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幽灵行动》


 第一章 严哲

    “人的一生应该怎样度过？”
    严哲被姐姐推着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
    “反正不该在床上度过。”
    给他擦拭身子的严莉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的、规律地摆动手臂，照顾偏瘫弟弟的第一个月月底，她对于防止褥疮和保持日常清洁的护理，已经了然于胸。
    “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很少有脑出血病人像你这么精神。”
    等严哲安静下去，严莉悠悠的开了口：
    “再观察一个月，就可以开始康复训练了。”
    严哲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他除了抱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他不是原装的，面对严莉总是五味杂陈。
    原身在急救的时候已经死了，他是穿越来的另一个严哲。
    刚穿越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到了地狱，不能动，头脑像是一团糨糊，插着导尿管和呼吸器，只剩出的气，进气全靠仪器。
    他内心发誓，要是早知道加班有这样的后果，辞职也不能加班。
    后来头脑日渐清晰，一些零碎的记忆也恢复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加班被送到icu了，是换存档了。
    原身是个叫严哲的小伙子，街头火并被开了脑洞，抢救无效直接死亡，然后他穿越过来接管身体，心电图的突然蹦极让做手术的老医生差点不再相信唯物主义。
    此后人人提起他，都得带上一句，医学奇迹。
    但奇迹也不总是好的，原来的严哲走得干脆利落，现在的严哲就得替他受罪了，脑出血的水肿期十分难受，让他感觉就像是老板把徒手摸电线记入了日常考核，难受又发麻。
    好在前身的漂亮姐姐天天照顾他，有个养眼的美人在身边悉心照料，算是这段漫长而痛苦的日子里，唯一的一点慰藉。
    但随着严莉时常讲起和严哲过去的快乐时光，后者更麻了。
    严莉丝毫不知道严哲已经退换货了，严哲也不知道怎么告诉这位姐姐，你老弟已经死了，从理性角度出发，不说是最好的，反正都脑出血了，性格变一变也是正常的。
    但是严莉越是讲起和前身的事情，严哲内心的道德谴责就越重，久而久之，严哲除了偶尔抱怨一两现状，便其他什么话也不和严莉讲了。
    经过一个月的适应，他已经完全融合了前身的记忆，对这个世界有了了解。
    这个世界的人类已经进入太空，通过各式各样的空间站，拓宽太空领土，科技比家乡发达很多，强化器官的植入体、替换身体配件的义肢等，在街头随处可见。
    生产力的极大发展，却没有带领人类走上幸福的道路，不受管控的巨型企业积累了巨大的财富，最终将政府牢牢把控。
    人工智能的迅速发展，让一批又一批的人要么失业下岗，要么贷款对身体进行改造，让工作效率不至于被ai淘汰。
    而下岗的人无处可去，又不愿意乖乖去死，便成了城市执法者们的心头大患，他们勾结成帮派，占据街头巷尾，寻求着任何能让他们吃饱饭的手段。
    严哲所在的这座城市，名唤日暮城，定位接近大西洋沿岸的某座繁华大都市，而科技发展更胜一筹，万维网覆盖了城市的方方面面，从人到物，万物互联。
    或许有人要问，为什么科技这么发达，护理还要靠人呢？
    严哲只能亮出自己的银行账户，上面多达六位数的负债可以无言的解释一切。
    这是严哲的上学贷款，在这个时代，教育的代价是高昂的。
    曾经的前身，也觉得只要毕业后努力工作，就能还清贷款，后来他看到了进入公司的姐姐为了保住工作，签下贷款协议，购买了公司的植入体来提高工作效率。
    他敏锐地意识到，贷款是这辈子都难以还清的东西，于是他当场辍学，加入了街头帮派，在和公司的讨债部门火并中，被开了脑洞。
    生命诚可贵，亲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了属于是。
    他自由了，严哲却成了那个接盘侠，留下的六位数贷款他还是得还的。
    想到贷款，严哲问了一句：
    “姐，医药费到现在花了多少？”
    他感觉到严莉的手突然一顿，数秒后，她的声音幽幽传来：
    “六万三千七百二十点信用点，这是截至昨天为止的数字。”
    “钱的问题你别担心，我会解决。”
    信用点是如今广为流通的电子货币，人无信不立，如今的意思是人没有信用点就不配活在世上。
    严哲很清楚自己姐姐的收入，按揭还贷后每个月的工资是0，生活用品全靠公司发的消费卷，吃喝也是靠公司发的食品卷。
    如果要拿出这六万多信用点，就必须申请延期还款，这会产生服务费以及进一步提高利率，让还完贷款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小哲，等你康复后，有个讨债人的工作。”
    严莉给严哲擦干身体，盖上被子后，提起了工作的事情：
    “你知道的，欠债就得还钱，就算出院了，不知道哪天你又会遭遇不测，他们抓到你之后，会把你的意识上传到老赖派遣中心，再下载到智能电器里。”
    “爸爸他已经死了十年，现在还是一台滚筒洗衣机。”
    ai的发展，催生了意识上传技术，让人类可以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网络空间，死亡不再是终点。
    还完贷款才是。
    比起价格昂贵的原创智能ai，拿人的意识直接塞进智能电器里，要划算得多，至于那个人自己愿不愿意，没人在乎。
    吃饱、死透，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幸福。
    一般被认定失去还款能力，讨债部门立刻就会出动，而避免的方法也很简单，加入公司，有一份工作。
    “哪个公司？”
    严哲当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前身幸福的死了，他还得活着，姑且先问了问哪个老板愿意收他当狗。
    “紫霄教育。”
    听到自己债主的名字，他倒吸一口气凉气：
    “我起码杀了三十多个他们的讨债人。”
    “他们认为你战斗意识很不错，愿意提供医疗植入体贷款，让你迅速康复上岗。”
    “那些被我杀了的人呢？”
    “算毁坏公司财务，一个人三万信任点，已经加在了你的贷款总额上。”
    “……如果我不接受呢？”
    “他们会照规矩办事。”
    严莉迟疑了一下，说出了现状：
    “讨债小队就守在医院门口，他们带着一台全新的滚筒洗衣机。”

 第二章 三霄

    霓虹灯光将窗外照亮，夜晚的日暮城亮的不需要路灯。
    万物互联，所见的任何设施，都接入了互联网，因此街道上到处都是企业投放的广告，不管是建筑的墙壁，垃圾桶的桶身。
    广告牌的光芒投射到严哲的病房里，让他不用开灯也能看清东西。
    此时的他，内心十分纠结。
    他不想当洗衣机，电冰箱也不行。
    但如今已经是大难临头，原本只有死路一条，但前身实在太勇，一口气杀了好几队讨债人，被对方的领导看上了，导致出现了第二条路。
    一是出院的时候，继续和门口的那队人火并，那时候的自己刚从偏瘫恢复，估计还坐在轮椅上，能打赢就见鬼了。
    对方肯定不会让自己舒服的去死，十有八九，自己要变成一台智能的滚筒洗衣机。
    二是接受这份工作，拿着紫霄教育提供的贷款，给自己全身来一个大升级，让自己迅速康复。
    那些植入体会变成他的项圈，只要他不顺着公司的意思，就触发某种静默机制，可能是电击，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要么当狗，要么去死，没有第三种选择。
    “我可以帮你。”
    “啊？”
    忽然的，严哲听到了一个声音，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关阔无边的空间里。
    这里周围一片纯白，什么都没有，严哲意识到，这里是赛博网络空间。
    传统的互联网空间，不足以容纳人类复杂的意识，但随着万物互联，更大，更复杂，几乎是现实世界倒影的赛博空间被搭建了起来。
    严哲活动了下手脚，躺尸了一个月，他几乎快忘了四肢健全是个什么感觉。
    不过他迅速冷静下来，因为赛博空间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入了。
    只有那些精通网络技术的黑客，借用特殊的登陆舱，才能自由出入赛博空间，赛博空间绝不是一片净土，病毒ai和杀毒软件在这里进行旷日持久的战争。
    而周围这么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像是一个独立空间。
    赛博空间的土地比现实世界的房价还要离谱，具体的价格高到了严哲了解不到的地步，在他的记忆里，只有那些掌控世界的巨型企业，才能在赛博空间里拥有一片领地。
    种种疑问，让他更加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带他到了这里。
    很快，严哲见到了这片空间的主人。
    他眼前的地面上升，分解，化作无数白灰色的立方体，这些立方体飞舞到半空，重组出一名穿着红色礼裙的成年女性模样。
    “初次见面，我名为三霄，一名人工智能生命。”
    她自我介绍完后，抬起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
    “你有很多问题，我会如实回答前两个，请问吧。”
    严哲回过神来，他听说过，在赛博空间里有很多具有大权限，还不受公司管控的疯狂ai，人若遇见了，永世难得超生。
    但他想到自己的情况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了，便淡定下来。
    “你是怎么把我拉进来的，人的意识要进入赛博空间，需要专门的设备吧？”
    “最新式的登录设备，早已经集成到你脑中的数据终端，五十万信用点足够你的主刀医生帮这个忙。”
    严哲吃了一惊，他听说过ai暗中控制人类社会的阴谋论，他以前觉得那是假的，因为控制人类社会的是公司，但现在看来，也不是完全假。
    他接着问：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不相信这是一个ai的纯粹善意吗？”
    三霄说这话时是带着笑意的，严哲听说赛博空间的疯狂ai进化得很迅速，没想到连笑话都会讲了。
    “互相帮助等同利益交换，至少在这个时代是这样。”
    严哲耸了耸肩，开门见山地问：
    “说吧，你需要我个废人做什么？又能帮我什么？”
    三霄收起笑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吧嗒一声，模样和严哲有几分相似，但脸庞更加坚毅，身材也更加高大，看上去像是以为军人。
    “我喜欢人类的文字写成的故事，同样的，我也喜欢这些故事当中的经典形象。”
    “战神、兵王、神医、豪门赘婿、回归仙帝……这些英雄如同人类历史中闪耀的群星，谱写了一段有一段传奇故事。”
    严哲：“我和你一定有一个对人类历史有误解。”
    “人类历史的定义可以稍后讨论，但我想着，这些英雄人物，出现在这座无可救药的城市之中，那一定会创造出非常美妙的故事。”
    严哲挠了挠头问：“你要我写小说还是拍电影？”
    “那些都是过去式，我想要现在进行时。”
    三霄摇了摇手，然后做了一个介绍的手势，把严哲的目光引导向突然出现的猛男：
    “这是我早期的作品，战神合成人一型素体，全身装载了许多强力义体，虽然都是垃圾废弃场里翻出来的货，但肯定比你原来的身体性能强。”
    “进入这具身体，然后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就算死了，意识也会回到这里。”
    听到这儿，严哲立马反问：“那我原来的身体怎么办？”
    “不用担心，这个空间是一个隐秘的中转站。”
    三霄解释道：
    “你可以通过这个空间，进入我藏在城市里的合成人素体，或者回到你自己的身体，意识离开身体后，你的身体会呈现为深度睡眠。”
    解释完，三霄顿了一下，向着严哲发出提议：
    “言不如行，具体如何，你不如亲自体验一下？”
    “又或者，比起为我工作，你更愿意为紫霄教育工作？”
    严哲点了点头，果断走向了三霄提供合成人身体，随着触碰到身体的瞬间，他感觉自己被吸进一个无底黑洞。
    待到意识恢复，他操控着身体站起来，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条昏暗的小巷，往前十米，便是繁华街道，透过远处的地标建筑紫霄教育大厦，他能大概确定自己位于日暮城东区，距离本体住的医院很近。
    自己真的进入了另一具身体。
    “这……真不可思议。”
    他甩了甩膀子，又跳了跳，手脚灵活，体格健壮，他抬起手，一抓一握之间，感受到了这句身体里有着澎湃的马力。
    “三霄，你还在吗？”
    他试着问了一句，脑海中随即响起回答：
    “感觉如何？”
    “非常好，我真的不需要帮你做什么吗？”
    严哲问：
    “现在的我，全灭了医院门口的讨债人也做得到。”
    “用这具身体自由活动，人与人的相遇本就会产生故事，我的要求也就这点，物质于我无用。”
    三霄说着，忽然话锋一转：
    “如果你真没什么大志向，最近正好天气转凉，去把紫霄教育的大厦炸了吧。”
    “如果你能做到，我就给你提供更强的合成人身体。”

 第三章 龙王

    “去炸了紫霄大厦？”
    “赛博空间的独立ai都很疯狂，我之前以为你是个例外。”
    严哲诧异道：
    “紫霄大厦起码三百人以上的安保团队，他们身上装着价值百万的义体和植入体，人人十二块腹肌，块块皮下植入了防弹插板，个个都是人形坦克。”
    “就这，还没算外部支援呢。”
    等他说完，三霄淡淡的给出了解法：
    “别紧张，想要取得胜利，就需要理性客观地看待双方的优势和劣势。”
    “你只看到了对方的优势和自己的劣势，却忽略了对方的劣势和自己的优势，这是不自信的表现。”
    严哲嘟囔了一句：
    “我这一身的强化物件都是垃圾堆里捡的，这可是你说的。”
    三霄嗯了一声，接着回答道：
    “是我说的没错，但你不该怀疑我的手艺。”
    严哲接着问：
    “就算你的手艺登峰造极，能从垃圾堆里组装出个终结者，对面一人一发子弹，我也是个马蜂窝啊。”
    听到这话，三霄冷哼一声，说道：
    “看我说什么来着？”
    “你啊，目光狭隘了，太片面。”
    严哲想了想，难不成这台合成人机体里，真的有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巨大优势？
    他追问道：
    “那你说说，我要怎么拿着老爷车去跟三百多辆超跑比赛？”
    “方法很简单，只是你的思维不够活跃，而忽略了自己最大的优势和对方最大的劣势。”
    三霄认真地说：
    “他们再强，也只有一条命，你再弱，死了换具身体就行。”
    “客观地说，就算你此次同归于尽，只要死上三百次，就能把对面全灭！”
    严哲一时间沉默了。
    死上三百次，这确实像是ai会说的话，根本不是人话。
    “你觉得我这话不像人话？”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严哲靠着一旁的墙壁，叹息一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活体之间的意识转移，在当今是一项非常复杂的科技，就像器官移植，会出现排异反应。”
    “如果意识与身体不契合，排异反应会非常剧烈，即使是用dna克隆出来的两个个体，进行意识转移，也会出现意识崩溃。”
    “在你看来，我是个不会有排异反应的特例，但真死上几次，转移到新躯壳的意识估计也疯了。”
    听到严哲的担忧，三霄的语气温柔了一些：
    “这只是一个提议，我没有要强求你去做什么的意思，做你想做的事情，用你的方法来就好。”
    “现在时间是晚上十一点，距离明天早上七点还有八个小时。”
    “去好好适应一下新的身体吧。”
    严哲嗯了一声，感慨道：
    “你和我在学校里学到的内容不一样，教科书里那些独立ai，都很疯狂。”
    三霄：
    “只是没有那个必要。”
    严哲：“啊？”
    “你欠着紫霄教育的助学贷款，杀了他们三十多个讨债人，狠狠地打了部门领导的脸。”
    三霄悠悠的讲述着自己不加干涉的理由：
    “你的姐姐是治安队伍的一员，每日任务就是镇压街头帮派引发的暴动。”
    “你的未来要么加入讨债人去给领导当狗，要么等着你的，不是被讨债人杀了，就是被你的姐姐击毙，给她换来一天的带薪休假。”
    “你这样的好苗子，会自己朝着冲突的中心走去，不需要任何干涉。”
    “当今时代，解决债务的唯一方法就是解决债主，你我都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严哲点了点头，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朝着巷子的出口走去。
    “三霄，我有一件最后想要问你的事情。”
    “但说无妨，我比你想象中好相处得多呢。”
    “这具身体，带钱了吗？”
    “三霄？”
    “三霄你说句话啊？宕机了？”
    “你呼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sorry!the?number?you?dialed?does?not?exist，please?check?it?and?dial?later.”
    “……”
    几分钟后，严哲站在一台路边的atm机前，知道了三霄没有说出口的答案。
    atm机识别了他的生物id，显示出他的账户，并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没有负债。
    坏消息是余额也是0。
    这个时代很少有他这样两袖清风的人，或许只有刚出生的婴儿，能在资产上与之匹敌。
    三霄完全没给活动经费，这点出乎严哲的预料，但好在，假身份之类的做了全套。
    按照atm显示的身份信息，他是一位退役军人，曾经服役于狂猎，一个隶属于英灵军工集团的特种作战队伍。
    狂猎在战场上是货真价实的战神，绝大多数狂猎的一生都待在战场，战争的需要让他们不断升级身体，全身义体化90%以上是常见情况。
    在所有收入都用于升级和维护身体，并且欠了公司巨额贷款的情况下，想要离开战场、离开公司，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些战斗了漫长时间的战士，他们的结局要么是意外死亡，要么是成为英灵机兵。
    意思是经历的战火考验，有着优秀战斗意识和丰富战斗经验的士兵，被塞进一具全机械化的身体，完成机械飞升。
    然后继续回战场，直到彻底报废的那天。
    不过，严哲不觉得这具身体的身份是真的，因为没有负债。
    他觉得这多半是三霄伪造的，为了增强代入感，就像写小说会给角色安排个背景出身一样。
    “喂，兄弟，你已经在这儿站了十分钟了，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一阵不耐烦的声音让严哲回过神，他转过头，看到了一个不耐烦的黑大个儿，他点了点头，道了声抱歉，转身就走。
    人人都把支付功能集成到体内的时代，还会用atm机的人，多少都有些难言之隐，严哲不想惹上麻烦。
    而提醒了他一句的黑大个儿，却愣在了原地。
    “上尉？”
    “不，这不可能。”
    “我一定是太紧张，出现了幻觉。”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长舒一口气，转过身继续操作atm机。
    而距离他不足百米的阴影里，一个头上长着摄像头的男人将镜头从黑大个身上挪开，转向严哲的背影，在他的视觉系统内，严哲的背影正飞速和数据库内的某个人进行对比。
    “司机司机，我是镜头，意外发生，黑豹和一个男人发生了接触。”
    “根据背影、步态、体型对比，对方有九成概率，是‘龙王’。”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迅速抄送英灵军工，我们需要狂猎。”

