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不救猫咪(NPH)》 故事的开始 “那小段啊,我们周舟就拜托你了。” S市CBD区内一座高耸的大厦里,数人隔着低矮的咖啡桌相对而坐。 向主任看到律师将签好字的文件分别放入文件袋中,仿佛终于松懈下来般呼出一口气。她将手揽过周舟的肩膀,略显粗糙的手指摩挲过女孩细嫩的上臂肌肤:“把她交给你我就放心了!麻烦你平时工作的时候对她多照拂些,这孩子很勤勉能干的。” 向主任是周舟本科时的系主任,亦是她的导师。从大学时期到毕业两年后的现在,向主任一直是在背后支持她的人,这次能和圈子里如此知名的编剧经纪人签约,也是托了向主任的关系。 感受到这位如师如母的长辈对自己的爱护,周舟攥紧膝盖上的裙摆,不禁感到有几分鼻酸耳热。 “哪里的话,”清润的男声从斜对面响起,从周舟的角度看去,只能见到这人倾身过来与向主任握手。衬衣随着他的动作从裤腰里抽出来一点,绷紧出一个充斥力与美的侧腰线条。段星阑微微眯起眼,露出一个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能够和向老师的高徒合作,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 向主任连连摆手自谦。 一旁坐了半天的季教授终于看不下去,打断了两个人的相互客套:“哎呀,小芸,你和孩子客气什么!别管了,让他们年轻人多交流交流,也好确定一下接下来的发展方向。”他站起身,不顾向主任的频频回首,推着她往门外走,“咱们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了,不该去好好吃顿饭呐?莉清还在餐厅等我们呢,她也好久没见你了……” 两位老师的寒暄声渐渐远去。律师似乎是向段星阑请示了些什么,得到指示后也阖上办公室门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周舟并腿坐在沙发上,有些局促地偷偷扫视着房间里的陈设。 这间房说是段星阑一个人的办公室,但实在是相当宽敞,粗略看去就有近五十平米。周舟坐在会客区,与之相对的房间另一面放了座有一整面墙那么大的巨型书柜,里面被各式各样的文件塞得满满当当。倘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连文件夹的颜色也是按色谱来排列的。 书柜前方又有一张书桌,和书柜配套,也有几分大得离谱。一沓沓的文件堆在上面,周舟眼尖地觑到其中一厚本的书脊上隐约写了剧本二字。 自从几分钟前其他人离去后,段星阑就一直背对着周舟在桌前翻找着什么。挺括的衬衣包裹住他的身体,到腰胯处骤然收窄,被束进裁剪合宜的手工制西裤里。随着动作,那漂亮的髋部不时微微摇摆,凸显出用力时微微偾张的肌块。 今天是周舟第一次见到段星阑,但是对于她来说,他的名字可并不陌生。 段星阑出生于文艺世家,父亲是高层,母亲是着名女高音歌唱家。他曾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B市电影学院编导系,但是却在读了一年以后选择出国深造。毕业后又一个人在好莱坞摸爬滚打叁四年,一回来就创办了目前C国最好、体制最健全的编剧经纪公司,甚至就连很多国宝级的剧作家也与他进行合作。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若是想赚钱,凭借段家在文艺界深厚的关系网络,他完全可以创办电影公司、明星经纪公司,哪怕是去做一名制作人呢——但是他就是选择了编剧经纪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业,还奇迹般地将之做大、做好…… 这样一个人,以周舟这个二流院校本科毕业生的水准,本来是不可能接触到他的。巧就巧在向主任与段星阑在B市电影学院时的老师季教授夫妇是同学,出于对周舟的爱才之心,向主任舍下面子拜托了老同学,希望段星阑能在职业道路上助她一臂之力。 “嗒、嗒、嗒……”办公桌桌面上那个带磁力的桌饰像节拍器似的发出有节奏的拍打声,分针又往前爬了五格,段星阑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就好像房间里不存在除他以外的第二号人。纵使如此,周舟也不敢在他背后做些什么小动作,她更局促了,收回视线盯起自己的脚尖。 “看够了?”那道清润的男声又一次响起,冷不丁地把周舟吓得浑身一颤。可是抬起头,段星阑还是背对着她……他是怎么知道她在干什么的? “我、我不是……”周舟下意识地张口想要道歉。 “送一杯咖啡来办公室,顺便把上周二那本《Personal Song》的本子和剧组方的联系方式带进来。”段星阑转过身,看似闲适地斜倚在办公桌面上,右手拨通了办公室内线电话。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扇玻璃墙之隔的秘书办公区就站起了一个身影。 男秘书将咖啡和文件夹轻轻放在桌面上。 “这本本子,404老师的新作品,上周签约出去了,帮我和蒋老师那边接洽一下,看看他最近有没有时间。”段星阑叫住他,递出一个文件夹。男秘书点头接下,又无声地退了出去,有点像个幽灵。 404老师,是那个今年爆火的推理小说作家吗?蒋老师,难道是那个写出多部民国谍战大戏的知名编剧?周舟的眼神忍不住追着那本文件夹,如果她能看看那本文件、如果她能去那个剧组实习的话…… “不用看了。”段星阑的声音再次吸引了周舟的注意力。他松了松袖口,仍旧以那个有几分散漫的姿势斜靠着,但是眼神里却充满了审视的意味,与方才和老师们交流的态度完全大相径庭,“我看过你的本子。不论是依你的水平还是你的资历,现在都不要肖想这级别的项目比较好。” 他这话说得实在不客气,周舟一噎,只觉得血液瞬间涌上了脸颊。 眼前这个女孩子和以往来托他办事的人都不太一样。她个子小小,这么正式的一个见面场合,居然只穿了一件向日葵色的连衣裙,过于鲜亮和宽松的裙子衬得她身量更小,不像有22岁,恍惚间仿似更像个高中生。此时大概是被他说得有些羞惭,她垂着头,有些偏浅褐色的长发从脖颈上溜下来,挡住了大半的面颊。 不过不要紧,他记得她的样子,从她走进办公室后的第一眼就记得了。稍微有些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眉毛,大眼睛在其后忽闪忽闪。和她的眼睛相比,她的其他五官都显得有几分平淡。谈不上“美”或者“漂亮”,但他觉得她实在是有几分可爱的。 从读她的作品开始,他就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作者才可以写出这样纯粹又不谙世事的文字呢?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他忽又懂了,原是合该如此。 她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差劲,如果他真的感觉到她不可救药,也不会同意与她签下合约了——就是往日的恩师携恩求报他也不会答应。但这份对她的欣赏并不意味着她技法上的成熟。 周舟以为只有她在思考着段星阑的事,殊不知他也在思考着关于她的事,而且从收到她作品集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思考了半个月。 他反复读完了她的作品,这是一个还没正式走上社会的女孩的作品。最开始,她的作品里充斥着许多关于青春的讨论,他透过她带着怜悯的笔触围观了数个少年或平淡或荒唐的青春,冷漠的家庭环境、死寂一般的小镇、树荫下的蝉鸣和闲言碎语,每一处固有的景观下都有她自己青春期的影子;到后来,失意和自我怀疑成为了她作品中的主色调,唯一不变的,是她每一个故事里都带有的光明结局。 她有一种天真的禀赋,而这种天赋使她的视野变得狭窄。段星阑想,凭借他的人脉和手腕,完全可以客串一把制作人,为这女孩拉来一个不错的班子,甚至获奖都不是梦想。但是在这之后又会怎么样呢?她会感受到自己水平的局限,再一次陷入伤仲永的怪圈吗?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而是把她往更大的世界去推,后果又会如何呢?这年头太多人把电视剧、电影纯粹当成了一门生意,作为这个关系网中的一员,段星阑没办法把自己摘出去。如果把这朵向日葵毫无保护地投进染缸,她会连自己的底色也失去吗?她会永远再写不出有灵的作品吗? 沉默的时间已经太久,段星阑注意到小姑娘已经有点探头探脑地偷看他的表情了。 他清了清喉咙,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冷掉的咖啡,问出了一个连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问的庸俗问题—— “周舟,你为什么会想要选择当一名编剧?” 没想到周舟却坐直身子、昂起头,第一次那么勇敢地和他对视了:“我、我想要所有人都叫出我笔下角色的名字,我想要他们活起来,我想看到人们因为我笔下的故事开心或者流泪,我……”小姑娘居然因为过呼吸而抽了一下,发出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周舟紧张地捂住嘴巴,段星阑却并没有笑——至少不是那种笑。 他的大手滑过桌面,将那本《Personal Song》的本子递到女孩面前。 周舟怔怔地抬起头,视线从硬质文件夹的封皮上一路爬到眼前人眉目舒朗的俊脸,不明白为什么短时间内他的态度就能变叁变。 她只听到他说: “那么,故事就开始了——” 我太南了 “天呐!舟舟,你真的成功了!”周舟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接过剧本,怎么走出写字楼,又是怎么拨通这通打给闺蜜的电话了。直到电话对面的女孩爆发出一声充满喜悦的高亢尖叫,她才如梦初醒一般清醒过来。 “是、是啊!恩恩,我真的真的成功了!”周舟的喜悦丝毫不比李乐恩逊色,她忍不住抱着文件夹在原地蹦跳起来。 “舟舟舟舟,你在哪里?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以只在电话里说说!快快快,我们见面约个饭!”电话对面的女孩催促着。 周舟环顾了一下四周,她刚刚走出段星阑的公司不久,这一片区多是商务楼,鲜有餐厅。偶尔有一间,也是高端消费场所,不是她和李乐恩能随便消费得起的:“恩恩,你现在还在美大那边吗?要不我去找你吧!” 另一边的李乐恩没什么意见:“那好,咱们等会正好去楼下烤肉店搓一顿,好久没去他们家奢侈了,我好想念他们家肋排的味道……” 两个女孩又在电话里一阵笑闹,待到周舟快下车了才依依不舍地挂断。 美大指的其实是S市美术学院,其他地区的人称呼它一般是S美,但毕竟本地并没有另一所与它齐名的美术学院,因此为求方便,大家就习惯性地将之称呼为美大。 李乐恩正是美大的一名大四学生。这段时间该忙的毕设也已经基本完工,所以她现在是闲得很,天天窝在寝室打游戏,周舟叫她出门根本不用预约,到店里坐下还没有五分钟,她便蹬着一双小凉鞋哒哒哒地来了。 周舟与李乐恩,两人其实同岁。可惜周舟小时候上学早了一年,两个发小竟一直未能同班过。虽然如此,她们的关系却还是一样的亲密,上大学时也是相约考到了S市来。 “舟呀!”看到周舟,她抢先就来了个熊抱。明明是大夏天的吃烤肉,她还不规规矩矩坐对面,非要和周舟一起挤在单人沙发座里,“快快快!你那个本子,快来给我看一眼看一眼!” “这有点不妥吧……这里人这么多,要是弄脏了多不好。”周舟有点迟疑。 “哎呀!所以就是要趁着现在看嘛!等会如果上餐了才是容易把本子弄脏呢。”李乐恩双手合十比在胸前,歪着头冲周舟撒起了娇,“好不好嘛~拜托拜托,好舟舟了~”周舟被她嗲得不行,赶紧笑着把文件夹塞她怀里,还嘱咐她悄悄地看。 没想到文件夹刚被李乐恩拿到手里,她只扫了一眼便不动了。 “怎么了?”周舟踢踢她。 “我不看了,还给你。”周舟收好李乐恩递还的文件夹,很有几分莫名其妙。 见闺蜜是真的一脸茫然,李乐恩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她的额头:“亏你还是半个‘圈内人’的,怎么对流行文化这么不了解?《Personal Song》这本小说前两年可火了!当时版权被卖出去,原作粉们去官微上刷‘秦歌不可替代’不是还上过热搜吗?” 这么久之前的事,哪里还记得嘛!周舟更迷茫了,但还是含含糊糊地附和:“好、好像是这样……?” 李乐恩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没印象。叹了口气,她掏出手机,直接翻出一张两个人聊天时经常用的“我太南了”表情包指给周舟看:“还不止是这样呢。《Personal Song》这本小说的男主演之前一直是众说纷纭,明明版权卖出去是两年前的事了,没想到最近才准备开拍,而且男主演居然还是秦歌的原型——车南!车南你总该认识了吧!” 看到这张巨糊无比的图片里戴着黑超下腰式后仰躲避疯狂粉丝亲吻的男孩,周舟恍然大悟:“喔!车南不就是、不就是……” “没错,是我儿子!我儿子第一次上剧,我怎么能先被剧透呢?”李乐恩淡定无比地宣布,还往手机屏幕上亲了一大口。看着这张表情包渐渐缩小汇入其它表情包的洪流里,她又觉得有点唏嘘:“不过这两年时间,谁想得到呢……《Personal Song》刚开始连载的时候,Edge还叫Powder Trigger,还是唱片卖不到叁位数的地下乐队。两年时间,他们突然变得这么红了,我也不知道对于南南来说,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车南到底好不好呢?此时此刻,他只想说,真是不好到家了! “啊……烦死了,都说了,这件事没得聊!没得聊!”拍摄间隙的休息室里,刚拍完一段冲澡戏的车南一边任由造型师用大吹风给他做发型,一边对着手机一通狂吼,“不可能!歌做成那样还叫什么摇滚乐队,我特么去当偶像算了!……什么你警告我、我才警告你!陆源我告诉你,我们已经妥协得够多了,这事儿没得谈,没得谈听见没?!……喂?喂?!我去什么玩意儿!” 又被对面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经纪人挂了电话,车南没给他气厥了,抄起手机就想往地上砸。要不是旁边的造型师们多少给拦了一下,恐怕这台才买不久的手机又要当场暴毙。 自从两年前和这家主流经纪公司签了经纪约以来,这样子的暴怒场景不知发生了多少次。签约到陆源手上,对于曾经的Powder Trigger,今天的Edge来说,就像是和魔鬼做了交易。 短短两年时间,他们的粉丝数从填不满一个大学礼堂暴涨到微博上闪瞎眼的4000万,出入座驾也从二手市场里淘的破摩托变成以前只能看着流口水的全球限量版的哈雷重机车;随便上街逛一逛,商场里都极有可能播出一首他们的歌来;被请去给大片录片尾曲;小时候可望不可及的欧美Diva和他们合作出歌……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块从天而降的馅饼,一下子把四个半大男孩砸得头晕目眩。然而到了今天,在享受了这仿佛永远不会散场的盛大party两年以后,他们开始清醒,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被各种商演无限压缩的创作时间,让他们的创作效率降得不足以前的一半;两年来出的两张盘,十首歌,包括和Diva合作的5首,齐刷刷地被粉丝刷没有以前的水准。有了机车却再也没机会骑上街兜风,四个大男人合住的公寓橱柜里居然被塞满女士内裤,被疯狂粉丝强吻更是家常便饭……运营微博抖音tiktok,为了立人设竟然还得去学根本不会的“特长”,被迫贯彻偶像才有的恋爱禁令,而车南甚至被押来演戏。他们做了太多与初心相违背的事情,而这一次,经纪人的手居然伸到了他们的作品上。 “你们歌的销量和下载量都在连月下滑”之类,“粉丝评价不理想,我觉得你们该采纳我的意见了”之类,车南恨透了这些话,但是看着白纸黑字的数据,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反驳起。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真的是他们错了呢?如果真的是他在不顾形势地一意孤行呢?他们能承受从有到无的反差吗?他的队员会怪他夺走了他们的大好前途吗?……太多太多的如果,让这个总是“想得开”的男孩第一次“想不开”了。 他发了一通脾气,造型组早没动作了,都在一边打眼色看情况——他知道。这种如跗骨之蛆一般的被窥视感令他更加疲惫。他靠回椅子上搓了搓脸,正准备请他们出去给自己留两分钟私人时间。 就听到休息室的门被咔哒一声打开,你方唱罢我登场,导演那边又在叫人了。 能去你房间讨论剧本吗 身高186的大男孩,只围了一条浴巾在穿了泳裤打底的腰上,低着头听坐在沙发上的导演讲戏。 车南的好身材,多数应归功于他高中时的校霸岁月。配上他桀骜难驯的气质,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野的味道。宽肩、窄腰,两条清晰的锁骨下咬着两块偾起的胸肌。往下八块腹肌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让人禁不住联想到某种蛰伏着的猛兽。 因为刚才淋了浴,又发了一通火,车南的头发没来得及吹干。几滴水顺着他的喉结、肩背、流畅的脊柱线和性感的腰窝,顺着他每一寸小麦色的皮肤往下滚去,片场的射灯一打,简直像在发光。 他就这么叉着腰站在这里,整个片场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去。女工作人员忙着咽口水,男的则在暗自梦想何时自己也能拥有这样一具标致肉体。 然而他的魅力也并非对谁都行之有效,起码导演就注意不到眼前的男色上面去。 戏已经开拍了一个多星期,要说刚开始的两天他还对车南的演技抱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的话,此时他就是完全的心如死灰了。这个大个子,他简直不是像没恋爱过,他像是没长恋爱的细胞! 不论说多少遍,对待女主角还是一副拽上天的死样子,他扮不来秦歌,他无论如何就只是车南!好歹是人物原型,这样“本色出演”,前期对女主没什么兴趣时的戏份还可以对付过去,但是到后期他和女主角相知相爱的戏份又该怎么办呢?拍摄周期只有这么长,是万万不够按时序来拍的,也不足以让车南对女主演“日久生情”。 眼看拍摄进度已经落后了两天,导演急得嘴上都要起燎泡。这才刚开始啊,再过一段时间感情戏排得更满,怎么得了!剧组拍摄进度慢,烧的可不仅是时间,还有资方爸爸的钞票! “车南,这部分的戏我再跟你讲一遍。这两场戏都是淋浴戏,因此咱们把它们放在一起拍了。你之前过了的那条,是刚开头秦歌出场自己在家淋浴;但是我们现在正拍的这一条,不仅仅是淋浴这个动作,你懂吗?女主角,秦歌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正在外面的卧室里,衣衫半解了,就等着他去滚床单!知道吗?”导演怕他还没明白,忙不迭把两条差不多的拍摄素材对比着打开,“你看看,你在这两个情境在的表演真是太接近了!我要更多,你明白吗?要更急迫、更紧张——就要按捺不住了,懂吗?” 在导演的逼视下,车南掩饰性地用手扒了扒湿透的刘海:“懂……懂了?” 看他这样子,导演还有什么可说的?他摇着头叹了口气,看到时间也快到8点,嘱咐车南回房间以后再钻研钻研,就让大家下班了。 《Personal Song》是都市言情剧,戏份多是棚内戏。因此为求方便,大部分内容就放在距S市两小时车程的嘉树影视基地拍摄。按照不同的题材,每次大概都有叁个剧组同时开拍,周边有各种酒店、餐馆,给“嘉漂一族”提供住宿的廉价小旅店等等,也算是自成体系。 拍摄一部戏动辄两叁个月,若是片场离家较远的话,是万万不可能做到每天回家的。平时就算是有事需要外出,也得和导演打声招呼。这样的生活环境导致演员们、甚至是工作人员们的交际圈子都十分狭窄,在这封闭又不算封闭的影视基地里,几个剧组的百来号人早就混得十分熟了。 趁着今天下班还算是早,《Personal Song》剧组——他们自己喜欢戏称一句PS剧组,PS剧组里的成员们就打算一起出去喝个小酒吃点夜宵,打打牙祭。临走前,执行导演也来敲了车南的门:“车南啊!我们剧组成员要出去吃点夜宵,你来不来?” 车南把门开了一半,倚在门框边揉眉心,有气无力地展示了一下手里的剧本:“我还没琢磨出王导要的感觉呢?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哥们儿,心疼你!”执行导演也是个自来熟的人,听罢车南的话,马上做出一脸沉痛状地拍了拍他的肩,“那你要咱们给你带点不?” “算了吧,谢谢陈哥。” “客气什么呢?”执行导演还打算说些什么,那厢却有人喊道:“陈哥快点,电梯来了!”于是只得边往电梯跑边冲车南喊了句:“等会儿可能有人来找你,你别太早睡,留个门哈!” 找他?还要找到房间来? 车南皱眉,刚想追问两句,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机震了一下。 微信里赫然躺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Boat】:车老师好,请问你在房间吗?我能去你房间讨论剧本吗? “……所以,你不是来找我搞什么潜规则的。” 车南抱臂坐在吧椅上。他的对面坐了一个面生的年轻女孩,此刻紧张到头低得都快用下巴戳到锁骨了。 “来你房间讲戏”说得暧昧,但其实真实的场景远不如想象中的亲密。 嘉树影视基地很大,各方面的设施也相当完备。剧组来这边工作,自然也没必要委屈自己,早早在基地周边的四星级酒店里安排好住宿。每个剧组成员都有自己的房间,不必和同事们挤;像车南这样的男主角,当然是享有更高级别的待遇,自己拥有一整套套房。 此时两人就正坐在套房的客厅里,车南为了震慑住这个胆敢给他发“撩骚微信”的女孩,还特意从吧台处拉了一把椅子来,坐得高高的,力求从气势上就压制住对方。 周舟哪里经受过这种审犯人似的阵仗,本来个子就小,被他一吓,整个人恨不得在沙发中窝成一团,笼罩在对方的影子里瑟瑟发抖。 她慌慌张张地抬起头,一张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张口结舌地解释:“当、当然不是!车老师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是PS剧组的随组编剧,是王导叫我来的。他、他是想说你有什么有疑问的地方,让我和你探讨一下……可以把方便入戏的地方挪到前面来先拍了,又或者实在有困难,可以适量地把剧本改改。”末了悄悄觑一眼车南,又好死不死补了句,“我怎么会有那种意思……” 什么叫“怎么会有那种意思”?怎么突然有种被看不上的感觉? 其实周舟的“怎么会有那种意思”只是说,车南是她的好朋友李乐恩崇拜的人,再说了,论江湖地位,一个小小的跟组编剧怎么也潜规则不起他这样的大明星呀! 然而车南却不知道她的那么多弯弯绕绕,心里瞬间就不太舒坦了。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家伙,因此当周舟问他“最近的戏具体在哪些地方有不懂的呢”时,直接大少爷脾气发作,张口就来:“哪里都不懂……不如说,我根本不理解为什么秦歌会喜欢路伊伊!” 不算爱情 秦歌为什么会喜欢路伊伊? 莫说其他人了,就连路伊伊自己都想问这个问题。 她长得虽称不上丑,但也谈不上是很漂亮,二十余年的人生里也曾有一些人向她表白,她接受了他们中的一部分,开展过几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若被问起为何分手,往往只会回答“感情淡了”。她也算不上是颇具才华,从小到大并没有过什么了不起的特长,成绩也只能说是不功不过,考上了一间普通一本,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普普通通地度日。可以说,她一生里最值得纪念、最了不起的一件事,就是和秦歌相识、相恋。 而秦歌则完全和她相反,他的生活是愤怒的红色,是彻头彻尾的“轰轰烈烈”。 从他15岁第一次听到Sex Pistols的音乐时开始,“长大后我想玩乐队”就成了他一以贯之的信念。当然,这个想法不可能被他中产阶级的家长支持。对抗、暴力威胁、冷战……能用的手段都被一桩桩用尽,而秦歌却软硬不吃。父母终于无奈,选择在他18岁以后就停掉他的生活费。 本以为在他撞了南墙之后就会悔改,没想到儿子居然是那么倔犟的性格,宁愿白天交换打两份工、晚上再去酒吧唱到叁点都不曾和他们低过一次头。 两人相识在一个阴雨连绵的雨天。20岁的秦歌正处于生活中的最低谷。 那天对于秦歌来说,是很重要的一天。为了防止不必要的紧张会影响到当晚的表演,他没有告诉乐队的其他四名成员,今晚会有他托关系联系到的一名唱片公司的人来看他们的表演,如果效果不错,他或许会考虑签下他们。 然而,这么好的一次机会,还没开始就被他搞砸了…… 这天早上秦歌刚去上了甜品店的轮班,为了救一个险些被瓷盘砸到脑袋的小女孩,他用以弹吉他的右手被划伤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 “对不起了,阿秦。今晚的活动我不能去参加了。”电话中的声音顿了顿,“不如说,以后的活动我都不会参加了。我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退出乐队。” “怎么会这么突然?!”彼时秦歌正从咖啡厅赶往酒吧,一出地铁站就是瓢泼大雨,但是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把他惊得连躲雨都忘了,赶紧把他今天的计划全都和盘托出。 电话对面久久沉默。秦歌听出对方的动摇,忍不住又加一句:“说不定我们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然而他的话却被打断:“你知道,哪有那么简单?”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获得这种机会了,也有不少人离开前对我们说欣赏我们的表演,但是后续呢?除了那个把我们当冤大头的骗子以外,有一个人找过我们吗?” “可是、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们这次就不会成功!” “因为我已经失败过太多次了!”对面的人几乎是爆发出了一声怒吼。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言辞过于激烈,在一次深呼吸后,他又努力切换成了正常的音量:“秦歌……或许你现在还没有体会到,但是我,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我这个年纪的人,上学早的研究生都要毕业了,反观我呢?本科辍学,拿着一张高中文凭在酒吧驻唱……我们的乐队已经成立五年了,但是再这样下去,我根本看不到希望……” 成员还在那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但是秦歌只感觉一句话都听不见了。四周仿佛是被瓢泼大雨围出了一座真空牢笼,他从未如此挫败过,甚至难受到无法呼吸。曾经一起追梦的人那突如其来的背叛都不是最令他痛苦的,他受不了的是他对他们下的判语,“根本看不到希望”。 大雨早已将秦歌的衣衫浇得透湿,为了今天,他穿了最好的一件T,此刻它紧紧地裹在少年尚未完全长成的身体上,弓着的脊背绷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更衬得他有几分单薄。吉他背带从肩膀滑下,少年也没有余裕去整理,就这样低着头,任由肩膀在雨中不断难以抑制地颤动。他不断擦着眼睛,这水,这他妈的好像永远也擦不干净的雨水。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把伞笼在了他的头顶。有个声音怯怯地问:“不好意思打扰了,我看你好像很伤心……没事吧?” “打住!打住打住打住!” 听到车南的叫停声,周舟瑟缩了一下,停下了翻译剧本的动作。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车南:这本小说的男主角秦歌是由一名Powder Trigger时代就开始粉车南的铁粉完全以他为原型创作的,因此书中这段秦歌的背景故事、包括前队友退出乐队的事情,全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作为李乐恩的好友,周舟多少也从她那里听说过车南的故事,据说就是这件事之后乐队名字才被改成Edge,她十分不确定这段剧情会不会勾起他对往事的不好回忆。 为了更方便地和周舟讨论剧本,车南早离开那把高脚椅,窝到周舟身边的沙发上去坐着了。这过近的距离令周舟无法直观地看到他的表情,但是从刚才偷瞥到的他放松的唇角来看,这家伙的心情还没有那么糟。 “就是这个地方吧,”车南将剧本从周舟手里抽走,指着上面最新的一行字,“就这里。这俩人明明是第一次见吧,而且秦歌不是还遇到人生的大变故么,正难受呢,怎么人家安慰了他一句突然就化悲愤为爱意,跟着路伊伊后面团团转了。”他将剧本抖得哗哗作响,表情那是很有几分不屑,“这小鬼也太轻浮了吧,这算什么爱情嘛,从最开始就像是施舍与被施舍的关系。” 周舟有点懵了。其实她来剧组已有叁四天,在来之前也多次看过车南的表演,用四个字形容的话就是“惨不忍睹”。在她心里,早把他划分进拿高额片酬在剧组度假的“数字先生”之流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真的读过剧本,而且还不是临时抱佛脚,反而读得挺认真。就是这问出的问题嘛……就不可避免的带着一丝直男的气息了。 “咳。”这也是周舟第一次进这种正式的剧组、第一次被导演分配来给演员讲戏,她也不知道怎么表述最好,不断在脑海中的语料库中搜索着,以期找到最贴切的形容词,“这个、其实秦歌的心理就是……在言情小说的男主角之中,有这种心态好似还蛮普遍的。”她有些紧张的看了车南一眼,他正以手支颔地看着剧本,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当他处于人生的低谷时,路伊伊帮助了他,在他心中她的地位自然就不一样;再加上,或许在他的生命中也没出现过这么善良的女孩子……” 车南有点听不下去了,他干脆将剧本往茶几上一扔,又回归了之前的高姿态:“就说了,那种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感激。这会儿的路伊伊的确是挺善良的,但是除了善良她有什么呢?没有爱好、没有追求、没有梦想,和秦歌好了以后就绕着他团团转,秦歌稍微有一点异动她就关心则乱,这个角色简直没有自我,她就像个为秦歌而生的空壳。” 他说的这些问题周舟哪能不知道呢?从读完剧本的那一刻她就发现了它的缺陷。但这是改编《Personal Song》这本小说的编剧老师的锅吗?显然不是。这甚至不能算是作者的锅,因为她自己写的时候也明白,这就是一本嫖文。再说得直观点,这就是一本本土化的《BJ单身日记》又或者《五十度灰》,像这种小说,女主角要那么优秀干什么?受众群还怎么带入啦? 周舟完全可以直接这么跟他说:这种片子随便演演不就完了,那么认真做什么呢?人家科林?费斯不都放下身段了吗,更何况你这演技渣到根本拿不出手和人家相比。 但是看着眼前人真实而苦恼的表情,她又有点说不出口了。她看得出,他似乎已经几天都没有睡好,眼下有一片浅浅的青色。白天的时候被厚厚的粉底遮盖还看不太出来,现在卸了妆就显出几分憔悴。 他又在揉眉心了,他最近总是在做这缓释疲劳的小动作。车南今天又在休息室发火的消息她也有所耳闻,原本她以为他只是在耍大牌发少爷脾气,但是在这段短暂的相处之后,她奇异地扭转了对他的看法。 他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这部电视剧呢?他是一个歌手,这对他来说应该只是一份副业而已,但他现在看起来却是如此疲惫又迷茫,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事情押在了这部电视剧的成败上一样。 所以周舟只能是在沉默过后慢吞吞地咽了咽口水,她说:“……我知道了,我会和王导反馈一下你的建议的……关于女主角。” 看到车南猛地转过来的脸和诧异的表情,看到他的眼睛似乎被某种新的神采点亮。周舟有点迷迷糊糊地想,车南或许永远不会对秦歌感同身受,但是在这一瞬间,她却突然有点明白路伊伊的心情了…… *** 作者的话: “翻译剧本”指的是将剧本用的描述性语言翻译成普通人也能理解的叙述性语言。 虽然感觉大家都懂,但为了避免误解,还是提一下gt;lt; 合作博弈 开拍了以后突然说要对女主角的人设做这么大的修改,甚至有可能还得给她加一条事业线,这对剧组而言可说是很犯忌讳了。 王导听了周舟的话,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拿着本子沉吟了许久。 在这一行工作了十数年,他的心里也是有杆秤的。拍摄进度已经慢了,而且出来的成品质量并不理想,他也心知肚明。车南提出来的这些剧本上的缺陷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这毕竟是一部小说改编剧,他必须为原作的粉丝考虑:万一改动过大、引起反弹,岂不是得不偿失?再加上这本小说的影视改编权被卖出时很火,因此签约中原作者方就获得了相对较多的权力。改编剧本时也是她一口咬定不可以更改人物主线,一度让编剧老师头疼不已。但是现在,提出要修改剧本的人是原作者的偶像车南,如果是由他开口,想必她并不会拒绝。 这个障碍解决之后,就又回到了那个最初的问题:究竟是为了求稳,把这部平庸的作品就这样拍下去,还是采纳车南的建议,大刀阔斧地搏一把? 大约半刻钟后,身为艺术创作者的职业追求占领了高地。王导站起来,拍拍周舟的肩,又看了一眼站在她斜后方的车南:“行,我觉得你们说得有道理。但是这件事事兹体大,这么莽撞地来可不行。” 王导下定决心之后,动作还是很迅速的。当即就给制作人打去电话反映了一下片场的情况。制作人那边圆滑得很,只说资方愿意相信王导的实力,让他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话讲得有点像是在施加压力,但好歹是答应了。其实王导心里也清楚,若是继续按照之前的拍摄节奏走,整部剧出来后能在〇瓣得个6分都已经是粉丝刷分的结果,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按车南的建议来,最不济,到时候也总是有个人替他背锅垫底的不是? 想通这一关节,王导也不纠结了,直接又给负责《Personal Song》剧本改编的编剧老师打去电话。结果没想到事情在这里出了岔子:编剧老师在完成这部剧本后,又相继接了两个新的剧本写作工作,实在是分身乏术、有心无力。 情急之下,王导突然想起前几天被段星阑塞进来的那个做随组编剧的小丫头——倒不是想让她来改编,她缺乏资历和作品,王导可不敢贸然把自己积攒了好些年的口碑押在她身上,他是想到了她背后的段星阑,还有段星阑所象征的名编剧脉络网。都说了C国社会是人情社会,他收了周舟进剧组,那段星阑难道不该连带着帮他解决了周舟制造出的问题吗? 王导带着周舟还有提出改编思路的车南,一行叁人早早就等在酒店二楼的餐厅里。王导虽是出道多年的导演,但是论江湖地位,还是差了不足叁十岁就能与国宝级编剧合作的段星阑一截,因此虽然后者迟到了几分钟,他也并无丝毫不耐烦。 “不好意思,从S市开车来的。路况不太好晚了几分钟,王导见谅。”段星阑走近了,还是那么西装革履、谈笑风生的样子,哪像是从S市开了两小时车赶来,就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四人座,王导和车南两个男人坐在一边,段星阑从容地拉开椅背坐下,落座的途中还轻轻揽了一下周舟的肩膀,语气十足暧昧:“小家伙,才把你放出来多久,居然就给我捅了娄子?” 周舟还是很怕段星阑的,乍闻此话,差点没把嘴里的花茶呛出来。她抖了抖肩膀就要反驳,却在紧急关头收到了来自经纪人暗含警告的一瞥。 周舟:……管你打什么主意我只知道喝茶、喝茶…… 另外两个人却不知道他们关系的密切程度,都被段星阑突如其来的动作整的有点懵。王导几乎是在瞬间就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很明显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有了自己的理解。而车南只是皱着眉头盯了段星阑的手一眼,张了张口好似要讲话,又咽了下去。 “段先生。”王导微微站起身与段星阑握手。 “王导这么客气做什么?喊我星阑就好。还要感谢你愿意让我们周舟来剧组参观学习。”段星阑笑着回握,“听说王导下一部戏想要跳出爱情片的窠臼,挑战一下新的类型?” 王导顿时一噎,准备好的一套话术霎时没有了发挥的空间。他在段星阑和周舟之间来回打量了两眼,好像在判断段星阑突然提起这茬的目的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样。 王导有四十来岁了,出道也有十余年;四十岁是一个很明显的讯号,代表着他已经不再属于年青一代、时尚敏感人群,已经在渐渐脱离他作为一名纯商业片导演的创作黄金期。这十来年间,不知是他的创作水平有限还是时运不济,拍摄的作品从来都是不温不火,虽没有黑红群嘲之作,但距离大爆作也相去甚远。最为致命的一点就是,作为一名电视剧导演,王导有过执导经验的作品类型其实窄得可怜——他只导过爱情片,说得再直接一点,就是只导过那些颇有几分烂俗的青春偶像剧。 近几年IP这个概念火起来后,王导也相继拍过两叁部带“IP效应”的片子,可惜也都是不温不火。在《Personal Song》之前拍摄的一部剧,为了上星播出进行过改编,在那之后粉丝甚至追到王导的微博下对他进行辱骂,这也是为什么王导之前对于剧本改编一事如此谨慎。 这样叁番五次,王导对于自己最为擅长的爱情剧也有些心灰意冷,再加上都市爱情剧好拍,这一题材在市场上实在是有些过饱和,于是,从年初开始,王导就有意打造出一部全新的律政题材职业剧。只可惜,目前能够写出优秀律政题材剧本的编剧相当少,即使有,也和王导不在一个交际圈,他很难接触到。 