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灰色地带》 00 00 黑,一个代表着凄惨、悲伤、死亡与恐怖的顏色。 白,与黑相反,是象徵纯洁与和平的顏色。 当人们心中所坚信的黑白地带逐渐消失,真正的正义,到底何在? 而所谓邪恶,是否真的如此罪不可赦? 现实的残酷将我们逼到黑与白的边界。 只是在那黑与白的相交的地方,是否真的存在着我们能容身的,灰色地带。 01 「亲爱的后世:如果你们没有变得更和平,更有公义,而且大致上讲,比我们更明理,那么就下地狱去吧!在此表达这一点热切期盼的是在下爱因斯坦?普林斯顿,一九三六年,五月四日。」──爱因斯坦 01 「宁梓涵小姐,我要问您几个问题,并请您务必诚实回答。」检察官对我说。 「当然。」我回答。 现在,我在法院,坐在证人席上,一如往常,出庭作证。 「在今年十二月二十日,您在东区布尔街上有一次出勤,是不是?」他问。 我的视线往法官看去,见他稍微挪动了身子,表情有点不耐烦。今天的法官,陈建正,我最讨厌的法官前三名之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喜欢我们,不喜欢鑑识人员,只因为有一次开庭开到一半我们的人突然走进去要求休庭,害他脸上面子掛不住,我知道这对他很不尊重,但证据还不够有力,我们可不想前功尽弃,只得喊暂停放走那个人渣,不过隔天我们就把他抓回来了。但从那之后陈建正在法庭上就不再给我们好脸色,这真的很莫名其妙,毕竟想要草草结案是上头给的命令,他怎么能迁怒无辜的鑑识人员呢? 从眼角瞥到检察官正看着我,头稍微偏了下,等着。 所以我把注意力回到他身上,然后开口。 「是的。」我回答他。 他的表情放松了一点,然后他接着说。 「可以请您描述一下犯罪现场吗?」 「好的。」我说,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那是一间大楼,现场在五楼,我们从楼梯上去,现场很糟,几乎都被烧完了,受害者在右手边的第三间房间,她躺在地上,头骨有很多裂痕,但多半不是因为高温焚烧而產生的,而是钝器敲打的痕跡,由此可以看出死者生前有被殴打过。根据我们的调查显示谋杀的工具是一把铁鎚。」说到这里我停了一下让检察官拿出那把铁鎚。 「证据a。」他拿着那把装在证物袋里的铁槌,转过身,让法官和后面旁听的民眾能看见。然后他走向我,问道。 「您认得这个物品吗?」他问,然后把证物袋递给我。 接过来,我看了一眼,回答。 「是的,这把铁鎚是我打包的,处理的封条上有我的签名。」我告诉他,然后把东西还给他。 接过它,检察官继续问我。 「您是在哪发现它的?」他问。 「一家小吃店的外的垃圾桶,就在犯罪现场隔壁。」我说。 这时我的视线看了看周遭,法官已经用手撑着他的头,表情比刚刚还要更不耐烦。 不理会我没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检察官继续问。 「您确定这就是用来杀死受害着的铁槌?」他问。 「是的,我们在上面发现受害着的血跡,还有被告的指纹。」我停了下,然后继续说。 「同时我们也在大楼楼梯的扶手发现被告的指纹。」 检察官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问。 「那你们还发现了什么吗?」他说。 「被告想用火来掩盖犯罪现场,我们在受害着房间内发现汽油残留物。」 检察官拿出另一个证据,一盒火柴。 「证据b,请问您认得这个物品吗?」他把那盒装在证物袋的火柴放在我面前。 「是的,这是被告用来点火的工具,我们是同时发现铁槌和火柴的,当然上面也有被告的指纹。」我很有耐心地继续回答。 他转向法官。 「那检查方问完了。」他说。 接下来我被迫坐在证人席上回答辩护方一些非常蠢的问题。 滴答,滴答,二十分鐘过去,他们终于问完了,我走回后面的座位。 滴答,滴答,一个小时过去了。 滴答,滴答,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被告请起立。」在过了那么久后法官终于开口。 「根据今天听证下来的结果,依据刑法第两百七十一条及三百五十三条,判定被告终身监禁,全案仍可上诉。休庭。」他说。 真是谢天谢地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拿起包包,我转身就走,几乎是小跑步跑到停车场。 从包包里翻出钥匙,当我打开车门,准备坐上我的suv时,检察官向我走了过来。 该死!我真不想在法庭以外的地方和他说话。 「嘿!等等,为了庆祝今天的胜利,要一起去吃午饭吗?」他问我。 看了看手錶,已经十一点半了。 「林检察官,下次吧!我手上还有其他案子。」我尽可能用无奈、哀怨和可惜的声音说。 「叫我昱珅就好。那……改天有机会再说吧!对了,我很高兴你有用我送你的包包。」他说。 原来这包包是他送的,我一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给我的…… 「谢谢你,我很喜欢。」我跟他说。这句是实话,我的确挺中意这包包的。 「那改天再约你,掰掰!」他微笑地对我说,一面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愣了一下,然后回他一个微笑。拜託别有那一天!我心想。 「掰!」说完,我赶紧关上车门,驶出停车场,免得他又突然想到什么理由约我,老实说,他有点……烦! 回办公室的路上,我听着linkinpark为电影唱的新歌和其他同样很好听,但歌名太长,主持人发音又不标准所以我记不起的乐团的歌。 很快地,我回到犯罪现场调查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我把我的suv开进地下停车场,找到我的专属车位,然后流利地把车停好。 拿起包包,下车,满意地看了看我完美的停车技术。 接着,我走进电梯,上楼。 「叮!」电梯门开了,我走出电梯,往办公室走去。推开玻璃门,当我一走到办公桌旁时,立即把林昱珅送我的包包甩到桌上。 「去他的圈叉!」我咒骂着。去趟法院真是有够累的。 「哈!我还在想说你怎么不在,看你这个样子,今天出庭了对吧?」我的同事兼损友,高筱晴调侃道。 「让我猜看看……上次东区那栋大楼的纵火案?」筱晴扬起眉毛问我。 我看着她翻了翻白眼,叹了口气。 「对!就为了那盒该死的火柴。可恶!这世界上的律师怎么都不去死啊!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他还问什么?指纹、试剂什么的他懂个屁!真受不了他们为那种人渣辩护的人。」我揉着太阳穴无奈地说,想着辩方问的那些蠢问题。 「这个嘛……习惯就好,你果然还是个新人,有很多要学的。」她停了一会儿,然后再次开口。 「你应该没当场掉头走人之类的吧?」筱晴大笑。 我瞪了她一眼,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基本的专业我还是有的,至少三个小时下来我都非常地努力让人别看出来我有多鄙视他们。况且我已经成为正式的鑑识人员两年了,该脱离新人的称呼了吧? 「那你们能停止这种新人的考验吗?」我看着她,歪着头,语气非常不悦。 「开个玩笑也那么认真,真是的,现在年轻人真糟糕。」她喃喃说着,当然我没漏掉一个字。 圈叉的,不过就大我三岁就在那摆什么老人的架子? 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鐘,我的视线也随着她的看过去。已经十二点了。 「要一起去吃饭吗?姐姐我请客喔!」筱晴问。 总算说句人话了。 「当然!有人请客是最好的了,尤其是在刚看过那些人渣后」我说。 况且,天底下哪有不白吃的午餐啊! 「那就六八巷内那家纸火锅……」她话还没说完,一个实习生很紧张地撞了进来,没错,是撞,还跌在我的脚边。 「你有那么饿吗?」筱晴走过去,蹲下来很白痴地问他。 「不是那样的,前辈。」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憨憨的男生站了起来并推了推他的眼镜。 邱浩伟,半年前来的实习生,在处理dna方面他做得还不错,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优先处理我的案子。 「老大找你们,听说有急事还是开会什么的……」他越讲越小声,我能理解,在前辈面前跌倒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 「该死的!午餐没了。」我小声地咒骂着。 浩伟看着我,一脸惊恐。呃……我想我大概没在他面前飆过粗话。 「唉……认命吧!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筱晴无奈地耸耸肩,然后从包包拿出两块麵包,并把其中一个丢给我。 「吃吧!不然等等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被放出来。」筱晴对我说。 接过麵包,咬了一口后,我开始后悔没跟林昱珅去吃饭,于是我在心中对自己发誓: 我下次一定要吃饱再回来! 02 02 我无聊地转着笔,眼睛看着桌面,没有意义地放空。 约莫过了五分鐘后我受不了,所以我往后仰,让背贴在椅背上,腿交叉着,双手垂在两腿间。我转头看了坐在旁边的筱晴一眼,她用一隻手撑着头,另一隻手不知道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和我一样无聊。 半个多小时前,我们被紧急集合到会议室,说是要开会,不过到现在人还没到齐,所以我们四个人只能围坐在桌子旁,等着。我往门口看去,老大正不耐烦地踱着步,双手环在胸前,显然地,他气炸了。这时筱晴推了推我的肩膀,把她刚刚写的笔记本拿给我看。 简骏天,五十一岁 绰号:简老头 工作:犯罪现场调查办公室的最高领导人 月薪:十几万来着吧 星座:不明 血型:a 生日:十二月(?) 喜欢的东西: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讨厌的东西:犯罪的人渣 备註:暂无 看着这些,我笑了。 「这是什么?」我问她,语气止不住笑意。 她耸耸肩,一脸这没什么的表情。 「只是找点事做。」她说。 然后我们对到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宁梓涵、高筱晴,有什么事那么好笑吗?」眼前快抓狂的老大向我们走过来,一边从眼睛发出令人颤慄的眼神。 「简老头……不,我是说,报告老大,我们没有在笑什么。」筱晴毕恭毕敬地回答他。 「最好是没有。」说完,他走到梁祐杰前,双手撑在桌上,俯身跟他说。 「去给我打个电话告诉他,如果他三分鐘内没有出现,我就要通缉他。」他语带愤怒地说。 「可是老大……」梁祐杰双手挡在胸前,一边缓缓后退。 「现在!立刻!马上!」简老头大吼。 「遵命,老大。」梁祐杰回答,然后拿出手机。 可怜的梁祐杰,他被吓坏了。 「是谁要被通缉啊?」从门口传来罪魁祸首的声音。 「严彻先生,你迟到了!」简老头咬牙切齿地说。从眼神看得出来,他恨不得一枪毙了严彻。 「我今天轮休。」严彻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耸了耸肩,一边走进来。 「我管你休不休假,你看过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休过几次假。在这里我是老大,我叫你来你就得给我来,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因为便秘的困扰被困在厕所还是怎样,这次要讨论的事情很重要,你不应该迟到!」简老头一口气把这些话讲完。 「我可没那种困扰。」严彻吐槽。 「你……」见老大又要开口骂人,我抢先开口。 「是!是!老大您说的对,请问我们可以开始了吗?」我说,然后伸了伸懒腰。「看看现在都……」我瞄了下手錶「十二点四十三了。」 而且我对于没吃到筱晴请的午餐还耿耿于怀。那块麵包根本连塞牙缝都不够,三分鐘就吃完了,如果你给我点事做让我的工作魂上来,分泌点肾上腺素还不会那么饿,但就只是……把我们叫来发呆?。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害我损失了一顿免费的午餐?」我问。 简骏天翻了翻白眼并深吸了一口气说。 「你们几个,过来。」他边说边走到旁边的另一张桌子。 这是一张超酷的桌子,兼具触控和类似蓝芽的功能,把手机和数位相机放上去,相片就可以跑到桌面上,甚至可以把照片「丢」到对面的人面前,而且可以随心所欲放大、缩小、旋转,不过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是休息室的那张桌子,只要在上面画个圆圈,把锅子摆上去,说个口令,它就开始加热了。在我刚来这地方时它们还只是未来都市传说,但去年就真的出现在我面前,这就是待在鑑识科的好处:永远比别人先享受最新科技。 我们六个人围着这张桌子站着。简老头叫出了一些资料,是半年下来发生的其中三起枪杀案。 「这些案子不是结了吗?证据非常充足,而且嫌犯也认了,还有什么好讨论的?」筱晴不悦地问,毕竟那些案子主要是她处理的,再次被拿出来讨论,换做谁都不会高兴。 「你不要那么兇,我没说你怎样。这三起案子的确是结了没错,但我叫俞辰查了一下却发现这幕后并不单纯。」简老头也不甘示弱地说。 宋俞辰,电脑界的奇才,称他为电脑高手只是说得好听点,一般而言我们都称这种变态天才叫骇客。若不是亲自被他摔过,我会以为他当初的柔道成绩是骇进去改的。 「没错!」一旁的宋俞辰开口说道。 「嗯哼?」严彻不屑地扬起眉毛,示意宋俞辰继续说下去。 「当初我们在调查的时候,因为被害人之间看似没有关联,所以我们就并没有深入调查嫌犯之间的关係。」他解释道。 「但后来因为我个人的小小兴趣,我就研究了一下他们。」他说。 「小小兴趣……」筱晴翻了翻白眼摇摇头。 宋俞辰轻笑了一声继续说。 「根据我的调查他们都属于一个非常庞大的黑道组织。」他说。 「夏氏?」沉默已久的梁祐杰开口。 「没错!他们都是都是夏氏集团的人,但都只是些小卒,据我们手中握有的资料推论,他们只是急于建功,但反而暴露出自己的愚笨被逮。」简老头进一步说明。 「我还是不懂。」筱晴说。 「夏氏的老大在唆使连续杀人吗?」她问。 「那是其中一个想法。」简老头说。 「意思是还有其他的?」我挑起眉毛问。 「再看看这三个案子的现场照片,想想它们之间的关联。」宋俞辰说,然后把那三张照片放到桌子中央。 「都在小巷子内。」梁祐杰说。 「兇器都是点三二的贝蕾塔。」严彻接着说。 「对,但再仔细看看。」宋俞辰说。 我看着桌上那三张照片,然后我发现三张照片都有奇怪的紫色小点,我把手伸过去,放大它们,然后想起当初在现场发现的东西。 「蝴蝶造型的紫色亮片。」我说。 「没错!」简老头对着我们说。「那是另一个想法。」 除了宋俞辰,我们四个都皱眉看着他。 他用手比了比宋俞辰,要他解释,所以我们转向宋俞辰。 「受害者间是有关联的。」他一语道出重点。 「我没找到他们有关联啊!」筱晴说,手握紧成拳头。 「所以我才说是我个人的小小兴趣。」他无奈地微笑着,试图让筱晴放松点,不过效果不大就是了,而且我们四个都还瞪着他。 「呃……简言之就是银行家、企业家,反正是夏氏看不顺眼的对象。」他摊开双手。「对吧!老大!」他把话题拋回给简老头。 简老头点了点头。「另一个想法就是:有人想对抗夏氏集团——藉由杀人,并嫁祸给他们。」他说。 「这可能吗?」严彻问,语气非常谨慎。 「本来我也觉得这想法有点疯狂,但的确有很多想取代夏氏的势力,但令我相信这说法的是上次被抓回来那白痴。」他回答。 「根据那个蠢蛋的说词,委託人是一名女性,中等身材,约莫一米六的身高。」简老头又说。 「黑色的连帽大外套,用帽子和口罩遮住头跟脸,黑色牛仔裤,以及黑色的帆布鞋。」宋俞辰补充。「一双上面有紫色蝴蝶的黑色帆布鞋。」他强调。 又是紫色的蝴蝶…… 「新的组织?」我问。 「不知道。」简老头摇头。「谍报部那边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我只知道,如果第二个想法真的成立,警方不可能对这件事袖手旁观。」他接着说。 「所以我们现在要怎样?」梁祐杰问。 「先按兵不动吧……我想。」简老头回答,一边揉着太阳穴。「最糟糕的是我们可能得和夏氏集团合作,他们不可能置之不理让员警处理这事,想到这就让我头痛。」 开什么玩笑!我在心中大喊。 这时呼叫器响了。北区巷子内的枪杀案。 我们倒抽了一口气。 「工作吧!」简老头大声说。 「一定要把那些败类都送进牢里。」他命令,然后走出会议室。 03 03 打开后车厢,我和严彻拿出工具箱。关上后车厢门,我们往小巷子去。 这时,一名先到的员警朝我们走了过来。 「嗨!彻、宁。」他跟我们打招呼。 「嗨!博昱。」我说。 「我们的受害者呢?」严彻没有回他,直接发问。 「这你们应该猜得到,巷子内。对了!验尸官才刚到。」张博昱回答。 这表示我们还不能马上碰尸体。突然,我的肚子叫了起来。 该死!快两点了,我几乎什么都还没吃…… 严彻和张博昱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你可以先去买点东西吃,如果你觉得等会儿看到尸体你不会吐出来。」严彻轻笑着。 我瞪回去,给他一个「小心我拿枪毙了你」的眼神。 「我觉得现场比起之前一些案子好很多。宁,我车上有松饼,你要不要?」张博昱问我。我可以看见从他身上发出救赎的闪光。 「好啊!」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所以张博昱转身,小跑步回他的车子。 严彻摇摇头翻了个白眼,一边喃喃自语。「你会肥死……」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 张博昱跑回来,把松饼递给我。 「给你。彻,你要一份吗?」他问。 「不了,我有吃午餐。」严彻笑着回答。 「博昱这是你做的吗?」我边咬着松饼问。 「不,是我女朋友。」他轻声说,表情有点害羞。我则是像小孩发现新玩具般,非常兴奋地追问。 「谁?」我问他。 「第三分局的……问那么多干嘛!吃松饼啦!」他整个脸都红了,真有趣。 严彻用手压着我的头。 「快吃!」他命令。 见他那么兇,我加快咀嚼的速度,当我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我打开车门拿出水壶,喝一口水。 「报告长官,吃完了。」我立正站挺回答他。 他们又笑我。 「走吧!」张博昱说。 「死者是男性,四十五岁的曹肇光,有多项贩毒及伤害、恐吓前科。」边走张博昱边告诉我们。 「他跟夏氏有什们关係吗?」严彻问。 「根据一些小道消息,夏氏这两年来一直在试着漂白,尤其毒品是连碰都不想再碰,被夏氏盯上的原因就是他偷卖毒品给夏氏的成员,听说惹火了夏氏的老大。」张博昱解释。 「夏氏看不顺眼的对象。」我重复宋俞辰的话。 我们走进巷子,映入眼里的是熟悉的画面。 「还真像……」严彻说出我心中想的。 「我去附近问一下住户,看有没有人知道些什么。」张博昱说完后,就走出巷子。 我们往受害者和验尸官走去。她看到我们,然后开始说。 「根据肝温,死者大概死了十二个小时。瞳孔放大,尸斑与尸状一致,大腿到盆骨之间中了一枪,看来是流血过多致死,我个人的推测是股动脉破了,不过等我验完会给你们一份正式的报告。」她说。 「谢啦!雅淳,剩下交给我们。」我说。 「嘿!宁,你过来看看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站在我身边的严彻叫我。 我走过去,跟着他的视线往地上看去,聚焦在一个紫色的小点。我蹲下来,拍了张照,然后从工具箱拿出镊子把它夹起来。 「蝴蝶造型的紫色亮片。」我看着严彻,他对我点点头。我把它放进证物袋。 「我要去检查外面,你要哪边?」他问我。 「你左边,我右边。」我随口决定。然后站起来走出巷子。 附近都是大楼,我得想像一下,如果你今天在小巷子射杀完一个人之后你会往哪跑。 大概走了一个街区远,沿途都没什么发现,我停在一个大楼的垃圾桶前,打开盖子,翻找看看有没有有用的。最后,我小心翼翼地拿出它。 「点三二的贝蕾塔。」我喃喃地说,然后拿出手机,打给严彻。响了两声后,他接起来。 「喂?」电话那头传来他的声音。 「我想我找到兇器了。」我告诉他。 ** 我在一栋大楼的顶楼,看着下面。 「我把东西整理好之后发现你不见了。」我转身过去,看到严彻向我走过来。 把证据蒐集完后,我本来打算上车回去,但我发现这栋大楼的逃生安全门是开着的,而且,我发誓,在我们刚来的时候它是关着的。 「她来过这里。」我说。 「谁?」严彻问我,一脸困惑。 我叹了一口气。 「那个唆使的女人。」我说。 「你确定?」他问,然后朝四周看了看。「要叫支援吗?」他问。 「她早跑了吧……你应该也是从安全门上来的,那扇门在我们来的时候是关着的,但我把东西放进后车厢时发现它开着。」我说。 「也许是住户……」他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他的话。 「不可能,一般民眾会走正门,再说,你自己过来看看。」他走过来,跟我一起往下看,整条小巷子到我发现枪的大楼都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我脚边的蝴蝶造型紫色亮片。 「哇喔……」他说。 「她就在这里,看着我们。」我说,语气非常谨慎。 ** 侦讯室里,我和张博昱坐在桌子的一侧,严彻则是在隔壁看着我们,对面则是刚被抓回来的嫌犯,双手被手銬銬着。我翻着手中的资料。这个男人也是个笨蛋,王德旭,不但有前科,在杀完人后居然把枪就丢在一个街区外的垃圾桶,明知系统内有他的指纹还忘记戴手套,也没把弹壳捡走,更夸张的是,他一点逃跑的意思也没有,警方赶到他家时他还在睡觉。 蠢!这男人真是太蠢了!我心想。 「王德旭先生您好,我是重案组刑警张博昱。旁边这位是犯罪现场调查员,宁梓涵警官。」他比了比自己和我做了下自我介绍,标准程序。 「让我们来谈谈案子吧!」我开口。 「我一开始就说过,没有律师在场我一个字也不会说。」王德旭声明。 「那你可以先想想怎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了曹肇光。」张博昱说。 见王德旭双手握紧,咬着嘴唇,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 「你可以当作我们在自言自语。」我耸耸肩告诉他。 「首先,我们知道你是夏氏的人。」张博昱说。 王德旭用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他。 「挖出一个人的背景并没有想像中简单,同时也没想像中难,王先生。」我接着说。「尤其是当他完全不知道该隐瞒……」我脸上带着微笑,意有所指。 「你们……」王德旭气得发抖,被銬在椅子后方的双手握紧成拳头,若不是紧压着手銬给他的疼痛,他也许会失去理性,不过那样的话,他就得多吃上一条袭警的罪。 「其实证据已经很清楚了,你为了博取夏杰的宠信而杀人,对吧?所以帮他处理掉不顺眼的人。」张博昱开门见山地问。 夏杰,夏氏集团的老大,人如其名,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渣。 「我的确是想讨老大信任,但不是夏杰老大,是他的儿子,夏弈昕。」王德旭说。 「儿子?」我语带怀疑地问。虽然夏杰也以风流闻名,但却始终没有娶妻,不过就算他有私生儿女,也不会让人太吃惊。 「是的,夏弈昕少爷是个非常出色的人,他是老大的接班人,课业,武术样样精通,是罕见的全能型天才,老实说我觉得他混这行有点可惜,如果他是科学家什么的,一定可以发明很多东西。」王德旭语带骄傲滔滔不绝地说。 「但目前的老大是夏杰,你讨他欢心也得不到什么吧?」张博昱继续套话。 「不,这两年夏杰老大慢慢地把权力交给夏弈昕少爷,所以我想帮少爷除掉碍眼的人立功……」他越讲越小声,毕竟功没立成,还招来牢狱之灾。 看着王德旭脸上的表情,让张博昱也忍不住笑了,但他马上又回到那副扑克脸,然后站起来,走到他身后。「别忘了你已经认罪了」他俯身下去在王德旭耳边说。只见王德旭一脸错愕和懊悔。 「最后一件事,王先生,我必须先提醒你,这攸关你的刑期,请务必诚实回答。」我问。 「什么事,反正已经无所谓了。」王德旭眼神带着空洞绝望地说。 「是不是一个身着黑色的大外套,用帽子和口罩遮住头跟脸,黑色牛仔裤,以及有紫色蝴蝶的黑色帆布鞋的中等身材女人委託你的?」我说。 「去他妈的!就是那婊子!说什么会帮我处理掉枪,事成之后要给我一笔钱,我可以名利双收之类的狗屁,靠!就是她!」王德旭突然激动起来,生气得几乎是用吼的,还飆了一大堆粗话。 我和张博昱互看了一眼。这事越来越复杂了。 「那我们问完了。」我说,然后示意要站在门边的员警把他带走。 我往后仰,靠着椅背,用手遮着脸。 「damn……」我小声咒骂着。 04 04 出了警局后,我和严彻决定买杯咖啡再回去。往咖啡店的路上,我们只是静静地走着,没有交谈。到店门口后,我打破沉默。 「严彻哥,你有什么想法?」我问。 我都叫他严彻哥,虽然有时候我觉得他这人很冷漠又嚣张,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却处得很好,或许是就许多方面而言,我们很像,有时候甚至只要一个眼神我们就知道对方需要什么,就像我和我哥…… 「什么怎么想?」他边打开门边问。 「那些枪杀案和那个女人。」我不耐烦地翻了白眼。 他一定是故意的。我想。 「我什么都不想去想。」他轻笑。「有时候想太多事情会变得很复杂。」他说,然后拍拍我的头。 「欢迎光临,请问两位需要什么服务?」店员问我们。 「两杯黑咖啡,一杯无糖,一杯加两块糖。」严彻和店员说。「对吗?」他转头看着我,给我一个微笑。 还是严彻哥懂我。黑咖啡太苦,但我又不喜欢其他有牛奶的咖啡,我讨厌牛奶,每次都害我差点死在厕所,加奶粉又很不健康,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三聚氰胺还是塑化剂?黑咖啡加两块糖,咖啡中的极品啊! 「你一定有乳糖不耐症。」他用手指指着我。 我无奈地微笑和耸耸肩。 「说不定你也有。」我说。 「哇喔!我的大小姐啊!我可不会因为一杯牛奶而困在厕所半天。」他笑了。 我用力地往他左脚踩去,但在我踩到他前,他后退了一步,我唯一踩到的东西叫空气。 「先生这是您的咖啡,谢谢您的惠顾。」店员亲切的把咖啡递给他,脸上带着那看到我们的动作而露出的该死的微笑。 付完钱,走出咖啡厅,我们往车子方向走去。这时我从沿路车子的车窗反射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们。 「严彻哥……」我拉着他的衣袖小声地说。 「我知道。」他回答。我看见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这边。」他命令。 于是我们改变方向,往一条小巷子走去。到了巷子,确认四周无人后,我拔出腰间的枪,往后转,瞄准那个跟踪狂的脑袋。那人穿着看起来非常高级的黑色西装,身高大约一米八六,看起来不太像坏人。但这年头看起来不像坏人的人才是坏人。 「警察!不要动!把你的手举起来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我大声说。 他把双手举起来,表示他不是来找麻烦的。 「有事吗?」严彻问,一边把我的枪压下来,摆下头要我别衝动。 我把枪放下。老实说我有点反应过度,毕竟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我是代表夏氏来的,敝姓戎。想找你们谈谈一些事。」那个姓戎的男人说。 「不好意思,照规矩我们无可奉告。」严彻很冷静地回答。「再说,要谈事情也不该找我们,我们只是鑑识人员,没有办法和你做任何协议。」他又说。 「没关係,我们只是要叫你们转交,况且夏少爷早猜到会是这样。」说完,他伸手进去外套内,在我还没能警告他别拿枪,他就把一张红色的纸拿出来了。 「这是邀请卡,转告你们老大,我们想和你们合作。只准派一个人来,礼服随后会寄到你们实验室。」他说完,把那张邀请卡放在地上,下一个瞬间他就消失了。 我看着刚刚他站着的地方发愣,而严彻则是走了过去,把卡片捡起来。 我叹口气,走向他。 「上面写什么。」我问。 他把那张卡片递给我。 致亲爱的警方: 我诚挚邀请你们来参加夏氏集团举办的晚宴。 不过很可惜的是,我们人数有限,所以你们只能派一个人来。 时间跟地点会在之后通知你们。 夏弈昕 「最糟糕的情况。」严彻不带感情地说。 ** 会议室里,我们六个人再次围着会议桌。桌上,红色的邀请卡和一件宝蓝色的小洋装被摆在那,标籤还没被剪下,上面写着一堆陌生的文字,宋俞辰觉得是法文。筱晴翻了一本杂志出来,看了看那件洋装,又再看了看杂志。这件是巴黎知名的服装设计师三天前推出的新装,甚至不打算市场化的一件洋装,现在被摆在距巴黎几百里远的这里,犯罪现场调查办公室会议室的桌上。 我一个人站在角落,靠着墙壁不悦地踱着脚,因为我们才刚回来我就被叫去签收包裹,没错,就是那件该死的蓝色小洋装。我不否认我很喜欢洋装,也不会讨厌别人送我礼物,毕竟我收过不少像林育珅那种痴汉送的名牌包包、衣服、鞋子之类的,但令我最不爽的是这是夏弈昕,一个对我而言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送的。 「真可惜这不是我的,这材质摸起来真好。」筱晴摸着那件洋装边叹息边说。 「想要就让给你。」我从角落走出来,非常不爽地回答。一个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而现在的我正濒临爆发的边缘。 一旁思考许久的宋俞辰突然开口。 「但他这行为不是摆明地指名要你吗?」他说。表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不懂。」梁祐杰摇摇头。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严彻问简骏天。 简骏天拿起那张邀请卡。那张要我去赴宴的邀请卡。现在的黑道还真是无聊,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也举办宴会,或者,这只是要找员警谈谈所设的幌子。 「局长下令,要我们和夏氏合作。」他非常无奈地说。 果然是这样。我心想。 对上级而言,我只是一个新人,能力还不错。如果把这任务交给我的话或许可以成功,就算死了也不足惜,反正能递补的人多的是。 「宁,我们别无选择。」简老头说。 「真可笑,我受训的时候可不知道鑑识人员的工作范围还包括这些。」我冷笑。 「反正我怎样了你们都无所谓。」说完,我低下头。 「不是这样的……」筱晴欲言又止,但或许是看到我的脸色她也不敢再说下去。 「这次的情形非常特殊,我从来没遇过有黑道会主动找警方合作,毕竟这风险很大,我们可能会挖出其他的犯罪证据,一定有什么原因迫使他们做出这个决定。」他停顿了一下。「这可能是逮到夏氏把柄的好机会。」宋俞辰分析道。 「老大,你认为呢?」严彻问。 「我也不清楚,但我的确猜测过我们会合作,可是如此势不两立……」简老头也欲言又止。 圈叉的!就没有一个人想把话说清楚吗!我在心里大喊。 就这样我六个人沉默许久。冷静下来后,我仔细地想了想,这不过就是个宴会,况且从那姓戎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他们有求于我们,而且说不定我能逮到他们一些把柄。 况且虽然我是鑑识人员,但我仍是个员警。这是我该对人民负责的义务。 所以我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 「好,我去。」我说。 五双眼睛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要玩,我宁梓涵奉陪到底,我倒要看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我微笑地说。 05 05 「喂?宁,你听得到我吗?」耳机里传来简老头的声音。 「听得到。」我回答。 「窃听器呢?」他问。 我摸了下靠近右锁骨的地方,确认我有把它藏好。 「放好了。」我告诉他。 「枪?」他又问。 我带着平时的配枪,就在大腿附近,藏在裙襬下。另外还有一把左轮在包包。 「带着呢!」我说。 「那我们会在外头等着,但夏氏防备很严我们没法太靠近,你自己要小心点。」他说。 「好。」我说,然后拿起包包走下我的suv。 锁好车门,我往前面的透天走去,这间房子有五层楼,真是夸张,一般人会把透天盖到五楼吗? 走到门口,我被两个人拦了下来。 「请拿出邀请卡,还有把你大腿那边的枪交出来。」其中一个对我说。 我用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他。要一个员警进到一屋子都是黑道的地方缴械有没有搞错啊?当我正要开口反驳,耳机传来简老头的声音。 「把枪给他。」简老头说。 我不甘心地拿出枪,丢给他,然后从包包拿出邀请卡,他们看了一眼后便放我进去。 进来后,只看到人们疯狂地跳舞喝酒,有一些是我认得的黑道。今天,有别于平常的黑长直发,我戴了一顶假发,让波浪状的棕发披垂在肩上,来到这种地方,还是易容为上。另外,我身上穿着那件夏弈昕给的蓝色小洋装,披着一件银白色的披肩,踩着不习惯的高跟鞋,拿着另一个包包。 我去拿了一些食物,但却一口也没吃,第一,我现在烦躁到没有胃口,第二,夏弈昕那男人的东西最好别乱吃。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后,却还是不见上次那个姓戎的或其他人来带我,这让我非常烦躁,我最讨厌别人迟到或放我鸽子,但我们事前并没有约定时间,我只能愤怒又无奈地等着。 终于,我受不了,一个人往阳台走去,我觉得我必须呼吸点新鲜空气,不然一定会抓狂。悲哀的是有两个稍微喝醉了的笨蛋跟着我。 圈叉的!又两个痴汉,想半小时前我才打发掉三个。 「嘿!前面的美眉,有这荣幸请你喝杯酒吗?」其中一个笨蛋说。 白痴啊!你以为这里是酒吧啊!还有这酒又不是你家的酒,你凭啥拿别人家的酒请别人? 「抱歉,我身体不太舒服,不太方便喝酒。」我露出很做作的笑容,因为在这个地方不能乱来,只能忍耐。 「别这样嘛!要哥哥陪你去看医生吗?」另一个笨蛋说,边说还边把手勾到我肩上。 找死啊!我心想。同时也反射性地把他的手打掉。 「这位先生请您有点分寸!」我警告他。 「靠!你谁的女人啊这么呛,很嚣张喔!」两个笨蛋边说边把我逼到角落。 是你们逼我动手的。正当我准备出手送他们两人一人一拳上西天时,有人握住我的手并把那两个笨蛋推开。 「快住手。」出现了,是那个姓戎的。 「妈的!谁啊!」那两个笨蛋扶着彼此大喊。但当他们看到那个姓戎的后整个脸色都变了。 「玄桓哥,您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看那两个笨蛋的脸色都发白了,这个叫戎玄桓的一定不是个小角色。 我骄傲地抬起头斜眼看他们,回应他们心想的。 「她是少爷很重要的客人。」他附和。 那两个笨蛋看起来都快吓到尿裤子了,真蠢! 「给我滚!」戎玄桓下令。那两个笨蛋就这样连滚带爬地离开。 「非常抱歉宁小姐,没能马上认出您,让您受到这种待遇,真是罪该万死。」他们走后戎玄桓马上九十度鞠躬向我道歉。 「没关係,我不介意。不过你刚刚如果再晚点出现我可能会宰了他们。」我说。 「谢谢您的高抬贵手。」戎玄桓说。 我翻了翻白眼,无奈地摇头。我非常非常讨厌这种客套话。 「我可以见夏弈昕谈正事了吗?老实说我很讨厌待在这里。」我不悦地瞪着戎玄桓。 「当然!我就是为此而来的。」他说。然后比了比手势。 「宁小姐,这边请。」他说。 我跟着他再次走进屋内,他穿过人群,带我到另一条走廊。 我和戎玄桓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戎玄桓的脚程非常快,似乎想快点结束带路的工作,若是平时,跟上他对我而言绝对没有问题,但我现在踩着那双该死的高跟鞋,穿着不方便有大动作的裙子,更重要的是,在这里绝对不能失去警戒。 在这样半走半跑了五分鐘后,我受够了,我得好好教教他什么是对淑女该有的态度。 「不好意思戎先生!」我说,语气带着愤怒与不耐烦。 戎玄桓停下脚步转头,这时他才发现我们已经间隔已经将近十公尺了。见他停下,我趁机赶了上他。 「我知道你不喜欢帮我带路,但请记住,到这里也不是我自愿,是你们要我来的,记得吗?」我瞪着他说。 戎玄桓脸上出现惊恐,像做错事被逮到的小孩。 「宁小姐您误会了,因为平常都跟着少爷,不自觉地会用跟着少爷的速度,很多人都向我抱怨过,但还是改不掉,让您觉得不舒服,我深感抱歉。」他再次九十度鞠躬。 那个叫夏弈昕平常走那么快干嘛啊!混帐! 「算了,快带路吧!」我无奈地挥挥手。 「其实我们到了,就在前面。」他指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我们走到门前,戎玄桓敲了敲门。 「少爷,宁小姐到了。」他报告。 「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个非常有磁性但语带威严的声音。 他推开门。 「宁小姐?」见我在原地不动,他叫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去。 房间里,一个棕色又带点金发色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这动作让人觉得他是某间公司的总经理而非一个黑道的继承人。房间的左手边,有一组看起来是真皮的黑色沙发,右手边则有一个书柜,只是里面装的是资料夹而非书本,还有一台冰箱。男人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被这小动作惹毛了,原本优雅的站姿变成三七步,双手环抱在胸前。他看到我的反应轻笑了一下,然后和我解释。 「你和桓形容的不太一样。」他说。 我听不太懂,所以我转向戎玄桓,扬起眉毛。 「头发。」他说。 我转回去看着那个男人。 「换个造型。」我告诉他。 他轻笑,然后从桌上拿起一张照片。 「虽然你这样也很好看,但我觉得黑发会更适合你。」他说,把照片转过来给我看。 那张照片是我和严彻去买咖啡的时候拍的。 「你偷拍我们?」我的语气上扬,带着惊讶与愤怒。「这是侵犯我们的肖像权!」我说。 他一副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只是想拍店门口,谁知道你们会『不小心』入镜呢?」他还特别强调了不小心三个字。 「你……」我只能瞪着他,手握紧成拳头。 「怎样?如果你坚持想玩,你可以找律师公会会长。」他说,脸上带着微笑。 说完,他站起来走向我。 「抱歉,我好像忘了自我介绍,虽然你已经知道我了。我是夏弈昕。」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 我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握住他的。 「犯罪现场调查办公室鑑识人员,宁梓涵。」我说。 这时,我才仔细注意夏弈昕的长相。有着棕中带金的头发,是很漂亮的蜂蜜色,我对上他的眼睛,棕黑色的虹膜,一双明亮的眼睛,但让人猜不透;高挺的鼻子使他的五官看起来更立体;加上稍微偏白的肤色,却不是苍白,看起来有点像混血儿。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比较像是个个性开朗的大男孩,而不是双手沾满鲜血,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当然,夏弈昕长得很好看,成熟稳重,却又带点可爱。我知道这种想法很荒唐,觉得一个黑道长得很可爱,但吸引我视线的就是他这种气质。 「我脸上有东西吗?」他问。 我这才回神过来,放开他的手。 「你是混血儿?」禁不起好奇,我还是问了。 夏弈昕大笑。 「对。」他回答。 「请坐吧!」夏弈昕比了比沙发。 走到沙发,坐下。夏弈昕则先去书柜旁的冰箱拿了一盒蛋糕,然后坐在旁边的单人座。 「你要不要吃点蛋糕,这家听说很有名。」他举起手中的蛋糕问。 天啊!那家不是每天限定,要前一天晚上去排队才买得到的蛋糕吗?听说开卖五分鐘就被抢完了,不愧是夏氏的少爷,连这个他都搞得到 纵使很想吃,我还是忍了下来,再次武装起自己。 「客套话就免了吧!请直接切入正题,我讨厌别人拐弯抹角的。」我尽可能不带感情地说。 「你就这么讨厌黑道啊?真是的,我哪里惹到你了?」他抱怨,一边把蛋糕拿给站在一旁的戎玄桓,要他把蛋糕冰回冰箱。 不!蛋糕君!我的心在淌血。 忍耐,要忍耐。我默默催眠自己,然后冷静下来,开口。 「你的确是没惹到我,但你的部下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我一语道出事实。 「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他边说边拿起桌上的咖啡啜了一口。 「那你到底叫我来干嘛?」我问。我不懂,如果不是为了那些案子,他到底为什么想和警方合作? 夏弈昕放下手中的咖啡,双手扣着撑在下巴,倾身对我说。 「我想和你们交易。」他说。 06 06 他刚刚是说交易吗?他想和我们交易?有没有搞错啊!这种荒唐的事我从来没听过,不,等等,有些人渣员警好像会干这种无耻的事捞钱,难不成他想收买我?要我在我负责的哪件案子证据动手脚?这绝对不可能,我不会答应的,但一个人瞎猜也不是办法,我还是再确认一次好了。 「那个……夏先生你刚说什么能再说一次吗?我没听清楚。」我问。像是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 「我想和你们交易。」夏弈昕很有耐心地再说一遍。 天啊!还真的。 「你在开玩笑吧?再说要交易也不是找我,你指定我这小小的员警来和夏氏做交易?」我带着非常惊讶的语气问。 「是的。因为你是这交易的其中一部分。」他说。 我是这交易的其中一部分?这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是要收买我吗? 「我被你弄糊涂了,你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我摇摇头。 也许是看到我困惑的表情,或者他只是要说明交易的内容,他继续说。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我们需要你们的资源帮我们调查一些事。」他解释。 「资源?」我问。 「没错,你们实验室的那些高科技仪器。」他说。 我被他这一番话逗笑了。 「你在开玩笑吧夏先生,你当那些仪器是夜市小贩的发电机啊!要借就借,那一台少说也要几百万,再说你们有人会用吗?况且你跟我讲也没用,那个可以作主的人又不是我。」我嘲笑意味地说。 是啊!我都被派来送死了,能有什么权力作主呢? 戎玄桓向我靠进了一步,但夏弈昕摆摆手示意要他退下。 我扬起眉毛,笑着摇摇头。 「连点玩笑都禁不起,原来夏氏的人都这么没风度啊!」我调侃。 他的脸色比起刚才严肃了很多,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和我解释。 「我们并不是要借仪器,而是要请你们私底下帮我们调查,对于非相关人事也得保密,并且全程由你负责。」他说,语气带着一丝不悦。 「要私下调查你们应该找私家侦探而不是员警。」我翻了翻白眼,吐槽回去。况且我们的调查是有公开过喔!白痴啊! 另外,我很困惑,为什么是我? 「私家侦探可验不出dna,也没有资料库。」他也不甘示弱地回呛。 我扬起眉毛,露出微笑,翘起我的脚,让自己显得很有气势。 这男人有意思。我心想。先听看看他们所谓的「交易」我也不吃亏。 「说看看你们想拿什么来交易?」我问。 见我态度软了下来,夏弈昕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我们会提供你们我们知道有关『蝶』的任何资料,还有在合理的范围下,配合你们的调查。」他说。 「蝶?」我问。我从没听过这名号,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 「蝶是最近兴起的一个组织,基本上他们不在光天化日之下找员警麻烦,所以你们警方可能还没有太多相关的资料。」他停顿一会儿继续说。 「还记得穿着印有紫色蝴蝶帆布鞋的女人吗?那就是蝶的成员。」 听到这些消息我咬紧嘴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消息很重要,或许我该先通知简老头…… 「那我们该做什么?」我严肃地继续问。 「前几天有人闯入我的办公室,造成我的前护卫,也是桓的哥哥,戎玄浩,现在还昏迷不醒,我要你帮我找到兇手。」他说。 什么?就这样?这不是我平常在做的事吗?研究证据,然后找出兇手。老实说听完这些话我非常生气,就为了调查兇手这样大费周章地把我叫过来,还搞得大家紧张兮兮的。 「夏先生,如果你想提供情报给我们我们很欢迎,这种事你应该先去警察局,找亲爱的员警杯杯报案,然后我们就会有专人到现场为您服务了,你干嘛大费周章浪费时间找我来?还有,没事的话我要回家补眠了。」说完,我站起来准备转身就走,但戎玄桓已经把枪抵在我头上,然后把我左耳的耳机拔掉。 就算平常再怎么坚强,到头来我还是会怕死,我根本没做好觉悟就闯进黑道的地盘。我感觉到冷汗从我额头滴了下来,我嚥了口口水,这男人是认真的,他会杀了我。 夏弈昕一个眼神,摆了下头,戎玄桓把枪放下,我一时脚软跌回了沙发。 他走向我,握住我放在包包里的手,那来不及把枪拿出来的手。 「这很危险你不知道吗?」他扳开我紧握在扳机的手指。他把玩着我那把小左轮,这是简老头在出发前特地要我带着防身的,我好不容易瞒过门口那两个白痴和戎玄桓,甚至要不是他我都快忘记我有武器…… 真是去你妈的该死!如果我的反应能快点,纵使是左轮也能让我的处境好一点。可恶!平时受那么多训练是有个鸟用啊! 「对了!」他弯下腰,伸手进去披肩,拔掉那藏在披肩底下的窃听器。 「这笔交易对你们完全没有坏处,好好考虑一下吧!」他对着窃听器说。说完,它就被拋到空中,他拿起我的左轮手枪,瞄准,扣扳机,在不到三秒内。窃听器在空中炸开,弹壳弹到我的脚边,我闭上眼,身体不受控制地缩瑟着,子弹因为窃听器的关係偏了原本的轨道,往冰箱旁的墙壁飞去,嵌在墙上。最后只剩下地板上的一堆碎片。 此时,他的眼神别于刚刚,非常的冷酷无情,就像一名黑道该有的样子。我保证在他偽善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百分之百的恶魔。 我看着地上的碎片发愣,身体依旧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突然,我的手机响起。我不敢动,放任它响着。最后夏弈昕伸手进去包包拿出它给我。 「接!」他命令。 我照他说的,按下通话键。 「喂?」从我的声音还听得出颤抖。 「宁,你没事吧?刚刚的枪声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窃听器讯号没了?」是严彻,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我用手指了他身后的阳台,他点了下头。 「我没事,夏弈昕用枪射坏了窃听器。」我边走向阳台边告诉严彻。 「那……简骏天要和你说话。」他本来还要说些什么,但他把电话给了简老头。 「宁,没事吧?」他问。 「我没事。」我重复了一次。 「你确定你没事吗?听着,我们可以过去,局长已经同意,人都安排好了,只要你需要,五分鐘内就能突破进去就你出来。」简老头说。 「别让我说第三遍,而且真的要的话我五秒就没命了吧!等你们五分鐘后来帮我收尸?」我嘲讽地问。 「宁……」简老头欲言又止。 「没事的,相信我,但答应我件事。」我停顿了一下。「万一……我真的发生什么,替我照顾我妈。」我说。 想到我妈,脑中的画面又不自觉地回到十一岁那年。 有一天,就跟往常一样,我和哥哥坐在饭厅内等着吃饭,不一样的是,妈妈一整天都忙着,就像是想要转移注意力,而桌上的饭菜却又多到让我觉得是要庆祝什么,但我并不知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哥哥也一个人自顾自地玩着手机。突然门铃响了,妈妈放下手边的工作从厨房走出去应门。 门打开,一名身穿员警制服的男人站在那。 「请问是宁太太吗?」他问。 「这不是陈先生吗?怎么有空过来呢?外子说你们最近为了案子忙得不可开交。」妈妈客气地笑着。「听说你们这几天出了任务,怎么外子没跟您一起回来呢?」她问。 那个男人低下头,不发一语,但妈妈看到他的反应后整个脸色大变,像是瞭解了什么。 「不!不会的!别和我开玩笑!」妈妈摀住耳朵大喊。 「妈?」听到妈妈大喊,哥哥放下手机牵着我走出去。我们吃惊地看着门口的男人和自己的母亲。 「魁,好久不见。还有小涵,长大了不少呢!」男人说,语气带着心疼。 「魁!涵!」妈妈突然抱着我们大哭。 「妈妈为什么在哭?」我问。 「陈叔,等等,爸呢?该不会……」哥哥问陈叔。 「宁队长他……牺牲了。」他说,双手握紧成拳头,脸上的表情尽是自责。。 「牺牲是什么意思?」我瞪大眼睛地问。我那时不懂得是为什么这个词会用在父亲身上。 「公祭会在下礼拜。」陈叔没有回答。 「好好照顾你妈和你妹,接下来会陆续有人来告诉你们安排,家里男人只剩你了,要争气点,有什么事跟陈叔说一声,我会帮你的。」他拍拍哥哥的肩膀。 「好好保重,还有,我真的很抱歉。」说完,他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泣不成声的妈妈还有愣在原地的哥哥,没人想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事后我才知道,爸爸原来是在一场爆炸案中被炸死,一年后高中毕业的哥哥也选择警校,我妈说不过他,只能随他去,之后我哥在一次出勤时被歹徒推下楼,送医不治,而我却依然选择当员警时那几乎让她快疯了,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说服她,陪她看医生,盯着她吃药,安抚从恶梦中醒来的她。但看看我现在,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她,我骗她,我要考的是鑑识科,不会有那种得出去卖命的工作,我只需要待在实验室,动动手指。这跟我和妈答应的差好多。我不懂为什么我不乖乖地当个普通的科学家;我不懂为什么我得和黑道交易;我不懂为什么是我不是其他人;我不懂为什么我必须被枪抵着头;我不懂为什么此刻我会如此畏惧死亡,我不懂,我不懂! 「那是你的责任吧!给我好好活着回来自己处理。」简老头说。他的话将我拉回现实。 「只是预防万一。」我苦笑着说。其实我真的很怕,怕我毁约,怕我的名字和爸跟哥一样出现在公祭上。 「好,我答应你。至于刚刚他开的条件我们接受,但你一个人绝对做不来,跟他要求你需要帮手,至少我要参与,另外绝对要让他们对我们的生命做保证,这样万一我们有个三长两短,警方才能有理由逮捕他们。」 「我知道了,就这样吧!我要掛电话了。」说完,我把手机收进包包里。 「放心我会让你活着走出去的。」夏弈昕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对我说。 「然后在门口解决我?」我扬起眉毛问他。 他大笑。 「绝对不会。」他微笑地说。此刻,他看起来还是那个和蔼又阳光的大男孩。 「所以,你们的决定呢?」他问,语气变回冰冷。 我想着简老头的提醒。 「我们答应,只是得在加上几个条件。」我说。 夏弈昕扬起眉毛,一脸若有所思,然后他叹了一口气。 「先进来再说吧!外头有点冷。」他说。 的确,今晚有点凉,而且我还穿着洋装,冷风从下面窜上来,真是冷死我了。纵使如此,我依然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万一出了什么事,这高度跳下去应该死不了吧?如果没有我脚上这双高跟鞋的话…… 况且要走也要他先走吧?我可是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啊!要我背对一个把我性命当垃圾的人渣,疯子才会那么做! 看见我的犹豫,他摇摇头。 「就说了会让你活着出去。」他喃喃地说,边说边走进去。 我跟着他走进去,然后走到刚才我坐的位置,坐下。我的视线扫了地板一遍,窃听器的碎片已经被清掉了,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夏弈昕依旧坐在我旁边的那张单人沙发,只是刚刚还站在一旁的戎玄桓不知道去哪了? 「桓的个性比较急躁,我让他站在门外守着。」也许是看到我的困惑,他和我解释道。 说完,他往后仰,用双手撑着头,然后再次开口。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他边说边翘起他修长的腿。 我发现我的身子还不自觉地颤抖着,心跳的速度很快,嘴巴很乾。 该死的交感神经!现在兴奋做什么!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别那么紧张,思绪也能清楚些。 「让我先整理一下你的条件。」我说。 我看见他偏了下他的头,示意要我说下去。 「你之所以会找我来,是要警方帮你们调查前几天在你办公室所发生的兇杀案,但是参与调查的人只能我一个人。」我说。 他点点头对我的分析表示赞同。 「好,那么接下来是我的条件了。」我停顿了一会儿。 「首先,我必须让你瞭解,通常我们一个案子都会由两个以上的鑑识人员负责,更别说是分析物质和检验dna的技术人员了,每个案子经手的人员少说也有十几个,这些工作要我一个人做完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我说。 「我知道,那是为什么我们需要交易。」他皱起眉头,松开手,坐正。「老实说很多兄弟都很讨厌条子,把你们当作脏东西一样唾弃着,所以你们那边跟我们接触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他说。 你们也没比垃圾乾净多少!我心想。 「所以我的条件是,我必须让简骏天来帮我的忙,至于dna之类的分析我会亲自做,也就是说,整个调查过程只会有我、简骏天,以及必要向他们报告的上级知道。」我说。 虽然我可能会因此爆肝而死。 他犹豫了一会儿。真是不懂他在犹豫什么,能更快破案,结束这段莫名其妙的合作不是很好吗? 「可以。」他说。 「然后呢?你的要求应该不只这个吧?」他接着问。 简老头的话在我耳边想起。 「绝对要让他们对我们的生命做保证,这样万一我们有个三长两短,警方才能有理由逮捕他们。」 我再次深吸一口气。 「我要你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我说。 夏弈昕听完的反应是……大笑? 戎玄桓打开门衝了进来,但从他的反应看来他也很错愕。 我实在是太过震惊了,于是脱口而出句不该说的。 「你笑个噗啊!」我大吼。 他停了下来。 「你刚刚是说噗吗?」他问。 糟糕,我又这样说了,大学时还因为这奇怪的口头禪被笑好久…… 他看着我继续大笑,我发誓,如果我手上有枪一定会马上毙了他。 「你的脸都红了,好可爱。」他调侃。 「你到底为什么要笑啦!别转移话题!」我生气地说。 他捧着肚子,努力地试着让自己停下来。 「抱歉,抱歉。」他说,嘴角依旧上扬着。 「只是觉得你很蠢,我又不想自找麻烦,自然对你和简骏天的命没有兴趣,你何必多此一举,要求这个。」他解释。 我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别失控。 「总有突发状况。」我说。 「是,是。我答应你,还有其他的吗?」他问。 「没了。」我回答。 然后他像突然想到什么,轻叹了一声。 「对了,我刚刚忘了说,希望你们在调查期间能住在我们这,你知道的,监视着你们兄弟们心里会比较舒服。还有明天早上七点我会在你们办公大楼门口。」他说。 那我们心情爽不爽快就不重要吗?当我准备开口反驳,他一巴掌拍在桌上。 「没有可是!」他冷冷地说,然后把我拉起来。 「桓!送客!」 07 「侦办刑事案件的过程就像建造一张桌子,4个桌脚都非常重要,不管桌面怎么漂亮,如果桌脚不稳,再好的材料也无法造就一张有用的桌子。」——李昌鈺 07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我咒骂着。 「你可以别再骂了吗?」坐在驾驶座梁祐杰开口道。 「不行!为什么他们那群人都没人知道什么是基本礼貌?」我生气地说。 夏弈昕那混帐几乎是用扔的把我扔出来,哪有人对淑女那样的?不会太过份了吗? 「好啦!宁,你也骂够了吧?」坐在副驾驶座的筱晴转头跟我说。「对了,你的枪。」她把枪递给我。「帮你检查过了,除了左轮少一发子弹外其他都没问题。」她说。 我接过枪。「为什么我的枪会在你那?」我问。 「那个姓戎的给我们的。还有这个发型很适合你,不过我比较喜欢你顶着那头乌黑亮丽的黑发。」严彻说。 严彻坐在我旁边,搂着我,用手指头缠弄玩着我的假发。他很坚持要我披着他的外套,而我很冷,没有理由拒绝。 「谢谢,还有他叫戎玄桓。」我说,然后一个问题闪过我脑中。「你们怎么知道我出来了?你们停车的地方应该看不到我不是吗?」我问。 我一出门口就看见他们的箱型车停在那,但我并没有先打电话告诉他们我要出去了。 严彻、筱晴还有正在开车的梁祐杰都嚥了一口口水回头看了坐在最后面的两人,简骏天和宋俞辰。只见简老头双手环在胸前,一脸不悦地望着窗外;宋俞辰则抱着一台我不知道的高科技仪器,手指头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干嘛,但他的脸色很难看,我的意思是,非常、非常地……臭!而且眼神像是恨不得能摔烂手上那台东西,只是,他不能。 我扬起眉毛看着他们。「有人想解释一下吗?」我尽可能用轻快的语气问。 一片死寂,没人理我。 「耳机。」从宋俞辰口中突然冒出这两个字。 「啥?」我白目地脱口而出。 他叹口气。「你被拿走的耳机,夏弈昕用那个跟我们连络,说你要出来了,还叫戎玄桓把枪拿给我们。」他说,语气斥着恼怒与不耐烦。 「噢……」此刻我只能想到这个字。 「话说回来,夏弈昕长得如何啊?帅不帅?」筱晴再次转过头,三八地问。 「你花痴啊!不会自己进去看啊!」我说。 「说嘛!说嘛!」她不肯放弃地继续问。 「你很烦耶!」我不耐烦地说。 「拜託……」筱晴本来还想继续死缠烂打下去,但却被简老头打断。 「给我闭嘴!」他命令道。「宁,什么时候开始?」他问。 「明天早上七点他会在我们办公大楼门口等我们,他会带我们去现场。」我说。 至少在我被扔出来前,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不在的时候,严彻是副主管,所以他说了算。」他说。 「是!」除了我和简老头,其他人异口同声地说。 ** 我在办公室内吃着早餐。昨晚,回我租的房子把那件礼服换下,冲个澡后,我就一直待在这,处理手上调查到一半的案子和整理工具。我依然戴着棕色波浪状的假发,因为我不想要夏弈昕记住我原本的样子。 我拿起手上的黑咖啡,杯口才刚碰到我的嘴唇,筱晴就推开玻璃门走进来,一脸兴奋样。 「宁,门口有个开着跑车的超级大帅哥!」她大叫。 我能理解她没有男朋友的心情,但不用看到长得好看一点的男生就开始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吧?贺尔蒙真是不可思议。 跟在她后面的还有实习生,像是看到宝物般,眼神闪闪发亮。 「前辈!他开的是lamborghini!超酷的!」浩伟说。 有钱的疯子,我心想。 「嗯,嗯。」我敷衍地点点头,喝着我的黑咖啡。 我看了看手錶,六点五十五分,该下去了。 「我不管他是不是帅哥或开什么lamborghini,我要走了。」说完,我拿起工具箱站起来。 「宁也真是的……」听见筱晴的碎碎念,我对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推开玻璃门,往简老头的办公室走去。 「时间差不多了。」我走进去告诉他。 听到我说的,他停下看公文的动作,看着我愣了一下,然后站起来伸展下筋骨。 「那就走吧!」他说。 他拿起他的工具箱,我们一起走进电梯,下楼。 「你这样我还真有点不习惯。」他看着我的头发说。 「不好看吗?」我笑着问。 「怎敢说不?」他也笑了。 「叮!」电梯门开了,在穿越大厅走到门口的途中,我开口。 「开我的车吧!」我提议。 「没意见。」简老头耸肩。 「那我先去开车,你在门口等我。」我说。 「你没把车停在地下室吗?」他问。 「昨天出去买宵夜后就懒得开下去,直接停在分局外面了。」我笑着说。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我的行李在车上。」他说。 走出门后,我们看见刚刚筱晴和浩伟说的那个有钱的疯子,和一台橘色的跑车正被一群花痴围着,从人群中我还隐约看到那隻金色大蛮牛镶在车身上(註)。 这男人有病!我想。 「先生你超帅的!」 「你的车好酷喔!能让我坐看看吗?」 「帅哥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嘛!」 耳边传来那些花痴们噁心的话,听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我们局里什么时候多了那么多花痴啊? 我和简老头互看了一眼,叹口气,决定绕过那群白痴。 当我们经过他们时,那凯子突然朝我们走过来。 「不好意思借过。」我听见他说。 「宁梓涵!」他边穿越那群肉墙边叫我。 不要是他,不要是他,不要是他……我默默催眠着自己。 「上车!」他说。我循着声音转过头。噩梦成真,是夏弈昕。 「呃……」我回头看着简老头。快救我!我在心中大喊。 「丫头们,快进去吧!分局长说今天会早点来。」简老头对着那群花痴大喊说道。 「是,简组长。」她们齐声回答,一脸不情愿。 夏弈昕走向前,对简老头伸出手。 「简骏天先生,久仰您的大名,我是夏弈昕。」他说,薄唇微微上扬。 简老头也伸出手握住他的。「犯罪现场调查办公室鑑识组组长,简骏天。」他说。 「上车吧!我带你们去我的办公室。」夏弈昕说。 「等等,你该不会要我们坐那台?」我指着他的跑车问。 「不然呢?」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向简老头。 「坐不下吧!再说我们还有行李。」简老头摇摇头笑着说。「你在前面带路,我们在后面跟着,记得别开太快。」 「对不起我忘了多了一个人。那宁梓涵你坐我的车,简先生麻烦你开车跟在我后面。」夏弈昕说。 「为什么,我不……」我还来不及开口拒绝,夏弈昕就把我推向他的车。 「有什么关係。年轻人嘛!」怎么连简老头都这样说。 「那……至少让我到车上拿行李啊!」我无奈地说。 「乾脆我开你的车去,这样你就不用挪你的行李了。」简老头说。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把钥匙丢给他,反正我也挺想坐看看跑车。 「大门出去左转,我停在那附近,应该蛮好找的。」我说。 他笑着点点头。「等我三分鐘。」他说。 我看着那台跑车,有稜有角刚烈线条,后照镜有如刀锋般锐利的折线贯穿车头至车尾,完美地符合空气力学。橘色的车身烤漆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这无疑是台很吸引人的车。 我用双手撑着腰,犹豫着要怎么开门坐进去。 「请。」夏弈昕看到我的迟疑索性帮我开门。 车门打开的方式让我到抽了一口气。往上,而不是往外。 「不上车吗?」他挑起眉毛,弯下腰问我。 跟黑道一起坐在跑车里,这会不会太夸张了点?耶穌先生要捉弄人您也不用这样吧? 我瞪了他一眼后坐进车内。他帮我关上车门,然后绕到驾驶座,坐下。 「怎样?这台车很棒对吧?」他炫耀着。 我撇过头用手撑着头,没有看他。「我对车子没有兴趣。再说,说到汽车,我比较喜欢艾莉丝的那台黄色的保时捷(註),或是敞篷的法拉利。」我说。 「你的品味怎么跟吸血鬼一样糟糕。」他摇摇头。「系好安全带,我看到简骏天了。」说完,他就踩下油门,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扣好安全带,加上那引擎的怒吼让我震撼。 他一路狂飆着,快到让我很兴奋同时也很不舒服,当我看到他的表板时差点没叫出来。 「你开那么快干嘛?快减速,减速!」我大喊。「这条路速限才六十公里。」 「你要跑车只开六十?」他问,尾音上扬,但还是把速度放慢到八十公里。至少没开那么快了。 「谁叫你要在普通的路上开跑车,再说,你开那么快,简骏天怎么跟得上?」 我说。 「放心啦!他跟得好好的,他的开车技术还真不错。」他称讚说道。 我惊恐地往后看,简老头还真的紧跟在后面。 「天啊!我还在还车贷啊!」我喃喃地说。 註: *金色蛮牛为lamborghini的徽章。 *《暮光之城新月》剧情,吸血鬼艾莉丝在义大利偷了一台黄色的保时捷。 08 08 我们往郊区方向前进,绕过一个村庄外围。我把头靠在窗玻璃上,望着外面。波光粼粼的大海朝我们逼近,阳光辉映、与白云交织的蔚蓝大海,闪耀着令人醉迷的光芒,原来早上的海洋跟暮色时一样美丽。 「到了。」夏弈昕说着转进一条比较小的路,眼前映入一栋很壮观的白色大楼。 他没把车停在门口或停车场,而是右转往大楼比较隐密的地方开。车子很安静,引擎熄了。我转过头去,他已经从驾驶座下了车走到我这边帮我开门。我们看着旁边的suv停好,简老头走下车。 「我想我真不该惊讶夏阳也是你们的。」他边关上门边说。 夏阳?夏阳大饭店?那个从香港过来开的连锁大饭店。 「看你的表情好像不知道似的。」简老头笑着说,然后他打开后车厢。 我的确不知道这里是夏阳,但我听过。 「你的办公室在这?」我转向夏弈昕问。 「和住在这。」他微笑地说。他笑的时候比散发杀气的时候好看太多了。 「那上次办晚宴的豪宅呢?」我问。 「幌子。」他耸肩笑着回答。 突然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包围我们,我马上把手放在腰间准备拔枪,却被夏弈昕握住。 「少爷好!」那群人鞠躬对着夏弈昕问好,我则很白痴地睁大眼用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他们,这时戎玄桓从人群中走出来。 夏弈昕放开我的手,环起胸,头一撇,靠在他的橘色跑车上,不悦地踱着步。 「我说过很多次,这样会影响客人,你们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他语带恼怒地说。 「非常抱歉,但听到来的是条子,兄弟们很坚持要出来接您。」戎玄桓九十度鞠躬地道歉着。 「他们带着枪啊!」其中一个小弟指着我大喊。 我看着夏弈昕,等着他开口。 「没关係,你们可以带着枪。」他说。「只要你们不对兄弟们出手,还有这次找你们来只处理浩的事,不准用任何理由找其他兄弟麻烦。」 我点头允诺。他们那群兄弟们各个对我们投以凶神恶煞和不甘心的眼神。搞什么?我又不是自愿来的。我往简老头看去,他竟然背对着那群人神色自若地拿着行李。也太没警戒了吧?亏你混了那么久。 简老头看到我在瞪着他,于是开口:「又不是第一次了。」边说边把后车厢门关上。不是第一次是什么意思?之前他也被这样包围过吗? 「桓、丰,你们帮他们拿行李。」夏弈昕命令。 简老头把行李交给他们,走到我旁边。 「跟着他们走吧!我还有事要处理。」夏弈昕轻声地对我说。「桓,放完行李后直接带他们过去。」他对着戎玄桓补上这么一句。 小弟们祝你们好运。 我们从旁边的小门进去,跟着戎玄桓和夏弈昕称作丰的男人。走到电梯前,进电梯,上楼。 「夏阳一共五栋大楼,每栋十八层楼,之间是相通的,一到三楼是公共设施,像饭厅、健身房、游泳池;四到十二楼是饭店房间;十三楼是员工休息的空间;十四、十五楼则是夏氏的办公室;十六楼是少爷的个人空间;十七楼以上是干部的房间。」在搭电梯的时间,丰和我们解释。 「对了,我好像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王仁丰,是桓哥的副手。」王仁丰说。 「你好。」我们对他点点头。 「叮!」电梯门开了,停在十六楼。 「少爷说你们住在这层会比较方便。」戎玄桓说。 他们两个带我们走到两间打开的房门前停下。 「面对面的这两间,钥匙给你们。」戎玄桓拿出钥匙给我们。 我随便选了一间进去,王仁丰拿着我的行李跟进来。 我打开灯。房间比我预期的还要大,非常,非常地大。我走到床边,拉开窗帘,蔚蓝的大海出现在我眼前。外面有个阳台,我打开门走出去,下面是一片草地。我回过头走进房间,一张梳妆台,一张床,一张扶手椅。这间房间很简单,但在这间房间外还有一间客厅跟非常高级的浴室。双人浴缸,淋浴间,蒸气室。更可怕的是一整柜的卫浴用品,洗三年都用不完。 我拿着工具箱走出去,戎玄桓、王仁丰和简老头已经都在外面等着。 「走吧!我带你们去少爷的办公室。」戎玄桓说。 「这边是最东边的一栋,少爷的房间则在最西边,办公室则是在中间靠西的‘地方。」当我们来到看得见外面的走廊时,戎玄桓一一指着对面的大楼告诉我们。夏阳的五栋大楼排成很诡异的形状,有点像是缺了一边的六边形。从我们这栋到夏弈昕房间最快的方法反而是下楼穿过中庭再上楼。中庭有游乐设施、沙坑、几张长椅、鱼池,看起来就像个小公园。 