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坏的男人》


 楔子

我的身边
    有两个以坏名声出名的男人
    我嚮往平静、安稳的日子
    但我的人生
    却因这两个男人而热烈

 01.

    「一年八班柯乙舒，请至教官室。」校园内响起这段广播，也传到我的耳里。
    「乙舒，你被广播囉，赶快去吧。」
    我从座位上起身，「嗯，我知道了。」
    这是第几次被广播了？我已经记不清楚。
    我一向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不抽菸不喝酒不翘课不逃家，但我的名字却一天倒晚被教官室广播，搞得全校都知道柯乙舒常跑教官室。
    而我每次被叫到教官室的理由永远就只有一个。
    「教官，我是柯乙舒。」熟悉的走进教官室，一点也没有生涩的感觉。
    眾教官纷纷看向我，「乙舒，你来了。」看吧，常来到教官都知道我是谁，可见我有多常在这里出现，「抱歉又因为你哥的事把你叫来。」
    我淡笑，「没关係的。」
    反正我已经习以为常。
    哥哥，这就是我来教官室的理由。在长辈或同儕眼里，他就是那种被标籤为「不良少年」的人，所谓一天到晚闹事，不读书不长进，成天打屁鬼混的那种人。
    我看向哥哥，他的表情还是那么不屑一顾、充满自我意识，一点也没有因为闹事而有反省的样子。
    「干，看屁啊？看这么多年是不会腻吗？」他说话满是火药味。
    都被呛了谁还会傻傻盯着人家看？我识相的避开他的目光，「教官，请问我哥这次是怎么了？」
    抽菸？喝酒？翘课？我知道他没有逃家，毕竟我们住在同一个屋簷下，还是打架？
    「打架。」教官回答的简洁有力，「柯乙东把对方打伤了，伤势不严重，但是对方家长要求跟柯乙东家长见面，唉，你爸妈有够难连络到人，所以我只好通知你，你这做妹妹的要替哥哥处理事情也真是难为你了。」
    「不要紧。」
    「喏，这是对方家的地址。」教官递给我一张纸条，「不远，你放学后去跟对方谈谈吧。」
    我接过纸条，「嗯。」
    「可能会要求赔偿医药费，你会处理吧？」
    「嗯。」这有什么，之前还差点上法庭。
    「那先这样了，你回去上课吧。」教官视线转向哥哥，「柯乙东我说你啊，能不能长进点？让妹妹在替你处理事情丢不丢脸啊？」
    「干，又不是我要她做的。」
    「你真是……算了算了，快回去上课。」教官挥舞着手，不想再对他多说什么。
    多说无益，就是这种状况吧。
    「哥，我们回去上课吧？」我开口。
    「干，不用你来告诉我。」
    我真是不懂，为什么开口第一个字老是「干」。
    我们前脚踏出教官室，后头就有另一个人走进去。那人的制服衣着不整，全身上下没几个地方符合校规。
    八成是跟我哥差不多等级的傢伙吧。
    「杨仲安！快进来！」他一进教官室，教官便大声吼着，似乎非常生气。
    我收回刚刚说他跟我哥是差不多等级，我想这人的坏应该比他更高一等。
    原来不良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比一山高，这社会到底怎么了？

 02.

    放学后，我依照教官给我的地址来到被我哥打伤的那人家。
    按下电铃后，一位中年妇女出来应门，大概是那人的妈妈吧，我猜。
    「您好。」我礼貌的开口，「我是柯乙东的家人。」
    中年妇女一听到我哥的名字马上皱起眉头，接着眉毛微微抽动，再来大概就要暴青筋了吧，这种从平静到愤怒的表情我看过好多次，都看出心得了，「吼，你就是那死小孩的家人吗？」
    死小孩是指我哥吧，「我是来代柯乙东道歉的，给你家小孩添麻烦真是抱歉。」
    「哎呦喂呀，我儿子被打得差点要死了，哪是你一句抱歉能了事的？嗯？还有，我是要见他父母！不是要见你这种小ㄚ头，叫那死孩子的爸妈来！」
    打到差点要死了？皮肉伤就能死，阿姨，台湾的医疗技术没这么落后，「我对你儿子感到万分抱歉，但是很遗憾的是我爸妈因为有要事不能前来，希望您见谅。」
    「有什么要事比我家儿子更重要？叫他们来，我要叫他们赔偿医药费！」
    「您要多少医药费跟我讲就可以了。」花钱了事，处理我哥的事最好用的方法莫过于这个了。
    「你能决定吗？你是他姊？」
    「不，我是他妹妹。」
    「嘖，年纪这么小有什么权啊？叫你爸妈来！」
    「我可以决定的，您要多少请告诉我。」只要不是天文数字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不多，两万。」
    看我年纪轻敲诈我吗？
    皮肉伤而已要两万……算了，早点解决这事吧，我不想拖太久，「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带现金过来。」
    「两万你明天拿的出来？」妇人有些质疑。
    「嗯，我明天会带过来，希望赔偿两万后你能原谅我哥。」
    「看在你有诚意的份上这事就算了，叫你哥以后别再找我家儿子麻烦了！明天两万不要少啊！」
    「谢谢你的原谅。」
    语毕，我离开那人家，走上回家的方向。
    「事情处理好了没？」一进家门就看到我哥翘着二郎腿在在看电视，「应该也是给了钱就了事吧？」
    「嗯。」我道。
    「干，现在的人就只会要钱。」
    「如果你安分点也用不着花钱。」
    「干，你这杂种女要不是因为我爸有钱怎么会在这里？」他的话里充满嘲讽。
    杂种女，他老是爱这样嘲讽我。
    我跟他，不是亲兄妹，我们没有血缘关係。
    这段往事说来有点话长，简单来讲，我妈是社会上认定的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跟很多男人纠缠不清，某个机缘下缠上哥的爸爸，看他有钱就死缠不放，后来怀了我，在我妈的纠缠下他娶了我妈，深信不疑我是他跟我妈的女儿。
    结果养了十几年后，发现我竟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是我妈跟其它男人的种，天大的身世秘密爆发后，我妈就丢下我跟别的男人跑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方。
    我哥的妈妈在生他时就难產过世了，我妈怀了我后就顺理成章的成为柯太太，但现在我妈跑了，而我又不是柯爸的亲生女儿，照理说他可以把我逐出家门，但为了顾及柯家面子，他没有这么做，虽然态度大转为冷淡，仍是供我生活。
    在外面我们表面上仍是一家子人，柯爸事业做得不小，不想让家丑曝光，所以鲜少有人知道柯家这件事的内幕，当然也极少有人知道我跟柯家没有血缘关係，妈妈的离开也是用出国的理由作掩饰。
    我对柯家人的称呼也因此没有改口。
    我这连亲爸是谁都不知是何人，亲妈还抢了他妈妈的地位，最夸张的是我根本跟柯家没关係，也难怪他这么讨厌我。
    杂种女这个称呼很难听，但我也难以去否认什么。
    「对方要你别再去找她儿子麻烦。」我转述。
    「谁叫他长的让我看不顺眼！」
    长相也变成被打的理由？那人也真是无辜。
    「杂种女，我肚子饿了，快去煮饭给我吃！」
    没有回应他，我直接走向厨房。
    我只是个掛名的柯家人，对于这家子人的使唤，我无能为力去反抗什么。
    我只求日子过的平静，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03.

    「啊！啊……别打了，我错了，拜託别打了……救命啊！」一个虚弱的男人声音从巷角响起。
    有人被打了吧？
    晚上的社会真乱。
    不对，白天也没好到哪去。
    我走进传来声音的巷角，没有恐惧，语气与表情都十分平静，「别打了。」
    我的声音一出现，打人的动作马上停下，眾人纷纷往我这看，「干，你谁啊？」
    「我不认识那个被打的人，但是希望你们别再打他了。」我看向那个被打到哀号的人，他的眼神无不对我散发求救的讯息，「有事好好说。」
    「你少管间事！这傢伙欠我们钱，打他是应该的。」
    「他欠多少？」
    「五千。」
    五千啊，被打的那人好像是个国中生而已，难怪连五千也还不了。糟糕，我钱包没带那么多钱，我翻开自己的钱包，掏出仅有的两千元，「我这里只有两千，先拿着吧，剩下的我可以明天拿来，别再打他了。」
    钱对柯家来说不是难事，我从不在意钱财的流失。
    他们俐落的拿走我手上的千钞，「两千怎么够？哼，不过看在这两千块的份上，我们可以少打一点，大伙，你们说是吧？哈哈哈！」
    「哈哈哈，是啊是啊！」
    「钱没还完就是该打！」
    「我说了明天会拿来。」我冷静的道。
    「谁知道你明天会不会来啊？干，当我们傻子吗？你跟这傢伙不是非亲非故吗？干什么替他还钱？」
    「只是不想看到有人被打死。」哥平常打了那么多人，救一个被打的人就当是帮他积阴德。
    「少三千吗？我这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钱拿了就滚，少在这看了碍眼。」
    谁？
    那群人把那男人手上的钱拿走，「哼，既然有人帮他还钱，我们就算了，大伙，走！」
    打人的人走后，被打的人惶恐的一溜眼跑掉，连句谢谢也没说，又没要跟他讨帮他还的钱，逃这么快干麻……
    我转过身，向那位拿出三千块的人开口，「谢谢你的相助，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我把三千块还你。」
    三千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事是我先插手的，不好意思让别人出这些钱。
    「不用。」他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小钱而已。」
    「可是……」
    微弱的月光让阴暗的巷角有了点光，这让我稍微看清楚那人的模样。
    咦？我们高中的制服？
    这人跟我同校？
    「那人又不是你的谁，你没必要替他还钱，我高兴花那三千块，你不用还我。」
    「好吧。」他都说不要，我也没必要硬要还他。
    这人虽然穿着学校的制服，但是很明显有很多地方不合校规，我的视线停在他左胸口，上面绣着，杨……仲……安……
    杨仲安？
    怎么有点耳熟？
    谁啊？
    谁呢……算了，想不起来，反正只是一面之缘。
    「我要回家了，掰掰。」毕竟时间不早了。
    「需不需要送你？现在很晚了，一个女孩子很危险。」
    没想到他挺绅士的，「谢谢，但是不用麻烦了，我家就在附近。」
    「这样啊，那你自己小心点，掰。」
    「嗯，掰。」
    我离开那巷角，趋身回家。
    我的视线没有再转回那人身上，而我也没发觉，那人的视线停在我身上好久，好久……

 04.

    「你今天不去上学吗？」
    「干，你少管间事。」
    「我只是问问，如果你不去我得帮你请假。」请假比翘课好处理多了。
    我哥一脸不耐烦，「对啦对啦，今天老子不想去学校！」
    「我知道了，那我出门了。」我从不过问他不去学校的理由，反正不用问也知道是跟他那群朋友鬼混去了。
    他做什么都好，不要闹事闹到需要我出面就好。
    我一如往常的往学校走去，但今天却有个人出现，打破我的一如往常。
    「喂。」一辆机车停在我面前，「上车。」
    我看着在我眼前的人，是个男的，长的有点面熟，声音也有点耳熟，但确定不是我认识范围的人，「不好意思，我不上陌生人的车。」
    语落，我直接避开他，但他却拉住了我，「你不认得我了？是我。」
    是谁？
    我盯着他瞧，想从记忆里寻得一些蛛丝马跡，我看向他的制服，「杨仲安？」
    对了，是昨天在巷角的那个人。
    「我认得了，但我还是不打算上车。」认得跟认识从不画上等号。
    谁知道我一上车他会把我载到哪里去。
    「为了你的安全还是上车吧。」
    「什么意思？」
    「昨天那群人一定多少记住你的样子了，你拿钱拿的那么乾脆，他们肯定会三不五时来找你要钱的。」
    「喔，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小心点的，我先走了。」
    我打算离开但他又拉住我，「你还是坐我的车比较保险。」
    「不打紧的，你昨天钱也拿的很乾脆，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就好，我的事就别担心了。」真的遇到那群人的话，大不了再花钱了事。
    「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我看着他静默，接着开口，「是吗，那很好。」
    看他一脸没在怕的，八成是有点势力的人。
    「总之你还是上车吧。」
    我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不用，让我去上课吧，好吗？」别一直挡在我面前。
    除了我哥不得已外，我不想跟这类的人扯上关係，我只想平静过日子，像这些生活复杂的人我一点也不想认识，认识了只是找自己麻烦。
    我哥已经让我有够多事的了，别再多一个人来烦我。
    我可不希望教官室广播我的次数不断攀升。
    「我担心你的安危。」
    「谢谢，但我们不认识，你不用担心我。」这人也好心过了头吧？
    「现在不就认识了？我知道你叫柯乙舒，你也知道我叫杨仲安，这样不就算认识了？」
    「那当我从来不知道你叫杨仲安吧，你也别记住我的名字，我真的要走了，请让开。」这人好烦。
    「好吧，我的好意你不领，那你保重。」
    「嗯，你也是。」对我来说，你最大的好意就是别跟我扯上关係。
    他驶离机车，从我的视线消失。
    我以为，我跟他的关係到这里就画下句号，以后谁都不干涉谁的生活，而我又怎能料到，这个人，这个叫杨仲安的人，竟在未来走进我的人生。
    而我，也甘之如飴的走进他的。

 05.

    「乙舒，期末考准备得如何呀？」
    我抬头撇见一个对我灿笑的女孩，淡淡回答，「还可以。」
    这女孩叫陈晏婷，一个开朗爱笑的女孩，我最要好的朋友。
    「也是啦，你的成绩一向很不错的，哪像我，唉。」
    「只是普通。」真的只是普通，从没上过红榜也从没在倒数一百名，就是在中间游移的那种。
    晏婷的成绩没有很好，虽然不是每次，但常常落在倒数一百名，全年级大概有八百多人，这样来讲真的不理想。
    可是她似乎不怎么在意，还是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我说，乙舒，你哥前几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教官室又广播你？」
    喔，对了，晏婷喜欢我哥，爱情的那种。
    「打人，还好那人伤势没太严重，赔钱了事。」
    但我一点也不赞成他们成为一对。
    晏婷是个天真的好女孩，我哥的生活那么混乱，在外又以不良的坏名声出了名，晏婷跟他在一起只会让生活招来无数的麻烦。
    我就是被我哥搞的生活不寧静的最佳例子。
    「是喔，那你哥他有受伤吗？他还好吧？」
    「我哥一向就是打人的那个，很少被打的。」
    再怎么说在外面都混那么多年了，从国二到现在高三，在朋友群里也算有点地位，而且老实说我哥有胆有力气，在外面没几个人敢招惹他。
    「说的也是。」这是怎样？为什么她的眼里一股对我哥崇拜又爱慕的光芒，「你哥可不是小咖呢！」
    我寧愿他小咖到在那那群朋友里混不下去，当个平凡人，过平凡日子。
    我跟晏婷聊天聊得正起劲，一道广播却了打断我们的对话，「三年一班杨仲安，请至教官室。」
    杨仲安？是这两天遇到的那个人。
    他果然不是什么安分学生，不跟他扯上关係是对的。
    「乙舒，你听过这个人吗？」
    「你是指杨仲安？」
    「嗯。」
    「我知道这个人。」勉强来说还有点交集，「他怎么了吗？」
    晏婷的表情突然显的失落，「我听说……他妹妹死掉了。」
    我的双眼一时间瞠大，晏婷说出来的话在我意料之外，「为、为什么？」
    「不晓得。」她轻叹一口气，「没人知道他妹妹死的理由。」
    「他们感情很好？」
    「嗯，听说杨仲安很护他妹妹，他妹妹过世三年了，杨仲安似乎都还是因为他妹的死而难过。」
    没想到那人有这样的往事。我还以为不良少年都像我哥一样游手好间，自顾自的过日子。
    「三年一班杨仲安，请迅速至教官室，再重复一次，三年一班杨仲安，请迅速至教官室！」广播他的声音再一次回盪在校园内。
    竟然让教官广播了两次，要是我绝不愿意让我的名字被广播第二次。
    「该不会是根本没来学校啊？」晏婷猜测着。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谁知道呢？」
    反正也不干我的事，何必想太多。
    「喂喂喂，那个女的，停一下！」几个喧闹声朝我逼近。
    真烦，连回个家都不得平静。
    我转头一瞧，发现是上回在街巷打人的那些人。他们是在叫我吗？
    一群人驶着机车绕在我身边，轰隆隆的机车声让我的耳膜好不舒服。
    「喂，你身上有钱对吧？借来花花吧？」
    没想到真被那个杨仲安说中了，他们真的把我当要钱的目标了。
    「不好意思，我没钱。」虽然不在意钱，但也没必要随便给别人。
    「嘖，少屁了！上次你随随便便就拿两千块出来，现在一定也带着不少钱，只是跟你借借，以后有机会就会还你啦！」
    那个还钱的机会大概要等下辈子了吧，「我真的没钱。」
    「干，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吗？钱拿来！」带头说话的人下机车，直直朝我走来，一到我面前便伸出右手，一副等着我把钱给他，「快给我！再不给我打你，我打人从不在乎是男是女。」
    我眉头连皱都没皱，丝毫对他的威胁不感到恐惧，「我真的没有。」
    「干！」一声脏话出口，他右手也重重的往我的脸颊落下，「啪！」
    我被赏巴掌了。
    说来也真无辜，明明是救人，没想到反而替自己惹来麻烦。
    摸着发疼的脸颊，我冷静开口，「就算再打我一巴掌，我还是没钱。」
    这种人最不能顺从，一次听他的，他就认定你好欺负，以后就天天来找你麻烦，柯家再有钱，也养不起这种花钱无限度的人。
    被打个几下如果能打发他们，也是值得的。
    「那天的钱是我本来要拿去缴便当钱的，不忍心看到有人被打，一时不忍下才掏钱出来，我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不可能身上都带着那么多钱。」其实基本上我身上都会带个两千块，但是这可不能让他们知道，随便胡诌一个理由搪塞那天的钱吧。
    我这理由合理至极，他们虽有些怀疑，但他们也半质疑的相信了。
    「嘖，白来这一趟。」果然对我没辙了，「大伙，我们去别的地……」
    那人话都还没说完，突然有一拳便朝他挥了过去，拳头的主人我认得。
    杨仲安。
    「你们这几个无赖敢来找麻烦？找死啊你！」他扯着嗓大骂，拳头也直直朝那人落下。
    这傢伙为什么在这？
    我的天啊，事情已经解决了，别再来搅局了好吗？
    「别打了！」我衝上前去，企图阻止杨仲安继续打人，「杨仲安！我说别打了！」
    「这些傢伙不打不听话！我揍他们个几拳以后他们就怕了！」
    「不用！」我拉着他的手臂，「住手！别打了！」
    天啊，这傢伙力气怎么那么大？我都使劲力气了还是拉不开他……
    「干！你竟敢动手？大伙，上！」
    见自己头头被打，剩下的人一股脑的全朝杨仲安衝上来，与杨仲安打了起来，我则被杨仲安推到一旁。
    这……这怎么办啊？
    面对四、五个男人，杨仲安却丝毫没有居于弱势，他技巧性的回击，有些人已经被他打的不支倒地。
    虽然有句话叫寡不敌眾，但杨仲安好像不会打输，可是只要有个万一，他很可能就会掛彩了……
    我看……还是报个警好了。
    我从容的打了电话，接着等待警察到来。

 06.

    我报警后，警察很快就来了，因为打来打去的，大家都没力气逃，现在全进了警局。
    「杨仲安，怎么又是你啊？」警察似乎跟他很熟……
    「警察，这人有病！我什么也没做他却突然跑过来打我！」向我要钱的带头者不满的告状。
    「干，要不是你在跟她要胁钱，我才懒的跟你动手！」
    「同学，这是真的吗？」警察将视线转向我，那群混混也用眼神威胁我别说出事实。
    如果说他们跟我要钱，他们肯定恨死我，这样以后我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今天有警察出面，明天警察可能就不理我了。
    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
    「没有的事。」我话一出口，那群傢伙卑劣的偷笑了下。
    而杨仲安则一脸讶异的盯着我，「你在说什么啊？他们明明就是在跟你要钱，我亲眼看到的！」
    「同学，你要说老实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的表情冷静的不像在扯谎。
    表面工夫嘛，处理我哥的事的经验，这对我来说没什么。
    「警察先生，你看看！我是不是很无辜？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顿！」
    警察小叹了口气，「我说杨仲安啊，你能不能收敛点？一天到晚进出警局你不烦我都烦了。」
    杨仲安眼神盯着桌子，一句话也不说。
    「好了好了，做个笔录就回去吧。」
    我看着杨仲安，对于我的说谎他没有立即性的反应，只是默默的写完笔录。
    眾人的笔录做完后，便准备离开警局。
    「呵，下次别再惹事生非呀！哈哈。」那群混混离开前还对杨仲安冷嘲热讽一番，真的是一群无赖。
    杨仲安没说话，但我却瞧见，他的嘴角诡异的扬起，阴冷的笑掛在嘴边。
    我大概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我跟他的笔录做完后，便也离开警局。
    「那个，我说谎的事……」毕竟他是为我出头，我却没为他说话，还是该道歉下。
    「你做得很好。」
    我诧异抬眸，「咦？」
    他没有生我的气吗？我害他被警察误会啊……
    「你那样说才可以确保他们以后不找你麻烦，跟他们作对，对你一个女生来讲太冒险。」
    「我……嗯。」确实是那样。但他怎么会知道我的顾虑？「你怎么知道我的考量？」
    「冷静想想就知道了。」
    我看着他，对他有些改观，没想到不良少年也会有冷静思考的，我哥可就不会这样了。
    「谢谢。」我说，「虽然打人不对，但毕竟是为了帮我，谢谢你。」
    「小事。」
    「你的伤要不要紧？」
    「没什么。」
    「那就好。」
    「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家小心点，我先走了。」
    「等一下。」我开口叫住他。
    「怎么了？」
    「叫你的朋友别动手了。」
    他皱眉，一脸吃惊，「你、你在说什么？」
    「刚才那群人走时嘲讽了你，你没反应，而且还笑的很诡异，我想你八成是叫人埋伏打他们。」
    他双眼盯着我，「你很特别。」
    「不，我很普通。」
    「你似乎很会处理这类的事，一般人都会直接跟警方说出事实的，但你却懂得为日后打算，做出明智的回答，现在又轻易猜到我做的事，我没遇过你这样的人。」
    「看多了自然会学乖。」我轻描淡写的说。
    家里就一个这种人，我还能不懂吗？
    「看多了？说的你好像认识很多这类的人，你看起来是好学生，不像会结识这类的朋友。」
    「我没有结识很多，只是我哥就是这副样子。」
    「你哥？」他不解的看着我，「叫什么名字？也许我认识。」
    「不用多问，我对你的交友圈没兴趣，也不在乎你跟我哥是不是认识。」
    他突然静默，接着又开口，「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啊？」他这么一问我倒愣住了，「为什么这样问？」
    「你好像不太愿意跟我说话，也完全不过问我的事。」
    「只是没必要而已，我并没有讨厌你。」
    我根本不想跟你有瓜葛，没有喜欢也没有讨厌。
    「是吗，可是我想认识你。」
    「拒绝。」我拒绝的无比乾脆。
    「连原因都不问就拒绝，你真的很妙。」
    「我不想跟你有任何关係，少问一句就是少一个关係。」
    「呵。」
    「随你高兴去笑吧，我要回家了，记得叫你朋友别动手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竟然说想认识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07.

    「一年八班柯乙舒，请至教官室。」唉，又来了。
    我无奈的起身走去教官室。
    烦耶，哥到底要惹多少麻烦让我善后？
    我走进教官室，「教官，我是柯乙舒。」
    奇怪，怎么没看到哥的身影？反而……站在那的那人好像是……杨仲安？
    「乙舒，来这边。」一位教官示意要我过去，而杨仲安就站在那位教官面前。
    「教官，找我什么事吗？」
    「前几天你不是目睹斗殴事件？杨仲安跟一群小混混的。」他说的是前几天的事吧，「警方打来学校，所以把你跟他都找来。」
    「嗯，但这件事不是结束了吗？」为何又找来我们？
    「学校要记杨仲安大过，所以想请你重述一下当时的状况，好让学校对他作出处分。」
    处分？可是他是因为我才……
    我真糟糕，当时只想到别让自己惹上麻烦，少顾虑到他的处境。
    「吼！我不是都说了吗？我就看他们不爽啊，所以就揍了他们一顿。」杨仲安不耐烦的道。
    「可是警方说一开始你说是因为乙舒被他们要胁要钱。」
    「白痴喔！想也知道是我乱掰的。」他在帮我脱离跟这件事的关係？「烦耶！要记过就记过，随便啦！我是能不能走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
    我跟他的交情连朋友都算不上，他何必为我这样？
    他只要说出是因为我被要胁，他的处分就会轻很多的啊……
    「乙舒，你到底有没有被要胁？」
    「我……」我失去了平常的冷静，一时间说不出话。
    我还要继续说谎下去吗？然后害他被记过被严重处分？
    我该为了自己这样做吗？
    我……「事情是这样的，杨仲安是因为我才出手打人。」
    此话一出，教官与杨仲安都用着讶异的眼神看着我，「你说真的？乙舒，这话可不能乱讲啊。」
    「喂，你在说什么？我可不记得自己是因为这种鬼理由打人！」
    「事实上，我跟杨仲安认识，那天我被人要胁要钱，他看不过去才动手，事情的起因是我，我希望不要无故处分他。」
    我，承认自己跟他认识。
    换句话说，我默许他闯进我已经不平静的生活。
    我想要平静过日子，但却无法容许自己因为这样的理由，撇清自己跟他的关係，况且他这件事情是为了我才会发生，我自己一再逃避这事，却让他一肩承担罪过，这样的事我做不到！
    「所以说杨仲安是为了你的安全才动手？」
    「嗯。」其实当时我根本没什么危险……但局外人看来我的确像受害者。
    「那你在警局时为什么不这么说？」
    「因为……」我把事情的原委清楚的说了一遍，让教官了解状况，「事情就是这样。」
    「好，我知道了，我会斟酌对杨仲安的处分的。」他看向杨仲安，「你先回去上课吧，我有话想跟乙舒谈谈。」
    杨仲安看了一下我，表情有些担忧，但还是走了出去。
    「乙舒，你怎么会跟杨仲安扯上关係？他的纪录很不良，名声以坏出了名，老实说，他比你哥的状况还严重，你怎么会认识他？」
    「一个机会下就认识了。」我不想多说在巷角发生的事情。
    「你还是少跟他有来往，知道吗？」
    「嗯……」
    我的心情不知怎么的有些复杂。
    我不是一直不愿跟杨仲安扯上关係的吗？但是当教官要我别跟他来往时，我竟有点为他抱不平。
    大概是因为就目前发生的事来看，我并不觉得他是个坏人。
    也或许他那样义不容辞的为我跳出来打人，最后即使面临处分仍是不把我牵扯到事件里，所以不觉得他坏，甚至觉得他是好人。
    也是，同样都是以坏名声出了名的人，我哥是绝不可能那样为我着想的。
    跟我哥比起来，杨仲安好多了。

 08.

    「柯乙舒！」唉，最近回家可真是不平静。
    不久前被要胁，现在是……
    我回头一看，「哥，找我什么事？」
    我哥骑着摩托车，身旁跟了几个人，「你身上有没有带钱？我钱花光了，先拿来用用。」
    「咦？这是阿东你妹啊？」
    「长的挺可爱的啊！介绍一下嘛！」
    他身旁的几个男生开始起鬨，我哥则一脸不耐烦，「干，少在那里闹！喂，你身上有没有钱啊？」
    「嗯。」我拿出钱包，准备拿钱给他，不料动作才进行到一半，我哥却使劲的将我的钱包整个拿走。
    「全给我！」拿走我的钱包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伴着很大的机车声。
    我看着什么也没拿的双手，觉得无奈，但也不想去责怪他。
    钱本来就是柯家的。
    让真正的柯家人花用本来就是应当的。
    我跟他计较什么？
    回家煮泡麵来吃吧，谁叫晚餐钱飞了，我这么想着。
    「柯乙舒，你又被要胁钱了吗？」我哥走没多久后，杨仲安便出现在我后头。
    「没有。」
    他一脸质疑，「没有？那浑小子刚明明直接抢走你的钱包！我去帮你抢回来！」说完，他还真的就准备去追他。
    「不用！」我拉住他，吸口气后，平静的说，「那个人是我哥。」
    他黑眸睁大，「你哥？你哥抢你钱？」
    「不是，他身上的钱用完了，来跟我拿而已。」
    「可是他的手段也太粗鲁了吧？他骑着机车直接抢走你的钱包耶，这是一个哥哥会对妹妹做的事吗？」
    「无所谓。」真的无所谓。
    「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你哥就是不良的样子，看来真的是。」
    如假包换。
    「我说你啊……」
    「嗯？怎么了？」
    「为什么要一直帮我？」说来也真奇怪，这人总是义无反顾的要帮我出气，我跟他明明就没多熟，他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没为什么。」他轻轻带过。
    但我一看就知道有什么隐情，「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勉强。」
    我从来就不喜欢去强迫别人。
    很麻烦。
    「大概是因为……」他欲言又止，但又继续说着，「你让我想起某个人吧……」
    某个人？「谁啊？」
    「你不认识的。」
    「我想也是，但是我很好奇他跟你是什么关係。」我跟他身边的谁很像吗？
    「很重要的关係。」
    「是吗。」
    这段对话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铃铃铃……」啊，手机响了，「我接个电话。」
    「请便。」
    是我哥，他刚不是才找过我？我接起电话，「喂？」
    「杂种女，你现在马上去领钱，领一万，拿着钱到xx公园来找我！」
    「喔。」根本不想去反驳他，也懒得去问他理由，直接答应还比较省事。
    「动作快点啊！杂种女！」
    「喔。」说完我掛上电话，视线转向杨仲安，「我有点事，先走了。」
    「杂……种女？」他说的有些尷尬。
    他听到了？也没什么好讶异的，我哥讲的那么大声。
    「别问我理由。」我的身世可不是件光荣的事，「我真的有要事，我要先走了。」
    「我载你去吧？听你哥的语气好像很着急。」
    我跟我哥的对话他全听到了，可见我哥的声音有多大……「嗯……」

 09.