但是,如今,只要收下这枚段星阑递来的橄榄枝,一切就将不会再是问题—— 利弊权衡只在数秒之间,王导按铃招服务员来点餐,行动间带着几分刻意营造出的熟稔和随性:“不瞒你说,星阑,我从今年年初开始就有这个意向了,只可惜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这不是也想问问你,有什么推荐的人选没有嘛……” *** 作者的话: 这个时候南南的沉默,不是因为他在吃醋喔 哭包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给我康康(H) 接下来的事,发生得突如其来,却又顺理成章。 一双有点带着颤的大手探下来,但却不是推开她,而是将周舟的身体往上托了一点。那对小小的乳,隔着数层薄薄的衣料在男性结实而紧绷的胸腹部摩擦着,最终稳稳地落在他的胸口。 “……你可以拒绝。”初见时那温润的嗓音在不知不觉中染上欲望,变得沙哑。 应该拒绝的,为什么不拒绝呢? 她和他见面的次数,今天也才是第二次;两人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超过十小时。就这样向他展示身体吗?就这样和他做吗?那他在心里会把她当成一个怎样的存在? 然而,此时却有一个画面在她眼前突兀地再现。是一个翻找着东西的背影。 他在找什么?她不知道。她唯一能记起来的是那条手工制的精美西裤,包裹住他紧翘臀部的精美西裤。随着翻找的动作,他轻轻摆动的胯。他更换了受力腿,那随之偾张起来的臀大肌……她好想、好想体会一下,抚摸它时的感觉。 应该承认的是,女性也会有欲望。 因此周舟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保持了沉默。她在段星阑身上轻微地扭了扭,挺翘的小屁股取代腰肢挤进了男人的掌心。像一只偷腥的小猫,试探着主人的底线。 “小家伙……”段星阑轻轻地笑了。那是有别于商业笑容的笑,声音低哑,尾音却像小钩子似的勾人。 啊……不知不觉,她又解锁了段星阑的新一款笑容。周舟好奇极了,小脑袋在他怀里拱着拱着,就想拱到上面去看看段星阑的脸。但他就像是知道了她的所思所想一样,偏偏不让她如愿。不仅没有乖乖躺在那里供她蹂躏,甚至一把提起她的腰将她背对着自己扔在了床上。 “怎么这么着急?”他故意曲解她的行为,俯在她耳边哈气。 一阵叮叮当当的解皮带声,继而是拉链被拉开。周舟迅速感受到正有什么东西在她露在短裤外的大腿上摩挲。不是、不是手指。她晕乎乎的脑袋竭力的想:也不是舌头,这饱满的、又有些湿润的东西能是什么呢? 她在床上急得像是一条渴水的鱼,她好想看啊,好想看啊……!她想看看段星阑染上情欲的面庞,还想看看那个正触碰着她双腿的东西。然而男人却坏心眼地用身体压住她,偏不让她得逞。 湿润的吻落在周舟的颈间,一下一下就像要痒到她心里。段星阑的手也不老实,从她短袖的下摆里钻进去,堪堪把十指挤进身体与床的缝隙里,就着这么一点小的似要窒息的空间,隔着薄杯胸衣揉弄周舟的小乳。 他过度的强势让周舟甚至兴起了一丝正在被强暴的错觉。舒服又不舒服、渴望又得不到满足,她在这夹缝之间委屈到想要落泪。 “放开我!放开我!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你!”她再度用尽全力挣扎起来,反手向后摸着,段星阑抓住了一只,她就伸另外一只。 突然,只是在空中乱挥的手碰触到了什么东西。带着一层硬硬的发胶触感,随着他埋首在她身上作恶的动作,那发梢在她手中蹭动,先是有些刺刺的痛,再是有些刺刺的痒。 似是在惩罚她的不听话,段星阑突然将周舟颈部的皮肤含了一小块在口中,用舌抵着重重地吸了一口。 “呜啊……”周舟不禁发出一声小兽似的悲鸣,手上用了力,深深地插入段星阑的发间。她有一瞬间的分神和恍惚,意识到原来他里层的发丝竟是这样的细软,甚至让她产生了正在抚摸幼猫腹毛的错觉。 然而男人却没有那么简单地放过她,他一侧头就将周舟的手含在了嘴里,把她的手指当成性器似的做了个深喉,拔出来时甚至发出了清脆的啵声。 好色、好色、好色……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色?! 周舟哭得更厉害了,把床单都濡湿了一片。她也不试着去摸段星阑了,就伏在那里呜呜地掉眼泪。 “生气了?”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继而是耳朵被舔弄的声音,一阵痒过一阵。 周舟在他的舔吻下宛如风中的蒲公英一样颤栗着。不说话、不要应答他、不要发出声音……周舟眼神迷离地咬住下唇,一遍遍在脑子里对自己说:如果他还不让她看看他摸摸他,那她就干脆不要再做了! 没想到,这次段星阑却没有让周舟忍耐太久。他微微抬起身子,居然就这样把周舟在身下翻了个面。 眼前的场景比周舟幻想中还要香艳,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平时正经到冷漠的男人上了床以后就会突然变得如此、如此情色。 段星阑小心着没把全部力量放在她身上,然后就着骑跨的姿势直起了腰。裤子是早就脱了的,然而衬衫却还没有。他的头发被周舟抓得散了,一部分垂落下来,挡住他一只眼睛。 俯下身含吮周舟的唇瓣,段星阑在唇齿之间黏糊糊地问:“这下你满意了,嗯?” 周舟都愣得讲不出话了,她恍惚间好像有种错觉,感觉自己是《青蛇》里的法海,而段星阑就是那条勾引她的蛇妖。如果不是他有通身魅惑的法术,怎么至于像现在这样让她挪不开眼睛? 看到她的表情,段星阑笑了。他开始以一种极缓慢的方式脱起自己的衬衣,明明是解着扣子,却不顺着来,偏要从最下面一颗开始倒着解。周舟不由顺着他的动作先一步望向那已经勃起许久的炽热肉柱,起码有成年男性叁指宽,李子一般的头部怒涨着,湿润地吐着清液,把周舟裸露在空气中的腹部都濡湿了。 边脱,他还边发出一些刻意的喘息,将那流畅漂亮的胸腹暴露在周舟眼前。就像是引诱着她来采撷似的。 脱这么慢,等他脱完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周舟自以为饿虎扑食般地向段星阑扑过去,而他似乎也对她的“猴急”十分受用,轻松地就被她扑倒了。女孩压在他身上着急地解着衬衣扣子,根本没意识到段星阑的手顺着她的腹部爬进了某个隐秘的所在。 “呜!”就像是算好的般,不、肯定是算好的,在周舟解开最后一颗扣子的同一时刻,某处突然被手指弹弄了一下。就像被按下暂停键,她突然软了身体,只知道趴在男人怀里哀哀呜鸣起来。 “我们的第一次,不是我干你可不行。”段星阑夹杂着喘息的声音在周舟的耳边响起,她十分不甘心地想重振旗鼓,却被花核上的手指揉弄得没了脾气。 段星阑也对她那处的湿润程度有些出乎意料。明明一下都没碰这地方,周舟却把内裤都湿透了。随着他此时揉弄花核的动作,不断有黏连不断的液体在里面翻搅着,发出咕叽咕叽的水声。 “好了、好了、好了,快进来、快进来……”女孩握住他的手臂,一迭声地催促着。他看着周舟,明明衣服还穿得如此完好,但是内里早已骚动到了不得了的程度。整张小脸布满潮红,一边呼唤着他,一边还在可怜巴巴地吸鼻子掉眼泪…… 居然这么渴望他吗? 段星阑只感觉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充实感觉,就像有一只气球在里面越膨越大,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止不住地爆裂开来。再也没有必要忍耐,他将滚烫的某处抵在她馋得不行的穴口,腰部一个用力,终于埋了进去。 他拥着她不断耸动,就像得了某种永远难以疗愈的焦渴症一样不断地亲吻着她,就像两人藉由着这相连的身体完整地合二为一。 你被职权骚扰了你不知道吗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周舟的澄清与黑粉疑云 闹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么个事儿?!周舟张口结舌。刚想解释,却发现餐厅里的服务员都隐隐朝这边投来目光,她的脸霎时全红了,连忙拉着车南的手腕就往外跑。 所幸车南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大声,并没有反抗就跟着她一起跑到了酒店外面花园里。 到了地,周舟扔开他的手,胸口起伏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他生气吧,但是人家明明是为了她好,怕她受伤害;不对他生气吧,这人刚才在事态不明朗的情况下就是一顿嚷嚷,很有可能今天影视基地里就要开始流传她的传说了! 而车南也是有同样的心情。一边想跟她道歉,一遍又还生着她“缺心眼”的气,在一边梗着脖子红了脸,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两个人居然就这样对站着沉默住了…… 不多时,车南先动了。但是他仍没有说话,只是捏着拳头又开始往回走。看他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周舟忙喊住他:“你干嘛去?” 车南也不回身,就那样背对着,声音闷闷地传来:“……去给刚才的服务生发钱。” 周舟又是一愣:“给她们发钱干嘛?” “让她们别传你的闲话!” …… 他都做到这份上了,周舟还能说什么呢?她叹了口气赶上去,刚才隐隐的气也消了,只觉得有些无奈。 “别生气了。”她拉住车南的衣袖。男孩往旁边侧了侧身,似要挣开,但又仍然留了一小截衣料在她的指尖。 这娇撒的……现在周舟几乎是有点想笑了,她不太合时宜地想起,按维基百科上的资料显示,车南比她还要小一个多月呢,心中突然就燃起了一丝做姐姐的自觉:“咳、就算了吧,反正她们也不认识我,没人会去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绯闻啦……” 车南没做声,心想周舟还是不成熟。不管她劝不劝,他等会儿还是会去塞钱摆平的……他还站在这,不过因为他要先听听她对“那件事”怎么说。 周舟没察觉到他在想什么,在心里打了半天腹稿,才终于说出口:“嗯……关于你担心的那件事,我首先要说很感谢你,这么关心我。”她抬眼想偷瞥一下眼前人的表情,无奈身高差摆在那里,因此她只瞟到了人家藏在长袖T后面的胸肌,“咳、那个,多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其实他——段星阑,他其实并没有强迫我,我是自愿……自愿和他那个的。”她顿了顿,又说,“而且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些权色交易,就是很正当、很正当的关系……”应该是这样的吧?周舟说着说着,自己心里也没什么谱了。 这点迟疑被车南敏锐地捕捉到了:“也就是说,你们之间还是不是男女朋友。” “……嗯。” 周舟有些担心他再问下去会把她和段星阑演戏的事捅穿。不过车南却不再问了,就这么只言片语下来,他早脑补了一出初出茅庐小编剧苦恋大经纪人不得,最终惨遭备胎的故事。 段星阑在他心中强暴犯的嫌疑虽得以洗脱,但是令他厌恶的程度却有加深的趋势。 思及面前这个才到他胸口高的女孩,车南心里先是一阵“怒其不争”式的恨铁不成钢,紧接着又生出一种令他不明就里的胀痛——就好像一颗心被泡进了醋里,使不上劲儿,还一阵阵发酸发软。 执行导演陈哥及时出现,打破了这新一轮的沉默。 他看到两人起得这么早也是有些吃惊,尤其是车南。以他以往的工作经验来说,这些大明星们一般不等到九点助理去叫,都是不会自个儿起床的:“哎呦,你俩怎么起得这么早?”他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还穿的是宽松的居家服,却从门外赶来。看上去就像一大早片场那边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地把他喊过去了一趟一样。 “怎么了?”车南问道。 陈哥也不和这俩人客气,一边一个的拉上,就往他停在花园外的车边赶:“你们先别问,上了车我再解释。” 从酒店到PS剧组租赁的片场路程不远,开车来去的话顶多也就是五分钟。不过这点时间也足够陈哥将一个并不太复杂的故事讲完了。 昨天王导和叁人分开后时间还早,将将八点。他也是个急性子,心里揣着事夜里总觉得睡不踏实,因此当即就把电话给制片人打了过去,拜托他联系上《Personal Song》的原作者,委婉表达一下他们这边的意思:车南认为女主角的角色设定有些单薄,希望可以在这个人物上进行一些无伤大雅的改编。重音要落在“车南”。 制片人那边也不含糊,邮件是早早的就发过去了,奈何这位原作者大概是个夜猫子,凌晨叁点才回信。在多人间转手的邮件又是一阵延迟,致使王导收到时已经七点多钟。 彼时王导收拾打扮好自己,悠然自得地坐在片场的监视器前啜了一口咖啡,还有些沉浸在晨起的朦胧之中。突然手机震了一下,提示王导有新邮件,他胸有成竹地点开,结果就被邮件里的内容彻底整清醒了。 和他预先的设想不一样,那是一封沉甸甸的拒绝。 对方不仅拒绝了王导的提议,甚至附上了当初合同的扫描件,义正言辞地强调说剧组方这是把契约精神踩在脚底下,已经严重侵犯了她的权益、宛如在挑战她的底线,如果剧组方敢真的把这些“设想”付诸实际,她不介意和他们法庭见,不仅让这部片拍不了,还要让他们团队臭名远扬。 王导拿着手机的手都是抖的,不知是气的还是真被对方的咄咄逼人吓着了。这是粉丝?谁敢信??就算是商场对手有时还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谈生意呢,但是这个“粉丝”的语气却仿佛对待杀父仇人,他们刚刚伸出了手准备去和她握一握,她却已经龇着牙预备让他们有来无回了。 但是,如果不修改人设了,照着原剧本继续拍……这怎么可能?!要卖的人情卖出去了,要花的favor也花完了,甚至已经用多年的积累在制片人那边打了包票,现在让王导停下来,这怎么可能?他以后在业界还要不要混了?他还指望着下一部律政剧翻身呢! 他咬咬牙,一个电话把执行导演招了来。两个人商量许久,最终还是只能祭出那一个办法。 那厢陈导去捉车南和周舟,这厢王导已暗自握起了拳:车南啊车南,这不是我要甩锅、要治你,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既然最开始就是由你引起,那么现在我把你扔过去摆平,倒也不算过分吧? 被拍 等到周舟和车南了解清楚情况到达片场时,自然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王导甚至给他们俩订好了去K市的机票,四小时后就出发。 周舟惊了:“可是导演……”这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要出差起码提前说一声啊! “没什么好可是的!”王导的话一出,把她吓了一跳:王导虽然算不上性格温柔,但是脾气一直也不差、对人挺有耐心,她来这么多天,几乎就没有见过他急赤白脸的模样。哪能预料到她此刻多问一句他就会发火呢?当下就有点不敢开口了。 车南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把她挡在了后面。 王导看他一眼,回想起了周舟与段星阑那层不清不楚的“裙带关系”,语气和缓了下来:“周舟,我知道我这个安排呢,实在是有点紧了,但是无奈时间不等人啊!咱们开机到现在已有近两周,但是进度却还是这么缓慢,现在就连前置工作也出了问题。按照这个情况,出资方那边对我们有意见事小,辜负了粉丝的期待事大啊!” 这就是完全的违心话了。《Personal Song》的版权卖出去已逾两年,粉丝一直都是持抵制态度。中间也曾陆陆续续地传出一两次开机的传闻,到头来均被证伪。经历这些以后,粉丝早就不愿意再被拉出来到处遛了。 这次PS正式开机之前也是拿不准粉丝的态度,于是并没有大肆铺张宣传,只是在开机当天放出了几张开机照而已。奈何PS的书粉早已“身经百战”,更何况让车南——小说男主原型来扮演秦歌,这在大部分书粉心中属于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因此都被她们当成是合成图片,看了看就一笑而过,并没有掀起多大水花。只有一些同时是书粉和Edge乐队粉丝的铁杆粉才会比对着车南的行程进行分析,从而认定他是真的来出演这部剧了。这样一来,可以说大部分书粉目前对这部剧完全没有丝毫期待——都没影儿的事,有什么好期待的? 但是周舟不知道这些幺蛾子啊!她只是想起了她的好朋友李乐恩,想起她把剧本还给自己时那种非常期待又强行抑制着自己翻看欲望的样子。心中不由燃起了强烈的使命感,很不得现在就抱着王导的大腿让他赶紧安排她上前线。 王导也有些无语,想是没有预料到这个小姑娘居然这么好煽动。他清了清嗓子,让周舟稍稍平息一下她过度的热情,又说:“你这么有干劲就对了!只是目前除了这件原作者不愿意松口的事情呢,我们这边还有一些别的事要处理……” 这明显的开脱之辞让车南张了张嘴,为避免他又来一顿问句,王导加快语句急忙接上:“而且在你们离开的时间呢,涂佩大概也要回来了,我们也得和她商量一下,看看接下来的戏份怎么安排!”涂佩就是《Personal Song》的女主演,这两天请假去X市参加金鸽奖去了。才来拍戏几天就提出有事要走,当时王导也觉得她是事事儿的,但是和现在他们面对的麻烦比起来,她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至于制作人那边呢……你们也知道,像他们混到这个层级、又很会做人的人,真是很少被这样下面子的。他那边大概是被气得有点狠了,早上邮箱里都只是转发了邮件给我,自己一句话也没说。”说到这里,王导也心有余悸地动了几分真感情,“所以这下,你们大概真的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去K市,把她拿下,我们的剧组就可以再一次运转起来、恢复常态。”他顿了顿,没有说出另一种可能。 虽然导演只安排了周舟和秦歌两个人去K市,但车南毕竟是当红明星,出差这么久还不带上团队,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助理余致终于现了身,是一个个子不高、人很殷勤的男孩子。据说这段时间车南虽在随组拍戏,但其实Edge乐队那边的新曲创作进程也并没有因此停下,周舟这段时间没有见过余致,都因为他最近一直在其他成员那边帮忙。这次好不容易来和车南汇合,他也带来了一些歌曲demo之类的保密文件。 当然了,他带来的并不仅止于此,还有来自车南的“顶头上司”陆源安排的安保小队。这次事出突然,他本人是没法亲自来了,但是这些基本的安排还是必不可少的,毕竟Edge的狂饭一直是出了名的多。 再加上剧组派来的场务、律师,这样略略一数就凑出了上十号人。之前买的机票是铁定不够的,余致只好又跑去买。总之,最后除了周舟和车南是坐商务舱以外,其他人都只能去经济舱挤挤。 到了机场,周舟这才对车南的人气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这趟出差完全是事出突然,车南的公司方面也没有透露出、或者说根本来不及透露出车南要去机场的任何消息。按理说,机场内应该是不存在蹲守的粉丝的。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戴着黑超的车南仍然被络绎不绝的旅客认了出来。两人正推着箱子往商务舱休息室走呢,就听见后方传来一阵惊呼:“你看……你看那边,那是不是车南?!”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在机场大厅徘徊的游客都向这处看来。几名安保小队的队员忙在后面挡人断后,然而Edge好歹是一支摇滚乐队,男粉那是相当的多。没过一会就有个高体壮的青年男性跑上前来,冲击着岌岌可危的警戒线。 车南咬了咬牙,也是没想到现在这个情况。当即把箱子扔给余致,在后方不断涌来的人潮之中紧紧拖住周舟的手,半拉半抱地推着她向前跑去。 后方的声音有一瞬间变小了,可是在下一秒又呈爆炸式发散开来。 女粉的尖叫声、男粉的起哄声、其他旅客受不了疯狂粉丝举止的抱怨声、姗姗来迟的保安们维护秩序的声音……周舟有一瞬间慌乱极了,只能随着身后人的推搡机械式地迈动双腿。 相对空旷无人的商务舱休息室就在眼前了,还有50米、20米、10米,他们就能短暂地逃遁出如影随形的目光—— 车南低下头,刚想安抚周舟一句。 突然,眼前休息室门外的一侧,闪出一道刺目的白光。 有一个戴着帽子和墨镜的高大男人站在那里,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游客。他示威式地向两人遥举了一下手中的相机,在车南反应过来之前就潇洒转身隐没在了四周的人流里。 被拍了。 还是以一个暧昧的姿势。 吻 woo18.com “……可以请你解释一下,这又是怎么回事吗?”屏幕上的陆源推了推眼镜,笑得很有几分莫测。几乎是看到这个笑容的一瞬间,长时间身处食物链底层的小白兔周舟就不自觉地竖起了自己的背毛。 陆源的笑容让她不自觉地想起段星阑,虽然从外表上来看,这两人是如此不同。段星阑更端正、更克制,不笑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笑起来便又好似春风化雨。而陆源则不同,他长了一双略略上挑的丹凤眼,虽然是笑着发问,但语气之中却有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被拍时,其实余致离得不算远,因此很清晰地就感受到了这边的异状。在闪光灯亮起时他也尽量往车南那边凑了——照片里如果有他这个大包小包的工作人员在,更容易洗脱类似于“和女友前去度假”的绯闻嫌疑。但是余致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被拍到,又或者,他也不能确保这名狗仔无法通过修图手段把他的身影抹去。 为了能在第一时间对网上或许会出现的舆论战做出反应,余致不敢耽搁,刚刚将车南和周舟送进VIP通道后就给陆源去了电话。 于是就有了这场飞机上的视频会议。 因为周舟也算是这场风波的主角之一,这通连线也将她囊括了进来。刚离开大学不久的女孩子这是第一次参与视频会议,有些胆怯又有些紧张,在宽敞的沙发座上规规矩矩地挺直了背。 她怕陆源,和陆源斗智斗勇了两年有余的车南可不怵他。 用他的话来说,是他车南在给陆源付工资,他才是老板,陆源充其量就是替他擦屁股的,凭什么要老板对他奴颜婢膝? “还有怎么回事?余致不都跟你报告了。王导把我俩发配去K市给他办事,时间太仓促机场这边没协调好,粉丝围上来一乱,就被狗仔拍了照。”他顿了顿,还反过头质问陆源,“哪有出现版权纠纷派演员去谈的?是不是你工作没做好,和王导起了什么龃龉了。” 陆源隔着屏幕向他投来隐忍的一瞥,没搭理这幼稚的意气之争。 他干脆地不再和车南纠缠,转而问向余致:“刚才你在旁边,有注意到那个狗仔的外形特征吗?他以前有和我们合作过,或者跟拍过车南吗?” 一般情况下,明星和狗仔并不完全是敌对的关系。某些时候,当明星需要造势、炒作某些话题时,一些信誉良好的大狗仔甚至可以成为他们的商业伙伴。在网络上流传的那些一级美颜偷拍图、红毯图的背后,都不乏这些商业合作的影子。 余致不敢怠慢,迅速作答:“我当时所处的位置不太好,并没有完全看清。而且这人也很奇怪,就像有备而来一样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仅从露在外面的外貌特征来判断,我们似乎并没有和他合作过。也可以说,至少在我们合作过的狗仔之中,好像并没有过这样行事作风的人。” 这明明是一个很消极的消息,但却让屏幕对面的陆源眼前一亮。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调整了一下坐姿,离摄像头更近了点:“还有什么别的特征没有?身形上的?”大概为了防止自己做出错误的引导,他并没有说出自己针对此人做出的猜测,“周舟……是吧?依刚才的位置来说,你应该是离他最近的,有注意到什么吗?” “喂,陆源,你别逼问她。她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刚才都吓到了……” “我、我就注意到了一件事。”没想到,车南话还没说完,之前一直缩在座位上的周舟居然出声了。在其余叁人的注视下,她咽了咽口水:“我也不知道重不重要……就是,那个人好像很高。” “很高,感觉上,比车南还要高。好像有一米九,而且体型也比较大,看起来其实有点吓人。” 这个人显眼的身材,也是当时周舟能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就是偷拍者的原因之一。但出奇的是,他似乎也并没有想要特别隐瞒自己的行为,否则他为什么不关上闪光灯、又为什么要在得手之后炫耀式地展示相机呢? 要说的话、要说的话——这个人这么做,简直就好像是在故意引诱他们有所动作,主动去找他一样! “呼……”果不其然,听毕周舟的话,陆源换了一个更放松的姿势,一抹游刃有余的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视频会议中一直笼罩着的那种沉重滞涩的气氛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没有向不明就里的周舟解释太多,而是对明显似有所悟的车南和余致说:“行了,我知道是谁了。这应该不会是一个特别大的麻烦,你们继续忙你们的,这件事我这边来摆平就行了。”他顿了顿,笑容里多了一些狡诈和咬牙切齿,“想必,再没过多久,他自己也是会给我来电话的……” 之后的会议便也没讨论什么了,毕竟有周舟这个“外人”在,团队的核心事务也没法讲;再加上飞机上的wifi状况着实也不怎么好,因此陆源最后只是对余致嘱咐了两句,就散会了。 车南一摘下耳机就接触到身边女孩那闪烁着求知欲的小眼神,不禁噎了一噎。 他俩的座位位于飞机中部,并不靠窗。因此两个座位之间几乎可以说是连在一起的,只是由一块低矮的挡板隔开,在交流上面并不构成阻碍。 车南想了想,觉得这也不算是什么秘辛,告诉眼前这小家伙也无妨。更要紧的是,他感觉自己也没法对着她期待的眼神说“不”。 “那个人,陆源刚提的那个人,其实他并不算是狗仔。他本身的行当应该是私家侦探,给了钱就能办事。”虽然并不算是秘密,但也不太方便透露给前后左右的人听,车南朝周舟招招手,自己也更凑近了一点,“之前我们在……在一些事上有过合作。” “这次不知道是他收了别人的钱特意来蹲我们,还是他自作主张,没钱了想来陆源这里讹一笔。但是他既然自己主动暴露行踪,那么咱们之间肯定是有的谈的。”车南微皱着眉头。 而周舟则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消息,要知道,在一个星期以前,她还只是一个对娱乐圈不得其门而入的普通人呢!她那时可不敢想象自己某天能和车南这样只在电视上看过的人坐飞机邻座,更别说从他嘴里听说这些八卦逸闻了。 就在她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想催着车南再讲点别的时,飞机似乎突然遇上了气流。车南不由自主地被往她的方向颠了一下,紧接着又被安全带拽了回去。 一个湿润的吻,就在刚刚小小的意外中突如其来地成形了。 脑海中的记忆似乎与真正的时空出现了偏差,短短的一秒钟被处理得好像是慢动作。他的唇重重擦过她因为讲话而微微翕张的唇瓣——似乎还接触到了那藏在唇瓣后的贝齿,然后沿着她的颊侧一路摩擦,到了耳际才险险地停下来。 “各位旅客请不用担心,刚才飞机只是遇上了气流。请各位旅客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再播报一遍,请各位旅客……” 被安全带束缚回座椅上的两个人开始不约而同地感谢空姐及时的播报和讲解。 因为这样的话—— 对方应该就听不见自己此刻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了吧? 免费连载小说请收藏:woo18.com Psycho 发生了刚才那起小“事故”后,周舟和车南都安分了不少。 距离到达K市的时间还早,两个人都默契地戴上眼罩,靠在座椅上休息起来。周舟本来是装睡,结果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居然真的睡着了。 两人一路无话。 和他们这边的安静不同,此时的微博上可以说是已经炸开了锅。 李乐恩自从四十分钟前捧起手机之后就没放下来过,不断地在广场上搜索着粉丝们上传的新视频,时不时还要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黑子厮杀一番——虽然这次的微博热搜趋于正面,但是难免有对家过来讲些酸话。 没错,就在刚才车南登机之后,马上就有迫不及待的粉丝将自己录制的视频上传去了微博上。但视频毕竟多是手机录制,当时现场又实在太拥挤,画质就显得十分差、抖动得也很厉害。仅能模糊看到车南在一众安保人员身后护着一个人快步朝商务舱休息室方向走。 不得不说陆源的手段相当厉害,仅凭这些短视频,或许别家艺人会立马被打上“号召粉丝送机贪慕虚荣”、“影响公共秩序”的标签;但是经过他的一番运作,现在微博热搜上的居然是“车南机场护工作人员”这样的正面话题。 并且,工作室和Edge乐队官博的反应也相当迅速,几乎是在话题被炒热的同一时间便发出了道歉微博,澄清了意外发生的始末。还正式甩出了车南参演《Personal Song》的消息,力求迅速地转移走大众的注意力,给剧组也打了一个免费的广告。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粉丝,那么大概率他或她的注意力已经成功地被拐到《Personal Song》影视剧化的消息上去了。但是李乐恩毕竟不同啊!车南要饰演秦歌这件事,几个月前她就已经在心里认定了;况且、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她越看越觉得,这个被车南护在怀里的“工作人员”,很像她的好闺蜜周舟? 有了这个念头以后,她是怎么看怎么像。对比了多个视频之后,她甚至从一个相对较清晰的视频里认出了周舟那件和她一起去挑的上衣! 真的是周舟,没错! 李乐恩激动得脸全红了,啪的一声把手机砸在桌上,引来室友探究的一瞥。她既想给周舟打电话,又担心她还在飞机上不好接听;想和别人讨论她的世纪大发现吧,又担心消息传出去会引来对周舟的口诛笔伐。 几相矛盾之下她只好又打开话题开始刷视频看,一边姨母笑,一边已经在心里把周舟和车南的孩子上哪所小学都考虑好了…… 热搜一出,有人欢喜便必定有人不忿。《Personal Song》的小说原作者便是其中一员。 “这是什么意思,拒绝了剧组的提议,就派南南来搞定我咯?”姜夏彤将键盘拍得山响,看着《Personal Song》影视剧化的消息披露之后网上铺天盖地对她的艾特,忍了又忍才没有发一条微博臭骂剧组方。 从她的笔名“六号扳机”中就可以看出来,她是一名Powder Trigger五人时期就饭上这个乐队的忠实铁粉。用来工作的书房内铺天盖地贴满了Powder Trigger以及Edge的海报,近几年Edge开始走偶像路线爆红之后,各种各样的应援物多了不少,光她的桌子上就挤了七八个不同款式的车南娃娃。 和之前李导他们暗自揣测的不一样,姜夏彤真的不是一名黑粉,应该说,对于Edge来说,她铁得不能再铁了。 而她硬要为难剧组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她一点都不希望这次拍摄活动占据车南更多的工作时间,不如说,现在的她根本不希望车南来出演这部剧,即使这部剧的原作就是她的作品。 从两年前开始她就觉得经纪公司对Edge的运营极有问题,明明是摇滚乐队,经营方式却十分不伦不类。她曾想过利用自己大粉的身份去质问经纪公司,但是最后,她想要更多地看到Edge身影的粉丝心态还是占了上风。 有更多人喜欢他们,这应该是好事,对吧?她曾经如此安抚自己,在影视公司找她来谈版权时也是欢天喜地地签下了。但是,结果呢?等了这么久等来的一张专辑、十首歌曲,她认认真真地听完了,然后忍不住摔了耳机。 电脑的右下角弹出了新的弹窗,提醒她收到了新邮件。 又是转了叁四手的消息,王导在那边颇有几分小心翼翼地问方不方便约个时间谈谈,又强调说自己工作上实在协调不过来,所以派了车南过去和她协商。 姜夏彤冷笑叁声,关了网页,决定再狠狠晾他一晾。 周舟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机舱里熄了灯,大多数的旅客都已经睡去。 她揉揉眼睛,用手拢着按亮了手机屏幕,本以为睡了很久,其实也不过一个小时而已。 借着这束光,她忍不住看向眼前的车南。他并没有睡,但似乎也并没意识到周舟醒了。他正戴着耳机聆听着什么,无论是皱着的眉头还是微阖的眼睛都表现出他此刻极认真。 “醒了?”察觉到周舟的视线,车南笑着用气音和她打了个招呼。 低低的气音,从中透出一点点原本的声线,在寂静的机舱中响起,就像个暧昧的小秘密。周舟不自觉地想起不久前的那一次亲密接触,红着脸顾左右而言他:“嗯……你在听什么呢?” “也没什么,就是之前试录的一次歌曲demo,”车南摆弄了一下播放器——毕竟还属于保密文件,不便于连接到其他联网的设备上去播放,“你要听听吗?” “诶?我可以吗?” “当然。”车南将头戴式耳机摘下来,戴到周舟头上。光线太微弱,他垂着眼睛,令周舟有些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应该说我现在……非常、非常需要你的评价。” 他按下播放键,突然一段流畅细腻炫酷至极的电吉他就如一道闪电一般劈进大脑,让周舟措手不及地瞪大了眼睛。 她此前并不是没有听过Edge的歌,但是多数都是由李乐恩安利给她的、又或者是在大街上听到店家外放的音乐。在这一刻,她震撼地感觉到,之前的音乐体验怎么能和此刻她听到的相比。 如果说她平时偏好的音乐类型是涓涓细流的话,Edge的音乐就像是大坝决堤,带着一往无前的浑浊巨浪侵吞掉所有的杂念,让她在第一秒就淹没于他们用音乐创造出的这个世界当中。而与此同时,车南的嗓音突然加入,宛如摩西分海,在她面前铺出一条大道,让她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够紧缀在他身后,随着他搏命般地奔跑。 车南唱歌时的声音和他讲话时很不一样。那种声音,就好像神经绷紧成了一根弦,下一秒就会因为承受不住更多的压力和刺激而崩断掉。他的歌声和游刃有余不沾边,紧张感贯穿了所有歌词,那种来不及通过调音手段消去的剧烈喘息带着强烈的透不上气的窒息感响彻耳边,就好像他是用生命在嘶吼。 一种贪婪、一种狂热穿过电流透过耳机而出,只是听着,就感觉被一只精神极不稳定的猛兽红着眼睛瞄准。饥饿令它分泌出大量的涎液,顺着那长长的吻部内的利齿泛滥得滴下,又被猩红的舌一一舔尽。 猎物瑟瑟发抖,然而无论她再如何拼尽全力,也不可能逃出捕食者的掌心。 *** 作者的话: Edge是一支流行朋克带EMO风格的乐队 主要参照Fall Out Boy以及The Cab,这两支乐队我都十分喜欢!它的前身Powder Trigger是朋克乐队,风格近似于绿日。 因为我对音乐不太有研究,就不再班门弄斧啦。 最后一段光文字可能不是很到位,强烈安利大家去听FOB的《Alpha Dog》gt;lt; Mania(H) 是谁引诱谁?是谁贪恋谁?是谁最先按捺不住扑向谁?这些问题在欲火焚身的当下显然已不再具有丝毫意义。 当意识再一次回笼时,两个人已经在淋浴间里激动地抱吻在一起,贪婪地需索着对方了。 从S市飞往K市,这趟旅程算不得很长,因此飞机上的淋浴间还没人用过。车南心安理得地落了锁,一秒都不想耽误地把周舟的双腿盘在了自己的腰上。 腰是公狗腰,从宽厚的胸膛下来收成窄而有力的一束,皮带早在刚才的磨蹭中就解开了,热烘烘的一团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撞击着周舟的下体。车南一边贪婪地吻着她一边还要抽出空抱怨,嫌周舟个子太矮,边做边亲不方便。 “呜……不、我不要了……”周舟好不容易从他那不要命般的吻法中抽出身来,很是深呼吸了两下才从那种窒息感中逃离。脑子清醒了,下一步就是羞耻心的回笼。周舟真是觉得自己最近很不对劲,昨天才和段星阑不明不白地滚了床单,今天怎么又和车南抱到一起去了? 她挣扎着想下地,可箭在弦上,车南可由不得她。他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把她禁锢在身上,另一只手直直地往她裙下一探,小姑娘抽缩了一下身体,居然没有拒绝。 不摸则已,一摸车南都惊了。隔着安全裤都能摸到一手的潮,他干什么了,就亲了她两下?自己魅力真有这么大?带着一点不为人知的小得意,车南啪得一下拍响了周舟的小屁股:“还不要,这么湿,居然还说不要?” 如此还觉不够,他又小狗似的在她脸上乱拱,留下密密匝匝的吻,不把周舟亲到色欲熏心誓不罢休:“快说,快告诉我,什么时候湿的,嗯?” 见周舟别着脑袋闪躲,他还把着她的腰作势就要这样往她身体里顶。把周舟吓得一个劲地往他身上攀,车南的鼻尖埋进了她的胸口都不止歇。 “小家伙,你是壁虎成的精?”车南龇着牙把她扯下来,干脆顶到墙上,又去撩她的前襟,隔着薄杯内衣含她的乳尖。这家伙也是圆滑,硬的不行来软的,一边吸着乳肉一边还抬起头看周舟,一双显凶的虎目此时居然湿润得像只无害的小动物:“呜……告诉我嘛、姐,什么时候湿的?” 被这么大只的男孩子喊姐,这还是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周舟有点飘飘然,也不挣扎了,趴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刚才……听歌的时候就……”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消了音。刚大方了没多久,周舟回过味来又开始害羞,只觉得这个人问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干嘛?小脑袋一埋又扎进车南的怀里,自以为没人知道地蹭了蹭两块垂涎已久的大胸肌。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简直就像在车南脑子里点了个炸弹,把本来就残存不多的身为人的矜持和理性一口气炸了个七七八八。被喜欢的女孩子说听自己唱歌听湿了,这他妈的是种什么样的体验?车南只觉得大脑开始晕乎乎的缺氧,想是血液都往下叁路走,脑力都有点不支了。 不过不要紧,干这事就算兽性一些也无妨。 装乖没有两秒钟,食肉动物就咧嘴笑着剥下状似无辜的外皮。车南单手就脱掉了碍了半天事的T,顺势甩了一下剧组里留的半长不短的头发。刚才冒出来的一头汗顺着他的动作四溅,周舟隔着朦胧的泪眼,似乎还看到他舔了一下自己尖尖的虎牙。 她瑟缩了一下,小白兔的警报灯亮了,还在人家怀里呢就又想跑,却在刚动弹了一下之后就被拽掉了两层的底裤。