我们来到以我们住的那栋算起的第三栋大楼,在快到第四栋时,带路的戎玄桓和王仁丰停了下来。 「怎么了?」简老头问。 「少爷的办公室在这里直走到底。」戎玄桓指着右边的岔路说。 「你们不带我们过去吗?」我问。 「没有特别允许,我们是不能随便接近少爷的私领域的。」王仁丰解释。 「而且我们必须在这看着,以免有人跑进去,威胁到你们。」戎玄桓说。 「嗯。」我说,然后跟着简老头往夏弈昕的房间。 一个人影站在走廊的尽头,手环着胸,靠在墙边。从窗户透进来模糊黯淡的阳光,照着蜂蜜色的头发,反射出柔和的金色光芒。他面无表情,但棕黑色的眼透露着黯淡的心情,带着一丝哀伤。 「在这。」夏弈昕说。 他转身帮我们打开门。看到眼前的景像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天啊……」我喃喃地说。 「很糟对吧?」夏弈昕苦笑着说。 「我看过更糟的。」简老头冷冷地回答。 夏弈昕走进去要帮我们开灯,我抓住他的手阻止他。 「不用开灯。」我告诉他。 我把工具箱放在地上,打开,拿出鞋套递给他。 「穿上。」我说,然后自己也穿上。 简老头则是已经穿好鞋套拿起手电筒走了进去。 房间很暗,只看得出很凌乱,地上隐约有血跡。简老头走向阳台,拉开窗帘,阳光透了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往阳台的门纱网破了,一看就知道人是怎么闯进来的。办公桌周围散落着纸张,地上有一个碎掉的马克杯和咖啡渍,笔筒内的笔散佈在桌上和椅子旁,椅子则横躺在地上,一旁放档的柜子明显受到撞击而偏离原本的位置,还有因为刀痕而露出弹簧的沙发。这间房间东西很少,摆设很简单,但几乎每样东西都遭殃。我收起手电筒,瞪着地上那摊血。 「这多久了?」我问。 「五天。」夏弈昕说。 「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少你看不见的小东西正在毁灭证据。」我摇摇头叹气说道。 「我一直很犹豫,我不知道该不该……该不该叫你们来,但浩的情况很危险,很明显有人要杀他,我试着找出是谁干的,我发誓,我真的试过了。」他的语气带着紧张和恐慌,我很惊讶他会露出如此不知所措的一面。「但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我知道以我的身分不该和你们有任何接触,但我确实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的经验、知识和高科技仪器。」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真的很抱歉必须以这种半绑架的方式要你们帮我,可是我别无选择。我要找出那个人,并且让他付出代价!」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我们会的。」我握住他颤抖的手轻声地问:「那时你在场吗?」 夏弈昕摇摇头。「我听到玻璃碎掉的声音才从对面过来看,对面的房间是我的休息室,那时我正在听音乐。」他解释。「我压根不知道浩进了我的办公室。」 「你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吗?」我再问。 「我……浩他……浩趴在地上,在……一大摊吓死人的血里,然……然后……」他的呼吸变得很急促,双手握紧成拳头,薄唇抿着。 「放松一点。我们现在是讨论,不是拷问,好吗?」我说。 他点点头。 「现在,闭上眼,让你的大脑放空几分鐘,再睁开眼,看看周围,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我说。 09 09 夏弈昕闭着眼,脸上的表情变回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有点傲慢的样子。他正面对着阳台,沐浴在斜透进来的阳光里,让我忍不住好奇他是否会像爱德华一样,在阳光下闪烁着鑽石般的光芒(註)。他睁开眼,往我瞥了一眼。我像被他逮到偷看他似的,马上低下头,望着自己穿着鞋套的双脚。 「我打开门进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对浩开了一枪,接着浩就倒下去。他看见我后转身跳下阳台,我衝到浩旁边,打电话给桓他们。当我到阳台看的时候,那男人早就不见踪影。之后我就一直压着浩的伤口,送他到医院。」我抬起头,视线迎向他。 他面无表情地讲着,没有了刚才不小心露出的恐惧,但我知道,他的内心比起上一刻都还要更痛苦,因为必须去回忆那个令人心碎的场景,所有的画面都会在脑中重新出现,跑过一遍又一遍,无限次地不断在心头划上一刀又一刀。 「你知道戎玄浩在这里的原因吗?」我问。 他摇头。「虽然我问了很多人,但没人知道为什么浩会进来,没有我的允许,这应该是禁止的。」他回答。 所以戎玄浩擅自进入夏弈昕的办公室然后遭到袭击。会不会那人的目标根本不是戎玄浩?还是……另有隐情? 「你能形容一下那个男人的样子吗?」简老头停下检查的工作,看着我们问。 「他穿着黑色大衣,全身包得密不透风,还带着皮手套,我没办法看清楚。」夏弈昕说。 「指纹没了……」我喃喃地说着。 「他有同伙吗?体型呢?」简老头追问着。 「他一个人,身高大约一百七十五左右,我不确定,我的视线没停留在他身上很久。」夏弈昕耸肩回答。 简老头点点头,转身继续检查着房间。 我蹲下去,从工具箱拿出棉棒和一张纸跟印台。 「那个……夏先生,我们需要你的指纹跟dna做比对。」我看着他说。 「不会有记录?」他挑起一边眉毛问。 「只是比对用。」我跟他保证。「能请你张开嘴巴吗?」我问。 他无奈地张开嘴。我打开盖子把棉棒伸进去,轻轻刮了一些嘴巴内的皮膜组织。我拿出棉棒,盖上盖子,拿笔在标籤写下「夏弈昕」。 「还有指纹。」我说,然后把纸跟印台递给他。 他接过东西,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到对面的房间,我跟了过去。 他的休息室有一面超大的落地窗,可以眺望远处蔚蓝的海洋。房间内有一张大大的黑色真皮沙发,和一张小茶几。左边的墙壁全部都是cd架,上面摆满了cd,旁边还有个音响。地板铺着厚厚的灰色地毯,落地窗旁悬着窗帘,非常朴素的摆设,我猜他是个喜欢乾净俐落的人。趁他在盖指纹时我走到cd架旁检视他的收藏。我一直梦想着哪天我也能有这么一个架子摆满着我爱的cd。 我的视线扫过去。「avrillavigne、eminem、simpleplan、thecivilwars、maroon5、linkinpark……」他竟然有这么多我喜欢的。 「看到喜欢的吗?」他边用卫生纸擦着手边拿着纸和印台走向我。 「谢谢。」我接过纸和印台。「你的收藏好棒!」我看着那些cd高兴地笑着。 「有喜欢的就拿走吧!我送你。」他说。 「真的吗?」我惊讶地看着他,就像小孩看到玩具和糖果。不过想到我的身份我垂下眼。「但是我们不能接受任何可能影响判案的赠品。」我摸着架子无奈地笑着,然后对上他的眼睛。「真可惜呢……」我叹气说着。 这时简老头走了进来。 「宁,过来一下。」简老头说。 我跟着他走回夏弈昕的办公室,夏弈昕跟在后面。 「怎么了?」我问,边把手上的东西收回工具箱。 「如果嫌犯是沿着阳台逃到楼下的,他很可能会留下点线索。」他站在阳台说。 「嗯哼。」我点点头,表示我赞同他说的。 简老头望着我,一脸神秘地笑着。我很困惑,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上了点年纪。」他说。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我知道他要我做什么了。 我死命地摇着头说:「绝对绝对绝对——不要!」 「我不能,就剩你,没有其他人了。」简老头说。 我看着夏弈昕,手指紧扣摆在胸口前,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干嘛?」夏弈昕问,一脸困惑和震惊。 「你知道严彻也是个很优秀的调查人员,让他加入好不好。」我问。 「不行,简骏天是极限了,不能再通融。」他皱眉冷冷地说。 「可是……」我的话还没能说出口就夭折了。 「没有可是!」简老头和夏弈昕齐声说。 我的双手无奈地垂下。 我不想从十六楼爬到一楼啦!我在心中吶喊着。 ** 事情比我想得更复杂,十六楼?不!简老头说我得从顶楼查起。 「倚老卖老的臭老头!混帐!总有一天他会得到报应的。」我咒骂着。 一旁陪着我的夏弈昕掩着嘴偷笑。 「你笑噗啊!」我对着他喊,边拿出相机。 他笑得更大声了。「你又说了。」当他终于停下来后他说。 我顿时感到一股热流涌上脸颊,是害羞,抑或愤怒。 「我改不掉这讲法你有意见吗?」我瞪着他咬着牙问。 「没有。」很明显他在憋笑。 我再瞪了他一眼后转身看着顶楼的栏杆,对着刚刚发现的刮痕拍了一张照。简老头猜得没错,他是从顶楼下去的,问题是,他是怎么逃走的? 我望着远方的海嚥了一口唾液,然后往下看,还真是该死的高!一层楼以三公尺计算就好,这栋大楼也有快六十公尺。 夏弈昕朝我走过来,帮我穿上装备、套上安全帽。 「准备好了吗?」他问。 「没有别的选择吗?像刷油漆的工人站的那种平台?」我边扣紧安全帽问。 「放心,有我在。况且如果你想在日落前到达平地的话,我们最好该走了。」说完他拖着我,翻过栏杆,往下爬。 冷风吹得我直打哆嗦,什么高处不胜寒……真庆幸我今天穿的是简单的t恤、耐磨的牛仔裤和帆布鞋不是洋装跟高跟鞋。 「你很幸运,我有全套专业的攀岩设备。」夏弈昕笑着说,他似乎享受。 「得把生命寄託在一条绳子上算哪门子幸运?」我对他翻了个白眼。 我们一路往下,除了楼顶那个全新的刮痕外没有别的发现。接着我们回到十六楼。 「嗨!」我瞪着站在阳台的简老头说。 「攀岩好玩吗?」他白目地问。 「你说呢?」我面带微笑回呛。 「反正你又没有惧高症,就别跟老人计较。」他说。「有发现了吗?」他问。 「顶楼有个新刮痕,只有这个。」我说。「你呢?」我问。 「从地毯找到几个带血脚印。」他拿起用静电吸起的脚印痕跡给我看。「等等记得给我你那天穿的鞋子。」他对着夏弈昕说。 夏弈昕点点头然后继续往下,我跟着他。 这墙壁还真是诡异的乾净,如果嫌犯真的从十六楼往下,总该有点污渍吧?我纳闷地想着。很快地,我们来到第十楼,倏地,我的视线被拉到一旁的阳台。栏杆下有血跡。 「等等。」我拉住夏弈昕。他跳上阳台,并把我也拉上去。 我蹲下对着那带着血的部分鞋印拍了几张照,然后站起转身检查四周。 「喂!」夏弈昕叫我。 「嗯?」我抬头看着他。 「阳台的门锁坏了。」他说。 我凑上前看,有明显被工具破坏的痕跡,看来那个男人就是逃到这里,偽装成房客出去的。 「我去查那天是谁住在这。」夏弈昕说。我对他点点头。 「不过我们得先检查完剩下的。」我无奈地告诉他。 说完,我们转身,继续往下。 ** 「彭嘉鸿,三十六岁。你认识吗?」我看着手上刚调出来的资料问。 「没印象。」他耸肩说。「帮我截一张他在柜台的画面。」他对着控制室的工作人员说。 「是!少爷。」他回答。选了一个最清楚的画面截图,并且印了两份出来。夏弈昕拿了一份,并把另一份给我。 他看起来就只是个普通的大叔。 「我叫博昱帮我查他有没有前科。」我跟夏弈昕说。 他皱眉考虑了一下,微微地点了下头,叹了口气。 「该带你去见浩了。」他说,棕黑色的眼瞳透露着我不懂的哀痛。 註: 《暮光之城》设定,吸血鬼会在阳光下发光。 10 10 眼前看似无尽的洁白长廊,灯光苍白而刺眼,跟记忆中一样冰冷,一样寂静。四周传来刺鼻的消毒水和药味,让我作呕,痛苦的回忆接踵而至,在胃不停地翻绞着,然后涌上喉咙,令我想尖叫离开,但我却发不出声音,双脚也不自觉地跟着前方的人走。为什么是这里?我第一次遇见严彻的地方,同时也是我哥心脏跳动最后一拍的地方。 夏弈昕带着我来到加护病房,但却直接经过,没有停留,反而走向另一处只有医院员工可以进去的一扇门前。他从口袋拿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我则跟过去,关上门,歪着头看着他要他解释。 「从这里开始是我们夏氏专属的医疗空间,你应该知道这间是私人医院,而他的创办人和我爸是死党。混这行的本来就很容易受伤,为了不让兄弟们每次上医院都被指指点点,他特地帮我们准备这里。」夏弈昕说。 我沉默地点点头。 「你还好吗?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他弯下腰看着我问。 「我很好。」我说谎。 「那就继续走吧!去穿罩袍和消毒。」他说。 夏弈昕带我走到一间放满罩袍的小房间,旁边还有口罩和消毒水。我穿上罩袍,带好口罩,用消毒水消毒我的双手和工具箱。接着我们走进戎玄浩的病房。 眼前的男人全身插满管子,手背插着点滴,鼻子有一条氧气管,还有胃管以及其他我认不出来的。旁边有一堆仪器,我看着他微弱起伏的心电图,发出嗶嗶规则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眼前闪过一个完全不同的男人躺在病床上的画面,我抽了一口气,踉蹌后退了几步,夏弈昕在我跌倒前即时扶住了我。 他皱眉。「你真的没事吗?」他问,脸上露出莫名的担忧。 我站稳,松开他扶住我的手。「我没事。」我用没有起伏的声音告诉他,试着不显现出我的怯弱。 一名医生走了进来。「夏少爷,您好。请问这位是?」他说。 我转过头看他,身体的反应是立即的。我愣在那,身体变得很僵硬并且颤抖着,而我无法控制。我的嘴巴张开喘着气,工具箱因为我的手松开而掉到地上,在寧静的病房发出巨响。那名医生看见我也很惊讶,但随即变成愧疚的表情。 「好久不见了,梓涵。」他说。 「少叫得那么亲密,裴愷翔先生。」我说。 「你们认识?」夏弈昕拧眉问道。 「对。」我只说了一个字。 「嗯……」裴愷翔那老人也没多说什么。 夏弈昕把瞪着裴愷翔的我拉到他身后。「浩的资料呢?」夏弈昕问。 「在这。」裴愷翔拿了一叠资料递给夏弈昕,我再接过它。 「没你的事了,先出去吧!我等会儿再去找你讨论手术。」夏弈昕对着医生说。 「那我先走了,有任何状况请随时叫我。」说完,裴愷翔关上门走出去。 夏弈昕转向我,手环着胸,站着三七步,看着我。 「所以?」他挑眉问。 「不如你先说如何?」我说,然后翻阅手中的资料。幸好他有拍下伤口的照片,右胸一刀、背上也有一刀,全身多处擦伤,还有一颗子弹卡在左腹,没有取出。 「那男人不是隐退了吗?传说中的外科奇才怎么会出现在这?」我讽刺地问着。 「我爸说服他当夏氏的私人医生。」他简单一句话回答。「那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反应。」他问。 我停下动作,看着他。「他救不回我哥。」我说,每个字都像针头刺着我,胸口感觉很痛,但却没有流血,一个无形的伤口。 他垂下眼。「我很抱歉。」他说。 「没什么好抱歉的,又不关你的事。」我不带感情地说,然后放下手上的资料,从工具箱拿出相机,对着戎玄浩的伤口拍了几张。 「那颗子弹能取出来吗?」我在处里戎玄浩指甲残留物的时候问。 「浩的状况稳定下来了,手术在明天早上。」他说。 「我还要他那天的衣物。」我又说。 「好,我去拿。」说完,他走出去,留下我和戎玄浩两人。 「戎玄浩。」我喃喃说着他的名字。「碰上那男人算你倒楣,希望你够好运能活过明天。」我对着眼前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说。 「愿机会永远对你有利!(註)」我说完这句话,收好工具,走出病房。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夏弈昕小跑步向我跑过来。我不理会他,继续走,只想快点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空间,他一路上安静地跟着我,没有交谈。当我走回医院停车场,找到他另一辆车——一台「普通的」黑色宾士,我停下脚步,等他开门。 「我想我们该谈谈。」他没有开门,反而把双手放在口袋对着我说。 我让自己靠着车门。「你想说什么?对于案子我还没有头绪。」我说。 「不是关于浩,而是裴医生。」他把右手从口袋伸出来,抓着我的手腕,把我压到车门上。「到底怎么回事?我觉得你的反应已经失去该有的专业了,这不像我认识的你。」他说。 「你从来都没真正认识过我,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也不可能。要不是你们手中的资料对警方实在太重要,我是绝对不可能在侦讯室以外的地方和你们打交道。」我说,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但效果不大,他抓得更紧,手腕上传来的痛楚让我觉得他想留下印记似的,甚至还用另一隻手把我的双手都抓住,工具箱又摔到地上。 「别转移话题,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样侮辱裴医生,他是我们夏氏很重要的人,就像父亲一样照顾着我。他用精湛的医术创造了许多奇蹟,救回许多人,帮助多少濒临破碎的家庭……」 「但他毁了我的生活!」我阻断他的话朝他大喊。 「你到底有啥毛病?你哥的事我知道,他伤得那么重,救不回来你不能怪裴叔!」他吼回来,还改变他对裴愷翔的称呼。 「不要以为我那时才十七岁就什么都不懂,如果他真的是因为我哥伤得太重救不回来,为什么在我哥走后他就不干了?而且不管我问谁都没有人愿意多告诉我我哥的治疗细节,你当我傻子啊!」我大声说,然后举起膝盖朝他肚子踢去,他瑟缩了一下,松开我的手后退几步。 「你这女人……」他用手按着肚子瞪着我。 「劝你在戎玄浩动手术前帮他换个值得信赖的医生,否则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我说。 我看见他睁大眼,黑眸变得深不可探,散发出令我颤慄的眼神,我的本能告诉我我该逃,但双脚不听使唤。 我说了激怒他的话。 他双手握紧拳头摆在身体两侧,朝我走过来,一面散发着仿彿能杀死人的黑气。倏地,他用手肘压着我的脖子,让我喘不过气。 「你……放手……」我抓着他的手,勉强吐出这几个字。 「我劝你给我收敛点,要知道如果我想要,你会马上消失在这世界上,一点痕跡都不留,就好像你从来都不存在。」他瞪着我威胁道。 我乾咳着喘着气,当我以为我要死的时候,他松开了我。我马上甩开他的手拿了工具箱跑开。 「别忘记当初说好的,杀了我,你们也不会有好处。」说完,我逕自走掉。 「你要去哪?」他大喊。 「看不见你的地方!我暂时不想和你待在一起!」我说。 我走出停车场,往医院旁的一些店家走去。这里没变多少,阿香姨的牛肉麵、伟叔的葱油饼,还有很多很多陪我度过那些艰难日子的店。最后我决定走进一家陌生的咖啡店——咖啡心。 「一杯黑咖啡,加两块糖。」我告诉店员。 「好的,这样是四十五元。」店员说,我把钱递给她,拿了咖啡,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我真像个白痴,干嘛每次都迁怒无辜的人,我真正该做的不是把那些人渣都送进牢里吗?我到底都做了什么蠢事啊!我心想。 我后悔地用手撑着额头,失焦地看着桌面,叹了口气,然后从口袋拿出手机,搜寻着电话簿,找到我要的号码,按下通话键。响了三声后,对方接起。 「喂?宁,什么事?」简老头问。 「你能来接我吗?」我说。 「怎么了?夏弈昕呢?」他问。 「我们有点意见不合,我赌气跑开。」我边叹气边说。 「好,你在哪间医院?」他说。 「丰学医院,但我在附近一间叫咖啡心的咖啡店。」我告诉他。 「怎么会在丰学……难怪你会这样。啊!等等,戎玄桓要和你说。」简老头说完把电话给了戎玄桓。 「戎玄桓?」我不耐烦地问。 「宁小姐我去接您吧!简先生还在用餐。」他说。 真好命,从出来到现在我只喝了一口咖啡。 「你知道位置吗?」我问。 「当然,那附近我很熟,请您稍等片刻,休息一下,我马上到。」说完,电话那头的人掛掉电话。 我收起手机,啜着咖啡盯着窗外路过的行人。有一对情侣边走边打情骂俏,还有父母带着青春期的女儿像是要庆祝什么之类的,打扮得很漂亮,少女穿着一件白色薄纱的洋装搭着丝袜,踩着高跟鞋,有点靦腆地勾着妈妈的手,三个人笑得好开心。羡慕的感觉涌上胸口,我转过头不去看,免得又回忆起自己悲惨的青少年生活。 约莫十五分鐘过去,戎玄桓推开店门走进来,穿着防风的外套和牛仔裤,戴着露出手指头的皮手套,往我走过来。我吃惊地看着他。 「我好像没看过你穿成这样。」我说。 「私人时间。」他笑着说。「回去吧!」他说,我跟着他走出去。 一台重机停在我眼前,戎玄桓跨坐上去,递给我一顶安全帽。 「抱歉我只有这个。」他微笑着说。 「只有?」我挑眉。「买这部的钱都可以让你买一辆车了!」我接过安全帽说。 「这是少爷的二手货,bmwmotorrad!相信我,骑过它你就不会想开车了,除非是像少爷的跑车啦……」他搔着头说。 「你们男人真的是……」我笑着摇摇头,刚才鬱闷的心情都不见了。 我带上安全帽,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还有工具箱啊!」我说。 「呃……我没想到这个。」他错愕。 我笑着抱着工具箱坐上他的重机。 「那就骑慢点!」我说。 「抓紧囉!」他说,然后拉着我的手抱紧他。 看着他的背影,我们往夏阳驶去。 註: 此句为《飢饿游戏》经典台词 11 11 我刚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边用毛巾包着我的头发,我原本的黑发,身上穿着一件小可爱和休间长裤。我走到客厅,才刚准备坐下时有人敲了门。 「宁小姐,我是戎玄桓。我帮您送了些吃的来。」他说。 我兴奋地衝到门前帮他开门,他真是我的救星,我都快饿死了。 「嗨……」我有点尷尬地对他笑着,然后让出一条路让他把餐车推进来。 他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polo衫和牛仔裤,刚刚的皮靴换成了版鞋,依然跟我印象中的他差很多。平时没怎么注意看他,今天才发现他真的很高,说不定比我第一眼看到的预估还高,身材也超标准,隔着衣服完美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真不愧是夏氏集团少爷的护卫。加上短短的黑发、偏黑的肤色让他看起来非常成熟。 他进来时,我凑过去瞄了餐车一眼。 「青酱海鲜义大利麵!」我大叫,我最喜欢的食物。「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我问他,语气藏不住惊讶和喜悦。 「就……之前帮少爷调查过您,所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讲着。 「那样很不礼貌。」我皱眉。「不过看在你有好好记住我爱吃啥的份上这次就先原谅你。」我笑着说,边捧着那盘义大利麵,走到沙发坐下。 「对不起。」他说,走到我对面的位置坐下。 他静静地看着我吃,起先我不是很在意,但他实在是看太久了,让我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他没看过狼吞虎嚥的人吗?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边咬着麵条问。 他露出笑容,左脸颊还有个小酒窝,其实还蛮帅的…… 「您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笑,好像饿了很久的流浪汉。」他说。 我瞪了他一眼。「谁叫你们把我绑来这里却没有好好餵我。」我说。 「对不起。」他轻声地说,让我感觉很……不知所措,好像我是恶婆婆而他是小媳妇似的。 「干嘛道歉,莫名其妙……」我别过头去,继续吃着我的麵。 「您终于把假发拿下来了呢!」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有这么不自然吗?为什么大家都看得出是假发?」我语带惋惜地说。 「明明是卷发,却跟之前的直发长度一样。」他说。 「说不定我的头发一个晚上可以变长十公分。」我开玩笑说,边把最后一口麵塞进嘴里。 「那您可能不是人类。」他再次笑了。 「那样好像也不错。」我边说边把餐盘拿给他。「谢谢你的麵。」我跟他道谢。 「不客气,不过您吃得好快,小心变胖。」他说。 「因为工作啊!平常根本就没时间好好吃饭。」我噘着嘴说。 他把盘子放回餐车上,然后拿了一壶饮料和马克杯。 「想来点玫瑰绿茶吗?」他问。 「好的,谢谢!」我接过玫瑰绿茶,啜了一口。好香! 他又坐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告诉他。 「宁小姐……我……」我举起食指。 「别用敬语,叫我宁就行了。」我露出微笑。 「那您也叫我桓吧!」他说。又错了! 「是你。」我纠正他。 他没有笑,反而一脸严肃起来。 「关于今天少爷在医院……」 「我知道,你不用帮他说话的。」我打断他的话。 「少爷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为了我哥的事已经烦恼了很久,对于裴医生和你哥的事我不太清楚,但是裴医生他帮了夏氏很多很多,所以如果你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我也会很悲愤。」他说。 「夏弈昕跟你抱怨的?」我挑眉问。 「不,是我刚刚遇到少爷时缠着他告诉我的。那壶玫瑰绿茶是他亲自泡的。」他说。 听到他说的让我忍不住望着手中那杯玫瑰绿茶,他是用怎样的心情去冲这壶茶的?该不会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想整我吧? 「要道歉不会自己来啊!以为用草泡的水就能打发我吗?混帐一个……」我喃喃地说。 「总之,宁,我希望你能谅解少爷,他最近压力很大,别跟他计较那么多,好吗?」他看着我问。 「嗯……」我应声。 「还有……这是我的名片。」他有点犹豫地拿给我一张黑底金字的名片。「有什么事都可以打给我,以后有需要帮忙的话,把它拿给柜檯的人看,他们会直接带你来找我。」他害羞地说着。「那……别忙太晚,晚安。」说完,他推着餐车走出去,留下那壶玫瑰绿茶。 我放下手中的马克杯,躺下,把右手放在额头。我没办法理解我现在复杂的情绪,生气?难过?后悔?还有一些我猜不出来的感情,正慢慢酝酿着。 ** 倚着栏杆,我把鱼饲料往鱼池的锦鲤丢去,它们争先恐后地往饲料方向衝过去,最后总是被一隻白色的鲤鱼吃掉。 那些鱼还真有精神,难道牠们不用睡觉吗? 凌晨一点三十五分。我睡不着,案子也毫无头绪,加上今天晚上心情被夏弈昕弄得很糟糕,害我不想工作。 「嘿!丫头!」背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老大……」我喃喃地叫他。 「不是总爱唤我简老头的吗?」他边说边走到我旁边。 「你终于默认这个绰号了吗?」我回他一个微笑。 「从来都没否认过。」他垂下眼,「我真的已经是个老头了呢……」他有点感伤地说。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看着抢食的鲤鱼。 「吶,宁。」简老头打破寂静叫我。 「什么事?」我问。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如果我知道戎玄浩是住在丰学的话,就不会让你去了。」他说。 我转过头看着他。「总要去克服的……毕竟,爸和哥都走了那么久。」我说。 简老头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严肃。「宁,你妈有跟你提过你爸那天发生什么吗?」他问。 我摇摇头。「没有。」我说。 他叹了一口气。「那时我在场。」他说。 「你在场?」我吃惊地问。 「因为消防队认为那不是普通的瓦斯气爆,而且第一次爆炸已经有人罹难,我们必须去勘验。」他告诉我。 「包括我爸?」我问。 「不!你爸是死在第二次爆炸,一个明目张胆的挑衅。」他抽了一口气。「他们本来在埋伏,突然间嫌犯进去的那间餐厅就爆炸了。」他看着我。「这是你爸告诉我的。」他说。 「那为什么我爸……」会死?我没能问出口。 「他突然发现瓦砾堆里有个小女孩还活着,但其他人根本忙不过来,他就一个人去把那个女孩抱出来,然后下一秒,一声巨响和闪光,我眼前原本破烂不堪的房子又再次爆炸,等我站稳后才发现你爸把那个小女孩推向我,而他自己……」简老头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全身百分之八十五严重灼伤,多重器官衰竭,连救护车都来不及上。」我平淡无奇地说着,彷彿死的那个人和我一点关係都没有,但此刻,我的心是淌着血的。「那个女孩现在怎么样了?」我突兀地问。 「她还在读大学,成绩很优秀,但听力有点不好。」他说。 「那就好……」我说,简老头吃惊地看着我。 「我就知道他不会白白牺牲。」我露出勉强的笑容。 简老头把我搂进怀里,轻轻地磨蹭着我的肩膀,让我靠着他。 「但我好想他还有哥。」我开始啜泣。 「傻丫头……」他低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好好保护你的,为了你爸跟你哥,我发誓。」他对我保证。 12 12 我小跑步地跑到分局门口,戎玄桓穿着西装,手上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和咖啡,坐在车子的引擎盖上,那台理当是夏弈昕所有的黑色宾士。 「你要来可以先打个电话的。」我告诉他。 前两天,我和简老头两个人辛苦地把证物搬回分局,原因就是和夏弈昕那碍事的协议,不然平常会有很多人帮我们。从搬回来后我们索性直接睡在局里,反正也忙到没办法回去,我们也不想被关在那里。 「我给了你电话但你没给我你的。」他有点靦腆地笑着。 我拍了下额头。「不好意思,我忘了。」我马上从口袋拿出手机。我记得我应该把戎玄桓的电话键进去了。找到他的号码,按下通话键,三秒后,他的手机响起。 他拿出手机。「现在你有我的号码了。」我说。 「嗯哼,未接来电,宁梓涵。」他笑着说。「对了,这是少爷要我给你的。」他把牛皮纸袋递给我。「从我哥体内取出来的子弹,抱歉手术延了一天,现在才能给你们。」他说。 「没关係的。那堆证据够我们忙很久。」我说。 「谢谢你们为夏氏做的,为我哥做的。」他摸着我眼窝下深黑色的部分。「看看你,都变成熊猫了。」他皱眉说。 对于他突然的肢体接触我愣了一下。 「你哥情况如何?」我稍微退开他转移话题。 「手术很成功,医生说过两天应该就会醒了。」他说,一脸如释重负。 「他醒了记得打给我,我得问他一些事情。」为什么他会在没有夏弈昕允许的情况下进入他的办公室?我一直想不透,我认为这会是关键。 「好的。对了,咖啡给你。」他把那袋咖啡给我,有三杯。「一杯给简骏天,一杯给严彻。」他说。 「严彻?」我挑眉。 「改变形象。」他笑着说,然后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别让自己太累了。」他说完后关上车门,离开。 我转身走进电梯,上楼。 三天来,案情依旧毫无头绪,我排除了每一枚我採集回来的指纹,不是夏弈昕就是戎玄浩的,还有一些是戎玄桓,符合夏弈昕对嫌犯的描述——带着手套。简老头找到的脚印是来自一双靴子,但鞋底样式那么多,根本无从下手,就算从二十六半的大小去判断,也只能推测他的身高大概介于一百七到一百八之间;再从戎玄浩的衣服和伤口来看兇器是一把约莫十五公分的短刀,但我们没找到。dna也没有结果,嫌犯很专业,做得很乾净。我之前曾问过夏弈昕会不会是内部的人下的手,他却说如果是这样他就不必找我来了。 进度几乎为零。 电梯门开了,我走进实验室,把从戎玄浩体内取出的子弹和系统资料库做弹道比对。它来自一把口径点三八的普通手枪,系统里没有这支枪的使用记录,一条线索又断了。 再次回到原点。 歷经几个小时被证物的折磨,我和简老头决定休息一下。他回他的办公室,我则坐在休息室的沙发,虽然身体累到不能动,脑袋却不允许我停下思考。最后,我放弃休息的念头,把现场拍的照片拿起来重新看一遍。 地上的血、散落一地的笔、破碎的马克杯、被割坏了的真皮沙发上有血跡……等一下,血跡有个地方不太对。 我拿起那张相片放在放大镜下仔细看了看,有一滴血的周围还有溅落的小点,就好像是还没凝固前又有一滴血滴上去。我怎么没想到,戎玄浩不可能没反击啊!他可能也流血了而我们没注意到。如果那滴血是我们要找的人……我们就有他的dna了! 想到这里,我拿起工具箱飞奔下楼,儘管已经半夜三点。我必须叫醒夏弈昕;我必须回到现场;必须取得嫌犯的dna。 打开车门,我启动我的suv,全速飆回夏阳。 在路上,我打了通电话给简老头,从他沙哑的声音听得出来他才刚睡着,我要他去休息室睡一会儿,别趴在他的办公桌睡,然后告诉他我回夏阳一趟。 不到二十分鐘,我到了。随便把车停好后,我拿起工具箱直接从大门进去,反正我身后没有一群会吓人的小弟,而柜檯的人早就已经打起盹来了。我走进电梯,这台电梯只能上到十三楼,我得再从楼梯走上去。守在楼梯的小弟看到我没有多虑,让我直接过去,我猜是夏弈昕和他们说了什么,反正无所谓,我有正当理由,他们也不能拿我如何。 我走到最西边的地方,一间间地打开,找寻夏弈昕。当我打开第三间房门,床上光着上半身的男人倏地坐起拿着枪指着我。 「谁?」夏弈昕用比平常低八度的声音问。 我把工具箱放到地上,举起双手。「宁梓涵。」我倒抽了一口气后说。 他放下枪,开始破口大骂。「你这女人脑袋有洞啊!现在都几点了,而且你竟然敢直接闯进我的房间?」他按着头,瞪着我。 「我想再进去你的办公室,我发现新证据。」我放下举起的手。 「有什么事不能早上再说吗?」他不高兴地走下床,身上只穿着一条四角裤。他捡起地上的裤子和衬衫穿上,旁边还有几个空酒瓶。 我懒得跟他吵。「快点。」我礼貌性地别过头,一边不耐烦地催着。 「你闭嘴。下次我也半夜三点把你吵起来。」他说。 我不理他,转身走到他的办公室前等着。他缓缓地拿着钥匙走来。 「早知道就不叫你来了。」他喃喃地抱怨,打开门。 我走进去找到那滴血,拿起棉棒取样,贴上标籤。 「可以了。」我告诉他。 「就这样?」他挑眉问。 我点头。「就这样。」肯定句。 「你这女人真的有病啊!把我半夜三点叫起来就为了……」他无奈地指着沙发,欲言又止。 我也火了。 「什么叫做『就这样』啊!为了这案子我已经连续三天都睡不到两小时了你还想怎样?半夜三点被叫起来又如何,我到半夜三点都还没睡!」我几乎是用吼的。「况且那滴血很可能有嫌犯的dna,你不也想早点破案吗?我不想留,你也不想我待,早点解决这事对彼此都好。」我对他吼。 他叹了一口气后,把我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啦!放我下来!放手啊!」我在他怀着挣扎着。 他不理会我,直接把我带回他房间,丢在床上。我正准备起身,一道黑影覆盖住我,夏弈昕两手紧扣着我的手腕,上半身悬在我身上,衬衫的扣子完全没扣,赤裸的胸膛一览无遗。 「竟然你还那么有精神,想跟我做点别的事是吧?」他问,眼神充满可怕的慾望。 「你……想做什——」我话没说出口。 「乖一点行不行!」他突然大吼。 我愣住。 「听着……」他的语气变得很温柔,松开一隻手,抚摸着我的脖子。 「那天在医院的事我……真的很……对不起,不管你说了什么,我都不应该那样。」他有点紧张地说。 我看着他棕黑色的眼眸。他很认真。 「呃……该道歉的是我,我不该迁怒。」我垂下眼,把视线移开,暼到一旁的酒瓶。「你喝醉了。」我用双手顶着他的胸膛,尷尬地说着。 「吶……」夏弈昕猛地俯身,我还没能反抗,他就在我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给我认识你的机会……好吗?」他在我耳边低喃说,然后倒向枕头。 我紧闭着眼,等待着他下一个更疯狂的行为,但他没有。 所以果然是喝醉了吗?不然怎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欸!」我转过头看着他。睡着了? 「夏弈昕?」一片寂静。 刚刚看起来还挺清醒的,怎么突然发起酒疯呢? 我叹口气准备起来,不料他的手臂横放在我腰上,压着我,而且推不开,很明显他有施力。 「你这混帐根本没在睡,给我起来啊!」我打了他的背,他倔强地不回应。 「欸,夏弈昕少爷您行行好起来吧……我还要回实验室。」我看着身旁没有动静的男人。装睡还装得真像。 算了,反正他也没兴趣对我怎样…… 我放弃抵抗,瞪着天花板发呆。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被抱着睡了……为什么几乎是陌生人的他可以给我这种安全感呢?而且明明该讨厌他的,却一点都不排斥他这种举动。 我的眼皮随着逐渐放松的心情沉重了起来,顺从我的自私,闭上眼睛,睡去,享受这陌生人给的熟悉安全感。 就纵容自己这么一次吧! 13 13 印象中,在我走过超过九千五百个日子里,我只睡过头两次。 第一次是知道我爸去世的时候,我妈陷入一个歇斯底里的状态,一动也不动地缩在床的角落,两眼空洞,不吃不喝不睡。隔天,理所当然没人叫我起床,但是我跟学校请了丧假其实也没差。 第二次是我刚结束警大新生训练的隔天。我全身的细胞都没办法活动,骨头间的韧带像断了一般,我累到无法动弹,那天我整整睡了十二个小时。 就这么两次。打从高中毕业以来,我没有一天睡超过六个小时,本意是强迫自己保持规律,但对所有警察而言这根本是天方夜谭,日夜颠倒再颠倒的生活会让你应顾不暇。 今天是第三次。当我睁开眼看到刺眼的阳光后,我就知道我睡太久了。一旁的棉被闻起来有晒过太阳的味道,一种微妙的安全感。阳台的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风拂过海面吹进来,带着氯化钠的咸味和氯化镁的苦味。另外,房间还瀰漫着一股薄荷的香味,不知道是从哪传来的。 我朦胧的视线搜寻着房间,最后聚焦在一个阳光中的人影。他手上拿着马克杯,我想,那股薄荷香应该就是从那飘过来的。 他转过头,头发因为阳光的照耀而闪烁一瞬间。其实如果仔细看,你会发现他的头发是黑色、棕色、和金色组合而成的,这些顏色混在一起就变成了他那迷人的蜜金色。我记得我们家也有过这么一瓶蜂蜜的顏色和这很像,但我忘了是哪种花的花蜜,不过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市面上看起来像泥巴和胶水混合而成的蜂蜜。 「醒了?」夏弈昕挑眉问。 用手撑起自己,这时我才注意到我躺在一张鹅黄色的床上。我皱眉,开始回忆昨晚。我记得被夏弈昕抱着睡,但是他的床是宝蓝色的…… 拨着刚睡醒的一头乱发,我再次环顾四周。这是夏弈昕在夏阳帮我准备的房间。 「今天早上我起来后发现你躺在我旁边我就把你抱过来了。」他说。 又被抱了? 「是你不让我走的。」我别过头,不想让他看见两颊泛起的红晕。 老天!昨晚的我到底在想什么?真是疯了! 「是噢……」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无所谓和瞭解。 「别想用一句『我忘了』就打发我。」我说,然后走下床,伸懒腰。 我到底睡了多久为什么我觉得有点痠痛? 「老实说我只记得你闯进我房间,去办公室用棉棒沾了血跡,之后就不记得了……」他越讲越小声。 「难怪……」我喃喃地说。 「我做了什么吗?」他问。 除了吻我额头和抱着我睡了一晚以外。 「也没什么,我会忘了昨晚那疯狂的举动,我想那是没睡饱的副作用。」我耸肩,他喃喃不知道唸了什么,反正一定不是对我的讚美,不知道也无所谓。「所以几点了?我到底睡了多久?」我问。 「其实也还好,你只睡了快八个小时。」他告诉我。 「难怪我会有精神到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等等!你说八小时?」我惊呼。我昨晚三点多才睡,现在不就已经…… 「嗯,快十一点半了。」他回应我的想法。 「shi……」我忍着不骂出脏话,衝进浴室,拿起牙刷,挤牙膏,以最快的速度刷牙。 他跟过来,拨了我垂下的一綹头发。 「不用那么夸张吧!亲爱的。」他说。我停下动作,看着他。 亲爱的? 我吐掉口中的泡沫,抽了一口气。「谁是你家亲爱的?」我瞪着他。 「你啊!」薄唇微扬。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得快点回实验室。我的工具箱在哪?」我说。 「今天早上简骏天来的时候我把你的东西都给他了,还有我告诉他你要和我去约会,可能会晚一点才回去。」他说。 「你疯了。」我断定。 「不,我很认真喔!亲爱的,至少接下来几个小时你都是我亲爱的。」他说,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 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的大家都在看我们? 「天啊!那个男生好高好帅喔!」 「他笑了,快看!」 「旁边那个是他女朋友吗?身材超好的。」 「对啊!不知道她有没有一百七十公分,腿看起来超修长的。」 「真希望她能把头发放下来呢!」 花痴小姐们: 对!我承认夏弈昕很高也长得……挺好看的。 他又不是古代的美人,不用为他回眸一笑就乐成这样吧?虽然他没有回眸。 我身材很好我知道,警察那些累死人的固定训练可不是白做的,另外,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只是一个被黑道绑架的可怜鑑识人员。 真不好意思,我有一百七十二公分高。 就是为了你们这种人刻意绑起来的! 真是的,夏弈昕就算了,那些花痴的话题怎么会扯到我呢?我又不会散发花痴费洛蒙。 我记得被夏弈昕拖出门前,他拿了一套衣服要我换上。一件黑色的长版帽t和七分裤,还有灰高领仿羊绒的外套。当我换好后他给了我一双帆布鞋,这时我才很惊恐地发现原来他跟我穿得一样,莫名其妙的情侣装。 他不知道从哪找来一辆非常普通的车,路上很常见的银白色toyota。下车前他给了我一顶帽子,自己也戴上同款但不同色的,另外他还戴了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并要求我把头发绑起来,说是要偽装成普通情侣。 目的地是一间有简餐的露天咖啡厅。你能想像这一百公尺有多远吗?尤其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的时候,真是佩服那些模特儿能在伸展台上神色自若。 夏弈昕捏了捏我的手。 「亲爱的,记得微笑喔!我们现在是很普通的情侣。」他说。 我假装勾起幸福的微笑。「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现在非得让你牵着手吗?」我从齿缝间发出声音,并趁机用牵着他的手狠狠捏了他一下,只见他微微瑟缩了一下,但随即装作若无其事。 他带我走到一个位置坐下,甩开我的手。「放心,你伟大的牺牲会有回报的。」他漫不经心拿起菜单。 「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说。 「你只喝黑咖啡,对吧?」他避开话题问。 「对!你能不能别转移话题?」我说。 「他们有义大利麵你要吃吗?」他问,把菜单递给我。 「夏弈昕……」 「宁梓涵……」他模仿我的语气。「士兵打仗也是要吃饭的,而且你太瘦了,抱起来像抱娃娃一样。」他说。「不好好餵你等等你又去跟桓诉苦。」 「那不是重点吧!」我垂下头。而且我哪有找桓诉苦啊…… 「除非你先吃点东西,不然我不会告诉你我们要干麻。」他威胁。 我叹了口气,放弃和他辩论。反正耽误到的是他的案子,戎玄浩跟我一点关係都没有,他要放我假我也乐着,只是可怜了简老头。 我拿起菜单,看着义大利麵那栏。 「他们没有青酱!」我抱怨。 「其他的不行吗?像白酱——」 「有奶油,我不吃。」我说。 「红——」 「我讨厌加工过的番茄。」我又说。 「那,黄——」 「我不喜欢南瓜、咖哩或黄芥末。」我看见他不耐烦地瞪着我。 「你太挑食了。」他指出问题核心。 我耸肩。「还好吧!」 服务生朝我们走过来。「您好!请问两位需要什么?」她很客气地问。 「一杯香草拿铁不加糖、一杯黑咖啡加两块糖、一个奶油培根义大利麵和一个燻鸡三明治。」他迅速地点餐,并从钱包拿出一张钞票。「我们要先结帐,不用找了。」他给她一个微笑,我能想像那服务生内心惊讶的吶喊,不管是因为他还是小费。 「好的,马上帮两位送过来。」她转身离开,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还没点餐。 「等等,我还没——」我站起来,夏弈昕拉着我的手。 「那个三明治给你。」他说。 我瞪大眼看着他,准备开口。 「先忍着点,好吗?」他轻声地问。「拜託……」 我噘着嘴,看着他,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下不为例。」我无奈地坐下,纳闷着他到底想做什么。 14 14 我看着眼前的优间吃着义大利麵的男人,正确来说,是「瞪」。 夏弈昕完全没有想和我解释的意思,哪怕只是隻字片语也好,但从东西送来后他就只是一直吃和东张西望,瞧都没瞧过我一眼。说要装情侣的也是他,不理我的也是他,这……莫名其妙、互相矛盾嘛! 我低下头看着手上的黑咖啡,亮澄的棕色液体映照出一张脸——愤怒、不耐烦、面临爆发边缘的女人。 四周再度传来好不容易才停止的评论,大家开始猜测着这对「情侣」发生了什么? 我受够了这一切。 「如果你再不解释我就要走了。」我瞪着他说。 他把游移周遭的目光放回我身上。「我说过,你不吃点东西我是不会多说什么的,况且你已经错过了一餐。」他放下叉子,喝了一口香草拿铁。 「也不想想是谁害的。」我说,然后拿起桌上完好无缺的三明治,咬了一大口。「这样可以了吗?」我边咀嚼边问。 「挑食又固执的女人……」他摇头。「等会儿回去我让饭店的师傅做些你爱吃的,这是交易接受吗?」他问。 我点头,等着。 「我们在等人。」他看向远处。「一个很重要的人。」 「跟案子有关?」我吃着三明治问。其实这三明治的味道还不坏。 「嗯……」他垂下眼。 「目击证人?可是你说过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所以是……线民?」我问。 他只是动作很小地摇摇头,我几乎就快没发觉他有摇头。 「那……」话还没说出口,夏弈昕就把食指放在我的唇上。 「就这么多了,别囉嗦,快吃!」他命令。 我退后避开他的手别过头,拿起咖啡喝了两口,然后把那个三明治吃完。他则继续注意着周围,彷彿怕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人。 「要不要告诉我那个人的特徵,我可以帮你留意。」我说。 薄唇微扬。「不用了,亲爱的,我们现在可是在约会,我不想让你有任何负担。」他礼貌性地说,顺便瞪了一眼朝我们指指点点的欧巴桑。 「说到这个我想问你,为什么要扮成情侣啊?还有这身可笑的情侣装。」我指着身上的衣服。「一男一女的关係并不是只有恋人一种而已。」我说。 「不喜欢和我凑一对吗?」他挑眉。 「不是那个的问题。」我说。 「不然勒?怕你男朋友介意?」他故意追问。 「我没有男朋友……」我垂下眼,对于这个问题引发一股热意涌上脸颊。 「还是你怕被人误会?」他问。 「那倒无所谓。」我耸肩。「那不是很重要。」 「什么不重要?」 「我有没有喜欢的人……那不重要。」我说。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他问。 「不,我还是会恋爱,会喜欢上男人,但终有一天我会离开他,或是让他甩了我。」我说。 「只是玩玩,不会认真?」他困惑地问。 「不是那样的。我想说的是,我会像个正常人,去交几个男朋友、谈谈恋爱,但是我不会拥有那种生儿育女的爱情……我不能,也不值得……」我词穷,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为什么?」他不肯放过我地继续问。 我叹了口气。「如果我也离开,我妈要怎么办?虽然高中毕业后我就几乎没待在她身边,我……一直在逃避,有时候甚至会怨恨我爸和我哥为什么要把妈搞成那样后又丢给我,但我知道那一直是我的责任,我不可能躲得掉,所以我想……至少当我退休后能好好陪着她剩馀的人生,也许泡泡咖啡、种种花啊!蔬菜啊!什么之类的。」我停了下喝口咖啡。 「再说一个整天和尸体、杀人犯混在一起的女人有哪个家庭愿意让她当媳妇的呢?况且我又是单亲家庭,我不值得任何男人为我牺牲,更不可能拋下我妈跟随他。」 「相信我,你不是那种女人。」他想了一下继续说:「况且严彻好像不介意这点。」 「什么?」我皱眉,不理解他说的。 「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对你有意思吗?」他轻笑。 「他只是同事、朋友,或者一个像哥哥的存在,我们之间是不会有曖昧关係的。」我告诉他。 「那可就难说了,以一个正常男人的观点来看,他绝对不想只和你是朋友,更不会想以哥哥的身分成为你的家人。」他说。 「你又知道了?」我反驳。 「我就是知道。男人在某些时候要比女人敏感得多。」 「不要以为你随便唬烂我就会信。」我摆摆手,露出不屑的表情。 「那就等着看吧!反正我无所谓。」他耸肩说。 气氛被刚刚的对话弄得很尷尬。夏弈昕那混帐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严彻哥对我是像妹妹般的照顾,不会有爱恋成分在里面这我是自然清楚不过的,他凭什么那样说? 他沉默地看着别处,我则是拿着菜单研究打算再点个东西吃。或许在别人眼里我们是对正在吵架的情侣。 过了十分鐘左右,他突然转向我倾身低语。 「出现了……」他轻声地说。 我朝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往柜台走去点餐。那个男人穿着黑色连帽运动外套、牛仔裤和皮靴,带着墨镜,因为角度不对的关係我没能看清楚他的脸。 「要过去吗?」我问。那个男人点了一杯咖啡走到花台旁边,坐下,无视店家摆出来的桌椅。 「不,我们就在这看着。我不会让你接近那男人的。」他说,声音比平常低了八度。 「他是黑道?」我谨慎地问。 「类似。」他回答,然后向服务生招了招手。 「您好,请为两位还需要什么吗?」服务生客气地问。 「请给这位小姐一份低脂火腿潜艇堡,然后我要一杯伯爵奶茶。」他掏出钞票给她。 「先生您刚刚付得钱还够付这边,就不用再收了。」她微笑。这家店还能像悠游卡储值吗? 不过我比较好奇的不是这个。「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我问他。 他拍了拍额头。「内建脑波接收器。」 我翻了翻白眼。「白痴……」我喃喃地说。不理会他,我继续盯那个男人,他只是静静地喝着咖啡,好像正在等人。 「我们真的不用做点什么吗?」餐点送上来后我问。 「不,我要看看他要做什么。」他说。 「为什么──」我还没问出口,突然一阵强风吹来把桌上的餐巾纸吹到地上,散了一地。 我弯下腰准备捡起,不料夏弈昕的动作比我快。 「我来。」他说,弯下腰的时候帽子掉到地上,露出他一头金发。 我不经意瞥到那个男人一眼,那男人正盯着这看,只见他脸色大变,彷彿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起身就走。 「夏弈昕他跑了。」我紧张地跟他说。 「shit!」他咒骂,捡起地上的帽子戴上跟了过去。 「欸!等等!」我从后头对他喊。潜艇堡怎么办?我还没吃完…… 我依依不捨地看着桌上没吃完的食物追了上去。 起先那个男人只是快步走,但一个转弯来到偏僻的地区后他就跑了起来,夏弈昕二话不说地追了上去。 他们越跑越快,我紧追在后头,但毕竟男生和女生的体能还是有差。又一个拐弯右转,男人把手中的咖啡往后方丢去,咖啡色的液体就这样溅得夏弈昕一裤子,但夏弈昕不理会湿透了的裤管,绕过那个杯子继续追他。 我停下脚步,从口袋急急忙忙掏出随身带着的手套其中一只蹲下去把那个杯子包起来。倏地,一个人影闪过我眼前,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头也不回地走过,我只瞄到他的背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却又想不起来他是谁。可能是我认错人吧! 我起身,发现他们都不见了。 我往前跑到一个岔口,他们在左边的死巷里,尽头是一个像球场边缘的围栏,越过去还有几条小巷子。那个男人迅速地爬了上去,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当我看见夏弈昕拔出枪瞄准他时,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衝过去拨掉他的枪,手上的杯子被我丢到一旁。 「不要!」我大喊,那把枪硬生生掉到地上,滑到墙边,狠狠撞了一下,夏弈昕也被我撞得重心不稳,踉蹌后退了几步。 那个男人顺利翻过围栏,逃进对面的小巷子。 「你做什么!」他对着我发飆。 「你疯了吗?干嘛要开枪啊!你知道夏氏拥有枪都是默许吗?有多少警察想抓你们,你难道要给我们一个明正言顺的理由抓你?」我边说边捡起地上的枪,取出弹鋏和枪膛的子弹。幸好它没有走火。 「你们要抓的是我爸!」他大吼,往墙壁搥了一拳。 「我们才不管这些,有权力的是你。」我瞪着他。 他转身朝我走来,把我推到地上,枪和弹鋏也掉落。突然,我感到有股温暖的液体流过我手心,我往右边看去发现我倒在一个碎酒瓶旁,手就压在碎片上。举起右手,手掌部份嵌了一堆小小的绿色玻璃碎屑, 「也许不是现在,但当有一天你知道那个男人所做过的一切,我保证你会为了今天放走他后悔一辈子。」他对着我说。 「为了什么?就因为他是伤害戎玄浩的嫌犯?」我问,一边拔出手上的碎片,我痛得瑟缩。 他叹了口气俯身。「但愿你真的只是那么想。」他扶我起来,温柔地拿起我的右手放在他的手中。「对不起,我不该推你,很痛吗?」他道歉。 「还好。」我不怪他这么做,我了解他现在复杂的情绪。我往那个咖啡杯走去。「不过我希望你下次能直接告诉我我们面对的是谁,而不是让我最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嫌犯。」说完,我从口袋拿出另一只手套戴上左手,捡起杯子。 「对不起,我只是想好好请你吃顿饭,顺便看看他要做什么。」他垂下头。 「别再做这种多馀的事了。」我警告。 「是是是──」他不耐烦地点头和翻白眼。「我们快点回去吧!你的伤口得快点清洁。」说完,他牵起我受伤的手,而我没有拒绝。 「如果是要确认他跟案子有没有关係的话这你不用担心喔!」我边走边告诉他。 「为什么?」他低下头拧眉问。 我举起手中的咖啡杯。「我们拿到他的dna和指纹,况且你一定知道他是谁!」 「如果是他我可以先自己处理过吗?」他笑着问。 「记得做得乾净点,别让我找到机会起诉你。」我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会手下留情,毕竟让他进了医院会很麻烦,而且你也不喜欢医院,还有不能打脸,这样你们会不好辨认……」我看着旁边滔滔不绝的男人思考着,那股从他手心涌上我心头的暖意到底是什么? 夏弈昕,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像黑道的大男孩。吶,如果你不是黑道而我不是警察的话……也许,只是也许,我可以像现在这样和你牵着手,一起去吃饭、一起聊天,而不是被侷限在彼此的黑与白。但在我认知里,这世界就是如此黑白分明,没有灰色地带。 15 15 手掌传来阵阵的刺痛,我咬着牙,准备迎接下一次棉花棒的攻击。 「等……雅淳你轻一点……噢!」纵使我知道她已经尽量小力了。 没想到谢雅淳那变态突然变本加厉,狠狠地往我伤口戳。 「还知道痛啊!」她责备地说。 「废话,我也是肉做的,有血有泪有神经,ok?」我哀怨地看着她说,尾音还微微上扬。 「好啦,是说夏弈昕也太过分了吧?把女孩子推倒在地,算哪门子男人。」她看着我的手抱怨着。 「我猜是我自找的。」谁叫我放走了他想做掉的人,不过还没证实那个男人就是兇手前,依照警察的纪律,我当下的反应是正确的,而且就某方面而言,我不希望他被抓。 「还有,宁梓涵你也太好运了吧?跌倒都可以跌在碎玻璃上。」她摇头叹气。 「等等提醒我去签张乐透。」我说,然后看着她用绷带帮我包扎伤口。 「你啊!」她狠狠捏了我的手心。 「痛痛痛痛痛……」我抽离我的手。 「别再做那些会让你哥担心的事了,他会捨不得。」她很认真地对我说。 「雅淳……」我轻声地说着她的名字。「还放不下我哥吗?」我问。 雅淳是个天才,求学过程一直跳级,在二十二岁时就念完医学院。我哥刚从警校毕业成为菜鸟警员那年认识了在实习的雅淳,听说我哥费了一番工夫才追到她,但是我不管怎么套话他总是不愿意承认。他们一直很稳定的交往,纵使我哥比雅淳小了两岁,我和妈一点都不介意,我一直认为她是会成我大嫂的那个女人。 「就跟你一样。」她故意摸了摸我的头,弄乱我的头发。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弄啦!我绑很久。」我用手环着头,做出防御的姿势。「坏人。」我朝她吐了吐舌头。 「还闹!快回去工作。还有,下次受伤给我乖乖去医务室,我这不处理还有心跳的人。你知不知道那个医药箱我找多久?你……」她开始碎碎唸,我趁着她还没暴走前逃到门口。 「遵命!掰!」我把她帮我包扎的手放在额头,做出敬礼的动作,然后转身离开。 我走到简老头的办公室,但是没有人在,所以我往实验室走去,当我经过电梯前时,门刚好开了,简老头和严彻走了出来。 「回来了啊!」简老头看着我调侃。 「你的手怎么了?」严彻一个箭步上前抓起我的手着急地问。 脑中浮现夏弈昕说过的话,我反射性地缩回我的手,不想让任何曖昧的情况发生,但显然这么做很不自然。 嘖!怎么最近总对这种异性的肢体接触很敏感…… 「夏弈昕弄的?」他又问。 「在我被推倒之后。」我耸肩。 「那个男人──」他本来打算继续说下去,但我打断他。 「我很好,没事。不要那么紧张好吗?」我翻了翻白眼。 「既然你没事的话,我们就快去工作吧!因为人手不足的关係,我们得多接一个案子。」简老头说。 「嗯哼?能简述一下吗?」我等着他接着说。丢下严彻,我和简老头走到实验室。 「等等,我才刚拿到资料……」他翻着手中的资料。「巷子的枪杀案,但是武器是一把口径点三八的普通手枪,跟之前的不太一样,而且现场没有蝴蝶造型的亮片。」他说。 「模仿犯案?」我问。 「还不能断定,等一下,这死者……」他突然变得很激动地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我凑过去看。当我看到尸体的照片时也愣住了,那似曾相似的身影…… 「彭嘉鸿,三十六岁。」简老头喃喃地说。「我们的关键证人。」 我惊讶地看着那些照片。「怎么会这样……」 「他死了真是件麻烦事,这样我们就不知道他为什么让伤害戎玄浩的人从他房间逃走了,说不定他是共犯。」简老头推测。 「那为什么要杀了他?灭口?」我问。 「看起来是这样。」简老头摆了下头。「又一条线索断了,还多加一个案子。」 「我们要去现场吗?」我问。 「不,严彻他们都处理好了,只是因为兇手做得太乾净,他们没有时间去破这种棘手的案子,才要我们有空慢慢分析。」简老头说。 我点点头。「那我们有什么?」 「一具尸体、一颗子弹、一把枪,就这样,现场被清理过。」 枪……一个想法闪过我脑中。 「你刚刚说那把枪的口径是多少?」 「点三八。」 和从戎玄浩体内取出的子弹是一样的口径。 「有弹道分析吗?」 「没,我可以现在去试射。」 「好,你把试射的子弹和这起案子还有戎玄浩的比对一下。」 「那你呢?」他问。 「我要去处理我带回来的证据。」我告诉他。 「是什么?」 「今天夏弈昕其实是带我去埋伏他认定的嫌犯,不过被他跑了,但是我有取得他的dna。」 「你去埋伏?」他瞪大眼惊讶地问。 「我一开始不知道,我以为他只是要带我去吃饭,害我几乎什么也没吃。」还浪费了一个潜艇堡。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摇头。「夏弈昕说等我们把dna比对的结果告诉他后他就会告诉我们。」 「今天早上拿回来的我已经弄好了,那个样本属于一名男性,数据库里没有他的资料。」 「那我去弄我带回来的。」说完,我往我的办公室走去,我把那个咖啡杯留在那。 我拿着那个杯子走到实验室。 「浩伟!」我叫着坐在里面的实习生。 「前辈,有事吗?」他非常紧张地站起来。 「你去休息,这里借我用一下。」不理会他,我走进去开始动作。戴上手套,从袋子里取出杯子,拿起棉棒擦拭,再把棉棒剪到剩下前头,放进试管…… 「可是……前辈……我……工作──」 「夏弈昕吩咐过不让其他人知道,如果你知道了些什么,会有怎样的下场我可管不着。」我警告他。 他叹口气脱下手套走出去。 我调出简老头帮我处理好的资料和手上这份比对。慢长等待后,比对的结果出来了,简老头刚好在这时走进来。 「怎么样?」他问。 我把萤幕转向他。「完全吻和。」 「我那边也是,弹道分析都一样,伤害戎玄浩和杀了彭嘉鸿的兇器都是那把枪。」 「我们得快点告诉夏弈昕。」我说,然后和简老头一起下楼往停车场走。 「先打个电话给张博昱。」他说。 「为什么?」我边坐上车边问。 「拿到资料后马上逮人。」他解释。 「他也知道这件事?」我拧眉。 「分局长吩咐过,一旦有嫌犯就要抢在夏氏前抓回来。」 「这样不会打草惊蛇吗?」我问。 「张博昱会知道怎么做的。」他的语气很肯定。 我们开往夏阳,途中我打给了张博昱,当我们到夏阳时我打给戎玄桓,因为我没有夏弈昕的电话。 「喂?宁?」手机那头传来戎玄桓的声音。 「夏弈昕有在你旁边吗?」我问。 「你等等,我把手机给他。」一会儿,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出现。 「宁梓涵?」夏弈昕说。 「dna结果出来了。」我走下车,跟着简老头从之前的侧门走进去,守门的直接让我们通过。 「如何?」他很谨慎地问。 「就是他没有错。」我告诉他。 「我就知道!」他激动地说,准备掛掉电话。 「等等!」 「干嘛?」他不耐烦地问,迫不及待地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那个人是谁?你答应过的!」 「之后会让你知道的。」说完他掛掉电话。 「喂?夏弈昕,可恶!他掛电话了!」 「无所谓,走吧!」简老头把我拉进电梯,按下十六楼的按键。 我用手撑着腰,等待电梯门打开。 「叮!」电梯门打开,两个眼熟的男人出现在面前。 夏弈昕翻了个白眼。「damn……」 「很惊讶吗?」我和简老头走出电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吗?」 「这样好了,你和简骏天先去楼下餐厅吃点东西,还记得我说过让师傅帮你做些吃的吗?我和桓很快就会回来的,有什么事等我们回来再说,好吗?」他试着转移话题。 「一点都不好。」简老头出声。「我们现在就要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如果我说不呢?」夏弈昕反呛,两边僵持不下。 突然一阵巨响,伴随而来的是枪声和尖叫声。 「怎么回事?」我问。 「是楼下。」简老头说完朝楼梯衝过去,因为不能贸然搭电梯。 当我们赶到楼下后愣住了,太惨了,到处都是血和伤患,办公桌、椅子全部倒成一片,还有散了满地的纸跟碎玻璃。我和简老头立刻拔出枪,找了掩护躲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恐地问。 「不知道,先叫支援吧!」他回答。 我从口袋拿出无线电。「呼叫中心,呼叫中心,听到请回答。」 「中心收到,请问有什么事?」无线电传来回覆。 当我准备再次开口时简老头突然从我的视线消失,我着急的巡视四周,发现有两个人正在打他,双方的枪都被踢飞到约莫十公尺外。 「快住手!」我大喊,用枪瞄准了一个人的头。 其中一个人突然从腰间拿出短刀架在简老头的脖子上。 「宁……」简老头挣扎地想说些什么。 「放开他!」我警告他们。 只见有个男人鄙视地轻笑了一下。 「宁……小心……」我还没能搞清楚简老头的意思,背部就挨了一击,手上的枪被打掉。该死!有人偷袭,他从背后架着我,我动不了。 「中心呼叫,听到请回答。」无线电又传来声音。 「原来是条子啊!」他在我的耳边说,让我感到噁心反胃。我挣扎着想脱离,但他的力气很大,我根本没办法。 「如果你乱动的话我会杀了他喔!」拿短刀的男人说。 「你们……」我咬着牙,决定放手一搏。 我用手肘狠狠地往身后撞去,再赏他一记过肩摔,那个男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当我回过神后就来不及阻止事情发生了。 「这是你自找的。」那把短刀沾满鲜血,简老头倒在地上,一声嘶吼从我嘴巴发出。 「简骏天──」 16 16 洁白的地板上,一个男人倒卧在那,周围渐渐被颈部流出的鲜血覆盖,红色的液体缓缓地扩散着。空气瀰漫的血腥味刺激着我每一个细胞,告诉我有人受伤了,而且有很多很多血。 「不!」又一声嘶吼从我口中发出。 我衝到他身边,只见他瞪大着眼边喘气着。 「我们本来可不打算对你们动手,谁叫你们要做错误的时间点出现呢!」拿着短刀的男人说,一边露出得意的微笑。 「你这傢伙!」我对着他大吼。 这时一个男人从楼梯上悠哉地走了下来,是夏弈昕追的那个人。只见他摆了下头,其他人纷纷放下武器跟着他走,被我撞倒在地的男人也爬了起来。 「后会有期,宁梓涵。」他看着我说,一副认识我的样子,但我除了今天的印象外,对他没有丝毫的记忆。 他们转身离开,只剩身旁不停传来的低呜声。我得做些什么才行,不然简骏天会死的! 我拿出无线电。「呼叫中心,呼叫中心,这里是鑑识组宁梓涵。我和简骏天组长在出外调查中遇到袭击,简警官颈部被划了一刀,另外还有很多人被波及,请立刻派遣医护人员和警力支援,地点在夏阳大饭店十五楼,重复一次,在夏阳大饭店。」 「中心收到,张博昱警官等人正在赶往途中。」 我把简骏天翻过身,压着他脖子的伤口。但是伤口太大了,加压止血法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该死!」眼眶被眼泪佔据。「该死!」我咒骂着。 要不是我,简骏天根本不会受伤,我到底哪来的自信他们不会动手?我真是天真的可以,都忘了这里是黑道的大本营,会闯进来袭击的人理所当然也不会是小角色。 耳边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博昱吗? 「可恶!」夏弈昕边跑过来边说,戎玄桓跟在后头。 「夏弈昕!」手足无措的我让眼泪溃堤。「夏弈昕!快来帮我!我的手不够大……」我开始歇斯底里地啜泣。 「他们竟然连警察都出手,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他边说边蹲下和我换手。 我对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发愣,口中发出一种奇怪的抽泣声。「血……」 「宁梓涵你没事吧?」夏弈昕问。「别担心,夏氏的医疗小组很快就会……」 「呼叫宁警官,支援已抵达,请回报确切位置。」无线电传来讯息。 「你通报了?」夏弈昕一副不敢置信地着我。「真是多事的女人……桓!」他抬头看着一旁警戒的戎玄桓。「去找几个兄弟帮你,知道怎么做吧?」 「是!」戎玄桓回答,随即转身离去。 夏弈昕把头转回来,瞪着我说。「真不敢相信你会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时他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了,他要骂我也无所谓,显然我已经失去任何反驳的能力,早在我出手的那刻起就没有了。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我们面前。 「少爷──」王仁丰喘着气。「现在楼下都是条子和医院的人,该怎么办?」他按着胸口问。 「想办法封锁媒体消息,在处理好前静止任何房客离开该楼层,让医护人员上来,警察的话能拦多久算多久。」他迅速地命令着。 「是!」王仁丰回答,才刚回过头就看见医护人员和小弟们在拉扯。 「有伤患等着我们处理,请让──」 「那只是你们条子的藉口!」 「都给我住口!」夏弈昕大喊。「那边的,如果真的很行的话就快点给我过来,想办法止住他的血!」 小弟们退开让医护人员过来,他们做了一些紧急处理后把简骏天放上担架下楼。 「快让让!」他们一路对着围观的民眾喊着,果然还是阻止不了人们爱凑热闹的坏习惯。 简骏天被抬上救护车,我和夏弈昕以及一个小弟跟着上去。 「我一个人可以的。」我对着夏弈昕说,声音还微微颤抖着。 「你这样子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他回答。 「可是,我已经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所以──」话还没说完,夏弈昕就把手指在我的唇上。 「放心,我会给你弥补的机会。」他给我一个要我放心的微笑。 我无奈地让背靠着后面,看着医护人员们在简骏天身上弄来弄去,但我始终没能定下神来看懂他们在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盯着简骏天脖子上一再被染红的绷带。 都是我。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 简骏天会受伤,夏弈昕会烦恼都是因为我。 当我的思想正开始崩毁时,医护人员突然出声让我回过神。 「请问你们有人血型是a型?最近闹血荒,恐怕会不够,所以──」 「我是o型应该也可以输给他的!求求你们……」我紧抓着医护人员的手。 「是可以没错,但是还是以同血型优先,如果真的没有的话──」 「我是。」