行。
正因为他还没有集齐这些条件,所以到现在也没跟家里人出柜。
在他看来挺难的事儿,荣夏生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了。
牛人。
佟野看着对方放在那里的杯子,心想:他可真洒脱。
荣夏生回房间的半小时后,佟野终于也回了卧室,不过他一宿愣是没睡着,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追荣夏生。
这事儿有点儿复杂。
众所周知,荣夏生是他爸最得意的学生,而且两人年龄差距多少有点儿大,如果凑到一起,估计他爸得先暴怒一下。
其实佟野倒不怕他爸炸锅,这位文学教授思想还是挺开放的,佟野高中的时候就听他爸说过那些文学大佬们的风流韵事,男男女女,男女女男,有些他都觉得无法理解的,他爸都接受得很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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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别人是别人,放在自己儿子身上可能又是另一种态度。
佟野拿不准,也就不敢轻易把这事儿说出口。
不过,他迟迟没有出柜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没有一定要出柜的理由。
在遇见荣夏生之前,他谁都没喜欢过,或者说,他总是喜欢自己多过别人,既然这样,也就没必要走这一步,反正不着急。
佟野在床上滚来滚去,琢磨如何靠近荣夏生,又琢磨如何让家里人接受这件事儿,琢磨了一整个晚上,难得在非考试周,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佟野惨兮兮地挂着黑眼圈从卧室出来,荣夏生已经做好了早餐。
“哎?”佟野走过去,看看,笑着说,“今天不是馄饨啊。”
荣夏生煮了粥。
很简单的白粥,一人一个煎蛋,桌上还放着几个小菜。
佟野吃饭的时候,荣夏生说:“我的车送去修了,今天不能送你了。”
“没事儿,”佟野笑他,“我都大学生了,天天让你接送上学,搞得好像你是我监护人似的。”
荣夏生舀起一勺粥,小口地吃着,笑了笑。
佟野说:“今天下午我没课,不过乐队有排练,你要不要去看?”
“乐队?”
“嗯,我是吉他手。”
音乐学院,最不缺的就是学生乐队,今天这个跟那个组,明天那个和这个又凑到了一块。
佟野他们乐队还算稳定,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就组在了一起,这两年多一点儿的时间,参加过一些小型演出,收获了那么零星几个小粉丝。
佟野吉他弹得好,他总觉得自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这么点儿看家本事,很想在荣夏生面前表现一下。
如果排练的时候有粉丝去就更好了,让荣夏生知道知道自己多有市场,张张面子。
然而荣夏生却说:“我下午可能有事,以后有机会的吧。”
荣夏生没有任何事,他只是不太想出门。
长久以来,荣夏生都不太会把别人的邀请当回事儿,他下意识地觉得那只不过是对方礼貌的客套话,太当真的话,不仅自己勉强,对方也会有压力。
荣夏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佟野,然后低头吃饭,没注意到佟野脸上失望的神情。
佟野突然觉得没滋没味儿的,什么都索然无味起来,不仅仅是粥,还有他原本很喜欢的排练都跟着没劲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向来觉得自己是恒星的佟野突然变成了围着荣夏生转的行星,一切情绪都因对方而起。
这顿早餐,佟野再没说话。
荣夏生在这方面并不敏感,并没有注意到佟野情绪的变化,而是一边吃饭一边想着今天要写的内容,他习惯在做事时思考,等滤清思路回到书房,就可以直接落笔。
这样的效果远好过他坐在电脑前构思,那样的话,他往往一整天也写不出几行来。
佟野慢慢悠悠地吃完饭,放下筷子的时候,荣夏生还没吃完。
荣夏生说:“你放这儿吧,等会儿我吃完一起刷。”
佟野“哦”了一声,灰溜溜地出去了。
回房间换衣服,收拾东西,看了看时间,必须得出门上学了。
他一边系大衣扣子一边偷瞄厨房里的荣夏生,看着对方单薄的身子,觉得这人像是一个大冰块。
冰雪王子。
佟野自嘲地笑了,吐槽自己太中二。
他临出门,朝着里面喊:“小叔叔!我走了啊!”
荣夏生应声回应:“好,注意安全。”
佟野靠着门,一手插兜,一手拎着琴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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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出来送送我啊?”
还没吃完饭的荣夏生听到他这句话,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起身,走了过来。
“注意安全。”荣夏生说,“这边不好打车,你早点出门吧。”
“打不到车就迟到呗,也没什么大事儿。”佟野想了想,又问他,“你下午真不去?我们过阵子要去一个livehouse演出,唱我们自己写的歌。”
荣夏生笑笑:“我下午有事儿。”
佟野叹气:“行吧,那下次。”
看着荣夏生笑着点头,佟野觉得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拉钩吧。”佟野伸出小手指,“拉钩,不然你肯定要赖账。”
荣夏生好笑地看着他:“你多大了?”
“多大了也能拉钩,我爷爷八十了还跟我爸拉钩上吊呢,”佟野催他,“快点儿快点儿,等会儿我来不及了。”
荣夏生拿他没办法,只好跟他拉钩。
两人的小手指勾在一起,一个温热,一个冰凉。
佟野突然觉得他们勾在一起的手指像是在心上打了一个解不开的结,从此缔结契约,再也分不开。
最好是。
佟野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荣夏生忍着笑,看着他。
“幼稚吧?”拉完勾,佟野朝他挑了挑眉,“我就是这么幼稚的人。”
他打开门,一脚踏出门:“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次我排练,你一定要来。”
“好。”荣夏生站在门口,看着佟野进了电梯,“下次我去就是了。”
第15章
电梯门关上,佟野的笑脸被遮住。
荣夏生站在门口看着电梯的数字最后变为“1”,然后才回屋。
他喝了一大杯水,进了书房。
开电脑,开文档。
他静静地看着一切准备就绪,然后敲下一段字:对于人本身而言,是毫无意义的存在。只有当他开始倾诉、作为传递思想和意愿的载体时,才有了意义。生或者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具□□正在传递着什么。身份证上印着“陈白尘”这个名字的男人,喝着酒,把他的死亡哲学刻在了门板上——死是最有效的逃避,也是最有效的传递。
打完这一行字,荣夏生双手搭在键盘上,迟迟没有继续。
他盯着最后那句话,有些弄不清是他借着陈白尘的嘴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还是潜意识里陈白尘真的存在,他只是对方表达的载体。
不过,荣夏生并不像陈白尘这样极端悲观,他更像是一个无怒无喜的人,没有情绪,没有神经。
在他的笔下,陈白尘永远像是一滩酒味儿的烂泥,是躺在阴暗潮湿的角落身上长满苔藓的失败者,是游戏人间跟命运互相捉弄的游魂。
可他本人并不是这样。
经常有人会问,一个作者笔下的人物跟世界,是否恰好就是作者人生的真实写照?
至少荣夏生写的人物并不像他。
并不像他。
荣夏生站了起来,又出了书房,去喝水。
他站在厨房的窗边,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问自己:真的不像吗?
每个人都有一个隐藏起来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藏着所有不敢示人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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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夏生平日里看起来冷淡平和,但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在他潜意识的最深处掩藏着一个疯狂的自己。
酗酒。
易怒。
破坏性极强。
那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的一切“恶”的面目。
荣夏生喝完了水,把注意力从那个叫陈白尘的男人身上转移回了现实世界。
他洗杯子,回头看到早上用过却还没来得及洗的餐具。
双人份的盘子,双人份的碗筷。
荣夏生走过去,拿起来,慢条斯理地洗,盯着水流,像是趁机在缕清自己关于生活的疑虑。
佟野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刚坐下就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荣夏生。
你佟大爷:小叔叔,你看看,红烧肉里面只有一块儿肉!
荣夏生的手机震动时,主人并不在旁边。
一上午只写了一段话的荣夏生觉得焦虑,钻进浴室,在花洒下站了一个多小时。
这是他缓解焦虑的方法之一,绝大部分时候很有用。
荣夏生湿漉漉地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冰凉。
随手套上睡衣,头发都不擦,站到了窗前。
他打开窗,让冷风吹着,把他彻底吹得精神了。
迟迟没有收到回复的佟野已经开始准备排练,在教学楼顶层的一间教室里,把所有课桌靠墙摆着,中间空出来给他们当舞台。
佟野坐在窗台上,怀里抱着他的吉他,手中握着的是手机。
“野哥,准备开始啊?”
“来吧。”佟野给荣夏生发了个“哼”的小猪表情,然后放下手机,开始排练。
校园乐队大都混不出头,佟野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也很清楚,等到毕业,大家四散一方,这乐队也算是走到头了。
不过,在解散前,能争取到什么机会就争取。
他们以前参加过各种比赛,校级的、市级的,还有上电视的。
校级市级都拿过奖,那种综艺类型的,第一轮就被淘汰了,因为他们的鼓手跟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打了起来。
打架的原因很好笑,也很年少轻狂——因为最近的洗手间只给大牌嘉宾用不给他们用。
佟野他们乐队的鼓手觉得自己被歧视了,就去理论,结果工作人员出言不逊,二人就打到了一块儿。
因为这个,佟野他们被取消了参赛资格,鼓手一开始还挺愧疚,但身为队长的佟野说:“牛逼啊,枪狗的人,说干就干。”
他们乐队叫枪狗,枪炮与狗牙,致敬几个人都喜欢的乐队枪炮与玫瑰。
至于为什么人家是玫瑰,他们是狗牙,佟野说:“因为觉得狗牙比较符合我们的气质。”
枪狗乐队在音乐学院很出名,出名的原因并不是队长佟野太帅,帅的另有其人,就是他们那鼓手。
学校数一数二的大帅哥,一上台,认识的、不认识的姑娘小伙儿就都疯了。
佟野他们靠着鼓手的这张脸才捞到那么几回去livehouse演出的机会。
今天排练的这首歌是佟野跟鼓手蒋息一起写的,蒋息作词,佟野谱曲,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
我嚣张跋扈,任意妄为。
我骄傲自大,走火入魔。
我偷了你的灵魂又抢了你的梦,吞掉你的信仰之后隔岸观火笑你轻佻又浅薄。
佟野的手指在琴弦上游刃有余地拨弄,几个人配合默契,三遍下来,已经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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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唱说:“我还是觉得这歌词越看越欠揍。”
“欠揍就对了,”佟野说,“毕竟是你息哥写的词儿。”
他说完,放下吉他,立刻又拿起了手机。
主唱看看他,不怀好意地笑:“你最近跟手机谈恋爱呢?粘住了都。”
佟野笑着瞥他:“什么叫跟手机谈恋爱?是通过手机跟人谈恋爱!你懂个屁。”
他话一出,大家就开始起哄。
蒋息随意地敲了两下鼓,挑眉对佟野说:“什么时候带来给兄弟们见见?”
佟野跟他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喝酒,去不去?”蒋息转移了话题,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今天这就结束了?”主唱还意犹未尽。
“嗯,没什么可练的,再练下去,别的乐队该有压力了。”蒋息收好鼓棒问,“我去喝酒,没人一起?”
“不去,我回去睡觉去。”
“我也不跟你喝,酒闷子,我怕了。”
“我女朋友图书馆等我呢,约会去。”
蒋息看向了佟野。
佟野想想,说:“行啊,我跟你去,再叫个人一起,你没意见吧?”
第16章
16
佟野跟蒋息高中就互相知道,但没机会认识。
每所学校都会有那么几个特别出名的学生,要么是长得特别出众,要么是成绩特别优秀,要么是家庭背景特别不能描述,要么是行事作风特别独树一帜。
佟野是属于长得不错成绩还行,家庭不错,性格特好的那种,他在学校开始被很多人注意到完全是高二那年的一个什么文艺汇演,他弹了个吉他唱了首歌,然后就成了校园风云人物。
中学时代的姑娘们对会弹吉他的帅哥总是没什么抵抗力,这也进一步坚定了佟野“弃文从乐”的决心。
而蒋息,比佟野火得更早点儿。
高中一入学蒋息就被全校师生认识了,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上学第一天就跟人打架还刚好被校长亲自逮到,并且在星期一的升旗仪式结束后在领操台念了一千五百字检讨书的人。
他就是那种很多青春校园小说里都喜欢写的玩世不恭大帅哥,成绩过得去,家庭背景成谜,平时冷若冰山,一旦有了喜欢的人,冰山立刻融化的类型。
当然了,后面那段是佟野自己脑补的,他还没见过蒋息喜欢谁。
两人在高中时都算是挺有名气的人,佟野“走红”的那个文艺汇演,一个是吉他弹唱,一个是架子鼓表演。
不过因为两人都挺轴的,虽然都对对方很欣赏,可谁也没多走一步,去主动跟对方认识一下。
但缘分这事儿,妙得很,大学两人成了同班同学。
佟野朋友不少,但跟蒋息最交心,这一点从蒋息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性取向上就能看出来。
蒋息对佟野也一样,交了心的,对别人不能说、不愿意说的,全都告诉佟野了。
俩人关系好,有时候同学会开他们的玩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一对儿。
当时是大冬天,蒋息站在教学楼外面抽烟,听见这话笑了,说:“我可配不上佟野,野子太干净了。”
当时佟野被这句话给肉麻到了,装出一副呕吐的样子说:“息哥别这样,我一星期没洗袜子了,脏得很。”
他们彼此都知道,就算这么巧,俩人都是gay,也只有惺惺相惜的兄弟情谊,佟野的爱情不会落在蒋息身上,蒋息心里的根也不会扎在佟野这儿。
排练教室里其他人都先走了,蒋息坐在课桌上,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下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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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吧?”佟野一边给荣夏生发信息,一边随口开着玩笑,“爱上了?晚了!”
蒋息嗤笑一声,说他:“你什么情况?”
佟野点击了发送,然后笑着抬头看他:“陷入爱情咯。”
“认真的?”蒋息摆弄着手里装鼓棒的袋子,“你不是没那个打算?”
“是没打算过,”佟野又回到窗台坐下,拨弄着他的琴弦说,“但是这种事儿,说来就来,我都来不及准备。”
蒋息笑了:“明白。”
佟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看见了荣夏生的回复。
“被拒绝了?”蒋息观察着佟野的表情,“是拒绝了你的求爱,还是拒绝了你今晚喝酒的邀请?”
“喝酒。”佟野说,“他说他有事,出不来。”
“什么人啊?那么忙?”
“说不好,”佟野其实早就料到了荣夏生会拒绝,别说是跟朋友一起喝酒了,就算他单独叫对方出来,以荣夏生的性格也不会次次都答应,“性格有点儿闷的一个人,算是自由职业吧。”
“自由职业?闷?”蒋息有些意外地笑笑,“你怎么认识的这种人?”
佟野好交友,人缘也好,除了因为误会跟他打了一架的室友之外,提起佟野,几乎没人会说一个不好。
而他接触的人除了朋友、同学,基本上就是livehouse的那些人,别的乐队的、来看演出的。
这群人里,都是骚的,没有闷的。
就算非要说个闷,那也是闷骚。
“我爸的学生,”佟野说,“就是我最近借住的房东。”
蒋息又笑:“行啊,这才几天就动心了?”
他从桌子上跳下来,把鼓棒放进背包:“他不去,你还去不去?”
佟野有些犹豫。
他其实挺想回去找荣夏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自己家在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可是总不能重色轻友,那不是人干的事儿。
“去啊,当然去。”佟野收起手机,把吉他装进琴包,“走吧,还是Subway?”
“换个地儿。”蒋息的眼神暗了暗,“以后不去那儿了。”
佟野一心放在荣夏生身上,没注意到蒋息眼神和语气的变化,随口答应:“行,去哪儿你说了算。”
两人出了校门,佟野问:“你车呢?”
“卖了。”蒋息点了烟,回答的时候,吐了个烟圈。
佟野挺惊讶的。
他们俩算是很熟了,但蒋息还是有很多佟野不知道的秘密,其中一个就是这家伙到底什么家庭条件,上个大学开上百万的车,换个鼓,直接换DW,佟野后来打听过,这鼓少说10万。
“那你以后开什么?”
“出租车啊,”蒋息说,“出门打车,方便。”
佟野笑了,逗他:“息哥怕是最近缺钱了吧?”
蒋息一笑,没说话。
俩人刚上出租车,佟野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点人竟然是荣夏生。
他给荣夏生的备注是:小叔叔。
蒋息瞥了他一眼,手搭在开着的车窗上,防止烟灰掉在车上。
佟野受宠若惊,赶紧接了起来。
“难得啊,”佟野笑着说,“改主意了?要跟我一起来喝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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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边,荣夏生有些尴尬地说:“你现在方便我去找你吗?刚才出门一趟,结果被锁在外面了。”
佟野带着蒋息一起走出电梯的时候,看见穿着睡衣的荣夏生抱着一只小猫站在那里,一人一猫正在对视,画面还真挺温馨。
他们一出来,荣夏生立刻转过头来,在看见佟野身后的人时,下意识怔了一下。
佟野笑着给他们介绍:“这是我朋友,叫蒋息,也是我们乐队的鼓手。”
然后他走到荣夏生身边,一边开门一边对蒋息说:“这个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我爸学生,你管他叫荣哥就行。”
蒋息礼貌地叫了一声“荣哥”,荣夏生实在没法接受自己穿着睡衣见外人,尴尬得耳朵尖都红了。
佟野打开了门,像是这个家的另一个主人一样,侧着身子让荣夏生快进来:“穿那么少,在楼道多久了?别感冒。”
荣夏生对他笑笑:“没多久,你回来得挺快的。”
他很不好意思麻烦佟野,尤其是在知道对方有事的情况下。
但是现在已经深秋,他实在没自信能穿着睡衣在楼道等上几个小时而不生病,另外,怀里的小猫看起来年龄还很小,也是个怕冻到的主儿。
进屋后,佟野看着荣夏生小心翼翼地用毯子把小猫裹起来,好奇地问:“哪儿来的猫啊?”
“不知道谁家的,”荣夏生说,“刚才我听见门口有叫声就出去看,发现是它,可能走丢了。”
荣夏生蹲在沙发边上看猫,疼惜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等会儿我去楼下的告示板贴个寻人启事,看看能不能找到主人。”
佟野看着他笑,觉得荣夏生跟小动物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有了温度。
蒋息一直靠在门边看他们,注意到佟野望着荣夏生的目光时,了然地无声笑了笑。
认识佟野这么久,他还没见过佟野这么看着一个人。
荣夏生安顿好小猫,这才发现佟野还在。
“你们……”荣夏生迟疑了一下,然后说,“要不进来坐会儿?”
蒋息说:“不了,我们俩约了今晚喝酒。”
荣夏生看向蒋息,发现那人望着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让他很是不自在。
佟野也说:“那我们就先走了,晚上我可能回来得会晚一点。”
“好。”荣夏生到门口来送他们,佟野怕他冷,催着人进屋。
电梯来了,蒋息习惯性地把手搭在佟野肩膀,迈开长腿,进了电梯。
蒋息跟佟野转过来的时候,荣夏生还在门口站着,佟野笑盈盈地和他挥手,蒋息只是笑了笑,然后手指按在了关门键上。
眼看着电梯缓缓关闭,就像是两个世界慢慢被隔开。
当电梯门彻底关上的时候,荣夏生的世界恢复了死寂一样的平静。
他盯着电梯门看了好久,直到小猫的叫声把他神游的灵魂叫回来才转身进了屋。
他不知道小猫应该吃什么,于是打开电脑去查。
一边搜索,一边回想着刚刚的画面,那个蒋息,看起来跟佟野关系亲密,而佟野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也更自在。
荣夏生突然开始回忆自己的大学时代,然而哪怕在那个时候,他也没有蒋息跟佟野这么鲜活不羁和神采飞扬。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很羡慕佟野,就像一个生活的局外人羡慕着被生活宠爱着的幸运儿。
第17章
17
佟野跟蒋息下楼的时候,魂儿还在家里,陪在荣夏生身边。
蒋息笑他:“你差不多得了,别那么没出息。”
佟野耸耸肩:“我在他面前,还真就那么没出息。”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39
以前佟野挺看不上那种为了个喜欢的人就魂不守舍的家伙,总觉得不至于,现在明白了,那会儿的自己才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人啊,一旦被爱情这个魔鬼给缠上,就别想全身而退了。
“你俩还没挑明吧?”蒋息说,“他什么取向你弄清楚没有?”
“gay啊,”佟野惊讶地看着他,“你不gay达小王子吗?这都没看出来?”
“别跟我说你见他第一面就看出来了。”蒋息才不信。
佟野这人,大概因为上大学前完全没有接触过其他同性恋,或者说,在跟蒋息变熟之前他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其他gay都是什么样的,没深入过“生活”,gay达这东西在他这儿是不存在的。
但蒋息不一样,据蒋息自己说,他15岁就出柜,16岁就认识了一票当地有名的gay,18岁生日当晚就跟男人做过了。
佟野当时听他说起这些事儿的时候,心情复杂。
他也想出柜,他也想跟男人做,那个男人还得是荣夏生。
但他没蒋息那个魄力,也怕因为一时冲动打破了自家以及荣夏生平静的生活。
他跟蒋息相比,还是人家更朋克。
不过,朋克不起来也没坏处,毕竟像荣夏生那种人,万一他真朋克了,估计荣夏生也吓跑了。
“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佟野其实想说:你觉得这神仙怎么样?
但他没好意思。
虽然他在面对荣夏生的时候,确实挺痴汉,可在外面,怎么也是一乐队队长呢,就算没几个粉丝,人设也是要搞搞的。
蒋息摸摸口袋,又掏出了烟。
“想听实话?”
蒋息看人向来准,这一点佟野再清楚不过。
所以,他这么一说,佟野突然紧张起来。
“必须的啊,”佟野看着他点烟,皱着眉问,“痛快点儿,别吊我胃口。”
“我怀疑你追不上。”蒋息吐了口烟,隔着烟雾看佟野,“他亲口跟你说他是gay?”
“你觉得他其实是直的?”
“那倒不至于,无性恋吧,”蒋息说,“你知道无性恋吗?”
“无性恋?”佟野当然知道,但他没想到蒋息会这么评价荣夏生。
“嗯,他身上没有正常人都会表现出来的那种欲望,这种人最可怕了。”
摸清一个人的欲望之后,有针对性地去满足他的欲望,这样才能不走弯路地去得到对方,但当一个人无欲无求的时候,太难搞。
蒋息向来不喜欢接触这种人,他厌烦极了那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佟野认真想着蒋息的话,他承认对方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在荣夏生身上,你真的看不到任何明显的渴求。
他像是透明的,晶莹的一颗露珠,一眼能望得到底,剔透纯粹。
但又像是一团雾,白色的,你去触摸,什么都摸不到,你去看,又看不清。
神仙都这样吗?
但神仙也可以有七情六欲的吧?
佟野跟着蒋息坐上了出租车,满脑子想都是:荣夏生也会自W吗?
蒋息说:“不过我看得也不一定准,谁跟你说他是gay的?”
“他自己。”佟野说,“我觉得他没必要骗我。”
蒋息点了点头。
“以后有你的苦头吃了。”蒋息说,“不过年轻人么,总要在爱情里经历点儿波折才能成长的。”
他说话的时候,微微侧头笑看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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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野嫌弃地打量他:“你这话说得好像你七老八十了一样。”
“七老八十倒是没有,”蒋息抽了口烟,趴在车窗上往外吐烟,然后说,“不过经验的确丰富,你想听蒋老师上课的话,交点儿学费,我们即日开课。”
佟野他们走了之后,为了避免再出现刚刚的尴尬意外,荣夏生换了衣服,特意把钥匙放进了口袋里。
他打印了几张寻人启事,既然小猫是在他家门口发现的,那应该家就在这附近。
打印好之后,荣夏生小心翼翼地把小猫裹着毯子放到了自己床上,又用枕头跟书在床边摞起了高高的“围墙”,以免小猫醒来掉下去摔着。
弄好一切,他拿着寻人启事下楼了。
本单元楼下的公示牌跟小区门口的都被他贴了,还特意去找小区保安,让他们帮忙询问。
荣夏生挺喜欢小动物,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想过要养。
就像大家说的那样,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活呢,哪儿有资格去养小动物?
他在外面就这样晃荡了一圈,上楼前突然想起了佟野,想起对方吐槽自己家里只有馄饨。
荣夏生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身又出了小区。
小区不远就有一个综合商场,他平时不怎么来,但买菜还算方便。
荣夏生不是很会做菜的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买些什么。
但他觉得,既然老师把佟野安顿在了自己这里,那就是对他的信任,他必须好好照顾人家。
他拿着手机搜索食谱,看到觉得应该不难做的,就记下食材,一样一样买回去,等到走出商场的时候,他手里已经提了两大袋子食材。
他不仅给佟野买了菜,还给新来的“室友”小猫买了两盒羊奶。
刚刚荣夏生上网搜索的时候看到说小猫不能喝牛奶,但可以喝羊奶,想着家里没什么能给它吃的,就顺手买了回来。
到了家,荣夏生先去喂猫。
他从来没有准备过要迎接新的小生命,家里根本没有能给猫用的东西。
他找了个小碟子,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然后把羊奶倒进去,蹲在床边看着小猫喝奶。
小动物真的很可爱,让冷冰冰的家里变得暖和起来。
小家伙吃饱了就睡了,家里冷,荣夏生特意给他弄了个暖水袋用毛巾包好,放在了旁边,然后重新把书摞起来,去收拾厨房了。
食材买太多,他一样一样分好。
什么菜需要什么食材,他甚至写了便签贴在塑料袋上。
全都分好之后,荣夏生突然想起佟野说会晚点儿回来。
他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叹了口气,把东西都塞进了冰箱。
第18章
18
佟野他们以前最常去的酒吧就是Subway,大一开始,几乎每个周末的晚上都在那里混过去。
当初去那儿还是蒋息带他们去的,在那之前,佟野从来没去过酒吧。
虽然从中学那会儿懵懂的少年心一觉醒,佟野就试图一窥神秘的成年人的世界,但因为家教严格,别说酒吧了,他连网吧都没去过。
上了大学,天高皇帝远,他爸就算手伸得再长也管不住他了,于是,佟野就撒了欢。
Subway挺好的,具体好在,这家店价格公道,躁但不乱。
两三年过去,佟野他们一帮人跟这家酒吧的老板跟酒保都混熟了,几乎每次去,都会送他们酒喝。
佟野倒是不在乎占那点儿便宜,他只是奇怪,明明是蒋息最喜欢的地方,怎么突然就不去了?
换了个地方喝酒,酒喝不惯,气氛也不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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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野坐在那儿嚼着被子上的柠檬片,看着蒋息发呆。
“琢磨什么呢?”佟野突然觉得今天这顿酒喝得没劲,很明显他跟蒋息俩人都不在状态。
他在想荣夏生,不知道蒋息在想什么。
“在想过几天的演出。”蒋息说,“万一别人不喜欢咱们的歌怎么办?”
佟野笑了出来:“你竟然会担心这个?”
他向来觉得蒋息是那种“爱谁谁但我是你大爷”的类型,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你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但我还是我。
没想到这个潇洒的人,也有担心的事儿。
“那你琢磨什么呢?”
俩人都明白,他们的心思全都没在这张桌子上。
“我那小叔叔。”佟野说,“我在琢磨怎么才能俘获一个无性恋的心。”
蒋息笑了:“我说得也不一定准,他不是告诉你自己是gay了么。”
佟野摇摇头,喝了口酒:“我搞不懂他。”
蒋息的手指轻抚着杯沿,微微眯眼,带着笑看着佟野说:“愿闻其详。”
佟野大声笑了起来:“你这样你知道像谁吗?”
蒋息的表情滞了一下,喉咙发紧地问:“谁?”
“裴哥。”
佟野口中的这个“裴哥”叫裴崇远,正经八百的有为人士,说是因为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有个乐队梦,但架不住现实的压力,放弃梦想努力赚钱去了。
正因为这样,所以特别喜欢照顾他们这帮有梦想有才华但是没有钱的年轻人。
这位裴哥没少请他们吃喝玩乐,很多时候他们能有出去演出的机会也是裴哥给介绍的。
佟野没那么单纯,知道人总是要图点儿什么的,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看出来这裴哥究竟图什么。
蒋息笑笑,抬手揉揉脖子,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问佟野:“你还要吗?”
“我不来了,”佟野说,“我得清醒着回去,不能让他觉得我这人是个酒鬼。”
蒋息起身,自己下楼又弄了两瓶酒回来。
“刚才说到哪儿了?”楼下的音乐震天响,楼上也没好到哪儿去。
蒋息过来的时候,一手拿着俩酒瓶,一手夹着烟。
他眉头紧锁,放下酒瓶的时候,揉了揉耳朵。
佟野说:“我小叔叔,我觉得我看不懂他。”
“怎么个不懂?”蒋息叼着烟,熟练地开了瓶盖。
佟野开始摆弄另一片柠檬:“有时候觉得他特单纯,一个哆啦A梦就能哄得特开心,但有时候又觉得看不透他,他门一关,我怀疑他在屋里造宇宙飞船呢。”
蒋息笑了:“正常。”
“正常?”
“说明你爱上他了。”蒋息微微扬脖,吐出一口烟雾,声音像一缕青烟一样说,“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都这样,像个大傻逼。”
酒吧太吵,他的声音太轻。
后半句佟野压根儿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隔着迷蒙的烟雾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似乎是道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人间大道理。
佟野没有追问,他莫名觉得今天蒋息有心事。
兄弟之间,有时候关心并不意味着刨根问底,对方想喝酒,那就陪着喝个痛快。
佟野原本说了不再喝了,但看蒋息心情不好似的,索性舍命陪英雄,但两瓶啤酒下肚后,蒋息不再让他继续喝,笑他:“你还得回去当你小叔叔的乖孩子呢。”
蒋息酒量好,佟野其实也还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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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酒吧的时候已经很晚,都喝了不少。
佟野问他:“你回学校?”
蒋息点点头,开他的玩笑:“不像你,有小叔叔可以睡。”
佟野笑着骂了他一句,站到路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你先走吧。”蒋息说,“后面还有车,你道远,赶紧走。”
佟野也不跟他谦让,嘱咐他回去注意安全,然后就上车了。
出租车缓缓开启,佟野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蒋息并没有上后面那辆出租车,而是回去靠墙站着,又点了根烟。
有故事吧,佟野想,我们还真的都是有故事的男同学呢。
佟野回到荣夏生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他本来真的打算早点儿回来的,但是看蒋息那状态,自己也不好意思说撤退。
他小心翼翼地拧动门锁,轻手轻脚地开门。
没想到进屋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灯亮着,荣夏生正坐在地毯上陪那个捡来的小猫玩。
“这么晚了它竟然不睡觉?”佟野惊讶得不行。
荣夏生的睡眠时间一直都是个谜,佟野怀疑这人晚上不睡觉的,都是白天他走了,对方才睡。
“刚睡醒。”荣夏生轻轻地抚摸着小猫圆滚滚的小脑袋,带着笑看着那个小家伙,“一睡醒就把我也给吵醒了。”
荣夏生睡眠很浅,也很少。
他最近半年几乎每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哪怕很累了,也睡不了太久,而且稍微有点儿动静他就能醒过来。
“小坏蛋。”佟野换好了鞋,脱掉了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然后走过来要揉小猫的头。
他手刚伸出去就被荣夏生给制止了:“先去洗手再摸。”
“……这么严格?”
“它太小,你从外面回来手上身上难免有细菌。”
佟野哭笑不得,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吐槽:“你以后肯定是个细心的好爸爸。”
说完之后,觉得不对,荣夏生说过自己是gay,还提什么爸爸。
佟野有些抱歉地回头看他,但对方根本没在意他的话,已经又开始陪着小猫玩了。
他都在意些什么呢?
佟野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长叹一口气,换了睡衣,洗漱完毕,重新回到了客厅。
“喝了很多酒?”荣夏生看佟野跟小猫相处得不错,放心地起来倒水喝。
他倒了两杯温水,递给佟野一杯。
“谢谢。”佟野乖巧地道谢,“其实还好,我本来想早点儿回来的,但是蒋息好像心情不好,就陪他多喝了一会儿。”
荣夏生了然地点点头,坐下来喝着水看着小猫轻轻地咬佟野的手指。
佟野偷瞄对方,每多瞄一眼,心跳就加速一次,几次之后,他觉得自己快因为心跳过速晕过去了。
“今天排练顺利吗?”
荣夏生突然发问,让佟野一愣。
佟野没想到荣夏生会问自己排练的事,虽然之前幼稚地拉过钩,但他觉得可能人家荣夏生真的对这个不感兴趣。
现在,对方这么一问,他有点儿受宠若惊。
“特别顺利。”佟野眼睛都亮了,“我们唱自己的歌,我写的曲,蒋息作的词。”
荣夏生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你想听听吗?我给你……”佟野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摆摆手说,“不行不行,不给你剧透,等正式演出的时候你再听。”
荣夏生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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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地毯上轻捏着小猫耳朵的佟野抬眼看坐在沙发上的荣夏生,对方又在喝水,喉结微微抖动,看起来干净又性感。
他又想起蒋息的话——他看起来像个无性恋。
还真的有点儿那个意思。
佟野从荣夏生身上捕捉不到任何人间应该有的对外的欲望,但相反的,他整个人却向外散发着一种让人迷恋的禁欲气质,那种气质深深地吸引着佟野。
“怎么了?”荣夏生发现佟野在看自己,诧异地问他。
被当场抓包的佟野赶紧收回视线,略显慌张地说:“没事儿,就好奇你怎么那么喜欢喝水?”
荣夏生双手捧着杯子,笑着说:“喝水能让我平静。”
“啊?”
“就像有人喜欢大海,有人喜欢高山,有人喜欢在焦虑的时候睡觉、听歌一样,我觉得最能安抚我情绪的就是水。”荣夏生晃了晃手里已经空了的水杯,“喝水能让我心情变得平稳一些。”
“你现在,心情不平稳?”
“那倒不是。”荣夏生说,“我现在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提神。”
他指了指小猫:“刚才你不在家,我睡了让它自己玩,我不放心,现在好了,你回来了,看起来你们还挺合拍的。”
荣夏生站起来,冲着佟野笑了笑:“那这个小家伙今天晚上就交给你了,我可要去睡觉了。”
说完,荣夏生随手把杯子放在了桌上,回了卧室。
佟野在那儿茫然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刚刚好像是荣夏生难得跟他轻松地说些玩笑话。
不只是玩笑,好像还有点儿狡黠地撒娇。
他抿抿嘴,抱起小猫,把脸埋在人家的肚子上,美滋滋地想:小叔叔有点儿可爱啊!
第19章
19
佟野哪儿会照顾猫啊,他看着这个脆弱柔软的小家伙,都怕自己抱着人家的时候太用力给勒坏了。
荣夏生回屋之后,佟野把小猫抱进了自己的卧室,裹在被子里,关了灯,自己也钻进了被窝。
睡前,佟野对自己说:千万不能睡得太死,可别压坏了人家。
然而,无论睡前是怎么想的,睡着了就都由不得他了。
他一觉睡到天大亮,上午没课,直到九点多才睁眼。
他起床的时候觉得心口热乎乎的,本来还没反应过来,掀起被子一看,一只圆乎乎的小猫正趴在他身上睡得香。
佟野笑了,连起床气都没有了。
他轻轻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小家伙睁了眼,懵懵懂懂地看他。
“醒了?”佟野捏了捏他的小耳朵。
小猫儿哪儿听得懂人说话,抖了抖耳朵,起来,从佟野身上下去了。
佟野怕他乱跑,就赶紧跟着。
一只小猫治好了他赖床的毛病。
佟野走出卧室的时候,荣夏生已经在房的门开着,他一出来荣夏生就转过了头。
一米八多的大男生肩膀上趴着一只小猫,这画面倒是怪可爱的。
荣夏生今天写得很顺,心情也好,看见他们后直接就笑了。
“早啊小叔叔。”佟野打着哈欠笑着跟他道早安,晃晃悠悠地走到书房门口问,“我能进去吗?”
“可以啊。”荣夏生笑着答应,但还是在佟野进来前最小化了文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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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野肩上扛着猫进来,一走进来荣夏生就起身过去,从他肩上接过了小猫。
小猫一见到荣夏生就开始叫,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
“怎么了这是?刚才还挺老实的。”佟野觉得小动物真的难搞,听不懂话也不会表达,任何问题都只能靠猜。
“饿了吧。”
“我还好。”
荣夏生笑了:“我是说它。”
佟野尴尬地嘿嘿笑了笑:“我还以为你问我呢。”
“那你饿吗?”荣夏生抱着猫出去,“本来想叫你的,但是想到你没起床,可能是没课。”
“下午的课,”佟野说,“我叫个外卖吧。”
“别了。”荣夏生从冰箱里拿出羊奶,倒进小盘子,“昨天我买了菜,等会儿我给你做。”
佟野受宠若惊:“你给我做菜?”
他凑过去,端起桌上盛着羊奶的小盘子要往小猫面前递。
荣夏生赶紧制止:“等会儿再给它喝,刚从冰箱拿出来,太凉了。”
佟野笑了:“你也太细心了。”
荣夏生揉揉小猫的脑袋,轻声说:“别急啊,再忍忍。”
看着荣夏生如此温柔地对待这个小生命,佟野突然很感动。
虽然平时看着荣夏生好像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似乎任何人、事、物都没法真正入他的眼,但其实,他比谁都柔软。
佟野突然觉得蒋息说得不对,荣夏生不是无性恋,他应该是那种会爱一切美好事物的人,他是有感情的。
“我来做吧。”佟野说,“你都买什么了?”
荣夏生惊讶地看他:“你会做菜?”
佟野笑了:“以前不会,今天开始可能就会了。”
他又走到冰箱前面,打开冷鲜层,看着里面塞得满满登登的袋子都惊了。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以前这个冰箱空得简直不像有人用。
“你昨天买这么多?”佟野一边往外拿一边问,“昨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佟野有点儿愧疚,觉得搞不好是荣夏生生日,或许对方是想跟自己在家吃顿大餐的,结果他在外面混到那么晚才回来。
“那倒不是,”荣夏生说,“就是心血来潮。”
他摸了摸盛着羊奶的碗,用手捂着:“就是突然想起你住在这儿,每天都让你吃馄饨的话,有点儿太委屈你了。”
听到他这番话,佟野拿着袋子的手突然顿住了。
竟然是因为自己。
他没说话,揉了一下鼻子,然后继续往外拿袋子,想看看里面都是什么食材。
更让佟野惊讶的是,每一个袋子里面都不止一种食材,一样一样全都分好,而且在外面的袋子上很认真地写下了每种食材的名字。
佟野从来没见过做事这么仔细的人,好像生活中的每一个小细节对于荣夏生来说都非常重要,这不是仪式感不仪式感的问题,是他发自内心地在热爱和尊重生活。
佟野捏着贴在袋子上的便签纸,开玩笑似的说:“头一回见到分得这么仔细的。”
荣夏生抬头看看,然后说:“因为我也不会做菜,买的时候就直接按照食谱买的,也按照食谱装起来,做的时候比较方便。”
佟野笑了,挨个查看着上面的便签。
荣夏生把小猫放下,让它喝奶,一手护着小家伙怕他从台子上掉下来,一手拿起了一包菜:“你想吃什么?”
“都行。”佟野看了看说,“我也没做过,这个西红柿炒鸡蛋应该挺简单,今天就从它开始。”
佟野拿着西红柿跟鸡蛋过来,站到荣夏生身边,他打开手机搜索食谱,同时问对方:“你喜欢吃什么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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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夏生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都行。”
两个“都行”的男人,最后吃了一顿味道奇怪的西红柿炒鸡蛋。
佟野以为这道菜好做,结果,所有的调味料他都放得跟闹着玩似的,糖多了,盐也多了,总之,什么都放多了。
两人吃饭的时候,荣夏生一口下去半天没说话。
佟野本来想倒掉叫外卖,但被荣夏生制止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你第一次做菜,”荣夏生说,“虽然跟想象中的味道有点儿出入,但为了鼓励你,我们还是应该努力多吃点儿。”
佟野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该感动于荣夏生的贴心?
还是该崩溃于自己不得不继续吃这难吃的菜?
看着荣夏生一脸淡定地吃着菜,他也不好放下筷子,于是强忍着,吃完了人生中最煎熬的一顿饭。
佟野下午上课的时候根本就没好好听课,一直趴在桌子上搜菜谱。
蒋息问他:“干嘛呢?”
问话的时候,蒋息把本子推到了他面前。
那是蒋息平时专门写歌词的本子,佟野看了一眼说:“新歌?”
“你先看看。”蒋息说,“你要是觉得还行,我就再改改。”
佟野放下手机,看了几行,然后皱起了眉。
“这是你写的?”
蒋息瞥了他一眼。
佟野觉得这完全不是蒋息的风格。
蒋息是什么风格?
特别摇滚,特别朋克,特别后现代。
有时候蒋息写的词儿佟野都看不懂,因为看不懂,所以觉得特牛逼。
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蒋息几乎没写过情啊爱啊的歌词儿,以前佟野问他为什么不写,蒋息说觉得格局太小,他有更大的世界要表达。
结果,现在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蒋息这首歌,简直就是怨男风,几行歌词看下来,那股子幽怨的劲儿扑面而来。
除了幽怨,还有愤怒。
看到最后,佟野怀疑蒋息失恋了,并且蒋息在写这首歌的时候,满脑子想的其实不是这些文绉绉的词儿,而是简单粗暴的一句:我□□大爷。
“你要是觉得不行就算了。”蒋息要抽回本子,结果被佟野一把按住。
“没说不行啊,就觉得值得探究一下。”佟野笑嘻嘻地看他,“蒋老师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情感危机?也爱上一个无性恋者?”
蒋息瞥了他一眼,压根儿不回答。
佟野也不继续八卦,低头看歌词。
“这句我喜欢。”佟野指了指其中一句。
那一句是:你从几万米高空坠落/成为破碎的花朵/我冷眼旁观/怨恨爱过你的我。
佟野心说:这得恨成啥样才能恨不得一脚把人从几万米的高空踹下来?
不过转念想想,就以蒋息这性格,他谈恋爱,要真是对方对不起他,他可真没准儿能一脚把人踹死。
狠着呢。
佟野说:“我回去写写看。”
以前都是佟野先写好曲子,然后蒋息来填词,很少有蒋息主动拿词给佟野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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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写过这种。”
“随便写着玩,”蒋息说,“你觉得不行就算了。”
“那不能算了,”佟野笑着说,“这活儿我得干好了,以后我还有事儿要求你呢。”
蒋息眯起眼看他。
佟野合上本子,放下手机,非常认真地对蒋息说:“我在写一首歌。”
“你不是一直在写吗?”
“不一样,”佟野说,“给他写的,你也知道我这人,写曲子可以,但让我写歌词的话,一年都憋不出一行来。”
蒋息笑了,明白了。
“行啊,”蒋息说,“你先写着,到时候我听听,找找感觉。”
“就这么定了。”佟野高兴了,“你这个任务我先完成它。”
之后,佟野没再看食谱,而是翻来覆去地琢磨蒋息的歌词。
他觉得他这哥们儿肯定是有点儿什么故事。
快下课的时候,佟野收到了荣夏生的信息,对方竟然说自己在他学校附近,问要不要一起回家。
佟野回复的消息才打到一半下课铃就响了,他立刻放弃发信息,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你在哪儿呢啊?”佟野问。
荣夏生说:“就在你们学校小门对面的打印店。”
“那正好,咱俩在学校食堂吃完饭再回去呗。”佟野有点儿兴奋地说,“今天我带你重温一下大学时光,尝尝我们学校远近闻名的麻辣烫!”
第20章
最近,佟野有了新的最能刺激他神经的事儿。
在下课后朝着荣夏生的方向跑,对于佟野来说是这个深秋唯一不会沾染冷风的存在。
虽然,他第一次见到荣夏生的时候,觉得这人是冷风本风。
佟野把吉他塞给蒋息,一路奔跑着去了小门。
他快到小门的时候又像上次一样,提前刹车,整理仪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猴急。
他不想表现得太明显,总担心会吓跑对方。
佟野换上稳重的面具,潇洒地从小门出去。
上次他这样走出去,荣夏生因为车被撞,两人没见到,这回却不同,他刚一出去就看见了站在马路对面等着过来的荣夏生。
真好看。
佟野跟他相隔一条不算太宽的马路,车来车往也挡不住对方对他的引力。
清瘦,有点儿病态的白,转头时会反光的镜片,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佟野看着荣夏生走过来,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荣夏生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A4纸,用塑料文件袋装着。
佟野问:“这是什么啊?”
“跟一个编辑约着见面,打印了两份。”
“等会儿你约了人?”
“没,已经见过了。”荣夏生指了指后面的小区,“他就住这边。”
佟野了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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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知道荣夏生再没有别的约会,佟野心花怒放,默认荣夏生接下来的时间都是自己的,“现在还挺早的,没到饭点儿,你饿吗?不饿的话我先带你随便转转。”
“好啊。”荣夏生家住的地方就在大学城附近,但是自从他搬过来,都不怎么出门,更别说来学校里面闲逛了。
他其实很喜欢校园。
但也很惧怕校园。
荣夏生一直都觉得校园就像是一个盛满了“青春”的容器,好像在校园里,所有的困惑跟痛苦相较于后来,都显得没那么难熬,甚至有些可爱。
因为这样,他很爱校园,但因为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到那个时期,所以惧怕校园。
身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嫉妒心,他嫉妒每一个走过他们身边的学生,那些人脸上写着无畏无惧,而他却只有衰老和疲惫。
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给自己贴上“衰老”的标签,看起来似乎有些无病呻吟。
但荣夏生很认真的思考过,或许自己的人生路只能走别人的一半。
不是生理上的无能为力,而是不知道自己还能继续这样走多久,说不定在某个写不出半个字的深夜,他会因为羞愧而死去。
“在想什么?”佟野发现荣夏生似乎很容易走神。
他不记得在哪儿看到过这么一段话,大意是,内心有一个广袤天地的人会经常跳脱出现实世界陷入自己的天地里。
佟野太好奇荣夏生的那个神秘世界了,里面究竟是碧海蓝天还是人潮涌动?是一片寂静还是热闹非凡呢?
他特别想进去看看,就像是参观一间博物馆。
“你们学校蛮大的。”荣夏生没有正面回应佟野,笑着看着斜前方的秋千,“竟然还有秋千。”
“夏天的时候周围小区的人都来这儿溜孩子。”
荣夏生被“溜孩子”给逗笑了。
“说真的,我们学校很不错的,你没事儿多来逛逛,帅哥可多呢。”佟野笑嘻嘻地看着荣夏生,“我,校草。”
荣夏生笑出了声:“好的,知道了。”
“哎,你别不信,我说真的呢!”佟野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校草,开始翻书包。
荣夏生不知道他找什么,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
几秒钟后,佟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张校园卡,卡上贴着卡贴,卡贴印着两个大大的字——校草。
荣夏生彻底被逗笑,笑弯了眼睛,手还自然地搭在了佟野的肩膀上。
“行行行,信了。”
看着他这么笑,佟野瞬间心跳加速。
平时荣夏生也会笑,但大都是那种冷冷清清的浅笑,你甚至不知道他只是在礼貌的敷衍还是发自真心。
但是此刻,他们脚踩厚厚的枯叶,站在偶尔有人走过的校园小路上,荣夏生笑得有了人气儿。
佟野看他看得出了神,直到荣夏生意识到不对劲,收敛了笑容,有些尴尬地说:“失态了。”
“……什么叫失态?”佟野把校园卡放回包里,带着人继续往前走,“大笑就叫失态?那我平时天天在外面撒欢,岂不是变态?”
荣夏生无奈地笑着看他:“胡说什么呢?”
“没胡说啊!你刚才那样多好!”佟野望着前方,慢慢悠悠地走着,回忆着刚才的荣夏生,“特好看。”
荣夏生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两人先去了教学楼,在楼下的时候,佟野打电话给蒋息。
“在哪儿呢?”他出来的时候随手把吉他塞给了蒋息,这会儿想起来,得拿回来。
“三楼。”蒋息说,“你们抬头。”
他们的教学楼是“回”字型,四周是教室,中间是天井。
此刻,蒋息趴在三楼的围栏上,身边立着佟野的吉他。
佟野仰头朝上看,站在他旁边的荣夏生也一起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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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息冲他们挥挥手,佟野说:“等着啊,马上上去。”
佟野一边给荣夏生介绍自己学校的这栋教学楼,一边带着人上了楼。
“我们之前排练都是在这边,本来是想借小剧场的,但是排不上。”佟野说,“上次约你来,你都不来。”
荣夏生走在他斜后方,观察着这所学校。
他离开大学校园太久了,后来再想起来的时候觉得,他的学生时代是他社交生活最密集的一段时间,也是他接触“生活”最多的一段时间。
以前佟老师就告诉过他,想要创作出真正的作品,一定要走进生活里,去观察,不仅是观察生活表层以下的深刻意义,更重要的是观察那所谓的“表层”。
有些人在创作的时候,总是为了刻意追求深刻而不停地去挖掘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却忘了,那些东西其实都是透过表象来展现的。
当表现与深意结合,才更有力。
但荣夏生毕业之后就渐渐远离了生活。
他不与人接触,不与人交流,把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写着他意淫出来的生活真相。
就像他以为的学生众生相,跟他此刻眼前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
不接触佟野,他不会知道原来大学生不是各个儿都像他们当年文学院的同学一样,他的世界太狭隘,他太狭隘。
刚刚见编辑的时候,荣夏生把自己写好的一部分稿子交给对方,对方看了看,单刀直入,说中了他最难攻克的问题。
荣夏生能写,他有很多故事可以写。
向来不会向人倾诉的他,把自己的倾诉欲全部灌注在了作品里,所以编辑从来不担心他会写不出来。
但荣夏生确实经常会“写不出来”。
他不停地自我否认,甚至无法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简单的故事他却怎么都没办法让它合理且顺利地继续。
编辑说:“因为你不相信。”
“不相信?”
“对,你自己都不相信,你的主角接下来会做这件事。”编辑说,“你太关注内在,却完全忽略了常人应对一件事时该有的正常反应,所以当你要写他筷子掉在了地上的时候,你甚至不知道他应该以什么样的姿势去捡起。”
编辑告诉他,想突破,就要去生活。
荣夏生能明白,可是在对方说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去生活。
怎么生活?
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
荣夏生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些,快到三楼的时候,他说:“你们下次排练是什么时候?我能过去看看吗?”
第21章
有一类人始终都让荣夏生很佩服,并非天生才华横溢的人,而是那种可以在应对世界时游刃有余的人。
在荣夏生看来,社交远比写作更困难。
以前他也明白,闭门造车是写不出好的作品的,放眼于生活,才能更真实。
但明白归明白,实践起来太困难,就像小时候背了数不清的数学公式,仍然考不好一次模拟考试。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荣夏生总觉得迈出那一步很难,而那所谓的“一步”,仅仅是抬起脚走出家门。
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究竟是形态各异的现代建筑还是形态各异的人?或者说,是形态各异的人心?
不明白,索性就不再去想,不再去想,也就不会行动。
荣夏生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是个胆小的人。
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有此刻正身处“生活”的原因,他突然觉得好像走出来也没那么可怕,而且,当他抬头看见走在自己前面的人,也就是佟野,年轻充满力量的背影时,他会觉得心里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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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秒钟里,荣夏生有认真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得出的结论是,佟野跟佟老师很像。
那种想象不仅仅是眉眼间的父子连相,更多的是佟野身上传达出的那种跟佟老师如出一辙的可靠感。
尽管年轻,但年轻的肩膀上也能扛起应对这世界的一把剑。
佟野给荣夏生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佟野的“剑”不锋利,也不冷硬,而是柔软的带着温度的,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杀手并非明晃晃手持利刃的黑衣人,而是温柔的笑面浪子。
荣夏生说:“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方便啊!”佟野有些惊喜,他立刻回身等着荣夏生走上来跟自己并肩,“怎么可能不方便!”
佟野很意外,被拒接过一次之后,他也有想过,人家荣夏生会不会觉得他们所谓的乐队、所谓的演出都是幼稚又中二的学生们的“课余游戏”,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
他很努力想做好,等到正式演出的时候让荣夏生看看,自己和自己的乐队并非真的只是儿戏。
没想到,是自己想多了,他的小叔叔才不是那种会请示年轻人的人。
佟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以为你不喜欢。”
荣夏生笑了:“我怕给你们添麻烦。”
“哪儿能啊!”佟野说,“我巴不得你去呢,你去看我排练,我状态肯定更好!”
荣夏生看着他笑了笑,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亮得像是有阳光洒进去的湖面,波光粼粼。
两人到了三楼,佟野还保持着兴奋的状态。
他发现了,自己身上可能是被荣夏生装了一个什么神奇的开关,所有的情绪都受对方支配。
难道这就是爱情?
还真是妙。
蒋息看他们过来,拿起放在身边的吉他递给了佟野。
佟野一边接过来一边说:“明天下午三点排练哈,别忘了。”
蒋息愣了一下,然后了然地点点头:“忘不了。”
他扫了一眼有些拘谨地站在佟野身边的人,笑着问:“小叔叔也来吗?”
荣夏生突然被带入到谈话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对,他也来。”佟野接了话,拍拍蒋息的肩膀说,“我俩先走了啊,你到时候别忘了,顺便提醒一下其他人。”
说什么明天下午排练,蒋息强忍着才没戳穿他,上次排练效果不错,大家已经说好,等正式演出时再来一次就完事儿了,但佟野这家伙,显然是为了讨好他心上人,又突然折腾兄弟们。
蒋息轻笑一声:“好。”
在心里吐槽,吐槽完,竟然有些羡慕。
蒋息冲他们笑了笑。
佟野扯了扯荣夏生的衣袖:“走,我再带你逛逛去。”
荣夏生跟蒋息说了声再见,跟着佟野走了。
佟野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这样,他很喜欢带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每天生活学习的地方游荡,就像是把对方也拉进了自己的世界一样。
他想带荣夏生去他经常上课的教室,告诉他自己最喜欢坐在中间,想听课的时候就能听课,想睡觉的时候也方便睡觉。
他想带荣夏生去他最喜欢的音乐楼,他们学校有一整栋楼都是音乐教室,各种琴房,各种音乐器材,甚至还有录音棚。
他还想带荣夏生去食堂,给对方买他最喜欢吃的菜。
还想带荣夏生去见自己的朋友们,跟大家炫耀这是他的小叔叔。
佟野的世界很热闹,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些热闹也带给荣夏生。
但是,荣夏生显然不明白这些。
对于荣夏生来说,这是他难得出门闲逛的时间,他用探究跟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走过的每一条路每一个教室、路过的每一个人都被自动载入他的“素材库”,可能在日后成为他的写作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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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生活就是这样,在写作上的野心,让他已经没办法好好享受景象,一切于他而言,目光落下的时候都带着强烈的目的性。
荣夏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存在的意义已经不再是活着本身,仅仅是创作。
写作在他的世界已经占据了首位,他的人生已经受控于它。
佟野说:“感觉我们学校怎么样?”
在佟野发问前,荣夏生已经陷进了自己的世界里,他望着一间间琴房,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而是在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幻想出来的、迟早会落在笔端的片段——从小被誉为音乐神童的人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失去了乐感,恐惧、焦虑、痛苦一系列负面情绪吞噬了他,终于在某天,他亲手砸烂了自己最亲密的伙伴。当黑白键再不能在他指尖演奏出令人惊叹的音乐,就成了杀他的利器。
荣夏生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那个人搬起椅子的样子,面目狰狞痛苦绝望。
“小叔叔?”佟野见他没有反应,侧过身看他。
“嗯?什么?”
佟野笑了:“你怎么那么容易走神儿啊?以前上课是不是经常不听讲?”
荣夏生笑着抬手扶了一下眼镜:“不好意思。”
“知道不好意思那就以后控制一下自己,”佟野说,“或者,你可以说出来,让我跟你一起走神儿。”
荣夏生抬眼看看面前的男生,随口答道:“好啊,以后可以试试。”
佟野知道,他只是那么随便一说,荣夏生这人,不是那种真的会跟别人分享内心世界的类型。
但佟野也知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他迟早能钻进去一窥究竟。
然后就赖着不走了。
第22章
佟野带着荣夏生在学校转了一大圈,偶尔会遇见认识的人,打个招呼,觉得脸上特有光。
得意。
双重意义上的。
跟荣夏生展示了自己的好人缘,跟同学们炫耀了自己有大帅哥朋友。
佟野自嘲:我可真是个虚荣的人。
“虚荣”的佟野带着他小叔叔去了食堂,主动给人家撩门帘,主动帮人拿餐盘。
荣夏生笑:“我自己来。”
“我得把你照顾得周到点儿。”佟野非给他拿,用肩膀撞了撞他说,“看看,想吃什么。”
荣夏生说:“不是麻辣烫吗?”
“哪儿能真的让你吃麻辣烫啊!”
在佟野看来,麻辣烫跟荣夏生的气质严重不符。
荣夏生应该是那种坐在高级餐厅吃着高级牛排喝着高级红酒的冷美人,吃饱喝足还得是有总裁大人来给结账那种。
不过这些他当然不好意思跟荣夏生说,显得他很……
“佟野!”
佟野正准备带着荣夏生先在食堂转一圈看看,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有人叫他。
这声音他可太熟了,一起住了两年呢。
佟野回头的时候看见三个男生一起,都是他之前的室友,其中一个就是因为误会自己女朋友跟佟野有猫腻而大打出手那个。
不过,叫佟野的可不是他。
佟野被误会这事儿他自己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总想着,清者自清,解释再多对方不相信,有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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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为这样,有些误会始终没说开,对方一见了他,还跟仇人似的。
另外两个倒是依旧跟佟野关系不错,背地里也都劝过,但那个叫曲恺的男生说什么都要佟野当面道歉。
可问题是,人家佟野真的没跟他女朋友怎么样。
佟野见了他们,自然地寒暄,其实大家平时上课都见,只不过现在私下往来比以前少了些。
这一回,佟野没有特意给他们介绍荣夏生,只是简单聊了几句就准备带着他小叔叔去吃饭,却没想到,曲恺开了口。
“佟野,咱俩的事儿还没完呢,你就打算这么不清不楚过去了?”
佟野挺烦的。
他大学刚入学那会儿跟曲恺关系算是最近的,毕竟室友,两人床还挨着。
那时候一起上课、吃饭、打游戏,不过后来因为曲恺谈恋爱后慢慢“忙”了起来,两人也没有以前关系那么近了。
佟野不喜欢轻易评价别人的好坏,但对于曲恺,他挺无奈的。
这是一头恋爱中的猛兽,随时会攻击任何主动或被动牵扯进他感情生活的其他生物。
佟野很无辜,话都不想跟他说。
“我们急着吃饭,改天再聊。”佟野了解曲恺的脾气,暴得很,不然也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跟他动手,为了避免那种事情当着荣夏生的面发生,他得走为上。
吓着他轻飘飘的小叔叔怎么办?
然而佟野还没转过去,曲恺已经拦住了他。
“别啊,正好我们也是来吃饭的,就一起吧,坐下聊。”曲恺黑着一张脸,“你今天就在这儿把话给我说清楚。”
佟野也不是没脾气的,他之所以这么忍着,只不过是因为不想让荣夏生看见自己被怒气侵占的脸,那样太丑了。
他尽可能在荣夏生面前维持乖孩子的形象,他得是阳光才能照进荣夏生关了灯的房子里。
但很显然,现在曲恺并不打算让他开开心心享受这顿饭。
“你先去找个地方等我行吗?”佟野转过头,柔声问荣夏生。
荣夏生看看那个跟佟野对话的男生,然后接过佟野手里的餐盘说:“好。”
他走向另一边,坐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现在还没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候,大批用餐的学生还没涌进来,食堂零星有些人在用餐,但还算有序。
佟野见荣夏生坐下,转过身,挡住他的视线,冷着脸对曲恺说:“我说过,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佟野平生最恨别人误会他,自己向来坦荡,从来不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那那封信你怎么解释?”曲恺也是恨得牙痒痒。
一个男生,被自己同宿舍的室友戴了绿帽子,他实在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我哪儿知道啊?”佟野都服了,“我压根儿没看过!”