车南不客气地拧了一下她的花核,触电般的快感夹杂着一丝轻微的痛感犹如闪电一般攀上脊背,震得周舟脑子里有一瞬间的发懵。那个欺负她的坏蛋还咬着耳朵在一边腻腻歪歪:“干嘛呀,有你这样上战场的吗?老当逃兵!” 可是这也不是战场,我也不是士兵呀!周舟对他的浑话都无从吐槽起,不过她也再没有余裕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因为很快就有一个热气腾腾的大东西从下面顶上来,周舟就像一口气吃噎住了,气都有点喘不上来。 出乎意料的,车南对这档子事似乎不太熟练,刚才顶的那一下居然顶歪了,吐着腺液的头部擦着阴蒂重重碾过,没给周舟舒服得掉眼泪。她自以为赚了喘息时间,趴在车南耳边哀哀地求他缓一缓,却被男人沉默地把住腰,猛地又是一个用力,狠狠地贯了进去。 什么叫做“一步到胃”,这下周舟有所感触了。 因为车南的体型原因,他的那里比段星阑还要大,一口气顶进来时让周舟幻觉自己就像个为容纳他而生的容器似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爽是爽的,但是爽的过程中又有一丝过了头的疼。 “呜啊……”这一下过后,车南并没有就此满足地停下。他不仅没停,还就这样钳着周舟奋力劳作起来,那擦着耳垂而过的一阵阵的喘息,让周舟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他唱歌是那性感的抽气,就好像他们两个正在亡命天涯,死之前要不顾一切地狂欢一场似的。脑海里丰富的性幻想让周舟的身体更加敏感,当车南破开层迭嫩肉顶上某处时,她几乎是瞬间飚出了眼泪,下面也剧烈地抽缩起来,喷出一股又一股的潮液。 车南被她猛地一下夹紧,也是差点按捺不住自己,在她身上俯着平复了好久才缓过一口气。他就是像憋着什么似的,一句话都不开口讲,好像开了口那股劲就能泄了。 周舟被他颠得脑袋里混乱成一团,眼前时而清晰,时而又被眼泪模糊成一片。老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对面居然有座镜子。 全身镜,把车南的后背照得清清楚楚。勃发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偾起着,简直就像有生物在下面搏动。周舟个子小,被他一挡住,只能险险地露出一双眼睛和盘着他的两条小细腿,此时早没了力气,就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荡秋千似的摇。 之前从没注意到过,车南的背后居然有一幅纹身。周舟看不太清,隐约可见是一只巨蟒盘着一把机枪。在片场拍裸上身戏份时,为了防止造成不良影响,这块纹身早被化妆师用肤蜡挡了。此时终于露出真容,随着车南挞伐式的动作,那条巨蟒就顺着他的脊柱不断地游移,高昂的蛇头在他的颈项部吐出分叉的舌,被纹成漆黑的蛇目隔着镜子锁定住周舟懵懂的眼。 周舟看着看着竟仿佛觉得自己身上也盘上了这样一条蟒,在她身体中抽插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凶猛的兽。 “怎么这么不专心?”似是为了惩罚周舟,车南再一次拍了周舟的小屁股,一口气把她从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中拉扯出来,进一步淹没进铺天盖地的快感之中。看着她迷蒙的泪眼,车南满意地笑了,刚准备再出言调侃两句,突然听到淋浴间外响起了敲门声: “……您好,提醒一下里间的旅客,您已经在里面待了半小时了,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突如其来的女声把两人都吓得一个激灵,尤其是周舟,她压根连敲门声都没听到,小穴一下子就收紧了,把车南夹得又爽又疼,一声呻吟差点没滚出喉咙:“没、没事,”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又惊觉自己的声音哑得可怕,赶紧清了清嗓子,“咳……没有要帮助的。”没有、没有,唯一想要的帮助就是你快走远点啊! 空姐的温馨提示还没完,又扔下一句:“好的,不过要提醒您一下,还有大约十分钟飞机就要降落了,请您合理分配好时间,做好准备。” 话毕,她施施然地走了。淋浴间里的两个人却僵住了。 “她肯定听到了,你快放我下来,我不要再做了!”周舟只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羞过,本来在飞机上做就不是什么好行为,这下居然还疑似被人发现,简直不能再好好做人了啦! 她刚才是爽过一两回了才这么利索,车南可是还一次都没解决过啊!姐姐姐姐地叫了好几声见她还不依,干脆啊呜一下照着周舟的嘴唇就啃了过去。撬开紧紧咬合的贝齿逮着她的舌头就是重重地舔,怎么都要不够似的不断需索着她,下面居然还腾出一只手去凌虐周舟的花核,直把她爽到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渴水的鱼般睁着眼睛喘息。 这样还不满足,下面还趁着她失神的空隙一个劲地往里面钻,好像要把那细窄的甬道塑造成自己肉棒的形状般。伴随着周舟高潮时小穴剧烈的抽搐,一阵阵快感如海潮一般袭向车南的脊背,仅剩的理智与情欲拉扯着,让他终于还是坚持着射在了周舟的体外。 一股又一股的白色浆液喷溅在那由于过度激情而泛出一片潮红的腹部,有一阵颓靡的冶艳之感。 周舟被他最后弄得连连去了好几下,半天都没有平复下呼吸,歪在那里又是腿软又是委屈地直哭,把车南爱得要死,搂进怀里又是一阵可劲的亲,半天才又被哄着抽抽搭搭地冲了澡套上衣服。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湿哒哒的小内裤还被厚脸皮的男人假借穿湿衣服会生病之名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车南抓了一把兜里的东西,突然想到了早上从周舟房里走出来的段星阑,一阵蔑视之情油然而生。看那男人有二十七八岁了,又文质彬彬的身体单薄的要死,肯定比不上自己年纪轻精力旺盛,只是第一次就能把周舟干到腿软。 就着这股高兴劲,他又搂着周舟偷了一口香。 晚安宝贝(woo18.com) 下飞机后,余致很清晰地感受到一件事:他的顶头上司车南的精神状态不太一样了。 登机前还多少有些蔫呢,现在居然生龙活虎的,好像喝了什么十全大补药。余致挠了挠头,寻思着〇航的商务舱居然这么舒服、睡眠质量这么好吗?可是看周舟的这股萎靡劲儿,感觉也不太是那么回事呀? 女孩子脸皮薄,周舟被他看得有点发憷,生怕被发现什么,只得伸出手扯了扯车南的衣服下摆。 车南会意,这才伸出手拍了拍余致的肩,打断了他满脑子乱七八糟的猜测:“看什么呢?剧组那边安排好了住宿吗?这么晚了你还发呆,赶紧带咱们办入住啊!”车南在心里还筹划着去了酒店以后再溜去周舟房间温存一下呢。但余致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啊,抬头一看车南的脸色,只觉得他笑得像一尊打了背光的佛。 但是车南的愿望注定无法实现了。 因为上过一次热搜的原因,这下子大批粉丝全都猜出他的所在地,短短数个小时K市机场就聚集了一大票粉丝来接机。由于机场方面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因此也还算是勉强维持着秩序。剧组方安排的接机人员不敢怠慢,直接护送一行人上了车,一边和车后缀着的狗仔比拼车技,一边往酒店开去。 为了防止消息泄漏、狗仔早已在酒店架设好摄像头的状况出现,车南是再不敢摸进周舟的房间里了,但是科技发达如21世纪,大家还可以视频嘛! 车南刚洗完澡就兴冲冲地一头扎进了被子里,捧着手机一边给周舟拨视频,一边把浴袍腰带都给扯松了。 好半天周舟才接了,白皙的皮肤上泛起一片被热气蒸出的虾子红,一边接视频还一边漫不经心似的吸着头发上的水。几滴没被吸干净的水珠顺着发梢滚落下来,沿着那纤细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小胸脯一径地滑下去,直到隐没进她胸口浴袍交领背后的浅浅阴影之中。 车南眼睛都直了,恨不能对那滴水珠以身替之。喉结滚动了一两下,愣是没说出话。 “干嘛呀?你要说什么嘛,我好困,想要休息了。”大概是因为太累了,周舟的眼睛有些半睁不睁的提不起精神,就连声音也带了一阵软糯糯的撒娇感。 紧张后知后觉地袭上心头,刚摆脱处男身份数小时的车先生也是对自己一上来就要挑战视频性爱这种高难度操作有点力不从心,悄悄摆弄了两下从网上下下来的台词稿,很是有几分正式地清了清嗓子:“……宝贝,能给我透一透你的批吗?”???什么?周舟一顿,一下子被口吐芬芳的车南给震清醒了。 看到屏幕里的男人一脸困惑地翻着角落里的一本打印纸订成的小册子,心下了然的同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为了防止车南演变成网络上成天问候别人生殖器的恶臭屌丝男,周舟连忙制止他,叫他别再参考那个了。 “我不按照那个来你也会跟我视频做吗?”车南把册子丢在一边,又开始装乖。 ……要是她说不他又背地里去钻研那个怎么办?周舟缓缓地挤出一个“嗯”,又在看到对面人亮起来的眼睛后忙不迭地补一句:“但是今天绝对不可能了!”她亮了一下刚才车南动情时情不自禁用力过度留下的青紫痕迹,“我今天好困,想要睡觉了。” 看着那些痕迹,车南心里半是自责半是心疼,但是隐隐的又有一小块在叫嚣着不甘心。于是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把手机靠在床头,然后缓缓地对着摄像头抽掉了本来就半松不松的腰带。 本来就是想着能够视频性爱才连的线,内裤自然是没有穿的。手机的位置放得低了,看不见帅气的脸和胀鼓鼓的胸肌,但却完整的将腹部、阴茎和肌肉流畅的半截大腿囊括在内。那大家伙不知何时勃起了,从很讲究得修剪整齐的耻毛丛中直挺挺地探出头,饱胀的赤红色冠部色情地吐着清液,在镜头的畸变之下恍惚间似要戳到周舟脸上去。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了,从结实柔嫩的头部到沉甸甸垂吊着的深色囊袋,不自觉地来回看了数次。口腔中分泌出液体,想关掉画面又不忍心。 车南并不是给她看个静态就得了。他一边从口中溢出引诱的呻吟,一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肉茎的根部。 那只修长的、有力的、骨节分明的手,它拨动过琴弦握紧过麦克风甚至数小时前还曾在自己身上点火。此时却从车南的腹肌上缓缓地流连忘返似地爬下,然后轻轻地把持住了那支怒胀着的肉棒,从根部开始,一寸寸地往上撸,就好像要亲手把里面的什么东西喂进她的嘴里。 视频里女孩的脸全红了。她移不开的眼睛和不断起伏的胸脯告诉他,此时,仅仅是看着他隔着屏幕自慰,她就已经相当的有感觉。好想、好想让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他……如果她可以就这样一直贪恋着他就好了。思及此,一阵难言的感受涌上心头,车南故意呻吟得更大声,他还记得她十分沉迷于自己的喘息,一边加快着撸动的速度一边想,下次或许可以买个高级点的人头麦…… 撸管这种做过千百次的事,爽感也就那样,完全无法和真正的插入相比。在此时比起生理上的快感,看到周舟露出对自己肉体迷恋的神情才给了车南更多心理上的满足。 他饕足地用指尖蘸取着腺液,将之均匀地抹遍整支棒身,就着这湿液不断撸动着青筋偾起的硬物。它在快感之下轻轻地勃动着,似乎已经到了快要忍耐不住的边缘。 但是即使如此车南也没有轻易放过自己,他甚至腾出另一只手来激烈地揉弄起下面的囊袋。爽快到甚至有些发痛的感觉冲刷着他的感官,车南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一张几乎要哭出来的小脸喘得更大声,甚至还不知羞耻地喊起她的名字。 啊啊,好想知道,在此时此刻,那张刚才就被他蹂躏的有些发肿的小口已经汁水泛滥成什么样子了呢?在他看不见的屏幕以外的地方,她会不会已经耐受不住地把指尖塞进那个喂不饱的所在了呢?…… 一切可知和不可知的东西在他的脑海里都已化为一片混沌,车南在脑海里幻想着周舟高潮时的小脸闭上眼睛,终于在一声粗重的喘息之后猛地仰起头。糜白的精液激射而出,糊脏了手机屏幕,也染上了屏幕上的小脸。 背后的蟒蛇有如活物般地跟随着这具漂亮健美的肉体不断抽缩着,恍惚间让人想起千万年前哄骗亚当夏娃偷食禁果的那只冷血的恶毒的兽。年轻男孩勃发的生命力和旺盛的荷尔蒙透体而出,隔着屏幕都把周舟迷得七荤八素。 车南极力抑制住高潮后不由自主的抽搐,忙拉起被角去擦手机屏幕,嘴里还不住地哄,就好像他真的如愿给她来了一发颜射一样。 小姑娘是真的哭了,委委屈屈的,不知是太困了还是被他勾起了火压不下去。 她抹着眼泪娇气地指责着他:“呜呜呜……都怪你!人家本来很想睡的,都怪你……” “嘘嘘嘘,是是是,都怪我、都怪我,舟舟困了是不是?我来给你唱摇篮曲吧……”车南握着手机倒在床上,看到屏幕对面的周舟也随之侧躺了下来,柔软的浅棕色发丝堆在一边的颊侧,一双大眼睛看着屏幕里的他,乖乖的,不说话。 车南刚刚还被欲望紧抓着的心一下子就软成一泓秋水,真想就这样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去。 他张开口,往日唱惯高难度唱腔甚至是核嗓的口中溢出轻柔的音符,他轻轻地哼唱着摇篮曲,手还在床铺上打着拍子,哄一个孩子般的把这个明明比他还要大两个月的女孩哄睡了。 他看着她均匀呼吸着的睡脸,也不顾手机脏,就那样在她额头的位置印上了一个轻柔的吻。 宝贝,祝你晚安好梦。免费连载小说请收藏:woo18.com 六号扳机 闹市的小巷,繁华城镇里的老住宅区。狭窄的街巷内藏污纳垢,暮色四合,一盏盏昏黄的灯在黑夜里亮了起来,随之传来的还有家家户户为琐事而生的争吵、棋牌室起哄划拳的声音。 姜夏彤从家里出来,用力一拉才合上了已经生锈的老式防盗门。门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先骂她“欠收拾”,又说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养了这么个小白眼狼。 姜夏彤已经听惯,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昂首看着暗淡的天空。 T市的冬天来得早,十月份刚过,已经飘起了小雪。浅浅的在地上铺了一层,被行人带着泥的鞋底来回践踏,早已不见纯白的本色,反而脏污得让人看了就反胃。 她没有预期要去的地方,也没有想要见的人。她只是想到处走一走,从那个令人窒息的环境中逃出来。口中呼出白色的气体,她用手拢了,拢不住,就像此刻渐低的体温。 此前姜夏彤是从来没有去过酒吧的,她才刚刚成年。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去那种地方,毕竟她从来不是什么会玩的性格,也没有进店消费的余钱。但是那天她就是去了,回头想想,或许是天太冷的缘故,让她急切地想找个地方暖暖身子吧。 那是一家由地下室改建成的小酒吧。环境很差,没有绚烂的霓虹灯也没有俊男靓女的贴身热舞。几群男男女女挤在各自的角落不断地喝酒谈天,时不时爆发出震天的笑声。 就在这样的场景下,姜夏彤第一次见到了车南。 零下十几度的气温里仅仅穿了一件皮服的男孩,为了追求所谓的朋克美学自己涂了黑眼线,被汗水一晕,活脱脱像是顶了俩熊猫眼。没有人在听他唱歌,他却兀自抱着麦克风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一旁的贝斯手和他一起弹出流畅而有力的solo,有些生涩,但却一往无前得好像能将所有艰难险阻一一撕裂。 姜夏彤愣住了,就连前台递还给她证件都没注意到。 黑黢黢的酒吧里只在舞台上打了灯,一束小小的追光笼罩住那个男孩。她看见他的汗水从那丛浓密的睫毛上滚落,又随着他蹦跳的动作飞溅而出。他全身都是黑色,而她却在恍惚间把他看成了一个明晃晃的太阳。 “……他叫什么名字?”姜夏彤听见自己的口中飘出了这么一句问话。 前台姐姐的回复里却有一种别样的殷勤:“不是‘他’,是‘他们’吧?这支乐队叫Powder Trigger,已经在这边活跃了有叁四年了噢!”她凑近姜夏彤,压低了声音,“你看那边那个弹琴的哥哥,是不是很帅?”姜夏彤循声望去,键盘手坐在角落里,清秀的脸快要与黑色的幕布合二为一。注意到她们的视线,他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笑,那笑容是出乎意料的干净。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们俩是男女朋友。 服务员走到身边来,将姜夏彤从回忆中惊醒。她有点局促地笑了笑,回答说自己在等人。 她当然不是第一次和车南面对面了,但是她认识他,而他想必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么多年来她看了他多少次现场,也曾穿后援会衣服接过机,但是这是她第一次不仅仅以一个粉丝,而是一个更平等的身份与他面对面。 紧张感后知后觉地袭来,姜夏彤突然觉得自己的穿着怎么看怎么不得体。发型是不是有些卷过头了?今天的口红是有些太鲜艳了吗?这套衣服是不是有点太老气了,就好像她比他们大好多、半点也不朋克似的…… 她着急得甚至有点想走,却听见包间门口有陆陆续续的脚步声传来。服务员领着一行人陆续地走进来。 第一个进来的人是律师,他年纪不算太大,看到姜夏彤时笑了笑,几条笑纹印在脸上,显得颇有几分成熟和老练。 第二个进来的人是余致,姜夏彤认识他,也经常看到他在一些饭拍图上现身。他是车南的助理,自己也有一个半公开的微博小号,会不指名地说一些团队趣闻,经常收获一大票粉丝点赞。 第叁个进来的人姜夏彤不认识。那是一个没见过的陌生女孩,个子不高,大概与她相仿;年龄也不大,大概还是与她相仿。她本以为这女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场务人员而已,但是她却又抱着很厚一沓的资料。余致伸手扶着她,要说她不重要,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 第四个进来的人……第四个进来的人是车南。 他的手先于他的声音出现在了视野中,叁枚夸张的戒指,一副独具风格的手环。他还是带了黑超,把那双最桀骜不驯的眼睛给遮住了,但不要紧,姜夏彤早就把那双眼睛刻在心里,说她可以在大脑中默写出他的任何表情都不为过。 他抿着唇似乎有点不太开心,伸手接过了女孩手中的一沓资料,直接放在了茶室的榻榻米上。 ——在这个茶楼见面是剧组方提出的,其他人或许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姜夏彤可是十分了解内情。毕竟车南是小圈子里着名的“佛系主唱”,十八岁开始就喜欢喝枸杞茶,现在更是微博知名养生专家。 数人坐定,姜夏彤再次不安地换了换姿势。 她看到车南的视线向她移了过来——该说什么好呢?车先生你好,我是你的粉丝?不不不,这可是商业合作啊!姜夏彤,你争气点,不是还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的诉求说出口的吗?不是早想好了要劈头骂他一顿怪他沉迷资本不知道好好做音乐吗?不是想好了一定要拒绝这次剧组本来就相当无理的提议吗?…… 她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气。 然而,一切预设的场景突然全都用不上了。 因为车南突然摘下了墨镜,一脸诧异地开口了:“诶?是你?你不是Edge的粉丝吗?我们好像见过挺多面的,去年T市巡演咱们好像还后台合了照……问过我崔易最近动向的那个,是你吗?” *** 作者的话: 昨天没来得及上来请假,其实是带猫咪去绝育了,实在没能腾出时间来更新TT 明天可能也得请假一天 但是我一定是会回来嗒~ 他的十九岁 表演结束已是将近凌晨叁点,夜里连续唱这么久,消耗的体力比当红明星开演唱会有多无减。然而,付出相同的精力,有人收获的是震天的喝彩,而有人却只能收获这样沉静而寂寥的夜空。 时间不早,就算是喜欢彻夜欢闹的年轻男女也已显出疲态,陆续家去。酒吧里并没剩下几个人,打工小弟开始抄起扫帚做简单的清扫工作,前台小姐姐进到简陋的后台和键盘手崔易喁喁私语着。 车南趴在镜子前卸眼线,他不太擅长这些东西,用力得把眼皮都蹭红了。 刚刚有几个转音唱得太不熟练……明早没有打工,可以睡个懒觉了;家里好像没有什么吃的了,得再去补一批货;之前大家商量着要去灌两张唱片,哪里有便宜又效果不错的录音棚,他得去到处留意一下才行;喻时飞前几天好像说做了新曲叫自己参谋参谋,还没来得及听…… 车南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让隔壁小情侣的对话溜进了自己的耳朵。 与一起合租的其他四名乐队成员不一样,崔易早在一年前就搬出去和感情甚笃的女朋友同居了。两个人虽然都没什么钱,但关系却好似蜜里调油,极力让贫乏的生活开出花来,把小小的出租屋操持得十分温馨,车南每每光顾都惊觉舍不得下脚。 此时他们也正在讨论着第二天的菜谱,时不时还发出一阵阵轻笑。 “搞定没?怎么卸个眼线费那么久,你绣花呢?跟你说哈,我和喻时飞姚煊咱们都饿了,你呢?去不去整一顿烧烤啊?”半点读不懂空气似的,彼时染了黄毛还戴了眉钉的夏诤一巴掌扇在了车南背后,把人家扇得一个趔趄,完了还祭出一张让人不好意思发脾气的爽朗笑脸。 这家伙是乐队里年纪最小的,平时总有几分仗着这点无法无天的意思。车南忍了又忍才按下额角弹跳的青筋,隔开他的胳膊就去拿吉他:“我不去了,本来作息就不规律,大晚上还去吃烧烤,不怕未来长一肚子膘啊。” “我去,”夏诤故作惊愕,贱兮兮地抱了个拳,“还是车哥有远见,还没二十岁就开始展望发福岁月,不愧为向更年期发起冲击的95后第一人!” 车南爆句国骂,就要去逮他。皮猴似的小子一溜烟躲到姚煊背后,老好人又被迫出来打着圆场:“哎哎哎,别扰民啊!不是我说,你俩精力无限啊,就不累?” “姚妈你给我让开!” “喊谁妈呢?!” “我说,你们几个带钥匙没?” …… “——那个。”一行人打打闹闹着出了门,因此一时没发现居然有人正在门口等他们,声音一出,全都吓了一跳。 个子不高、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双手插兜站在酒吧后门门口,一张清秀的脸上点缀个被冻得通红的鼻头,表情是一种带着麻木和冷硬气的倔。 看到他们出来,才多少缓和了些神色,有几分不好意思地从怀里掏出来一本学前儿童才会用的田字格本,呐呐地出了声:“请问你们就是Powder Trigger乐队是吧?我好喜欢你们的表演,能给签个名吗?” 车南愣住了,夏诤愣住了,劝架反而加入战局的姚煊愣住了,连一边光顾着看热闹的喻时飞也愣住了。五个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钟,直到崔易搂着收拾好了的前台小姐姐出来,僵局才被打破。 瞿霏霏乐了:“咦,你不是刚才那个小妹妹吗?怎么了,来找他们要签名吗?” 看到大家不解,她又积极地解释了一番原委,还兴冲冲地返回后台去翻出一支圆珠笔。徒留几个大男孩与他们的首位粉丝面面相觑。 姜夏彤涨红着脸。她刚才匆忙出来,哪里想过要带什么纸和笔?要签名这件事也是她脑子一热想到的。只是这大晚上的,各种各样的文具店早关了门,她找了半天才在一家烟酒副食店里翻出来这么本田字本,递过去时真是又羞又愧,生怕人家以为自己故意膈应他们呢。 这边几个却没想那么多,心里只有情不自禁的飘飘然,圆珠笔塞到了手里才想起自己那一手见不得人的鸡爬字。 笔首先递到了站得离姜夏彤最近的车南手里。大冬天激动出了一手手汗,他在裤子上擦了又擦才敢接过本子签名,珍而重之地在本子上落下了第一划—— 第一划、 第一划? 第一划!!! 车南急了,怎么就是写不出来?这破笔没墨水了?笔尖堵了?还是天气太冷冻住了?他拿着笔使劲在空中甩了甩,又怕好不容易得来的粉丝等得着急,匆匆撇下句“稍等啊”,又和圆珠笔做起斗争。 后面夏诤小声抱怨着“你行不行啊”,姚煊也说“要不给我看看”,给车南急出了一头毛毛汗,从没这么想把这俩家伙扔到外太空去过。忍了又忍还是不得不在姜夏彤面前做出了跌份的行为——把笔尖放到嘴前哈了口热气。 他觉得丢脸,不敢看面前人的表情,匆匆把名签了。规规矩矩的两个字,宛如出自小学生的笔下,恪守着规则被框入田字格里。被暖化的圆珠笔笔尖出多了油,在“车”字的第一划洇出好大一圈,更显得不伦不类。 殊不知对面姜夏彤都要看红了脸,只是夜色太暗、路灯太昏才没显出来。十八九岁的少年红着脸露出口腔,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连稍稍露出来的洁白牙齿和赤色的舌都如此清晰可见。他凑近圆珠笔哈了一口气,在冷空气中泛起一层白色的薄烟。眼线去掉了,被擦得发红的眼睑更显得他有几分剔透和脆弱。姜夏彤都没在注意签名了,只觉得心跳狠狠漏了一拍。如果那时候就有泥塑bot兴起的话,这一幕的车南必须榜上有名。 接下来的几个人也都规规矩矩地签了。刚才还在催促车南的夏诤宛如被这支圆珠笔上了紧箍咒,一笔一划比小学生还认真。姚煊和喻时飞也签了,只剩崔易最后收尾,还留下了一个大大的Powder Trigger。 六行字,只有喻时飞和崔易的字还算过得去。男孩们一方面不好意思把本子还回去,另一方面甚至想跑去打印店把这张纸过个塑裱起来。 几个人都有些眼热。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给人签名啊。 *** 作者的话: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看南南过去的故事,可能有点枯燥,但是我认为这也是他性格形成的重要一环~ SharpEdge 再在酒吧里狂嚎多少次没有明天,骨子里仍是单纯无垢少年。 思及往事两人多少都有些莞尔,车南自然地挑起话头:“那份签名,现在怎么样?” “过了塑,裱了框,上eBay炒到万把块怕也不是问题。”姜夏彤会意,像是从窒息般的紧张中被剥离,牛饮一口茶掩饰语气中的颤抖,还努力开了个小玩笑,“几毛钱的投资,就这么两叁年。门槛低,回报大,简直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理财。” 看一旁周舟有些迷糊地探头探脑,车南主动请缨介绍了下两人的关系:“这位可以说是当年Powder Trigger的头号粉丝了吧?前段时间Edge巡演也曾见过,真没想过居然是老熟人。” 居然第一个给她介绍?看来这女孩年纪轻轻,却真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人物。姜夏彤忙放下茶杯,与周舟握手:“你好你好,我是姜夏彤,笔名六号扳机。” “久仰大名,您的作品我读过好几本呢,都很喜欢。”小个子女生仰起一张白生生笑脸说客套话,两只小手把姜夏彤的手包在掌心握了握,柔柔软软,让直女也有些耳热,“我叫周舟,是《Personal Song》的跟组编剧之一,这次负责剧本改编的老师有事实在忙不过来,于是只好由我执笔对女主角路伊伊的戏份进行改编——当然,是在姜老师您同意的前提下。” 此话一出,方才还融洽的氛围顿时又有点僵。王导那边派出的律师和工作人员有点埋怨,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快就把话提上案头?但心里也知道此行目的就是如此,之前再如何铺垫,到后来也始终是得把事剖开谈。 杜律师适时塞上一张名片,插入了对话之中:“姜老师您好,我是剧组方此行派出来的律师。敝姓杜,姜老师不嫌弃喊声小杜就好。” 叁十岁上下的人,满脸狐狸一样的笑容,还自称小字辈。姜夏彤哪里喊得出口,建立在共同回忆上才营造出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她一瞬间又想起眼前这些人的身份,隔着荧幕与网络,看似平易近人,实则都被名利镀起金身。 怕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勇气再度消逝,姜夏彤僵起了脸,几个冷硬的字从齿缝间迸出:“杜律师,我了解了。而我此行也是来再次、严词拒绝剧组方提议的。” 崔易离开Powder Trigger的那天下着滂沱大雨,不知为何,明明这群人对于姜夏彤来说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但与他们相关的重大记忆却总与湿冷的温度有关。 上大学后姜夏彤早已考去不同城市,只有寒暑假才会归家。聚少离多出奇地让势同水火的家庭环境融洽少许,却同时使她的追星路变得相对艰难。 夏天突降大雨,对于气候一贯干燥的T市来说是鲜见的。姜夏彤出门并没带伞,所幸赶巧,雨刚下大就进来了酒吧,头发衣服只是微潮。前台小姐姐老早换了个人,但这段时间也与她混熟,见状忙递来包纸巾。 姜夏彤一边用纸巾吸着头发上的水一边在吧台边占了个座。经过两年经营,Powder Trigger也有了一批粉丝,常有人因为有他们驻唱而来光顾。这间小破酒吧生意因此好了不少,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这支逐渐声名鹊起的乐队却始终没想过换个更大的场所一展宏图。 低度数调酒一杯杯上来,时针分针一格格地往后爬,距离表演正式开始的时间已过了半小时,人越来越多的酒吧里兴起一阵质询的嗡嗡声。前台小姐姐躲去后面拨电话,但是Powder Trigger却始终没有来。 “怎么回事?这就是你介绍的人,你介绍的地方?半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她听见旁边有个西装革履的男士如此责备,旁边的人附和着他还赔起笑脸:“您再稍等,这支乐队真的挺有前途的,您看观众规模就能知道……” 后面他们再谈论什么,姜夏彤没有听清。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一瞬被舞台攫取。 那方微微凸起的地面上灯光压暗,那曾闪耀过无数次的白到刺眼的追光灯再次任劳任怨地亮起。一个被照得看不清身形的人伸出绑着绷带的手调试起麦克风架,一张有些干燥的有棱角的唇微微开阖吐出一个低沉喑哑的喂。 喂、喂,喂?喂—— 开始了。 要开始了! 刚才的沸反盈天似乎像是梦境,安静的场子里只剩下一个人的声音。 姜夏彤抛下酒杯直起脊背,她从额头到脖颈均是烧得发红,不知是激动得还是刚才的酒劲上了头。她已经做好准备,每个细胞都在活跃,只等着被一声嘶吼一段吉他一个重重的鼓点就能调动起,在这黑暗的环境在这绚烂的灯球下释放天性随他们做一只在钢铁丛林里不羁的孤独的绝望的贪婪的野兽,晃起身体伸长手臂把一切郁积一股脑地宣泄出去疯狂到不留一丝余地。 但是没有,之前期待的一切,全都没有来。 一段嘈杂的乐声响起,刺耳到就像是有人狠心拿长指甲在黑板上划了长长一道。剌得身体里一阵阵发虚,难受到心口里仿佛被谁捣了一拳,给每个人的脑里心里全都投下枚重磅炸弹。 姜夏彤忍不住捂耳,人群里传来一迭声的我操,有人开始肆无忌惮地开骂,旁边的西装男士发出一声嗤笑。 夏诤喻时飞姚煊似乎全都懵了,夏诤好像发了脾气,一股脑地撸下吉他背带把乐器往地下砸。喻时飞伸手拦他,姚煊也抛下表演不管上去拉架,被夏诤在眼睛上结结实实来了一老拳。大战在即,姜夏彤坐得远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 有人开始boo,有人问崔易怎么没有来?还有醉汉喝多了趁乱高声嚎,夏诤我操你妈你就他娘的一乌合之众—— 只有车南依然故我。 站在台前,不管背后打得你来我往的团员,依旧用绑着绷带的手拨一曲明显没提前准备过的歌。 这首歌的前奏很温柔、很安静,和Powder Trigger的任何一首歌都不符合,带着一种沉静的味道,因此之前完全被其他人的演绎压了下去,成为嘈杂的背景音。但是在此刻另外叁个人都离开乐器之后,这道被压抑的乐音却猛然间迸发出坚韧的神采,像是一道破开层迭乌云的闪电,点亮你的望眼,裹挟雷声而来。 他开始唱了,初时很温柔,带着一种娓娓道来的力量。说实话,姜夏彤听了这么久他唱歌,却很少听见他使用这样的声线。他是愤怒的、爆裂的,像是往刚含了曼妥思的嘴里灌一口摇了一刻钟才拧开的碳酸汽水,一股劲从脚跟拔到头顶,冲到一瞬间头部充血只想随之尖叫,每一声都是嘶吼,不唱到额头脖颈爆出青筋都不算开了嗓。 但是此次不同。这是简单到会被骂口水歌的调子,但是却直直照到人心里。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像是被无形的手往头上泼了一桶冰。 全英文的歌,人均知识水平不高的观众群,听不听得懂都还两说。但没一个人指责他放洋屁,就连旁边本来都意欲拎包走人的男人都坐了回来。 他唱:Mama always told me don’t you run/Don’t run with your scissors,son/You’re gonna hurt someone; 他唱:Mama told me look before you leap/Always think before you speak/And watch the friends you keep…… 语气渐强节奏渐快,拨弦的伤手运动间洇出红色的血。 喻时飞第一个松开抓住夏诤衣领的手,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谱查起来不难。贝斯声加入,随后是鼓点。 满脸淤伤的男孩子怔怔地站在舞台上,在一起看向前面的那个背影。被光拢着,镶起一道银边的背影。被大雨冲刷,T裇还半干不干地裹在稍显瘦弱身板上的背影。他追逐了这么多年,并且忍不住想要一路追逐下去的背影。 Sharp edges have consequences/I guess that I have to find out for myself; Sharp edges have consequences/Now every scar is a story I can tell…… 最后一道吉他声滚入,犹如众神归位。每一片拼图的契口都牢牢地扣上,失去了一个人,到了今天,他们仍然可以凭借音乐融为一体。他们是四个人,四种思想,四套自我和一支乐队,他们有争执有分歧有过放弃的念头最终却仍可以重生。 最后一段即兴改编,车南没和任何人讨论过,其他人却奇迹般地跟上了他的节奏。抒情的曲调变作高昂,娓娓道来又回复成往日热爱的宣泄嘶吼。这不是一首属于他们的歌,但是在这一刻,他们唱的就是属于他们的歌。 车南在最前面抱着麦克风吼到弯下腰。 We all fall down,we live somehow,we learn what doesn’t kill us make us stronger,脖子上血管勃勃鼓动,耳膜刺痛,眼泪和血一起洒下,一声浴血的涅槃是喊给他听,也是向自己宣誓。 他抱起吉他,台风稳健的少年第一次兴奋到和夏诤一样在半空中拧身跳着转了个圈,豆大汗珠伴着未干透雨水向四周飞溅而出,急速波动琴弦的手掌上绷带红成一片,顺着他的手臂流下落在风里。底下观众随之尖叫呼号,酒吧驻唱而已,气氛火热到宛如知名乐队正在S市体育馆开新鲜热辣演唱会。 蓦然之间,喧哗乐声夏然而止,吉他拨片从车南手中飞一般激射而出,气氛有一瞬间凝固,紧接着便是一阵骚动哄抢。 少年用伤手抹了一把一把头发,沾满汗的刘海被糊成大背头,朝气蓬勃到抓人眼的脸上留下半个大咧咧血掌印,被泪水洗过的瞳孔亮如繁星。他深呼吸,仿似还沉浸在刚才的热血沸腾里。当时尚不宽厚的胸腔起起伏伏,下摆撂到腰部露出清晰流畅少年人薄薄一层腹肌。 那声谢谢气势万钧,他把麦克风从支架上拔下,平举着手臂将之狠狠砸落在地上。一锅水煮沸,气泡鼓鼓翻涌而起。青年男性们喊着安可向台上挤去,一个个rock手势高指向天际。 姜夏彤呆坐在吧台前甚至记不起来要欢呼。时隔两年再次告诉她音乐的重量,这样振聋发聩的声音她一生都不会忘记。 *** 作者的话: 我回来了!!!接下来恢复正常的更新!最近popo真是好难爬…… 安利一下这张车南他们唱的歌就是林肯公园的Sharp Edge,这首歌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曾带来无数感动,推荐大家都去听听! 一场架和一个人 因为曾经如此喜欢,所以对于近况格外无法容忍。 姜夏彤抿紧嘴唇,心下打定主意做块硬石头,任凭敲打都不松口。 杜律师有点不太开心了,脸上热切的笑容冷了下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迅速泛起冷淡与轻蔑,能把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人刺得心里生疼。他翻开文件夹,开始针对合同找着漏洞。姜夏彤没经验,这样关乎利益的事居然只身前来,律师也没带一个,心里惴惴,又不知自己还能作何反应。 但出奇的,那个方才与她握手互通姓名的女孩子却打断了杜律师充满攻击性和施加压力的动作,转而温柔诚恳地问了一句:“能够请问一下姜老师,为什么执意不同意女主角的角色被改编吗?” 她这样郑重,刚才杜律师姿态又如此之高,让姜夏彤忍不住脸红,觉得当着几位商务人士的面,她的那些小心思是如此难登大雅之堂。更何况,正主还在旁边…… 她看了眼车南,但最终那种类似于“护崽”一样的情绪还是赢过了她的薄脸皮和瞻前顾后,咬咬牙吐出了自己的心声:“……我认为,再更改女主角设定的话,拍摄周期会进一步加长,减少车南进行音乐创作的时间。” 想过是因为钱不到位,想过是因为不愿意创作受限,想过是为了原作粉丝考虑……但这?对面一行人俱是一愣。没想过居然会收到如此“为他们着想”的答复。 察觉到他们的错愕,姜夏彤忍不住加快语速:“我是Edge的老粉,从刚才的对话中,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我不敢自称自己为这支乐队投入最多,但说一句资历最老,想必并不过分。我也知道粉丝不应该像这样干涉偶像……这种话也不该放到台面上来说。但是,”她越说越流畅,越说越咄咄逼人,锐利视线转向车南,恍惚间让大男孩产生了一种正面对着严厉教导主任或是老妈的错觉,“但是作为一名真的关心你们,也关心你们事业的粉丝,我真的想问一句,Edge近年来到底在做什么?” “能够在电视上网络上看到你们,真的好出息,作为一路追逐着你们的粉丝也真的是很高兴。但是,这一切应该都是服务于你们的音乐!我喜欢上你们的契机就是你们的作品,如果音乐都做不好,要曝光量有什么用?!我宁愿永远都不再在电视上看到你们,只要你们还可以好好创作……” 她十指交握抵在桌上,身体前倾,不自觉摆出个迫切姿态:“这是我的小说改编,是打着我烙印的作品……但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在意。