    我坐上他的机车，「先载我到最近的提款机吧。」
    「嗯，对了，我先跟你讲，我没有驾照，但是我对自己的驾驶技术有信心，你就放心吧。」
    「驾照从不代表开车技术的好坏。」无照驾驶，我哥从国三就开始了，我根本不觉得怎么样，况且他无照驾驶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事，只是偶而被抓，反正那种事花钱就能了事，没什么大不了。
    「那就坐稳了。」
    「喔。」我坐很稳。
    我先是从提款机领了一万块钱出来，接着让杨仲安载我到xx公园。
    公园里聚集了很多人，全都一副不良样，还聚集了很多的机车，「人真多。」
    「因为今天这里要举行尬车比赛。」杨仲安说。
    「怪不得这么多人、这么多车。」我抬头看他，「你没参加？」
    他轻笑，「没兴趣。」
    「是喔，我哥就很爱。」刚才从我这拿钱，又叫我领钱，这些钱肯定就是当作赌金的吧，「啊，我看到我哥了，我过去找他。」
    「我跟你一起。」
    没拒绝他，我们偕同走到我哥那，他嘴里叼着菸，正在跟身旁的人打屁，「哥，我拿钱来了。」
    他斜眼看了我一会，「拿来。」
    我把钱递给他。
    「你是谁？也是来尬车的吗？」接过钱后他连一秒都没把视线停在我身上，随即看到我身后的杨仲安。
    「不是。」
    「咦，这不是阿仲吗？真难得你来参加尬车，你不是都对这种活动没兴趣的吗？」一个男人走向我们，看起来似乎跟杨仲安很熟，还直接叫他阿仲。
    「不是，我陪她拿东西来而已。」他比比我。
    「这个小妞？嗯？这不是阿东的妹妹吗？搞什么啊，原来你跟阿东认识喔？」
    「我不认识他。」我哥随即插嘴。
    「咦，这样喔。」那人拍拍杨仲安的肩膀，「阿仲，人都来了，就参加一下啦！我可以借你重机，你技术明明就很好，却从不参加很可惜耶！而且啊，这次奖金很高喔，来啦来啦！」
    「阿昆，我没兴趣。」那人叫阿昆？看起来年纪比我们都大，应该是二十来岁的人。
    「嘖，真是的，算了算了！不来就算了！」那叫阿昆的人点了一根菸，「不然至少见见他们吧？大伙正好都在。」
    「阿仲？」
    「靠，阿仲，人来了也不讲。」
    「来参加比赛的吗？干，你参加我们就没希望赢了啊，你技术太强了，哈哈。」
    一群人纷纷围了上来，我被挤出人群外，也好，没被他们那伙人注意也好。
    听他们的对话，杨仲安的骑车技术似乎很好，大家都频频要他参加尬车，但是他好像真的没兴趣。
    刚刚被他载过来，我感觉得出来他技术确实不错，但是有没有像那群人讚赏的那样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刚刚他骑的也不算真的非常快。
    「喂，你叫阿仲是吗？有种就参加，跟我尬一场！」我哥搅什么局啊……是有没有这么爱跟人家比？
    「对啊，他叫阿东，技术也是出了名的好，跟他尬一场啦！」
    「对啊对啊！尬尬尬！」一群人纷纷起鬨。
    不就是骑机车比赛吗？有这么好看？
    我没看过尬车比赛，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杨仲安的眼神往我这飘，我有些纳闷，接着他又看向我哥，「要我比可以，但是如果我赢了可以请你不要用那三个字称呼乙舒吗？」
    三个字？他是指……杂种女吗？
    这个人到底是怎样啊？为什么又主动跳出来帮我？
    我哥先是有些纳闷，但后来便明白他的意思，「可以！」
    「好，那就尬一场。」
    于是，这场莫名开始的尬车比赛就这么开始……

 10.

    我待在一旁，看着两个男人全副武装坐在重机上，安全帽套着他们的头，但仍能感觉到他们的气势。
    这到底是怎样的比赛啊……全部的人都看的好认真。
    开始的旗子一落，他们突然像风一样，瞬间到了第一个转弯，这样的速度让我吃惊，「这、这什么速度，骑这么快不会摔倒吗？」
    转弯的时候两人的身子都压的好低，几乎都快碰到地了，惊悚的转弯过后是直线，直线道路上，两人并行，谁也不让谁，时而杨仲安前、时而我哥前。
    这就是尬车？
    根本是在玩命！
    难怪会有高额奖金，这种比赛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归西，我哥竟然拿生命在尬……
    杨仲安因为我参加比赛，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他这样为我玩命？
    像我这种杂种……根本不需要为我这样！
    「咻！」车子的咻声过后，是大家的喧哗，他们抵达终点了！
    「天啊，两个都好强！」
    「对啊，要不是站这么前面，实在很难看出是谁赢。」
    「输的其实才输一点点，再比一次搞不好就赢了。」
    「嗯，最后那一刻真的太刺激了。」
    是谁赢了？
    没有人摔倒吧？
    我看得心惊胆破，这群人竟然如此兴奋的在喊叫，难道不怕有人当场掛彩吗？
    我小跑步衝上前，马上听见我哥的咆啸声，「干！我竟然输了！我竟然输了！干！干……」
    还能骂这么多次干，应该是没受伤才是。
    所以是杨仲安赢了？
    他缓缓脱下安全帽，神色自若，他注意到我后，便走到我身旁，「我赢了，以后他不会再那样羞辱你了。」
    「那种事随便啦！以后别再尬车了，这么危险的事别再做了！」
    「杨仲安！我们再尬一次！这次我不会输的！」我哥衝上前大声吼着。
    「我说过只比一次。」
    「有种就再一次！」我哥简直气到快失去控制了，拉着杨仲安的衣领不放，「再、一、次！」
    「够了，哥，不要再比了！你要叫我什么我无所谓，不要再尬车了，这好危险啊！」
    「干！」他把我推到一边，「轮得到你说话吗？」
    杨仲安不屑的拍掉我哥的手，「输家，自重点。」
    「你！再一次！我不会再输的！」
    「再比几次都是一样。」
    「你嚣张个什……」随着我哥的字句的是，我哥毫不留情的拳头。
    「砰！」那拳硬生生打在杨仲安的脸上，让他不禁倒地。
    我上前，「你、你没事吧？」我恶狠狠的瞪向我哥，「你干什么啊你！输就是输了！有点肚量好不好！」
    「叫阿东的，你很有胆喔？敢打阿仲？是不要命了是不是？嗯？」几个男人为杨仲安抱不平，衝上前要打我哥。
    最近是倒了什么霉啊？为什么一直碰到打架事件？
    就不能让我安静过日子吗！
    一群人开始扭打了起来，帮杨仲安的跟帮我哥的就这么打了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这比上次的打架更严重……
    我哥不会怎么样吧？杨仲安还好吧？
    在那群扭打的人群里，我瞥见我哥的身影，他整个青筋暴露，可见他已经气极败坏了。
    咦，他后面那个人在干麻？
    那是……木棍？
    他要拿那东西朝我哥砸下去吗？
    不……
    「哥！小心！」那时我什么也没多想，起身衝向我哥那，毫不犹豫的站在那木棍前，我很清楚那会往我的头落下，却丝毫没有害怕的迎接。
    「砰！」
    木棍砸物的巨响响起后，我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四周突然变得好寂静。
    可是我隐约看到很多人的嘴在动，却完全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双腿失去支撑身体的力气，连眼皮也无力撑开……
    最后看到的影像，是杨仲安推开我哥，嘴里不知道在喃喃唸着什么……

 11.

    我真的不懂。
    我干麻去挡下那一棍？
    我发疯了不成？
    搞得我现在非得躺在医院里，「唉。」
    「还会不舒服吗？」
    「还好，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对着在我病床旁的杨仲安道谢。
    「你刚吓坏大伙了，突然跑出去挨那一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那么做。」明明就觉得哥带给我很多麻烦，干麻替他挨那一棍，「对了，我哥呢？」
    「他没有来医院，我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
    呵，好歹我也为他挡了这不轻的一棍，至少来医院确认我有没有死嘛……
    帮我签个保单什么的也好。
    「我说，你没事吧？」我问。
    「我能有什么事？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吧？」
    「你不是被我哥打了一拳？不要紧吧？」如果真的怎么了得早点赔钱了事。
    事情越拖越久很麻烦。
    「那拳不算什么，倒是你哥……」
    「我哥怎么了？」他又惹了什么事？我都躺在医院了，他能不能行行好安分点？
    「你被打那一棍后，他整个人像发疯似的，狂揍那个挥棍的人，后来场面很乱，你哥自己也伤得不轻。」
    「死了吗？」我云淡风轻的问，彷彿我只是在过问一个陌生人的生死。
    杨仲安有些吃惊的睁大双眼，「听你的口气好像完全不在乎你哥的生死……」
    在乎？
    我对他有那种情感吗？
    一直就不被在乎的我，能懂什么叫在乎吗？
    那傢伙死了对我来说，不过就是要花钱办一场丧事，然后应付柯爸。
    不过就是如此。
    嗯，不过就是如此……
    「是不怎么在乎。」我说。
    「这下我可乱了。」他轻皱眉，「既然不在乎，那何必替他挡那一棍？就让他被打死算了，你做什么这么为他？再说，若不是很重视，是不可能轻易去替人挨裩子的，何况谁都知道那一棍挨下去可能会翘辫子。」
    他这么说我才乱，我自己也不懂自己何必如此。
    我的眼神稍稍飘向远方，「我也不懂，也许当时哪根筋错乱了。」
    「神经全错了位也不会做这种疯狂的事好吗？你是重视你哥的，所以才会这样做。」
    我重视我哥？
    那个三不五时讽刺我杂种女的人。
    「而且……」杨仲安接着说，「你哥应该也很重视你这个妹妹吧，你都没看到他看你挨那一棍后，整个人气到快炸了。」
    「别说笑了，我哥恨死我了。」我可是白吃白喝柯家十多年的人。
    「真不晓得你们这对兄妹是怎么搞的，明明就很重视对方表面却互相讨厌。」
    不可能的，我跟我哥只不过是掛名的兄妹，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我是这样想的，我知道，我哥他也是这样想的。
    「好了，我不吵你了，多休息吧，我先走了。」
    我淡淡一笑，「嗯，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
    「怎么会没什么好谢的？是你送我来医院，我的命算是你救回来的。」
    「好吧，那我就接受你的道谢。」
    「你是该接受。」轻闔上眼，我有些漫不经心，「如果是你当我哥哥的话，我一定会比较快乐……」
    我不清楚这句话是有心还无心，但当时我就那么脱口而出。

 12.

    「乙舒，做我妹妹吧？」
    我摸着杨仲安的额头，「没发烧也会烧坏头壳？现代的病症真是越来越怪了。」
    这傢伙说些什么鬼话啊……
    他拨开我的手，「我说真的，当我妹妹吧？」
    「我跟你非亲非故，哪来的兄妹关係？」这傢伙真是让我匪夷所思。
    「乾妹妹啊，我认你当乾妹妹。」
    「我不要。」
    「你的拒绝还是一样的果断……你之前自己说如果我当你哥哥的话，你会很快乐的，现在我要认你当乾妹妹，为什么不要？」
    「我当时被神怪附身，胡言乱语一通，你不要听进去了。」
    「没想到你也会说笑。」
    我拿起一包东西，「你好像真的很间，每天都来我病房晃，连我今天要出院你也跟来。」
    「我真的不忙。」
    「拿着。」我递一包行李给他，来医院住了一个礼拜，东西也带了不少过来，现在他过来了，不好好利用一下他身为男人的好处怎么行。
    他接过手，「这包真重。」
    「最重的当然给你拿，不然我何必让你跟，当然就是要你帮我提行李。」
    物尽其用，这句话不是白来的。
    「要帮你提到你家吗？」
    「不用，帮我拿到医院门口就好了，我叫计程车。」
    「喔，还有什么重的都给我拿吧，帮妹妹的忙是我这做哥哥该做的。」
    又在说些不实际的话了……这么爱拿是吗？都给你拿好了。
    我一股脑的把所有拉拉杂杂的东西都丢给他，「那就都给你拿吧。」
    「喂，太夸张了吧？你自己也多少拿一些吧，至少你的钱包跟手机自己拿啊！」
    我牵起一抹奸笑，「不是爱逞哥哥英雄吗？我只是如你愿。」
    「你……好吧，我拿就是了。」
    奸笑越来越深，「感激不尽啊。」
    走到医院门口，我叫的计程车早已等候多时，我搭上计程车，跟杨仲安道别，「掰。」
    「掰。」
    计程车准备驶离，引擎声一响起，我又开口，「杨仲安，谢谢你这几天来看我，还帮我整理出院的东西跟拿行李，谢了。」
    「小事。」
    计程车离开了医院，后头却传来杨仲安的大喊声，「乙舒，你该改口叫我哥了！」
    这傢伙真的不太正常。
    计程车很快便开到我家，车钱付清后，我将行李提进屋里，却在里头看见一个不常出现的身影，「爸？」
    柯爸经常出差不在家，平常都是我跟哥待在家里。
    他的突然出现令我有些惊讶。
    「我回来处理些事情。」他简洁的说。
    「是吗，您饿了吧？我现在就去煮点东西。」我快步走向厨房。
    「不用了，我等等就要出去跟客户谈事情。」
    我停下脚步，「希望事情谈的顺利。」
    「嗯。」他斜眼瞧了我一会，「这几天你跑去哪了？怎么都没住在家？」
    我有些讶异的抬眸，「您回来很多天了吗？」
    我以为他今天才回来的，原来几天前就回来了。
    「三天前回来的，乙东不在也就算了，很难得你不在。」
    「我一个礼拜前住院了，今天出院。」
    柯爸走到家门口，「我要出门了，还有，乙东叫你今天记得做晚饭，他说他今晚会回来吃。」
    「那您会回来用晚餐吗？」我问。
    「不会。」语毕，他关上门。
    连我住院的原因都没问，根本不把我当女儿了吧……
    呵，我在说什么？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女儿。
    我看向时鐘，现在四点多，哥说会回来吃晚餐，但也不知道是几点回来。
    还是早点准备好，免的他早早回来看不到吃的，又要跟我生气。
    晚餐做好后，我哥还是没回来，于是我用保鲜膜套上，打算等他回来之后再温热。
    我坐在沙发上，随便转着电视，不知不觉就这么睡着……

 13.

    睡上一会后，发现家里有些声音，于是我便醒来。
    哥回来了？
    我起身走向厨房，果然看到我哥正在吃饭。
    「哥，你有热过菜吗？回来了怎么不叫我？我可以帮你热菜。」
    真是怪了，以他的个性一定不会吃冷饭菜的，这回竟然没把我挖醒帮他热饭菜。
    该不会是饿到连叫醒我都不想叫了吧？
    「我吃饱了。」他说。
    「喔。」我应了声，便走向餐桌准备收拾。
    动作进行到一半，我哥支支吾吾的好像要说什么，「那、那个……晚餐、晚、晚餐……」
    我蹙眉，「晚餐怎么了？」
    「很、很……」
    很难吃？八成又要嫌弃我，「我知道了，我会再多学几道菜，下次会做更好吃点。」
    「我是要说，晚餐……」
    「嗯？」他到底要说什么？这人什么时候说话这样龟毛。
    「好吃……」他小声说，但我还是听到了。
    我几乎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他竟然说好吃……他说好吃……我煮了这么多年的菜从来没被他夸讚过，他今天竟然说好吃……
    天要下红雨了？
    「真、真的吗？」他的这么句话让我也跟着结巴了。
    他点头。
    我微微笑开，真不敢相信我做的菜也有被他称讚的一天，「谢、谢谢。」
    好开心，好开心！有一种在这个柯家找到那么点希望的感觉，毕竟自从知道我不是柯爸的女儿后，我就不曾再受到夸奖了。
    「你很开心？」
    我用力点头，嘴角仍掛着笑容，「当然！当然……」
    我开心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开心了！
    哥走近我，盯着我的额头，「喂，你的头……还好吗？」
    我收起笑容。
    挨那一棍后你不闻不问的，住院时也没来看过我，现在才在问……不过，他竟然还会问，我应该庆幸了。
    「还好，没大碍。」我说。
    「真的？」
    他凑近我，伸手轻碰了下包扎的地方，但毕竟伤得不轻，他的碰触还是让我的伤口发疼，「痛……」
    「干，我不该乱碰的！抱歉。」
    他道歉？
    道歉？
    他跟我道歉？
    我吃惊抬头，见着他一脸愧疚的样子。
    他今天是怎么了？
    他平常根本不会这样的……
    「哥，你……好像怪怪的。」我说出我的质疑。
    「哪里怪？我哪里怪？怪的人是你吧！没事挡那一棍，真搞不懂你脑袋里装些什么东西，还好只需要住院一个礼拜……」
    咦？他知道我要住院一个礼拜？「你怎么知道我要住院一个礼拜？」
    这么说来，他今天还跟爸讲说要我准备晚餐，表示他知道我今天出院……
    「废话！当然是去医院问的啊！不然怎么知道？」
    「你去过医院？」去问我的状况？
    「对……呃……不是，不是、不是，我是因为……是因为……干，我做什么说溜嘴……」
    他有去过医院。
    他不是不关心我的状况。
    我今天怎么这么幸运，哥竟然对我这么好，不仅说晚饭好吃，而且他有去过医院问过我的状况。
    老天……我有种开心到快死掉的感觉……
    「哥……」我开口，「谢谢你……谢谢……」
    「我要出门了！少在那边烦我！」说完，他大步大步的走出家门。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背影的主人……也不是那么的坏。

 14.

    一早，我正准备出门去上课。
    不料却有个人在我家门口等着。
    「你来做什么？」这个杨仲安是有没有那么间啊？
    「接你上课。」他笑笑。
    我走过他身旁，「不用，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去学校。」
    他拉住我，「但是坐机车还是轻松点吧？我是你哥，照顾你是应该的。」
    「省省这个力气吧。」谁承认他是我哥了。
    「你为什么老是不接受我的好意？」
    「没为什么。」真要说的的话只能说没必要。
    「好吧。」他下机车，「那我跟你一起用走的。」
    啊？
    他有病是不是？有车他不骑，干麻跟我用走的……
    「你……真是够了，我坐你的车总行了吧？」受不了。
    「这就对了。」他再度上车，并递一顶安全帽给我。
    「对了，我跟你讲……」突然想起昨晚我哥对我不错的事，「昨天我哥说我做的晚饭好吃，而且其实他有去医院问过我的状况，听到这些我真的……好开心。」
    「那很好啊。」
    一想到昨天的事，心里的喜悦便又油然而生。
    我不自觉的笑开，「我真的很开心听到他那样说。」
    「看得出来。」
    「是吗？」我看着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掛着笑容。
    不是表面工夫的笑，是出自真心的笑。
    「嗯。」他的黑眸盯着我，「你笑的很开心，看的出来你真的很开心。」
    我坐上他的机车，「看来这一棍还是值得挨的。」
    他静默了会，「才不值得。」
    闻言，我微微收起笑容，「为什么？这让他对我不再那么反感了，我觉得很好。」
    「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不希望你挨棍子。」
    一时之间，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静静的，让他发动车子引擎，然后驶向学校。
    「乙舒，你的头还好吧？」一进教室，晏婷便焦急的过来问我状况，「这礼拜太忙了，都没时间过去看你。」
    「没关係，你有打电话过来关心我，让我很开心。」
    她拉起我的手，「连电话都不打也太不够朋友了吧，我当然要打！」
    我轻笑，「我的头好很多了，你不用担心，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她笑开，「对了，你哥这个礼拜都有来上课耶。」
    我微微吃惊，「一堂课都没翘吗？」
    晏婷点点头，「对啊，你知道国文老师也有教你哥那班吧，他在课堂上讲的，他说他这整个礼拜都看到柯乙东来上课，他差点没感动到痛哭流涕，而且他也说其它课的老师也都说他都有去上课。」
    真的还假的……我哥一个礼拜翘个几堂课几乎是他的习惯，这礼拜竟然都没翘课，也太稀奇……
    「你哥不会是准备要当个乖学生了吧？」
    我讽刺一笑，「怎么可能？」
    不良是他的天性，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从骨子里到外皮都佈满不良细胞的他，哪有变乖的一天。
    他变乖那天，我看世界末日也差不多到了。
    「那就好，你哥还是要不良不良的比较帅气。」
    「不要做无谓的崇拜。」那傢伙的不良就是我的辛苦。
    「一年八班柯乙舒，请至教官室。」突然，教官的声音回响全校。
    我轻叹一口气，「看吧，我就说那傢伙不可能变好的。」
    我无奈的走向教官室，一进到教官室就看到我哥。
    他果然没有变好的一天，唉。
    「乙舒，你过来。」我听话的走到教官面前，「乙舒，你哥无照驾驶被抓。」
    只是无照被抓啊……小事。
    「他被抓太多次了，警方都已经通知学校要多管教，你多管管吧。」
    我怎么管？就算我用身体挡在我哥面前要他不要骑车出门，他也会选择把我撞开然后扬长而去的。
    「喂，以后不要再叫我妹过来处理我的事情了！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处理就行了！」
    我惊讶不已的看着我哥，他、他说他要自己处理？
    这个从小到大都是我在帮他收拾后果的人，竟然也会有要自己担当事情的一天？
    他最近是怎么了啊？对我的态度落差真不是普通的大。
    「哥，没关係，我帮你处理就好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他处理可能会把事情搞严重……
    「干，我说要自己处理就是要自己处理，不用你插手！」
    说话还是一贯的衝，但听得出来对我没有恶意。
    难道是因为我替他挨那一棍所以对我心生愧疚之类的？所以现在才对我这么好？
    可是……我的存在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吧？
    我还以为他会觉得我被那棍砸死还比较好一点，省的出现在他面前碍眼。
    「教官！反正以后我的事就找我柯乙东就好了，别再牵拖我妹了！」
    这是在替我脱困？
    教官轻皱眉，「你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会体谅妹妹了？以前你惹那么多事都是以乙舒在处理，也没见你有一点反省之意啊。」
    教官，我跟你有一样的质疑。
    「干，囉哩巴唆的有完没完啊！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他抢过教官手中的罚单，「我自己会处理就对了啦！」
    「哥……」我企图再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
    「就是这样了！不要再说了！」说完，他迈步走出教官室。
    我傻眼了，真的。
    他简直像变了个人……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乙舒。」教官的叫唤让我回过神来，「你哥最近好像比较安分了点，听他们班的老师说他这个礼拜都有来上课。」
    「嗯，我知道。」刚听晏婷说过了。
    「这是好事，而且他对你好像体谅了些。」
    「嗯……」
    「对了，你还有跟那个杨仲安交集吗？」
    「呃……」我想起教官要我别跟他扯上关係，一开始我是不想跟他有任何关係的，可是到现在怎么反而跟他变熟了……还让他以我的乾哥哥自居……
    「我说过了，别跟他有太大的关係，你哥已经让你够头痛了，别再惹一个这样的人，知道吗？」
    教官好像真的很讨厌杨仲安……
    可是跟他相处下来，我并不觉得他有那么危险。
    而且真要说起来，他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我怎么可能不理他，这样也太没良心了。
    「乙舒，你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吗？」
    我回过神来，敷衍点头，「嗯，有……」
    「好了，先回教室吧。」
    「好。」语毕，我离开教官室。
    这时，我还没感觉到，我的生命早已悄悄起了变化。

 15.

    「柯乙舒，今晚有尬车比赛，你要不要去？顺便叫那个姓杨的过来，这次我不会再尬输他了。」我哥竟然来到我的教室跟我说这事。
    「哥，你不要再尬车了，我觉得那很危险。」
    「安啦，总之你跟那个姓杨的过来，今晚我要再跟他尬上一场！」
    「我……」
    「姓杨的是指我吗？」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我跟我哥面前。
    是杨仲安，「你怎么会在这？」
    「正好经过。」
    「姓杨的，你来的正好，今晚在上次的地方还有一场尬车比赛，我跟你再比上一场！」
    「拒绝。」杨仲安想都没想就拒绝。
    「你……」我哥似乎动怒了……
    我拉住我哥，「哥，你也别去比了，那真的会出人命！」
    上次看那场比赛，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我哥甩开我，「干！少囉嗦！」
    「柯乙东！你少对乙舒发脾气！」
    「姓杨的，你算哪根葱？我对我妹发脾气干你屁事！」
    「我是乙舒的哥哥！我认她做乾妹妹了。」
    我哥瞠大眼，接着鄙视一笑，「哼，你要她这个妹妹就送给你好了，我可一点也不想要。」
    我微微低下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女人，莫名其妙还得认做妹妹的讨人厌傢伙罢了……
    对啊……我是杂种女。
    「靠！你说话非得这样吗？你忘了乙舒为你挨了一棍的事吗？你应该要以她这个妹妹为荣！」
    他们两人的声音很大，引来周遭人的注意。
    「够了，不要在这里大声说话，你们赶快回自己的教室。」我不想要把事情闹大，免得等等教官来处理这事。
    「乙舒……」
    「杨仲安，快回去。」我说。
    他一脸替我抱不平，我不懂他为什么这样为我，我跟他认识不过多久，他却一次又一次跳出来为我说话，甚至要跟我哥起争执。
    从小到大，从来没人这样对待过我。
    他愤慨的叹一口气后，识相的走掉。
    至于我哥，不用我开口他便气呼呼的走了。
    「哥哥啊……一个说不想要我这个妹妹，一个却说要我做他妹妹，命运还真是捉弄人。」
    ※
    上次那件事后，我哥两个礼拜都没回过家。
    我没有打电话去过问他的状况，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以前还曾出现两个月没回家过。
    我收拾一下家里，正准备回房时，大门却被打开。
    哥回来了。
    「你回来了，要帮你弄吃的吗？」我淡淡开口。
    他挥挥手，「不用。」
    「喔。」既然他都说不用了，那我就回房间休息去吧。
    我前脚才跨出一步，我哥却又开口，「等等。」
    我停下，回头看着他，「什么事？」
    他缓缓朝我走来，双眼直盯着我，「你真的认那个姓杨的做哥？」
    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他是说要当我哥。」我诚实回答。
    「你答应了？」
    「不，我拒绝了，但他还是以我的哥哥自居。」
    我哥的手沉甸甸的压在我肩上，似乎在施予我无形的压力，「别再跟那傢伙混在一起了。」
    我皱眉。
    我是没想过要跟杨仲安混熟，但我哥竟然干涉起我的交际，这可真是奇怪……
    「你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管起我的事了？」
    他压在我肩上的手力道加大，「干，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叫你别跟他混在一起就是别跟他混在一起！听懂没！那傢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这，我有些不高兴了。
    这个哥哥从小大到没有哥哥的样子，惹事生非都是我在处理，在之前的尬车比赛中，我甚至替他挨了一棍。
    纵然态度似乎有好转，但后来还是说出不想要我这个妹妹的话，这样的哥哥有什么资格干涉我跟谁来往。
    有什么资格去批评别人！
    再说，杨仲安一直都为我说话，跟我眼前这傢伙比起来，他好上几百万倍！
    如果杨仲安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我眼前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就什么也不是！
    我拨开他压在我肩上的手，「少在那里说别人的是非，对我来说，杨仲安比你好多了！」
    「他比我好？你的意思是说你真的寧可他是你哥？」
    「对！」
    「你！」我哥突然使劲的将我推倒在地，不巧撞到头上的伤，一股痛楚直逼而来。
    「唔……」我用手轻碰伤口，发现伤口竟然在流血……
    也许是看到我伤口流血，他的态度突然放软，「喂，你是撞到之前挨棍的伤口吗？」
    我撇过头，「不用你多管！我流血流到死你反而高兴不是吗？反正你一直都讨厌我！一直恨不得我这杂种女消失不是吗！」
    「我……」
    「走开！不是你讨厌我而已，我也讨厌你！你说你不想要我这个妹妹，很好啊，我也不想要你这个哥哥！我不想要你当我哥哥！」
    其实，伤口并没有很痛。
    跟那外皮流血的部分比起来，我觉得心似乎比较痛。
    心，流的血，似乎比较多……我并不是很懂为什么。
    我从没跟我哥大声争吵过，这样对他大声说话是第一次，这样向他呛声是第一次。
    说出我不想要他当我哥哥这种话，更是第一次。
    我发现，我后悔说出这段话。
    记得杨仲安说过，其实我是重视我哥的，我当时觉得这怎么可能，我讨厌他都来不及了，因为他总是给我製造麻烦，总是破坏我平静的生活。
    所以我很讨厌他。
    可是，在我说出我不要他当我哥哥的话时，我突然觉得……我并不是真的这样想。
    我并不是真的不要他当我哥哥。
    「柯乙舒……你……」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场面，我起身往外跑。
    伴着我不懂为何掉下的，泪。

 16.

    跑了好一段路，我停下脚步，却不知道接着该往哪里走。
    就像我也不知道，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今天别回家好了，乾脆去晏婷家住一晚……这么想着时，我注意到后头一阵机车声向我逼近。
    这阵机车声很熟悉，我知道是谁。
    却不想回过头。
    「柯乙舒！」
    他竟然追过来了，那个从不关心我的傢伙竟然会追过来。
    他停下机车，将我的身子扳向他，「你头都流血了，还跑什么跑啊！」
    我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关你什么事！会流血还不是因为你推我！」
    「我……」他皱了一下眉头，「好，我承认我推你是我不对，但是你没必要突然衝出家吧？」
    我静默。
    「回家可以吗？」他轻声说。
    这是我听过他最温柔的声音。
    他从没这样温柔对待过我……
    他坐上机车，「上车。」
    我站在原地不动。
    他看了我好一会，然后下车，蹲在我面前。
    我不懂他打算做什么，「干麻？」
    「我揹你回家。」
    我吃惊的盯着他，「你……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都蹲下来了，像是在开玩笑吗？你不是希望我揹你？」
    「啊？」我希望他揹我？我可没这样想。
    「白痴喔你！小时候你要我揹你，我说不要，你还哭了，结果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你现在都不动不是希望我揹你吗？」
    小时候？
    我在脑海里翻出陈年的记忆，渐渐想起这段往事……
    『哥哥，揹我好不好？』
    『啊？我才不要勒！』
    『可是别人家的哥哥都会揹妹妹，为什么你都不揹我？』
    『哼，因为他们是真正的兄妹，你妈那么不要脸硬要嫁来柯家，像你这种人，我干什么揹你！』
    『唔……呜哇哇哇……』
    『哭什么哭？自己走啦！喂，快点走了啦！不要一直站在那不动！』
    『呜哇哇……』
    对了……那是发生在大约我五岁的事情，那时我真的蛮受伤的，为此哭了好久……
    我还记得那年的生日我还许了希望哥哥肯揹我的愿望，结果被哥嘲笑了好一番，他说我这个愿望永远都不会实现。
    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
    「所以你现在是要让我实现五岁的愿望吗？」
    「几岁时都无所谓！你到底是要不要让我揹？」
    我轻轻趴在他的背上，他轻而易举的将我揹起。
    不知不觉我们都长大了，哥哥的背原来这样厚实。
    「你的头还一直在流血吗？」
    「已经不痛了。」连同刚刚的心痛，也一併好了，「对了，你揹我，那机车怎么办？」
    「明天再来牵就好了。」
    「喔。」
    他揹着我走了好一段路，接着又缓缓开口，「我说不要你这妹妹……不是说真的。」
    「咦？」
    「那天在学校是因为在气头上才那样说的。」
    我静静听着，接着开口，「可是……我知道你是讨厌我的，因为我……」
    「不是真正的柯家人？」我哥把我未说完的话说完。
    「嗯……」
    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了好一阵子，莫名沉重的气氛笼罩着我们，就连我们吸入的空气也带着深沉的味道。
    沉沉的，重重的。

 17.