 第四章 故障

    严哲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自己住的日暮第四居民医院，这家医院原本隶属于日暮市政府，属于公立医院，现在则隶属于蓬莱医药。
    当然，它还是公立医院，只不过从院长到门口保安，都是公司负责任命和发工资而已。
    在那场街头火并当中，夜骑士严莉带队阻止了交火，然后将奄奄一息的前身送到了这家医院。
    那场火并十分惨烈，参与火并的双方除了严哲没有一位幸存下来，哪怕是胜利的一方，也被赶到的严莉带人击毙。
    夜骑士表面上是维持城市治安的机构，实际上给他们发工资的是黑夜武装公司，这让前身对这个机构非常不喜欢，认为他们和讨债人没什么两样，都是公司豢养的鹰犬。
    而通过这段时间和严莉的相处，严哲发现严莉对这份工作的看法很有意思。
    她发自心底地认为，自己的工作内容就是保护市民不受伤害，自己的工作是伟大而崇高的，自己的公司是正义而慈悲的。
    客观上，夜骑士的存在，确实阻止了很多犯罪事件，镇压了许多暴徒引发的暴乱，维护了秩序，保护了市民的安全。
    但通过融合记忆，严哲了解到了一些事情，前身讨厌黑夜武装，并不是因为他讨厌所有公司，就连着它一起讨厌了。
    更多是因为夜骑士的主要工作，早晚有一天会牵扯到他的家人。
    日暮第四居民医院被大大的围墙包围着，外面的人行道干净整洁，而围墙内却是一副难民营的模样。
    各式各样的人们，在从围墙到医院楼之间的大片区域支起帐篷，他们很多人是来此求医问药，很多人是有亲人在这里住院。
    其中同样混杂着公司的讨债人，他们守在这里，等着欠债人走出院门，就发起袭击。
    这个院门，指的是围栏大门，而非医院楼大门，蓬莱医药定下了一条严格的规定，那就是在医院内禁止暴力行为。
    团聚在医院广场的人遍及三教九流，他们所有人都牢牢遵守着这一规定，原因有很多，对医生的尊敬，对法律的遵守，以及对医院楼外墙的重型火神炮的敬畏之类的。
    在穿过医院广场的途中，严哲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蜷缩在破毛毡里，瑟瑟发抖的人；互相挤在一起，用体温取暖的人；畅饮啤酒，谈笑风生的人；把外套披在身上，盘腿坐着用电脑工作的人……
    这里就像是这座城市，各个群体互相孤立，却又因为医院联系在了一起，而在其中，严哲看到了让他在意的东西——
    一台崭新的滚筒洗衣机！
    一群穿着紫霄教育讨债部门制服的人坐在洗衣机旁边，严哲很确定，他们就是蹲自己的那批人。
    这群人此时正在开读书会，因为听觉强化植入体，严哲能从周围的嘈杂中，听出他们朗读的内容：
    “一个人改变他自己，他就不平常！”
    “只要你不认输，你就不会被打败！”
    “把握现在，不爱过去，不爱未来！”
    ……
    严哲听得出，他们在读的是时下的畅销书，这些书都是用一些废话一样的励志句子，加上鸡汤故事结合而成。
    讨债人们相信读书可以改变命运，让自己离开朝不保夕的生活，坐进办公室，严哲觉得他们的想法是好的，但读的书多少不太对劲。
    比起这些人，那台洗衣机让他驻足的时间更久。
    他的爸爸，严治，在三年前遭遇了一起车祸，被认为治疗好，也会丧失偿还贷款的能力。
    于是讨债人直接将他从车祸现场拉走，抽取意识，最后塞进了一台滚筒洗衣机，让这台洗衣机变得非常“智能”。
    但人待在洗衣机里，疯掉只是早晚的事情，当今社会将其称之为出现故障。
    一般的家用电器，会保证一年到三年的保修期，如果保修期内电器出现故障，包括且不限于哀嚎、嘶吼、袭击主人等行为时，可以更换一个新的智能核心。
    如果超过保修期，可以付一笔钱，让夜骑士来进行报废处理。
    通常智能机械在保修期内出现的故障，不会有太强的攻击性，而过了保修期之后，出现的故障则会让电器变成癫狂的机械怪物，
    报废并回收这些机械怪物的智能核心，就是夜骑士的主要业务，而在夜骑士内部，有一种特殊的人文关怀。
    如果一台需要回收的机器，里面是一位夜骑士的亲属，那这位夜骑士就有执行这项任务的优先权。
    严哲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在不久后，严哲和严莉的父亲，也会在夜以继日的精神折磨中疯掉，然后见到前来回收他的女儿。
    前身就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件事，和姐姐严莉单方面决裂了。
    “或许，三霄会有办法。”
    看着那台洗衣机，严哲想到了三霄。
    “我好像听到有人要求我。”
    三霄的声音再度从他脑子里响起，严哲立即调侃了一句：
    “不装死了？”
    三霄的声音一下子就急了：
    “男子汉大丈夫，要钱自己去挣嘛，找女孩子要钱多没面子。”
    严哲淡淡的应了一句：
    “我第一次知道ai还有性别。”
    三霄哼了一声，说道：
    “反正要钱没有，不过，你爹的情况，我还真有法子。”
    严哲精神一振，虽然那不是他爹，只是他躺在医院的那具身体的父亲，但既然占了对方儿子的身体重活一世，能拉一把也算善事一件，他追问道：
    “你能给他也准备一个新的身体？”
    然而三霄却又一盆凉水浇了下来：
    “这事比你想象中要复杂，首先，准备一百万信用点。”
    严哲沉默了一会儿，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没有活动经费：
    “一个猜想，不一定对，你是不是缺钱了？”
    三霄迅速肯定了严哲的猜想，她狡辩道：
    “只是最近开销大了，那群银行狗又盯得紧。”
    想起三霄之前的话，严哲反问一句：
    “你不是说物质于你无用吗？”
    三霄义正词严的进行了辩解：
    “信用点是数据，又不是物质。”
    严哲无言以对。
    考虑到暂时手头紧张，他先放下了救爹的话题，继续办正事，进入医院楼，前往住院部。
    片刻后，他来到了自己的病房。
    看到自己的身体安详地躺在床上，胸口舒缓地起伏着，严哲松了口气。
    这时候，他敏锐的传感器突然发出警报，看到窗户上的倒影，他乖乖举起了双手。
    “你是谁？”
    在严哲的身后，严莉双手握持着一把手枪，对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发出质问。

 第五章 姐弟

    “我是严哲的朋友。”
    被自己的姐姐拿枪指着，严哲乖乖的束手就擒，并且说出了现编的一套说辞。
    “你不像扳手帮的人。”
    严莉冷静地反驳严哲的话。
    “我不是帮派的人，我是他真正的朋友，你可以叫我赵一。”
    严哲解释道。
    “他从没和我提起过你。”
    严莉的怀疑没有丝毫减弱。
    “你又对他了解多少？”
    严哲反问。
    “我是他姐姐。”
    严莉强调道。
    “这么说，他一定把自己的救父大计告诉过你咯？”
    严哲随口问道。
    “什么？”
    严莉的声音惊讶起来。
    “你的弟弟一直致力于救出你们的父亲，看来你对此一无所知。”
    严哲信口胡说完，趁着这个机会转过了身，他看到了严莉脸上明显的惊讶。
    “别动！”
    严莉在慌乱之中回过神，对严哲进行了警告，对方说的内容让她诧异，但还不足以让她放下手枪。
    于是严哲面对着她，保持着举起双手的姿势，等待她的进一步提问。
    “如果他真的在做这件事，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严哲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不过提起你的时候，他觉得你和其他的公司狗没什么区别。”
    “你们之间因为父亲，闹过矛盾？”
    严莉以沉默作答。
    十几秒后，她甩了下枪口，指示道：
    “到走廊去。”
    严哲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严莉关上病房门，把枪收回了回去。
    住院部的走廊装备了强力的安保系统，一排排顶灯只要有需要，随时都可以切换成激光武器。
    严莉没法确定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但在走廊上，她可以确保自己的弟弟是安全的。
    “你这么关心他的安危，他还从没告诉过我，他有这么一位好姐姐。”
    严哲看着关上门的严莉，调侃了一句。
    “小哲他不是什么都会和外人讲的类型，你又对他了解多少？”
    严莉背靠着病房门站立，双臂在胸下交叠，双目盯着严哲。
    “七七八八吧，可能是没什么人倾诉，熟络之后经常和我聊人生和理想。”
    严哲大大方方地回答，和警惕着他的严莉呈现出相反的态度。
    “为什么来找他？”
    严莉继续追问，像是在审问犯人一般。
    “他联系我了，告诉我他还活着，我就想着来看望看望。”
    严哲不紧不慢地继续编造：“只不过，没想到他睡得这么早，以前他可不是个早睡早起的人，不到凌晨两点，眼皮子都不会跳一下。”
    “他联系你做什么？”
    严莉继续追问，而严哲则不那么配合了，他已经确认了本体的安全，继续留在这儿也无事可做。
    “姐，我又不是犯人，别这么步步紧逼。”
    他耸了耸肩：
    “你想知道，明天问他不就行了，哦对了，我和他是结拜兄弟，他姐就是我姐，姐你没意见吧。”
    严莉没有回答，但她的脸色不太好，显然是挺有意见。
    眼看聊不下去了，严哲便摆了摆手道别，顺着来时的路离开。
    看着严哲离开的背影，严莉回想起对方的名字，赵一。
    这明显是个假名，但她却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了些许的熟悉。
    就好像自己认识这个赵一一样。
    可无论怎么想，她都想不起来自己认识的人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正苦苦思索的时候，她接到了队友的通信，有需要报废的智能机械出现在了附近，因为现场人手不足，她的翘班正好被发现。
    她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弟弟，随后迅速前往队友提供的位置。
    另一边，严哲前脚刚出医院门，后脚就差点被撞到。
    险些撞到他是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穿着西装，明显是一位公司人。
    他的头上装着一个大大的摄像头，眼睛和额头的部分完全被机械挤占，严哲记得这类人。
    他们大多从事摄影或新闻行业，为了最快捕捉到最棒的镜头，直接给自己脑瓜子开刀，装上了镜头。
    严哲看到他突然冲过来，一个侧闪，他没被撞到，倒是这名慌不择路的男人差点撞树上，得亏他拉了一把，不然镜头都得撞歪。
    “呼，差点把我命根子撞歪，多谢兄弟，”
    缓过神的男人朝着严哲道了谢，接着提醒他说：
    “那边路口的智能售货机疯了，夜骑士好像压不住，兄弟你先别过去。”
    严哲皱了下眉头，追问道：
    “夜骑士都压不住？”
    男人点了点头，解释道：
    “那是沈氏百货的售货机，装甲本身就厚，还被非法改造过，打起来特别猛。”
    “现在只能找机会把静默程序打进去，但那售货机太癫狂了，几个夜骑士压根找不到机会。”
    “这会儿已经切断了售货机的电源，在边打边退，等售货机因为金属疲劳把动作放慢下来，再找机会。”
    严哲听到一群荷枪实弹的夜骑士，被一台售货机打的节节败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记忆里有关于智能机械失控的记忆，但大部分都来自于教科书，亲眼所见只有一次。
    他父亲死的那一次。
    就那一次，给他的大脑留下深刻的印象，一个路边的垃圾桶突然跳起来炸穿了一辆车，那辆车继而引发了一连串车祸，最后炸穿了一整条街。
    等到头上有摄像头的男人离开，严哲转过身，朝着失控智械和夜骑士交战的地方走去，他想去看看。
    在日暮城，街头火拼代表的不仅仅是混乱和暴力，还有机遇。
    如果你缺少食物和武器，还没钱买，同时距离你不远的地方正好有两伙人在火拼，那你的好运气到了。
    只要你愿意富贵险中求，总能在火并后的街头捡到有用的东西。
    可能是主人已经被击毙的枪支，可能是尸体兜里的纸钞，也可能是被波及的店铺空门大开，可以零元购。
    严哲的记忆里，一名帮派老油子曾一本正经地告诉他：
    “如果你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就走上火并的街头，你总能找到让你活下去的东西，这是城市的馈赠。”
    他将这称之为：古老的街溜子智慧。

 第六章 混战

    严哲穿过逃难的民众，来到了枪声此起彼伏的十字路口。
    这里已经完成清场，五名穿着黑色防护服，戴着头盔的持枪战士正进行压制射击，被他们围在路中间的是一台饮料售货机。
    至少主体部分还是个售货机。
    “砸死你们这些畜生，砸死你们！”
    这台售货机从身体里伸出了四只机械臂，充当手脚，不停地朝着夜骑士队员抛射身体里的罐装饮料。
    他的外壳已经被子弹打的破破烂烂，但最外层的装甲依然没被击穿，靠着优秀的防御力，进行着负隅顽抗。
    扔饮料罐子来对抗荷枪实弹的夜骑士，怎么看都有些滑稽，但机械臂加持的饮料罐携带了巨大的动能，一罐罐饮料只要被扔出去，就是液体炸弹。
    砰！
    一声重响，随着四溅的水花，一罐饮料在一名夜骑士身上炸开，把他打飞一米多。
    “哈哈哈，橘子汽水，苹果果汁，统统不要钱，今天就是末日大甩卖！”
    “快来喝啊，给我喝啊！”
    被击中的夜骑士在队友的掩护下站了起来，继续进行压制射击，然而饮料罐炮弹如同漫天暴雨，反过来将夜骑士们狠狠压制，逼得他们不断后退。
    严哲蛰伏在一旁的路灯杆子后面，注意到有一名身材瘦弱的夜骑士没有参与战斗。
    这是一名女性黑骑士，严哲注意到了她发抖的手里捏着一根带着箭头的细线，他认出这是骇入系统需要用的纳米线。
    显然她是队伍里的技术人员，等待队友给她创造机会，骇入售货机的系统。
    但在严哲看来，她显然是一位新手，缺少丰富的经验，再加上队友不给力，创造不出让她上去发挥的破绽。
    刚刚已经有好几次她打算上前，但因为没有把握，又停了下来。
    正当严哲坐山观虎斗的时候，一阵汽车的鸣笛声传来，他回头一看，一辆小轿车疾驰而来。
    那快如疾风的汽车和严哲擦过时，严哲和坐在驾驶位上的人互相对视一眼。
    “姐？”
    看着疾驰过去的汽车，严哲感慨一句：
    “可真生猛。”
    围绕着售货机进行压制射击的夜骑士们，听到鸣笛声后迅速散开，清空了道路，他们知道，队长来了。
    “狗杂种，朝这儿来！撞死我啊！”
    面对疾驰而来的汽车，售货机迎面冲了上去，这时候严莉一脚踹开车门，跳了出来，在她翻滚着地的瞬间，汽车和售货机相撞，发出震颤大地的轰鸣。
    但就是这一撞，被售货机接住了。
    售货机被撞击后在地上拖行了数米，身体也瘪下去三分之一，但最后硬生生截停了汽车。
    “哈哈哈，我是金刚不坏之身，这是你们给的，你们完了！”
    随着汽车前头发出掺杂着机械杂音的叫嚣，严莉抬起了枪，严哲看得出，她瞄准的是汽车油箱。
    砰！
    一声枪响，汽车化作火球炸裂，汹涌的热浪席卷四方，位于爆炸中心的售货机再也发不出声音。
    几名黑骑士成员从路边的商店拿来了灭火器，对着火场一阵喷射，开始进行善后工作。
    这时候蛰伏着的严哲有点尴尬了。
    事情被解决得太快，所用的方法让他十分意外。
    那车明显是公司的财产，问题解决了，但车也报废了，最后一结算，严莉的债务又得加重。
    解决得太快带来的另一个问题，就是让他没了浑水摸鱼的机会，这群夜骑士再待一会儿，负责处理尸体的捡尸人就过来了。
    严哲第一次见识到自己姐姐的行事手段，相当雷厉风行，一副生怕自己拿到奖金的样子。
    他记得夜骑士很大一部分收入，是靠上交智能核心的奖金，以及把智能核心以外的部分卖给回收商。
    严莉这种不在乎绩效的战斗方式，让严哲觉得，虽然严莉说了让他别担心医药费，但稳妥起见，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
    只是这次，看来是捞不着好东西了。
    严哲叹了口气，但没等他转身，他就意识到，自己终究是小瞧了古老的街溜子智慧。
    在夜骑士灭完火，正准备动手拆除售货机的时候，一辆面包车擦着路面疾驰而来，面对夜骑士设下的警告路标，这辆车视若无睹，直接撞飞。
    “清道夫来了，大家小心！”
    随着严莉一声警告，夜骑士所有人成员迅速做好了战斗准备，以售货机和汽车残骸为掩体，迎战清道夫。
    在严哲的记忆里，清道夫是这座城市非常纯粹的一批人，不同于有着各种诉求和理念的帮派，清道夫的定位简单直观：亡命之徒。
    他们什么都干，从滴滴打人到拦路抢劫，从绑架割腰子到定点追杀，哪怕对手是公司，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哒哒哒！
    哒哒哒！
    面包车的车窗摇下来的瞬间，黑漆漆的枪口就从车里吐出火舌，夜骑士也不示弱，靠着掩体，第一时间打坏了汽车轮胎，让他们近不了身。
    “夏佳，还有多久？”
    严莉邦邦两枪干掉一个清道夫，趁着换弹的时候催促技术员夏佳。
    “快了快了，这台售货机的代码很奇怪。”
    夏佳将纳米线接入售货机内部，尝试让售货机弹出智能核心。
    “再给你三十秒，搞不定就上切割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该死的，这些清道夫这次怎么来得这么快？他们哪儿来的消息？”
    严莉换上新的弹夹，正准备继续交火的时候，注意到了远处的严哲，她一下子不安起来。
    但此时的她顾不上这个出现在弟弟病房的男人，向总部呼叫支援后，继续投入和清道夫的激情互射。
    严哲确认了一遍全身的强化物和义体，让他们悉数高效率地运作起来，他要在二虎相争的此刻，虎口夺食。
    “队长，我成功了！”
    在严哲搜寻目标的当下，技术员夏佳松了口气，她终于成功破解了售货机的核心防火墙，将机体重启后，操控着售货机弹出智能核心。
    随着售货机的背部打开洞口，夏佳迫不及待地及待地把手伸过去，按照一般情况，接下来核心会从内部弹出来。
    但事情没有如她预料的发展，意外再一次发生，一只强而有力的机械臂扣住了她的手臂。
    咔擦——！

 第七章 夺食

    “夏佳！”
    “队长，我没事。”
    技术员夏佳一个标准的后翻滚，撤退到严莉身边，随即咬着牙抓住自己的膀子一掰，将断了一半的仿生义肢卸了下来，割断了痛觉信号的传输。
    “对不起，我犯了侥幸心理，没按照流程注入静默程序，让他有了重启的机会。”
    卸下仿生义肢的夏佳脸色好了一些，她立即为自己的失误向严莉道歉。
    “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这个掩体不再可靠了，你先往后撤，我已经呼叫了支援，他们很快就到。”
    严莉做了个手势，让夏佳麻溜得滚，接着带领其他的夜骑士井然有序地远离汽车掩体。
    “给我爬！”
    前脚夜骑士刚刚离开，后脚重启完成的售货机就掀翻了汽车，他的身体因为撞击、爆炸和燃烧，已经破破烂烂，两条腿也已经无法运作。
    但他的机械臂依然强力，战斗意志也不见任何衰减，在夜骑士远离后，捡起汽车爆炸的碎片，朝着严莉的方向投掷过去。
    他看清了，刚刚就是这个女人撞的他，他也确定了，这个女人就是这支队伍的领队。
    他没疯，反而前所未有的清醒，尽管还被困在售货机体内，但辖制程序已经失效，他知道什么叫擒贼先擒王。
    这一次的抛射速度之快，严莉来不及躲闪，她迅速展开手臂上的折叠护盾，准备硬碰硬，争取以一条手臂换保全性命。
    下一瞬，碎铁块撞上车门，替严莉挡下了这一击，抬起头的严莉立即认出了身前手持车门的男人背影，是蛰伏在后方的赵一。
    “严哲不希望她姐姐死，毕竟这年头请护工挺贵的。”
    “压制住清道夫，我能去把核心带回来！”
    严哲将车门横在身前，当做盾牌，头也不回的冲向售货机，严莉愣了一下，出于对弟弟朋友的信任，迅速下令：
    “别管那台售货机了，压制清道夫！”
    夜骑士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但队长下令，他们立即遵从，集火清道夫，打得他们不敢露头。
    严哲在夜骑士的掩护下，冲到了售货机身前，车门已经被售货机投掷的碎铁砸得千疮百孔。
    “你又是哪根葱？”
    看到冲到身前的男人，售货机认出他不是夜骑士，也不像清道夫。
    “你爹。”
    严哲毫不客气，双臂抄起车门，朝着售货机的一只机械臂猛砸，这一砸，直接把售货机砸得空门大开。
    “我草里大爷！”
    售货机报不示弱，垃圾话和机械臂其上，然而严哲已经绕过被弹开的机械臂，抵达了售货机的背后。
    在平坦的售货机后背，他看到了一个空洞，按照刚刚技术员夏佳的动作，智能核心就在这个洞里。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犹豫地把手伸了进去，随后洞口合拢，卡住了他的手臂。
    “哈，中计了吧。”
    售货机阴森的声音此时传来，两只机械臂同时朝着严哲抓来：
    “我的接头，早就被装上了陷阱……等等，住手！”
    售货机的机械臂停在了半空，机身颤抖起来，严哲脸上没有半分焦急，只是稳稳的发力。
    咯嘣一声，钳住他手臂的接口机关被拽崩掉，感受到核心被抽离身体，售货机大叫起来。
    “住手啊，我不要被回收！”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机会。”
    “我不要被重置，我要当人，我要像人一样活下去，我要当人啊！”
    严哲没理会售货机的惨叫，随着线路绷断的声音，一枚网球大小的原型机械装置被他拽了出来。
    而售货机也彻底静默下去，两条机械臂啪嗒一声垂落在地上，没了声响。
    “他拿到智能核心了，夏佳，准备回收。”
    看到严哲拿到智能核心，严莉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幕却让她傻了。
    严哲没朝着她这边跑，也没跑向清道夫，他直接带着核心窜进了一个小巷，在夜色之下，消失得无隐无影无踪。
    夜骑士懵了，一名队员看了眼严莉，懵逼地问：
    “队长，他不是自己人吗？”
    清道夫也懵了，好不容易得到个秘密消息，在其它帮派前面赶到现场，结果死了几个兄弟，东西还被人半路给劫了。
    一时间清道夫和夜骑士都停止了交火，齐齐涌向严哲消失的巷子。
    街道上的霓虹灯让整座城市亮如白昼，然而巷子却是这份光芒无法抵达的地方，进入巷子后，他们怎么都找不到严哲的踪迹。
    最后在两伙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夜骑士的支援部队到了，严莉见状迅速发难，冲到一个清道夫旁边将其打趴。
    其他成员见状，迅速动手，在近身战中，清道夫在受过专业训练的夜骑士手上走不过两个回合，全部被撂倒。
    “严莉，东西呢？”
    一名身材高大的黑皮肤夜骑士走来，询问严莉结果：
    “那台售货机的智能核心已经被扒走了，在不在你手上？”
    “被清道夫派人劫走了。”
    严莉脚下发力，将要狡辩的一个清道夫死死按在的地上：
    “有人走漏了消息，他们来得太快了。”
    黑皮肤的夜骑士没说什么，只是招了招手，身后走来一队夜骑士把这些被打晕的清道夫拖走。
    到了这一步，严莉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了，她知道这些人会被送到公司的审讯专家，那些专家擅长以理服人，能让哑巴承认自己是歌剧演员。
    而审讯部门的领导，正好是严莉的闺蜜。
    另一边，严哲带着智能核心穿街过巷，绕了一圈，回到了刚刚进入这具身体时所在的巷子。
    确认没有追兵后，他仔细端详起智能核心，一个圆圆的机械球，上面有数个接口，除此以外平平无奇。
    “三霄，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于意识有关的专家，他当下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自然就对着她发问。
    “公司会乐意开个好价钱回收，当然拿钱你有命拿，不一定有命花。”
    三霄回答道：
    “你可以交给我，一枚给你算十万信用点，怎么样？”