曲恺显然不信,两人说着说着又要动手,就在曲恺一拳挥过来而佟野正准备迎战的时候,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佟野的手腕,把他往后拽了个踉跄。
佟野疑惑地回头,看见竟然是荣夏生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跟曲恺中间。
“你们这样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荣夏生说,“同学,你们的事我不太了解,只知道个大概,不过,这种事情不能听一家之言,应该你们三个人坐下来当面把所有话说开,总比你们在这儿打架有用得多。”
佟野很意外,他怎么都没想到荣夏生会站出来。
他一直觉得荣夏生把自己当做一个生活的旁观者,无论发生什么都只是远远的冷眼旁观。
又误会他了。
佟野看着荣夏生的背影,强忍着笑,凑上去站到了对方身边。
“我觉得行,”佟野说,“你女朋友叫什么来着?正好快吃饭了,你叫来,咱一边吃一边聊。”
“你当约会啊?还一边吃一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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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吃着,你们看着,行吧?”
佟野这句话又激怒了曲恺。
荣夏生扭头瞪了一眼佟野,佟野乖乖闭嘴。
“同学,不知道我的建议你觉得怎么样?”荣夏生说,“凡事还是要先说理,我相信佟野的为人,他不会抢朋友的女友,你们在一个宿舍住了两年,比我认识他久,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你就这么不信任自己的朋友?”
“朋友?朋友会背着我跟我女朋友开房?”
荣夏生皱了皱眉。
“你他妈少放屁,”佟野真的急了,“我脑子有屎吗跟她开房?”
说完,他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妥,赶紧补救:“没有说你女朋友不好的意思,只是我不喜欢她。”
他这句话弄得旁边随时准备拉架的另外两个室友都笑了。
“不喜欢?”曲恺笑了,“大家都是男人,男人什么尿性大家心知肚明。”
佟野一脸无辜:“什么尿性?我不知道你啊,我可是正经人。”
荣夏生觉得这个曲恺很喜欢主观臆断,完全不听别人的解释。
他直接把佟野拉到自己身后,说:“同学,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曲恺瞄了他一眼:“您哪位?”
“我小叔叔。”佟野挑眉,得意地说,“我监护人。”
荣夏生回头看了他一眼。
曲恺笑了:“神他妈监护人。”
“他问什么你就答,少废话。”佟野都急了,他生怕跟这神经病牵扯太久耽误他小叔叔吃饭。
没等曲恺说话,荣夏生已经开口。
“你说你女朋友跟佟野开房,是你亲眼看见了,还是谁有证据?”
曲恺打量了他一下:“我女朋友自己说的。”
“牛逼。”佟野赶紧跟荣夏生解释:“小叔叔,我真没有,你信我。”
荣夏生没理佟野,继续跟曲恺对话。
“她是在什么情况下这样对你说的?”
“关你屁事?”曲恺皱起了眉,态度也急转直下。
“不关我事,但关佟野事,这涉及到他的名誉问题,如果是你女朋友说谎,佟野可以起诉她。”
佟野听见荣夏生一本正经说这话,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
“倒是不至于,”佟野说,“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随便你,”荣夏生对佟野说,“但这种事就是造谣,就是污蔑,就是毁人名誉。”
他又看向曲恺:“当然,我并不觉得这全都是你女朋友的问题,是你们俩的问题,佟野只是一个被你女朋友看上或者,被你女朋友随便拉来背锅的可怜虫罢了。”
“对,我就是个可怜虫。”
曲恺不好吼荣夏生,抬头骂佟野:“你他妈可怜个屁。”
“同学,你脾气真的不太好,”荣夏生说,“我还是那句话,建议你把你女朋友,或者也有可能已经是前女友的那个姑娘叫来,三方对质,还佟野清白。”
站在荣夏生身后的佟野骄傲地挺直了腰板,虽然他觉得自己也能搞定曲恺,大不了再打一架,没在怕的,但是有人给自己撑腰的感觉可真好。
他笑盈盈地看着荣夏生,又往人家身边凑了凑。
曲恺看着他们俩,直接掏出了手机。
二十分钟后,荣夏生、佟野、曲恺、曲恺的前女友坐在了一起。
佟野说:“这位姐,咱俩无冤无仇,你何必搞我?说说清楚,要不我可真是没法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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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里嘀咕:我这辈子还没跟谁开过房呢,结果就这么被造谣了,很亏啊。
女生来是来了,但死活不肯开口。
曲恺坐在她旁边,又是吼又是骂。
荣夏生跟佟野都听不下去了,两人同时皱起了眉。
“同学,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荣夏生说,“我被你吼得都快耳鸣了。”
佟野一听他小叔叔都要耳鸣了,直接一拍桌子,吼了一句:“曲恺你他妈给我闭嘴!”
然后荣夏生就真的觉得自己耳鸣了。
第23章
荣夏生半天没说话,佟野就盯着曲恺,也不让他说话。
等到荣夏生揉完耳朵,喝了口水,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你对女孩子不要那么凶。”荣夏生说,“不管她是你的女朋友、前女友、普通同学还是陌生人,你都不应该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话。”
曲恺不耐烦地看他:“我的事儿用你管?”
“我只是一个建议。”荣夏生不再理他,把佟野买的另外一瓶还没开盖的水推到那个女生面前,语气平和地说:“同学,我是佟野的……朋友,你能愿意过来,说明是想来解决问题的。”
荣夏生的语气柔和平稳,让人听起来很舒服放松,他说:“佟野因为这件事困扰了很久,你们年轻,有时候说起话来比较容易冲动,那今天心平气和地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可以吗?”
曲恺刚要开口说什么,被佟野给怼了回去:“你别说话!”
两人在那边,又对峙上了。
女生皱着眉烦躁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翻了个白眼说:“这件事跟佟野没关系,我道歉。”
她的话一出,旁边互相杠着的两人都看向了她。
“我早就应该道歉的,但是我没有佟野的手机号,又不好意思去他们上课的教室找他,所以就一直拖着。”女生看着荣夏生说,“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佟野在,我是不会来的。”
“你什么意思?”曲恺问。
“我的意思是,你是个傻逼。”女生扭头看他,“你就是个大傻逼。”
荣夏生揉揉眉心:“你们能先不要吵架吗?好好说话可以吗?”
女生对佟野说:“咱们俩换一下位置行吗?我不想跟他坐一起。”
佟野:“不要,我也不想。”
曲恺:“……操。”
骂完,曲恺自己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留下这三人一桌。
荣夏生哭笑不得,他不记得自己大学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幼稚。
幼稚,但意外的有些可爱。
“佟野对不起啊,”女生很是抱歉地说,“这件事本来与你无关,结果把你给牵扯进来了。”
佟野一头雾水:“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人可能有什么毛病,臆想症吧。”女生说,“从我俩在一起开始,他就觉得我喜欢你,前阵子我们系里要排一个话剧,我的角色要给男主角写一封信,我就自己写了,结果,他看见了,我跟他解释他不信,就认定了是我给你写的情书。”
佟野跟荣夏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坐在一边的曲恺。
曲恺:“我又不傻,那种话都信。”
女生一声冷笑:“所以说你是个傻逼。”
荣夏生又无奈地扶了扶眼镜:“你们不要吵架。”
佟野憋着笑,看着荣夏生,觉得如果荣夏生当老师的话,可能会被学生们折磨得魂飞魄散,但是,很可爱,很有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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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野发现自己不仅喜欢那个冷冷清清的荣夏生,还喜欢这个面对世界偶尔也会手忙脚乱的荣夏生。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是这样,他的每一面都让自己着迷。
“那你说的跟佟野开……房是怎么回事?”荣夏生把“房”字音量压得很低,他担心被路过的人听见,断章取义,误会这个姑娘。
女生说:“不是我说的。”
“怎么就不是你说的了?”曲恺又急了。
“你脑子灌铅了吗?”女生说他,“当时怎么回事儿你忘了?”
佟野靠着椅背,双手环抱在胸前,探究似的看着这俩人:“所以,你们到底谁跟我开房了?”
“是他说的,”女生指着曲恺,对荣夏生说,“当时我跟他解释我和佟野没关系,就见过两三次,还是他也在场的情况下,结果他拿他偷拍我的照片,说我跟佟野开房了。”
女生气得差点儿捏爆了矿泉水瓶:“我还真巴不得以前跟我开房的是佟野,想到我跟你这么个傻逼睡过就觉得自己也被拉低了智商。”
这对话开始朝着刺激的方向发展,荣夏生听得目瞪口呆。
“哦,我可能听懂了,”佟野说,“事实就是,他单方面认定了咱俩有关系,还开了房,你因为太生气,同时也为了气他,或者隐瞒不可告人的秘密,索性就一气之下说你的确跟我开了房。”
佟野转过去问荣夏生:“小叔叔,你觉得我是不是可以去当编剧了?”
“别闹。”
佟野乖巧地笑笑:“好的。”
女生说:“对,我就是为了气他,因为他已经把我气个半死了。”
不等曲恺说话,女生说:“我的确去过学校附近的宾馆,但我去那里的原因是我爸妈来了。”
曲恺一愣:“你爸妈?”
“对,我爸妈来看我,不住宾馆,难道住你家啊?”
曲恺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问得好,我得亏没告诉你,我要是告诉你了,怎么会知道原来你那么不信任我,不仅误会我跟别人给你戴绿帽子,还跟踪我偷拍我呢?”女生冷眼看他,“曲恺,你真是太可笑了。我也挺可笑的,当初没告诉你我爸妈来了,是为了给你个惊喜,想安排你们见面,因为你之前一直说想见他们。”
女生站了起来:“不过现在很显然,没有这个必要了,下次我再找男朋友,可真的是应该把眼睛擦亮了。”
女生说完就走了,留下曲恺在那儿还回不过神。
佟野跟荣夏生对视了一眼,然后笑盈盈地问:“饿了吧?咱俩吃麻辣烫?”
“好。”
荣夏生站了起来,佟野紧跟着起身,俩人去档口点餐了。
一直到他们俩坐下吃饭,曲恺都没走。
荣夏生他们这次坐得离曲恺很远,他抬头看看那人,说:“他还没跟你道歉。”
佟野回头看了一眼曲恺,撇撇嘴:“算了,估计刚才的事儿他也得消化一会儿。”
荣夏生望着那边出神,然后说:“但他也应该跟你道歉。”
佟野笑了笑:“你很在意?”
“做错了事道歉是应该的,他既没跟你道歉也没跟他女……前女友道歉,纵然这次事件里除了你之外的两人可能都有不对的地方,但毕竟事情因他而起,他是第一个需要表态的人。”
荣夏生看着佟野说:“你不在乎?”
“我是无所谓,他不道歉我也不少一块儿腹肌。”
荣夏生笑了:“你有腹肌?”
“你要看吗?”
荣夏生摇头:“不要。”
两人低头悠闲地吃着量大钱少的麻辣烫,佟野问:“小叔叔,你觉得一段感情最重要的是什么?如果让你选,你选爱你的还是你爱的?”
荣夏生笑了:“非要选的话,我只选我爱也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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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严格?”
“我不爱他,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他不爱我,我为什么非要他和我在一起?”荣夏生说,“人不一定非要有伴,既然没有合适的,那就自己活着。”
“可是,一个人多孤单啊。”
“那要看你怎么过。”荣夏生说,“一个人也可以很热闹。”
他笑着看着佟野:“不过,你似乎是很喜欢人多热闹的类型。”
“不不不,”佟野赶紧否认,“我其实很安静的。”
这句话实在太没有说服力,但荣夏生并没有拆穿他。
荣夏生喝了口水,又看了一眼曲恺:“要说感情里最重要的是什么,每个人应该都有自己的定义,我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爱情,所以没法给出一个肯定的我的答案,但是在曲恺他们这段感情里,我能看出,是什么摧毁了它。”
“嗯?什么?”
“嫉妒和不信任。”
佟野沉默片刻,笑了:“你是说曲恺嫉妒我?”
“可能吧,或许他女朋友之前无意间说了什么关于你的话,让他耿耿于怀,不过如果这是真的,那他的嫉妒源自他的自卑。”荣夏生说,“对自己的不自信导致女朋友随便夸奖别人两句就开始起了疑心。他不相信自己,不信任女友,这是他们感情失败的原因。”
“厉害啊。”佟野笑了,“小叔叔,你可以去当感情咨询师了。”
“有这个岗位吗?”
佟野尴尬地笑笑:“不知道。”
荣夏生也笑了:“就算有,我也做不了。”
“为什么?我觉得你说得特好,或许可以去开个什么情感专栏,没准就火了。”
荣夏生笑:“我还是别误人子弟了,刚才也不过是我瞎猜。”
他的手指轻轻地蹭着筷子,说:“我自己都没恋爱过,哪能开什么情感专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你站在他们之外,才看得更多嘛。”佟野指了指自己,笑着问,“你看看我,你觉得我适合找什么样的男朋友?”
当佟野说到“男朋友”,荣夏生怔了一下。
他差点儿就忘了,之前佟野说过,他是个gay。
“我怎么知道?”荣夏生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又不是算命的。”
“根据性格分析一下呗,”佟野说,“我觉得我可能适合找那种比较安静的,能拉着我静下心来看书写字那种。”
荣夏生抬眼看了看他,然后说:“哦。”
第24章
24
佟野不确定荣夏生到底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没,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对方现在对他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意思。
有点儿受打击,这是肯定的。
不过佟野这人,向来乐观,两人的故事才刚开始,受点儿打击算得了什么。
在对荣夏生心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很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如果轻易就对谁动心了,荣夏生也就不是荣夏生了。
两人吃完饭,佟野说:“要再逛逛吗?还是回家?”
荣夏生迟疑了一下,然后问他:“方便去一下图书馆吗?”
佟野笑了:“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想去咱们就去啊!”
荣夏生笑了:“好。”
佟野对学校的图书馆很陌生,一共也没来过几次,之前为了写歌词,打算恶补一下文学,然而没看几页书就困得眼皮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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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好在,他之前多少算是来过,不至于在带着荣夏生过来的时候哪儿哪儿都找不到,像个从不踏足图书馆的学渣。
佟野学校的图书馆要刷学生卡才能进,荣夏生没有卡,到了门口求救似的看着佟野。
佟野特别喜欢荣夏生望着他的这种眼神,感觉自己在对方那里突然变得很可靠。
其实有件事儿佟野一直十分在意,那就是两人的年龄。
他不是在意荣夏生比他大七岁,而是很担心在荣夏生看来,自己只是个屁事儿搞不清楚的小孩儿。
佟野一直觉得荣夏生需要那种能让他全心全意去依靠的人,虽然荣夏生从来不说,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但佟野总觉得他特累,好像身上扛着一整个世界。
这样的人,需要的不只是一起玩闹的玩伴,更是一个可靠的肩膀。
“这个给你。”佟野把自己的学生卡递给了荣夏生,就是上面贴着“校草”卡贴的那个,“我去找管理员登记。”
荣夏生没跟他争,直接接过卡,刷卡进去。
佟野他们学校特别“有心”,大厅正对着门口的地方装了一个大屏幕,每个学生刷完卡进去的时候,大屏幕都会显示学生信息和照片。
荣夏生抬头看着大屏幕上佟野的照片,没忍住笑了。
“别笑别笑,”佟野登完记,绕了一圈才进来,他小跑着到了荣夏生身边,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证件照说,“高三时候照的呢。”
“挺帅的。”
“别闹了,”佟野高中的时候确实也挺帅,但那会儿特别中二,跟风搞什么非主流发型,别人搞非主流都是留长发,他不,他给剃了,圆寸。
那会儿他觉得自己特酷,但现在看着,就觉得冻脑袋。
“你要看什么书?”佟野转移了话题,“等会儿可以用我的学生卡借,一次能借五本。”
“先随便逛逛吧。”
荣夏生家里的书足够他看的,就算有买不到的,那还有市里的图书馆,未必非要在这里借。
他不过是有这种习惯,到了哪儿都喜欢去图书馆看看。
佟野安安分分地跟在荣夏生身边,陪着他从一楼的阅览室开始逛。
他们是音乐院校,书籍大都是这相关,只有五楼的一间阅览室是文学类。
两人从一楼逛到五楼,荣夏生的视线扫过一排排的的学生们。
到了五楼,佟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抓住荣夏生的手腕,说:“你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荣夏生诧异地看向他,然后任由对方拉着他朝着最里面的书架走。
佟野在最里面的两排书架间找了好久,可最后还是没能找到他想给荣夏生看的那本书。
“你要找什么?”荣夏生问。
佟野有些遗憾地说:“之前我来的时候看见一本书,萨冈跟萨特你都知道吗?”
荣夏生点了点头。
“那本书里有萨冈写给萨特的一封情书,里面有句话我特别喜欢。”
就是那句: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你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佟野想找到那本书,把这句话指给荣夏生看,因为当初他对荣夏生的第一印象就是“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只是可惜了。
荣夏生看了他一眼,然后指尖随意地轻抚着面前的那些书,轻声说:“我好像知道那一篇。”
佟野有些惊喜:“你知道?”
荣夏生点了点头,但没有再说话。
两人离开图书馆的时候荣夏生手里拿着两本书,说来也是有趣,他找了好久都没买到的馆都借不到,却在这所音乐院校找到了。
出版年代久远,封皮都有些破损了,内页开始泛黄,但荣夏生依旧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拿着它们。
佟野喜欢看荣夏生抱着书的样子,他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子禁欲的书香味儿让佟野嗓子都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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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已经黑了,他们俩踏着校园里昏暗的路灯慢慢往小门走,时明时暗的光影打在荣夏生身上,他望着前方的眼睛和线条明朗的下颚线,甚至连微风拂过时微微飞舞的发丝都让佟野觉得过分迷人。
认识不过几日,佟野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对这个人到了痴迷的程度。
他能说出一箩筐荣夏生吸引他的特质,除了温柔、平和,还有那种似乎谁都打破不了的沉静。在这个过分浮躁的世界里,这种沉静不是谁都能有的。在佟野看来,荣夏生像是经历过一段不短的修行,在那个过程中,阅遍千山万水,读尽人心百态,把冗长又难捱的生活跟善变又无法捉摸的人心都沉淀成了不喜不悲的脸和从容冷静的心。
荣夏生有种超然物外的美感,那种超然并非装出来的清高,而是从骨子里溢出来的渊明。
这样的人,最令人心动。
佟野计划着为他写首歌,却明白,所有的音符,所有的词句,都不及他本身半分的惊艳。
“这个时候好像不太容易打车。”两人走到小门外面,站在路边。
往来的都是私家车,偶尔路过一辆出租车还是载着乘客的。
“没事儿。”佟野说,“等呗,就当是咱们俩在这儿赏夜景了。”
荣夏生笑他心态好,佟野说:“我哪儿都挺好的。”
只不过二人的“夜景”并没有赏太久,一辆宾利停在了他们面前。
佟野刚要跟荣夏生吐槽这年头都开始开宾利拉黑车了,就看见车窗开了,里面出现一张有点儿眼熟的脸。
“这么巧?”沈堰笑着望向荣夏生,“你们这是在打车?”
佟野往前半步,然而挡不住对方看向荣夏生的视线。
他抢先说:“对啊,倒霉么,被人撞了车,只能在大冷天打车回家了。”
沈堰尴尬地冲他笑了笑,然后又对着荣夏生说:“反正我没事儿了,我送你们吧。”
荣夏生本来都不记得这人了,要不是佟野提起撞车的事儿,他压根儿认不出来对方。
以前的荣夏生属于那种过目不忘的人,见过的人,哪怕从来没说过话,只是擦肩而过,他也能记住对方的长相,可是最近几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少接触人了,整天一个人闷在家里记忆都开始退化,前两天发生的事,今天他就不认得人了。
“不用了。”
没等荣夏生拒绝,佟野先开了口:“我们俩在这儿赏夜景挺好的,浪漫呢,不用你操心了哈。”
沈堰探究似的打量了一下两人,似乎有什么话哽在那里,欲言又止的。
如果是别人,佟野可能会问问他想说什么,让他痛快一点儿,但对方是沈堰,是佟野认定了的情敌,对情敌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那边有个空车。”
佟野正胡思乱想呢,荣夏生突然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佟野赶紧招手,让那出租车停下了。
荣夏生看看沈堰,脸上挂着客气又疏离的笑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们打到车了,就不麻烦你了,再见。”
佟野朝着沈堰笑着耸耸肩说了个“拜”,紧跟着荣夏生走了。
佟野得意了,他有种打了胜仗的感觉,这一刻的他仿佛是从恶龙手底下救出了王子的骑士,按照剧本的发展,从此以后,王子跟骑士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跟荣夏生坐上了出租车,刚坐下,手机响了,是一条微信消息。
沈堰:刚刚忘了问你,你的车什么时候修好?要不要我陪你过去取车?
佟野赶紧调整手机屏幕的方向,生怕被荣夏生看见。
他记得上次自己把这人拉黑了,难不成微信bug了?
这个沈堰也是个没脑子的,竟然一直没发现跟他联系的不是荣夏生本人,佟野无心恋战,本来打算直接拉黑,但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一个:不用,我男朋友会和我一起去。
然后,拉黑。
“什么事这么开心?”荣夏生疑惑地看向他。
佟野忍笑快忍出内伤了,他咬着嘴唇憋着笑,摇了摇头,含含糊糊地说:“没事儿,就是一想到今天的麻辣烫那么好吃我就想笑。”
荣夏生:“……你确定?”
佟野连连点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嗯,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麻辣烫。”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58
第25章
佟野毕竟还是年轻,一点儿小把戏得逞都能开心一晚上。
荣夏生看他一直傻乐,心里有猜测,但并没有求证的念头。
两人到了家,佟野原本想找机会跟荣夏生聊天,结果人家一回来就换衣服洗漱,然后钻进了书房。
客厅里,佟野跟小猫成了“留守儿童”,可怜兮兮的大眼瞪小眼,互相喵喵叫。
荣夏生坐在电脑前,长长地舒了口气。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有点儿消化不良。
平日里极少社交的他不得不安静地坐下了从头梳理,而这个头,要从他接到编辑的电话开始。
从去年开始荣夏生就在写一本书。
他以前也写,但都是些小短篇,投给杂志或者一些作品合集,写得快,稿费结算得也快。
那时候他就跟现在的编辑认识了,当时编辑问他:“荣老师,你其实有能力写长篇的,为什么不试试?”
当时的荣夏生说:“因为要吃饭。”
一本长篇作品,少则一两年,多则就不好说了。
荣夏生当初因故辞职,之后再没有其他的谋生职业,只能靠写稿。
那时候编辑跟他开玩笑:“当代卡佛啊。”
荣夏生羞愧得脸都红了:“不敢不敢,我哪有那个资格。”
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荣夏生都把卡佛当做标杆。
卡佛这一生,留下的作品大都是短篇小说或者诗歌,其原因也是要养家糊口。
不敢相提并论,但是他的榜样。
只不过很遗憾,荣夏生觉得自己始终没能有一个突破,最后终于做了一个他从前想都没想过的决定。
他卖掉了以前地理位置极好的房子,用房款的三分之二买了郊区的新房,剩下的三分之一足够支撑他生活一阵子,他必须在存款用光之前,写出至少让他自己满意的长篇作品来。
然而,很多时候,人生充满了失望。
在他闭门写作的这些日子里,一个开篇他写了四十多遍,最后却还是不满意。
日复一日的自我压迫使他开始怀疑自己,他怀疑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写作能力。
他灰心失意,自我贬低,平静的表面下,他已经无数次把自己骂得体无完肤。
就是他最崩溃的那段时间里,他接到了佟老师的电话。
说来也怪,开门迎进来一个人,就像是把自己密封的空间戳了个缝隙出来,透了光,透了亮,透了风,也有了新鲜的氧气。
佟野来的当天晚上,荣夏生就有了新的写作思路。
曾经他一直以为写作需要极度安静,不被打扰,他拒绝社交,抗拒世界接触。
很久以前,他已经忘了是听谁说起的,说作为一个写作者是不能太过热爱生活也不能太过热衷于融入生活的,那样会影响到创作。
荣夏生信以为真,如今却发现,那并非真理。
今天他去见了编辑,那个熟悉的编辑在年初已经跳槽,跳槽的时候对荣夏生说,只要他写完,就立刻签下他的书。
荣夏生并没有太当真,能不能签下不应该看人的面子,唯一的参考应该是作品本身。
他把写完的那部分打印出来拿给编辑,又留存了一份自己回来直接做修改。
他们聊了很多,主要是关于创作,还有极少的,关于生活。
编辑关心他的近况,他只说:“家里来了个年轻男生暂住,还来了只小猫。”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59
荣夏生向来极少对人透露自己的生活,编辑听了笑着说:“你家终于热闹了。”
热闹了。
热闹了吗?
荣夏生捋顺这一天的故事线,终于轮到了佟野上场。
他今天做了好几件平时根本不会做的事。
比如主动提出要去看佟野排练。
比如挡在佟野前面试图帮他解除名誉危机。
荣夏生今天说了太多话,也不经意间暴露了一些自己的真心实意。
他伸手去拿杯子,突然落空,这才想起来,刚刚急着进来,他并没有去接水。
还是有些慌了神的,不管在佟野面前表现得如何,但荣夏生自己知道,他并没有那么平静。
今天在食堂,佟野后来跟他说的那句话让他不得不多想。
安静的。
能拉着他静下心来看书写字的。
荣夏生当时故作镇定,之后却越想越不对劲。
他觉得佟野有所指。
他觉得佟野的“所指”可能是他。
但很快的,他又否认,他觉得没道理会是他。
他们相差七岁,他大佟野七年。
且不说佟野的外形条件和家庭,单说他的性格,他们两人一个是毫无味道的白开水,一个是刺激舌尖的气泡水。
佟野明媚活跃,视线是望着广阔天地的,哪儿可能落在他这藏匿于阴暗角落的苔藓上?
荣夏生认定了是自己想太多。
或者,佟野确实指向了他,只不过并非出自爱意,而是好奇。
荣夏生不愿意把佟野想成那样的人,但他并没有理由排除这个可能。
于是,他更糊涂了。
这么多年来,荣夏生最擅长的并不是对他人察言观色,他只擅长自省,擅长挖掘自己的内心,而不是别人的。
他趴在电脑前,面朝着窗户的方向。
透过窗子,看不到耀眼的星辰,只有两排橘色的路灯蜿蜒着。
他看着看着,眼皮慢慢开始打架,不知不觉就这样趴在桌上睡着了。
佟野抱着猫来敲门的时候,荣夏生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坐起来,揉了揉僵硬酸疼的脖子,皱着眉,睡眼惺忪地望向门口。
“小叔叔!你忙着呢吗?”
听着佟野的声音,荣夏生有些恍惚。
他摸过桌子上的眼镜,戴好,然后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晚上十二点多。
这个时间,那家伙竟然还没睡。
荣夏生扶着桌子站起来,随便动了动鼠标,已经休眠的电脑屏幕再次被唤醒,房间里也亮了起来。
荣夏生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推开椅子,走到了门口。
他打开门,看着外面的人一脸茫然地问:“怎么了?”
“下雪了!”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60
才十月末,竟然就下雪了。
荣夏生很是意外地扭头看窗外,佟野说:“来阳台啊!下得还挺大的呢!”
荣夏生从佟野怀里接过小猫,小家伙一过来就开始舔他的手。
小猫咪的舌头有节奏地刮着他的皮肤,微微有些刺痛,习惯了却觉得很舒服。
荣夏生任由小猫舔自己,他则抱着小家伙,跟着佟野去了阳台。
雪下得很大,像是天上哪位神仙的鹅毛枕被戳了个大洞,弄得鹅毛满天飞。
荣夏生因为睡着了,根本不知道这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他望着外面发呆,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的发呆。
佟野站在他身边,微微侧过头看他。
荣夏生的头发有点儿乱乱的,鼻尖有点儿红红的,侧脸上还有一道道压出来的印子。
佟野在心里偷笑,原来小叔叔也会偷偷打瞌睡,就像他上课会偷着睡觉一样。
“没想到第一场雪就下得这么大。”佟野说,“你喜欢冬天吗?我特别喜欢冬天。”
“还好。”
“还好?”佟野说,“不是出生在哪个季节就会特别喜欢哪个季节吗?你对冬天还好的话,那……”
他抖了个机灵,狡黠地笑着说:“莫非你最喜欢夏天?”
荣夏生看都没看他,依旧望着窗外。
“哪个季节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神不是说过么,众生平等,我们不能对季节区别对待。”
“……”佟野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哦”了一声,然后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把城市掩埋,佟野说:“气氛这么好,我给你唱歌吧。”
不等荣夏生回应,佟野先跑回去拿了吉他过来。
他一手拿着吉他,一手拎着一个小垫子。
佟野进来后,把垫子往阳台地上一放,自己坐了下来。
“想听什么?”他仰头问荣夏生。
荣夏生说:“随便吧。”
佟野笑了:“我没问你啊,我问它呢!”
他指了指荣夏生怀里的小猫。
小猫自然听不懂人话,理都没理他。
但佟野特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他跟小猫对视一眼,然后笑着说:“行,知道了!”
手指轻抚琴弦,只听见佟野唱:“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
荣夏生看着他有些出神,没想到又是这首《城里的月光》。
这个下着大雪的晚上,月亮躲在云后面,但城市却格外明亮。
铺天盖地的雪,跟月光一样,冷冷清清。
就好像,雪在落下之前偷偷将月光藏在了身体里,把它从天上带到了人间。
佟野已经记住了这首歌的曲谱跟歌词,当他唱到“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的时候,抬头盯着荣夏生看。
两人对视,阳台光线昏暗,彼此看不真切。
但荣夏生的心窝莫名泛着一股暖意,他不确定是因为佟野,还是只因为自己此刻怀里抱着一只暖呼呼的小猫。
佟野说:“小叔叔,初雪快乐。”
荣夏生笑笑,对他说:“早点睡觉,明天你还有课呢。”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61
第26章
下完雪的城市冷得彻骨,荣夏生原本不打算去取车的,反正他也不怎么出门,但早上佟野去上学,半天没打到车,荣夏生想了想,中午的时候还是出门了。
自从佟野来了家里之后,荣夏生出门的频率明显高了很多。
他穿得很厚,找出了自己最保暖的毛衣、外套跟围巾,捂得严严实实,走出了家门。
荣夏生把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结果没走出几步,呼出的哈气蒙住了镜片,他不得不抬头,冻红了鼻尖。
冬天真的很冷,但下过雪的城市真的很漂亮。
他慢慢悠悠地走到小区门口,站在寒风里等了好久才打到车。
去4S店的路上,刚好路过佟野他们学校,荣夏生望着里面,明知道不可能,但竟然试图从来往的学生中找到佟野的身影。
车开过去之后,他自嘲地笑了笑。
4S店其实不算远,但因为天冷路滑,安全起见,所有的车都开得很慢,期间还遇上一起车祸,堵了好一会儿。
到店里的时候正巧赶上午饭时间,荣夏生原本想着别影响人家午休,先去吃个饭,等过了这个时间下午再来。
没想到,他刚下车就看见之前接待他的店员在门口打电话,见了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挂断电话就带着他进屋了。
荣夏生听见有人叫他的时候,疑惑地转头看过去。
很少人会管他叫“夏生”,除了父母就是老师。
那声音很陌生,他转过去的时候发现竟然又是那个撞了他车的人。
叫什么来着?
荣夏生一时间没想起来。
“这么巧。”沈堰只穿着一件深色的衬衫,看起来在这里待了有一会儿了。
荣夏生客气地对他笑笑:“是啊,好巧。”
沈堰还是之前那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问荣夏生:“是来取车的?”
“对。”荣夏生没有继续跟他寒暄的意思,简单应对了一句,就准备跟着店员去办手续。
没想到,那人竟然自己跟了上来。
“你一个人来的?”
荣夏生奇怪地看向他,接着回答:“对。”
沈堰笑了笑:“你男朋友呢?”
这问题一问出来,荣夏生愣住了。
沈堰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有点儿尴尬:“……怎么了?我是不是不该问?”
荣夏生只是觉得疑惑:“我男朋友?”
“你昨天不是说男朋友会陪你来?”沈堰笑了,“难不成他放了你的鸽子?”
荣夏生更疑惑了,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笑了笑。
他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儿。
“没有。”荣夏生说,“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去办手续了,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他说完,转身就快步跟上店员,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堰是个聪明人,当然听得出来荣夏生的意思,人家并没有跟他深交的想法。
但他今天既然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荣夏生办好了手续,开车离开,意外的是刚出去就看见那辆眼熟的宾利停在了路边,像是在等人。
他没想那么多,缓缓往前开,路过宾利的时候,对方按响了喇叭,开了车窗。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62
荣夏生不知道他又想干嘛,只能停下,也开了车窗听对方说话。
“我还没好好给你赔礼道歉呢,”沈堰说,“等会儿你有事儿吗?我请你吃个午饭吧。”
“不用了。”荣夏生说,“你也不是故意的。”
“故不故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确实给你添麻烦了。”沈堰很坚持,“让我请你吃顿饭吧,不然我会一直觉得欠着你什么。”
荣夏生皱了皱眉:“你不欠我的,修车的钱你已经付了。”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钱货两讫的,”沈堰说,“我心里过意不去,你就当是帮帮我。”
荣夏生觉得为难,却半天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附近有家餐厅还不错,刚好现在是午饭时间,你也饿了吧,”沈堰笑着说,“你就开着车在后面跟着我就行,不远的。”
他擅自做主,说完就关上了车窗,缓缓启动了车子。
这回荣夏生更没法拒绝了。
他无奈地开车跟在后面,路上还收到了佟野的信息,问他中午吃饭没。
荣夏生看了眼时间,确定他下课了,给他回复了一个语音:“正准备去吃,你下午几点放学?”
佟野直接回了电话过来:“三点半放学,你车取回来了?”
“嗯,雪天不好打车,下午我去接你。”
荣夏生看了一眼放在副驾驶座上的书,他出门前就做好了打算,带着书,去完车去佟野学校,图书馆进不去的话就找一间没人的教室看书,等佟野下课。
一切都安排得很好,除了这一顿意料之外的午饭。
他们俩电话还没打完,沈堰请荣夏生吃饭的地方已经到了。
“你中午吃什么啊?”佟野扒拉着餐盘里的鸡肉说,“我们食堂今天中午有小鸡炖蘑菇,竟然给了不少肉。”
“佟野。”
“啊?”
“我有点事,先不和你说了。”荣夏生跟着沈堰停好车,看着对方先下了车,“下午你放学给我打电话。”
佟野有点儿失落:“哦,那行,你好好吃饭,下午见。”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挂了电话,跟他一起吃饭的男生随口问:“今天怎么没看见蒋息啊?”
佟野也觉得奇怪,虽然蒋息是个不羁的追风青年,但几乎不会无故旷课,至少会跟他说一声。
但今天,那家伙连电话都直接关机了。
“不知道跑哪儿浪去了。”佟野咬了一口鸡肉,“哎,这味儿不错啊!”
挂了电话的荣夏生用了几秒钟做心理建设,他很懊恼自己刚刚没有直接拒绝对方,结果把自己逼到了这种尴尬的境地。
他很怕跟不熟悉的人相处,此刻,他的焦虑已经达到巅峰。
车外,沈堰已经走过来,疑惑地看着迟迟不肯下车的荣夏生。
荣夏生觉得这样不行,只好硬着头皮打开了车门。
“怎么了?有事?”沈堰关切地问。
“没有。”荣夏生回答的时候甚至没办法直视对方的眼睛,他垂着眼,锁了车,朝着对方走去。
沈堰看着荣夏生,看得有些出神。
眼前这个男人穿着似乎大了一号的外套,踩着雪,略有迟疑地走向他,被风吹乱的头发,被镜片挡在后面的眼睛,还有那不知道是不是习惯性抿起的嘴,都让沈堰移不开视线。
这么多年,沈堰见过的美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什么类型都接触过,自认不会对谁着迷,却没想到,撞个车,撞出了心动的火花。
“走吧,”沈堰说,“我预定了位置。”
“预定?”荣夏生皱着眉看他。
沈堰尴尬地笑笑,解释说:“刚才在路上预定的。”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63
他转身走在前面,后面的荣夏生所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
“怎么了?走啊。”
对方转过来叫他,荣夏生点了点头,还是跟着人走进了店里。
第27章
刚一坐下荣夏生就笑了。
他几乎可以断定,今天自己跟这个人的碰面绝非巧合,因为从他进店门的一刻就能明显感觉到,这家店绝对不是路上预定就能有位置的。
当然,也不排除人家本来约了别人,临时换成了他。
最近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情发生的频率有点儿高,从佟野到这个……忘了叫什么的人,荣夏生看着窗外,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太多。
不过跟这人吃饭并非一点好处都没有,荣夏生发现,这人似乎很有请客吃饭的经验,知道他没来过,对这家店不了解,也没有假惺惺地客气,直接拿着菜单,给荣夏生介绍了一下他家的特色菜,询问他的意见,点完之后,又把菜单给他,让他看看有没有其他很想试试的。
荣夏生没有接菜单,还是那副疏离的样子,笑得很得体地说:“不用了,这些就够了。”
服务员出去后,荣夏生就低头摆弄着手边的餐具,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想和对方聊天。
但是,这小包厢里就他们俩,再怎么安静,也躲不过去。
沈堰笑着看他说:“冒昧的问一句,经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生,是你的男朋友?”
荣夏生拨弄纸巾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说:“不是。”
坐在对面的人轻声笑了:“每次遇见你都和他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儿。”
荣夏生抬头,十分坦然地告诉他:“你想多了。”
沈堰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
没有追问,但话也没停过。
荣夏生明显能感觉出来沈堰在打探关于自己的一切。
职业,年龄,兴趣爱好。
以及,他跟佟野的关系。
荣夏生对人心理防范很强,统统糊弄过去,或者随便扯谎,总之不说实话。
他搞不清楚这个人是想怎样,单纯交个朋友,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
可是,荣夏生又想,应该不至于,我有什么可被人惦记呢?
在尴尬的聊天中,饭菜端上来了。
每一道菜沈堰都会亲自给荣夏生介绍,甚至连用了些什么材料他都懂。
荣夏生甚至怀疑沈堰是这里的厨师。
这一顿饭吃得倒是挺快,沈堰对他照顾得很周到,也始终彬彬有礼,但依旧让他觉得很累。
荣夏生算是体验了一把度秒如年的感觉。
这么说来,人跟人之间还真的不同,同样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当时他面对佟野就没这么别扭。
走出餐厅的时候,沈堰说:“夏生,有件事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
荣夏生站住脚,回头看他。
“咱们聊天的时候,全部都是我在发问,你从来没有问过我问题。”不只是没主动问过问题,只要沈堰不起话头,荣夏生就一直保持沉默。
沈堰有些失落地说:“我问了你那么多,对你了解了那么多,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荣夏生想了想,回答说:“没有啊。”
沈堰笑了出来,无奈地看着他:“你对谁都是这样还是我完全激不起你的兴趣?”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64
荣夏生不自在地把手揣进了口袋。
“坦白说,我对你很有好感。”
荣夏生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皱眉。
“你先不要皱眉。”沈堰说,“之前我并不清楚你的性向,但不可否认,我被你的外表吸引了。”
他自嘲似的笑笑说:“你看,男人真的是视觉动物。”
荣夏生觉得尴尬,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我当时想的只是跟你交个朋友,毕竟,不招惹直男这是圈子里人人都明白的道理。”沈堰说,“不过,昨天知道你有男朋友还是蛮意外的,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当第三者的爱好,至少在你还有伴侣期间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关系,就只是单纯的先以朋友相处,你看怎么样?”
这是荣夏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一个男人,如此坦诚地站在他面前对他告白,虽然这告白听起来有些单薄苍白,只是“吸引”而非“爱上”,但对于荣夏生来说,无疑是有些冲击的。
沈堰个子很高,外形条件很好,看他开的车以及他的谈吐也能知道,他是个家境不错教养良好的人。
这样的人确实是理想的对象。
是大众意义上的理想对象,却不是荣夏生的。
沈堰站在那里,耐心地等着荣夏生的回复。
他十几岁就出柜,早早地混入了那个圈子里,各种潜规则都吃的通透。
像他们这些同性恋,人人都在渴望真爱,但真正有长期、稳定、一对一伴侣的,依旧是少数。
绝大部分都在游戏人生,在灯红酒绿间醉生梦死。
沈堰觉得,荣夏生既然是同类,就应该听得懂他的潜台词。
这并非是爱情的告白,而是发出的,欲望至上的邀请。
沈堰并不相信荣夏生真的跟他那位男朋友维持着具有绝对意义上的“排他性”的恋爱关系,他甚至觉得,虽然荣夏生否认了,但那个经常围在荣夏生身边并明显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就是那所谓的男友。
小男友,能带给荣夏生多少刺激呢?
在那样明显青涩的对手面前,沈堰有着十足的把握。
他对荣夏生笑,然后说:“你沉默,是默认吗?”
他说:“今天晚上我家里有个聚会,人不多,你不用担心会太吵,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欢迎你来参加。”
“不是。”荣夏生还是刚刚那副表情,微微皱着眉,他此刻面朝着太阳的方向,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他不善拒绝,但面对某些事情的时候,他有自己的原则,“不是默认,我只是在想,怎么委婉地拒绝你。”
“拒绝?”沈堰有些意外。
荣夏生点了点头,对他说:“谢谢你,不过跟我做朋友是件很无趣的事,我这个人也不太知道怎么跟人相处,会让你失望。”
荣夏生笑了笑,客气地说:“今天这顿饭很好吃,让你破费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没等沈堰再开口,就转身上了车。
荣夏生发动车子,缓缓开进了马路上的车流中。
沈堰站在路边,看着那辆车驶远,突然觉得,这个荣夏生比他想象得更吸引人。
第28章
荣夏生对沈堰印象其实很不错,只不过他并没有谈恋爱的念头,他想,既然没有那种想法,与其拖着,不如干脆一点拒绝,不要吊着人家,浪费人家的时间和精力。
成年人的世界最宝贵的就是时间,没有人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
他已经上了马路,从后视镜还能看到站在那里的男人。
荣夏生向来接触人少,所谓的“同类”更是屈指可数,在认识佟野之前,他甚至没有河其他LGBT群体的人聊过天。
那些人人都在用的社交软件他没用过。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65
那些人人都会去看的论坛跟视频网站他没接触过。
那些专门为他们这些人开设的酒吧、聚会他没涉足过。
荣夏生的生活很纯粹,纯粹到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很无趣。
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件坏事。
车越开越远,后视镜里的男人变得越来越小。
荣夏生不确定以后是否还会再遇见这个人,如果遇见,他可以笑着跟对方打个招呼,说说话,不过他依旧没想起对方的名字。
去佟野学校的路上,又下起了雪,车开得缓慢,荣夏生随手打开音乐,单曲循环那首《城里的月光》。
平时佟野跟荣夏生经常碰面的小门车开不进去,荣夏生绕了一大圈才找到正门,他顺着“社会车辆入口”开进去,沿着指示停在了空旷的停车场。
才下午两点,他坐在车上又听了会儿歌,看了一会儿零零散散走过的学生。
那些年轻的学生,穿得很少,背着包,要么小跑而过,要么亲昵地挽着手。
荣夏生看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露出了笑意。
温柔是会被传染的,他觉得走过的这些陌生人至少在被他看到的这一刻很温柔。
两点十五分,荣夏生拿着书下了车。
他一开口呼气,眼前就出现一团白色的雾。
他像个没经历过北方冬天的南方小孩子一样,竟然觉得这再寻常不过的事很有趣,站在那里憋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缓慢地呼出。
在这一出自导自演的“戏剧”里,他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佟野找到荣夏生的时候,那人正坐在一间空荡荡的教室里看书。
他站在门口,静静地偷看对方,看着那人把毛线围巾搭在椅背上,大衣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看着那人低着头专注地看书,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却好像藏着很多猜不透的情绪。
佟野又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进入他的世界呢?
三点半下课铃。
三点四十五上课铃。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荣夏生抬起了头,不出意外,四目相对。
佟野笑着说:“你在看什么?”
荣夏生也笑了,把书签夹在读到的那页,给他看封面。
佟野其实不是很在乎他看的是什么,而是他想的是什么。
“你来了怎么没叫我?”荣夏生到这个教室的时候就给佟野发了信息,告诉他自己在哪儿,让对方下课的时候直接来找他。
佟野来之前,没有跟荣夏生说,为的就是偷看。
他很喜欢这样远远地躲在一边看荣夏生,就像是欣赏一幅自己看不懂的画,看不懂,但着迷。
“不想打扰你。”佟野走进来,拿起那本书随意地翻着。
荣夏生起身,穿大衣,戴围巾,问他说:“回家吗?”
佟野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荣夏生。
对方的这句“回家吗”,让他突然心跳加速,那感觉就好像是一对情侣,一个来接另一个回家。
他笑了:“回啊,辛巴是不是自己在家呢?”
辛巴是佟野给那只捡来的小猫起的名字。
“嗯,我出来有一阵子了,有点担心它。”荣夏生摸了摸口袋,确认钥匙没有掉出去。
两人一起往外走,偶尔会遇到上课迟到快步跑过去的学生,荣夏生看着他们笑了笑。
“在笑什么?”佟野发现最近荣夏生笑得还蛮多,他喜欢看这人笑。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66
“就是想起了自己上学的时候,那会儿不像现在,喜欢赖床,经常上课迟到。”
佟野有些意外:“你也赖床?”
“我也是人啊。”
两人互相看看,都笑出了声。
他们刚走出教学楼,佟野的手机突然就响了。
蒋息来电话,没好气儿地问:“你人呢?”
“啊?教学楼呢啊。”
“教学楼哪儿啊?”蒋息说,“不是你说的今天排练吗?你跑哪儿去了?”
忘了。
昨天荣夏生说要看他们排练,佟野临时起意,张罗着大伙儿今天务必到齐,结果他自己给忘了。
“这就去,息哥别急!”佟野问,“老地方呗?”
“快点儿,五分钟不到我们就散。”
蒋息挂了佟野的电话,百无聊赖地敲着鼓。
乐队的主唱拿着歌词凑过来:“佟野犯什么病?”
“发情期,别管他。”
“发情期”的佟野带着荣夏生到排练教室的时候,挺直了腰板给对方介绍自己的队员。
这个是主唱,那个是贝斯,这个是鼓手,那个是键盘。
然后指了指自己说:“吉他手,兼队长。”
荣夏生冲他笑笑,问:“我不影响你们吧?”
“不影响不影响,”主唱平时话就多,人来疯,很是自来熟地凑上来跟荣夏生说话,“哥,你就随便坐,等会儿给我们指导一下。”
荣夏生想说他哪儿会指导啊,不过就是来看热闹的。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佟野已经挡在了他前面:“啧,哥也是你叫的?”
主唱一脸嫌弃:“切。”
荣夏生看着他们吵吵闹闹,非但没觉得烦,反倒有些可爱。
他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他们排练。
荣夏生的目光始终都落在佟野身上,对方拨弄琴弦的指尖,偶尔发出的和声,以及不经意间转过来望向他的眼神,这一切都让荣夏生觉得自己此刻仿佛并不存在于真实的生活中。
他真正的生活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没有这样的热闹和热情。
空旷、冷清,说一句话都带着回音。
可事实上,他又清楚的知道,这就是最真实的生活。
是佟野把这份真实带给了他。
第29章
荣夏生一直觉得人是无法定义的。
他无法定义自己,也无法定义别人。
但是现在,当他望着那个坐在课桌上,自信从容却绝不傲慢地弹着吉他的年轻男生时,他觉得,佟野在他的世界里等同于鲜活。
鲜活的青春,是他二十出头的时候也从未抵达的世界。
荣夏生有种感觉,自己好像融入了他们的排练中,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但又好像只是一个被排斥在外的旁观者,只能隔着一层玻璃罩看着他们,但身在玻璃罩中逐渐缺氧的并不是他们而是自己。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67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音乐声戛然而止。
乐队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笑了。
佟野转头过来骄傲地问荣夏生:“小叔叔,怎么样?好听吧?”
他的问话打断了荣夏生的思绪,就像是荣夏生正走在通往另一个未知世界的桥上,中途佟野突然出现,把他带回了原本的世界里。
荣夏生笑着说:“好听。”
之后,乐队又排练了两遍,因为蒋息有事要提前走,大家也就散了。
其他人离开之后,佟野跟荣夏生坐在教室看着窗外,这个时间校园里往来的学生很少,要么在上课,要么窝在图书馆或者宿舍。
佟野趴在课桌上,觉得这样的场面有些过分温馨。
他问荣夏生:“小叔叔,你上大学的时候都干点什么?就写诗吗?”
荣夏生把视线从外面移回来,想了想,说:“在图书馆睡觉。”
佟野笑出了声:“你去图书馆也会睡觉?不应该啊!”
“难道这不是每个大学生都会做的事吗?”荣夏生也跟着他一起笑,“我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是,你很特别。”佟野收敛了笑容,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你跟别人都不一样。”
荣夏生脸上的笑也渐渐淡下去,他想起今天那个让他想不起名字的男人说过的话,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现在问。
佟野始终看着荣夏生,荣夏生却转过了头。
其实有时候佟野会想,荣夏生可能早就猜到自己的心思了。
这么敏感细腻的一个人,怎么会察觉不到别人对他非凡的念头呢?不过是懒得拆穿,装傻度日罢了。
佟野看得出来,荣夏生是那种不太会拒绝别人的类型。
这种性格,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佟野决定他要干坏事,利用荣夏生的这种性格,软磨硬泡,把人追到手。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然后用手指戳了戳荣夏生的胳膊:“听歌吗?”
他拿出手机,递了一只耳机过去。
学生时代,可以制造的浪漫数不清,但两人分享同一副耳机,坐在教室里听同一首歌,这是佟野觉得最浪漫的事。
荣夏生没有犹豫,接过了耳机。
一开始很安静,之后传来了熟悉的旋律。
并非是那种他不停单曲循环的歌,而是之前某个晚上,佟野给他唱过的。
荣夏生不记得歌名,却记得那句:IknowyouknowIloveyoubaby.
窗外,雪又开始下,荣夏生突然觉得这首歌还蛮适合在冬天听的,轻吟着,音符落在雪地上,自己谱出了一段情。
而佟野,始终都在偷看荣夏生。
他借着歌词告白,也不知道对方能听懂几分。
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雪下得很大,佟野在荣夏生身边咋咋呼呼地惊叹,被荣夏生笑话了一番。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从来没见过雪。”
佟野缩着脖子,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被冷风一吹,雪花直接往他衣领里钻。
“咱俩打雪仗啊。”佟野说,“小时候一下雪我就叫着整栋楼的小朋友出来打雪仗,然后挨个把他们打哭。”
“……”荣夏生无奈地笑,“怎么那么坏?”
“我小时候就是那么烦人啊哈哈哈,”佟野哆哆嗦嗦地走在荣夏生身边,“我爸说我可能是个妖精。”
“妖精?”
“嗯,烦人精。”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68
荣夏生被他逗得笑出了声,一张嘴,雪花落在舌尖,冰冰凉凉,很奇妙。
“等会儿回去咱俩还可以在楼下堆雪人,”佟野说,“家里有胡萝卜吗?插上给他当鼻子。”
“没有。”
“那插根葱也行,装象。”
荣夏生对佟野的这些俏皮话完全没有抵抗力,但又不想笑得太失态,只能忍着,低头轻笑。
佟野听着他笑,看着他被冻红的鼻尖,不自觉地跟着嘴角上扬,心口发热。
他们踩在雪上,走在路灯下,被撒下来的雪包裹着,佟野总是能看着这人不知不觉就失神,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你真好看。”
你真好看。
是那种我没办法用任何漂亮的句子来形容的好看,所有堆砌起来的华丽辞藻都只能凸显我的肤浅而玷污了你纯粹的美。
不沾染任何人间尘埃,比新鲜的雪还干净。
轻盈、纯净,熠熠生辉。
荣夏生听见了他的话,听得很清晰,却没做任何回应。
他表面上依旧沉浸在这场大雪中,实际上,因为佟野的那句话,被雪掩埋的深海海底,正在暗潮涌动。
荣夏生并非不谙世事的少年,他只是不想被牵扯进生活中。
刚刚佟野的那一句话,像是一只手突然拨动了琴弦,那根琴弦原本沉在海底,这一动,荡起了一整片海域的涟漪。
佟野是好一会儿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尴尬的想尽量弥补,却发现荣夏生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没听见最好,佟野希望他是真的没听见。
这句“你真好看”过分暧昧,现在说出来,过分不合时宜。
佟野不想冒险,他要一点点靠近。
回家的路上因为下大雪堵车严重,两人坐在车里听着歌吹着暖风,倒也不急。
荣夏生突然问:“你还记得之前撞了我车的那个男人吗?”
佟野下意识皱了眉。
“记得啊,挺烦的。”佟野毫不掩饰自己对沈堰的抗拒,“他怎么了?”
荣夏生若无其事地说:“没怎么,今天我去取车的时候碰见他了。”
“……”肯定是故意的!
佟野翻了个白眼,突然想起昨天他们在学校外面遇见沈堰的时候,确实有透露过今天要去取车。
佟野悔不当初。
他后悔今天自己没翘课陪着荣夏生过去,竟然给了那两人单独见面的机会。
“他怎么了?”佟野问,“他缠着你?”
荣夏生扭头看他,若有所思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佟野不悦地撇撇嘴:“我觉得他没安好心。”
荣夏生笑了:“是吗?”
佟野继续撇嘴。
“挺奇怪的,”荣夏生说,“今天我们见面的时候,他问我男朋友怎么没跟我一起。”
前面红灯,荣夏生稳稳当当地停了车。
说到这里,佟野突然像是被人揪住后颈的小猫,不动不吭声,甚至不敢看对方。
他以为自己的小把戏被那两人拆穿了。
别的都无所谓,但丢人啊,在“情敌”面前丢了人,这真的很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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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说的?”
“我什么都没说。”荣夏生看着他笑了笑,“没必要解释什么。”
他这话让佟野大喜,放松了神经,转过来笑着问:“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解释?”荣夏生说,“我连他名字都不记得。”
就是这样的荣夏生,对于不重要的人,甚至连名字都不会刻意去记。
所以,他们没故事,自己也没必要再懊恼。
佟野开心了,坐在那里跟着音乐唱了起来。
“不过,”荣夏生又开了口,同时,红灯转绿灯,车缓缓前行,“挺奇怪的,他为什么问我男朋友的事。”
荣夏生看了一眼佟野:“我哪来的男朋友?”
原本在那儿嘚瑟的佟野又规规矩矩地坐好,双手攥住安全带,嘀咕说:“我怎么知道啊……”
佟野琢磨了一路,最后想明白了,荣夏生肯定识破了他的小伎俩。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方并没有在沈堰面前戳破他的谎话,也没有直接跟他对峙。
果然是温柔的人,连敲警钟的方式都这么柔和。
佟野跟着荣夏生进电梯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儿坏,竟然背着他耍把戏。
“小叔叔,”佟野站在他身后,看着荣夏生的后脑勺说,“我觉得那个沈堰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沈堰?”
“哦,就是撞你车的人。”佟野说,“他今天没跟你说别的吧?”
比如发出约炮邀请。
佟野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是戴着有色眼镜在看对方,而且这有色眼镜一时半会儿真的摘不掉,但他就是觉得那人肯定是个乱约炮的主儿,可别把脏手伸向他家清清白白的小神仙。
荣夏生没有回头,只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回答说:“没有。”
那就好。
佟野偷偷松了口气,又说:“他要是找你你别搭理,有什么事儿让我来。”
荣夏生笑了:“为什么?”
“因,因为……”佟野被问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不是不擅长跟人交涉么,你就专心搞创作,其他的烦心事儿我这当小辈的理应出面为你扫平路障。”
荣夏生忍着笑,半天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说来也怪,都说暖冬暖冬,然而寒潮却一股接着一股地来。
接连几天都在下雪,为了接送佟野,荣夏生这一个星期出门的次数甚至超过了之前一个月的次数。
佟野有课的时候,他早早起来,要么煮馄饨,要么煮饺子,偶尔会煎个鸡蛋煮碗面,然后叫佟野起床,再喂猫。
几乎每天,佟野从卧室出来的时候都能看见荣夏生蹲在客厅里看着小猫吃饭,小家伙闷头吃,荣夏生温柔地看着看它。
那画面过于和谐温暖,佟野只能站在旁边看着,不忍心打扰。
等到一家人都吃完饭,荣夏生会催促着佟野收拾好出门,然后自己早早地拿着钥匙站在门口。
就这样到了周末。
佟野他们去livehouse演出时间定在周六的晚上,演出八点半开始,他们乐队上台的时间在十点左右。
因为要提前准备,佟野他们下午就要过去。
他事先给荣夏生拿了票,知道对方应该不太喜欢那种很吵闹的地方,就告诉他十点之前过去只看他们乐队的演出就行。
荣夏生笑着说:“那万一你们提前了,我岂不是会错过?”
其实佟野恨不得对方连彩排都跟着他,但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我先送你过去,”荣夏生说,“然后到那附近找个咖啡店看书,八点半的时候我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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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野是真的有点儿受宠若惊了。
从最开始他们排练荣夏生都不去,到现在竟然愿意为了看他们的演出忍受闹哄哄的场合,佟野觉得他家小叔叔其实没那么冷漠。
“真的?”佟野兴奋地抓了抓头发,“我还以为你其实不想去呢。”
荣夏生把他的大衣递过去:“走吧,别迟到。”
将近三十年来,荣夏生从没去过酒吧,从没看过现场演出,对于今晚,他确实是有些紧张和焦虑的。
对于他来说,未知总是很可怕,可怕到让他晚上几乎睡不好觉,明知道没什么,却总是静不下心来。
自己不过是充当几百个观众中的一个,隐没在人群里,只需要负责在角落安静地看着,任何一束光都不可能打到他的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自我纾解都没办法让他平静。
这就是荣夏生,一个明明年龄不小却遇事总是焦虑不安的男人,他给自己贴上的是胆小软弱的标签,在一次又一次醒来的夜里,嘲笑自己的无能。
他载着佟野去酒吧,路上佟野一直在哼唱今天要表演的歌,他的吉他放在后面,自己就坐在副驾驶用手指弹空气。
他给荣夏生讲自己当初写这首曲子时的心境,讲当时蒋息把歌词给他时他的惊喜。
“你跟蒋息认识很久了?”荣夏生突然发问。
佟野算是了解荣夏生,这个人极少对什么表现出好奇。
突然问起蒋息,佟野有些疑惑。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还是乖乖回答:“高中的时候是校友,那会儿都知道对方,但没正式认识过。”
荣夏生点了点头。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很默契。”荣夏生说,“能有一个互相理解的朋友,比互相了解更重要。”
佟野愣了一下,然后去咂摸那“理解”跟“了解”的意义。
荣夏生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会经常往来的朋友,佟野看着他想,不知道在遇见自己之前的那些日子他都是怎么度过的。
“你好像不经常跟朋友联系。”佟野问,“他们都不在这座城市?”