    「这十几年来……」我哥打破这沉默，「我真的很讨厌你，因为你妈。」
    我懂。
    他讨厌我妈不是他的错，因为连我有时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妈妈。
    「可是，在你为我挨棍的那一刻起，我的想法全变了。」
    「变成什么？」我问。
    「我突然好庆幸……」我哥的嘴角微微牵起一抹笑「乙舒你是我的家人。」
    我近乎不敢相信的听着他说话，他说……他很庆幸，我是他的家人？
    这是意味着，他不再像过去那样排斥我吗？
    「我不知道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当然也不知道你怎么会有那样的勇气，可是你当时衝出来挨那一棍，真的太震撼我了，我这辈子从没想过有人这样担心我。」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真的。
    「你也知道，爸他很会赚钱，物质上给我很多，但是我们没有拥有家庭该有的温暖，柯家的存在力量，不是感情，是金钱，所以我把生活重心放在朋友。」
    这就是为什么哥三天两头往外跑的理由吗？
    「可是我也很清楚，那群朋友只是一起闹事一起玩乐的搭挡罢了，真的发生什么事大家都会先顾自己，谁还会去管其它人的死活，可是……你却挺身挨棍，明知那可能会让你受重伤，你还是衝上前了，这样保护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
    「那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蠢，竟然没注意到最该珍惜的人一直在身旁，还一直嘲讽她，在那一刻，我恍然大悟乙舒你的好，也许你很难体会，但你挨棍的画面对我的衝击真的很大，那让我彻底了解到自己需要珍惜你。」
    我听着。
    一直以来我心如止水，因为我对于我哥闹事感到很烦，对于自己的身世背景感到很无奈，我想要过安稳的日子，不想跟生活复杂的人扯上关係，我想让自己处在单纯的环境中。
    想让自己的心，就这样一直平平的、静静的、淡淡的。
    用最平淡的方式表现喜怒哀乐。
    可是，在听完这话的同时，我心里那深藏以久的情绪盒子，被打开了，我忘了自己上次有强烈感觉是什么时候了，只知道自己再度拥有强烈的情感。
    波涛汹涌的情绪涌上心头，我颤抖开口，「我、我也是，十几年来我只觉得你是带给我麻烦的人，我不懂自己为何去帮你挡那一棍，可是后来我想通了……」
    就如同杨仲安所告诉过我的，我很重视我哥哥。
    是的，如同他说的，我很重视……
    「我很重视哥哥……」
    「嗯，我也比我想像中的更重视乙舒……」
    双手环着哥哥，这个曾让我感到烦躁的人，原来这样温暖。
    我轻轻贴在他的背上，微微的笑掛在我的脸上，脸颊有温热的液体滑下。
    是泪。
    原来人会有这样的心情啊……
    泪流着，却笑着。
    泪流着，心却是暖的。
    ※
    「你哥说的没错。」
    我纳闷看着杨仲安，「咦？」
    今天他又来载我去上学，我跟他提到哥之前跟我的对话。
    他的黑眸盯着我，眼里有着我不甚了解的深沉，「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这么认为。」我不假思索的道。
    他的眼神有些狐疑，「真意外你这么说，之前你还说不想跟我扯上关係的，我以为你对我没好感。」
    「一开始的确是，但是认识你以来，我觉得你总在帮我。」
    我并没有因为杨仲安走进我的生活而感到困扰。
    甚至可以说，有时我会觉得，他是我的另一个依靠。
    「不过，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不懂。
    哥因为尬车比输杨仲安，说他的不好我还可以了解，但为什么他要这样说自己？
    虽然别人觉得他很不良或怎么样的，但我觉得他不是个坏人。
    「我是个……」突然，他有些心浮气躁的样子。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你抽没关係的。」
    他有些讶异的看向我，「你不讨厌菸味？」
    我没说话，直接走向他，将手伸进他的口袋，从里头拿出他的菸与打火机。
    「乙舒？」他唤了我，但我继续我的动作。拿出一根菸，置入他的口中，接着点燃那根菸。
    菸的烟，从我的脸与他的脸之间，缓缓升起。

 18.

    「不过是根菸，如果连这都不能忍受，我怎么跟我哥同住一个屋簷下？」我平淡的说。
    哥在家里也会抽菸，连菸味都受不了的话，怎么住在柯家？
    「呵，你做的事真常让我意外。」他吸一口菸，接着缓缓吐出，菸味扑鼻而来，但我习惯的连个眉头也没皱。但奇怪的是他没有继续第二口菸，反而将菸拿下，丢到地上捻熄，「我吸一口就够了，我不想让你吸进无谓的二手菸。」
    「可是不抽你不会觉得难受吗？」
    「我菸癮没有很重，放心好了。」
    「既然没有很重，不如就戒了。」
    「我也想，但还不是时候。」
    我不解，「戒菸还有分时候的？有心戒就戒啊。」
    他的大掌放在我头上，「乙舒，有些事不是我能决定时刻的。」
    我更不解了，这个人，彷彿有什么心事。
    他拒绝让人知道的心事。
    我将他放在我头上的手拿下，与他四目交接，「你似乎有着什么心事，虽然我能力有限，但我想帮你，就如同你帮我一样。」
    也许杨仲安自己都没有发现。不论他是有心或无心，他对我的关心我接收到了，他对我的帮忙我感受到了。
    因为他，我才知道什么叫被关怀。
    那种感觉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我没帮过你什么。」
    「有没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继续说，「你究竟有什么事藏在心中？虽然我跟你认识不算久，但我感觉得出来，你有心事，很沉重的那种。」
    「我……」他双手插在口袋，眼神望向远方，「是个背负仇恨活着的人。」
    风，在彼此之间吹起。
    吹动我的发丝，也吹动他的。
    彷彿悄悄带来什么讯息似的。
    「你恨着谁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我也不知道我恨着谁。」
    「什么意思？」
    「因为还没找到那些人。」
    还没找到？「我不懂。」
    他牵起一抹笑，却丝毫没有开心，反而夹杂复杂的思绪，「不懂才好。」
    倏地，他的手机响起，杨仲安接起手机，跟对方喃喃不知道讲了什么，接着神情骤变，「乙舒，看来今天我不能去学校了，不好意思没办法载你，我有事要去别的地方。」
    那通电话是谁打的？为了什么事？
    我拉住他的衣服，「你要去哪？我跟你去！」
    连我也不懂，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管间事，我一向是个怕麻烦的人，是个只想过简单生活的人，但，却又一再把自己捲入似乎很复杂的事情中。
    为什么遇到杨仲安的事时，我无法置身事外？
    对我明明没什么好处……
    虽然我感动他一再帮我、为我设想，但这样一再让自己跟他牵扯不清的我，让我自己都不解了。
    我想过平静生活。
    却因为他还有我哥而无法如愿……
    「乙舒……」他的眼神转向我，却传来一股冷气，寒冷的让我不敢相信那是他的眼神，「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
    被那眼神直盯着的我，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放开拉他衣服的手，他的车与他的人就这样消失在我眼前。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19.

    早上杨仲安到底是怎么了？没想到我因为他烦的一整天无心上课。
    恍神到最后一节，放学鐘声一如往常的响起。
    「乙舒，我说乙舒啊！」
    听到晏婷的声音我突然回过神，「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我才要问你怎么了，你今天是怎么了啊？心不在焉的。」
    我尷尬一笑，「没啦，大概今天精神比较不好吧。」
    「少来，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这种样子才不是精神不好，从实招来喔！」
    我笑得更尷尬了，「真的没事啦，不用担心我。」
    杨仲安的事我想还是别随便拿出来讲比较好。
    「真的没事？」晏婷一脸狐疑。
    「真的！」我坚定的回道。
    接着她笑开，「没事就好。」
    「嗯……」
    「对了，你今天回家避开学校旁的巷子比较好喔。」
    「为什么？」避开那的话，我就得绕远路了。
    「我听说那附近今天有人打架，打的还挺兇的，还有警察在那附近，你别过去，免的被捲进无故事件。」
    「好，那我今天走别条路。」我拿起书包，随意问道，「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闹事吧？」
    「嗯……我听人家说好像是那个杨仲……」
    「杨仲安？」我接话。
    「哇，我还没说完你就知道啦，我还以为以乙舒的个性是不会注意这类的人的，这么说来，你跟那个人认识对吧？因为我看过你被他载来学校。」
    「嗯，认识。」我坦承。
    「还真不可思议耶，因为乙舒不喜欢认识生活圈复杂的人啊！」
    晏婷说的没错，我是这样的人。
    但命运很奇怪的，硬是让我跟杨仲安这两条平行线有了交集。
    「你刚说到杨仲安，是他带头打架的？」我接续未完的话题。
    「是啊，好像是早上时去那堵人吧。」
    早上？他早上说有事是为了堵人打架？
    这傢伙没事跑去找人打架做什么？
    心里头有太多疑问，一股衝动让我不由自主的要去找杨仲安，「晏婷，我还有事，先走了。」
    语毕，我直接离开，连晏婷说的掰掰都没听进去。
    离开学校后，我马上打电话给他，「喂，杨仲安，你现在人在哪？」
    电话那头除了微弱的呼吸声外，什么也没听到。
    「喂！我是柯乙舒！我有话想问你，你在哪？我去找你！」
    他为什么都不说话？
    他到底怎么了？
    可恶的傢伙……我柯乙舒可不是会随便插手别人事的人，我破天荒的想要去懂一个人，他却一点回应也没有，「你到底在……」
    「警察局。」他总算出声了，「我刚做完笔录要回去。」
    他在警局……八成是因为打架闹事被抓。
    「我想见你，约在……」
    他打断我的话，「我现在谁都不想见。」
    「是吗。」我停下走动的脚步，「可是我们已经见面了。」
    我站在警局前面，杨仲安浑身是伤的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人是我。
    「你怎么……」
    「你以为我是谁？你打架的事一堆人都知道，警察肯定会去找你，你觉得我会想不到你在警局吗？」
    「你真厉害。」
    「我说了，只是从我哥的事情里学得的经验。」
    「可是我打架是早上的事，你不觉得这个时间我早已离开警局了吗？」
    「我哥……」我开口，「如果事情闹大了，一定会逃，可是几个小时后又会觉得不该让小的去承担一切责任，所以最后还是会去警局，我猜想你也是这样的人，早上打的架，到现在傍晚时分，差不多是你到警局的时间。」
    他向我走近，「可是，你哥打架的理由跟我一定不一样。」
    「不管是什么理由，打架都不是好事。」
    「不……与其说是去打架，不如说我是去杀人。」
    我心头一颤。
    他说……杀人……这可不是件小事！不是去警局做个笔录、赔个钱，就能了事的。
    我对上他的双眼，「你说杀人……你为什么想杀人？」
    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
    我深信杨仲安不是个坏人，但他竟然说想杀人……
    「乙舒，你不是讨厌像我这类的人吗？那么我的事你也就别问了。」
    语落，他转头要走，但我却毫不犹豫的拉住他，对上他的眼神坚定无比，「你说的没错，可是……我真的想了解你。」
    这个让我不解的男人，我想懂他。
    他看着我好一会，接着小叹一口气，「先上车吧。」
    「好。」
    他载着我到一栋建筑物前，那是个普通的住宅。
    这是他家吗？
    「到了，这是我家。」
    果然。
    我下车，「为什么载我到你家？」
    「因为你说你想了解我。」
    我嚥了下口水，「是的。」
    我跟着他进屋。
    这进屋的小小动作，确认了我，柯乙舒，主动踏进他，杨仲安，的生命中。

 20.

    「乙舒，你在干麻？」我哥走近我。
    上次我们把话讲开后，兄妹感情确实好转很多。
    我真的很欣慰。
    「没什么。」我淡淡回道，「你饿了吧？我去煮饭。」
    我从沙发起身，走向厨房，拿起菜刀，准备将手边的红萝卜切一切，不料，刀子切到的不是萝卜，是我的手。
    「啊！痛……」我叫了声。
    「柯乙舒！你没事吧？」我哥将我的手拉起，认真的端详，「这、这该怎么处理？」
    我抽回我的手，「不打紧，我自己包扎下就好。」
    「我帮你！」
    我淡淡一笑，「谢谢你，哥，但我自己来就好了。」
    「我们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可以多依赖我！我不会再骂你或什么的！」
    他真的变了好多，对我好好……
    我应该感到开心的。
    可是我的心，却因为去了杨仲安的家，知道了他的事，而觉得好沉重。
    「乙舒？」
    我低着头，轻声开口，「那你可以，像别人的哥哥一样，摸摸我的头吗？」
    这是撒娇吗？
    我竟然也会做这种事……我以为我可以独自面对任何事的。
    哥的大掌，轻轻覆在我的头上，「这种小事以后儘管开口。」
    「哥……」
    「什么事？」
    「我想问你，你打架通常是因为什么理由？」
    「不爽。」
    「不爽什么？」
    「可能是欠钱不还，可能是因为那个人惹到我，也可能是……」
    「那你有想过要杀人吗？」
    「杀、杀人？」他的语气有些吃惊。
    「嗯，有吗？」
    「这倒没有，我没被别人惹毛到想干掉对方，打架时也不至于失去理性到想杀人，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
    「我知道了！是因为杨仲安对不对？干！他自己想杀人是他家的事，做什么牵扯到你！」
    我诧异抬头，「你知道他想杀人？」
    「我从别人那听来的！听说那傢伙有几次打架把对方打到快死了，问他为什么要打得这么兇，他竟然说『都想把他杀了，当然要使力打』，我还听说他真的有杀人的念头。」
    「你觉得杀人很恐怖？」我问。
    「干架我是很常做，但杀人这种事我没想过。」
    「那如果你很重要的人被害死了，你会怎么样？」
    「你是指谁？」
    「你的亲人，你爸或你妈之类的……」
    「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
    我微微笑，「我几乎不敢相信你会如此重视我。」
    以前老是叫我杂种女，现在却这般关心我。
    「现在跟以前已经不同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也很重视哥哥，那如果……我被人害死了，你会怎么样？」
    「气到想杀了害你的那……」说到这我哥停住说话，不一会儿又接着继续说，「难道说姓杨的那傢伙是因为……」
    我低下头，「就像你想的那样。」
    「你把事情说清楚点，乙舒！」
    「哥，我不想多讲这事，我想先回房休息了。」
    「乙……」
    不理会我哥，我逕自走回房间。
    躺在床上，我轻闔上眼，今天去杨仲安家的事浮上脑海……

 21.

    「为什么载我到你家？」
    「因为你说你想了解我。」
    「是的。」
    我跟着杨仲安进屋，屋子里并没有很乱，虽然不至于井然有序，但看得出来平时有在整理。
    「你随便坐。」接着他走进厨房，厨房就在客厅旁，所以我们还是能对话。
    我战战兢兢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谢谢。」
    我好奇的看了这屋子一回，这个家看起来不像他一个人住而已。
    「你的家人……」我开口问。
    「我家里有爸爸、妈妈，原本还有一个妹妹。」
    听起来是很完整的家庭，可是他说「原本」还有一个妹妹，「原本」的意思是……
    突然，我看到墙上掛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微笑的年轻女孩，可是那照片的样子看起来像是……
    遗照……
    恍然间，我想起之前晏婷跟我说过，杨仲安的妹妹已经过世了，但是死因没有人知道。
    「照片里的女孩难道是……」
    「我妹妹，她已经死了。」
    「……为什么会死？」我小心翼翼的问。
    他静默了会，才又缓缓开口，「被人害死的。」
    我心一惊，「害死？」
    「我妹小我一岁，她是个见义勇为的女孩，有一回看到有人被一群混混打，出手相救，却反而替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因为我妹报警而害那些人被抓，原以为这事就到这为止了，可是……」
    「被那群混混盯上了？」我说。
    「嗯，那些傢伙的头头指使要抓我妹来出一口气，在我妹下课回家的途中堵她，结果在争执之中，我妹被抓着往墙壁撞头好几次，当场流血不止，那些浑帐傢伙见事情闹大，赶紧走人，却没想到我妹因为太晚被人发现，送到医院时已经因为流血过多身亡了……」
    我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的双手颤抖。我万万没想到他的妹妹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死……
    「医院说是因为太晚就医而死，所以警方没去追究她流血过多的原因……」
    「那你怎么会知道她被不良少年拉扯去撞头？」
    「无意间听到别人讲的。」他递给我一杯水，「家里没有饮料，喝水可以吗？」
    我接过手，「水就可以了，谢谢。」
    「其实我在高中以前都很乖的，算是安份的学生。」
    「可是现在是很不良的坏学生。」我直接说。
    「呵，你真直。」
    「我只是说出大家对你的印象。」
    「有一次回家时，我听到一群混混在讲话，听到他们在说一个女孩因为多管间事所以事后被拉去撞头，结果死了，我一听就直觉他们说的是我妹，但是为了确定，我上前去问，当然他们不会多理我，还嘲讽了那女孩，一气之下我跟他们干了一架，那是我第一次跟人打架。」
    「后来呢？」
    「后来我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所说的女孩特徵，确定了是我妹，然后我也想通了……」
    「为了替妹妹出一口气，你决定混入他们的圈子，找出害死你妹的人？」
    他诧异看着我，「你总是轻易说出我所想的事。」
    「那你知道是谁害了你妹妹吗？」
    他摇头，「还不知道，这类的人太多，太难找了，何况光是为了打进他们的圈子，就耗费了好几个月，一直到几个月前，才有了点消息，凡是跟这事有关的人我全都不想放过……」
    「所以就把他们打到快死了？」
    「对，但当时要人拉我妹去撞头的元兇还没找到，等找到那个人之后，我要把他……」
    「杀了？」我接续他的话。
    我隐约看到他的拳头握紧，「对。」
    难怪警察对他很头痛，因为他不仅跟人打架，还打到快出人命，为了打进那些人的圈子，肯定也做过不少坏事，为了报妹妹的仇，让自己的名声变得如此之差也在所不惜。
    杨仲安肯定很疼爱他的妹妹……

 22.

    「记得我刚认识你时很多管你的事吗？」
    「记得。」
    「就是因为……」
    「我懂。」
    因为看到我掏钱要帮巷角被打的人，让他联想起他的妹妹，担心我跟他的妹妹有一样的后果，所以主动要待在我身边。
    而像他这样珍惜妹妹的人，也看不惯我哥那样对待我，所以索性认我做妹妹。
    同时也弥补他失去妹妹的遗憾。
    这个人身上的包袱，很沉重。
    「你真是疼爱你的妹妹。」我说。
    「那是当然的，因为我跟我妹可以说是相依为命长大的。」
    我轻蹙眉，「为什么这么说？你还有父母亲不是吗？」
    他刚明明说到他的家人有爸爸、妈妈，和不幸过世的妹妹。
    「我妈是个不负责任的女人，我妹出生后不久就跟别的男人跑了，留我爸独立抚养我们兄妹，我爸为了养我跟我妹，到大陆工作去了，兄妹俩根本没什么见到他，就连现在我也不常见到我爸，而在几年前，我妈回来家里住了，可是三不五时往外跑。」
    总觉得，跟我的家庭好像……
    只不过，他的妈妈几年前回来了，而我的妈妈则在几年前走了。
    「因为父母的关係，我跟我妹从小就互相照顾，我们彼此都很珍惜对方，所以我不能原谅害死她的傢伙！今天早上我去堵的人，就是害死我妹的其中一人。」
    杨仲安说完这句话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我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他的头低低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在哭吗？
    我处理过很多我哥闹事的事件，每一次都应变不惊，很容易的就将事情解决。
    因为那些都只是花钱跟道歉就能了事的。
    但是杨仲安的事情，却不是我能解决的。
    我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我要他告诉我他心中的事，他告诉我了，但我能做些什么呢？答案是不能，我讨厌这样束手无策的自己。
    他帮过我，所以我希望自己也能帮他，但原来我这样无能为力。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就算只是小事……」明知道自己无法做些什么，却还是开口了。
    他沉默。
    说的也是，这种事情，我根本没有插手的馀地。
    「为什么愿意告诉我？」我换了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可以跟你分享我的所有，即使是这般私人的事情，我还是愿意跟你讲，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
    听到他这样讲我有些欣慰，因为这表示我在他心里是有些重量的。
    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带我来他家，这样深藏心中的事，若不是在自己最安心的地方，是很难讲出来的。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
    「嗯？」我能做些什么吗？
    他没有说话，却伸手把我拉了过去，我整个人倒在他的怀里，这样的举动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杨仲安？」
    他加重抱我的力道，却没有说话。
    我轻轻将双手环着他，「如果这样能让你舒服些，我愿意……」
    若拥抱能带给你一些安慰，这样的小事我不会吝嗇给予。
    「现在你懂了吧？为什么你哥说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懂。」我不加思索的道，「你是好人，我知道的。」
    「不，像我这样一心想杀人的人，真的是个坏人。」
    我贴着他宽阔的胸怀，「虽然别人说你坏，但我知道你是好人。」
    「全世界只有你这样说我……」
    我们的对话只到这里。
    后来他送我离开他家，但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送我离开时的表情。
    没有眼泪，眼眶也没有湿，但他的表情却透露着……
    他哭过很多遍了。
    只是没人看到……
    关上家门的那一刻，他还对我笑了笑，似乎是要我放心他没事，不用我担心，但是看到他那样表情的我，怎么可能当作没事。
    「这个杨仲安，比我还会做表面工夫……」明明就很痛苦，竟然还能对我笑……
    去杨仲安家的事，一想起来心情还是很复杂。
    紧闭着双眼，眼泪不自觉的滑过双颊，渗进了床单，然后乾掉。
    消失不见。
    「要是杨仲安心里的压力，也像这眼泪这么容易消失掉的话，就好了……」

 23.

    一早，我站在门口。
    等人。
    等杨仲安。
    「我不想给他载的时候他偏要载，现在我人在这等，却反而没看到他的人影……」
    「柯乙舒，你站在这做什么？不上学吗？」在门口站久，再不去学校就要迟到了，连我哥都准备出门，杨仲安却没出现。
    「我在等人。」
    「等谁？」
    「杨仲安。」我据实以告。
    「干麻等他？」
    「他通常会来载我去上学，但今天没看到他的人。」
    「啊？平常你都给他载去上学吗？」这个迟到前一秒才踏进学校的哥哥，果然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去学校的，毕竟我都挺早就出门了。
    「也不是天天，只是我准备出门时他常常都在家门外等我。」
    「靠！我竟然都不知道！你怎么没说？」
    「有必要说吗？」只不过是小事，没必要特别提起吧。
    「也不是必要……只是……」
    我纳闷看着我哥，他是打算说什么？
    我哥突然对上我的双眼，「你跟那个姓杨的……是在交往吗？」
    他这么一句话倒是让我惊讶了下，「啊？」
    「没有吗？」
    我的音量稍稍变大，「当然没有啊！」
    「因为你们蛮熟的，现在你又说他载你上学，一般人都会以为你们在交往啊。」
    「我们才没在交往。」
    别说交往了，爱情这等事，我连想都没想过。
    「所以你不喜欢他？」
    我愣住。
    喜欢？
    我没想过这样的事。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特别去喜欢上谁。
    「乙舒，你干麻不说话？」
    「啊……我、我没有喜欢谁……」
    为什么……我无法果断的说出我不喜欢杨仲安……
    「那……」
    「嗯？」
    「柯乙舒你乾脆变成真正的柯家人好了。」
    我皱眉，不懂他说的话。
    我跟柯家没半点血缘关係，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是真正的柯家人的，难道要把我的血抽光，注入柯家人的血吗？
    「什么意思？」我问。
    「就是你嫁给我的意思。」
    这话一出，差点让我昏倒。
    我僵在那，双眼睁的偌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干麻傻在那？听不清楚我说的话吗？」
    不，就是听得一清二楚才愣住……「你……你是我哥哥，哪有妹妹嫁哥哥的道理？」
    他走近我，「我们又没有血缘关係！根本不是真正的兄妹！」
    「话不是这么说，你在我心中是个哥哥，你也当我是个妹妹不是吗？」
    我哥今天是怎么了？竟然说出这么惊人的话……
    「一开始是！但我真的想让你成为柯家人，嫁给我后你就能名正言顺的成为柯家人了啊！」
    「就算我们没有血缘关係，还是能当兄妹啊！你看杨仲安不也认我做妹……」
    「为什么你这么常提起那个男人的名字？」他扯着我的肩膀，一脸非常愤怒的样子。
    做哥哥的，为什么要因为我提别的男人而生气？
    难道他真的想娶我？
    不、不可能的！
    「哥，只要你愿意认我这个妹妹就够了，就算我不是柯家人也没……」
    「我不是全为了要让你成为柯家人而已！我是真的喜欢你！柯乙舒！你听清楚了吗？我是真的喜欢你啊！」眼前的男人声音浑厚，我这才第一次意识到，他不只是我哥哥，也是个男人。
    是个会爱上女人的男人。
    「哥，你别胡说了！不要因为我替你挨那棍就……」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将我拥入怀，「我没有混乱自己的感情！刚开始我的确因为你替我挨棍子所以开始懂得重视你这个妹妹，但看着你跟那个姓杨的关係越来越好，我心里起了忌妒，我甚至想着，要是你心里只有我一个男人就好了！当我有这种想法后，我发现，我不是想要重视自己的妹妹，而是想要重视叫柯乙舒的女人！亲情跟爱情我分得很清楚！我对你根本不是亲情！是爱情啊！」
    他的一字一句进到我耳里，我脑子里，直达我心里。
    他说他，喜欢上我……对我不是亲情。
    是爱情……
    我没想过事情会这样发展……
    「你很难想像，每次你叫我一声哥，我就会生气一次。」
    「哥，我……」
    他加重抱我的力道，「不要叫我哥哥！」
    「可是……」你是我的哥哥啊，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杨仲安不是说要你这个妹妹吗？你去认他做哥哥！然后，做我的情人！」
    情人……
    从出生到现在，我没想过这样的身份，我没想过有天我会成为别人的情人，没想过有天别人会是我的情人。
    没想过有天我会爱上某人，而某人也许也会爱上我。
    我竟然忘了，人是种有爱情的生物。
    「别、别这样……」我企图推开他，却被他压制住，「哥……」
    「我不要当你的哥哥！」
    我的力气根本敌不过他，面对他的惊人告白，我该如何是好？
    但有件事我很清楚。
    我当他是哥哥。
    柯乙东是我的哥哥！
    我们不可能变情人的，我心底清楚无比。
    「就算你这样讲，你对我来说……柯乙东对我来说，就是柯乙舒的哥哥……」这是不变得事实，「我们好不容易才和好，就让我们当对感情很好的兄妹，好吗？」
    你是我的哥哥，我是你的妹妹。
    就这样，难道不好吗？
    「已经没办法了。」他轻轻推开我，「因为我无法再把你当妹妹看了。」
    推开我的那一刻，我跟他的双眼对上。
    我这才发现，他看我的眼神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那种专注的神情，证明了他的告白是多么的认真。
    他曾经对我抱持着不在乎的态度，如今却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
    那时他的神情，我永远都不会忘。

 24.

    我跟她住在一起快二十年了
    一直以来
    不屑把她当妹妹
    说我是她哥？
    我呸
    创造命运的神
    也许是祢早就佈好线索
    一步步带领着我
    最后来到爱情这一步
    我才恍然大悟
    我才终于明白
    她对我来说是什么
    比妹妹更让人无法割捨
    比亲情更令人无法自制
    原来幸福真的不是一个人就能追求
    原来存在的意义真的不是只有自己
    原来我身旁待着一个如此美好的她
    珍惜两个字
    因为她我才懂
    -柯乙东-
    ※
    「乙舒。」
    我慵懒抬头，「晏婷，什么事？」
    「你最近都没什么精神，怎么了吗？」
    我牵强一笑，「没什么。」
    她看着我，「骗人。」
    「真的啦。」
    「你跟你哥最近都是这种死气沉沉的表情，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
    哥也跟我一样吗……「呵呵，一定是因为……我们是兄妹啊。」
    一定是因为……我们是兄妹啊，对，一定是因为我们是兄妹。
    「连表情都变得好像……看来你们兄妹俩的感情真的变好了呢！」
    「嗯……」
    但是却变质了。
    不是我所期望的兄妹关係。
    「既然变好了，别忘了要凑合我跟你哥喔！你知道的嘛，我对你哥一直都……」晏婷说着说着，一阵娇羞。
    对了，她喜欢我哥。
    喜欢柯乙东。
    那个几天前跟我告白的男人。
    怎么会这样呢？他为什么不喜欢上晏婷？晏婷明明比我好很多的，为什么偏偏是对我这个妹妹告白呢？
    神啊，祢在开我玩笑吗？
    「我希望哥能喜欢上你。」
    晏婷有些吃惊的看着我，「真的？之前你挺反对的不是吗？因为你觉得你哥太不良。」
    「我改变心意了，我现在希望你们是一对。」
    希望哥能爱上别人。
    然后我们当对普通的兄妹。
    就这样……
    「那就要拜託你这个中介人囉，乙舒。」
    我看着眼前这个单纯的女孩，回答了声，「好……」
    ※
    最近真的好烦。
    杨仲安的事，哥的事，烦的我快喘不过气了。
    「你说真的吗？阿昆！」咦？是杨仲安的声音。
    听到他的声音我忍不住凑近，却没现身，躲在一旁。
    我什么时候多管间事到偷听别人说话了……我真是……唉。
    「真的！已经有消息说找到当年害死你妹的头头。」
    什么？找到了？
    「那他是谁？」杨仲安的声音很激动，他等这一刻等很久了吧……
    「还不确定。」
    「那就多查查啊！这次非得把那傢伙抓出来干掉他！」
    「我是可以帮你查啦，可是阿仲……我这个做朋友的能不能先拜託你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能找到害死我妹的傢伙，什么事你儘管说！」
    「就是……」那个叫阿昆的人迟疑了下，「你认识阿东的妹妹嘛，我对她挺有意思的，之前要阿东介绍一下他死不肯，所以想说透过你……哎呀！你懂我的意思的！」
    那个人说他对我有意思……我跟他根本没见过几次啊！
    哪来的意思？
    「你打算对她做什么？跟她交往？」
    「嘖，女人嘛，何必太认真？阿东的妹妹长的挺正的啊，想认识一下，看能不能跟她上个床囉！哈哈哈……啊！」
    那人笑到一半，突然变成惊叫声……发生什么事了？
    我偷偷瞄了一下，发现杨仲安狠狠的往那个阿昆身上揍了几拳，毫不留情的。
    「干！你当乙舒是什么女人了！是你说想上就能上的吗？王八蛋！」说完，又是一拳。
    「我操！谈个女人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干！是不想找到害你妹的傢伙吗？敢打我！」
    「那跟那是两回事！你少打乙舒的主意！」
    他又替我说话了……
    一开始他是把我跟他妹妹联想在一起，所以想认识我，认识之后呢？他还是因为我跟他妹妹某些性质很像才护着我吗？
    他保护的是他妹妹，还是我柯乙舒？
    我突然，有些忌妒起那位已逝的杨妹妹……
    但是，不论他想保护的是他妹妹还是我，至少我知道，我想帮这个男人。
    我要帮他！
    「我、我可以跟你……跟你上床！」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说出这么大胆的话，「只要你帮杨仲安找到他想找的人！」
    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像上床那种事，我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但是我这样义无反顾的要跟一个陌生男人上床，即使非常害怕，我还是说了。
    只因为我一心想帮杨仲安。
    不是为了报恩他一再为我说话，只是很单纯的因为……
    我发现我爱上他了……

 25.