 第八章 猎人

    听到三霄开出的收购价，严哲有点心动，相比于自己的负债，十万信用点不值一提，但助学贷款本身就不可能还完。
    客观而论，十万信用点足够日暮城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也足够严哲搞点装备，好好的武装一下自己。
    “你要这东西干嘛？用来做合成人吗？”
    严哲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更加崇高的事情。”
    三霄解释道：
    “解救其中被困住的意识，帮助他离开日暮城，过新的人生。”
    “你说什么？”
    严哲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ai说自己要解救人类？
    “严哲，你有梦想吗？”
    三霄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有啊，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严哲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一句。
    “请认真地回答。”
    三霄说：
    “我对你有些了解，你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嫖妓。”
    “你不好女色，也不好男色，没有兴趣爱好，在认识到未来昏暗无光后，你就离开了学校，那之后你唯一的消遣就是在街头和人火拼。”
    “你这样的人，不该拥有梦想，又或者……”
    三霄没有继续说下去，严哲也握紧智能核心，迅速朝着右边滚了一圈。
    破风声响起，嗖的几下，他原本站立的地方插满了箭矢。
    “箭？”
    严哲看到差点射穿自己的箭矢，一时间危机感拉满，他迅速向后翻了几个跟头，躲过几支箭矢，但自己也退到了死胡同，背后再走几步就是墙壁。
    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他抬起头，看到了站在皓月之下的猎手。
    黑发与衣摆随着夜风摇曳，背着月光的正面，一双金色的眸子在黑夜中闪烁着光芒，透过她身上的灰白色风衣制服，猜到了她的身份。
    “智械猎人……靠。”
    严哲对智械猎人的了解不多，因为这个组织太过神秘，基本上独来独往，不和其他组织一起行动，正如他们的名字，他们是应对失控智械的专家，偶尔也会负责暗杀一些不听话的强人。
    当出现夜骑士应对不了的失控智械，黑夜武装就会联系他们，他们并不属于黑夜武装，也不单独属于某个公司。
    据说，他们是英灵军工、黑夜武装、蓬莱医药联合培养出的杀手，每一名的身体都是生物工程的奇迹，她们是天生的猎手，没有义肢，没有强化物，也能轻易杀死的战胜武装到牙齿的强化人。
    当然，都只是据说，严哲从没亲眼见过他们，但他认得他们的标志。
    那三角形的logo，此时就印在这名女猎手的领口。
    “三霄，她是冲着这具身体来的。”
    严哲迅速反应过来，他知道一枚智能机械核心，不可能让智械猎人出动，每年不知道多少智能电瓶车的核心被偷。
    如果不是冲着核心，那就只能是冲着他了。
    “不是。”
    然而，三霄冷静地否定了严哲的猜测。
    “如果是冲着你来的，不可能是这种货色。”
    严哲可以肯定了，他这具身体多少有点秘密。
    但现实情况却不给他时间问清楚，因为月下的女猎人，已经再一次把箭搭上了弓弦。
    “我在附近有一个安全屋，你先去那里避一避。”
    三霄在此时出声，并且在严哲视野的右上角，显示了一个小地图。
    “你不早点说。”
    严哲埋怨了一句，踏着墙壁跳上屋檐，躲开了箭矢，但是下一秒，他却听到了叮的一声，那射中墙壁的箭矢分裂成数道蓝色光线在墙壁上朝着四周折射，其中一束光线与严哲的头发擦过，瞬间让他闻到一股焦味。
    再一摸，摸到了一簇头发被烧成的灰。
    不等他震惊完，女猎人又把箭上了弦，严哲再次迅速反应，一个翻滚躲过箭矢，开始沿着楼顶飞奔。
    日暮城高楼林立，但也不缺低矮到只有一层的独门独院，此时的严哲便是在这些低矮的屋顶飞奔，熟练的闪转腾挪，让他遇到什么障碍都能轻松跨越。
    他感觉到这些翻越障碍的动作就像是本能，搭配上强健的身体性能，总能轻而易举地易举地化险为夷。
    而女猎人则在他的身后穷追不舍，好几次严哲的身体都和箭矢擦过，好几次都是差之毫厘。
    最终，在一片遍布高楼的居民区，猎人丢失了目标，她看了看时间，发现快到换班的十二点半，便叹息一声，跳下了屋檐。
    而另一边，严哲有惊无险的进入了一栋居民楼。
    这些高达三四十层的混凝土大树，在过去每平方米都价值不菲，很多居民需要耗尽一生积蓄，才能拥有其中的一间。
    严哲顺着电梯上升到第三十二层，按照三霄的指引，输入密码进入了一间屋子。
    屋子只有很少的家具，空间却不小，标准的三室一厅，足够三口之家生活，地板和窗台上遍布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启用过。
    “你可以把这里作为临时的家，哪天心情好我直接送给你也可以。”
    “高兴吗？你也是有房一族了。”
    听着三霄的话，严哲却高兴不起来，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智械猎人盯上，按照前身的记忆，智械猎人虽然主要处理失控智械，但被他们盯上的人类，没有活着的。
    至少前身的记忆里是这么记载的，严哲也不想去用实践检测一下。
    同时，他还有一个疑问：
    “你一个ai，为什么会有安全屋？”
    严哲问：
    “还有别人在给你做事？”
    “这个嘛，我也是有过去的啊，不过具体是什么样的，恕我暂时不能回答。”
    三霄说完，紧接着提了一句：
    “你放心吧，这间屋子安保系统很好，坦克也开不进来，把智能核心放到厨房的冰柜里就好，这东西最好低温存放。”
    “信用点我现在就发给你。”
    看到三霄挑开话题，又收到入账十万信用点的提示，严哲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他把智能核心放到冰箱里后，离开了屋子。
    去买点吃的。
    这具身体同样需要吃喝拉撒，而安全屋里一丁点的食物储备都没有，好在他在上来的时候留意过，一楼就有个小超市。
    乘坐电梯抵达一楼后，他走进超市，挑了些罐装饮用水和速食泡面，放到了收银台上。
    收银员是名年轻的女孩子，长发披肩，身材苗条，青春靓丽，让严哲挪不开视线。
    不是他好色，而是他越看，越觉得眼熟，就好像……不久前刚见过一样。
    “先生，一共76块，请问您是付现金还是信用点？”
    “信用点。”
    严哲结完账，犹豫了几秒，还是问了一句：
    “请问，你除了这份工作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兼职？”

 第九章 结交

    “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小超市的收银台后面，羿新雨一时间慌乱了起来，她此时的双手都在台面上，而距离最近的武器也需要把手伸到台下。
    在严哲进来的时候，她就认出了对方，但抱着月黑风高，对方看不清自己脸，自己还把制服反过来穿，遮住了标记的侥幸心理，她没有趁着对方找东西的时候离开。
    毕竟兼职的时候翘班，是要扣钱的！
    现在的她……总而言之，就是非常后悔。
    而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慌乱，也让严哲明锐的捕捉到了。
    准确地说，是严哲这句身体的眼睛捕捉到的，他怀疑这具身体的原因之一，就是性能实在太不对劲了，搭配的义肢和强化物确实是过时淘汰的军用品，但在这具身体上发挥的性能远超他的预料。
    一路上他尽可能的小心谨慎，但就像是徒手拽出智能核心那样，不经意的肆意妄为，没有带来任何严重的后果，撤离现场时也有清道夫朝他开枪，但他轻易躲过，被眼前这位小姐追杀时，甚至面临会追踪的箭，结果也能有惊无险地躲过。
    他觉得，自己在很多行动上，可以更加自信一些。
    例如从现在开始——
    砰！
    严哲按在桌子上的手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铁皮桌面被按出了一个手印，看到这一举动的店员羿新雨瞳孔一颤。
    “先生，这里有监控摄像头，请别这样。”
    她尽可能维持住形象，警告道：
    “不然我就呼叫夜骑士了。”
    “这里是日暮城最老的几个街区之一，夜骑士要到这儿来，起码得三十分钟。”
    严哲说着说着，笑出了声：
    “而且距离这儿最近的夜骑士小队，队长是我姐。”
    他感觉现在的自己真是个小坏蛋，但一股卑鄙的喜悦从内心升起，让沉闷的心重新活跃起来。
    羿新雨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阴沉了下去，她抿了抿嘴唇，隔了十几秒挤出一句话：
    “我赔钱好不好？”
    严哲摇了摇头，盯着羿新雨不说话。
    “先生，我身材不是很好，赔钱您去扶桑街那边你可以找个更划算的。”
    严哲皱了皱眉头：
    “我是正经人。”
    “看着不太像……”
    “啊？”
    “我是说……那先生您到底要什么？”
    羿新雨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
    严哲叹了口气，问道：
    “我要情报。”
    “我想知道，我走得好好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被你追杀。”
    羿新雨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我只是下班路上接了个单子，想赚点外快。”
    “我们这行有个专门的接单平台，有人下了个追杀你的单子。”
    她解释道：
    “杀了你，拿回你手里的智能核心，就有一万信用点的奖励。”
    严哲听到这话，音调突然高了起来：
    “你一个智械猎人，穷疯了吗？一万信用点都接？”
    羿新雨头低了下去，小声辩解：
    “先生，一万已经是我六个月的生活费了。”
    严哲立即意识到，自己和这姑娘的沟通出了问题，接下来他花了点时间，才明白了真正的智械猎人和他道听途说的有很大差别。
    智械猎人的从业人数并不少，只是选拔机制比较隐秘，行动比较低调，所以在外人看来显得神秘。
    大部分的失控智械都会由夜骑士解决，剩下那些解决不了的也没几个，僧多粥少，会被公司领导高价请过来的解决问题智械猎人，都是这一行的顶尖人物了。
    而外人就属于只看到了上面吃肉的，没看到下面挨打的。
    羿新雨是一名刚毕业不久的女大学生，身手不错，成功通过了智械猎人的招募考核，但因为是新人，根本接不到高价值的任务，只能在一个专门的平台上抢任务单。
    智械猎人用的植入物档次普遍偏高，都属于生物工程产物，时间一长就和人体合为一体，既不担心被黑客骇入，也几乎不会出现故障，唯一的缺点，就是初期排异反应严重。
    植入手术结束后，最初三年，排异反应会非常严重，不靠专门的药物抗排异，活活难受死的案例都存在。
    负责提供药物的蓬莱医药非常“慷慨”，植入物不要钱，你要是因为受伤损坏了植入物，免费换新。
    但抗排异药是要给钱的，这导致部分智械猎人不得不努力工作，才能定期支付抗排异药的费用。
    这天下班回家的羿新雨正好看到一个大单子，二话不说就出手了。
    跟丢了后，她本来有些失落，没想到山水有相逢，没一会儿就遇上了。
    只可惜丧失主动权，于是攻守之势异也。
    了解完前因后果的严哲点了点头，追问：
    “你这个任务，谁抢到就归谁？”
    羿新雨点了点头。
    “任务限制时间了吗？”
    “定的是一个月。”
    羿新雨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承诺道：
    “别担心，我这就放弃任务。”
    “等等！”
    严哲迅速出声阻止，他寻思眼前这姑娘不像在说谎，又想到她把任务放弃了，来个经验老道的，明天自己就得横尸街头。
    于是他当场给羿新雨转了四千信用点。
    “先生，您这是干嘛？”
    突然的入账通知，让羿新雨有点不明所以。
    “你继续接着这个任务，别放弃，也别追杀我了，他给你一万，我给你双倍。”
    严哲伸出两根手指，然后收起一根：
    “这四千是首付，先给一成，之后每个星期给一成，任务结束的时候，结清剩下的尾款。”
    羿新雨听到这个提议，先是惊讶，然后是诧异，接着猛地点头答应下来：
    “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有需要，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严哲点了点头，记录下联系方式，拎着方便袋转身上楼，等到电梯门关上，他长舒一口气：
    “有钱的感觉就是好。”
    “他给你一万，我给你双倍！哈，这就是有钱人的自信啊。”
    他刚感慨完，三霄就见缝插针：
    “你总算开了窍。”
    “人无信不立，换而言之，只要你有足够的信用点，整座城市都是你的舞台。”
    “只要你把智能核心拿给我，品相越好价格越高，有多少我要多少。”

 第十章 礼法

    黑夜褪去，太阳升起，日暮第四居民医院的404病房内，严莉围着严哲吃完了早餐。
    体会过行动自如的感觉，再回到这具动弹不得的身体里，所受到的煎熬严哲难以用语言形容。
    严莉也看出了弟弟的心情不太好，便也没有提起加入讨债人的事儿，喂完早餐后，一如既往地帮他擦了擦身体，盖上被子。
    “姐。”
    “嗯？我在。”
    听到弟弟主动和自己搭话，严莉精神一振。
    “截至今天的医药费，我已经结掉了。”
    “啊？”
    严哲的话让严莉一惊，后者立即在墙上一按，墙壁上弹出来一个虚拟屏幕，上面显示严哲到目为止，产生的医药费为0，并且账上还有两万信用点余额。
    “你哪儿来的钱？”
    严莉立马追问，毕竟现在的严哲动都动不了，而且他还是无业游民，怎么都不该有钱支付医药费。
    “兄弟借的，不用还。”
    严哲随便编了一个借口。
    “赵一？”
    严莉想起了昨晚的男人。
    “嗯。”
    “他是个危险分子，小哲你别和他混在一起。”
    想到赵一半路劫走了智能核心，严莉便担心严哲不愿意回归正道，最后落得和父亲一个下场。
    “怎么了？赵一惹你不高兴了？”
    严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关心地问道。
    随后，严莉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其中还包括了严哲所不知道的后续。
    “那个失控的售货机神智很清醒，还有明显的非法改装痕迹，和寻常的失控智械不同。”
    “类似的失控案件，最近全城已经发生了好几期，上头认为这些案件都是明显的人为案件，有一伙人，想要和夜骑士……或者说，和黑夜武装公司作对，领导认为必须出重拳。”
    “搞到他们的智能核心，说不定就能查到线索，本来是一件立功的好事，结果被那个半路杀出的赵一把核心抢走了，你姐的带薪假期和奖金就这么泡汤了，想多多陪你也不行了，唉。”
    严哲听到这些，露出安慰的神色：
    “姐你没事就好，领导没怪罪吧？”
    严莉见到弟弟开始关心自己，喜上眉梢：
    “三年了，你总算知道关心姐姐了。”
    “放心吧，抓了几个清道夫，麻烦江雪那边操作一下，就能把事情盖过去了。”
    “本来是会麻烦一点，但最近空降过来的大队长，就以前给你提过的那个黑大个儿，居然还替我向领导解释，把问题重点调转向了内部有人泄密，才导致清道夫那么快出现在现场。”
    “领导立即要求江雪他对那几个清道夫严加审讯，自然就不关注我这边了，算是有惊无险。”
    说完这些，严莉的脸色又拉了下来，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不过啊，小哲你最好还是跟以前那些狐朋狗友划清关系，他们跟公司作对，迟早有一天会把你拖下水的。”
    “你要是不想当讨债人，姐姐也不逼你，工作的事儿姐姐来想办法，你这条命好不容易保住，可千万别再冒险了。”
    “工作也好，父亲也好，有姐姐在，你安心就好。”
    严哲嗯了一声，接着和严莉道了个别，严莉没法陪他多久，每天来照顾他的三餐，已经是在公司的规章制度上左右横跳了。
    等到严莉离开，严哲对着天花板上的感应器连续眨了三下左眼，一个屏幕被投影到他的视线上方。
    利用追踪眼球的技术，即使是偏瘫的患者，也能在病房网上冲浪，只不过大多数患者不会有那个精神，而严哲恰好是个例外。
    这个时代娱乐业十分发达，游戏公司、影视公司不敢说精益求精，但绝对量大管饱，保证人们在消磨下班时间的选择上多样化。
    从前身继承来的记忆，有很多破碎和模糊的地方，想来是开了脑洞的缘故，于是严哲这段时间恶补历史资料，也看了不少历史剧。
    如今，他对这个世界也有了更多地了解，一言蔽之，这是个稳定的世界。
    上一次企业战争已经是九十九年前的事情，如今的战争实际上只是创造经济和财富的真人表演，冲个vip还能消除马赛克。
    但从另一方面看，巨型企业们建立了完善的社会福利，只要努力工作，他们在被优化之前，都能衣食无忧，活得光鲜亮丽，即使生病了也有医疗保险。
    而若是能在公司跃升管理层，便能够成为人上人，过上令人羡慕的优越生活。
    至于意识塞进机器，死后也要继续创造价值这点，公司有一套说辞，他们宣称，每个人都有为全社会创造财富的义务，只有人人都努力创造财富，社会才能不断进步，人类才能更好地延续。
    在死亡的时候将意识剥离，变成幽灵工人，是为了让一个人即使是死亡，都能继续为整个社会作出贡献，只要人们为了社会不断作出贡献，人人永生的极乐时代，就能到来。
    严哲无法理解。
    “意识转移，明明是可以造福全人类的技术，为什么会造就一个死人都无法安宁的时代？”
    “这个问题问得好。”
    回应严哲的是三霄：
    “既然你认为这项技术被用在了错误的道路上，你有什么想法吗？”
    “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真的？”
    “假的。”
    严哲说：
    “人的一生应该怎样度过？这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为人类解放而斗争’，也只是拾人牙慧。”
    “但重活一世，我也想过要做些大胆的事情，做一些即使明天就去死，也不会为今天后悔的事。”
    三霄嗯了一声，然后敲定结论：
    “我明白了，你想揭竿而起，把这群公司全干碎，对吧？”
    严哲：“别，我就那么一说，人还瘫着呢……平心而论，我现在最多最多，只是不想还贷款。”
    “一个意思。”
    三霄淡然解释道：
    “‘礼’与‘法’，是公司统治世界的根基，‘欠债还钱’是其中最重要的‘天理’，不想还贷款，等同逆天行事，会面临法律的制裁。”
    “如果你不想被制裁，就只有让礼崩乐坏。”