荣夏生上大学的城市就在佟野的家乡,不是这里,在一千多公里之外。
佟野觉得荣夏生始终独来独往大概是因为家人朋友都离得远,自己本身又不擅长社交,所以才会这样。
“好像也没见你跟家人经常联系。”
荣夏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并没有回话。
佟野不继续追问了,知道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花园,尽管佟野很想去荣夏生的花园里采采花摘摘草,但他知道,只有主人开门邀请时他才能进入,硬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他们到酒吧的时候还很早,原本荣夏生打算佟野下车自己直接去找咖啡店,但佟野说:“你跟我进去转转呗,我带你先熟悉熟悉,免得晚上你紧张。”
荣夏生笑着说:“我紧张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荣夏生还是觉得佟野的举动很贴心,他确实紧张,尽管尽量在掩饰,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掩饰得并不好。
佟野就笑着看他,不说话,开了车门下了车,然后催促着荣夏生把车停好。
来得早,这附近还有停车位。
荣夏生下车的时候看着站在那里缩着脖子冻得捂脸的的佟野,忍不住笑了。
“你怎么不戴围巾?”他走过来,跟着佟野往酒吧走。
佟野说:“没有,去年有一条来着,结果丢了。”
“丢三落四。”
佟野笑:“嗯,丢三落四。”
佟野带着荣夏生一进去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蒋息,还有站在蒋息面前不停说着什么的裴崇远。
“裴哥!”佟野挺惊喜的,他好一阵子没见到裴崇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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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们来这里演出的事儿就是裴崇远给介绍的。
佟野过去的时候,裴崇远跟蒋息同时看了过来。
虽然佟野并不是个心细的人,但也能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似乎是在争执着什么。
“好久不见啊裴哥。”佟野没多问,
裴崇远在为人处世上比蒋息老练得多,蒋息来不及收起情绪,裴崇远却可以收放自如。
他笑着跟佟野打招呼,然后目光落在了他身边的人身上。
“这是我朋友,”佟野介绍,“我带他来看我们的演出。”
裴崇远笑着跟荣夏生点头示好,荣夏生始终在佟野身边不言语,微笑着点头回应。
知道自己打扰了人家聊天,佟野打了个招呼就带着荣夏生去旁边了,刚走出没几步,荣夏生随口说:“那是蒋息的男朋友?”
佟野一愣,直接看着荣夏生就惊讶得长大了嘴。
“你想什么呢?”佟野笑了,“裴哥都三十好几了。”
荣夏生沉吟了一下,又扭头看了看那两人,轻声说了句:“哦,是我误会了。”
这误会可有点儿大,佟野在心里苦笑着吐槽。
不过有一点让佟野有些惊讶,他从来没跟荣夏生提起过蒋息的取向,但对方的gay达显然比他的好用。
“小叔叔,你是怎么看出来蒋息也是gay的?”
荣夏生不太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刚刚自己已经失言,不应该多嘴。
“随便一说。”
“不像啊,你不是那种会随便说的人。”佟野笑了,“这一点你看得倒是挺准,不过可惜了,他跟裴哥还真不是一对儿。”
“你怎么那么肯定?”
“当然肯定啊,裴哥应该都结婚了,他之前无名指一直戴着戒指呢。”
荣夏生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在远处说着什么的两人。
佟野带着荣夏生在这里转了一圈,各处都熟悉了一下,在准备彩排之前,荣夏生穿好了大衣打算离开。
佟野送他到门口,叮嘱他千万别看书看得太入迷把晚上的事儿给忘了。
“不会。”荣夏生笑着说,“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怎么会忘。”
“那就好,”佟野也笑着看他,“那八点半,我在门口等你,到时候如果人多你找不到我就给我打电话,实在不行你就站在那个电话亭等我,我们联系不上的时候就在那儿见。”
距离酒吧不远有个红色电话亭,其实那个公用电话早就坏了,现在人手至少一部手机的年代,电话亭成了摆设。
“好。”荣夏生看着只穿着T恤就跑出来的佟野说,“你快进去吧,外面冷,我们晚上见。”
他冲对方笑笑,转身走向了自己停车的地方。
佟野没走,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荣夏生的车开走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他一进去就看见裴崇远在跟蒋息拉扯,像是要把人拉去哪儿,两人都有些不对劲。
佟野赶紧过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大大咧咧地搂着蒋息的脖子说:“息哥走啊,准备彩排了。”
裴崇远看见他过来,放了手,而蒋息则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人。
蒋息说:“走,彩排去。”
俩大男孩朝着放乐器的地方去了,留下裴崇远站在那里,皱着眉看着蒋息。
“怎么还要动手呢?”佟野小声问蒋息,“你跟裴哥怎么了?”
佟野认识裴崇远的时候就知道这俩人关系好,他心里也清楚,要不是因为蒋息,裴崇远不会在他们这个小破乐队身上费这么多心思。
但在今天之前他都没觉得这两人有什么别的关系,只单纯的以为裴崇远很欣赏蒋息。
“掰了。”蒋息说,“以后咱们乐队估计难有这样的演出了,佟野你别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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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佟野一头雾水,“我怨你什么?”
蒋息没说话,但看得出心情不好。
佟野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笑着说:“兄弟,你想什么呢?演出哪有你开心重要,咱不靠他就玩不了音乐了?”
从酒吧出来的荣夏生跟着导航朝着附近的商场去,他查到商场一楼就有一家咖啡店。
虽然可能会人很多,但总好过闷在车里看书。
他七拐八拐到了那个从没来过的商场,又七拐八拐在地下停车场找到了一个停车位,最后七拐八拐上楼成功跟着指示牌找到了那家咖啡店。
荣夏生很少来咖啡店,也很少喝咖啡,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闷在家里,一杯一杯喝他的白开水。
他推门进去,果真,连吧台都在排队。
他环顾四周,确定还有位置才过去站在了队伍的最后。
荣夏生没有点咖啡,而是要了一杯玫瑰乌龙,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手里的这本书还是从佟野学校的图书馆借来的,菲茨杰拉德与他妻子的往来书信集。
上次他坐在教室里一边等佟野一边看,恰好看到菲茨杰拉德打电话给泽尔达的部分,他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佟野。
那之后,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继续看下去,直到今天出门前才又拿起。
这对儿夫妻很传奇,让荣夏生印象最深的是,泽尔达写给菲茨杰拉德的信里说:一个人年纪渐长,总要面对人生的另一面,岁月的故事是我们共同的坚守。
一直以来荣夏生都觉得自己缺乏感受爱的能力,不止一次编辑在跟他聊天的时候说:“不知道为什么,你创作出来的所有人物都好像患有爱情缺乏症。”
他从前几乎不写有关于爱情的故事,他的笔下全部都是生命的无力和挣扎,在生存线上苟延残喘的人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爱的。
但是这一次,他尝试着写一个长篇故事,尝试着让一个“爱情缺乏症”患者爱上一个人也爱上这个世界。
但这对于他来说有些难,因为他本身就很难感知到爱,他创作出来的人物又怎么去爱呢?
可是,在这本书信集里,荣夏生看到了他理想中的充满艺术价值的爱。
那些或者诗意浪漫或者激烈尖锐的你来我往,看得人止不住的唏嘘。
荣夏生经常会想,究竟什么样的爱情才能算是“一场不虚此行的爱”?每一次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面对的并非心爱之人,而是他的水杯,他的绿萝,和他微凉的、空荡荡的家。
所以,始终没有一个答案。
书看到最后一章,才刚翻了一页,手机的闹钟响了。
他为了不因为看书错过晚上佟野的演出,特意设置了闹钟。
关掉闹钟,把杯子里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合上书,起身穿上外套,带着书离开了。
推门出去的时候,他站在门前看了几秒钟往来的人。
大都是成双成对,或是三五成群。
在这样的商场里落单的人很少,即便偶尔有形单影只的人,也是步履匆匆,奔赴自己的约会。
他长舒了口气,笑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并非孤独,他也是赶赴约会的其中之一。
约会。
荣夏生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过这个词。
他不确定今天晚上是不是可以如此定义。
荣夏生拿着书往电梯口走,准备去取车,走出几步之后突然看见斜前方有一家卖围巾的店。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转身进了那家店。
上一次在商场买东西是什么时候?荣夏生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他平时根本不会来这里,之前过来也是因为佟野。
今天还是因为佟野。
荣夏生一走进去就有漂亮的店员笑盈盈地迎了过来和他说话,他觉得有些不自在,加上赶时间,站在那里随便扫了一眼,指着一条挂着的黑色围巾说:“就是那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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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很普通的毛线围巾,黑色的,看起来很暖和。
荣夏生付了钱,看着店员帮忙把围巾装进纸袋里,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给人送过礼物了,几乎没有社交的他,只有在过年或者佟老师生日的时候会给对方寄去礼品——在网上精心挑选的蛋糕和花束。
店员问他:“是要送人吗?可以写卡片哦。”
荣夏生笑笑,客气地说:“不用了,谢谢。”
他从店员手里接过袋子,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道别离开。
往楼下走的时候,荣夏生很紧张,他不确定佟野会不会喜欢。
开车朝着酒吧去的时候,路上又下起了雪,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这雪就几乎没怎么停过。
他开的很慢,八点十几分的时候,佟野发来信息,提醒他别忘了。
当时荣夏生正等红灯,给对方回复了一个:放心吧,已经在路上了。
酒吧里已经是人头攒动,因为周末,又有演出,来的人比平时更多些。
佟野他们老早就占了个位置,上台就几分钟的事儿,之前之后他们都准备坐在台下看热闹,看看别人家乐队的演出情况。
佟野坐在一边跟荣夏生发信息,蒋息在他旁边冷着脸喝酒,另外三个凑在一起看网上的美女跳舞。
佟野看到荣夏生的回复,笑了,也不管对方还要多久才到,立刻站了起来。
蒋息仰头看他,他眉飞色舞地说:“他来了,我出去接他。”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尤其是佟野这种人。
蒋息倚在那里,晃荡着手里的酒,看着佟野挤入人群,朝着门口跑去。
佟野出来得急,外套都没穿,冻得哆哆嗦嗦还不肯回去。
他在门口杵着,张望着,外面有正在抽烟的男男女女,偶尔有人会看他一眼。
“帅哥,抽烟吗?”一个身材很好长得也很出挑的姑娘走了过来,手里夹着烟,笑着递给了他。
酒吧门口的搭讪再正常不过,男的和男的,男的和女的,女的和男的或者女的跟女的。
都是年轻人,各色各花,看对眼了就能发展出一段或长或短的故事来。
但佟野不要,他的故事已经开始写了。
“我不抽烟,谢谢。”佟野冲着姑娘笑了笑,转回去继续在车流中寻找那辆速腾。
姑娘眯眼笑着看他,抽了口烟,然后问:“等人?”
佟野笑着点头。
“女朋友?”
“不是。”佟野看看她,恨不得说一句“未来男朋友”。
但他可不敢随便说这话,万一被荣夏生知道了,怕是会惹人不高兴。
“明白了。”姑娘朝着他吐了个烟圈,笑眯眯地走了。
“啊?”佟野一头雾水,“明白什么了?”
姑娘回头冲他妩媚一笑:“等的是,男朋友。”
这话深得佟野的心,他没反驳,朝着姑娘竖了个大拇指。
姑娘走了,去一边跟姐妹们继续聊天去了,佟野也继续站这儿吹着冷风抱着胳膊等他的小叔叔。
荣夏生是有点儿着急的,下雪堵车,虽然他原本离得就不远,但平时五分钟的路,竟然开了二十分钟才到。
他停好车,犹豫了一下,直接下车了。
因为晚上车多,他停车的地方离酒吧有一段路,他快步朝那边走着,远远的就看见一个高个儿男生只穿着一件T恤站在那里。
荣夏生皱了皱眉,索性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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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没穿大衣?”荣夏生过来的时候粗喘着,看着佟野穿这个少,第一时间抱怨了起来。
佟野冲他笑:“出来得急么!快走快走,太冷了!”
他抬手揽着荣夏生的胳膊带着人往里去,进门前刚巧看见之前和他搭话的姑娘,那姑娘正憋着笑看他们。
佟野得意地冲姑娘挑了挑眉,意思是:我男朋友帅吧?
荣夏生第一次来酒吧,一进去就被震天响的音乐弄得昏了头。
他紧贴着佟野走,被站在那里喝着酒的人撞了好几下。
“他们都在那边。”佟野说话要用喊的,他贴着荣夏生的耳朵,然后拉住了对方的手腕。
隔着大衣抓着手腕,不敢用力,带着人往里面走。
荣夏生垂眼看看佟野的手,没甩开,任由对方拉着。
震耳欲聋的音乐,满满当当的人,荣夏生觉得此刻他的像是误入深海的浅水鱼,如果没有佟野带路,不知道会在哪里被吞噬掉。
不安和恐慌从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里冒出来,但当佟野握住他手腕的时候,从那一点开始,那些焦躁的情绪都像是体内的毒素,逐渐被挤压出身体。
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
荣夏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一个眼看着就要三十岁的人竟然要从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生身上去寻求安全感。
这是何等的无能,何等的愚蠢。
他望着佟野的背影,第一次认真地端详这个年轻人的肩膀,比他想象的更结实。
不对,他从来没有想象过。
佟野带着荣夏生到了他们的桌前,笑着把人往沙发上一按:“喝什么?我去拿。”
荣夏生看着满桌的酒,没好意思说自己想喝茶喝水。
“别忙活了,坐吧,我喝什么都行。”
听他说喝什么都行,佟野笑了,一瓶酒拿过来放到荣夏生面前:“那喝酒吗?今天晚上不醉不归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老板,今天开始入V,感谢大家支持正版。
另外多唠叨一句,蒋息的文开了预收,不出意外的话元旦开坑,叫《裂痕》,感兴趣的老板们可以先收藏一波,手动鞠躬。
蒋息的鼓棒上刻着一段话,后来又被他纹在了腰上,那是裴崇远甩了他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裴崇远说:“你别跟我那么记仇。”
蒋息按灭了他手里的烟:“我跟你的仇,记一辈子。”
裴崇远x蒋息
风流花心斯文败类攻x桀骜不驯理智果决受
年上,一个老流氓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故事。感谢在2019120409:52:56~2019120509:5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能能、Etsuko、旻旻123、想南、秋荷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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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佟野并不是真的要让荣夏生喝酒。
他不清楚荣夏生的酒量,也没见过这人喝酒,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没想到荣夏生当真了,有些尴尬紧张地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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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玩笑开玩笑。”佟野赶紧拿走放在对方面前的酒瓶,安抚似的拍了拍荣夏生的肩膀,“我去给你拿喝的。”
“一起吧。”蒋息站了起来,“我再去拿点酒。”
荣夏生看着两人并肩离开,两个差不多高的年轻男人,帅气又自信,大有年轻气盛鲜衣怒马,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气势,是森林里即将独自狩猎的豹子。
而这些,偏偏是他羡慕不来、模仿不来的。
佟野不在,荣夏生更是拘谨,坐在对面的三个男生偶尔跟他找话题,可他只会规规矩矩地回答,聊天根本进行不下去。
早就料到他会这样的佟野急着回去,走得很快,蒋息说他:“至于吗?”
“啊?”佟野回头,看了一眼走在他斜后方的蒋息。
“那么喜欢?”
佟野不好意思地笑了:“很明显吗?”
“非常明显。”
两人站在吧台附近的酒柜,蒋息弯腰,拎了个小铁篮子,随便扫了一眼,随手就拿了十瓶啤酒放进去。
“你先少喝点儿,”佟野说,“愿意喝等演出结束再喝。”
“没事。”蒋息拿完酒,倚在旁边看他。
佟野认真地看每一款软饮的介绍,他不确定荣夏生的口味,只能猜。
他猜,荣夏生应该会喜欢桃子味。
清清淡淡的甜,像他本人一样。
“你干嘛不给他喝酒?”蒋息捏着手里没有点燃的烟说,“灌醉了,该干嘛干嘛。”
他把烟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垂眼看了看那支烟。
“我可不敢。”佟野拿了两杯软饮,觉得杯子上用来装饰的小樱桃很可爱,“我要真干那事儿,估计这辈子都别想再碰他。”
蒋息笑了,笑着笑着就扫到了坐在门口处的裴崇远,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叫着佟野转身就走了。
裴崇远也看见了他,但没追上去,而是任由面前坐着的人喂给了他一片新鲜的柠檬。
佟野跟着蒋息回去的路上,随口笑着说:“有个事儿忘跟你说了,下午过来的时候小叔叔问我你跟裴哥是不是一对儿,他什么眼神儿啊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最后变成了干笑,因为发现,蒋息的表情不太对。
“……开玩笑的。”
“知道。”蒋息不看他了,“我瞪你是因为你笑得太难听。”
佟野:“……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然后蒋息又瞪了他一眼。
两人回去的时候荣夏生双手垫在腿下,坐得规规矩矩,像个等待家长来接放学的小学生,这让佟野憋笑憋了好一会儿,实在有点儿过分可爱。
荣夏生本来很尴尬,看见佟野回来立刻就笑了。
其实身边的位置足够那两人坐下,但就像是生怕对方坐到别处去,荣夏生又往里面挪了挪。
佟野把软饮放到他面前,笑着说:“不知道喝着怎么样,看着反正是挺漂亮。”
荣夏生端详着面前的饮品问:“这是酒?”
“软饮,”佟野说,“你那杯是桃子味儿,尝尝。”
荣夏生抬手,握住了杯子。
佟野盯着他的手看,很白很瘦,很漂亮。
“好喝。”荣夏生小口品了一下,点了点头。
佟野高兴了,美滋滋地把面前的小糕点也往荣夏生手边推。
音乐吵闹,彼此说话听不真切,大家索性不再多聊,荣夏生望着灯红酒绿之下热闹的人群,以及他们朦胧的脸,而佟野,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边这个人身上,他突然发现,就算荣夏生身处闹哄哄的酒吧,却仿佛依旧带着结界,似乎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环境都无法让他拥有热情,他始终不显山露水,始终都与生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拒绝走入生活的核心。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76
他似乎在这里,又似乎根本不在。所有的喧嚣都从他身上被弹开,甚至连一点尾音都没法沾染上他。
这样的人,他究竟每天都在想什么呢?
“准备走了。”
佟野正琢磨他小叔叔,蒋息突然站起来拍了他一下。
他看了到他们上台了。
佟野站起来,喝了口酒,对荣夏生说:“这个位置能看见舞台,等会儿你记得给我鼓掌。”
让荣夏生站起来去大声叫好估计没可能,但鼓鼓掌应该是可以的。
荣夏生笑着看他,说祝他顺利。
五个大小伙子闹闹哄哄地朝着后台走,荣夏生看着他们,端起杯子,一边轻笑一边喝了一口饮料。
他放下杯子的时候,看见佟野刚刚喝过的酒。
巴掌大小的彩色酒瓶,简直就是人生的糖衣炮弹。
荣夏生向来滴酒不沾,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跟环境有关,他竟然想尝尝味道。
自律是荣夏生多年来唯一引以为豪的品质,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碰那瓶酒。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舞台的方向,现在是几个他不认识的男生在唱很热闹的歌,唱歌的人口齿含糊,他听不清楚歌词,但看着台下的人,似乎陷入了疯狂。
他是不理解的。
但这个世界上并非任何事情都可以被每个人理解。
所以,他接受。
接受一切自己不理解但别人看来却合理的事,因为世间没有绝对。
他坐在角落里,一个微微仰头刚好可以看见舞台的位置,没有人来打扰,是喧闹酒吧唯一的清净之地。
佟野上台前,靠着蒋息说:“息哥,我有点儿紧张。”
蒋息一边摆弄自己的鼓棒一边冷淡地说:“又不是第一次,紧张个屁。”
“但是他在啊,”佟野搓搓手,又蹭了蹭自己的吉他,“我得好好表现。”
蒋息的动作滞了一下,抬头望向人群。
“来了来了,”佟野推了推蒋息,“走了,上台。”
蒋息“嗯”了一声,跟在佟野身后,踏着台阶,走上了那个小舞台。
当佟野介绍说他们乐队叫“枪狗”时,荣夏生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不太懂音乐,没听过枪花,自然也不知道佟野他们乐队名字的来由,只是听着奇怪又搞笑,果然是有趣的年轻人才会想出来的名字。
荣夏生之前有看过佟野排练,但排练跟正式演出总归是不一样的。
灯光昏暗的舞台上,佟野站在最右边,低着头,荣夏生很想看清他的表情,然而努力张望也还是徒劳。
他分辨不清第一声响起的是吉他还是贝斯,就像他并不知道吉他跟贝斯有什么区别。
接着是一个干净却很有爆发力的男声,荣夏生听得出来,是那个主唱。
荣夏生对他印象很深,因为几个人里面,他最爱笑爱闹爱说话,每次过来跟荣夏生没说上几句就被佟野踢走了。
一个爱搞怪的男生,在台上竟然是这样的,仿佛一个火球,突然就炸裂开来。
鼓声响起的时候,紧接着就是一阵吉他声。
荣夏生很确定这是吉他的声音,因为他眼看着佟野手指灵活地动作着,像是一只翩跹着翅膀的蝴蝶。
“你是佟野的朋友?”
突然有人过来打断了荣夏生的幻想。
他扭头看过去,发现是那个被他误认为跟蒋息一对儿的男人。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77
荣夏生有些尴尬,他实在只想一个人坐着,但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他点了点头。
裴崇远打量了他一下,笑笑,掏出烟递过去:“抽吗?”
荣夏生又摇了摇头,然后尴尬地扶了一下眼镜。
裴崇远见他不抽烟,自己也没抽,把烟盒随手放在了桌上。
因为突然来了个陌生人,荣夏生整个儿紧张了起来,他绷紧神经看向舞台,生怕对方跟他聊天。
好在,那人自始至终再没说过话,很专注地望着舞台的方向。
一开始荣夏生还觉得别扭,但后来渐渐就能做到无视那人。
他再次进入到佟野的音乐世界里,被那过分张狂的歌词跟激烈的曲调给震撼了。
唱到某一句的时候,佟野突然抬起头来,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荣夏生看到了他的表情。
高傲的、漠视一切的,有些狂妄却不令人讨厌。
那是年轻人才能有的张狂,是因为年轻才敢表露的小兽一样勃发的yu望。
台上的人肆意挥洒着情绪,像是指挥家,牵动着台下人的神经。
这一刻,荣夏生突然觉得,音乐也是很有魔力的,佟野亦然。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音乐戛然而止。
灯光暗下,吵闹的场地瞬间安静。
等到灯再亮起,佟野的表情骤变,那个脸上写满了傲慢轻狂的年轻人瞬间笑得天真,同时望向了荣夏生的方向。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佟野?
荣夏生突然这样问自己。
他这个向来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任何好奇心探索欲的人,竟然试图通过这远距离的对视去挖掘最真的对方。
这是怎么了?
他站起来,笑着鼓掌,两人一直看着对方,隔着人群,隔着迷蒙的烟雾,隔着杯觥交错和醉生梦死,直到佟野回到他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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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怎么样?”佟野挤出人群,几乎是跑着回来找荣夏生。
演出的过程短短几分钟,但他精神亢奋,这会儿还没平静下来。
他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大口,期待地看着眼前的人,等着对方的回答。
荣夏生递了纸巾给他擦汗:“很棒。”
佟野笑了,一边擦额角的汗一边笑着冲他挑眉:“我帅不帅?”
“帅。”荣夏生笑盈盈地看着他,毫不吝啬对他的夸奖。
佟野喜欢听荣夏生夸自己,不管是礼貌的客气还是发自真心的赞美。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78
但凡是荣夏生说的,都能让他开心好一阵子。
乐队的其他人也回来了,主唱甚至还带回一个姑娘的联系方式。对于他这种行为,佟野向来嗤之以鼻,但主唱说:“我的摇滚精神就是:音乐、舞台和姑娘。”
佟野随他去了,反正大家都清楚,他们这个乐队又不可能一辈子。
几个人过来,按照刚才的位置坐下。
蒋息突然看见桌上的烟盒,愣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放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佟野在那儿兴奋地跟其他人讨论刚刚演出的事儿,没注意蒋息的动作,但安静坐在一边喝饮料的荣夏生看到了。
蒋息跟他对视一眼,彼此都没有多话。
一帮人走出酒吧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外面冷风呼啸,一推开门就袭击了他们。
佟野眼看着荣夏生缩了缩脖子,又用双手扯了扯大衣的衣领。
他绕到荣夏生另一边,若无其事地帮他挡风。
几个人,除了佟野跟着荣夏生回家之外,其他几人都住在学校,荣夏生说:“顺路,我送你们吧,不过一车坐不下这么多人,还是要打个车。”
“别了。”蒋息说,“我约了车,应该快到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还有两分钟,我们进去等一会儿,你们俩快走吧,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荣夏生看了看佟野,像是在等他做决定。
佟野倒是无所谓,跟蒋息他们挥了挥手,然后用肩膀撞撞荣夏生:“走吧走吧,太冷了。”
寒风顺着衣领就往里面灌,佟野觉得自己这会儿肚皮都是凉的。
荣夏生平时出门保暖工作做得很稳妥,他不像佟野,年轻,要风度不要温度,对于荣夏生来说,好不好看是其次,干净利索又保暖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今天过来的时候,他把围巾放在了车上,这会儿被风吹得像是有刀子在割脸。
他也跟蒋息他们挥了挥手,然后立着衣领,把脸埋进去,低头跟着佟野快步离开了。
天冷,车停在外面好几个小时,扎一坐进去只是少了寒风刮脸,但也没多暖和。
荣夏生赶紧开空调,又搓了搓冻僵的手。
“对了。”荣夏生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儿,回身从后座拿过了一个纸袋子,“给你的。”
方方正正的黑色纸袋,正中央印着小小的品牌logo。
佟野愣了一下,在伸手接过来之前先探头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
“围巾?”佟野惊喜得眼睛都亮了,“你送我的?”
他接过来,从袋子里拿出了围巾。
很柔软的毛线围巾,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儿。
佟野一边往脖子上系围巾一边小孩子收到红包似的兴奋地问:“圣诞礼物?还早呢吧?”
“不是,”荣夏生发动了车子,“就是看见了,随手买的。”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从来没有当面送人礼物经验的荣夏生此刻甚至不好意思跟佟野对视,他那时候只是想到了,觉得佟野需要,所以就买了,没多想。
可是现在突然觉得,这好像有点儿暧昧。
暧昧。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了一拍。
他不喜欢这个词。
佟野从小到大都人缘好,收过的礼物数不清,但这一回,自打他收到了这条黑色的毛线围巾开始,每天走到哪儿都带着,上课睡觉都要用它来当枕头。
这是荣夏生送的。
他那个会把全世界都弹开的小叔叔,给他开了一扇窗户,虽然他暂时爬不进去,但偶尔可以偷窥一下人家的世界了。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79
就像蒋息说的那样,枪狗再没演出的邀约了。
乐队的几个人偶尔凑一起吃饭闲聊,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主唱会跟蒋息说:“息哥,你给问问裴哥呗,年底了livehouse演出应该挺多的,让咱去热热场也行啊。”
他们都不指望着出名赚钱,只是因为喜欢,想上台。
蒋息明白,但有些话不能说。
“他最近忙。”蒋息说,“再说吧。”
佟野看得出来蒋息在跟裴哥闹别扭,至于闹的哪一出别扭,他们终归是外人,不好问。
佟野打岔说:“都眼看着期末了,就算有请咱们的,也得琢磨琢磨再说了。”
主唱扁扁嘴,拨弄着碗里的那几粒饭,有点儿不痛快:“我这不是觉得咱们也没多少时间了么,哨子明年下半年就出国了。”
他们五个人,大四开始有的就不在学校了,这枪狗也算是走到尽头了。
“嗨,那不还有半年呢么。”佟野乐观,其实不乐观也不行,总得有人活跃气氛,他给大家倒上酒说,“前几天我听说系里要弄跨年晚会,那必须有咱枪狗的五分钟啊!”
他招呼着大家喝酒,蒋息看看他,没说话。
这顿饭吃得大家心里都有点儿不舒服,佟野打车回去的时候,在门口揉了揉脸才开门。
他得把丧气留在外面,不能带给他小叔叔。
佟野进屋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家里黑漆漆的,没开灯,也没有动静。
他有点儿奇怪,没听说荣夏生要出去。
他开了玄关的灯,换好鞋之后刚往里走两步,笑了。
沙发上,一个穿着深蓝色家居服的男人正抱着一只小猫睡得香。
佟野没有开客厅的灯,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沙发旁边蹲下。
客厅跟阳台中间的窗帘还开着,他借着洒进来的月光偷看者荣夏生的脸。
太瘦了。
还是那副有些病态的憔悴模样,跟第一次见面时给他的感觉一样。
太白了。
跟皎白月光相比,甚至把对方都给比了下去。
太漂亮了。
从眼角眉梢到嘴唇的形状弧度,都像是根据佟野的取向精心设计雕琢的。
太喜欢了。
从冷冷清清的外表到柔软平静的内心,没有一处是佟野抵抗得了的。
他想摸摸荣夏生,亲亲荣夏生,想把脸像小猫一样贴在他的心口处。
佟野的视线慢慢向下,落在了荣夏生抱着猫的手上。
不能摸脸,偷偷摸摸手应该是可以的吧?
想到这个,佟野觉得自己坏透了,尽想着占人家便宜。
他几次三番想伸出手去,最后都放弃了。
做不出来,他觉得自己这样会弄脏了干干净净的荣夏生。
他想有一天让对方心甘情愿地跟他牵手,十指紧扣的那种,一辈子都不松开的那种。
他就那么坐在地毯上看着对方睡觉,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总之毫无睡意。
手机突然响起来的时候吓了佟野一跳,同时还惊醒了睡着的一人一猫。
佟野赶紧静音,看了一眼来电人竟然是他爸。
他站起来,甚至来不及跟荣夏生道个歉,拿着手机就冲进了卧室。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80
“大晚上你怎么突然打电话啊?”佟野关好门,小声地抱怨着。
“你这个时间又不会睡,给你打电话怎么了?”佟老师听见儿子抱怨,自己也跟着抱怨,“皮紧了,想挨收拾了?”
“嗨,没有,我就随便问问,您老人家息怒。”佟野说,“佟老师有何指示啊?”
“没什么指示,就刚才你妈突然问我你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佟野十月份搬来,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当时急着搬出来,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所以才来荣夏生家里借住。
之后佟老师就总催他找房子,房租钱都转过来了,但佟野心怀鬼胎,压根儿就没去落实。
“现在不好找,”佟野胡诌八咧,“眼看着就寒假了,人家一租都是一年半年的,现在我租那么长时间,寒假期间空着浪费,我要是就租一两个月人家房东也不乐意啊,这个时候太难了。”
佟老师一听,倒也是那么回事儿。
今年春节本来就早,一月末,再有一个多月佟野他们就放寒假了。
“夏生呢?休息了?”佟老师突然问起荣夏生来,“你整天调皮捣蛋的,没给人家添麻烦吧?”
“……爸,我真是您亲儿子吗?”佟野说,“我都二十多了,还用调皮捣蛋形容我,不合适吧?”
“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反正房子你先看着,有就赶紧租下来,没有合适的就再等等,我说你最好还是跟你那室友好好谈谈,有什么误会非得激化成这样啊?”佟老师说他,“年纪轻轻,一点儿都不知道宽容。”
“宽容?我可不跟傻子住一起。”佟野说,“太晚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
他做作地打了个哈欠。
“行了,你早点睡吧,别给夏生添乱,明天我给他打电话,跟他说说,让你再住两个月。”
佟野嘿嘿地笑了,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他打开房门,探出头去,看见荣夏生正拿着杯子看着猫喝水。
“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佟野心生一计,对他说,“我爸突然给我打电话,问我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荣夏生果然抬起头看向了他。
佟野说:“他催着我快点儿租房搬出去呢,说是怕我打扰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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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都说养成一个习惯至少要21天,荣夏生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刻意去改变过什么。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一个月来,他不知不觉间竟然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
过去的这段时间,荣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直到从佟野口中说出即将搬走的可能时,他才愣在了那里。
“怎么了?”佟野手机还没放下,手指蹭着屏幕,带着笑意问,“我是不是真的挺打扰你的?你应该还是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吧?”
荣夏生抬起头来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总觉得对方虽然笑着,但其实眼里都是失落。
“没有。”荣夏生没那么多小心思,不知道佟野在故意套他的话,对方这么一问,他立刻紧张地反驳,“不打扰。”
条件反射一样的回答让荣夏生自己都有些意外,除了这回答,更让他不解的是突然加速的心跳跟忧虑。
这感觉来得有些突然,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也不知道在忧虑什么,他只是急于解释,想告诉佟野,他的生活没有被打扰。
没有任何一丝被打扰的感觉,甚至不知不觉间把这件事当成了理所应当。
就好像佟野原本就在这里。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81
佟野看他这样,笑得更开心了。
“那你想不想让我走啊?”他撒娇似的靠在门框,眼神儿里还有点儿委屈。
荣夏生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看他,蹲下来,低头轻揉着辛巴毛绒绒的小脑袋。
佟野等着他的回答,手心都出了汗。
荣夏生从来不会挽留什么,不会争取什么,这么多年来,他独善其身,唯一想做好的就是写书。
过去是经历过一些不愉快,但到了现在,他已经不觉得日子苦,不觉得寂寞,也不觉得难捱,只是觉得这世间无甚有趣。
要说他热爱什么,唯一热爱的就是写作,而这热爱也是因为,多年来他终于发现,写作能带他进入一个至少他自己觉得丰富的世界,写作是他的避难所,那些难熬的日子里只有写作陪着他一起走过来。
所以,他唯一在意的就是写作,唯一信任的也是写作。
但似乎,这个“唯一”有被迫终止的可能。
因为荣夏生突然发现,当他的生活中挤进了另一个人,他竟然萌生了挽留的念头。
“你自己决定。”
萌生了挽留的念头,但不会贸然说出口。
荣夏生多少察觉出了一些佟野的心思,可他不能有任何回应。
对待佟野不能用跟对待沈堰一样的方式。
佟野没料到荣夏生给他的回应会是这么毫无感情又轻飘飘的一句话,这段时间以来,他总觉得自己至少已经站在了荣夏生秘密花园的门口,轻轻叩一叩门,至少对方能打开门让他朝着里面张望两眼。
没想到,竟然是自己想多了。
荣夏生只是看起来被柔化了,实际上还是一座被风雪包裹着的冰山。
大雪封山,困在里面的一颗心不是那么容易被营救出来的。
佟野走过来,在他对面蹲下,和他一起轻抚着小猫的绒毛:“我有点儿受伤。”
荣夏生的动作一滞,抬眼看他。
佟野也看他,表情认真地说:“我以为你会说希望我留下。”
荣夏生并非真的无欲无求,只是有些事在他看来不能求。
他从没幻想过被人陪伴,没有幻想过有谁始终相伴左右。
他深谙一个道理,人都是自私的,现实中并不存在文学作品里那些疯狂又纯粹的爱情。
就算真的有,他也没有那个资格遇到,他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好运。
而且,这是佟野。
他更不要想。
“如果你想留下,我没有意见,和你一起住蛮开心的。”荣夏生垂眼,轻轻地碰了碰辛巴的小鼻子,“但你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也不能自私地挽留。”
“这不叫自私啊!”佟野说,“你就不能想要什么直接说出来吗?”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佟野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荣夏生却还是那副冷淡的态度。
“佟野,我不想对任何人的人生指手画脚,也不敢承担那份责任,所以,不管什么事,还是要你自己做决定。”
“……这位先生,不至于吧?”佟野无奈地看着他,“不过就是住在哪儿的问题,哪有那么严重?没人需要你承担什么责任!”
荣夏生抬头看着他笑:“对我来说就是很严重,这可能是懦弱的表现。”
“你没有,”佟野有些生气,干脆坐在了地上,“没人说你懦弱。”
荣夏生不再跟他对话,站起来,把水杯放回厨房。
佟野皱着眉看他,当对方经过自己的时候,伸手一把抓住了荣夏生的脚踝。
很瘦。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82
不知道为什么,佟野觉得只要自己再一用力就能将这人捏碎。
可他舍不得。
就算在生气,也舍不得。
舍不得吵架,舍不得弄疼他。
“小叔叔,”佟野仰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荣夏生,“我不想走行不行?”
荣夏生看着他没说话。
佟野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能商量着说:“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眼看着期末了,不好租房子。”
“好。”荣夏生答应得很痛快,像是蓄谋已久,只等着佟野把梯子给他架好。
佟野望着他,又是一番欲言又止。
“早点睡吧,”荣夏生说,“很晚了。”
再没人说话,辛巴窝在佟野怀里睡着了,小小的身躯暖呼呼的,全心全意地依赖着抱着他的人。
佟野在荣夏生回房后也依旧坐在那里没动,他低头看着辛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小叔叔才能像辛巴一样信赖、依赖他。
荣夏生失眠了。
他其实很少会真正的失眠,大多数时候都是黑白颠倒罢了。
他的生活向来不规律,困了就睡,不困就在电脑前面坐着,饿了就吃,没胃口就一直不停地喝水。
在佟野来之前,他已经过了几年没有时间概念的日子。
因为佟野,他才被迫重新拾起24小时制的规律生活。
但是这个晚上,他失眠了。
明明很累,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去睡觉,可是坐在床上,背倚着书架,面朝着窗户,愣是连合眼的念头都没有。
他其实什么都没想,只是望着外面的夜色发呆。
曾经也有过无数个跟月光相伴的夜晚,他从来没觉得难熬,可是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他想跟人说说话,哪怕他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凌晨三点,荣夏生从床上下来,坐在书桌前。
他随便找了个便签,写了一句话。
【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你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下这一句,只是突然想起之前在图书馆,佟野要找这句话给他看。
另一个房间的佟野也一样失眠。
辛巴趴在他的枕头边睡得香,无忧无虑的,令人羡慕。
而他,躺在那里,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荣夏生。
如果说之前他觉得荣夏生对自己开始有好感了,那么今晚的对话就彻底把他打回了原形。
都是他在自作多情罢了,那人对他的照顾不过是为了感谢他爸那些年来的教导。
佟野真的有些受伤。
他睡不着,给蒋息打电话,企图找好兄弟倾诉一下自己的少男心事。
电话刚响了一声被拒接了,佟野刚要骂人,蒋息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蒋息:其他人都睡了。
佟野了然。
蒋息住在宿舍,这个时候打电话,有点儿过于不道德。
你佟大爷:我可能失恋了。
蒋息躺在床上,看见这句话就笑了。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83
蒋息:等着。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着钥匙跟烟,出去了。
冬天的宿舍走廊冷得可以,蒋息只穿着睡衣,去了楼道。
他坐在楼梯上,点了烟,拨通了佟野的手机。
“怎么,你小叔叔拒绝你了?”
“倒是没有,”佟野用手指戳了戳辛巴软乎乎的小肚子,那小家伙毫无知觉,依旧睡得熟,“就是我突然觉得他好像对我没意思。”
蒋息笑了:“你不是一直都这么觉得吗?”
“一开始是,最近我俩挺好的,我还以为他多少对我有点儿感觉了。”
“那今天是怎么了?”
“我说我要搬走了他都没反应,”佟野说,“我问他想不想我留下,他让我自己做决定。”
蒋息叼着烟发了会儿呆,然后轻声说:“也不错,至少好过他让你立刻就走。”
说话的时候,烟灰掉落在睡裤上,蒋息没理,只是看着前方。
佟野察觉到他的反常,问:“你怎么了?”
“没事儿。”蒋息说,“就是太冷了。”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吧。”佟野说,“我自己再伤春悲秋一会儿,孤傲的野兽都是躲起来自己舔舐伤口的。”
蒋息笑了:“行,你自己慢慢舔。”
挂了电话,佟野哀叹一声,倒在床上,用脸蹭辛巴,愣是把人家睡得好好的小猫给弄醒了。
一人一猫,深更半夜在床上闹了起来。
而蒋息,挂了电话也没回去睡觉,坐在楼道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烟。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今天更新晚了。
今天做了个小手术,本来是打算手术之前发的,结果给忘了,做完之后又开始发烧,迷迷糊糊的,现在才来,给各位老板手动鞠躬,明天还是早上更新哈。感谢在2019120710:58:17~2019120816:1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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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佟野说要搬走的事儿,他自己说了第二天也就忘了,毕竟他心里清楚,至少寒假之前他都会赖在荣夏生这里。
虽然昨晚觉得有些受伤,觉得自己这场温水煮青蛙式的追求似乎一点儿效果都没有,但佟野是那种前一天天崩地裂,第二天也能满血复活的。
等到早上起床,他已经可以精神百倍地继续去拥抱冰山了。
□□夏生不行。
他一晚上几乎没睡,天快亮的时候才抱着被子浅眠了一会儿,七点多被闹钟叫醒,起来的时候心里还是闷闷的。
他一想到佟野会走,心里就发闷。
拉开窗帘的时候,阳光一头扎了进来,刺激得他眯起了眼睛。
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他回过头望着门口的方向,犹豫了一会儿才推门出去。
有点儿头疼,但生活还是要继续。
他循着声音进了厨房,看见佟野竟然在洗米。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84
“起来了啊,”佟野笑着看他,说了句,“今天上午我没课,你可以再睡会儿,饭做好了我叫你。”
荣夏生站在厨房门口没吭声,只是看着他。
佟野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事。”
荣夏生突然觉得脚上痒痒的,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辛巴。
弯腰抱起辛巴,跟小家伙蹭了蹭鼻尖。
佟野看着他们,笑得温柔,心想:这座冰山看起来只针对人类啊。
“你怎么突然做起饭了?”荣夏生问,“你会做饭?”
“不会啊,”佟野回答得理所当然,“学呗。”
他一边淘米一边笑着看了一眼荣夏生:“你可别嫌弃我,我拿你练练手,以后……”
荣夏生抬头看他。
“以后给我喜欢的人做。”
佟野期待着荣夏生问他些问题,随便问什么都行。
比如:你有喜欢的人?
比如: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或者:你喜欢的人是我吗?
当然,最后一个问题估计打死他也不会问,但前两个佟野也没等来。
人家荣夏生压根儿不提问,就像认定了这事儿跟自己无关。
佟野习惯了他这样,被他磨得已经没了脾气。
学做饭的佟野第一次下厨,没搞出什么花样来,但也没搞出什么事故来,他只是感叹,向来被他妈吐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竟然在这儿做饭,要是让他妈知道了,肯定要吐槽。
煎蛋咸淡刚好,汤虽然是速溶的,但味道也不错。
至于粥,水放少了,□□夏生说:“我喜欢这种比较稠的粥。”
荣夏生的话被佟野添油加醋理解为“你做的我都喜欢”,暗戳戳得意了好久。
下午佟野去上课,荣夏生送他去学校,回来之后例行公事一样坐在电脑前,两个小时删删减减,只写了三行。
他心不静。
自己其实很清楚。
荣夏生靠在椅子上叹气,目光反复流连于自己敲下的“死亡哲学”四个字。
三点二十,手机突然响了,声音是从客厅传来的,闷闷的,不够响亮,想必是被什么压在了下面。
平时没人找他,除了佟野。
他起身,找了半天才在沙发的缝隙里找到手机,估摸着是昨天躺在这儿睡觉的时候掉进去的。
他看了眼来电人,没想到竟然是佟老师。
明明应该高兴的,可这一瞬间荣夏生竟然紧张起来,像是学生时代做了什么坏事被老师抓了个现行。
他做什么坏事了?
荣夏生问自己。
“佟老师,您好。”
依旧是客客气气,礼貌到让人无法不产生距离感的态度。
佟老师笑着问:“没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荣夏生站在那里,望着窗外,郑重其事的样子像是在等待审判。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85
“昨天我跟小野通电话来着,”佟老师说,“那小子整天不着四六的,之前让他抓紧时间找房子,他也没当回事儿,最近眼看要到期末了,房子不好找,我寻思跟你商量商量,让这臭小子在你那儿住到放假。”
荣夏生听着佟老师的话,不知不觉就开始出汗。
“可以的,这里离他学校蛮近,挺方便的。”
“你那儿,不打扰吧?”佟老师有些抱歉地说,“本来就是找你应应急,让他住个三五天,找到房子就搬出去,结果这一住一个学期,你要是为难的话就直说啊,别勉强。”
“真的不为难,”荣夏生说,“佟野在这儿挺好的。”
这是荣夏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说出佟野名字的时候,声音竟然会发抖。
他在紧张什么?
在担心什么?
在颤抖什么?
人生不可思议,人类的情绪跟情感也不可思议。
被阳光扎疼眼睛的时候,荣夏生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不希望佟野离开。
“他没烦到你就好,那小子整天不着调,你要是嫌他吵就骂他,”佟老师轻笑着跟他开玩笑,“揍他也行。”
荣夏生也笑了:“佟老师,您说笑了。佟野真的挺好的,他还挺照顾我的。”
“他照顾你?”佟老师在电话那边笑出了声,“真是稀了奇了。”
是真的。
荣夏生想这么说,但最后还是没吭声。
“对了,你最近怎么样?”佟老师把话题从儿子身上转移到了荣夏生这里,“你现在带几年级的学生啊?还坚持写作呢?”
荣夏生迟疑了一下,避重就轻地回答:“偶尔写一写。”
“挺好,你有灵气,”聊到这个,佟老师也认真起来,“我是看着你们过来的,谁写得好写得赖,咱们都不说,但你知道,我一直最欣赏你。”
荣夏生听着这些话觉得受之有愧,只轻声地“嗯”了一声。
“别放弃,”佟老师说,“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的,既然喜欢就别放弃,就算不为了被人看见,也得为了自己心安。”
是,荣夏生明白。
很多时候,像他们这样藉藉无名的写作者是很难被看见的,想要趋名逐利,不应该走这条路。
他以前的同学,有些老早去写轻松易读的畅销书,名利双收,整日奔波于各大签售会。
荣夏生不羡慕那个。
他羡慕的是真正拿得出好作品的人。
不过很可惜,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发让自己满意。
“佟老师,我明白的。”荣夏生说,“写作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嗯,不过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有时候压力太大反倒会起反作用,”佟老师劝慰他,“你放轻松,慢慢来。”
对于佟老师的话,荣夏生是很感激的。
这个世界上大概真正懂他又关心他的,就只有自己的这位恩师了。
只有吗?
挂断电话之后,荣夏生站在那里问自己。
真的只有佟老师?
荣夏生晚上没去接佟野放学,他提前给对方发了个信息,说自己有事,要晚点回家。
佟野好奇,第一反应就是沈堰偷偷约了荣夏生。
他又紧张又嫉妒,还不敢直接问,于是上课的时候把沈堰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主动发信息给对方套话。
你佟大爷:今天路上好堵。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86
当时沈堰刚开完会往办公室走,收到消息的时候看着那人的微信名字笑了笑,回复了一个:是啊。
是啊。
佟野皱起了眉,参不透这一句“是啊”究竟代表什么。
你佟大爷:我都不敢开太快。
沈堰又回:安全第一。
佟野坐在那儿抓心挠肝,疯狂抖腿。
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蒋息被他给弄醒了,瞪他说:“你干嘛呢?长痔疮了?”
“不是。”佟野凑过来,小声说,“我怀疑我小叔叔跟沈堰约会去了。”
“……为什么?”
“小叔叔说他有事出去,晚点回家。”佟野摸摸自己的下巴,自作聪明地说,“肯定是约会去了。”
“你想太多了。”蒋息说,“他可能只是单纯有事。”
“他平时除了接送我都不出门的。”
“……你是他的太阳吗?他只围着你转?”蒋息泼他的冷水,“他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就算没朋友,还有家人呢,人家去看爸妈不行吗?”
蒋息打了个哈欠,又瞪了他一眼:“安分点儿,睡觉呢。”
佟野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他不搭理沈堰了,趴在桌子上琢磨他小叔叔。
可是几分钟之后,沈堰的消息又发过来了。
沈堰: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话就有点儿暧昧了。
佟野回:嗯?什么事儿?我给忘了。
他坐直了身子,表情凝重地看着手机。
小叔叔明明说了跟这家伙没什么,那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俩究竟说了什么?
佟野开始焦虑了,并且越来越觉得沈堰是他强有力的情敌。
沈堰:交往的事,你不是答应我回去认真考虑一下吗?
看到这条消息的佟野直接在课堂上拍响了桌子,全班人和老师都齐刷刷看向了他。
老师:“佟野,你有事儿?”
佟野尴尬赔笑:“没事儿没事儿,有只蚊子。”
老师笑了:“嗯,冬天的蚊子必须得使劲儿拍,要不你都拍不死!”
全班哄笑,佟野丢人丢大发了。
而沈堰,发完那条消息之后得意地坐在办公室笑了起来,上次见过荣夏生之后他就猜到了这个跟他联系的人并不是对方。
估计是那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
沈堰轻蔑地笑了,那家伙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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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87
第34章
佟野很焦虑,焦虑到仿佛真的长了痔疮。
蒋息说他:“你消停一会儿,就算人家真去约会,你在这儿憋着劲儿也没用。”
佟野往桌上一趴:“息哥,你说我应不应该去捉奸?”
“……神经。”蒋息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本子推给他,“看看。”
佟野扫了一眼,是歌词。
“我现在没心情,”佟野直接趴在本子上,懒洋洋地说,“恋爱中的男人躁动不安,静不下心搞事业。”
蒋息转着笔,眯眼看他:“没出息。”
“对,我就是没出息。”佟野眉头紧锁,又使劲儿揉了揉太阳穴,一本正经地说,“我得想想办法,情敌有点儿厉害。”
蒋息嗤笑一声,懒得管他。
佟野扒拉着手机,在等待下课的时间里差点儿把钢化膜给抠下去。
他在这边焦虑,荣夏生却毫不知情。
他临时起意去见一个人,甚至告诉佟野让他自己回家。
从家开车过去,几乎是从东到西,跨越了整座城市。
好在他出门的时间不是下班高峰期,路上的积雪也清理得干干净净,一路通畅。
往那里去的路他很熟悉,虽然不常来,但始终铭记于心。
开着车朝着那个地方去的时候,他起先不停地打腹稿,之后索性什么都不想了。到了之后,也不用说什么,就看看,互相陪对方一会儿。
荣夏生有好长一阵子没来了,愧疚是有的,但他实在心虚,不敢来见面。
到了之后,很容易就找到了停车位,荣夏生在门口的花店买了一大束百合,抱在怀里,走了进去。
一排排墓碑,旁边都是积雪。
他数着步子走到了那个碑前,发现比上次来的时候,少走了两步。
荣夏生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一点一点把墓碑擦拭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最喜欢的百合花放到了她面前。
“231天。”荣夏生说,“对不起,这么久没来看你。”
照片上一个漂亮的女人在笑着看他,黑白色带着浓浓的年代感。
这是她17岁时的照片,两条长长的麻花辫,一对儿深深的酒窝。
“也不是不想来,是觉得有愧。”荣夏生看着她,轻声说,“以前你就说,让我不要总是胡思乱想,让我多跟人接触,多坦诚一点。”
他停顿片刻,然后说:“但是真的很难。”
荣夏生笑了笑说:“不过最近,我有进步。”
他想起佟野,轻声说:“说起来你可能都不相信,这一个多月,我跟一个大学四住在一起。”
荣夏生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想象着她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笑了起来:“不过你别多想,我们不是恋人的关系。他是我大学时候的老师,就是你也知道的那位佟老师的儿子,因为跟室友闹别扭就搬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呼出的白雾遮住了他的视线。
“家里还来了一只小猫,看起来也就两三个月大,一开始连猫砂都不会用,还是佟野教会它的。”荣夏生说,“佟野就是那个跟我住在一起的学生。”
说完这些,他站在那里望着照片出神了一会儿,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他也不去管,只是呆立着,像是在思考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妈,”过了好久,荣夏生垂在身侧的手都已经冻红,他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人不能自私贪婪,也不能奢望什么,而且,是你说的,只有我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才有资格去接纳另一个人的进入。”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有些为难地说:“可是我现在,自己还一塌糊涂,却……不想让佟野走,是不是有点儿过分?”
他泄了气似的坐下来,抱住膝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总觉得佟野……”荣夏生不说了,苦笑一下,抿了抿嘴。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88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着枯枝摇摆,问自己:如果是真的,你要怎么做?
离开陵园之前,荣夏生说:“我可能又要好一阵子不来见你了,你知道的,当初我是跟你打了赌的,虽然输了,但我还是在继续努力,什么时候我让自己满意了,才能经常来陪你。”
他把那束百合重新摆正,叹了口气:“天黑了,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
荣夏生到家的时候佟野正趴在沙发上抓着小猫的后腿哀怨地嘀咕着什么,听见门口的动静,赶紧起身。
“你回来啦!”
荣夏生被吓了一跳,看看他,点了点头。
气压好像有点儿低。
佟野觉得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问:“你吃饭了吗?”
“还没。”荣夏生换了鞋进来,原本在佟野怀里的辛巴挣脱了不停蹂躏它的烦人精,朝着荣夏生跑了过来。
荣夏生弯腰,抱起小家伙,任由它狂舔自己的脸。
佟野听他说没吃饭,当即就开心了。
“我去做!”佟野说,“你想吃什么?”
荣夏生扭身看他,平静地说:“地上凉,你把拖鞋穿上。”
佟野傻乎乎地冲他笑,跑过去穿上了拖鞋。
“没事儿,我觉得还行。”他一边往洗手间走准备洗手做菜,一边问荣夏生,“你想吃什么?跟别人在外面,怎么都不如回家吃舒服吧!”
佟野的语气有点儿骄傲得意,听得荣夏生没忍住笑了。
“我跟谁在外面了?”荣夏生轻轻地捏着辛巴的脚,看着佟野从洗手间探出了头。
“你不是……”佟野一拍大腿,“没事儿!我给你做菜!”
没有约会!
没有跟沈堰见面!
佟野瞬间从地狱返回了天上。
荣夏生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莫名其妙地看看他,然后回屋换衣服去了。
佟野心情好得不行,哼着小曲儿就系上了围裙。
他还没从冰箱里把菜拿出来呢,手机就响了。
那个沈堰,又发消息过来了。
佟野本来想发起嘲讽的,没想到对方说:到家了吗?
到家了吗?
佟野脑子“嗡”的一声,火气又上来了。
这人什么意思?
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发信息问“到家了吗”?
佟野盯着手机的眼睛直喷火,都快把手机给点燃了。
就在他对着手机冒火的时候,荣夏生过来了。
荣夏生一边倒水一边问他:“怎么了?”
佟野想问他今天去哪儿了,但又问不出口。
人家去哪儿了,有必要跟自己汇报吗?
显然没有。
佟野有点儿丧气。
荣夏生觉得他不对劲,喝水的时候瞄了他一眼。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89
“小叔叔,”佟野一边洗菜一边委屈巴巴地问,“你觉得沈堰这人怎么样?”
“沈堰是谁?”
佟野一愣。
“啊?”
“啊?”荣夏生才是最茫然的那个。
佟野笑了:“就撞你车的那人啊!”
“……你怎么又提起他了?”荣夏生这才想起那人叫沈堰。
他不自觉的想到那天两人的对话,对方毫不掩饰的示好让他红了耳朵尖。
看到荣夏生这样的反应,佟野快晕了。
“你跟他,没事儿吧?”佟野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荣夏生嫌他管得多。
“没事,”荣夏生对沈堰并无好感,耳朵泛红只是因为从来没有被如此告白过,“他怎么了?”
佟野越想越不对劲,从荣夏生的回应中怎么听都觉得这人今天见的压根儿不是沈堰,甚至连那人的名字都没记住,可沈堰怎么回事儿?骚什么呢?
等等!
佟野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他可能被沈堰耍了。
如果荣夏生真的跟沈堰约会了,肯定要通话的,那么也就是说,沈堰肯定会知道这个手机号码以及微信,根本就不是荣夏生的!
佟野低声骂了句脏话,一拍脑门,想通了。
那个不要脸的臭流氓就是在耍他!
虽然被耍了很生气,但至少说明荣夏生不是跟沈堰约会去了。
佟野开始开心的。
“没事儿没事儿。”佟野笑嘻嘻地说,“你歇着去吧,我做饭,今天晚上我们吃……”
他想了想,说:“等一下,我看看食谱先。”
冰箱里的食材没多少,佟野会做的菜也屈指可数。
最后两人的面前摆了两盘西红柿炒鸡蛋。
“炒多了。”佟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第一次做,拿捏不好量。”
荣夏生笑着坐下:“没事儿,今天吃不完明天还可以吃。”
佟野喜欢看他笑,浅浅淡淡的,让人安心。
“今天我担心坏了。”
荣夏生抬头看他:“怎么了?”
佟野抬眼跟他对视,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我还以为你跟沈堰见面去了呢。”
荣夏生一怔,然后皱了皱眉问:“为什么?”
“呃……”佟野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碗里的饭,嘟嘟囔囔地说,“我觉得他对你不怀好意。”
荣夏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看人还挺准的,”佟野说,“你这人单纯,很容易被套路,那家伙一看就是个老狐狸,你对他还是……”
“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啊?”
荣夏生说:“佟野,我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人,不会被他骗,你可以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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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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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不喜欢。
不会被骗。
佟野差点儿忍不住得意地蹦上房梁。
为了控制自己不要太嘚瑟,佟野疯狂往嘴里扒拉饭,差点儿被米粒呛着。
“……你慢点吃。”荣夏生无奈地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水,“还有,我不单纯。”
他看着佟野的眼睛,把水杯放在对方面前,然后重新在佟野对面坐好,认真地说:“我都三十了,什么都明白。”
佟野正喝水,听见他这么说,抬起头望了过去。
荣夏生跟他对视的时候,想起今天自己在墓地说过的话。
不想让佟野走。
荣夏生从来不知道有人陪伴是这么好的感觉,从小到大,他几乎是一个人过来的。
荣夏生从小只见过他爸两次,到现在已经不记得那人的模样,而他妈,为了养活他,忙于工作。
别人的童年可能是跟家人或者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玩,但他从来没有,对于童年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被锁在家里,一个人看电视。
他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甚至不知道被陪伴是什么滋味儿。
没尝过,就不知道有多甜。
当他意识到被陪伴的温暖时,突然就开始舍不得跟这种感觉告别了。
舍不得,但这一天也迟早要来,不是吗?
荣夏生说:“佟野,不要用你的思想来揣测我,我们……不是一类人。”
他想说的是,我比你大太多,你了解的不了解的、你看透的看不透的,我其实都明白。
归根结底,佟野才是年轻单纯的那个,什么情绪跟心思其实都写在了脸上,让人想不看出来都难。
“怎么就不是一类人了?”佟野不喜欢听他说这样的话,“你不是男的还我不是男的?”
佟野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儿,但还是强颜欢笑,逗荣夏生:“还是说,咱俩性取向不一样?”
这么长时间,尽管彼此心照不宣,也很少会直接聊起这个话题,或者说,他们俩其实很少认真聊天,就算聊,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荣夏生还是不习惯把自己的一切都摊开来给别人看,哪怕对方是他想留住的佟野。
想留住跟会不会真的去挽留,这是两码事。
而且,荣夏生清楚,至少未来一个多月佟野不会离开。
对于他来说,这是借来的一段时光,是意料之外的温柔体验,是本来就不属于他的生活。
以前看电影,说什么都有一个期限,那么对于他来说,佟野带来的热闹也有期限,期限一到,各自回归原本的生活,继续走各自的路。
荣夏生向来承认自己是个懦夫,他连自己的生活都摆平不了,没办法再去承担别人的人生。
还是那么年轻的一个人。
荣夏生突然开始莫名的害怕。
“不聊这个了。”荣夏生习惯性地开始逃避,“明天我要带辛巴去打疫苗,到时候刚好接你下课。”
“别转移话题啊。”佟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上来这股劲儿了,非要跟荣夏生争论个明白。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91
他知道两人年龄相差不少,也知道无论是性格还是阅历,他们都差别巨大。
可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谁说性格不同就不能在一起的?
谁说年龄差距大就不能在一起的?
佟野是真的有点儿不服气。
“你是想说,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佟野试探着,“是这个意思吗?”
荣夏生本想对这些事避而不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毕竟,他不擅长处理这些事。
不管佟野对他只是一时兴起还是他多想,过了这阵子,热情或者说好奇心冷却了,也就结束了。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处理,他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没必要非去聊什么,太尴尬。
更何况,他并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佟野。
他不确定佟野是不是真的对他有什么想法,就算有,他也不可能接受,可另一方面,他也没办法像拒绝沈堰那样干脆地去拒绝佟野,毕竟两人关系不一样,他也狠不下心。
有个佟老师横亘在那里,荣夏生必须权衡清楚才能开口。
“嗯,”荣夏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缓解尴尬的方式,“沈堰其实已经都和我说了。”
“啊?”佟野很意外,他以为两人在聊他们的问题,却没想到又听到了沈堰的名字,“沈堰?他跟你说什么了?”