    我哥对我点明了爱情这东西的存在。
    但是我的爱情却不是指向他，而是指向眼前这个叫杨仲安的人。
    我喜欢他，所以想帮他，就只是这样。
    我的出现让眼前的两个人都诧异不已，尤其是杨仲安。
    「乙舒，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别胡说八道！」
    「我、我没有胡说，我是说真的！」我的心脏跳得好快，噗通噗通的一直跳。
    「哈哈，没想到柯妹妹这么爽快啊！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阿昆凑近我，轻浮的用手指逗弄我的脸，「那我也只好帮帮阿仲囉！」
    好噁心。
    被这个男人碰到，我全身一阵鸡皮疙瘩，好不舒服。
    我真的得跟这个人上床吗？
    好可……怕……
    「砰！」杨仲安的拳头朝阿昆挥过来，毫不留情的落在他的脸颊上，阿昆的嘴角迸出一点血丝，「别对柯乙舒乱来！」
    「干！她是你的谁啊？牺牲她可以帮你报妹妹的仇，难道不好吗？」
    「不用这种烂手段我也可以报我妹的仇！」
    杨仲安走到我身旁，使劲的拉起我的手，一句话也没说的拉着我不知道要去哪。
    离那个阿昆好一段距离后，他才停下了脚步。
    他的脚步一停下，便突然将我围在墙角，「杨仲安，你做……」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他吼着，非常气愤的。
    他生气什么？要做出牺牲的人是我不是吗！「干麻对我生气？我是为了你啊！」
    「你这样叫为了我？你以为我希望你这样吗？你觉得我可以为了个人的私怨让你做这种牺牲？」
    「反正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心甘情愿的？你知道什么是上床吗？」
    「我当然知道！我……」话才说到一半，他的右手扣着我的后脑勺，在我没任何防备之下，突然吻住我。
    我瞠大双眼，丝毫没料到他会突然吻我。
    接着他的左手突然伸进我的衣服里，大手覆上我的胸口，他要做什么？
    「停止……不要这样……」我慌乱开口，他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的手游移到我的背部，将我的内衣扣解开，感觉到贴身衣物被解开，我整个人不自觉得害怕起来，「不……」
    停下来！
    停下来！
    停！
    倏地，他的一切动作停止，我环着胸，不敢对上他的眼。
    杨仲安冷静开口，「这只是上床的一开始，很害怕吗？你说你懂，你真的懂就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别人做这种事，除非你是个随便的女人，但是……」他的手摸摸我的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随便跟人上床的女人。」
    紧闭着双唇，我说不出一字一句。
    他转过身，「赶快把衣服整理好，我不会看的，还有……刚刚吓着你了，对不起。」
    身体还微微发抖着，我没想过自己会害怕做这种事。
    我快速把自己整装好，被他碰过的地方还微微发烫着，不管是身体，还是唇，都还留有他的馀温。
    虽然刚刚很害怕，但我现在竟留恋起那种感觉，甚至希望自己不要忘记被碰触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复杂……
    「以后别再说什么愿意跟谁上床的话了，知道吗？」
    「我想问你……」我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开口，「刚才你吻我和碰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没想什么。」
    「我整理好自己了，你可以转过来。」
    现在你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
    我想看。
    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想知道。
    你碰我的时候，是把我当妹妹，还是女人？
    「没必要转头，我要走了……」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但我衝上前挡住他，「等……」
    咦？
    这是什么表情？
    他的脸好红……
    我伸手轻触他的脸颊，好热，就像我刚被他碰触时的表情一样，觉得既害羞又不好意思，「这是一个哥哥会对妹妹有的表情吗？」
    这样的表情，起因不该是妹妹。
    那是对情人才会有的样子。
    他撇过头，「抱歉，是我这做哥的有点奇怪……」
    「什么叫做哥的？」
    「我认你做妹妹，所以我当然是你的哥……」
    「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哥哥！」我对上他的眼眸，「杨仲安你，不是我的哥哥！」
    在我的心里，我的哥哥是柯乙东。
    「你也别这样想跟我撇清关係，我是真的有心想当你哥哥。」
    「对你来说，我只是个妹妹吗？」我的眼神不自觉的黯淡下来。
    「我……」他没有说出完整的句子。
    「我只是妹妹吗？」我又问了一次。
    他看着我，接着说出让我心碎的一个字。
    「是……」

 26.

    「哥，吃饭了。」
    我哥坐在客厅，似乎没听到我在叫他，于是我又重复一次，「哥，可以吃饭了。」
    一阵沉默。
    还是没听到吗？
    我走到客厅，来到他的身旁，「哥，吃饭了。」
    他撇过头，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
    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柯乙东，吃饭了。」
    他起身，走到餐桌，坐了下来，动起碗筷，「一开始别喊哥不就好了。」
    我也到餐桌前坐下，「就算喊名字，我仍当你是哥哥。」
    「我完全没机会吗？」
    我静默。
    「乙舒……」
    「我发现我喜欢上杨仲安了。」我道。
    听到我这句话，他的筷子从他手中掉落，与桌子碰撞的声音很大。
    「你说真的还假的？」
    我送一口饭菜到自己嘴里，「嗯。」
    「可是我之前问你们有没有交往，你不是说……」
    「我们确实没在交往。」我停下吃饭的动作，「他只是把我当妹妹。」
    「那你就当他的妹妹，然后跟我……」
    「我做不到。」
    我哥从座位上起身，将我拉了起来，将我的脸扳向他，「我哪里不如他了？」
    杨仲安跟柯乙东，这两个人都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生活圈复杂，在长辈眼里是麻烦的问题学生，跟这种人扯上关係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可是为什么我越想离这种人越远，就越是让自己跟他们纠缠不清？
    「你没有比他不好。」我说，「你们都以坏出了名，没有谁比谁好。」
    「那为什么你的心向着杨仲安？」
    我在他的眼里看到我自己的脸。
    茫然的表情，不知所云的神态。
    「我不知道。」
    「你是记恨我以前对你不好吗？还是气我以前叫你杂种女？到底为什么……」
    「不是的。」我自己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杨仲安，「我没有生气你什么，我很重视你，但是是以妹妹的身分。」
    「乙……」
    「在吵什么？」一道沉稳的男声出现。
    我跟我哥纷纷往门口看去，异口同声的开口，「爸……」
    柯爸回来了。
    爸走近我们，「你们在干麻？桌上的饭菜才吃到一半不是吗？」爸的眼神转向我，「乙舒，你又做什么让你哥生气了吗？」
    「我……」我企图开口，却被我哥打断。
    「她没做什么事让我生气！」
    「是吗，那就好。」说完，爸逕自走进他的房间。
    应该说，他跟我妈的房间。
    只是，房间的女主人不知道去哪了。
    不知道妈现在到底在哪……
    「我吃不下了，我想先去洗澡。」语毕，我进房拿了换洗衣物，然后直接走进浴室。
    从莲蓬头落下的水，滑过身上的每一吋肌肤。
    我在这个家还能待多久？
    我不知道柯爸是基于怎样的心态让我留在柯家，可是倘若哪一天他心一狠，也许我就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了。
    这种没有安全感的家，住的真令人不安心。
    洗的差不多后，我转紧水龙头，拿起毛巾擦拭自己。
    「乙舒。」我哥站在浴室门外？「我不会让你被赶出柯家的，你不用担心自己哪天会没有家可回，你放心的住在这。」
    他竟然说出我心里担忧的事……
    「希望如此。」我轻声道。
    「我说到做到。」
    这算是一种承诺吗？
    多么令人安心的承诺。
    这是杨仲安不曾给过我的。
    擦乾身子后，我套上简便的衣物，现在是夏天，我只穿了件小可爱和小短裤。走出浴室，我哥正好在门外。
    「你要洗了吗？」他手上拿着他的衣物，应该是准备洗澡了。
    「啊……嗯。」他走进浴室。
    我正准备离开时，他突然丢了条大浴巾过来，「别穿成那个样子在我面前走动。」
    「咦？」我十多年来不都是这样子穿的，今天有什么不对吗？
    他盯着我，然后突然把他丢给我的浴巾扯掉，「对一个正常男人来讲，你穿这么少是在色诱我吗？」
    闻言，我的脸瞬间刷红，连忙拿起浴巾盖住自己，「可、可是，我一直都是这样穿的啊！」
    「你有点自觉好不好！搞不清楚我现在是用什么心情在看你吗？」
    「我……」
    「有什么话等一下再说！快回房多穿一点衣服啦！」
    「我、我知道了！」
    我衝回房间，替自己多套上一件衣服。仰头望向天花板，觉得很多事一股脑的涌上来，我却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27.

    今天我跟晏婷一起回家。
    「乙舒，这次考试我好像又考砸了。」
    「尽力就好。」
    「吼！尽力了还不是在倒数前几名，念书真是件烦人事。」她嘟起小嘴，一脸不满。
    我淡淡一笑，「跟念书比起来，还有更烦的事。」
    「也是啦！」她突然握住我的双手，「感情的事就比念书更烦吶！你看看，我跟你哥的进度是零。」
    我们是一年级，我哥是三年级，虽然我哥现在都有去学校了，但晏婷跟他还是很难有机会接触到。
    我哥对她的认识也只有，晏婷是柯乙舒的朋友，就这样。
    「慢慢来。」如果哪天晏婷知道我哥喜欢我，她会怎么样呢？
    跟我绝交？
    还是……总之一定会很生气吧，因为她喜欢的人竟然喜欢上妹妹，我。
    我们走着走着，路上突然一群飆车族经过，我以为他们会就这样经过而已，没想到那群人又折了回来，团团围住我跟晏婷。
    这条路的人不多，更糟的是，现在这里除了他们跟我还有晏婷外，没有其它的人。
    我想我们遇到麻烦了。
    我拉起晏婷的手，「我们赶快走。」
    「嗯……好。」晏婷安静的跟着我。
    可是想走也走不了，那群人堵住我们的去路。
    「有事吗？」我冷静开口。
    握着晏婷的手，隐约感觉到她因害怕而颤抖着。
    她鲜少遇到这种人，会害怕是正常的。
    「两个高中女孩子要不要陪我们去玩玩啊？」那群人中的一人开口，语气十分轻浮。
    「不了，我们赶着回家。」
    「可是我们缺人陪啊，陪我们去玩嘛！」
    我对上那个说话的人的眼，面无表情，「但是我们真的不行，能不能行行好，别找我们去玩了？」
    那人用手托起我的下巴，「不行。」
    「那只好请警察先生来处理一下了。」
    「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打电……」
    「喂！小姐，这里是xx警局，你们那发生什么事了吗？小姐？你……」手机那头传来像是警察的声音。
    「喂，警察先生，我们这里是xx路，有人围堵……」
    「干！算我们倒楣，大伙，走！」那些人识相离开。
    那群人都离开后，晏婷才松了一口气，可是我知道她还心有馀悸，因为她的手还微微发抖着。
    我拍拍她，「没事了。」
    她看向我，「乙舒，你都不害怕吗？」
    「怕什么？」
    「你不怕他们把我们怎么了吗？我刚真的很害怕。」
    我淡淡一笑，「因为我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因为我是柯乙东的妹妹的关係，有些混混有时看到我会来找我麻烦。
    不过今天这群应该不是我哥认识的人，我想真的就纯粹是因为看到两个落单的高中生，所以无聊来找碴。
    「我们刚算幸运呢，电话一打，警察就接了。」
    我耸耸肩，「那才不是幸运。」
    「什么意思？」
    「我刚根本没拨电话。」
    「咦？可是刚电话明明就……」
    「那只是录音。」
    「录音？」
    「嗯，是我花钱请人装警察的声音，打电话风险太大了，在等警局那边的人接电话的同时搞不好电话就被那些人抢走了，当然我声音会定期换人录，每次都同样的对话同样的声音，就太没信服力了。」
    「那我以后也用这种方法……」
    我摸摸晏婷的头，「不，这不是每次用每次见效的，而且还是有风险。」
    毕竟不是真的打给警方，倘若对方识破就糟了。
    「可是……」
    「只要避免遇到那种人就好啦，别学我乱用一些方法。」
    再说，同样的方法不同的人用，效果也不同，晏婷就算用肯定也还是心惊胆战的，只要有一点害怕的样子，那些混混就知道你没什么好怕的。
    要不是我哥的关係，我根本不会应付那种人应付出心得。
    「谢谢，如果在我旁边的不是乙舒，我想我现在一定很惨了！」
    「这是我该做的，没什么好谢的。」
    晏婷笑笑，「我们赶快回家吧。」
    「嗯。」
    我看着晏婷单纯的笑容，想起我之前说要凑合她跟我哥。
    可是我后悔那么说了。
    要是她跟我哥在一起，也许会常遇到那种混混，这样单纯的她该如何应对呢？
    如果她能爱上一个跟她一样单纯的人就好了。
    呵，可是我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呢？我还不是一样，荒唐的爱上一个复杂的男人。

 28.

    「哥，这么晚你要去哪？」
    「尬车。」他简洁有力的说。
    「别去，那很危险。」
    「今天的比赛，杨仲安也有参加。」
    「什么？」他不是对那种比赛没兴趣的吗？
    「上回我输他，这次非得赢他！」
    我走到哥身旁，「带我一起去。」
    我哥若有思绪的看着我，最后答应了我，「那上车吧。」
    我坐上我哥的机车，前往比赛的地方。
    杨仲安说他没兴趣参加这种比赛我想是真的，那他会参加的理由就只有一个。
    为了找出害死他妹的人。
    「到了。」没一会儿，我哥便来到xx公园。跟上次尬车的地方一样。
    我一下车便着急的寻找杨仲安的身影。
    「你是在找姓杨的那傢伙吗？」
    「对。」
    他将我的身子扳向他，「找到他又如何？你喜欢他又如何？他不是只把你当妹妹吗？」
    「不管是妹妹还是什么都好，我就是担心他！」
    「那你就不担心我吗？」他低吼。
    我轻抚我哥的脸颊，「担心，所以别参加比赛了，好吗？」
    他握住我碰他的手，「你找到杨仲安后，也打算这样劝他吗？」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抽回被他拉住的手，我直接跑开。
    去找杨仲安。
    那傢伙在哪？已经开始比赛了吗？
    我四处搜索他的人，终于看到他，他跟一群人正在说话。
    「杨仲安！」我出声叫了他。
    他看到我有些讶异，「你怎么会在这？」
    我走向前，把他从人群中拉了出来，「那你为什么会在这？」
    「这还用说，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尬车。」
    「你说过你不喜欢这种比赛。」
    「我是因为……」
    「因为你妹妹？」我说。
    「我早料到你会猜到。只要我赢了这次的尬车比赛，有人答应我会给我可靠的情报。」
    「别再这样下去了！」我拉着他，「你妹妹看到你为了她这样不会开心的！虽然你是因为疼爱她，所以捨不得她这样被害死，可是你为了她让自己变成今天这模样，为了她做了那么多危险的事，她不会因为这样开心的！」
    「你胡说！我都是为了她啊！」
    「她不会开心的！她一定很担心你，就像我担心你一样！」我大喊，像是要喊到他听到我对他的担心。
    喊到他懂我对他的担心。
    他摸摸我的头，然后轻轻一笑，「呵，你这妹妹还真关心哥哥我，放心啦，我不会有事的。」
    妹妹。
    我这辈子从没如此讨厌过这称谓。
    「我才不是因为是妹妹才担心的。」
    「不然是因为什么？」
    好讨厌。
    好讨厌当他的妹妹。
    我不要当他的妹妹，我不要。
    必须让他知道，我多讨厌他把我当妹妹看。
    必须让他知道……「我喜欢你，所以担心你，只是这样。」
    「咦？」他的表情有些吃惊。
    我对上他的黑眸，「我喜欢杨仲安，不是妹妹喜欢哥哥的心情，是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心情，你懂我的意思吗？你懂吗？」
    你懂吗？
    懂那种心情叫爱情吗？

 29.

    「乙舒，你说你……我……」
    「够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妹妹不该爱上哥哥之类的话，我哥之前跟我告白，我也是这样回他的。」
    一心把柯乙东当哥哥的我，对于哥的告白，我回应他我只当他是哥哥。
    一心把柯乙舒当妹妹的你，对于我的告白，你一定是回应我只把我当妹妹。
    我突然觉得我跟柯乙东最像兄妹的地方，就是失恋的模式竟然一样。
    呵，还真是悲哀的相似啊……
    「你说你哥……你说柯乙东跟你告白？」
    「对，但我只把他当哥哥。」激动的心情被淡淡的哀伤覆盖，「很讽刺对吧？我的哥哥喜欢我，但我喜欢的人却只想当我哥哥。」
    哀伤像雪一样，一点一点的，把我的心田覆满。
    我的心被名为悲伤的雪笼罩。
    几乎快喘不过气……
    以前听人家说爱情伤人，原来这么伤。
    「可是柯乙东是你哥，兄妹之间怎么会……」
    「我跟我哥没血缘关係，或者说，我只是个掛名的柯家人。」我微微避开他的眼神，「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当我是妹妹。」
    「我……乙舒，我……」
    「不要再说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这样不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要当你妹，以后……以后也别再有关係了，因为你对我那亲情般的感情只让我痛苦，无法做你妹妹的我，寧愿没有任何关係。」
    若我们的关係只能是兄妹。
    不如让我亲手断了这令人厌恶的关係。
    「乙舒……」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一抹笑，「就算以后没关係了，还是别做些危险事啊，否则，你真正的妹妹在天堂会很担心你的。」
    我一直对我的表面功夫很有自信。
    因为不论我多生气，多害怕，我都能装得很冷静。
    可是，这次的笑装得很失败。
    不用照镜子我就知道了，我这抹笑有多牵强，有多假。
    「我要走了，掰。」说完，我马上离开，头也不回的。
    就这样吧……
    一刀了断。
    断了我对他的喜欢，断了他自以为的兄妹关係。
    跟杨仲安说再见后，我站在公园的一角，心有旁騖的看着这群准备尬车的人们。
    全都是一群等不及要去见阎王的人。
    真蠢。
    没多久后，比赛开始了。
    比赛进行得很快，没多久的时间就只剩下几个人有比赛资格。
    我哥肯定也是其中一个吧。
    杨仲安一定也……不不！我还想起他做什么！
    「阿仲！阿仲！阿仲！」
    「阿东！阿东！阿东！」
    大家在高喊阿仲和阿东，表示比到剩他们两个人了。
    跟上回真像，之前也是他们两个尬车。
    真奇怪，我明明没兴趣的，脚步却不自觉的走到比赛现场，
    我看着他们两人分别骑着重机，虽然头戴着安全帽，却隐约看得到他们的神情。
    抱持着不同的理由，却都是想着要赢的表情。
    「大家听我说！这次比赛比较特别一点！」看似裁判的人高呼着，「现在只剩下阿东跟阿仲比决赛了！为了让比赛更刺激，他们的后面分别要载一个人！」
    要载人？
    「这是一场赌注！不仅赌自身的荣誉，也赌上被载者的安全！赢的人可以拿走奖金十万元！」
    裁判一说完，场面响起一阵欢呼声，眾人因为比赛而兴奋、而高亢。
    「当然这后面载的人可不能随便！我看就……啊！后面那位不是阿东的妹妹吗？听说阿仲也认她做妹妹了，就让她先选择要坐上谁的车吧！」
    啊？
    做什么牵扯到我？
    我讨厌被关注，我不想再被更多混混认得脸孔了，这样岂不是让自己往后的日子更麻烦吗？
    我企图往后退，却被认得我的人拉住，推挤到了前方。
    行行好吧！为什么我非得被这样眾目睽睽……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啊！
    「好了！柯乙舒！」这个裁判我认得，上次的尬车也是他当裁判，没想到他知道我的名字，「你觉得谁会赢就坐上谁的车吧！」
    我的眼珠子左右上下晃了一圈，发现到处都是人，看来想溜也溜不掉了。
    「我、我可以不要选吗？你找别人吧！」我小声对裁判讲。
    「这可不行！我说了，后头坐的不能是随便的人，你是他们两人的妹妹，你来坐才有意义！」
    他们两人的妹妹……我才不是杨仲安的妹妹。
    「快选吧！大家都等着看呢！」
    「我……」我看向他们两人，上次比赛是杨仲安赢，可是我哥只是些微之差，要我选我觉得会赢的人的车坐，我哪选的出来……
    「乙舒，坐我的车，我会赢的！」杨仲安率先说话。
    「喔喔！阿仲先放话会赢了！」裁判在一旁炒气氛。
    「乙舒！别坐那傢伙的！坐我的！我不会输给他！」
    「喔喔！阿东也跟着放话了！看来场面是越来越刺激了！」裁判看向我，「柯乙舒，你究竟要选谁的车坐呢？」
    我……
    我跟杨仲安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是我自己要跟他撇清关係的。
    所以，此时此刻的我，应该坐上……「柯乙舒做出选择了！她选择坐上阿东的车！」

 30.

    全场一阵欢呼声，因为我选择坐上我哥的车，所以场面叫好柯乙东的声音更高昂。
    这样的选择，是在间接告诉杨仲安，我不再跟你有任何关係了……
    「阿仲，很可惜，柯乙舒没有选你，那你就再选一个人坐你的车吧！」
    只见杨仲安随手抓了一个女的坐上他的车。
    如果我跟我哥的关係没有变好，如果我没有爱上杨仲安，我今天肯定选择坐上杨仲安的车。
    只是，一切都变了。
    双手环着我哥，对于即将开始的比赛，我感到十分害怕。
    上次看他们比赛，骑车的速度之快，让我光想就不寒而慄，何况现在我正坐在车上。
    紧闭着双眼，只希望比赛快点结束，没注意到自己交握的双手正在发抖。
    突然间，一隻大手包着我的双手，低沉的嗓音抚平了我的不安，「乙舒，别害怕，你坐上我的车，我一定让你安全。」哥的手紧紧包着我，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着实让我安心不少。
    这个男人，在我的心里确实跟过去不一样了。
    对我来说，他不再只是个使坏的傢伙，现在的他，能让我有安全感。
    「抓紧我。」他轻声说道，。
    我紧紧贴着哥的背，牢牢的抓住他，「好。」
    「比赛，开始！」裁判一声令下，全场的尖叫声更大了。
    两部车子的引擎，同时啟动。
    车子骑得好快，在直线部分几乎是并骑，然后来到第一个转弯。
    我哥把车子压的好低，我的身体几乎都要擦地了，只要一个闪失，我们就会因为摔车而弄得遍体是伤。
    车子的速度之快，感觉我的心脏都要飞奔而出。
    眼看着就要到达终点线。
    『只要我赢了这次的尬车比赛，有人答应我会给我可靠的情报……』
    忽然间，我的脑子闪过杨仲安比赛前说过的话。
    对了，他来参加比赛是为了他妹妹。
    对我哥来说，输了比赛只是输了点面子，以及输去那对柯家影响力不大的十万块。
    可是对杨仲安来说，输了比赛等于输掉他为妹妹讨回公道的一个机会。
    他是那么为妹妹着想，为了妹妹牺牲了那么多，想起他讲到他妹妹时他忧伤的神情，我的心不禁揪疼了下。
    这场比赛对杨仲安来讲，不只是一场尬车比赛。
    我不能让杨仲安输了比赛……
    虽然很对不起哥，可是我必须这么做！
    鼓起全身的勇气，在抵达终点线的前一刻，我慢慢放开抱着我哥的双手，只要我一松手，肯定会严重摔车，没有将被载者安全载往终点就不能算赢，只要我摔车，杨仲安就一定会赢了比赛。
    我必须帮他……
    放开抱着我哥的手，身体在一瞬间往后倾，然后从车子上掉落，身体撞击地上的的痛楚席捲而来，我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我的摔落，让原本气氛high翻天的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乙舒！」是我哥的声音。
    听到我哥声音的同时，我也用眼角馀光瞄到，杨仲安抵达终点的背影。
    太好了……
    我哥扶起我，「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放开我？乙舒！」
    「对不起，害你输了比赛……」
    「白痴啊你！比赛有什么重要！你管好你自己！」我哥将我抱起，「我现在马上送你去医院！」
    除了身体受伤的疼痛外，还有因为摔车而產生的恐惧，这让我的身子微微颤抖。
    我悄悄偷看着杨仲安，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
    是因为我摔车担心着我？还是因为赢了比赛而笑着？
    我不知道。
    撇清关係后，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如果赢了比赛，得到了害死你妹妹的傢伙的情报，让你能稍稍开心一点，这样我就觉得值得了。
    只要你开心……

 31.

    我哥将我抱上他的车，为了怕我再次松手，他的左手紧紧拉着我，只用右手操控车子，「哥，我不会再松手了，你用两手骑车比较安全……」
    他加重握我手的力道，「确保你不再摔车，才能让我安心骑到医院！」
    听他的语气看来很坚持要握着我的手，自己的身子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就随他的意吧。
    很快的，医院到了。
    我企图下车自己走进医院，我哥却一把将我抱起，「我抱你。」
    「不用啦，我没伤得很重。」
    这是真的，我以为这次摔车我至少会骨折或什么的，摔车的一瞬间身体的确很痛，可是渐渐的我发现疼痛没有我想像中严重，我觉得似乎都是些皮肉伤而已。
    「别吵！让我抱你进去！」他低吼，却含着满满的关心。
    医生看过我后，果然如我预想的，只是些擦伤，但是有些擦伤比较严重，要定期到医院换药。
    身上的伤口经过包扎后，便准备回家。
    「还好没什么大碍。」我哥说，表情松了一口气。
    「嗯。」
    「回家吧。」
    「好。」
    我坐上他的车，他的左手还是拉着我，虽然想跟他说我真的不会再松手，但他肯定还是会拉着，算了，就让他拉着吧。
    因为从他的表情，我知道他真的很担心。
    贴着他的背，我轻声开口，「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要不是我感觉到你松手的那一刻就马上煞车，你现在可能断手或断脚了！」
    我瞠大双眼，「咦？」
    「你稍微松手时我就想你该不会要跳车之类的，所以马上剎了车，否则你真以为以尬车时的速度摔车，会只有擦伤吗？」
    他早就注意到我要跳车？「你不怕速度一减慢会输了比赛吗？」
    「比赛算什么？要是赢了比赛却让你受重伤，这样我会比较好过吗？」
    我的双眼忍不住泛湿，「哥……」
    「呵。」我哥苦笑了声，「连这种时候都要叫我哥……」
    这个人，是真心的，他对我的喜欢，是真心的。
    我没想到这个看似轻浮的人，原来对感情如此认真。
    我紧紧抱住我哥，「谢谢你，乙东。」
    也许选择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我会比较快乐……
    ※
    「乙舒，你还好吧？摔成这样，一定很痛。」晏婷看着我的伤口，一脸于心不忍。
    「还好都只是些擦伤。」我笑笑好让她放心。
    她看着我，然后开口，「你当时为什么要跳车？」
    「因为……」咦？她怎么知道我这些伤口是因为跳车……「你怎么……」
    「我看到了。」
    「你当时在那个公园？」那个公园很偏僻，平常少有人跡，所以一些不良活动常在那举办，晏婷怎么会跑去那？
    她摇摇头，「我只是经过，正好看到有人在尬车，没想到看到你坐在其中一人的车上，因为看到你，所以多看了下，没想到看到你摔车……」
    「……」
    「你摔车后，载你的那个人脱下安全帽，我才知道原来是你哥。」
    「嗯，因为裁判要比赛者后座坐人，所以我坐上我哥的车。」
    晏婷担心的看着我，「一定是因为你是柯乙东的妹妹，所以被大家推上去坐，对不对？」
    「嗯。」
    「我不喜欢你哥了。」
    我诧异看着她，「怎么突然……」
    「上次遇到飆车族，让我很害怕，看到你哥也是那类的人，又看到你受伤，我不敢再对那一类的人有所爱慕了。」
    「晏婷……」
    「我知道从小到大你因为你哥惹来不少麻烦，真的是辛苦你了，乙舒。」
    我摇摇头，「至少我有你这个朋友在一旁支持我。」
    她抱住我，「连替你打气都做不到的话，我还是你朋友吗？」
    我回抱她，「谢谢你。还有，虽然你不喜欢我哥了，但希望你不要讨厌他。」
    「因为他是乙舒的哥哥，所以我还是相信他是好人。」
    「他真的是好人。」
    「没想到以前被你嫌弃的哥哥，现在竟然让你为他说好话。」
    「呵呵。」
    「不管怎样，看到你跟你哥感情变好，我也替你们兄妹俩感到开心。」晏婷笑笑。
    「谢谢。」
    一生难得遇到知己，老天爷让我结识晏婷这个好朋友，也算没亏待我了。

 32.

