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到了敌国皇子的后宫》 第1章 《重生到了敌国皇子的后宫》作者:叶若雪【完结+番外】 简介: 齐国皇子齐萧筠,战死在楚国皇子楚威德的手上,却重生成了另一个楚国皇子楚连墨的男妾。 素闻楚国四皇子楚连墨风流成性,男男女女纳了一堆在府上,齐萧筠心中感叹:楚国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但是吧,对外人冷酷霸道的楚连墨,对齐萧筠的画风似乎有点不一样—— 齐萧筠狠狠还击想欺辱他的侧妃,楚连墨说:“小心手疼,本王帮你打他。” 齐萧筠想搞死前世害了自己的楚威德,楚连墨给他递刀,“本王也早看他不顺眼了。” …… 面对楚连墨的柔情备至,齐萧筠的心中终于渐渐起了连漪,却骤然听闻,其实这府上的所有妻妾,都只是因为长相和某个人相似,才会被楚连墨收集过来。 哦,原来自己只是个替身。 当齐萧筠正郁闷之际,却发现楚连墨对着自己重生前的画像发呆…… 【对外高冷对受是宠妻狂魔的帝王攻*清冷霸气皇子受,主受双洁】 标签:甜文 爽文 he 古代 重生 宫廷 第一章 重生成敌国皇子的妾 齐萧筠使尽身体剩余的力气,用力地挥动着手中的长枪,与敌军作战。 他身上已经多处受伤,原本洁白无瑕的战袍上,血迹斑斑。 齐萧筠武艺超群又俊美无双,身为齐国皇子多次亲自领兵征战,罕有败绩,素有“美战神”之名。只可惜,如今楚国和齐国的兵力差距过于悬殊,凭他一人实在无力回天。 此时,齐萧筠手下的士兵已经一个个全部战死,唯留他一人。 “还在负隅顽抗呢?”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上的楚国二皇子楚威德,笑得一脸轻蔑,命弓弩手将齐萧筠团团围住。 然后,随着他一个手势,就是万箭齐发。 箭矢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地射向齐萧筠,贯穿了齐萧筠的身体。 齐萧筠只觉得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是一阵钻心蚀骨般的剧痛,终于再也抵挡不住,“砰”的一声摔下战马。 在意识逐渐模糊之际,他听到了楚威德得意洋洋的大笑声:“哈哈哈把这群齐国人全歼了!父皇一定会好好嘉奖我的!” 齐萧筠用最后的力气睁眼看着楚威德,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再然后,齐萧筠就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失去五感,什么都不知道了。 ……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体的疼痛几乎都已经消失。 唯独头还是疼着,意识十分混沌。 齐萧筠难以置信地在自己身上到处摸了摸,那些狰狞的伤口居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正迷糊之际,一个身影推门而入。 眼前的男子约摸二十七八岁,一身玄色锦衣,剑眉星眸,相貌俊朗而又显得英气逼人。不过此刻柔和的夕阳光芒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倒给他冷峻的脸添了几分暖意。 “醒了?”男子开了口,“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你是……楚国四皇子,瑞王楚连墨?!”齐萧筠愕然喊出男子的名字。 虽然已经四年没见,但他曾在楚国当过八年质子,对这张脸还是很熟悉的。 “……怎么?”楚连墨微微蹙眉,“真是烧迷糊了,连本王都不认识了?” “我,发烧了吗?”齐萧筠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的确有点烫。 楚连墨也伸手往他额上一探,“已经退下去不少,看来快好了。” “殿下!”这时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急匆匆地过来,“殷侧妃娘娘说他忽然胸口疼得厉害,希望您去看看!” “怎会忽然胸口疼?”楚连墨刚才平静的脸上立马掠过一丝紧张,“本王这就去看他。” 答完丫环,楚连墨又看向齐萧筠说了一句:“你且自己好好休息,本王得空再过来。” 说罢他就干脆利落地起身走了。 “……”齐萧筠实在搞不懂目前到底是什么状况。 楚国四皇子的相关情况他倒是知道一些的,传闻中此人风流成性男女通吃,娶了好些妻妾在府里。刚才丫环口中的“殷侧妃娘娘”,想来就是其中一个了。 楚国民风相对开放,娶男妻纳男妾之事在逐渐变得稀疏平常。不过出于传统观念和传宗接代的需求,绝大多数富贵人家娶的正妻还是女子,楚连墨也不例外。但他纳的侧妃和妾室多是男子。 齐萧筠还记得自己当质子时和楚连墨也稍微有些交情,那时楚连墨还是个洁身自好正直向上的好青年,不知四年过去怎么就成了这样。 不过这事齐萧筠也不大关心。他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现在的处境。 齐萧筠从床上起身,支起这纤细柔弱的身体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走到梳妆台前,往铜镜内看去。 镜中是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 只见镜中之人面容白皙细嫩,一双眸子如水晶珠一般的清亮澄澈,不施粉黛却双唇殷红,五官都极为精致,比起自己原本的长相多了几分阴柔之美。而眉目间又似与原来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齐萧筠的头忽然猛地一痛,大量不属于他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周筠,本是个小官家的庶子,因被楚连墨看中而被纳为妾室。 第2章 根据周筠的记忆,现在是乙未年八月初三,距离齐萧筠在战争中身死,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来人!”齐萧筠忽然有些激动地高喊了一声。 原主的贴身小厮阿旺出现,“公子,有什么吩咐?” “你告诉我,齐国怎样了?还在吗?” “……啊?”阿旺迷茫地挠了挠脑袋,“这事奴才不知道啊。” 也对,周筠和他身边的下人都对国家大事丝毫也不关心,以至于他记忆中关于齐国的信息是一片空白。周筠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下人就更不会知道了。 “赶紧去找人打听!这瑞王府肯定有人知晓!” “呃,奴才这就去。”阿旺虽然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但还是领命去了。 第二章 “敢欺辱我?找死!” 过了好一阵,阿旺总算是带回了关于齐国的消息: “齐国还在呢。他们战败后同意了我们增加纳贡的要求,现在已经跟我们讲和了。公子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来?” “……没什么。”齐萧筠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刚才看了个话本,写的是楚国人和齐国人之间的禁忌之恋,所以想起了这回事。你下去吧。” 齐国是楚国的藩属国,每年要向楚国纳贡,而当初楚国就提出过要增加纳贡的要求,被齐萧筠的父皇拒绝。之后楚国就愤然向齐国反动侵略战争。 齐萧筠知道,像他父皇这般骄傲的人,被楚国人害死了一个儿子和几万大军,为了国家留存还是不得不答应这种条件,内心该是多么憋屈。 齐萧筠现在也感到一阵屈辱,暗暗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将楚国的每个人都捏成碎片! 当初他们非要齐国送质子过去也就算了,自己直至成年才回到齐国,如今短短四年过去,他们竟越发变本加厉,恬不知耻。 当齐萧筠正处在一阵翻涌的思绪之间,一个人忽然不敲门就径直推门走了进来。 此人浑身珠光宝气,穿着一身绿色低胸纱衣,明明是男子脸上却涂着厚厚的脂粉,长指甲也涂成了灰黑色。 不过齐萧筠总觉得,除开那令人厌恶的妖媚气质不谈,如果将他脸上的脂粉全都清洗干净,他的五官甚至比周筠跟自己更像。 根据原主的记忆,齐萧筠认出了这人就是之前丫环口中的“殷侧妃娘娘”殷媚。因为纳男妾的习气在楚国才刚兴起不久,所以很多人家沿袭了之前对女主人的称谓方式。不过齐萧筠觉得如果也叫他“娘娘”的话,不如让他去死。 殷媚笑吟吟地走向坐在桌边的齐萧筠,“看来筠弟弟身体已经好多啦?之前你三天三夜高烧不退一直昏睡,可真是吓死哥哥我了。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可会很伤心的呢。” 齐萧筠一眼就看出,殷媚的笑非常不怀好意。 虽然他自己并未娶妻纳妾,但身为皇子从小就见多了父皇后宫里的争风吃醋之事,稍微想想,就明白了殷媚之前是故意从自己房里叫走楚连墨。 “你之前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好那么快?殿下没在你房里陪你?” 齐萧筠一句话就点破了两个事实——第一,殷媚刚才多半在装病。第二,楚连墨刚才虽然去看了他,但很快就离开了。不知道他有什么可来耀武扬威的。 “……殿下那是公务还没忙完,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殷媚脸色一白,端起床头柜上的茶水就往齐萧筠的脸上泼。 齐萧筠轻松地向旁躲开,然后扬起手就“啪”的一耳光甩在了殷媚的脸上。 “你疯了?!”殷媚霎时间更是又惊又怒。他不知道昔日最为胆小怯懦逆来顺受的周筠,怎么生个病就变成了这样?“我是侧妃你不过是个侍妾,你竟敢对我动手,是不要命了!我这就去找王爷,看他会怎么收拾你!” “你尽管去吧。”齐萧筠冷冷一笑,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 殷媚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须臾,他便叫来了楚连墨。 “王爷,你看看妾身的脸都被他打成什么样了!”在殷媚在楚连墨面前摸着红肿的脸颊,哭得梨花带雨,“他定是得了失心疯,你快将他乱棍打死吧!” 在楚国人看来,得失心疯的人就是中了邪,中邪之人是理应打死的。所以殷媚也就直接把这话说了出来。 楚连墨皱了皱眉,不置可否,只是狐疑地凝视着齐萧筠。 “我得了失心疯?”齐萧筠冷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楚连墨道,“殿下,你知道我为何会高烧三天三夜不退吗?因为殷媚非要诬我偷了他的钗子,罚我在雨里跪了一天一夜,不许我吃不许我喝……呵,官府用刑还得讲证据呢,他无凭无据凭什么对我滥用私刑?” 楚连墨听了这番话不禁面若寒霜,将冰冷的目光转向殷媚:“他说的是真的?” “不是不是!”殷媚因那格外恐怖的眼神而狠狠打了个寒颤,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是真的失心疯了才会胡编乱造!王爷你看,他和当初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了是不是,一定是被妖邪附身了!” “那是因为我实在忍无可忍了!你听说过一句话叫‘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齐萧筠为自己的性情改变找了个理由,顺便再继续控诉殷媚的累累罪行: “我当了王爷侍妾的第二天,你就骂我是不要脸的狐狸精,把我的头按在冬天冰凉的水里,等我快要溺死的时候才放开,然后再来一次,周而复始…… 第3章 “后来你扒光我的衣服,拿银针往我身上到处扎,连最疼的指甲缝也没有放过!因为你知道这种方式既能让我痛不欲生,又不会留下伤痕。 “至于什么把滚烫的茶水泼在我身上、直接对我被衣服遮着的部位拳脚相加,那些事相比起来都不值一提了。你永远都有理由找我的麻烦,有时候甚至借口都懒得找。 “府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这一桩桩一件件我不信就没人看到,你还想抵赖?” “殿下!”齐萧筠忽然往楚连墨面前一跪,“请你彻查这些事,还我一个公道!” 楚连墨早已听得心下一片骇然—— 这看起来柔弱无害的殷媚,居然趁着自己不在做了那么多丧心病狂的恶事?! 齐萧筠说话的逻辑严密,又怎能可能是失心疯?再加上殷媚此时惨白的脸色,这些事一定全是真的! 看到楚连墨惊愕又愤怒的反应,齐萧筠知道自己是赌对了。 根据他对楚连墨过往的了解,好歹此人还算善良,是他在楚国皇室那么多人当中唯一相对认可的一个。 ——虽然他依然觉得楚国人个个都讨厌,最好的一个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些事你怎么不早跟本王说!” 其实齐萧筠也很想问问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这么多的欺凌他为什么要独自承受下来,为什么不早点奋起反击? 周筠的记忆告诉他,这是因为周筠从小就是个胆小怯懦的庶子,在家宅中面对嫡母和兄弟的欺凌时也一样是逆来顺受,父亲很忽略他,从来不管这些事。 就如同楚连墨其实原本也是很忽略他的。 楚连墨娶了这么一大堆,显然不可能个个都宠爱,他相对最在意的只有殷媚。 也难怪周筠不敢得罪殷媚了。 但所谓“难怪”只是从周筠的心态出发来尝试理解他。而齐萧筠的处世哲学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加倍奉还。 “王爷我知道错了!”殷媚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抵赖,只好也跪到楚连墨的面前,连连磕头,“我都是因为太爱你才会嫉妒其他人!求王爷你饶我这回吧!” 第三章 狠狠收拾殷媚 “饶你?”楚连墨的脸上尽是森然的冷笑,“本王早已明令禁止府上出现一切勾心斗角的行为,你竟如此肆无忌惮!喜欢扒人衣服是吗?来人,拉下去去衣重打五十鞭子!” “王爷!饶命啊王爷!” 此刻的殷媚更是面色惨白—— 五十鞭子对他一个不会武功的娇弱男子来说很要命。 而“去衣”两个字同样很要命。虽说他出身于青楼,毕竟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脸面还是会顾及的。 然而殷媚的连连磕头和求饶却拯救不了他,已有两个魁梧的家丁一左一右地把他拖了出去,一个家丁粗暴地撕裂他的衣服,把他剥得光溜溜的按在房前小院的地上跪着,另一个举起长鞭狠狠朝他的背上和臀上抽去。 既然楚连墨刻意吩咐了“重打”,那些家丁就一点都不会手下留情,一鞭子就溅起一朵血花。不到十鞭子,殷媚原本白皙光洁的臀背处就已经一片血肉模糊,再也没了一块好肉。 要不是怕出人命,楚连墨不介意再多抽些鞭子。 他没有兴趣再去理会惨叫连连的殷媚,只是命家丁堵住他的嘴,然后将柔和了不少的目光看向了齐萧筠,“你受委屈了。本王这样的处置你还满意吗?” “谢王爷替我做主。” 实际上,齐萧筠本人在这方面倒并没有受什么委屈。不过他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帮原主出下气也是应该的。 可怜那周筠应是死在了那次高烧中,才会被自己的灵魂占据身体。他可以算作是被殷媚害死的。 楚连墨凝视着虽然在谢恩但却语气淡然、眼神中似乎含着某种骄傲的齐萧筠,忽然轻轻唤了一声:“阿筠……你好像真的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他的语气中并无责怪,反而显得颇含欣赏之意似的。 齐萧筠因这声温柔的“阿筠”而心头一颤。 他明知道楚连墨呼唤的人是周筠,但,从前他的父皇、母妃和大皇兄就是这样唤他的。 母妃早已经不在,而父皇与皇兄,如今和自己也已是如隔参商,再难有相见之日。 思绪至此,齐萧筠不由得心头酸涩,眼圈微微泛红。 “阿筠你怎么了?”楚连墨注意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本王并没有说你这样不好的意思。好了,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就寝吧。” 说着,楚连墨便往床上一坐。 “……”这时齐萧筠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身为楚连墨的侍妾,是不是要跟他做些这样那样的事? 即使是用着别人的身体,那种事也是万万不想做的! 这时楚连墨伸开了双臂。 ……干什么?要抱? “愣着做什么?还不替本王宽衣?” 哦,原来是宽衣。 松了口气的齐萧筠连忙上前,去给楚连墨宽解腰带。 这些事他做倒是能做,心中却多少有些不忿——想自己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皇子,从来都是下人服饰自己宽衣,哪儿有自己替别人宽衣解带的时候? 楚连墨,你凭什么? 只是如今若在楚国贸然暴露身份只怕会陷入险境,为了保命,也只好忍这一时之辱。 第4章 恼恨归恼恨,齐萧筠手上的动作还是很熟练的。皇子的服饰很繁复,但他也是皇子,从前穿的也是这种繁复服装。 “哟,你现在连宽衣也比以前熟练多了。”楚连墨唇角勾起一丝浅笑,打趣道,“本王还记得第一次叫你宽衣时,你紧紧张张手忙脚乱的样子……是不是偷偷练习过了?” 齐萧筠暗暗“呸”一声,心道:谁会为你练习这种事? 但他心间却陡然间有一股不属于他自己的甜蜜感荡漾开来。 他这才意识到,原主居然是喜欢着楚连墨的。 可叹楚连墨就是个风流成性的负心汉,谁喜欢他谁都注定要被辜负。 果然,楚国没一个好东西。 齐萧筠在思绪间已经帮楚连墨宽衣完毕。 楚连墨穿着里衣钻进被子,吹熄了烛火。 齐萧筠心底又是长舒了口气。不用做那事就好。 而他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发现,其实楚连墨跟原主也没做过那事。原主觉得楚连墨是在嫌弃自己,对此颇为抑郁。 齐萧筠倒是觉得这样刚刚好。 但是问题来了——楚连墨都不碰人家那把人家纳入后宫干嘛? 果然,楚国人都有病。 感受着身旁楚连墨的体温和呼吸,齐慕筠感到有些窘迫。他不习惯离一个人这么近。 不过,这具身体本就虚弱又还大病初愈,齐慕筠终究还是渐渐有了睡意。 第二天卯时,他准时醒了过来。 因为当作为皇子,他每天卯时三刻是要参加早朝的。 齐箫筠醒来时,楚连墨已经在由丫环服侍着更衣了。 见齐箫筠也从床上坐起身,他开口道:“阿筠,你不多睡一会儿?” 是啊,原主整天又没什么事情干,通常都起得比较晚。 但齐箫筠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自律,还是开始穿衣,“我已经清醒了,多睡也是无益。” “那随你吧。本王要去处理政务了。”楚连墨说罢起身要走。 其实今天恰是楚国七日一次的休沐日,可以不必早朝。但楚连墨是很勤于政务的,休沐日如果没有其他安排就会在书房忙碌。 而齐箫筠一想到他现在没法参与任何政事、只能整天无所事事,甚至作为瑞王府内眷可能不方便出门,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悲哀。 “殿下……”他试探性地叫住楚连墨问道,“我可以出去逛一下吗?” 楚连墨怔了怔,回头用带着探究的目光注视着齐箫筠,“你以前,似乎不爱出门。” “……对,但我毕竟是男子,”齐箫筠思索着用什么说辞才不会露馅,“关得太久了难免有些憋闷。” “你要出门跟张管家打声招呼便可。”楚连墨倒也没深究。 “谢殿下。”齐箫筠松了口气。还好瑞王府对内眷的要求似乎并没有特别严苛。 “说来,本王今日恰好不用上朝,”楚连墨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盯着齐箫筠的眼睛看,“不如陪你出去逛逛。” “……?!”齐箫筠吓了一跳。 他想说:大可不必! 但是身为周筠他显然不会也不能这么说。 齐箫筠只能凭着头皮说道:“谢谢殿下愿意陪我。” 第四章 幽会? 楚连墨带着齐箫筠来到瑞王府附近的市集。 齐箫筠不敢乱说乱动,同时他内心也根本就不想跟楚连墨过多交谈,显得有几分拘谨。 而这种拘谨倒是恰好符合了原主的形象。 但是吧,楚连墨原本也是冷酷寡言的性子,他身后跟着同样沉默寡言的侍卫慕容鹰,三人一路同行谁都不多说这句话,气氛难免尴尬。 终究还是楚连墨先出声打破了这片沉默:“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本王买给你。” 齐箫筠内心嘲讽:你当我是没见过市面的乡巴佬?身为皇子我什么东西没见过,还要你买? 但他表面只是道:“谢殿下的这份心意,但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楚连墨唇角一弯,脸上掠过一丝赞许,“你果真不是贪财之人。” “公子,买花吗?”忽然有个十五六岁的娇俏少女笑靥如花地提着一个大花篮走过来,朝着楚连墨走过来,“美人儿还要鲜花衬,要不要买朵娇花送给自己的妻子呀?” “姑娘好眼力。”楚连墨淡淡笑了笑。 齐萧筠却心道:“妻子”这个词我可真是高攀不起。 卖花少女的花篮中有牡丹、芍药等各种花,她笑看了身着一身纯白锦衣的齐萧筠一眼,“这位公子气质清丽,配牡丹之流未免过于浓艳,来朵石榴花如何?” “好,就要石榴。” 楚连墨的侍卫慕容鹰听了这话忙上前递了张银票给卖花少女,而楚连墨用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朵石榴花,含着几分小心地插到了齐萧筠的头上,怕弄乱了他那一头飘逸如瀑的长发。 淡黄色的石榴花清新淡雅,倒果真恰好与齐萧筠自身的气质相得益彰。 不过,虽然楚国人本有男子头上插花的风俗,齐萧筠还是觉得有几分不适。 而原主残存的意识却又欢欣雀跃了起来。 “谢谢惠顾!两人公子真是一对璧人呀!”小姑娘笑得人比花娇。 听到这话,齐萧筠受到原主影响不自觉地感到几分甜蜜,他对此颇为无奈。 第5章 “走吧。”楚连墨揽过齐萧筠的肩,想要离开此处。 被楚连墨的手碰到的一刹那,齐萧筠像是被雷击了似的全身颤了一下,耳根也不自觉掠过一丝红晕。 因为齐萧筠不习惯和任何人触碰。 周筠在这种方面倒也恰好很害羞,所以楚连墨只是看着他玩味地一笑。 “公子买花吗?”这时卖花少女又去找其他人推销去了。 “呵!”齐萧筠忽听得身后响起一个有些轻浮的男子声音,“小姑娘挺好看的嘛,你嫁给本少爷当三姨太,本少爷就把你的花全买了,如何?” “啊你干什么!”卖花少女惊叫起来,“不要碰我!” 齐萧筠连忙回头,只见一个一身紫色华服的男子正伸手去摸卖花少女的脸,那少女连连躲闪,想狠狠撩开他的手,奈何敌不过紫衣公子的力气,反被对方“啪”的一声扇了一耳光。 “本少爷看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躲什么?” “大胆!” 齐萧筠正要上前制止,却见楚连墨也回过头来一声厉喝:“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少女,你当我楚国的律法都不存在?” “哈哈哈律法?本少爷的话就是律法。”紫衣公子张狂地大笑了几声,“你知道本少爷的爹是谁吗?知道本少爷的朋友是谁吗?” “哦?”楚连墨佯装好奇地挑了挑眉,“是谁?说来听听。” “那你竖起你的狗耳给本少爷听清楚——本少爷的爹是堂堂一品大将军,皇上亲封的征远侯江震雄;本少爷的朋友嘛,那就更厉害了,他可是当今太子,未来的皇帝!你这臭小子是哪里冒出来的,也敢来多管闲事。” 卖花少女听了这话不由得脸色惨白,看起来对方真的是个大人物,一旦看上了她他根本无力抗拒。 “呵。”楚连墨却毫无畏惧地冷笑着,“原来是太子党的人。不过,大皇兄这个人至少看起来还是很遵纪守法的,他真的会纵容你强抢民女吗?” “……你……你叫他大皇兄……”紫衣公子江成锦顿时脸色一白,“你是……?!” “大胆刁民!”慕容鹰一声厉喝,“见了瑞王殿下还敢口出狂言!” “……草民拜见瑞王殿下!”江成锦赶忙下跪行礼。 楚国人都知道,瑞王楚连墨自幼文武双全,受到父皇和母妃的宠爱。虽说后来他母妃那里发生了一些变故以至于他被楚文帝冷落了很长时间,但由于他前不久带兵平定了楚国边境战乱,立下赫赫战功,又重新受到了父皇的赏识。 如今朝野上下谁都不敢轻视于他。 楚连墨冷眼看着他,“你当街欺辱良家少女,已经大大触犯了楚国律法,念你尚未酿成大错,自去刑部领三十大板吧。” 听到这话,江成锦的面色霎时间更加惨白。 但他终究还是只好一咬牙,从齿缝间溢出一个“是”字,起身往刑部的方向走了。 “殿下你……”齐萧筠注视着楚连墨,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不怕得罪了太子殿下?” 楚连墨胸有成竹般地笑了笑,“大皇兄这人表面上要塑造爱民如子的形象,不可能为了维护一个纨绔子弟公然与本王过不去。” 齐萧筠心念一动—— 刚才楚连墨说起楚国太子的话是“看起来很遵纪守法”,现在他说的又是“表面上要塑造爱民如子的形象”,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他并不认为他这个大皇兄真有那么高风亮节。 齐萧筠在楚国最恨的人是二皇子楚威德,但是,楚威德这人其实只是个空有武力的莽夫,要不是仗着和他同母所出的太子楚子乾的庇护,他根本不可能这么横行霸道。 那如果楚子乾不再是太子了呢? 楚连墨会不会对储君之位也有想法? 此时,那已经被刚才的事吓傻的卖花少女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楚连墨看向她柔声说了一句:“你且回家去吧,今日受了刺激,只怕不宜继续做生意,剩下的花本王全买了。” “不必不必!瑞王殿下肯帮助民女,民女已经很感激了!民女这就回家去。”那卖花少女倒像是很有骨气,不接受楚连墨的这种帮助,提着花篮忙不迭地转身走了。 楚连墨再次把目光转向齐萧筠,继续刚才的话题:“就算大皇兄真要找本王的麻烦,本王也不可能坐视他的党羽欺压百姓。” 齐萧筠忽地觉得心中有些欣慰。 他几年前在楚国当质子的时候,和楚连墨也有些交情,二人曾把酒言欢谈天说地,那时楚连墨便说,他的理想就是,“利用皇子这个身份的便利,尽力护一方百姓安宁”。对此齐萧筠深以为然。 只是那时一来他对楚国的所有人都存有戒心,二来他心知自己早晚要回到楚国,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谨慎地保持着和楚连墨的距离。 后来楚连墨经历了母妃失宠的剧变,自己性格也孤僻了很多,不再凑上去黏着齐萧筠,甚至有一次齐萧筠主动前去问候他还闭门不见,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由此变得疏远。 虽说现在想想楚连墨可能是心情太差,一时的冷淡也情有可原,但当年心高气傲的齐萧筠已经习惯了楚连墨对自己热情似火,觉得碰了老大个钉子,决定再不去主动找他。楚连墨大约是拉不下脸来哄他,也没再找过他。 第6章 再后来齐萧筠回到齐国,听到关于楚连墨如何接连娶妻纳妾的传言,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这人怎么愈发荒诞起来。 可此刻的齐萧筠却恍然间觉得,哪怕在情事方面荒诞了些,楚连墨有些理念总归还是和当年相同的。 如果让他当了未来的楚国皇帝,楚国的百姓或许能更加安宁,而且如果现在他的理念还和从前一样的话,他也不会那么偏激地一再针对齐国。 第五章 决意 当齐萧筠在思考未来大计的时候,楚连墨却还满脑子旖旎心思,琢磨着要怎么送齐萧筠更值钱一点的礼物。 随即他把齐萧筠拉进了一家玉器店。 “你有什么想要的首饰吗?” “不需要。”齐萧筠本身倒是很喜欢玉器的,所以说是这么说,但出于欣赏,他的目光还是不直觉地扫过琳琅满目的各种玉钗玉佩玉麒麟等,在一个墨绿色玉镯那里稍作了停留。 “喜欢这个是吗?”楚连墨居然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片刻的停留,“本王也觉得这镯子的玉质不错。” “岂止是不错啊!”玉器店老板赶忙笑容满面地凑过来,把镯子取出来放到两人面前,“二位仔细看看,这可是出产自齐国的上好蓝田玉!” 听到“齐国”两个字时,齐萧筠不由得浑身一颤。 楚国更加富庶,但齐国却盛产各类美玉,丰富的物产也是齐国日常被楚国惦记的原因之一。 “好,那就要这个。”楚连墨拍了板。 “但是,”齐萧筠趁机出言试探楚连墨现在对齐国的态度,“我作为楚国王爷的侍妾,佩戴出产自齐国的玉器会不会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楚连墨微微蹙眉,“你也过于小心了,两国现在已经讲和,又不是敌对关系。” 齐萧筠心中冷笑:这所谓讲和的代价还真是大。 他迟疑了片刻,决定继续试探:“听说,齐国二皇子是死在德王殿下手上的?” “……”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楚连墨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愤恨。 齐萧筠觉得他没看错,那就是愤恨。而且仿佛还夹杂着些许悲痛。 下一瞬间,他衣袖一挥,抬高音量,“行了!你何时对这些事感兴趣了?” 虽然被楚连墨斥责,齐萧筠却反倒心中一暖——他这是在为自己的死悲伤吗?自己这个老友,总归在他心头还是有些分量的? “那这镯子我就帮你们包起来了?”玉器店老板无视了刚才两人之间小小的不愉快,一心只想着赶尽卖出镯子,“公子真是好眼光,这玉镯只要一千两银子,绝对是物美价廉啊!” 齐萧筠一怔。一千两银子,即使对皇子来说也不是个小数。“这也太贵了,不如还是算了。” “买。”楚连墨却果断说了一个字。 慕容鹰立刻掏钱给老板。 齐萧筠心道:你以前作风也没那么奢侈啊,现在对哪个妻妾都这样一掷千金吗? “不用包了。”楚连墨制止了在拿包装盒的老板,拿起玉镯和一支玉钗递给齐萧筠,“这俩都给你,你直接戴吧。” 齐萧筠接过玉镯戴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玉钗也插在了头上。 这次楚连墨也不说帮他戴了,并且眉宇间似乎还残留着几分不快。 刚才的话题对他影响就那么大吗? “殿下,我有话想跟你说,我们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 “好。”楚连墨点点头,“恰好也快到午饭时间了,我们去找家酒楼。” 随即,楚连墨带齐萧筠来到了一家酒楼的包间。 包间内只有三人,小二将菜上齐后楚连墨就吩咐他不要再进来打扰,齐萧筠却还心存疑虑地看了一眼慕容鹰,“殿下,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阿鹰是本王的心腹,你不必……罢了,”楚连墨话说到一半改了口,抬头看了侍立在侧的慕容鹰一眼,“你去门口守着。” “是。”慕容鹰退了出去。 “你有什么话?”楚连墨将探究的目光转向齐萧筠,“现在可以说了。” “……”齐萧筠一时却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直接问“你想不想要太子之位”?这会不会太冒失了,楚连墨对周筠这个侍妾有信任到将一切都如实相告吗? 不如还是先聊点别的,再找机会切入。 “其实我……只是想和殿下单独相处。”这话说得齐萧筠有些尴尬,脸上不自觉地掠过一丝微红,头也低了下去。 “哦?”楚连墨嘴角扬起一丝玩味的笑,“想不到你还有这般主动的时候。” “……”齐萧筠此刻连耳根都红了,放在桌上的手指也下意识地交叠在一起搅来搅去,彰显着它们的主人此刻的局促。 这时,楚连墨才顾得上细细去看他刚刚戴上的配饰。 剔透的墨绿色镯子完美衬出他肤色的白皙,羊脂白玉钗点缀在他乌黑的发丝之间,皆和他的气质相得益彰,当真应了“公子如玉”这个词。 事实上周筠本身的气质太小家碧玉,和过于昂贵的首饰不太匹配,但此刻的齐萧筠却完全衬得起这两件珍品,使楚连墨一时间不由得看得失了神。 他默默举起酒杯喝了几口酒,有几分微醺时,更加将眼前之人和记忆中之人重叠在了一起。 仿佛,他们还能像过去那般把酒言欢,畅所欲言。 第7章 “你知道吗,其实我恨透了楚威德。” “……!”楚连墨这句话一出口,就令齐萧筠惊诧不已——他连“二皇兄”都不叫了?是真打算对自己倾吐心声了? “从小就讨厌。”楚连墨苦笑着补充了一句,看向窗外,遥想着往事,“儿时我受父皇宠爱,齐威德向来就爱和我过不去,只是当我春风得意时,他拿我没有办法。后来母妃失了宠,父皇连带着对我也冷淡了许多,他便开始对我肆意欺凌。” 齐萧筠这才知道,楚连墨居然和自己有相似的经历! 他初到楚国当质子的时候,楚威德就试图欺凌他,不过那时他总是坚决反抗,扬言事情闹大了就会天下皆知,让全天下都看看楚国人是怎么欺辱质子的。楚威德便不敢再招惹他,毕竟楚国表面上还是要大国风范的。 只是似乎楚威德从此便对他怀恨在心,以至于终究在战场上,以一种极残忍的方式要了他的命。 “但这些其实都是小事……我最恨的是,他居然……哎,你不是有话对本王说吗?”楚连墨忽然像回过神来了似的,“怎么全是本王一个人在说?” “……殿下,那我就直说了。” 既然楚连墨都把心事倾吐到了这个地步,齐萧筠觉得自己不该再扭扭捏捏,便直接问了出来:“殿下有想过为什么动不了德王殿下吗?” “这个本王当然知道。因为太子在保他,并且有可能会保他一辈子。” “对。所以……殿下想要那个位置吗?” “……”楚连墨凝视着齐萧筠的眼神陡然间变得锐利起来。 齐萧筠的眸中却毫无惧意,并且也没有恶意,反而十分澄澈坦荡。 终于,楚连墨轻轻点了点头。 齐萧筠顿时有了决定—— 既然他也有志于此,自己便倾力而助。即使身在楚国,也总归要为齐国做点事。 第六章 起疑 自从那日还算愉快的幽会(?),楚连墨就似乎迷上了和齐萧筠待在一起的时间,就连在书房处理公务时,有时也要叫他来磨墨。 磨墨不需要一直磨,齐萧筠闲暇时便自己在书房找闲书来看,楚连墨也不去管他。 而楚连墨去早朝的时候,齐萧筠得去跟他的正妃请安。 原本齐萧筠是很厌烦做这件事的,如今瑞王府上四处都在议论他已经取代殷媚成了楚连墨心尖尖上的人,他生怕自己又被卷进妻妾间的争风吃醋之事。 不过好在,楚连墨的正妻姜婉倒是个温婉贤惠的大家闺秀,每次看到齐萧筠态度都很和蔼,甚至还会对他嘘寒问暖。 第一次见面时,姜婉就微笑着问:“阿筠你之前高烧了几日令我甚为担忧,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吗?” “谢王妃关心,我已经痊愈。” “可不是全好了嘛。”一旁的殷媚阴阳怪气地道,“昨天都能跟殿下一起逛一整天的街呢。” 齐萧筠冷笑着看向面色苍白的殷媚,“看起来殷公子的身体也跟蟑螂一样强健,居然刚挨完鞭子不久还能爬起来走动。” “你……!”殷媚气结,将嗔怒的目光转向姜婉,“姜姐姐你看他嘛!居然拿蟑螂来形容我,一时得了殿下宠爱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不成!” 姜婉神情一肃,“殷媚,本是你三番五次欺辱于他,王爷才会罚你。如今你这伤疤都没好便忘了痛,还要来挑拨离间?” “姜姐姐,我知道错了!”殷媚立马服软。 姜婉将柔和了许多的目光看向齐萧筠,“之前发生这么多事我都不知道,想想也是我这瑞王府主母的失职……阿筠,我在此跟你道个歉,以后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我知道了,谢谢王妃。” 虽然姜婉看着和蔼,在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任何姜婉欺凌他的情况,齐萧筠却还是怕她藏了坏心思,何况也不想和楚连墨的其他内眷深交,便只是冷淡地敷衍着,并不打算今后真的找她告状。 但是不管怎么说,齐萧筠看姜婉倒是比看这瑞王府后院的其他人都要顺眼,觉得这女子相貌清丽,打扮得体,家世不俗却没有丝毫大小姐脾气,反而知书达理处处体贴,像是把世间的好处都占全了。 只可惜世上没有谁能真的把好处占全。 接下来的几日中齐萧筠总看到姜婉频频咳嗽,才知道她的身体很不好。 “咳咳……”这日,姜婉更是当众咳了一口血在手帕上。她叹了口气,看向众人,“我这身子什么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我虽想尽力为殿下分忧,但这府上有些事我处理起来实在力不从心……你们中可有人愿意帮我分担一二吗?” 齐萧筠顿时心念一动——如今他整天在这瑞王府上无所事事,觉得实在是浪费光阴,若能做点正事也是好的。 还没等齐萧筠说话,殷媚就抢先举起了手:“婉姐姐,我想试试!” 齐萧筠有些懊恼没能抢到先机,但也只好开口说道:“王妃,我也想一试。” 殷媚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我是侧妃你是妾室,管理府邸之事哪里轮得到你?” 姜婉微微皱了皱眉。殷媚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的身份的确高于齐萧筠。 沉吟片刻后,姜婉道:“不如这事交给殿下做主吧。” “王妃说得是。”齐萧筠道,“兹事体大,的确应该问过殿下的意思。” 第8章 当天傍晚,姜婉便带着殷媚和齐萧筠都去书房找楚连墨。 楚连墨听了他们的来意后,毫不犹豫地道:“阿筠留下,你们都先下去。” “王爷!”殷媚脸上顿时现出委屈巴巴的神情,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流,“您还在生妾身的气吗?妾身真的知道错了,这几天已经深刻反省过了!” 楚连墨冷冷地看向他,冷声说了一个字:“滚。” “妾身以后再也不敢了,王爷就原谅妾身这次吧!” “还不滚是吗?”楚连墨瞬间更是面若寒霜,“伤已经好了,还想再挨一顿鞭子?” “……妾身这就滚!”殷媚吓得赶紧转身出门去了。他的伤哪里就好了,纯粹是他爱面子才强撑着出来活动,实际上他每走一步全身上下都还痛得要命,旁人看不到的时候他全都是趴在床上度过的。 楚连墨将立马柔和下来的目光转向齐萧筠,“坐吧,跟本王详细说说你能做的事。” 这会儿齐萧筠倒反而对殷媚有些同情起来。 楚连墨也曾经盛宠过殷媚,可这宠爱却去得如此之快。风流多情的男人大抵都是如此,这两天正在对自己的兴头上,过几天又不知要去和谁温存了。 罢了,眼下还是思考楚连墨问的问题要紧。 严格说起来齐萧筠对内宅管理之事也不算是太擅长,他当皇子时宅邸都是由管家来打理的,他更关心的还是国事。不过父皇曾经向齐国皇室和朝臣提倡过节俭,他那段时间操心过些收支之事。 齐萧筠想了想,答道:“我对账目管理方面还算有心得,或能帮府上节约些开支。” “哦?”楚连墨的眼神忽然锐利了几分,“你何时做过这事?” “……”这个问题真把齐萧筠给问住了。原主在家时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子,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力,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管账一事? 齐萧筠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并没有做过,只是看过几本这方面的书。” 楚连墨的目光仍旧带着几分狐疑,但并没有追问,只是道:“那你且试几天。” 于是第二天齐萧筠就开始试着管理瑞王府的账目。 第二天一早,他先将所有账目翻阅整理了一遍,发现一个问题: 瑞王府由于豢养了很多妻妾,这些人作风又奢靡,近来每个月的收支几乎是相等的,有时还支稍大于收。虽然由于楚连墨前几年积蓄颇丰暂时钱还够用,但这样长此以往会很不利,府上还是需要存下资金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齐萧筠又不能提要减少妻妾,他便列举了一份从哪些方面可以节约支出,拿给姜婉过目。 姜婉被他所写的内容吓了一跳—— 并不是不合理,而是过于大胆了。这么做会涉及到府上所有人的利益,丫环小厮倒是没什么发言权,但是还事关所有正妃侧妃,所有侍卫,以及老管家老嬷嬷的利益。想不到他一个侍妾居然这么敢想。 但这么做的确可以有效地减少铺张浪费。所以姜婉还是同意试试。 而楚连墨也特地命人把齐萧筠所列的账目拿过来查看。 详细精准,事无巨细,所省的确实都是一些过于奢华的不太必要的支出,并不会严重影响瑞王府诸人的生活质量。 在为齐萧筠的才能所折服的同时,楚连墨的心中更狐疑了。 周筠到底何时有了这样的才华? 疑窦丛生的楚连墨把齐萧筠的小厮阿旺叫来询问情况:“你家公子最近可有什么和从前不一样的地方?” 第七章 拼了,自己写话本! “这个……”阿旺认真思索了一番,“似乎和以前差不多,不太爱和奴才多说话。” 齐萧筠本人是不敢和阿旺多说话的,他怕面对原主从前亲近的人会露陷。 而原主周筠倒也恰好不爱和阿旺说话。因为阿旺实际并不是从小服侍他到大的小厮,而是周筠出嫁时他的嫡母派去的人。 周家嫡母因为欺凌得周筠多了自己有些心虚,生怕周筠在楚连墨那里得了宠会去报复她,便以他母亲的性命威胁他不要乱说乱动,同时派了阿旺以照顾为名监视他。 所以周筠对阿旺向来很忌惮,这点恰与齐萧筠相似。 “哦对了!”阿旺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烧刚退的那天,忽然心急火燎地问奴才齐国怎样了,就这事让奴才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楚连墨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和齐国有何关系,为何要问你齐国的事!” “公子他当时说是刚看了个写齐国人和楚国人爱情故事的话本,所以一时好奇。” “话本?”楚连墨皱眉,“好,你先下去吧。” 随即,楚连墨到了齐萧筠的房中。 “拜见殿下。”齐萧筠略微躬身行礼。他现在对楚连墨每天傍晚的出现已经很习惯了。 “平身吧。阿筠,”楚连墨坐到床边,直直凝视着齐萧筠的眼睛,“听说,你看过一本写楚国人和齐国人禁忌之恋的话本?” “……是。”齐萧筠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楚连墨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那个话本在哪里?孤也想看看。” “……!”听了这话,齐萧筠更加觉得楚连墨已经对自己的身份起疑! 这样的话本此刻当然是找不出来的。 第9章 一瞬间,齐萧筠有种干脆把事情和盘托出的冲动。 但他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和楚连墨虽然曾相交过一场,但此时已多年未见,又焉知他还值得完全信任?好不容易才重活一回,若是就此成为了楚国的俘虏,被楚国拿去威胁齐国谈条件,甚至再次被楚威德所杀,一切就白费了。 何况,此事说来太过令人匪夷所思,楚连墨未必会相信。如果真把他当作了失心疯,事情会更糟。 齐萧筠只得假装去翻找话本,“抱歉,我不知道把它扔到哪里去了,我找找看。” 周筠的房间里倒的确放了几个话本,并且也有一些其他书。 齐萧筠便装模作样地翻箱倒柜、拿出所有书籍一一翻找查看了一番,最后佯作为难地道:“殿下,那个话本我一时半会儿实在找不到,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先服侍殿下宽衣休息,殿下明日去早朝后我再慢慢找。” 楚连墨打量着他的眼神愈发狐疑了几分。 但迟疑片刻后,他还是点了头,“好。” 齐萧筠心底长舒了口气。 第二天他去请完安后,一时也顾不上管账的事了,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里做一件事—— 写话本。 齐萧筠虽是以战神之名闻名于世,但其实他自幼便文武双全,文学造诣也颇为不俗。从前他倒也看过几本爱情故事,套路都是那么些套路,要仿写起来似乎不算太难。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 然而毕竟齐萧筠从来没干过写话本这种事,他越写越发现自己之前太过自信了,这玩意会儿写起来简直就得绞尽脑汁。 加上怕被楚连墨怀疑笔迹,他只能拿左手写,速度又慢了许多。 就这样花了整个白天,他也就堪堪写了两万字左右,这个长度作为话本来说过于短了,但他不得不匆匆写了个结局。 干完这件大事,齐萧筠整个人都摊在了椅子上。 太累了!心累的感觉比练武后的身体疲累更加难熬,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写话本了! 傍晚,楚连墨果然又过来问起话本的事。 早有准备的齐萧筠直接把他刚写好不久的话本奉上,“殿下,我已经找到了。” 楚连墨把话本拿过去,坐在椅子上仔细翻看了一遍。 这个故事文采斐然,情节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倒很是有趣。 不过楚连墨对其中两点有些不满,其一是:“这结局也太悲惨了,为何这两个主角要殉情?楚国和齐国已经讲和,早就不是敌国了。” “……大概,是这故事写出来的时候它们还是敌国。” “嗯……还有……”楚连墨忽然冷不防地伸手抬起齐萧筠的下巴,有些邪恶地一笑,“这种爱情话本不都是很香艳的么?这本未免过于清纯了些,像是作者缺乏那方面经验似的。” 齐萧筠顿时双颊绯红,下意识地往后一挪,“也……也许吧……” 这不废话吗,那种桥段他就算是看到的时候都会面红耳赤,觉得有伤风化,更何况是写? 楚连墨玩味地笑着打量着他的反应,又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上那似乎还墨迹未干的话本,对真相早已起了疑。 不过,一个新手要在几个时辰内写完两万字谈何容易? 这字迹也很陌生。所以楚连墨也不敢断定自己的想法是真的。 何况那人早已死了,他起了这种念头,难道不是太过思念下的一种妄想吗? 思绪至此,楚连墨下意识收起了脸上的笑。 他将话本放在袖中,“给本王宽衣吧。” “……殿下不把……话本还给我吗?” “这话本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优点还是很多的。本王得空时还想再研究一下。” “……”齐萧筠傻了。自己就这么仓促写出来的见不得人的东西,楚连墨居然还想再仔细研究?! 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但他当下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迅速恢复平静的表情,若无其事地给楚连墨宽衣解带。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危机算是应付过去了。 从第二天早上起,齐萧筠就开始推进府中节省支出一事。 他这一推广下去,府上很多人都开始怨声载道。 但谁都看得出来现在的齐萧筠是他们王爷的心头宝,所以多数人都敢怒不敢言。 唯独一个人最敢言,那就是这瑞王府上的侍卫统领慕容鹰。 慕容鹰所出身的慕容家也算是名门望族,他父亲曾是御前侍卫统领,他干这活算是子承父业。 不过慕容鹰自幼就和楚连墨交好,还曾经当过他的伴读,所以并未去太子身边当侍卫,坚决要跟随楚连墨。 为了做好侍卫一职,慕容鹰学会了在当值时沉默寡言不乱说乱动的规矩,但其实他的生性并非如此,在私底下也经常和楚连墨说笑几句,在其他很多人面前,他更是个骄傲的贵公子。 对于周筠这种男妾,他骨子里是有几分看不起的。 按照齐萧筠的安排执行的日子只过了一两天,慕容鹰就怒气冲冲地找上了齐萧筠: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每个人食肉量每天不得超过二两?我们为殿下天天鞠躬尽瘁,多吃点肉都不行?” “慕容大人您稍安勿躁。”齐萧筠安抚道,“我曾经有个朋友是当大夫的,他跟我讲过一些养生理念。事实上一个人每日吃肉量在二两以下,对身体最为有益。” 第10章 “一派胡言!”慕容鹰怒道,“我还偏就喜欢每天都吃半斤肉!你管我!” 第八章 吃肉引发的风波 齐萧筠继续耐心地游说道:“我定这规矩只是针对瑞王府的花销,慕容大人若是用自己的钱买更多肉,那当然没有问题。” “你懂什么啊!”慕容鹰仍是一副暴躁恼怒的模样,“我们侍卫吃饭经常都是趁找其他人顶着的时候匆匆吃几口,当然只能吃瑞王府提供的饭菜啊,哪儿有时间去大老远买别的?你当都和你一样整天没事干?” “……”齐萧筠是念在慕容鹰是楚连墨的心腹,这才好言好语地跟他解释。但他句句话都是夹枪带棒,齐萧筠也实在有些不耐烦了。 只是对慕容鹰齐萧筠又不能像对殷媚那样直接打一巴掌,他还在当质子时就知道他和楚连墨间的关系有多好。于是一时不禁有些为难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楚连墨推门走了进来,“发生了何事?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吵闹的声音。” “……我可没有吵闹。”这话让齐萧筠有些委屈,“是慕容大人不满我定的关于饭菜的规矩,我正在跟他解释。” “阿鹰。”楚连墨神情严肃地看向慕容鹰,“你在胡闹什么?” “殿下!你现在怎么就一心向着他!”慕容鹰也顿时委屈兮兮巴起来,“他就告几句状,你就觉得他什么都对?!” 齐萧筠闻言不禁心道:我那是阐述事实,根本没有说你半句不好啊,怎么就成告状了? “慕容鹰!”楚连墨瞬间更是一声厉喝,“纵使他只是本王的妾在这府上他也是你的主子!是不是孤平日里对你太好,你愈发恃宠而骄起来,一点规矩都不懂了!” “……属下该死。”慕容鹰见楚连墨动了怒也有些害怕,只得跪了下去。 楚连墨放柔了语气对齐萧筠道:“你说说详情。” 齐萧筠便把他们刚才的对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嗯,你做得没有问题。” 楚连墨冲齐萧筠点点头,然后把再次严肃了几分的目光转向慕容鹰,“府上规矩是针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就连本王也不例外,凭什么因为你特别爱吃肉就要对你特殊照顾?” “殿下,属下在你心里真是那娇生惯养的人吗?”慕容鹰委屈得连眼圈都红了,“有时候忙起来顾不上吃饭,有时候就胡乱扒两口,属下何时有过怨言?可是闲下来的时候都不能多吃点肉吗?” 听慕容鹰这么一说齐萧筠倒是想起来了,上次守着他们在酒楼吃饭的时候,慕容鹰就只是随便拿了两块点心去门外站着吃。慕容鹰作为侍卫也的确算很尽职尽责了,但怎么就非要纠缠于这点小事呢? “你还要胡搅蛮缠是吗?”楚连墨蹙了蹙眉,“阿筠都已经说过了,你真的很闲的时候大可以自己去外面想吃什么吃什么。但你在我瑞王府当值一天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你再胡闹,就滚回家去当你的少爷吧!” “……”楚连墨都把话说得那么严重了,慕容鹰这回是真的半个字都不敢反驳了。“属下知道错了,请殿下息怒。” “错了那就要罚。去花园里跪半个时辰。” “……”慕容鹰瞬间岂止是委屈巴巴,简直就是眼泪汪汪。 但他眼泪汪汪地盯了楚连墨片刻见对方丝毫不为所动,只能乖乖地起身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齐萧筠心中倒是有些不忍起来。 毕竟吧人家孩子只是想多吃点肉,也没犯什么天大的错…… “呵,阿筠你真是个善良的人。”楚连墨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不必担心,当侍卫的身体都很好,跪半个时辰那就是小菜一碟。” 其实楚连墨也是嘴硬心软,虽然决心要给慕容鹰立立规矩,却终究不忍罚得太狠。 他让慕容鹰去花园跪,那是因为花园里人来人往,加了点精神折磨的成分。 而此时直直跪在花园正中的慕容鹰,是真的羞愤欲死了。 过了一阵,就跟其他受罚的人经常遇到的事情一样,天空中开始飘雨。 以慕容鹰的身体素质本来也不在意那点雨,不过他还是注意到,头上的雨忽然停了。 抬头一看,是姜婉撑着伞站在他旁边。 “……瑞王妃怎么来了?”慕容鹰此刻只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来花园,不要看到自己最丢脸的一面。 “你和殿下之间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姜婉柔声开了口,“吃多少肉就是点小事,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这样吧,我这人就爱吃素,以后我房里的那二两肉全都给你,这样你的份额就是四两了,和半斤相差不远。” “……啊?”慕容鹰倒被姜婉这一出搞得有些惶恐起来,“王妃娘娘不必如此!” 姜婉微笑道:“无妨的,你知道我身体不太好,吃肉太多是真的消化不了,山珍海味对我而言本是多余,不如给需要的人。” “娘娘你……为何待我这般好?”慕容鹰此前与姜婉从无交情,他既不敢也不能和楚连鹰的内眷交流过多,所以此刻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 “呵。”姜婉轻笑了一声,下意识地往东北边望去。那是姜府所在的方向。 “我有个弟弟,也是二十出头的年龄。我三妹跟他是龙凤胎,爱与他争吵打闹,他每次惹了三妹哭就要被我爹打骂,我便总是哄着他安慰他。在我看来他俩年龄就差那么一盏茶时间,没有谁该让着谁。 第11章 “你的性子和年龄都和我弟弟相仿,所以我看到你时总会想起他。” “原来如此。”慕容鹰听到那句“没有谁该让着谁”,那股委屈之意不由得又升腾了几分。 其实,这件小事的确没那么要紧,他只是不甘心,凭什么楚连墨要向着一个相识不久的男妾,而不是相伴他多年的自己? 周筠只是个小官家的庶子,自己可是慕容家嫡子,凭什么自己就要让着他,把他也当作主子? 姜婉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温柔地开导道:“殿下是个极明事理的人,不会轻易被感情左右。这件事他是帮理不帮亲罢了。如果人人都要求被特殊照顾,阿筠制定的新规矩要如何顺利执行呢?” “……”慕容鹰觉得姜婉说得仿佛有些道理,倒是想通了几分。 “说来,阿鹰你跪多久了?”姜婉忽然话锋一转,“要不我陪你聊聊天吧,时间过得快些。” “这……这是不是太劳烦你了?”慕容鹰嘴上这么说,却隐隐有些欢喜。毕竟跪在这里不能说话不能动,以他的性子来说可实在是太无聊了。 姜婉笑道:“其实我知你本是开朗性情,为了这府上的规矩,一直以来挺憋闷的吧?” “娘娘你可真懂我!”慕容鹰有几分激动起来,“那我今天可就不管了,是你先找我说话的,殿下就算是罚也不该罚我!” 姜婉哑然失笑,“没错,你想聊什么尽快聊。殿下素来待我温和尊重,是不会罚我的。” 在不远处灌木丛后看到这一幕的齐萧筠,不禁有些惊讶。 他本是注意到了下雨为送伞而来,想不到这事儿已经有人先做了。 更想不到的是,这两个平日里都谨守分寸少言寡语的人,这会儿居然都一脸开心地有说有笑。 齐萧筠不由得若有所思。 第九章 太子的探望 太子楚子乾到江府的时候,江成锦虽然已经养了好几天伤,还是正趴在床上哎哟哟地惨叫连连。 “痛!痛死我了!” “成锦你没事吧?”楚子乾推开他的房门,走到他床边关切地问。 “太子殿下你总算是来了!” 江成锦看到他就如同看到了救兵,掀起被子向他露出自己皮开肉绽的臀。 “你看看那个楚连墨把我打得多惨!他真是太过分了,明知道我是你的朋友还敢这样打我,人家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简直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楚子乾闻言心头暗暗有些好笑——还有自己把自己比作狗的? 但他表面是一副心疼又愤怒的模样,“四皇弟这样做的确过分了些,孤会帮你教训他的。” “有殿下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江成锦得到了楚子乾的承诺,怨气这才消了几分。 “那成锦你就先好好休息吧,孤就不打扰你养伤了。” 说罢,楚子乾离开了江成锦的房间,往另一个房间的方向走去。 此时江成锦的三弟江应南,正坐在房中画画。 他画的是一副公子观书图,画中的公子坐在块大石头上看着一本书,面容俊秀温文尔雅,与他本人神韵颇为相似。 一个人物画完,他想了想,又在旁边添上了一个英武青年,公子在看书,青年在看他,别有一番趣味。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他抬头看去,只见眼前之人,正是他心目中英武青年的原形,楚子乾。 “子乾你来了。” 江应南立马放下画笔,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美丽笑颜,迎上去帮楚子乾脱下外套挂在墙边,“今晚不走了,好不好?” “好。”楚子乾微微一笑,在床边一坐,就将江应南拉到他腿上坐下,两只手臂环住江应南,并且有几分不老实起来。 江应南原本白皙的脸立马爬上几分红晕,不过只是柔顺地任由楚子乾动手动脚。 “孤刚才去看过你二哥。他可委实是伤得不轻。” “……什么?”江应南忽然不高兴地撩开了楚子乾的胳膊,从他身上站起来,“你来江府先去看他?” 楚子乾哑然失笑,重新把他往自己怀中一拉,“你这醋坛子是在家跟你二哥争宠争习惯了么?他这么个纨绔子弟,在孤心中怎能和你比?孤去找他是为了正事。” “什么正事?”江应南仍残留着几分不悦地问。 “还跟孤怄气呢?”楚子乾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孤可是为了你的江家世子之位在劳心劳力。” “……!”江应南顿时由愠怒转为惊喜,“怎话怎讲?” 江成锦这人自幼纨绔,江大将军经常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从小到大不知打骂过他多少顿,只是他母亲总护着他,江震雄也不好打得太过火,没能把他的行为给纠正过来。可叹江家就江成锦这么个嫡子,袭爵的还是只有他。 所以江应南一直颇为不服,立志于总有一天要抢夺世子之位。 楚子乾微笑道:“你二哥叫孤帮他教训楚连墨,孤决定找个杀手去杀他。” “什么?!”江应南闻言吓了一跳,“怎么动不动就到了要杀人的地步?何况你那个四皇弟不是说武功盖世吗,有什么容易被杀?” “当然不容易。”楚子乾的笑容中更添狡黠,“他若真被杀了那是最好,要是杀手刺杀失败被擒,便会交代是江成锦叫他杀的人。你说到时候,他江成锦还当得了江家世子吗?” 第12章 江应南这才明白楚子乾的用意——有了这次和江成锦的冲突,楚连墨多半会对是江成锦雇凶杀人深信不疑,到时候江家和楚连墨的关系基本上再也没了修复的可能,自己还能趁机除掉江成锦这个对手。但是…… “我只是不想让江成锦当世子,并不是想让他死啊。何况刺杀王爷不是小罪,会不会连累到整个江家?” “你放心吧,这些孤都已经考虑清楚了。”楚子乾仍旧满脸胸有成竹的微笑,“以父皇对江家的重视和信赖,怎会为一个楚连墨牵连整个江家?至于你那个二哥,你爹那么宠他,恐怕打个半死也就算了,还舍得真杀了不成?” “……”江应南皱着眉头,心中仍有疑虑。 听起来江成锦到底会不会死楚子乾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他的心向来比自己狠,到时候只怕并不会介意这些。 “怎么?”楚子乾眉毛一挑,“孤费心为你想出了如此一箭几雕的妙计,为你的世子之位铺路,你还不领情?当初不是你自己为了世子之位找上孤合作的吗?” 江应南心底不禁自嘲,是啊,一开始接近楚子乾本是为了合作,聪慧的自己比起江成锦很显然更能成为他的助力,所以这桩合作很快就谈成了。 楚子乾最初提出要他的身子时,江应南本还有几分不情愿,后来却渐渐为这个既霸道又不失温情的男人深深沦陷,终究成了爱得更深的那一个。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应南一听楚子乾跟他冷声说话,语气立马软了下去,“那一切就有劳子乾你安排了。” “这才乖。” 楚子乾满意地笑起来,将江应南横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第二天一早,楚子乾照常去早朝去了。 江应南目前无官无爵,无事一身轻的他本来想再多睡一阵,却忽然有人一脚踢开了他的房门,冲进去就是一耳光朝他脸上扇去。 睡梦中的江应南一下子被扇醒,下意识坐起身躲闪,并且睁开眼睛有点懵地去看目前的状况。 只见眼前是个满头珠钗摇曳的少妇,相貌倒是娇美,神情却十分凶悍,身后还跟着两个魁梧的壮汉。 “好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少妇叉着腰骂道,“昨夜我夫君又是睡在你那里的吧?!” “……原来是太子妃娘娘。” 江应南心中十分不快,但还是不得不从床上起来行礼,“拜见娘娘……” “拜见什么!”太子妃又是一巴掌往他另外一边脸扇去,“我今日便将你这祸害活活打死!” 这次江应南猛地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神色一冷,“这是我江府,就算你是太子妃,也不能在这里撒野。” “放开娘娘!”太子妃带来的壮汉的其中一个一拳打在江应南的胳膊上。 江应南吃痛,只能下意识放开太子妃,那壮汉还不罢休,又一脚狠狠踢在他膝盖上令他跪下去,和另外一个壮汉一起按住他的胳膊令他动弹不得。 “哈哈哈江府?”太子妃不屑地大笑了几声,“你父亲身为朝廷一品要员,居然纵容自己的儿子当狐狸精,我今日便要和他好好评评理!阿大,”太子妃说罢看向其中一个壮汉,“去把江震雄叫来。” “……!此事何必惊动爹?!”江应南此时有些慌了。 其实他和太子的关系在江家并不算是什么秘密,但这种事总归不光彩,若是闹大了必然会令父亲对自己不满。在这争抢世子之位的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事啊。 “爹这几日恰好身体抱恙,便不要惊扰他了吧?”这也是江震雄今日没有上朝的原因。“我给娘娘赔礼道歉便是。” “呵,心虚了吧?我偏要。” 此时,那叫阿大的壮汉正准备转身去叫人,忽听得身后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不用叫了,老夫来了。” 原来,刚才太子妃非要硬闯,江府家丁也不敢跟她的人动手,便赶紧去通传了江震雄。 江应南窘迫地低下头,不敢去看父亲的眼睛。 “太子妃娘娘,你这是干什么?”江震雄肃然开口道,“请你先叫你的人放开犬子。” 第十章 原配成了狐狸精 “哟,江将军还护短呢?” 太子妃冷笑着用眼神示意按着江应南的阿二,阿二立马松了手。但江应南仍旧只能垂首乖乖地跪在那里。 “江将军不是我说你,你这儿子引诱我夫君夜不归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是个庶子,若换了我有这么不争气的儿子就直接杖毙了,何必还留在这世上丢人现眼?” 这番话令江应南不由得羞愤不已,恨得暗暗用指尖狠狠掐着大腿。他本就有些为庶子的身份自卑,如今又成了引诱他人夫君的狐狸精,就连他自己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该一头撞死。 “太子妃此言差矣!”江震雄却神情一凛,朗声反驳,“太子殿下聪慧英明,对人对事自有自己的判断,岂会随意受人引诱?他和南儿是两心相悦,太子妃自己留不住夫君的心,到别人府上来撒什么泼?” “……你说什么?!”太子妃顿时大怒,“好你个江震雄!竟敢对本宫如此出言不逊!” 江震雄冷笑道:“你父亲是丞相,和老夫同为一品,就算他本人见着老夫也要尊敬三分;不过是因为当了太子妃你才能身份比我们稍微高些,但太子难道会纵容你如此在江府胡闹?你这么大威风,还把自己当公主了不成。” 第13章 “你……你……!”太子妃一时间更是气得快要背过气去,却又偏偏一句话都没法反驳,“好!很好!我们走着瞧!” 说罢,太子妃怒气冲冲地带着阿大和阿二转身走了。 “南儿,”江震雄跟江应南说话时语气立马柔和下来,他上前将其扶起,“你快起来吧……瞧你脸有些红肿,那泼妇对你动手了?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 “孩儿无碍,谢谢爹关心!”江应南霎时间心中颇为感动。还好父亲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事实上,他虽身为庶子,却因自幼聪颖过人才华横溢而受到父亲喜爱,江震雄对他倒是比对嫡子江成锦温和许多。也正是因为如此,江应南才看到了自己当江家世子的希望。 这时,江应南的母亲阮氏走了过来,“南儿,娘想跟你谈谈。” “……我知道了娘。”江应南听了这话,就知道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阮氏性情温柔识大体,身为江震雄唯一的妾室,多年来深受江震雄的宠爱,但是,她对小儿子江应南的管教反而比江震雄更为严厉,唱黑脸的活儿通常都由她来干了。 之后还在养病的江震雄就先回房去休息了,阮氏则跟儿子关起房门来谈心。 “南儿,娘就不跟你兜圈子了。”阮氏直入主题,“你与太子殿下两心相悦,这事娘阻止不了,但是,既然如此他为何不给你个名分娶你当侧妃?你总是这样跟他不明不白下去,可就真成了狐狸精!你知道这对江家的声誉影响有多大吗?” “……”江应南垂着头沉默不语。 这件事事实上他早就和楚子乾商议过了,如今他得留在江府争夺世子之位,当然不能去太子府当侧妃。至于将来,楚子乾倒是承诺说一旦登基就可以让他既当江家家主又当贵妃,只是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江应南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取舍。 将来的事就将来再说吧,总之他现在绝对不能离开江府。 “南儿你跪下。”阮氏忽然神情一肃。 “是。”江应南的形象向来是面对父母都很柔顺,才坐下不久的他只好又跪了下去。 阮氏打开他房中的一个抽屉,拿出了一把戒尺,“你实话告诉娘,你是不是对世子之位还有想法?” “……我没有。” “说谎!”江应南那一瞬间的迟疑没有瞒过当娘的眼睛,阮氏一戒尺狠狠抽在了他的背上。 其实几年前江应南就试探过母亲对他争夺世子之位的看法,当时阮氏也是拿着这把戒尺,毫不留情地痛揍了他一顿,叫他从此断了这种念想。 “为娘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庶子,你爹对你好那是你的幸运,但你凭什么认为可以去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着阮氏又啪啪啪抽了儿子几下,边打边训斥:“你这样做会扰乱整个江家,也会让自己和我、以及你大哥全都失去安身立命之所你知道吗!你别看你爹平日对你温和,他要是知道你有这种非分之想,会打得比我还狠!” “……”江应南心底涌起一阵浓重的悲哀。 就因为他是庶子,他就要生来卑贱?凭什么他既得不到江家世子之位,又不能正大光明地嫁给自己的心爱的人? 明明是他和楚子乾相识相恋在先,可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楚子乾为了巩固地位去娶丞相家的嫡女,自己却成了见不得光的狐狸精! 当日他知道楚子乾要成亲曾大闹过一场,楚子乾软语哄他:“父皇催孤成亲实在催得厉害,孤只能娶个贵女做做样子。你放心,孤跟你保证不碰她一根头发。” 江应南听他都这样承诺了,这才只好作罢。 但大约就因为楚子乾是这么做的,彻底惹恼了太子妃,以至于她频频来找江应南麻烦。 “娘我真的对世子没有想法了!”江映南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只好哽咽着开口,“那太子妃是什么性子你们也看到了,我待在江家尚且要被她如此欺辱,去了太子府那还了得?!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要是你嫁的男人这么护不住你,你还爱他什么?!你自己想想清楚吧!”阮氏扔下戒尺,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一瞬间江应南只觉得委屈万分,只想抱着楚子乾失声痛哭一场,倾诉心中的委屈。 但是刚出了这样的事,他又怎么可能再主动去找楚子乾? 他只能写了封信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派下人去送到太子府。 然后,江应南也顾不上处理身上的伤,就一直痴痴等在那里,等着楚子乾来找他。 到了傍晚,他终于等到楚子乾的一封回信。 江应南送出的那封信写得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都是委屈心绪,甚至还提到他可以不当江家世子了,他只想和楚之乾正大光明地长相厮守。 楚子乾却只回了寥寥数语: “阿南,你受委屈了。那女人向来就是如此刁蛮,你且再忍忍。当江家世子不是你的理想么,何必因为一时的情绪说些任性之言。她刚大闹过一场,孤最近也不方便来看你。孤很想你。” “……”这封信让江应南本还抱有几分期待的心,如同瞬间坠入了冰窖。 他自己的理想到底是什么,是他自己说了算,还是楚子乾说了算?楚子乾这么说怕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吧。 可就因为楚子乾的最后四个字,江应南又偏偏舍不得就此和楚子乾一刀两断。 第14章 他觉得自己可真是可怜又可悲。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下次更新就是在11.24啦,到时候就会开始稳定日更,等我~ 第十一章 踏青时的意外 又是一个休沐日。 楚连墨提出要和齐萧筠一起去京城城郊游玩。 齐萧筠不知他最近怎么对自己热情如此高涨,也不知他的热情何时会冷却下来,但是没有什么发言权,只好同意。 两人仍是由慕容鹰护卫着微服外出。 但自从出了那次的事,慕容鹰看齐萧筠的眼神就冷得像冰。 齐萧筠倒是有心要调和一下和慕容鹰之间的关系。好歹现在都是为楚连墨办事的人,搞得太僵了不太好。 于是当楚连墨拉着他在郊外的一条小溪边坐下,慕容鹰站在他们后面的时候,齐萧筠忽然回头说了一句:“慕容大人,要不你也坐?一直站着挺累的吧?” 慕容鹰怔了怔,随即冷笑一声:“我累与不累与你何干。” “慕容鹰。”楚连墨顿时皱起眉头,沉声道,“上次罚你是不是还罚得不够?你听不出阿筠是好心还是歹意?” “……你又向着他说话是吧?!”本来上次的事慕容鹰已经想通了,这两天和楚连墨也能照常相处,但毕竟当时还是有些堆积下来的情绪,他此刻终于忍无可忍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何曾动不动就要罚我?你是不是已经被这个周筠迷晕了头!” 楚连墨素日里对慕容鹰的确是非常宽纵的。其实当慕容鹰提出要当他的侍卫时,他甚至还心疼过他做活儿是不是太苦了。 但彼时慕容鹰已经在父亲的严厉训练下掌握了做侍卫一职的要领,一言一行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楚连墨这才只好答应他的请求。 自从慕容鹰到瑞王府上当差,楚连墨就几乎没责罚过他。上次罚他跪那还是头一遭。 “大胆!”楚连墨也抬高了音量,“你自己听听你现在在说些什么!最近到底是本王不对劲,还是你自己不对劲在先?” “……”慕容鹰不由得沉默了。 是啊,他自己最近的确也非常不对劲。 要是父亲知道他把学过的规矩全都抛到了脑后,敢这么跟自己的主子说话,非气得痛打他一顿不可。 那是因为,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楚连墨这么在意一个人了。而这个人仅仅是个卑微的男妾。 “殿下,周筠根本不是你心里那个人啊!他只是长得……” “够了!”楚连墨一声厉喝,起身“啪”的给了慕容鹰一个耳光,“你废话再怎么多,就马上给本王滚!” “你打我?!”慕容鹰摸着被打肿的脸,一时间更是既难以置信又悲愤交加,“好!我走就是了!我又不是离了你瑞王府就活不了!” 说罢,慕容鹰真的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这一幕让齐萧筠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自己好心想缓和关系,结果却把事情搞得更糟。“殿下,我看慕容大人此刻也是一时冲动,不如你还是叫住他好好谈谈。” “不谈。”楚连墨没好气地道,“他要走就让他走吧,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还来当侍卫,本王不伺候了。” “哎……”随即他又叹了口气,把齐萧筠揽到他肩头靠着,“真是的,难得想与你度过些悠闲的时光,好心情都被他给搅了。你看,这里是不是个鸟语花香的好地方?” 齐萧筠这时才注意到,此处有小溪潺潺,有鸟儿鸣叫,有各种野花开放,不远处还有条小瀑布,倒确实是游玩的极佳之处。 楚连墨的语气轻松了几分,“这里风景好人又少,本王儿时就很喜欢……” 他一句话没说完,忽有两个黑衣人从灌木丛后跳出来,一齐举剑刺向楚连墨。 “……!”楚连墨连忙向旁一闪,躲过他们的攻击,然后也拔出剑来,与他们战作一团。 一旁的齐萧筠却只有眼睁睁看着楚连墨和两个黑衣人缠斗。 他以前是高手,然而这具身体根本就没练过武功,何况他身上又没有任何武器。 楚连墨由于牵挂齐萧筠的安危,下意识转头看了他一眼。 其中一个黑衣人明白了齐萧筠是楚连墨的软肋,立马掉转剑尖的方向,袭向齐萧筠! 齐萧筠向右一个侧身,堪堪躲过,却还是被划破了左臂,不由得惊出一头冷汗。还好他跟完全不懂武功的人还是不一样的。 楚连墨见齐萧筠受伤顿时大怒,一剑从背后刺向那黑衣人的心脏处。黑衣人惨叫一声,倒在了血泊中。 剩下的另一个黑衣人变得势单力薄,很快也败下阵来。 这次楚连墨没有杀他,而是点了他的穴道。 “阿筠你没事吧?!”楚连墨首先关心的是齐萧筠左臂的伤。 齐萧筠见危机已解除,心底这才长舒了口气——幸亏这两个并不是绝顶高手,而楚连墨自身的武功又很高,否则今天他俩的处境会相当危险。“无妨,一点小伤罢了。” 楚连墨见他手臂流出的是血是鲜红的,看来剑上没有淬毒,也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地撕下了自己那身昂贵锦衣的一角,帮齐萧筠包扎止血。 然后,楚连墨持剑指向还活着的那个黑衣人,“说,你是何人?为何人所派?” “我……我叫影东……”黑衣人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是凌影阁的人……” 第15章 “凌影阁?”齐萧筠不由得蹙眉。他听说过,这是个十分有名的杀手组织,在齐国和楚国等国都有分舵。 “你也知道凌影阁?”楚连墨看向他道。 “……嗯,听说过一点。”齐萧筠觉得心有点累,既要和楚连墨讨论正事,又要随时注意不暴露身份,“我平时爱看些乱七八糟的杂书,包括江湖奇闻异事录一类的,上面有提到凌影阁。” 楚连墨倒是暂时没向他追问什么,再次看向那杀手,“回答本王的第二个问题——是何人雇你来刺杀本王的?” “是……江将军府的公子江如锦。” 齐萧筠闻言一惊,“就是我们那天在街上遇到那个江公子?他居然怀恨在心派人来刺杀你?” “……”楚连墨把眉头皱得更紧,“阿筠,你有没有听说过,凌影阁的杀手全都训练有素,要遵守非常严格的规矩。” “不错。”齐萧筠点点头,“我也在书上看过,他们一旦任务失败就会服毒自尽,不会告诉对方任何情报。所以这点我也觉得奇怪。” “呵,”楚连墨冷笑着看向那杀手,“既然你那么爱胡言乱语,本王只好带你回瑞王府慢慢问个明白。” 杀手的脸色顿时一白。他当然知道瑞王府的手段不会那么温柔。 第十二章 博爱? 楚连墨果真将那自称叫影东的杀手带回了府上,命人严加审讯。 然后他立马又派人去请了个太医,来给齐萧筠看伤。 “殿下,我这真的是小小皮外伤而已。”面对楚连墨如此郑重其事,齐萧筠有些无奈。 楚连墨却紧张地看向正在为齐萧筠把脉的大夫,“如何?除了外伤药,还需要内服药来调理吗?或者他身体有没有其他需要调理的问题?” “……”齐萧筠有些哭笑不得。楚连墨像是非要让人给他看出点问题来似的。“殿下,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胡说。”楚连墨瞪他一眼,“你前不久还发烧发得差点死了,哪个普通伤风着凉的人会动不动如此严重?本王想起来都后怕,你这般体弱,本王看就得好好调理调理。” 大夫听他都这么说了,只好道:“周公子的确有几分体弱,老夫给他开点滋补方子。” “……”齐萧筠真的很想跟楚连墨说:要喝苦药你自己喝去吧。 这时,一个小厮过来传话道:“殿下,慕容大人跪在外面求见,说要向您请罪。” “不见。”楚连墨没好气地道,“什么慕容大人,他不是已经辞去侍卫一职了吗?” 这件事虽说并不是慕容鹰的过错,但多少跟他负气离去有点关系,否则齐萧筠可能就不会受伤。 “呃其实,奴才说的慕容大人是指慕容阳大人,他是绑着他儿子来负荆请罪的。” 楚连墨闻言吃了一惊。 慕容阳是慕容鹰的父亲,从前的御前侍卫统领,现在当了兵部尚书,也是要职。 这件事居然连慕容阳也惊动了? 楚连墨这下只好走出去查看情况。齐萧筠也跟了过去。 果然,慕容阳和慕容鹰都跪在瑞王府的门口。 慕容鹰被五花大绑着,脸色有几分苍白,想来是身上有伤,被父亲狠狠收拾过一顿。 “慕容叔叔您这是做什么?”楚连墨连忙苦笑着想把慕容阳给扶起来,“阿鹰请辞是本王同意了的,既然他已不是侍卫,遇刺一事与他无关。” “殿下此言差矣!”慕容阳却坚决跪着不肯起来,“瑞王府的侍卫统领一职事关重大,就算请辞也是要走流程的,怎能在当值期间不交接说辞就辞?犬子如此任性,险些酿成大错,请殿下重重责罚!” “好了好了,当真不必如此。流程没走完本王就点了头,这事本王自己也有责任。” 说着,楚连墨就去解开慕容鹰身上的绳索,“阿鹰你没事吧?” “殿下!”慕容鹰忽然一头扑到楚连墨的怀中,失声痛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差点害死你!你打我罚我吧,最好是打死我!我都恨死自己了!” “呵,哪儿有这般严重?”楚连墨拍了拍慕容鹰的肩以示安抚,“本王武功那么好,有那么容易被杀吗?阿鹰,你身上是不是有伤,伤在哪儿了,让本王看看。” “……我没事。”慕容鹰脸顿时一红。这反应一看就是,伤在一些不那么见得人的地方。 见他俩总算言归于好,齐萧筠在心底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莫名有几分不舒服。 这楚连墨果然不愧是多情种,谁受了伤他都那么关心。 说来,他和慕容鹰的关系如此亲密,说不定他俩早就什么都做过了。 ……但这些也不关自己什么事。 “殿下,你真要就此原谅犬子吗?”慕容阳脸上还是有些疑虑。 楚连墨看向他微笑道:“慕容叔叔,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之间闹了点别扭……就算他有错您也已经帮我教训过他了不是吗?现在阿鹰还是我瑞王府的侍卫统领,这事您就不用再管了。” “……那好。”既然他们两厢情愿,慕容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那臣先告退了。” 慕容阳离开后,楚连墨扶着慕容鹰进了府,还非说要亲手给他上药。 慕容鹰推脱不过,只好同意了。 在楚连墨上药的时候,慕容鹰抽抽搭搭地说起事情经过: 第16章 “我刚回去说要辞掉侍卫一职的时候,爹还挺高兴,他说早就觉得我的性子不适合做侍卫。 “结果后来我忽然听到殿下你遇刺的消息,我都吓傻了!我哭着跟爹说都怪我,他这才问起我事情的详情…… “他听完之后就火冒三丈,拿起家法就狠狠揍了我一顿,说我把慕容家的脸都丢光了。幸亏殿下你吉人有天相,要是我真害得殿下你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没这么严重。”楚连墨笑着摇摇头,“父皇向来器重慕容家,怎么会因为我轻易将你们抄家灭族?好了,药也上得差不多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楚墨连说罢放下了药瓶站起身来,走到屋外。 然后他发现齐萧筠正站在那里。 “哟?阿筠你在偷听本王说话?”楚连墨玩味地一笑。 “……没。”其实齐萧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自觉地跟来了。“慕容大人伤得如何?” “还好,他爹下手倒也不算太重,大约还留着让本王再揍他一顿呢。”楚连墨微笑道,随即神情认真了几分,话锋一转,“阿筠你别多想,我只是把阿鹰当作亲弟弟而已。” “……我哪儿有多想?殿下就算想再纳几个侍妾,也是殿下的自由。” “你这话本王怎么听起来像愈发酸了?” 楚连墨打趣了一句,本来还想继续解释,脑海中却又下意识浮现出慕容鹰之前的那句话: 周筠根本不是你心里那个人啊! 他恍然间觉得,也许自己最近是真的有点糊涂了。为什么要跟周筠解释这些? 还是做正事要紧。 第二天在早朝上,楚文帝也问起了他遇刺的事。 楚连墨谎称刺客全都已经被他当场杀了,并且也暂时没有提江成锦的名字。 没把活着的刺客交给刑部,是因为他并没有那么信任刑部。如果刑部审出的结果涉及到什么大人物的话,很可能会选择包庇。而且刑部尚书还是太子楚子乾的人。 还不如自己想办法。 当天下午,楚连墨便到江府查探情况。 齐萧筠提出要跟他一起去,他同意了。 第十三章 见招拆招 在楚连墨出现之前,楚子乾先一步找到了江成锦。 “你上次不是叫孤帮你教训楚连墨么?孤已经找了杀手去刺杀他。可惜没能成功。” “什么?!杀手?!”江成锦吓得径直从床上弹了起来,“殿下,我说的‘教训’不是要杀人啊!” “你不早说,现在杀手都已经去过了。”楚子乾一脸无辜,“这事四皇弟可能会来问你,你不要提孤,自己认下来便是。” “……不行不行不行!”江成锦面色惨白地连连摇头,“刺杀王爷可是大罪,我怎能贸然认下?!” “怎么?”楚子乾把面色一沉,“这事孤可都是帮你的忙,你难道想牵累到孤?横竖你爹也舍不得让你死,你不过就是再挨顿打。” “殿下,我可不能再挨打了啊!”江成锦揉了揉仍旧肿痛着的屁股。 “江成锦,”此刻楚子乾彻底将目光冷了下来,“孤知道你有个爱妾,最近还为你生了个小儿子,刚几个月。为他们的安危着想一下吧。只不过是区区侍妾和庶子,要取他们的性命,易如反掌。” “……!”江成锦霎时间更是面如土色。他有两个侍妾,最为宠爱的就是刚为他生下儿子那个。那儿子虽是庶子,却是他现在唯一的儿子,他哪儿能不当成心肝宝贝? 直到这时江成锦才终于意识到,面前之人从前对他的温柔和蔼,恐怕全是假的! 然而已经太迟了。他只能乖乖点头,“我……我会全认下的……” “很好。希望你不要令孤失望。” 说完这句话,楚子乾就转身走出了江成锦的房间。 他迎面遇上了江应南。 江应南用有些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他,“你永远想不到先来看我。” “呵,孤不是得先办正事吗?”楚子乾的眼神立刻柔和下来,上前把江应南轻轻搂在怀里,“你的伤如何了?” “……没事。那天娘也没下重手。” 这顿打比起江应南几年前第一次对母亲提想当世子时挨那顿打,要轻得多了。可是江应南的心中却更加难过。 那大抵是因为,他的脑海中这两天总回荡着母亲的那句:要是你嫁的男人这么护不住你,你还爱他什么? “子乾……”江应南终究没舍得推开楚子乾,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语气却颇有几分幽怨,“我曾经觉得我在这世上是孤单一人,娘不喜爱我,爹虽然看起来宠我,却从不会支持我真正想做的事。直到遇到了你……可现在,我觉得兴许我和你也并完全不同心。” “怎么会?”楚子乾柔声哄道,“孤要这个天下,孤也要你。孤相信这点你我是一样的。” 江应南轻轻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好了阿南,今天孤不能在这里过夜。这两天那泼妇闹得厉害,孤过阵子再来陪你。” “我知道。”江应南立马从楚子乾胸前离开,撇了撇嘴,“我也不想有人再把我从睡梦中打醒了。” 楚子乾见他委屈得不行的模样,心顿时软了一片,揽过他的肩柔声道:“此时孤不适宜在江府久留,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第17章 江应南“嗯”了一声,跟着楚子乾往外走出。 过凉一阵,楚连墨和齐萧筠就来了。 楚连墨径直推开了江成锦的房门。 江成锦一见他气势汹汹的模样,就吓得往床角一缩,“瑞……瑞王殿下好……” 楚连墨也不跟他啰嗦,直接问:“行刺本王的刺客交代说是受你指使,此事你怎么说?” “殿下饶命!”江成锦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跪到地上连连磕头,“我只是一时糊涂!我知道错了!求求殿下不要告诉我爹和其他人!”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楚连墨的眉头皱得更紧。 江成锦这副孬种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魄力找杀手去刺杀他。 而且据他所知,这人纨绔归纨绔,最多也就是稍微欺负下小老百姓调戏下良家少女,由于江家家教严,他也没真的强娶过谁。更不要说干杀人放火的事。 “呵。”楚连墨冷笑了一声,“杀人便要按国法处置,你竟还妄图让本王替你隐瞒?你们,”他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两个侍卫,“把他押到江家大殿去。本王倒要找江大人讨个说法。” 今天由于慕容鹰还在瑞王府上养伤,跟着楚连墨的是另外两个侍卫。他们可也一点不温柔,上前就一左一右地抓起江成锦的胳膊,粗暴地往外面拖。 “慢点!慢点!”江成锦哎哟哟地惨叫个不停,“我身上痛!好痛!” 旁观着这一幕的齐萧筠也觉得,江成锦实在是不像有本事杀人。 到了江府大殿,楚连墨毫不客气地往正中的位置一坐。 须臾,江震雄被他派人请了过来。 江震雄一见被两个侍卫押着跪在地上的江成锦,心头就不禁“咯噔”一下,“拜见瑞王殿下……敢问犬子可是犯了什么错?” 楚连墨面色森然地答道:“令郎已经承认是他派杀手刺杀本王。” “什么?!”江震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殿下,此事是否有什么误会?!犬子的确顽劣成性,但哪里有杀人的胆子!” 楚连墨冷笑着看向江成锦:“你再亲口跟你爹说一遍,刺客是不是你派的?” “……是……”江成锦额上早已冷汗涔涔,却还是不得不点了点头,“殿下我知道错了!爹我知道错了!求你们就饶我这回吧!” “饶你?”楚连墨冷笑着,“杀人偿命,此乃天经地义。此事本王会如实禀明父皇。根据楚国律法,就算你不死也得把牢底坐穿,这辈子再没机会出来祸害人了。” “殿下!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殿下!”江成锦快要吓死了,又开始磕头如捣蒜,早已磕得头破血流。 楚连墨毫无怜惜地冷眼注视着他,“杀手若真是你派的,本王绝不可能饶过你。除非,事情另有真凶。” “……”江成锦的心头有几分动摇—— 要说只是再挨一顿打吧他尚且能忍;但要为了保护自己的妾室和儿子就要赔上自己的一辈子,他哪儿有这般伟大?! 围观着这一幕的江应南心中暗叫不妙。他这二哥的德性他是再了解不过了。若真是把楚子乾给供出来,事情就麻烦了。 “瑞王殿下!”江应南跪到了江成锦的旁边,看似开口帮二哥求情,“我这二哥脑子向来不太清醒,只是因为一时的情绪才酿下大错……殿下若肯将此事私了,我江家将来一定倾力相报!” 第十四章 供出真凶 江震雄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附和:“不错,此等逆子臣一定会狠狠教训,但还求殿下念在他年少无知的份儿上,饶他一命!殿下的大恩大德江某定没齿难忘!” 楚连墨在心中冷笑:若他真以为事情是江成锦做的,为了不和江家彻底撕破脸皮兴许就同意私了了。但是江成锦若是因此又挨一顿痛打,还失去世子之位,绝对会从此对他怀恨在心。而让身为太子党的江应南当了世子,对他更绝没有好处。 他若这么做,就是正中了真凶的下怀。 “年少无知?你儿子都二十好几岁了,连儿子都有了,这还叫年少?江大人,你不会如此不识大体,定要包庇自己的儿子吧?” “爹!救我啊爹!”江成锦跪着爬过去拉父亲的裤腿。 “……”江震雄看到江成锦涕泗横流的模样,虽然心如刀绞,但他向来是个正直之人,又面对楚连墨的毫不退让,只得一咬牙,“殿下,你把人带走吧。臣没有二话。” “既如此,本王这就带他去见父皇……带走!” 随着楚连墨一声令下,两个侍卫再次拖起江成锦要往外走。 “不是我!事情不是我做的!”江成锦已经彻底慌了,不管三十七二十一地大嚷起来,“是太子!杀手是太子派的!” “什么?”楚连墨心底一沉,忙令侍卫们停手,“你说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成锦跪在地上流泪满面地泣道:“那日我提起和殿下在市集上的冲突,太子说要替我教训您,我当时也不知道他说的教训是什么,就同意了……谁知,他居然是要找杀手!他还拿芳芳和小宝的性命威胁我把事情自己认下来,我也是没有办法!” 楚连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己这大皇兄,还真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阴险狠毒。 “二哥!”这时江应南一声厉喝,“你怎能为了给自己脱罪,无凭无据就污蔑太子?!这可是更大的罪过,会连累整个江家的!” 第18章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殿下,爹,求你们相信我!” 楚连墨目光阴冷地扫向江应南。看起来,这位江家二公子,和太子是一伙的。 不过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若贸然带着江成锦去楚文帝那里指认楚子乾,只有他自己的证词属证据不足,楚文帝当然宁肯相信自己一向器重的大儿子是无辜的。 “你怎么这般糊涂!”江震雄狠狠扇了江成锦一耳光,“不管是告状还是答应太子教训瑞王殿下,还是把罪名自己认下,哪件事你都万万不该做!” 说着他又对江成锦一番猛烈的拳打脚踢。江成锦不敢反抗,只能跪在那里默默受着。 “行了。” 楚连墨是看明白了,江震雄故意在自己面前这么做,说到底还是为了保他儿子。 “事关太子,本王还需要寻求更多证据,此时不宜声张。你这糊涂儿子就暂且留给你自己教训。至于他的侍妾和小儿子,你们不让他俩离开江府半步保护起来便是,本王还不信太子敢公然冲到江家来杀人。” “谢殿下为江家着想!”江震雄跪在地上给楚连墨砰砰连磕了两个响头,然后起身道:“来人!把江成锦这畜生带回房间禁足,事情查清前不得离开房间半步!” “是。” 江成锦见不用去坐牢也不用杀头,总算是长松了口气,乖乖跟着江家家丁走了。 “好了,那本王就先走了。江大人你没事多整顿一下家风吧。” 楚连墨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应南一眼,起身离开。 齐萧筠默默跟在他后面。 刚才那样的场合,没有他一个妾室说话的余地。 所以直到上了回府的马车,面对仍旧愁眉紧缩的楚连墨,他才开了口:“殿下,接下来你打算从哪里着手去查?” 楚连墨叹了口气,“目前也只能从那杀手身上着手,但,本王已派人对他用尽酷刑,他还是一口咬定就是江成锦所派。” 齐萧筠略一沉吟,“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可以。”楚连墨果断点了头,“本王本就是打算亲自去会会他,你便一起去吧。” 当齐萧筠在瑞王府的地牢里再次见到影东的时候,他已经面目全非了。 他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已经满是血污,情状可怖,浑身上下也全是各种鞭伤、棒伤、烙铁烫伤……早已没了一块好肉。连指甲也被拔光,血顺着指缝不住地往下流。 “殿下,此人恐怕已经禁不起再继续用刑了!”齐萧筠终究还是个善良的人,不免起了些恻隐之心。 听到他这句话时,影东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异样。 齐萧筠见此情景心念一动,觉得事情仿佛有了突破口,继续道:“不如将他交给我。” “哦?”楚连墨眉毛一挑,“你有办法?” “不是,我只是不忍心他再受到伤害。”齐萧筠嘴上这么说,却给楚连墨使了个眼色。 楚连墨立刻会意,点点头,“反正什么都问不出来,他已经没用了,那就交给你,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之后,齐萧筠便把影东带回去安置在一个空房间柔软的床上,还找了大夫来给他看伤。 影东对他此举不由得大为诧异。 齐萧筠微笑道:“我很欣赏你的身手和骨气,恰好我身边缺个侍卫,你可愿意在伤好后担任此职?” “……你……我曾经试图刺杀你,你真要留下我?”影东更是为这句话而动容。 “哎,”齐萧筠叹了口气,柔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杀手组织的人,其实大多是阁主从小收养的孤儿,整日被鞭抽棒打地逼着练功、杀人,完不成任务还要受到严厉惩罚,是吗?终究也是可怜之人罢了。” 影东不想齐萧筠竟能体谅他的处境,霎时间更是眼圈一红,“这事……你让我想想。” “也好。你便好好考虑一下。” 齐萧筠说他身边恰好缺个侍卫倒是真的。当楚连墨的家眷那么危险,他可不敢单独出门。 不过与其依靠别人,还是自己把武功重新练起来,才是更根本的解决之道。 于是在这天傍晚楚连墨过来的时候,齐萧筠提起一件事:“殿下,我想练武,可以吗?” 楚连墨不禁一怔。 大多数人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内眷练武,因为这样会徒增麻烦。 不过瑞王府倒是还没有这样的规矩。那是因为之前没有刻意定这条规矩的必要,这府上根本就没有妻妾想做这件事。 “为何想练武?” 第十五章 化敌为友 “回殿下……” 齐萧筠怕暴露身份,谨慎地斟酌着言辞。 “那日遇刺我差点拖累殿下遭遇危险,因而一直感到后怕与愧疚,所以想下次若再遇到类似的情况,能帮上殿下的忙。” 楚连墨眉毛一挑,“你还想本王再遇刺是吧?” “……我并无此意。” 楚连墨淡淡笑起来,“本王知道,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齐萧筠又接着解释:“何况我之前的确有些体弱,但我认为长期服药并无必要,还不如以练武来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 就在这时,慕容鹰忽然略有些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拜见殿下,属下有事想说……属下已经养了几天的伤,可以恢复做事了。” 第19章 “你瞧你,”楚连墨瞪了慕容鹰一眼,“路还走不利索呢,还想当侍卫?” “可是殿下,”慕容鹰抬头委屈兮兮地看着楚连墨,“天天待床上好无聊啊,属下实在是受不了了!” 楚连墨知他向来好动,是闲不住的,心头暗暗有些好笑。他略一思索,想起刚才齐萧筠的请求,忽然有个念头冒了出来: “这样吧,刚才阿筠说他想练武,你这几日就负责当他师父,每天教他一个时辰。这样不算太累,你也有事情可以干。” “什么?!”慕容鹰闻言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殿下要我教周筠练武?!” “怎么着?”楚连墨把脸一板,“你难道还在对阿筠耿耿于怀?” “……属下不敢。之前的事都是属下的错。”经过之前的教训,慕容鹰是万不敢再跟齐萧筠对着干了。他只得点了头,“属下会尽力教导周公子的。” “谢殿下成全我。”这时齐萧筠开口说道,“我会好好跟着慕容大人练武。” 他心里知道楚连墨是有心想调和他和慕容鹰之间的关系,而这也正是他自己的心愿。 于是从第二天上午开始,齐萧筠便跟着慕容鹰习武。 慕容鹰是瑞王府的侍卫统领,有时也负责训练其他侍卫,所以教导的活儿也是会一些的。 不过他对齐萧筠还是明显有点不耐烦,先把一套很基础的剑法快速使了一遍。 “你自己来一遍吧。” 正常来说,如此潦草的示范是根本没办法模仿好的。 慕容鹰就准备好要挑齐萧筠的毛病,好让他知难而退。到时候齐萧筠跟楚连墨吵闹师父过于严厉想换人,那可就不怪自己了。毕竟教别人时严厉一些不算是什么错误,慕容鹰平时御下的作风本来也是很严的。 却见齐萧筠胸有成竹地随意拿起练武场边的一把剑,完美复刻了一遍慕容鹰的动作。 这些入门剑术对他这种昔日的高手来说,实在太容易了。 齐萧筠本是枪法剑法双修,在战场上用的是长枪,但他私底下其实更偏好剑术。 慕容鹰已瞠目结舌,“你……你练武的天赋那么高?!” 齐萧筠优雅地收剑入鞘,淡淡一笑,“是师父指导得好。” “嘿嘿,那是。”慕容鹰有几分得意地笑起来。经这么一提醒他忽地想起来,以楚连墨现在对齐萧筠的宝贝程度,肯定会来过问他武功练得如何了,如果他学得好,不也有自己这个师父的功劳吗? 齐萧筠见慕容鹰一下子友善了许多,心中暗暗有些好笑:这人虽然脾气大了点,但就跟小孩子心性似的,要哄好也容易得很。 “那我教你难一点的啊。” 慕容鹰决定跳过太基础的内容,直接上难度。于是换了另一套剑法教授。 昔日高手归昔日高手,毕竟现在这具身体没有练过武功,而且对楚国的剑术体系也没有接触过,所以齐萧筠还是学得很虚心的。 他们一个用心教,一个用心学,短短时间一个时辰,就有了很大的进展。 “周公子,慕容大人,”一个丫环过来提醒道,“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都到午饭时间了?”慕容鹰惊叹于时间过得如此快。 齐萧筠微笑道:“下午我要处理一下账目的事,如果结束得早,再来找慕容大人请教可以吗?” “可以可以。”慕容鹰正愁意犹未尽,一口同意。教一个聪明的学生,成就感还是很大的。 随后两人便一起来到吃饭的地方。 齐萧筠把影东也叫到了那里。 “你让他……跟我们同桌吃饭?!”慕容鹰知道这人就是当初意图行刺楚连墨的人,一脸嫌弃。 “慕容大人你有所不知,我准备让他之后当我的侍卫。虽然他还没点头,我心里已经把他当成瑞王府的人了。” “侍卫就可以和主子同桌吃饭?”慕容鹰一句话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也是侍卫吗…… 齐萧筠道:“你知道我自己的身份也不高,所以向来没什么门第之见。” 事实上,齐萧筠这话有一半是真的。身为皇子时他身份辗转又天性善良,所以就从没有看不起下人过,他自己的贴身小厮他也经常邀其同桌吃饭。 “……哎你说,”慕容鹰不再纠结于影东之事,而是一边夹菜一边琢磨起了一个问题,“现在我是你师父,可你是我主子,我俩到底身份谁高啊?” “我也不知道。”齐萧筠笑着摇摇头,“所以我才说,纠结于身份高低之别没什么意义,不是吗?” “有道理。”慕容鹰点点头,大快朵颐了一番,然后道,“影东,那你以后在瑞王府上当侍卫,就是我的小弟了。” “是的大哥。”影东乖乖叫了一声。 齐萧筠又是一阵暗暗好笑。 但是总而言之,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融洽起来。 当天傍晚楚连墨回复的时候,慕容鹰迫不及待地迎上去炫耀:“殿下,我今天教周公子武功,很有成果!” “哦?”楚连墨颇感兴趣地问道,“有何成果?” “你看他使一遍剑就知道了。” 慕容鹰说着,就用眼神示意齐萧筠。 齐萧筠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在楚连墨面前使了一遍慕容鹰交给他的剑法。 楚连墨一时间不由得看得呆了。 第20章 这既优雅又飒爽的姿态,这既优美异常又不失凌厉的剑招,和他记忆中看到某个人练武时的模样所重合。 一个新手真的能随随便便达到这样的程度吗? 但楚连墨又一次提醒自己,不要再妄想。 “很好。”齐萧筠一套剑法使毕,楚连墨直白地夸赞了两个字。 “殿下那我呢!”慕容鹰不甘被冷落地插嘴道,“你不也夸夸我吗!” “好好,”楚连墨忍不住笑起来,看向他也赞了一句,“你这师父也教得好。” 齐萧筠心道:慕容鹰这争宠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要是楚连墨真把他也给娶了的话,估计没其他人什么事了。 “对了,”楚连墨话锋一转,“阿筠你武功既练得这般好,会不会狩猎?明日有狩猎大会,也可携带家眷,你可愿陪本王前去?” 齐萧筠闻言怔了怔。 他狩猎的技艺那在齐国可以说是数一数二,每年在齐国狩猎大会上都是魁首。 狩猎不需要内力,也不需要从头练起。但是,现在的他必须藏拙,不能风头太盛。 “我的狩猎技艺属实稀疏平常,但殿下若不嫌丢脸,我愿意作陪。” 楚连墨微微一笑,“那就这么定了。” 第十六章 狩猎大赛 在狩猎场上,齐萧筠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楚威德。 楚子乾对楚威德笑道:“今年的魁首肯定又是二皇弟你,有你在,我们倒都成了陪衬。” “大皇兄言重了,大皇兄你有治国之才嘛,小弟我也就这些体力活过得去点。” 楚威德嘴上谦虚了两句,却仍是笑得一脸春风得意,如同他射杀齐萧筠时一样。 齐萧筠想起当日的情景,恨得暗暗狠狠咬了咬嘴唇。 但表面上,他只能若无其事地骑在一匹很普通的马上,待在楚连墨的身后。 “其实我年年得魁首也没什么意思,”楚威德笑着看向他身旁的小儿子,“你们看我今年把两个孩子也带来了,不如今年把魁首让给麟儿。” 楚威德十五岁的小儿子楚天麟笑道:“那谢谢父王了。” 这番旁若无人的对话听得楚连墨在心中直冷笑——真当楚国其他人都死绝了,这魁首就由着他们父子俩让来让去? 此时,楚威德十六岁的大儿子楚云轩则安静地待着,他面容秀美却面带怯懦,一脸羡慕地看着他的父亲和弟弟谈笑风生。他向来不擅长也不喜欢狩猎,这种事是没法跟弟弟比的。 楚威德也就三十岁出头的年龄,但由于成亲生子得早又风流成性,已经纳了十多个妾,生了两个儿子,他这两个儿子也是目前楚文帝仅有的皇孙。 齐萧筠倒是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如今楚国皇室的重要人物。四年多前他离开楚国时楚威德的儿子年龄都还小,很少在类似场合露面。 这时楚连墨的五皇弟,刚及弱冠的楚连秋开了口:“二皇兄,我可是去年的第二啊,你说要把魁首让给你儿子,是当我不存在吗?” 楚威德怔了怔,面对楚连秋的直言不讳笑得有几分尴尬,“抱歉抱歉,一时把五皇弟你给忘了。” 齐萧筠心想,看来这楚连秋的性子很直率,不太给楚威德面子。 “哎呀四皇弟,”楚威德忽然用充满轻蔑的目光看向齐箫筠,“你怎么还带个男妾来?男宠这种玩意儿不都娘不拉几的,还会狩猎?” “请二皇兄慎言!”楚连墨瞬间神情一凛,“随意羞辱兄弟的家眷,这就是二皇兄的教养吗?” “你……!”楚威德气结,但当着父皇的面也不好直接跟楚连墨干架,只能悻悻转开目光。 齐箫筠心头不由得一暖。他恍然间想起当年初来楚国当质子时人生地不熟,总觉得每个人都对自己虎视眈眈,像楚威德这样的更是赤/裸裸敌意满满。就只有楚连墨一直在表达热情和友善,总是在其他人面前维护自己。 如今的处境,又何尝没有相似之处? 说起来,如果去年楚威德是第一,楚连秋是第二,那楚连墨是第几?他的狩猎技术那么不好吗? 而楚连墨很快就用实际行动回答了齐萧筠心中的疑问。 狩猎开始后,从天上的鹰到地上飞奔的小鹿,甚至包括熊这种猛兽,楚连墨都近乎百发百中。 并且每一枚箭矢都随着一个潇洒的弧度正中要害,以至于他的猎物们毫无反抗和逃跑之力。 齐萧筠一直跟在楚连墨的身后,看得既是欣赏,又是手痒。 他很想自己也大展身手一番,但最多只敢偶尔射杀只小兔之类的。他很清楚,今年的魁首可以是楚国皇室的任何人,但绝对不能是他这个男妾。 事实上他从前在楚国当质子时也是如此。他不能表现得过于优秀。 这种要总是压制自己的感觉,让齐萧筠心中有些憋闷。 “阿筠,你知道前几年的魁首为什么都是二皇兄吗?”楚连墨忽然转头对他说道,“因为,那个时候本王不敢胜过他。” 齐萧筠不禁一怔。 原来,他和自己有个部分是一样的吗? “殿下!”这时慕容鹰骑着马扬着轻快的脚步疾驰过来,“嘻嘻,瞧瞧我今天的成果?” 今天他一身火红锦衣,不是以楚连墨的侍卫,而是以慕容家公子的身份出现。 第21章 这场狩猎大赛不仅限皇室成员参加,也会邀请重要朝臣及其家眷。 “打了多少只?”楚连墨看了眼慕容鹰身后的好几个下人拖着的猎物,问。 “一共十六只。”慕容鹰颇为得意地回答。 “太多了,去扔几只,十只以下就行。” “又这样!”慕容鹰委屈巴巴地瞪楚连墨一眼,“亏我忍着屁股疼猎了那么多!我们又要被德王压一头不成?” “呵,本王这回可全是全为了你着想,敢压过皇子,小心你爹今天回去再打你一顿屁股。至于二皇兄嘛,你放心,今年不同了——一切,都交给本王。” 说着,楚连墨的脸上扬起一丝自信明媚的笑容。 慕容鹰撇了撇嘴,“好好,那我先去扔。”说着他便转身带着下人往林子深处的方向走。 望着他的背影,楚连墨似乎笑得有几分宠溺。 齐萧筠忍不住脱口而出:“殿下没想过把慕容大人也一起娶了吗?” “嗯?”楚连墨看向他玩味地一笑,“本王都说过只是把他当弟弟了,你怎么还吃醋呢?” “……我是觉得,他似乎不只是把你当哥哥兼主子。” “……哎,也许吧……”楚连墨忽然收起笑叹了口气,“所以,如果本王真的把他也娶了,他一定会对本王真心相待吧。真心的,本王不能要。” ? 这话听得齐萧筠一头雾水——娶妻纳妾向来只有说别有所图的不能要的,哪儿有说真心不能要的? 再说了,周筠对楚连墨不也是真心喜欢吗? 齐萧筠忍不住有些为原主鸣不平起来。 “那殿下是觉得,我对你不够真心?” 楚连墨闻言怔了怔,直直凝视着齐萧筠的眼睛,“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跟本王说的?你不会,已经对本王动真情了吧?” “我……”齐萧筠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想了起来。 当初楚连墨看上周筠的时候,曾问过他是否愿意入瑞王府为妾。他果断同意了,说他的处境反正也不会比在家时更糟了。 哪儿能想到,一进府他面对的就是殷媚的肆意欺凌。 而所有的委屈也好,真情也好,周筠都从未向楚连墨倾述过。 “……没有,我只是跟殿下开句玩笑罢了。” “呵,想不到你现在还会开玩笑了。”楚连墨的神情轻松了几分,“好了,快到结算时间了,我们走。” 说罢,他“驾”的一声,策马向狩猎场入口的方向奔去。 下人们拖着他的猎物跟在他身后。 此时已是傍晚,的确是该结算了。 结算的结果是,楚连墨打到的猎物比楚威德多。 楚威德的脸色黑得像炭。 “二皇兄,承让了。”楚连墨冲他微微一笑。 “……四皇弟好本事。”楚威德只能咬牙切齿般地说出几个字。 齐萧筠心头不禁有几分暗爽。虽然他没办法在楚国的猎场上亲手胜过楚威德,但是,楚连墨帮他赢得漂亮。 回想起楚连墨跟他讲过的往事,他稍一琢磨就明白了过来—— 楚连墨在和他母妃一起失宠的那个时候,为了不招致麻烦,不敢得罪楚威德。而去年他立下赫赫战功,已经不需要再夹起尾巴做人了。 结算还在进行中。 最终排名是,楚连墨第一,楚威德第二,楚子乾第三,楚天麟第四,楚连秋今年发挥失常,只得了第五。一般排名也就排前五。 至于楚文帝,他近几年身体不太好,早就把这种舞台让给他的子孙们了,自己只是打两只猎物意思一下过过手瘾。 听到最后结果,楚文帝冲楚连墨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墨儿今年做得不错。” “谢父皇。”楚连墨志得意满地一笑,顺便看了眼快要气死的楚威德。 第十七章 宠妾灭妻苛待嫡子 楚威德今年唯一的安慰就是,他的小儿子还算争气。 但当他问起大儿子楚云轩打了多少猎物的时候,楚云轩径直跪在了父亲面前,“对不起父王,孩儿什么都没打到……” “你说什么?!”楚威德气得抬起脚就踢在了他的胸口,“要不是还有你弟弟在,老子的脸就被你给丢光了!” “咳咳……!”楚云轩被踢得猛烈咳嗽,差点跌倒,但仍然强撑着跪在那里,连连认错,“孩儿知错,请父王息怒,不要气坏了身体。” “殿下,”楚云轩的小厮忍不住帮他解释道,“公子他是不忍杀害猎物,所以才故意不进行射杀……” “荒谬!”楚威德闻言却更是大怒,左右开弓就是两个耳光啪啪扇在了楚云轩脸上,“堂堂男儿,岂能有这种妇人之仁!” 齐萧筠心中却颇为惊诧——想不到楚威德这种心狠手辣的人,还能生出这般至纯至善的儿子来。 “二皇兄,”楚连墨见楚威德举起手还想再打,忍不住出言阻止,“轩儿能有这种善心也是件好事,何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骂于他?” 这时楚文帝也开口附和:“是啊,好歹是朕的皇长孙,你竟当众殴打,像什么样子?” “……儿臣知错。”楚威德这才只好停手。 然而,这下他对楚云轩的怨气却更深了。 于是当晚一回德王府,他就怒气冲冲地吩咐:“拿家法来!” 第22章 “哎哟,老爷这是怎么了?”楚威德的爱妾、楚天麟的母亲孙娇娇迎了上来。 楚威德指着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楚云轩怒骂道:“这小子在猎场上不仅害我丢人,还害我被父皇责骂!我打他怎么了?老子还打不得儿子了?当众打不行就关起门来打!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好了好了,老爷您稍安勿躁。”孙娇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既然皇上是因为这个责骂您,还是别再打了,不如罚他跪吧。” “好!”楚威德仍旧气急败坏地指着楚云轩的鼻子,“你这畜生今晚就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省!走,麟儿,娇娇,我们去吃饭。” “好的爹爹。” 楚天麟转头冲大哥得意地一笑,然后跟着楚威德去了膳堂。 可怜楚云轩当天只能穿着单薄的衣衫,不吃不喝地跪在寒风之中。 他的母亲早逝又向来不受父亲重视,如今就只有一个天天添油加醋撺掇着父亲责罚他的庶母,这个家中已经再也没有能保护他的人了。 楚天麟却还对这责罚有点不满意。 吃完饭楚天麟忍不住私底下问母亲:“娘,你怎么还给那小子求情啊?让他被暴揍一顿不好吗?” “你懂什么?”孙娇娇抿唇笑道,“那小子挨打都挨习惯了,怕是没感觉了,好歹是皇长孙,你爹又不敢真把他往死里打,还不就是象征性打几下……罚跪那就不一样了,这么冷的天,以这小子的身体跪久了不知道会生什么大病,搞不好连命都没了。” “啊?”楚天麟愣了愣,“娘你想要他的命?这会不会过分了点?” “哎哟要不说你傻呢。”孙娇娇往楚天麟额上一戳,“你大伯目前没有子嗣,楚云轩如果死了你就是唯一的皇孙,就是将来的皇帝了啊!到时候,我可就是太后了。” “唔……”楚天麟怔怔地思考了片刻,一时也搞不清要背负一条人命当上皇帝值不值得,“娘,我先回房睡觉去了。” “去吧去吧。” 之后孙娇娇也和楚威德一起回房休息了。 孙娇娇正帮楚威德宽衣解带着,楚云轩的小厮阿英忽然在门外求见。 “做什么?”楚威德颇不耐烦地问道。 “殿下!”阿英一进门就跪下连连磕头,“求殿下饶了大公子吧!大公子素来体弱,如今又已入冬天气渐凉,他一直都在咳嗽,再这么跪下去身子一定会受不了的!” “……”楚威德这才想起楚云轩还跪在院子里。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他不免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娇娇,你说要不就让他起来?真跪一晚上不会跪出个好歹来吧?” “怎么会?”孙娇娇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老爷你这回若不罚得狠些,这小子就不会知道悔改,以后岂不是年年都给你丢人?” “你说得对。”楚威德立刻就觉得孙娇娇说得很有道理,冲阿英挥了挥手,“滚出去。” “……是。”阿英不敢惹恼了向来暴躁的楚威德,只好乖乖退了出去。 之后,楚威德就不再理会仍跪在凛冽寒风中的儿子,在温暖的被窝和孙娇娇的温香软玉之中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楚威德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 “何人如此大胆?”楚威德很不高兴地从床上坐起,“竟敢惊扰本王的好梦!” “殿下!”门外传来阿英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公子他晕过去了!求殿下救救他!” “……晕过去了?”楚威德吓了一跳。 同样被吵醒的孙娇娇却赶忙安抚他:“没事的,那小子搞不好是为了逃避罚跪在装晕。” “怎么可能!”阿英在焦急之下也顾不得和孙娇娇说话的语气了,“奴才探过大公子的额头,滚烫!殿下,你不能不管他啊殿下!” 楚威德正迟疑间,听得不远处有一声公鸡啼鸣声响起。 “都这个时间了,本王该准备准备去早朝了。那小子嘛,就去请个太医给他看看吧。” “殿下,您真的不去看他一眼吗?他口中一直都在喃喃低语着‘父王,我知道错了’……” “你没听殿下说吗?”孙娇娇不悦地插口,“他还忙着呢。再说了他又不是大夫,去了能治病吗?还不快去请太医?” “……是。”阿英不敢再耽误,忙不迭地请太医去了。 这个消息被楚连墨放在德王府的眼线,传到了瑞王府。 “混账!”楚连墨听到消息时忍不住狠狠拍了下桌子,“竟如此苛待自己的嫡子,楚威德是愈发过分了!” 他身旁的齐萧筠也对楚云轩的处境充满了同情,“德王一向都是如此?” “可不一向都是如此吗?哎,”楚连墨叹了口气,“说来轩儿这孩子也真是可怜,他娘在世时就不受重视,未必能护住他不被他父亲打骂,自从两三年前德王妃去世了,他更是跟个孤儿似的……不,可能比孤儿还遭,孤儿至少不会被亲爹虐待。” 齐萧筠闻言不禁颇为恼怒:“这个德王居然对亲儿子也这么狠!”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楚连墨沉吟着,“本王得想个办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齐萧筠一怔,“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殿下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楚连墨狡黠地笑了笑,“本王先去早朝,你很快就知道了。” 第23章 第十八章 巧妙夺子 在早朝之上,楚连墨上前一步,“父皇,儿臣有事要奏。” “墨儿你说。” “父皇,儿臣得了昨日狩猎大赛的魁首,”楚连墨看着楚文帝笑了笑,“父皇不给个奖赏吗?” “……呵。”近来朝中没有什么大事,楚文德的心情很轻松,便也轻轻一笑,“你不是向来不在意钱财这些身外之物吗,立了军功都是朕硬要赏你……说吧,想要什么?” “父皇,儿臣的妻妾虽多,却一直膝下无子,心中不免有些不安。所以,儿臣想求父皇允许,让二皇兄将麟儿过继给儿臣。” “你说什么?!”楚威德闻言顿时大怒,“你明知道我有多在意麟儿,居然想跟我抢他!” 面对楚威德的熊熊怒火,楚连墨只是风轻云淡地道:“二皇兄,麟儿再好也只是个庶子,您不至于如此舍不得吧?” 楚威德怒道:“你昨天见麟儿表现优秀,便想据为己有是不是?” 楚连墨笑道:“麟儿他再优秀能赶得上我自己吗?我何需如此? “父皇……”他又再次看向楚文帝,“您意下如何?” 楚文帝道:“的确只是个庶子罢了,你若喜欢便过继过去吧。” 事实上在楚国,没有儿子的人找兄弟过继个孩子过去那是很正常的事,所以楚文帝倒也不以为意。 “父皇?!”楚威德却顿时惊惶不已,忙跪地磕头,“求父皇不要把麟儿从儿臣身边抢走!求您了父皇!” 楚文帝微微皱了皱眉,“朕金口已开,岂有收回之理?你莫要无理取闹。” “要不这样吧,”楚连墨微笑着话锋一转,“二皇兄若实在舍不得麟儿,把轩儿过继给我也是可以的。” “好!”楚威德瞬间如同看到了曙光,一口就同意了,“把楚云轩给你!” “……”楚文帝的眉头这时却皱得更紧了,“德王,民间早有传闻说你宠妾灭妻嫡庶不分,朕原本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倒是千真万确。” “那就多谢二皇兄成全了。”楚连墨则笑得心满意足。 事实上,楚连墨想要的本来就是楚云轩。 但是直接开口讨要人家的嫡长子是很失礼的事,可能还会招致楚文帝的不满。而先讨要楚天麟,楚威德定会坚决反对,再提楚云轩,他就会立马点头。 楚威德听自己又被父皇骂了一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掉入了某个圈套。 而一旁的楚子乾也是神情凝重。 由于他没有跟太子妃圆房过也不打算纳妾,所以他也早就在打过继楚威德孩子的主意。 但楚威德多年来妻妾成群,却不知为何就生了这么两个儿子,楚子乾既不好要他的嫡长子又不能要他视作心肝宝贝的庶子,所以一直不好开口,只能催着他再多生几个。楚威德每次都满口答应,但已经很多年没有妻妾怀孕了。 实际上楚子乾也觉得楚云轩聪慧过人又柔顺懂事,除了性格怯懦些没啥大毛病,堪委以重任,可惜楚威德就只知道把和他一样纨绔风流的小儿子当个宝。 想不到,居然能被楚连墨用这种方法来达到目的。 只是楚子乾即使知道这种方法也用不出来,因为他跟楚威德是没办法在表面上撕破脸的,而曾饱受楚威德欺凌的楚连墨,早就无所畏惧了。 总而言之,楚连墨今天是如愿以偿了。 结束早朝后,他就命人把楚云轩从德王府接到了瑞王府。 此时楚云轩还仍发着高烧昏睡着。 他口中依旧不停地喃喃喊着:“父王,孩儿真的知道错了……父王您原谅孩儿好不好……” 楚连墨听得一阵心酸,忙命人再去请太医来看看。 他把之前给楚云轩诊治给的刘太医和另一名姓欧阳的太医一并请来了。 “两位太医,轩儿是怎么回事,怎会一直发烧昏迷?他是什么病?” 刘太医道:“回瑞王殿下,小王爷他只是风寒,没有大碍,臣开些退烧药即可。” 欧阳太医道:“老臣看脉象也像是受凉后染了风寒。” 楚连墨目光锐利地看向刘太医,“既然如此,你早上不是已经去德王府给他开过药了吗?怎么还没退烧?” “呃……”刘太医脸上掠过一丝异样,“兴许是药不太对症,臣会调整一二。” “跟本王说实话!”楚连墨神情一肃,“你连一个小小风寒都治不了,还当什么太医?” “……臣该死!”刘太医吓得往地上一跪,“早上是德王妃她给臣塞了银子,嘱咐臣随便开点没用的药便可……” “你好大的胆子!”楚连墨怒斥,“还有,那女人只是个侍妾,叫什么德王妃?” 由于孙娇娇只是丫环出身,楚威德即使丧妻多年也没办法将她扶正。 “那女人若害死了皇长孙,你就是帮凶!你真是好糊涂!” “臣知罪!臣知罪!”刘太医一时间更是面如土色,连连磕头。 “行了,本王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本王限你今日之内让轩儿退烧,本王便不去检举你意图谋害皇孙之事,听清楚了吗?” “是!是!”刘太医点头如捣蒜,“臣一定尽力而为!” 楚连墨转头对身旁的齐萧筠嘱咐道:“阿筠,本王今日还得去处理政务,轩儿就先交给你照顾了。” 第24章 “请殿下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轩儿。”齐萧筠郑重地点点头。 原本齐萧筠也没有什么照顾他人的经验,不过这种事肯用心是最重要的,何况还有楚云轩的小厮阿英在一旁帮忙。 楚连墨离开后,齐萧筠一边命人按照太医开的药方去抓药熬药,一边亲自拧了湿毛巾搭在楚云轩的额头上帮他降温,并且不停更换。 这一幕看得阿英红了眼圈,“我家公子总算是苦尽甘来,有人疼了!” 齐萧筠现在却顾不上感慨,他一脸担心地注视着双目紧闭的楚云轩,“药都喝下去一个多时辰了,他怎么还不醒?再去请欧阳太医看看吧。” 今天根据楚连墨的指示,太医就留守在瑞王府,直到楚云轩醒了为之。 于是欧阳太医又过来给他把了一番脉,“老夫觉得,他的脉象还算平稳,之所以一直不醒,大约是丧失了求生的意志。” “娘……”这时,一直叫着“父王”的楚云轩,呢喃变了内容,“我想去找您……” 齐萧筠心头颤了颤。 他握住楚云轩的手开始激励他: “轩儿你听着,你那个混蛋父亲不理解你不认可你也就算了,不值得你为他寻死觅活! “你知道谁是真正关心你的人吗?是你四皇叔。他为了帮你在早朝上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成功,你如果就这样死了,也太辜负他的一番苦心了不是吗?” “……唔……”终于,楚云轩缓缓睁开了眼睛。 “轩儿你醒了!”齐萧筠顿时大喜。 “……您……是哪位?”楚云轩却立马抽出了被齐萧筠握住的手,怯生生地问。 “哦对,我还没自我介绍,昨天在猎场人太多,你应该也没注意到我。” 齐萧筠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我叫周筠,是你四皇叔的侍妾,他托我照顾你……不对,你已经被过继给了瑞王殿下,不该再叫四皇叔,你改叫他父王了。” “过继?”楚云轩瞬间如遭雷击深受打击,眼圈全红了,“父王他不要我了?!” 齐萧筠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孩子对生身父母总是有种天然的忠诚,即使父母当得再糟糕透顶,他们也会渴望得到父母的爱。 “倒也不是德王殿下不要你,是瑞王他见你太可怜,所以把你要了过来。你不会怪他吧?” “……当然不会。”楚云轩开始逐渐恢复理智理解事态,“四皇叔向来待我很好,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哦不,我应该叫他父王,叫您母妃,对吗?” “呃,不不,”齐萧筠连忙摇头,“我只是个侍妾……” “本王倒觉得这样叫很好。”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从齐萧筠背后传来。 “殿下您回来了。”齐萧筠起身朝楚连墨略微一揖。 楚云轩则起身行了个大礼,战战兢兢地道:“拜见父王。” 齐萧筠忙道:“你身子还没好,还是快躺回去吧,这些虚礼就不必了,你瞧你那膝盖都肿成什么样了,还跪呢?” “不。”楚连墨却严肃地说道,“礼数还是要守的。” 他用眼神示意下人给楚云轩披了件外套,然后朝着仍跪在地上的楚云轩训话: “你生父从前是怎么要求你的本王不管,你今后既已是本王的儿子,除却国法外,还须遵守这瑞王府的家规,若敢作奸犯科,本王绝不轻饶。本王一会儿就命人把规矩给你送来,明天内背熟,后天本王要抽查,如果答不上来,本王可会罚你。”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齐萧筠闻言有些不悦,“轩儿他还在发烧呢!” “烧还没退吗?”楚连墨眉头微皱,伸手在楚云轩额上探了探,“本王瞧着已经不太烫了。” 齐萧筠道:“就算烧退下去了他也还在病中啊,病中怎能背东西?” “就那么点东西,一天时间还背不完吗?你不要太惯着他了。” 楚云轩怕他二人因自己而起冲突,连忙道:“孩儿一定熟背规矩,请父王放心。” “嗯,平身吧。”楚连墨这才叫他起来,“今晚你且好好休息,规矩明天再背。阿筠,我们先出去。” “好。” 齐萧筠还是有点不放心楚云轩,但听楚连墨这么说,也只好跟着他离开了楚云轩的房间。 “阿筠,你要知道,”楚连墨这才开始跟他解释自己刚才的态度,“楚云轩毕竟是楚威德的亲儿子,本王怎能保证他一点他父亲的毛病都没有?所以本王今后必然会对他严加管教。” “可是,我瞧着这孩子真的挺好的,而且他性格本就怯懦,你过于严厉,岂不是更会吓坏了他?” 楚连墨笑了笑,“他不是还有你这慈母宠着吗?” “……”齐萧筠脸不禁微微一红。自己一个大男人,什么慈母啊! 第十九章 多了个好大儿 楚连墨又继续解释道: “说实话,本王教育孩子的风格本就是严父,并不是专门针对他。之前本王曾用心修订过瑞王府的家规,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教好自己的孩子…… “只是如今自己的亲生儿女是不能有了,便教导好这过继之子吧。” “为何不能有?”齐萧筠闻言有些诧异。楚连墨才二十六岁,比自己大两岁而已,这么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能断言今生不会有亲生孩子? 第25章 “……本王觉得没必要再生孩子。” 不是,孩子这东西是觉得没必要生就不会有的吗? “行了,本王累了,回房去了。”楚连墨很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离去。 这个晚上他没有让齐萧筠相陪。 齐萧筠心中略有些失落,不过也觉察到自己大概是触碰到了他某种禁忌,便也不太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早,齐萧筠再次去探望楚云轩,发现他烧已经完全退了下来,脸色红润了不少。 “轩儿,你的病是不是都好了?”齐萧筠欣喜地问道,“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回母妃,孩儿已经痊愈了。”楚云轩的态度很恭敬。 因为楚连墨昨天说过“本王倒觉得这样叫很好”,齐萧筠也不好纠正他的称呼方式。 而恰在这时,有小厮把一本小册子递了过来,“小王爷,这是瑞王府的家规,瑞王殿下吩咐您务必在今日内熟读。” “好的我知道了。” 楚云轩接过册子,来到书桌前坐下,乖乖地认真翻阅起来。 齐萧筠倒有些好奇那里面写了些什么,也找下人要了一本。 然后他发现其实这瑞王府的家规吧也没有太特别的,也就是不能违背国法,不能赌博,不能醉酒等等比较常规的,不过规定得很细致,涉及到了衣食住行方方面面。 里面也规定了作息时间,卯时起床,辰时开始念书,下午要学习骑射武功等技艺,亥时就寝,不得延误。 齐萧筠见楚云轩背得认真,不想再打扰他,便自己去账房忙碌了。 直到傍晚楚连墨来检查的时候,齐萧筠才又过去查看楚云轩的情况。 楚云轩一字不差地把规矩背了一遍。 “不错。”楚连墨点头表示赞许,并且淡淡地夸赞了一句,“既然病已经好了,那你便从明日开始读书,本王会专门请先生到府上来教你。每日的功课本王都可能会抽查,你不喜狩猎本王不会逼你,但其他该学的还是要学好。” “是的父王。”楚云轩恭敬地回答。 “殿下,”一旁的齐萧筠插嘴道,“你让先生也一并教教影东可以吗?他是孤儿,从小就被逼着练武和杀人,没有什么机会习文。” “……若有空闲的话,也并无不可。但要以教授轩儿为主。” 这几天事情太多,楚连墨都快把影东这人给忘了。经齐萧筠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那件事的结果还没查出来。 “我明白。谢谢殿下。”齐萧筠朝着楚连墨谢恩。 于是从下一天起,楚连墨请来的先生便开始同时教导楚云轩和影东。 影东第一次见到楚云轩的时候,恭敬地向他行礼:“拜见小王爷。” “啊,你不必如此,快平身吧。” 楚云轩为人羞怯惯了,从前在德王府的时候人人都知道他不受父亲重视,所以有时候连地位高点的下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倒是第一次见有人对他这般唯唯诺诺。 而在影东的眼里,再怎么说楚云轩也是尊贵的皇孙,不像他只是个连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孤儿,当了杀手之后更是人人喊打,义父对他也只有利用从无真情。 “小王爷,我在这里只怕会拖累你的进度……”影东羞愧地低着头,“我只是勉强认识些字而已……” “可是,听说你的武功很厉害,”楚云轩朝他腼腆一笑,“我最崇拜武功厉害的人了,就像父王……不是……” 说到“父王”两个字,楚云轩立马回过神来,不禁有些黯然神伤,“我是说二皇伯,他武功也很厉害。他向来看不上我这样的文弱书生。” 影东闻言感到颇为不可思议,“楚国不是以文治天下的吗,武夫还能看不起书生?” 楚云轩诧异地看着影东。 “咳,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影东本是个杀手,搞不懂朝廷这些规矩,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怎么能把人家王爷说成是武夫呢。 “没事的。”楚云轩重新淡淡笑起来。他忽然间意识到影东的话也有道理,楚国本来就是比较重文轻武的,而自己和楚威德只是擅长的方面不一样而已,为什么非要这么自卑? 这时,先生走进了这个专门被楚连墨用作学堂的房间。 楚云轩轻声道:“我们先听课吧,之后再聊。” “好。” 当齐萧筠之后去查看情况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这两个同样因饱受过伤害而对人保持着高度戒心的人,居然已经这么快就说说笑笑起来,俨然已经成了好朋友。 “拜见母妃。”一见到齐萧筠出现,楚云轩下意识地赶忙收起笑,向齐萧筠行礼。 齐萧筠笑道:“见到我还是那么紧张呢?枉费我那么疼你。” 楚云轩闻言更紧张了,“孩儿没有这个意思!母妃对孩儿的好,孩儿都记在心里!” “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 其实齐萧筠知道,在楚云轩眼里自己和楚连墨是一伙的,而他和只有二十岁出头和他年龄更加接近的影东在一起会更放松。 齐萧筠又看向影东关切地问道:“第一天念书感觉如何?能否跟得上进度?” 影东恭敬地回答:“我已告知先生以小王爷的进度为主,我努力去听便是,大约还是能听懂两三成的,谢谢公子关心。” 第26章 “好。”齐萧筠点点头,“你有不懂的可以私底下来问我。” “好的公子……”影东凝视着齐萧筠,神情十分感动,“您对我如此关怀,我实在无以为报……我……这就告诉您到底是谁雇我去刺杀瑞王殿下。” 齐萧筠不禁大喜,“你真的愿意告诉我?!” 影东眼圈一红,“其实我早就想告诉您了,只是,我已经猜到您对我这般好就是为了套出这件事,是我贪恋这份温暖,舍不得失去,这才一直不说……可我如今发现我在这温暖里待得越久就越是沉溺,我再不说,就更是永远出不来了……” “傻瓜。”齐萧筠柔声打断他,“我最初对你好的确是为了套消息,但现在已经真心把你当弟弟了。你放心,无论你说还是不说,我待你的态度都是不会改变的。” 影东哽咽道:“您和瑞王殿下都是这么好的人,不知太子殿下为何要处心积虑地针对你们?” “……!”齐萧筠不禁心头一颤,“所以雇你的人真是太子?” “是。是太子吩咐我,一旦刺杀失败被你们审问,就要说出雇佣者是江成锦。” 齐萧筠沉默不语,神情凝重。 当天晚上,他把这个重要情报告知了楚连墨。 楚连墨听完后,也严肃地沉思了半晌。 最终,他决定第二天把影东带去江府。 他让影东在江震雄面前把真相又说了一遍。 “太子他……”江震雄闻言大为震惊——在他心里太子向来爱国爱民,对手足也十分仁爱,怎会做出这样的事?“为何要如此?!” 楚连墨肃然道:“据本王猜测,他是想挑拨本王和你们江家的关系……当然,那个刺客要是真能刺杀成功就更好了,能除掉本王这个阻碍,罪名还能安在江成锦的头上。” 江震雄闻言不由得冷汗涔涔。 如果真的成了刺杀楚连墨的凶手,别说江成锦的命一定保不住,江家也很难完全不受到牵累。 “殿下,此事是否要禀明皇上?” “不必。”楚连墨摇摇头,“就算有你儿子的证词加上这影东的证词,你觉得父皇就会给他的宝贝太子定罪吗?何况,本王当初已经跟父皇说过所有刺客已被杀死,现在又说影东还活着,那就是欺君。” “……所以殿下你……”江震雄听明白了楚连墨的意思,“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靠皇上来解决此事?” “是。”楚连墨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从当年父皇听信馋言认定母妃和他人有私情的那一刻,我已经不敢再依靠他了。” 江震雄听了这话,心中不禁也有些酸楚。 当年之事他也大概了解一些,在他眼里楚连墨的母亲良贵妃善良贤惠,的确不太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而当年的楚连墨开朗明媚意气风发,后来却成了父母争斗的无辜牺牲品,变得性情阴鹜古怪,自愿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在朝堂之上好多年都没说过一句话,也不免令人唏嘘。 “江将军,我一向敬重您的才能和人品,”楚连墨话锋一转,“所以这件事的真相我宁愿只告诉您!如今你我都还暂时无力把太子怎么样,只求您能从此对太子有所戒备,不要再被他肆意玩弄与利用。” “臣明白了!”江震雄朝楚连墨深深行了个大礼,“瑞王殿下无端遭此横祸,那刺客既然一口咬定事情是锦儿干的,换作他人恐怕直接就会把锦儿交往刑部,怎么都得讨个说法……而殿下您却愿意相信锦儿的清白,还一直私下探查真相,您的大恩大德,臣没齿难忘!将来有任何用得着我江家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楚连墨听了这话,知道江震雄是愿意从此站在他这边了。 当下楚连墨只是淡然一笑,“江将军言重了,查明真相是本王应该做的。还有一件事……” 第二十章 肃清江家 楚连墨顿了顿,神情严肃了几分,“江将军还记得您家三公子在这件事中的态度吗?他本就和太子关系亲密,当日更是再三站在太子那边说话,恨不得他二哥立马就认罪伏法……这事,恐怕他也早就知晓。” 江震雄心底不禁狠狠一颤。 他向来信赖与宠爱的小儿子,原来真面目竟如此不堪?! 楚连墨续道:“大皇兄策划这么一出大戏,只怕目的还包括要帮江应南达成心愿。” “此事臣一定会查个清楚,对犬子严加管教!请殿下放心。” “好,我信你。”楚连墨点点头,“另外……这本是你的家务事,本王也不该插嘴,不过事情闹成这样,本王还是忍不住想说……你家那二公子虽是嫡子,但实在不适合担当重任,那难怪旁人会肖想世子之位。当然了,某些人品大有问题的人就更加不合适。你的大儿子虽然才能平庸,但在本王看来,相比起另外两人倒是好些。” “臣记住了,谢殿下提点。” 江震雄猛地想起,他一直以来的确太过忽视他的庶长子江平忠。 正如楚连墨所说,江平忠自幼不管文武才能都很平庸,别说是聪慧过人的江应南,就连江成锦也比他聪明几分,只是江成锦的聪明很少用在正途上而已。但是,江平忠为人敦厚老实,虽然没有什么存在感但也从不惹祸,若是悉心培养,也未必不能成器。 至于江应南,只能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第27章 此时,江应南正在房中翻来覆去地看着一封信。 天气本就寒冷,他拿着信纸的手不住发抖。只是更加冰凉的,却是他的心。 信是楚子乾写来的: “前两日楚连墨过继了楚云轩到他膝下,如今倒只有孤成了没有子嗣的那个,压力实在颇大……孤想择日与太子妃圆房,你一定能理解孤的吧?——爱你的楚子乾” 江应南真的破天荒想怒骂一句:理解你个头!爱你个头! 但他却又不敢就这么回信。事到如今,他依旧舍不得从此完全斩断和楚子乾之间的情缘。 而在他思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回复这封信的时候,江震雄已经怒气冲冲拿着一把戒尺冲了进来,“跪下!” “……?!”江应南被吓了一大跳。他还很少见到父亲如此严厉的模样。 他只好乖乖跪下去,颤声问道:“爹,怎么了?” “我问你,你早就知道雇凶刺杀瑞王殿下的真凶是谁,是不是?” “……啊?爹为何会这么想,我不知道啊!” 江震雄冷笑道:“你还护他也没用,瑞王殿下已经把这事告知了皇上,那人已经完了。” “什么?!”江应南一句话脱口而出,“子乾他怎样了?!” “你果然知道!”江震雄狠狠一戒尺抽在了江应南身上,“我提了是太子吗!” “……”江应南这才反应过来,父亲是在套自己的话。 “你放心,我们暂时还不能拿太子怎么样,但他多行不义有朝一日定会作茧自缚!至于眼下,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 江震雄又狠抽了江应南两下,然后把戒尺一扔,“来人!把江应南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然后撵出江家!” “爹!”江应南听到“撵出江家”几个字顿时惊惶不已面如土色,跪在地上重重磕头,“您要打要罚孩儿都毫无怨言,只求您别不要孩儿!孩儿知道错了!” 江震雄森然道:“我江家绝容不下一个伙同外人算计兄弟的奸邪小人!” 江应南还想继续磕头求饶,但已经被两个粗壮的家丁拖到刑凳处,板子加身。 那粗重大板的威力可不是小小戒尺能比的,几下下去就已经令江应南臀上皮开肉绽。 江震雄教子虽严,动板子的时候却很少,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阮氏、江应南的大哥江平忠,以及刚被江震雄从房间放出来的江成锦。 “爹!”江平忠跪到父亲脚边求道,“三弟素来文弱,实在是禁不起板子啊!就算他犯了错,用别的方法责罚便是。” 这时江成锦也附和道:“是啊爹,我之前挨的那三十大板,到现在还没好完呢,三弟他又不像我,从小被你打惯了,皮糙肉厚的。” 江震雄这才恍然间意识到,别说江平忠了,就连江成锦骨子里也比江应南善良。 可叹他之前瞎了眼,居然还一直把江应南当作自己最喜爱的儿子。 “他一心想害你你还替他说话,是不是傻?”江震雄瞪了二儿子一眼,“谁都不许再替他求情,否则我一起打。” 江平忠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爹……” “闭嘴!”江震雄给了他一戒尺,“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孩儿不敢。”江平忠立马闭了嘴。素日里父亲对他既严厉又不太重视,所以他在父亲面前有几分怯懦,从不敢违逆。 “好了忠儿。”阮氏过去把江平忠扶起来,“这是你三弟自己酿下的大错,这苦果,他必须自己承担。” 阮氏心里很清楚,相比起江应南这次犯下的错误,只打三十下,已经是江震雄念在父子多年情分上,最大程度的手下留情了。 此刻行刑的报数已经到了二十多。 江应南一直咬紧牙关一下下地挨着那猛烈的责打,一声都没吭,只有他咬得溢血的唇和在长凳上刮出几道深深印记的指甲出卖了他有多么疼痛。 当三十下总算结束的时候,江应南身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早已快要痛晕过去,但却强撑着保持清醒,当板子终于停下时,他甚至还用尽全力摇摇晃晃地从长凳上站了起来。 江震雄在心底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看似柔弱的小儿子其实心底比任何人都骄傲。以他的聪慧与性情,原本足以成就一番大事业,可叹却心术不正,亦选错了为伍之人。 “南儿,”江震雄终究还是忍不住走过去,递了几张银票给他,“这些你拿去,够你用一段时间了。等你伤好后便去好好找个营生吧,以你的才华,无论在哪里生活相信都足以养活自己,并且绽放光芒……” “够了!” 江应南忽然一把夺过江震雄手中的银票,两三下撕了个粉碎,然后将碎片狠狠砸在了江震雄的脸上。 “我用不着你现在还要假惺惺!你口口声声说疼我爱我,却就因为我是庶子,从来就不肯给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但凡我有一丝可能用正当手段得到世子之位,又何需铤而走险?!我今天这样都是你逼的!凭什么庶子就不能当世子!” “……你居然事到如今还冥顽不灵!” 江震雄此刻对小儿子的不知悔改是彻底绝望了,他冷冷一笑,看了江平忠一眼,“你真以为庶子凭正当手段无论如何也当不了世子吗?你有做过足够的努力吗?我今天还就偏要当着你宣布——从今天开始,江家世子就是你大哥江平忠!” 第28章 “什么?!”江平忠闻言大惊,“爹,孩儿只怕担当不了这重任!” 江成锦神情中有些不满,但他不敢吭声。最近他又是被打又是被禁足的,已经被修理得够惨了,只想重回安稳日子。 江震雄对大儿子道:“我说你可以你就是可以。你要对自己多一些信心。” “……”江应南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平忠,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江震雄。 “好!很好!你们全家和睦,只有我才是江家最大的笑话!我早该从江家消失了!” 江应南话音一落,一瘸一拐地掉头就走。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江府的大门,跑到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江应南却不知天下之大,如今哪里才是自己的容身之处。 最终,江应南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太子府门口。 “江公子?”太子府的守卫一眼认出了他。 “让开!我要进去!”江应南毫无往日优雅风度地怒吼着。 守卫见他面色惨白衣衫不整,甚至身上还在往下淌血,知道他一定是遭遇了极大的困难,连忙安抚:“江公子稍安勿躁,待奴才去通传一声。” “通传你个头!我说我要进去!”江应南说完就径直往里面冲。 “……”实际上太子府上有很多人都知道太子妃并不受宠,江应南才是太子心尖尖上的人,所以侍卫也不敢得罪了他,只能由着他进去。 江应南冲到了楚子乾的房间,却没看到人影。 他随手抓住一个过路的小厮问道:“楚子乾呢?!” “呃……殿下他在太子妃房中。” “……”霎时间,本就身心冰凉的江应南如同又被当头浇了盆冰水。 原来,楚子乾说的“择日圆房”就在今天?他甚至已经等不到自己同意? 江应南发疯般地冲到太子妃的房门口,一脚狠狠踢开了房门,“你们圆房还愉快吗?!” 而此刻楚子乾还并没有开始圆房。 实际上他对此也有几分犹豫,担心江应南会从此不想理会自己。 “阿南?!”楚子乾见江应南忽然出现被吓了一大跳,“你怎么来了?” 第二十一章 你敢负我,我就杀了你 “我专程来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负心汉!” 江应南说罢,“啪”的一耳光重重扇在了楚子乾的脸上,“我为你众叛亲离失去一切,你却只顾着和别人颠鸾倒凤!楚子乾,像你这样的人也有资格当楚国太子吗?!” “……你说什么?”楚子乾听到后一句话顿时脸色一沉,“江应南你发什么疯?孤是不是素日里把你给宠坏了?你再胡搅蛮缠,就休怪孤不客气了!” “来啊你不客气啊!”江应南索性往床上一趴,“我的屁股已经因为你被打肿打烂了,你再打我一顿啊!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不客气法!” “怎么回事?!” 楚子乾这才注意到江应南臀部附近衣衫破烂不说,连皮肉也全都绽开,情状惨不忍睹。 他连忙拿了床被子盖在江应南身上,转头对太子妃冷声道:“你先出去。” “……”太子妃对发生这样的变故也有些惊吓与不知所措,听到刚才楚子乾格外冰冷的语气,她一时也不敢闹脾气,只是悻悻道:“这是我的房间,你叫我出去?” 楚子乾皱了皱眉,小心地将床上的江应南连同被子一并抱起,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江应南发现自己依旧是那个会犯贱的自己。虽然刚才大闹了一通,但一见楚子乾对自己温柔相待,气就消了一半。 楚子乾将江应南轻轻放到自己房间的床上,柔声道:“阿南,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你可心疼死孤了!” 江应南听了这话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扑到楚子乾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好了好了,孤在这里,”楚子乾被他哭得更是心碎,连连抚着他的背柔声安抚,“孤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江应南在他怀里哽咽着问:“你到底圆房了没有?圆过了就给我滚。” “没有没有,”楚子乾连忙摇头,“孤不圆房了。” 江应南这才长舒了口气,开始抽抽嗒嗒地讲述事情经过。 “都是你想出来的好主意!现在事情被楚连墨给识破了,你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害得我跟只丧家之犬被扫地出门!” “……”楚子乾还真是万万没想到,训练有素的杀手影东居然会叛变于雇主。 “好了阿南,你先别难过,孤会找地方安置你的。” “什么叫找地方安置我?难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让我嫁进太子府?!你觉得我还有可能帮你当江家世子吗?” “好好,孤娶你。”楚子乾忙柔声道,“等你伤好了,孤马上就娶你。” 江应南“哼”了一声,这才稍微平静了些许。 “其实,我一直感觉得到娘并不喜欢我,她只喜欢大哥……现在连爹也对我深恶痛绝……子乾,我在这世上已经只有你了,你若负我,我只好去死了!顺便把你也一起拖下地狱!” “……孤不会负你的。”楚子乾嘴上承诺着,心中却在想,当年自己是被江应南的温柔体贴所吸引,想不到越是亲密,他就越发释放出了带刺的一面,之后还得想个法子治治他这性子才是。不过此刻江应南刚受了这么大委屈,也只能先哄一哄。 第29章 当天晚上,楚子乾虽然给江应南擦了些有止痛成分的药,他还是疼得一直睡不着觉,想到委屈处便要哭一场,楚子乾一直在柔声安抚他。 事实上江应南在其他人面前是很硬气的,不愿轻易暴露脆弱柔软之处,只是面对楚子乾,他早已经没有骄傲这种东西了。 第二天,楚子乾暂且把江应南安置在了太子府的一间客房中。 他派了好些侍卫守在客房附近,就是怕太子妃找江应南的麻烦。 而事实上,楚连墨不仅在德王府安插了眼线,太子府也一样。 所以这些消息很快就被他尽数掌握。 当天晚上,他跟躺在自己身旁的齐萧筠议论起了此事:“太子把一个男人不明不白地留在身边,还为了他把太子妃像防贼一样地防着,你说,这事传出去算不算是个大丑闻?” “你……想利用此事做文章?” 齐萧筠立时明白了楚连墨的用意。 哎,也许那江家三公子也只是个被太子蛊惑的可怜人吧。许是因为处境有相似之处,他对江应南倒是有几分同情。 “算了。”楚连墨像是看明白了齐萧筠神情中蕴含的情绪,“还是不拿这些内院之事开刀了。江应南虽然并不无辜,但他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罚,没必要再把他卷入前朝之争。” 齐萧筠松了口气,“想不到殿下也有这般体贴心善的一面。” “怎么?”楚连墨挑了挑眉,“在你心里本王就是心狠手辣的魔鬼?” 齐萧筠知道他不是认真责怪,便只是莞尔一笑,“我并无此意。” 楚连墨侧过头怔怔地欣赏着他美丽的笑颜。倒是很少看到周筠对他笑。如同以前也很少看到记忆中的那个人笑一样。 这直勾勾的眼神把齐萧筠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下意识脸微微一红,别开目光看向天花板。 白皙脸颊上添的这抹红晕,却使他更显娇艳动人。 楚连墨咽了口口水,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悸动,话锋一转,“你这几日练武练得如何?” “还算顺利,和慕容大人之间也日益融洽了。” “那便好。”楚连墨淡淡一笑,“你连影东的心都能收服,何况是阿鹰?他相比起来可真是太好哄了,是吧。” 齐萧筠笑道:“他确实挺好哄的。” 其实现在齐萧筠开始有些理解楚连墨为什么那么喜欢慕容鹰了。他很多时候确实就像个可爱的弟弟似的。 第二天,齐萧筠一如既往地跟着慕容鹰学武功。 在练武间隙的休息时间,慕容鹰坐在练武场边的大树下笑道:“这两天伤几乎不痛了,应该可以回去当侍卫了。还有点舍不得你这徒弟了呢。” “呵,我也舍不得师父你。将来你若有闲暇,也可再指点我一二。” “一定,一定。”慕容鹰听齐萧筠叫他师父,笑得很灿烂。 这时,殷媚提着个篮子朝他们走过来。 慕容鹰一见他出现,就下意识把脸上的笑容一收。他和齐萧筠一样都很不喜欢这个人。 “干嘛?”慕容鹰可不爱跟谁装样子,脸上带着赤裸裸的不耐烦。在非当值时间他更加不会把这种人当主子。 “我亲手做了些小点心,”殷媚一脸楚楚可怜地开了口,“你们尝尝,好吗?阿筠……” 他红着眼圈看向齐萧筠,“之前的事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我这段时间已经深刻反省过了,我们好歹都是同一个屋檐下服侍王爷的人,就握手言和,好不好?” 齐萧筠冷淡开口:“放下吧,我们一会儿吃。” “谢谢你的宽宏大量!” 殷媚像是深受感动似的把篮子放到了地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这人又想干什么?” 慕容鹰掀开篮子,看着里面五颜六色的糕点,拿了枚银针插上去一一试毒。因为作为侍卫他经常要帮楚连墨试毒,所以随身带着银针。 银针的颜色并没有变化。 “我看着他不像要下毒。”齐萧筠皱眉沉吟着,“不然他直接以自己的名义毒死了我们,自己不也逃不掉了?” “那……我们要吃吗?”不得不说,那些糕点看起来还是让人很有食欲的。慕容鹰见糕点无毒,不禁有些心动。 “我尝尝。” 齐萧筠拿起其中一个点心咬了一小块,反复咀嚼着,并没有急着咽下去。 除了糕点本身的甜味,似乎还有种别的味道。 而这味道齐萧筠恰好有些熟悉。 “呸。”齐萧筠立马把糕点吐了出来,“他果然又想玩鬼。” “这个贱人好大的胆子!”慕容鹰顿时大怒,“他下了什么药?我等下就告诉殿下!” “不急。”齐萧筠却狡黠地一笑,“我们就这样说糕点有问题也无凭无据,不如等殿下回府,让他亲自体验一下。” “什么?”慕容鹰瞪大了眼睛,“你知道这东西有问题,还想拿给殿下吃?” “放心,这东西对他没什么伤害。” “……那……”慕容鹰犹豫了一下,“就交给你处理吧。”经过这段时间两人建立的亲密师徒关系,他现在对齐萧筠已经很信任了。 当天下午,当楚连墨在书房中忙碌的时候,齐萧筠主动将点心提了过去。 下午的这个时间是容易饥饿的,所以厨房也经常会送点点心过去。 第30章 “殿下,这是殷媚给我的糕点,我看着似乎还不错,不想独自享乐,便拿来和殿下一同享用。” “……”面对齐萧筠难得的主动,楚连墨打量着他的目光却含着几分狐疑,觉得他有些反常。 但楚连墨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一块点心放在口中嚼了嚼。 下一瞬间,他也同样把点心吐了出去。 楚连墨起身两三步走到齐萧筠的面前,冷不防狠狠抬起他的下巴,“你是不是明知道点心有问题?” 齐萧筠还是头一次被楚连墨如此粗暴的对待。他知道楚连墨已经觉出了端倪,也不敢再说谎,“殿下也知道这是合欢散的味道?” “呵!”楚连墨冷笑了一声,“多的是男男女女想爬本王的床,这滋味本王可是再熟悉也不过了。怎么?你故意让本王吃下这个,是也想当其中之一吗?” 齐萧筠的下巴被楚连墨捏得生疼,再面对他格外轻蔑的目光,心中不禁也有些恼了: “我明知殿下不想碰我,怎会有这种想法?殿下多的是妻妾,就算中了合欢散,随便找个人解了不就是了?” 这正是齐萧筠设下这条计策的原因。 合欢散如果能及时解掉,对身体是没有伤害的。 “你竟还理直气壮!”楚连墨更加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将齐萧筠柔嫩的皮肤捏出了一块淤青,“幸亏本王识得这味道,不然就只能熬过去……你是不是想和殷媚一起受罚!” 齐萧筠听到他后一句话,一股委屈更是升腾而起—— 自己本是堂堂皇子,是被迫卷入了这些内宅争斗,他凭什么仗着现在身体比自己强壮就肆意欺凌自己! 第二十二章 吵吵更健康 “你明知道事情都是殷媚搞出来的!你自己要娶一堆在家,才让我一个七尺男儿天天就面对这些勾心斗角的龌龊事,我还要想办法应对,我就不委屈不心烦吗?! “你要罚我什么?士可杀不可辱,你还不如干脆一刀把我给杀了!” 齐萧筠在情绪之下,这番话脱口而出。 “……”楚连墨一时间不由得愣住了,下意识放开了捏着齐萧筠下巴的手。他还是头一次见周筠这般跟他说话。 他忽然联想起曾经和齐萧筠之间的一次争吵。 那时齐萧筠总是被楚威德找碴,有一次遇到楚连墨登门来找他,便没好气地说了句: “我觉得你们楚国人没一个好东西,就不能让我清净一下吗?” 当时的楚连墨闻言也有些恼怒:“别人找你茬关我什么事?你为何要迁怒于我?” 齐萧筠一番连珠炮式的回话: “我是齐国皇子,又不是你们的玩具,你们凭什么一个个没事干就拿我寻开心!你知道楚威德刚才说什么吗?他叫我离你远点,不如他就跟你们父皇告状说我在楚国拉帮结派…… “你们之间大抵是很水深火热,但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关我什么事? “我要远离故土和亲人、到这异国他乡方当质子本就已经很心烦了,你们就不能放过我让我清净一下吗?再要过这样的日子,我还不如立刻就去死!”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怎么就要死要活的。”楚连墨感受到他的处境,有些心疼,柔和了语气。 其实楚连墨从来都知道,这种话齐萧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不管在多么困难的处境下,他都从没有放弃过生活的希望,而且一直都在努力地让自己过得很好。 在楚国当质子期间,齐萧筠不想也没有机会参与楚国朝政,他就关起门来潜心练武和研究文学、兵法等等,一刻也没耽误过提高自己。 就如同现在的周筠,即使只是个卑微的侍妾,也在努力地练武,努力地在瑞王府上做更多的事,没有一天是在荒废中度过。 为什么现在的周筠和齐萧筠越来越像了。 连发脾气的样子也那么像。 “抱歉。”楚连墨终于缓和了语气,轻轻摸了摸齐萧筠刚才被自己捏青的地方,“疼吗?是本王太冲动了……本王现在对朝政上的事本就头疼,回到家还要面对这些争风吃醋,一时心烦,这才失了分寸……你打还回来好不好?” “……”齐萧筠还真的很想甩楚连墨一巴掌,把他给自己造成的伤害给还回来。 但是吧,他刚才说的话已经很脱离周筠的形象了,还是往回找补下吧。“对不起殿下,我刚才说话也太冲动了。” “那我们讲和了。”楚连墨轻轻将他拥入怀中,“你放心,本王会好好收拾那个殷媚的。你说,你给他下合欢散是想干什么?” “这还不简单么,”齐萧筠没好气地道,“现在我白天很多时间都跟慕容大人在一起,他就想我们搞在一块儿,好跟你告状说我已经不清白了,让你彻底厌弃我。我也搞不懂他跟我到底有多大仇,居然宁愿跟我同归于尽。” 楚连墨皱紧了眉头,“还真是条毒计。” “不过你放心,就算我真的中了合欢散也不会碰别人。我会熬过去。” “……你……为何知道合欢散的味道?”楚连墨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以前也有人给你下过合欢散?” 齐萧筠点点头,“我当时就是熬过去的。” 就在两人说话间,一个小厮就进来报告道:“殿下,刚接到消息,萍公主回来了。” 第31章 齐萧筠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萍公主是楚国的三公主,也是楚文帝唯一的女儿。 她自幼性情就像男儿般豪爽,喜爱四处游历,最近就刚去燕国晃了一圈。 而当年,给齐萧筠下合欢散的人,就是萍公主。 当时的萍公主对长相俊美又才能出众的齐萧筠起了爱慕之心,想把他的身份从质子变为驸马。 但齐萧筠对她的态度非常冷淡,萍公主在无奈之下,就以亲手做菜给齐萧筠吃为名,在饭食中下了合欢散。 虽说齐萧筠从来都不想理会萍公主,但毕竟对方是深受楚文帝宠爱的女儿,他身为质子根本没办法把提着亲手做的饭菜上门的萍公主拒之门外,只能敷衍着吃几口。 事实上他当时就觉得味道有些不对,却以为是初次做菜的萍公主放了些奇怪的调料。 结果一吃完饭他就感到全身一阵燥热,萍公主得意洋洋地表示这下他逃不掉了。 谁知,齐萧筠宁愿当头狠狠浇了自己好几桶凉水,也不肯碰萍公主一下。 中合欢散的人只要翻云覆雨一番对身体就没有大的影响,但如果靠熬的,可以说要生生地脱一层皮。 所以一想起这个人,齐萧筠就非常不舒服。他觉得自己不仅当了某些楚国皇子的玩具,也成了这位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的刁蛮公主的玩具。 却见楚连墨也微微皱起了眉头,“本王知道了,你出去吧。” “殿下你……”齐萧筠看出了某种端倪,“也不喜欢萍公主么?” “嗯?你说‘也’?”楚连墨注意到了他的用词,“你和三皇姐有什么过节吗?” “……没有。” 周筠和萍公主当然是没有过节的,连交集都根本不会有。 “只是素闻此人性情刁蛮,但凡她想做的事就会不择手段地做到。” “是啊。”楚连墨苦笑了一下,“那你知道她现在最想要什么?她想要皇位。” 齐萧筠闻言倒是吃了一惊。萍公主还真把自己当不让须眉的巾帼女英雄了,居然对皇位有想法。 “哎,”楚连墨叹了口气,“三皇姐和五皇弟是同母所出,他们的母妃是父皇现在最宠爱的妃子,父皇对他们当然也就爱屋及乌。父皇甚至还特许了萍公主参与朝政。” 齐萧筠心道,楚国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个都娶一大堆,才搞出那么多麻烦事。不像自己的父皇后宫就只有寥寥几个妃子,儿子也就两个。 “虽如此,三公主现在应该不是现在殿下最重要的对手吧?” “你说得对。”楚连墨点点头,“她也还没把本王放在眼里,眼睛还盯在大皇兄那儿呢。让他们之间斗上一斗,大约也是好的。” “是啊。”齐萧筠淡淡一笑,“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对了,那个殷媚,”楚连墨转回了刚才的话题,“来人,传令下去,废除殷媚的侧妃之位,将他禁足一月。” “是。”立刻有人给殷媚传话去了。 “阿筠,”楚连墨温柔地看向齐萧筠,“要不让你当这侧妃吧。” “都行。殿下决定就行。”齐萧筠对自己是什么封号实在兴趣缺缺。反正都是妾室罢了。 殷媚能有一个月时间不能作妖,自己倒是乐得清静。 而此时,楚子乾也正在跟江应南讨论他的身份问题:“阿南,你现在已经不是江家之人,太子的侧妃也要是有一定身份的,孤再让你当侧妃恐怕不太方便……要不……你就委屈一下,当个侍妾吧?” “……”正在被楚子乾上药的江应南立马把他的手一撩,一个翻身,用不善的目光直直盯着楚子乾,“你是不是吃定了我只能嫁给你?” “阿南你听孤说,”楚子乾柔声哄道,“这次的事让孤得罪了江家,还让江家成了楚连墨的助力,这对目前的形势很不利,孤不能再只凭自己的情感做些会惹人非议的事了。” 江应南冷笑道:“事情是你自己办砸了,我也是受害者,凭什么要我来承担后果?” “……阿南。”楚子乾把脸色一沉,“你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了?你和孤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不会真想孤当不了太子去街上当乞丐吧?” “……” 其实,在江应南看来,就算真的陪楚子乾去当乞丐也无所谓,只要他身边能只有自己就行。 但是,他知道楚子乾一直以来的抱负是什么,如果是因为自己拖累得他失去太子之位,他怎么可能还愿意跟自己在一起? “……我知道了……”江应南终于只能面色惨白地点了点头,“楚子乾,我是因为爱你才一再妥协,还请你记住,此生千万莫要负我。” “孤记住了。”楚子乾在江应南额上轻轻一吻,“孤此生定将你视为珍宝。乖,翻过去,药还没上完呢。” 江应南双颊微红地“嗯”了一身,重新调整成趴着的姿势。 这个晚上他倒是疼得好些了,在楚子乾的臂弯中安稳地睡了一觉。 但他们都没想到第二天会有怎样的风波。 在第二天一早的朝堂以上,萍公主上前了一步:“父皇,儿臣有事要奏。” “萍儿你说。” “儿臣想参大皇兄一本。”萍公主瞟了楚子乾一眼。 楚子乾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第32章 “哦?”楚文帝微微蹙眉,“何事?” “回父皇,儿臣和太子妃本是闺中密友,昨日回京城后便曾与她一聚……要不是她向儿臣哭诉,儿臣还不知道竟会发生如此荒唐之事—— “太子带回了一个男人日日宠幸,从不留宿于太子妃房中,甚至还派了一群侍卫去那男人门外把守,仿佛太子妃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需要防范的恶人! “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名分就不明不白地和大皇兄纠缠在一起,这事虽是大皇兄的家事,但大皇兄身为一国之太子,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我楚国的形象,所以这同样也是国事!还望父皇明察!” 第二十三章 大婚 听到这番话,楚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把严肃的目光转向楚子乾,“真有此事?” “……对不起父皇,此事是儿臣一时糊涂。”萍公主所说的全是铁一般的事实,楚子乾根本就没法否认,“儿臣会先让那男子离开太子府,待给予名分后再……” “可是大皇兄,”萍公主打断他道,“听说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江家犯了错被逐出家门的三公子!他一个品行不端之人,你想给他什么名分?” “……”楚子乾一时间额上不禁冷汗涔涔。 江震雄对外并没有说清楚江应南到底犯了什么罪,只说他不尊敬兄长,不再是江家之人。但不管怎么说,江应南现在的名声确实很差。 “父皇,都怪儿臣糊涂!”楚子乾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江应南的确品行不端,儿臣一时禁不起他引诱,这才犯下大错!儿臣这就把他撵出去,和他一刀两断……” “太子殿下!”江震雄忽然厉声开口,“你与犬子已私下交往多年,分明是你我情愿,你怎能说是他单方面引诱于你?!” “……!”楚子乾倒没想到江震雄还会为这个已经被他赶出家门的儿子说话。 “皇上,”江震雄看向文德帝道,“之前臣家中的事有些误会,如今误会已经查清,臣会派人从太子府将南儿接回。至于将来太子是否与他行婚嫁之事,那便是他二人的自由了。” 江震雄很清楚,楚子乾刚才那么说就是想把脏水全都泼到江应南头上。他是准备要舍掉江应南了。 而一旦江应南被撵出太子府,下场会惨不堪言。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若真的没有任何身份,别说太子妃,就连楚文帝恐怕也不会放过他。毕竟他的存在给皇室抹了黑。 江震雄原本是期盼着江应南能和楚子乾划清界限,能独自去过自己安稳的生活。可叹江应南却非要继续和楚子乾苦苦纠缠。 好歹是自己疼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江震雄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江应南陷入绝境,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对不起,是我江家给皇上和太子殿下添麻烦了。” “江爱卿言重了。”听江震雄这么说,楚文帝也不好再苛责于他,“这是孩子之间自己的事,也不能全怪我们当长辈的。” 目睹着这样的变故,楚子乾飞速在脑中思索着事情该如何收场—— 江震雄已经当着楚文帝的面点出了江应南已和自己纠缠多年的事实,如果自己此刻还坚持要和他一刀两断,那就是始乱终弃。 何况,他终究还是不愿放弃和江应南在一起的机会。 思绪至此楚子乾对江震雄说道:“江大人,既然之前的事都是误会,阿南他并非心术不正之人,那孤当然愿意对他负责。江大人可愿让阿南当本王的侧妃?” 江震雄心中冷笑了一声:你可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什么都想要。 也不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江应南还想不想嫁给他。 还没等江震雄想好如何回答,楚文帝就开口道:“太子,你既然已经占了别人的身子,早就该给个名分了,没名分就把人养在府里,这本就是你的不是。此事朕便做主赐婚吧。” “谢父皇。”楚子乾扣头谢恩,对此倒觉得正中下怀。 “……谢皇上。”江震雄心中却颇为无奈。他和江应南终究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 当天早朝结束后,江震雄就派人去先把江应南接回家中,然后再准备婚嫁事宜。 而全程默默旁观这一幕的楚连墨,回府后跟齐萧筠议论起了此事: “你说这大皇兄说聪明也聪明,说糊涂也糊涂,一共就一个妻子一个外室,还因为个人家事搞出那么大风浪。” “……”齐萧筠听明白了,楚连墨是在炫耀他娶了那么多还都能拿捏。 果然,只听楚连墨续道:“阿筠你上次还跟本王抱怨这瑞王府家宅不宁,其实闹事的不就始终只有一个殷媚吗?那殷媚就是个小倌出身,本王就算把他给杖毙了也没人会管。本王放他一马不过是念在他服侍本王这么久也算是尽心。” “……”齐萧筠对这个话题不想发表什么意见。 楚连墨又续道:“阿婉的父亲虽说只是二品,但她为人端庄识大体,不比娶个一品大员家的刁蛮千金好吗?” “殿下,”齐萧筠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您难道从没有崇尚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楚连墨立时沉默下来。 齐萧筠以为他会因这句话而生气,甚至大发雷霆,但只见他此刻的神情,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一种浓重的悲伤。 第33章 半晌后,楚连墨才眼圈泛红、声音有些嘶哑地开了口:“本王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可惜,已经再也没机会了。” 齐萧筠诧异地看着他,一时不解其意。 是因为他已经娶了那么多,所以才说再也没机会了吗? 可是这句话又何需说得如此忧伤? 竟连齐萧筠一时间也被这种悲伤的情绪所侵染,像心头堵了快大石头似的。 而此刻被接回了江府的江应南,虽然已经听说楚子乾打算纳他为侧妃,却也沉浸在了一片浓重的悲痛之中。 “爹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泪眼朦胧地凝视着阔别几日的父亲,宁愿相信事实是父亲因为恨他而在骗他,在蓄意挑拨他和楚子乾之前的关系。 江震雄叹了口气,“太子在朝堂上说的每一个字,不光是我,还有那么多文武百官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若不信,大可以找旁人去打听。” “……他真的说……都怪我在引诱他……我品行不端……还要和我一刀两断?” 江应南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些字眼,每说一个字,他都感觉自己的心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直扎得鲜血淋漓。 “哎,也许我不该告诉你这些。该由着你欢欢喜喜地嫁给他。” “爹!”江应南终于忍不住含在眼眶中的泪全都簌簌而下,扑到父亲怀中抽泣起来,“我不想嫁了!不嫁了行吗!我现在才知道您才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他楚子乾就是个乌龟王八蛋!我为何要为了他伤害自己的家人!我也是乌龟王八蛋!” “南儿……”江震雄轻抚着儿子的背,眼圈也红了,“皇上已开口赐婚,你不嫁是不行了。太子对你兴许也是有几分真情的,你今后自己珍重吧。” “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好后悔啊!” 江应南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那个晚上,他哭肿了眼睛,哭哑了嗓子。比他被逐出江家的那天晚上哭得更加绝望。 纵使被逐,也可以因为江震雄的一句话而重回江家;但是,嫁出去的儿子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今生已经再也没有走回头路的余地。 终究,江应南只能在几日后的良辰吉日,由着下人帮他套上喜袍,如同木偶一般地上了花轿。 又如同木偶一般和楚子乾拜了天地,最终入了洞房。 楚子乾见他心如死灰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什么都听说了,等喜婆们全都退出去后,就赶忙将他搂在怀中柔声安抚: “阿南,那天孤说那些话是迫不得已,那都是说给父皇听的啊!” “是啊,你是迫不得已让自己撇清关系。”江应南看向楚子乾冰冷地一笑,“那天爹要是不站出来,没准儿你父皇就会直接下令把我这狐狸精给杖毙了。你也迫不得已没法多管闲事,对不对?” “怎么会?”楚子乾连忙用力摇头,“孤当时是想着先把你送到其他地方藏起来,等事情风头过了再接你回来。孤怎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江应南冷笑道:“随你怎么说吧。我再也不会信了。” “阿南,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楚子乾将江应南拥得更紧,甚至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孤盼了那么多年才好不容易能与你长相厮守,你怎么舍得这样对孤?” “……” 江应南又何尝不是一直盼着凤冠霞帔嫁给楚子乾的一天,盼了好多好多年? 第一次精疲力竭地躺在楚子乾臂弯中时,江应南就哽咽道:“疼……真的好疼……我才知道下面那个要付出那么多,子乾,你不要负我,好不好?” “好。”楚子乾一口就答应了,“孤有朝一日一定用八台大轿,十里红妆地迎娶你。” 后来,他却用八台大轿十里红妆娶了他的正妃。 即使今日终于与楚子乾成亲,侧妃也不能用那种规模的仪仗。 “阿南,你就再原谅孤这一次好吗?”楚子乾的语气近乎哀求,“我们已经苦尽甘来了,孤今后再也不会令你伤心了。” 苦尽甘来了?真的吗? 楚子乾又柔声道:“我们从此以后就好好过安稳日子,好不好?” “安稳日子?”江应南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按照这太子府的规矩,我每天早上都得去向你的太子妃请安,是吗?我现在身上还有伤,你猜她折腾死我需要几天?” “……阿南你别担心,这个月孤特许你不去请安便是,你先好好养伤。” 江应南松了口气。好歹还有一个月的安稳日子可以过。 “那你这个月别天天往我这儿跑,记得要雨露均沾。不然太子妃更要恨我,恐怕要下个月跟我算总账呢。” 曾经江应南就只想天天和楚子乾厮守在一起,其他什么都不想管不想顾。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明白,楚子乾根本就不是那个能护住他的人,他只有自己想办法保护自己。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第二十四章 冲冠一怒为蓝颜 “好,孤知道。”楚子乾点点头,凑过去在江应南嘴上轻轻一啄,“你愿意好好跟孤过日子了是不是?” “我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江应南依旧一脸苦笑,“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能在这太子府把日子凑合过下去。但你今天别碰我,给我些时间冷静一下,可以吗?” 第34章 “……可,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江应南冷笑起来,“你还真是一天都忍不了呢?你还记得我伤得多重吗?” “……好,孤不碰你。”楚子乾妥协了,又在江应南额上吻了吻,“那我们早些休息吧。” 当两人躺到床上,楚子乾一如既往地伸臂搂住江应南,江应南却只想把他的胳膊撩开。 “说好不碰,就是任何地方都不能碰。” “……”楚子乾有些哭笑不得,“阿南,你不能这样折磨孤。今天的事情全是老三搞出来的,不能怪孤啊!如果我们之间生了间隙,孤的家宅不宁,岂不正中了老三下怀,还让其他人也一并看笑话?阿南,我们应该一致对外想想怎么收拾她才对。” 江应南没好气地道:“所谓好男不跟女斗,一个女子,你要收拾她什么?再说这些事你自己操心去吧,我是再不想参与了。” “也对……”楚子乾沉吟着,“父皇虽然许她参政,但并不会真的想一个女人当皇帝,孤还是应该把主要注意力放在老四那里。” 江应南翻了个身朝向墙,懒得再理会这个话题。 他曾经想帮楚子乾清除一切障碍,助他早日实现自己的帝王梦,可是他恍然间发现,原来楚子乾是真的可以为了这个目标舍弃一切,比如,当他也成为障碍的时候。 而此时,被楚子乾视为敌人之一的萍公主,也正在思考下一步计划。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决定去找楚连墨联手。 于是第二天,她邀请楚连墨到公主府共进晚宴。 楚连墨现在已经习惯了去哪里都由齐萧筠伴着,便对齐萧筠道:“阿筠,你陪本王一起去吧。” “……好。”齐萧筠实在是不想面对萍公主这个人。不过他又没办法表示反对。好在现在他换了模样,又是作为楚连墨的家眷出现,萍公主应该不可能再对他怎么样。 “怎么了?”楚连墨微笑着揽过齐萧筠的肩,“怎么像有人要把你吃了似的?” “听闻此人刁蛮成性,我的确有些害怕。”反正自己的表情全都瞒不过楚连墨的眼睛,还不如就直接承认。 楚连墨柔声道:“有本王在,你怕什么?” 齐萧筠“嗯”了一声,感受着楚连墨的体温,倒是真的心安了几分。 两人来到公主府后,萍公主已经坐在桌边,准备了一大桌子丰富的菜式。 她身旁还站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一身青衣锦衣,看打扮不太像是下人。 “四皇弟来啦?”萍公主热情地招呼着楚连墨,“快坐快坐。” “三皇姐好,姐夫好。” 齐萧筠听到楚连墨的招呼,这才知道那青衣男子就是萍公主的丈夫。亏得她现在已经有了驸马,应该不会惦记自己了。 只是,为何那驸马一直站在她身侧服侍,难道不坐下来一直吃饭吗?这样一来他这当侍妾的岂不是更不能坐了? “阿筠你怎么了?”楚连墨入座后注意到了齐萧筠的犹豫,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你坐这里。” “……我以为,公主这里的规矩是家眷不能入座。” “没有没有,”萍公主笑着摇头,“那只是我御夫的规矩,其他人我可不管。” 齐萧筠微微皱了皱眉,对她这种作风有些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默默坐到了楚连墨的旁边。 “你们知道吗,我这次在燕国有很多有意思的见闻。”萍公主一边吃饭,一边开始一番兴奋的讲述,“我还去一些武林门派做客了,有个门派叫锦绣山庄你们知道吗?” 这话倒是让齐萧筠有些惊讶。因为他以前在齐国时也爱离开都城去四处游历,其他就包括某些武林门派,还曾经戴着面纱化名为“青竹侠”在江湖中行侠仗义。想不到这方面萍公主居然有和他相似的爱好。 锦绣山庄的赫赫大名,他也是听说过的。 萍公主续道:“这个锦绣山庄可特别了,是以女子为尊的,庄主是女子,少庄主也是女子。这个欧阳庄主啊生了六个女儿,就一个儿子,儿子和赘婿们在庄里一点地位都没有,都不能和女人同桌吃饭的。” “……”齐萧筠听到这里,可算知道萍公主的毛病是从哪里学来的了。 萍公主还在滔滔不绝:“你们知道那庄主是怎么教导儿女的吗,女儿生下来就是学舞刀弄剑,学管理山庄,儿子就是学弹琴唱歌跳舞,只能供人逗趣儿取乐……哈哈哈可真好玩!” “……”齐萧筠听着萍公主欢快的笑声,却一点都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笑,反而觉得那个欧阳庄主唯一的儿子很可怜。 “恕我直言,”这时楚连墨神情严肃地开了口,“以男子为尊未必有多好,但反之也是一样。不管是男是女,为什么非要按被规定好的模样去生活呢?” 这话让齐萧筠很是欣慰。楚连墨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萍公主撇了撇嘴,“四皇弟你是男子,果然不会和我心有戚戚焉。你说男女都可以按自己想要的样子去生活,可事实当真如此吗?在楚国,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做官,甚至读书识字的都不多,不是吗?” “……你说得也有道理。男子既然已能嫁人为妻,女子又为何不能做官?若是我能做主,一定不会让事情是如此模样。” 萍公主闻言,神情也认真了起来,沉默地凝视了楚连墨片刻。她听出楚连墨的意思是,如果他当了皇帝,就会让事情变得不一样。 第35章 “哈先不说这些了,”萍公主忽然又笑起来,“我和那欧阳庄主的儿子倒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这次还把他带回来了,你们想见见吗?” “……三皇姐不是已经有驸马了么?”楚连墨一时间简直怀疑她是想要三丈四夫。 “哎呀你们想哪儿去了,我和他就是单纯的朋友而已。恰好他也想离开锦绣山庄四处游历一下,便跟着我到楚国京城来了。” “原来如此。那便见见吧。” 随即,萍公主就派人把那欧阳山庄的儿子欧阳琴给叫了过来。 欧阳琴一身粉色纱衣,面容姣好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打扮的风格倒是和殷媚有些相似。 “拜见公主,拜见瑞王殿下。”他盈盈一拜,然后朝着楚连墨千娇百媚般地一笑。 这让齐萧筠有点不舒服。 “你这样的打扮是被你娘逼的吗?”楚连墨也似乎并不喜欢他的模样,直白地开口道,“若是如此,她现在已经不在你眼前,你又何必继续这样。” “……我习惯了。”欧阳琴刚才笑意吟吟的脸上掠过一丝忧伤,“就算没人盯着也改不过来了。就像那些弹琴跳舞之事……我也就只会那些。” 楚连墨道:“但你还年轻,想学别的自然可以学。” “可是,那些事虽然最初是被逼着做的,学着学着我似乎也喜欢上了。所以我现在没事的时候就在南风倌当当清倌,赚点钱养活自己。” 楚连墨一时间不知道再发表什么意见。 萍公主笑道:“欧阳公子这种类型的男子我倒是很喜欢……当然了,阿容这样的我也喜欢。” 说着她转头看了一眼一直唯唯诺诺站在那里的驸马宁容,然后继续看向楚连墨笑道:“要不是碍于楚国不让女子多娶,我还真想把欧阳公子也给收在身边呢。” “……”楚连墨发现自己还果然没想错,不禁苦笑。 萍公主又笑道:“当初是年少无知,还觉得齐萧筠那样的好,可就他那脾气吧,真要是成亲了,哪里能乖乖受我调教?” “什么?”楚连墨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愕然开口,“你还看上过阿筠?” 一旁的齐萧筠这才恍然意识到,楚连墨以前也是把自己叫作“阿筠”的。亏他也不怕混淆。 萍公主笑道:“可不是嘛,我还给他下过合欢散,可那小子居然誓死不从,真是的,我有那么糟糕吗?” “……你说什么?”楚连墨忽然猛地上前一步,狠狠揪住了萍公主的衣襟,“你给他下合欢散?!” “你干嘛?!