佟野突然紧张起来。
荣夏生看看佟野,放下了筷子。
“我骗了你。”荣夏生说,“之前我去取车的时候遇见沈堰了。”
“对,你跟我说过。”佟野也放下了筷子,皱着眉听着荣夏生说话。
“之后我不是跟你说我们没聊什么吗?”荣夏生垂眼,认错似的说,“那天我其实跟他一起吃饭了。”
佟野右眼皮跳了一下,然后一拍大腿:“靠。”
荣夏生心说:你靠什么?
“他跟你说什么了?”佟野紧接着问。
“他说对我有好感。”
佟野刚才咽下去的水都差点儿喷出来。
“他什么情况?”佟野不乐意了。
我还没告白呢,那家伙就想着捷足先登?是真没把我这个情敌放在眼里啊!
“他要不要脸啊?”佟野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句。
荣夏生看着他这样,忍不住想笑,但要是真笑,又有点儿不合时宜。
他忍着笑,低头说:“但是我拒绝了他。”
荣夏生说这话的时候,莫名有些邀功的感觉,很是骄傲。
向来不懂拒绝人的荣夏生在当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沈堰的示好,这简直算是他人生路上里程碑似的闪光点。
很值得骄傲。
“啊?”佟野在说出这个“啊”字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
“所以我说,你不用担心我。”荣夏生还记得自己提及这件事的原因,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模糊重点。
他不想跟佟野谈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所以拿沈堰出来顶包。
“我会分辨,会选择,你大可不必担心我。”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92
佟野果真还是太嫩,到了这个时候,脑子里全都是沈堰被拒绝的画面,那叫一个痛快,然而却忘了自己原本要跟荣夏生讨论的究竟是什么。
“他怎么跟你说的啊?”佟野好信儿地问,“就直接厚着脸皮说喜欢你?”
荣夏生抬眼看看他,决定不回答。
“他真是脸皮够厚。”佟野说,“你怎么拒绝的?一点儿余地都没给留吧?”
“佟野。”
“啊?”
“好好吃饭行吗?”荣夏生说,“菜都要凉了。”
佟野连连答应,因为沈堰被拒绝,他心情大好,于是这个晚上,怒吃三碗米饭,最后撑得躺在沙发上不得不嚼了三片健胃消食片。
佟野在沙发上哼哼的时候,荣夏生已经躲回了房间。
他坐在电脑前,一个字都写不下去,心里暗潮翻涌到久久无法平静。
佟野或许真的是喜欢他。
荣夏生翻开书,看见被自己夹在里面的那张纸条。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被喜欢被欣赏被惦记的,在他看来,自己一无是处。
马上三十岁,一无所有,一事无成,像个蜗牛,缩在壳里。
他配不上别人的喜欢。
荣夏生合上书,躺到床上,看着外面的月光,轻声哼起歌来。
佟野正准备去给辛巴弄点儿水,刚巧路过荣夏生的房间,听见里面隐约传来声音,下意识就放缓了脚步。
他听见荣夏生在唱歌。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
佟野差点儿就在门外跟对方合唱。
但他没有,他只是站在那里,隔着门,静静地听对方唱到“看透了人间聚散”时,捕捉到了哽咽的声音。
佟野鼻子酸了。
他坐在荣夏生门口,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虽然瞧不上沈堰,口口声声说着对方不要脸,但如果他有沈堰百分之一的厚脸皮跟底气,大概也不至于到现在两人还没丁点儿进展。
佟野在面对荣夏生的时候毫无底气,毫无自信,一点儿都不像平时的他。
如果他再成熟一点,再年长几岁,再可靠一点儿,荣夏生是不是就能多信赖他一点,是不是就能多向他打开一点?
佟野想,我跟沈堰不一样,我在温水煮青蛙,可是这温水什么时候能把那只冻僵了的青蛙暖化呢?
好难啊……
佟野背靠着荣夏生的房门,幻想着有一天对方可以全心全意地倚靠着他,再唱这首歌的时候,再到心酸之处,哪怕哽咽,也是在他怀里哽咽。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就好了。
佟野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完全没注意到歌声是什么时候停下的,也没注意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直到身后的门突然打开,毫无防备的他直接仰躺在了地板上。
这场面有点儿过于滑稽过于尴尬,佟野跟荣夏生都吓了一跳。
荣夏生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佟野,惊讶地问:“你干嘛呢?”
佟野呆愣愣地看他,绞尽脑汁,最后说:“我练瑜伽呢。”
“……在我门口练瑜伽?”
“嗯。”佟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教学视频里说要找个舒服的地方,我在家里转了一圈,你门口最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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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佟野随口胡扯,荣夏生听得出来,不过懒得跟他计较。
荣夏生问他:“起来吗?”
“起来!”佟野坐起来,盘腿看着他,“你要干嘛去?”
“喝水。”
“哦。”佟野目送荣夏生去了厨房,捏了捏辛巴的脚说:“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
辛巴压根儿不理他,挣脱之后,跑去找荣夏生了。
佟野也从地上站起来,晃荡到一边偷看他小叔叔。
荣夏生知道佟野在偷瞄自己,哭笑不得,但也不戳破,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样也好。
荣夏生想,朦朦胧胧的,不需要他非做出什么抉择,然后慢慢把这段关系走到尽头。
挺好的。
像是为了躲佟野,荣夏生喝完水之后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去了阳台。
深更半夜,他拿着小水壶给那些绿萝浇水,其实人家不缺水,最近佟野把它们照顾得特别好,还给每一盆绿萝都起了名字,在花盆上贴了名签。
Mary、Sunny、Ivory,一串看下来,荣夏生都笑了。
“怎么样?”佟野还是凑了过来,“名字起得好吧?”
“唱出来了。”荣夏生漫不经心地给绿萝喷水,“你的瑜伽不练了?”
佟野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笑着说:“不练了,太累。”
荣夏生低头看着绿萝,笑了。
“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佟野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磨叽了好一会儿,终于狠下心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荣夏生没回头,手里的动作也没停,背影看似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但事实上,突如其来的紧张让他神情慌乱,连眨了几次眼。
他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道,阳台的玻璃窗映出了他的脸,他所有细微的变化都被佟野看到了。
佟野喜欢看他这样,铜墙铁壁都被戳破,小心思无处躲藏的样子真实又可爱。
他静静地站在荣夏生身后等着对方的回答,不催,不急,脸上还带着笑。
他等着荣夏生给他一个认真准确的回答,虽然不管那个回答是什么样的,他最后都得掰成自己,但他确实很好奇。
“不好说。”荣夏生调整好情绪,平静地回答,“事实上,所有的条条框框在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时就会统统作废,所以,预设一个理想型是没有必要的。”
“……幻想一下还不行吗?”佟野说,“你觉得你跟什么样的人比较合适?阳光的、帅气的、会逗你开心的!你觉得这样的适合你吧?”
荣夏生用余光扫了一下身后的人,转过另一边继续浇花。
“不知道。”
“……但你知道什么样的你不喜欢,对吗?”佟野的潜台词是:反正不喜欢沈堰。
“大概吧。”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94
荣夏生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佟野彻底无奈了,根本没法沟通么!
佟野又受挫,丧气地往回走。
荣夏生回头看他,想了想说:“阳光一点蛮好的。”
“啊?”
荣夏生收回视线,继续浇花:“阳光一点的男人相处起来会很舒服。”
他草草浇完了花,放下水壶,目不斜视地往自己房间走:“还挺不错的。”
别人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荣夏生虽然不至于大巴掌,但时不时就给佟野泼冷水,可是好在,他泼完冷水还知道递上一条热乎的毛巾。
挺好。
佟野开心了,觉得荣夏生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看着那人往房间走,到后来脚步都乱了,其实就是心慌吧?
因为也是有点儿喜欢自己的,所以他才心慌?
佟野脑补功力一级棒,觉得荣夏生那句话就是在暗示他。
既然都已经暗示了,那他是不是应该做点儿什么了?
佟野跑去敲门。
“小叔叔。”
“嗯?”
“要是有个特别阳光特别帅气特别可爱的男人追你,你会答应吗?”
荣夏生背贴着门,沉默了好久。
有一个回答已经到了嘴边,可他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剩下轻轻的一句:“佟野,晚安。”
自从佟野问了那个问题之后,两人的相处就开始有些微妙。
荣夏生很明显在避免跟佟野有直接的目光接触,两人说话的时候,他也是一样,看看这里,望望那里,偏偏就是不看佟野。
照理说,这样一来,佟野应该焦虑的,可他这次非但没有焦虑,还得意起来。
“我觉得他对我是有意思的。”
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佟野拉着蒋息诉说少年心事。
蒋息不搭理他,专心吃饭。
“息哥,你说像我小叔叔这样的人是不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告白?”
“也不一定。”蒋息被他烦的不行,抬眼不耐烦地说,“你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没准儿他为了保命,会跟你告白。”
“……果然是兄弟。”佟野撇撇嘴,“不过我也没指望他能跟我告白,这种事儿我来就行了。”
蒋息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
佟野一边往嘴里扒拉饭,一边翻着网上的各种送礼建议,蒋息瞄了一眼,还是笑了,他是羡慕佟野的。
两人从食堂出来的时候,蒋息问他:“你要送你小叔叔什么?”
“没想好呢,”佟野说,“他生日快到了。”
“他跟你说的?”
“我问的我爸。”佟野乖乖回答,“我问他,他肯定不告诉我,整天什么都不说,闷葫芦。”
佟野下了台阶,脚底一打滑,差点儿摔了个屁墩。
“草,吓我一跳。”佟野抓着蒋息的袖子说,“你说我送他什么呢?”
“蒋息。”
佟野正想跟蒋息商量,裴崇远突然冒了出来。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95
蒋息皱了皱眉,冷着脸瞥了他一眼,然后跟佟野说:“你去图书馆还是活动室?”
“我找个教室睡觉去吧。”佟野察觉出两人之间气氛不对,看看他们,对蒋息说,“你先忙。”
他跟裴崇远简单打了个招呼,走了。
往教学楼走的路上,佟野给荣夏生发了个消息:你真的觉得裴哥跟蒋息是一对儿?我怎么觉得这俩像是仇人呢?
佟野一直到趴在教室的桌子上睡着也没收到荣夏生的回复,因为对方把手机静音,窝在房间一直在写稿。
荣夏生今天状态不错,从送佟野上学回来之后就没断过,写了两千多字,自己还都挺满意的。
他写完之后松了口气,笑着靠在椅背上轻轻地揉着辛巴的小脑袋。
休息好了,感觉到口渴了,他起身这才想起看一眼手机。
打开手机,荣夏生很是诧异。
平时几乎没什么人找他,结果今天竟然除了佟野的消息之外,还有两个未接来电。
未接来电是陌生号码,他习惯性地没去理会。
佟野下午三点半结束今天的课,荣夏生已经习惯了每天送他去上学再把人接回来,还真有点儿监护人的意思。
挺有趣的。
他觉得这样挺好,一点儿都不麻烦,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多地走出了家门。
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并不是件坏事。
这会儿已经一点多,荣夏生准备随便吃点儿什么就出发,提前到了可以在学校里面随便逛逛。
正煮面呢,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荣夏生不喜欢打电话,陌生号码也几乎不接,但总有特殊情况,就像现在,这个号码已经打过来三次,大概率是真的找他有事儿。
他放下筷子,调小火,接起了电话。
“你好。”
“你好,荣夏生学长吗?”
荣夏生皱了一下眉,疑惑地说:“我是荣夏生,请问你是……”
“我是何凯!”电话那边的人笑着说,“你还记得我吗?本科的时候咱们俩帮佟老师组稿来着!”
“啊,是你啊,好久没联系了。”
这个何凯就是跟沈堰同公司的那位,他电话一打过来,荣夏生的第一反应竟然就是沈堰。
那天沈堰跟他说过那些话之后就再没联系过他,像是碰了壁就回头了,荣夏生倒是乐得清静,不过现在,这通电话怕是并不单纯。
“何凯,有什么事吗?”
何凯尴尬地笑了笑说:“实不相瞒,还真有点儿事儿。”
他说:“学长,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给广告公司写过文案,我们最近接了个case,负责这事儿的人突然离职了,忙不过来,你能不能给救救急?”
荣夏生一怔:“救急?”
他以前确实给人写过广告公司的文案,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而且荣夏生并不觉得自己的能力到了多年之后还能被人记起的程度。
“对对对,救个急,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人。”何凯说,“学长,我认识的人里就你最靠谱,帮个忙吧。”
荣夏生没说话,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学长,我们这活儿绝对不白干,咱们正常走合同流程,费用结算也绝对准时。”何凯说,“你就当帮我个忙,我真的是找不到别人了。”
荣夏生确实是有些心动的。
他本来就不善拒绝,而且被人肯定的感觉真的很好,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何凯提到了费用。
他需要赚钱。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96
“我考虑一下吧。”
“别考虑了吧,学长,求你了。”
荣夏生沉吟片刻,最后说了句:“那好吧。”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何凯跟他约了见面详谈的时间,挂了电话之后荣夏生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跟何凯多年没有联系,对方是怎么知道他手机号码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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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荣夏生去接佟野的路上还在想这件事儿,他其实不太记得自己有没有把手机号码给沈堰留过。他向来都是这样,只记得自己想记的,有些对于他来说不重要的人跟事,他转头就能忘得干净。
到了佟野学校,他还是像之前那样找了个教室看还没看几页,何凯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是提醒他发了邮件,让他先看一下合同。
因为想到沈堰,荣夏生有些犹豫了。
正跟何凯聊着合同的事情,下了课的佟野跑了进来。
荣夏生坐在那里,穿着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件衬衫,头发依旧是没剪,刘海过长,都挡住了眼睛。
佟野见他在打电话,没有吵他,而是过去,坐在他身边,随手拿起荣夏生放在桌上的眼镜,架在自己眼前看了看。
荣夏生近视度数很高,七八百度,对于佟野这个视力相当好的人的来说这么一副眼镜瞬间就能让他头晕。
佟野瞎胡闹戴人家的眼镜,结果被弄得一阵眩晕突然犯呕,撒娇似的往荣夏生肩膀上靠。
荣夏生正谈正事儿,被他一靠吓了一跳,但也只能不动声色,任由那人靠着自己哀叹头晕。
等到荣夏生打完电话,佟野便宜还没占够,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说:“你这眼镜多大度数啊?我头好晕啊。”
荣夏生面无表情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低头看了看手机。
“怎么了?”佟野对待荣夏生还是很细心的,对方一丝细节上的变化他都注意得到。
荣夏生听见他的问话,做了一件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他说:“佟野,有一件事我做不出决定,想跟你商量一下。”
佟野听见荣夏生有事儿跟自己商量,立刻正襟危坐:“小叔叔,您说。”
荣夏生从来没有跟别人商量过任何事,从小到大,所有的决定都是他一个人做,可是这次,他搞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就很想听听佟野的建议。
“我一个学弟找我救急,”荣夏生说,“也不是很熟的学弟,几乎没联系的,突然找我,帮忙写一个广告的文案。”
“给钱吗?”佟野说,“不给钱咱们可不给他白干活。”
荣夏生笑了:“给钱的,正常走合同流程。”
“那挺好的啊。”佟野虽然一直搞不清楚荣夏生每天到底靠什么赚钱过日子,但有钱赚总是好的。
虽然他还没出去赚钱,没被生活毒打过,但他也很清楚一件事——有钱赚日子才不至于过得太辛苦。
而且,荣夏生要是接了这个活儿,应该多少会增加一些跟别人的交流相处,佟野觉得是好事儿,尽管他希望小叔叔是他一个人的,但理智上来说,一个人生活过于闭塞真的会更容易不快乐。
“但有一个问题。”荣夏生看着佟野,“沈堰在这家公司。”
佟野闭嘴了。
“我接到学弟电话的时候,一开始没想到,后来觉得可能是沈堰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他。”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97
果然。
佟野想,你们背着我互留了号码!
他突然委屈,低头哼了一声。
“你怎么了?”
“没事儿,”佟野不撒娇了,在那儿摆弄荣夏生的眼镜,“你继续说。”
荣夏生没戴眼镜,就算离得近也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只觉得佟野好像有点儿不高兴。
佟野的小情绪让荣夏生有点儿想笑,真的跟小孩儿似的。
“如果真的是沈堰给他的我号码,那么之后我跟沈堰或许不可避免会有碰面。”荣夏生说,“我不知道还要不要接这个工作。”
佟野反应了几秒,然后欠兮兮地小声问:“所以,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
这么在乎我的吗?
佟野要膨胀了。
“嗯。”荣夏生不太喜欢这种看不真切朦朦胧胧的感觉,他伸手去桌子上摸眼镜,结果突然被抓住了手。
“这儿呢。”佟野一手握住他,一手把眼镜递了过去。
佟野的手比荣夏生的暖了几分,手心的温热顺着荣夏生微凉的手背渗入了皮肤更深处,荣夏生突然有种错觉,好像有什么顺着他的毛孔进入到了身体里,叫醒了他始终沉睡的某种知觉。
是哪种知觉呢?
他闭上眼,收回手,戴上了眼镜。
“对,”荣夏生重新看清楚了这个世界,脑子也更清醒,他刻意往后靠了靠,跟明显凑近的佟野保持了些许的距离,“我拿不定主意。”
佟野笑盈盈地看他,笑得意味深长。
“你拿不定主意,所以来问我?”佟野说,“小叔叔,你问过别人吗?还是只问了我?”
荣夏生望向他,半天回复了一句:“只有你。”
只有你。
佟野可太喜欢这三个字了。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我爱你”“我喜欢你”这都是太遥远太虚无缥缈的话,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话,这个“只有你”对他的冲击,已经足够大。
“只有你”这三个字在空中晃了一圈钻进佟野耳朵里的同时直接化成了蜜,甜得他忍不住傻笑。
“只有我啊?”
“只有你。”荣夏生说,“我不确定……”
“去做吧,”佟野说,“在你考虑到沈堰之前,其实是打算做的,对不对?”
荣夏生很惊讶,他本来以为佟野会不假思索地让他拒绝掉。
“是。”
荣夏生答应,一方面是因为钱,一方面也是觉得应该出去喘口气,整天对着自己的文档,好多时候他都觉得脑子锈住了。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自从认识了佟野,荣夏生的心似乎就变得越来越活泛,原本一直低着头看自己脚尖的他竟然开始慢慢抬头眺望外面的世界,在何凯打电话来的时候,他有种错觉,就好像生活又对他打开了一扇门。
从前那扇冷酷无情对他关起来的门让他一度不敢再走出去,这几年来越活越闭塞,本以为不会再有机会,却发现,其实是有的。
荣夏生有点想抓住这一线生机。
“那就去啊,”佟野靠着椅背笑着看他,“别因为沈堰那个小水坑,就连大海都不看了。”
佟野说完,慢慢正色:“小叔叔,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你犹豫,是因为自己不想跟沈堰接触,还是觉得……”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98
觉得我会不高兴?
佟野是想这么问的。
他太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就像他好奇荣夏生究竟怎么看自己。
“觉得什么?”
“觉得……”话到了嘴边,佟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什么?”荣夏生看着他,莫名心跳有些加速。
学校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响了,没课的佟野却依旧被吓了一跳。
“觉得,我会不开心?”
他还是说出来了。
佟野说完这句话,脸直接烧了起来,这种前所未有的紧张让他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大脑缺氧,马上就要晕了。
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经历过刺激的瞬间,在鬼屋被鬼追,在密室找不到钥匙,在台上琴弦突然断了……
佟野也不是没有故事的男同学,但之前那些所有的时刻加在一起都没有现在更让他紧张。
荣夏生会发现吗?
发现自己一点儿都不纯洁的心思。
会生气吗?
会从此让自己搬出去再也不往来吗?
“有点。”
佟野在那边快爆炸了,荣夏生却淡定如常:“你好像不太喜欢他。”
岂止是不喜欢!
那可是情敌!
佟野怎么都没想到荣夏生竟然这么直率,直率到他都愣住了。
大概人类的本质就是蹬鼻子上脸,听见荣夏生那样的回答之后,佟野平静了一下,竟然问他:“所以,你就是很在乎我,对不对?”
这回,荣夏生的脸红了。
荣夏生很白,脸稍微变红就很明显,而佟野问出这句话之后,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变成了番茄。
他害羞的样子特别可爱。
佟野想,小叔叔纯成这样,哪儿像个三十岁的人啊!
荣夏生抬手,用手背蹭了蹭滚烫的脸,站起来一边穿大衣一边说:“我等会儿回去要好好看看合同,明天跟人家约时间签约。”
佟野得了便宜又占了上风,得寸进尺,坐在那里仰着头看荣夏生:“是不是啊?”
荣夏生低头系扣子,结果手一直抖,怎么都扣不上。
佟野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伸手过去帮人系扣子。
冰凉的手碰到小火炉一样的手,荣夏生当场就愣住了。
他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眼睛鼻子都在喷火。
他低头看着佟野修长好看的手指灵活地给他扣好了所有扣子,就仿佛在他心上打了个结。
“好了。”佟野仰头笑着看他,“你怎么跟小孩儿似的,扣子都扣不好?”
荣夏生听着佟野染着笑意的声音,耳朵嗡嗡响。
佟野站起来,拿过旁边的围巾问:“要我帮你……”
“我自己来。”荣夏生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围巾,往自己的脖子上挂。
“小叔叔,你慌什么呢?”佟野笑着说,“你拿的那个是我的。”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99
他拿起另一条递过去,笑嘻嘻地说:“你的在这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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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荣夏生经不起逗弄,明明话茬是他提起来的,结果自己先被撩拨得脸红心跳了。
他知道自己被佟野盯着,但不好意思看过去,接过围巾系好,拿着手机就要走。
“书也不要了啊?”佟野笑着拿起书,突然发现里面夹着张纸条,随手翻看扫了一眼。
荣夏生回身,从他手里拿过了那本书。
两个人往外走的时候,佟野始终走在荣夏生斜后方,眼睛里的笑就没退下去过。
他太开心了。
不仅仅是因为刚才的事。
他看到荣夏生正在读的那本书里夹着的纸条,上面写着萨冈的那句话。
那句他之前跟荣夏生提起过的话。
尽管他不确定这会不会只是个巧合,但在他心里,就是甜蜜的小秘密。
“佟野你干嘛呢?”从另一边突然过来的蒋息疑惑地看着他,“狼尾巴快翘天上去了。”
听见声音的佟野跟荣夏生一起转过来,站住了脚。
“我俩准备回家。”佟野靠到荣夏生身边,三人一起,他们俩看起来格外亲密。
蒋息看了眼时间:“这么早就回去?”
“嗯,没什么事儿就回家逗猫去。”佟野甩着他无形的尾巴,嘚瑟地说,“哪儿都没有家舒服。”
蒋息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荣夏生原本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见蒋息之后,手拿出来,很乖地搭在身体两侧,佟野没注意他的动作,蒋息看到都被逗笑了。
“一起喝酒去啊,”蒋息说,“反正都没什么事儿。”
佟野这阵子整天围着荣夏生转,大家的团体活动都几乎不参加了,以前总跟蒋息出去玩,现在也不去了,生活那叫一个健康那叫一个积极向上。
他挺想去的,但是考虑到荣夏生,就有些犹豫。
“小叔叔,去吗?”蒋息知道,这事儿跟佟野说没用,得荣夏生做决定。
“你管谁叫小叔叔呢?”佟野用脚尖踢蒋息,“少套近乎。”
荣夏生笑了,拉了一下佟野,对蒋息说:“就你自己吗?要是还有别人,我们去会不会不方便?”
佟野惊了,这哪儿像是从他小叔叔嘴里说出的话?
荣夏生是谁?
那是谁都请不动的绝世宅男啊!
这宅男说什么呢?
“就我自己。”
佟野看着他们俩一来一回,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00
“去吗?”荣夏生转过来问佟野。
他跟佟野身高差不多,望向对方的时候两人几乎是平时。
那双眼睛,隔着镜片也依旧很亮,看得佟野心神荡漾的。
“你想去吗?”佟野轻声问。
他自己怎样都行,重要的是荣夏生。
这念头要是让蒋息知道,估摸着俩人得打一架,典型的重色轻友。
荣夏生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去吧。”
他抬手搓了搓自己额前的一小缕头发说:“我直接找地方剪个头发。”
佟野笑了,说:“行,那咱就去。”
蒋息不耐烦地在那儿看着这俩人浓情蜜意,翻了个白眼,他算是看明白了,喝不喝酒,跟谁喝酒不重要,佟野今天的重点是陪荣夏生剪头发。
“服了。”蒋息说,“我何必呢?”
“走了走了,”佟野催着蒋息跟着他们,“去哪儿?Subway吗?”
蒋息皱皱眉:“不去,都说了换地儿。”
荣夏生回头看蒋息,说:“你没事儿吧?”
蒋息一怔。
“走吧,我给你们当司机。”荣夏生冲他一笑,转回去了。
蒋息觉得莫名其妙,跟在佟野他们后面,总觉得这荣夏生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三个人往楼外走,佟野让荣夏生别开车,因为得喝酒。
“我不能喝,”荣夏生说,“酒量不好,今天就是去给你们当司机的。”
“那多没意思啊!你得喝啊!”佟野特想见识见识他小叔叔喝醉了什么样。
他倒不是想对人家做什么,没那个胆量,只是好奇。
平时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醉酒之后,会热情一点坦诚一点吗?
或许因为今天两人有些暧昧不明的碰撞让佟野乐昏了头,以前一直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试探,现在恨不得大踏步走进荣夏生的秘密花园,如果可以,他甚至还想弯腰摘朵花,别在耳朵上。
“下次吧。”荣夏生说,“明天还要去签合同。”
“哦哦对,还有正事儿呢。”佟野乖乖听话,不再劝酒。
三人,一个开车,一个坐在副驾驶,蒋息在后面仿佛跟那两人不在同一个世界。
他看着前面的两个人,没有什么天雷地火,再日常不过的对话,再寻常不过的互动,却让他羡慕得不行。
生活本来就应该这样,爱情也是,平淡又平凡,两个人在一起,慢慢悠悠地朝着白头走。
然而,这样的生活跟爱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本来荣夏生打算从酒吧出来之后再去剪头发,反正不急,但佟野说去酒吧太早没劲,非拉着他们先去剪头发。
荣夏生以前剪头发都是随便找个人少的店剪,不用排队浪费时间,反正剪成什么样他都不太在意。
这次也是,他们路过一家没什么人的店荣夏生想去,结果被佟野一把拉了回来。
“你是真不怕被坑啊。”
荣夏生说:“我又不办卡。”
佟野笑了:“把你头发剪坏了才是大事儿好不好!”
“没事儿,”荣夏生笑,“也不见谁。”
“……我啊我啊我啊,我还每天都看呢!”
蒋息站在路边抽烟,看那俩人拉拉扯扯没完没了的说屁话,翻了个白眼。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01
“走了,换一家。”佟野说,“我给你找人。”
荣夏生想说不用,结果蒋息说:“哥,你就依着他吧,要不他这人磨磨唧唧没完。”
佟野又用脚尖踢人家:“你管谁叫哥呢?少套近乎!”
蒋息不乐意了,弹了他一身的烟灰:“叫什么都不行,那我叫媳妇儿了啊!”
“叫你妹啊!”佟野刷的脸就红了。
俩人在那儿闹,荣夏生就无奈地看着他们笑。
佟野其实倒也不是真的找茬,就是觉得蒋息好像心情不好,故意挑事儿逗人玩。
蒋息也明白,不跟他一般见识。
荣夏生剪头发的时候,这俩人蹲在外面聊天,蒋息抽烟,佟野不抽,就劝他:“你最近烟瘾有点儿大啊,控制控制,兄弟真担心你英年早逝。”
“不能,”蒋息说,“我这人就是命硬,肯定不能死你们前头。”
佟野笑着骂他,骂完了有点儿担心地问:“你真没事儿?我怎么不信呢。”
“我能有什么事儿?”蒋息说,“就是期末了,一想起考试就有点儿抑郁。”
他这么一说,佟野也抑郁了。
“行吧,那我能理解了。”
蒋息笑了:“你别瞎操心。”
他回头看了一眼店里:“就好好操心你家小叔叔得了。”
佟野也回头,看着乖乖坐在那里任由理发师摆弄头发的荣夏生,没忍住,笑了。
荣夏生的头发剪得挺快,剪得也蛮好。
他之前有一阵子没理发了,头发长得长,又乱糟糟的,人家理发师问他想剪什么样儿,他竟然说短点儿就行,还是佟野出现及时制止了他剪圆寸的念头。
这回剪完了,清爽了。
佟野从外面一进来看见的就是刚剪完头发,脸上鼻子上还都是发茬的荣夏生,因为店里很热,脸微微泛着红,没戴眼镜,眼神都透露着迷茫。
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闭下眼,”理发师说,“我给你扫扫脸上的头发。”
荣夏生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理发师刚拿起专门的小刷子,佟野凑了过来。
两人眼神交流一番,佟野过去,弯腰,小心翼翼地扫去了荣夏生脸上的头发。
他睫毛很长,鼻梁很高,因为常年戴着眼镜,鼻梁两侧留下了浅浅的印子。
佟野靠得很近,看得仔细,总觉得从荣夏生脸上扫落的发茬全都掉在了他的心尖上,弄得他痒痒的。
“佟野?”
佟野一愣,动作都停住了。
荣夏生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佟野缓了几秒,微微靠后,然后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荣夏生笑了,睁开眼看他。
很模糊,不戴眼镜的世界模糊到让他头晕,他还是闭上了眼睛,然后说:“手法这么生疏,肯定不是理发师。”
佟野也笑了,继续给他扫干净了脸上所有的发茬。
“完蛋,被发现了。”
荣夏生浅笑,心里想的却是:其实是因为闻到了你跟我一样的洗发水味道。
从理发店出来之后,三个人去了酒吧。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02
不去Subway,佟野又吐槽不习惯,吐槽酒不好喝,吐槽酒保不可爱。
蒋息没好气儿地说他:“怎么着?你看上Subway的酒保了?”
他故意这么说的,说完还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荣夏生。
佟野赶紧解释:“我发誓,我绝对没有。”
荣夏生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给两人开了酒,笑着不说话。
佟野跟蒋息在那儿斗嘴,刚喝了没一会儿,佟野说:“息哥,你猜我看见谁了?”
蒋息跟荣夏生都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不远处,沈堰手里拿着瓶酒,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佟野说:“小叔叔,你说我们要不要邀请他过来一起坐坐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佟野真的太飘了。感谢在2019121306:58:43~2019121406:5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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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荣夏生觉得佟野可能喝多了:“别闹。”
“没闹啊,他一个人多可怜。”
佟野今天有点儿飘,得意过头了,甚至想拉着还不是他男朋友的荣夏生在自己的情敌面前秀恩爱,并且莫名其妙特别有信心觉得这事儿能成。
“他就是你……”蒋息差点儿说漏嘴,搓着手里的酒瓶说,“叫过来呗,看着挺能喝的,正好陪我喝酒。”
荣夏生觉得这些年轻孩子果然是沉不住气的家伙,他皱着眉扯了扯佟野的袖子,恳求似的看着对方。
佟野再怎么想闹腾,看见荣夏生这样,也直接服软了,谁能受得了这人撒娇求饶呢?
“行行行,不叫他。”佟野哄着荣夏生说,“我就开个玩笑。”
佟野把一盘小甜点推到了荣夏生面前:“你吃点儿,别饿得胃疼。”
蒋息看着两人,还有点儿遗憾。
荣夏生在,佟野肯定不会敞开了跟他喝个痛快,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能往死里灌酒的人,结果佟野还叛变了。
算了。
谁让兄弟如手足,爱人是心脏呢。
蒋息坐在他俩对面,一脸无聊地喝着酒,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佟野正跟荣夏生猜那块白色的甜点究竟是奶油味儿还是草莓味儿,头顶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一个很招人烦的男人的声音。
沈堰笑着说:“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还能遇见你们。”
荣夏生手里还拿着那块小甜点,一时间尴尬得不行。
佟野没想到这人自己送上门来了,不怒反笑,站起来对着沈堰说:“哟,大哥,挺巧。”
沈堰对他笑笑,然后就侧着头看荣夏生:“夏生,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很久,不过确实自从那次突然告白之后,两人再没联系过。
荣夏生有些不自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沈堰,对方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脑筋突然转得很慢,有点儿呆愣愣地点点头,笑一笑,说:“好久不见。”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03
佟野特烦沈堰管荣夏生叫“夏生”,好像俩人多亲密似的,其实人家小叔叔都不记得你名字!
“我们这儿讨论正事儿呢,”佟野虽然想显摆自己跟荣夏生关系亲近,但知道他小叔叔不愿意跟这人凑一块儿,那就必须牺牲私欲,赶走烦人精,“不太方便有外人在。”
蒋息差点儿笑出声来,心说:你们讨论的可真是正事儿,甜点是原味儿还是草莓味儿,这可太正经了。
沈堰听他这么一说,笑笑:“我也是约了朋友的,就只是过来打个招呼。”
佟野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他有没有约朋友,最好约的是炮友,当着他小叔叔的面儿露出人面兽心的一面,让小叔叔见识见识这男人有多耐不住寂寞,然后顺便自己再补刀:小叔叔,你看,找对象可不能找这种。
“那就不打扰你了,”佟野也侧了侧身,挡住沈堰望向荣夏生的视线,“你忙去吧。”
沈堰笑笑,走前对荣夏生说:“夏生,那我们回头再聊。”
佟野站那儿生气,坐下后小声嘀咕:“聊什么聊,谁稀罕跟你聊啊!”
荣夏生听着佟野抱怨,小口吃着甜点,转过去偷笑。
“哎我擦了。”
荣夏生疑惑地转过来看突然说脏话的佟野,问他:“你怎么了?”
“沈堰约的朋友,是裴哥啊!”
他这么一说,蒋息立刻回了头。
蒋息转过去的时候,裴崇远跟沈堰也刚好看了过来。
“裴哥不是向来都在Subway么?怎么今天也跑这儿来了?”佟野还在那儿疑惑呢,蒋息已经一口气喝完了手里的一瓶酒。
蒋息放下酒瓶,站了起来:“我有事儿,先走了。”
“啊?”佟野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马上期末考试了,回去背书。”蒋息黑着一张脸拿起衣服跟包就往外走,丝毫没给佟野反应的时间。
蒋息就那么走了,佟野还傻了吧唧地说:“什么情况?他什么时候这么重视考试了?”
荣夏生靠着椅背看着蒋息的背影,很明显那人在躲谁。
躲谁其实也很明显。
荣夏生看见了正站在那里聊天的沈堰跟裴崇远。
“佟野。”荣夏生说,“蒋息走了,咱们还喝吗?”
佟野看着一桌子的酒,想了想,问:“你想回家还是再待一会儿?”
“回家吧。”本来也是为了让佟野陪蒋息才来的,现在主角儿都走了,他俩也没理由继续在这儿坐着了。
更何况还有个沈堰时不时往这边瞄,荣夏生觉得浑身不自在。
“行,”佟野说,“你先穿衣服,我去把没喝的酒退了。”
佟野刚把酒重新放进手提篮里,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不行,咱俩得一起。”
“怎么了?”荣夏生刚穿上大衣。
“万一我走了沈堰过来骚扰你怎么办?”佟野说,“身为你的骑士,我得勇战恶龙。”
荣夏生笑了:“我又不是公主。”
“你是王子,”佟野说得理所当然,“王子也是要被骑士保护的。”
荣夏生看着他,笑意从嘴角流进心里。
他其实没想到佟野会说出这样的话,就像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人站在他面前说要保护他。
“不用,”荣夏生说,“我也是男人。”
“我知道,但你是有素质的男人,面对那种死皮赖脸往上贴的,还是得我这种人去给你摆平。”佟野不继续跟他说这个了,“你等会儿啊,我穿上衣服咱俩一起下楼。”
荣夏生也不反驳,在佟野穿外套的时候,把没开的酒一瓶一瓶放进了手提篮里。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04
“怎么?要走?”
这俩人还没走呢,沈堰就过来了。
佟野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笑着跟裴崇远打招呼:“裴哥好。”
“好。”裴崇远看看他们俩,“你们这是要走了?”
“嗯,陪蒋息来的,结果那小子跑了,我俩在这儿也没劲。”
“小息也来了?”裴崇远有些意外。
“对啊,你没看见他吗?”佟野说,“他刚走。”
裴崇远下意识回头,可是转过去看见的都是陌生的脸,并没有蒋息。
他有些失望,但也只是一瞬间,再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神情。
“那我们就先走了,”佟野提起篮子,说话的时候是看着裴崇远的,“裴哥改天见啊。”
“嗯,改天见。”裴崇远侧开身子让他们过去。
沈堰笑盈盈地对荣夏生说:“夏生,再见。”
荣夏生客气的对他笑笑,紧跟着佟野下楼了。
佟野嘀咕:“怎么有这么烦人的家伙?看不出来烦他吗?”
荣夏生走在他身后,笑着听他抱怨。
“油腻,太油腻了,我以后可不能这样。”
荣夏生抬手给他捋顺了一下脑后乱了的头发,他这么一弄,佟野腿一软,差点儿从楼梯上滚下去。
“没事儿吧?”荣夏生也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了他。
“没事儿没事儿。”佟野后怕,他自己摔了倒没什么,万一把他小叔叔也带着滚下去,他得心疼啊!
到了楼下,佟野笑着说:“你突然碰我,我一激动,没控制住自己。”
荣夏生没想到他又提起这事儿,红了耳朵。
他自己也没想那么多,只是看见佟野头发乱了就下意识伸手了,等注意到自己的举动有些暧昧的时候,已经晚了。
荣夏生不说话,转身就往吧台走。
佟野今天过分开心,觉得未来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什么事儿能让他丧气了。
两人去退酒,结果被告知不能退,佟野嘟嘟囔囔有点儿不开心,说以前在Subway都可以退的。
但他也没好意思多抱怨,毕竟每家都有自己的规矩。
荣夏生要付钱,结果佟野拦着。
“我来我来。”
“二位,”吧台的男生说,“这些酒已经付过钱了。”
佟野估摸着是蒋息走的时候付的,给蒋息发了个消息,抱着酒就走了。
荣夏生开车载着佟野回去,佟野说:“你明天什么时候去签合同啊?”
“约的是上午十点。”荣夏生说,“刚好先送你去学校,然后我直接过去。”
佟野笑了:“挺好。”
“什么?”
“你的日程安排得挺好,就像上班族似的。”佟野说,“你偶尔出来透透气,是不是觉得挺开心的?”
真的挺开心的。
荣夏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以前的他觉得走出家门都需要做好一番心理建设,他避免跟人接触,避免融入他并不适应的社会,他抗拒也害怕,就仿佛,外面的世界有无数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要把他吞入腹中,每次出门前都能让他焦虑好一阵子。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05
可现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似乎都在慢慢回归社会,他会时常出门,除了佟野之外也会偶尔跟其他人交流,甚至还准备接手一份短暂的工作。
这对于之前的他来说,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小叔叔,”佟野收敛了笑容,变得有些正经,“其实我一直不太敢说这个,但今天看你还挺开心的。”
他扭过头,看着荣夏生的侧脸,轻声说:“你以前其实是很孤独的吧?你并不是真的那么喜欢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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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像是有一只手,轻轻地拨开了高悬已久却从没有人撩开的门帘,然后探进头来,轻声问:“我可以进来吧?”
这就是荣夏生在听到佟野那句话时的感受。
你其实是很孤独的吧?
你并不是真的那么喜欢一个人生活。
荣夏生第一次被问及此时,第一次被如此不留情面地触及心事。
但佟野的温柔与小心让他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感觉,也没有愠怒,只是心虚,是慌乱,是不知所措。
荣夏生其实没觉得一个人生活很孤独,也没有想过挣脱那样的生活,那就是他最原始的样子,他习以为常。
可是,当佟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两种生活状态同时浮现眼前。
一边是他站在空荡荡的家里不停喝水的样子,周身被冷空气包围着,他的指甲都被冻得泛紫。
一边是他抱着辛巴躺在沙发上晒太阳,过于温暖以致额头都渗出了汗,而佟野就坐在不远处的地毯上抱着吉他给他唱歌。
对比鲜明。
也都真实发生过。
荣夏生不愿意否定自己的过去,可也没法否认,他正在享受后者。
“佟野,”荣夏生说,“很多时候生活由不得选择,当下的生活状态就像人类的进化,循序渐进,被浪潮推着才走到了现在。存在即合理,既然存在,那就去享受。”
“你更享受现在还是享受以前的那种生活?”佟野不死心,总想问出个什么来。
荣夏生迟疑了一下,依旧回答得含糊:“每一种生活都有可贵之处。”
“……跟你这么聊天可太累了,”佟野泄了气,有些郁闷地靠在椅背上,轻声说,“我其实就是想听一句你的肯定。”
佟野的话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攥紧了荣夏生的心,让向来不惧疼痛的他都有些微微发抖。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
“现在很好,”荣夏生见不得佟野那失意丧气的样子,他喜欢看对方永远阳光明媚肆意快活,绝对不要也被蒙了灰,“说起来,要感谢你。”
佟野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从小到大顺遂的人生经历和纯粹的成长环境都让他不会像荣夏生那样说话做事瞻前顾后。
想笑就笑,想怒就怒,喜欢和委屈从来不掩饰。
他想跟荣夏生讨一个夸奖,荣夏生给了,他立刻就笑了。
佟野转过来看他:“这算是我求来的吗?”
“不是,”荣夏生赶紧解释,“是我真心实意的。”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06
“你还有多少真心实意?”佟野盯着他,“能不能都说出来给我听?”
荣夏生不再说话,只敢用余光偷瞄对方。
佟野率真坦然的直视让荣夏生乱了心跳,他谴责自己:你不应该这样。
荣夏生觉得有两个自己在对峙,一个傻愣着痴痴地望着佟野,另一个正试图把迷了心智的家伙拖走。
两个他,一个代表爱,一个代表胆怯。
“又不说话了。”佟野耸耸肩,“我什么时候能入你的梦,看看你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什么?”
两人就这样别别扭扭地回了家,回去后也没有太多交流,各自洗漱之后,荣夏生回了房间,佟野在外面逗辛巴玩了一会儿也抱着小家伙进屋了。
荣夏生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思绪混乱地噼噼啪啪打着字,从一行到十行,从一百到几千。
等他回过神来,看着写出来的那些不知所云的东西无奈苦笑,然后整段删除。
他被佟野搅和得方寸大乱。
从来没爱过人的一颗心,到了现在,偶尔缺氧偶尔充血,让他始终像个强装没事的病人。
他趴在桌上,看着窗外,想着他们之间的可能与不可能。
荣夏生从没期待过爱情,也不知道爱情带来的副作用原来能让人这样神魂颠倒。
可他其实也有些不确定,不确定自己面对佟野时产生的这种感觉究竟是认真的爱情还是一时贪恋热闹而产生的依恋。
爱情和依恋是不一样的,他暂时还弄不清。
一个三十岁的人,看了数不清的书,写了数不清的故事,在这个问题面前却仿佛回到了学龄前的状态。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大到深到不敢想象,永远都有未解之谜。
那如果是爱呢?
荣夏生问自己:如果真的是爱,你觉得可以吗?
答案是:至少现在不可以。
他跟佟野,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很多因素都让荣夏生觉得无法处理。
他比佟野大了七岁,大出了别人家的七年之痒。
他想要稳定缓慢的生活,而佟野却有着不可限量不可预估的未来,关于佟野的那些不确定性,让荣夏生无法安心。
他对自己没有信心。
二十二岁的佟野未来还会遇到更多人,热烈的、性感的、可爱的、成熟的,或许每一个都强过他,他凭什么要求一个美好的年轻人留在自己这个沉闷的家呢?
到了那时,佟野见识到了真正的彩虹,对他的感情就会到期。
这是他最恐惧的。
荣夏生叹了口气,把脸埋在了手臂间。
还有佟老师。
佟老师知道佟野的性取向吗?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自己的儿子跟自己的学生纠缠不清,大概会很恼怒吧?更何况,这学生已经三十却依旧一事无成。
失败者有什么资格去染指爱情?
荣夏生起身,打算去喝水,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开门出来的时候,望着佟野的房门发了会儿呆,等到抬起脚要去厨房倒水喝的时候,却不自觉走到了佟野的门口。
房门紧闭着,他却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是男人暧昧的声音,但那声音的主人并不是佟野。
尽管荣夏生几乎没有那方面的欲望,也几乎不会去看那些,但他毕竟不是真的纯洁到什么都不懂,那声音让门外的他红了脸。
佟野在看那些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荣夏生竟然浮现出一个疑问:会想我吗?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07
这个念头刚一破土萌芽,他当即就慌了,转身就走,甚至撞到了厨房的门框,撞得肩膀生疼。
他对自己感到不耻,羞愤难当,只能坐在黑暗中疯狂地饮水。
在这个晚上,荣夏生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在沉入睡眠之前被那种陌生却原始的欲望侵蚀了,多年来他过着无欲无求的生活,甚至忘了自己其实是个功能正常的男人。
他克制着自己的欲念,最后却咬着被子叫出了佟野的名字。
几秒钟之后他知道了,他的问题有了答案。
不是依恋。
就是爱。
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对佟野有了感情。
为什么?
因为佟野如同破冰一样亲手凿开了他自封的冰山,带着滚烫的体温拥抱了站在风雪中的他。
说起来矫情,可这对于荣夏生来说,意义非凡。
佟野是带着他回到真实世界的第一个人。
佟野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荣夏生竟然不在,说好了送他去学校然后直接去签合同的人,竟然留了张字条就先出门了。
荣夏生出门前给佟野煮了馄饨,时间计算得刚刚好,佟野起床的时候吃不凉不热。
“不是十点多才去吗?”佟野把便签条放在手边,一边吃馄饨一边嘀咕,“走这么早,赶着见沈堰?”
他醋溜溜地撇撇嘴,吃了口馄饨,给荣夏生发了条微信。
你佟大爷:小叔叔,你那么早出门干嘛啊?
荣夏生这会儿正在等红灯,他点开微信看了一眼,回复:临时改了时间。
其实并没有改时间,只是昨天晚上他躲在被子里做的事让他今早没法面对佟野,太羞愧。
佟野看着回复,心说:行吧,勉强相信你跟沈堰没有猫腻。
他问荣夏生几点能结束,甚至幻想着自己到时候去那家公司找荣夏生,最好沈堰也在,他就是要当着情敌的面儿把人接走,气死那家伙。
然而荣夏生并不确定几点结束,只能告诉佟野再联络。
于是这一上午佟野的心始终悬着,手机就放在那儿,每隔几秒就得看一眼有没有新消息。
荣夏生这边合同签得很顺利,他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写字楼,第一次,还觉得挺新鲜。
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自己这个并不熟悉的学弟,签完合同后,何凯送他出门。
荣夏生没忍住,问他:“咱们有很长时间没联系了,这次你怎么想到找我呢?”
何凯笑着说:“实不相瞒,一开始确实没想起来,后来是沈总提到了你。”
荣夏生了然地点了点头。
不过好在,沈堰跟何凯并不是同一个部门,也不会参与这个项目,两人之后估计也不会碰面得太频繁。
“本来中午我应该请你吃个饭的,”何凯说,“毕竟学长你真的是帮了大忙,但是等会儿我得出去一趟,我……”
“没事,”荣夏生说,“我还应该谢谢你呢,你去忙吧。”
何凯又跟他寒暄了几句,然后小跑着回去了。
荣夏生站在一楼大厅,松了口气。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
“夏生,一起吃午饭吗?”
是沈堰的声音。
“不了,我还有事。”
“来都来了,不吃个饭就走?”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08
荣夏生回头,发现沈堰就在他身后。
他挂了电话,客气地对沈堰说:“真的不了,我要回去找佟野。”
沈堰在面对荣夏生的时候,始终都保持着良好的绅士风范,哪怕在被拒接的时候。
“佟野。”沈堰说,“其实他就是你那个男朋友,我猜的没错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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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喜欢一个人,这种感觉很奇妙,就连从别人口中听到对方的名字,都会产生一种隐秘的快乐。
自从荣夏生确认自己喜欢上了佟野之后,“佟野”这两个字就已经不仅仅代表那个人,还有他藏起来的心事,黏腻的、甜蜜的却也染着不可告人的愁绪。
他看着沈堰,看着对方嘴巴一开一合叫出了这个名字,只顾着开心,却忘了回答。
“夏生?”
“嗯?什么?”荣夏生抬起头来看他。
沈堰苦笑:“所以我说的是真的,那小子真是你男朋友。”
荣夏生没有回应。
他不可能给一个肯定的回答,却也不想否认。
这种心理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窃贼,偷走了“佟野男友”这个标签。
沈堰见他不回答,就当他是默认了,点点头说:“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你。”
“谢谢。”荣夏生礼貌道谢,礼貌道别,转身刚要离开,却又被叫住了。
“夏生,我陪你一起走走吧。”沈堰跟上来说,“正巧我也要出去,我们一起。”
这下荣夏生没法再拒绝,只好任由对方走在身边。
“我挺意外的。”
荣夏生疑惑地看了一眼沈堰。
沈堰笑着对他说:“没想到你会喜欢那种小男孩。”
这话像是戳中了荣夏生的痛处,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能问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吗?”
荣夏生依旧不回答。
沈堰无奈地笑着说:“好吧,看起来你似乎不太愿意跟我聊这些。”
其实荣夏生很矛盾,关于他跟佟野,他很渴望说点儿什么,但事实上,他却没法说。
就算是在沈堰面前,就算对方已经在他的诱导下默认了他跟佟野是一对儿,他却还是没法心安理得地去说那些谎话。
我也没想到我会喜欢这样的年轻男人。
我们在一起有一阵子了,从秋天开始的。
这些,荣夏生都没法说。
他也有一种倾诉的欲望,想有个人能听他说些梦话,这些话他羞于让佟野知道,也找不到其他人可说。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09
“不过,容我多嘴一句。”沈堰放缓了脚步,认真地看着荣夏生,“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很简单的人,简单干净,也容易被打动。他年纪不大吧?二十出头?夏生,我真的觉得你更适合那种成熟一些的,能照顾你的男朋友。”
“佟野很好。”荣夏生并不喜欢跟人辩论,但是他更不喜欢别人随意评价佟野。
沈堰笑:“我没有说他不好的意思,只是说你可能更适合能给你安稳生活的人。”
荣夏生有些不悦:“年龄不能证明什么,年轻并不意味着他就不安稳。”
“好的好的,你别生气。”沈堰态度很好,“我只是担心你。”
“沈堰。”荣夏生站住脚步,很严肃地说,“谢谢你喜欢我,但是……”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你可以去喜欢别人吗?”
荣夏生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沈堰的眼神很是诚恳纯粹,让沈堰原本挂着的轻浮的笑都收敛了。
他太纯了。
沈堰想,怎么就死心塌地地跟着那小子呢?
“夏生,既然我们聊到这个了,我就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沈堰说,“我得到回答之后,就此不再打扰你。”
荣夏生说:“好,你问。”
“他这么年轻,正是爱玩的时候,你怎么就能保证他对你不变心?”
沈堰的问题问到了荣夏生的心坎上,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
他是给不出自己答案的,因为他自认毫无魅力,没办法让一个人对自己保有长久的爱。
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逞强地说:“我不能保证,但我相信他。”
沈堰笑出了声:“天真。”
“佟野快要下课了,”荣夏生说,“我就先走了。”
他很果决,转身就走,这一次沈堰没有再叫住他。
天真就天真吧,他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很天真。
可是,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看着荣夏生离开的背影,沈堰觉得遗憾。
如果再早几年遇见荣夏生,他绝对会不惜一切去追求对方,不惜一切,不择手段,不管怎样都要把这个人弄到自己身边来。
荣夏生身上有他曾经幻想中的伴侣所拥有的一切品质,干净纯粹,天真漂亮。
这样的人,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年龄,都依旧诱人,惹人疼惜。
只不过很可惜,这些年来他见识遍了这个圈子里的肮脏混乱,自己也早就混迹其中,他不相信有坚固的持久的一对一的爱恋,就像他不相信自己能一辈子爱一个人。
虽然他也并不相信荣夏生那个小男友会坚守什么一生一世,但他明白,自己跟荣夏生确实不是一路人,尽管想招惹,也还是离人家远点吧。
这朵天山雪莲,不是他能摘的。
沈堰转身回去的时候,其实很清楚的知道,他是害怕了所以才放弃。
他渴望脱掉荣夏生的衣服,但也仅此而已。
像荣夏生这样的人,一旦交往必定认真,对他来说,认真的人最棘手。
沈堰回到办公室,之前荣夏生停车的位置已经换了别的车,那人早就去找他的佟野了。
他看着窗外发呆,竟然有些羡慕那两人。
荣夏生去找佟野的路上还有点儿不开心,他一直对沈堰印象不错,觉得对方至少是个有涵养的人,可是这人当着他的面质疑佟野,他不高兴。
他对佟野的态度就是,他可以质疑,别人不可以。说起来,也是挺可笑的。
等红灯的时候荣夏生给佟野发了个信息,说自己这边结束了,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佟野当然开心,跟荣夏生一起,别说吃饭了,就是喝西北风他也乐意。
“息哥等会儿一起吃饭啊,”佟野用手肘碰了碰趴在课桌上玩手机游戏的蒋息,“小叔叔过来。”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10
蒋息瞥了他一眼:“不了,不打扰你俩享受二人世界。”
佟野嘿嘿笑着,压低声音说:“说真的,最近我觉得我俩进展还挺不错的。”
“表白了?”
“那不敢。”佟野说,“但是他对我好像挺不一样。”
蒋息看看他,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嗯”。
“啧,你这什么态度?”
蒋息斜眼看他,然后坐了起来。
“如果他只对你不一样,可以,但你有没有想过,也有可能他对所有年轻小伙子都这样?”
“……那不会,绝对不会。”佟野斩钉截铁地说,“他不是那种人。”
蒋息看看他,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感叹:“你他妈命真好。”
命好的佟野一下课就朝着校门口跑,下午他没课,准备直接跟小叔叔走。
他计划着带荣夏生去学校附近的小餐馆,这边不少好吃的店。
佟野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喜欢的东西都给荣夏生看,把所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都带着荣夏生吃一边,就好像这样做了,两人就是一对儿正经八百的情侣了。
佟野站在校门口等荣夏生的时候想:等以后真的在一起了,我要带他回家,给他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带他去所有我小时候去过的地方。
荣夏生开车过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佟野站在路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原本因为沈堰而暂时忘掉的昨晚的事儿,一瞬间又涌入了脑子里。
那些让他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画面在此刻侵袭了他,踩下刹车的时候,他甚至没办法看车外的人。
佟野咧嘴笑着,开了车门,带着一身寒气坐进了副驾驶座。
“我们去吃麻辣香锅吧!”佟野一上车就兴奋地说,“我馋了一节课了!”
“哦,好。”荣夏生现在一看见佟野就心虚,想起自己不仅睡前意淫人家,还在大白天脑子清醒的时候盗用人家男友的身份,怎么想都过于羞耻。
他开车往前,到了路口问:“往哪里……”
“右转右转,然后直行差不多五六百米就到了,特近。”佟野搓着冻得冰凉的手,扭头看他,“你今天怎么样?顺利吗?”
“还好。”
“没遇着那个烦人精吧?”
“烦人精?”
“沈堰啊,他烦死人了。”
荣夏生没忍住,笑了。
“遇着了。”
“……”佟野翻了个白眼,不乐意地说,“我就知道,真是阴魂不散。”
“你真的很不喜欢他。”
“是啊,”佟野持续翻着白眼,“他要是离你远点儿,我就能勉强假装不烦他。”
荣夏生笑了笑,没说话。
“他今天见你,没说什么屁话吧?”
佟野转过来看着荣夏生,突然说:“哎,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他下意识伸手去摸,刚一碰到,荣夏生立刻缩起了脖子,像只被吓着的小兔子。
佟野笑了:“你懂我那天为什么差点儿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吧?”
荣夏生尴尬地笑了笑。
“这么烫啊。”佟野还是趁机摸了摸荣夏生的耳朵,“你今天在外面了?冻伤了?”
“没事。”荣夏生往旁边躲了躲,问,“是不是前面那家?”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11
佟野看了一眼车窗外:“对,就是那个老宋麻辣香锅。”
两人停好车,下车前佟野又问:“沈堰今天没骚扰你吧?”
“没有。”荣夏生说,“你别担心了,他以后都不会找我了。”
佟野疑惑地问:“为什么?”
在他眼里,沈堰就是个老油条,这种人不吃到想吃的,肯定不会罢休的。
“我跟他说了,我不喜欢他。”荣夏生下了车。
佟野赶紧跟着下去:“然后呢?”
“然后?”
“对啊,然后你们还说什么了?”
两人隔着车站着,荣夏生逆着光,眯起眼睛看佟野,想了想,然后说:“我告诉他,我这个人很无趣,所有跟我在一起的人最后都受不了我,离开了。”
佟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信了?”
荣夏生没说话。
佟野走过去,用肩膀撞了撞荣夏生的肩膀,撒娇似的说:“走了走了,吃饭去了。”
荣夏生跟着他往里走,然后听见佟野笑着说:“那傻子最好是信了,跟你一起生活的乐趣,我知道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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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荣夏生实在不知道自己平淡得比白开水还不如的生活究竟因为让佟野得出的如此评价,但他听了,还是很开心。
他是个无趣的人,这一点,他自己再清楚不过,所以他最怕的就是自己对佟野来说,没有外面的世界更有吸引力。
他不自信,尤其在佟野面前。
但佟野就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那句话,自从认识了荣夏生,甚至减少了跟朋友们出去玩的时间,那些闹哄哄的课余时光固然丰富有趣,但相比之下,他更享受跟荣夏生安安静静在家里逗猫弹吉他。
对于这一点,佟野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前的他可是那种根本在家待不住的人,这曾经让他爸愁到几乎脱发,现在好了,让荣夏生给治住了。
沈堰这个人还真的说到做到,再没主动招惹过荣夏生。
在之后的半个多月里,荣夏生因为那份工作的原因,好几次去他们公司开会,两人偶尔会遇见,但对方都只是像普通朋友那样,见面打个招呼,寒暄两句,再没过多的举动,这让荣夏生觉得舒服了很多。
这个工作到最后定稿的那天,何凯要请荣夏生吃饭,说是感谢他出手相助。
荣夏生想了想,觉得怎么都应该是自己请客。
两人在何凯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简单吃了一口,吃饭的时候,何凯问起荣夏生现在的情况,得知他“赋闲在家”之后很是惊讶。
“我之前听说你在一中当老师啊!”
荣夏生不是很想提起这件事,但还是维持着基本的体面说:“嗯,辞职了。”
何凯没有多问,点点头,说:“明白明白,像你们想要正经八百搞文学创作的,想要兼顾太辛苦了。”
其实根本不是这个原因,只不过荣夏生没有解释。
跟人家说那么多干嘛呢?
人人生来孤独,最难的就是活好自己这一生,哪有多余的力气去听别人倾诉细碎的、与自己无关的痛痒呢?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12
荣夏生说:“所以说,是我要谢谢你,在我没有收入的时候,帮了我的忙。”
何凯笑着跟他碰杯,两人喝水却喝出了酒的架势。
“说到这个,要谢的还真不是我。”何凯说,“当初沈总刚好来我们部门,知道我们接了新的case之后就跟我推荐了你。”
又提到沈堰。
荣夏生笑着点头:“嗯,是该谢谢他。”
可尽管如此,他也没打算再去联络沈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跟何凯告别的时候,荣夏生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车旁边笑盈盈看他的佟野,对方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背着吉他,系着他送的毛线围巾,正对他挥手。
“你怎么来了?”荣夏生跟佟野说过自己今天不能跟他一起吃饭了,他本来以为佟野会跟蒋息他们去玩,没想到竟然来找自己了。
“必须得来啊,”佟野走过来,撞他的肩膀撒娇耍赖,“今天什么日子,你是不是给忘了?”
