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之礼(NP)》 赌局(一) 白炽强光照在惨白的桌面上,刺得眼睛有些发疼。视野一片模糊,她下意识地想调整姿势,却发现手腕沉重异常。 等看清之后,她看见自己手腕被链铐牢牢固定在桌面上,尝试动了下腿,脚踝也同样被锁住。低头看见身上穿了件略皱的素麻长裙,单薄的衣料抵御不住冰凉的空气,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对面还有个和她一样境遇的男人,区别是穿了件适宜季节的毛大衣,略肥的身躯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唯有起伏的后背表明他还活着。 连晓从浑浑噩噩中苏醒,入眼就是这一幕。一边伸展酸痛的肩背,一边环顾周围,四周陈设皆隐于黑暗,唯有面前这张桌子亮得刺眼,宛如处在聚光灯中心。 什么情况?她头痛欲裂,记忆纷乱似被剪碎一般,连名字都花了好久才记起来。晃了晃脑袋稍微克服些眩晕感,她勉强忆起来这里前的画面。 那是在漆黑长夜中,雨水汇成溪流在屋檐垂落一片水幕,她在檐下漫无目的地行走。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小巷深处,面容在记忆中被大雨晕染得模糊不清。随后记忆出现了断层,再醒来就是这里。 对面的男人猛地一颤,从昏睡中惊醒。抬起头是一张平凡不过的脸,腮颊上挂满肥肉。他茫然地环顾一周,随即用力拽了拽手铐,试图挣脱但徒劳无用。 意识到处境维艰,他表情有些挂不住,问连晓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他的脸很陌生。连晓摇了摇头,平静道:“不知道,我好像失忆了。” 胖男人脸上浮起不加掩饰的嫌弃,索性不管她,兀自对黑暗高声大喊:“救命!救命!有人吗!” 似是响应他的话般,寂寥黑暗中忽然传来闲适脚步声,一个鬼魅般的男人悠然走到桌侧。肤色瓷白,短发微卷,精致的银质面具遮住他大半张脸,露出优美下颌。 刚才他一定在暗处观察他们,听到求救才不紧不慢地现身。连晓简略打量过他,又将目光移向对面胖男人,胖男人脸色刷白,似乎处于高度紧张之中。 很快她就明白他的紧张所在,银面具从容抬起手臂,袖口中伸出的手握着一把左轮手枪,构造精细,明显是个真家伙。连晓眯了眯眼,木柄钢身,这是柯尔特左轮,她听谁介绍过,但根本想不起来。 冰冷枪管泛出寒光,倒映出对面胖男人因惊恐而扭曲的五官:“你、你要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背后有很多靠山的,等出去以后我要找人整死你,还有谁绑我过来的,我要把你们一块弄死,听到没,不想死就赶紧放开我!” 胖男人的威胁叫骂在房中回响,然而银面具置若罔闻。他轻巧打开手枪弹匣翻转过身,将其中子弹倾倒在桌上,黄铜弹壳在滚动中折射出暖光。 桌上两人都在看他的动作,连晓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胸前咚咚猛跳,而胖男人手铐下的拳头捏得很紧,用力到关节发白。 “别,别杀我……”眼看威胁不起作用,胖男人开始低声下气地哀求,“我家里还有老婆和女儿等着我,我可以给你钱,求你放我走吧……” “你为了钱把无家可归的孤儿卖给富人时,怎么就没想到有今天?”银面具冷笑出声,随即娴熟地拈起两枚依次推入弹匣。长指一拨,轮轴飞速旋转起来,利落收并入枪身。 胖男人顿时哑口无言,心虚地垂下头,大概是说中了。 连晓冷冷瞥他一眼,却见银面具看自己的眼神也耐人寻味,似乎和胖男人别无二致,蹙眉道:“为什么这么看我?” 银面具轻视道:“虽然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但能和这种人坐上一张桌子,你一定不简单。” 连晓窘迫得脸一红,尽管失忆,她也能肯定自己不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正欲反驳时,转念想到确实举不出理由,加上惹怒他只会有害无益,反倒冷静了些,权当他没说话。 “女神大人给了二位一个赎罪的机会,只需要玩一把俄罗斯轮盘赌。”将枪勾在指尖转了两周,银面具收起目光轻缓启口,“胜者不仅可以离开这个房间,还能得到女神大人的赠礼。谁要先来?” 游戏规则简单而公平,连晓很快接受了现实,这也是她唯一的选择。而胖男人情绪几近失控,怪叫一声:“我不要玩这种游戏,也不要什么赠礼,快放我出去!” 话音未落,枪口已经顶在他的额头上,他立刻收声,冷汗涔出。银面具脸色阴森,话中蕴满威胁之意:“你没资格拒绝。” 枪口从额头移走后,他很是滑稽地低头用袖子蹭去额上冷汗,见她盯着自己立刻回以敌意目光,看起来已经默认了赌局,将她视为对手。 胖男人很惜命。连晓在心中轻叹,自己也一样,面对死亡本能地想争取活下去的机会,为此必须要将生存几率最大化。 仔细一想,赌局其实并不公平。第一,两枚子弹在相邻位置,第一枪中弹几率是叁分之一。如果第一枪不中,第二枪中弹几率为四分之一,后开枪比先开枪有优势。 第二,银面具放弹时,胖男人低了一下头,不知有没有看清放弹动作。只要能确定信息不对称,生还几率可以提升到最高。她开口打破僵局:“我先来吧。” “你怎么这么冷静!”对面男人反射性一跳,极度怀疑地打量她一通,转头对银面具喊,“别听她的,我先来!” 连晓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他果然不知道子弹分布,而且意图占尽先机,这正合她意。 银面具以目光询问她的意见,她点点头表示同意。于是枪来到男人手中,他颤抖着顶在自己额头上,犹豫半晌,大叫一声扣下扳机。 啪嗒,空枪。 胖男人从满额冷汗瞬间转变为狂喜。银面具优雅收回枪,问连晓道:“重新转还是继续?” “继续。”她毫不犹豫。 手枪比想象中沉重一些,死亡威胁会激发人的潜能,当她意识到生命不属于自己,而在轮盘中的某一个弹巢中时,一段记忆从混乱的大脑中凸显而出。 枪击中头时不会立刻感到疼痛,因为在中枢神经做出反应前,人已经死了。 可惜她想不起这话是谁告诉自己的了。举起手臂将冰凉的枪口抵在额前,她闭上眼扣动扳机。 赌局(二) 清晰的轮轴旋转声从额头处传来,意料之中的空枪。 当她将枪还给银面具时,看见他唇边一闪而过的嘲讽笑意,很快转头问了胖男人一样的话。 胖男人疯狂地用袖子擦去脸颊上留下的汗渍,沉默思考了许久。 连晓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自己选择继续等于告诉他:子弹不是相隔两个位置。这样的信息暴露给他对自己并无害处,反倒是暗示他信息量不平等,给他施加压力。 他心算良久,最后选择重新转。 明智的选择,和她想象得一样。连晓暗自思忖,他只能将两枚子弹分布分为两种等概率情况,其中子弹相隔一个位置中弹的概率是一半,相邻的概率是叁分之一,他必须选择重新转。 这个选择看似对他有利,其实后手优势又到了她手上。 银面具将枪递给他,随即抿起唇,露出一种极为惋惜的神情,像是已经预料到结果。 连晓注意到他的表情,格外凝目一瞬。他难道知道子弹的位置? 胖男人已经举起了枪,见他表情不对,急忙放下手改口:“等等!能不能再转一次?” “抱歉。”与柔和的语气截然相反,银面具眼神冰冷,“你没机会了。” 胖男人的呼吸粗重起来,将胳膊缓慢举至一半,手指在扳机处游移不定。 连晓稍稍放松了一下肩膀,人对死亡总有神奇的预知感,他猜到这枪是实弹,所以不想开这一枪。但既然参加了赌局,开枪是早晚的事情,不如赶紧动手,对谁都是个痛快。 电光火石之间,他面色陡然凶狠无比,随即飞速伸直手臂,将枪口对准一旁静立的银面具。 银面具平静地注视他,全无畏惧之色,反倒令他犹疑起来。一刹那的慌乱后,他立刻调转过枪头,指向了对面的女子。 开什么玩笑。直对黑洞洞的枪口,连晓也难再冷静。这可是违反规则,她看向身为裁判的银面具,他安静地看着胖男人,似乎并不打算做什么。 他准备纵容这个行为吗? 背后冷汗逐渐浸透衣料,她转头看见握着枪柄发抖的手背上暴起青筋。他在用力,他想扣下扳机。 她不断地往后靠,直到不能再后,冰冷的椅背隔着湿透的衣料紧紧抵上她的肌肤。如此近的距离,趴下躲避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霎时间,银面具扬起傲慢而轻视的笑意,仿佛在嘲笑胖男人的愚蠢行径。 紧接着,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胖男人的手臂艰难地向自己的方向合起,当指向自己的枪口移开时,连晓也将链铐拽到了极限,呼吸纷乱。 他颤抖着将枪口移回自己额边,眼睛瞪得极大,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举动,喃喃道:“放开我,我不想死……” 扳机扣下,银面具不知从哪变出一件西服外套,精准挡下了飞溅而来的液体,没有沾染上他衬衫半分。 与此同时,镣铐自动解开脱落。对于这个场景连晓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真正发生时她还是第一时间移开目光。 如果他不继续执行赌局,而是选择对她开出这一枪,死状甚惨的就是自己。但胖男人的举动实在是诡异,像是被人操控一般,这是凡人的能力吗? 把外套随手扔在地上,银面具取出一方丝帕盖在手上,从胖男人手中拿回鲜血浸染的枪,随意擦了擦收入腰间皮质枪套中,朝她傲然笑道:“恭喜。” “我能走了吗?”劫后余生下,连晓仅存这一个念头。 银面具抬手制止:“别急,我带你去领奖励。” 不管她失忆前做过什么,眼前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她对奖励全无兴趣,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他却快步上前捉住自己的手,强硬将她从座位上提了起来,不容她拒绝。 一盏门灯在他背后泛起柔光,自黑暗中照亮了墙上一扇白色木门。 他引领连晓推开门,冷冽狂风肆意涌入房中,霎时将门猛地推至极限。 迎向扑面而来的寒凉,她看清了门后光景,巍峨耸立的群山峻岭之上,缭绕层云以旋涡状环绕在苍穹之上,缥缈星空穿过云间洒下丝丝缕缕光芒,照亮了山岭层迭。 云雾中心是一轮耀眼白日,一抹残月半隐在另一侧星空之上。日月同天,世上怎么会存在这般景色。连晓怔然望着面前画面,不觉眼泪从脸颊上潸然落下。 朦胧之中隐约传来神圣空灵的咏叹调,似是来自极致的高山之巅,明明一字一音虚无缥缈,却犹如融化于心湖般深深映在她的脑海。 圣叹之中,连晓感到身体在起奇异的变化。银面具在身侧看她,神色从容而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她深呼吸几下,低头俨然发现面前是一处断崖,半步之外即望不见底的深渊。再回头一看,身后那间幽暗的屋子也不知所踪,他们站在半平米都不到的山巅平地上。 银面具拉住她的手上前几步,直到站定在悬崖边际。他仰头面朝星空,迎风展开双臂。 她顿时猜到他要做什么,惊慌之下想挣脱开他的手,他却将自己握得更紧,身形优美倾斜而落,拉她投入深渊之中。 飓风呼啸淹没惊叫声,神圣夺目的星光笼罩她的身体,她看见烈风掀走了那张轻薄的银面具。光芒一闪,面具转眼深坠山崖。 “沉青,我的名字。”他的真容宛如午夜盛放的幽美兰花。雪白衣衫鼓动翻飞,他粲然一笑,“欢迎来到能力者的世界。” 新星(一) 降过大雪后的深夜,空旷无人的街道寒意侵蚀。积雪扫起堆砌在路边,连晓将薄裙裹得紧了又紧,瑟缩着往小巷深处望去。 这是她被抓去赌局前走入的那间小巷。落下悬崖的途中,她穿梭重重云层,俯瞰过全城灯火阑珊的夜景,最后戏剧般地回到此处,平安无事地降落在巷口。 方才山巅赞咏般的神谕已然告知了自己的异能,甚至无须使用就能熟稔于心。失忆前的自己一定深受世俗同化,若不是亲眼见到天上之景,异能随圣歌旋绕于身,她估计不会接受神的存在。 轻薄衣裙抵不住侵骨寒风,连晓轻叹一声。鬼知道失忆前自己在想什么,又不是百病不侵之体,大冬天的居然穿夏装。 沉青落了地还不松手,兀自拽她往小巷里走去。她挣脱不开,只好由他带领着,一边把衣服摸索一遍。口袋里干干净净,手机、钥匙、钱包一概没有,还好常识没有随失忆封存,这种情况她知道该去警局。 以她的异能可以从他手中逃脱,但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关于被绑去玩开枪游戏这件事,于情于理也只有沉青能够给出解释。 他走进小巷深处,停在一间酒吧前。连晓抬头看向大门上的霓虹灯牌,酒吧名叫深渊之底,还挺应景。 推开门是满目琳琅的铁艺酒柜,暖黄灯光透过井然排列的玻璃酒瓶,映亮柜前朴素简约的木质吧台桌。屋里暖意融融,她放下了紧紧抱起的手臂,稍稍放松了些。 沉青解下皮枪套递给吧台后身穿黑衬衫的男人,随手指了身边一个高脚椅,对她道:“坐吧。” 连晓瞥了眼椅子,没有立刻动身。直到吧台后的黑衬衫给她倒了杯水,放在那个位子前,她犹豫片刻还是坐了下来,直截了当问道:“为什么要把我绑去玩那种游戏?” 沉青戴起一副精巧的金丝眼镜,平添几分风雅,淡然回答:“选你是女神旨意,我只是她的代行者。” 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现在看来倒也合情合理。连晓忍不住小声道:“难以接受。” “这没什么,所有能力者都是这样,被选召、试炼,再由神随机赋予一种能力。”他随意解开衬衫两枚纽扣,“不过一般试炼都是一个人,你这样二选一的还是头一次见。算了,我没必要和你说这个。” 一种能力。连晓捏起吸管,用指尖摩挲得扁平,转头见黑衬衫对她抚了下衣领。她不明所以,索性没当回事,问道:“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未白要见你,他是我们酒吧的老板。”沉青坐在她旁边的高脚椅上,扬起眉道,“你老实呆在这儿。我们的存在还没公布于世,很多能力者都不太平,搞了不少命案出来。一些知情普通人已经组织起来,专门抓能力者,现在估计在外面巡逻呢。” 他的语气和眼神略有令人不适的傲慢感,连晓坐如针毡。她不想待在这里,她想去警局搞清楚自己身份,然后平安回家,过回普通人的生活。 沉青是能力者,黑衬衫很可能也是,她还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异能是什么,用以衡量的标杆只有自己的能力,想走还是要选保险点的办法。 连晓扫了圈柜台,又不动声色地望了眼大门,拢了拢略微凌乱的长发,傲然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你还挺不客气的。”沉青撇了下嘴,思考一会,站起身妥协道,“我去贮藏室看看。” 眼看他的身影没入柜台侧的小房间门中,而黑衬衫正巧在检查酒柜上的酒瓶封口。背后忽然响起轻微的木门嘎吱声,他蓦地从剔透酒瓶间回头,吧台前一片空空荡荡,唯有大门不住地摇晃。 他转而望向贮藏室,沉青抱起胳膊,长腿斜搭在门框上,凝视她离去的方向,悠悠道:“跑了吗,小新人还真是不老实。” 黑衬衫轻应了声,清俊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他默然将一口未喝的柠檬水拿到这边,冰块在玻璃杯壁碰撞出清脆声响。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从沉青背后走出。男人面容俊美异常,薄绒衫勾勒出卓然身姿,柔和的米白色不减他半分锐利气场。 沉青见到他稍微挺了下站姿,敛起笑容道:“要去追吗?” 粗略扫了眼大门,他平淡道:“随她去,她逃不掉的。”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留她下来?”听罢,沉青有些不以为意起来,“来历不明,失忆说不定也是装的,就是长得好看点而已,异能估计也强不到哪里去。你不是会缺这种女人的人。” “不为什么,身边多一个能力者总没有坏处,何况她已经无家可归了。”未白淡淡笑道,“一个寄人篱下的女人,沉青,我的意思你应该懂。” 沉青有些意外地望了他一眼,随即勾起笑意慵懒:“你都那么说了,我哪有不吃的道理。” 未白抬手看了下时间,平淡道:“看下她到哪了。” “啧,有必要用能力吗,她能跑去哪。”沉青皱了下眉,还是不情不愿地摘下了眼镜,折放搁在一旁。 连晓跑出来了,比意料中更轻松,根本无人拦她。 夜寒露重,结了一层薄冰的砖地极其湿滑,她只穿了一双凉拖,缩成刺猬缓慢挪步着。 异能者除了拥有能力,和普通人几乎没区别,比如她现在只想像个普通人一样,找到自己的家,打开门奔入暖融融的屋中,好好喝上一杯温好的姜茶。 走出几百米,没有想象中的能力者来追,反倒有两道强光迎面而来。她眯眼望向来源,那是两个拿手电筒的男人,一边四处巡视一边朝她的方向走来。 两人都戴了显眼的黄色鸭舌帽,让她记起了沉青先前提到的组织。 这条小巷没有支路,往回走就是酒吧,她只能前行。 深冬夜里孤身游荡的女人,还穿了身夏装,怎么看怎么可疑。尽管低头贴着墙前进,她仍感觉到强烈的灯光在自己身上停顿了会,才犹疑着移开。 周围安静得诡异,隔了段距离也能听到两人在窃声交谈。寒风干冷,开始她还觉得皮肤生疼,此刻四肢已然有些麻木,反而能更清晰地听到心脏在胸腔里跳动。 近到半米之内,连晓能看见二人呼出的白气化开在幽暗狭长的巷子里。她用余光瞥见靠近些的人腰间别了根电击棍,二人一直在窥伺打量自己,时不时以眼神交流一番,始终没有开口喊住她。 她加快了脚步,手电筒的光从身侧经过,再是鸭舌帽男人的手臂,最后是肩膀。她顺利地穿了过去,稍微松了一口气,心跳也放缓下来。血液激流带起的热意开始消退,刺骨的冷意再度侵扰。 倏忽之间,她听到了啪嗒一声,俨然不出于自己,连带她心跳也慢了一拍。 一声高喊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喂,你等等!” 新星(二) 他们应该没有看出自己是能力者,不然早在经过前就会叫住她。 连晓停下脚步,回头得体一笑:“有事吗?” 走近看清了她的面容后,为首的鸭舌帽男人一愣,立时放缓了态度:“没事没事,就附近不是有一起灭门惨案吗,凶手到现在还没抓到。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还是赶紧回家比较好,不如我们送你回去吧?” 面对面了才能看到,两人一致身穿黑羽绒服,左襟上别了一枚落日形徽章。对方发现她注意到了徽章,解释道:“我们来自私人组织,你放心,不是什么黑道。” 那多半就是抓能力者的组织了,他们肯定有对抗异能者的经验或训练,跟他们一起行动只会夜长梦多。连晓礼貌地摆了摆手:“不麻烦你们了,我家就在前面,谢谢你们。” 对方略显失望,她点了下头,正欲转身离开时,靠后面的鸭舌帽男人脸色突变,一道手电筒强光瞬间照在她脸上,刺得她睁不开眼,惊疑的质问声在那端响起:“你身上怎么有血?” 连晓蓦地一僵,适应了光线,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前襟。顺他的目光摸索而去,她在衣领上触到一小片粘腻。移入眼中,指尖沾了淡淡鲜红,她心下一惊,这是赌局里胖男人的血。 眼看两个鸭舌帽的眼神越发怀疑,形势在往不妙的方向发展。好在除了这片,衣服上没别的血迹,不算太糟。她镇定地放下手,迎上目光道:“和朋友打闹弄到的,我可以走了吗?” 对方犹豫了,但另一个鸭舌帽显然精明许多,眯起眼笑道:“不好意思,还请配合我们回去接受调查,要是没问题,我们会派专车送你回家。” 那势必就是死路一条了。连晓面露难色,低下头假作思考。鸭舌帽也耐心地等她,但她瞥到那人悄悄将手放在电击棍上,时刻准备发作。 在她抬起头的一瞬,对方脸色立刻从阴森转为和善,笑眯眯问道:“想好了吗?” 连晓没有回答,一双杏核水眸中不见方才的怯懦,变得冰冷无光,有如万丈霞光吞没于地平线之下。一轮血月升上极黑夜幕,她眼中倏忽泛出红光妖冶。 与此同时,二人胸前的落日徽章一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仿佛在昭告着危机来临。 “啊——”强烈眩晕感冲击之下,鸭舌帽发出一声惨叫,痛苦得五官变形扭曲,筋骨如被抽走般瘫软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 眼中红光退却,连晓趁机退开几步,提起裙角转身就跑。 另一人吓了一跳,连忙关心道:“你怎么了!” 从眩晕中缓过神,鸭舌帽按住胸前徽章,指着前方嘶喊,“能力者,快抓住她!” 硬底凉拖踩碎薄冰,几次都险些滑倒。就凭她这硬件,绝对跑不过两个全副武装的大男人。连晓深谙此事,所以早就做过最坏的打算,只是没想到现在会用上。 刚才她在巷口找警局时,默记过这里地图。只要将两人分散开,解决一个人要比两个方便很多。至于血迹,先反穿裙子,再用长发挡住就行。 “别跑!”果不其然,两个鸭舌帽循迹赶上,在后面紧追不舍。他们追上的速度比想象中快上一些,再这样叁分钟之内就能追上自己。 一个鸭舌帽已经近在咫尺,正欲伸手抓住前面女子的胳膊时,她忽然放慢脚步,凌厉的目光即刻扫来。 两人下意识停下脚步,避开与她对望。半晌之后,警报器并未响起,转头发现人影早已消失在拐角。 “上当了!”其中一人愤懑喊道,立刻拔腿跟了上去。转过拐角,两条支路赫然映入眼帘,路的尽头隐入黑暗,连脚步声也悄然无形。 跟丢了,二人面面相觑。只能分开寻找了。 身后的脚步声减弱一半,蹑手蹑脚行走的连晓知道成功了。虽然绕了段路,但前面巷口出去就是大道,沿大道一直走就能到目的地。 她轻轻舒了口气,行走间额头猛地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逼她吃痛刹住脚步。捂住额头环视四周,静谧空旷的小路没有行人,两旁都是暗淡熄灯的低矮平房,根本找不到障碍的来源。 伸手探了下,连晓才摸到正前方有面看不见的墙,平坦而坚实。顺着一端摸到另一端,这面墙完全挡住了她的去路,用力敲了敲也毫无作用,反而把手砸得生疼。 只能从旁边的小路绕了……橡胶摩擦地面的嘎吱声在身后响起,她冷冷回首,精明些的鸭舌帽拿着电击棍从路灯下走来。原先和善的面容如今狞笑起来,堆起一脸横纹:“跑不动了,小妹妹?” 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实在令人作呕。连晓冷静道:“被你们抓回去会怎么样?” “你们这种怪物不配拥有人权,在收容所里等死吧。”鸭舌帽谨慎地用帽檐挡住眼睛,笑容阴鸷,“还有你,你竟敢对我动手。我会让我的同事好好‘照顾’你的,小妹妹。” “这样啊。”连晓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积云散开,露出晴朗无星的夜空。她放平目光,瞥到路灯下一道亮影,忽然对鸭舌帽说:“你有没有发现周围太安静了?” “什么……”鸭舌帽步伐一顿,耀眼白炽的两道利光交叉成十字形,从背后穿透过他的身体。话没说完,他就重重倒在地上,撞出一地血泊,再无声息。 血肉飞溅过后,一个优雅收刀的身影在他背后显露其形,酒吧里的黑衬衫,尸体胸前的徽章警报不止,他果然是能力者。 “确实需要好好照顾。”沉青从他身后走出,浅灰镜片掠过冷光,“怎么不跑了,认清现实了吗?” 这么快就能找到自己,加上能看见手枪里子弹的位置,连晓几乎能肯定他的能力是透视。她没搭话,慢慢调整呼吸,专注蓄起精力。 沉青踩碎乱响的徽章,周遭顿时归于寂静:“就凭你那点精神冲击的能力,连黄昏组织最底层的杂兵都打不过。新人就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你……” 话音戛然而止,他眯起眼,见她背靠墙蹲下身,紧紧抱住膝盖不停发抖。 血流量减少,血管收缩,意识到她快冻僵了,他怔了怔,一边疾步上前,一边单手解开身上披的大衣。 没想到站定在她面前时,她倏地抬头,与他目光正对上,清明眼底泛起一阵红光。 这个自大的男人,早该给你个教训了。 沉青才意识到被摆了一道,但已然来不及避开。眼前霎时一片花影,巨大的眩晕感迫使他不得不弯下腰,喧嚣耳鸣间只听见一阵小鹿般的逃跑脚步声。 入住(一) 连晓快到极限了,踉跄走入一侧小路。结果没走几步,身穿米白毛衣的男人从她斜前侧缓步走出,驻足在光暗切影间,彻底封住她的退路。 他站得离自己很近,近得满目都是他俊秀的眉眼,心不自觉地狂跳起来。她记得这张脸,回忆之初的画面如浮出水面般明朗,这是小巷里的那个男人。 他一手斜插裤袋,一手长指间捻了根未点燃的细烟,从现身至今始终在凝视自己,无需开口就能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连晓对上他的目光,眼底绯光闪动。 没有任何效果,他反而勾起嘲弄似的笑意,将目光移到她身后。 怎么会不起效?连晓蹙起眉,被前后围堵,她确实逃不掉了,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听听他们的要求。 沉青很快赶来,脸色并不好看,还是给她披上了大衣。她拉紧衣领半蹲下身,低声道了谢。 冻僵的身体让连晓对温暖产生本能的贪婪,她将全部身体都裹入柔软的羊绒大衣中。恢复些体温后,她简单道:“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未白稍稍仰起下颌,以高傲之姿俯视道:“跟我回去。” 连晓不假思索地拒绝:“就算你现在强迫我,我也会找机会走的。” “看你的方向,你该不会想去警局求助凡人吧。”沉青绕走到她身侧,言语颇为挑衅,“难道你真的失忆了?连自己是通缉犯的事情都忘了吗?” 通缉犯?连晓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见他慢条斯理地取出手机,滑点几下举到自己面前。 亮白屏幕映出一份最新逃犯名单,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罪名是涉嫌谋杀。虽然照片、户籍地址一片空白,身份证号却让她有莫名的熟悉感,这一定就是自己。 她怔然凝视白底黑字的屏幕许久,人的本能是大脑的一种潜意识,逃犯、谋杀这样的字眼都让她心生恐慌与厌恶,如果自己失忆前是杀人犯,那势必不会是这种本能反应。 意识到这点,连晓缓慢放下肩膀,推开手机道:“我没犯罪,不过谢谢你告诉我。我要走了。” 话音刚落,未白蓦地收紧手,细长漂亮的烟身立时变了形。很快他放松下来,扬起冷笑:“你活不下去的,无论是黄昏组织还是别的能力者都会追捕你,你太特殊了。” 见连晓像是被说中心事般抿唇不语,沉青反倒有些不解。她的精神冲击异能在同类里并不厉害,强如未白不会不知道。他疑惑问道:“为什么?” “让她自己说。” 连晓望了一眼未白,他半隐于阴影中,眼眸幽深,似乎若有所思。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沉默良久,她缓声道:“……我好像有两个能力。” “这怎么可能!”听罢,沉青难掩惊色,连黑衬衫也收拢长刀,侧目而视,“是神谕告诉你的吗?” “嗯,除了让别人眩晕,还可以改写记忆。不过我刚刚对自己试了没用,所以不敢肯定。” 他目光灼灼凝望她半晌,转而急切道:“未白,这不可能吧,我从来没见过双能力!” “我也很想知道原因。”未白勾起浅笑,兴许是烟草所致,他的嗓音格外醇厚,“何况这样有悖于规则的存在,还是待在视线里比较放心。” 连晓原先不认为自己特殊至此,因为这个叫未白的男人明显也不止一个能力,除了看穿并失效异能外,他还会隔空移物,比如赌局最后胖男人的古怪举动,和现在失去重力、漂浮在空中的自己。 衣摆自然垂落,两只袖子在身侧随风摇曳。她想起了叼着小猫的母猫,眼下自己的姿势就像母猫口中动弹不得的小猫,乖乖地跟随在几人身后。 虽然勉强答应回去,其实她也有自己的算盘,既然她可以修改记忆,很可能还存在其他记忆方面的能力者,能帮助她恢复记忆,在他们身边遇到能力者的概率总比自己去找要高。 小巷依然寂寥,两侧住宅静得不寻常,刚才的动静绝对不小,竟然没吵醒一个居民。未白走在她斜前方,行至一半时他们经过了另个鸭舌帽男人的尸体,同样死于致命刀伤,溅了一墙血花。 连晓也算见过了大场面,但见到尸体,尤其是这样死状凄惨的尸体完全不敢直视,有发自内心的强烈恐惧感。 她看向走在身侧的黑衬衫,记得刚才沉青称呼他为蓝景,是个五官清俊明净的男人,眉宇出尘有如水墨寒梅。若不是亲眼见证那道漂亮的十字斩,很难相信是他作为。 临到酒吧门口,未白忽然停下脚步:“你们先进去,我抽根烟。” 另外二人没什么反应,早已习以为然。她回头凝了眼,昏暗的路灯闪烁不定,他站在路灯下擦亮火柴,娴熟地点起了烟,一缕白雾消散在深夜里。 他的目光未曾扫过自己,施加在背上的力量却忽然消失,她立刻受重力召唤直坠而落。 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短时间内连晓已经做好了膝盖着地的心理准备,转眼又被稳稳托住。入目是刀雕般的下颌线,蓝景迅疾移过手中长刀,回身将她接了下来。 当她落入怀里时,他微怔一下,即刻弯腰让她站起身,动作优雅而疏离,俨然像是出身贵族。她轻声道谢,也只不过换来他一个点头,和沉青随意一瞥。 穿过酒吧,沉青随手关了灯。走出贮藏室后的铁门,是一条居民楼间封闭的后巷,夜里显得幽暗狭窄。 沿室外楼梯走到二楼,开门一阵暖风袭来,柔白廊灯随即亮起。进门左边是一间开放式厨房,左右房间和上下两层都被打通,以原木转梯连成复式结构。 家居风格以米咖色调为主,和楼下酒吧截然不同,这里的氛围让她觉得温馨舒适。 挂钟时间刚过凌晨两点,蓝景先行回一楼自己的卧房,而沉青径直领她走上二层,停在楼梯口的那间卧室门前。 “最后一间空房,你运气挺好。”沉青从一串钥匙中拨弄出一把,顺利打开了门。 属于她的卧室也是简约明快的日式风格。连晓也是累坏了,赤足走过羔羊毛地垫,在松软的靠背式沙发椅坐下,见沉青自顾自地移开原木色橱柜,一边懒散道:“我还在这里藏了口粮的,看来要转移地方了。” 说着,他从橱柜里取出一支翡翠色酒瓶,向她举了举,宛如胜利者般得意一笑:“要来点吗?” 入住(二) 沉青信手翻转过桌上倒扣的玻璃杯,不等她回答就擅自斟满,感慨道:“白州25。上次回国时买的,我留了半瓶没舍得喝,今天你有口福了。” 琥珀色的酒浆在锤纹杯里漾开,见他大大方方坐在另侧沙发上品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狐狸眼,她才敢小小喝了一口。 柔和顺畅的口感,伴随浓郁的果香和一丝绵长烟熏,比想象中好入口得多。 沉青上下打量她一番,捏起下巴道:“普通得不能更普通,我真是不明白新来的女神在想什么。” 酒液滑过喉咙时,舌尖仍存绝妙战栗感。连晓咕嘟咕嘟喝了一杯,好奇问道:“新来的女神?” “就是赋予你能力的女神。”他又为她倒满一杯,“原来这个领域的主神不是她,而是另一位神。是他开启了能力者的游戏,我的能力也是他给的。” “为什么换了?” 沉青笑了笑:“上一位主神失踪了。他估计对上帝视角不太满意,亲自化成能力者参与游戏,结果意外消失了,到现在都没找到。” 她抿着酒,怀疑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他懒散道:“因为未白出现了。” 言下之意这些是未白告诉他的,而且能让他深信不疑。想起那深不可测的男人,她不免生出疑问:“未白是什么人?” 沉青似笑非笑:“他是女神神使,换句话说,他是神为了维持秩序,在这个世界上的投影。” 连晓一怔,这就是拥有多种能力的合理解释吗?且不揣测神的想法,假设每个能力者都是博弈的参与人,尽管个体能力不同,起码也是平衡的。如果说身为双能力的自己有悖于规则,那他的存在算什么? 她无法再细想下去,眼前茶几开始飞速旋转。抬起眼,整个房间像被抽动的陀螺,转得连家具也甩出残影。她想借扶手站起身,手下一滑直直翻倒在地上,立时让旁边那人凝目:“你喝醉了?” 并没有,连晓在心里回答。羊毛垫很暖,她一时竟也不急着爬起来。 记忆在心底绽开花苞,她想起了一段画面,那时她脚边堆满喝空的啤酒罐,眼前是星空下一望无垠的海面。 有人陪她坐在沙滩上,她靠着那人的肩膀,口齿不清地在抱怨什么。额头很凉,起初她以为是夏夜的海风,后来才发现是他落在鬓角边的轻吻。 他的举止克制,而她也没有抗拒。他缓慢地下移,末了停在她嘴唇上,一触即离。尽管记不起长相,她却记得他捧起自己的脸颊,温柔地微笑:“你喝醉了。” 此时此刻她倒在地上,对着地垫上一簇羊毛发呆,脸颊有水渍风干后的轻微凉意。手腕忽然被人拽住,身体紧接着翻了过来,正撞入白皙清湛的面容。 沉青不知何时摘下了眼镜,漂亮的眼中尽是促狭笑意。 眼中聚拢的迷雾倏地消散,她狠狠地瞪他,试图发动能力。没有任何效果,反而引他好整以暇地启口:“忘了告诉你了,二楼禁止使用能力。” “你!”连晓咬牙切齿,他果然记仇自己耍了他。 太大意了,酒精作用下她根本无力挣脱,只能眼睁睁看他将自己从大衣里拎了起来,转眼又被按在沙发扶手上,搁得脊背生疼。 沉青压靠在她身体上,平整的白衬衫在剧烈动作下压出褶皱,和他高挺漂亮的五官组合成一种别致美感。 不给她任何逞口能的机会,带有侵略意味的吻旋即落下,炽烈缠绵,辗转于她丹红双唇间。微凉的舌顺牙齿间隙滑入口中,吸吮舔舐柔软的内壁,勾起一条银丝。 退开一段距离,他弯起张扬笑意,故作恍悟道:“味道很不错啊,和几个男人做过了?” “我没有!” 他眯眼一笑,手指抚上她裙摆下裸露的小腿,沿滑嫩的肌肤轻缓上移,将裙子掀起堆在腰上。酒意作祟,脚踝又被他紧紧压着,她根本无力抵抗,唯有眼眶微微泛红。 如此羞辱叫人难堪,她咬起牙,扭过头不看他,却感觉他隔着丝薄的内裤点了点小腹,暧昧说道:“骗你的。我看过这里,你还是个处儿。” “你放开我!”醉意萌生,连抵抗的话语都像是欲拒还迎。 “那么好的酒都用上了,为什么要放开?”他语气中掺有无辜和不解,手中动作未曾放轻半分,将裙摆连同胸罩一同推上锁骨位置,用力揉搓她胸前两团软肉,几乎要揉得散了架。 他凑上她的耳垂,一字一句敲击她的心理防线:“我早就想这么做了,看你装得那么高冷,真想听听你叫起来是什么样。” 连晓生得轻灵秀丽,身材纤弱,唯有明丽的双眼蕴起怒意。她刚想出声,原本尖牙利齿的话生生止于嘴边,乳尖传来一阵电流般的酥麻感。 他俯身含住她胸前那颗红珠,勾入舌尖来回舔舐,贪婪地品尝她身上馨香的气息。酒精溶于血液,透过皮肤散发出清甜香气,只有这样贴上她的皮肤才能闻到,是任何美酒都无法比拟的醇香。 修长的指尖缓慢移到她身下,在丝质内裤外沿肉缝游移摩挲。抚到水渍时,沉青扬起散漫笑意:“湿透了呀,好想吃了你。” “你再这样,我就喊未白了!”连晓没有忘记他提起未白时略带敬畏的眼神,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就算死马当活马医。 沉青微怔,这话好像相当管用,真的就此停下手。凝目半晌,不明笑意浮上唇畔,他开始从容地替她整理衣服,自言自语:“好像玩过头了。” 裙摆卷回脚踝处后,他捡起散落在地的大衣,从内袋中取出药盒,将一枚黄色药丸倒入掌心。 随后他衔起药丸,渡入她口中,再以杯里剩余的酒强迫她咽入喉咙。见她露出极度厌恶的表情,他轻松笑道:”解酒药,给店里客人备的,早点休息。“ 说罢,他将大衣折于臂弯,正欲离开时,忽然想起什么,提醒道:“对了,隔壁房间最好不要靠近。我走了,明天见。” 告别的话语如同道一声亲昵的晚安,门沉沉关上了。 前奏 po18.us 沉青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台阶下,连晓彻底后悔答应他们了。皮肤上触感犹存,她原以为这目中无人的男人起码还有副好看的皮囊,不至于打自己主意。 实在太天真了,说起来自己似乎对社会上的危机意识很弱,一开始根本没想过被收留会是这种结果。 解酒药在生效,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扶着墙走到门边。确定外面没有人声,她拧了下门把,锁得很紧。 该死的男人,她想狠狠踢门发泄,冷静下来还是忍住了。门的结构是从外面锁上,里面就会打不开,好像是早就给谁准备的一样,她不禁一阵恶寒。 窗外有防护栏,叁楼的高度也不现实。连晓却意外地在床尾后见到另一扇门,严丝合缝嵌入墙中。 原来有这扇门吗? 看方位正是通往隔壁那间神秘的屋子,她试着转了下门把,并没有锁。反正也别无选择,算时间估计屋子主人在睡觉。 只窥探一眼,如果情况不对就立刻关门。那么想着,她将门打开一条缝,朝那边望去。 一眼即凝固。门那端昏暗不清,灯光从门缝倾泻一角,照亮了其中陈设,里面空无一人。 一模一样的沙发椅,一模一样的羔羊毛毯,连茶几上玻璃杯摆放的位置都一样,对面的房间俨然是这间房的镜像。 当她意识到这点时,对面忽然传来巨大无比的引力,如一只无形的手将她强行拉入门那侧。 连晓一时失去平衡跪坐在地,引力倏地消失,门在背后猛然关上,砰的一声震得耳膜发疼。她急忙回头,一堵白墙赫然映入眼帘,刚才那扇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处幽暗的封闭空间,强烈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她无法冷静思考情况,唯一念头就是赶紧出去,到宽阔或有光的地方。 她深呼吸几下,鼓足勇气贴墙走到门边,慌乱摸索到灯控开关。房间里一片寂静,开关“咔哒”声格外清晰。 灯没有亮,无论怎么按也不亮。 她总觉得背后有声音,不敢回头看一眼。发现开关无用后,又试着拉了下门,万幸之幸没有锁。 连晓来不及想别的了,这里让她浑身发冷,一秒都待不下去。一把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观察,巨大的引力和刚才一样将她强硬拽了过去,门又重重地关上。 还是昏暗幽深的镜像房间,区别是这次背后门没有消失,她试图开门,门把宛如雕塑纹丝不动。 理论上来说,刚刚那扇门通往走廊,而且也不符合二层的空间分布。 连晓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加惧怕幽暗,没办法分析下去,房间里看不到的角落都像是有人站在那儿,剧烈窒息感宛如扼住喉咙,半声呼救也发不出。 门不能走。她以仅存的力气挪到窗边,放眼眺望一片漆黑。防盗护栏比头要窄一些,她已经顾不得跳下去结果如何,用尽全力试图掰开栏杆,身体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抖。 