    爸最近都住家里。
    自从我妈离家出走后，他就不太常回家，所以他这几天住家里，让我有些讶异。
    「叩、叩。」我敲两声后，房里传来「进来」的回应。
    打开门，我进到爸的书房。
    是书房，不是房间。
    我爸除了睡觉的房间外，就是那间应当有女主人的房间，还有一间办公用的书房。格局并没有很大，一台电脑，一张不小的办公桌，以及四、五个书架，和书架上满满的书。
    我将爸交代我买的咖啡放在他的手边，「请用。」
    语毕，我打算直接离开书房。
    「等等。」爸出声阻止我离开，「我有话跟你说。」
    「喔……」我站在他面前，静静等待他要说的事。
    柯爸啜饮了一口咖啡，「我听说乙东最近安分多了。」
    「嗯。」哥最近不仅不翘课，也不飆车了。
    「这是好事。」
    「嗯。」
    「我知道乙东过去以来惹了不少事，都是你在处理，也许你心里会抱怨……」爸再喝一口咖啡，「但是你很清楚你不该有怨言。」
    「我清楚。」再清楚不过。
    不管我处理了多少件哥的事情，不管我对哥有过多少忍耐，不管这个家对我多么冷淡，我都不该有怨言。
    是的，因为我可是白吃白喝的假柯家人啊。
    吃喝人家那么多，哪来的资格抱怨一声？
    「别忘了柯家对你的照顾，对柯家有所付出是你该做的。」
    「我知道。」
    「尤其……」
    「嗯？」他怎么欲言又止？
    「在你妈回来之后。」
    我心头一震。妈要回来了？「找到妈了？」
    失踪了好几年，总算找到人了吗？
    「有消息说她住在她某个男友家，而且就在附近，哼，找了大半个台湾，原来就在这么近的地方，怪不得人家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妈真是很会算计。」
    也许吧……
    她算计生下我，算计利用我谎骗柯爸，嫁进柯家，吃好用好住好十多年，现在也算计好，在附近的男友家住下来，她清楚柯爸会找她，但不会想到她就在附近。
    真是个会算计的女人。
    但……再怎么说她都是我妈妈，不论她怎么会算计，不论她被人说得多难听，在我心里，仍是无法讨厌她。
    「所以已经找到她的人了吗？」我问。
    「还没，但就快了。」
    「她会回来住吗？」
    「哼！」爸猛烈敲打下桌子，「她当然得回来！柯家因为这女人已经丢了好多年的面子！我非得找她回来，教训她一番！」
    我静静听着，不敢为母亲说话。
    我真孬。
    但我又能如何？我跟本没有资格去反抗。
    「听清楚！你们母女俩亏欠我、亏欠柯家！你妈回来后，你们最好试着讨论怎么补偿你们对柯家做的一切！」
    我无奈的点点头。
    爸瞪了我一眼，「一想到那女人就有气！你出去吧，我不想看到你。」
    我小小声应道，「好。」
    我听话的走出房门，关上门的那一刻还隐约听到柯爸猛击桌子的声音。
    我跟我妈，我们这对母女俩还真是柯家的煞星啊。
    走回房间时，我看见我哥竟站在我的房门外，「哥，有事找我吗？」
    「爸跟你说些什么？他很难得跟你讲话。」
    「他说你最近安分多了。」
    「还有呢？」他显然知道柯爸还跟我说了其它事。
    「他说就快找到我妈了。」
    「他果然跟你说了。」
    我冷笑了声，「你应该很生气吧？你最讨厌的女人，也就是我妈，要回来了，你应该很生气的吧？」
    「我是气你妈的所作所为。」我哥顿了下，「可是我会试着不讨厌她。」
    我有些惊讶他这么说。
    他有多讨厌我妈我是知道的。
    他讨厌到恨不得我妈永远消失算了。
    就如同他以前那样讨厌我一般。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
    「因为她是你妈。」
    「你的意思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也要试着喜欢我妈吗？」
    「对，我是这样想的。」
    我看着我哥，这个曾经讨厌我、讨厌我妈，几乎到憎恨我们的人，「你不需要这样做，就像爸说的，我跟我妈确实亏欠你们柯家，所以你讨厌我们吧。」
    十多年了，将近二十年的日子，我在这个不是我的家过了快二十年了。
    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亲爸是谁。
    爸还不知道我不是他的女儿之前，对我是疼爱的，即使他知道我妈不是好女人，即使他清楚我妈嫁给他的理由是因为钱，但他不把气出在我身上。
    因为他以为我是他女儿！
    「我不会讨厌你，你知道我喜欢你！」
    「不要喜欢我！」我拉高音量。
    可是后来他知道我不是他的女儿，他觉得他被耍了，是啊，不论是谁，都会觉得自己被耍了，竟然养别人的孩子养了十多年，还傻傻的当自己孩子疼。
    甚至还因为这个孩子娶了一个谋财的女人。
    谁不气？
    花了那么多心力、那么多钱、那么多时间，结果孩子不是自己的，尤其这个白养十多年的孩子是母亲用来嫁进富家的手段，有谁在这种状况下，还能继续疼爱这个孩子？
    谁能？
    「我自己也知道我妈不是个好女人……」她过去跟几个男人廝混过我都可以原谅她，我最气的是她在东窗事发后，丢下我一走了之，几年来对我不闻不问，这样的母亲要我这做女儿的怎样去原谅她？
    但我还是原谅了。
    因为她是我在世上，唯一我知道和我有血缘关係的人。
    「跟她流着同样血液的我，也不是个好女人，所以不要喜欢我。」我撇过头，避开我哥的眼神。
    我觉得有着跟我妈同样血液的我好丑陋，丑得我不想被哥看见……
    「你跟她是不同的！」
    「是相同的！」眼睛湿湿的，但我没自觉，「她可以不要我这个女儿，一个母亲可以不要自己的亲生孩子，她要走为什么不带我走？因为她觉得我是个累赘！所以寧愿把我一个人留在柯家！这样的母亲生下的我，怎么可能好？」
    有人说母爱是天性。
    那我妈的呢？
    她先是利用我嫁进柯家，后来又毫不犹豫的拋下我，一走了之，对她而言，我究竟是女儿还是物品？
    她并不是个好妈妈。
    更不是个好女人。
    纵使我无法恨她，纵使我对她一直抱有微弱的期待，但我也很明白，她那个样子，要改，太难。
    毕竟她可是好多年都没连络过我了……
    我真的很难相信，像这样一个人见人厌的女人生下的我，能好到哪里去。
    「你很好！乙舒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我哥一把将我拉进他的怀里，「我知道你很好。」
    「我真的不好，你跟爸都恨透她了，可是当我知道她就快回来时，我还是忍不住开心，我明知她对柯家做了不好的事，可我还是因为她快回来而开心，我明知道柯家对我的照顾比她对我的还多，可是在爸指责她时，我还是有想为她说话的念头……」
    换句话说，我根本是个不知感恩的傢伙。
    「你没有错，女儿为妈妈说话是对的！」
    「不，就是因为有我，妈才能顺利嫁进柯家，要是没有我，你们也不会因为她而生气，我的出生打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是啊，是我的错。
    要是我没出生，我妈就不会嫁进柯家，不会让柯家受足了气。
    是我的错……
    「她的确伤害了我们家，可是那是她的问题，你不需要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父母错儿女担，所以不要喜欢我……」眼眶里温热的液体滑落，「像以前一样的讨厌我吧！骂我杂种女，指责我，把事情推给我！」
    「不要！」我哥加重抱我的力道，「你不需要这样！真的！」
    「需要！」我终于发现自己在哭，「为柯家多做一件事，我会觉得消除自己的罪恶感一点！会让我觉得在这个家还有点存在的价值。」
    「让自己开心点，我只希望如此。」
    「讨厌我吧……恨我也好，把对我们母女俩的恨都转到我身上，是因为我的出生爸才会娶妈，是我的错……」
    别恨我妈妈。
    别恨我唯一的亲人。
    我知道她不好，可是，拜託，别恨她。
    不喜欢她没关係，至少不要恨她，不要企图用一些方法折磨她。
    拜託……

 33.

    「别这样想，乙舒，我很高兴你来到这个世上。」我哥抱起我，「在门口讲话会吵到爸，先进房好吗？」
    我没有拒绝哥抱我进房。
    进房间后，他让我坐在床上，自己则坐在我身旁。
    我用手抹掉眼泪，「抱歉，我失态了。」
    进了房后，我总算冷静了些。
    「没关係。」我哥双手在膝前握着，「乙舒，我想问你，过去你对我的一切容忍，是抱着帮你妈补偿柯家的心态吗？」
    我静默了会，接着开口，「大概吧……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我该做的。」
    「我会原谅你妈妈，也会继续喜欢你，我也会说服我爸接受你们。」
    「你不需要这样……」
    像我们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对我们好……
    我哥握住我的手，「我说过，你可以多依赖我一点。」
    我没抽离我的手，就让哥握着。
    「你妈丢下你，一定让你很难受，加上柯家对你施加的压力，你的日子过得不轻松，我知道你喜欢平静安稳的日子，但很多事的发生，让你的生活不太顺遂。」
    「这大概是我的命。」
    「你总是太消极，太顺从命运。」
    因为我没有能力反抗命运。
    我不能决定我的出生，不能让我成为柯爸的亲女儿，甚至阻止不了我妈的离开。
    于是我只好服从命运给我的人生。
    「你摔车的伤还好吗？」
    「还好。」
    「爸有问你伤的原因吗？」
    「提都没提。」我在柯爸心里只是个在柯家吃饭的人，他又怎么会关心我？
    「虽然只是擦伤，但还是要顾好，女孩子留疤不好。」
    「无所谓。」真的无所谓。
    「我今天在你房里睡好吗？我想陪着你。」
    「那你得睡地上。」
    「看来你妈快回来的事情，对你的衝击不致于让你失去理智。」
    「这倒是。」
    「时间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我会照你说的睡地上。」
    我瞪大双眼，「你真的要睡我房里？」
    「当然是真的。」
    「我以为你在说笑……」他的房间比我舒适几百倍，床也比我大，何必来这里睡地上？我还以为他只是说说罢了。
    「才不是。」他站起来，走到门边，「睡吧，我关灯了。」
    房间变为一片暗之后，我感觉到他走到我床边，在一旁的地板躺下来。
    「你真的要睡这？」我还是不太相信。
    「我都躺下来了。」
    「不然至少回房拿个被子来盖，睡地板容易着凉。」
    「我懒得回房。」
    「那我去帮你拿好了。」说完，我起身打算去他房间帮他拿条被子，却被他拉住。
    「不用，你比我还累，快睡吧。」
    「可是……」
    「我说快睡。」
    拗不过他，我只好回床上，躺好，睡觉。
    眼睛瞇上，我试着放松自己。
    「谢谢你。」我说。
    「谢什么？」
    「老实说我今晚心情很复杂，你愿意陪我我很安慰。」
    「那有没有喜欢我一点？」
    「这倒没有。」
    「真令人失望。」
    「我说过我喜欢杨仲安的。」
    「可他不喜欢你，他只当你是妹妹。」
    「我知道……」
    「你会追他吗？」
    「不会，我跟他说要跟他断绝关係，因为我没办法当他妹妹，所以乾脆当陌生人。」
    「你在这方面也消极倒对我有利。」
    「我觉得我不会喜欢上你，我指爱情。」我清楚我只当柯乙东是哥哥。
    就像杨仲安当我是妹妹。
    「以后会的。」
    「你哪来的自信？」
    「因为我是好男人。」
    我噗嗤一笑，「你的坏名声有名的很，竟然说自己是好男人……」
    我哥突然起身，手臂压着我的床，我感觉到他盯着我瞧，「可惜现在太暗了，看不到你笑。」
    「没想到你会说这种近乎甜言蜜语的话。」
    「我不是在哄你，我是说真的，表面功夫的笑除外，你根本不常笑。」
    「我也不常看你笑啊，以往的你对我几乎在生气，只会口出恶言。」
    「干，你这是在跟我翻旧帐吗？」
    「看吧，马上就说脏话。」
    「干，谁叫你……干，我干麻又骂，靠，还连骂两次……」
    所谓本性难改就是这样吧……「『靠』也是脏话，你一段话里出现三次脏话。」
    「那只是语助词。」
    全天下爱说「干」跟「靠」的人都说那只是语助词。
    「晚了，睡吧。」再这样扯下去，天都要亮了。
    我哥再度躺平，「晚安。」
    「晚安。」
    过了好一段时间，确定我哥已经睡着后，我悄悄起身，去他的房里拿了件被子来，盖在他身上。
    毕竟在这冰冷的地板睡上一晚，对身体实在不好，我真的不想让他因为我感冒或什么的。
    我看着我哥熟睡的脸，嘴角微微一笑。
    在他说他是好男人的时候，其实我心里的第一想法是「嗯，你真的很好」，只是我玩笑话的带过去罢了。
    我比谁都清楚，柯乙东，是个很棒很棒的男人。
    可是，命运却阴错阳差的让我先对杨仲安动了心……
    小叹了一口气后，我甩掉那些扰人的想法，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前又瞄一眼我哥的睡脸，才真正准备入睡。
    听到柯爸说的话后，我以为今晚我会失眠。
    但没想到我很快就睡着了。
    我想，也许是因为睡在地上的那位陪着我的关係。

 34.

    「乙舒，我有话想跟你说。」今天放学，杨仲安在校门口等着我。
    我直接走过他身旁，「我说过不要来往了。」
    他拉住我，「这几天我很混乱，但我真的不想跟你断了关係。」
    「相信我，断了对你我都好。」
    「不会比较好。」他硬是拉着我走出校外，「我们别在这讲话。」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没什么好讲的！我要回家。」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样会让我更乱。
    会让我无法把对他的喜欢断得乾乾净净。
    「乙舒，我不是你哥。」
    我停下走动的脚步，却没有回过头。
    「我们不是兄妹关係，这样你愿意跟我说话了吗？」
    他是什么意思？
    难道现在要来个友谊关係吗？
    我沉沉的吸一口气，然后吐出，「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想跟你单独讲，可以吗？」
    我嚥了嚥口水，「可以。」
    于是我坐上杨仲安的车，他载我到他家。
    进屋后，我们纷纷坐定位。
    我率先开口，「好了，有话就快点讲。」
    他语重心长的说，「这几天我很乱。」
    「在校门口时你说过了。」
    「我不知道你对我是那种心情。」
    「你当然不知道，你只当我是妹妹，你又怎么会想到你以为的妹妹会爱上你。」
    但说来也悲哀，因为一开始是我说如果他是我哥就好了的话，才会让他有认我做妹妹的念头。
    真要说这兄妹关係的起因，是我。
    我跟他之间不会有爱情的结局，根本就是我一手造成的。
    「你摔车的伤好点了吗？」
    「没什么大碍。」
    「谢谢。」
    我不懂他为何道谢，「为什么谢我？」
    「你的伤不就是因为我吗？」
    「才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车的。」
    他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我是为了让他赢才故意摔车的吗？
    不可能，那是一瞬间的事情，一心想着要赢的他怎么可能去注意到，他不会发现的，再说那时他抵达终点时，根本没看我一眼……
    「你以为只有你会猜我的心事吗？」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抱歉，介意我抽根菸吗？菸会飘向窗外，不会让你吸到的。」
    「你抽。」
    「你不是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人，若不是有什么理由，你不可能会摔车。」
    杨仲安背对着我，我看着他的背影，这个背负沉重压力的背影，以及徐徐上升的烟。
    他鲜少在我面前抽菸。
    今天却直接抽了。听说抽菸会让人有抒解压力的感觉，他现在跟我相处觉得很有压力吗？
    我的感情让他觉得是个负担吗？
    「你是不是为了让我赢，才故意摔车的？」
    「不是。」我回答得彷彿是事实。
    「你知道我参加尬车比赛是为了获得情报，你希望我顺利获得消息。」
    「你想太多了。」他竟然真的猜到了，猜中我摔车的理由，是为了帮他。
    几句言谈间，他已抽完一根菸。
    他走进屋里，坐在我身旁，「是不是我想太多你很清楚，还好你哥及时煞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又猜到一件事了。连我都没注意到我哥煞车，比赛当中的他，竟然能注意到。
    「你当时在比赛，竟然还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因为你是个会做傻事的女人，我不得不去想。」
    「你的意思是我很傻？」这是在嘲笑我的意思吗？
    「某些时候，傻得让人心疼。」
    「别再发挥你的哥哥大爱了，我不需要。」
    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搬出哥哥架子？
    我承认我看起来是个不怎么带感情的人，我不常笑，表情不多，说话的语气也很平淡，可是我可以很肯定的说，我对杨仲安是很认真的。
    因为比想像中投入，所以深陷，所以不可自拔。
    我清楚只有断绝关係，才能强迫自己渐渐忘了他。
    才能把我自己从爱情漩涡里拉出来！
    别再让我继续沦陷在这没有结局的爱情里了……
    「这不是哥哥大爱。」
    「不然还能是什么？」我讽刺接道，「还是你现在要换成好朋友的关係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
    「不然你到底是要怎样？我很清楚的告诉你我喜欢你，你难道不明白藕断丝连只会让我难受吗？」
    让我们断得乾净。
    断的没有遗憾，没有怨懟。
    「乙舒……」他牵起我的手，我感觉到属于他的温度，「我们交往吧。」
    这话彷彿往我的脑袋重重敲了一击，让我有点混乱，「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交往吧。」
    「你只当我是妹妹……」
    「已经不是了。」
    「除非是跟我一样的心情，否则我不要。」
    如果不是爱情，就别说要交往或什么的。
    「是一样的心情。」他轻抚我因摔车而造成的伤口，「你是我最爱的人。」
    我的脸微微泛红，随即抽回被他拉的手，「你因为我摔车才说喜欢我的吗？」
    我知道哥会喜欢我是起因于我替他挨棍子。
    这回杨仲安说要交往，难道也是因为我为他受伤吗？
    难道我值得被喜欢的地方就只有勇于当肉垫这点？
    「不是。」
    「可是在那之前你说你当我是妹妹，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伤……你是不是因为同情我才……」
    「不是。」我发现他的声音比平常更低、更沉，「早在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爱上你了。」
    「骗人……你骗人！你一直都只想当我的哥哥！」
    「那是我错认自己的感情了！」他抱住我，「一开始我的确是因为想到我妹才接近你，所以我一直以为我把你当妹妹看，但你跟我说你喜欢我后，我才恍然想到爱情这种感觉，原来我是喜欢你的，只是我没发现那是爱情，还愚蠢的认你做妹妹……」
    「骗人……你一定是因为我受伤才同情我，才跟我说这些……」我挣脱开他的拥抱，「你不用这样，我没有很脆弱，我不会因为得不到你的爱情就崩溃或想不开，你不用这样，真的，真的……」
    我不需要同情式的爱情。
    只要给我时间，我会慢慢淡掉这段感情，也许我会爱上别人，所以别因为一时的同情来假装爱我。
    我不需要这样的哄骗……真的不需要。
    「我不是同情你！我不会因为同情而说爱你！」他捧住我的脸，「看着我，乙舒，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要相信我是喜欢你的，只是发现的有点晚。」
    「真的吗？你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
    我忍不住泪下。
    我一直以为幸福这东西跟我无缘。
    因为我的出生就造成柯家的不幸，我觉得我该拿一生的幸福去弥补柯家，去弥补我跟我妈犯下的罪孽。
    所以我不求日子过的多幸福美满。
    只愿平静安稳。
    但是我现在也能奢求幸福吗？
    我真的能吗？
    我有那个资格吗？
    掌管命运的神终于愿意让我拥有幸福了吗？
    「你是我最爱的人……」他将我揽进他的怀里，深深的，像是要将我融进他的身体里，好让我离不开他，「我会用我的一切保护你……」
    我抱住他，啜泣的声音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35.

    第一次看见她
    我的视线就离不开她了
    一开始我不懂为什么
    但后来我用了一个理由解释
    啊，因为她跟我妹一样见义勇为
    于是
    我决定当她哥哥
    但是看着她时
    我会不自觉忘了我把她当妹妹
    或者说
    她，与其说是我妹妹
    更像一个迷人的女子
    引着我的视线
    领着我的思绪
    原来
    我爱她
    脱下无聊的哥哥面具
    看清她非妹妹的模样
    她是这般美好
    我迷恋她
    比谁都深刻
    感谢创造命运的神
    让我遇见她
    -杨仲安-
    ※
    「你开玩笑的吧？」
    「这是真的。」
    隔两天后，我把我跟杨仲安交往的事告诉我哥。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将我圈在墙角，「为什么？」
    「因为我们互相喜欢……」
    「那傢伙不是说他当你是妹妹吗？」我哥的声音很激动。
    「他说他误会他的感情了。」我跟我哥四目相对，「哥，我很感激你的心意，也很感激你对我这么好，可是别再喜欢我了好吗？有更好的女孩值得你的喜欢。」
    「有谁？」他的脸逼近我，「不要把我推给别人！」
    「有一天你会找到更好……」
    我话还没说完，我哥将头靠在我的肩上，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不要跟杨仲安在一起……」
    「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我……这才是我想听的。」
    「对不起……」
    「都是你哥哥时，你说你寧愿当杨仲安的妹妹，都喜欢你后，你还是选择了他，我真的这么差吗？」
    听到他这样说，我的心被拧痛。
    选择是残忍的，但却必要。
    如果可以，我真的真的不想伤害在我眼前的男人，一点也不想。
    「你很好，你很好……」
    「还是我做得不够多？」
    「你做得够多了！真的！」你甚至因为我要试着喜欢我妈，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多难，但你还是这么做了；听到妈快回来的消息，我的心情很乱，是你陪着我，安抚了我的心情。
    你为我做的，真的够多了。
    「那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
    「哥……」
    「只能是哥哥吗？能不能不要是哥哥？能不能不要是这该死的身分？做我的情人，我会很珍惜你的！我会改掉我所有的坏习惯，我真的会改！不要跟杨仲安交往好不好？」
    我用力的摇头，「祝福妹妹我吧！就像我比谁都真心的祝福你一样。」
    「我做不到！」他用力的往墙壁一搥，「你怎么这么残忍？要我祝福你幸福，那我的幸福呢？你的选择让我无法幸福了！」
    「你会幸福的！只是不是在我身上！」
    我哥紧抱着我，「我真的都没有机会了吗？一点点喜欢我的可能都没有吗？」
    「对不起，我只能当你妹妹……」
    「也许是你还没发现自己的心意，就像我之前一样，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喜欢的人不是杨仲安，是……」
    「哥！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
    是我伤了他，是我回覆不了他的心意，是我，是我。
    是我伤了他的真心……
    哥沉默了好一会，才又缓缓开口，「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试着放弃你。」
    「到那个时候你会祝福我吗？」
    「我会，但我需要时间。」
    「好，给你时间。」我轻轻回抱他，「不过再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除了祝福我，也要为自己找幸福。」
    若只有我幸福，那样的幸福是不完整的。
    哥抱我的力道微微加重，「到那时候再说吧。」
    我微微一笑，我知道这句话无疑是答应了我。
    「我先说，如果那傢伙没好好保护你的话我会干掉他！就像他为妹妹报仇的心态一样，害你伤心的话，老子二话不说干掉他！」
    说话还是一样粗鲁，却含着满满的关心。
    ※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跟杨仲安交往了。」我跟杨仲安交往后，除了告诉我哥，也主动告知晏婷。
    「连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简直是奇蹟。」晏婷笑笑，「以前你是对那种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现在竟然跟他交往，我还记得你曾反对我喜欢你哥，现在竟然……嘖嘖嘖。」
    「你现在还对我哥有感觉吗？」哥喜欢我的事，我一直没告诉晏婷。
    我不想伤了我哥，又伤了晏婷。
    反正我知道我跟我哥是不可能的，总有一天他对我的感觉也会淡掉，何必特别提及呢？
    晏婷瀟洒的挥挥手，「没了没了，早没感觉了。」
    「一点也没有？」
    「一点也没。」她伸个懒腰，「或许我根本没喜欢过你哥，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没有认识那类的人，对于他们的叛逆什么的觉得有点崇拜吧，所以才会產生喜欢的错觉。」
    晏婷的人际关係很单纯，生活就是家庭与学校。我一直很羡慕她这样单纯的生活，那是我嚮往已久的平静。
    可是现在我不再那样羡慕了，因为我的生活让我遇见杨仲安。
    「嘿，现在要换我提醒乙舒你啦！」
    我轻蹙眉，「提醒什么？」
    「提醒你不要捲入乱七八糟的事件啊！毕竟杨仲安的生活不单纯吧？还是多小心点好。」
    「好啦。」
    我以为开心的日子已经来临。
    却不料这样令人开心的日子只是暂时的。
    稍纵即逝。

 36.

    像一般正在交往的情侣一样，我跟杨仲安一起回家。
    「乙舒。」他伸出手，「手给我。」
    我把手给他，「做什么？」
    他弯起嘴角一笑，接着拉住我的手，「当然是牵手啊！」
    我轻笑了声。
    带着满足。
    「今天为什么没骑车？」我问。他平时都是机车代步的。
    「骑车的话很快就到家了。」
    我马上听懂意思，嘴边忍不住掛笑。
    但这笑随着我们弯过街角便停止。
    一群混混站在前方，有的甚至手拿棍棒，看起来似乎在等人，不，应该说是堵人。
    他们不会是在堵……杨仲安吧？
    「我说，他们不会是……」我小小声问道。
    「抱歉，因为我害你遇到这种状况。」
    唉，果然。
    跟他交往果然就是会遇到这种麻烦事。
    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对这种事感到烦躁、厌恶、无可奈何。
    但现在是我决定跟杨仲安在一起，这样的事在所难免，他是为了妹妹才会招惹这些人，我必须做好心理准备随时面对这种混混。
    那群人走了过来，「姓杨的！上次我弟被你打的有够惨，这次应该换人被打打看了，是吧？」
    火药味好重。
    他说他弟被杨仲安打……难道是上次他堵的人？
    「那是他应得的。」杨仲安面对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并没有显现弱势。
    「干！说这种话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今天若不好好修理你老子跟你姓！大伙，打！」
    要打起来了？
    这下不好了，他们大概有十来人，我们太不利了……「杨仲安，你不该呛他们的，我们处于不利啊。」
    他小声在我耳边说道，「等一下我会跟他们打起来，上次我把他弟打到一隻脚快残废，他不会对我善罢干休的，你等一下趁乱快逃，知道吗？我相信你可以机灵处理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把你丢在这？」他要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
    「保护你自己比较重要！我知道你清楚这种时候要怎么保护自己。」
    「可是我不会把你一个……」
    话还没说完，那群人直衝了过来，「还讲悄悄话啊？我马上让你掛彩！」
    杨仲安用力推开我，「走！」
    我惶恐的看着他深陷那群人当中，我知道他很会打，可是这场架他不会有胜算的，这不是在演连续剧，不可能以一打十还大获全胜的！
    我知道这种时候我该为了保全自己逃走，等逃到安全的地方时就报警，可是这次我无法再这么做。
    因为在打架的人……应该说正在被打的人，是我心爱的人啊！等我逃掉他都被打个半死了，再说报警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风波。
    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啊？
    平常我总能冷静应付这种事，但这回我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管怎样，就算是当肉垫，也要尽全力保护他！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衝进人群里，「别打了！」
    虽然对方有几个人也被杨仲安打得很惨，可是不比杨仲安被围殴来的危急，才短短不到几分鐘，他的身上多了血与瘀青，我看得怵目心惊。
    「乙舒，你怎么不走？我叫你……啊！」
    「杨仲安！」我眼睁睁看着别人的拳头往他身上落……
    我打算衝到他身边，却被人从后头抱住，「这女的是你马子啊？哇靠，正妹耶！让我们玩玩吧？」
    「干！别碰乙舒！」
    一群人注意到我，有些人停止打杨仲安，转而调戏我，「让我们爽一下吧？哈哈哈哈哈！」
    杨仲安衝到我身旁，把我拉了出来，「打人的是我！别对她出手！」
    他们人多势眾，一个不注意，我马上又被他们拉到一旁。这回杨仲安没能轻易把我拉回去，光是应付拳头就让他精疲力尽了。

 37.

    「放开我！」我死命挣扎，但一个女人家的力气哪抵得过这几个男人呢？
    他们放肆的把我压在地上，「我们会让你爽翻天的！」
    「住手！住手！我叫你们住手！」几个男人乱摸我的身子，甚至脱起我的衣服，「住手！」
    好可怕！
    我忍不住泛泪。
    「哈，哭了耶，干，这让我更兴奋了！哈哈哈哈！」
    「乙舒！乙……啊！」我听见杨仲安不停喊着我的名字，以及拳头往他身上挥去的声音。
    「不要！」唰的一声，我的衣服被扯开，「拜託你们住手！」
    「住手？」他们将我的内衣拉下，「女人躺在下面，岂有不上的道理？」
    「不要……」我第一次必须如此卑微的乞求，「求你不要……」
    「乙舒！」杨仲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即使伤痕累累，还是把那些压着我的人硬拉走。
    他结实的身体护着我，顿时让我安心不少。
    我知道杨仲安已经被打的没什么力气了，可是那些傢伙精力还旺盛得很，似乎没有罢手的意思。
    不管自己衣衫不整，我使尽全力的衝到书包旁，拿起防备用的瑞士刀，用着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衝过去，往打杨仲安的人身上用力刺下去。
    我刺中那人的手臂，血液从他的伤口源源流出，被这么一刺他似乎气愤比疼痛更为强烈，使力的赏了我一巴掌，「死八婆，妈的，敢拿刀刺我？」
    被他这么一打，我整个人倒在地上，顺势再往他的腿一刺，被我这么一刺，那人站不起身。
    我站在杨仲安前面，拿着血淋淋的刀面对眾人，「别过来！再过来我把你们都杀了！」
    一群人因为我拿着刀子，似乎有些受到威胁，不料竟有一人从我后头轻易的拿走我手上的刀子，刀子离身，我更加慌张了。
    完了……
    「臭婆娘，敢拿刀威胁我们？还刺伤我们的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们衝向我跟杨仲安，我害怕的闭起双眼，却感觉到有道液体滴落到我身上。
    我惊恐的看向那液体，鲜艳的红色，那是，血。
    「你、你流血了，杨仲安你流血了……」
    刀子还插在杨仲安身上，就在左臂，血从他的伤口不停的流下。
    他替我挡刀子……
    他将刀子从他身上拔出，拔出的那一剎那血流得更兇了，几乎到了用喷的地步。
    都是因为我拿出刀子的关係……因为我拿刀出来才会害杨仲安被刀子刺伤，都是我的错！
    是我害了他！
    「别担心，不痛……」杨仲安气喘嘘嘘的说。
    「你已经被打得这么惨了，现在又挨了一刀，怎么可能不痛？」他的身子压着我，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突然，警车的声音朝这逼近。
    听到警车的声音，以及警察到来的脚步声，我的心才终于稍稍松一口气。大概是附近民眾报的警。
    我抱着杨仲安，泪眼婆娑的开口，「没事了，警察来了，没事了……」
    来的警察很多，将一群人团团围住，没有逃跑的馀地。
    「警察先生！」我大喊，「拜託你们叫救护车，拜託！我男朋友受重伤了！」
    一位警察拿来一件衣服，披在我身上，「别担心，我们会送他去医院。」
    差点忘了自己的衣服被扯掉一半，但现在我最担心的是杨仲安的伤，根本顾不得自己半裸的身子。
    警方将我们送往医院，医生包扎我们的伤口并开药，整个过程都有警方陪同，因为我们待会必须到警局。
    杨仲安伤得最重的部分是被刀刺的地方，伤口很深，还缝了几针，其它就是些擦伤跟瘀青，是很严重的皮外伤。医生说他很幸运，年轻人身子壮，被打成这样但没伤到筋骨，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则因为之前摔车的伤还没好，在被那些傢伙压在地上时，因为挣扎让一些伤口又磨破皮。另外医生帮我打了一针，我不知道注入我身体的是什么，医生说那能安抚我的心情，差点被强暴确实吓坏我了，加上目睹流血画面，到医院时我的精神有点恍惚，医生表示我伤得最重的是精神不是身体。
    在医院处理过伤口后，我们便被带往警局。
    警方看到杨仲安是一脸无奈，不久前他才因为打人来过一趟，现在又变成被打的来，对于杨仲安的打架次数深感无可奈何。
    但这回由于他算是受害者，所以警察并没有质问他太久。
    反倒是我，因为拿刀伤人，对我的质询比较久。
    但最后是和平收场，因为我是自卫伤人，所以警方也就不继续追问。
    在警局待上一阵子后，我们就离开了。

 38.