夏弈昕开口打断我们的谈话。「我是a型,我可以输血给他。」他说。 我看着他,望向他棕黑色的双眸,依旧明亮,但也那么深不可测,我猜我大概永远都无法理解夏弈昕的所作所为。 「少爷您真的要这么做吗?」小弟问。 夏弈昕耸肩。「趁有机会多做点好事,我是这么想的。」他看着小弟回答。 倏地,救护车停了下来,门被打开,简骏天被带下车。 「这位先生请跟我来。」医护人员对夏弈昕说。 我打算跟上去,夏弈昕却出手拦住我。 「别让她跟来。」他命令小弟。 「是!」为什么每次都要这么乾脆地回答他?都没有想过要反驳吗? 「为什么?夏弈昕!让我过去。」小弟抱着我,阻止我过去。「你这混帐!给我放手!放手啊!」我挣扎着,虽然有缓缓地前进着,但却跟不上他们的速度,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简骏天!简骏天!」我吶喊着。 「不要啊!夏弈昕──」用尽全身力气,我发出最后一次徒劳的呼喊。 ** 我蜷缩着身子,双手环着膝盖,把脸埋进去。 我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多久了,那个小弟走了,换成王仁丰,我猜是因为戎玄桓要去处理夏阳的事,至于夏弈昕……我大概一辈子都还不了他这个情,不管基于什么理由,他替我做了一件我做不到的事,我会寧愿他救简骏天的理由是为了以后和警察谈判有筹码而不是一时兴起。但他可能不知道,比起黑道,警察才是最冷血无情卑劣的生物,义气?兄弟?别笑死人了,在某些警察眼里有金钱和权力。为什么我们得乖乖服从那些可笑的命令?像私下帮黑道处理案子。 局长……赵仲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白痴的命令造成的。 这样欺骗自己,会让我好过些,至少我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在我被等待被放出去的期间里,王仁丰一直试图让我吃点东西。 「宁小姐,拜託您行行好吃一点吧!」王仁丰手上拿着便利超商的饭糰和奶茶,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如果不想浪费食物的话就给我滚,否则我会砸烂你送来的每一样食物。」我面无表情地说出威胁。 之后就好一会儿都没人来敲门了。我仍旧两眼无神地看着坐着的沙发,让罪恶感和无助吞噬我。 当我听见开门声,有人走进来在桌上放了一盘甜点和一杯茶时我简直气炸了。 「王仁丰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听不懂人话吗?给我滚!」我拿起桌上不知道装着什么甜点的盘子准备往旁边的人砸去。 但手却在半空中就被拦住。 「嘿!小心点,亲爱的。在我不在的时候你浪费了很多食物吗?」眼前的男人温柔地笑着,那种让我对他改变印象的笑容。 下意识地,我猛然扑过去抱住他,他在我把盘子丢到地上前接住它。 「夏弈昕……」我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眼泪在眼眶打转。 「没事了,没事了。」他放下盘子,用一隻手抚摸着我的头。「你可以松开手了吗?有点……噢!」 我不小心碰到他抽血的地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退开身子,不停地道歉。 「不是该说谢谢吗?怎么一直道歉?嗯?」他稍微调整了姿势,低下头看我。 「谢谢你……」我靦腆地说着。「真的真的很谢谢你……」我又开始哽咽,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我又变得这么爱哭呢?像从我爸去世十几年来的眼泪一次涌出来一样。 「真是的,警察还这么爱哭,小朋友心中帅气的警察形象都被你毁了。」他再次摸了摸我的头。 「反正我是鑑识人员,小朋友看不到。」我抹掉脸颊的泪痕。 「真叫人失望呢!」他叹气说,然后又拿起那盘甜点放在我面前。「我帮你带了点吃的。」 我皱了皱鼻子把头转开。「我吃不下,我会马上吐出来的。」 「你一整天都没吃到什么东西,你得吃一些。」他坚持。 「我有吃了三明治──」 「那不是正餐!」他说。「要不是你坚持先回分局,还有你的手受伤,我会带你去吃正常一点的东西。」 「但我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我扶着额头。「但还是很谢谢你,可以给我一杯黑咖啡吗?不要加糖。」我问。我需要一些咖啡因和苦涩的味道让我保持清醒。 「不行,既然你不吃东西好歹也睡一会儿。」他拒绝我的要求。 我摇头。「我没办法闭着眼睛,那些可怕的画面会一直出现。」 他再次叹气。「那至少先把这杯喝掉,我再叫丰帮你买一杯咖啡过来。」他边说边把桌上的马克杯拿给我。 「好。」我接过那杯茶。「这是什么?」喝了一口之后我问。 「薰衣草茶,可以让人舒缓紧张情绪、放松心情,另外我还加了一些薄荷和柠檬草,会让味道好一点。」他回答。 「是喔……」我继续喝着,因为已经放了一会儿所以不会很烫,很好入口。薰衣草很香,但是有一点苦,不过因为有薄荷的味道中和所以还好。「你对花茶很了解?」我问他。之前那壶玫瑰绿茶也是他泡的。 「有一点研究。」他说。 「真是让人看不出的兴趣。可是我怎么觉得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我说。 「可能是喝不习惯吧!」他耸肩。 「但是……」我的眼皮开始觉得很沉重,杯子从我手上滑落,夏弈昕依然接住了它。「为什么我会这么想睡……」 「是薰衣草让人放松的效果吧!」他轻声地说。 「你骗人……你放了什么进去?」趁着还有意识时我追问。 「嘘……睡一会儿吧!你需要休息。」他抱着我。 「夏弈昕你……」我喃喃地说,眼皮不受控制地闔上。 「放心吧!我会一直在陪在你身边。」他说。 我最后记得的事情是,有什么软软的东西抵着我的额头。 17 「当警察不只是警察,黑帮不只是黑帮,好与坏,虚构与真实。你可以继续相信你所选择的,也可以用足够的勇气,穿越天堂,直奔一个良善与光明的地方。」──痞子英雄 17 「啊!涵涵已经睡着了?」这个声音……好熟悉……爸? 「嗯……」我坐起身,寻找他的身影。「爸?」 「对不起吵醒你了,我在这里。」我循着声音的方向撇过头。 「爸──」我兴奋地正要开口,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到。 一个全身烧得焦烂的人正微笑看着我。 「爸爸很久没见到涵涵了,过来让我抱抱。」他对我伸出宛如黑炭的手,噁心的腐烂味往我衝来。 「啊──」我尖叫着跳下床。「不要啊!你不是爸,走开。」我激动地乱挥双手。 「涵涵你怎么了?我是你最喜欢的爸爸啊!」他说,扭曲的脸露出诡异的笑容。 「你不是!走开!」我转身拔腿往楼下衝。 「涵涵!涵涵──」身后的男人不停呼唤,我却不敢停下脚步。 「妈!」我大喊,没人回应。「妈!有个全身焦烂……妈?」我衝到呆坐在房间地板上的妈旁边。「妈?妈!怎么回事?别吓我啊!妈!」我用力摇着她的肩膀。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一个人口中不知道喃喃唸着什么。 「天啊……」我傻了,怎么会这样?怎么办……对了,哥! 我起身离开房间。「哥!宁魁!」我叫喊。 「涵?怎么了?」我看见我哥的身影从浴室走出来,我不假思索衝了过去。 「哥,妈她……啊──」我尖叫。眼前的人的确是哥,但是左边的头骨有严重变形,右小腿的骨头岔了出来,手臂还一直不停地流着血。 「涵?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清楚哥不懂啊!」他朝我走过来,我踉蹌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不要……不要啊!」我狼狈地爬起身衝向门,却被什么东西绊倒在门口。 「痛……」我用手撑起身子,却发现我不是在家门口,而是在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地方。 「宁……你的脚踩到我了……」脚边传来虚弱的声音。 「对不起,你没事吧?」我抬头问他,倏地,又一个让我惊恐的景象出现。 倒在血泊中的简骏天。 「我的脖子好痛……还一直流血……快帮我想想办法……」他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咳出一口血。 我向后爬退了几步。 「不……」我扶着墙壁站起来。「不要啊!」我往相反方向衝去。 现在我认出这里了,这里是夏氏的办公室。 跑了一会儿,我拐进左边的一间房间,关上门,把头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掰囉!宁梓涵!」又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转过头,还没能认出他是谁前,一条黑影掠过我眼前。 我猛地起身,按着左胸口,睁大着眼。这里不是我家,也不是夏阳,我现在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躺在沙发上。 梦……只是个梦,一个恶梦。 我听见有人匆匆结束通话往我走过来。 「宁梓涵你没事吧?」夏弈昕着急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我没有回答他,竟自起身往房间角落走,让背靠在墙壁,试着釐清思绪。 那个梦……是因为最近太累的关係吗? 「宁梓涵?」夏弈昕走过来问,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一切都还好吗?」 一切都还好吗?被烧焦的爸、吓坏了的妈、重伤的哥还有全身是血的简骏天……简骏天! 我抓住他的衣领。「简骏天现在在哪?」我瞪着他问。 「你先冷静点。」他皱起眉头。「先放开我好吗?」他举起手准备拨开我的手,但我比他早一步甩开他。 「你要我怎么冷静?」这句话听起来不像问句反而是责备。 他在薰衣草茶内下药让我睡着,让我闭上眼,强迫我去面对那些梦魘,拒绝让我见简老头。这一切要我怎么冷静? 「手术刚结束,他现在在恢復室。」他调整了一下被我扯歪的领子。 「我要见他,现在就要。」我说。 「不行,现在还不开放探望。」他说。 我像洩了气的皮球,垂下肩。 「该死……」我低语。 「你真的没事?」他走过来揉了揉我的肩。 「不,糟透了……」我摇摇头。 「做恶梦了?」他挑眉问。 「你害的。」我推开他。「为什么要在茶里下药?」我问。 「你需要休息。」他一脸无辜的样子。 「所以你用这种方式强迫我休息?」我越说越激动,尾音上扬。 「听着,是这样的──」 「够了,我不想听你任何藉口。夏弈昕,你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啊?我怎样甘你屁事,你管得着我吗?你凭什么把我关在这不去见简骏天?还有,简骏天跟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愿意捐血给他?对你而言,像我们鑑识人员死越多不是对你们越有利?你以为卖人情给警察他们真的会让步?你真是太天真了!所谓警察是比你想像还要腐败的存在,你这么做只是浪费我们两个的时间。」最后一句我几乎是用吼的。夏弈昕只是静静站在那,让我一次发洩完。 「这样你满意了?」他问。 我拧眉。「你──」 「换我说了。」他拉我走到沙发坐下。深吸了一口气,他开口:「对不起。」 我错愕。「什──」 「让我说完。」他捏了一下我的手。「我很抱歉害你做恶梦,那并非我的本意,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休息。」 「也不该是用这种方式。」我抱怨。 「你说的对,应该会有更好的办法,但这是最快的一个。」他说。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我问,语气和缓许多。 「我不想让你面对那种场景。」清澄的黑眸凝视着,我尷尬地别过头。 「什……什么意思?」我问。 「你真该看看你在救护车上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松开我的手换了个姿势重新坐好。「绝望、恐惧、惊恐,我没看过那种表情,彷彿经歷过的所有伤痛都再次出现般,你一直不停颤抖,抿着唇,脸色很苍白。」他说。 我有吗? 看见我的困惑,他开口:「显然你自己没有发觉。」 是没有。 「所以?」我问。 「我只是认为你会昏倒在急诊室前,与其那样,不如让你有个可以转移情绪的对象,迁怒在我身上,发洩你的怒气和悲伤。」薄唇微扬。 为什么?我们明明应该是死对头。 「这样你心情也许会好点。」他说。 闭嘴! 「你难过的表情好丑,我不喜欢,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不要再说了! 「所以──」 「够了!」我大喊。「不要那样关心我……」 「为什么?」他问。 「不值得,我不值得。」我垂下眼。 「吶……」他出声叫我。 「干嘛?」 「天下没有永远阴霾的天空,只要让生命的太阳自内心升起,就能感受到日出的惊喜。(註)」他把头转向我。「在我面前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ㄍ1ㄥ啊?(非注音文)」 「抄简媜的句子,没创意。」我吐槽。 「这叫『引用』,小学修辞没学好啊你。」他说,我听了微微笑出声。 「白痴……」 「你不也是?」他也笑了。 「才不是。」我反驳。「但是不管如何,谢谢你。」我对他说。 「这样才是我知道的宁梓涵。」他边说边摸我的头。 「啊──不要弄啦!」我阻止他。 「走吧!」他站起来对我伸出手。「严彻他们等着你呢!」 我握紧他的手起身,和他一起步出房间。 註: 此句出自简媜《问候》 18 18 沿路都是没印象的地方,明明对丰学医院一点都不陌生怎么会不知道这里?我常常乱晃啊!是因为太大的关係吗? 走到电梯前,有两个保全坐在那。夏弈昕走上前按下按键,我抬头看着数字慢慢跑到18。所以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在十八楼。 「叮!」进电梯后夏弈昕默默按下12。 「我可以问你吗?」我开口。 「嗯?」他低下头看我。 「为什么来这里那么多次了我对十八楼一点印象都没有?」我问。 「因为十八楼除了医院相关人事外是不开放一般民眾进去的。」他解释。「误闯的话刚刚的那两个保全会请你离开。」 「那为什么要把我困在那层楼?还有那间房间又是哪?」我继续问。 电梯门打开,夏弈昕率先走了出去,我跟上。 「我看起来像一般民眾吗?」他反问。 呃……一点都不像。 「还有不是跟你说过院长我很熟,所以他特地把贵宾休息室借我们。」他说。 「贵宾休息室?」我惊讶地问。 「就是给比较特殊人物休息的地方。你反应干嘛那么大啊?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会在那里,我只是跟他们说找个地方让你好好待着别乱跑就行了。」他耸肩。「不是我喔!」他一脸无辜。 我瞪着他。主谋明明就是你! 一个拐弯左转,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映入眼帘,严彻哥看到我之后马上走过来把我拉到他身后,夏弈昕趁机塞了什么东西到我手上,为了不让严彻哥看到我直接把它塞进口袋。 「初次见面,严警官。」夏弈昕给了严彻哥一个意义不明但绝非善意的微笑。 严彻哥把我搂得更紧。「你对宁做了什么?真不敢想像在害简骏天受伤后你们竟然敢绑架我们的人?」他咬着牙说。 「我没事。」我给他一个要他放心的微笑。「夏弈昕让我好好休息,沉淀自己的情绪,不然我可能会对你们大吼大叫。」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就是说嘛!而且我还好心捐血喔!」夏弈昕把袖子捲起来。「抽了五百毫升呢!相信你知道这佔人体血量的多少,如果以──」 「够了,我不想听你瞎扯。」严彻说。「还有宁如果有情绪需要发洩那也是我们的问题。」 「喔?」夏弈昕把两手放进口袋。「真是好心没好报,是他们两个自己在错误的时间闯进来的,况且动手的也不是我的人。」他往前走了一步。「你难道没有好好研究我给你留下的资料吗?」夏弈昕微笑着问。 「什么资料?」我抬头问严彻哥。 「他们留下来的一些东西,法官开了搜查令给我们,现在夏阳十五楼归我们管。」他解释。 「说到这个,能请你们的人快点离开我的地盘吗?不然的话……」这时有一群穿着西装的人从夏弈昕身后出现。 「我们律师公会会奉陪到底。」带头的男人走到夏弈昕旁边说。我认得他,律师公会会长,刘嘉祥。 我们身后的同仁也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我们身后,顿时形成一种微妙的对峙。 「没想到连堂堂刘大律师都是你们的人。」严彻哥讽刺地说。 「令你意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夏弈昕说完转身。「对了!」他停下脚步。「想知道其他资讯就给我配合一点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带着那群律师离开。 「什么意思?」我问。 「不知道。」严彻哥摇头。「等专案小组分析完那堆资料再说吧!」 「嗯。」我点头。「那个……简老头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懦懦地问,想起最初的目的。 「来吧!」他带我绕过其他人走到一面玻璃前,简骏天就躺在里面的房间,脖子被白色的的护颈圈围着,看起来不是很舒服,但除此之外,他看起来没有大碍。「医生说他很幸运,没有伤到颈动脉或气管,就只差那么一点点,要是伤口再稍微深一点他现在早就不在了。」 「嗯……」我让头靠着玻璃。「他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说。 「是啊!等他醒后就能转进普通病房了,不过我们应该会帮他办转院。另外,虽然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但要回来工作可能会需要一段时间。」他说。 「都是我的错……」我喃喃自语。 「宁……」 我起身站稳。「我想去走走。」我告诉严彻哥。 「我陪你吧!」他说。 我摇摇头表示拒绝。「不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他叹了口气。「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有事我会打给你。」他从口袋掏出我的手机。「拿去吧!你掉的,连络不上你大家都会担心的。」 我接过手机说:「抱歉,不会再这样了。」 「去吧!」他说。 等到我离开他的视线之后我伸手进去口袋拿出夏弈昕给我的东西,是一张纸。我摊开,里面简短写了几个字。 到浩的病房来,别让其他人知道。 看完后我把它撕碎丢进最近的垃圾桶,掉头往戎玄浩的病房走去。 刻意绕过电梯,我打开通往楼梯的门,还小心翼翼检查有没有人跟来。走到八楼,穿过寧静的加护病房,这时不开放探望,病患的家属们有的静静祷告着,有的在休息补眠,我不敢把视线停留在他们身上太久,所以我加快脚步,来到上次夏弈昕带我来的地方。 可是没有钥匙我怎么进去呢? 正当我在烦恼怎么办时,眼前的门打开了。 「宁小姐您这可终于来了啊!」王仁丰一脸快喜极而泣的表情。 我不禁拧眉。「有需要这么夸张吗?」我说。 「当然!」他很激动。「您都不知道少爷多过分,一句话就把人家一个人丢在这里,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才会来,明明人家也想去看浩哥。」他假装啜泣着。 人家……还真爱演,让我想怀疑夏弈昕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癖好。 「戎玄浩醒了?」我问。 「对啊!浩哥昨天傍晚就醒了,但是『蝶』那些傢伙突然来乱,害少爷得拖到刚才才有空来看浩哥。嗯?宁小姐?」他举起手在我眼前挥啊挥。 我因为他刚刚说的话愣住。所以他们这么急着离开是为了来见戎玄浩? 「宁小姐?哈囉?」 我回过神。「没事。」我笑得很尷尬。「快走吧!」 「喔!」他又盯着我瞧了瞧。 「都说了没事!」我不耐烦地推着他前进。 「好啦好啦!我自己会走。」他随手拉上门,往前继续走。 走没多久他就停下来。「到了!」 我迟疑了一下。「上次不是这间啊!」 「吼!宁小姐您怎么那么笨啊!浩哥都醒了怎么可还住在那间。」他一副理所当然地摆摆手。 「你刚刚说谁笨啊?」我作势在他面前举起拳头,给他一个威胁的微笑。 「不,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他立刻站直。 「下次再让我听到──」我又把拳头伸到他面前。 他急急忙忙敲了门。「少爷!宁小姐来了!」 里面的谈笑声顿时停止。 「进来吧!」夏弈昕出声,我按下门把,推开门。 走进去,理当是戎玄浩的人半坐半躺在病床上,和几天前看到的那个虚弱的样子判若两人,夏弈昕坐在床边,桓则站在他旁边,两人还开心地笑着,但戎玄浩的脸色却非常不悦。 「你好,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是宁梓涵。」我对戎玄浩做自我介绍。 「我知道。」他一脸厌恶地说。「要不是因为我这么无能少爷也不用和你这种人扯上关係。」他瞪着我说。 「对,就因为你太白痴害我们家老大还躺在病床上!」我反呛。 「好了你们两个。」夏弈昕出声制止。「丰,没你的事了,先回去休息吧!」 「那请浩哥多保重,我先走了。」说完他关上门离开。 「今天把你叫来不是要让你和浩吵架的。」夏弈昕转过头来和我说。 「又不是我先开始的。」我抱怨。 「我觉得你也没有知道的必要。」戎玄浩说。 「浩……」桓开口。「我们答应过他们。」 「等我醒来不就好了?干嘛找那些条子!可恶!」戎玄浩愤恨不平地说。 「是是是,都我的错。」夏弈昕摊手。 「对不起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戎玄浩急忙开口想解释。 「没关係啦!是说警察的仪器感觉真的很方便。」夏弈昕微笑着。「至少他们帮我确定伤害你的人是谁。」 「说到这个。」我开口。「那个男人到底是谁?袭击夏阳感觉像他带头的。」我说。 「浩!」夏弈昕对戎玄浩使眼色示意要他说明。 他叹了口气。「给我听好了女人,我只说一遍。」 我站着三七步,双手环着胸,一脸不耐烦。「嗯哼?」 「他是『蝶』的人,地位应该相当于副首领,没人知道他的真名,江湖上人称『乌鸦』。」他说。「乌鸦凤蝶。」 乌鸦凤蝶,学名papiliobianorthrasymeds,翅表散布着具金属光泽的鳞片,翅膀黑色具绿、蓝色鳞光,在阳光下照射下的特殊光芒。很适合做为那个男人的代称,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不知道真名?那要怎么抓他?」我问。 「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夏弈昕说。「谁先找到就归谁,如何?」他问。 我皱眉。「我们手上的资料几乎为零,怎么可能比你们先找到?」 「那可就难说囉!」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记得我们的交易吗?该给你们的都给了喔!我夏弈昕可是说话算话。」 「留下来那堆资料?」我问,他点点头。「那我可以再问一些问题吗?」我对着戎玄浩问。 「说吧!」 「为什么蝶的人要攻击你?还有你为什么会在那里?连戎玄桓和王仁丰都不敢随便进去,照理说你不该在那里才对。」我说。 「有人传话给我,我也记不得是哪个小弟,说少爷让我直接过去他办公室,偶尔少爷会这样,基本上只要有允许,就可以进入少爷的私领域。」戎玄浩回答。「至于我被攻击的原因……」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夏弈昕,夏弈昕点头。 「因为浩知道一些事情,他们想要收买浩。」夏弈昕替他解释。 「拒绝后就变成这样了。」桓替他们说完。 我点点头,这时手机响起。是严彻哥。 我接起电话。「怎么了?」 「简老头醒了。」电话那头的人说。 「好,我马上回去。」我告诉他。收起手机,我对他们说:「这事就先告一段落,有什么事的话会有人再跟你们连系。」 「嗯。」夏弈昕点头。 「希望别再看见你。」戎玄浩在我走出去关上门前补上这么一句。 我也由衷这么希望! 当我走到楼梯间时,有人突然从背后拍了我的肩膀,我反射性地抓起他的手准备给他一个过肩摔,不料那人却一动也不动。 「宁警官。」那人开口。「局长请你和我走一趟。」 19 19 局长?赵仲鈺找我做什么? 我瞪着他,他也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是局长派来的,他想和你谈谈。」他开口。 我松开手,后退一步。「为什么?有什么事非得这样说?」我问。 「不方便在这里谈。」他看了看四周之后说。 我抿着唇。「很紧急吗?我想先去看简骏天。」我问。 「简组长那边已经派人去说了,请你直接跟我走吧!」他说。 我犹豫着,这男人能相信吗? 「你在怀疑我说的吗?」他说,边拿出刑警的证件给我看。「这样呢?」 我看了一眼,他真的是警察。 「好,走吧!」我告诉他。 他在前面带头,我跟在后面。奇怪的是,在我关上楼梯间的门时,我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但四周除了我和他以外没有其他人了,心理因素? 「怎么了?」他转过头问我。 「没事。」我跟上他。 下楼后,我们往医院门口走去,一辆黑色轿车早已停在那等我们。走过去,他帮我开门,我坐进去后他再绕到另一边上车。 「开车!」他对司机命令。 不久后,我们来到总局前,我只来过这里几次,大多都是为了工作,我们分局是辖区最大的一个,横跨东区和北区,重要性仅次于总局。矗立的大楼还是一样高大雄伟,让人觉得很有压迫感。 等司机把车停好后,我们下车,走进去。他带我上楼到局长的办公室,敲了门。 「请进。」里面的人回答。 转动门把,他带我走了进去。赵仲鈺站在窗前,看着底下来来回回的人潮、车潮,双手交叉在背后。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局长接触,之前有机会看到局长都是演讲和媒体。 办公室没有开灯,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照亮昏暗的房间,我讨厌这种诡异的气氛,令人喘不过气。 「报告局长,这位就是宁警官。」他对着赵仲鈺说。 闻声,赵仲鈺转过头。「很好,你先出去吧!」 「那我先下去了,有什么事的话请随时吩咐。」他敬完礼后走了出去。 「宁警官,坐吧!」赵仲鈺比了比一旁的沙发。 没有办法逃避,我只能走过去坐了下来。 「请问局长这么急着找我来是为了什么?」我开口,手还因为太过紧张不停地颤抖着。 赵仲鈺朝我走了过来,一手按着我身后的椅背说:「看过新闻了吗?」 「新闻?」我转过头。「我平常有在看,只是这两天忙了点,所以……」 「看看这个。」他打断我的话,用遥控器开了墙壁上的电视。 「各位观眾好,记者人现在在位于知名的夏阳大饭店,对于稍早发生的歹徒闯入事件,饭店员工是完全不予回应,听说当时正好有警察来採证遭受到波及,伤势非常严重,这方面警方也是敷衍带过,许多民眾表示他们根本不知道饭店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警察採证,还有歹徒闯入的目的为何目前也不明,唯一知道原委的夏阳和警方都绝口不提及与这次相关的话题。另外,由于这次事件发生后夏阳大饭店以限制房客行动来维持秩序方面,有许多人表示不满,认为饭店不该在完全没有解释的情况下这么做,也希望能有人给他们一个交代……」 萤幕被切掉。 「媒体已经炒得沸沸扬扬了。」他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老实说闹得那么大我竟然没想过这问题,我真是太大意了。 「压不下来吗?」我提心吊胆地问。 「那倒不会,夏氏的势力已经介入了,媒体那边应该不会有人再报,但是已经引起民眾的注意。」他解释。「不过这不是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 我拧眉。「不然是什么?」我问。 他走到我对面的沙发坐下,严肃地瞪着我。 「我想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新闻前,我对于你们私自与夏氏合作一事完全不知情。」他说。 不敢相信我听到的,我开口:「这是局长您的命令吧?」我有点激动地问。 「并不是。」他说。 「可是简组长说是──」 「对!照理来说这应该是我决定的事,所以卡在我们中间的人……有问题。」他道出重点。 「您是指分局长吗?」我问。 「刚才我已经找他约谈过了,你也知道对于最近『蝶』的行动一直让警方很困扰,这时刚好夏弈昕主动找上门来,顺水推舟,要知道,只要能提供任何有关蝶的情报,都是大功一件。」他说。 「所以我们被分局长耍了?」我问。 「正确来说是被利用,他想藉你们拿到情报,再谎称是自己弄到手的,毕竟和黑道合作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他倾身向前。「你知道这有多严重吗?」他问。 僭越职分,私下和黑道勾结…… 「你觉得该怎么处置他?一大过两小过?两大过?还是乾脆送他三大过让他走人?」他问,语气令人畏惧。 「我不知道……」我别过头不敢看他,手心不停地出汗,喉咙变得很乾。 「对了对了,这事你跟简骏天也有份呢!」 我抬头。「我们完全不知情,怎么能处罚我们?」我说。 「除非不得已,不然我不会那么做。」他对我说。 我完全被搞糊涂了,他到底想干嘛? 「但是,我们要好好利用这次的机会。」他说。「知道政府有一笔经费要让我们去美国进修吗?」他突然把话题扯远。 「有听说过,我记得是……大约一年半后吧!」 「对,但上头已经在叫我们决定人选了。全国十个名额,我们局里分到两个,资讯那个我已经决定给宋俞辰,他是个适合人选。」赵仲鈺说。 「的确,他是个罕见的资讯天才,实至名归。」我点头表示赞同。 「至于另一个人选,我决定给你,如何?」他诡异地笑着。 我又感到困惑。「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他说。 「很难让人相信,毕竟其他分局还有很多比我优秀的人,两个名额都给我们分局会有人不高兴吧?况且我去了美国我妈怎么办?您还是再重新慎重考虑一下吧!」我告诉他。 「你妈的部分政府可以帮你安排,只是她的生活费必须由你负担。」 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一定有诈! 「说吧!我要拿什么来交换,等价交换原理我懂的。」我向后躺让自己靠在椅背上。 「不愧是他的女儿,很敏锐。」他喃喃地念着,但被我听到,听起来他好像认识爸。「我先让你看一下部分从夏氏那拿来的资料。」说完他走向电视旁的触控萤幕,打开一些资料。 我起身跟了过去。「有关『蝶』吗?」我问。 「对。」他回答。 萤幕出现了一张树状图,应该是蝶的组织结构,但最上面首领的位置是个问号。 「这是蝶的组织图,为首的人目前不清楚,大部分的活动都是由『乌鸦』带领的。」他指着问号下方写着乌鸦的框框说。「再来是其他成员,基本上他们的地位都差不多,大约二十来个左右,但他们拥有的重装武器跟军方差不多,普通的黑道就算有上百个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都只有代号吗?」我看着那些蝴蝶的名称问。 「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但夏氏可能知道,并且计画着报仇。」他说。 「夏弈昕没给我们全部的资料吗?」我问。 「换做是你,以黑道的身分你会交出手中全部的资料?」 「可能不会。」我回答。正确来说是想都别想。 「想知道其他资讯就给我配合一点吧!」 难怪夏弈昕会那么说。 「那就是关键了。」深吸了一口气,他开口:「我要你进入夏氏做卧底,找出其他关于『蝶』的资料还有夏氏他们的犯罪证据。」 卧底?听到这我不禁笑了出来。 「局长您这玩笑可开大了,比分局长要我们和黑道合作还夸张,我是鑑识人员,鑑识组的,不是重案组的刑警或谍报部的人,怎么会要我做卧底呢?」 「我知道你一直对这方面的工作有兴趣。」 「有兴趣不代表有能力啊!」我嘲讽地轻笑着。 「不,局里没人比你更适合了。」他的语气很肯定。 「我只是个小小的鑑识人员。」我告诉他。 「你已经渐渐打开他们的心房了,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你很聪明、你有能力,好好利用这次的机会,我们可以同时将他们一网打尽。」他说着。「这多重要你会不知道吗?」 「重要是重要,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我做不来。」我摇头。 他叹了口气。「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为什么我会选择完全没有经验的你做这种荒唐的工作。」他又开啟另一份资料,十五年前我爸那场气爆的报导。「『蝶』这个组织其实从很早以前就存在了,而这场气爆其实是人为的,他们下的手。」 我愣在原地。 「所以我爸的死是他们……」 「是的,那时刚掌权的乌鸦只是想试试新研发的炸药。」他有点惆悵地说着。 「那么多人死掉就只是因为他们的实验?」我的尾音上扬,像是质问。 「还有宁魁……也就是你哥哥当时在办的案子,虽然推你哥下楼的不是『蝶』的人,但那也是因为他们和『蝶』的军火交易被警方发现,只是我们那时候还不知道『蝶』这个组织的存在。」他说的事实狠狠地刺痛着我,我觉得好难受。 「这件任务对你而言,绝对不是只有摧毁一个黑道集团、维护社会安全正义那么单纯而已。」 没错,我是在復仇,他们夺走我的一切,那么我也要毫不留情地毁了他们的。 「我答应你,我们就只是试,最多一年,找不到也没关係,在那之后我会安排你和你妈到国外过全新的生活,还有进修的机会,在这一年中如果夏氏有任何起疑或你有危险都可以马上喊停的。」他说服着我。 「除了这次,你不会再有机会了。」他说出重点。 「报仇、维护正义、进修机会、璀璨的未来,相信我,你有能力获得这些,这是你应得的。」他说。 看着他热切的眼神,我犹豫了。 今天,我看见了人类内心最贪得无饜又丑陋的一面。 20 20 拿着刚才在路上买的苹果,手不自觉地动着。削完皮,剖半,切片,去核,就这样一直重复。突然,一旁躺在床上的人挪动身子,伸出手从床头的柜子上拿起纸和笔写了什么之后转给我看。 你削那么多是要给谁吃啊?况且我能不能吃这么硬的东西都还是个问题。 我停下手边的动作,放下刀子,看着满满一大盘的苹果发愣。 「啊!削太多了。」听见我这声惊呼,简骏天露出微笑。 他看起来好多了,只是为了保护受伤的颈部,他必须带着令人难受的护颈圈一阵子,也得尽量避免说话。看到他被我害成这样我真的好心痛,我真是个幼稚、不成熟又自以为是的白痴。 想到这,我又再次开口:「对不起……」语带双关。 他拧眉,拿起笔又在纸上写下: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不是你的错。 我无奈地笑了笑。「但我也有责任不是吗?」 简老头翻了翻白眼后又继续写。 你真的是……要不是医生要我别开口,我一定会破口大骂。 「那我可要趁现在多说一点。」我说。 他举起手中的笔作势要丢过来,我边笑边往后退了一点。 「病人不可以太激动喔!」我告诉他。 他再次对我翻了白眼,我只是微笑,没有多说什么。接着他拿起纸笔继续写。 你不用不去工作吗?这阵子我们不在,应该很忙吧? 看到他这样问,顿时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重击了一般,痛得我换不过气。 我该怎么跟他说? 见我没有回答,他举起手在我面前挥啊挥。 我回过神来,只好装俏皮地把食指放到嘴唇。「嘘……」 你翘班?他在纸上写着。 「呵,你说呢?」我想这是目前,我能给他最好的回答。 他拿起手上厚厚一叠纸朝我砸了过来。 「嘿!」我巧妙地闪过那叠纸。 「还不快去工作!」从他的嘴型看来,他是这么说的。 「好好,这不就要去了吗?」我拿起包包起身。「医生说你明天就能出院了,不过还是得在家静养一阵子,严彻哥会来接你。」我告诉他。 说完转身离开,在按下门把前,我回过头。 「简老头……」他一脸困惑看着我。「没……没事啦!以后要好好保重自己喔!」我给他一个微笑,不等他反应过来,我开门走了出去。 这样就可以了吧? 我才刚走没多久,有人在转角拦住我。 「来看简老头吗?还是是来道别的?」筱晴问。 「嗯……」我别过头不敢看她。 她突然生气地推了我的肩膀。「你说话啊!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声都不说就要离开我们?」 「对不起……」 「我不要听你道歉!」她对我大吼。「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难道我们在你心目中就那么不可靠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那种随便放弃的人,为什么要突然辞职?」她问我,眼眶含着泪光。我知道筱晴不会哭,因为她一直都比我坚强。 这种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感觉真的好烦。 「对不起……」除了这个我真的想不出我还能说什么。 「都说了我不想听你道歉。」她用手扶着额头。「是夏弈昕和你说了什么吗?」 我摇头。「不,他什么也没做。」但跟他也脱不了关係。 「不然到底是为什么?拜託你告诉我!你知道分局的人有多担心你吗?更不要说严彻和雅淳了。连络不到你大家都急得不得了。」她忿忿地说。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或者说因为我想不通……」我告诉她。 「什么意思?」她问。 「你知道分局长的事吗?」我问她。 「嗯……我有听说……」她的脸色突然暗了下来。「但那不是你的错,也没必要为了这件事你就──」 「不完全是因为这件事。」我让自己靠着墙。「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事,尤其是我心中认定的黑与白。」我看着她。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有什么好想的?」她走到我旁边和我一起靠着墙。 「在我以前的认知里,黑,就是凄惨、悲伤、死亡,就像社会的黑暗面,黑道、毒梟还有杀人不眨眼的人渣之类的;相反的,白象徵纯洁与和平,是正义的代表。」我说着。 「这是亙古不变的道理。」她轻轻地说着。 「不,筱晴,我们都错了。」我告诉她:「在我遇到夏弈昕后这全都变了,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我需要一点时间去重新认识我生存的这个世界,重新定义我心中想维护的那个正义。」 「别受他影响了,他不过就是个黑道。」 「就因为他是个黑道。在他身上我感觉不到黑色的恐怖,反而是让我觉得很温暖的安全感。」 「你该不会因为这几天的相处就对他……」 「你知道我的原则。」我瞪了她一眼。「我只是觉得夏氏他们的黑比较像是黑洞,不管是光还是任何东西,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包容着一切,但却也神秘,让人看不透。」 「对!怎么被吞噬掉的你都不知道。」她反驳。 「高筱晴!」 「很抱歉我这么说,我只是不能认同你的看法。」她解释。 「你会懂的。」我说的是肯定句。「一定会的。」 「但愿有那么一天,那我就能瞭解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了。」她转过头来看我。「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她问。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回去帮我妈吧!这两年她开了一间小小的咖啡店,生意渐渐稳定了,我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告诉她。 「真好,工作时四周都是咖啡的香味。」她说,语气带点感伤和羡慕。「我会很想你的,破案小公主。」她开玩笑,打破沉重的气氛。 「不要那样叫我。」我也笑了。「我也会很想你的。」我抱住她。「还有大家。」 「去找你的时候要请我喝咖啡喔!」 「如果你有空的话。」 她捏了一下我的背,我痛得瑟缩推开她。 「也不想想我们这么忙是谁害的。」她抱怨。 「反正不是我。」我耸肩,筱晴对我翻了白眼。 「不管如何,好好照顾自己。」她说。 「嗯,绝对。」我跟她保证。 跟她道别后,我走出医院往停车场走去,找到局长的黑色轿车,打开门坐了进去。 「真是有够慢的。」他打开车门,把菸丢到地上,用脚踩熄它。 「不满意你可以找别人做这事。」我说。 「呿!你这ㄚ头个性怎么跟你爸一个样。」他喃喃念着边关上门,转动钥匙。 「你认识我爸?」我问。 「熟得不得了。」他回答。车子驶出停车场。 「同事?」 他只是扬起嘴角,不和我多说什么,我也不想过问。 或许我只是怕我熟悉的事物再被改变。 「这样就可以了吗?」过了许久他又开口。 「嗯……」 这样的道别,也许不会让大家太难过,况且我也不是喜欢那种明明很热闹但大家却哭得唏哩哗啦的场合。 失焦地看着窗外不停变化的风景许久,我想着方才对简老头和筱晴说的话。如果我连我爱的人都得欺骗,那我到底还残存多少人性? 21 21 「碰!」我喘着气抬头看着把我摔在地上的教练。 「做得不错,这样的防御动作很好,你复习得很快,才两个礼拜就把柔道和摔角都练熟了,下次我会教你一些搏击或跆拳道,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吧!」说完,教练转身就要离开,我连忙起身扑过去抓住他的手。 「等等……再一次!」我藉他的手使力让自己站稳。「再练习一次。」我要求。 「我觉得不必要,你的练习量这样就够了,再说你今天晚上不是还有电脑课要上?早点回去休息吧!」他说,不理会我的要求,我只好自己主动出击,抓住他的手,准备单臂摔人,不料却反被压在地上。 「再一次……」忍着背部传来的痛楚,我又说了一次。 「我知道卧底这件事让你压力很大,训练期间以来你一直很紧绷,尤其是这几天,但你也不用这样强迫自己的身体吧?你到底怎么了?」他说。 陈教练是赵仲鈺特地帮我找来的教练,三年前因为手臂受伤强迫退休后就被聘来专门为警方的卧底训练体技,不管柔道、空手道、摔角、搏击……基本上只要讲得出来的他都会,不过唯一的例外是泰拳,因为他没兴趣。 我爬了起来,不放弃地继续说。「再……」还没说出口,他又把我压回地板。 「现在的你连这么简单的招式都没办法反击,不管再练几次都是浪费时间。」陈教练丢下这句话后就走到一旁的椅子坐着休息。 可恶!脑海中不停闪过教练刚才的话。 「你到底怎么了?」 我到底怎么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被莫名其妙捲进黑道的世界,害上司受伤,被分局长欺骗,突然一堆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一窝蜂砸过来,然后还有当卧底?真是够莫名其妙的人生,荒唐又可笑。有时后我会有种想法,我不过就是一直在被人利用,被夏弈昕利用找到伤害戎玄浩的人,被分局长利用建功,是不是现在连局长都要利用我呢?周而復始,被利用完了再换下一个,直到生命结束,过着一辈子被人利用可悲的人生。 难道真的只能这样吗?还是我想太多? 我让自己成大字型躺着,放空看着天花板,但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也许就是因为累积了太久的情绪没有发洩,今天才会这么失常吧?或许我该做点疯狂的事转移注意力,但我也不能像贝拉那样,去玩悬崖跳水,这附近没有悬崖,我也没有狼人朋友,我也没有摩托车……等等,摩托车?(註) 想到这我爬起来匆忙换好衣服往门口走去。 「陈教练!」我大声叫他。 「干嘛?想通了要回家是吧?」他边说边拿起瓶装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你有骑车来吧?借我!」说完,我拿起掛在门边的钥匙衝了出去。 听我这么一说他把刚刚喝下去的水都喷了出来。「欸!那台是600cc的,你骑不动吧!」丢下手上的水,他跟着我衝了出来。但我比他早一步戴好安全帽,转动钥匙。 「快住手啊!你骑不动的!」那可不一定喔!我在心中默默告诉他。 「天黑前会骑回来还你的!」我大声说,然后头也不回地骑走。 现在有车了该去哪呢? 吹着迎面而来的风,脑中浮现上次戎玄桓载我时的记忆。 「这种感觉好棒!」我一手拿着工具箱,另一手轻轻拉着戎玄桓的衣服。 「你说什么?」因为风的缘故他没听清楚。 「我说,这种有帅哥用重机载,吹着海风的感觉好棒!」我大喊。 我感觉到他背部因为大笑而传来的震动。 「那下次还要一起出来吗?」他问。 「好啊!」我回答。 回忆起这个让我脸上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微笑。就去海边吧! 没多久,我来到海边,我随便找了个地方打算把车停好。 圈叉的!这车怎么……那么……重!教练说的没错,这车对我来说是太重了点,真不该因为一时衝动和肾上腺素的加持就做出这种蠢事。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车处理好后,我找到下去的阶梯,手上提着方才还穿着的帆布鞋,赤脚走到沙滩上。沙子在太阳的照射下变得有点烫,但是不会令人难受,不过我还是走向冰凉的海水。 「涵!下来一起玩吧!」哥对着我大喊,爸也在哥一旁看着我。 「可是我会怕。」我畏惧地说。 「涵涵你放心,爸爸和哥哥都是游泳高手,会好好保护你的,绝对没问题。」爸像我保证。 「嗯!」我抱起泳圈,走向他们。 想起小时候也和家人来过这个海滩,不过现在爸和哥都不在了,没人保护我了。 「啊──」我对着宽阔的海吶喊着。用脚踢起沙子,让它如烟雾般垄罩着自己。 我好困惑,谁来告诉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爸……哥……」我走到一块漂流木前坐下,眼泪潸潸地流下。 「宁梓涵?」突然有人从背后叫我,我连忙把脸上的泪痕抹掉。 「谁啊?」我起身转头。 「你还好吗?我听到你的尖叫。」戎玄桓说。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别过头。「没……没事。」我告诉他。「我没事。倒是你,在这干嘛?」我问。 「我吗?」他反问,我对他点头。「我在找人。」他虽然在微笑但眼神却多了一份忧伤。 「找谁?」我问。 「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他走到我旁边,和我一起看海。「你知道吗?其实你跟她还蛮像的。」他跟我说。 「那你刚刚是把我误会成她所以才过来的吗?」我问。 「都说了我是因为听到尖叫声。不过你这样说也不算错。」他往前走了一步,不在乎海水弄湿他的鞋子和裤管。「反正我已经找到她了。」他转过身面向我。 「在哪?」我像个傻子一样环顾四周。我记得没看到其他人啊…… 「在这里。」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 我拧眉。「你该不会想像那些偶像剧一样跟我说『在你心中』吧?」 他没回答,伸手进去口袋拿了一小包像灰烬的东西。 「那是啥?」我问。 「她。」说完,他把那包灰打开在海里。 「不会是骨灰吧?她已经去世了吗?」我很白目地又问。 「不!就像你说的。」他走回来。「她会一直活在我心中。」他露出微笑,而我无法理解,他的一举一动都是。 「现在换你了。」他没有对他方才的行为多做解释。有机会再问他好了…… 「什么?」 「为什么心情不好在海边大叫?发生了什么事吗?」他问我。 对于他的发问我轻蔑地笑了。「这你明知故问吧?」 他垂下眼,默认我说的。「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你可以告诉我」他说。 「跟你讲也没用,你不是能做主的那个。」我冷冷地说。 「抱歉……」 「算了啦!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耸肩。「不过,回去告诉夏弈昕,我会找个时间去找他,有些事我得当面和他谈谈。」 「一定传到。」他保证。 我走上阶梯,不时回头看着望着海发呆的戎玄桓,思考着如何利用他仅有的天真善良。 註: 《暮光之城新月》剧情,贝拉与狼人朋友雅各一起骑摩托车、玩悬崖跳水。 22 22 我从背包里拿出发网套在脖子上,绑好头发,再将发网开口端往上拉,松紧带固定在发缘四周把头发包覆住,接着整理一些没弄好的头发,还有换衣服。由于我身份不一样了,很多事情变得特别麻烦,例如:和赵仲鈺见面。 现在的我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某个翘课出来看活动的「男生」,反正我也不矮,加上短发、polo衫、球鞋还有一件用来遮掩身材的外套,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走出因为活动而摆置在一块大学附近空地的流动厕所,我朝马路走去。约莫走了三百公尺,我来到热闹的商区,找到赵仲鈺说的餐厅,以及停在餐厅前的计程车。我走上前,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 「嗯哼。」理当是司机的人并没马上理我,而是翘着脚悠哉地翻着八卦杂志。他身上穿着简单的棉衫,戴着不知道哪个立委竞选时送的帽子,装得一副平民样。不管如何,赵仲鈺今天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你知道吗?」他闔上杂志后开口。「其实我觉得开计程车没有像那些新闻报导的那么难赚,在等你的两个小时内我就赚了五百元。假如我一天工作八小时,一个月工作二十五天,一个月也有五万块。」两个小时?他可真有耐心。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并不是每次都让你那么好赚好吗?不然那些人干嘛去吵,搞得警察累个半死?」 「说得也是啦!这才是现实。」说完,他转动钥匙,踩下油门。 我看着窗外,等着他继续开口。 「看来不用帮你上变装的课了,宁。老实说第一眼看到还没能认出是你。」赵仲鈺说。 那是当然的,不管是化妆、易容我都有好好研究过,再加上平常看多了嫌犯变装之类的,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瞧你那头短发,真够男孩子气的。」他笑着说。 我戴的是男生的假发,路上还稍为抓了一下做造型,虽然没看着镜子弄,但应该还是挺好看的。 「这样才不会被认出来啊!」我说。「跟你见个面真是够麻烦的。」我抱怨。 「真是的,干嘛这样说勒……喔呜!」他紧急煞车,闪过差点擦到的机车。「去你的!」他连按三声喇叭,代替没骂出来的国粹。 「讲话留点口德行不行,还有别乱按喇叭,很吵。」我不耐烦地说着。 「明明就他不对,甘我屁事啊!」他说完继续向前开,我摇头。堂堂一个警察局长讲话竟然一点风度都没有,看来这世界的警察也快没药救了。「而且这样才像运将啊!」 「是是是,他的错。」我敷衍说着。「但别那样说计程车司机的坏话好吗?又不是全部开计程车的都这样。现在能说正事了吗?」我问。 「差点就忘了找你的目的。」他把车往右转。「都帮你特训一个多月了,看起来应该差不多了,你的状况比我想像的还好多。」 「嗯哼?这是好还是不好?」我问。 「当然好啊!可以缩短许多时间。」他回答。「你最近有再和夏弈昕连络吗?」他停顿了一下后开口。 「没。」我耸肩。「但之前我有在海边遇到戎玄桓。」我告诉他。 「海边?你去海边干嘛?」他拧眉。 「被你搞得很烦,去散散心不行?」我说。 「话也不是这样说啊!宁。」他突然装无辜起来。「我也有压力,再说又不没给你好处。」 「其实仔细想想这笔交易还挺不划算的。」我说。 「哪有,别人卧底一待就是好几年,我只要求你一年而已,外加送你和你母亲出国,这样还不够你回本吗?」他反问。 「嗯哼,那之前待在夏氏的『别人』现在都在哪呢?」我问。 「呃……」他对于我突如其来的发问措手不及。 「没一个还活着对吧?不管他们待多久,最后总是莫名消失。」我看着他,他紧抿着唇,默认我的猜测。「所以你这次才只敢叫我待一年。」 他始终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继续开车,绕着刚刚那附近的大学转,这至少是第三圈了。 「那戎玄桓那天在海边干嘛?」许久后他再次开口,转移话题。 「他说他在找人。」我想了一下。「还突然拿出一小包骨灰,怪吓人的。」我说。 「喔?」他挑眉。 「你知道为什么?」我问。 「大概。」他回答。「几年前夏氏遇到一些麻烦,那女孩被牵扯进去。」 「女孩?」 「是啊!他女人……」赵仲鈺漫不经心,一脸事不关己地说着。「那时候可是惹了不少麻烦。」他露出厌恶的表情。 真没想到原来戎玄桓也有这样的过去,如果以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他会是个不错的男朋友,够高、够帅、够沉稳,也够体贴。像他这样的男人没机会和心爱的人一起生活下去真是可惜。 「不过你能遇到他也算够幸运的,他还跟你说了些什么?」他问。 「跟你刚刚问的一样。」我瞥见他愣了一下。「欸!红灯。」我提醒他,以免他直接闯过去发生车祸。 「还有其他的吗?」他努力试着让自己镇定。一会儿,号志灯变成绿色,他继续开。 我努力地回想。「我告诉他我会找个时间去找夏弈昕谈谈。」我说。 「很好!」他露出满意的微笑。「夏阳在徵一个管理人员,之前的因为上次的事情被当作替死鬼fire掉了。」他突然说。 「所以?」我困惑地问。 「面试在三天后,把那工作搞到手,接近夏弈昕。」他解释。 「不可能吧?」我拧眉。「对于饭店管理我可是一窍不通。」 「放心,我给你买了一些书,应该已经送到你家门口了。这两天回去好好读读,相信你可以的。」 「哪有那么轻松的事!」我反驳。 「不行也得行,那些书可是我自掏腰包买的,可不便宜欸!」他强调。 「拜託!就算拿到那工作又怎样?接近不了夏弈昕的,再说那是饭店的工作,跟夏氏内部没太多关係,我从何下手查起?」 「那就想办法找个理由让他把你留在他身边。」他大吼。「说因为他害你改变想法辞职什么都好,你不是就这样跟高筱晴说的吗?」 我震惊。「你派人监视我?」 「对!现在开始会有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你,不仅是为了保证你不出乱子,更要保护你的安全。」他说。 「说得好听,你根本就是不信任我!既然有另一个卧底,为什么还要找我?」我生气地说。 「他不是卧底。」他回答。 「不然是什么?」我讽刺地问。 他深吸了一口气。「是说他也只能在远处看着你,做到通报而已。」 「反正我就是要一个人去送死就对了!」我下结论。 「我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的。」他的表情非常认真。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我闭上眼,用手指揉着太阳穴。 这事复杂又麻烦,让我头痛死了。 「还是利用戎玄桓?我看那小子好像挺喜欢你的。」他提议。 「what?」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要我去色诱是哪招啊?不会太夸张吗?」 「不是色诱。」他坚持。 「在我眼里看来就是。」我忿恨地说。 「那你就好好去应徵管理那工作。」说完他把车停在那间大学正门口附近。「anyway,我觉得只要有机会见到夏弈昕,和他谈谈,他会给你机会留在夏氏的。那孩子的个性没有夏杰那老狐狸多疑。」 「ok!fine.」我耸肩。「我会想办法找到方法的。」哪有人家要人去卧底却不安排好的?这样岂不是让他们更怀疑吗? 「我也这么希望。」他说。「不过主要还是『蝶』的情报,你自己要斟酌。」 「我会的。」说完我解开安全带,打开门背起背包走下车。 「注意安全,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人才。」他在我关门前补上这么一句。 「是噢!这讲法倒是挺新鲜的。」我苦笑边关上门。 真不想要我死就不会让我去当卧底了。 我走进大学,往后门走去,途中找了个没有监视器的隐密处把假发摘下,换上另一双鞋,再把外套反过来穿,这件是两面式的外套,而且色系差异蛮大的,一面黑色一面天蓝色,我把天蓝色那面朝外。随便拨了下头发,再拿出墨镜戴上,背回背包,我走回我租房子地方。其实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所以轮休时我也蛮常来跑步的。 大概十分鐘后我回到家,看到一大箱包裹放在门口。 「赵仲鈺的脑袋铁定不太正常……」我摇头喃喃抱怨着,边走上前把它踢到一旁,拿出钥匙打开门。 23 23 我躺在床上,一下翻向右边,下一秒又翻往左边,这样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后,我认命,丢下手中吐司造型的抱枕坐起来。 生理时鐘真是微妙而且不可思议。 这阵子总是这样,就算我有机会维持正常作息,却没办法睡太久,不管如何挣扎,最后我一定会在八小时内醒过来。有时候半夜我甚至会坐在床上,把手机和便条纸放在面前,看着它们发愣,等着永远不会出现的电话──要我去办案的电话。 能摆脱那种日夜颠倒的生活,老实说,心里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喜悦,但随之而来的想念和懊悔却是更多的痛苦。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从来都没有夏弈昕这个人,没有卧底这回事。一觉醒来后,我会努力地研究证据,找到犯案的人渣,把他们关进牢里,一辈子安安稳稳……或许称不上安稳,但就这样,默默地为打击犯罪努力,贯彻始终地维持在我心中的正义。 但总是事与愿违。 自私的想法占据脑中大部分的位置,让我看清自己,让我了解我不是那种高尚的人,从来就不是,纵使我认为我曾经是。 既然决定了,而且相信自己是对的,就绝不放弃,哪怕要为此付出生命。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下床往浴室走去。 「今天是个大大大日子。」我模仿着那可笑的腔调。(註) 走到洗脸台前,我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没了因工作睡眠不足產生的黑眼圈,照理来说气色应当不错,或许脸颊还该带点红润。但我现在却相反,脸色苍白,像刚下飞机还来不及调整好时差的人,模样比之前还糟糕。 「也许是昨天看书看到太晚。」我对着镜子这么说服着自己。 我拿起牙刷,一丝不苟地刷了我的牙,然后我拿起放在洗脸檯旁小篮子内的发夹,把瀏海夹起来,泼了些水到脸上,接着我挤出一些洗面乳在手上,开始洗脸。我找到梳子,把我那一头黑发梳顺梳直。每一个动作都被我做得如此缓慢彻底。 但该来的总是会来。 我离开浴室走回房间,站到衣柜前,搜寻着适合的衣服。 衬衫加窄裙太过正式,那通常是我去法院时穿的衣服,不过我想大概再也没机会穿了吧…… 叹了口气,我继续翻着衣服,最后我拿出一件洋装,黑色、灰色、白色的直线相交成格子状,裙摆地方是很漂亮的黑色蕾丝,让这件平价的洋装看起来高级不少。我脱下睡衣,套上这件洋装,再找出黑色丝袜和包鞋穿上。 看起来应该够正式但不会太拘谨吧? 拿起包包,走出房间,看到客厅沙发上成堆的书籍,我的确把赵仲鈺给的书看完了,但我还是不了解饭店管理到底是啥?饭店决策与计划管理、饭店服务质量、营销管理、人力资源……巴拉巴拉一大堆,就算书上写的我都看懂我也不知道如何应用,不过会不会有机会用到都是个问题。 忽略那堆书,我走出门,上好锁,走到我的车子。 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今天要做的事,我向来最讨厌别人走后门,但如今我也成为被讨厌那位。夏阳的面试是明天,纵使赵仲鈺帮我投了履歷,但要想得到这份工作……或者我该说接近他们我只能选择不正当的管道。 无奈地踩下油门,我往夏阳的方向开,之前那样奔波已经很熟悉路线了,也开始会注意路上一些小地方,例如某些固定会在公园打太极拳的老人、总是迟到赶公车的上班族,或者是马路旁那棵大树上的松鼠,还有越来越靠近的海洋。 没多久,我来到夏阳,把车停进停车场后,这才发现我根本什么都还没吃。 也罢,反正不饿也吃不下。 握在把手上的手始终不敢推开车门。我让背靠回椅子,打开广播,正好在播linkinpark的新歌,听到chester令人醉迷的歌声着实放松了不少。 linkinpark的歌果然就是要这样大声地放出来听才过癮。 听完这首,电台不再播他们的歌所以我没兴趣听了。眼看门口的两个保全一直在窃窃私语着什么,一副快走过来的样子,关掉广播,我鼓起勇气,走进饭店。 「欢迎光临!」门口的招待人员热情地问候。 我走向柜檯。「你好,我想找夏弈昕先生。」我露出微笑,客气地跟柜檯人员说。 只见她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请问有预约吗?」 「呃……」我愣住了,怎么会没想到要先打电话呢? 「如果没有预约的话就不太方便让您和夏先生见面,不好意思。」她给了我一个抱歉的眼神。 也对,现在没有理由像之前那样直接进去。 「那……戎玄桓呢?」我不死心。 「抱歉,戎先生也是一样的,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她面有难色。 快想想……宁梓涵快想想! 突然,一段回忆闪过脑海。 「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都可以打给我,以后有需要帮忙的话,把它拿给柜檯的人看,他们会直接带你来找我。」 对了!名片! 我胡乱翻着包包,找到那张名片。 「这样呢?」我得意地扬起头。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黑底金字的名片检查,确认后她抬头还给我名片。 「请等等,我帮您打个电话。」她说,拿起电话准备按下数字键时,一个人影凑了过来。 「喔?宁梓涵小姐?」 我和柜台的小姐同时看向声音的来源。 「王仁丰是你。」我说。 「来找少爷吗?」他问。 正当我准备开口时,柜台小姐抢先开口。 「仁丰哥您可以帮我带这位小姐上去吗?她有戎玄桓先生的名片。」可恶!该死又多嘴的臭女人,不过说不定戎玄桓还比夏弈昕好说话。 「没问题,跟我来吧!」他给我一个亲切的笑容。 他带我到十五楼,这里已经整理好了,没有散乱的桌椅,也没有碎玻璃,但是从某些人办公桌的小细缝中还是可以看到残存的血跡。这种观察力是好习惯也是坏习惯,真希望还有能好好发挥这能力的日子。 「这间。」王仁丰带我走进一间独立的房间,里头摆着沙发和一些茶具。 「我去叫桓哥。」他递给我一杯水后转头走进对面的办公室。 没多久,戎玄桓走了进来。 「抱歉,你等很久了吗?」戎玄桓问。 「没有。」我微笑说。 「要喝茶吗?还是你要黑咖啡?加两块糖?」他扬起嘴角问。 「没关係,我喝白开水就好。」我拿起桌上的杯子。 「好。」他稍微调整了身子,让自己坐起来舒服一点。「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他问。我握紧手中的杯子,但里头水的起伏透露出我手指颤抖的事实,所以我把它放回桌上。 「听说……你们在徵管理人员?」我试探性地问。 「对啊!上次那个辞职了。」他单纯地脱口而出。「怎么了吗?」 我深呼吸,嚥下口中因紧张而变得黏稠的唾液。 「我想说……不!应该说请给我那个工作。」我说,语气变得严肃。 「什么?」他睁大眼睛看着我,但下一秒他露出笑容。「干嘛开这种玩笑啊?今天愚人节吗?」他顺势朝掛在墙上的日历看了一眼。 我握紧双拳。「我没有在开玩笑,我辞职了。」 看见我认真的表情他也正经了起来。 「为什么?」他问。 「这你们应该是最清楚的。」我咬牙切齿地说。「你们不该期望在把一粒白沙丢进墨水里后它还会是原来的白色。」 「这……」戎玄桓还没开口,门就被推开。 「我还想说怎么call你都没回应,原来你有客人……」夏弈昕站在门口看着我。「宁梓涵?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辞掉警察的工作,希望接下管理人员那位置。」戎玄桓替我解释。 「好端端的干嘛辞职?」夏弈昕问,我瞪着他。他自知理亏地别过头。 「那你对饭店管理懂多少?有这方面的经验吗?为什么觉得你能胜任?想要这份工作的话就说服我。」夏弈昕想了一下后开口。「况且你也知道我们不是普通人经营的饭店,就算你现在不是警察,我们也可能雇用一个『曾经是警察』的人。」他说。 夏弈昕字字句句刺中我心中一直逃避的那些事。我做不到。 要我为了做卧底什么的去巴结黑道我果然做不到。 註: 《飢饿游戏》中艾菲台词。 24 24 双手各拎着六瓶包装在一起的啤酒,摇摇晃晃地走回家。我猜我有点醉了,但脑中清晰的思绪证明我还醉得不够彻底。进门后,我把酒放在沙发前的桌子,然后任凭身子跌进沙发上的书堆里。 看来赵仲鈺的钱是白花了。今天去夏阳的结果就是被夏弈昕好好嘲笑一番后再被赶出来。浪费时间,徒劳无功。卧底这事告吹,没了工作,没了卧底,不知道赵仲鈺会不会帮我找份新工作……显而易见的是不会,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失败者。 我边苦笑边伸手从桌上拿了一瓶酒。我不太清楚我是怎么打开它的,也不知道自己恍神了多久,当我的意识再次重回控制时,身旁已经多了两个空瓶。 我甩甩头,用手把那些书从沙发上推下,好让自己可以躺在上面放松,但心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满腹的苦水没人能倾诉,卡在胃里不停翻绞着,让我很不舒服。 「搞砸了……」我举起手中的酒瓶,倒过来试着吸吮那最后几滴酒。当我发现那瓶酒彻底空了后,我愤懣地把它重重摔回桌上,这动作让其他瓶子也跟着震动。 「去你妹的我全搞砸了!」我大喊。希望邻居们能够体谅我现在鬱闷的心情不跟我计较,纵使现在已经很晚了。 又开了一瓶酒,我大口大口地灌,却因为喝太快呛到。这时门铃突然响起。 不会真的那么衰吧?现在的人怎么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搞……咳咳……啥……咳咳……」我边咳边骂,走上前准备打开门。 由于被酒精麻痺了部分的神经,我走得不是很稳,一路撞到不少傢俱,应该说我撞了这五公尺内的所有东西。打开门后,无力的双脚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我得靠着门框。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 「天啊!宁梓涵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夏弈昕边惊呼边扶我站好。 夏弈昕来做什么?想跟我道歉吗? 奇怪的是,我没有对身旁这个把我害成这样的人大吼大叫或无理取闹,反而大笑了起来。我猜这就是酒精厉害的地方。我喜欢。 「嘿!」我顺势把整个身体趴在他身上。「这不是夏氏集团的大少爷吗?怎么会想到要来我家这种破屋子呢?」我讽刺地说着。 「宁梓涵你醉了。」他叹气说。 听到他这么说,我不满地推开他,把双手环在胸前,瞇起眼盯着他。「我才没……嗝!」没能说完的话因为这个酒嗝变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抓抓头。「反正你来的正好……」走上前抓住他的袖子。「陪我喝酒!」我拉他到沙发压着他的肩膀强迫他坐下。 「欸,你……」 「喝酒!」我举起两瓶啤酒大喊,像小孩子般炫耀一番后才把酒塞给他。「喝!」我大笑,拿起酒又是一大口。 「够了宁梓涵你不要再喝了。」他放下他手中的那瓶酒,接着又抢走我手中的。 啊啊!真难伺候。 我不情愿的弯下腰准备再拿一瓶,不料他却把我的手抓得紧紧的。 「你够了,别喝了。」他说,用很奇怪的语气,有点像是生气或许还有自责,但又有某一部份是我猜不透的情感包含在内。 「我知道了。」我装作像突然顿悟了什么的样子。「你是大少爷,平常都被好好服侍着,吃的、喝的、用的都是高档货。」我歪着头,伸出食指指着他下结论。「所以你不碰啤酒这种庸俗又穷酸的烂、货。」我特别强调了最后两个字。「没关係,我记得我有一瓶好酒。」我对着他得意地笑着。 说完我朝厨房走去,踮起脚打开流理台上方的柜子。我记得林昱珅之前送了我一瓶不便宜的…… 「哈哈,有了!」我找到那瓶酒,蹦蹦跳跳地回到客厅。 「bordeaux95年的红酒,你一定会喜欢。」我说,正准备打开时才发现我忘了拿酒杯。「等我一下。」我告诉他,但这次他却跟着我走到厨房。 