房中安静无声,连地暖也凉下几分。楼下忽然有车急速驶过,耀眼的前灯透过玻璃窗一时眩目。 在残光照映下,她从窗上倒影中和背后一人对上了目光,立时屏住呼吸,心跳猛然加速。 未白松披一件浅灰格子睡衣,靠墙半躺在床上,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似是在此等待许久。 刚才她记得床上空空荡荡,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不敢妄动,他正平静地看着自己,眼底红光在黑夜中涌动。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他的眉眼深沉莫测,叫人辨不出想法。 短短的对视间,连晓听见了迭起的浪潮声,来自心海的浪潮,纯粹得像是捧起海螺于耳畔聆听。 吊桥效应。她在混乱记忆里清晰地读出这个词,似乎是她自己上网找的资料。 未白仅轻翻过手,她就不受控制地被强行拽到他面前,纤细皓腕转眼被他握入掌中。 “放开我……”连晓想从他手中挣脱,再用力也徒劳无用。 “我很讨厌食言的人。”他语气中有难以反抗的震慑感,“这次是小惩,下次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你。” 原来他早就察觉到自己想跑路。她在心里轻叹,难怪刚才沉青笑得奇怪,未白和他是一丘之貉。她果决回答:“我不会跑了,我现在就洗漱休息。” 意识到她在逐客,未白眼神一凛,稍加施力就将细瘦的女人拽了过来,手臂随即横亘腰肢,迫使她贴在自己身上。 连晓全部的感知都被他身上极淡香甜的烟草气占据,隔了真丝睡裤,双腿间也能隐约感受到不容小觑的存在,比屋内地暖更为热烫。她惊惧道:“你做什么!” “做沉青没有做完的事。” 床前小灯幽幽亮起,她衣领绳结松开,露出滑腻雪白的肌肤。他凝目于半落衣衫间,目光炽热,连同抵在腿心的物什也涨了一分。 见他伸手要剥自己衣服,连晓也不知哪来的胆量,突然用力拍开他的手,愠怒道:“我跟你回来,不是给你玩弄的!” 未白极不悦地抿了唇角,冷声道:“我以为你知道孰轻孰重。” 酒精在脑中缓慢退潮,她终于可以开始思考。女神的神使显然不爱遵守道义,再激怒他对自己无益。 趁他用能力强来前,她冷静开口:“我可以委身于你,但有前提。我要和你们平等的生活条件,还要知道我的身世背景。” 他蓦地皱起眉,没等他回答,她扬起挑衅笑意,威胁道:“不然我会向社会公开我双能力的存在,你不想让我破坏能力者领域的秩序吧?另外,我可不怕死。” 未白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眼神阴鸷森然。 连晓分明看到他眼底有薄怒掠过,末了却轻慢笑开:“你的身体不值那么多,不过我同意了。” 她暗自松一口气,其实刚才有赌的成分在,他完全可以把自己弄得半残不残,再囚禁起来以绝后患。好在他没这种惨无人道的恶趣味。 未白收拢手臂,宛如抱起一件珍爱的乐器将她搂入怀中。她感受到温热的体温、有条不紊的心跳声,以及前襟一只精细的刺绣兔。 她同样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乱跳,浪潮复起。背后霎时起了一片凉意,她蓦地睁大眼,衣料碎裂声在耳边回荡,就好像一场暴风雨的前奏。 更多小说请收藏:po18.us 奏鸣(H) 柔光从简约方灯透出,照亮原木地床一角。浅咖色的棉麻被单平坦无痕,从未住人也不沾纤尘,可见主人对其的爱护。 连晓从没想过会在这样安适的环境里,对刚见面的男人交付出初次。 撕成碎片的衣裙被一扫在地,未白将她困在身体与墙之间,专注而细致地抚摸过每寸瓷器般的肌肤,如同在鉴赏稀世的艺术品。 胸前那片遮蔽被粗暴扯开,他随手将纯白的棉纱内衣扔到床下,温热的手掌即刻代替上来。沉青爱抚带起的敏感尚未消退,他的举止让连晓心底泛起羞人的欲望。 “把眼睛闭上,我不喜欢你这样看我。”他忽然发出命令,语气中有不容拒绝的压慑感。 没必要和他作对,她依言合眼。温暖柔软的触感覆上嘴唇,唇齿间有轻淡的薄荷香气。兴许因为不是普通人,他身上没有半分令人不适的烟味,反倒有种独特成熟的清爽味道。 他极耐心地沿唇线徐徐游过,全不费力打开紧合的贝齿,轻柔探入口中,温和得与刚才判若两人。手臂打开被按在墙上,他的索取逐渐升温,开始变得霸道强势。湿热的舌尖卷起她的缠绵起舞,带了十足的侵略意味。 连晓轻轻往里挪了下身体,粗长坚硬的东西正抵在耻骨上,热烫得难以忽视。尽管调整了坐姿,他们之间仍维持着羞人的姿势。她的两条腿折弯向外分开,与床面搭成叁角形,勉强容纳下他高大的身躯。 口齿间、鼻腔间、身上每一处都沾染了他沉稳的男性气息,他的吻落到锁骨上,转为恣意用力吮吸,莹白的皮肤顿时浮起深红色的吻痕,犹如绢纸上点开几朵情欲之花。 俯身端详两团绵云似的乳房时,未白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手上陡然施力。乳肉在长指收拢间饱满鼓起,顶端一枚丹珠娇嫩挺立,只是轻轻一捻,她就能感觉到下身源源不断涌上热意。 “疼。”力气大得像是施虐,连晓轻声哀求也没减弱他半分动作,只好由他肆意妄为。 蹂躏半晌,他终于玩够了。退身一段距离,手臂环过她的身体,把她一并从墙上提起来。 她重心下移,转而跪趴在他身上,腿心正紧紧贴附在他胯间,以至于能清楚感受出那骇人的长度。隔着衣料慵懒摩擦一会,未白暗哑开口:“帮我解开。” 他指的是衣服,连晓指尖都在发抖,解一枚衣扣都要花上好久。半趴在他身上解到一半时,下身倏地一凉,他将最后那片布料撕扯下来,手掌抚上她的小腹,指尖在湿润的小缝间上下滑动着。 从未有人触摸的地方被他轻佻玩弄,她剧烈一颤,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下,眼眸里盈起水光。头顶上响起他倨傲的命令:“快点。” 她继续去解下一枚纽扣,衣衽间隙露出他纹理分明的肌腱。他的长指轻刮过娇嫩的花蒂,寻到花瓣中最柔软的地方,缓慢挤入青涩幽密的花径之中。 前戏撩拨足够,无须费力,盈满蜜液的花穴轻易地吞入他的手指。她听见他在上方轻笑一声,鼻尖泛酸,却还是受欲望驱使,忍不住娇吟:“嗯……” 未有人至的幽境被他逐步深入,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倒涌起异样的满足感。手指已经整根没入,他游刃有余地抽送起来,身下响起淫糜的春水翻搅声。 快感涌动引起另种空虚感,那是一种渴望其他进入的感觉。连晓终于解完最后一颗纽扣,身下异物随即抽离。 倏忽间一阵天旋地转,未白起身将她压在床上,流畅地除去睡裤,高高挺立的巨物显露真容。赤红粗长,圆润顶端微微湿润,看得她心下一惊。 “我……”我不行的,连晓下意识想举白旗,骤然被他捂住嘴。他额上泛出细小汗珠,俨然忍耐到了极限。抵在微敞的花穴口停顿半刻,他挺腰直入,卵蛋般的顶端毫无阻碍地滑入花径中。 疼,强烈痛感瞬间侵袭了感知,她疼得眼泪直流,被他禁锢在身下,连挣扎都很困难,只能咬牙承受他的进入。 在紧致甬道缓慢前进,他倏地停下了,停在一层阻碍前。墨玉般的眸中浮掠光影,化作唇畔一抹上扬弧度,他不再犹豫,握紧她纤细柳腰,一用力冲破阻碍。 “啊!……”连晓弓弯了腰,哭腔求道,“疼,未白,我不要了……” 意外的是,这次未白听进去了,没有再往深处挤入,而是俯身将她搂进怀中。 欲望深埋在她体内不动,他将她散乱长发拢到背后,似是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身体像一根紧绷的弦,他低声道:“放松点,你太紧了。” 等她稍许平静,他才开始小幅度地抽插起来。他上衣半解,玉石般的肌肤因情欲泛起一层薄汗,在荧荧灯光下分外魅惑。 双腿被他打开到极限,每一次进出都像步上高潮的音符,她听见自己的身体发出渴望的共鸣。原本细微的啜泣染了欢愉,入耳似是绝妙天成的乐章,他目光越发幽深,律动陡然激烈加快。 “啊……啊……”他顶得太深,连晓情迷意乱之中搭住他的胳膊,转眼手又被按回床上,与他十指相扣。她要受不住了,情潮漫过理智,终于奔溃决堤。 白玉般的身体剧烈颤抖,向后拱成一道优美弧线。蜜液一股一股从穴口涌出,媚肉绞紧了炙热的肉棒,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差点没能控制住。 未白低下头,将她的呻吟吻入舌尖。借高潮余韵下春水的润滑,他如疾风骤雨般抽送起来,她的双臂紧紧环过他的肩背,才能勉强承受这番索取。 快感之巅,他紧紧抵在甬道最深处,以滚烫的尾奏结束了乐章。 接纳(一) 连晓是在一阵敲门声中苏醒的,看表已是下午两点。 空荡荡的床面凌乱不堪,稍动一下便是筋骨齐疼。对了,昨天还被未白泄愤似地按在沙发要了一次。天快亮时说要洗澡,结果调试热水时,还在花洒下被后入。 记得洗完后他抱了自己回床上,不知什么时候走的。 敲门声再度响起,未着寸缕的她趴在床沿想找衣服,床下一地衣料碎片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房门打开,竟是沉默寡言的蓝景。 他见到披了身薄毯的连晓也是微愣,很快又平和说道:“我来喊你下楼。” 这是他首次开口,大约因为不常说话,嗓音明净略带些沙哑。她点点头,转念想到自己没衣服穿,犹豫了下没动身。 “怎么了?”他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为难。 连晓勉强笑笑:“……没事,我不太方便下楼,谢谢你叫我。” 这间酒吧里唯有他没表现出不轨之心,还几次对她伸出援手,她实在想在他面前保全一点颜面。 关上门后,她站定在落地镜前。薄毯坠地,纤瘦细嫩的身体上尽是指痕淤青。 这也是预料之内的结果,能和上位者谈判成功,不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条件,也间接确定了自己的地位。 至于衣服的事情,就抛给始作俑者解决吧。 忽然又有人敲门,连晓裹起薄毯小步往回走。 开门仍是蓝景,区别是他这次捧了一沓迭好的崭新冬衣,语气毫无起伏:“这些是新的,没有穿过。” “这是借给我的吗?”她惊讶问道。 他应了声,将衣服递交到她手中后,犹豫半晌,又从胸袋里拿出什么东西放到她手心,声音轻了一分:“还有这个,你别难受了。” 连晓展开手心,是一颗蓝色薄荷糖。心里倏地一暖,抬眼看他,他已经转身下楼了。 从小巷绕到正路,一辆酒红色的SUV停在路边。 暖阳在车盖上泛起金光,沉青叼了根烟坐在驾驶座。凭他优越的外形条件,隔了段距离也能辨认出来。 失忆的连晓对车的档次没概念,但仅仅是她走过去的这段时间,就看到不少侧目的路人,和几个大胆向他搭话的女生,估计车的价值不菲。 只是沉青和昨日判若两人,几乎眼皮也不掀一下,有女生不死心多问两句,他甚至有些不耐烦地挥手。 直到看见连晓穿了件宽大的男式蓝白羽绒服走来,他的脸色才缓和些,懒洋洋地开口:“慢死了。” 她没说什么,径直走到后座拉了下门。车门紧锁,见他眯起眼,才不情不愿地坐上副驾驶。 刚一坐下,沉青就伸手揽过她的肩,相当强势地吻了上来。交缠与挣脱间,她以余光瞥见两个观察这边的女生失望地走开,原来是拿自己来赶人了。 她用力推开他,抹了抹嘴道:“她们走了。你那么好色,随便找个不就行了,干嘛非要是我。” 他望着她嫣红檀口,笑得像只慵懒的猫:“我对普通人没感觉。” 沉青是带去她置办用品的,未白到底是个信守诺言的人。刚才她走下来倒没见到那个折腾她一宿的男人,也算避免尴尬了。 系上安全带,看他一边用点烟器燃起烟,一边从容发动汽车。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接纳时,连晓有种难以名状的奇异感,想到刚才的吻似乎也没有那么抵触。 她剥开薄荷糖放入口中,窗外拂进微冷的风,扬起腮边长发。经过昨夜的小路时,巷口已拉起几条警戒线,不少路人聚集在外探头探脑。 “蓝景给的?”等红灯时,沉青瞥了一眼,“你这身衣服也像他的风格。” 连晓懒懒应道:“这是他借我的,他为人很好。” 他转回目光,缓缓踩下油门:“这么说只能证明你不了解他,他比你想象得可怕多了。” “为什么这么说?” 沉青慢悠悠说道:“那是他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你的。” 车停在一公里外的玄华商业广场前,遥望可以看见广场中间一株五层楼高的水晶圣诞树,树梢以彩带层层绕起,在午后阳光下剔透缤纷。 望着广场上人来人往,连晓将手放在车把上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沉青给她开了门,挑眉问道:“怎么磨磨蹭蹭的?” 她摇摇头:“我好像不习惯人这么多。” 他将左边口袋中的烟盒和打火机换到另一边口袋:“这片区域都被看不见的墙围起来了,不然我也想去人少一点的地方。” 连晓想起昨天夜里逃走时,挡在路上那面无形的屏障,问道:“不是你们做的吗?” “当然不是,是其他能力者干的,而且只能拦住能力者。我们也不急着出去,所以没管。”沉青向她张开手臂,“你实在怕的话,就把手放我口袋里吧。” 他说得漫不经心,即使四周无人,也没有再对自己强来。她凝思片刻,还是从袖口中伸出手,缓缓插进他口袋里。 里面是丝绸材质,放进去就不想拿出来。他没有伸手进来,而是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 焦虑感果真缓解许多。沉青一路没怎么和她说过话,径直带她去了一家设计师家居店。兴许是价格昂贵,顾客比外面稀疏了些,二人也不必再维持亲密的姿势,各顾各地分散开。 连晓拿着出门前列的清单,自己推了购物车挑买。这里商品很全,不一会儿购物车就满了。 然而目前真空的她走到内衣区,望着琳琅满目的尺码犯了难,她不记得自己的尺寸了。正想起身找导购求助,沉青忽然从背后拢住她,温热气息拂过耳后,低声道:“七十。” 她记得这人明明在另一个方向闲逛,羞恼说道:“什么?” “胸围是七十,至于罩杯……”周围无人,他将下颌埋在她颈窝,手从背后绕来,拉开一段羽绒服拉链,好整以暇地握住柔软的左乳。 隔了一排货架,有其他顾客交谈着经过。待他们转过货架走来时,他已抽回了手,眯眼笑道:“是B。” 接纳(二) 沉青相当阔绰,根本没细看购物车,直接刷卡付了账。 “酒吧那么赚钱吗?”看他行云流水地签名,她忍不住小声问道。 “完全不赚钱。”他递回单据,“只是个和世人交流的窗口而已,何况我和未白都爱喝酒。” 女神神使,原本应是至高无上的神圣化身,不说头顶圣光身披战甲,起码也是个伟光正的形象。想到未白抽烟、喝酒、纵欲样样不落,她明白自己一定是又被世俗观念缚住了。 “那你怎么这么有钱?”签完送到酒吧的物流单,她跟在他身后出了门。以他的透视能力,从人类社会来钱的方式很多,她很想知道他选的是哪种。 “当然是靠副业了。”他侧目微笑,目光停在她身上,镜片恰好挡住眼中红光,“去吃晚饭吧。” 连晓确实十几个小时没吃饭,想必是胃里空空被他收入眼底。 走出门又是人潮涌动,她望了眼走在身前的男人,他似乎忘记她害怕人多,不知不觉拉开些距离。 她是个不太主动示弱的人。凝望他走在前面的身影,她将双手收入口袋攥成拳,手心微微出汗。 孤独,这个词像是跃出海面的小鱼儿,从空白的记忆里凸显而出。 一阵心悸突如其来,耳边路人的交谈声、广播里的女声全部变为刺耳噪音,眼前来去人流化为白纸上匆匆忙忙的黑影,终末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她瑟缩在无比狭小的黑暗空间里,听到外部世界传来大力打砸的巨响,咬着下唇不敢出声。 大概是发现连晓没跟上来,沉青皱起眉又返回去找,意外在墙边看到抱膝而坐的她。她像是处于极度恐慌中浑身发抖,连嘴唇也失了血色,整个人贴在墙角缩成一团,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难道发烧了?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触碰到的一瞬间,她像是惊弓之鸟般猛颤了下,看清了来人后,突然站起身,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沉青身子一僵,将双手放在她的肩头上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推开她,低声问道:“怎么了?” 不冷静的失态消散很快。等坐在顶层露台的中餐厅时,连晓已经告知他那段画面,并且解释清楚自己的鲁莽之举了。 这没什么不好,第一能避免误会,第二还能让他相信自己真的失忆。 冬日天黑得很早,现在不过六点多,上方天空已挂起夜幕。露台上灯光璀璨,餐厅将氛围调得极佳,桌上燃起一盏别致木灯,每桌客人间互相听不见交谈。 “狭窄的地方?”沉青表现出相当的好奇心,“会不会是衣柜?外面的巨响,有可能是你家进强盗了,你躲在衣柜里逃过一劫。” “如果是强盗,没理由找不到我。”连晓蹙眉,“有可能是我父母在吵架,摔东西发出的声音。” “那你也没必要躲在衣柜,直接关起门不就行了。” 他说得没错。她沉默了,眼下任何猜测都没有证据,未白还没告诉她身世背景,她实在好奇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餐厅那侧忽然有人唱起生日歌,打断了思绪。循声望去,似乎是一家人在这里庆祝生日。 正巧侍者端上前餐,她也不浪费精力去做无用思考,见沉青已尝了一口,她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口。 大概真的是饿久了,一道脆萝卜也好吃得停不下来。见她一口接一口地夹,沉青索性放下筷子,颇为无奈地看着她。 看到一半,他像是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晓立刻刹住手,拿起餐巾擦了嘴,顺势掩去两颊浮起的羞色,轻声道:“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他还是笑个不停,“你让我想起了未白养的那只兔子,跟你吃相一模一样。” 想起未白那副傲睨世间的模样,她不免惊讶:“他还养兔子啊。” 沉青总算敛去些笑意,支起下巴道:“以前养过,他这人养不来,给兔子弄得病恹恹的,最后让酒吧里一个客人领养走了。” “神使也会养不好兔子吗?” “神使也不是万能的。”桌上烛火发出噼啪声响,俨然是燃至末梢,他的字音在餐盘搁放声中沉浮,“或许他想遵守自然规则吧。” 连晓说是饿坏了,其实也不太能吃。 喝完最后一口山菜汤,见对面男人在单据上签字买单,却没有及时回过头,而是一直盯着餐厅正门方向,她不由好奇道:“在看什么?” “把手给我。” 她依言递上手,指尖相触的瞬间,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白光褪去后,四周的人竟然全部变成了或走或坐的骷髅,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骨头架子里还包裹着器官,是透视状态。 和她想象的透视不太一样,对面的男人也变成了一副骨架,她忍不住凝了眼:“你的肺挺粉嫩的。” “我抽烟不多。别说我,你一定猜不到未白抽烟比我多,肺比我还干净。”骨架捏了下她的手,“看那里。” 顺他目光望去,在餐厅玄关处,有个小女孩在门前狂哭不止,像是急坏了,前台的侍者怎么哄也不起效。 “发生什么事了?”几个侍者束手无策时,从容女声自一旁传来。连晓双手插袋走出,温和问道。 侍者领班礼貌解释:“这小女孩要去洗手间,这么小的孩子万一出事了,我们餐厅要负责的。今天女服务生都很忙,她家长又喊不出来,只能先等着。” 连晓转过头,试探性地问沉青:“我带她去吧?” 他点头答允,侍者领班跟见了救星一样连声道谢,目送她牵起女孩走出餐厅。 其实就是将女孩领到卫生间门口。小女孩很懂事,见有人来帮自己就不哭了,而且也不需要别人帮忙。 连晓洗过手带她回去后,领班才松了一口气,朝她抱怨道:“她们家给小儿子过生日,到现在也没人出来管下女儿,真是的。” “她骨龄才四岁。”沉青附耳道。 他说的同时,小女孩乖乖坐在门前的座椅上,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望向餐厅里面,晃着腿一言不发。 连晓从玄关望入餐厅,温暖的烛灯下,那桌庆祝生日的一家笑得很幸福。 白白胖胖的小儿子头戴生日帽,坐在妈妈怀里大口吃着蛋糕,而爸爸正笑容灿烂地给母子拍照,似乎完全忘了坐在这里的女儿。 “你吃过蛋糕了吗?”她和声问。 小女孩摇头,怯生生说:“妈妈说夹到我碗里的才能吃,她今天没有给我夹过东西。” 连晓凝目,转而对沉青悄声道:“借我点钱。” “不是我没同情心,你帮她一时也帮不了一世。” 她又看了眼小女孩,后者低下头,安静地拨弄着皱巴巴的裙角。她拽了下他的袖子:“求你了,回去我和未白预支工资还你。” 打开支付页面的手机交到她手中,伴随他气息轻吐在耳畔:“不用还钱,你知道我要什么的。” 工作日 不知道四岁的孩子会喜欢什么,连晓哒哒哒跑到地下一层,买了个苹果可丽饼回来。 她还觉得等饼现做的时间长,没想到回到餐厅,小女孩的父母依然没出现。把热腾腾的可丽饼递给小女孩时,她盯着饼上热气蒸腾,吞了下口水,一时没接过手。 连晓不太会哄小孩,反倒是沉青出来替她解围:“吃吧,这是姐姐特地去买给你的。” 他放柔的声音有神奇的力量,几个侍者也应声附和。小女孩目光微闪,似乎放下了戒心。 她慢慢地捧过可丽饼,小心地咬下一口。大约发现味道香甜,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吞咽,眼泪随咀嚼的动作不断掉落,化在干皱的裙摆上。 连晓略有动容,望向餐厅里那桌人,想发动能力又忍住了。若是他们受了气,到时会发泄在谁身上可想而知。 拿来纸巾给小女孩,她想到个稳妥些的办法,向沉青求道:“再借点钱,拜托。” 沉青瞥她一眼,领会了她的意思,直接对领班说:“我替那桌人买了,再加几道菜吧。你一会把这小女孩带过去,就说是她抽奖中的免单。” 领班没听懂,疑惑道:“为什么啊,他们都……” 连晓摇摇头:“好歹能让他们对自己女儿好一点。” 其实二人都知道作用不会太大,但聊胜于无。 走出门,连晓正欲道谢,他却出声打断。 “不用谢,以后别对我用能力就行了。”他慢悠悠将信用卡放回皮夹,“我就当是积德行善。” 她哑然,这狐狸贼得很,除了积德行善,还顺道卖了个人情。 这回狐狸下楼的时候没忘记把她的手揣进口袋里,大门外的圣诞树在黑夜下彩灯闪耀,走到停车场也能看到灯光变换。他遥望着自言自语:“马上要圣诞了。” 深渊之底八点营业,他们七点半抵达宿舍,沉青帮她放下衣服就去楼下了。 把蓝景借的衣服换下迭好,她穿了件竖条纹连衣裙匆匆下楼。 店里要求很轻松,只要穿得像个正常人就好,蓝景和沉青穿得都是休闲衬衫,她尽可能和他们保持风格统一。 打开房门时,她从栏杆外无意瞥见楼下米白色身影,心跳立刻一慢。 未白半蹲下膝,正专注抚摸着一只白黄相间的小猫。小猫敞开肚皮喵喵叫着,似乎十分享受。 室外楼梯通体钢制,踩上去就会发出嘎吱声。她尽可能以最轻的步伐走出,仍然把那只小猫吓跑了,一溜烟消失到墙后。 “抱歉。”她驻足在楼梯口不敢靠前,仅是他高大的背影就让身上的淤青隐隐发疼。 即便如此,她对和未白行欢这件事并不排斥,这让她很惊讶。 他身形未动,似是置若罔闻。 未白原就让人感觉触不可及,这反应她毫不意外。正想走入酒吧时,他忽然开口:“你的身世……” 连晓止住脚步:“你查到了?” 他不再继续说,而是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枚扁平银盒,悠悠抽出烟。 她走上前时,正巧看见银盒尾部刻了一行小字。还没看清是什么,他已收回口袋,说道:“你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后来被一个单身的女企业家收养。你的养母经营不善,公司宣布破产当天她就去世了。” “她自杀了吗?” “没必要装傻。”未白划起火柴,话中染了嘲弄笑意,“不是你杀的吗?” 他吐了口烟,没等到女人的任何反驳,侧目只见她从容微笑,似是没有放在心上:“谢谢你告诉我。”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进酒吧,他唇边嘲笑立时凝结。 深渊之底虽然偏僻,客人比想象中的要多,皆坐在各自的安逸区低声交谈。 连晓负责点单端盘,其余时间都在认酒。或许因为失忆,她记忆力出奇得好,背起来毫不费力。 未白没再同她说过话,独自坐在偏僻一角。沉青繁忙之际,会抽空过去同他聊上几句。 唯一的女侍者广受好评,点第二、第叁杯酒的客人比往常多了不少。 临到深夜,店里入座稀稀疏疏。 木门轻轻晃动,一位身形修长的男人从门后走进。容颜如朗月浮光,清俊出尘,一看就知地位不凡。 “你好。”他一见连晓就扬起笑容。虽然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却像是商业化的假笑。 他的五官有些眼熟,她礼貌笑道:“客人喝点什么?” “我不喝酒。”他推开菜单,“我是来找你的。” 他的神色严肃。连晓微怔,直接点名,难道知道自己是通缉犯? 不对,这人西装革履,还别了钻石袖扣,手指间起茧沾墨,俨然是个惯用钢笔的商务人士。这样的人往往惜命,不会单独和危险人士接触。 她放心了些,以开玩笑的口吻低声说:“我们老板不允许员工和客人私下接触。” “放心,在这就可以说完。”他不为所动,面容上拂过微妙的阴鸷,唇畔笑意不减,“这是我的名片。” 连晓端详过名片,男人叫司玄,是个继承家业的贵公子。今天下午去的商业中心就属于他的集团名下,他常常在电视里出现,难怪觉得他眼熟。 那边沉青听闻动静走了过来,看清男人后目光一顿,懒散说道:“玄华集团的公子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小地方。” “看来还不算名不见经传。”司玄全不在意他话中傲慢,“我听底下餐厅的人说遇见有人做善事,正巧路过拜访一下。” 破绽太多,拙劣的谎言。她端上柠檬水,如果说地址可以从物流单上得知,他这样地位的人完全没必要亲自前来。 但这是情有可原的谎言,毕竟远比解释要省事。 沉青与她对望一眼,看来想法是对上了。与套路多的人交流是个累活,她放下水杯就躲到吧台后面去了,竖起耳朵听那两人交谈。 两个人交流的内容果然高于闲聊的层次。这么一听,比未白年轻的沉青社会经验颇足,倒让她刮目相看。 “我们餐厅认识二位,以后二位去可以免单。”末了,司玄以简单的结论收尾谈话,“就算是好人有好报,还请两位多多光顾。” 言毕,他起身离开。临到门前,他忽然回身对连晓报以微笑:“我们还会再见的。” 这个并不甜美的承诺背后暗示很多,以至于它不像承诺,更像是某种暗号。 打烊后(po18.us) 酒吧打烊已至深夜,连晓打开卧室门,昨日凌乱荡然无存,白天买的东西在地上摆成一排。 她才知道先前沉青所言属实,有未白的神力加持,房间根本无需打扫,到时间就会恢复整洁。 床尾通往隔壁房间的门也不见了,或许原本就不存在。她伸了下懒腰,拆开地上的纸袋。总算安定下来,好收拾自己的新住处。 通缉犯是真的,她刚刚借了蓝景的手机又确认过一遍。而未白说家世时,她并未感到不适,反倒能听见心跳得奇快无比,应该是说对了,他也没必要编故事骗自己。 她醒来后记忆一片空白,莫名其妙变成了涉嫌谋杀养母的通缉犯,还成了能力者,简直就像寄宿在别人身体上开启了新的人生。以她现在的处境,有人接纳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能肯定的是她的适应能力不错,很快就接受了能力的存在,并且已经调整好心态,足以正视未来都将交付身体一事。 挂衣服到一半时,忽然传来敲门声。 “打扰了。” 门外是换了睡衣的沉青,他身后一片昏暗,唯有廊灯幽幽亮起,”我的房间在你正下方,能听见你在上面走来走去。“ 连晓略有歉意:“不好意思,我已经尽可能轻了,没想到还是吵到你了。那我明天再弄吧。” 他摆摆手示意没事,绕过她擅自走进房中:“我帮你一起收吧,这样能快点休息。” 她顿时想起白天答应的事情,脸上一阵潮红。 没想到他径直走到行李前,没有看自己一眼,而是熟练地拆开包装挂入衣柜,随口道:“明天记得洗一遍再穿,二楼的卫生间我们平时都不去,你放心用。” 她应声道好,不由为自己的恶意揣测感到羞耻,乖乖与他一同收拾起来。 两个人动作果然快,二十分钟就放得差不多了。闲聊几句,她得知这里的装修都是他一手操办,简约明快的风格堪比专业设计师。 “隔壁住的是谁?”想起镜像房间,连晓有些好奇。 “据说是个能力者,不过没人见过他。”沉青似笑非笑,“你进那间房了?” 她沉思片刻,摇头道:“没有。” “想来也是,隔壁的钥匙只有未白有。”挂好最后一件衣服,他利落合上衣柜门,嗓音轻缓,“休息吧。” 尽管这么说,他未曾移步,幽深的目光在她身上凝滞,言下之意明显不过。 摘下眼镜的沉青面容更为绮丽,尤其是注视自己时,连晓立刻明白为什么那些女客总找他扯些有的没的。吞咽一声,她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见她紧张地盯着自己,他随手解开衣扣,跨过空纸袋缓步而来,轻描淡写道:“抱歉,我实在忍不住了。” 腰背一轻,她被潇洒抱起,双手不自觉环过他的脖颈。看到他随手扯了件睡裙就抱她往外走,悄声问:“不在这儿吗?” “要是未白突然进来,我要被吓软的。”他低声回答,随后轻手轻脚地关门,在暗色中疾步下楼。 风声掠过,转眼她就落在另一张床上,衣服如自动解开窸窣坠地。他覆身上前,在她耳畔暧昧启口:“我听见了,你们昨天在楼上的声音,害得我一夜没睡好。” 连晓脸色微红,刚想说些什么,他已俯身吻了过来,气息交融缠绵,延续昨夜欲火。他身上有海风般清爽的气息,被他搂入怀抱足以让无数女人心驰神往。拥吻过后,他扬起眉,对她乖顺的态度稍显惊讶:“今天怎么这么乖?” “你快点完事就行。”她早就做足心理准备,但对未白昨夜暴行仍心存余悸。 他一把握住她的肩头,轻易将她调过身,展开一抹浅笑:“那可不行……” 身上束缚一松,胸衣也被解开剥去,但他的动作就此停下。 她感受到他冰凉的指尖在背部肌肤上滑动,触到淤痕时传来轻微钝痛,他的语气凝重了些:“真过分。” 没错。连晓暗自附和,然而沉青并不会因此放过她,甚至连前戏也打算免去,径直脱掉身下轻薄的内裤,幽美含露的花瓣立时绽放于空气中。 她撑住床沿,炙热粗硬的物什抵在穴口前,心底涌出些异样的渴望。 预想中的挤入迟迟未进,反倒退开些距离。回头却见他叼了一小片塑料纸,她问道:“这是什么?” “避孕套,射在里面会怀孕的。”沉青从容撕开包装一角,看她睁大了眼,皱起眉说,“昨天未白没用吗?” 她摇了摇头。 “这家伙……”他把撕下的包装袋放到一旁,“我白天看过,应该没事,下次你记得让他戴。” 她可不想有下次了。连晓回过头面向床单,热烫的顶端游过光滑肌肤,顺畅挺入进来。 没有初次撕裂般的痛感,随他缓慢深入,反倒有种奇异欢愉的满足,引她发自内心地嘤咛几声:“啊……” 太紧了,明明昨天才开的苞,里面竟然那么滑。听她酥软娇吟,沉青眯起眼,顿了顿才压下想射的冲动。 在紧致甬道里缓慢抽送,他颇为满足地低语:“舒服死了。” 身下不断传来淫靡的拍击声,粗壮巨物充实了她全部的身心,在一次次顶撞中领她步向极致的快感。她深深沦陷于性爱的沼泽,变得不再像自己,而是他手中紧握的一缕倩魂。 十指猛然揪紧床单,连晓弓身承受血液里汹涌奔腾的快感。手臂近乎脱力,娇软身躯小幅度地抖动着,沉湎在无与伦比的高潮之中。 沉青轻吸一口凉气,在不断痉挛的媚肉间顶入最深处,释放出今夜第一次欲望。 更多小说请收藏:po18.us 下厨 一、二……沉青点了下盒子里剩下的套套,悠悠叹道:“买少了。” 他自以为不是放纵欲望的人,所以昨天逛家居店时只买了一盒,没想到一夜用掉了大半。 连晓半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景色,睡裙下摆刚巧将修长玉腿遮至膝盖。 她不得不承认做爱的过程是欢愉的,何况抵抗也没用。但内心又不愿意接受自己淫荡的一面,索性将自己分为两个,一个维系平日冷静,一个专注夜间欢爱。 眼下时间中午十二点,深渊之底只营业四小时,昨夜他们零点下的班,差不多在床上折腾了四五个小时。 她装作没听见,转头问道:“午饭吃什么?” “不吃午饭,一般吃dunch和snack。去附近吃,或者叫外卖。” “不自己做?” “做过,太难吃了,我们叁个都不要吃。” “我可以用厨房吗?” “随意。”沉青挑了下眉,眼前的女人像是丝毫不受激情影响,看不出任何性爱后的满足感。 他朝她走去,伸手想捧过她的脸颊,却被她侧身避开,顺势站起来整理了下睡裙,漫不经心道:“我走了。” 连晓有些饿了,失忆前的她估计不是生物钟错乱的夜猫子,连续两天日夜颠倒还不太习惯。 将衣服分门别类洗完晾出去后,她换了身严实些的睡服,去厨房兜了一圈。基本调味料还算齐全,灶台许久未用,打了好一会才打出火。 五颜六色的啤酒饮料占了双开门冰箱大半空间,除此之外只有些下酒小菜。 刚挪开两罐啤酒,清澈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你要做饭吗?” 见她怔然点头,蓝景扶住一侧冰箱门,温和说道:“我帮你找吧。” 连晓让出身位容他搜找。他很惜字,虽然聊天都会回应,但基本都是“嗯”,和自己对视片刻就会不自觉地移开目光,似乎相当拘谨。 “就这么多了。”翻遍了也只找到几枚鸡蛋和一个甜椒,蓝景微微皱眉,显得有些为难。 她已痛快地捋起衣袖:“够了,等着吃吧。” 尽管失去记忆,原有的技能依然在。熟透的甜椒气味清甜,表皮柔软,剥去籽切成细条。冰箱里还有几条培根,切成小粒,放在锅中煎出些油,再放入甜椒一起炒软。 蓝景想来帮厨,但显然缺乏经验,末了只倒了杯水放在桌沿,随后安静地坐下看她。 乳脂丰富的牛奶质地醇厚,连晓没忍住多加了半勺,和鸡蛋一起打散成柔和的奶黄色,倒入锅中和蔬菜一起炖煮。 连晓也不知道自己做的菜是什么,摆到盘中品相还可以。蛋饼嫩黄甜椒鲜亮,再洒上些干酪丝,咸鲜浓郁的香味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你真在做饭啊,家里居然还有菜。” 再回头发现沉青不知何时坐到桌边,而蓝景从消毒柜中取出干净的餐具分发给叁人,等她先切了一块才拿起筷子。 连晓吃了两块就差不多饱了,再一抬头发现盘子都空了。那两人虽然一言不发,倒是把蛋饼吃得干净。 “味道很好,谢谢。”蓝景由衷夸赞。 沉青倒是没作评价,低头点了会手机,悠悠说道:“未白还在睡觉,我给他发消息了,今天他带你去生鲜超市。” 筷子不满地搁在盘沿:“我拒绝。” 消息提醒音忽然响起,他瞥了眼手机屏幕,扬起促狭笑意:“他同意了。” 连晓倒不是讨厌未白,冷敷过后淤痕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单纯不喜欢沉青自作主张。同住一个屋檐下,扭扭捏捏也不符合她的性格,索性不再推辞。 未白也是话少的人,世间万象都不足以凝住他的眼眸。她认为做爱于他不过和抽烟喝酒一样,是无聊生活的调剂品罢了。 走到车前,看到他深沉的目光轻轻扫过,连晓总觉得他还是瞒了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不知是有意相瞒,还是不屑相告。 用力拉了下把手,车后门果不其然又锁上了。 驾驶座的男人不耐地敲了下方向盘,冷声道:“你晕车,坐前面。” “你怎么知道?”她无奈拉开前门。 待她坐定,他旋动车钥匙,相当娴熟地点火挂挡。漆黑的仪表盘上勾勒出流畅白线,他没回答,反问道:“你恢复多少记忆了?” 他主动提起失忆让连晓颇为意外,尽管看上去只是随口一问。 她将几段没头没尾的记忆碎片如实告知,他在聆听的过程始终沉默,末了才轻描淡写说:“就这么多?” “这才两天,我需要多一些心锚刺激。”她盯着钢琴面板中自己的倒影,“我以为你这样的人对我的失忆不会有兴趣。” “我只好奇你为什么有双能力。” 连晓不置可否地挑眉:“既然你那么想知道,直接让我恢复记忆不就行了。” 她本以为得知身世起码就能想起些什么,但事实未能如愿。至于恢复全部记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抗拒,大约是有些回忆于自己非常痛苦。 思维运作的同时,她意识到车内一片安静。转头发现未白在看她,幽深的眼中蕴藏了难以捉摸的情绪。 “我是拥有很多能力,但不能让你恢复记忆。”他很快将视线移至正前方,平静道,“窥伺脑内这样的异能本就处在金字塔上层,如果你真的能读取并篡改记忆,那称之为金字塔顶尖也不为过。一个杀人犯,拥有双能力,还是这样强大的能力,女神对你未免太过青睐。” 连晓已经对杀人犯这叁个字免疫了,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你直接去问女神不就行了。” “如果能问,我早就去问了。”他随意将手臂搭在方向盘上,“说是神使,其实我从没见过所谓女神,她在哪,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她回忆起获得异能时的场景,只听见遥远的圣歌声和浩瀚天景,确实没看见授予异能的女神,转而问道:“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未白皱起眉,似是在权衡,片刻后才开口:“维持秩序是首要,其次是找到上任主神。沉青和你说过,他化身能力者参与游戏,结果失踪了。” 超市(一) 连晓对传说中的上任主神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不免多追问了些。 未白虽然频频皱眉,但还是用简略的话解答她的问题。 照他的说法,这位神化身能力者后生死未卜,不仅长相年龄未知,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个领域里强大的能力者不在少数,他更偏信于上任主神已死。 她倒是想到其他可能,若说上任主神都亲自参与游戏,这任女神会不会也不例外。车窗外人流熙熙攘攘,所谓神说不定正在其中。 超市比商场更加拥挤,看到人山人海,连晓就头皮发麻。 未白熄火拔出钥匙,随口问道:“沉青让你记得买刚需品,那是什么?” 刚需品。她立刻领会,狐狸让自己和未白开口,不就相当于暗示邀约。这话不得不说,她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还是问下他吧。” 他不假思索走下车,径直打了电话过去。 