荣夏生疑惑地看向他。
“真忘了?”佟野有些意外,“真的假的?别闹。”
“什么日子?”
“……我小叔叔的生日啊!”
生日。
荣夏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
“我忘了。”
佟野笑着又撞他肩膀:“没事儿,我给你记着呢!”
其实,并不仅仅是忘了。
从小到大荣夏生都没有过生日的概念,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过过生日。
有的人不过生日可能是因为背后发生过什么难言的故事,但他没有,他只是没这个习惯。
小时候,他跟着妈妈,两人都是没什么仪式感的人,对于任何特殊的日子都不敏感。
生日跟普通的每一天对于他们来说没什么分别,都要照常起床吃饭,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跟平时一样把喜怒哀乐浸泡在柴米油盐中。
有人说,过生日是为了庆祝来到这个世上。
可对于他们一家来说,这没什么值得庆祝的,当然,也并没有抱怨的意思,只是觉得,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不喜不悲才是最好的状态。
三十年来,第一次有人提出要给荣夏生过生日。
“今天你就三十周岁了。”佟野说,“而立之年,性感啊!”
荣夏生笑:“怎么就性感了?”
“我觉得男人到了三十岁才是最性感的年龄,我恨不得今天晚上一觉醒来,明天我也三十了。”
荣夏生望着眼前连眼角眉梢都写着青春的人,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
“你刚吃完饭,咱们现在是不能继续吃了。”佟野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帅哥请你看电影,去不去?”
荣夏生笑着拿过那两张票,看了看,说:“那就谢谢帅哥了。”
荣夏生并不是第一次跟佟野一起看电影,但他绝对是人生第一次坐情侣座。
“……我不知道啊,”佟野装无辜,“我哪儿知道他们最后一排是情侣座呢?”
然而事实上,买票软件上选座的时候根本就会特意标出情侣座,他也就仗着荣夏生不知道,装天真。
“没事,快坐吧。”
他们这场电影是最新上映的大片,观影的人不少,荣夏生为了不挡别人的路,叫佟野快坐下。
电影院的最后一排,成双成对的情侣。
荣夏生跟佟野坐在其中,各怀心事,一个不敢看对方,一个时钟用余光偷瞄对方。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13
佟野说:“有点儿热,要不要脱了外套?”
“好。”荣夏生像个拘谨的小学生,乖乖地把大衣脱掉,抱在了怀里。
佟野脱了羽绒服之后放在了自己右手边,然后趁机往左边荣夏生的方向凑了凑。
两人几乎靠在了一起。
佟野说:“你衣服也放这边吧,抱着怪热的。”
荣夏生犹豫了一下,把怀里的衣服递给了他。
这么一来,两人靠得更近了。
电影开始,放映厅的灯缓缓暗了下去。
从片头起,荣夏生的心思就没在电影上,坐在他旁边的佟野也一样。
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的手臂隔着衣服都开始发烫,佟野偶尔动一下,彼此的长腿也会“不小心”触碰,荣夏生就像是触了电一样立刻躲闪。
对于他的反应,佟野有点儿开心。
闪躲总好过无动于衷,说明荣夏生对他的触碰很“敏感”。
电影演到一半,佟野突然凑到荣夏生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去个洗手间。”
黑暗中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让荣夏生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佟野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扑在他的耳朵上,像是毛茸茸的蒲公英,搔得他心尖都在颤抖。
佟野说完就笑着跑了,荣夏生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下楼去的背影,心跳加速的时候,莫名吞咽了一下口水。
不能这样。
荣夏生闭上眼,深呼吸。
不可以动摇。
佟野根本没想去洗手间,他有自己的小计划。
他从放映厅出来,跑去买了一桶爆米花,回去之前,在爆米花的最下面塞了一张小纸条。
那是他给荣夏生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之一。
重新进入到放映厅,佟野抱着一大桶爆米花迈着大步子回到了最后一排。
他重新在荣夏生身边坐好,把爆米花递到了对方面前。
荣夏生想说他不吃,但佟野硬是往他怀里塞,只好接了过来。
电影还有一个小时才结束,两人靠着沙发背,漫不经心地看着,偶尔吃两□□米花。
荣夏生本来就不太喜欢吃爆米花,又赶巧刚吃完饭,这会儿根本没胃口,索性一直抱着,让佟野吃。
佟野一顿猛吃,后悔不已。
早知道荣夏生不吃爆米花,他应该买个小桶意思意思就算了,现在搞了这么一大桶回来,他吃得直反胃。
自己买的爆米花,撑死也得吃完,毕竟惊喜在最后,荣夏生还没看见纸条呢。
荣夏生看着旁边的人猛吃爆米花,有点儿担心,压低声音问他:“你是不是饿了?”
佟野摆摆手,继续狂吃。
后半段的电影这俩人更是一点儿没看进去,直到电影快结束,爆米花总算快要见底了。
佟野赶紧戳戳荣夏生,又指了指爆米花,意思是让他吃。
荣夏生不懂他的心思,还把怀里的爆米花又往他那边递了递:“你吃吧。”
佟野吃得都快吐了,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抢过爆米花桶,强行递到了荣夏生面前。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荣夏生只能哭笑不得地伸手拿爆米花。
他手刚伸进去,摸了两颗爆米花,正要收回手的时候,突然碰到了里面的纸条。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14
他有些诧异地低头看,然后拿了出来。
佟野总算松了口气,高兴了,双手抱着几乎空了的爆米花桶,假正经地抬头看荧幕。
荣夏生不明所以,把爆米花放进嘴里,然后打开了纸条。
放映厅里光线很暗,他们坐在最后一排,荣夏生努力调整角度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上面的字。
【最最最最亲爱的小叔叔生日快乐,这是一张空头支票,你可以许愿让帅哥佟野为你做任何事。】
这句话的最后,佟野还画了个可爱的比着“V”的小人儿。
荣夏生笑了,扭头看向佟野。
佟野假装无视发生,直到电影字幕出现,影厅灯光亮起,他一脸无辜地问:“嗯?你看我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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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荣夏生看着一脸无辜跟他演戏的佟野,索性将计就计。
“没事。”他把纸条放进口袋,也假装无事发生,“走吧。”
佟野看他这番举动,倒是有点儿意外,本以为按照荣夏生的性格,肯定要拿着纸条问他怎么回事儿,他还想逗逗对方呢!
“这就走了?”
“走啊,”荣夏生穿好大衣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
佟野灰头土脸地跟在荣夏生身后,两人随着人流往出口走,荣夏生在前,佟野在后。
这场人很多,两人走着走着被挤散了。
荣夏生到了出口附近,回头时没看见佟野还差点儿踩到别人的脚。
他靠边站着,像个孤零零的流浪儿童杵在角落里,可爱又可怜。
佟野本来是紧跟着他的,结果被人加塞,等到他转过楼梯的转弯一出来就看见了站在那里有些无助的在张望的荣夏生。
可真好看。
又瘦又白,剪了头发之后,显得更年轻了几岁,戴着一副眼镜看着很乖,不说的话,完全看不出这是个三十岁的男人。
荣夏生站在那里找佟野的时候,原本眼里满是茫然,等到他看见佟野出现,立刻笑了起来。
像是花开的一瞬间。
这花,开在荣夏生脸上,也开在佟野的心里。
四目相对,中间的人头攒动都成了不重要的背景,佟野冲他挥手,挤过人群,来到了荣夏生面前。
荣夏生站在墙角,佟野一过来,几乎把他圈在了这个小角落。
佟野含笑问他:“怎么不等我?”
荣夏生说:“我以为你会跟上。”
佟野盯着荣夏生看,身后有人不小心撞到他,他顺势就趴在了荣夏生的肩膀上。
荣夏生吓了一跳,这大庭广众,佟野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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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来得及推开佟野,就听见对方又跟小孩子似的撒娇:“我小叔叔怎么回事儿啊?狠心要甩了我啊!”
荣夏生无奈地笑了,拍拍他:“起来,别闹。”
这会儿人已经走得差不多,零星几个人路过,都对他们侧目。
荣夏生有些尴尬,把脸转过去,躲在佟野后面。
佟野微微抬头,看他笑:“那你还甩不甩我了?”
“……我不是故意的。”
“那以后是不是去哪儿都等我?”
“等你等你。”
佟野还靠着他笑,弄得荣夏生整个人都慌了。
他什么时候在外面做过这种事?
荣夏生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好在他还算有定力,没因为佟野对他这样撒娇就不受控地理智下线。
“那拉钩。”佟野直起身子,依旧把荣夏生堵在墙角,他抬起手,伸出了小手指,就像上次他要荣夏生去看他的演出一样,“拉钩,不然你肯定赖账。”
荣夏生不好意思看他,一边小声说“我不会”一边还是跟他小学生似的拉了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完之后,荣夏生要收回手,但手指却仍旧被佟野死死地勾着。
他诧异地看向对方,两人对视的时候,不约而同吞咽了一下口水。
“快走吧。”荣夏生彻底慌了,心跳快到他呼吸都乱了节奏。
他用力抽回手,后背蹭着墙壁,绕开佟野,出去了。
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像是被下了蛊,有人在他的身体里放了一把火,那火烧遍了他全身,如果不快点逃跑,他必定要丢盔卸甲了。
佟野优哉游哉地跟在荣夏生身后,笑盈盈地看着那人仓皇而逃的背影,心里甜得不行。
他小叔叔应该是动心了吧?
应该是。
佟野得意地想:谁能不喜欢我佟野呢?
荣夏生的生日,当然不能看个电影就算是过完了,荣夏生自己乐意,佟野都不乐意。
两人才到家,给辛巴的猫粮还没添呢,佟野的手机就响了。
荣夏生看他,心脏莫名就悬了起来。
其实也不能算是莫名,他是在担心。
虽然自己并不觉得生日有什么特殊,但是既然已经被吊起了欲望,他就很贪心,希望今天一直到睡前佟野都能陪着自己。
他在担心别人一个电话就把佟野叫走了。
“好,我这就去。”
荣夏生听见这句话,低头倒猫粮的时候,皱起了眉头。
“小叔叔,”佟野拿着手机往门口走,“我出去一趟。”
荣夏生蹲在那里看着辛巴吃饭,头都没抬地说:“好。”
佟野没多想,穿了鞋就出去了。
关门声让荣夏生泄了气,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他抱着膝盖,看着闷头吃饭的辛巴,突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这种想要又不敢要,怯懦矫情的状态让他对自己生起了一股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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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谨慎小心,前怕狼后怕虎,硬生生给自己施加了无数的包袱。
荣夏生羡慕那些活得坦荡率直的人,甚至羡慕起沈堰,至少他们喜欢就说,想要就说,不怕被拒绝,也不怕没结果。
“你讨厌我吗?”荣夏生对着辛巴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门口有声音,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荣夏生惊讶地回头,看着佟野又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了。
“外面下雪了!”佟野兴奋地说,“等会儿吃完蛋糕,咱们俩下去堆雪人啊!”
他换了鞋进屋,奇怪地问:“你怎么坐地上了?”
“你怎么回来了?”
佟野笑了:“我不回来能去哪儿啊?”
他把蛋糕放在茶几上:“下楼取蛋糕去了,咱们小区的保安疯了吧?不让送蛋糕的进,我跑大门口去拿的!”
荣夏生望着佟野,突然自嘲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患得患失吗?
“别坐着啦!”佟野催他去换衣服,“我得检查一下蛋糕,你现在不能看。”
荣夏生笑他:“怎么还神神秘秘的?”
“就是神秘,有惊喜呢。”佟野过去,拉他起来,“你快进屋去换衣服。”
荣夏生无奈,只好去换了家居服。
等到他再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的窗帘已经被拉上,灯也被关掉了,只有蜡烛昏黄的光让他能看清佟野的脸。
那蜡烛并不是任何数字,而是一个可爱的火柴人,火柴人还举着一颗心,现在正燃着的就是那颗心。
“小叔叔,生日快乐。”佟野走过来,把寿星帽像是戴王冠一样郑重其事地戴在了荣夏生头上,“第一次跟你一起过生日,你开不开心?”
大概是烛光太暧昧,也大概是荣夏生从来没有过过生日,总之这一刻,他像是被带入了另一个世界,没有呼啸的北风,没有凛冽的大雪,包裹着他的是温柔的湖水,让他慢慢下沉,然后心甘情愿地溺死在里面。
“给你介绍一下。”佟野拉着他的手腕,带着他走到茶几边,指着那蛋糕说,“别人家定制蛋糕,咱们家定制蜡烛。”
他蹲下来,脸凑近蜡烛,笑着说:“你看看,我跟这小人儿像不?”
荣夏生笑出了声:“那是个火柴人。”
“这火柴人叫佟野。”佟野说,“佟野捧着一颗燃烧着的心,给你过生日。”
他仰望着站在面前的荣夏生,轻声问:“小叔叔,你开心吗?”
开心。
怎么可能不开心。
荣夏生低头看着佟野,难以抑制的鼻酸。
“这是不是你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佟野期待地问,“以前有人比我做得还好吗?”
“佟野。”荣夏生抿了抿嘴唇,蹲了下来。
两人终于再次平视,荣夏生眼神有些闪烁,里面像是盛着一碗银河。
他说:“这是我第一次过生日。”
“第一次?”佟野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以前一次都没过过?”
“嗯。”荣夏生轻声回应后,两人都沉默起来。
荣夏生一直看着佟野的眼睛,他看得懂对方眼里的喜欢和真诚,他渴望拥抱那份纯粹又热烈的感情,但却始终无法打败他的怯懦和自卑。
对,是自卑。
归根结底,是自卑导致了这一切。
在荣夏生看来,他无趣又平凡,年纪不小了却一事无成。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17
他不会说笑话逗人开心,也不懂浪漫不会制造让人难忘的惊喜桥段。
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行,只是游走在生活边缘的一具无聊的干尸,是每□□着死亡迈进的行尸走肉。
他空洞又毫无美感的人生,哪里匹配得上佟野如此鲜活的青春。
“佟野……”
“小叔叔。”佟野打断了他,“我能抱你一下吗?”
不等荣夏生回答,佟野已经身体前倾,将荣夏生揽在了怀里。
很轻很薄,耳朵冰冰的。
佟野拥抱着荣夏生,慢慢收紧手臂,他嗅着两人身上相同的洗发水味道,几乎不舍得放开。
不舍得,所以不要放。
佟野在荣夏生耳边,轻声说:“小叔叔,生日快乐。”
荣夏生愣在那里,膝盖抵在地板上,微微发疼。
他听见佟野说:“生日快乐,以后每年我都给你过生日好不好?我陪你吹蜡烛,切蛋糕,我们还可以慢酌浅斟,说些贴心的话。不只是生日,平时也行,每天跟你一起吃馄饨,或者在深更半夜吃泡面,我们一起看日升月落,在你心情好的时候我们去云游四方。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已经放进你的口袋了,等吃完蛋糕,夜深人静,你打算入睡的时候再拿出来看,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人比较容易冲动做决定,我觉得你冷静理智的时候,肯定会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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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佟野的话让荣夏生浮想联翩。
他写了什么?
为什么要冲动决定?
以及,拒绝什么?
他伸手去摸口袋,结果被佟野一把按住了手。
“先别看,”佟野又跟他撒娇,“求你了。”
荣夏生拿他没办法,只好强压下自己的好奇心,收回了手。
“好了,许愿。”佟野笑着说,“可以许三个愿望,前两个说出来,第三个你藏着。”
荣夏生望着在眼前舞动着的烛光,想了好半天。
“想好了吗?”
荣夏生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
他不需要三个愿望,那太贪心了,一个就够了。
荣夏生默念着自己的生日愿望,然后深呼吸,睁开了眼。
“许完了?”佟野一脸八卦。
“嗯。”荣夏生轻声应了一句,然后就吹熄了蜡烛。
光线突然彻底变暗,离得很近的两个人缓和了好几秒才看清彼此。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18
他们在黑暗中,各怀心事,一个努力克制自己想要亲吻的冲动,一个努力压制自己心跳的频率。
“许的什么愿?”
没人去开灯,明明没变化的房间,这会儿却好像说句话都有回音。
荣夏生说:“我要保密。”
他许的愿望不想让佟野知道,倒也不是多神秘,只是有些难以启齿。
荣夏生三十岁的生日愿望给了佟野,他希望佟野永远意气风发,永远有欲而不执著于欲,有求而不拘泥于求,豁达动人,充满希望。
“连我都不能透露吗?”
“不能。”
佟野哼哼着叹气,小声嘀咕:“小气!”
荣夏生笑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腿:“要开灯吗?”
“我去!”佟野起身,去打开了客厅的灯。
不算太大的客厅重新亮起来,荣夏生微微眯起眼睛,听见佟野问:“切蛋糕?”
“好。”
佟野过去,从纸袋里拿出塑料刀,嬉笑着说:“要不要一起切?”
荣夏生看向他。
“算了算了,开玩笑。”佟野本来是想调戏荣夏生,结果自己先不好意思了。
荣夏生坐在一边,脸上挂着笑看着佟野切好了蛋糕。
他们两人都不太喜欢吃甜腻的奶油,坐在一起格外“默契”地用小勺子抠着下面的蛋糕。
佟野看见荣夏生的动作,笑着问他:“你怎么浪费奶油呢?”
“你不也是?”荣夏生被他带的都有些孩子气。
“我不浪费啊,”佟野放下勺子,不坏好意地看着荣夏生,“我都会物尽其用的,比如这样!”
说着,他就用手指沾了奶油,出其不意地点在了荣夏生的鼻尖上。
荣夏生没料到他会突然跟自己闹起来,被蹭了一鼻尖的奶油后愣在了那里。
他眼神茫茫的,坐得笔直,嘴角还沾着蛋糕的残渣。
这幅样子的荣夏生看呆了佟野,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直接扑上去亲对方。
就在这个沙发上,把这人亲得更茫。
荣夏生回过神之后,无奈地看着他笑,用手指蹭掉鼻尖上的奶油,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吮吸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这动作有引诱佟野的嫌疑,尽管他本身并没有那个想法。
佟野只觉得浑身的血气疯狂翻涌,有股难言的冲动直接朝着他身体的某个部分奔涌而去。
为了不把场面弄得过分尴尬,佟野立刻起身,扯了扯自己的上衣说:“我去洗手间。”
荣夏生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并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个无意间的动作对年轻气盛的佟野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说:“我去倒点水。”
荣夏生往厨房走,佟野往洗手间冲。
进了洗手间的佟野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经不住撩拨的某个部位,无奈地揉揉眉心,用冷水洗了把脸。
然而并没什么用,他闭眼洗脸的时候,满脑子也是刚刚的画面。
家里供暖之后,温度很高,荣夏生穿着松松垮垮的家居服,露出他性感的锁骨,再往上,双颊绯红,嘴唇水润,正在吮吸那点点奶油。
佟野觉得完了。
他躲在洗手间,深呼吸几下,想着没办法了,于是手伸了进去。
荣夏生等了好半天都没见人出来,想问问怎么回事儿,但又觉得没必要。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19
他自己坐在那里吃完了一块蛋糕,带着笑端详着那个定制的蜡烛。
一个叫佟野的火柴人,双手举着一颗红色的心。
他笑了,蹲下来,用手指轻轻地触碰着那带香味儿的蜡烛,那颗心。
虽然知道只是幻觉,但他仿佛听见了佟野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或许有那么一些瞬间,这颗心正因为他而剧烈跳动。
荣夏生回房间的时候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佟野在洗手间待了那么久,回来的时候很奇怪,看都不看他,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就像是背着他做了什么坏事儿的小朋友,心虚又可爱。
他有了几个猜测,却也没多问,不管什么样关系的两个人,总要互相保存一些小秘密。
两人在客厅简单吃了口蛋糕,聊了点儿漫无边际的话,佟野抱着吉他给荣夏生唱歌,唱《城里的月光》,唱《IknowyouknowIloveyou》。
时间就这样在歌声和流转的目光中缓缓走过,气氛倒是真的温馨甜蜜。
荣夏生惦记着口袋里的“生日礼物”,找了个借口就回房间了。
佟野之前要他睡前再看,但荣夏生哪儿忍得住,他一进屋,手就伸进了口袋里。
那是一封信。
佟野会把它定义为情书。
荣夏生的手指轻抚着白色的硬壳信封,信封上龙飞凤舞的“小叔叔收”让他笑了出来,这字写得倒是很有佟野本人的风范。
他走到窗户边,借着月光,打开了信封。
信纸也是白色的,只有一张,展开来是A4大小。
荣夏生的视线落在开头的称呼上——我最最最最最亲爱的小叔叔。
他大佟野七岁,照理说,叫声哥就行了,但自从佟野搬来,那次开玩笑似的叫了声“小叔叔”
之后,这就成了对方对他的日常称呼。
每次佟野这么叫他,他都难以抑制的对那人产生一种爱怜,像是对待一个爱玩爱闹的孩子,尽管这个“孩子”跟他一般高。
佟野写:生日一定要快乐,所以今天,我应该让你快乐了。
荣夏生站在月光下,低着头笑。
被他自己遗忘了的生日,却因为佟野,变得格外不同。
从小到大,好像第一次遇见这样一个人,能准确无误地戳中他内心最软的地方,让他甚至不忍心苛责。
可是,他又有什么可以苛责佟野的呢?
在他看来,佟野什么都是好的,是他碰都不敢轻易碰的。
【我想了好久,看了好多,一直都不知道应该送你什么,好像什么都配不上你,想了想,甚至连“把我送给你”这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我也配不上你。】
荣夏生皱起了眉。
他反复看着这句话,像是有根针在轻轻地刺他的心。
他们俩,究竟是谁配不上谁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想也不对。】
佟野终究是年轻,在这方面,比荣夏生积极得多。
【如果你喜欢,那我就配得上,就算别人说我配不上,我也不听。】
荣夏生笑了,盯着那句“如果你喜欢”,笑得竟然有些心酸。他羡慕佟野能说出这样的话,自信又不讨人生厌,反倒让人喜欢。
都说人最难的是承认自己的平庸,然而除此之外,很多人也总是活在一种自我拉扯里,一边不愿承认自己的平凡一边又总自卑得低到尘埃去。
荣夏生太喜欢佟野这种自信又骄傲的劲头了,他甚至能想象出对方在写下这句话时得意地扬起的嘴角。
信还没看完,佟野的意图却连纸张跟空气都懂了,荣夏生自然也没有不懂的道理,他站在那里,一字一句地看,反反复复地看,连一个标点符号也不愿意落下。
他看佟野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这究竟是哪儿来的神仙,当年贾宝玉初见林妹妹,就是这种感觉了吧”,又看见佟野说“那天你说喜欢你的人在慢慢了解你之后都因为你的无趣厌烦了你,原话是不是这么说的,我记不清了,但是当时我就想反驳,你知道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是喜欢你的人和你相处得越久就越离不开你”。
荣夏生的手指轻抚着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倒是很有二十多岁年轻人的潇洒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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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热烈又情真意切的信,他读到最后,仿佛听见佟野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叔叔,我一直害怕说出这句话,但是如果我不说,我更怕。怕有一天你遇见别人了,我一想到你会跟别人谈恋爱就觉得受不了,真要发生这种事,恐怕我会疯了吧,为了不让大好年华的我发疯,就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爱你,如果你觉得差了七岁的爱情太肤浅,你可以让我先上岗试用吗?至少给我个机会吧。”
荣夏生放下手里的信纸,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发呆。
他仿佛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晚上,佟野在客厅弹琴唱歌,他看着月亮一整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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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一整晚,佟野紧张得没睡着觉。
以前他爸总是说他心大,天塌下来都不会影响他的睡眠,现在看来,其实也还好,没那么大,一个荣夏生就能让他失眠。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圈一圈焦虑地晃荡着,被他抱进房间的辛巴就趴在床上,晃着小脑袋看他。
“你说他会不会直接把我赶出去?”佟野满腔焦虑无处安放,只能捏着辛巴的小爪子问人家。
在生日这天告白,他可是鼓足了勇气的。
原本佟野没打算这么快就表白,但最近两人关系日益暧昧,加上有荣夏生生日这么好的实际,原本就膨胀的佟野就突然想冒险试一试。
当时是凭着一股冲动,现在真把信送出去了,又开始心惊胆战甚至有点儿后悔了。
这一个晚上,他脑补出了一百种荣夏生把他扫地出门的画面。
晃荡到早上,佟野生无可恋地抱着已经呼呼大睡的辛巴躺在床上忧愁,突然听见隔壁房间有开门的声音,立刻绷直身子,全身的毛孔都处于警戒状态。
他想好了,反正荣夏生心软,要是对方真要赶他走,他就豁出去了,脸面也不要了,就地撒泼打滚抱大腿,死活不能走。
尊严什么的可以日后修复,“同居”这事儿要是没了,以后再想住进来,再想接近他小叔叔,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佟野放下怀里的辛巴,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口,耳朵贴在紧闭的门上,做贼似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他听见荣夏生穿着拖鞋走路的声音,拖鞋的鞋底跟地板摩擦,发出来的声音他都喜欢。
他听见厨房拉门被拉开的声音,很缓慢,像是怕吵醒还没睁眼的清晨。
他听见烧水的声音,热水壶发出低低的轰轰声,短暂的几分钟之后,水要烧开了,变成咕嘟咕嘟的声音。
佟野就这样躲在一扇门的背后,想象着荣夏生做这些事情时的样子,想象着他白且细的脚踝,想象着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想象着他性感、自己却碰不到的锁骨。
佟野喜欢他,因为喜欢而产生的心跳声,充斥着整个房间,也不知道会不会不小心偷跑出去被荣夏生听到。
门外的荣夏生站在厨房,小心翼翼地把热水倒进杯子里。
之后,他有些走神,放下水壶直接伸手去拿杯子,结果被烫到了手指。
他站在那里,呆愣愣地看着冒着热气的水杯,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轻轻地吹气。
他满脑子都是佟野的那封信,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到应该怎么回应。
“小叔叔……”
佟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厨房门口,扒着门,探出头,很小声地在叫他。
荣夏生抬眼望向门口的人,突然就红了脸。
佟野本来不好意思出来,但想着,荣夏生肯定不会来主动找他,他们俩之间的事儿,得他死皮赖脸一点儿,就是典型的,你朝我走一步,其他的九十九步我飞奔着来。
“早。”荣夏生强装镇定,跟他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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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野嘿嘿地笑着,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早饭?”
荣夏生没想到他竟然没提那封信的事儿,而是问他要不要吃早饭。
“我来做吧。”荣夏生说,“冰箱里有……”
“馄饨?”佟野笑了,“别总吃馄饨了,你三十岁的第一个早餐,咱俩得吃点儿好的。”
“什么是好的?”荣夏生问。
佟野笑着进了厨房:“长寿面。”
昨天忘了给荣夏生煮面,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但佟野觉得还是要补上。
要吃长寿面,要长寿,两人一起长寿,一起活到一百多岁,然后他还给他小叔叔唱歌。
荣夏生笑了出来:“原来面条就是好的。”
“那是,长寿面啊,满满的都是我的诚意。”佟野撸起袖子说,“你先去洗漱吧,我来煮。”
荣夏生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事。”
荣夏生去洗手间了,佟野站在那里长出了一口气。
他刚才都紧张死了,生怕荣夏生突然说出什么让他耳边雷声四起的话,不过好在,暂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外面传来水声,佟野的小心脏又开始乱跳。
他小叔叔在洗澡。
佟野告诉自己得正经点儿,不能想那些羞耻的东西,结果,他煮面的时候,注意力全都放在洗手间的方向,听着那持续不断的水声,脑子里都炸开锅了。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意淫人家干净的小叔叔,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想得都快流鼻血了。
洗澡的荣夏生也没好到哪儿去,一心想着自己跟佟野的那点事儿。
经过昨天一个晚上,佟野写在信里的那些话他能倒背如流,带着些笨拙的青涩告白,字里行间都是炙热的痴迷,每一个字再想起来都像是一束火把,一边照亮了荣夏生黑漆漆的生活,一边又灼得他脸颊发烫。
水从头顶淋下来的时候,荣夏生闭着眼,竟然开始幻想两人在一起之后的画面。
或许可以牵手。
或许可以接吻。
或许可以长长久久在平凡又平淡的日子里慢慢老去。
这些都是他从前想都没想过的。
可是当他睁开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又开始自我怀疑。
我值得被爱吗?
他叹了口气,套上衣服,出去了。
“快来吃饭!”佟野已经煮好了面,筷子都摆在了碗边。
荣夏生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过来,刚出浴的美人,直接看得年轻气盛的佟野站在那里吞口水。
佟野不敢看了,转过去倒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一大杯。
“你慢点喝。”荣夏生坐下,拿起筷子,挑了挑面条,“喝那么多,还能吃饭吗?”
“不喝不行。”佟野喝了一肚子的水,深呼吸,让自己冷静。
他转过来,看也不敢看荣夏生,在对方对面坐下,闷头吃面。
荣夏生不知道他这是闹的哪一出,疑惑地看看他,也不说什么,自己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等到面吃得差不多了,佟野脑子里那点儿邪恶的念头也被压下去了。
他抬头看看面前的人,然后心虚地问:“小叔叔,你吃饱了吗?”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22
荣夏生还没吃多少,但听出佟野有话说:“还好,怎么了?”
佟野舔了舔嘴唇,放下了筷子。
他双手在桌子下面使劲儿搓了搓去,手指都被自己给搓红了。
他有些紧张,又害怕荣夏生说出什么他不想听到的答案,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这人其实很脆弱的,”佟野说,“玻璃心。”
“你想说什么?”
“就是,年轻人么,很容易受到伤害。”
荣夏生笑了,放下筷子,手肘搭在桌上,认真地看向了他。
佟野抬眼瞄对方,然后吞吞吐吐地说:“生日礼物,你是收下了吧?”
荣夏生明白了,这是跟他要答案呢。
“你放在我口袋里那个?”
“啊……对。”佟野直了直身子,鼓足了勇气说,“你看了吧?有什么想法?”
荣夏生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红着耳朵尖,看都不好意思看佟野,轻声“嗯”了一下。
这俩大男人,坐在这里,一个比一个羞涩。
佟野见他一副害羞的样子,自己来劲了。
他问:“嗯是什么意思啊?说说想法呗。”
“佟野。”荣夏生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是……为什么会……”
他停顿了一下,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出那句:“喜欢我。”
佟野低头忍着笑,越听越觉得他小叔叔可爱。
三十岁的人,怎么能这么纯呢?
“我觉得,我没什么值得被你喜欢的。”
“……你说什么呢?”佟野不乐意了,“不带这么妄自菲薄的啊!你这是在质疑我的眼光吗?”
他不高兴地嘀咕:“我眼光可好了。”
佟野的话让荣夏生忍不住笑了,他抬起头,无奈地看向对方:“佟野,你才二十出头。”
“你七老八十了?”
“……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
“但只有一个荣夏生。”
佟野说:“我不想知道别的,只要你一个回答,你喜不喜欢我?”
话说到现在,佟野什么都不怕了,如果荣夏生说喜欢,那两人立刻就在一起,如果说不喜欢,那他就想尽办法去追。
沈堰那臭不要脸的都好意思追他小叔叔,他怕什么啊?
年轻人就要百折不挠,佟野已经下了决心。
佟野说:“不管我以后遇到多少人,荣夏生都只有一个。我以前也遇到过很多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高傲的风骚的,我什么样儿的没见过?但我偏偏就喜欢你了,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你了,世界这么大,我就想去你的秘密花园撒野,我就想赖在你身边给你唱歌陪你聊天。”
荣夏生听着他说的话,突然觉得心中的海浪在疯狂地拍打着岩壁,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爱意就像潮水,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涨潮,几乎吞噬了他。
“佟野……”
“小叔叔。”佟野站了起来,倾身向前,上半身趴在桌上。
他的脸凑到了荣夏生面前,眼睛闪烁着星河,嘴角还挂着自信的笑。
他说:“你喜不喜欢我?你要是喜欢我,我们就谈一下恋爱,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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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大概真的只有二十出头的人才能这样无所顾忌地说出这样的话。
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我,就和我谈恋爱。
二十几岁的人,意气风发,眉眼一弯,熠熠生辉,眼角眉梢都是自信的春风,说出的话都可爱又真诚。
这种话让荣夏生说,他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不过,以他的性格,就算让他回到十年前,他也没佟野这个勇气。
“喜欢我吗?”佟野问,“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荣夏生被逼得不自觉往后靠,脸红心跳,看也不敢看佟野。
“你看着我。”佟野一把捏住他的肩膀,轻声说,“夏生,你喜欢我吗?”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称呼荣夏生,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竟然有种微妙的魔力,很暧昧,像是夹着隐约的花香,那花香足够让人头晕目眩坠入情网。
佟野步步逼近的问话让荣夏生逃无可逃,他怔怔地望着对方的眼睛,受了蛊惑似的,半天没有反应,最后垂下眼,稀里糊涂地点了头。
他的理智像是被佟野偷偷抽干净了,只剩下身不由己的感性。
所有的情绪都在说着一件事——他确实喜欢佟野。
“你刚才是……点头了吗?”佟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是不是看错了?”
荣夏生抬眼看他,看他的时候,眼睛微微泛着红。
“你哭了?”佟野的心都被提起来了。
荣夏生特别受不了自己这样,矫情兮兮的,不坦诚不率真,不讨人喜欢。
“没事。”荣夏生往旁边躲了躲,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面,“你吃完了?”
“吃完了。”佟野整个人都快爬桌子上来了,“但是咱俩的事儿还没说完。”
荣夏生这会儿已经因为紧张,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发抖。
他不好意思看佟野,说话也变得混乱可笑。
“咱们俩有什么事儿?你快吃饭,面都凉了。”
“我吃完了啊。”佟野笑了。
荣夏生脸烧得慌,低头挑面,觉得浑身都发烫。
佟野歪着头看他,非得要个准话才肯罢休。
“你刚才点头是什么意思?”佟野说,“承认喜欢我?答应和我谈恋爱?”
荣夏生觉得自己要扛不住了,他从来没有过应对这种事情的经历。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对不喜欢的人说“你去喜欢别人好不好”,却没办法挺直腰板底气十足地告诉自己喜欢的人“我确实喜欢你”。
归根结底。
他在自卑。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24
荣夏生皱着眉,抿着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放下了筷子。
“佟野。”荣夏生终于看向了佟野,“我们去客厅坐下说。”
佟野开心了,头顶都开出了一朵花似的。
“好啊!”
两人到了客厅,原本趴在沙发上睡觉的辛巴一看见荣夏生立刻粘了上来。
荣夏生抱着辛巴在沙发上坐下,佟野坐在了他对面的地毯上。
佟野坐姿乖巧,像个等到老师发号施令的小朋友。
荣夏生低头摸猫,同时打着腹稿。
佟野不出声,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荣夏生,等着对方说话。
“佟野,我们好好聊聊吧。”
“你说。”佟野乖乖地看他,“想聊什么,尽管聊。”
荣夏生看看他,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荣夏生欲言又止。
“你喜欢我。”佟野忍着笑。
“这件事有点突然,我想了一个晚上。”荣夏生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我知道,作为一个男人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难看,但是我真的……第一次……”
“第一次?”佟野笑得眼睛都亮了。
“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考虑这件事。”荣夏生打断了佟野的胡思乱想,“你知道的,面对沈堰的时候我都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佟野本来想说他不知道,他当时没在场,没能见证沈堰那个烦人精被拒绝的场面,挺可惜的。
“因为你跟他不一样,所以,我想了很多。”
佟野不笑了:“你不是要拒绝我吧?”
他皱着眉,往前凑了凑,一把抓住辛巴的腿:“不行,你不能拒绝我。”
荣夏生没忍住,笑了出来:“怎么还耍起赖了?”
“就耍赖,”佟野说,“刚才你点了头的,别想赖账了。”
“没想赖账,只是有几件事,”荣夏生说,“佟野,我跟你不一样,我已经三十岁了。”
“三十岁怎么了?”佟野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啊!”
荣夏生无奈地笑笑:“我的意思是,到了这个年龄,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要很慎重。”
他抱着猫,看着佟野,说:“我不能草率地接受一份感情,这对我们都太不负责任。”
“……说白了,就是你信不过我是吧?”佟野说,“你觉得我岁数小,不定性,今天跟你好,明天可能就看上别人了。”
荣夏生低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你这么想我,那我真的有点儿伤心。”佟野说,“我知道我帅,喜欢我的人也多,但问题是……”
荣夏生看向他。
佟野撇撇嘴:“你更帅。”
佟野说:“你那么帅,喜欢你的人肯定更多,我本来心里就挺不踏实了,你还信不着我。”
“没有。”荣夏生说,“不是那样。”
“就是,你就是在伤我心。”佟野做作地捂住心口,“完了,心碎了。”
“你不用担心这个。”荣夏生说,“我不是那种人。”
“我也不是啊!”佟野说,“你觉得你比我靠谱是吗?那咱俩打个赌,赌谁先变心,先变心的那个人主动去切蛋!”
“……别胡说。”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25
佟野强忍着笑:“没胡说,真的,我用我的蛋发誓,我真心爱你。”
我真心爱你。
这话听得荣夏生心里酸酸的。
“我比你大七岁。”
“我知道,桃子熟透了的时候,我最喜欢了。”
“我没有工作。”
“巧了,我也没有。”
“我三十岁了还一事无成。”
“我二十多岁啥也不会。”
“我这个人无聊透顶,也不会说好听的话。”
“正好相反,我这人特有趣,可以天天变着花样哄你开心。”
“佟野。”
“哎,小叔叔。”
“你认真一点,”荣夏生说,“当我们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去看他的优点,却忘了,人无完人,你喜欢的可能只是幻想中的我。”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那么不自信?我喜欢的就是你,你的优点缺点,我都喜欢。”
荣夏生泄了气似的说:“你怎么这样呢?”
“你怎么这样呢?”佟野站起来,走到荣夏生面前。
他微微倾身,抬手想轻抚荣夏生的脸,然而佟野还是有点儿怂,没有对方的应允,他根本就不敢。
他的手搭在荣夏生肩膀上,轻轻地揉捏着。
他说:“你怎么这样呢?明明自己特别好,还总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差劲,明明我都喜欢你喜欢得彻夜不眠茶饭不思了,你还信不过我,觉得我以后会喜欢别人,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
荣夏生听着佟野的这些话,心里胀得不行,像是涨潮的大海,已经盛不住那些爱意。
“我们拉扯太久了。”佟野说,“你也说过,你考虑了一整个晚上,这么长时间下来,你该给我个准确的回答了。”
佟野用力地捏住了他的肩膀:“小叔叔,你如果不愿意,我不强迫你,往后我继续努力就是,但如果你……”
佟野这辈子没中过彩票,他很多次幻想自己哪天突然中了头彩会是什么感觉,但是现在,他估计,就算是中彩票也不会比当下更快乐。
因为,荣夏生竟然吻住了他。
这个吻不是什么蜻蜓点水的小学生亲嘴儿,而是在佟野话还没说完的时候,荣夏生已经突然勾住了他的脖子,迫使他弯下腰来。
双唇相贴,笨拙青涩的吻让两人牙齿撞在一起,舌T搅在一块。
佟野傻在了那里,任由荣夏生吻他。
他觉得自己像是醉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他呼吸几下就快晕了。
荣夏生勾着他脖子的手很用力,像是恨不得把自己拽到对方怀里去,不知道是不是无意的,可能因为紧张,指甲都嵌在了佟野的皮肤里。
有点儿疼。
但更多的是晕。
佟野垂眼,看着那张脸。
近在咫尺,他能清楚地看到荣夏生在抖动的睫毛。
那人闭着眼,睫毛已经湿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佟野伸手,把趴在荣夏生腿上的辛巴拉下去,然后自己长腿一迈,跪在了沙发上。
接吻吧。
痛痛快快地接吻。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26
哪怕吻技拙劣,哪怕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小叔叔。”佟野把荣夏生压在沙发上,过于激动,嗓子竟然有些哑,“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等到一个准信儿,他必须得听见荣夏生给他一个认真的回答。
“你说呢?”荣夏生剧烈地喘息着,“还问?”
“问啊!”佟野说,“你得给我个准话。”
荣夏生笑了,笑得就像一颗桃子。
他说:“我认了,话都让你说尽了,我只能认了。”
佟野笑了,恨不得立刻抱着他小叔叔打滚。
“你认什么了?”佟野趴在他身上,“你好好说,说你也爱上我了,你答应和我谈恋爱了。”
“爱上你了,”荣夏生抬手,抱住他,终于放弃了抵抗,“我爱上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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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爱”这个字,任何人都不应该轻易说出口。
它太厚重,厚重到可以撑起一段人生也可以压垮一个人。
荣夏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别人说出这个字,如此郑重其事,像是两颗行星蓄谋已久的碰撞,在接吻的瞬间,火花四溅。
“佟野,你愣着干嘛呢?”荣夏生的手揪着他的衣领,红着脸,紧张却又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他的大脑开始不受理智的控制,说出的话是他平时绝对不会开口的。
他说:“吻我啊。”
佟野真的晕了,明明没喝酒,却好像酒量不佳的人被强行灌了半斤白酒,他小叔叔的每个字、每个眼神,甚至连呼吸都正中他的红心。
“吻!”佟野激动得呼吸已经紊乱,连自己的表情已经没法好好控制,“这就吻!”
荣夏生笑了,闭上眼,然后一个笨拙的吻落了下来。
两人都一宿没睡,早上起来,佟野只简单洗漱了一下,胡子都没刮。
这会儿他们接吻,佟野短短的胡茬蹭过荣夏生的嘴角跟脸颊,微微发疼发热,却让他格外舒心。
两人在沙发上夺走了彼此的初吻,被丢在一边的辛巴不甘心地喵喵直叫。
小家伙费劲地蹦上了沙发,估摸着是以为佟野压在荣夏生身上是在欺负人家,一脸凶狠地咬住了佟野的脚。
佟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口咬得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回头一看,笑了。
他捞过辛巴放在荣夏生心口,点着它的小鼻尖问:“你想干嘛?”
荣夏生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双手还圈着佟野,身上又趴着一只小猫,两人一猫,倒是温馨。
“我要把它关起来。”佟野说,“这小子跟我抢你。”
荣夏生笑他:“你这是在跟一只猫争宠?”
“我跟谁都争宠,”佟野侧过身,趴在荣夏生身上,一手还揉着辛巴的小脑袋,“我这人最小心眼儿了,我的人,只能跟我好。”
荣夏生眼含笑意地看他,抬手轻柔他的头发,柔声说:“好,只跟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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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出乎意料的好。
佟野过去握住荣夏生,跟他十指紧扣,然后一根一根亲吻对方的手指。
他说:“我没想到。”
“什么?”
“刚见面的时候,打死我也不相信自己能跟你谈上恋爱。”佟野抬头笑着看他,嘴抹了蜜似的,“我跟神仙恋爱了。”
荣夏生无奈地笑。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神仙,最多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平凡平庸一事无成也一无所有,能有人爱,能在这份爱里感受爱、学会爱,幸运的是他。
“佟野。”
“嗯?”
“你把我的腿给压麻了。”
佟野一愣,两人对视,然后都大笑起来。
“你很毁气氛哎。”佟野从沙发上下来,蹲下给荣夏生揉腿,“今天这么开心,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儿什么?”
荣夏生脸上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绯红这会儿又瞬间爬了上来。
“做……什么?”
佟野见他这样,笑了,逗他说:“你想做什么?你要是想做,我立刻下楼去买那啥。”
“……我没。”荣夏生尴尬到快死了,他直接站起来,忘了腿上还趴着辛巴,直接把人家无辜的小猫掀翻在了地毯上。
佟野笑着抱起猫,一边安抚吓了一跳的辛巴一边委屈巴巴地说:“你别生气啊,我又没说什么!”
荣夏生耳朵已经红得快熟了,也不看佟野,抬脚往自己房间走。
他头也不回地说:“我去工作,你收拾厨房。”
“好的!”佟野笑盈盈地看着他走开,突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
荣夏生站住,没直接回身,而是用余光瞄着佟野。
“所以,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对不对?”
荣夏生的心跳更快了,像是有一个小人在他心上玩蹦床。
他轻声“嗯”了一下,要回房间。
佟野笑着说:“那行,那你能不能叫我一声老公啊?”
荣夏生一怔,然后羞愤得鼓起腮帮子回头瞪了他一眼:“别闹!”
说完就快步回屋了。
他倒不是真的在生气,而是害羞。
一个三十岁的人被二十出头的毛小子闹得脸红心跳,这事儿实在有点儿太丢人。
小把戏得逞的佟野抱着猫在地毯上笑得直打滚,他越想越开心,开心到觉得这是一场梦。
“辛巴,你再咬我一口。”佟野说,“咬我一口,让我看看这到底是不是梦。”
辛巴自然不会理他,人家溜溜达达去阳台晒太阳了,留下一个傻子躺在那里笑个不停,笑到后来翻个身,睡着了。
荣夏生一直没有实感,总觉得早上发生的事是他臆想出来的。
他躲在房间里,一直心神不定,看会儿书,写会儿稿子,发会儿呆。
快中午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外面下雪了,走到窗边看了看,竟然下得还挺大。
他条件反射似的推门出去,对佟野说:“下雪了。”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28
佟野正低头给辛巴剪指甲,听见荣夏生的话,扭头望向了窗外。
这一瞬间,荣夏生突然觉得这个冬天真的一点儿都不冷,因为他第一次有了想分享的事情时能找到可以分享的人。
所以,佟野是真实存在的,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也是真实存在的。
荣夏生走到阳台,看着窗外。
佟野给辛巴剪完指甲,凑过来,手在人家身后比划了半天,最后终于鼓足勇气搭在了人家的腰上。
佟野的手搂上来的一瞬间,荣夏生绷直了身子。
他不习惯跟人这么亲密,但又不想推开佟野。
佟野的手心很暖,隔着睡衣薄薄的布料,温度传到了荣夏生的皮肤上。
外面雪下得大,屋子里却很暖,两人相互依偎地站在阳台看雪,这场面甚至从来没有在荣夏生的梦里出现过。
梦都不敢梦。
“小叔叔,我们出去堆雪人吧。”佟野靠着他,像个乖巧的大型犬,摇着尾巴撒娇说,“我想堆雪人。”
荣夏生迟疑了一下,轻声说:“可是我不会。”
“这种事儿不用会啊!”佟野一把拉住他的手,“走,换衣服下楼!”
荣夏生被牵着手带回屋里,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两人的手上。
两个男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手心出了汗,却一点儿都不想松开。
荣夏生一直觉得三十岁的人生像是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蒸蒸日上的人会越来越好,但也不乏过得更加辛苦的人。
一直以来他恐惧这个年龄,因为觉得自己的状态配不上当初幻想中的三十岁的自己,他没有事业,没有家庭,没有能让自己挺直腰板走出门去的一切,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他无休止的对自己发起冷嘲热讽,无休止的对自己进行贬低和攻击。
他害怕,怕到甚至没办法正视日出日落,不过很可惜,不管他多恐惧,都依旧被时间的洪流推搡着走了过来。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三十岁的第一天竟然异常的幸福,是前所未有的,有人爱也有人陪伴的一天,像是有个人为他吹散了始终弥漫在周身的雾霾,世界一下就明亮起来。
他被佟野牵着手带到房门口,佟野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突然就被抱住了。
佟野这人,典型的给点儿阳光立马就能灿烂起来。
也不管荣夏生突然抱住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他就只顾着笑。
佟野自然地回抱怀里的人,笑嘻嘻地问:“怎么了?这么喜欢我吗?”
荣夏生把脸埋在他的颈间,觉得这人身上的温度都让他觉得刚刚好。
刚刚好能让他安心睡觉的温度。
所以,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踏实,柔软,时刻都想拥抱和亲吻。
“怎么了?”佟野轻声问,“你要是不想去,咱们就不去。”
“去。”荣夏生感受着佟野强有力的年轻心跳,闭着眼回答说,“你等我,我去换衣服。”
说完,荣夏生却依旧不舍得放手。
从小到大他都不是喜欢依赖别人的性格,几岁开始就习惯了被妈妈锁在家里,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陪伴,一个人吃饭睡觉发呆,家里永远除了电视的声音就只有他自己走路的声音。
后来长大了,一个人生活,家里电视机都没有,在佟野来之前,他这个家,空荡荡的,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
是佟野让这个家变得更像家了。
之前没有被如此陪伴过,所以对陪伴并不渴望。
一旦开始习惯,就沉溺到无法自拔。
佟野轻笑:“所以,这是在撒娇?只是想要个抱抱?”
被戳破了心思的荣夏生不好意思地放开佟野,心虚地绕过对方进了卧室。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29
佟野在外面嬉皮笑脸地敲门:“没事儿,以后想要什么就说,想要抱的话,我立刻张开怀抱给你抱。”
荣夏生没好意思吭声,但是等他换好了衣服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发现门上被贴了一张便签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本人佟野愿意给荣夏生先生做一辈子的抱枕!么么哒!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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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年轻人就是这样,口无遮拦。
但正是这样的口无遮拦,让荣夏生爱得欲罢不能。
他从来不善于表露感情,甚至常常迟钝到要过了很久才能感受到来自别人的善恶,他懒得去猜去试,经常连想都不去想,有时候荣夏生也会疑惑,是不是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他其实错过了很多可能的展开。
不过无所谓了,错过的就是不必要的,是不对的,是不完满的。
他错过那些,为的是让他遇见佟野。
事实上,面对佟野,他也迟迟没能意识到自己有多在意这个人,直到这些日子,后知后觉,被明里暗里告知佟野对自己的在意,他才开始慢慢把心思放在二人的关系上。
越是关注,就越是无法抽身。
荣夏生就是这样的人,难以爱上谁,可一旦爱上了,就像陷入沼泽,不到窒息就无法脱身。
这样的人很危险,对自己对他人都是。
他抬手从门上摘下佟野写给自己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叠起来,像宝贝似的,连边角都对折得整齐。
他把叠好的纸条放进口袋,然后还用手拍了拍,就像小时候过年,妈妈难得给买了一包糖,他打开,一颗一颗放进口袋,舍不得吃。
“怎么样?换好了?”对面的卧室,佟野开门走了出来。
年轻的脸上挂着比春光还暖的笑容,带着这样的笑出门堆雪人,荣夏生都担心一下楼雪就被融化了。
“嗯,好了。”荣夏生笑着看向他,轻声说,“走吧。”
佟野打量了他一下,过去牵起了他的手:“帅惨了。”
被人牵着手的感觉也让荣夏生沉醉。
如果真的要回忆,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很少会被这样牵着手走路,哪怕是童年时期,哪怕在妈妈身边。
荣夏生没有爸爸,在他的世界里,这个人始终都是缺席的,同样缺席的还有妈妈的宠爱,并非说他妈妈不爱他对他不好,而是,打从懂事开始,他就被教育不可以依赖。
走路自己走。
摔跤了自己站起来。
不许哭不许闹,几岁的孩子就被迫冷静坚强。
从来不会有人牵着他的手走路。
对这些,荣夏生并不十分介怀,他乖乖地按照妈妈的要求去做一个合格的好孩子,偶尔会得到夸奖。
荣夏生明白,或许在一些人眼里,他的妈妈并不很称职,可他们母子俩一直觉得,彼此已经对得起对方的付出。
冷暖自知,他向来都是知足的。
可是如今,到了三十岁,第一次好好地体会被陪伴,第一次好好地被牵着手带着往前走,荣夏生仿佛能看到自己曾经亲手筑起的冰冷围墙在佟野面前轰然倒塌。
他向来不以为意的事,原来这么戳心窝。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30
他走在佟野身后,浅笑着,和对方一起出了门。
两人到了楼下,正在下雪的时候,温度并不算太低,没那么冷,反倒很享受。
结果一出楼门佟野“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
“咱们俩都没戴手套!”佟野问,“家里有手套吗?”
“没有。”
“那不行。”佟野拉着他就要往回走,“回去回去,改天买了手套再说。”
“没事儿。”荣夏生笑着把人拉回来,“都下来了,哪有就这样回去的道理。”
“我怕你冻手。”佟野刚说完,荣夏生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走到了楼门旁边的一块儿空地上。
那刚好是两个花坛的中间,积着厚厚的雪。
荣夏生弯腰,捧起满手雪,团成了一个雪球。
佟野看着他跟小孩儿似的兴致这么浓,只能笑着过去,也跟着他团雪球。
“打雪仗吗?”佟野说着就举起了雪球,可是当他对上荣夏生望向自己的无辜又漂亮的眼睛时,根本下不去手砸对方,“算了算了,打不起来。”
他下不去手,荣夏生却下手了。
荣夏生没打过雪仗,以前上学的时候,身边的同学们,尤其是爱闹的男生,一到下雪天就疯了的野马一样在校园里闹,打雪仗,在雪地里滚得满身是雪,好多人玩着玩着就开始冒热气儿,因为出了一身的汗。
他从来没羡慕过,因为他确实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可是没想到,十几二十岁时不感兴趣的事,他在三十岁的时候突然就想试试了。
荣夏生把手里的雪球温柔地丢在佟野肩膀上,看着散落开来的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完了。”佟野怔怔地站在那里,甚至没抬手扫去肩膀上残留的雪。
“怎么了?”荣夏生抬头看他。
佟野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又盯着他的嘴唇。
“想亲你。”
他这话一出口,荣夏生立刻警觉地后退了半步:“在外面呢。”
佟野笑了出来:“那在家里就行呗?”
又不是没亲过,没什么不行的。
但是佟野这么问,荣夏生根本不好意思说什么。
他只是转过去,弯下身来滚雪球,耳朵红得也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被佟野弄得害了羞。
佟野喜欢看他这样,纯得像是杯还温热的牛奶,又香又甜,他都不舍得一口喝光,必须得慢慢细细品。
佟野陪着荣夏生堆雪人,虽然他小时候经常跟他爸在下雪的时候出来胡闹,但他们父子俩从来没堆起过像样的雪人,每一个都是走搞笑路线的。
俩人都没有手套,两双手都冻得通红。
佟野凑过去,拉着荣夏生的手塞在自己的羽绒服里:“你往我咯吱窝放,那儿最热乎。”
荣夏生笑:“你不怕痒?”
“怕,但是我能忍住。”
荣夏生笑笑,一边把手伸进去一边说:“能忍住?”
然后佟野就被荣夏生咯吱得乱扭乱笑,连连求饶。
俩人加一起都五十来岁了,结果在雪地里闹得像是两个小学生。
“好了好了,饶了我!”佟野一把抱住荣夏生,“我不行了。”
荣夏生不闹他了,靠在他怀里喘着粗气笑。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31
他从来都不是爱闹的人,可是跟佟野在一起,却总是做傻事。
所以说,爱情真的能让人变傻,荣夏生深有体会。
两人堆好了雪人,身子脑袋都歪歪扭扭的,唯一象点儿样的还是佟野从家里拿出来当鼻子的胡萝卜。
荣夏生吐槽:“好丑。”
佟野一边给他捂手一边说:“咱们这是抽象,这叫艺术。”
荣夏生笑出了声:“就你会说话。”
“快走快走,回家了。”佟野的手也冻麻了,已经没了知觉,他估摸着荣夏生也好不到哪里去,“手快冻掉了。”
两人往楼门跑,期间佟野还脚下一滑,差点儿摔了个屁墩儿。
荣夏生笑话他:“这么大人了,走路还不稳。”
“对啊,我走路不稳,”佟野趁机拉住他的手,“所以你得牵着我。”
佟野永远有办法,撒娇耍赖,粘着荣夏生,而且让荣夏生完全没法拒绝。
没法拒绝,也根本不想拒绝。
荣夏生猛然发现,自己竟然不害怕被人看见,两个男人牵手走路,总归是有些不寻常的。
但是,他不在乎了。
进了家门,佟野帮着荣夏生脱掉大衣,跑进厨房去给人倒水喝。
荣夏生要跟过来,佟野说:“你去沙发上晒太阳,暖和暖和,其他的我来。”
结果,佟野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荣夏生从后面抱住了。
毫无准备的佟野顿时绷直身子,然后露出了得意的笑。
“怎么了?”佟野眉飞色舞地问,“又想要抱抱了?”
荣夏生的脸贴在佟野背上,感受着毛衣略微粗糙的质感,轻声说:“你不用这样。”
“啊?我愿意抱你啊!”巴不得一直抱着呢!
“不是,”荣夏生有些不舍的放开他,然后绕过愣在那里的人,进厨房倒水喝,“不用刻意照顾我什么。”
佟野笑了:“我没刻意啊,我就是想照顾你。”
“我比你大……”
“那又怎么了?”佟野从他手里拿过水壶,低头倒水,“比我大也是我男朋友,我就愿意照顾我男朋友。”
荣夏生看着他,无奈地笑了。
“我怕你累。”
“我还怕你累呢。”佟野倒完水,放好水壶,递了杯子给他,“喝水,喝完了过来给我抱抱。”
他有点儿像是撒娇又有点儿像是命令的口味让荣夏生哭笑不得,只好乖乖喝水,在对方的注视下,喝得饱饱的。
“喝完了就给我抱吧。”佟野发现,荣夏生好像格外喜欢拥抱。
他上前半步,把人揽进怀里。
两人差不多高,拥抱的时候只要微微侧头就能吻在一起,而要是从背后拥抱,两人的心跳都能合二为一。
佟野享受这种感觉,也骄傲于自己能让荣夏生爱上。
他太得意了,没有什么比“荣夏生男朋友”这个身份更让他快乐。
“接吻行吗?”佟野说,“给你抱了半天了,让我亲亲你。”
他明显感觉到荣夏生的心跳加了速,不禁在心里想:他也太可爱了,三十岁的人,这么可爱合理吗?
合理,荣夏生做什么都合理。
荣夏生抬头,佟野直接含住了他的嘴唇。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32
两个人靠在厨房的流里台旁边,吻得无比投入煽情,谁也不想去叫停。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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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确认恋爱关系的第一天,佟野发现他小叔叔其实是个很粘人的人。
以前他总觉得荣夏生是个小冰山,试图靠近的人要是没点儿毅力又没什么像样的装备,估计在登山的半路就被冻死了。
比如,沈堰。
不过,一旦登到了山顶,会发现,山上山下景色大不同。
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小叔叔竟然格外喜欢撒娇,具体表现是,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先抱一下。
人设崩塌得很可爱。
为了证实自己没有“玩物丧志”,两人下午一个回屋写稿子,一个在客厅复习功课。
然而,这俩人没一个能静下心来好好工作学习的。
荣夏生对着空白的文档发呆,手指一落在键盘上,打出的竟然是佟野的名字。
他无奈地笑了,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这么大,原来他真的这么喜欢那个人。
而客厅的佟野,眼看着就要期末考试了,他这人平时上课很少好好听讲,每天跟蒋息凑一块儿,俩人研究研究这个,琢磨琢磨那个,偶尔再偷偷摸摸睡上一觉,正经东西没学多少。
他们期末考试,有几门功课是交论文,但也有要上考场的,每次临近期末,都是他跟蒋息的“受难日”,用几个星期学完一个学期的内容。
非常给当代优秀大学生丢脸。
这些日子佟野住在荣夏生家,下了课就往回跑,不像以前,期末了会跟蒋息去图书馆或者找个没人的教室学习,他不知道对方复习得怎么样了,反正他现在是学不进去。
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他躲起来的小叔叔。
喝个水要先抱一下。
去个洗手间要先抱一下。
浇花要先抱一下。
回屋工作也要先抱一下。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这么可爱的人竟然是荣夏生本人。
佟野趴在沙发上,拿着书嘿嘿笑,笑得辛巴蹲在地上看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辛巴。”佟野对猫说,“你说我会不会是世界上被小叔叔抱过次数最多的男人?”