放开我!”萍公主霎时间不由得又惊又怒,“我是你三皇姐,你竟敢如此无礼!” “……”经对方这么一提醒,楚连墨终究只好松了手。 但他仍直直怒视着萍公主,眼中像要喷出火来。 最终,他“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愤然起身,“抱歉,本王没法再和你同桌吃饭。阿筠,我们走!” 说罢,他便转身拂袖而去。 萍公主在他身后怒道:“本公主请你吃饭那是看得起你,你发什么疯?本公主还不稀罕再跟你扯上关系了呢!” 齐萧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有点懵,只能赶紧跟上楚连墨。 “殿下,你又何必如此?三公主她明显有与你合作之意,就算你不愿合作,也不必得罪她,不然今后恐怕……” “你懂什么?!”楚连墨转头冲他一声怒吼,“她伤害了阿筠,本王不把她千刀万剐已经是在努力克制了!还合作你个头!” “……你说的是,齐国的二皇子萧王殿下吗?”齐萧筠知道他此刻的“阿筠”不是在叫周筠,“你……那么在意他?” 第二十五章 真情流露 “阿筠……我的阿筠……” 楚连墨转过身去,将脸深深埋在了指尖,声音中有几分嘶哑。 “是本王没保护好你……让你在本王不知道的地方受了那么多委屈……” 齐萧筠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事实上萍公主给他下合欢散的时候,他已经和楚连墨久未联络,所以这件事也就理所当然地没有告诉过他。 他在楚国当了八年质子,其实也就跟楚连墨相交过两三年。在他十五岁楚连墨十七岁那年,因为良贵妃失宠的变故,两人从此变得疏远。 他还真的没想到过,他在楚连墨心中竟有如此分量。 “阿筠……阿筠……”楚连墨一直喃喃地叫着,似乎竟是哭了,声音逐渐变得哽咽,“你恨我吧……你在死的时候一定是恨我的吧……” “不!”齐萧筠一句话脱口而出,“为何要恨你?” 楚连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已经注意不到齐萧筠的反常,“我没办法制止父皇对齐国的出兵……也没办法制止楚威德亲上战场去杀你……是我没用!我真没用!” “殿下你别这样想!”齐萧筠瞬间真的有种和盘托出的冲动,但他努力克制住了,“你只不过是楚国皇子中普通的一个,有些事你根本没办法左右,我想萧王殿下他会明白的。” “……”终于,楚连墨意识到自己在一个侍妾面前过于真情流露了。 他立马拿开了遮住面容的手,恢复平静表情,看着齐萧筠冷声道:“刚才的事请你忘记,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否则,本王割了你的舌头。” 第36章 面对这番威胁,齐萧筠此刻一点都不恐惧,反而觉得,试图用凶狠掩盖脆弱一面的楚连墨有点……可爱? 嗯,可爱。应该就是这个词。 “我知道了。”齐萧筠冲楚连墨淡淡笑了笑。 “有什么好笑的吗?”楚连墨板着脸问。 “没有。就是,”齐萧筠摸了摸肚子转移话题,“没吃饱我们就走了,想想还有点不划算。” 楚连墨一怔,随即也不由得莞尔。 齐萧筠之前很少这样跟楚连墨开玩笑,但现在在他眼中,已经重新把楚连墨视为挚友了。 这时楚连墨才意识到自己也没太饱。刚才虽说是萍公主一直在喋喋不休,但在她说话时他们也得停筷子听着,又不能一直埋头吃饭,所以实际上没吃几口。 “走吧,本王带你去酒楼再吃一顿。” 随即,楚连墨就把齐萧筠带到公主府附近的一家知名酒楼。 正是晚饭时间,酒楼里很热闹,说话声此起彼伏。 楚连墨本不想待在闹哄哄的大堂里,想带着齐萧筠去二楼包间,却忽然注意到了一个人。 那人正是楚威德的小儿子楚天麟。 他正由好几个漂亮姑娘服侍着喝花酒,一个姑娘给他夹菜,一个姑娘给他斟好酒递到嘴边,还有个姑娘坐在他腿上。 这小子小小年龄,玩得倒还挺花。 齐萧筠见状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楚国皇室的人都喜欢从小就找一大堆男男女女吗?” “……周筠,”楚连墨瞪他一眼,“你今天说话很大胆。” 齐萧筠莞尔笑道:“殿下不喜欢我这样?” “……”比起周筠从前拘谨的样子,楚连墨内心的确是更喜欢他这样。因为齐萧筠当年和他相交时就是如此随性。 “行了,先吃饭。”楚连墨在大堂里的一张桌子旁坐下。 这个角度,正好能观察到楚天麟的一举一动。 一个妙龄女子正端了盘菜过去。她一身粗布衣衫,却难掩其容貌的秀美。 “公子,请用。”女子放下菜就准备走。 “哟!”楚天麟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还挺好看的嘛?你也留下来陪我呗。” “公子请自重!”女子顿时一脸惊惶地想要挣脱,“我是客栈老板的女儿,只是帮忙端端菜,不做其他的!” “不做其他的?”楚天麟一手紧紧地抓着女子不放,另一手掏出一碟银票重重往桌上一拍,“做吗?” 这时客栈老板步履匆匆地走过来,看到那么多钱两眼开始发光,“翠儿,这位公子出手如此阔绰,要不你就陪陪她吧?” “爹!你怎能如此!”翠儿急得要哭了。 楚连墨看不下去了,起身走了过去,“放手。” “……四皇叔?”楚天麟看清对方是谁时,只得乖乖放开了女孩儿的手,“您也来这里吃饭啊。” 楚连墨冷声道:“跟这位姑娘道歉。” “啊?要我跟她道歉?!”楚天麟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是想本王把事情告诉你皇爷爷,让他好好收拾你一顿?” “……别别!”楚天麟平时跟他父亲一样天不怕地不怕,但对他皇爷爷还是有几分畏惧的。因为楚文帝也觉得他父亲把他给宠坏了,逮住机会就想纠正他的行为。 “对不起。”楚天麟只得看着那女孩儿悻悻地说了几个字。 “没关系,没关系!”翠儿听他们刚才提到“四皇叔、皇爷爷”这些字眼就知道这几个都不是普通人物,哪里敢认真和他们计较? “四皇叔,那您慢慢吃,我先走了。”楚天麟说罢,逃也似的溜出去了酒楼。 有个刚才和楚天麟一起喝酒吃肉的锦衣公子,也灰溜溜跟着他走了。 楚连墨冷“哼”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齐萧筠眉头微皱,轻声道:“殿下,就这么放过楚天麟吗?” 楚连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轻声道:“他刚才也就抓了下那姑娘的手,说了几句调戏的话,而且连那姑娘的父亲都点头了,这么点小过错,要狠狠教训一个皇孙,那太难了。” 齐萧筠想想也有道理。这种过错别说是皇孙,但凡是富家子弟,要告到官府去也很难被处罚得很重,可能也就罚点银子或者关几天。罚银子这种事对楚天麟来说根本就不算事,楚连墨真要不依不饶,倒还成了故意和侄子过不去了。 但是,楚天麟既然有这种习性,难保哪天不会做出更过分的行为。 到时候倒是恰好有了收拾他和楚威德的把柄。 ……等一下。难道一定要等他大错酿成再来收拾他吗? 齐萧筠忽然心生一计。“殿下,你认得他刚才身边那人是谁吗?” “有点眼熟但不太记得,应该是他哪个狐朋狗友。” “这种人应该很好收买的对吧?”齐萧筠诡异地一笑,在楚连墨耳边低语了几句。 楚连墨听后也是眼睛一亮。 他立马就派人去查楚天麟那朋友的信息。 很快他就查到,原来那人就是太子妃刘敏的弟弟,叫刘俊,也差不多是个纨绔子弟。因为现在和楚天麟算是有亲戚关系,整天就跟他混在一起吃喝玩乐。 刘俊这种人是拿了钱就好办事,何况又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一口就答应了楚连墨派去的人的要求。 第37章 过了两天,他跟楚天麟提起:“向南楼那边来了个新的清倌,那相貌那身段可真是绝了,大家都抢着去看。” 向南楼是个南风馆。楚天麟本是男女通吃的。 “真的?”楚天麟顿时来了兴致,“那咱们快去看看。” 于是,两人一起兴冲冲地去了向南楼。 那里的人正在纷纷议论这新来的清倌,说他长得如何如何好看,跳舞如何如何动人,更是把楚天麟的胃口完全勾了起来。 在千呼万唤中,他们传说中叫作听琴的清倌,终于出现在了向南楼的二楼。 那听琴果然身材曼妙,穿着暴露,半遮半掩的面纱下娇美的面容容隐若现,雪白的大腿也露了一半在外面。 偏偏听琴跳的还是一曲艳舞,本来穿得就不多,还跳一阵就脱件衣服,更是看得楚天麟口水直流。 “我要他作陪!”刘俊率先嚷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这位公子,”妈妈显得有点尴尬地走上前来,“这位听琴公子是清倌,卖艺不卖身,也不单独陪客人的。” “在青楼还立贞节牌坊呢?”刘俊一脸不以为然,径直拿出一大叠银票,“这是一千两银子,够了吗?” “抱歉。”楼上的听琴开口发出悦耳的声音,“无论多少银子都不行。” “是吗?”这时楚天麟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只要是我想要的人,谁敢拒绝?——你们都听清楚,我现在可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嫡孙,是未来的楚国皇帝!”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听琴似乎也颇为惊讶,迟疑了片刻,才勉强道:“那我单独陪公子喝喝酒聊聊天,可以么?” “好,走吧!” 楚天麟顿时大为兴奋,立刻纵身一跃用轻功跳上了二楼,拉着听琴的手就进了屋。 听琴没了刚才的奔放,显得有些拘束,坐在桌边,拿起桌上的一串葡萄,用白皙细嫩的纤纤玉指剥了颗葡萄自己吃下去,擦了擦唇上晶莹欲滴的水珠,又剥了一颗放在楚天麟嘴边,“公子请用。” 楚天麟咽了口口水,抓起他的手在他手指上一嘬,“我不想吃葡萄,想吃你!” 说罢,他就顺势将听琴压在桌子上,去吻他的唇。 “公子!”听琴拼命挣扎起来,“说好只是喝酒聊天的!” “本公子偏就想干别的!” 第二十六章 中计 “来人啊!救命啊!”听琴开始大声呼救。 向南楼的很多客人被吸引到了房门口。 然而,刚才人人都听到了楚天麟的身份有多么尊贵,何况面对的又是个小倌,谁会多管闲事惹火烧身? 忽然之间,刚才仿佛毫无抵抗之力的听琴,猛地一下重重推开了楚天麟。 楚天麟竟然一下子飞出老远,“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楚天麟惊觉,听琴刚才那一下竟然是带着内劲的!“你会武功?!” “呵呵。”听琴冷笑两声,摘下了面纱,“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锦绣山庄庄主的儿子,你觉得,我能不会武功吗?” “什么?”楚天麟听说过锦绣山庄的名头,“你是欧阳琴?!” “你连我也敢招惹!”欧阳琴走上去就啪啪两个耳光扇在楚天麟脸上,“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敢打我!” 虽说对方是武林人士,但武林和朝廷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所以楚天麟心中霎时间也很是恼怒。 不过他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很显然他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不能反抗,便只是愤愤起身离去。 然后,他就跑回家哭哭啼啼地找他父王楚威德告状去了。 楚威德看到他被打肿的脸,一时间既是恼怒又是心疼,“是谁敢打我楚威德的儿子!麟儿你放心,等本王查清这个人现在在哪儿,马上就去找他算账!” 结果,还没等楚威德找到欧阳琴在哪儿,欧阳琴已经跑去衙门击鼓鸣冤了。 他状告楚天麟意图强占民男。 这件事事涉皇族,京兆尹不敢擅自处理,当即就禀明了楚文帝。 楚文帝对楚天麟的行为十分恼怒,连夜传话到德王府,让楚威德第二天早朝带上他儿子,他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审此案。 楚威德一下子慌了。 他知道,这件事恐怕没法善了,吓得赶紧去找楚子乾。 正和江应南睡在一起的楚子乾,被从床上叫了起来。 “怎么办啊大皇兄!”楚威德一脸的惶急,“你一定要帮帮我和麟儿!” “……”楚子乾听完事情的经过后,很是心烦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儿子自己做的好事,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孤怎么帮?难道孤去把那南风馆所有目击者都杀了?” “也可以啊,只要能帮麟儿就可以!” “你是不是傻!孤随口一说你还当真!”楚子乾狠狠瞪了楚威德一眼。 楚威德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性情冲动,每次一闯了祸就来找他善后。看在他们是同母所出的份儿上,楚子乾只能尽量帮他。 但是这件事已经不光是冲不冲动的问题了。以楚子乾的聪慧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这事是有人故意设计出来针对楚威德和楚天麟父子的。可叹楚天麟那傻小子跟他父王一样蠢,轻易就能上钩。 第38章 “孤问你,你那宝贝儿子来了吗?” “来了来了,他就跪在外面呢。” “来人。”楚子乾一声令下,“拿长凳和板子来。” “大皇兄?!”楚威德猜到了他要做什么,脸色一白。 楚子乾淡淡问:“你自己动手,还是孤帮你?” “……不行啊大皇兄!麟儿他从小就没挨过什么打,他禁不住的!再说现在咱们讨论解决之法要紧,那小子虽然做错了事,之后再来教训吧?” “这就是解决之法,也是他唯一的生路。” 楚子乾懒得再跟弟弟啰嗦,大踏步走了出去。 此时已经有太子府的家丁把楚天麟按到了长凳上。 楚子乾拿过家丁手上的板子,毫不留情地狠狠往楚天麟臀上招呼。 “啊!”从来没挨过这般狠打的楚天麟,发出震天彻地的惨叫。 “哥!我求你放过麟儿吧哥!”楚威德焦急地想上前去拦。 楚子乾示意家丁将他控制住,然后继续用力责打楚天麟。 直到楚天麟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也早已哭喊哑了嗓子,他才停了下来。 “就这样带他回去,别上药。明天就这样带他上朝,看起来越凄惨越好。然后,孤现在教你说的话你每个字都要记清楚,明天依样说给父皇听。” “……大皇兄你……是想用苦肉计?”这时楚威德总算明白了几分。 楚子乾“哼”了一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儿子完全不占理,对方既是燕国重要人物,又是老三的朋友,我们能随便得罪吗?除了苦肉计也没有别的法子可用了。” “……多谢大皇兄。” 之后,楚威德就命人把哭得声嘶力竭的楚天麟给抬回去了。 第二天,又把他给抬到早朝上。 此刻的楚天麟还是只能直直地趴在架子上,连跪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臀上还血红一片,可谓惨不忍睹。 “父皇,都怪儿臣教子无方!”楚威德径直往楚文帝面前一跪,“儿臣昨天已经重重责罚了他!求父皇看在儿臣现在只有这个儿子的份儿上,饶他这回吧!” 不等楚文帝来得及说话,楚连墨就冷声开口:“二皇兄此言差矣。你不管如何责罚他这都是家规,家规岂能凌驾于国法之上?国法已经规定得很清楚,强占民女或民男者,杖五十,再视情节轻重判五年以上监禁或斩首。” “嗯……”这时楚文帝也开了口,“墨儿言之有理。” “父皇!求父皇开恩啊!”楚威德很清楚,哪怕楚天麟只是被判五年,他这辈子也全完了。 “父皇,”这时楚子乾上前一步,“事情经过儿臣昨夜已听阿德和麟儿说过,认为此事尚有疑点。还望父皇请来那欧阳琴,让我们与他当面对质。” “皇上,”一个太监报告道,“欧阳琴已在殿外等候了。” 既然是审案,当然涉案的双方都要到场。对此楚文帝已经早有准备。 于是,欧阳琴片刻后就被带了进来。 “拜见皇上。”欧阳琴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点不慌张怯场地向楚文帝行了礼。 “孤问你,”楚子乾看着他肃然道,“你说麟儿意图强占你,但你昨日先是一副无力反抗的样子,大声呼救把所有人都引了来,然后又忽然对麟儿动手……这一切是否是你故意设计?” 楚连墨在心底冷冷笑了笑。 太子不愧是太子,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这件事的确是他和齐萧筠联手设计的。他们找上了欧阳琴,欧阳琴是公主那边的人,本就厌恶楚子乾和楚威德,再加上由于家庭环境的缘故很尊重女性,所以当他听说楚天麟的无耻行径后,立刻就答应帮忙。 而对于楚子乾的这番质问,他们也早就料到了。 只听欧阳琴不疾不徐地开了口:“我隐姓埋名地当清倌就是想赚钱养活自己,要是客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以及我会武功,谁还敢看我跳舞听我弹琴?我当然要尽量隐瞒。如今我在这楚国是混不下去了,这都是楚天麟造成的!” “……”他说得合情合理,一时间,楚子乾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这么说,”楚文帝严肃地看向楚天麟,“你是对你向欧阳琴用强的事实供认不讳?” 趴在地上的楚天麟用求救的眼神看向父亲楚威德。只可惜连楚子乾此刻都无能为力了,楚威德又哪里能救得了他? “朕在问你话!你若是不否认,那也就算是默认了!” “……我……我确实做过……”楚天麟只能哽咽着承认。 楚文帝面色铁青:“你可真是把我楚国皇室的脸都给丢尽了!既如此,那便依律处置吧。来人!拉下去杖五十,然后关入大牢,监禁五年!” “父皇!”楚威德跪在地上砰砰磕头,“麟儿已经身受重伤,哪里还禁得起五十杖?!念他尚未念成大错,求父皇从轻发落!” “罢了,五十杖便暂且免去,但五年期限已算是从轻发落,不能再减少。” “父皇开恩啊父皇!”楚威德继续连连磕着响头,“您就念在和儿臣父子一场,和母后夫妻一场,和麟儿祖孙一场的份儿上,饶了麟儿吧!……大皇兄,你也说句话啊!” “……”楚子乾被他逼得没奈何,只能也跪下附和了一句,“求父皇开恩。” 第39章 “太子,你不要是非不分!”楚文帝的脸色愈发难看了。楚威德还真是把能搬的人全都搬了出来,以亲情和家庭来威逼他妥协。 楚后的确一向娇宠楚威德以及她的宝贝孙子楚天麟,若自己真的执意要如此处置,他们母子三人都可能从此对自己怀恨在心。 “皇上!”随着楚连墨一个眼神,吏部尚书跪了下来,“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只是德王殿下的一个庶子?求皇上依律处置!” 萍公主也开口道:“欧阳琴是儿臣的朋友,儿臣也求父皇对楚天麟依律处罚。” “臣附议!求皇上依律处置!” 另外有几个老臣也跪了下来。 他们都是楚连墨的人。 “……”楚文帝看着下面片刻间已经跪了黑压压一大群人,揉了揉一阵剧痛的太阳穴。 “父皇,”楚连墨适时开了口,“要处置皇孙事大,不如父皇考虑一日,明日再给出结果吧。” “也好。”楚文帝现在本就心烦透顶,便顺着楚连墨的话说道,“那就退朝,明日再议此事!” 事情发展至此,楚子乾是看明白楚连墨想做什么了——他真正想针对的根本不是楚天麟,而是楚威德。 于是在下朝后,楚子乾叫楚威德去瑞王府拜访楚连墨。 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楚威德只好去了。 第二十七章 恶人受惩 楚威德终究只能咬牙切齿地答应了楚连墨提出的条件。 第二天在早朝上,他率先开口说道: “父皇,麟儿的事儿臣昨日经过深刻反思,认为都是自己教子无方的过错……儿臣愿代子受过,代受这五十杖,并自请在府中禁足两个月! “大皇兄现在要替父皇分忧已经很繁忙了,在此期间,儿臣手上的所有事务便暂时交由四皇弟负责吧。” 楚文帝闻言有些惊讶。他认为楚威德和楚连墨间关系向来紧张,楚威德怎会愿意把自己的事务交给他? 此时楚连墨再次适时开口:“父皇,二皇兄能这般看重儿臣,儿臣深感欣慰。儿臣昨日也想过了,合家和睦才是最重要的事,儿臣也恳求父皇能从轻发落麟儿。” 他此话一出,昨天那些表示反对的朝臣再不吭声了。 楚文帝见他们“兄友弟恭”的模样,心中也有些欣慰,“既如此,便依了德王所说,让他代子受过吧。” “谢父皇!”楚威德长松了口气,叩头谢恩。 而下一瞬间,他就被人带下去施予杖刑。 楚连墨之所以要事先把楚天麟打一顿是因为,自己动手才能把握轻重,才能造成虽然皮开肉绽看起来恐怖却不伤筋骨的效果。而行廷杖之人就未必能受他的控制了。 事实上,两个行刑太监事先被楚连墨买通,那可谓是把楚威德往死里在打。 不过楚威德的武功倒是不错,倒不至于真被打死打残。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五十杖也够他受的了。 挨完五十杖,他也跟他儿子一样皮开肉绽,连爬都爬不起来,只能被抬回去。 回到瑞王府的书房后,楚连墨绘声绘色地跟齐萧筠描述了一番今日的楚威德有多么凄惨。 这大抵是齐萧筠重生之后听过的最愉快的消息了。 “父王,母妃……” 这时楚云轩却怯生生地走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做什么,心疼你的生父了?”楚连墨白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他对父皇出兵齐国的提议,害死了齐国多少人,包括齐国二皇子!他今日所受的苦,远远不及他所犯下罪孽的十分之一!” “……儿臣也不赞成挑起兵戈……”楚云轩低着头轻声道,“但儿臣不是想说这个……儿臣是想说,二皇伯虽然疼爱阿麟,但他脾气向来暴躁,如今为了救阿麟付出那么大代价,这两个月阿麟在府上的日子一定很难过……” 楚连墨没好气地打断他:“那是楚天麟自己活该,你曾经挨打受罚时他有心疼过你吗?你倒担心起他来。” “父王,其实阿麟他只是骄纵任性了些,并非穷凶极恶之人!求父王去求肯皇爷爷,这两个月暂时把他带到瑞王府生活!我想如果经过人悉心教导,阿麟一定还是有救的!” 楚连墨冷笑道:“你瞧着本王像是好心到能帮仇敌教育儿子?除非把他也一并过继过来。但这件事楚威德肯定不会再点头了。” “殿下,”这时齐萧筠忍不住开了口,“这件事吧我们的确是小小算计了楚天麟一下……大约他瞧着欧阳琴反正身在青楼,才会对他用强,你要知道多数权贵对这种下九流之人本就是没有尊重可言的……也许,楚天麟的确不是已经无可救药。” “……”楚连墨知道齐萧筠向来比他善良。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点头同意了楚云轩的请求。 于是之后,楚连墨就去向楚文帝求肯,楚文帝同意他暂时将楚天麟带到瑞王府生活。 当他派人去接楚天麟的时候,果然如楚云轩所料,楚天麟正在遭受浩劫。 楚威德一回府就命令楚天麟跪在院子里不准起来,直到他消气为止。 要知道楚天麟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哪里跪得住,没多久就气息奄奄地趴在了院子冰凉的地上。偏偏下人还不敢把他带回去。 孙娇娇为了给儿子求情一直跪在楚威德门外哭闹,楚威德却因为身上痛本就心烦,嫌她太过聒噪,命人把她拉下去掌嘴三十下,直打得她双颊高肿,一张引以为豪的俏脸变得跟猪头似的难看。 第40章 事实上上次孙娇娇买通太医对楚云轩不利的事,楚连墨就顺便派人告知了楚威德一下,楚威德从那时起就已经开始对孙娇娇不满,如今又怪她教子无方还无理取闹,更是新仇旧恨一并爆发。 这下,孙娇娇自身难保,再也管不了楚天麟了。 当楚威德听说楚连墨居然还要带走楚天麟的时候,气得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然而他无力阻止。 而被带走的楚天麟虽然庆幸自己不用再在雪地里受凉,但同时又不知道楚连墨会把自己怎样,不由得充满恐惧。 事实上楚连墨可没闲工夫去折腾他,命人将他安置在了瑞王府的一间客房,还请了太医给他看伤开药。 楚云轩则走过去柔声安抚道:“阿麟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楚天麟见到哥哥却更害怕了,瑟瑟发抖地缩在床角。他以为楚云轩是要报复他和他娘昔日的行为。 见到这一幕的齐萧筠只能苦笑,安慰楚云轩说日子久了,楚天麟自然能知道他们没有恶意。 而此时,楚子乾被他母后给叫进了后宫。 楚子乾过去的时候,楚后正端坐在自己的寝殿内吃栗子。 栗子这东西好吃却难剥,当然,身为皇后是不需要亲自动手的,只可怜了小太监剥红肿了一双手,剥了满满一筐栗子。 “小邓子,你不必再剥了。”楚后倒是显得很体贴,及时制止了姓邓太监的动作,“你辛苦了,也拿盘栗子去吃吧。” “谢皇后娘娘!”小邓子顿时感激涕零地行礼谢恩。 “拜见母后。”这时楚子乾走了进去。 “你们都下去。”楚后朝下人们挥挥手。 于是小邓子等人都先退了出去。 见殿内已无旁人,楚后顿时把刚才脸上温婉的笑容一收,拿起个茶杯就往楚子乾身上一砸,“你这没用的东西!” 楚子乾明明可以侧身躲开,但却任由茶杯在自己身上砸碎,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身,“请母后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本宫真是早晚要被你这废物可气死!你看看你弟弟这回受了多大的苦,你居然一点忙都帮不上,任由他掉进楚连墨的圈套!” 楚后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地抹着眼泪,“这也就算了,现在楚连墨居然还把麟儿给带他那里去了?!谁知道他又在酝酿什么坏主意!你为什么不先他一步提出,把麟儿带到你太子府去养着?” “……母后,儿臣是人,不是神,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臣也很难受,但儿臣已经尽力帮助阿德他们了。只是,纵使这是圈套也是麟儿自己选择了上钩,事情的确是他做出来的,没人冤枉他,母后让儿臣如何替他脱罪?! “何况儿臣已经为了帮阿德被父皇指着鼻子骂是非不分了!儿臣要是再不依不饶下去,怕是太子之位不保,看以后谁还能再帮他!” “混账!”楚后“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要不是怕太子脸上有伤让外人看出端倪,她这一巴掌一定会拍在楚子乾的脸上。“你可真是翅膀硬了,居然还敢还嘴!” “母后,儿臣累了。” 楚子乾不想再跪,站了起来。 “从小到大楚威德做了任何错事你都总叫我给他擦屁股,小时候你说他还小不懂事,是我弟弟,我得护着。行,我护着…… “现在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连儿子都能调戏男人女人了,还小,我还得护? “对不起,我不想再陪你们玩合家和睦的戏码了,你们自己母慈子孝去吧!” 说罢,楚子乾转身就离开了楚后的宫殿,气得楚后一口气顺不上来连连咳嗽。 楚子乾径直回了太子府,推门走进江应南的房间。 江应南走上去帮他宽衣。现在好歹是楚子乾的侧妃,该尽的义务要尽到。 不过他现在基本上都懒得跟楚子乾多说一句话,倒是楚子乾天天都变着法子说些笑话哄他开心。 只是今天的楚子乾格外沉默,只是坐在床边伸手配合他的动作,脸色十分难看。 而当江应南宽衣的手不小心碰到他胸口附近某个地方的时候,他还下意识眉头一皱,“唔”了一声。 “怎么了?受伤了?”江应南终究还是抑制不住会去关心他。 楚子乾没答话,只是自己把里衣解开了。 江应南这下发现,他右胸红了一大片,还起了一层水泡,像是被严重烫伤。 “发生了何事?!什么人弄伤的你?” “……”楚子乾没答话。 江应南连忙去找来烫伤药,小心地帮他涂抹上去,“你忍着点。” 楚子乾轻轻叹了口气,“阿南,这世上果然只有你是真的关心孤。” “……太子殿下言重了。你身为堂堂太子,多的是人关心你。” “是吗?”楚子乾唇角扬起一丝苦笑,“就因为孤是太子,父皇从小就对孤十分严厉,少有温情。母后表面慈爱,其实她就只心疼她那嘴甜的小儿子。楚威德倒是真嘴甜,从小就天天跟在孤后面‘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可孤现在才知道,那都是为了让孤帮他收拾烂摊子!” “……朝堂之上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是皇后娘娘为了德王的事怪你了吗?”以江应南的聪慧,从楚子乾那番话中已经把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 第41章 “阿南,孤真的累了。”楚子乾伸臂将江应南拥在怀中,“孤现在只想和你一起过安稳日子……你就原谅孤,好不好?” 第二十八章 你不是他 事实上,在刚才看到楚子乾受伤的那一刻,江应南就已经发现,自己的心还是会为他而痛。 当意识到楚子乾的伤居然是他最亲近的人造成的,而且还是为了一个非常无理取闹的理由,他更是心疼不已。 “子乾,我能懂你。谁让我们都有个偏心的母亲呢,只是你娘更喜欢小儿子,我娘更喜欢大儿子而已。” “孤就知道,”楚子乾渐渐加大拥抱的力度,“你才是这世上最懂孤最爱孤的人!” “子乾……”江应南靠在楚子乾的怀中轻声道,“你如果真的只想从此跟我过安稳日子,就带我离开京城,好不好?” “……那怎么行。”楚子乾立马就松了手,“他楚连墨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跟孤抢太子之位吗?孤决不能让他得偿所愿!” 江应南这时也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他还是舍不下这一切。 “阿南,”楚子乾重新放柔了语气,“你放心,孤只是暂时输了一局,孤一定能扳回局面的。” “我现在担心的并不是这个。”江应南苦笑着摇摇头,“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我很快就要去受你的正妻刁难了。” “她知道孤在意你,又不敢真的拿你怎么样,如果她言语间有不客气你就忍着些,好吗?”楚子乾此刻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去操心内宅争斗。 “……放心。能忍的话,我一定会忍。” 江应南自认为自己的忍耐力很好。毕竟,以前面对母亲的严厉打骂他全是恭顺隐忍过来的,母亲让他说“我只是个卑贱如草芥的庶子,我没资格肖想世子之位”,他就跟着说,从没有反驳过一个字。 眼下他除了忍也没有别的方法了。虽说父亲曾出面替他撑腰,终究曾跟他闹得这么不愉快过,他难道还能总哭哭啼啼地跑回娘家吗? 何况母亲早就再三警告过他楚子乾并非良配,他现在只能向全家证明自己在太子府过得很好,才能争这口气。 所以不管是向楚子乾告状,还是向江震雄告状,都不是长久之计。 至于什么才是长久之计?现在的江应南已经不知道了。从他嫁进太子府的那一刻,就不知道未来到底在哪里。 “阿南,孤就知道你向来最懂事。”楚子乾说罢,再次拥过江应南去吻他的唇。 这一次,江应南没有反抗。事实上他的身体也早习惯了男人,憋着不让楚子乾碰他自己也难受。 而这次楚子乾却做得有点不专心。因为他在一边思考要怎么向楚连墨反击。 他拿家眷做文章是吗?好,他那一屋子的家眷,自己就不信一点问题都没有! 之后楚子乾就派人去打听楚连墨内宅中的消息。 他打听到,有个叫殷媚的最爱挑事,但现在正在禁足。 那就等殷媚禁足结束吧。 接下来的十多天倒是过得风平浪静。 楚天麟的伤势渐渐好转,楚子乾打人的技术不错,看起来恐怖,但其实过了几天楚天麟就恢复了活蹦乱跳。 楚连墨就叫他跟着楚云轩一起去学堂。 对此楚天麟有些郁闷。他以前就喜欢逃学,被楚威德发现了就要骂他一顿,还以为这两个月没人管他了,谁知还是要念书。 每天下午的时候,楚云轩跟着齐萧筠练武功。 之前慕容鹰只教了齐萧筠短短不到一个月,他就发现齐萧筠已经基本算是出师了,加上他回去当侍卫,就没再继续这种教习。 而现在,齐萧筠自己成了个合格的师父。 楚连墨也懒得单独给楚天麟制定时间表,就让他跟着楚云轩一起行动。 楚天麟这才发现,原来齐萧筠的武功那么好,使剑还能带起花瓣,漂亮极了。 于是他不自觉地就学得认真了几分。 齐萧筠对楚云轩的教学方式很温和耐心,因为他很想帮楚云轩渐渐调整自卑羞怯的性子。但他对楚天麟就没那么好脾气了,就和其他教武功的师父一样,拿了把戒尺,随时都能抽上去。 但齐萧筠很快就发现,楚天麟大约是因为生性活泼好动的缘故,练武天赋其实比楚云轩高很多。 而且他还真心夸赞道:“周叔叔,你好厉害啊!” 这下齐萧筠也不舍得过于严厉了,毕竟吧,人都喜欢听好话。 “周叔叔,四皇叔是今年狩猎的魁首,是不是武功也很好呀?我有个问题,你俩哪个武功更好?”这段时间在瑞王府的日子过得美滋滋,以至于楚天麟逐渐恢复了开朗的性情,不想再夹起尾巴做人了。 “我怎么能和殿下比呢。” 听到楚天麟的问题,齐萧筠嘴上谦虚着,心头却在想,可惜从来没机会认真地和楚连墨较个高下。是质子也好,侍妾也好;狩猎也好,武功也好,以他的身份根本就不敢胜过楚连墨。 “四皇叔那么厉害?那我能不能叫他也教教我武功?” 齐萧筠苦笑了一下,“你还是少招惹他吧。” 他很清楚楚连墨只是碍于楚云轩的请求心不甘情不愿地收留楚天麟一段时间,实际上他对楚威德的儿子依旧很讨厌。 何况这段时间,楚连墨表面上心情不错,有时候却显得怪怪的。 第42章 比如就在昨天晚上,他拉着齐萧筠在院子里陪他喝酒,还看着天上的星星喃喃道:“听说死去的人都会在天上看着我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阿筠看到今天楚威德的下场,会高兴吗?” “殿下……”齐萧筠心头有些酸涩,忍不住轻轻说了句,“我就在这里啊。” “你不是他。”楚连墨醉眼朦胧地看着齐萧筠,眼圈泛红,然后又抱起整个酒坛灌了自己一大口 “殿下,你别再喝了。”齐萧筠想去抢夺楚连墨手上的酒坛,“喝酒太多会伤身……” “别管本王!”楚连墨却狠狠撩开了他的手,“你滚开!” 在他们的争夺间,楚连墨一个抱不稳,酒坛“啪”的一声摔碎在了齐萧筠的脚边。 “阿筠!你有没有受伤?!”楚连墨立刻又紧张起来。 “……我没事,没砸到。” 齐萧筠对楚连墨的喜怒无常有些莫名其妙,不想再管他,“来人,送殿下回房休息。” “不要别人……要你……”楚连墨醉醺醺地从背后抱住齐萧筠,“阿筠,我只要你……” 齐萧筠叹了口气,说服自己:刚才那些都是醉鬼行为,自己不能计较。 于是,他终究只好亲自把楚连墨扶回了房间。 “阿筠……阿筠……”楚连墨口中还一直喃喃地叫着。 这个“阿筠”,怎么听都不是在叫周筠。 齐萧筠心头起了些异样的感觉——最初他觉得他在楚连墨心中应该没多少分量,后来欣慰于楚连墨是真心视他为知己。可是现在他越来越觉得奇怪了。仿佛楚连墨并不仅仅是把他当作朋友。 这个问题,齐萧筠不敢再深想下去。 他当天只是喂楚连墨喝了醒酒汤,在其安静陷入沉睡之后就偷偷离开了房间。 “为什么不能招惹他啊?”楚天麟的声音打断了齐萧筠的回忆。 齐萧筠有些哭笑不得地注视着这个傻孩子。 他是真的完全没想到过,他和他父亲之前遭受的所有痛苦,都是楚连墨精心设计出来的。 “因为他脾气很大。有时候连我也不敢招惹他。” “对对,”楚云轩在旁附和道,“父王很凶的。” 他这么说的根据是,楚连墨在功课方面对他很严,有时候他课文一句话没背对就要拿戒尺打他的手心。 “唔……”楚天麟注视着楚云轩,却反而觉得现在的他开朗了许多。因为,他之前在德王府是绝对不敢说“父王很凶”这种话的。 “那你说说,四皇叔和我爹爹哪个对你更凶?” “……”楚云轩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楚威德对他那不叫凶,叫苛责,有时候甚至是因为心情胡乱责罚。 而这种事在楚连墨那里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他的责罚也总是很有分寸,不会给楚云轩的身心造成严重伤害。 齐萧筠笑道:“你可别为难你哥哥了,人家怎么好当着你的面说你父王的坏话。” “噢。”这句话,其实已经帮楚云轩回答了楚天麟那个问题。 就在这时,他们讨论的中心人物之一楚连墨走了过来。 “轩儿,今日武功练得如何?” “回父王,”楚云轩恭敬地答道,“今日一切顺利,父王要检查吗?” “四皇叔,”楚天麟忽然插嘴,“刚才他俩都说你很凶诶。” “哦?”楚连墨眉毛一挑。 楚云轩的脸顿时“唰”的一下红了,急忙就要跪下去,“儿臣知错了!” “轩儿你别这样。”齐萧筠笑着制止他,“这话是我先开的头,要怪也怪不到你那儿去。” 楚连墨板着脸瞪着齐萧筠:“你倒说说,本王怎么个凶法?” 齐萧筠笑道:“你没事少喝点酒就行了,发起酒疯来是真的挺吓人的。” “……”事实上,对昨晚的事,楚连墨也还依稀有点印象。 他那时是半醉半醒,脑子里有个部分还是清明的。他的恼怒其实不是针对于齐萧筠,而是针对他自己。 他自己最近越来越混淆齐萧筠和周筠这两个人了。他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觉得四皇叔也没那么凶嘛。”楚天麟见楚连墨被这么说了也没生气,倒是觉得他脾气还不错,“四皇叔,周叔叔他武功很厉害,他说你比他还厉害,你可不可以也教我两招啊? “有空的时候再说吧。”楚连墨没有断然拒绝。被齐萧筠夸厉害,他有点飘飘然…… “谢谢四皇叔!”楚天麟顿时大喜。 “不过,”楚连墨却又神情一肃,“前提是你不能再欺压百姓。再让本王发现你作奸犯科,有你好看的。” “我不敢了不敢了。”楚天麟赶忙保证,并且下意识地揉了揉屁股,“之前痛死我了,想起来都后怕。” 齐萧筠心想,也许楚天麟本性真的不坏,只是楚威德之前对他的不良行为只一味宽纵却不知纠正,才让他越来越无法无天。 “你们看,”楚天麟忽然看向齐萧筠和楚云轩笑道,“我就说四皇叔也是可以招惹的吧!” 齐萧筠不禁哑然失笑。 他们之间刚才居然莫名有点一家四口的意味…… 日子要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也许也不错。 只要楚连墨不再发疯就好。 第43章 第二十九章 “我们都是替身” 殷媚被解除禁足后,本来是想老老实实地待一段时间。 毕竟楚连墨已经对他很不耐烦了,他再要招惹,恐怕就是小命不保。 结果,他被楚子乾找上了。 楚子乾亲自把他邀到了一家酒楼的包间。 他过去的时候正是傍晚,楚子乾正端起酒杯,优雅地抿了一小口酒,夕阳给他棱角分明的脸镀上了一层金色,倒令殷媚一时间看得有些失神。 他对楚连墨本就没有什么真爱可言,最初也是觉得他气宇轩昂待自己又还算温和,才用了几分真心,而屡次被罚后他的那么点真心早就全化作了恨意。 楚子乾正是看中了他这点,开门见山地道:“想不想跟孤联手对付楚连墨?” “想!”殷媚一口就答应了。 他答应得太痛快,楚子乾反倒狐疑地微微蹙眉,“你不先和孤谈谈条件?” 殷媚看出这人疑心病很重,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便盈盈一笑,“像我这样的人嘛,最在意的就是钱。我知道太子殿下不会差我银子的。” 楚子乾闻言也笑了笑,“钱方面自然不会亏待你,不过到底给多少,得取决于你的情报给楚连墨造成的伤害程度。你若真的能重创于他,给你千金又有何妨?” “嘻嘻,太子殿下果然大方。那,我可不可以再提一个请求呀?” “你说。”对方有所求,楚子乾反而更放心些。 殷媚冷不防地起身往楚子乾腿上一坐,用手指在他胸前轻轻划过,娇笑间尽显万种风情,“殿下,我不仅想要钱,还想要你的人。” 楚子乾不由得一怔。殷媚相貌倒是极美的,但自己对他兴趣不大。 不过,若能将他据为己有,他定能更死心塌地为自己办事。 在楚子乾犹豫之间,殷媚已经开始去褪他的衣衫。 “滚!”楚子乾终究还是忍不住重重一把将他推开了。 要是现在就跟他这样那样一番,一会儿就没体力了,恐怕会被江应南发现端倪。 “合作便是合作,”楚子乾理了理衣襟,冷声道,“不要去肖想其他。” “……我知道了。”殷媚只好暂且作罢。 楚子乾想起殷媚人尽可夫的模样觉得有点恶心,火速离开了酒楼,回太子府来到江应南的房间。 “子乾你回来了。”江应南迎上来。 自从和楚子乾和好后,江应南便对他恢复了昔日的温柔体贴。 他前几天也开始跟太子妃请安,太子妃除了言语上挖苦他几句倒也没把他怎么样,江应南心底长松了口气。 楚子乾心情颇好地道:“今日孤找上了那殷媚,他已经同意了和孤合作,想来楚连墨很快就有好果子吃了。” 对于这个话题江应南原本只是微笑着听着,但去帮楚子乾脱外套的他,忽然注意到,楚子乾身上有种陌生而浓郁的香粉味。 江应南的手顿时和他脸上的笑容一起僵住了,“你和那殷媚做什么了?” 楚子乾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什么都没做,只是他涂的香粉气味太浓,沾到了我身上。” “你胡说!”江应南抬高音量,“你是不是以为我傻?他的香粉再浓,若不是长时间近距离的接触,根本不可能沾到你身上!” 楚子乾瞬间也有些不悦,“对他是想引诱孤,但孤为了你已经抵制住了诱惑,你还在无理取闹什么?” 他的意思江应南是听明白了——他心动过,只是终究忍住了而已。 “是你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他,身上才会染上那么浓的气味!楚子乾,你是怎么好意思还跟我发火的?” “……”楚子乾此刻倒有些恨江应南过于聪明,“孤犹豫只是为了大计着想,并不是喜欢他!” “大计,又是大计!去你的大计吧!”江应南拿起个枕头就扔到了楚子乾身上,“这就是你说的好好过日子?你给我滚!” “好!那你可不要后悔!” 楚子乾怒气冲冲地转身拂袖而去。 从那天起,他一连很多天都没在江应南那里留宿。 这下,太子妃渐渐变了脸。 这天早上江应南去请安的时候,她叫江应南敬杯茶给他。江应南只好跪在她面前双手捧着茶杯递到她面前。 太子妃却偏偏像没看见似的,磕着瓜子和她的丫环春桃闲话家常起来。 江应南一直举着茶杯跪在那里,过了一阵胳膊已经酸疼得不行了,终于忍不住手一抖,茶杯“砰”的一声摔碎在了地上。 “没用的东西!”太子妃一声娇喝,“还不赶快收拾干净?” 江应南起身想去找扫把,却被太子妃叫住:“站住!就拿手给我捡干净!” “……”江应南没奈何,只好伸手去一片片地捡。他娇嫩的手指很快就被锋利的碎片割得鲜血淋漓。 太子妃又不许他用工具,他只能把右手捡起来的碎片放到左手手心,以至于左手也被划伤。 当江应南把碎片全都清理干净扔掉的时候,手和他的心一起剧烈地痛着。他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不行,自己不能再任由太子妃如此欺凌。 江应南一边替自己的手指上药,一边沉思着将来。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决定舍弃心里的某种东西。 第44章 当天下午,他去太子府的书房外求见楚子乾。 楚子乾倒是立刻就放他进去了。楚子乾其实也并不想一直跟江应南闹别扭,只是在等着江应南先服软而已。 “拜见太子殿下。”江应南入内后跪下行礼。 楚子乾淡淡道:“有事吗?” 江应南垂着头,并未告太子妃的状,只是轻声道:“我是特来向殿下认错的。前几天是我出言无状,请殿下责罚。” “你早这么乖不就好了吗?”楚子乾的态度柔和了几分,“别的也就不罚了,你就跪这儿等孤把剩下这点公务处理完。” “……是。”江应南暗暗咬了咬嘴唇,但只是柔顺地答了一个字。 楚子乾是早就有心要调一调他的脾气,给他立立规矩,也就趁此机会小罚一下。他抓紧时间处理完了桌上剩下的两份文书,连一柱香都没花到。 “行了,我们回房。”楚子乾起身把江应南横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楚子乾以为他这打一巴掌给颗糖的方法很高明,殊不知,他自认为的小小责罚,已经彻底断了江应南心头的那点念想。 当晚,江应南照常去给楚子乾宽衣,一碰到他的腰带,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似的迅速缩了回去。 “疼……”江应南泪眼朦胧地看着楚子乾,“今天让下人来给殿下宽衣,可以吗?” “手怎么了?”楚子乾忙小心地捧起江应南的手查看情况,这才发现他手指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江应南哽咽道:“今天太子妃叫我敬茶,我不小心把茶杯打碎了,太子妃便叫我拿手收拾干净……不过这事都怪我笨手笨脚,太子妃没打我也没怎样,谁让我连敬个茶都敬不好,她教教我规矩也是应该的。” “……”江应南的心灵手巧楚子乾是很了解的,他这双手不仅会写诗作画,还会缝补刺绣,曾经亲手给他绣过香囊,可以说男子女子的活儿他全能干,怎么可能敬茶都不会?稍微一想就能知道是太子妃在作妖。 “这个刘敏又做了什么好事?你不要隐瞒,实话告诉孤。” 江应南这才把事情简略讲了一遍。 楚子乾听后大怒,“来人!把那个叫春桃的丫环掌嘴二十,让她总缠着主子聊天!” 很显然,这是在杀鸡儆猴。 刘敏对江应南虽然恶毒,但对她的陪嫁丫环春桃倒向来很看重。 楚子乾如果直接责罚刘敏,以刘敏的刁蛮反而会和江应南更加不死不休,所以用这种方法来敲打她是目前最合适的选择。 江应南算是扳回了一局。 但他心头却有几分悲哀——他如果真的认真起来,就凭刘敏那种蠢货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他堂堂将军府公子,却要放下身段绞尽脑汁去跟个女子勾心斗角。这就是他如今的日常生活。 “阿南,你受委屈了。”楚子乾轻柔地拥过江应南,吻上他的唇。 江应南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像具木偶般任由楚子乾动作。 曾经全身心去爱的人,如今却成为了他保障安稳生活的工具。 这天之后,楚子乾恢复了他的雨露均沾,一天去江应南那里,一天去刘敏那里,倒真的是很均。 又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殷媚终于在楚连墨房中找出了一个把柄。 这天早上,齐箫筠去楚连墨房中找他昨晚落下的玉镯。 最初楚连墨不喜欢任何人进他的房间,要和其他人过夜的时候都是去的其他人那里,不过渐渐地他对齐箫筠没了这些讲究。 齐箫筠一推开门,就发现殷媚正在里面翻箱倒柜。 “你做什么?!”齐箫筠立马警觉起来。 “嘻嘻,其实我昨天已经找到想找的东西了,”殷媚却是一脸娇笑,毫无惧色,“今天只是确认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齐箫筠厉声道:“你才刚禁足出来,又想玩什么鬼!” 殷媚不理会他的恼怒,自顾自地笑道:“我看到了很多幅殿下亲手画的画像,上面的都是同一个人呢。” “……!”齐箫筠的呼吸瞬间一滞。 “你应该懂了吧?那个人才是殿下的真爱,而咱们那些人呢,我研究了一下,发现都是因为某个部位长得和那人有相似之处,才会被殿下纳到府里,譬如说我的眉毛,你的眼睛…… “所以周筠,你在得意些什么呀?我们都只不过是替身而已。” 第三十章 真爱的名字 骤然袭来的真相,让齐箫筠头脑一片空白。 他一时竟觉得脚下有些不稳,只是尽力在殷媚面前维持平静而已。 可是为什么要反应那么大? 早就知道楚连墨不爱周筠了不是吗? “你想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呀?”殷媚作势要打开其中一个抽屉。 “你到底想干什么!”齐箫筠下意识地迅速抓住了殷媚的手。 “哎呀,你在害怕知道么?”殷媚仍旧笑意吟吟。 “……”齐箫筠不想承认,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内心有个部分的确在害怕。 结合楚连墨之前的一系列表现,他隐隐期待着楚连墨心中的那个人会是他。 可是,如果不是呢? 直到此刻,齐箫筠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早已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楚连墨。 第45章 不过琢磨这些并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殷媚!你擅自闯入殿下房间,究竟意欲何为?赶紧滚出去!” 齐箫筠正想好好清算下殷媚,忽听得一个通传声响起:“皇后娘娘驾到!文大人驾到!” 齐箫筠怔了怔。皇后怎么忽然跑到瑞王府来了? 至于那个文大人,应该是指皇后的亲哥哥,工部尚书文渊儒。 果然,楚后和文渊儒并肩走了过来,而文渊儒一看到殷媚,就激动地扑上去一把将他抱住:“我的儿啊!为父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幕不由得让齐箫筠一头雾水。 楚后似乎很好心地看向齐箫筠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我哥哥除了现在养在膝下的杉儿外,原本还有个大儿子,可惜两岁时就被人贩子拐走了。直到最近我们抓到那人贩子,才终于问出了那孩子的下落——原来他被人卖到了青楼!我们去那家青楼查了每个小倌被卖过去的时间和年龄,确定那人就是殷媚。” “……这……不会弄错吗?”齐箫筠被这出搞得有点懵。殷媚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工部尚书家的大公子? “我大儿子锁骨处有块胎记。” 文渊儒说着将殷媚的衣襟一撩。他的锁骨附近竟真的赫然有块心形胎记。 “是你!果然是你!”文渊儒又开始抱着殷媚哭。 “爹!”殷媚也开始泪眼朦胧。 ……怎么说呢,虽然总感觉有点什么地方没对,但齐箫筠也只能在心里祝福他们父子团聚了。 “我可怜的侄子。”楚后也凑过去一脸爱怜地摸了摸殷媚的脸,“怎么如此消瘦?这些年过得不好吗?” “没有没有,”殷媚连忙摇头,“姑母你放心,我在南风倌时虽然的确受过些苦,但这些日子在瑞王府过得很不错。” “好。”楚后点点头,“刚认回你,本宫想带你进宫见见皇上,你可愿意?” 殷媚乖巧地答道:“一切任凭姑母安排。” 此时齐箫筠终于意识到是哪里没对了——如果殷媚拥有了这般尊贵的身份,他随时可以去楚文帝面前告楚连墨的状! 但是眼下他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看着殷媚随同楚后和文渊儒离开。 殷媚等人走后,齐萧筠一直盯着刚才殷媚试图打开的柜子发呆。却始终没有勇气打开去确认。 说起来,刚才殷媚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像是早知道今天会有人来接他似的? “恭迎殿下回府。”下人的声音打断了齐萧筠的思绪。 他意识到楚连墨已经回来,连忙迎上去汇报刚才的情况:“殿下,刚才殷媚进过你的房间,还说在里面看到了画像……” “什么?”楚连墨面色阴沉地打断他,“谁许他随便进本王房间了?!这贱人现在在哪儿!” “他被皇后娘娘接走了。” 齐萧筠把刚才的事简略讲了一遍。 “……”楚连墨听完后也觉得事情很不对劲,“本王怀疑,这是个蓄意针对本王的阴谋……阿鹰,”他叫来慕容鹰,“你派人去查文渊儒当年是不是真的生过一个大儿子。皇后哥哥的长子出生,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人知道。” “是。”慕容鹰领命去安排了。 “殿下,如果这是阴谋,那,”这时齐萧筠眉头紧皱地问,“殷媚说殿下只喜欢画像上的人,这事是真的?” “……这和你无关。”提起这个话题,楚连墨的态度很冷淡。 一瞬间,齐萧筠的心一痛,感到了一种受伤的滋味。 “怎么了?本王娶你时就已有言在先,真的喜欢你那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齐萧筠努力定了定心神,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殿下,我是想说,殷媚似乎想把那些画像作为把柄,不如,殿下先把它们毁了吧。” “本王为什么要毁!”楚连墨衣袖一挥,“本王喜欢那人就那么见不得人?这也能作为攻击本王的把柄?” “……”齐萧筠是感觉出来了,楚连墨还真是对那人用情至深。他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嘶哑地开口道:“殿下决定便好。” 楚连墨看到齐萧筠眼圈泛红的模样,心一软,有种把他搂进怀里柔声安抚一番的冲动。但他提醒自己,这人只是周筠,并不是齐萧筠,自己不能对他动了真情。 此时,殷媚正在皇宫中甜甜笑着,一口一个姑父地把楚文帝哄得心花怒放。他曾经在南风倌卖笑过,嘴巴本来就甜,什么“一看就英明神武”“气宇轩昂”张口就来,加上身上又涂有让人意乱情迷的香粉,大多数男人都很难不心生好感。 “姑父,媚儿能不能向您讨个恩典呀?”殷媚见已经把楚文帝哄得足够开心,开始说正事。 “你尽管说。”楚文帝乐呵呵地答道。 “姑父,我想讨个官当当,小官就行。” 他此话一出,楚后的脸色微微一变。 楚文帝也是一怔,随即道:“以你文家公子的身份要当官本也是应该的,但是,你现在还是瑞王的妾室,从来没有妾室还能当官的先例啊。” “姑父您有所不知,”殷媚霎那间眼圈一红,“我之前也自己读书识字过,但因为是贱籍,连参加科举考试的机会都没有!如今一个堂堂男儿,天天困于内宅的狭小天地中无所事事,又不受夫君重视,实在难受。” 第46章 楚文帝顿时对殷媚心疼不已,“好,那朕就成全你,给你个书令史当当吧。” “多谢皇姑父!”殷媚听楚文帝金口已开,连忙欣喜不已地谢恩。 “对了,你刚刚说不受夫君重视?”楚文帝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这个信息。 “……哎……”殷媚作难过状,往眼角抹了一把泪,“既然说漏嘴了,我也不敢再欺瞒姑父。自从嫁到瑞王府,我的确能够吃饱穿暖,处境比之前在南风倌好了许多,可是,殿下他根本连碰都不碰我一下,我天天都是独守空房!” “他岂能如此!”楚文帝闻言有些不悦,“既然纳了妾,便该雨露均沾……不过,你莫非是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 “不不,殿下他不仅对我如此,就连对瑞王妃都很冷淡。事实上,他心中只有一人,我们都只因为和那人长得有相似之处,才被他纳到府中。 “不过他最近倒是对一个叫周筠的小妾宠爱有加,还中了那周筠的挑拨,屡次无端责罚于我!” “竟有这等事?”楚文帝一时间又是恼怒又是惊愕,“那他心中的人是谁?” “其实我也不认得那人是谁,只是见他房里全是那人的画像。姑父,不如我带您去看看吧?” “好!”楚文帝一口应了,“想不到老四在内宅之事上如此糊涂,朕非得好好教育他一下不可。” 随后,楚文帝就和殷媚一起气势汹汹地赶到了瑞王府。 “拜见父皇。” 楚文帝和殷媚都不理会楚连墨,径直就一起走到楚连墨的房间。 楚连墨和齐萧筠也只好跟了过去。 终于,那个抽屉被打开了。 里面果然全是同一个人的画像。 这时齐萧筠终于看清,画像上赫然全是自己—— 自己将长剑挥舞若龙时英姿飒爽的模样,自己低头写诗时温文尔雅的模样,还有自己和楚连墨把酒言欢的情景…… 齐萧筠的眼睛霎时间有些模糊。 楚文帝却是大怒:“你喜欢的人竟是那死去的齐国二皇子齐萧筠?!” “是,儿臣喜欢的人就是齐萧筠。”楚连墨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喜欢他有什么错吗?” “……你喜欢他也就罢了,但万不该为他冷落自己的正妃和侧妃等人!还有,这个周筠就因为长得跟他像……” 楚文帝愤怒地看向站在楚连墨身后的齐萧筠,“你就听信他的谗言,肆意伤害朕的侄儿?来人!把这个周筠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两个下人就要上前去拉齐萧筠。 “住手!”楚连墨神情一凛,“父皇,你怎能随意听信殷媚的一面之词?!分明就是他欺凌阿筠和下合欢散在先,儿臣为何不能罚他?儿臣现在后悔的就是没把他给活活打死,还让他在这儿兴风作浪!” “大胆!”楚文帝厉喝道,“他是朕的侄子,你敢为了个男妾杀他!……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楚文帝恼恨地看着那两个左右为难的瑞王府家丁,“你们难道只听你们主子的话,不听朕的话?别忘了这瑞王府都是朕赐给你们主子的!朕随时可以收回!” 两个家丁觉得此言有理,朝着齐萧筠一拥而上。 第三十一章 霸气护妻 “我看谁敢碰他!” 楚连墨飞身拦在了齐萧筠身前,“他是我的人,要伤他除非我死!父皇,你若真的要动他,就先杀了儿臣!” “你!”楚文帝气得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殿下!”这一幕让齐萧筠又是感动又是焦急,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不过是三十大板,我受了便受了,你又何苦为了我忤逆于皇上?” “只要本王还活着,没人可以动你一根头发。” 楚连墨毫不犹豫地答了一句,然后再次看向楚文帝,“父皇你听到了吗?阿筠是如何善良懂事的人,他怎么可能蓄意诬陷殷媚?” “父皇,您能清醒一点吗,殷媚才是那个奸恶小人,您若真的觉得当时的事有疑点,就让刑部来彻查此事。” “……”楚文帝闻言倒是有几分犹豫起来。他似乎的确不该轻易认定有罪的是周筠。 这下殷媚心虚了——作恶的人本就是他,他哪里禁得起查? “姑父,算了吧!”殷媚终究开口道,“事情过了那么久了也不好取证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和殿下毕竟当了那么久夫妻,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只是经此一事,我们这夫妻恐怕也做不下去了,请求皇姑父恩准我们和离。” “朕准了。”楚文帝也不想再对此事不依不饶。毕竟,又不能真因为一个男妾斩了自己宠爱的儿子。 楚连墨冷笑道:“此等奸恶之徒,儿臣早想把他给休了。看在他是母后侄子的份儿上……好,儿臣这就去写和离书。” 随即,楚连墨就写来和离书,扔给了殷媚。 “嘻嘻,殿下,明天起我们就要同朝为官了呢。”殷媚虽然没能把齐萧筠给教训一顿,但大多数的目的都达到了,所以还是笑得志得意满。 楚连墨真的很想送他一个“滚”字,只是碍于楚文帝还在场,忍住了。 “好了媚儿,那我们走吧。”楚文帝对殷媚说道,“朕送你回殷家。” “谢谢姑父。”殷媚甜甜地笑着。 楚连墨默默站在原地,目送着这个恶心的背影终于渐渐消失。 第47章 “混账东西!”楚连墨狠狠往桌上砸了一拳,“本王真恨自己当初心慈手软,留下这个祸害!” “……殿下,对不起。”此时齐萧筠的心情很复杂,“是我害殿下得罪了皇上……以及,谢谢你对我如此维护。” “……你又没做错事,本王怎会让人罚你?不过,本王真正喜爱的人是谁你现在也知道了,你不必想太多。”楚连墨的语气冷淡了下来。 “我……”齐萧筠已经快抑制不住告诉他真相的冲动。 不过楚连墨刚刚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一定也正情绪激荡,现在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那我先回房休息了。”齐萧筠终究只是如此说道。 楚连墨淡淡“嗯”了一声。 他此时的心情的确不太好。 之前做了那么多努力才能让楚文帝心中有一席之地,但因为这件事,好感恐怕是要大打折扣。 楚连墨为了个男妾顶撞父皇之事,很快就在楚国传遍了。 也传到了江应南的耳中。 江应南一时间只觉得一阵悲哀—— 作为兄弟,楚连墨和楚子乾在这方面可真是天壤之别。 他又想起了楚子乾说过的那句:江应南的确品行不端,儿臣一时禁不起他引诱,这才犯下大错。 像楚连墨这样绝不让心上人受一点委屈的人,才是真正值得爱的人吧。 不过,江应南现在还要操心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子乾,”当晚楚子乾过来的时候,江应南向他提起,“我听说殷媚提出要入朝为官,皇上同意了……既然现在家眷也可做官,你可不可以也为我讨个一官半职?” “……这事再说吧。”楚子乾揉了揉眉心,“这事本就是殷媚擅自提出的,并不在孤和他谈好的条件里。如今他算是母后的亲戚,刚开了这先河,必然会引起很多非议。这个头如果开得顺,那倒一切好说;否则,孤不能再趟这浑水。” “……”江应南心底猛地沉了一下。果然,楚子乾是真的不肯为他冒半分风险。 原来,自己的心还是会为楚子乾的态度而痛吗? 也不知道要被他伤多少次,才会彻底变得麻木。 “阿南,你就在这府里享清福不好吗?”楚子乾搂住江应南放柔语气,“当官又累又麻烦,何必呢。” 江应南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那当皇帝不是更加又累又麻烦吗,你为什么还生怕当不了未来的皇帝? 自己本也是七尺男儿,凭什么在内宅中无所事事地度过一生? 当初在家时,因为江成锦不成器没有官职,江应南不好越过嫡兄去当官,所以不能提此事;而如今身为江家世子的江平忠已有官职,他不由得更加不甘——论才能,那些人又怎么跟他比! 但是表面上,江应南只是点头表示认可,然后拿起一张绣着艳丽牡丹的手绢,“子乾你看,我刚绣了张帕子。不知道这能卖多少银子。” 楚子乾看着那张绣工精致的手绢笑起来:“我太子府还需要你这样来补贴家用吗?你若闲来无事,不如帮孤亲手做件衣服鞋子什么的。” 江应南心道:下辈子吧。你太子府的银子又不是我的银子,我不得考虑下怎么自谋生路吗? “好呀。”他脸上依旧贤惠地笑着,“对了子乾,我下午还试着亲手做了点桃花酥,给你留了两块,你要尝尝吗?” 楚子乾笑道:“刚吃过晚饭倒也不饿,但既然是你亲手做的,孤一定要尝尝。” 江应南便从桌上端起乘着糕点的碟子递给他,“没有刚做好的时候好吃了,你凑合一下。” 楚子乾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笑着夸赞道:“味道不错。阿南你现在的技艺是越来越多了。” 其实江应南是不想让自己闲着。 那两块点心倒确实是他专程为楚子乾留的。 反正做了不少,顺便留留也无妨。 江应南意识得到自己还是对楚子乾保留着一些若有似无的温情,但他已经不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了。 而此时,殷媚被文渊儒接回了文府,准备吃晚饭。 文渊儒的小儿子文杉,对他的态度可谓非常不友好。 文杉在殷媚进家门前,就无意中撞见了两个下人在偷偷议论此事: “听说大公子要回来啦。他的脾气一定比二公子好,我能不能去大公子房里服侍啊?” “我也想去!大公子刚回来房里一定缺人,咱们都去自荐吧。” “好呀好呀我们一起去。嘿,以后大公子才是文家的继承人,我看二公子还得意什么?” “就是,希望大公子能威风一点,好好教育下弟弟。” 文杉闻听这番对话不由得大为恼怒。 他从小被父亲娇宠着长大,脾气难免不大好,有时忍不住就要对下人打骂责罚一番,但其实也并没有太过分。 他已经习惯了作为文家独子飞扬跋扈,却忽然天降了个哥哥,又怎能不郁闷? 于是当晚,当文渊儒说“杉儿,快不快来招呼哥哥”时,文杉只埋头吃饭,搭都不搭理一下。 “杉儿,”文渊儒皱起了眉头,“越来越没规矩了。谁许你一个人先吃的?” “什么哥哥?”这时文杉终于冷笑着抬头瞟了殷媚一眼,“文家有个当过小倌的儿子,也不嫌丢人吗?” 第48章 “住口!”文渊儒冲过去甩了文杉一耳光,“我看我平时真是把你宠坏了,竟敢如此对你大哥不敬!” “你为了他打我!” 文杉霎时间更是既愤怒又委屈,起身“唰”的一下把饭桌全都掀翻,任由餐盘噼里啪啦摔碎了一地,转身就走。 “你这混账东西!来人!”文渊儒一声令下,“把二少爷押回房里罚跪!给我好好地闭门思过,没我的吩咐不许起来!” “是,老爷。” 文府的管家钟叔粗暴地拉过文杉的胳膊,将他往房间拉。 “你放开我!”文杉仍旧桀骜不驯地拼命挣扎着。 钟叔也不客气,狠狠在他胳膊上拧了两下,“我可不会像老爷那样惯着你。” “……你!”文杉忍不住回头去看父亲的反应,却见父亲虽转过眼不忍再看,但并没有打算阻止钟叔的行为。 文渊儒只是叹了口气看向殷媚:“都怪我教子无方,但你弟弟还小不懂事,你不要跟他计较。” 殷媚心中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在文家哪里硬气得起来,便只是好脾气地笑道:“爹你放心,我当然不会跟弟弟计较。” 文杉见父亲只是任由钟叔折磨自己,没有再理会自己的打算,只好认命地跟着钟叔回了房。 “快跪好!”钟叔拿起房中的戒尺抽了文杉一下。 钟叔也算是看着文杉长大的,本来就嫌平时文渊儒对他过于溺爱,如今逮着个机会,就想好好整治他一番。 文杉只能乖乖跪下。 当晚钟叔就一直拿着戒尺守在那里,让文杉直直地跪着,不许他调整成跪坐的姿势,稍有懈怠就狠狠给他一下。 被这么一番折腾,文杉心中对殷媚的恼恨更加到了极点。 晚上睡觉前,文渊儒终究还是忍不住来看他的宝贝小儿子。 “爹爹!”文杉一见他出现如同见到了救星,顿时高声哭喊起来,“爹爹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吧!不然我就要被钟叔叔给打死了!” 文渊儒吓了一跳,连忙扶起文杉,有些不悦地看向钟叔,“我只是叫你盯着他罚跪,又没叫你打他。” 钟叔淡淡道:“他罚个跪都不老实,总想着偷懒,我才不得已敲打了他几下。” “……好了,你下去吧。”毕竟是自己吩咐下去的任务,文渊儒也不好过分责怪钟叔。 见钟叔终于离开,文杉更是扑到父亲怀中失声痛哭,“爹爹,我膝盖痛,身上也痛,到处都好痛啊!你是不是有了哥哥就不疼杉儿了!” “说什么傻话。让爹看看你伤在哪儿了。” 文渊儒褪下文杉的衣裤,见他膝盖上青紫了一大团,身上由背及臀全是红痕,更是心疼不已,忙去拿出伤药给他涂抹。 文杉又趴在床上哭道:“爹爹,他们说以后文家都得由大哥来继承,我得听大哥的话,是真的吗?是我陪在爹爹身边将近二十年啊!凭什么让他捡现成!” “杉儿乖,快别哭了。爹爹告诉你个秘密……” 虽然门窗已经关好,文渊儒还是压低了声音,“不过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好,我保证不说!” 第三十二章 坦白身份 第二天傍晚,慕容鹰朝回府的楚连墨汇报道: “殿下,事情查清了,文渊儒当年的确生过一个大儿子,那大儿子也确实在两岁时丢了。就因为这件事,文渊儒之妻一直郁郁寡欢,生下小儿子不久后就去世了。 “而且,那个人贩子也确实是最近才被抓到。” “……本王知道了。”楚连墨揉了揉眉心。 他愁眉紧皱地来到膳堂,齐萧筠在那里等他,“殿下回来了。” “四皇叔,”这时楚天麟走过来说道,“我今晚约了朋友,就不在府里吃啦。” “你去吧。”楚连墨在这方面倒不大管他。毕竟是帮别人暂管儿子,只要他不做坏事,别的就由他去了。 于是楚天麟又跑去喝花酒了。 而他约的朋友,就包括文杉。 文杉和楚天麟也是沾亲带故的,又年龄相仿,爱好相似,所以平日里关系不错。 他们一群狐朋狗友经常聚在一起吃喝玩乐。 “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少喝点酒。”文杉悻悻道,“小二,你拿点茶来。” “好勒公子。”小二殷勤地去了。 “哎哟这是怎么了?” 刘俊今日也来了,他上次和文杉比投壶输给了他,心头对其不太痛快,逮住机会就开始阴阳怪气,“脸色那么白,怕不是挨了打?” 文杉狠狠瞪他一眼,“管你什么事。” 刘俊笑道:“听说你家多了个哥哥,你不开心了吧?找碴被打了吧?” 楚天麟忍不住出言相劝:“得了都少说两句,出来玩嘛大家还是开心点好。” 刘俊却偏不肯少说:“文少啊,我劝你以后还是夹起尾巴做人,毕竟吧你现在就是个次子,你爹要是不喜欢你了,你到时候可能一文钱家产都分不到。” “呵呵!”文杉冷笑了两声,一句话脱口而出,“文家一切都是我的!他殷媚才是一文钱都分不到!” “为什么?”刘俊怔了怔,“他现在可是文家嫡长子,凭什么分不到?” “……”文杉立马闭嘴不吭声了。他想起父亲昨晚嘱咐他的,文家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第49章 “我已经说了,我家的事与你无关。” “哈哈,你小子就嘴硬吧。”刘俊以为他在逞口头之快,倒也没有多想。 楚天麟却觉得有点奇怪——文杉刚才的反应简直就像是把什么事说漏嘴了似的。 当天,因为三人间的气氛有点不愉快,很快就吃完饭各自散去。 楚天麟往瑞王府返回的时候,楚连墨正和齐萧筠正坐在院中的草地上赏月聊天。 “文大人大约的确有过一个大儿子,”齐萧筠跟楚连墨讨论着文家的事,“但这个儿子身上到底有没有胎记,到底是不是殷媚,还不都是他自己说了算?” 楚连墨转头凝视了齐萧筠片刻。“本王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阿筠,你为何最近总能和本王想到一块儿去?” 齐萧筠笑笑,“也许是我们心有灵犀吧。” “以前也没发现你有这么聪明。”楚连墨直直盯着齐萧筠看。 “……我……”齐萧筠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此时楚连墨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今晚的天气不错,月亮又圆,这气氛,应该可以说了吧? “殿下,我想告诉你个秘密。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但不要把我当失心疯给打死,好吗?” 楚连墨哑然失笑,“本王宁肯得罪父皇都不让人动你一根头发,你觉得有可能会把你打死吗?” “那好……”齐萧筠破天荒地主动伸出手去,握住楚连墨在清冷夜风中微凉的手,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如果我说,我就是死而复生的齐萧筠呢?” “……!”楚连墨的心猛地一颤。他惊诧无比而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齐萧筠。 但是,他的眼神中并没有恼怒。 于是,齐萧筠放心地说了下去:“我知道此事你不会轻易相信,那我跟你讲讲我们之间曾经的故事好不好?” 齐萧筠从他刚到齐国时讲开始起。 那时他只带了个小厮和一些简单的物件独自来到异国他乡,楚文帝给他安排了一间不算大的府邸,但他仍觉得那里空荡荡的,他的整颗心更是空的。 离开之前,他曾跟父皇大吵过一架。 曾经的齐萧筠深受父皇和母妃的宠爱,生活优渥顺遂,于是十二年来他一直以天之骄子自诩,更是曾直接问父皇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他大皇兄,齐德帝乐呵呵地回答,当然是更喜欢他。 然而当楚国要求齐国送质子时,齐德帝只能选择他。 “这就是父皇所谓的‘最喜欢’吗?!”齐萧筠泪流满面地质问。 “阿筠,你要懂事,你大皇兄是嫡长子,是太子,怎能被送去楚国?” “我不要懂事!我只要待在父皇母妃身边!” 齐萧筠嚎啕大哭起来。 然而这改变不了他的命运。 在他离开齐国前,齐德帝和他母妃都千叮万嘱,一定要收敛他的任性,在楚国保护好自己。 其实,这些道理根本不用他们教。 一个人会任性,只是因为成长环境允许他任性。 一旦到了不被允许的时候,他自然会收起所有锋芒,当一个懂事的孩子。 刚到楚国,齐萧筠就明显能感受到很多人都对他敌意满满。 楚威德更是直接出言讥讽:“看起来瘦不拉几,有点营养不良啊,齐国果然穷,连皇子都吃不饱。” 齐萧筠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眼底泛着熊熊怒火。要换了从前有人说齐国的坏话,他早就直接上前把对方凑得满地找牙了。只可惜身在楚国,他必须克制这么做的冲动。 事实上他天生就是较为纤细的身材,不管怎么练武也不容易长得壮实,跟吃不饱毫无关系。 “德儿,不许这么说话。以后筠儿就是你弟弟了。”楚文帝轻飘飘地制止了一句,语气并不严厉。 楚威德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显然完全不认同齐萧筠是他弟弟。 这时,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年开口道:“二皇兄,我倒觉得阿筠这样也挺好看的,难道非要像你这般满身肌肉才叫美吗?” “你!”楚威德瞪了他一眼。但碍于父皇在场,不好再多说什么。 众人各自散去后,齐萧筠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当晚,他在小院中独自凝望着天上的圆月,心像针扎一般疼痛。 就在这时,楚连墨来访。 之前介绍齐萧筠给楚国皇子们认识的时候楚连墨也在场,但是原本齐萧筠顾不上从人群中注意他。 直到他开口维护,齐萧筠才记住了这个俊俏少年的模样。 “你好呀,我是楚国四皇子楚连墨,”楚连墨热情友好地笑着,朝他作自我介绍,“以后我们就是兄弟啦,我叫你‘阿筠’可以吗?” “可以。”齐萧筠冷淡回答了两个字。 虽然楚连墨看起来很友善,谁知道是不是在憋什么坏?楚国就没一个好东西。 “阿筠你在赏月呀?”楚连墨不请自坐,坐到了齐萧筠对面的石凳上,“我陪你好不好,我也挺喜欢看月亮的。” “你看月亮做什么?”那时的齐萧筠毕竟当惯了直率少年,终究忍不住出言讥讽,“思乡时才想举头望明月。你就在自己的故乡,还合家和睦,有这时间还不如去陪陪家人。” 事实上齐萧筠正在心底质问:凭什么!凭什么只有自己要承受这种从此和家人分割两地的命运?自己才十二岁,也还是想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龄啊! 第50章 “阿筠,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 楚连墨也不去计较他的语气,反而十分温柔地凝视着他,“你别担心,父皇不是说过吗,你父皇母妃每年都可以来看你的。而且他们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把我当作家人呀。” 齐萧筠冷笑道:“我高攀不上。” “阿筠,我送你个礼物。” 楚连墨击了击掌。然后有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阿筠你看,这个厨子的家乡在齐国,他一定能帮你做出正宗齐国滋味的食物,以慰藉你的思乡之情。是我特意寻来送你的。” “萧王殿下好!”那胖厨师用齐国口音跟齐萧筠打了个招呼。 齐萧筠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胖厨师,又惊讶地看向楚连墨,冰冷一片的心终于有了几分暖意,“你,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 楚连墨微笑道:“好不容易多了个弟弟嘛。哎你是不知道,我虽然有个五皇弟,但是他的母妃老要跟我母妃斗来斗去,以至于我们之间也不亲近。这下好了,终于有个没有利益冲突的弟弟了。” “……但,我不想当你弟弟。” 因为这样,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现在已经是楚国皇子。在齐萧筠心中,他永远是齐国人。 “我们当朋友,好吗?” “好啊!”楚连墨一口答应了,“阿筠,你以后还需要什么吃的玩的用的都尽管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谢谢你瑞王殿下。”齐萧筠的眼眶湿润了几分。原来,楚国也是有好人的吗? “哎呀我都叫你阿筠了,你怎么叫得那么客气。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嗯……那我叫你,连墨?” “对对,就这样叫。”楚连墨很高兴地点点头。 “连墨……” 如今,齐萧筠已经有八年没有这么叫过楚连墨了。 “这些事,你还记得吗?” “你真的是阿筠!” 楚连墨激动得起身紧紧抱住齐萧筠。这些往事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所以他已经再无怀疑。 “阿筠,我的阿筠……原来你没死,还回到了我的身边!这一定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求,赐予我最珍贵的礼物!阿筠,你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思念你吗?!” 他的声音哽咽了几分,拥抱的力度加得更大。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就是阿筠!” 齐萧筠在他怀中莞尔一笑,“我也没早知道你喜欢的人就是我啊。那时候我们一直以朋友身份相交,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藏着这心思呢。好啦你先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因为冲勤更从今天开始日六了,开心吗~另外12月29号可能会倒v,要免费看的抓紧时间喔。 第三十三章 昔年真相 “抱歉抱歉。” 楚连墨连忙松了拥住齐萧筠的胳膊,“弄痛你了?” 齐萧筠笑道:“我可是齐国的战神啊,有那么娇弱吗?” “……对,对……”楚连墨都高兴傻了,一时竟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不知道该对齐萧筠说什么做什么。 “连墨,你……”齐萧筠注视了楚连墨了片刻,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忍不住双颊微红地问出了一个他已经疑惑依旧的问题,“是何时喜欢上我的?” “呵。”此时楚连墨也轻轻一笑,重新坐到了齐萧筠身旁,将他揽到自己的肩头靠着,“阿筠,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同情你的处境,才想对你多加照拂。当然了,那时对你的印象也不错,因为你长得好看。” “……”齐萧筠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仔细想想这是再实诚不过的实话了,初次接触时最能了解的也只有外貌。 “后来我们以朋友身份相交,一起吟诗品茗,一起煮酒畅谈天下之事,也谈论心中理想。我方知,你和我在很多方面都有相似之处,可谓是于我心有戚戚眼的知己。 “慢慢地,我便对你起了别样的心思。那时楚威德已经率先成亲生子了,父皇先是催楚子乾,催成功之后就开始催我……但我发现我对他安排的那些贵女实在都毫无兴趣。 “我终于渐渐明白,原来我已经喜欢上了你。你还记得我十七岁那年是怎样试探你的想法吗?” 齐萧筠怔了怔,努力回忆了一下,但记忆仍旧很模糊。“你试探过我?如何试探的?” “哎,你果然已经忘了。” 楚连墨叹了口气,只好将详细些。 那天,他照常到齐萧筠府上和他一边品茶一边聊天,他像是不经意地提起:“阿筠,你有想过一直留在楚国吗?” “没有!”齐萧筠顿时神情一凛,“我早晚一定是要回齐国去的!父皇今年来看我时跟我说过,他一直都在跟你父皇积极争取……虽然你父皇从未松口,但他不会放弃。” “可是如果,”楚连墨忍住心中的失落追问道,“你在楚国有了喜欢的人呢?你和他成亲,然后留在楚国,这样不也挺好?” “不好!”齐萧筠仍旧是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才不要跟楚国人成亲!” “……哎呀原来……” 经过楚连墨这么一提醒,齐萧筠终于想起了这段对话。 “你那时说的喜欢的人是你?我只感觉到你那三皇姐一直对我有意思,总来纠缠,所以你一问这话,我脑子里想到的人就是她。” 第51章 “……”楚连墨有些哭笑不得,“真是的,要不是有这误会,可能我那时就已经表白了。其实我就算陪你回齐国去住又有什么不可以,但你一句‘才不要跟楚国人成亲’,把我脑子里的话全都堵回去了。” 齐萧筠噘了嚼嘴,“可是后来你整整五年都没理过我!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 “……阿筠,那件事我是没办法……” 楚连墨的眼圈顿时一红,开始解释自己当时的真实心情。 “最初我便怜你孤苦,但其实,是从母妃出事后,我才真的开始对你感同身受。 “母妃失宠后整日闭门不出,甚至连我都不想见,她说看到我就会想起父皇,天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齐萧筠听到这话不由得对楚连墨的处境很是心疼,他在父母的冲突之中又何其无辜?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未免也过于偏激了,不过……多年来一直盘桓在自己脑中的那句,楚国人没一个好东西,又何尝不是有失偏颇? “至于父皇,我本就为了母妃的事和他起过争执,在心里更是已经将他从此化为了不可信赖的范畴。 “我就身在父母身边,却已经与他们离心离德。我那时倒宁愿像你似的,即使和你父皇相隔千里还是彼此牵挂着对方……乃至你的母妃,她在天上也一定时时念着你。” 齐萧筠握着楚连墨的手,望着天边的月亮。 他想起那时楚文帝特意准了父皇每年来楚国看他一次,第一年父皇是带着母妃一起来的,到第二年的时候,母妃便已经因为思念成疾而香消玉殒。 那时父皇朝着自己痛哭忏悔,说都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妃。 齐萧筠和父皇抱头痛哭了一番,最终一字一顿地表示:害死母妃的人不是您,是楚文帝。 他也终于和父皇冰释前嫌,一致对外。 父皇将他搂在怀中安慰他,逝去的母妃会在天上永远守着他。 从此齐萧筠就更喜欢看月亮和星星了。 母亲会在月亮上吗?还是会化作繁星中的一颗? 这也许只是在世之人用来安慰自己的说辞。 还活生生待在自己身边的人,才是更值得珍惜的。 “阿筠,这里风大,”楚连墨忽然话锋一转,“要不我们进屋继续聊吧?” “不必。”齐萧筠紧了紧握住楚连墨的手,感觉着他掌心的暖意,微微一笑,“也没那么冷。你尽管接着说。” “好。” 于是楚连墨就接着说了下去。 “就因为我失了父皇宠爱,素来看我不顺眼的楚威德,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跟我过不去了。 “那天,他来到我的府上,叫我从他胯下钻过去。” “什么?”齐萧筠难以相信楚威德能那么明目张胆地为难自己的亲兄弟。 楚连墨原本也觉得这事十分不可思议。 所以一开始他断然拒绝:“呸,你做梦!你就是杀了我,也休想让我对你奴颜婢膝!” “不钻是吧?”楚威德将一只腿踩着一块大石头上,张狂地笑着,“你可别忘了,你母妃宫里现在跟冷宫似的,我母后是六宫之主,你说可不可以收拾她?会不会一不小心少给她点吃食或是炭火什么的?” “你别为难我母妃!”楚连墨顿时焦急起来。即使母妃现在不想理会他,那还是他一直以来最爱的母妃啊。 “我再问你一遍,你钻不钻?”楚威德拍了拍自己的腿。 “……我……钻……”楚连墨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然后,他俯身下去,从楚威德膝下不多的空间里艰难地钻过。 这个过程倒也不长,但那种滋味,足以让他此生铭记。 “哈哈哈!”楚威德癫狂地大笑起来,“我让你以前天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还跟我抢狩猎大赛魁首呢?你再抢一个试试?哈哈哈哈看你现在跟狗一样!来啊,叫两声!” “汪,汪。”楚连墨内心已经毫无波澜。毕竟他已经连天下最屈辱的事都做过了。 “哈哈哈哈哈!” 楚威德放下腿,在笑声中扬长而去。 这就是那时楚连墨的处境。 而就在楚威德离开不久,小厮过来禀报:“殿下,萧王在府门口求见。” 楚连墨的心猛地酸涩了一下。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他曾经在齐萧筠最孤苦之时向其送过炭,而现在齐萧筠来还这份情了。 在这种处境下还肯与他相交的人,不愧是他曾用心爱过的人。 但是不可以。 如今越是和他亲近的人,就越容易被楚威德盯上。 终究,楚连墨只能狠狠一咬牙,说道:“让他走吧,说本王现在没心情见他。” 这就是那时楚连墨对齐萧筠闭门不见的真相。 “阿筠,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那时的态度伤害了你,但我没有办法!” 说到这里时,楚连墨忍不住抱着齐萧筠连连道歉,甚至已泣不成声。 “你这个傻瓜!”骤然知晓真相的齐萧筠心中百感交集,也俯在楚连墨肩头哽咽起来,“原来你都是为了保护我!但我是质子,楚威德为了楚国形象又不可能真的把我怎么样,你这又是何苦?我那时倒是早已习惯了楚国的生活,你却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么多年,该有多痛苦啊!” 第52章 那时的楚连墨,的确在极度痛苦与孤寂中度过了整整五年。 五年后,齐萧筠要离开楚国那天,他一直躲在暗处目送着齐萧筠,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 不过那时楚连墨虽然充满不舍,但同时也是为齐萧筠高兴的。因为齐萧筠终于能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故乡了。 然后,又是两年过去。 那一年,楚国边境爆发叛乱,边境守将奋勇抵抗,却久战不胜,只得请求京中增派援兵。 楚文帝在朝堂上问谁愿带兵前往,楚连墨毫不犹豫地主动请缨。 在此之前,楚文帝几乎已经要把自己这个多年来不声不响的儿子给忘了。 而楚连墨去往边境后英勇无比,连/战告捷,重创敌军,很快便大捷归来。 楚文帝心中大悦,对楚连墨大肆嘉奖了一番。 楚连墨终于不用再夹着尾巴做人了。在那个时候,他曾经想过要去齐国向齐萧筠提亲。 可就在不久后,楚国对齐国提出增加纳贡的要求,被拒后便出兵齐国。 两国终究是成了敌国。楚连墨知道,他那深藏在心中的心愿,再也没有能实现的一天了。 而当时就连五皇子楚连秋都成亲了,楚连墨实在被父皇逼得没法子,终究点了头。 他在成亲后接连纳妾,人人都说他忽然变得风流,却没人知道,他纳所有妾室的原因,都是他们的相貌中和齐萧筠有相似之处;而其中最“受宠”的殷媚,是因为和齐萧筠长得最像。 也没人知道,楚连墨在每个新婚之夜都喝得烂醉如泥。 在得知齐萧筠死讯的那天,他更是一拳接一拳地往墙上砸着,直砸得自己的手鲜血淋漓。 第三十四章 互通心意 “阿筠,我那时真后悔啊……” 楚连墨仍旧抱着齐萧筠哽咽着,任凭泪水沾湿他的衣袍。 “要是早点去跟你提亲,也许你会答应,那后面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了……” “我不会答应的。”齐萧筠却苦笑着摇摇头。 好不容易离开了楚国的他,怎么甘心又回到那个禁锢了自己八年的牢笼? 而且,他心中已把楚文帝视为杀母仇人,觉得和楚连墨之间已是隔着血海深仇了。 “再说,在你父皇眼中你我都是无足轻重之人,我们成亲根本改变不了楚国和齐国的这场战争。” “其实我猜到了。”楚连墨闻言也苦笑了一下,“所以我才一直没勇气做这件事。我知道今生和你只能错过,才自暴自弃般地娶了一大堆。” “还好……”楚连墨忽又捧起齐萧筠的脸,露出了最幸福的笑,“老天一定是觉得我前半辈子太惨,终究还是把你送回了我身边。阿筠,这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是啊,这或许就是天意吧。”齐萧筠也嫣然一笑,“我们此生注定要在一起。” “对了阿筠!”楚连墨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我已经讲了那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你真笨。”齐萧筠双颊微红,“我刚才都那么说了,你还听不明白吗。” “我就想再听你亲口说一遍!”楚连墨看着齐萧筠痴痴地笑,“我也想问你一样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唔,就这两个月吧?” “……”楚连墨瞬间有点受打击,“所以之前的确是我一厢情愿?” “哎呀,那时我对楚国所有人都必须保持戒心,一个质子怎么可能在楚国放心地谈情说爱?后来你疏远了我,我也不知缘由,更加没法爱你。你就体谅我一下。不过,我当初的确是真心视你为挚友的。” “好,好,”楚连墨再次甜蜜地笑起来,“之前的事都不重要了,你现在爱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楚连墨抱过齐萧筠就要吻他的唇。 “……不如咱们还是先说正事。” 齐萧筠把头一偏,吻落在了他的侧脸上。毕竟在院子里人来人往的,要做这种事难免会有点害羞。 “殿下对殷媚的事有什么打算?” “殷媚的事若真是个阴谋,”楚连墨的神情也认真了几分,“你说,谁才是幕后黑手?我曾经觉得楚威德是这世上最讨厌的人,但仔细想想,谁才是真正和我利益冲突最大的人?” 齐萧筠闻言心中一惊,立刻就明白了楚连墨的意思:“你是说,太子?” “没错。”楚连墨点头,“这些年来楚子乾从来没在明面上和我过不去,楚威德欺辱我他也没参与,但是,他拦了吗?他若真的有心要拦,楚威德是他嫡亲弟弟,不得听他的?甚至我怀疑,他还煽了风点了火。” 齐萧筠这才恍然觉得,原来楚子乾才是更可怕的那一个。 因为楚威德的坏都在明面上,而楚子乾却向来都在玩阴的。 以楚威德的脑子也的确不像是能一手设计出殷媚的事。 “那文家的事,殿下打算如何寻找证据?” “文家怎么了?”路过的楚天麟冷不防凑过来问。 “没你什么事。”楚连墨想不到楚天麟会这么不合时宜地出现,冷冷扫他一眼。 齐萧筠却忽然心念一动,“麟儿,你是不是和文杉走得很近?他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有啊!”楚天麟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刚才还觉得那小子很奇怪呢!” 第53章 “哦?”楚连墨明白了齐萧筠的用意,对这个话题也来了兴趣,“有何奇怪?” 