连晓窝在座位上没动,看他站定在斜前侧。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剑眉微挑,游离的目光忽然滞在她身上,似是有所了悟。 见她迟迟不下车,未白举着手机扬了下手,示意她出来。 门开时,他低沉的声音随之传入车里:“……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会买的,就这样。” 还好把问题抛回给狐狸,不然实在太尴尬了。 车在背后自动锁上,连晓看到楼梯前涌动的人群,心跳不觉地开始变快。出门前沉青单独告诉她,这是轻微人群恐惧症,实在害怕就叫未白领着。 此刻局促不安的她还没开口,他率先平静开口:“你在害怕?” 她诚恳地点点头。对了,既然他了解她晕车,人群恐惧症想必也瞒不过他的眼睛。本还在想怎么解释,这倒正好。 但未白不是沉青,毫无半分温柔体恤,反倒不悦地皱起眉。 她顿时明白不该在他身上寄托希冀。在他说出不好听的话之前,她勾起冷静自若的笑容:“不,我挺好的,不用管我。” 临到上楼,前夜还亲密至深的男人也没碰她一下,更没说过半句话。唯有步伐稍许放慢,好让她不跟得那么辛苦。 到一楼大门前,他按惯例去室外抽烟。外面抽烟的人两两叁叁,门口一片烟雾缭绕,连晓索性在门里等他。 刚刚和未白提议分开行动,他以一瞥表示拒绝。虽说她已习惯他这副态度,心底依然泛起轻微不适。 靠在玻璃门上等待时,门外忽然走入一个针织衫男生。虽说五官清俊,和未白相比却是大为逊色。 连晓会注意到他不是因为长相,而是他用力脱掉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塞入口袋,抽出手时不慎将车钥匙带了出来,啪嗒掉在地上。 针织衫没意识到掉了东西,一路走得飞快。 赶在车钥匙被人踩到前,她快步将其捡了起来,轻拍去上面沾到的灰。 车标虽不认识,但柴犬形状的钥匙扣有些熟悉,虽然不明显,但她记得似乎是情侣钥匙扣的一半。 她追上还未走远的针织衫,对方看到那串钥匙,摸了下口袋后立刻明白了情况,惊喜道:“谢谢!” 连晓摇摇头,正欲离开时,手臂忽然被他勾了一下:“还没问你的联系方式呢,加个好友,找时间请你吃顿饭吧。” 当她回过身时,他迅速松开手,无辜得像是什么都没做。她摆摆手:“不麻烦了,我没有手机。” 这是实话,沉青他们就没给她购置手机,理由是不需要。 “这年头,还有人没手机?”针织衫面露不快,“不想给也别找这种借口吧,看不起谁呢。” 门外未白没注意到这里,但已经在掐烟了。她立时说道:“抱歉,我在等人,先不奉陪了。” 说罢,她礼貌一笑,便背过身不再理他。估计针织衫觉得自讨没趣,等未白推门走入时,他的身影已然不见。 “我还以为你真的怕生。”走到她身侧,未白终于开口,话里尽是轻慢嘲讽,“没想到我一走,就主动找别的男人聊上了。” “看来你没听见我们说了什么。” “这点琐事不值得用能力。” 连晓懒得再驳,他对自己的误会何止如此,随他怎么想。 尽管一路未再有任何交流,当男人推了购物车来时,她还是忍不住多凝了眼。 甚少有人连购物车都推得风雅高傲,五颜六色的货架在他身边都失了光彩。好些路过的女生都驻足看他,有的甚至拿出手机偷拍。 当未白招手让她过去时,她明显感受到四起的不善目光,让本就怕生的她浑身发毛。 大约是怕她跑路,她走过去后,他自然而然将她拢得靠近了些,周围敌意顿时更甚。 购物的过程不能更平常,连晓似乎没怎么来过超市,在未白轻车熟路的带领下才知道方向。 空购物车还没推多远,他忽然接了个电话,听了一句就避开人群,到安静无人的地方去讲了。 她百无聊赖地守在原地,附近正巧是酒架,索性走去闲看。 “又见面了。”看了一会,针织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你不就一个人吗?别告诉我你又在等人。” “嗯。”连晓没看他,专注地端详手中红酒的标签。 她态度敷衍,针织衫立刻沉下脸,傲慢说道:“超市里卖的红酒你也喝?” 她笑了下:“为什么不能喝?” “你没喝过好的红酒吧。”针织衫状若无意地拉了下衣袖,露出半块银色机械表,“有机会的话,我建议你喝下侯伯王出产的赤霞珠红酒,口感是顶级的柔和细腻,绝对秒杀你手里那瓶杂牌千万倍。” 旁边两位挑酒的女生一致投来目光,已然被他侃侃而谈的模样吸引住了。 “这样吗?”她反应淡淡。 针织衫皱了下眉,随后长长地哦了一声:“看来你听不懂啊。也是,女人不懂酒很正常,估计以为红酒只会美容吧。” 连晓叹了声,将酒瓶轻缓放回架上:“你既然知道波尔多五大庄之一的侯伯王,怎么会不认识我手里有小葛兰许之称的奔富bin389呢。澳洲第一酒庄被你说是杂牌,难道你专攻法国葡萄酒?” “啊,那也不对。侯伯王酒庄的干红明明是赤霞珠、梅洛和品丽珠的混酿,并非你说的纯赤霞珠红酒,你喝的真的是侯伯王吗?”她继续道,“另外,口感这样私人的东西,有人喜欢柔和,有人喜欢醇厚,随随便便用秒杀这样的词可不太好。” 昨夜她恶补了几小时的酒类知识,没想到今天就发挥用途。 见针织衫怔怔看着自己,她微微一笑:“再见。” 超市(二)(H) 连晓走得很快,针织衫始终跟在她身后,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宛如一头伺机待发的猎兽。 她特地绕了路想甩开他,但他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走回购物车前,未白还没回来。她忍不住回过头:“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加个好友我就走。” 对付死缠烂打不能用文明的办法。她始终紧盯针织衫,耐心等待四周路人散尽。直到最后两个顾客推着购物车走出视野,她的眼底逐渐冰冷。 货架后忽然走出一人,从容朝他们的方向步来,顿时吸引住针织衫的目光。 他一移开眼神,连晓的能力就落空了。顺他目光看去,未白将手机放回口袋,俊美面容浮起一抹嘲弄笑意,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发生了。 见针织衫还杵在原地,连晓善意提醒:“你快走吧。” 他在未白面前气势弱了许多,低声质问:“你有男朋友怎么不早说?” “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我走什么,你联系方式还没给我呢。” 未白对二人对话置若罔闻,显然不准备替她解围,只随手将两个纸盒扔进购物车:“够了吗?” 一看清那是避孕套,连晓真想当场失忆,而针织衫看她眼神陡然变味,满脸嫌弃:“炮友,还是包养?你可真够恶心的,还好没加你好友。” 她怔了下,没听懂什么是炮友和包养,但肯定不是好词。 还没作出反应,身体忽然被一片温暖环绕,未白把她拢入怀中,手指穿过她的长发,让她紧贴在自己胸前,幽深傲绝的眼中倒映出凡人惊恐的面容。 当他放开连晓时,针织衫已经不见了。虽然不知道去了哪,但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一定不是什么好下场。 直到走出超市,她全程噤若寒蝉。把食品袋放入后备箱后,她才开口:“你没必要拿普通人开刀。” 未白冷笑:“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连晓望向窗外,懒散道:“我早就习惯了,我只是讨厌你。”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骤冷,寂静片刻,他轻轻笑开:“你会为这句话后悔的。” 她抿紧唇,他转而说道:“说点正事,之前是沉青的电话。昨天来店里的客人,玄华集团的公子司玄,出酒吧不久就被人袭击了。袭击的人没抓到,黄昏组织正在店里调查。” “为什么不报警,而找黄昏组织?” “因为怀疑是能力者干的。司玄表面上是富二代,其实是黄昏组织最大的投资人,他怀疑自己被能力者报复了。”未白说,“据说袭击他的是个女人,沉青让我带你找地方避下风头。” 避风头的地方简单粗暴,就是酒店。 且不知道未白用什么办法让她这个通缉犯顺利登记,等上楼了她才发现这不仅是酒店,还是行政公寓。 室内暖气打得很足,她将外套挂在玄关。做足了后悔的心理准备,一打新鲜鸡蛋忽然放在她面前。 “意式烘蛋饼。”未白斜倚在沙发上,简略命令道,“做给我吃。” 连晓从未见过他吃东西,还以为神使以香烟为食,没想到张口就要她做饭。 他说的应该是中午做的那道菜,这里炉灶一应俱全,做的过程也不难。出于对他吃相的好奇,她乖乖做完端上了桌。 未白真的吃了,吃相斯文而优雅。黄澄澄的蛋饼,他品尝般吃了半勺,随后对那盘菜沉思半晌,背影静若一尊雕像。 连晓看他半天不说话,想去拿瓶水解解渴。 当打开冰箱门时,她眼前蓦地闪过花影,满格的鸡蛋赫然映入眼帘,一盒盒鸡蛋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冷藏室,挤得半点空间都不剩。 再一眨眼,冰箱里明明放的是一排饮料。她不禁皱起眉,刚刚那是什么? 记忆碎片?为什么会在冰箱里塞满鸡蛋? 还没细想,身后忽然起了动静,像是在撕什么塑料纸包装。 随即是椅子推动的响声,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腾空飘起,转眼又重重抛在沙发上,心里暗叹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 厚实的衣衫悉数褪去,未白半撑于沙发靠背,将她完全笼在身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 平躺在丝缎沙发上,连晓已然调整好心态,安静地等待他后续的粗暴行径。 他皱起眉,随即视野一片漆黑。眼睛被他以手覆住,嘴唇上是他异常轻柔的吻。他浅浅在她唇瓣上辗转流连,不染半分情欲。 她几乎要被这试探般的亲吻欺骗了,粗暴的疼痛陡然从漆黑里唤醒感知。越过爱抚,他将肉棒顶端顶在花穴口,不加犹豫挺腰直入。 “啊!……”粗长的肉棒毫不怜惜地在甬道中缓慢深入,她紧紧攀附住身上之人的背,在疼痛与欢愉的旋流中轻叫出声。 经历了沉青,她意识到未白似乎经验寥寥,偏偏还相当强势。缓步抵达最为柔软的花心,紧致的媚肉绞得他进退两难,他不得不停下动作,等她适应自己的存在。 连晓抱紧他坚实的身躯,不住地喘息着。他太大了,仅仅是进入就足以叫她浑身发软,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是如何吞纳他的欲根。 温热蜜液流出些许,滋润在二人交合之处。他很快意识到这点,伏在深处的肉棒开始抽送起来,从轻缓进出,再到整根拔出再没入,蜜液如潮不断涌出,意味着她沉浸在极致的快感中。 “看着我。”未白攫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正视自己,“告诉我,在干你的人是谁?” 连晓水眸迷离地看着他,强烈的空虚感将理智吞噬殆尽。她扭了下腰,想缓解些燥热,他却游刃有余地退开半分,让她不得不启口:“是未白……求你……” 话音刚落,他用力送入至最深处,引她动情娇喘一声:“嗯……” 他好整以暇地撩拨她内心深处的情欲,用淫荡无比的耻骨拍击声,逼那个说讨厌他的女人为他轻唱浅吟。 调查(一) 奶白色的瓷砖凝起水珠,连晓在温热水幕下轻揉酸痛的腰肢。 未白比上回好些,还是捏得她筋骨齐疼。不知这风头要避到何年何月,再这样下去,不出一周她就要散架了。 又一股粘稠精液从腿心间缓慢流淌,第二次开始他索性不戴套内射,怎么舒服怎么来。沉青先前咬着耳朵告诉她,人类世界中对这类人有专属称呼。 她重重敲了下瓷砖:“渣男。” 整栋楼都装了烟雾报警器,渣男完事后拿起火柴盒出门了,估计是找地方去抽烟。所以她才敢放开声音喊,反正他也不屑用能力听。 没想到刚喊完,门铃声似是回应般骤响,结结实实吓了她一跳。 这才出去几分钟,他就回来了?连晓慌忙关掉花洒,随便套了件外衣从浴室走出。 转念一想不对,他进门何须按铃,于是她对门外警惕喊道:“谁啊?” “保洁员,来送水果的。” 顺猫眼看去,果然是一位身穿酒店制服的阿姨,手中端着果盘恭敬站在门外。 她知道不该轻易开门,原想找借口让她离开,但转头看见餐桌上只动了一口的蛋饼,她犹豫了会,缓缓转下门把。 未白多半不会再碰了,她不想看到亲手做的菜被遗弃在那里,还是请人来收拾比较好。 门开后,保洁阿姨迅速退到一边,对走上前的两个男人恭恭敬敬喊了声:“老板。” 她是冲为首那位喊的,正是先前见过的司玄。他面色略显苍白,笑眯眯地打了招呼:“你好,想不到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 上当了。连晓下意识想关门,他却眼疾手快地拽过她的手腕,将她强行拖出门外。紧接着,另一个男人从怀中拿出手帕,紧紧按住了她的口鼻。 乙醚刺鼻的气味充斥在鼻腔,剧烈的眩晕后,她即刻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是满目纯白,地板、墙面、天花板都是纯白色。 原本穿的衣服如今换成一套宽大素白的病号服,衣袖卷起露出被铐在扶手上的手腕。 她试着动了下,发现脚踝也被紧紧铐住,身下是一张冷硬的靠椅。 这场景似曾相识。 仔细一看,自己和白墙之间还有层玻璃,弧形玻璃罩笼盖过头顶,似乎是在一台白色仪器中。 仅是认清现状,她就知道完了,无所不能的未白没拦住他们,还是说,根本没打算阻拦,任凭他们迷晕自己带走。 “不好意思,连小姐,报告还要等一会,还请您忍耐一下。” 清闲的话语从左侧传来,司玄随即走入视野,身后还跟着刚才迷昏她的西装男,兴味盎然地看了她一眼。 连晓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当成能力者抓了过来,但这种境遇不是第一次。她迅速调整心态,故作茫然:“什么报告?为什么要带我来这种地方?” “别急,马上你就知道了。”司玄双手抱臂,眯眼打量她,像在看一只孤立无援的笼中鸟。 她平静道:“你这是非法拘禁。” 司玄笑了笑:“抱歉,这里我说了算。” 意思是没得商量。现在不是难过绝望的时候,如果露出马脚就真的要进收容所了。她必须自力更生,尽可能套点信息出来。 “和我开房的那个人。”她轻声说,“我突然不见了,他肯定很担心。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吗?” ”你以为我查不到你的开房信息吗?“司玄挑眉道,“你是一个人入住的,明明住在酒吧楼上,还要出去开房。现在还骗我,不是心虚是什么?” 未白把他耍了,也耍了自己。她忍不住又在心底骂了声渣男,为了自保把她出卖给黄昏组织。 不能因此露破绽,连晓径直往后一靠:“我什么都没做,心虚什么。快放我出去。” 仪器忽然长长嘀了一声,震得耳膜发疼。 西装男快步上前,从仪器壁外取出一张新打印的纸,恭敬递给司玄。 与此同时,玻璃罩缓缓开启,清凉的空气瞬间涌入周身。双手依然被紧紧铐住,她深呼吸几下,不着痕迹地观察面前男人。 司玄抿紧薄唇,聚精会神细阅报告,西装男站在他身侧一同旁看。 半晌,他锐利的目光立时扫来,一字一顿道:“你果然是能力者。” 话音刚落,身后门忽然大开,十余个全副武装的鸭舌帽鱼贯涌入,刹那间将这里挤得满满当当。 此起彼伏的上膛声在房中回响,她看见数不清的枪口正指向自己,每个人的眼神都如临大敌,时刻准备开枪射击。 这画面也似曾相识,连晓反倒不慌了,冷静思考如何应对。 人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他拿到报告后第一反应是轻轻撇嘴,随后才做出攻击性的表情,说明报告上很可能没有指明她是能力者。 那他为什么要说谎?注意到鸭舌帽衣襟上的警报器,她顿悟这是在诈自己,骗她走投无路发动能力,触发警报证实能力者身份。 想明白这点,她故作语无伦次:“什么能力者,你们干嘛?我做什么了,你们就要杀我?” 面对这么多枪口,她慌乱的模样异常真实,西装男下意识转头看向司玄,疑惑问道:“司总,是不是抓错人了?她不像啊。” 而他微皱起眉,目光越发尖锐,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尽管骗过了西装男,她也未有半分松懈,假作怯懦应对他的审视。 对视片刻,他还是落了下风,不耐地扯松领口,抬手示意他们放下枪。 鸭舌帽们面面相觑,还是服从命令陆续放下手臂。 西装男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连晓,低声询问道:“要放人吗?” “我还有事要问,把她带到我的休息室。”留下一句不甘的话,司玄扬长而去。 调查(二) 这男人比连晓想象得更难对付,好在她获知了一条重要信息,只要不使用能力就不会露馅。 司玄下的命令在这里有绝对份量,她被迫戴上眼罩,双手被反铐在背后,由西装男几人带领她往外走去。 尽管没有证据指向她是能力者,但她还是被当作阶下囚。这些人的动作粗鲁至极,趁司玄走了嘴里骂骂咧咧的,好像耍他们的是她一样。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在漆黑中默然行走,权当他们不存在。 前面那人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忽然走慢一步,后跟狠狠踩在她的脚背上。 脚背一阵剧痛,连晓踉跄两步没能站稳,重重摔倒在地上。 后面的人一时没刹住,不慎踢到了她的小腿。不仅不收敛,反倒变本加厉地又踢一脚:“起来啊!” 他第二下正踢在骨头上,她顿时脸色煞白。即使处于漆黑,也能感受到周围有许多人袖手旁观。她试了几次站起来都失败了,四周私语不断,却没有人来帮她一把。 “磨蹭什么呢!”后面那人满怀恶意地推了下肩膀,一把将她推到地上。 他是故意的,就是要看自己笑话。估计这是黄昏待客常态,为诱使能力者发动能力而无所不用其极。 右腿动一下就疼得锥心,连晓只能将重心移到另一边,再试着慢慢站起来。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似是初升的旭日抚平了阴暗。 她不知黑暗外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有人搀起她一条胳膊,扶着她站直身体,才游游将手抽离。 那人的气息很熟悉,熟悉得像一束照亮谷底的耀光,她抿了下唇,低声道谢。 清风拂散浓雾,一段画面在脑海中豁然清晰。 她从漆黑细长的栏杆中伸出手,有人在那侧将她的手合入掌心,低声细语:“我会带你离开的,相信我。” “喂,你……”有个鸭舌帽正欲发作,对方连眼皮也懒得掀一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私语声复起,纷纷猜测他的身份。进入黄昏组织机构需要通过层层验证,他穿了身休闲服,还敢光明正大帮助她,估计非富即贵。 是未白,他的气息沉稳独特,她绝不会认错。但那样温柔的动作与高傲冷漠的他很难联系在一起,一如他本人神秘难辨。 一路护送到休息室门前,那些人再未敢怠慢她。 未白亲自渗透进来,不会仅限于简单一扶,没有动手必定有其深意。 四周又归于安静,不同的是空气中流动着海盐与细沙糅合的清爽香味。有人按了下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在一张皮质沙发上。 眼罩解开,入目是一间宽敞简约的私人办公室,窗外薄暮冥冥,不知是当天还是次日。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和坐在对面的司玄。他正翻阅手中的文件,在她坐下后随手搁在茶几上。 洁白昙花在蓝底瓷杯上绽放,他低头抿一口咖啡,以久别重逢的口吻说道:“这几年你去哪了?怎么会在酒吧工作?” 她一怔:“你认识以前的我?” 他的容颜足以让人过目不忘,她在记忆里快速搜寻有关他的印象,可惜徒劳无功。 “这玩笑并不好笑。”他将瓷杯搁放回盘中,“这里没有监控监听,隔音也很好,不用装了。” “我失忆了,以前的事情全都想不起来。” 司玄微微皱眉,似是在思考她话语的真实性。末了,他并没有采信她的话:“你不该用这样的借口避免坐牢,精神鉴定没那么好糊弄。” 她叹声道:“我没有犯罪。” 听闻此言,他像是听到小孩子撒谎般笑了起来:“刀上指纹是你的,现场只有你一个人的血脚印,凶手只可能是你。我以前觉得你就算杀了人,至少还是诚实的,没想到居然用失忆这种理由来骗我。” 连晓懒得解释,索性不再搭理他。 司玄平静而细致地观察她的表情变化,半晌才开口:“你变了很多,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是什么样?”这话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默认与她玩起了失忆游戏:“我和你见得不多,你很爱缠着我说话,每次见面还要主动吻我,但我和你并没有在交往。” 连晓突然不想恢复记忆了。 “我本来以为你杀人后会来求我,毕竟只有我能帮你。”司玄顿了顿,“不说了,我找你来也不是为了叙旧的。” “那是做什么?” “你是能力者。你骗得了外面那些人,骗不过我。”他轻啜咖啡,“袭击我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 他没有相信,凉凉笑起来:“把偷走的东西还给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不然,你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在这里呆到死也不会有人救你。” 连晓抿唇不语。都这样了,未白还没出现,她必须靠自己谋求生路。 假作思索的同时,她不动声色地环视天花板,果真没有安装监控设备。但这人不知道自己的能力,还敢和她独处一室,必定有十足的戒心。 “帮我解开手铐。”她轻缓开口,转过身露出手腕。 司玄迟疑片刻,一边将手伸入口袋,一边走上前。 连晓只觉得手腕束缚一松,金属制物旋即掉落下来。她揉了揉手腕,趁对方还没走开,忽然扑上去将他推倒在沙发上。 他微怔,意外的是并没有立刻推开她,而是任她趴在自己身上,定定地看她的脸缓慢凑近。 近到半厘米时,他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连带心跳也稍许加速。 她伸手捧过他的脸,暧昧启口:“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吻你吧?” 眼底红光骤现,如此近的距离,无须几秒他已晕厥过去。能力可比乙醚好用多了,幸运的是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她利落地从他身上爬起来,用力掐了下他的胳膊确认成功。 没想到这么轻松,连晓从窗外往下看去,这里离地面起码六七层,只能从建筑内部走。好在外面天色已暗,偷偷溜出去不会被发现。 正在此时,房门传来一阵细微响声,似乎有人要开门进入。 圣诞 夜风吹散枯枝,暮霭隐去景色。 “待了那么久,第一次知道黄昏在这儿还有窝点。”火机爽快合上,沉青轻呼出一缕白烟。 蓝景戴上护目镜,俯身简略道:“测下风力。” 白烟逐风袅袅而上,他凝视半晌,清晰开口:“距离一千,风速叁,西北风。角度30,修正2度。” 镜片倒映出远处白色建筑,蓝景娴熟将一枚子弹推入弹匣,握住枪托微调枪口位置。 清亮的拉栓上膛声在夜色中回荡,沉青踩灭尚余大半的烟,唇畔弯起一抹弧度:“圣诞礼物到了。” 办公室房门打开,西装男快步走入:“打扰了司总,我们在外面发现……”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了昏迷在沙发上的司玄,和站在窗边的连晓。 连晓一惊,刚想发动能力,他却以超乎常人的速度抽出手枪直指向她,凌厉质问:“你的手铐呢?你对司总做了什么?!” 自从拥有异能,动不动就被人拿枪指。她乖乖举起双手,淡笑道:“不看看你们司总情况吗?“ 西装男警惕地举着枪,不动声色瞥了眼司玄,一直没有动身。 连晓始终紧盯着他,距离不够,发动能力的速度快不过开枪,能引他靠近些就好了。 他前襟上别的徽章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不行,触发警报会招来其他人,她要想个别的办法。 西装男显然不会给她太多时间思考。片刻过后,他一边举枪,一边拿起了别在领口的微型麦克风。 糟了,他要喊人。连晓顾不得太多,快步上前想过去阻止他的行为。 他见状立刻握紧枪,对准她的额头正要扣下扳机时,胸前警报骤然轰鸣。 匪夷所思的场景发生了,西装男宛如一团点燃的纸,连半个音都没发出,就迅速萎缩消散在空气中,露出背后静立在纯白走廊里的男人。 连晓怔然凝目,方才热闹无比的走廊此刻空无一人。 未白缓步走来,径直绕过她。见他幽深的目光落在司玄身上,她反应过来,连忙出声制止:“别杀他!” 她知道他的顾虑,眼下就算一时逃脱,司玄很快还会来酒吧找她。但司玄是目前唯一认识她的人,她存了些许心软。 未白冷冷瞥她一眼:“现在不是你感情用事的时候。”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像你一样草菅人命。”她不假思索道,“我来删除他的记忆,这样就不会暴露了。” 她没再看他一眼,走到沙发前,以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双手轻放在司玄的额头两侧。反而是未白沉寂地注视她,似乎有什么想说,末了还是没有开口。 人的记忆繁复冗杂,宛如一座藏书无数的图书馆,以时间为顺序、形式为标签将记忆分门别类存放。 连晓不是不好奇自己的事情,但读取记忆相当费力,如同在图书馆里地毯式搜寻想看的那本书。 删除记忆反倒简单很多,无须翻开书,只要找到他来酒吧那天的时间点,往后全部清空就行了。 等她完事起身,却见未白关起门,走到窗前敲了敲玻璃。他默许自己的决策,她早已消气,问道:“怎么了?” 他淡然道:“这不是玻璃,这是和墙同一材质的能量板,不能从这里走。” 连晓不明所以,门外忽然传来喧嚣声,似是有许多人在外走动。 刚才走廊里明明一片空旷,她惊而望向未白,他以嘲弄的语气回答:“你以为我把外面那些人都杀了,是吗?” “你怎么做到的?” “暂时切换了时空。”他想点烟,看到烟雾报警器又止住动作,“我身为神使,职责是维持秩序,随意违反会遭到神罚。” 她凝滞半晌,轻轻叹道:“我误会你了,抱歉。” 未白面色缓和了些:“这个能力不能经常用,先想办法出去吧。” 将门打开一条缝,走廊上十余个的鸭舌帽来来往往。她和未白使用能力都会触发警报,一个个删记忆也不现实,何况还有监控。 连晓关上门,有些烦躁地在司玄的办公室翻找起来,而未白冷静地处理和她有关的资料。 这一翻不得了,她在和办公室相连的休息室里发现了一橱的崭新女装,尺寸比司玄的体型小了不少,甚至比她还小些,估计不是他的怪癖。 连晓将病号服脱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拿了件裙子换上。她扯松衣摆,用力揉乱头发,走出去拉住未白:“快打我两下!” 他稍愣,很快领悟了她的用意,平静道:“没必要,这样就可以了。” 眼下衣衫不整的她像极了激情过后,还是和未白一起出的门,不免惹人浮想联翩。 没戴手铐也没穿囚服,长发散乱看不清容貌,加上未白高傲宛如尊客,一时没人将他们和能力者联系在一起。 二人顺利穿过走廊,电梯间只剩一位瘦削少年在,她终于松了口气。 身边未白淡定得像在家里走动,用司玄那里拿来的钥匙卡通过了电梯的验证。 刷完后,连晓转头发现那位少年正好奇地打量他们,被她看见也不收敛目光。 她被看得有些不适,尴尬地回过头,看向屏幕上跳转的数字。 片刻后,她突然意识到少年没有佩戴警报器,再度看向他时,心跳蓦地一慢。 少年还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妖冶红光在眼底泛开。 “啊。”电梯平稳行驶,他像是发现什么一般,指向自己眼睛笑道,“你能看见这个呀。” “这是发动能力的标识,只有能力者能看见。”他的笑容倏忽诡异:“你们两个都是能力者吧?” 红光从他眼中褪去,刺耳警报声在电梯里陡然响起,柔白灯光即刻变成红色,少年飞快地拉响了警报。 即使身在电梯,她也能听见楼层间急促整齐的脚步声,似乎在找警报来源。 电梯还在行驶,连晓慌忙转头去找未白。 未白依然从容自若,全程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对少年的话也是置若罔闻,响起警报声后才嫌吵似地皱了下眉。 看到他处变不惊的模样,她才松了口气。 少年还在笑,趁他做出反应前,她飞快上前把他弄晕,随即删掉了他当天的记忆。 完事后,电梯也即将抵达一层。她问道:“现在怎么办?” 未白轻抬起头,电梯摄像头砰地炸裂,掉了一地玻璃渣。 门打开的同时,他伸手遮住连晓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平静道:“跟好我。” 电梯门后,数不清的鸭舌帽正蓄势待发等着他们,齐刷刷的枪口看得她头皮发麻。 “把手举起来!”不知是谁喊了声。 未白熟视无睹地带她跨出电梯,四周因他的举止顿时传来陆续拉栓声响。 正在此时,巨大轰塌声自左边传来,众人循声望去,惊而见到建筑被炸塌一角,展露室外漆黑夜色。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又是一声巨响,建筑另一侧墙也被炸开,引得众人惊呼连连,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无数碎石从天花板上纷纷掉落,周围人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未白始终步伐平稳地向前直走,没有任何石块砸到他们。 二人梦幻似地走出建筑,将骚乱声和崩塌声全部抛之脑后。 沉青伫立在门前的空地上,背后通天的火光映亮了他漂亮的面容。 见他们走来,他放松了肩,眯眼笑道:“圣诞夜快乐,连晓。” 回来(H) 行驶在深夜的道路上,蓝景安坐在副驾驶,而沉青握着方向盘,遥望头顶清湛的星空,说道:“你是说,‘墙’是黄昏组织做的?” 未白在后座淡然回应:“嗯,他们建筑里用了相同材质做窗户,那里面还有能力者为黄昏供职。“ 沉青眯眼笑道:“天天看凡人虐待自己同类,这种叛徒到底怎么想的。” 同坐在后排的连晓忽然说道:“我不认为‘墙’是黄昏做的。” “为什么?” “因为‘墙’可以直接辨明能力者,他们不会认不出我。” 沉青的目光透过后视镜传来:“那会是谁干的?” “不知道。”她摇头,补充道,“黄昏组织里的能力者肯定不止一个,是其他能力者做的也说不定。” 未白若有所思,侧首问道:“你和司玄什么关系?” 他会主动提起司玄令连晓有些意外,回想起他在办公室的表现,他好像有些厌恶司玄。她不太能原封不动地复述那些话,简单概括道:“他说认识我,但我没印象。” 沉青随口道:“那他上次还假惺惺地给你递名片。” “可能因为我是通缉犯吧。”她不在意地笑笑。 转头看向坐在那端的男人,她总觉得未白有了说不出的变化。直到抵达宿舍,她才意识到未白没再离开原位去抽烟,一路都待在她视野范围内。 想到他现身于西装男背后时,注视自己深沉似海的双眼,她倏忽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在愧疚,因为当初暂时离开导致她被司玄带走,但高傲如他不会直白认错,故以行动来表达歉意。 虽然心情舒缓许多,但还有事情要确认。 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连晓站在沉青门前踌躇半晌,末了还是鼓起勇气轻敲房门。 她其实不想这样,半夜敲男人房间暗示意味很足。但未白总是乱来,她不想吃避孕药,只能请沉青检查。 敲了半天都没人回应,正想放弃时,身旁传来脚步声。她转头望去,看见沉青从卫生间方向走来,身侧还跟着蓝景,俨然是刚洗漱过。 二人见到她都愣了一下,连晓顿时后悔。沉青倒无所谓,她不想让蓝景误会。 沉青很快意识到她的顾虑,故作疑惑:“你有事要找我?” 她点点头,还没开口解释,蓝景朝她礼貌微笑,随后相当识趣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房门轻轻关上,沉青绕过她,平静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进来吧。” 连晓乖乖坐在沙发上,看他慢条斯理地擦干了手,朝她走来。 她先前对这栋陌生的房子毫无感情。眼下从黄昏组织逃出后再回来,她忽然有种莫名的归属感。 “没中彩,放心。”他展开手臂,其下之意昭然若揭,“过来。” 连晓犹豫了下,他随即轻描淡写说:“你猜未白在不在楼上?” 她立刻起身走去,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握紧她的手,将她拉进怀中,轻轻笑开:“未白知道要伤心的。” 身上还有鸭舌帽踢过的伤,她是真的怕毫不怜惜的未白,而沉青起码不会弄疼自己,早知道势必要交付身体,她初次就找他了。 他一边轻吻她的额头,一边熟练关了灯,房间陡然陷入暧昧的幽暗之中。 比起前几次,她的身心放松许多,抵抗是无用的,何况也没必要。 “才一天,就想你想得不行。”他有条不紊地解开她的衣扣,扬起浅笑,“我没资格说未白,你的身子简直是毒药,换我我也忍不住。” 凌乱衣衫在她身下铺开,宛如雪白画布上绽放开大朵大朵的粉玫瑰。 她娇软柔嫩的身体是层迭花瓣间最柔软的蕊心,他轻柔将她散乱的发丝勾到耳后,俯身吻上她湿润的嘴唇。 “连晓……”他在缠绕的舌尖中轻唤,她亦以青涩的吻作为回应。 他暧昧的视线沿她姣好的身躯曲线下移,看到腿上一大片淤青时目光稍滞,随即半眯起眼:“黄昏那群凡人还是老样子。” “你去过那里吗?”连晓看他轻轻揉开脚背最严重的那片瘀痕,好奇问道。 他抿紧唇,似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片段,片刻后低声说:“一会放松点,交给我就好。” 她没再追问,他避开这个问题必然有其苦衷。 眼前男人忽然显得鲜活起来,他不仅是向来从容不迫的异能者,不仅是床上富有技巧的主导者,他和她一样,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 如今他看到她身上的伤,连动作也放柔了几分。肿胀不已的欲望抵在滑嫩粉红的肉缝之间,他微笑宣布:“我进来了。” 汨汨流动的蜜液将花径滋润得恰到好处,他的进入不似上次那般艰难,在她酥软入骨的喘息间抵达到底。 “嗯……”她的呻吟在幽幽灯光间回荡开,奇异的满足感接踵而至。 这世上再无比性爱更让人感到欢愉的事情,她承认她深深享受其中,为其高歌美妙动听的浅唱。 激烈抽送伴随着淫乱不堪的濡湿水声,他昳丽的五官在情欲熏染下更为幽美。又一次深深顶弄过后,他倏忽笑起来,指尖在花蒂上不轻不重地一捏,顿时引得她娇娥一声:“啊!……” “好听死了。”他笑意更甚,而她羞红了脸,刚刚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外面估计都能听见。 “啊……你干什么……”她忍不住悄声埋怨。 他笑而不语,抽送的速度陡然加快,宛如捕捉到小兽的猎网开始收紧,在身下女人被他送至快感浪尖的同时,自己也释放了欲望。 夜宵(一) “本市昨日发生一起特大恶性案件……” 今天营业前,沉青就把酒吧里的电视从电影切到新闻频道,好整以暇地欣赏自己杰作,意外吸引不少客人观看。 “这也太吓人了,一栋房子就这样炸没了。”吧台上一位羊皮长靴的女人说道。 “是啊,据说是恐怖活动,才能搞到那么大威力的武器。”沉青将一杯沾了盐边的碧蓝酒液放在她面前,“辛小姐好久没来了,请你喝杯玛格丽特。” “谢谢。”羊皮靴女人朝他举了下酒杯,转而看向送上酒点的连晓,好奇问,“新来的酒保?你们上哪找的这么漂亮的姑娘?” “收养了一只犯错的小野猫而已。”他浅笑回答。 “我也想捡到这样的野猫。”她会意一笑,“来杯马天尼给那边那位男士,说是我送他的。” 她指的方向正是坐在角落的未白。他从不走到台前,客人往往当他是常客。为他点酒的女客不在少数,他们都听得见怪不怪。 沉青顺眼望去,微微笑道:“你看上他了?” “最近比较喜欢这种禁欲系。”她喝了一大口酒,笑意嫣然。 禁欲系个鬼。连晓暗忖,如果不是他肆意妄为,她也不至于去求沉青确认自己有没有怀孕。 黄昏组织那栋研究机构昨夜被夷为平地,好在新闻里说司玄只受了点轻微伤,因惊吓造成暂时性失忆,目前在医院接受检查。 她悄悄看向身侧的蓝景,他正专注地将樱桃放在酒杯里绵密的奶油中间,注意到她的目光时,回以温和一笑。 他才是背后真正的执行者,可他表现得比沉青更为淡然,好像事不关己。 回想起沉青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都说他可怕,他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连晓收回喝空的酒杯,摇摇头不再去想。 洗完酒杯后,她抬头发现蓝景正注视着自己,缓慢倾身靠近过来,不由屏住呼吸。 柔软的触感抚上脸颊,他收回手中锦帕,退至原位温柔微笑:“你脸上沾到水了。” 她轻舒一口气,随便吧,他总比其他两人要好。 沉青将酒送到未白桌上,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就往日来说,未白连眼皮也不会掀一下,这次却抬头凝了一眼羊皮靴女人。 而羊皮靴女人扬起妩媚笑容,并没有急着过去搭话,隔空遥遥敬他一杯,随后再没看他。 连晓还没看未白反应,一旁嘎啦蹦嘎啦蹦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蓝景正小口吃着酒吧里的柿种花生,尽管已经很克制,依然发出了轻微脆声。 一边咀嚼,他一边皱了皱眉,显然不太喜欢这个。当转头对上她的目光时,他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似乎有些紧张。 “蓝景。”她看着他问,“你是不是饿了?” 他白皙的脸微微一红,轻点了下头:“晚饭没怎么吃。” 今天清早连晓回房间后,一头直接睡到天黑,不知道这几人吃饭怎么解决的。听他这么一说,忽然发现自己也胃里空空,于是说道:“我也饿了,下班以后叫点东西吃吧。” 羊皮靴女人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交谈,忽然插话:“咦,你不知道吗?