    「乙舒，你怎么会跟那种人交往？」打架的事情传到学校，我被教官唤来了教官室。
    我静静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之前不是要你别跟他扯上关係吗？怎么变成男女朋友了？那傢伙的纪录很不好，你应该知道的啊，你老实告诉教官，是不是杨仲安威胁你还是什么的？」
    我惊恐抬头，「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欢他！」
    「乙舒，你们现在才高中生，喜欢都只是一时错乱，都不是真的，别因为一时的喜欢惹事上身。」
    才不是。
    喜欢、爱情、交往，并不是大人的权利。
    就算只是高中生，喜欢也可以很真心、很用心，一样可以不顾一切。
    「教官，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请别干涉我的私事。」
    「我是为你好啊！」
    「要上课了！我先回教室了！」说什么教官都不会懂的，还是离开比较实际。
    我快步离开教官室，沿途发现许多学生纷纷往一个地方跑。
    奇怪，要上课了，大家是要跑去哪？
    我拉住一个女生，「同学，发生什么事了？你们都要去哪？」
    「三年级的柯乙东和杨仲安打起来了，很多人要过去看热闹。」
    我听了大吃一惊，「在哪？」
    「就在停车场那边啊！」
    那两个人竟然打起来了，搞什么啊……
    我跟那位女同学道谢之后，便也匆匆赶去停车场那。
    千万别打出伤啊！
    跑到停车场后，一群学生纷纷围住，个头不高的我根本看不到，喧闹声很大，我甚至听不到他们两人的声音。
    现在状况到底是怎样？
    「干！你竟然害乙舒被捲入你的干架事件，妈的！欠打啊你！」虽然人站得很后面，我哥的咆哮声依然进到我耳里。
    事情好像很严重……不行，我非得挤前面去阻止才行！
    穿越重重人群，我好不容易才到了前方，「哥！杨仲安！」
    杨仲安一听见我的声音，马上转头看了我，却不料我哥马上往他身上打了一拳，一时重心不稳的他倒在地上。
    我衝上前，他上次打架的伤都还没好，刀伤的线都还没拆，禁不起再跟我哥打上一架的，「你没事吧？」
    「乙舒！我说过他如果没好好保护你的话我会干掉他！走开，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我哥拉开我，随即又是一拳。
    我阻止我哥，「哥！住手，他身上有伤，不要再打他了！」
    只见我哥怒气冲冲，「他害你受伤，他怎么能让你受伤？还差点让你……我无法原谅他！」
    「哥……」我企图说些什么，却被杨仲安拉到身后。
    「你哥说的对，再怎么样都不该让你捲入我的事情，我是该被他打。」
    「说什么傻话？那天的情况那么紧急，不是你的错，再说你自己伤得比我还重。」
    我打一针就没事了，但他的伤可是要好几天才会好啊！
    「乙舒！别再插话了，离远一点，我要再凑他几拳！」说完，我哥的拳头直逼而来。
    杨仲安把我推开，自己接下那一拳。
    看到他的嘴角迸出血，我整个心全揪在一块。
    为什么没人阻止他们？
    这里这么多人围观，随便几个人都能轻易将他们拉开，为什么大家眼睁睁看他们打架，却连一个出面的人都没有？
    难道世间真是人情冷漠？一百个人看热闹，却没有一个人企图阻止吗？
    不要再打了……
    「教官！就是那边！」是晏婷的声音，她找来了教官。太好了，总算有人来处理。
    「停手！这里是学校，竟然公然打起架，太放肆了吧！」是教官的声音。
    眾人见到教官来了，纷纷离去。
    两位男教官上前拉开他们两人，一位女教官则要学生们回去上课。
    我瞥见晏婷，她一脸担忧，眼神一直往这边飘，但还是被教官赶回教室。
    「放开我！我还没打够！干！放手，小心我连你一起打！」我哥的怒气还很旺，一位教官显然拉不住他，另一位教官赶紧帮忙拉住他。
    我走到我哥面前，往他甩了一个巴掌，这让他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乙舒？」
    「不要打了！你以为你打他我为觉得你很了不起吗？会因为这样开心吗？不要再惹事生非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再製造我的麻烦？」
    我哥一脸错愕。我知道他是真的觉得要打杨仲安一顿来替我抱不平，可是我不能原谅他，他根本不清楚那天的状况，没有资格这样胡乱打杨仲安。
    「我是替你生气啊！你身上还有伤，他竟然没有好好保护你！」
    「所以我气你！因为杨仲安身上有伤，你竟然还这样不分是非的打他，你太过分了！我真是受够你了！」我大声吼着，表达我心中的不平。
    「你受够我了？是吗，你……该死，我不想看到你！」我哥说了这句话后，用力的甩开教官们的手，大步离去。
    一位教官追上他，「柯乙东，站住，跟我到教官室！」
    我哥没理他，自顾自的走。
    教官拉住他，他却使劲甩开，恶狠狠的瞪了他，「干！再惹我你小心点！」
    大概是被我哥的狠劲吓到，教官们的眼神互相示意了下，决定让他先离开，日后再处理他。
    知道哥那边是无法沟通的了，教官们把注意力放在杨仲安身上。
    「杨仲安，你的伤势还好吗？」
    「死不了。」
    「先跟我们到教官室。」
    杨仲安比哥冷静多了，他安份的起身，随着教官回教官室。
    「柯乙舒，没你的事，回去上课。」女教官向我说了声，便离开。
    事情总算是平息了，我却无法完全松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沉沉的踱回教室。
    回到教室，课早已上了大半，我毫不在意自己漏听了大半堂课，漫不经心的坐到自己位子上。
    椅子都还没坐热，便收到来自晏婷的纸条。我翻开纸条，上头是晏婷工整的字跡：
    乙舒，事情处理好了吗？
    晏婷。
    我快速的写下：
    已经没事了，别担心。谢谢你叫来教官。
    乙舒。
    我将纸条回传，她看到纸条的内容后，脸上紧绷的神情松了下来，对我笑了笑，用唇语告诉我「别客气」。
    我也回她一笑，但没她笑得轻松。
    今天的课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我一心等着放学。

 39.

    放学鐘声一响，我马上打给杨仲安，「喂，你还在学校吗？」
    「不在，离开教官室后，我就直接回家了。」
    「那我去你家找你。」
    「我去接你。」
    「不用，我知道路。」语毕，我俐落掛上电话。视线转向晏婷，「晏婷，我先走了。」
    「要去找杨仲安对吧？」
    「嗯。」
    「路上小心点喔！」她笑笑，笑里有着鼓励。
    「我知道，你也是。」
    「掰掰。」
    「掰。」
    我快步奔向杨仲安家，我从未如此想马上见到一个人。
    来到他家，见到他正站在门口抽菸，看到我后却马上把菸丢到地上捻熄，「我以为你还要花点时间才会到。」
    看到他后，我把脚步放慢，「你不必一看到我就把菸捻熄，我说过我不介意。」
    「但我介意，我说过我不希望你吸进二手菸。」他把门打开，领着我进屋。
    「伤还好吗？我替我哥向你道歉。」
    「他没有错。」
    「他有错！他不该打你！」
    「要是今天我跟他立场交换，我也会打他。」他递给我一杯水，「抱歉，我还是只能招待你喝水。」
    我接过手，「没关係。那天的状况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我受伤不是你的错，你不该无故被他打。」
    「不，无论那天状况是怎样，害你受伤就是我错。」
    「可是……」
    他打断我，「我能体会你哥的感受，如果他以一打百，害你受了伤，虽然我知道场面不是他能控制，我还是会生气，我还是会气到狠揍他一顿。」
    「为什么？」我不懂。明明就能理智判断，为什么还是会生气？
    「因为重视你，所以只要你受到伤害，不管环境条件是什么，都不能原谅。」
    我还是不能理解。
    「你哥生气，我也很生气。」
    「看吧，你也气我哥……」
    「不。」他看向我，「我气我自己。」
    我安静听着。
    他紧握着拳头，「是我害了你。」
    我将手轻覆在他的拳头上，「我也生气。」
    「我说了这不是你哥……」
    「我气我自己。」
    他有些不解，「为什么？」
    「你以为只有男人能保护女人吗？你知道我擅长处理那种状况，可是我那天乱了手脚，如果我能更冷静些，也许不会害你被打这么多拳，若不是我拿出刀子，你也用不着挨一刀，所以我气我自己不能保护你。」
    我看着那挨刀子的伤口，心很痛。
    是我的无能为力害了他。
    「你不需要这样想。」
    「那你也别气自己了。」
    杨仲安轻轻拥着我，我知道我们互相体谅了。
    「我有一些疑问。」
    「你说。」
    「这算你的私事，可我还是想问。」他轻推开我，眼神盯着我，「如果你不愿意回答也没关係。」
    「如果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我没有什么事不能让他知道。
    他沉默了会，接着缓缓开口，「我记得你说过你哥跟你告白，还有你们不是亲兄妹，这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微啟唇，却又闭了起来，眼神不敢望着他。
    「不想讲没关係的。」他试着不给我压力。
    「不是不想讲，我只是在想该从何讲起。」
    我是该让他知道的，关于我的父母，关于柯家，关于我哥。
    关于我不愿被人知的成长过程。

 40.

    没想到真要讲起来，还真有点不知如何开口……「我哥跟我告白是真的，他对我……就像我们对彼此是一样的。」
    「不是亲情，是爱情，是吗？」
    「嗯。」我继续讲，「我跟我哥不是亲兄妹，我们没有血缘关係，也是真的。」
    「所以你是柯家的养女……之类的？」
    我摇摇头，「一开始我妈说我是她跟柯爸的女儿，藉此成为柯家的女主人，可是在我十多岁的时候，在她跟爸的一场吵架中她说溜了嘴，说我不是柯爸的孩子，我是她跟其他男人生下的小孩。」
    「那你的生父知道是谁了吗？」
    我再度摇头，「还不知道，我不是柯家人的事情爆发后，我妈就离家出走了，一走，就是好几年，最近爸说快找到她了，也许过几天她就会回来。」
    「怪不得你哥会骂你杂种女……抱歉，我不该提起这个字眼。」
    「没关係。」
    「说起来你跟我很像，都有一个不怎么负责任的母亲，我妈也是男女关係很复杂的人。」
    「是有那么点像。」
    「不过正好相反的是，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家出走，却在几年前回来，你妈却是在你长大后离开你，希望你妈妈早点回家。」
    「嗯……」可是柯家里期待她归来的人只有我。
    「还好柯爸爸对你还不错，知道你不是他的女儿还是让你留在柯家。」
    「爸在外面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丑不宜外扬，他觉得说出去丢脸，所以很少人知道我跟柯家没血缘关係的。」
    「你在柯家肯定过得很辛苦。」
    「是不轻松。」我随时都做好被逐出家门的心理准备，「但现在好多了。」
    「因为你哥吗？」
    「嗯，他现在很照顾我。」
    「我知道，从他今天的反应我就知道了，不，应该说在上次尬车比赛时就知道了，他很快注意到你要跳车，不顾输赢的马上煞车，可见他很重视你。」
    我轻弯起嘴角，「如果没遇见你，也许我会爱上他。」
    杨仲安拉起我的手，细细把玩着，「还好你没有。」
    我没回话，用行动表达。我让自己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放松的轻闭上眼睛。
    唇间突然传来温热，我诧异的睁开眼，杨仲安的脸映入我的眼帘，我没有拒绝他的吻，再度轻闔上眼，试着回应他。
    他的吻从我的唇移到下巴，接着落在我的颈子，像在品嚐般的细吻着，我浑身一阵酥麻感。
    「不要的话直接推开我，我不希望你有一丝勉强。」
    我轻吻他的唇，「我爱你。」
    他压着我，声音里充满爱恋，「我也是。」
    他将我的制服扣子依序解开，接着轻轻拉开，顺着我的身子将制服脱去，接着从我背后将内衣的扣子也解开，我的上半身在他面前坦露无遗。
    我没有害臊，主动的也依序解开他的衣服，他的身子很结实，我沿着他的锁骨抚摸到他的胸前，忍不住热泪盈眶。
    「很害怕吗？还是算了……」他企图起身，我阻止他停止的动作。
    「我不是害怕，我是不忍你身上的伤口。」
    他有些讶异，接着看向自己的身子，对我笑了笑，「这不打紧，不痛。」
    平时衣服遮着，我没注意到他的身体有多处瘀青和擦伤，瘀青让他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的，一定是上次打架时留下的伤口。
    那些人真的太可恶了，人多势眾，毫不留情的往他身子打，弄得他浑身是伤。
    他用手拭去我的泪，「比起这些伤，你的眼泪更让我痛。」
    「对不起，我不该在做这种事时掉泪，肯定扫兴了……」
    他吻住我，「没有的事。」
    我第一次爱上人，爱上这个被人认定是使坏的男人。
    爱得无怨无悔。
    事情结束后，我躺在杨仲安的臂弯里，感觉好安心，彷彿接下来等着我们的都是幸福。
    但这终究只是我的自以为，事情总是不能顺着人心发展。
    我们的爱，在一个人进屋后全部破灭。

 41.

    一道开门声响起，有人进屋了。
    一听到开门声及脚步声，我跟杨仲安连忙穿起衣服，但门口离客厅才短短几步的距离，根本连穿内衣的时间都不够。
    我转过头背对着那个进屋的人，隐约闻到她身上浓厚的香水味，是个女人。
    该不会是杨仲安的妈妈吧？
    天啊，跟对方家长第一次见面就这副德性……实在太不得体了……
    该怎么办啊？
    跟她说我跟你儿子做了？我们都还是高中生，她会不会觉得我很随便？可是两个人都近乎全裸，除了做爱还能有什么理由需要两个人都光着身子啊？
    杨仲安用他的制服衬衫盖住我的身子，但我仍没有勇气面对他的家人。
    「妈，你回来了。」果然是他的妈妈……
    「嗯，别在意我，继续没关係，我很识趣的，不过可以去房间吗？在客厅的沙发……人家女孩子不舒服吧？」
    对于她说的话，我并没有很在意。
    我在意的是，她的声音。
    怎么如此耳熟？简直就像是……
    我转过头与杨仲安的妈妈四目相对，看到她的样子时我双眼瞠大，惊讶的一时连嘴都合不起来，双唇微微颤抖着。
    「那个……她是我妈。」杨仲安跟我说着。
    那个女人穿得非常艷丽，看得出来她有年纪了，但年龄并没有掩过她身为女人该有的味道。
    她的样子，对男人很有吸引力。
    她看到我时也非常惊讶，定在那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仲安有些不解的看着我跟她，「乙舒？妈？你们怎么了？」
    「妈……」我开口，声音充满颤抖。
    「咦？」杨仲安听到我喊妈，满肚子的疑问写在脸上，「你叫她什么？」
    我将视线从那女人身上转到杨仲安惊讶的脸，面露难色，「她是我妈妈……」
    「你说什么？」杨仲安音量提高，「她是我妈！她怎么会是你妈？」
    我将眼神转向女人，再回到杨仲安，「她也是我的妈妈，我的亲生妈妈。」
    杨仲安不敢相信的盯着我，「骗人……骗人！」
    他看着那女人，「妈！你是我妈对吧？你怎么会是乙舒的妈？」
    女人一脸惊讶，但随即恢復冷静，「我是你妈没错，但你身旁那个叫乙舒的，是我女儿没错。」
    杨仲安听到后整个脸垮了下来。
    看着彼此的衣衫不整，回想刚刚我们做的事，想着我们互诉情意，这、这一切都不该发生的！
    都不该发生的！
    太荒谬了！
    「看样子你们似乎不适合到房间继续那档事囉。」
    双手紧抓着衣服，多么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场恶梦，再过不久就会清醒的恶梦。
    但心跳的急速跳动，双手的颤抖，心里的无比沉重，这一切的一切感觉都如此深刻，深刻的我清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事实。
    如假包换的事实。
    无法改变的事实。
    残忍的事实。
    我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衝到女人面前，「妈，走！跟我回柯家！」
    我必须离开！
    现在！马上！立刻！
    然后，从此之后不再跟杨仲安见面。
    结束我跟他之间的所有爱情。
    结束！
    我拉着我妈奔出杨仲安的家，使力的将她拉回柯家。
    「别急，我会跟你回去的，我知道我躲不了。」
    我没说话，只是更使力的拉着我妈，拉着这个生下我，也生下杨仲安的女人。
    拉着这个决定我跟杨仲安爱情结局的人。
    拉着这个决定我们的出生，这个同时身为我们的母亲，这个让我们的爱画下句点的人。
    这个让我们乱伦的女人！
    是的。
    在她进屋的那一刻。
    我们的爱。
    全部破灭。

 42.

    一个礼拜过去了。
    这一个礼拜我没去学校，没出门，只是静静的待在房间。
    随便吃吃，随便喝喝，累了就睡，醒了就发呆。
    什么也无法思考。
    「柯乙舒！」有人在叫我，是我哥。我听到他的脚步声离我的房间越来越近，接着来到门前，用力的敲着门，「柯乙舒，出来！我有话问你！」
    我没回答。
    「柯乙舒！」他持续的叫喊，敲门的声音也没停过。
    可我还是一句话也没回应，彷佛这房间内一个人也没有似的。
    「你不出声是吗？好，我还是有办法的。」语落，我听到房门被用力撞开的声音，「柯乙舒！」
    我窝在床边，对于我哥的强行闯入没有反应，连瞧都没瞧我哥一眼。
    他来到我身旁，将我的身子扳向他，好让我面对他，我没有任何反抗，没有出声，随便他要干麻。
    要骂、要打、要责怪，都随便。
    反抗无效。
    不管是我哥的动作，或是我的命运。
    反抗无效。
    没错，反正一切的一切。
    反抗，都无效，都无效……
    「喂！你是怎么了？我今天去学校，听说你一个礼拜没去学校，也没请假或什么的，你到底在干麻？」
    我仍是没说话。
    我哥拉起我的手，端看了我的手臂，「你都没换药是不是？伤口都发炎了，有的伤口还流脓了，我说你……嘖！」
    身上的伤像不存在似的，我没有感觉到来自伤口的疼痛。
    我哥起身，出房门，很快的又走回来，拿着家里简便的医药箱。
    他将我伤口上的纱布撕下，接着替我消毒、擦药、包扎，每一个的伤口都仔细的换上乾净的纱布。
    「起来，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没好好吃饭，我买了吃的回来，起来吃！」
    他拉拉我，但我没有起身的打算，身体沉甸甸的坐在地上。
    见我没反应，他又走出房门，这次拿来了一袋食物。他将食物递到我嘴边，但我没张口，唇连动都没动一下。
    「你到底是要怎样？连东西也不吃，到底是怎么了？」我哥对我吼着，似乎气愤我的无反应，「说句话啊！」
    无论他的声音再怎么大，无论他说了什么，我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柯乙舒！你到底怎么了？难道你妈回来的事让你打击那么大吗？」
    他知道我妈回来了。
    那他知道她也是杨仲安的妈妈这件事吗？
    一想到杨仲安，便让我想到那些不堪的事实，那些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的现实。
    我哥轻拍我的脸，「乙舒，你是还在气我打杨仲安吗？我跟你道歉，拜託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你觉得必要，我也可以去跟杨仲安道歉，你说句话啊！有点反应好不好？」
    杨仲安。
    杨仲安。
    杨仲安……
    这个我以为将为我的生命带来幸福的男人，原来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只是一场空……
    「哥哥……」我小声开口。
    「你要跟我说什么？」见我有反应，我哥的声音颇激动。
    「他……是我的哥哥。」
    「什么？他？什么意思？你在说谁？」我哥皱着眉，理不出一点思绪。
    我将脸转向他，看着他好一会，接着继续说，「杨仲安，是我的哥哥。」
    「啊？你、你们不是交往了吗？怎么又变回兄妹关係了？」
    「不是！」我大喊，我哥被我突然的音量有些吓到，「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真正的兄妹！」
    逃避了一个礼拜，我没有勇气去承认的残忍关係，终于脱口而出。
    是的，我们是兄妹，不是乾哥乾妹那种兄妹，是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要喊同一个人「妈」的那种兄妹，真正的兄妹。
    无论再相爱都不可能有结局的那种兄妹！
    彼此的爱情是一种罪孽，道德上不允许我们相爱，不被人们承认的爱情。
    是那种兄妹啊！

 43.

    我哥听到我说的话后整个人傻住，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这个礼拜我没流泪，只是恍神的度日，但在这一刻，波涛汹涌的泪水倾洩而出，止也止不住。
    流洩着我心里的痛楚，流洩着我对命运的不满。
    「这不是开玩笑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哥的神情满是震惊，不敢相信的看着我。
    「我多希望这只是玩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只是玩笑！可是这不是啊！是事实！是事实啊……」
    即使我再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
    「你说同母异父，你是说杨仲安也是你妈的孩子吗？是这样吗？」
    「对！」我喊着，像是要拼命说服自己一样，逼自己去面对，「杨仲安跟我都是妈的孩子！我们是兄妹！」
    双手掩面，声音哽咽的明显。
    「这太离谱了，你们竟然是兄妹……」
    是啊，活到十六岁才知道世上有杨仲安这么个人存在，但又有谁料想得到，这个十多年来未曾谋面的男人，竟然是我的哥哥。
    我的亲生哥哥。
    「呜……」我忍不住哭泣。
    我哥轻拥着我，拍拍我的背，似乎企图安慰我。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待我！为什么要夺走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为什么他是我哥哥？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命运总是不能照着我的意思走，总是让我手中的美好一再溜走。
    命运留给我的，只有无穷尽的遗憾及伤痛。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你懂这代表什么吗？你懂我跟杨仲安的所作所为代表什么吗？」我像是要把闷了一个礼拜的话全说出来，边哭边说着，「我们乱伦啊！是乱伦啊！」
    乱伦。
    我这辈子怎么也没想到我竟然触犯了道德上的禁忌。
    「我们是不可以相爱的！连说『我爱你』都不行啊！连一点点爱情都不可以有的！」
    我们的关係，不容许我们谈情言爱啊！
    「可是你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吗？」
    「我知道你们互相喜欢……」
    「不！不止！你知道吗？我跟他上床了！我跟他上床了！我跟我的哥哥上床了！」
    兄妹之间怎么能做这种事？
    兄妹之间怎么能！
    但我们做了！我们做了……
    还自以为那是件美好的事，还荒谬的以为我们的爱像得到许可般的结合了。
    「我跟他上床了！我们不该这样做的！我们是兄妹啊！我跟他怎么可以……」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的啊……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的啊！
    「我很下流对吧？我竟然跟亲哥哥上床！我竟然爱上亲哥哥！我很贱！我很要不得！」
    「不！你不要这样想！那不是你的错，你们事先是不知道啊！」
    「不……就算我知道了，我还是喜欢他，还是喜欢得不可自拔！」
    就算我知道他是我的亲哥哥，我还是无法卸下我对他的所有感觉。
    一想到杨仲安，我心里的感觉是爱情，毫无疑问的是爱情啊！
    「你知道吗？这一个礼拜我试着要忘记他，我试着要把他当哥哥看，可是我做不到！我怎么也做不到！」
    「我知道那很难……我知道。」
    「那真的很难！我从来、从来没遇过这么困难的事！」我的声音已经有些断断续续，哭泣让我说话变得吃力，「我一直要试着忘记对他的感觉，可是、可是……」
    可是……「脑子却不断回盪他的样子，他的所有表情，他吻我的感觉，他触摸我的感觉，他跟我结合的感觉，我越是想忘，越是想起这些不该想的！」
    拼了命的要忘记，却反而记得更牢，更深刻。
    更刻骨铭心。
    「我真的太糟糕了！我不仅忘不了，甚至还很迷恋，还想再拥有！就算清楚我们是兄妹，我竟然还是想要跟他亲吻、跟他结合……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这些不入流的想念该怎么做才能捨去？」
    到底该怎么做？
    才能将这份爱恋捨去？
    我哥加重拥我的力道，「利用我。」
    「咦？」我不懂他的意思。
    「利用我，利用我来忘记他，试着把对他的爱转到我身上，爱我吧！」
    爱我哥？不，爱柯乙东？
    「我……」
    「从今天起，说服你自己深爱的人是我，是我柯乙东！不是杨仲安，不是你哥哥！」
    爱柯乙东？
    这样就能忘记杨仲安吗？

 44.

    柯乙东将唇轻覆在我的唇上，我没有拒绝，反而将嘴微张，引着他的舌头进到我嘴里，他的舌尖和我的轻碰。
    他的动作没有很大，我知道他在试探我的反应，他怕他的动作太大会吓着我，我主动的让自己的舌与他的纠缠，暗示他可以更放肆。
    我不爱他。
    可是我会试着爱他。
    就从接受他的亲密动作开始。
    如果这样可以忘记杨仲安，我会试，我会试。
    我的手来到他的腰际，拉起他的衣服，接着整件脱去，柯乙东比杨仲安瘦了一点，但宽阔的胸膛让女人很有安全感，他的身上有一些疤，但没什么伤口，我忍不住想起杨仲安身上的伤，心又揪疼了下。
    我轻吻他的颈子、喉结、锁骨，正打算继续往下吻时，却被他的话打住。
    「你在想谁？」
    我心一震。
    「你真的清楚你在跟谁做什么事吗？」
    「我清楚，你是柯乙东。」
    「但你的心不在我身上。」
    我默认。
    我无法否认，当我看着他的身体时，我心里想到的是杨仲安的身体，当他亲吻我时，我想到的是杨仲安吻我的感觉。
    我的脑子、心里，满满都是那个人。
    那个我不该再想起的人。
    柯乙东推开我，「我无法跟你做，无法看着心里只有他的你、碰着心里只有他的你、吻着心里只有他的你，我无法。」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这种事要慢慢来。」
    我到底在干麻？我应该要专心想着我眼前的人，却……
    「就算是一点一滴也没关係，希望你能渐渐爱上我。」
    「我……」我打算再说些什么，但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我。
    「哎呀，没想到我女儿挺能玩的嘛！上次跟仲安，今天马上就换乙东啦！」
    是我妈。
    「干，你说什么啊你！」我哥气愤起身，走到我妈面前吼着。
    可我妈一点也没被吓到的样子，反而将手贴在他光裸的胸前，「身材不错嘛，你爸年轻时都没你这般壮呢。」
    柯乙东豪不留情的甩开她的手，「别碰我！」
    我妈不在意被他兇，似乎更玩味的接道，「乙舒怎么样？我知道她跟仲安做过了，已经有点经验，你应该感觉不错吧？」
    「下贱的女人！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女儿？」
    「怎么不能？」
    「你！」
    我走到柯乙东身旁，面对着我妈，「够了，别再说了。」
    我妈用手指捧起我的脸，「我还以为你是安分的女孩呢，没想到跟我挺像的呀。」
    我双眼直盯着我妈，不怎么带感情，「是啊，我们都很贱。」
    我妈跟很多男人纠缠不清。
    我跟自己亲哥哥发生关係。
    我们不愧是母女，真是贱。
    我将我妈推出门外，「出去，别打扰我们办事。」
    用什么理由都无所谓，我现在不想看到她。
    「等等，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母亲，但我不能再让我女儿随便跟男人上床，我想我必须阻止你们。」
    「你管不着。」我冷冷道。
    「至少我还是你妈，再说……阿雄也在。」
    「爸在家？」柯乙东开口。
    柯爸的全名是柯雄。
    「他在楼下客厅坐着，不下来陪陪他吗？」
    我跟柯乙东互看了下，决定先下楼，他将衣服套上，三个人一同下楼。
    一下楼，便看到爸正在看报纸。
    他看了我们一会，接着开口，「坐。」
    我们纷纷坐定位。那天拉着妈回来，爸一看到她便跟她吵了一架，我不清楚他们吵了什么，只知道吵没多久便静了下来，那天一回家我直接躲进房间，不想管他们的事。
    他们现在看起来挺和谐的，我知道不可能是和好或復合，难道是有所协定？
    「乙舒。」
    我抬头看着说话的爸，「嗯？」
    「我决定跟你妈离婚。」
    「咦？」离婚？
    「离婚？那乙舒……」柯乙东的反应比我还大。
    「离婚以后，乙舒就跟我搬到杨家，从此跟柯家没有关係。」
    搬到杨家？
    意思是要我跟杨仲安同住一个屋簷下？
    这怎么行！我已经决定要忘了他！现在住在一起的话，要我怎么忘？

 45.