楚天麟撇了撇嘴,“四皇叔你不是说不关我事嘛。我不想说了,哼。” “……”楚连墨有种掐住他脖子逼他说的冲动,但他克制住了。 齐萧筠则笑道:“你跟我们说了,你四皇叔就教你一招剑法,好不好?” 楚连墨眼睛一瞪,“本王同意了吗?” “好啊那就说定了。”楚天麟仿佛已经拿捏了楚连墨会听齐萧筠的,“刚才我们一起喝酒聊天,刘俊嘲讽他说以后文家家产他可能一文都分不到,他毫不犹豫地就说家产肯定全是他的!可后来又三缄其口,像是说错了什么话似的。” “……!”楚连墨和齐萧筠对视了一眼,都是心中一惊。 沉吟片刻后,楚连墨道:“麟儿,你再帮我们一个忙,本王教你两招,如何?” “唔,那要看这个忙难不难了。” 楚连墨笑了笑,“放心,很容易。帮不成你也没有损失。” 然后楚连墨就讲了一遍他的计划。 “这个简单,包在我身上!”楚天麟听完后痛快地答应下来。 “好了,到你该就寝的时间了,快回房。” “不会吧我也要遵守你们瑞王府的家规?”楚天麟吐了吐舌头,但不敢违逆楚连墨,还是乖乖走了。 “现在,该我们,”楚连墨看着齐萧筠邪恶地一笑,然后冷不防地将他一把抱起,“做些愉快的事了。” “……”齐萧筠双颊羞得通红,但没奈何,只能为防止坠地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脖子,任由他在下人各种各样的目光中,把自己往房间抱去。 进了卧室,楚连墨把齐萧筠一放在床上,就如饥似渴般地压上去吻住他的唇。 这个吻强势而猛烈,令齐萧筠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没办法,楚连墨已经憋了太多太多年。 他濡滑的舌撬开了齐萧筠的贝齿,两人的唇舌纠缠在一起,让齐萧筠浑身都软绵绵酥酥麻麻的,全然失去了力气。 但当楚连墨去褪他的衣服时,他还是用尽剩余的力气推了楚连墨一把,“连墨,我们能不要那么快吗?” 楚连墨怔了怔,暂停动作,“为何?” “……我这人……习惯了慢慢和人相处……还望你体谅。” 楚连墨霎时间就明白过来。自从齐萧筠到齐国当了质子,他心里就筑起了一道很厚的墙。任何人要让他全身心接受,都只能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越过这道墙。 现在齐萧筠能接受和楚连墨亲亲抱抱,楚连墨觉得自己也该满足了。 “好,我会尊重你的。”楚连墨在齐萧筠的额上一吻,“不过今天就让我伺候你宽衣好不好?你一个皇子伺候了我那么久,想想我心里真是有愧。” 齐萧筠莞尔笑着伸出了手臂,配合楚连墨的动作。 之后,两人就合着里衣躺在床上,楚连墨将齐萧筠搂在了自己的臂弯当中。 “对了连墨,”齐萧筠想起了一事,“明日恰是休沐日,我陪你去看看良贵妃娘娘好不好?自我重生以来还没见过她。” 楚连墨苦笑着叹了口气,“哎,如今母妃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不出席公开场合,你没见过她很正常。就连我也只是一个月去看她一次。” “那你这个月去过了吗?” “还没,明日去原本也可以,我也想带你见见母妃,不过……”楚连墨有几分犹豫,“阿筠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母妃早就不是当年你记忆中那个温柔热情的母妃了,她现在脾气古怪得很。” “没关系的。”齐萧筠体贴地表示,“她经过了那么痛苦的事,脾气有变化也再所难免,她不管说我什么我都不会和她发生冲突的,你放心。” “她不会说你什么,”楚连墨苦笑道,“就是可能不会搭理你。” 果然,当第二天楚连墨带着齐萧筠去给良贵妃请安时,良贵妃态度很冷淡。 “拜见母妃。” “拜见良贵妃娘娘。” 齐萧筠只是个侍妾,是没有资格跟着楚连墨叫母妃的。 “平身吧。”良贵妃面无表情地回答。 “母妃,儿臣跟你介绍一下,这是阿筠,是如今儿臣很喜爱的人。所以儿臣特地带他来拜见母妃。” “喜爱的人?”良贵妃听到楚连墨的强调,这才瞟了齐萧筠一眼,“你前阵子最喜爱的不是那个殷媚吗?一阵子换一个,你的喜爱大约也不太值钱。” 楚连墨闻言唯有苦笑。他知道,现在母亲心中恨透了像他父皇那样花心薄情的男人,连带着也恨上了自己。“母妃,儿臣此生已认定了阿筠,不会再改变。” “呵。”良贵妃冷笑了一声,“那你从前还跟本宫说你此生认定了齐萧筠呢?还不是轻易就能找到替身。” 齐萧筠顿时心中一惊——原来,楚连墨早就跟母亲提起过对自己的爱吗? “阿筠,”楚连墨在齐萧筠耳边轻声道,“我可不可以告诉母妃你的真实身份?她肯定不会和其他人说的。” “当然。”齐萧筠微笑着点点头,“我绝对信任你的亲人。” 于是,楚连墨屏退了下人。 “母妃,儿臣想告诉你个秘密……其实,阿筠并非真正的周筠,他就是齐萧筠!” 第54章 “……什么?”良贵妃这时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变化。 楚连墨把事情简略地解释了一遍。 良贵妃怔怔看了齐萧筠半晌,还有些难以置信。 “你真是齐国二皇子?那,你还记得本宫曾经私底下送过你什么东西吗?” “啊,我想起来了……娘娘曾私底下送过我一块玉佩。” “还真的是!”良贵妃顿时绽放出笑容,“那是本宫专程留给儿媳妇的。当初听墨儿说起对你一往情深,但还未向你表白心迹,我便瞒着他先给你了。” 齐萧筠脸上一红,这才知道自己居然早就被婆婆认可了。 “只可惜,那块玉佩应该是随我的尸身葬入了陵墓,”齐萧筠总觉得“我的尸身”这种说法怪怪的,“我以后得想个法子去拿出来。” 事实上在楚威德射死齐萧筠后,得意地将他的尸首作为战利品带回,本想将其挂在城门口向齐国人耀武扬威,是楚连墨力劝他父皇不要同意这一主张。 当时楚连墨说,若是如此羞辱齐国,齐德帝也许会带领剩余的所有齐国士兵和楚国不死不休,这就彻底斩断了双方和平解决此次争端的可能性。楚文帝想想也有道理,这才同意将齐萧筠的尸首送回齐国安葬。 楚连墨没跟齐萧筠提起自己的这一切努力,只是微笑道:“等本王忙完这段时间,一定找机会陪你回齐国一趟。” 齐萧筠闻言心中有几分温暖。楚连墨果然是全心为他着想。 第三十五章 文家的秘密 自从知道了齐萧筠的真实身份,良贵妃的态度友好了许多,拉着他的手闲话家常起来,还表示对他年少丧母充满怜悯,以后会把他当作亲生儿子般疼爱。 “母妃,”楚连墨有些酸溜溜地说了句,“虽然你喜欢阿筠儿臣很高兴,可儿臣觉得你比起儿臣更喜欢他。” “那可不?”良贵妃白儿子一眼,“你和你那个父皇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没一个好东西。人都好端端在你身边了,你找什么替身?” 楚连墨感到很冤枉:“那些都是儿臣和阿筠在一起之前找的啊。” “好,那既然现在你们已心意相通,依本宫看,你就该把那些人全都休了。” “这倒是可以,”楚连墨对那些人本就毫无留恋可言,“但是阿婉不行……她并未做错事,儿臣不能贸然休妻。即使是和离,也会对她的名誉影响很大。” 在楚国大多数时候都是男子单方面休妻,虽偶有和离之事,但即使和离受害更大的还是女方。 良贵妃冷笑道:“的确不行,那姜婉是个好姑娘,都是被你给辜负的。” “不不不!”楚连墨连连摇头,为自己喊冤。 “儿臣在去姜家提亲前就已经跟她私下谈过,直言没法给她真心。儿臣问她在姻缘中最想要的是什么,她说她没什么想要的,家人叫她嫁谁她就嫁谁,只求夫君不是个暴戾成性的会虐待她的人。 “儿臣便在成亲后给予了她充分的尊重,不已经满足了她的心愿吗? “至于其他妾室大多是贪财之辈,全是谈好了条件,没有一个是儿臣硬要娶的啊。” 齐萧筠听了这番话才明白,现在的楚连墨看似霸道又风流,其实骨子里依旧和当年一样善良正直。 “但是,”齐萧筠忍不住为身体的原主说了句话,“我感觉得到周筠是真的喜欢你。有时候我觉得他的灵魂还未完全消散,情绪还能影响到我呢。” “……你的意思是,”楚连墨忽然显得委屈巴巴,“你喜欢我是因为受到他的影响?” “……那倒不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感受到过他的情绪了。”齐萧筠发现自己是在为周筠鸣不平,而楚连墨的关注却全在自己那里。 说来,楚连墨今天这频频显得跟委屈小狗似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果然,孩子再大在娘跟前也还是孩子。 “贵妃娘娘,”齐萧筠终于还是忍不住在良贵妃面前帮楚连墨说话,“我感觉得出连墨他很在意您这个母亲,他父皇做了什么不和他相干,您以后还是对他好点吧?” “好了好了,”良贵妃笑起来,“看在你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他了。” 楚连墨仍旧委屈兮兮,“母妃果然不疼我,只疼阿筠。” 齐萧筠不由得哑然失笑。 良贵妃笑道:“本宫就是只疼阿筠又如何?本宫从前就觉得这孩子远离故土和亲人,挺可怜的,想多给他一些照拂,却发现他很是独立坚强,根本就用不着他人照顾……所以之前就挺喜欢他。” 这时楚连墨也淡淡笑起来,“那母妃和儿臣真是心有戚戚焉。那时我怕楚威德找阿筠的麻烦,曾想去警告楚威德,却发现他已经灰头土脸地被阿筠给撵出来了。阿筠可真厉害,不愧是我爱的男人。” 齐萧筠心中不由得一阵暖意。原来,他在楚国从来都不孤单,曾经有那么多人想要暗中助他。 “对了,”良贵妃的神情忽然严肃了几分,“墨儿,本宫虽然身在深宫,其实有时也关心着外面的事。你前两天是不是为了阿筠得罪了你父皇?没事吧?” “没事的母妃。”楚连墨淡然道,“儿臣怀疑这是个为儿臣精心设计的阴谋,只要能拆穿阴谋,就能让始作俑者自食恶果。这些事儿臣自己会处理,母后不必担心。” 第55章 “那好。”良贵妃点点头,不再追问。 他们这一家三口的氛围,倒是比一开始良好了许多。 当天傍晚,楚天麟开始依照昨天和楚连墨的约定行事。 他把文杉邀请到瑞王府喝酒。 “来来来,今天这边没有讨厌的人了,咱们一起吃喝个痛快。”楚天麟亲手给文杉斟满了一杯酒。 “你也觉得那姓刘的小子很讨厌吧!”文杉对昨晚的事还心有余悸,端起杯子喝了口,“这酒倒是不错,就是太素了,这里没有美人儿伺候吗?” 楚天麟笑道:“四皇叔不喜欢看到我搞这些的,在他的地盘上,我还是克制下吧……哦对了,忘记你身上还有伤了,要不换成茶?你爹不会打你打得很重吧?” “才没有,就是被戒尺碰了几下,无所谓的。”听楚天麟这么说,文杉为了面子反而拒绝了喝茶,“就喝酒。” “好啊,那我们今天不醉不归!来来,我敬你一杯。” 之后他们开始玩划拳。 楚天麟就是变着花样让文杉多喝酒。 酒过三巡,文杉已经微醺,楚天麟开始套他的话:“你哥哥回家之后你们之间相处得如何呀?你爹是不是因为愧疚对他特别好,肯定不会像打骂你一样打骂他吧?” 文杉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就是个野种,他也配跟我比?爹爹连理都懒得理他。” “啊?”楚天麟佯装惊讶,“那不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吗,怎么就成野种了?” “……”文杉沉默了下来。 “其实刘俊那小子说得也对,你大哥现在才是嫡长子诶。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在别人面前说他不是,被你爹知道了又该打你了,说不定你哥哥也会打你。哥哥打弟弟也是天经地义的。” “他敢!”文杉一句话脱口而出,“什么哥哥,他就是个假货!” “假货?”楚天麟连忙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哎,那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可别跟别人说啊。”文杉压低了声音道,“他根本就不是我那走失的大哥,所谓认哥哥就是演出戏罢了。爹爹跟我说了,等过阵子他没用了,随便编个什么错处,爵位和家产肯定全是我的。” “大胆!” 文杉忽听得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他吓得全身一个激灵,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身着黄袍的男子从灌木丛中走了过来。 “你们全家竟敢欺君!” “……皇上?!”文杉的酒顿时全醒了,三魂被吓没了两魂,赶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臣知罪!” “说!”楚文帝面色森然地喝问,“为何要假称殷媚是你们文家人?!”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文杉只顾着一个接一个地磕头,“爹爹只跟我说了他不是我亲哥哥,其他的我真的一无所知啊!” “父皇,”这时楚连墨也从隐蔽处走了出来,“依儿臣看这小子可能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去审问他爹吧。” “好,来人!”楚文帝一声令下,“立刻将文渊儒和殷媚一并下狱,着刑部审问他们究竟因何而欺君!” 楚连墨知道刑部尚书是太子党的人,于是请求道:“父皇,儿臣想要亲审此事,还望父皇允许。毕竟幕后主使很可能就是冲着儿臣来的。” “好,这此事就由你负责。”楚文帝点头同意。 “谢父皇。” 之后,楚连墨连夜就去审问文渊儒了。 而文杉在原地呆愣了半晌,忽然朝着楚天麟咆哮起来:“你是故意套我话的对不对!枉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爹,甚至害死我全家?!” “……”楚天麟一时也呆在了原地。 楚连墨一再跟他强调这只是件小事,他也没想到楚连墨竟然让他皇爷爷潜伏在了这里,而这个到底是不是亲儿子的问题,事关欺君大罪。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成了鬼也不会原谅你的!”文杉放了句狠话,哭着掉头跑了。 齐萧筠忙走过去安慰瞬间也泪流满面的楚天麟,“没事的麟儿,应该不会有全家抄斩那么严重,文家毕竟是皇后娘娘的母家,相信皇上会从轻发落的。” “你们是不是都把我当傻瓜耍?!”楚天麟哭着质问他。 “……”齐萧筠不能不承认,在这件事中他和楚连墨都没有充分考虑楚天麟的心情。 可是,凡事难万全。 “麟儿,也许我现在跟你解释这些你也不会理解,但我还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我和连墨是被人处心积虑设计陷害的,我们都是受害者,我们只能想方设法自保。 “你真要怪,该怪策划这件事的元凶才对。” “……那……”楚天麟红着眼圈看着齐萧筠,“元凶是谁?” “此事连墨审问清楚前,我还不能妄下定论。” 此时,楚连墨正在牢中对那人贩子用刑。 人贩子招认道:“草民早就已经跟文大人说过了,他的大儿子当初一路上哭闹个不停,已经被我失手掐死了。至于他后来为什么要让草民谎称让儿子卖到了青楼,这草民也不知道啊!” 至于殷媚,坚称事情都是文渊儒一手安排的,他只是依照吩咐行事。 这两个倒是招供得很快。 然而,文渊儒那边事情就没那么好办了。 第56章 起初,他坚决否认自己欺君。 楚连墨提醒他:“文大人,你可要考虑清楚——令郎已经亲口在父皇面前说过殷媚并非他亲哥哥,如果你真的没有欺君,那欺君的就是他。” “……是我!欺君的是我!”文渊儒立马就改了口,“求你们放过杉儿!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楚连墨淡淡道:“只要你如实交代自己的罪行并且供出幕后主使,本王不仅不会伤害你儿子,还会去求父皇饶你一命。” 然而,虽然文渊儒承认了殷媚并不是他亲儿子,但不管使用何种酷刑,他只是一口咬定: “我不想承认自己寻了那么多年的大儿子已经死了,所以才把同样被拐卖的殷媚当作自己的儿子。我实在不是存心欺君的啊!” 这个理由怎么听都很蹩脚。 但他不肯供出主使者,楚连墨又一时拿他没什么办法。毕竟是皇后的哥哥,他不可能对其过度用刑。 作者有话说: 还有人在看吗,昨天的章节都没人说话呜呜 第三十六章 幕后主使 既然文渊儒承认了他的欺君罪名,楚文帝判了他秋后问斩。倒并没有连累他的家人。 一听到这个结果楚后就急得快要晕过去,赶忙跑到御书房外求见。 但楚文帝拒绝见他,并且从那天起晚上再也不翻楚后的牌子了。 楚后没办法,只能找上楚子乾:“现在只有你才有机会在早朝上见到你父皇!你可一定要救救你舅舅!” “母后你是不是糊涂?”楚子乾听到这个请求十分头疼,“如今父皇没有疑到儿臣头上就是万幸了,儿臣还要主动找虱子往自己身上爬?” “混账!”楚后顿时大怒,“你舅舅都是为了帮你才获罪,你竟想置身事外!他可是从小疼爱你的亲舅舅!” “母后,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楚子乾一时间也有些恼怒,“儿臣当初已经提醒过你它恐怕并不完全稳妥,但你非要说你哥哥值得信赖,绝对不会坏事……现在如何?” “你倒还向本宫兴师问罪起来了?!” 楚后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了楚子乾脸上。 “若不是为了你的太子之位,本宫会挖空心思地去陷害楚连墨吗?还不都怪你没用,才会让楚连墨对你造成威胁! “本宫告诉你,你若救不了你舅舅的命,本宫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你不是皇后的儿子,看你还拿什么当太子!” “……”楚子乾嘴角扬起一丝凄凉的苦笑—— 其实,母后根本就用不着跟自己加后面那句威胁。当初就是她天天拿着戒尺逼自己勤奋向上,逼自己一定要处处胜过楚连墨,更要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千万别被楚连墨给抢了。 从小,楚子乾只要哪次在学堂上或是其他任何地方被楚连墨盖过了风头,回去之后面临的就是一顿毒打。 后来楚子乾大了,楚后没办法再经常对他动手,但在楚连墨从边境得胜归来那天,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逼问为什么当初主动请缨的人不是他。 楚子乾当时就很想说:如果我死在了战场上怎么办?如果我不活着,就再也没机会帮你争取一切了。我努力地活着,还不都是为了你的一句认可? “罢了,母后你既然那么想让儿臣营救舅舅,儿臣豁出这条命去救他便是。” 在第二天的早朝上,楚子乾便径直跪在地上向楚文帝请求道:“求父皇念在舅舅为国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开恩饶他一命!” “太子,你现在还有闲心为别人说情?” 楚文帝用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向来信任的大儿子,“朕倒是一直觉得奇怪,你舅舅和墨儿无冤无仇,为何要冒着欺君的巨大风险处心积虑地针对他?你说说,他是不是在帮你?” “儿臣问心无愧。”楚子乾早已料到了父皇会有此一问,所以目光倒也没有躲闪,“父皇若料定事情是儿臣主使的,罚儿臣便是,还求父皇饶过舅舅!” “呵!”楚文帝冷笑一声,“你这一口一个‘舅舅’,就只记得他是你的亲戚,还记得国法吗?罚欺君大罪的人,岂可轻易饶过!” “求父皇开恩!”楚子乾重重磕了个头,“否则儿臣便在这里长跪不起!” 楚文帝怒道:“那你慢慢跪吧!” 然后楚子乾就真的开始不吃不喝地跪在那里。 堂堂一国之太子,在金銮殿上一直跪着,这可以说是很大的丑闻。 楚文帝差点没被气吐血。 楚子乾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这三天,江应南在太子府中日日寝食难安,不停地为楚子乾牵肠挂肚着,却又无可奈何。 而身为太子妃的刘敏,对楚子乾的那点感情却早已经全都化为了恼恨。她脑子想的反倒是,可以趁着楚子乾自顾不暇,好好收拾一下江应南。 于是刘敏声称自己要练鞭法,放了个苹果在江应南头上,举起长鞭作势要打苹果。 很显然,她的鞭子打不中苹果,而是落偏了。 鞭子一下下狠狠落在江应南的身上,绽开了他的衣衫和皮肉,他的感觉从刺痛到痛不欲生,再到渐渐麻木。 终于,他忍无可忍地说了句:“别忘了,我现在还是江家三公子!” “哎哟,你想回江家告状呀?”刘敏阴阳怪气地笑道,“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跑回娘家告状,不嫌丢脸你就去吧。” 第57章 嘴上这么说,但刘敏总归还是对江家抱有几分忌惮,终于放下鞭子转身走了。 江应南低头看着自己一身被血染红的白袍,伸臂抱了抱自己,眼圈有些湿润。 他终究并没有回江家告状,只是继续焦急地等着楚子乾回来。 到了第四天的早朝上,楚文帝为了整个楚国不继续丢脸总算松了口:“你舅舅可真是有个好外甥啊!好,那就改判为杖责一百,贬为庶民,没收文家全部家产!能不能不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谢父皇!”楚子乾用尽最后的力气磕头谢恩,然后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最终他是被抬回太子府的。 身上还到处都火辣辣疼着的江应南,赶忙去给他请太医,忙前忙后地照顾他。 而被打了整整一百大板的文渊儒,已经只剩半条命了。 文杉拿出自己身上仅有的零花钱临时请了个苦力,才总算把他抬到了一间无人的茅草屋暂时安置。 他也想赶快给父亲请大夫,可是他身上已经实在没有别的银子了。 他只好去皇宫求见楚后,想求姑妈帮忙。 但此时的楚后却认为,她对她哥哥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件事必然让楚文帝对楚子乾产生巨大不满,也必然会动摇他的太子之位。 有时候楚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平衡权力和亲情。当她知道楚子乾要付出那么大代价才能救她哥哥的时候,对自己当初的咄咄相逼不禁有些后悔。 所以楚后拒绝再和文渊儒扯上任何关系,拒绝了文俊的求见。 文杉正在走投无路之际,遇上了到后宫看望奶奶的楚天麟。 楚天麟立马明白过来他现在处境艰难,主动把身上的银票全都掏给他了:“我现在就带了这么多钱,你看看够不够?” “……”文杉很想有骨气地拒绝他。毕竟,是他把自己的爹爹害得那么凄惨。 然而对于一个穷苦之人来说,骨气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他父亲的命。 于是文杉终究只是默默接过那些银子。 “够不够啊?”楚天麟又追问了一句。 文杉嘲讽地一笑:“这就几百两吧,能用多久?估计请一次大夫抓几次药就用完了。” “……可是,我平时没有存钱的习惯,现在就只有那么多了。” 楚天麟有些为难。他现在住在瑞王府上,楚连墨并不会像他父亲那样随时甩一堆零花钱给他,所以他的钱已经很快就用得差不多了。 “那我去找奶奶要点钱?” 文杉冷笑道:“那个女人我算是看明白了。虽然我不知道她和爹之间到底说过些什么,但爹肯定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她现在居然不管爹的死活。” “唔……”楚天麟想了想,即使他不提文家的事,去找楚后要钱,楚后也未必会给他。因为自从楚云轩被过继出去,楚后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孙子了,想对他严格要求把他培养成合格的未来君王,而不想让他继续当个纨绔子弟。 “那我去找四皇叔借啊,你等我。” “……”文杉没有答话,转身就走。 楚天麟可以理解他冷淡的态度,也不跟他计较,赶紧回瑞王府去了。 此时,楚连墨正一如既往地书房公务政务,齐萧筠也一如既往地在旁边给他磨墨。 其实自从知道齐萧筠的真实身份,楚连墨不想再让他干这些伺候人的活儿,齐萧筠却笑着表示他已经习惯了。 事实上,他也想用这种方式和楚连墨在一起多待一会儿。哪怕是各忙各,短暂休息时能转头看看对方的模样,也别有一番乐趣。 楚天麟推开书房的门,朝着楚连墨一脸讨好的笑,“四皇叔,我求你件事呗?” 楚连墨抬头冷冷瞥他一眼,“谁许你在这种时间随便来打扰本王?若是你哥这么没规矩,我一定揍一顿。” 楚天麟吐了吐舌头,“那四皇叔还是对我好。” 楚连墨冷笑道:“你想多了。只是因为你是别人的儿子,花时间揍你本王嫌麻烦。” “……”楚天麟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还是只好厚着脸皮道,“四皇叔,你借我点钱呗?” “借?”楚连墨依旧冷笑着,“你拿什么来还?” “等我父王禁足出来我一定还你!” “那可别了。他给的钱本王嫌脏。” “……” “好了好了,”齐萧筠笑着打圆场,“麟儿你先说说要钱是要做什么吧?我们这里也不少你吃也不少你穿,你要是拿去喝花酒,我们是肯定不会给你的。” “我可是做正事!”楚天麟一脸严肃地道,“阿杉他爹爹被打伤了,要找大夫治伤,奶奶又不肯给他们。” “……”楚连墨倒没想到楚后能如此冷漠。 他迟疑了片刻,忽然联想到上次齐萧筠收服影东的方法。 也许,用酷刑撬不开的嘴,换一种方式反而可以。 于是楚连墨同意了:“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吗?本王亲自去把钱给他们。” “真的吗?!”楚天麟顿时大喜,“好我现在就带你去!” 齐萧筠道:“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第三十七章 与齐国故人重逢 随即,楚天麟就把二人带到了文渊儒暂时被安置的小屋。 此时文渊儒正奄奄一息地趴在床上,文杉坐在床边直抹泪,但也不忘照顾父亲:“爹爹你口渴吗?我给你倒杯水。” 第58章 “杉儿……”文渊儒艰难地伸出手摸了摸文杉的头,“真是苦了你了。” “不!”文杉泪流满面地摇头,“都是我害了爹爹!都怪我太蠢!” “别这么说。爹爹不怪你。” 看到这一幕的齐萧筠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不管文渊儒到底算不算是个好人,他倒真是个慈父。 楚连墨推开门走了进去,放了一大叠银票在桌上,“这些应该够你们生活一段时间了。” “……瑞王殿下,你怎会来此?”文渊儒看到楚连墨出现,眼神却顿时警惕起来。 “不必紧张,本王不是来伤害你的。” 楚天麟也附和道:“是啊,四皇叔是好人,他是来帮你们的。” “好人?”文杉冷笑,“不都是你俩联手设计,把爹爹害成这样的吗?” “杉儿!住口!”文渊儒一声厉喝,“不得对瑞王殿下无礼!” 楚连墨知道他其实是怕自己伤害文杉,便只是不以为意地一笑,“这种事本王不会计较。” 随机,他神情又认真了几分,“没错,此事是本王设计于你们,但这也是你们利用殷媚设计陷害本王在先。是非曲直,相信你们心中自有判断。” “先不说这些了,”齐萧筠看向文杉道,“你请的大夫怎么说?你爹有没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个问题,文杉顿时眼圈一红,“我那点钱也就只够请一般的大夫,他说爹爹伤得很重,只要伤口感染就会性命堪忧,叫我好生看护,尽人事听天命。” 齐萧筠皱了皱眉,看向楚连墨道:“殿下,不如我们再帮他们重新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楚连墨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用意,当即也同意了,“好。不过他如今已经不是朝廷命官,不方便找太医来,我们便去市集的医馆看看哪个大夫比较好。” “好。”齐萧筠点点头。 “你们……”文渊儒的神情中有些狐疑,“不必待草民这么好。” 文杉却道:“爹爹,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既然想帮你请大夫就让他们请吧?我好担心你啊!” “……也罢。”为了帮儿子减轻心理负担,文渊儒只好同意下来。 此时已是傍晚,楚连墨和齐萧筠抓紧时间来到附近的市集上找大夫。 他们到了一家有名的医馆,意外发现它的旁边已经排起了长队。 排队的源头并不是这家医馆,而是一个挂着“专治疑难杂志”牌子的摊子。 楚连墨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种看上去很像是招摇撞骗的小摊子,有什么好排队的? 齐萧筠却觉得这种作风他依稀有些熟悉。 由于招牌那边太拥挤,楚连墨走进医馆询问情况:“林大夫,在你旁边摆摊的是什么人?” “哎,说起来就是气!”年迈的林大夫满脸恼怒,气得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一开始那小子在我们旁边摆摊的时候我就制止过,他理直气壮地说‘这旁边的地方又不是你的,你管得着吗’,差点没气死我!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 “这么说是个年轻大夫?”楚连墨沉吟着,“那他生意怎么那么好?” “说到这个我就更气了!”林大夫气急败坏地道,“他们都说他是什么齐国来的知名游医,好多年才来楚国一次,千万不能错过机会……呸!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有什么知名的?” “齐国来的知名游医?”齐萧筠惊诧地出声,“我得去看看到底是谁。” 然后,齐萧筠就费力地穿过人群挤到了队伍的尽头旁边。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俊美面孔。 那年轻大夫的脸上,还是齐萧筠记忆中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你眼瞎?知道什么叫‘专治疑难杂症’吗,普通毛病我不治。” “你说不治就不治?!”队伍尽头的魁梧大汉瞪圆了眼睛,“你知道老子排了多久的队吗?老子又不差钱!” 说着,大汉拍了个金元宝在年轻大夫的桌上。 年轻大夫冷冷一笑:“我的规矩你不知道吗?但凡是看不顺眼的人,给多少银子我都不治。好了,今天我要收摊了,都请便吧。” “什么!”这下队伍后面的所有人都开始抗议起来,“哪儿有你这样当大夫的!” “我就这样当大夫了,你们要是还想看病就明天早上再来,不想看的就滚。” “去你娘的!”大汉抡起拳头就要往年轻大夫的身上打。 “住手!”齐萧筠一声厉喝,“谁敢在瑞王殿下面前放肆?” 年轻大夫默默收起了已经捏在指尖的毒针。他不会武功,却有的是自保的能力。 “瑞王殿下?”大汉被齐萧筠的话吓了一跳,朝他看去,“瑞王殿下在哪儿?” 齐萧筠指向站在人群后的楚连墨。 “拜见瑞王殿下!”大汉一眼就看出楚连墨气度不凡,倒也没有怀疑他的身份。 楚连墨看着齐萧筠很愉悦地笑了笑,“本王就喜欢你拿本王狐假虎威的模样。” 齐萧筠脸顿时微微一红。从前他是绝不会干这种事的,但现在在他眼里自己和楚连墨已经是一体的了,借他的名头用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楚连墨转头看向那大汉时,目光立刻变冷,“竟敢当街打人,是当我楚国律法不存在吗?自去衙门领二十大板。” 第59章 “……是。”大汉不敢反驳,只能乖乖去了。 这下其他人也都不敢闹事了,纷纷散去。 齐萧筠微笑着看向那年轻大夫,“阿华,好久不见。” “……你是哪位?”叫作纪华的大夫却是一脸狐疑。 “呃……”齐萧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模样对方可不认识啊。他走到纪华身旁放低了声音道:“我是你的故人,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聊聊好吗?” 纪华狐疑地打量了他片刻,“什么故人?我不记得你。也罢,就去听听你想说什么。” 随后,齐萧筠把纪华来到一条四下无人的小巷子里,轻声道:“阿华,我是齐萧筠。” “……你在开什么玩笑?”纪华此刻看他的表情活脱脱就是看一个骗子,“阿筠已经死了!” “你们是什么关系?”楚连墨冷不防地插嘴,“怎么互相称呼得这般亲密?” “……我说,你醋坛子别在这种时候乱翻好不好。”齐萧筠揉了揉太阳穴,“在齐国时我爱以‘青竹侠’的名号在江湖上闯荡,算是个游侠吧。阿华是我那时结识的游医。我们是普通朋友而已。” “你真的是齐萧筠?!”纪华闻言不由得大惊——“青竹侠”就是二皇子齐萧筠这件事,整个齐国都没几个人知道。而他就是其中之一。“到底怎么回事?!” 齐萧筠便这几天第三次把自己的奇妙经历讲了一遍。 自从跟楚连墨坦诚了一切而他轻易接受了以来,他便觉得这件事没那么见不得光了。信他的人自然会信。 纪华听完后怔怔注视了他片刻,随即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掠过一丝欣慰,“想不到你还活着。我知道你的死讯时倒是白伤心了。” 齐萧筠莞尔一笑,“原来阿华你还会为我伤心呢?那我可真荣幸呀。” “说点正事。”楚连墨看到他们谈笑风生,依旧心头直泛酸,“你这朋友既然是大夫,看起来医术还不错,就去给文渊儒看看。” “文渊儒是谁?”纪华问。他可不是给什么人都肯看病的,甚至曾经有“见死不救的神医”的“光荣称号”。 “具体情形我之后再慢慢跟你解释,你就当他是我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去帮他看看伤好不好?”齐萧筠对纪华露出几分带着撒娇的笑。 这让楚连墨醋坛子更是翻了一地——齐萧筠都很少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罢了,我便随你去一趟。”纪华同意了。 随即,二人就把纪华带到文渊儒现在的住处。 “你们找了个那么年轻的大夫来?”文杉看上去对纪华有点不信任。 纪华冷笑着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只是坐到床边查看文渊儒的伤势,以及给他把脉。 片刻后,纪华便十分笃定地开口:“不严重,没有伤筋动骨。除了外敷药膏外我再开些内服药,一日三次,应该很快就有好转。” “你说的是真的吗?”文杉既惊喜却又有些难以置信,“可是另一个大夫说,要是爹伤口感染的话就有性命之忧!” 纪华道:“一点皮外伤我还能让它感染?只要你按时给他擦我开的药膏,当可无虞。” “……”文杉狐疑地打量着纪华,仍旧不敢完全相信他这话。 齐萧筠笑着插嘴:“文公子你就放心吧,我这位朋友在齐国可有神医之名,什么疑难杂症都难不倒他。” “这样啊?”文杉发现还真是人不可貌相,“那好吧,就按你说的来。” 纪华提笔唰唰写下了两个药方,一个外敷一个内服。 楚连墨道:“本王一会儿就安排人去抓药熬药,暂时从瑞王府拨个小厮过来照顾你们吧。” “……你……对我们那么好干嘛?”文杉狐疑的目光转移到了楚连墨那里,“哼,别以为我不知道,爹爹身上有些伤还是你打出来的。” “杉儿,我都说了不得对瑞王殿下无礼。”文渊儒对他这个性情过于直率的儿子感到很头疼。 楚连墨淡淡道:“无妨。” 实际上他对文渊儒用刑已经很手下留情了。他看得出来文渊儒心性坚定,不想说的事随便用什么刑都没用。 “不过,你们若真的认定本王有所图,本王倒也不能否认。”楚连墨索性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图,“文大人,本王只想从你口中听点实话。” 第三十八章 醋坛子翻错了对象 “殿下,你这声‘文大人’可太折煞草民了。”文渊儒叹了口气,“能说的话,草民在牢中时已经全都交代了。” “其实本王心中有数,你只是被迫被人当枪使。若是真相大白的一天,复你的职位又有什么不可能?” “……”文渊儒沉默不语。 “罢了,此事本王也没指望你会那么快改口,”楚连墨话锋一转,“但是当年母妃的事,本王一直都很好奇,你可否为本王解答一二?” 齐萧筠闻言心中一惊。 原来,楚连墨的真实意图不只是查清刚发生不久的事,还包括当年良贵妃的事。 楚连墨续道:“当初皇后诬陷母妃和侍卫温成有私情,还拿出了母妃进宫前和他的通信……那些信的确出自于二人之手,母妃也承认了信是她写的,信中虽无亲密言辞,却确实暴露了两人曾有交情。本王就是想知道,这种陈年旧信你妹妹是如何找到的?难道是与那温成串通?” 第60章 “……”文渊儒闻言仍是沉默。 “事情过了那么久也难以查证了,你就当是小小帮本王一下,为本王解惑不行吗?难道父皇还能又从哪里忽然钻出来不成。”楚连墨淡淡笑了笑,看了一眼茅屋外。 这间茅草屋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四面也是光秃秃的连植物都很少,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 “……殿下,这件事草民不知情。”文渊儒依旧三缄其口。 “是吗?”楚连墨神色一冷,拿起他刚才放在床头的银票,“那本王就走了。” “殿下!”文杉急道,“钱给都给了,你怎么能收回去啊!” 楚连墨冷笑道:“本王的钱,本王想给就给想收回就收回。” “你……你就当我是借你的不行吗?我之后一定会去努力找活儿干养活自己和爹爹,可是现在爹爹在床上动都动不了,我必须贴身照顾他,怎么去赚钱啊!”文杉急得红了眼圈。 “文大人你看,”楚连墨再次看先文渊儒,“你这个儿子倒是很孝顺。你又何必为了一些根本不管你死活的所谓亲人,让自己更重要的人为难呢?” “……”文渊儒又沉默了片刻,终于一咬牙,“我告诉你便是!” 然后,他就开始讲述往事: “良贵妃娘娘是官家小姐,而能到后宫中当侍卫的人,也多半是官家子弟。楚国民风开放,并没有严格禁止女子在婚前与男子相交,所以良贵妃娘娘在入宫前难免有男性朋友。盈盈便去一一查了她曾经有哪些朋友。” 文渊儒口中的“盈盈”,就是楚国皇后文盈盈。 “后来终于让盈盈查到,良贵妃曾和一个叫温成的人关系很好。盈盈派人去搜查了温府,这才找到了那些信。” “……”楚连墨已经听得冷汗涔涔。原来,楚后是真的在处心积虑地针对良贵妃,不管她曾交往的对象是温成还是张成李成,只要她曾经有过任何一个男性朋友,就会坠入这精心编织的圈套! 当年楚文帝已经起了巨大的疑心,但由于没有证据,只是失了对良贵妃的宠爱,暂时并未处置良贵妃和温成。 那段时间各种谣言在后宫中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良贵妃和温成多年来隔三差五就会搞在一起;甚至有人说,楚连墨不是楚文帝的亲儿子。温成为了自证清白,不惜挥刀自宫,从此只能在宫中当个做杂活的太监,原本的锦绣前途毁于一旦。 这件事令良贵妃悲痛绝望至极,和楚文帝大吵了一架——如果最初不是楚文帝听信谣言起了疑心,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 但楚文帝却反而认定良贵妃当真对温成有私情,对她更加恼怒,从那天起不再踏入她宫中一步。 也就是从那天起,楚连墨和良贵妃都紧闭了自己的心扉,不再和他人相交。 想起这其中的种种因果,楚连墨不由得恨得暗自咬紧牙握紧了拳头——这些全是楚后一手造成的! 只是,现在要查证这件陈年往事的确很不容易。 但好在,温成这个重要人证还活着,并不是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 “谢谢你今日告诉本王这些。”楚连墨对文渊儒道了句谢,柔和了神情重新把银票放了下来,“小厮本王今晚就安排,若是其他还有需要本王帮忙的地方,尽快开口。” “……多谢瑞王殿下。”文渊儒的脸上却尽是苦涩。他原本从来都不想卷进这些宫廷纷争,奈何他妹妹之前倒是很信任她,什么都跟他讲,甚至这次非要让他参与,终至于把事情搞到了这个地步。 “阿筠,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们今天先回去吧。” “好。”齐萧筠冲着楚连墨点点头,然后对纪华道,“阿华你也辛苦了。你这几天住在哪里,会在附近多待一段时间吗?” “的确打算多待几天。”纪华答道,“我就住在那摊子附近的客栈,你有事可以来找我。” 齐萧筠笑道:“那可太好了,我还打算改天跟你好好叙下旧呢。” 楚连墨板起脸拉过齐萧筠的手,“快走。” 齐萧筠拿他这个醋缸子可真是没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看上去和纪华年龄相仿的男子忽然急匆匆地过来,“纪美人,终于找到你了!到你的摊子发现你已经收摊了,到处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你往这个方向走了,寻了我老半天呢。” 只见来人一身粉衣,一双桃花眼风流多情,相貌倒是颇为俊美。 “干什么?”纪华白了那粉衣男子一眼,“就非要天天来找我?” “那可不嘛!”粉衣男子脸上扬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此话诚不欺我!从前一天见不到你我就已经很牵肠挂肚了,更何况如今你我已是那种关系……” “你闭嘴!”纪华咬牙切齿般地高声打断他,“我都说了那天我只是喝多了!” 这番对话让齐萧筠听得睁大了眼睛—— 像纪华那么冷心冷情的人,这是终于走桃花运了? “阿华,这位是?” 不等纪华回答,粉衣男子就笑嘻嘻地开始自我介绍:“诸位好,我叫左飞,乃是熙山派弟子。” 齐萧筠闻言不禁一惊。他听说过这个名字,熙山派是齐国的知名武林门派之一,而这左飞就是熙山派掌门的大儿子。不过如今当少掌门的是他弟弟左胤,所以左飞倒是无事一身轻,难怪能跑到楚国来。 第61章 “原来是熙山派的大弟子左少侠。” “哟?”左飞笑看向齐萧筠,“这位美人儿像是很懂江湖上的事呢?” 纪华冷笑道:“阿筠他已经有主了,你再见谁都调戏,小心被这位瑞王殿下一刀给砍了。” 这会儿楚连墨倒是不再吃醋。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纪华和左玉飞之间关系匪浅…… 齐萧筠也忍不住抿唇一笑,凑到纪华耳边问道:“看起来你俩已经发生过了点啥?也不知道你在上面还是下面?” “你!”纪华双颊绯红地狠狠瞪他一眼,“何时变得跟那些长舌妇一样热衷于这种事!” 齐萧筠笑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身为朋友,我自然想关心下你。” 这个反应,纪华绝对是在下面无疑了。 楚连墨终于是完全放下心来,发现自己醋坛子翻错了对象。 “我回客栈去了!”纪华像要逃避什么似的,面带气恼地转身匆匆走了。 楚连墨心情不错地揽上齐萧筠的肩,“那我们也回去吧。” 而此时,在太子府中,楚子乾总算是幽幽醒转过来。 “子乾你醒了!”一直坐在他床边照顾的江应南兴奋地出声,“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比起身体,”楚子乾苦笑了一下,“孤现在是心头难受。想不到居然会搞成如今这样一败涂地的局面。” 江应南见他身子已无大碍,倒是松了口气。想想也是,他只是太久没吃喝透支了体力才会晕过去,刚才强灌了些食物给他,现在他看起来脸色红润,应该没事了。 那么,也就该操心一下自己的事了。 “子乾,我今晚就不伺候你做那事了……我身上有伤,还疼得紧。” “怎么了?”楚子乾闻言怔了怔,“怎会有伤?” 江应南顿时眼圈一红,撩开衣襟露出道道鞭痕,“看,都是太子妃打的……她说要我帮她练鞭子,可她鞭法又不准……” “哦。”楚子乾只是淡淡应了声,“孤有些饿了,你今天做了点心吗?” “……”江应南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子乾。他得知自己被刘敏伤成这样,居然就是这种反应?“我一直在贴身照顾你,哪里有时间做点心?” 楚子乾听出了他这句话中含着的恼怒,微微皱眉,“你刚才提那事就是故意要告状,以为孤听不出来吗?孤今天也很心烦,什么时候想过要跟你做那事了?上次刘敏让你敬茶的事,你也是故意说那些话的,真以为孤不知道?孤只是纵着你的小心机而已!” “……”江应南霎时间更是如同当头被泼了一头凉水,身心都是一片冰凉。 没错,上次是自己耍了点小心机,但至少那时仗着楚子乾的怜爱,耍心机还能成功。 现在他对自己还剩什么呢?剩他自以为聪明的拆穿? 是自己故意要耍心机故意要天天跟个女人勾心斗角吗?每次率先生事的都是刘敏,自己只是想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伤害而已!这有什么错?! 第三十九章 “我们和离吧” 楚子乾续道:“为了这次的事父皇本来就已经对孤很不满了,孤在这种时候怎么能去责罚刘敏得罪刘家?你懂事一点好吗?” “我懂了。”江应南绝望地冷笑起来,“我就应该天天乖乖站那儿任由她打骂,最好是她早日把我打死打残,对吗?” “……刘敏只是刁蛮了点,她不敢杀人,不敢把你打出好歹来的。江应南你能不能识点大局,别再胡搅蛮缠?” “呵呵。是啊。都怪我胡搅蛮缠。” 江应南曾经问过自己,到底要被楚子乾伤多少次,才能心如死灰。 而这一刻他发现,他的心终于已经成功地麻木了。 “楚子乾,我们和离吧。” “你说什么?!”楚子乾顿时又惊又怒,难以相信自己从江应南口中听到的话。 “楚子乾你知道吗?我是将军之子,虽然我自幼偏好文学,但我也一样会武功,我可以直接把鞭子从那个女人手中抢过来,把她打个稀巴烂! “我没有那么做,那全是为了你,为了你所谓的大局! “我知道你还跪在皇宫里,我知道我不能再让你家宅不宁,所以我才隐忍了一次又一次,就是为了等着由你来做出最妥善的处置。而我等来的是什么?! “是你把我所有的付出与忍受都当作理所当然,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体恤! “对不起,我对你已经彻底心死了。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请你放我自由。 “我已经按照圣旨跟你成了亲,现在你我感情不和要和离,这不算是抗旨不尊了吧。” “……阿南!”这下楚子乾有些慌了,“多大点事,怎么就到要和离的地步了?好了孤帮你罚刘敏就是了,孤罚她禁足十天好不好?” “太迟了。”江应南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不够?那二十天。” “太子殿下,你还不明白吗,你我之间已经不是刘敏的问题了。是我这里,”江应南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已经不爱你了。” “……孤不信!”楚子乾闻言更是惶急起来,“你爱了孤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 “奇妙吗?我也觉得奇妙。有时候对一个人死心,就在一瞬间。” 第62章 江应南的语气已经冷淡无比,波澜不惊。 “至于我们和离的原因,随便你对外怎么解释,你就说是因为你现在失了父皇宠爱我势利眼也好,说是我恃宠而骄处理不好和太子妃的关系也好,随便你泼什么脏水,我不会反驳。 “我也不想在这种非常时期影响你的声誉,这是我念在我们相爱一场的份儿上,对你最后的仁慈了。” “……”楚子乾直直地凝视着江应南。从江应南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种名为决绝的情感。 这下楚子乾终于信了——这回江应南是认真的! “江应南!”楚子乾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沉无比,“你以为我太子府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今生已经注定是孤的人,你休想逃!” 说罢,他狠狠地将江应南扑倒,开始粗暴地抓扯他的衣服。 “你放开我!”江应南拼命挣扎着,无奈他的力气根本就敌不过楚子乾。 楚子乾平时做这种事还是很注意分寸的,但此刻的他,就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 江应南身心都是一阵剧痛,只后悔自己今生为什么要招惹上这样的人……不,是这样的禽兽!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放开我!楚子乾,我们就不能好聚好散吗?!为什么非要我恨你!” 楚子乾对他的警告充耳未闻,继续着自己的暴行。 冷不防地,江应南从床底下摸出一把匕首,狠狠刺进楚子乾的肩头。顿时,血流如注。 “……!”楚子乾这才终于停止了动作,又惊又怒地看着江应南手中的匕首,“你在枕头下藏匕首?你想杀孤?!” 江应南拔出匕首,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我如果真的想杀你,刚才就会直接割断你的脖子。 楚子乾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肩头的伤刺得并不深。 “这匕首是我用来以防万一的。譬如说,刘敏又在我睡着的时候冲进来发疯怎么办?又譬如说,就像现在,是你突然发疯怎么办? “楚子乾你知道吗,我在这太子府从来都如履薄冰,从未有过一天的安全感!” “你好大的胆子!”楚子乾用右手捂着自己左肩的伤口怒道,“你知不知道刺杀太子是重罪,是会诛连全家的!” “……你既然非要这样威胁我……” 江应南凄然一笑,掉转了匕首的方向,对准自己的心窝,刺了过去,“那我就只好杀死自己了。” “阿南!”楚子乾赶忙用左手抓住了刀锋。霎时间,他的左手也已是鲜血淋漓。“你难道宁愿死也不想和孤在一起?!” “对。”江应南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现在宁愿死,也不愿继续跟你在一起。你可以阻止我这一次,也可以把我关起来锁起来,但我想,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取走自己性命的方法总还是会有的吧?” “……”楚子乾仍旧紧紧握着江应南手中尖锐的匕首,殷红的血不停地顺着他的指缝留下。 他也不再去管肩头的伤,仿佛想任由这一身的血全部流尽,看看江应南还会不会心疼。 江应南的神情却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终于,楚子乾绝望地松开了手,声音嘶哑地说出三个字:“你走吧。” “多谢成全!” 江应南头也不回地飞奔出了房门,再冲出太子府。他生怕楚子乾会反悔。 于是他再一次深夜独自在街头游荡。而且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 上次这种情形,是他被逐出江家的时候。 其实,他那时也算是主动选择了离开江家,要不以江震雄对他心软的程度,他认个错撒个娇兴许就留下了。 每次都是因为楚子乾,把自己搞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难道自己这一生就是在太子府和江家之间飘来荡去,没有别的去处了吗?明明哪一个都不是好归处。 江应南不想再回江家去让母亲和兄弟们看笑话,便只是继续像孤魂野鬼一般在街上游荡着。 他出来得匆忙,身上也没带什么银子。 这次他的身上没有上次那么重的伤,却仿佛觉得整个身体更加沉重与难受。 也许是因为上次他对楚子乾对生活都还抱有一丝期望,这次他却已经对未来没了任何念想。 最终江应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齐萧筠在返回瑞王府的路上发现了他。 “连墨你看路边倒了个人。”齐萧筠在马车上发现了端倪,“我们停车下去看看好吗?” “好。” 楚连墨也有些惊讶,毕竟以楚国都城的治安,倒在路边的人还是很少见的。 两人下车后才发现,那人竟是江家三公子、楚子乾的侧妃江应南! 齐萧筠吓了一跳,赶紧把江应南扶到马车上,“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我们给他就近找个大夫看看吧?” 楚连墨笑道:“我看此处最近的大夫就是你那位神医朋友。” “……也对,那我们带他去阿华住的客栈。” 于是齐萧筠命车夫掉转了马车的方向。 他也没想到,他会在一天之内拜托纪华看两个病人。 此时纪华已经上床休息了,听到敲门声后有些不耐烦:“半夜三更的,做什么?” “抱歉抱歉,我是齐萧筠……”齐萧筠在门外充满歉意地道,“实在是有紧急情况,才来扰你清梦。” 第63章 “原来是你。”纪华的语气立刻柔和下来,“稍等,我穿下衣服。” 片刻后,纪华便打开房门。 齐萧筠和楚连墨一起将昏睡中的江应南扶进去,“在路上忽然遇到个昏迷的人,还是我们的旧相识,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便找你看看。” 其实严格来说吧,齐萧筠和江应南之间从来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是他觉得江应南以男子之身去当楚子乾的侧妃,也算是和自己处境相似,不免对其有几分同情。 “那先把他放床上吧。” 纪华开始给江应南把脉。他安静地摸了好一阵脉,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怎么了?!”齐萧筠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因为一般的病症纪华基本上轻轻松松就能解决,他还很少见纪华看病时神情如此凝重,“他莫非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不是。”纪华苦笑着摇摇头,“只是我觉得,他脉象平稳,好像什么病都没有。我一时也搞不清他为何会昏迷不醒,大约是和心情有关。” 齐萧筠松了口气,但同时又狐疑起来:“连墨,你说他是不是和太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他也不会独自深夜在外了。” 楚连墨啧啧嘴,“太子的家事本王才懒得管。” 就在这时,江应南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唔……这是哪里?” “啊,江公子你醒了,”齐萧筠向他解释道,“我和连墨见你晕倒在路边,便给你找了个大夫,他说你身体应无大碍。你现在感觉如何?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江应南如此答着,脸上却掠过一丝可疑的红晕。 而且他还下意识将身体调整成了侧卧的姿势,似乎不想碰到某个部位。 齐萧筠脑中顿时一个激灵,放轻了声音道:“江公子你有哪里不舒服不必顾虑,可以直接说出来。莫非是太子打你了?” “没有。”江应南这次倒是答得很果断。 “那就是他……太激烈了?” “……”江应南的脸再次微微一红,同时又有几分恼怒,“你就非要追根究底吗?” 第四十章 同类互助 “呃,我没有探究你隐私的意思。”齐萧筠一时也有些尴尬,“只不过,我想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应该没什么好顾虑的吧?” “……”江应南的神情平静了些许。道理倒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齐萧筠又凑到江应南耳边轻声道:“而且这位纪大夫也跟我们一样。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尽可以跟他说。” 江应南怔了怔,看了纪华一眼,随即便明白了齐萧筠的意思。 罢了,自己的身体最重要,何必过于在意面子。 终于,江应南尽量神情平淡地开了口:“那处现在确实痛得厉害。因为他对我用强了。” 齐萧筠闻言不禁一惊,“你们如今是夫妻,他怎么还用强?” “因为今天我不愿意。” 齐萧筠闻言猜到了几分,应该是江应南和楚子乾之间闹了什么矛盾。“阿华,那你帮他看看吧。” “好。”纪华果断同意了,也不提什么只看疑难杂症了,“那你俩先出去一下。” 江应南发现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对自己态度都很友善,心中倒是一暖。 带齐萧筠和楚连墨出去后,江应南便褪了裤子趴在床上,让纪华查看情况。 纪华细细查看了一番,然后道:“被弄伤了,所以会痛,但情况不算太严重,给你开点药膏,擦几天药应该就能好转。” “多谢纪大夫。对了,我身上现在没有银子,不过我等天亮可以想办法……” “不必。”纪华淡淡打断他,“既是阿筠的朋友,我就不收你诊费了。” “……其实我根本没和他打过交道。”江应南苦笑了一下,“甚至,我和瑞王殿下还有些过节。” “你们之间的事我是不懂,不过,你我既是同类,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江应南立马就明白过来“同类”是什么意思,又感到几分温暖。 而此时,楚连墨和齐萧筠正在房外轻声讨论关于江应南的事。 楚连墨沉吟道:“此人多年来和楚子乾相交甚密,一定知道他很多秘密。” “你的意思是……”齐萧筠立时了然于心,“好,那我试试由我来拉拢他。” 楚连墨看着齐萧筠欣慰一笑,“你可真是本王的贤内助。” 齐萧筠莞尔笑道:“你这冷酷王爷若对他嘘寒问暖起来未免太过可疑,也只好我来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纪华打开门,和江应南一起走了出来。 “江公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我们帮你找辆马车把你送回太子府或江府?”齐萧筠是故意这么问江应南的。他明知道江应南之所以会在街上游荡,就是不想回这两个地方。 “不用了。”果然,只听江应南苦笑着答道,“说实话,我已经和太子和离了,我也没想好对将来的打算,不过我想找些营生养活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既然如此,”齐萧筠眼波流动,“你知道连墨前些日子把轩儿过继过来了,之前的教书先生想告老还乡,我们便正好缺个先生,你可有意吗?” “这……”江应南怔了怔,“要当皇子的先生,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 楚连墨插嘴:“素闻江家三公子三岁能背诗,七岁能写诗,可谓是天赋异禀才华横溢,本王相信你定能胜任此职。” 第64章 “……”能有恰当之处发挥自己的才能,江应南的确很心动。但同时,他又有些狐疑。“瑞王殿下,请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楚连墨愣怔了片刻,倒没想到他如此敏锐。 齐萧筠适时插嘴道:“江公子你想太多了,我刚才就跟连墨商议过此事,只因你我都是同类,我才想帮你。” “是想知道殷媚一事的真相吗?”江应南却根本不相信他这话,“主意是皇后娘娘想出来的,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皇上面前帮你们作证。” “不需要。”楚连墨淡淡一笑,“多谢你如实告知。本王现在不需要你做什么。” 这件事就算江应南去楚文第面前揭发皇后也只能算证据不足,绝对不可能轻易给一国之母定罪。此事恐怕只能到此为止,而楚连墨关心的是一些更重要的事。 “……那么,我便试着做做看吧。”江应南终于接受了二人提供的职位,“多谢你们的信任。” 于是从第二天起,他就成了瑞王府上的教书先生。 在教授楚云轩的同时,也顺带教一下最近住在瑞王府上的楚天麟。 楚云轩倒一直是个十足的乖学生,但楚天麟却爱动不动就对先生搞恶作剧。 楚连墨知道了也只能骂他一顿,又不好对他动手。虽然他跟之前的先生说过可以想打就打,但那先生哪里敢随便打皇孙。 所以这事楚连墨事先也跟江应南打过招呼,说只要楚天麟做得无伤大雅可以由着他,也不用对他用心教导。 于是江应南做好了被楚天麟捉弄的心理准备。 谁知,今天的楚天麟非常乖,不仅没对江应南恶作剧,还听得格外认真。 课间时,江应南忍不住调侃道:“想不到麟儿你还挺听话懂事的嘛,和传说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谁又说我坏话了?”楚天麟撇了撇嘴,“你是我皇伯母,我当然要尊重你啦。” “……什么皇伯母?”江应南苦笑了一下,“我只是个妾,何况已经跟你大皇伯和离了。” “反正吧,之前父王和大皇伯都跟我说过,如果见到江叔叔你一定要尊敬。不过我当时觉得我俩之间应该不会有啥交道,原来有朝一日\你会成为我的先生呢。” 这话不由得让江应南愣住。 下一瞬间,他心中猛地被一阵酸涩所侵蚀。原来楚子乾居然特意跟楚威德和楚天麟交代过这种事? 可叹他只管得了弟弟和侄子,却管不了,或者说是不敢管他那位尊贵的刁蛮正妻。 罢了。既已决意放下,就不该被这些小事扰乱心绪。 “好了,我们继续上课。” 江应南当先生的时光便这样顺利地继续着。 瑞王府上多了位先生,这位先生还是从前的江家公子以及太子侧妃,这个消息很快就在楚国传遍了,也传到了楚子乾的耳中。 楚子乾一时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而楚后则气急败坏地把他叫了过去:“那个江应南知道我们很多秘密是不是!绝不能让他投靠了楚连墨,此人不能再留!” “母后你要干什么?!”楚子乾顿时神情一凛,“不许动他!” “混账!你为了一个已经和离的侧妃这么跟本宫说话?!”楚后闻言更是恼怒,“本宫以前就觉得那狐狸精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就是他勾得你夜夜留宿,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子嗣,是吗?” “母后,儿臣再跟你说一遍……”楚子乾破天荒地用十分阴冷的目光注视着楚后,“不许动阿南。否则,儿臣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你在威胁本宫?!你可真是翅膀硬了!怎么着,想玉石俱焚是吧?好啊那本宫就让你当不成太子,但本宫可还有一个儿子呢!” “……儿臣并无此意。”楚子乾强迫自己放柔了语气,“儿臣会把阿南给哄回来,不会让他背叛儿臣。” 楚后冷笑起来,“那你努力吧。总之本宫告诉你,他要是真的妨碍到了本宫,本宫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儿臣相信阿南即使和儿臣感情破裂,也不会伤害儿臣。要是母后没有别的事,儿臣就告退了。” 说罢,楚子乾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楚后的宫殿。 他现在的确是悔不当初,很想把江应南给哄回来。 如今他也根本没有心情去太子妃那里,每天一个人面对漫漫长夜,孤枕难眠,心中充满了对江应南的思念。 于是几天后,他终于忍不住到瑞王府去拜访江应南。 彼时江应南正在给两位皇孙上课。 “你问问他有什么事。”江应南对传话之人冷冷道,“没要紧之事就请回去,我这里还忙着。” “是。” 然后江应南继续讲课。 过了一阵,传话之人回来报告道:“江公子,太子殿下说他是来送和离书的。” “……”江应南沉默了片刻,终究对两个学生说道,“那你们先自己背背课文吧,我去去就回。” “去吧去吧。”楚天麟笑得有几分狡黠,“你跟大皇伯就此和好不也很好么?” “……别妄想了。” 江应南绝决地说了一句,然后就去往瑞王府的会客室。 楚子乾已经在这里等待。 “阿南!”他见到江应南时立马起身激动地迎过来,“你这段时间还好吗?孤很担心你!” 第65章 江应南冷笑道:“多谢太子殿下的关心,但没必要。我这几天好得很,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再也不用担心谁来打我害我了。” “……阿南,都是孤不好!”楚子乾诚挚地认错道,“你再给孤一个机会,跟孤回去好吗?孤向你保证,今后太子府上绝没有人敢再动你一根头发……” “殿下,”江应南冷冷打断他,“你如果是来说这些的话,就请回吧。 “……孤真的是来送和离书的。” 楚子乾只得掏出准备好的和离书,递给江应南。 “那天你走得匆忙孤没来得及写,孤想若有了这个,你今后若还要嫁娶也更方便些。” 第四十一章 哄不回去了 “多谢殿下专门跑这一趟。” 江应南仍旧神情冰冷地接过了和离书,心中却在自嘲—— 自己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行嫁娶之事的心情了。 “那我就回去继续教课了。” “阿南!”楚子乾忍不住就想叫住他多说几句,“你在这里一切还顺利吗?楚天麟那小子顽劣成性,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这个话题让江应南心中又刺痛了一下,“我说过,我在这里很好。” “阿南,可是孤不得不提醒你,”楚子乾忽然压低了声音,“楚连墨如此热心地收留你,还交给你这么重要的职位,恐怕没安好心。” “这些我都心中有数。别以为只有你聪明。”江应南冷笑了一下,“殷媚的事是皇后的主意,我都跟他们说了。” “什么?”楚子乾顿时面色一沉,“你还说了什么?” 江应南冷笑道:“怎么?你想杀我灭口?” “……怎么可能。你知道孤为了保你还跟母后大吵了一架吗?” 江应南闻言心底默默叹了口气,神情柔和了几分,同时压低了声音,“放心吧,别的我没说过,你我好聚好散,我并没有想伤害你的想法。你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会全烂在肚子里的。” 楚子乾松了口气,但同时又被一阵浓重的悲伤所侵袭,“阿南,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只有到此为止了吗?” “是。” 江应南毫不犹豫地答了一个字,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楚子乾凝望着他的背影,心上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着,一阵生疼。 而江应南迎面撞上了齐萧筠。 “阿南,”因为现在和江应南的关系日益亲近,齐萧筠就不再以“江公子”相称,“太子来找你了?” “……你放心。”以江应南的聪慧,轻易就猜出了齐萧筠想说什么,“我绝对不会心软的。我这人,一旦做出来的决定,就不会反悔。” “我知道。”齐萧筠淡淡笑了笑,“你看起来柔弱,其实是个心性很坚定的人。好了,你回去上课吧,我去看看那个殷媚怎样了。” 当日殷媚和文渊儒一起被打了一百大板,已经被打断了腿,只剩一口气在了。 楚连墨终究还是怜他曾经服侍过自己一场,把他带回了瑞王府安置。 不过这几天楚连墨没有去管过他的死活。他已经再不想看到这个人了。 齐萧筠却有个问题始终很好奇。 走进殷媚房间的时候,他正有气无力地地趴在床上。 “好些了吗?”齐萧筠出声问道。 “……是你。”殷媚冷笑着抬头,“专程来看我笑话?” “我没那么闲。我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齐萧筠见他已经能正常说话了,便坐到了他床边。 “我一直都很好奇,我初来瑞王府时不如你受宠,当时对你根本没有威胁,你到底为何要处处针对我?后来还这般不依不饶,不惜与我同归于尽……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恩吗?” 这个问题,是齐萧筠想帮周筠问的。周筠一生从未与人结仇,却无端被人害死,想想也真是可怜。 “因为我就讨厌你们这些官宦人家的公子!” 殷媚倒是径直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的确不是文家大公子,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为何不来寻我,但我也的确是被从小卖到青楼的。你知道在你锦衣玉食当着富家公子的时候,我在青楼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从小就要扫地、擦桌子,干种种粗活,稍有不慎就会被一顿毒打……这些也就算了,到了一定年龄就得接客,为了让妈妈允许我当清倌我付出了不知多少努力,弹琴弹得快要手断,跳舞跳得快要腿断,才终于练成了一身技艺。 “但你以为当清倌就可以从此无忧了?照样要陪客人喝酒卖笑,一天赚的银子不够,又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打骂。这样的生活你们这种在蜜罐子里泡大的人根本不会懂! “凭什么同样是人,我的命运就要如此!我不服气,我就是不服气!我就要让你们变得跟我一样惨,甚至比我更惨!” 看着殷媚咬牙切齿的模样,齐萧筠暗暗叹了口气。 果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但,这也改变不了他就是可恨之人的事实。 “难道你自己过得不如意,就该理直气壮地伤害无辜的人? “何况,你真的以为我从前的日子像你想的一样好?那我也跟你讲讲我的生活。 “我自幼母亲早逝,父亲纳妾生子一大堆,根本就不会来关心我。 第66章 “而我有些兄弟以欺负人为乐,有时被父亲打了也需要找人出气,我这种没有父母关心的孩子,就是他们的最佳欺负对象。 “于是我明明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却要从小被拳脚相加、被肆意辱骂,甚至被逼着喝下他们的尿液……这样的日子,比你在青楼又好多少?!” 这些就是齐萧筠从原主记忆中看到的,周筠的真实生活。 殷媚凭什么认为,周筠就理所当然应该死在他的手上? “……你……说的是真的?”殷媚听到这番话,震惊地注视着齐萧筠。 他是当真万万没想到过,原来周筠的日子也过得如此艰难。 “所以,你对这个世界的报复方式,就是欺辱比你更加弱小的人是吗?你敢去直接向始作俑者发难吗?像我们这样的弱者,本该联合起来抗争命运才对!” “……”殷媚沉默不语,眼中总算是流露出了一丝愧色。 “好了,”齐萧筠把语气放柔了几分,“事已至此,你也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惩罚,该思考一下自己的将来了。殿下已经写过和离书,你已不再是他的妾室,不过你伤好后可以留在瑞王府做些粗活。” “做粗活?”殷媚嘴角扬起一丝凄凉的苦笑,“我已经是个断了腿的废人。” “就算断了腿你还有手,在厨房帮忙洗菜做菜不行吗?你在我心目中可是打不死的蟑螂啊,怎么现在那么容易自暴自弃了?” “……呵……”殷媚听到这句话想起了和齐萧筠之间的过往冲突,一时间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现在已不是楚连墨的家眷,再也没有必要跟齐萧筠过不去,而且,他也已经认识到,他根本就不是齐萧筠和楚连墨联合起来的对手。 是啊,他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根本就挑拨不动,又哪里是自己这么个小人物可以对付得了的。 “我伤好后,也许会回青楼去弹琴。那才是我最擅长的事。” 齐萧筠有些惊讶,“你不是很讨厌青楼的生活吗?” “现在不一样了。瑞王娶我时已经替我赎了身,那我现在就是自由身,和妈妈属于合作关系,她没法再逼我每天赚多少钱了。” “……那你决定便好。”对这个领域齐萧筠不了解,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只要殷媚肯振作起来好好生活,不再惹是生非,那就是好事。 当晚,齐萧筠在床上跟楚连墨聊起了殷媚的事。 楚连墨啧啧嘴,“你还真是个大善人,还要为这种人操心。” 齐萧筠苦笑,“我一想起他也有可怜的地方,就没办法再一心恨他了。” “那既然你这么爱为别人操心,”楚连墨话锋一转,“你那个朋友不是号称神医吗?阿婉的咳疾久治不愈,你找纪华帮她治治吧。” “……那倒是可以,我明天去问问他。”虽然答应了,但看到楚连墨那么关心姜婉,齐萧筠心头难免有点泛酸。 “想什么呢?”楚连墨莞尔一笑,侧过头在他脸上一吻,“本王只是把阿婉当作姐姐一样尊重。” 这么说起来,姜婉确实比楚连墨还大一两岁。 “放心吧,本王不喜欢姐姐,只喜欢弟弟。” 齐萧筠脸一红,“呸”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他便去找纪华提起了此事。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本以为对于他的请求纪华一定会答应,谁知纪华却一口回绝道:“姜家的人我一概不治。” “……为什么?”齐萧筠愣了愣。 “不为什么。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你和姜家之间有什么过节?你认识姜婉?” 明明,他们之前的生活应该毫无交集才对啊,纪华甚至是第一次到楚国的都城来。 “不认识。”纪华冷淡地说道,“我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哎呀阿华,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跟我也不能说么?” “……”纪华凝视着齐萧筠关切的眼神沉默了片刻,终于放弃般地叹了口气,“你既然那么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我是姜婉父亲姜临清的私生子。” “什么?!”齐萧筠闻言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姜临清当年认识我娘时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已有婚配的事实,和娘相恋致使娘怀上了我。 “后来娘得知真相后非常愤怒,因为她身为齐国知名游医,是绝不愿给一个楚国权贵为妾的。于是已经身怀六甲的她毅然决定离开我爹,独自生下我。 “多年来娘从没有告知我我爹到底是谁,小时候我一问她就会很生气,好久都不理我,我就再不敢问了。直到她缠绵于病榻命不久矣,我才忍不住再次问起这个问题,她终于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 “但她依然没有说起过爹的姓名,只说他在楚国京城为官,只娶了一个正妻,育有二子二女,叫我自己去查。 “后来我便查到,姜临清恰好符合这个条件。 “但我并不打算和他相认。是他害得我从小没有父亲不说,娘也对我很冷淡。她大抵是因为恨爹,连带着恨上了我。又或者她并不恨,她对这个世界已经绝望,已经没有爱恨情感了。” 齐萧筠听了这番话这才知道纪华的曲折身世,也终于能明白他为何身为大夫性情却如此古怪,并无医者仁心,可以做出见死不救这种事。 第67章 “阿华,你这些年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好在,现在终于找到能疼爱你的人了。” “……你不会是说那个左飞吧。”纪华脸微微一红,“他自与我偶遇就一直跟着我缠着我,说他恰好也要游历江湖,那天又遇上我喝多了,就……总之我和他不过是酒后乱性,没打算对他负责。” 齐萧筠闻言忍俊不禁——下面那个还需要负责吗? “好了先不说这个,阿华,就算姜婉的父亲对不起你,但这件事和姜婉无关啊!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你看在我的份儿上就帮帮她,好不好?” 纪华闻言皱了皱眉,“她是你丈夫的正妻,你为何一心要帮她?说实话,我最讨厌这种风流成性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应该会完结v,想免费看的抓紧时间喔 第四十二章 禁足结束 “哎呀其实吧,”齐萧筠说起这话有些不好意思,“连墨他从来没有喜欢过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他娶那么多都是因为他们跟我长得像。不过姜婉应该不是,他是需要一个身份高又贤良的正妻。” 纪华仍旧皱着眉,“就算他没有对不起你,这样随便娶一堆对其他人公平吗?” “……听说他们都是谈好条件的。” 纪华冷笑一声,“你就知道为他说话。” “好了好了,你先随我去治阿婉,这些事我们之后再说吧。” “走吧。” 随后,二人就一起来到瑞王府。 见到姜婉时,齐箫筠向她介绍道:“这是我朋友纪华,他是齐国的知名游医,医术很好,我想找他帮你看看病。” “难为阿筠你如此记挂我。”姜婉冲齐箫筠感激地一笑,对于纪华倒是没有多加注意。 纪华注视着温婉清丽的姜婉,心情却有些复杂,毕竟,这是他的亲姐姐。 但纪华向来不会把心中的情绪摆在脸上,当下只是淡淡道:“请王妃让我把脉,且说说大概症状。” “有劳了。”姜婉伸出手去,“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总咳个不停,有时还咳血,天凉之时尤为严重。” “嗯……”纪华把了一阵脉后道,“这是寒咳,是体寒气虚所致,由于是多年慢症,要连续吃三五个月的药方可根治。” “什么?”姜婉惊愕地注视着纪华,“你说这病可以根治?可是连太医都说,这病只能终生跟着我了。” 纪华淡淡道:“你不信就算了。” 齐箫筠笑着插嘴:“你这医术的神奇程度没亲自经历过的人大概都不会相信,也不能怪人家……王妃,他开的药你就吃吃看,事实会证明一切。” “纪大夫,我并没有不信任您的意思!”姜婉忙道,“您尽心为我治病我很是感激,一定会遵照你的嘱咐按时服药。” 纪华没再答话,埋头默默写下了一个药方。 “拿去吧,一日三次,十天后我再来把脉换方子。” “啊这么说来,”齐箫筠想起了一事,“阿华你是打算在楚国京城长住吗?” “长住说不上,会小住一段时间。一直奔波也挺累。” 齐箫筠心中思索着,毕竟现在纪华还在世的亲人都身在此处,他有此想法也很正常。不过他这话若是说出来,纪华一定会否认。 “多谢纪大夫。”姜婉拿过方子,又道了一次谢。 就这样,姜婉开始服用纪华开的方子。 一个月左右之后,她的症状就已经大幅度好转。她这才知道纪华的医术竟然远非楚国的太医能比。 而这时,楚威德的两个月禁足之期已经到了。 他出来的当天傍晚先到了瑞王府。 这日楚连墨和齐箫筠恰好都出门踏青去了,就剩下江应南在教授楚云轩和楚天麟功课。 “德王殿下?”江应南见楚威德来了,忙起身向他行礼。 “江公子好。”楚威德对他的态度很客气,“本王是来接犬子回府的。” “爹爹……”楚天麟在一旁轻轻叫了声。 他对楚威德最后的印象就停留在楚威德凶巴巴地命他罚跪,加上又许久未见,难免有些生分。 楚威德见向来活泼的小儿子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心头“咯噔”了一下,“你这段时间过得如何?楚连墨把你怎么了?” “啊?”楚天麟怔了怔,“没有啊,四皇叔对我挺好的,找了江叔叔教我念书还找周叔叔教我武功,偶尔他还亲自指导我两招呢。” “周筠?”楚威德皱起眉头,“他还会武功?” “周叔叔他武功很好的。” “……”楚威德暂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见楚天麟像是乐在其中的模样,倒也放下心来,看向江应南道:“有劳江公子这段时间照顾这顽劣小子了。” “不敢当。”江应南心中有些诧异,这楚威德今日怎么如此客气?难道这两个月禁足他真的通过修身养性转性了? “二皇伯……”这时楚云轩怯怯地招呼了一声。 楚威德这才看向了久未谋面的大儿子。 之前的楚云轩过于消瘦,如今倒是身材更加匀称,面色也更红润了。 楚威德语带嘲讽:“看来你在这里日子过得很滋润啊。” “……”楚云轩心中有些酸涩,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就在这时,楚连墨和齐箫筠恰好也回了府。 第68章 “哟,二皇兄来了?” “哼。”楚威德看到楚连墨时,神情立即变冷了,“你莫要得意!你伤本王的,本王必百倍奉还!” “还有,”他轻蔑地飘了齐箫筠一眼,“竟然让个娘不拉几的男宠来教皇孙武功,亏你想得出来。” “呵。”楚连墨冷笑了一声,“许久不见,还是这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说谁是狗?!” 围观着这一幕的江应南发现自己想多了,楚威德还是那个楚威德。 楚连墨冷笑道:“谁承认便是谁。” “我们走着瞧!”楚威德又恶狠狠地对楚连墨一瞪,然后用柔和下来的目光看向江应南,“我上午去看过大皇兄,他说他很想你,还托我交个玉镯给你。” “……”江应南这才知道楚威德为何对自己态度如此客气。 事实上这段时间楚子乾隔三岔五就要往瑞王府送礼物,但自己都避而不见并且吩咐下人们拒收礼物。 只是如今楚威德拿着玉镯的手已经悬在了半空中,江应南不好得罪他,只好接过,“有劳德王殿下了。” 楚连墨淡淡说了句:“以为送个镯子就能套住对方吗?这都是本王玩剩下的。” “……老子今天不跟你计较!麟儿,我们走!” 说罢,楚威德气呼呼地拉着楚天麟离开了。 “殿下,”楚威德刚走,就有一个小厮来报,“姜大人来了。” “岳丈大人来了么?”楚连墨忙道,“快请他先到堂屋坐着,本王这就过去。” 齐萧筠听到姜婉的父亲姜临清来了,心中忽然想起一事: 他对楚国的重要人物本也有些了解,在他的印象中姜临清正直善良,对妻子专一,难道诓骗纪华母亲的事真是他做的? 不如,去找其确认一下,以免冤枉了好人。 “连墨,我能与你一起去见见姜大人吗?”齐萧筠跟上楚连墨的脚步。 “当然。”楚连墨回头冲他宠溺地一笑,“本王巴不得一刻都不与你分开。” “……你可别只顾着甜言蜜语了。姜大人见你我形影不离,也许会不高兴。” “哦?你知道他会不高兴却还要跟着本王?你是不是也舍不得与本王分开?” “谁舍不得你。”齐萧筠双颊微红地瞪他一眼,“我是有正事要和姜大人说。不过你放心,不会耽误你们,你们先聊,等你们聊够了我再开口。” “好。”楚连墨一时顾不上问是什么正事,因为他们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堂屋前,不好让姜临清等得太久。 “岳丈大人好。”楚连墨走进去朝姜临清礼貌地招呼道,“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瑞王殿下太客气了。”姜临清笑着摇摇头,“只是想和殿下一聚罢了。加之许久未见到婉儿,有些想念,所以便来看看。” “原来如此。那我这就带爹您去见阿婉。” “好。” 姜临清的目光落到楚连墨身旁的齐萧筠时,笑容僵了片刻,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跟上楚连墨。 楚连墨去往姜婉的房间,她却并不在房中,便问她的贴身丫环:“王妃现在何处?” “回殿下,王妃去花园赏花了,她叫奴婢不必跟着伺候。” “本王知道了。” 随即,楚连墨又带着姜临清来到瑞王府的花园。 远远地,只见姜婉和慕容鹰一起坐在一处凉亭中饮茶吃点心,而且还隐约传来二人有说有笑的声音。 “说实话,我曾经对殿下心动过……”姜婉面带微笑地凝望着楚连墨房间的方向,回忆着往事,“毕竟是个年轻有为的英俊青年,谁嫁了这样的夫君能毫无感觉?只是后来发现他的心思完全不在我身上,我也就渐渐收起了念头。” “这么巧啊,告诉你个秘密——我也是。” 慕容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 “年少时觉得要是有朝一日能嫁给殿下,应该也不错吧?只是我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他心头有个人。 “人家是皇子,我比不上他,这我认了。可后来他居然对一个被当作替身的男妾都比对我好,我心头实在有些不甘! “不过最近,我那些心思似乎渐渐也淡了。周公子人也挺好的,算了吧,既然他们两情相悦,又何必再一厢情愿呢?” 由于距离远,两人说话的声音又轻,逐渐朝他们走近的楚连墨等三人不太听得清内容,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一时间姜临清的神情更加不善——周筠和楚连墨两情相悦,那姜婉算什么? 不过此刻,他还注意到了另一件事:“婉儿,为父平时在家是怎么教你的?怎能和夫君外别的男子单独相处?” “啊,爹爹你来了?”姜婉连忙起身向父亲行礼。 慕容鹰也顿感尴尬,忙道:“都是我不好,硬要拉着王妃陪我聊天,请姜大人不要责怪她。” 今天慕容鹰上晚班,所以现在不是他的当值时间。由于班次之间往往只有两三个时辰的间隔,要回家一趟未免匆忙,他在休息时间也就经常留在瑞王府。 他曾经和楚连墨提起过自己和姜婉的弟弟年龄相仿,将她视为姐姐,所以要和姜婉闲聊几句楚连墨也不太管他,他的行为便愈发随意起来。 只是当着姜临清的面,楚连墨还是不能不板起脸来瞪了慕容鹰一眼,“岳丈大人莫怪,都怪本王平时对下属过于骄纵,本王之后会好好教育他的。” 第69章 姜临清知道自己的女儿本是很温柔的性情,大约是不好拒绝别人,语气便也缓和下来:“殿下言重了。” 此事本可到此为止,却听姜婉朗声道:“今日是我主动邀阿鹰聊天在先,并非他的过错,若要责罚,罚我便是!” 第四十三章 纪华身世带来的好处 楚连墨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刚才那话本来就是说给姜临清听的,并不是真的要责罚慕容鹰,姜婉又何必把局面搞得更加复杂? “不是的!明明是我主动,王妃只是想替我顶罪而已!”慕容鹰也想护着姜婉。 “行了!”楚连墨一声厉喝,“你们都抢着受罚是吧?行,那各自回自己的房间面壁思过一天。” “……是。”慕容鹰朝还想再说什么的姜婉使了个眼色,姜婉对楚连墨是想息事宁人会意,便也乖乖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现在姜临清的头也开始疼了。 这瑞王府的人和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不过,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慕容家的公子,他俩又只是在花园里聊聊天而已,他也不好再咬着这事不放。 齐萧筠看得出此时姜临清和楚连墨都有些尴尬,适时开口转移了话题:“姜大人,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您年轻时是否结识过一位齐国女神医?” “齐国女神医?”姜临清一脸的莫名其妙,“老夫从未去过齐国,也对此没有印象。” 齐萧筠心中一惊——姜临清这是故意不想承认自己的风流韵事吗?可是,他若真的有此过往,下意识反应一定是惊骇,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懵懂。莫非他的演技如此高明? 这时楚连墨插口道:“据本王所知,爹的确从未去过齐国。” 这下齐萧筠更是皱紧了眉头。按说这种事,要说谎确实很困难,姜临清家世不菲,二十多岁时已经是朝廷显赫人物了,若是去过齐国,总不可能没一个人知道吧? “那么,殿下和姜大人可知,在这京城的达官贵人之中,还有谁是只娶了一个正妻,育有二子二女?” “这个……” 姜临清思索了半晌,然后道:“据老夫所知,刘家应该也是这个情况吧?” “的确!”齐萧筠也顿时脑中一个激灵——是啊,太子妃刘敏的父亲刘撼岳不也是育有二子二女吗?也许纪华是查到姜临清那里时就已先入为主认定了他,忽略了刘撼岳的存在。 “连墨,”齐萧筠凑到楚连墨耳边轻声道,“我那朋友纪华可能是刘撼岳的私生子,为了帮他查清此事,我想去刘府一趟,你和姜大人先聊吧。” 本来齐萧筠身在这种场合也不太合适,正好找个理由先溜了。 楚连墨啧啧嘴,“要不是知道你这个朋友没法跟你怎么样,你这么关心他,本王真想拿醋淹死他。” 齐萧筠瞪了楚连墨一眼,示意他不要当着自己的岳父跟自己打情骂俏,然后就转身走了。 他匆匆赶到了刘府,求见刘撼岳。 刘府守门的家丁说道:“老爷他现在不在家,一会儿才会回来。” 齐萧筠道:“那我方便在府上等他一会儿吗?” “稍等,我去向夫人传个话。” 须臾,那家丁便返回到大门口,“夫人说她在花园,让您先去找她。” “我知道了。” 当齐萧筠在刘府花园见到那全身珠光宝气的刘夫人之时,她正靠在躺椅上修理着手上长长的红指甲。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轻蔑地瞟了齐萧筠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剪指甲,“你是瑞王的妾室周筠?到我刘府有何贵干?” 倒也难怪她这种态度。刘家是太子党的人,而如今朝堂上几乎人人都能看出楚子乾和楚连墨之间的关系很紧张。 “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有些私事想跟刘大人聊聊。” “私事?”刘夫人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头也不抬地道,“你一个男妾,和我相公之间有何私事可谈?” “……” 这件事当然是不方便对刘夫人直言相告的。正当齐萧筠思索着如何回话,刘夫人的小儿子刘俊堆着满脸讨好的笑朝这边走了过来。 “娘~”刘俊娇滴滴地叫了声,摇晃着刘夫人的胳膊,“我这个月钱用完了,再给我一点点好不好?” “你给老娘滚!”刘夫人有些恼怒地起身,在刘俊臀上重重拍了一掌,“你和你爹一个样,光知道败家!再说了老娘每个月给你的银子是给你爹的三倍,这你也能用完?你到底干什么好事了!” 这番话让齐萧筠明白过来,原来刘家的财政大权全是掌握在刘夫人手上的。这种情况在楚国很少见,更何况刘撼岳还贵为丞相。 也许也正是因为她把钱攥得紧,刘俊虽然是富家公子,但当初也可以被自己和楚连墨用银钱收买来设计楚天麟。 “哎呀娘,我真的没干什么,只是请请朋友吃饭而已嘛。”刘俊揉了揉疼痛的屁股,虽然一脸委屈,但不敢再继续要钱,悻悻地转身走了。 他迎面撞上了恰好回府的刘撼岳。 “爹!”刘俊如同看到了救星,“你看娘,她又打我,还不肯给我钱!要不你给我点钱呗?” “我呸!”刘撼岳闻言却也怒容满面,“为父自己钱还不够用,还给你?!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去。” 第70章 刘夫人冷笑着开口:“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什么时候少过你们吃食少过你们衣穿?