最近这片区域出了几条人命,夜里不准送外卖了。” 啊,对,那天死在附近的两个鸭舌帽男人。蓝景明显也意识到这点,顿时面露歉疚,迟疑问道:“要不出去吃吧?我请你。” 连晓确实饿得慌,摸了摸口袋还有客人给的小费,没怎么想就答应了。 打烊后这个点,除了同行只有烧烤铺还开门。 “你们要去吃夜宵?”沉青显得很意外,探究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不知在想什么。凝思片刻,他悠悠回绝了邀约:“我就不去了。昨夜没睡好,今天想早点睡。” 连晓对他的话自动消音,而蓝景没什么反应,转而问道:“未白去哪了?” “未白?”沉青环视一周,空荡荡的酒吧里不见那道米白色身影。他回忆半晌,忽然想起什么:“好像辛然走的那会就不见了,不知道去哪了。” 辛然就是羊皮靴女人,深渊之底的常客。打他电话也没人接,末了只余蓝景和连晓两人。 零点的夜空缀以繁星,明月半隐于云中,他们沿幽静的街道向烧烤摊行走。 “谢谢你那么晚还陪我出来。”蓝景朝她微笑道谢,拘谨的态度比起先前有所缓和。 “没事,正好我也饿了。” 同在一个屋檐下,连晓以为他就算再迟钝,也会对她和其他两个男人发生的事情有所察觉,但他举止克制疏离,没有因此轻慢于她。 这层窗户纸,她不想轻易捅破。 走出一公里不到,可以遥望见夜幕里升腾的炊烟,在寒冷冬日中勾画一笔烟火色。 尽管临近半夜一点,小院里烧烤摊前还是坐满了客人。 他们在角落里找到一张刚收拾出来的小桌,一边桌侧放了条长凳,刚好够两人挨着坐。 连晓并排坐在蓝景身边,能看见他近在咫尺的侧颜在灯火勾勒下柔和几分。即使神态没太大变化,也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店员送来点菜单和笔,他自然而然将纸移至她面前,把笔一并递到她手中,低声道:“你先点。” 他柔和略哑的嗓音浮离在吵闹的喧嚣声之上,足以抹去对嘈杂人群的一切不安。 连晓似乎第一次来类似的店,对着密密麻麻的点菜单不知从何下手,老实交代:“我不会点……” 他唇角微微扬起,从她手中拿过笔,随口问道:“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她摇了摇头,见他熟练地在纸上勾点,忍不住说,“你对这里好像很熟。” “嗯,有时候下班了会来。”他轻声回应,倏忽转头对她一笑,“这里做的味道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他此刻的神情比寒星更为耀眼,连晓凝住了目光。 空气中炭火散发的燥热宛如夏夜海风,她鬼使神差问道:“这里有啤酒吗?” 夜宵(二) 红白相间的啤酒罐摆了小半张桌,蓝景启开封口,随手递给身边的连晓,给自己也开了一罐。 涩口微酸,并不算好喝,却充斥着轻快凉爽的熟悉感。她轻呼一声,记忆里海边的夏夜又复清晰。 那人的轻吻拂散醉意,她的脸微微发热。他垂下眉眼,低声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后面的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又开了一罐,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蓝景呛得咳了几声,立时把她从思绪里拉出。她好笑问道:“你不会喝啤酒吗?” “还不太习惯。”他皱起眉,看她爽快大口地喝着,不由睁大了眼。 店员适时送上菜点,色泽鲜亮的烤串整齐码放在铁盘中,浓郁香气令人暂时忘却所有不快。 两人吃了很多,连晓喝得头昏脑胀的。蓝景去买单前,她正靠在桌上,眯眼看门口的电视。 兴许是最近案件频发,电视上在滚动播放实时新闻。一看才知道,她被抓走当天,城市另一侧起了场特大火灾,死伤人数不少。 本来以为是能力者干的,但官方通报和昨天不一样,说是已排除人为因素。 这个新闻打开了店里话题,周围客人纷纷聊起此事。当她听见隔壁桌传来的“天灾”二字时,未白说的话登时在脑海中闪过。 神罚。 不行,没办法细想。她的头昏昏沉沉,无力从桌上爬起来。有人似乎在叫她的名字,随后她趴在了什么温暖坚实的东西上。 酒精在血液中起效,回忆碎片不经意到来。 想起来了,海风灌注的夏夜是她人生头一回喝酒,自以为酒量很好,结果醉得找不到北。 那人抱着醉醺醺的她在路边等了好久,才打到一辆出租车。在车上她还不老实,朝窗外放声高歌,一路唱着不成调的曲儿,逗得司机师傅直乐。 外面世界亮起暖光,有人戳了戳她的脸,好笑说道:“喝断片了这是?” 听声音像沉青。 回忆还在继续,那人一边安抚发酒疯的她,一边付了车费。想把她放下来时,她反而搂住他不放,撒娇似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不要走,你还没说晚安呢。” 他安慰般吻着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别这样,我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不该做的事情。” 她听懂了言下之意,用力抱他更紧。 话虽如此,他还是安分地握住她的肩膀,缓慢将她推开一段距离,温柔说道:“快回家吧,晚安。” 醉意陡然消散几分,连晓依然头痛欲裂,意识清醒了些。她似乎正躺着,却感觉到有谁站在一旁注视自己。 他孤独的背影沉浸于似水月光中,平静而悲伤的眼神凝结在她身上,蕴满了令人心碎的无力感。 或许意识到她已苏醒,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消失了,她再次陷入梦境之中。 沉睡至天明,半梦半醒间身体忽然位移了一下,她猛地惊醒,沉重的酸痛感即刻自四肢百骸传来。 “不好意思,把你弄醒了吗?” 一个声音在极近距离响起,抬头撞入蓝景紧张的目光。她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手臂还紧紧缠着他的腰。 宕机半分钟,她才反应过来情况,飞快地松手往后退,结果重心骤空,咚的一声掉在地毯上。 蓝景被她的动作吓到了,连忙伸手将她搀扶起来。 环视四周,正在一楼客厅,看起来昨夜是在沙发上度过的。等她站直后,他稍稍舒展了僵硬的四肢,平整的衬衫上满是压痕。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连晓根本想不起来。 “哟,醒了?”沉青从背后经过,一边打开冰箱一边戏谑道,“想不想知道你昨天的壮举?” 必定不是好事。她以询问的目光看了眼蓝景,对方展露一抹含蓄笑容,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测。 “我做了什么?” “昨天你关了烧烤店的电视,然后给店里客人详细分析了俄罗斯轮盘的概率机制。”沉青笑了起来,“据说后厨师傅都出来看了,还是蓝景把你捞出来的。” 连晓已经后悔问了。 他无视她越发难看的脸色,继续道:“你回来以后还不消停,一直抱着蓝景哭,一边哭一边让他说晚安,还逼问他为什么不肯做。啧啧,早知道你这么主动,当时就多灌你点了。” “真的吗?”她怎么完全不记得。转头见蓝景微笑点头,极度羞耻感瞬间涌上脸颊。 半夜那道身影忽然闪过脑海,她转而问道:“昨天夜里有谁来过吗?” 沉青眯眼道:“你该不会还没醒酒吧,这栋房子禁用能力,安保也是一等一的严,不可能有人进得来的。” 蓝景也摇了摇头,示意不知道。 难道是幻觉吗?连晓蹙眉,但昨夜的真实感非常强烈,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经的纯白建筑,今日已成废墟。 从别处调来的黄昏人员分成小队,沿建筑周边地毯式搜寻。 以司玄为首的几个男人快步走到废墟外一公里距离外的小坡,检查人员向他恭敬捧上证物:“司总请过目。” 透明证物袋里放了几枚黄铜制的空弹壳,他仔细端详一番,问道:“就这个吗?” “是的,一公里内只找到这个。” 司玄若有所思地捏了捏,身边一人率先提出观点:“司总,这是7.62mm口径的子弹,不可能产生昨天那么大的威力,应该不是这个。” “如果是能力者打出的呢?”他扬起笑容,随手把证物袋放回检查人员手中,“我心里有人选了。” 信 连晓今天一天都没见到未白,临近营业才看见他已坐在自己的专属座位,只轻咳两声,并无其他异样。 昨夜她在烧烤摊的演讲居然有不止一人录成小视频,还发到了社交网络上。沉青存了好几个版本,津津有味地欣赏一下午,现在正放给未白看。 她收拾衣服的时候还翻出了烧烤摊代金券,据说是她讲完两枚子弹的叁种分布情况,想展开讲叁枚子弹时,老板亲自出来塞给她的。 “虽然喝多了,但她算的确实没错,没误导人。”沉青染了笑意的话语隐约传来。 本以为未白不会有兴趣,没想到他专注地看完整段视频,末了评价道:“还不错,以后可以做保留节目。” 冷静。连晓喝了口水安抚自己,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就当他们是两根白萝卜。 有人忽然拉了下她的衣袖,转头一看是蓝景。对上目光时,他脸颊泛起红晕,悄声说道:“我有事想和你说。” 先前蓝景好容易敢于直视她,昨夜事一出,今天他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两人走到角落,他欲言又止半晌,才压低音量道:“你有东西落在了客厅沙发底下,我不适合帮你拿。看你没发现,所以提醒你一下。” 她茫然问:“什么?” 蓝景皱起眉,似乎在为难怎么形容。沉思片刻,他委婉表述:“你起来后有没有发现自己少了东西?嗯……就是穿的那种。” 连晓顿时恍然大悟,今天洗漱后她找了半天bra,里里外外翻遍了都找不到,原来是落在沙发底下了。 见她会意,他弯起和煦笑容,不到一秒却发现她又宕机了,关心问道:“怎么了?” 回想起那段记忆,她踌躇片刻,轻声询问:“昨天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此话一出,他脸上再度渲染开微醺般的绯红,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唇角,很快又放了下来。 这个动作足以让连晓猜出七八分。正要继续宕机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两枚糖递给她:“这个给你。” 她怔然接过,漂亮的糖纸包起长条形的糖果,他温和的话语拂过耳畔:“牛轧糖,饿了可以吃。” 刚营业不多久,辛然推门而入。 她穿得比昨日更为清凉,零下的气温只穿毛毡裙长靴,凸显出姣好的身材,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男客的目光。 沉青递上酒单,不由感慨:“真不怕冷。” 她脱下狐狸毛小外套,朝他举了举,认真说道:“这是电热毯,穿着就不冷了。” “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默。” 连晓面无表情上前倒水,不经意看到角落里的未白。她想问神罚一事,可惜白天他不在,直接找他说话影响不好,干脆借送水的机会问算了。 “长岛冰茶,送到那里。”辛然看着酒单,手却指向未白所在的桌子。 沉青了悟问道:“还是请他喝吗?” “不,这杯是我自己的。”她交还酒单,勾起妩媚笑容,“他的还是干马天尼,谢谢。” 等她起身离开吧台,沉青转头看向连晓,语气意味深长:“你说未白昨天不会……” 未白消失了近二十小时,一开始他们都没多想,现在看到身材火辣,妆容精致的辛然,两人顿时联想到一块儿去了。 连晓心底泛起莫名酸楚,附在他耳边悄悄说:“给他调杯硬不起来的。” 他捏捏她的脸,戏谑道:“女人真可怕。” 话虽如此,他确确实实用了店里最烈的基酒,光是酒精味就能让人上头。 虽然不是连晓亲自去送,但她收拾酒桌时暗搓搓瞥了一眼。那两人互相没有交谈,只自顾自地喝酒,氛围却异常暧昧。 所谓暧昧并非空穴来风,素日里其他女客送酒,未白从来不喝。今天居然破了例,还全部喝完了,就好像是默认什么一样。 收到一半,她看见空杯下压了封信。店里客人经常会给小费,但用信封装还是头一回见。 信封通体雪白,没写任何署名,是最常见的那种信封。背面没有封口,取出一看发现不是小费,而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内容让她有些诧异,那是蓝景背她回去的画面,看角度是从斜后方拍摄的。时间应该是昨天吃完烧烤后,奇怪的是蓝景的身影被画了一个红圈。 翻到背面,看见上面的字后,她脊背霎时一凉。 背面只有两行字,第一行是未白上次带她住的酒店和房间号,第二行很简略,却极具威胁意味。 叁天后凌晨两点,带他过来。 那桌客人还未走远,她收好信,不假思索地冲出大门。放眼望去,狭长巷道两端陷入黑暗,循不到任何人的踪迹。 她知道这信背后是谁,司玄,也只有他有能力调查出是蓝景所为。但不知他为什么要见蓝景,直接叫黄昏过来抓人不就行了。 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先找未白商议。她走入酒吧,沉青开玩笑般率先开口:“那桌客人买过单了。” 连晓没心情和他插科打诨,转头却见角落那桌空空荡荡,立刻问他:“未白呢?” “不知道,不过我看辛然一个人走的,放心。”他促狭地眨了下眼,“你要不去找找他?店里我和蓝景照顾就行了。” 她不加推脱,径直应下。想来未白喝了酒不能开车,可去的地方非常有限。 后巷空无一人。她打开家门,玄关顶灯自动亮起,照映出横躺在沙发上一抹米色身影。 连晓不禁为他的酒量所折服,据说那杯下去没几人能走出酒吧,他居然还能顺利回家。 未白原就睡得不沉,耀眼灯光顿时将他从浑浑噩噩中唤醒。墨眸睁开一条缝,看清来人后,红光即刻从眼底亮起,隔空把她捉了过来。 天旋地转后,她转眼间被他搂入怀里。想从他身上爬起来,他却收拢手臂拥得更紧,索性随他去了,直入主题说道:“未白,我……” “我要吃夜宵。”他出声打断,酒醉令低沉的嗓音分外迷人,“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决定(H) “我是谁?” 连晓还挺喜欢下厨做饭的,心想这次少做点,大不了自己吃。没想到未白连起身都不让,醉眼专注地看着她,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 “你是未白。” 他幽深的眼中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却没再说话。撑起手臂想抱她起身,结果不仅没能坐起来,还让她趁机从身上溜走。 她驻足在叁米开外,看他沉沉倒了回去,轻咳几下,末了以一声无奈的长叹宣告起身失败。 喝倒的终于不止自己一个了。她抿唇抑住笑意,眼下这人不复平日威风凛凛,举手投足间倒生出几分颓废美。 笑归笑,不能放任他不管。她转身想去倒水,背上忽然压来一个重物,差点把腰压弯了。 这人站不起身,索性瞬移过来,把几乎全部重量都移到她身上,低声问:“去哪?” 他此刻的声音好听得令人沉醉,落在脖颈间沾染暧昧的吻也是。但她依然清醒意识到一点,他的确还硬得起来。 “去给你倒水。”她拨开他不安分的手,转眼又从衣襟下滑入,沿细腻肌肤一路向上,最终覆住高挺柔软的酥胸。 未白紧紧环住她的身体,语气近乎执拗:“你是我的,我不准你去。” 他怎么成这样了?连晓有些错愕,昨日经历都没想过戒酒,此刻她忽然决定再也不碰酒了。 尽管态度蛮横,他脱起衣服倒是软绵绵的。做足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她仍不死心地捏了捏他的手:“避孕套。” 扯长袜的动作倏地停下,没有回头也能想象到他不悦的神情。撕开塑料纸的声音在静谧的餐厅中分外响亮,她蓦地睁大眼。 “满意了吗?”糅合醉意的气息拂过皮肤,他冰凉的长指勾住裤袜边沿,一把褪到膝盖位置。紧接着,坚如烙铁似的硬物在外顶了几下,才寻到幽闭娇嫩的花园深处。 他由下往上解开两枚纽扣,好将裙摆掀起到腰,露出她嫩白纤长的双腿,和腿心间毛发稀疏的雪丘。 指尖在粉嫩花蕊上不紧不慢地游移而过,身下女人随之轻轻战栗,吟出细声嘤咛:“嗯……” 她半趴在椅背上,每一寸肌肤都在他异常轻柔的爱抚下涌起情欲浪花。和往常相比,他温柔得过分,让向来吃软不吃硬的连晓稍感触动。 柔滑蜜液沾湿了他修长的手指,在灯光下泛出晶莹色泽。他眸光幽深几分,油润顶端即刻挺进,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逐步深入。 “啊……轻点……”她紧紧搭住椅背,将额头抵在手背上。这个姿势能清晰感受出其粗长狰狞的形状,在狭窄甬道里的每一分推进都能勾起快感的层层浪潮。 还未抵达底端,他先缓慢退出一些,又深深送入更多,游刃有余地小幅度抽送起来。他的技巧比上次好了许多,都是在她身上摸索得出的经验。 他抽送的速度开始加快,却不复往常粗暴,而像真正与她享受性爱一般,以和风细雨的动作领她在高潮上起舞。 吃完她这道前菜,未白酒醒了许多,又变回原先傲慢的姿态。 将沉甸甸的避孕套打了个漂亮的结,随手丢进垃圾桶,他开始琢磨吃主食了。 连晓运动后也有点饿。整理好衣服后,她拿出了上次超市买的挂面。 其实冰箱里还有速冻水饺,但她实在想看看未白吃汤面是什么样。转头看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她暗搓搓地烧起水来。 关掉灶台,她将面盛入事先调好的酱油汤,撒上一把青蒜,干练地端碗上桌。 未白见是汤面倒没什么反应,径直拿起木筷,更助长她几分贼胆。 筷子执在指间,她没有立即下手,悄悄观察未白吃相。只见他先用筷尖挑起一小半,沥干汤汁后折入汤匙里,随后优雅纳入口中,不露半点空隙,更未发出任何声响。 这样繁琐的动作,他做得自然而流畅。除了道一声佩服,连晓无话可说。 哧溜哧溜吃了两口,对面男人看起来心情还行,她问起正事:“未白,你说的神罚具体是指什么?” 他敏锐的目光倏忽间聚在她身上:“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前不久有一场特大火灾,据说是非人为因素导致的,正好是在我们出黄昏组织那天,我想会不会有关系。” 刹那间,他俊美面容上展露出极为鲜活的表情,似是懊悔,似是凝重。沉默片刻后,他恢复惯常的漠然神色:“你说对了,那就是神罚。” “我杀的那个男人,他是黄昏组织的高层,确实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人类和能力者达成的纳什均衡。”未白淡然解释,“神罚不会降临于我,而会以天灾的形式表现出来。那日你若没阻止我杀司玄,就远不止一场火灾了。” 一边听他说,她一边攥紧了口袋里的信封。如果告诉未白,就相当于将难题抛给他,以他简单粗暴的手段,到时他们不会有事,遭殃的会是无辜百姓。 他放下筷子,难得耐心地问:“还有事吗?” 连晓慢慢松开手,心里已作出了决定,转而好奇打听:“你昨天去哪了?” 他微怔,简略回答:“辛然,今天坐我对面的女人。” “哦。”她不再追问,低头拨弄起清汤里剩余的几根面条。 他像是能看穿她的小心思般,扬起一抹淡笑:“既然那么好奇,明天你也一起来。” 墙 连晓房间的床上多了只一米高的卡其色毛绒兔,手感柔顺舒服,不知谁放在这儿的。 拿起兔子,两只长耳朵顺势垂下,微妙的抗拒感从心底泛开,她好像不太喜欢这个。 不过这不是重点,她从抽屉中取出皱巴巴的信封。目前他们都不知道此事,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暂时先不公开为好。 敲门声忽然响起,她连忙将照片藏入抽屉。 “抱歉,这么早就来打扰你。”门外是蓝景,即使刚刚起床,他已换好衬衫牛仔裤,显得不那么随意。 见她穿着睡裙过来开门,温润双眼弯成新月,他诚恳解释:“昨天你早退,我以为你身体不舒服,看见你没事就放心了。” 照片背面的字浮现在脑海,她勉强笑道:“我身体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他点点头,神色忽然认真起来:“我有事想拜托你,现在说方便吗?” 她回头看了眼,确认照片已经放好,才让出空隙容他走入。 房间还保留着刚起床的凌乱状态,昨天好容易扶喝醉那人去睡觉,她回来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直到刚刚才醒。 弯腰将滑到地上的被角折回去,她才坐到蓝景侧面的沙发。在他端坐挺拔的姿势面前,她感到有些局促不安。 见他略有迟疑,她率先询问:“是什么事?” “关于‘平衡’的事。以往都是我和沉青搭档,不过他这次没有时间,所以我才来拜托你。” 他说的很隐晦,连晓追问:“平衡?” “就是维持秩序。我们所处的阵营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能力者,而是守序中立,所以要调整能力者和人类之间的天平,不让它太过倾斜。”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蓝景抿起唇,转而歉意说:“不好意思,我不太善于解释这些,具体情况到时我会说明的。你饿了吗?我们下楼吃点东西吧。” 见他站起身要出门,她出声喊住他的脚步:“蓝景。” “怎么了?”他如她所愿地停下,顿时领悟,“啊,我应该等你一起的。” 她摇摇头,专注地问:“你喜欢这里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他走到她身侧,耐心思考片刻,末了认真点头以表肯定,“挺喜欢的,毕竟除了这里不会再有人接纳我了。” “为什么?” 他以短暂无声的微笑作为回答。 若说连晓先前还摇摆不定,现在差不多能敲定想法了。不能求助未白,也不能傻乎乎地真带蓝景奔赴那个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但如果无视这张照片,黄昏大军估计隔天就能把酒吧团团包围,她决定只身去会会这位故人,司玄。为此她要加足筹码,才有资格和他坐上谈判桌。 她本以为他们是叫了外卖,没想到下楼却见沉青叼着烟站在灶台前,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瞥,懒散说道:“不是说生病了吗,我怎么看着活蹦乱跳的。” 连晓惊了:“你在做饭?” “有什么好奇怪的,又不难。”他皱起眉,一手拿下烟,一手不耐翻起手机,“就是太费烟了,做个菜怎么这么麻烦。” 她本想上去帮他,结果下了楼脚步一转,把未白叫出来了。最后四个人围在桌前,集体默契地保持沉默,吃完了淡而无味的西红柿炒鸡蛋。 夜里辛然再次光顾,这次进门后连招呼也不打,直接走到未白对面坐定,慢条斯理地拿起酒单,随口问他:“你喝什么?” “随意。”未白回应得再敷衍不过,仍让另外几人纷纷侧目,连向来漠然的蓝景也投去目光。 “月亮打西边出来了。”沉青准确道出几人心声。 连晓还在想他是不是把昨天的承诺忘了,毕竟那是酒后之言。 那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过多久,辛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爽快买单走人。令人意外的是,未白走在她身后一并离开。 只是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一眼,随意朝他们比了个手势,才推门离去。 “这家伙……”沉青原本还怔在原地,一看到他的手势立刻了悟。 连晓不明所以:“那是什么意思?” 他笑着示意她不要出声,拿起手机干练地拨出电话。 对方接的很快,还没等对面出声,他先说道:“不好意思客人,您有东西落在我们店里了,是回来取还是邮寄给您?” 哦。连晓懂了,那个手势是让沉青打电话把他捞回来。 不一会儿门就开了,未白站在门前朝她招了下手。背后被沉青冷不丁地轻推一下:“去啊。” “为什么要弄这么麻烦?”跟在未白身侧,沿长巷快步行走,她忍不住问。 “辛然是能力者。”他倏忽放缓步伐,伸出长臂将她搂到怀里,以衣领遮住她半张脸,“嘘。” 她半包在他宽敞柔软的大衣中,勉强从衣襟中露出双眼,轻淡好闻的气息充斥了全部感官。 他引她藏身于墙后。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前方不远的辛然正向前直行,转眼身影消失在拐角。 “这里是……”这里是‘墙’,她蓦地睁大眼。如果辛然是能力者,为什么她可以顺利通过? “嗯。”未白显然和她抱有相同的不解。 “会不会她只是普通人?” 确认辛然已走远,他松开衣领把她放出来:“不会,能力者之间有不用发动能力、也能辨别对方的办法,我们对和普通人亲密接触会有排斥感,但是对能力者不会。” 她长长哦了一声,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所以你……” 他淡然打断:“我不需要用这种方法。” 连晓自讨没趣,脚尖点地转来转去。他点起烟,轻吸一口,从容自若道:“她还会来的,我们先回去。” 她顿时明白为什么这几天未白对辛然一再放低底线,就是为了让她继续光顾,找出通过墙的原因。 这人真是懒到家了。她不由暗忖,提议道:“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还是要做第二手准备。” 他挑了挑眉:“说说看。” 赴约 woo18.vip 星落半空,凌晨叁点的城市笼罩在静谧夜色中。 他们两人走了几小时,差不多把墙的位置摸清楚了。 连晓拿了酒吧点单备用的平板,由未白拎她传送到一栋高楼的顶层天台。靠在栏杆俯瞰实景,她将‘墙’的分布在地图上标识出来。 “我还以为是玻璃罩那样的环形场,结果不是。”她捧着平板,用智能笔将断线连接起来。 未白正坐在整栋建筑的最高处,楼梯间之上。他扬了下手,她随即凌空浮起,稳稳当当坐在他身侧。 “你看。”她把平板分一半给他,手指在地图上圈画,“虽然这里被建筑挡住了,但是根据现有墙的分布,基本可以肯定’墙‘由两面直线形的屏障构成,就像切片蛋糕一样,把这片区域分隔出来。” 他眯眼喝了口咖啡,漫不经心道:“所以?” “如果‘墙’是人为的,那么他最有可能的位置就是……”她延伸直线到相交,指着交点道,“就是这里。” 交点位置正在市中心,未白难得专注凝视片刻,目光随即从地图移至远方建筑群。 连晓顺其看去,一栋笔直通天的银色建筑在高楼中分外惹眼,对比下地图,那正是交点所在。 他收起目光:“那栋楼拥有者是假名,事实上查无此人,用途也没有记录。” 意料之内的结果,对方不会轻易暴露自己,但也算有所收获。 收获不止于此,今夜未白陪她走走停停叁小时,虽说全程几乎无交流,但他没表现出半分不满,对他印象稍许改善了些。 拆开便利店买的面包,这也是从他身上薅的。他忽然侧目而视,专注问:“第一次,你介意吗?” 她咬了口面包,不假思索回答:“介意。” 他没有回答,墨眸倒映出城市夜景,不知在思索什么。 “也没有太介意。”她诚恳补充。这是实话,和生活比起来,她不是太在乎身体,何况是他这样俊美英挺的男人。 “那就好。”他目不转睛直视前方,却伸手将她揽了过来,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说实话,我很开心。” 连晓才发现未白是头顺毛驴,那只毛绒兔应该是他独有赔礼道歉的方式。 极黑夜空宛如浸透浓墨的宣纸,天际未白,她不由将此景和身边的人联想在一起。 辛然往后两天都没光顾,倒是给未白点酒的女客骤然增多。 照片之日将至,她没心思去关注这些。找了借口将平板留在身边,趁夜深人静之时,她在搜索框里输入司玄二字,各种新闻随即显示在页面上。 司玄,极具商业嗅觉的天使投资人。他很会利用自己优越的外形,合作伙伴以女性居多。 商会都以邀到他出席为荣,但凡有他出席的活动,铺天盖地都是有关他的图文新闻。 他也是黄昏组织的控股股东。她烦躁地关掉网页,一个人去对抗黄昏组织就是送死,必须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另外,未白有可能得知她的动向,她要瞒住他偷偷离开。 台灯倏忽闪烁起来,一阵刺耳电流声后彻底熄灭,房间完全陷入昏暗之中。 接触不良?她紧了紧插头,并没有起效,对幽闭空间的恐惧令她稍感不适。 正在此时,强烈的耳鸣忽然充斥大脑,随后有个声音在脑海中陡然回荡。 “为什么这么看我?” 像用机器处理过一样怪异尖锐,这是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的声音。 她头痛欲裂,踉跄几步倒在床上,身体随之开始发热,仿佛在昭告某种变化。 零点下班后,等沉青几人都回了房间,连晓抱了瓶酒,轻轻敲门。 门锁自动打开,未白斜倚在落地窗前,幽深的双眼隐于阴暗中,方格划出的月光将身影拖拽至她脚下。 还未等他开口,她摇了摇酒瓶:“喝酒吗?” 他转过头,态度不置可否。 她没有因此气馁,而是朝他走去,水眸映出月色熠熠生辉:“算是你那天陪我的谢礼。” 良久,他道:“去拿冰块。” 一个半小时后,未白倚在窗前沉沉合目,连晓晃晃悠悠地撑起身,拿出保鲜袋吐掉未咽下去的酒,轻唤:“未白。” 意料之内的没反应,毕竟她哄顺毛驴喝了许多,能撑到现在已经超出预期了。 收好酒杯,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她悄悄关上门。 踮脚横穿幽暗无光的客厅,门锁在静夜中发出轻微声响,她在激烈的心跳声中步入后巷。 难以置信,她成功出来了。 十余个鸭舌帽驻守在酒店公寓大楼下,分队手持电击棍有序巡逻。望入门中,大堂里许多鸭舌帽站得森严整齐,估计是高度警戒级别。 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店不远处,车里女子点了零钱递给司机,随口问:“现在几点?” “快两点了,小姑娘早点回家哦,外面坏人多。” “谢谢您的提醒,不过不用担心。”她关上车门,仰头望向面前大楼,“一般人动不了我。” 还没走入大门,两个鸭舌帽将她拦在外面,威胁地挥举电击棍:“今天这里被包场了,要住去别的地方住,快走!” 其中一人动作幅度不小,羽绒服扯开些许,露出腰间别的半个枪套。 她并未移步,顿时令对方面露嫌恶。一手放在枪套上,他对领口别的麦克风喊道:“老大,这有个女人不肯走。” 这话吸引了周围不善的目光,用余光可以瞥见附近鸭舌帽正悄悄往此聚拢。 很快,有几人从大堂里匆匆走出。为首那人一看到连晓,连忙低头翻了下手机,再抬头对比一番,神色陡然肃穆。 “目标来了!”他倏忽一声喝令,无数道目光瞬间聚集在她身上,拔枪声脚步声顿时不绝于耳。 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鸭舌帽从他背后有序冲出,刹那间将她包围其中。 冰冷坚硬的东西紧抵在脖间,想也知道是什么。 “怎么只有你一个,还有个男人呢?”小头领确认她身后无人,傲慢开口。 这画面早已在脑海中预想过无数次,实际情况甚至比她意料得还轻松些。繁星般密集的枪口下,她镇定道:“我没必要和小卒解释。“ “你!”小头领被她的话激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正想发作时,平静的声音忽然从他耳麦中传出:“带她上来。” 他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却也不敢造次,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手下带人。 有人在背后用力推了下,皮肤上残存剧烈摩擦的疼痛感,她在簇拥下向里缓慢挪步。这些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粗暴,不把能力者当人看。 狭窄的电梯挤到满员,她站在最前端,直逼喉咙的枪迫使她不得不微微仰头。 “目标已到达8层。”小头领朝麦克风低声道。 她仅仅偏了下头,就有人重重打在背上:“看什么看!” 脊背生疼,区别是这次未白不会来给自己撑腰了。 房门揭开明亮耀眼的白炽灯。经过玄关,她在宽敞雍贵的客厅里再度见到了司玄,充足光线下,他隽秀的面容更显阴鸷。 像是众鸭舌帽不存在,连晓从容微笑:“初次见面。” “我想不是初次,之前在研究所见过。”他以疏离笑意掩饰真实心情,这是他一贯做法,“开门见山说吧,我让你带的人呢?” 他伪装得很好,好到不像失忆,但骗不过她。枪抵得脖子有些酸,她稍微舒展一下,却引起周围人的警觉,小腿被猛地一踢:“老实点!” 于是她站在原地不动,平静说:“他不会来了,所以我带了其他东西做替代。” “是什么?” 她举起食指抵在唇上:“最好不要有别人在场。” 司玄还没作回答,小头领反倒坐不住了。他将枪牢牢抵在她头上,用力拉栓,巨大声响清晰回荡在颅内:“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实不相瞒,我不是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头了。如果你觉得这能吓到我,那就太天真了。”连晓嗓音骤冷,唇角却勾起笑意,“我已经受够你们了。” “啊——”小头领捂住眼睛一声惨叫,手中的枪软绵绵掉到地上,倒在地上扑腾几下,随后昏厥不醒。 司玄怔然,以他的视角可以看见,其他鸭舌帽男人也一个接一个地昏倒在地,连挣扎和求救也发不出,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直到最后一个鸭舌帽倒下,房间里只余他们二人还站着。 “昨天我才知道,能力是会进阶的。”红光退却,她伸了个懒腰,“当时在研究所那个我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了,所以的确是初次见面。” 请┆收┆藏┊最┋新┆免┆费┇小┊说┆网:woo18.vip 吻别(woo18.vip) 保护自己的属下全都倒地不醒,司玄不显丝毫失态,反倒扬起笑容:“现在可以看了吗?” 耀眼灯光透过璀璨水晶照下,连晓静立在横七竖八的人中间:“当然可以,但我带的不是实物,而是一个秘密。” “我想你是低估我了。忤逆我的想法,弄晕我这么多部下,不是你随随便便一个秘密就能解决的。” “别装傻了,我帮你清理了旁听者,你不会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她并没有因挑衅而动怒,冷声打断,“还是说,你想听我亲口告诉你?” 不等他出声,她一字一顿道:“司玄,你是能力者。” 他依然笑容淡淡:“你怎么得出的结论?” “我查了你的行程,这几天你取消了很多既定出席,只保留了墙内区域的,这不会是巧合。至于墙是什么,应该不用我解释吧。” “不,我需要。” 她笑了笑,他哪里需要,只是想知道她掌握了多少而已。即使如此,她依旧耐心:“是两面划分地区的交叉屏障,只能挡住能力者。” 他听闻微垂下眸,仅凭此动作,她就知道墙的奥秘不仅于此。 “这不足以支撑你的结论,我的私人医生嘱咐要静养,所以才取消了大部分行程。另外我提醒你一句,造谣可是犯法行为。” 不愧是坐拥万贯的富贾,反驳不忘施加心理压力。她话锋一转:“我听说你被能力者袭击了。” 他眼底掠过森然寒意:“你怎么知道?” 连晓心里暗松一口气,他确实没有恢复记忆,不然早就请她去喝茶了。 她立时反问:“你好像没有佩戴警报器的习惯,为什么就肯定是能力者所为?也有可能是劫匪抢钱,或是仇家报复吧?” 司玄笑意渐冷,她继续说:“除非你丢的那个东西……”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看见了他眼中泛开的红光。 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房门骤然自动大开,倒了满地的人像是飓风扫起落叶般,陆续被看不见的力量扔到外面。 画面剧变速度太快,以至于连晓一时分辨不出他的能力,但必定很强。 驻守在外的人吓了一跳,连忙喊道:“出什么事了,司总?” 地面如扫清般敞亮,他朝她直线走来,沉声下令:“都在外面守着,没我命令不准进来。” 话音未落,房门猛地关闭,发出咣当巨响。 “我都想不起上次用能力是什么时候了。”他此时的神情诡谲而陌生,“为了不暴露身份,我一直当自己是正常人一样生活,居然还能被你发现。” 连晓紧盯他的双眼,时刻准备发动能力自我防卫。 能力者身份被识破,他没有想象中那种难堪,倒像摆脱束缚般解开领口两粒纽扣,原先高雅的气质转为几分不羁。 他说:“我同意了,你替我保密这件事,我就放过你们那间小店。” 反复细读这句话,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她成功了,虽说他是能力者这件事一开始是纯粹的赌博,但现在看她赌赢了。 眼下要趁天没亮快点回去,一声告辞还未出口,手腕忽然被紧扣住:“我还没允许你走。” 她转头对上他的眼眸,与此同时,身体也在他的压近下缓步后靠,直至抵在墙上。 她看见了清澈的河流,暖光揉成细金浮在波上,那是纯粹的欲望,来自司玄的眼底。直到此刻她才读出熟悉感,以前确实见过这双眼睛。 “为初次见面和我吻别吧。”连他的气息也变得熟悉,“但我不止想要一个吻,这是你消失叁年的代价。” 话音未落,他已低头将她吻住,落在唇角上的柔软触感唤醒了沉眠的身体。 这感觉太过似曾相识,就算她失忆了,身体还记得他。他说的没错,他们之前一定接吻过很多次。 原打算故技重施,转念想还是大事要紧。她推开他些许:“你快点完事。” “怎么,急着回去见男朋友?”他嘲弄般地冷笑,“他要是知道自己女朋友为了救他,大半夜出来和别的男人做爱,会是什么反应?” 他把背她回去的蓝景当成自己男朋友了,但任何解释都显得多余。他的手臂从腰后穿过,在炽热缠绵的亲吻间抱起她离地,直到一同倒在卧室床上。 她忽然回忆起那日办公室的场景,他在外人面前冷得像素不相识,唯独没有躲开她的靠近。 熟悉感在衣衫解开间延续,在温柔爱抚后画上休止符。他们之间原来已经发展至此,她依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司玄勾起她散开的一缕长发,举到唇边轻吻,沉郁道:“你变了好多啊。” 他的反应和当时不一样了,也许此刻在床上揭开能力者身份的他才更接近真实。她诚恳解释:“我失忆了。” “是吗?”他和当时一样没有采信。发梢从指间滑落,他自言自语:“你明明很爱和我玩边缘性行为。” 