「宁梓涵你别找了我不喝。」他不耐烦地说着。 我手中拿着两个红酒杯,睁大眼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我问。 「我不是来找你喝酒的!」他突然生气了起来,这让我觉得很受伤也很火大。 「fine.我自己喝。」我耸肩。走回桌子旁拿起酒装了一杯。杯缘才刚碰到唇而已,一隻大手就出现将它拨掉,酒杯砸到地上,溅了一地红紫色。 「干嘛啊!你不喝就不喝,干嘛阻止我!」我对他怒吼。「浪费了一杯好酒……」我喃喃念着。真可惜,那酒听说很贵的。 「宁梓涵!」他把我拉进他怀里。「够了!别再伤害自己了!」 我挣脱开。「我伤害自己?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根本无所谓!」我吼回去。「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这样对我……」终于矜持不住,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对不起……」他再次搂着我,动作温柔了许多,我没推开他。「我不该拖你下水的,我很抱歉。」算他还有点良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现在说这个有用吗?」我冷冷地说。 「也许对你而言不会,但这会让我好过点……」他抚摸着我的长发,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缠绕在我的头发上,缓缓往下梳。「我知道这样说对你而言不公平,但我那时候真的没想那么多。」他对我坦承。 「你是指调查还是告诉我消息?」我把头抵在他的肩胛上。 「都是。对于给你的伤害我很抱歉,我太衝动,随便把你拉进这片黑暗……但我不知道你的反应会这么大,我没想过你会辞职……」 「是啊……不过想想戎玄浩受伤时你的愤怒……」我说。「在听到那些消息后你怎么能要求我继续着之前的生活?我跟你一样,是自私的人类!我不是高尚纯洁的白,我的内心早已被蛀蚀成一片黑暗了……」我越说越小声。「最后还搞到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一个人……」我开始歇斯底里哭了起来。 「先是我爸,然后我哥,后来我又主动推开我妈,现在又被分局长搞成这样,就连你也不要我了……」我啜泣着。「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别再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好可怕……」我紧抓着他的衣领。「让我待在你身边,拜託……」我的语气近乎恳求。 「你知道我不能。」他的语气显得疲倦又无奈。 「不要丢下我,求你,我需要你。」我松开手抱住他。「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宁梓涵……」他推开我,让我跟他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 这动作让我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嘴巴顿时充满又酸又苦的味道。 25 25 「我的头……好痛……」我用一手撑起身体,一手用力揉着太阳穴,现在我的头就像快爆炸一样,痛得要命!这让我想起二十岁那年生日的疯狂派对,一群损友买了二十瓶啤酒拚命灌我,但我到第六瓶时就不行了。隔天一早醒来我的头也是很痛,只是现在痛得比那时还厉害,我铁定喝了不少。我不停地眨眼,一边回想着昨晚发生什么事。 我记得去了酒吧,喝了几杯后回来,还带走一打啤酒。我躺在沙发上喝酒,然后……然后呢? 我气愤地甩头,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正当我充满在喝醉的懊恼时,我听见从浴室传来的开门声,有人正试着弄乾自己湿漉的双脚,之后脚步声朝我房间过来。我还来不及摆出防御的姿势门就被打开了。 「喔?你醒了吗?」站在门口的男人悠间地用毛巾擦试着他那头蜂蜜色的发,赤裸的上半身让他令人忌妒的肌肉毫无遮掩地呈现在我眼前。是不是只要是黑道的身材都那么好啊? 「很抱歉擅自借用了你的浴室和洗衣机。」他停顿了一下。「呃……我还拿了一条新的毛巾跟一支牙刷,希望你不会介意。」 我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聚焦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残忍的双眼告诉我这是事实不是幻象。而且这个男人正朝我走过来。 「可以告诉我你把吹风机放在哪吗?」他边擦头发边问。 「夏弈昕你在我家做什么?」我大声地问。 「啊有了,找到了,借一下。」不理会我的问题,夏弈昕逕自从我梳妆台的抽屉内拿出吹风机,插好插头,把开关开到最大。 该死的!他竟然用吹风机那吵杂的声音忽略我。 我起身准备夺走他手上的吹风机,威胁他这是私闯民宅时,我发现棉被外传来的寒意。 我的衣服呢? 「啊──」我放声尖叫。 夏弈昕急急忙忙关掉吹风机。「干嘛叫啊?吹风机那么大声都还听得到你在叫。」他这话比较像是抱怨而非关心。 「衣服……」我用棉被捆着身体。「该死的!为什么我会『一丝不掛』?」我问。 只见他摇了摇头。「看来你国小的国文老师真的没把你教好,上次是修辞,这次是乱用成语。」他说。一句肯定句。 「少废话!」愤怒和害羞衝上我脸颊,现在我的脸一定很红。「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家,还擅自使用我的浴室?」 他俯下身端详了我的脸。 「干嘛啦?」我羞愤地瞪着他问。「回答我啊!」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他问。我摇头。 他叹了口气。「看来你也是那种喝醉酒就会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事的人。」 「什──」 「身为同病相怜的同胞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他说,一副自己很伟大的样子。我拿起身后的枕头砸向他。 「欸!」他举起手想要阻挡,但慢了一步。正中目标! 「废话少说!」我狠狠瞪着他。 「好好好,有话咱俩慢慢说,别动手动脚的。」他放下枕头后慢条斯理地穿起不知何时出现的衬衫。「有几件事我得澄清一下。第一:你没有一丝不掛,你的内衣裤都还在。」 我朝他砸第二颗枕头。 「说好不动粗的。」这次他成功闪过。 「你这死变态!」 他站成三七步,把手环在胸前,留下一半没扣完的扣子。 「有点耐心听我说完啊!」他说。 「给你一分鐘。」 他翻了个白眼,把手松开让它们自然垂在身体两侧。「第二:我为什么会在你家?是你拉我进来的。第三:为什么我擅自使用你的浴室?因为我需要好好洗个澡。第四:为什么要脱掉你的衣服?正如同我需要好好洗个澡的原因──你、吐、了。」他缓缓说出最后三个字。「还吐在我们两个身上。」他一口气说完其他的,还强调我是罪魁祸首的事实。 我闭着眼努力回想。脑中出现我手拿着啤酒一边转着夏弈昕傻笑的画面。我甩头,试图赶走那些丢人的记忆。 我的天啊! 「想起来了没?我很好心地帮你清理那些瓶瓶罐罐跟呕吐物,还有散落一地的书,外加把你臭得要命的衣服洗乾净晾起来,而你──在睡了一觉醒来后却责怪我是个变态?」他指着我说。 「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事实,变、态!」我说。 「喔?」他走到我床边。「你就那么期待我做些变态会做的事?」他抓住我一隻手,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我想给他一拳,但这样一来就没手抓住棉被。 「你……」 「算了,不想玩你。」他松手。「去洗个澡吧!你闻起来就跟昨晚一样糟糕。」说完他转身离开我房间,关上门。 我低头闻了闻自己。真的有那么糟吗? 无奈地起身拿好衣服走进浴室,我试着不去想这个问题。 ** 老样子,我用毛巾包着头,走出浴室。刚才在淋浴的时候我想到我还没跟赵仲鈺报告,而且就算他不知道昨天的情况他今天也该打给我才对,想到这我急忙走回房间找到我的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简讯……没道理啊……到底为什么?瞪着手机思考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他派了人监视我。希望他可别误会夏弈昕留下来的原因…… 我边揉着还在痛的头边往厨房走去。只见夏弈昕走来走去,看起来很忙。好笑的是他身上还穿着我的棕色围裙,上头印着米奇和米妮的图案,看起来有点蠢却又莫名协调。当我走到他身后拍他肩膀时他吓了一跳。 「这样对心脏不好。」他认真地说。我窃笑。 「放心我确定你心脏够强。」我告诉他。「你在干嘛啊?」我凑过去问。 「做早餐。」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微笑,但随即皱起眉头。「呃……你不会介意我又擅自使用厨房和你冰箱的食材吧?」他等着我回答。 「只要你做出的东西够好吃就不会。」说完我打算从他刚装盘好的三明治内内拿一块鸡肉,他拍掉我的手。 「你国小的老师真的很糟糕,没人教过你不能偷吃吗?」 「小气欸!反正最后都要吃,有差吗?」我轻抚着被打的手背。 「有。」他脱下围裙。「先去把你的头发吹乾。」他命令。 「没关係啦!况且头发长吹起来很麻烦,欸!你要干嘛──」 他突然拉起我的手,把我拖回房间,强迫我坐在梳妆台前。他拿起吹风机开始帮我吹头发。 第一次这样从镜子内看着认真的他,细长的手指拨弄着我的头发,温柔地让我觉得很尷尬,但是我并不讨厌他碰触我,就好像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突然,吹风机的声音消失,四周又变得一片寂静。 「谢……谢谢……」我吞吞吐吐地说出这两个字。 我现在是在害羞什么啊?就算被他看到我只穿着……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不该太在意才对,况且他也正当理由,再加上说不定他……早就习惯女人的身体之类的……喔!不!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不客气。」他熟练地整理好吹风机的电线将它放回抽屉内。「记住,不管有多麻烦都要吹头发,不然等你老了就有得受了。」他说。 「是,少爷。」这称呼让我们两个都笑出声。「现在能吃早餐了吗?」我眼巴巴地望着他。 「来吧!」他拉我起来。「你一定会喜欢的。」他很有自信地说。 「难说喔!我的嘴可是很挑的。」他只是笑着摇头,然后让我坐在沙发等,还拿了一杯饮料给我。 「头还会痛吧!这杯给你,醒酒茶。」 「没加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开玩笑地问。 「需要我试毒吗?」他挑眉。 「姑且再相信你一次。」我说。他转身去厨房拿出他准备的早餐。 「尝尝看。」他回到客厅后把三明治递给我。「只可惜材料有限,我只能用吐司来代替fococcia麵包。」 我咬了一大口。「青酱?」我惊讶地问。对于这小细节感到窝心。 「喜欢吗?」我猛点头,继续吃。看到我的反应后他也开心的拿起他那份吃了起来。 「你怎么会做这个?」我问。 「我妈教我的,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因为她工作的关係我得自己处理好三餐。」他回答。 「真好。」我点头。「有机会也让你妈教我几道菜吧!」我转过头看着他,他放下手中的食物,脸色黯淡了下来。 「夏弈昕?」 「我妈……她在我十二岁那年就……去世了。」他勉强挤出微笑。 我错愕着,为自己无意间窥探别人的过去感到懊悔。「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嗯……」 就这样尷尬地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开口。「既然你已经够清醒了,我们来谈谈昨晚就该谈的事吧!」 26 26 我眼神呆滞地望着桌面,没有回应他。我知道他想和我谈什么,这一切会发生的原因也许只是因为内疚。那些体贴、那些温柔都是为他彻底改变我的人生想做的弥补。很明显,当我要求进入他的世界时他慌了,他无法猜测我的想法,他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所以他来找我,想说服我改变心意。不过,想都别想,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夏弈昕低着头,两手手肘抵着膝盖,手指交叉托着下巴,身体微微向前倾,瞪着地板,抿着唇。我猜他在犹豫接下来该说什么。 我往他那边挪了一点,转向他后我把双脚盘起,拿起沙发上的抱枕遮着因盘腿而露出短裤的大腿,双手放在抱枕上。 「所以……我们要谈什么呢?」我帮他接下去。 他叹了口气,松开手上自己倒向后面。 「关于昨天你去找桓的事……」 「我是去找你的。」我告诉他。他皱眉。「柜檯的人不让我见你。」 他耸肩。「反正没差。」 「有。」我反驳。「能做主的是你不是他。」 「那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我问。 他叹了口气。「关于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闯入我家和擅自脱我衣服吗?那你是该道歉。」 「是你拉我进来的,而且我没有脱你……呃……我的意思是我是出自善意的帮你换衣服。」他澄清完后接着说:「你可不可以别打断我?」 对于他这项指控我愣了一下。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开始逃避他了,这……太不像我了。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是是是,请继续。」 他稍微弯腰,伸手托起我的脸,让我看着他。「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别过头避开他的手。「一句抱歉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我知道……但我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来表达我的愧疚。」他说。 果然,他来找我的理由是出自自责。 「那就让我留在你身边。」我抬起头,望着他的眼。此刻他的眼神是有点朦胧犹豫的。 「宁梓涵……」他的语气十分无奈。 「这是你欠我的。」我认真地说。 薄唇紧抿着,他垂下眼。 「你现在一定很后悔做了那笔蠢交易……」我喃喃说着。 他转过头看着我,表情释怀了一点。「我没有后悔。」 「可是,没有那笔交易你就不会认识我,这样你就可以继续过你大少爷的生活,而不是被一个辞职的鑑识人员缠上。」 「我并不认为认识你有什么不好。」他说。我困惑地看着。 「你很……特别,而且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试着解释。 我很惊讶他对我是这种感觉,跟我对他是一样的感觉。我能对他莫名的敞开心胸,对他卸下心防,甚至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在他身旁睡着,三次!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不清楚那种熟悉和安全感是打哪来的,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来自单亲家庭的关係,抑或其他疯狂的理由,我真的不清楚。 「儘管如此,我却没办法理解你的行为,就算我已经把你这个人彻底地调查过了,我还是觉得对你有种陌生感。这很奇怪,又熟悉又陌生,这听起来很疯狂,但……」 「我能理解的。」我打断他的话。他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 「说真的宁梓涵,你到底在想什么?赵仲鈺对你说了什么会让你这样毅然决然辞职跑来找我?」他问。 我震惊了一下,赵仲鈺对我说了什么我怎么可能告诉他? 嘿!因为警方想拿到你保留的资料所以派我当卧底,你只要乖乖配合,这一切疯狂的举动都会到此为止喔! 难不成我要这样说吗?不可能啊!像个白痴一样。我得编个什么呼咙过去。 「局长他……赵仲鈺那天把我叫过去谈,告诉我『蝶』对我爸和我哥我做的事,呃……虽然不是针对他们,但毕竟是他们害惨了我的家庭。」我告诉他。「为此我一定要那群混帐付出代价!」我忿恨地说。 「那不就是警察该做的事吗?你干嘛辞职?」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只是个鑑识人员,『蝶』的案子我碰不到。」我垂下眼,对自己的无能感到生气。「除了跟我爸我哥有关的资料,赵仲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你那些警察朋友会帮你的。」他用安慰的语气说。 「不!」我这声似乎说得有点仓促。他拧眉看着我。「抱歉……」我为自己吓到他道歉。「只是那些人渣,我一定要亲手解决他们!」我坚定地说。 「不辞职这些事你一样做得到。」他说。 「才怪!」我不同意他说的。「赵仲鈺一样也是个势利眼的老头罢了。」 「看来因为你们的副局长让你对人失去信任。」 「我讨厌你什么都知道。」我抱怨。 他轻轻地笑了,这是从我们开始谈后第一次气氛缓和下来。「可是我却没办法理解你疯狂的想法。」他微笑着摇头。 「才不疯狂!」我从沙发上起来,站在他面前。「你们有关于『蝶』的完整资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警方保留了一部份消息,要想彻底了解『蝶』,问你是最快的方法,同样的,我若想亲手干掉那群败类,当黑道会比当警察方便许多。」我双手插腰,试着说得很有道理。 「你就为了这种理由辞掉鑑识人员的工作,跑来要求我把饭店管理人员的工作给你?」他挑眉问。 「对!」我回答。他听完后大笑。 「你有什么意见?笑噗啊!」我生气地对他说。 「你真是……」 「真是怎样?」我现在非常火大,我得非常克制自己才不给他一拳。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以一个鑑识人员而言,你的决定非常草率。」 「是你不懂。」 「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他说。 「我没说我是正常人。」 「真诚实。」他讽刺地说。 宁梓涵冷静,你不能去拿藏起来的枪毙了他,你不可以,冷静,要冷静…… 「你到底给不给我那个工作?」我说,语气已经没有一点耐心了。 「那工作不适合你。」他只这么冷冷说了一句。别以为这样就能打发我。 「才不会!在这方面我能力很强,我也读了很多书,只要给我机会……」 「不可能的。」他摆摆手。「那不是看几本书就能学会的,顺带一提,你买的那些书有些还不错,我会推荐给夏阳的员工。」 「那还真是感谢称讚!」我瞪着他。我会告诉赵仲鈺你对他眼光的讚赏。 「所以,你还是乖乖回去当警察吧!」他下结论。 「你去死啦!」终于受不了,我拿起抱枕丢向他。 他接住,闷哼了一声。显然力道还不小。 「你真的很粗鲁。」 「你以为当警察那么容易啊!那是要考试的,上次警察特考都还没放榜,你要我上哪去啊?」我对他破口大骂。 「呃……」 「这都是你害的!你必、须负责!」我特地加重了必须两个字。「再说,我加入你们也不会给你们带来多少麻烦,我熟知警方的运作方式,在警界有人脉。我会柔道跟搏击,我会用枪,你们也不用特别训练我,只要愿意给我枪就行了。顶多就是多了张嘴吃饭。」我分析收留我的利弊。 「就因为你曾经是个警察才麻烦。」他喃喃地说。「再说,得到那工作也不代表你有机会接触到『蝶』。」 「至少能离他们近一点。」不管怎样都好,只要能够多接触他们一点,不管什么方法我都愿意试。 「你真的很麻烦……」他叹气。 「这是你自找的。」我说。 他站起来看着我。「你真的愿意为了这样加入黑道?绝不后悔?」他很认真地问。 「绝对不会!」我很肯定地回答。 他再次叹了口气。 沉默思考了一会儿后他开口:「好吧,我想个办法收留你。」 「呜呼!夏弈昕你真是太棒了!」我激动地扑向他把他抱住。 「但我不会给你那个工作,一来你没能力,二来做那工作你也不会有机会接触到黑社会,我向来公私分明。」他补充。 「我不认为我没有能力。」我松开手。 「你是要不要我收留你啊?」他不耐烦地说。 「好啦好啦……」我不情愿地说。竟然真的让我成功呼咙过去了,还搞定卧底的事。 这世界真是莫名其妙而且不可思议…… 27 27 我搬起最后一箱行李,关上门前仔细检查了一遍。 这房子是我爸一个老朋友租给我的,当年他决定退休,我刚好开始实习,他便主动说要把房子租给我,自己则和妻子搬到国外养老去。基本上里面的设备都是他们原本的,像是厨房的各项厨具、冰箱、微波炉、电锅……等等。当我打包好我的东西后我才发现其实我的行李少得可怜。一箱衣服、一箱书──包括我决定送给夏弈昕的那几本饭店管理、一台笔电、一箱杂物还有两箱厨房整里出的调味料跟碗盘外加冰箱内我一时间没法处理掉的东西。这几天我已经清掉了不少东西,一长串名单里还包括我妈两年前端午节包给我的粽子,害我颇有罪恶感。 至于棉被和枕头,夏弈昕和我保证过我的新房间会有,所以我把它们捐给了慈善机构,只留下吐司造型的抱枕。这颗抱枕是我大学时的男朋友送我的,他人很好,个性也跟我非常和得来,只是快毕业时他很认真地跟我讨论未来的事,这让我对他开始避而远之。我还无法接受一个期待和我有太久远未来的男人,至少他不是能改变我原则的那位。最后我们随着分发到不同单位和平分手。不过既然这颗抱枕很舒服,我也不会因为是前男友送的这种理由丢掉它,就索性留着。 我关上门锁好,把钥匙放进随身的包包内收着,我爸的那位朋友说我可以等他们下次回国时再把钥匙还给他们,不过我决定找个时间直接拿去给他们留在国内的女儿。 抱起行李,我往我的suv走去,一双手再次出现接过我手中的东西。 「宁小姐,我来吧!」王仁丰接过它放进我的后车箱。 「谢谢你来帮我搬行李。」我边说边和他一起关上后车箱的门。 王仁丰咧嘴一笑。「不用客气宁小姐,您要搬过来我和桓哥都很开心,这点小忙不算什么的。」 我叹了口气。「若夏氏的人都欢迎我就好了,还有别用敬语。」 「好。不过别太担心,大家会习惯的,跟你熟识之后不管是谁都很难不喜欢上你。」王仁丰微笑地鼓励着我。 「是吗?」我瞇起眼,假装用怀疑得眼神看着他。 他大笑道:「当然,大家会爱上你的幽默的。」说完他绕过我走向副驾驶座。「来吧!你得负责载我回去,要不是今天桓哥有事要忙他绝不会把我自己丢在这和你单独在一起。」 我坐进驾驶座。「那就快上来吧!」说完,我转动钥匙。在踩下油门前,我瞥了我住了四年多的地方最后一眼。 王仁丰是个很有趣的人,和他在一起很轻松,他不时会讲一些很好笑的笑话逗我笑,还有他们出任务时遇到一些很孬的混混。当他模仿他们求饶的嘴脸时,我差点得停下来好好笑完才继续开。 这样聊了一阵子后我开口:「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王仁丰看着我等待着。 「你今年几岁?」我问。 「二十一。」他回答,语气很轻松自在。 我惊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二十一?」他看起来非常成熟,我估不出他的年龄,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比我小了整整五岁! 「怎么了吗?」他皱眉,有点担心地看着我。 「没事,我只是有点震惊你竟然这么年轻。」我耸肩。「你看起来非常的……」我在脑中搜寻着适合的字眼。 「拜託你别说老气。」他双手合十祷告着。 我笑出声。「没那么夸张好吗?我只是觉得看不太出来你才二十一岁。」我抿着唇一会儿后开口:「虽然我知道很普遍,但是……年纪还这么小就来淌这种世俗浑水,让我有点感慨。」我可以感觉到王仁丰飘来关心的眼神。「不过我想我会习惯的。」 「看来你还有很多观念需要调适。」 「对……」我无奈地说。「你几岁加入的?」我问。 「我吗?我想想。」他歪头思考了一会儿。「从我逃家那时候开始的,大概是……十六岁左右吧!」 「十六岁?」我的音调再次因为震惊而变高。 王仁丰无奈地笑了笑。「是啊!」 「我的天……」 「别这样嘛!」他试着安慰我。 「真是残害国家幼苗。」我摇摇头。 「那恭喜你要加入我们这个邪恶的团队。」他说。对于这件事实让我难过地呻吟起来。 我一定会找机会解救他们。 过了一阵子后我又问:「既然你那么年轻,那你怎么有办法有那么高的职位?就我所知你的权力在戎玄桓之后。」 「大概是因为我打架还蛮厉害的吧!而且我处理事情起来上面好像都还挺满意的。」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我们这分部都是年轻人,像浩哥他也才二十八,少爷二十六。」原来夏弈昕年纪和我一样。 「了解。不过你说分部是什么意思?」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套话机会。 「噢,这个啊……」他搔了搔头。「我们本部在香港,夏杰老大在那边,这边是最大的分部,他把这里交给少爷去管。」 「你们有多少分部啊?」我继续问。 「是我们吧!」他纠正我的说法。「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太多了懒得记。去问浩哥吧!他对这种事总是比较细心。」 如果他肯跟我说话的话。 我们停止谈话,因为夏阳已经在看得见的地方了。我把车开进第一次去时的隐密车位。等我停好后,王仁丰下车走到后面,我拉起控制后车箱的把手,他开始把我的行李搬下车。 当我走下车后,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我走来,伸出双手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一开始我有点被这举动吓到,不过随后我笑着推开他。「嘿!你不是在忙吗?」我问。 「刚忙完要打给你就听见你车子的声音了。」戎玄桓改成揽着我的肩膀。「真高兴你真的来了。我为前几天的事感到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认真的。」 「没关係,我原谅你。」我微笑地看着他。 「谢谢。」他轻轻地揉了揉我的肩膀。「你们几个去帮仁丰把宁小姐的行李搬上去。」他命令着站在门边的小弟们。 「呃……这样不好吧?我才是新来的那个。」罪恶感油然而生。 「不要紧的。」他说。 等到他们帮我把东西都搬完后我按了下车钥匙的按钮把车锁好,然后跟着他们一起上去。不过由于电梯塞不下那么多人,我跟戎玄桓决定搭下一部。电梯到了,我跟他走进去,他按下十六楼那格。 我不解地看着他。「我还是跟夏弈昕同一层吗?」我问。 他拍了拍我的头。「是啊!就是之前的房间。有问题吗?」 「没事,我只是觉得我加入你们后不应该再享有这种客人般的待遇。」 他笑着说:「傻女孩,别烦恼这种事,少爷只是觉得你若干部们待在同一层有点不太妥当,毕竟他们都是男的。」他突然贼贼地冒出一句:「还是你想跟我一起睡?」 我往他肚子狠狠揍了一拳,但脸颊泛起的红晕并没有因此消失。 「亲爱的宁小姐,会痛欸!」他闷哼了一声,但很明显是装出来的。 「这样最好!」说完电梯门刚好打开,我快速走了出去。 戎玄桓从后头追上我。「好啦!我道歉,我不该闹你,可以原谅我吗?」 我翻了翻白眼。「这还差不多。」不过夏弈昕也是个男人,难不成我跟他单独一层就比较妥当吗? 我们走到之前我住的那间房间门口,刚刚的小弟们还站在那,看到桓示意让他们离开后才鞠躬离去,王仁丰再次给了我一个表示鼓励的微笑。 「进去吧!」戎玄桓打开门牵起我的手拉我进去。 这里没有什么改变,还是一样非常……大,大到就算来过还是会很惊讶的那种。 正当我和戎玄桓打开第一箱行李要整理时,从门口远远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辩论着,只是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是某种我不熟悉的语文,可能是欧洲的,口音很重。 他们走到门口时还在吵。只见戎玄浩一脸愤怒地坚持着什么,夏弈昕则是不耐烦地回应。 他们停下来,戎玄浩看见我,转向我劈头道:「这里不欢迎你。」 我握紧拳头。「我知道。」 他不屑地笑了一声后朝我走过来,瞪着我。「你知道?或许我该再讲得白一点,如果你还有一点自知之明的话你就应该马上滚离这个地方。」 戎玄桓听见后对他哥大吼了起来,两人开始用陌生的语言吵架。直到夏弈昕大声制止他们,并命令他们离开。 「我很抱歉。」戎玄桓在离开时这么对我说。我想回他微笑,告诉他我不要紧,却变成了苦笑。 他们出去后,夏弈昕把房间的门关上。 「戎玄浩不喜欢我。」我从口中吐出了这么一句。 「我会再跟他说说的。」夏弈昕按了按我紧绷的肩膀,试图让我放松。 「嗯……」 见我心情很差,他提议:「想去看看你的新厨房吗?」 我抬起头用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他。「厨房?」 他微笑道:「那天在你家看到蛮多烹飪的器具,食材也很多,我猜你很喜欢自己煮东西。」 「我的确是很喜欢自己动手,只是之前工作都很忙,前些日子才时间自己煮。」不过那只是为了省钱和打发时间。「我还在烦恼我那两箱从厨房清出来的瓶瓶罐罐怎么处理,这下都解决啦!」我假装撇开被排斥的沮丧对他露齿笑道。 「由此可知我有先见之明。」他也笑着说。「走吧!」他像之前在医院一样,拉起我的手,走出房间。 28 28 被夏弈昕牵着手让我很不自在,我以为我对他那没来由的身体接触已经习惯了,但当一股热流从他手心流向我的手腕,再抚过我全身时我还是忍不住地颤抖了一下。是因为前阵子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关係吗? 他没有发现我脸上因他而泛起的红晕,只是把目光放在远处拖着我向前。他走得很快,我都快忘了他走路有多快。他紧握着我的手,我没有选择,只能迈大步,努力跟上他。我暗自祈祷着他不会发现他手掌下那狂暴跳动的脉搏。 为了让自己别那么神经质,我挣脱他的手,打算开口问他我方才没能问的问题,但没能说出口。 「怎么了?」他停下脚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为了避免沉默的尷尬,我故意又另一隻手去揉刚才被握住的手腕,皱起眉头说:「你走得太快。」我只对他说出一半的原因,另一半……打死我都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抱歉,我又忘了你的走路速度。」他拉起我已经变红的手腕。「看来我太久没和普通人出门了。」他看着我轻声笑道。 我彆扭地把脸别开,松开他的手,跨出一大步站在他面前,假装思考着。 「嗯……或许你该找个时间再约我出去,上次那个『约会』还挺叫人失望的,几乎什么都没吃到,还……」我本来打算继续说下去,但这么一来就变成责备了,于是我赶紧闭上嘴。 「还弄伤你的手。」他替我接下去,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不是要──」 「我知道。」他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提醒自己别再对自己的家人这样。」 「家人?」我困惑地问。 「对。」他停顿了一下。「那是我想给你的感觉。」 我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这么迅速地接受我的存在已经让我很不安了,更不用提他对我的感觉。 家人。 我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个,他如果是个滥好人也该要有个限度吧? 「为什么?」我问。 「我相信这方面黑道也许比警察温暖许多。」他笑着揽着我的肩继续走。「在夏氏,在这里,不管你的过去如何,只要你愿意留下来,大家也愿意接受你,那么……你就是我们的家人。」他解释。 幸好这一切只是黑社会的常态,我对这种事太过敏感,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我得想办法让自己习惯的。 「但愿其他人也会这么想……」我喃喃念着对王仁丰说过的类似的话。 「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会接受的。」他安慰我。 「但是戎玄浩……」 「他会妥协的。」夏弈昕这句话的语气很肯定,他到底哪来的自信? 「好吧!」我挣开他的手臂耸了耸肩。「我猜我只能慢慢等。」 「抱歉。」 「你干嘛道歉啊?这里给我好脸色看的也才桓、王仁丰和你而已,别让我连对你都有压力。」我看着他棕黑色的双眼说,它们比起之前的深沉混浊现在明亮了许多,非常漂亮……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形容那美妙的棕色。 「我不喜欢那样,给你那种压力。」他也看着我的双眼。我感觉那股热流又回到我身上。 这真是蠢得可以,宁梓涵你得马上停止自己有这种疯狂的感觉,对一名卧底而言,这是最要不得的错误,别让一个晚上毁了你一辈子。 「我也不喜欢那样。」我别过头叹了口气,假装无奈地看向前方。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看到厨房?」我转移话题。 「就在前面而已。」他指着前方一处没有关门的地方。 「嗯。」我点点头。「我记得这里之前没有厨房,难道你为了让我比较有亲切熟悉感特地弄了一间吗?」我拧着眉问他。 「是也不是。」他给了我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 「什么意思?」 突然他冒出一阵大笑,并伸出手指弹了我的眉心。 「och……」我用手挡住额头。「干嘛啦!」 「谁叫你刚刚眉毛都挤成这样了。」他用手指夸张地把自己的眉毛挤成一个很好笑的形状,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才没那么白痴。」 「绝对有!」他说得很肯定。 「别以为你随便唬烂我就会信。」我对他翻了翻白眼。 「下次我会拍下来。」他不甘示弱地说。 「我不会给你机会的。」我停下来站在厨房门口,双手环着胸对他道。 「等着看吧!」他用力地按我的头绕过我走进厨房。 我的视线跟着他进入厨房。 地板的磁砖被人擦得很乾净,反射出光芒。柜子的顏色都是漂亮的宝蓝色,让这个地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厨房。 这个地方其实不大,但设备非常齐全。除了基本的冰箱、瓦斯炉、电锅外,还有微波炉跟烤箱──大到可以烤火鸡的那种,冰箱旁边还有一台饮水机跟咖啡机。 我也走了进去,绕过他,走到流理台前方拉开下面的柜子,所有的碗盘、刀具都整齐地收纳在里面。接着我垫起脚尖,打开上方的柜子,里面是一些会平常会用到的调味料、沙拉油等等。 接着我转向后方,讚叹地摸着眼前最棒、最令人惊奇这个小吧台,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厨房就大概是长这个样子。我很难形容我现在的心情,这真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甚至觉得我可能是因为工作太忙碌累倒在床上而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毕竟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怎么能有人这么懂我? 「很棒对吧?」夏弈昕看着我兴奋地笑着。他的笑容很灿烂,这又让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大男孩。 「超美的!」我附和他的讚叹。 「这里以前是茶水间,把它改成厨房其实是我自己的私心,每次我都忙到很晚,饭店师傅都下班了也不好意思要他们特地帮我弄饭,所以我想要自己的厨房已经很久了,可是实在是忙得没办法去处理这件事。」他走到我旁边低头看着我露齿笑道:「你是个很好的藉口。」 「原来不是给我的,你很坏欸!骗子。」我用手肘推了推他开玩笑地说。其实我很开心他的想法跟我如此相近,如果不是他的成长背景我们一定会是很好的朋友。当然,现在我也在这个圈圈内了,或许多了个朋友也不错,也是我完成目的的需要。 「我才没有骗你。」他推了回来,我们两像极了幼稚的孩子。「反正我应该没什么机会用,就好心让给你。」 「谢啦!这里真是棒极了,不过你没空下厨真是可惜,你是个很有煮饭才华的人。」我故意装出陶醉的声音和表情说:「上次的三明治,噢!你真是个让女人忌妒的男人。」 他大笑。「很高兴你喜欢,有空我会教你。」 「真的吗?」我兴奋地问。他点了点头。 这时我突然想到我该问的事。 「对了,我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啊?」我想了一下。「等等,该不会是帮你煮饭吧?」我惊恐地问。 「如果你愿意我也不反对。」他嘴角上扬,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笑出来。 「我猜吃过你弄的东西后就不会想把自己煮的东西拿到你面前丢人现眼,跟你的比起来,我煮的根本就是厨馀。」 「才没那回事。」 「算了。」我耸肩。「那我该做什么?总不能白吃白喝吧?」 「那当然,想在这里待下去就得有贡献。你会接手一些浩跟桓的工作,在我旁边帮忙,还有其他人如果有需要你也要去帮忙。」他说。 「打杂的……」我失望地说出这三个字。 「如果是我就会用『家用秘书』这个词。」他又笑了出来。 「反正还不是都一样。」我喃喃念着。 「好啦好啦。」他拿出手机看了看。「你自己慢慢逛,今天先休息,明天再开始工作,我会让人把明天的行程给你。还有要记得别随便侵犯别人的小地盘,有些人还不是很能接受你,听到了没?」他问。 「是,少爷……」我敷衍着。 「我得去忙了。」说完后转身准备离开。 「对了。」他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我抿着唇,彷彿在思考到底该不该开口。犹豫了一会儿后他叹了口气后道:「有件事我得跟你澄清。」 「什么事?」我困惑地问。 他深吸了一口气,严肃地说:「我还不信任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我愣在原地。 29 29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站在这了。我不知道这是哪,这也不是一间房间,只有一望无际的黑与白,分别在我的左边和右边,而我,就刚好站在它们交际的线上。 这里到底是哪里? 我努力地回想着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决定沿着那条线走,一路上始终只有那诡异的黑跟白。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左前方远处出现了人影,他背对着我,但我认得出那背影。 「夏弈昕!」我难掩兴奋地大声叫他。正当我准备往他衝过去时,一股力量从右后方出现,把我拉进他的怀里。 「啊!」我惊叹了一声后推开他。 「宁……」熟悉的声音朝我靠近,他走到我身旁拉起我的手。 「严彻哥?」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回我一个微笑。 「欢迎回来……」他把我拉回他怀里,把头埋在我的肩窝轻叹一声后说。 回来?什么意思?等等……不! 当我回过神来,我紧张地看向夏弈昕。他转过身来看着严彻和我,那一向充满自信与笑容的脸,现在蒙上了一层阴影。气愤、难过、不被了解还有被背叛的惊讶。 「等等!夏弈昕!听我解释。」我挣脱严彻的拥抱往夏弈昕衝过去。明明知道这么做没有用,也没有意义,但我不希望伤害到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不想就这样和他分开。 「宁!」严彻在后面叫我,但我没空回头。 「夏弈昕!等等!」在我离他只有三公尺后,他渐渐地消失在黑暗中。 「我不该相信你的……」当我扑过去后,抱住的,只剩一团空气,和他的话,在我耳边繚绕不去。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懊恼地跪倒在地,眼前突然一黑…… 「嗶嗶嗶嗶嗶──」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但感觉不对,这张床太软了,不是我的床,我的床单不是鹅黄色的…… 我坐起来看了看四周,想起了我悲哀的卧底生活,无奈地揉着我的太阳穴。 又是恶梦?怎么又做这种怪梦……是认床的关係吗? 「嗶嗶嗶嗶嗶──」那个恼人的声音持续着,我循着声音找到在床头的闹鐘,把它关掉。 我明明记得昨天睡觉前还没有这个闹鐘,估计是夏弈昕放的,反正这是他家他想怎样就怎样,不过我明明有锁门他是怎么进来的?而且现在才……四点半!天啊!那个疯子干嘛计这么早的闹鐘? 为了避免是我刚睡醒眼花我还特地确认了手錶和手机的时间。是四点半没错。 「有病啊……」我疲惫地躺回床上,才瞇了一下而已闹鐘的声音又响起。 「铃铃铃铃铃──」而且还不同个闹鐘……这男人存心搞死我就对了。 我拖着沉重的身子爬下床,关掉放在梳妆台上的闹鐘,旁边还放了一张纸,应该是夏弈昕所谓的行程表。 亲爱的: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火大为什么要那么早把你叫醒,那是因为桓很忙,要交接的事有很多要解释,他只能提早起来教你,等等记得和他说声谢谢才有礼貌嘿! 以下是今天的行程: 四点半到五点: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不用穿得太正式。 五点到六点:与桓在超棒的厨房共进早餐和学习要接手的事。顺带一提,别对早餐有太多期待,桓只会弄果酱吐司。 六点:叫醒亲爱的。对了,先说我有赖床的习惯。 六点半到七点:看着亲爱的吃早餐。 七点之后:开工。跟着我做事就对了。 p.s.让我们忘掉昨天的不愉快,重新开始吧!那么待会见。 我把手中的纸揉成一团往角落丢去。 「夏弈昕你这个王、八、蛋!」我忍不住气愤吼了出来。 这算哪门子行程表啊?有跟没有一样。谁是亲爱的?看着他吃早餐是哪招啊?忘掉不愉快又是啥?戎玄浩还是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啊──烦死了。」我不耐烦地拨着头发,走进浴室梳洗。 很快的,我就把自己打理好,只剩下衣服的部分。 如果没有书会教你去拜访吸血鬼要穿什么(註),那么也不会有书教你在黑道的地盘上班该怎么穿。 「唉……随便了。」我打开衣橱,从我昨天放进去的衣服中拿出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和黑色长裤。这样应该够正式又不会太随便吧? 我换好衣服,把头发绑成马尾,穿上高跟鞋──虽然我一直很犹豫,但这里的人个头都不小,我穿起高跟鞋也不会比他们高吧?弄好后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那黑眼圈……我想我最好来杯咖啡。 这时有人敲了门。 「宁,我是桓。」他的语气还带着疲惫,我还听到他试着不让打哈欠发出声音。 我走出房间,走到客厅打开门。 「早安……」我刻意打了个哈欠,对他无奈地笑了笑。 戎玄桓靠在门边,短短的黑发有些凌乱,儘管还一脸倦意,他还是回了我一个微笑,露出那令人着迷的酒窝。他穿着衬衫和皮鞋手上拿着西装外套,不禁让我担心自己穿得合不合宜。 「我很抱歉得在这时间吵醒你,睡得好吗?」他微瞇着眼,嘴角上扬着问。 我耸肩。「普通吧……只是做了恶梦。」 他听到后马上站直一脸焦虑地看着我问:「你还好吗?」 「可能是认床,习惯就好了。」 「你想谈谈那个梦吗?」他提议。 「没事的,你现在可以带我去吃早餐了吗?我非常需要咖啡因提神。」 他咧嘴笑了出来。「是啊!我想我们都需要。」 「我需要带什么吗?」我问。 「人到就可以了,你需要的东西少爷都准备好了。」他说。 「那就走吧!」我关上门锁好,跟他来到厨房。 我坐上吧台后和他点餐。「我要蓝莓的。」 「什么?」他有点困惑地从袋子里拿出两片吐司。 「夏弈昕说你只会弄果酱吐司。」我把夏弈昕爆料的事抖出来。 他皱起眉头,一边把蓝莓果酱抹在吐司上一边低咕着:「真是的,都不知道在美女前给我留点面子……」我憋笑着看他把吐司放进烤箱。 过了一会儿,他从烤箱中把吐司拿出来,放在盘子里拿给我。 「鏘鏘!戎玄桓的特製蓝莓吐司登场。」他这举动让我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你干嘛……很蠢欸!」我指着他继续轻声笑着。 「当然,比起少爷精美的三明治,这种东西寒酸很多,但非常时期,你就稍微忍一忍吧!」说完他走向咖啡机。 「你知道我没有比较的意思。」我拿起吐司咬了一口。 「对对对,没有比较。」他翻了翻白眼。「明明知道我不擅长料理还这样损我……」 「所以之前那盘青酱海鲜义大利麵……」 「跟玫瑰绿茶一样……」 「是夏弈昕弄的。」我替他把话说完。 「少爷精通各式各样的义式料理。」他炫耀地说着。 「义大利人一定觉得很惭愧。」我边嚼着吐司边说。 「应该是感到骄傲吧!再怎么说少爷也算半个义大利人。」 我放慢咀嚼的速度。「什么半个义大利人……等等……」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夏弈昕说他是混血儿,夏杰很明显不是义大利人,他又说他是从他妈妈那里学料理的,所以……「夏弈昕的母亲是义大利人?」 「应该是吧!」他耸了耸肩。「至少十二岁前少爷都住在义大利。」 「呜哇喔!酷……」我在惊叹中吞下最后一口吐司。 「你的反应还真特别。」 「这样是好还是不好?」我问。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他露齿笑了出来,左脸颊有个小小凹陷。 接着他拿出咖啡豆并招手要我走到咖啡机旁。 「来吧!你第一件该学的:如何煮出一杯让少爷满意的espresso。」 註: 《暮光之城》剧情。 30 30 「接下来趁这几十秒间的空档打热奶泡……宁?你有在听吗?」戎玄桓停下手边的动作怀疑地看着我。 此时我正拿着手机录下他泡咖啡的所有过程。 「有有有,我全录下来了。」我挥挥手敷衍他。「快继续。」我催促着。 只见他翻了个白眼后拿起一瓶鲜奶倒进量杯里。「两百五十毫升。当然每个人喜欢的比例不一样,不过少爷习惯这样。」 接着他把牛奶放进另一个容器当中,把蒸气管打开一会儿后把它放进容器中。奶泡渐渐变多,快满出来时他把蒸气管关掉。「刮掉上面粗的奶泡,那口感不好。」 我举手表示要发问,他点了点头。 「要弄掉多少?」我问。对于这种细节我非常在意。 他先愣了一会儿,然后拧眉思考。「凭感觉。」想了那么久就给我这有跟没有一样的三个字? 「你这样不是跟没说一样!」我气愤地看着他。 「我真的不知道。」他耸肩。 「算了……」果然凡事都要靠自己,尤其男人都是那么不中用。「接下来呢?」 「把热奶泡倒进咖啡就可以了。」他拿出咖啡机下方已装着咖啡的杯子,接着把热奶泡倒进去。「记住这个顏色。」 「什么?」我彷彿刚神游回来,没听懂他说的。 「我无法告诉你比例,不过当咖啡和奶泡混合成这种顏色是少爷最习惯的。」他解释。 我瞪着眼前那杯淡淡棕色的液体,暗自咒骂着。喝黑咖啡不是很好吗?才不用为了一杯咖啡遮腾成这样。 「你这人做事都凭感觉的吗?」我关掉手机的录影模式,对着那杯咖啡另外再拍了一张照后走回吧台坐下。我可懒得去联想其他东西来记住那顏色。 「也不尽然。」他没否认。「不过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让你马上习惯少爷,有些事你得自己摸索。」说完他拿起咖啡轻啜一口,但五官随即皱了起来。「该死!忘了加糖……」他转身打开流理台上方的柜子拿出一包糖。「我习惯加一包糖。」他对我说。 「所以?」我不解地看着他。 「万一哪天你好心想帮我泡一杯时记得要加。」他翻了翻白眼说:「我讨厌苦味……」 我扬起嘴角笑了。「这算什么男人……」 「每个人都有这方面好嘛!」他轻哼一声后走到我旁边坐下。 我瞪着他手中那杯咖啡。「我的呢?」 「你的什么?」他装傻。 「咖啡啊!你有得喝我没有吗?」我指着咖啡问。 「都教过你了,自己泡。」 「哪有人这样的?」 「本来就是这样。」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恼羞成怒!」 「是你耍赖!」 我们两个无声地瞇着眼打量对方好一会儿后我决定放弃。 「算你狠!」我从齿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我起身走到流理台,拉开柜子拿出一个咖啡杯。 「最左边那个宝蓝色的杯子是少爷的。」他在我关上柜子前补上这么一句,我回瞪了他一眼。 不过就泡个咖啡,又不是没去我妈开的咖啡店帮忙过,只是这种espresso专用的咖啡机真的很麻烦。先磨咖啡粉、压咖啡粉,然后热机清洁、萃取六十毫升、打奶泡──我可以省略这个。 弄好后我从柜子拿了两包糖到了进去搅拌均匀,然后坐回小吧台。 「还不错嘛!动作挺流利的。」他称讚。 「他干嘛一定要喝espresso?」我语带抱怨地发问。 「习惯。」他又耸肩。 「半义大利人的奇怪坚持。」我喃喃抱怨着。「我一定要想办法说服他喝即溶咖啡……」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轻声笑了出来。 「他很喜欢宝蓝色吗?」我转移话题。 「不知道。」 「不知道?」我尾音提高。 「当初我问少爷时他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他低下头,轻轻晃着他那杯咖啡。 「是喔……」 「我猜是因为蓝色让他想到义大利。」他喝了一口咖啡。 「威尼斯吗?」我问。想到蓝色的话,就只有水都之称的威尼斯吧!或者地中海……总之就是水。 「不清楚,少爷从不谈过去。」他放下咖啡把双手手肘称在吧台上。 「你们不是儿时玩伴?」对于戎玄桓不知道夏弈昕的过去让我有点惊讶。 「那是十二岁以后的事。」他转头看着我回答。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追问,一方面出于自己的好奇心,一方面是打探夏弈昕的底细。 对于夏弈昕我知道的很有限。二十六岁,一手创造夏阳大饭店在国内的奇蹟,比起香港毫不逊色。表面上看起来是饭店服务业最有潜力的黄金单身汉,私底下却是国内与香港势力最大的黑道集团──夏氏的接班人。与「蝶」因戎玄浩已结下樑子。一旦喝醉了就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还有媲美专业厨师的手艺、捉摸不定的个性等等。 就这样,资料少得可怜。我连夏氏的人数、武力资源、夏弈昕的权力多大都不清楚。虽然对戎玄桓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我得继续套话。 他叹了口气。「我十岁那年父母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从此我哥跟我变成孤儿。」他垂下眼。「我们没有亲戚,就算有他们也不愿意收留我们,最后夏杰老大在社工把我们送去孤儿院前收留了我们。」 「他要我们陪着少爷,那时少爷刚从义大利回来,非常反抗,说什么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父亲,也不愿意接触东方文化,整天用义大利语和他吵。」 「结果我哥跟我就被强迫学了义大利语,被任命去打开少爷心房。」他揉了揉太阳穴。「想起来我头就痛。你绝对无法想像那种饶舌拗口的语言对一个十岁的小孩来说是多大的折磨。」 「所以昨天夏弈昕和戎玄浩就是用义大利语吵吗?」我想起昨天他们的「热烈欢迎」。 「对……」他无奈地笑了笑。「少爷只要一激动就会用义大利语开骂。」 「所以夏家收留你和戎玄浩,而你们就成了夏弈昕的儿时玩伴兼中文老师。」我总结。「难怪你们总是对他唯命是从。」 他垂下眼沉默了一下后开口:「我们永远无法还清夏家对我们的恩情,所以只要是少爷希望的,我们没有说『不』的权利。」 「想必夏氏的其他人也都和你们一样吧!不然不会这么尊重这南欧回来的坏小孩。」看来夏杰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种大人渣,不过依旧该死! 「不管外面对我们的评价如何,我们都是团结的一家人,夏杰老大是……我们最敬重的父亲。」他薄唇微扬,露出左脸颊的小酒窝,真诚的笑容不断刺激着我的良心。 「嗯……」我又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真希望他也能接受我。」 「这几年夏杰老大已经不插手少爷要收谁了,反正不管如何他始终支持自己的儿子。」他转动椅子面向我。「好了,间话家常就到这吧!我该开始跟你讲正事了。」 他开始跟我说明。由于夏弈昕还兼任饭店的总经理,我主要的工作就是做好秘书该做的工作,整理资料、过滤来电、提醒他行程等等的。我表示这根本就是秘书的工作夏弈昕干嘛不承认,戎玄桓只是耸耸肩,也许我的工作不只是秘书。 还有夏弈昕的一些小习惯,例如当他看着文件开始转笔时表示他正在认真考虑,还要命的话就别在这时候去打扰他。还有如果他开始揉起眉间就表示他累了,这时就要想个理由把他打发去休息间然后泡杯咖啡给他,诸如此类的。 我听着,一面把这些输入手机,虽然我知道我记得住,不过还是细心点好。 当他说得差不多后他站起来把我和他早已空了的杯子拿去洗手台冲洗放回柜子内。 「快六点了,去叫少爷起床吧!」他对我说。 「他自己难道起不来吗?」我问。一个活到二十六岁的男人起床还要人叫会不会有点夸张啊? 「少爷总是忙到很晚,他如果不在六点起来的话工作会做不完,可是人类的生理反应是很难抗拒的,所以他才要求我们去叫他。」他解释道。 「噢。」我起身跟他往夏弈昕的房间走去。 「记住,进去少爷房间前一定要先敲门。」他语重心长地看着我。「你应该没忘了上次自己闯进去后的下场吧?」 我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被拿枪指着。」还有强迫与他共枕一晚,早上起来被拖去找乌鸦,吵了一架,还弄伤了手。 「我可没那没那么幸运。」 「不会吧?」我惊讶地抬头看他。 「疤还留着呢!」他指着自己的右手臂说。「幸好那时后少爷枪法还没那么准,子弹只是擦过去。」 「老天……」 「所以──」他停在夏弈昕房门口。「无论如何,记得敲门。」说完他举起手敲了房门三下。「少爷,我是戎玄桓。」 「还有宁梓涵。」我补上,以免他把枪对着没报姓名的第二个人。「他真的会知道我们要进去吗?」我问。一个熟睡中的人应该听不到我们说的才对。 「大概吧。」他挑眉。「至少这样少爷才不会开枪。」 「对此我保留怀疑。」我自言自语地说着。戎玄桓不理会我,打开了房门。 31 「爱情里面要是搀杂了和它本身无关的算计,那就不是真的爱情。它又是最智慧的疯狂,哽喉的苦味,沁舌的蜜糖。」──莎士比亚 31 上次来得很匆忙,而且一进来就被枪指着,所以我没能仔细看他的房间。他的房间整齐得让我很惊讶,我一直认为单身男人的房间会很乱,满地成堆的衣服、散落的色情书刊、满出来的垃圾桶掛着用过的保险套……等等的,至少我搜查过的大部分都是这样,不管是嫌犯还是受害着的。可是夏弈昕的房间一点都不凌乱,真要挑剔的话可能也只有床边那套被脱下的衣服。 房间左边摆着一张书桌,桌上散落着一些纸跟笔。桌子边缘的转角往另一个方向延伸过去成l型兼有电脑桌的功能,上面摆了一台笔电,跟印象中宋俞辰用的是同一款,而宋俞辰会用的总是最新、功能最齐全的。 书桌后方有个书柜,像租书店的那种可以拉动,柜子上放满书,除了一般企业经营会用到的书外,还有文学小说跟一些与中医相关的书、花草的药效诸如此类的──真是难以想像一个金发的外国人会对这个有兴趣。书柜最下方放着一箱纸箱,我看了一眼后认出它是我昨天要戎玄桓帮我拿给夏弈昕的那些他称讚过的书,反正也不可能还给赵仲鈺。 跟我那间一样,这里也有个小阳台。从被风吹起的窗帘中隐约地可以看到外面有一组桌椅,而且可以看到海。另外房间的角落还有一扇门可以通往另一个房间,不过因为角度的关係我站在门口没办法看得很清楚里面有什么。我才这在纳闷为什么客房会比主人的房间大,不过一般来说空间允许的话会有人直接把床摆在开门就看得见的地方吗? 接下来我往床的前方看去。墙壁上嵌着四十二吋的电视,一旁摆着音响,我曾经在调查某个富豪的兇杀案中看过这台音响,我记得不便宜……果然是典型的大少爷。下面电视柜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影片,我用眼角扫过一遍,嗯……没有色情片,又颠覆我一个刻版印象,不过也说不定他是因为知道会是我来叫他所以事先收起来,要不他就是个同性恋--一个曾经让我脸红的同性恋。我不愿去多想这个选项,并不是说我歧视别人的性向、不尊重什么的,只是觉得这念头没来由地让人起鸡皮疙瘩。 然后我把视线集中到那张kingsize的大床。宝蓝色的床单和棉被,两颗白色的枕头在巨大的床上显得渺小。夏弈昕光着上半身侧躺着,薄薄的棉被只遮住他下腹的部位,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裸睡,不过床边掛着的衣服似乎没有内裤……但还是让我有点尷尬,虽然就某方面来说我们已经「坦承相见」过。很快地我的视线就被一旁的床头柜吸引过去,并不是说那个柜子很特别,而是那上面除了闹鐘外还放着一把枪,而且夏弈昕只要一个翻身就拿得到。 我转头看着戎玄桓。 「再来呢?」我问。 「你去叫醒少爷。」他的语气很平淡,彷彿这是什么家常便饭的事。 「我?」我拧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他把我推了出去。 我踉蹌往前了几步。「要怎么做?」我紧张地回头看着他问。 「顺其自然。你想用什么方法都可以。」他淡定地回答着。 我抿着唇,看着几步远躺在床上背对我的夏弈昕。我突然有点后悔和赵仲鈺做交易了…… 我走到床头柜旁,弯腰准备把那把枪拿走,放在那万一夏弈昕闹起床气拿枪一发子弹轰烂我的脑袋可就不好了。 「你想干嘛?」戎玄桓有点紧张地朝我走过来,准备阻止我,但太迟了,我已经把摸到枪…… 「把枪拿──」我话还没能说完,身体就被向下一扯,也没来得及把枪拿起来。 我的双手被紧固在身体两旁,双腿被他的压住。夏弈昕半跪在床上压着我,棉被滑落到床下,跟之前一样他身上只穿着一条四角裤,几乎一丝不掛…… 他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我,我发誓有那么一秒他的眼神闪过杀气。我从眼角瞥见戎玄桓的震惊和犹豫,但他没有走过来,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夏弈昕只花了三秒打量我,随后便放松了下来。 「搞什么嘛!又是你……」他用沙哑的声音说着。 又是我?什么又是我!不就是你叫我来的吗? 突然间,他身体就这样放松下来倒在我身上。为什么又变成这样?地上没有酒瓶,他应该没喝醉不是吗?还是他在其他地方喝了酒? 我不安地扭动着,但夏弈昕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睡。 「欸!」我试着把他推开,但徒劳无功。 「好重……」我好不容易将身子往一旁挪了些,解除那种快窒息的压迫感。 我看着戎玄桓哀怨地问:「他都这样吗?」一想到我的位置和戎玄桓交换……看来要重新考虑同性恋这个选项了。 「不,我第一次看到少爷这个样子。」他边憋笑边回答。 「可恶!你不要笑了,快来帮我啊!」我挥着只能举离和床面成三十度的手求救着。没想到他变本加厉捧腹大笑了起来。 「宁,你加油。」他边窃笑边往门口走去。 「等……你要去哪?你不要走啦!」我着急地喊着。 「反正把少爷叫醒后你就跟着少爷做事。」他握着门把。「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掰!」他说完后把门关上。 「哪有人这样的?欸!桓!」我看着门发愣,顿时觉得人生随着门一起关上了。 我转动僵硬的脖子看着一旁的睡脸,叹了口气。这时候的夏弈昕看起来好不真实,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蜜金色的头发比最初见面时长了许多,轻轻地覆在眉上,虽然有点凌乱但却为他添加了一点慵懒的气息,变得更加迷人。我小心地从他硬实的臂膀下抽出我的手,用指间顺着他脸的轮廓把头发拨开,趁这时好好观察以前不曾仔细留意的他。高挺的鼻子、稜角分明的五官,还有他的睫毛好长好密,弯曲成漂亮的弧度。他的嘴唇紧闭着,眉头因为方才睡眠被中断而微微蹙着,看起来就像个刚闹过彆扭哭累了睡着的孩子。 我一直知道他在某方面给我的感觉是像个大男孩,但仔细看过他的睡脸后才发现他真正天真无邪的一面,他到底隐藏了多少自己?我很后悔上次来时我错过的一切,我应该能早点多认识他一点的。相反的,他几乎对我瞭若指掌,我的作息、我的喜好,但我对他却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对这不平衡我心里竟觉得气恼。 我又叹了口气,甩开刚刚的念头回到正轨上。 「少爷起床了。」我学其他人叫他少爷,既然我都进来了,先撇开我有没有被认同这点,我还是这样叫他比较妥当。 我慢慢把他的手臂挪离我身上,想抽开身体,谁知他双臂一紧,我反而更贴近他,双手抵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整个人被他搂在怀里。难道他不知道这动作有多曖昧吗? 「不要乱动啦……」他用沙哑有磁性的声音和我撒娇着。要命!这根本是诱人犯罪! 我必须冷静下来。宁梓涵,你不是花痴,拋开你那无谓的少女情怀,就算眼前的一切多么诱惑你,这男人是你名义上的上司,是你卧底要研究的对象。 我心一横,用尽力气翻过身,让自己跪在床上。 「夏弈昕该起床了!」我摇着他的肩膀──谁叫他没有衣领可以抓。 他咕噥了一声,眉头皱了一下后继续睡。我被他惹火了,就算是宁魁以前也没那么难伺候。 我十一岁我哥十七岁前,他总丈着自己课业压力大,一到假日就睡到七晚八晚才起来,如果叫不醒他我就会开始在旁边闹彆扭,最后哥总会软下心乖乖爬起来,不过我爸死后这种温馨的场景就在我家销声匿跡了。 「给我起来!」眼前这男人可不是我哥,那一套对他没用,我也不想浪费时间陪他耗。 这次他有动作了,只是是把我用拉回去。他用下巴轻轻在我脸颊磨蹭着,开始在我耳边呢喃。 「亲爱的,你好吵……」他把手伸到我脑后解开发圈把我的马尾放下,我一头长发就这样落在他身上。 我咬着下唇,将脸转向他的耳朵,深吸了一口气后大喊:「夏、弈、昕、给、我、起、床、了!」 他吓得直接把我推开坐起,摀住被虐待的那隻耳朵。 「要死人啊!叫别人起床不会温柔点吗?」他用指控的眼神看着我,一副他才是受害者的表情。 「如果你一开始就起来的话就不必这么麻烦了。」我走下床,把棉被捡起丢给他,应该说是瞄准他的脸砸过去。 「就跟你说过我会赖床……」他喃喃念着折起棉被。 「没有人像你这么夸张。」我翻了翻白眼,然后开始抚平被弄乱的衬衫,至于头发……等等再重绑好了。 「是你还不够努力。」他毫不遮掩地走到我面前,结实的肌肉并没有因为他偏白的肤色而看起来比戎玄桓逊色。 「什么?」 他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鐘。「从你们开门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分二十七秒,还有很大的进步的空间。」说完他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转身走进里面的房间,接着从里面传来淋浴的水声。 我仔细想着他说的话…… 该死!他是故意装睡的! 32 32 从一进到厨房之后夏弈昕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我身上,重点是他一直保持那该死的微笑。 我把泡好的咖啡递给他。 「你嘴角一直弯成这样不会痠吗?」我讽刺地问。 「亲爱的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他接过咖啡喝了一口,脸上依旧是那副欠揍的表情。「嗯,还可以。」他对咖啡评价道。 「不行的话你就自己泡,还有不要那样叫我。」我把戎玄桓放着的报纸拿到他面前重重地放下。「拿去,报纸。」 「唉……」他无奈地叹气。 你唉个屁! 接着我拿出吐司和所有的果酱。就让你再多吃一天果酱吐司,算是报復。 果然,当我把弄好的早餐放在他面前时他发出一声呻吟。 「不会吧?你难道也只会做果酱吐司吗?」他用楚楚可怜的表情看着我问。 「谁叫你刚刚才跟我说我要负责你的早餐,我临时想不到要做什么。」我从口袋翻出那张被我揉烂又摊平、上面字跡超工整的行程表在他面前甩啊甩。「再说,你写的是看、你、吃。」 他露出失望的表情,把那盘吐司在他面前左转三圈又右转三圈,想下手却又犹豫不决。 第一次做东西给别人吃就被嫌成这样,我这以后是要怎么混下去? 「有必要这样吗?它可不是普通的吐司欸!金黄酥脆的表皮,加上全部口味的果酱,最上面还淋了巧克力和起司,重点是因为这季节没有草莓所以我特地从果酱里挖了两颗摆着。这跟戎玄桓的果酱吐司等级差多了好不好!」我讲得天花乱坠,试着把它说得像美食一般。 「但它还是果酱吐司……」他喃喃说着,皱着眉头拿起吐司咬了一口。「我不喜欢甜的……」你跟戎玄桓主僕俩怎么一个讨厌苦一个讨厌甜的…… 看他那痛苦的表情彷彿在吃餿水般,我这是何苦? 「不然我再帮你煎颗荷包蛋?」我认输,算我活该倒楣遇到他。 他眼睛闪出喜悦的光芒,开始拼命点头。 我叹了一口气,走到冰箱拿出鸡蛋,打开瓦斯炉帮他弄荷包蛋。 这种生活真的是对的吗?如果我当初拒绝了赵仲鈺现在的我会是过着怎样的生活?我想念高筱晴的三八、宋俞辰变态又高超的技术、梁祐杰那虽然白痴却又不失专业个性、严彻哥温柔细心的指导还有简老头──不知道他的伤好点了没? 瞪着眼前的蛋,看着它边缘微微地焦了,但蛋黄的部份几乎保持着原样。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我铲起那颗蛋,拿了个盘子把它放上去递给夏弈昕。 「欸……」他的大手在我眼前挥啊挥,我回过神来。 「干嘛?」我不耐烦地问,气恼自己竟然想事情想到神游去了。 「你还在生气?」他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我的语气听起来一点感情都没有。 「明明就还在生气,我跟你道歉行了唄?今天早上是我不对,我不该闹你,还有其实你弄的吐司比桓好很多。」他挑眉看着我,等待。 我叹了一口气后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我没有生气。」我告诉他。 「真的?」他伸出手拉起我一綹头发。 「真的。」我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说到这个,你到底是什么时后醒来的?」 「那个啊……」他用手指缠着我的头发玩了起来。「你们在外面讲话的时候。」 「从你的丰功伟业开始吗?」我浅笑着问。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小声说着。「你头发放下来比较好看,我喜欢你这样……」他把手中那綹头发放到唇边,吻了一下,若有所求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令我悸动,却也让我觉得恐惧,我不该,他也不该有这种感觉。 「别这样。」我往后退让他放下我的头发。 「别哪样?」他问。 「像刚刚那样,还有早上把我拉到床上之类的,我们是大人了,有些事情不能那么随便。」讲出口后我才惊觉这像极了在暗示些什么,不过也罢,我是二十六岁又不是十六岁,更何况我还是名卧底,这么容易被夏弈昕一些动作迷得天旋地转也不妥。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我知道了。」 等他吃完后我快速地收拾了盘子后跟着他走到办公室。他打开门。我惊叹着这里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样子。 本来铺在地板的地毯被象牙白的磁砖取代、全新的一组沙发,几个装满资料夹的柜子在办公室内隔出一个比较隐私的的小空间,夏弈昕之前的办公桌就放在那,走进去后我发现门的右手边还有另一张比较小的办公桌。 「这是你的。」他比了比那张桌子,我頷首表示我听到了。 「这里变好多……」感叹之馀脑海中又浮现那先前凌乱的场景。 「是啊!