还非得去外面快活。” 刘撼岳尴尬地赔笑道:“男人在外总会有些地方需要花钱的,夫人莫生气。” 刘撼岳这畏妻如虎的模样让齐萧筠几乎都不想再开口了,但既然大老远地跑了一趟,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刘大人,我有事想跟您单独聊聊,不知您方便吗?” “嗯?”刘撼岳怔了怔,“何事?” “就是……我有个朋友是齐国来的神医,我有些事想帮他确认一下。” 刘撼岳听到“齐国神医”这几个字的时候顿时神情大震,一口答应下来:“好,我们聊聊!” 但他答完这话,又想起要去请示他的夫人:“夫人,可以让我跟这位小兄弟聊聊吧?” 刘夫人冷笑道:“原来是你年轻时的风流债找上门来了?那个贱女人居然还跑来千里追夫了不成?! “……”他俩这样的反应,是坐实了刘撼岳才是纪华真正的生父。 然而此时齐萧筠对刘夫人的用词感到很不舒服,“刘夫人请您慎言。当初之事是你丈夫隐瞒他人在先,何况伊人已逝,我口中的齐国神医,是那人的儿子。” “儿子?!”刘撼岳惊呼出声,“她还是把孩子生下来了?!” “没错。”齐萧筠点点头,“而且还把他也培养成了一个优秀的神医。阿华现在就在楚国京城,你要去见见吗?” “见!”刘撼岳果断回答,“当然要见。” “见你个大头鬼!”刘夫人却狠狠在他额上戳了一下,“别怪老娘没警告你,你要是从此和那些齐国的贱人划清界限,老娘还可以当事情没发生过,否则你的宝贝儿子要是缺只胳膊缺跟腿的,你可别怪老娘……” “你敢!”刘撼岳难得硬气地怒吼起来,“老夫已经受够你这个恶婆娘了!我也警告你,敢伤我儿子,就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走,小兄弟,现在就带我去见华儿!” 说罢,刘撼岳怒气冲冲地走在了前面。 齐萧筠忙跟了上去。 刘撼岳带着他上了一辆马车,沿途还在满腹怨气地抱怨:“你是不知道,老夫这一家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两个儿子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凶悍,你瞧我大女儿甚至不肯嫁人,招了个穷书生当赘婿,就是为了把人家拿捏得死死的……至于那个母老虎,就更不用说了。” “……”齐萧筠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有听江应南粗略提起过一些和太子妃之间的冲突,果然刘家的女人都是悍妇吗? “哎,当初我家贫,对于那母老虎算是高攀,得到她母家的支持这才一步步坐上丞相之位……要不是念在这份恩情,我早就把她休了!” 齐萧筠闻言不禁心想,原来这刘撼岳倒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听起来他对原配妻子已经早有只有感激没有爱情了。 当马车到达纪华摆摊的地方,天已经全黑了。 但此时纪华还没有收摊。 大约是今日排队的病人实在太多,又大约是他今天心情好,总之他此刻还在专注地给人问诊。 远远凝望着纪华忙碌的身影,刘撼岳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才是最像老夫的一个孩子啊,比他那两个纨绔兄弟要有出息多了。” 齐萧筠却心道:但人家可未必想认你这个爹。 果然,当纪华注意到齐萧筠时,他先是态度很友好地走过来:“阿筠你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华,我帮你查了你的身世,发现你口中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姜大人,而是我身边这位刘大人。我便带他来见你了。” “……什么?”纪华的目光落在一脸激动的刘撼岳那里时,却顿时变冷了,“谁让你自作主张!” “华儿,我是爹啊!”刘撼岳哽咽着开口,“这些年你和你娘过得好吗?” “好?”纪华唇角勾起一个最冰冷的笑,“托你的福,娘整日郁郁寡欢,早就已经不在了。” “……小倩她……”刘撼岳的眼圈霎时间更红了,“是我对不起她!” “滚!” 纪华冷冷说出一个字,然后转身就走,“今日我收摊回去休息了,你们要怪就怪这个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听了这话,正在排队的病人们齐刷刷用幽怨的目光看向刘撼岳,然后围住他指责起来: “你说你这人,今日我们好不容易遇上纪大夫肯多看几个,谁让你来破坏他的心情!” “就是就是,又要等明天了,你赔我们!” “……”刘撼岳想要追上纪华,却被众人团团围住脱不了身,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齐萧筠帮他追上了纪华,“阿华,你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你说。”纪华知道齐萧筠其实也只是关心他才这么做,并不想迁怒于他,便放柔了语气。 齐萧筠压低了声音道:“如今连墨和太子之间剑拔弩张,这事你应该知道。最近太子已经大大得罪了皇上,他们差不多快到决胜时刻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连墨要赢得更多朝臣的支持。刘大人身为丞相,他的助力不可谓不重要。” 纪华皱眉道:“你想让我帮你们拉拢刘撼岳?我既不懂这些朝堂上的事,更不想对谁卑躬屈膝。” 第四十四章 促膝长谈达成一致 第71章 “不不你用不着。”齐萧筠笑着摇摇头,“你本就是个冷傲性情,忽然卑躬屈膝起来岂不是太可疑了?我只是希望你能给刘大人一个跟你聊聊的机会。” “……”纪华仍旧紧皱着眉头,“我只是个大夫,你叫我帮你给人看病就算了,还要帮你做这些事?” “我的好阿华,”齐萧筠露出撒娇的笑,“你知道的,刘家和太子是亲家关系,要让刘大人背叛太子并不容易,这事也只有你能帮忙了!” 其实,这并非全然是齐萧筠的心里话。要不要利用纪华和刘撼岳的关系来拉拢他并不是最要紧的,齐萧筠只是想找个理由帮他们父子一把。 自己和父亲之间也曾有过误会与嫌隙,好不容易冰释前嫌,如今父子却再难见面。不想让纪华父子也留下那样的遗憾。 齐萧筠又认真了神情道:“我有种直觉,刘大人并不是个全然的恶人,你好歹听他解释解释,兴许他有什么苦衷呢?” “……罢了。”纪华见齐萧筠如此卖力地游说他,终于松了口,“我就找时间跟他聊聊。” “好,今日天色已晚,我帮你约他明天中午吧!”这事齐萧筠怕夜长梦多,所以不敢拖延,“等他下了早朝,你们一起吃个午饭。” “……你安排便是。”纪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我真的不想和他单独相处。” 齐萧筠笑道:“你们不嫌我多余的话我也可以去。” 纪华揉了揉太阳穴,想起这父子关系还是很头疼。 此时,江应南正坐在凉亭中,借着月光看着一封信。 信是江震雄写来的: “南儿,为父知道你自与太子和离后一直住在瑞王府。瑞王为人正直可靠,你在他府上爹倒是不担心,但,你不肯回江家是否还在怨恨于爹? “当初爹打你是迫于江家家规不得不为,还望你有朝一日能理解。其实那时太子如此待我江家,你早该明白他并非善类……当然,你尚能亡羊补牢,倒也为时未晚。 “你不肯回江家住也就罢了,得空时回来看看吧。为父和你娘都对你很是牵挂。” 信不长,江应南却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 事实上,他早已经不怨恨父亲了。他觉得父亲当初打自己打得对,是自己当初被楚子乾迷昏了头,竟帮着他对付自己的家人。 他只是没脸再回江家而已。 “江叔叔,”楚云轩忽然凑过来,“见您似颇有愁绪,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如今二人算是师徒关系,楚云轩为人又向来体贴,也难怪他会来关心江应南。 江应南苦笑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下意识地望向太子府所在的方向,“轩儿,在你眼中,你大皇伯是个什么样的人?” “唔……”楚云轩沉吟了片刻,“最近他和父王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我一时也判断不清他的真面目。可是从前,我觉得大皇伯待我很好,二皇伯要打骂我的时候,他只要看到就会拦着。” 是啊。楚子乾至少比楚威德明事理,知道谁才是真正值得疼爱的人。 楚子乾也好,江震雄也好,要都是纯粹的无情之人,那便能痛快放下了,不至于像如今这般纠结。 “轩儿,如果一个人是真的爱你,但他心中有更重要的东西,为了那个东西他可以牺牲你,你觉得,他值得原谅吗?” “我不知道。”楚云轩摇了摇头,“可是我觉得,要不要继续和那个人发生关系,要取决于,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更开心,还是离开了他自己过得更开心?” “……!”江应南瞬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要说怎样的生活更轻松愉快,那毫无疑问是现在这样的。 在太子府时,自己是真的没一天能睡安稳觉。唯有半夜醒来看到楚子乾还在身边的时候能稍微有点安全感,但是只要他一起来自己马上也得起来,不然就会担心有谁要冲进来把自己打醒。 只是现在,每次睡醒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虽然知道没人会再来害自己,还是不免有些寂寞。 在和楚子乾的婚姻存续期间,不能不承认的是,虽然辛苦但也有个甜蜜的部分。自己曾经以为为了那份甜蜜是可以克服那些辛苦的。 可是,人生本来就不可能完美。总要有所取舍。 江应南默默叹了口气,把手上的玉镯摘了下来。 他举起手就想把它扔进旁边的小池塘,但手僵在半空,却硬是扔不下去。 最终,他只能放下手,决定把镯子拿回房间放到抽屉深处。就像是对那份曾经浓烈的爱恋一样,永远尘封起来起来。 “真是的。”楚连墨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这镯子你居然还要戴着,终于肯摘下来了?” “……让瑞王殿下见笑了。”江应南苦笑了一下,“我本想着,深夜难眠之时若有它伴着,兴许能睡得好些。但我刚才又恍然意识到,这东西就像是毒药一般,即使能短暂使人舒适,长久也是有害无益。” “你就那么缺男人?”楚连墨也坐到了凉亭中,笑了笑,“不如本王给你介绍一个。姜家大公子,也就是本王的大舅子,为人温文尔雅又尚未婚配,要不要认识一下?” “……多谢殿下好意,不用了。”江应南苦笑着连连摇头,“我此时心中还容不下别人,对人家不公平。过阵子再说吧。” 第72章 “也好。” “父王,”楚云轩忽然有些怯怯地插嘴道,“你是不是,一定要对付大皇伯和二皇伯?”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却问出了一个极具分量的问题。 楚连墨怔了片刻,直直注视着楚云轩。 楚云轩年纪虽然还不大,但也不算太小了。如果楚连墨真当了皇帝,毋庸置疑只能有一个太子人选,那就是楚云轩。所以,他和楚云轩是不能心存间隙的,早晚要把话说清楚。 “殿下,我也想问你,”江应南索性也趁此机会和楚连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心仪于齐国二皇子,他又死在了德王殿下手上,你自然对德王恨之入骨……” 这事经过前段时间的风波,在楚国朝堂上已经几乎人尽皆知了。 “可是,太子和你之间并没有什么刻骨仇恨啊!如果他不再护着德王,能不能放他一马?” 楚连墨闻言笑了笑,“前段时间本王就已经想通了……楚威德这人看上去就是个好战分子,他提出对齐国出兵,看似顺理成章,可是,他的冲动性情父皇难道不了解?他说出兵就出兵?这件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支持?” “你若要这么说,最后拍板的不还是皇上吗?那皇上也是你的仇人?” “……”楚连墨把笑容一收,目光严肃地看向江应南。 “……抱歉,是我出言无状。”江应南刚才那句话脱口而出后,不免有些后悔。 “也许你说得对。”楚连墨却再次淡淡笑起来,笑容中依稀含着几分悲伤,“父皇也是我的仇人。阿筠的仇人,自然也该是我的仇人。阿筠这一生的所有悲剧,全是他一手搞出来的。” “可是父王,”楚云轩忍不住再次插嘴,“儿臣斗胆想说一句,楚国对齐国出兵固然对齐国人民而言是场灾难,但对于楚国的当政者来说,却是为了楚国利益着想,你怎能说这就是罪大恶极之事?” 楚连墨闻言沉默了片刻。 楚云轩最近的胆子是真的越来越大了,但这也算件好事,毕竟一个过分唯唯诺诺的人是不可能当未来国君的。 何况他向来很有自己的想法,这些话就算他从前不敢说,但在他心中一定已经存了很久。 “你们的意思本王都明白了,也就是说,换个角度讲,本王现在的行为是乱臣贼子,是吗?” “儿臣并无此意!”楚云轩慌忙起身,就要下跪。 “不必如此紧张。” 楚连墨制止了他。 “今日本王就跟你们说说心里话。谁都是受着忠君爱国教育长大的,没有谁想当乱臣贼子。何况这条路辛苦又血腥,一切都是迫于无奈罢了。 “据本王的了解,楚子乾和楚威德的罪恶,还远远不止怂恿父皇出兵齐国这一项。 “只是眼下本王手中的证据还不足,待条件成熟时再证明给你们看。如今你们都是本王信任的人,本王诚挚地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你们齐心协力,共除奸邪。” 楚云轩和江应南对望了一眼,和他一齐郑重地点点头。“父王放心,若德王真的其罪当诛,儿臣不会碍于血缘对他手下留情。如今轩儿已是您的儿子,过去种种皆已似水无痕。” 江应南也认真地说道:“殿下,你我曾经立场相左,你如今却愿不计前嫌视我为可信赖之人,我必不辜负这份信任。” “那就好。”楚连墨冲他们柔和地一笑,“本王就知道,本王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这时,齐萧筠匆匆走过来,“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我还找了半天。” 楚连墨笑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是错过了一番很重要的对话。” 齐萧筠撇撇嘴,“我都是在为你的大计奔波,不是为了帮你拉拢刘家么?就看明天阿华和刘大人之间会聊得如何了。” 第四十五章 太子府的闹剧 第二天和刘撼岳见面时,刘撼岳在酒楼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并且反复询问纪华的口味。 纪华只是冷淡表示自己没有什么爱吃或不爱吃的东西。 然后刘撼岳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述这些年对纪华母子的思念之情。 “够了。”纪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一个负心汉,竟也好意思如此塑造情圣形象?” “华儿,爹当年真的很无奈啊!”刘撼岳哽咽道,“我对那只母老虎早就没感情了,也曾经跟她提过要娶你娘为平妻,但她坚决拒绝,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我敢把任何活人带回刘家一定让他们横着出去……我跟她吵,她就对我以死相逼……加上你娘自己也坚决要离开我,我当时和你娘分开实在是迫不得已。” 纪华冷笑道:“你明知道你家是这种情况,却非要招惹我娘欺骗我娘。阿筠,”他看向齐萧筠道,“你说他有苦衷,这也能算苦衷吗?我倒要听你评评理。” “……”齐萧筠苦笑了一下,一时也难以评判这家务事。 刘撼岳又满脸殷勤地看向纪华:“华儿,你以后就留在京城生活好不好?以爹的门路,随随便便都可以给你安排个太医职位。” 纪华冷笑道:“我不稀罕。” “刘撼岳!”忽听门外一个凶悍的女人声音传来,紧急着,刘夫人一脚踹开了酒楼雅间的门,叉着腰大骂: “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和无关紧要的人吃饭喝酒!你知不知道咱俩的女儿都要被丈夫欺负死了!” 第73章 “什么?”刘撼岳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说敏儿吗?她怎么了?” 自己的大女儿天天在府上冲着女婿耀武扬威,想来是不可能被欺负的,那就只剩身在太子府的刘敏了。虽然刘撼岳嫌这两个女儿都过于凶悍,但好歹还是自己的亲闺女,他也不免紧张起来。 说到小女儿时,刘夫人也露出了柔情的一面,眼圈红了红,“刚才敏儿她哭哭啼啼地跑回家,脸上还有个红红的巴掌印!她说她被太子给打了!” 旁观着这一幕的齐萧筠心中不自觉地飘过两个字:活该。 “好端端的,太子怎会打她?!” 刘撼岳心中不禁惊奇,两人成亲以来虽然说不上感情多好,但一直以来由于楚子乾的忍让也算是相安无事。 “如今太子和江应南都和离了,按理说他们应该没什么矛盾了才对?” “你还说呢!”刘夫人怒道,“听说太子和那贱人和离后就再也没去过敏儿房里过夜!敏儿实在是气不过,跑去质问他,太子竟说都怪敏儿坏了他的姻缘,就打了她一巴掌!” 齐萧筠听到这里心中暗叹:楚子乾要是早点对刘敏那么霸气不就好了吗,左右不过是个丞相之女,还横得过太子吗?非得失去了才来后悔。 “既如此,”纪华忽然淡淡地插嘴道,“让刘敏和太子也和离不就好了吗?” 齐萧筠闻言不禁一震——是啊!若真能如此,楚子乾和刘家就再也不是姻亲关系了,而且必然会结下大梁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刘夫人用手指向纪华的鼻子咆哮道,“我家的事也有你插嘴的份儿!” “怎么?”纪华冷冷一笑,“那你们还能去太子府把楚子乾给打一顿不成?” “……”刘夫人一时有些语塞。 刘撼岳本就想挽回和纪华之间的关系,同时又觉得他的建议其实还真不失为最好的解决方法,便立马也出言符合:“我觉得华儿说得对,我们这就去太子府和太子谈和离之事。” 刘夫人沉思了片刻。她倒并不真的想让女儿和楚子乾和离,毕竟要论好姻缘,全楚国有谁能比得过太子呢? 但是,如果去找楚子乾大吵大闹并非明智之举,要是就此吃下这哑巴亏又未免不甘,不如假意提出和离,让楚子乾来向刘家低声下气地道歉,并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欺辱刘敏,最好是能写个保证书。 “好,我们现在就去。” 刘夫人终于点了头,带着刘撼岳和一帮下人,气势汹汹地出现在了太子府。 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向楚子乾提出和离之事时,楚子乾居然果断说了一句:“和离就和离。” “……!”刘夫人僵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她这种时候要是说反悔,面子往哪儿搁? 楚子乾又冷冷开口道:“你家这刁蛮千金孤早就已经受够了,这日子横竖是过不下去了,不如各自解脱。” 最近楚子乾的确觉得日子已经苦不堪言,令人忍无可忍。 在朝堂上失了父皇的信赖,在内宅中要面对的是一个不仅不知道体谅自己、还整日吵吵嚷嚷的泼妇,生活实在没有丝毫乐趣可言。 既如此,不如赌一把—— 赌自己弃了刘敏,还能让江应南回心转意。 “那就请太子殿下写下和离书吧。”刘撼岳开口道。 刘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谁许他这么自作主张的! “好,孤现在就写。” 楚子乾说罢便转身去到书桌旁,唰唰几笔写下一份和离书。 他想起上次也是这样跟江应南写和离书的。 只是当时他每写下一个字都是心如刀绞,现在却只有一种终于解脱的感觉。 “多谢殿下。”刘撼岳拿过和离书,转身走了。 刘夫人没奈何,只好跟上了丈夫。 当刘敏看到和离书时,大为震惊:“谁说我要和太子和离的?!我跑回娘家只是想气气他!” 刘撼岳淡淡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和离之事为父自然也可替你做主。” “啊啊啊啊啊!”刘敏顿时发起疯来,开始噼里啪啦地去砸房中的花瓶等物,“你知不知道我是真心喜欢过太子的,所以才会那么恨江应南啊!没了江应南他只要哄哄我,我们不就能过好日子了吗?你气死我了,我不认你这个爹了!” 刘夫人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你爹最近就是因为个野种晕了头!” 当天,刘府闹作了一团。 而太子和太子妃和离的消息,也很快就在楚国传开了。 当天下午,楚后把楚子乾叫了过去。 “你是不是疯了!”楚后拿起一个茶杯就往楚子乾脸上扔。 要换作平时,楚子乾是会躲开的。 对于这种事他们母子之间已经很有默契了——身上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可以受伤,但身为太子的颜面必须保住。 然而这次,楚子乾却任由茶杯砸碎在了他的额上。 楚后看着他鲜血淋漓的额头吓了一大跳,“你为什么不躲?!” “这样倒是刚刚好。”楚子乾反倒淡淡笑了笑,没有去止顺着脸颊流下的殷红的血。 他想起上次江应南生他的气,他就是因为被母后弄伤,才挽回了江应南的心。 “母后,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儿臣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和离之事已成定局,你打骂儿臣也毫无意义,还是省点力气吧。” 第74章 说罢,楚子乾转身就离开了楚后的宫殿。 趁着自己还在流血,他赶忙跑去瑞王府找江应南。 已经听到和离消息的江应南,这次是怎么都不舍得拒绝见他了。 于是江应南终究还是在自己瑞王府的房间中接待了他。 “阿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障碍了,”楚子乾红着眼圈凝视着江应南,“回到孤身边,孤让你当孤唯一的妻子,好吗?” 江应南沉默不语,只是直直盯了楚子乾额上的红肿片刻。“对不起,都怪我太聪明了。所以我知道你是在玩苦肉计。” “就算是吧。”楚子乾苦笑了一下,“但,孤为你失了名声,失了刘家的支持,也失了母后的心,这些全是事实!你怎么忍心再拒绝孤!” “……”江应南确实是不太忍心了。 他只好先去找工具,帮楚子乾处理伤口。 楚子乾由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地止血上药,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笑意,“孤就知道,你说你已经不爱孤了,是假的。” “……”江应南在那一瞬间的确是心如死灰过。但好歹是自己爱了多年的人,总归不可能忽然就从心底消失无迹。 “阿南,你就再给孤一个机会,好不好?” “好。” 江应南答了一个字,楚子乾正要欣喜若狂,就听他补充道:“我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现在把太子之位让给瑞王,带我离开京城浪迹天涯,我就同意跟你在一起。” “……阿南!”楚子乾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你为什么要这样逼孤?!” “因为我害怕。”江应南苦涩地一笑,“你真以为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是刘敏?不。是你那随时可以为了权力放弃我的理念。所以你必须要让我相信,我在你心里真的已经是第一位了,我才敢再赌一次。” “阿南,孤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孤是爱权力,孤也一样爱你,你为什么非要让孤分个轻重?!” “呵。”江应南明白了他的答案,冷冷笑了笑,“先不说那些虚的,就说现实问题。你觉得你母后会同意我们破镜重圆吗?她会不会把让你丢脸的所有原因都归咎到我身上?你觉得只要你还是太子,我和你在一起能有宁日?” “……”楚子乾沉默了片刻,“无论如何,你这个条件孤不会答应。” “子乾,你为什么就不能清醒点呢?你斗不过瑞王的!你再要负隅顽抗下去,会连命都丢了!” 楚子乾闻言更是神情一冷,“你凭什么认为孤斗不过楚连墨?!” 江应南叹了口气,“你知道什么叫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吗?曾经和你交好的江家投靠了瑞王,你曾经的老丈人刘家,只怕很快也要向着瑞王了……他们这一文一武,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 “住口!孤早晚要把楚连墨大卸八块给你看!” 说罢,楚子乾拂袖而去。 虽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但凝望着他的背影,江应南的心还是难以自抑地抽痛了一下。 第二天上午,纪华到瑞王府来找齐萧筠:“你给我的任务我算是完成了,太子和刘家之间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我以后不用再接近刘撼岳了吧。” 齐萧筠笑道:“你看你说和离他们还真和离了,那么大的事你爹一瞬间就决定听你的话,心头还是很在意你的不是吗?” “……”纪华现在是看明白了,齐萧筠的醉翁之意根本不在拉拢刘家,而在于劝和。 “我说你俩,”楚连墨冷不防地推开了齐萧筠的房门,“整天在一起黏黏糊糊的做什么?阿筠,你不该多陪陪本王吗?” “……这不是想着你忙吗。”齐萧筠回头白了楚连墨一眼。 “今天本王恰好不忙,又临近每个月去看望母妃的日子,你随本王进宫看看她吧。” “也好。”齐萧筠点头同意了。 “殿下。”忽然有个丫环急匆匆地小跑过来。她并不是瑞王府的丫环,而是良贵妃身边的丫环。“娘娘派奴婢来传话说,您这个月进宫的时候要是方便的话,顺便带个大夫过去。” “什么?”楚连墨顿时紧张起来,“母妃病了?!” “没有没有。”丫环摇摇头,“她找大夫是有别的缘故。她还说最好不要找太医,叫个民间大夫就行。” “……”楚连墨沉默了片刻,看向纪华,“既然你恰好在这里,就随我们进宫一趟吧。” 纪华对他这命令口吻有些不悦,冷笑道:“你叫我进宫就进宫?我是齐国人,不受你们楚国皇室的命令。” 齐萧筠怕他们吵起来,连忙从中调停:“好啦阿华,你就当再帮我一个忙嘛。” “你的忙我可真是整天都帮不完。”纪华虽然还是没个好声气,但也算是同意了这件事。 第四十六章 就要甜死你 良贵妃见楚连墨果真带来了大夫,屏退了下人,压低声音跟他说起缘由: “你还记得温成吧?他自打成了太监就落下了病根,这几年身体更是很不好…… “我本想找太医帮他看病,但太医纷纷推说他只是个小太监只怕不方便……我知道,是谁都不愿接这烫手山芋,生怕得罪了你父皇。” 纪华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着插嘴:“还有人巴巴地盼着我留下来当太医呢,原来楚国的太医都是这般捧高踩低的存在。” 第75章 “不要觉得你很懂。”楚连墨感觉他这话对楚国有轻视之意,不禁瞪了纪华一眼,“身在皇家都有很多无奈,齐国太医又好得到哪儿去?” 纪华冷冷道:“所以不管在哪儿我都从不想当太医,不想和这些麻烦事扯上关系。” “母妃,”楚连墨又神情有些凝重地看向良贵妃,“您这些年,还一直和那温成有联络?” “怎么?”良贵妃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十分冰冷,“你也和你父皇一样,怀疑本宫真和温成有私情?他是为了本宫才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本宫就不能关心关心他?” “……孩儿并无此意,母妃您不要生气。孩儿有此一问是怕父皇知道此事后更会多心。” 良贵妃冷笑道:“他多心少心本宫早就不在意了,有种他就把本宫给杀了。” 齐萧筠见这母子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连忙劝和:“贵妃娘娘您别这样,殿下也是为了您着想。” 良贵妃看向他时,目光柔和了些许,“抱歉筠儿,又吓着你了吧?” “没有没有。”齐萧筠微笑着摇头,“我可是见多了大场面的人,哪儿有这般容易吓到。” “既如此,”楚连墨看了眼纪华,“母妃,请你告知孩儿温成现在何处,孩儿现在就带这位纪大夫去给他看病。” “哎……”良贵妃听到这个问题时叹了口气,“他还能在哪里呢,这些年都在做最脏最苦的活儿……你去净房找他吧。” “是,孩儿这就去。” 随即,楚连墨带着齐萧筠和纪华一起来到了净房。 所谓净房就是放置便器的地方。 三人过去的时候,温成正在卖力地刷恭桶。 “拜见瑞王殿下!”净房的其他小太监见今日这种地方竟有贵人出现,都慌忙跪地行礼。 “瑞王殿下?”温成也放下恭桶跪了下去,“您怎会来此处?” 楚连墨在齐萧筠的口鼻前扇了扇,以帮他扇走气味,“你出来说话。” “是。” 温成低着头,乖乖随楚连墨走到了净房外。 “听说你病了?”楚连墨开门见山,“本王帮你找了个大夫来。” “……这……?奴才不过是个贱奴,何需瑞王殿下挂怀?”温成显得有些惶恐。 “少废话。”楚连墨有些不耐烦地道,“人都来了,就让他看看。说吧,是哪里不舒服?” 虽然当年的事温成也是受害者,但楚连墨总怀疑他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妥当,才会被人抓了把柄。何况如今又知道母妃还那么关心他,以楚连墨的立场,很难对温成过于客气。 “奴才……奴才……”温成嗫喏了半天,见楚连墨愈发要失去耐心了,才只好心一横,说道,“奴才自从净身,就落下了遗尿的毛病……因为这个,夜间总是睡不好……近来白日精神愈发地差,干活出了纰漏被责罚一顿,便让身体更差了,如此恶性循环……” 听起来,温成的毛病远远不是遗尿那么简单。长年累月的太监生活,给他的真心都带来了巨大的摧残。 纪华温言开口:“那你带我去个无人打扰的房间吧,我帮你看看那处现在的情况,再帮你把下脉。” 齐萧筠算是发现了,看似冷漠的纪华,其实有十分善良的一面。他由于对父亲恨屋及乌而厌恶楚国权贵,但对底层的人反而是极好的。 “多谢纪大夫。” 随即,温成带着纪华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实际上身为一个地位低微的太监,他并没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只是因为这个时间其他太监都在干活,所以房里没有别人。 过了一小会儿,纪华和温成一起出来。 “如何?”等在门外的楚连墨问道。 “哎……”纪华叹了口气,“我尽力一试吧。他这毛病已经拖得太久了,何况他当初又是自宫,根本没这方面技术就随便挥刀一砍……要恢复得像正常人一样怕是很难,我只能尽量帮他减轻病症。另外,他体虚的情况可以适当服用补药。” “我知道了。”楚连墨点点头,“有劳了。” “其实,”纪华又话锋一转,“这些都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他长期心情抑郁又处境艰难,这才是他导致他身体日益虚弱的根本原因。” 楚连墨冷笑了一声,“这本王就管不了了。本王按母妃的吩咐帮他找了大夫看病,已是仁至义尽,难道还要帮他调离此处不成?本王可不想父皇又开始怀疑本王和他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 “……可是连墨,”齐萧筠可以理解楚连墨对此人的忌惮,但同时又有些同情温成的处境,“当初到底是何情况,你还没了解得足够清楚吧?” “好,那本王今天就索性问个清楚。” 事实上,这多年来都是盘亘在楚连墨心中的疑问。只是他知道这个话题对良贵妃来说是禁忌,不能向她提起,而对于温成,他又不方便接近。 再说这件事楚连墨自己也牵扯其中,甚至被人怀疑血统不正,其实他自己心中也有某个部分在害怕触碰此事。 而今天,有了齐萧筠的陪伴,他添了许多面对真相的勇气。 “温成,本王问你,就算你少时曾和母妃相交过,她都已经进宫为妃了,你还一封封地保存着和她之间的那些通信做什么?岂不是故意给人留把柄!” 第76章 “……殿下……奴才……”温成低着头喃喃低语着,似乎很是犹豫,“奴才若跟您说实话,您能恕奴才无罪吗?或者,至少不要牵连到奴才的家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连墨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温成还真和良贵妃有什么特殊关系不成?!“马上给本王说个一清二楚,不许隐瞒!” “是……说实话,奴才从前的确在私心里爱慕于良贵妃娘娘。但这只是奴才一厢情愿,良贵妃娘娘从未接受过奴才的示爱!” 楚连墨闻言松了口气,同时也明白了自己刚才所问问题的答案—— 温成精心保存着那些信,是在保存曾经那份求而不得的爱意。 温成继续解释道:“奴才和娘娘都知道,按照楚国律法,所以适龄女子必须先去选秀,未被挑中的才能自由婚配。所以娘娘坚决拒绝了奴才。后来奴才便决定放下,得知她中选,奴才也是真心为她高兴,决定祝福她。之后奴才虽在宫中当侍卫,但和娘娘之间从无不正当交往啊!” “本王知道了。” 楚连墨决定姑且相信这些话。 “这些事情除了本王外你不要跟旁人说,总归还是对母妃的名声不利的……好了阿筠,要问的事也问清楚了,我们回母妃那里去交代一声吧。” “好。” 当楚连墨牵着齐萧筠的手回到良贵妃那里时,丫环正给她带去一个消息: “娘娘,听说太后娘娘病了,皇上正向后宫妃嫔们询问何人愿去侍疾。” “这种事你就不用跟我说了。”良贵妃冷冷笑了笑,“我这些年在后宫中跟不存在似的,难道还会去出这风头吗?” “……是,那奴婢告退。”丫环退了出去。 之后,楚连墨示意纪华先回去,然后和齐萧筠一起陪着良贵妃闲聊了一阵,也跟他简单交代了温成那边的情况。 良贵妃倒没多问,毕竟她也知道要避嫌,何况又是男子那方面的疾病,她不方便细问。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丫环又回来递消息:“娘娘,听说皇后娘娘主动请缨去给太后侍疾,皇上同意了。” “哦?这倒是有些稀奇。”良贵妃心头很清楚,皇后表面上贤惠,实际上一直端着一种贵女的架子,侍疾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儿,换了从前她是绝不愿做的。 楚连墨笑道:“我倒觉得不奇怪。最近太子和皇后都把父皇得罪到这份儿上了,还不得想点办法往回找补吗?” 见楚连墨似乎笑得事不关己似的轻松,齐萧筠却一脸严肃地向良贵妃开口道: “娘娘,有些话也许连墨不方便跟您说,那就让我来当得罪人的那个吧。 “如今连您叫个太医给人看病他们都不肯,固然是因为他们捧高踩低,可您这样的处境,自己难道就没想过要改变吗? “连墨他在朝堂上很努力,您身为他的母妃,也许,也该适当地助他一臂之力……” “阿筠!”楚连墨打断齐萧筠,“这种事母妃既然不想做,我也不需要她来做。” “我知道娘娘为什么不想。”面对楚连墨有些不悦的语气,齐萧筠反倒淡淡笑了笑,“如果是我真心爱着一个人,我也不愿对他有任何算计。可是,这么久了,娘娘大概该放下了吧?” 听到这番话,良贵妃用有些复杂的眼神凝视着齐萧筠。 原来齐萧筠才是最懂他的那个。 这么多年来她不惜让自己过得寂寥凄惨也要跟楚文帝赌气,从不主动低头,如果没有爱,又何来那么大的怨气和恨意? 楚连墨生怕他的母妃喜欢的人真的是温成,而在这件事上,齐萧筠却是旁观者清。 “本宫懂了。”良贵妃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个男人若是对本宫还有一丝一毫的情谊,又怎会这么多年都对本宫不闻不问?的确是本宫太蠢,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光阴。本宫今晚就主动过去求和。” 之后良贵妃果然去求和了。她这一求和,楚文帝立马就跟她重归于好了。 再怎么说当年的良贵妃也是楚文帝最宠爱的女人,实际上两人之间的问题归根究底在于两个人都过于骄傲,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良贵妃先低头了,楚文帝当然乐得顺着台阶下。 于是,皇后在那边辛辛苦苦侍疾,楚文帝却在这边和良贵妃日日缠绵,这个结果气得皇后差点没吐血三升而亡。 只是对于这样的结果,楚连墨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错过的感情早已错过,发生过的惨剧早已发生,现在的和谐全是镜花水月。良贵妃肯这么做,反而说明她已经彻底在心里放下了楚文帝。 有时楚连墨会不自觉地想起那天见到的温成的凄惨现状,然后跟慕容鹰说起此事。 “天呐!那个温成好可怜啊!”相比起齐萧筠多少还要顾及一下楚连墨的心情,慕容鹰直白地发出了感叹。 “他可怜?”楚连墨白了慕容鹰一眼,“母妃不可怜?” “可是他真的很无辜啊!据属下所知,他们温家本来家世也还不错的吧?” 的确,温成的父亲原本是三品官员,说不上多么大富大贵,但温家也算家境殷实。温成入宫当侍卫原本是拥有锦绣前途的,结果非但未能给温家锦上添花,还使自己陷入水深火热,连累父亲被贬官,更使温家从此活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 第77章 “我的天,当侍卫那么惨,动不动就要被怀疑和主子有染……”由于慕容鹰和曾经的温成有相似的身份,所以更能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哎呀殿下,你以后成了皇帝,我也是宫里的侍卫了!” 楚连墨哑然失笑,“你的关注点在哪里?本王又不是父皇,是那种动不动就会怀疑侍卫和主子有染的人吗?” “……可是殿下,万一……”慕容鹰一想起温成挥刀自宫的结局,仿佛连自己的某个部位也开始痛了,“万一属下真的和主子有染,您会原谅属下吗?” “……你说什么?”楚连墨顿时把脸上的笑容一收。 “属下只是说万一!作个假设而已!”慕容鹰吓得下意识地赶忙跪下去,“是属下说错话了,请殿下息怒!” “行了行了,这般紧张干什么?起来吧。” 楚连墨以为慕容鹰只是在试探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倒也没有多想,只是肃然道:“你知道本王待你向来是很宽纵的,若是一些小错本王不会和你计较。但你也确实不该拿这样的问题来试探本王。要换了严厉些的主子,你光是这么一问,就得屁股开花。” “好好,属下知道错了嘛。”慕容鹰露出有些撒娇的笑,心却在砰砰乱跳。 这日子眼见楚连墨和齐萧筠万般恩爱,他已经放下了对楚连墨的特殊情愫,决定把他当成哥哥看待。 而同时他发现,他竟然对另一个曾经被自己视为姐姐的人渐渐起了异样的情愫。 “殿下,属下想出恭。” “去吧。”楚连墨没有在意地应了声,低头继续处理政务。刚才只是他在疲累时的短暂休息。 慕容鹰得到许可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楚连墨的书房。 他头一次觉得楚连墨很可怕,哪怕能暂时逃开一阵也好。 由于走得匆匆忙忙,他迎面撞上了齐萧筠。 差点撞翻了齐萧筠手中装着点心的盘子。 “啊,抱歉!” “没事,还好没掉。”齐萧筠笑了笑,“你说你这殿下怎么这般爱和人攀比,听阿南说他曾亲手给太子做点心,就用一脸期待的目光看着我……他嘴上不说,我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吗?不过我是真没下过厨,把人吃出好歹来我可不负责。” “嗯……”此刻的慕容鹰却全无心情理会齐萧筠的这番话题。 “怎么了阿鹰?”齐萧筠注意到了慕容鹰的异样。平时的他性情开朗,怎么都不可能是这么冷淡的反应。 “阿筠,我们也算是师徒一场对吧!” 慕容鹰忽然用求救般的眼神看着齐萧筠。 “万一有朝一日我做错了事,殿下要打死我,或者对我做点什么别的……”比如把他给阉了,“你帮我求求情可以吗?” “……啊?”齐萧筠被慕容鹰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殿下这般重视于你,又怎么可能打死你?” “可是,你不能否认殿下他也有心狠手辣的一面吧?我知道,你比他脾气好多了!” “……”齐萧筠不由得苦笑。 其实要论天性,他脾气未必比楚连墨好多少。 只是从当质子到当男妾,他早已经学会了隐忍。 “阿鹰,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行不行!”慕容鹰拼命摇头,“我不能告诉你!……哎呀不说了,我还要去茅房呢。” 然后,慕容鹰又一次溜了。 齐萧筠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他说的不是没事,而是“不能告诉你”,那就是真有事? 算了,既然他不愿说,自己现在也没法子。 齐萧筠当下也不再多想此事,推门走进了书房,“连墨,你尝尝我做的点心。” “……阿筠你,还真的做了?” 楚连墨转头看向齐萧筠手中的餐盘,直直盯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精致糕点,目光中既有惊喜,却又有些愧疚。 “哎,我当时听江应南这么说,心中确有些羡慕,但你贵为皇子,我又怎能让你为我做这些事?所以我本不想开口的……阿筠,你不必在意我这些自私的期待。” 齐萧筠莞尔一笑,“你这般体贴入微地照顾我的心情,我又为何不能去细心留意你的需求呢?” 曾经齐萧筠确实为他身为皇子却要去做些伺候人的事而不忿,然而如今楚连墨对他处处体贴,生怕委屈了他,他反而不管宽衣还是下厨,都做得十分甘愿。 “好啦,做都做了……” 说着,齐萧筠拿起一块粉红色的荷花酥,放到楚连墨嘴边,“尝尝?” 楚连墨的脸罕有地也染上了一丝桃红,“想不到你现在竟这般奔放。” 这话说得齐萧筠的脸也“唰”的一下红了。 就喂下糕点,不至于叫奔放吧……? 楚连墨终究就着齐萧筠的手把点心吃了下去,“真好吃。” “你可别哄我。”齐萧筠自己也尝了一块,然后微微蹙眉,“我觉得很普通。你就不能诚实点点评吗?” “真要我点评?”楚连墨笑起来,“糖放多了些,有点甜。” “……”虽然是齐萧筠自己叫人家点评的,楚连墨真这么说,他面子上又有点过不去,不禁撇了撇嘴,“就是想甜死你。” “呵~”楚连墨甜蜜地笑着,拿过齐萧筠还沾着糕点粉末的手指嘬了口,“你更甜。本王就喜欢被甜死。” 第78章 “……”齐萧筠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楚连墨今天反正也不要脸了,索性把齐萧筠拉到了腿上坐着,用他耳边用充满蛊惑的声音轻轻开口:“阿筠,本王好喜欢你。” “你今天能不能正常点!”齐萧筠脸都已经红透了,后悔不该这样招惹楚连墨,“你不是还在处理政务吗?这个时间就白日宣淫起来!” “哎……”楚连墨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委屈,“可是,你晚上也不许本王宣淫啊。” 齐箫筠转头看着楚连墨委屈巴巴得跟只可怜小狗似的神情,霎时间有些于心不忍。 其实已经和楚连墨互通心意有一段时间了,平心而论,他待自己极好,所以,自己一直不让他碰会不会过于矫情? 思绪至此,齐箫筠视死如归般地把眼睛一闭。 楚连墨默默盯了齐箫筠片刻,却反倒放开了他,“好了,你说得对,本王还是处理政务吧。” “……”齐箫筠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点心都凉了,我拿去厨房叫他们加热一下。”说着,齐箫筠端起点心碟子走了出去。 当天他和楚连墨之间总有些别扭,他实在没搞懂气氛都到那个地步了,楚连墨的突然止住是因为什么。 直到几天后,一个消息忽然在楚国京城的街头巷尾开始偷偷流传起来——楚连墨两三年来娶了那么多妻妾却尚无亲生孩子,是因为,他在那方面不行。 齐箫筠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呆住。 而下一瞬间,忽然有大量回忆涌入他的脑海—— 楚连墨说他制定了家规,但此生不会有亲生的孩子了。 当自己试图让他服下殷媚下的合欢散时,他说,他万一中药就只能靠熬过去。 再加上昨天的事…… 如果传闻是真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疑点就都有了解释! 原来真相是这样吗? “恭迎殿下。” 当听到下人的声音传来时,齐箫筠也忙往瑞王府门口迎去。 就如他所料,楚连墨今天的神情很难看。 “连墨你……”齐箫筠走上去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也听到那个传闻了是不是?” 楚连墨没好气地道:“本王又不是聋子,你都听到的消息本王能没听到吗?” “我……这事我才知道……”齐箫筠仔细地斟酌着每个用词,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介意这个的,我爱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 “你说什么?”楚连墨面若寒霜地打断他,“你也相信那话?” 第四十七章 他到底行不行 “连墨你先冷静点,”齐箫筠努力安抚他,“这种事其实很正常,没什么可避讳的,要不我找阿华帮你看看……” “看你个头!” 楚连墨怒吼着打断他,冷不防地将他一把横抱起来,“本王马上就让你知道真相!” “你干什么啊!”齐箫筠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但为了防止坠落,也只能下意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楚连墨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把齐箫筠抱到卧室,放到床上,反锁上了房门。 然后他径直去剥齐箫筠的衣服,“本王现在就让你见识下本王到底行不行!” “……”齐箫筠没有反抗。 他现在也很想知道楚连墨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才好采取下一步行动。 而楚连墨原本是打算第一次的时候对齐箫筠温柔一些的,但现在,他只好使劲浑身解数了。 于是齐箫筠很快就发现,楚连墨岂止没有不行,简直就是如狼似虎…… “连墨,你慢点!”齐箫筠被他搞得连连求饶,到后面甚至带上了哭腔。 终于,楚连墨停了下来。 齐箫筠躺在他的臂弯之中,连连喘着粗气。 楚连墨往齐箫筠额上轻轻一吻,他却不悦地将其一把推开,“传闻又不是我散布的!你心头不高兴也不用来报复我吧!” “呵,我的好阿筠,本王哪里舍得报复你?”楚连墨满眼都是宠溺,“本王这可是在疼爱你啊。” 齐箫筠悻悻地“呸”了一声。 楚连墨换上一副无辜的神情,“就算本王真的有点小小的报复心态,谁让你要相信那传闻呢?” “那我问你,”齐箫筠的神情认真了几分,“你说此生不会有孩子是什么意思?说合欢散只能熬过去是什么意思?昨天又是什么意思?” “……真是的。”楚连墨这才知道齐箫筠的误会是怎么产生的,有些无奈地一笑,“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本王虽然娶了一屋子妻妾,但一个都没碰过。能和本王融为一体的人,只有你。” “……!”齐箫筠因这骤然袭来的真相而猛然一惊。 原来是这样! 他竟是为了自己,一直都守身如玉! “至于昨天,”楚连墨继续解释道,“本王希望做那事你是心甘情愿的,不是抱着为本王牺牲或是其他任何心态……所以本王一直都对此慎之又慎。阿筠,这都是出于对你的珍视,你明白吗?” “……我……”齐箫筠内心霎时间不由得感动不已。 但下一瞬间,他又反应过来:“那你今天还不是……哼!” “好好,就算是本王因一时的情绪而失了本寸,算是本王错了行不行?”楚连墨连忙陪笑,“下次本王一定对你很温柔。” 第79章 “去你的下次!”齐箫筠气鼓鼓地翻了个身。 楚连墨从背后拥住他,“说认真的,你觉得这传闻是谁放出去的?” “我这会儿疼得很,没心情琢磨这个。”齐箫筠没好气地答道。 “真的那么疼?”楚连墨顿时紧张起来,“莫非本王弄伤你了?让本王看看。” “……不用。”齐萧筠双颊掠过一丝绯红,连忙摇头。其实楚连墨还是很有分寸的,根本不可能弄伤他。 “这消息的源头,”齐萧筠转回了刚才的话题,“我看不是太子就是德王了。” “嗯……”楚连墨沉吟着,“本王也这么觉得。不过,太子也没有子嗣……” 同一时间,楚子乾怒气冲冲地冲到了德王府楚威德的面前,“谁许你自作主张这么做的!” 楚威德理直气壮地答道:“楚连墨之前把我和麟儿欺负成那样,我还不能还击一下了?” 楚子乾怒道:“要是成亲多年没有子嗣就是不行,那孤也不行?!” “……这……”楚威德这才反应过来,“这事我给疏忽了……” “你做事永远这么瞻前不顾后,一点脑子都没有!” “我没脑子?”楚威德闻言也有些不悦,“我倒也确实搞不懂,你为什么成亲那么就还没个子嗣,难道你真的也跟楚连墨一样不行?” “孤不行你行?”楚子乾瞬间更是大怒,“你那儿子都是多久以前生的了,这些年干什么去了?要不然孤的子嗣问题早就解决了!” “……”楚威德的某个部分还真被戳中了。他这几年大约是纵欲过度,那方面确实有所下降。 “大皇伯,父王,”楚天麟在外面怯生生地敲门,“你们先别吵架了好吗?” “……算了,再跟你作口舌之争也没用!你捅的娄子还不是又只有孤去填!” 说罢,楚子乾转身拂袖而去,临走前还留下一句“你下次还能见到江应南的话,去问问他孤行不行吧!” 当晚,他就去叫人放消息说,他没孩子那是因为刘敏生不了。 再说楚威德那边,他尚且还余怒未消,对楚天麟说话也没了好声气:“你忽然跑来干什么?有事?” “……没事。”楚天麟已经因为刚才两人都在发脾气而受到了惊吓,转身想溜,“父王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下次再说啊。” “回来。”楚威德抓住他的胳膊,“多大的事还要卖关子?快说。” “咳,小事,小事。就是我想换个教武功的师父……” “又换?”楚威德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最近都换三个师父了!是什么毛病!” 事实上,自打被齐萧筠教过之后,楚天麟就看哪个师父都不顺眼,总觉得齐萧筠的剑招又好看,教学方法又得当,宽严适度。 不像多数被请来教授楚天麟的师父那样,唯唯诺诺的,不敢对楚天麟过于严厉。 “哎呀父王你是不知道,他今天要教什么还要问我,到底我是师父还是他是师父啊?一点气势都没有。” “你要气势是吧?”楚威德瞪了小儿子一眼,“本王亲自教你!” “好啊!” 起初楚天麟倒是欣然同意。 然而他第二天就发现,楚威德倒确实很有气势,但过于没有耐心,动不动就把他骂个狗血喷头。 “你怎么那么笨!本王刚才不是跟你示范过了吗,怎么还是不会?” “看一遍当然没法完全记住啊,我哪里笨了!”楚天麟不服气地辩驳道,“周叔叔都夸我聪明呢!他就知道要怎么教我才记得住……” “你说什么?”楚威德恼怒地打断他,“你是说周筠比本王好?!”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爹爹你别生气!” 自打上次楚威德发狠地罚楚天麟跪,他再也不敢像过去那样面对父亲无法无天了,连忙服了软,换上一脸讨好的笑。 楚威德“哼”了一声,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许,“你自己练去吧,不用人教了。”说罢,他收剑入鞘,转身走了。 楚天麟有些不知所措地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他郁闷地回房去向瑞王府写了封信。 信上是问齐萧筠,有没有办法继续当他师父。 齐萧筠看到信后,有些为难,就此去问楚连墨的看法。 楚连墨没好气地道:“你为什么要继续教仇人的儿子?” “呃,我是觉得,能拉拢仇人身边最亲近的人,也许会对我们的将来有好处。” “得了吧。”楚连墨淡淡笑了起来,“你这人最是重感情,对但凡有过羁绊的人都很珍惜,以为本王不知道吗?” “……”齐萧筠无法反驳。不管是当初纪华的事还是现在楚天麟的事,为了利益都是他找的理由罢了。 “行了,你想继续教就继续教,至于怎么说服楚威德,本王相信你会有办法。” “多谢成全。” 得到了楚连墨的许可后,齐萧筠思索了一番,给楚天麟回了封信,告知他应该怎么跟他父王开口。 楚天麟原本脑子也很聪明,看到信上内容后很快就心领神会,跑去楚威德面前像是一番恭维: “爹爹你别误会啊,在麟儿心里你是天大最厉害最英武的大英雄,其他人怎么能和你的一根手指头比呢? 第80章 “那个周筠吧也就是教人的方法好点,而且他这人傻乎乎的,明知道你和四皇叔之间不对付,还对我倾力相授…… “爹爹,你说我能不能回去继续利用他教我武功啊?” 楚威德听了这番话顿时心念一动—— 对啊,那周筠和楚连墨怕不是傻子,为何要尽心教导自己的儿子?既然楚天麟喜欢被他们教,何不趁机利用他们一下? “行了行了,你想被他们教就去吧。” “谢谢爹爹!”楚天麟顿时大喜。 从第二天起,楚天麟每天下午都去瑞王府找齐萧筠教武功,就和他住在瑞王府上那段时间一样。 楚连墨眼看着他们相处融洽,心头还是有些悻悻的,忍不住私底下对齐萧筠抱怨道:“他楚威德放出去的谣言本王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平息呢,天天看到那小子就是气。” “呵,可是他爹做的事也不能怪他啊。” 齐萧筠笑了笑,但随即想到那件令人头疼的麻烦事,神情也严肃了几分。 毕竟,楚连墨又不会像楚子乾那样,把生不出孩子的脏水全都泼到女人头上去。 不过这个传闻总还是得想个法子来堵住的。 第四十八章 前太子妃流落街头 最近刘敏日常暴躁,天天都在府上砸东西。 听到楚子乾放出的传言后她就更暴躁了—— 和太子和离过的女人本来就不好找下家,何况还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 加上刘敏又心高气傲,并不愿像她姐姐那样找个穷书生下嫁。 但是吧,好歹对方是太子,刘家也不敢和对方彻底撕破脸皮,去公然反驳这个说法。 于是刘敏就只能靠砸东西来发泄情绪。 “小祖宗你别砸了行不行!”刘撼岳终于忍无可忍地上前抱过她手中正要咋的花瓶,“这些可都是古董,很值钱的!”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女儿都没活路了你知不知道!”刘敏哭着骂道,“让你叫太子和我和离,我现在这样都是你这老匹夫害的!” 刘撼岳也恼怒起来:“太子是什么样的为人你现在也看到了!不和他和离还等着被他害死不成?” “……” 刘敏见争不过父亲,只好哭哭啼啼地跑去跟母亲告状。 刘夫人愤愤抱怨道:“都是因为那个纪华!你爹自从知道那个杂种的存在就被他给迷了心窍,他说往东你爹就不肯往西!对我们母女的态度也大不如前了!” “对,都怪那个杂种!” 刘敏正好也需要给她的情绪找个出口,索性也顺势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了纪华头上。 “娘,我找人去干掉他好不好?” “这……?”刘夫人闻言有些惊愕,迟疑了片刻,“不会出事吧?” “不会的,我找的人绝对可靠,做事很干净的。再说了他在楚国就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死了就死了谁会非要追根究底。” 刘敏虽然刁蛮但也不是纯粹的草包,跟着楚子乾那么多年,对他的秘密也多少知道一些。 譬如说,他和杀手组织的人有联络。 于是刘敏也依样画葫地联系到了凌影阁的人,花了钱交给他们一个任务。 这日,纪华去山中寻找药材,在傍晚返回住处的时候路过一条僻静的小巷子。 顿时有三个黑衣蒙面人从不同方向的屋顶跳了下来,将纪华团团围住。 “何人?”纪华看着他们手中寒光闪闪的武器,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心中却难免有些惊骇—— 最近他其实已经几乎不做见死不救的事了,遇到急症也都会及时医治,是谁对他有那么深的仇恨? 黑衣人没有答话,而是一齐举剑刺向纪华。 随着“嗖”的一声,纪华指间朝着其中一人的胸口迅速射出一枚银针。 银针射向的黑衣人忙一个侧身躲闪,但银针还是刺中了他的胳膊,乌黑的血顿时渗了出来。 纪华冷冷道:“不想死就别动。否则血液加速流动,毒性会更快蔓延全身。” 其他两个黑衣人这才知道针上有毒。 他们加强了对纪华手上动作的防范,却丝毫不去管同伴的死活,并未找纪华讨要解药。因为对杀手来说,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事。 纪华心中暗道不妙——他的银针算是暗器,若是对方有了防范就很难再成功,而他又不会其他武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一道剑光闪过,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在纪华的跟前,“谁敢伤他!” 原来,来人正是左飞。 左飞又凌厉地挽出两朵漂亮的剑花,和两个黑衣人缠斗成了一团。 身为熙山派大弟子,左飞自然武功不弱,然而那两个黑衣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似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三人缠斗多时,左飞才终于渐渐占了上风,但身上也已受了多处剑伤。 最终,两个黑衣人跃上墙头跑了。 只有中毒的那个还在原地不敢动。 左飞掉转剑的方向,指向他的脖子,“说,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没说话,似乎咬破了口中的什么东西。 左飞连忙捏住他的下巴,防止他吞下毒囊,“何苦呢?看看你那些丝毫不关心你的同伴。再想想你以前的同僚影东,现在不天天在瑞王府吃香喝辣么。” 第81章 “……”黑衣人的神情似乎有所动摇,把毒素吐了出来。 左飞点了他的穴道,笑着看向纪华,“怎么办,把他交给你那个厉害的朋友?我虽然知道怎么审人,但是怕吓到你,不敢用那些手段。” “……我没那么胆小,以及这些一会儿再说。” 纪华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左飞身上的剑伤。他掏出随身带着的药瓶给几道伤口一一上药,再撕下黑衣人身上的衣角一一将其包扎止血,动作十分轻柔。 “哎哟,难得见纪美人对我这般温柔!”左飞一脸满足地笑起来,“我就是伤得再重几倍也值了。” 纪华瞪了他一眼,但难得地并没有出言讥讽他,只是一边继续帮他处理伤口一边道:“你怎会恰好来此处?” “嘿嘿,幸亏我一天要找十次纪美人你在哪儿,这不遇上我派得上用场的时候了吗?纪美人,你说你怎么报答我的救命大恩,要不以身相许吧?” “我不早就已经什么都是你的了。”纪华没好气地轻声说了句。 “那可不够!”左飞的神情忽然认真起来,“阿华,我要的是你的心。” “……你以为……”纪华向来清冷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红,低头盯着左飞的剑伤,不敢去看他认真的目光,“我真的会因为喝醉酒就随便把身体给一个人?” 事实上,纪华早就对左飞心动了。 两人从刚一相逢开始,左飞就天天黏在纪华的屁股后面。 当时的纪华对他很厌烦:“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有病?” 左飞笑嘻嘻地答道:“纪美人儿,我就想跟你交个朋友。” “我只治病,不交朋友。”纪华冷淡拒绝,“有病就治,没病就滚。你再不滚,我可以帮你制造点病出来。” “好呀。”左飞朝他伸出胳膊,“我知道纪美人你的毒针最是厉害,我试试?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如此无赖的作风,反倒令纪华有些束手无策。好歹对方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又没做什么天大的坏事,他也不可能贸然对人用毒。 “纪美人,说真的,”左飞的神情严肃了几分,“我觉得你很寂寞,就像我一样。咱们这种寂寞的人不该相互做个伴吗?” “……你寂寞?东边巷口的那个什么花不是隔三差五给你送礼物?西城门附近那个小姑娘不也经常对你表白?” 在左飞天天追着纪华跑的同时,也有些人天天追着左飞跑。所以纪华能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左飞重新笑起来,“原来你对我的事也挺上心的嘛。那些人我统统不想理,我只对你是认真的。她们就是死在我面前我都没感觉。我一看就知道只有我俩才是能互相理解的同类。” “谁跟你是同类!” 纪华嘴上否认着,心头却颤了一下—— 自己虽身为大夫却没有什么医者仁心,当真是病人死在面前都没什么感觉。可是,左飞是正派弟子,他怎会有这种念头? 后来纪华才渐渐知道,左飞在家的时候似乎经历过很多伤痛之事。他自幼失去母亲,父亲对他又颇为严厉,表面上他是亲和力满满的熙山派大师兄,实际上他早已厌倦了对谁都得笑的感觉。 所以左飞会羡慕把对这个世界的冷漠直接摆在脸上的纪华。 而同时,纪华也忍不住被同样却伤害过却还能保留一份热情的左飞所吸引。 只是纪华的感情从来不会在表面上展露,所以当左飞听到那句“你以为,我真的会因为喝醉酒就随便把身体给一个人”,才头一次意识到这件事。 “阿华你的意思是,你早就已经喜欢上我了?!”左飞此时不禁大喜,激动地紧紧抱住纪华。 “大庭广众之下你干什么!放开我!” 左飞依言放开了纪华,戏谑一笑,“你是说,在私底下就可以?” “……行了!先处理那小子的事吧。” 纪华塞了颗药丸到黑衣人的嘴里,“要不管他他就要毒发身亡了。” “好好,那我现在带他去瑞王府见见他的前辈。” 左飞口中的“前辈”指的是影东。 影东虽然年龄不大,但论资历的确称得上是这些小杀手的前辈了,因为他曾经是凌影阁的四大杀手之一。 影东的真实身份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不过由于他常年当杀手留下了些毛病,齐萧筠之前拜托纪华帮他看过病,也就说起了此事。齐萧筠对纪华向来是绝对信任无所隐瞒的。 当这位叫作影向阳的小杀手见到现在似乎圆了一圈的影东,确实肉眼见到他过得很滋润。 影东又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一番。 想想当杀手的生活多么凄惨,而当瑞王府侍卫的生活多么美好,影向阳终于交代出,是刘敏指使的他。 楚连墨刚要与刘家交好,不适宜在这个时候得罪刘家,齐萧筠便向纪华提议不如把这件事告诉刘撼岳,由他来处置刘敏。齐萧筠看得出,刘撼岳还是很在意纪华这个儿子的,应该不会包庇刘敏。 纪华没有反对。他本来就不想卷进这些楚国权贵间的麻烦事,就由着齐萧筠来处理了。 果然,刘撼岳听说事情真相后大怒。 “就是我干的又怎样?”刘敏心思恶毒但却坏得很直率,懒得否认自己的罪行,“他就是个野种,杀了就杀了。” 第82章 “混账东西!”刘撼岳破天荒地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刘敏的脸上,“幸亏华儿他没事,否则我一定要你替他偿命!” “你居然打我?!”刘敏摸着脸,又惊又怒。 “我打你怎么了?我今天还非得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来人,把这逆女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老爷!”这时刘夫人急急忙忙地冲过来,难道对丈夫低声下气起来,“这事都怪我教女无方,没有及时阻止敏儿,求你就饶她这次……” “什么,这事你也知道?!”刘撼岳闻言却更是大怒,顺手也甩了刘夫人一耳光,“我告诉你,我真想把你也一起拉下去打板子!你如果不想我当场休妻,就赶紧闭嘴!” “……”刘夫人立时乖乖闭了嘴。 自从上次一手促成了刘敏和楚子乾和离,刘撼岳找到了当家做主的快感,就不再把每个月的月俸都如数上交给妻子。 而现在刘夫人的母家其实已经败落了,是依靠着刘撼岳在生活。她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一旦刘撼岳对她硬气起来,她根本就不敢反抗。 之后,刘夫人只有眼看着刘敏在呼天抢地中挨完了二十大板,然后趴在长凳上嚎啕大哭。 “我是念她是女子才从轻发落,但是,我刘家是绝容不下她了。来人,把刘敏扔出刘府去!” 于是,就有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地上前架起刘敏的胳膊,将她往刘府外扔去。 今天刘敏的姐姐不在家,而她两个兄弟都在嗑瓜子看戏。因为刘家的家规是男孩子必须让着女孩子,他们之前就饱受了刘敏这个刁蛮千金的欺凌,巴不得她倒霉。 刘夫人虽然一直担心地注视着女儿,但为了保她自己,不敢再说一个字。 就这样,已经奄奄一息的刘敏被扔到了大街上。 她本是个不会女子的弱女子,哪里禁得起那粗重的大板,哪怕仅仅二十下也足够要她半条命了。 刘敏趴在冰冷的街道上完全没有起身的力气,又还没有吃晚饭,又痛又饿又渴,她感觉自己可能已经撑不到明天早上。 她只盼着能有一个好心人忽然从天而降出现在她面前,救她一命。 结果,还真的有个人把她救回去了。 这人却未必是好心人。 把刘敏带回去的,是因为心情烦躁睡不着觉而深夜外出闲逛的江应南。 当他看到刘敏的时候,不由得在心底感叹,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天意让这个恶毒的女人有朝一日落到他的手上。 第四十九章 侧妃的报复 江应南将刘敏带回瑞王府之后,起初倒是对她不错。 他请求楚连墨给她安排一个房间住,楚连墨同意了。反正瑞王府还多的是空房间。 江应南不仅给刘敏提供了房间和饭食,甚至还请了大夫来给刘敏治伤。 但对他的是这一切行为,刘敏始终都瑟瑟发抖——最了解一个人的人除了亲人,还包括他的仇人。刘敏知道江应南绝不会如此好心。 果然,当刘敏的身体情况好转后,江应南就问了她一个问题:“对将来有何打算?去街上当乞丐?” 刘敏冷冷笑了笑,“你既然带我回来,不就是已经替我打算好了吗?”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江应南闻言也淡淡一笑,“以后就当我的丫环服侍我吧。” “随便你。”刘敏早已经做好了被江应南折磨的心理准备。 “那你先去给我倒杯茶来。” 刘敏去了。 还非常自觉地跪在地上,双手高高捧着茶举在江应南的面前。就如同江应南当年对她做的一样。 江应南坐在那儿看书。 看着看着他就不自觉地入了迷,过了好一阵,才重新想起刘敏的存在。 刘敏居然还咬着牙捧着茶跪在那里,并未把茶杯给摔了。 江应南倒有些佩服起刘敏的坚毅来,他接过刘敏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你带鞭子了吗?借我用一下。” 刘敏把盘在自己腰间的鞭子递给他。 她之前还真的是认真想练鞭法,不过练武这种事对她来说太辛苦了,她也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练出什么成果来,倒是养成了随时携带鞭子的习惯。 “我也忽然很想练鞭法。”江应南话音一落,就“啪”的一鞭子重重抽在了刘敏的身上。 刘敏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 江应南又甩了一鞭子过去,“怪你运气差,遇上的是我。要是阿筠那么善良的人,兴许会原谅你的吧。” 因为,齐萧筠甚至都原谅了殷媚。 如今殷媚已经回了南风倌当清倌,他因为断腿不能再跳舞,但琴还是能弹的,也算是能自食其力了。 “只可惜我这个人,就是个瑕疵必报心狠手辣的恶人!” 江应南一边说,一边唰唰唰甩动着鞭子。 他没有手下留情,但也没有使用内力,用的差不多是和刘敏当初打他相同的力道。 事实上,当初刘敏打过他多少下,他也记得很清楚。 还够同样的数目后,江应南就停了下来。 “行了,把你打死了谁替我干活?把这房间打扫一下吧。” 刘敏一言不发地拿扫把打扫去了。 事实上瑞王府里多的是下人,平时也不缺伺候江应南的人。 第83章 但江应南特意要求楚连墨把他房里的下人全都裁撤了,把所有活都扔给刘敏干。 刘敏本是个千金小姐,哪里干过粗活,难免有不少纰漏,会遭致江应南的打骂。 不过自称心狠手辣的江应南,实际上从来没有把刘敏往死里折腾。 一段时间后,刘敏倒是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犯的错也很少了。 忽然有那么一天,江应南感觉对折磨刘敏快要丧失兴趣。 他低头看着捧着茶跪在自己跟前的刘敏,冷不防抬起她的下巴,“你说,这么漂亮一个 姑娘,为何就要长着这么恶毒的一副心肠?若不是你当初处处害我,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想跟你一个小女子过不去。” “呵。”刘敏用怨毒的眼神盯着对方,冷笑了一声,“我告诉你江应南,不管你怎么折磨我,我从来没后悔过当初那么对你——你就是个勾引别人丈夫的狐狸精,你活该!要不是因为有你,我和太子一定是对恩爱夫妻!” “……”江应南此刻倒是没生气,反而有些佩服刘敏的傲骨。 刘敏索性继续倾吐着对她的愤怒:“楚子乾当初来向我刘家提亲的是怎么说的?他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会一辈子对我好,把我捧在手心里,让我像在刘家一样继续当掌上明珠……结果,在新婚之夜他居然连碰都不碰我!之后更是对我处处冷落!我后来才知道,都是因为你的存在对吗!” “……你既然知道是我们相识相爱在先,到底谁才是插足者?!” 江应南虽然忍无可忍地反问了一句,但又恍然间意识到,原来,欺骗了刘敏在先的楚子乾,也许才是自己所有悲剧的始作俑者。 自己和刘敏,或许归根到底都是受害者而已。 “算了,你起来吧。”江应南拿走刘敏手上的茶杯,将她扶了起来,“我对你已经报复得足够了,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刘敏惊愕地注视着江应南,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呵,你知道吗,我十多岁时便与太子相识相恋,我们在一起了好几年,我每天都在幻想有朝一日如何风风光光地嫁给他……等来的却是他要十里红妆地娶你。 “你只知道口口声声指责我是狐狸精,又有没有想过我一直以来有多么痛苦?! “爹说得对,我为了楚子乾枉顾兄弟的性命,是我恶毒;也许你也说得对,我明知道他成亲了还一直插足于他的家庭,是我无耻……” “可我江应南也是受着仁义礼智孝的教育长大的,我并非生来就这般恶毒无耻,只是我的心在这种见不得光的爱恋中一天天扭曲了而已!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我和楚子乾已经没关系了,也没必要再一直针对你。我现在是皇长孙的先生,不能连累他的名声,还是努力点当个好人吧。” “……”听完江应南这番洋洋洒洒的话语,刘敏一直怔怔地看着他。 她这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江应南多年来内心的痛苦绝不会少于他。 原来他们都是被楚子乾伤害的可怜人。 “你走吧。”江应南不想再去看刘敏一眼。 “我……”刘敏却站在原地没有动,“我也不知该去何处。刘家弃女要在外生存又谈何容易?这些活儿我已经做习惯了,不如索性就留在这里当你的丫鬟吧。 “你?”江应南有些惊讶的注视着她。 就在这时,齐萧筠忽然走了过来,“阿南,你现在有空吗?姜公子来了,要不你去见见他?” “江公子?哪个江公子?”江应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说的是谁,别人倒是经常也这样称呼他。 齐萧筠笑道:“我倒是忘了你们的姓读起来都一样,这也算是你们的缘分吧?就是上次连墨说的那个姜家大公子,他可是认真想要撮合你们。” “……这……” 江应南迟疑了片刻。 也许,他是时候彻底放下楚子乾了。 于是终究,江应南点点头,“那我就去拜会一下这位姜公子吧。” 随后,江应南就跟随着齐萧筠来到瑞王府中堂,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姜大公子姜若彬。 只见对方一袭淡蓝锦衣,手持一柄折扇,相貌俊美儒雅,倒确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当江应南在打量姜若彬的时候,姜若彬也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 今日的江应南白衣胜雪,洁白而无花纹的长袍与他白皙无暇的肌肤相得益彰,完美显出其高贵优雅的贵公子气质。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便是江公子这样的人吧?” “您谬赞了。”江应南冲对方露出一个浅笑,这美丽笑颜更使姜若彬一时看得痴了。“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公子来公子去的了,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你直接叫我阿南便是。” “好,阿南……”姜若彬轻轻唤了一声,仍旧直直盯着江应南,“在下此时诗兴大发,想要为你赋诗一首,不知你是否介意?” 江应南笑道:“若彬你既有此雅兴,我当然不介意。” 随即,姜若彬就以“南方有佳人”为题咏了一首短诗,大体内容是称赞江应南的美貌与气质,此诗文采斐然,情感真挚,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姜大才子所写。 听完后,江应南对其盛赞了一番。 在窗外看着这一幕的楚连墨对齐萧筠轻声道:“看,本王就觉得他们会很般配。” 第84章 齐萧筠轻笑道:“好好,看来你这月老成功有望。” 然而此刻,江应南却不自觉地想起了楚子乾。 其实楚子乾的文才也是不错的。 身为一国之太子,他从小被悉心培养,文韬武略都是不俗。 他也曾经给江应南写过诗,虽然客观来说文采也许比不上姜若彬这首诗,但在江应南心中却是珍宝般的存在,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他每个字都能倒背如流。 思绪至此,江应南的心忽然又开始揪着疼。 “阿南,你怎么了?”姜若彬注意到了江应南的异样。 “……没事。” 姜若彬柔声道:“你若有任何烦恼,尽可以跟我说。我知道你现在虽和瑞王他们关系不错,但兴许因为曾经的立场不同,无法将心事都对他们尽数相告……但我这人吧,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官,也不爱乱嚼舌根,你不必对我顾虑什么。” 江应南听到这番话沉默了片刻,往窗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窗外已经没有刚才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了,看来楚连墨和齐萧筠已经先离开了。 其实姜若彬说得对,有些心事,自己只能常年藏在自己心中,从无合适之人可以倾诉。 有些事若拿去问楚连墨和齐萧筠的建议,得到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至于楚云轩,他偶尔是能带来一些启迪,但毕竟算是自己的晚辈,总不好整天去向他对自己的人生烦恼喋喋不休吧。 今日既然姜若彬主动递了橄榄枝,何不试试他是否真的是那个愿意认真倾听自己理解自己的人? “那我就直说了。我和太子间曾经的关系,想必若彬你也知道。 “跟他和离了那么久,我以为自己早该放下他了,可总是有某个瞬间,他还是会陡然间跳进我的脑海,占据我的思绪…… “若彬,你说我这辈子到底还能不能彻底忘记他?” 第五十章 姜若彬的示爱 “那,”姜若彬沉吟了片刻,“你觉得太子还喜欢你吗?” 江应南点了点头。 “若是这样的话,”姜若彬淡淡一笑,“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我会说,在茫茫人海中能碰到两情相悦之人实属难得,你们何不试着去联手克服困难呢?” 这话让江应南心头暖了暖。和楚子乾和离了那么久,他还第一次听到有人建议他回头。姜家的立场其实也是楚连墨那边的,难为姜斌能真心为自己着想来谈论这件事。 “不过若从当局者的角度吧,”姜若彬忽然又话锋一转,凝视着江应南认真地道,“我会建议你试着开展一段新的感情,这样或许能更快忘记旧人。” “……当局者?”这话让江应南愣了愣。 “阿南,”姜若彬直直盯着江应南的眼睛,“你知道我为何那么大年龄还未成亲生子吗?因为我很早前就发现自己不喜欢女子。今日见了你,我才确信我这么久以来的坚持是很有意义的!” “……”江应南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姜若彬这话中的示爱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姜若彬续道:“要娶一个男人当正妻,爹只怕难以轻易点头,不过,如果是你这样的大才子,爹一定会认可的吧?” 江应南苦笑了一下,“你太折煞我了。我如今的名声并不好,又曾是太子的侧妃……我这么一个不清白的人,怎么配得上……” “我不介意!”姜若彬高声打断了他,“阿南,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好的!我向你发誓,你若肯嫁我,我此生一定将你视若珍宝,今生绝不再看旁人一眼,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姜若彬的誓言江应南是不怀疑的。 因为姜家本来就家风极为优良,姜若彬的父亲就此生只娶了一个,他并不像刘撼岳那样是出于对正妻的畏惧,而是当真和妻子感情深厚举案齐眉。而姜若彬的弟弟现在已经成亲,也只娶了一个正妻。 江应南头一次感到了被人捧在手心里珍视的滋味。 可是他没办法就此答应姜若彬的求爱。 “对不起若彬,我刚才已经跟你说了,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太子,我在这种情况下贸然接受你,对你不公平……” “没关系,我料到你的回答了。”姜若彬温柔地一笑,“那你看这样好吗,我们现在就如同朋友般相处,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江应南点了点头。 对于这么好的人,他实在没办法断然拒绝。 “谢谢你阿南!”这个点头让姜若彬欣喜若狂。 从这天起,姜若彬就开始卖力追求江应南。 一段时间后,他还提出邀请江应南去姜家做客。 江应南略微犹豫了下,还是同意了。 一踏进姜府的大门,姜若彬的父亲姜临清就笑呵呵地迎出来,“江公子来了。” “姜叔叔好。”江应南行了个礼,礼貌招呼道。 姜临清用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江应南一番,“素闻江家三公子是既标致又有灵气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江应南昔日的名声在楚国权贵中的确是很好的,只是最近经过了一系列的事,人们对他的看法便有了争议。 见姜临清还能对他态度友善,江应南心中颇为欣慰。 “哥!”这时一个满脸开朗笑容的青年小跑了过来,“这个就是你最近喜欢的人啊!他长得好好看,什么时候才能当我大嫂啊?” 第85章 “……咳,”姜若彬的神情略微有些尴尬,“阿南,我这弟弟向来心直口快,你不要介意。” “……无妨。”江应南白皙的脸上也染上了一丝红晕。原来,姜若彬早就把他心仪于自己的人告诉过家人了吗? “阿南,”姜若彬又温言道,“我娘现在应该在佛堂,你要跟我去见见吗?” “你安排便好。”江应南微笑着点点头。 随即姜若彬便把江应南往姜府的佛堂领去。 姜临清也跟了过去。 在佛堂中,江应南见到一个正跪在佛堂面前专注念经的、慈眉善目的妇人。 姜临清率先对妻子开口:“娘子你看你怎么就知道吃斋念佛,儿媳妇来了都不管?” 江应南闻言心中又是一惊——姜临清居然已经把自己当成是儿媳妇了吗? “抱歉抱歉,是我疏忽了。” 姜夫人连忙朝着江应南迎过来,目光和蔼地打量着他:“你就是南儿?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江应南忙道:“当然不介意。” 姜夫人满眼爱怜地微笑道:“南儿,你现在不在你亲娘身边也是可怜,你若不嫌弃,以后我定会把你当亲儿子看待。” 江应南心头顿时一暖。想不到一个无亲无故之人,居然对自己能比亲生母亲还要温柔。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过来给姜临清传话:“老爷,江大人来了。” “呵,他终于来了。”姜若彬笑呵呵地看向江应南,“你猜,我把谁给请来了?” 江应南听到“江大人”几个字,心颤了一下。 下一瞬间,他就见到阔别已久的父亲出现在了他眼前。 “真是的,”江震雄凝视着江应南,神情很复杂,“还要到别人家里才能见到你。” “……我这段时间不一直在瑞王府么。”江应南眼底也有些泛红,“你自己不来。” 江震雄把脸一板,“还非得我巴巴上赶着来找你是吧?” “好了好了,”姜临清笑着插嘴,“我就知道你们父子俩都骄傲,所以何不由我来当个好人邀请你爹一下,也好给他找个台阶下。” “……姜叔叔,谢谢您!”江应南没想到姜临清能为自己着想到这个地步,霎时间更是感动不已。 姜临清看着江震雄笑道:“本该我去江家提亲的,但如今令郎也不住在江家,我索性便把你邀过来共商婚事。” 江震雄也笑起来,“你费心了,我对这桩婚事没什么意见。” “……”江应南傻了。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阿南你别误会!”姜若彬慌忙解释,“我是跟爹说清楚的,现在只是我单方面喜欢你,你还尚未接受……我也不知他为何如此操之过急!” 江震雄笑道:“依我看早些定下来也好。很多夫妻都是成亲后才互相了解的,何况你们已经有感情基础了。” “你们别这样。”江应南终究神情严肃地开了口,“爹,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着想,想让我早些忘记太子,但万一我跟若彬成亲后还是忘不了太子吗?这样对他公平吗?正因为若彬是个这么好的人,我才不能辜负他!” “……哎……”江震雄闻言叹了口气,“太子到底有什么好,以至于你和离那么久还是忘不了他?” 是啊,有什么好呢? 江应南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不管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家庭氛围,都已经完完全全被姜若彬给比下去了。 想当初楚子乾也曾经带自己进宫去拜见楚后,楚后像打量什么货物一样的冷冷打量了自己一番,然后冰冷地开口道: “乾儿非要跟你在一起本宫也没法断然反对,但你要记住,你是男子,绝不可肖想正妻之位。” “我记住了。”当时的江应南答得很恭顺,内心却满是委屈。 后来,楚子乾虽然听话地娶了女子当正妻,却为了江应南迟迟没有圆房生子,以致楚后对江应南更加不满。 要不是因为他是江家公子,楚后恐怕早就找人把他给做掉了。 至于楚文帝,也只是看在江应南是江家三公子的份儿上才对他和颜悦色,对于他和楚子乾之间的事没有过多的兴趣去了解,更说不上和他有什么深厚感情。 姜若清见江应南拒绝了婚事,善解人意地说道:“没关系,这事我就只是提提,并没有一定要现在就定下来的意思。南儿你也不必有压力,这种事我是充分尊重你们本人意见的。” 江应南的眼圈有些湿润。 这是个多好的家庭啊,由上到下每个成员都如此善良友爱。 只可惜,他也许配不上这样的家庭。 毕竟他还在心心念念着那个负心汉呢。 情之一字,从来都不是只讲道理和条件的。 “对了,我就要满六十岁了,”江震雄忽然话锋一转,“忠儿说想帮我操办寿辰,南儿,到时候你还是回来一趟吧。” 江应南忙道:“爹您的大日子,我自然是不会缺席的。” 姜若彬笑着插嘴:“江叔叔不介意的话我不请自去可以吗?我想陪阿南一起。” 江震雄笑道:“哪儿能让你不请自去呢?我只是先提一嘴,到时候自然会往你们姜家递请帖的。” 江震雄的寿辰,就在五天后。 请帖被送给了朝中各大要员,也包括皇子们。 第86章 江应南精心为父亲准备了礼物,那是一副他亲笔所绘的松鹤图,图的一角还有一首颂扬江震雄的题诗,也是他亲自创作的。 而当天,楚子乾也带着一份大礼到了场。 他命下人抬着一群白玉观音像,那造像有两人多高,玉质上好,价值不菲。 “多谢太子殿下。”江震雄见了这厚礼,只是很冷淡地礼貌道谢。 “江大人不必客气,聊表一份心意罢了。” 楚子乾跟江震雄说着话,目光却一直不自觉地在人群中搜寻江应南。他也猜到这般重要的日子,江应南是多半会出现在江府的。 而当楚子乾终于寻觅到江应南的存在时,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江应南不是一个人,而是和身旁的姜若彬举止亲密。 “太子殿下来了呀?”江应南挽着姜若彬的胳膊,笑吟吟地上前。 “你……你们……?!”楚子乾面色煞白。 江应南语笑嫣然地答道:“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夫婿姜若彬。” 第五十一章 慕容鹰和姜婉的秘密 “什么未婚夫婿?!”楚子乾瞬间更是大怒,“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不必这样来气孤!” 江应南微笑道:“怎么是儿戏?这件事我爹和若彬他爹都点头了,你不信去问他们呀。” “……”楚子乾气得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一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片刻后,他把冰冷的目光转向姜若彬,“你敢跟孤抢男人,今后还想不想在楚国混!” 姜若彬不卑不亢地淡淡开口:“阿南早已和太子殿下您和离,已经不是您的人了,何来‘抢’一说?何况殿下若真的今后在朝堂上容不下在下,在下去当个闲云野鹤便是。” 一句话又把楚子乾给完全比下去了。 江应南再次笑吟吟地对楚子乾开口:“对了太子殿下,我还想让你见见一个人……阿敏。” “奴婢在。” 随着江应南一声呼唤,抱着画轴的刘敏上前一步。 “你怎么在这里?!”楚子乾霎时间又是惊愕不已。 江应南抿唇笑道:“阿敏她现在是我的丫环,我们关系还不错,是吧阿敏?” “是的公子。”刘敏也浅浅笑了笑,似乎还面带挑衅地看了楚子乾一眼,“奴婢已经大彻大悟,知道自己曾经为了一个男人去刁难另一个可怜人,是多么愚蠢。我们这些被辜负的人本该联合起来同仇敌忾才对。” 他们说的都是实话。自从把话说开了,江应南就不再去为难刘敏,即使她现在是丫环,也给予了她充分的尊重。刘敏感念于江应南内心的善良,也尽力替他做事。 “还有呀,殿下你知道吗?”江应南生怕对楚子乾刺激得还不够,又补充道,“阿敏最近和阿筠的小厮走得很近,他们大概也好事将近了呢。离开了你,大家都能过得很好。” “……”最后那句话对楚子乾无疑又是一次深重的打击。 他一时间无话可说,只能转身拂袖而去。 楚子乾这一转身,江应南脸上的笑容却立刻消失无踪,并且立马放开了挽住姜若彬的胳膊。 姜若彬叹了口气,转头用忧愁的神情注视了江应南片刻,“你还是放不下他。” “……我没有。” 姜若彬苦笑道:“你我平时的交往谨守礼仪,今日却对我这般主动,难道不是为了气太子殿下吗?若是已经没有爱,又哪儿来的恨。” “……”江应南无法否认,只觉得心中有些疼痛。 刘敏啧啧嘴,“我都已经真的放下了,你怎么还放不下呀?” 江应南努力笑了笑,顺势话锋一转,“你和阿旺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就,下个月吧?”说到这个话题,刘敏的脸红了红,平时英姿飒爽的她难得露出了小儿女情态。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阿旺虽只是个小厮,却是真心待她,比外人眼中的完美夫婿楚子乾要好一百倍。 而有个人在不远处偷听着他们说话,流露出有些羡慕的神情。那人是慕容鹰。 今日楚连墨和齐萧筠也来给江震雄贺寿,慕容鹰虽是跟随楚连墨来的,但江府此刻人多侍卫也多,安全得很,用不着他随时跟在楚连墨身后,他便稍微闲晃了一下。 慕容鹰此刻的感觉是,连太子妃在和离后都能那么快另嫁,何况是瑞王妃呢? 于是回去之后,他便开始撺掇着楚连墨赶紧也和姜婉和离。 此时楚连墨已经把府上其他侍妾都遣散了,各自给了些银子打发走。那些人大多是穷苦人民,又没被楚连墨碰过,拿着银子便都欢天喜地离开了。 唯独对于姜婉,楚连墨暂时没有处置。 “兹事体大,不是说和离就可以和离的,就算要和离也得找个由头。本王难道能像太子那样,对外放出的话全是刘敏凶悍善妒云云,他自己跟一点错都没有似的?” 慕容鹰急道:“要找由头还不容易吗,你就说你不喜欢她了两人感情破裂不行吗?” 楚连墨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慕容鹰,“你为何要如此关心此事?” “……这……属下……属下……”慕容鹰低头嗫喏了片刻,“因为属下把瑞王妃当作自己的亲姐姐,当然会关心她的事啊。” “亲姐姐?”楚连墨冷笑一声,陡然间抬高了音量,“抬起头来!你为何不敢看本王的眼睛!” 第87章 楚连墨和慕容鹰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对他可真是太了解了。慕容鹰性情直率不善说谎,所以他每次说谎都会表现得再明显不过。 