辛巴懒得理他,转身就走了。
一下午根本就是荒废了,荣夏生一行字都没写出来。
他其实心里挺羞愧的,毕竟又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可是他实在没办法,突如其来的甜蜜幸福像是海浪一样疯狂冲刷着他的大脑,他根本没法思考,没法进入到自己创作的故事世界中。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33
最后,他放弃了,关掉文档,起身出去,踏踏实实跟佟野谈恋爱去吧。
荣夏生出来的时候发现佟野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书也掉在了地上。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弯腰捡起书放在茶几上,然后站在昏暗的客厅里,低头看着睡着的人。
看着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弯腰,轻轻地吻了一下佟野的嘴唇。
“哎,抓到你了。”佟野突然睁眼,笑着抱住了荣夏生。
荣夏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要逃走,结果被紧紧地禁锢在对方怀里。
“小叔叔,你偷亲我。”
荣夏生害羞得不行,一个字都不吭。
佟野开心到忘乎所以,使劲儿把人圈在怀里,臭美的话说了一波又一波。
傍晚的时候两人倚在一块儿看电影,荣夏生一开始有点儿不好意思,只是轻轻地倚靠着佟野,可是看着看着,最后抱到了一起。
“这么喜欢被抱?”
虽然被吐槽,但荣夏生还是没法否认,他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跟佟野拥抱,让他格外有安全感。
“喜欢。”荣夏生羞于看他,只能盯着屏幕小声回答。
佟野得意得尾巴快翘上天了,紧紧地搂着荣夏生,电影演的是什么完全没记住,只记住了他小叔叔身上的味道。
是跟他一样的沐浴露的香气。
自从他死皮赖脸地住进了荣夏生家里,就开始死皮赖脸地用人家的洗发水跟沐浴露。
那会儿他想的是,追不到人,至少让自己身上有跟对方一样的味道,那就好像那个人时时刻刻都跟自己在一起。
佟野的小算盘,天天打得劈啪作响。
看电影之前两人都洗了澡,洗去了之前在外面堆雪人带回来的一身寒气。
照理说,情侣洗完澡应该发生点儿什么才对,但是没有,荣夏生压根儿没有那个念头。
佟野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喜欢的人就这么软软的、热乎乎的在身边,他早就心猿意马了。
他看着荣夏生的睫毛,又看着人家的鼻尖,从鼻尖继续往下,顺着脖颈顺着领口往里看,看得自己都忍不住吐槽自己是个不要脸的大色鬼。
“怎么了?”
荣夏生感觉到了佟野的躁动:“累了?”
他以为因为自己一直靠着佟野,弄得人家累了。
“没有没有,”佟野赶紧抱紧他,“不累,你别起来。”
荣夏生喜欢和他抱在一起,他也乐得跟这人黏糊。
尽管一天已经快要过去,佟野却还是仿佛在梦里。
两人看的是个挺刺激的犯罪片,荣夏生看得很专注,佟野却连谁是反派都没记住。
他心思全放在荣夏生身上了。
“小叔叔。”
“嗯?”
佟野抿抿嘴,心跳加速,血气上涌。
荣夏生疑惑地看向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这么半天,佟野一直躁动不安,荣夏生紧贴着他,明显感受得到。
他一躁动,荣夏生心里也悬起来了。
佟野想的是:如果我提出想跟他有进一步的“互相探索”,他会不会觉得我只是馋他的身子?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34
而荣夏生想的却是:佟野,后悔了?
“呃……”佟野虽然在告白的时候脸皮够厚,可是到了这会儿,话到嘴边说不出口了。
毕竟,刚在一起就想做那事儿,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不安好心的色狼,否则不就是年轻帅气版的沈堰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佟野还在鞭尸已经下线的沈堰,心眼儿的确够小的。
“怎么了?”
佟野一这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弄得荣夏生心里更不安。
他坐直身子,皱着眉问:“佟野,你是不是……后悔了?”
“啊?后悔什么?”
佟野被他给问愣了。
“后悔和我在一起。”荣夏生说,“如果你后悔了的话,我可以……”
“可以什么啊?”佟野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曲解成了后悔,那他可不能忍,“你可以,我不可以,我不要你跟我分手。”
荣夏生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其实我只是想说……”
我想跟你睡觉。
特别想跟你睡觉。
不是盖着棉被纯聊天的那种。
是写进小说里都会被立刻和谐掉甚至锁文修改的那种。
这些话佟野也就敢在心里嘀咕嘀咕,最后出口的全都变成了:“咱俩现在已经在谈恋爱了,你要不要给我起个昵称?”
怂。
也太怂了。
佟野在心里疯狂吐槽自己。
这辈子最没出息的时刻大概就是现在了。
“昵称?”
“对啊。”佟野说,“我妈管我爸叫老头儿,我爸管我妈叫……”
他看了看荣夏生,不怀好意地说:“媳妇儿。”
荣夏生笑了,故意跟他开玩笑:“所以,你想让我管你叫媳妇儿?”
“……什么啊!”佟野搂着人在人家身上乱蹭,“唉,不过也行,你要是愿意叫,我就答应着。”
为了哄小叔叔开心,佟野真是干什么都行。
荣夏生可叫不出口,他只是笑笑,摸了摸佟野的脸:“好了,别闹了。”
“没闹啊,”佟野说,“真的,我总觉得都在一起了还直接叫名字显得有点儿生分。”
他下巴搭在荣夏生肩膀上:“小叔叔,我以后能不能叫你夏生?”
夏生。
佟野叫出来跟沈堰叫出来竟然是完全两种感觉。
像是有一只手轻轻叩击他的心门,砰砰,让他忍不住心动。
“不叫小叔叔了?”
“想叫你夏生。”佟野趁机亲了一下他的脖子,“行不行?”
荣夏生笑了,抬手轻抚他洗完之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柔声说,“行。”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35
“夏生。”
“嗯。”
“夏生。”
荣夏生笑:“嗯。”
“夏生,夏生,夏生。”佟野叫他一遍,吻他一下,两人已经完全忘了电影还在继续。
“你名字真好听。”佟野说,“你叫夏生,我是在夏天出生的,命中注定啊。”
他凑到荣夏生耳边,轻柔地带着笑意说:“你的名字就是专门为了我取的。”
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人?
荣夏生听着他的话,哭笑不得,却又不得不承认命运的奇妙。
“对,是为了你取的。”荣夏生闭上眼,感受着佟野温暖的拥抱,“你就是我的夏天。”
你就是我的夏天。
佟野心满意足了,这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
“小野,”荣夏生突然拍了拍他,“电影还看吗?”
“哦,那你要是想看,就继续看吧。”佟野第一反应是荣夏生嫌弃自己耽误人家看电影了,于是扁着嘴放开了抱着的人。
荣夏生笑笑,没说什么,继续坐好看电影。
“哎?你刚才管我叫什么?”
“小野。”荣夏生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回答得漫不经心。
佟野笑了,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虽然他的一通撒娇耍赖没换来一句“老公”或者“媳妇儿”,但“小野”这个称呼也够了。
小野。
可比佟野亲热多了。
佟野开心了,搂着荣夏生的腰乖巧地靠在那里陪着人家继续看电影,电影挺好看,但他没心思关注,他睁着眼睛神游天外,满脑子都是自己跟荣夏生亲热的画面。
幻想了一会儿,报应来了。
荣夏生说:“小野,你……顶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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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荣夏生也是男人,碰到他的那个是什么,不用说他心里也清楚。
他挺尴尬的,有点儿不知所措,主要还是因为没经历过。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没经历过这种事儿,说出去都让人觉得有点儿荒谬,可他确实没有,没谈过恋爱,也没跟人做过这种事儿,平时很少会有欲望,只是在佟野来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性冷淡。
荣夏生往旁边躲了躲,脸红心跳的,觉得自己全身的毛孔都瞬间炸开了。
佟野也尴尬了,他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自己觊觎人家的本质。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36
“那个,”佟野往另一边躲,跟荣夏生保持了一点儿距离,“就……对不起。”
他心虚地道歉,只敢用余光瞄人家。
在佟野心里,他小叔叔神圣不可侵犯,那是天山雪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如果不是对方主动,他强来的话,那就玷污了人家。
佟野这点儿出息也就暗戳戳想想了。
荣夏生看了他一眼,脑子都乱了。
他能理解佟野有欲望,人人都有,这很正常,只不过他还没想那么多。
两人刚在一起,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佟野夹着腿,努力想熄灭自己那股邪火,但越是告诉自己别想了,就越是反应强烈。
佟野觉得,务必得去洗个冷水澡了。
他刚要起身,却被荣夏生叫住了。
“小野。”荣夏生不知道他要起身,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屏幕,声音有些发抖地说,“那个事儿,再等等我行吗?”
“啊?”佟野有些意外,“什么事儿?”
问完他就明白了。
“嗨,你别这样。”佟野说,“我又不是为了那事儿才跟你好的,我这……”
佟野有点儿心里不舒服:“我这……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荣夏生听他声音发现他有点儿慌,扭头看他,“很正常。”
“不是不是,夏生,你相信我,你不愿意的话我绝对不强迫你。”佟野努力辩解,“我就是……没出息,太喜欢你了,所以就一时没控制住。”
佟野有些懊恼地说:“你别生气,我这……唉,操……”
他在那儿抱怨自己,逗笑了荣夏生。
“你这是干嘛呢?”荣夏生拉住他的手,“怎么比我还紧张?”
佟野皱着眉,叹了口气说:“我说的是真的,虽然我挺想跟你那个的,毕竟,我这么喜欢你,但是,你如果不愿意,真的不会勉强,我尊重你的意愿。”
荣夏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后抿了抿嘴,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愿意了?”
“……啊?”
“我没说过不愿意。”荣夏生也叹气,“只是……我需要准备一下。”
佟野眼睛瞬间就亮了:“准备?准备什么?”
“……你就别问了。”荣夏生拍了拍他的腿,“别说话了,好好看电影。”
“好好好,我不说话了。”佟野嘴上是这么答应着,结果一分钟不到,又问,“你要准备什么啊?”
“佟野。”
“啊?”
“你要是不想看了,要不就先出去吧。”
佟野跟荣夏生确定恋爱关系的第一个晚上,两人分房而睡。
然而事实上,谁都睡得不安分。
因为前一晚他们都没睡觉,熬不住了,电影一看完荣夏生就催着佟野回去休息。
等到各自回了房间,一个开始疯狂搜索那事儿怎么做,一个躲在被窝里自行解决现在男朋友不能帮忙解决的问题。
俩人都忙活得够呛,然后脑子装满奇思妙想地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佟野因为有课,不得不按时早起。
他开门的时候就闻到了香味儿,循着香味儿过去,发现是荣夏生在做早餐。
“我做就行啊。”佟野从后面抱住正在做饭的荣夏生,下巴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怎么不等我啊?”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37
荣夏生经历了一晚上的冷却期,昨天已经习惯了的身体接触,到了这会儿又开始新鲜且不适应。
他被抱住的时候,立刻绷紧了肌肉。
“好香啊。”佟野笑盈盈地说。
荣夏生轻声笑了:“饿了吧?”
“还行。”佟野趁机亲了一下他的脖子,“我说的是你香。”
佟野时不时冒出来的一些话让荣夏生完全招架不住,以前两人没确定关系的时候还好,佟野不会说得那么直白,现在,正牌男友了,什么肉麻的情话都不遮掩了。
荣夏生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只是低着头疯狂眨眼,偷偷地深呼吸,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傻。
“唔……”佟野把脸埋在荣夏生颈间,撒娇说,“不想去上学。”
“怎么了?”荣夏生问,“是不是期末了压力大?”
佟野嘿嘿地笑着:“那倒不是,我是不想跟你分开。”
去上课就不能跟荣夏生腻歪在一起了,没有荣夏生的地方,佟野哪儿都不感兴趣。
荣夏生无奈地笑他:“别这样,这么大人了,哪儿能跟小孩儿似的。”
“要是当小孩儿能一直和你在一起,那我就当小孩儿。”
“好了,准备吃饭。”荣夏生拍拍他,“去洗漱。”
“夏生,”佟野放开他,一本正经地问,“你嫌弃我吗?”
“为什么嫌弃你?”
荣夏生一脸的不明所以。
佟野开心了,朝他一笑:“那行。”
说完,他突然凑上前去,亲了荣夏生一下。
“我没刷牙。”佟野很是嘚瑟地说,“你不嫌弃我吧?”
荣夏生被他闹得哭笑不得:“不嫌弃不嫌弃,你快去洗漱,吃完饭得抓紧时间出门了!”
因为前一天又下过雪,两人出发比平时早了些,荣夏生车开得慢,小心翼翼的,佟野就坐在旁边给他唱歌。
“想牵手。”佟野说。
“不行。”荣夏生望着前方,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要好好开车。”
佟野忍着笑,歪着头看他认真开车的小叔叔。
“夏生。”佟野问他,“你今天有别的安排吗?”
“怎么了?”
“要不你陪我去上课吧,就一上午,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咱们就回家。”
面对佟野的邀请,荣夏生有些犹豫。
“我们上午的都是大课,人多,老师也不认识谁是谁。”佟野说,“平时别的系也有来旁听的,多你一个真没事儿。”
荣夏生被他说得有点儿动心了。
“去吧,求你了。”
佟野冲着他一撒娇,他立刻没办法。
荣夏生叹了口气,认了。
“行吧。”他说,“不过上课的时候你要好好听课,我只坐在旁边陪着你。”
“放心放心!”佟野心花怒放,“你怎么这么好啊!”
就这样,荣夏生跟着佟野坐进了大学的教室里。
佟野没说谎,这课人很多,二三百人的大教室,到了期末基本上快坐满了。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38
他们去得早,佟野推着荣夏生往最后一排走。
“你怎么不往前面坐呢?”荣夏生问他。
佟野理不直气还壮地说:“哪个年轻有为的大学生会往前排坐啊!”
荣夏生拿他没办法,只好陪着他坐在了最后面。
之前剪完头发的荣夏生看着更清爽了些,也更年轻了些,他又白又瘦,戴着副眼镜,往教室里一坐,还真的跟大学生无异。
班里关系不错的男生女生看见佟野身边坐着的陌生面孔,有好信儿的会过来问,佟野就介绍:“我小叔叔。”
他让荣夏生靠窗户坐着,最后一排的最角落,生怕旁边再坐了别人。
快上课的时候,蒋息来了,低着头挂着黑眼圈,一进教室就听见佟野喊他,然后就看见了坐在佟野身边的人。
“嘚瑟什么呢?”蒋息低声吐槽了一句,然后慢慢吞吞地过去,坐在了佟野身边。
“小叔叔早上好。”蒋息先跟荣夏生打了个招呼。
佟野使劲儿拍了一下蒋息的大腿:“过来过来,跟你说个大事儿。”
荣夏生看了他们一眼,大致猜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知道这家伙要跟蒋息说什么。
他不好意思看他们,只能低头假装在玩手机。
佟野这个爱炫耀的,昨天忙着谈恋爱,没时间跟好兄弟分享喜事,今天见面了,必须第一时间分享快乐。
“息哥,”佟野凑过去,极小声地说,“宣布个大事儿。”
蒋息最近休息不好,累还头疼,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说。”
“我们俩在一起了。”
蒋息皱着眉看他:“谁啊?”
佟野“啧”了一声,用手肘怼了他一下:“还能是谁?”
然后他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荣夏生。
这俩人说话,荣夏生听得一清二楚,但实在害羞,低着头假装听不见。
蒋息看看佟野,又看看荣夏生,翘着嘴角笑了。
“行啊。”蒋息说,“我还以为你得追个十年八年的呢。”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废物?”佟野用手指敲敲桌子,不服气地说,“我俩,双向暗恋,你懂吗?”
蒋息一笑:“还真不懂。”
“我看也是。”佟野开玩笑似的说,“息哥,我觉得你也应该谈个恋爱,感受一下什么叫真爱拯救世界。美!”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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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不必了。”蒋息瞥了一眼已经得意到忘乎所以的佟野,“我自己这么混着也挺好。”
佟野笑而不语,转过去,手肘拄着桌子,手心托着脸,美滋滋地看他小叔叔。
“别看我。”荣夏生不好意思看佟野,低头不停地翻着手机界面,轻声说他,“你收敛一点。”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39
眼看着荣夏生的耳朵红了,佟野抿嘴偷笑,转过去不看他了。
因为荣夏生在,佟野的心思更不在听课上了,老师在上面讲课,他坐在那里满肚子话想跟荣夏生说。
他想给荣夏生介绍台上这个老师,抱怨一下这老师每次下课前才点名,还喜欢给他们布置课后作业。
他还想跟荣夏生炫耀自己刚写了一半的曲子,如果可以,他甚至能现在哼给对方听。
他还想说,前面有两个女生一直回头,不知道是不是看上荣夏生了,但不管她们看没看上,荣夏生都是他的。
佟野想说的话太多,可是荣夏生一直不搭理他。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他像是中学时代一样,从书包里拿出个本子,开始写纸条。
【小叔叔,你是不是在这儿陪我特无聊?】
佟野把本子推到荣夏生面前,乖巧地等着对方给他也写点儿什么。
然而,荣夏生写的是——
【好好听课。】
佟野一肚子话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他不死心,又写。
【你要是无聊,我陪你玩啊,你会玩五子棋吗?】
荣夏生看着他写的话,哭笑不得,直接把本子收起来,示意他老老实实听课。
佟野觉得自己这是带了个监管老师来,本来平时还能睡上一觉,但现在有荣夏生盯着,他睡都不敢睡。
行吧。
佟野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最甜蜜的负担。
于是,佟野就这么“甜蜜”了一上午,到上午课程结束,觉得自己脑细胞已经累得全军覆没了。
累得无精打采的佟野耷拉着脑袋走在荣夏生身边,默默吐槽:“不亏是当过老师的人。”
荣夏生一怔,没吭声。
佟野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想了想,没多说,拉着人去吃饭了。
下午回家,荣夏生还是平常的样子,换了衣服去咕嘟咕嘟喝水,喝完了,随便跟佟野说了两句话就进屋写稿子去了。
佟野抱着辛巴坐在沙发上是,心里惦记着荣夏生,他特别纠结,有些话想问却不知道应不应该问。
他拿起手机给他爸发信息:帅哥,在忙吗?
佟老师过了好久才回复:刚下课,你干什么?
佟野见他爸回消息了,立刻看了一眼荣夏生房间的方向,然后问他爸:荣老师以前真是老师?
他爸回他:关你什么事?
佟野翻了个白眼,心说:还真关我事儿,但我说出来怕您吓着。
你佟大爷:就关心一下长辈呗。
佟老师几分钟后回复他:趁早改了你这微信名!
佟老师不搭理这闲出屁的儿子了,佟野再次陷入纠结。
荣夏生其实并没有被之前的事影响到心情,如果是别人提起,他可能会介意一下,但佟野说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回来之后刚巧觉得有灵感,索性抓紧时间工作。
这几天他心神不宁的,难得有写作的欲望,只好冷落了佟野。
荣夏生一口气写了一下午,等到写完,从故事中回过神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来真的是,人在很幸福的状态下就会丧失创作的欲望,转而想去享受生命的每一分钟。
他满脑子都是佟野,想看着佟野,想跟佟野说话,或者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在一起坐着。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40
他重新看了一遍写完的文档,松了口气,保存之后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佟野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荣夏生无奈地笑笑,没开灯,轻手轻脚地过去,在沙发边蹲了下来。
他看着睡得正香的佟野,用温柔的目光描绘着对方的轮廓。
他越看越沉迷,不明白怎么自己这么喜欢这个人。
年轻,活力四射,跟自己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偏偏,走进了他的世界。
原本不知道躲哪儿去了的辛巴这会儿出来了,趴在荣夏生脚面上仰着小脑袋喵喵叫。
荣夏生冲着它低声说:“嘘,不要吵醒哥哥。”
他抱起辛巴,蹭了蹭小家伙的脖子,然后抱着猫一起,坐在地板上看着佟野发呆。
他舍不得叫醒佟野,只想这么安静地陪着对方。
佟野睁眼的时候懵了好一会儿,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屋子都黑漆漆的了。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醒了?”
佟野笑了,立刻扭头,转过去的同时,手也伸向了对方。
他起身,凑过去,懒洋洋地抱住了坐在地板上的荣夏生:“嗯……睡得好香。”
荣夏生笑着轻抚他的背:“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
“我去吧。”佟野说,“我收藏了一个新菜谱。”
荣夏生笑:“好啊,那让你来。”
然而说完话,谁都不起身,就那样抱着对方。
最后,两人放手是因为辛巴不甘寂寞,开始疯狂舔佟野的脚心,佟野招架不住了,又痒又麻,一边求饶一边滚到了另一头去。
“这家伙嫉妒我。”佟野站起来,开了灯,“我一跟你亲热它就来闹我。”
荣夏生笑着把辛巴抱过来,轻轻揉着小家伙的脑袋,对佟野说:“它喜欢我。”
“我也喜欢你。”佟野走过来,弯腰,亲了荣夏生一下,“我爱你。”
说完,佟野自己都觉得肉麻,转身就朝着厨房跑去了。
佟野在厨房忙活,荣夏生在客厅收拾屋子,他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放到洗衣机里,然后又开始擦地整理摆件。
佟野时不时探出头来看他,突然觉得好像这个家跟他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到现在佟野还能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进这个家时的感受,就一个字——空。
房子不算太小,但东西很少,又空又冷,像是根本没人住似的。
但是自从他住进来,这个家开始变得热闹,甚至有时候会有点儿吵。
他在客厅复习,把课本和笔记本电脑随手乱放。
他给荣夏生唱歌,唱完之后吉他就直接摆在客厅的某一处。
他打理荣夏生阳台上的那些绿萝,给每一盆都起了名字贴了标签,它们好像也有了活生生的人的形象。
家里来了只叫辛巴的小猫,除了小猫的食盆和猫砂盆之外,佟野还给它买了它现在根本就爬不上去的很高的猫爬架。
家里开始被各种东西充满,一点一点被注入了人间烟火。
对此,佟野很骄傲,他觉得这都是自己的功劳。
做好了菜,他洗把手就跑出去,直接扑上去抱住正在拉窗帘的荣夏生。
佟野亲了一下荣夏生的后颈,笑盈盈地说:“宝贝,吃饭啦。”
一声“宝贝”叫得荣夏生一个激灵,耳朵瞬间又红了。
佟野凑上去亲他耳朵:“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41
“……你别这样叫我。”荣夏生轻声说,“有点……奇怪。”
“哪儿奇怪?你本来就是我宝贝。”佟野嘿嘿笑着,嘴唇在人家荣夏生脸上蹭,“我也是你的宝贝,是吧?”
荣夏生哪儿好意思回答,只是低着头试图掰开他的手,想让人放自己走。
“不行,不能走,”佟野耍赖,“不回答不能走。”
荣夏生拿他没办法,只好认栽:“是。”
“是什么?”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佟野得寸进尺,“你得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荣夏生问他:“不吃饭吗?”
“吃,那也得等你说完再吃。”
荣夏生实在无奈,叹了口气,涨红了脸说:“宝贝。”
佟野笑得超大声,震得荣夏生一哆嗦。
“至于吗?”荣夏生轻轻推开他,“吃饭了。”
往厨房走的时候,荣夏生牵住了佟野的手。
他太喜欢跟佟野拥抱牵手了,每一次都能从中获得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佟野笑得像个大傻子一样,被荣夏生牵着,路过辛巴的时候还跟人家炫耀:“我是他的宝贝,你不是。”
荣夏生被他幼稚的行为弄得笑了出来:“你跟一只猫争什么宠?”
“我跟所有生物争宠。”佟野说,“我必须得占据你心灵的高地。”
荣夏生无可奈何地摇头笑,拉着他坐在了椅子上。
“那个……你今天开心吗?”佟野拿着筷子,含含糊糊地问。
“嗯?为什么这么问?”荣夏生说,“还不错啊。”
他今天心情真的挺好的,陪着佟野上课也没觉得无聊,下午回来还难得有写作状态。
“那就好。”佟野还在担心之前的事,他总觉得自己提到老师的事情,让荣夏生心里有疙瘩。
“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佟野吃了口菜,“宝贝,既然你心情还不错,那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嗯,你说。”
佟野犹豫了一下,然后半天才吭哧吭哧地问:“你为什么辞职不当老师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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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佟野说:“你好像有很多我不知道的故事。”
荣夏生并非那种倾诉欲很强的人,或者说,除了在写作的时候之外,他几乎没有任何倾诉欲。
他始终觉得没人愿意耗费精力去听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说些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大家都已经够累够忙了。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42
而且,他也不想说,把自己剥开来毫无保留地示众,让他觉得很没安全感。
但是对于佟野,他没有任何需要保留的。
他没有秘密,只要对方想知道的,他就可以全盘托出。
“你想知道什么?”荣夏生说,“我都可以告诉你。”
世界太大,众生芸芸,这一生遇见的人难以计量,然而真正能留下的,走进心里的,互相接受互相理解的,少之又少。
荣夏生觉得,人的内心世界应该留给最珍贵的人。
他说:“我没有秘密,全都可以告诉你。”
佟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被荣夏生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他的小叔叔是什么人,他多少是有了解的,心里那扇大铁门关得严严实实的,铜墙铁壁,高耸入云,他想跳起来往里面看看都看不到。
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痛快就要告诉自己。
“怎么了?”荣夏生见他半天没说话,疑惑地问。
佟野笑了:“没事儿,就是挺意外的。”
“为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不想说。”佟野说,“不是总有那种情节么,不能触碰的记忆什么的。”
荣夏生笑了笑:“你想什么呢?”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没什么不能触碰的,只是……确实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他又看看佟野:“但你不是别人。”
但你不是别人。
这句话听在佟野耳朵里,怎么听怎么悦耳,立刻喜上眉梢。
“我这么幸运啊?”佟野笑嘻嘻地说,“我是会员,我有特权?”
荣夏生笑他:“别闹。”
佟野确实有特权,他想知道什么,想要什么,荣夏生都能满足他。
“我当初研究生毕业之后就进了高中当老师,”荣夏生说,“教语文。”
“挺好的啊,我觉得你这气质当老师绝了!”
荣夏生轻声笑笑:“能不能当好老师,不是看外表的。”
他说:“对这份工作我其实感情挺复杂的,我不太会跟同学们相处,但又觉得能把我知道的教给他们,让我很开心。”
佟野乖巧地点头。
“一开始我不太适应,觉得压力很大,可是慢慢的也开始变好。”荣夏生说,“我只带了两届毕业生,可能是我运气好,班里出了个理科语文单科状元。”
“牛逼啊!”
荣夏生摇摇头:“跟我其实没什么关系,是学生自己学得好。”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是他老师,怎么会跟你没关系?”
“真的,”荣夏生说,“其实老师只起到一个引导作用,关键还是看个人吧。”
佟野不高兴地撇撇嘴:“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别人都是爱往自己身上揽功,就你,还躲。”
荣夏生无奈地笑:“事实罢了。”
“什么事实啊,我说的才是事实。”
荣夏生不再跟他争论这个,毕竟没什么意义。
“其实我一直以为我会在那里工作到退休,但出了点意外。”
佟野绷紧了神经,莫名的紧张起来。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43
“我不知道我性取向的问题是怎么传到家长那里的,”荣夏生说,“我一直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其实并不影响我的教学质量。”
佟野隐约猜到,荣夏生辞职可能跟这个有关,而且他小叔叔肯定受了不少的委屈。
荣夏生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云淡风轻的,可佟野知道,当时肯定受气了。
“怎么回事?”佟野问,“有人欺负你?”
荣夏生笑了:“什么欺负不欺负的。”
他给佟野夹了菜,说:“就是有家长来学校抗议,说我影响不好。”
“……哎,我呸。”佟野说,“怎么着?别跟我说是怕你把他们孩子带跑偏了。”
“嗯,差不多吧。”荣夏生说,“只能说这个社会的某些人,对同性恋还是有误解吧。”
“他们怎么说?”
“说孩子们正是有样学样的年纪,我容易误导他们。”荣夏生喝了口水,又吃了口饭,“让学校辞退我。”
“……有什么毛病吗?”
“不过我能理解。”
“理解个头,我不理解。”佟野说,“他们父母是异性恋,天天跟父母在一起,就遇着这么一个同性恋的老师就能被带的弯了,父母怎么不反思一下?”
荣夏生被他逗笑了:“都过去的事儿了,你生这么大气干嘛?”
他用筷子轻轻敲了敲佟野的碗:“吃饭。”
“气饱了,吃不下。”
“你也太容易生气了。”
“主要是他们欺负到你了。”佟野隔着桌子去牵荣夏生的手,“那些人欺负我可以,但是不能欺负你。”
他哼哼两声说:“你放心,以后谁要是再挤兑你,我帮你收拾他们。”
荣夏生亲了一下他的手背:“不至于。”
“至于!怎么不至于,你是我心头肉我是你宝贝,别人要是欺负我,你也得帮我收拾他们!”
荣夏生笑得不行。
他突然发现,只要佟野在,好像聊什么都并不会让他觉得难受。
“我没被他们欺负到。”荣夏生说,“这件事出了之后,学校要给我调岗,从高中部调走。”荣夏生说,“但其实,学校的这个动作就说明他们觉得我的存在真的有问题,所以我就辞职了。”
佟野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晕过去。
“你啊!”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就不应该给他们让位置,天天到他们眼前晃悠,气死他们!”
荣夏生安抚似的捏他的手:“我没那么多精力。”
他说:“其实那时候之所以辞职是觉得有了点存款,趁着这个机会写点东西也挺不错的。”
佟野的眉头皱得很紧,他一点儿都不觉得“挺不错”。
刚认识荣夏生的时候,这个人仿佛跟世界完全是隔离开的,社会性薄弱得几乎消失了。
如果那个时候荣夏生没有因为这件事辞职,至少不会过得这么孤僻。
一个人常年不与外界接触,真的很容易出事,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佟野突然发现,那时候自己跟曲恺打的那一架挺值的,一气之下搬出来也搬对了。
他勾勾荣夏生的手指,柔声问:“但其实,你挺喜欢当老师的,对吧?”
“还好。”荣夏生冲他笑笑,“就是怎样都行,当也可以,不当也不会太难受。”
佟野看着他,不说话。
“其实当老师蛮累的,每天要说好多话。”荣夏生说,“有时候说话对我来说是个负担。”
“这样不行啊,你要开朗一点,多说话,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佟野劝他,“你这样时间久了,会更封闭的。”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44
“以前可能是需要担心这个,”荣夏生反过手来,跟他十指紧扣,“但现在没这个担忧了,我有你了,有什么话都可以跟你说,所以,不会封闭。”
佟野没想到自己还意外收获了甜蜜告白,他是挺开心的,也乐于做荣夏生的唯一,可是他不希望自己是唯一能连通荣夏生跟这个世界的桥梁。
荣夏生应该有更宽的路更大的视野,哪怕不是通过自己,也应该感受到外面的一草一木。
不是他不愿意被对方依赖,他巴不得他小叔叔这辈子就死死地粘在他身边,只是,他知道这样对荣夏生来说并不是最健康的状态,他不想勉强,却希望荣夏生真正爱上这个世界。
“等我放假我们出去玩吧。”佟野说,“我马上就期末考试了,等考完我放寒假,我们出去旅游。”
“啊对了,”佟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你每年春节都在哪儿过啊?好像没怎么听你提起过我岳父岳母呢。”
提到这个,荣夏生脸上原本挂着的笑渐渐凝固,但很快,他又语气柔和轻松地说:“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爸,我不知道他是谁。”
“啊?”
“不过,等你考完试我可以带你去见见我妈,”荣夏生笑着说,“她很漂亮,也很挑剔,我可不确定她会喜欢你。”
佟野笑了,自信满满地说:“你放心,到时候我好好剪个头发,做个美容,精神百倍地去见她,就凭我,肯定能哄得她开心!”
佟野发现,越是了解荣夏生,就越是心疼他。
他不是没遇到过单亲家庭的小孩儿,以前他上小学的时候班里就有同学爸妈离婚,夫妻俩为了抢孩子,打架都打到学校来了。
离婚、丧偶,其实都不是什么人间新鲜事儿,但从小就没见过爸爸的,就有点儿过分了。
佟野想问,不敢问,怕荣夏生难受。
他只能挑开心的说,不去挑人家的伤疤,还得装作不经意,在人家的伤口上贴个画满爱心的创可贴。
“行,”荣夏生笑着说,“到时候你千万记得,要精心打扮。”
佟野对于要见荣夏生妈妈的事儿就此惦记上了,之后时不时就提起来。
荣夏生受不了他,只好答应等他一考完试就带他去见面。
佟野说:“那到时候你准备怎么给他介绍我?”
“我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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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所有的大学生最头疼的就是期末考试,又是写又是背,用蒋息的话说就是:“这他妈哪是复习,明明是预习!”
佟野趴在图欠,想给荣夏生发信息却又不敢。
已经十二月下旬,眼看着就要开始考试月了,为了让佟野好好复习,荣夏生勒令他下课后到图书馆学习,不准立刻回家。
毕竟只要一回家,佟野的心思就没法放在复习上。
一会儿撩撩猫,一会儿撩撩小叔叔。
荣夏生担心因为两人的事儿影响了佟野的成绩,他更没法跟佟老师交代了。
其实,自从两人交往到现在,荣夏生每次想起佟老师都会觉得心虚。
他清楚,佟野到现在也没出柜,或许身边唯一知道佟野性取向的就是蒋息。
如果不是佟野,他不会接受这样的伴侣。
荣夏生对人天生没什么信任感,尤其是这些年,偶尔在网上看看消息都能看到层出不穷的□□。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45
而且,即便不在所谓的“圈子”里,他也不至于闭塞到对世界一无所知。
多少同性情侣瞒着家人瞒着身边的人偷偷在一起,这无可厚非,毕竟很多时候一个“同性恋”的标签能给他们惹来无数的麻烦。
这是这个社会根深蒂固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但其中一部分,因为选择不出柜,最后扛不住压力,竟然走上了最令人不齿的道路。
荣夏生厌恶那种人。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为了不做无用功,荣夏生对那种跟家里都不出柜的人敬而远之。
他没立场去命令或者指责别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离远点。
说白了,怕真心错付。
但佟野不会,他对佟野有这个信心。
只是,佟野毕竟是他恩师的孩子,到时候佟老师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不知道会怎么看他。
荣夏生比佟野大七岁。
虽然现在没什么,但倒推回去,荣夏生上大学的时候,佟野还是个中学生。
总有一种是他拐带着佟野走弯路的感觉。
因为这事儿,荣夏生经常焦虑,睡不好觉。
可佟野正相反,他除了火热欲望无处发泄导致无法安稳入睡之外,这些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美,趴图书馆睡觉都能笑醒。
蒋息不愿意搭理他,自己抱着笔记本电脑去外面的开放空间写论文。
晚上八点多,荣夏生来接佟野回家。
“息哥走吗?”
图书馆十点闭馆,以前到了期末,佟野跟蒋息都是留到最后,但今年就只有蒋息自己了。
“我等闭馆。”蒋息头也没抬,“明儿见。”
佟野嬉皮笑脸地收拾东西,说了句“息哥明天见”就跑了。
蒋息抬头望向佟野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又瞥了一眼始终没有响过的手机。
佟野裹着风风火火地冲出图书馆,转了个弯就朝着小门狂奔而去。
冬夜的寒风顺着他的大衣领子往里钻,他也不在意,心里暖和着呢。
眼看着要过圣诞了,学校的小路两旁的树上都挂了灯,气氛倒是炒得很到位。
佟野一路跑一路想,琢磨着他跟荣夏生第一次一起过圣诞,应该送点儿什么礼物给对方。
出了小门,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车旁边的荣夏生。
那人的车就停在路灯下,穿着白色的棉大衣,系着跟他同款的毛线围巾。
“冷不冷?”佟野跑过去,周围有人,他不好意思直接抱住荣夏生,就扯了扯对方的袖子。
荣夏生原本站在那里发呆,佟野突然过来,吓了他一跳。
佟野想偷偷牵他手,但荣夏生不好意思,后退了半步说:“快上车。”
上了车,没人看见了,佟野直接拉过荣夏生的手,低头把人家的手指头挨个亲了一遍。
“……这是干嘛?”荣夏生看着他,一脸的无奈。
“想你。”佟野说,“在图书馆想你想得都睡着了。”
荣夏生总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抬手揉揉佟野还泛着凉意的头发说:“至于吗?”
“至于啊,可快点儿考完试吧,考完了我就能天天跟你在一起了。”
荣夏生发动了车子,轻声说:“考完试,你是不是就得回家了?”
期末考完就开始放寒假,过不了多久就是春节,照理说,佟野要回去的。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46
荣夏生没有非要留他的意思,一年到头,也就寒暑假两个假期能让佟野好好陪陪爸妈,做父母的肯定也都惦记孩子,他没什么好在意。
“回去的时间定了吗?”荣夏生说,“要提前买票吧?”
说起这个,佟野心情有点儿复杂。
昨天他爸还给他打电话,问哪天回去。
2月初过年,佟野想说自己春节前再回家,但愣是没敢开口。
有件事儿,他还没想好怎么办。
“呃,考完我留这儿陪你一阵子再回去。”佟野还记得荣夏生说了要带他去见妈妈,什么都可以搁置,这个绝对不行。
“佟老师知道吗?”
“到时候再说呗。”佟野说,“对了,你春节回去跟你妈我岳母一起吗?”
荣夏生看了他一眼:“不。”
“啊?你过年都不一起过?”
佟野开始脑补,琢磨着肯定是小叔叔的妈妈后来有了新的家庭,小叔叔不方便一起过去。
这么一想,他又有点儿对自己的岳母有意见了,就算有了新家庭,有了新的老公和孩子,那也不能不要荣夏生啊!
这妈当得不够称职。
佟野哼哼一声,在那儿生闷气。
“你怎么了?”荣夏生问。
“没事儿。”佟野说,“那你春节自己?就自己在这儿过?”
“嗯,”荣夏生说得云淡风轻的,“习惯了。”
他这句“习惯了”听得佟野心里那叫一个难受,酸溜溜的,觉得自己特不是人。
“对不起。”佟野耷拉着脑袋坐在那儿。
荣夏生不解地问:“怎么了?”
“让你受委屈了。”
“什么?”
佟野扭头看他:“宝贝,以前没有我的日子,挺难过的吧?”
面对一本正经的佟野,荣夏生本来不想笑的,但实在有些忍不住。
“我说真的啊!你别笑!”佟野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今年春节你跟我回家吧。”
“什么?”
“我认真的,反正我爸肯定也挺想见你的,你俩凑一起能聊的肯定比我多,我俩聊天都聊不到一起去。”佟野说,“我不能留你自己在这儿,那我还是人吗?”
佟野想想就觉得受不了。
春节是什么日子?
万家灯火团圆时,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的,又是灯笼春联饺子大餐又是烟花鞭炮走亲访友的,虽然大家年年吐槽,都说不愿意过年,但春节就是春节,热热闹闹的才像回事儿。
荣夏生没有爸,就那么一个妈,过年还不搭理他。
佟野越想越心酸,甚至脑补出了别人家和和美美过大年时,他一个人站在阳台面对着冷冷清清的家,给绿萝浇水的画面。
荣夏生自己受得了,他都受不了。
佟野心说:我的宝贝,可不能受这样的委屈!
“不了,”荣夏生却说,“你回去好好过年,好好享受假期,明年开始你也要实习了吧?有什么打算吗?”
突然聊起这个,佟野差点儿厥过去。
“话题转得太快了啊,”佟野说,“截止到目前,我唯一的打算就是让你跟我回家过年。”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47
他停顿片刻,又说:“还能顺便出柜。”
荣夏生一个晃神,差点儿撞到隔离带。
“你说什么?”荣夏生稳住车,惊讶地看向佟野。
“出柜啊。”佟野说,“我想好了,这次回去就要跟家里出柜了。”
荣夏生是挺在意这个,但没想到佟野这么快就有了打算。
“为什么?”
“没为什么啊,就应该出了。”佟野说,“我以前一直没跟我爸妈说,主要是因为没必要。我岁数没到他们催婚的时候,也没遇到我喜欢的人,我们聊天的时候他俩都不愿意问我的感情问题,所以这事儿就从来没说过。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你了,我得告诉他们,我有喜欢的人了。”
“不对。”佟野说,“我有爱的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佟野觉得自己厉害坏了,像是个牛逼的英雄,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什么都可以豁出去。
“佟野。”
荣夏生跟佟野不一样,对方可以凭借着冲劲儿去做任何事,可他不能,他在做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之前都要思前想后,慎重做出决定。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啊?为什么?”佟野不明白,“你不希望我出柜?还是你不希望让我爸知道咱们俩好上了?”
“我只是担心你还没准备好。”荣夏生说,“佟老师是我最敬重的老师,我不希望自己给他带来伤害。”
“伤害什么啊?”佟野说,“你只要不跟我分手,就伤害不到他。”
他笑嘻嘻地去拉荣夏生的手:“虽然我不知道他听说这事儿后会是什么反应,但是我知道,咱俩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所以不怕人知道,老佟那人你也了解,不是顽固不化的人,这个道理,他肯定也懂。”
两人到了家楼下,荣夏生停好了车。
“佟野,我真的希望你慎重。”
“宝贝儿,你知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荣夏生看向他:“什么?”
“想太多。”佟野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往坏了想呢?万一我爸知道我对象是你,放鞭炮庆祝,这也不是没可能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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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其他事情荣夏生可以尽量不往坏了想,但是这件事,他真的不敢抱有太大、太美好的幻想。
且不说出柜的对象是谁,单说佟野出柜,这就是个大事儿。
荣夏生觉得头疼,还跟着担心,反倒是当事人佟野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你别把什么都想得那么简单。”荣夏生语重心长地说,“出柜可以,但要想好怎么说,你别杀得佟老师他们措手不及,委婉慎重一点,慢慢来。”
“我知道的。”佟野说,“我是二十多,又不是两岁,再说了,我身为你的男朋友,这点事儿都处理不好,怎么理直气壮地打退情敌啊!”
荣夏生笑了:“你哪有什么情敌?”
“有啊,”佟野撇撇嘴,“姓沈的么。”
佟野这翻旧账的能耐是挺厉害的,都已经退出荣夏生世界的人,他却还惦记着。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48
“好了,别提他了。”荣夏生说,“你把心思放在期末考试上吧。”
期末考试当然重要,不过眼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眼看着圣诞节要到了,佟野满脑子都是跟他心爱的小叔叔一起过节。
他在网上买了圣诞树,又买了“圣诞礼物”,掐着手指数着日子过。
另一边,荣夏生其实也在准备。
荣夏生不是个对节日敏感的人,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春夏秋冬,一年到头,每一个24小时对他来说意义都是一样的。
但是今年不同,今年他身边有了佟野。
荣夏生实在不会准备礼物,他因为这事儿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只要想起来就上网搜索:圣诞节送男朋友什么礼物好?
荣夏生想不出,网上的那些回答他也都觉得不着边际,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他。
平安夜那天,荣夏生去佟野学校等他下课,因为早上出门的时候佟野撒娇耍赖,说平安夜要早点回来,复习不差这一天。
荣夏生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就提前过去接他了。
到了学校小门,荣夏生突然想起或许应该买两个苹果,于是看了眼时间,见佟野还得一会儿才下课,于是干脆溜溜达达地从小门往正门口的水果店走。
荣夏生去那边买了两个苹果,不得不说,商家很会赚钱,到了这个日子,把普普通通的苹果包装一番,安上“平安果”的头衔,价格瞬间就能翻上几倍。
他倒也不太在意,这种时候买这个,就是图个开心。
他拿着两个包装精美的苹果从店里出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有点儿眼熟的人。
蒋息从一辆车上下来,关车门的时候也看到了他。
“荣哥好。”蒋息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那辆车停留了几秒钟,缓缓开走了。
荣夏生奇怪地问:“你没去上课?”
蒋息笑了:“翘课。”
好吧,翘课这事儿在大学也并非什么新鲜事。
“来接佟野?”两人一边往学校里走,一边随意地闲聊着。
“嗯。”荣夏生又看了眼时间,决定到教学楼去等佟野,然后两人一起去取车。
蒋息扫了一眼他手里的苹果,轻笑一下:“挺好。”
“嗯?”
“你们俩这是准备一起过节吧?”
荣夏生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蒋息,你比较了解佟野,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蒋息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笑:“难道不是你更了解?”
说来应该是这样。
荣夏生突然有些惭愧。
“也正常。”蒋息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烟,看向荣夏生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又把烟放了回去,“你问吧。”
虽然挺尴尬的,但荣夏生还是开了口:“明天就是圣诞节,我还没想好送他什么礼物,你有什么建议吗?”
原来是这事儿。
蒋息怎么都没想到,一个三十岁的人竟然会来问他这样的问题。
谨慎小心,但眼神真诚。
果然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你想听实话?”
“当然。”荣夏生不明白蒋息为什么这么问。
蒋息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49
“这么说吧,佟野那人,其实什么都不缺。”蒋息说,“你是他男朋友,最好的礼物,就是你自己呗。”
他这话一说完,荣夏生的脸立刻就红了。
他一脸红,蒋息都愣住了。
不是都三十了吗?
这么纯情的?
不至于吧!
荣夏生跟佟野都没怎么讨论过这种事,现在和一个不怎么熟的男生说这个,弄得他看也不敢再看对方。
蒋息被他逗笑了,笑着笑着心里有点儿酸溜溜的。
佟野是真的命好,遇上了良人。
圣诞节当天,佟野还有课,早上荣夏生照例送他上学,两人分开前,荣夏生说:“你是中午就回去了,是吧?”
“对,就一上午的课。”
因为长时间接送佟野,荣夏生甚至已经记住了他的课程表,这句话问得完全多此一举。
“今天我有点事儿。”荣夏生说,“中午下了课,你自己回去。”
“你有事儿?要出去啊?”
荣夏生不回答,只是说:“带钥匙了吧?回去注意安全,早点儿回家。”
佟野还在那儿摸不着头脑呢,荣夏生已经走了。
圣诞节,他小叔叔说有事儿不来接他。
佟野又开始胡乱脑补关于情敌的剧情了。
因为惦记着荣夏生,佟野下了课就往家跑,蒋息开玩笑似的叫他一起喝酒去,他甚至都没听见。
佟野准备了十分精彩的“圣诞礼物”,现在就怕到时候荣夏生迟迟不回来,把他的激情都给磨没了。
佟野午饭都没吃,直接回了家,开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摆在客厅正中央的圣诞树。
那是他买的,不过之前都放在门口,他早上起床的时候还跟荣夏生说过,晚上他们俩要坐在这棵圣诞树下面喝酒唱歌。
怎么就给搬到中间去了?
圣诞树很高很大,佟野关好门换好鞋,走过去的时候才看见辛巴从树后面探出了小脑袋。
佟野笑了:“你在那儿干嘛呢?”
说完这句话,他看见了……
“你这又是干嘛呢?”佟野直接笑出了声。
他没想到,树后面藏着的不仅仅是辛巴,还有他的小叔叔。
荣夏生为了今天可以说是煞费苦心,平时一本正经的他这会儿竟然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红着脸站在他面前。
“你不是有事儿出去了吗?”
“我是有事儿。”荣夏生说,“但没说要出去。”
他走过来,尴尬得有些同手同脚:“就是留在家里给你准备圣诞惊喜。”
这也太惊喜了。
佟野说:“宝贝儿,你等一下,我也有惊喜给你。”
他说完,赶紧跑回了卧室,没一会儿,他就又走了出来。
从卧室里出来的佟野竟然也穿着一身圣诞老人的衣服,甚至款式都跟荣夏生的一模一样。
“……你说这是不是缘分?”佟野站在那里看着荣夏生,止不住的笑。
荣夏生没想到两人想一块儿去了。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50
不过他的圣诞惊喜可不仅仅是这个,想到接下来的“礼物”,他更紧张了。
“小野,虽然现在时间还有点儿早,不过圣诞老人也做好了派发礼物的准备。”
佟野没想到接下来还有礼物,他笑着过去抱住荣夏生,黏黏糊糊地说:“你怎么这么好啊……怎么还有礼物啊?”
“嗯,还有的。”荣夏生说这话的时候,心跳快得不行,佟野也发现了。
“你怎么了?”佟野问他,“怎么心跳得突然这么厉害?”
荣夏生看着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又抿了抿嘴。
佟野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十分不可能的念头,他很期待那件事儿,但不敢抱有任何期待。
“宝贝,礼物是什么?”他双手搭在荣夏生的腰上,眼睛望着对方。
“小野……”荣夏生心虚一样叫他。
“嗯,我在这儿呢。”
佟野像是鼓励他一样,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
“是什么?”佟野大着胆子问,“看你这么紧张,该不会是要把你自己送给我吧?”
突然被戳穿了心思,荣夏生慌得不行,他眼神闪躲,说话也结巴起来。
“我……我是觉得……”他咬了咬嘴唇,抬手使劲儿蹭了一下鼻尖。
荣夏生对自己说:你三十了,别扭捏得跟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
“真的假的?”见眼前的人没反驳,佟野有点儿惊着了。
“小野,礼物在我的口袋里。”荣夏生握住佟野的手,拉着对方,放进了自己大大的口袋中。
圣诞老人的裤子,口袋又宽又大。
佟野的手往里面探,然后摸到了一个小瓶子。
他愣了一下,赶紧掏了出来。
荣夏生低着头不看他,觉得浑身都在冒火,实在太羞耻了。
而站在他面前的佟野受宠若惊,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润滑剂?”佟野说,“你这是在暗示我吗?”
“不是暗示。”荣夏生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抬起头,抱住佟野,微微凑上去,贴着对方的耳朵说,“小野,圣诞快乐,你今年的圣诞礼物就是我。”
他轻吻了一下佟野的嘴,然后问:“虽然现在天还没黑,但你要不要提前拆一下礼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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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佟野完全不知道荣夏生这是跟谁学的。
在他心里,他小叔叔纯得跟天山雪莲似的,说句情话都能要了命一样,现在竟然尺度变得这么大,被下蛊了吗?
此刻的佟野就像是中了头彩还没回过神的愣头青,被吻过的嘴唇发烫,烧得慌。
荣夏生见他没反应,以为他不喜欢自己这样,突然就有点儿慌。
心虚不再去看对方,原本抱着佟野腰的手也缓缓放下。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51
“干嘛呢?”佟野一把抓住他的手,拉着让他重新抱住自己,“怎么还松开了呢?”
荣夏生抬头看他。
“不许放开我,”佟野说,“等会儿我拆礼物的时候你也得一直抱着我。”
说完,佟野解开了圣诞老人系在腰间的白色腰带。
腰带掉在地上,然后是红色的柔软的上衣。
佟野说:“完蛋了,圣诞老人被我扒G了。”
荣夏生曾经也有过关于性的幻想,但从来都是雾里看花,朦朦胧胧,不具体,不真实。
他并不沉迷于此,也并无过多的兴趣,直到他被佟野拥抱着,亲吻着,从水面到海底,从山脚到云端。
他像是经历了火山喷发跟海底地震,万物都在耳边啼鸣。
看得到的,看不到的,摸得着的,摸不着的,尽数在脑中混沌成了一片,在很长的时间里,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佟野说:“夏生,我太开心了。”
那声音他很熟悉,但又好像很陌生。
很近,又好像很远。
他努力握住这句话的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把它拉回眼前,反复打量。
“你开心吗?”佟野攥住他满是汗水的手,问,“喜欢吗?”
荣夏生说不出话,只能拼尽力气和他十指相扣。
这应该是开心喜欢的意思。
佟野这样理解,然后努力让他心爱的小叔叔更开心,更喜欢。
在过去的那一个多小时里,世间的一切都好像错了位。
人不是人,物不是物,景色也不再是景色。
灵魂脱离了身体,反复地进出,周围的家具变换了形态,像是都长出了眼睛在偷偷盯着他们看。
睁眼时一切都变得扭曲,唯独面前这人的脸看得清楚明白真切也真实。
荣夏生头脑昏昏地说:“爱你。”
换到佟野,他说出“我也爱你”的时候,恨不得全世界都听见。
鱼水之欢原来是这样的,难怪有人贪恋得什么都能舍弃。
荣夏生靠着佟野,有些失神地看着窗外。
“没拉窗帘。”
这很羞耻。
虽然知道两栋楼中间隔了很远,应该不会被人看见,但荣夏生还是觉得尴尬。
“又下雪了哎。”佟野抱着他,把脸贴在他脖颈,“今年雪也太多了。”
这里并不是最北方的城市,也并非每年都会有这么多这么大的雪,佟野说:“你说在雪地里做是什么感觉啊?”
荣夏生还没消汗,被他这么一问,顿时觉得特别冷。
他往佟野怀里凑了凑:“小野,我想睡觉。”
佟野笑了:“睡,我抱着你睡。”
俩人在荣夏生的卧室,今天这么一闹,佟野觉得自己以后就能彻底搬进这个房间了。
这间屋子到处都充斥着荣夏生的气味,是那种淡淡的书香气,有点凛冽又暗藏着温柔。
荣夏生的卧室不算太大,摆设简洁,唯独多了点儿的就是书。
书架满满登登,横板甚至都被书给压弯了。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52
还有些放不下的书就被他摞在一边,一排排,收拾得很整齐。
“去洗洗再睡,”荣夏生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真的被累着了,“我要换个床单。”
被弄湿的床单压在身下有些不舒服,荣夏生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了佟野的怀里。
这是在撒娇?
佟野抿着嘴偷笑。
他太喜欢荣夏生对他撒娇了,把辛巴都给比了下去。
“你有时候像一只粘人的小猫。”佟野说,“一撒娇就弄得我心里痒痒的。”
荣夏生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埋头不吭声。
他专心听着佟野的心跳,砰砰砰,节奏明快,像是在演奏一首关于爱情的曲子。
恍惚间,荣夏生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就算让他死在这一刻他也觉得此生无憾了。
以前总想着这一生不能碌碌无为,不能真的任由自己做众生中最平庸的一个,他要留下些什么,用他的文字给自己写一个传奇。
但现在,他突然没了那份执念,因为他的传奇已经写好了,就在佟野的心里。
没什么遗憾了,人世间最应该感受的爱他感受到了,最应该经历的爱情他经历了。
此刻的他,再没其他奢求了。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争取一下多活些年头,让他多品尝一下爱情的滋味。
甜也好,酸也罢,只要是佟野,他照单全收。
荣夏生趴在佟野怀里,忍不住轻声感叹了一句:“我为什么这么爱你呢?”
为什么?
因为佟野把他阴冷的世界撬开了一道裂痕,裹着明朗的阳光挤了进来。
他怀里抱着的不仅仅是他的爱,还是他的神。
荣夏生原本说要洗个澡换个床单再睡觉,结果说完就算了,俩人没一会儿就相拥着双双入睡。
等到荣夏生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渐渐擦黑,他翻了个身,只觉得身体某处疼得不行。
他小心地动了动,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甜蜜的负担”。
负担就负担吧,反正也快活过了。
荣夏生听见屋里有动静,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发现佟野只穿着一条睡裤,在进进出出地搬东西。
“你干嘛呢?”荣夏生没戴眼镜,看得模模糊糊,对佟野说,“帮我找一下眼镜。”
平时他睡前都把眼镜放到床边的桌子上,今天是个意外,他的眼镜是佟野摘的,是佟野随手给放起来的。
佟野一听,尴尬地笑了笑说:“那个……跟你说个事儿,你别生气呗。”
荣夏生怎么可能生他的气?
不管佟野做了什么,荣夏生觉得自己都应该不会生气。
“你说。”荣夏生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辛巴大概是听见了他说话的声音,从客厅小跑着进来,蹬着小腿蹦到了他床上。
荣夏生眯着眼看着这一团毛绒绒的小家伙,低头浅笑着充满爱意地揉着它的小脑袋。
佟野说:“夏生,那个……你眼镜……”
佟野吞吞吐吐的,过了好半天才把眼镜递到了荣夏生手里。
荣夏生拿过来,还没戴上就笑了。
“对不起嘛,”佟野说,“我当时太着急,就随手放在枕头边上了,然后就……你知道的,咱俩那个过程有点儿激烈,我没注意,一巴掌给按碎了。”
荣夏生是高度近视,没了眼镜日常生活都有困难。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被按碎的眼镜说:“看来不得不出门一趟了。”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53
“对不起嘛,”佟野凑过来亲他的手,“我道歉还不行么。”
两人离得近时荣夏生还是看得清对方的表情的,他无奈地笑着摸佟野的脸:“我又没生气,你干嘛一直道歉?”
“没生气吗?”
“没有。”荣夏生突然看见佟野的肩膀上有个还泛着血痕的牙印,他皱着眉轻轻用手指碰了一下,佟野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我弄的?”
佟野笑了:“那不然呢?要是别人弄的我跟他拼命。”
“疼吧?”荣夏生实在没印象了,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咬的这一口,咬得还这么狠。
“疼,”佟野说,“所以你得给我亲亲,亲一下就能好一点儿。”
“你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我就跟你这样,”佟野又推开了辛巴,自己凑上去,“你哄我,哄哄我。”
荣夏生笑着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撒娇,之后问:“对了,你折腾什么呢?”
“搬家。”
“搬家?”荣夏生立刻皱起了眉。
“嗯,反正咱俩都进展到这步了,我可以每天跟你睡了吧?”佟野说,“你不知道,我怕鬼,自己在那屋天天晚上睡不好觉,继续这么下去,我会精神衰弱的!你也舍不得我衰弱是吧?”
佟野那点儿心思表现得其实很明显,荣夏生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要搬走。”
佟野一愣,然后笑了:“怎么可能呢?我恨不得天天黏在你身上,就算玉皇大帝拿着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走,我都绝对不离开!”
佟野的手伸进被子,又开始作乱:“行不行啊小叔叔?我搬这屋来跟你住。”
他轻声说:“我天天给你暖被窝,任你指使,肯定把你服侍得跟皇帝一样。”
荣夏生一把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无奈地笑着说:“不用你服侍我,就别在我睡觉的时候闹我就好了。”
佟野眼睛一亮:“所以你这是答应了?”
怎么可能不答应?
佟野要什么他都会倾尽全力双手奉上。
“我去洗个澡。”荣夏生说,“等会儿你陪我出去重新配一副眼镜吧。”
“行!在眼镜配好之前,我就是你的眼睛!”佟野乖乖听话,不闹他了,从床上下来,突然单膝跪地说,“陛下,就让微臣来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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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荣夏生不过是洗个澡而已,平时二十分钟就解决的事儿,结果因为佟野,愣是在里面闹腾了一个多小时。
等到他出来,裹着浴巾眯着眼往那儿一站,自己什么都不用做,佟野忙前忙后,又是给他擦头发吹头发,又是帮他找衣服换衣服。
荣夏生哭笑不得地说:“你不用这样,我其实只是看得模糊一些,还没全瞎。”
“我愿意啊!”佟野美滋滋地说,“你不能剥夺我快乐的权利!”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54
荣夏生拿他没办法,只好任由他去。
于是,佟野一边帮着荣夏生换衣服,一边在人家身上各处偷香,两人又磨蹭了好久才走出家门。
高度近视的人不戴着眼镜的时候就非常没有安全感,可以说,眼镜就是这具身体的灵魂。
荣夏生因为看不清,心一直悬着,出门的时候不停地问:“你看好了吗?辛巴没跟着出来吧?”
“没有。”佟野说,“它趴门口傻了吧唧地看你呢。”
荣夏生有点不高兴:“你别说它傻。”
最近一直跟辛巴争宠的佟野偷笑着,随口应付:“嗯嗯,行,不傻。”
他锁好门,按了电梯:“不能开车了,咱们俩出去估计好一会儿打不到车。”
“嗯。”荣夏生皱了皱眉。
“你皱什么眉头?”佟野用手指戳了戳他眉心,“头疼吗?”
“不是。”荣夏生说,“不好打车,在外面站着太冷了。”
“没事儿,我给你挡风!”
荣夏生笑了:“我是怕你冻到。”
电梯来了,佟野直接拉着他的手然后让对方挽住自己的胳膊,笑着说:“你说这世界上是不是没有比咱们俩更恩爱的情侣了?”
“为什么这么说?”