总不能一直维持那吓死人的样子。」他自嘲道。 「戎玄浩看起来好很多了。」我闷哼一声说。 「嗯……」他垂下眼,彷彿不知道要说什么。过了很久后他才吐出这么一句:「浩的态度……我很抱歉。」 「没关係,反正我自找的。」我耸耸肩假装不在意地走向阳台打开门走出去。 光从这看出去我就怕,那命悬一线的惊险……拜託,这种经歷一辈子一次就够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害我现在从高处看下去都会忍不住打冷颤。」我尷尬笑着说。 「你不觉得那很刺激吗?」他走到我旁边,双手撑在栏杆,望着远方碧蓝的海。 「是很蠢……」我微微笑着。「结果什么都没找到,到头来,戎玄浩的事我还是没能帮上忙。」我叹了口气,视线跟随他的飘向远方。 「哪有,你找到关键的证据不是吗?那滴血。而且是你给了我行动的信心。」他伸出手拍了拍我的头,我没抗拒,只觉得这感觉其实还不错,至少没有多馀的情愫参杂在里头。 「有吗?」我带着无奈的眼神不解地看着他。 「嗯……」他没多做解释,我也记不起自己哪时那么伟大了。 我想着戎玄浩的案子,是我找到那滴血没错,但是戎玄浩伤了乌鸦那傢伙,也许是揍了他一拳让他喷出鼻血,反正就是那么刚好那滴血又滴在戎玄浩的血上面,让边缘產生许多溅起的痕跡。我找到它也只是运气好罢了,如果不是夏弈昕我也拿不到比对的dna。只是最后犯人是个只知道代号奸诈的老乌鸦,半路还突然杀出来那彭嘉鸿的案子。 等等,彭嘉鸿……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乌鸦要把他处理掉,彭嘉鸿不是帮乌鸦逃跑的人吗?被逮到把柄?灭口?当初我的确认为是这样,不过并没有直接证据显示那把枪是乌鸦的,上面没有指纹,也没有登记,会是有人故意拿那把点三八的嫁祸给他吗?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开口。 「问吧?」 「是关于乌鸦……」我瞥见他眉头蹙了一下,让我犹豫要不要继续问。 「继续。」简单两个字,充满威严与傲气,不容人反抗。 「还记得彭嘉鸿吗?」 他想了一下。「嗯。」 「是乌鸦杀了他的吗?他们不是一伙来着?还有彭嘉鸿真实的身份是什么?怎么会和『蝶』扯上关係?」我把疑问一口气说出来。 「不是说一个问题吗?况且你就这么肯定我知道?」他挑眉。 「你一定知道……那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告诉他。 「那把枪告诉你的还不够吗?」他用保留的语气说。 「那只能告诉我彭嘉鸿『可能』是乌鸦处理掉的,但那并不能解释为什么,况且在政府的资料中,他不太像会去和黑道有勾结的人。」 他望着海沉默不语,薄唇紧抿着。 「不能告诉我是吧?那就算了吧!」我别过头自嘲地笑着,眼眶感觉有点湿润。 我真的很讨厌不被信任的感觉。 套不出话的经验我也不是没有,只是夏弈昕不相信我却让我格外难受,我知道这是一定的,卧底取得信任必定是条佈满荆棘的路,我不该奢望我能毫发无伤的走过。 他转向我,深手搂住我的腰把我往他拉近。 「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说会比较……委婉。」他用安慰的语气说着。 「再扯的事我都遇过,你就直说吧!」我挣脱他的手让自己面对着他。 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但随即又变回那张严肃的脸。 「你们都不好奇为什么彭嘉鸿比较具体的资料都是五年前才开始有的吗?」 我愣住,仔细回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因为他没有记录,他更早的资料都很模糊,几乎没有……就好像五年前那个人根本不存在。 「你有看过法医的报告吗?」他问。 我点头。雅淳写得很清楚,彭嘉鸿死于动脉出血,另外她还发现彭嘉鸿在五年前一场意外毁容整形过,也是透过诊所的资料我们才那么快就确定他的身份,难不成那场意外…… 「他的本名叫吴伟铭。」 碰!一颗震撼弹落下。 「你没在开玩笑吧?」我吃惊地看着他。 吴伟铭,七年前公园连续杀人案的嫌犯,就算我那时还在读大学也对这事心有馀悸。他专挑落单公园的女子下手,先姦后杀,在把尸体埋在树丛中,受害者的死状都相当凄惨,更可怕的是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犯罪记录,在同事眼中他是个守法的好公民。由于最后警方未能逮捕他所以资料库中并没有他,难怪当时彭嘉鸿面部比对会没有结果。 如果说那场让彭嘉鸿毁容的意外是假的,整容才是目的,那…… 「喔不!」我双手摀着脸深吟着。 「事实就是这样。」夏弈昕冷静地说道。 「那他跟『蝶』的关係又是什么?」我追问。 「不清楚,他似乎有把柄在乌鸦手上。」 我马上拿出手机。这一定得告诉简老头他们。 「你想做什么?」他按住我的手阻止我。 「当然是打给实验室。」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都已经死了。」 「他是一桩连续杀人案的兇手,你要我怎么坐视不管?那警察该如何向人民交代?」 「你不能把在这里知道的每件事都告诉警察,你知道这样你的身份会变成什么吗?」听到这话我双手无力地垂下。 告密者。 我都快忘了我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地把消传出去,我要想办法联络赵仲鈺…… 「难道我什么都不能做吗?」我气馁地问。 「想要知道真相就必定得付出代价。」他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他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我告诉你了,至于要不要说是你的决定。」说完他在我额头落下轻轻一吻。「亲爱的,想通了再开始工作吧!我先去忙了。」他转身走进去。 要不要说是我的决定? 我不想这么想,但肯定的是──他在测试我。 33 33 今天早上我独自一个人坐在厨房思考着。 几个礼拜过去了,日子比我想像中的要平凡许多。我的工作很单纯,帮夏弈昕整理资料、过滤来电、泡咖啡、在各部门间递资料,偶尔他们开完会后去整理会议室。 但我从碰不到饭店以外的资料。 有时后夏弈昕会让我提早下班,戎玄浩会接他去其他地方。我曾问过他,但他只是敷衍地告诉我他是出去例行性的巡查。但我相信这只是他不信任我的藉口,光看新闻就能知道更多,这几年警局待下来也对黑道的地盘略知一二,看哪个地区出事时他不在就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了。 利用他不在的那些空档,我开始恢復跟严彻哥还有简老头他们的连络,我也会打电话回家和我妈聊一些和客人发生的趣事,然后再把这些事讲给实验室的朋友们听,就像我真的是在我家帮忙我妈一样,反之,我也会告诉我妈从实验室听来的消息,特别是新闻有报导的。 但我始终不敢连络赵仲鈺。很明显我的手机内已经被装入窃听器,我曾想过要不要拆掉它,但后来想想还是作罢,反正行动自由都已经被限制住,也不差这个了。 至于上次吴伟铭的事,我从网路上下载了他的照片和之前彭嘉鸿的相片比对,眼睛间的距离、五官的比例……就算我只靠着尺和笔还是确认了他们是同一个人。我只能独自懊悔没有早点发现,却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都不能做…… 撇开这点,在这里的生活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每天早上戎玄桓都会主动来找我吃早餐,还会趁着夏弈昕和戎玄浩不在的时间带我出去逛逛,认识其他夏氏的人,渐渐地大家好像也没那么讨厌我,不过却出现了支持戎玄浩的「反宁派」和支持戎玄桓的「亲宁派」,让我有点欲哭无泪。夏弈昕跟我保证过他会处理这现象,说这是他身为老大的工作,但他这样只会让我更愧疚。 我真的不太懂他这样包容我的目的是什么?或许他相信了我那套说词,毕竟我来到这后都很安分,算是通过他的测试了吗? 我停下思绪看了看手錶,差不多该去叫醒夏弈昕了。简单地收拾了我使用过的餐盘后我走到夏弈昕的房门口。 我敲了门。「少爷,我是宁梓涵,我要进去了。」说完我打开门走进去。 咦?人呢? 我看着空荡荡的大床蹙眉。通常这时候夏弈昕都会赖在床上等我叫他,然后我会跟他概述今天的行程,接着半哄半催一会儿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可是今天怎么不见人影? 这时我听见从里面房间传来开门的声音,我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少爷?」我出声,一边走进里面的房间。 我从没进来过这里,也不敢在早上以外的时间擅自闯进夏弈昕的房间。这里面摆了衣橱,旁边有一面超大的镜子,还有一张电脑桌,然后剩下的空间就全部都是浴室了,不用看也能想像那浴室有多大。 我转过头,正好看见夏弈昕穿着浴袍刚从浴室走出来。还微湿的金发加上因热水而变得有些红的皮肤,这男人真是魅力无限。 「少爷,早。」我对着他说。 「buongiorno,mioangelo!」他回了我一句应该是义大利语的句子。 「那是什么意思?」我问。 「意思是:早安,我的天使!」薄唇微扬笑着。 我翻了翻白眼。「我以为我们已经有共识不会再出现那些奇怪的称呼。」好不容易他才妥协不再叫我亲爱的,怎么现在又冒出天使呢…… 「因为你不喜欢我叫你亲爱的。」他完全理解错误。 「我是不喜欢你那种轻浮的态度,你这臭半义大利风流男……」我喃喃说着。 「你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他叹了口气后走向衣橱,打开门脱掉浴袍拿出衣服穿上。虽然有门挡住但我还是低下头避开。 他这开放的作为真是让我不习惯,我可是女的啊!况且我走也不是,站在这也不对,真是受不了他。 一会儿后他出声:「可以把头抬起来了。」他换上正式的衬衫和西装裤,手上还拿着一条领带。 「有什么好笑的?」我皱眉看着憋笑的他。 「瞧你脸红成那样,有够清纯的。」他咧嘴笑开。 「我才没有!」我反驳。男人那东西我又不是没看过,我才没……害羞……什么的…… 「干嘛一直闹我啦!」我瞪他。 「因为你的反应很可爱啊!」他弯下腰瞇着眼看着我。 可爱?有人说我漂亮、有气质,就是没人说过我可爱,这词跟身高高的我似乎扯不上关係。 「你很无聊。」我摇了摇头。「不过你今天怎么那么早起?」 「早上有个重要的会要开。」他边说边让我帮他系领带。 「所以你之前才特别要我把这段时间空下来?」 「对。」他回答。 「一定很重要,不然你不会穿得这么正式。」我放开弄好的领带。 「嗯,一些大老们都会回来。」他调整了一下。「你也要去。」 「我?」我吃惊地看着他。他平常不让我碰这些事的,这代表他信任我了吗? 「因为这次的事你应该要知道。」他解释。 「关于『蝶』?」 「别问那么多,去了你就知道。」他说。「对了,把头发绑起来。」 「为什么?你不是不准我绑?」平常像个任性的小孩只要我绑头发就把我发带没收,怎么突然要我绑起头发来着? 「你需要看起来正式点。」他这么认真可见这次回来的人不会是夏氏里权力太小的人。「早餐吃什么?松饼?三明治?汉堡?饭糰?……」他转移话题,念出所有我弄过的早餐。 「你想吃什么?」我反问。 「如果说我想吃你呢?」他走过来环住我的腰──就像他一直以来那样。这个距离近到我能闻到他残留的薄荷柠檬香味。 「我昨天和桓去超市买了猪柳和蛋饼皮,弄猪柳蛋饼如何?」我巧妙地避开他,对于他这种行为已经习以为常。 「嗯。」他一脸惋惜。「你昨天跟桓出去?」他突然问。 「对啊!出去买东西,怎么了吗?」 「没。」说完后他直接走出去,我连忙跟上。 奇怪,他干嘛突然不高兴,明明刚刚就还好好的…… ** 等他吃完后我们来到会议室,他打开门走了进去。 「少爷好!」里面原本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向他鞠躬。 我稍微瞥了下,都是在资料上看过的熟面孔啊……嘖嘖,这次的会议果然重要。 「各位都是长辈,快请坐吧!」夏弈昕的语气有点无奈。其实他不是很喜欢别人对他这么拘束。 他们听到夏弈昕说的后都坐了下来,只有一个人例外,并且一脸愤怒地走到我面前。 「你为什么来这里?」戎玄浩站在我面前,俯视着我。 「是我让她来的。」夏弈昕对他说。其他人纷纷在底下窃窃私语了起来。 「少爷,这不会太过头了吗?」戎玄浩不满地问。 「浩……」戎玄桓从位置上起来想要安抚他,伸出去的手还没能摸到他的肩膀就被拍掉。 「不同意你可以出去。」夏弈昕下狠话,两人僵持着。下面的人也越说越激动…… 「少爷怎么会这样呢?」 「我觉得戎玄浩是对的。」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眼看着情况越来越失控,都被他们说成这样了,我不能再厚着脸皮待下去,害夏弈昕连会都开不了,这时候我该沉住气,为了让其他人认同我,我需要更多时间、更多忍耐…… 「不好意思。」我开口,全部的人都停下来看着我。 「很抱歉造成各位的困扰,既然大家还不认同我,我就不勉强各位让我参与,请各位别再为难少爷了。」我弯下腰鞠躬。「万事拜託了。」说完,我起身离开。 可恶可恶可恶!戎玄浩那个臭傢伙,早知道就让他死在医院了,一直阻止我,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明明就是夏弈昕先来找我的,干嘛一直针对我,莫名其妙嘛!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下楼来到鱼池旁。 「你们这些肥鱼还真够悠哉的……」我倚着栏杆看着牠们。 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走到长椅坐下,看着来度假的外国小孩们玩游乐设施。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椅的另一边有人坐了下来。 「嘿!」我循声转头,戎玄桓那灿烂的笑容映入我眼帘。 「你们不是在开会吗?」我困惑地问。他该不会偷跑出来吧? 「一结束我就出来找你了。」他回答。 「结束了?」我把头转回去,方才还在玩耍的孩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对。你还好吗?」他关心地问。 「没事。」我摇头。「只是有点吃惊我发呆了那么久……」天啊!真是够糟的,我的打击有那么大吗? 「宁……」他伸手帮我把垂下的瀏海拨开。 「我真的没事啦!」我对他挤出一个笑容。 他蹙眉看着我叹了口气后把我揽入他的怀中,我倒抽了一口气想推开他。 「别那么快就拒绝我好吗?」听完后我愣住了。 不会吧?老天祢在跟我开玩笑吗?戎玄桓他…… 突然戎玄桓松开我。「对不起,我……」他别过头,但我看见他的脸变得很红。 「没、没关係。」我结巴地说。「我该回去了。」我起身。 「我送你。」 一路上回到房间的气氛都很尷尬,我们只是看着两旁,各走各的。 快到时我打破沉默开口:「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举起手搔了搔头。「嗯……」 「明天见。」我微笑地说。我并不想因为刚刚的对话就改变我们原来的关係。 「明天见……」他犹豫了一下后又说:「刚刚我是认真的,我希望你能考虑,就这样。」说完他转身离开。 这下要我假装没听到也难了。 我低着头继续往房间走。当我走到房门前时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那。 「夏弈昕?」 34 34 话一出口我就惊觉自己喊的不对。 「不,是少爷……」我急忙更正。 夏弈昕只是缓缓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看不出情绪的表情,却冷得让人忍不住瑟缩。 「我不介意你怎么叫,每天少爷少爷的,听了也烦。」他松开环在胸前的双手,站直身子。「开门。」摆了下头示意要我开门。 「你不也有钥匙……」我边嘀咕着边掏出钥匙开门。 「房间给你了我自然不会侵犯你隐私,除非你希望下次我直接出现在你房里。」他冷冷地说完这句后走到沙发坐下。 「你干嘛那么兇?跟大老开完会心情不好喔?」我关上门。 他看着我扬起眉毛,打量着。 「怎、怎样?为什么盯着我?」我本能地把双手挡在胸前,嚥下口水。 「宁梓涵……」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把我逼到门边,瞇着眼俯视着我。 「在……」他越来越靠近我,我鼻头都快贴到他胸膛上了。 他突然叹了口气,起身坐回沙发。 「真是白担心了……」他别过头咕噥着。 咦?他该不会是认为我会因为戎玄浩的话意志消沉才特地来找我的吧?如果说戎玄桓一开完会就来找我,那他该不会也一出来就站在我房门前等我吧? 「怕我心灵受创啊?」我装了两杯水后坐到他旁边。 「才、才没有。」他否认的速度快到让我觉得好笑。 「是喔……」我拿起杯子啜了一口。「那你在着急什么?」 「我没有。」他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明明就有,这是在倔什么啊? 「喔?」我挑眉浅笑看着他。「所以你找我有事?」 他瞪了我一眼。 「我错了。」我举起双手低下头。他兇狠的眼神真是恐怖到让人不敢再继续说笑下去,那是会把人烧出洞来的啊! 「你这人还真是乐观,既然还笑得出来。」 「不然呢?」我放下手。「抓着你哭吗?」 他耸肩。「我不介意。」 「无聊……」我起身走到冰箱。 「啤酒。」他开口。 「啤酒长在嘴巴上的啊?开口它就会自己跑过来凑到你嘴边。」我拿了两瓶走回去,丢了一瓶给他。 「谢啦!」他打开灌了一大口。 「所以?」我看着他。「不会单纯来找我喝一杯吧?」 「你说呢?」他晃了晃手中的啤酒。 「你也看到我活蹦乱跳的,我没事。」 「抱歉啊……」他无奈地摇头。「让你受到这种不公平对待。」 「你是指我受尽各种夏少爷给我的特权吗?」说完我喝了一口酒。 他露齿笑了出来。「宁梓涵你好様的。」 「本来就是,不然戎玄浩干嘛每次看到我们在一起就那副忌妒脸。」 「你啊……」 「怎样?想说我善解人意吗?」 「愚蠢。」他翻了个白眼,但嘴角是上扬的。 「如果他每次给我难堪我都愁眉苦脸的,那我还在这混什么?」我聚焦在远处。「这代价我懂的。」 我不忍受那个傢伙我就不能留下来,不能留下来就代表我拿不到赵仲鈺想要的资料,卧底任务一旦失败我不但会丢了工作,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这样我能不忍吗? 「也是……」 「还是说你想和我分享资讯了?」我开玩笑地问。 他沉默了一下。 「目前还没有他们的消息。」 我一时没会意过来。「谁?」 「蝶。」他看着我,缓缓吐出这个字。 从他口中听到后我原本笑着的脸也垮了下来。他是真的很严肃在和我说这件事。 「从他们攻击……攻击你们后就一直没有吗?」我握紧拳头,想到上次那些血腥的画面我就快喘不过气。简骏天…… 「你在发抖……」他靠了过来把我搂近他怀里,我没有拒绝,也不想。 「你还没回答我。」跟他距离这么近让我不敢看着他的眼睛,我怕我会情不自禁做出什么,戎玄桓已经让我够头疼了。 「不,我们之前跟着警方追踪到一条消息,他们出现在菲律宾。」他停了一下。「但我们被警方和『蝶』误导了,那是个饵,是假消息。」 「是你们自己笨。」听到他责备警察的不是就让我心里没来由地冒火。 他闷哼了一声。 「所以目前还是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基地位置之类的?」我问。 「对。」他不甘心地说着。「不过有传言说前阵子在上海看过『乌鸦』,我会去求证。」 「嗯……」我突然觉得很无力,蝶的事陷入瓶颈而我却什么都帮不了,还造成夏弈昕的压力。 「不过也有好消息啦!」他松开手。 我立刻转向他期待地等着。 「之前你们想抓的那个唆使我们兄弟犯罪的女人,她的代号是『紫斑』,真实姓名还不知道,目前人在新加坡,我的人在那看着,但我们在那没有关係撑着,不能动手。」 「可以让政府去连络啊!」糟,我又说出会让夏弈昕不高兴的话了。「呃……我的意思是……」 「行不通的,『蝶』和那边的高官有勾结,就算政府出面也没用,除非你请得到联合国。」 「可恶……」我紧咬着下唇。 「别咬了,会疼的。」他扳过我的脸,抚着我的嘴唇。 「痛的是我,你管不着。」我拍掉他的手。 他叹了口气把手缩回去,拿起啤酒又灌了一大口。 「对了我要跟那些长辈回香港一趟。」他说。 「怎么那么突然?」 「香港那边跟日本出了点小状况,加上我爸找我。」他解释。 「什么时候?」 「明天一早的班机。」他摇了摇酒瓶,灌下最后一口。 「你会去多久?」我拿出他新买给我专用的手机查看他的行程。 「五天。」那么久…… 「那和陈董还有李先生的饭局要帮你调时间还是直接取消?」 他想了一下。「陈董的帮我调时间。」 「好,我会去连络他们。」 「还有什么我不该错过行程吗?」他问。 「我看看……除了例行的会议以外没有了。」我停顿了一下。「不过有很多你要我空着的时间,我不知道你错过那些事会不会有问题。」 「我会让浩去处理的。」我蹙眉看着他,对于他提到那个人格外不高兴。 「谁忌妒谁啊……」他浅笑说道。 「你要用谁不关我的事,反正我就是不值得信任。」我嘟噥着。 「很多事让浩做比较习惯。」他无奈地说。 我耸肩。「那明天要去叫你吗?还有早餐?」 「不用,早餐我们会在机场附近解决。」他回答。 「所以从明天起我连放五天假?」我兴奋地看着他。 「对。」 「我可以自由活动?」 他点头。 「那我可以回家看我妈吗?」 他用手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烦不烦啊?问题那么多。」 「到底行不行嘛?我很久没看见我妈了。」我用乞求的眼神看他。 「可以。」他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那我需要去接──」 「不用!」说完他就打开门走了出去。我都还没问出口欸!没礼貌! 我拿起遥控打开电视转到之前录好的csi,若无其事继续喝着啤酒。 「算了,不用接机也好,省了麻烦……」 34.5 34.5 我手上拿着三杯咖啡战战兢兢地从车库门边往里面探头着。夏弈昕的车库我没来过,只是一直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如今亲眼见识到了免不了那种衝击性的震撼,别说男人了,就连我看到也要羡慕忌妒个半死。我那台suv都还在还车贷他竟然一个人有三台,外加一台没看过的重机。 嘖嘖,久违的金色大蛮牛依旧闪耀啊!那怒吼般的引擎声,噢…… 「你在这里做什么?」倏地,有人从后面拍了我的肩膀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我差点尖叫出来。 「夏弈昕你走路都不出声的吗?」我指责般地瞪着他。 「可能是穿布鞋的关係吧!」他耸肩。 夏弈昕今天难得一身轻便的服装,白色短t加上卡其色七分裤和布鞋,手中还拖着一个黑色亮面的行李箱,看起来就像一个要出国玩的大学生。 在搬行李的戎玄桓听见我们的声音后朝我们走了过来。 「少爷!」他犹豫了一下后又开口:「宁,早安。」 「早啊!」我故意露出大大笑容,不想让气氛变尷尬。 「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来这里干嘛?」夏弈昕用手掌压着我的头。 「痛痛痛──」我抓住他的手腕。「你真的是一点都不懂得体贴的男人欸!」 我瞥到他嘴角抽动了一下,松开手。 完了完了,他要生气了…… 「算了,那你就继续站在这。」说完他拖着行李箱往黑色宾士走去,戎玄浩在半途接过他的行李箱。 「兇屁啊……」我不甘心地揉着头。「好心送咖啡还被兇。」 「我帮你拿给少爷吧!」一旁的戎玄桓开口。 「那就麻烦你了,我有做记号,至于戎玄浩,呃……糖我放旁边,我不知道他要不要加。」我把咖啡递给他。 「浩也不习惯加糖的。」他浅笑地看着我。 「喔……反正那杯最后应该也是倒掉。」我抿唇。 「他不喝我会喝掉的。」他跟我保证。 「谢啦!这样我就不会背负对不起地球的罪恶感了。」亲爱的北极熊们,真是太好了对吧? 这时黑色宾士驶了过来停在我们面前,还连按了两声喇叭。 「我们该走了,好好照顾自己。」说完他绕到副驾驶座坐进去。 不过他坐进去后车子却没马上开走。 「宁梓涵。」夏弈昕打开车窗,方才还紧绷着的脸不知何时已经换成灿烂耀眼的笑容,我不知道原来他还会变脸…… 「嗯?还有事要交代吗?」忐忑问着,就怕他等会儿又发起脾气。 「等我回来。」说完他关上车窗,戎玄浩踩下油门,车子瞬间从我面前消逝。 「等他回来?然后呢?」我不解地喃喃自语着。 这时脑中突然闪过我来找他的主要原因。 「啊!忘记跟他说帮我买纪念品了……」我看着越来越小的黑色车体叹气。 ** 我把车开进赵仲鈺安排好的加油站,其中一个员工看到我的车后走了过来。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除了单纯的询问外我从他眼中还看见了一点紧张,帮我连络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九五加满,谢谢。」 他把油枪放好。 「不好意思。」我叫住他,给了他会员卡。那张会员卡上有我的名字,他应该能认出我是谁。 「是。」我看见他倒抽了一口气。 「我车上的卫生纸刚好用完了,能不能帮我换一盒,就只要一盒。」我边说边跟他使眼色,希望赵仲鈺安排的人真的是他,不然就糗了。 「好的。」他有点尷尬地挤出微笑,走到对面兑换处。 一会儿,他拿了一盒面纸回来,油也加满了。 「这是您的会员卡和面纸。」他把东西递给我。「跳停就好了吗?」他问。 「对。」 「这样一共是一千两百六十三。」我算齐了钱给他,迅速离开加油站。 又开了一段时间后我才把车停在路肩,打开刚才那盒面纸,翻出夹在中间的东西。 「很好,没认错人。」我浅笑着,拿起那隻一次性手机走下车,确定附近没人也离车够远后我才拨出通讯录内唯一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感觉有点困惑,但也应该猜出了我是谁。 「好久不见。」故意装出轻快的语气,但其实充满讽刺。「我还活着喔!」我发愣地看着一旁急驶而过的车辆。 就算没能见到本人,也能想像到他那感到惊喜和松了口气的表情。 35 35 开了三个多小时后我终于回到我家,那个曾经很普通而且充满欢笑的地方,不过我妈走出伤痛后把这里改成了咖啡店。事实上我很赞同她这么做,一来我们家的访客少了,爸跟哥的东西清走后也多出许多空间可以利用,二来让我妈把重心在其他事情上,能够分心不乱想,我实在很怕她会回到那些忧鬱的日子。 几个月没回来这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我把车停好后揹起背包走了进去。由于时间还早,庭院和里面的桌椅都空着并没有客人。推开门,门上的风铃发出「叮铃」的声音。 「欢迎光临。」她没有转头,只是继续忙着手边的工作。 看着我妈认真工作的背影心中不免又一阵酸楚,她一个人过得好吗?上次跌倒伤到的脚伤好点了没有?我想问,但却问不出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们就一直假装很快乐、没有事的样子,我们假装坚强,只为了不想起过去的脆弱,也不愿意再看到彼此烦心的样子,那不堪回首。 我选了吧台坐下,这是当初我和设计师坚持的,我要这间咖啡店有吧台,而不是呆版又制式化的柜台。 「老闆娘,一杯黑咖啡加两块糖。」我对着吧台内的她开玩笑地说。 她听见我的声音微微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黑咖啡加糖会变酸对身体不好。」她碎碎念着一边拿出我的杯子帮我泡咖啡。 「习惯了嘛!」我撒娇说道。 「这种不好的习惯最好改掉。」她把咖啡递给我。「拿去。」 我看着眼前那杯牛奶糖色的液体,忍不住呻吟。 「妈,我不是说──」 「放心,我加的是奶粉不是鲜奶。」她顿了一下。「再说,待在自己家里还怕抢不到厕所吗?」 「不是这个问题……」我讨厌那个味道啊! 「别囉嗦,你就是因为挑食脸色才那么难看,长到二十六岁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啊!」她继续念着。「还不快喝一喝去放行李,然后过来帮忙。」 「是是是。」真是的,她跟奇怪的客人接触太久了。 我先搁着那杯咖啡,走上楼放完行李后到她旁边的柜子翻出围裙穿上。 「说吧!你又做了什么坏事?不然怎么回来了?」她停下擦拭桌面的动作,看着我问。 「拜託,干嘛每次我回来都像是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被赶出来一样。」我翻了个白眼。「我是怕我的休假再不请,那个处理的阿姨会抓狂。她最近要退休又要帮忙带新人,我可不想再给她添麻烦。」我对她说谎。 「真的吗?」我妈一脸怀疑的脸。 「不想我回来可以直说。」我嘟起嘴不高兴地说。 「就怕你闯祸没了工作。」她叹了一口气后继续忙。「那你这次会待多久?」她问。 「四天。」我预留了一天待在夏氏,好准备收假。「对了,先说我后天早上会有客人。」 「喔?」她露出好奇的表情。 「你别想太多,是局里的人。」我不耐烦地澄清,但不敢说我要见的是局长。 正当她准备继续追问下去时门被推开了。 「欢迎光临。」我妈反射性地说。今天的第一个客人上门了,我连忙将吧台上的咖啡拿下来,我妈则招呼她。 就这样跟我妈在店里忙了两天。第三天早上十点鐘,赵仲鈺准时出现,我将他带到户外较隐密的座位,他先检查了四周,找寻是否有窃听器或被偷拍。 「我确认过,没有问题的。」我说。「而且这间店是我家的。」 「只是预防万一。」他边擦汗边坐了下来。「接到你电话时我还真吓了一跳,不过阿和那傢伙却是紧张得要死,你真是让我们等够久的。」 「阿和?」 「就是那个加油站员工。」他解释。 「没办法,夏弈昕不太信任我。」我耸肩。「要喝什么?」我问。 「冰拿铁,谢谢。」我走进屋内帮他弄,顺便帮自己泡了杯柚子茶。 「所以你希望我从哪里开始讲起?」我边将咖啡递给他问道。 「谢谢。」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就从夏弈昕在你房里过了一晚开始吧!」他一副话里有话的表情,还带着微笑。 我对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后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他,包括彭嘉鸿的事还有戎玄浩的百般刁难,当然,我略过所有夏弈昕的曖昧动作还有戎玄桓对我的感情。 赵仲鈺安静听着,偶尔出声问个问题,但大部分的时间的只是「嗯」「然后」的附和着。等到我终于说完能喝口茶喘气他才开始发表意见。 ?你赶快找个理由让我们把戎玄浩送进牢里吧!他真碍事。」他愤恨说着。「有他在你很难做事。」 「我也很无奈。」叹了口气。「不过夏弈昕似乎挺信任我了,之后我应该就能得到一些组织运作的资料,还有『蝶』的情报。」 「但愿如此,不过我怕他故意告诉你那么多是别有居心,还是小心点为上策。」他说。 「我当然知道。」我顿了一下。「你们真的追着假情报跑到菲律宾吗?」我问。 「想到这个我就气。」他闷哼一声。「一群饭桶,浪费国家米粮。」 所以夏弈昕没骗我。 「对了,彭嘉鸿就是吴伟铭那事你可得好好处理,不然夏弈昕会怀疑我的。」我不安地说着。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冒这险,再说,如果你觉得撑不下去了就连络我,我会马上让你抽手。」他跟我保证。 「我尽量努力。」 「还有这个你收着。」他拿出一台手机放在桌上。「这是反追踪手机,他们查不到的。」 「不了。」我拒绝收下它。「任何多馀的东西都会让他们起疑。」 他犹豫了很久。「好吧!那就照之前说的那样连络,还有别让我太担心。」 「这次我会需要比较久的时间。」我告诉他。 「那至少到有我手下的地方多晃晃,好让我确认你的安全。」 「一定。」 「那我先走了,等等还得跟一个立委吃饭。」他看了看手錶后说。 「嗯,我会再跟你连络。」送走赵仲鈺后我收拾了一下桌面走回店里。 我妈一脸严肃地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杯子去洗。 「涵涵。」她轻轻唤着我。 「嗯?」我不解地看着她。 「我觉得他对你来说太老了点。」她语重心长地说着。 我先是傻愣看着她,等我意会过来她的意思后差点拿杯子砸向她。 「他是我的『上司』。」我几乎是用吼的。 「小声一点,还有客人。」她把食指放在唇前要我安静。 我瞪了一眼角落那桌店内唯一的客人,看起来是一位作家,他带着耳机正专心听着音乐打字,没注意到我们。 「拜託别老是想那些行吗?」我用肯求的语气说着。 「你都二十六快二十七了我能不操心吗?」她皱眉。「都没人追求你?」 「当然有。」我脑袋中闪过林昱珅送我礼物的画面,还有戎玄桓突然冒出的那句话,加上严彻哥传说中不单纯的关心。 「有人追怎么到现在都还是一个人?难不成你有喜欢的人?」她追问。 这时我脑袋再次浮现出画面。蜜金色的头发、立体的五官、还有着漂亮的棕黑色眼睛与性感的薄唇,加上偏白的肤色与健壮的身体对比…… 「瞧你这反应……难不成有?」我妈的话让我顿时不知所措。 「没、没有!」天啊!我怎么会想到他? 「真的?」 「对啦!」 可恶!我妈这种话到底是跟哪个混帐学的? 36 36 为了不继续听我妈嘮叨,隔天中午吃饱饭后我就收拾行李回夏阳去了。真受不了她成天唸着要我去相亲,哪个客人的儿子啊、亲戚啊条件很不错什么之类的,我明明才二十六岁,哪有人像这样拼命想把自己女儿嫁出去的?更遑论我还曾经浪费唇舌跟她解释过我那套不结婚生子的大女人主义。 我只能说妈妈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 提早回去也没什么坏处,我花了一个下午和早上就把这几天不在的事情处理好,虽然有点多,但时间够充裕,而且我被训练成一个做事很有效率的人,所以也还算做得轻松。 到了夏弈昕他们回国那天,早上王仁丰兴冲冲地邀我下去休息室和其他人一块吃早餐,看到报纸时我差点被吓死,头版用斗大的字写着: 惊!公园连续杀人魔已死? 天啊!这新闻要是被夏弈昕看见了还得了,偏偏他又是搭今天的班机,一上飞机就有免费的报纸,但赵仲鈺保证过他会处理好的,应该不会有事吧?是他放消息给媒体吗?还是…… 「宁姐?」正当我还在努力吸收报导的内容时王仁丰叫了我。 「干嘛?」我回过神,试着回忆他们刚才聊天的内容。 「欸我们难得可以一起吃饭就不能赏我点面子吗?」他嘟起嘴咕噥着,一旁的其他人也和我一起笑了出声。 「抱歉抱歉。」我浅笑着说。 「为了补偿你今天要做点心给我们吃。」王仁丰提议,我瞥见其他人眼里都闪过了期待的光芒。 「可以啊!」我答应了。 「呜呼──」休息室爆出一阵欢呼,还有人高举着汉堡跟奶茶摆出胜利的姿势。 「你们压力有那么大吗?」我苦笑着。这些人竟然因为有点心吃而开心成那样。 「少爷不在很多平常不敢乱的人都趁这机会出来吵,不过听说他们今天要回来又开始变得安分,终于可以休息,又有蛋糕吃当然值得欢呼。」吴宗伦吐着苦水。呃……就是那个之前抱着我不让我进医院的小弟。 「辛苦了。那你们想吃什么?」我问。 一个女孩兴奋地举起手,我记得她叫小雯,因为很聪明所以被哪个干部带进来做事,是组织里少数的女生。其实夏氏集团那么大,势力横跨各行各业,说真的我也还搞不清楚到底哪些才和黑道有关。 「可以烤蛋糕吗?」她开口,满心期待。 做点心给他们吃也不是第一次,只是平常碍于夏弈昕那傢伙不喜欢吃甜的,蛋糕、饼乾、布丁什么的还没尝试过,每次都为了要做出他能接受的点心伤脑筋。而且从上次做了一个不太成功……好啦!我承认是个很失败的披萨后我就不敢再准备点心了。反正他们回来也应该是晚上的事了,今天就弄点不一样的。 我决定做熔岩巧克力蛋糕,高三家政课做过后我就对这蛋糕念念不忘,买的都没那时候的好吃,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又一直苦无机会在家动手做,在警大唸书时更不可能,出来工作后则是有时间吃饭我就得偷笑了,趁这机会来回味一下,还可以顺便整一下那些贪吃鬼们,看看他们被流出来巧克力烫到舌头的滑稽样。 下午,我开车到了远一点的大卖场买我需要的材料,还买了一些黑巧克力和咖啡粉,打算回去做个实验,另外也顺便补齐帮夏弈昕做早餐会需要的材料和我想吃的零食──纵使报公帐也不会被发现但我还是很有良心地自掏腰包,虽说夏弈昕给我的薪水整整少了我以前的一半,但是包吃包住包水电,能存下来的钱跟以往差不了多少,更别说每个月还会有一笔为数不小的钱悄悄匯进我的帐户。 回去后,在那遮腾了老半天总算是把蛋糕送进了烤箱,製作过程中还三不五时有人来偷看,本来王仁丰还打算来帮我的忙,但看见他差点把巧克力直接倒进水里而不是隔水加热后我就不敢让那些声称要来帮忙(其实是帮倒忙)的人碰任何东西了。 最后,当我把刚出炉的蛋糕送到休息室时,方才还在工作的人全一窝蜂地衝进来,人数还从原本的七、八人变成十几个,而且竟然有人拿出手机拍照上传脸书炫耀。 我顿时有种我是到非洲救助饥民的志工的错觉……不,非洲难民应该不会用手机玩脸书。 「好烫──」王仁丰摀着嘴,一边擦着从嘴角流出来的巧克力。「宁姐,你竟然来这招,太过分了!」他用手指对着我指控着。 「刚出炉的,你自己咬那么大口被烫到怪谁啊?」我忍着笑意吐槽回去。 「大家怎么都在这?」有人在这时候从门口探头进来问道。 这声音,不太妙啊……他们怎么那么早回来? 「桓哥──」一群人蜂拥而上,围住戎玄桓。 「欸,等……」他急忙后退,但还是迟了一步。 「有没有礼物?」 「桓哥,香港的妹正不正?」 「我拜託你买的那个有买到吗?」 「不要挤我啦!」 「桓哥,听说──」 「停──」我大喊,戎玄桓对我露出感激的眼神。 「你们今天有点太过热情喔!」戎玄桓乾笑着说。「对了,你们在干嘛?一堆人在休息室,不挤吗?」 「鏘鏘──」小雯举起手中的蛋糕。「是熔岩巧克力蛋糕喔!」 「宁你做的?」他转过头来问我。 「呃……对。」 「超好吃的。」小雯补上这么一句。「桓哥你要吃吗?不知道有没有剩……」 「还剩一个欸!」王仁丰兴奋地拿起它说。「那我要开动──」 「放下!」 「混帐!桓哥还没吃。」 「给我交出来!」 就在一群人的斥责与威胁下王仁丰松开了紧抓着蛋糕的手,吴宗伦接住了它,并递给戎玄桓。 「蛋糕──」所有人无视王仁丰悲情的吶喊。 「桓哥,请用。」 「谢谢。」戎玄桓有些尷尬地接过咬了一口。 「怎么样?」我期待着,虽然自己试吃过,大家也说好吃我还是没什么自信。 戎玄桓露出笑容,用手指擦去嘴角的巧克力。「很好吃。」 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正当我以为没事了的同时,我才想起来他们提早回来了这不妙的事实,而且最让我觉得恐惧的人好死不死也出现在这小小的休息室。 「这里挺热闹的,在做什么呢?」 37 *清纯言小剧情慎入* 37 只见大伙急急忙忙收拾了残局,把蛋糕藏在背后或一口塞进嘴里,而罪魁祸首却悠哉地靠在门边,身着黑色有白条纹的衬衫,一手插在口袋,另一手拿着外套掛在背后,看着休息室的人手忙脚乱,面不改色。 他不该那么早出现的,而且为什么一回来就往休息室过来?这也太倒楣了吧…… 「少爷!」大家异口同声,超整齐。 「宁烤了蛋糕。」戎玄桓很突兀地不疾不徐解释。 「喔?」夏弈昕挑起眉毛转向我。 「呃……那个……不是……呃、对,是我。」我结巴地说。 「那我的份呢?」他问。 我抬头将视线对上他。 「你不是不喜欢甜食吗?」我困惑地问。 「这材料费、电费、水费都我出的,就只因为我不喜欢甜食就没我的份?」他尾音上扬,逼问着。 「不然呢?」我刻意有点挑衅地问。 夏弈昕嘴角抽动一副准备开骂的样子,但好像想到了什么就没开口。 「没关係,我自己弄。」说完他转身离开上楼往厨房走去。 「欸!等、等等啦!」糟糕,玩笑开过头了。 我追着他走到厨房,在踏进门的那一刻烤箱正好发出「叮」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你在烤东西?」 「对……」我有些尷尬无奈地承认。「一个实验。」 「实验?」他挑眉问道。 「我把会甜的巧克力换成黑巧克力,外面洒的糖粉换成咖啡粉。」我绕过他。「我本来想说看看这样会不会比较不那么甜腻,不过现在想想一定难吃得要死。」我戴上手套准备从烤箱拿出那些实验性质的蛋糕。 「我来。」夏弈昕抢过手套,逕自打开了烤箱拿出蛋糕。 「我等等会拿去倒厨馀的。」我愧疚地说。地球啊!真对不起,但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好端端的食物为什么需要倒厨馀?」他拿起其中一个。 「别吃──」我来不及阻止,他已经把蛋糕放进嘴里了。 「唔……」跟其他人一样,他也受到巧克力无情的攻击。 「笨蛋,巧克力都流出来了啦!」我伸手帮他抹去唇边的巧克力。 「明明就很好吃的。」他放下蛋糕,认真看着我。 「别安慰我了,我做了浪费的事。」 「才不呢!你不知道市面上是真的有人这样做吗?75%的黑巧克力?」 「你怎么知道是……」我明明没跟他说纯度,只嚐一口他就知道? 「怎么?」他抓起我沾有巧克力的手指放进嘴里舔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他说的。「我没说错啊!」 一阵热气衝上我脸颊,看他笑成那样我的脸一定都红了。他竟然这样捉弄我,这种煽情的动作…… 我下意识地想推开他,不料他一把搂住我的腰,硬是把我往他更靠近了些,我手来不及缩回来就这样摆在他胸膛上。 「看着我……」他用右手抚着我的左脸,然后将手指慢慢滑至我的下巴,轻轻抬起我的头。 两人四目交接,他又露出之前那种若有所求的眼神,温柔的关切逐渐地拆除我一直努力维持着的高墙,我可以感觉到我左胸口心脏正咚咚狂跳着,将我的理智逼到极限边缘。 「还记得我出门前跟你说过什么吗?」他半瞇起眼问。 「什、什么?」我支支吾吾地说,脑中一片空白。 「这个嘛……」他用拇指沿着我颧骨的线条划着。「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我因为他的触碰而颤抖,并不是讨厌,而是那感觉太美好、太柔情细腻,我怕我会情不自禁陷下去…… 他稍微顿了一下,但随即露出浅笑,然后低头吻上我的唇。 我愣住了,没有回吻,不过我也没有粗鲁地推开他拒绝,只是僵在那边,心中满是惊疑,但此刻所有的原则都被打破了。筱晴说的对,夏弈昕本身是致命的黑洞,我什么时候被他这样深深吸引住的我都不晓得。 他继续轻啄着,原本托着下巴的手移到我后脑杓,让我紧贴着他。我慌了,开始挣扎,但他只是将我抱得更紧,用指尖轻抚着我的背诱惑着我。最后我终于放弃,闭上眼,不自觉地张开嘴,将双手滑上他宽阔的肩膀开始回吻他。 我听见他喉底发出愉悦的欢息,夹带着胜利的炫耀。他深情地吻着,我则不可自拔地摊在他身上。 这不是我的初吻,但却比之前任何一个吻都要更让我悸动,而且我从没想过一个吻可以让我如此神魂颠倒。我逃避了很久,那些情愫令我恐惧,但他身上有一种檀香的香味,能让我觉得很安心,我喜欢这种味道,更喜欢被他抚摸,他碰到的地方就像着了火似的,带给我灼热感。 我将手挪到他的脖子,抚挲着他的后颈,不过他却将唇移开,我还没搞清楚他想做什么时,他将我身子一抬,抱到吧台上。他微微加重了搂住我腰际的力道,另一隻插入我的发中,继续吻着,彷彿从没离开过。 理智离开了我身上,从他的唇碰到我的开始就早已不復存在。我总算理解我每次和他独处时那没来由的心动是什么了,我不想再去忽视这份感情,回不到那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宁梓涵,我心中有种强烈的情感,我想当夏弈昕的朋友、好助手,我想帮他而不是背叛他,我想和他有多一点时间相处,而且很想……很想再多一点什么。经歷这次之后,我明白我的处境会更艰难,但我已经无法阻止那在心中激盪的情绪。 既然都已经不能回头,而且迟早得离开,那我寧愿自己曾放手去追寻过。我稍微挺直了身子,藉着坐在吧台上的优势由上而下咬住他的唇角,尽情地吻他,将我之前不敢表达的感情化作深情的拥抱。他很快调整了自己,将另一隻手也垂到我的腰际,将这吻变得更狂野激情。 我不知道吻持续了多久,但我并不因此满足,我只知道我的心脏因他而狂跳,血液彷彿跟着燃烧的身体而沸腾,他每个动作都让我陷得更深,挑起我对他的渴求。最后,他慢慢推开我的肩膀,依依不捨地让两人分开,但他还是用单手撑着我的身体,不让我倒向一旁被忽略的蛋糕。 他闭着眼,将额头轻轻地抵住我的,喘着气。 一会儿之后他将唇移到我耳边开始低喃:「我没想过你会这么热情地欢迎我回来。」他睁开眼对我露齿而笑,我眨了好几次眼才看清楚他,他脸上尽是自得的神情。 「你……」本来想骂他变态、无耻之类的,但想想我刚刚自己也很投入其中,论责任应该也少不了我,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共犯。 夏弈昕再次用双手捧住我的脸,有些犹豫紧张,但他变明亮的棕黑色眼瞳中闪烁着兴奋和期待。 他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口:「宁梓涵……我──」 「少爷!」他话还没能说出口就被闯进厨房的人打断。我倏地推开他,跳下吧台站稳,胡乱用手拨着有些乱的头发。 不──真想死,我想马上衝离这个地方,太丢人了。 「什么事?」夏弈昕有些不情愿地转过头,怒视着身后的人。 戎玄浩的表情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先是震惊、难以置信,然后转成愤怒,但显然他不可能当着夏弈昕的面上前拿枪毙了我,或一拳挥过来之类的。 他咬着牙,缓缓说出他的目的:「有突发状况,需要您亲自出面。」 「我才刚回国没多久,就不能让我休息吗?」夏弈昕不耐烦地问。 「非常抱歉,但事发突然。」戎玄浩低头鞠躬。 「唉……」夏弈昕叹了口气,转回来看着我。「我晚点再去找你好吗?」他揉着我的头发温柔地说。见我点头后他就跟着戎玄浩出去了,当然,戎玄浩没忘了在关上门前瞪我一眼。 我一个人发呆了一会儿,然后我拿起一个蛋糕咬了一口。 「其实也没那么苦嘛……」想到这我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 38 38 我侧躺在床上,棉被被我踢到床的角落,夏弈昕落在厨房的外套紧裹在我身上,那有属于他特殊的香味。 十点半了,不算早。从厨房回来后我就一直待在房间内,但夏弈昕并没有来找我,而这段空档我一直在思考我跟夏弈昕的关係。 我喜欢他,这我已经无法否认,但对他的悸动是不该有的错误。我是白;他是黑,黑与白是完全对立的两方,一但有了交集就会变成骯脏的灰色。最让我担心的是我怕会因此无法离开他,我更无法想像当他知道我是卧底之后还有没有办法相信我对他的感情,到最后两败俱伤,我会失去身边的一切。 我很困惑,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毫无疑问,我想和他在一起,但同样明瞭的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也不应该。 想到这我翻过身瞪着天花板发愣。 还是点到为止吧! 下定决心后我翻向另一边,闭上眼决定睡觉,但总觉得刚刚瞥到什么…… 睁开眼睛,熟悉的脸孔放大了数倍出现在我眼前,趴在床的边缘,用手托着下巴盯着我,我吓得把外套往他脸上砸去,并迅速退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你不是很喜欢这件外套?干嘛拿它砸我?」夏弈昕一脸无辜样,缓缓拿开罩在他头上的外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惊讶地指着他喊叫。 「我不是跟你说过晚点会来找你吗?」他皱眉,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重点是你怎么进来的?」我顿了下。「我明明就有锁门!」 「你不是说我有钥匙要我自己进来?」他起身坐到床上,环起手臂问道。 「我没有!我那时才不是这个意思。」我急忙否认。「更何况我还上了内锁,你到底……」 「那种细节就别管它了。」夏弈昕无所谓地摆手,很自动地躺下。 怎么能不管! 「你在干嘛?」我瞪着躺得悠哉的夏弈昕。 「我累了,想睡觉。」他拉起角落的棉被盖上。 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会累是正常的,可是为什么是在我这里睡? 我靠过去摇他。「不对!你给我起来,这里是我房间!」 「这是我的。」他摆出主人的架子。 「如果你坚持我可以在附近租个房间,每天通勤上班。」我提议。 「不行!」很果决。 「那你就回你房间睡。」 他撑起身子,刚好跟我对上眼。 「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关係?」 关係可大了! 「你来找我就只为了睡觉?」我问。 「不然你想要我做什么?嗯?」他凑到我面前,半瞇着眼看着我。 我能感到我的心脏又开始狂跳,他的眼神彷彿是带着诱惑的电流,让我无法招架。 「呃……你不觉得,你该,嗯……解、解释一下吗?」我嚥下一口唾沫,稍微拉开跟他的距离。 「解释什么?」他扬起嘴角问,把我拉向他让我扑上他的胸膛,由上而下俯视着他。 他一定是故意的。 「这个……」话说到一半就被戎玄浩带走,有什么事情那么重要非得马上处理,都不用说明的吗?况且,我很在意那句话的后半…… 「怎么?想不出来?」他用手指抚挲我的脸颊,我倒抽一口气。 这动作不太妙。 我不安地挪了挪。「那个……我们可以先换个姿势再谈吗?」 「当然。」他露齿而笑,一个翻身,我们两个交换位置,女下男上。「这样如何?」 非常糟糕! 「到底发生什么事,戎玄浩那么着急地把你带走,还有你没说完的话……」我赶紧转移话题。 「说到这个……」他起身换成坐姿,我也迅速跟着坐起来。「就烦!」 「怎么说?」我好奇地问。 他一脸厌倦地揉了揉肩膀。「有没有听过四道会?」我瞪大眼看着他。 四道会?那个实力在亚洲和夏氏不相上下的黑道组织?以大型赌场、酒家、私货交易、色情理容院闻名,是个让警方很头痛的存在,惹到他们可不是有命就赔得完的。 「你们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係?」我紧张地问,声音还有点颤抖。 「这个嘛……」他犹豫了一下。「你应该知道虽然我们跟他们是死对头,但却也是生意上合作的对象。」 的确,这我早有所耳闻。 「发生了什么?没惹上他们吧?」 「是他们先找上门的。」夏弈昕说。「就四道会老爷子的孙女赌气离家出走住到我们饭店……」 「什么?」我不敢置信地问。这么一号人物住进夏阳为什么都没人知道? 「她本来很低调,兄弟们没发现是正常的,况且房间也不是用她的名字登记。」夏弈昕耸肩。「直到她跟客房服务吵起来,你也知道那种被惯坏了的千金一旦有点不顺她的意就会开始大吵大闹。」他无奈地解释。「我怕如果没亲自去处理会被四道会那老爷子宰了。」 「那……如何?」 「应该没事吧!」他摊手。「但我猜这几天会有四道会的人来拜访。」 「那就好,小心一点。」我松了口气。 「担心我吗?」 「当──」我急忙摀住嘴,但太迟了。 「明明就会担心干嘛不承认?」他把我抱到他怀里,将我的脸转向他。「我以为我们之间那条界线已经消失了,但为什么你还是这么防着我?」 我从没想过跟男人相处竟然会如此复杂,彼此互相吸引却不能在一起,只因为立场不同,我甚至难以接受夏弈昕是黑道的事实,他根本不像,但我不知道在我看不见的那面他是一个怎么骯脏齷齪的人,或许他不是,但我不了解,他不让我知道,两个人如果不能坦承相待又怎么没有隔阂?更何况我们的情况比一般的男女关係要繁杂上千百倍。 难不成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故事得一直重演?为什么我得随时提醒自己这男人不会属于我,我对他的迷恋是错误?这并不公平。 「我不知道。」我垂下眼,避开不看他。 「宁梓涵……」他的手指轻划着我的颈线,然后移到下巴,将我的头抬起。「就顺着自己的感觉。」说完,他低下头吻我。 我照他说的,顺着直觉,将手覆上他的后背,沉溺其中。 他把我紧紧搂在胸口,两人四唇相贴,那感觉好到难以形容,轻柔、温暖,没有失控的激情,却一样让人脸红心跳。 这个吻没有持续很久,他抽开身,将唇移到我的额头,落下轻吻,然后深情地瞅着我,说出他因被戎玄浩打断而没能说完的话。 「宁梓涵,我喜欢你。」 39 39 夏弈昕伸手摸我的脸,盯着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仍抱着他,我急忙将手缩回来,他微坐起身,用单手撑住自己,稍微给我一点距离。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等我终于平復心跳睁眼时,夏弈昕那对漂亮的棕眼依然戒慎地探着我……等待着。 「呃、那个,我……」我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我词穷了。我该说什么?我也喜欢你吗?那不就等于自掘坟墓了?我明明就下定决心要彻底装白痴逃避他吻我的事,现在可好了,要装傻都不知道要从哪装起……老天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吶,和我在一起吧……」他拉起我的手慢慢递到唇边,轻柔的吻落在我手心。 我尷尬地抽回手,将一綹头发拨到耳后,夏弈昕看着空荡荡的手发愣,表情很错愕受伤。 「你不是不信任我吗?现在又说这种话会让人困扰的。」我别开头不敢看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思想被右脑佔据,又动了情。 「宁梓涵你知道那不是我的意思──」他着急地想辩解。 「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想让你为难啊!」我大声吼了出来,他震慑住。「抱歉,我不是故意那么大声的……」 夏弈昕向我挪近,一张俊脸放大数倍在我眼前。 「那不要紧的,只是个过渡期。」 「可是……」我乱了方寸,好想说服自己放手沉沦,他靠我这么近我根本就没办法冷静思考,要拒绝他实在是太难了。 「嘘……没有可是。」他将手指沿着我的脸滑到下巴,勾起我的头,两人四目相锁。 「嗯……」我含糊地应答。他拥住我再次吻上来,我身子一颤,轻叹了一口气,将手环上他的脖子。 随便了,管不了那么多。 夏弈昕将手移到我腰际,把我压向他,我听到他胸口传出低沉又沙哑的呻吟。突然,我一个重心不稳倒了下去,但四唇依然紧贴,片刻不离。 我手从他臂膀上滑落,有些尷尬,不知道该把手贴在他胸膛还是环在他背部……反正就是不知道该摆哪,这姿势有些丢人啊…… 他开始轻啄我的发、眉心、鼻头、脸颊、锁骨……最后他的唇又回到我的,让吻变得更大胆挑逗。 让人困窘的是夏弈昕那不安份的手竟撩起我的睡衣,在我腰际游走,吓得我彆扭地调整姿势,试图改变这难为情的动作。 他将唇移到我耳边,轻咬我的耳垂,搞得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涵……」夏弈昕在我耳边呢喃,但这声让理智回到我身上,我推开他跳下床。 他刚刚喊我什么? 「涵?」一样的叫法,只是参杂了困惑在里面。 「不要,那样,叫我。」由于太过激动我连把字词串成一句都没办法了。 「为什么?我不懂──」他乾笑着。 「你不需要懂!」 他怎么可能会懂这亲暱的叫法让我有多心痛?就是因为这样唤我会让我想起太多有关爸跟哥的回忆我才让别人都喊我宁的,除了我妈这样叫我已经听习惯外,其他人如果这样叫我总是让我没来由地觉得恐惧,彷彿和我如此亲密的人都会因此而离开我身边。我知道这想法很不科学、太过迷信,但我就是没办法忍受,失去他们已经让我够难过了。 「你到底怎么了?」他着急地看着我。「如果是因为我刚才的动作冒犯到你我很抱歉,我太心急了有些衝动,所以忍不住──」 「够了!」我握紧双拳,深吸了一口气。「让你產生误会我也有责任。」 我用馀光看见他沉下脸。 「你是……什么意思?」他满脸疑惑。 我耸肩叹道:「事情不该是这样,我的错。」 他吞着口水。「涵,我真的被你搞糊涂了……」 不要再那样叫我了! 「我跟你说过我的原则吧!就是那样。」我试着用无所谓的语气说着。 「你说过你还是会谈恋爱的。」他下床朝我走过来。 「我是这样说过……」 「况且人会改变,我不介意多花点时间。」他按着我的肩膀。 我用力将他的手从我肩膀上拍落。 「就算我改变心意,那人也不会是你。」我强迫自己抬起头看他。「而且你说过你无所谓。」 他抿着唇懊恼地拨着头发来回踱步。 「所以我才说人是会改变的,那时候我不清楚自己对你的心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讲那些讽刺你和严彻的话。」他顿了下。「可现在我是真的很在乎你,我不想逃避对你的感觉,我本来以为我忍得住,但看见你和桓的互动之后我又慌了。」 他握住我的手。 「我第一次犯那么大的醋劲,我真的忌妒桓忌妒得要命,明知道他也喜欢你但我就是没办法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件事。」 我心中一惊,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那又如何?」我没有感情地说着。 他拉起我的手贴到他脸颊,轻轻蹭着,我得非常克制自己才能压下那股想抚摸他的念头。 他闭上眼。「你真的对我刚刚那些话无动于衷吗?」 我抽回手,他黯然睁眼,眼神变得冷峻。 我极力克制自己的声音缓缓开口:「我能有什么感觉。」 「那刚刚的吻,甚至是之前的,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他问。 「那只是……」我在脑海中搜寻着字汇。「一时的情迷意乱。」 对,就是这个,只是一时的贺尔蒙作祟,没有其他原因,这样解释就说得过去了。 「你想用情迷意乱去解释你的行为?」他尾音上扬逼问着。 「对。」 「如果只是衝动下的动作,那你为什么会对我有所回应?」 「我……」我语塞。 「当我要你凭着感觉时你明明就不只是单纯的回吻我。」他俯下身。「到底是为什么你要一直回避我?你心里很清楚你也是喜欢我的!」 这番话惹恼了我,他凭什么一副很懂我的样子? 「你不要太自作多情。」 「我绝不是自作多情。」他很肯定地说着。 「夏弈昕!」我在盛怒之下又对他咆哮。 没错,我是喜欢他,就算被说中了又能怎样?有多少人彼此心意互通却不能在一起的,这不过是沧海一粟、冰山一角,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当这种事活生生映在自己身上时却是椎心之痛所无法比拟,那感觉就像有人瞬间抽光肺叶所有的氧气,让人喘不过来,无法开口为自己捍卫去爱人的权利。 「那你告诉我理由啊!到底为什么?就因为我出生在那该死的黑社会吗?」 「对!」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当我发现自己重重伤了他之后已经来不及了。 「是吗……原来如此。」他咕噥着。 「对不起,我不是──」 宁梓涵你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你是白痴吗?口不择言也不该这样。 「没关係的,我能了解。」他打断我的话,垂下眼。 「夏弈昕,我只是需要时间好好冷静想想,我真的对你没有任何偏见的。」我努力解释着,开始后悔刚刚说出那些和他拉开距离的话。 「如果我说我从没杀过人,你相信吗?」他突然丢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什么?这跟我们在谈的有什──」 「回答我!」 我思忖了一会儿。这个问题在暗示些什么吗? 「也许你从没亲自动手,但必定有人曾因你而死。」我缓慢说着。 他听完后默默拾起地上的外套。 「我知道了,我会给你一点空间。」 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当我注意到时自己已经跟着他的背影走到客厅,瘫坐在门边。 我蜷着身体靠着门,眼泪不停地流着,彻夜未眠。 40 「我也有我关心的人,凯妮丝!在第十二区,我也有家人跟朋友。如果我们不能把事情搞定,他们将跟你的家人、朋友一样,全都死定了。」──比德《星火燎原》 40 双手紧握着洗手台边缘支撑身体的重量,两眼涣散地瞪着眼前镜子中的那个女人。双眼浮肿、黑眼圈、乱七八糟的头发,脸颊上还掛着泪痕。 我当下的反应是:这女人需要好好睡一觉。 打开水龙头,挤了一点洗面乳开始洗脸。洗完脸之后并没有让气色好一点,反而变得更加苍白。随手将那条美白功能的洗面乳丢到一旁,走出浴室坐到梳妆檯前。 瞅着那张女鬼一般的脸,我想如果不化妆就踏出这房门不知会吓坏多少人,尤其是活动范围内都是平常作恶多端、心怀不轨的黑道。 拿起桌上那些瓶瓶罐罐涂阿抹阿,说实在我真的不喜欢那些化妆品在脸上的黏腻感,但今天我倒是很庆幸有人研发这些东西,难怪长得再恐怖的恐龙妹只要肯好好打扮自己看起来也挺好看的。 沉默了许久,就跟昨晚一样,只是哭了太久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什么都不去想,如果太认真就会受伤,就得再一次去回忆那违心的谎言,夏弈昕错愕的脸,想到这我又觉得左胸口沉闷得让我差点喘不过气。 但终究我还是要去面对。我不确定是否能假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到两人曖昧的状态,那个因为夏弈昕一些刻意的小动作而被弄得心猿意马、脸红心跳的宁梓涵。 可是夏弈昕连假装的机会都不给我。 当我一早踏进厨房就看见戎玄浩慢条斯理地在看起来超好吃的松饼上淋上少许蜂蜜,而夏弈昕则已经坐在椅子上悠间地看着报纸边喝咖啡,一副丝毫未受昨天影响的样子。 既然夏弈昕已经起床了,早餐、咖啡都有人处理了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空虚感让我将在原地不敢动,如果我跟夏弈昕之间连这层小小的主雇关係都断了的话我还能以什么理由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他只说过会给我空间,但我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是要和我划清界线,他这是想和我断绝来往的意思吗?不,我不要,不可以…… 我就这样杵在门边直到夏弈昕吃完早餐离开,他和我擦身而过时甚至连瞧都没瞧我一眼,反而是戎玄浩收拾完碗盘后走到我面前停下。 「宁小姐。」我抬起头看他,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我说话。 「那个……」我能问他什么?我还有资格问他什么? 「迄今为止很感谢你帮我代理那些繁复的工作,託你的福我已经復健得差不多了,以前的工作现在我可以自己来,请宁小姐不必再为这些事劳心费神。」他客气地说着,却字字刺伤着我的自尊。 「那我该怎么办?」我的声音颤抖着,听起来就像个徬徨无助的小女孩。 「这请宁小姐放心,如果想要的话你还是可以继续待在这里。」 待在这里能做什么?空维持住我和夏弈昕那蜘蛛丝般薄弱的联系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从口中吐出。「这……」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宁小姐,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你也不信任你。」他顿了下。「如果你要留下来我也不能说什么,但如果你要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话就应该主动离开,不要当条米虫,徒浪费社会资源。」说完他经过我旁边离开。 这样空虚、行尸走肉般的日子持续了三天,我本来以为我能找到机会和夏弈昕好好谈谈,但不管我在哪里、做任何事都牵扯不到他,我们之间唯一的连系就只剩下待在同一个屋簷下、踩着同一片土地而已。 这种彷彿心被掏空的感觉忍了三天我就无法再继续下去,如果再不出门我一定会疯掉。 我迅速收拾随身的包包从办公室衝下楼,途中还遇见刚要上楼的王仁丰。 「宁姐你上哪去?干嘛那么赶?」他问。 「帮我请假。」我丢下这句话,不等他回应就头也不回地走开。 我要去哪里?我能去哪里?我不知道,不知道!我脑中的思绪乱七八糟根本就没办法好好思考。 「宁?」我循着声音撇过头,看见跨坐在机车上的戎玄桓。 「桓。」我走向他。「你摩托车借我。」 「这是重机欸!」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跟教练一样不相信我骑得动,但他们都太小看肾上腺素了。 「拜託。」我紧抿着下唇。现在的我真的需要一些刺激的事来填补我那快要破碎的心灵。 他认真地看着我一会儿,叹口气后开口:「你在这等我,我上去处理一些事,要去哪我再载你去。」 「不──」 「之前约定过要再一起骑车的没忘吧?」他笑了笑,伸手轻柔着我的头。「乖,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我点头,认命地在停车场等他下来。谁叫他那台是bmwmotorrad,一定是捨不得让我骑,男人真是有够小气,虽然换做是我也不一定会借给别人这么一个宝贝。眼睛虽然盯着那台超炫的银色重机,但我的思绪却又飘到远方去了。 到底是为什么夏弈昕要做到如此狠绝,以他的条件而言身边的女人理当是源源不绝,我算哪根葱啊?没有傲人的身材脸蛋也只能算是不错而已,我有没有在他身边他根本就没差不是吗?还是就是因为我连最后一点被玩弄的价值都没有了他才用这种方法想逼走我? 这三天以来我就像是个白痴一样抓着悬崖边挣扎,这样的坚持真的只是因为我身为一个卧底,还是我真心想留在他身边想挽回?明明下定过决心不对任何人动真感情的,但这种宛如身体残缺一般的空虚真的很令我恐惧,我该怎么做?赔了夫人又折兵要我怎么和赵仲鈺交代?我又怎对得起夏弈昕的感情?我好困惑,谁快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当我这般思考着时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又出现了,心情已经够烦躁还遇上这种事,非得将我逼到绝路才肯罢休吗?我回过神绕了一圈检查四周,很诡异的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在,这感觉不是第一次了,但我这几天几乎没有好好睡过,我很怀疑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半晌,戎玄桓回来,递给我一顶安全帽,我才稍微放心,或许真的只是睡眠不足。 「去哪?」他等我坐好后问道。 「我不知道……」我诚实回答,说出心中的无力。 「不知道?」他转过头。 「对,哪里都好,拜託,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我哀求着。 他又看着我思考着,试图釐清我的行为。 「抱紧我。」他没有多问,只是抓起我的手让我抱着他,这次我们之间没有工具箱隔着,我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背上,心中不禁想着:抱着夏弈昕的感觉是不是就像这样? 41 41 一路上戎玄桓都没有说话,默默地用非常刺激的速度在马路上狂飆,并适时减速避开测速照相。偶尔压过路上一些窟窿或突起的人孔盖,那种瞬间拉扯的感觉很恐怖,还有s型弯道大倾角甩过,周边模糊的景物快速移动、光影变化、引擎的声浪和御风的快感……这种无与伦比的加速感迅速到让人很没安全感但同时也叫人热血沸腾。 比起我那种小儿科的骑法,戎玄桓根本就是职业级的,第一次被人载可以有这种超极限的感官,我只能说选择和他一起出来果然是正确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他放慢速度停了下来。 「如何?」他脱下安全帽对我露齿而笑,左脸颊那个酒窝依旧很迷人。 我下车靠在重机边缘。 「爽快多了。」我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就好。」他把车停在路边。「走吧!」 「去哪?」这时我才仔细看他把我带到哪个地方,原来我们一直沿着海边跑。 「下面啊!」他牵起我的手带我走下楼梯,这是之前我遇到他的沙滩。 我跟戎玄桓都脱下鞋子,赤足踩在温热的沙子上,不远处还有一些其他的游客正在玩水,但我现在没有那种兴致,就像吸毒般的,那种快感过了之后心灵又回到最初那种虚无,慢慢地,一点一滴啃食我最后的理智,让我在崩溃边缘做困兽之斗。 「所以……」他松开我的手按着我的肩膀将我转向他。 「嗯?」 「你就老实说吧!发生了什么事?」他单刀直入地问。 我垂下头心不在焉踢着脚下的沙子,其实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自己也还没弄清楚。 「我是个坏人。」我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也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为什么?」 「我说了一些很糟糕的话。」