本来楚连墨也以为他和姜婉之间真的是姐弟情,今日看来,却并非如此! “属下该死!”慕容鹰知道是隐瞒不过了,只能跪下磕头,“属下的确心仪于瑞王妃……” “你说什么?!”楚连墨恼怒地打断他,“你还知道她是瑞王妃?本王向来对你信任有加,你说把她当姐姐本王就许你们单独相处,谁知你们却把本王当傻瓜一般耍得团团转,早已经珠胎暗结?!” “殿下,我们没有啊!可是反正你也不喜欢瑞王妃,又为什么非要霸着她……” “住口!”楚连墨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你还觉得自己很有理是不是?!本王今日非要好好给你立立规矩不可!来人,把慕容鹰拉下去,给本王狠狠地打!” “是。”立刻有两个家丁上前,“殿下,打多少?” “打就是了!” 楚连墨此刻只觉得熊熊怒火充盈着头脑,已经没有过多理智去思考这些问题,只想狠狠给慕容鹰一个教训。 家丁们便把慕容鹰按到长凳上,大板加身。 人人都能看出来楚连墨此刻是动了真怒,所以即使是对他身边昔日的红人慕容鹰也打得毫不留情,十多二十下板子下去就已经令他皮开肉绽凄惨无比。 此处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齐萧筠和姜婉。 “殿下!”姜婉急得泪流满面,跪在楚连墨的腿边连连磕头,“求您饶了阿鹰吧,您要打要罚冲我来便是!都是我的错!” 楚连墨冷笑着狠狠抬起姜婉的下巴,“看样子,并不是他一厢情愿,你对他倒也情深意重得很。” 姜婉泪眼朦胧地道:“我们的确两心相悦,但向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未越矩一步啊!只要我还是瑞王妃一日,我就很清楚自己该守的分寸,阿鹰他也绝不会对主子的妻子做出不当之举……我求您就饶他这次吧!” 齐萧筠也开口替慕容鹰求情道:“连墨,这下死手的板子再打下去阿鹰他恐怕就没命了!你不能因为一时的情绪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啊!” “……”楚连墨往慕容鹰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他臀上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他一声不吭地咬牙受着,起初是因为这是侍卫挨打时的规矩,而现在,他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连喊叫的力气都快要没了。 “行了,停手。”楚连墨终于一声令下。 “阿鹰!”姜婉情难自已地冲了过去,“你要不要紧?!” “……我……没事的……”慕容鹰努力冲姜婉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去叫阿华来给他看伤!”齐萧筠说完这话就匆匆出门去了。 楚连墨站在原地默默叹了口气。 他如此大动肝火,真正的原因并不是他即使不爱一个人也不容他人染指,而是他觉得慕容鹰辜负了他长久以来的信任。 当他听到二人一直都发乎情止乎礼的时候,情绪便消散了不少。 纪华赶到后,认真地给慕容鹰诊治了一番,神情有些凝重。 他这神情让楚连墨心中咯噔一下,忙问:“阿鹰他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那倒是没有。”纪华摇摇头,“不过他左腿的腿骨裂开了,将来走路可能会稍微有点一瘸一拐。” “什么?!”楚连墨一时间又是懊悔又是焦急——慕容鹰是当侍卫的人,怎能留下残疾?! 他转头对家丁怒道:“谁让你们下手那么重!” “奴才该死!”两个行刑家丁立刻跪下,“可是,是殿下您吩咐奴才们狠狠地打啊……” 而且他那种只管打不计数的说法,分明就是打死打残都不用管。 齐萧筠道:“是啊连墨,你喝止的时候他们已经起码打了七八十下,有伤残也是难免的,这也不能怪他们。” “……都怪我……”楚连墨懊恼地扶住自己的额头,“阿鹰一定会恨死我的……” 相比起深陷情绪中的楚连墨,齐萧筠倒是相对冷静,“阿华,你刚才说他可能会一瘸一拐,也就是说,也可能不会吧?” “嗯。还好骨裂的情况不算太严重,我自然会对他尽力医治,也得看他将来康复的情况。” “唔……”这时,慕容鹰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阿鹰你感觉如何!”楚连墨忙问,“我刚才已经帮你擦了一遍止疼药,还疼得厉害吗?” “殿下……”慕容鹰眼圈红红地道,“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楚连墨鼻子顿时一酸。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他原不原谅慕容鹰了,而是慕容鹰这辈子还会不会原谅他。 “我就知道,”慕容鹰绽放出一个浅笑,“殿下最心软了。” “阿鹰,你听我说……刚才大夫说你的腿断了,将来可能会——当然,也可能不会——有点瘸……” “什么?”慕容鹰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第五十二章 破除谣言 “阿鹰你先别急!” 楚连墨连忙安抚道:“纪大夫刚才说,如果积极治疗也有可能会完全恢复,他可是神医,等你伤好以后就按他的吩咐积极训练,本王相信你一定会……” “殿下!”慕容鹰泪眼朦胧地打断他,“我成了瘸子,你还要我当瑞王府的侍卫吗?” 第88章 这句话让楚连墨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原来,慕容鹰根本没想过要恨自己。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还能不能再继续留在自己的身边。 “本王要你,本王当然要你!”楚连墨忍不住俯下身抱住了慕容鹰,哽咽道,“只要你还愿意见到本王,别说当侍卫,就算在瑞王府当祖宗都可以!” 慕容鹰闻言不禁噗嗤一声笑起来,“我怎么可能当你祖宗啊?殿下,你说这话算不算是对皇室大不敬?” 楚连墨怔怔看着他的笑容,想要配合他说笑一句,心头却满是酸涩,根本就笑不出来。 “阿鹰,本王把你伤成这样,你真的不怪我?” “当然不。”慕容鹰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是我做了天大的错事,殿下气我罚我都是应该的。” 楚连墨瞬间又是鼻子一酸。 一旁的齐萧筠也因他们之间的深厚情谊而湿了眼眶。 不过他还是努力表现得轻松一点,“连墨,你弄伤了人家,不如就把姜姐姐补偿给他吧?”齐萧筠故意不再以“瑞王妃”来称呼姜婉。 “不!”慕容鹰却抢在楚连墨同意前出声,“我都已经这样了,怎么还配得上姜姐姐……她还是当瑞王妃好了。” “……罢了,那这件事之后再说。” 楚连墨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慕容鹰养好伤,否则他心中的自卑是无法根除的。 第二天,听说了事情的慕容阳匆匆赶来了。 “瑞王殿下,”慕容阳头一次用很不客气的语气跟楚连墨说话,“犬子固然顽劣,您若稍加责罚臣不会有二话,但您怎能给他造成终生残疾?!” 慕容阳教子向来是很严的,加上慕容鹰的志向又是当侍卫,他免不了要时常对其责打。但是,慕容阳下手从来没有一次让儿子伤筋动骨过。 “对不起。”楚连墨只能乖乖地低头道歉。 “……”慕容阳见他认错态度如此良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留下一句“我去看看鹰儿”就转身走了。 楚连墨心情沉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现在这也算是他和齐萧筠共同的房间。 “连墨,”齐萧筠迎上来柔声道,“你还在难过吗?” “那么大的事,我又岂能轻易忘记?”楚连墨苦笑着坐在床沿边,“阿筠,你还记得我上次捏青你下巴的事吗?其实我的情绪向来就是这般不稳定,只是我当时没有想到,终有一日会酿成大错!” “我理解的。”齐萧筠体贴地安慰他,“你的成长环境如此动荡,你的心性便很难完全健康……连墨,这不是你的错,你要学会宽恕自己。” “阿筠……”楚连墨闻言颇为感动,将齐萧筠拥在怀里,“幸亏还有你在我身边,否则我恐怕会犯下更大的错误。” 齐萧筠在他怀中浅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犯了错,我们一起想法子弥补就是。” 之后的时间里,慕容鹰一直在床上养伤,楚连墨每天都起码会去看他两次,纪华也常来查看情况和更换药方。 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慕容鹰的伤势倒是好转得很快。 当他能下地的时候,就开始试着下床行走。 但左腿稍一用力,他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强撑着走了几步,果真是一瘸一拐。 “阿鹰你别灰心,”楚连墨在一旁扶着他,温柔地安慰道,“刚开始难免会如此,慢慢就好了。” “是的殿下。”慕容鹰只是垂着头轻轻答道。 后来的几天,慕容鹰都忍着剧痛努力练习走路。 情况却并没有什么明显好转。 从前活泼开朗的慕容鹰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他没有去恨楚连墨,但他开始厌恶曾经英姿飒爽现在却连路都走不利索的自己。 他不再积极练习,因为不抱有希望,就不会绝望。 姜婉曾多次来看他,楚连墨已经接受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慕容鹰却总是冷淡地把姜婉拒之门外。 这样的情形让楚连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对自己愈发自己自责起来。 而这段时间外面关于楚连墨不行的谣言也是甚嚣尘上,楚连墨根本没心思去理会此事。 齐萧筠觉得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经过一番思索,想出个可以一箭双雕的办法。 不过这个办法或许过于大胆了些。 齐萧筠做好了被反对的心理准备,却不想,当楚连墨和姜婉听到他的想法后,都一口同意。 当天傍晚,姜婉端了几样饭菜到慕容鹰房里,“阿鹰,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看?” “我没胃口。”慕容鹰双眼无神地躺在床上,直直盯着天花板。 “别这样呀,我头一次做饭还没人吃过呢,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慕容鹰这才瞟了她一眼,“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你说得倒也对。”姜婉笑笑,夹起一块牛肉放到自己口中,“阿鹰,你一直都那么爱吃肉,我最近也在试着多吃些,想体会到你所爱之物的好处。” “我已经不喜欢吃肉了。” 现在的慕容鹰什么都没心情吃,饭量比起之前可以说是下降了几倍。他纯粹是为了不让楚连墨和父亲担心,才勉强吃点东西维持生命。 “但我却喜欢上了。也喜欢,”姜婉忽然转头认真凝视着慕容鹰,“你。阿鹰,我们在一起吧。” 第89章 “我没兴趣。”慕容鹰克制出内心的一抹悸动,冷淡拒绝,“对吃的没兴趣,对你也没兴趣了。” “可是,”姜婉微笑着风轻云淡地说出一句话,“这饭菜里有合欢散。” “……什么?!”慕容鹰的脸上终于起了表情变化。 “阿鹰,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姜婉说着,就感到体内已经开始燥热,面色也潮红了起来,“阿鹰,你帮帮我好吗?不然我会很痛苦的!殿下又不肯碰我,除了你,我没办法解这药!” “你这又是何苦!”慕容鹰的眼圈湿润起来,终于还是忍不住抱过姜婉,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不够……这样不够……!”姜婉全然没了往日的端庄闺秀姿态,猛烈地去抓扯慕容鹰的衣服。 慕容鹰终究再也抑制不住地将她扑倒在了床上…… 一番云雨后,姜婉满足地躺在慕容鹰的身旁,靠着他温暖的胸膛。 慕容鹰心中却是一片惶惑——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到底该怎么办?! “阿鹰,你会对我负责的吧?” “我……我当然想对你负责,但我一个瘸子,跟你成亲的时候一瘸一拐,你会被人笑话的!” 姜婉心头一痛,柔声道:“我不在意这些。而且成亲的事也不急于一时,我们还得先帮殿下一个忙。” “……什么忙?” “我们需要有个孩子。” “什么?”慕容鹰霎时间更是瞪大了眼睛。 姜婉这才跟慕容鹰说起了楚连墨和齐萧筠的计划。 慕容鹰听完后有些哭笑不得,“什么为了和我在一起无所不用其极啊,我还真信了,原来我只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 “不。”姜婉认真地说道,“如果只是为了这个,我不会同意的。阿鹰,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能让你振作起来!孩子不能有个这么颓废的父亲,对不对?他可以走路不顺,但他一定不能从此自暴自弃!” “孩子……”慕容鹰注视着姜婉尚且平坦的小腹,仿佛已经开始感受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感,“哎,但是这样真的可以吗?我怎么觉得殿下挺乱来的。” 姜婉莞尔一笑,“你总算变得有几分像从前的你了。” 慕容鹰这才恍然意识到,自从刚才和姜婉在一起,他的生命重新鲜活了几分。 总之,这个计划就这么开始进行了。 慕容鹰和姜婉都是初尝人事,又是风华正茂的年龄,一旦尝到情事的美好就如同干柴烈火一般停不下来,每天都至少要来一回。 于是姜婉很快就有了身孕。 这个消息一经放出,楚连墨不行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而最近还有另一个人也怀孕了,那就是嫁给了阿旺的刘敏。 这下,刘敏不能生孩子的谣言也破了。 现在没孩子的是真的只有楚子乾了。 楚文帝终于也意识到这是个严重问题,私下把楚子乾叫了过去: “你一直以来没有子嗣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身体有问题,就找个御医调理,不要讳疾忌医。” “父皇这里哪里的话!”楚子乾忙道,“儿臣身体康健,绝无问题。” “没问题就赶紧找个女人生孩子!和刘敏和离了不知道再娶一个吗?” “……子嗣之事,儿臣会尽快解决的。” 楚子乾最近本就已经心烦得要命。 他不信江应南心中真的已经完全没有自己了,他仍然在努力想办法挽回。 如果他此时找个女人生孩子,和江应南就再也不可能了。毕竟,谁也不可能放着姜若彬那么好条件的人不要,找个有妻子孩子的男人。 第五十三章 太子的罪行 最终楚子乾想出的办法是,将楚天麟过继过去由他教导。 这件事楚威德自然是很不情愿的,但楚子乾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偃旗息鼓:“如今孤的太子之位已经岌岌可危,若是以后老四当了皇帝,你想想你会不会有好日子过?” “可是……” 楚子乾打断了还想再说什么的楚威德:“太子府离你这里又不远,将来还可以经常走动,你又不是从此见不到你宝贝儿子了。待孤今后登基有了其他孩子,再还给你就是。” “……那一切就依大皇兄所言吧。”楚威德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了。 楚天麟本人当然也是不愿意的,但是父亲和大皇伯都开口了,他根本没法拒绝。 楚天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搬到了太子府去住。 上次楚子乾拿着家法对他下狠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楚天麟在楚子乾面前显得有几分战战兢兢。 “你倒也不必如此紧张。”楚子乾淡淡道,“以后你只管听孤的话好好学习功课,只要你能达到孤的标准,孤不会为难你的。” 楚天麟心头打着鼓——谁知道你的标准有多恐怖啊! “那,”楚天麟怯生生地问,“我每天下午还可以去瑞王府学武功吗?” “这个随便你,只要不耽误功课就好。”楚子乾对这件事倒没怎么在意。 楚天麟长松了口气,好歹每天还有个地方能轻松一下。 他现在是明白了,齐萧筠和楚连墨对他的态度都不会受到父辈的影响,他可以在他们面前畅所欲言。 第90章 之后,齐萧筠和楚连墨知道了楚天麟名义上父亲的变化,果然也没太在意这个。 此刻他们都没想到,楚天麟现在的身份还能给他们带来某种便利。 几天后,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莫水村的堤坝被冲垮,洪水将整个村子都淹没了。 而问题在于,这堤坝是去年才斥巨资修筑的,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就被冲毁。 负责建造堤坝的是河道总督郑德民,是太子党的人。 这件事让楚文帝大怒,立马下令将郑德民革职下狱查办。 楚连墨主动请缨来负责审理郑德民。楚文帝同意了。 “说吧。”楚连墨冷冷凝视着被绑在刑架上的郑德民,“朝廷拨的银子,你用了多少在修筑堤坝上?” “当然……是全用了啊……”郑德民的言辞间有些闪烁。 “不说实话是吧?”楚连墨冷冷一笑,“你害死莫水村这么多无辜百姓,罪当诛连全家!据本王所知,你有一个爱妻两个爱妾,育有两儿一女,对吗?” “殿下!”郑德民的神情顿时慌张起来,“草民的家人都是无辜的,有任何罪责你冲着草民来便是!” 楚连墨冷笑道:“本王当然知道你的家人都无辜,但父皇会怎么判本王可就不知道了。不管你认不认罪你自己都是死罪难逃,但你若肯乖乖交代清楚缘由,本王可请求父皇饶过你的家人。” “我说,我全部都说!当时朝廷拨款的二十万两白银,我只花了五万两来修筑堤坝……” “什么?!”楚连墨愤怒地打断他,“你自己私吞了整整十五万两?” “草民不是自己私吞的啊!”郑德民一句话脱口而出,但瞬间又像是说漏嘴了什么似的,话锋一转,“殿下,草民真不是故意害死那么多人的,草民是真的不知道用一些次点的材料来代替,堤坝会那么快被冲毁……” “你不知道?”楚连墨闻言却更是恼怒,“那你是怎么当上河道总督的!” 郑德民不吭声了。 楚连墨脑中却顿时一个激灵——郑德民的位置是楚威德举荐的,整件事可能跟楚威德和楚子乾都脱不了关系! 楚威德就是个草包,在大事上不敢随便做主,提议郑德民把筑堤材料以次充好的人很可能是楚子乾,甚至,他有可能是在卖官。 然而之后不管楚连墨如何逼问,郑德民只一口咬定事情都是他一个人的过错,不敢把楚子乾给供出来。 也对。他本是为了保自己的家人才交代罪行,但如果得罪了楚子乾,以楚子乾的狠毒可能会在事后去报复他的家人。 楚连墨离开大牢后,心情沉重地回到了瑞王府。 从前齐萧筠总会在此刻第一时间迎上来,今天他却没见到齐萧筠的身影。 询问阿旺才知道,齐萧筠得知洪灾一事后就立即出门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齐萧筠才一脸疲惫地回府。 “阿筠,你去哪里了?”这次换作楚连墨去迎接他。 “我带着阿华去看望幸存的灾民了。”齐萧筠垂着眼眸轻声回答,“太惨了,简直就是人间炼狱……我只想稍微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阿筠,谢谢你。” 齐萧筠看向楚连墨挤出一个笑容,“谢我干什么?” “谢你为我楚国人民做的这一切。”楚连墨认真地说道。 “呵,我如今也算是半个楚国人,没什么可谢的。” “公子,”这时阿旺走过来对齐萧筠说道,“下午的时候麟王殿下来过……” 他口中的“麟王”指的是楚天麟,楚文帝在前不久给他和楚云轩都封了王,“他是来找公子你学武功的,奴才跟他说公子今日没空,他有些失落地走了,说明日再来。” “明日……”齐萧筠苦笑了一下,“灾民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只怕这几天都没空。” 阿旺道:“那奴才明天跟他说声,让他这几天都不要来了吧。” “等下,”楚连墨却忽然心念一动,“阿筠,你明天不如带这小子去看看灾民,让他好好了解一下他的生父以及现在的父王联手干出来的好事。你还可以把江应南也带上。” “……也好。”齐萧筠点点头。 于是第二天,齐萧筠特地在府上等到了下午。 “周叔叔你今天在啊!”楚天麟看到他的时候很高兴,“现在只有在你这儿我才能轻松一下了!你是不知道我现在的父王对我功课的要求有多高,他说要让我把这些年落下的全补起来,我要是达不到要求就要打我……呜呜累死我了,我现在上课一点都不敢走神不说,连下课都只有继续背书!我都好多天没出去喝酒了!” 齐萧筠笑了笑,“太子殿下对你要求严格些其实也是好事,有助于你提高。” “我才不要从早到晚念书呢!还是学武功好玩。” “但是麟儿,”齐萧筠的神情严肃起来,“我这几天恐怕都没办法带你习武,我得去看望灾民。不如你随我一起去吧。” “……啊?去看灾民?” 楚天麟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听起来一点都不好玩,和他来放松一下的目的不符。 但他转念一想,要是让他现在回太子府去继续念书,还不如去外面走动走动呢。 “那好吧。” 然后齐萧筠派人把江应南也叫了过来,“阿南,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第91章 “……是瑞王的意思对吗?”江应南不愧是个冰雪聪明之人,轻易就猜出了齐萧筠和楚连墨的用意。“去便去吧。有些事逃避也不是办法。哎……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作孽到了何种地步。” “谁作孽?”楚天麟好奇地插嘴。 “没什么。”江应南苦笑着摇摇头。 齐萧筠则叹了口气,“麟儿你看过后就知道了。我们走吧。” 随后,齐萧筠便带着二人来到了灾民在京城郊外的临时安置点。 一个大棚中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大多人身上有伤,有的缺了胳膊,有的砸伤了脑袋,有的断了腿,四处都是哀嚎声和哭声。 纪华正在灾民中穿梭着忙碌,左飞也在那里给他打下手。 “阿筠你来了!”纪华看到齐萧筠时如同看到了救星,“你快去那边帮帮忙。” 说着,他指了指一个正抱着一个几岁男童的身体哭得震天彻地的中年妇人。 “那孩子怎么了?”齐萧筠一怔——纪华才是大夫,为什么叫自己帮忙? “那孩子几个时辰前已经不治身亡了。”纪华用沉痛的神情说道,“他娘一直抱着他的尸体哭,怎么都不肯放开。” 齐萧筠这才心中了然,连忙走向那妇人,“大婶,孩子已经去了,还是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吧。” 说着,他试图从妇人怀中抱过男童的尸体。 “不!谁都别想从我身边抢走他!”妇人哭嚎着,死死将孩子的身体抱住。 齐萧筠惊愕地发现,一个按理说应该很柔弱的妇人此刻的力气居然无比的大,以至于他这个习武之人居然没办法将孩子给抢过来。 纪华一脸担忧地走过来,“她都已经哭几个时辰了,我早就跟她说过,再这样哭下去她眼睛一定会瞎,她就是不听。” 妇人哭道:“让我瞎吧!让我死吧!我丈夫死了,爹娘死了,公公婆婆死了,连孩子都死了,为什么偏偏只有我活着!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一幕让一旁的楚天麟遭受了巨大的冲击。 他从小生活优渥顺遂,遇到过的最大挫折也不过是因为调戏听琴被楚子乾给打了一顿,又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人间惨剧?! 他只觉得脚下虚浮,几乎快要站不稳。一旁的江应南忙扶住他。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齐萧筠倒是相对冷静许多。他的目光在灾民中环顾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也在独自痛哭的四五岁小男孩身上。 “小弟弟,”齐萧筠走过去柔声道,“你的爹娘呢?” 小男孩哭道:“爹娘睡着了,都不理我了!我怎么摇他们他们也不醒!” 齐萧筠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爱怜地抱起小男孩,走到刚才那妇人的身旁,“大婶,这个孩子没了家人,我们朝廷也没那么多人手,你能不能帮我们照顾他?” 第五十四章 江应南和楚连墨的交易 妇人总算是把目光从她自己的孩子身上移开,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那个正满脸泪痕怯生生看着她的小男孩。 她的母性一瞬间被激发出来,总算放开了那具早已冰凉的尸体,将小男孩抱了过来,“可怜的孩子!” 齐萧筠趁机将她孩子的尸身抱了过来,交给官差,“我们会将他好好安葬的。” “……谢谢你。”妇人抬眸着向齐萧筠,刚才如死水般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几分光彩。齐萧筠知道,她是重新拥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纪华对齐萧筠微笑道:“我就只懂治病,我就知道这些事还是你有办法。” 齐萧筠此刻却唯有苦笑。 他的确解决了一个问题,但还有太多太多的问题—— 妇人真的能独自抚养好一个孩子吗,她会另嫁吗,另嫁后她丈夫会对孩子好吗?失去劳动能力的人要如何赡养父母以及养育孩子?失去儿女的老人又要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 这些灾民的人生已经永远地被改变了,前路还会有无数困难。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楚子乾和楚威德。 齐萧筠心情沉重地带着楚天麟和江应南离开了那里,“你们知道吗,我昨天听殿下说过,前河道总督郑德民这个官是德王举荐的,郑德民偷工减料改换材料才会造成堤坝被冲毁的悲剧,而这件事很可能是受到太子的教唆。” “……不……不可能……”楚天麟顿时脸色惨白,“他们……真是这样的人吗?!” “你说呢?”齐萧筠看向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的江应南。 “……我们回去后再说吧。”江应南声音有些嘶哑地开了口,“我想和瑞王谈一笔交易。如果交易能达成,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你们。” “好。”齐萧筠点点头。 他知道,江应南从小受着他父亲爱国爱民的教育长大,其实他本性也是善良的,同样万万忍受不了这样的事。 所以有些事,该有个决断了。 当天傍晚,江应南便关起门来和楚连墨谈交易。 “我可以帮你们把楚子乾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江应南直入主题,“但你得答应我,等事成后要饶他一命。” 楚连墨皱了皱眉,“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是放不下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并不是故意要害死那些人的啊!”江应南眼圈一红,“我想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也一样很难过……他当时的判断是,用稍微次一点的材料来省钱,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等他高枕无忧的时候,打算再把堤坝重新修过……他当时确实需要那笔钱,他也有他的无奈……” 第92章 “他需要那笔钱来做什么?”楚连墨打断了江应南,“太子府已经有那么多钱了,还不够他用?” “……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也不是所有事都会告诉我的。” 这话楚连墨倒是不怀疑。楚子乾对世上所有人都不会绝对信任,江应南已经是他相对最信任的人了。 “瑞王殿下,你还需要我把我所知道的信息说下去吗?如果需要,就请你答应我的条件。” “……”楚连墨沉思了片刻。 “殿下,你和楚子乾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吗?他也曾立志要当个爱民如子的好太子,可是后来发生的很多事不受他的控制,尤其是你的存在更是让他深深忌惮,他也是迫不得已才会铤而走险!” 楚连墨听到这番话,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于理,江应南掌握的情报现在对他很重要;于情,他也确实不想背负一个弑兄的罪名。 “罢了,”楚连墨终于做出了决定,“本王答应你的条件。但本王只能留他的性命,别的一概都不能留。” “多谢瑞王殿下。”江应南笑了笑,笑容中却有几分苦涩,“我本也不需要他别的一切,那些对我来说都是负担罢了……好了,先说正事……” 然后江应南就继续开始说正事: “就如殿下你所猜,郑德民的官的确是从楚子乾和楚威德手上买的,他贪污的银子也的确大部分到了楚子乾的手上。 “太子府里有两个账本,一个是明面上的收支情况,在账房;还有一个更真实的,就包括这些见不得人的收入。” 楚连墨忙问:“那另一个账本在哪儿?” “在他自己的房间,由他亲自保管。” 楚连墨沉吟了片刻,“那本王想办法叫人去偷。” 江应南皱眉道:“这只怕是很困难。太子府的守卫向来森严,你怎么派人潜进去?依我看,不如我亲自去皇上面前把刚才那些话再说一遍,由他下令去搜查账本。” 楚连墨苦笑了一下,“你确定父皇会下这命令,而不是包庇他的宝贝太子?到时候小心你反倒落得个诬陷太子的罪名。依本王看,还是我们自己拿到账本才是上策。” “我可以去偷!”窗外忽然传来楚天麟的声音。 楚连墨被吓了一跳,厉声道:“谁许你偷听我们说话!” “谁让你们把话说到一半啊?”楚天麟从房门走了进去,一脸的委屈,“又说我爹爹他们都不是好人,又不让我了解来龙去脉,那我不是只好自己听了吗?” “……你刚才说,你可以去偷账本?”楚连墨陡然间想起,现在楚天麟就住在太子府。 “对啊!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废物……哼,我才不是呢,我也能派上用场的。” “好,那你且试试。”楚连墨点了头。 齐萧筠得知此事后却有些担心,“这会不会太危险了?太子如果发现了不会伤害麟儿吧?” “呵,”楚连墨不以为意地一笑,“楚子乾还指望着他来当唯一的子嗣呢,最多就打他两下,还能杀了他不成?再说了现在楚子乾连和楚威德都快要不同心了,就算是为了不彻底和楚威德闹僵,他也不可能把麟儿怎么样。况且,那还是他母后的宝贝孙子呢。” 楚连墨是看明白了,楚子乾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敢得罪的人就是他母后,所以他母后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当初为了替他舅舅求情甚至不惜惹恼了他父皇。 “这倒也是。”齐萧筠没再发表反对意见。 第二天上午,楚天麟就趁楚子乾外出,偷偷跑去他房里偷账本。 他在楚子乾房中翻箱倒柜了一番,终于发现了一个香囊下压着的一个本子,他翻了翻,那俨然就是一个账本。 楚天麟忙欢天喜地地拿走了账本,跑去瑞王府交给楚连墨。 他还提到了那个香囊:“还挺好看的,不过看上去不太值钱,不知道父王为什么要把它和这么重要的账本放一起啊?” 江应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陡然一酸。因为那个香囊,是他亲手绣给楚子乾的。 但他当下只是淡淡道:“账本拿到了就好,其他的不重要。不过瑞王殿下,以太子的机警恐怕很快就会发现的,你们得伪造本假的让麟儿放回去。” “我来。”齐萧筠自告奋勇,“我对伪造字迹还算有心德。” “哦?”楚连墨有些好奇,“阿筠你怎会对此有心德?” 齐萧筠凑到楚连墨耳边轻声道:“之前为了不露馅,我花了好长时间来研究怎么模仿周筠的字迹。” “原来如此。”楚连墨顿时心中了然,又忽然想起一事,不禁玩味地一笑,“但你写那个话本,看起来既不是你自己的字迹也不是周筠的字迹?” “……那是我用左手写的。”齐萧筠并不想回想起这番黑历史。 楚连墨却满脸欣赏地轻笑道:“想不到你用左手写字居然也这般好看。”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啊!”楚天麟忍无可忍地插嘴道,“不是要伪造本假的吗,赶紧的,不然被父王发现我就惨了!” “好好,我这就去。” 于是齐萧筠便马不停蹄地模仿账本去了。 他特意找了和原来相似的泛黄纸张,用相似的字迹抄了相同内容上去,连装帧也尽量做到和原来一样。 第93章 虽然不能说已经毫无破绽,但骗过楚子乾一段时间应该不难。 把假账本交给楚天麟带回太子府后,楚连墨和齐萧筠才顾得上细细研究这账本的内容。 然后他们就发现,楚子乾卖官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最近还尤其频繁。 “这个太子!”楚连墨重重把账本拍在了桌上,“照这样下去,不知还要害死多少无辜百姓!不行,这个问题,本王得尽快解决。” “那,连墨你打算如何解决?要……”齐萧筠顿了顿,“把账本拿给皇上看吗?” “……哎。”楚连墨叹了口气,神情中显出几分犹豫,“这事本王还得先试探一下父皇的态度。本王现在带着影东进宫一趟。”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但这件事楚连墨不想耽误,所以还是连夜将影东带进了宫。 他吩咐影东在外等候,然后先单独去拜见了楚文帝。 “墨儿,都这个时间了,你有什么要事吗?” 第五十五章 楚文帝的选择 “儿臣确有要事。对于郑德民的审讯已经有了结果,他承认是他偷偷改换修筑堤坝的材料,将差价中饱私囊。 “不过,这件事还有可疑之处——他声称自己根本不懂修筑堤坝的事,连改换材料都是别人的主意,那试问他是如何当上河道总督的?这个所谓的‘别人’又是谁? “如果儿臣没记错的话,此人是由二皇兄所举荐的。” “……”听了这番话,楚文帝的面色很凝重,“那郑德民可有直接供出其他人?” “不曾。郑德民大约是怕自己的家人遭受报复,所以对幕后之人三缄其口。” 楚文帝肃然说道:“既然此事并无证人和证据,你还是不要对你的皇兄妄加揣测了,德儿他当时也许是识人不明,并非故意为之。” 楚连墨的心猛地沉了一下。楚文帝果然还是向着他的嫡子的。 “说到证人,这件事儿臣确实并无证人,但另一件事却有。 “父皇还记得儿臣当年遇刺之事吗?其实两个刺客中有一个活了下来,那人叫影东,这段时间一直在儿臣府上当侍卫,现在他就在殿外,父皇可随时传召。他亲口跟儿臣说过,派他刺杀儿臣的是大皇兄!” “你说什么?”楚文帝霎时间更是脸色铁青,“你当初说两个刺客都死了,是在欺骗朕?!” 楚连墨霎时间心底更是涌起一阵浓重的悲哀——楚文帝听到这件事,第一时间关心的并不是凶手是不是楚子乾,而是他在欺君。 还好,他早已经想好说辞了。 “父皇,此事儿臣朕并不是故意要欺瞒,只是事关大皇兄,儿臣不想伤了和他之间的兄弟感情,也不想令父皇为难,这才斗胆瞒下。 “儿臣原本想着,大皇兄讨厌儿臣想杀掉儿臣都没关系,只要他是个好太子就行,但儿臣想不到他此番竟会做出危害百姓的性命!还望父皇彻查郑德民官位的来历,彻查堤坝毁坏一事!” “够了!”楚文帝衣袖一挥,“朕刚才已经说过了,堤坝一事没有足够的证据和太子有所关联,你让朕如何彻查?至于那个影东,他这段时间既然一直在为你做事,只怕早已经被你收买了!” “……父皇既要如此想,”楚连墨凄然一笑,“就请父皇治儿臣蓄意诬陷之罪吧。” “……”楚文帝沉默地凝视着他。 半晌后,楚文帝终于开口道:“兴许是那影东信口开河,你处置他便是。朕也不信你是蓄意诬陷兄长之人,你退下吧,朕乏了,要休息了。” “儿臣告退。” 楚连墨怀着复杂的心情退出了楚文帝的寝殿。 他看了一眼一旁甚至没有机会入内拜见的影东,默默上了马车。 回到瑞王府后,齐萧筠在门口等他。 “连墨,怎样了?”齐萧筠一见楚连墨下马车,就急切地迎上来。 “阿筠,你莫非一直站在这里吗?”楚连墨拉过他的手,柔声道,“瞧瞧,手冻得那么凉,怎么不知道照顾自己呢?快回屋去。” “那你呢?”齐萧筠一个反问,“你一直在马车上,怎么手也这般凉?” “……因为我心凉。” 楚连墨苦笑着将齐萧筠拥入怀中,将借由他的体温给自己一点暖意。 “父皇果然是向着楚子乾和楚威德的。他说我在诬陷他们。” “什么?!”齐萧筠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那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不曾。”楚连墨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父皇已经对楚子乾起疑了。他若真的认为我在刻意诬陷,那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他不去彻查此事,那就是他不敢查。” “……他……真就那么偏袒太子?”齐萧筠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君王会明明怀疑儿子在做危害社稷危害百姓的事,却放着不管。 “说实话,我早就料到了。所以我才不让江应南去父皇面前直接指认楚子乾,父皇看在我也是他儿子的份儿上才饶过我一命,这不代表他会饶过江应南! “还有那个账本,如果真的被送到了父皇手上,你猜父皇是会改立太子,还是会当场毁掉它?” “……”齐萧筠霎时间更是冷汗涔涔。楚国竟有一个这般是非不明的君王? 而这个君王偏偏还是楚连墨的生身父亲。难怪他会觉得心凉。 第94章 “所以本王要让账本派上更重要的用场。”楚连墨放开了齐萧筠,再次牵起他的手,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好了,先休息吧,明日再说这些。阿筠,这几天你辛苦了,连神情都憔悴了不少。” 齐萧筠冲着楚连墨嫣然一笑,“我哪儿有你辛苦?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只愿能多少为你分担一些。” 楚连墨也朝他幸福地一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二天,楚连墨把账本拿给了江震雄。 江震雄看过后神情十分凝重。 原本,对于要不要起兵帮楚连墨篡位这件事,江震雄心里尚有几分迟疑。 毕竟于公,这是大逆不道对君王不忠之事;于私,这件事若不一举成功,就会害得江家满门被斩。 但当看完了账本,知晓了楚子乾如此自私自利枉顾百姓的为人后,江震雄彻底下定了决心。 “我楚国今后决不能有这样的君主!瑞王殿下,何时动手,你只管吩咐一声,江某必誓死为您效忠!” “多谢江大人深明大义!”楚连墨朝着江震雄深深一揖,“至于合适动手,本王还需寻找最佳时机。” 实际上不到万不得已,楚连墨也不想真的走到大动兵戈这一步。 何况,光凭江震雄手上的兵力,他们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就在楚连墨的犹豫之间,楚国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齐国皇帝齐德帝竟御驾亲征,率领大军突袭了楚国的边境地带! 由于是偷袭,楚军毫无防备,措手不及,被打了个落花流水,齐军已经尽数占领了那个边境小城,然后还继续在往京城的方向进军。 当这个消息传到朝堂上的时候,楚文帝和众皇子都有点懵。 “那老头子是不是太久没受到教训了!”楚威德率先愤恨地嚷起来,“父皇,请让儿臣带兵前去,再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你还去?”楚连墨冷冷开口,“正因为你上次那种赶尽杀绝的行事作风,齐国才会对我们面服心不服,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楚威德没好气地打断他:“我这次直接把齐国皇帝宰了,看谁还能对我们报复!” “呵,你莫忘了人家还有个大儿子。这样冤冤相报下去,楚国和齐国间就永无宁日了!父皇,”楚连墨懒得再理会楚威德,看向楚文帝,“这次就由儿臣带兵前去平定战乱吧。” “……”楚文帝闻言沉思了片刻。 事实上,正如楚连墨所猜,他早已对楚威德和楚子乾起了疑,最近对他们两兄弟本就已经烦透了,前两日还把他俩叫去狠狠骂了一顿,警告他们不许再做出有损楚国利益之事。 他现在真正信任的人只有楚连墨。 是不想动摇国本轻易改换太子,才给了楚子乾最后一个机会。 于是楚文帝终究对楚连墨点了头,“瑞王,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了。” “是!儿臣定不辱命!”楚连墨郑重承诺。 楚威德则面色铁青。但他知道父皇最近因为郑德民的事已经对他深有不满,所以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当楚连墨回到瑞王府,把消息带给齐萧筠的时候,齐萧筠一时间也懵了。 他一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在了床上,呆了半晌,才脸色惨白地开口: “你说……父皇正在亲自率兵攻打楚国军队?你要去……和他作战?” “阿筠,你别担心!”楚连墨理解齐萧筠此刻的心情有多么复杂,心疼地将他拥在怀中,“本王之所以要去,就是为了最和平地解决这件事!本王绝不会伤害到你父皇一根头发!” “……连墨,你不要去好吗!”齐萧筠难得任性地干预了一次楚连墨的决定,扑在他怀中哽咽起来,“我的确不想让你伤到父皇,但我同样也不想让父皇伤到你啊!我最亲近的两个人现在要残杀起来,你让我情何以堪?!” “阿筠,你听清楚本王刚才的话了吗?” 楚连墨满脸爱怜地一手捧着齐萧筠的脸,另一手轻轻替他拭去泪痕,“本王想最和平地解决这件事。本王不会让任何人受伤。” “战场上刀剑无眼!是你不想受伤就不受伤的吗!我不管,我不让你去!”齐萧筠再次死死抱住了楚连墨,破天荒地有几分胡搅蛮缠的架势。 他越是一反常态,楚连墨就越知道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有多大,心中就越是疼惜。 但楚连墨也必须保持理智的一面。不能让两个人都淹没在情感之中。 “阿筠你听我说,我不去楚威德就会去,你知道他去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如果你父皇一枪把楚威德刺死我倒是感激他能为民除害了,但如果反过来呢?你能重获新生是受上天眷顾,你父皇能否有这么好的运气?” “……”齐萧筠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是抱着楚连墨一直呜咽。他一生中流过的眼泪,只怕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天流的多。 “阿筠,本王不仅要去,”楚连墨忍住心中刀割般的疼痛,说道,“还想邀请你一起去。” “……你要干什么?!”齐萧筠猛地从楚连墨怀中离开,冲着他怒吼起来,“让我也对父皇兵戈相向?!” “不,恰相反。”楚连墨没有因为齐萧筠的误解对其产生什么情绪,因为他觉得此刻的齐萧筠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值得原谅的,“你是我们两国最大的和平使者。” 第95章 第五十六章 和齐国皇帝间的战争 终于,齐萧筠被楚连墨说服,和他一齐踏上了去楚国边境的道路。 在战场之上,齐萧筠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父亲。 父亲似乎比自己记忆中的模样苍老了许多,当年的满头青丝中,现在已经添了许多白发。 齐萧筠一瞬间眼泪就要流下来,只是强自克制住了。 然而齐德帝却并没有注意到他。因为此刻的齐萧筠是周筠的模样,坐在楚连墨身旁的一匹战马上,并不算太起眼。 此刻齐德帝的注意力全在楚国的主帅楚连墨那里。 “齐皇陛下,”楚连墨也盯着他开了口,“贸然挑起兵戈会血流成河,使百姓生灵涂残,您又何必如此?不如您就此退兵,我楚国可以不计较您这次挑衅行为,两国间维持原样。” “哈哈哈维持原样?” 齐德帝仰天大笑了几声。 “我齐国已对你们楚国大量纳贡多年,你们还不知满足,要求增加份额……这也就算了,竟还害死我儿! “所谓的原样,就是我齐国从皇室到人民继续被你楚国肆意欺凌吗?! “抱歉,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跳起来反抗的!” “所以您的意思是,”相比起齐德帝的激动,楚连墨冷静地捕捉到了他话语里的信息,“您今天此举是为了替您儿子报仇?” “是又如何!”齐德帝眼底猩红,“朕当初答应你们的条件,就是为了忍辱负重,积蓄力量,有朝一日能全歼你们这些楚国的狗贼!” 齐萧筠的心底早就感动得一塌糊涂,情绪激昂,继续就要忍不住喊一声“父皇”。 楚连墨伸手握了握他握着缰绳的手。 齐萧筠立刻会意,努力冷静了几分。 楚连墨淡淡对齐德帝说道:“陛下,此处有千军万马,说话不太方便,我们可否私下谈谈?” 齐德帝冷笑道:“朕和你有什么可单独谈的?这笔血债朕誓要讨回,别以为你们谈谈条件承诺赔朕点银子就能解决问题了!” “齐皇陛下!”齐萧筠终于忍不住出声,“瑞王殿下他并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要谈什么,您谈了之后才会知道不是吗?” “你是……?”齐德帝这才把目光转向了齐萧筠。 “在下周筠,是瑞王的侧妃。” 实际上楚连墨前不久就已经齐萧筠抬为平妻了,不过这种事对齐德帝并不重要,此刻也不需要解释。 齐德帝怔怔注视了齐萧筠片刻。 周筠的长相本就和齐萧筠有几分相像,再加上此刻一身白色战袍英姿飒爽,那正是齐德帝最后一次见到齐萧筠时的模样。 不知道为何,齐德帝的心底莫名涌起一股酸涩感来。 他不想和楚国的任何人多说话,却唯独愿意和这个神似齐萧筠的俊美青年再聊上几句。 “好!那朕就看看你们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随后,齐德帝随着楚连墨和齐萧筠走进当地的一家小客栈。 边境之地本就荒芜,即使是吃饭时间,客栈中也并没有什么人,倒正适合被他们包场。 “陛下,如果我说,”齐萧筠眼圈泛红地凝视着齐德帝,直入主题,“您的儿子并没有死,还重生在了周筠身上,您信吗?” “……你说什么?”齐德帝瞪大了眼睛,眼底满是怀疑,仿佛在听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父皇……”齐萧筠哽咽着轻轻唤了一声。 “您还记得吗?您从小就常常把儿臣抱在怀里,放在膝上,一刻也舍不得分离似的。儿臣几岁的时候,有一次曾经不知天高地厚般地问您,是更喜欢儿臣还是大皇兄,你毫不犹豫就回答更喜欢儿臣。 “那天可把儿臣高兴坏了,想跟满世界炫耀这个消息,结果,刚一炫耀到母妃那里就被她痛斥了一顿,她说再也不许我问这种问题,也不许我再跟别人提起这件事,否则就要打我屁股。 “儿臣从来没见过母妃那么凶,当场就被吓哭了,后来抽抽搭搭地保证绝对不再提此事。 “所以这件事到头来也没几个人知道。不是吗父皇?” “……你……你真的是阿筠?!”齐德帝依然感到难以置信。 “父皇您还是不相信吗?那儿臣再跟您说一件事。 “儿臣二十岁那年,总算能回到齐国,您很高兴,给儿臣举办了盛大的迎归庆典,还赐了儿臣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 “可是吧,儿臣随身佩戴的总是另一枚玉佩,您为此还有些不高兴呢。父皇您曾经问起过玉佩的来历,儿臣只说是从楚国带回来的,其实它……” 齐萧筠微笑着看了楚连墨一眼,“是连墨的母妃送给儿臣的,说是给自己将来儿媳妇的。父皇,儿臣现在已经和连墨在一起了。” “……!”这番话语中的信息一时间惊得齐德帝不知该如何反应。 “阿筠你是说,”楚连墨注意到的却是另一件事,“你从那时起就这般在意我吗?!但你不是说是最近才爱上我的?” “呵,与其说我那时在意的是你,不如是在楚国感受到的这番温情吧?” 在那段最艰难的岁月,如果不是楚连墨和良贵妃给予的温情,齐萧筠恐怕都撑不过这八年。 即使后来良贵妃和楚文帝之间闹翻了,良贵妃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想理了,对齐萧筠却还是始终态度温和关怀备至。这让齐萧筠一直感念于心,所以才一直随身携带那枚玉佩。 第96章 “阿筠!”齐德帝终于心中再无怀疑,激动地紧紧一把抱住了儿子,“你真的没死!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阿筠,你可知朕这些日子有多想念你吗!” “儿臣知道,儿臣都知道……”齐萧筠在父亲怀中哽咽道,“父皇若非总是儿臣,又怎会不惜倾举国之力向楚国出兵?父皇,儿臣也日日对您思念,只是碍于如今的身份是周筠,无法跟您联络……” “你刚才说,”齐德帝冷静了几分,放开齐萧筠道,“你已经和楚连墨在一起了?” 齐萧筠笑道:“周筠本就是连墨的侍妾,我一重生后便只能和他在一起……” “阿筠你别担心,”齐德帝打断他道,“朕这就带你回齐国,恢复你齐国二皇子的身份。你无需强迫自己和任何人在一起。” 楚连墨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让齐萧筠对父皇坦白身份本是他的提议,该不会齐萧筠真要回齐国吧?!那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不不,”齐萧筠却果断摇头,脸微微一红,“儿臣现在已经真的喜欢上连墨了。” 齐德帝皱了皱眉,“楚国人皆狼子野心,你不要被他们蒙骗!” 齐萧筠重新笑起来,“父皇,你这想法跟儿臣曾经觉得楚国没一个好东西似的……可事实并非如此。父皇,儿臣这段时间和连墨朝夕相处,对他的为人已经了解得再清楚不过,他生性善良仁慈,对齐国毫无恶意,你相信儿臣的判断好不好?” “……”齐德帝沉默了片刻,盯着楚连墨打量了一番。 楚连墨适时开口:“父皇,也请你相信我。” 齐德帝冷笑道:“你这声父皇,朕可真是高攀不起。” 楚连墨继续朝他表忠心:“如今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我就不瞒您了。我有意夺嫡,一旦成功,我一定会改变楚国对齐国的既往策略,不再让齐国当楚国的藩属国,还齐国自由。” “你此话当真?”齐德帝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齐萧筠忙趁胜追击:“父皇,你不相信他还不相信儿臣么。儿臣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连墨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齐德帝道:“那他要是做不到呢?” “那,”齐萧筠莞尔一笑,“我真就回齐国了,再也不理他了。” “别别,”楚连墨一脸讨好的笑,“没有你本王会死的。” 齐德帝听到他们的这番对话,脸上轻松了些许,但仍持有顾虑,“阿筠,你已经在楚国待得够久了……他若是真的在意你,就该陪你回齐国住。” “哎呀,人家都说了要夺嫡嘛,”齐萧筠冲齐德帝撒娇般地笑道,“实在是走不开。在他最紧要的关头,我也必须陪在他身边。” 齐德帝“哼”了一声,对此倒是不再多言。人家小两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但此刻楚连墨却若有所思。 不过比起思考这些,还是先解决眼下和齐国间的战事吧。 “父皇,既然已达成一致,还请您立时退兵。” “……罢了。既然阿筠未死,你若真能信守承诺,朕自然也没必要犯楚国的疆土。不过,”齐德帝瞬间又神情一肃,“你将来若敢欺辱阿筠半分,朕照样会带领齐国军队踏平楚国!” 齐萧筠心中瞬间一暖。曾经他觉得自己孤苦无依,现在却有两个男人都在一心护他。 楚连墨郑重承诺道:“我发誓,今生必不负阿筠分毫,否则不用等父皇来惩罚我,我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好了没事发这毒誓干什么。”齐萧筠阻止了一句,然后忽然心念一动,看向父亲道,“父皇,您既然大老远带这么多军士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也挺没意思的,不如再派点用场吧?” 他知道楚连墨一直迟疑着未进行最后一步的原因是什么。 既如此,如今正好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第五十七章 逼宫 在和楚连墨谈判过的当天,齐国就宣布退兵。 楚连墨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神勇事迹,一时间在楚国境内传为佳话。 当楚连墨率领着大军班师回朝时,楚文帝在早朝上也十分高兴:“墨儿,你是如何做到的!” “儿臣是如何做到的一会儿再说,”楚连墨狡黠地笑了笑,“父皇,儿臣为楚国立下此等大功,父皇打算如何嘉奖儿臣?” 楚文帝乐呵呵地道:“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朕都可以给你。” “真的吗?那儿臣想要……”楚连墨把笑容一收,目光陡然间锐利起来,还故意先看了楚子乾一眼,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太子之位。” “你!”楚子乾一时间脸色黑得像炭。 “……墨儿。”楚文帝也瞬间收起了笑,“太子之位关乎国本,岂能说换就换形同儿戏?你莫要胡闹。别的朕都可以答应你。” “呵呵,看来父皇是不给儿臣和平解决问题的机会了。” 楚连墨一个挥手,就有一群兵士一拥而上,将大殿团团围住。 为首的,就是大将军江震雄。 “大胆!”楚文帝一声厉喝,“你竟想谋权篡位!江震雄,朕平时待你不薄,你竟也想伙同瑞王当乱臣贼子?!” 江震雄淡淡道:“皇上,你确实没有对不起臣,但楚子乾派刺客刺杀手足还栽赃到臣二儿子的头上,又多年来一直伤害辜负臣的小儿子……这些也就罢了,他还贩卖官位以权谋私,致使无数百姓枉死!臣将来绝不能为这样的君主效力!” 第97章 “哈哈哈!”楚文帝忽然大笑了几声,“江震雄,朕确实给予了你兵权,但你以为,朕会让你手上的兵权比御林军人数还多吗?来人!” 随着楚文帝一声令下,另一群士兵也围了上来,和江家军形成对峙之势。 “楚连墨,还有一件事你应该也不知道吧?”楚子乾忽然冷冷开口,“孤的手上也有军队。” “……嗯?”这话让楚文帝先愣住了,“你的手上哪儿来的军队?” 楚文帝向来多疑,不管对哪个儿子,都并没有赐予兵权。 “父皇,请恕儿臣自作主张,儿臣私自招兵买马,就是为了防他楚连墨的狼子野心! “当日楚连墨曾率御林军平定边境叛乱,事后他虽然交还了虎符,但将领和士兵并不是只认虎符不认人的,儿臣就是怕他煽动他们作乱,这才有备无患。” 楚连墨脑中一个激灵,联系到江应南曾经说过的话,立时明白过来—— 楚子乾贪污了用来修筑堤坝的几十万白银,以及这两年的卖官所得,就是为了做这件事。 “可笑啊可笑!我本从无利用御林军生事的念头,你身为一国太子,竟然把从枉死百姓身上压榨的钱财用来招募私兵!”楚连墨愤怒地指责道,“父皇,你真要让这样的人成为楚国未来的国君吗?!” “……”楚文帝一时无言。 “父皇您应该能想明白吧?大皇兄蓄养军队,绝不只是为了对付儿臣。他是怕您万一哪天有了废太子的念头,这些刀剑可是随时都准备对向您的。” “……”一时之间,楚文帝也陷入深重的迷惘之中。 楚连墨固然不是省油的灯,但他一直用尽全力去保的太子,也绝非善茬。 “父皇,”楚连墨放柔了语气,“儿臣不知道要是被大皇兄的军队对付,您还会不会有活路,但儿臣可以向您承诺,只要您同意退位儿臣就让您当太上皇,绝不伤您分毫。儿臣希望这件事能和平解决。” “呵呵!”不等楚文帝答话楚子乾就冷笑起来,“你哪儿来的自信认为,区区一个江家军,就能对抗御林军和孤的军队加起来的人数?” “大皇兄,本王手上可不只有一个江家军而已。”楚连墨风轻云淡般地一笑,“齐国皇帝所率的齐国皇家亲军其实并未退回齐国,他们就在楚国京城城门外等候。” “你说什么?”楚子乾瞬间脸色大变。 “瑞王!”楚文帝也惊怒不已,“你竟联合别国来向自己的父亲谋逆篡位!” “别国?那可是我最爱之人的母国。在我心里早已把阿筠视为自己的妻子,也把自己视为半个齐国人了!” “其实还不止这些呢。”忽然有个人笑嘻嘻地走进来,那人是左飞,“我熙山派以及一些友派的弟子,也在外面恭候瑞王殿下的差遣。” “你们……!”楚子乾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们身为齐国武林中人,为何要来管我楚国朝堂之事?!” 左飞淡淡笑道:“阿筠他曾经帮过我们齐国武林不少忙,再说了不管齐国武林之人还是朝堂之人,首先都是齐国人,岂能容一个对齐国肆意欺凌的人坐上楚国君王的位置?” “……罢了……罢了……”楚文帝自感大势已去,瘫坐在了他的皇椅上。这大概也是他最后一次坐这位置了。“瑞王,朕答应你刚才的条件,朕可禅位于你,你也就不必背上弑父篡位的骂名,但你可要信守承诺。” 楚连墨正要点头,却听得楚子乾一声厉喝:“孤没点头谁敢禅位给楚连墨!李辉!”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个将领模样的年轻男子闯入殿内,“属下在。” “集全军之力,和这些乱臣贼子血战到底!” “楚子乾你疯了!”楚连墨怒道,“你明知如今双方力量十分悬殊,你这么做就是让你手下的人白白送死!本王已答应过江应南饶你一命,奉劝你还是不要再负隅顽抗。” “……”听到江应南的名字时,楚子乾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大皇兄,算了吧!”这时连楚威德也不敢再反抗了,麻利地朝着楚连墨跪下去,“四皇弟……不是,皇上饶命!” 楚连墨嫌恶地瞥了他一眼,“来人,把他押入大牢,容后处置。” 然后楚连墨又看向李辉,“投降吧。趁你们还没动手,本王可以免除你们所有人的罪责,合适者还可招至麾下。” “殿下,”太子军的统领李辉有些迟疑地看向楚子乾,“如今双方力量的确悬殊过大,只怕作战只是让兄弟们送死……” “住口!”楚子乾愤怒地打断李辉,“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孤养了你们那么久,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东西就是这样回报孤的?!”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带领兄弟们浴血奋战!” 李辉转身出去了。 然后,太子军的人就和江家军作了一团。 说是作战,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连楚连墨都不忍再看下去,楚子乾却只是冷眼看着他的军士们一个个为他流血牺牲。 他就是不甘心就此投降,他就是想和楚连墨斗至最后一刻。 直到一个身影出现。 那是骑于一匹战马之上疾驰而来的江应南。他手持一柄银光闪闪的长枪,一头披肩长发高高束成发髻,没了素日里文雅公子的模样,已俨然是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将军。 第98章 “楚子乾!你再敢让你的人伤我江家军分毫,我就亲自斩下你的项上人头!” 江应南话音一落,长枪划出一道凌厉的锋芒,干净利落地斩杀了一个太子军的士兵。 见多了江应南温文尔雅的模样,楚子乾都快要忘了,他是将军家的公子。 “你们别伤害他!”楚子乾连忙制止要对江应南一拥而上的手下们,“阿南,你怎么舍得这样对孤!你是孤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怎能和其他人联合起来对付孤!” 就在楚子乾分神之际,楚连墨冷不防地拔剑向他刺去。 楚子乾未料会突然被偷袭,一个回护不及。 楚连墨的剑尖在抵上楚子乾脖子时及时停住了,并未刺进去。 他看向太子军的人,冷声道:“你们的主子已被我所擒,还要负隅顽抗吗?” 所有人都不敢再妄动。 李辉扔下长枪跪了下去,“求瑞王殿下不要伤害我家主子!” 江应南此刻却一点都不担心楚子乾的安危。因为他相信楚连墨是个信守承诺之人。 他只是注视着楚子乾冷冷道:“是啊,就是我和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你。你知道吗,要不是我告诉瑞王他们你房里有个秘密账本,并且跟他们合谋偷了出来,也许爹还不会答应跟他们合作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楚子乾知道大势已去,承受了双重打击的他仰头疯狂地大笑起来,“孤的这一生可真是个笑话!孤费尽心思去争取的东西,竟然是毁在费尽心思去爱的人手上!” 江应南原本已经不想再为楚子乾而心痛,但他的心终究还是被这句话给刺痛了。 “楚子乾,你自找的。我曾经也一门心思去爱你,为了你可以付出一切,更加不会干扰你的大业。是你一次次让我失望乃至绝望,我才只能出此下策……也许只有这样,我们之间反而……” 说到“会有一丝出路”几个字时,江应南的声音已经轻到其他人都听不到了。 楚连墨举起手掌向楚子乾的天灵盖击去。 他废了楚子乾的武功。 他跟江应南说过的,除了这条命,他什么都不会给楚子乾留。 番外·跟他回家(左飞x纪华) 前段时间,纪华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在左飞的再三追问下,纪华才说出了心中的烦恼:“阿筠说瑞王这几天准备要正式采取行动了,我总有些担心,万一他们失败怎么办?” “呵,”左飞笑了笑,“你对你这个朋友倒是真关心呢。” 纪华却仍一脸严肃:“这件事不光关系到阿筠,也关心到整个楚国乃至齐国的将来,我当然会放在心上。可惜我只是个大夫,没办法帮上他们什么忙。” “真要是旷日持久地打起来,战地大夫也是很重要的,不过希望事情别发展到这个地步吧。”左飞说到这里,神情严肃了几分,“阿华,我有个想法……我觉得这件事我们齐国武林人士也不能袖手旁观,我想回去说服我爹帮忙。” “如果真能这样就最好了。”纪华正担心楚连墨他们没有必胜的把握,巴不得能有助力,“那我陪你回熙山派一趟吧。” “哟?”左飞再次玩味地笑起来,“想不到纪美人你这么舍不得我,一刻都不想分开呢?” 纪华板起脸“呸”了一声,“谁舍不得你了。我只是想为阿筠他们多做些事。” “走吧走吧,咱们这就出发。”左飞笑着揽过纪华的肩,“正好你也许久没回齐国了。” 就这样,两人当即踏上了前往熙山派的道路。 一进到熙山派的大门,就有一群女弟子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大师兄你回来了!” 这群女弟子个个如花似玉,都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并且似乎都对左飞的归来颇为欣喜。 左飞也是一副左右逢源的模样,“六师妹,你今天这石榴裙是新买的吗,很好看呐……十五师妹,你好像又长高了些,倒是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 纪华冷“哼”了一声。 左飞立刻意识到有人的醋坛子翻了,忙揽过纪华的肩,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跟你们说件事,我已经名草有主了。他叫纪华,是我认定了要共度一生的人。” “哎呀!”左飞的六师妹十分遗憾地惊呼了一声。 左飞的十五师妹倒是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位纪公子也很好看呐,跟我们大师兄倒是挺般配……算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八师兄的追求吧。” 其他女弟子态度不一,不过看起来也都没什么天大的反应。 左飞不再理会她们,揽着纪华的肩来到正殿。 一个长相与左飞有几分相似的青年正在殿中等待他们。 看到左飞时,他冷冷开了口:“大哥,你还知道回来?一走就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死在楚国了呢。” 那青年便是左飞的弟弟,熙山派现任少掌门左玉枫。他一身淡黄锦衣上点缀着几枚红火的枫叶,面容俊美,倒是人如其名的玉树临风,就是神情太冷傲了些,一点都不像是在对兄长说话。 左飞倒是早习惯了他这种态度,神情如常地笑道:“这熙山派有你在也没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多在外面玩玩应该无伤大雅吧?” 左玉枫阴阳怪气地冷笑道:“那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了呢?” 第99章 左飞的神情严肃了几分,“爹在家吗?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他商量。” “他出去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就可以了。”左玉枫俨然一副已经是熙山派主人的派头。 “这……”左飞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直言相告,“好,那我就先跟你商量商量。楚国四皇子向来是赞成与我齐国交好的,如今他有意夺嫡,我认为我齐国武林应集结人马助他一臂之力。” “你开什么玩笑!”左玉枫毫不犹豫地拒绝,“我齐国武林人士为何要去参加楚国权贵间的争权夺利?再说那个什么四皇子嘴上说他当皇帝后会和齐国交好,兴许都是哄你的言辞,到时候他根本不兑现承诺怎么办?” 左飞道:“我在楚国京城已经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也从各方面对这位瑞王殿下深入了解过了。我认为他的确是个善良正直之人,值得我们信赖。” 左玉枫不屑地道:“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能看上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呵呵。”纪华忽然开口冷笑了两声,“素闻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弟子待人处事都彬彬有礼,不逊于贵族世家的礼仪,原来你作为一派的少掌门,就是这样尊敬兄长的?” “你又是何人!”左玉枫恼怒地看向纪华,“敢这般跟我说话!” 左飞连忙打圆场:“阿枫你不要那么凶嘛,他叫纪华,可是你的大嫂。” “纪华?就那个见死不救的神医?”左玉枫看着纪华的目光添上了几分轻蔑,“听闻你曾眼睁睁看着点苍派的前掌门死在你面前,任凭他师弟如何哀求都不肯施予援手……像你这种恶毒小人,难怪能和左飞那种人凑一块儿呢。” “请你慎言!”左飞面对弟弟时原本一直都是笑嘻嘻的,此刻却陡然间神情一肃,“你可以骂我,但再让我听到你辱骂阿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个不客气法!”左玉枫索性“唰”的一声拔出佩剑。 “何事吵闹?”这时,忽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声音的主人是个面容肃穆的中年男子,他正是左飞和左玉枫的父亲,熙山派掌门左融。 “爹。”左玉枫连忙收起剑行了个礼。 “爹,我回来了。”左飞看着父亲笑了笑。 下一瞬间,左融一巴掌重重拍在了左玉枫的脸上,“混账!谁许你对你哥哥拔剑相向的!你身为少掌门,是把熙山派的规矩全抛诸脑后了吗!” “……对不起,孩儿知错了。”面对父亲,左玉枫全然没了刚才的嚣张跋扈,乖乖跪了下去,但眼神中却掠过一丝怨毒。 左飞忙道:“刚才我和阿枫只是有几句口角之争,没什么大事,爹你别往心里去。” 左融看向他时,神情柔和了些许,“飞儿你从楚国回来一路辛苦,先回房休息休息吧。” “也好。” 左飞见天色已经不早了,决定明天再去父亲商讨那件事,便牵着纪华的手道,“阿华,我带你去我的房间,今晚咱们就住一块儿好了。” 纪华有些尴尬地“嗯”了一声,下意识地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了下左融的反应,却见他神情如常,似乎对儿子已经有私定终生的对象这件事没什么意见,倒也放下心来。 在回房间的路上,左飞安抚纪华道:“我弟弟就是那脾气,其实他心肠不坏,你不要跟他计较。” 纪华皱了皱眉,“他看起来对你深恶痛绝,你却还要向着他说话?” “哎……” 左飞叹了口气,开始讲述他家有稍许复杂的情况: “其实小时候,我和阿枫之间的感情很好,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跟在我屁股后面,‘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 “我娘是爹的原配妻子,是当年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女侠。可惜她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爹和娘曾伉俪情深,他爱屋及乌,对我寄予了厚望,那时我也是他认定的熙山派少掌门人选。 “不过爹有个毛病,要选谁当少掌门就会对谁很严厉。于是那时爹把所有的严厉都给了我,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阿枫,使得阿枫养成了骄傲率性的个性。但那时候,我俩都很快乐。 “后来阿枫渐渐长大懂事了,他娘老撺掇着他跟我抢少掌门之位,他也越来越觉得,爹为什么非要把少掌门之位给我,是否并非真的爱他?于是他开始和我针锋相对。 “我实在是对兄弟之间的勾心斗角厌烦极了,所以我索性做出一副纨绔荒唐的模样,让爹日益对我生气失望,把少掌门之位向阿枫拱手相让。 “后来我和阿枫倒是都达成所愿了,就是他针对我已经针对习惯了……而且他似乎相信了我是真的无耻荒唐,以他的嫉恶如仇,看我不顺眼也很正常。” 左飞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似乎全程都很平淡。但纪华注意到,他的手总会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纪华将握着左飞的手紧了紧,柔声道:“原来你所谓的风流成性全是装出来的。” “是啊,其实我从来没有当真轻薄过谁,只是爱和她们开玩笑罢了。阿华,我只对你才是认真的。” “我知道。”纪华破天荒地朝着左飞淡淡一笑,“你都已经到楚国了,也没必要装样子给谁看了。你调戏我,是因为真的想调戏,对不对?” 第100章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左飞也笑起来,“难得见你与我这般说笑,我就是下一刻死了也值了。” 纪华“呸”了一声,“少给我动不动死啊活的,我是大夫,一定会让你长命百岁,陪我到天荒地老。” “天呐我的阿华!”左飞夸张地惊呼了一声,“你平时不说情话,一说起来居然比我还厉害呢!” 纪华下意识地再次扬了扬嘴角。 两人间的气氛愈发地温馨甜美了。 第二天,左飞顺利地说服了父亲同意派出人手援助楚连墨一事。 然后他又匆匆地准备走了,“爹,阿华现在仅有的亲人都在楚国,我以后得陪他长住在楚国都城,请您原谅孩儿的不孝。” 左玉枫冷笑着插嘴:“真是有了媳妇忘了爹,你怕是早都忘了自己还是熙山派弟子了。” “住口。”左融瞪了左玉枫一眼,“昨天才教训过你要尊敬兄长,就这么不长记性?” 左玉枫眼圈红了红,神情中现出几分委屈,“爹你现在总是为了大哥骂我,你已经不疼枫儿了是不是?” 这一出倒是把左融搞得愣住了。 自从将少掌门人选定位左玉枫后,他就对左玉枫很严厉,以至于小儿子已经很久没像从前一样跟他撒娇了。 左玉枫又看向左飞,悻悻道:“你以前在家的时爹总是打骂你,就因为你现在总不在,倒像成了最好的,让爹老是来骂我。” “……对不起对不起,”左飞笑着冲弟弟抱了抱拳,“都是我害你挨骂。” “你干嘛跟他说对不起,”纪华忍不住插嘴道,“你把少掌门之位都让给他了,还有什么欠他的?” “……!”左玉枫闻言,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诧。下一瞬间,他陡然间明白过来——为什么左飞会前几年忽然变得一副风流纨绔的模样。 “谁要你让!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和你公平竞争我也不会输!”左玉枫嘴上恶狠狠的,眼底却已经全红了。 左飞还是在笑着道歉:“对不起,都怪我自作主张,但现在让都让了,你只好受点委屈继续当这少掌门了。” “你真讨厌!”左玉枫吸了吸鼻子,转身跑了。 “……”他俩的互动让纪华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看起来,他们兄弟间的关系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对了,”纪华想起了左玉枫刚才的话,“我本就是游医,又是齐国人,何时说过要长住在楚国京城了?我以后也可以经常陪你回来小住一段时间。” “阿华你真好!”左飞抱过纪华在他额上轻轻一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在大庭广众之下你干什么!”纪华双颊绯红,连忙推开他。 左飞露出他招牌式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就因为在大庭广众下我才只亲额头啊,不然还不得把你吃干抹尽吗?” “你闭嘴!”纪华一声怒吼,“我现在觉得你弟弟的位置根本不是你让的,你这种人也能当名门正派的掌门吗!” “哈哈哈你说得对,也许我昨天就是在信口开河,我本来就是这种人呐。” 左融含笑看着他们打情骂俏,倒是对纪华这个“儿媳妇”的人选很满意。就大儿子这整天嬉皮笑脸的德性,就得找个厉害点的来治他。 而且纪华的医术在整个齐国都是很有名的,也算是个才能出众的大人物。至于他为何要拒绝救治点苍派掌门,左融想,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吧。 左飞又跟纪华玩闹了一阵,就开始和父亲商议正事。 之后,他们召开了武林大会,号召其他门派一并出力。 大多数门派都同意了,只有点苍派找了些理由,拒绝了此事。 再后来,武林中的人渐渐发现,原来点苍派是一群伪君子。 左飞在床上对他怀中的纪华笑道:“原来你不救那个前掌门是有识人之名不呐。” “……其实当时就是单纯看他不顺眼。” “呵,这也算是一种了不起的直觉。” “可是如果,我的直觉错了呢?”提起这个话题,纪华却显得少有地不安,“阿飞,其实我有些时候在想,像我这种冷心冷情的人,和正派弟子真的般配吗?” “嗯?正派弟子?”左飞佯装疑惑,“你是说我?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像正派弟子吗?” 纪华明知道左飞是故意在哄他开心,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放心吧。”左飞的神情认真了几分,将纪华拥得更紧了,“就你这种成长环境,换了我,可能比你更冷心冷情,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你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我能感觉得到,你最近其实已经‘热’了许多。” “那你说……我真的应该原谅我那个所谓的爹吗?” 左飞闻言,沉默地凝视了纪华片刻。 他知道,纪华会这么问,就是因为他的内心已经松动了。 “你爹固然有错,但你娘也不是完美的。否则她不管多么恨你爹,都不该迁怒到无辜的你。 “人无完人,在我看来,不必对人要求太高,更不必觉得恶人就‘应该’要恨。人生并没有那么多‘应该’,随心而为就好。” “随心而为……”纪华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意思就是,”左飞又补充解释道,“恨他让你觉得舒服,你就恨;原谅他让你觉得更舒服,你就原谅。” 第101章 纪华顿时只觉得豁然开朗。 这段时间刘撼岳总是想狗皮膏药一样地紧紧黏着他,没事就跑过来对他嘘寒问暖一番。 甚至有时候刘撼岳还要把纪华的兄弟姊妹们一起拉过来,现在刘家人都知道当家做主的是刘撼岳了,为了讨刘撼岳欢心,只好对纪华都嘴甜得不得了。 纪华虽然觉得这一切有些烦人,但从来都没有真正决绝地将其推开过。 原来,他是在享受这种感觉。这是他从母亲那里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热情与温暖。 “哎……”纪华窝在左飞的怀里长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我的心最近变暖了,也就变软了……我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左飞笑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总归是永远爱你的。” “呸,又在花言巧语。” 纪华心想,自己大概就是被这些甜言蜜语蛊惑,才会心一天比一天软,沉醉在了温柔乡里。 不过,他甘愿就此沉沦。 第五十八章 各有下场 楚威德被五花大绑着带到一片旷野之中。 一群弓箭手将他团团围住。 “饶了我!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楚威德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楚连墨冷笑着站在那些弓箭手之间,“你当初有没有想过要饶过阿筠?纵使上天庇佑他让他再活一次,他也的确是在你手上死过一次!这笔血债,朕誓要讨回!放箭!” 密密麻麻的箭矢顿时贯穿了楚威德身体的每个部位。 楚威德疼得生不如死,只想能立刻断气。 但是偏偏,他被浑身刻骨的疼痛折磨了好久都还保持着意识的清醒。 直到他感觉自己猛地坠落到了什么地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阴暗的囚室,身上的疼痛似乎瞬间消失了。 “醒了?”在他石床边上的楚连墨勾唇一笑,“这个噩梦还愉快吗?” 楚威德这才知道刚才只是做了个梦,长舒了口气。 但之后楚连墨说的话却让他瞬间坠入了更深的地狱。 楚连墨指了指身旁的陌生男子,“这位是朕花大价钱专程为你准备的造梦师,今后,我们可以每天试试不同的‘美梦’。譬如今天是万箭穿心,明天是凌迟处死,后天是五马分尸……” “楚连墨!”楚威德愤恨得直接一口血吐在了地上,“你这个丧心病狂的魔鬼!” “朕丧心病狂?”楚连墨冷冷笑了笑,“朕倒是觉得自己还太心慈手软了,才会留下你这条狗命。感谢你曾经的大儿子吧,是他一直跪在朕面前苦苦求朕留你一命。” “……你……你是说轩儿?” 楚威德这才恍然间意识到,曾经被他残酷对待的楚云轩,竟是如此至善至孝之人。 他也不由得在霎时间悔不当初,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颤声道:“我当年不该那样待他……是我错了!皇上,求你让我再见他一面,让我亲口跟他道歉!” “朕会转告他的。至于他肯不肯见你,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楚连墨说罢,就起身离开了。 新皇甫一登基还有很多事要忙,可没有时间总是跟楚威德耗。 而现在的楚威德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了。 他只有在那空无一人的黑牢中慢慢熬过他还很漫长的人生,每天唯一能见到的只有三顿送饭的人,那些人是不会跟他多说一句话的。 终于有一天,他等来一个人跟他说:“准备一下,你儿子说要来看你。” “轩儿终于来看我了!”楚威德顿时大喜。 虽然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他还是努力把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打理得整齐一些。 在他望眼欲穿的目光中,等到的人却并不是楚云轩,而是楚天麟。 “干嘛啊爹爹?”楚天麟注意到了楚威德的眼神中肉眼可见的失望,撇了撇嘴,“那么不欢迎我?” “……不是,麟儿,你哥哥怎样了?楚连墨没跟他说我想见他吗?” “说了啊,早就说了。可是哥哥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儿子了,没有必要再相见。” “……”楚威德的心像被鞭子猛地抽了一下。 “哥哥还叫我转告你,他对你已经仁至义尽,还清了你的生育之恩,从今以后你们两不相欠再无关系。” “……”果然,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卖的。 “爹爹,你别难过了。还有我认你呀。”楚天麟眼圈也红了红,“对不起啊爹爹,大伯那个账本是我偷出去的……我就是觉得你们害死那么多人是不对的,就想制止这样的事继续发生,我也没想要把你害成这样。” “爹爹不怪你。”楚威德隔着铁栅栏伸出手,轻轻擦了擦小儿子含在眼眶中的泪,“其实我之前有预感了,大皇兄早就大势已去了……麟儿,我现在只是日日担心你们会不会被我连累……你现在,还好吧?” “我挺好的,四皇叔对我很好,还赐了我单独的府邸住呢。我把娘也接过去了。” 事实上,楚天麟对楚连墨来说也算是有功之臣。 楚连墨对所有的有功之臣都大大嘉奖了一番,包括江应南。 他特赐了江应南二品副相之位,并且同样赐了一座大大的宅子。 于是江应南就不用再住在瑞王府也不用回将军府了,有了单独的住处。 第102章 而对于楚子乾,楚连墨将他贬为了庶民,倒并没有规定他的去处,只是告诉江应南可以由他处置。 江应南将楚子乾带回了自己的宅子,软禁在一个客房中。 其实说是软禁,也根本不用特意关押。因为现在的楚子乾跟具行尸走肉似的整天坐在那里不说不动甚至不吃不喝。已经一连好多天了。 终于,江应南忍无可忍地走了进去。 “吃饭。”江应南重重把饭碗往桌上一磕。 “……”蜷缩在角落里的楚子乾抬起胡子拉碴的脸看了江应南一眼,然后又迅速重新低下头去。他双眼无神一脸颓废,已经全然没了往日的神采。 “有椅子和床不坐坐地上,你有病?”江应南毫不客气地把楚子乾拎了起来,扔到了床沿边上。 现在失去武功又身体虚弱的楚子乾,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 “吃饭!”江应南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我不是在请求你,是命令。别忘了,你娘的命还在皇上手上。” “你们把母后怎样了?!”楚子乾刚才死水般的眼神终于还是起了波澜。 江应南冷笑道:“你母后那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皇上已经够宽厚了,你昔日那些手下只要愿意投诚的,他全都没有追究。那个李辉誓死不肯替他效力,他也只是将其逐出京城。至于你娘,本来吧皇上手上暂时也没有她天大的罪证,只能好端端把她奉为太后…… “但是昨天还听皇上说起,这些天好些太妃跑去他面前控诉她昔日的罪行,一会儿又打掉了这个的孩子,一会儿又害那个不孕,还不是昔日迫于她皇后的淫威才隐忍不发。” 楚子乾怒道:“真是墙倒众人推!她们根本就是以前嫉妒母后才信口开河!” “有些陈年之事的确不好查证了,皇上正头疼着,是把她打入冷宫呢,还是干脆赐一条白绫?这不,还专程跑来问我的意见。” “我吃饭,我吃就是了。”楚子乾立马拿起碗唰唰唰几下把饭扒了个干净,“可以了吗?你帮我跟皇上说,不要动母后!” “这才乖。”江应南唇角上扬,“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还怎么慢慢报复你呢?我会跟皇上说的,人嘛,就是要每日慢慢折磨才好玩,怎么能痛快杀了呢。” “江应南!”楚子乾眼底猩红,“你有什么直接冲我来!不要伤害我母后!” “呵。”江应南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个孝子。我知道的,你当皇帝不仅是你最大的心愿,也是你母后的……为了让你母后高兴,你什么都可以做,也包括可以牺牲我,是吗?” “……”这句话还真的把楚子乾的内心击中了。 从小楚后就天天对他耳提面命,千万不能输给楚连墨。 这个太子之位他可以输给任何人,最不甘心的就是败在楚连墨的手上。 江应南不再多说什么,默默收拾了碗筷往外走,临出门前扔下句“下次记得别光吃白饭”。 之后,江应南走到府邸大门处准备出去,却迎面撞上了姜若彬。 “若彬?抱歉,我这会儿有点忙,恐怕没法陪你。” “阿南,你这是要去哪儿?”姜若彬脸上依旧是那温文尔雅的微笑,“方便我跟你一起去吗?” 江应南苦笑了一下,“不太方便,我得进宫一趟,去求皇上饶过太后一命。” “……”姜若彬的笑容顿时有点僵。 “你……你别误会,毕竟是答应了他,我不做到也不好。” “那么,”姜若彬深吸一口气,说出一句话来,“我帮你去求,可以吗?” “……什么?”江应南一时间不由得愣住。 姜若彬柔声道:“我知道你去做这件事会很痛苦,我不想让你痛苦。” 江应南心底瞬间一酸。姜若彬果然最是善解人意。 他恨楚子乾,却又不得不为了他去低声下气地央求他人,这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痛苦! 可是,如果让姜若彬为了楚子乾去求人,痛苦的就成了他。 姜若彬宁肯痛苦的是他自己。他无愧于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 “若彬……是我配不上你……”江应南的声音有些哽咽。 姜若彬冲他温柔一笑,“你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江应南闻言霎时间更是百感交集,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俯到姜若彬的肩头轻声抽泣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将他安抚好之后,姜若彬终究是代替他进宫去了。 听到这番请求的楚连墨,并没有当场做出答复。 因为他也对这件事有些为难。 当天晚上,他拥着睡在身侧的齐箫筠问道:“阿筠,你觉得朕应该杀文盈盈吗?” “这个其实我早已经为你思考过了。”齐箫筠笑了笑,“我觉得你还是留她一命吧。” 楚连墨啧啧嘴,“朕就知道你最是善良。” “呵,我说要留她一命与善良无关。” “那是为什么?” 第五十九章 你再向他走一步,他就是你的了 “首先,你初登帝位,已经把前太子贬为庶民了,若还要杀掉太后,难免会惹人非议。” 齐箫筠柔声为楚连墨分析局势。 “其次,文盈盈虽然伤害了母后……”如今楚连墨的母亲和文盈盈并称为太后,而齐箫筠已被楚连墨抬为平妻,也就可以正大光明第称呼她为“母后”了,“但其实,她帮母后看清了父皇的为人,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103章 “……你说得对。就算没有那件事,薄情之人也始终是薄情之人,能早些看清也是好的。” 在得出结论后,楚连墨就以残害皇嗣的罪名,褫夺了文盈盈太后的封号,将其打入冷宫。 这个结果虽然令楚子乾难受,但好歹并不是最坏的结果。 自那之后楚子乾倒也天天好好吃饭了,但除此之外依旧整天待在那儿不说不动,依旧十分颓废。 江应南很少过去。他既不想温言细语,又觉得总是去对楚子乾冷嘲热讽也没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结到底要如何解。 而这天下午,姜若彬倒是去江府探视楚子乾。 “你来做什么?”楚子乾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善地抬头打量着姜若彬。自从他被软禁在此,除了江应南和每天送饭的下人就没见过旁人。“来看我笑话?还是来向我耀武扬威?” “你这是哪里的话。”姜若彬笑了笑,坐到他对面,“我在你面前有何可炫耀的?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楚子乾简直就要怀疑他在说反话。事到如今,一无所有的自己还有什么可羡慕的? “说真的,我有时候也不知道我输给了你什么。”姜若彬上下打量了因为无心打理自己已经满脸蓬乱胡子的楚子乾一番,“即使你都已经这样了,可他还是时时想着你,念着你。” “……你……是说阿南他……?”楚子乾已经久无波澜的心,瞬间猛烈跳动了一下。 “我和他聊着聊着开心的事,他的笑容中却会忽然添上一丝寂寥……有时他还会说着说这话就走神……你说,他除了想着你还能是想着什么呢? “也许你失去了这个天下,可你还拥有他的心。我对天下毫无兴趣,在这点上,却偏偏赢不过你。” “……”听到这番话的楚子乾怔怔地看着姜若彬,心中一时间五味杂全。 “楚子乾,你要知道,自始自终都是你对不起阿南,不是他对不起你。你早已失尽人心,从楚国朝臣到百姓到齐国人,没有几个是支持你的。