荣夏生眼神茫茫的,不聚焦,望着佟野的时候显得特别无辜。
要不是有摄像头在,佟野真恨不得一口亲下去。
“你看啊,就是吹个冷风呗,我担心你,你担心我的,说明咱俩都心系对方。”佟野说,“恩爱,□□爱了!”
占了两人身高差不多靠得又近的便宜,没戴眼镜的荣夏生也看得清佟野脸上得意的表情。
他有点不好意思,低头轻声笑着。
“夏生。”
“嗯?”
“你爱不爱我?”
荣夏生抬头看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问。”佟野说,“就是想听你说爱我。”
眼前个头直逼一米九的年轻男人像小孩子讨糖吃一样,怎么看怎么可爱。
“爱你。”荣夏生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会害羞,耳朵瞬间就红了,“快走吧。”
电梯门开了,荣夏生拉着佟野往外走。
吃到糖的佟野开心了,心满意足地护着人,走出电梯,推开了楼门。
“小心台阶。”因为雪正在下,物业还没开始轻扫积雪,楼门口的台阶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荣夏生担心脚底打滑再摔倒,死死地挽着佟野的胳膊。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费劲地踏着雪往小区大门口走。
佟野笑着说:“你看咱俩这样像不像一对儿老头儿?”
他扭头带着笑意看着雪落在荣夏生头上,继续说:“等以后咱俩都老了,头发都白了,每天早上就这样互相搀扶着去遛弯儿,去公园逗鸟,去菜市场买菜,有了对方,都不需要拐杖了!”
他一边说,荣夏生一边幻想着那样的画面,可爱美好到有些不真实。
“我会老得比较早。”荣夏生说,“我大你太多了。”
“没事儿!七岁还是事儿吗?”佟野说,“反正以后也是要变成老头儿的,六十岁的老头儿跟六十七岁的老头儿没什么区别,都是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晚上还能亲亲我我的帅老头儿!”
荣夏生皱着眉无奈地笑了:“你别嚷嚷这么大声。”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55
“害羞了啊?”佟野凑到他面前,“我还能更大声呢,我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俩要白头偕老了。”
荣夏生看着佟野,像是被对方过分旺盛的生命力感染了一样,笑得越来越开心。
他们等了好久才打到车,上车的时候荣夏生一抬腿,身体某个不能言说的部位就疼,他立刻皱起脸“啧”了一声。
佟野吓了一跳:“怎么了?磕着哪儿了?”
荣夏生拿他没办法,只好说没事儿。
“怎么会没事儿呢?你好像挺疼的。”
“你快上车。”荣夏生已经坐好了,催他,“开着车门,灌了一车的风。”
佟野这才赶紧给司机师傅道歉,然后坐了进来。
两人打车去离家最近的眼镜店,那家店刚好就在佟野学校附近。
因为下雪,路不好走,他们半个小时才到。
下车的时候佟野小心地搀扶着荣夏生,等到司机已经开走,他才偷偷问:“刚才是不是那个地方疼?我那会儿没反应过来。”
荣夏生向来脸皮薄,被他这么一问,害羞得都不敢抬头了。
“哎?裴哥。”
佟野喜欢看荣夏生害羞的样子,跟十几岁的纯情少年似的。
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荣夏生的时候觉得对方肤白貌美还带着点儿病态,仿佛是被囚禁在地下室的美人。
现在这美人归他了,还会害羞撒娇要抱抱呢。
他正得意,就看见了马路对面的裴崇远。
裴崇远的车靠边停着,人站在那里抽烟,头发上肩膀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雪,看样子站了有一会儿了。
佟野挺诧异的,他得有一阵子没见过裴崇远了,自从蒋息跟裴崇远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闹掰了之后,他在蒋息面前连这人的名字都不能提,提了就挨骂。
佟野可不是没事儿愿意找骂的,从此就把裴崇远的名字从自己这儿给抹去了,什么时候这人被蒋息从黑名单放出来,他再继续。
佟野精明着呢。
荣夏生听见他叫“裴哥”,诧异地问:“是蒋息的那个裴哥?”
佟野笑了:“什么蒋息的裴哥,他俩又没什么关系。”
荣夏生笑而不语,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谁更傻一点。
“要过去打招呼吗?”荣夏生问。
“算了。”佟野看着一直低头站在那里抽烟的裴崇远,隔着马路都能感觉到对方心事重重,“咱俩办正事儿去。”
佟野拉着荣夏生,带着他往眼镜店走:“对了,前几天我才知道,蒋息家里不一般呢。”
“嗯?什么意思?”
“富二代,富到我这普通家庭的孩子想都不敢想的那种。”佟野说,“也难怪他之前开那么好的车,换个鼓也是顶级的。”
荣夏生对别人家的事不感兴趣,但他喜欢听佟野说话,连说八卦都喜欢。
他笑盈盈地听着佟野说关于蒋息的事儿,他说了什么没记住,但记住了佟野说话时给他的感觉。
可爱的,有趣的,阳光的,让他喜欢的。
“哎,真是羡慕。”佟野突然感叹。
“为什么羡慕?”荣夏生说,“我觉得咱们这样就挺好的。”
“我就是突然在想,要是我有钱的话,就能带你环游世界了。”佟野说,“我总觉得你应该多去外面看看,多跟世界接触一下,虽然你可能不愿意,但要是我陪着你,你是不是就愿意了?”
荣夏生笑他:“你哪儿来的自信?”
“你给我的啊!”佟野理直气壮地说,“因为你爱我,所以只要跟我在一起,做什么你都开心。”
虽然这么说起来有点儿得意忘形,但事实上这就是荣夏生所想的。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56
从前一个人,只想把自己关起来。
他不放眼窗外,只关注自我,关注内心。
他每天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在社交生活中摸爬滚打,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反思然后否定自我。
他害怕外面的世界,抗拒外面的世界,就好像走出门,洪水猛兽就能吞噬了他。
但有了佟野,他甚至不再觉得出门是件令人焦虑的事,边走边想象,如果可以跟佟野走遍山川大河,在每一个浪漫的场景下拥吻,也是不错的人生。
“你说得对。”荣夏生笑着告诉他,“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愿意和你做任何事。”
“包括过年跟我回家?”
“……”荣夏生没想到他又提起这件事,“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
佟野撇撇嘴:“好吧。”
几秒钟之后他又补了一句:“反正迟早的事儿,肯定有一天你得跟我回家过年。”
荣夏生听着他的话,脑子里想了很多。
等到两人已经站在了眼镜店门口,他突然拉住了佟野,问:“小野,你为什么对出柜和带我回去过年这么有执念?”
“这算是执念吗?”佟野说,“这是应该的啊!”
荣夏生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才能看清楚他,虽然有些吃力,但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真诚。
“没别的原因,就是简单的我爱你,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为了你、为了我,也为了我的家人,我必须得把这件事儿公开,并且取得他们的理解和接受。”佟野说,“我可干不出那种偷偷摸摸的事儿,我就要大大方方地告诉我爸妈,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人,我要对咱们所有人负责。”
佟野突然捏住荣夏生的鼻子,坏笑着说:“你都要带我见你妈妈了,我当然也得赶上你的脚步啊!我必须爱你比你爱我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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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以前荣夏生在网上看到过一个问题,是问结婚的话选择自己爱的还是爱自己的。
这个问题佟野也问过他,那时候两人还没恋爱。
那时候他的回答是,如果并非相爱,何必在一起。
但深究起来,人都是自私的,大多渴望被爱更多,偏偏到了他们俩这里,非要把对方比下去。
荣夏生笑了,问佟野:“让我多爱你一点不好吗?”
“不好。”佟野说,“我会心虚。”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我这人太有上进心太要强了。”佟野又半开玩笑似的说,“我知道了,我在学习上缺失的进取心都放你这儿了。”
荣夏生被他这言论弄得哭笑不得,只好拍拍他,让他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两人进店配眼镜,荣夏生什么都看不清,被佟野挽着胳膊带过去验光。
配眼镜的师傅笑着说:“这是你哥还是你弟啊?”
佟野笑着偷偷捏了一把荣夏生,然后跟人家说:“这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大概是因为两人做过那事儿了,荣夏生这脑子也跟着佟野变得不纯洁起来,哪怕说是“上铺”,他都能联想到之前他们用过的某个姿势。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57
“你耳朵红了。”佟野趁着验光师傅不注意,凑到荣夏生耳边说悄悄话,“控制一下。”
荣夏生有些羞涩地瞪他一眼,这一瞪,眼波流转,佟野心跳加速了。
可真是喜欢。
自己喜欢的人什么表情都那么好看。
佟野贪心,舍不得移开目光,连人家验光的时候自己的眼睛都粘在对方身上。
等着配眼镜的时候收银台的姑娘跟他们随便闲聊,问以前的眼镜怎么了。
佟野笑嘻嘻地说:“我给弄坏了,跟我生一上午气了。”
“我哪有……”荣夏生坐在那里,茫茫地看着模糊的人影。
“嗯嗯嗯,没有没有,我胡乱编排你呢!”
佟野过去坐在他旁边,跟他聊天去了,站那儿喝水的收银姑娘笑着说:“你们可真逗。”
俩人在眼镜店等到佟野肚子饿,正讨论待会儿吃什么去,终于把眼镜给等来了。
荣夏生戴好眼镜,有种重获新生的错觉,眼前变得清亮,也终于又看得清他的心上人了。
佟野跟荣夏生站那儿看着对方傻笑,收银台的姑娘生无可恋地吐槽:“含情脉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在搞对象。”
她这一句话,弄得荣夏生不好意思了,赶紧付钱走人,一出门就被冷风灌了一身。
佟野凑过去给他挡风,帮他把被吹乱的围巾重新系好:“咱们吃什么去?”
荣夏生其实没什么胃口,那说不出口的部位还有些难受。
他想了想,说:“都到你们学校了,去食堂吧。”
俩人才刚刚有了“亲密接触”,佟野原本想带他小叔叔吃点儿好的补一补,可是天太冷了,离他们最近的就是学校食堂了。
“走吧,”佟野说,“等改天暖和点儿我再补偿你。”
“补偿我什么?”
佟野凑过去,坏笑着说:“你的身子呗。”
然后他就被红着脸的荣夏生给推到了一边去。
两人说笑着往学校走,意外的是裴崇远竟然还在。
“这是干嘛呢?”佟野嘀咕,“得快一个小时了吧?”
裴崇远还在那里站着,抽不知道第几根烟。
“要过去说话吗?”
“不要不要。”佟野没那闲工夫跟人聊天,生怕天寒地冻的,冷到他小叔叔。
他们去食堂的时候不是饭点,人没那么多,一进去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的蒋息。
“我靠,息哥!”佟野今天心情好,恨不得把他跟他小叔叔那啥那啥了的事儿昭告天下。
不过,他不能说就是了,怕他小叔叔生气。
这会儿看见蒋息,虽然不便多说,但他觉得蒋息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狂喜。
蒋息正坐在那里面对着一碗凉了的炒饭发呆,听见佟野的声音扭头看了过去。
三人凑了一桌,佟野先对荣夏生说:“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荣夏生实在没什么想吃的,看了一圈,犹豫不决。
蒋息看了看两人,说了句:“你给他买点儿清淡的粥或者汤吧。”
那两人同时看向了蒋息。
“干嘛这么看我?”蒋息说,“我猜错了?”
荣夏生又害羞了,他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暴露了,怎么就被人家一眼看了出来。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58
但佟野开心,嘴角上扬,脸上写满了嘚瑟。
“息哥,你很懂啊。”
蒋息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佟野转过去对荣夏生说:“你等我啊,我去买粥。”
佟野跑了,蒋息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荣夏生,然后扒拉着自己面前冰凉的饭笑了。
“我看见那个人一直在外面站着。”荣夏生说,“今天挺冷的。”
蒋息的动作滞了一下,然后舀起一勺饭,送进嘴里。
“谁啊?”
荣夏生笑而不语。
蒋息抬头看看他,假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荣夏生心想,你刚刚非要拆穿我,那我也不客气了,他以前明明不是会计较这些事情的人,可跟佟野在一起后,像是被惯坏了,连脾气都有了。
“那天我看见你从他车上下来了。”
蒋息猛然想起平安夜那天他跟裴崇远见面,对方送他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荣夏生。
“哦。”蒋息若无其事地说,“他不是在等我。”
荣夏生还是笑着看他,也不说话。
佟野端着买好的粥回来了,乐颠颠地说:“有点儿烫,我给你吹吹再吃。”
荣夏生笑出了声:“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佟野嘀咕:“可是我愿意啊!”
蒋息看着他俩吃个饭都要这样,放下勺子说:“你们俩照顾一下被期末弄得情绪崩溃的学渣好吗?”
荣夏生明白,他大概不是被期末弄得有些崩溃,崩溃的原因另有其他。
不过,荣夏生没有在佟野面前多说,只是催着佟野自己去买饭。
“我没告诉他。”荣夏生说,“看样子你不想让人知道。”
蒋息抬眼放肆地看向荣夏生:“我以为你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
荣夏生轻笑着,温和地说:“我不管闲事,但你是小野的朋友,如果有什么困扰,可以跟他聊,也可以跟我聊。”
困扰?
蒋息微微皱了皱眉。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些难解的题目,压抑在心里会过得很辛苦。”荣夏生说,“小野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可以信任他。”
蒋息沉默片刻,然后说:“我不是不信任他,只是觉得有些事没必要。”
“随你。”荣夏生对他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他有了我就从此跟他疏远,他还是很在乎朋友的。”
荣夏生是很认真的在讲这句话,他能明显感觉到,佟野的一颗心都扑在了他身上,而忽略了原本的朋友。
这样其实很不好。
虽然荣夏生自己的世界很小,但他希望佟野依旧能拥有广袤的、丰富的天地,这天地里有家人,有爱人,也要有朋友。
他希望佟野的世界永远热闹,而他在这热闹的世界中占有一隅就足够了。
“你对他很认真。”
“当然。”荣夏生毫不避讳地说,“我们都很认真。”
蒋息听到他坚定的回答,用力地咬着后槽牙。
他羡慕,羡慕佟野也羡慕荣夏生,羡慕这两颗赤诚的心。
“真好。”蒋息说。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59
“是啊,真好。”荣夏生说,“希望你也能过得好。”
蒋息一怔,看着荣夏生的笑脸,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佟野对这个人死心塌地。
人各有命,他认了。
“息哥咋了?”佟野端着自己的面回来了,“眼睛咋红了?”
“喝水呛着了。”蒋息说,“我吃完了,去图书馆复习,你们俩慢慢浓情蜜意吧,没工夫看你们在这儿秀恩爱。”
佟野笑他:“你就是嫉妒。”
“对,我羡慕嫉妒恨。”蒋息笑着瞪了他一眼,然后柔声跟荣夏生说:“荣哥,我先走了。”
荣夏生坐在那里很是乖巧地笑着跟他挥手:“等考完试跟佟野来家里,让佟野给你做菜吃。”
佟野:“啊?”
蒋息笑笑:“好嘞!”
蒋息端着餐盘走了,倒掉了一盘他几乎没怎么吃的炒饭。
等到人走了佟野才反应过来不太对劲:“咱这桌上也没水啊,他用什么呛着了?吃饭吃的?”
“是吧。”荣夏生小口地吃着热乎乎的粥,轻声说,“人家都去复习了,你什么时候好好学习啊?”
佟野:“……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咱们就别说这个了吧。”
荣夏生低头笑,不回话。
“对了。”佟野说,“跨年你有什么计划吗?”
“跨年?”
“嗯,我那天听他们说跨年的时候步行街那边有跨年仪式,情侣接吻大赛,接吻时间最长的主办方给发奖金!”
“……他们给多少?”
“不知道。”佟野故意逗他,“咱俩也去呗,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法式热吻。”
“小野。”荣夏生严肃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问,“你最近是不是缺钱花?如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不好跟佟老师说,你可以告诉我,千万别琢磨那些歪门邪道,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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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佟野靠在食堂的椅子上笑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你想什么呢?”佟野笑得全身都在抖,连带着椅子桌子都跟着晃悠。
荣夏生皱着眉说他:“你轻点儿笑。”
“嗯嗯,轻点儿轻点儿。”佟野深呼吸,让自己尽量平静,“你以为我是冲着奖金去的啊?”
荣夏生看看他,没说话。
“我是为了当众跟你亲嘴儿。”佟野说,“我估计同性情侣上去比赛的就咱们这一对儿,你想想,得多刺激啊!”
“佟野,”荣夏生当真了,“别闹。”
看着他紧锁起来的眉头,佟野赶紧收敛了些,哄他:“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就那么说说,逗你玩么,让你开心开心。”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60
荣夏生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开心的,真要逼着他当众做那种事,估计他能在台上自燃。
“你不要总想那些奇怪的事,”荣夏生红着耳朵说,“好好吃饭,吃完了就去图书馆复习吧。”
“……哥,让我摸一下你脑门儿。”
佟野几乎没管荣夏生叫过哥,突然这么一叫,荣夏生还愣住了。
“没发烧啊。”佟野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咱俩大喜的日子……之后的一天,我怎么可能能静下心学习啊!”
佟野呲溜呲溜吃了两口面:“等会儿吃完了咱俩回家,昨天太累了,我要补觉。”
荣夏生用余光瞄他。
“你把我累着了。”佟野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就嘴角上扬,表情那叫一个得意。
“食不言。”荣夏生说,“好好吃饭,不要再说话了。”
谈恋爱还真挺耽误学习的,本来佟野这一颗心就都放在了荣夏生身上,俩人关系更进一步之后,更是不愿意往学校跑了。
圣诞节之后他们就开始了期末考试,考试的科目多,战线拉的长,别人都是上午考完下午直接图书馆,但佟野不,他必须回家找他小叔叔。
荣夏生为了让他安心复习,也不强迫他留在学校,但是在家里的时候两人在各自房间忙活,佟野复习顺带逗猫,荣夏生就闷在房间写自己的东西。
这段时间可能因为佟野的缘故,荣夏生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了很多,再不像以前那样闷闷的,写不出来的时候就去阳台看看他的绿萝,给每片叶子擦擦灰。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从一个真空的世界解脱了出来,当初紧绷的神经正在慢慢放松,写作状态反倒更好了。
他窝在房间不停地写,效率高,质量也远比之前逼着自己写出来的要好。
写完之后,觉得腰酸背痛,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最近佟野搬到他的房间来住,一回头就能看见床上并排放着的两个枕头。
荣夏生觉得这画面很温馨,看着那靠在一起的两个枕头都能让他想象出晚上两人相拥而眠的画面。
夫复何求。
他是再无所求了。
快到晚饭时间了,荣夏生准备今天他下厨。
从房间出去之前,不小心瞄到了书架上的本子。
他走过去,拿出来,随手翻了翻。
这个笔记本只有一半是写了字的,其他的一半纸页全都被他划破了。
荣夏生皱起了眉,想起自己那时候糟糕的心理状态,如今还心有余悸。
他不确定自己那段时间究竟怎么了,整天对一切都没有欲望,满脑子都是写作。
他不停地写,不停地删,在删删写写中疯狂地否定自己。
他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是个垃圾,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失败者。
他觉得自己不会变好了,最终的结局就是闷死在望不到天的井下。
当时身处其中只是觉得压抑,没有更多其他的想法,现在回头去看,那些日子太可怕了,就像是一个沿着悬崖行走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但好在,佟野拉住了他,把他拉回了广袤的土地上。
荣夏生轻抚着那被他划破的纸页笑了,然后将本子丢在了垃圾桶里。
他跟过去的自己告别了,从此以后都不会再需要用那样的方式来发泄情绪了。
他打开门,走出去,一眼就看见了开着门坐在对面房间里的佟野。
佟野在桌子上趴了半天了,辛巴正疯狂地舔他的手。
他一看见荣夏生出来,立刻来了精神,像是垂死的病人突然被注入了灵魂。
“宝贝!”佟野坐得笔直,“你是不是饿了?”
荣夏生笑着走过来,拉着他的手,捏了捏:“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61
“我觉得有如神助,”佟野说,“肯定不会挂科。”
“不挂科不是目的,你能不能对自己要求高一点。”
“可以可以,你饿不饿?我去做饭?”
“我来吧。”荣夏生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又摸了摸他的脸,“我想抱你一下。”
又在撒娇!
佟野立刻站了起来,把荣夏生搂进了怀里。
“你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佟野美滋滋地在他耳边说,“为什么就这么可爱呢?”
荣夏生靠在他怀里,轻笑着说:“因为你可爱。”
佟野笑:“行,你可爱我也可爱,可爱的人就要跟可爱的人一起玩!”
俩人的对话幼稚得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幼儿园小朋友在私定终身。
佟野惦记跟荣夏生一起在家里跨年惦记了好几天,原本想着没什么新奇的节目给他,那就做爱做到明年好了,想想都刺激。
结果30号的时候蒋息突然给他打电话,问他31号晚上有事儿没。
“怎么了?”佟野问,“喝酒?”
“不是。”蒋息说,“大哥他们那儿有个跨年趴,请乐队演出,本来我说了咱们不去了,可是临时有一组乐队出了点儿问题,没法过去了,就想让咱们救个场。”
“31号啊?”佟野有些犹豫。
他不是真的那种重色轻友的人,但今年是他跟荣夏生在一起的第一次跨年,他其实还挺想两人好好在家过个二人世界的。
那种不能描述的,粉红色的二人世界,而且得把辛巴关在其他房间!
“你有安排了?”蒋息说,“实在不方便的话我让大哥再找找别人吧。”
“哎,等一下啊,”佟野叫住了蒋息,“我五分钟之后给你回电话行不?”
“好。”
挂了电话,佟野小跑着去敲了荣夏生的房门。
“怎么了?”荣夏生看了眼时间,“饿了?”
“这才三点多,我又不是猪。”佟野搓搓衣角,有点儿为难地说,“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荣夏生看出他一脸的情绪复杂,拉着人进来坐下:“说吧。”
“刚才息哥给我打电话来着。”
“嗯,怎么了?”
“就是……我们那个‘枪狗’你还记得不?”
荣夏生笑了,他们乐队的名字实在有趣,他想忘都忘不掉。
“嗯,乐队,出什么事儿了?”
“没出事儿,”佟野说,“自从息哥跟裴哥闹掰了之后我们那些演出就也没了,反正恰好赶上期末么,大家就觉得没有就没有吧。”
荣夏生乖乖地坐在那儿听着佟野给他讲冗长又不重要的前情提要。
“这段时间呢,我们也没排练,大家都忙着期末考试,乐队就跟散伙了似的。”佟野说,“但是息哥刚才打电话来,说Subway有个跨年演出,老板跟息哥是朋友,想让我们去给救场表演。”
佟野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看着荣夏生。
“嗯,然后呢?”荣夏生问,“怎么了吗?”
“哎?你怎么是这个反应?”佟野说,“跨年啊,可能要在那儿闹到后半夜,你不会不开心吗?”
荣夏生笑了:“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一脸苦相?”
“是呗,”佟野说,“我还没答应息哥,得先跟你商量好,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你要是不高兴,我就让他再想想办法,然后在家咱们安安静静地跨年。”
荣夏生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他过去,抱住佟野:“你这是干嘛啊?”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62
“嗯?什么?”
“佟野,你不用什么事儿都问我的。”荣夏生说,“我们是情侣关系,不是依附关系,你在乎我,我也在乎你,我们有什么事可以互相商量,但不用事事以我为主。”
荣夏生站在他双腿之间,下巴搁在佟野的头顶,笑着说:“谢谢你尊重我的意愿,所以我也要尊重你的意愿。你想去的,是不是?”
“其实还好,我都可以。”佟野没说谎,这两个他选哪个都开心。
“你刚刚铺垫了那么多,其实潜意识里觉得乐队好久没聚在一起了,有点儿想大家。”荣夏生说,“我能感觉得到,你是想演出的。”
荣夏生放开他,干脆坐在了他腿上:“那我问你个事儿。”
“嗯,你问。”佟野圈着他的腰,生怕人摔了。
“到时候我能不能去当你的粉丝?”荣夏生说,“在台下为你鼓掌的那种。”
佟野听了,笑得眼睛都亮了。
他知道荣夏生还是不适应人多又吵的地方,原本觉得对方可能更喜欢跟他在家里,没想到,他的宝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怎么那么好啊?”佟野亲了一下他的鼻尖,“我爱你爱得要晕了。”
“我也是。”荣夏生说,“其实对我来说,只要跟你在一起,无论在哪里迎接新年都是一样的,重要的从来不是地点跟形式,而是你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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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荣夏生一直都觉得恋人之间,甚至于家人之间都是理解比了解更重要。
爱一个人,你是永远无法做到完全了解对方的,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座神秘的城堡,很多时候连主人都不确定每个房间住着什么样的人藏着什么样的故事。
在一段关系里,也未必非要做到了解一切,给彼此一些有待探索的空间也不错。
相对于了解,荣夏生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或者大家在一起,互相理解互相尊重才是长久走下去的最好方法。
他不喜欢所谓的“感情需要经营”这种说法,不好听,很市侩,但在感情中确实不能那么随心所欲,不能太过任性,两个人在一起需要尝试着站在对方的立场去考虑问题,需要包容和让步。
他确实想跟佟野在家里过一个安静又浓情蜜意的跨年夜,他们可以坐一桌菜,喝一点酒,佟野唱歌给他一个人听,然后他们聊聊彼此的心事,之后接吻拥抱,在热烈的爱意碰撞中走入新的一年。
不过这也只是他的想象,未来还有几十个这样的跨年夜可以让他们做这样的事。
所以,不急。
“那我要订一束花。”荣夏生说,“等你下台,给你献花。”
佟野笑他:“人家都是上台献花,你怎么还等我下来才给呢?”
他当然明白为什么。
因为他小叔叔害羞。
“我要玫瑰行不行?”佟野跟他商量,“几朵都行,一朵也可以,红玫瑰,代表爱情的那种。”
荣夏生冲着他笑:“可以,那就一朵红玫瑰,到时候让你别在耳朵上。”
荣夏生没去过这传说中的Subway,他跟佟野相熟开始,这些年轻人就换了战场,据佟野说是因为裴崇远常去Subway,蒋息不想跟他遇见。
于是,这好几个月了,荣夏生总是听到佟野抱怨其他酒吧这个不行那个不好,哪儿哪儿都比不上Subway,这回跨年,总算是来了。
其实对于他来说,所有的酒吧都一样,几乎没有能留住他心的,他来这种地方完全是因为佟野。
就像之前他们参加livehouse演出一样,Subway这边也要提前准备。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63
下午三点多,荣夏生开着载着佟野朝着Subway去了。
路上,佟野给蒋息打电话,也没别的什么事儿,就是问问他们到哪儿了,结果蒋息没接。
佟野不死心,又给其他人打。
他们乐队的主唱接了电话,人家刚接起来就听见佟野说:“息哥在车上睡了还是聋了?电话都不接!”
“你给他打了?”主唱说,“没联系上?”
佟野一听,不对劲啊,那几个人不是说一起打车过来吗?
“息哥没跟你们在一起?”
“没有,”主唱哼哼两句,“他中午就出去了,后来打电话过来说自己去,让我们先走。”
佟野听了,也没在意,反正蒋息向来都是守时的人,不可能这么重要的事儿玩失踪。
“行,没事儿,我就问问你们到哪儿了。”佟野看了一眼外面,“我们快到了。”
“你们?”主唱笑了,“跟你那好看的小叔叔?”
“关你屁事?”佟野嘴上不饶人,心里可美呢,他喜滋滋地看荣夏生,愣是把荣夏生给看得不好意思了。
“我才不管屁事儿,”主唱说,“我们也快了,你跟你说了,有和你扯皮的工夫我都找着对象了!”
两人笑着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佟野跟荣夏生抱怨了一通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蒋息。
荣夏生想了想,说:“那天看见蒋息,他好像瘦了不少。”
“瘦了吗?我没看出来啊。”佟野这人,还是心大,他也就能注意到荣夏生的胖瘦喜怒了。
“你别这样,”荣夏生说,“蒋息毕竟是你好朋友,他可能有什么事,你多关心一下。”
佟野叹气:“小叔叔,这你就不知道了,息哥这人……怎么说呢,我俩是好朋友,可以说是在这学校里关系最近的了,但是他……”
佟野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他其实很多时候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不知道他是信不过我还是怎么回事。”
荣夏生扭头看他,安慰似的说:“不会,他可能有他的难处。”
“是吧,我觉得也是。”佟野说,“息哥人虽然看着挺冷的,但真的讲义气,我觉得他是把我当朋友的。”
“你呢?你也把他当朋友?”
“那当然啊!”
“既然这样,你可以试着消除他的顾虑,”荣夏生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一面,于是尽可能隐藏,但其实这样活着很累的。”
佟野望向荣夏生,有点儿心疼地说:“小叔叔,你是感同身受了吗?”
荣夏生笑了:“有点吧,不过我现在过得很好,因为有了你。”
佟野又笑了,他觉得自己真的就像是个傻子,荣夏生一个眼神就是一颗糖。
好久没来Subway的佟野一进去就开始找酒喝。
这家酒吧有自己的特饮,别家没有,偏偏就是特饮总是抓着佟野的心。
他跟提前来上班的酒保要了两杯特饮,一杯给荣夏生,一杯自己喝。
老板孔寻指挥着调试设备的师傅,看见佟野来了过去问:“蒋息呢?”
佟野喝了口酒,神清气爽:“还没来呢吧。”
“他没跟你一起?”
“没有,我从家过来。”佟野说,“息哥本来要跟刷子他们一起过来的,但好像有事儿中午就出去了。”
佟野拍拍孔寻的肩膀:“大哥放心,他不是那种会放人鸽子的,晚上的事儿不用担心。”
孔寻琢磨了一下,觉得不对劲,转身就打电话去了。
荣夏生站在佟野身边问:“你跟老板很熟?”
“还行吧,息哥高中的时候混一个音乐论坛,这老板是哪个论坛的管理,他们认识挺多年了。”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64
荣夏生喝着酒,点点头。
佟野笑着凑过去问:“怎么样?好喝吧?”
荣夏生笑了,眼睛弯弯的,有点可爱:“好喝。”
佟野撩了一下他的眼镜:“不许笑!”
“嗯?怎么了?”荣夏生一脸疑惑。
“你笑得太好看了,我怕我把持不住。”
“……你正经一点。”荣夏生不笑了,严肃地说他,“等会儿好好彩排,我等着给你献花。”
荣夏生这人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说送一朵玫瑰,绝对不买两朵。
演出开始前他在外面的小花店买了一支玫瑰,红色的,娇艳欲滴,他恨不得在玫瑰花瓣上都写下佟野的名字。
回去的时候,找到他们提前预留的卡座,看见佟野皱着眉站在那里发信息。
“怎么了?”
“息哥还没来。”佟野记得不行,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
佟野他们是开场乐队,要提前后场准备。
“操,不是出事儿了吧?”佟野担心得不行。
蒋息这人极其有时间观念,平时做什么,佟野要是心大迟到或者给忘了,蒋息能挤兑他好久,两人认识这么久,蒋息也从来没有无故失联过,尤其是在上台之前。
“不对,息哥肯定出事儿了。”佟野心里七上八下的,手心开始冒汗。
这时候孔寻过来要他们去准备,佟野说:“大哥,蒋息还没来。”
“还没来?”孔寻一惊,原本就大的眼睛瞪起来倒是真有点儿吓人。
“大哥,你别生气,他肯定是有什么事儿了,他绝对不是那种故意放鸽子的人。”
“操,真他妈狗逼。”孔寻又摸口袋,“你等会儿,我去看看把你们往后调。”
孔寻骂骂咧咧地又要打电话,佟野跟荣夏生听不清他在骂什么,但应该挺难听的。
佟野有点儿不高兴,本来就是找蒋息救场,蒋息现在不出现肯定有原因的,干嘛骂那么难听?
殊不知,孔寻骂的根本就不是蒋息。
孔寻这边电话刚拨过去,蒋息进来了。
“卧槽啊!息哥你哪儿浪去了?”佟野见他来了,总算松了口气,过去捶了一下他肩膀。
蒋息还是老样子,冷着脸,对佟野说:“我鼓棒断了,得去跟别人接一副。”
孔寻皱着眉看他:“没事儿吧?”
蒋息面无表情地回应:“没事,我没耽误事儿吧?”
孔寻叹气,捏了捏他肩膀:“我去给你找鼓棒,你们去准备一下吧。”
“好嘞!”佟野搂着蒋息的脖子乐呵呵地跟荣夏生挥手:“那小叔叔,我们先去做准备了,你也准备好给我掌声跟鲜花。”
荣夏生笑着冲他举了举手里的玫瑰,佟野撒娇似的噘嘴,然后被蒋息拖走了。
荣夏生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对于蒋息今天的失联他猜测跟那个姓裴的男人有关,但是,跟他无关。
他只需要看着他的佟野,然后献上他的玫瑰。
上一次看佟野在台上表演还是两人没在一起的时候,那会儿他们望向彼此时的眼神是缠绵的,是充满了不能说明的情谊的,他们都藏着掖着,一边渴望对方发现,一边又担心被发现。
但现在不同了,他们互通了心意,不管中间相隔多少人,都可以理直气壮地用目光传递爱意。
荣夏生带着笑,目光一路追随佟野,身边有人坐下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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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荣夏生是很喜欢看着佟野站在台上的,又酷又帅,是跟平时那个爱笑爱闹还有点儿爱撒娇的佟野完全不一样的一面。
他并不是个沉迷于新鲜感的人,相对的,他其实更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那样让他心里更踏实些。
可是每次看到佟野在A面、B面切换,他都会觉得很有趣,更重要的是,每一面的佟野都让他很喜欢。
荣夏生就是这样的性格,像是小火煮的一锅水,愈烧愈沸,他的感情不像有些人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淡,他只会越来越浓烈。
站在台下的荣夏生手里拿着一朵被情爱染得更显红艳的玫瑰,他像个虔诚的信徒,眼里只有他的佟野。
因为太久没在一起演出、排练,这一次他们唱的还是之前那首歌。
开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万一没开好,冷场了,这一晚上都会变得暗淡扫兴。
好在,他们几个还算不错,孔寻不会把这么重要的角色交给不信任的人。
变幻的灯光,充斥着耳道的欢呼声,在新的一年到来之前,这些压抑的年轻人在这里以如此方式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他们唱着跳着,吵着闹着,也有人在大笑着不知为何突然开始流泪。
荣夏生远远地隔着人海看着他的小男友,青春张扬,在弹吉他的时候,格外性感。
而台上了佟野,但凡抬头必定望向荣夏生,不管台下灯光多么昏暗,他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那个人,那双眼睛,还有那颗因为他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爱情真好。
拥有爱情的人,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家伙吧。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佟野二话不说,直接从舞台正面跳下来,推搡着挡在前面的人,在大家疑惑的注视下,直奔荣夏生,在荣夏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荣夏生怔怔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句话,手里的玫瑰被拿走,人被抱住接起吻来。
音乐声停止后短暂安静的酒吧里再次热闹起来,荣夏生先是震惊,然后是害羞,最后闭上眼,试着去接受和享受。
对于佟野的吻,他已经慢慢在熟悉,他甚至知道这个人在双唇相贴后的几秒内会用舌尖顶开他的牙齿,知道对方喜欢挑逗他的第几颗牙。
尽管熟悉,却依旧贪恋。
荣夏生向来受不了被太多人关注,这一次却好像因为有佟野在,没有丝毫不适。
他听不到周围的欢呼,不知道在他闭眼后,后面有些情侣也开始学着他们的样子拥抱接吻,也不知道蒋息看见站在他们身边的人后,冷脸转动着手里的鼓棒,然后转身,挤出人群离开了。
佟野吻完他,笑着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又亲了亲。
满脸通红的荣夏生害羞得不敢看周围,只能不停地轻抚他的头发。
几个原本不知道两人关系的乐队成员已经看懵了,主唱差点儿咬了舌头,说:“野哥,你他妈藏得好深啊!”
佟野看看荣夏生,靠着对方,面连笑容地说:“以后见了,知道怎么叫他了吧?”
主唱嬉皮笑脸地说:“知道了,荣哥,荣嫂。”
经他们这么一闹,酒吧里气氛更嗨了。
佟野他们演出结束就留下喝酒,准备在这儿跟大家一起跨年。
“哎,息哥又哪儿去了?”主唱喝着酒,吃着鱿鱼丝,“转身就没了呢?”
佟野猛地想起他之前走向荣夏生的时候,目光似乎扫到了旁边的人,那不是别人,正是裴崇远。
这会儿裴崇远也不见了。
佟野突然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望向了荣夏生。
荣夏生捏捏他的腿,凑到他耳边说:“担心的话就出去打个电话问问,我陪你。”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66
佟野是有些担心,那俩人这些日子不知道因为什么闹别扭,蒋息总是一副“谁在我面前提裴崇远谁就给我死”的架势,今天这日子这俩人碰了面,别是打起来了。
佟野琢磨着,他得去帮蒋息。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牵着荣夏生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下就这么出了酒吧。
两人裹着大衣站在酒吧门口,佟野皱着眉拨通了蒋息的电话。
荣夏生乖乖地站在他身边,也跟着担心。
他担心的点跟佟野不一样,他总觉得不管两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吃亏的都像是蒋息,看他们望向彼此的眼神就知道。
裴崇远看着蒋息的时候永远像是在看自己的猎物,或是所有物,而蒋息,是愤怒的小兽,已经不知道是因为愠怒还是委屈,红了眼。
或许因为蒋息跟佟野年龄相仿,又是佟野挂在嘴边上交心的朋友,荣夏生很希望对方能从困境中走出来。
电话没有打通,佟野眉头紧锁,急得不行。
荣夏生抬手给他理被风吹乱了的头发,他则上前,双手敞开大衣的衣襟,将荣夏生裹在了里面。
荣夏生原本被冷风吹得有些发抖,突然被圈住,紧贴着佟野小火炉似的身体,寒意瞬间就被驱散了。
“夏生,我是真有点儿担心息哥。”佟野抱着荣夏生叹气,“他什么都不跟我说,我觉得自己这兄弟当得有点儿失败。”
“受伤了?”荣夏生抬手轻抚他的脸,“可能他说不出口吧。”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呢?”佟野不理解,“要是裴崇远欺负他了,他就招呼兄弟去打一架出气呗,自己那么折腾算怎么回事儿呢?”
荣夏生笑了:“你怎么回事儿?打架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吗?”
“显然不是。”佟野也笑了,“但起码能给他出口气。”
“你知道他的气由何而起吗就去帮忙出气?”荣夏生说,“你啊,还说自己是人家最好的朋友呢,有些事儿我都看出来了你还没头绪,说你什么好。”
佟野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你自己想。”荣夏生答应过蒋息不告诉佟野,但并没答应过对此事绝口不提,他暗示佟野,“像裴崇远跟蒋息,年龄和社会地位、经验相差都这么大的两个男人之间,你觉得会因为什么闹得不相往来?”
佟野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
佟野不傻,只是从来没往那方面想。
蒋息也是gay没错,可蒋息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
在佟野眼里,他息哥特酷,酷到谁也近不了他的身。
就算是要谈恋爱,蒋息大概也是会找一个白白净净乖巧听话的小男友,那种懂事的贴心的小男孩。
裴崇远……
佟野实在想象不出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型号看着就不匹配啊,那俩人显然都是上面的!
“惊了。”佟野说,“我没想那么多。”
“有时候可以多想一点的。”荣夏生笑他,“电话还打吗?”
“我发个信息吧。”佟野说,“完了,我觉得息哥肯定得被欺负。”
荣夏生不吭声,就看着他。
“息哥那人你看着他好像挺酷挺牛逼的,好像刀枪剑戟都伤不了他,但其实,心比谁都软。”佟野说,“本来么,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觉得他那心更软乎。”
“为什么这么说?”
“去年有一次我无意间知道的,息哥一直资助贫困地区的留守儿童,还有孩子给他写信寄到学校来了。”佟野说,“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想起要资助这些孩子,后来才知道,息哥从小就自己生活,爸妈都不管他,虽然有钱吧,但孤独啊。”
佟野皱着眉,有些担忧地望向马路。
路上还有积雪,这个时间已经有人开始放烟花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
“裴哥一直挺照顾我们的,我是没想到,他照顾我们都是因为息哥。”佟野说,“夏生,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弄得我心里这么不得劲呢?”
“为什么?”
“裴崇远比息哥大十岁,啊我不是说年龄差距怎么着了,我没那个意思。”佟野突然想起荣夏生也大了他不少,生怕对方多想,赶紧解释。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67
荣夏生笑他:“我明白,你说就是了。”
“虽然都是大了挺多,但裴崇远可跟你没法比。”佟野说,“你们不是一类人。”
他抱着荣夏生说:“我这不是拉踩啊,我是真的觉得裴崇远那是见多了花花世界的人,他……不像是能真心待息哥的选手,我怕息哥受伤。”
荣夏生带着笑意用脸蹭他,这样善良柔软的佟野,竟然是他的。
“佟野。”荣夏生轻声说,“感情的事我们外人没法插手,但是你可以在他回来的时候,好好陪他,喝酒或者唱歌,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地陪着,就像你一直陪着我一样。”
佟野笑了,偷偷用舌尖碰了一下他的耳垂:“息哥也是gay,我俩走那么近,你不吃醋吗?”
荣夏生被他弄得突然战栗了一下,心尖痒痒的。
“别闹。”他的手在大衣里圈着佟野,报复似的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腰。
“说真的,你不吃醋啊?”佟野眨巴着眼睛笑盈盈地看他。
“不吃醋。”荣夏生说,“我知道你只是在关心朋友,也知道你唯一的爱的是我,我为什么要吃你朋友的醋呢?”
他用余光瞄了一下周围,确认没人在看他们,于是微微仰头,亲了一下佟野的鼻尖。
“我无条件的信任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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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荣夏生觉得有时候遇见什么人真的是要凭运气的,他算运气好,等了三十年,等来了佟野。
两人没有在酒吧跟着大家跨年,十一点多的时候就走了。
佟野叫了个代驾,他们顺利在十二点到来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小家。
两人一回来辛巴就从客厅支棱着小尾巴跑了过来,荣夏生鞋还没脱,小家伙直接扑到了他腿上。
荣夏生看着它笑,弯腰把它抱起来。
“长大了不少。”荣夏生说,“现在抱着沉甸甸的。”
佟野一看这家伙实在会争宠,酸溜溜地戳了一下人家的小肚子。
“胖得像猪。”
荣夏生笑着瞥他:“别乱说。”
“真的,你看它吃的,肚子那么圆。”
荣夏生捏捏辛巴的小耳朵,哄孩子似的说:“我们不理他。”
佟野笑了,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小叔叔可爱。
荣夏生鞋只脱了一只就被粘人的小猫缠上了,佟野看看,突然蹲下来给他脱鞋。
“哎?”荣夏生吓了一跳。
“别动,别摔了。”佟野说,“我给你脱。”
荣夏生觉得别扭,往一边躲。
“别躲了啊!”佟野一把握住他细细的脚踝,“跟我这是客气什么呢?”
他蹲在那里,仰着头看荣夏生,笑着说:“咱俩都什么关系了,睡一个被窝了都!”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68
他低头给荣夏生拖鞋,絮絮叨叨跟个小老头儿似的:“我不光给你脱鞋,还给你脱衣服脱裤子,你跟我客气什么呢?”
他说着说着自己就往下流地方想,想着想着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
“好了。”佟野给他脱了鞋,又套上了拖鞋,“去吧,抱着你的心尖尖去玩吧。”
荣夏生听着他酸溜溜的话笑了:“别闹。”
他抱着猫往里走,佟野就粘在他身后,前胸贴着后背,腻乎乎的,撒着娇。
“你的心尖尖是我们俩谁?”佟野圈着他的腰,不依不饶地问,“正面回答。”
荣夏生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笑着说:“你。”
佟野开心了,用手指点着辛巴湿漉漉的小鼻尖,得意地说:“听见没?以后别在我面前装大王!”
荣夏生看着佟野跟一只猫这样,笑得不行,拍拍他说:“好了,别闹了。”
他把辛巴放到佟野怀里:“我先去换衣服,你陪它玩会儿。”
佟野嘟嘟囔囔地跟上去:“它自己也能玩得挺好的,我陪你换衣服。”
结果,他还没跟进屋,人家“砰”地关上了门。
荣夏生在门里,一边换衣服一边想:让你进来,可能到明年我这衣服都换不完。
两人在家,佟野拿出之前买好的红酒醒了一会儿,一人倒了小半杯,互相依靠着坐在沙发上看某地方台的跨年晚会。
荣夏生家里没有电视,电脑又在卧室,就用手机看。
荣夏生拿着手机,怀里趴着睡着的辛巴,身后是圈着他的佟野,一家三口,温馨得不行。
两人其实对跨年节目都没什么兴趣,只不过看个热闹,找点儿事情做。
原本荣夏生想着说可以让佟野给他弹弹琴唱唱歌,结果佟野不干,非要抱着他,说是抱够了再唱。
“小野。”荣夏生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儿发抖。
“嗯?”佟野的下巴支在荣夏生肩膀上,笑盈盈地说,“怎么了?”
荣夏生低头看了看那在自己睡衣里作乱的手,说:“别闹。”
“没闹啊。”佟野亲他的耳朵,“不给摸啊?”
荣夏生被他弄得呼吸有些急促,一不小心,手抖,手机掉了,倒是没砸到睡着的辛巴,可把人家小家伙吓了一跳。
辛巴跳起来,躲一边儿去了。
看碍事的辛巴走了,佟野来劲了,直接扳过荣夏生的肩膀,压着人在沙发上接吻。
这一个吻还没结束,外面烟花的声音四起,手机里传来新年快乐的喊声,佟野笑着压在他身上,贴着他的耳朵说:“宝贝,我们接着吻跨年了。”
荣夏生嘴上从来不说,但心里爱惨了佟野一本正经地管他叫“宝贝”。
那感觉就像是一颗糖,一点一点融化在他心里,慢慢融进血液,把他整个人都浸泡得更甜了。
“新年快乐。”荣夏生在佟野的颈窝蹭了蹭,小猫似的说,“宝贝。”
佟野2号还有一场考试,但他拿出了年轻人该有的不怕死精神,从1号0点听到他小叔叔管他叫宝贝开始,来来回回,干了十几个小时的体力活。
当然,他不是铁打的神仙,期间还是有休息时间的。
两人从客厅的沙发到浴室,荣夏生以为洗完澡就能安静睡觉了,没想到回了房间,佟野还是缠着他不放。
荣夏生总是这样,无限纵容佟野,最后导致两人1号一整天几乎没吃东西,到后来相拥着睡着,天都黑透了才醒过来。
十点多,荣夏生先醒,动了动,觉得哪儿哪儿都疼。
他这么一动,佟野也醒了,黏黏糊糊地把他抱过来,问:“怎么了?”
荣夏生拍拍他:“今天还没给辛巴清理过猫砂盆。”
“……”佟野醒了,无奈地笑,“怎么跟养孩子似的。”
“你先睡,我去看看。”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69
“别啊。”佟野按住荣夏生,自己起身,随手抓了睡衣套上,“我去,你好好躺着。”
佟野开了床头的台灯,光着脚晃晃荡荡地往外走。
一开门,辛巴正趴在门口睡觉。
佟野笑了:“哟呵,小小年纪学会听爸爸们的墙角了!”
他抱起辛巴,把睡得正熟的小家伙放进软乎乎的猫窝里,然后看了看,猫粮和水都还充足,拿着小塑料铲子,去给小祖宗清理猫砂盆了。
佟野收拾到一半,发现荣夏生也出来了。
“怎么不躺着?”他扭头看对方。
“透透气。”
两人关着门胡闹了好久,屋里空气都浑浊了。
荣夏生问:“喝水吗?”
“嗯,喝!”佟野收拾完,洗了手,小跑着去了厨房。
他从后面抱着荣夏生:“宝贝喂我。”
荣夏生还累得不行,无奈地笑他:“拿你没办法。”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被人喂水喝,怎么看怎么腻歪。
“继续睡吗?”喝完水,佟野搂着荣夏生从厨房出来。
“睡不着了。”荣夏生揉着脖子说,“你要是困就去睡,明天不是还有考试么。”
“我也不困,”佟野跟着他窝在沙发上,“我陪你。”
两人依偎着赏月,佟野说:“咱们在一起之后,你跟以前挺不一样的。”
荣夏生一怔,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跟佟野想象得不一样,对方失望了。
佟野笑他,捏着他的鼻尖说:“紧张什么呢?害怕啊?”
荣夏生不说话,只是靠着他。
“我觉得你好像开朗了点。”佟野说,“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吧?你开车去接我,我当时就看傻了。”
荣夏生回头看他,有点儿不相信。
“真的。”佟野凑上去,跟他鼻尖贴着鼻尖,“你别不信,你长得太好看了。”
荣夏生闭上了眼,像是随时等他亲吻。
“我们学校帅哥美女算是多的,随便走过一个那都是人堆儿里出挑的,可是很多人,美则美矣毫无灵魂,你就不一样了,你一看就跟别人不一样。”佟野笑了,手轻抚着他,“你知道我当时看着你,觉得你像什么吗?”
荣夏生睁开了眼:“什么?”
“就耽美小说里那种被恶霸囚禁在地下室的美人儿,”佟野说,“又白又好看,冷冷清清的,病恹恹的,绝了。”
荣夏生笑了:“你想什么呢?”
“真的,我后来就幻想自己是那个恶霸,把你给关在地下室,天天跟我做不能描述的事儿,多美。”
荣夏生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少胡说八道。”
“真的,那会儿你对我爱答不理的,就很适合那种强制爱的设定。”佟野攥着他的手笑,“但现在你跟那时候不太一样了。”
荣夏生脸上的笑眼看着就变浅了,他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其实他想问的是:我让你失望了吗?
佟野不会读心术,看不懂荣夏生心里的想法。
但对方也猜错了他的心思。
“其实你一点儿都不冷淡,可爱得很。”佟野很认真地望着荣夏生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说,“你有时候让我觉得特别心疼,有时候又让我觉得你真是太牛逼了。你看起来好像跟这个世界离得很远,永远都在冷眼旁观,但你的心始终都是热的。”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70
荣夏生不说话,定定地看着他。
“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佟野把人抱过来,用力地圈在怀里,“今天是咱们俩第一次一起走进新年,这日子值得纪念。”
“嗯,值得。”
“所以,我跟你道个歉。”佟野轻声说,“宝贝,对不起。”
听见他说对不起,荣夏生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给攥住了。
他突然害怕,害怕佟野说出什么让他不愿意听到的话。
“对不起啊,”佟野叹气,“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来,早点把你心上的冰块给凿开,那样的话,你也不用一个人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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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荣夏生从来不觉得自己过得苦,只是跟佟野在一起之后,过得更甜了。
他就像是从白开水中被人捞上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蜜罐里。
周身都是甜的,心都是甜的。
佟野说:“跨年跨得好,未来一年都过得好。”
荣夏生笑他:“那我们这样,算是跨得好?”
佟野搂着人,又是亲又是摸,腻腻歪歪地在人身上耍赖:“你说呢?”
过得好。
荣夏生想,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过得特别好。
之后的几天,佟野耷拉着脑袋硬着头皮考完了试,考完最后一科他爸立刻来了电话。
“考得怎么样?”
佟野只能说还行,多了不敢想,不敢说,心虚。
“哪天回来?”佟老师说,“你妈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菜谱,等你回来,每顿饭都不带重样的。”
佟老师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儿子根本不像从前那样归心似箭,反倒是赖在这里不愿意走。
佟野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荣夏生,说:“爸,我跟同学要出去吃饭,晚点儿给你回电话呗。”
佟老师总体来说是个善解人意的家长,一听儿子忙,立刻说:“行行行,吃你的去,咱们回头再说。”
挂了电话,佟野嘀咕:“我这都大学了,谈个恋爱怎么跟小学生早恋似的,还得偷偷摸摸不敢让家长知道。”
荣夏生看看他,两人刚一对视,佟野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不是说你不好。”
荣夏生笑:“你那么紧张干嘛?”
“怕你不高兴么。”
两人随着人流走在校园里,佟野问:“咱们吃什么?还有啊……”
他瞄了一眼荣夏生,趁着周围没人,压低了声音说:“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妈我岳母啊?”
荣夏生一怔,他差点儿忘了这件事儿。
“先吃饭吧。”荣夏生说,“吃完就带你去。”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71
“啊?吃完?”佟野说,“那咱直接找岳母一起吃呗。”
荣夏生笑了,抬手拨弄了一下佟野有些长了还没空去剪的头发说:“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跟她吃饭的,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佟野一听,立马对这位女士产生了强烈的畏惧,但是他也想清楚了,可以畏惧,可以尊重,但是,她对荣夏生不好,扔下他一个人不管,这事儿不能翻篇!
佟野心里闷着口气,这口气一直到他见到荣夏生的妈妈时,突然泄了出来,然后就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俩在学校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在佟野从催促下就出发了。
原本佟野是想先回家换身衣服,不管怎么说,见岳母得体面一点,他想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稳重些,而不是一个穿着羽绒服背着双肩书包的愣头青,毕竟,不管谁的家长都希望自己孩子找的另一半可靠又登对。
但荣夏生说:“不用,她不会在意这些。”
佟野不放心,但拗不过荣夏生,只能这么跟着。
他们开车走了很远,越开越偏僻。
佟野觉得不太对劲,开玩笑似的说:“宝贝儿,我看你是想把我给卖到山沟沟里去。”
荣夏生笑他:“我卖你干嘛?”
“也对,别人不一定买我。”佟野捏捏荣夏生的腿,“你是不是想把我拐走,然后榨干我?”
荣夏生被他闹得红了脸,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佟野看向窗外,发现已经到了市郊。
“我岳母是干嘛的啊?怎么选这么个地方见面?”
荣夏生望着前面,专注地开车,没有回话。
两人在快到的时候,荣夏生靠边停了车,带着佟野去买花。
冬天的北方,鲜花种类本来就少,这些小店经常几天卖不出,都不怎么新鲜。
佟野跟在荣夏生身边,问他:“岳母喜欢什么花?”
荣夏生笑笑,说:“百合。”
“百合百合。”佟野先他一步过去,对店主说,“要一束百合,包得漂亮点。”
佟野在那里跟着店主一支一支地选花,很是用心,荣夏生就站在一边看他,想着等会儿该怎么给他介绍。
两人从花店出来的时候,佟野满脸笑容地捧着一大束百合,他跟荣夏生说:“小叔叔,我也想要花,玫瑰。”
“不是送过你吗?”荣夏生给他开了车门,“花放在后面吧。”
佟野把花放在后排座,然后坐回副驾驶。
“那不算,”佟野耍赖,“我也要这种包一大束的,跟求婚似的。”
荣夏生笑:“好,回去给你买。”
佟野抿嘴笑着,得意洋洋的,半天,突然转过头问他:“那你顺便跟我求个婚?”
荣夏生笑出了声:“别闹。”
“真的,没闹。”佟野去勾他的小手指,“你求呗,求我就答应你。要不我跟你求婚,但我怕你不给面子不答应。”
荣夏生拿他毫无办法,只能笑着不应声。
两人这么一路玩笑着,车开到了葬着荣夏生妈妈的陵园。
到那儿的时候佟野再说不出俏皮话,愣住了,荣夏生已经下了车,他却还坐在那里脑子转不过弯来。
荣夏生开了车门,笑着问他:“怎么了?害怕啊?”
佟野眼睛突然就红了,一把将荣夏生拉过来抱住,动作突然又莽撞,荣夏生的头磕到了车门。
“哎!”荣夏生被磕得眼泪都出来了,无奈地拍他,“你轻点儿。”
佟野把脸埋在他颈窝,闷声说:“宝贝,我心疼你。”
荣夏生笑了:“好了好了,我知道。”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72
他费劲地挣脱了大狗狗一样的佟野,把人拉出来,还得哄着说:“我这不是过得挺好吗?”
佟野皱着眉,红着眼看他,怎么看怎么心里不是滋味儿。
“我得跟我岳母道歉。”佟野去后排座拿了花出来,自己在那儿嘀咕,“我不应该抱怨她。”
荣夏生看着他这样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温暖的家庭出来的孩子,大概觉得这就是天大的苦了。
这会儿陵园没什么人,荣夏生锁了车就大大方方地牵着佟野的手往里走。
他们路过一排排墓碑,佟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觉得这个地方的风更大,温度更低。
他突然想,不知道这些常年睡在这里的陌生人会不会觉得冷,会不会想念自己的亲人。
佟野觉得哪儿哪儿都冷,唯独手是暖的,因为一直被荣夏生握着。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座墓碑前站稳。
佟野看向那个墓碑,黑色的,上面刻着字,贴着一个漂亮女人的照片。
“这就是你岳母了。”荣夏生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你先自我介绍吧。”
佟野心跳得特别快,他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明知道对方躺在那里,说不出话,给不了任何反应,就算是反对,也不会有什么实际行动,但佟野还是紧张,还是担心,颤颤巍巍地说:“阿姨,您好,我叫佟野,是……是小叔叔的宝贝。”
他原本没想这么说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大概因为太紧张,嘴秃噜了,开始胡言乱语。
荣夏生没忍住,直接“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好好说。”荣夏生捏了捏他的手,“别闹。”
佟野“哦”了一声,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抱着花,赶紧弯腰放好,还吹了吹那里的灰。
“妈,我最近来得倒是频繁。”荣夏生站在那里,看着照片上的人,轻声说,“以前跟你说过,如果我还是没活好,就没脸来见你,现在……我还不错,所以就来了。”
佟野回头看他,沉吟了一下,退回来跟他并肩站好。
荣夏生在那里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佟野乖乖地陪着,两人肩膀贴着肩膀,静静地守着。
佟野听见身边的人叹了口气,又听见荣夏生说:“我不知道你想不想看见这样的我,还是一事无成,唯一拿得出手的,就只有我的男朋友了。”
荣夏生扭头看着佟野笑,然后说:“他叫佟野,是我大学老师的儿子,上次来看你的时候跟你提到过,不过那时候我们还只是……室友的关系。”
佟野笑了,有点儿得意地小声问:“你上次来就跟岳母提过我?”
荣夏生微微低头,扯了扯自己的大衣领子,他的耳朵红了,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因为害羞了。
“佟野年纪有点儿小,二十出头,”荣夏生没搭理佟野,继续跟他妈说话,“你以前跟我说过,爱情是狗屁,是最不值得的东西,让我别信,别想,别渴望。我自认为从小就挺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都去实践,努力做到让你满意,但是这次,我觉得你说得可能不对。爱情这东西,因人而异,或许有很多人失败了,受伤了,灰心失意了,遇人不淑了,但是我没有,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荣夏生重新拉住佟野的手,跟他十指紧扣。
“我身边的这个人,改变了我的人生,他把我从冷冻的地窖里拉了出来,让我晒到了太阳。他很可爱,我很爱他。”荣夏生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十分笃定地说,“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评论笑晕我,佟野不挂科还真是说不过去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谢在2020010606:57:01~2020010706:5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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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从小到大佟老师一家对佟野的评价都是:心大如椰子。
什么烦心事儿都能很快就消化,什么负面情绪都能很快就抛之脑后。
他的世界里永远都是向阳的,似乎没有任何一个角落阳光洒不进去。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73
可是,当他被荣夏生牵着手站在墓碑前时,忍不住的想哭。
很小的时候佟野就知道,男子汉不能随便掉眼泪,得坚强勇敢,得让身边的人觉得可靠、可以依靠。
长这么大,佟野没哭过几次,印象最深的就是上小学的时候因为调皮捣蛋撩骚楼下的狗,被狗追着跑,当时嚎啕大哭求救来着。
再后来,很少哭,上一回也是因为心疼荣夏生,偷偷抹眼泪。
佟野突然发现,爱情真是会让人变得好矫情,自己怎么都行,爱人吃一点儿苦受一点儿罪都不行。
难受。
平时话挺多的佟野这会儿什么都说不出来,站在冷风里看着那个漂亮女人的照片,眼睛酸疼酸疼的,心里也胀得难受。
一股强风扫过,把他们买的百合花吹得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佟野看着那花,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跟他小叔叔很像。
他握着荣夏生的手收得更紧,像是生怕这人被风吹走。
两人没停留太久,天色变暗,还飘起雪来,从这边回家开车要好久,太晚了堵车又不安全。
回程比来时车里的气氛更低沉,荣夏生并不觉得怎样,是佟野心里难受。
“怎么了?”荣夏生担忧地问他,“是不是风吹着,感冒了?”