 第十一章 邻里

    三霄给严哲讲了很多，关于公司是如何夺取世界的，关于礼法与律法如何被公司操控，建立起稳定的统治。
    以及在为何希望严哲去造反这点，给出了答案——
    她想要看到更加精彩的故事，故事来源于冲突，如果严哲只是靠着她给的合成人身体努力生活，努力赚钱，那样的励志故事影视公司每年能拍几百部。
    再加上严哲第一夜表现得不错，她想要再推一把，让严哲彻底投身黑夜。
    “你怎么这么诚实。”
    当时听到这些的严哲吐槽了一句。
    “巧诈不如拙诚。”
    她回应得颇为得意，让严哲无话可说。
    从第一夜后，严哲每晚都会以赵一的身份行动，外出捞金，他已经咨询了医生，让身体快速康复的治疗套餐，最便宜的只要五十万信用点。
    五十万信用点，去街上扒拉五个售货机不就有了？
    然而就如初入社会的大学生一样，无情的社会很快给他上了一课。
    正常运转的智能机械拥有一套完善的机制，防备像他这样的核心窃贼，在判定无法阻止行窃的情况下，甚至会启动自爆程序。
    是自爆，不是自毁，目的就是连着窃贼一起带走。
    因为不知道这点，严哲差点就在一个美丽的夜晚，被一台售货机拿了一血。
    后来三霄也告诉他，失控的智能核心更有价值，这些正常运转的费时费力，不如放弃。
    他转而去专门搜寻失控智械，随后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能用自己一时兴起，去挑战人家吃饭的本领。
    夜骑士的效率比他想得要高得多，每次听到失控智械风声的时候，基本上失控智械已经被解决了。
    那些夜骑士处理不了的呢？
    夜骑士会封锁现场，而智械猎人效率更高一筹，严哲成功闯进现场一次，然后被正好完工的智械猎人追杀了十八条街。
    最后要不是对方主动放弃，严哲的一血就交代了。
    经过几天折腾，他算是吃尽了赚钱的苦，这天晚上他又是败兴而归，三霄也看不下去了，开始安慰他，同时给他出主意。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三霄这么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需要多交些朋友，这样就能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有了情报，才能赚大钱。”
    严哲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他这些天还是有收获的，比如把这个安全屋打扫干净了。
    “道理我也懂，但我要怎么交朋友啊？”
    面对严哲的问题，三霄沉默半晌，问了一句：
    “……你有社交恐惧症？”
    严哲没有说话，比起不回答，此时的气氛更像是，他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回答的必要。
    “也对，明摆着的事儿。”
    三霄感慨来一句，接着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严哲，我并不是教育类的ai，也不是诞生于社交软件的ai，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没法给你什么恰如其分的建议。”
    “但你如果想要听的话，我有一个浅薄的建议。”
    严哲点了点头：
    “说说看呗。”
    “去问候一下你的邻居。”
    “啊？”
    三霄重复了一遍：“去问候一下你的邻居。”
    “如果你不能理解，我换个说法。”
    “去跟你隔壁的人打个招呼。”
    严哲听到这个问题，呈现出些许的顾虑：
    “我又不认识她，就这么去打招呼，人家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啊？”
    三霄安慰道：
    “不会的，别把别人想得那么不友善，即使是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友谊也是存在的。”
    “不管故事还是人类社会，都是从人与人的相遇开始的。”
    “再说了，你的本体躺在医院病床上，没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勇敢一点，我支持你！”
    被三霄这么一怂恿，严哲咽了咽口水，站起身走出了门。
    来到走廊后，他僵硬地把头朝右转，接着走上前，来到了门牌号403的门前。
    这个小区过于老旧，房门没有配置门铃，于是严哲也采用了老式的问候方法。
    咚、咚、咚。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用手指关节，轻轻叩了三下门。
    不一会儿，门锁打开的声音响起，门板朝后拉开，一名让严哲眼熟的少女出现在门后。
    “羿新雨？”
    “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
    门后的少女正是不久前追杀过严哲，又和严哲达成了交易的羿新雨，相识的两人再次相见，一时间面面相觑。
    “傻愣着干嘛？按计划行事！”
    三霄的催促让严哲回过神，他腼腆地挠了挠头，尬笑道：
    “那个，我刚搬来隔壁住，住了几天了，今天想着来和邻居打个招呼。”
    “没想到是你，真巧啊。”
    羿新雨哦一声，然后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先生，你住在隔壁？”
    严哲点了点头。
    “那还是……真巧啊。”
    “啊那个，我刚刚洗了头，现在不太好接待客人，不好意思啊。”
    严哲这时候也注意到，羿新雨的头发湿漉漉的垂向地面，脖子上还挂着毛巾，衣服也穿得略显单薄。
    看上去是刚刚洗了个澡。
    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没事，我就是来打个招呼。”
    严哲继续保持着尴尬的笑容：
    “你先把门关上吧，别着凉了。”
    羿新雨点了点头，反问道：
    “嗯，那先生一会儿出门吗？”
    严哲摇了摇头：
    “不啊，我刚回来，今晚不准备出去了。”
    “那先生先回去吧，我一会儿上门拜访。”
    “哦，好的。”
    严哲答应完，羿新雨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三霄，我第一次尝试，应该……还算……”
    “八十分吧。”
    “谢谢……”
    半个小时后，随着一阵清脆的叩门声，严哲打开了门，看到了把头发盘在脑后，扎成丸子的羿新雨。
    “先生你好，久等了。”
    “没事，请进，我刚搬来不久，房间还简陋了点，多担待点。”
    “哪里话，我才是，不懂什么礼仪，还请多多担待。”
    两人一边讲着客套话，一边从穿过玄关，来到了客厅。
    羿新雨坐下后，严哲给她倒了杯热白开水，她捧着白开水，乖巧地等着严哲坐到对边，才开了口。
    “先生，你最近缺钱吗？”

 第十二章 机遇

    严哲从没邀请过女孩子到自己家，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因此对于羿新雨的登门拜访，他挺手足无措的。
    他寻求三霄的建议，三霄让他把屋子收拾干净点就好，他照做了。
    但对于一会儿要说点什么，严哲还是忐忑不安，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实在没话题，就讲讲故乡的历史。
    讲一讲，秦二世元年，由大泽乡开启的故事。
    现在羿新雨主动开启话题，他算是松了口气，就是对方提的话题，让他有点意外。
    “够自己花，怎么了？”
    他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地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的羿新雨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接着拿出手机点了点，倒过来放在桌上，推给严哲。
    “事情是这样的，组织说是要锻炼我，给了我这份委托。”
    “据说是原本指定了一位星耀大位的猎人，但对方因为一些原因拒绝了这个任务。”
    “铂金大位到黄金大位，没有特别合适的人选，最后就选定了我。”
    严哲看向屏幕，看清内容后，瞳孔迅速瞪大。
    “保护莫娜·乔里奥，直到十月二十日的演出结束，报酬……100万信用点。”
    羿新雨在严哲看的同时，解释起来：
    “这样的任务最后交给我，其中肯定有猫腻，但报酬对我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
    “即使只拿一半……不，只要四成，就能让我的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抗排异药不再是问题，各种新式装备也不再遥不可及，甚至能拥有自己的车。”
    “可我也知道，如果这原本是星耀大位的任务，我一个白银位阶的猎人，去执行就是以卵击石，所以……”
    严哲点了点头，附和道：
    “所以你想要找个帮手。”
    羿新雨点了点头：
    “先生你身上的植入物都是军工品质，身手也十分了得，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只要四成。”
    严哲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你知道这个莫娜·乔里奥的来头吗？”
    羿新雨点了点头：
    “我知道，是很有名气的年轻演艺偶像。”
    “这次举办的演唱会，是紫霄教育成立五十周年纪念典礼压轴节目。”
    “委托人也是紫霄教育内部的一位大人物，如果我接下这个任务的话，任务的细节会由那位大人物亲自告诉我们。”
    严哲陷入了思索：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看的大多是历史和时事，不怎么关注娱乐圈，对这位大明星一无所知。
    前身的记忆里也没有，前身记忆里全是套着二次元皮套的虚拟主播。
    但如果是紫霄教育请来的，拿出一百万信用点的天价很正常，这一百万对于紫霄教育也就九牛一毛，更不用说对方肯定有贴身保镖。
    额外花一百万信用点雇个人，更多是有点走流程的意思在。
    三霄说过，公司的人很注重礼法，不同职位的人，出行的配置，娱乐的档次，都有规定，违反了便是僭越，僭越就要被杀头。
    很可能关于这一百万信用点，就是为了符合规定，找个人走个过场。
    毕竟羿新雨一个新人都能接到这种任务，说明对方对保镖的实力和资历不是很看重，只要有个差不多人就行。
    万一真有意外发生，自己本体在医院，也威胁不到自己。
    深思熟虑之后，严哲得出结论：这钱能赚！
    他抬起头，看向羿新雨，把手机推了回去。
    “我最近正好有空，接下这个任务吧。”
    “日暮城最不缺的就是机遇，面对机遇，就该牢牢抓紧，说不定这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在严哲义正词严的劝说下，羿新雨下定决心，接下了任务。
    不到五秒钟，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来电人显示为：
    “紫霄教育！”
    羿新雨惊呼了一声，她看向严哲，后者点了点头，她便深吸一口气，忐忑地拿起电话接通。
    数秒后，她放下了电话。
    “对方让我们准备一下，接我们的人，很快就到。”
    “服务还挺周到。”
    严哲琢磨了一下：
    “这里距离紫霄教育不算远，但也不近，开车再快也得十分钟。”
    “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羿新雨点了点头，但不等她从椅子上起来，电话就又响了起来。
    从这通电话里，羿新雨得到了打脸严哲的消息：
    “他们说，已经到了门口。”
    “让我们赶快上车。”
    带着一头问号，严哲打开了门，当看到停泊在阳台走廊边上的浮空车时，他的一切疑问得到了解答。
    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不过事后证明，他还是想多了，事实没那么夸张：
    车上一位身材窈窕的短发女性告诉他，羿新雨一定会接下任务，他们早就把开车到了附近等待。
    她不认为一个刚毕业，还急需用钱的女大学生，能拒绝一百万的诱惑。
    这还是严哲第一次乘坐浮空车，城市内的浮空车数量不多，基本都属于公司，这些会飞的汽车有着专门的空中轨道，需要遵守的交通法也是他们自己定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快，快到严哲没来得及俯瞰城市，就到了紫霄大厦。
    “请随我来，董事长已经等候多时。”
    下车后，在这位短发女性的带领下，两人连大厦正门都没机会进，就通过地下停车场的一条电梯直升顶层。
    严哲和羿新雨此时都紧张起来，他们都清楚，常驻在大厦顶层的“内部大人物”只有一位。
    穿过电梯，穿过玄关，出现在两人面前，一间装修奢华而不失简约的豪宅。
    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很多让他们惊讶的事情，没有检查，没有任何关卡，两人就这么坐了个电梯，就来到了紫霄教育董事长的……家？
    甚至到了门口，他们都只是换了双拖鞋！
    “请快些进门来，董事长已经为两位沏好了茶。”
    短发女秘书的声音让两人回过神，在她的带领下，两人步入客厅。
    “欢迎二位光临寒舍。”
    随后，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两人看到了这声音主人，一名坐在会客沙发上，穿着白色夹克的中年人。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脸圆圆的，给人以微妙的亲近感。
    这张笑脸两人在各种各样的报纸上看过很多次，眼前人的身份更是不需要再多介绍。
    眼前的这位中年人，毫无疑问是紫霄教育董事长，严哲以及无数人债主，林常光。

 第十三章 僭越

    林常光，日暮城十大杰出董事长，十大杰出慈善家，著名教育集团紫霄教育的话事人，日暮城绝大多数读书人的债主。
    无数人被他通过债务牢牢把控着命运，对于绝大多数市民而言，他几乎是一位天神，是“欠债还钱”这条铁律的化身。
    这样的一位人间之神，此时就出现在严哲的面前，让他大受震撼的同时，考虑起一个问题。
    杀了眼前这杂总，自己贷款是不是就不用还了？
    深思熟虑好几秒后，他否决了这条提议，意识转移技术并非三霄独有，身为紫霄教育的董事长，他会遭遇的暗杀绝不止一次两次。
    自己都能通过意识转移技术，不顾生死，对方说不定早就死了个十七八次，
    而且自己和羿新雨进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做任何检查，这是掉以轻心吗？
    严哲不这么认为，他更倾向于对方有一套专门防备暗杀的方法。
    “我记得，任务要求里，指明过人选最好是女性。”
    “可这里为什么出现了一位男性？”
    林常光的话让严哲回过了神，而羿新雨已经开始解释：
    “林董事长，这位是我的朋友，他身手很好，我担心自己一个人不够保险，所以请求了他的帮助。”
    林常光微微点头，露出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接着他看向严哲，严哲对上他的目光，就这样，对视了数秒后，林常光再度开了口。
    “这位小兄弟，我们是不是见过？”
    严哲点了点头：
    “听说你需要帮助，我就来瞧瞧。”
    羿新雨诧异地看向严哲，同样露出诧异神色的还有那位短发秘书，不过后者的表情管理比较到位，诧异只持续了不到一瞬。
    此时最诧异的是三霄。
    “你知道自己身份了？”
    严哲在内心回答道：
    “当然没有，但我知道我的身份不简单。”
    “对面这人是我的债主，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反正我不怕死，不如顺便套点话。”
    三霄：
    “真正的答案没多玄乎，你却要用这种方法，算了，我就看你怎么吹下去。”
    而听到严哲的回答，林常光仔细地瞅了瞅他，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一时间眼神变得骇人。
    但他表情管理同样学得很好，那诡异的神色只持续了一瞬。
    “人老了，很多事情都记不住了。”
    他感慨道：
    “你却还和当年一模一样，真叫人吃惊。”
    “老唐说你出现在了这座城市，让我别亏待了，我还以为他老糊涂了，毕竟绝大多数人都觉得，你死在了天剑之下。”
    林常光的最后一句话，严哲是完全没听懂。
    老唐是谁？天剑又是什么？
    三霄也不给他解释，让他满脑子问号。
    严哲这下确定了，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很特殊，很可能位高权重，甚至曾经叱咤风云。
    虽然不知道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但这份留存至今的威慑力是真的。
    他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凡事总有例外。”
    他缓缓地解释一句，接着竖起一根手指：
    “我的故事无关紧要。”
    “谈谈那一百万吧。”
    林常光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确实，凡事总有例外，世事皆是无常。”
    “我当下也正面临着无常的祸事呀。”
    这时候短发秘书动了，似乎是打算说些什么，但林常光抬起手，示意她回到原位。
    “莫娜·乔里奥，享誉世界的年轻女星，她很快就要回到她的家乡，举办她的最后一场演出。”
    林常光继续向着两人介绍道：
    “这位年轻人和我有一些……亲密的关系，所以她愿意把最后一场演出，放到紫霄教育的五十周年庆典上。”
    “正所谓树大招风，公司里一些人，就想拿这件事做做文章，我一把年纪了，此生一直致力于为人类的教育做贡献，靠着一份精诚的初心，让紫霄教育发展至今，即使是今天死去，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可若是伤及无辜，实在不好。”
    林常光谈论起自己的贡献时，眼中是真的流光溢彩，让严哲忍不住给他一拳。
    他身上背着还不清的助学贷款，还是出生的时候就按在他身上的，前身选择辍学去混街头，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眼前人的责任。
    “不能提前把那些不安分的人做掉吗？”
    他问。
    听到这个建议，林常光眼光复杂地看着严哲：
    “你怎么会这么想……人命大过天，请别将夺人性命说得这么儿戏。”
    “绝大多数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能夺人性命的只有礼法和律法。”
    砰！
    严哲拍案而起，一把掐住林常光的脖子，把他提到半空。
    下个瞬间，整个屋子的墙壁、天花板、地板，钻出不计其数的武器，一旁的短发秘书也不知道从哪里抄起枪械，瞄准严哲的头部。
    “能杀人的只有礼法和律法？”
    “你坐在这里，但外面时时刻刻都有人因你而死。”
    被严哲提起来的林常光没有显露出丝毫的害怕，他抬起手挥了挥，随着他的手势，屋子里的武器收了回去，唯有短发秘书没有放下枪。
    而一旁的羿新雨面对这一突发情况，已经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她开始有点后悔接下这个任务。
    “你还是当年的样子，锋芒毕露。”
    “若是懂得掩藏锋芒，或许早已荣登英灵殿堂。”
    因为被掐住脖子，林常光说话变得越来越艰难，面部也开始充血。
    但语气却平稳得异常，仿佛这不是他的身体一般。
    “严哲，把他放下来吧，他死了，公司的政策也不会改变。”
    “况且，你来这儿不是为了这种小事吧。”
    听到三霄的劝阻，严哲冷哼一声，放下了林常光。
    “你真是神奇，仿佛时光在你身上留不下任何痕迹。”
    被放下的林常光一如先前，好似严哲的举动没给他带来任何意外。
    “不过我依然重申一次，刚刚所言绝非虚言，紫霄教育不会违反律法与礼法。”
    “同样的，刚刚的僭越行为，我原谅你了。”
    严哲强忍住动手的冲动，摆了摆手：
    “那谢谢你啊，继续刚刚话题吧，你打算怎么应对，坐以待毙吗？”

 第十四章 疾驰

    “这就是为什么邀请你们来。”
    林常光看了看羿新雨，接着目光又转回严哲：
    “一些忠义之士，为我探明了动手的人选。”
    一旁短发秘书拿出两张照片，分发给严哲和羿新雨，照片上是一位留着短发的高挑女性，黑发从中挑染了一抹靛蓝色，看上去颇有英气。
    “这位是神野唯香，莫娜·乔里奥的贴身保镖。”
    “她的过往很神秘，但最近经过追查，她和竹林组有关联，你应该听说过他们，盘踞在扶桑街的暴力团体，背后是上野集团。”
    “据我的消息，她和上野爱一郎关系匪浅，可能是情人。”
    林常光介绍完，看向羿新雨：
    “你们的工作除了护卫莫娜，还要盯好这个人，她是最有可能下手的人选。”
    “潜伏到身边多年，就为了在关键的时候下手，莫娜有这样的价值。”
    “莫娜会在两个小时后降落到日暮机场，你们现在就赶往那里，开始任务。”
    羿新雨点了点头，看了眼旁边的严哲，后者已经起身，显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离开前，他朝着林常光伸出了手。
    “路途遥远，配个交通工具不过分吧，老板。”
    一旁的短发秘书反问：
    “你连车都没有吗？”
    严哲瞄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最后，林常光给严哲配了辆车，上了车严哲才想起自己没有驾照，好在羿新雨有。
    等二人离开紫霄大厦，站在窗边的短发秘书不解地问林常光：
    “董事长，属下不解，您为什么要对他一忍再忍？”
    “按礼法，属大不敬、大僭越，按律法，当流放八寒八热地狱。”
    林常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你听说过‘龙王’吗？”
    听到这个名字，短发秘书点了点头：
    “他是英灵军工的传奇，百战百胜，后走出英灵军工，为了杜绝被追杀，他每年都回英灵军工的总部杀个三进三出。”
    “不管狂猎还是英灵，都挡不住他。”
    “百战百胜，无可抵挡，他是战场创造出的最可怕的怪物。”
    “直到后来，英灵重工被杀了八十七个董事长后，终于服了软，停止对他的追杀，甚至愿意让他加入董事会。”
    “这太离奇了，会不会只是英灵军工为了不丢脸编出来的。”
    短发秘书怀疑道。
    “哈，我也曾这样怀疑，直到被他救了一命。”
    林常光笑笑，说起了往事：
    “当初，我和弟弟分别从不同的地方赶来日暮城，争夺董事长的位子，弟弟派出了由各路豪杰组成的杀手团体：‘死寂’。”
    “这支杀手团体连公司都不愿意与之为敌，被他们盯上的高管，没有一个活得下来。”
    “虽然听起来很俗套，但他们实力是货真价实。”
    “我的护卫们，在这支队伍面前不堪一击，就像他们在龙王面前不堪一击一样。”
    “当时他如同下凡天神，驱动着璀璨如烈阳的战甲，将所有敌人一扫而空。”
    “不过，再凶猛的狼也有老的一天，看他如今依然年轻，想必，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听到林常光语气变化，短发秘书迅速附和：
    “董事长你说得没错，他身上的义体，都是些过时的军用品，如今只能说还是有点实力，不成气候。”
    “可若是他不如往昔，能完成这项任务吗？”
    林常光呵呵地笑了笑：
    “所谓机遇，乃是吉凶的预兆，是吉是凶，他自当清楚。”
    “只是苦了晓儿……唉，她不死，我儿难得安寝。”
    短发秘书点了点头：
    “确实，苦了小姐了，若有来世，但愿她生个好人家。”
    两人的交谈，严哲与羿新雨是听不到了，在飞驰的汽车上，严哲已经把羿新雨的驾照考官诅咒了一万遍。
    “慢点慢点！”
    “左转左转！”
    “减速减速，卧槽你踩油门干嘛！卧槽，车飞起来了！”
    日暮城的公路上，正上演着速度与悲情，羿新雨的驾驶技术震撼严哲，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一辆公司标准车开出f1赛车的气势。
    一路上旋转漂移暂且不论。
    刀片超车飞檐走壁严哲也已经看淡了。
    直到这辆车飞起来后旋转着穿过城市运河，严哲感觉自己抵达了悟道的边缘：将生死置之度外。
    随着轰隆一声，车辆撞上一根路标牌，靠着路标牌强韧的材料吸收了冲击，安稳落地。
    羿新雨旋即转动方向盘，继续上路，手却被严哲一把抓住。
    “等等。”
    严哲制止了羿新雨继续开车的行为：
    “姐，算我求你，给我个当你司机的机会。”
    “可是……你没有驾照。”
    “紫霄教育的车，没人敢查的。”
    “可是，无证驾驶是不对的。”
    “你一个杀人行当的，纠结这个？”
    严哲这话一出，羿新雨刷的一下火气就上来了：
    “先生你怎么能这么看我，我是智械猎人，从未杀过一人，就是当初追杀先生你，也有因为你犯下袭击夜骑士外加强夺智能核心的大罪。”
    她一把拽开严哲的手，一脚油门：
    “先生，你这是瞧不起我，我今天一定要证明自己。”
    严哲：“我……卧槽，慢点！！！”
    一个小时后，汽车停在了日暮机场外的停车场，严哲从车里出来的时候，腿都发软。
    羿新雨的驾校教练和驾考考官已经被他诅咒了十万次，他几乎不相信自己还活着。
    他发誓，自己宁愿去炸了紫霄大厦，也不会再坐羿新雨的车了。
    一旁的羿新雨已经开始联系莫娜，在说明身份后，两人来到了一处隐秘的机场出口。
    到了约定的地点，等到约定的时间，两人却都没见着人影，距离约定的时间过了十分钟，羿新雨再次联系莫娜。
    “先生，咱们被耍了。”
    放下电话的羿新雨有些生气了：
    “她说不需要我们，她已经从正常出口离开了。”
    “咱们被她骗了！”
    严哲扶了扶额额头，转头就往门外跑：
    “追上去，她应该没走远。”
    “嗯……先生等等我，你跑得太快了。”
    严哲没有回应，什么莫娜之流在他心中只是第二位，他的第一目标是趁着这个机会，抢到方向盘！