连晓无言以对,而他已触到两腿之间的微微湿润,轻语浅笑:“你看,它还记得我。” 她脸顿时一红,轻轻搭住他的肩膀,他身下炙热坚实之物也是该死的熟悉。难怪和未白第一次时,她本能地知道那是什么,原来是拜他所赐。 “会怀孕的。”热烫的顶端在穴口上下摩擦,她细声抗议。 “不会的,今天是安全期,你的月事一向很准。”他吻了下她圆润的鼻尖,“从你身体的反应就能知道。” 粗长的巨物缓慢挺入,没有想象中那层阻碍。顺畅滑到底时,他并未表现出欲望得以满足的欢愉,目光骤然晦暗莫测。 “嗯……”她在他身下轻声娇吟,还未适应他陌生的尺寸,他已不加怜惜地开始抽送。每一次进出都是整根没入,似是要把她剥皮拆骨地吃干净。 “啊……啊……慢点……”她的手腕被他分开紧按在头两侧,耻骨无意识大张以迎合他激烈的出入。她的话没有进入他的耳畔,只看见他眼里除情欲外还掺有其他东西,那是一种不甘。 请┆收┆藏┊最┋新┆免┆费┇小┊说┆网:woo18.vip 背光 “安全期是什么?” 清透温水从白净的手中倾泻而下,司玄倚在浴缸边,细致地替她清理欢爱后的痕迹。 听闻后,他露出听到小孩子提问般的笑容:“在安全期内射也不容易怀孕,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连晓本想完事就走,但莫名的熟悉感让她鬼使神差地多留了会。他口中过去的自己常常带来矛盾感,又想知道更多,又不想继续了解。 “那你的能力是什么?看起来好厉害。”她换了个问题。 “引力控制。”他也不再遮掩,“任意两个物体间都存在引力作用,大小和质量直接挂钩。我可以无视质量调整引力。“ 泡沫随水花消散在荡漾波中,她以余光瞥见某个东西正蓬勃长大,连忙转头不看,氤氲雾气蒸得脸颊微微发热。 “我相信你是真的失忆了。”他语气无奈,覆手贴上她的额头,“你和它有过很多次亲密接触,怎么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真的吗?”她惊愕不已。 “当然,在酒店,在我的卧室,还有公园也有过。“他从水中捞出她一条纤臂,引导其握住自己的分身。 司玄平日高贵典雅的面容在禁欲解放后,生出几分恶魔般的魅惑。 满足地发出轻叹,他半睁开眼说:“第一次是连总来我们公司签合同,把你放在我办公室。你为了不让我工作,竟然直接来解我的皮带,真不知道当时你怎么想的。“ 连晓听了想缩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无奈道:“那我都这样了,为什么还没有过实质性的?” “你那时候还没成年,我总不能把你办了吧。”他沉默片刻,皱起眉说,“你到底忘了多少?“ “几乎所有,你说的这些我全想不起来。你最后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他凝思许久,末了道:“在一次聚会上,回去后不久我就听说你杀人逃逸。期间我稍微调查过,照理说人活在这世上,再小心也会留下踪迹,但我没找到你任何痕迹,所以一度以为你死了。” 他掩盖了调查深度,上次他连案件细节都讲出来了,多半翻过卷宗。不过这谎言无关紧要,她蹙眉:“我能去哪?” “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他用浴巾将她严实裹住,“最大的可能是有人把你藏起来了,而且藏得非常谨慎。” 如果他没有说谎,那到底是谁会包庇有杀人之嫌的她?而且她竟然心甘情愿躲藏叁年,听起来更像是被囚禁了。 司玄不会大大方方送她离开,还把门口那堆不省人事的家伙全算到了她的头上。但得以释放的她一路畅通地乘电梯下楼,虽然没遭好眼色,却也无人为难。 拂晓在地平线添上一抹暖黄,熹微晨光中,她看见街边一人倚在建筑上抽烟。黑羊绒内衬搭配灰呢子大衣,他高雅得宛如漫步在上世纪巴黎街头的贵族。 见到连晓,沉青将烟按在路沿的烟灰桶中,平静开口:“出来了?” 这话不是问句,而是警告,他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知道情况了。也好,她不用编理由解释半夜出门了。 他朝她走来,双手插入口袋,背光之下看不清脸上神情。 此情此景令她有些眼熟,一阵画面如组合好的拼图忽然浮现在眼前。 那是同样背光的人,黄昏在无人的街道中勾勒出他单薄的身影。 “你订婚了?”他轻柔托起她的手,她才发现无名指上不知何时戴了一枚戒指,切面折出暮光闪耀,“戒指很好看。” 他的嗓音干哑发涩,听不出半点祝福。 这是记忆中他出现最清晰的一次。傍晚习习凉风带起树影萧瑟,她发红的眼眶被风吹得干疼,他的背影消失在重重摔上的大门之后,没有看见她流下的泪水。 记忆就此切断,思绪回到现实。趁眼泪掉下之前,她先一步朝沉青走去:“回去再说。” 很多人会用面具掩饰内心,而她连假笑都懒得做。和他各坐出租车后座一端,她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既然他们知道自己偷溜出门,势必也知道她的目的所在,能对她怎么样。 胳膊倏忽被硬拽过去,连带身体一块被他强行抱入怀里。 “你做什么?”沉青极少这样强势,她有些恼怒。 “别乱动。”他埋在她细腻的颈窝间,声音沙哑,“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去那里,我只问你,如果今天我没有来接你,你还会不会回来?” 她停下挣脱,沉默良久后说:“会。” 听罢,他才缓慢放开手臂,直到完全松开她,随后移开目光,再不看她一眼。虽然这是他期待的回答,可真正听到时,他并不完全相信。 向来自得的沉青都冷漠至此,未白会怎样? 刚打开家门,黑暗之中陡然传来一股巨大力量,攫住衣领将她提起,狠狠按在墙上。 脚尖够不到地面,喉管被扼得有些窒息,她在亮起的灯光中看清了力量的来源。极度怒火在他眼底燃烧,她从未见过未白如此动怒,切齿开口:“你骗我。” 之前和他关系还算有所缓和,眼下全成了无用功。连晓不禁扪心自问:她真的做错了吗? “我没有做错。”她以最冷静的目光回视他,“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选择这么做。” 脖颈上的桎梏骤然用力,她在强烈窒息中不得不闭上双眼。 后进门的沉青见到此景愣了下,连忙劝说:“未白,她还是个小姑娘,别这么对她。” 见她脸色开始发紫,未白才堪堪松手,她随即滑倒在地,猛烈咳嗽几声。 “蓝景,你快带她回房间。”蓝景闻声赶来,听到沉青的话后点头上前,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未白,才将地上的连晓慢慢搀扶起来。 她平顺呼吸,借他的力朝楼上走去。直到走进房间,都没再回头看未白一眼。 和解(一) 微光透过稀薄的晨雾映亮房间,依稀可见那封信摊放在桌上,照片背面的字格外显眼。 那只毛绒兔惨兮兮地倒在沙发边沿,原本未白是放在她床头,可她不太喜欢这个,就让它安坐在沙发上,不知怎么就倒了。 蓝景走到桌前拿起照片,借窗隙漏入的光束安静地端详片刻。 他刀刻般的侧颜在雾霭下显得分外清冷,她不免在乎起他的想法来。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他已将照片收入信封:“我都知道了。” 她眼中倏忽盈起泪水,回忆碎片带起的悲戚此刻犹如决了堤。她当时为什么没有挽留他,为什么不作出解释? 和她订婚的人是谁?她想不起来了,那枚戒指也不翼而飞,甚至半点戒痕都没有。 无声的泪水从指缝间流下,尽管已经很克制,房中另外一人还是发现了她的异常。将锦帕对折,他温和有力地拿开她遮住脸的手,细致地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别哭了,他不会进来的。”锦帕上熏染了木质沉香,他的劝哄比沉香更轻柔,“以前也有过类似情况,再有这种事情先告诉我,好吗?” 话里暗含责备,连晓偏过脸躲开手帕,他却忽然伸手把她抱入怀里。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他的语气开始有了起伏,像是冬日清晨中迭起的鸟啼,为寒冷带来一丝温度。 她在温暖的哭泣中睡去,醒来时已不见蓝景身影。沙发上的兔子乖乖坐着,自己则好好地躺在床上,连被角都掖得严严实实。 看到这些,她陡然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安心感。 门外静悄悄的,本以为没人,一下楼却见狐狸在茶几前气定神闲地看书,神色丝毫不受昨日影响。 她喉咙烧灼很难发声,见他专注地翻阅电子书,索性悄悄从他背后绕到厨房,拿了瓶水又悄悄地往回走。 “连晓。” 她刚挪到楼梯口,就听到沉青郑重地喊了她的名字。 见她一动未动,他利落合上电子书:“我还在生气。” 身侧沙发微微塌陷,连晓坐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外,干脆地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地大口喝水,准备和他好好沟通昨天的事情。 他没再说话,倾身径直将她抱坐到膝上,不由分说拿走她手里的水。近距离看见她的面容时,他顿时消了气,忍不住笑开:“怎么眼睛肿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哭完就睡了?” 难怪视野变窄了,她还没意识到。他这一笑,僵硬的气氛缓解许多,她也不再乱扑腾了,老老实实坐在他腿上。 见他拿起瓶冰牛奶就往她脸上怼,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你要干什么?” “别动,给你消肿。” 雪白脖颈上的指痕清晰可见,以骇人形容也不为过。沉青皱眉:“未白还真下得去手。” 其实连晓并不觉得疼,她对疼痛有较好的耐受力。想到孤傲的未白竟会如此动怒,她悄声问:“他怎么样了?” 他也悄声回答:“你把他弄自闭了,到现在都没出来,消息也不回。” 冰冷的触感轻柔覆在眼上,她抿了下唇,迟疑问道:“是我做错了吗?” “不是什么事都能用对错评价的,每个人都希望形势按自己的期望发展。”他抽了张纸巾,擦去玻璃瓶身的水珠,“站在你的角度,我能理解你做出的牺牲。也希望你站在未白的角度想想。” 站在未白的角度。水珠沿脸颊滑下,是昨日积余的泪水,她沉思片刻,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明白就好,以后还是希望你能信任我们一些。”他耐心地揉着她哭肿的眼,“不过他也不该对你动粗。如果你实在气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的一个小秘密,让你消消气。” “我气不过。” 沉青笑了起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和你做之前,他还是个处男。” “真的假的?” “绝对真。你看他那脾气,像谈过恋爱吗?”他眨眨眼,又望向走廊深处,“看来他是真的自闭了,我这么说都没反应。” 逐渐温热的玻璃瓶从眼皮上移开,她也看见了那扇紧闭的门。她忽然明白当时为什么不对记忆中的男人做出解释了。 因为她不自信,那是对她很重要的人,而订婚戒指切实戴在手上,她怕自己的措辞不当会推开他。 那司玄又是什么情况,虽说想不起和他有关的记忆,但似乎确有其事。她不明白当时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要对他那么主动? 他话锋一转:“你和司玄昨天说了什么?” “黄昏不会再来了。” “还有呢?” 连晓答应司玄替他保密,自然不会告诉沉青以内的任何人,果断摇头:“没了。” “还有他是能力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他勾起意味不明的笑,“作为能力者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没问题,但明目张胆资助普通人迫害同类,那就很过分了。” 她扬了扬眉,不置可否。先前她有查过相关资料,黄昏组织是司玄收益最高的项目,果然钱这万能之物对人类和能力者都一样。 “所以你和他就这个聊了四个多小时?” “……嗯。” 视线忽然被挡住,沉青单手撑住沙发背,俯身贴住她的嘴唇。他的手指勾住下巴微微发力,迫使她稍仰起头,让他吻得更为深入。 细细啄吻良久,他才放开她,手指暧昧抚过唇角:“看来你不诚实啊。” 和解(二) 手都放到门上了,连晓犹豫片刻,又收了回来。 小海,她对记忆中男人的称呼,因为和他在海边那段记忆深刻而温暖。而他像是生命中的一阵风,伴随她的记忆怅然消散。 若说她对小海是患得患失,那对未白纯粹是拉不下脸。 “你再不管他,他真的能一直自闭下去。”沉青失笑,“算我求你,你就当是哄个巨婴,回头我请你吃饭。” “我想吃甜的。” “行行行,吃什么都依你,快点。”他拍拍她的背。 她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就和那天晚上一样,试探而带有目的性。 无论交谈声还是敲门声都足以让里面的人听见,但他们等了好一会,门锁也没有打开。 她原本还没做足直面未白的心理准备,眼下他没开门稍稍松了口气,心底却泛起轻微酸涩感,故作轻松道:“你看,他还不想见我。” “把事情想得乐观点,万一他只是和别的野女人鬼混去了。” 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但一想到未白拥抱其他女人的画面,她难免有些不舒服,小声反驳:“这哪是什么好事。” “当然是件好事。今天一早我就打发蓝景出门了。如果他也出去了,那现在这房子里只有我们两人。”他从背后搂她入怀,轻轻吮吸她柔白的耳垂,“让我好好教你怎么说真话吧,连晓。” 她拉住他的手臂,顺势转了个身,从他怀中溜了出来:“等一下。” 沉青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看她撕了页记事本很快写下什么,折成个小纸条,顺门缝塞进未白的房间,随口问:“写的什么?” “不告诉你。” 他散漫笑道:“明明是我和你独处的时候,我怎么突然觉得有点羡慕他。” 羡慕归羡慕,先前描绘完墙回来后,未白每天睡前都会出现在她房间。沉青虽然不满他吃独食,碍于也没几天,故不好和他发作。 现在未白一自闭,他索性放飞自我,把她按在客厅沙发上,像拆开期待已久的礼物般脱去她的外衣。 性爱对沉青来说,原是种私密而风雅的享受,但在卧室以外的地方难得放纵,意外让他感到别样欢愉。 宽衣解带到一半时,连晓忽然捧过他的脸,正视他开口:“谢谢你。” 这段时间里,她恢复的记忆大多会告诉沉青,他也乐于耐心倾听。虽说分析不出太多,却也有效地舒缓了她焦躁无比的心情。 他微怔,目光在交汇间逐渐柔和下来,吻了吻她的眉间:“你呀,多说说这种话就好了。” 兴许是她的真心话取悦了他,他的索取格外温柔。宛如立于八音盒上旋转起舞,她每一寸身体都沉沦在空灵悦耳的乐章中。 欢愉之后,连晓将曾经订婚一事告知了他。 仔细回忆过后,他摇头说道:“我记得很清楚,你那会没戴什么戒指。” 至于订婚,她认为最大可能的对象是司玄,但上网把他的新闻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一条绯闻,更别提订婚或交往。 小海,她最在乎的还是他,虽然时光和失忆消磨了对他的感觉。他在哪,他在找自己吗? 今天店里顾客很多,临到打烊了辛然都没有出现,未白也是。 和别的女人鬼混,这样的胡话如今越想越真。连晓翻来覆去睡不着,思绪乱得像毛线团。 她不清楚自己对未白的态度,只知道他越不出现,心里就越烦。 直到此刻她才真的感到后悔,如果当时能和他好好商榷,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难熬。 有什么声音忽然从脑海传来,如涟漪般逐渐扩散,直到回响在房间中。 那是哭声,她自己的哭声,在幽闭昏暗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沉重的东西忽然砸在背上,几乎要将脊椎砸弯,她惨叫出声,喊的不是救命,而是绝望的顺从。 “妈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这并没有使施暴者停止动作,她用来抵挡的胳膊也重重挨了一下,锋利的边角擦破了皮肤,立刻涌出鲜血。 在无助的泪水中,她看见了一头猛兽,那是像猛兽般的养母,她喊作妈妈的人,将全部怨怼都发泄在她身上。 “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 她听不清了,全部感知都被剧烈的疼痛占据,直到陷入昏迷。 连晓紧靠在床角,仿佛能听到鲜血沿手臂缓慢淌下的声音。她惊而摸去,肌肤光滑而细腻,像是伤口不曾存在过。 在恐惧的颤抖中,她看见柔纱般的月光下,毛绒兔旁静坐了一抹孤傲的白色身影。 他的存在高贵而优雅,在月影下显得无比神圣,像是挽救她于炼狱的神明。 未白这次没有用能力,她直接扑了过去,四肢紧紧缠在他身上,像是要用全力确认这份真实感。 “做噩梦了?”他率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似是抽了许多烟。 “嗯。”她埋头在他的怀里,而他收拢了手臂,将二人间所有积怨全部打碎。 她不想面对那可怖的画面,别扭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衣袋里取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片,慢条斯理展开。纸片上只有一个字,确切来说是一个符号,数学中的求和符号。 看到这张纸在他手中出现,她忽然有种公开处刑的感觉。虽然很羞耻,却也恰好抵消了方才回忆带来的心有余悸。 神境 连晓很快就从过去的回忆中走出,从未白身上爬了起来。 和他相处时,他的索取一贯是强势不容抗拒的,但此刻他的手臂只松松搭在背上,以至于她轻易就挣脱出他的拥抱。 抬头却见他正凝望着那只孤零零的毛绒兔,眼神融于幽夜,难以分辨情感。只听他平淡道:“不喜欢吗?” 果然是他送的。她委婉回答:“嗯,一般吧。” 他伸手摸了摸毛绒兔的脑袋,这种动作他做起来倒十分顺眼,低声说:“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它。” 虽然说得很平静,她却从其中听出轻微失望。转念想到沉青说的话,她按捺不住问道:“白天你在房间里吗?” “不在。”他回答得干脆,她的心情复杂起来。先庆幸和沉青那些交谈,和客厅里光明正大地做爱没被他听见,又忍不住想他会去哪。 见她欲言又止,他淡然补充道:“我和神在一起。” 这下连晓更费解了。先前他说过从未见过女神,怎么会和神在一起。 未等她想明白深层含义,他朝她扬了下手:“来。” 好奇心驱使她跟上他走出门,一路来到他的卧室前。他没有急于进去,难得认真地嘱咐:“一会别乱跑。” 她不明所以,一概点头以对。 门后不是她当初见过的房间,完全换成了另一番光景。 长满尖刺的藤蔓肆意横生,将狭窄空间挤得密不透风,依稀可从藤枝间窥见是条深邃的长路,根本看不出原有卧室的陈设。 当未白毫无畏惧向前走去时,拥挤的藤蔓宛如获得灵性般,次第朝两侧柔软避开,为他们二人让出一条通路。 连晓一度以为未白这个神使挺没排面的,抽烟喝酒不说,每日步数估计只有个位数。当他们走到幽深甬路的尽头时,她彻彻底底收回了这个想法。 走出后一片豁然开朗,清啼嘹亮,树影婆娑,他们走入了一片晨雾缭绕的山谷之中。 白日浮空,头顶是环形层云的苍穹,崇山峻岭在雾中半隐半现。 她似乎来过此地,仔细回忆后才想起来,这是她获得异能的地方。只是当时她在山顶,而此刻是在谷底。 两只幻彩斑斓的鹿在树林间一闪而过,那绝不是世间应有的存在。 未白一言不发地领她穿过树林,驻足在林后的悬崖峭壁前。 俯视遥望,她看见了白茫茫的雪覆在山崖间,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光芒。银亮瀑布从高处倾泻流下,几只鹿正在河流旁悠闲散步。 眼前风景宛如桃源仙境,她不由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平静回答:“神境,神住的地方。” 她环视一圈,没看见任何建筑物,悄声问:“那神在哪儿?” 山谷涌起的雪风不似意想之中的寒冷,反而充满了春日般的暖融,将伫立山崖的他包裹其中。 短发在风中柔和拂动,他扬起惬意微笑:“神在风里。” 神在风里,滋润此地万物生长。她忽然明白了他话中含义,即使不曾亲眼目睹,她依然能感受到女神的存在。 “这是我第一次带外人进来。”他状若无意地说,“但愿女神不会怪罪我。” 奇异瑰丽的神境具有洗礼身心的力量,虽然没有停留多久,但连晓整个人都通透了。 “袭击你的能力者拿走了什么?” 和司玄在一起的那夜,他们尚处于高潮退却后的余韵中,连晓随意问道。 司玄沉思片刻,坦诚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很麻烦,是穿过‘墙’的通行物。” “这样啊。”她知道是谁了,又半眯起眼问,“那她怎么袭击你的呀?” 他轻轻一叹:“我想不起来了。” 这句是实话,那天的记忆被她删了。她搂过他的脖颈,无意间触到一块不平整的地方,借与他拥吻悄悄观察,那是一小块新鲜的焦黑疤痕。 时间回到今日,阔别许久的辛然走入店内时,偌大的酒吧里只有吧台后的连晓一人,微笑朝她打了个招呼:“辛小姐晚上好。”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他们马上来。”她为辛然送上水,也仅仅只有水,随后不着痕迹地搭上大门门锁。 辛然半侧过身,瞥见她锁门的动作,微微眯起眼,危险的光芒从眼底一闪而过。 “哎呀。”清脆的玻璃杯打翻声传来,连晓转头望去,只见清水洒了满桌,顺桌沿不断淌到地上,形成一滩水泊。 辛然惊慌地站起身,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弄翻了,你快来收拾一下吧。” 连晓很快拿了干布过来。趁她低头擦拭时,辛然悄然将手指浸入水中,红光在眼底亮起,浅浅的水中倏忽闪过银蛇般的耀光。 那是高伏特的电流,轻轻触到就能致人几分钟内在挣扎中痛苦死亡,她最爱用的杀人方式。 她专注观察连晓的反应,然而迟迟没有出现她期待的结果。电流明明已经传到她那里,她却能毫发无伤地继续收拾。 这怎么可能?辛然睁大了眼,正想加大电流时,她已慢条斯理地望了过来:“别费力了。” 连晓举起手,用力拔下了手上一层皮。仔细一看那不是皮,而是近乎肤色的橡胶手套。 无需未白告知,结合司玄的焦痕和当初她玩笑话的一句电热毯,她就猜出了辛然是电击能力,早早做足了准备。 发现大事不妙的辛然立刻起身逃离,疾步跑到门前使劲拧了拧门锁,完全徒劳无功。 眼看连晓缓步走近,走投无路的辛然上前想释放电流,却先看见了她眼中的红光。 浓重漆黑将她吞噬,她在连晓冷漠的目光中昏迷倒地。 “女人还是舍得对女人下手啊。”沉青笑眯眯地从贮藏室走出,俯视地上不省人事的辛然。 连晓朝他走去,顺势把干布塞给他:“赶紧干正事。” 晨星 未白就不提了,当连晓请求蓝景帮忙,把倒地不醒的辛然搬到楼上时,竟然遭到了他的果断拒绝。 “你别为难他了,他对和异性的肢体接触有恐惧症。”沉青已爽快地捋起衣袖,“我来吧。” 恐惧症?她望向一旁的蓝景,他不自在地避开目光。 回想起在店里时,问他要联系方式的女客很多,他全部以摇头拒绝,这并不奇怪,因为沉青也是一样。 再仔细一想,她确实没怎么见过他和异性交谈,原来是这个原因。 可蓝景明明主动找她说过话,上次还背她回去过。她不禁生出疑问:“我怎么觉得他对我还挺自然的?” 沉青只是穿衣显得瘦削,稍许用力就将辛然搬了起来,用开玩笑的口吻回答:“说明他没把你当异性。”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把剩余二人抛在身后。 在场的蓝景刚才肯定听得清清楚楚,她想悄悄看一眼他的反应,一转头正巧和他四目相对,心脏倏地慢跳半拍。 这次他没有避开目光,反而对她浅浅一笑:“别在意他的话。” 别在意他的话。这些字像是某种暗示,开启了她的记忆之锁,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拼凑成型。 “我昨天在楼上看到你和我妈妈说话了。”是她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抖。 以小海温柔和顺的脾气,他会很快告知具体经过,好打消她的不安。 但那时他抿唇未语,沉默延续得让她感到害怕,良久才柔声说:“是我主动找她的。昨天没看见你出来,有点放不下。” 尽管肤色创可贴已将伤痕遮得严严实实,她仍下意识地背过手,勉强笑道:“我昨天突然生病了,没来得及告诉你,让你白白等我,对不起。” “没关系,身体最重要。”他摸了摸她的长发,温暖的手滑过发梢停在背上,忽然将她拥入怀中。 她记得那个无言的怀抱格外久,像是要倾诉心情般越发用力,几乎要把她揉入自己身体。 “怎么了?” 清晰的话语忽然把她从回忆中拽了出来,蓝景专注地看着发愣的她,关切问道。 她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们也上去吧。” 他没有立即挪步,站在原地思量片刻,轻声说:“也许是我多想了,总觉得你不喜欢做这种事。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下次可以告诉我。” 他指的是弄晕辛然一事。她听闻稍有触动,唇角扬起弧度:“好,我会的。” 在沉重的头疼中苏醒,辛然看清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人时,目光顿时变得凶狠,但发现自己能自由活动后,又开始发懵:“你们……不是来杀我的?” 想不到她在外还有结仇,但连晓并不关心,直入主题说:“我们不想杀你。我知道你有出入墙的通行证,我只想要那个。” 她眼睛一转,疑惑问道:“什么通行证?” 连晓笑了笑:“几天前你在酒吧附近的路上,袭击了黄昏组织的股东司玄,从他身上拿到的那张通行证。” 装傻被戳穿,她脸色微微发红。权衡片刻,她无奈说:“不行,那个我留着还有用。” “有什么用?”沉青从她身后走出,笑眯眯问道。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也是能力者?” “不仅我,前几天你勾搭的那个男人也是。”他扬扬下巴,“说说吧,我们要那个也没急用,只是被困在墙里太难受了而已。” 打量他们半天,大约是看出没有敌意,辛然才放下戒心,诚恳地说:“我在被人追杀,包括那个墙,可能都是为了抓我才建的。” 听到这个,连晓和沉青二人对视一眼,顿时起了兴趣。他好奇地问:“谁在追杀你?黄昏?” “不是。”她老练地勾勾手,“来支烟,我好久没跟人推心置腹地聊了。” 沉青没动,淡笑道:“交代完了出去抽。” 她叹了声,慵懒说起正题:“你们知道‘晨星’吗?” 连晓对这个词没有印象,却见身边的人微皱起眉,面色严肃,显然知道些什么。但他没有点明,而是示意她继续。 “‘晨星’是一群能力者,专搞事情的能力者。”她说道,“我们这种人,以前只是社会上的小人物,突然获得能力,肯定不甘于再和普通人为伍。但你看我的能力,除了杀人越货还能干什么,也就给手机充电好使。” 说到一半,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继续说:“‘晨星’就是专门收我们这种能力者的地方。据说首领是个非常强的能力者,他当初一个人袭击了黄昏的收容所,救出了一大批能力者组成了‘晨星’,不过我从来没见过他。” 沉青制止她展开话题:“所以他们为什么追杀你?” 辛然抿了下唇,轻描淡写道:“我把任务目标放跑了,虽然就一个人。” 话音刚落,连晓忽然被沉青握住肩膀,斜靠在他怀中。她听见他的心跳很快,似乎非常不安,轻声关心:“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声线依然镇定,以命令的口吻商量说:“我帮你躲开追兵,你把通行证留下。” 辛然看见二人相拥时,眼神不免暧昧起来。听到这话又摆摆手,失声笑开:“不行不行,除非你们帮我搞定个事。” “什么事?” 她懒散一笑:“我放跑的那个目标,他缠上我了,帮我想个办法摆脱他。” 吃甜的(H) 昏暗的后巷悠长寂寥,沉青倚在楼梯扶栏上,刚点起烟,就听见身后一阵哒哒哒的下楼声。 他没有回头,长长吐了口烟,才懒散说:“找我?” “她明天真的会来吗?”连晓有点郁闷。她顶着触电的风险把人弄回来,他不仅没要来通行证,几句话居然就放人家走了。 沉青自然而然勾过她的胳膊,引她站到烟飘不到的上风口,坦诚说:“当然。放心吧,不会让你辛苦白费的。” 她安心了些,大不了全丢给他们解决。转念想到他方才心事重重的模样,她试探性地问:“刚才说的‘晨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凝目良久,才掐灭烟,沉声说道:“走吧,路上说。” 开始她还以为是不想让另外两人听见,要找个偏僻的角落悄悄告知。后来发现他走的方向带有目的性,不由问他:“我们去哪?” “去吃甜的。” 今天深渊之底没营业,现在才刚入夜不久。 脖颈上的红印还没消,这两日连晓在外都会戴上沉青借她的围巾。他的照顾恰到好处,总能关注到每个细节。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才慢悠悠开口:“我有个熟人也在‘晨星’,他邀请过我,不过我没答应。” 和好以后,她和沉青的相处变得轻松而愉快,基本是想什么说什么。所以她很快追问:“为什么呀?” “那里面和黄昏截然相反,异能至高无上,凡人蝼蚁不如,我很不喜欢。”他轻叹,“但我没想到他会去那种地方,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成了能力者。” 沉青口中的熟人似乎与他交情很深,提及时他显得非常凝重,全然不见平日从容。 说实话,她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在意过谁,难免有些好奇,委婉问:“你的熟人,是不是小海那样的青梅竹马?” “不太一样。”他制止了她的猜测,并不想深谈这个人,“别问了,我们到了。” 结果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她侧目遥望,发现两人已走到了闹市区前的大路上。 正值夜市兴盛,路边摆了不少摊铺。沉青带她在热闹的吆喝声中七绕八绕,最终驻足在一车玻璃柜前。 透明玻璃中摆放了一串串色泽鲜亮的水果。连晓凑近观察一阵,末了还是从玻璃上贴的字得知它叫什么:“冰糖葫芦。” “天冷了才有的吃,气温一高糖就化了。”他微眯起眼,“我小时候最喜欢冬天,就因为能吃到糖葫芦。” 听起来很令人期待。她透过玻璃柜仔细端详,发现好多水果都不认识。当初去超市也是,她只认识几种常见的食材,还没未白知道的多。 转头想请教沉青时,却见他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她伸手挠挠他的下巴:“小青青。” 小青青是店里玩得开的女客给他起的昵称。他顿时回过神,拿过她的手,失笑道:“别闹。要吃哪个?” 连晓正色说:“每种各来一个吧。” 幽静的长巷中,路灯将人影拖得细长。沉青手里拎了七八根糖葫芦,扫了眼手机上的余额,叹道:“我们店迟早给你吃空了。” “是吗?”她笑起来,将手里光光的签子塞回给他。 见到她轻松愉悦的笑容,他的脸色才有所舒缓,抿出一抹浅笑:“嘴上还有糖渣,别把我的围巾弄脏了。” 尽管说得嫌弃,他的动作却十分诚实。指尖缓慢滑过糖渍,在她娇嫩的唇瓣上流连。 周围空无一人,连喧嚣声也听不甚清。在他逐渐幽深的眼神下,明明有过经验的连晓忽然紧张起来。 不容她有任何退缩,沉青低头吻了上来。他的嘴唇是从所未有的温热,像是在证明什么一般,强势且缠绵。 在唇齿交缠间,她倏忽明白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同于以前了。他会敞开心扉和她交流,而不是单纯与她享受性欲。 但该享受的还是避免不了。 回去以后他将手里的袋子整个扔进冰箱,抱起连晓径直回到房间,反手带上门。 她倒在床上,还没适应尾椎骨的疼痛。他已覆身上前,将她困在自己与床之间,在沾染情欲意味的深吻之中,不紧不慢地脱去衣物。 “你突然怎么了?”她在亲吻中挣出片刻间隙,细声问。 他无辜地眨眨眼,诚恳地说:“想要你了。” 她瞥到他的下身,隔了深色的外裤也能看出些端倪,不由地吞咽一下。纤腕忽然被轻柔拽过,他一脸纯良地看着她:“这次你在上面好不好?” 之前做爱时,床上的主导权都掌握在沉青手中,听到这个她下意识想拒绝。但转而想到他方才凝重不化的神情,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 见她点了头,他立刻扬起狡黠的笑容:“你真好。” 上当了,这狐狸早就自己想通了。然而她已经跨坐在他身上,未着寸缕的雪丘紧贴住他完全硬起的欲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她却僵硬得绷直了身子,怎么也放不开。 他执过她的手,放到唇边细细亲吻,沿玉臂徐徐向上,末了轻含住胸前挺立的那颗红珠。 这么多次的身体交合,他太清楚温柔爱抚对她的作用了。微微春水沾湿了皮肤,他会意她已做足准备,精准地找准位置,缓慢挺入热烫紧致的甬道中。 “嗯……”身上女人在送入的快感间战栗,吟出极为美妙的娇喘。 肉棒滑过层层媚肉,抵达从未有过的深度。她咬住下唇,颤抖着花了好些时间去适应它。 他就算在下面,也游刃有余地把持着深度和频率,在从容不迫的浅笑中,慢慢撩拨起她的快感,直到完全为他绽放。 进入记忆(一) 今天连晓一进酒吧,就看见辛然坐在吧台前,正和沉青谈笑风生。见到她还扬手打了个招呼,全然不像被追杀的样子。 昨天沉青对辛然的要求暂时没有表态,只说要商量下,让她第二天再来。此时她坐在这里,只能说明她真的无路可走。 “告诉你个秘密。”店里没别人,沉青随意搭到连晓肩膀上,“这孩子是个新人,而且是个有双能力的新人。” “双能力?”辛然睁大了眼,“不会吧,这世界上还有两个能力的人吗?” 他笑道:“看来你在晨星也没见过?” “当然没。有很强的人,但是也只有一个能力。”她自说自话地嚼起零食,“反正我没听说过双能力,长见识了。” 沉青随口问道:“那晨星首领的能力是什么?” “不知道,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她摊手,又好奇地问,“你的能力是哪两个?” 连晓简略道:“精神冲击和记忆改写。” 提到记忆,她忽然想起先前和沉青探讨过失忆的原因。 照理来说,造成失忆的原因有脑部受创和心理因素。沉青帮她看过,她大脑内海马体正常,也就是说并非外部原因造成,只会是心因性的。 但那是对普通人而言,她可亲手删除过司玄的记忆。她问辛然:“晨星里有没有能删除记忆的能力者?” “这我哪知道,那么多人,我哪里能全记得。”辛然话锋一转,“不过有一点我能肯定,能力者拥有的异能是不会重复的。” 连晓微怔,见身边的沉青也点了点头,猜测又遇上瓶颈。 “好了,不闲聊了。”辛然推开零食,“我拜托你们的事情怎么说?有结论了吗?” 沉青并未急于回答,从容摆出条件:“通行证。” “在这呢。”她拽出脖子上的项链。吊坠样式别致,是一枚金属制的黑色无字牌,在灯光下泛出神秘光辉。 他微微笑开:“我们同意了。” 连晓倏地心一动,不知是这句“我们”,还是为他的运筹帷幄。他是四人中唯一不能自保的那个,却显得比谁都悠闲自在。 “那真是太好了。”辛然妩媚地笑起来,转头问连晓,“不好意思,不知道你能接受到什么程度呢?” 连晓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要是让那个死缠烂打的家伙看到我有个又高又帅的对象,他就能彻底死心,然后滚出我的生活了。”她从随身小包里翻出手机,展示给对面二人看。 屏幕亮起,红色的99+赫然映入眼帘,最近一条就在几分钟前,内容是你在哪里。 辛然收回手机,连晓才发现她已走进吧台内,暧昧问道:“所以,能不能借你男朋友用一下呢?” 未等她出声,沉青开口纠正:“我们不是情侣,只是比较熟的朋友而已。” “那就不用问了,我现在就约他出来。”辛然笑意盎然地挽上他的胳膊,刚要拨下电话,屏幕忽然被人挡住。 “但不代表我同意装成你的对象。”他轻柔抽走被她挽住的手臂,退到连晓身边。 在她脸上的笑容僵住前,他主动提议:“我刚刚说了,她可以改写记忆。你把他叫出来,由她改写他对你的记忆,一劳永逸不是更好吗?” 辛然收敛笑容,低头盯着漂亮的长指甲半晌,迟疑问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不会。”连晓语气平静,“但记忆是人最深的隐私,而且一旦改写就无法撤回,我建议你慎重。” 辛然一时没接话,眼角却微微发红。沉默片刻,她说:“就按他说的做吧,不过能不能先在我身上试试?” 改写记忆和删除记忆并不一样,连晓会将自己的意识投入到对方脑中,亲身经历对方当时的记忆,再以自身行为改变当时的走向。 简单来说,比如沉青昨天带她去买糖葫芦,她再进入沉青脑袋里那段记忆,改成两人去吃夜排挡,那他就真的会记成吃夜排挡,只是改变不了现实罢了。 小半片安眠药在热红酒中化开,她将高脚杯放到辛然面前:“过程也许会有些疼,所以还请你小睡一会。” 辛然未曾犹豫,拿起酒杯径直饮干。 几分钟后,她沉沉睡倒在吧台桌上,连晓握着面无表情的未白站在她身后,手心微微出汗。 这个能力连晓是初次使用,而进入对方脑内是可以带一个人的。沉青对她独自前往不放心,于是号召另外叁人在群里轮流掷骰子,结果未白掷的点数最高,就变成了带他去。 眼下沉青和蓝景坐在靠椅上,看连晓拉起未白后退几步,陡然发力,朝沉睡的辛然疾步跑去。 一阵耀眼红光过后,两人如遁入传送门般消失不见。 但这只是沉青他们的视角,风声在耳边呼啸,连晓发现自己正在半空做自由落体运动,底下那片青草地正在飞速靠近,不出意外一定是脸先着地。 距离不足一米时,她的身体忽然稳稳当当停在空中,转而缓慢调整过姿势,顺利降落在地面。 红光在眼底褪去,未白慢条斯理地环视周围,她也随他一同望去。