我面向海无力地蹲了下来。 「对少爷?」他追问。 「嗯……」我只发出一个单音回应。 许久,我们两人都没有对话,就坐着静静听海浪一次次的拍打声,还有人们嬉闹的笑声,那跟我那枯槁的心对比起来格外讽刺。 最后,还是戎玄桓先开了口。 「我曾经非常深爱过一个女孩。」他说。 我将注意力从蔚蓝的海面回到他身上。 「之前你说的?」我想起他之前将骨灰放进海里,现在是跟他问个明白的好时机。 「她是个孤儿,父母将她丢下之后就跑到国外去了。」他伸手抓了一把沙子在掌心,然后看着那些沙慢慢从他指缝中流走。「她希望她走之后能藉着海洋去寻找她父母。」 「所以你才把她的骨灰洒进海里?」我问。 他闭上眼昂首。「对,但我一开始并没有全部都洒,我自私地留下一部分的她在我身边。」 我瞥见他眼眶有点泛红。 「上次你看见的那些,是最后的她。」他苦笑。 「那为什么你愿意放手了?」既然一开始如此捨不得,必定有什么原因使他放下。 「宁……」他伸手将我一綹头发扎到耳后。「因为我遇见了你。」他温柔地目光锁着我,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迎上他的目光,语塞。 「你跟她真的很像。」 「长相吗?」我问。 「还有眼神跟笑容。」他顿了下。「记得晚宴时你戴那顶棕色假发吗?」我点头。「在我看到的当下我以为她回来了。」他有点哽咽。 「一开始我还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你身上寻找她的影子,直到我确定自己喜欢上了你,我决定放她走,我不想让她惦记着我而没办法让她的灵魂去追寻她想要的。」 「灵魂吗……」科学信久了就不太去理会这种超自然的东西,但现在我却有点动摇那坚信科学的理论。 他的额头顶住我的。「我一直很后悔没好好跟你告白,如果我那时没脱口而出说不定现在就不是这样了。」 「桓……」不会不一样的,心在哪骗不了谁的。 「我喜欢你,宁。」他瞅着我,深情款款。 「谢谢你。」我浅笑,除了这样以外我什么也给不了他。 「好吧──」他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回到那个开朗的他。「既然我被拒绝了,那你现在可以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和少爷明明两情相悦却不能够在一起吗?」 我愣住,这我该从何说起? 「你都知道?」 「没有男人笨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真正喜欢谁都感觉不到好吗?」他翻了个白眼。「你有义务跟被拒绝的我说清楚,况且你逃避的对象是我家那个又高又帅又完美的少爷。」 「搞得像推销似的……」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宁,你和少爷对彼此的感情并不假啊!」 我垂下眼。「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或许是怕东窗事发之后被误以为利用他的感情吧……到最后搞得自己一身狼狈,什么都没有,性命没了不打紧,连那悲微的灵魂都会消失殆尽。 「你喜欢少爷吗?」他突兀地问。 我顿了一下才开口说:「喜欢,很喜欢。」 「那你就没有理由不去接受少爷不是吗?」 我困惑地看着他。「怎么说?」 「宁,我不知道你心中是否因为你曾经是警察所以还存在着疙瘩,但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还清楚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这中间还有许多灰色地带。不是每个警察都是英勇过人的超级英雄,相对的也不是每个黑道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 「从我们的表现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没人愿意一生下来就在一个黑道家庭,我跟浩也是走投无路才会选上这条路。我们不吸毒、不杀人,确实,我们没办法否认我们犯过法,但我们不曾随便伤害别人,我们有我们的原则。 「很多事情比我们能够想的还要复杂上太多太多,如果在那些无关紧要的原则上坚持会非常辛苦,人生就这么一回,很多时候机会就只有那么一次,一旦错过那次你可能一辈子都没能再抓住它。 「你永远无法预测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毫不知情只顾着自己,两人很可能就得永远维持着这种状况,想道歉都无法再开口了。」 他讲了长长一串,明明该觉得他囉嗦多管间事的,但眼泪却又流了下来。 「我知道啊!可是已经太迟了啊!」我对他大吼,偽装自己的懦弱。 他将我懒进怀里。「不会的,你想清楚了不是吗?去跟少爷和好吧!」 「呜……哇──」我没志气地放声大哭,他一直安抚着我直到我的哭声变成抽泣。 「哭够了?」他挑眉问。 「够了啦!」我红着脸推开他。「没良心欸!哪有人安慰完又调侃的!」 「当然有,不就站在你面前?」 「混帐!」我朝他腹部揍了结实的一拳。 「噢──」 「只有一拳算便宜你了。」我轻哼。 「是是是,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吗?」他捧着肚子问。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他载我回去夏阳,陪我一同上楼,我的心脏一直砰、砰猛跳着,口乾舌燥、耳鸣,还觉得头昏眼花喘不过气。 夏弈昕肯好好听我说话吗? 我在心中暗自祈祷,倏地,电梯门开了,我们和夏弈昕跟戎玄浩迎面撞上。 「少爷!」戎玄桓和夏弈昕打招呼,还不忘推了推我的肩膀。 我不敢抬起头,只是张着嘴不停地吸气吐气,制式地走出电梯。 「宁?」戎玄桓着急地摇我,提醒我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但我只能扶着墙壁,强忍着晕眩和噁心的反感,好想吐…… 「你没事吧?」戎玄桓问。 「没──」我勉强撑起身子想跟戎玄桓说我没事,谁知道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我就这样倒了下去。 「宁!」我听见戎玄桓在喊我,看来他来不及拉住我了。 本以为我会直接倒地,但我却跌进一个熟悉的温热中,那夏天檀香的味道好到让我鼻酸。 下一秒我双脚悬空,有人将我抱了起来。 「我送她回去。」他温柔的声音又再次回到我的生命中。 我虚弱的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脑中思考着该说些什么,我是不是该先解释一下我不是故意昏倒的?大概是因为太紧张加上疲劳的关係。 夏弈昕打开我房间的门将我抱到床上,帮我盖好被子。看见他转身我急忙起身紧抓住他的衣袖。 「我只是帮你倒杯水。」他轻轻解开我缠绕在他衣服的手指,走出去。 我不敢躺下,直到他端了杯水再次出现。 「喝点水。」他把杯子凑到我嘴边,让我小口小口地喝着。 我喝了几口,然后连忙开口。「夏弈昕,我──」 「嘘……你需要睡眠。」 「可是──」 他伸出食指放在我的唇上。 「有什么话等你醒来再说。」他安抚着。 「好……」我应诺,但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别离开我……」我希望他能和比德回答凯妮丝一样告诉我「永远」。(註) 但在我昏睡过去之前他始终没有再开口。 註: 此为《星火燎原》剧情。 42 42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房间空无一人,我拧着被单坐起,环顾四周发呆了好一会儿,但刻意避开了时鐘不去看时间,那对我而言已经没有意义,现在满房间鹅黄色营造出的温暖气息在我眼里看来却是如此冰冷无情。 不见了,夏弈昕,还有我仅剩的自尊。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进浴室打理自己,等我回过神时我已经洗好澡站在衣柜前了。我身体下意识的行动是在告诉我该放弃了吗?坚持真的好累,反正赵仲鈺也说过随时可以喊停的,我何必一直这样为难自己,抓着痛苦不放?虽然这样一来我也回不到以前在实验室的日子,又或许连警察都不能再当,但我还年轻,我可以去找别的工作,以我的能力在徵信社讨碗饭吃绝对不是问题,虽然这么做是在贬低自己,但总比在这受辱来的好。 决定之后我从衣柜拿出行李箱丢到床上打开,随手抓了衣服和杂物就往行李箱塞。 够了!这种日子我真的受够了! 我的速度越来越快,趋近于疯狂,我把这些日子以来受的气全部都发洩在这上面。 「你在做什么?」我停下动作,抬头看着门边拿了早餐皱眉的夏弈昕。 「我……」脑袋又突然钝掉,该怎么解释这满床凌乱的衣服? 他朝我走了过来,将手中装着早餐的托盘放在床头柜,牵起我的手让我在床缘坐下,然后递给我马克杯。 「喝点薰衣草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后开始动手把衣服一件一件掛回衣柜。 从杯中飘出薰衣草的香味,但我没有被诱惑喝下它,只是瞪大眼看着冒出的蒸气,彷彿它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宝物。 等夏弈昕收拾好后他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为什么要这样?」他撇头问道。 「我起来之后没看见你……」我小声说着。 「所以?」他等着下文。 我忍住想哭的感觉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轻叹口气,无奈地笑了。 「傻瓜。」他伸手揉我的头。「想要的话就留下来。」 「可以吗?」我怯生生问。 「当然。」他将我的头压下靠着他的肩膀,将唇抵在我的头发上吻着。「唉……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起身将马克杯放到一旁。 「那天晚上……那些话,我真的不是要故意说的,我不知道我哪根筋不对才从嘴里吐出那些白痴的话。」我举起手掌。「我可以发誓,真的。」 「嗯。」 「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改掉那些可笑的观念,可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我一定会尽全力。」 「嗯。」 怎么办?他就只是一直「嗯」敷衍地附和着,我还需要多解释才行,有太多事情我必须跟他釐清。 「还有跟你的吻……」讲到这我害羞地低下头。「不是我情迷意乱也不是你自作多情……」我越说越小声,最后的话都含糊掉了。 「那是什么?」他用双手捧起我的脸,让我胀红的脸正面对着他。 「我、那个,因为……喜欢你……」我垂下眼,尷尬到说不出话。 「我也喜欢你。」他柔软的唇瓣贴上我的额头。 「我知道。」糟糕,我在说什么啊! 「那现在是两情相悦囉?」他的鼻子蹭着我的颈背,搞得我又紧张又期待地微微颤抖。 「对,那个……别,好痒。」我扭动身体,他停手不再折腾我敏感的脖子。 他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肩膀,一路往下,停在我的大腿。他将唇移到我耳边轻叹了口气,然后若有似无地吻着我的脸颊,将我往床上轻推。 纵使很紧张,但我没有拒绝他,伸起双手勾揽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 「宁梓涵……」他俯下身开始轻啄我的锁骨,他的抚弄害得我疙瘩四窜。 正当我手足无措,犹豫要不要推开他时,他主动拉我起身。 「吃早餐吧!」他脸上得意的灿笑害我恼羞成怒,鼓起腮帮子。 「怎么?觉得很可惜吗?」他窃笑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没有!」才没有,就算有也只有一点点…… 「真的?」他挑眉。 「对啦!」我推开他。「不是要吃早餐?」 他又吻了我的额头,对我一笑。 「你说过念念不忘的味道。」他把盘子递给我。 「义式鸡肉三明治!」我雀跃地拿起它咬了大大一口。「超──好吃!」我对着夏弈昕满足地笑着。 「喜欢就好。」他宠溺的语气让我觉得好幸福,幸福到让我有这只是黄梁一梦的错觉。 他默默地看着我吃,害我有点难为情,我抬起头看他。 「怎么了吗?」一想到之前被戎玄桓说吃饭像流浪汉一样我不禁担心了起来,我该不会露出很难看的吃相吧? 他举起他略大的手掌抚着我的脸。「mimanchimiastella……」 「那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我的星星。」他告诉我。 我放下食物倾身抱住他。 「那就不要再不理我。」 「对不起,我只是太忙了,况且你说过你需要空间。」他解释。 「但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抱怨着。 「我怕一旦看着你会忍不住把你抱进怀里。」他将手环住我的腰,两人贴近地坐在床边。「当我看见你差点昏倒时我简直快被吓死了,拜託你,别为了我而忽略照顾你自己。」 「谁说是为了你……」我喃喃说着。虽然真的是因为他。 「对了,你可以告诉我那晚我到底做了什么吗?气氛明明那么好为什么会急转直下?」 我羞赧地玩着他的手指,想了一下之后开口。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涵。」 「为什么?」他握住我的手问。 我咬着唇,闭上眼。 「因为那会让我想起我爸和我哥。」还有我应尽的责任与义务、对你的罪恶。 他用鼻子轻抵着我的后颈,将唇印上我的肩膀。 「想起他们不好吗?」他问。 「不是不好,就是因为想起以前那幸福的日子才显得我现在的生活很可悲。」我叹气。「对我来我『涵涵』是家人才能有的称呼,而那样喊我的人,走到只剩我妈了。」 「我不行吗?」他捧着我的脸。「我说过我把你当做家人的。」 「不是情人吗?」我开玩笑地问。 他轻声笑了,用手拨开我额前的头发。 「都是。」他将我揽入他温暖的怀里,紧紧抱着。「放心我不会像他们一样离开你的,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终于,他说出了我想听见的承诺。我拋开所有的顾忌,主动覆上他的唇,他露出微笑,反客为主忘我地回吻着。我抚着他结实的背,扣住他的脖子,尽可能缩短我们之间的任何距离。 这是第一次,我感觉到内心充满活力热情,扎实地填满我空虚的心。在两个灵魂游荡那么久之后我们找到了归属,此刻,我们彼此的心是如此接近,没有疑虑…… 43 43 这天早上我打扮好之后,轻哼着歌拿着早餐去夏弈昕的房间找他,因为我想快点跟他出门。前几天他主动提说要给我一个真正的约会,让我雀跃不已。我从衣橱深处找出许久没穿的米白色雪纺洋装,穿上白色包鞋,将头发尾端稍为弄捲还上了点淡妆。 我敲了门后直接推开进去,将早餐放到一旁。 「少爷,起床──喂!」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拉到床上去了,最近他的行为越来越开放真的让我很头痛。 我依偎在他的胸口,整个人贴在他赤裸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略快的心跳声。 「还叫少爷?」他用鼻子轻蹭我的脸颊。 「很痒,我不喜欢这样,别弄啦!」我口是心非地说,但其实很享受他这样。「你会弄皱我的漂亮衣服。」我稍微推开他。 他用手肘撑起身子打量了我三秒鐘。 「脱掉!」他命令。 「什──」 「我说脱掉。」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使力将我们两个翻身让我压在他上面。 「我拒绝!」这傢伙今天竟然变本加厉要我脱衣服,该不会昨晚做了什么很言情的梦吧? 「由不得你。」他将手伸到我背后。「你如果不自己来我就要动手了。」 「你!」一股热意瞬间窜上我脸颊,这男人今天怎么那么反常?男性贺尔蒙分泌过盛吗? 「我说真的,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不适合你的漂亮衣服。」他推开我坐起身。 「去约会不就是这种打扮吗?」我皱眉,难道我几年没约过会观念就不一样了吗?我已经是过时年代的人? 「是啊!但我们今天不是单纯去约会的。」他从背后抱住我,将头靠在我肩膀上。 我噘起嘴抱怨:「是你说约会的。」 「相信我,你会喜欢这安排的。」他轻声笑了,在我耳后落下一吻。「我要去洗澡,一起来吗?」 「你这变态!」我跳下床远离他。 「好吧!」他耸肩,露出很可惜的表情。「那么,你必须换掉你身上那套衣服。」走下床走进里面的房间拿出一件t恤和七分牛仔裤给我。 「一定要吗?」我依依不捨地摸着我的洋装。 「对,以后还有机会让你穿那些的。」他说。 结果最后在半推半就之下我还是换上了他给我的衣服,直到他穿了一样的衣服出来我才发现原来又是情侣装,他真的很喜欢搞这种,只不过上次我们是假装的,这次是名正言顺的情侣。 就牵就他这一次吧! 等他处理好我们走到停车场坐上宾士。 「不开跑车吗?」我有点失望地问。 他停下换档的动作挑眉问:「你确定要那么高调吗?」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我耸肩。 「衝着你这句话,换车。」他兴奋衝下车走到副驾驶座帮我开门。 「爱现。」我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让他牵着我的手。 途中我们听着那些我们喜欢的歌,甚至不约而同唱了出来,夏弈昕还介绍了其他经典给我,我们甚至还约好一起去听演唱会。 我忘我地和夏弈昕开心聊着,直到他停下车我才发现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打算带我去哪。 「亲爱的,该下车囉!」我走下车,他伸出手让我挽着。 「这里是?」 「射击场。」他的薄唇上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总算理解为什么他要我换掉那身不方便活动的衣服了。 「空气枪吗?」我问,回想之前警校的比赛。 「不,真枪实弹,这算是测试,通过的话我会配枪给你。」 我睁大眼看着他,不敢置信,毕竟我已经很久没碰枪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光明正大拿真枪。 「真的吗?」我像个小孩般,迫不及待。 「当然是真的,我还是认为你需要一把枪保护自己。」他解释。 「戎玄浩不会有意见?」我皱眉。 他捏了捏我的手心。 「我告诉过他,他也同意了。」 这让我更难以置信。 「不会吧?你怎么说服他的?」 「秘──密──」他俯下身往前倾,轻声地说,嘴唇离我的不到一吋。 我学他装出诱人的声音,垂下眼皮,低声回答:「那你有兴趣和我分享这秘密吗?」 我听见他从喉咙发出低吼。「该死!有一天你会玩火自焚,只是现在不是时候。」他伸手揽住我的腰,将我拉到胸前。「走了,我的自制力有限。」 我憋笑,因为自己佔了上风和他的反应觉得愉快。 走进射击场,看见那些设备后熟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我好想念大家。 夏弈昕离开了一会儿去准备,不久他就拿了枪和子弹回来。 「这段时间我们包了下来,教练的部分应该不需要吧?」他带我到射击区,把枪给我。 「当然,这些我再熟悉不过了。」我接过那把m84紧紧握着。 「就是这把,跟它好好培养感情吧!」 「我不该吃惊你弄得到警用枪对吧?」我无奈地笑了笑。他永远这么贴心,贴心到让我觉得罪恶。 「我想,我希望你能保有一部份原来的自己,你不必为了现在而抹灭过去。」他认真地看着我道。 我微笑着那把枪,过去回忆接踵而至,让我又想念又难过。 「谢谢。」我缓缓说出这两个字,当下我也只想得到这句。 夏弈昕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好啦!别再讲那种噁心的话,你动作快一点我们才有更多时间去约会。」 「遵命,少爷!」我故意用玩弄的语气说。 「说过不要叫我少爷的。」他勾起我的下巴,用手捏我的脸颊,我可以感到脸部的肌肉受到挤压而扭成奇怪的形状。 「好啦好啦!快住手──」我被夏弈昕逗得哈哈大笑。 「女人,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说完他俯身给了我一个霸道的长吻。 等他终于甘心抬起头时我早已被弄得脸红心跳、差点喘不过气。 「你很坏欸!」我往他结实的胸口垂了一拳。 「反正又没有别人,除非你拖到我们包场的时间结束。」他微微一笑,害我本来就跳得很快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不过,我们可以用自己的枪吗?」我突然想到问。 「没问题,这里的老闆我很熟,兄弟需要练习的时候我们都是来这里。」 听完我放心地点点头,帮枪装子弹,然后戴上耳罩。 开保险,上膛,瞄准,然后…… 「碰!」嘖,第一发偏了,太久没开过枪,手感有点跑掉。 不过从第二发之后就开始上手了,后面三发甚至都非常接近靶心。 我脱下耳罩,按了按钮让靶纸往我移动。 「如何?」我转身看着身后的夏弈昕,等待他的称讚。 「还不错嘛!」他哼了一声。「看不出来你有这种实力。」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装出俏皮的样子。「我大学学得最好的就是射击。」 「你是鑑识科的射击成绩好没什么用吧!」他听完后咧嘴大笑。「不过这把枪从现在起是你的了。」他宣布。 「yes!」我握拳欢呼,小心翼翼把枪还给他收好。 「不随身带着吗?」他问。 「我没有枪套。」我摇头。 「为什么?警察不是都有配枪?」 我将手交叉放到背后。「那是公发的,要收回去。」 他恍然大悟地笑了,伸手覆上我的头揉着。 「那我买一个给你。」 我抓住他恶作剧的手边跟他说:「可是那很贵,一个要好几万。」 「没关係,再说那是你们没有门路才会买贵。」 我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门路……」 「就真的嘛!你说过你会去习惯的。」他撒娇地把我抱过去,让我的背靠着他。 我叹气说:「我知道。」 「这样才对,你不久后就会发现这样其实还挺方便的。」他低头吻我的脸,柔软的金发搔的我好痒。「所以你要哪一种的?腿部?腋下?我之前有看过一种枪套胸罩,还是你要那个?」他最后边笑边问。 「夏弈昕!」我恼怒地大吼。 「在──」他没礼貌地在我耳边大笑。 我抽身转向他。 「就腰部的,警用那种。」我明确地说,并使眼色警告他。 「好好好。」他没诚意的答应。哪有人买东西给别人还这么不情愿的? 「那现在要干嘛?」 他举起手瞄了下手錶。 「还有时间,我想练一下。你要看我射击吗?」他看着我问。 「好啊!」反正只要我们待在一起,去哪我都不是很介意。 我跟跟着他戴上耳罩,后退几步给他一点距离,然后连续五声枪响,每发都命中各个靶的中心,超……这是神等级的吧! 「哇呜……」我佩服地看着他。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经年累月的练习啊!」他露出自得的笑容。 「爱现。」我又说了一次。 之后的时间他教了我其他枪的用法,我认真听他讲课,直到时间差不多了他离开去跟老闆说一声,我则是趁这空档去了一趟洗手间。 当我出来时我遇见了一个我怎么样也想不到会遇见的人。 「宁?」我转身回头。「真的是你。」他的语气充满惊喜与怀疑。 我则张大嘴吃惊地看着他发愣。 「严彻哥?」 44 44 我轻声抽气,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荡然无存,煞时凝重烦躁起来,突如其来的震撼在心中激起一波波涟漪。我全身肌肉紧绷,甚至微微颤抖着。眼前这名流露温柔目光的男人,曾经是我最好的伙伴、最懂我的朋友。我不敢跟他对上眼,因为我知道我们对彼此熟悉到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 而我还没准备好面对和任何人开诚布公,当然,我也不可以。 我逼自己僵硬的肌肉扯出一抹微笑对严彻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办案的时候认识一个朋友,你应该也有印象,就有个助理遇害的那间证券公司,我跟他们老闆很谈得来,他对枪械非常着迷,所以他邀我来这边切磋。」他浅笑。「你也知道,常规练习我总是打得不过癮。」 「没办法,经费有限嘛!」我赶紧回应他,但过于急促的语气让我觉得有点假。 「也是。」他耸肩认同我的话。「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来打靶吗?我刚刚去问他说里面被包场,要我等一下,里面的人快走了。」 「呃……这个……」我支支吾吾。我该说其实包场的人是我跟夏弈昕吗? 「不过,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我以为你辞职后回老家去了。」 完了,他问到这整件事的核心,这下我要呼咙过去都没办法了。 我乾涩地嚥着口水,紧咬下唇,在脑海中拼命搜寻任何方法,可惜没什么效果,脑袋当机了。 「我……」 「宁,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他终于查觉到我的不对劲,往前跨了一大步,按住我的肩膀。 当我正要开口时,那个会把事情变得更复杂的人好死不死挑在这种紧要关头来找我。 「涵,你在这……严彻?」夏弈昕快步朝我们走来,严彻反射性地将我拉到他身后,就像从前那样。 我在严彻背后对夏弈昕尷尬地笑了笑,但眼睛却盯着旁边,不敢转头面向他。 「你怎么也在这里?」严彻问,语气不是很愉快。 「这里是射击场,你说呢?」夏弈昕不甘示弱马上将问题丢回来。 「你们不是都用活人当靶?需要来这种地方吗?」严彻说。 天啊!火药味超重的。 「随便你怎么说。」夏弈昕不耐烦地翻白眼。「梓涵,快过来。」 被点到名的我只好硬着头皮乖乖走到他旁边,夏弈昕像是宣示他的主权一般揽住我的腰。 「宁?你在开玩笑吗?」他愤怒的眼神让我不敢看他,但他的意思很明显──背叛。 「对不起……」 他扶着额头对我大吼:「所以你当初会辞职根本就不是因为对简骏天的愧疚,而是因为这个人渣!」 「不要吼她!」夏弈昕将我紧抱在他怀里,保护着。 「妈的!你闭嘴!」 谁来告诉我这只是噩梦,一切都没发生,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 「夏弈昕……」我抬头看他。 「别担心,你什么都不必说。」夏弈昕在我耳边低语。 「宁梓涵!你最好交代清楚你怎么跟他搞上的。」严彻咬着牙威胁。 「你说话的态度最好放尊重一点!」夏弈昕说。 他们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 「夏弈昕,让我跟严彻哥单独谈一谈好吗?」 「没那个必要。」他迅速否决。 「拜託,十分鐘,不,五分鐘也可以。」我哀求。 我感觉到夏弈昕加重搂紧我的力道,没抱着我的另一隻手垂在身体侧边,紧握成拳。 「三分鐘,就三分鐘。」说完他吻了我的额头,然后放开我转身离开。 我必须好好利用这三分鐘。 深吸了口气,我第一次抬头对上严彻的目光,他的眼神是如此气愤,但我的却是那么坚信不移,我知道我们之前不需要太多言语就能沟通。 「严彻哥。」我说。 「这就是你的选择?为了他拋下我们?」严彻哥的语气听起来好受伤,让我很想衝上去抱住他、安慰他,但此刻没有多馀的时间去浪费。 「是的。」我继续盯着他看,希望他能明白我的决心,还有我这么做不是出自我愿。 终于他开始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有苦衷对吧?」 我松了口气苦笑,他终于肯冷静下来好好分析了,以他对我的了解,他知道我是个绝对不会没事去淌混水的人。 思考了一会儿,我再次开口:「这是我跟……局长,谈过之后的结果。」我刻意加重了局长两个字。 我不清楚他有没有听懂我的暗示,但他的表情先是疑惑,然后转成怀疑,最后变成震惊。 「不──」他低吼。 「严彻哥……」 他走过来将我抱住。「天啊!你怎么会这么傻。」 「我有我的理由。」我解释。 「再怎么样你也不应该牺牲你自己啊!」他推开我,认真而且小声地和我说。 「至少我现在还挺快乐的。」我耸肩。 「你是警察啊!法律有规定……」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法律规定任何警察都不准从事情报工作,我们的消息来源也都是另外的线民,只不过我的身分很特别,赵仲鈺利用关係将我的身分转成情报人员。 「所以我辞职了啊!」我无奈地说。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问。 我拍了拍他的手。「我很确定,这是我的选择。」 「你知道你有一天会把你自己逼到一个绝境,到时你会必须在黑与白选边站!」他语重心长地说。 我垂下眼。「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选择中间的灰色地带,我相信,在那黑与白的相交的地方,真的有这么一个我的容身之处。」 「宁,没必要这样委屈你自己,回来吧!」他说。 「不。」我微笑摇摇头。「我已经陷下去出不来了。」 严彻又再次紧紧抱住我。「如果我早点发现就不会这样了。」他自责地说。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该道歉的是我。」他颤抖着。「我们明明那么有默契、明明在意着对方、明明如此了解,但为什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你就跑了?」 「严彻哥……」我低声唤着他,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最后,我才缓缓开口:「别告诉其他人,好吗?」 「不要。」 「求你了,你本来也不应该知道我在夏氏的,这是我自己的事。」卧底的人是我,不可以把其他人也拖下水。「好吗?」 他闭上眼。「好,我答应你。」 「谢谢,还有我真的很抱歉。」 「严彻,你该放开她了。」夏弈昕的声音突然出现,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 严彻在我耳边低语:「好好照顾你自己。」他给了我最后一个拥抱,然后放开我。 「如果你敢伤害她,我保证,不管用什么方式,我都会把你送进铁笼,关一辈子!」严彻警告。 「这种事不用你囉嗦。」谈话结束了,夏弈昕拉着我的手快步走出去,他的力道有点大,害我的手腕隐隐作痛。 上车之后,夏弈昕趁我还没系上安全带将我拉向他,粗鲁地吻我。 我知道他很生气,所以没推开他,直到血腥味在我们两个嘴里散开他才罢手,我的嘴唇被他咬破了。 「该死!对不起。」他动作轻柔地舔去我嘴角的血,一边道歉。 「不要生气,好吗?」 他的脸紧贴着我的额头。「我不会生你的气。」 「那是吃醋囉?」我试图转换我们之前尷尬的气氛。 他只轻哼一声,没有回答,我当做他默认了。 「那要继续去约会吗?」他问。 我摇头。「我累了,想回去。」 最后纵使夏弈昕放着音乐,车内依旧死气沉沉,我们都很清楚,这场意料之外的小重逢搞砸了今天一开始的美好,最后谁也没了去约会的心情。 45 45 萤幕里,有个警官衝进侦讯室,篤定那个帮忙运尸的人说谎。看那人渣那副蠢样,蓬头垢面、跟巡警扭打而受的伤痕、几天没刮的鬍子,依我的经验来说也绝对认为他没说实话。果然,稍微失点压力他就什么都招了。(註) 超白痴的剧情。 「你不觉得这节目内容很无聊吗?」夏弈昕在我身旁发着牢骚。 既然约会泡汤了,原本的计画就被改成窝在房间内看电视。夏弈昕跟我讨论到想换掉他房间内那台四十二吋的电视,他嫌它不够大,但我反驳他说他会看电视的时间大部分都赖在我这边,没这必要,结果他就决定在我房间弄个电视墙,搞个全套家庭剧院啥的。 目前还没达成任何协议,不过夏弈昕好像非常坚持,我到最后也不太想和他争了,反正他爱弄什么就弄什么。 「还好吧!」我回答他。 「我说你为什么那么爱看csi?曾经身为鑑识人员的你看到这个不会觉得很不真实吗?」夏弈昕问。 我耸肩说:「不知道,也许我只是喜欢那种边看边吐槽的感觉。」我叉起桌上一块削好的苹果塞入嘴中,也顺便给他一块。 「嗯,那些画面有些还蛮假的。」他边咀嚼边说。 「感觉就大概像有阴阳眼的人去看鬼片。」我附和。 「你不是不信那个?」他转过头看我。 「我只是打个比方。」我翻了个白眼,把注意力回到电视。 他们现在开始研究尸体了。 没过多久,夏弈昕就忍受不住沉默开口:「你会怀念以前的生活吗?」 「什么?」 「我是说,鑑识人员,你会想念这个身份吗?」他又问了一次。 「多多少少吧……」我敷衍地回答,想草草结束这个话题。 「这是为什么你会沉迷这节目吗?」他很不识相追问下去。 「我没有沉迷,只是……」只是什么?我竟然找不到理由。 「嗯?」他等着我的回答。 我起身走到冰箱拿出饮料,打开拉环灌了一口。 「当你习惯观看一个节目时不需要理由吧?」 「是不需要。」他说。 「那你干嘛还那么囉嗦?」我皱眉瞪他,很没形象地坐回沙发。 他抱住我,在我耳边低喃:「谁叫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冷落我。」 我大笑。「有吗?」 他闷哼一声。「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他抢过我手中的饮料。 「那我……」那饮料我喝过的啊! 我来不及阻止,他已经凑到嘴边喝下肚了。 「噁──这啥?」他露出厌恶的眼神边用手背抹了抹嘴角。 「健怡可乐。」我笑出声。「还有,没有的事你可别乱栽赃啊!」我表达抗议。 「嗯哼?」他将那罐可乐放到桌上,瞇起眼看我。 「真的有吗?」但我真的回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忽略他了。 「你从回来之后就一直盯着电视。」他埋怨,我无奈地笑了。 这是在跟电视争宠吗? 「不过说真的,你真的不会很想回到以前的日子吗?」他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次。 我挑眉。「你很在意?」 「你一直在看这种节目。」他说,没有正面回答。 「所以?」鬼打墙般地话题。 「我认为你在节目中寻找过去的自己,你渴求那种生活。」他解释。 有吗?这是在不知不觉中透露的我内心真正的想法?不过说实话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愁吃穿,至少在我没被发现之前我应该都会过得很幸福,没有理由我要羡慕以前的生活,顶多是怀念而已。 「你要转行当心理医生了吗?」嘲讽意味的问句。 「涵涵……」 「夏、弈、昕。」我拉住他的领口,有点恼火。「你到底哪根筋有问题认为我跟你在一起不快乐?」 「我没说你不快乐……」 「那就别再问那种蠢问题!」我警告,用力推开他。 他轻轻推着我的肩膀,我毫不留情甩开他的手。 「别生气啦……」他哄着。 「我都不能生气吗?」我瞪回去。 「别跟我闹脾气……」 「我闹脾气?」我换个姿势跪坐在沙发上,双膝在他两腿之间。「像个小孩甩任性的到底是谁啊?」 「都是我,可以吗?」他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样子。 「幼稚……」我喃喃地说。 夏弈昕把我揽进他怀里,将我抱到他大腿上,将头枕在他肩膀。 「抱歉,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而已。」 我轻声叹气。「我也是,不该用那种口气和你说话。」 我们互看了一眼,然后对彼此笑了。 「我真的很怕失去你,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总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他抚挲我的手臂说道。 我在他身子底下颤抖着,因为他敏锐的直觉而内疚。他说的对,有一天他会发现这一切,然后他会把我推开,带着愤怒和仇恨。 我环住他脖子的手加重力道,他也把我抱得更紧。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我对他浅笑。 「有点杞人忧天对吧?」他不好意思地说。 「是因为遇到严彻哥的关係吗?」我问。 「或许吧!」他用下巴蹭着我的头顶。「我很担心你会反悔踏进这个世界,总觉得……严彻会把你抢回去。」 「我干嘛后悔?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就不会在一起了。」我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 「谢谢你……」他将柔软的唇印上我的太阳穴,低喃着。 「我只是真的会需要一点时间,这个世界对我而言还好陌生好陌生。」我拉起他的手掌,脸凑过去贴着。「其实我觉得自己也对你一知半解……」 「你想知道什么?」他的语气很温柔。 我靠在他身上,想了一下。 「好多好多,你的背景、家庭、兴趣……只要跟你有关的我都想知道,尤其是你的犯罪纪录。」我开玩笑地笑了笑。「你对我瞭若指掌,我对你却不甚了解,这样就和你沉沦是不是很糟糕啊?」我打趣地问。 「爱情总是盲目而且疯狂不是吗?」他反问。 「非常。」我点头同意。 「我可以把我的故事都说给你听,但可能有点长。」他提议。 「我想听。」我告诉他。「从你在义大利的生活开始讲起好不好,我从没去过义大利,那是个怎样的地方?」 「我想想……你知道威尼斯吧?我跟我妈就住在那附近,不是在威尼斯,但过去那里很方便,我有时候会跟镇上的孩子一起跑去帮忙或教会游客怎么划贡多拉。 「那里真的很美,地中海是我见过海洋中最美的地方,蓝天白云倒映在海面上、度蜜月幸福笑着的新人、怀抱着梦想的旅行者或摄影师……那里真的很棒!」他兴奋地说着。「你一定会喜欢那里。」 「改天带我去啊!」我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一言为定。」他保证。 「那发生了什么事你爸要接你回来?」我的问题让他沉下了脸。 「我在十二岁以前都不知道我有爸爸,我甚至不知道我们会住在义大利的原因到底是不是因为我妈是义大利人,直到黑手党找上门,杀了我妈,我才知道原来这都是我爸安排的。」我瞥见他双手握紧成拳,微微颤抖着。 「我一直不懂我妈为什么不用工作,她总是告诉我她以前存了一笔钱,只要节省一点够我们花用一辈子,但事实却是我爸每个月都会匯一笔钱给她。 「就这样被瞒了整整十二年,我是如此羡慕其他孩子有爸爸疼爱;多么渴求他的出现,但我现在却希望他从未出现过。 「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不需要住在义大利受黑手党保护,就算他把我们安排在同伙附近悲剧还是发生了啊!」 「所以你当时才会那么抗拒?」我问。 「我简直恨死他了,令人难以置信他竟然有那个脸从义大利将我强行带回国,自称我的父亲,要求我学习陌生的文化。」 「再怎么说,夏杰也是身为一个父亲。」我有点意外我竟然帮那人渣辩护起来,但如果能让夏弈昕好过一点,要我说再多这种违心地话都没关係。 「涵涵,我们出生的背景不一样,你从小受的是完整的爱,你可能不会懂,那种爸爸扭曲想弥补的心态有多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轻抚着他的背安慰着。 「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我抬头,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他浅笑,从个角度看他变得好迷人,纵使带着一点忧鬱的感觉他看起来依旧那么耀眼,那个属于我的大男孩。 「对,我有你。」他吻我的额头,同意我说的。 我坐正转过去面向他。 「好,那么我继续拷问。」我将食指和拇指为成一个圈,套在他手腕上,假装他是犯人。 「悉听尊便,宁警官。」他笑出声。 我缠着他问了好久好久,他耐心地告诉我有关他的事,他去过的地方、喜欢的音乐、在香港的日子、建立夏阳势力的辛苦、夏氏集团所涉猎的范围、有关「蝶」的最新消息。 当然,最后夏弈昕也说出那我最感兴趣也是最需要知道的──夏氏的不法勾当。 註: csi犯罪现场拉斯维加斯第十季第十一集剧情。 46 46 我停在生鲜区前,手上拿着两盒肉片犹豫着到底该买牛肉和是羊肉,两边看起来都非常好吃,分布得漂亮的油花,美丽的鲜红,而且都有特价。虽然夏弈昕说过,喜欢就买没关係,不用看价钱,但我在下手之前都还是习惯先计算一下。 昨天晚上当他发现我的冰箱只剩健怡可乐后,他就要我出来买一些「像样的」饮料回去,刚好食材也用得差不多了,我就决定一起补货。 「那我打电话问桓明天有没有空?」 「为什么?」夏弈昕问我。 「当然是叫他陪我一起去啊!」我理所当然地说。 「不准!」 「为什么?我需要有人帮我提东西。」换我问他了。 「我说不准就不准,要什么你开个单子我让人去买。」有够任性,他到底哪根筋不对劲啊? 「东西一向都是我自己出去买的,为什么突然不可以?」我的语气有些恼怒。 「不然我陪你去。」他换了个说法。 「你今天整天都跟我耗在一起,工作欠了多少别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让桓跟我去?」我质问着,他别过头不看我,脸有些红。 啊!我懂了。 「拜託,我跟桓只是朋友。」我明确地说。 「我知道啊!可我就是不喜欢。」他用手摀着脸。「真是丢脸死了……」 「只是买个东西而已,你别想太多。」我试着说服他。 夏弈昕要我去那种专门给名媛贵妇逛的超市买,买完后叫店家直接载回来,我不肯,那种地方哪是我在逛的?东西比其他地方贵了好几元不说,还要看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装淑女东挑西拣的样子,想到就觉得不舒服。 最后,我们各退一步妥协。他把我载到大卖场附近的商店街,我慢慢逛进大卖场,等他忙完了再来找我,不然就是我买完了打电话让他来帮我提东西。 思考了一会儿后,我将两盒肉片都丢进推车。反正很快就会煮完,都买回去也没差。之后我又选了一些菜,这也让我挺费神的,颱风天过后不但没什么蔬菜而且都贵得要死,根本就让人买不下手。 然后我走到另一区开始挑其他东西,同时也寻找着目标。 「小姐,小姐,来试吃看看。」一个热情的服务人员将我拦下,开始推销商品。 我看着她拿着一大包料理包招手,于是走了过去。 「来来来,这位小姐我告诉你,这可是我们公司研发的最新產品,保证你吃过一定会说讚!」她拿了一个小杯子给我,里面装着一小块肉。 「是这样吗?」我半信半疑地用牙籤叉起那块肉塞进嘴里,味道是还可以。 「如何?好吃吧?」那个试吃员一脸灿笑期待着。 「嗯,还不错。」我点头。 「我们现在这个有在特价,买三包就再送你一小包,很划算欸!」她讲得天花乱坠,我只是客气地微笑着。 试吃不是我的重点。 「请问这產品放在哪?我想自己看看。」 「喔,这边,你要什么的,阿姨帮你拿就好了。」她往其中一旁货架方向走,我跟了过去。「看你是要红烧牛腩、咖哩鸡丁啊……」 「没有素食的吗?」我假装东翻西找后,试探性地问她。 如果我没记错,跟我连络的线民是她。 她先是愣了一下才又开口:「这位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目前没有出素食的,你要不要看看其他口味啊?」她恢復成那个传统的卖场试吃服务员。 「真可惜,我有个朋友让我来帮看看有没有的,我想说你们產品的味道还不错。」我假装惋惜。 「真歹势,我会跟公司建议的。」 我浅笑说:「那就麻烦您了。」 「不会啦!说什么麻烦,顾客的意见对我们来说很宝贵,千万别那么说。」 「我可以再试吃一块吗?」我问。 「当然,我换一种给你吃看看,喜欢再拿没关係。」她拿回我手中的杯子,从另一锅舀了一点给我。 这次是黑胡椒猪柳。 「嗯,那请给我一包宫保鸡丁的好了。」试吃后,我让她拿给没试吃过的给我。如果是她,应该听得懂这是暗号。 这次她整个人傻了,紧张地结巴起来。「喔……好、好的。」 她把料理包递给我。 「谢谢。」我微笑说。「对了那么垃圾……」我看着手中的杯子和牙籤。 「我来处理就好。」她接过那些垃圾。 「那可以顺便帮我处理一下这个吗?」我从口袋掏出一团用过的卫生纸。 「没问题。」她依旧客气地笑着。 「谢谢。」说完我推着推车离开,到走道的另一边从货物中的空隙偷看她,确认她把藏在卫生纸内的纸条收好,才放心地继续逛。 半晌,夏弈昕终于出现了。 「都忙完了?」我问他。 「还没,趁着空档逃出来。」他一脸得意地笑着。 「你喔……」我边无奈笑着边摇头。 「别唸了,快挑东西。」他从我手中抢走推车主导权。 「我如此苦口婆心都是为了谁?嗯?」我跟上去挽住他的手。 「是是,亲爱的你最关心我了。」他装出很噁心的声音。「不过你知道你妈生嘴巴给你可不是让你来唸我的。」 「不然呢?」我挑眉。 「当然是……」他俯下身,眼看他的唇就要碰到我的了,我连忙伸出手挡住。 「不可以,要乖喔!」我憋笑说着。他那错愕不甘心的表情实在很好笑。 「呿!」他站直身子。「革命尚未成功。」 「註定失败,不用再努力了。」我翻了白眼。「真是的,这里可是公共场合。」 「意思是,在家里就可以吧?」我不理他逕自推着推车往前走,还一边叹气摇头。 男人啊…… 之后我们又一起逛了一下,只要是我有兴趣的东西夏弈昕就二话不说拿了就往推车丢,而且还不准我放回去,没过多久我们就只好推着快满出来的推车去结帐。 「都是你啦!哪有人这样买东西的!」我抱怨。 「这些东西你不喜欢吗?」 「就算喜欢也不该这样……」我喃喃自语。 「好啦!就当作振兴经济,别想那么多。」他拍拍我的头,一面把东西送上输送带。 「哼,少爷……」 「你刚刚说什么?」他瞇起眼盯着我。 「没、没有啊!我刚刚没有说话,你听错了。」我将双手挡在胸前乾笑着。 「最好别让我听到什么不中听的话。」他闷哼一声继续动作。 「你慢慢弄,我先上去置物柜拿东西喔!」趁他还在忙,我可以先去楼上把在商店街买的东西拿下楼。 「我等等再帮你吧!」他说。 「哎呀,不用啦!你处理好这一车就可以了。」我绕过他走出收银台,小跑步到手扶梯上楼。 打开置物柜,拿出我买的东西后我又重新将柜子锁上,留下一个白色信封,希望赵仲鈺能解读出我拿给试吃员那张纸条,找到这个密码锁的柜子,并翻译出我用暗号写的内容。 里面有一些最新的情报和有关夏杰的事,但任何夏氏的犯罪事实,只要会对夏弈昕不利的消息,不管该不该上报,我隻字未提。 47 47 「所以我才跟你说不要买那么多嘛!」我边把「战利品」从夏弈昕的银白色丰田汽车上拖下来边唸着。「这么多怎么拿?」 「别担心。」他慢条斯理地走下车,看他那悠哉的样子就想扁他。 「少爷!」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了一群小弟,手上还有后车厢内的东西瞬间从我眼前消失。 我看着夏弈昕,他摆出那副「看吧!早就跟你说了」的表情。 「你竟然叫小弟们拿?」我露出鄙视的表情。 「有什么关係,这样不是一次就拿得完了吗?」他耸肩,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从小弟们手中拿回两袋,丢了其中一个给他。 「至少要拿你的份,不能全都丢给别人吧?」 他没有回嘴,只是默默把我手中那袋也拿走。 「那我帮女朋友拿,总可以了吧?」他笑着问。 忽然间我觉得心头涌上一股温暖的感觉,让我不那么排斥他的自大了。 「当然,这样才对。」我满足地扬起嘴角,挽住他的手。 「噢!拜託!我没戴墨镜别这样放闪光,眼睛会受伤的。」吴宗伦的动作很夸张,举起手臂遮住一半的眼睛,然后边偷看边抱怨。 夏弈昕忿忿瞪着他。「有意见吗?」 「当然不敢,我的少爷,只是我们还得留着眼睛帮您做事呢?」王仁丰毫不留情吐槽回去,现场爆出如雷掌声和大笑。 「玩够了没,上去了啦!」我虽出声制止,但还是难掩笑意。 「记得提醒我帮他们团购墨镜。」夏弈昕将唇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说,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 我们一群人提着大包小包上楼,电梯门开了之后我们让其他人先出去,走在最后面。 突然,前方有个女人往我们跑了过来,戎玄浩跟在后面试图阻止她,但显然效果不彰,当戎玄浩在终于伸出手就能抓到她之际,她就先推开人群,扑进夏弈昕怀里,夏弈昕就这样把手中那两个袋子丢到地上──那些我帮他买的东西。 「savio!mimanchidamorire!(我真是想死你了)」那个女人吻着夏弈昕的脸颊说。 对,她吻了他,在我面前。 「莉亚小姐,我说过不能乱跑的!」戎玄浩气急败坏,显得非常无奈。 「没关係的浩。」夏弈昕笑地很开心,手依旧环在她的腰间上。「你要回来怎么不先说一声?」 「给你惊喜啊!」那个「莉亚小姐」也喜孜孜地傻笑,看了就觉得刺眼。 我默默拾起被夏弈昕遗弃在地上的东西,绕过他们准备离开这让人火大的地方。 「涵涵?」夏弈昕叫住我。 「我先去放东西,你们好像很久没见面了,慢慢聊。」我故意用讽刺的语气跟他说。 「等……」 夏弈昕的话还没能接下去就被打断了。 「是你?」她突然跑过来绕着我转了几圈,表情像是在回忆什么。「我总觉得很眼熟,这个身材比例……」 她的打量让我觉得全身不对劲,都起鸡皮疙瘩了。 「看够了没?」我火气越来越大。 「就是她吗?」她没回答我反而转头问夏弈昕让人摸不着头绪的问题。 「对。」夏弈昕点头。 她得到确认后兴奋地握住我的手,害我手中的袋子又摔到地上。 「原来如此,难怪我认得你。」她笑地很真诚,一点都不假。 「我们认识吗?」我皱眉问。 「嗯,不太算,但我知道你。」 「可以请你放开我的手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啊!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兴奋过头了。」她很可爱地吐了吐舌头。「对了,你喜欢那件洋装吗?」她接着问。 「洋装?」 「就是那件宝蓝色的小洋装啊!」她自顾自说着,我则一脸茫然。 「什么……欸!你干嘛?等──」她突然拉住我的手腕往我房间跑去。 「你有好好留着它吧?我真想亲眼看见你穿上它呢!」她没经过我同意就从我外套口袋翻出钥匙打开我的房门。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陌生人闯进我房间,打开我的衣橱开始乱翻,而我竟然束手无策只能任由她侵占我的隐私权。 「啊!有了,找到了找到了!」她拿出一开始夏弈昕送给我去晚宴的那件小洋装。「真是的,你竟然收在那么里面,干嘛不多穿它出门呢?」她嘟起嘴说。 这女人到底是谁啊?先跟别人的男朋友那么亲密,然后又擅自闯进我房间,还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 我终于受不了一口气爆发出来,对她大声地吼:「这位小姐你到底闹够了没啊!」 「咦?」她一脸错愕,好像不明白我到底为何发那么大的脾气。 「你到底是谁?」我直截了当地问。 「我?」她用手比了比自己。 「对!」 「我嘛……」她将双手放到背后,身体向前倾向我。「是savio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喔!」说完,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savio?谁?夏弈昕? 正当我意会过来准备开口继续问下去时,夏弈昕也进来我房间,狠狠用拳头往她头上敲。 「你干嘛啦!」她摸着头顶,梨花带泪。 现在是怎样? 「第一次见面就乱动别人东西,像话吗?」夏弈昕很认真地教训她。「还有别乱说话,给我好好重新自我介绍,我可不想被误会。」 她任性地鼓起腮帮子对夏弈昕扮鬼脸说:「囉嗦──」 「莉亚!」 她轻哼了一声,然后随即变了张脸转向我,伸出手,露出光彩眩目的笑顏。 「宁小姐你好,我是夏莉亚,是这傢伙同父异母的妹妹喔!」 我心中一愣。妹妹?夏弈昕有妹妹? 「喔……」在我脑子转过来前我的身体就已经先行动了,夏莉亚正激动地甩着我的手。 「喂!你够了没有?」夏弈昕毫不留情拍掉她的手,将我搂进怀里。 「小气欸!摸一下也不行!」夏莉亚抗议道。 「因为那个人是你。」 「暂停一下。」我打断他们的小争吵。「你有妹妹?」 他低头看我,和夏莉亚异口同声回答:「对啊!怎么了吗?」 我摇摇头。「只是,呃……有点震惊。」 其实我早该料到夏杰的私生子不只一个的。 「抱歉我没跟你提到过这个。」从夏弈昕的语气听起来他是真的很懊恼自己没先告诉过我。 「这又没什么。」我对他微笑。「还有其他我漏掉的吗?」我问。 夏莉亚露齿而笑说:「说不定有喔!只是我们不知道。」 「我爸做什么总是没先告诉过我们。」夏弈昕解释。「就连这小鬼我也是在几年前才知道她的存在。」 「我才不是小鬼!我二十岁了!」 「小鬼就是小鬼。」 了解状况后我放松下来,心情也跟着好转。 「别吵了,你们两个真的是兄妹。」我浅笑。 「亲爱的说什么就什么。」夏弈昕轻吻我的额头。「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会突然回来,你不是在巴黎吗?」 「是伦敦啦!然后上礼拜是米兰,我还没空回巴黎。」 巴黎……夏莉亚……我怎么觉得这好像有关联,我记得有本杂志…… 「啊!」我惊呼。「你是那个很有名的服装设计师。」 「大嫂知道我,好感动喔!」 「所以那件洋装……」 「是我亲手帮你做的喔!」她嘴唇勾成一个得意的弧度。 「好厉害!」我用佩服的眼神看着她。「不过你不是法国人吗?」 「莉亚是中法混血。」夏弈昕说。 「那她刚刚叫你的时候……」 「savio,我的义大利名字。」他说明。「莉亚经常跑义大利,所以会义大利语,还有英语、法语跟中文她都会,工作上有需要。」 这根本就是活生生会走路的翻译机嘛! 「哪里有时尚,我就去哪。」她对我说。「对了,我可以看一下你的衣橱吗?我很好奇你的品味。」 她神情愉悦地继续翻,我还来不及阻止她就拉开衣橱下层的柜子。 「那个不可以──」 她停顿了片刻,彷彿自己也意识到做了不该做的,最后她拿着我的内衣裤缓缓开口:「嗯……素色和小圆点,有点朴素,跟我期待的不太一样。」 我掩面发出呻吟。 「别乱动别人的东西!」夏弈昕一脸尷尬别过头,脸色红得很夸张。 「有什么关係,反正你都看过了不是。」她一脸无所谓地说着,但看见我和夏弈昕的反应后,她的语气转成不敢相信的样子。「不会吧?你们还没上过床吗?」 热气从我体内涌出,我又错愕又难过,困窘到让我想找个洞躲起来。 夏弈昕怒吼:「夏莉亚──」 「太夸张了,大嫂身材那么好你怎么可能没感觉?」她很认真地问。 「你给我出去!」夏弈昕从她背后推她,就算她抵死不从还是被赶了出去。 「欸!我很认真,哥如果你有那方面的障碍──」 「碰!」门被用力关上,留下我们两人独处。 「对不起,莉亚那家伙总是口不择言。」他惭愧地坦言。 我努力想着该回什么话,但脑中却更在意刚刚夏莉亚的问题。 我们明明一起躺在同一张床过了,彼此也曾半裸相见,要不是夏弈昕有着过人的自制力,就是…… 「你真的对我没感觉吗?」此话一出马上让他抓狂。 「宁梓涵──」 趁着他还没因恼羞成怒暴走前我把他推了出去,迅速关上门。 「只是好奇嘛!」我倚着门大笑。 我发现自己对他的悸动已经停不下来了,许多沉睡已久的情感都因他而再次被唤醒,我没办法阻止这情感继续增长,也不想。 48 48 夏莉亚预计在这里待上两个月的时间,她说要找设计的灵感,为下一次时装週努力。 她是个很活泼的人,自从她来了之后我就像多了一个妹妹一样,我们感情很好,她经常缠着我带我到各个看起来非常高级的服装店逛,理由依旧是那千篇一律的──找灵感。 不过相对的我和夏弈昕独处的时间就变得少得可怜,他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要忙到三更半夜才能回家,虽然他一回来都会来我房间找我,但他往往打过招呼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有一次我被夏莉亚逼迫穿上一件性感内衣待在床上等他,但他却连床都坚持不到直接在我沙发上睡着了。 我只能气馁地换掉那套可怕的衣服,一个人把他抬到床上让他躺着睡。每当我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时他总是一个微笑就带过,纵使了解他只是想保护我那脆弱的道德观,我还是非常难过他寧可自己承受也不愿意让我分担。 隔天早上,当我起床后,夏弈昕早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床头柜上那总是写着道歉话语的纸条,我也只能苦笑把它收好,然后起来帮他准备早餐,因为这几乎是我们一天里面唯一能够说上话的时间。 夏莉亚除了陪伴我下班之后的无聊时间外,她还拿了各式各样非常暴露的内衣给我,原因一:我衣橱里的那些太过朴素,不够女人味;原因二:既然她哥工作都那么累了,回来当然得好好犒赏他。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阵子。今天,好不容易在晚餐时他们回来了,但每个兄弟都眼神枯槁、精疲力尽,就连平常会和我开心打招呼的王仁丰都显得有气无力,干部们很多都直接回房间,小弟们更是打过招呼就纷纷回家休息去了。 吃过晚餐之后,我倚着走廊上的栏杆望着下方的鱼池发呆,甚至没发现有人朝我走过来。 「嘿!」 我惊讶地转过头,叹了口气。「桓。」 「怎么了?一个人在这里唉声叹气的。」 「没事,只是有点好奇你们都在忙些什么,大家看上去都好累。」 他走上前趴在栏杆上。「是很累啊……」 「所以?」我试探性地问,希望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少爷自然会和你解释的。」他无奈地浅笑。 「他不讲;你不讲;大家都不讲,把我当白痴耍嘛!」我小声抱怨着。 「我怎么好像听到弃妇在埋怨。」他窃笑。 「戎、玄、桓!想挨拳头吗?」我伸出握成拳的手举到他面前。 「不用了,我领教过那威力。」他笑得更大声了。 「那你还笑!」 「抱歉。」他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可以不必担心那么多,少爷不是出去找女人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气急败坏赶紧否认。 「放心,会没事的。」他对我说。 「嗯……」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严彻他……有来找我。」 「什么?」我不敢置信瞪着他。 「他要我要好保护你,别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他解释。 「为什么……是你?」 他耸肩。「大概之前的咖啡成功收买他了。」 「最好那么容易啦!」我轻声笑了。 真是的,严彻那个笨蛋,没事跟别人乱说什么,但那也是因为他只知道我是卧底而已,毕竟那天的对话他的反应看起来就是这般,如果他知道我喜欢上夏弈昕,就不会这样千方百计要保护我了吧…… 「宁……」 「那个白痴,拜託你有什么用。」 「这句话很伤人喔!」他轻哼了一声。 我叹了口气。「那天看到他我整个人都乱了。」 「害怕吗?」他问。 「也许吧!我不敢让别人知道我待在这里,恶名昭彰的夏氏,我真的很孬,连公开我喜欢人的勇气都没有。 「一遇到熟人我就不知所错了,因为一但大家知道我跟黑道有纠葛一切都完了! 「对于一个鑑识人员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公正和诚信,如果这件事被发现,不要说我自己的名声受打击不说,就连我以前办过的案子,哪怕只有一丁点牵扯到黑道,都有可能被翻案。 「我一个人的行为,可能会毁了一整个团队的努力。」我掩面。 「这就是你担心的吗?」我惊恐地抬头,这声音不是戎玄桓。 「夏弈昕……」我伸出手抱住他,他把我紧揽在怀里。「桓呢?」 「他给我们独处的空间。」他边抚着我的头发边说。 「嗯……」 「对不起让你感到不安了。」他贴着我的额头低语。 「是我自己爱瞎操心。」我挤出一个微笑。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他叹气。「最近……出了点乱子,我们的店被警察盯得很紧。」 我倒抽口气,身体不自主地颤抖。 「为什么?你不是说不会让那变成不良犯罪场所的吗?不是要处理掉那些不合法的设施?」 「这是我希望的,也是我要求的,但显然有人……」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我也大概猜得到发生什么事。 「有内贼。」 「涵,没事的,或许只是我想太多。」他让我靠在他胸膛上,安抚着我。 这些事,那些不合法的事我都知道,我也明白那些警察是在等证据去申请搜索票,一旦检察官签准了;一旦我的身分被发现了,再怎么看那个内贼都会是我,我得想办法问赵仲鈺这是怎么一回事,最快的方法就是打电话,但那些窃听器…… 「对了,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我手机的窃听器,可以拆掉了吧?」我问。 他听见后先是愣住全身僵硬,然后倒抽一口气。 「我从没在你手机内装窃听器。」 我皱眉。「怎么可能?我一直以为是你不信任我,所以我才没拆掉。」 「你暂时别用那手机了,我会换一台给你。」他严肃地说。 「好……」由于太过震惊我只回答的出这个字。 「天啊!最近真是有够烦的。」他将额头抵在我肩上撒娇。 「你还好吗?」我关心地问。 「一点都不好。」他抬头哀怨地看着我。 「那──」 我话还没说出口嘴巴就被温热柔软的东西堵住。 混帐!我可是很认真地在说话欸! 「我好久没吻你了……」他低喃。 夏弈昕再次吻住我,我轻声叹息,沉溺在这令人快窒息的热吻,绵长无尽,毕竟我们真的很久没有好好独处过了,不得不承认,我还蛮开心他在这时这样任性,让我放松不少。 他的手从腰际滑到我膝下,四唇不离片刻地将我打横抱起,往他房间走去。 不久我感觉到我被人放在床上,夏弈昕在我上面俯视着。他轻啄着我的脸、脖子、锁骨……最后他把手伸到我背后,解开我胸前的束缚。 我的上衣被撩起,突然其来的寒冷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但很快就被夏弈昕温热的气息取代。 我害羞地想推开他,但手却被他攫住,压在枕头上。 「别遮。」他将唇移到我耳边,沿着我颧骨的线条吻着。 我试着开口,但却难为情到说不出半句话。 忽然间夏弈昕的手机响了。 「弈……手机……」我喘着气,断断续续说着一些词。 「别理它。」他瞇起眼看着我说。 我还来不及开口,他就又吻了上来。 但那铃声实在很刺耳,好不容易它终于停了,没过多久却又响起,我无奈地推开他拿起他的手机。 来电显示:浩。 「我觉得你最好接一下。」我告诉他。 他不情愿地叹了口气,但还是接过手机起身。 「喂?」 我趁他讲手机的空档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让自己从刚刚的激情冷却下来。 「该死!」他拿着手机咒骂了一堆很难听的话。「我马上过去。」 「怎么了吗?」我等他结束通话之后问。 「别担心。」他咬着下唇。 「到底发生什么事,告诉我好吗?我不想再被矇在鼓里了!」我说。 他闭上眼,扬头犹豫了一下。 「我们的店被警察抄了,我得跑一趟警察局。」 我愣住,完全说不出话。 「今天很抱歉,你明天晚上过来好吗?」他在我额头落下一吻。「我需要你。」 我缓缓点头,他又吻了我之后才离开。 我缩在他床上发抖着,但我却不明白这颤抖是因为终于要属于他了,为明晚的邀约而紧张,还是由于那种身分即将要曝光,不安的预感而恐惧。 49 「再好的东西都有失去的一天;再深的记忆也有淡忘的一天;再爱的人,也有远走的一天;再美的梦,也有甦醒的一天。」──莎士比亚 49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我刷了五次牙,还一丝不苟地洗了澡。头发、身体、甚至是脚趾头,整整三次。 最后,我用浴巾从腋下包着身体跌跌撞撞走出浴室,来到衣橱前打开那层熟悉的柜子,但里面的衣物早就都换成一堆不像样、布料少到令人匪夷所思的贴身内衣。 我瞪着那堆陌生的碎布跌回床上叹气,它们让我觉得我像个胆小鬼,超笨拙的。我知道夏弈昕其实为我压抑很久了,我也很想要他,但……我就是开心不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烦躁和想呕吐的感觉。 我怎么有办法用这种身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举动让我看起来像个荡妇,不择手段也要取得情报一般,更不要说他最近还碰上大麻烦,我怎么样也想不透为什么警察会有所行动,以我给赵仲鈺的资料根本就不至于对夏氏构成威胁,他们只是凑巧发现吗?还是真的有其他人把消息透露出去?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不管我怎么努力思考都不得其解,我想问赵仲鈺,但一方面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彻底拆除窃听器,另一方面在这种关键时刻我更应该乖乖闭嘴等风波平息,不然要是他们怀疑到我头上,这罪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我百口莫辩。 夏弈昕不知道处理这事处理得如何了,我一整天都没看见他们,我真的很担心,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或被挖出更多内幕和犯罪事实,我怎么样也跟我良心说不过去,也许我该离开,趁现在还来得及,但一旦我这么做之后我这辈子绝对会被夏氏的人追杀一辈子,永远不见天日,那证人保护计画根本是个屁,有多少人在政府宣称保护的羽翼下丧命了,这条路太冒险,我不能那么做。 我绝望地蜷缩在床上,为我迷茫的未来烦恼,这样逃避似乎很傻。 撇开这个,不要去想,当下我该做的,是做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夏弈昕的女人,该为了他的拥抱紧张和期待,而不是一个人胡思乱想,露出破绽给别人揭底。 我走下床回到那个恐怖的柜子前,从里头挑了一套最暴露的贴身内衣。 近乎透明的黑色蕾丝,毫无遮蔽作用可言,唯一不那么透明的材料,是胸口中间的白色蝴蝶结还有花边跟肩带。 夏莉亚说过:「不管是哪个女人穿上这个,只要是男人,看见了牛仔裤的拉鍊一定会爆开。」 还没穿上我就已经开始觉得难为情了,但我讨厌自己如此不知所措,对象如果是夏弈昕,这没什么的──至少我是这么告诉自己。 我松开浴巾让它滑落到地上,小心将目光避开一旁的镜子,穿上那件我出生以来最大胆的尝试,然后再迅速穿上棉t和牛仔裤。纵使外头还包着一层衣物,但里头的空虚依旧让我有种错觉其实我一丝不掛。 大概又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我才终于做好心理准备踏出房间。该是面对的时候了。 越是靠近夏弈昕的房间,我就觉得体内的热火蔓延得越快,深沉、剧烈地烧灼我的肌肤,但当我低头察看自己时,我的身体并没有燃烧起来。那股热流的确存在,而且还一直增长,从我的胃慢慢移动到我的四肢、我的脸颊,最后回到我的心脏,它剧烈狂跳着,那股温暖越来越热,让我喘不过气。 我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终于举起手敲门。 「弈,我是涵……」我鼓起勇气开口。虽然我试着冷静,但声音听起来却是颤抖的。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应门,所以我一如往常,转动门把打开门直接走进去。 房间很黑,而且很闷热,汗水从我额头流下至颈背,太阳穴旁的头发还因此纠结在一起。 「夏弈昕……你在吗?」回答我的只有一片寂静,看来他还没能忙完回来。 我开灯后走到阳台前打开门让海风吹进来,柔和的微风拂过皮肤那种轻痒的感觉很舒服,我也稍微镇静了下来。 也许他今晚不会回来,这样我就不用这样穷紧张了,但那也代表着情况非常糟糕,比现在要糟上许许多多倍。 接着我坐到夏弈昕那张超大的床上,遥控器就摆在床头柜上。我不敢打开电视,怕一不小心看到新闻,万一那些画面对我来说太过刺激,我可能会承受不住落荒而逃,在此刻,我需要的是能扑灭我体内火苗的方法,而不是火上加油让我心脏暴毙。 我打开床头柜,里面只有一些很零碎的杂物,夏弈昕的枪不在。他打算带枪进去警局吗?这不可能啊!他到底忙什么去了? 我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双手也不自觉发抖,恐慌的感觉朝我袭击而来,我根本无从招架。 宁梓涵,冷静下来,一切都会没事,没事的,今晚夏弈昕会笑着回来,告诉你一切都处理好了,没什么需要担心,然后你会拥有一个有史以来最棒的夜晚,他会拥着你在你身上烙下无数轻吻,你会因他的爱抚而愉悦颤抖,最终你们会拥抱彼此,找到归属…… 很显然这种自我催眠一点用处也没有,因为我那种不安的感觉还是没能停下来。我只好叹了口气,狼狈地爬下床想再去洗把脸镇定一下。 