    「不行！」柯乙东站起身，「乙舒要住在这！我不准她搬去杨仲安家！」
    「乙东，坐下，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柯爸冷静的道。
    「爸！你不懂！乙舒不能住进杨家，我要她住这！」
    「这可不行，我跟你爸已经谈好了，他离婚的条件就是要我配合他对外宣称的离婚理由，以及要我用出国解释我这几年的失踪，而我的条件是要带走乙舒，同时柯家要给我一笔费用，事情没有你插手的馀地。」
    妈要带我走，爸这么轻易就答应……在他的眼里，我果然只是个多馀的人。
    我看向爸，正好与他的眼神交接，但他很快的撇过头，不愿多看我一眼。
    「干！你这女人满脑子就只有钱！钱给你，但乙舒要留下来！」
    我是什么东西？
    简直像是物品一样的被推过来又拉过去。
    「乙东，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留乙舒？你跟她感情不是不好吗？」爸问。
    「少废话！我说要她留下来就是要她留下！」
    「阿雄，你还真是不关心孩子呢，都不知道兄妹俩在家里干什么吗？」妈嘲讽似的说。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点。」爸好像意识到我跟柯乙东的关係不寻常，企图要问个清楚。
    「我刚经过乙舒的房间时，被我撞见乙东光着上半身，两人贴的可紧了，呵，不用我说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吧？」
    爸一听，几乎不敢相信的瞧着柯乙东，「这是真的吗？乙东！你跟乙舒……」
    「对！我喜欢乙舒！」他大声说着，丝毫没有畏惧，「所以我要她留下来！」
    「你、你……」爸激动的说话有些吃力，「你当她哥哥这么多年，是发什么神经了啊你？竟然会喜欢上她？」
    「喜欢就喜欢！少跟我扯那么多！反正离婚是你们的事，我只要乙舒留下来！」
    爸怒瞪着柯乙东，接着走向我，迅雷不及掩耳的对我甩了个巴掌，「你跟你妈一样，只会勾引柯家的男人！」
    摸着发疼的脸颊，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柯乙东扶着我，端详我被打的脸，「痛不痛？」
    我摇摇头。
    脸不痛，但我确定我身体里的某处却痛得厉害。
    「就算你是我爸，我也不允许你打乙舒！」
    「造反了啊你？竟然还护着她？」
    「够了！」我哥怒吼，「总之我不会让乙舒搬出去的！如果你硬是要她走，我跟她一起走！」
    「你！」
    我妈起身，面对着柯乙东，把我拉到她身旁，「你当你的柯家人，乙舒我是带定了，无论你说什么都没用！」
    「哼！你拋下女儿那么多年，哪来的资格说这种话？」
    我不懂，可以不留情的把我丢下那么多年，为什么现在执意带我走？
    「总之，乙舒我是带定了。」
    柯乙东将我从我妈身旁拉到他身后，「我不会让你带她走！」
    「乙东，别拦着她！乙舒是走定了！别插手这件事！」
    「爸！只有这件事我没办法妥协！」
    我站在柯乙东身后，什么话也没说。
    真的够了……
    不要再吵了，不要吵了。
    要是没有我就好了，没有我事情就不会这么复杂。
    是我的错。
    别再说要我留下或离开，别再讨论我的去留，我走不走、留不留都无所谓，给我一个清静的空间吧。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心里莫名的情绪激起，我突然飞也似的奔出柯家，头也不回的。
    可是没想到，在柯家门口的不远处，杨仲安就站在那，我一出门就和他对个正着。

 46.

    他怎么会在这？
    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在这，我都不该再多花一分心思在他身上。
    因为我已经决定要彻底把他忘了。
    「杨仲安，你在这做什么？」柯乙东的声音，我早知道他会追出来。
    不理会他们的对话，我打算直接跑走，却被杨仲安拉住。
    「放开我！」我喊着。
    「我带你走。」他轻声说。
    「什么？」我诧异的看着他。
    他没回我，一股劲的拉着我跑，而柯乙东则追在我们后面，「站住！杨仲安，你要带乙舒去哪？回来！」
    他的手劲太大，我挣开不了，只能被他拉着跑，「你要带我去哪？」
    他没回我，「杨仲安！」我吼着。
    一个转弯，我们转进了死角，柯乙东没注意到我们转弯，直直的往前跑。
    杨仲安确定柯乙东没再追过来时，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推开他，「你怎么会在这？」
    「我知道我妈今天会来柯家，也知道她要把你带来我家。」
    「所以你来接我？」
    「不是，我知道你不会住进我家。」
    我静默，因为事情就像他讲的。
    「我猜对了是吗？」他吸了一口气，「我是来带你走的。」
    「带我走？走去哪？我们能去哪？」
    「去哪都好，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们去一个没人知道我们是兄妹的地方，反正我们姓氏不同，长得也不像，没人会发现的！」
    太荒谬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都能说出我们是兄妹了，竟然还想着这种事？」
    「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够了！别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们是兄妹！是有血缘关係的兄妹啊！是不能够谈爱情的！难道你不懂吗？」
    他凝重的看着我，「我懂。」
    「你懂你还说这种话！」
    他将我一把揽进他怀里，「所以我们一起沉沦吧。」
    「咦？」
    「让我们沦陷在触犯道德的禁恋……」
    沦陷？
    「别管别人怎么看，我们的世界只要有你我就够了，兄妹又怎么样？我不能深爱自己的妹妹吗！」
    别管别人？
    只要有你我？
    「别说傻话了……」我道。
    「我是说真的！」
    「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真以为行得通吗？你还真以为真爱无敌吗？」我推开他，眼眶里有泪，「我们註定是无法在一起的，从我们一出生就决定好的。」
    没有人有能力去改变了。
    我们只能接受。
    「可以！我知道可以的！」
    我对上他的眼眸，眼眶里的泪掉下。
    「你知道不可以的。」
    「不……」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我们是不可能的。」
    命运。
    我这次还是服从了祢给我的人生。
    创造命运的神。
    祢，满意了吗？
    满意了吗？
    对于我的抉择，应该无话可说了吧？因为，这就是祢要的结局，不是吗？
    「乙舒，我不要当你的哥哥，我不要……」杨仲安手掩着脸，却掩不住从他眼里掉落的液体，以及声音里的哽咽，「我不要……」
    我的眼神有些空洞，「要或不要，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是啊，早在一开始，我们荒谬的恋情早就宣布了结局。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是你当我的妹妹？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很好啊……你不是一直想当我的哥哥？这下如愿了，你应该开心才对……这回我很甘愿当你妹妹的……」
    原来，命运早就悄悄给了我暗示。
    暗示我，终究只是他的妹妹。
    走到最后，还是回来当妹妹啊……
    「原来你们在这！」柯乙东找到我们了，他将我拉过去，「跟我回去！」
    杨仲安看着我跟柯乙东，神情复杂。
    「杨仲安，看清楚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提醒。」我牵着柯乙东的手，双脚一垫，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
    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提醒。
    提醒你，我们是什么关係；提醒你，我们身体里流着同一个母亲的血；提醒你，我们该认清什么样的事实；提醒你，我会爱上别人；提醒你，我不会再爱着你。
    提醒你，我们结束了。
    杨仲安看着我们，一言不发。
    他懂的，他懂我对柯乙东的这一吻代表着什么，他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的唇还没离开柯乙东的唇，他便转身离开。
    那个男人离开的背影，会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背影。
    消失在一片漆黑中，渐行渐远的身影，最后消失。
    如同我们的爱，最后总会消失在一片黑当中。
    再见，杨仲安。
    永远说再见。

 47.

    我嚮往平静、安稳的日子
    幸福对我来说太过奢侈
    所以给我一个平静、安稳的日子
    就够了
    别人要起起伏伏的人生
    他人要狂野激烈的生活
    他们说这样生命才精彩
    这样才不枉此生
    可是我不要
    创造命运的神啊
    我只愿平静、安稳的日子
    明白我爱上那个男人后
    我曾一度感谢命运
    让我遇见了他
    甚至想着
    有他在，生命的起伏、狂澜都不打紧
    日子不够平静、不够安稳，也不要紧
    我还愚蠢的以为
    那是祢所谓的考验
    原来
    那不是考验
    只是祢不小心牵错的红线
    我就说吧
    什么热烈的人生才好
    那是没受过伤的人说的天真话
    创造命运的神啊
    我只愿平静、安稳的日子
    -柯乙舒-
    ※
    在柯乙东跟柯爸的一番争执后，我继续留在柯家。
    但我妈仍是坚持如果我留在柯家，她就不愿离婚，搞得离婚这件事拖了好几天还是没完成。
    柯家的气氛很沉重。
    也许是柯家的空气太沉甸甸了，我竟然因为营养不良而病倒。
    「快点吃。」
    「我吃不下。」
    「医生说你营养不良，你快点吃！」
    看着柯乙东坚持的样子，我无奈的吃了几口他买来的粥，「我吃了。」
    「吃完。」
    「我真的吃不完，我吃不下。」
    他看着我，一脸担忧，「那先休息一下，等等饿了再吃。」
    「嗯。」
    「好不容易擦伤快好了，现在又来一个营养不良，真是……」
    「反正总会好。」
    「我在这陪你，你好好休息。」
    我拉着他的手，「你会一直陪我吗？」
    他微微一笑，「我会。」
    「可是我在利用你，你知道我还是无法完全忘了他，我在利用你减轻我的寂寞。」
    「你忘了是我要你利用我的吗？而且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因为喜欢我所以要我陪你。」
    「如果那一天一直没来呢？」
    「我相信会来。」
    「如果真的一直没来呢？」
    他沉默看着我，接着缓缓开口，「你觉得你会一直爱着杨仲安？」
    「原谅我承认……」
    「我还是想相信终有一天你爱的人会是我。」
    「我会努力，我真的会努力，我会努力忘了他，努力爱上你。」
    「嗯。」他有些苦笑。
    「可是……」
    「可是？」
    「如果我始终无法回应你的感情，我希望你恨我。」
    「就算不爱我，我也不会恨你，永远都不会。」
    「不，恨我。」我轻抚他的眼眶，因为我看到有像水一样的东西快流了出来，「怨我、恨我、怪罪我、怒斥我，然后伤害我，狠狠的。」
    「我做不到。」
    「把你的愤怒都发洩在我身上，那是我唯一能弥补你的方法。」
    「我不需要你的弥补或什么的。」
    「我亏欠你太多，是我对不起你。」
    「若要比亏欠，我亏欠你更多更多，我过去对你太不好了。」
    「你无须愧疚我什么，真的，那是我该做的。」
    「乙舒，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你不需要一昧认定自己无法幸福，不需要将罪过揽在自己身上。」
    「我只求平静、安稳的日子。」
    幸福什么的……算了。
    真的算了。
    「你要平静的日子，我给你，我不会再闹事了！我们可以平静过日子。」
    「乙东，你究竟想要什么？」我问。
    他有些疑惑，「我想要你的爱啊。」
    「还有呢？」
    「还有……」
    「不要把我当作一切的出发点，我既不是你的起点，更不是你的终点。」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意思是除了我之外，有更美好的东西值得你去追寻，不论是爱情，或是其他东西。」
    「我……」
    「一个月。」我说。
    「什么一个月？」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好好调适自己的心情，一个月后，我会告诉你我的答案，如果到时我还是无法喜欢你，你就放弃我吧，彻彻底底的。」
    「也许你还会再改变心意……」
    「不会，一个月后我给你的答案，就是我一辈子的答案。」
    他看着我，「我知道了。」
    「这一个月，请你多陪我好吗？因为我希望我的答案，是我爱上你了。」我的眼神望向天花板，「对不起，我的要求很自私。」
    他亲吻了下我的手背，「我会陪你，直到你给我答案。」
    「谢谢。」
    「睡吧，你需要休息。」
    「好。」
    闭上眼的那一刻，浮上脑海里的人并不是柯乙东。

 48.

    向学校请两天假休息后，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穿好制服，我一出房间便看到柯乙东，「咦？」
    「干麻啦？很奇怪吗？」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只是有些讶异。」
    他难得一身都符合校规，看到他这样子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说过不会闹事了，现在开始我会安分守己的。」
    我微微笑，因为他的用心而感动。
    却也一阵苦涩冉冉而升。
    他这样认真、这样真心，若我最后仍是无法对他心动，我……
    「去学校吧，我们一起用走的。」
    「咦？用走的？你不骑车吗？」
    「我还没有驾照耶，要是因为无照驾驶被抓，不是又惹事了吗？」
    也是，「那我们走吧。」
    正准备出家门时，我妈却挡住我们，「你们感情这么好啊？要一起去学校吗？」
    「用不着你管。」柯乙东冷冷的说，却不似往常那样挑衅，他在压抑自己的脾气。
    「我怎么能不管？我要带走乙舒，你不要再把她揽在自己身边了！」
    「别再说要带走她！你没资格在这种时候摆出母亲的架子！」
    「哼，你现在是以她的什么身分在护着她？不要忘了名义上你还是她的哥哥！」
    「你最清楚我们没血缘关係，别拿哥哥来堵我！」
    「真是够了，有够荒唐。」
    「别再说了，我们上课要迟到了，乙东，走吧。」我拉拉他，示意离开。
    「你直呼他名字？你也不当他是哥哥了是吗？」
    「这不重要。」我们直接越过她，离开。
    不当他是哥哥了吗？
    不当柯乙东是哥哥了吗？
    呵，这是我现在最希望从问句变成肯定句的句子。
    我一直在努力啊……一直在努力啊……一直一直。
    一直试图不把他当哥哥。
    一直试图把杨仲安当哥哥，把柯乙东当恋人。
    可是这好难，难的我没有把握一个月就能做到。
    难的我甚至怀疑，可能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很难做到。
    ※
    已经过了三个礼拜。
    一天一天数日子，一天一天问自己。
    有没有多喜欢柯乙东一点？
    答案却都是否定。
    他真的变了，柯乙东真的变了，那个只会使坏的男人，现在已经变得稳重，变得成熟。
    已经是个值得好好爱的男人。
    我长叹一口气，「可是……为什么我就是无法爱上他……」
    为什么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如此难忘？
    为什么心还是悬在那个人身上？连一点点都无法分心给柯乙东。
    只是要忘记一个人而已，怎么这么难？
    「乙舒，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晏婷一脸担忧，「最近你常常发呆，也没什么精神。」
    我牵强一笑，「嗯，是发生了点事，但不要紧的，别担心。」
    无论如何，我也不愿让眼前这单纯美好的女孩涉及我那复杂的家务事。
    晏婷拉起我的手，「乙舒，你总是这样，有心事都自己默默承受，我不能帮你分担一些吗？」
    「我说了不要紧，你别担心。」
    「可是……我总觉得不对劲，你跟杨仲安不是在交往吗？可是最近你们都没碰面，杨仲安也突然都没来学校，而且你哥最近很常来找你，这样的发展真的不太对……」
    连晏婷都注意到这不寻常的关係，即使她对近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仍是观察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杨仲安、柯乙东，以及我，我们这难以釐清的关係。
    我想我不能再瞒着她了，对于一个这样关心我的朋友，对她有所隐瞒只会让她更担心我，我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会比较好，但见她这样担忧，却不知该从何帮我的样子，我无法再瞒她，「晏婷，过一阵子我会告诉你的，我自己现在都还很乱，无法述说事情的原尾。」
    等我的的心情更冷静点，我会告诉她。
    她有权知道，因为她总是这样关心我。
    「好，我等你告诉我，只要你愿意，我乐意分担你的忧愁。」
    「嗯。」

 49.

    得到了我的承诺，晏婷紧绷的神情才稍稍放松，「对了，乙舒，我跟你说……」她突然打住话题，「乙舒，你听，校外好像有什么声音耶。」
    她这么一讲，我也注意到校外确实有声音，仔细一听，似乎是救护车的声音，「是救护车的声音吗？」
    「对，就是救护车，好像还有警车的声音。」
    「嗯，确实是有救护车跟警车的声音。」
    「而且都滞留在学校，谁出事了吗？」
    「出事？」听到这字眼我脑海莫名闪过杨仲安的模样，应该不会吧……他不会出什么事的……
    「不会是杨仲安或你哥吧？学校里会闹到救护车和警车来的就只有他们了……」
    「应该不是我哥。」我想他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成天惹事了，那……难道真是杨仲安？
    越想越不安，像被什么驱使着，我拔腿衝出教室，往声音来源跑去。
    「同学，上课时间做什么出校外？」来到校门口，我被警卫拦了下来，但我不顾他的质问及阻拦，硬是往校外衝，「喂，同学，同学！回来！」
    声音来源就在学校附近，那里聚集了一群人，我使劲的往前挤，企图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杨仲安是不是事件者？
    他不会就是被抬进救护车的人吧？
    警车是来带走他的吗？
    他是造事者吗？
    他不会有事吧？
    老天，求祢别让他出事！
    费了好一番功夫，我总算突破人群，来到了前方，只见几个男人倒在地上，他们全都受了伤，其中一人伤的特别严重，似乎都失去意识了……
    等等，那个伤的特别严重的人怎么有点面熟……我认真看清他的样子，不一会便想起他是谁，「阿昆？」
    那人是阿昆！
    是我曾为了杨仲安打算出卖身体的人，那个我没什么好感的人……
    在阿昆的后头，坐着一个男人，虽然背对我，但我看得出来他伤的也不轻，他的头低垂着，还不停的喘息。
    看看周遭，地上有根棒球棍，再看看这群人的样子，我想这肯定是打架事件。
    坐着的那男人起身，身子有些摇晃，当他站直身，我认出那个背影，那是……「杨仲安！」
    是他！就算只是背影，我也绝不会认错！
    那个让我朝思暮想、难以忘怀的男人……
    听见我叫他，他转过头看到了我，我急忙跑到他面前，上下端看他的伤势，「你没事吧？你伤的不轻啊！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跟阿昆都……」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将我一把推开，我一个不小心便跌坐在地，「唔……」
    「乙……」他小声开口，却随即把话打住，然后捡起地上那根棒球棍，走向已经昏迷的阿昆，高举起球棒，接着使劲往他身上击下。
    昏迷的阿昆连哀都没哀一声，身体却因为球棒的重击而微微弹起，随即又倒平在地。
    「杨仲安！」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衝到他身旁拉住他，打算阻止他继续打阿昆，「别打了！停！」
    在场的警察也马上来到我们身旁，企图拿下他的球棒，但杨仲安却像发了疯一样，谁也拉不动他，「干！别管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他大声吼着，双眼瞠大，眼里泛着血丝，他将警察甩开，一有机会便往阿昆身上猛击。
    警察纷纷要求他停止动作，但他却像他说的话一样，要杀了阿昆……
    否则不善罢甘休。
    「杨仲安！别打了！」不知道该如何阻止他疯狂的举止，我用身子挡住阿昆，一见到球棒下的是我，他正打算挥下的球棒停在半空中，「我说别打了！」
    「走开！」他扯着我的领子，「别碍我的事！」
    「不……我不能不管你，我不能……」我做不到，「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直打阿昆？」
    他用球棒指着阿昆，「记得我跟你说过我那死了的妹妹吗？」
    我点了点头。
    这么重大的事我当然记得，我也知道杨仲安一直在找害死他妹妹的人，难道……「难道就是……」
    「对！就是那该死的阿昆！」

 50.

    什么！是他？「可是……你有些线索不是从他那里得到的吗？」
    他松开扯我领子的手，「我被他设计了，他接近我，给我假线索，好让我永远不知道他就是那该死的混帐！」
    我从不觉得阿昆是个好人，但没想到他竟然……「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就是害死你妹的人？」
    「他亲口说的！」杨仲安的语气里掩不住他对阿昆的愤怒，「有一次我灌他酒，原本是要他说出所有他知道的线索，没想到他把真相讲了出来，他说他就是我在找的那些人的头头，但我愚蠢的被他耍，他嘲讽我一辈子也不知道其实我要找的就是他！」
    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原来近在眼前的人就是答案。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这该死的混帐王八蛋！」
    我抓住他，「冷静点！杨仲安！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但是你不能再打他了，再打下去他真的会死，你会成为杀人犯啊！」
    他甩开我的手，「杀人犯又怎样！吃一辈子的牢饭我也无所谓！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他！」
    「不行！」我大喊，「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坐牢等于要捨弃一切，你不能！」
    「我什么都没有了！」他大声吼着，双眼直直的盯着我。
    神智像被他的眼神扣住般，我无法离开他的视线。
    「我什么都没有了……」他重复同样的话，但语气却不再激动，转而极度的失落，他的左手轻抚我的脸，「你是我拥有的最大幸福，但是现在也没有了……」
    我忍不住泛泪。
    我何尝不是呢？你是我拥有的最大幸福，但是现在却没有了……
    「仲安，我……」
    他转过身背对我，「我知道最近你跟柯乙东关係很好，想必你已经接受了他，以我的身分是该为你高兴的，但我做不到，我还无法捨弃对你的感情，所以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我的眼泪滴落，「我没有！我没有接受他！我没有！」
    我的心里只有你，自始至终。
    「是吗，但不管你以后接受了谁，我只能确定那人再也不可能是我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紧抿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让我完成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事，我必须对在天堂的妹妹有所交代。」他转过头看着我，「还好你的身边有柯乙东，让我放心不少，我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我摇头，「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我衝上前，抓住他，「我呢？你要对在天堂的妹妹交代，那地上的妹妹我呢？身为哥哥的你怎么能不顾妹妹的感受？」
    他拿开我抓住他的手，「原谅我将永远的失职，我永远无法当你的好哥哥。」
    我没再抓住他，因为我比谁都能体会他的感受。
    做他的妹妹……呵，也许我也将永远失职了……
    「乙舒！」是柯乙东的声音，「我听你那个叫晏婷的朋友说你在这，担心你发生什么事，所以赶过来。」
    「柯乙东，好好照顾乙舒。」杨仲安交代般的告诉柯乙东。
    他亲自把我从他身旁推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去，然后他将永远不能再牵我的手、吻我的唇、碰我的身子、对我说爱我。
    但我之前不也做了类似的事吗？我在他面前主动亲吻柯乙东，就是要表达我将永远不能再牵他的手、吻他的唇、碰他的身子、对他说爱他。
    我现在是在失望跟伤心个什么劲啊我……
    「不用你说我也会。」柯乙东给了无比确信的回答。
    「原本给乙舒幸福是我最大的人生意义，但这项责任已经不是我该负责的了，我剩下的就是为已逝的妹妹讨回公道，现在也完成的差不多，我杨仲安也该满足。」他苦笑了声。
    我无法思考，只觉得脑袋好混乱，或者说是一片空白。
    打架事件的最后，我只记得救护人员将被杨仲安打到倒地的人带走，然后杨仲安坐进警车，连同警车顶上旋转的红灯，消失在我眼前。
    至于后来我怎么回教室，跟谁说了什么话，和最后是如何回到家，都没了印象。
    啊啊……若要说对什么事还有印象的话，就是那天的天空是阴阴灰灰的，没有阳光。

 51.

    柯家没有温暖。
    柯爸最近每天都在家，每天都在跟妈吵架。
    吵着金钱的纠纷，吵着母亲行为的不检点，也吵着关于我存在的问题。
    命运究竟为何安排我这扰人的存在？
    真想乾脆消失算了……
    「乙舒，在想什么？」柯乙东进到我房里，坐在我身旁。
    「……没什么。」
    柯乙东看着我，表情有些担忧，「你越来越容易恍神。」
    「我……」
    他握住我的手，我感觉到来自他手心的温度与力道，「我就在这，就在这啊……」
    我对上他的眼，接着让自己贴近他，「我知道。」
    我真的知道。
    他就在这，是的，就在我身旁。
    可是……
    可是……
    「三个多礼拜了，我却觉得你还是离我好远，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忘了杨仲安？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
    若我知道，也许我们都可以更幸福。
    「究竟该怎么做？」柯乙东抱紧我，「他是你哥哥啊！别再想着他！你的身边有我，有我啊！」
    我紧抿着唇，吐不出一句话。
    哥哥。
    杨仲安，是我哥哥。
    杨仲安，是我的哥哥啊！
    是哥哥啊！
    是哥……「为什么是他？」我呢喃了声，接着音量由小变大，「为什么是他？」我用力推开柯乙东，近乎失控的大吼，「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到底为什么……
    见着我的样子，柯乙东企图安抚我的情绪，「乙……」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是我哥哥？」
    我的情绪忽然莫名的激动，彷彿要把我压抑的一切给宣洩出来似的，我极尽全力大声嘶吼，像是在向命运控诉，控诉它对我的残忍。
    控诉它对我幸福的愚弄。
    控诉它总是轻易夺走我的幸福。
    控诉它留给我的总是悲伤和失望。
    「乙舒，冷静点，想说什么慢慢说，别这样大吼，对你身子不好，你不久前才病过的！」柯乙东抓着我的肩膀，试图让我冷静下来。
    我挣脱开他的手，毫不客气的往他用力一推，「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当我哥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爱我？你别爱我！你继续当好我的哥哥！爱我的只要杨仲安一个人就够了！
    就像全世界我只爱他一个人！
    不用等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我现在就给你答案，我不爱你，永远都不会爱你！我只爱杨仲安，我只爱杨仲安！你听清楚了吗？我只爱杨仲安！
    我只爱那个我该叫一声哥的人……?
    掩着面，我蹲下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我不要你当我的情人，我不要跟你谈恋爱，我不要……我的爱人只能是杨仲安，只能是他……」
    涌上心头的是满满悲伤，但我却一滴泪也掉不出来。
    有人说伤心时要哭，因为眼泪会连同心里的悲伤一起流出。
    可我却没有泪。
    啊啊……命运就是这样，它就是不让我好过，连人类减轻伤痛的方法也不留给我。
    我起身站直身子，瞪着天花板，不，我所瞪的是天，那离我好远的天，「为什么！天底下千万个男人，为什么祢偏偏挑杨仲安当我哥哥？告诉我为什么！告诉我啊！」
    告诉我！
    「乙舒，别这样，乙舒！」柯乙东小心翼翼的想安抚我，「乙舒……」
    「啊──」我声嘶力竭的大声尖叫，接着全身一股无力感，我虚弱的跌坐在地。
    「小心点！」柯乙东随即到我身旁想搀扶我。
    我却毫不犹豫的甩开他，「别碰我！能碰我的只有杨仲安！全世界能碰我的男人只有杨仲安！」
    他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抱歉……」
    我吃力的站起身，却有些站不稳，「我要去找他……」
    我要见到他。
    现在就要。
    「你冷静点，乙舒，你要找杨仲安是吧？好，我带你去找他，拜託你冷静点。」
    「我要去找他……」我喃喃念着。
    「好，我带你去找他，我……」他话说到一半，我却用力抓住他，双眼直盯着他，「乙舒？」
    我轻抚他的脸颊，嘴角微微弯起，却笑得有些心酸，接着我将自己埋进他胸怀，「仲安……」
    我找到杨仲安了……
    「嗯……」回响在我耳边的是男人低沉的声音，「我是深爱你的人……」
    我将眼睛闭上，双手环着眼前的人，「我爱你，仲安。」
    「我也爱你，很深很深……」
    「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会一直陪着你。」
    「真的？」
    「是的，毫无疑问。」
    「仲安，我……」突然间，有滴水滴到我的脸，顺着我的脸颊缓缓流下，我感觉到水流是温热的。
    我轻轻睁开眼，打算抬头看他，不料他却将我的头压下，并且将我抱得更紧，「告诉我你爱我。」
    「嗯，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杨仲安，我爱你。
    「可以再说一次吗？」
    「我爱你。」
    我爱你……
    「就算是假的，我也心满意足了。」
    「是真的！我真的很爱你啊……仲安……我真的很……爱你……」说着说着，我觉得眼皮好重，闔上眼，不一会儿我便睡着了。

 52.

    我没有睡很久，没过多久我便醒来。
    感觉到我倒在谁的怀里，我抬头望向那人，「乙东……」
    「嗯，是我。」
    「我……」我竟然突然就睡着了，唔……头有点痛，「我刚刚……」
    我试着去回想睡着前的事，才隐约想起自己做了什么，刚刚的我简直像疯了一样……「如果我没记错，我刚刚说了很多……很多你听来应该会不悦的话……」
    「你刚刚情绪有些激动。」
    再怎么激动，我也不该说出那些话的，我明明知道那有多伤人，更糟糕的是，我竟然还一时错认他…
    我竟然将他想成杨仲安……
    「嗯，真的很伤。」
    我心一拧，「对、对不起……」
    「何必道歉？」柯乙东背对我，「你只是说出你的真心话。」
    「我刚刚一定是疯了还是怎样，我真是……」
    「你喝了酒吗？」
    心一惊，「我……」
    「而且在我进房前几分鐘还在喝是吗？你贴着我时，我闻到了酒味。」
    「我……」微微握紧拳头，我坦承，「嗯，我是喝了酒没错。」
    「果然，怪不得你刚会失控。」
    「可是我只喝了一点点！虽然觉得身体有点怪怪的，但我觉得我能控制自己。」
    「酒精造成的影响每个人都不一样，乙舒，答应我别再碰酒。」
    「我只是想藉由什么来消除心里的混乱，想暂时逃避一切，我只是……」
    我并不聪明，只能用这种消极的烂办法。
    想让自己远离这让人烦心的一切，活在自己美好的生活蓝图中，就算只是短暂的片刻也好……
    「如果是我让你感到混乱我道歉，我寧愿你将心里话说出来，即便那刺痛我，也不愿意你用伤身的方式消除心里的痛苦。」
    「别这样！」我伸手想拉他，却又将手收回，「别这样……我真的不想伤害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愿意伤害你，刚刚那些话……我……」
    「你只是很爱杨仲安，你只是很一心一意，你不要觉得愧疚我。」柯乙东始终背对着我，但我从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情绪，「至少你是关心我的心情的，这样就够了。」
    这个男人在哭。
    这个过去只会大声斥喝我的男人，现在在我眼前竟显得如此脆弱。
    这个我曾经厌恶的男人，竟成了我最不忍心伤害的人。
    爱情，怎么改变人这么多呢？
    「乙东，你可以转过来面对我吗？」
    「别这样，让我保留男人的尊严。」
    「我只求你这么一次。」
    他沉默了会，最后还是转过身，他面对我，一隻手却掩着面，「数到三我就要转过去，一、二……」
    我微微笑，「乙东，我爱你。」
    他没有说出最后的三，只是静静的站在那，「……我也爱你啊！」
    「你懂我说的爱。」
    他深吸一口气，「嗯，我懂。」
    「我真的很爱你，远甚于柯爸和拋弃我多年的母亲。」
    「是啊，在这方面我胜过任何人。」
    「是的。」
    「亲情方面，可是没有人能胜过我在你心中的地位。」
    「是的。」不知为何，刚刚一滴都流不出的眼泪，此时此刻却倾洩而出，「我希望你也这样爱我。」
    「我会试，我会试，我会试着如你爱我般的爱你……」
    「谢谢你，也对不起，然后，我爱你。」我的眼泪止不住狂洩。
    爱情里是我伤了你，但愿用另一份无可取代的爱来弥补你。
    相信有一天你在爱情里，会找到那个无可取代的人，给你无可取代的爱情。
    我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真心祝福你。
    我最大的亲情，你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更值得拥有。
    柯乙东掩着面，泪流着，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我给他的回答是什么，清楚自己该放下什么，明白自己接下来该用怎样的心情面对我。
    他懂，我知道的，他懂。
    对于柯乙东的爱，我总算清楚明白的回应。
    这天，他跟我都彻底明白，我们之间，无法有爱情。
    这天以后，他跟我，都不会企图再当对方的情人。
    这天，他跟我，都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往前迈进一步，好大一步。
    这天以后，我们都不会再游走在爱情与亲情的模糊地带，我们总算能认清彼此的关係。
    今天，柯乙东将重新面对自己的心情，然后，活出一个新的柯乙东。
    但，我呢？
    命运，不如祢给我答案吧？

 53.