他所谓的背叛,最多不过是加速你的灭亡罢了,你绝不能把一切都怪到他头上。” “我没有怪过他。”楚子乾低下头,声音有几分嘶哑地开口。 他恨过楚连墨,恨过江震雄,甚至恨过在他和楚连墨兵戎相见时选择了两不相帮的楚文帝。但他唯独不舍得恨江应南。 “既然没有,你现在这般对他不冷不热是什么意思?你们之间已经没有障碍了,你若再主动向他踏出一步,他就是你的了!” “……你……”楚子乾抬头惊诧又狐疑地看向姜若彬,“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已经认输了。”姜若彬嘴角扬起一丝异常苦涩的笑,“从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到你沦为庶民,我已经努力了这么久,却还是始终走不到他的心里。我终于只能承认,也许你才是能给他幸福的那个人。我不想再看到他痛苦的模样。” “……”虽然姜若彬口口声声说他认输,但楚子乾恍然间发现,在某个方面,姜若彬是真的已经完胜他了。 ——就是一心为江应南付出的这个方面。 “谢谢你。”最终,楚子乾诚挚地姜若彬说了三个字。 “不必谢我。我今天说的所有话都不是为了你。”姜若彬说完,就掉头离开了房间,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楚子乾在房中发了半晌的呆。 终于,他下定决心般地走出了房间。 似乎很久没见过阳光了,以至于明明并不犀利的夕阳光芒也显得刺眼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拿手去挡。 但人不可能把自己藏起来一辈子。总还是要行走在阳光下的。 “你要去哪儿?”一个江府的侍卫朝楚子乾走过去。 “怎么?”楚子乾眉头一皱,“你家主子吩咐过不让我离开房间一步?” “……没有。”侍卫心中暗叹着,不愧是曾经的太子,就算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也自有一种能震慑人的气势。 “那么,阿南在哪儿?带我去找他。” 对于这个全新的府邸,楚子乾对一切都感到陌生。 “呃……”侍卫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走吧。” 于是侍卫把楚子乾领到了江应南的房门口。 彼时江应南正在专心画一副画。 楚子乾回想起记忆中也常常看到江应南画画,而他又常常是画中的主角。 只是此刻江应南笔下只有山水和花鸟,再也没有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 “阿南……”楚子乾轻轻出声。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江应南手中的笔猛地一颤,纸上留下一大团墨痕。 “谁让你来这里的?”江应南抬起头冷冷打量着楚子乾。 “抱歉,”楚子乾冲他宠溺一笑,“把你这副作品给毁了。我再画一幅赔你好不好?” 这个笑容,让江应南感到恍若隔世。 仿佛他们之间还什么都没发生过,没有那些说不清到底谁欠了谁的互相伤害。 可江应南终究还是清醒的。他知道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回你的房间去。我不想看到你。” “阿南……”楚子乾的眼底红了红,“你曾经说过,我若不当太子便和我在一起……我已经不是太子了,你也该当履行承诺了,对吗?” 第104章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江应南眼眶也湿了。 他想不到事到如今楚子乾还愿意要他。 但这种想法又让他觉得自己可真贱。 兴许楚子乾今天只是心情好,他终有一日会想起自己也是那个在他帝王梦上狠狠砍了一刀的人。 于是江应南只能硬起心肠来冷声道:“你瞧瞧你这宛若乞丐的模样。你觉得现在自己还有资格和我在一起吗?” “……我这就回去整理一下仪容。或者阿南,你帮帮我,可以吗?” 静静注视了楚子乾片刻后,鬼使神差般地,江应南点了头。 他还真的陪楚子乾回到房间,细心替他一点点刮去胡子,梳理发髻。 镜子里似乎还是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英俊青年。 “阿南,你真好!”楚子乾忽然情难自已地一把将江应南拥在了怀里。 江应南终于忍不住让含在自己眼眶中的泪滑落下来,染湿了楚子乾的衣襟。 但默默在楚子乾怀中靠了一会儿之后,江应南还是一个狠心将他给推开了,“我们就当之前没认识过,重新相处看看吧。” 这样才能知道楚子乾是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会不会忽然某一天对他发疯。 “好!”楚子乾兴高采烈地点头。江应南肯重新给他机会,已经是他现在莫大的安慰了。 但下一瞬间,楚子乾就感到刚才被江应南推了一把的肩膀处一阵疼痛,下意识地伸手去揉按。 “怎么了?”江应南见状不禁有些诧异。按理说,他刚才的力道根本就不可能把人推伤。 楚子乾苦笑了一下,“自从被楚连墨废了武功,身上总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痛,还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江应南这才知道,是他落下了病根,不禁有几分担心,“我去请太医给你看看……你觉得哪个太医医术好些?” 楚子乾苦笑道:“现在有太医愿意给我看病就不错了,还容我来挑三拣四吗?” 江应南沉吟了片刻,当即叫下人去找来欧阳太医。 给楚子乾看病这件事固然很容易得罪楚连墨,但现在江应南又是朝堂上的红人,欧阳太医经过一番纠结,终究还是应了。 他给楚子乾把了一阵脉后说道:“应是在被皇上废武功的时候全身经络受损所致。” 江应南急切地追问:“那能治好吗?” “经络受损这种事,没有快速的恢复办法,只能慢慢调养了,或许得花个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 “……多谢欧阳太医。” 送走欧阳太医后,江应南心情有些沉重。 他想再找纪华来看看,又觉得纪华不可能同意给楚子乾看病。何况凭他知道的医学常识,经脉受损的确是相当麻烦的,恐怕不管哪个大夫看情况都差不多。 “好了阿南,别一副苦瓜脸,”楚子乾反倒柔声安抚他,“这大约就是我的报应。你当初被鞭子打伤的时候,也是这么痛的吧?” 江应南心中一惊。原来楚子乾还记得那件事。 楚子乾伸手爱怜地摸了摸江应南的脸,“其实我不是不在意那件事,我也很心疼你……只是我当时诸事不顺,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来帮你,才只好忍着心疼不去理会……对不起!” “我不想说我已经原谅你了,”江应南笑了笑,“不过我那伤当时最多一两个月就痊愈了,你现在却要调养一两年。你看,你欠我的就算我不去讨,老天爷也会帮我让你十倍奉还。” “呵,看来老天还是很公平的。” 江应南话锋一转,“子乾,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作者有话说: 说来我一年前阳过之后大腿总是酸痛,中医就说是经脉堵了,这种就是没啥快速解决的办法只能慢慢调……呜呜呜 第六十章 展开崭新生活 江应南的问题,让楚子乾刚有点笑容的脸又神情凝重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现在没法打算。 江应南意识到对现在情绪还不稳定的楚子乾提这个为时尚早,果断中止了话题,“今日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这些事以后再慢慢考虑吧。” “阿南,我想跟你一起睡。”楚子乾露出像撒娇小狗般的眼神,见江应南明显是一脸想拒绝的样子,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只是一起睡觉,我绝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好吧。”江应南终究没能拒绝。 事实上江应南早已经受够了孤枕难眠的滋味。 而这个半夜当他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久违地,楚子乾就睡在他的旁边。 虽然楚子乾信守承诺地跟他身体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但江应南仿佛还是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呼吸。 要跟楚子乾重新纠缠在一起,无疑是给自己原本一片光明的前途增添了很多困难因素。 楚连墨知道后会如何?父亲知道后会如何?还有姜若彬…… 但此刻感受到的温度,以及那种以前面对楚子乾时前所未有过的安心感,让江应南增添了去面对一切的勇气。 第二天一早,江应南和平常一样参加早朝去了。 而楚子乾却无事可干。 当他处在极度颓废中的时候,根本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了多久。而现在他却开始感觉百无聊赖。 他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江应南当初请求他帮自己讨个官位。 第105章 这件事自己明明可以做到,却因为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一口拒绝了。想想自己那时是多么自私。 现在江应南倒终于如愿以偿有了官位,只可惜,自己现在是不可能再当官了。 楚子乾思来想去,觉得不如自己就像当初江应南那样去学学厨艺什么的,也算是能为他做点事。 于是楚子乾走到了厨房门口。 “楚公子好。”虽然楚子乾已经没有身份了,但江府的下人们知道他是江应南在意的人,所以还是都对他很客气,“您有事吗,是不是饿了想找东西吃?” “我……” 楚子乾想开口说“我是来学做饭的”,却怎么都拉不下脸来,说不出口。 最终他说道:“离晚饭还有点时间,的确有些饿了,所以找找有没有点心之类的。” “您稍等,这就给您加热点心。” 下人们开始忙碌起来。 楚子乾试图站在那里偷师,厨子却道:“楚公子,这里油烟大,您还是回房去等吧,我们做好了会给您送去的。” “……好。”楚子乾只好转身离开了厨房。 于是他终究什么都没做。 直到傍晚时分,江应南终于回府了。楚子乾匆匆迎上去。 江应南不得不承认,这种一回府邸有心爱之人迎接的感觉,很好。 “子乾,你今日过得如何呀?”江应南冲楚子乾温柔地一笑,问道。 “……还好。”这个问题却让楚子乾的神情显得有些沉重。“就是无聊了些。明日我一定会努力找事做。” 江应南一边往房间走一边笑道:“要找事做还不容易呀?就是有些事你不肯做而已。” 楚子乾发现,江应南不愧是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对了,”江应南忽然停步回头看向楚子乾,盯着他身上的衣服,“昔日的太子府被查封了,不方便回去拿东西,你这么多天都穿的这身吧,我回头叫下人给你置办些衣服饰品之类的。或者给你些银子,你自己去挑挑看喜欢的?” “……”听到这番话,楚子乾瞬间有种他现在是被江应南豢养的栾宠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哎。”江应南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我要操心你的日常生活,还要随时照顾你的心情,有时我也顾不过来,你体谅我一点。”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其实在楚子乾看来江应南已经足够体贴足够善解人意了,纯粹是他那快碎成一地的敏感自尊在作祟。“阿南,不如我明天去找找看自己现在能赚钱的活儿。” 江应南莞尔一笑,“这是应该的。如果我说‘我现在有的是银子养你’,那我就和当初的你没区别了。” “……”楚子乾又感受到了一次当初的自己有多么混蛋。 “那么,祝你成功。” “我会努力的。”楚子乾也朝着江应南笑了笑。 第二天上午,楚子乾便开始逛附近的市集,去寻觅自己能干活的机会。 他走进一家书店,店主热情地迎了上来:“公子想买什么书?” 楚子乾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道:“你们这里需要抄书的伙计吗?” “嗯?”店主从头到脚打量了楚子乾一番,“瞧公子这打扮非富即贵,不像是需要干这种活的人啊。” 那时的抄书人多半是穷苦人民,稍微有本事点的都去考科举当官了,不屑于靠抄书来赚钱。 “我……”楚子乾思索片刻,找了个由头,“和家里人闹矛盾了,想学着自食其力。” “原来如此。”店主了然般地笑起来,“抄书的人手我们倒是恰好需要,公子愿意的话就试试看吧。对了,公子如何称呼?” “我姓楚。” “呵,是国姓呐。” 楚子乾心中自嘲道:我可是昔日的太子,那可不是国姓吗。 “那公子你叫什么?”店主听他只说了姓没说名,追问道。 “叫……”楚子乾临时编了个名字,“楚慕南,倾慕的慕,南方的南。” “好的慕南,那你以后就在我们店抄书吧。”说着,店主递了本厚厚的书给楚子乾,“看,现成就有活儿干。每天工钱现结,不会少你一文钱的。” “多谢!” 楚子乾拿起书就开始卖力地抄。 看到他工整漂亮的字迹,店主彻底放下心来,还觉得这人干这个怕是大材小用了。 抄了一天后,楚子乾感到腰酸手疼,但总算是能接过今日的工钱。 从前这么点钱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现在却觉得它来之不易,格外珍惜。 傍晚,楚子乾欢喜地回到江府,和他分享自己今日的劳动果实:“阿南,我今天赚了五十文。” 五十文,这点小钱对曾经的楚子乾来说连他衣服的一角都买不到,如今他却显得兴高采烈。 江应南也露出喜悦的笑容,“太好了,看来子乾你开始步入新生活的正轨了呢。” 楚子乾笑道:“以后在不认识我的人面前,你就叫我‘慕南’吧。楚慕南,这是我今天给自己取的新名字。” 江应南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这名字的含义,不禁心中一甜。 之后,又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 江应南觉得现在的楚子乾状态已经相对稳定了,便去跟其他人提起自己有意跟他重新开始。 第106章 事情本是姜若彬一手促成的,所以他只是微笑着跟江应南说:“祝你幸福。”当然,那微笑中隐藏着许多寂寥。 江震雄听说后脸色不太好,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道:“你自己选的路,做好心理准备自己承受一切后果便好。” 最激动的要属楚连墨了。 他瞪圆了眼睛,“你放着姜若彬那么好的男人不要还要对一个负心汉回头,是不是有毛病!” “也许的确是有毛病吧。”江应南苦笑着回答。 “你现在可是朕亲封的副相,若和一个废太子纠缠在一起,让文武百官怎么想!” “那,我可以不当副相了。” “你以为这种事是儿戏!”楚连墨闻言却更生气了。 “对不起皇上,是臣辜负了您。”江应南跪下谢罪,“请您责罚。” “……”楚连墨一时也不知再说什么,衣袖一挥,“退下吧!” 江应南默默起身离开了。 当晚上楚连墨气呼呼地跟齐萧筠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齐萧筠却反倒表示了理解:“感情这种事情很多时候就是不讲道理的,他们既然还两情相悦,若能再续前缘也未尝不是美事一桩。阿南是我朋友,只要他能过得快乐,我便为他开心。” 楚连墨“哼”了一声,“你倒是真宽厚。像楚子乾那样的人,朕觉得他就没资格得到幸福。” “好啦,他也已经得到很大的惩罚了。”齐萧筠安抚道。 “算了,朕现在也没心思再管他的事。倒是有另一件事,必须尽快解决。”楚连墨话锋一转,“阿筠你知道吗,朕每天上朝都有人逼朕尽快立后。” 提起这个话题,齐萧筠只是体贴地一笑,“姜姐姐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妻,名义上又替你生有一子,理应为皇后。我没那么在意名分这种东西。” 前不久,姜婉已经顺利产生了一个男婴。 而决定振作起来天天努力做康复训练的慕容鹰,也终于已经行动如常了。 “但是朕在意。”楚连墨严肃地说道,“阿筠你知道的,当初让阿婉怀上并生下这个孩子本就是权宜之计,孩子不可能一直以我儿子的名义生活,这样对阿鹰和阿婉都不公平,对你也不公平。” “可是,谎都已经撒下了,现在要圆回来恐怕很难吧?” “倒也不必完全圆回来。”楚连墨狡黠地一笑,“朕倒是有个主意……” 事实上,这件事在楚连墨心里已经酝酿了一段时间了。 于是他之前就开始派人放风声说,他想立的皇后只有齐萧筠。 这件事自然大多数支持正统的老臣都是不赞成的,毕竟历朝历代还从未有过一国皇后是男子的事。 这些反对意见楚连墨置若罔闻,对齐萧筠的二十六生辰大操大办起来。 就算心里有不满,表面上大家当然得巴结新帝,于是纷纷前来给齐萧筠贺寿以及送礼。 在这场原本热闹的寿宴上,却忽然有个人冲出来闹事。 这人居然是向来温婉得体的姜婉。 姜婉抱着怀中哇哇大哭的儿子,冲到寿宴上破口大骂起来: “楚连墨你这个负心汉!你我当了这么多年结发夫妻,你从没有哪一年给我操办过生辰,如今却为一个男妾出身的人如此挥金如土! “这也就算了,我才刚为你生下儿子,你却想立别人为皇后!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抱歉……”楚连墨一脸歉然,“你我夫妻向来相敬如宾,朕敬你重你,但的确对你并无爱情。朕心中的皇后人选的确只有阿筠一人。” “我呸!”姜婉狠狠啐了一口,“既如此,我也没必要再跟你过下去了!我要休夫!” “这世上哪儿有休夫这回事?”楚连墨倒是始终态度平和,“不如今日朕便写下和离书,我们和离。” 此话一出,众人皆窃窃私语起来。 对于皇帝这个身份的人来说,只有废妃废后的,基本上不会有和离一说。 姜婉却仍旧怒道:“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和离也可,那我要把我儿子带走!你不爱我,自然也不会爱我们的儿子,定不会善待于他,我就要带着他另嫁他人,让他跟着别人姓叫别人爹!这就是对你楚连墨对我多年冷落的报复!” “哎……”楚连墨叹了口气,“你若定要如此那便如此吧。孩子这么小的确也不适合离开母亲,希望你们母子今后能过得好。” 下一瞬间,姜婉就怒气冲冲地抱着儿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皇宫。 这件事不由得让围观之人都惊叹不已,一时间在街头巷尾传遍了。 第六十一章 立新后 姜婉的行为虽然有些凶悍,但大多数人其实心底都是同情她的。 毕竟人人都看得出她作为瑞王妃多年来温婉贤良,一言一行无可挑剔,而楚连墨前些年左一个右一个地纳妾,如今又独宠于周筠,心中始终都没有她的位置。 这就是楚连墨和楚子乾不同的地方——即使要结束一段关系,他也绝不会让所有人都去指责曾与他有过一段姻缘的女人。相反,他宁愿大家骂的是他楚连墨。 当初让姜婉生孩子的原因之一是要破除他不行的谣言,这是为了他的名声,而他当时需要好名声是为了和楚子乾抗衡,如今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名声有那么一点小小污点倒也无所谓了。 第107章 当天晚上,楚连墨将齐萧筠拥在怀里歉疚地道:“阿筠,朕本是想好好为你办个生辰庆典,但不得已设计了这么一出戏……明年朕一定给你一个平安喜乐的寿辰。” “这事我岂会怪你?”齐萧筠莞尔一笑,“你可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在费尽心思呀。再说了,宾客们该送的礼都送了,却吃饭吃到一半就没胃口了,岂不是我们赚了?” 听了齐萧筠的玩笑话,楚连墨也轻松地笑起来,“总归朕马上可以赔你一个皇后之位。” 在这件事之后,只剩下齐萧筠一个妻子的楚连墨,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立齐萧筠为后。 而又过了不久,姜婉和慕容鹰终于也成了亲,孩子可以正大光明管慕容鹰叫爹了。 对于楚连墨的用心良苦,慕容鹰很感动。 按说他们都和同一个女人有瓜葛,是很容易闹翻的,但经此一事,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更加深厚。 眼看一切都有了圆满的发展,楚连墨的母亲徐如良跟儿子提起一件事: “墨儿,之前你刚登基诸事不稳,有件事本宫不好提,如今也是时候跟你商量了……温成的身体情况虽然在纪大夫的调理下有所好转,但仍算是诸病缠身,本宫想他不适合再当太监做粗活累活,不如你恩准他回家颐养天年吧。” 宫里的太监一般干到六十岁左右才会被允许出宫养老,而温成也就四十多岁,用“颐养天年”这个词未免不太恰当。 当然,楚连墨懂得母亲的想法。 不过对于母亲一直对这个男人的事如此上心,楚连墨心中有些不悦,“这事朕会考虑的。” 傍晚,楚连墨脸色有些沉重地来到齐萧筠的寝殿中。 “怎么了?”齐萧筠一如既往地迎上来帮他脱下外套挂到墙边,“今日朝堂上有事不顺?” “朝堂上倒没什么事,”楚连墨摇摇头,“是母妃那边的事……” 随即他把徐如良的意思向齐萧筠转述了一遍,“阿筠,你说朕应该按母妃之言去做吗?温成的事大家好不容易快要忘了,朕现在又去优待温成,岂不让有心之人又开始趁机对朕的身世做文章?” 楚连墨毕竟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不管他公布多少楚子乾的罪行,他篡夺了楚子乾的太子之位,有些推崇正统的大臣仍旧是反对的,他们随时都在逮机会针对楚连墨。 齐萧筠理解楚连墨现在的处境,却道:“我觉得你应该同意你母妃的请求。” 楚连墨苦笑道:“我就知道你最是善良,永远会以感情来优先考虑问题。” “你错了。”齐萧筠却郑重地摇摇头,“我的确同情温成的处境,但,即使是以感情来考虑,我对他的同情岂会凌驾于对你的爱之上?我之所以同意,正是为了解决你刚才提到的身世问题。” “哦?如何解决?”楚连墨怔了怔,一时不解其意。 “连墨你想想,这个问题真的是现在没人提大家就忘了吗?只是你现在是皇帝,他们不敢提而已。然而,如果有合适的机会,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可能还是会借题发挥。 “既然如此,你还不如自己先提。 “如果你的身世真的有问题一定会对此讳莫如深;相反,你就可以正大光明替你母妃和温成平反!” 楚连墨闻言心头顿时一震。 是啊,自己是被个人情绪冲昏了头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自己越是避之不及的事,就越会被有心人当作弱点。 下定决心后,楚连墨从第二天就开始一番雷厉风行的作为。 当初温成的父亲是三品官员,就因这件事被楚文帝找理由一贬再贬,如今只是个芝麻小官,拿着微薄的月俸艰难求生。 楚连墨便宣布当初温成和徐如良一事纯属被文盈盈诬陷,将温成的父亲官复原职,并恩准温成提前出宫颐养天年,还赐予他黄金千两,作为对冤枉了他那么多年的补偿。 温成和他的父亲都是感激涕零,接到圣旨时连连磕头高呼皇上万岁。 然后,温成就回到了温家。 太监多出身于贫苦人家,被家人视作不光彩甚至耻辱的存在,所以即使出宫后也不敢回到家乡。而温成成了这个例外。 他父亲并非凉薄之人,反而十分心疼儿子这些年遭受的无妄之灾,重逢的那天,父子二人抱头痛哭,这一场面令见者都既是心酸又是欣慰。 而这件事也让楚文帝彻底相信了徐如良和温成之间是清白的。 他前段时间本就和徐如良浓情蜜意,仿佛回到了当初相爱时的甜蜜时光,如今得知此事,更是很诚恳地跑去跟徐如良道歉。 然而徐如良却开始对他闭门不见。 名义上楚文帝是太上皇,地位仍在太后之上,但事实上楚文帝手中已经毫无权力了,所以徐如良不见他,他根本就没有办法。 而又过了一段时间,徐如良竟然跟楚文帝提出了和离。 和离这种事在皇室本是极少的,但自从楚连墨和殷媚开了头,其他人似乎便纷纷效仿,如今倒仿佛成了稀疏平常之事。 楚文帝听到后很恼怒:“朕是不会同意和离的!” 徐如良拿着和离书冲着他冷笑:“你若是不肯签名,本宫就只好休夫了。” “你……!”楚文帝咬牙切齿地瞪着徐如良,“你前段时间对朕的温柔小意都是装的?!” 第108章 “没错。”徐如良果断点了头,“那时墨儿有意于夺嫡,本宫当然要祝他一臂之力。再说天天看着文盈盈得意洋洋也是烦人,总该挫挫她的锐气。” “……”楚文帝眼底泛着怒火,但瞪了徐如良许久之后,终究还是只好在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毕竟,身为太上皇要是被“休夫”,那岂不成了天下最大的笑柄。 之后,徐如良甚至还做出了一个十分惊人的决定——她要去温成的身边照顾他的后半辈子。 楚连墨对此曾一度很不理解:“母后你这又是何苦!你不是说你根本不喜欢温成,喜欢的人是父皇吗?何况以温成现在的情况,哪里配得上你!” “的确,我此生只爱过一个人,就是你父皇。然而这些年在他的冷漠与无视中,我的心早已经死了。 “我不爱温成,但他是因为我才落得今天的田地,我心中对他有愧。 “至于对那党子事,我这些年早就已经没有欲望了。我只愿余生都陪伴在温大哥身边,弥补今生对他的亏欠。” “……”楚连墨沉默了良久,终于道:“孩儿尊重您的决定。” 于是,徐如良总算可以如愿以偿地离开皇宫这个吃人的牢笼了。 在她离开前,特意去冷宫看了文盈盈一下。 彼时的文盈盈哪里还有昔日的雍容华贵,衣服因无心打理而显得又脏又破,才不满五十岁的她头发几乎全都白了,形容枯槁,眼神里更是完全没了生机。 “你是来向我耀武扬威的吗?”文盈盈见徐如良出现,用要吃人般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徐如良淡淡笑了笑,“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我曾经真心爱过太上皇,但我的爱恋与青春早已经被你全毁了。谁也不是赢家,又何来耀武扬威?” “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你,你我无冤无仇,仅仅是因为有同一个丈夫,你为何就要这般处心积虑地对付我?” “这还用问吗?”文盈盈狰狞地冷笑着,“因为我也真心爱过他,而他眼中的人却始终只有你!” “……”徐如良闻言沉默了片刻,神情凝重,“负你的是他,并不是我。你该恨的人也是他,而不是我。你本不该这般伤害我。如今你的下场,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哈哈哈哈!”文盈盈癫狂地大笑起来,“我的确恨他!现在的下场也是他活该——将他珍之重之的人他不屑一顾,他一心去爱他的人,如今却要弃他而去,宁肯要一个阉人也不肯要他!” 徐如良淡淡道:“你终于明白怒火应该向谁而发了。只可惜,你明白得太晚。否则,你又何必唆使你的儿子一次次去对付我的儿子,以至于今天你们母子都失去了一切?如果不是楚子乾先坏事做尽,墨儿原本是不会把他拉下马的。” 这番话让文盈盈瞬间怔住。她这才恍然间意识到,她的人生到头来全是白忙活,活脱脱就是一场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文盈盈仰天大笑着,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 徐如良默默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当天傍晚,从冷宫传来消息——文盈盈自尽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楚子乾愣怔了片刻,然后忽然开始向皇宫发足狂奔。 他跑去求见楚连墨,然后跪在楚连墨的面前连连磕头,“求皇上恩准草民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按说,楚子乾现在已经是平民了,是没资格去给一个死去的冷宫嫔妃送行的。 第六十二章 废太子悔不当初 但楚连墨见楚子乾很快就已经磕得头破血流,倒也起了几分恻隐之心,“你去吧。” “谢皇上!”楚子乾再次重重磕了个头。 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身体早已冰凉的文盈盈。 昔日在众人面前向来都喜怒不形于色的楚子乾,此刻竟如同一个孩童一般,抱着文盈盈的尸身失声痛哭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只能感觉到声音早已嘶哑。 不知道何时,江应南也赶到了。 “子乾,你别这样……”江应南泪眼朦胧地走上前去,“你娘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也会很担心的。” “阿南,阿南……!”楚子乾转身紧紧抱住了江应南泣道,“对于父皇来说我已是弃子,如今母后也走了,我只有你了……在这世上我就只有你了……” 江应南闻言更是心酸不已,只能不住地柔声安抚他。 两人都不知道,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楚连墨正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平时态度冷硬的楚子乾流露出这般脆弱的一面,他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儿时的情景。 那时他三岁,楚子乾九岁。 三岁的楚连墨还不懂得大人间的利害冲突,拿着一个球兴高采烈地跑到楚子乾跟前,甜甜地笑着,用清脆的童音开口道:“哥哥,陪我玩球!” “……”看着弟弟一张圆滚滚肉嘟嘟的可爱脸庞,楚子乾几乎就要伸手去接。 文盈盈却忽然冲过来狠狠拉过楚子乾的胳膊,“玩什么!你功课做完了吗!” “……母后教训的是,儿臣这就去做功课。” 恭敬地送走文盈盈后,楚子乾冷着脸看向楚连墨,“孤是太子,诸事繁忙,不能陪你玩耍。” 说罢,楚子乾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第109章 楚连墨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虽然还幼小,但也感觉得到是碰了个大钉子。 从此之后,他再也不去找楚子乾玩了。 忆起这些遥远的往事,楚连墨恍然间觉得,如果他和楚子乾之间不是隔着这些长辈的仇恨,又何尝不可能做一对感情和睦的兄弟? “大皇兄,你说,”楚连墨忽然走向楚子乾说道,“如果那天我们一起玩球了,结局会怎样呢?” “……!”听到楚连墨的话,楚子乾浑身猛地一颤,“你……你还记得那件事?” 对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来说,绝大多数事情都已经消失在记忆中了。 而九岁的楚子乾当然是记得更清楚的。 他更加不会忘记,那天回去之后他被母亲狠狠打了一顿。文盈盈一边用戒尺抽打他一边凶狠地说道:“德儿才是你嫡亲弟弟,以后只许跟他玩,不许跟那些野种玩,记住了吗!” “孩儿记住了。”楚子乾跪在地上忍着疼痛泪眼朦胧地回答。 于是从此,楚子乾就只能和楚威德玩耍。 只是其实他从那时就发现了,楚威德就是个蠢笨的武夫,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法和他顺畅交流。 而楚连墨自幼聪慧过人,文武双全。 在众多兄弟姊妹中,楚子乾能视作对手的人自始至终也就只有楚连墨。 也许,他们本可以是一对惺惺相惜的好兄弟的。 “世上之事没有‘如果’可言。”抑制住心中的万千思绪,楚子乾最终只是冷冷答了一句。 他们兄弟间走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回不去了,已经没了再作假设的意义。 “皇上,你打算如何安葬草民的母亲?”楚子乾改变了话题。一见楚连墨出现,他就迅速收起了脸上的泪。任何时候他都不想在楚连墨面前丢脸。 楚连墨也恢复了冷淡的神情,“按嫔妃仪制葬入妃陵吧。” “……谢皇上。” 虽然入妃陵就代表不能和楚文帝死后合葬,但好歹楚连墨没有说扔到乱葬岗,也已经算是对文盈盈最大的仁慈了。 其实楚连墨对文家已经足够宽厚,甚至还给了文渊儒一个小官当。 谢恩后,楚子乾便牵着江应南的手离开皇宫,上了回江府的马车。 在马车上,楚子乾凝望着车窗之外,忽然喃喃道:“其实从很早前我就知道,娘对徐如良和楚连墨都恨之入骨……” 楚连墨提起的话题并非在楚子乾的心中没有波澜。只是他不想当着楚连墨的面说这些话而已。 “娘对外人都总是慈爱地笑着,对我却向来很严厉。只有我在某个方面胜过楚连墨的时候,她的脸上才会有一丝笑容。 “所以,从那时起我就深深记住了,只有和楚连墨为敌,娘才会爱我。” “子乾……”江应南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样的言辞,只能紧紧握住楚连墨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带给他些许温暖。 “……哎,罢了。”楚子乾长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有意义。阿南,我知道你现在和楚连墨的关系不错,但你可不要跟他提起这些。” 江应南苦笑了一下,“你看我像是那长舌妇吗?不过,你也别总对皇上直呼名讳了,这里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啊。”说着,他看了在前面驾车的车夫一眼。 车夫吓得握着缰绳的手一抖,“公子,奴才对您是忠心耿耿,怎会去外面多嘴多舌!” 江应南笑起来,“别紧张别紧张,我只是随口一说。” 楚子乾也露出笑容,“我就是看着只有你江府的下人在才随意一些。放心,我有分寸。” 之后,两人没有再提起关于楚连墨的话题。 江应南知道他心头对楚连墨还是有不甘,所以才不甘心一直叫他“皇上”,这种情绪只怕此生都难有完全消除的时候,但只要他能安分守己,未来的日子就能安稳顺遂。 “子乾,你先回房休息吧,”江应南踏入江府大门后道,“我还有点事,等会儿就回去。” 楚子乾怔了怔,“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手上的事务那么忙吗?” “那倒不是……”江应南欲言又止。 楚子乾微微蹙眉,“阿南,你有事情瞒着我?” “……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今天你心情本就沉痛,我不想让你接触那方面的事。” “原来你是一心为我着想。”楚子乾的语气柔和下来,“阿南你放心,我没那么脆弱。跟你有关一切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哎,严格说来这也不算是和我有关系的事,而是和你……好了,我就去带你去吧。” 随即,江应南便把楚子乾带到江府偏院中的一个客房。 客房中住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 一见江应南出现,她立马欢喜地迎过来:“大孙子你来了!” “奶奶好。”江应南甜美地笑着向她招呼道。 “大孙子?”楚子乾不由得愣住,“阿南,这是你奶奶吗?你以前不是说你爷爷奶奶都已经去世了?” “这是,”江应南放轻了音量,也亏得老奶奶已经眼花耳背,应该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莫水村的村民。” “……!”听到“莫水村”几个字,楚子乾的心顿时狠狠一颤。 江应南继续跟他解释道:“如今莫水村有很多幸存者都已经孤苦无依又失了家园,皇上便想出一个法子,让有条件的官员都领一个村民回去照顾,我便响应皇上的号召,带回了这个老奶奶。” 第110章 “那她怎会叫你大孙子?” “哎……”江应南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奶奶真的很可怜……她的儿子儿媳孙子都被洪水淹死了,她的神志也由此变得糊涂起来,把我当作了他的孙子。” “原来如此。”楚子乾神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大孙子,你看这双鞋,”老奶奶用颤颤巍巍的手拿起一双缝制了一大半的布鞋,“应该过两天就做好了。” “谢谢您奶奶。”江应南心中一暖,感动得眼圈泛红,抬高了音量道,“您眼神不好,何必还没日没夜地做鞋呢?这样会更伤眼睛的。” “我乐意给我孙子做鞋。”老奶奶笑呵呵地答道。 江应南百感交集地看向楚子乾,再次压低了声音,“子乾,其实我常常在想,与其说是我在照顾她,不如说她的存在带给了我莫大的温暖。我和你一样,从小就很少感受到来自女性的温暖。所以现在我每天回来得再晚,都会先来看看她再回房。” “……我懂。”一时间,楚子乾的心中对江应南的爱怜和对自己行为的悔恨交织,心情不禁十分复杂。 “大孙子,这位是?”老奶奶忽然看向了楚子乾。 江应南怔了怔,随即道:“他叫楚慕南,是我朋友。” “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呐。”老奶奶的眼睛虽然已经花了,但在某个方面的洞察力居然还很敏感。她亲热/地握起楚子乾的手,“我孙子重要的人就是我重要的人,改明儿我也给你做双鞋。” “……在下愧不敢当。” 楚子乾此刻是真的很羞愧。 要是老奶奶知道她的全家都是被自己害死的,只怕会恨不得拿针把自己刺上十个八个窟窿吧。 老奶奶却以为他在自谦,仍旧乐呵呵地笑。 “阿南,我先回房了。”楚子乾实在已经没办法完美地控制脸上的神情。 “那我也跟你一起吧。奶奶,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好。”老奶奶笑着连连点头。 当回到房间的时候,楚子乾忍不住坐在床边边掩面轻声抽泣起来,“人人都以为我卑鄙无耻铁石心肠,其实这些日子,我也常常在噩梦中梦到那些死去的村民……我当初真的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的!” “我懂。我都懂。”江应南从背后轻轻抱住楚子乾。 “徐如良和楚连墨失宠的那几年,原本是我人生中最轻松愉快的几年……” 而就是在那些日子里,楚子乾和江应南天天柔情蜜意,江应南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楚子乾也会努力给他摘下来。 在初识时江应南给楚子乾的印象是温文尔雅的,可是随着两人逐渐相熟,江应南开始流露出自己任性的一面。 一个人本就不可能对所有人都没有脾气。更何况江应南内心是很缺乏安全感的,他想验证楚子乾对他的爱。 “子乾,我喜欢吃流芳斋的糕点,可是每次都要排好久队才能买到呀。” 楚子乾笑笑,“你叫下人去排不就好了吗?” “不嘛。我要你去买。” 楚子乾闻言怔了片刻,随即就点了头,“好,孤去给你买。” 然后,堂堂一国太子就真的微服去烈日下排糕点铺子了。要是流芳斋的老板知道,恐怕得活活吓死。 当江应南吃到由楚子乾亲手送上的甜甜的桃花酥时,心也要被甜化了。 从此,江应南认定要陪这个男人走完一生一世的路。 直到后来江应南也不得不承认,在境遇顺遂的时候,楚子乾可以说是个十足的好男人,好伴侣。 可是,他却渐渐变了。 那是因为…… “后来楚连墨却忽然跑去边境立了军功,重新得到了父皇的信赖!那阵子我真的很心烦,我不知道他这死了那么久的灰为什么还要复燃!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去暗中招兵买马,以防止万一父皇废我立他。 “然而我没有足够的经费。所以我只能铤而走险,选择卖官和偷换筑堤材料。” “可是子乾,”江应南听到这番话苦笑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第六十三章 你也是江家的一份子了 江应南靠在楚子乾的身上,续道: “皇上那时因阿筠的战死而对楚威德恨之入骨,但是,他和你之间其实并没有深仇大恨不是吗。 “如果你能不去干预他向楚威德复仇,他未必要抢你的太子之位啊!” “然而,”楚子乾此刻也只能苦笑,“我又怎么可能任由他害死阿德?那样母后会恨我一辈子的。” 江应南闻言心中有些酸涩。 所以归根结底,楚子乾还是在渴望母亲的爱。 为了得到母亲的爱,他不得不与楚连墨作对,而为了和楚连墨作对,他不得不干出危害百姓的事。 又正是因为他干出了那些事,楚连墨不可能再任由他当这个太子。 自此,他们兄弟之间就已经是死结了。 可是母爱真的是终其一生非得到不可的东西吗?如果那个母亲根本就不配呢? 为何非要为了这份执念,而让自己成为自己讨厌的模样。 “阿南,你还记得吧,我那时就跟你说过,我的判断是即使换了材料堤坝也能用上两三年,等我彻底除掉楚连墨后,就将那堤坝重新修过…… 第111章 “只可惜,我的判断失误了。” 事实上楚子乾那阵子一直对此事深感不安,才会对江应南说起堤坝和账本的事。江应南是他在这世上唯一可以倾诉烦恼的人了。 “好了子乾,错误已经酿成,再自责下去也是无益。”江应南柔声安抚着楚子乾。 “……抱歉,总是让你来安慰我。” 楚子乾一个转身,反抱住了江应南,“明明是我一直在伤害你辜负你,我现在应该天天跟你道歉哄你开心才对。” 江应南莞尔一笑,“不用哄了,我现在能天天和你平静安乐地待在一起,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开心了。” 这段时间,江应南不得不承认他过得前所未有地安宁幸福。 眼看楚子乾天天在安分生活,没有要重新兴风作浪的打算,他便总在思考要不要彻底原谅楚子乾,和他再续前缘。 平心而论,楚子乾对他向来都不错,可以把他放在任何东西的前面。除了为了母亲对付楚连墨。 而想到楚子乾和他母亲之间的关系,江应南也联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现在在朝堂上天天都能见到父亲,可是,已经很久没见过江家的其他人了。 就只上次在父亲寿宴时匆匆回过江府一趟,但那天江家每个人都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包括阮氏在内,都顾不上跟他多说什么。 自己的母亲相比起文盈盈,大约也能算是个慈母了吧。 江应南忽然就对母亲思念了起来。 “子乾,明天是休沐日,但我想回江家一趟,就不陪你了。” “阿南,我能陪你去吗?”楚子乾拥着江应南的胳膊紧了紧,“我现在很珍惜能和你在一起的所有时间。” 江应南心中一甜,“当然可以。只是我以为你会很讨厌见到爹他们。” “呵,要说我对你爹与我兵刃相见已经完全不介意是假的,但他既然是你的家人,为了你我会试着放下的。” “谢谢你子乾。” “那就早些休息吧。”楚子乾在江应南的额上轻轻一吻。 聪慧如楚子乾,哪里能觉察不到江应南的态度已经完全松动。 要不是今日他刚丧母,便会就此和江应南破镜重圆了。 而这个晚上,楚子乾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但他感受着怀中江应南的体温,居然入睡得很快。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后,江应南和楚子乾二人便一起往江府的方向出发。 江应南先用鸽子送了封信过去。 所以当他到江府的时候,收到消息的众人已经都在中堂等他了。 “阿南!”江平忠率先激动地迎上来,“好久不见!” “阿南你回来了啊,”江成锦也抱着一个两三岁的男童走过来,对着男童吩咐道:“来,叫三叔。” “三叔好!”男童对着江应南甜甜一笑,脆生生地叫道。 江应南盯着那张胖乎乎的可爱小脸,有些失神。他离开江府的时候侄子才几个月大,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现在却已经会走路会说话了。 而此刻的楚子乾则在想,这就是他曾经用性命来威胁江成锦的人。他一时不免颇为尴尬。 “楚公子也来了。”江震雄想起也该招呼楚子乾一声,却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楚子乾。 楚子乾忙道:“江叔叔不必客气,叫我名字便好。” “……”江震雄要和他打交道也同样很尴尬,将目光转向了江应南,“南儿,你娘在厨房忙着做你最爱吃的菜呢,应该一会儿就好了。” “娘她……亲自下厨给我做饭?”江应南心中不禁既惊喜又感到难以置信。 江震雄微笑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娘对你甚为思念,你还不信。” 他们正说着话,阮氏便匆匆忙忙走过来,手上似乎还沾着些面粉,满脸喜悦地开口:“南儿你回来了!我做了你昔日最爱吃的松鼠鱼,也不知你现在还喜不喜欢。” “娘……”江应南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阮氏,“我以为,你早就忘了我这个儿子。” “真是的,这是哪里的话?”阮氏苦笑了一下,“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哪儿能说忘就忘。” “可是以前我在家时你不喜欢我。”江应南有些委屈地轻声道。他从前很少跟母亲说心里话,但最近他的安全感提升了很多,不愿意再跟最亲近的人虚以委蛇。 “傻孩子,娘哪里是不喜欢你呢?”阮氏擦干净右手的面粉,伸手揉了揉江应南的头发,“娘以前只是怕你行差踏错,才不得不严厉些。如今你虽然久未回家,我常常都跟你爹打听着你的消息,他说,你已能独当一面为国效力,又已经改过自新成了善良正直之人,这让娘心中很是欣慰。再说……” 阮氏说着顿了顿,看了楚子乾一眼,“现在已经没人能欺负你了,娘也不需要再总是提醒你不要走歪路。” 这时江震雄也开口道:“是啊南儿,你娘以前严厉些都是担心你啊。” “真的吗?”江应南眼圈红红地凝视着母亲,“娘真的没有不喜爱我过?” “哎,如果真要说有的话,那也是看穿了你的心机,生怕你将来成为一个奸邪之人。”阮氏的神情严肃了几分,“南儿,你还记得你七岁时候的那件事吗?” “七岁的时候?”江应南怔了怔,“什么事?” 第112章 “就是江家那个御赐花瓶被摔碎的那件事。” 听到“遇赐花瓶”几个字时,江应南的脸色瞬间一变。 “瞧你这反应,为娘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在江应南七岁那年,楚文帝为表彰有功之臣,赐了个昂贵的花瓶给江家。 结果没几天,花瓶就被摔碎了。 在碎花瓶的附近有一块玉佩,这玉佩是江成锦的。 当时的江成锦八岁,正是猫嫌狗弃的年龄,顽皮异常,天天不是用弹弓打鸟就是捉弄下人,把江府搞得鸡犬不宁。再结合那个玉佩,江震雄理所当然地认为花瓶是江成锦打碎的。 然而,当时的江成锦坚决不承认,也不承认他到过放花瓶的房间。 没到过房间玉佩怎么可能遗落在那里呢?江震雄便认定江成锦在撒谎,狠狠揍了他一顿。 其实虽说是御赐之物,楚文帝赏给江家的东西很多,不至于样样都来清算,也不至于因为不小心打碎一个花瓶就要降罪于江家。江震雄并不是因为这个而责打江成锦,而是怪他不诚实。 而平时稍微挨点打就鬼亏狼嚎着认错的江成锦,那天还偏偏特别硬气,直到后来实在撑不住了,这才承认花瓶是他打碎的。 “南儿,打碎花瓶的人,其实是你吧?而且,你是故意的。” “……是。”对于那么多年以前的童年旧事,江应南没有再撒谎的必要。 “有这事啊?嗯,好像是有……”身为当事人的江成锦却挠了挠头,一脸茫然,“我都快记不清了。” 他从前是世子,在承受殊荣的同时也承受着江震雄更加严格的要求,所以虽然江震雄基本上算是个慈父,他还是相对被责罚最多的一个,在那个特别顽皮的年龄更是日常被打骂,而他醒事又晚,对那时的很多事记忆都模糊了。 “什么?!”江震雄此刻却大为惊愕,“花瓶是南儿打碎的?阿阮,你是如何知道的?你又为何不早跟我说?” 阮氏苦笑了一下,“南儿总怪我偏心,却不知我也无法免俗,只是个护短的母亲罢了。” “锦儿他那时虽然顽劣,但他做过的错事从不会不认,所以那时我见他一反常态,心中便起了疑。 “于是我便想,是谁最想陷害锦儿?是谁能做到打碎一个花瓶还偷了锦儿的玉佩,却不留下任何痕迹?又是谁甚至能精准地估摸到,锦儿不是什么宁死不屈的性子,只要被多打几下就一定会认错? “那当然是我们最聪明的南儿了。 “我当时便去偷偷观察了一下南儿的神情……所谓之子莫若母,南儿在他哥哥被打时看似神情如常,眉间却也隐隐显出一种异样。 “只是这件事我毕竟没有证据,所以我没跟任何人提过。而且我有我的私心,才故意不去坐实。我知道南儿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得到你更多重视,我又怎么忍心让他从此失去父爱?倒不如,我从此对他严厉些,由我来当这个恶人。” “娘……”听完这番话,江应南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原来你一直对孩儿这般用心良苦!” 若是阮氏当时把事情告诉了江震雄,那挨打的就不是江成锦而是江应南了。对于蓄意陷害兄弟这么大的错误,江震雄定会严厉责罚,而看似温和柔顺的江应南实则敏感又记仇,他们的父子关系必然出现裂痕。 他们之间能父慈子孝那么多年,多亏了阮氏的这番心思,却让江应南认定她是个偏心的母亲。 “呵……”听完这个故事的楚子乾忽然轻笑了一声,“阿南,你七岁就会算计哥哥,而我九岁就决定要开始恨弟弟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 江应南闻言不由得苦笑。 的确也正因为他和楚子乾能互相理解彼此阴暗的一面,才会互相吸引越走越近。 但只愿他们从此都能走在阳光里,舍弃那些龌龊心思。 “幸亏如今已经把话说开,我和爹娘以及两个弟弟定从此能和睦相处……子乾,”江应南体会得到他此刻看到自己合家和睦心中会有酸涩,适时安慰道,“以后你也是江家的一份子了。” “乐意之至。”楚子乾露出一个最幸福的笑。 江震雄和阮氏对视了一眼,皆默默叹了口气,只好暂且接受了儿子的选择。 第六十四章 重归于好 之后的一段时间,都过得风平浪静。 这天晚上,每天都只是搂着江应南入睡的楚子乾,开始变得不老实起来: “阿南,之前还在我娘的丧期,所以我才一直忍着……我知道,你早就原谅我了,对不对?” 江应南没吭声,由着他的唇轻柔地落在了自己的唇瓣上。 随后两人便久违地相拥相吻,如同干柴烈火一般。 到了第二天晚上,江应南一如既往地回到房间,神情却显得有些烦恼。 “怎么了?”楚子乾从背后抱住他,柔声问他。他知道江应南平时和他一样很珍惜两个人独处的时间,不会在这种时候还烦恼别的。 江应南叹了口气,“最近皇上致力于重筑莫水村的堤坝,但大约是因为对此事特别慎重,有好几个大臣递的方案他都驳回了……我也想能帮上忙,可是,我对这方面的事实在不够了解。” “……”楚子乾一时间沉默了。 筑堤的事他了解。 第113章 身为曾经的太子,与治国有关的各方面知识都得学。 事实上,当年莫水村堤坝的第一版方案,就是他代替郑德民写的。方案本身没有问题,郑德民本是个商人,坐拥家财万贯却无当官的才能,正是因为楚威德代他递交了这个方案而受到楚文帝的赏识,得了河道总督一职。 只是,现在楚子乾懂不懂这方面的事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很晚了,”楚子乾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轻轻开口道,“早些休息吧,别操心这些了。你不擅长也总会有人擅长的。” “比如说,”江应南却转过头直直盯着楚子乾的眼睛,“你?” “……”楚子乾苦笑了一下。他的一切心思果然都瞒不过心细如发的江应南。 “子乾,你试着画一份堤坝铸造图好不好?我以我的名义交上去。” “这……” 楚子乾沉思了片刻。 很难说这会不会被楚连墨识破。 但是识破又如何呢,难道他会因此治江应南一个欺君之罪? 大家都是为了百姓着想而已。 于是终究,楚子乾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一整个晚上,他都在通宵达旦地画堤坝图。 第二天一早,江应南在早朝上递交上这份图纸的时候,楚连墨盯着它打量了好半天。 这个方案的确比之前所有人提交的方案都合理得多。 而且,它甚至还考虑到了现有堤坝并没有被完全冲毁,可以将其剩余部分进行加固并且合理利用,可以说也是最节省资金的一个方案。 但问题在于,江应南是能写出这种方案的人吗?他何时懂筑堤的事了? 楚连墨问了几个具体细节,江应南答得支支吾吾。 楚连墨狐疑地凝视了江应南片刻,冷冷开口道:“说实话——这图纸到底是谁画的?你们是怎么敢这样联手欺骗朕的?” “……臣该死!”江应南见隐瞒不过,只好跪下认错,“可是皇上,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能帮上莫水村的百姓啊!子乾他整个晚上一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画图,他是真心想弥补自己的罪过!” “……”楚连墨沉默了半晌。 平心而论,楚子乾这方面的才能在他之上,这份设计也的确是无可挑剔。 只是,他实在不敢再让楚子乾的相关人员去经手这件事了。 “刘撼岳。” “臣在。”刘撼岳听到楚连墨叫他名字后上前一步。 “朕前两天看过你的图纸,知你在这方面也有些才能,但这份图纸的设计更为合理,你便拿去照此执行吧。这次一定要严格监工,决不能再有类似改换材料这样的事发生!” “臣遵旨!多谢皇上信任,臣必不辜负皇上所托!”刘撼岳从楚连墨手中接过图纸,也就此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江应南心想,这事交给当朝丞相来负责,应该可以放心了。 当天回去后,他把事情的结果告知了楚子乾。 楚子乾内心有些唏嘘。想不到楚连墨明明看穿了真相,还愿意接受他的方案。 而他更加想不到的是,几天后楚连墨还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那天江应南一脸兴奋地跟楚子乾说道:“今天皇上同意我的请求了,说可以给你个官当当!” “……什么?”楚子乾却面若寒霜,“谁让你自作主张去求这种事了?楚连墨就是存心想羞辱我,谁要替他楚连墨卖命?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 “……”江应南如同碰了个大钉子,顿时也不悦起来,“好,都怪我多管闲事,应该任由你抄一辈子的书,连自己吃饭穿衣的钱都负担不起!” 其实正常来说,抄书这活儿还是可以供自己吃穿的。但楚子乾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他吃穿的标准当然和普通百姓不一样。 江应南心中自嘲道,果然,楚子乾不可能永远对自己那么温柔体贴,他果然还是早晚会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阿南!”见江应南转身就要走,楚子乾却又连忙拉住他的衣角,放柔了语气,“对不起,是我刚才口不择言了……我只是觉得,让我天天去早朝上给楚连墨磕头,会很尴尬……” “你以为这点我和皇上没有考虑到?”江应南终究还是转回了身体,没好气地道,“他给你的官是九品书令史,是我的属官,根本就不用去早朝,也不用过多跟他打交道。” 这时,江应南对楚子乾拿出了楚连墨的诏令。 上面写着:念废太子楚子乾已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特恕其之前犯下的罪孽,封为副相江应南身边的书令史。 楚子乾这才知道,原来江应南和楚连墨居然已经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到了。 “楚子乾,你是不是还对之前的事念念不忘?若是如此,你不必勉强自己跟我在一起!” “阿南,我没有!”楚子乾懊悔地把江应南拥在怀中,“可是那件事毕竟对我来说是件天大的事,你不可能要求我转眼间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对不对?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释怀的。何况我怪的也不是你,只是自己的无能……” “你可真会拿捏我。”江应南在楚子乾怀中眼圈红了红,“你明知道,你一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我就会心软。” “是啊。”楚子乾搂着江应南浅浅一笑,“我就仗着你爱着我。可是阿南,我对你的爱绝不比你对我的少。” 第114章 江应南默默靠在楚子乾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想听出他这句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对了阿南,”楚子乾忽然想起了一事,“过阵子是父皇的寿辰,如果我是个小官,那……是不是我也可以去?” “当然。”江应南看着他点点头,“你是我的属官,只要我收到邀请,你就可以跟着去。而以我现在的位置,是一定会收到邀请的。” 自从楚子乾身份被废,他就再也没见过父亲。 而自从徐如良坚决离宫之后,楚文帝受了打击,本就不太好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不免令楚子乾感到担忧。 只是,对于要重新见到父亲,楚子乾既期待却又有些忐忑,“父皇他……还会想见到我吗?” 江应南温言道:“哪儿有不惦记儿子的父亲呢,皇上一定也很思念你。” 楚子乾苦笑道:“都说天家无亲情,我有时候也搞不懂在父皇心中我到底有多少分量。” “好啦别多想了,到时候见到不就知道了么?” “嗯……” 楚子乾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吻住了江应南的唇。 几天后,便是楚文帝的寿辰。 楚子乾已经很久没踏进过皇宫了。 到了太上皇所住的安寿殿外,他却踟蹰着要不要走进去。 “阿南,今日父……太上皇的客人一定很多,他应该顾不上招呼我,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江应南“噗嗤”一声笑出来,“都大老远走这里来了,怎么还能回去呀?你怎么跟丑媳妇见公婆似的,紧张成这样。” 楚子乾唯有苦笑。他紧张,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以太子的身份,而仅仅是以楚文帝儿子的身份来见他。 “阿南……”忽然,江应南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回头看去,那人正是仍旧姜若彬。 “真好。”姜若彬冲江应南笑了笑,笑容中却依稀藏着几分寂寥,“认识你那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你笑得这般开心。你果然还是和他在一起,才能有真正的开心。” “……对不起。”江应南见到姜若彬时就只能说也只想说这三个字,“若彬,是我对不起你。” 姜若彬仍旧温文尔雅地微笑着,“感情之事本不能勉强,你不爱我不是你的过错,又有什么对不起的呢?如今见你二人感情和睦,倒不枉我当初去跟楚公子说那几句话了。” “……!”江应南这才知道,自己能和楚子乾终成眷属,当中居然还有姜若彬的功劳。 “走了。”楚子乾板着脸揽过江应南的肩,“我们还是早些进去吧。” 毕竟姜若彬算是他俩的恩人,楚子乾不可能再对他恶语相向。但是吧,让他和姜若彬之间友好交谈,他又实在做不到。 “真是的。”江应南转头白了他一眼,“我都为你把若彬辜负到这个程度了,你还吃什么醋呀。好了走吧,趁现在客人还少,早些去见见皇上。”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明天早上八点左右会发大结局,然后可能发完不久就会倒v,要免费看的抓紧时间喔。 第六十五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由于现在离寿辰开始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客人的确还不多,倒正好给了楚文帝和楚子乾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拜见太上皇。”楚子乾恭敬地行了个大礼。由于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皇子了,不能再以“父皇”相称。 “乾儿,你快起来吧。”楚文帝红着眼圈扶起楚子乾,“许久不见,朕对你现在的处境甚为担忧……你还好吗?” 楚子乾不禁心中一暖,这才知道,原来在自己挂念父皇的同时他也在挂念自己。两人褪去皇帝和太子的身份后,他反而对自己的神情格外和蔼。 “儿臣一切都好。倒是父皇,听说您最近身体抱恙?” “前段时间朕的确身体不太舒服,夜间经常做恶梦和失眠,但墨儿请了那个叫纪华的大夫来给朕看病,别说,他年纪轻轻的,但医术似乎真比太医院那几个老家伙要好点,朕这几天已经好多了。” 楚子乾闻言松了口气。好歹,楚连墨虽然篡位当了皇帝,但对父皇还是存有关心的。“那便好。” “南儿,”楚子乾看向了江应南,“之前你和乾儿不是和离了吗,现在已经重新在一起了?” 江应南脸微微一红,“回太上皇,是的。” 楚子乾则满眼深情地道:“阿南他十六岁开始就跟着我,我和他多年来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才终于能安稳地在一起,我一定会珍惜上天给我的这次机会,今生必定好好待他,倾力弥补之前对他的种种亏欠!” “甚好,甚好。”楚文帝露出欣慰的笑容,“南儿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天资聪颖,性情又温柔,实乃良配。只是朕之前倒不知道,你们已经有这么多年的深厚感情了。” “呵,”楚子乾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太上皇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何和刘敏成亲那么多年都没有子嗣?因为我根本没碰过她。自始至终我心中都只有阿南。” “……原来竟是如此……”楚文帝有些惊讶,又有些歉疚,“乾儿,从前朕政务繁忙,从未顾得上去了解你的内心……如今朕倒是闲得很,你得空时多来看看朕吧。” “是!”楚子乾恍然间觉得,也许姜若彬说得对,楚连墨得到了那个位置,却未必是一切的赢家。 第115章 “只是,没有子嗣那你们老了怎么办?”楚文帝话锋一转,“对了,你之前已经把麟儿过继过去了,如今和他之间如何?” 楚子乾听到这个问题苦笑了一下,“如今我是平民,麟儿是皇子,我岂能再当他父亲?” 楚文帝道:“如今他亲爹不在身边,你们之间即使没有父子名分,你也可对他多加教导,你们老了之后他自然会尽心赡养的。” 楚子乾若有所思。 楚天麟现在的处境还真是有些微妙。虽然楚连墨赐了他单独的府邸,有让他从此独当一面的意思,问题是,只比他大一岁的楚云轩倒是有在太子府自立门户的能力了,但楚天麟却还是孩童心性,身边的确还需有人教导。 “多谢太上皇的建议。” 在当天给楚文帝祝寿完之后,江应南去找了楚连墨一趟,跟他提了一个请求。 楚连墨没有反对。 第二天江应南就跟楚子乾一起去找楚天麟,向他表达了来意。 “什么!你们还要监督我念书!”楚天麟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好不容易自由了!” 江应南笑道:“好歹我也是你昔日的先生,如今关心一下你的学业是应该的,这事皇上也点头了。” “可……可是……”楚天麟可怜兮兮地看向楚子乾,“大皇伯,你可以不要再对我要求那么高,动不动就打我手心了吗?” 楚子乾淡淡笑了笑,“如今我已不是你的‘大皇伯’,自然不会打你。对你如何教导,我们会以阿南的意见为主。” “唔……”楚天麟在松了口气之余,心中又隐隐觉得,其实看起来很温和的江应南,有个部分也是很恐怖的? 江应南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麟儿以后可要乖乖听话,不能再逃课不去学堂,更不能再对先生恶作剧了喔?” “……我……我知道了。”楚天麟战战兢兢地答了一句。 过了几天,他就泪水涟涟地跑去太子府跟楚云轩哭诉:“哥你救救我吧!我算是明白了,江叔叔以前是不敢对我太凶,他现在简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把先生的书给撕了,他就罚我不仅要一片片黏起来还要抄三遍……呜呜那么厚的一本书,我抄得手好酸好痛啊!” “我看你就是活该。”楚云轩瞪了他一眼,“不都跟你说过不许再搞恶作剧了吗?” “……呜呜呜现在哥哥你也好凶啊!爹爹在牢里,娘也改嫁了,都没人疼麟儿了!”楚天麟坐到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楚云轩心中暗暗有些好笑,但还是板着脸道:“是父皇教导我,身为太子不可性情过于温吞,该有魄力的时候得有魄力。你看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三岁孩童似的?快起来,不然我可要打你了。” 楚天麟立刻停止了哭,难以置信地看着昔日连只小猫小狗都不会打的楚云轩。“你……你这叫不叫近墨者黑?” 这话让楚云轩几乎忍不住要噗嗤一声笑出来。幸亏他的表情管理能力很强。 近墨者黑……用来形容他受到楚连墨的影响,还真的很贴切。 “不许胡说。这话让父皇听到你脑袋还想要吗?” “……”楚天麟只好乖乖从地上站了起来。 “两位殿下,”这时一个小厮过来禀报道,“麟王殿下的母亲孙氏在门外求见。” “啊?”楚天麟愣了愣,“娘不是已经嫁人了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孙娇娇猜到楚威德这辈子是没办法再出来了,所以他刚被关进去没多久,就吵着闹着要改嫁。楚天麟本来是不赞成母亲那么快改嫁的,奈何拦不住。 “具体情况奴才也不知道。” 楚云轩道:“那就让她进来听听她有什么事。” 然后,孙娇娇就满脸泪痕地跑了进来。 她一进来就急切地拉住楚天麟的手,“麟儿,我去麟王府找你没找到,打听了下才知道你到太子府来了……你可一定要救救娘啊!” “娘,你怎么了?”楚天麟只觉得一脸懵。 “你看……”孙娇娇眼泪汪汪地挽起袖子,上面全是鲜红的鞭痕,“那个邓兵就是个禽兽!他说他就爱这口,每天晚上都要拿鞭子抽我!我要走他还不肯放人……你快去求皇上下旨让他跟我和离!” 不等楚天麟说话,楚云轩就冷笑着开了口:“这邓兵不是你自己当初非要嫁的吗?” 第六十六章 大结局 邓兵已经快满七十岁了,是户部侍郎,正三品,妻子已去世,当初满口答应可以续弦让孙娇娇做正房夫人。 按说以孙娇娇的出身,要当这种级别官员的正妻是很难的。她却丝毫没考虑其中是否有什么陷阱,一口答应了。 孙娇娇才三十多岁,明明可以嫁一个年龄相当真心爱她的人,却偏偏要去贪图荣华富贵。 “你说人家都这个年龄了,闺房之事上力不从心很正常,不只有用别的法子解决吗?这种小事也要去叨扰父皇?” 这种事不管告到哪里基本都会被认为是家务事,当然,如果楚连墨真想管也是可以管的,但,楚云轩不认为楚连墨会帮孙娇娇这种人出头。 “……太子殿下,你不能对我这般残忍!”孙娇娇跪到楚云轩的脚边求道,“我们曾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十多年,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啊!我求你帮帮我吧!” 第116章 “呵呵。”楚云轩冷笑了两声,“看着我长大?怕是虐待着我长大吧?” “孙姨娘,你还记得吗?”楚云轩故意像昔日那般称呼孙娇娇,“我六岁的时候,你非说我偷了你的项链,跟父王告状,父王便命人狠狠打我……我求你放过我,一遍遍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你的项链在哪里,你却充耳不闻……那时候,你帮我了吗?还是在蓄意害我?” “后来,我挨你和父王打的时候就再也不求饶了。因为我知道没有用。” “孙娇娇,我本不想报复你一个外强中干的弱女子,但是,你现在还叫我帮你……对不起,我没有那么宽宏大度。” “我错了!我错了!”孙娇娇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直至头破血流,“可是你不帮我我的后半生就全完了啊!轩儿,我知道你最善良了,连被弹弓打伤的小鸟你都会带回去治伤的不是吗?!你一定不会放着我不管的!” 楚云轩淡淡道:“郑兵已经快七十岁了,还能活多久?后半生全完了倒是不至于。但现在的日子,就是你该赎的罪。” “……麟儿!”孙娇娇知道求楚云轩没用了,只得再次泪流满面地看向楚天麟,“那你去帮娘求皇上好不好!” “不许去。”楚云轩看向弟弟冷声说了一句。 “……”楚天麟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刚才孙娇娇口中“被弹弓打伤的小鸟”,那其实就是他小时候打伤的。他自幼顽劣,不管是楚威德还是孙娇娇都从未教过他什么是仁善之心,最近从齐萧筠和江应南那里,他才逐渐学会仁孝礼义信,也逐渐发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讨厌。 其实他从小就知道母亲总是在蓄意针对楚云轩,也知道楚云轩在父亲那里挨的很多打都是冤枉的,可是从前的他从来没有干涉过。 也许他现在唯一能做的补偿,就是这次依了楚云轩的意思,让他痛快地复一次仇。 “娘,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恶果也只好由你自己去承担了。” “……你们……你们这两个白眼狼!” 孙娇娇站起身来,狠狠一跺脚,转身跑了。 “哥哥……”楚天麟眼圈红红地看向楚云轩,“我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你以前真的好可怜啊……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楚云轩怔了怔,随即点了点头。 楚天麟走过去轻轻抱了抱他。 这时楚云轩的心头也不禁酸涩了起来。 虽然现在已经是独当一面雷厉风行的太子,他总归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稚嫩少年而已。 那些苦难岁月的痕迹,是没办法从他心中完全抹除的。 不知何时,楚连墨和齐萧筠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啊,拜见父皇,拜见母后。”楚云轩发现他们时,连忙向他们行礼。 “快别多礼了。” 齐萧筠扶起楚云轩,注意到了他眼角依稀有泪痕,“轩儿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都过去了。”楚云轩努力冲齐萧筠笑了笑。 “刚才娘来了。”楚天麟插嘴道,“她让哥哥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往事。” “原来如此。”齐萧筠顿时心中了然,爱怜地轻轻拍了拍楚云轩的肩,柔声道:“轩儿,以后有任何委屈都可以跟我说,千万别把我当外人,知道吗?” “儿臣知道。”楚云轩心头的酸涩感一下子消散了很多。他想,上苍总归还是公平的,虽然他人生的前十多年过得有些凄惨,可是,上天让他遇到了齐萧筠这样不是亲娘胜似亲娘的慈母。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抱歉,打断你们的母子情深一下,”楚连墨微笑着插嘴,“轩儿,朕这次来是想跟你说,朕决定陪你母后回齐国小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由你来监国。” “……啊?”楚云轩吓了一大跳,顿感惶恐,“儿臣年纪尚轻,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楚连墨道:“自古十六七岁就登基为帝的多得是,做得好的也不是没有。朕相信你的能力,你也要相信自己。” 楚云轩难以置信地看着楚连墨。楚连墨在对他的能力培养方面向来十分严厉,说的大多是他的不足,还是头一次表达对他的认可。 最终,楚云轩只能硬着头皮道:“父皇既如此信任儿臣,儿臣必誓死不负所托。” “什么死不死的,哪儿有这般夸张。”楚连墨笑起来,“江爱卿刘爱卿他们都会尽力辅佐你的,你遇到大事多广开言路听取意见便是,不必太担心。” “是……对了,”楚云轩忽然想起楚连墨刚才话语中的信息,“陪母后回齐国住是什么意思?母后也不是齐国人啊?” 楚连墨笑而不语。 他这次回去,其实就正打算和齐德帝商议这件事。 结果,他们一拍即合。 几日后,齐德帝正式对外宣布,现在的周筠其实是死而复生的齐国二皇子齐萧筠。 这一消息自然引发了一番轩然大波。 但接触过齐萧筠的人仔细一想,都发现其实他确实和从前的周筠差别很远。于是再后来,大家都逐渐接受了这件事。 在宣布消息的当天,齐萧筠终于能来到自己的墓室,从尸骨处找到那块由徐如良所赠的传家玉佩。顺便把自己昔日的佩剑也从墓穴中带走了。 看着自己的尸骨,他心情有些微妙。 第117章 “连墨,你说这样真的好吗?”他转头看向一旁握着他手的楚连墨,“死去的人就是已经死了,还非得让他活过来?以后大家看我会不会跟看怪物似的?” “他们敢。”楚连墨霸气地说道,“谁敢用异样的眼神看你,朕就挖了他的眼睛。” “……可是,光用严刑也无法完全止住流言蜚语和人们心中的想法吧?” “阿筠,朕这么做是因为,”楚连墨认真地凝视着齐萧筠,“朕不想你再顶着别人的名字生活。朕只愿你能以齐萧筠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存在于这个世上。” “我知道。”齐萧筠忍不住轻轻靠在了楚连墨的怀中,“你是一心为我着想,我又怎会不知?连墨,有你这样的夫君,是我三生有幸。” “呵,我才是三生有幸呢。一定是老天听到我的祈求,才让你重生成了我的枕边人。阿筠,你才不是什么怪物,你是我最宝贵的珍宝。” 说着,楚连墨低头去吻齐萧筠的唇。 “……等下!”齐萧筠猛地一把推开他,“这里是墓室!墓室!” “呵。也对。” 楚连墨也才反应过来,这的确不是做这种事的场合。 还是去适合做这事的地方。 于是,他横抱起了齐萧筠,往其房间的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一路上那么多人看着呢!”齐萧筠试图挣扎。 楚连墨笑道:“这里的人谁能不知道他们的二皇子已经跟我楚国联姻了呢?楚国和齐国能结为姻亲关系,他们心里怕是偷着乐吧。” 如今,楚连墨已经正式取消了齐国的藩属国身份。 齐国上下自是一片欢欣鼓舞。 所以对于他们的皇子成为别国皇后这件事,他们大抵也就没那么介意了。 于是,今晚是没人能拯救齐萧筠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感谢陪我到最后的小可爱~(虽然我不知道还有没有) 后面可能还有番外,先不要取收呀宝宝们。 第六十七章 番外(一)萍公主的道歉 在齐国小住了两三个月之后,齐萧筠就主动提出要回楚国。 “那么快就想走吗?” 睡在齐萧筠身旁的楚连墨,侧过头在他侧脸吻了一下。 “朕本来打算陪你住上半年呢。” “那也太久了。”齐萧筠苦笑着摇摇头,“楚国还需要你这个新皇。太子毕竟尚未成年,你真的放心把国事丢给他那么久吗?万一你又有哪个兄弟姊妹蠢蠢欲动怎么办?” 楚连墨想了想,“楚子乾那边有阿南帮我们盯着;老五向来很安分,是不会对皇位有想法的;就是朕那三皇姐……罢了,毕竟是初次离开,朕这回就早点回去。” “那就对了。”齐萧筠展颜一笑,“父皇身边还有母后和大皇兄,不需要我时时陪着,我们还是对楚国更为重要些。” 虽说齐国皇后和太子对齐萧筠都很好,但齐萧筠还是总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自己是多余的似的,加上牵挂楚国那边的情况,明明就身在故乡,却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而楚连墨内心对楚国朝堂当然也是很牵挂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们便作别了齐萧筠的父皇母后,踏上了回齐国的路。 “父皇,母后,你们回来了!”一到皇宫门口,楚云轩就兴奋地过来迎接。 不过兴奋归兴奋,礼数不可废,他仍是恭敬地行了个大礼,“拜见父皇,拜见母后!” “平身吧。”楚连墨淡淡应了一句。 “轩儿是不是又长高了呀?”齐萧筠含笑将楚云轩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目光中充满关切。 而比起他的高矮胖瘦,楚连墨更关心的则是国事:“轩儿,最近朝堂上的一切是否顺利?” “回父皇,一切还算顺利。” “最近有哪些大事,说给朕听听。” “是的父皇……” 听到这个话题,楚云轩变得有些紧张,开始向楚连墨一一汇报这段时间的大事件以及他的处理方式。 他生怕自己有哪件事做得不妥当,会被楚连墨责骂。 而楚连墨也果然是一如既往的严厉,对于他的不妥之处全都直言指出,楚云轩被他批得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行了行了,”齐萧筠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这番让楚云轩水深火热般的对话,掏出手绢帮楚云轩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咱俩走了那么久,好歹楚国没出大乱子,轩儿在他这个年龄已经做得够好的了,你也不知道表扬表扬他。” 楚连墨瞪了齐萧筠一眼,“你知道什么叫‘慈母多败儿’吗?” 齐萧筠没吭声,只是在心中道:亏得我还算是个“慈母”,不然轩儿的心理准得扭曲。 “对了,”楚连墨再次看向楚云轩,“你三姑母最近可有异动?” “回父皇,在儿臣看来三姑母并无异动,十分安分。” “唔……”楚连墨却反而觉得这样的萍公主很可疑,“是不是你对她的异动未曾察觉?” 楚云轩又开始冒汗了,“兴许……确是儿臣观察不周……” “行了!”齐萧筠忍无可忍地抬高了音量,“楚连墨你什么毛病?你姐姐不搞事还不好吗,这也要怪轩儿?” “……朕又没有怪他。”这下楚连墨终于注意到了楚云轩的情绪,“朕只是多问一句,是他自己要那么紧张。” 第118章 齐萧筠没好气地道:“你有时候的表情和语气多吓人是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刚才一直忐忑不安的楚云轩听到这番对话,脸上倒是隐隐有了点笑意。 齐萧筠又在心底感叹一次,亏得楚云轩的身边还有他。 “好了轩儿,你先回东宫休息吧。” “是的母后,儿臣告退。”楚云轩再次行了个大礼,然后便转身离开。 楚连墨对齐萧筠笑道:“朕这三皇姐如此安分,朕倒是有点不习惯了。” 齐萧筠笑道:“兴许她讨厌的只是楚子乾,是你当了皇帝,她也就没想法了。” “呵,朕倒不觉得她有那么喜欢朕。”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就暂且把萍公主的事抛到了脑后。 然而就在他们回齐国后的第一个休沐日,萍公主却遣人来邀请他们过去做客。 为了搞清楚萍公主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楚连墨应允了。 “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萍公主的态度看起来倒是很尊敬。 “不必多礼了。三皇姐找朕和皇后可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萍公主直直地打量着齐萧筠,“皇后娘娘的真实身份是齐国的萧王殿下?” 楚连墨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她原来是冲着这个来的!她该不会还对齐萧筠有想法吧?! 思绪至此,楚连墨下意识地板起了脸,“朕知道皇姐曾对阿筠有些旧情,但如今阿筠已是朕的妻子,还请皇姐收起多余的心思。” “……皇上您想到哪里去了?”萍公主闻言一脸苦笑,“是我当年对皇后娘娘多有失礼之处,所以特地设宴相邀,作为对他的赔罪……如今席筵已摆好,还请皇上和娘娘随我到膳堂。” 楚连墨松了口气,“既然皇姐已经准备好了,朕和皇后也就却之不恭了。” 到了膳堂,只见那里果然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的珍馐佳肴。 “赐座。”楚连墨拉着齐萧筠的手入座后,示意萍公主也坐下。 “谢皇上。皇后娘娘,”萍公主举起酒杯,看向齐萧筠,“我当年年少无知,性情骄纵,险些酿下大错,今日便自罚三杯,还望娘娘能宽恕于我!” 说罢萍公主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然后又要去斟酒。 “皇姐不必如此。”齐萧筠却拦住他,看了依旧在一旁侍立的驸马何秀一眼,“其实我重生在周筠身上后,对于前尘往事已经淡忘了不少,反倒总能切身感受到周筠的处境……公主若真的同情像我们这样的人,以后就对驸马好些吧。” “……抱歉抱歉,是我考虑不周。阿秀,你快坐。” 萍公主连忙招呼何秀坐到了她旁边。 她心知齐萧筠和楚连墨都是男子,自然看不得自己欺辱别的男子。 却见何秀坐下后有些羞怯地朝齐萧筠开口:“其实,公主她平时待我很好的,我也很敬爱于她,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 这话倒说得萍公主有些惭愧起来。 事实上她起初只是看重何秀的姿色以及温和好拿捏的脾气,将其纳为驸马后,见其果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便对他更加满意,用尽各种手段调教。 但毕竟是日日同床共枕的男人,萍公主终究渐渐动了几分真情,也就不忍心再使劲儿折腾人了。 “皇上,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 萍公主忽然看向楚连墨苦笑着开口,“我母妃虽是父皇的宠妃,但她暗地里却总跟我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千万不能找个地位比自己高的男人,否则他对妻妾就会像对待货物一样挑来选去……所以,要找就找不如自己的男人,这样就可以随意把他们往死里折腾。” 齐萧筠和楚连墨对视了一眼,对这番言论都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其实他们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萍公主母妃的心情。 楚连墨率先开口道:“父皇的确不算是个好男人,但是,若由此认定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未免过于武断了。” “呵,以前我是听说过世上也有男好人这种说法,但内心却是不相信的。可是现在我信了。”萍公主含笑凝视着楚连墨,“因为,皇上您真的是个绝顶好男人呢。” “……此话怎讲?”楚连墨有些好奇,萍公主对自己怎会有这种评价。 “皇上当初在席筵上拂袖而去是因为得知我给皇后下过合欢散吧?以当时的处境皇上明明不该得罪我的,不是吗? “而姜家大小姐姜婉曾和我有些交情,在她嫁去慕容府后我去看过她,每次一跟她提到你她都是赞不绝口,再也不像那天你们闹翻时那样满腹抱怨……我便猜到,那件事是你们故意在做戏。其实你非常尊重女性。” 楚连墨倒是料想不到,自己的心思居然全被萍公主猜到了。 她不愧是那位自幼聪明伶俐的楚国三公主,也幸亏她现在并不想与自己为敌,否则,恐怕会是个很厉害的对手。 “也正因为如此,”萍公主续道,“我相信由你来当楚国国君,定会善待楚国的所有女性。所以我绝不会再给你制造任何麻烦。” 这番推心置腹让楚连墨有几分感动。他向萍公主郑重承诺道:“承蒙皇姐信任,朕必当竭尽所能为楚国女性谋福祉,不负所托!” 齐萧筠附和道:“我也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皇后,也算是天下女子的统率吧?” 第119章 之后,楚连墨就开始积极谋划允许女性在朝为官这件事。 这件事自然会面对很多阻力,但楚连墨从来都不是害怕困难的人。 毕竟吧,连立男后那么大的困难他都已经克服,现在天天在朝堂上指着他鼻子骂的所谓忠臣已经少了很多,那些人都已经快骂不动了。 楚连墨始终坚信,只要和齐萧筠携手并肩,他就能克服世间一切困难。 作者有话说: 原本没有要写番外的想法,所以都改完结状态了hh但是忽然觉得这篇文有些情节不够完整,比如萍公主前面出现过后面就长时间下线了,这样不太合理,所以想把它补充完整有头有尾。可能也有对这篇文的不舍在里面吧hhh 第六十八章 番外(二)原主的家人 这天傍晚,齐萧筠正浓情蜜意地靠在楚连墨的肩头看着一本书,阿旺忽然来报: “皇后娘娘,阿才在外面求见您。” 齐萧筠不禁怔了怔。 阿才本是从小服侍原主周筠的贴身小厮,和原主关系亲密。但是,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并不是周筠了,他现在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 “那让他进来吧。” “是。” 片刻后,阿才便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公子!”他一进来就激动地往齐萧筠的面前一跪,“奴才现在还可以这样称呼您吗?” “……当然。”齐萧筠感觉心头有一阵悸动。那种情绪似乎是属于原主的。 “公子,老爷病重,自知命不久矣,他想见您最后一面!” “……” 事实上,齐萧筠一年前就听说过原主的父亲周奎得了一场重病,周夫人还曾经遣人来找他要钱,说是那病的花费就跟无底洞似的,就算周家家境还算殷实也渐渐撑不住了。 当时齐萧筠毫不犹豫地冷笑着拒绝:“我在家的时候他从来想不起我这个儿子,如今病了倒想起我来?对不起,我不是他的摇钱树。” 那人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而此刻,齐萧筠也只是淡淡开口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周筠吗?周奎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 “……公子……”阿才抬起头眼圈红红地直视着齐萧筠的眼睛,“您真的已经……完全不在了吗?” 那一瞬间,齐萧筠的心又莫名地疼了一下。 他很久没感受到属于周筠的情绪了。但原来,周筠对周家人还是有感情的。 于是齐萧筠终究只好叹了口气,松了口:“我明天便去一趟吧。” “多谢公子!”阿才顿时大喜。 待阿才告退后,楚连墨才皱眉开口:“阿筠,你为何要去?” “好歹占了人家的身体,”齐萧筠苦笑了一下,“总得稍微照顾下人家的情绪吧。” “你现在还能感受到周筠的情绪?” “很少了。大约只有情绪特别强烈的时候才会有反应。也正因为周筠对家人的执念那么深,这趟我不得不去。” “罢了。”楚连墨没有再反对,“那朕明天陪你去。” “谢谢你连墨。” 楚连墨温柔一笑,“你永远不必对朕说谢谢。” 第二天上午,两人便一起来到周家。 周奎果然已经缠绵病榻,头发几近全白,满面皱纹,比齐萧筠在原主记忆中看到的模样苍老憔悴了许多。 “筠儿!”周奎见到齐萧筠激动地从床上撑起身体,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有所不妥,慌忙改口:“抱歉,皇后娘娘……” “无妨,你可以像过去一样叫我。” 这番情深意重的模样令齐萧筠有点懵,仿佛他们之间有多么深厚的父子感情一样。 “筠儿,”周奎红着眼底注视着齐萧筠,“似乎已经好久好久没见了,你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齐萧筠淡淡道:“你放心,皇上待我很好,我过得比在周家时好多了。” “……对不起……”这句话让周奎声音一哽,“筠儿,爹并不是不在乎你,只是爹以前太忙了,既要帮前朝之事又要管理内宅,实在是无法时时注意你的处境。” 齐萧筠冷笑道:“你娶一大堆妻妾生一大堆儿女,当然难免忙不过来。” “……”周奎又岂能听不出齐萧筠话中的嘲讽之意,无法辩驳,只能羞愧地垂下眼去。 “爹你要看我也看到了,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齐萧筠实在不愿和周奎过多地待在一起。 “等下,”出声阻止他的却是楚连墨,“阿筠,以前在家时到底哪些人欺负过你?朕这次陪你回来,也是为了找他们好好算算账。” “这……算了吧?”齐萧筠知道楚连墨的“算账”方式可不会多么温柔,毕竟周奎已经快死了,何必搞得那么血淋淋的。“你知道的,我不是周筠。” “朕当然知道,但朕和周筠也算是夫妻一场,就当为他出出气吧。” 这话倒搞得齐萧筠心头开始泛酸,他没好气地说了句:“原来你心头把周筠也当成你的妻子呢。你和周筠他爹倒是一样博爱。” “呵,朕就喜欢看你吃醋。”楚连墨戏谑地一笑,随即又认真了几分,“朕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朕只是觉得以前在瑞王府对周筠也有照顾不周之处,对他心头有些歉疚罢了。” “好好,我知道了。”齐萧筠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楚连墨一解释,他就理解了这种心境。 