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而他们正站在一间高耸入云的大楼前,银色外壁倒映出远方落日,暖金洒满草坪。 他们以客体身份进入辛然的记忆中,现在是辛然要求的时间节点,今年年初的情人节。四周景色格外细致,辛然对这段记忆一定非常深刻。 “我们在市中心。”未白很快辨明了方位,但稍有不解,“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的场景都要跟着辛然走,我们现在肯定在当时的辛然附近。”连晓解释道,“先等她出现吧。” 像是在迎合她的话一般,周围景色忽然生动起来。 鲜活人声如前奏般此起彼伏,行人陆续从视野外走入,银色大楼下响起一阵移门声,一声正装的辛然从楼中快步走出。 进入记忆(二) 连晓没有注意辛然,眼前景象美得惊心动魄,一时凝住了目光。 落霞将浮云染为绛紫,云影掠过未白俊美的面容,织成一幅绝妙的画。 从神境回来后,她就看见了那道掐痕,红紫相间,好不骇人。随后二人很默契地没再亲密过,只是他的目光会时不时停留在她戴的围巾上,以至于她越想当作看不见他,他的存在感就越发强烈。 见她迟迟不动,未白没有像往常一样强行捉人,而是以她恰好能听见的声音淡然问:“你带我过来,准备做什么?” “以观察者角度看看辛然和她的追求者的记忆。” 她的语气冷静而疏离,他一定听得出来。尽管他敛了神色没再多言,一股力量忽然拽住胳膊,强行拉连晓走了过去。 在别人记忆里,能力依然可以使用,就是她不能再继续侵入记忆了。以此可以断定,能力绑定在精神上,而不是身体。 辛然干练的高跟鞋声由远至近响起,虽然他们现在只是两个路人,但如果行为引人注目,影响到身为记忆主体的辛然就大事不妙了。她压低了音量,蹙眉道:“你非要这么对我吗?” “真希望你哪天能知道点好歹。”辛然即将注意到他们的一刻,未白强硬拉过她的手,二人的身影旋即变为透明的隐身状态。 连晓懒得再驳,顺毛驴果然还是顺毛驴,神境那日不过昙花一现。 辛然果真没看见他们,径直穿了过去。正在此时,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激动的叫喊:“然然!” 喊声来自于一个年轻男人,他穿了身比司玄还正式的白色西服,甚至细致地搭配了同色系的领带。他快步走到怔愣的辛然面前,从背后变出一大捧玫瑰:“Surprise!情人节快乐!” 他的长相有些眼熟,连晓还在记忆里搜索,未白已出声点明:“徐欢。前段时间遭遇灭门那家人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幸存者。到现在都没找到,外界普遍怀疑他是凶手。” 难怪,他的照片常在新闻上滚动播放。看眼前这情况,他就是辛然说的追求者。 娇红玫瑰在黑色花纱间盛放,引得周围女生投来羡慕的眼神。 出人意料的是,辛然并未表现出困扰,反倒显得惊慌失措。她回头看了眼大楼,确认没有认识的人后,悄悄把徐欢拉到一旁,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偷偷跟了你好几天才找到的,没想到吧。”徐欢有些得意,“你居然在这么气派的地方工作,干嘛不肯告诉我?” 跟踪这样冒犯的举止,辛然听闻仅是无奈笑了笑:“工作性质涉及机密,别多想。” 说罢,她双手接过玫瑰花,语气略带娇嗔:“说了别为我花那么多钱,这么多玫瑰不便宜吧。” 眼前少女般含羞的辛然和店里那个判若两人,连晓看到这里忍不住了,小声道:“这哪里是追求者,明显是……” “明显是情侣。”未白淡然接话。 “你喜欢,钱就花得值得。”徐欢俨然像个没长大的男孩,话中尽是掩不住的痴恋。 辛然低头抚弄着玫瑰花瓣,语气微妙起来:“徐欢,我们的感情也挺稳定了,你不是说想带我见家人吗?我们……约个时间吧。” “你终于愿意了吗!太好了,我太开心了!”徐欢狂喜之中,将她整个人抱起举高,“我马上就和爸妈约时间,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对话到此截止,景色忽然开始从四角向中心褪色,露出空洞纯白。 未白稍显意外,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情况?” “人不会记得住每天发生的事,只会记得一些印象比较深的。”连晓向他解释,同时又感觉像在说自己,“我来快进到下一个时间节点。” 出人意料,也在意料之中,这个时间节点正是灭门案发生当天。 徐欢家中叁世同堂,从爷爷奶奶到父母都很喜欢这个漂亮嘴甜的准媳妇,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还塞了一沓厚厚的红包给辛然。 “这……我不能收,还没过门呢。”辛然拿着红包面露难色。 徐欢不由分说地合拢她的手:“收吧收吧,不收我爸妈会难过的。” 在几位老人的附和声?中,她红透了脸,犹犹豫豫将红包塞入挎包中,又拿出一张收据递给徐欢:“我给叔叔阿姨订了个蛋糕,你快去拿。” 徐欢埋怨她几句,还是顺从地出门了。他刚一走,辛然立刻弯起礼貌笑容:“我去下洗手间。” 未白握住连晓的手倏地收紧:“她要动手了。” 他说的没错,辛然一进洗手间就将所有水龙头开到最大,激流的水很快注满水池,溢到地面上。 徐欢的家人都在和和睦睦地看电视,一时没人注意到哗哗作响的水声。 直到水蔓延到连晓脚下,浸湿了轻薄的裤袜,徐欢的父亲才发现异常:“哪里来的水?” “这里。” 众人望向声音来源,辛然赤足站在水中,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话音落下,她眼中泛起红光,水面瞬间游过无数条耀眼夺目的电流。 灯泡在过热下爆裂炸开,原先温馨的家顿时陷入黑暗之中,刺鼻难闻的焦味在迭起的惨叫声中飘来。 未白及时将连晓拎起,以免她被高压电烧成焦炭。 “我好难受。”她转头不看眼前这幅惨烈画面。 单看新闻和在现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她仰头看见未白也在微微皱眉,显然对辛然的所作所为非常厌恶。 “她是记忆主体,不能杀她。”连晓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等回到现实再说,我们先继续看。” 进入记忆(三) 未白放她坐在碰不到水的窗沿上,维持拉手的姿势转过身,不耐地皱眉:“不想看了,好了叫我。” 连晓也不想看,偏偏辛然对这段记忆印象太过深刻,快进都快进不了。 空气中飘散着苦涩焦味,当看见一个已辨不出样貌的人尚在苟延残喘,在地上艰难匍匐时,剧烈的不适感瞬间冲入大脑,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视野忽然一片漆黑,未白伸手挡住她的眼睛,淡淡道:“你听着就行了。”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过后,再无任何爬行声。 紧接着,辛然慵懒的嗓音响起:“喂,是我。任务完成,不在场证据就交给你了。” 说完就挂断了,她将手机换到另侧,一边从包里拿出棉布,一边拨出新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她的声音立刻变得楚楚可怜:“喂,亲爱的?对不起啊,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就先回家了。” 对面不知讲了什么,辛然慢条斯理地擦去家具上的指纹,回道:“没有没有,阿姨做的菜很好吃,是我自己着凉了。替我谢谢叔叔阿姨,下次我会带礼物来的。” 挂断音后再无声响,意味着记忆暂时结束。光芒重新照亮视野,连晓忽然拉住未白,正色说:“如果你不想看,我可以先送你回现实,但你不能杀辛然。” “我没那么容易失控。”他冷笑,“不过我很想知道,杀了她会怎样?” “她会死,我会直接出来。” 他似笑非笑:“要是你死在这里呢?” “和你死了的结果一样,不如你亲自试试?”连晓亦弯起笑容。 他微微沉下脸,却也未曾移步,以此示意继续。 时间走到案发次日,电视里在播报昨日惨案,厚厚的剪报本摊开在茶几上,上面贴满了各种案件的新闻。 有些案件的时间是重迭的,连晓猜这不是她单人的成果,而是整个晨星的案件记录本。 辛然拿出刚买的当日报纸,哼着歌剪下头版那篇灭门惨案,郑重地贴在新的空白页上。 晨星处理得老练而干净,邻居们像中了魔怔般,齐齐为辛然做出不在场证明。街道监控也篡改过,找不到一丝破绽,她几乎是警方第一个排除的对象。 但是当听见徐欢被列为最大嫌疑人时,她脸上愉悦的笑容顿时凝固,取出手机飞快地拨了个号码。 “你怎么弄的?”几乎是接通的同时,辛然劈头盖脸地呵斥道,“我让你造我的不在场证据,谁让你嫁祸给徐欢的?” 这回连晓听见了电话对面的声音,阴森而干哑:“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辛然,上面明确交代过一个不留,我这是在帮你收拾烂摊子。他无家可归,肯定会来找你,你必须给我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尸体这边我会派人处理的,别再出岔子了!” 说完这段,对面重重挂断电话。 “等……”辛然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怔怔地望向不远处的玫瑰。 尽管精心修剪过枝叶,盛放的玫瑰已呈枯萎趋势,不日就会变成一束残花败叶。 骤响的门铃声唤回她的意识,她却不可遏制地开始颤抖。刚打开门,她就被人紧紧抱住:“然然,求你帮帮我好吗!” 门后果真是徐欢,一夜过去,他憔悴得像变了个人。辛然仔细张望一圈,确认没人看见后,连忙让他进来。 这个失去至亲家人、又被当成凶手的男孩此刻终于绷不住情绪,抱住她放声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地倾诉他如何被朋友拒之门外,被亲戚恶语相向,不管相信与否,所有人都在指责他。 辛然沉默地聆听他的哭诉,末了轻声问:“徐欢,你就没怀疑过我吗?” “我知道你肯定不是这种人。”他拼命摇头,抱紧她不松手,“我都不敢想象,昨天你要是没走会发生什么。如果我爸妈和你都不在了,那我,那我……” 在现实世界中,沉青正百无聊赖地看电影,身侧蓝景忽然轻轻啊了声:“她好像哭了。” 沉青顿时精神起来,凑过去看了眼。 两道泪痕在辛然沉睡的面容上依稀可见,他惊讶道:“真的哭了,这是梦见什么了?” 在记忆里,又累又困的徐欢沉沉倒在床上,辛然确认他睡着后,走到阳台拨出电话。 “他来找我了,不过我下不去手,你亲自过来解决他吧。”她仰望晴朗星空,声音平静,“快点,不然人要跑了。” 二十分钟后,辛然正翻阅租房信息时,门铃响起。 门后站了个戴帽子的男人,一进来就戴上手套,四处张望:“他人呢?” “卧室里睡着呢。”辛然拉住急急忙忙的他,悄声说,“问你啊,我故意放跑徐欢这事,除了你还有人知道吗?” 男人狠狠睕她一眼:“当然没有,不然上面早就处罚下来了。” 辛然顺势搭上男人裸露的手腕,妩媚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足以致命的耀眼电光在二人接触处闪过,男人轰然倒地。 未白顿悟:“难怪她会被追杀。” 连晓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正巧遇上他幽深的目光。 他慢悠悠继续道:“能力者很稀少,要是任务失败就处死,那晨星早就没人了。” 所以辛然是因为谋害上线才遭遇追杀,不过原因并不重要。 后面的记忆用颠沛流离形容再合适不过,辛然带着徐欢租了新房,没住多久就被晨星找到。她处理掉派来的杀手,再换新的住处,再被晨星追踪到,周而复始。 毕竟原先就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这些不足以击溃辛然。真正压垮她的,还是徐欢对她的愧疚感。 再次搬入新家,行李已从一开始的几个行李箱缩减成两个双肩包。 “然然,我不配你为我付出那么多。”徐欢爱怜地亲吻辛然的脸颊,“你为我丢了工作,花光了积蓄,我不能再连累你了。让我去自首吧,好吗?” 一想到他顶替自己锒铛入狱,辛然条件反射地拒绝:“不行!” 类似的对话在她的记忆里出现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无比清晰,像一根根稻草逐渐压弯了她的腰。 为了减轻这份罪恶感,辛然开始嗜烟嗜酒。 直到墙的出现,让她意识到死期将近,必须想个办法让徐欢解脱,也是解脱她自己。 走到记忆末端,连晓主动拉起未白的手:“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他稍稍一滞,点头道好。 再度前往 摆钟刚过九点,沉青站在沉眠的辛然背后,朝蓝景促狭说:“蓝蓝,把你的宝贝手帕借我下。” 蓝景面不改色:“纸巾在吧台桌上。” 沉青早知他会拒绝,笑了笑就去够纸巾。刚替辛然擦净泪痕,一道红光陡然照耀在门前,连晓拉着未白从光中步出,二人都显得很严肃。 蓝景的目光聚在他们握住又很快松开的手,微抿起唇,而沉青挑眉问道:“怎么了这是,脸色那么差。” “说起来挺复杂的。”连晓轻叹,望了眼未白。 他依旧高傲而漠然,径直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杯白兰地,像是对方才所见诸事无动于衷。 但她知道,自从被灌醉那天后,未白再未喝过酒,现在破戒只能证明他真的很不爽。 连晓和另外二人转述记忆中所见所闻,沉青本就阅历丰富,像听故事一样没什么反应,倒是蓝景越听越显得凝重。 说完没几分钟,就听到那边辛然悠悠转醒。她抬头看见众人都在注视自己,正欲开口,连晓已率先出声:“我已经知道情况了,你找时间叫徐欢过来吧。” 听见徐欢的名字,辛然眼神一变再变,似是有许多话想吐诉,末了只余苦涩应声:“那就明天这个点吧,谢谢你。” 连晓冷声说:“我不是为你,而是为了徐欢。你确实很可怜,但别忘了你的手上沾满鲜血,只能说你是自作自受。” “我是杀过很多人,但我这样的人在晨星里面比比皆是,早就习以为常了。”辛然无奈地靠在椅背上,“我真的很想做回普通人,要怪就去怪神明吧,别来怪我。” 本以为未白听完这话势必震怒,没想到他只冷笑了声,连眉头也懒得皱一下。 连晓算是明白了,他的怒点只有对自己时格外低,这样亵渎神明的话他听了都反应平平。 想起记忆所见,她转而问道:“情人节那天,你出来的大楼是做什么的?” 当时连晓就觉得那栋大楼眼熟,回到现实立刻想起来了,那正是墙的交点。 辛然如实说:“晨星的老巢。” 连晓遥望向未白,他也朝此投来若有所思的目光。 沉青支着脑袋听他们交流,忽然漫不经心地来了句:“你们有没有发现,店里散客最近一下子变多了?” “晨星已经盯上这里了。”见辛然深埋下头,连晓直接点明,“你说的没错,墙的发源地应该就在晨星大楼里,想逃命的话时间不多了。” 深夜时分,辛然裹紧了外套沉默离开。她的背影在寒风中格外单薄,像是一束即将烧尽的烛火。 这个身影在连晓心头挥之不去,烧得她良久也不曾入眠。 起身下床,她倏忽踩到一根滑溜溜的东西,吓得后缩好几步。看清上面的叶子后,她才发现不是蛇,而是藤蔓。 绵延的藤蔓似是引路人,指领她走下楼,穿过走廊来到未白的房间前。 房门虚掩,透过缝隙能看见里面丛生层迭的荆棘。四周幽静寂寥,反正她也睡不着,索性进去散散心。 就像上次未白带她一样,凡她所至之处,荆棘向两侧递次打开,让出一条狭长通路。 嘹亮空灵的雀鸣声在山谷间回荡,连晓又一次来到了神境。 山壁边缘砌了平整的楼梯,沿阶走到谷底后,她在溪流边的鹿群间,发现了靠在巨石上休憩的未白。 不等她出声,未白已睁开眼,看见她时稍显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也想知道,这地方应该不是说进就进吧。” “是女神许你进来了。”未白伸出手,附近一头碧绿色牡鹿撒开四蹄跑来,亲昵地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掌心。 她学他向最近一头鹿伸手,结果见识了什么叫拔腿就跑,不免有些郁闷。但仅仅是身在神境,她的心情就畅快许多。 “你主动找我,想做什么?”他显然还记得上次被灌倒的仇。 其实只是向往?这里,见到他不打个招呼也说不过去。连晓抱膝坐在他叁米外,想了想问:“今天辛然的话,你怎么想的?” “异能是无罪的,就像钱本身无罪,还是有人趋之若鹜地为财犯法。”他懒散说,“只是她不想承认自己人性的弱点,才归因到能力身上而已。” 这方面她和未白的观点倒是出奇一致,如果能常像这样平心静气地交流,他们说不定有很多话题可聊。 氛围很好,她忍不住趁热打铁,问出好奇很久的事情:“未白,你多大了呀?” 未白微微扬眉,简略回答:“一岁多。” 见他神色认真,并不像在开玩笑,连晓惊了:难道他真是个巨婴? 像是能看透她的想法,他平淡解释:“我来这个世界只有一年多。” “那来这里以前呢?” 他露出太麻烦了懒得解释的表情,将目光移至远方。 神境山谷似乎不会迎来黑夜,永远是那么阳光明媚。鹿群陆陆续续跨过浅溪,到对面去吃草晒太阳了。 未白慢悠悠撑起身子,连晓见状不舍问道:“要回去了吗?” “嗯。”他应了声,片刻又躺了回去,还把她抓到身边,“算了,再待会儿。” 她待在他温暖的臂弯里,不由为他难得转性暗暗称奇。 暖风拂起他的头发,他半合上眼:“想到你回去就要和别人出门乱跑,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 改写记忆(一) 今夜辛然来的格外早,正斜靠在吧台桌上,百无聊赖地拿着手机打字。 本来徐欢好容易消停会,结果她一轻飘飘发了信息约人在这里见面,现在他的电话轰炸复起,隔几分钟一个,挂断了还锲而不舍地打来。 明明拉黑就能解决的事,辛然却很有耐心地一个个按掉,仿佛乐此不疲。 或许于她而言,不断亮起的来电显示就是漆黑海洋上长明的灯塔,引她推开波浪,渡向光明的彼岸。 在神境和牡鹿嬉戏,玩累了由未白拎她回去睡觉。昨夜无忧无虑的时光恍若一梦,回到现实后,连晓看着辛然,不免想起了可怜的徐欢。 徐欢的遭遇和自己如此相像,可他俨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相依为命的辛然是他生活里唯一一束光。 即使他忘记辛然,现实也不会改变,他依旧是涉嫌谋害家人的凶手,区别是再也没有人能让他依赖了。 他脆弱无辜的眼神时常在连晓心间回绕,她迟迟下不了决心去改写徐欢的记忆。 门轻轻响动,辛然第一时间侧目望去,进来的却是沉青,满眼期许顿时化为失望。 “可惜呀,是我。”沉青眯眼一笑,“外面苍蝇越来越多了。” 连晓微微抿唇,指尖在玻璃杯沿画圈。她要快些冷静下来,不然在使用能力时,意念会变得不稳定。 手机提示音频繁响起,越听越觉得焦虑。她烦躁地将散乱长发顺到身后,抬头却发现未白正平静地注视自己。 想来他今夜似乎常常投来目光,像是能看穿她的不安一般。然而他什么也没做,反倒是蓝景率先关心道:“连晓,你是不是很紧张?” 蓝景唤她的名字时,语气总会专注而温柔,即便仅是闲聊两句。 今天要做记忆改写,估计会出现暴力事件,所以由蓝景陪她去。她点点头,他便轻拽了下她的衣角,引她走到店外僻静之处。 “你在想昨天的事吗?”蓝景对情绪的感知细腻入微,轻易点破她在乎的地方。 连晓叹了口气,将自己对徐欢的担忧尽数吐露。 她说了很多,猜测和牢骚都有。蓝景始终认真地聆听着,搞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末了局促问道:“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没有哦。”他勾起温煦浅笑,“我很庆幸能看到这样温柔的你,会为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考虑。不过连晓,人总是要长大的,不能一直依赖别人,我们这是在帮徐欢,对吗?” 蓝景平日很少笑,可他与自己独处时,常常会自然而然地扬起笑容,宛如枝头杏花盛放,美得让她有些失神。 焦虑许久的心情倏忽平静许多,道谢却显得拘谨起来。正在此时,他敛了温和神色,眼神陡然生寒,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到我后面来。” 连晓不明所以地被他护在身后,他的保护温暖而令人安心,她听见自己心跳在加速,耳根有些发烫。 透过他的肩膀可以看见,巷口有两个黑衣男人若有若无地往这里张望。见蓝景警惕地看向他们,才嗤了声转入拐角。 大约是晨星,他们果然盯上这里了。 回到店里后,或许是连晓的错觉,未白不再看她了。即使她有意无意地望过去,未白就像当她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地看向窗外。 没多久,门忽然重重大开,记忆里反复出现的男人此刻真切地出现在店里,激动朝里面喊道:“然然,你在哪?” 他的眼神显然比他的话语更快。话音未落,他已将吧台前的辛然紧紧抱住:“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肯回家,还不接我的电话?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生我气了?” 连晓看见辛然眼中晦暗不明,眼角却顿时发红。她一言未发,缓慢抬手握住徐欢肩膀,微弱电流在指尖闪动,高大的男人即刻被电晕倒地。 “早点开始吧。”她故作轻松地拍拍裙摆,以掩饰哽咽的嗓音。 “我先和你确认些事情。”连晓没有急着侵入记忆,而是严肃问她,“他失去记忆后,晨星和警方还会通缉他,你有没有想过?” “晨星不想要他的命,只想要我的。”辛然笑了笑,“至于人类社会那边,我有自己的办法。” “那我就不管了。”连晓继续说,“先说好,我不会删除他的记忆,因为你占他记忆比重很大,强行删除日后很可能会恢复。所以我会用改写记忆的方式,在他脑内彻底抹除你的存在。” 辛然仰起头:“嗯。” “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我劝你想想清楚。”连晓放缓了语气,强调说,“一旦成功,他再也不会记得你对他做过的事情,你们一起生活过的时光也会全部忘记。” 她沉默了很久,低声说:“我知道了,你开始吧。” 让不省人事的徐欢在地上躺平,连晓拉起蓝景朝他跃去,二人立刻消失在耀眼红光中。 进入记忆后,她发现自己又在做自由落体运动,底下又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 而蓝景反应很快,先以长刀刀鞘撑住地面,作为缓冲毫发无伤地落地,随后伸手将她稳稳接入怀中。 改写记忆(二) 令人不安的燥热在晚夏的空气中浮动,阴暗狭窄的楼梯间还残留着雨后的潮湿。 想起先前辛然一人住的大叁居室,再仰望眼前老旧的矮房,连晓不由感慨:“离开晨星后他们过得真是大不如前啊。” 转头却见蓝景娴熟随意地扎起头发,这是他做事前习惯性的准备动作。 他的墨发柔美,平日顺垂到脖颈处,如今束起后清雅绝尘。 夏风扬起蝉鸣,梧桐树绿影婆娑。一切思考在此刻暂停,连晓却感到脸颊微微热了起来,胸口咚咚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时隔那么久,她对温柔风雅的男人依然没有任何抵抗力。小海也好,蓝景也是,一举一动就能轻易地撩拨起她隐秘的情感。 见她看着自己,蓝景微怔,随即恍悟地抚过发梢:“啊,这是我很久的习惯了。小时候头发长了会影响状态,所以就扎起来。” 连晓好奇地问:“影响状态?” “嗯,练刀的时候会挡住视线。”他温和地望着她的眼睛。 连晓下意识躲开他的目光,看向他手上拿的刀:“是这把刀吗?” “这是我父亲的,我用的就是普通的木刀。”蓝景将长刀换手递给她看,刀身漆黑厚重,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他凝目片刻,自我纠正道:“其实也不是我父亲那把,而是复刻的。” 话音落下,长刀从刀鞘开始逐渐风化,升腾的余烬消散在他泛出红光的眼中。随后,他温和地结束闲聊:“上去吧。” 过去二字于蓝景而言,似是他最深最痛的伤疤,仅是提及都会让他感到疼痛。 连晓尊重他的沉默,只是每次他生硬地结束话题时,她都不免有些失落。 楼梯间狭窄,仅供一人通过。地面潮湿泥泞,蓝景每步都细致地走在干净的地方,同时放缓了步伐,让她好跟上来。 走在后面的连晓注意到了这点,想起沉青曾经告诉过她,蓝景出生于家风严正的名门望族,遭遇变故才会沦落至此。 而她记得小海住在别墅,估计家境也相对优渥。蓝景与他有许多相似之处,但还是有说不上来的微妙差别。 铁制扶手锈迹斑斑,她倏忽间一个抓空,虽然没摔倒,但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发现自己握的那处地方已经锈蚀穿了。 前面的蓝景并未意识到她的异样,等意识到二人拉开距离,才回头看她:“发生什么了?” “没事。”连晓笑了笑,他便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她知道他和小海哪里不同了。小海对她的温柔并非礼貌,而是出于真正的在乎。 走到叁楼时,四周仍然一片寂静。 说实话,连晓并不知道徐欢住哪间屋子,只知道记忆主体视野外是没有人的。本想凭这个盲猜住处,结果目标自己跳了出来。 一梯四户中,其他住户房门紧闭,门的样式略有不同,只有眼前这扇房门全由黑白灰构成,和环境极度不和谐。 连晓比口型说:“门锁了。” 蓝景沉思片刻,无奈皱起眉,示意想不到办法。 她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压低声音说:“别忘了我们现在是意念体。” 说罢,她伸手拉过他的手。手指触碰时,他轻轻躲了下,才僵硬地被她握住。 连晓心底没来由地一阵酸涩,还是引他走向门内。 作为侵入记忆的能力者,穿墙是她的特权,也是唯一的特权。 坚实的门板宛如幻象,二人毫无阻碍地穿过墙,直接走进房中。 里面依然是黑白灰组成,就像身在黑白电影里一般。本以为没人在,结果转角就看见徐欢背对他们翻阅手机。 他看得很认真,没注意有人进来。 这次和上回不一样,没有未白的隐身能力,他们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现场观看,只好躲在玄关墙后悄悄张望。 空间很小,连晓不得不贴在蓝景怀里。他的手安分地放在她的肩上,一动不动。疏离至极的动作,却叫她心神不宁。 她还不至于不顾正事,抬头以眼神询问:“徐欢在看什么?” 蓝景视力很好,专注地盯了会,朝她认真地比了口型。 可惜连晓没读懂唇语,一个词都拼不出。他重复了好几遍,见她还是一脸茫然,末了无奈一笑,附在她耳边以气音告知。 说话时,他柔软的嘴唇无意擦过,温热的气息随之拂在耳廓上。她的心跳逐渐加速,在脑内分辨了会,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而她的心底涌出异样感觉,那是和沉青、和未白,甚至是面对司玄时才会有的,熟悉而羞涩的感觉。 她将心思拉到正事上。灭门案像一枚炸弹,引爆了网上的舆论。由于凶手还没抓到,各方猜测众说纷纭,绝大多数矛头都指向徐欢,虽然证据不足。 原因很简单,没罪为什么要逃? 徐欢看的正是新闻评论,一路翻下来几乎全是对他的指责。弑亲、变态、凌迟至死,类似的字眼频繁出现,让无辜的男人红了眼眶。 连晓见徐欢肩膀不住地颤抖,不免有些触动。身后蓝景忽然紧紧捂住她的嘴,悄然打开壁柜,强硬搂她躲了进去。 柜门关上的同时,外面响起门锁转动的声音。 壁柜里塞满杂物,能站的空间更为狭窄。她不得不紧贴在蓝景胸前,以至于身体都被他的温度所暖,不可遏制地开始发热。 “我回来啦,亲爱的。”听嗓音是辛然。 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她的话像施展了魔法,黑白的画面刹那间染上丰富色彩,棕色的木纹,雪白的墙壁,辛然的出现点亮了徐欢的生活。 “哎呀,你怎么了?”辛然的语气是从未听过的心疼,连晓甚至想出去看看是不是她本人,“我就出去买了个菜,怎么就哭了呀?” 徐欢低声啜泣,一言未发。兴许是看见了亮起的手机屏幕,辛然沉默良久,叹道:“别看这些了,好吗?” 蓝景维持紧贴的姿势一动不动,手臂松松环过她的肩膀,好让她站稳。 连晓能细细感知到相贴位置的轮廓。他看起来偏瘦,唯有肩膀能将衣服撑起,现在才发现他的身躯紧实,至少相贴的部分感觉不到任何赘肉。 心越跳越快,蓝景估计是发现了,贴在她耳畔问:“你不舒服吗?” 这次他的嘴唇完全贴住了耳廓,连晓只要一转头,就能吻到他。但在他面前,她胆怯地想藏住那点心思,找了个借口:“太热了。” “抱歉。”他放了手,两人也稍微分开了些,连晓难免一阵失落。 改写记忆(三) 这段记忆终于结束,连晓根本不敢回头看蓝景,迅速切到下一段。 环视四周,场景依然没变,还是原先那间平房。若不是家具都拥有色彩,她还以为没切过记忆。 徐欢在熟练迅速地收拾行李,显然不是头几回搬家。打开辛然的背包时,他的动作停下了,怔然片刻,从夹层里取出一本厚厚的剪报本。 封面是空白的硬牛皮纸,书页有些发黄。即便是普通人也时常会有神奇的直觉,尤其是对不好的事物。 辛然不在家,他握着剪报本的手在微微发抖,带得连晓也紧张起来。 无论是辛然的记忆,还是现实见到的徐欢,都不像会知道真相,难得他演技太好了? 他似是下定决心,猛地翻开书页,鼓起勇气阅读起来。 连晓和蓝景都在专注观望,以她的角度能恰好看见书页上的内容。一张张剪报整整齐齐贴在书页上,每张下面都标注了姓名,估计是业绩记录本。 他很慢很慢地翻动着,尤其在出现辛然的姓名时,他会对比新闻注视很久。 现在连晓已经顾不得和蓝景肌肤相贴,再翻就要翻到最后贴着灭门案的那张了。她忍不住吞咽一声,不敢想象他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蓝景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角,抬头发现他正望着别处。 顺势看去,她才发现周围景象从四角开始逐渐变为漆黑,不快不慢地向圆心处的徐欢延伸,似是在预示真正的地狱即将降临。 再看徐欢,他已停在倒数第二页许久,手抖得像在筛糠。 黑暗已漫过连晓,像站在虚无之中。倏忽间,他重重合上剪报本,用力对半折弯,直接丢进垃圾桶。 暗潮向外散去,消失在墙缝间。她松了口气,有些事情他还是不知道比较幸福。 徐欢刚刚动作幅度很大,有几张纸从扉页滑落出来,纷纷扬扬散落在地。 命运早已做好安排,其中一张宛如翩跹飞舞的白蝴蝶,飘然降落在连晓不远处。纸上仅仅印了一张黑白证件照,她只是随意瞥了眼,却再也挪不动目光。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长相,至少从获得异能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但男人温润如玉的五官熟悉至极。 尽管证件照上他只是在微笑,她却知道他做别的表情是什么模样,生气的时候,开心的时候,忧虑的时候,对她温柔而笑的时候,清透的双眼永远蕴满星光。 他就是小海,那张照片上的男人就是小海。 他的面容在记忆片段中陡然清晰,新鲜的回忆刹那间涌入脑海。 夜空无星,一团飞虫围绕昏暗的路灯作舞。 她双手垂在身侧,行尸走肉般沿街前行,脑海内一片空白,不知要去往何处。 忽然有人疾步走来,从身后捉住她的手腕,嗓音干哑:“你怎么半夜还在外面?” 她茫然回过头,入眼正是小海焦急的面容。他的脸色憔悴,眼下青黛明显,似是有许多天没休息好了,然而在看到她衣裙正面时,蓦地睁大了眼。 顺他的目光低头看去,鲜红血花开满了雪白的裙摆,看起来极为触目惊心。干透的血在她纤腕上保留了蜿蜒痕迹,璀璨的戒指染了血光芒暗淡不少。 汹涌袭来的恐惧感瞬间将她淹没,声音在战栗中颤抖:“我……我没有……妈妈……不是我……” 小海执过她发抖的双手,低声说:“我相信你。你先和我回去冷静一下,然后再慢慢告诉我,好吗?” 眼看连晓发梦般要出去够地上那张纸,蓝景眼疾手快将她捉了回来,难得愠怒地皱起眉。 她像是大梦初醒般,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对了,他们还在徐欢记忆里,贸然行动会酿成大祸。可她好不甘心,等这段记忆结束后,印有小海照片的纸也会随场景一同消散,意味着再没机会能端详他的面容了。 小海的本名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像是即将羽化成蝶的茧。只要她仔细看过他的照片,一定能想起来。 蓝景牢牢困她待在墙后,面色沉寂,不让她移动半步。 虽然看不到徐欢的举动,她却听见他捡起了地上的纸,尖锐刺耳的撕裂声随即响起。 他发泄般将那些纸撕成碎片,几枚寥落的纸屑随风飘入视野。 连晓缓慢地平复呼吸,扭过头假装没看见。虽然难受得就要哭出来,但她不能被感性冲昏了头脑。 眼下拿到了照片也带不回现实,好在剪报本是辛然的东西,她回去直接问就行。 记忆结束了,蓝景徐徐松开手,语气依然温和:“连晓,你比谁都清楚后果。” “你看到刚刚那张照片了吗?”她不顾他话中的责备,急切问道,“你知道那上面的人吗?” 他摇摇头,意料之内的回答,却让她有些失望。但起码她知道了小海长相,这是莫大的收获,应该知足才是。 作为记忆客体的连晓和蓝景,在徐欢的记忆节点做的每件事情,都会影响到他脑内的时间光锥。虽然现实不会改变,但他的记忆会出现变化。 一年前的雪夜,辛然为了接触到任务目标徐欢,故意用伞尖划了他新买的车,随后请他吃饭作为补偿,逐步建立了情侣关系。 记忆节点回到当时,一辆崭新的车停靠在拐过弯的马路上,车主徐欢插入车钥匙,耐心地等待暖车。 在拐角处观望许久的辛然收起伞,即将走去时,有人忽然捂住她的嘴,他的手上戴了橡胶手套,装了消声器的冰冷枪口随即抵在脖颈。 “这是一年后你许的愿望,让我们帮你实现它。”连晓伫立在她斜后方,看她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甚至生出些释然,“在徐欢的记忆里死去吧。” 话音落下,蓝景扣下扳机。辛然的尸体倒在雪地里,簌簌声响被汽车发动声淹没,徐欢已从另一个方向绝尘驶去。 诀别 雪下起来了,空旷的街道为积雪覆盖,逐渐掩住其本色。 “这样就可以了吗?”蓝景脱下手套,随手扔到雪地里。他行事风格干练利落,和平日温顺的性格截然不同。 连晓揉了揉眼睛:“是的。人脑很强大,它会为徐欢补全一条贴合现实的记忆线,只是这条线里再也没有辛然了。” “听起来就像重新活了一遍,真好。”他低低感慨。 印象中蓝景很少抒发情绪,她迟疑片刻,轻声问:“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一问出口她就后悔了,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过去。 见他仰头遥望落雪,本以为会以沉默作答,却意外听见了他轻缓的语调:“其实我很讨厌下雪。” 为什么?这叁个字刚至喉口,他已伸出食指竖在她的唇上,微笑着制止她的疑问:“等我走出来了就告诉你。” 他不是轻易许承诺的人,这句话分量不轻,连晓不再追问了。 辛然在店里旁若无人地喝酒,一杯接着一杯。沉青好心劝她,见她不听,索性和未白去外面抽烟。 厚云在夜幕中聚集,俨然有大雪之势。 沉青接过未白递来的烟,随口道:“这次怎么这么久,小姑娘不会心软了吧?” 未白语气平淡:“不会,她是能在关键时刻保持冷静,做出最优解的人。” “你看人还是一贯的准。”沉青代入连晓以往行为一想,似乎确实如此,“她要是生在晨星,那就是第二个辛然,说不定杀的人比辛然更多。” 未白不置可否地吸了口烟,随后信手掐灭,淡淡道:“他们回来了。” 明明门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怎么知道的?沉青跟他走进店里,果然看见连晓和蓝景堪堪从记忆中回来,不由暗自称奇。 辛然原先还在自顾自痛饮,听到声响立刻转过身,急切问:“怎么样?” “成功了,他醒来不会再记得你了。”连晓看了眼尚在昏迷的徐欢,他紧皱的眉头舒缓许多,仿佛正睡得香甜。 “那就好,那就好……”辛然喃喃自语,退后几步怅然坐回原位,仍深深望着徐欢的方向。 虽然她看起来失神落魄,连晓也没忘记小海照片,径直问道:“你还记得你有本剪报本吗?” 辛然从失神中惊醒,勉强笑道:“你连那个都知道了啊。有次搬家的时候弄丢了,怎么了吗?” “剪报本扉页里夹了张照片,是一个男人的证件照,你有印象吗?” 辛然仔细回想半晌,面露遗憾:“不记得了。那些好像是晨星里的资料,上面的人估计和晨星有些关系。” 她要的不是这个答案。“你再好好想想,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上面只有一张他的照片。” 另外叁人心照不宣地聆听她们交谈,蓝景慢慢解开外套,沉青抱起手臂,而未白略显不悦地皱起眉。 “抱歉,我真的记不起来。”她叹了声,“不过我说句难听的,能进那本剪报本的,死人占大多数。” 听懂了这句话,连晓顿时噤声不语。 但她知道,小海没有死。那天和蓝景吃夜宵回来,深夜里她感受到的那个目光,如今想想有可能就是小海。 为什么已经找到她了,却不来相认?她方才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小海现在是能力者,也许他被改过记忆,也许他有难言之隐,但他一定没有死。 辛然起身走到徐欢旁边,弯腰吻住他的额头,眼泪顺脸颊滑落,浸湿了他的皮肤。 她维持这个姿势许久,再起身时已不见眼中泪水,故作轻松地走回吧台前。 就在她坐下的同时,徐欢忽然重重抖了一下,随后缓缓睁开眼。 他撑着手臂坐了起来,茫然环顾四周,店里除了吧台桌前的女人,其余四人都在看自己,看得他局促不安,主动问道:“这是哪里?” “你在外面突然昏倒了,我们暂时把你带了回来。”沉青面不改色地扯了个借口。 “这、这样吗?不好意思,我想不起来了。”徐欢揉揉尚在发麻的后颈,下意识地端详辛然的侧颜。她看起来很眼熟,但又没有任何印象,难道是还没缓过神? 辛然知道他在观察自己,也知道他已认不出她了,不然一定会扑过来抱住她。 她转过脸,没看一眼徐欢,而是朝沉青妩媚笑道:“小青青,借个火。” 沉青随手扔了打火机过去,被她恰好接住。 临出门前,她最后凝了徐欢一眼,却只见他抹了把额头,困惑地看着手上沾到的水渍,并未回应她的目光。 大门落寞地合上。连晓望向徐欢出神良久,才发现辛然没再回来,蓦地惊醒:“通行证!” “算了算了。”