我希望的只是你能明白,最后在我们粉丝心目中,重要的只是你们的音乐。” 重要的只是音乐。 这些话,何尝不是车南也曾在心里自省千万遍的?就是从来没想过会听到它们从别人——甚至是粉丝的嘴里讲出来。脓疮揭了疤,血淋淋。 一场表演下来酣畅淋漓,到了该散场时刻还有不少人意犹未尽,窜到后台处和车南他们打招呼。男孩子们挨个应了,合照签名来者不拒,又过了近一个小时才送走最后一位粉丝,全都累得瘫倒在沙发靠椅上。 夏诤的兴奋劲还没下去,一边歪躺着一边压抑不住地闷笑。笑着笑着又伸手捂住眼睛,声音发抖,不知到底是在笑还是哭:“所以……就是这样了?” 大家知道他在问什么,整间休息室,没一个人做声。 车南摆弄着手掌,方才肾上腺素激增倒不觉得,现在平复下来,只觉得手掌一阵阵的抽痛,眼前发蒙,整颗脑袋都好似整被谁攥在手里揉。 “问你话呢。” 车南还是没出声,只有旁边姚煊暗含警告地斥了声:“夏诤!” “你没听到吗?我他妈问你话呢!”脾气暴烈的少年却不听他的劝,一下子从沙发上冲起来将车南掀翻在地。 旁边姚煊又慌忙来拦,他却发了疯似的不顾被扯变形的衣服提着拳头就往车南身上招呼,眼泪鼻涕哗啦啦,可恶又可怜:“你他妈吱声啊!崔易怎么跟你说的?!他真的就这么走了?跟我们招呼都不打一个?” “你要怎么样?你多问几遍答案就他妈能改了?!”大抵泥人也有叁分火性,更何况车南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主。一腔愤懑失落得不到发泄,累了半天居然还被当成沙包,当即就推开姚煊和他扭打在一起,一个两个叁个都来质问他,那他呢?他能把这些火发到谁头上去? 一打起架就停不下来,也不顾忌伤手了,眼泪糊了一眼眶,分得清楚谁是谁才是有鬼。摔摔打打,逮着一个人往死里锤,十八般武艺上齐,招呼上吃奶的力气,拉架的姚煊和看戏的喻时飞再次被波及,打到最后都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以何原因,只知道稍得一丝空隙就发了疯似的挥拳头瞪眼睛,下作点的牙都使上,边揍人边挨揍一边还忙着哭,飞溅到脸上的都不知道是鲜血还是眼泪。 薛助理刚把门开了个口子下巴上就被招呼了一老拳,背后还站着陆源这尊大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觉得从人家镜片后透出来的眼神里盛着浓浓的威胁和鄙视。 他不得已挂着宽面条泪转过头,为顶头上司当一回大无畏肉盾,清了清嗓子往门内喊:“车先生、车先生——” 没人理他,姚煊不知道被谁下了黑手,惨嚎一声谁他妈踹我蛋,一肘子往后击去,险些把喻时飞砸个倒仰。 如芒在背感觉更加强烈,薛助理心说豁出去了,深呼吸一下气沉丹田暴喝一声车南,不仅把面前四个小子镇住,还引来对面街大妈一句几点钟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四个人这才停下来真正打量起这一前一后两个人。 前面一个车南也认识,小半月前正是这个人在散场后递给他一张名片,问他想不想正经出道做歌手,还说若他有兴趣,今天可以带个大人物来看他们表演。 他的眼神往后移,投在后面的高个男人身上。一张生面孔,看上去不比他们大很多,西装革履居然还像电视里人一般提着个公文包,一双狐狸眼藏在镜片后面,黑夜里被窗外路灯一照,反出一片冷光。 不会错。车南在心里说,这八成就是薛助理讲的大人物了。 *** 作者的话: 今天晚了 不好意思TT 泪与吻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以身饲虎(H)【woo18.com】 夜风透过仓促之间未来得及关严的阳台门涌入,将透明纱帘掀起层迭的、如海一般波浪。斑驳的光影如一泓银色泉水在眼前的女体上泛起粼粼波光,亦真亦幻。 车南敏感地察觉到,今天的周舟和前次相比很不一样。 她赤裸着身体张开双臂,像是拥抱着一个幼儿般捧起他的脸,轻吻他的眉毛和眼睛。 濡湿的、温柔的、抚慰一般的吻,从他的额头落到他的唇畔,稍稍吮吸、微微辗转。舌尖含在殷红唇瓣之间,如一尾游鱼般忽隐忽现。她像天使般拥抱他,又像塞壬般引诱他,让他不由自主跌入那个以她为名织就的月白色的网。 在飞机上的那次实在是太急迫,时间地点皆不对,因此这还是车南第一次这样无所阻碍地、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悠闲惬意地欣赏她的身体。 她乖顺而驯服地躺在那里,身体和神态都是如此的敞开。羞涩固然是有的,绯红的小脸在这样暗的环境下看不真切,但那双眼睛却是如此清澈而明亮,睫毛密密匝匝垂落,掩住她的无措和赧然。但纵使如此,她也没有用双手去遮掩那副曼妙躯体,反而将之搭在他的肩头,无声地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往日的性欲快得多是犹如热血冲头,火烧火燎一般带着爆裂式的需索。但是此次则不然。车南感到自己整个人就好似被泡在一池温水之中,那种被紧纠住心脏一般的难耐和渴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懒洋洋的舒服,就好像在某个春日里伸了个懒腰,回头一看,正有她躺在自己身畔。 窗外不知是谁如此有情调,用提琴拉一首夜曲。 他放低身体,犹如朝圣一般用吻去膜拜她的身体。一双小乳,因为平躺的姿势乖乖地服帖在那单薄的胸脯上,如丁香一般雅致,月色下泛起莹莹的光,这纯粹的美甚至带着一丝不可亵渎,怎会有如此迷人的造物,而他又是何其有幸才能够拥有这份亲近她的资格呢? 回报之的唯有虔诚的洗礼。他一遍又一遍地用唇舌去吸吮那洁白的乳肉,茱萸一般细小而幼嫩的乳尖。她似被他的抚弄带向一个新的极乐境界,经受不住般张开唇瓣发出无声的喘息,不盈一握的小腰在他掌中轻轻摇摆,连圣女都走下神坛。 她想温柔地以爱将他抚慰,他却想做一只野兽,把圣洁的她也带入自己所处的俗世里。 狂热席卷了他的心头,主宰了他的大脑,让他整个人都泛起一阵兴奋的潮红。像是猛然间开窍般意识到自己的舔舐能对她产生多大影响。他不管不顾地往下一路舔吻而去,打乱她的节奏,夺走她的呼吸,要让她和自己一同纠缠在这迷乱般的禁地,再也无有一刻分离。 吻落在周舟的脐眼。 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受,那样的痒,痒中又带着一丝不可抑制的颤抖,好像要通过这人体最薄弱的所在侵入进她的身体。于是她不由自主地扭摆、挣扎、躲避,然而却都被那双钳在腰侧的大手锁住,毫不费力地抚平。 如此还不足够,不到她流泪哀求露出痴态便不知道停息。 他进一步向下,又来到一个新的所在。小小的密处已然成熟,往日矜持闭合着的花瓣颤抖着张开,一片潋滟的水光点缀在那里,目光下无所遁形。那副驯顺的躯体开始抗拒,修长的双腿极力在他的钳制下并拢,一双小手伸下来,遮住那不知廉耻出卖主人的羞处。 而车南却只感觉有声音在脑海中轰然炸响,像是被什么冥冥之中的力量所驱策,他着迷一般地将她的手拦开去。 好像听到她说别舔好脏,又好像没有。脑海中的保险丝熔断,一切都成为了恍惚之中的幻境。他伸出舌,贪婪而颤抖地舔舐了一口。由下而上用力地刷舔,就像一个孩子终于得到了垂涎已久的冰淇淋,完完整整结结实实饿急了般享受得毫不做伪。 周舟一下子就被他的举动送上了巅峰,腰部不自主地用力,小小的身体痉挛着腾起,又重重摔在柔软床垫里,眼前有一瞬光怪陆离不知今夕何夕。 她茫然地伸手下去,摸到一个毛茸茸颅顶。男人就像某种乖顺的犬一样用头去摩擦她的掌心,又把下巴搁在她的手上,好像做了好事寻求主人的奖励。只除了他湿漉漉的唇部和下巴弥漫的都是她丰沛的情水,又或者他眼睛里正燃烧着蓬勃的爱火和侵占欲。 再往后,就是一番无论如何也理不清楚的迷乱。 周舟感到他上瘾一般地用唇舌去攻陷她的躯体。那本用以进食和交流的器官被他赋予了新的职能,以取悦她为第一要义。 他含住她的花蒂吮吸,时不时用舌逗引用牙轻叩,把那柔韧的小豆一个劲地亵玩。仍觉不够,骨节分明的长指探进她的腿心,在那隐秘的甬道里探索着搜寻,一点点按压,一处处摩挲,用比做研究还要严正的态度去破译她身体里每一处密码。 混乱的高潮迭起之间,眼泪再一次弥漫向眼眶。一阵阵的掏弄,让身体里都盈起一阵别样的抽痛和空虚。周舟在急剧的心跳中仓促地呼吸,放在车南脑后的一双手不知是让他退出还是催他挺进。恍惚间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样叫人哀怜的姿态,撒着娇叫他快点进来。 于是,他终于满足了她的愿望。染上汗液和情水的胸膛紧贴上她的,在激烈的动作间相互摩擦。小腹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求也终于被炙热和饱胀的物体填满,充实到在薄薄的肚腹上顶出一道令人咂舌的痕迹。 车南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有趣的东西,将大掌贴在那里。 纤细的腰腹,几乎被他的一只手就全部遮罩住了。他更用力地挺进,破开层迭的嫩肉进一步地探索她的身体。手心里的部位遵循着同样的节奏起伏,就好像那身体里封存了一个畸形的怪兽,就要不顾母体的柔弱疯狂地挣扎着诞生,把如此无辜而脆弱的她彻底破坏殆尽。 堪称暴力嗜血的性幻想让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动作,状若癫狂地飞速挺进抽出,让周舟在快感当中甚至感受到了一丝不适和疼痛,忍不住呜呜哭着伸出手覆上他的手臂。 那真是很小、很细白的两只小手。没有用力地搭在他的手上,像停了一只飞倦的蝴蝶。 但幻想中的暴戾景象却如潮水一般从车南眼前褪去,让他的听觉再一次变得灵敏。听见她低声的啜泣,还有窗外那一支一支没有止歇的夜曲。 于是他笑了,愉悦的光点亮那双眼睛。他轻柔地翻搅着、动作着,咕叽咕叽的水声恢复平缓,因为情动而升高的体温下,掌心的温度舒服得像一个暖烘烘的梦。 他咬着她的耳朵,乱七八糟的话层出不穷:“亲亲,感觉到了吗?我们的宝宝动了,恐怕还没有多久就能跑出来叫爸爸了噢。” 周舟被他肉麻到浑身一凛,忍不住红着脸反驳:“谁和你有宝宝?不许胡说。” “好哇,翻脸不认孩子爹,哪来你这样狠心的女人?” 他把她的手拉下去感受律动的节拍,舔着脸凑过去说她嫌自己老了就要把自己打成下堂夫,一边挠她痒痒肉一边往她的深处顶,糯糯地唤着好姐姐。 永远不够的亲吻,撒着娇嬉闹,最后关头他将双手塞入她掌心十指交握,俯下头来两唇相接。这是一个人能与另一个人接近的最短距离,然而他和她都知道,刨除这幅凡胎肉体,他们的精神正更紧密地交融在一起。 *** 作者的话:免费连载小说请收藏:woo18.com 与安德烈晚餐 姜夏彤一头扎进被子里已有叁四个小时。毕业之后她都是独居,自然没有室友可以倾吐一下愤懑心绪。手机调到通讯录,几个朋友的名字一一被她刷过,想打电话过去,又实在难以启齿。 眼泪难以自抑地滚出来,融化了细细勾勒的眼线睫毛膏,把新买不久的被套洇出一滩棕色污渍。她挣扎着支起上半身抹了抹,结果却越擦越脏、越描越黑,她终于忍不住发了火,把枕头被套全部扫落床下,捂住脸呜呜地哭。 刚刚的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倒并不是说她认为自己讲的内容有问题。 只是,不对,太不对了。无论是时机,还是对象。 热血冲头的结果就是,看到眼前那被她追逐崇拜了多少年的男孩子,眼睛里的光迅速地黯淡下来。他抿紧嘴唇低下头,就像是在给自己道歉。 那一瞬间有刀子一样冰凉而锋利的东西在她的心头剜了一刀,突如其来的鼻酸让她错愕,一瞬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一个小人从内心的天秤上一跃而起,指着她的鼻子让她去看看Edge的歌曲销量油管点击,质问她凭什么对他们指手画脚如今竟然还舞到正主面前。 她张了张嘴,想要道歉,然而却没有机会了。余致迅速地挤到前面来打了个圆场,连杜律师都无法再维持冰块脸,扔下几句话匆匆结束这次会面。她看到那个名叫周舟的女孩担心地来回看了他们两眼,然后车南戴上那副黑超,只有绷紧的嘴角泄露出了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没有发火,没有生气,但更糟的是,他很伤心。 而作为一名粉丝的自己,不仅不能抚慰他的伤心,更甚之,是她导致了他的伤心。 再醒来时天都黑透了,姜夏彤颇有几分震惊于自己的没心没肺。哭着哭着居然睡着了,而且还一觉睡到隔天凌晨五六点。 她看了一眼手机,本能地有些不敢按亮屏幕。 她逃避着,逃避着有可能会出现的、剧组通知她车南罢演,又或者诸如此类的消息。本来是相当想要促成这个结果,但是当真的要面对时,想做的唯有把自己锁在与世隔绝的黑暗房间里,再也不要接触外界分毫而已。 昨夜居然妆都没卸就睡了,应该赶紧去卸妆护肤才对。 她驱策着自己,将手机留在床边,一口气冲进盥洗室。 对了,昨夜还没有换干净的床单被套,也得收拾好才行。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事可以做吗?对了,也快到起床的时间,还是做一份早餐吧。反正她不着急…… 直到再也没有办法、再也没有理由拖延下去,姜夏彤才不情不愿地又一次回到手机面前,带着巨大的抗拒心点亮了屏幕—— 一条来自想不到的人的想不到的讯息静静地躺在微信里,让她不禁瞪大眼睛。 【Boat】:你好姜老师,请问您有时间吗?有没有荣幸能请您看场电影呢? 周舟请她看电影,并不是说找一家附近的影院看一部热播的特效大片,不是这样的。 她是找了一间私人影院订好房间,然后把地址发给了姜夏彤,约她在门口见面。 私人影院这种地方,姜夏彤之前并没有去过。倒不是消费不起,而是实在没这必要。她对于电影的需求主要集中于票房高企的好莱坞特效大片,此外最多也就看看经典chick-flick,后者在手机电脑上看看也就得了。对于她来说,这种说是“影院”却完全没有播放特效片资质的消费场所纯属于小布尔乔亚作祟,自然也没有进去参观的兴趣。 而今天要看的电影名其实周舟也发给她了。她去〇瓣上大致搜索了一下,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作品,居然讲的是两个中年男人在饭桌上的谈话。就这样,一分钟也不跳切,剪辑都少得可怜,足足两小时,只是听他们谈心谈玄。仅从简介上判断,简直枯燥到不可思议。 姜夏彤不知道周舟为什么找她看这部电影,猜不出她的目的,但她已经做好承受两小时酷刑的准备了。一边靠在门口等人一边忍不住腹诽,这就是编剧吗?就连喜欢的东西都是这么不可思议。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姜老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配料的,买了两杯,你先选吧?”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跃动着跑来。正值夏日,即使是晚上也禁不住天气的潮热。周舟穿了一件男友风T并包臀短裙,还是学生模样。有风掀起她的刘海,细细的汗珠从额头上泌出,颇有活力。 她将两杯刚买好尚未拆封的奶茶递到姜夏彤面前,若有若无的生疏感被这份两人共同的喜好打碎。姜夏彤松了一口气,随手选了一杯:“哪有迟到,是我来早了。老师叫起来好生疏,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周舟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小指勾出了方才疾跑间不慎含到嘴里的发丝:“嗯……夏彤。” 强自压抑着摸她头顶的冲动,姜夏彤也笑了:“周舟。” 私人影院的环境并没有想象中好,一间包间不过十平方大小,一头放了家庭影院等一系列播放设备,另一头挤挤挨挨放了两座沙发。 灯光暗下来,周舟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遥控器,轻车熟路地播放起了电影。 姜夏彤偷看着她认真盯住银幕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微翘的鼻梁,较短的下庭显得长相里颇有几分稚气。屏幕上光影闪烁为她镀上一层银边,那双反光的瞳孔剔透得像是琥珀,脸上幼嫩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她吸了一口奶茶,腮帮微动,似是在咀嚼。她是如此认真,认真到甚至没有意识到旁边的人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偷看。 再后来?再后来姜夏彤似乎也没有了偷看她的余裕。 一个叫沃利的男人不得已去赴一个朋友的约。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他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交流,也完全不清楚他如今的处境。 他只从两人共同的朋友口中捕风捉影式地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传说他在某个凌晨曾幽魂一般游荡在街头,哭得涕泗纵横,只因他刚在剧院里看完一出《秋日奏鸣曲》。电影里的英格丽?褒曼眉头微蹙,吐出一句万千文青心中的不朽箴言:“我可以永远在我的艺术生活中生活,但是不能在我的实际生活中生活。” 朋友间久别未见,沃利不知所言,安德烈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他一刻也不停地、天花乱坠般地讲述着他近年来的经历:蜂房游戏、森林里的排演、被活埋般的死亡体验,洗礼、神性和玄。姜夏彤在他不知是真是假的描述下感到眼花缭乱,一切他话语中的画面被敏锐地捕捉,那种自由而不羁的生活方式带着一种常人不敢奢想的疯狂,这个功成名就的天才眼睛里闪烁着热切侃侃而谈,他讲一个玄妙的故事,讲一个返璞归真的故事,讲一个舍弃所有一切去追寻艺术的高峰体验。 然后沃利打断了他,这个年轻时物质富足,年到叁十五岁却落魄困顿的编剧兼演员告诉他:“我只是活着就费尽力气了。” 他刨除那些玄之又玄的神论,带着一丝急切和无可奈何抱怨生活。他质问为什么观众只喜欢那些庸俗的作品?为什么剧场里不再有优秀的作品粉墨登场?戏剧已经死了吗?仅凭着自己的一双手他能改变什么? 他承认安德烈攀登过珠峰,但是作为他这样平庸的小人物,究其一生都不会有攀登珠峰的机会。他不想大彻大悟到生命的真谛,他也没有那个财力去做一名四海为家涤荡心灵的艺术家,他只是在这行将就木的行业里讨一口饭吃,然后由衷地期望它——能再好一点。 电影比想象中好看,但后面再讲些什么。姜夏彤就有些不懂,她隐约察觉他们开始聊起存在主义的话题,实在难以理解,偏头瞥一眼旁边。 字幕开始滚动,灯光渐渐地亮起来,姜夏彤错愕地意识到周舟已经泪流满面。 察觉到她的视线,女孩子有点羞愧地抹了抹眼睛,湿漉漉的睫毛攫住人的视线。 她张开口,终于开始谈起这次邀约的目的:“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其实就和很多直男把《教父》当圣经一样,作为一名编剧,我也很喜欢从这部电影里找问题。”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周舟没有长篇累牍,更没有用大额钞票来令她屈膝就范,但是在这一瞬间,姜夏彤感觉她把自己丰沛的情绪共情给了自己,然后用一种奇怪的使命感俘获了她的心。 “夏彤……姜老师,我想你也明白,现在的IP改编剧是个什么样的行情。很多电视剧拍出来小说原作者和粉丝都不满意,责怪更改太多,亵渎了他们心中的神作。但其实,很多时候剧组方也是有口难言,一些小说中看不出来的缺点,搬上荧幕会进一步放大。性格模糊的角色难以演绎,多数故事又只发生在男女主角两人之间,背景铺不开,观众难以共情,最终成果显得乏善可陈。” “姜老师,我知道你最开始肯定也有很多别的想法,觉得这次改编是导演的决策,只是拿出车南的名头说服你而已。但其实不然,这次改编剧本的想法,真的是由车南提出的。”周舟看着姜夏彤的眼睛,手也握住她的。室内空调温度开得低,那双小手有几分冰凉,然而语言却是如此诚恳而又热切,“……作为粉丝,你希望车南能做安德烈的心思,其实都能理解。话说回来,只要是醉心于一件事的人,谁不向往放下一切追寻艺术和本我的精神境界,你不说他自己其实也很想。我也很想。” “但问题是,我们每个人都是沃利。身在这条路上,只能是沃利。值得感激的是,至少我们还是沃利,我们会希望在现有的条件中,让我们的作品好一点,更好一点。” “请您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也再相信车南一次,可以吗?” 姜夏彤抬起眼睑,发现周舟的眼神定定的,竟始终没有移开。 她的话说完了,但她却没有予以回馈。姜夏彤看到周舟的嘴巴抿得紧紧的,一种似曾相识的倔强显露在她的脸上。清澈瞳孔间一枚自己的倒影,长大了、拔高了,烫了卷发、点了红唇。她眨了眨眼睛再看,从那枚倒影中看见另一枚:扎着马尾辫,顶着冻红鼻头站于瑟瑟寒风里。 于是她反手握住了周舟的手,然后小声说了一句:“还是叫我夏彤吧。” *** 作者的话: 我又高估自己了,这一章写了七八遍还是写得没有心中的感觉,可能有空会重写吧… chick-flick:小鸡电影 又称小妞电影,像贱女孩这种就属于典型chick-flick 与安德烈晚餐:一部实验电影性质的英语片,导演是法国人,被称为话痨电影鼻祖。虽然简介好像十分无聊,但其实很好看,高潮迭起。看完以后会有相当多感触。在我设定里是周舟的编剧启蒙之作。 新科影后 之前那次会面那么尴尬,杜律师都做好长期拉拉扯扯打机锋的准备,没想到又过两天姜夏彤居然主动发消息来约时间开会面谈,他赴约之后也是很爽快地就把事情解决。让性格老成的杜律师也颇有几分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车南更纳闷,思前想后还是跑去问了周舟。小姑娘吸溜着奶茶看着他,一双杏眼圆圆,说着自己什么都没做,眼角眉梢却都是藏不住的小得意。 “快快,从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再骗人休想本官饶你一命!”他扑上去把她压在桌上挠痒痒,直把周舟痒得一抽一抽,胡乱挣扎到刚绑好的马尾辫都散了。 一只着中筒袜的小脚在闪躲间蹬到车南的脸颊,他下意识地捉住了。 然后下意识地开始摩挲——好小一只脚,让他错觉能握到掌心里似的。脚背较高,五趾圆润,他忍不住幻想了一下,她有穿过高跟鞋吗?这样的脚穿高跟鞋一定很好看吧…… 意识到那腰间的抚摸变了味,眼前人脸上肆无忌惮的笑容收敛下来。周舟独属于草食动物的警报灯再一次亮起,趁着大事不妙之前赶紧把一沓刚才就放在桌面翻看研究的剧本挡在车南越靠越近的脸前:“慢着!我有重要的事要讲!” “……什么?” 声音很低,这家伙深谙自己的优势,一声低沉性感的喉音,像是激情时不经意间发出来似的。一边应着她的话,一边动作却没停,垂着眼睛从侧面探出头,一下一下用鼻梁拱着周舟握住剧本的手。 把持住,把持住啊周舟! 一个小人在内心里大声嘶吼,前一天的腰酸背痛成功遏制住了此时的色欲熏心。周舟强自镇定,努力忽视掉双耳烧灼般的热度,用最平静的声音开口:“就是、就是想问,你对于路伊伊的设定,想得怎么样了?” …… 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车南的动作一下子止住了。两人僵持了起码有叁十秒钟,然后他终于泄气一般地把脑袋埋到了她的大腿上:“嗯……我觉得,这个不是导演和编剧的工作吗……而且涂姐那边肯定也有别的考虑……” 涂姐指的是新科影后涂佩,之前剧组请假几天去参加金鸽奖,不成想真的摘得了桂冠。其实她年龄也不大,堪堪二十六岁,正值花信之年。能够这么年轻就荣获影后还要归功于她经纪人的挑片功力,将一名身处社会底层,却仍不放弃追寻爱情、追寻希望的青年女性的生活困境剖析的淋漓尽致,其中穿插了很多对于身份认同的讨论,与当今社会热点话题不谋而合。 周舟捧起他的脸,止住他的逃避。 她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去引导他,因为即将面对的一切对她自己来说也很陌生。这是一个好机会没错,这是她曾奢望过千百次的好机会。在多次往编剧公司投作品没有回音,伏在床上呜呜哭泣的夜里,她也曾如此奢望过这一天的到来。但是在自己真的要面对它时,还是无可抑制地感觉到失措。 她低下身更近地把他拥在怀里。至少她希望他能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他没有做错误的选择;至少有自己会支持他,确保他们正在往正确的道路上行走。 却说王导那边,在收到杜律师捎来的第一手消息时也是感到几分振奋。扳着指头数一数,艰难的前期工作解决,也花费了近一周时间。 这两天涂佩从X市回来了,他也和她商议了更改路伊伊人设的消息。大众女神并没有因为获得了新影后称号就把尾巴翘天上去,依旧那么好说话,言行有度进退合宜,甚至因为自己能够挑战新角色而感到很开心,着实让精神紧张了一阵子的王导狠松一口气。 “不是说叫你趁机推掉这边的工作吗?怎么还是老样子。”只可惜,这种温柔和风度只维持到了回房之前——在看到自己套房内端坐着的那个许久没见的身影时,她在合上门的一刹那就选择了剥下伪装,“我说过吧?上个角色对我消耗很大,我需要休息一阵子。” 她歪在沙发上踢掉高跟鞋,为搭礼服做过红色美甲的纤长十指拈起一颗糖扔进嘴里烦躁式的大嚼——她正在戒烟。 这倒并不是说她有于健康不利的小习惯。喜欢抽烟的不是她,而是她的上一个角色。作为一名初窥门道的方法派演员,她虽然可以让自己在公众面前维持体面,但是角色迟迟无法从自己身上剥离的体验还是让她十分痛苦。 被她责备的男人脾气似乎很好,他貌不惊人,仅仅可说是端正而已,与五官清晰比例分明俗称电影脸的涂佩站在一起,相当容易被人忽略。 他拾起她乱踢在地上的鞋子,在沙发边整齐摆好,又坐到涂佩身边,整个过程间笑容竟一直没有从脸上消退过:“大小姐,我怎么会不为你考虑呢?只是这是你挑战小荧幕的第一部作品,答应下来结果又反悔,说不定以后在电视圈的路都会不好走。” 涂佩没说话,斜斜看他一眼,一条纤长小腿就这样横到男人大腿上。而他竟也就这样任劳任怨地替她揉捏起来:“我知道你看不中小荧幕,觉得格调不高。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的行情。电影根本不赚钱,你得放下身段走进电视圈,才有机会吃到真人秀的红利。” 男人的动作渐停了,还是那副颇有几分纯善的笑脸,但是眼神中却透着掩不住的精明。他调侃式地用肩膀拱了涂佩一下:“除非你是大艺术家,不在乎穿不穿华伦天奴背不背Gucci,你是吗?” 涂佩有点被他撩出火了,娇娇俏俏地翻了个白眼,又转过身俯在沙发上装模作样欣赏指甲。 而男人似也是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乐,从喉间发出几道愉悦的笑声。涂佩恼羞成怒,正欲抓住身旁靠垫对他予以还击,就被身后沉沉压下的身体彻底制住,亲吻舔舐,溃不成军。 一桩小事,牵扯多少男女,数种心思。想要身处凡俗心飞方外谈何容易?左不过多为自己考虑考虑,趁着青春颜色,贪好华服美衣,赚个满盆满钵,赢个老来得意,又有谁能说句不可以? *** 作者的话: 简单把戏剧表演艺术学派分为两派的话,分别是体验派和表现派。方法派从属于体验派,可以说是后者的一个分支。 体验派指的是演员带入角色的人格,在表演时完完整整地成为那名角色。而表现派指的是通过在内心里构建一个角色,在对这个角色进行模仿。相对于体验派,表现派就不会有无法脱离角色的现象存在。 以上都不是书中的标准定义,是我个人的理解。本书应该也是以我的理解为准。 互扯头花 “这位就是咱们大名鼎鼎的新晋影后涂佩涂老师了!这位是她的经纪人骆易安老师。”王导居中替两拨人做着介绍。 车南在前往K市前就与涂佩共事过几天了,自然不会不认识。和他点头示意了一下,涂佩就将视线移向了周舟。小姑娘大概是第一次加入剧组与自己这种所谓的“公众人物”一起工作,生涩得很明显。 “涂老师好……我叫周舟,是《Personal Song》剧组的跟组编剧,这、这次也是我来负责路伊伊事业线的改写。”握手之前在衣角攥了又攥,眼神飞来飞去就是不敢直视眼前那张明明很年轻却极富有韵味的脸。过了好一会儿似才鼓起勇气,终于把后半截话补全:“涂老师,其实我是您的粉丝!这次获奖的作品《寻踪》我也看了好几遍。您站在天桥落泪的那段真的、演技绝了,我觉得被称为同年段女演员第一简直当之无愧……” 小女孩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提起感兴趣的事就停不下嘴的毛病。王导在内心扶额,忙出来打断,提醒还有正事要谈。 不妨涂佩却被她勾起了几丝兴味,握手完之后却不放,转握为拉得往自己的方向托了一托:“不着急,我们还要相处一两个月呢,慢慢聊。”引来周舟的脸红耳热,和一旁车南混合了探究和提防的一瞥。 大家都是要在同一个剧组工作一两个月的同事,互通姓名之后相处起来自也没那么讲究。王导并没有费心去酒店定个什么会议室,反而在片场拖了几个板凳就围坐着讨论起来。 先前连话都没怎么说过的骆易安在这个环节飞速地强势了起来。当然他还是笑着的,给人以一种老好人的错觉,但是他提议的离经叛道,让车南都不禁扬了扬眉毛。 他说:“针对路伊伊的人物角色设定,其实我们这边也有些考虑——当然了,也不是说强求大家认同我们,这只是一个选项而已。”话语间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在给人做心理准备的时间,“我们提议,为她设置一条职业赛车手的人物支线。” 他一句话放出来,满座皆惊。 王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刚刚说,赛什么……?” “职业赛车手。”骆易安笑容可掬,涂佩老神在在,王导等了又等也没等到他们给出任何合理的解释。但是周舟的脑中则一瞬间想起了一个名字,《寻踪》。 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正是一位混迹街头十余载的专车司机。她隐约还记得自己从李乐恩那里听来的二手八卦,据说为了塑造这个角色涂佩曾苦练车技,叁个月时间居然从一个根本不会开车的小白磨炼成了拿D级赛车驾照的业余赛车手。因着涂佩较高的海外知名度,这条消息甚至还火到了推特上,国人狂刷这才是好演员,而外国人则夸她是girl power代表。 这样的安排于涂佩团队而言当然有些好处,可以把这条旧新闻拿出来再炒一炒,顺便借女权的东风,塑造一个专业能力强的女强人形象。 但是,在“女司机”被划归为贬义词、影视剧中十分鲜见的当下,连着两部戏都与车打交道,这免不了就有些重复自己的嫌疑。所以之前的八卦是真的咯?涂佩真的还没有从上个角色之间完全脱离出来? 在剧本这件事上,虽然多由编剧操刀,但倘若不是什么行业大拿,那还真是一点发言权都没有。周舟咬着笔杆有些神思不属,不禁学着段星阑开始分析眼前局面。不知道他在会怎么样呢……八成会比这个骆先生还强势,威逼利诱手段频出。 当然啦,作为受益人,这么在后面编排他实在不好……周舟摆摆头,想象着段星阑知道自己腹诽他的画面,忍不住又有点发笑。 在她打岔的时间里,局面可说是愈演愈烈。 能够让影后出演电视剧女主,王导当然高兴。但是高兴也不代表着他能拿自己的作品开玩笑啊!赛车,这是什么激进的题材?放眼世界也只成功了《速度与激情》和《头文字D》两个系列。更何况,这个领域一直被被男性主宰,何曾听过以女性赛车手作为主角的电影? 每一部专业性强又引人入胜的作品,本质上都是向庸碌的观众打开一个通往新世界的大门。《Personal Song》为大家展示的是一种相对小众的文化——摇滚的世界,男女主的相遇其实非常易能说明问题。剖析本质,他们之间的爱情其实也正象征着女主角所代表的的庸常世界与新文化的拥抱和融汇。但是倘若加入赛车手的线路,势必会形成两个世界的碰撞,观众的注意力会摇摆不定,到时候要解决的就不仅仅是乏味的问题了,整个作品的结构都会被打乱。而这个结果是王导绝对承受不起的。 因此他在清醒过来的当下就选择用微笑来打马虎眼,将这个话题绕过去。只可惜心里大概对涂佩团队的轻率提议实在有气,用力过猛,微笑就转变成了一声嗤笑。整个片场的气压瞬间都低了好几个度。 偏偏在这个当下,一行人却好像突然地想起来了周舟的存在似的。王导和骆易安的眼神犹如精准定位的探照灯一样扫过来, 由王导发起新一波攻势,态度之亲昵友善与这种调转矛头的作风简直令人难以联想到一起去:“周舟,你是编剧,要不然你来说说看法吧?不用担心说的不好什么的,大家都在探索阶段嘛。” 简直就像班主任上课临时点名一样猝不及防。周舟张了张口,想法是有的,但是就连她也看得出此时气氛的剑拔弩张,在这个当口说出来真的合适吗?她在脑海里组织着语言。 然而,就在她脑子加速转动的时刻,有一个人更快地出声,截住了话头:“王导,其实我也有一些想法想和大家探讨探讨,要不我先说吧。” 这次改戏风波最初正是因车南而起,说这是一个他实在无法入戏的补偿措施,其实也不为过。在这里他要发言,另外的人当然没有拦他的道理。但是—— 周舟看向车南,他的眼神并没有带到她这边。 虽然之前并没有特地做出什么协议,但是在这一方面,两个人就好像是心有灵犀。好歹是工作场合,车南自觉地遏制了一部分自己牛皮糖般的特性,虽未刻意遮掩,但在片场众人面前也并没有过出格举动。王导或许看出些端倪,但毕竟是混迹这个圈子,私生活一尘不染才像是异类,便也从未过多置喙。 只有这次,是这么明显的解围。另外叁人都投来看好戏似的目光,周舟在心里皱眉,对偶像的观感都变得有些不好起来。她想到几天前车南明显的逃避,有点担心此刻只是他正义感冲头,忍了又忍还是伸出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拉了拉他的衣摆。 有场务开门往外走,一缕阳光透过层层屏障落在男孩的睫毛上。他微微偏头看周舟一眼,阳光把那对清透的眼睛映照成剔透的琥珀色。一些从李乐恩那听来的美术知识突然快速地划过脑海,原来高明度高饱和的暖棕色真的会让人感觉很安心。 *** 作者的话: 《寻踪》这部电影不是真的存在,是我编的2333以后应该不会过多着墨。 应该可以看出《李米的猜想》的影子 因为我很喜欢这部电影,但是一是年代不对,二是我也舍不得迅哥TT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编一部电影了事。 齐人之福 “《Personal Song》遭遇爆改!” “路伊伊秦歌情路坎坷,改编背后是神来之笔还是画蛇添足?” “开机不久,再爆猛料!六号扳机:我支持这个决定” “执笔大IP改编剧的新锐编剧,周舟究竟来者何人?” “知名经纪人背后支招,改编剧再次沦为强推工具” …… …… 飞快刷新着新闻标题的屏幕上停滞了一瞬,段星阑动动手指,操纵着光标落在“周舟究竟来者何人”一篇上,做了个记号:“嗯……我了解了。目前剧组那边进度如何?” “我和王导商量以后,已经试写了一集,王导觉得效果还不错,说之前拍的一些素材也没必要完全废掉,可以拿出来再利用……”听筒那边传来一个女声,电话之中显得略微失真,让段星阑心里也忍不住恍惚了一瞬。 短短数日未见,周舟和初见时已经大有不同。她的语气仍是如此可爱和乖顺,规规矩矩地同自己一问一答,然而内容上已经充实干练不少,不难看出最近一段时间也有在剧组内下苦工。 段星阑微微点头,刚想针对剧本内容再提出一些自己的建议,想了想还是作罢:“好的,我相信你的业务能力。最近我这边比较忙,恐怕不能经常去剧组看你。最近网上那些针对你的不利传闻不用记在心里。”他顿了顿,专业态度和私人情感博弈数次,终于后者还是占了上风,忍不住压低声音,不顾还在桌旁竖着的男秘书,细细叮嘱:“剧组那边,有我之前的打点,王导应该不会太为难你。涂佩方面之前和我们也有过合作,她本人倒还好,只是背后的经纪人不太好相处,如果他们有什么欺负你的地方,记得打电话给我,我来处理……” 短暂的沉默,周舟应了声,抱着被子抓着手机在床上小小地打了个滚:有靠山的感觉就是如此之好!小朋友打架打输了还可以拉家长——虽然涂佩姐方面也没有为难她什么啦! 话说出口,段星阑也感到自己对周舟有几分过度保护,清了清嗓子找回之前的矜持:“……如果没有什么别的消息要传达的话,我就先挂了。” “嗯嗯,我这边没有什么别的消息了。时间也很晚了,段先生晚安!” “晚安。” 听筒中响起忙音,别具活力的女孩声音再也听不到。几秒过去,段星阑还是有几分舍不得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只可惜,此刻确实不是一个想她的好时机。 秘书虚握拳抵在唇边假咳片刻,换来了上司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侧目一瞥。 段星阑将之前在网上抓取的那些关于周舟的通稿集结成册,打印出来递到秘书手里:“这是PS剧组传出大改消息以后所有关于周舟的消息,分析得出的数据在一个工作日内交给我。404老师那边,接洽的反馈记得即时汇报。”男秘书心里一跳,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他刚才保持好自己的空气人本色就好了嘛!为什么要在看到段老板发呆之后想不开地去提醒他呢? 秘书抱起资料刚准备往门外走去,又听见办公室里传来的新的吩咐:“查看一下这两天的安排,如果不太重要的邀请,帮我先推了。” “——是时候请骆易安好好吃顿饭了。” 晚上九点,尽管段星阑那边依旧灯火通明,没有排夜戏的PS剧组却已早早收工。 嘉树影视基地位于城郊,环境不错,晚上抬起头来还能瞅见几颗星星。执行导演陈哥交游广泛,按惯例挨家挨户敲门,吆五喝六地呼吁大家去打牙祭。敲到周舟这来时,她腼腆地摇着头拒绝了,指指床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示意自己还得抓紧工作。 陈哥了然,顾忌着之前把她和车南两人打发去K市给剧组擦屁股的事,也没好多说什么,流于表面地安慰了几句,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听到门外纷沓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周舟终于松了一口气。从门口又摸回床边,爬到了笔记本电脑跟前。有的人很擅长集中注意力,就是身处闹市之中也能写出流畅的稿子;有的人写作时却极吃状态,有一点噪声都会急得一个字都挤不出来,而周舟很明显属于后者。 路伊伊形象敲定后已经又过了两叁天,虽然没有人把话放到台面上明说,但是周舟对于整个剧组都在拖慢进度等自己这件事亦有所感应。 她的水平真的够吗?观众会容忍这样大刀阔斧的改编吗?