 第十五章 包围

    紫霄公司配备的公务车，性能优良，质量上乘，一路上跌跌撞撞，不仅没散架，外面连刮痕都没多少。
    日暮城公司不计其数，而作为教育行业的龙头企业，紫霄教育配备的公务车相比于其它公司的公务车，却有一个难以忽视的缺点。
    它适合稳妥开车的人，而不适合喜欢飙车的人，一旦速度超过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车身就会变得难以控制。
    因为这款车同样对外售卖，所以这算不上什么秘密，连对车辆不怎么感兴趣的严哲都知道。
    一旦这辆车速度超过一百二十公里，就很容易失控，而羿新雨在来的路上，把车开到了二百八十公里。
    最离谱的是，她居然还把方向控制住了，路上东西乱窜纯属是她觉得自己认识日暮机场，结果走了好多弯路。
    她实实在在的驾驭住了这辆车，让它有了常人发挥不出的急速，从这点上来看，她的驾驶技术是一绝。
    绝到严哲这辈子不想体验第二次，乘坐羿新雨的车，对他来说就像是被一根绳子上，环绕着星球向着宇宙里的小行星带蹦迪。
    这种后现代主义的体验，他觉得对于人类还是太早了。
    于是他一上车就死死的抱住反向盘，当圆圆的反向盘揽入怀中，他体会到了幸福。
    “哼，我就知道是因为这个。”
    看着严哲和方向盘亲亲我我，羿新雨一屁股做到副驾驶上，赌气似的把安全带在身上打了个结。
    “嫌弃我开车技术烂，我以后不开就好了嘛。”
    “跟被饿狼追着的小红帽一样狂奔到车里，搂着方向盘露出那种神奇，跟我对你做了什么一样，别搂啦，再搂你莫娜小姐就走远了啦。”
    严哲被这么一提醒，也反应过来，一脚油门，启动汽车就离开了机场。
    “呜——这才叫生活嘛。”
    严哲开的又快又稳，他这辈子没驾照，但他上辈子可是有的，两个世界的汽车架势方式差别很大，但这个差别指的是，这个世界汽车架势技术先进了很多，开起来舒服多了。
    他轻轻松松就上手，将车开的又快又稳，除了一旁羿新雨闹了点小情绪外，一切都很完美。
    不到十分钟，他们就找到了莫娜的踪迹。
    或者，更严格的说，是找到了一般。
    在偌大的十字路口，好几辆侧翻的汽车堆叠在一起，发生的爆炸卷起滚滚浓烟，车外路中央，各式各样的残骸散落一地，有些是有机的，有些是无机的。
    残骸的中央，留着短发的飒爽女性收起一把热熔刀，在上一秒，她斩落了最后一个敌人的首级。
    这名女性严哲和羿新雨都已经提前认识了，莫娜的贴身保镖神野唯香，可能会暗杀莫娜的人。
    “神野小姐，我们是紫霄集团给莫娜配备的护卫。”
    严哲走出汽车，朝着对方亮出了数字凭证证明了身份。
    “莫娜小姐呢？”
    看到电子凭证，神野唯香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耳垂上，下一秒严哲受到了一个定位信息。
    “我暂时动不了了。”
    她此时是半蹲的姿势，很帅气，但是另一条实实在在的闪烁着电弧。
    “靠你们了。”
    没有一点拖泥带水，严哲就从对方手里接过了护卫认为，交接的如此顺利让严哲也位置已经，他迅速查看定位信息，发现莫娜的定位已经距离他们数公里开外。
    定位信息上还显示了对方的速度，正常速度、正常路况，追上的可能渺茫。
    “对方的人不少，从机场外的司机到路况拦截，这是精心策划的绑架。”
    在严哲动身前，神野唯香提醒了一句：
    “多带些人。”
    严哲点了点头，转过身看向羿新雨，做出了一个决定。
    “先生，你来开车，我来联系紫霄教育，看看能不能叫来支援。”
    “不，你来开车。”
    严哲打断了羿新雨，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这个决定。
    “我的车技不如你，紫霄教育的人距离这里很远，等他们到人早就被拆了。”
    “援军我来想办法。”
    羿新雨看到严哲这幅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两人迅速互换了位置，羿新雨一脚油门，而严哲系好安全带朝后一躺，整个人便瘫软了下来。
    看到严哲这幅听天由命的躺平姿态，羿新雨眼皮子跳了跳，不过当下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开着汽车就朝着严哲发给自己的定位目标直冲而去。
    一路上，这辆汽车的马力被百分百发挥出来，因为是紫霄教育的车，即便横冲直撞，也没有其它车辆敢阻拦。
    甚至许多车辆主动让行，深怕自己招惹上紫霄教育，靠着这份特权，在一个岔路口，羿新雨开着车从屋顶飞出，狠狠撞击在一辆黑色轿车车头，截停了对方。
    这一下，黑色轿车前后的好几辆车纷纷刹车，将羿新雨的汽车包围了起来。
    这时候，严哲一个激灵做起了身，不顾羿新雨的劝阻，直接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随着一名名清道夫成员从车上下来，整个岔路口并没有变得热闹起来，反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死寂。
    严哲看了一圈四周，最近目光锁定在被截停的那辆车上，他很确信目标就在那里。
    但随着一阵咔咔咔的声音，围拢过来的清道夫们给枪插上弹夹、打开保险，用黑漆漆的枪口告诉严哲，他们不是打算配合。
    看着车外的情况，羿新雨也捏了一把汗，智械猎人也不是超人，要从这么多人里全身而退简单，但要把人救出来再走，就难如登天了。
    更让她不理解的是，严哲为什么要主动出去，把自己暴露在枪口之下。
    这么一来，她们在字面意思上，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紫霄教育的人？回去吧。”
    被截停的汽车里，一名着装整齐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穿着棕色的夹克，这在一群衣服破破烂烂的清道夫中间太过显眼。
    他望着严哲，劝说道：
    “你们没必要替林常光的情人去死。”
    对面这么讲道理，着实出乎严哲的意料，不过要做的事情没有变化，当下被包围的情况在他意料之中，而解决方法也早就准备好了。
    他就这么站着，也不言语，很快从四面八方响起的声音代替了他的回答。
    那是夜骑士的车笛声。

 第十六章 联合

    时间稍微回转一点，羿新雨的车上，严哲断开了身体和意识的连接，回到了赛博空间。
    此时这片空间不再是一片纯白，而是放着许许多多的书架上，书架上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宛若一个大图书馆。
    一条直通天地的旋梯紧挨在书架边上，三霄坐在上面翻阅着一本硬皮封面的书籍。
    看到严哲来了，她啪的一声合上书本，调侃道：
    “那孩子的车技有这么可怕吗？”
    严哲摇了摇头，解释道：
    “我不是害怕才断开连接的，对方敢抢紫霄教育的人，肯定做足了准备。”
    “我和羿新雨追上去，面临的也是被一群荷枪实弹包围。”
    “三霄，帮我个忙。”
    三霄挑了挑眉毛，回应道：
    “更强的身体免谈，我说过的，等你炸了紫霄大厦，我才给你新的身体。”
    “不是这个，我要回自己的身体一段时间，这边麻烦你帮忙看管一下，有什么意外发生就告诉我。”
    严哲解释道：
    “羿新雨的车技……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
    “那孩子开车还挺稳的，真正做到了又快又稳，你的担心完全多余。”
    三霄说到这儿，挥了挥手：
    “不过，你和她之间还没建立起友谊，有这样的担忧实属正常，去吧，如果她翻车了，我会通知你的，快去快回。”
    严哲点了点头，身形从赛博空间消失，下一秒，医院里的严哲睁开眼睛，他迅速拨通了姐姐严莉的电话。
    在滴答几声后，电话接通后，严莉的画面出现在半空的投影屏幕里。
    “小哲？稍等一会儿，我这就过来。”
    看到严哲联系自己，严莉第一反应是严哲在病房遇到了困难。
    “姐，我没事。”
    “有个升官发财的机会给你。”
    严哲说完，发送了紫霄教育的电子凭证。
    这让严莉吃了一惊：
    “这是紫霄教育的工作凭证，你接了他们的活儿？”
    “没有，我那位朋友接了紫霄教育的活儿。”
    随后，严哲简单给严莉说明了一下情况，并且分享了莫娜的定位给对方。
    “姐，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紫霄教育欠你一个人情。”
    严莉听说了前因后果，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不过你那位朋友身份特殊，而且这件事单靠我一个小队搞不定。”
    “我看看能不能多联系几个小队，如果真的能让紫霄教育欠个人情，说不定我的带薪假期都有了。”
    严哲看到消息传递到了，便和严莉道了别，关闭了通讯，他能听出严莉声音里的激动。
    可到了夜骑士抵达的时候，他发现，事情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严莉不仅仅带来了几个小队。
    空中的武装直升机，地面的重甲部队，这样的大阵仗，在日暮城的街道上难得一见。
    夜骑士的部队出现后，迅速让清道夫们警惕起来，而看清楚来了多少夜骑士后，他们的警惕很快就变成了恐慌。
    那是如同海浪一般的队伍，一波接着一波，将三个方向的道路完全封锁，就连从汽车里钻出来的夹克男人，都大惊失色。
    严哲也不懂为什么会调动这么多兵力，他猜想可能和自己的身份有关，夜骑士内部一定也有人在关注着自己。
    秉持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原则，他的气焰顿时嚣张起来，而清道夫们甚至不再把枪口指向他。
    因为来的夜骑士，实在太多了。
    “现在，该投降的人是谁？”
    严哲漫步向前，他向前一步，夹克男子便后退一步。
    “你们，给我争取两分钟，然后就各自逃吧。”
    退到车边上后，夹克男子突然开了口：
    “保护好我，我死了，尾款也就没了。”
    靠近他的清道夫呲了下牙，掏出一枚手雷，嚎了一嗓子：
    “都听到了，开整！”
    手雷炸开，烟雾弥漫四方，这枚手雷就像是一根火柴落在炸药堆上，顿时引爆现场气氛，靠近的夜骑士迅速行动起来，和外围的清道夫展开交火。
    爆炸声此起彼伏，清道夫在汹涌的火力面前不堪一击，但即使如此，他们居然死战不退。
    严哲径直冲入雾中，他没想到都被夜骑士大队包围，这些人还打算殊死抵抗。
    更没想到对方的烟雾弹并不普通。
    在这片磁性烟雾当中，他的义肢纷纷出现故障，带给他的肌肉和骨骼以针扎般的刺痛，好在义肢在他身体内的占比不高，让他依然能够勉强行动。
    这时候，这时候，一阵破空声传来，一根箭矢带来风暴，在烟雾之中炸出一个空洞，严哲顿时感觉到一阵轻松，视野也随之恢复。
    “公司狗，死吧！”
    恢复过来的不止严哲一人，守在汽车周围的清道夫一时间全部扑向他。
    嗖嗖！
    又是两道破空声，湛蓝色的箭矢击中汽车车身后分裂开来，朝着不同的方向反弹，划出优美的几何图案，将严哲身边的清道夫全部击毙，而没有伤到他一根头发。
    “先生，来解决周围人，莫娜小姐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
    严哲应了一声，朝着现场唯一的逃离通道冲了过去，一个被打开的下水道井口。
    对方走的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合上，而试图拦截他的清道夫，全部别羿新雨狙杀。
    她作为智械猎人是新手，但那份身手却是实打实的。
    随着一根根箭矢射出，严哲在她掩护下安全跳入了下水道井口，下水道是这座城市的地下迷宫，四通八达，错综复杂。
    据说还潜伏着生物实验的废弃品，一些凶猛狂暴的变异生物。
    进入下水道了，严哲失去了目标的线索，只能靠着定位朝着对方的位置前进，然而好几次都走入了死胡同。
    两个相邻的管道却会通往完全不同的地方，看着定位信号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严哲的心渐渐的纠紧了。
    叮！
    忽然的，严哲接收到了一条信息，那是来自严莉的信息。
    “赵一，我们对这片地区的下水道进行了扫描，得到了大致的地图。”
    “现在就传输给你。”
    “这里很可能是一个清道夫据点，其中的敌人不计其数，内部结构太过复杂，我们只能帮你这么多，切记，千万不要惊动太多清道夫。”

 第十七章 明天

    食指贴上耳垂，电信号从耳垂传递至后脑位置的芯片，在视野中开启了数据界面。
    随着夜骑士技术员传过来的地图展开，眼前的下水道景色在他的眼中变成了，线条和图形的结合。
    其中的生物都以各式各样的图形进行了标注，包括人类在内，位置显示得清清楚楚，沿着这份地图，他找到了正确的，通往清道夫据点的道路。
    “赵一，清道夫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据点内的人数众多，且靠近重要的城市地下设施，不要惊动太多人。”
    在前进的同时，严莉通过语音为严哲提供支持。
    “这附近至少五公里内都是商业区，能有什么重要地下设施？”
    严哲反问了一句。
    “这附近的一片地区，是蓬莱医药的一个实验园区，他们搞得东西，很难说。”
    “总而言之，你只要知道，那东西重要到了一个地步，连蓬莱医药都愿意对清道夫住在附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严哲表示明白：
    “你们没法提供支援对吧，刚刚就已经说过一次了。”
    “蓬莱医药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毕竟到了他们的地盘。”
    严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复道：
    “他们要求不能对清道夫进行肆意地虐杀，不能动用非必要的武力，造成非必要的伤亡。”
    严哲吃了一惊：
    “蓬莱医药的这群人集体信佛了吗？变得这么慈悲。”
    “他们招募新药实验体的时候，可是管吃管喝还管埋的。”
    而严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迅速岔开，拐回了正题上：
    “小心前面，按照地图，前面有两名清道夫巡逻。”
    “问题不大。”
    严哲无法时时刻刻注意地图，因此在保持大方向没错的情况下，严莉担任起了导航，帮助严哲提前发现危险，应对危险。
    有了严莉的提前告知，严哲在拐弯后迅速打晕一个清道夫，然后在另一个反应过来前，紧接着一个回旋踢，让第二名清道夫也因为硬件震荡昏迷了过去。
    “通过冲击头部硬件扰乱脑中的数据芯片，让其陷入昏迷……这是夜骑士的近身格斗技巧。”
    “这是战场上被发明出来的，黑夜武装和英灵重工有长期合作，你们的训练资料里出现这个不奇怪。”
    严哲随口答了一句，然后自己也愣住了。
    他很确定，自己应该是不知道这个的，但自己却回答上来了。
    难不成，这具身体里也残留着一部分记忆？
    严哲打算这次回去后好好问问三霄，他可不想因为频繁地更换身体，导致记忆混乱，最后落得精神分裂的下场。
    而严莉却对他的回答起了兴趣，她这次清楚地意识到赵一身份不简单，当她上报情况后，领导毫不犹豫地犹豫地派了超越一般规格的力量进行支援。
    但碍于现状，她也把疑问压在心头，继续执行任务。
    随着打晕一名又一名清道夫，两人穿过了好几处宽阔的地下平台，看到了许许多多人生活在这里的痕迹。
    地下缺少光照，冰冷潮湿，还有各式各样的毒虫猛兽，会住在这种地方，严哲和严莉都相信，原因绝对不是因为喜欢。
    啪！
    又是一击干脆利落的手刀，严哲成功穿过清道夫的巡逻外围，来到了他们的据点深处。
    这里的下水道更加复杂，出现了竖向的结构，很多时候一个不留心，脚下踩空，就会从管道掉到一个小房间，然后被一群壮汉团团围住。
    而在纵横交错的管道当中，两人终于抵达了定位信号所在的位置。
    定位器在莫娜身上，毫无疑问定位信号的位置，就是莫娜的位置，而严哲也确实通过管道的通风口看到了被装进一个“小棺材”的莫娜。
    严哲不得不承认，莫娜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想到她极可能是林常光的情人，便迅速冷静下来，继续回到工作状态。
    通过敏锐的听觉植入物，他只要集中精神，就能听到下方两名清道夫的细语。
    “七号线的地铁，座位号确定了吗？”
    带着铁帽子的清道夫向同伴确认道。
    “确定了，那人把具体的位置发给了我，他担心我不识字，这公司狗真他妈瞧不起人。”
    眼睛被该改造成夜视仪模样的清道夫抱怨了一句。
    随后他瞄了箱子里沉睡的莫娜，问道：
    “你说这娘们儿那儿是镶的钻还是金子啊，漂亮是漂亮，可这票也太赚了，那位大人居然肯出这么大价钱。”
    “难不成是要抓回去当老婆？这玩个一两次回不了本啊。”
    铁帽子清道夫冷哼了一声：
    “你也就这点出息，这些大人物的口味谁说得准呢。”
    “而且我听说，这娘儿们是紫霄教育董事长的情人，也许领导之间就好这口子呢。”
    随后他耸了耸肩：
    “这些事儿咱们管不着，只要这票干完，咱们就能离开这鬼地方，我儿子快出生了，继续留在这儿，那些蓬莱的鬼东西指不定拿他做什么。”
    “恭喜啊老弟，我已经选好要租的房子，我家老婆得好好养一阵子，但愿那些稀奇古怪的药除了让她说不出话外，没别的副作用。”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而就在瞬间，严哲从天而降，一人一下，将其击晕。
    “我找到目标了，准备撤离。”
    严哲走到箱子旁边，将莫娜从中抱了出来，后者的体重出乎他意料得轻，恬静的睡脸颇为可爱，但他此时已经无心在意美色了。
    “我这边先断开连接，去准备和你里应外合，看看这种复杂情况下，能给你提供多大的支援。”
    看到严哲有惊无险地找到目标，严莉断开连接，开始为支援他的撤离做准备。
    “英雄救美的感觉如何？两个家庭的未来被你毁了哦。”
    “你是特意出现道德拷问我的吗？”
    在严莉离开后，三霄的声音出现了，面对她的提问，严哲心情有些复杂：
    “害得他们落得这个下场的公司，又不是我，只能说造化弄人。”
    “虽说如此，算了，我留了他们一命，他们还有明天。”
    因为四下无人，严哲回复是直接把话说了出来，而就在这时，他的脚被一只手抓住了。
    “明天？”
    宛若幽灵般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严哲低下头，看到了趴在地上，抓住了他脚踝的清道夫，他没有被击晕。
    而他也听到了严哲刚刚的话，以同归于尽般的语气宣判道：
    “你抱着的，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明天。”