沉青拉住她,好声好气地劝说,“她留着那个比我们更有用,墙的事情再想办法吧。” 连晓把上班收到那点小费全给了徐欢,送他离开后,回店却见沉青紧盯手机屏幕,神色陡然严肃。 听到进门声,他唤她过去:“连晓,来看这个。” 凑过去一瞧,是一条刚刚发布在公众平台的犯罪预告,点击量和评论量正爆炸式猛涨。 连晓看出来了,这就是进店时,辛然用手机写的东西,而且设置成定时发布,所以他们现在才能看到。 其内容简单粗暴,一是承认自己就是灭门案的真凶,二是宣布今夜零时将在市中心进行报复社会的行动。 她再一看摆钟,刚到零点。 沉青显然抱有和她一样的想法,拉起她快步走出门。 一出去他们就看见发生了什么,像是透明纸正在烧熔般,极光似的蓝色光带在夜幕中徐徐下降,将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墙消失了。 如果(H) 官方通报所谓犯罪预告不过是一场恶作剧,网上风波很快平息下来,焦点转移到新的话题上。 然而,徐欢的通缉令被悄无声息地撤下,辛然也再未光顾过,仿佛他们之间的故事不过是一场梦境。 亲历了辛然和徐欢的记忆,再想到他们的现状,连晓难免有些消沉。 沉青刚走出房间,就看见她在餐厅里闷声狂吃糖葫芦,不免觉得好笑。她极少主动倾诉心事,而是用吃糖的方式来自我消化情绪,以至于一见她猛吃甜食,就知道她很郁闷。 他明白她的焦虑所在,当然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递了个平板给她:“要不要来玩个游戏?” 连晓没这个心思,刚想拒绝,却见屏幕上显示的不是游戏界面,而是一个人脸模型。她不解地看他,却见他展露浅笑:“捏脸app,试试看?” 试试看捏个小海。连晓和沉青有个不成文的约定,每次恢复一些记忆都会同他分享,并且只告诉他,所以他知道自己想起了小海的长相。 只是没想到他还挺好心,主动提出帮她。 兴许时间已久,尽管她记得起小海的模样,却很难复现出来,连捏了几个都不太像。 “不行,捏不出来。”连晓将平板搁回茶几,暂时宣告放弃。 沉青凑上去瞧了眼:“见是没见过,看起来倒神似蓝景。” “是有点像。”小海和蓝景的气质确实相似,干净而纯粹。开始有记忆后,除开蓝景,她再未见过有这般气质的男人。 “连晓。”沉青浅笑不改,声音却缓缓下沉,“如果有一天小海真的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做?” 难怪他好心帮自己,原来醉翁之意在这儿。这句话问住她了,她一直都将注意放在回复记忆上,没预想过相见后的场景。 失忆是件无奈的事情,她能感觉到自己对小海曾经深情过。如今这份深情被失忆擦得所剩无几,因此在考虑去向时,她没怎么想过他。 作为人类社会的逃犯,装成普通人是没法生存的。 至于能力者领域,司玄当时说的话很巧妙,只说放过这间店,没说放过她。可以想见她离开这里后,势必又会成为黄昏的重点对象。 若想活下去,最有可能就是去晨星,但她不想去那种地方,何况也未必不会被强上。 再叁权衡后,留在这里、交出肉体来换取安宁的生活,果然还是最理智的选择。 但那不代表她已完全不在乎小海,记忆片段带来的触动依旧刻骨铭心。沉思片刻,她说:“会和他相认,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仅此而已?”沉青并不满足她保守的回答,追问道,“如果他要带你走呢?你会和他走吗?” 连晓低头慢慢删去刚才捏的人脸模型,直到删去最后一张,她才开口:“我会告诉他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如果他还是坚持,也许会和他走。” 她不想骗沉青,他也并非听不得真话的人。然而抬头就见他冷下脸,寒声说:“他就那么好吗?要是他带你去晨星那种地方,做杀人放火的勾当,你也跟着去?” 本想小海不会是那种人,可想起最近那段记忆,她又不能肯定了,那时候的小海显得有几分沉郁,如今变成怎样也难说。 再看沉青莫名其妙就来了脾气,她识相地改口:“那我会留下来,你别气了。” “我没生气。” 扔下这句话他就走了,连自己的小平板都没拿。 在关门声中,连晓认命地锁上屏幕。看来对沉青还是不够了解,也不知道哪句话摸到他的逆鳞了。 随后她去敲过门,结果沉青全然不理她,末了只得作罢。 今夜属于未白。 她正趴在沙发上对毛绒兔发呆时,未白如鬼魅般从背后绕出来,难得耐心地问:“在想什么?” 自从神境回来后,他对她的态度终于好了些,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没回头:“我好像把沉青惹毛了。” “不用管他,他自己会好的。”未白显然不关心这个,俯身从后面拿走毛绒兔,迫使她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过来陪我。” 他的占有向来强势,容不得她有半分抗拒。 衣裙坠地时,白日的事情忽然在脑海中掠过,连晓想旁敲侧击试探未白的态度,说不定有所松动,心情一好就不管自己了。 没想到她还没找到机会开口,身上解衣的动作倏忽停滞,他傲慢地说:“沉青告诉我说,有人想带你离开。” 她哑然,沉青是真生气才会和他告状。但就算这样,他还是替她保守了记忆内容,不免让她感到五味陈杂。 “我之前说过,现在也只说一遍,你给我好好听着。”未白强行拽住她的手腕,拉高过头顶,笑容泛出寒意,“像你这种影响秩序的存在,永远也别想离开我身边。” 话音落下,宛如宣示主权一般,他高昂的欲根已傲然挺入,深深埋在她的身体中。 他的进入带来层层汹涌情潮,仅存的理智让她细致感受到交合处那层油滑,他没有忘了戴。 她倏忽犹豫了,不管他话说得多么不中听,至少这能证明他多少有些在乎。 “嗯……慢点……”激烈的抽送比以往更为用力,她只觉得神魂都在快感中为他颠倒,忍不住轻吟出声。 未白低头吻住她,唇齿间溢满他清淡的香气。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过小海最终都没出现的情况,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请┆收┆藏┊最┋新┆免┆费┇小┊说┆网:woo18.vip 晨星(一) 雪下至今日堪堪放晴,连晓划起火柴,点亮酒吧门上的提灯。 从昨天到现在,沉青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反倒和店里女客们言笑晏晏。甚至有两个女人假作酒醉往他身上倒,他也不避开,以至现在身边莺燕不断。 咯吱咯吱走在雪里的声音倏忽从背后靠近,她循声回望,一个身穿黑羊毛斗篷的男人正朝这边走来。 男人褐发微卷,戴了副宽大的墨镜,依稀能分辨出高挺漂亮的五官。 对上目光时,他从容而笑,露出一口白牙:“您好,小姐,请问这里是深渊之底吗?” 店里另外叁人都是人上之姿,她对眼前男人可以完全免疫,脸不红心不跳地推开门:“是的,请进吧。” 男人很自然地坐在过去辛然常坐的位置上,墨镜下的眉眼深邃立体,似乎是混血儿。 在他专注翻阅酒单时,连晓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逐蓝景的侧颜,微抿起唇。 血液都在发烫,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只有在面对小海时才会有的、情窦初开的感觉。 那时小海深知她的心意,但这次她会好好藏住情感,不让他察觉。一是因为和沉青、未白那层关系,二是她不能确定,是不是在他身上看见了小海的影子才会产生感觉。 蓝景和小海都是独一无二的,她不想将谁看作其他人的替代品。 还未来得及收起目光,蓝景忽然侧目而视,撞入她略有慌乱的神情时温和一笑,提议道:“下班了要不要去吃夜宵?” 连晓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转念想了想,含蓄问道:“我们四个吗?” “我刚刚问过沉青,他不去。未白心情不太好,所以就我们两个。” 挺好挺好,她内心暗忖,表面上波澜不惊。想来早上未白看起来还正常,她好奇问:“未白怎么了呀?” 蓝景悄声说:“他经常撸的橘猫不见了。” “是不是然然?” 这话来自吧台前的徐欢。修改记忆后,他成了这里的常客,和辛然一样喜欢竖起耳朵听他们对话。 此话一出,连晓差点以为他恢复记忆了,重复道:“然然?” 徐欢解释道:“就是一只黄白相间的猫,那天我出去后就一直跟着我,所以我抱回去养了。” “那为什么取名叫然然?” 徐欢挠挠头:“也没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两个字顺口,下意识就想叫出来。” 她顿时哑声,鼻尖微酸。直到他买单离开,酸涩感也不曾褪去。 黑斗篷混血儿点好酒后闲来无事,目送徐欢离开,随后饶有兴味地看向连晓。 她总觉得他有话想说,然而还未等他开口,门忽然打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性风风火火走入:“抱歉卡莱尔,我来晚了。” “没事的,夏瑶。”卡莱尔喊的正是混血儿,他微笑,“等你的过程一点都不无聊。” 唤作夏瑶的女性大约叁十出头,学者打扮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二人看起来不像情侣,倒像是故交好友,而夏瑶在点酒时,卡莱尔始终注视着连晓,嘴角笑意淡淡,看得连晓有些不适。 原先店里客人女性远高于男性,自从沉青把她的照片上传到门店相册后,男客骤增不少,她也没少受客人骚扰。 以往都有沉青替她解围,今天他却甩手不管。她表面上耐心地等待夏瑶点酒,实际上浑身不自在。 胳膊忽然被勾住,蓝景温柔而有力地拉她过来:“我们换个位置。” 说罢,她就被他拉到里侧,桌上摆件恰好挡住卡莱尔探究的目光,心头倏地一暖。 看着他可靠的身影,连晓暗自期待下班后的夜宵,这次她说什么也不喝酒了。 兴许是歇业几天后第一天开门,今天客人格外多,状况也不少。 过了没多久,一位喝得东倒西歪的女客蹒跚走到门前,刚握上门把,整个人陡然倒在地上,把周围人吓了一跳。 蓝景快步过去扶她,没想到她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手臂顺势搂住他的腰,哭得口齿不清:“你别走好不好……” 估计是个失恋喝多的。连晓见他投来无奈的目光,还以为是向自己求助,结果走过去却听他轻声说:“最近外面捡尸的多,我送她打个车就回来。” “嗯……好,我知道了。”毕竟他们还约了夜宵,而且理由无法拒绝,她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看着蓝景扶醉醺醺的女客离开,连晓不免难受起来。深层的感情她并不奢望,只是有些事情她本以为是自己专属,如今发觉并非如此,难免觉得失落。 沉青似是被一桌客人缠上了,吧台桌后只余她一人。 她百无聊赖地托腮发呆,无意间却瞥见夏瑶衣领上别了枚落日型的徽章,她是黄昏的人! 再一抬头,卡莱尔和夏瑶都在盯着她,目光平静,却看得她脊背发凉。 卡莱尔微微一笑:“碍事的人走了,我们好好聊聊吧。” 这两人来者不善。连晓很快冷静下来,从容问:“聊什么?” “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卡莱尔,这位是夏瑶,黄昏的高等研究员。”他不急不缓地说,“想聊聊前几天市中心发生的恐怖袭击案,可以吗?” 连晓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店内,未白和沉青都没有注意到这里,外人看来他们不过是在闲聊。她笑了笑:“你说。” “虽然新闻被压下去了,但你应该有所耳闻吧。”卡莱尔继续说,“尽管牵连了很多人,实际只死了两个人,确切地说,两个能力者。” 夏瑶淡然接话:“一个是黄昏的S级通缉犯,姓名辛然,能力是电击;另一个代号‘树’,能力是制造屏障,且仅对能力者生效。” 连晓不以为意:“所以呢?” “以辛然的水平是找不到‘树’的方位的,只可能是别人告诉她。本来只想来看看是谁那么厉害,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卡莱尔笑起来,诡异红光自眼底一闪而过,“绝无仅有的双能力者。” 她稍稍后退一步,目光凛然。 “你放心,黄昏这边有他们司总关照过,至于我们,暂时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他单手执起玻璃杯,笑容化开在荡漾的酒液中,“忘了说了,我来自晨星。以晨星之名敬你一杯,连晓。” 更┆多┆精┋彩┇小┊说:woo18.vip 晨星(二)Woo18.vip 连晓稍稍放松了些,并非不害怕晨星强来,而是猜出了卡莱尔的能力。 他在进店前还不知道自己是双能力者,此刻却敢如此肯定,很可能是读心看破之类的异能,总之不具有攻击性。 作为对立面,晨星的卡莱尔和黄昏的夏瑶看起来私交匪浅,倒让她好奇起来。 卡莱尔像是识穿了她的疑惑,微笑解释:“别这样看我们,立场什么的都不重要,不影响大局就行了。” 酒喝完了,他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语调耐人寻味:“你这样的能力者,待在这种小地方不觉得憋屈吗?” “这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呀,卡莱尔。”夏瑶低头把玩着前襟的徽章,漫不经心说道。 “你见不到她的,这么可爱的能力者,我们不会让她去做低等的杀人机器的。”卡莱尔反驳过后,又耐心劝诱她,“有兴趣来晨星吗?我知道你有很想见的人,而晨星是无所不能的。” 他开出的条件很诱人,然而连晓还未权衡利弊,有人忽然搭住她的肩,将思绪全盘打乱。 “抱歉,本店的女酒保不负责陪客人聊天。”沉青颇具威胁说道,“不过你们要是给够小费,我陪你们聊会也不是不可以。” “我对男人没兴趣。”被人贸然打断,卡莱尔顿时冷了脸色,语气也尖锐起来。 他显得相当扫兴,不耐烦地拿出信用卡要结账,而沉青率先冷声开口:“这两杯酒算我请你们的,以后再来本店恕不接待。” 字字绝情,不留半点斡旋余地。卡莱尔倏地抬起头,长久地凝了一眼沉青,意味深长说道:“我见过和你很像的眼睛,在晨星里。” 话音落下,连晓看见他袖口间的手骤然攥成拳,随后缓慢松开,似是说中了什么心事。 然而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他也未曾出声。握住她肩头的手也没有放下,她抬眼望去,却见他正冷森森地睨着自己。 狐狸明显还在气头上,不然早就询问他们交谈的内容了,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 但他没再离开过吧台桌后,尽管好几桌女客都故意招呼他过去。 瘦高的他恰好站定在通道中间,搞得她出都出不去,只得好声好气商量:“让我出去行不行?” 沉青眉毛一挑:“去干嘛?” “去收个桌子。” 他自然而然地走到她身边,简短说道:“我陪你去。” 随他去吧。快到关门时间,客人叁叁两两走得差不多了,不仅蓝景还没回来,转头一瞧未白也不见了。 她头也不回地收拾空酒杯,主动交代:“刚刚那个是晨星的人。” “嗯。”沉青低低应了声,沉思许久,说道,“离他们远点。” 与此同时,玄华集团名下办公楼顶层。 司玄刚刚开完一场长达十二小时的视频会议,精神耗费过度,疲乏地揉着太阳穴走出会议室大门。 “你告诉张总,那场投资酒会我确定出席,让他别成天打电话催了。”沿寂静的长廊疾步行走,他对身后秘书随口吩咐。 倏忽间,头顶两侧廊灯如水波涟漪般依次熄灭,最终陷入完全幽暗中,唯有安全通道的荧光隐隐亮起。 秘书还没来得及出声,沉沉倒地声从身后传来,这显然不是单纯的停电。 司玄微微一怔,原本昏沉的大脑顿时清醒不少。 走廊里再无声响,他缓慢回头,漆黑狭窄的长廊中间,一道纯白的人型光影格外显眼。它就站在走廊正中间,尽管没有双眼,他依然能感到它正平静地注视自己。 换作普通人,遇上这番骇人场景肯定要吓得魂飞魄散,而司玄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反倒扬起从容笑意:“是你啊,我见过你。” 人影一动不动,他继续道:“那间被炸掉的研究所,我们技术复原了当时的监控录像。画面里和连晓在一起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影子,就和现在的你一模一样。我猜这是你不想被人发现身份的伪装,对吗?” 未白不为所动,淡然切入正题:“别在我面前搞小动作。” 司玄挑眉:“哦?我听不懂你的意思,还请明说。” “派自己手下去那间酒吧,我想你不会只为喝一杯酒。” 他轻轻笑起来:“我只不过关心自己未婚妻的现状,特意派人去看看。家事也需要和外人报备?” “未婚妻。”未白嘲弄重复,话语间甚至染了不屑冷笑,“看来你是做凡人做习惯了,人类社会那套也能拿出来说。她现在是我的人,以后也只能是我的人,早就和你没关系了。” “有一点我必须更正一下。”尽管意识到用不出能力,司玄也并未感到畏惧,挑衅笑道,“我不过暂时将她放在外面寄养而已,等时间到了自会带她回家。在此之前,麻烦你好好照顾她。” 说罢,虽然看不见人影的表情,他却能感受到它有些不悦,令他有种略胜一筹的快感。 灯光次第亮起,人影消失于无形中,只余一声冷笑回荡在走廊间。 连晓还记得夜宵之约,下班后窝在沙发上等了很久,才等到期待无比的开门声。 蓝景疲惫的面容出现在门后,见到她时略显惊讶:“你还在等我?” 他起码离开了有两个小时,她抿起唇,故作不在意地说:“我们还约了烧烤呢,你忘了吗?” “啊,不好意思。”他疲态尽露,歉意也显得敷衍起来,“我太累了,改期吧。” 沉沉关门声在身侧响起,她一人站在客厅中间久久未动,怔然而落寞。 精┆彩┆连┋载┇书┊籍:ⓦ○○18.vip (Woo18.vip) 拒绝(H) 神秘的晨星宛如一阵风,消散在幽深的长巷中。 连晓吃不下也睡不着,一直窝在房间里,堪堪等到营业时分才收拾好出门。 昨日蓝景如此敷衍,她一时赌气想不告而别,去委托晨星找到小海。 冷静一想,卡莱尔并非善类,晨星更是如此,拜托晨星只不过走捷径而已,也许她会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 开门后,她发现今天情况不太对劲。沉青和蓝景状态完全颠倒,沉青总是有意无意地待在她身边,而蓝景尽管十分局促,仍努力地试图和女客交谈。 拜沉青所赐,她虽然和蓝景频频眼神交流,却没能说上一句话。 终于等到人手不够,沉青不得不暂时离开。她还未朝蓝景的方向走去几步,门忽然轻轻晃动起来。 侧目看去,昨日喝醉了被蓝景送回家的那位女客小步挪入,紧张不安地捏紧挎包望向店内,看见蓝景时眼神倏地一亮,随后疾步向他走去。 连晓微微蹙眉,这个眼神和自己很像,令她感到有些危险。 “昨天谢谢你送我回家。”女客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嗓音轻柔,“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蓝景明显紧张起来,连忙摆手:“没事的,女孩子以后不要喝那么多了。” “这是在关心我吗?你真的好温柔呀。”女客一边害羞回应,一边拿出手机,“可以加下好友吗?不要误会,昨天要是没有你帮忙,我肯定就出事了。所以只是想谢谢你,希望你不要拒绝。” “我……”蓝景有些犹豫。 连晓当然不想他给,但实在害怕暴露自己的小心思,只好假装没注意到那边,漫不经心地收拾着空桌。 “那……好吧。”听闻此言,连晓顿时侧目望去,又飞快收起目光,心底翻涌起一阵酸涩。 蓝景和女客不知在聊什么,她神不守舍地趴在吧台桌上。 一位男客借了几分酒醉,趁结账时大胆同连晓搭话,顺势夹了几张红票子过来:“小姐姐好漂亮,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照往常而言,连晓会微笑着摇头拒绝,而客人碍于面子还是会将小费硬塞给她,再故作潇洒离开。 “当然可以,我给你写在收据背面。”没等她摇头,沉青快步走来,替她大大方方接过小费,一边在纸上飞速书写。若是连晓没记错,这好像是他自己的手机号。 客人拿好收据,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沉青侧目看她,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没想到你还挺受异性欢迎,给钱都那么大方。” 平日这种情况不少,他都会笑吟吟地替她解围,唯有这次不冷不热地讽了句。 连晓忍不住笑起来,悄声问道:“你还在生气吗?” 他凝目良久,久得她以为他不会出声,才懒散承认:“是。我气你总惦记那虚无缥缈的小海,气你不果断拒绝晨星,最气的还是你当初为了蓝景,瞒着我去见司玄。明明是能力者,不好好为自己打算,成天就想着别人,傻得要命。” 尽管话说得很重,他不顾其他客人在场,忽然俯身捧过她的脸颊,凑近了低声说道:“若是我有你一半傻就好了,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勇气见他。” 沉青并未点明‘他’是谁,连晓猜是他在晨星的那位熟人,因为他极少露出如此矛盾的神情。 像他这般悠闲从容的人竟会有难以直面的过去,她不免庆幸失去记忆也有其好处,无知有时是一种幸福。 深夜时分,信息提示音倏忽响起,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暧昧缠绵的亲吻被硬生生打断,沉青不悦地拿起手机,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后,紧皱的眉缓慢舒展开:“那个客人来加你了。” 以往都是他来替她拒绝,找的理由五花八门。连晓随口问:“这次怎么说?” “懒得想借口了,大不了把小费退他。”他信手按下拒绝,低头咬了口她柔白的耳垂,“我倒要好好想想,怎么惩罚你这个花心的小家伙。” 他们大约是和解了,沉青向来不喜欢把矛盾拖到升级,几天已是极限。 在他拒绝时,连晓忍不住联想到蓝景。他方才与女客聊了很久,期间言笑不断,不知会不会果断地拒绝她的好友申请。 蓝景待人温柔,理智告诉她不会,感性却叫她暗怀期许。 “又在想别的男人?”沉青不满地刮了下她的鼻尖,立时将她拉出思绪。 她眨眨眼:“没有。” 他桃花眼轻挑,显然并未采信,慢悠悠地解开衣服:“小海?不一定,你最近对蓝景态度也变了,总之不是未白。” 沉青这方面的直觉准得可怕,然而他没有猜下去,毕竟眼前还有正事要做。 炽热的拥吻之中,转眼间她已不着寸缕。 男人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急着进入,而是怜惜游过她柔滑的大腿,指尖在花瓣间有条不紊地抚弄,片刻间就勾出春水潺潺。 她在他技巧娴熟的爱抚下细声娇喘,欲望渐渐涌起。 他抱起她柔若无骨的身体,收拢手臂紧贴在自己胸前,她的双腿分开盘缠在腰上,欲根顶端在软滑的小缝上下游移,缓缓挺入湿润的花穴中。 直入到最深处,二人同时发出一声满足入骨的轻叹。 沉青穿过她凌乱的长发,轻贴住她沾染薄汗的鬓角,身下不急不缓地顶弄着,低声呢喃:“真想一直这样霸占你……” 连晓从未像此刻这般热衷做爱,所有令人不快的烦恼可以全部抛之脑后,眼前唯有这个为情欲熏染得更为漂亮的男人,拉着她的手带她翩然起舞。 纸偶(一) 倚在与卧室相连的小露台边沿,沉青低头点起烟,遥望夜空深吸一口,专注享受贤者时间。 以连晓的视角,未白抽烟是立于尘世且高于尘世的颓唐,而沉青则是圆满欲望后的餍足感。 见她在看自己,沉青侧身拿下烟,朝她招招手:“来我这儿。” “你不在意我们这样的关系吗?”等她走来,他回身面朝深夜,状若无意问道,“明明不是情侣,却做着情侣的事情。” “各取所需。”她在这方面想得很通透,答得相当爽快。 他扬起漫不经心的笑,轻敲烟管:“对未白也是?” “是吧。”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未白显然去不会思考所谓名份,凡事只分想与不想。 沉青敛了神色,徐徐吐出烟雾,不知在沉思什么。半晌,他掐灭烟,轻叹一声:“随便吧,我也不该问这个。” 狐狸是不会隐藏情绪的人,同样也不会轻易坦诚相待。她很难猜透他的想法,但深究于此并无意义。 回到房间,他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而是半拥她在怀里,一边百无聊赖地处理着未读消息。基本上都是女客搭讪,从含蓄的“你好”到分享歌曲应有尽有,翻了半天也没到底。 连晓困得要命,靠在他胸前合目浅憩,倏忽间听到他啊了声:“完了,我给忘了。” “什么?”她半睁开眼,见到屏幕里对话框上方赫然蓝景二字,顿时清醒许多。 最后两条消息?都是蓝景发给沉青的,第一条只有一个字:“救”,时间在昨夜,她仔细回忆,发现似乎是女客刚进门坐下那会。 沉青当时并未回复,一小时后蓝景发了第二条,内容是“救救我”,隔了屏幕也能想象到他有多急切。 可昨日女客和他都聊到打烊时分,看起来余兴甚浓。连晓怔然片刻,仍然没理清头绪:“救?” “找个理由把他捞出来,不然他不好意思结束话题。”沉青好笑地说,“他很在乎礼节,觉得无视别人不好,所以有人找他说话他必定会接,尬聊也会聊下去。结果找他尬聊的女生特别多,要是说个没完他就会向我求救。” 连晓长长地哦了一声,难怪今天蓝景显得有些疲乏。她昨天没注意那边情况,还以为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如今立时畅快许多。 回想过后,她才注意到沉青现在又和蓝景聊了两句。沉青问他有没有加那个女生,蓝景的回答很快也很简略:“加了。” 她没再多看,而是偏过脸,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低低说道:“我困了,睡觉吧。” 今天从白日到营业,没有沉青盯梢,连晓有许多机会同蓝景说话。但他们极为默契地互相不开口,碰了面只点点头,惜字如金。 昨日那位女客叫许玲玲,今日再度光顾,却带了位浑身腱子肉的男伴。 一见此景,连晓松了口气,估计是男朋友。结果她这口气还没松完,只见许玲玲朝男伴使了眼色,便独自朝蓝景走去,甜甜一笑:“晚上好。” 蓝景并未显得为难,反而像见到朋友般点了点头,应道:“晚上好。” 男伴则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直接点了杯高浓度的酒,随后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看,根本不管那边的许玲玲。 连晓独自站在吧台桌后,随他目光灼热地打量自己,权当不知道。 她不自觉地望向那边,昨天赌气没去看,今天倒想知道蓝景是否真的那么不情愿。 没想到一转头就和蓝景四目相对,他迅速移开目光,转为正视对面侃侃而谈的许玲玲,微微抿起唇。 他刚刚在看自己?连晓眨眨眼,然而无论怎么看他,都没等来他再度侧目,不免勾起无数思绪。 还没品出其中涵义,她撑在桌上的手忽然被人用力覆住。 那位男伴重重咳了两声,自然拉过她的手,醉态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有点站不起来,扶我去外面打个车?” 连晓试着挣了下,没能挣开。想找沉青求助,他看蓝景聊天正在兴头上,怎么递眼色也没用。 服了,不就帮客人打个车,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她不再犹豫,强压下普通人带来的生理抗拒感,搀起那位男伴。 男伴顺势无力地靠在她身上,由她推开门。 临出门前,那两个男人还是没看过来,反倒是许玲玲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 她顿时会意,许玲玲早就看出了她怀有同样心思,才来了那么一出。 果然,还没打到车,男伴就假装酒醉,有意无意地蹭在她身上,哀求道:“我真的醉得不行了,你送我到家吧,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做。” 连晓皱眉,拨开他不安分的手,并未理会他的话。 被她推开后,他忍不住骂骂咧咧,不耐烦地掏起口袋:“一个破服务员,装什么清高,不就是缺钱吗,老子多得是!” 连晓对野蛮人向来不采用文明方法,以能力瞪他一眼,他顿时痛苦万分地蹲下身,总算消停许多。 本想把他直接塞进出租车里,然而夜车并不好打。站在巷口等了半天,没等来车,却等来了极为诡异的画面。 几位路人从不同方向朝她走来,长相都平凡而陌生,但相当一致地齐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发毛。 一位年长女性停在她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以机械般的语气说:“连晓,晨星邀请你加入。” 连晓微怔,她的行为古怪,感觉不像活生生的真人,而且又是晨星? 另一位老人拄拐停在她斜后方,出声吓了她一跳:“连晓,你不能忤逆晨星。” 晨星到底?想做什么? 越来越多的路人朝她走来,将四周逐渐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眼神生硬空洞,机械的话语如同念咒般在四周迭起。 “连晓,来晨星吧。” “连晓,晨星里有你想见的人。” 场面太过惊悚,男伴哪还记得装醉,吓得大声惊叫起来。 经过开始的发怵,连晓此刻镇定许多,这些念经路人行为举止相当死板,应该只是被控制而已。 也就是说,敌人很可能只有一人。 但路人将视野堵得很死,而且念念叨叨太影响思绪,她还未想到办法时,一个路人猛地拽上手腕,紧接着肩膀也被人粗暴抓住,再是腰、脖颈…… 她用力挣扎也徒劳无功,对方人数众多。不知为何,精神能力毫无效果,难道她只能认命让晨星带走吗? 火光陡然闪耀,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她看见这些路人就像纸捏成的人般燃烧萎缩,烧成一地余烬。 夜风扬起纷纷扬扬的纸灰,宛如颂起一曲挽歌,在米白色毛衣男人身边起舞。 未白来帮她了。 他伫立在不远处,平淡道:“控偶术,这些都是纸媒做成的假人。” 纸偶(二) 星点火光随余灰在静夜中狂舞,试图聚为人型却未能成功,终末归于无形。 寂寥长巷唯有那位男伴惊慌的粗喘声,未白不耐地皱眉:“好吵。” 男伴惊醒般猛地一抖,听闻顿时恼羞成怒:“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呢?” 尾音未落,他突然白眼一翻,失去意识,昏倒在连晓面前。 她提前出手是救这个凡人一命,不然以顺毛驴的脾气,他哪还有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未白眼里没有凡人,所以指的不是他。连晓抬眼望去,灰烬消散,拐角墙后一道身影清晰可见。 看起来是位年轻女性,仅露出小半张脸,满眼不甘地窥看此处,应该就是拥有控偶术的能力者。 令人瞩目的是,这位控偶师似乎穿了件华丽繁复的公主裙,墙后露出一角蕾丝裙摆。 见两人都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她跺了跺脚,转身飞也似地跑开了。 俯身删除男伴的记忆后,连晓有些为难要怎么处理他。 毕竟他只是个凡人,躺在外面吹一夜冷风难免会出事,但她也没好心到收留一个企图猥亵自己的陌生人,另外几人更不会同意。 不容她多加思虑,背后衣领忽然被一股莫大的力量拽住,未白强行捉她到身边,淡然道:“回去了。” 放任不管真的好吗?她忍不住回头望了眼,男伴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估计一时半会醒不了。 这一举动引起了身侧男人的不悦,声音陡沉几分:“你为什么总要给我惹麻烦?” 还没反应过来,未白忽然反身将她抵在墙上,昳丽眉眼压得极近,近到能清楚感觉他说话间拂过的温热气息,眯眼说道:“是不是最近太惯着你,你就忘乎所以了?” “哪……”哪有惯着了。她刚出声,他已不由分说吻了下来,隔着衣料恣意揉捏她的身体。 他的力道毫不收敛,酥胸被捏得生疼无比,她的痛呼尽数融化在唇舌交缠间,越想挣脱他就越用力。 连晓原打算乖乖顺从未白的索取,因为反抗只会激怒他,自己更不好过。然而他太过强势,她疼得要受不了了,才不得不拼命挣扎。 一声尖锐惊呼陡然响起,随即压迫解除半分,至少她能缓过呼吸了。 被人无故打断,未白皱眉循声望去,找到声源时目光一定。 连晓顺其看向那边,竟是许玲玲,身侧还站着蓝景。 见蓝景沉默的目光正凝在自己身上,她脑海登时一片空白,脸颊开始发烫。 从未想过会被他当面撞见和未白在一起,所以也没想过该如何向他解释。 然而连晓倒是弄懂了许玲玲的心思。她先让男伴和自己拉拉扯扯,再带蓝景来撞见这一幕,有理也难说清。虽说现在男伴的角色换成未白,但这才是真的说不清。 她想不通许玲玲哪里来那么强的敌意,两人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在外面就干柴烈火的,现在人好放得开呀。不像我,连和男孩子相处都会紧张。”许玲玲说着,自然地面向蓝景,手顺势搭上他的胳膊。 画面略显刺眼,以蓝景的性格,他只会稍微避一下,不会让女生感到难堪。 然而他一反常态,生硬地拂开她的手,直接朝他们走来,嗓音清冷:“未白,放开她。” “哎,你……”许玲玲一脸尴尬地被他甩在身后。快步跟上来,她才看见倒地不醒的男伴,登时瞠目结舌:“这、这是怎么回事?!” 蓝景倏忽停下脚步,侧目看向她,脸色全然不似平日温煦,眸光寒意刺骨:“把你的人带走。” 连晓见过他这副模样,这是他在动手前才会露出的表情,一看便知不好惹。 许玲玲被吓得噤若寒蝉,手忙脚乱想拖着男伴离开,然而既拖不动人,又招不到车,一时显得滑稽又可笑。 连晓扫她一眼,让她晕厥过去,无奈道:“我来删她记忆。” 蓝景点点头,不假思索地同意:“也好。” 尽管两人这么说了,未白依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朝蓝景冷笑:“你怎么敢命令我?难道你忘了,是谁把你从死刑架上救下来的?” “我记得,未白,我从没忘记过你这份恩情。”蓝景毫无畏惧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开口,“但我也做不到,明明亲眼看见你对连晓强来,还能对此无动于衷。” 身上的压迫感消失了,她的心脏却在胸前激烈跳动。 删除许玲玲的记忆后,蓝景和她将那两人一起送上了出租车。再一回头,未白的身影已消失在长巷深处。 他并非向蓝景认输,若是真想要谁也拦不住。只不过此刻扫了兴,再强来就有些索然无味。 回家已至深夜,店里早打烊了。 进门时客厅灯都关着,未白不知情况如何,沉青估计也快睡了。 连晓和蓝景总算破了冰,私心想多说几句,然而蓝景的生物钟向来准到严苛,于是她识趣开口:“那我先回房了。” “不好意思,能不能在这里等我一会?”蓝景面色已恢复往日温和,她心里倏地一喜,点头答应。 坐在客厅沙发上,她见蓝景快步进房,很快拿了个棕色小瓶出来。 他坐定在她身侧,小心旋开瓶盖:“卷下衣袖,连晓。” 连晓依言照做,露出手臂才意识到,皮肤上布满细小的纸片擦伤,应是纸偶留下的。 他轻柔有礼地捧过她的手腕,举止疏离得像是浅交好友。将药仔细涂抹在伤口上,他低声说:“昨天很抱歉,我擅自离开太久,让晨星趁虚而入了。” “没事没事。”她笑了笑,心情莫名轻松起来。其实没有沉青在,卡莱尔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他的手心柔软微凉,仅轻触碰到就足以让她心跳变快。 “未白那边,我会好好和他说的。他本性不坏,应该能听进去。”蓝景神色专注,显然对她和未白的关系一无所知,“还有许玲玲,我之前和她谈过,她不会再来了。你放心,沉青也知道这件事。” 虽然没听懂沉青知道能放心什么,不过她已满足了,转而隐晦道:“不麻烦你去找未白了,他是来救我的,起了点小争执而已。” 他抬眼望来:“救你?” 连晓简单描述了过程,他在听到“控偶”时神色顿时肃穆,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细节,末了竟停下动作陷入沉思,不免令她有些意外:“怎么了?” 蓝景抿起唇,轻缓放下手:“我知道那是谁,控偶师,没想到她还活着。” 纸偶(三) 炉子上姜汤刚刚烧滚,湿热的水蒸汽氤氲了玻璃。 蓝景眉目低垂,心神专注于为她擦药,噤口不言,大约那是与过去有关的人。 青梅竹马,还是单纯的朋友?可他有异性恐惧症,能和他做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呢? 问了也没结果,连晓索性保持安静,让他轻轻捏住手腕,任由棉球在皮肤上游走。 他的举止永远优雅,腰背挺直,擦药时会很注意不碰到她。这样的男人居然会上死刑架,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无声擦完药后,连晓还有些不舍,却忽然感到他微凉的手指从掌心轻柔滑过,似有若无,宛如雏鸟的羽毛尖儿。 浓重倦意立时消散,她抬头怔然望向蓝景,发现他也在注视自己,目光深沉,倒映出挣扎不定的内心。 对视良久,她主动询问:“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 “你说的控偶能力者。”他收回目光,低头旋上药瓶瓶盖,哑然说,“如果你描述得没错,那个人是我的堂姐,她叫蓝昕。以前她只能操作手掌大小的纸偶,现在能力居然进阶至此,还把你弄伤了。” 得知只是亲戚,连晓暗松一口气。转念想来,且不说同样是能力者,蓝景和堂姐身在不同阵营,他却以为她已然去世,而且并未表现出想见面的念头,个中缘由不免引起无限好奇。 然而连晓就随便想想,问他多半得不到回答,索性从容卷回衣袖:“擦伤而已,别在意,还要谢谢你帮我包扎呢。” 见她揉揉睡眼,蓝景抿起唇,轻声问道:“你要回去睡了吗?” “是啊,时间也不早了。”她起身拍拍衣服,见他欲言又止,心底隐隐生出几分期望,“怎么了?” 若是蓝景提出让她留下,那她肯定选择不睡觉。 他凝目半晌,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没事,快回去吧,晚安了。” 