如果失败了,她还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吗?刷微博、〇瓣时铺天盖地的通稿,各界传来的不看好的声音,有时会听到的剧务们的议论声,一切的一切都给了周舟不小的压力。 今天把第一集的稿子交上去,王导的认可和段星阑的开导,多少给了她一些慰藉,从连日的焦虑中浮出水面、得以喘息。周舟趴在床上,忍不住哼起了小调。她把耳机塞进耳朵里,对着文档再度奋斗起来。 耳机里放的是Powder Trigger的歌,这段时间为了更入戏,她经常听他们的歌来找状态。她不懂什么编曲之类的知识,只觉得他们的歌曲很能入耳。19岁时的车南,他的声音和现在也并无太大的不同。条件较差的录音设备留下了沙沙的噪音,吞去了一部分他仔细琢磨后展示出的细节,但是却将年代感进一步增强,让周舟忍不住随之陷入那出生在北地的少年记忆中迷茫而愤怒的青春。 只是……不对!这音质怎么感觉凭空好了起来?这首歌已经听了好几次,这段应该是清唱不是吗,那现在她听到的又是哪来的和声? 周舟狐疑地按上暂停键,只听背后人收势不及,歌词中的最后一个字裹挟着热气喷在周舟的耳朵上。将刚刚回神的她痒得浑身一震,一骨碌翻了个身,却更为窘迫地被夹在了笔电和车南之间。 引诱(H) “不行,还要写剧本呢,很忙的……”周舟后脖子一紧,本能地伸出手抵在车南胸口,阻止他的进一步靠近。 车南似乎刚刚洗了澡,头发虽然擦过,但也只是刚刚汲去了水,触手还是微潮。浴袍大大的敞着怀,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微妙的视角,透过那松松垮垮欲盖弥彰地系着的腰带,甚至能看到他衣服遮掩下、层迭的阴影深处,那已经微勃的沉甸甸的一包,仿佛一只蛰伏的猛兽,被主人胡乱堆挤挨蹭在周舟的大腿根处,发散着不容忽视的热力。 这家伙,居然穿真空浴袍啊啊啊啊!而且这副打扮他究竟是怎么从他房间溜过来的啊!周舟心中剧震,本来固守着一定想要今晚赶完第二集剧本的心被强烈动摇了。 她挪开视线向一边,刚准备在心中念大悲咒清心寡欲,就感到有一只大手,从两人之间的夹缝中摸了上来。 车南其人,在与周舟的相处上面,尤其是在床上,有着一种动物性的敏锐和狡黠。只消看一眼,就知道身下的小家伙心中已经动摇了,再有什么别的想法都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并且——对付她,才不需要来硬的…… 车南突然撑起上半身,引来周舟不解的目光。 这就对了……他在心中得意地一笑,表现在脸上也没有丝毫掩饰,一口白牙露出来龇了龇,灿烂又张扬。周舟还没来得及细品这个笑容,紧接着又见他伸出右手将本来就松散的衣襟拉得更大,仿佛是刻意为了露出胸部似的,然后……一把握住了自己的右胸。 已知,周舟的胸很小。 已知,车南练得很好,胸肌很完美很大。 再已知……不不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推论了!总之周舟就是一直有一种错觉,好像车南的胸比她自己的都大……或许这其实也并不是一种错觉? 色令智昏,到底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词,还是有道理啊!什么剧本、什么工作,一瞬被周舟抛去了九霄云外,眼睛黏在了车南的胸部:不是、真有这么柔软吗? 和她之前猜想的不太一样,再结实的胸肌,只要主人不用力绷紧,都是柔软而有弹性的。车南故意将五指陷进肌肉之中有节奏的抓握,充实饱满的乳肉溢出指缝,小小一粒茱萸更是若隐若现,在肆虐之下颤巍巍地竖起,蒙上一层充血的色泽。周舟看得咽了咽口水,简直挪不开眼睛。 眼见猎物已经上钩,哪有不乘胜追击的道理? 车南一不做二不休,腹部用力,漂亮结实的腹肌绷紧,直接直起腰杆坐了起来。刚刚撑着床平衡身体的左手腾出空来,从浴袍下摆摸了进去,一把握住了已然充血挺立起来的大家伙。 “唔……嘶……”他咬了咬下唇,故意泄露出一声按捺不住般的嘶哑呻吟。对着手机屏幕和对着活人自慰,感觉还是相当不一样。尽管故作淡定,车南还是个刚刚处男毕业的混小子而已,脸上再云淡风轻,耳朵尖也克制不住地红了个透。 李子般饱满的菇头已然成熟,从雪白柔软的浴袍下摆之间探出头来,半露不露地朝周舟直点头。左手藏在衣摆后面,但是任谁能不知道它在干些什么勾当?胯间的小帐篷一起一伏,顶端的小眼不断地翕张。车南虚虚骑跨在周舟的腿根附近,每一次松手时,那肉棒的顶端都会轻叩在她的小腹,热烘烘的一团隔着周舟自己那层薄薄的夏日睡衣炙烤着,让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暖流从体内涌出,湿乎乎粘腻腻地打湿了自己的内裤。 他意识到了吗?他没意识到吗?夹腿的冲动如此强烈,周舟好想悄咪咪地伸出手,摸进那个隐秘的所在去好好地纾解一番…… 不行!!周舟,做个人吧!!体内的一个小人不知从何处汲取了力量,猛然之间爆发了。她将一大摞工作安排刷地一下摔在周舟面前:“本来进度就慢了,再不写,怎么写的完!” 是啊!!男色当前,你要经得住考验啊!!周舟在心里大喊,从未觉得闭眼这件事能被做的如此艰难。她一把将刚才不慎枕在身后的笔电薅进怀里,颠叁倒四地开始解释,无非就是说,今天她真的有安排想把这部分写完、有点瓶颈她怕再不填鸭式的逼自己写会错过死线云云。 车南听了一耳朵便不再听。 他其实知道她很难、时间很紧张,但不知为何,却发倔似的心生了一种一定想将她拿下的念头。有可能是因为自从上次自K市回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找到机会亲近,多说两句话都会被侧目,更别说上床;还有可能是因为——他太清楚,在这间房间里、这张床上,周舟曾和段星阑发生过什么。 他垂下睫毛,将某些过于浓烈怕吓退她的情绪遮掩得一干二净。思及刚才周舟说的剧本相关的事,一计用老,又生一计,突然俯身在鸵鸟般闭着眼喋喋不休的周舟耳边唤了声: “——伊伊。” *** ojz我弄错时间了 还以为今天才是周二我晕 为了鞭策自己 明天加更一章 真戏假做【加更】 伊伊? 周舟怔了一怔,脑中的第一个念头是——车南这个死混蛋不会在床上把她叫成前女友的名字了吧?! 停顿了一下才缓缓回过神来:等等,伊伊?他喊的是……路伊伊?《Personal Song》的女主角路伊伊? “搞什——”认真书写和塑造的角色突然被拿来随便cosplay当作性爱调味品,这哪个编剧都受不了吧?!周舟的心中一瞬燃起了无名火,刚怒而睁眼想要数落车南一番,就突然看见了车南的表情。 这真的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受,尤其当她还曾在半个多月前亲眼见识过眼前人的演技究竟有多差劲。 诚然,她并不是影视鉴赏的专业人员,更不谈在演技方面有何建树。但是作为本片的编剧、又或者是一个普通观众来说,她一下子就被车南带入了情境,仿佛周身的一切景象都如潮水般褪去,只有他眼中的爱火是如此炽热而赤诚。 脑中似乎有什么零件脱落般,有一瞬她似乎透过这被演绎出的情绪看出了点别的什么。但紧接着,下一瞬,她的思绪就被迅速地抓走了。 因为眼前的“秦歌”开了口,他低垂着眼帘,迟疑又难掩期待,渴望又不失矜持的期期艾艾地问了:“伊伊,我可以吻你吗?” 可以吗? 通读小说原作和第一稿剧本的周舟,她的脑海中就像有一个无形的搜索器,迅速地将眼前一幕定了位。 这是秦歌和陆伊伊的第一次,也是之前车南久演不过,多少被算作他“给剧组嫌麻烦”的导火索的一幕。 雨是烘托氛围的利器。 多少小说、画作、影视作品,都要把悲欢离合、发生重大转折的桥段安排在滂沱的大雨里。 那是一场夏天的骤雨,伴随着雷霆闪电风风火火地来了,将毫无准备的行人全都淋成了落汤鸡。 秦歌将琴盒抱在怀里,生怕乐器被淋湿。陆伊伊在一旁微微垫着脚尖替两人撑伞。 来来往往的车辆迅速驶过,霓虹灯在晚八点刚擦黑的无边夜色中花枝招展,有行人将外套脱下罩在头上匆匆跑过,徒在两人腿上留下一裤管的泥点。 黄色的伞,这灰暗的夏夜中唯一的一抹亮色。细细的伞骨在狂风中咯吱作响,一只细白的小手握住了它,秦歌垂眼看去,可以看到那手背上突兀浮起的青色血管。 恋爱以来第一次吵架,没有人愿意放低身段撇下脸皮做那个先开腔的人。大雨淋湿了陆伊伊的长发和衣衫,一缕一缕的发丝湿漉漉地贴黏于她的脸颊,雨水沾湿眉毛,又从眼睫上滚落。她倔强的抿着嘴红着眼眶,就是一眼都没有看向过旁边那个不识好人心的傻子。 “吱呀”一声,坚持了许久的小伞终于阵亡。陆伊伊又急又气,赶紧伸手去试着想把翻过去了的伞面给掰回来,却被秦歌突然的动作所打断。 “你干嘛?”她自以为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却被风吞去了起码一半声音。眼见伞被夺去,陆伊伊以为他又要吵架,想摆开阵势却被秦歌攥住了手腕。他瞥了她一眼,也没有任何解释。 方才被保护在怀里的琴盒被他高高举起挡在陆伊伊头顶上,然后他拽着她开始跑起来,哗啦啦的脏水被溅起一片,周围响起路人们的各种抱怨和骂声。他们没有回头,像两只知道自己做了坏事但毫无悔改之心的小灰老鼠,一溜烟地就窜进了某个突出来的檐下。 只可惜,这避难的地点也实在不凑巧。透着粉色灯光的“情侣旅馆”四字无比醒目,旁边戴了蜷曲假发、蹬着一双高跟凉拖的高个女人用眼角扫了他俩一眼,一边嚼着槟榔,一边喷了口烟。 人一紧张尴尬时就会按捺不住想乱说话的欲望。陆伊伊和秦歌两人挤在距离高个女人最远的墙角,大男孩身上暖烘烘的热气隔着湿衣席卷而来,时刻提醒着她自己此刻所处的环境。 眼睛骨碌骨碌地扫视了两圈,终于还是停留在了秦歌手中的小黄伞上。陆伊伊清了清喉咙,踟蹰再叁还是问了:“你看过《老爸老妈浪漫史》吗?” “……”秦歌是个只知道到处唱歌胡闹撒野的混小子,坐都坐不住,更不知道Ted和老妈之间的温情故事。但是为了避免在女朋友旁边露怯,他也不好意思说没看过,只垂了眼睛在那边百无聊赖地看看时间抠抠手,装耳背。 话题中止,时间仿佛凝固,陆伊伊在心中煎熬地数着秒,不知道这大雨什么时候才停。 “你俩进不进去。”高个女人问话了,好大一股槟榔味。 “……” “……”两人不做声,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问你俩话呢?”高个女人不耐烦了,涂着鲜红指甲油的玉足往这边虚虚踢了踢,“不爱住就快滚啊?别打扰我做生意。” 秦歌不耐烦了,故意从琴盒还有裤兜里掏出一堆不知何时收到的零碎,哗啦啦一大把撒在了柜台上,气得柜员直翻白眼。 许是这家小店的人都是差不多德行,柜员和门口的女人长得像,性格也相差仿佛。把钥匙从柜台里甩出来时眼睛都没离开手机屏幕上放着的古早悲情韩剧:“叁个钟,别搞太乱。” 叁个钟,是多长时间?搞太乱,是什么概念? 秦歌领着陆伊伊稀里糊涂地上了电梯,数字从1往3这样慢吞吞的爬着,他能感觉到自己提着琴盒的左手,和攥着钥匙的右手,掌心里尽皆是一片潮热。 *** HIMYM是我的意难平 假戏真做(H) “哎哎,干嘛呢,你不专心啊。”插科打诨般的一声,将周舟从思绪之中拽了出来。 “秦歌”的影子已然消失,车南露出他独有的笑容——轻飘飘的有点小得意,“被哥的演技惊艳到了吧”几个字写在脸上。 “什么嘛?不是你先开始提角色的,还说我不专心……”被他开玩笑地拿手指戳了两下痒痒肉,周舟翻了个小白眼,也是里里外外熟得不行才会如此“放肆”。 “谁告诉你我指的是做爱不专心的?”车南憋着笑板起脸。 没读出他的蔫坏,周舟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我说的明明是编剧大人没有专心陪我对戏——”车南重新拉进两人距离,趴在周舟身边跟她咬耳朵,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颊边,痒得她打了个颤,“脑子里想什么呢?舟舟真是小色女……” 周舟:???怎么现在还有人能这么睁眼说瞎话了吗!裤子都没穿呢就敢在这里甩锅,骗鬼呢! 她颇有几分恼羞成怒地去捂车南的嘴,又被这厚脸皮的家伙在掌心里啄了几下,只好说:“到底要不要对戏?如果对就好好的,不许瞎闹,人家也是有很多事要做的!” “姐姐要做的事就是和我——” 周舟瞪他一眼。 “好好,不闹了。”车南清了清嗓子,迅速收敛起了笑容,甚至还拉紧了大开的衣襟,引得周舟一阵侧目,“说正经的呢!真的要你帮帮忙,我还没在别人面前演过呢。” 那就演吧。 故事从秦歌走出淋浴间的部分开始。 “秦歌”扭开卫生间的门把,一边用毛巾擦着半干的湿发一边走了出来。他换下了被雨淋湿的衣服,披上了酒店的浴袍。真空穿着,整个下半身都凉飕飕的有点透风,怕被女朋友看出端倪,他整个人的走姿都有些僵硬起来。 周舟像模像样地坐在床上,按照剧情里安排的那样,装作玩手机。虽然手边并没有剧本,但这段被王导保留的剧情堪称经典,她早已经熟记在心。 两人没有说话,你偷看我一眼,我偷看你一眼,动作的间隙错开,连眼神都未曾交汇。 “秦歌”咳嗽一声,掩着浴袍下摆在小冰箱旁蹲下,伸出手翻翻找找,声音闷闷的传来:“要饮料吗?” “……嗯。” 陆伊伊是不会偷看的,她和大多数C国偶像剧的女主角一样,非常矜持。但问题是,坐在此处的并不是陆伊伊,而是周舟。她不是专业的女演员,当然也不知道如何在车南背对着自己时管好自己的眼睛——这浴袍怎么这么短?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滑向青年男性肌肉匀称充满爆发力的小腿,再顺着它往上爬去……因为害怕走光,“秦歌”将浴袍的下摆往前拽,却不知因此暴露了后部的轮廓,薄薄的一层布料绷紧在臀部,甚至可以看到臀肌完美而充满张力的曲线,周舟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又在发现他开始起身后仓皇地移开视线。 但是……但是好想知道,他站起来时,浴袍的下摆会不会更往上缩起?他对自己的视线有感应吗?他是故意的吗?如果真这么演,难道还要让涂佩也吃这么一次豆腐?周舟心里有点毛毛的,忍不住视线更往车南处扫去,却被刚起身走过来的男人逮个正着。她原以为他会出言调侃自己,但却没有。车南就像入戏之后没出来那般平静——倒也不是平静的,他耳尖红红,垂着头明显是在按捺着什么,但是此时就连周舟也不知道,这是他的情绪,还是他的演技? 一罐咖啡被扔在周舟膝头,“秦歌”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好似被什么追赶着般迅速地去抠汽水的拉环。 “诶、别……”周舟反应慢了一拍,台词迟了一步才出口。然而事情已经来不及,大量的气泡涌出瓶口,喷洒在车南膝间某个微妙的位置,周舟仓促地去够纸巾,却又不小心将易拉罐踢翻。 “对不起对不起……”她因为自己的出戏而自责,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来擦去,意识回笼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下的某个本来就没来得及完全消停的东西,正隔着一层薄薄的遮羞布在她手下缓缓充血勃起…… 好安静。周舟在心里想。她的手停住了,也不知为何不太敢抬起头去看车南的表情。沉默之中,上方属于男性的呼吸声逐渐变粗。可乐还没有被放足气,气泡破裂时的啵啵声在空气中不断的响起。有一瞬间,周舟觉得自己仿佛中了某种车南下的蛊,她也不太明白自己此刻混沌的脑中在想什么,只是想做便做了。 纸巾被扔开,她俯下身,以唇就之。 先是隔着湿掉的浴袍亲吻——有一股可乐味,甜腻腻,这是必然的。在这浓烈的汽水味的掩盖下,还有一股沐浴露的清香时不时被她捕捉到。好暖、好热,即使隔着一层湿衣也是如此暖烘烘。她颇有几分痴迷地用唇瓣去描摹那个形状,出于对未知的兴奋,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味蕾品尝到美味,愉悦主宰大脑,多巴胺快速分泌,一切的一切如此过火偏又如此恰如其分。 一定是因为最近做了什么好事,才有如此奖励。周舟乱七八糟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她好像是在拆一件礼物,又或者在吃一块太妃糖:品尝掉可口的糖衣,才可以吃到更可口的夹心啊—— 然而,正在她准备用牙咬住浴袍掀起来的前一刻,却有一只大手从旁边摸了过来,温柔却又不容抗拒地抬起了她的脸,逼她直视着自己。 许是因为背光,许是因为他在上而自己在下,周舟仿佛从车南的眼睛里看出了某种山雨欲来般的味道。密密匝匝的的睫毛遮掩去了眼睛里多余的感情,她在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然后周舟听到他用一种极轻、轻得仿佛一不注意就会被呼吸声掩盖的声音,说了一句她已经完全熟记于心的台词。 他说: “伊伊,我可以吻你吗?” 动物性(H) 周舟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做答。 从刚才打翻汽水开始,剧情就已发生改变,火车已经开去了不同的岔道上,为什么他却还执意再演?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并非她能左右。周舟感觉到下巴上的手指正逼迫似的收紧,虽不至于疼痛,但配上车南不容置疑的眼神,足以使她感觉到有压力。 一个“嗯”字不经大脑地飘出唇间,周舟再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那宽厚的手掌摸去脑后——之前被包覆住的半张脸重又裸露出来,微凉的空气居然令她不适应地小小打了一个颤。掠食者纡尊降贵般地俯下身来,她闭上眼睛,半是忐忑,半是期待地等着那吻降临。 湿热的气息靠近,周舟能感觉到拂过面庞的他的短促呼吸,甚至是睫毛轻轻的扇动。在亲吻之前,他先是用鼻尖摩擦过她的,才缓慢又轻柔地、用一种啄吻的方式触碰她的唇瓣。如此细致而又如此缓慢,令周舟恍惚间甚至错觉自己可以默下他的唇纹。舌尖时不时扫过,于唇缝间试探,湿润、灵巧,走两步退一步,像一曲诱惑的探戈。 “……甜甜的。”她听到车南在自己唇边说。 可乐浓重的糖精气息在两人的唇齿之间弥漫开,双唇距离过近,每一次轻微的蠕动都触碰到她的唇瓣,明明是他在说话,声音却仿佛是从她的口中吐出。 缠绵亲吻的间隙之间,周舟感到有一双温热的大手从睡衣的衣摆处爬进,由下至上将自己的双乳推出本来就扣的不甚严实的衣襟。幼嫩的双乳被掏出来,原本就受到刺激有些微挺的乳尖顿时受凉凸起,洁白的乳肉与虾红色的领口恰巧凑成一个饱满的心形,令始作俑者看过去时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伊伊好色,只不过是亲亲而已,小乳尖都已经立起来了。”大男孩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毫不客气的一把捏住了周舟的乳尖。猝不及防的蹂躏令她“嗯”地呻吟出声,他却得了便宜还卖乖:“诶,这么想要吗?看来我只能做回好人,让你舒服舒服了。” 大掌张开,包住周舟的小乳当然没有问题。胸部不大,并不是五指都可以陷进去的那种柔腻丰腴。但在掌心的包覆之下,却有一种握住了她心脏的错觉。快速跳动的心脏传递着她内心的焦渴,车南的眼神变了又变,终于没有再克制自己,低下头去对着那小乳一阵连咬带吸,舌尖抵着乳孔一再刷舔,让本想抱怨着什么的周舟再也说不出话,在他身下弹动着身体像巨虎爪下垂死的猎物。 只有在床上,他才可以完全掌控她,即使她的外在看来如此柔弱。 过度的占有欲左右身体,车南在两人的接触中默记着她快感的关窍,急于在她也在自己面前炫耀权柄一般,迫切地想要将周舟送上炫目的巅峰。 来不及——来不及脱了,他直接隔着一层内裤去摸索周舟的阴蒂。隔着布料与纯粹的肌肤相亲是如此不同,车南没有丝毫怜惜地去蹂躏那脆弱的所在,连番粗糙到有一份疼痛的快感从下一步步往上直冲周舟头顶,她尚未来得及思考为何车南瞬间就变得如此粗鲁,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看着她如一具提线木偶般为自己所引导,车南似乎比自己射精还要更加兴奋,眼睛都有几分发红,隐约流露出一丝痴态,在周舟巅峰来临前的最后一刻,他甚至用了一些巧劲拉紧了内裤,让那段细窄的布料更加暴虐地勒进她两片花唇深处,几乎是催逼着她迅速陷入了高潮。潮液汩汩流出,迅速打湿了纯白的内裤裆部,有一些甚至兜不住溢了出来,随着车南手指的移动,拖出一条黏连又晶莹的细丝。 “伊伊,你好湿,喷的水好多,把我的手都打湿了。”他刻意地指责她,伸出舌尖去舔舐那粘湿半个手掌的晶莹潮液。 急促而疯狂的高潮之下,周舟全身都有些乏力,实在不懂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干嘛啦,你不要这样叫我行不行?”只可惜饕足之下声音柔媚得滴出水来,倒不像是在质问,反倒像是勾引了。 好在车南似乎也不准备回答,他直接以吻封缄。 浴袍的腰带早已被他拉开,衣襟大敞,结实又柔韧的一对大胸部贴上她的小乳,两个人都被刺激地一抖。车南刻意地推挤着自己的胸部,用小粒的浅褐乳头去与她的粉嫩乳尖接触。一阵一阵的微妙痒意裹挟着视觉冲击挑战着周舟的神经,让她忍不住交缠着双腿微微蹭动去消磨这多余的欲求。 车南推动着自己胸部的下缘,妄图用自己的肌肉去夹住磨蹭周舟的双乳,奈何总是滑脱,麦色与洁白的肤色交织,掀起一波波乳浪。他早就发现周舟这个小色女爱对着自己的大胸肌流口水,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勾引的机会,哑着嗓子在她身旁咬耳朵,一个字一个字黏糊糊地吐:“你想亲亲它吗?嗯……” 想。 当然是想的。 哪能有不想的! 周舟第一次这么亲吻车南,她小小的身子趴覆于青年男性健壮的躯体之上,宛如一只赤裸裸光秃秃的小树袋熊。 她的吻也是不太得章法的,从他的嘴唇开始一味地往下,像条小渠般淌过脖颈,然后在胸前恣意漫游。 身为男性,车南胸部的快感并不如女性强烈。但是在这种时候,肉体上的欢愉似乎成了最次的选项,看到周舟如此痴迷于自己的“美色”,那种精神上的满足甚至超乎了原始的快乐。 周舟此前从来没有这样给别人吃过奶,动作笨拙得像一只幼兽。吸吮伴随着轻咬,让同为第一次的车南时不时都感到有些疼。她分开双腿趴在他身上,因为头部悬停在胸口的部位,小腹就免不了摩擦向某个微妙的所在。随着口腹之欲得到满足,下方湿漉漉的某处就更感空虚,翕张的穴口在热乎乎的棒身上摩擦而过,不知留下多少道馋乎乎的水印。 这磨人的小家伙也不说别的什么,只是吮着车南的乳头往上看去,湿漉漉的圆眼里流露出一片假作的无辜,看得只想让人把她摁在床上好好揍一顿屁股。 车南磨了磨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伸手下去扶正肉棒,就是一个准而有力的生猛贯穿。让周舟的奶嘴都脱了口,背弯成一个极富张力的曲线,在空中停顿了几秒,又仿佛再也没有力气一般重重地摔落下来。 又该他得意了。 车南一笑,抱着软塌了腰的周舟就是几下凶猛的进出。本以为结束了的高潮再掀波澜,本以为已经到达的顶点的快感居然还能再攀高峰,周舟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是汪洋大海中载沉载浮的一只小舟,身不由己地随着他的动作而疯狂。破碎的字词组不成语句,眼前被生理性泪水模糊和扭曲的一切升级为刺目的白光,在近乎晕厥前的最后一刻,她的眼前奇迹般地闪过车南濒临射精之前强自忍耐的脸,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出唇瓣,自己也没料到能有这般流畅。 她在水乳交融的紧要关头,不失凄惶地问他:“……你是秦歌吗?” 喷薄的暖流爆发在身体里,耳边响起克制的低喘声,她没听到近似于答案的话语。闭上眼睛,白光扔在眼前频闪,激情的眼泪被她这个动作所煽动,溢出了眼眶。 然后她仿佛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那吻落在她的颊侧,吮去泪滴。 “你不是路伊伊。”车南说。 她羡慕他与自己粉丝之间那份浓重的、她永远也参与不进去的特殊情谊,亦后悔于自己如此晚才认识他,错失他的那么多或失意或闪光的时刻。如果可以,她也想做当年那个少年的依靠和肩膀,可惜的是,时间不可能因为她个人的意愿而倒转,他们相遇的轨迹永远不可能再重来。 秦歌是虚构的,他永远不可能等同于真正的车南。在姜夏彤们一腔热血的仰望之下,他也有更加软弱无能亦或是更加肮脏的侧面,所以他不是秦歌,也永远不可能是。 *** 作者的话: 5555求评论求珠珠,总是一个人在solo呀TT 宣言 上次的亲密过后,不知为何,周舟的写作速度如有神助。连着熬了几天大夜——其间车南也摸过来几次想劝她保重身体——终于把这部二十来集的剧本改完。一改之前的沉闷,在结尾处还设定了一个开放式结局,在IP改编剧中也算是大刀阔斧、十分少见。 王导读了以后,对于剧本的水平也比较满意,甚至给段星阑去了一通电话:拉关系攀附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周舟写得好嘛。段星阑这小狐狸,不惜自砸招牌也要向他推荐周舟,这下想来,两人间倒并非纯粹是靠那点裙带关系了。 剧本的方面解决了,下一步就是演。 这段时间周舟是稍微轻松了些,但车南却忙碌起来。为了追赶进度,剧组的排班表都异常的满,连着好几天的大夜让剧组人员全都绷紧了神经,笑都懒得,个个都靠咖啡因续命。 这样的疲惫和一触即发,在车南身上体现得最为明显。 倒并不是入戏有问题。他最近进步神速,虽然谈不上什么演技精湛,但是让王导点头已是不成问题。而是—— 正如Edge成员夏诤经常调侃的,车南在网络上有个“养生达人”的混名。这外号普及到什么程度呢?打个比方,倘若有某名网友连夜码字焦虑脱发,她大概率不会说:“我该吃点黑芝麻糊早点睡了”,而是会说:“我该车南一下了”……陆源也曾为车南经营人设,却没想过他用心打磨过的设定居然输给后者的“本色出演”,足见这一爱养生形象之深入人心。 车南倒也不是为了人气装出来的,别看这家伙在台上怎么嘶吼怎么闹都可以,下台必喝枸杞茶或牛奶保护嗓子,时不时的还要去做针灸;平时若无表演或者其他大事,也是早早就会躺去床上,为新一天养精蓄锐。 熬夜表演也是常有的,熬个一天两天,车南没什么问题。但是最近排大夜几乎成了习惯,大大打乱了他的生物钟。周舟每每在片场看见他,不是在拍戏,就是靠在椅子上补眠,眼底下都是遮暇都盖不完全的浅浅青灰,她看在眼里,也不忍打扰。 如果说车南的疲惫是周舟可以预见的,那么另一个人的状态她则从未以这个角度来猜想过。 下戏的时候已近凌晨,演员老师们都先走了,王导把周舟叫过去,商量了一些要修改、做妥协的细节。 “……那么要交代的就是这么多了,辛苦你了,小周。”连日加班,王导也有几分熬不住。将钢笔别回胸口插袋,略显疲态地揉了揉鼻梁。 “应该的。”周舟谦逊点头,关闭了手机里的录音功能,准备回房间后再做点功课。 她的视线溜到一边,王导的夫人坐在旁侧。那是一个虽貌不惊人,但给人感觉十分利落的女强人,之前相互介绍时,她让周舟唤她张姐。因为并不是圈内人的关系,王导很少提到她,她也并不常来探班,此次来片场,也有可能是有一些私事想同丈夫商议。 看到两人聊完了,张姐带着笑容迎了上来。言语合宜,对待周舟的态度也很亲切:“聊完啦?这么晚了,小周要不和我们一起走?让王哥载你。” 怎么好意思打扰人家夫妻二人?周舟忙摆手拒绝了,推说有场务朋友和自己一起,让王导夫妇不必担心。 张姐脸上流露出一丝歉疚,但或许确实是有要事相商,两人还是很快相携离去了。 片场内部很快熄灯,昏暗下来,几名场务在做最后的整理,有人站在门口喊周舟的名字,告诉她他们要关门了。 周舟忙应了,一溜小跑窜出去。 夏天的夜里,有一股蒸腾的暑热气。虽然是在影视城内部,但毕竟很晚了,街面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路灯洒下,几只飞虫在光亮中飞舞。 亭台楼阁,走两步却出现民国时期徽派建筑的墙角飞檐,一种奇异的穿越之感模糊了空间与时间的界限,更远处的树丛竹林,更显出几分鬼影幢幢。 周舟胆子小,心里不禁有点发虚。更加加快脚步往前冲,只觉得这段不长的路怎么突然变得没有了尽头。 视线的最远端已然出现酒店的轮廓,再过不了几分钟就能扑进柔软的大床……她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呼唤:“……周舟?” …… 看着小姑娘被自己吓得打了个摆,涂佩眯着眼睛笑弯了腰。 她孤身一人站在酒店花园内某个不起眼的亭台内,一丛丛繁密盛开的蔷薇遮挡住了她的一部分身影,粉色的真丝睡衣在路灯的映照下泛出一片柔光,像某个少年会在夏夜中做的朦胧的梦。 怎么这么晚了,她还在这里?周舟好容易从惊吓中缓过来,意识到涂佩在向自己摆手,她移步走了过去。 一段时间的相处,周舟对涂佩已不像最开始那般充满粉丝对偶像一般的崇拜。现在的她对后者更多的是一份欣赏——对她的专业能力……当然还有她外形的欣赏。 只是,现在的涂佩,看上去却远没有白天那般游刃有余。她已经卸了妆,皮肤依旧水润白皙,但难免瑕疵。洗去铅华的双眉并没有往常那般充满自信得舒展,反而微蹙着,似乎很有几分忧郁。 “介意吗?”涂佩抽出一根烟示意,周舟微微摇头。 在她抽烟的一刻,周舟就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或许在涂佩丰富异常的表演经验的掩盖下,她的表现应对观众的检阅已经足够,可是在这种夜阑人静的时刻,内心入不了戏的焦灼是骗不得人的。之前车南的提议,并不算是什么两全齐美的办法,涂佩只是出于对新角色形象的兴趣,才在骆易安的连番阻拦下挑下担子。 之后两人似乎又生出什么龃龉,又或者骆易安实在忙。反正第二天他就走了,留涂佩一个人面对这许多难题。 她并不是爱抱怨的人,只是在某些时候会觉得孤独而已。 “如果他还在的话,我是不大乐意事到如今还在他面前抽烟的。”涂佩将烟竖起来,垂着眼睛去看上面的火光。一点点、一丝丝,纸卷的部分被缓慢地吞噬,她没有怕烫,手指都不曾后撤一寸。为了贴合角色,大红色的美甲早就卸了,只涂了一层透明的亮油,在此刻显出一些未经风霜的羸弱。 周舟没有答话,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两人之间的关系真的亲密到可以相互坦诚内心、甚至相互安慰的程度了么?对于涂佩口中的“他”,她自然也有猜想,但不敢随便出口。 “怎么?你可以去解决车南的问题,却不敢与我谈心吗?”所幸涂佩也没有强求,在一阵沉默之后,强自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看来你这小编剧,对他却很是偏心哦。” “我……” 一根手指被压在周舟唇上,挡住了要出口的话。 涂佩向她呼出一口烟气,眼神在其后闪烁,晦暗看不分明——不呛人,不仅不呛人,甚至有种微凉淡雅的薄荷香气:“既然是我的粉丝,当然应该知道我的表演走的什么流派。几个月的时间,你有想过吗?如果我真的爱上他,你会怎么做?” 女士烟,真迷人,细长一根被夹在纤纤五指之间,止有一点红光,时明时灭。 各自的心情 如果你关注演艺圈,想必一定听过以下宣言:某某演员洁身自好,拒绝拍床戏,甚至吻戏。 这绝对说不上是错的,仅是个人的选择而已。只不过,这要求若是传进涂佩耳中,她大概率只会嗤之以鼻,笑一声假正经。 有人玩得比谁都花,却愿意如此立个纯洁人设;有人感情里清清白白,却不排斥合理安排下的亲密戏。 只可惜,这两种人呢……涂佩哪种都不沾。 几段被人拿来当作茶余饭后谈资的香艳情史,她拥有过;床戏吻戏,她可不会去考虑影不影响她的形象——那是她花大价钱请的公关们该操心的事——只要符合剧情发展逻辑,她都一一接下,当然了,这并非是如无聊看客意淫之中那般出于肉欲。 身为一名天赋型演员的她,从很久以前刚刚涉足这一行业开始,对于表演,就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诠释。 表演,对她来说是水到渠成、乃至顺手拈来的事,有的时候,她甚至并不会感觉到自己在有意识地进行“演绎”。涂佩不模仿,亦很少观摩前辈作品进行学习,她不需要去为角色设计口头禅、习惯性的小动作……当她进入状态时,她就成为了角色本身,看她所看,爱她所爱,想她所想;把角色的爱人当做自己的爱人,把角色的人生当做自己的人生。 无法入戏,对她来说就好像把人光秃秃地扔进了太空,缺乏任何凭依的同时,还如此令人窒息。 有时半夜里,上一个角色的梦魇会突然回到她的脑海里,身体宛如记住了追逐战中的紧张氛围,每天睁眼的时候都是如此疲惫…… 而且,“他”也并不在自己身边。 涂佩将双手支在花园亭子里的铁艺栏杆上,垂着眼皮,看着指间的烟卷一寸寸焚尽。 尼古丁,好东西。当初也是抽了快一包才能适应。呛人的焦油味在口腔中酿成一片苦涩,不想吞下去,伤肺,她知道;抽久了以后才发觉,烟雾背后,会有如真似幻的世界,慰藉陷入麻痹的心田。 只是,更强的诱惑她也经受过。物质上的,道德上的,这点小小的成瘾性也算不来什么。 既然早就可以不抽了,又为什么要如此叛逆呢?有个小人在心中质问自己,然而,她其实隐约也知道答案……卑劣吗?但是,就是如此想的啊—— 她的视线滑向身边,年轻的女孩子,二十出头,清丽而单纯。周舟不是她,没有她那么多的经历;哪怕在与周舟同岁的时刻,涂佩也远比她靓丽成熟,献媚者如云。只是,在这样沉默的夜晚,她却实在有几分羡慕她了……五年之前,她是否也有这种超脱于世俗的莽撞勇气,敢于去打破一切克制下的心照不宣呢? 涂佩没有在等周舟的回答,她只是想着……待会回房后,或许可以给骆易安去个电话。 忙碌起来,时间就像流水。拍摄的工作很快进入了尾声,王导这段时间心情似乎也不错,一条又一条,全都过得很快。 在拍摄现场看监视器,与坐在家里看电视的感受完全不同。没有丝毫的剪辑,镜头散碎繁多,甚至并不按照时序……从现有的素材中,周舟也无从判断这究竟是能成为一部爆款还是拙作,只能默默祈祷《Personal Song》旗开得胜,毕竟,整个剧组的人——或许除了涂佩——全都等待这个胜利已久了。 在紧锣密鼓的收尾工作中,有一件事尤为值得一提:王导在拍摄的最后时刻提出——希望演员老师能配合,补拍一段床戏。 这段床戏,没人能比周舟和车南更熟悉…… 在王导“正直”的目光扫视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轻轻别开了头……毕竟,没有人像他俩一样,还真的“实操”过啊!! “……你们两位觉得怎么样?”王导满面红光,显然是觉得自己的设想十分完美,“这段吧,之前其实是担心无法过审,才刻意没拍的。但是最近我一个老同学透露了点口风,说是因为受到一些新政策影响,可能会放宽标准。我这边想着,不打没准备的仗嘛!而且这个地方吧,还是交代一下才妥当,不然总感觉吊着观众胃口似的,你们说是不是?”他把剧本拍得哗哗响,有一句话藏在肚子里,没说出来:哪怕就真的无法过审又如何呢?拍出来了剪好,再玩一出“删减版从某匿名从业者手中流出”……微博热搜一买,不又是一波热度?哪有商人嫌钱多啊!他是文艺工作者,但也是要恰饭的嘛! 在场的哪个不是在圈子里混了一段时间的了,就是顽石也磨成了人精,哪有人能不知道他的小九九。涂佩是艺术家,但对于这种互惠互利的事情也谈不上排斥。只有车南,眼睛往周舟那边滑了几次,最终还是说,要和自家经纪人商量商量。 当然了,说是这么说,平时若不是有求于人,他连陆源的大名都能记不起来。这下当然也不可能真的去问他的意见,反而掉头就摸进了周舟房间。 “……你怎么想的?”他抓耳挠腮半宿,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周舟也正想这个问题呢。不仅想这个问题,她的思绪还越推越远,回忆起了一段时间前,涂佩在酒店花园中问她的那个问题。 当时,由于不知道该不该在涂佩面前捅破她和车南之间那层窗户纸,周舟选择了沉默。但是要说答案,其实她内心里是有的。 想不想要看车南和别的女人在她面前亲密,即便是演的? 不想, 绝对不想。 这话可以斩钉截铁地说。 那么,怕不怕涂佩爱上他呢? 其实也不害怕…… 周舟甚至理不清自己的心。好感,这必然有。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她倾注这么多关爱,人非草木,岂能无心?只是,有没有达到喜欢、有没有达到爱的地步,这又是另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了…… 另一个方面来讲,倘若涂佩爱上了“车南”,这又如何?她细细咀嚼,突然品出了这大美人话里的傲慢。依她来看,这车南也没有那么有恩必报,到了谁爱上他,他就要爱回去的地步嘛。 这样想着,她好像也没那么在意“他或许要和别人拍亲密戏”这一事实了,毕竟,演的始终是演的,如果他真的也爱上了“涂佩”,好像,这也不是什么她采取了措施就能规避的事。除了搞砸这部作品的质量之外,拒绝,能产生什么别的结果吗?还不如主动去做个也没那么差的选择。 看到周舟欠欠地故意怂了怂肩,车南真是又爱又气,有几分牙痒痒。 他大动作地把周舟扑倒在床上,做势要挠她:“好你个大胆舟舟,居然态度这么无所谓?是不是玩过了就当别人是明日黄花?好哇,我要替天行道!” 周舟最怕痒,这家伙偏偏每次都用这一招治她。笑得周舟眼泪都溢出了眼眶,双腿在空中乱踢,跟遭了酷刑似的,软骨头一个劲求饶。 就这样玩闹几分钟,把不爱锻炼的周舟累得够呛。一会儿就挣扎不动了,时不时弹两下,像条死鱼。车南不好再“折磨”她,也将一只手臂枕在脑后、侧身在周舟身旁躺下。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红着脸颊、闭着眼睛喘气,被汗湿的几根发丝贴黏在脸上,虽然他已不再闹她了,但那开怀的笑容仍未从脸上褪去。 车南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的问话。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么就那样模糊着界限,似也不错。为什么要那样逼迫她呢?其实她这样,能如此鲜活地躺在自己身边……就已经很好。 只是,不够,不够的。 周舟好不容易喘匀气,侧头看向车南那边。想说什么话,忽又憋了回去。 突然,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她给了他一个蜜糖般的吻。 床戏 不管大家心情几何,定好了的事就不可能更改,预订要拍的床戏自然也要拍。 这件事很快地就提上了日程,王导让周舟提笔把之前废弃的剧本再润色下。怎么说呢?之前分明商量好了的事,但是当落笔时,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回忆起车南激情中的表情,甚至有种把自己的下午茶小点心送到别人盘子里的错觉——有点别扭啊…… 话虽如此,工作上当然还是专业态度第一的。 开拍的当天很快就到来了,为了避免两位主演尴尬延续拍摄进度,王导特意腾出了整一天的时间来拍这场戏,开拍前还预先清了场,只留下灯光师、摄影师等几个必备的工作人员。 其实这样做也不太有必要,毕竟这剧是要实打实为上星播出做准备的,就算审核有一定程度上的放宽,又能放宽到哪去?