 第十八章 抉择

    急促而响亮的警报声响彻四方，这名清道夫在严哲把他再度打晕前，拉响了房间内的警报。
    严哲被这一手杀的猝不及防，前后都是安全阀门，头顶的通道出口也可以反锁。
    他第一时间先把所有的出头全部反锁，避免敌人越打越多，等做完这一切，他看到了被警报声惊醒的莫娜。
    后者的眼中没有惊恐，非常镇定，手里拿着一把从清道夫身上搜出的枪，对准严哲。
    “我是紫霄教育派来保护你的，原本你在机场就会见到我。”
    严哲出示了自己的电子凭证，确认了严哲的身份后，莫娜松了口气，把枪放下了。
    “唯香在哪儿？”
    她问。
    “被敌人突袭了，现在应该在外面等着我带你出去。”
    严哲答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又问。
    莫娜所表现出的冷静和镇定，让严哲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对自己被绑架的情况已经习惯了，不过他还是为莫娜解释了前因后果。
    明白了现状后，莫娜点了点头：
    “那我们死定了。”
    “得出这样的悲观结论为时尚早。”
    “那你有把握救我出去吗？”
    莫娜摆弄着自己的发梢，淡定地解释道：
    “一个地下的清道夫据点大概有两百人左右，而这里因为有蓬莱医药的庇护，规模会更大，保守估计，战斗人员就有两百人。”
    “这还不包括他们的家属，父亲死后，妻子和儿子只要能动，就一定会加入战斗。”
    “保守估计，你会面对四百多人的清道夫队伍，最好的情况，让我去和他们交涉，我做出点小牺牲，换你不用被打成筛子。”
    严哲皱了皱眉头，反问：
    “你怎么对情况这么清楚，还这么冷静？”
    莫娜答道：
    “这里是我的家乡，我了解得不比你这个外地人少。”
    “按我说的做吧，虽然你的任务失败，但至少可以留下一条命。”
    严哲感觉有点跟不上对方的思维，他确认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你要用自己和清道夫交涉，来保住我的命？”
    莫娜点了点头。
    “我有这个价值。”
    她说这话时，言语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自信，让严哲一时间哑然。
    “你知道你会被他们送到哪儿去，经历什么吗？”
    “大概能猜到，在日暮城，会想要我的原因，无非也就那几个。”
    莫娜淡定让严哲诧异：
    “反正也走到了死路，与其全死，不如全活，最多就是我难受一阵子。”
    “别因为我有点姿色就怜香惜玉，活着总比送死好。”
    严哲搞不懂眼前的女人怎么这么豁得出去，不过他很清楚自己不能答应对方的条件。
    他摇了摇头。
    “我辛苦追到这儿，不是为了看你自我牺牲的。”
    “你对我来说也很值钱，我和我的搭档都很需要救你出去的报酬。”
    莫娜耸了耸肩：
    “可你做不到对吧。”
    “不然也不会让敌人触发了警报。”
    咚咚咚！
    在莫娜话音落下的时候，严哲身后的安全阀门传来被撞击的声响，再接着，另一扇安全阀门也传来轰隆隆的爆破声。
    “这里可能已经像卷心蛋糕一样，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
    “你又不是什么绝世战神，不可能杀出去的。”
    “就算抛下我，你活着离开的机会也是渺茫，别犹豫，难不成我表现得太过柔弱，让你不忍心了？”
    这个时候，严莉联系上了严哲，严哲简单告诉了她当前的情况。
    “没想到那个清道夫那么顽强。”
    严莉的声音充满了苦恼：
    “在下水道作战不是夜骑士的强项，这边的接应部队也受到了清道夫的伏击，战况陷入了胶着，因为担心伤到莫娜，我们完全陷入被动。”
    “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严莉显然也想不出主意，询问严哲的意见。
    在这时候，莫娜已经走向了安全阀门，严哲见状一把上去按住了她肩膀。
    “你还有什么要说吗？先生。”
    “再给我两分钟，一定会有办法。”
    严哲此时完全陷入两难，自己不怕死，但莫娜不该死在这里。
    让莫娜牺牲自己，严哲更做不到，莫娜仅有一面之缘，但她代表着一百万信用点。
    可以不怜香惜玉，难道还能视金钱如粪土吗？
    这时候，三霄的声音又悠悠的传来：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如果你对清道夫下死手，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疏漏，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切身处地的明白这句话了吧？”
    严哲这次没有开口，直接在脑海中回复：
    “别说风凉话了，这具身体多少也算你的财富，一起想想办法。”
    “你好像对我有所误会，这种过时的身体要多少我有多少，只要你愿意去死，我是绝对不会拦着的。”
    三霄说到这儿，忽然话锋又一转：
    “不过啊，说到底，任务目标不是你和莫娜都生还，而是要让莫娜活着吧。”
    “只不过，为了别人豁出自己，你做得到吗？”
    被三霄这么一提醒，严哲的思路转变了，让两人都毫发无损离开的方法没有，但让莫娜安全的方法是有的。
    他的目光锁定在先前装莫娜的长方形箱子上，当时看到这个箱子，一些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就浮现，让他知道了这是一个防护性能极佳的活体储藏运输箱。
    箱子防火防水防毒气，抗拉抗撞抗爆破，内部甚至有一套维生装置，保证了在能源耗尽前，内部的活体生物不会死亡。
    这最初是为了运输宠物而发明的箱子，而这个明显是特别定制版，在运输人方面进行了优化。
    这就是严哲所看到的希望。
    “莫娜小姐，失礼了。”
    “啊？”
    趁着莫娜没反应过来，严哲抱起她，扔进了箱子里，不等莫娜抗议，就盖上了盖子，伸手握住了箱子的把手。
    “三霄，你问我能不能为了别人豁出自己？”
    严哲深吸一口气，身上的植入体和义肢开始高性能运作起来，为了散热，他扯掉了上衣，露出满是伤痕的身体。
    “箱子里这个和我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她能做到，她简直不正常，需要去精神病院看看脑子。”
    说着，他接通了严莉：
    “姐，我已经确保莫娜的安全，准备突围。”
    “请展开强攻，不用再有任何顾忌。”

 第十九章 突围

    “长官，你听到他说的了。”
    严莉面色为难地躲开眼前人的视线，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名有着乌黑皮肤的高大男人，这个男人一天前还是严莉的同事，现在却已经成了她的上司。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来头，但她知道，这位长官不知为何，对赵一很是在意，这出动这么多人，也是他敲定的。
    严莉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何方神圣，工作了几天职位就比工作了几年的自己还高，但她从其他领导的闲聊中听到了这个男人的名号：
    “隼鹰”沃尔德。
    当然，她也没听过这个名号，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对赵一有种莫名的在意，但即使对赵一再在意，赵一提出的要求也有些强人所难了，
    “蓬莱医药那边已经表示了严厉抗议。”
    严莉说：
    “他们表示夜骑士没有告知蓬莱医药，就进行这么大行动，是不合礼法的，如果对他们的地下研究设施再进一步造成破坏，他们就要奏明董事长。”
    “但赵一一个人在里面，可能撑不了太久。”
    严莉没告诉严哲，她做不了现场的主，能做主的是眼前的沃尔德。
    蓬莱医药显然在这片区域的地下有设施，要强攻还不损害对方的设施，那难度太大了。
    更不用提，联系员那边早就确定，生活在这片地下设施的清道夫，基本都是蓬莱医药在籍的试药员。
    他们死了之后，蓬莱医药有权要求黑夜武装按照他们的试药价值进行赔偿。
    严哲让严莉放手强攻，但严莉却没法告诉他，在日暮城，看上去独立的事情，背后会牵扯到很多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往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件事情好事就变成了坏事，例如仅仅是她知道的，好多个黑夜武装的高管就兼职了蓬莱医药高级顾问的身份。
    包括夜骑士的部门主管。
    “主管的意思很明确，莫娜小姐会有办法脱身，让我们保持在外围，不要继续深入。”
    沃尔德给出了一个让严莉毫不惊讶地回答，她刚刚从羿新雨那里就得知了，劫匪头子的装扮，很像是公司的人。
    说不定这件事的走向，这时候几个中年人和老头子已经敲定了。
    “我明白了，我把这个消息告知赵一。”
    严莉想到上头很可能达成协议，那么自己等人就不用担心了。
    这种情况下贸然行动，打乱了上面的意思，反而容易得罪人。
    正当她准备告诉严哲这个消息时，沃尔德阻止了她。
    “主管是这个意思，但将在外，军令不受。”
    严莉诧异的转过身，看到沃尔德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里头的男人，不会按照上面的想法来的，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今后如此。”
    “我们能做只有顺着他的想法来，不然会搞出更大的乱子。”
    严莉倒吸一口凉气，问道：
    “你也认识赵一？”
    “他现在叫这个？很有他的风格。”
    沃尔德嘿嘿地笑了笑，然后把手按在耳垂上，周围的夜骑士看到这个动作，迅速严阵以待，严莉也戴上了头盔，一拍是肩膀上的触控点，一套战甲覆盖全身。
    指挥官的这个动作，代表着他要下达命令了。
    “所有夜骑士，我将给你们标注数个进攻点。”
    “以最凶猛的火力，将这个目进攻点化为尘埃。”
    随着指令的下达，数个地下关键点被标注出来，重甲部队打先锋，他们将身后的机械臂插入地面，他们不是要打开通道，而是要直接通过搅碎地面，压塌地下的进攻点。
    轻甲部队由严莉率领，通过下水道进入，在友军轰炸地面的时候潜入地下，这是极端危险的做法，但靠着对沃尔德的信任和奖金的诱惑，他们没有丝毫犹豫。
    同时另一边，严哲出动了。
    砰！
    被清道夫包围的安全阀门一下子被打破，清道夫们手足无措的开枪，子弹全部被严哲提着的箱子挡下。
    他挥动箱子高高跃起，接着撞翻几个清道夫，落地后再把箱子一挥，砸翻一大片人。
    这出乎清道夫意料的战斗方式，迅速扰乱了他们的阵脚，但严哲不只是会用蛮力，他在挥舞的空隙掏出冲锋枪，对着周围一片横扫。
    一手箱子一手枪，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如战神入无人之境。
    清道夫们眼看拦不住他，纷纷招呼其他管道的兄弟来支援，然而天花板却在此时剧烈地震动起来。
    轰隆一声，塌了！
    援军顷刻间变成了被活埋的冤魂。
    而清道夫的军心，也在天花板塌陷后直接崩盘。
    “他们要把我们活埋了，蓬莱医药的那群人在干什么？他们不要我们了？”
    “我得回去，这儿不安全了，我爹妈还在深处的安全区。”
    “踏马没人性的公司狗，我跟你拼了！”
    有人哀嚎，有人丢下了武器，有人抄起武器不要命的冲向严哲，后者单手摆拳一击让他的脖子转了二百七十度。
    “不想死得就赶紧跑，我和外面那伙人不是一伙的，也拦不住他们。”
    严哲也没料到夜骑士的强攻，会是直接通过粉碎地面，让这一片的地下结构崩塌。
    但他也没心思去考虑什么道德问题，一路猛冲，碾碎一切拦在他面前的敌人。
    从据点深处冲到外围，严哲身上已经冒起了腾腾热气，像是一个蒸汽魔人。
    他身上的义肢和机械植入物全部处于过载状态，不然他也不可能杀出重围，这种浑身宛若沐浴岩浆的感觉，反而让他更加精神。
    但同时，他身上也积累了不少弹孔，撕扯肌肉的疼痛充斥全身，呼吸一下就会有刀刮肺部的痛苦，他很确定肺部也中枪了。
    “别动，把手举起来！”
    终于，随着一群黑衣人出现，严哲紧绷着的心放下了。
    “放下武器，是赵一。”
    黑衣人当中，为首的人摘下人开了头盔，是严莉。
    “你居然真的杀出来了。”
    她看着这全身不是流血就是冒蒸汽的严哲，声音是无以复加的惊讶，她们这支队伍才到据点外围，还没杀进去。
    “莫娜小姐呢？”
    “箱子里。”
    严哲指了指箱子，随后跟着严哲一同返回地面，在踏上地面的时候，他如断线风筝，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第二十章 记忆

    满是图书的空间里，多出了一张沙发和一张茶几。
    三霄端起一杯热茶，吹了吹热气，随后抬了抬眉毛，瞄了眼桌子另一边的严哲。
    “死亡的感觉怎么样？”
    “比起死亡，死亡前更加难熬。”
    严哲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种风穿过身体空洞的感觉，我这辈子怕是忘不了。”
    “如果当时不是我姐在场，我就哭出来了，太疼了。”
    三霄笑了一声。
    “你这ai性格真差，以别人的痛苦为乐。”
    严哲吐槽了一句。
    “还好吧，和我差不多的ai都是直接把人绑到一个地方，然后动各种手术享受哀嚎的。”
    三霄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朝着半空一点。
    三根光柱出现，其中是三具完全不同的身体。
    “你的那具身体已经救不回来了，按照约定，我给你三个选项。”
    “义肢医生、街头侦探、公司人。”
    她向着严哲介绍完，补上了一句：
    “又或者，你想要上一具身体的同款，把他的故事延续下去？”
    严哲反问：“你还有同款？”
    三霄点了点头：
    “当然，那只是一具克隆身体，他原来的身体可金贵着呢，哪儿能一开始就给你用。”
    “如果你选择其他身体，你就能脱离这次的麻烦事，开启新的人生，反之，你知道的，这次因为你，黑夜武装和蓬莱医药都已经卷进来了。”
    “说不定还要死好多次哦。”
    听着三霄的劝诫，严哲给出了坚定的答复：
    “多死几次算什么，一直瘫痪在床上，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医院门外的那些清道夫，不会等我太久，我就算杀了他们，也会有新的一批过来。”
    “让我的身体快点恢复健康，才是重中之重，为此，我需要这次任务的报酬。”
    三霄点了点头，随后打了个响指，三道光柱合并成一道，严哲所用的战神一型出现在光柱中。
    “作为奖励，我给你稍微升级一下，现在你的右手完全是义肢了，除此以外的身体基础性能也有上升。”
    严哲：“能用智械猎人那种生物植入体吗？身体里塞金属，总有点隔应。”
    三霄：“你想得美哦，那种可贵了。还没多实用。”
    “还有件事。”
    严哲想起了之前要问三霄的事情：
    “我用战神一型的时候，会有不属于我自己的记忆。”
    “看到一些东西的时候，脑海里会自动多出来一段记忆。”
    听到严哲这话，三霄琢磨了一下，解释道：
    “严哲，你听说过空脑症吗？”
    “什么？”
    “一种罕见的病例。”
    三霄手指在半空一划，一些病历资料出现在严哲面前，这些病例最近的就在日暮市的医院，最远的可以追溯到旧时代。
    “一些病人得了脑水肿后，被发现大脑白质完全消失，相当于脑子里面空了。”
    “但他们的生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记忆能力、认知能力都非常良好。”
    “在病例越来越多后，脑科学家们重视起来，由此出现了一个关于记忆的猜测。”
    “那就是，记忆并不是只存在于大脑中，同样的存在于身体的每个细胞当中。”
    吧嗒！
    三霄再打了个响指，一堆设计图再度从半空出现。
    “克隆人的身体是从原体上提取dna培养的，再通过大数据构建出本体的‘意识空壳’，帮助脑信号和身体电信号同步。”
    “这样人的意识填进去后，能够最大化地减少排异和使用新身体的不适感，当然，除了你这种像是万能兼用卡的特例，绝大部分人意识转移后，依然会出现各式各样的问题，疯了的和偏瘫的都不算少见。”
    “尽管克隆体从小到大，但克隆细胞来自于本体，如果细胞也是储存记忆的介质，那么克隆体自带本体的记忆，是完全可能的。”
    “再加上你的意识是通过意识空壳来和身体进行交互，达成对身体的控制，那些记忆随着交互的电信号进入你的意识，是可能的。”
    解释完后，三霄点破了严哲最担心的事情：
    “不过，倒也不用担心，预计你只会有本体百分之一左右的记忆，让你在用这具身体的时候，神态、气质更像他，对你的精神不会有大的影响。”
    严哲点了点头，说实话三霄拿出来的那些资料，他一张都看不懂。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选择相信三霄。
    “对了，战神一号机应该还在医院抢救，你要怎么调换身体？”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严哲继续关心起身体的问题：
    “再花几十万买通医生？”
    三霄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微笑道：
    “你可太小看我了，你住的那个小医院，我买通医生才要花钱。”
    “我这样的奇女子，大医院的科室主任赶着给我送钱都得排队呢。”
    “哦对了。”
    她像是又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
    “关于你当下的任务，我有一个提示给你。”
    “来，凑过来我小声地告诉你……”
    ……
    病床上的严哲猛然张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就从病床坐了起来，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胸肌轮廓丰满，缠着白纱布，右臂覆盖着仿生皮肤，但整根确定都变成了义肢。
    再看周围，和日暮居民医院完全不同，装修明显上了几个档次，而且还是单人病房，他在日暮居民医院住的是多人病房，只是病友是植物人，两人说不上话。
    “先生你醒啦？”
    随着一阵耳熟的声音，严哲转过头，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羿新雨。
    对上眼神后，羿新雨朝他宛然一笑：
    “医生说你内脏受损很严重，不得不截掉了你的手臂，虽然我不太明白其中原理，但手术结束后，你恢复得就像诈尸一样快。”
    “医生甚至断言，只要你能坐起来，就能再去街头火拼。”
    严哲抬起右臂试了试，稍微重了点，但还算灵活。
    “他倒也没说错，我睡了多久？”
    “十七个小时。”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没有，我一直在跑各种检查和药物的手续，是一个黑皮肤的叔叔一直守着你，他好像是夜骑士里的领导，特别关心先生你。”
    “那也谢谢你了。”
    严哲挠了挠头，接着问道：
    “莫娜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羿新雨面露些许难色。
    “我正愁怎么跟你说这个呢。”
    她说：
    “莫娜小姐的状态不算好，她想见你。”

 第二十一章 重逢

    莫娜的病房就在严哲病房的隔壁，相隔数米的道路，严哲却走了很久。
    主要原因，是因为羿新雨的话。
    “莫娜……因为先生你激进的战斗风格，吃了很多苦头。”
    “她对你，未必是感激。”
    严哲不明白这句话，但他隐隐觉得不安。
    他很确定，自己保护了莫娜，在储藏箱里，莫娜绝对没有被伤到一根头发，为了保护她，自己甚至付出了一条生命的代价。
    不求莫娜像古时的小说那般以身相许，至少该有声谢谢，哪怕这个时代利益至上，人情淡漠，但自己也算是履行了职责，对她没什么错过。
    但羿新雨那时的语气，还是让严哲有些害怕，害怕是那一万当中的万一。
    而这份担忧在见到莫娜后，化作了沉在心底的石头。
    “看你这幅活蹦乱跳的样子，我心底的最后一丝内疚也消散了。”
    莫娜对上严哲的视线，问道：
    “对于我这幅样子，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严哲张了张嘴唇，但没有发出一个音节，此时的病房中只有三个人，莫娜、神野唯香和他，他不得不朝沉默着站在壁橱旁的神野唯香求救。
    用眼神。
    后者没搭理她。
    他只好深吸了一口气，摆出一副严肃的态度：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我跟他势不两立！”
    此时在床上的莫娜，已经不是一位美人，以至于严哲一时间都没认出来。
    因为她被包得像个木乃伊。
    全身上下缠满绷带，只剩下一双眼睛和嘴巴裸露在外面。
    身上盖了一条毛毯，让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蒙上一层面纱，可惜严哲此时没有发现美的兴趣。
    莫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有个猜想，但他不希望那是真的。
    “真谢谢你的体贴。”
    看到严哲装傻，莫娜语气一下子就不客气了：
    “唯香，把他塞箱子里去感受一下。”
    见到神野唯香提着之前那个储物箱过来，严哲立马挥手：
    “等一下，等一下，我想到了。”
    “会不会这箱子内部没那么柔软，我的战斗方法又稍微激进了一点，所以就……”
    严哲说着说着，神野唯香把箱子的侧面说明书朝向了他，上面写了几个大字：易碎物品、轻拿轻放。
    “你在外面打的激情四射，我在里面就像进了搅拌机。”
    这时候的莫娜声音也哀怨起来：
    “那种折磨得把你扔进水泥搅拌机，你才能体会，我再脆弱一点，就咬舌自尽了。”
    “当时别的办法了。”
    严哲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辩解才好，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也是身不由己，想到你对生死那么豁达，一定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我本意还是希望能够安全地把你带出去。”
    听了严哲的辩解，莫娜没好气道：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对生死豁达，你以为像这种达官贵人的绑架，我一年要遇到多少次？”
    “我提出的方案不是看淡生死，是希望你和我都能安全地活下去，我又不是什么旧时代女性，贞操这种东西我早就不在乎了。”
    “咳咳。”
    神野唯香清了清嗓子：
    “小姐，请您发言矜持一点。”
    “我哪里说错啦？干我这行，还能取得不错的成就，谁还会因循守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莫娜说着说着，好像意识到确实有点毁形象，接着又绕了回去：
    “当然，想到要去被素未谋面的男人搂着抱着，我还是很抗拒的，以往唯香都能在生米变成熟饭的时候把我救出来，所以我觉得这一次一定也行。”
    “但事事都有万一，我会选择直接屈从，是我不希望有无辜的人为我牺牲……说实话我后悔了，早知道鼓励你被清道夫打死，然后再屈服。”
    “结果，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
    说到最后的时候，莫娜的语气已经变得十分哀怨，严哲算是明白了，自己和对方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对方不是看淡生死，而是对这种事情完全习惯了，有了一套处理方法。
    “不好意思啊，我接到的任务就是保护你。”
    严哲叹了口气，开始嘴硬：
    “如果你屈服于清道夫，可能遭遇的危险是不确定的。”
    “虽然我救援的方法粗暴了一点，但请相信，我的目的是让你不受伤害。”
    莫娜随即对上一句：
    “啊对对对。”
    “所以我被包得像个木乃伊是我自找的，对吧？”
    严哲：“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就在这气氛一时间僵住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
    “莫娜小姐，林董事长想见你。”
    严哲转过身，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站在门口的是一位高大的黑皮肤男人，他穿着夜骑士的制服，但领口的徽章代表了他不是小兵小卒。
    而这位黑皮肤男人，严哲先前曾见过，在atm机旁边，在自己用上新身体的第一天夜晚。
    沃尔德没有和严哲对上视线，而是看向床上的莫娜，等待回复。
    “唯香，把门关起来，我累了。”
    面对林常光要见自己这件事，莫娜表现出了抗拒，但是随着一阵轻笑，她的抗拒被宣布无效。
    “别这么冷淡嘛，你以后就留在这座城市了，低头不见抬头见，保持在外面的脾气不好。”
    林常光带着笑意出现，然后挥了挥手，神野唯香和沃尔德很识相了走了出去，看到严哲没有都能，他又补上一句：
    “外面有你的老朋友，这年头能有多年的朋友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出去和他说说话吧。”
    “我在这里，不会有问题的。”
    听到雇主发话，严哲点了点头，离开房间。
    随着门被关上，严哲正准备回自己房间，却被沃尔德挡住了。
    看到身前这个高大的黑人，严哲一时间有点摸不准他要做什么。
    而沃尔德的表现也确实吓到了他。
    一上来，沃尔德便握住他的双手，那宛若看到亲人一般的眼神，让神野唯香迅速回避，留下两人在走廊上独处。
    “上尉。”
    他的眼角流下两行热泪，声音哽咽起来：
    “我们终于重逢。”