荣夏生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看着对方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有些愧疚。
佟野看看他,双手攥着安全带,往他那边靠了靠。
“夏生,我看你妈妈在你17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啊……”佟野情绪低落地揉了揉鼻子,“17,还没成年呢。”
听他说这样的话,听他说话时的语气,荣夏生笑了,明白了身边这人落寞的原因。
他的佟野就是这样的,疼他,哪怕是他过去吃过的苦,也要在今天心疼回来。
“差三天就成年了。”荣夏生轻飘飘地说,“其实那会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就不觉得多难接受了。”
他知道佟野想问,却担心揭他的伤疤,所以小心翼翼的。
荣夏生看看他,笑着说:“小野,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我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佟野想问的太多了,却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
他恨不得高价求一个能时空穿梭的仪器,让他回到荣夏生出生的时候,陪着这个人把这三十年从头走一遍。
到他出生的医院,听他来到人间的第一声哭泣。
到他上学的地方,听他完美地回答老师的问题。
趴在他家窗边,看着他开着台灯读书写诗。
坐在他的身边,陪他度过一个又一个没有人陪伴的夜晚。
佟野又想起那首歌,《城里的月光》,第一次给荣夏生弹唱这首歌的时候,他并不知道,那些歌词其实好多都是荣夏生的真实写照。
大概因为在歌里看到了自己,找到了共鸣,所以才格外喜欢。
前面亮起了红灯,雪越下越大。
“我从小就不知道我爸爸是谁,”荣夏生伸出手,手心盖在佟野的手背上,然后被对方握住,他浅笑着说,“好像我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角色将会永远缺席于我的生命,从小到大,并没有因为家庭的残缺遭到别人的区别对待,所以,我遇到的人其实都很善良温柔。”
佟野看看他,拉着他的手亲了一口。
“因为你本身就善良温柔。”
荣夏生笑了,轻声说:“从小我跟着我妈妈,她对我很好,虽然我们家的相处方式在外人看来好像过于严苛冷漠,我们像是被迫捆绑在一起,被迫生活在一起,我被迫跟着她,她被迫抚养我,但其实,她并不是这样,她对我有她自己的一套教育方法,可能不被大多数人认同,但我们相处融洽。”
佟野没有多问究竟是什么样的教育方法,他没有立场去评判,却必须承认,至少这样成长起来的荣夏生内心柔软可爱。
“大概她早就知道自己会很早就离开,所以很少会插手我的事。”荣夏生说,“我15岁的时候她就被查出癌症,那时候我的世界如遭雷劈,她却很淡然地说死亡是人生必定要前往的终点,没什么可难过的。”
人从一出生就注定要死,区别就在于早或晚,以及,在这段或长或短的日子里,留下了什么样的痕迹。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荣夏生觉得,自己时间紧迫,其实人生并没有很长。
大概是因为妈妈生病,以及后来的去世,让荣夏生开始变得很敏感紧张,他开始不断给自己施压,不断逼迫自己变得更好。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74
然而,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对自己的人生无可奈何。
越是着急,越是毫无成效。
他日复一日的看着平庸的自己,愤怒又无力。
压抑,痛苦,疯狂的对自己进行暗无天日的自我否定。
这些年他就是这样过来的。
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寡言柔和的,对自己却苛刻又残忍。
他的空间密闭到几乎无法继续呼吸,如果不是佟野的出现,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重压之下终于写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还是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变成一个与世隔绝的疯子?
荣夏生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那些虚无缥缈的幻想就只是幻想而已,他如今的轻松幸福才是真实的。
荣夏生说:“小野,我曾经以为人是不需要陪伴的,可是你让我知道,原来被陪伴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从陵园回来的晚上,佟野一直抱着荣夏生亲个不停。
他怀里的人,体温好像永远低他几度,他们赤裸相拥,他紧紧地把他的宝贝抱在怀里,想把人捂得暖呼呼。
佟野亲他的眉心,亲他的鼻尖,又去吻他的嘴。
捏他的耳垂,抚他的脖颈,又去蹭他的心口。
荣夏生说:“不睡了吗?”
“不想睡。”佟野粘着他,“都考完试了,谁要睡觉啊?”
两人在屋里胡闹,声音吵醒了趴在房门口睡觉的辛巴。
小猫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在门口喵喵叫了两声,见没人理它,又继续趴下睡觉了。
荣夏生小声抱怨:“你轻点。”
“我不,”佟野说,“让它听听也好,正视一下自己在家里的地位。”
荣夏生笑他幼稚,跟猫吃醋。
“我跟所有能引起你注意的生物吃醋。佟野在他颈窝来回地蹭,“这个家,只能有一个荣夏生的宝贝,就是我!”
荣夏生无奈地笑,笑着笑着就将人搂紧了。
“小叔叔。”佟野抬起头看他,“过几天我们一起回家吧。”
荣夏生跟在佟野身边走下飞机的时候,心里还忐忑得头脑发晕手指冰凉。
那天晚上两人意乱情迷,他竟然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佟野跟他一起回来过年。
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佟野已经跟佟老师报备过,佟老师知道他自己过年之后,还特意打了电话来叫他喝佟野一起回去。
荣夏生当时想拒绝,佟老师却说:“咱们师生俩也好几年没见了,趁着这回,好好叙叙旧。”
佟老师的邀请比佟野撒娇更管用,几句话之后,荣夏生就低头了。
但荣夏生跟佟野提前约法三章,说话要小心,做事要注意分寸,两人在家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佟野一一答应,心里想的却是:先答应着,做不做得到再说。
前两条佟野其实觉得倒不是太难,主要最后“保持一定距离”,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高考。
他看见荣夏生就想亲,看见荣夏生就想抱,平时腻歪惯了,一些小习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掉的。
但他心里明白,荣夏生顾虑很多,所以倒也不至于精虫上脑在家里乱来。
“你别紧张。”往外走的时候,佟野看着他笑。
荣夏生嘴硬:“我没紧张。”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75
“你确定没紧张?”佟野笑着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宝贝儿,你同手同脚了,自己知道吗?”
荣夏生一皱眉,立刻站住了。
佟野看着他笑得不行:“好了好了,放轻松,又不是新媳妇儿过门,我爸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越是这样,就越容易暴露。”
荣夏生觉得他说得对,但问题是,从小到大荣夏生就是没学会怎么骗人。
“你要是这样,我还不如直接告诉我爸我在跟你谈恋爱,”佟野故意闹他,“反正都是要被知道的,自己趁早坦白,还能从宽呢。”
“别闹!”荣夏生说,“你别让老师过不好年。”
佟野站在那里看着他,无奈地说:“夏生,你这人真的太小心翼翼了。”
他说:“你怎么就确定这么多年了我爸妈对我的性取向一点儿都没有察觉?你怎么就确定他们没法接受我是个同性恋?你又怎么能确定他们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会生气会过不好年?”
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站在人群扎堆的行李提取处。
佟野旁若无人地拉住了荣夏生的手:“我尊重你的想法,所以至少你在的时候,我不会直接戳破。但是你对自己有点儿信心好吗?他们儿子能跟你在一起,他们真的应该偷着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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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荣夏生确实挺想见见佟老师的,不然他也不会答应跟佟野一起过来,但越是临近出发日期,他就越是焦虑,甚至好几天晚上都睡不好。
佟野说他:“行了,你放宽心,我不给你添麻烦,你就权当是过来跟我爸叙旧。”
佟野费了好大劲儿,总算在机场把荣夏生哄得没那么紧张了,俩人一边往外走他一边开玩笑地说:“怎么好像我是你的小叔叔?”
荣夏生斜眼瞥他,心里还是不踏实。
行李出来了,佟野过去把两人的行李箱拿下来,笑着勾了勾荣夏生的手指:“走了走了,我爸他们该等急了。”
荣夏生点点头,抿着嘴跟在他身边。
自从毕了业,荣夏生跟以前的同学都没了联系,跟佟老师也只是逢年过节问个好,买点礼物寄过去,好多年没见,他怎么都想不到,再见面的时候,是以这样的身份和心情。
当年在这座城市上大学,那会儿的机场还不是现在的样子。
时隔多年再回来,荣夏生有种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感觉,自己仿佛是个游子,年迈之时回到了故乡。
回故乡,见故人,他有些感慨。
机场人头攒动,荣夏生跟着佟野从出口走出去的时候看见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地站着来接机的人,他茫然地扫视着人群,突然听见有人喊:“夏生!佟野!”
两人寻声望过去,荣夏生还没找到人的时候,佟野已经拉着他的胳膊带着他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佟野克制得很好,没有去牵他的手,在外人看来,朋友之间拉着胳膊挤出人群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夏生心里有鬼,心虚得很。
他们越过前面的人,绕出出口,佟野带着荣夏生,满怀欣喜地跑向了他爸妈。
远远的,荣夏生看见了佟老师。
几年不见,佟老师几乎没什么变化,依旧儒雅绅士有风度。
佟野过去直接跟他妈来了个拥抱,荣夏生则是乖乖地跟佟老师打招呼握手。
“佟老师,好久不见。”
荣夏生没有意识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76
这颤抖并不全都因为佟野,还有另一部分原因。
荣夏生一直觉得自己大学本科的四年是他过得最开心最美好的四年,因为在那四年里,有几个相处不错的室友,还有这位懂他赏识他的老师。
那时候的荣夏生性格就很闷,整天不言不语心事重重的样子,没事的时候就自己闷头写,写文章,写诗,怀揣着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梦想。
最初那段时间,荣夏生的生活比白开水还不如,平静得毫无涟漪,也毫无意义。
是佟老师发现了他,和他聊文学,聊创作,也聊些从前不敢说出口的理想。
荣夏生觉得,佟老师对于他来说,就像是那位缺席了他生命的父亲,教会他在自己贫瘠的精神土壤开垦出肥沃的梦想。
佟老师对荣夏生来说,也是意义非凡的存在。
那些年里,荣夏生对未来所有的期待、所有不着边际的豪言壮语都只敢说给佟老师听,佟老师从来没有嘲笑过这个一无所有的青涩学生,相反的,一直鼓励他,帮助他。
正因为这样,后来荣夏生因为自己始终在原地打转,并没能成为让佟老师骄傲的学生,所以,躲起来,不敢跟对方见面。
如果不是佟野,荣夏生不知道自己还要躲多久。
“变样了。”佟老师笑着打量着眼前这多年不见的学生,“果然长大了,成熟了。”
荣夏生有些害羞地笑了笑,看着老师说:“您没怎么变,还是和以前一样。”
佟老师大笑:“没变老吗?”
“没有。”荣夏生说,“我很想您。”
一句“我很想您”,让这师生俩都有点儿红了眼。
佟老师拍拍荣夏生的肩膀,有些抱怨地说:“想我你小子还不来看看我?这要不是佟野说,我都不知道你过年就自己!”
佟野在一边跟他妈腻乎,搂着他妈转过来说:“回家再聊吧,这机场人这么多,咱又不是拍电视剧呢!”
“行,回家再聊。”佟老师对佟野说,“给你哥拿行李,别那么没有眼力见儿!”
荣夏生不好意思,赶紧自己握住行李箱的把手,然而佟野几乎跟他同时伸过手,两人就那么握在了一起。
荣夏生触了电似的突然放手,反倒是佟野更淡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问他妈:“咱回去吃什么啊?别又是饺子啊!”
荣夏生跟在他们身后,努力平复着心情。
佟老师和他并肩走着,笑着说:“佟野在你这儿住的几个月,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荣夏生紧张地回答,“他挺好的。”
“你是不好意思跟我抱怨吧?”佟老师笑,“我儿子我最了解,没个让人省心的时候。”
荣夏生总觉得佟老师那句“我儿子我最了解”是话里有话,可他看看对方,又看不出什么来。
“佟老师,我这大过年的来您这儿,没给您添麻烦吧?”
荣夏生转移了话题,他实在不敢跟佟老师多聊佟野的事儿。
“麻烦什么啊?”走在前面的佟野回头说,“我们家年年就三口人过年,特没劲,我爸他们巴不得你来,一起热闹热闹。”
荣夏生笑笑,又看了看佟老师。
“对,佟野一给我打电话我就答应了,过年,人多热闹,咱们也不是外人,你能过来,我跟你师母高兴得很呢。”
荣夏生他们从机场回佟野家的路上还路过了学校,那所承载了他最美好的四年的大学。
坐在后排座的荣夏生始终望着外面,看着他重新修建过的校门,然后再依依不舍地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就像是他的青春,慢慢靠近再逐渐远离。
“是不是毕业之后也没回过学校?”佟老师在开车,从后视镜看见了荣夏生望着窗外的表情。
“嗯。”荣夏生说,“一直没回来过。”
“学校新盖了几栋楼,以前老的教学楼改成了实验室。”佟老师说,“回去休息休息,明后天让佟野陪你过来转转。”
佟野答应得倒是麻利:“行啊!我也好长时间没来过了!”
佟老师笑他:“你来不来谁在乎?跟你有什么关系?”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77
佟野嬉皮笑脸地说:“跟我怎么没关系了?我……我家领导是这学校的啊!”
说完这句,他朝着荣夏生挤眉弄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领导是他爸,但实际上,这家伙藏着满满当当的小心思。
荣夏生心虚,不敢说话,只能转头看着窗外。
佟野不死心,偷偷地往他身边蹭,后排座就他们俩,他胆子大,伸出手勾住了荣夏生的手指。
两人的手掩在大衣下面,握在一起也不会被发现。
但荣夏生胆小,怕露馅儿,试图挣脱。
佟野把他的手握得很紧,荣夏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被前面的人察觉,没办法,只好任由佟野握着,两人十指相扣,手心都出了汗。
就这样一路,佟野絮絮叨叨地跟他爸妈说着学校发生的事儿,还说了自己演出的时候荣夏生有去看。
荣夏生始终不怎么出声,生怕多说多错。
四个人到了家,佟野总算放开了手。
佟老师一家还住在以前的房子里,这是当年学校给的教师家属楼,八十来平,两室一厅。
荣夏生上一次来,真的已经是好多年之前了。
佟老师带着他们上楼,几年过去,家里摆设都没怎么变,依旧是干净温馨。
“家里小,”师母说,“你别嫌弃。”
“不会不会,”荣夏生客气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你能来,佟老师高兴得不得了,”师母带着他进屋,笑着说,“这家伙,天天追着我后头跟我说夏生要来,得准备这个准备那个,惦记得哦,把自己亲儿子都忘了。”
荣夏生低头笑笑,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有些感动。
“夏生啊,”师母领着他往屋里走,“就两间卧室,这几天就委屈你跟小野挤一挤。”
门口正在放行李箱的佟野也听见了这句话,抬起头看向了荣夏生。
荣夏生怔了一下,立刻就红了脸。
佟野眼看着他傻在那儿,赶紧转移他妈的注意力。
“妈,我这箱子放哪儿啊?”
“你就先放门口柜子旁边,”师母成功被叫走,“哎你刚才踩了一脚的雪,你赶紧把鞋换了!”
荣夏生站在那里心慌,吞咽了一下口水,心里跳得乱了节拍。
“别在这儿站着啊,”佟老师过来,“大衣挂屋里衣柜就行,你师母给你收拾了放衣服的地方,来了就别客气,当是自己家。”
“对对对,当是自己家。”佟野穿着拖鞋小跑过来,先一步进了屋,他脱了羽绒服挂进去,探出头问,“小……哥,你大衣我帮你挂一下?”
“哦,”荣夏生抬手揉了一下鼻子,然后解开大衣扣子脱下来,递给了佟野,“谢谢。”
佟老师跟着师母去厨房了,这会儿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俩。
佟野小声说:“你脸红的也太快了,又不是没跟我睡过,害羞什么啊?”
荣夏生含羞带笑地瞪了他一眼:“别闹,我是担心。”
“没事儿。”佟野扬头看了看,确认他爸妈都没看他们,于是火速在荣夏生脸上亲了一下,“别紧张,这几天我不弄你,咱们就单纯地盖着被子睡觉,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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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78
第65章
佟野嘴里的“单纯盖被子聊天”,荣夏生一点儿都不信,对于这家伙,他其实还算了解,俩人在一起之后,都像是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能拥抱的时候都不会并肩坐着,能接吻都不会单纯抱着。
现在天还没黑,他就开始担心起晚上来。
荣夏生跟着佟野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因为两人都没吃饭,在飞机上只是吃了个简餐,师母心疼他俩,哪怕不是饭点也做了一桌子的菜给他们。
荣夏生有些拘谨,佟野就凑过去小声说:“新媳妇儿上门是不是都这样?”
然后佟野就挨了瞪,瞪完,荣夏生笑了。
“别闹。”他压低声音说,“好好吃饭。”
之后的一整个下午,荣夏生陪着佟老师写字、收拾书架、浇花逗鸟,师生两人叙旧叙得佟野好几次凑过去都插不上话。
“现在高中生不好带吧?”佟老师每年都自己写春联,今年也一样,红纸一铺,大笔一挥,一个潇洒的“福”字就写成了。
荣夏生在旁边给老师研磨,听到对方问这个,怔了一下,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实话实说。
“我前两年就辞职了。”
佟老师有些意外:“没听你提起过。”
荣夏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以前发生什么大事唯一一个会告诉的就是佟老师,虽然他自己从来没敢说起,更不敢高攀,但心底里确实在把佟老师当成父亲一样的人崇拜、敬重。
在他的生命里,父亲这个角色是缺席的,但后来,佟老师弥补了他的这个遗憾。
他报喜不报忧,当初毕了业,考取了教师资格证的时候第一个告诉佟老师,那会儿觉得特别骄傲,因为可以像佟老师一样,教书育人了。
不过,后来发生的一些事让他不敢面对佟老师,总觉得说出来就毁灭了自己在对方心中那个好学生的形象,他怕对方失望。
但现在,他没法再隐瞒,他原本就不是擅长说谎的人,更何况现在当着佟老师的面,更是没办法。
“当时学校里出了点事。”荣夏生避重就轻,不敢说是因为自己的性取向被家长针对才不得不离开,“觉得我好像不适合继续留在那里,刚好那时候想写一本书,索性辞职了。”
佟老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眼神带着让荣夏生无力招架的审视与探究。
荣夏生紧张得不行,不敢直视对方,只能继续低头研磨。
佟老师收回视线的时候笑了笑,说他:“没想到啊。”
“什么?”
“当时挺难的吧?”佟老师拎着自己写完的福字,拿去一边挂起来,“你这个性格,要不是实在待不下去了,应该不会辞职。”
荣夏生望着佟老师的背影,犹犹豫豫,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好在,佟老师并不深究他辞职的原因,只是说:“辞了也好,人得让自己活得痛快。”
“对了,”佟老师突然转过来问他,“佟野那小子整天跟我藏着掖着的,但我觉得他最近不太对劲,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荣夏生没想到佟老师话题一转竟然绕到了佟野那里,问的还是这件事,一时紧张,手一抖,一滴沾着金粉的黑墨被甩到了红色的大纸上。
佟老师看看他,又看了看纸,笑着说:“看起来是了,他还让你帮忙瞒着我。”
荣夏生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低着头,脊背发凉手心出汗。
“那臭小子,”佟老师笑,“长大了就什么都不跟我说了。”
荣夏生心虚地看他,抿抿嘴,不说话。
“不过把他放你那儿我也省心不少,也就你这性格治得住他。”
佟老师的这句话让荣夏生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人家放心地把儿子交给自己,只不过是暂时借住的,结果呢……
他跟人谈起了恋爱,还上了床。
荣夏生对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十分严格,他突然愧疚得不行,虽然明知道就算没有他,佟野或早或晚也会遇到一个喜欢的人,然后跟家里坦白,但他一想到佟老师知道这件事时的震惊和失望,就觉得抬不起头来。
“你向来喜欢安静,”佟老师重新拿了张纸,铺好,“等过完年,寒假快结束了,我就过去陪着那小子找找房子,他不愿意住学校宿舍了,就在附近租一个,总打扰你也不是个办法,怪烦人的。”
“不烦人。”荣夏生红着耳朵有些急切地解释说,“佟野很好的,真的不打扰。”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79
佟老师看向他,笑了笑,低头写字,再没说话。
晚上睡觉,荣夏生愣是撑着,等佟老师跟师母都去休息了,才跟着佟野回屋睡觉。
佟野打着哈欠说:“累死了,一早赶飞机,这晚上你还不睡。”
荣夏生反锁了卧室的门,轻手轻脚地换睡衣。
佟野看他,凑过去捏了捏他的腰。
荣夏生像是触了电一样,立刻就躲开了,吓得佟野直接愣住,然后问:“怎么了这是?”
佟野不高兴了:“换个地方就不给碰了?是不是明天早上咱俩就成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荣夏生知道自己有点儿反应过激了,换好衣服,小猫似的过去拉住佟野的手,皱着眉低声说:“对不起。”
佟野本来想绷着,假装生气吓唬吓唬荣夏生,内心戏已经准备了好一会儿,结果对方一道歉,他立刻就投降了。
男人,就是这么没出息。
“嗨,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啊!”佟野赶紧搂着荣夏生的腰,把人抱过来,脸贴在人家身上,委屈巴巴地问,“我就是没想到,你都不让我碰了,心里拔凉。”
荣夏生皱着眉叹气,手轻轻地抚着佟野的头发。
“小野,我是害怕。”
“你傻不傻?”佟野笑他,在他怀里蹭了蹭,“你怕什么?有我呢,你有什么可怕的?”
佟野凑上去吻他:“真的,别说我爸那么喜欢你,就算他不喜欢,抡起棍子要打人,那也是打我,我扛着呢!”
“别胡说。”荣夏生说,“佟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佟野笑:“你也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那你担心什么呢?”
佟野拉着荣夏生躺下,把人抱在怀里,扯过被子盖好。
原本佟野他妈给他们准备了两个枕头两床被子,但现在,佟野的胳膊就是荣夏生的枕头,多余的一条被子快被踹到地上了。
“你就跟着我打定主意欺负他俩就完事儿了。”佟野说,“真的,你得这么想,我反正本来就是个同性恋,要是不找你,找了个别人,不着四六的那种,以后我爸妈有得操心的!”
荣夏生笑了,捏了捏他的下巴:“就你会说话。”
“对,就我会说,就我会哄你开心。”佟野抱着他笑,“所以你就踏踏实实地跟我好,你得拿出三十岁成熟小叔叔的范儿来,挺直了腰板跟我爸说:佟老师,你家佟野以后就归我了!”
荣夏生看着眼前的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凑上去跟他小心地接吻。
“别闹。”
佟野的手在被子里作乱,被荣夏生一把抓住。
“摸摸都不行?”
“不行。”荣夏生说,“摸摸你就开始使坏。”
“我哪儿能啊!我是疼你呢。”
“睡觉吧。”荣夏生轻轻推开了他,然后掀开被子,进了另一个被窝。
没有佟野这个“天然火炉”,荣夏生觉得被子里又空又冷,他蜷缩着,裹紧了被子,背对着佟野,警告似的说:“好好睡觉,不要闹。”
佟野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消停了几分钟,最后不甘心地凑上去,隔着被子抱住了荣夏生。
荣夏生原本昏昏欲睡,被他这么一抱,立刻清醒了过来。
但他没出声,假装已经睡着,生怕被发现还醒着。
他很怕佟野撩拨他,因为知道,自己肯定经不住对方的撩拨,很快就会丢盔卸甲。
他可不想在佟老师家里跟佟老师的儿子做那种事。
佟野就这么抱着荣夏生睡了一宿,前半夜并不安分,但后来还是扛不住困意,睡着了。
荣夏生等佟野睡了才松了口气,自己也放心地睡了过去。
然而,佟野这家伙在某些方面很是有韧劲儿,昨晚没完成的,那就留到今早做。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80
天光大亮,房门紧锁。
荣夏生睡得好好的,结果被吻醒了。
“小野……别闹……”
“你别出声。”佟野挤进了他的被窝里,“只要你不出声就没人知道咱们俩干了什么。”
荣夏生眉头皱得很紧,紧张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昨天晚上你亲自反锁的,”佟野的手一边在他身上作乱一边说,“别担心,他们俩早上都出去了,现在家里就咱们两个人。”
佟野的火已经放上了,荣夏生很快就被点燃。
“不行……”荣夏生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这里没有……那个……”
他们回来,为了不做,没带安全套也没带润滑剂。
佟野笑了,对他说:“没事儿。”
说着,他突然抓着荣夏生的腿将其紧紧并拢,然后坏笑着说:“你不是还有腿呢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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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荣夏生有点儿被佟野的新玩法给吓着了。
他向来是规规矩矩的人,什么危险的边缘行为都绝对不做。
上大学的时候,室友们会互相交换那些不能明目张胆拿出来看的小碟片,有时候他们会在周末叫上他,几个人凑在一起,点开一部日本某AV女星的片子。
那时候荣夏生能躲就躲,毕竟他没法看男人和女人做,就像很多异性恋看不了两个男人做一样。
不过也有躲不过的时候,他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皱着眉头看,倒是也看过不少奇葩的姿势,只不过想都没想会有一天在自己身上去实践。
他是个有些古板的人,尤其在这方面。
所以,当佟野说用腿的时候,他直接慌了。
“别闹别闹,”荣夏生挣扎的时候,被佟野一把按住,“咱们俩速战速决,你要是乱动,我爸妈万一听见了……”
荣夏生一把捂住佟野的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佟野看他这样,笑得不行,亲了一口他的手心,压低声音说:“宝贝儿,没事儿。”
一句“宝贝儿”就能让荣夏生彻底抛弃原则,他转过去,背对着佟野,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作乱。
佟老师夫妻俩早就习惯了儿子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生活作息,正在放寒假的佟老师一早就跟着老婆出去遛弯儿,也不打扰年轻人睡觉。
回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佟老师看了一眼,那边还房门紧闭。
他了解自己儿子,也了解荣夏生,他这个学生可不是睡懒觉的人。
佟老师双手叉腰在客厅站了好半天,刚抬腿要去敲门就被老婆拉住了。
“干什么去?”佟野他妈瞪他。
佟老师皱着眉说:“我去问问他们吃不吃早饭。”
“别吵!”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81
佟老师无辜地看着老婆:“那也不能就这么……”
“你敲门了,怎么说?”师母使劲儿拍了佟老师后背一巴掌,“冲动是魔鬼!”
佟老师叹气,无奈地摆摆手:“随便吧,他们不吃,我自己吃饭去!”
“不行!”师母又拉住他,把手里浇花的水壶塞到他手里,“浇花去,等孩子们起来了一起吃!”
佟老师皱着眉头去阳台浇花,越想越觉得头疼。
浇了没两下,他把水壶往旁边一扔,进屋写字去了。
佟老师的人生格言就是:心气儿不顺的时候就写字,写字让人快乐。
荣夏生快十点的时候从卧室出来了,先跟佟老师和师母打了个招呼,然后立刻进了洗手间。
他被佟野弄得身上特别不舒服,生怕跟佟老师他们多说了几句话被瞧出破绽来。
他迅速洗了个澡,把自己身上不能让别人闻到的气味儿赶紧洗掉,然后穿好衣服,走出了浴室。
荣夏生出来的时候,佟野竟然已经坐在那里喝豆浆了。
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没刷牙就吃饭了?”
问完之后突然意识到现在他们是在佟老师家,他不该也不能多嘴。
不过,他的这句话,除了荣夏生自己,没人多想。
佟老师跟师母张罗着让他快坐下吃饭,然后佟老师踢了一脚儿子的屁股说:“洗漱去!”
佟野刚刚在卧室“吃得饱饱的”,这会儿心情愉悦,一点儿起床气都没有,就算被亲爹踹了屁股,也依然笑呵呵地服从命令。
他去洗漱了,荣夏生自己坐在那里又浑身不自在。
“夏生啊,你以后不用管他。”佟老师坐在他对面,说,“那小子一放假都能睡到中午,你不用怕吵醒他,醒了想起床就起床,把他搅和醒了才好。”
荣夏生是被这么一说,脊背都发凉,都觉得他跟佟野躲起来做那种事儿被佟老师知道了。
他红着耳朵,低着头吃粥,轻声说:“好。”
佟老师探究似的看着他,别的倒是没说,只是没忍住问了句:“佟野睡觉不老实,没影响到你吧?”
又是一击。
荣夏生觉得自己像是脊背通电一样,立刻就绷直了身子。
“没,没有。”荣夏生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床挺大的,我们俩离得挺远的,没影响到我。”
佟老师尴尬地笑了笑,扭头看向了老婆。
“夏生啊,尝尝豆浆。”师母把豆浆放到他手边,“你老师早上自己打的,尝尝。”
荣夏生不敢看她的眼睛,客客气气地道了谢,闷头和起来。
佟老师跟师母互相看看,谁也没说什么。
之后的几天几乎都是这么过的,看起来好像风平浪静,但其实暗潮汹涌。
每天晚上佟野都腻在荣夏生身上,搞得荣夏生心里发毛。
有天半夜,荣夏生实在受不了了,问他:“平时在家你也没这样,为什么回到这儿了,就这么……”
“嗯?怎么?”佟野坏心眼儿,明知故问。
“欲望这么强。”荣夏生皱着眉,抓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为什么?”
佟野趴在他身上笑:“因为这是我从小睡到大的床。”
“嗯?”荣夏生不懂这跟床有什么关系。
“你能懂那种感觉吗?就是带着自己心爱的人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恨不得把自己过去那些年的经历都让对方体验一遍。”
荣夏生看他:“你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家伙以前每天晚上偷偷摸摸在卧室做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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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夏生想想都觉得脸红。
“哈哈哈哈你想什么呢?”佟野亲了一下荣夏生的鼻尖,“我没那么那啥,我的意思是,回到以前生活的地方我就特兴奋,想把你欠我的这么多年都给补回来?”
“我欠你的?”荣夏生瞪他,“你这人讲不讲道理?”
“不讲。”佟野继续作乱,笑着贴着他的耳朵说,“在这种事儿上,我就是个无赖啊!”
无赖佟野跟无辜的荣夏生就这样每天早上晚上都躲起来瞎胡闹,荣夏生总觉得佟老师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儿不太对,但也不敢说,不敢问。
有时候他会小声和佟野聊这事儿,佟野只说是他想太多。
“你就是心虚。”佟野推着超市的小推车,“哎,你看看那个酒行不行?”
明天就是除夕,佟老师派他们俩出来买菜买酒买零食。
荣夏生过去,拿起酒看:“我不懂。”
“就这个吧。”佟野看了看,隐约记得他爸以前买过这个牌子,于是放了几瓶在车里。
佟野懒洋洋地推着车跟着荣夏生逛超市:“这种感觉还挺妙的。”
“嗯?怎么了?”荣夏生走过前面的货架,仰头看着上面一排的调料,“佟老师之前说买哪个牌子的胡椒粉?”
“不记得了。”佟野伸长手,随便拿了一瓶扔进了车里,“这东西都差不多。”
荣夏生无奈地看着他笑:“你怎么这样?”
佟野也傻笑:“我一直这样。”
两人继续逛着,荣夏生放慢脚步,跟佟野并着肩往前。
“你刚才说什么挺妙的?”荣夏生问。
佟野笑着看向他,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
“逛超市啊。”佟野小声说,“这感觉就好像咱们俩是两口子。”
荣夏生扭头看了他一眼。
“真的。”佟野说,“我其实不是个爱逛超市的人,每年过年被我妈抓来陪她买东西都能要了我的命,但是跟你逛超市的感觉就不一样。”
“你这话要是让师母听见,她可该伤心了。”
佟野哈哈笑着,撒娇似的趴在手推车的横档扶手上,笑着看荣夏生:“那求求你别给我告状呗。”
“……我才懒得说。”
佟野扫视了一下周围,没人看他们,他快速地摸了一把荣夏生的手。
荣夏生吓了一跳,说他:“别闹。”
“没闹,我就是觉得这样特幸福特甜蜜。”佟野说,“你不觉得吗?我们一起从家里来,买了东西再一起回家去,讨论着今天晚上吃什么,明天过年做什么,花椒大料,柴米油盐,水果蔬菜,熟食生鲜,一通买回去,特别有好好过日子的感觉。”
荣夏生听着他的话,心里满满当当的。
是啊,佟野说的对。
耳边是喜庆的恭贺新春的曲子,身边是自己心爱的人,他们一起从家里出来,并着肩在人群里走过,最后再一起回到那个舒适温暖的家。
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除夕了?
荣夏生想了想,他三十年的生命里,似乎根本就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春节。
他的春节永远是冷清的,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热闹都是别人的,他只能远远地看着,隔着巨大的玻璃罩,他甚至听不清那些人满面笑容地想聊着什么。
他是被这个世界隔离在外的游魂,不配与人为伍。
就这样过了这么多年,在他三十岁的时候,迎来了一个打破那玻璃罩的勇士。
他的勇士年轻帅气,把他拉回了烟火人间。
荣夏生笑着走在啊佟野身边,听着对方絮叨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路过某个货架的时候,佟野突然拉住了他。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83
“小叔叔,我觉得我们应该买点儿这个东西。”
荣夏生看过去,然后立刻红了脸。
那是一整排的安全套,各种品牌各种型号,佟野说:“凸点螺纹火热激情,哎,咱们买这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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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自从开始谈恋爱,佟野就整天膨胀,这也不能全怪他,主要是荣夏生太纵容这家伙。
超市里,佟野还站在那个货架边挑挑选选,荣夏生实在不好意思,没搭理他,红着脸跑了,去另一边给师母找厨房用纸,佟野看着他仓皇逃走的背影觉得可爱得不行,忍不住望着那人笑,日常在心里感慨,为什么一个三十岁的人能如此可爱,让他恨不得上去亲亲又抱抱。
虽然知道荣夏生肯定会害羞到好一会儿不想会搭理他,但他还是拿了一盒安全套,顺便丢了一瓶润滑剂进去。
佟野心满意足地推着车要去找荣夏生,猛地瞄了一眼推车里的东西,迟疑了一下,最后拿起里面的瓶瓶袋袋,把安全套跟润滑剂压在了下面,打起了掩护。
“小叔叔!”佟野跑过去笑盈盈地跟着荣夏生继续逛超市,撒娇似的说,“我想吃棒棒糖。”
荣夏生知道自己不应该乱想,但是,佟野笑着跟他说棒棒糖的时候,他不自觉就想歪了。
果然人是会被带坏的。
他觉得自己被佟野给带坏了。
“嗯?怎么耳朵还这么红?你想什么呢?”佟野笑嘻嘻地扯他袖子,也不拆穿,继续追问,“小叔叔,给买棒棒糖吗?”
荣夏生不光耳朵红,脸也红,原本白得透光的人这会儿像是熟透了一样。
他从佟野手中挣脱开,绕到另一边,小声说:“想吃就自己买。”
佟野抿嘴笑着,问:“那你吃吗?你不给我买,我给你买!”
荣夏生皱起眉,眼神躲闪,不敢看佟野,生怕一对视就让人知道他脑子里已经有了画面。
他摆摆手:“你自己吃吧。”
逗荣夏生是佟野最近最喜欢做的事儿,有意思,比打游戏都有意思,比干什么都有意思。
原本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漂亮神仙,生生被他拽到喧哗吵闹的人间来,并着肩,牵着手,走在一条条寻常又热闹的街道上。
佟野望着荣夏生背影时,想的是:我可真是太牛逼了。
两人在超市逛了将近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大包小包地提着,佟野的大衣口袋里藏着他买的安全套跟润滑剂。
刚刚结账的时候荣夏生看见那两个东西,瞬间就害羞得脸红到了耳根,就好像周围的人都识破了他们俩的关系,知道了他们俩的秘密。
但实际上,人家收银员压根儿没多想,周围的其他顾客也都自然平常地讨论着自己家的事儿,佟野泰然自若,只有荣夏生手足无措。
走出超市,荣夏生脸上的绯红还没退去,佟野笑他:“本来别人不知道那两个东西是咱们俩用,你一脸红,得了,都知道了。”
荣夏生眼角带羞地瞥了他一眼,叹气说:“拿你没办法。”
他一直都拿佟野没办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回去把东西放好。”进了小区,荣夏生不放心地嘱咐,“别被佟老师他们看见了。”
佟野笑嘻嘻地回答:“放心放心,从小我就是藏东西的专业选手,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荣夏生听他这么说,疑惑地看他。
佟野估摸着他小叔叔想多了,赶紧解释:“小时候藏游戏光碟什么的,你可别往歪了想。”
然后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小时候,可纯了。”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84
荣夏生忍不住笑,笑完了,又贪婪地看着那张自己喜欢的、能把冬天都变成夏天的脸。
两个人回了家,一进家门师母就笑他们:“买点儿东西,去个超市,一走就俩点儿,我还以为你们丢了呢!”
荣夏生有些不好意思,但佟野嬉皮笑脸地说:“朕去微服私访,当然得细细打探民生。”
“臭小子!”佟老师双手沾满了面粉从厨房出来,说,“你少给我胡言乱语。”
佟野嘿嘿笑着进屋,把买来的东西往厨房拿。
荣夏生过去帮着师母大扫除,四个人忙前忙后,热闹又温馨,看着倒真的像是一家人。
晚上睡觉,佟野搂着荣夏生,小声地问:“你这几天过得开心吗?”
荣夏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转过来蹭了蹭他的鼻尖:“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问问,”佟野说,“我觉得你在这儿的几天好像更有烟火味儿了,今天你和我爸在厨房一边洗菜一边聊天的时候,让我觉得,你本来就应该是这个家的一员。”
这话听得荣夏生感动,但他是心虚的。
如今的一切温馨温暖和温柔,他都受之有愧,过完这个年,他打算赶紧回去,藏着这么大的秘密每天出现在佟老师和师母的面前,享受着他们对自己的好,他实在没法安心。
荣夏生知道,自己性格里最大的缺陷又开始作祟,遇事逃避,把一切棘手的事情丢给佟野自己去处理。
很没担当,他清楚。
但性格这种事,不是他想改就能立刻改掉的。
荣夏生也愁,他也不想让佟野一个人面对,可他实在不敢想象万一佟老师知道后对他失望透顶怎么办。
“小野。”荣夏生往前凑了凑,“我想亲你。”
佟野本来今天晚上没想干坏事儿的,但谁架得住荣夏生这么个睡意惺忪的美人主动发出邀请呢?
不等荣夏生有动作,佟野自己先翻身上来了。
接吻的时候,荣夏生觉得心里的暖意顺着眼角在往外流,过了这个12点就是除夕了,他妈妈去世之后,唯一一个有人陪的除夕。
除夕当天早上八点多,睡得还像一头猪一样的佟野紧紧地圈着早就醒了但甘心给他当人肉抱枕的荣夏生。
卧室里光线昏暗,窗帘没有拉开,只有隐约的阳光从缝隙里挤进来,像是世间万物都充满了好奇心,想看看这屋子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房门突然被敲响,荣夏生吓了一跳。
他来的这几天,每天都是跟佟野一起起床,最多也只是比对方提前个几分钟出去,主要还是因为佟野这家伙跟狼似的,天天抓着他在床上腻歪。
过去的几天里,就算两人腻歪到十点多,佟老师跟师母也没有来敲门,今天突然叫他们,荣夏生一时紧张,猛地拍了佟野一巴掌,都忘了控制力道。
佟野没被敲门声吵醒,被荣夏生这一巴掌给打醒了,吓了一跳。
“怎么了?”佟野困得哈欠连天,眼睛都睁不开。
当代大学生在放寒假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十点之前就起床。
以上是佟野这位大学生的人生信条。
荣夏生没回答,倒是外面师母又在敲门:“孩子们起床啊,今天除夕,你们去贴对联!”
佟野支棱着耳朵听着,半天才回过神,然后懒洋洋地答应了,抱着荣夏生准备继续睡。
“佟野!”师母在外面说,“肯定就你赖床,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你赶紧起来啊!夏生帮我把他拎起来,赶紧贴对联去!”
“哦,好的师母!”荣夏生答应着,然后低头,用手指轻轻蹭着佟野冒出来的小胡茬说:“起床吧,过年了。”
过年了。
荣夏生跟着佟野一起贴对联的时候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不可思议。
他十多年没和别人一起过年了,但就算以前妈妈在,他们家也不会这么像模像样地过春节。
贴对联,贴福字,挂灯笼。
这些在他们家,全都不会出现。
那时候,到了除夕,妈妈上午还要去上班,到了下午三点多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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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间,他要么趴在桌上学习看书,要么站在窗边看着别人家的热闹。
过年的时候马路上人跟车辆都很少,大家都去跟家人团聚了,留下空荡荡的城市,给无家可归的游魂。
“歪了吗?”佟野双手举着对联,按在门上,“我觉得好像还行。”
“右边再稍微往上一点。”荣夏生指挥着,“对,再抬起来一点点。”
“这样?”
荣夏生笑着点头,过去帮忙贴好了对联。
两人在门外,佟老师跟师母在屋里忙。
佟野悄悄凑到荣夏生耳边说:“现在有没有觉得自己真的是我们佟家的儿媳妇?”
“……别胡说八道。”荣夏生低头笑,然后在心里想:我倒是愿意,就怕佟老师他们不想收我。
佟野笑着看他,趁着没人注意,突然凑过去在荣夏生脸上亲了一口。
“偷香成功。”佟野得意地冲他挑眉,然后不等荣夏生抱怨,他先拉开门跑进屋,朝着佟老师他们喊:“对联贴完了,领导们还有什么指示?”
荣夏生跟在他后面进屋,眼带笑意地看着。
“佟野下楼去把垃圾扔了!”师母继续吩咐,“夏生歇会儿准备吃早饭。”
佟野笑:“那不行,我自己扔垃圾心里不平衡。”
他一手拎着垃圾,一手搂着荣夏生的脖子说:“走走走,你陪我一起去。”
俩人下楼了,师母跑去阳台看他们。
佟老师一边解围裙一边走过来说:“别看了,再怎么看也是那么回事儿了。”
师母无奈地摇头:“是,不看了,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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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完结章
除夕是个很奇妙的日子。
平时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城市,似乎一夜之间成了空城,街上的行人车辆都屈指可数,哪怕有偶尔走过的,也全都一脸行色匆匆。
因为所有人都回家了。
荣夏生跟着佟野下楼扔垃圾的时候,有些出神地看着空荡荡的小区,轻声说:“我真是好多年没好好过个春节了。”
佟野原本刚转身要回去,听见他这么说,顿时站住了脚。
他回头看着站在那里的荣夏生,看着这个微凉的冬天早晨,这人只穿了一件毛衣伫立在清透的阳光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以前那些日子,他的宝贝是怎么过来的呢?
一个人起床洗澡吃饭喝水,然后在家家户户贴春联准备做年夜饭的时候,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假装这一天跟平时的每一天没有任何不同。
佟野心疼了。
这些他其实都不太敢问荣夏生,怕自己没出息地在对方面前哭出来。
佟野不会因为自己的事儿哭,但他会因为荣夏生哭,觉得心疼,觉得委屈,觉得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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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以前要过得那么辛苦呢?
他走过去,勾勾荣夏生的手。
两人先是小手指勾在一块儿,像是小时候跟玩伴拉勾,然后慢慢地,十指紧扣,是两个男人的心靠在了一起。
佟野说:“今年可以过个热闹的春节了,不光是今年,往后的每一年都是,我,我的家人,哎不对,这话不能这么说。”
荣夏生扭头看他:“什么?”
“你就是我的家人,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佟野冲他挑眉,笑着说,“一家人一起过年,天经地义啊。”
荣夏生也看着他笑,虽然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佟野把出柜这件事想得过于理想化,但此刻对方这么说,对于他确实是莫大的安慰。
“冷不冷?”佟野看着身边的人,毛衣这东西,是暖和,但前提是不能吹风,毛线织得再细密,风一吹也透了。
佟野特别想抱住荣夏生,给这人当人形挡风墙,但他还真不敢,怕被楼上的爸妈看到。
他是很迫切的想出柜,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跟荣夏生在谈恋爱,毕竟,有这么个对象还藏着掖着的那就是傻子。
但佟野知道,荣夏生说得对,贸然出柜的结果可能是搞得大家全线崩溃,对谁都不好。
虽然佟野一直觉得他爸妈是很开明的那种人,他爸,那位搞文学研究的教授,什么不懂,什么不知道,他隐约记得他爸以前还做过一个十九世纪同性恋作家的课题研究,所以他对自己出柜这事儿是没那么大压力的。
但也得酝酿,谁知道他爸是不是双标呢?
“回去吗?”佟野问。
荣夏生点点头,收回跟佟野握在一起的手,笑着说:“走吧,回去吧。”
两人回了家,进门前佟野欣赏着他跟荣夏生一起贴好的对联,得意地说:“福到福到,你就是福!”
荣夏生轻声笑着,不搭话。
除夕,要忙的事情很多,荣夏生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过年有很多传统,甚至连做几个菜都有说道。
在厨房帮忙的时候,荣夏生跟师母聊天,师母笑盈盈地给他讲佟野小时候过年的逗乐事儿。
小时候过年前好久就会开始准备新衣服,买回来了也不穿,就留着,一定要等到除夕那天再换上。
那年佟野九岁,刚入冬就掺着他爸给买了一套新衣服,宝贝似的藏着,掰着手指头数着过年的日子。
结果,那会儿孩子长得快,佟老师这个当爸的也是心里没数,等到过年了,把衣服拿出来了,佟野穿着小了,长胳膊长腿儿的孩子,穿着明显小了一圈的衣服过年,吃年夜饭的时候,在饭桌上小大人儿似的当众批评了他爸。
听着这些可爱的小片段,荣夏生笑得不行。
他从来没经历过这些,什么新年的新衣,什么热闹的年夜饭,荣夏生的春节只是他跟妈妈坐在一起吃的一碗饺子而已。
他想象着□□岁时佟野的样子,想象着佟老师被儿子“教育”得哑口无言的样子,觉得这一家人真的太可爱。
可爱的人家,好像空气都格外新鲜。
除了最开始过来因为紧张话都不太敢说之外,慢慢适应之后,荣夏生真的开始贪恋这个家的美好与温馨。
师母说完佟野的事儿,转过头来笑着问:“夏生啊,你以前春节都一个人过?”
她之前听佟野打电话来说荣夏生一个人过年,还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后来才知道,他家人都不在了。
她这个人,心软,见不得孩子们过得不好,想都没想就让佟野叫人回来一起过年。
当然,挂了电话之后,她跟佟老师俩人有好几天都陷入了纠结。
“嗯,小时候跟我妈两个人,后来她去世了,就都是我自己。”
荣夏生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直接让师母心疼了。
能怎么办?
当妈的就是这样,尽管荣夏生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可是这些年来,佟老师时不时就提起这个孩子,总是当自己家的惦记着。
如今,又多了这么一层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关系,她就算心里有些别扭,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非但难听的话说不出来,还得亲切地哄着,小心翼翼的,别伤了孩子的心。
“我记得那年你还没毕业呢,跟着你佟老师来家里过元旦,几个大小伙子,这叫一个热闹。”师母回忆着,脸上挂着笑,“那会儿你是比较安静的一个,跟着我忙活,你们走了之后我就跟佟老师说,你这孩子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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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夏生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说话。
“夏生啊……”师母看向他,有些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荣夏生望向她的眼神清澈坦荡,看得人什么都不忍责备。
师母笑着摇摇头:“没事儿,就是想跟你说,你佟老师这些年都把你当自己家孩子看,虽然你们联系得没那么多,但常年把你挂嘴边上。”
荣夏生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儿,他又开始担心他跟佟野的事被知道后,佟老师的反应。
“所以啊,你有什么事儿,跟家里说。”师母低头,清理晚上要炖的鱼,“别人理解不了的,我们能。”
荣夏生手里的动作一顿,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给捏紧了。
他的手微微发抖,一股凉意顺着脊柱往上爬。
所以,是被发现了?
荣夏生不敢看,也不敢出声,甚至连接下来的动作都尽可能轻。
他很害怕,此刻却没法逃走。
“妈,我挂好了!”佟野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倚着门说,“那灯笼好几年了吧?明年换新的吧!”
“那你买。”师母笑着说,“谁张罗的,谁掏钱。”
佟野撇撇嘴,耸耸肩,溜了。
从下午到晚上,荣夏生因为师母的话,一直提心吊胆的。
他很清楚,以佟老师跟师母的性格,就算他们真的发现了,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说什么,最多是等他走了,单独跟佟野谈。
荣夏生很矛盾,他不想丢下佟野一个人面对这件事,却也没有胆量站出来和佟老师坦白。
说到底,他还是个懦夫。
佟野注意到了他的反常,问他:“你怎么了?忧心忡忡的。”
荣夏生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佟野,可话还没说,佟老师就过来了。
佟老师拿着两个红包,一个给佟野,一个给荣夏生。
佟野大大咧咧地收了,拿自己亲爹的钱,毫不手软,但荣夏生不敢,他不停地拒绝。
“拿着。”佟老师强硬地把红包放到他手里,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你在我家,也是孩子。”
荣夏生想说,我都三十了,哪儿还能收红包。
但佟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这红包可是我跟你师母精心准备的,现在别拆,放好,之后慢慢看。”
佟野听着觉得不对劲,问:“藏了什么好东西?”
佟老师扒拉了一下儿子的脑袋说:“反正不是给你的!”
荣夏生摸着那红包,知道这里面绝对不是压岁钱那么简单。
他收好,心虚地看着佟老师说:“谢谢老师。”
晚上八点,春节晚会开始了。
佟野一边吐槽一边跟着大家把菜端上了饭桌。
他们特意把餐桌搬到了客厅,看着春晚,吃年夜饭。
除夕当晚,十菜一汤。
一家人,包括荣夏生都穿着师母准备的红色毛衣,温馨又可爱。
佟野忙前忙后,给大家盛汤倒酒,荣夏生想帮忙,还被拒绝了。
“夏生,你让他自己忙活,”佟老师说,“咱们俩先喝一杯。”
荣夏生有些慌地赶紧起来,毕恭毕敬地端起酒,本来应该他先敬老师一杯,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佟老师说:“佟野这几个月住在你那儿,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这杯老师敬你,就当是谢谢你对我们家这混小子的照顾,他要是干了什么让你接受不了的事儿,你担待之余,该教训就教训,因为我估摸着,他啊,不长记性,不好好收拾,下回还得犯。”
每次跟佟老师说话,一旦涉及到佟野,荣夏生就紧张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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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佟野,佟野一脸坦然地对着他爸说:“这是亲爹能说出来的话吗?”
“就是亲爹,所以才了解你!”佟老师说,“你一撅屁股要拉什么屎我都知道,就你那点儿小心思,还想瞒住我?”
佟老师的这番话彻底让荣夏生慌了,直接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紧张地看着这两人,但那父子俩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等到他们说笑结束,佟老师再看向荣夏生,荣夏生已经耳朵通红,眼神闪躲地说:“佟野真的挺好的,没什么麻烦的。”
佟老师只是看着他笑,然后轻轻跟他碰杯,喝下了那杯酒。
之后的一整个晚上,荣夏生始终坐如针毡,佟老师跟师母说什么,他都觉得在影射自己跟佟野的关系。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简直就是古代的凌迟。
身侧的电视里,节目欢声笑语,饭桌上的一家人看起来也是其乐融融,但他心里就是悬着,根本没法融入其中。
快十点的时候,开始有人家在外面放鞭炮。
佟老师站起来说:“夏生跟我去阳台透透气?”
屋里的人都一听就明白,这哪儿是单纯透气那么简单,就是有话要单独跟他说。
荣夏生站起来的时候觉得腿都有些发软,他只敢用余光偷瞄佟野,然后跟着佟老师去了阳台。
阳台挂着灯笼,一串,红色的,是佟野今天挂上去的。
每个小灯笼上都写着一个“福”字,是佟老师亲自写的。
两人站在阳台,佟老师摆弄着他的那些花花草草。
红色的灯笼映得这里很温馨,但荣夏生的心情却很是复杂。
如果佟老师问,他该怎么说?
如果佟老师让他们分手,他该怎么做?
荣夏生其实是想争取一下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客厅,佟野跟师母坐在那里表情凝重地说着什么。
他真的太喜欢佟野了,如果可以,他想试试,说服佟老师。
“夏生啊,”佟老师突然开了口,吓了荣夏生一跳,“我记得你之前说,你也喜欢养些植物,都养了什么啊?”
荣夏生看着这满阳台精心培育的花草,笑着说:“我就是养了点儿绿萝,绿萝好养,放在那儿定期浇水就行。”
“都是绿萝?”佟老师笑了,“没养点花什么的?”
“没有,我……比较粗心,养不好。”
佟老师看着他笑,然后继续侍弄自己的那些花。
“今天感觉怎么样?”
荣夏生站在他身后,吞咽了一下口水,紧张地说:“好多年没好好过过年了,要不是您跟师母,我现在可能一个人在家准备睡了。”
“这功劳我可不敢抢,要不是佟野跟我们说,我们也想不到这么多。”
话题自然地过渡到了佟野这里,荣夏生不敢开口了。
“你跟佟野认识有半年?”
荣夏生心跳开始加速,焦虑不安地搓着手。
“四个多月。”荣夏生说,“还……不到半年。”
还不到半年,可是好像已经认识了很多,好像已经相爱了很久。
荣夏生不敢说,但他心里想的却是,他真的离不开佟野了。
“那其实没多长时间。”
“……是。”
“你觉得自己了解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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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夏生抿嘴,沉默几秒后说:“不完全了解。”
佟老师笑了笑:“嗯,我这个当爸的,二十来年了也不敢说真的了解他。”
佟老师指了指旁边的剪子:“夏生把剪子递给我。”
荣夏生乖乖递上,轻声说:“每个人都有多面性,每天生活在一起,也未必完全了解。”
“对啊,”佟老师笑,“所以我很担心一件事。”
“什么?”
佟老师回头看他,眼里嘴角都带着笑:“会不会你哪天就后悔了。”
荣夏生愣住了。
“人啊,总是容易冲动,当然了,我知道你不是冲动型的人。”佟老师语重心长地说,“但有时候,很容易被一时的新鲜冲昏了头脑。”
“老师……”到现在,已经非常明显,荣夏生清楚,他跟佟野的事在佟老师跟师母那里或许早就不是秘密了,既然这样,佟老师也愿意摊开来跟他好好聊,他也没必要继续装傻。
“佟老师,”荣夏生说,“我一直都把您当成我最敬重的人,可能我做的一些事让您……失望了,但是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有想伤害任何人。”
荣夏生皱着眉,声音微微发抖:“可能在您看来是年轻人的一时冲动,但……我三十岁了,也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并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我确实经过了深思熟虑。可能您不愿意认可,但我希望能给我个机会。”
佟老师转过来,继续摆弄他的花,笑着说:“圣诞节前后,我去了一趟佟野他们学校。”
荣夏生怔住了。
“我本来只是去你们那边出差,办完事儿想着顺道去看看他。”佟老师说,“那天我没提前跟他联系,到他们学校之后,刚巧看见了你们俩。”
佟老师笑着看荣夏生:“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太巧了。”
原来那时候就暴露了。
荣夏生愣在那里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佟野从来没跟我们说过,关于取向啊,喜好啊,他不太说,我们也不太问。我跟你师母对孩子向来是散养,不强迫他任何事。”佟老师说,“其实早两年的时候我们就隐约能察觉到一点儿问题,毕竟自己家孩子,没人比我们更懂。我跟你师母呢,挣扎了挺长时间。我们这个家,没有绝对的领导者,任何事情都尊重对方,出于对孩子的尊重吧,我们没问,只是多观察,然后自我开导呗。”
听着佟老师的话,荣夏生鼻子突然发酸。
他最敬重的佟老师,果然在任何方面都让他敬佩,有这样的老师,这样的父亲,他跟佟野都是幸运的。
“我们用了挺长时间彻底接受了佟野喜欢男生这件事,但也没跟他谈过,就等着他什么时候足够信任我们了,或者逼不得已了,主动来跟我们摊牌。”佟老师笑,“我们俩本来还打算吓唬吓唬他的,到时候假装生气,趁机骂他两句解解恨。”
荣夏生笑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是不行了。”佟老师看着荣夏生,有些怜爱地看着自己这个得意门生,“要是他单身,或者跟别人好,我俩都能演上那么一出,但他的对象是你,我们还真开不了口说狠话。”
“老师……”
“夏生啊,我是挺意外的。”佟老师说,“一开始我也在想,当初让佟野去你那儿住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对我来说,你们都是好孩子,可不一定好孩子跟好孩子就能走到最后,我不是唱衰你们的感情,只是为人师为人父,肯定要比你们多想想。”
荣夏生说不出话来,只能红着眼睛定定地看着老师。
佟老师用力捏了捏荣夏生的肩膀,叹气说:“但你师母说得对,我们想再多也没用,人生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也是你们自己做的,好了坏了,都由你们自己承担,跟我们无关。”
“我明白。”荣夏生说,“佟老师,我之前一直觉得佟野还太年轻,未来充满不确定因素,而我这个年纪了还一事无成,总觉得……配不上他。”
佟老师笑了。
“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错过他。”荣夏生说,“我这个人,优点不多,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这一颗真心。我不想否定我以前的生活,但确实在遇到佟野之后,我活得更像个人了,是他把濒死的我拉了回来,他对我,已经不仅仅是恋人那么简单。”
荣夏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当着佟老师的面说出这些话,他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像一个高烧的病人,而让他燃烧起来的,是佟野的爱,以及他对佟野的爱。
“我很糟糕,我知道,但是因为他,我愿意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一点。”荣夏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佟老师,希望您相信我,只要佟野不放弃我,我就死心塌地地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对面的楼又有人家开始放鞭炮,声音震耳欲聋。
佟老师觉得,真正振聋发聩的是荣夏生的话。
“把那个红包拿出来看看。”
荣夏生愣了一下,然后感慨掏口袋。
佟老师给的红包他一直放在裤子口袋里,这会儿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一看,笑了。
单身男人的白日梦_190
“送你了。”佟老师说,“别说是我给你的。”
红包里是佟野的百天照,背面写着:1989年10月3日,我们百天啦!
佟老师说:“当年你师母说这张照片要留着,以后给儿媳妇,管你叫儿媳妇是不太合适,但给你应该没错了。”
荣夏生听着这话,看着手里的照片,实在没忍住,在说出“谢谢”两个字的时候,眼泪掉了下来。
隔着玻璃拉门,客厅的佟野正抬头望过来。
两个人隔着玻璃相望,荣夏生冲他笑了。
佟野也笑,然后抬起两条胳膊,十分夸张地对着他比了个心。
荣夏生背后,不知道哪里开始放烟花,眼前是佟野的心,身后的天上是满天星。
不会有比这更好的人生了,荣夏生想,我那虚无缥缈过分美好的白日梦,竟然成真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小叔叔过了个热闹的新年。
又是个平淡又平凡的故事,好像没有什么剧烈的起伏,感谢姑娘们三个月来的陪伴,陪着我把这个不疾不徐的故事讲完。
这个结局我是很喜欢的,大概因为马上过年了,所以觉得恰到好处。
以下是那啥:
正在日更连载的《裂痕》,是这篇文里蒋息的故事,大概前期过程不太甜。
喜欢甜文的姑娘可以戳我专栏收藏一下春节之后要开的新文《取向是你》,一个娱乐圈双向暗恋的小甜饼。
最后再给大家手动鞠躬,希望下一个故事我们还能再见面哈哈哈。感谢在2020011207:10:07~2020011306:4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的sky14个;大中小号、dan的狮子、想梦见的人是你、程秀给我亲亲、项北、秋荷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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