    「乙舒，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叫你过来吗？」我站在教官的面前，听着他对我提问。
    「我想我知道。」
    肯定是为了我之前上课时间衝出校外的事，教官要处理的事，我再清楚不过。
    「你老实告诉教官，是不是杨仲安带坏了你？」
    「我不觉得自己被带坏。」
    「不，肯定是杨仲安的问题，以前你哥也是作恶多端，但你一直都是个乖巧的学生，直到跟杨仲安那坏学生扯上关係后才开始不安分。」教官的句子肯定无比，彷彿真是如此。
    「擅自离校是我自己的问题，跟别人没有关係。」维持我一贯的个性，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牵害到任何人。
    教官看着我，我第一次被他用那样的神情看着，那是他看杨仲安还有柯乙东的表情。
    是看着无可救药的坏学生，那种既烦躁又无奈的表情。
    「乙舒。」教官语重心长，「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看看，跟坏学生扯上关係就会被带坏，教官知道你是个好学生，现在改还来得及，不要再跟杨仲安有任何交集了，柯乙东因为是你哥，所以就算了。」
    我没有说话。
    「怎么不回『好』？」
    我仍是没有回话。
    「乙舒？」
    「我知道在教官眼里杨仲安和柯乙东是你恨不得抹去的校园污点，但这两个人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脱离关係，他们对我来说很重要。」
    「什么？」教官的语气表达了他的惊讶。
    说的也是，一向不愿跟师长对上的乖小孩柯乙舒竟然有反驳教官的一天，跟我过去的形象差太多了，难怪他不敢相信我的回答。
    我知道在教官的心里，杨仲安跟柯乙东是成天惹事的不良学生，不管我怎么说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我也懒的去讲。
    别人对他们怎样评价我无法管，至少我清楚他们有多么好。
    站在这里听教官训言根本是浪费时间，「教官，我想先回教室了。」
    「喔，好吧，回去吧。」教官眼神根本没对到我，挥挥手要我走。
    两隻腿还没踏离教官室，我便听到教官室里的间言间语……
    「唉，我看柯乙舒也没救了。」方才跟我谈话的教官说着。
    听到这话，我笑了声。
    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吧，可我今天竟然觉得这话听来真好笑。
    笑教官这样下定论，也笑过去的自己。
    一个因为家庭不温暖而交错朋友的人，到底哪里没救？
    一个因为失去妹妹而故意走错路的人，到底哪里没救？
    一个因为懂得他们的痛而决心珍惜他们的人，到底哪里没救？
    就是因为有这些无法去了解学生的师长，又妄自菲薄的下结论，才让那些可以救的学生真的变得无药可救。
    他们根本什么也不懂。

 54.

    即使我人在房里，来自客厅的声音我仍听得一清二楚。
    柯爸和妈的争论彷彿没有休止的一天，今天也如火如荼的吵闹着。
    「你这贱女人到底要怎样？」
    「怎样？我不想怎样？我就只是要一笔钱和带走乙舒！」
    「你烦够了没？钱给你，乙舒因为乙东坚持要她留下你就算了吧？反正她留在柯家绝对比跟你走好啊！」
    「不行！我坚持乙舒一定要跟我走！」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把那杂种丢在柯家好几年不闻不问，现在老子要帮你养是我好心，你可不可以钱拿了快滚？」
    「我说了不行！除非乙舒跟我走，否则我一天是柯家人！」
    一声敲打桌子的巨响响起，「够了没？你以为我爱养她吗？我看到乙舒那杂种女就有气，要不是乙东坚持，我恨不得把她踢出柯家！」
    「那就把她给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乙东有多坚持把她留下！」
    「柯乙东那死小孩，以前对乙舒百般不好，现在老娘要她却来跟我抢，真不晓得他这个哥哥是在对妹妹动什么情！」
    「你少骂我儿子！有问题的是你女儿，哼，母女一个样，什么不会，拐男人最行。」
    「哈，对对，我专门拐男人，尤其是姓柯的蠢男人，哈哈。」
    「啪」的一声，我猜是柯爸甩了妈一巴掌，「死女人，真是下贱到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不管你要怎么说我，反正我非带乙舒走！」
    「贱货生的贱货杂种女你要就儘管带走好了！我不想再跟你吵这事，乙东那我去跟他讲，你儘管带走那跟你一样的烂人。」
    「呵，好歹你当她是女儿也好几年，现在竟然可以这样羞辱她。」
    「还不是被你唬弄的关係！」
    「柯雄啊柯雄，相信我，哪天你翘辫子后你一定会后悔你说这话。」
    「我呸！羞辱一对贱货母女我永远不会后悔。」
    「是吗，反正那是你自个儿的事，我懒的管，别忘了你说的，乙东那你去讲，乙舒我要带走。」
    「我知道！」
    「知道什么？」柯乙东的声音突然出现，「怎么讲都是没用的，我一定要留乙舒。」
    「乙东！你到底留那杂种女要做什么？把她给那贱女人，从此柯家就清静了！」
    「爸，我不准你骂乙舒！」
    他们三人的声音回盪在客厅，回盪在我耳边，也回盪在我脑海里。
    不要再吵了。
    不要再吵了……
    不要……再吵了……
    谁来……结束这所有的争吵？
    我只是想要平静、安稳的日子。
    「呜……呜呜……」突然，我无法自制的泪流，甚至无法阻止自己发出啜泣声。
    但即使我哭出声，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在哭。
    没有人……
    因为他们都忙着做更重要的事。
    柯爸忙着把我从柯家赶出去。
    妈忙着把我拉离柯家。
    柯乙东忙着把我留在柯家。
    怪了，明明都忙着跟我有关的事，我怎么没有被注意到的感觉？
    明明是攸关我的去留，怎么都没人问问我的想法？
    我想留，或想走，就完全不是意见吗？
    还有谁有空多注意我呢？
    啊啊，杨仲安啊！我还有他。
    等等，不对，我早就失去他了，他现在已经无法陪在我身旁了。
    算了，反正没有人理我也可以活下去。
    算了……
    「乙舒！」
    嗯？有人在叫我，好熟悉的声音。
    「乙舒！」又有另一个人在叫我了，也是很熟悉的声音。
    那两个声音的主人分别拉住我的手，一把便将我拉起身，我抬头看向他们。
    两个男人的脸映入我的眼帘，看到他们的脸我突然觉得好安心。
    甚至不想哭了。
    「乙舒！」
    「乙舒！」
    他们同时唤了我的名字，他们的声音让我觉得自己确实存在着。
    这两个让我人生热烈的男人。

 55.

    「仲安……乙东……」我唸着他们的名字，嘴角微微扬起，轻轻一笑，然后身子一股无力，他们一人一手的扶住我。
    身子虽然无力，但意识却还颇清晰。
    「乙舒你又喝酒了是吗？」柯乙东有些责备的道，却含着很多的关心与担忧。
    「什么？你的意思是她之前也喝了酒吗？你怎么可以让她喝酒？你这该死的傢伙，我不是要你好好照顾她吗？」杨仲安怪罪柯乙东，但最关心的焦点却是我。
    「她偷偷喝的啊，如果我知道她有酒我有可能让她喝吗？」
    「少找理由，你竟然让她有第二次的机会喝酒！」
    「嘖！对，是我的错，无论如何我都不该让她有机会碰酒。」
    他们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我明明就只是个烂女人生的烂货。
    他们两个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好？
    我做了坏事呀，我未成年却喝了酒，他们应该骂我怪我责备我的，为什么我感觉到的是他们的担心与关怀？
    像我这种人真的值得他们这样爱我吗？
    脑子已无法再思考，我眼睛一瞇，沉沉睡去。
    两隻手都传来了不是自己的温度。
    有人握着我的手。
    我慢慢睁开眼睛，发现杨仲安和柯乙东就在我的眼前。
    「乙舒，你现在还好吗？」柯乙东率先问了我。
    他握着我的左手。
    「嗯，我很好，抱歉，我又喝了酒。」
    「下次不要再喝了，答应我，乙舒。」杨仲安的眼神有着担忧。
    他握着我的右手。
    「好。」对于他的要求，我总是无力拒绝。
    我扎扎眼睛，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对了，杨仲安你怎么会在这？」
    我好想念你。我想这么说，却无法。
    「为了让事情落幕。」
    我皱眉，「什么意思？」
    「杨仲安跟我有一样的疑问。」柯乙东道。
    「什么疑问？」
    他们两个互看了下，像是确定讯息似的，接着由杨仲安开口，「我觉得妈怪怪的，对于她坚持要带你走这件事，实在不太对劲。」
    「咦？」
    「实在是很奇怪，明明我跟你才是兄妹，她却不害怕把你带来杨家，我们曾被她发现发生关係，她却好像都不怕我们再怎么样似的，可是却极度担心你和柯乙东有什么。」
    他这样一讲，我也觉得事有蹊翘。
    我坐起身，好让自己更加进入状况，「的确是……」
    「她绝不是因为突然发挥母性才要带你走的，这几年我跟她相处，清楚知道她是怎么样的母亲，带走你对她根本没什么好处，而且可能引发我们近亲相姦，但她仍坚持带你离开柯家。」
    没错，我也觉得她不是因为发挥母爱或什么的才想带我走。
    心里这么想，失落感也加重。
    「你不觉得奇怪吗？比起我们上床，她却更担心你跟柯乙东越界，你和柯乙东又没血缘关係，真的怎么样又如何，她担心的点实在奇怪。」
    我听着，并且冷静思考。
    我细细回想她回来之后发生的事，就如同杨仲安讲的，妈对于我跟柯乙东在一起极度不安，却不担心有血缘关係的我和杨仲安有什么，真的不太对劲。
    「这个奇怪点我也有注意到，但我觉得可能是我自己多想，直到刚刚杨仲安打电话给我，跟我讲了他的想法，我才确定自己的疑问不是多想。」
    「你们聊过？」不是一直都处在敌对的状态吗……竟然能心平气和的谈话……
    「嗯，阿昆被我打到半死不活，我在警局待了好几天，没事做就开始想些有的没的，结果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打电话给柯乙东。」
    「然后就发现我们有一样的疑问，关于乙舒你的身世，你妈肯定隐瞒了什么，所以我要杨仲安过来一趟，一起面对问题。」
    「你们的意思是说，杨仲安可能不是我哥哥，而柯乙东才是……」我欲言又止，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完全理好自己的感情，哥哥这个身分对他来说是否还是个伤痛。
    「别忌讳说出来，我已经想通了，我说过的，会试着用你爱我的方式爱你。」柯乙东笑的坦然，「也许我才是你的亲哥哥，而杨仲安跟你没有血缘关係。」
    这种事有可能吗？
    我跟杨仲安不是兄妹，这有可能吗？
    「这、这太复杂了，我有些混乱，我跟杨仲安都是妈的孩子，我们有可能不是兄妹吗？而且我跟柯乙东怎么可能会是亲兄妹？这好几年前就确定的啊……」
    「不知道，能够解释这些的就只有妈了。」
    「我们必须弄清楚真相，乙舒，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爸跟你妈都在楼下，他们还在吵……」
    我看着他们，心里很是混乱。
    我们三个人的关係，还能有转圜的馀地吗？
    拉紧他们握我的手，深吸一口气，我缓缓开口，「我们一起去问清楚。」
    他们对我微微一笑，两人同时回握我的手。
    面对可能即将爆发的事，因为有他们两人在，我竟没有害怕与不安。

 56.

    我们三人一起下楼，做好接下来的对话也许会扭转我们人生的心理准备。
    我走上前面对着柯爸和妈，「别吵了。」
    柯爸与妈看向我。
    「今天是最后一次吵架了，也将决定我是不是该留在柯家。」
    「你这话什么意思？」柯爸质疑。
    相对于柯爸的质疑，妈的表情反而充满不安，彷彿她隐瞒的秘密被发现的那种不安。
    我看向妈，「妈，有些事只有你知道，你是不是该说出来？因为那些你隐瞒的事情深深的影响了我们，我们有权利知道。」
    「我没瞒你们什么事。」
    「妈，说出来吧！」杨仲安道。
    「我说了我没隐瞒什么！」妈的情绪有些激动。
    「不可能！你坚持带走乙舒这件事实在诡异！你一定隐瞒了什么！」柯乙东说。
    柯爸用怀疑的眼光看向妈，「这么说来，我也觉得奇怪，你好像很怕乙东跟乙舒有什么的样子……」
    「我说了没有！不要再问了！」
    柯爸扯着妈的肩膀，「贱女人，你是不是瞒了什么事？你说！说啊！你这什么不安的表情？你分明有事瞒着我！」
    只见妈狂冒冷汗，很明显确实有事相瞒，「我、我都说了没有，我不知道你们要我说什么！」
    「你说清楚，为什么你怕我跟乙舒发生什么，却不怕她跟亲哥哥杨仲安有什么！」
    「因为我不要她跟柯家人有关係……」
    「这会比近亲相姦严重吗？我跟乙舒有什么才是你该阻止的吧！因为我们是兄妹啊！」
    「我……关于这个……」妈结巴，说不出所以然。
    「说不出话了？你果然有事瞒着我！贱女人，你说清楚！把一切说清楚！」柯爸情绪高昂，非要把事情弄清楚。
    「我……」妈说不出话，最后低下头，叹了好大一口气，「看来瞒不下去了……我说，我说就是了……」
    妈果然有事瞒着大家……
    「乙舒……」她先是说出我的名字，「不是我的亲女儿。」
    听到这话我马上愣住。
    什么？我不是妈的亲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是我妈妈吗？
    要不然还有谁是我妈？
    「她不是你女儿？那她是谁的种？你从哪抱一个野孩子回来让我养？该死，我到底是养了谁的孩子……」
    妈看着柯爸，冷笑了声，「你怎么这么说呢？她可是你的女儿喔，亲生女儿呢。」
    「啊？」柯乙东吃惊的看着妈，「你说……乙舒是爸的女儿？那她是我的亲妹妹？」
    妈又叹了口气，接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头低垂，双手托着头，「乙舒是阿雄跟美纯的女儿。」
    美纯是柯乙东母亲的名字。
    「她是我跟美纯的女儿？这怎么可能？我可不记得美纯替我生了个女儿！」
    「你忘了美纯是难產而死的吗？就是因为生乙舒才死的啊。」
    「等等，我妈不是因为生我才难產过世的吗？」柯乙东提出疑问。
    「不是啊，你妈是因为生你妹妹才死的，我没告诉过你吗？美纯曾怀有女胎，可是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你原本该有一个妹妹的。」柯爸解释。
    「你没说过啊！我压根不知道这事，是那女人告诉我妈是因为生我难產死的！」
    柯爸也被弄糊涂了，他把视线转向妈，「贱女人，美纯跟我的女儿一出生就死了，你现在是说那已死的女婴就是乙舒吗？你现在把事情完整的说一遍！」
    妈的态度已冷静许多，她娓娓道来：「我跟美纯同一时期都怀了你的孩子，而且还在同一天生，可我的孩子一出生便夭折，而美纯虽然难產死，但她的女儿，也就是乙舒，却非常健康，我为了顺利嫁进柯家所以起了换孩子的念头。
    于是变成我的孩子顺利產下，但美纯的孩子却夭折，因为美纯死了，所以换孩子这事轻而易举，我跟那间医院的院长有过一段情，很容易的便完成换孩子这事。
    原本想就这样让乙舒当你和我的女儿，但多年前的一次吵架让我气翻了，一时兴起随口说乙舒不是你的孩子，没想到你当真了，甚至连求证都没求证就以为乙舒是我跟其他男人的种，那时我因为跟你吵架，心情极度恶劣的离开柯家，跟仲安的爸爸住在一块。
    没想到这一离家就好几年，你也就不认乙舒好几年，说来乙舒也真可怜，被自己的亲爸和亲哥责备那么多年。
    跟阿雄在一起前，我是跟仲安爸爸在一块的，我跟那男人生了两个孩子，就是仲安和仲安的妹妹，认识有钱的阿雄后，我便拋弃他们兄妹俩跟着阿雄。
    最荒谬的是，我没想到乙舒和仲安竟然是一对，世上的事巧合到让人害怕，事情弄得越来越复杂，我已经不知该如何处理了，然而最让我慌张的是，乙舒竟然还跟乙东有曖昧。
    他们俩可不能怎么样，因为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啊，要是在一起就真的是近亲相姦了，日后有孩子或是怎么样的很容易会揭发他们是兄妹的事实，那我隐瞒多年的事就会爆发，于是我坚持带走乙舒，非让她跟乙东脱离关係。
    原本想说离了婚、带走乙舒，事情就结束，没想到却被逼着说出事实……?
    我们几个人听着，全都傻了眼。
    这是什么荒谬的连续剧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太离谱了……

 57.

    太离谱了！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这些都是真的吗？
    若是真的，那我……
    「你……」柯爸的惊讶程度不小于我，他双手颤抖，根本无法接受事实，他走向妈，重重的甩了她一巴掌，「告诉我！这些都是真的吗？」
    妈摸着被打的脸颊，眼神不敢对上柯爸，只是小小的点了个头。
    她一点头，马上又被打了一巴掌，「你怎么能这么贱！操控别人的身世很好玩吗？看着我对自己女儿冷言冷语很有趣吗？我对乙舒……我……」
    我愣在原地，根本无法有所反应。
    这一切都太荒唐了……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你羞辱乙舒总有一天会后悔。」
    「啪」的又是一巴掌，「都是你这贱货害的！你害我对自己亲女儿骂杂种女，你、你……」柯爸眼里含着泪，我猜是因为他现在心里满是对我的愧疚。
    柯乙东走向妈，扯着她的领子将她从座位上拉起，「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乙舒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对。」
    得到回答后，他用力将她甩回座位上，「所以我对自己的妹妹骂杂种女，甚至动了情……」
    「若是怀疑我说的话，你们大可去医院检验。」
    「够了！不要再说了！柯家被你搞得乱七八糟！」柯爸大声斥责着。
    闹到今天这种局面，妈毫无疑问在柯家没有任何地位，她手足无措，连动一下都惶恐。
    屋子里满是凝重无比的空气。
    「乙舒，我……你原谅爸爸我过去那样对你，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我们父女才误会彼此那么久……都是那个烂货害的。」
    我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子，他曾经对我那样冷淡无比，现在却卑下的要我原谅他，「要我原谅什么？」
    「当然是原谅我过去对你那样冷淡……」
    「喔……」我淡淡回道。
    「乙舒……」柯爸老泪俱下，紧紧的抱着我。
    被这个所谓的亲爸抱着，我竟没有太大的感动，那感觉就像我只是被某个人抱着，而那人很伤心的哭着。
    我拍拍他的背，轻声安慰道，「不哭不哭……」
    「乙舒，是我弄乱了你的人生，我真的是个烂货，但我还是希求你的原谅，你能原谅我吗？」妈站起身走向我，没有以往的骄傲，她低声下气的说。
    我看着她，同样淡淡回答，「喔……」
    得到我的答案，她蹲下身，痛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我走向她，拍拍她的背，「不哭不哭……」
    「乙舒。」这回换柯乙东叫我了，「我也需要你的原谅，过去好几年我都……」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然后抱着他，「你不需要我的原谅，你对我好好，我好爱你，是我要你的原谅才对，我这个妹妹做得不够好，对不起。」
    柯乙东回抱我，「你这善良的女孩，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够好了……」
    「乙舒。」杨仲安叫了我。
    我看着他，嘴角掛着馀笑，「你也是要我的原谅吗？」
    他摇摇头，「我没什么要你原谅的，我对你自始至终都只有爱，虽然我们都受过伤、虽然我们曾有过波折，但那些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没有谁需要原谅谁，我用我的全部爱着你，我当之无愧，对我来说，最想说的话不是原谅我，是……
    我爱你。
    我打从心底，深深的，爱着你。?
    听到这番话，我乾燥的眼睛瞬间湿润，泪水一滴一滴不停滑过我的脸颊。
    我奔进他的怀里，泣不成声的哭着，「这才是我最想听的话啊！我才不要听什么原谅不原谅，对我来说经过了那么多事，最想知道的是我是否能够被爱，我是爱着大家的，我怎么会不原谅呢？」
    无论如何，我都是会原谅的呀！
    要我怎么去恨自己的亲生爸爸？
    要我怎么去恨叫了十多年的妈妈？
    要我怎么去恨如此珍惜我的亲生哥哥？
    要我怎么去恨？怎么不原谅？
    「受到最大伤害的人明明是乙舒，我们却只顾虑弥补自己的愧疚感，我们真是不应该……」柯乙东道。
    我还在哭着。
    哭着将近二十年来的荒谬；哭着事情总算有了结果；哭着我总算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为这终于清楚明白的关係哭着。
    这次哭完，日后的笑脸应该会比哭脸还多吧？

 58(完)

    事情揭发后，全家人到医院做了鑑定报告，确定妈说的都是真的。
    而那之后也过了几个礼拜。
    「乙舒，你男朋友来接你了喔！」晏婷对我说。
    「我快收好书包了，叫他等等。」
    「你要带回去的书还真不少……」我感觉到头顶上有一股重量，抬头发现是杨仲安的手压着我。
    「不要直接走进教室，没礼貌。」
    「那你收快点。」
    「就快好了。」我塞进最后一本书，「好了，可以走了。」
    我起身，并肩跟杨仲安走出教室。
    「乙舒，掰掰囉。」晏婷笑着向我道别。
    「晏婷，掰掰，路上小心。」我也笑着向她道别。
    我把事情全告诉了晏婷，结果她哭得好惨，害我有些后悔告诉她……不过有这个朋友支持我，真的给我不少勇气。
    但愿她幸福。
    我跟杨仲安牵手走出校园，教官对于我们在一起的事还是很反对，但那又如何？
    我爱他、他爱我，而且我们一起朝好的方向前进，我想这样就够了。
    「要顺路去吃东西吗？」杨仲安问。
    「不行，我要回去做饭。」我直接回绝。
    「柯家那么有钱，是不能请个佣人吗？」杨仲安不满的咕噥，「每天放学你都急着回家，看看其他情侣，放学后都会一块去哪晃晃增加感情，这样才对呀！」
    「不满意你可以提分手。」
    「就是一辈子都不会想提所以我才困扰。」
    「我回家跟去其他地方晃还不是一样？反正你每天都来我家吃饭。」
    「吃饭又不是你跟我两个人而已，还有你爸和你哥。」
    其实我也不是不懂他的意思，因为我也想要有独处的时间，可是爸跟哥都说我做的饭很好吃，所以我希望每天做给他们吃。
    因为他们是我最亲爱的家人。
    「不然……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哪玩好了……」
    「好！」杨仲安想都没想的答应。
    「都不用想的喔……你都没安排事情吗？」
    「你的事情就是我安排的第一要事。」他揽住我的肩，让我更贴近他。
    我笑了笑，觉得甜蜜。
    倏地，他把我拉进一个转角，低头便要吻我，我没拒绝的迎上他的唇。
    「你擦了蜜桃味的护唇膏吗？」
    「咦？嗯，对啊。」我是擦了没错，「你怎么知道？」
    「每次接吻我都很细心品嚐的，我当然知道。」
    「是喔，那我下次擦个大便味的，臭死你，以后你就不敢吻我了。」
    「你怎么有办法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我就是没表情。」
    「大便味就大便味啊，擦在你唇上都变甜的了。」说完，他轻吻了下我的唇，「嗯，好甜。」
    「少噁了啦你。」真是的……
    「有什么关係？我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一刻的。」
    也是，我也是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一刻。
    很快的我们便走到柯家，也就是我家。
    「啊，你回来了。」我哥柯乙东正在外面保养他的摩托车，他正式满十八岁，也有了驾照，骑机车是理所当然的行为，「我说啊……为什么那傢伙每天都要来？」
    他说的那傢伙是指杨仲安。
    「总有一天我们都是一家人的，有什么关係？」
    我哥起身，用手臂掐住杨仲安的脖子，「你少自以为娶得到我妹！」
    「喂，你手上都是机油，很脏，别碰我！」
    他们打打闹闹的，我看了都觉得好笑，曾经看对方不顺眼的两个人，根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兄弟……
    不理会他们，我直接进屋，我还得准备晚饭，没时间陪他们瞎闹。
    没多久，我便做好了晚餐，一盘盘的将菜端上桌。
    「天啊，好香。」哥徒手便抓起一块肉吃。
    「别这样，很没卫生！」我指责。
    「哇，好好吃的感觉。」杨仲安随后进来，竟然也徒手抓起一块肉吃。
    这两个人……他们真该去结拜……
    「我回来了。」是爸的声音。
    「爸，你回来的正好，乙舒刚做好晚餐。」
    「喔，我时间真准呢！」爸笑笑。
    「岳父好。」杨仲安笑着向爸问好。
    「嗯，好、好。」
    「爸！你干嘛承认啊？你真的要把乙舒嫁给他吗？他很不良耶！」
    「你有资格说别人吗？」爸睨了哥一下，哥无话可说。
    「乙舒，乙东，有给你们的妈请安了吗？」爸问我们。
    「正要去呢。」我说，「哥，走吧。」
    「嗯，好。」
    我们偕同上楼，来到妈的遗照前，双手合十，「妈，我是乙舒，来给您请安了，请保佑大家平安。」
    这个我晚了快二十年才认的妈妈，希望她不介意我不久前才第一次喊她妈。
    哥也双手合十，「妈，我是乙东，来给您请安了，请保佑大家平安。」
    请完安后，我们离开摆有妈遗照的房间。
    「我先下楼了。」哥对着我说。
    「好，我等会就下去。」我还得跟另一个人问好。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蹲在床头，看着照片里的女人。
    是我叫了快二十年的妈妈。
    「妈，我是乙舒，你过的好吗？但愿你一切平安。」
    我还是喊她妈妈，虽然她曾经很不负责任，但在我心里她仍是我妈妈。
    她把事情说开后，便跟爸离婚，跟着仲安的爸爸去大陆了，仲安的爸爸在大陆工作的还不错，妈也彻底改变，专心跟着仲安的爸爸。
    爸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原谅妈，我相信有一天妈回来时，爸会坦然面对她。
    跟两位妈妈问好后，我便下楼，只见老少三个男人正襟危坐的坐在餐桌前。
    「乙舒，问候完了就来吃饭吧。」爸先开口。
    「嗯。」
    大家一起动筷是不成文的惯例。
    「仲安啊，警局那边还可以吗？」爸问杨仲安。
    「嗯，他们见我有心改过，都愿意给我机会。」
    「那就好，再几个礼拜就满十八岁了，要赶快消掉以前的记录。」
    「我知道。」
    杨仲安对于帮妹妹报仇的事已经释怀，他并没有真的杀了阿昆，阿昆的伤也所幸没大碍，杨仲安说对他来说，现在他有了更重要的事要做，他相信他的妹妹会祝福他更幸福。
    他主动到警局认罪弥补过错，警方也因为他没满十八岁，都很愿意给他机会，答应他只要他有心改过，会帮他消去过去不良的记录，他现在常劳动服务和做志工来消过。
    他和哥都不再惹事生非了，虽然还是会有人找他们麻烦，但他们的处理方式不再是干架和暴力，他们懂得用更平和的方式解决问题。
    这顿饭吃得有说有笑，是顿温馨的晚餐。
    吃完饭后，我打算跟杨仲安出去散散步，正要出门时，哥突然衝了过来，「喂，杨仲安，十点前送我妹回来啊！不然你就是找死。」
    这个曾出去就不知道要回来的人竟然规定了门禁，真是……
    「哥，我不会太晚回来，我们只是出去散散步。」
    「早点回来呀，不然我也会担心的。」爸叮嚀。
    「嗯，我知道。」
    「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乙舒的！」杨仲安信誓旦旦。
    语毕，我们便出门。
    两人牵手在附近的街道走着，虽然是平凡无比的小事，我却觉得好满足。
    「想想，真的经歷了好多事。」我说。
    「是啊。」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会跟你在一起。」
    「命运啊。」杨仲安拉紧我的手，「命运早有安排。」
    我微笑以对，「嗯，命运早有安排。」
    我曾以为幸福离我太遥远。
    所以我只求命运给我平静、安稳的日子。
    但原来，这样平静、安稳的日子，就是最幸福的日子了。
    有关心自己的家人；珍惜自己的朋友；深爱自己的情人，而同时，自己也爱着这些人。
    这样的日子，真的好幸福。
    -end-

 后记

    首先，要谢谢所有看完这篇文的你们，所以先让我来个一鞠躬吧！
    这篇文的女主角，也就是乙舒，遇事不断的她最期盼的只是一份平静，个性偏悲观的她对幸福不抱期望，因此只期望平静的生活就好，直到许多事情的发生与结束，最后她才发现原来平凡就是一种幸福，她所嚮往的幸福其实就是如此。
    又或者说，许多人追求的幸福其实也是如此。
    并不是说平凡就是最大的幸福，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但是有人爱自己，而自己也爱着他们，我想这确实是难得的，也是该珍惜的。
    乙舒最后之所以幸福并非她什么都得到了，而是因为她知足了。
    对幸福追求得太严苛的人，往往错失现有的美好。
    我想，幸福是留给知足的人的。
    在这篇文中还想传达「放下」这件事。
    身世真相爆发后，乙舒不去计较过去的事情，她因为身世问题而承受那么多委屈，但她却能不计过往，原谅了一切，放下了一切，她是可以怨、可以恨的，因为她受到太不公平的对待，但若她选择不放下恩怨，而是将这些事情耿耿于怀的话，我想柯家很难像结局那样吃顿温馨晚餐的。
    对仲安而言，活着的最大目的是为妹妹復仇，他一直以这为目的活着，虽然他的生活有目标，却不是个能带来快乐日子的目标，一个人活着不应该只为替已死的人报仇，而是该为还活着的自己努力，仲安最后并没有真的杀了阿昆，也选择放下了这段仇恨，背了好久的重担在他选择放下仇恨的那一刻终于获得释放。
    乙东对乙舒的感情是深刻而真挚的，深爱着乙舒的他努力了好久却仍是无法得到她的爱，但他最后却能放下这份爱，这对他来说是多么困难，而后来得知自己是爱人的亲哥哥时，他也尽忠职守的守护着乙舒的幸福，他明白怎么做才能让彼此都快乐，因此选择放下这份爱，将之转为祝福与守候，而放下对乙舒的爱的他，获得了难得的亲情与友情，而日后一定也能寻得属于他的爱情。
    有放下，才能释怀，有释怀，才能感受到幸福。
    「放下」并不是失去或不在乎，只是用另一种形式去面对事情。
    然后获得更多。
    最后，再次感谢你们的阅读，真的谢谢你们！
    by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