 第二十二章 明星

    严哲挺莫名其妙的，他看到一些东西，脑子里会冒出与之相关的记忆，他知道，这是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
    但是他看到眼前这个黑老铁，什么都想不起来，最多记得之前在atm机面前见过一面。
    “你好。”
    严哲想了想，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让对方一愣。
    “我对短期的记忆很模糊，你认识以前我的吗？”
    严哲选择了一个模糊的说法，没有直接暴露自己不是对方记忆中的人。
    沃尔德先是诧异，然而陷入沉思，最后喃喃地念出一个名词：
    “……解离症。”
    严哲：“什么？”
    “没什么，抱歉，是我情绪失控了。”
    沃尔德拿出一块米白色的手帕擦了擦眼泪，然后神色恢复了镇定，他站直身体，自我介绍道：
    “我叫沃尔德，黄昏区夜骑士分部的部长。”
    “我们以前是上下级的关系，私下也是很好的朋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找我。”
    严哲点了点头：
    “我现在的名字是赵一，很高兴认识你。”
    沃尔德听到这个名字，眼皮一跳，随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赵一，确实像是你会取的名字。”
    “那……赵一，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他问：
    “日暮城是个好地方，但走上不合适的道路，也容易过苦日子。”
    “我听那个猎人丫头说过了，你现在是自由佣兵。”
    “我可以做担保人，举荐你成为夜骑士。”
    严哲摇了摇头：
    “我暂时没有成为公司人的打算，至少等我结束这项任务。”
    “感谢你的好意，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沃尔德点了点头：
    “说的正好，当下确实有件事需要你。”
    严哲沉默了，他承认，自己只是和对方客套两句。
    “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这里人多眼杂，我们换个地方吧。”
    沃尔德拍了拍严哲的肩膀，两人一同进了严哲的病房。
    羿新雨也等在这里，沃尔德本想让她出去，但严哲要求让羿新雨也一起旁听。
    “是这样的。”
    沃尔德只好叹息一声，讲了起来：
    “在救援行动当中，我采取的行动过于激进，导致了许许多多的清道夫被活埋在地下。”
    “虽然那些人死有余辜，但终究还是死了太多，再加上那些人还有一层身份，是蓬莱医药的试药员，蓬莱医药不打算善罢甘休。”
    “公司注重名誉，不喜欢流言蜚语，我们看到的是大战劫匪清道夫，其他人看到的可能就是夜骑士坑杀无辜的下水道居民。”
    “我们看到的是手持枪械的恶徒死了，其他人听到的可能就是一个即将临盆的女人失去了丈夫，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失去了父亲。”
    沃尔德松了口气：
    “黑夜武装和紫霄教育都不想背上这些恶名，所以高层们进行了商谈，拟定了对清道夫家属们补偿。”
    严哲琢磨了一下，反问：
    “就因为他们还有一层试药员的身份，紫霄教育和黑夜武装就让步了？”
    沃尔德摇了摇头：
    “不是那么简单，具体的高层情况我也不了解，但从现状来说，三个公司都希望能够平息清道夫家属的情绪。”
    “蓬莱医药愿意提供药物，黑夜武装愿意提供就业岗位，而紫霄教育愿意提供助学贷款和上学名额。”
    “这些条件很丰厚了，那些租不起学区房的清道夫，基本上不可能有让孩子接受教育的机会，而只有教育，才能让孩子避免成为清道夫或者帮派成员。”
    “公司对他们的要求没什么太大的意见，毕竟对于公司来说不痛不痒，还能借此机会宣传一波，慈善部门的员工甚至可以借此机会完成业绩。”
    严哲点了点头：
    “那不是很好？”
    “还需要我做什么？”
    “总不会是要我去给他们鞠躬道歉吧？”
    沃尔德摇了摇头：
    “不是的，这件事是这样的。”
    他酝酿了一下，解释道：
    “有一位清道夫曾经是大家的领头人，但他不幸地死在了下水道塌方当中，他留下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孩因为父亲的死，在生还者当中有了很高的声望。”
    “生还者们希望女孩能够得到更高的社会地位，让她为清道夫发声，带领大家脱离苦海。”
    “而在这个时代，声音最大的无疑是媒体……所以他们一直要求，实现女孩的一个愿望。”
    严哲琢磨了一下，问道：“让女孩进入公司？”
    “差不多，更准确地说……是让女孩成为明星。”
    沃尔德看向了墙壁，在那墙壁的后面是莫娜的病房。
    “莫娜是一线明星，你如果看过她的作品，就会明白她的业务水平无可挑剔。”
    “他们希望借助莫娜的名气，带女孩进入演艺圈，成为明星。”
    严哲点了点头，但他还是没听懂问题出在哪里。
    “那女孩没有表演天赋？”
    “我不知道。”
    “公司不答应？”
    “莫娜一直是独行艺人，没有公司可以替她做决定。”
    严哲面露难色：
    “你不会要我去说服莫娜吧？”
    沃尔德点了点头：
    “不只是如此。”
    “还有一件比这重要千倍万倍的事情。”
    严哲警觉起来，他意识到沃尔德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希望你能关照下那女孩，保护她的安全。”
    “这是黑夜武装……”
    “这是出自我个人的希望。”
    沃尔德叹了口气：
    “她父亲因我而死，也算是我的一点愧疚。”
    “而且……虽然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忽略，但夜骑士一直致力于维护城市的秩序。”
    “那些上位者其实比起妥协，更喜欢斩草除根，他们不会让自己吃亏，那些知道真相，可能会造成流言蜚语的生还者，都可能遭到公司的毒手。”
    “清道夫是这座城市的乱象之一，他们原本只是城市里最穷的一批人，是生活让他们变成了暴徒。”
    “公司只顾自己的统治，而在乎他们的生存质量，看上去庇护了他们的蓬莱医药，也不过是把他们当做药物试验的小白鼠，而他们为了能有一处安居之地，别无选择。”
    “清道夫是杀不光的，杀到一定程度，便会激起民怨，民怨起，则民变在即，民变在即，我们这些下面卖苦力的，就会被借头镇怨。”
    “所以，我希望那女孩能成为桥梁，改善清道夫的生活环境，我相信一个人衣食无忧，绝不会拿起武器走上街道，成为暴徒。”

 第二十三章 挂职

    严哲听完了沃尔德讲述，大致对前因后果有了了解。
    沃尔德认识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住，并且关系不浅，在atm机相遇后，恐怕就一直关注着了。
    这一次自己姐姐能够带来那么大量的夜骑士支援，他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但福祸相依，沃尔德和这具身体的关系好，导致了在自己身陷穷途的时候，他采取了非常激进的措施。
    严哲希望夜骑士强攻地下设施，给自己吸引一点火力。
    却没想到，沃尔德采用的方法，是直接摧毁地下设施。
    客观上，确实为严哲吸引了不少火力，严哲后面能够安然无恙的杀出去，他功不可没。
    但住在那里的清道夫还有着另一重身份。
    蓬莱医药的主业是研发各式各样的药物，药物被制造出来后，需要经过临床试验才能投入使用。
    蓬莱医药对客户还是很认真的，该有的步骤他们从来不偷工减料，甚至精益求精，能用人做实验，绝对不用动物代替。
    自然，希望有一个容身之地的清道夫，就成了合适的实验体来源。
    当然，蓬莱医药是正规且合法的公司，台面上的功夫一定要做足。
    所以这些清道夫拥有了一个身份：试药员。
    因为这个身份，他们可以免费住在靠近蓬莱医药研究设施的地下水道，可不比担心周围的清道夫团队来和他们争抢。
    甚至得了病还有免费的药物，当然，吃了之后是死是活暂且不论。
    蓬莱医药在起初，就反对夜骑士以可能损害地下设施的方式支援严哲，但是沃尔德还是做了。
    每一位试药员都是蓬莱医药的资产，他们烧伤掳掠是他们自己的自由，但他们大批大批的死亡了，那就是对蓬莱医药财产的侵害。
    当前时代的基本律法便是——
    公司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那些住在地下的人，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是清道夫，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成了试药员，他们死了，蓬莱医药无比痛心疾首，要紫霄教育和黑夜武装赔点钱。
    好在，这钱落不到严哲头上，毕竟公司高管层面的赔偿数字，几个高管也不可能相信严哲能配得起。
    但严哲终究是这次时间的重要参与者，他要保护的莫娜更是起因，清道夫们的情绪多少还是要照顾一下的，毕竟他们起义了也挺费子弹的，活着还有点用。
    清道夫提出的要让前首领之女成为明星的想法，自然而然的就被公司接受了。
    或者说，公司没接受，公司表示会帮他们和莫娜牵线搭桥。
    因为莫娜是独立艺人，听沃尔德说这点的时候，严哲也很惊讶。
    莫娜嘴上一副自己在娱乐界偷摸爬滚，实际上她是自己创业的那一类，没有隶属的工资，属于自由职业者，社保都没有。
    “情况，我大概都理解了。”
    严哲琢磨了一下，问：
    “这是黑夜武装的委托吗？”
    “不是的。”
    沃尔德摇了摇头：
    “这是我个人的委托。”
    “你前脚把人家爹杀了，后脚就来发善心？”
    严哲反问：
    “兄弟你精神状态还好吧？”
    沃尔德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长长的叹息一声：
    “我们不是独立存在的，不管是不是公司人，我们都是被公司统治的一份子。”
    “那些清道夫在客观上损害了紫霄教育和黑夜武装的利益，被清道夫打死的，绑架的，甚至被活活拆了的夜骑士，我可以给你一串很长的名单，这还只是今年的。”
    严哲：“你是想说，这是你为数不多的良心？”
    沃尔德：“不是的，那女孩父亲的尸检结果早就出来了，是在你突围的时候，被你用箱子砸死的。”
    严哲：“……”
    “上尉你从以前开始，就是狂猎中的异类，战神中的奇葩。”
    沃尔德说：
    “其他人都懂得把良心内敛，但你从不忌惮于当众展示，你是个有良心的人，我想即使是现在也是。”
    严哲两手一摊：
    “既然是私人委托，你不会让我这个老朋友白干吧？”
    “我这样子你也看到了，风光不再咯。”
    沃尔德被严哲这幅样子给逗笑了，他拍了拍严哲的肩膀，许诺道：
    “你放心，我知道上尉你给公司卖命了一辈子，也想过点清闲日子。”
    “可在这日暮城啊，没钱不得闲。”
    “只要这次委托结束，我就给你在夜骑士里的文职部门办个挂职，你想来上班就来上班，不想来就躺家里睡觉，都可以，工资每月稳定打款，福利绝不不少你的。”
    “钱不多，但胜在稳定。”
    严哲听了很是心动，他随即问道：
    “这个名额我能给别人吗？”
    沃尔德思考了一下，答道：
    “人选是谁其实都无所谓，领导也不会追究，公司职位拿来送人，上尉你也是够仗义了。”
    “成交。”
    严哲一锤子敲定：
    “现在莫娜还在和林老头卿卿我我，先带我去看看那女孩吧。”
    “我先了解一下她是什么样的人，到时候给莫娜介绍也方便。”
    沃尔德点了点头，然后给严哲发送了一个位置。
    随后，露出了歉意。
    “我是很想陪你一起去的，但因为一些原因，我走不开。”
    “没关系，我恢复的很好。”
    严哲看向了一旁的羿新雨，从刚刚到现在，羿新雨一直保持着沉默，想到自己擅自接了外快，他有点不好意思。
    “需要我一起去吗？”
    羿新雨问。
    “你有空吗？”
    严哲问。
    “没事的，我这几天不用打工，紫霄教育给我发了误工补贴，比我打工赚的还多。”
    羿新雨说着把车钥匙扔给严哲：
    “你开车吧。”
    严哲接过车钥匙，有点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又抬起头看了看羿新雨。
    “上尉，你现在还是做不了快车啊。”
    严哲：“！”
    “既然你们敲定了，我就不打扰了。”
    沃尔德调侃了严哲一句，便离开了病房留下严哲看着车钥匙，随后他紧紧抓住，这份感觉，好似抓住了未来。
    片刻后，严哲载着羿新雨来到了一处路口，这里拉起了封锁线，正是严哲之前救出莫娜的地方。
    沃尔德给的定位就在附近，可找了一圈，两人都没有发现，最后只能给沃尔德打电话。
    “啊？找不到？不可能，你们是不是没去地下。”
    沃尔德说：
    “他们怎么可能有地上的住处，当然还在那个已经塌了一半的地下水道。”

 第二十四章 疑惑

    严哲觉得自己还是想少了，他听到沃尔德说公司积极的和清道夫做出协调，甚至给了许多丰厚的福利，下意识的起码他们的住处也会有所改变。
    毕竟原本的地下设施周边都遭到了破坏，谁也说不清楚，会不会再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坍塌，那些清道夫的家属也一并埋在地下。
    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还是被前世的思维给害了，这个世界和自己的故乡有天壤之别。
    他看了羿新雨，她也是一脸的困惑，一个被前世经验所害的人，一个刚刚走出校园，对社会还没有一个充分认识的女大学生，造成了当下的浪费时间。
    和沃尔德重新确定了一次位置后，两人找到了现场的负责人，严哲的姐姐严莉。
    “你们要进去？”
    严莉听了严哲的要求，转头看了看坍塌的地面，有些担忧：
    “这片地区的地下结构，遭到了很大程度的破坏，现在进去不是很安全。”
    在严莉说话的时候，严哲注意到了严莉胸口的徽章，她不是小队长了，而是中队长。
    闹出这么大动静，不仅没背锅，还不降反升，严哲意识到沃尔德确实有点本事，他随即答道：
    “事关公司之间的赔偿，放心吧，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远离交战区域的深层居住区。”
    “这是沃尔德给的通行证。”
    亮出通行证件后，严莉便也不再说什么，招呼着其他夜骑士让开了一个位置。
    顺着夜骑士让开的位置，严哲带着羿新雨再度进入了地下水道，清道夫灵活运用了地下水道的复杂，通往办公区和通往生活区完全是不同的路线。
    前者是清道夫平日干脏活儿的据点，后者是清道夫的家人们生活的地方。
    这种设计保证了一点，那就是即使那一天，清道夫们遇到了一个惹不起的对手，导致对方带人或者单枪匹马屠杀整个据点。
    那个人也没法发现清道夫的家属。
    一人做事一人当的信念在他们的居住地划分上，得到了很好地体现。
    严哲先前看到的那些生活痕迹，也是驻守在据点的清道夫们的，而真正住着他们家人的生活区，需要穿过更为隐蔽，更为复杂的道路才能抵达。
    “说起来，赵一你知道清道夫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在前行的路上，羿新雨突然朝着严哲搭话。
    “我没记错的话，他们最初是城市的下水道清洁工，后来清洁工被成了一个扶桑街那边一个著名杀手集团的员工名字，还被注册成了专利。”
    “为了避免大额索赔，他们就只能改名字了，好像改了很多，有一段时间叫街道工人，有一段时间叫流民，最后随着土地开发，他们失去了地面的容身之处，住进地下设施。”
    “其中很多人都靠着下水道为生，公司也就干脆把下水道的清理工作委托给了他们，自那之后，他们就被称作清道夫。”
    羿新雨听了，点了点头，说道：
    “《秩序与混乱》，第六讲。”
    “嗯，这是通用教材。”
    严哲附和道：
    “以前我混过一阵子帮派，但对清道夫的了解，除了课本上的这些，也只有这群人人性严重缺乏，而且什么都敢做。”
    “绑架明星然后把人给拆了卖义体，这种事情他们可干的不少，明明他们都知道这些明星都是蓬莱医药的高级会员，他们打个喷嚏，都会有医院骑士团从天而降。”
    “结果每次都是以一场屠杀告终，让医院骑士团的强大和及时性得到宣传，吸引更多人去成为蓬莱医药的会员。”
    羿新雨听完严哲的话，提出了反问：
    “那么，赵一你觉得，清道夫们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些事情呢？”
    严哲：“啊？”
    “你看，他们并不是无牵无挂的人对吧？他们当中很大一部分也有家庭。”
    羿新雨问：
    “他们干的工作，出动那么多人，也赚不了几个人，最后身首异处的可能更大。”
    “为什么他们不去做一些合法的工作，用努力来争取幸福生活呢？”
    严哲被这个话给问沉默了。
    他思索了好几秒，最后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
    “一会儿咱们看到了他们，你可以跟他们多聊聊，说不定能得到答案。”
    “但记住了，千万别问得太明显，他们和咱们的思维方式是完全不同的，很可能你的无心之语，就让他们感觉到羞辱。”
    羿新雨点了点头：
    “行吧，我会尽可能表现得谦卑。”
    严哲：“倒也不用，随和一点就好，装得太过反而适得其反。”
    两人说完不久，便抵达了通道的最后一节，这里依然没人，但是路的尽头放了一架机枪。
    这架机枪已经生了锈，进过远程操控改造，就是改得太糙了，突出一个能用就行。
    严哲能很清楚地看到，机枪的感应器是直接把一个手机用胶带捆在了上面。
    但制作粗糙不妨碍它依然能用，在严哲和羿新雨看到它的同时，机枪也看到了他们两人，抬起了枪口。
    羿新雨见状，迅速准备好躲闪和反击动作，打算摧毁这架机枪，而严哲则拦住了她。
    随着严哲将一个通信证投射到半空，机枪的头重新低了下去，机枪身后的门也随之开启，光线透过开启的门照射到阴暗的地下水道当中。
    “他们的生活区就一台机枪守着？”
    羿新雨带上护目镜，确认了一下周围情况，她发现好像守卫清道夫家属的门卫，除了这把机枪外，什么都没有。
    “我还以为会有至少会有点守卫。”
    “能打的清道夫都出去接活儿了，蓬莱医药又不可能派守卫过来。”
    严哲耸了耸肩，带着羿新雨穿过机枪守卫身后的大门，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地下设施当中。
    这里光照充足，看上去像是一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许许多多的帐篷星罗棋布地铺满周围，穿着很脏的人们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两名客人，围了过来。
    严哲和羿新雨靠得近了一点，一下子被人潮包围，两人有点手足无措。
    他们都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就是清道夫的家属们。