因此也不过是拍几个暧昧的肢体交缠镜头,再来几个大特写、几个朦胧的大远景,仅此而已。男女主角别说生殖器都被胶布包得完好了,车南的浴袍底下甚至连泳裤都没脱。 就这样王导还喊清场,也是很照顾演员们的情绪了。 离开了几天的骆易安今天居然也在,他有些风尘仆仆的,似乎是特意从别的地方赶来。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算良好,看到周舟以后,他完全收回了前次那种多少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态度,反而温和地向她弯了弯眼睛。 ……! 出于小动物般的直觉,以及对这一大帮子笑面虎的深入理解,周舟后退一步,摸了摸手臂上竖起的汗毛。 意识到骆易安完全没有丝毫“清场”、避嫌的意图之后,周舟衡量了一下人家和演员的关系,又掂量了一下自己和演员的关系,终于得出了一个“自己也属于闲杂人等范畴”的结论,抱起杂物,准备跟着其他工作人员一起从门口出去。 后面的一句话却让她被定了身。 “你干嘛去?” 啊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然而在不熟悉的场合说了不合适的话。周舟迅速抬头扫了一眼,幸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应该也没人太在意车南的这道神来之笔。 她还以为两个人已经相互默认不在人前表现出这层关系呢!他突然这样讲,不突兀吗?是什么意思嘛!周舟感觉有些耳热,有点气他莽撞的同时又有点松了口气,偷偷回头,只看到那家伙带着一股调皮和得意劲,朝自己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拗出一副可怜相来:“编剧老师也要出去吗?那我们这边如果想临时修改剧本怎么办?没事的,您就就在这里吧,这点专业素养我们还是要有……” 话怎么一套一套的?周舟在心里翻了个俏皮的小白眼,视线却忍不住还是溜向王导那边。 王导战术擦汗,怎么忘了这俩的这一茬?另外一对也是暗流涌动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一个中年人只想好好拍戏也这么难么……他的视线滑向涂佩——好家伙,新科影后不出意料地在发呆,满腹心事的样子,好像根本没听到车南两人的对话;再看身旁的骆易安吧——骆易安倒还是比较靠谱,只是微微向王导颔首,以示没问题。 场务人员都出去了,打板的工作理所当然地落到周舟的头上,这还是她第一次自己上手摸这块板子,有点新奇的同时又有点无措,磨蹭了一会儿才报对了镜号。王导连连挥手,她一阵风似的从镜头前跑开。 雨夜场景、洗澡场景,这些之前都拍过了。按照之前的构想,两人进了房间以后就是倒在床上,然后黑幕转场。但是如今导演的想法变了呀,觉得虽不求裸露,但多少也交代一下嘛。 原本都是俊男美女,没有什么视觉上的负担,拍这段不太够格的“床戏”,也是几个方面都同意好了的,但是为什么呈现在镜头前,就如此不在状态? 先不说车南了,他演戏虽然比最开始好了,但也就是那个鬼样子,王导并没对他报以过多的期待。但是……涂佩?她很明显并未从之前的懵懂之间缓过神来,不仅没有入戏,动作还非常僵硬。这段本该是秦歌走过来解开路伊伊的浴袍,并在她脖颈、锁骨附近轻吻的戏,别说被男演员吻了,就是手指刚刚碰到浴袍的边缘,都令她整个人不适地弹动了下。 “卡!”王导手执导筒,果决地令下。 这段时间涂佩的不在状态,他作为导演,怎么可能看不到?但顾忌着涂佩态度和善,又身为影后,他一直对她及她的团队很容忍。好在涂佩每次都很快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并迅速纠正,才使得他一再压下发导演脾气的念头。只是今天…… 出师不利,令王导皱了皱眉。但好在只是第一条,他并没有表现出多余的不快,反而安慰了涂佩几句,尝试着使她放松。 “谢谢王导,我已经好多了。”轻掩着胸口,涂佩递来一个含着歉意的得体笑容。 这样就好了吧……王导在心里想,松了一口气。之前这种情况也并非没有,但涂佩每次都可以处理地很好,自己这次也应该相信她才对。 他心情轻松了一些,表情就复又柔和了下来,挥挥手示意周舟再去打板。 …… 然而,这一条又很快地被王导卡掉了。 涂佩几乎是犯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错误——在车南手指搭上她肩膀的同一刻,她又反射般地弹动了一下身体。 “卡——”一次是失误,为何第二次还会失误? 王导抿抿唇,这次没有再安慰,而是直接挥手。 …… 第叁次、第四次、第五次……他的眉毛越拧越紧,就在周舟感到自己打板都打得有点腻味了的时刻,王导积累的情绪似乎终于到了顶峰。他拍案而起,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到某个人先他一步地出声:“行了!”声音之严肃,语气之激烈,似乎比王导自己在心里幻想地还要有力。 他的视线像身侧掠去,非常惊愕地意识到,越俎代庖出声喝止的这个人,居然是自己身边一直以亲切得体形象示人的骆易安。 只是此时,这个爱挂着笑脸的男人已经不笑了。他的表情甚至带着几分肃杀,锐利的眼神盯住涂佩,就像一个严父在用视线对自己考砸的孩子进行无声的鞭笞和责备。 而涂佩,也终于剥去了那份属于影后的从容。她狼狈地坐在那里,视线仓促地旁移,绞紧的十指却暴露了她此刻心中的情绪。 “跟我过来一下。”骆易安说。命令的语气,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我不,有什么就在这里说。”涂佩没看他,声音很小,就好像自己也缺乏了几分底气。 “跟我过来一下。”男人的声音没变。如此沉肃的气氛,宛如凝固。车南和周舟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骆易安你凭什么命令我?告诉你,你是我请的,我才是你老板……!”还是不看他。涂佩的情绪似乎一下子从怯懦转为焦虑,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在本来就穿得清凉的戏服下漾起一片乳波——只不过此时,没有人有余力注意到那里。 “跟我过来一下,事不过叁,别让我说第四遍。”语句终于不一样了一点,但流露出的却是威胁。 涂佩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突如其来地发怒了。她翻身下床,把道具拖鞋往骆易安的方向掷去——幸好之前经历过清场,不然不知道又会命中哪个倒霉蛋。这副狂态在场的人除了骆易安,哪个都没领教过,都被吓了一跳。泪水倏忽滚落,更加令人摸不着头脑。 车南周舟王导和其他人,没一个人敢轻举妄动,恨不得自己变身一座石像才好。大家都在心里叹气:只是上个班,为何又能目睹到如此级别的drama?都不知算是倒霉还是运气好。 事件的男主角却仿佛松了一口气,甚至有暇又露出那副商业假笑。 骆易安走上前去,将涂佩的头按压进自己怀里——后者稍微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顺从。她的泪水沾湿了前者的高档衬衫,很快在他胸前制造出一片凉意。 骆易安的笑容变了味,流露出一丝苦涩来,他一边摸着涂佩的后脑勺,一边开了个不知算不算是黑色幽默的玩笑:“欢迎来到走近我家大艺术家101,第一个课题:不破不立。” 肯定 这场风波又持续了一个下午才终于过去,解决的方式亦相当离奇。 作为一名喜欢了涂佩很久,并且也对她的作品乃至生活相当关注的前粉丝,这是周舟第一次发现她居然会对骆易安——自己的经纪人兼工作伙伴——具有如此病态的依赖。 说他们彼此之间的状态是伴侣似都差了火候,在周舟看来,若把涂佩比做一只船,骆易安就是她的船锚,是将她牵绊在这个凡俗世界的唯一定点;是这个经常脱离“集体”、“社会”乃至“自我”的人,认识现实生活的唯一方式。 拍戏,拍不出来,无论如何都拍不出来。当涂佩坐在那里用手指搓脸时,光洁无匹、强大坚韧的外壳裂出一条缝,最柔弱却真实的一部分探出头来,让她窥见了她鲜为人知的冰山一角。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她。 就像她不知道该如何为她接下来的行为定性:拉自个儿的经纪人当替身拍戏,这算哪门子事?放在任何人身上,这都是胡闹。是把工作场合当家家酒了吗?还是你们谈情说爱的场所?敢情资方的钱不是钱,我们的时间不是时间? 然而,王导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或许是出于多层面的博弈和考量,不过,当他憋下去的同时,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也再也不会想要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因为——涂佩奉献出了她职业生涯中,几乎是最好的一段表演。 这段表演,令之前的所有素材都变得苍白和廉价。它甚至并不一定适配于小荧幕,这种过度的细腻,盛满在眼睛里的脆弱,就像一波荡漾的水一般,带上了一股节制的优雅。 不——或者说,在此刻,在这样难能可贵的、可以于人前拥有他的时刻,涂佩并没有在扮演其他人,只是在表现她自己。 “我可以吻你吗?”骆易安的声调有种奇异的干,仿似在刻意压抑着什么一般,缺乏了一种鲜活的生气。 这是一句注定会被剪掉的台词,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带领女演员能在此处入戏。 没有人期待它,只除了眼前人。 王导急坏了,指挥着摄影师疯狂推镜推镜,推推推,他不忍心去破坏这种微妙的氛围,但又很惶恐会错失这经典一幕里蕴含的庞杂情绪。 监视器里,陆伊伊的眼睛闪着光。 她期待着这句话,但是少女羞涩的本能让她垂下眼睛回避。她澄澈的双眼里好像盛满了许多东西,仔细看去,却又只留下一个人的一枚倒影。 她比他早熟,她比他早慧,她比他平庸,因而比他更了解这社会的规则;她循规蹈矩地长大,一直仰慕他,羡慕他恣意妄为飞扬跋扈的才华,但是,在某一刻,她也想平视他,甚至引领他。她不想做他的附庸,她想成为的是—— …… “Cut!” 在这里接吻,势必会露出骆易安半个侧脸。王导当机立断地喊了卡,东西都来不及放下,觍着脸就奔了过去,一股脑忘了刚才的不愉快,把涂佩往天上夸。 一只大手滑了过来,十指交叉地将周舟的手包在了掌心。很大、很温暖,练琴练出的茧,比它的主人要会讲故事得多。 车南跟她咬耳朵,热气喷红了她的耳廓和脸颊。他几不可闻的声音便随之飘了进来:“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赐予平行世界的那个“我”一段势均力敌的感情。 不过—— 车南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自己和秦歌: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是他这个本体更加幸运。 第二天就休了假。 倒不是活都完全干完了,剪辑、配音、宣发,各种工作源源不断,只是这都不是周舟该参与的阶段。现场的拍摄完结后,她基本上也就与这部戏划分开瓜葛了。倒是段星阑有办法,不知又是怎么一番疏通,居然打通了《Personal Song》原编剧那边。人家松了口,愿意在片头字幕上让周舟也挂个名,而非被埋没在编剧团队后那一个无形的“等”字之中。 “还有一件事。”在周舟准备挂掉视频电话之前,对面的男人喊住了她。 段星阑站起身,背对着摄像头去拿书柜里的文件夹。 电脑摄像头的机位相当微妙,对准了被包在西裤之下的那块完美臀肌。光洁笔挺的面料,包裹在结实饱胀的肌肉之上,漂亮的曲线呼之欲出,让周舟不看都不行。 ……好熟悉的感觉……她之前是不是也偷看段星阑的屁股,被抓过一次包来着?但是但是,也实在不是她爱乱瞟,实在是这豆腐都递到嘴边了,她不得不吃嘛! 心里有几分忐忑,视线又不忍离开。周舟心下纠结,刚准备把手机屏幕拿远点,段星阑就突然转过身。 隔着男人未喷发胶,柔顺垂落的刘海,两个人对视了。 周舟的心仿佛停了一拍,又仿佛落下了一个掷地有声的重重鼓点。 然而,这次,他却没有再冷硬地点出她的偷窥。反而微眯起那双桃花眼,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浅笑。 到底是在人精里打滚的,段星阑不可谓没有心机。他微微偏侧了头,露出堪称完美的半侧脸。下颔线流畅漂亮,宛若刀削斧凿。手指伸向脖颈之间,指腹不经意地抚摸到上下滑动的喉结。五指修长笔直、骨节流畅有力,它带着一丝暧昧的温度缓缓滑下,轻轻抓握住领带上的温莎结,就好像笼络住了一颗心。 段星阑松了松领带,用一声咳嗽打断了这份独展现给周舟一人的小小款待。 他看着手上的文件夹,有一瞬间的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说:“算了,这个项目,还是你明天来我办公室详谈吧。” 有项目,有工作! 听到这话,周舟哪还愿意等他卖关子?旖旎心思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眼睛都亮了起来,忙忙表态:“没关系的,段先生!我现在真的一点也不忙,您快讲讲这个项目吧!要是电话里不方便,我现在去公司也可以……” “……”段星阑看向屏幕那边激动的女孩,不知为何心中突然闪过一抹别扭的情绪,他咳了咳,勒令自己摆正姿态,“行了。这个项目虽然是我准备给你的下一份工作,但是由于合作人员那边的档期安排,距离真正实施还有段距离。问题也确实比较多,当面协商效果更好。至于为什么要把时间安排在明天……” 周舟被他在自己身上逡巡的审视目光看得心里一虚。 前一天晚上刚刚和其他同事拼车回家,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两叁点。她洗也没洗就是一通爆睡,还是被段星阑的视频电话喊醒。现在那还能奢求什么体不体面啊,简直最后一点个人形象都没了…… 她缩缩脖子,却并没有等来对方“一点都不专业”之流的数落。 她听到段星阑叹了一口气。再抬头时,只见到他把手指放在镜头旁边,就好像是隔着空间遥遥地拨动了她的鬓发。 他的声音是那样清凌凌,好像一捧春天里暖化的山泉:“好好休息一天吧。” 他想了想,又做了一个不太熟练的补充: “这次你做的不错。” 比海更深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噢……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周舟扔开手机仰面倒在床上,正准备策划一下下午的时间用来干嘛——是久违地刷刷剧看看电影呢还是玩玩游戏? 但还没计划好呢,李乐恩的微信消息就及时的来了,一连好几条,简直令人难以忽视:“舟舟,你是今天回来对不对?” “你有啥想吃的没,咱俩待会儿去吃顿好的?还有还有,车南的八卦!!!你得给我讲讲……” “对了,前几天碰到罗教授还问你呢,你要是有空,不如过来我们学校这边把兼职辞了吧。” 得。看到这一条,周舟总算没法装死下去。收拾打扮了一下就出了门。 美大建校早,周围早已发展成一大片繁华街区,周舟租住的小公寓却是实打实的偏僻地方。坐公交,转地铁,七拐八拐来回一趟得两叁个小时。虽则麻烦,但租金便宜,也没太多办法。 大学毕业以后,父母也曾要求她回到老家小城,找份“适合女孩子”的安稳工作,在合适的年龄结婚,过一种循规蹈矩的人生。 ……如果当初真的遂了父母的愿,如今的生活会是怎样呢?周舟将头靠在公交车的玻璃车窗上。夏季,新换代的空调车,为了隔热,玻璃厚得很。阳光落在上面,折出一片七彩斑斓,美得令人心生恍惚。窗外景象匆匆滑过,S市琳琅满目的高楼大厦,仿佛海市蜃楼。这与童年的家乡完全不一样的景致,与成名的梦想一般,不啻于一道乞儿面前的奢侈美餐。 虽然毕业后自己生活的时间不足两年,但遭遇的碰壁、以及各种其他打击,比前二十余年加起来还要多。无数次优等生的自尊被踩在脚下,又经历过无数次的自我怀疑;不愿意找长时间的兼职影响创作时间,太过重劳力的工作又没办法自己做…… 所以在最潦倒的时候,为了支付S市不菲的房租,周舟真的什么工作都干过。——好朋友李乐恩介绍的模特工作,当然是最优的选择。 李乐恩所学的视觉传达专业,是个下限可以很低,上限却又能无限高的专业。她自己学艺不精,当然是属于中流水平,奈何比较会做人,长袖善舞,竟不知如何抱上了系里最厉害的罗教授的大腿,几年下来,认识了不少青年才俊的师兄师姐,给周舟找个兼职还是不成问题。 最开始呢……只是说去做个模特,为一个师兄的创作提供参考而已。 “他啊……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那还是去年的夏天,两人相约去甜品店吃芒果班戟。李乐恩表情别扭极了,令周舟现在回想起来仍记忆犹新。 有点羡慕、有点嫉妒、有点仰慕、却又有点说不出来的排斥,咬着塑料叉纠结半晌,最后却只能凝聚成一声叹息:“……总之,你见了他就懂了。” 不都是人?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特别能特别到哪里去? 抱持着这种想法的周舟,迅速被打了脸。 意识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乱,特别乱。 怎么能有人的房间这么乱! 周舟和这位“师兄”,两人初次见面的地方是他的画室。但说是画室,其实就是一间住房,将除了承重墙和卫生间以外的地方全部打通,就连卧室也暴露在视野之内——如果那还能称为卧室的话。 倒不是说房间脏乱,而是说这地方……无论是地板、茶几还是吊柜,全部都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纸质文件飞了满天,一些知名画家的设定集不知为何被拆得七零八落;墙面上满满地贴着各种海报、看不明白的图片,平衡车和滑板垒在墙角;柜子里一水的手办、潮玩,PS4随意堆放在电视前,手柄险险地落在纸屑篓的边沿;电脑居然有叁个屏,其中一个还在播放着不知名的cult片;一套风暴兵的盔甲在沙发旁歪七扭八,头盔居然还罩在眼前人的头上—— 简直是小偷进了也会觉得这里已经被光顾过了的房间啊!!! 周舟疯狂压抑着内心的吐槽欲,纠结半天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您好,是潘学长吗?我是来做参考模特的,我叫周舟。” 一秒、两秒、叁秒……起码过了半分钟,这奇怪的见不着面的人才终于有所反应。他伸出手,握了握周舟的指尖。声音不大不小,但听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我是潘却。”他回答,仍没有摘下他的头盔。 跟着主人翻山越岭地进了门,周舟才好进一步地打量这个房间。 意识到的第二件事,是蓝。 这个房间,真的好蓝。 周舟感觉自己从未在其他地方见到过……居然有人会这样布置自己身处的空间。 墙壁上并没有贴什么墙纸,而是采用了墙体彩绘的方式,不知是不是出自眼前人之手。竖直近叁米的墙面,百分之八十的部分都被涂上了深海一般渐变的蓝色,只在上面那方逼仄的小小空间里,有浪花拍动。 大大小小的家具,几乎全都是深浅不一的蓝色。奇怪的是,如此统一的色泽,看来却并不使人感到腻烦,反而有种微妙的和谐之感。 “给……喝水。”一只手递了纸杯过来。这是真正的艺术家的手——五指修长有力,肤色冷白,握住纸杯的时候用了力,指腹微微泛红。 好漂亮……周舟想,精神有些发散,竟没第一时间意识到,眼前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把头盔摘了。 意识到的第叁件是,好年轻…… 男孩稍有些过长的头发如此柔软而蓬松,更加营造了一种“乖”的印象。他的长相和tough和酷不太搭边儿,反而非常精致可爱。脸颊上还有点未褪尽的婴儿肥;就连眼睛也是十分标准的杏眼,一动不动看着人的时候,总有几分天真在里面。不像一个男人,倒更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当然,他的表情就不是特别好看了…… 这么说倒也不是特别妥帖,因为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表现出多余的不耐烦。他只是——缺乏表情,就像是丧失了一部分的生机那样,沉默地站在那里。 带着几分不确定地揣度着潘却的心情,周舟忙伸过手把水接下。 刚递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喝,身旁的一句话赶了上来,差点没让她把水给喷了出去:“那么喝完水后就请你把衣服脱掉吧。” *** cult片:在小众圈子文化中收到追捧的一系列电影。通常都剑走偏锋、表达观点较激烈和极端。有可能会比较血腥18x,成本一般不会太高(与主流商业片相比)。例如昆汀的《杀死比尔》等。 风暴兵:电影《星球大战》中反派的一种兵种,因为盔甲都是白色也被称为白兵。以除了打仗干什么都行的形象闻名于世,盔甲卖挺贵的,可以在迪O尼中见到。 新角色终于出现啦~潘却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艺术家lol 坏小孩 什、什么?脱衣服? 她只是答应要来做模特、做姿势参考,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是要来当裸模啊! 看出了周舟的扭捏,潘却很是停顿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他没有费口舌去解释,反而转过身,和电脑桌旁的一个锁柜较起了劲。 这是干嘛呢…… 刚才周舟就注意到这个柜子了,只是第一次进到别人工作室里,没法问出口而已。一般人家里会给一个柜子上五层锁吗?而且好像还用某种方式钉死在了地板上? 眼神扫到旁边屏幕,女主角正拔刀了结一条新的性命,赤红侧光下一双涣散的眼,瘆得周舟头皮发麻,忙移开视线。 这是要干嘛呀…… 周舟咽了咽口水,人怂气短,感觉气氛有几分不妙。也不知那潘却究竟什么毛病,不同的锁上了好几层,密码锁完了还有指纹锁,指纹锁完了还有几层的大挂锁,放在家里好像明摆着说我有个大秘密似的。一时之间,居然只听得见他掏钥匙、或者摆弄锁头的声音,叮叮当当,两分钟过去了也没完。 周舟心里有些毛毛的了,她稍稍蹭了两步到旁边,想越过潘却的背影看看他在搞什么名堂。 只是这时机居然如此凑巧,她刚刚探出头去。就听见“当啷”一声,最后一个复杂的机关锁也落了地。潘却轻轻一拉,一样完全意想不到的东西出现在眼前。 《老友记》中,Ross和Chandler关于蕾雅公主金色比基尼的讨论,充分证明了这是九十年代每个男人的范特西;凯莉?费雪晚年上节目时曾坦言,有男孩告诉过她,“在我12到22岁这个年龄段里,总是’一天四次’地想你”…… 如果这个柜子里出现的是《星球大战》里那套享誉中外的比基尼,或许周舟都不会如此震惊。 白色的吸顶灯投下柱形的光,柜子狭窄的内壁里贴满了镜子,几次反射之下显得这小小的空间里更加明亮。白色的长袍在如此强度的光照下晕出一道圣洁的光晕,甚至有几分不可逼视。 周舟感到自己的嘴巴不自觉地张大了,并且就目前来看,并没有轻易合上的趋势。 这是真货吗?这真的是曾经的某套戏服吗?虽然难以置信但是……嗯、如果是假货,潘却有必要这么上n层锁的紧着么?可是,如果是真的……她的视线一转,移到身旁少年的肩背上:即使不专注于这衣服的真假问题……潘却,一个男人,他真有这个经济实力,为什么他没有想着去收那套金色的比基尼,而是这套……这套完全没有性别倾向、甚至缺乏了几分精致设计感的,蕾雅公主的长袍? “……’那套比基尼之所以那么令男人惊艳,在于在那一个瞬间,蕾雅不再是一个公主,转而成为了一个女人。’”念出剧里的台词,潘却仿佛早识破了周舟的小动作一般,缓缓向着她转过身来。缺乏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个小幅度的微笑,眼睛里闪过某种黑色的欢愉:“但是,我不想让你仅仅成为一个’女人’——” 如果可以的话,请短暂地成为我的缪斯。 “咔嚓”一声响,相机不知何时出现在潘却手中。他按下快门键,刺目的闪光灯闪过,将周舟错愕的表情永远定格。 潘却速写的动作很快,几十秒就可以画完一个pose,线条简单,但标准而流畅。往往他会花更长的时间去指导周舟摆姿势,再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告诉她已经画好。 但他也不是只画画的,有的时候,他也会拍照。 一块深色的背景布拉在某面墙的墙角,他调试各种灯光,并安排周舟站在了一个特定的位置。 一个小小的动作,潘却的食指像场记板一般果断地落下。几十分钟的合作,周舟已然明白这两人之间约定俗成的手势。 一把光剑握在手中——这大概也是潘却买的某件价值不菲的周边产品,她按照前者的指示做出一个战斗的姿态。 对于拍摄、甚至是作画的设备,潘却好像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此时也只是端着一个小痰盂满场跑而已。 被拍摄是一种很奇特的感受,周舟站在那里,有些别扭地感受到自己的僵硬,仿佛每个关节都在咔嚓作响……平时,并没有那么多时候,可以感受到另一个人的视线,如此如有实质般地在自己的周身逡巡。 纵使那并不是情色意味的眼光。正相反,那里面充斥着居高临下的无情审视。 “嗯……”不行。 这两个字被咽了下去,但却又被周舟从空气中读了出来。她有些局促地拉了拉衣服下摆,下移她的视线,紧张地抠了抠手指头。 潘却已经将镜头放下,他在房间内部扫视了几趟,终于在床上定格。 “来。”他招招手。 潘却的床具也是蓝色的。深蓝的床单,朴素但是亲肤的棉质质地。软绵绵的床垫让人的身体微微陷入,鼻端飘来一股年轻男孩干净但充满活力的清新香气。 本应该更加紧张,可是如此舒适的姿态之下,紧绷的神经似也得到了舒缓。防备卸下,不必再去介意呼吸的节奏。 潘却也并没有像之前那般摆弄她,身体力行地进行指导。而是破天荒地和周舟拉起了家常。 “你多大。”他问。却有几分兴趣缺缺。 相机取代了眼睛的位置,只留下光洁的下半张脸,如此不公正,如此有隔阂。 “……我、我21。”周舟抿了抿唇,加了一句,“你呢?”虽然问了,但他毕竟是李乐恩的学长,怎么也要大他们一点……只是长得显小吧,自己问的是什么问题,也不知他介不介意?她在心里后悔,有点想扇几秒前的自己一嘴巴。 “再过几个月就满18了。” 只没想到,潘却居然吐出了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似乎是看出了周舟表情中的惊讶,他进行了补充:“小时候念书,内容比较简单。跳了几次级。” 简单、跳级…… 刚才只是觉得潘却为人有点冷淡而已,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臭屁呢?看到眼前人唯一露出来的那双唇,云淡风轻地蹦出隐含傲慢的字眼,周舟心里嘀咕了两句,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潘却不气馁,从另一个角度再切入。这次他直接虚虚骑跨在了周舟的腰间,从上往下地对她进行拍摄。相机不从脸前拿下来,简直像个面具阻断一切有效的交流。 啊这个死亡角度,会不会显得有双下巴啊……周舟使劲用舌头顶上颚,想让自己的脸型看着完美一点。但潘却连珠炮似的问题很快让她泄了气:“听李乐恩说,你有在到处找公司投剧本?” “是的……”说到这个,周舟就有些卸了劲,声音里有几分恹恹,“最近试了一些公司,但没什么下文。” “这样啊。”声音停顿了一瞬,“前年开始,就已经有剧组来找我,希望我能为电影做场景设计了。” 周舟等了一下,但潘却好像这就说完了。 …… ……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说出来故意惹人眼红是吗??? 周舟简直怀疑这人会不会说话,为什么讲的话总是让人没法接?她甚至觉得眼前的人是在开玩笑,但是被镜头遮挡,她又实在看不见他的表情。这是凭什么?自己的一举一动……哪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也能被他看在眼里,甚至永远地储存下来,但是她想观察他,哪怕是想看着他的眼睛都无法做到。 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周舟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百八十遍的《莫生气》,努力平复自己。还要靠在这里兼职的收入缴房租呢,她可不想在相机里留下不太体面的吃柠檬表情。 “啊,说来,你那个朋友李乐恩也是。” 这,怎么会突然说到恩恩? 周舟心里突然涌起某种不好的预感。轻松的神色荡然无存,一种僵硬和凝重袭上眉间。 Ok,就是这个点……位置处于上风的潘却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心情,讲话的语气里,那种满盈的恶意翻了倍。他的声音虽然还是一样平直,但听在周舟耳中却仿似有刻骨的轻蔑:“我看过她的作品,不客气地说,未免太过寡淡。” “完全就是没有天分的作品,我看不出一丝灵气。” “也没有想象力,甚至连专业的模板都套不来。就是学生作品,看不出商业潜力,也没有艺术天赋。” “这样的人,染指创作……她真的只是分不够,把学艺术当高考减分项来的吧?” 每多一句,就让周舟心里沉一分。直到最后一个字,宛若一槌定音。 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自己的朋友如此尊敬和信赖的学长,居然在背后这么评价她? 两人的家境都不算富裕,支持李乐恩学习美术,对于一个小城家庭来说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上十万的补习费,源源不断的画材钱,刨除金钱这些外在的因素,周舟也曾多次目睹李乐恩深夜苦读。最绝望的时候,一边哭着说自己没有才能,一边彻夜地完成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的作业。每天她的双手都被铅笔染的乌黑,当她松开铅笔,却不好意思去触碰朋友的指尖。削不好铅笔的时候也是有的,轻轻一推,美工刀划破惯用手,每次落笔都有血渗出来,贴上创口贴,还能被多次下笔的动作磨得卷边。 不行、不行、还是不行。纵使再被否认,她也终于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头铁地闯进了S美。 周舟可以忍受天才们居高临下的看不起。 但她不能接受有哪怕一瞬,他们将李乐恩的梦想视作一种投机取巧的鄙俗工具。 本想将身上的人刷得一下推下去,奈何情绪太激动使错了力,周舟一下子将潘却按倒在床前。 行吧……这样也行! 蓄力了几分钟,一堆粗口憋在嘴里,恨不得都要堵到喉咙眼了,却被一声快门声突如其来地打断。 潘却柔软的半长发丝铺在枕边,相机被扔开,周舟突兀地看到他的表情。 带笑的,显得有几分莫名得意和忘形的眼睛。 然后他突然抱着周舟的头,十分响亮地在她嘴上亲了一口。额头互抵之间,他轻轻吐出一句话,语调终于变了,染上一种病态的兴奋,周舟被潘却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得一愣一愣,抱怨的话都说不上一句。 潘却说:“逮到你了。” 周舟打了个寒颤,心里想的却是:好个神经病…… 潘却 直到公交车到站的提示音响起,周舟才从回忆中惊醒。 刚刚进组时尚是初夏,两个多月脚不沾地的忙碌之后,此时的S市已经进入浓烈的盛夏。大学校区之中,绿化做得很好,行道树、灌木丛,下午炽热的阳光透过树叶交迭产生的缝隙,在周舟身上投下一片斑驳光影。蝉声鼓噪,让人难以心静,周舟插上耳机,倚在教学楼的白栏杆边等着李乐恩——她今天似乎来找罗教授有事,两人相约在教学楼底下碰面。 耳机里放的歌正是之前在飞机上车南给周舟听过的那支demo,当时许是太在意身边那个人,竟没能仔细品味过曲子本身。此时一个人时再听,才意识到那样排山倒海般的开头之后,竟有一段间奏是如此空灵……究竟是在讲一段什么故事呢?她滑动屏幕去看详细信息,看到作曲那一栏里,赫然写着喻时飞。 喻时飞。 叁个字在舌尖上滚了一遍。 这人是什么样的呢?周舟仔细回想了一下,竟发现印象十分模糊。也难怪,这人似乎是个性分明的Edge里最低调——或者说最不出众的一个。甚至很少见到他单人出现在什么节目里,就是出现了,多也是充当一个没什么镜头的背景板。但是就是这么个人,Edge自Powder Trigger时期以来的大部分作曲居然都是他,不可谓不有才华。周舟在心里做了个小记号,回到家里倒想好好看看有没有关于喻时飞的报导…… 正在此时,她突然感受到身边有一阵强风拂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视线所及范围内突然咔哒停了一只长板。一只穿着蓝色系板鞋的脚从上面抬起,稳稳地落于地面之上——行了,这下周舟即使不抬头也知道来者何人了。 在初次见面后,周舟与潘却自然也合作了很多次。但是纵使两人相处了快一年,她也很难说自己已经摸清这家伙的秉性。 即便潘却曾说出过很过分的话,周舟也更愿意用“怪”而不是“坏”来形容他。 潘却在有不熟悉的人在场时通常都很沉默、惜字如金,她从来没看见过他参与什么集体活动,似乎也没有任何线下的朋友;但有时他又会非常亢奋,除了两人第一次见面莫名其妙的一吻以外,他还做出过凌晨四点给周舟发狗屁不通的万字情书这样的奇葩事。O信提示音响了又响,直把当时的周舟从美梦中拽醒,抓耳挠腮了半宿也没整明白自己是怎么招惹上这朵烂桃花。纠结了半天该如何回应,下次见面时这家伙居然还是一张没事人的脸……把周舟唬得直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做了怪梦。 想起那些一言难尽的经历,周舟感觉自己的脸久违地有点绿:实在是摸不清这小祖宗的想法呀! “你……”她张了嘴,刚准备说话,却被潘却的一声“嘘”打断。 一身蓝的大男孩踩着长板站在面前,半天没做声,居然是在画画。 周舟微踮起脚,倒着凑过去看潘却的pad屏幕。 高饱和度的颜色配一起,有股酷劲儿,很犀利。潘却画画不爱打草稿,但是他取色却往往十分精准,色感好得一塌糊涂,属于周舟这种凡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状态。他画画很少遵循麻瓜的顺序,固有色、高光暗面一通通迭,画刚刚下了一笔,他的心中便可能已有沟壑。平常人很难从他尚未成型的作品中辨认出他究竟在画什么,但周舟是特例。 倒不是说她拥有什么神奇超能力,而是因为她知道,在潘却的画中,纯白色代表她自己。 云不是白色的,雪不是白色的,一切白色的物件在他的图里都要被环境光染上色彩;只有周舟,不论她穿什么颜色衣裙,又提什么款式手包,始终是洁白的一个,在各种各样的环境里周身泛起微光。 “这是什么意思?”第一次入画的周舟有点不满。自己摆了那么久pose,拗了多少种表情,最后呈现在画布上的居然是一个如此模糊的形象。只有外轮廓,再下去,什么都不交代。 “我只是画我看到的呀。”潘却眨眨眼睛,貌似诚恳。 提起绿色,会想起春天里的熊;提起蓝色,会想到潮起潮落、变幻万千的海面;提起每一个颜色都会有对应的意向出现在脑海里。伴随着气息、味道,从远处渐次袭来的拍岸的涛声。 在潘却的世界里,万事万物有着独特的颜色,哪怕是最简单不具有丝毫意义的单字,随机排列在一起也可能是一出绝妙缤纷、有声有色的舞台剧。 “是联觉症。”心理医生下了结语。 这是伴随出生便被赐予的天赋,他的世界比别人宽广而丰富百倍。字符、音符,他是一个驯兽师,最简单的物象也会在他面前翩翩起舞。走进快餐店,门面内刷着的红色,他能在齿间嚼到;一段对白对他来说很可能是一段旅行;当你提起雨,可能他的脑海里早已响起曾在戴望舒的脑海里短暂停留过的那段跫音……他以为自己十分享受这样的生活,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去想象与他不一样的、常人的生活。 ——真的,如果当你抚摸蓝色的缎面,不能在指尖碰触到它的一瞬间感到白鲸的笑脸从窗外掠过,那样的生活该是多么的枯燥而无趣?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名字。 “……就是她那个叫周舟的发小,你们谁最近缺少参考模特之类的吗?这样也多少可以规避一些版权问题……” 潘却坐在办公室内,好像听到自己的导师罗教授这么讲。 周舟。 他聆听了一下,但是这个名字没有声音。风没有动、水没有动,世界没有因这个名字而摇曳半分。当他试着去观测它的意向,却仿佛化身一颗青涩浆果,从上世纪采集者的背篓中掉出,叮咚一声坠入清澈见底的苏黎世湖。 “Pan,你有在听吗?”罗教授的视线扫向这边。 潘却将食指和中指碰在一处,磋磨了一下——仍可以捏住他人的声音,那为什么关于那个女孩,却无法产生任何联觉与想象? “……啊,我在听。我有兴趣。” 他听到自己说。 白色,看得到,就连透明,也可以用各种辅助的手段表现出来。唯独周舟这个名字,能像酒精一样挥发在空气里。 压感笔在pad上最后一舞,短暂的几分钟时间,他用他的魔法在纸面上挥洒和创作。潘却是艺术品的巫师,一切颜色都是他驯顺的傀儡。 周舟绕到他身边,去看屏幕上的画面。 橙色阳光,黄色墙面,白色栏杆被染上暖色调的光,阴影是灰调的青色。唯独中间有一片空白,看那轮廓,似乎是一个女性,在抬手戴上耳机。 她偏了偏头,用余光去偷偷瞥他。却不想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下午的阳光悄悄偏转了角度,潘却整个人沐浴在刺眼的日光之下。贪婪的光就像瀑布,从他的头顶肩背流泻而出,吞噬模糊掉了一部分挺拔的轮廓线。周舟反射性地眯了眯眼。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潘却突然拉动了一下她的手臂。 “啊……”她趔趄了一下,额头撞到男孩的下巴颔。 这下好了,周舟揉了揉额头,有点眼冒金星:这下子,就连自己也要融化在这盛夏的蝉鸣里了。 *** 有一部电影《星运里的错》,片头曲《Boom Clap》的作者Charli xcx就好像有联觉症。如果有喜欢这种绝症元素小清新题材带点初恋风味的,建议看看《我和厄尔及将死的女孩》,我觉得后者要更有趣一些……免费连载小说请收藏:woo18.com 坑蒙拐骗【加更】 “哎,你俩干嘛呢?这么大的太阳不站在树荫底下,怎么,是觉得自己晒得不够黑啊?”人未到声先至,李乐恩的打趣总是先她本人一步到来。 周舟抬头望去,正看到她一溜小跑窜过来,明明是在建筑物里,居然还打了把太阳伞。不知是因了久久没聚的兴奋劲儿还是午后的高温,她的脸色有些发红,碎刘海黏在额头上,热闹快活,极富生气。 