推开里面房间的门,本来是想直接走进浴室的,但却不经意瞥到电脑桌上闔上的笔电微微亮着光,是开机的状态。 不可以,绝对不能侵犯别人的隐私,那是犯法也不道德的。 虽然心里是那么想,但身体生理上的原始反应总是快了一步,我已经打开他的电脑了。 「这是什么?」我皱眉瞪着眼前那些已经打开的文件,试着釐清内容。 我看了好些时间,越看越惊恐,里面的内容有关他们走私的时间、地点还有交易数量都清清楚楚写在里面,这远远超过夏弈昕跟我说过的,而且下一次的交易时间就在十天后,货物是一笔为数不小的军火和枪械。 这……我怎么会看到这种东西,这叫我该怎么做?隐瞒不对,洩漏也不对,我该怎么做才能够顾己思彼? 更惊人的是这些打开的文件中还有一堆我不知道的不法勾当跟犯罪证据,这要是落入警方口袋中就足以将夏氏一网打尽,夏弈昕怎么会把这些资料全部集中在一起还让它们在开啟的状态下离开?这太不符合他小心谨慎的个性了,况且这些档案……都是特别加密过的!这更不可能啊!难不成…… 「你在做什么?」 我连忙惊恐地转头,夏弈昕有如鬼魅般站在门口,双手环在胸前,表情凝重睥睨着我的动作,眼神更是冷酷得吓人。 「我……」我完全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明我偷看电脑的行为。 「我本来还不相信,直到我亲眼看见。」他讽刺地苦笑。「好歹你也曾在宋俞辰身边待过一段时间,我真不该小看你。」 我皱起眉头,完全没有概念他在说什么。 夏弈昕松开手朝我走了过来。 「原来消息真的是你洩漏出去。」他双手握紧成拳,咬牙切齿。「该死的卧底,宁梓涵。」 50 50 我从没看过夏弈昕露出过这种表情,悲伤、愤怒、不敢相信,但最令我颤慄的是因为遭到背叛的那种震惊,况且背叛他的不是别人,不是随便哪个小弟,是他昨天还搂在怀里的女人──一个他相信她爱他的女人。 他的脸色慢慢和缓下来,变回他面对警察那种冷酷无情,还扬起一边嘴角无奈地笑了。 「我早该猜到……」他突然狂笑,转过身踢倒了角落一张不起眼的桌子,上面有个花瓶跌到地上也跟着碎了,里头的水洒在高级地毯上,清洗起来又是一笔不少的费用。 「shit!我早该知道你他妈的不会真的爱上我!」他大吼,衝过来把电脑中桌上的东西全都推到地上。我想说点什么替自己辩解,但两瓣嘴唇就像被黏住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难道都没有什么想说吗?」他转过身看着我问。 我不知道我现在脸上的表情是怎样,不过绝对不足以说服夏弈昕我是清白的,况且他说的没错,我是个卧底,一开始接近他的目标就是这些资料,但我始终没有想过,我会那么快就得面临这种天人交战的选择──黑与白的选择,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我以为不会那么快。 「不说是吧?」他讽刺地问。 在他瞪了我许久之后,我懦懦地开口。「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这里当卧底的就你一个,你还敢说不是你?」他用一种近似哭喊的声音问。 他不知道从哪拿出一片光碟放进笔电中。 「不是你?那这是什么?」 夏弈昕按下拨放键,那是……我和赵仲鈺谈话的影片。 「不可能的……」我明明检查过,不可能还被偷拍啊!这个角度……是远方的高处吗?那收音又是怎么…… 「很讶异自己被偷拍?你以为你隐藏得天衣无缝?」夏弈昕推着我的肩膀,把我压在墙上,邪佞的眼神叫人直冒冷汗。 「听我说……」 「听你说?真是够可笑我竟然曾经会相信你的鬼话。」他嘲笑自己。「你到底有什么是我可以相信的?」他拿出手机。「浩你是对的,上来一趟。」 所以是戎玄浩吗?跟踪我的人是他吗?我还想说那是赵仲鈺的人,是我自己多虑了,但果然那种不单纯的气息不会是自己人。 等等,自己人?现在我到底是站在哪边?我还有自己人吗?明明我形单影隻,没有任何人会帮我,我没对赵仲鈺说出该说的,那么我就是已经失职了,但不管我对赵仲鈺说过什么,对夏弈昕来说,那就是背叛。 突然,脸颊滑过一道温热……泪? 我觉得我的灵魂像是瞬间被抽离一样,身体的空虚令我摇摇欲坠,彷彿有人拿了千万支针往我心脏慢慢扎,让我感到一阵阵心痛。他的表情、他的话对我来说是一种酷刑折磨,将我逼到绝望,而这一切却都是我咎由自取的。 我缓缓闭上眼,像个已经对人生看开的死刑犯,他却在这时候松开手。 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不能回头的地步,那么至少在我死之前我想一口气把话说清楚,把之前受过那些莫名的委屈全部发洩出来。 「对,就像你说的,我是个卧底。」我用手抹了抹脸。「打从一开始我接近你的目的就不单纯。」我抬头看他。 「宁梓涵……你怎么能这样玩弄别人对你的信任?」他朝我逼近。 「玩弄?」我讽刺地轻笑一声。「是谁玩弄谁啊?嗯?」我看着他,眼泪再次涌出来。「我受够了!」我大喊。「你以为我想要这样吗?你以为我很开心吗?为什么你们都这样自以为是?为什么你们都要玩弄别人的人生?」他转开头,瞪着远处。 「我只想要一份安稳的工作,好好照顾我妈这样会很过分吗?你以为进来做卧底我自愿的啊?如果不是你跟我们做那该死的交易我现在会在实验室里验指纹、验dna研究证据,继续做我的鑑识人员,而不是在这里被你他妈的羞辱!」我从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他瑟缩了一下,表情变得很痛苦。他无法否认我说的,他必须承认,这一切有一部份是他自作自受。 我停顿了一下,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继续说:「我喜欢你,这是事实,是我对你真实的感觉。难道警察就不能有私情吗?难道就因为我是警察我就不能喜欢你吗?」 「不要为你自己找藉口。」他只冷冷说了这么一句。 我轻声笑了。「是啊……都是藉口……」早就料到有人挖好坑要害我了还傻傻栽下去。「严彻哥是对的,我必须在黑与白选边站,但我还没能有选择机会时我就先要死了。」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冒险?这个国家有值得到你去卖命吗?我们有让你恨到需要牺牲自己演这种烂戏吗?」 「我已经分不清楚真实和谎言了。」我擦乾眼泪摇头。「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希望自己跟你有过的那些美好回忆都是真的。」 夏弈昕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戎玄浩已经进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压到我背后牵制我。 「我就知道,你这不安好心的女人。」戎玄浩忿忿地说。 「放开我。」我挣扎着想甩开他,但以我的身手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白痴才会放手让你跑了。」 「我不会逃,反正我是死定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认命!痛──」戎玄浩加重力道,我的手臂传来撕裂的剧痛,快脱臼了。 「浩,放开她吧!」第三个人的声音出现,果然只有他会替我求情。 「桓……」我忍住再次哭出来的感觉唤着他。 「你竟然在替这女人说话?你疯了吗?」戎玄浩的语气充满斥责。 「我知道,我只是认为事情没必要弄成这样。」戎玄桓握住戎玄浩的手,施力逼迫我身上的手松开,我连忙和他们拉开距离,检查我的手臂。 「你最好给我多注意一点,你的行为举止已经太超过了。」戎玄浩警告。 「这次的事,或许跟宁无关啊!非得这样吗?」戎玄桓替我辩护着。 「但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不是吗?」一旁袖手旁观的夏弈昕终于开口。 夏弈昕深吸了一口气,视而不见地瞪着地板好一会儿,表情木然,紧抿着薄唇。 没人敢说话,诡譎的空气在这个空间流动着,时间好像静止了,至少对我来说,时间的意义已不再重要,判徒该有什么下场,我比谁都还要清楚明白,该是告别这世界的时候了,虽然很短暂,但至少我人生最后一段日子还算幸福快乐,如果没夹杂那些抉择的困惑那就称得上完美了。 夏弈昕抬头聚焦在远方,再度开口。 「把她带去地下室,我晚点再来处理。」他不带感情地下达命令。 戎玄浩再次抓住我的手,从后面推着我逼迫我前进。 「我自己会走。」我不甘心地做最后的挣扎。 「我来吧!」戎玄桓接手,力道比他哥轻上许多,事实上他根本就是扶着我而已。 「你最好别让她跑了。」戎玄浩说。 「不会的。」戎玄桓用安静平和的声音回答。 我觉得头晕目眩,呼吸又开始加快,在我即将被推出房门前我哽咽地喊了出来。 「等一下!」夏弈昕终于再次望向我,他的表情冷漠淡然,蜜金色的发也不再闪亮,从他深邃的棕眸中我看不见任何熟悉的他,我们的距离彷彿已经隔着数千里而不是几公尺。 「tiamo……」说完我无视眾人的错愕离开。(註) 我当初怎么也没想到,偷偷要戎玄桓教我的一句「我爱你」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对他说出来。 註: 「tiamo」是义大利语「我爱你」的意思。 51 51 这实在是很不人道,又黑又暗,整间房间都是发霉的味道,让对霉菌有点过敏的我非常难受,况且我的脚还被拴在这张破铁桌的桌脚,想移动的话就得拖着整张桌子走,不过我想这大概是戎玄桓能替我求到的最好的处置了,毕竟墙上还掛着两条铁鍊,八成是用来把人吊起来处刑用的。 没有水,当然也没有食物,甚至连一根蜡烛都不给我,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逐渐变冷的空气让我不停颤抖,但我认为寒冷不是让我颤抖不已的主因。 结束了。 我曲起身子,浑身颤慄,恐惧的感觉不断歇斯底里地高涨,完全阻挠我的思考,等我恢復意识时,衣服的下摆已经被我弄成一团塞在嘴里,而且我正放声尖叫,但我不晓得我究竟已经叫了多久,竟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为了不让人发现我在害怕,我强迫自己闭嘴,瞪着水滴从天花板滴到骯脏水泥地板上。 我不知道从我被关进来这个比侦讯室还恐怖的地方到现在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又抑或已经过了一天,没有任何人进来过,连经过都没有,为什么夏弈昕下手不乾脆一点? 我开始臆测我的死法。被绑铁块丢进大海里?被刀捅死?或者如果他们还有一点良心,乾脆地一枪轰烂我的脑袋。不管他们打算怎么做,我只希望能快一点,等待死亡的过程比面对死亡要恐惧太多太多,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我濒临崩溃边缘。 或许又过了几个鐘头,但也可能只是几分鐘,我不在乎,反正终于有脚步声朝这里走来。 我猛然坐起身,防备地紧缩身子,戒慎盯着这地窖的铁门。 倏地,脚步声在门外停下,咿呀一声后门被推了开来。 有人走了进来,我用手臂环着腿,慢慢往后挪了一点,我本能的感觉使我尖叫,但仅存的理性让我明白就算此刻我喊得再大声都不会有人理我。 「啪!」灯的开关被打开,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眼得让我睁不开双眼。 半晌,我眨了好几次眼之后终于能看清楚周遭了。 「哈囉!」那男人的声音轻快得让人火大。 我皱紧眉头。「王仁丰?」 比起平常那玩世不恭的轻浮态度,现在的他显然认真许多,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安和反感,一种让人厌恶的气息。 他挑眉,瞇起眼打量了我一下。 「我会想念这名字。」他歪头说道,嘴角扬起一抹令人寒慄的微笑。 当他看着我的脸时,脑中瞬间闪过一个画面,我蹲下来捡杯子,然后有个人影闪过,他给我的感觉……是他,一直都是他,不是戎玄浩。 「那天我们去追『乌鸦』时你也在。」不是问句,是肯定的答案。 「嗯哼,那又如何?」他继续保持那噁心的笑容。 「跟踪我的人,是你。」我嚥下口水,不安地说出来。 「你知道吗?」他带着兴味说。「我不会否认这件事。」 「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夏弈昕的命令吗?」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冷静。 他轻笑了一声。「那种大少爷哪有可能发现?要不是我给他那块光碟,他还会沉浸在你那小小的愚蠢故事中。」他的语调依然愉悦,只是充满着讽刺。 「你是谁?」我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这个男人跟我所认识的王仁丰实在是……差别太大了,我完全无法将这个人跟那个活泼、搞笑,总是会想办法逗我开心,又帮我忙的那个开朗的男孩,这差异大到让人无法接受,在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我讨厌你现在的说话态度。」他指着我,瞇起其中一隻眼睛。 「你到底是谁?」我又问了一次。 他在我面前蹲了下来,看着我慢慢说:「我说过了,我很讨厌你现在的态度。」 「噢──」我的肚子挨了一拳,连人拖着桌子一起移动了几公分。 「当你有求于人时就该学会……」他手指在空中划了几圈。「谦卑!」 「你……」我痛苦地捧着肚子,完全没有力气说话。 他站得离我很近,双手环胸,好奇地看着我。 「其实我很感谢你的,要不是有你做替死鬼我现在也不可能那么优哉。」 「是你把消息洩漏出去的。」我觉得有点晕眩,恐惧的感觉再次向我袭来,我正处于极度危险的状况中。 「噢!当然,也该是时候离开了你知道吗?都是因为你。」他带着威胁瞪着我。「因为你,戎玄浩那傢伙才开始起疑。」 「分明是你做贼心虚。」我回应。 他走到我背后,按着我的肩膀,我一点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不,你错了,宁梓涵。」他在我耳边低语,手沿着我的大腿往下摸。 我喘着气,不安地扭动,但被他紧紧抱着我根本就无计可施。 「不要……」我颤抖的声音哀求着。 「你确定?」他对着我耳朵吹气,然后抓住我脚踝的手突然用力…… 「哈哈哈──」他放声狂笑。「天啊!你刚才到底想了些什么啊!」 我惊恐地朝我脚踝摸去,那脚銬已经松开了。 「为什么你要……」我问不出口。 他耸肩。「别问为什么,人生有很多时候都是一时兴起。」 他举起手抚着我的脸,将我的头抬起。那感觉跟夏弈昕碰我时不一样,好噁心,我不想让他碰我。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问。 他温柔地将我凌乱的头发用手指梳到背后,抚平。 「我的确有些事要问你。」他用拇指轻划我的脸颊,我想移动,明明我的束缚已经被解开了,但我却僵在原地,无法迈出半步。 「我没什么好告诉你的。」 「有或没有,决定的人是我。」他站起来开始随意地绕圈走着。 我扶着桌子跟着站了起来,这对逃跑来说是个突破性的进展,我的勇气不知打哪涌了上来。 「你想知道什么?」跟他打好关係我才有一丝存活的机会,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来,如果惹毛他,他会毫不犹豫地下手,甚至让我生不如死。 「很简单。」他转向我。「我要了解你们警察到底知道了多少。」 「有关什么?」我试探性地问,虽然我大概猜测的到。 「拜託──」他衝了过来,抓住我的脖子。「你现在跟我装傻就是了,不要以为我会认为身为鑑识人员的你有那么笨。」 「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试图拉开他的手,多争取一些氧气。 「也是,或许你真的有那么蠢,才没发现我,不是吗?」他讽刺地笑了笑,松开手。 确实,在受过那么多训练之后,我不但没发现他就是一直跟踪我的人,还被摆了一道,受人栽赃关在这理。 「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他拍了一下手,举起摆在身体两旁。「关于『蝶』,警方到底掌握了多少?」 「你是蝶的人?」果然和我猜的一样,我试着让这句肯定句听起来像问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倾身。 「既然你不叫王仁丰,那么我又该称呼你什么呢?」 他挑起两边眉毛。「其实我不会很介意你继续那样叫我,但如果我们要开诚布公我就得告诉你对吧?」 意外的我笑了。「是啊!」 「你知不知道有种蝴蝶,很不可思议,就像传说一般,有着透明如薄纱的翅膀。」 我点头。「透翅蝶。」 「没错!你不认为牠们是很迷人的生物吗?」他陶醉地说着。「透明的身子,隐藏在花草之间,让敌人摸不着头绪,找不到牠们。」 他牵起我的手,我颤抖了一下,但还是逼迫自己抬起头看他。 「如果愿意,你可以叫我──」他顿了一下。「透。」他吻了我的手背。 「那你的真实姓名呢?不可能是王仁丰这名字对吧?」 「终于开窍了嘛!」他扬起一边嘴角,不怀好意笑着。「不过很可惜,那种东西我没有,从七岁起大家都一直叫我透。」他放开我的手。「虽然其他人一直认为我比较像枯叶蝶的拟态,但我还是比较喜欢这名字,也更神秘不是?」 「你从七岁起就一直待在『蝶』了?」 「或许,大概,谁在乎呢?」他摆了摆手。「好了,无聊的谈心时间结束。」他又转回刚才那张冷漠、不带感情的脸。「该你了。」 我感到一阵反胃噁心,一旦在此踏错一步就完了,但我不可能把什么都告诉他,我所能做的,就只有拖延时间,等待有人会发现。被戎玄浩开枪毙了都比让他杀了我好。 「你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于警方知道多少?夏弈昕握有你们多少资料你再清楚不过了。」 「嗯……你这样说也没错。」他犹豫了一下,绕着我转圈。「你也知道凭警察那种半调子的功夫自然是查不出我们什么东西,但夏弈昕可就不一样,我只能说人多真的消息就比较灵通。」他无奈地叹气。「如果条子手上真的掌握了什么会威胁到我们的资料,一定是从你得知的。」他说。 「被警察知道太多会很麻烦,因为他们不像黑道什么事情都是私底下处理,也没人敢关注,警察很不一样,靠政府、靠人民吃饭,做什么都有媒体盯着,一不小心对他们动手就会引起全民性的话题,很难搞定。」他又从背后压住我的肩膀。「所以,说吧!」 「如果我不说呢?」我低沉的声音毫无生气。 他后退一步。「你不会喜欢这样的,我也很不喜欢。」然后我听见鞭子甩地的声音。「这会让我看起来变得很暴力。」 我一定得试着逃走,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使劲全力往门口衝,当我转动门把将门打开了一点时,它硬生生被另一隻手压回原处。 「你想去哪呢?」 我推开他,慌乱的手脚并用爬离他。 「你知道吗?拷问的刑具有很多,刀啊!枪、夹人手指的工具什么的,但我觉得最有用的还是鞭子。」我看着他仔细研究他方才不知藏在哪的鞭子。「因为就算人跟你逃开了一些距离,你还是能轻易打到他,而且这痛楚可不输给其他工具。」他朝我再走近一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说、了、多、少?」 「不……不──」就算我已经恐惧到膝盖发软我也得动起来,我用尽最后力量跑回门口。 我头抵在门上喘着气,发抖的双手怎么样也打不开门。 「掰囉!宁梓涵!」我转过头,一条黑影掠过我眼前,我举起双手转过身,没来得及逃开,这一鞭狠狠落在我背上。 之前那个恶梦成真了。 剧痛瞬间蔓延开来,像火一样无情灼烧我的身体,比起被夏弈昕厌恶的痛烧得更灼更烈,我感觉背后像一条火蛇爬过,温热的血开始滴到地上。 「啊──」我放声尖叫,双眼漆黑,虚弱的双手早就撑不住身体,我溃倒在地。 灰色的水泥地板因我的鲜血而变得溼溼黏黏,空气中除了霉味也飘着浓重的血腥味。 「噢,看看你做得好事,所以我才不喜欢对别人用刑,尖叫声总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轻哼一声。「不过看在你替我顶罪这几个鐘头的份上,就留你一命吧!毕竟大家兄弟一场……嗯,不,姐弟一场。」他更正他的说法。 「对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比别人还强吗?」他蹲了下来。「那是因为……我们从不对女人和小孩手下留情。」他发出轻蔑的笑声。 门被打开,他走了出去,但在关门之际又想到什么折了回来。 「我们应该不久之后就会再见,还有我会想念你的巧克力熔岩蛋糕。」他轻轻关上门。「后会有期囉……」 血不断从我背后伤口涌出,我逐渐昏厥的意识只感到愤怒和难过,他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为什么不乾脆一点结束这一切? 过了不久,我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朝这个方向跑来,门被狠狠踹开。 「不──」恍惚中,我听见天使凄厉地吶喊。 「宁梓涵!老天,怎么会这样?」在天使旁边还有其他声音,但我听不太清楚了。 朦胧的视线中我瞥见天使的金发,那是我在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宁梓涵!涵──」我依稀听见天使不断呼唤着我。 我依稀…… 52 52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在海里载浮载沉,全身放松任由海浪一波一波往身上拍打,跟着它漂流,脑袋昏昏沉沉的。我可以感觉到有人在我附近走来走去,或许有人握住了我的手,但我不是很确定那是不是真实的。我的身体移动不了半吋,肌肉无力到连眼皮都撑不开。 我的思绪飘飘荡荡,有时候我会觉得从背后传来烧灼的感觉,痛得我想爬起来,每当我快受不了时,总会有一阵冰凉从左手进入我体内,然后我就会再度昏睡过去。 当我终于能够张开眼,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闪得我眼睛好痛,我得拼命眨眼才能适应那个亮度。 周遭的宝蓝色吸引了我,我躺在一张宝蓝色的床上,有一瞬间我產生了错觉,我以为我真的漂浮在海面上,但那种上上下下的晕眩感没有那么强烈,我的思绪回到房间内。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彷彿在确认我的横膈和肋间肌运作正常,确保它们回到我的控制之下,在反覆几次之后我确定,对,我的知觉回来了。 大量的空气涌入我肺部,那感觉真的很好。海风带来氯化钠的咸味,还有其他只属于海水的味道,虽然我不在海面上,但我离大海应该不远,让我安心,紧绷的思绪也跟着舒缓下来,我好爱这样。 我贪婪地又多吸了几口,这次我能闻到太阳的味道,身上衣服的香味,还有床边传来黑咖啡的味道。最特别的是我闻到一种檀香,那味道好熟悉,让我產生渴求它的慾望,还有一些我不明白的情感,令我困惑。 我试着转动僵硬的脖子追寻哪股让我疯狂的来源,然后我看了他──那个我梦中的天使。 他就坐在我旁边,伸手可及的地方,用手撑着头打盹,很累的样子,可能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过,眼窝底下的青紫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被殴打而不是没睡好。他的眉头皱紧,我很好奇他到底梦见了什么让他这么烦恼,连睡个觉都得思考。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杯冷掉的清澈棕色液体,咖啡的味道应该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我想起身多看清楚天使一点,但当我移动时,背部撕裂的痛楚让我忍不住低声呻吟。 「噢……」该死!怎么回事? 不太妙的是,我这声轻呼惊动了假寐的天使,他一开始有点恍惚,但看见我坐起来之后整个人被吓醒。 「涵,你醒了!」他的语气又惊又喜,但很快他的脸又沉了下来。 「你还好吗?背很痛吗?」他着急地问,那种担忧的表情我以前从没看过。 以前? 「涵?」他伸手想碰我,我却反射性地避开他。 他愣了一下,很错愕,这感觉好熟悉,以前…… 我想回想,但每当我集中精神时头就会痛得快炸开,我难过得喘着气。 「涵,你还好吗?」他的语气越来越着急。 他想靠近我,但只要他靠近一步我就会不自觉往后退一步,每个动作都会拉扯到我背部的肌肉,让我痛不欲生。我受伤了吗? 「涵……」他慢慢爬上床,缓缓接近我。「我不会伤害你,我保证。」他举起双手,表示他是真心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恐惧,我不相信他的话,彷彿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我眼前的天使其实是偽善的恶魔,不能靠近他,否则我将自焚,死得凄惨。 「涵?」他又唤了我一次,但我依旧只敢戒慎地看着他,紧抓着棉被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你不用怕我的。」他勉强扯出一抹微笑,那笑容很假,而且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是颤抖的。 「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他放慢速度,断断续续地说。 「过来我这里,好吗?」他伸出手问。 我犹豫地想伸出手,但在这时我看见我手上的点滴管。 「那没关係的,涵,没事的。」他安抚我。 但我只是瞪大眼看着那条管子,使力将我如木头般的右手甩到左边,扯掉它。 「不!」他扑向我,阻止我的动作,但我比他快一步,丢下那条莫名其妙的东西,忍着剧痛爬下床。 「别过来!」我听见从我嘴里发出声音。 我往后退到电视前,他放弃原本衝向我的念头。 「好,你先冷静下来好吗?」他再次把双手都举起来。 冷静?我很冷静啊!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我身上的任何细胞和神经,我可以自主移动我的肌肉,还有忍着背后传来的烧灼不尖叫。我很冷静。 直到我从漆黑的电视萤幕中看见自己。眼神狂乱惊恐、乱七八糟纠结在一起的长发、如女鬼一般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就像崩溃的疯子,难怪他看我的眼神要那么小心翼翼。 「涵,没事了,你很安全。」 安全…… 「我的背……」我沙哑的声音带着迷茫。 他走下床,朝我靠近一步,我跟着退了一步。 「你受伤了,但你会好起来。」他微笑保证,但皱紧的眉头始终没放松过。 「为什么我会受伤?为什么……」 我慢慢后退,一边喃喃自语。 「涵,你先冷静一点好吗?」 我无法理会他说的,专注在回忆我为什么受伤。 地窖,又湿又冷,难受的霉味…… 脚镣,铁桌…… 有人……某个人跟我在一起,我被他打了一拳,然后…… 「涵,你还好吗?」 我无法控制地颤慄,大口喘气。 「不……」 那个人把门压回去,我逃不出去…… 一条黑影掠过我眼前,我转身…… 「不──」我发出吼叫,他衝了过来抱住我。 我不知道我哪来的力气,也许是肾上腺素作用,我推开了他,退到书柜前面。 「别碰我!」我对他咆哮。 「涵,你先冷静,听我说──」他想解释,但我不想听。 都是他,一切都是因为他。 「是你害的!」我抽出书柜里的书,发狂似地往他砸去。 「拜託,冷静一点,快停下,你伤口会裂开的。」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我只是一个劲儿地丢书,口中不停喊着「都是你」三个字。 这样的骚动和我的狂叫引起了其他人注意,有人开门跑进来。 「少爷!我听到……噢!这是……」他瞠目结舌看着我的杰作,散落的书、发狂的女人、满目疮痍的房间。 「去把医生找来,快啊!」他对着呆在门口的人大喊下令。 「好……好!」 他边闪避我丢向他的书,边靠近我,我想躲开,但太迟了,我的双手被他攫住,被迫停下残害他的书籍。 「不──放开我──」我拼命挣扎摇头,对他拳打脚踢,但他只是加重握住我手腕的力道,丝毫未移动半步。 方才离开的人带了医生回来。 「裴叔,快帮我!」他神情痛苦地哀求。 那个医生打开他的手提包,拿出针筒,我认得他手上的东西──镇定剂。 「不──」 在针筒要插进我手臂之前,我成功推开压制的人,跑回电视前,砸破旁边的玻璃柜,捡起一块碎片,双手紧握着它对着那群对我有威胁的人。 「不准过来!」我哭喊着,眼泪不受控制狂流。 「涵……」天使试图朝我靠近,我被逼迫退到床上。 「别靠近我,拜託……」我的态度软化了下来,我不懂为什么,但我就是无法伤害眼前这个金发天使。 「没事了……」他把我抱进怀里,捧起我的脸吻我。 我闭上眼,垂下双手,放开那块玻璃碎片。 然后我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一根针从我左臂扎了进去。 「我很抱歉……」天使留下了眼泪,慢慢退开。 我并没有马上昏过去,我感觉自己跪倒,膝盖碰触到柔软的大床,然后我缓缓举起手,伸到背后摸了一下。我看着我的手掌心沾满温热的鲜血,抬起头错愕地和流泪的天使对上眼。 下一秒,我向前倾倒在床上,失去意识。 53 53 我觉得彷彿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脑袋沉甸甸的,害我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坐起身来。 又睡过头了吗? 无奈叹了口气后我爬下床,背部传来阵阵刺痛让我困惑,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穿着陌生的睡衣,材质非常柔软,但更让我震惊的是在衣服里面的躯干几乎都被绷带包裹住了。 怎么搞的?什么时候我把自己伤得那么严重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吃力地扶着墙壁从我的房间走到客厅,想找个普拿疼之类的止痛药吃,我的背和头都痛得要命。 东翻西找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找到,正当我打算走回去换衣服时有人从浴室走了出来。 夏弈昕战战兢兢瞅着我,一脸犹豫,没有走过来。 「呃……我不知道你醒了。」 我耸肩。「抱歉,我没注意到你在我房间,我只是想找个普拿疼吃。」 他倒抽了一口气,眉头皱得很紧。 「怎么了吗?」我问。 他摇摇头,朝我走了过来,顺道倒了杯水给我。 「没事。你感觉如何?」 我啜了一口。「还可以,除了脑袋有点沉,背有点痛,四肢有点僵硬。」我对他微笑,但他表情却意外的凝重。 「夏弈昕?你真的没事吗?」我歪头看他。「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真的吗?」他轻声彆扭地笑着。「呃……我很好,只是在想一些事。」他对我点头。 「嗯哼……」我瞇起眼打量他。 「我去帮你拿点止痛药。」他拍了拍我的手臂,我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 「抱歉。」他缩回手。 我尷尬地微笑。「我不知道为什么……」 「没关係,我可以理解。」说完他走了出去。 真奇怪,我怎么了?为什么我觉得我是在怕夏弈昕,可是我干嘛怕他?没道理啊…… 半晌,他拿了些药回来,拆了一颗在我手上,我吞下它,等到药效起作用之后我就觉得好多了。 「谢谢。」我对他说。 「不客气。你的背还会很痛吗?」他问。 「好多了。」 他沉默地点点头,脸色稍微放松了一点。 「所以……」我耸肩。「我为什么会受伤?很奇怪,我竟然不记得我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我尷尬地说。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是啊!」我边点头边说。 「任何事?」他拧眉又问了一次。 「任何事。」我确定。 他别开头又思忖了一会儿。 「那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来夏氏吗?」他表情凝重问道。 「因为我想亲自找『蝶』那帮傢伙算帐,而你们拥有第一手的资料,况且你们跟『蝶』有过节,如果不跟着你们,等到警方找到他们时你们早就干掉那帮人了。」我解释。 「那赵仲鈺呢?」 「这关局长什么事?」我不解地反问。 赵仲鈺印象中就只是个高高在上,然后不时被媒体压力逼迫,然后就会跑来压榨他底下的小警员和技术人员。我们几乎没有交集。 「他都没跟你说什么让你打定主意来这里?」彷彿在确认什么事情一般,他又问。 我开始有点不耐烦。 「来夏氏是我的决定,还有我上次见到赵仲鈺本人是在去年警局的演讲上。」夏弈昕到底有什么毛病,干嘛问这种莫名奇妙的问题? 「嗯……」我第一次看见他这么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还好吗?」 「当然,我很好啊!」他勉强自己对我微笑。「我得去跟医生说你醒了。」 「噢……可是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 「我等一下再解释好吗?」他打断我的话。 我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受伤,我甚至连我到底昏睡多久都不清楚,然而竟然没人想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随便你。」我绕过他想走回房间,他抓住我的手。 「涵……」 「夏弈昕你总是这样,我受够了你的隐瞒。」我抱怨。 「对不起。」他说。 「我要的不是道歉。」我转过头看着他。「我想要的是解释,为什么我一早醒来就发现我的背受伤,然后……我却丝毫对这件事没有记忆。」我顿了一下。「这让我很恐惧,我真的很困惑,还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感觉想躲着你,我害怕你的碰触。」 他放开我颤抖的手。 「没关係的。」 「怎么可能没关係!」我大声地说。「明明心里渴望着你但身体却做出相反的举动……天啊!我──」 他将我揽进怀里,我压抑住想推开他的衝动,强迫自己留在原地。 「对不起……」他将头靠在我肩窝上。 「我连你为什么道歉我都不知道。」我闭上眼,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他用双手捧起我的脸,将额头抵住我的。 「我不能告诉你,涵,因为就连我也不清楚在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哽咽。「我只知道,你保护了我,就记住这点好吗?你是为了保护我。」 「我为了保护你受伤?」 「对。」他轻轻抚着我的发。「现在我要去找医生讨论你的情况,乖乖待在房间等我回来,可以吗?」 「好……」见我允诺之后他快步走了出去。 但我怎么可能像个傻子一样乖乖待在房间里,既然他不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找出答案。 打定主意后我迅速换掉身上的睡衣下楼想找戎玄桓问清楚,但却看见他们一堆人围着讨论。 「她什么都不记得。」夏弈昕的表情很无奈。 「什么都想不起来吗?」我瘪着嘴看他,裴愷翔…… 「这可能吗?会不会她倒下时撞到头?」戎玄桓问。 「不太可能,我检查时她的头部并没有受伤,只有非常轻微的脑震盪,我觉得那并不足以构成她失忆。」 「说不定她只是装出来的。」戎玄浩不悦地轻哼。 「浩,算我拜託你,别在这节骨眼上吵了好吗?你也知道这整件事并不是因为她。」戎玄桓试着跟他哥哥讲道理。 「那也只是先后顺序的问题。」 「够了!」夏弈昕出声制止。「我不在乎你对她有什么偏见,但我爱她,不要逼我在她跟你之间做抉择,哪怕我们亲如兄弟。」 戎玄浩翻了个白眼,乖乖闭上了嘴。 「是啊!你们最近要处理的事还有太多太多,别在这种时候闹不合。」裴愷翔出来打圆场。 「所以,裴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戎玄桓问。 他们又讨论了好久,而且越来越小声,我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逃避会引发创伤回忆的事物、过度警觉之类的,直到裴愷翔下结论。 「ptsd。」 「什么?」我走了出去,每个人都傻楞住。 「涵,你怎么──」 我衝过去抓住裴愷翔的肩膀。 「你是认真的吗?别跟我开玩笑。」 「对于你失忆,还有你之前的反应,我觉得是这样,我会建议你去找个专业的心理医生,那对你会有帮助。」 「我根本连我发生什么事我都不知道我要怎么跟别人谈!」我用力摇着他。 ptsd……情况怎么那么严重,在我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那是啥?什么p的。」戎玄浩问。 「ptsd。」我无力地回答。「创伤后压力症候群。」(註) 註: 创伤后压力症候群(ptsd),主要症状包括恶梦、性格大变、情感解离、麻木感(情感上的禁慾或疏离感)、失眠、逃避会引发创伤回忆的事物、易怒、过度警觉、失忆和易受惊吓。 54 54 夏弈昕原本想帮我找个心理医生,但我拒绝了,我还没做好准备我要面对什么,既然情况严重到创伤后压力症候群,而且还忘记了那件事,可见我没办法承受那样的事实才让自己这样逃避。另外,我也不想心理医生问我什么我都回答不出来,那只会让我更难过而已。 照顾我的工作理所当然落到整天无所事事的夏莉亚,不过偶尔也会有其他人「轮班」,除了跟夏弈昕还有我需要独处的时间外,至少都会有两个以上的人陪着我。 我跟夏弈昕抗议过,但他在这件事上非常坚持,一点让步的空间都没有,我只好认命地妥协,毕竟反抗只会更压抑他们透露真相的蛛丝马跡。 我静养了好一段时间,背部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一些没癒合好,但只要不做激烈运动就不至于裂开。 不过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也跟着更加气恼,因为我连一点点要想起来的跡象都没有。每天夏莉亚帮我洗澡时我都会想办法要套她话,但她总有办法把话题扯回时尚,滔滔不绝讲下去。 「我再也忍受不了衣服、包包跟鞋子了好吗?」我在她帮我擦拭背部的时候告诉她。 「那你想换个话题吗?」她一边穿上自己的衣服问道。 「当然。」我穿好衣服转过去对着她。「告诉我──」 「我不能。」话都没问出口就被否决了。「你知道原则。」她开门走了出去。 「莉亚──」 「不行就是不行。」另一个声音说。 我往客厅方向看过去,戎玄浩正不高兴地用摇控不停地转台,一直手还枕在脖子下面。 「你在这干嘛?」我皱起眉头。 「问你啊!」他斜眼看了我一眼。 「别告诉我你也是来那个什么鬼轮班的……」我呻吟。 「相信我,我比你还讨厌。」他闷哼一声。 「damn!」我握拳对他白了一眼。 「去把头发吹乾,别害我被少爷骂。」他说。 我叹了一口气自认倒楣走回房间吹头发,顺便让夏莉亚帮我上药贴纱布。 等我打理好我回到客厅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夏莉亚坐到我们之间。 「我还蛮惊讶你会妥协这个计画。」夏莉亚抢过遥控器一边说着。 「能说不吗?」他转过头。「欸,你这有没有酒?」 我不情愿地起身从冰箱拿了三瓶出来。 「拿去。」我丢了一瓶给他。 「我可不会跟你说谢谢。」他打开灌了一大口。 「真没礼貌。」我喃喃地说。 「也不想想谁害的。」 「我真到快受不了几乎每天都跟别人绑在一块了。」夏莉亚也拿起一瓶酒。 「呜喔,小妹妹你可以喝了吗?」戎玄浩故意嘲讽地问。 「我已经满十八岁很久了好吗?」夏莉亚反驳。 正当我也打算喝酒时戎玄浩将它抢了过去。 「你不能喝。」 我咒骂了几声。「我们干嘛不反抗这个莫名其妙的计画,我们有三个人不是吗?或许再加上戎玄桓。」我提议。 「那傢伙绝对站在少爷那边。」戎玄浩说。 「为什么?我的意思是这样把每个人绑在一起真的很没意义。」我问。 「因为当初找到你的是他跟少爷。」 「小浩。」夏莉亚出声警告。 「我告诉过你别那样叫我,搞得像上洗手间似的。」戎玄浩不悦地继续喝着酒。 「你干嘛不直说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气馁地向后躺,让整个被贴在沙发上。 「你自己那天也有听到不是吗?」他不以为然地撇嘴。 「他付了你们多少封口费?」我用双手环着胸。 「如果有钱拿就好。」夏莉亚摇头叹息。 「你知道吗?」戎玄浩坐起身。「我可不想为了你那什么刻苦铭心的的爱情跟少爷撕破脸。」 我咬着牙皱起眉头。 「你干嘛不用你那张脸去拐个女人!老是对我说那种揶揄的话,烦不烦啊!」 「我看起像很间的样子吗?」他一派自得的欠揍样。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我回想起我之前对夏弈昕不太好的第一印象。戎玄浩的生活重心就只有工作跟……少爷。 「等等,你不去找女人的原因该不会──」我瞪大着眼。 他倾身向前对我说:「我记得你是失忆,不是撞坏脑子。」 「我告诉你,我可以接受你把我当陌生人、米虫,甚至讨厌我,但我绝对绝对忍受不了你是我的情敌。」 「噗──」夏莉亚很没形象地把口中的酒全喷了出来。「什么!」 「真脏。」戎玄浩摇头。 「欸,你该不会真的──」 「你脑子也有问题吗?」戎玄浩怒瞪回去。 「不,绝对没有。」夏莉亚禁声,尷尬拿起酒。 「我真的不能喝酒吗?」我指着戎玄浩手中的酒。 「手跟脚都长在你身上,问我干嘛?」他扬起嘴角,放下手中的空瓶,拿起从我那抢过的那瓶接着喝。 我蹦蹦跳跳跑到冰箱前。 「我就知道你不是总那么讨厌。」 打开冰箱,我拿出了一瓶酒,但就在一瞬间它又被抢走了。 「你想做什么呢?亲爱的。」 我低吟。 「弈──」 他毫不留情把我拉进房间,用力甩上门,将我压在门板上深吻着。 等他唇离开我后,我轻声说:「嘿……」 「嘿……」他露出坏坏的笑容。「刚刚那是不听话的惩罚。」 我露齿而笑,但还没开口就听见戎玄浩在客厅对着我们大喊。 「既然你来了这代表我可以走了吗?」 他吻了我的额头,给了我一个抱歉的笑容。「抱歉,我上楼换衣服顺道过来看看你,今晚还有饭局,得马上走。」 「iknow.」我们走了出去。 夏弈昕叹了口气后回答:「不。」 「是你说三十分鐘的。」戎玄浩靠在门边,手上还拿着酒瓶。 「我看你跟涵处得还可以。」夏弈昕耸肩。 戎玄浩撇嘴嘖声。「见鬼,你该检查眼睛了,我会帮你安排。」 「或许你可以在这待一晚,直到我过来。」 「或许你该带我陪你去那无聊的应酬,而不是桓。」戎玄浩模仿夏弈昕的语气。 夏弈昕将身子靠在门的另一边,两个身高差不多的男人做着相同的动作,对看着。 「好,我让你选,在这陪涵一个晚上,或是和莉亚出去逛街一整天。」 戎玄浩不满地低吼。 「算你狠!」他走回沙发,重重坐下。 「你真的需要休息,最近有太多事让你忙了。」夏弈昕劝说着。 「这根本是折磨,算哪门子休息。」戎玄浩晃了晃手中的酒瓶,无奈摊手。 「我就在楼下餐厅,有什么事我会打给你,好吗?」夏弈昕打开门。「还有你最好别再喝了,我需要你保持清醒。」说完他关上门。 「连酒都没得喝了。」他不情愿把酒瓶放到桌上。 「跟我去逛街真的比关在这好吗?」夏莉亚扳起脸孔问。 他伸出手指,比了一。「第一:我只需要在这等到他回来,不必走一整天。」接着他翘起另一跟。「第二:宁梓涵不会在男人耳边嘰嘰喳喳说着衣服和香水。」 夏莉亚举起空酒瓶砸向他,忿忿甩上门离开。 「我想你有麻烦了。」我冷静地说。 「不会比你的糟糕。」他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无所谓地耸肩。 「所以现在要干嘛?就连听人谈论时尚的选项都没了。」 「为何不打包你的行李,然后找个地方窝着赶快滚出去?」他提议。 我翻了个白眼。「我会把这解读成『你该整理你的房间了』,而且欣然接受它。」 「真够厚脸皮。」他说。 「还真是多谢称讚啊!」 虽然表面上不甘愿,但举凡需要踮脚或弯腰的工作他都会赶过来帮我,应该说他不想让我惹上麻烦。 清理衣橱时我在里面找到了几个鞋盒,里面分别装着一些杂物跟比较不常穿的鞋子,在那堆鞋盒底下还押着另一个外观很典雅的木盒,有点重量。 我打开那个盒子,里面装着有关我父亲的东西,包括他送我的一些饰品。但在我将全部它们拿出来后这个盒子依然有点沉。我费了一点力气拆掉夹层,在我看见里面装什么之后我吓住了。 「damn……」我怎么会有一把枪?这不是夏弈昕给我的。 我拼命回想,脑袋瞬间涌出许多画面。 「不!」我轻声喘气。 「你还好吗?我刚刚好像听到你喊了些什么。」戎玄浩探头进来问。 趁他没发现之前,我匆匆将木盒变回原样。 「只是找到一些我爸生前的东西。」我挤出微笑。 「喔……」幸好他没多问什么就出去了。 天啊!那天在医院,赵仲鈺的谈话,我会答应的原因…… 最后离开前赵仲鈺给了把枪给我,我把它装进木盒混到杂物堆中带了过来。但我从没使用过。 「该死……」 我是个卧底。 55 55 我的思绪开始在脑中飞奔,突如其来的大量回忆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能? 我觉得我的世界开始倾覆,我连忙将那木盒塞回衣橱,阻止那不断迸出、爆炸开来的讯息。 所以他们一直瞒着我的事是这个吗?他们已经发现我是卧底了?如果真的如此,又为何要将背叛他们的我留下来?夏弈昕不应该这么做的,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他到底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他们要什么? 卧底。这两个字在我脑中不停膨胀,放大、放大再放大。我闭上眼睛,手紧抓着衣柜把手,想起了更多记忆,但很多画面都很模糊而且一闪即过,它们在我脑海中飞速闪烁,然后又以同样快的速度消逝。我知道我还想不起一些很重要的事,而那些正是导致我有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的原因。 我猛然睁开眼,用力眨了好几次,一边深呼吸,直到我完全冷静下来才走出去面对戎玄浩。 如果……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一切,那我该怎么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待下去? 「宁梓涵?」戎玄浩朝我走了过来。「你没事吧?」他扬起眉毛问道。 我瞬间回到现实,我发现我正站在沙发旁,戎玄浩一脸狐疑盯着我。 「我很好啊!还不错。」我拼命点头,那动作看起来真的很蠢。 「你要知道,不管你想起任何事,或有任何困惑的感觉,都应该要马上告诉我。」他环起手臂。「这很重要,我没有再开玩笑。」他一脸严肃,扳起脸孔。 我使劲克制自己才没有推开他逃走。他已经发现我想起来了吗? 「我刚刚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我耸肩。 他歪头。「例如?」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答:「像是你为什么会那么讨厌我,我不知我为什么又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你刚好在这里,而我一直很想问你的关係吧!」 「我还以为我来了之后帮你减少工作量你对我的态度不会太糟糕,谁知道结果却是这样。」我接着说。 他瞄了我一眼。 「我会这么讨厌你是因为你是──」他欲言又止。「因为你曾经是个警察。」 「但那都是过去了,你不能因为我以前的工作而全然否定我。」我有点试探性地说。 或许是出自好奇,但我更关心的是他会不会透露一点有关我遗忘的记忆,我知道他知情,他清楚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现在我知道自己是名卧底了,我认为这是整件事的核心,我也是因此而受到伤害,只是靠我自己回想不起来,我需要更多关键的物品或词语。 他别过头,叹了口气,片刻后他才又开口:「我知道,我很抱歉之前对你是那种恶劣的态度。」 我哑口无言,完全没想过他竟然会对我说出这种话。 「那都是出自本能,我没办法让自己去相信你,你的过去跟我们截然不同,对我们来说,你的价值观是种威胁,即便你愿意去改变、去接受,但你绝对没办法否定,有一部份的你,还是属于白道,相信正义。」他抬起头看我,我嚥下口水,喉咙非常乾渴。 「我的青少年时期过得很辛苦,那年为了桓,我努力奋斗很久。从我父母亲去世后起,除了自己我就没办法再百分之百相信一个人,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他最后一句说得很慢,声音也压得很低沉。 「那不是你的错。」我说。 「其实那天过后我对你真的有点改观。」我知道他指的是我出事那晚,只是我想不起来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那天我们没有出现,你能有选择的话,我相信你会选择保护少爷。」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你真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结束你的过去。」 我顿时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那天我发现了什么吗?难不成被我知道了什么不该外流的机密?还有……我真的会在黑与白中,选择夏弈昕吗? 我沉默一会儿。是的,答案是肯定的,因为我爱他,我知道他也正在改变自己。 「谢谢你。」我听见自己低声地说。 「还有,那天我不该对你那么粗鲁。」他给了我一个抱歉的微笑。 我轻轻地摇头。「反正我不记得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的。」他说。 「嗯……」 我们陷入沉默,气氛因为刚刚的谈话而变得很尷尬。 「我想,你会想要有你自己的空间。」戎玄浩先开口。「如果有事,我就在楼上房间。」他开门。「还有,如果你想喝酒,我不会去告诉少爷。」他关上门离开。 我不知道自己窝在沙发里面过了多久,时间绵延不断,但彷彿对我没有意义,而这念头从何而来我也无从得知,我只感觉到空虚感正慢慢侵蚀我,随着我的记起的事,它也跟着回来了。 最后,当我再次回过神时,我已经站在夏弈昕房门前了,手中还拿着钥匙。他以前不会锁门的,因为绝对没人敢上来,但自从那天之后他就会锁门,但他也给了我钥匙,但我从没再来过他房间。 那天……我也到了夏弈昕的房间,我记得我很紧张很期待,同时也很矛盾恐惧,我记得我在等他回来,然后呢? 我将头靠在门上,非常无力。为什么我想起我是卧底,但发生了什么事却都还是一无所知? 「涵?」夏弈昕走了过来,他穿着很正式的西装,但领口部分已经松开了。 我跑过去抱住他,手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疯狂地吻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需要其他的感觉让我遗忘那种无力和害怕,而且这是我欠他的。 他回吻我,但并不是很认真,而且他很快就轻轻将我推开。 「怎么了吗?是不是浩他又说了些什么?」他小心翼翼捧着我的脸,关心地问。「你喝酒?」 我摇头。「是我自己,我不知道怎么了,我……」 我听见他将钥匙插进钥匙孔,推开门。 「先进来吧。」 他用手揽着我的肩膀,跟我一起进去。但就在我看见房间的一瞬间,我愣住了,满地凌乱的书,到处都是打开的书被丢得到处都是。 我不禁打了寒颤。 「涵?」夏弈昕的声音传来。 记忆驀然结束,他的房间一如往常地整齐,书都好好地排放在书柜上。 我倒抽了口气,刚刚那是怎么回事?我竟然看到幻觉吗…… 我惊恐地环视他房间,那种感觉正迅速膨大──恐惧。 「电视旁边不是还有个玻璃柜吗?」我仔细回想。 他被我的话震慑住了。 「涵,我们去你房间好了。」他想拉住我的手,但我比他早一步走进更里面。 真相就在他的房间,我知道,就快真相大白了。 脑中又跑过许多画面,夏弈昕流着泪,碎玻璃…… 「天啊!」我喘气抱着头。「我对你咆哮,就在这里。」 他把我拉进怀里。「涵,拜託你,别再想了,我们出去。」 但我的思绪并没顺着他的希望停下,反而一股脑儿全涌了出来,我粗鲁地推开他跑进里面的小房间,就在我看见电脑桌的瞬间,我的心思暂停了一下。 然后一切都回来了。 「不──」我尖叫。 他想靠近我,但我只是一直后退,就像我一开始醒过来那样。 「涵!」 「你到底想要什么?为什要这样对我!」我开始啜泣,无法控制。「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涵,我不知道!」他痛苦地说。 我颤抖着,哭得更凄厉。 「如果你不杀我那就让我走!拜託,我受够了!让我走!」 他傻愣住,就像之前一样,他不知道能说什么,就那样待在原地,我当作他默许了,也许他还对我有那么一点感情,愿意让我活下去。 我慢慢从他身边经过。我一定得离开,我没有理由待在这里,这样不对,这从头到尾始终是个错误,是该结束它的时候,这一切,疯狂的卧底生活,还有我的爱情。 「不!」他抓住我的手。「我做不到。」他说着开始亲吻我,双唇、颈肩、脸颊……他将我推到床上。 「拜託了……」我只能哭,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这都是我自找的。 「不要,我不准。」他脱掉我的上衣,紧紧拥着我。 「夏弈昕……」我的声音在颤抖。 我应该推开他,但我做不到,我知道这是因为我渴求他就跟他渴求我一样强烈,不管我们在一起是一个多么荒唐的错误。 他气息炽热,在我赤裸的背沿着那伤口落下一个个轻吻。 忽然,他缩紧双手,将我抱得更紧。 「不要离开我,拜託,我真的不介意那些了,我只求你留在我身边。」他哀求。 他这样叫我我怎么可能拒绝他? 我转身回吻他,开始动手解开他衬衫的扣子,他将手抚上我胸前,我没阻止他。 「弈……」我闭上眼睛。 他吻去我的眼泪。「涵,别哭,别哭……」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我逐渐沉沦在他的举动,他低声吼着,我也因为他而开始轻吟。两人赤裸躺在床上,我们映在墙上的影子合而为一。 这晚,我们拥抱着,直到彼此没有距离。 56 56 这个梦实在是太美好了,我一点起床的意愿都没有。夏弈昕温暖的手掌抚过我的全身,令人醉心的吻……那感觉真好,我能感到我们彼此的心在一起,我知道他还要我。 拜託,千万别让我醒来,让我自私地多眷恋一点。 我挪了挪身子,有人用手指轻轻沿着我背脊的线条划着,弄得我好痒。 「我吵醒你了吗?」这刚睡醒还带点沙哑的声音好迷人,我听到不禁微笑。 「嗯……」我微微摇头,更往他怀里鑽了一些。 太不可思议了,这梦好真实,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还有他呼出来的气息拂过我赤裸的肩膀。 他用手指梳着我的头发,一边将我揽得更紧,将吻落在我发际。 「虽然我很想多待一会,但我们该起来了。」他温柔地说。 我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撒娇。 「拜託再一下下,我还不想起来。」我像隻猫,满足地发出呼嚕声。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那么贪睡。」他轻声笑了。「你真的确定不起来吗?」 「不。」我半睁开眼看着他。「这个梦好棒,我还不想让它结束。」 他皱起眉头。「什么梦?」 真是的,他怎么还问这种问题呢?在梦中不该还这样问的。 「你啊!」我将唇靠近他的下巴,刚长出来的鬍子有点刺。「如果我醒来,你就会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我在这里抱着你,还有昨晚,你都只认为是一场梦?」他提高音调问。 「不然呢?」我发着牢骚。「现实中我都那样对你了,你才不可能对我这样……」 我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他翻过身,将我压在他身子底下。 「宁梓涵,你听好,这一切都不是你丰富的想像力,这是真的。」他的表情太过认真了。 「你可以不用试着安慰我的。」我告诉他。 他棕黑色的眼眸紧盯着我,眼神中透露出烧得猛烈的慾火。 「既然你认为昨晚是梦,那我就让你真的体验一下。」 当我意识过来整件事就如同夏弈昕所说,都是真实的时已经太迟了,我的唇已经被他的堵上。我不自觉地移动身躯,灼人的高温再次将我的理智燃烧殆尽,我的手紧抓住他汗涔涔的背,弓起身子,感受他给我的一切。 最后,他重新实现了昨晚我渴望的梦境。 ** 「你们两个是白痴吗?」夏莉亚一进门劈头就不停骂着,还不忘帮我上药。 「莉亚,等,噢……」她根本就是拿我跟棉花棒洩愤,只差没把碘酒直接淋到我身上而已。 「你小力一点,别弄痛她。」夏弈昕在我背后说着。 「我弄痛她?」夏莉亚力道不减反增用力贴上纱布,我闷哼了一声。「谁害她变成这样的啊?」 「这……」面对夏莉亚这番说词,夏弈昕完全没办法反驳。 「医生怎么交代的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她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 「多休息,不可以做激烈运动。」我小声地说。 「结果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一时情迷意乱也就算了。」她用力拍了我一下背。「这种蠢事你还让她发生两次!伤口都裂开了。」 明明两次都是夏弈昕扑上来的,为什么打我? 「莉亚──」夏弈昕喊着。 「转回去,谁准你转过来了!」夏弈昕默默转面向墙壁,就是所谓面壁思过。 「还有你,没事当什么卧底,搞得大家人仰马翻。」 「对不起……」 「你最好快点搞定这事,我已经受不了足不出户的日子了。」她说。 「你可以走了。」夏弈昕不高兴地说。 「要赶我走不会不要叫我来吗?」夏莉亚语气很不高兴。「我告诉你,不管我之前欠你多少人情,现在都一笔勾销了懂吗?或许你还欠我。」她用力甩上门。 又回到我们两人独处的空间。 我穿好衣服,挪到床沿坐下,这时夏弈昕才缓缓走过来,蹲在我面前。 「我很抱歉,莉亚那傢伙……」 「你闷坏她了,而且她还因为戎玄浩的话在不高兴,你今天又叫她过来。」 「其实我可以自己帮你换药,只是……我不想让你觉得不自在。」他握住我的手,一脸尷尬。 反正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被看完了,我能怎么办?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了,你的背还好吗?」他问。 我微微点头。「我没事。」 除了全身肌肉痠痛以外。 气氛顿时又变得很僵,想起昨晚和今天早上就让我羞窘到想挖个洞鑽进去。 但不管如何,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我註定得离开,昨晚……是我脑袋一时间还太混乱,现在我冷静下来了,我知道,离开才是正确而且对彼此都好的选择。 「嗯……我昨天晚上没能问清楚,你……想起多少了。」他战战兢兢地问。 我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握着拳,努力在那些可怕的回忆中撑住。 「全部,每件事。」 包括让人不寒而慄的王仁丰,或者我该称呼他……透。 「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将你关起来,害你──」他一字一句的说,表情相当痛苦,彷彿是他经歷这些,而不是我。 「嘘……我没事了,我在这,没事了。」我抱住他,安慰着。 他也伸出双手紧揽着我。 「天啊!我真的被吓坏了,我以为你……」他听起来快哭了。 「我还在。」我闭上眼,用脸颊轻轻蹭着他的头。 只是一下下没有关係吧…… 但夏弈昕却推开了我。 「我知道这会让你很痛苦,但你可以告诉我,他到底做了什么吗?」 「你知道是王仁丰?」我问。 他点头。「后来我去调查是谁干的,发现那通告密的电话是他打的,而且还对着监视器。」他解释。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卧底?」 「其实我知道你不可能跟警察没有连络,当彭嘉鸿那件事公开后我就猜到是你说的了。」他抚着我的头。「但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们,而你的确没有。」 「你怎么能……」知情却又相信我? 「涵,你看到的那些,都是我爸那个时候的纪录,从我接手这部分后,除了走私武器,我没有做任何犯法的事,就连被抄的店都是有人故意陷害的。 「你也说过,警方默许我们拥有枪枝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我相信你不会真的在这上面吹毛求疵。」 「既然你事先知情,那天为什么看起来还这么震惊,而且你还发狂。」我抽开他握住的手。 「不,我并不知道你是卧底,我了解的是如果你想要,你会告诉警方消息,但我从没想过,报告这件事是你的工作。」他耸肩。「我那天本来是很紧张、很期待的,但在回房间前我去了一趟办公室,发现那片光碟。我以为你对我没有感情,是为了情报才接近我,然后我就……」 「我接近你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我缓缓说道。 「我不也是这样吗?」他无奈地笑了。「但我们不会再对彼此有所隐瞒了,对吗?」他瞅着我,认真地问。 「是啊……」再也没有谎言,所以该是说清楚的时候了。 夏弈昕忽然起身,拿出一个精緻的小盒子,单膝跪在我面前。 「我知道这有点太早,但在经歷过这次之后,我很清楚,你是我要的。」他打开盒子,那是一枚鑽戒,银白色的心型包裹着璀璨的鑽石。 「好美……」我忍不住讚叹。 「涵,我知道你的原则,我可以慢慢等你改变心意,这枚戒指不是什么山盟海誓,我不会强迫你,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你的答应,只是确认我们彼此心意相通而已。」他倒抽了一口气。 他盯着我,神情紧张。 「我爱你,宁梓涵,你愿意嫁给我吗?」 意外的,我很冷静,因为不管我多想马上答应,现实都不会允许,我很清楚,但我还是很开心能听到他这么说,一个女人,一辈子能听到心爱的男人告诉她这么一句也就值得了。 「弈……」我微笑。「你知道我也爱你。」 他期待地露出笑容,让我好心疼,我真的不想这么做,但我却必须这么做。 我小心地,轻轻闔上那个盒子,推还给他。 「但我不能。」 我永远无法忘记,他这时心碎的表情。 57 57 「为什么?」他的声音微弱怪异。「你知道我不会逼你跟我走上红毯的,这只是……一个礼物啊!」他感觉很空洞,完全不敢相信。 我张开嘴想说话,但我不敢随意开口,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改变主意。 夏弈昕耐心地等着,脸庞闪过复杂的情感,有很大一部份是畏惧和受伤,他不该露出那种表情的,我不希望他难过,他为什么就是不了解我们不能在一起? 「该结束了,你懂吗?」我试图让自己的语调变麻木,冷静得听不出我心中波盪的情绪。 「涵,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了,我们已经了解彼此,而且你也爱我不是吗?」他不愿意放弃。 「我爱你,夏弈昕,你只要记得这个,至于我们,是真的不可能了,我们不该在一起。」我告诉他。 「你要跟我分手……」他惊慌的语气让我的心又揪了一下。 「是的,我会尽快搬走。」我站起来。「还有……谢谢你愿意让我活着。」 我试图调整呼吸,准备离开时,他抓住我的手不让我走。 最后,我妥协他最后一项要求,我跟他保证在我处理好赵仲鈺那边,找到新住处前不会离开。 我知道他正想尽办法让我改变主意,而我多待一天,这个风险就越大,所以我很快就安排和赵仲鈺见面,跟他说明一切。 「所以,我被发现了。」我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翘着脚,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给我的那把枪被我放在桌上,一颗子弹都没少。 反正我什么都没了。 「看到你光明正大来找我就大概猜得到了。」他丢下手中的公文,坐到我对面的沙发。「现在,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吧!」他的语气既无奈又充满权威。 我翻了个白眼,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他。 「『蝶』是个大麻烦,听说他们这几天就会回国。」他听完我说的,喝了口茶后回应。 「我真是受个那个组织了。」杀了我爸,间接害死我哥,还让我陪上半条命。 「撇开这个,你爱上了夏弈昕那小子。」他说。 「你不该让我去的。」我摀着额头。 「不,就算重来一遍我还是会让你去,就因为他爱上你,你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我不可能全身而退好吗?你忘了我背上的伤。」我抱怨。 「当然,我没忘,我指的是,你现在还能活生生地在这里跟我说话,以前卧底被发现通常下场都很惨。」 「死路一条。」我哀吟。 「没必要说的那么白。」他轻声笑了。「不过看见你没事我真的松了一口气。」 「你松了口气我麻烦可大了。」我喃喃地说。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他问。 「我怎么知道,反正夏氏那里是待不下去了。」我叹气。「先说好,我可不加入证人保护计画。」 「为什么?」他拧眉。果然他是这么打算的。 「我才不想变成一个和我过去毫无瓜葛的人。」 「你不是想摆脱这一切吗?」他不解地问。 「想摆脱并不代表想遗忘。」我解释。「况且夏弈昕答应过不杀我的。」光讲出他的名字都让我心痛。 「你确定你要离开他?」 我不耐烦地环起手臂。「不然呢?卧底游戏结束了,我没有理由继续留下。」 「他爱上你了不是?既然你摆脱卧底这包袱,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啦!」他提议。 「你有什么毛病?干嘛帮他说话?」对于他的轻率我有点火大。 「拜託,宁梓涵,我是在帮你设想。」他慢条斯理喝着茶。 「如果你又在打什么主意请直说,我讨厌别人拐弯抹角。」 「我是说真的,看看你现在狼狈的样子,整个人像失了魂般。」 「我没有──」 「你有。」他打断我的反驳。「傻子都看得出来你对这段感情放了多少。」 「这不关你的事。」我冷冷地说。 「这当然关我的事,你可是要替我做事的人,一直这样失魂落魄下去我要怎么交代你事情。」 「那你打算将我怎么安排?」我问。 「我还没决定,但那也要看你怎么选择。」他站起身帮我打开门。「记得要打电话告诉我结论,还有通知你前男友,别再骚扰我,我不做慈善事业的。」 「什么?」我还没能问清楚他最后说的是什么意思时就被推了出去。 「莫名其妙……」我嘀咕。 我一边抱怨一边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有人倚着我suv的车门。 「嗨,宁。」他伸出双手,我走过去拥抱他。 「严彻哥。」我笑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事到局理一趟,刚好瞥见你上楼,我看你的车还在,就在这里等你囉!」他露齿而笑,这个笑容感觉好熟悉好安心。 「能再见到你真好。」我对他说。 「是啊!」他推开我轻轻拍着我的头。「你最近好吗?我听说你跟夏弈昕的事了。」 「我很抱歉那天没跟你讲清楚。」我垂下头。 「你不用道歉的,其实那之后我回去想了想就了解。」他尷尬地说。「我只是很后悔没跟你表白我的心意而已。」 「严彻哥……」 「我是说真的,你看我们那么熟悉彼此,默契也很好。」他说。「只是我们之间就少了点……激情的悸动。」 我无奈叹气。 「你就像我的哥哥。」 「我知道你对我一直都是这个感觉,所以才没跟你说清楚我的感情。」他抚着我的头发。「那么现在呢?我可以追求你吗?」 「我……」这要我怎么回答,我才刚结束一段感情,怎么可能马上展开另一段,何况对象是我一直当成哥哥尊敬的人。 「我爱他,严彻哥,我不可能放下他,我已经把心悬在那边了。」我缓缓地说。 「我知道。」他难为情地耸肩。「我只是不想放弃任何机会,哪怕多微乎其微。」 「抱歉。」我愧疚地说。 「你真的不需要为了我的一厢情愿感到不自在。」他叹气。「所以,你真的要离开他了?」 我过了好久才将硬地点头。 「只能这样。」 「你可以自己选择的。」他看着我说。 「我不能,严彻哥,就是因为我不能。」我忍不住想哭的感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随时会掉下来。 「夏弈昕赶你走?」他问。 「不。」我摇头。