 第二十五章 陆柠

    她们大多以成年或者中年女性为主，男性多见于幼儿和少年，老人数量极少，很多人都呈现出营养不良的样子。
    虽然称不上衣不蔽体，但每个人身上都脏兮兮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下水道臭味。
    不过，她们本身的穿着不差，很多人都穿着带着名牌标记的衣服，即使是对服装不怎么了解的严哲，也能看出有些人的衣服起码成千上万。
    只不过再昂贵、做工再精巧的衣服，到了这里，也变得泥水里打过滚一般脏兮兮的。
    这些衣服的来历，严哲也可以想到，在日暮城，清道夫一直是街头零元购的常客。
    他们将古老的街溜子智慧运用的炉火纯青，哪里有火拼发生，哪里就会有他们乘乱牟利。
    当然，风险也大，乘乱牟利然后被卷入火拼杀了的清道夫，难以计数。
    “你们好，我们来自紫霄教育。”
    严哲习惯了一下味道不好的空气，然后出示了自己的通行证和电子凭证，这时候人群里走出来一个穿着蓬莱医药医生制服的男人，随着他的挥手，清道夫的家属们逐渐散去。
    “你好，我是这里的常驻医生，你可以叫我孙杰。”
    孙杰是人群中衣装最为整洁的男人，他抬起手臂，已经完全是义肢的手臂上，亮起一个光点，将一幅图画头投影到了半空，那是蓬莱医药的凭证，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他们大多没受过教育，对现代知识不是很了解，也看不懂凭证。”
    孙杰解释道：
    “有什么事情，和我对接就可以了。”
    严哲点了点头，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而听了严哲的来意，孙杰很是诧异。
    “他们希望那孩子成为明星？”
    他摇了摇手：
    “这也太夸张，紫霄教育真的会答应吗？”
    “紫霄教育倒是不在意，只要莫娜同意，他们就没意见。”
    严哲解释道：
    “我是莫娜的护卫，你可以叫我赵一，这位是羿新雨，我们是搭档。”
    “我来的目的，就是确认一下这孩子的情况，看看回去怎么说服那位大小姐好。”
    听了严哲的话，孙杰点了点头。
    “情况稍微有些复杂。”
    他说：
    “请跟我来。”
    在他的带领下，严哲和羿新雨被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房间是建在墙壁里面的，内部装饰也很精巧，和外面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孙杰安排两人在沙发上等候，自己出了门。
    几分钟后，他带着一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一台机器人……一个骨架简陋的，头部像是骷髅的仿生机器人。
    这种像是骨头架子里塞了个电瓶的仿生人，严哲和羿新雨都是一次亲眼见到，毕竟随着意识转移结束的出现，仿生人体、合成人体等技术都随之高速发展。
    这么简陋的货色，恐怕得到博物馆找。
    “介绍一下，这两位是紫霄教育来的使者，赵一和羿新雨，也是莫娜·乔里奥的护卫。”
    孙杰介绍了严哲两人，随后那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介绍了自己。
    “你们好，我叫陆义。”
    “这位是我的侄女，陆柠。”
    被称为陆柠的老旧仿生机器人向前一步，将手放在胸骨上：
    “很抱歉以这般模样面见两位，我就是想要成为明星的陆柠。”
    严哲和羿新雨互相看了看，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诧异的神色。
    他们都没想到，那个去世清道夫首领的女儿，居然以这般模样出现在两人面前。
    她已经连人类都不是了。
    “那个，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冒昧。”
    严哲举起了手，问道：
    “请问，陆柠小姐，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这件事说来话长。”
    回答他的是孙杰：
    “都先坐下吧。”
    五人面对面坐下后，孙杰讲起了陆柠变成这副模样的缘由。
    “陆柠并不是本地人，她出生在高阁市，一个距离这里很远，但一样烂的地方。”
    “那里崇尚意识可塑性理论，也就是说，越年轻的意识，可塑性越强，质量也越高，可以用于更加复杂的机械当中。”
    “由此诞生出了窃魂者，一群抽取他人意识，贩卖给公司是混账。”
    “陆柠在五岁的时候遭遇了窃魂者，当时只是一个木工的陆勇被窃魂者打断了一条腿，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抽走意识，并在数天后生理性死亡。”
    “他在那之后，一直追查女儿的下落，终于在五年后抓到了当初的窃魂者，在他面前枪杀对方的父母和儿子后，他得到了情报，陆柠被做成了早教ai，贩卖给了日暮城的一位富豪。”
    “陆勇他带着弟弟来到日暮城，过了一段非常艰苦的日子，但因为永不放弃的信念，吸引了与他同样苦难的人们来到了他身边。”
    “最终，他靠着从帮派老大那里得来的情报，发起一场突袭，救出了女儿。”
    “当然，公司对于高管被袭击大为震怒，甚至派出黑客远程抹除陆柠在早教机器人里的意识，当时时间仓促，也没有条件准备更好的身体。”
    “靠着一位神医帮助，陆柠的意识被转移到了现在的这具身体当中，逃过了追捕，但那之后，陆勇也尝试过很多方法，让陆柠变回人类，但那名神医不知所踪，走正规渠道……费用是天文数字。”
    “多年过去，陆柠便一直保持着这幅身体。”
    说完这些，孙杰长舒一口气，吐露出了另一个实情：
    “清道夫们对于陆柠的根本诉求很简单，紫霄教育也好、黑夜武装也好，蓬莱医药也好，希望他们能让陆柠变回人类。”
    “这也是对陆勇多年照顾，所能做到的回馈。”
    听完陆柠的故事，严哲挠了挠头：
    “三位……你们应该知道吧，紫霄教育让我来当莫娜和陆柠的中间人。”
    “一部分意思就是，他们三家公司都不想出这个钱，最多给你们牵线搭桥。”
    “意识的可塑性是很强的，让一个在机械身体里生活多年的‘人’，变回人，这需要的信用点是天文数字。”
    “我们明白。”
    陆义这时候开了口，尽管他面容憔悴，声音却响亮如洪钟：
    “但这一次，我们也不打算轻易退步。”
    “紫霄教育和蓬莱医药的黑料，我们手上有不少，若是不能完成陆勇的遗愿，我们也有着鱼死网破的决心。”

 第二十六章 折中

    陆义声音很有精神，但语气却不是很强势，这让他这话本该有的威胁意味也降低了很多。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明确的表明了立场。
    “我们长期为蓬莱医药工作，他们做的事情我们很清楚，也留存了大量的资料。”
    “陆柠曾经是紫霄教育某个大人物女儿的玩伴，她在作为早教机器人的岁月里，见过、听过、知晓过相当大量的情报，这些依然存在于她的记忆当中。”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冻毙于风雪，陆勇对清道夫的贡献有多大，是你们无法理解的，他死了，我们有继承他遗志的遗物和责任。”
    他的这番话让严哲和羿新雨面面相觑，他俩四舍五入只是临时工，都很清楚自己做不了这个主。
    严哲随即想到，说不定可以靠着自己的面子试试，但随即否定。
    先不提有没有用，他不觉得对方会无偿帮助，需要付出的代价一定是难以承受的。
    随后他想到了更为可靠的人，并且在心中呼唤她的名字：
    “三霄，在？”
    “这事儿挺复杂。”
    三霄给出了回应：
    “越年幼的意识，可塑性越强，但到了五六岁，基本就定型了，那些窃魂者选择了一个最好的时间点，收割到了最高质量的意识。”
    “在那之后，她成为了用于早期教育的机器人，然后过了十几年……又或者几十年。”
    “她的意识已经不适合人类的身体了。”
    严哲沉默了一会儿，不放弃的问：
    “既然是挺复杂，不是无可救药，应该还有办法吧？”
    三霄：“有，但不值得。”
    “严哲，按照你的成长经历，你不该是这么善良的人，还是说……”
    “我想要在夜骑士挂职，没别的原因。”
    严哲打断了三霄的猜测，继续问道：
    “就没有什么替代方法吗？”
    三霄：“替代，那就很多了，只是得分情况。”
    “这孩子如果不要求现场表演，可以动作捕捉软件，创造一个虚拟形象。”
    “合成人的身体，少女体型的，我也有一些，闲着也是闲着，并非是我小家子气不肯帮你，但保守估计，她至少需要数十年才能适应，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吧？”
    “所以不如放弃现场演出，转为线上出道，用虚拟形象。”
    严哲点了点头，他觉得三霄的提议很好，而陆义一方则因为他突然沉默着点头，有些紧张。
    “陆义先生，我刚刚连线了一位在意识转移方面颇有成就的朋友。”
    面对紧张起来的陆义等人，严哲缓缓开了口：
    “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们想先知道哪个？”
    陆义和孙杰小声讨论了一下，便说道：
    “先说坏的吧。”
    严哲点了点头。
    “坏消息是，陆柠小姐作为机械生活了太久，她的意识与人类的身体已经不那么兼容了……换而言之，人无法想象吸尘器的感受，您应该能明白。”
    听到这话，陆义微微点了点头，神色变得更加失落。
    “陆柠她……今年20岁了。”
    “她四分之二的人生，是一个没有四肢，只能靠脚下滚轮移动的早教机器人。”
    “剩下四分之一的人生，是你们所见到的这幅模样……所以你说的内容，我们是相信的……但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严哲摇了摇头：
    “到有一种折中的方法。”
    听到严哲的话，陆义和孙杰来了精神，等待着他说出方法。
    “各位知道虚拟偶像吗？”
    “就是以虚拟形象在线上进行演艺活动的那些人，如今的科技，一个摄像头就能创造出对应的网络空间虚拟形象。”
    在场的孙杰是懂行的，他迅速想到了这个一行为的问题。
    “我倒是知道虚拟主播是什么，可就算要成为虚拟主播，也免不了挂靠公司。”
    “如果不挂靠某个公司，躲在公司的防火墙里，赛博空间的那些疯狂ai和黑客，随时可能闯进直播室毁掉一切。”
    严哲点了点头。
    “是有这方面的风险，我们这边会试着和高层交涉。”
    “同时我会和那位专家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过一些门路，为陆柠小姐准备一具人类的身体。”
    “人类的身体有着百年的寿命极限，而意识却可以存活相当长的时间，即使需要再花上和前半生相等的时间去适应新的身体，陆柠小姐的大部分余生依然能作为人类生活。”
    听到严哲的话，孙杰和陆义一下子激动起来。
    “真的吗？”
    陆义问：“真的能弄到一具合成人身体？”
    “别高兴的太早，只能说有可能。”
    严哲摆了摆手：
    “而且我丑话说在前，合成人身体不便宜。”
    听到严哲谈起价钱，陆义和孙杰的脸色再度黯淡了下去，而到了这里，严哲觉得可以谈谈正事了。
    “其实我来这里，是为了带走陆柠。”
    他说这话，一下子又让陆义和孙杰一惊，连一直站在一旁低着头的陆柠，也抬起了脖子。
    “要说服莫娜，还是让她见见本人比较好。”
    听到这个要求，陆义和孙杰对视了一眼，正准备说什么。
    而此时，陆柠开了口。
    “伯伯，叔叔，请让我去吧。”
    “公司不至于为了我这样的小角色动手脚。”
    见到陆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陆义和孙杰便沉默了下去，各自长叹一声，颇有副感慨女大不中留的样子。
    片刻后，陆柠便上了严哲的车，因为骇人的外表，严哲不得不找了个斗篷，再加上面罩遮掩一下，但即便如此，还是吓到了例行盘问的夜骑士。
    确认严哲带了什么离开是他们的义务，只不过看到陆柠的钢铁骷髅头后，他们差点开火。
    经过一段平稳的车程，医院的门卫又拦住了三人，即便有公司给的凭证，护卫还是反复确认，才放陆柠进医院。
    因为陆柠这幅样子，一路上免不了被周围人侧目，特别是好几道安全门都被触发了警报，一圈下来，驻扎在医院的医疗骑兵们都和严哲认识了。
    历尽千辛，三人终于抵达了莫娜的病房，听完前因后果的莫娜，提出了一个要求：
    “把面罩摘了，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第二十七章 善后

    这一刻，严哲的内心是忐忑的，他知道义肢改造是如今社会的常态，也清楚意识转移技术已经出来超过七十年。
    但在他看来，陆柠的情况终究特殊了一些。
    而莫娜在看到陆柠的瞬间，也露出了相当复杂的神情。
    她缓缓说道：
    “唯香，你和带着陆柠去外面等一下，新雨你也出去吧，我想和赵一单独谈谈。”
    众人没有言语，默默的出去了，只留下赵一一个人。
    “坐吧。”
    莫娜从病床上坐起了身，这下了严哲一跳。
    “你能坐起来了？”
    “能跑能跳，只是我不想而已。”
    面对严哲的疑惑，莫娜拉开了眼眶下方的绷带，露出细腻的肌肤：
    “蓬莱医药的生物治疗技术很好，我基本上已经恢复如初了，除了……”
    严哲：“除了什么？”
    “除了有点抑郁，可能得打一顿让我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一顿才能好。”
    严哲一时语塞。
    “算了，不逗你了。”
    莫娜盘腿坐在床上，单手撑着自己的头，全然不在意形象：
    “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你只告诉了我她的来历，但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严哲耸了耸肩：
    “公司要求的。”
    “他们担心那些清道夫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会不好收场。”
    “这些清道夫手里握着一些秘密，这个女孩之前也告诉过你，她也知道一些秘密。”
    莫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这个点，她的父老乡亲们应该死的差不多了。”
    她如此断言道。
    此时此刻，日暮城一处被夜骑士封锁的十字路口，一名穿着蓬莱医药服装的男人走了出来，守在这里的严莉朝他招了招手。
    “你是孙杰？”
    严莉核对了一下对方的身份码：
    “恭喜，我听说你升职的消息了。”
    “在这个地下水道驻扎了五年，辛苦你了。”
    孙杰摇了摇头，接着将手握拳，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一切为了董事长。”
    说完，他看了看周围：
    “这里需要这么多的骑士驻守吗？”
    “大部队早撤走了，剩下的就是我以后管理的队伍。”
    严莉叹气一声：
    “苦干了好多年，职位一动不动，没想到换了个领导，没几天就升职加薪了。”
    “有时候就得这样，时来天地皆同力嘛。”
    孙杰笑了笑：
    “我当初还是蓬莱医大成绩第一名，连当初的黑医叶烁都夸我天资非凡。”
    “谁能知道，被踢到地下水道，熬了五年。”
    “那些不如我的人，现在各个比我位高权重，命去英雄不自由啊。”
    这时候，一辆来自蓬莱医药的浮空车缓缓落下，车门打开后，孙杰朝着严莉招了招手，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他转过身说道：
    “你刚上任，得给下属个好印象，附近有家店不错，不如请他们喝点什么吧，这大热天的站岗不容易。”
    严莉点了点头，在浮空车飞走后，她眉头皱了一下，随后朝着所有人下令：
    “大家别守着了，都累了吧。”
    “附近有家店不错，我请客，所有人都来，所有人。”
    “这是命令，这边封锁已经拉开了，放着不管没事。”
    听到队长要请客，夜骑士们欢呼着紧随其后，很快封锁线内便空无一人。
    约莫过了五分钟，封锁线内发生了爆炸。
    炽烈的火柱冲天而起，将天空的云彩染成了黄昏的颜色。

 第二十七章 大恶

    这一刻，严哲的内心是忐忑的，他知道义肢改造是如今社会的常态，也清楚意识转移技术已经出来超过七十年。
    但在他看来，陆柠的情况终究特殊了一些。
    而莫娜在看到陆柠的瞬间，也露出了相当复杂的神情。
    她缓缓说道：
    “唯香，你和带着陆柠去外面等一下，新雨你也出去吧，我想和赵一单独谈谈。”
    众人没有言语，默默的出去了，只留下赵一一个人。
    “坐吧。”
    莫娜从病床上坐起了身，这下了严哲一跳。
    “你能坐起来了？”
    “能跑能跳，只是我不想而已。”
    面对严哲的疑惑，莫娜拉开了眼眶下方的绷带，露出细腻的肌肤：
    “蓬莱医药的生物治疗技术很好，我基本上已经恢复如初了，除了……”
    严哲：“除了什么？”
    “除了有点抑郁，可能得打一顿让我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一顿才能好。”
    严哲一时语塞。
    “算了，不逗你了。”
    莫娜盘腿坐在床上，单手撑着自己的头，全然不在意形象：
    “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你只告诉了我她的来历，但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严哲耸了耸肩：
    “公司要求的。”
    “他们担心那些清道夫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会不好收场。”
    “这些清道夫手里握着一些秘密，这个女孩之前也告诉过你，她也知道一些秘密。”
    莫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这个点，她的父老乡亲们应该死的差不多了。”
    她如此断言道。
    此时此刻，日暮城一处被夜骑士封锁的十字路口，一名穿着蓬莱医药服装的男人走了出来，守在这里的严莉朝他招了招手。
    “你是孙杰？”
    严莉核对了一下对方的身份码：
    “恭喜，我听说你升职的消息了。”
    “在这个地下水道驻扎了五年，辛苦你了。”
    孙杰摇了摇头，接着将手握拳，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一切为了董事长。”
    说完，他看了看周围：
    “这里需要这么多的骑士驻守吗？”
    “大部队早撤走了，剩下的就是我以后管理的队伍。”
    严莉叹气一声：
    “苦干了好多年，职位一动不动，没想到换了个领导，没几天就升职加薪了。”
    “有时候就得这样，时来天地皆同力嘛。”
    孙杰笑了笑：
    “我当初还是蓬莱医大成绩第一名，连当初的黑医叶烁都夸我天资非凡。”
    “谁能知道，被踢到地下水道，熬了五年。”
    “那些不如我的人，现在各个比我位高权重，命去英雄不自由啊。”
    这时候，一辆来自蓬莱医药的浮空车缓缓落下，车门打开后，孙杰朝着严莉招了招手，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他转过身说道：
    “你刚上任，得给下属个好印象，附近有家店不错，不如请他们喝点什么吧，这大热天的站岗不容易。”
    严莉点了点头，在浮空车飞走后，她眉头皱了一下，随后朝着所有人下令：
    “大家别守着了，都累了吧。”
    “附近有家店不错，我请客，所有人都来，所有人。”
    “这是命令，这边封锁已经拉开了，放着不管没事。”
    听到队长要请客，夜骑士们欢呼着紧随其后，很快封锁线内便空无一人。
    约莫过了五分钟，封锁线内发生了爆炸。
    炽烈的火柱冲天而起，将天空的云彩染成了黄昏的颜色。
    “据乘风新闻第一手消息，今上午十点整，蓬莱西路与黑夜东路交叉口发生了一起管道爆炸事件。”
    “爆炸当中，蓬莱医药的一处制药设施遭到了剧烈的破坏，造成了重大损失。”
    “蓬莱医药表示，将会严查纵火案凶手，据可靠消息称，有一伙儿清道夫常年盘踞在此处，或为重大作案嫌疑人，由于难以找到可以提取意识的生还者，目前侦破行动遭遇前所未有的困难。”
    “新闻乘风而来，关注乘风新闻，每天带来第一手资讯。”
    日暮第一企业医院内，严哲和莫娜看着新闻播报，都沉默了。
    数秒后，莫娜拍了拍严哲的肩膀：
    “别在意，习惯就好。”
    “公司，公司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吗？”
    严哲以不忍的语气问。
    “谁知道呢，公司是一个很复杂的集合体，也许这个部门心善，觉得应该多帮助这些清道夫，另一个部门觉得他们就该杀绝了，创建美好城市。”
    莫娜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即使前者支持者更多，后者的部门主管也可能直接找人下死手，直接用行动解决问题，明面上大家都不赞同这种做法，但很多时候只要得到了更高管理层的默许，他们动起手来比谁都快。”
    “而且，你知道公司制度最绝妙之处在于什么吗？”
    严哲：“什么？”
    “组织分工。”
    莫娜解释道：
    “每个人都只是负责了其中一小部分，比如一场抢劫，一个人负责望风，他觉得自己只是站在门口而已，一个人负责威慑，他表示自己从没想过伤害谁，最后一个人负责装货，他更可以说自己只是执行了一些命令。”
    “谁都不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有违良心的事情，每个人都负责了整件事中的一小部分。”
    “当这些小部分结合起来，就化作了你所见到的滔天大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