不仅是她一个人,罗教授居然也来了。虽然说已经评上教授的职称,但他的年龄并不算太大,也就是叁十岁前半的样子。由于工作性质,穿衣打扮和生活方式都很显年轻,平时和学生们也能玩到一块去。周舟以前也见过他几次,但是都是随李乐恩“罗教授”“罗老师”地叫,还真不知道他的名字具体是什么。 “诶,小李,你能不能别这么咋咋呼呼的跟只小麻雀似的?下次真摔到了可别怪人没提前告诉你。”他伸出手,提溜了一下李乐恩的衣领。后者忙着冲周舟跑过来没看路,差点踏上学校翻新中的松动地砖。 得到罗教授提醒,李乐恩也很是上道,忙狗腿地作势替他捶起肩膀:“哎呀——这可不是看到咱们尊敬的罗老师在跟前吗!知道您会给我们这群学生指点迷津这才得意忘形了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下次还得拉住我噢。” “嗨,就你会说,说不过你。”罗教授把她的手扫下,视线偏转到潘却身上,笑容收敛了一些,微微点了点头,“小潘也好久不见了。” “罗老师好。”身旁一直没做声的人,这才颔首致意。就像个机器人,开关又调去了沉默档,刚挤出了四个字便没话讲了。 李乐恩是个小人精,在几人间来回扫视了几眼,就又开始活跃气氛打破尴尬。她踮起脚凑过去看潘却的pad,嘴里还说着:“哇,让我来看看,小潘学长又画了什么好东西……” 结果这一看,居然把这个小炮仗也整自闭了。周舟和李乐恩身高相近,惊奇地发现她脸上又开始复现一年以前她正在甜品店中注意到过的那种表情——羡慕嫉妒兼有之,还可能掺杂了几分不甘心。注意到周舟的视线,李乐恩看过来,脸上挂起一个带了几分勉强的笑。 “哎呀,我们几个人杵在这里做什么。”她摸了摸鼻子,表情都好像灰暗了几个度,“也不早了,大家吃了午饭没,不如去搓一顿串串?” 李乐恩其人,有一个特异功能。她平时的饭量并不大,吃个叁四两的牛扒都要直喊饱。唯独吃串串时,不知是不是调料里加了醋比较开胃的缘故,吃高兴了能一个人撸二百来根签子,战果之丰硕、战绩之辉煌,令老熟人周舟都为之侧目。 有李乐恩这个小吃货带队,一行四人直取串串店。 大热天的,串串香的生意并没有那么好做。加上几人进门的时间也比较微妙,并不是正常饭点,故店里并没有多少人。 毕竟是点评软件上的招牌店铺,店里干净漂亮、冷气开得很足,店员特意把几人引到了一处小隔间里,一边是靠背沙发,另一边是两张普通座椅。 周舟走在最前面,她没有想那么多,直接就坐在了沙发座那一边——这也是她和李乐恩一起吃饭的习惯了,两个人不喜欢分开坐在桌子两边,就是喜欢挤着。哪成想,这次李乐恩还没来得及上前呢,突然潘却就杀了出来,把她扒拉开,一屁股坐在了周舟旁边,还把她往里面挤了挤。 常用座被抢了,李乐恩撅撅嘴,刚准备发作,肩膀却被罗教授拍了一下。她看过去,只见这男人挑了挑眉毛,左右瞅瞅,表情里很有些心照不宣。 哦? 她有些狐疑,回过头去。 只见心高气傲独来独往性格孤僻为人古怪的潘却潘学长,居然已经动手拆好了餐具外面罩着的塑料膜。不仅如此,他还把拆好的这一份率先推倒了周舟面前……而后者虽然表情挺纠结,但看不出一丝诧异的成分在。很明显,潘却做类似的事绝不是一次两次了。 啊呀,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李乐恩也挑挑眉,露出了和罗教授如出一辙的狐狸笑。她心里的词条唰的一声更新了,烦人的天才小鬼头被划掉,周舟的备选男友上了榜。只可惜秉持着一种要替好朋友把关的“恶婆婆”心态,潘却在她眼里居然变得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来。 吃饭的过程倒不必详说,总的来讲就是李乐恩的胃再一次不孚众望,成功撑下无数海鲜蔬菜,把一直板着脸的潘却都吓一大跳。毕竟有外人在这儿,李乐恩也没什么机会和周舟聊些剧组八卦,直想快点吃完把这俩电灯泡打发了,和周舟过她们的girls time。 “噢对了,”也因此,直到酒酣饭饱,她才猛然发现,正事居然还没说,“舟舟,你之前想讲的事呢?还没当面跟小潘学长讲吧。” 被点到名,对面的两个人动作都顿住。 潘却正从锅里捞上来一把扇贝肉,准备往周舟碗里赶呢,闻言有些迟疑地朝周舟看去:“……跟我讲?” 这…… 话头被提起来,周舟也觉得此时再吃有些不太好,她把筷子放下。怎奈何潘却正挤在她的旁边坐,她想正式一点、看着他吧,距离仿佛有点太近了;但是不看着他吧……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她正纠结呢,旁边的潘却却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什么,也不给周舟布菜了,手从摆在桌面上,一溜烟滑下去落在了大腿上,一边揪着衣服的下摆一边垂着头。也难为他正好坐在火锅的下风向,一排白烟不时朝他那边扑去,灯光一打,朦朦胧胧的更显委屈,谁看了不说一句好可怜的小媳妇? ……怎么突然之间负罪感就这么强烈呢? 周舟的视线往对面滑去,之间刚才还在挑起话头的李乐恩居然不知何时抱起手机和罗教授两人假兮兮地看起搞笑视频,周围仿佛罩死了一个无形的防护网,只差在上面贴“掉线,勿扰”几个字了。 诶,其实,她要说的话,只是很正常的诉求,她为什么要这么纠结得说不出口啊!而且,这个潘却,他是以什么立场来做这种表情—— 不对,他该不是演的吧? 一年的相处经验,被这家伙坑了无数次,再笨的人也该有抵抗力了。周舟眯了眯眼,微微往后撤了一点,双手环胸去观察潘却的表情。 长长的睫毛垂落,遮挡住一部分眼睛。男孩颇有几分肉感的嘴唇已经抿成了薄薄的一道,如果这是一只狗狗,恐怕耳朵也该垂落下来了才是。 嗯……或许她不该拿刻板印象来判断人?周舟的心里动摇了一瞬。 “咳,周舟姐,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呢?”潘却侧过了头,外边看上去仍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失态,可是语气里却多了一丝不确定。他伸出手揉了揉鼻尖,像在掩饰什么般故意避开了周舟的眼神。即便如此,动作还是没停,刚才从火锅里舀起来的那些扇贝肉,最终仍依数落尽了周舟的碗里。 潘却有点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清澈的宛如两丸黑水银一般的眸子回转过来看着周舟,睫毛忽闪一下,九分灵动,藏一分落寞。 …… 是她错了。 周舟,你这个肮脏的大人!!一个声音在内心深处大声嘶吼:潘却他才刚刚满十八岁啊换作别人就是刚走出高中校园的年纪,他怎么可能有那么歪七拧八的心思还和你计算来计算去呢?你怎么能这么想一个半大男孩!!再说了,潘却真要唬你,他图什么呀…… 对啊,他图什么呢? 周舟羞愧作祟,一把握住了潘却搁在餐桌上的手。相处了一年多,她也知道自己这个不太称职的“模特”对于潘却还是蛮重要的,之前仓促进组都令他参与的企划差点停摆。虽然不知为何会如此,她还是拉着潘却的手掏心掏肺地解释了一堆,诸如工作实在忙云云,并且承诺潘却,一定会再给他介绍一个比自己更好的模特。 没想到,潘却却打断了她的话:“不要,我不要别人,只想要姐姐一个。” “这……”难道是小孩子脾气? 周舟抿了抿唇。愧疚是一方面,但是要她为了圆这份人情而放弃梦寐以求的工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 “我也不是要逼你……”男孩又垂下头,因为距离比较近,他柔软的长刘海扫下来时还搔到了周舟的额头,令后者有一瞬间的悸动,“只是,姐姐你如果能在每次忙完后——像今天这样,每次忙完后到我的画室来,或者在我需要的时候帮我拍几张参考照片,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周舟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潘却的右腕竟有些微微的颤抖,仿佛在无声地告诉自己她有多么重要。她的思绪飘到了那么多副他给自己画的图上,纯白色、发着光。在内心深处某个隐秘角落,她或许也有那么几分的洋洋得意吧?看呀,我也可以在这些张扬恣肆的作品中,找到属于我自己的那么一个位置。 “如果就是这些要求,当然了,我当然可以帮忙!”周舟打起精神,正准备再接着安慰潘却两句,突然,耳边响起了奇怪的电流声。 “嗞嗞嗞嗞嗞——如果就是这些要求,当然了,我当然可以帮忙!” …… 这下,不仅周舟愣住了,连对面那俩用搞笑视频打掩护的吃瓜群众都停下了僵硬的笑声。 潘却像没事人似的,脸上的表情都没变,居然就那样从裤兜里掏出一支胡萝卜形状的录音笔……这剧情,怎么这么似曾相识?潘却呀,难道你不怕迪O尼? “周舟姐,虽然你说得很诚恳,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留存证据呢。”潘却按动录音笔,甚至在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便签本上写了个字条,“还有这里,要不要来签个字呢?” 周舟无语,感觉自己脸黑了一半:刚刚她究竟为什么会把他当做一个纯洁善良的小天使?? 潘却,果然还是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坏小孩啊! 引火烧身(H)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周舟揉着脸从床上爬起来,“啪”的一声按熄了手机上定的闹铃。 前一天晚上被潘却拖着,硬是没能找到机会和李乐恩两人一起开溜。想聊的话题没聊成也就罢了,居然还被拖到KTV去听罗教授吼了半晚上老歌——好歹也是这么大个人了,而且还是当老师的,怎么就是能如此精力充沛呢?李乐恩这家伙也是靠不住,这厢刚和周舟商量着怎么闪人,下一秒居然就跑去和罗教授合唱《纤夫的爱》,那戏多的劲儿,让她自叹弗如,最后还是借口说明天有重要的工作才成功逃遁出去了。 ——当然了,这也并不能说是纯粹的借口,毕竟段星阑说了今天要她去他办公室,这是实打实的。 周舟拍了拍自己的脸,准备在去公司前先冲个凉。她打开装内衣的抽屉,手指在数件内衣之上迟疑许久,最终还是拈起了一条带蕾丝边的高叉内裤。 段星阑的公司,这是第二次去。和它烜赫的声名相比,这里的规模并不算是太大,仅仅包下了CBD区一栋写字楼的其中两层而已。 究其原因,编剧经纪这个行业,比起坐在办公室里,更倾向于在外面两头跑。比起实干,更看重手腕和人情。 独身一人前来,周舟心里还是有些惴惴。她紧张地理了理头发,又握紧了挎包的背带。所幸段星阑似乎早有准备,前次看到过的那个谜之有股幽灵感的高级秘书已经等在前台,见到周舟以后微微点头,示意她“跟他走”。 公司内的分区并不复杂,管理模式显得较为扁平。一个个的格子间将无数人划归进自己的一亩叁分地,电话声、语音声、社交软件的提示音时不时响起。有高跟鞋的职场丽人一阵风似的卷来,又直奔打印机而去;打着领带的干练男士握着电话直起身,一只手狂薅自己的额发,不知在争什么条款,寸步不让、唾沫横飞。 这里急躁、紧张且匆忙,很多人的唇枪舌剑的一来一往间涉及的都是千万级别的影视资源。他们和资本方磨着洋工,还得照顾着自家艺术家的情绪,咕嘟咕嘟就像沸水一样,这样的紧迫感使得从未融入过这种工作氛围的周舟有一瞬间感到了自惭形秽…… 直到她隔着玻璃隔断看到了段星阑。 如果将这层楼比作暗潮汹涌的大海,段星阑无疑是其中的定海神针。他所在的区域往外辐射二十公尺,空气中仿佛设下了无声的禁令,每一个途径此处的人都特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好几个秘书——或是周舟不了解的职位的桌椅被安排在门外,像一道护城河般夸张地拱卫着中心。坐在里面的人,当然不是什么独裁的暴君,只是在他的领域,向来有着他自己的规矩。 秘书无声地推开办公室的门,不知是不是房间里的冷气开得更足,周舟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错觉自己变成了Oz,又或者是被白兔蛊惑的爱丽丝。 办公桌前的男人正在翻阅某份文件,隔着较远的一段距离,视线像鹰隼一般在周舟身上定了定,然后才滑到旁边的秘书身上,微微颔首。 “段、段先生……”周舟再度握紧了身上的挎包,就像把它当做了力量的来源一般,拖着步子挪了过去。 虽然已经有过非常亲密的关系,可是只身驱车前往影视基地的段星阑,和在此处坐镇的他在气势上似乎有天渊之别。看到了如此多优秀的人在他手底下工作,才在她的头脑里加深了对他的能力、乃至于社会地位的了解。 那曾和她有过短暂肉体欢愉的真的是眼前人吗?那样的亲密对于他这样运筹帷幄的人来说是否真的具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 内心深处潜藏的某种自卑的倾向被唤起,周舟发现自己在段星阑面前似乎就总是被压着无法挺胸抬头做人。她的视线不自觉地下移,从男人的脸上移到了锁骨间。 啊……突然,她有了不小的发现。 领带还是内敛稳重的暗纹没错。但是段星阑今天打的不是那种商务人士惯用、方正宽大的温莎结,而是一个小巧的、轻便的,暗藏了某种暧昧巧思的……亚伯特王子结。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段星阑抬起手,轻握着领结调整了一下,锆石袖扣在上午的阳光投射之下无比闪耀。在半个月前的某个深夜里,在她载沉载浮的、被快感模糊的记忆之中,也曾见到这对袖扣,在床头柜上如此沐浴着月光。 ——对于这闷骚的家伙来说,这或许就是最大程度的勾引了。 段星阑咳嗽了一声,掠过他强装淡漠的眉眼之间,烧红的耳廓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某种隐隐的愉悦和得意如机油一般润滑了这具僵硬的躯体,周舟感到方才的那种局促消失了。原来与她紧张不安的心情对应,那好像多么高不可攀的庄重之人也会有这样的七情六欲。 在这一瞬间,什么闲言碎语、甚至即将到手的新工作都已不再在意,周舟就像是打哪儿来的小佃户,知道地主奈何她不得,第一时间就想得寸进尺地做他的主人,非要砸坏这家伙禁欲的金身才好。 那种情绪化的东西是很有力的,很多时候甚至能把理智推到一边。就像有的人是遏制不住的发怒,但是对于周舟?她只是克制不住地……发情而已。 被拉着领带吻住唇的时候,段星阑是惊愕的。他实在没有想到周舟怎么会突然如此主动,和几分钟前那个都不敢好好抬头看他的小姑娘简直不像一个人。 鼓励她……他确实有想鼓励她没错。但是像现在这样在办公室中、当着一众下属的面拥吻,这种场景他是根本没敢在脑海中勾勒的。 又或者,真的没有过吗? 周舟黏的很紧,一只膝盖已经攀上了办公桌。她一只手扯住段星阑的领带,没顾得上男方的心情,只像小狗似的在他的唇边舔吻、轻啜。亲吻已经够拨动人心,更加让人酥麻的是她唇瓣开合间溢出的喘息,一阵一阵的气音之间夹杂着颤抖的轻吟。 好热…… 快感的驱策下,仿佛血液都奔涌向身下的某个所在,胯下紧绷的感觉清晰地传来,段星阑感觉自己从未在做某事时感到如此困难过。他用余光在办公桌上搜索,关上的玻璃隔断上安置的百叶窗时,才敢松开齿关,放周舟进来。 笨蛋。 掩耳盗铃而已。 “哈……”只是,在这样的状况之下,好像也没有办法去考虑那么多了。 周舟垂着眼睛在他的口腔内勾勒,赤色的舌在狭小的空隙之间激烈的翻卷和摩挲。原本还想故作矜持、摆正一下姿态,可是在如此强烈的快慰之下,就算是圣人似也会堕落。 段星阑不是圣人,他也只是一个会沦为欲望傀儡的普通人而已。 他伸出手去,想扶住她的后脑去进行更激烈的探索,可是这小家伙灵活得就像一尾鱼,一溜烟从他的掌握之间钻了出去。 细长的银丝从她的唇边,牵到他的唇边。 如此进的距离之下,周舟的手指从段星阑的脖颈间一路攀爬上来,撬开他的齿关,翻搅他的舌头,就像主人在检查家犬的牙。 她也感觉到自己做的似乎太过火了,但是灵魂好像飘浮到了体外,一切都不再遵循她既定的程序。试探到了他的边界,就总忍不住得寸进尺地像再犯犯贱,如果我这样,他还会不会忍我? “段先生,不是要讲工作吗?”她听见自己说。 段星阑吮吸手指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牙痒痒地想一口把这根葱白柔软的手指咬掉。 他怎么会给了周舟这种错觉,好像他是哪来的软柿子? 也许是时候给她上一课,不是每次都能指望像上次那样,乱撩拨他一通,还想舒舒服服的善了。 小姐,没那么好的事儿。 撩拨(H) “……你想谈工作吗?”那我们就来谈工作。 段星阑眯了眯眼仰靠回沙发背上,声音暗哑。 精于算筹惯了的人,即便是在这样火花四溅的时刻,也不屑于表现得饥渴,偏要以退为进。 他整齐的头发已然凌乱了不少,眼睛在情欲下变得湿润;薄厚适中的性感唇瓣边,因了方才的激吻,染上一层薄红。 要用的文件夹在桌面上,被周舟的膝盖挤开,如今停在了她大腿内侧的一边。 他伸手去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手背几乎是贴着周舟的大腿拂过。细腻的肌肤相互摩擦,点燃一片炽热温度,周舟柔软的大腿肌肉在段星阑暗暗使力的情况下微微的凹陷下去。 她呼吸一窒,而他从没有一刻挪开那双豺狼一般盯着她的眼睛。 段星阑打开文件夹的方式很奇怪,大多数人喜欢直接从开口处翻开,但他偏不。手掌一寸寸地沿着书脊挪移,明明隐含压迫,却装作漫不经心。 好像过了很久,又可能只是几秒钟,那只手终于如他所愿地停留在了文件夹的顶部。掌指关节如此坚硬,透过薄薄一层内裤,重重地抵在防守最为脆弱的所在。那种突如其来的侵犯令周舟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溢出来的汁液一瞬间将那方小小的布料濡湿。 “那么,该从哪里开始呢?”狡猾的人做出苦恼的姿态,一边翻动着文件夹一边发问。 段星阑察觉到了周舟的异动,只可惜,相安无事的外壳已经被打碎,他并没有考虑放过她的可能。 阴蒂被挤压的快感如此暴虐又如此强烈,周舟想要收回腿,身体却又不由地贪恋。激烈快感之下她浆糊一般的脑袋已经不适用于思考,腰部本能地挺动,更用力地坐按在段星阑的手边。她忍不住咬住自己的一根食指去压抑住到了嘴边的呻吟,喉间发出的声音却不遵循她的意志,“嗯、嗯”的一声比一声更加响亮。周舟垂着眼睛,仿佛看到了那骨节分明、指甲整洁干净的手指被她贪吃的小穴吞吃的场面。如此暧昧、如此煽情,就好像她在拿他的手自慰,还未经允许。 快感的累积就像滚雪球,理智的弦已经到了崩断的边缘。 她越来越不满足于这样的隔靴搔痒,忍不住一个用力整个人跪到了办公桌上。不足够、不足够,比起正被狠狠蹂躏的阴蒂,下面的某处更加感到空虚。段星阑似乎并没有对她的行为感到反感或抗拒,心中得寸进尺的火越烧越旺,周舟颤抖着手剥开内裤,终于忍不住一口将他的食指没入了穴里。 “啊嗯……”她的身体猛然往上攒动了一下,舒爽的白光在脑海内频闪,后背反弓出一道漂亮的曲线。 她完事儿了,但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却远未结束。方才一直乖顺的听凭她指导的手指一瞬之间活了过来,在柔软的穴内疯狂地逡巡。手指贴着肉壁旋转摩挲,就好像要把这密道探个清楚干净。一种被探索玩弄的感觉瞬间淹没了周舟,还未来得及获得哪怕一分钟的休息,就又被手指强制送上了一个新的高潮。 如此仍不满足,另一只手指很快地跟了进来,在肉穴深处突然张开,由内而外地做着v字形的扩张。 “啊不、不要……”比起肉体的愉悦,更快被感受到的居然是心慌。在这样陌生而激烈的开拓探索之下,她仿佛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成为了这男人手上某个被操纵和把玩的性爱工具。单方面的快感主宰着她,他却好像能丝毫不受影响一般独善其身。 不要,她不想这样! 光洁粉嫩仅仅只有稀疏毛发的下身随着手指抽插的节奏不断发出咕叽咕叽的水声,潮液汩汩泌出已打湿小半个桌面。周舟想用手去捂住可怜的小穴,可是软绵绵的手臂当然拦截不住铁血的鞭笞。她想开口说话,声音也在手指的掏弄之下变得断断续续。 不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她不愿意了他还要这么做呢?难道就因为她不知天高地厚地挑衅了一下他,他就要回以如此无情的惩罚么? 明明不想哭的,但是却不由自主地抽噎起来。身体失水过多,此刻居然眼眶干干地分泌不出什么眼泪。 这都是什么事啊!有一瞬间的恼羞成怒,周舟好想往后一仰在办公室地上摔死算了,但段星阑显然还不至于绝情到那个地步,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落在额头上的吻,轻柔又暗藏无奈。 “为什么我不想你那样弄,却还要继续呢?”她恶人先告状。 这该怎么回答?明明是她先去吞他的手指的。 段星阑没说话,反而兜住了周舟的小屁股。一个用力,就像端什么礼盒似的把她端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沙发椅十分宽大,承载了一个他之后,居然还有余裕能再容下一个她。周舟的双腿劈开跪在段星阑身体两侧,那热烘烘的一团正巧抵在她发热的下体。布料被液体濡湿,她能感受到它坚硬的、蓄势待发的形体。24度的办公室,似乎只属这一隅最高温。 聪明的谈判官,从不直面任何尖锐的指控。 跪坐的周舟与段星阑的视线相平行,就更容易看到他的情状。 闷骚的家伙一如既往,上了床以后就开启了另一重人格似的。早上出门前费了半天功夫系好的领带被轻巧地扯开,段星阑永远知道自己的什么地方对周舟最有吸引力。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随着稍稍侧头的动作,紧致但不过于发达的胸锁乳突肌微微贲起。 好可惜。“我本来想自己解开你的领带的……”周舟扁嘴抱怨,就像一个小孩发现自己期待已久的圣诞礼物被人捷足先登。 “没事,下次再解也可以……” 他匆匆以吻封缄,将她的抱怨和指摘,连同剩下的几个字,通通淹没在彼此的唇齿相依里。 情难自禁(H) “呜呜,轻一点……” 对坐的姿势,使得被贯穿的感受更加强烈。周舟忍不住伸出手摸向两人交合的所在,试图用自己的手指去阻挡肉具强势的入侵。 “呼……不要太紧张,放松一点……” 她不舒服,段星阑自然也不会太好受。甬道内虽然早已被刚才高潮时的水液浸润得湿滑,但两根手指的扩张实在是聊胜于无。细嫩的肉壁紧锁着柱身,刚刚进入一个头部便已举步维艰。 如果继续用力地冒进,就会弄伤她了,而这绝非他所想。 段星阑的吻从她的唇边辗转来到颈项,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边,令周舟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耳坠微微甩动,在脖颈处留下一串细碎的光斑。 平时若是在剧组里,她多是一件T恤搞定,段星阑替她整理过衣柜,当然知道她平素并非如此精致。 他的视线下移,方领连衣裙点缀小红莓,他的口中仿佛已经尝到浆果的甜味。 在两人的你来我往中,裙摆自然早已被掀上腰际。办公桌投下的浓黑阴影里,伴随着咕叽水声,他们的下体早已缠绵于一处。段星阑的领带已经被扯开,但是周舟——如果忽略那潮红的面颊,还真是与平时无异。 段星阑的大手原本正抓握着她的一片臀瓣在掌中缓缓的揉捏,此时耐不住寂寞,沿着周舟身体的曲线一路往上攀爬而去,然后隔着衣裙和胸衣拢住了她的那方小乳。 周舟的身体是纤细的、轻盈的,固然很美,但比起性感,更容易和孱弱挂钩。她从来不具备什么惊心动魄的肉弹身材绝美曲线,更是因为发育较晚被小学中学时代的傻男生叫过好几年的飞机场,因此难免对这对小乳有些不太自信。 如果是在夜里、是在被激情迷晕了头无暇他顾的时刻,她或许还不会对被爱抚感到如此别扭。可是此时,晴日当空,办公桌左边就是毫无遮掩的落地窗,虽然这是高楼,虽然外面就是反光的玻璃幕墙,她还是忍不住将手附了上来,按住了他作乱的大手。 “别……很美。”她听见他说。 段星阑的动作虽然轻柔,但却总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许是因为两人之间不平等的权利关系,又或者他就是天生具备如此魔力。 他得寸进尺,不再满足于隔着层层衣衫的抚慰,反而拉低本来就开得很大的领口,直接将周舟的两只小乳从胸口处解放了出来。 白生生的、粉嫩嫩的,仿佛能看到其间青色的血管。方才的激情为她的胸口镀上一层绯红,两点殷红的茱萸点缀其上,让人料想到甜品店新鲜出炉的小蛋糕,绵绵密密、奶油细腻,一颗玲珑剔透的腌渍樱桃…… 嗯,一定很好味。 第一个将食欲和性欲结合在一起的人,一定是个将人类琢磨透彻的天才。至少在此刻,它们所营造的饥渴实打实的相通。 段星阑一口将周舟的乳尖纳入口中,就好像一个沙漠里踽踽独行的旅人,终于喝到第一口泉水。那贪食的样子,早已不见半分矜持。 舌尖绕着乳尖高速地转着圈圈,高热的口腔内部,伴随着一刻不停的裹舔。他甚至将舌尖抵上那细小的乳孔,在不住的吮吻之间传递出一道道在微痛和激爽之间徘徊不定般的电流。 “唔……!”没有预料到他的行为,周舟整个人被刺激得弹动了一下,一股股热流的下涌让她在难耐的空虚间感到有一丝丝失神,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战栗着往两边软去。蛰伏已久的肉物蓄势待发,当然不会错过这难能可贵机会。段星阑抓住时机一个挺腰,“噗叽”一声,肉棒终于深深地尽根没入,圆硕的龟头甚至直接顶到了深处紧闭的宫口,饱满囊袋拍击到湿滑臀瓣的一刻,两个人都听到了彼此的叹息。 “好舒服……”周舟听到段星阑这样在她耳边喃喃,语调轻柔,就好像不忍心打扰一场迷梦。他微侧过头与她接吻,在舔吮的间隙叼住她的下唇—— 太近了,距离太近了,近到视线都无法顺利聚焦。只能在恍惚之间看到他一只眼睛,在晨光之下色泽清晰如琥珀。然后他闭上了眼,仿佛在提示她接吻要专心,下身还用力地朝上顶了顶。 他的睫毛扫过她的面庞,就好像停了一只蝴蝶。 但似乎,如此温情的时刻总有尽时。很快,这男人身体里潜藏的兽性就暴露无遗。 身为“段星阑”最后的理智,让他没有像在电影中那么戏剧性地扫掉桌面上的所有物品。不过眼前的情景并没有好多少,或者说——对于周舟来说,这情况可能比他精虫上脑地毁掉所有文件夹还要更差一些…… 因为他干脆一把将她抱起,然后顶在了落地窗上。 段星阑的办公室,处于这座大厦的顶层。周舟以前从未觉得自己有恐高症,但是换作任何人,几乎完全无可凭依地被顶在数十层高楼的落地窗上,或许都会有和她一样的恐慌。 男人在做爱时或许总是如此专心,好像除了此刻自己的强烈欲求时完全注意不到其他事一般。在这一点上,即便是已经对周舟的情绪多有注意的段星阑也不能免俗。 他的头发凌乱,脸颊泛红,只顾得上一口一口地在周舟裸露于空气中的双乳上啄吻,胯下的进攻又快又稳,就像安了马达,并且丝毫没有停下的意图。在他剧烈的动作之下,周舟仿佛产生了幻觉,错觉背后的玻璃窗都在摇晃;错觉他们已在生死之间,只要他在加大一分挞罚力度,两人就会一同万劫不复。 “不要、不要在这里……”周舟艰难地吐出口中的句子,却被刁钻的顶弄冲撞得支离破碎。 段星阑也并不好受,命悬一线的恐惧与激荡的狂喜总是相生相伴,周舟的体内不自觉地缩紧,已然到了他不用力很难挪动的程度。再想温柔对待也不再可能,他们好像是陷入了一场特殊的角力,一个拼命裹缠,一个反复尽根没入,亲吻间都带上了撕咬的味道,更别谈臀瓣上的抓捏,时不时伴随着拍击,留下一道道赤红的掌痕。 周舟这个小家伙,平时总是装扮得一尘不染,到头来在床上却总对这种有些暴力的手段来感觉。 当然不是说要强迫她,但是……偶尔被扇一下,感觉好像也不赖啊……不,是相当不赖! 被打过的地方先是一阵微痛,很快转变为了酥麻。血液飞速的流窜过去,即使完全看不到,她也能幻想出那方肌肤上的红痕。麻痒,就好像有蚂蚁在上面爬。尊严和底线在叫嚣着不要不要,不要再打了;可是任凭她如何假装,也无法屏蔽内心的声音。 她的身体开始有节奏的收缩,这一点与她联接在一起的段星阑不可能意识不到。 男人稍稍磨了磨牙,露出一个有点狼性的笑容。他和她咬耳朵,讲出的话不太绅士风度、不太好听。令周舟先是涨红了脸,再是大着胆子翻了个小白眼。 好在有人大人不计小人过,没有计较这份大不敬。又或者,他注意到了,因而才会回以如此有力的一巴掌…… “啊!”这一下来得挺重,段星阑早有准备,下身亦是一个用力尽根没入,将周舟的这一口喂得饱饱。出其不意令她遏制不住声音,大声地惊呼了一声。高潮接踵而来,她绷紧了缠绕在段星阑腰间的脚趾,眼前一片白光闪动着歪倒在了落地窗上,不知今夕何夕。甚至连这人将自己放下来,摆成了小狗式都不知道。 嗯……也不能算完全的小狗式了,有这样五体投地,只有臀部翘得老高的发情小狗吗? 段星阑眯了眯眼,这才有机会如此正式地欣赏周舟的小翘臀。 裙摆因为臀部撅起的动作整个翻了过去落在背上,露出整个光洁无匹的下体。两瓣挺翘饱满的臀瓣已经被打得微微发红发肿,上面裹了一条带蕾丝花边的高叉内裤,此时因为肉棒被拔出的动作,居然已尽责地勉强回归原位,只露出半个阴阜,闪烁着诱人的水光。 “小狗”咬着手指回过头来,不知道是抵触,还是催促,眼睛里盈满莹莹泪光,红唇开阖之间,两条长腿并了拢,微微磨蹭一下,发出“啵唧”水声。 “你这……”段星阑的喉咙里一声咕哝,看他有点咬牙切齿的样子,实在分辨不出他未说出口的是不是一句好话。 但是很快周舟就无暇他顾,被硕大肉棒入得呜鸣一声,趴伏在了地上。 段星阑的吻和他身下的攻势一样迅猛而至。周舟的大方领连衣裙,因为前襟被拉下的原因,身后的拉链也已松了,露出一大片白皙后背。肩胛骨薄薄一层,舒张而美丽,就好像两只翅膀,往外无尽的延伸。 他的吻顺着脊柱而下,如果不是姿势不允许,仿似可以深入尾椎。湿润的舌头被含在双唇之间,留下一长串柔软而湿润的吻痕。与这样的温柔迥异的是身下势如破竹一般的侵犯,劲瘦的腰肢不断的摆动,粗长伴随着些微弧度的肉棒在甬道深处变着角度深入和勾缠。 宫口被频繁的撞击,最开始的不适应和微微涩痛已然转变为一种新的快慰,小腹都在不由自主地收缩,用实际行动阐明不忍出口的饥渴。 小小的胸乳垂落,因为趴伏的姿势在地板上摩擦,冰凉的地面让敏感的乳尖止不住地挺立而起,随着不断的摆动,很快充血成坚实的小小一团。 难以辨别任何是非曲直的混沌之间,时间都已不再有意义,只有彼此是如此真实可感、毋庸置疑。周舟甚至没有余裕来克制自己的喘息声,间或夹杂着一声声低低的呻吟,简直像一只没什么力气的小兽,区别只在于她乐在其中。 段星阑凑到她的脸旁与她接吻,唇舌纠缠的空隙之间溢出低沉性感的气音。他的大手附上周舟的手背,在愈来愈激烈的唇舌交缠之间他的手亦与她的十指交扣,迷蒙泪光的折射之下,周舟终于看清楚了他沉湎于爱欲中的表情。 眉头微蹙,眼睫轻垂,濒临射精时额角微微鼓起弹跳的血管,为他向来斯文的假面上也撕裂出一丝狂野。 “和我一起。”他说,背光下瞳色显得如此之深,但当他注视着周舟时,波光流转仿若有流星划过。 针锋相对 “笃笃笃”。 叁声敲门声,于非常微妙的时刻响起。间隔时间既没有长到让人觉得刻意,又留出足够的间隙让房间内的人调整自己的呼吸。 段星阑推动领带,完成整理着装的最后一道程序,只有微皱的衬衣透露出最后一丝激情痕迹。 “怎么了?”察觉到周舟的视线,他似乎有些小小的不自在,视线有一瞬间错开,又欲盖弥彰地转回来。 幸运的是,他并非这间房内唯一感到不自在的人。偷瞄被发现,周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来得及掩饰性地挽了一下耳边的鬓发。几分钟以前还十分畏惧听到的敲门声在此刻突然变成了仙乐一般的存在,秘书的声音传进来,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又仿似什么都了然,有条不紊得令人捉摸不透: “段总,根据日程安排,约半小时前CAA的陆源和喻时飞先生已经到了。因为您这边有客人,就暂且把他们安排在会议室等候,您看现在是去会议室还是把他们请来办公室?” 门这边,虽称不上满室狼藉,也绝对到不了干净整洁的程度。文件夹散落一地,空气里还有挥之不去的糜乱气息。段星阑尝试着拢了拢额发,方才的运动中被弄散的发丝显然再回不去原来的位置,他突然少有的感受到一丝被问住的尴尬。 “咳,”掩饰性地咳嗽一声,最后还是得一本正经地作答,“去会议室。” 去会议室的路途并不远,但不知是不是周舟自己做贼心虚,总觉得好像整个公司的人都在看她。自己和段星阑算上下级吧……周舟暗自揣摩,这种搅和着工作的亲密关系本来就不值得提倡,更枉论现在还疑似被全公司的人都听了八卦?她鸵鸟病发作,拖着步子走着走着头越走越低,恨不得埋进胸腔里。 她的视线摇摇晃晃地落在前方段星阑的小腿上,手工西裤包裹,高挑又流畅,裤长刚刚好覆盖住一小块鞋面,没有那么多时髦花俏,但是这男人走得每一步都仿若成竹在胸。 为什么他就不会像她这样,感觉忐忑又不确定呢?为什么他好像总能如此笃定、如此信心满满? 她的视线越过段星阑的肩头往前滑去,却不经意间撞进另一双眼睛。那人微微仰头,灯光投射到镜片上折出一片白茫茫,他的眼睛藏在后面,眼神就好像富有观众纡尊降贵看了一出穷剧团演的烂戏——洞若观火,却又兴趣缺缺。 但很快,这双狐狸眼里的情绪就迅速逆转过来。陆源上前一步,和段星阑握手时还搂了搂他的肩,那亲密劲简直像俩发小数年没见,一点也没介意自己被前者的秘书打发到这里一等就是半小时。 周舟侧开一步,在心里瘪了瘪嘴,不太待见这种假模假式。 这是她第一次在线下和陆源打交道,也不知这人究竟是有多忙,在车南拍戏的这么长时间里,身为经纪人的他居然一次都没现身过,所有消息的传递全凭余致代劳。这次车南、余致都不在,周舟和陆源当然称不上有什么交情,甚至不知道他们来究竟是干什么。《Personal Song》不是已经拍竣?难道她的新工作也和Edge有关? 在她暗自思索的这段时间里,段星阑和陆源两人短暂的寒暄业已完毕。 之前在飞机上的连线,陆源本该见过周舟。但奇怪的是,在段星阑介绍之后,他表现得就像是第一次见这号人。他如此作态,周舟当然也没必要上赶着,只不过在收回手的一瞬间,心里免不了腹诽一句“贵人多忘事”。 这间会议室并不是十分大,但仍旧十分正式的布置好了桌案,四个人分成两派相对而坐,很轻易的就有了些在谈判的错觉。经纪人们你来我往虚与委蛇,周舟自然的就坐到了喻时飞的对面。 刚才他并没有随陆源一起到门口打招呼,因而这是周舟第一次面对面看到他。 当然了,按照Edge红火的程度,周舟不可能对他丝毫不眼熟。但是相较而言,他的确是曝光率相对较低的一位。 生活中的喻时飞和在电视中、网络上并无太大不同,他的神情颇有几分冷淡,似乎并不热衷于这种利益博弈,但好在也没有出言打断。 比起个性爆炸、喜怒爱形于色的车南,一般人很难意识到喻时飞才算是Edge这个团队中真正的“灵魂人物”。他为团队写歌作词作曲,虽没有最为吸睛的舞台魅力,但是却像他所演奏的贝斯一样不可或缺,每一个音符都沉稳有力。 他的身上有一种沉郁的帅气,很符合人们心目中对于一个摇滚乐手最浅薄的想象:酷、冷漠、甚至有几分傲慢;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向世界一通发问,然后靠贩卖愤怒和焦虑赚几个臭钱。 如果是在对Edge毫无了解的情况下见识到眼前这人,周舟一定会和大众下相同的结语。但问题是,此刻她并非是不了解喻时飞…… 而是太了解他了啊! 从之前车南的描述之中,别说现在的喻时飞,就是数年前的他也被卖了个底儿掉,一通通的糗事历历在目。周舟对他来说本该是个陌生人,此刻却突然产生了一种看见邻家小弟的谜之怜爱感……甚至觉得此刻他双手抱臂一副拽样的倚靠在椅子上,也不过是在用冷漠掩饰自己的不擅社交罢了。 ……对面的喻时飞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的姿势不自觉的松散下来,两手规矩的摆在了桌面上。 “好了,周舟小姐,这应该是我们两人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好在,陆源并没有让他尴尬太久,落座之后很利索地就推来一本厚厚的文件夹,一双狐狸眼笑的弯弯,没来由的令周舟感到有点讨厌,“这次想要与你合作的项目,具体信息都在这本文件夹里。” ……这? 周舟的视线滑到身侧,得到段星阑肯定的颔首之后,她才打开了这本文件夹。 项目名称要求写得一清二楚,显然已经有不少人为这个项目进行过多次的拉锯。这是一个MV的拍摄项目……但是和市面上常见的MV不同的是,它并不仅仅是只为主打歌一首而拍,按照这份说明,它的要求是,希望整张专辑10首歌的MV合在一起,能够形成一部微电影。 又或者说,他们想要的是一个主旨统一、线索清晰,总共10集、每集5分钟左右的系列短剧。 周舟咽了咽口水,一种久违的兴奋感席卷了她的周身,这种精神上的刺激和挑战,比肉体上的快感还让她振奋百倍,各种各样的点子冒出来,让她现在就想下笔—— “别着急。”陆源站起身,一只手撑在文件夹的纸面上,背光之下,神色晦暗莫名,“我们只能给你一周的创作时间。一周之后,车南的录制彻底结束,我们即刻开拍。留给这部MV的拍摄时间只有两周不到,我们目标是,在《Personal Song》这部剧的第一集上线同时,同步推出我们的MV。”陆源顿了顿,给了几秒钟让周舟消化信息,“——这些要求,你做得到吗?” 做得到吗? 他说着问句,口吻却仿似挑衅。 通常情况下,周舟是个怂人,小乌龟一样,一被吓就缩进壳里。但是这次不同,这尖锐的问句仿佛戳到了她心中隐秘的一点,让她忍不住扯出一个锋锐的笑容做自己的伪装。 她的眼神闪亮,柔弱的外皮褪去,窥见一二分铜墙铁壁般的执拗,力气虽不大、但却坚定的从陆源的掌下抽出了那本文件夹。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她没有回避他的视线,落下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抱紧紧 大夏天,窗外阳光正好。明晃晃的光线打在树叶上,浓烈的有层次的绿宛若出现在画中。 周舟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短暂的从坐在对面的男人身上掠过,又停留在了木制的咖啡桌上。 她再次吸了吸饮料,冰咖显然已在这漫长的沉默中被消耗完毕,空气振动发出一连串的杂音,她感到有点尴尬,触电般的松开了嘴。 陆源给的时间实在说不算长,而今天已经是接下任务之后的第二天。拍摄mv和给出框架就可以自由创作的si毕竟不一样,即使要求的形式相近,作为mv始终需要为音乐服务。 出于这种目的考虑,周舟直截了当地将身为作词作曲人、档期也相对宽松的喻时飞约了出来。本以为可以从他这里听听创作意图之类的东西,但没想到这人根本就是个闷葫芦,文件夹铺开在桌面上起码得有半小时了,别说讲两句话了,他就是连姿势也没有变过。 ……不,或许也不是那么不可预见吧……毕竟就连在车南对于过去故事的描述中,喻时飞这家伙也始终没能拥有几句台词啊…… 这么说来,如果Edge乐队的经历被拍成自传式电影,演喻时飞的演员还蛮划不来的。周舟的思绪不自觉的飘远,想到了《波西米亚狂想曲》里对贝斯手的隐晦自黑,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傻笑。 