第120章 “筠儿,”这时周奎忽然出声,“你以前在家里受了欺负,这些我实在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人你就说出来吧,我也正好能好好整顿一下周家的家风。” 听连周奎都这么说了,齐萧筠也就不再扭捏:“那我可就直说了。欺负我最多的人就是你的嫡次子周越,而我那个亲爱的嫡母,不仅总是包庇她儿子的罪行,甚至还总是帮着他儿子一起针对我。” “……想不到他们母子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周奎闻言很是恼怒。在他的印象中,周越是不太正器,因为是嫡子他也揪着打骂过几顿,见他死性不改,也就懒得管他任由他当个纨绔子弟了。但他万万没想到,周越竟会做出欺凌弟弟之事! “来人,去把二少爷和夫人都叫来!” “是。” 下人依言去了。 周越和周夫人都知道大事不妙,战战兢兢地走过来,一齐朝着楚连墨和齐萧筠跪下去,“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楚连墨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转头吩咐身后的慕容鹰:“去打桶水来。” “是。”很快,慕容鹰就从井里打了满满一桶凉水过来。 楚连墨毫不客气地把周越的头按了进去。 “唔……!”窒息的极端痛苦让周越下意识地拼命挣扎,奈何他的力气连楚连墨的一根手指头都敌不过。 入冬了,天气渐渐转凉,冰凉的水灌满了周越的鼻孔,并且仿佛顺着他的七窍流到了身体的每个部分,刻骨的寒冷令周越霎时间痛不欲生。 “皇上!!”周夫人对儿子心疼不已,跪在一旁连连磕头,“求您饶了越儿吧!都是我教子无方的过错!您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便是!” 楚连墨死死摁着周越,冷眼看着周夫人殷红的血顺着额头直流,冷笑着开口:“朕的确很想把你儿子给千刀万剐,把他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只可惜朕不是个暴君,所以朕现在做的,只是你儿子曾经对周筠做过的事而已。” “求皇上饶了犬子一条狗命吧!!”周夫人脸色煞白,继续砰砰磕着响头。 这时齐萧筠也道:“再不放开他怕就要出人命了,连墨,算了。” “哎呀,朕的阿筠就是心善。”楚连墨这才松开了摁着周越的手。 “咳咳咳……!”周越跪在地上连连咳嗽,甚至吓得裤子下多了一摊黄色的腥臭液体,狼狈不已。 “周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齐萧筠冷冷看着周越,等他咳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周筠以前根本就没得罪过你,在家时也碍不着你,为何要那么对他?” “……他……谁让他写的诗被爹记住了!爹每次骂我的时候都说,不求我的文才能赶上大哥,就算只有周筠的一半也行!谁让他一个庶子要那么出众的,都压过了我这嫡子!” “……”听了这话,齐萧筠在对周越的逻辑颇为愤怒的同时,内心也有个角落在暗暗喜悦。他知道,这又是原主的情绪。原主是在庆幸他在父亲心中居然也是有地位的。 “那你呢?”齐萧筠又冷眼看向周夫人,“你也是你儿子这么想的?” “我……我……”周夫人嗫喏了片刻。 楚连墨用阴冷的目光扫他一眼,森然道:“阿筠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说实话,不然朕继续收拾你儿子。” “我说!我说就是了!”楚连墨不想贸然对女人动刑,但这威胁对周夫人来说是强有力的,“因为周筠的母亲在世时,老爷是真心喜欢过她的,甚至在她死后还会怀念于她!我没办法去动一个死人,只好拿周筠来出气了。” “……”楚连墨和齐萧筠对视了一眼,都要被这对恶毒母子的逻辑给气死了。 “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周奎也是一阵痛心疾首,“皇上,即日起臣便会休弃陈氏,将周越也逐出家门。至于皇上之后如何惩戒他们,臣不再过问。”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陈氏和周越吓得一齐继续连连磕着头。 “滚吧,朕不想再看到你们。”楚连墨知道,对于这对过惯了骄奢生活而又没什么能力的母子来说,被逐出周家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惩罚了。加上齐萧筠又心善,他也不想再做什么血腥之事。 “谢皇上!”那对母子连滚带爬地迅速消失在了楚连墨的视野之中。 “都怪臣管教家眷无方……咳咳……” 周奎说着,开始一阵猛烈地咳嗽,咳着咳着便吐出一口血来。 齐萧筠在心底叹了口气。周奎固然是个失职的父亲,但也不算个彻头彻尾的滚蛋。“你这到底是什么病?” “是肺痨。请了好几个大夫,他们都说我这病已入骨髓,怕是只有不到一个月可以活了。” “唔……”齐萧筠沉思了片刻,“要不我再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楚连墨啧啧嘴,“你说你图什么?” 第六十九章 番外(三)安宁生活中的阴霾 齐萧筠听到楚连墨的话后笑了笑,“阿华一会儿准也得这么问我。” 楚连墨笑起来,“反正你要做的事朕从来都制止不了,也不想制止。走吧,那朕陪你去找纪华。” 此时,纪华正在自家厨房里,看着被烧焦的土豆,以及其他尚未下锅的食材,陷入沉思。 他对于熬药这种事是很熟练的,火候总是掌握得恰到好处。 第121章 但没想到,同样是用火把东西做熟,做菜却显得那么麻烦。 纪华有一种一筹莫展无从下手的感觉。 “阿华?”左飞忽然走过来,从背后环住他,“今天怎么有学厨的闲心?” “因为,”纪华顿了顿,“想做些你爱吃的菜给你吃。” “……!”左飞一下子惊呆了。以纪华的个性这不像是他能直接说出来的话啊!难道他今天撞坏脑袋了? “干嘛惊吓成这样?”纪华回头白了左飞一眼,“既然和你在一起了,我便会努力尽到自己的义务。我从前从不懂该如何对一个人好,但,我会试着去学的。” “……阿华你……”左飞霎时间感动得红了眼圈,饶是他平时伶牙俐齿惯了,此刻却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行了行了一点小事你不用那么夸张。这显得我平时对你很坏似的!” “没有没有!你是世上最好的宝贝!”左飞将纪华拥得更紧了。 “咳。”齐萧筠清着嗓子走进厨房,“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纪华耳根一红,连忙推开了左飞,“阿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左飞朝着楚连墨和齐萧筠行了个礼,笑道:“人家现在是皇帝和皇后了,你当着皇上叫那么亲热,小心皇上吃醋。” “无妨。”楚连墨笑着摇摇头。他曾经的确吃过齐萧筠和纪华之间的醋,但现在眼看纪华和左飞之间如此恩爱,他还有什么可介意的呢? 齐萧筠也知道纪华本是自在惯了的人,不爱守那些规矩,所以不去跟他计较行不行礼的事,“阿华,我想请你去帮忙给周筠的父亲看看病。” “周筠的父亲……”纪华沉吟了片刻,“你不是曾跟我说过他对周筠很不好?” “他的确曾对周筠很冷落,不过毕竟他不是直接欺辱周筠的人,也是有几分舐犊之情在的。看在周筠对他父亲还有感情的份儿上,能帮的忙我还是顺手帮一下吧。阿华,你就当再帮我一个忙呗?” “哎,罢了罢了。”纪华叹道,“你的请求我向来都没法拒绝,去就去吧。” “我也去。”左飞总爱像狗腿子一样地四处跟着纪华。 不过大多数时间,他留在纪华在楚国京城购置的宅子将一切事务打理得极为妥当,让纪华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专心研究医术。 纪华之前是游医,走到哪里就在附近找客栈住,是不擅长经营家中事务的,而左飞之前学过如何管理熙山派,正好发挥这方面的所长,就聘请了些下人过来,有些事亲力亲为,有些事则交托给合适的人选。 随后,纪华和左飞便随楚连墨和齐萧筠来到周府。 在给周奎把脉之后,纪华说道:“确是肺痨,也确实很难根治。不过,给他续几年的命还是有可能的。” 齐萧筠喜道:“我就知道阿华你最厉害!” 别的大夫都说只有一个月性命了,而纪华一张口就是几年。 这边算是有了相对圆满的结局,而那边有另一个人正在愤愤不平恼恨不已。 那人便是被逐出周家的周越。 他思来想去,决定去找一个人——废太子楚子乾。 此时,楚子乾正在江府上陪吴奶奶。 今天虽是休沐日,但江应南还有些政务要忙。相对起来,楚子乾这个属官就要清闲很多。毕竟江应南自己文采斐然,其实文书方面的事也不太需要楚子乾来帮忙,只是有时会刻意扔点活儿给他做。 “慕南啊,你瞧,这双新鞋我做好了!”吴奶奶用颤巍巍的手将一双布鞋举到楚子乾面前,“你快试试合不合脚。” “谢谢奶奶。”楚子乾感动地接过鞋去试了试,“穿起来很舒适。” “那就好,那就好。”吴奶奶混沌的眼神中绽放出喜悦的光芒,转身去给窗台上的植物浇水。 “奶奶您爱浇花种草,我特意买了盆兰花过来。”说着,楚子乾将兰花放到另一盆植物的旁边。 “慕南你有心了。”吴奶奶乐呵呵地接过,仔细打量了那盆兰花一番。 这时一只小白猫从窗口跳进来,跑到吴奶奶的脚边蹭了蹭。 这只猫本是在外面流浪的,总溜到江府来讨要吃的,江应南和下人们看见了总是热心地喂它,久而久之,它便经常留在这里,成了江府养的猫似的。 “小咪真乖。”吴奶奶俯下身摸了摸猫咪的头。 “那奶奶您先陪小猫玩吧,我去看看阿南。” 说着,楚子乾就退出了吴奶奶的房间,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此刻江应南正在书房中低头忙碌着,楚子乾走进去,拿起书桌上的墨锭。 “听说以前齐萧筠有时会给楚连墨伺候笔墨,我也替你磨墨,好不好?” 江应南抬头冲楚子乾莞尔一笑,“那我可荣幸极了。不过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对皇上和皇后娘娘直呼其名。” “有什么关系,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楚子乾一边说一边拿起墨锭,细细研磨起来。 江应南估摸着在自己家应该隔墙没耳,也不再计较这个,“对不起呀子乾,上午都没空陪你。我一会儿就忙完了,下午可以跟你找个地方逛逛。” 磨着墨的楚子乾笑了笑,“我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小媳妇,还会整天吵着让人陪不成?你为我楚国鞠躬尽瘁,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第122章 这话让江应南心头有些酸涩。 楚子乾似乎依旧把楚国视为他的所有物,可是他对楚国来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但江应南隐去了心绪,若无其事地问道:“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楚子乾微笑道:“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京城东郊的风景很美,便去那里逛逛吧。” 江应南正要应承下来,忽听一个下人来报,“楚公子,有人要求见您。” “求见我??”楚子乾不由得愕然。如今他无官无权,来江府来拜访的基本都是见江应南的,又是谁现在会专门来拜见他呢?“何人?” “他说是周筠的二哥周越。” “周筠的……二哥?”楚子乾更茫然了。他现在也知道齐萧筠不是周筠了,他和周筠本就没打过交道,和他家二哥更是毫无瓜葛。 不过,周家人来求见自己做什么呢,事情是否和齐萧筠有关?这倒是勾起了楚子乾的好奇心。 “那让他进来吧。” “是。” 须臾,满脸堆笑的周筠走了进来。“拜见江大人。拜见楚大人。” “不必多礼了。”楚子乾苦笑道,“我现在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人’。” “哪里哪里,您现在还是朝廷命官,相比起我一个草民,还是大人。”周筠笑得十分谄媚,“楚大人,小的能否单独跟您聊几句?” “……”楚子乾和江应南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此人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可疑的气息。 但迟疑片刻后,楚子乾还是点了头,“那我带你去我的房间。” 虽说现在大多数晚上楚子乾都是和江应南睡一起,但由于两人有时都需要自己的空间,所以当初用来软禁楚子乾的那间房,现在便作为了他单独的房间。 江应南微微蹙眉,心中涌起些不详的预感来。 但他没有制止楚子乾带着周越先行离开。 如果楚子乾真的存了某种念头,就算今天没有这个周越,明天也有其他人能给他勾起来。 一切只能看他自己的选择。 到了楚子乾的房间,周越见门窗已经关好且房内只有二人,便开始直接表达自己的来意: “楚大人,您有没有想过,您才是太上皇的嫡长子,其实现在朝中仍有很多大臣是支持您的…… “就算你暂时失势,若是卷土重来,也可以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楚子乾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但这和你有何关系?你为何要来跟我说这些?” “我就跟您直说了,楚连墨现在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只要他当皇帝一天,我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只有您当了皇帝,我才能重回周家吃香喝辣啊!” “原来如此。”楚子乾心中暗暗有些好笑,这周越的理想就是重回周家吃香喝辣吗?但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楚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您尽管吩咐,比如我可以去帮您联络李辉大人……”周越一副想当狗腿子的模样。 “不用了。”楚子乾淡淡道,“兹事体大,你容我考虑一下。” “对对对,这是应该的。”周越连连点头,“那您就好好考虑一下……若是考虑清楚了,别忘了我也算是助您成事的功臣啊!” 楚子乾心头冷笑:你算是哪门子的功臣? 但他仍只是淡淡道:“若真能成事,自然不会少你的好处。” “多谢多谢!”周越又点头哈腰了一番,这才告辞。 待周越离开后,楚子乾回到了书房。 “子乾,他跟你说什么了?”江应南眼含担忧地问道。 “没事。”楚子乾笑笑,坐下来准备继续磨墨,“你不用操心这些。” 听了这话,江应南心里却更是“咯噔”了一下。 “子乾……”江应南冷不防地走过去,坐到楚子乾的腿上。 楚子乾一怔,伸臂从背后环住了江应南的身子。 他以前很喜欢硬拉着江应南像这样坐在他身上,但江应南对这个动作却颇为窘迫,所以从未像今天这般主动过。 那时楚子乾总爱动手动脚地吃江应南的豆腐,只是如今他们的关系像是反了过来,他怕惹江应南不高兴,倒是已很久不曾这样。 楚子乾的手在江应南似有几分僵硬的身体上轻抚着,试探着他的反常:“怎么还干着活呢忽然这样?” “你不是就喜欢这样么。”江应南红着双颊道,“子乾,情事上我什么都可以依你……我们现在这样的日子不好吗?你不要去破坏它好不好?” “……放心。”楚子乾拥着江应南轻轻说了两个字。默了片刻,又道:“我们将来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这话却并未消除江应南的疑虑。反而让他心中的不安更浓重了。 第七十章 番外(四)昔日仇人联手制敌 “公子……”这时传话的小厮又推门进来,见两人此刻如此亲昵,尴尬地红了脸,“要不……奴……奴才还是先出去吧……” 楚子乾白他一眼,“以后进来之前记得敲门。” 江应南则赶紧从楚子乾腿上站起身,“何事?” “麟王殿下来了。” 好歹并不又是什么不速之客,江应南松了口气,“以后是他来让他直接进来便是。” “是,奴才这就去跟守门侍卫打声招呼。” 第123章 很快,楚天麟笑容满面地小跑了过来,“大伯,江叔叔!我今天写了首新诗,我自己可满意了,你们看看好不好?” 说着,楚天麟把诗递给楚子乾。 楚子乾从前对楚天麟严厉,是为了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储君,如今没了这层需求,他对楚天麟反而比江应南更加慈爱,所以楚天麟也就不怕他了。 事实上楚天麟从小就知道只有楚子乾才是自己嫡亲大伯,楚子乾和楚威德关系好,两家人之间本就走动颇多。如今楚连墨虽然待楚天麟也算不错,但他和楚连墨总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似的,加上又知道生父是被楚连墨给关起来的,便还是和楚子乾更为亲近。 楚子乾看过诗后夸赞道:“果然不错。” 江应南也凑过去看了几眼,“你管这叫不错?” 楚子乾笑起来,“我的意思是以他的水平而言,已经算不错了。” “文采平平,言之无物,你这要求也太低了。”江应南不以为然。 “哼,江叔叔你现在整天就知道欺负我!”楚天麟气鼓鼓地瞪了江应南一眼,“还是大伯对我好。” 江应南这时也淡淡笑了笑,“他那叫捧杀。总得有个人让你认识到自己的真实水平吧。麟儿啊,你看你根本就不知道愁为何物,却在那里强说愁……何不干脆写一些轻松欢快的游历诗之类的呢?” “谁说我不知道愁为何物!”楚天麟不服气地辩驳道,“我现在知道了啊,我是真的很思念自己的亲人啊……” 他言谈至此,江应南陡然间明白过来,他在思念他的爹爹,但诗中又不敢说得太直白,所以才会给人一种晦涩别扭强说愁的感觉。 “你想他的时候便去看看他吧。”江应南爱怜地拍了拍楚天麟的肩,“总归皇上也没说过你不能去。” “那我去一次还得求肯一次,我要是天天去求这个,四皇叔非烦死我不可。”楚天麟撇嘴道。他虽然单纯,但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又岂能不知现在的楚连墨根本不想再听到那个名字。 “呵,谁让你天天去了。”江应南哑然失笑。 “可是爹爹天天关在那里多无聊啊,我就是想多去陪陪他。” “……”江应南沉吟了片刻,“不如这样,我去请求一下皇上,让他应允你每月初一前去探视你爹。这样你就不用再每次都求他,你们彼此都省事。” “真的吗?!”楚天麟眼睛顿时亮了。 “阿南你……”楚子乾却感到有些担忧,“真要去求这种事?你不怕楚连墨对你不满?而且,他真会允吗?” 江应南莞尔一笑,“我去求总比你去求的好吧。横竖在他心里我跟你们也是一伙的了,有什么关系。至于他会不会允,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人面冷心热,不会对亲人做得太绝的。” 第二天,江应南果然进宫去求了。 楚连墨也果然允了。 他心中对楚威德并没有什么怜悯可言,但是,他却能体恤楚天麟的一颗孝心。他其实很容易被这种温情给打动。 回府后,江应南第一时间告诉了楚子乾这个消息,依偎在他胸前轻声道:“子乾你看,皇上对你们其实够好了对不对?麟儿现在将你看得和亲生父亲同等重要,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就过安宁幸福的日子,好吗?” 楚子乾不得不承认,换作其他人坐上楚连墨今天的位置,多半都要对威胁到其地位的兄弟斩草除根。楚连墨确实已经足够宽厚仁慈了。 “阿南,我说过,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这时有个人不合时宜地推门进来,正是风风火火的楚天麟,“四皇叔答应了是不是!” 江应南忙从楚子乾怀中离开,“是,皇上他答应了。” “江叔叔,大伯,你们说,既然四皇叔他人那么好,他会不会有朝一日把爹爹给放出来?” “……你可别得寸进尺啊。”江应南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我若敢去求这个,皇上一定会当场赏我一顿板子。” 楚子乾也板起脸道:“麟儿你安分一点,别再让你江叔叔为难。” “哦。”楚天麟的情绪低落了下来,“那,爹爹他真的一辈子不能出来了吗?” 江应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现在的太子可是你的亲哥哥。” 楚天麟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是,等有朝一日楚云轩登基为帝,再去求他放过他生父的话,他多半都会同意。 “可是……要是四皇叔比爹爹活得久怎么办?” “你可闭嘴吧。”楚子乾实在是听不下去这些口无遮拦的话了,“我和你江叔叔都是很谨慎的人,怎能教出这样的孩子?你再这样可别跟我们扯上关系了,不然我们早晚会被你害死。” 江应南笑道:“我看你现在也没谨慎到哪儿去。” 他们又说说笑笑了一番,当真宛若一家三口似的。 那件事也暂时被江应南抛诸脑后了。 但当深夜从噩梦中惊醒时,浓重的忧思又开始在他的脑海中萦绕。 在这个噩梦中,楚子乾起兵谋反,最后被楚连墨处以车裂之刑,尸体四分五裂,场面血腥不已。 当江应南看着楚子乾正呼吸平稳地好好躺在他身旁,不由得长松了口气。 他一边安慰着自己只是梦而已,一边轻轻伸出手臂,紧紧环在了楚子乾的胸前。 第124章 江应南在床笫之事方面是很害羞的,所以每晚都是楚子乾拥着他入睡,他很少主动做什么亲昵的动作。 然而今晚,只有感受着楚子乾温热的体温,他才能安心几分。 在江应南终于再次渐渐入睡之时,楚子乾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接着微弱的月光转头注视着江应南美丽的睡颜。 两天后的傍晚,周越再次来访。 “楚大人,那件事你考虑好了吗?” 楚子乾胸有成竹般地一笑,“你说得对,我一定能夺回一切属于我的东西。” 周越闻言顿时大喜,“楚大人英明!” “这件事多亏你点醒了我,我自然不会忘记你的功劳。不过,”楚子乾话锋一转,“我若要成事只怕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日,这段时间你靠什么生活?不如我先去找皇上封你当个小官。” “真的可以吗?!”这话更是搞得周越喜出望外。 “我便说如今你我二人已成为至交好友,皇上和我毕竟是兄弟,他都给我官做了,看在我的面子上自然也能给你官做。我这就带你进宫去求肯皇上。” “好!那就有劳楚大人了!” 周越美滋滋地跟上楚子乾,往皇宫的方向出发。 事实上,楚子乾自己都已经很久没见过楚连墨了。 所以当正准备和齐萧筠一起上床休息的楚连墨听说他求见时,不禁有些诧异,“楚子乾忽然跑来做什么?不会又是要帮楚威德求什么恩典吧?他们这两口子能不能让朕耳根清净一点?” 齐萧筠笑道:“好歹你们兄弟也好几个月没见了,不如便见上一面,听听他要说什么。” “谁跟他是兄弟。”楚连墨没好气地说了句,但还是对传讯太监道,“那让他去外面候着吧。” 随即楚连墨便整理好衣着,去往外间,齐萧筠跟着他一起去了。他也有些好奇楚子乾怎会忽然来访。 见到楚子乾时,齐萧筠才惊讶地发现,他那前几天才见过的便宜哥哥周越居然也来了。 “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周越此刻倒是表现得很老实。 “拜见皇上。”楚子乾也朝着楚连墨行了跪拜之礼。 这倒是让楚连墨有片刻的愣怔。在他记忆中,楚子乾还是头一次这样规规矩矩地承认了他皇帝的身份。 “平身吧。”不过楚连墨只是神情如常地淡淡应了一句,“你来见朕有什么事?” “臣是为这位周家二公子的事而来……”楚子乾起身后,看了周越一眼,“周公子他说,想让臣卷土重来,对皇上取而代之。” “你说什么?!” 这句惊呼声是周越发出来的,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楚子乾,“你你……怎能直接把这事说出来?!” 楚子乾伫立在原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矮了他一头的周越,冷笑了一声,“你真以为我会和你这样的蠢货合作?也不想想你无权无势,而且还没有脑子。你能帮我做什么,我要联络谁不知道自己联络吗?竟还妄想当我的功臣,你凭什么?” “你!!”周越顿时大怒,这才知道楚子乾带他到这里来居然是为了跟楚连墨告状。 下一瞬间,他又恐惧起来,跪到楚连墨脚边连连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草民知错了!” “饶命?”楚连墨面色森然地开了口,“原本朕也不想对你赶尽杀绝,谁知你竟如此不知悔改!来人……” “皇后娘娘!”周越又尖叫着移过去拉齐萧筠的衣角,“我可是您的亲哥哥啊!您这么宽厚善良的人,一点不会杀亲哥哥的对不对!对不对!” “……”齐萧筠被他吵得头疼。他算不算是自己亲哥哥这个问题,还真是有点微妙。 “皇上,要不……”齐萧筠迟疑着要怎么开口。此等谋逆大罪他叫楚连墨放过对方,未免太不讲道理。“算了,没什么。” “行了你不用说了,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楚连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底带着几分宠溺。对于他的皇后的心情,他当然是会照顾的。 “来人,拉下去杖责一百。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皇上!皇上饶命!”周越依旧在哭鬼狼嚎着,但这改变不了他被两个太监立时拉出去大板加身的命运。 “你……”楚连墨看向楚子乾,神情有些复杂,“你检举他也算有功,想要什么奖赏吗?” 楚子乾淡淡笑了笑,“你觉得我是想要奖赏才来告诉你?只是对这种蠢货实在看不顺眼而已。跟我提出过类似事情的人不止他一个,我若要应允早就应了,怎么可能选这种人当我的合作对象。” “你说什么?”楚连墨顿时面色一沉,“还有人跟你提过这个?是何人?” “……皇上,臣能求您一件事吗?”楚子乾的神情严肃了几分,“那些人也许思想是迂腐了些,但并不是对皇上您有所不满,更不是对楚国不忠,念在他们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的份儿上,您能不要追究此事了吗?” 楚连墨听了这番话,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他知道,在朝堂上永远不缺乏支持正统的老臣,但他们也的确是按照他们自己的逻辑在一心对楚国着想,并没有抱有死心。 楚子乾又续道:“今日皇上既已惩戒了周越,相信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跟臣提这件事了。” 第125章 楚连墨这才彻底明白楚子乾今日之举的用意——找他提这件事的人会被他检举,以后谁还敢去送死?但他不想检举那些对楚国忠心耿耿的老臣,所以才拿周越这小丑来开了刀。 他倒是料想不到,楚子乾竟能抵制住那么多诱惑。 “你……真的不要奖赏吗?现在的官职是否太低,朕可以给你……” “不用了。”楚子乾打断了楚连墨的话,“皇上,说实话,臣偶尔对你跪拜一下,虽然难受倒尚能忍受,但事实上,臣并没有多么想见到你。” 说罢,他竟径直转身离开了。 楚连墨望着他的背影,唯有苦笑的份儿。楚子乾这是料准了自己今天不会为这种事而罚他。 “连墨,慢慢来吧。”齐萧筠出言安慰道,“楚子乾也是很骄傲的人,你们之间发生过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没办法一下子到冰释前嫌的程度。” “朕明白。”楚连墨看着齐萧筠温柔一笑,将他拥入怀中,“朕从没指望过这种事,有你在朕身边,朕已经心满意足。” 而另一边,楚子乾回到江府后,见江应南正满脸又是担忧又是恼怒地站在门口。 “听说你带着周越进宫去拜见皇上了?这种事我都只能听下人说起是吗??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永远都不让我知道!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阿南,你别生气!” 楚子乾试图去搂他,却被江应南一巴掌狠狠地打开了胳膊,现在他的身体尚未痊愈没法来硬的,只能皱眉捂着胳膊。 “……你少跟我装可怜。”江应南明知这可能是他的把戏,还是忍不住有几分担心——自己刚才在情绪中,下手不会真的太重了吧? 趁江应南心软,楚子乾这次终于顺利拥住了他,“阿南你听我说,正因为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我才不想你总是为我担忧!我现在就把所有事情全都告诉你好不好?” 楚子乾这才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原来,偷偷来江府找他密谋大事的人早已经不止一个两个了。只是他们都不像周越那么蠢,不会当着江应南的面要求跟楚子乾单独谈话,而多是趁江应南不在的时候来访。 事实上,对于他们的提议,楚子乾曾经不止一次地心动过。 可是当每天晚上江应南像过去一样微笑着替他脱靴宽衣,帮他揉按身体,以至于陪他翻云覆雨之时,他便觉得自己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为什么非要去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安宁生活? 楚子乾不得不承认,他当太子的时候日子都没过得那么安稳轻松过。 但是难免,他也会怀念曾经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日子。 “阿南,我现在已经把所有想法全都告诉你了。我知道,如果我每动摇一次就跟你说一次,你一定会更加担心,所以,我只在下定了最后决心的现在,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你吓死我了!”江应南伏在楚子乾怀中哽咽起来。 “阿南,我答应你,如果我有朝一日真要这么做,一定会先征得你的同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江应南刚刚才长舒了一口气的心又提了起来,“你刚刚才说下定了最后决心呢!” “呵,我说的只是‘现在’的决心。”楚子乾轻笑了一声,随即语气又严肃了几分,“阿南,我不敢轻易跟你允诺我今生今世想法都不会改变。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和你一样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的新生是你赐予的,你对我来说便是上天赠予的最珍贵礼物。” “……你这人……真是惯会哄我……” 江应南心中有些无奈。明知是甜言蜜语,偏偏每次都只能沦陷在这甜蜜陷阱中。 也明知楚子乾此刻贸然做出一生一世的承诺反而虚假,虽然他这番话不能让自己完全心安,但也只能认了。 的确,谁都无法保证未来将会如何。 最重要的就是珍惜现在美好的每一天。 关于番外的说明 番外(一)情节相对独立,讲的是主cp和萍公主之间的故事。 番外(二)到(四)是连续的情节,以副cp故事为主。 番外(五)到(九)是连续情节,讲的主要是下一代的故事,也涉及一些主cp和副cp戏份。 欢迎阅读,么么哒~ 第七十一章 番外(五) 多年之后 十多年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般。 转眼间,慕容鹰之子慕容锋已是个十五六岁的俊俏少年。 他在慕容府的练武场上将手中长剑熟稔地挥舞若龙,英姿飒爽,看得一旁的慕容鹰一阵得意。 “你看我儿子厉害吧!”慕容鹰冲身旁的齐萧筠炫耀着。 齐萧筠轻笑道:“果真是青出于蓝的少年英雄。” 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很轻,还是惊动了敏锐的慕容锋。 慕容锋忙收剑入鞘,走到二人身旁行礼,“皇后娘娘来了……拜见皇后娘娘,拜见父亲。” 齐萧筠和蔼地笑着,“不必多礼。” 慕容鹰却瞬间收敛了刚才的笑容,一脸严肃地“嗯”了一声。 “爹……”慕容锋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慕容鹰,“您觉得孩儿刚才那招使得如何?” “尚可。”慕容鹰淡淡答了两个字,“你都练这么多遍了,却还是有些不该犯的错误。” 第126章 “……爹教训得是。”慕容锋失落地垂下眼眸,“那孩儿就不打扰爹和皇后娘娘,去继续练剑了。” 说罢,慕容锋便转身回到练武场上继续挥汗如雨。 齐萧筠随慕容鹰走到了一旁的花园中,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对锋儿如此严苛?” “我也是无可奈何。”慕容鹰苦笑了一下,“他是长子,要继承我慕容家的家业……爹说把我给养歪了,非得在孙子那里纠正过来不可。我没法子,只好把锋儿交给他训练和教导,平时我很少过问。” “把你养歪了??”齐萧筠不赞同地笑道,“阿鹰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哎。”慕容鹰却愁苦地叹了口气,“原本爹是把大哥作为慕容家继承人培养的,对于我便宽松许多,要不我怎能是现在的性子?谁知十几年前大哥生了一场重病,如今日常在房中养病,根本没法操劳。爹觉得我已经都这样了没救了,便只好在锋儿那里下功夫。” “……怎么就没救了?” “就说我和阿婉在一起那事吧,爹当初在皇上面前倒是站我这边,其实私底下早就把我骂过十顿了,说幸亏皇上仁慈,不然我早把全家害死了。” “……”齐萧筠觉得,慕容鹰虽的确是很率性跳脱的性子,但在楚连墨身旁当了那么多年侍卫,责任感还是有的,未必就当不好家主。但对于慕容家的家务事,他也不好多作干涉。 自满三十岁后慕容鹰从御前侍卫一职退位后,楚连墨将他安排到兵部任职,他俩倒是仍旧常常会在朝堂上相见,但是身在后宫的齐萧筠和慕容鹰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今天他便是特地来跟这位昔日老友走动一下。 慕容鹰刚才解释了一堆,觉得有些唇干舌燥,便打开随身带着的水壶想要喝水。 冷不防地,两只蟑螂一齐从水壶里爬了出来! 慕容鹰吓得手一抖,水壶“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水花飞溅得到处都是。 “抱歉抱歉,皇后娘娘你的衣服没事吧。” “没事。”齐萧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哪里会惧怕这些。但……“水壶里怎会有蟑螂?” “一定又是那臭小子干的好事!”慕容鹰面若寒霜,踏起脚恶狠狠地将其中一只蟑螂踩碎了。“来人!去把慕容耀给押过来!” 慕容府上上下下没有人会去搞这种无关痛痒却还要冒着巨大风险的恶作剧,除却这位自幼任性的慕容二少爷慕容耀。 十三岁的人了,却还跟个顽童似的整天搞恶作剧,搞得府上鸡飞狗跳人人自危,但又没哪个下人敢得罪这位受宠的小少爷。 慕容鹰朝着齐萧筠苦笑道:“昨天那小子逃学我骂了他一顿,谁知他竟这样报复我……真是家门不幸,让你看了笑话。” 齐萧筠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慕容耀被押过来的时候,一副睡眼惺忪可怜巴巴的模样,“干什么啊爹爹!我正在午睡呢就被人揪起来了。” 慕容鹰冷笑道:“你看到你大哥现在在做什么了吗,就你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说吧,”他踢了一脚脚下的蟑螂尸体,“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我啊……” “说错了事你还不承认?!”慕容鹰冲上去就一巴掌拍到他屁股上,“不是你那你跟我说是谁!” “我不知道啊!兴许是它们自己跑进水壶的!” “呵呵。”慕容鹰冷笑两声,“一只就算了,还能两只一起跑进去?而且,我提了蟑螂是水壶里发现的吗?” “……”慕容耀顿时脸色一变。 “我昨天不过就是骂了你几句!我看我是罚得太轻了!”说着,慕容鹰举起巴掌又是啪啪两下拍上去。 “呜哇!爹爹我知道错了!”慕容耀大哭着求饶,“你再打我明天就没法坐在学堂念书了,那样就会耽误功课,那爹爹你会更生气,更要打我,我肿着屁股还要挨打,多惨啊!” “……”慕容鹰努力保持着严肃神情,心头却暗暗一阵好笑。自己这小儿子是伶牙俐齿惯了,总能变着法子哄着自己饶恕他的过错。 “行了,打你我还嫌手疼呢。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一定重重赏你一顿家法!”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慕容耀抹着泪乖乖地保证。他的作风向来就是虚心认错,下次还犯。 看着这边“父慈子孝”的一幕,躲在暗处的慕容锋心中却有些酸涩。 弟弟屡屡犯错却总是被轻轻揭过,而自己日日刻苦学文练武却总被爷爷用戒尺狠狠抽打,父亲也从来不去干涉。 心头烦乱的慕容锋实在是练不进武功了,收起剑独自来到慕容府附近的市集散心。 “阿锋。”路过一条小巷时,一个人笑容满面地走到慕容锋的跟前,“给你。流芳斋的桃花酥,我排了很长的队才买到的。” 慕容锋看着眼前红彤彤的还散发着热气和香气的桃花酥,心头涌起一阵暖意。那是他最爱吃的糕点。 而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男人,是岑侯府的岑小侯爷。 岑老侯爷曾受到楚文帝的重视,但由于他支持的是楚子乾,所以在楚连墨登基后,他虽地位未改,实权却已经一步步被削弱。 虽然如此,身为岑老侯爷的独子,岑崇穆从小过的仍是锦衣玉食万人追捧的生活。 这位岑小侯爷天性冷傲不苟言笑,对谁都很冷淡,唯独对慕容锋,总是温柔又热情。 第127章 这份温情很轻易地打动了从小缺爱的慕容锋。 “谢谢你。”虽然心中感动,但慕容锋仍旧未展欢颜,只是接过桃花酥淡淡说了一句。 “怎么了?今天有不开心的事?” “哎……”慕容锋轻轻叹了口气,“无非就是家里那点破事。兴许是我自己太小气,总是想不开。” “你爹又偏心了是不是?这种事,遇到谁都不可能轻易想开的。”岑崇穆柔声安慰道,“阿锋,我说过很多次了,你毕竟不是你爹的亲生儿子,他自然会亲疏有别……并不是你有什么不好,你千万别妄自菲薄。” 事实上,楚连墨早已严禁众人议论慕容锋的身世。 然而当年姜婉大闹齐萧筠寿辰并且抱着孩子离开瑞王府的事可谓家喻户晓,这种消息很难保证完全不传出去。 所以慕容锋还是知道了,他的生父并不是慕容鹰。 “阿锋,你可是尊贵的皇子呀。”岑崇穆在慕容锋耳边轻声道。 “别再说这种话了。”慕容锋苦笑着摇头,“人家皇上可没把我当成过皇子。” 明明,现在的太子并不是楚连墨亲生的,他唯一亲生的孩子就是自己。 但慕容锋从未觉察出楚连墨对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慕容锋还是不肯死心。 “我想进宫一趟。” “要我陪你去吗?”岑崇穆温柔地笑着问道。 “不必了,又没什么要紧事,我自己去就行。” “那好。” 随即,慕容锋便作别了岑崇穆,进宫去求见楚连墨。 此时楚天麟正在御书房里跪在楚连墨面前。 “你自己说说这是第多少回了!”楚连墨气得吹胡子瞪眼,“怎么又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还个个都是朝廷命官的女儿!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到朕面前参过你了!” “四皇叔你别生气嘛,”楚天麟讨好地笑着,“我每次都负责了呀,把那刘家小姐娶成我的六姨太不就好了吗?” “你还不知悔改!”楚连墨重重拍了下桌子,“还打算作践多少个姑娘?!” “……可是,我和那些姑娘都是你情我愿的,也从来没有欺瞒过她们什么啊!”楚天麟一脸委屈,“四皇叔你上次还打了我一顿板子,痛死我了……我都不知道我错在哪儿了。” “……”楚连墨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一时间还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楚天麟跟他生父楚威德一样风流成性,经常在万花丛中穿梭,不过,自从十多年前因为强迫欧阳琴不成得到了一顿狠狠的教训之后,他再也没做过强迫民男民女的事。 那些女子的确都是明知他家中妻妾成群还自己往他身上贴,甚至有些还是自己为了拥有名分而做出灌醉他爬床的事。 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楚天麟长得英俊活儿又好,拥有当今太子唯一嫡亲弟弟这么尊贵的身份,还舍得为女人花钱,除了花心了点,似乎还真是个不错的丈夫人选。 只是上次他招惹了礼部尚书家的千金,礼部尚书对女儿做出未婚先孕的事非常恼恨,连带着也记恨上了楚天麟,非要找楚连墨讨说法。对方身份高,楚连墨没法子,就打了楚天麟二十大板。 “你下次就不能先娶了再圆房吗?”最后楚连墨只能这么说。 “好我知道了,四皇叔别再生气了呗?”楚天麟乖巧地笑着从地上站起来。 楚连墨只有在心头叹气的份儿。楚天麟这方面真是得了他生父的真传,只是楚国法令本来就没限制过男子纳妾的数量,自己也拿他没办法。 “朕可要警告你,你再纳一堆妾小心以后你的妻妾和儿女斗得一团糟,让你麟王府鸡犬不宁。” “怎么会,我觉得她们都还挺和谐的啊。” “……”唔,兴许是,稍微有点脑子的姑娘也看不上楚天麟这样的男人,现在贴上去的都是些贪图富贵的,没几个是真爱。 她们和楚天麟之间一个图财,一个图色,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楚天麟的儿女也没几个脑子聪明的,要斗都斗不起来。 就……似乎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行了行了滚吧。你要是有你大哥一半让朕省心就好了。” 楚连墨话音一落,楚云轩就笑吟吟地走进来,“父皇,就只有这种时候才能听到您夸我呢。” “……谁许你未经通传就进来。”楚连墨板起脸来。 “听闻父皇又在对天麟生气,我急着进来帮他求情,一时规矩守得不周全,还望父皇恕罪。”楚云轩略带撒娇地冲楚连墨一笑。 这些年他在齐萧筠的温柔相待下性情开朗了不少,对楚连墨也没那么害怕了。他早就已经看穿了,楚连墨表面严厉,实则对他非常疼爱。 楚连墨冷“哼”一声,不再和他计较。 事实上楚连墨这些年对这个太子非常满意,他在国事上勤政爱民,在家事上也美满和睦,只娶了一个妻子生了一子一女,儿女都很孝顺懂事。 “皇上,”这时一个小太监进去报告道,“慕容家大公子在外求见。” “是锋儿来了?让他进来吧。” 慕容锋入内后,恭敬地向楚连墨行礼,“拜见皇上。” “锋儿不必多礼。”楚连墨和蔼地一笑,“你来找朕有什么事吗?” 第128章 “没……没什么事……”慕容锋低着头结结巴巴地道,“就是有一阵子没见着皇上了,有些挂念……” “呵,锋儿你有心了。” 楚连墨似乎笑得很温和。比对楚云轩和楚天麟都要温和。 然而,慕容锋在他的眼神中看到的却只有客套。 那绝不是对自己儿子的眼神,只是对朋友儿子的眼神而已。 慕容锋心底自嘲着,自己对他来说只怕非但比不上他的太子楚云轩,连楚天麟都比不上。他对楚天麟在严厉之余分明也是有宠爱在的。 在历朝历代中,皇帝不乏拥有民间私生子的情况,而在那些传说中,皇帝总是会想方设法补偿自己这个没有名分的儿子,比如许他高官厚位,给他黄金千两。 然而楚连墨对慕容锋似乎什么都没有。这些年他对慕容家倒是非常优待,但从来没有单独提过要许给慕容锋官位之类的。 慕容锋本不是个擅长交际的人,此刻他不说话,楚连墨也没主动找话题,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那么,臣便先告退了。”最终,慕容锋只好说了这么一句话。 “去吧。”楚连墨没有挽留他。 当晚在床上,楚连墨对齐萧筠议论起了这件事:“锋儿和他爹的性子差距可真大。” 齐萧筠靠在他侧胸处笑道:“大约他是随了他娘,性格比较安静。” “唔,但朕瞧着他和他娘也不太一样……朕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哎算了,先不管他们家的事了。” “是呀,天色不早了,连墨你操劳了一天国事,还是早些休息吧。” 楚连墨此时并没有把慕容锋的事太放在心上。 因为他万万没想到,慕容锋的心理竟然已经快要扭曲到某种可怕的地步。 “阿锋,其实你才是皇上唯一的亲儿子,你才应该是未来的皇帝啊!”此刻,岑崇穆正在慕容锋的房间和他关起门来密谋,“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楚云轩犯了错,就只有你能取而代之!” “……”慕容锋心头也清楚,楚连墨对楚天麟固然有感情,但楚天麟那么纨绔的人是绝对当不了太子的。 而三公主和五王爷的子女都才能平庸,和楚连墨也不亲近,他恐怕不会考虑他们。 他真的会考虑自己吗? 只要楚云轩犯了错,亲爹不疼养父也不爱的自己,就有机会受到重视吗? “可是……我该怎么做?我怎么才能让太子犯错呢?” 慕容锋在心动的同时,又内心充满了不安。 他从小受着忠君爱国的教育长大,实在不想轻易做出陷害太子的事。 “我倒是有个办法……” 岑崇穆在慕容锋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慕容锋听完后惊呼起来,“你让我给自己下那种药?!” “阿锋,我也舍不得让你这么做!”岑崇穆轻轻将慕容锋拥入怀中,“但他是太子,是一言一行都堪称完美无缺的太子,我们恐怕没有其他更有效的方法……到时候你也可以拼命反抗,他武功不如你的,对不对?” 慕容家是武官之家,而太子则以习文为主,所以论武功楚云轩的确比不过慕容锋。 然而那仅仅是正常状态下的慕容锋。 “我怎么能保证我都中药了还有力气反抗他?崇慕,你明不明白,我不想让自己的第一次就这样被……” “我明白!” 岑崇穆话音一落,就用自己的唇吻住了慕容锋的唇。 “唔……!”慕容锋接下来想说的话全被堵了回去。 别说楚云轩,若是慕容锋认真反抗起来,身体健壮武功高强的岑崇穆也未必拿他有办法。 但此刻的慕容锋却全然没了反抗的力气。 他只觉得身体瘫软又酥麻,沉迷在了这个深沉的舌吻之中。 并且任由岑崇穆解开他的衣带将他推倒在床…… 一番云雨后,岑崇穆满脸宠溺地笑着,在慕容锋紧拥在臂弯之中,“这样你的第一次就是我的了。还好男子与女子不同,就算楚云轩把你怎样了,也根本无法分辨你是否是初次。” “……”慕容锋听了这话,却如同在满心甜蜜之时被泼了一头冷水。“你就那么想把我送给别人?” “阿锋,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岑崇穆连忙解释,“我这都是一心为你着想啊!你如此文武双全才华横溢,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前途!” “……”慕容锋沉思了片刻。 想来想去,去做这件事对岑崇穆自己似乎的确没有好处。 第七十二章 番外(六) 你不要我这么做了,我却偏要 “可是阿穆,这对我来说真的是天大的事……你再给我些时间考虑一下,好吗?” “当然可以。”岑崇穆柔声应了,“阿锋,你身体难不难受,我帮你洗个澡吧。” 慕容锋白皙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轻轻“嗯”了一声。 在两人的初夜,岑崇穆对慕容锋极尽体贴。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却渐渐变成了慕容锋对岑崇慕关怀备至。 慕容锋的性情内敛且慢热,所以一般的人会觉得他有几分清冷,不容易接近。 但一旦决定接受岑崇穆的感情,慕容锋在他面前就跟变了个似的,温柔体贴又黏人。 “崇穆,这是我给你做的桃花酥,当是给你的还礼,按你的口味做的,少放了些糖。” 第129章 “崇穆,我这两天找江叔叔学着做了下香囊,做工可能不太好,你要是不嫌弃肯随身戴着就好了……” “崇穆,我去寺里给你求平安福了,在门口跪了好久住持才同意亲自来开光。” …… 岑崇穆起初还记得提醒他:“你不要天天往我这里跑,你爹会起疑的。” 慕容锋小嘴一撅,娇嗔道:“为什么要瞒着呀,我还想早点跟双方父母公开呢。” “这不是怕他们接受不了我们的事么。我这边先跟爹娘他们铺垫一下,过阵子我一定正式向他们介绍你。” “好吧,都听你的。”慕容锋温柔地笑。 后来,岑崇穆终究逐渐沦陷在了这种温柔中。 他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初衷,开始不想让慕容锋去进行那么危险还可能失身的行动了。 于是他试探性地跟父母提起:“要不,孩儿还是跟阿锋好好过日子吧……” “混账东西!”他父亲岑炎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你忘了你是为什么而接近他的了!等我去跟他拆穿一切,看你们还怎么好好过日子!” “是啊,穆儿你糊涂啊,”岑夫人也附和道,“董贵妃娘娘这些年对我们家那么好,若不是她诸多照拂,皇上恐怕早就容不下我们岑家了。这事就算我和你爹同意,贵妃娘娘也不会同意的。” 她口中的“董贵妃”,就是三公主和五王爷的生母,楚文帝曾经的宠妃。 董贵妃本来指望着她的儿女能去帮他争抢皇位,谁知老五向来清心寡欲根本没这方面想法,萍公主倒是本来想争,不知怎么的就被楚连墨给降服了。 于是,董贵妃只好开始考虑扶持新的傀儡。 她瞄上了才能出众又身份特殊的慕容锋。 更重要的是,慕容锋还一直渴望温情。 果然,事实很快就证明,慕容锋是给个甜枣就能掏心掏肺的类型。 这样的慕容锋,却开始让岑崇穆心生怜爱,也日益愧疚起来。 他不想再算计慕容锋了。 “你不会去拆穿我的。”岑崇穆看着父亲冷冷笑了笑,“你怎么可能自己去暴露是你们精心给阿锋设下了一个圈套?你就不怕他去皇上面前参你们一本吗?” “你这逆子……!”岑炎一时间更是怒不可遏,气得胸脯不停发抖,但却没法反驳岑崇穆的话。 “抱歉,我不想再当你们的棋子。” 岑崇穆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刚一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来得及处理脸上的红肿,慕容锋就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 岑崇穆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之前吩咐过岑府守卫,若是慕容锋来找他直接让其进来便是。但今日却不是合适的时机。 “崇穆……啊,你的脸怎么了?”慕容锋原本笑得甜蜜,当看清岑崇穆高高肿起的脸颊时,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没事。”岑崇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刚才不小心被蜜蜂蛰了。” “胡说!这根本不像是被蜜蜂蛰出来的!”慕容锋向来心思聪颖,如此拙劣的谎言又岂能瞒过他?“崇穆,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秘密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不想让你为这件事担心。” 岑崇穆迟疑了片刻,续道:“我今天跟我爹娘提了我俩之间的事,谁知他们不但不同意,爹还很生气地打了我一巴掌。” “……原来是这样。”慕容锋顿时失落地低下了头,“你父母……就那么不喜欢我?都怪我……不够优秀……” “不不不这怎么能怪你呢!”岑崇穆连连摇头,“是他们没眼光。没关系,我不在意会不会被他们祝福,大不了我带着你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去哪儿?怎么养活自己?”慕容锋一脸苦笑。 事实上岑崇穆虽然看起来成熟,也才只有十八岁而已,两人都未及弱冠,虽说不是没有才能,但能保证过上好的生活吗? 贸然和家族一刀两断,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崇穆,你说,”慕容锋压低了声音道,“要是我当上了太子,你爹娘会接受我们的事吗?” “……”岑崇穆心头默默说了句:那可太会了。 如果慕容锋成了太子乃至未来皇帝,岑家二老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他们在一起,那样才能通过岑崇穆牢牢控制慕容锋的思想。 “阿锋,他们不接受我们跟这些事没关系……” “你又在骗我。”慕容锋轻叹了口气,打断了岑崇穆,“你刚才那瞬间的神情分明是动摇了。” 岑崇穆唯有苦笑。慕容锋在某些时候倒是敏锐非常。可,他为何就没看出来自己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崇穆,要不,我还是按你说的那么做吧。” “别!”岑崇穆慌忙阻止,“我现在已经不想你那么做了!” “为什么?” “我不想让别人碰你!” “崇穆,听到你这句话我很开心。”慕容锋莞尔一笑,“我答应你不会被他碰到的,不管药效有多难受我都会忍过去……你相信我好吗?” “……你……你真的决定要那么做了?” “是。”慕容锋坚定地答了一个字。 慕容锋固然缺爱,但并不是傻瓜。之前岑崇穆的提议就像是要把他送上别人的床似的,所以他也怀疑过岑崇穆的用心,所以才一直没有点头。 第130章 但现在岑崇穆阻止他这么做,倒反而坚定了他的决心。 “……既然你已下定决心,我自然会相信你支持你的。” 如果慕容锋这件事真的做成了,岑家二老就不会再反对他们在一起,不失为一个圆满的结果。 岑崇穆心中虽然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按照计划去给慕容锋铺路了。 他买通了刘俊,而刘俊和楚云轩楚天麟兄弟的关系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不错。 刘俊并不知道是有人处心积虑要害楚云轩,只是觉得那些话听起来挺有道理的,再加上还收了人家的钱,也就依言跑去转告楚云轩: “慕容家大公子慕容锋好像一直对你有心结,你要不要跟他聊聊?” “心结?”楚云轩怔了怔,“我们打交道的时间并不多,更没有什么仇怨呀?” “哎,你应该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他就是心头不忿,觉得凭什么皇上对你比对他好。” “……” 事实上所谓的真实身份都是楚连墨刻意营造出来的。 而知道真相的人就只有楚连墨、齐萧筠、慕容鹰和姜婉这几个当事人,楚云轩也并不清楚。 “好,孤去找他谈谈。” 于是当晚,楚云轩在府上设宴,邀请慕容锋前来做客。 “太子殿下为何对我无事献殷勤?”慕容锋明知这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但仍旧摆出一副冰冷的姿态。 这恰好和他平时的性情相符。 “慕容公子,孤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爹娘对你好吗?” “……好。” 慕容锋心中自嘲道:要是真有那么好,我又何必这么做? 不过,当想起母亲姜婉的时候,他倒是有些心虚。 从小到大这世上对他最温柔的人就是母亲,他扪心自问,母亲除了没有阻止爷爷对自己的严厉管教外,确实没有半点对不起他的地方,自己每次受了伤也是她温柔地给自己上药。要是被母亲知道自己竟做出这样的事,一定会对自己很失望吧? “那孤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应该知道我的生父是谁吧?” 慕容锋闻言惊了一下,不知道楚云轩怎会忽然提起自己的生父。他明明应该对此讳莫如深才对。 “呵,如你所知,”楚云轩却风轻云淡地笑着,“孤的生父是个大罪人,这辈子恐怕都没有从牢里出来的机会,而且还是父皇生平最恨的人。若是父皇计较这个,又怎么可能这些年来对孤视如己出悉心教导?所以你觉得,血缘关系真有那么重要吗?生恩和养恩到底哪个更重?” “……”慕容锋沉默不语,只是低头默默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口中。 他刚才就已经把舌下藏着的药囊咬破,把合欢散吞了进去。 现在药效差不多也该发作了吧。 当慕容锋这么想的下一瞬间,就感觉身体燥热了起来。 “唔……!你在酒菜里放了什么?!” “你怎么了?!”楚云轩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却随即发现自己也开始有些不对劲! 因为,药粉随着慕容锋的筷子沾到了菜上,以至于楚云轩也吃下去一点。 “娘跟我提过这种感觉……这是合欢散!”慕容锋从桌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猛退了几步,“楚云轩,你居然对我做出这种事来!” “不!不是我!” 楚云轩起身往墙上狠狠撞了一下头,抑制住自己身体的冲动。 慕容锋则打开门飞快地跑了出去,跑到院子里一头扎进了一个大水缸之中。 亏得他提前已经看好了太子府盛放水缸的位置径直跑过来,否则以这么猛的药效,他甚至都坚持不到这里。 冰凉刺骨的水让他全身的燥热消下去了不少,但他的身体还是非常难受。 这么一折腾,可以说是半条命都丢了。 楚云轩不敢耽搁,赶忙请了太医。 这件事也很快就惊动了楚连墨齐萧筠和慕容鹰等人。 “爹……!”慕容锋见到慕容鹰的时候,一改平时的疏离,激动地扑到他怀里哽咽起来,“想不到太子为了得到我居然如此不择手段!他定是料定了我若失身于他便不好宣扬此事,只好从此跟了他!但我根本不愿当人的男妾!” “父皇,儿臣没有!”楚云轩惊惶地跪在楚连墨脚边,“儿臣也不知那饭菜中怎会有合欢散!” “轩儿,你先起来吧。朕相信你。” 楚连墨平时对楚云轩严厉,但此刻却态度温和地扶起了楚云轩。 第七十三章 番外(七) 失足后的醒悟 “皇上!”慕容鹰却肃然道,“此事你必须给臣和锋儿一个说法!臣绝不能任由自己的儿子被人欺辱,哪怕他是太子!” 楚云轩闻言心头不由得一震——父亲平时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原来,他还是会紧张自己关心自己的吗? “阿鹰,你放心,这件事朕定会彻查。轩儿,”楚连墨将严肃了几分的目光转向楚云轩,“你的饭菜由哪些人经手过,这些人朕会立即送往刑部审讯。” “……可是父皇,经手饭菜的丫环小厮平时都对儿臣忠心耿耿,不会刻意害儿臣的。” 楚云轩御下向来宽厚,但在某种意义上又很严格,他每天吃的饭菜都是由最亲近的两三个下人来负责,他对他们每个人都很了解,也相信他们绝无二心。 第131章 “轩儿,现在不是你包庇下人的时候。”楚连墨神情一凛,“这件事朕必须给慕容家一个交代。” “……是。一切便交由父皇彻查。”楚云轩不敢再多言。 然后那些可怜的下人便被下了狱,被一番严刑拷问。 楚云轩也因为嫌疑未排除的缘故,被禁足在太子府。 但他这几天日日担忧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那些无辜的丫环小厮。 三天后,刑部表示束手无策—— 因为纵使被用尽了酷刑,负责做饭的丫环和端饭的小厮都坚决表示,他们绝对没有对饭菜动过手脚,全程也没有其他人经手。 楚云轩向楚连墨求肯了去狱中探望他们,然后发现他们都已经奄奄一息。 “父皇!”楚云轩跪在楚连墨脚边求道,“不能再对他们用刑了!不然他们就没命了啊!” 楚连墨也正为这事头疼,没好气地道:“不再对他们用刑,难道对你用刑?现在阿鹰日日都逼着朕尽快给个说法,不要包庇你……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儿臣真的不知道……” 一旁的齐萧筠相对比较冷静,“你们先别着急。轩儿,我问你,你是怎么忽然想到要宴请锋儿的? “是刘俊提议我的……” “刘俊?!”楚连墨脑中一个激灵,“难道事情和他有关?!” 齐萧筠皱眉道:“但那刘俊虽然三四十岁了还不太成器,却并非恶毒之人,和轩儿更是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 “抓来问问就知道了!” 现在楚连墨急着破案,也顾不上会不会得罪刘家了,当即就着人把刘俊给抓到了他面前。 “冤枉啊皇上!”刘俊跪在地上连连喊冤,“绝对不是臣要害太子殿下啊!” 楚连墨面色森然地道:“你先别急着喊冤。告诉朕,你和锋儿素无交情,他的想法你怎会得知?” “这事是路上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告诉我的,他还给了我银子,叫我帮他个忙……”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就随便听信一个路人的话??你能不能不要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三岁孩童一样没脑子!”楚连墨真是快要被这个这么多年就没有长进的刘俊给气死了。 “皇上你稍安勿躁。”齐萧筠苦笑道,“要不是刘俊就是这样的人,当年又怎么会被我们轻易收买?你现在骂他罚他也没用,还是先问问那所谓路人的具体模样,争取找到这个人吧。” “哎,也好。” 于是刘俊努力描述了一下那个路人的模样。 楚连墨叫人根据他的描述画了像,又派人去四处搜寻,却一无所获。 因为岑崇穆这件事做得很干净,绝不会让人查到他的头上去。 但是楚连墨和齐萧筠都已经明白了,这事定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楚云轩的。 只是现在还剩下了一个问题—— 就算这个人可以设计楚云轩去邀请慕容锋,但,他要如何把合欢散下到饭菜中? 假设那些丫环小厮真的没有问题,除了楚云轩外,能做到带药进去的就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慕容锋自己。 这个推测让楚连墨心头颤了一下。 当再次被慕容鹰逼着尽快给个说法的时候,楚连墨向他提起了这个猜测。 “你说什么?!你怀疑是锋儿自己干的?!”慕容锋顿时大怒,“锋儿他一个好端端的七尺男儿,怎么可能为了陷害一个男人而甘愿牺牲自己的清白!而且你也看到那合欢散对他的伤害有多大了!他跟太子无冤无仇怎会这么做?” 这个逻辑原本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岑崇穆才不敢让慕容鹰知道他和慕容锋之间的事,他得让世人都觉得慕容锋是个喜欢女人的正常男人,这样一来,他就断然没有理由用这种方法去陷害楚云轩。 慕容鹰又怒道:“你不必为了包庇你的儿子就抹黑我的儿子!” “慕容鹰!”楚连墨闻言也恼怒起来,“注意你的言辞!你还记得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你是皇帝,难道就可以纵子行凶?!” “混账!”楚连墨狠狠拍了一下龙椅把手,“朕都是体谅你为人父的心情这些天才对你的不当态度一再包容,但不代表你可以咄咄相逼!你信不信朕马上赏你一顿板子!” 慕容鹰冷笑起来:“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把我另外一条腿也打断啊。” “……”提起这件事,楚连墨对慕容鹰的歉疚占了上风,愤怒消减了几分。“趁朕还能控制自己,赶紧给朕滚!” “滚就滚!” 于是两人便这样不欢而散了。 回到慕容府,慕容鹰还余怒未消,跟姜婉抱怨道:“他就知道用打我板子来威胁我!以为我会害怕不成。” “阿鹰,你不能再跟皇上硬杠了!”虽然慕容鹰声称他不会惧怕,姜婉却立时被吓出了一头冷汗,“皇上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下次再这样,他就不会是说说而已!” “那我怎么办?难道就放着锋儿被他儿子欺负,而且还要被他泼一头脏水?” “泼脏水?”姜婉愣了愣。 “他居然说这事是锋儿自己设计的!这怎么可能!” 在一旁听到这番对话的慕容锋心头再次狠狠一颤——原来父亲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吗? 第132章 慕容鹰又怒发冲冠地续道:“总之他一天不给我说法我就一天上门去闹!他打我又如何,只要打不死这事我还就得闹到底了!” 姜婉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表示反对:“既然相公你心意已决,我自然也是站在你和锋儿这边的。你我共生死同进退便是。” 慕容锋只觉得脑海中一片乱麻,再也忍不住地冲上前去:“爹!难道你真的那么在意孩儿,不惜为了孩儿得罪皇上,甚至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那是自然。”慕容鹰毫不犹豫地回答,“做父亲的自然要拼死保护自己的孩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爹!”慕容锋感动不已地破天荒扑到了父亲怀中,哽咽道:“你素日里对孩儿颇为冷淡,孩儿还以为你并不在意孩儿。” “……傻瓜。”这话听得慕容鹰鼻子一酸,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 他很少见大儿子跟自己这般真情流露,便也忍不住坦言相告:“你爷爷非说要把你培养成合格的未来慕容家家主,因为我在他心中不合格……对于他这样的结论,我有懊恼,也有愧疚,所以我无可奈何,只好把你交给他,平时离你远一些,以免我会对你愈发心疼……现在想想,我这当爹的真的很对不起你……” “原来是这样!” 慕容鹰这才知道父亲疏远自己并不是在意血缘关系,在心中深感欣慰的同时,却也开始对自己的偏激行为悔不当初! “爹,该说对不起的是孩儿……那件事不用再查了。因为……的确是我自己把合欢散藏在口中的。” “你说什么??”慕容鹰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姜婉也是呆若木鸡。 两人都万万想不到,从小就善良正直的慕容鹰,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姜婉试探般地问道:“鹰儿,是不是太子从前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你不要害怕他的权势,你尽管说出来,爹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不是……不是……” 慕容鹰料想不到父母竟直到这时还在为自己找理由,更是无地自容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轻声道: “我知道自己的生父其实是皇上,但他也总是对我淡淡的……我就想,若是我有朝一日成了太子唯一的人选,他也许便会重视我、爱我了…… “但我想不到皇上对太子如此信任,始终不曾怀疑过事情是太子干的,如今我进退维谷,还让你爹屡次为我以身犯险,只好把事情真相说了出来。” 慕容鹰和姜婉对视了一眼,一时间心情都十分复杂。 “锋儿……”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慕容鹰沉声开口道:“你的心情令爹很心疼,但,既是你犯了国法蓄意诬陷太子……爹不能包庇你。你必须去皇上面前负荆请罪,接受应有的惩罚。” “孩儿明白。”慕容鹰仍旧深深地埋着头,轻轻答道。 他低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羞愧。他既然有勇气把真相给说出来,就已经不再惧怕承担任何后果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慕容鹰转身走在了前面。 第七十四章 番外(八)幕后之人 当楚连墨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心情也颇为沉重。 他长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便该早些把真相告诉你。” “……真相?”慕容锋闻言不由得一怔,“不知皇上所指的是?” “锋儿,朕问你,”楚连墨不答反问,“你究竟更在意朕,还是更在意你爹?” “……这……皇上要听实话吗?” 慕容锋当然是更在意父亲慕容鹰的。慕容鹰就算对他再疏离,也是从小把他养大的父亲。何况慕容鹰也会在不经意对他流露出一些若有似无的温情。 正是因为得到过却又不够,慕容锋才总是忍不住想贪恋更多。 至于楚连墨,他们基本上就只是正常君主和臣子间的关系而已,没有更多交集了。 “呵,你不用说了,朕已经知道答案了。”楚连墨淡淡笑了笑,但随即又把笑容一收,神情凝重,“锋儿,其实朕也很疼爱你,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无情。但,这件事你犯了国法,不仅害得太子被冤枉,还连累那些无辜下人受刑……朕必须罚你。” “臣明白。”慕容锋恭顺地答道,“是臣做错了,臣甘愿受罚。” “那便将你杖责五十吧。” “是。” 慕容锋答了一个字,便转身自己往领刑处走去。 这个责罚其实相比起他犯的错,已经算是很轻了。 但慕容鹰还是忍不住心都揪成了一团——他父亲慕容阳对孙子素日里固然严厉,但也就是用戒尺敲几下,慕容鹰又何曾挨过那么多板子? 楚连墨拍了拍他的肩,“朕理解你的心情,朕又何尝不担心不难受?其实,朕也许比你和锋儿想象的都更在意锋儿。” “……?”慕容鹰诧异地看向楚连墨。 “你想想看,朕是亲眼看着他出生,亲自将他抚养到了几个月大……那段时间朕总是抱着他逗着他玩儿,虽然有装样子的成分,但朕也是发自内心地疼爱他。 “阿鹰,你和朕名为君臣,其实朕早已经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了,你的孩子就是朕的小侄子,朕能不疼吗?所以朕对他和轩儿的疼爱其实都是同等的。 “只是朕不敢表现得对他太过亲密。一来,朕就是怕有心之人会利用他所谓的‘真实身份’;二来嘛……朕这不也是怕你吃醋,怕你们父子因此产生嫌隙么。” 第133章 一番话听得慕容鹰感动得红了眼圈。原来楚连墨为他们父子二人着想得如此周到。 当然,他现在主要的注意力还是在正受刑的慕容锋那儿。 终于,五十杖行刑完毕。 “锋儿!”慕容鹰赶紧冲到了长凳旁,“你没事吧!” “死不了。”慕容锋抬头冲父亲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皇上,”慕容鹰担心地转头对楚连墨道,“臣今天没有带下人过来,你能否借给朕两个人和一个架子,让他们把犬子给抬回去……” “不必了。”慕容锋打断父亲,艰难地从长凳上撑起来。 慕容鹰连忙上前去扶他。 慕容锋又是虚弱地一笑,“爹,我自己可以走回去的。亏得从小就被爷爷打,我挺能抗打的。” 这话听得慕容鹰心头陡然间一酸,也只好依言扶着儿子慢慢地往宫门外走。 他一边走,一边把当年和楚连墨之间的秘密告诉了慕容锋。 慕容锋这才知道,原来父亲就是自己的生父! “爹,我好开心。” “你这傻小子。”慕容鹰笑骂道,“就算你真是皇上的儿子,我也不会改变对你的爱啊。” “对了爹,”慕容锋忽然脸微微一红,“孩儿可以叫下人去通知岑候府的小侯爷来看望孩儿吗?” 他有此一问是因为,岑崇穆之前坚称两人的关系还不能让慕容鹰知道,所以虽然慕容锋去岑侯府找过他,他却极少去慕容府。 如今慕容锋琢磨着,他连犯了那么大的错都被父亲原谅了,喜欢个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孩儿跟他已经……私定终生……” “什么?!”慕容鹰吓了一大跳,“你怎么能随便跟人私定终生!” “对不起。”慕容锋垂下头道歉。 “……”这下,慕容鹰也终于明白儿子为什么会用那种方法来陷害太子了。他只怕早已不是清白之身。 在此情此景下,慕容鹰也不好再多责怪儿子,只好把他先送回家。 将慕容锋送到房间的床上上好了药之后,慕容鹰才跑回皇宫向楚连墨抱怨道:“皇上,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如今锋儿受了伤,我也不好在这种时候棒打鸳鸯,可是那个岑崇穆我们根本就不了解啊!锋儿怎能随便就托付终生?” “岑候府那边,”楚连墨皱着眉,“朕早就有种感觉,他们有点不安分。” “……我明白了!”慕容鹰顿时脑中一个激灵,“这条毒计只怕就是他们提供给锋儿的,否则平时善良正直的锋儿怎会想出这种伎俩!他们想让锋儿来当他们的傀儡太子!” 楚连墨沉吟了片刻,“确实有这个可能。” “这些混蛋!我得回去向锋儿揭穿他们的真面目!” 而正当慕容鹰满心愤懑之时,岑崇穆已经赶到慕容府探视慕容鹰。 “阿锋,你受苦了!”岑崇穆眼底红红地注视着侧卧在床上的慕容鹰,“早知会把你害成这样,我绝不会给你出这种主意!” “这不怪你。”慕容鹰温柔地一笑,“当我自愿去坦白真相的时候,已经打算好要承担一切后果了。” “哎,你也真傻,为何就要去主动认错呢?” “崇穆,”慕容锋枕到岑崇穆的膝上,抬头满眼深情地凝望着他,“我就是想解决完所有的麻烦事,能好好地安稳地和你在一起。” “……可是阿锋,我还有件事要跟你坦白……” 然后,岑崇穆就把自己一开始接近慕容锋的目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对不起阿锋,是我骗了你!你要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求你不要不理我好吗?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 “锋儿!”就在这时, 慕容鹰重重地把门推开冲了进来,“你理这个混蛋远点!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你利用你!” “爹,”慕容锋看向慕容鹰时,却笑得非常平静,“刚才崇穆都已经告诉我了。现在他肯向我坦白一切,我很高兴。” “……”慕容鹰瞬间有些哭笑不得,“你离了男人就活不下来是不是!” 慕容锋听了这话不禁脸一红,有些窘迫地低下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行了行了,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不管你们了!”慕容鹰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阿锋,都怪我,”岑崇穆歉疚地看着慕容锋,“让你爹生你气了。” “没有的。”慕容锋却莞尔笑着摇摇头,“爹要是真的生气了才不是那种反应呢,他会马上拿棍子把你打出去的……他这样,就表示已经接受我们之间的事了。” “阿锋,谢谢你愿意原谅我!”岑崇穆感动地在慕容锋额上落下一个吻,“我向你发誓,今生今世必不负你!” 在他俩柔情蜜意之时,楚连墨却正在和齐萧筠商讨正事: “阿筠,你说,单凭一个岑炎,哪儿来那么大的自信去扶持傀儡太子?莫非,他背后还有其他势力?” 齐萧筠闻言沉吟了片刻,“那会是谁呢?自始至终肖想过那个位置的,似乎也就只有那几个人。” “朕也这么觉得。所以,”楚连墨顿了顿,“朕似乎是时候去拜访一下故人了。阿筠,你明天陪朕一起去江府一趟吧。” “呵,”齐萧筠轻笑一声,“你是觉得单独面对他会紧张吗?” 第134章 “胡说。”楚连墨把脸一板,“朕有什么可紧张的?” “好啦,我陪你一起去。” 楚连墨又有很久没见过楚子乾了。 他在朝堂上能见到江应南,但通常是不会去江府的。 之后,楚连墨专程挑了个江应南不在府上的下午,和齐萧筠一同造访了江府。 “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江府门口的小侍卫有些紧张地行礼,“皇上是来找江大人的吗,他今日不在……” “朕知道他不在。”楚连墨淡淡笑着打断了小侍卫,“朕直接进去便可,你不必通传。” “……是。”小侍卫虽然不知道皇帝脑子里在盘算些什么,当年也只好乖乖退开。 楚连墨随便抓了个丫环问了下楚子乾现在在哪儿,丫环说他在和江应南共同的卧室里。 当楚连墨和齐萧筠过去的时候,楚子乾正在房中给一盆兰草浇水。 他细细地一点一点地倾倒水壶,神情温和耐心。 “想不到,”楚连墨在他身后轻轻出声,“昔日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太子,现在天天就干这些?” “……皇上来了。”楚子乾神情平静地转身行了个礼,“阿南很喜欢这盆兰草的,还等着它开花呢。我要是养死了,他会不高兴。” 楚连墨对这话未予置评,只是拉着齐萧筠一起坐在了房中并排的两把椅子上。椅子恰好还有一把空的,“赐座。” “谢皇上。”楚子乾淡淡应了一声,坐了下去,“皇上今日来找臣有事?” “无事。就是来看看你现在过得如何。” 楚连墨正是为了掌握楚子乾现在最真实的状态,才故意不让通传直接走了进去。 “皇上和皇后娘娘能如此清闲?”楚子乾脸上扬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倒不如开门见山,以免浪费彼此的时间。” “……”楚连墨本来是想委婉试探的,一时倒被逼得有些下不来台,“朕都不怕浪费时间,你一个闲人怕什么?” 第七十五章 番外(九) 终得圆满 “好了好了,”齐萧筠忙出言劝和,“你们不要一来就剑拔弩张的嘛,你们兄弟也好多年没见了,好好叙叙旧不好吗?” 楚连墨冷笑道:“朕倒是想叙旧,是有人逼朕赶紧说正事,不要耽误他的时间。” “臣知道皇上为什么来。”楚子乾却丝毫不惧怕楚连墨此刻对自己的不满,气定神闲地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前阵子太子涉嫌给慕容家大公子下合欢散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之后又不了了之。臣猜,这件事就是慕容大公子设计出来的吧。” “你……难道在慕容府放了眼线?”楚连墨瞬间更是目光如炬。 对外楚连墨并没有宣传事情是慕容锋自己搞出来的,只模糊地说都是一场误会。 楚子乾淡淡笑了笑,“只是猜测而已。臣也猜到了皇上是对臣有所怀疑才来此一趟,但这件事如果真的和臣有关,臣就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 “……”楚连墨发现,那么久没过招,对方依旧是那只狡猾的狐狸。 他索性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件事是岑侯府的人撺掇的是锋儿,但朕这些年根本就没给岑侯实权,朕不信他有这么大本事。如果他们幕后还有别人,你认为是谁?” “董贵妃。”楚子乾不假思索地说了三个字。 “为何?”楚连墨追问。 “你别忘了,她哥哥是将军,手上有兵权。臣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这女人不安分了。只是当时主要的注意力没放在她那儿而已。” 在楚子乾说话间,一只小白猫从窗外跳了进来,然后径直跳到楚子乾的腿上趴着。 这并不是当年的小流浪猫,那只猫已经寿终正寝,这是它的孩子。 楚子乾一边手法熟练地撸着猫头,令它不停发出舒服的咕嘟声,一边续道: “而她当时是想靠她的女儿,如今老三却已经没这种想法了,那么,她是不是就会顺理成章地寻找下一个能当傀儡的目标?再说了,岑侯这些年和董贵妃一直走动得很密切。” “……”楚连墨盯着楚子乾的目光愈发锐利起来。 这些年楚子乾看似天天不是种草就是养猫,并未身在朝堂,然而他说起时局之事还是能侃侃而谈。可见,他从未停止过对政局的关注。 “很奇怪吗?”正低头寻找着猫最舒适区域的楚子乾,忽然抬头看向楚连墨,“这不仅是你的楚国,也是我的楚国。我不能关心它吗?” “……”在这一刻,楚连墨很庆幸楚子乾现在不再是自己的敌人。一个能随时看穿自己的对手,无疑是很可怕的。 不对,现在还不能确定事情是否真如楚子乾所说。 “你说事情和你无关,都是董贵妃干的,可有凭证?” “那我当然没有。”楚子乾又是淡淡一笑,“皇上自己努力去查吧。” “……楚子乾,你一再用这种嘲讽的语气跟朕说话,是不是真以为朕现在不会把你怎么样!” “皇上!”这时江应南忽然急匆匆地小跑过来,“是不是子乾他说错什么话了?我代他给皇上道歉,还望皇上不要与他计较!” “……你别紧张,朕是跟他开玩笑的。好了,既然事情已经问完,朕就先走了。” 说罢,楚连墨便起身往外面走去。 第135章 齐萧筠默默跟上了他。 “你又怎么招惹他了!”江应南已是急得红了眼圈,“我就一天不在就像是要出事,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楚子乾一脸无辜,“是他一有坏事第一个就怀疑到我头上来。” “那你也不能嘲讽他啊!”江应南进来得匆忙,就只听到了楚连墨的最后一句话。 “我对他已经够好了。”楚子乾的神情仍旧十分无辜,“还给他提供了很多线索呢。” “楚子乾!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江应南气得狠狠跺了跺脚。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楚子乾的语气立时变得温柔如水,将江应南轻轻拥到怀中,“你是担心我得罪了皇上,会受到皇上惩罚……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我们当了那么多年兄弟,我难道还拿捏不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他动真怒吗?” “……”这还是江应南第一次听楚子乾说,他和楚连墨是兄弟。 江应南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句话,只得话锋一转:“到底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皇帝那好太子和慕容家大公子之间的事……” 楚子乾搂着江应南,把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皇上他怀疑背后的人是你??”江应南听完后心又提了起来,“你说不是,他真能相信吗?” 楚子乾笑道:“他就算不信,只要没证据就不可能给我定罪。他现在大概忙着在董贵妃那边去找突破口呢。” “……”江应南是搞不懂楚子乾为何能笑得如此轻松。 也许,真如他所说,他是能拿捏楚连墨想法的那个人——因为最了解自己的不止是朋友爱人和亲人,也包括敌人。而多年来他和楚连墨既是亲人,又是敌人。 此时的楚连墨,果真正在找董贵妃是幕后黑手的确切证据。 他去岑侯府找了岑崇穆。 “说吧,你背后还有什么人?” “没有了。”岑崇穆坚定地回答,“事情是我自己怂恿阿锋去做的,皇上要杀要剐冲我一个人来便是。” 楚连墨面色一沉,“你是不是料定了朕不会把你怎样?” 岑崇穆并不惧怕他陡然间散发出的气势,从容不迫地回答:“皇上是个明君,相信一切自会有定夺。” “……”楚连墨一时间还真有些束手无策。因为,这可是慕容锋喜欢的人。他若伤了岑崇穆,没准儿那俩父子都要一起来找他算账。 于是楚连墨只能面色铁青地拂袖而去。 两天后,楚子乾借江应南的名头主动邀约董贵妃到他府上做客。 董贵妃去了。 “贵妃娘娘请坐。”楚子乾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热情地微笑着。 “楚公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董贵妃依言坐下,但打量着楚子乾的目光中满是戒备。 “我就开门见山了。” 楚子乾把笑容一收,凝视着董贵妃认真说道:“我已经受够了无权无势的日子,所以我想找人合作,以便能东山再起。我认为,你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哦?”董贵妃玩味地一笑,“为何我最合适?” “贵妃娘娘的哥哥手上握有兵权,若要成事,兵权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董贵妃不动声色地问:“如果我家的兵权足以推翻当今圣上,我和我哥哥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呢?” “这正是我能给你们提供的东西。”楚子乾淡淡笑起来,“据我所知,你们手上的兵权还尚且不足以和御林军抗衡。但是,如果再加上我手上的呢?实不相瞒,阿南也同意了这件事,有很大一部分江家军是听命于他的。” 这话倒是颇有说服力。因为这些年虽然江平忠是江家世子,但他始终才能平庸,江震雄又年事已高常年缠绵病榻,没法再去管理江家军了。江平忠这个实际意义上的江家家主,面对才华横溢又受楚连墨重视的江应南,很难完全镇住场子。 楚子乾见董贵妃神情已有所动摇,又续道:“何况你难道忘了,我才是太上皇的嫡长子。这些年朝中支持正统的声音从来没有停过,让我来当这个皇帝根本就不算改朝换代,比起你哥哥,朝中的反对之声自然会小很多。” “好。”董贵妃终于答了一个字,“不过事成之后,你千万别想着过河拆桥。” “你放心,我没有过河拆桥的能力。我要是自己就能成事,也用不着找你们了。我到时候一定唯你们兄妹马首是瞻。那么……” 楚子乾像是很自然地话锋一转:“现在能跟我说说你们手上军队的具体情况吗?谋反之事,你们应该筹备已久了吧?” “我们的确筹备已久,并且也详细了解过和御林军的实力差距……倒是你,应该先给我说说,江家军现在有多少人马掌握在你们手上?” 楚子乾还没答话,就有一个人影愤怒地从一旁的草丛后冲了出来: “董贵妃!你们果然是狼子野心!” 董贵妃被吓了一大跳:“皇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连墨冷笑道:“要不是和楚子乾联手演这出戏,又怎能亲口听你承认自己的罪行呢?” “……原来你们是串通起来设计我!” 董贵妃知道大势已去,霎时间有些恼羞成怒,指着楚子乾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你这蠢货!我是要帮你当皇帝,楚连墨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替他拿刀杀人呢?!” 第136章 楚子乾也冷笑了一声,“你不过是想要个傀儡,又怎会真心让我大权在握?何况皇上他从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甚至还宽恕了我的罪过,让我安稳度过了这十多年。我难道不该感激他报答他吗?” 这话让楚连墨心中不禁有些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听楚子乾说起自己的好。 不过,现在应该先处理董贵妃。 “来人,董氏试图谋逆,将其押入大牢择日处置。” 之后,楚连墨决定将董氏终生囚禁。 他都是看在他一对儿女的份儿上才饶了她的性命,毕竟他们姐弟兄弟之间现在关系不错,没必要为了一个董氏生出嫌隙来。 并且楚连墨决定给楚子乾一个赏赐。 事实上他之前在找拜托楚子乾帮他这个忙的时候,就允诺事成后要送他一份大礼。 “大皇兄,你在政务方面的才能若是不充分利用实在太可惜了。回来帮朕吧,朕封你当乾王。” 将一个曾经兵戎相见的废太子封为王爷,这可以说是种天大的恩惠了。 楚子乾却显得有些犹豫,“皇上,臣能不要这个恩典,拜托您另一件事吗?臣想去探望一下阿德。” 这些年来楚天麟每个月都会去探望楚威德一次,但楚连墨从未批准过其他人踏入大牢一步。 听到楚子乾的请求,楚连墨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最多的大约是欣慰—— 楚子乾终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心中只有权力的楚子乾了。现在的楚威德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也不再是他用来讨好母亲的工具,他定是出于骨肉求情才会挂念于他。 说来已经关了楚威德这么多年,听说他也才四十多岁头发就白了一大半,也算是受到了足够的惩罚。就算自己有朝一日放他出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仇恨这东西,牢牢抓着不放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你这请求朕准了。而刚才说的恩典,朕亦不会收回。” “……谢皇上隆恩!”楚子乾跪在地上,冲楚连墨深深行了个大礼。 事实上这些年,他已经无数次在心中认可江应南所说的,楚连墨对他和楚威德兄弟都已经足够宽厚。换作是他登基,早就已经斩草除根了。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直白地对楚连墨表达感恩。 在楚子乾被册封为“乾王”的当天晚上,齐萧筠欣慰地靠在楚连墨的怀中,“似乎一切到今天才终于有了最完美的结局呢。” “呵,但也许所谓‘完美’并不存在。” 楚连墨侧过头在齐萧筠额上落下轻轻一吻,“朕让楚子乾重新大权在握,其实朕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也许有一天他会生出别的念头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阿筠,只要和你在一起,朕便什么都不怕。” “我也一样。”齐萧筠朝着楚连墨绽放出一个最甜美的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