「就是因为他太包容我了,我才手足无措,跟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哭了。 他抱住我,安慰地说:「你想跟他在一起吗?」 「想。」我抽泣。「我捨不得离开他,严彻哥,那让我好心痛,当我拒绝他时,他脸上的表情彷彿在指责我,我都没办法好好呼吸,就像有人带走一部分的我,我不再完整,只是一个会走路、会说话的躯壳,我的心被他紧攫住,带不走了。」 「那为什么不试着顺着自己的心呢?」 我抬起头看他。 「可以吗?」我哽咽地问。 「当然可以,要知道很多事情一旦错过了,你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我破涕为笑。「你跟戎玄桓说的一样。」 「他这人还不错,我们会是朋友。」他微笑。「别让自己后悔好吗?我希望你快乐。」 「你不是喜欢我,干嘛还急着把我推向别的男人。」 「就是因为这样才捨不得看你难过,真正爱一个女人的男人,会希望她得到幸福,而不是没有意义的囚住她。」他解释。 「我想留在他身边。」我抿唇。「我真的真的好爱他。」 他表情很无奈,但是笑着的。 「那么去吧!他在等着你呢!」 我顺着严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因为一开始我就全心和他说话,而没注意到停在一旁的橘色lamborghini。 夏弈昕看起来很紧张,懦懦地对着我挥手。 「那台车真是帅爆了。」严彻讚叹着,但我丝毫不想理会他对那部跑车的评价。 我衝了过去,紧抱住夏弈昕,他也马上回抱我。 「嘿……」他盯着我,不好意思地微笑。 「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我可以收回那些蠢话吗?」我问。 他松了一口气。 「当然,那么现在你愿意戴上它了吗?」他再次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的鑽戒闪亮得更加璀璨耀眼了。 「嗯!」我喜极而泣,用力点头,并伸出手让他把戒指套上我的无名指。 「我爱你……」他在我耳边呢喃。 我们紧密相拥,谁也不愿再放开彼此了。 58 58 做出蠢事之后还想回归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不过很庆幸的,我的事只有内部高层知道,所以反宁派的势力并没有想像中强大,再加上原本带头的戎玄浩倾向中间地带,其他人也不想多管他们的小少爷,毕竟当今头疼的对象不是我,于是也没太多反抗出现,算是预料之外。 不过为了讨好他们,我还是决定做些吃的贿赂他们,这招对一些人很有用,当初不少人就是被我用点心收买的。 我跟夏弈昕一起在厨房准备义式披萨,他在一旁教我,我坚持自己动手,所以他很无聊地在厨房间晃,只能偶尔看看我做的对不对,但把食材切片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 「我有没有说过你穿围裙很可爱?」他从背后抱住我,将头靠在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轻喃着。 他这问题让我想到他之前在我家穿着围裙在厨房穿梭忙碌的样子。 我放下菜刀,转过去在他胸膛上用手指轻轻画着小圈。 「那我有没有说过你穿围裙很性感?」我抬头将唇吻在他喉头,沉迷在他身上的檀香。 他故意用鼻子磨蹭我的脖子,一路往下到锁骨,吻了一下,使坏地笑道:「你说呢?」。又被他反将了一军。 我的手从他的肩膀滑进他的发中,他搂紧我,用手指在我背后用手指缠捲玩弄着我的头发。 「那很重要吗?」我瞇起眼轻声地问。 夏弈昕笑得更深了。 「也许没有。」他勾起我的下巴吻我,轻囓着我的嘴角,低吼一声,然后吻得更深。 我的手攀上他结实的背,他将我抱上流理台,激情相拥着,我毫不保留地回吻,放任自己服从最原始的本性。我深吸口气,将手滑到他的颈子,再往下至他的衣领,开始解开他衬衫的扣子。 他没有拒绝,任由我的手抚摸他赤裸的胸膛,我把唇挪开,沿着他的肌肉亲吻。在我把手伸向他的下腹前,他抓住了我,把我抱回来,吻住我的唇,抢回主导权。 我发出低呜声,他重重倒抽了一口气,然后抽身笑道:「我真是太小看你的热情了。」 「这样不好吗?」我喘着气,将他压向自己再次吻住他。 我沉浸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吻,让我疯狂。但当我要把身体贴着他时,他推开了我,吻遍我的脸颊、锁骨,最后才又回到的唇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我是不介意你那么主动,但是这样下去你的披萨……」他扬起眉毛带着笑意看着我。 「等我一下。」我跳下流理台,迅速将切好的食材丢上麵皮,洒上乳酪条,调好烤箱的时间,把披萨放进去后,奔回他的怀抱。 「欢迎回来。」他再次吻住我。 他和我一样,对彼此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而且我想要更多。当我的手要滑向更下面时他阻止了我。 「你不想要吗?」我用鼻子沿着他的颧骨轻划着,他发出低吼回应。 「够了,涵。」他抽身,拉开了我们之间一点距离,将衬衫的扣子扣上。「你这样有点过头了。」 「为什么?」我垂下眼,对于被拒绝感到有点失望。 他叹了一口气,轻抚着我的脸。「你知道我要拒绝你需要多大自制力吗?」 我喃喃地说:「看起来倒是挺容易……」 「涵……」他拨弄着我的头发。「之前莉亚说的话都忘了?」他瞅着我。 「我的背──」我呻吟。 他无奈地笑了笑。「不管我的慾望有多难忍耐,你的健康才是我更关心的,这样你能理解吗?」 我害羞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小声地说:「真是丢脸死了。」 他大笑。「不会啊!我很享受你这样,可别指望你伤好了之后我会轻易放过你。」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然后回过头切菠菜。 不久,烤箱的计时器响了。 「我来吧!」他带上手套,打开烤箱,将菠菜洒上去后,设定好时间让它继续烘烤。 「看起来应该还可以吧?」我问。希望这个披萨没因为我刚刚的鲁莽毁掉。 「你说呢?」他露齿而笑,坏心地用曖昧的眼神暗示我。 「你很坏欸!别再糗我了。」我鼓起腮帮子。 「好了,不玩你。」他抱住我的腰。「对了我有一个坏消息跟一个更坏的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我挑眉。「怎么跟一般会出现的选项不太一样?」 他没说话,看着我等待着。 「好吧!坏消息先来,我需要有个心理准备。」我叹气。 「我们这两天要搬家。」他说。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蝶』要回来了,而且他们是衝着我们而来,我不能让他们像上次一样,伤害那些无辜的客人。」他继续说:「这对饭店名声不好。」 「所以跟饭店无关的人都要搬走吗?」我低声问,声音中充满担忧。 「嗯,只要这里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对这里的威胁就会少一些。」他握住我的手,若有所思地说:「对不起,得把你牵扯进来,但我不放心你离开我。」 我拉起他的手,亲吻他掌心,然后让脸颊贴着它。 「我不介意。」 他举起抚着我脸颊的手,伸到我背后将我揽入他怀中。 「如果我能,我绝对不会想让你置身险境,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在跟你分开的情况下保护你。」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喃喃地问。 他闭上眼,摇摇头。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似乎是我爸结下的樑子。」他说。 「好吧。」我抬头迎上他的视线。「那第二个坏消息是什么?」 他露出苦笑,倾身将额头贴住我的,深情凝望着我的双眼,虽然表面上是无奈的样子,但美丽的棕黑色眼眸却闪烁着一点兴奋。 「莉亚已经开始着手设计你的婚纱了。」 我愣了一下,但仔细想想后其实也没那么令人讶异。 「嗯哼。」我微微点头。 「你不生气?」他震惊地问。 我歪头。「我干嘛要生气?」 他瞇起眼。 「我以为……这不会是你想要的,婚姻、家庭……」他仔细打量我的神色。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耸肩。「但这件事似乎没有想像中的排斥。」 他低声轻笑,一脸雀跃。 「你真的愿意跟我结婚?」他藏不住语气中的兴奋。 我举起手,让他看着我手上的鑽戒。 「我已经收下这个了,不是?」 他低头贴在我耳边,用迷人的声音说:「谢谢你。」 「干嘛要说谢谢。」我稍微推开他,主动覆上他的唇,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我很高兴,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刻之一。」他解释。 我牵起他空荡荡的手。「我是不是也该买个戒指给你?」 他犹豫了一会,然后从口袋拿出另一枚戒指。 「事实上,我已经买了。」他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果然是有钱的少爷啊…… 「这样有点不公平。」我轻哼。 他吻了我的脸颊。「你一定要跟我计较这个吗?」 「婚姻这件事是双方的,你不能总是这样纵容,你会宠坏我的。」我试着隐藏无力的感觉,用理性的分析角度说给他听。 「钱对我来说不是问题。」他说。 我有点恼怒地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当然不是钱,但这关乎我的心意,你让我觉得我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逼婚。」我抱怨。 他的眉拢紧,表情变得很紧张、惊恐。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用拇指轻轻抚着我的脸颊。 「我知道,我不是在责怪你,只是希望我也能为你做点什么。」我垂下头,依偎在他的臂弯。 他的双臂紧紧搂住我。 「那就留在我身边。」他在我耳边低喃。 我回抱他,藉由动作想把我留在他身边的渴望传达给他,但我无法对他做出承诺,因为一旦有必要,为了保护他,我还是会不顾一切。 这时,烤箱的计时器再次响了,化解我们之间尷尬的气氛。 「来吃披萨吧!」我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没回答反而又低下头吻我,吻到让我头晕目眩,差点站不住脚。 他露出得意的坏坏笑容,一边撑着我,一边牵起我的手,亲吻我手上的戒指。 「当然,我好久没嚐到你的手艺了,老婆。」 他的笑让我炫目,我害羞得转过身,但他从后面抱住我,捨不得我们之间有任何距离。 此刻,我多么希望这就是永恆。 59 59 我们收拾好了行李,准备搬到夏弈昕名下的一栋别墅,只有我跟他,还有莉亚跟戎玄浩,戎玄桓跟其他干部则是分散在之前那栋办晚宴的别墅和其他地方,因为太多而且太过隐密,所以当夏弈昕想试着跟我说清楚地点时我就放弃了。 夏弈昕和我坐着他的跑车过去,我们的东西则是之后会有小弟帮我们送到。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那天是怎么进去警局的。」我突然想到问。 警局的停车场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进出的,如果没有停车证硬闯,可是会惹上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停车管理的欧巴桑直接让我进去啊!你老公我那么有魅力。」他一派优间地开着车,转头过来给我一个得意的微笑。 「你少来。」我因为老公那两个字难为情地微微别过头。 「怎么,欧巴桑的醋你也吃吗?」他轻笑。 「谁吃醋了!」我伸出手想打他,却在半空中被他抓住,拉到他唇边,吻住我的手心。 「cara,你知道我只是在逗你。」 「无聊。」我抽回手,闷哼一声。 他无奈地扬起嘴角。「你吃醋的样子很可爱,况且平常都是我在吃你的醋,稍微让着我都不行吗?」 「你会吃醋?」我挑眉问。 「当然。」他理所当然地说。「我会忌妒严彻、忌妒桓,不过我最忌妒的还是莉亚。」他转向我。「因为是她帮你洗澡的。」 我不管他是不是在开车,一拳揍了过去。 「夏弈昕!」我恼羞成怒。「别岔开话题,快点从实招来,你到底是怎么混进去的?」 「你说呢?」他给了我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 我冷静下来回想了一下,之前离开的时候赵仲鈺好像说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话,他说等我做决定……难道他早就知道夏弈昕会来找我? 「你拿了什么去跟局长交换?」我惊恐地问,紧抿着下唇,等着他的回答。 不管白道黑道,想让别人做事都得付出相对的代价,何况赵仲鈺不是轻易会让步的人,他是想利用夏弈昕对我的感情继续获得情报吗?这…… 「嘿……瞧你严肃成这样。」他伸出右手抚平我紧皱的眉头。「没事的,你可以放心。」 「他不可能那么简单就答应帮你,你不该因为我……」我语塞,不太敢再说下去,我伤害过他太多次了,我连想都不想再想我会伤害他的可能,这让我好心疼。 「我什么蠢事都没做,相信我。」他安抚着说。 「你跟他说了什么?」我很不放心地继续追问。 他轻叹了一口气。「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只是很平常的利益交换,但我绝对不会做出会威胁到自己的事。」他由上握住我的手背。「所以,不要担心好吗?」 「好,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有点爱操心。」我将手反过来握住他的,对他露出微笑。「对了,那严彻哥呢?他跟赵仲鈺可不是同一种人,可不会为了利益而答应帮你说话。」 「他才没有帮我说话。」他不满地轻哼。 「那样还不叫帮你说话?」我盯着他。 「他只是让你看清楚你自己内心深处真实的感觉。」他的语气带着自信。 「不管是哪种,他都不会随便答应的,别又岔开话题。」我指出。 「这是男人间对话。」他拒绝说明。 「别那么幼稚。」 「我很认真。」他反驳,表情变得深沉。「你真的非得问不可吗?」 我放弃了追问。有些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还是别去抠那疤痕,免得又造成二度伤害。 「你生气了?」我懦懦开口。 他颤了一下。「噢,不,我没有,千万别那么想。」他急切地解释。 「好吧!那换个话题。」我耸肩。「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他把注意力回到车外,打量着我们经过的每个地方。感觉起来我们在往更山上走,四周叠岭层峦、绵延起伏,但引颈而望山的对面,却是矇矓漆黑的山谷,由于这时间有起雾,山脚下的风景不是能看得很清楚,让人有点胆战心惊,就怕一个不小心会跌入深渊。 「赏心悦目、鬼斧神工、诗情画意、美不胜收、无边风月的一个地方。」他露齿而笑,表情骄傲的很。 我白了他一眼。 「是是是,我知道你国文很厉害。」我摆摆手。「不像我,你一定有个很棒的国文老师。」 夏弈昕继续保持嘴角那抹微笑。 「当然,不过主要还是我天赋异稟。」他说。 「我们搬过去那里就比较安全了吗?王仁丰知不知道那个地方?」我懒得吐槽他继续问道。 「他不知道,但我觉得他们迟早会查出来,至少现在那里还算安全。」他回答。 「你确定不再多派一点人手待在那吗?」我问。 「之后会。」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在这段时间过着如此清幽的生活。 「放心,你老公我绝对会保护你,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他伸出手揽住我的肩膀。 「你还没把我娶进门,少用『老公』称呼自己。」我不满地轻哼。 「我们可以马上掉头回去登记。」他不以为然地说着。 我低吟一声,转过头闹彆扭。为什么我总是说不过他? 「你反悔了吗?你知道我不会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情,不用去在意其他人的。」他很认真地说。 「我当然知道,你一直很尊重我。」我叹气。「但我是真的想留在你身边,而婚礼又是你想要的,那为何不满足你呢?」我耸肩。「况且我也有梦幻的想像,莉亚也那么开心地在画设计图,更别说已经有一大群人兴奋地穿梭在各糕饼店试吃喜饼了。」 「谢谢你。」他轻声地对我说。 「不用为了这种小事说谢谢,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别再分你跟我了,我不能没有你,少了你的世界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我瞅着他。 「涵……你也知道我做不到跟你分开,我爱你。」 面对彼此的真情表白,我们相视而笑,但当我们转过头将视线回到前方,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我们措手不及,就在不远处的弯道,对向的车就这么严重偏离轨道朝我们狠狠撞过来。 车子瞬间打滑,煞车根本没用,顿时天旋地转。我们的右边是悬崖,我从眼角瞥见夏弈昕死命把方向盘往左打到底,然后一声巨响,我们连人带车衝向山壁,撞击力道大道让车身剧烈晃动,安全气囊全爆了开来。最后,一切终于停了下来,他成功让车子保持在道路上。 「vaffanculo!」我听见夏弈昕咒骂着。(註) 我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拨开安全气囊。 「怎么回事?」我困惑地问。 「我不知道。」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再俯过身解开我的。 我摇了摇头想让脑袋清醒,回想刚刚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有没有那里受伤?你的背呢?还好吗?」他着急地问。 「我很好,只是有点吓到。」我嚥了口水。「那你呢?没事吧?」 「我不确定,我的手指头有点疼。」他甩头,边揉着他的手指。 「别乱动,可能是骨折了,这很容易发生在车祸的驾驶身上。」我说明。 「嗯,除了这个以外都很好。」他补充道:「或许还有一点头晕跟耳鸣。」 确认夏弈昕的伤势并不严重后,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我们得去看看另一辆车,它往悬崖方向衝过去……」 「我去。」他开门下车,我的视线紧跟着他。 很幸运的,那辆车卡在护栏,没有摔落山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知道那辆车的驾驶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在过弯时那么不注意,没看清楚就直接跑进对向车道。 「请问还好吗?」夏弈昕隔着一段距离对着那辆车大喊。 没有人回答,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拿了包包下车。 「我们该报警吗?」我大声地问。 正当他打算回我话时那辆车有了动静,驾驶发动引擎,以飞快的速度倒车,直直往夏弈昕方向过去。 「小心!」我用喊的警告。 他往旁边跳,避开了那辆车,但这时车窗却降了下来,从里头深出黑色的管子。 「不──」我比对方慢了一步从包包拿出枪,当我想开枪反击时,他的子弹已经先打中夏弈昕了,而我却射到他轮胎的金属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加速逃跑。 我马上跑到倒地的夏弈昕身边,他用手捂着左侧胸部,我急得哭了出来。 「不不不不不──」我哭喊,看着他不停流血的伤口手足无措。 他喘着气,伸手抹去我的眼泪。 「嘿,听着,我没事,好吗?冷静一点。」他冷静地安慰我。 「你、你在流血,我……」我无助的啜泣。 血,夏弈昕流了好多血,我明明看过更严重的伤势,但为什么我却感到恐惧?好可怕…… 「嘘……冷静,你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欸,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我不停地吸气吐气,反覆深呼吸几次后我稍微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我拖下外套压在他的伤口上止血。「你伤到哪了?」 「没事的,不是会致命的伤口。现在,打给浩,让他过来处理,别报警。」夏弈昕指示,我顺着他的话打给戎玄浩。 打完电话后,我扶起他到车上休息,一边做简易的包扎。 渐渐的,雾散了开来,在阳光的照耀下,柏油路上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我走过去看,却被震慑在原地,唤起许多记忆,那是一切恐怖深渊的起源──满地的蝴蝶造型紫色亮片。 註: 义大利语脏话,意思大概接近「去你妈的!」。 60 60 我坐在床边,削着苹果等待夏弈昕醒过来。打给戎玄浩之后,我们并没有去医院,而是加速前往夏弈昕的别墅,当我们抵达时,裴愷翔已经在那理待命了。虽然是私人别墅,但有钱人不愧是有钱人,况且他们是黑道,私底下进口多少昂贵的医疗器材不得而知,不过要处理夏弈昕的伤口这些就够了。 虽然子弹只是从身体左侧擦过去,只需要缝个几针再上点药,但如果我慢点出声警告,往右偏了的话……想到这我颤抖地放下水果刀,要是夏弈昕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立刻崩溃,绝对。 当我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时,我看见夏弈昕的眼睫毛微微颤动,我将身体凑了过去,紧握住他的手。 最后,他缓缓地张开了眼,棕黑的眼眸还带着睡意。 「嘿……」他刚睡醒的声音很沙哑,但这次听起来格外的虚弱。 「弈,早安。」我露出微笑。 他吃力地想撑起身体,我拿了颗枕头放到他背后,扶他坐起来。 「不是要你去睡一会儿吗?」他举起右手,轻轻抚摸我眼皮底下的青紫。 「我有睡,况且我想让你在醒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是我。」我告诉他。 但事实是,我一整晚都守在这里,彻夜未眠,光想到夏弈昕受伤这件事就让我难过得快喘不过气,尤其当看见他因为一动拉扯到伤口而微微皱起的眉头,我就更不敢去睡了,我怕他突然会需要人帮忙第一时间却找不到人,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让他一个人硬撑。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况且他是我的……未婚夫,要做夫妻的人之间怎么能有隔阂?我也想让他能依赖,而不是我一味的被夏弈昕溺宠着。 「你在说谎。」他篤定地说。「我告诉过你,我没事。」他眼神不捨地用手指抚弄着我垂下的头发,然后又开口:「别为了我的小伤弄坏身体。」 「小伤?」我语调提高,挑起眉。「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那颗子弹再偏了几公分,你可能就会没命!」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他大吼,我不想要这样的。 「涵……」他把我拉向让他抱在怀里。「你在发抖。」我感觉到他的下巴靠在我的头顶,双臂收得更紧。 我闭上眼,让自己平静下来后才开口:「我吓坏了。」 「我知道,对不起。」他说。 「这又不是你的错。」我撒娇地往他怀里鑽了一点,但小心不去处碰到他的伤口。 「让你担心就是我不对。」他无奈地说。「既然我没事了,你去睡一会儿好吗?」他问。 「我不要。」我轻轻摇头拒绝。「你也会为了我这样。」 虽然记忆很模糊,但我知道在我不太正常的那段时间里,是夏弈昕一直守在我身边的。 「涵……」他看着我,我们两个眼神交会,这次我坚定的表情说服了他。 「好吧,如果你坚持留下来的话就麻烦你帮我弄早餐。」 「当然,那你先去梳洗。」我回答。 他露出笑容后我才放心地离开去帮他准备稀饭。当我回来之后,房间里顿时多了戎玄浩跟戎玄桓两兄弟,看起来像在讨论什么严肃的事情,但我一开门进去他们就全禁声。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又回来了。 「宁,早安。」戎玄桓先开口跟我打招呼。 「浩、桓,你们早,有什么事那么重要非得在他刚醒过来时讲吗?」我语气不悦地说,一方面是真的不希望夏弈昕休息被打扰,另一方面是气他们又再次不告诉我任何事。 「你们先回去吧!等我吃完早餐我们再谈。」夏弈昕说。 「是,少爷。」既然夏弈昕都开口了他们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默默走出房间关上门。 等他们都离开之后我才走到他面前。 「我帮你弄了粥。」我温和地说。 夏弈昕微微皱了眉,但很快又变回原来温柔的样子。 「怎么了吗?」我边说边舀了一碗粥。「以为我会大吵大闹?」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后说:「我以为你会问。」 我停顿了一下。「我当然会问,但我比较希望你能自己告诉我。」 「涵……」他轻声唤着。 「嗯?」我苦笑看着他。 「你生气了。」他不是用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生气了?我能不生气吗?明明说好彼此不再有秘密,但他却犹豫要不要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之间的关係总是这么不平等?我也会忌妒、也会吃醋,为什么夏弈昕总是二话不说找戎玄浩和戎玄桓?我也想为他分担,成为他倾吐的对象。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连结只建立在情慾上,等哪天热情过了,爱就不復存在,那我为他所拋下的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还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我有资格生气吗?」我忍住那股想哭的衝动。 他伸出手想要抱我,但我却紧咬着下唇往后退了一点。 「mioamore(我的爱人),过来吧……」他的语气带了点无奈。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弈,我……」我不知道要接什么话。 「我饿了,餵我吃东西吧!左边拉扯到会有点痛。」他说。 终于,我还是叹了一口气,乖乖走过去。但我才刚靠近床边,还没能来得及从床柜拿起粥时就被他一把扯到床上。 他将我拉到他唇边,疯狂地吻着。我任由他摆布,眼泪就这样从眼眶滑了出来。 「涵……」他在我耳边低语。 很快的,他褪去我身上的衣服,也褪去自己的,然后将我压在他身子底下。 我知道这一切会如此不理性都是由于恐惧。我们在逃避,不愿意去面对现实,因为现实总是对我们如此残酷,在我们歷经一切磨难之后还不够,非得阻止我们分开似的,一点一滴侵蚀着我们抵抗的意志力。 但我们捨不得离开彼此,我们必须藉由这种方式来感受对方,相信一切都会好转,然而这终究只是自欺欺人的一部分。 蹙紧着眉,我边流着泪边感受他带给我的悸动,直到感官完全被原始的本能控制,我感觉到热气和酸麻从我下腹往全身流窜,带来难以言喻的狂喜。 缠绵过后,他翻身退开,顺手揽住我的腰,替我拨开额前被汗染湿的瀏海,捨不得和我分开的样子。 他轻吻我的脸颊、鼻子、额头,最后回到我的唇点了一下。 我依偎在他的胸口,感受他还在的真实,直到瞥见他的左胸的纱布我才想起他受伤这件事。 「你的伤口……」我喃喃地说。 他收紧环住我的双臂,然后回说:「我没事,那你的背呢?」他用手指在我裸露的背上轻移。 「它已经好了。」我难掩害羞地低下头。 但夏弈昕不允许我离开的的注视,他用手指挑起我通红的脸,曖昧地盯着。 「你知道我会告诉你的。」我不懂他的意思,但他没给我多少思考的时间就又吻了上来,让我喘不过气,天旋地转的。 他从来没有这个样子。 「弈?」等他肯放过我后我边喘气边叫着他。他把我的头埋在他胸口,不让我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这实在很诡异,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觉得他轻轻地颤抖着。 「到底……」我想问,但我怕他还没做好准备,我不想逼他。 我知道他很快就会说出我想知道的,但我怕在听到他说的之后我就后悔强迫他告诉我这件事,我有种不安的预感。 「他们的目标……」我听见他深深倒抽了口气。 拜託不要…… 「是我。」 61 「你不知道,你永远不知道,要走在正确的路上,需要多大的勇气。」──吴英雄《痞子英雄首部曲:全面开战》 61 带着凉意的风拂过,轻轻吹着,还夹杂着些属于海洋的气息,本应该是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但我体内那股焦虑的烦躁却没因为眼前一派悠然美丽的风景而稍有平静。 我静静站在房外的阳台,直到夜幕低垂,一旁没动过的黑咖啡也早就已经凉透。看着月光照射下变金黄的浪花一波波拍打上岸,又退回去,周而復始的。 夜晚的海边总是特别寧静,寧静到让人孤寂得害怕…… 终于,疲惫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有人抱住了我。 「不冷吗?」夏弈昕轻声地问。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掌覆上他环在我腰际的双手。 「还好。」我又说谎了。 当我的注意力被转移后,我才发现,原来日夜的温差有多大,而我在冷风中不知道站了多少时间,身体早就变得冰冷,只是因为太过烦躁而一直没有察觉而已。 「涵……」他在我耳边唤着。 「怎么了吗?」我装傻,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还没准备好去釐清这整件事,抑或我退却,后悔要求他跟我坦承,现在我倒觉得有时候善意的隐瞒和谎言其实也不一定是件坏事,至少如果我完全置身事外而不是一知半解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如此心神不寧了。 「我好喜欢这样抱住你的感觉。」他回答。「我的双臂可以搂着你的腰,下巴刚好能抵在你的肩膀,尤其是你那么好抱,让我觉得好幸福、好满足。」他微微笑了。 我抬起头对上他明亮的双眼。「我也很喜欢在你怀里的感觉。」 他将手往下移动到我的腹部,温柔地抚着。 「你觉得我们以后会生几个小孩?」他若无其事问着。 对于他这种希冀未来美好的想法我认为很不切实际,尤其是我们现在的处境如此为难困窘,谈这种好遥远的平稳真的让人看起来好傻,但我们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是否还有机会能谈论这种话题。 「不知道,说不定我已经怀孕了呢!」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你比较喜欢生男孩还是女孩?」我问。 他轻笑出声说:「都好,只要你跟我的孩子,不管是长得什么样,我都会用心去珍爱。」 一股窝心的感觉流过我心房,我好希望现下脑海中勾勒出我们一家人幸福的想像图能真的成真。 「但我觉得还是生男生比较好。」我告诉他。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 「你看你都那么溺我了,要是还生个女儿出来,不被你宠坏才怪。」 听完他不禁笑了出来。 「女生本来就是要给男生疼的。」他肯定地说。 谈完那些未知的憧憬后,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稍微侧过身,将脸颊贴上他的左胸口,聆听他紊乱的心跳声。 我能感觉到他正拼命地吸气吐气,他在做开口的心理准备,我等着。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 「这故事有点长,你确定你要听吗?」他问。就算他没明白指出我想知道什么,但我能理解他的暗示,这件事攸关他的性命,我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你知道釐清这整件事对我的意义。」我闭上眼,深呼吸一次,然后再开口:「如果你真的很在乎我……就不要对我有所隐瞒,我想知道这一切发生的原因,你已经跟浩还有桓讨论了一整天,也该有个结论了,不是吗?」 他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加重手臂的力道,将我搂得更紧。 「没人比我更在乎你了;也没有其他事能比你更让我在乎。」他呢喃。 我应了一声,静默等待他将来龙去脉说给我听。 「我们被攻击的事传回香港了。」他说。 「你爸要插手吗?」出于经验和直觉,我开口问道。 「如果『蝶』找上了我,你觉得他们有可能放过我爸吗?」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反问我。 「所以这整件事的起源都是因为你爸?」我从他的话中推论出来。 他用手指勾起了我一些头发,缠绕玩弄着,一边心不在焉地说:「嗯,所以我爸可能没办法亲自从香港赶来,但他加派了一些人手来帮忙。」他停了下来。 又在拐弯抹角了。 「涵,这整件事我真的不知道该跟你怎么说起……」他垂下眼,从嘴里发出的叹息落在我头顶。 真的有那么难解释吗?到底是怎样的关係让他牵扯进来? 「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逼你,但这次非同小可,尤其是你就在我面前差点被杀掉,一想到这个我就怎么样也平静不下来。」我说。 他叹了一口气,把头埋在我肩窝。「对不起,我应该要让你更放心才对。」 「弈……」我微微推开他的肩膀。「说出来吧!我不希望你自己承受一切。」 「我知道。」他回话道。 「不如就从为什么『蝶』要攻击你说起。」我帮他开了个头,希望他能顺利接下去说。 他扯出一抹苦笑。 「因为他们的目的是杀了夏杰的儿子。」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你。」 「没错,就是因为这样。『蝶』的创始人,同时也是『乌鸦』的父亲,曾经是我爸手下一起卖命的兄弟。但是,在一场火拼中,因为一些误会,我爸让人误杀了他的儿子,也就是『乌鸦』的哥哥。 「事后他们起了争执,『乌鸦』的父亲因为与我爸观念不合便毅然决然离开,并创立了『蝶』,而这个组织存在的最大目标,就是为了推翻我们的势力,取代夏氏,并且向我爸报仇,一命抵一命。」 夏弈昕的脸色都沉了下来,我更是被震惊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父债子还?这样冤冤相报的黑道世界到底何时才能平静? 「他们的组织比我们之前了解到的还要壮大太多太多,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藏了那么多人,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招募到那么多人,总之,他们的势力现在至少也有夏氏的一半,但他们所拥有的火力是我们无法比拟的。」 我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夏氏规模的一半?那跟之前那些只有数十人的资料比起来可是天差地远啊! 「他们已经准备好要开始报仇了。」夏弈昕这句话让我整个人都失了魂。事情怎么会这个样子,天啊……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脱口而出问道。 他再次紧抱住我颤抖的身体,拍着我的背安抚。 「一切都会没事的,很快就会结束。」 「你打算做什么?」我紧张地问。他又想含糊带过这个话题了,该不会他又一个人默默做了什么决定不敢让我知道?我觉对不允许他在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上对我隐瞒。 他压住我的肩膀,稍微俯下身和我对上视线,棕黑色的瞳膜倒映着神情严肃的女人,从里头更是散发出他的刚毅坚决,使双眼看起来炯炯有神,夹带着一点点的恼怒。 「先发制人。」他压低声音地说。 「你要主动去挑衅『蝶』?」我将尾音拉高,瞪大眼睛看他。 「是他们先动手的。」夏弈昕咬着牙,缓缓从齿缝吐出这几个字。 「你怎么可以……」我气到说不下去,推开他,转身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纵使明白这种事在黑道中屡见不鲜,但我却怎么样也冷静不下来。夏弈昕怎么能够这么自私?他都承诺要娶我为妻了,更不要说或许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我体内孕育,他还做这么危险的决定,难怪他对我开不了口,真是卑鄙到了极点。 「涵,等我伤好得差不多之后,我会让浩连络王仁丰。」现在他的语气变得很冷静了。 「不可以。」我双手握紧成拳,转回去。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才惊觉到这件事已经没有回转的馀地,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场争斗。 「我很抱歉,但这件事我不能退步。」他瞅着我,眼神逐渐温和下来。 「但是只靠你们──」 「我不会让警方介入,这是私事,我可以处理好。」我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被否决掉了。 不过夏弈昕会有这种反应也是预料之内,有哪个黑道会希望白道牵扯进来私家恩怨的?如果有帮助那倒还好,万一不小心被逮到把柄,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受了。 我思考了一会儿。既然他拒绝我帮他找人,那么好歹我也有受过训练,可以在他身旁协助他,况且他的伤那时也才刚好。 「那么让我去。」我说。 「不行。」他回答地很乾脆,连一点点犹豫都没有,彷彿他早就决定好似的。 「我不管,我受过训练,能帮上忙,而且我不可能让你处于我看不见的危险的地方。」我坚决地说。 「涵,你想太多了,我们是去谈判,不一定会打起来。」他试着说服我放弃参与的念头。 为了不浪费时间在这些我们讨论过一遍又一遍无谓的争论,我决定採用比较激进的手法抢迫他,如果他真的有向他说的那么爱我的话,他一定不会拒绝。 我伸手想拔下戒指,手指才刚碰到戒指而已就被夏弈昕阻止我的动作。 「你想做什么?」他惊恐地问。 我甩开他,站挺身子,抬起头直视他。 「我们的关係只能有两种,一种是宛如两条平行线般的陌生人。」我瞥见他倒抽了一口气。「另一种,就是生死与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离不弃的结发夫妻。」 他听完之后竟然很没礼貌地「噗哧」笑了出来。 「你哪个时代,还结发夫妻……」他抓起我一綹头发边说道。 「我很认真欸!」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我跟着他笑出来让这句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也很认真。」他这样说让我白了他一眼。 「弈,我曾经离开过你,我能理解那种想保护对方的心情,但我觉得这件事我真的能帮上忙,我曾经是受过训练的警察,虽然可能没有你们那么强,但至少我不是像那些只会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黑道大哥旁边傻笑如花瓶般装饰用的女人。」我牵起他的手。「现在想想,我会认为我那时候的想法很蠢,所以请你也不要用这个为理由把我推开。」 他轻叹一声将吻轻轻落在我的头顶。 「我真的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无奈地说。 「那么你是答应了?」我挑眉问。 「我会再考虑看看。现在,我们得去开会了,大家都在等我们。」 「你干嘛不早点说!快点走了啊!」我抱怨。 「我哪知道会这么久。」他扬起嘴角,牵住我的手。 等到我们走进某个被改成会议室的大房间后,大家都已经坐在椅子上等着夏弈昕了,包括一些我认得的小弟还有干部,还有应该是前来支援的组织前辈。而且有些人看到我还是露出怀疑和厌恶的眼光,但是这次没有人很激动地站起来反对,戎玄浩一派处之泰然的样子,只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还是有人开口问:「让宁梓涵加入好吗?」 所有人都转头看我,我尷尬地将目光往上盯着夏弈昕。 「你们觉得呢?」他对着大家问。 没人敢对此发表意见。 「浩?」 戎玄浩听见夏弈昕叫他后,马上抬起头。 「她帮的上忙,她受过训练,会用枪,懂得分析,而且她的观察力应该很强。」戎玄浩现实地说。「你还会什么吗?」 我回过神,马上回答:「我学过柔道,还有跆拳道跟一点点搏击,当初空气枪比赛是全国第二,瞄得够准,所以不管是近身还是远距离我都没问题。」我顿了一下后继续补充:「况且我学过谈判,我知道怎么和他们对应。」 「还有人有其他意见吗?」夏弈昕冷冷地问。 当然,还是没人开口。 「那开始会议吧!」夏弈昕下令。 时间过了不知道多久,但随着戎玄浩对两边实力的分析越来越仔细,我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沉。就算他们人数只有夏氏的一半,但我们大部分的战力都被困在香港,人数上我们并没有优势太多,更何况他们还拥有美国军方走私来的强大武力,若真的打起来,会是一场硬仗,我们不一定会赢,最后一定是两败俱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有动手的机会。 是有一个方法,虽然我明白如此一来夏氏的所有人都会恨透我,并且我得过着下半辈子不停逃亡的生活,但这是个最保险的做法,也能对社会大眾有个交代。 真是的,我才刚和夏弈昕说过这种想法很蠢…… 会议结束之后,我藉口需要一个人独处思考出门去透透气,等到周围都没人,也没有监视器时我拿出手机,拨给那个能帮我的人。 「喂?」响了几声之后对方接起。 「我是宁梓涵。」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需要你的帮忙。」 62 62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夏弈昕的伤已经好了。在他养伤的这段期间内,我们和「蝶」的衝突没少过,每当有人抱着伤回来时,我就觉得胸口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弄得喘不过气,因为下一次受伤的人,很可能就是戎玄桓、夏弈昕,这些我关心的人。 但对于这些事的发生我也只能无奈地接受,有时候我会分析他们带回来的资讯,或是去被攻击的现场研究,试着找出一些有用的蛛丝马跡,不过往往徒劳无功。夏弈昕很反对我这样,他寧愿降低训练的难度也要拖着我一起做一些重量训练或是射击的练习,他怕我将自己逼得太紧,反而没办法冷静下来对这次的纷争有任何贡献。我知道这只是他不想让我涉及太深的藉口,但他说得也没错,我若一直将自己逼在一个极限的状态,到时还没派上用场,我就会先崩溃。 为此我一直很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心态和身体状况,直到我们和「蝶」约好的这晚。 「少爷,他们到了。」戎玄浩从驾驶座转头向我们报告。 这次谈判的场地是郊区的某个废弃工厂,之前我曾来过一次处理一起分尸弃案。这个地方相当宽敞,足够容纳我们两方的人马。另外,高耸的机房可以藏匿不少人,是狙击的绝佳位置,可以派人从别的角度保护,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建议这个地方,庆幸的是他们最后决定採纳我的意见。 「我知道了。」夏弈昕轻声回应,一边捏了捏我的手。 「会没事的。」我打起精神硬挤出一个微笑。 「一定。」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篤定地说着,将我揽了过去,把双唇贴在我额头好一会儿才离开。 戎玄浩拿出类似对讲机的东西递给夏弈昕,我知道该是行动的时刻了。 「听的到吗?」夏弈昕对着对讲机说道。 「可以。」 「没问题。」大家纷纷回覆。 「好,有几点大家等一下要特别注意。第一: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可擅自动手,他们的火力非同小可,别随便找死,还拖累其他人。第二:克制你的嘴巴,少说些白目的话激怒对方,动嘴这件事是我的工作,谁敢跟我抢,等这件事搞定后我会好好处理你。第三:顾好你自己和身边的同伴,但绝对不要因为想保护我就丢了小命。」 「少爷!」当他说到这点时大家异口同声发出不认同的声音。就连我也紧盯着他对他摇头,表示不认同。 「反正自己小心一点就是了。」夏弈昕敷衍带过。「走吧!下车!」他下达命令。 戎玄浩绕过来帮我们开车门,当我站稳后,夏弈昕却冷不防地将我推向戎玄浩。 「为什……」我错愕地连忙推开自己和戎玄浩胸膛的距离,不得其解盯着夏弈昕。 「浩,别让宁梓涵离开你身边。」他瞥了戎玄浩一眼,但目光始终没有聚集在我身上。 戎玄浩微微点了个头道:「是,少爷。」 我不服气地想衝向转身离开的夏弈昕,却一把被戎玄浩按住肩膀。 有种愤怒和哀伤的感觉蔓延在我心里,我知道夏弈昕这么是为了保护我,我明明知道,但我就是不喜欢只能站在他后面的感觉,我明明都说服他让我跟来了,为什么就不能跟他肩并肩面对这一切?我抗议过这种不公平,但每次最后都一定会变成这样,男人这种生物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他们那种大男人主义,正视问题真正的癥结点,评估谁的参与才是对自己有帮助的? 反正都这个时候了,我就算再跟夏弈昕说什么他也绝对听不进去,但我们关係要结束在这种气氛真的不是我所乐见的,虽然说最后一定会变得很尷尬。 我不甘心地甩开戎玄浩的手,无奈叹口气后,举起我手上的戒指,慎重在那上头落下一吻。 今天晚上一切都会结束。 其他人也依序下了车。夏弈昕走在最前头,身旁跟着戎玄桓,而我和戎玄浩与他们之间竟然还隔着其他人。 「少爷他是真的很重视你。」一旁的戎玄浩突然出声。「你最好值得我为了保护你离开少爷,我会好好监视着你,要是你再耍什么花样,我会毫不犹豫解决你。」他认真地警告。 「我知道。」我马上回话。「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办法说什么。」抿着唇,我无奈看着前方夏弈昕的背影。 「知道就好。」戎玄浩只是轻哼一声,没有再接话。 走到空地中央后我们停下脚步,眼神保持注视着前方,等后这最后的几分鐘过去。 接着,站在最前方的一些人纷纷将手伸向枪套,做出随时能拔枪的准备。 「他们到了。」戎玄浩压低声音宣布。 他们宛如行军一般严谨、正式地前来,动作整齐却又没有军队的制式。虽然今晚的温度不高,但每个人都只穿着背心,露出训练过的结实肌肉,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看见「乌鸦」以一种自信、无坚不摧的步伐在最前方带领着他们,然后在某种暗示下,他们的队形向外敞开,但依旧维持着秩序与气势。 他们的人数真的一下变化太多了,而且出来谈判这种事不可能出动全员,一定都是派菁英出来,很难想像万一真的动手打起来画面会有多血腥,不过就是因为如此才会让我下定决心再次做蠢事,为了保护我爱的人,哪怕我这条命最后是终结在他手中也无妨。 几秒鐘又过去,他们在离我们约十公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从人群中认出王仁丰,他朝我瞥了一眼,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那种感觉令我噁心想吐,恨不得立刻拔枪轰烂他的脑袋,再把他的身体剁碎丢到海里去餵鯊鱼。另外,在少数的女生中有一个穿着印有蝴蝶图案帆布鞋的,腰际还有隻蝴蝶刺青,我猜她就是我前一阵子拼命想找到的那个不停唆使夏氏小弟犯案的女人。 笼罩在月光下脸孔,决大部分是面无表情,但少部分的人却露出笑容,那是一种对自己的力量没有怀疑、坚信胜利属于他们的代表。 随着紧张的气氛一分一秒过去,乌鸦从他们队形的中央朝前走了出来,后面的防护人员随即跟着他移动。后头一阵低语和窃笑传过行列,然后瞬间变成嘈杂的轻蔑。 乌鸦对身后的人举起一隻手,转瞬间又变回方才的孤寂。 「久仰大名,夏先生。」他再往前走了几步,高傲地抬起下巴,带着毫无顾忌的笑容。夏弈昕随后也走出我们人群中。 「不敢当,我们才是,最近真是承蒙你们照顾了。」夏弈昕讽刺地说。 身旁夏氏的人跟着那火药味十足的话乱吆喝了几句,却被夏弈昕的命令压了下来。 「安静。」他往后瞥了一眼。「我想客套话就免了吧!」夏弈昕转回去对着乌鸦说。「你们到底想从我们这里拿走什么?」 乌鸦挺起身,表情变得严肃而谨慎开口:「我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拒绝的,尤其是戎玄浩。」他将视线挪到我们这边。「你选择站在错误的那一边。」 在他讲完这句话后,我们发出暴怒的咆哮;他们则是发出声援的欢呼。两边震耳的吶喊充满在这片巨大的空旷之地。 「我从来都不觉得加入你们我会有什么好处;相反的,我以为夏氏服务为荣!」戎玄浩隔着人群喊了回去。 「是时候把话说清楚了。」夏弈昕又再一次重复我们的目的。 乌鸦扬起嘴角。「很简单,我们要拿走属于你们的一切,彻底击垮并取代夏氏,而你们,就是我们的起始点。」他顿了一下。「除此之外,我要你偿还夏杰对我们所造成的伤害,我要让所有兄弟都知道,夏氏集团不是他们的家,而是一个腐败的存在!」 两边就这样鼓噪了起来,最后,谁再也压制不住,纷纷开始互呛,大家纷纷掏出枪,夏弈昕和乌鸦的枪口更是毫不留情的直接指向彼此。眼看情况就快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我甩开戎玄浩衝上前,举起手,对空鸣了三枪。 我将枪口对准夏弈昕的太阳穴,大声警告:「警察!通通不许动!」 戎玄浩一脸错愕,将原本对准王仁丰的枪口转向我,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就怕我真的扣下扳机。 「宁!你到底在做什么?」戎玄桓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瞪着我。 「蝶」的所有人则是抱着一副看好戏心态,但没让他们得意太久,乌鸦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妈的!我们被暗算了!这附近都是条子!」他愤怒地大吼。 但已经太迟了。霎时间,警笛声大响,在不到一分鐘的时间内我们就被警车团团包围。 「我们是警察!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我听见张博昱的声音从警车的扩音系统传出。「不要想反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狙击手也已经就定位,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迫于无奈之下,大家都只能乖乖弃械投降,朝我不满地怒喊,却束手无策,被一一戴上了手銬。 「去你的臭警察!混帐婊子!」 「干!你早该死的!」 我必须很努力才有办法假装对这些话不为所动,但当夏弈昕被扭过手銬上手銬的那一剎那,我再也无法承受,眼泪宛如瀑布一般的倾泻而下。 「你怎么敢这么做?宁梓涵!为什么!」夏弈昕崩溃地对着我大吼,我畏畏缩缩,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再一次背叛我!」他的语气充满失落、悲慟和酝怒,而我就是罪魁祸首,这几乎让我快疯了,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是保护了他还是反而狠狠伤了他。 「对不起,打从骨子里我就是个警察。」我愧疚地说着,然后,拔下手上的戒指,放进他胸前的口袋。「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我很幸福。」我抬起充满泪水的脸,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啊──」夏弈昕不甘心吶喊,警察却毫不留情地将他拖上车。 等到夏氏和蝶的人都被带走之后,我双腿的力气彷彿跟着被带走一般,再也支撑不住我身体的任何重量。 我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崩溃大哭,直到有人从后面将我重重搂进他的胸膛。 「宁,别哭了,都结束了。」他拍着我的头在我耳边安抚着我。 「严彻哥……」我抽泣着,除了名字我没办法说出其他的话语。 「放下他、忘了他,和我在一起吧!我绝对不会让你这样痛苦的。」 我没有摇头,只是不停得哭着,其实严彻喜欢我这件事我心里也大概有个底,只是我不知道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对我表白。 况且我认为,除了夏弈昕,我已经没有能力去爱上其他人了。 63(完) 63 「妈,你还好吗?还会有人去店里乱吗?」我将身体倚在警局附近的电话亭,一手放在外套口袋,一手拿着话筒和我妈讲话。 距离我们逮捕「蝶」和夏氏的人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在我和赵仲鈺的协议之下,夏氏所有的人都在被逮捕的二十四小时内侦讯完毕,并无罪开释。 这段日子以来我接受赵仲鈺的安排,到处躲躲藏藏。如果只有我来承担我闯下的大祸那还好,但我妈却被我拖下水,三不五时就会有黑道去店里乱砸,搞得我妈完全没办法做生意,最后在我的要求下,局长才派了人去保护我妈,不然我实在很担心那些流氓会在衝动下对我妈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没事,他们已经很久没来店里面找麻烦了,我还在考虑是不是该重新开张。」她回答,然后停了一下后接着说:「倒是你,有办法好好吃饭吗?」母亲毕竟还是母亲,就算被我隐瞒、被我牵扯进来,她依旧如此关心着我。 「嗯,他们没有找到我。」我试着想让她放心一些。 其实我这段日子并不好过。每个不安的夜晚我都会做一些很奇怪的恶梦,我总是不停地在奔跑,而我却看不清楚追在我身后的人是谁,最后,我会瘫倒在一摊血泊中,无助地蜷着身体,将脸埋在双手中无声流泪。 庞大的压力加上没有让身体正常的休息,我一直处于非常糟糕的状态。我不停地发烧,胃口也差透了,不管闻到什么都觉得噁心想吐,就算好不容易塞了一点东西进了胃里,没过多久也会被我全部呕出来。 这样敷衍的解释并没有办法打发我妈,她轻叹了一口气。「涵涵,你为何要这样对你自己呢?」 我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我是警察啊……」 「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她又问。 这也是我不停在问自己的问题。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可以这样不顾一切,如此自私地伤害爱我和我爱的人?真的只是我心中那固执的黑白正义,还是其他我从没搞懂的理由?说真的,我找不到能够说服我自己的方法,但我已经做了的事情就是做了,纵使我从不明白这样的意义。 「这是我该做的,是我的义务和职责,不是我想干嘛就能干嘛。」我讲得很心虚。 「别再为自己找理由了。」宛如教训一般,她这么跟我说,彷彿看穿我一样,果然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洞察力是如此惊人的敏锐,我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夏弈昕相处的情况,但我看得出来你这次伤得很深。」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孩子,我是你的母亲,自从你爸跟你哥走了之后我们就变得很疏远,我知道是我自己没有好好尽到一个为人母该有的义务,没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陪伴在你身边,所以,这次让我好好跟你一起走过这段艰难好吗?」 抿着唇,我忍住在眼眶的眼泪不让它流下,但最后还是哽咽地回答:「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是全世界最失败的恋人,我甚至觉得我连爱他的资格都没有。」我抽泣着。「他一定恨我恨得要命,这样的世界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身边少了一个人可以使人如此撕心裂肺。 「离开警界吧,我们可以搬到国外。」她提议。「别管赵局长安排去美国那回事了,我们可以再找其他地方,一个完全没有机会让我们和从前有联系的地方。」 闭上眼,我默默点头。「我知道,我刚从警局出来,刚刚已经和他们谈过了,我不会復职,也不会去美国,我要和所有的黑道白道完全脱离关係。」 「你在警局附近?」我妈突然惊讶地问。 「嗯……」我无奈地回答。 「你到底在想什么?,这样夏氏的人会找到你的啊!」 我当然知道,但打从我下定决心背叛他们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打算把这条命从他们手中拿回来了,要我逃避这件事苟且偷生一辈子,我做不到。 「有些事,是一定要面对的。」我告诉我妈。「谢谢你,妈,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知道我这样说很自私,但我没有其他选择,这是我唯一能赎罪的方式。」 「涵!不要!拜託你!」她的哭喊从话筒另一端传来。 「妈,我爱你。」 「不可以,涵──」我心一竖,掛上话筒。 深呼吸后,我转过头去,直视环着手臂,站在电话亭外的戎玄浩。 「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呢?」他扬起嘴角,露出坏坏的笑容。 「这无所谓,不是吗?」我反问。 夏氏的势力那么庞大,要找一个人决不是什么难事,况且我并没有特别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只是在全部的事情都处理妥当前我还不能跟他们走。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该把欠他们的都还给他们了。 「你还真是难找呢!」他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都说完了?」他问。 我微微点头。「这样就可以了。」 「很好,你应该知道你欠夏氏什么,欠少爷什么。」他咬牙切齿说道。 「所以我没有逃避,该还的我一定会还。」我抬头挺胸,毫无畏惧地看着戎玄浩。 「那就上车。」戎玄浩拉住我的手防止我脱逃,我并没有甩开。 他打开停在路边黑色宾士的后门,将我推了进去。 「大嫂……」夏莉亚已经坐在另一边了。 「别那样叫我了。」我瞥过头,看着戎玄浩关上车门。 「嗯……那,失礼了。」说完她拿出一条黑布矇住我的双眼。 我的反应显得格外冷静,冷静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心里那股阴霾却挥之不去,再加上车内都没人出声,更让我浑身不对劲。 「莉亚……」我开口唤了她。 她绑好布条后,轻轻将手覆在我的上面。「大……梓涵姐,抱歉,我必须这么做。」她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一点都不像我印象中的她。 「你不用和我道歉,是我先对不起你们的。」我拍了拍她的手。「不过夏弈昕竟然来让你做这种事让我很惊讶,他怎么会让自己的妹妹面对这么沉重的事呢……」说完,我轻叹了一声。 「哥他……想让我帮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然,以后也不会有这种机会。」她告诉我。 夏弈昕也真是残忍,想让我梳妆打扮好去受死吗?也真是太可笑了,反正不管如何都是死路一条,死前穿得美不美丽又有什么关係? 「我只希望,他能够看在以往的情谊上,让我死得痛快一些。」我用不带起伏的语气说道。 「别说了。」夏莉亚阻止我再继续说下去,而我也选择保持沉默,让他们载我到我完全不知道是哪的地方,下车,最后被关在一个顶楼的小房间。 夏莉亚拿了什么东西在我身上比了比,囔囔着什么「怎么瘦了那么多」、「麻烦了」之类的话后,就拆下矇住我眼睛的黑布,丢我一个人和一些食物在这里,但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从窗户看出去的风景很漂亮,是我一直嚮往的乡村风景,前面的空地不时有孩子们在追逐奔跑过去,看起来好自由好快乐。我猜这里是一座教堂,我有听到悦耳的鐘声,那和孩子们的笑声合在一块简直是天籟。 很快的,在我望着窗外发呆的时候,几个小时过去了。有人从我身后朝我走了过来,我却浑然不觉,直到他用身体把我围住,我才惊恐地回过神来,但他的动作让我动弹不得,我完全看不到他的脸,可是那熟悉的感觉、淡淡的檀香味,却早就透露了,他就是在我心中那个抹灭不去的存在。 我想哭,却不敢哭,我甚至连呼吸的勇气都快没有了。 「对不起……」我哽咽着道歉。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拨弄着我的头发,轻轻在我耳边吐了一口气后离开。 那股感觉不见了,我不要,我不该转头,但身体却比自制力快了一步。不过当我回过身想抓住他时,门刚好被关上。我衝了过去,使劲转动被锁紧不动的门把,不过只是徒劳一场。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他愿意来见我,我都无所谓,可是这下真的都结束了,我错过了最后挽留他的机会。 我难过地跪坐在地上一边哭泣,一边乾呕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莉亚终于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这时我早就哭乾了眼泪,无力地坐在门边。 「我们走吧……」她将我从地上扶起,无奈地对我笑了笑,然后又拿出黑布,要我把双眼遮住。 之后,我感觉到我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一件脱了下来,我们花了好些时间让我套上了令人窒息的马甲,还有高级丝绸做成的衣服,但我无法想像那是一件怎么样的礼服。换好衣服之后,我听见瓶瓶罐罐的敲击声,夏莉亚不停在我脸上涂涂抹抹。 「有必要这个样子吗?」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糟蹋了你的漂亮衣裳。」 她发出满意的叹息。「没关係的,我希望你能以最美丽的样子走完这段路。」 「好吧,随便你们了,反正不管怎样我都无所谓。」如果在我生命的终点还有办法能满足一个人小小的慾望,也不算太糟糕,至少,我的遗憾又少了那么一点点。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样才对,我们走吧,大家都在等你呢!」她塞了一把很香的东西给我,然后牵着不习惯穿高跟鞋的我走出去。这味道……是花吗? 走了一小段路后,我渐渐听到人们的交谈声,不过就在我们停下脚步的同时,那些声音也都跟着停止了。 正当我纳闷想开口问时,钢琴演奏的《卡农》响起,现场爆出如雷的鼓掌声。 「这是怎么……」我话还没能说出口,一旁就有人将阻挡我视线的布条拿掉,简骏天一脸欣慰地看着我。 我错愕地看了看四周,每个人的脸上都掛着愉悦和祝贺的开朗笑容。这里……真的是教堂,而我正踩在一条长长的红地毯上。在我瞥见了我身上穿的衣服时,我倒抽了一大口气。无袖露肩,腰际上有条精美的黑色缎带,最旁边是朵玫瑰花;裙襬的蕾丝和刺绣更是完美到让我感动语塞──这是我看过最美丽的婚纱。而且我手上还拿着一束捧花。 「涵!太好了。」我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紧紧抱了住我,我手足无措,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宁梓涵,恭喜你,我很开心今天能代替你父亲,牵着你的手,完成你人生中的大事。」简骏天用露出慈祥的笑容。「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新娘。」 我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 「新娘?」我提高尾音重复了一次。 简骏天只是指了指红毯的另一端,要我往那边看。在那里,穿着笔挺白色西装的夏弈昕在那等着我。我不敢置信地喜极而泣,这一定是梦,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方法那么强大,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就失去生命? 「不──」我惊呼。 「这是真的,宁梓涵。」戎玄桓也从我身后走到我身旁。「欢迎你回来。」 「拜託你别哭。」夏莉亚拿出卫生纸帮我擦掉眼泪。「别毁了我帮你画好的妆,拜託。」 我激动地对着他们说:「我一定是在做梦,这怎么可能?」 「你为何不自己问夏弈昕呢?」简骏天拉起我的手让我勾住他,领着我跟音乐的节奏走完剩下的红毯。 来到夏弈昕的面前,简骏天将我的手交给他,并跟他说:「我相信你值得她,纵使这孩子为了正义固执了点,但出发点始终是为了保护你。」 夏弈昕露出温柔的笑容,就像以往看着我的那样。「我知道。」 「宁梓涵就拜託你了。」简骏天说完就退到一旁。 「你跑不掉了。」夏弈昕对着我说。 「为什么?我明明就做了那么过分的事。」眼泪止不住地狂流,我大概是全世界最丑的新娘了。 「别哭,妆都要花了。」他边微笑着帮我拭去泪水。 「你该杀了我的。」我颤抖地说着。 他轻叹了一口气。「宁梓涵,我绝对绝对不会对你那样,因为这不是你第一次做这种事知道吗?你有不良前科,所以其实后来想想我并不意外,我们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况且你只是不想让我处在险境之中,是为了保护我。我生气的,只有你不肯告诉我你的烦恼,什么事都自己硬撑解决,结果惹得大家不高兴一场。」 「对不起嘛──」我不顾形象地哭了出来,他怎么有办法如此豁达看待这件事? 「要是真的觉得抱歉的话,就好好留在我身边,如果你再敢把戒指从你手中拔下来,我保证,我会把它焊回你的手指!」他假装警告着。 「哪有人这样的?」我不甘心地抹去眼泪,夏弈昕这家伙实在是太卑鄙了。 「因为我爱你,但你要是再跑掉一次,我可不敢保证我还有力气去把你绑回来。」他说。 「不会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向他保证。 如果这世界上没有黑,人们怎么知道那是白?相对的,没有白,人们怎么知道那是黑?这是一个黑白并存的世界,我们无力去改变它。但是有阳光的地方,才会有影子存在,黑与白之间,我们都忽略了,还有灰色地带。我们立足在这个危险的地方,爱情是我们坚持下去的力量。 即使我们一黑一白,因为他,我觉得我的世界变得多采多姿,而且完整。如果没有夏弈昕,这样存在于世上的宁梓涵只会是一个躯壳,缺乏爱的灵魂。 夏弈昕没有因为我对他们做过的蠢事而拋弃我,是的,我相信他爱着我,还有他对我无限宠溺地包容,也因为他不放弃、他的宽容,让我有机会,用一辈子去赎罪;去用真心回馈他对我的感情。 因此当我被问到愿不愿意成为夏弈昕的妻子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愿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