不、不能这样,振作点啊周舟!你是来谈工作的! 意识到自己的心不在焉,她条件反射式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正打算重振旗鼓,再打开文件夹和喻时飞掰扯掰扯,没想到对面那尊大佛竟突然开了金口: “我想换掉这首专辑的主打歌。” …… 这……这家伙一开口怎么就是她完全无法达成的要求哇?对于像Edge乐队这样带偶像性质的乐队来说,专辑的选歌这种事情,虽然他们的确有一定的参与权,但最后板上钉钉,终究是公司经过市场调研后下的决定。 更改专辑的主打歌这种事情,别说是周舟这样一个讲话根本没份量的小编剧说了没用,就是整个Edge乐队一起使力,如果不能说服上级,怕是一样没辙。 问他创作初衷,却提出这么一个……要求?这已经不是风马牛不相及了,这简直就是在为难人嘛! 心中虽如此腹诽,但是这样带着指责意味的话周舟是万不敢当面说出来的,她只好迂回着打游击战,妄图把对方引导到自己的轨道上来:“这个……专辑的主打歌这种事情,真的不是我能决定的。而且《私有》这首歌本来就是《Personal Song》的主题曲……” “你喜欢听歌吗?”没想到,这次她的话很快就被打断,喻时飞的思维之跳跃,已经到了很难让对话进行下去的程度。 “什么?”她觉得有点焦头烂额。 “你喜欢听歌吗?喜欢听摇滚吗?” “……听,但是不怎么听摇滚,对音乐也没有那么了解。”不明白他的用意,周舟只能斟酌着如是回答。但下一秒她就被喻时飞的行动带入了新一轮的困惑之中,收到回答之后,他并没有新的发言,反而直接站起了身,好像在等待什么。 “……?” “走,带你去看一样东西。”他亮出夹在指尖的钥匙,半截皮手套很惹眼。周舟视线往下滑去,才发现这人居然穿戴了一副护膝。 他是骑机车来的。 喻时飞和车南从小混到大,有相同的兴趣和品位实在不算一件怪事……只可惜,之前俩月里长时间呆在影视城,到哪里都有房车运送,周舟并没有见识过车南的爱车。 她也几乎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过什么机车——当然,交警叔叔的座驾和大马路上突然伴着“轰隆隆隆”巨响窜过的那种不算;因此,这几乎算是第一次,周舟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一架重汽车,在它保持静穆的状态。 她不了解什么牌子,什么型号之类的。第一眼看见它,只觉得很酷。后轮被架起,显得这辆车的座板非常之高。两侧很宽,周舟目测了一下,很确定自己如果坐上去腿不好碰到地……车身的漆面流光溢彩,只是停在那里,没有发出任何噪声,其本身就已经让人不自禁地想起某种蛰伏的猛兽,譬如捕猎中的黑美洲豹,肌肉虬结,侧过头去,露出一只金色的眼睛。 但显然,周舟并不是这附近唯一一个对这辆车感兴趣的人。周围的人,不论是过路人,又或者是潜在的狗仔娱记……总之无论是谁,但凡路过,总要偷瞟几眼这威猛的大家伙。 她头皮一紧,条件反射似的向身后看去。好在喻时飞想是也对这种事有一定警觉性,早已戴上护目镜——没错,这家伙居然把护目镜当墨镜用。 不过……这真的有效吗?她只和他面对面待了半个多小时,但是好像也能喻时飞的下半张脸里认出他啊。更枉论,他平时明明是很话少很低调的一个人,没想到出门时却如此追求——周舟在心里挑挑拣拣,妄图找到一个中性词——拉风? 很明显,喻时飞的摩托车后座平时并不向任何顾客开放。他找了半天也没能从车上找出另一套护具,戴在周舟头上的头盔八成还是他来时戴的,颇有几分松松垮垮。 没有古龙水味、没有发蜡味,没有经过修饰的味道,只有一点洗发露的清新香气残留。被这种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包裹住整个头脸,让周舟在不自在中感受到了一丝窘迫,耳朵不自觉的烧红了。 但她发觉喻时飞这个人……他不是脱线就是根本没太有羞耻心,尽管周舟说了半天“我自己来”,他还是亲自上手,修长手指肆无忌惮地在她的脸颊下颔滑过,检查护目镜时,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嗯……没事了,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她不自觉地后撤了一下,打断了喻时飞的动作。他放置在她下巴上测量头盔松紧度的手指停顿了一瞬,但是隔着两层着色后的护目镜,周舟有点看不清他的表情。 所幸,这样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放开她以后又开始解身上的护具,好像打算把这穿得也并不是很齐全的装备全部转移到她身上似的。 “等等等等,这是干什么。”周舟赶紧拦住,“我穿不穿护具都无所谓的,你是骑手,保护好自己啊?” “你没坐过,很危险的。”喻时飞的动作没有停,她拦他解护膝,他就开始摘手套。 “只要你骑得稳我就不会有危险不是吗?”周舟赶紧跟上,按住他的手,“再说了,你给我这些大一号的护具,我用了晃荡,也起不到什么防护作用呀……” 说得有道理。喻时飞停下摘手套的动作,但对纯新手的不放心终究还是占据了内心天秤更重的那一边,他想了想还是再叁强调了一句:“那你要抱紧我。” “好好,我知道。” “要很紧很紧才行。” *** 我疲惫的时候是打了什么鬼章节名……都没发现,已修改。 吊桥效应 很紧很紧……是多紧啊? 有点报复性、又有点好玩,周舟爬上后座之后,几乎是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一般收紧双臂环抱住了喻时飞的腰。 夏天里,穿得薄。喻时飞嫌热,护具都没有戴。薄薄一层夏衫之下,就是泛着热气的肌肤。喻时飞的腰比周舟想象中的细,紧绷有力的肌肉触手可及,一时间令她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好像不是她在捉弄他,而是反了过来。 周舟甚至感觉到了喻时飞后背微微的震动,就好像这家伙在笑话……等等,喻时飞,他居然也会笑? 还没等周舟理清楚这之间的关系,一只大手突然覆盖了过来,有力得就像个大钳子,“咔哒”一声把她两只无所适从的手钉在一起。 “抱紧点。”喻时飞说,没有回头。后背依旧微微震动,声音亦略带笑意。 这种属于“陌生男性”的标签被他的从容强化了,周舟环住他腰部的手虽然在考量到安全的前提下尽量收紧了,但还是没有做好把整个身体贴在他背后的心理准备…… 但很快,就没有了她扭捏的余地。 喻时飞拧动油门,就像野马脱缰,又如飞矢离弦,机车在一瞬间风驰电掣般的往前飙出,让周舟的脑海里霎时只剩下了求生的欲望。别说把身体贴喻时飞背上了,如果可以,她简直想变出一个儿童座椅把自己完全绑在他身上啊啊啊啊! “放轻松!”他大声说,但声音被风吹散,落到她耳里只剩下了最微不足道的一点,在这种仿似生死攸关的关头,又被她本能的忽略。 喻时飞其实并没有把车骑得很快,但是即使是同样的码数,坐在车里和在车外,感受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那种狂风从身侧激涌而过的感受曾经使他深深钟爱——如果背后那具树袋熊一样的身体没有那么扰人心神的话。 周舟之前猜喻时飞很少载人?其实她基本猜对了。他不是很少载人,而是根本没载过!本以为只是车后部多一点重量,多大事,她有一百斤吗?以前他们也曾载着设备到处跑,即便没有一百斤,大几十斤总有的,和眼下的情况哪有什么差别?……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刚才的自己是真的想岔了。毕竟没有什么设备会在后面把自己的身体密密实实地挤压在他的脊背上,设备也绝对不会有手,手也绝对不会在他的小腹处乱动…… 不,不不不,这是最坏的时机想最差的事了。 他晃晃头,试图把奇怪的想法晃出这一团乱麻的脑袋,但是显然他的这个细微动作也遭到了误读,周舟几乎是在后面爆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尖叫,甚至夹杂了一些破音:“你还好吧?!你头晕吗?”她以为他突发了什么障碍。 有点傻得可爱……他的思维忍不住继续跑偏。 某种程度上来说,会胡思乱想也怨不得他。有人在心里替自己开脱,毕竟这种对于她来说极度刺激的运动,他已经做过成千上百次了。 刚刚被“紧抱”的经历浮上脑海,喻时飞居然十分久违的兴起了捉弄人的念头。他没有如常回答“我没事”,反而蓄意的吞吞吐吐起来:“没、没事……” 也不知这么低的音量怎么就这样被周舟catch到了?她抱住喻时飞的手臂收了又收,就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为他、为他俩做什么。平时看到太多鬼火少年飙车党的不幸新闻,料想到此情此景,心都凉了半截。眼眶一热就在他的耳边喊坚持住,快点靠边停车云云。 她的反应吓了喻时飞一跳——他只是想小小的“报复”一下,但绝对没有弄哭她的心思啊?心里瞬间有点后悔,只得马上改口,再叁向周舟保证自己肯定没事、注意安全。 所幸这段路程并不算是太长,很快,喻时飞便长腿支地,结束了这段对周舟来说有惊无险、对他自己来说……别开生面的一段旅途。 周舟下车时甚至有点腿软,幸好被喻时飞扶了一把,两条蹬了小高跟的细腿儿都有点打颤。 她拍拍胸口,感觉心都快要被吐出来了:“……喻时飞,你知道吗,刚刚那十五分钟里我感觉我都快要爱上你了。” 后者心里咯噔一下。 周舟又用力拍了几下胸口,好像这样就能平复下胃里的翻江倒海:“就是那个……呕、吊桥效应!” 是这样吗?喻时飞挑挑眉,没接话。 明智的选择。 又过了叁四分钟,周舟终于顺过来气。她这才有心情环顾四周,十分惊愕的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街巷……一幢建筑竖立在眼前。 上书几个大字,“拐角音像”。 这家店,藏得隐秘,名字也接地气。但装修上来说,却全然没有丝毫土气。不走复古风,反而精致而前卫,嵌在穷街陋巷里,可谓别出心裁。 “哇噢,阿飞,你有空来?居然还带了……漂亮妹妹?”嬉皮打扮、穿了鼻环,戴着墨镜还叼了半截香烟的凸肚男人从店内挤了出来,热情地揽了揽喻时飞的肩。 这简直一看就是她最不会处理的人……周舟忍不住两步退回到喻时飞背后,尽可能的把自己藏在他的阴影之下,还忍不住腹诽:阿飞……在这个人嘴里,喻时飞简直被喊成了港片里的小混混。 “工作伙伴。” 还好,喻时飞的酷劲儿运作如常,并没有因为这个陌生人的热情就多说几句。周舟在心中做个笔记,高光笔在他的“难以撼动”前打了个表示肯定的勾。 而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老板,也显得十分上道。在听到“工作”两个字后,很快的收起了那种有几分轻佻和玩世不恭的态度。但他也并没有因此就对周舟多另眼相看,只是拉开店门,示意他们二人进去。 但很快,周舟就被完全的震慑住,甚至忘记了自己对这名店主最开始的那种偏见。 因为这里……几乎就是那种音乐、乃至影视工作者心目中的复古天堂! 两千年初那种挂式的、外形像电话机,但是把碟片放进去就可以试听的机器这里有;更古早的用到唱针的老式唱片机这里也有。不同年代、不同版本的碟片堆了满坑满谷,令周舟这个对音乐并没有太深入了解的人都感到激动不已,更枉论,她已经从悬挂在空中的指引图中,找到了DVD以及蓝光碟片区存在的痕迹…… 影视痴的血液在血管中炽热的沸腾,但是不行,现在应该工作! 周舟几乎是逼着自己才转过了头,一张笑脸僵硬得就像是被程序设计,夹杂几分咬牙切齿:“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呢?” 好在喻时飞并不十分在意,他言简意赅:“听。” 听。听是什么意思?听歌吗?听什么歌?听多久?目的为何?喻时飞全无解释,就好像他带她来这里并非是为工作考量,而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约会。 从大卫鲍伊到NIRVANA,从绿日到玛丽莲曼森,从披头士到性手枪,各种各样曲风的各种歌经由他的挑选输入到她的耳中。这件事原本十分有趣,不同流派的音乐洗礼,他把一个新鲜热辣带着酷劲儿的世界向她展开,有人玩英伦摇滚用缱绻语气讲述大爱,但十数年后还是这片土地,就有新人用“I don't give a fuck”的态度掀起愤怒的狂潮……但是,再美好的事物也有尽时,有个词怎么说来着?——过犹不及。 周舟有几分头大,终于在几小时的轰炸之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焦虑,忍不住开口问了:“还要听多久呢?我是说……这些歌都非常棒,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你带我来的目的是……?”总不能说,寄希望于她听了几首好摇滚,就热血冲头地觉得自己可以去撼动决策层的决定了吧? 喻时飞挑选新唱片的动作缓了下来。几个小时过去,时间已近黄昏;太阳沉落,饱和度极高的暖色日光被挤压在天空的一隅,厚重的浓云翻卷,暗调的蓝吞没掉最后一丝绮丽。他垂着眼睛,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花时间与自己独处。 “你能感觉到吗?这些歌曲中的相同之处。” 周舟不太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有点胆怯,听再多也只是第一天接触而已,哪知道这问题会不会有什么高深的答案? 但好在,喻时飞也并不是想给她出考题。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换了种她能接受的说法:“我小时候看了一部电影,非常震撼,叫《变脸》。”他停顿了一下,“因此每当我看尼古拉斯凯奇后来的片子,总会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也有人恨他到对他做了那部电影里一样的事。” 他可能是想讲个笑话,但是太冷了,实在是没人笑得出来。周舟恍然明白,之前在《Personal Song》剧组做出的那些努力,充其量也只是在陆源的手掌下垂死挣扎。更甚者,陆源也不是他们的敌人,她甚至不能准确地摩出它的形状。 有时候就是这样,论实力,他们有;但是实力就可以和收获的人气划等号吗?当观众不再青睐你们,再努力也可能无法让他们回头。某个层面上来说,生活毕竟不是游戏,反馈机制从来无法做到绝对公平。 但喻时飞的话并没有停下:“我并不是说在2005年以后他就无法再攀高峰,也不认可有的人说他不是一个好演员。只是,作为一个观众,我的忍耐有阈值;我的追随有条件……至少不要自甘堕落。” 或许对于Edge乐队的每一名成员来说,《私有》这首歌这样的命题作文无异于一场精神上的强奸。即使交上了一份还ok的答卷,但是对于他们自己来说,那种自尊被脚踏粉碎的感觉毕竟不好受。 他向周舟提出“想换主题曲”的要求,或许是走投无路下最后的办法,但是…… “……我明白了,但是你要知道,仅仅作为这部mv的编剧,我是没有丝毫立场去左右专辑的选曲的。” 喻时飞眼里的光迅速暗淡下来,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好像早已知道答案,但还是棋走险招。意料之中的失败。 “你们心目中真正想拿来做主打的,是这首《zombie》吗?”周舟从挎包里拿出ipad翻找笔记,昨晚她已经听了所有的歌,这首和小红莓的名曲重名。她不会说这首歌像那首一样好,事实上,无论是从曲风还是故事内涵,两首歌全都截然不同。 “是。” 这就对了。 故事的逻辑线闭合于最后一个点,一切都回归于最核心的问题,周舟笑得竟颇有几分心满意足。迎着喻时飞略带疑问的表情,她假作高深莫测:“那么……我有一个办法。”来曲线救国。 *** 求收藏求珠珠,更重要的 求评论~~ 形形色色 昏天黑地的创作过程不多赘述,一个星期的时间,创作一部每一集都相互独立、与此同时还相互勾连的短剧,对于周舟这样的新生编剧来说着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那天从音像店回去以后她就开始闭关,除了家人朋友打来问候的电话以外,几乎是放弃了所有休息的时间。创作、推翻、修改,几天下去别说是没有好好睡过一天觉,就是饭似乎也没正经吃上一顿。 但好在,大餐终于出炉,也呈上给陆源看了。挑剔的食客品了又品,不知是不是从这迭稿纸中咂摸出了什么。但好在,他既未点破,也没有明着说“这样不行”。——那么这架已经满载的机器,就必须接着运转下去。 车南那边,《Personal Song》的收尾工作似乎出了不大不小的状况,有一些桥段王导想要重剪。于是他的工作时间只得进一步延长,就连比较关键的剧本围读工作也无法参加。 “……但是如果这样,见你的时间岂不是又要推迟了?”车南在微信上发来新消息,为表现自己的可怜巴巴,居然还附带一个泪眼汪汪的小狗狗表情,厚颜无耻,可见一斑。 这家伙……周舟看着新消息,有些耳热。手指迅速敲击屏幕,“工作比较重要”几个字出现在对话栏里,但她却迟迟按不下去发送键。思来想去,终究全盘删掉。 “干嘛呢?”好久没听过的余致的声音从背后突然响起,把周舟吓了一大跳,手机都差点被甩出去。 前者也没想到她居然会产生这么大反应,不禁有几分心虚:“嗨,我也不是故意想吓你来着……这不是好久不见了吗……”他眼珠一转,选择岔开话题。余致把双手搭在周舟肩上,轻轻松松给她转了个向,面朝着会议室的门扉:“来,别聊了。咱们还是先进去,好好讨论讨论剧本吧?” 由陆源搭班子促成好的事,往往是很靠谱的。这次虽然只是拍摄MV,但由于搭建的场景比较复杂,也是批足了经费,摄影棚大得很。 余致几乎是推着周舟来到了会议室的门前,一扇窄门,里面已经可以听到高高低低的对话声。断续的电吉他传来,有个声音说“车南又放鸽子合该自罚叁杯”。 就是这里了。周舟呼出一口气,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可能是因为新作问世送到每一个人手里让她觉得没底,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对于要和Edge的其他成员见面而觉得胆怯而已。不管怎么说,这些人的生活过得远比她复杂得多、也远比她认识的人更有个性,他们会不会不满意她的故事?会不会对她的作品失望?会不会觉得她没才华于是掀桌子?在推门进去之前,一切都还陌生而未知。 “怎么了?”看周舟久不做出反应,余致发问了。 “没什么。”她呼出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准备好了”。 继而推开了门。 这间会议室不大,因为是被安置在摄影棚内,并没有进行什么装修,墙都是清水墙。一张板正的长桌摆在房间内,除了之前见过面的喻时飞以外,还有叁个陌生人。其中两个周舟都有印象,在Edge乐队如日中天、广告铺满CBD区的当下,不认得姚煊和夏诤的脸还真挺难的。 那么另一个人想必就是导演。 他年纪不大,显然也并没有知名到让周舟这种半个圈外人都了解的程度。穿衣打扮很随意,甚至罩了件大多数时尚人士都很不屑、但饱受程序员钟爱的格纹短袖衬衣。周舟进来时,他正和夏诤二人插科打诨,没什么“我是导演、我是老大”的架子,反而相处之间挺随和,像个老友。 “嗬!这就是之前车南一直视频里夸来夸去的周舟姐姐吧!”夏诤第一个反应过来,颇有几分自来熟,上来就套近乎,亲热劲简直像他俩是青梅竹马的好姐弟似的:“昨天我已经读了姐姐你发过来的剧本了,我可太喜欢了,姐姐真厉害!” 既然从地下走入主流,在审核条件相对严苛的当下,夏诤那一头的黄毛和眉毛上的穿孔自然是保不住了。但是他剑走偏锋,特意将眉毛剃成了断眉,在陆源严格的管制和围追堵截之下,小小的展示着他最后的叛逆。黑发的夏诤,和几年前模糊视频里那个有点无赖气的混小子比起来多了几分乖觉,瞳孔里闪动着细碎的光,但却未必纯粹。 但姚煊和车南口中的那个“姚妈”却并无太大不同,可能是他本来就年长一些,性格相对其他人也更加成熟和稳定的缘故,仍旧是带着有几分像家长看熊孩子一般的无奈神情站在一边。 比起另外几名成员各有千秋、或帅气或拉风的外型,他的长相并没有那么亮眼,但身高却是最高的,衣服虽然宽松,但是在他双臂环胸的动作之下,仍然可以看见紧绷有力的肌肉线条。原来是这样的“男妈妈”……周舟在心中腹诽,忍不住多瞅了姚煊几眼。 而后者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周舟的注视,脸上扬起一个爽朗的笑容,很是自然和大方的伸出手来:“周舟老师你好,别在意夏诤哈,他就是那个样,有点多动症。我姚煊,Edge乐队的鼓手,咱们合作愉快。” “叫我周舟就好,很高兴有机会和Edge乐队合作。” 身高差距过大,手掌大小的差距显然就不会小。周舟伸出手去,还没握上呢就被视觉上呈现出的效果震慑到了,双手交握时偏白肤色的柔荑躺在深色的手掌之中,更是使得两个人都产生了几分陌生的感觉。直到旁边夏诤鬼叫了一声“靠姚妈你别在漂亮姐姐面前说我坏话”,周舟才猛地回过神来收回手。可是姚煊的速度居然比她更快,突然就把手往前探去,一把包住了周舟的拳头。 …… …… “滴答”,虽然这里没有挂钟,但是周舟仿佛听到了秒针走动的声音。 这、这这这突然的是要干嘛啊? “我靠!姚妈你干什么,要不要这么不要脸居然上来就握人家女孩子的手?!”站得最近的夏诤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就开始充当护花使者去掰姚煊的手腕。但人家姚妈每天数顿蛋白粉打造出的坚实臂膀岂是他能撼动,努力了半天,后者跟没事人儿似的。不仅如此,还开始了他的唐僧念:“我只是想试一下,但是真没想过能包住得这么完整……周舟老师、周舟,虽然咱们只是合作关系吧我也不该多嘴太多,但是你这胳膊真的也太细了吧?平时是不是不喜欢吃饭?爱不爱运动?这样真的不太健康哈,蔬菜你平时吃吗?挑食吗?你这身板还在片场工作我们看了都得担心你拍一半晕倒了……” 巴拉巴拉一长串,到后面周舟都不知道该不该听了,姚煊恨不得是给她口述了一长份儿食谱,可是工作这么忙的档,谁又有空做了吃呀?第一次见面,姚煊好意思碎碎念,她却是不太好意思打断他。眼神禁不住溜到旁边喻时飞的身上,想找相对熟一点的人救救场子。 他本来就在旁边当背景板看戏呢,这会儿周舟的眼神扫过来,倒是也get到了对方的意思。但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喻时飞还没来得及开口呢,旁边久站的导演就走过来拍了拍姚煊的肩。他的动作并不很大,但是有一种奇异的魄力。和看起来随和的外表不同,或许这就是导演们独有的控场能力。 “得得得,姚煊,你别一下子说这么多,谁记得住?真的这么在意的话,不如赶明儿直接做个计划书给人送去,反正也不是就今天一天工作就结束了,咱们有的是机会。”导演搭着姚煊的肩膀,另一只手十分自然地把周舟的手从姚煊的掌心中解救出来,象征性地握了握,“我是这支MV、和这次系列MV的导演,我叫唐朝,朝阳的朝。其实也没比你们大几岁,大家相处随意一点就行了,我没那么多规矩。” 唐朝想了一下,仍是补了一句:“有一点夏诤没说错,我也很喜欢你的剧本。” *** 想了想,还是赶在七夕的最后时刻发吧~虽然这章真的并没有什么浪漫元素哈哈哈 祝大家七夕快乐~ 不知道这周能不能200收! 私有 《私有》这首歌,喻时飞这么讨厌它。但其实在周舟这种普通观众听来并不差,甚至在部分人的耳朵里,它或许出乎意料的好。 Edge乐队是一支朋克乐队,受到市场的感召,不得已加入了一些流行的元素,然而“朋克”两个字本身就意味着删繁就简、返璞归真,因而在Edge以往的歌曲里,往往使用的是简单的元素以及普通的编曲,用直来直去的情感打动人,而非花俏的把式。 但是在这首歌里,为了迎合市场对音乐的审美,甚至违背喻时飞的意愿增添了电音的段落。足够流行、足够“酷”,因为沾上了“电”又很容易炒热关于唱功的话题。公司层面的决策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遗漏……又或者说故意忽略了一点,即Edge乐队每一位成员的想法。 周舟记得刚开始在《Personal Song》剧组工作时,和车南认识的那一天,似乎就曾听说他当天早上在休息室发了脾气。当时她不了解他,还以为这就是大明星做派,但现在想来,或许为的就是这件事。 这长达两个月的拉锯,终于还是以唱片公司的全面胜利而告终。乐迷或粉丝心目中的摇滚英雄,最终也不得不因饭碗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出他们不喜欢的音乐。 影视作品是现实中的欲求难以满足之下产生的范特西,因此周舟想用一个离经叛道的方式来诠释“月亮还是六便士”这个永恒的问题。 而《私有》作为主打歌,成为了这部系列MV的第一集。 一只大手啪地落在木质的酒吧柜台上,来人风尘仆仆,宽大的牛仔帽帽檐下投出一片深邃阴影,将他的上半张脸藏在黑暗里。厚重的披风下掩映着两杆硕大的火枪,在他稍稍侧身的间隙里,折射出一片冷芒。 他的手掌稍稍翻开,露出被紧压在柜台上的数枚银币。来人压低了声音,话不多,每一句都直指靶心:“人在哪里?”他问。 这间酒吧宛如对上世纪美式西部片里的完美复刻,身材曼妙的舞女叉着腰和形容粗糙的食客开着黄色玩笑,班卓琴声欢快而悠扬,这不速之客的来临并未给环境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响,宛如平静湖面上爬来一只水蚤。 酒保显然亦不是寻常角色,稍长而凌乱的额发之下露出沉着的眉眼。他右手伸过,擦桌台一般的姿势,行云流水般将来人奉上的银币收下。稍稍对着灯光打量了一下成色,喻时飞的眉毛都没有抬一下。他轻轻地撇头,好像这种性质的交易已做过千百遍。在他目光所指的方向,吧台旁边的天鹅绒帘幕之后,一扇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灯光从门缝之间流淌出来,露出光怪陆离的一隅。 车南会意,最后看了一眼酒保,拉了拉本就压得极低的帽檐,一个闪身钻进了那方帘幕之后的未知世界。木门自动合上,酒馆内热闹依稀。 走廊很长,狭窄的两边被刷上漆黑的墙泥。左右两手边时不时有红色门板分布,传来一阵阵被模糊之后的欢声笑语,抑或靡靡之音。这里的装饰明显和之前酒馆内的陈设不属于同一个年代,一种怪异的割裂之感在此处弥散开来。但是牛仔装扮的车南却仿佛没有丝毫不适,他继续向前迈步,步伐稳健毫不迟疑。 戴着蕾丝面罩的兔女郎从左手边的一扇门中倒退着走了出来,她一手托着托盘,另一只手还在说拜拜。看到突兀出现的牛仔,也只是拧过身来抛一个飞吻,擦身而过时留下一阵香风。 车南停住了脚步,驻足在赤裸裸暴露出来的门洞旁边。两方人马都没有看见彼此,这对弈无声无息。但最终,端坐在房间里的人先一步丧失了耐心。他晃动红酒杯,晶莹的液体在颇为讲究的打光之下殷红如血。 “既然到了就进来坐坐吧。”他说。 华丽的吊灯悬挂在繁复的穹顶之下,穷奢极欲的风格一下子将人拽到夸张又老派的八十年代,夏诤的角色设定一反常态,完全突破了经纪公司以往给他设立的“邻家弟弟、年下小奶狗”的定式,一件黑色的衬衣被扯开,脖颈边还留下一枚莓色唇印。大老板坐在真皮沙发里,腿还不规矩的搁在茶几上。不远处的身后姚煊作打手打扮倚靠在桌角,枪托勒在两腋,衬衣被结实胸肌绷得紧紧。 牛仔走了进来,但却丝毫没有落座的意思。他将一枚戒指从手上脱了出来扔在桌面上,戒指落地的瞬间,空中竟然突兀地跳出一个泛着蓝光、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全息屏幕,不属于现今任何一种流通币种的符号之后缀着一串天文数字。投下重磅炸弹,车南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声音低沉,语言简略:“货呢?”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流露出贪心和迫不及待,此为大忌。 夏诤甚至没有向那枚戒指施舍去一眼,只摆摆手让姚煊提来一只保险箱。后者忙乎的过程之间,他的嘴亦没有闲着,明里暗里,不知是不是在攀交情:“我们帮你找这东西这么久,又隐身在这阿米什人的根据地与你交易。没有功劳亦有苦劳,真的一句话都不肯坐下来说吗?” 奈何,他的对手显然是油盐不进。保险箱甫一揭开,他便迫不及待般伸手取出了里面的东西。但它显然并不太符合车南的预期,牛仔的眉头皱了起来,眼里的不信任显而易见。他晃了晃手里的那枚怀表,表情中带着山雨欲来般的压抑:“……就这个?你告诉我时间机器是一块表?” 夏诤抬腕看了看表,机械表,秒针转动发出严谨的哒哒声。——在这样讲究科技化和信息化的时代,这样的“简单”和“不精确”,反而成为了身份的代名词。 “嘘,”他的表情玩味,“还有叁十秒,会有一场突降的雷阵雨。” 夏诤身后华美、铺满壁板的墙壁应声变化,投影上去的场景一寸寸消失,全透明的玻璃落地窗露出真容。此处之高,已非百尺可以形容,空中交错着《第五元素》中那般完全不受地心引力限制、垂直传送的车流,广式烧腊的灯牌忽而接近,往后一座飞艇状如长龙,人们在上面行走、游览,短短几秒钟它掠过,你却可以从中观测出一个《千与千寻》中一般奇妙而斑斓的异想世界。电子、霓虹、各种流派的音乐;日语、英语、繁杂的国内某地的方言,各种广告、各种文化、各种信息以各种方式如爆炸一样喷涌着像这个房间袭来。一只巨大的全息脚掌让人想起《银翼杀手2077》,野比O雄站稳脚跟,拿手指向了大黄蜂。 然后,真如夏诤所说那样,30秒过去,窗外下起了一场急雨。 “你以为我在把东西交给你之前不会验验货吗?”他说,端起酒杯轻啜一口,嘴边笑容玩味。 “这或许是你设计的。” 在这样的时代,已经没有什么事是全然不可能。下一场雨,在百年前都可以以较之如今更复杂的方式呈现,在现在……很难说不是有钱权者一个响指就能达成的小事。独行侠的忧心不无道理。 “或许吧。”被质疑了诚信,夏诤的笑容居然不增反减。他端着酒杯,一反常态地豪饮而尽,在车南意识到事情不对而皱眉的瞬间,慢吞吞吐出后半句话:“但是你的猜测正确与否,很快就不重要了。” 他能拥有现在的地位,有很大一个原因在于,他不好赌。 他要做庄家——通吃。 姚煊拔枪的速度之快,犹如电光石火。很幸运,这虽然是一个地下俱乐部,但终究是属于“阿米什人”的俱乐部,高于他们所认可的科技程度的物品——包括枪械,是不被允许带入这扇红门的。老式的子弹并不具有精确制导的功能,被车南一个闪身躲过。他一把将怀表塞入内袋,双手拔出背后两杆大枪。 潜藏在房间各处的人们收到了老大的讯号,迅速从各个角度探出头来。此起彼伏的枪响之后是子弹激射而出,虽然拥有更强火力的武器,但被围追堵截终非长久之计。车南一个咬牙,猛地撞碎玻璃幕墙向窗外百尺高空外摔落出去。身边不断响起行人的惊呼和尖锐的刹车声,没有人敢上前营救他,没人愿意承受车身被下坠的力道贯穿的风险。 在他的上方,夏诤的人显然没打算放弃,夜风、骤雨和人群短暂地让他们失了准头。虎狼环伺的境地之中,车南克制着下坠的紧张感从衣服的内袋中掏出那枚怀表。 2020。 那是他想定位的数字。 然而,来不及了。一粒子弹擦他的手而过,将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时间打偏。裹着披风的男人骤然消失在半空之中,就像一只透明肥皂泡,消散得无声无息。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楼上本游刃有余的夏诤也烦躁般眯了眯眼睛。 一张照片从刚才男人消失的地方缓缓坠落,在离奇的现象之下,没人能注意到它。纸片被风雨淋湿,终于粘在了折返回来的“广式烧腊”的龙船上。极具有烟火气息的人声鼎沸之中,大红灯笼的橙色暖光之下,导演温情脉脉地给了一个缓慢的推镜。 这张照片占满镜头,如果你是Edge乐队的粉丝,你会发现,这张照片摄于这支乐队结成的第一天。模糊的画质,偏僻的角度,舞台上四个飞扬恣肆的少年,挥洒着汗水的同时,亦挥洒着青春热血。 最┊新┊无┊错┇章┊节: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撩拨【加更】 “Cut!”场记板啪地落下,唐朝坐在监视器后面,宣告这长达两天的拍摄任务的终结。 在看到剧本之前,没有一个人能猜到周舟会在她的剧本中建立一个带有赛博朋克元素的世界观。之前留下的制作时间,对于一集如此要求精度的MV来说明显不够。周舟也曾担心为成本考虑,这个方案会不会被制作人砍掉,但陆源也只是沉吟几声,留下一句“我来协调”。 剧本围读会之后的第二天,车南就回到了队伍中。但被剧组中异常紧张的氛围所裹挟,别说和周舟找机会亲近亲近了,就是和Edge的队友们,他也没能说上俩句对戏以外的话。 唐朝在片场的风格,和王导相比很是不一样。他不像后者那么圆滑,总有几分希望和所有重磅角色都打好关系的心思;甚至于说,他和大部分情感细腻的文艺工作者都不一样,行事作风很对得起他那一打一打的格子衬衫——严格到分针的时间表、计算镜头角度时恨不得用上量角器,能轻松地记起某号镜头的光圈数值是多少……这几天坐在他旁边看他导戏,总让周舟疑心这家伙是个机器人,无非披了一张老好人的皮而已,因此才会一下戏就切换模式,总是笑眯眯。 也不知道陆源是从哪挖到这家伙的……她有在网上查过他的名字,但是无论是O度还是O歌,都搜不到这个新人导演的名字,倒是有重名的工科大佬,拍过一些在炫酷和中二之间徘徊的短视频,在O管上还是个小红人。 这厢唐朝刚抄起第二集的剧本,打算和周舟商量一下分镜头,就被车南见缝插针地溜了过来。 “编剧老师,天不早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在外人面前,他是不会直接喊周舟名字的。 车南倒不是故意打岔,他只是有时候不太读得懂空气而已。这唐朝拍了几天戏,剧组就吃了几天自热米饭。他一个人时乱七八糟糙惯了,但是周舟那个饮食不规律之下每况愈下的脆弱的胃,他却觉得怠慢不得。刚刚就让余致查了附近的店,芝士排骨,新鲜菜谱又接地气,她吃到时会不会也夸他两句呢? 只可惜,车南心里美滋滋的二人世界注定不会实现了。在周舟眼里,嗬!那简直是美食诚可贵,游戏价更高,若为工作顾,二者皆可抛呀!那些没当上工作狂的人,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职业都不是dream job吧? 她看出了唐朝的迟疑,一个大跨步就迎了过去。摆摆手一句“还不饿”就把车南打发了,好像前几天也曾在心里默默想他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反倒是一旁的唐朝发了话:“已经是下班时间了,谈剧本也不急于这一时。” 倘若在这里打住,车南恐怕会把他奉为心目中闪闪发光的大好人。 “正好我也饿了,你们去哪吃?我也一起吧。” 行,大好人的形象崩裂了一点,但总归还是光辉的。吃完饭想个办法把唐朝遣回去,周舟还是他一个人的。 但偏偏,这呆子居然又转头加了一句…… “哎哎!夏诤、姚煊、喻时飞你们,这几天盒饭吃够了吧。这边车南请客去吃好的,你们来不来?” “啪嚓”,好像听到了某人脑袋里弦崩断的声音…… 有便宜,还是车南的便宜,这群一起混了多少年的损色队友哪有不占的道理。 夏诤和姚煊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成功把车南的小约会转换成了多人聚餐。唯有喻时飞,走过来的时候慢了几步,眼神在周舟和车南身上来回扫视了几圈,若有所思。 人数比较多,大家又是实打实的公众人物,自然是直接订了一个包间。这家店还卖一些比较传统的韩食,因此这包间的布置也十分讲究,大家都相当于坐在榻榻米上,桌子底下的一部分挖空了,留了空间放脚。 周舟第一个进去,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长方形桌的最角落,车南和她面对面,顺便把唐朝也拉了过去。Edge乐队的其他人里,只有喻时飞和周舟相对熟悉,坐在了她旁边。 即便都是同事,但是身处如此一个纯男性的空间,仍然让周舟感到了些许不自在。好在唐朝还在,虽然是坐在斜对面,但他们好歹也还是可以谈一谈工作嘛! 周舟伸手接过剧本,直接就和唐朝巴拉巴拉讨论起来。后者觉得有些桥段难以实现,前者觉得有些对白不可或缺。 车南一看,这还了得?他特意把唐朝拉开旁边,就是想隔开他们,最起码,饭桌上还是别谈工作了,好好吃顿饭不行吗?现在他们不仅聊,还斜着隔空聊,别说这样子周舟没空搭理他了,就说在这样严肃的气氛之下,连最闹腾的夏诤居然也不好出声了,几个人眼观鼻鼻观心,跟开会似的,哪还有一点放松的劲? 他心里一动,突然伸腿轻轻踢了周舟一下。 她施舍般地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太大反应,嘴上说的话都没停。 这一下,却引来了车南的变本加厉。 这家伙不仅没有因为周舟的一眼而停下,反而开始不停地踢她。痛当然是不痛,但是简直搅得周舟不胜其烦。思维第叁次被打断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予以还击,小细腿“啪”得一声,朝车南的腿上也来了一下。 …… 上钩了。 这一下哪还得了?周舟很快察觉出脚踝附近传来一阵温暖的握力,当她想再把腿抽出来时显然已经来不及,无论她怎么挣也逃不开猎人的掌心。 怕被周围人察觉,她挣扎的动作不敢太剧烈。但车南却心大得仿佛一点都不怕自己做的事被周围人发现,他不仅没有放松抓住周舟脚踝的力道,甚至用拇指在她的脚背上摩挲了起来。 弹琴造就的生了细茧的拇指肌肤与她细嫩的几乎看不见毛孔的乳白脚踝胶着于一处,高热十分清晰地从接触的面积上传来。车南的手指动得很缓慢,仿若米开朗琪罗在描绘新生的大卫。 “……唔!”一时不察,周舟不小心从嗓子里溢出一声极轻微的短促轻吟,甚至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令身边的喻时飞朝她的方向侧了侧头。 从他的角度看不见桌子下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凭借身高优势,他能轻松地分辨出她耳尖上爬升的绯红。 “怎么了?”和周舟正对话的唐朝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十分体贴地停了下来。 “……不,没什么。你接着说。”周舟咽了咽口水,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 要她怎么说?除了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以外还能怎么做?她趁唐朝不注意狠狠瞪了车南一眼。但这家伙不仅没有停止动作,可恶的程度居然还翻倍了! 不,不止。 因为这厚脸皮的家伙居然一点都不害臊,直接让她的脚隔着两层衣裤,踩在了他自己略有几分微勃的肉物上…… 爱┊阅┊读┊就┇上: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