夜里喝过姜汤躺在床上,连晓把自己整个裹在被子里。 明明方才困得不行,眼下却毫无睡意,脑海中全是蓝景忧愁的面容。 目前基本可以肯定,蓝景沉痛的过去与其家人有关。想想自己被人诬陷杀害养母,好像并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也许他的经历要惨痛很多。 微风倏忽扬起长发,她转回思绪。记得明明睡前关了窗的,难道没有关紧? 她懒洋洋翻过身,正想掀开棉被起身下床,看见眼前光景后顿时愣在原地。 这不是她的房间。 四周墙壁是灰白色的花岗岩,房间风格简约明朗,似是矗立在地中海边的罗马建筑,看起来舒服顺眼。 风是自拱形石窗中拂来的,天色昏暗朦胧,薄光隐约勾勒出窗边放目遥望的人影。 “未白。”连晓坐起身,无奈唤道,“这是哪儿?” “我在神境的住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远,飘渺宛如靡靡之音。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他没有回答,但连晓已从他幽深的眼中得知答案。 她忽然觉得夜里的未白像个不可一世的暴君,而自己是他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通房侍女,但凡他想要,除顺从外别无他法。 轻轻一眨眼,窗边身影刹那间消失不见。 他从背后强势拥过她的肩膀,手臂穿过膝盖下方,将她抱坐到腿上。 连晓不想搂他,索性揪住他的衣领,听他在耳畔低沉道:“别再好奇蓝景了,他的事情不是你目前能承受的。” 她微怔,并未感到不快,反而意识到这句话承载了很多信息。 蓝景前不久还顶撞了他,他此刻竟显得毫不介意,也许他本性的确不错,起码不像外表?这般目中无人。 顺毛驴在眼里顿显可爱,她主动说道:“今天那个能力者……” “我知道她是谁。”未白淡声打断,“她不会再来了。别管她,还有正事要做。” 比起之前,现在他出乎意料地好说话。连晓没问是什么正事,因为这显而易见,他热烫的勃起已紧抵在大腿上,再近一分就要进入。 “不是这件正事。”他看穿了她的想法,身体旋即压近,迫使她躺倒床上,“明天再说。” 未白很喜欢吻她,享受舌尖交融的触感,那是最为香甜的烟草也难以比肩的美妙感觉。 连晓搂过他的脖颈,在亲吻间察觉到一件羞耻的事情,身体为他起反应了。说起来她的身体似乎很敏感,稍许撩拨就能勾起情欲,不知是什么缘由。 他缓慢撩起裙摆,将她的衣裙推到锁骨上方。 早些时候的粗暴行径在她肌肤上留下了淤青,点块青紫在雪肤上颇为显眼。他凝目许久,覆手遮住淤痕:“以后别管那种不知好歹的人。” 明明是他干的,偏还要甩锅给凡人,她失笑:“要是真冻死街头,我良心会过不去的。” 未白没回答,而是专注地抚过她光洁的肌肤,在淤青处格外停驻片刻。 末了,他半合上眼,捏住裙角将衣裙舒展回来,沉声说:“睡觉。” 连晓的欲望刚起来,这话俨然等一盆冷水。她张了张口,却被他伸手强行捂住嘴:“别说话,快点睡。” 没办法,未白的话只有尊从的份,她不得不强压下情欲,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耐心等待睡意降临。 收┆藏┆更┋多┇小┊说:wоо⒙vip(Woo18.vip) 平衡 建筑似乎矗立在临海峭壁上,四周归于静谧后,悠远海浪声隐约传入浅眠中。 连晓梦见了一段过去。 明媚的阳光照得树叶闪闪发亮,她独自走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上,口中含了颗用来缓解紧张的薄荷糖。 周围人很多,且都是或捧书或背包的年轻人,经过她时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令她感到局促不安。 想起来了,她有次无意瞥到小海的学生证,悄悄记住了上面的大学名称和院系。 他的大学离家很近,步行就能到达。她得知今天家里没人后,临时起意想去瞧瞧他的学习环境如何,所以偷偷溜了出来。 不敢向生人询问,也不知道小海在哪,她只好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乱逛。 收获了太多探究的目光,加上走得有些累了,再不甘心她也必须要打道回府。 然而命运早已做好安排,她还没走回多远,悦耳的下课铃声忽然回响在教学楼间。 叁叁两两的学生从身旁的机房楼中走出,她驻下脚步,奇妙的直觉令她引首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张望。不消多久,她果然在人头攒动中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拨开人群朝他跑去,她的满腔激情在靠近他后立时消散大半。 小海正和一个女生说话,唇角扬起的弧度是那么刺眼,她先前以为他只会对自己露出这样温和的笑容,如今发现并非如此,难免感到怅然若失。 相距不过叁四米,她甚至可以清楚听见那清润的嗓音,他却没看到自己,依然沉浸在交谈中。 本想就这样黯然离开,然而他身边的女生先一步发现了她的存在,笑着拍了他的肩膀:“哎,这小姑娘好像是来找你的,是不是你的小迷妹啊?” 他转过头,澄澈的眼睛映入她时蓦地睁大,快步走来,非但不觉得惊喜,反倒有些埋怨:“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妈妈呢?” 她像犯了错的孩子,小声说:“她今天不在家,我自己过来的。” “你一个女孩子,这样很危险的,知不知道?”他皱起眉,“好了,我现在送你回家。” 她深埋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那女生凑了过来,八卦问道:“哇学长,这你女朋友吗?厉害啊,难怪你把咱们院花拒了。” “别乱说,她还没成年。”小海没心思接话,拉起她往回走,“我先走了。” 女生没想到他会直接离开,在背后遥遥喊道:“那项目怎么说?” 他头也不回:“你直接找导师就行了。” 连晓在悠长的海鸥啼鸣中苏醒,没有把这段记忆延续下去。 醒后下意识挪了下身子,才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未白搂得很紧,像是要将她揉入身体中。试图挣脱也是徒劳,她索性不做无用功,开始端详他熟睡的眉眼。 这是第一次看见未白睡觉,以往做过爱后他会直接离开,她一度以为他不用休息。 此刻他眉毛微皱,不知梦见了什么,随即像是被噩梦惊醒般,倏地睁开双眼,与她四目相对。 二人对视许久,久到连晓以为他还没睡醒,试探性喊了声:“未白?” 话音落下,未白似是才反应过来,慢慢松开对她的束缚。没有再看她一眼,而是起身走去窗前,慵懒点了支起床烟。 当他站定时,一只洁白的海鸥飞来停在窗沿上,与眺望天际的他构成一幅瑰丽绚烂的风景图。 从神境出来后,连晓回归了现实。 电视上在播放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一间贵族小学出现了集体食物中毒的情况,目前还没找到感染源。骇人听闻的是,这次食物中毒和以往不同,并没有效果显着的治疗手段。 沉青半躺在沙发上,摘下眼镜搁在一旁:“不过问题并不是很严重,毕竟有那家医院在,何况家长都是有钱人。” 连晓端起姜汤,按下遥控器让新闻重新回放一遍。 他说的医院是附近一家非常出名的私人医院,出名就出名在什么病都能治愈,不管是癌症、还是罕见到全球也没几例的疑难杂症,都能保证病人康复如初。 健康的代价非常高昂,刚设立时是百万起,最近直接涨价到千万级,术前必须结清,不然会被直接赶出病房,连申请转院的时间都不给。 “这位院长没有医师资格证、没有相关行业经验,初中毕业后创业屡败。两年前却像突然开窍一般,连弥留之际的人都能拉回一条命,很难不把她和能力者联系在一起。”连晓啜了口姜汤,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屏幕,一位满面红光的中年女性正对摄像头侃侃而谈,“所以我们的任务目标就是她?” 沉青支起头,懒散应道:“对。” 普通人在能力者面前处于弱势地位,强大的能力者就会借此大肆侵略凡人,这会破坏原本井然的秩序。他们身为守序中立,审判这种能力者就是他们的任务。 然而连晓有些不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拿钱换命也都是自愿行为,为什么是她?” “不是人人都交得起医药费,也不是富人都会得绝症。如果不肯降价,那医院总有一天会倒闭。”他微微笑起来,“除非有一批出得起钱的病人,而且非得去那家医院不可。” “你的意思是,这次食物中毒其实是那家医院干的?” “不好直接定论,还是需要实地调查。”他拿过姜汤品了一口,顿时皱起眉,“好辣,没放糖吗?” 连晓没理他,说道:“小学已经停课了,你准备怎么调查?” 狐狸眯眼微笑:“放心,我有办法。” ————————— 不好意思,最近状态不是很好,所以总是晚更,和等更新的读者道个歉。 虽然不准时,但会保证日更,早上起来肯定能看到啦。 我会尽快调整好状态,恢复准时更新的。感谢屏幕前读到这里的你~ saiko 2020.8.28 暗访(一) 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正躺在沙发上休憩的未白半睁开眼,看清来人后又复合目:“结果怎样?” 沉青放下购物袋,随手将车钥匙搁在鞋柜上:“没去调查,带小姑娘去买了套衣服而已。你出来了正好,有事要找你帮忙。” 连晓从他身后走出,脱下外套挂上衣帽架。随意一瞥,竟看见未白的马克杯里盛了小半琥珀色的姜汤。 这里只有她习惯在冬日喝姜汤,且昨天回来还煮了一锅,多半就是那份。 沉青显然也注意到了,戏谑道:“以前不是只喝酒的吗,今天怎么转性了?” 未白依然闭着眼,淡淡开口:“什么忙?” 他态度一贯冷淡,沉青早已习惯,径直坐到另侧沙发上,正色说:“我需要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必须得是乖巧听话的那种,明天之前就要。” “时间太赶了,就算是我也没办法。你要小孩有什么用?” 沉青并未气馁,眯起眼说:“突然想做爸爸了。” 见未白不予置理,连晓补充解释:“那所小学封得很严,想见校领导只能扮成学生家长进去。” 早上沉青、蓝景和她商讨战术时,几乎一致地敲定了这个方案。 她对假扮夫妻的做法没什么抗拒感,能达到目的、不违背道德就行,所以很快接受了母亲这一角色。 未白不加质疑,只继续说道:“任何能力者都做不到凭空变出活人、完全支配思想和复活已故之人。时间宽裕的话,我还能想想办法,明天不可能。” 原本见沉青态度笃定,她以为未白肯定有办法,没想到遭到他果断否决。正想和沉青商量其他方案时,他却微笑着制止了她,面色从容自若。 “别把话说得那么绝对呀,白白。”他挑了挑眉,“你不是可以改变自己的外表年龄吗?” 未白蓦地睁眼,目光即刻扫来。这是至今为止,连晓在他脸上看到最生动的神情。 阳光和煦宛如梦境,两侧梧桐散尽树叶,独留枝干静美挺拔。 走到一半,连晓弯下腰,细致折好未白衬衣的衣领。 不得不说,变成小孩的他真是格外可爱,皮肤柔嫩像是牛奶,身高刚过她的腰,仅是近距离端详就忍不住露出微笑。 姑且称小孩模样的未白为小白,这是沉青随口起的昵称。临出门前,沉青看见他后一度笑得不能自已,蓝景和他原本气氛还有些僵硬,结果没绷住情绪,也轻轻笑起来,抿去其中恩怨。 小白面色阴云密布,却还算乖巧,一动不动任由她折腾,只有在抚摸他柔软的短发时稍微躲了一下。 沉青趁其不备按下快门键,看清画面后皱起眉:“为什么照不出来?” 连晓凑过去看了眼,屏幕上唯有一道小小的白影,大约是他用了障眼能力,不免觉得可惜。 “我要PTSD了。”小白低声自叹,不耐地提高音量,“快点做正事。” 见他沉下脸色,两人老实了许多。 平日里沉青和连晓常常结伴出门,因为人群恐惧症的关系,在外沉青都会主动拉住她的手,自然得像是情侣一般。 今天有未白在,他们多少得收敛些。然而叁个人各走各的显得很奇怪,她想了想,低头问道:“要不要牵着手走?” 小白仰头看她,微眯双眼思考起来,明显还不太适应目前的身高。刚把手伸出去,却被她尴尬避开:“我是说拉着沉青。” 沉青听闻似笑非笑:“我从不和男人牵手,不过这次勉强可以破例。来,拉着爸爸。” 说罢,他把手递了过去,却被小白飞快拍开,冷声道:“我不要。” 最后小白还是不情不愿地让连晓牵起了手。她抿起笑意,他的小手白白软软,握在手心里竟能带来一种难以名状的安心感。 贵族小学在出了食物中毒事件后,声誉从本市第一直接跌至谷底。好在春节将近,索性提前放起寒假,让事情热度先降下来。 大约是近日上门的记者不少,门卫大爷态度拽得不行,都不用正眼瞧他们,看着报纸问:“干嘛来的?” 沉青淡淡笑道:“家里孩子今年上学,想来问问招生的事情。” 门卫大爷拿下老花镜,仔细端详过他和连晓的脸,又低头看了眼小白,嘀咕了句:“这么年轻,不像家长啊,又是来搞暗访的记者吧,还弄了个小孩过来。出去出去,小心我告你们人贩子哦。” “显年轻而已,这真是我们儿子。”沉青俯下身,把暗自挣扎的小白强行抱到臂弯上,微微一笑,“小白,叫声爸爸。” 虽然看不到背对的小白表情,但在话音落下时,连晓明显感觉到周围气压在迅速降低。四周行人纷纷侧目,此刻他的脸上想必色彩纷呈。 门卫大爷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看到小白强烈的敌意后逐渐起了疑心。刚不动声色地握住话筒,才听见他咬牙吐出二字:“爸爸。” “看到了吧。”沉青立时满意地眯起眼,顺手放下小白,“我们早就和贵校长打过招呼,今年本来要入读贵学校。出了事就想来问问情况,麻烦你让我们见下校长。” 尽管信了他们不是人贩子,门卫大爷依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校长不在,你们改日来吧。” 见沉青站在原地,目光凝住校园里某个方向不动,门卫大爷还想继续撵人,却听他从容道:“校长不是就在校长室里吗?从前往后数第叁栋楼的顶层,不如你打个电话确认下?” “你……”门卫大爷张了张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末了摸摸鼻子按下开关,边门随即缓缓开启,“算了算了,你们登记一下进去吧。” 请假条 不好意思各位读者,长时间睡眠不足(看最近更新时间)身体扛不住辽,码到现在码不动了。 明天早上再继续写,明日不定时更新,先睡觉了zzzz 暗访(二) 偌大的校园里寂寥无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连晓几人顺利用假名混了进来,然而一走到无人的拐角处,小白就甩开她的手,黑着脸说:“你们去,我找个地方等你们。” 她无奈揉揉手腕,变成小孩也改变不了他是头顺毛驴的事实。 沉青玩心未尽,笑盈盈说道:“看你当时答应得那么快,我还以为你很乐意做我们儿子呢。” 见他陡然冷下脸色,沉青才收敛许多,正色说:“不行哦,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一分开就会穿帮的,别那么任性。” 小白索性转过脸,权当他们不存在。 连晓有些犯难,毕竟好不容易潜入进来,转个弯儿子就不见了,难免惹人怀疑。然而抬眼对上沉青含笑的目光,她顿时心领神会。 未白性格傲慢,两人都再清楚不过,说服他显然不现实,必须转变思路。 见连晓停在身前,小白仰视望去,心底隐隐浮起不详预感。 果然,她弯下腰架起他两边胳膊,直接把他抱了起来。小小软软的身子在怀里挣扎片刻,她反倒抱得更紧,终于让他消停许多。 小白半认命地揪住她的衣领,低声威胁:“晚上你给我等着。” 私立小学占地一整块街区,错落有致的建筑群足以和大学比肩。 几人绕到行政楼外,小白和树袋熊一样挂在连晓身上,沉青放慢了脚步,目光凝滞于楼前高立的功德碑。 见他迟迟未动身,她也驻下脚步:“怎么了?” “真有意思,给这所学校捐钱的都是学生家长,一个毕业生也没有。”沉青点了点功德碑,上面尽是某某家长类似的字眼,“而且你看,那所私人医院院长的名字也在,原来她女儿在这里念书。” 连晓定睛一看,果真说的不错。私人医院院长名叫张泽华,位列捐赠第叁,据说原名不叫这个,嫌旧名土气才改的名。 小白瞥了眼就扭过头,冷声道:“到处攀比,我只看到了凡人的市侩。” “是吗?”她注视着那不菲的数字,轻声说,“说到底还是父母心肠,我倒看出了几分辛酸。” 沉青稍稍凝目,末了不再浪费时间,转身道:“走吧。” 十分钟后,校长室的门忽然大开,把里面满脸憔悴的中年男人吓了一跳,连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看清来人后,校长的面色由震惊转为愤怒,骤然拔高音量:“你们是谁?保安呢,保……” 话音戛然而止,画面像是按下了静音键,他的嘴明明还在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连晓看见小白眼里红光闪动,是他在发动静默能力。 校长愣在原地,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才意识到不对劲,注视他们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万分。 “给你个机会,校长先生。”沉青抵住门沿,从容笑道,“麻烦你诚实交代食物中毒案件的内情,是谁干的,怎么做到的?” 连晓顺手放下小白,补充道:“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直接读取你的记忆,看看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令人意外的是,不消任何暴力威胁,校长听闻就拼命点头。她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也许他知道的信息并不多。 小白收起能力,自顾自走到会客椅前,因为身高不够,坐上去还花了些力气。然而他并不在意这些,淡然命令:“说。” 校长见状错愕不已,再看见后面两人一脸稀松平常的表情,不由张大了嘴,好一会才合上。 基本上都是他们问什么,校长就答什么,估计上面来人质问好多遍了,答得可谓倒背如流。 检疫部门抽取了很多次样本,没查出任何病菌,所以处罚还没下来。其他事校长一无所知,拼命地推卸责任:“真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沉青显然很不满意,皱起眉说:“你收了学生家长那么多钱,结果把他们孩子送进医院了,你就不觉得愧疚吗?” 见他快把校长逼急了,连晓才出声制止:“让我问他,沉青。” 她想起先前玩俄罗斯轮盘时,坐在她对面的也是个借权敛财之人。向来从容的沉青在面对这种人时,总是容易失了冷静,此刻他显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哑了声示意她询问。 “你知道张小桃这个学生吗?”张小桃是张泽华的女儿,正在这所小学就读。 “知道啊!”校长顿时兴致高涨,“这次事情真是多亏了她,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收场。她之前休学了一段时间,还好出事那天来学校了,那帮庸医连小孩发烧拉肚子都治不好,她妈妈不仅帮着收容病人,还降了一半医药费。她和她妈妈,都是我们学校的大恩人。” “那她出现食物中毒的症状了吗?” “当然了,她妈妈是神医嘛,她中毒也没事。”校长的话明显多了起来,“我那天本来想亲自去谢谢她的,不过她放学了走得快,而且接她的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不过名人女儿,怕被绑架也能理解。” 如果检疫部门都查不出问题,那多半是能力所为,加上校长说的不是善茬。她低头看向小白,又朝沉青望去,确认二人想法都与自己一致:此次事件又牵扯到了晨星。 ——————— 明天停更一天,调整下生物钟,找下状态。 最近一个月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左右,码字到一半精神出走,周末白天还都有事,和读者道个歉,谢谢理解和包容。 放心追更,绝对不会弃坑。作为补偿,完结后会上番外,不过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哈哈哈哈。 完┊整┊无┊错┇书┊籍: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暗访(三) 冬日在镜片上折出暖金光芒,沉青双手抱臂站在屋檐下,朝食堂方向凝视半晌,随即摘下眼镜说道:“后厨那边都是看守,还有黄昏的人,看来的确和能力者有关。” 小白从连晓背后走出,冷静命令:“不要惊动警卫,我带她潜行进去。你在外面放哨,有巡逻及时通知我们。” 虽然未白平日随性,做事全按自己想法来,但关键时刻他卓越的领导力就会凸显出来,总能起到带队作用。 连晓赞成他的策略,然而刚拉起小白的手,沉青凉飕飕地在背后来了句:“不用进去,把手放开吧,里面早被黄昏搜干净了。” “这样啊。”知道沉青不会对正事含糊,她自然相信这番话。 然而小白蓦地握紧她的手,傲然问:“那你要怎么调查?” “刚刚校长说话的时候,我有点好奇张小桃,所以看了下学生档案。”沉青不急不缓地说,“她之前休学一年,复学当天就发生了食物中毒的事情,现在所有中毒的学生都在她妈妈那家医院里看病,不会存在这种巧合,而且手法并不高明,更像是试水,可以肯定就是张泽华干的。” 难怪方才在校长室,他倚在墙上,始终聚精会神地盯着某个方向看。连晓不由感到惊讶:“光是凭透视,你就能找到张小桃的那张档案吗?” 他将眼镜收入盒中,从容微笑:“透视只是初始异能,这是进阶能力。任务收工,我们可以回去了。” 连晓只感到手被攥得生疼,低头看到小白一脸难以置信,重复确认:“回去了?” “是啊。” 小白怔然望着他,似乎还没接受事实,良久陡然拔高音量:“所以你让我变成这副样子,只是为了混进学校?那为什么不直接传送进来?” 沉青没有作答,但不自觉弯起的狐狸眼已然暴露内心想法。她顿时领悟,混入学校是其次,捉弄未白才是其首要目的。 令连晓改观的是,正如当初他有一万个不情愿,最后还是答应扮成小孩,盛怒之下未白依然能保持理智,起码没当场把沉青宰了。 近晚阳光斜照在道路上,维持孩童模样的小白面无表情,执拗要走在道路里侧,硬生生把她夹在中间。 另边沉青虽然一言未发,嘴角却微微上扬,悄然捏了捏她的手,很快又松开。 连晓侧目望去,他面朝正前方目不斜视,就好像什么也没做。 到家之后,未白黑着脸径直回了房间,沉青心情甚好,和蓝景详细描述了事件经过,听得后者笑意不断。 “你就不怕未白生气吗?”连晓靠在沙发上听他们对话,忍不住问。 “当然不会,他……”沉青本想深入说下去,末了又止住口,只道,“以后你了解他就知道了。好了,我们说正事。” 正事自然是食物中毒案,沉青因为能力的关系,向来是任务幕后的指挥官。蓝景听闻收敛笑容,她也坐直了身体,示意他开始。 “过几天张泽华会出席一场非公开酒会,当晚她会入住举办的酒店。蓝景的任务我已经告诉他了,至于你……”他递来一个密封纸箱,笑眯眯说道,“这就是你的任务。” 连晓小心接来,随口问道:“你不去吗?” “不太想去。”他轻描淡写说,“张泽华和我很像,都是从底层挣扎着爬上来的人,我下不去这个手。” 说话间,他笑意淡淡,恍若事不关己。然而连晓明白,这是他掩饰情绪的惯用方式罢了。 夜里她一时没睡着,不过翻了个身,就发现自己又来到了神境。 一只海鸥停驻在窗沿,旁若无人地享用刚捉到的鱼。未白抱臂倚在一旁,侧目专注地观察眼前光景。 结果她仅是坐起身,就把海鸥吓得叼起鱼飞走了。 本以为未白肯定要生气,毕竟白天他就很不快,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他俨然还徜徉在思绪中,轻叹一声:“我是不是有些高高在上了。” 他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连晓忽然明白沉青为何能毫无负担地捉弄他,因为他没有半分记仇,反倒会认真思考内因,让她不由生出敬佩之情。 但她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在问自己,若不回答显得不太礼貌,所以诚恳说:“是有点。” 未白听闻低低笑了起来,眨眼就坐到她身边,注视她的墨眸在昏夜中更显幽深:“人间的乐趣少且无聊,以前我只当你和烟酒一样,属于毫无灵魂的生活调剂品,看来多少要改观了。” 听闻此言,连晓忽然生出疑问:“那只毛绒兔……” “随便放的,没什么特别含义。”他淡然打断,转而漫不经心问,“你和沉青经常一起出去吗?” 她认真纠正:“不算经常,只是如果要出门多半都会和他一起。” 未白凝视虚无半晌,转过目光道:“算了,这也和我无关。你只要在我需要的时候,乖乖躺下就好了。” 言毕,他已压来将她按在身下,撕扯衣服的动作毫无半点怜惜,连晓难免生出抵抗之意,蹙眉欲拨开他不安分的双手。 这一举止直接引起了他的不满,强硬掰开她的手臂按在头两侧:“你敢反抗我?是想让我用能力,还是干脆强来?” 其实都不是,她就是不满他刚才的话,辩驳道:“我又不是你的性奴。” 以往她不会这样不识抬举地在床上激怒他,然而未白先前说了那样一番话,她就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多少有些份量。 未白眯起眼,指尖滑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不怒反笑:“可你差点做了别人的性奴,不是吗?” 她蓦地睁大眼,不等她回答,他冷笑着继续:“司玄,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别和我装傻,你明明最清楚不过了。” 更┊新┊完┊载┇文┊学: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分神(H) 透过昏暗的薄雾,连晓定定注视着身上的男人,他眼中尽是傲慢与轻视,倒勾起了意外的记忆。 层层纹理渲染在大理石砌成的走廊上,主厅宾客热切的喧嚣声隐约传来,她背靠冰冷墙壁,低头缓慢旋转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 精良的切面衬得钻石璀璨夺目,方才还有人特意给她看过GIA证书。虽然不知品质几何,但她看见上面有好几个Excellent,想必价格不菲。 然而她感受不到戒指的温度,像是走进店里,让店员随便选了枚比较贵的一样,没有承载任何心意。 “难怪找不到你,怎么出来了?”不远处忽然响起声音,她抬头望去,一位眉目英挺、气质卓然的男人立于门外,引得四周女侍者纷纷侧目。 那是司玄,原来当时和自己订婚的男人是他,这也是他初次在记忆中登场。 她收拢手,朝他扬起唇角:“出来透透气,现在就回去。” 司玄淡淡笑起来,语气柔和却不容拒绝:“过来,连晓。” 他父亲是养母最重要的合作商,占了每年一半以上的营业收入。尽管他态度高人一等,她却轻慢不得,只好顺其意走去。 “不喜欢吗?”他自然而然地握起她的手,宛如相恋多年的情侣。 她低头假作端详戒指,实则避开他的目光:“很好看。” 听出她答非所问,司玄一时没有接话,凝视她的眼神中多出些探究意味。 良久,他后退半步到安全距离外,转过话题:“我父母和连总已经说过了,订婚后你可以搬来和我同住,早点收拾好就过来。” 她微怔,脑海中倏忽浮现另一人的面容,委婉道:“等过段时间,可以吗?有些事我还没处理好。” “这可不像你啊,连晓,我还以为你知道会很开心。”他略显惊讶,但并没有太关心她的情况,只道,“那随你,好了打电话给我秘书,她会安排的。” “好。”她点点头,随后不再多言。 当时她似乎有什么理由非嫁司玄不可,为此必须要和小海做出了断。她做决策时向来快刀斩乱麻,唯独此事犹豫不决,想到小海会因此难过,她就迟迟下不定决心对他说狠话。 至于既定丈夫司玄,他模样生得很好、家世优良,且行事作风斟酌后行,不似寻常纨绔子弟。连晓对他有天然好感,所以不太排斥亲密接触,但也仅停留在好感而已。 厅里宾客开始躁动,大约是发现身为主角的二人都不知所踪。司玄拉起她朝主厅走去:“回去吧。” “别回去了。”她叹道,同时游游抽走手,引他驻下脚步,“回去也就是听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我们不在他们还是照样说,不如别回去了。” 司玄颇为意外,在场大都是有头有脸的商界名士,这种宴会往往都是拓宽商路的绝佳机会,所有人都在争相结交名流,她竟会觉得无趣。 不过如此一来,他倒真不想回主厅,饶有兴致问:“那去哪?” “去……” 凉意袭遍全身,连晓瞳孔紧缩一下,眼前光景骤然清晰。 为什么她不得不嫁给司玄?为什么必须放弃小海?她努力翻阅已恢复的记忆,怎么也找不出缘由。 近在咫尺的未白微眯双眼,衔起她莹白细长的手指,置于唇间慢慢抿紧,像在惩罚她的分神。 “想起什么了?”他主动询问,低沉的话语于指间分得有些模糊。 连晓手指被他抿得生疼,好一会才分辨出话音。司玄是他的逆鳞,她自然不会实话实说,于是扯谎道:“以前养母好像虐待过我。” 他凝目于她的双眼,半晌后低低一笑:“你说谎真的很明显。” 她哑然无声,正想着怎么辩解,好在他并无兴趣深究,埋头专注起床笫大事来。 当他温热的唇舌逐渐占据感知时,她忽然生出一种活在当下的真实感。过去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她的生命线依然收束于此,不为记忆所绊。 但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见一见小海,哪怕是为了斩断过去。 未白半撑起身,嘴角勾起一根暧昧银丝,因她毫无回应的亲吻而感到不悦:“你今天一直在分心。” 他泄欲就罢了,她还必须得配合。连晓暗自一叹,低眉道:“你来吧,轻点。” 且不说未白这样高高在上的存在折服于欲望之下,实际上她同样深陷于情欲的漩涡。尤其在意识到他几次叁番强召自己到身边,其实是深深着迷于自己的身体时,这种快感无以言表。 他轻轻拨开滑嫩的花瓣,蜜液即刻沾上了指尖,不由微笑:“你好敏感。” 虽然很羞耻,但的确是实话。粗砺的手指在充沛滋润下倏地滑入进来。 她咬住下唇,在他游刃有余的抽送下努力抑制呻吟,仍有酥软音节从唇齿间溢出:“嗯……嗯……” 他不急不缓地在湿热的花径中进出,撩拨得她情潮迭起,粘腻蜜液不断涌出,浸湿了身下的丝质床单。 因她动情的模样太过美妙,他难耐地皱起眉,慢慢退出手指,转而将更为炙热的物什抵在微微敞开的花穴前。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挺腰直入,在湿润到恰到好处的花液润滑下,径直挤入到最深处。 “啊……”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反倒充实异常。他胀大的欲望填满了她的全部,仿佛天生契合一般,严丝合缝地嵌进了她所有空虚。 连晓弓起腰,紧紧搂住他的肩背,转眼又被他按回床上,大开大合地抽送起来。 未白。她在心里呼唤他的名字,这并非他一人享乐,而是他们两人一起,为快感沉沦的盛宴。 潜入 这里全市高楼之最,也是数一数二的顶级奢华酒店,错落排列的天然地砖倒映出光与影交织,象征时光缓慢流逝。 经过眼熟的走廊时,连晓才发现,这里也是当时和司玄订婚的地方。 今晚酒店将举行一场盛席,主厅人声鼎沸一如当日,来去客人尽是新闻中常露面的商界名流,于她不过一场物是人非的新景。 可惜她不再是宴会中心,而是一名新来的临时工保洁员。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沉青特意请比较熟的女客拿黄了两个度的粉底给她化妆,以致脸和脖子出现明显分层,不得不用衣领挡住。 “我和你们领导说了,空调开27度,加湿器要开好,点餐单放在床头。你们怎么干活的,啊?”眼前站在客房门口叉着腰的中年女性,正是本次主角张泽华。 和电视上和蔼可亲的面容不同,私下她咄咄逼人,说得几个服务员话都不敢回,还是连晓主动站出来,平静回答:“不好意思,张女士,上间客人刚刚退房,您说的这些还没来得及准备,还请谅解,大约十分钟就能做完。” 张泽华顿时拔高音量:“十分钟,你知道我十分钟能救多少个病人,赚多少钱吗?你还好意思让我等?” 口水险些溅到连晓身上,她微微蹙眉。有凡人在场,她不能肆无忌惮使用能力,没法简单粗暴地摆平这麻烦的女人。 好在她并没有因为挨骂而起情绪,在张泽华开口第一句时,她就半俯下身假作卑微,实则悄悄按住对讲器,把骂声同步直播给前台。张泽华是重要的客户,若她对服务不满,酒店势必不会置之不理。 几位保洁员面面相觑,匆匆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望见来人后众人立时面露喜色,是大堂经理赶来救场了:“真对不起张总,我们保洁员不懂事。要不我请您先去楼下做个spa,做好了房间也收拾好了。” 眼看大堂经理半哄半劝地将这尊大佛请走,众人总算松了口气,不免是谁把经理叫来的。 连晓并未出来邀功,而是挡在客房门前,微笑解释:“经理让我负责清洁这里,抱歉连累你们了。” “没事没事。”众人纷纷摆手,原本还觉得经理让一个新来的负责有些奇怪,听她那么一说便不再多问,各忙各的散了。 见众人走远,连晓陡然冷下脸色,反手勾上房门,撩开头发露出左耳佩戴的无线对讲器,清了清嗓子:“刚刚碰到了一点麻烦,现在成功进房间了。” “你左手边的橱柜上有一个小电子钟,卧室床头柜上还有一个,把两个监听器安装进去,要快。”耳机中传来沉青悠然的声音,而他本人正在酒店楼下,利用透视能力观察她周围的情况。 “收到。”那日收到的盒子就是监听器,这也是她潜入进来的任务。 连晓对机械还算有些天赋,无须多教就学会了拆装电子钟。她戴上手套,将监听器嵌入零件空隙,随后合起后盖拧紧螺丝,弄完两个也只花了不到五分钟。 她把电子钟放回原位,仔细擦净挪动过的痕迹,轻松宣布:“大功告成。” “等一下。”准备离开前,蓝景忽然开口制止她,认真且温和地请求,“连晓,你到卧室窗前来。” 虽然不明白用意所在,她还是依言照做。 这间酒店开在市中心,透过落地窗可以鸟瞰周围鳞次栉比的高楼,其中不远处那栋楼因为通体由玻璃构成,在阳光下显得极为耀眼,她下意识移开目光,轻声询问:“然后呢?” “站到最右边,把窗推开。” 连晓打开窗后,耳机里静默良久,随即传来蓝景满意的声音:“好,把窗帘拉上就行了,谢谢。” 蓝景正位于那栋耀眼大楼的顶层,离开酒店后她径直前往到他的身边。 原先她还不知道他的目的,还因为他有所请求而暗自欣喜,结果看清他的状态后顿时领悟:“你刚刚在拿我当靶子?” 蓝景微微一怔,随后收起手中的狙击枪,歉意笑道:“抱歉,你生气了吗?” 毕竟不是第一次站在枪口下,得知情况倒也不觉得害怕。然而一想到对方是蓝景,她不免生出些情绪:“没生气。” 他和善的笑容淡了许多,轻声说:“你生气的样子和沉青很像,越气越不肯承认。” 连晓下意识想关对讲器,省得狐狸都回酒吧了,还悄悄竖起耳朵听。而他看穿了她的顾虑,微笑解释:“他关闭通讯了,听不见的。” 她放下手,郁闷说道:“我跟他哪里像了,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被你说得和情侣一样。” 蓝景怔然凝目,似是为她的话陷入沉思,末了扬起笑容:“确实是我说的不好,对不起。” 连晓有时觉得他太拘礼于细枝末节,总有种深深的疏离感,索性抛开此事不管,望向狙击枪问:“还不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只知道你是我们店的输出担当,这种事情都是你来做。” 他顺着台阶说道:“复制武器,只要是我碰过的武器都可以复制出一模一样的,不过同时只能存在一把,而且重量也有限制。” “那把刀就是复制你父亲的吗?” “是啊。”蓝景的目光逐渐深沉,“其实原物是把御赐的雁翎刀,当年祖上受封武将,皇上命人为他打造的,作为传家宝一代代传承到我父亲手上。听起来是不是很神奇?” 捕猎(一) 日落西斜,在大楼顶层遮出一方阴影,完全笼罩住二人身形,远看难以察觉其中光景。 尽管蓝景叙述的语气平静,连晓却能清楚看见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每到此刻,他都显得沉痛纠葛,以致她也很纠结,既想制止他触碰伤口,又不免好奇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细长枪管在空中划出流畅弧线,他轻缓托住手中的狙击枪,优雅得好似执起指挥棒的音乐家,微笑转过话题:“时间还早,不如试试看拿枪的感觉?” 连晓被人用枪指了那么多回,倒从来没亲自握过枪,而且一再追问会很尴尬,索性点头道好。 蓝景娴熟地将枪安置在狙击点,随后让出枪前身位,容她站进来。 看似沉重的枪比想象中轻很多,木质枪柄还余有他的温度。意外的是,她刚握紧枪柄,蓝景就从身侧靠近,半覆过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微调位置:“这么握枪会被后坐力震倒,把手放上去一些,像这样。” 他几乎半贴在她身上,就好像在认真指导她的军官。明明距离不如当时在徐欢记忆里近,却挑起若有若无的暧昧感。 连晓脸都要烧起来了,然而身侧男人呼吸异常平稳,举止优美从容,全不似她身体僵直。 “鲁格10/22,优点是轻、全消音,缺点是威力小。”蓝景话语轻柔,更涌出别样满足感,“我很喜欢它,虽然偶尔会哑火,不过无伤大雅。” “哦……”她很配合地应了声,脑海中蓦地闪过陌生的片语,好像有谁同样热爱枪械,滔滔不绝地对她讲述类似的话。 见她出神,蓝景抿唇浅笑:“忍不住就开始说这些了,抱歉,以前和沉青任务前没事做,就比较爱聊这个。” 沉青,虽然透视不具备进攻性,但按未白的话来说,他的能力进阶非常全面,在现存能力者中名列前茅。在和蓝景搭档方面,称其为人形风动仪都不为过。 想到这点,连晓不免有些自轻:“感觉我代替不了他的作用,帮不上你的忙。” 蓝景缓慢放开手,淡笑解释:“狙击距离很近,不需要观察手也可以。但是我在瞄准时需要全神贯注,不能兼顾周围动静,所以你主要负责提防突袭,不要让人提前注意到我们。” 她听闻并没有觉得开心,反倒感觉这个位置换谁都一样。不过自己在这里总比别人好,凡事要乐观。 透过瞄准镜可以看见先前她安装监听器的房间,准心正对一扇窗户。等张泽华回到房间,面对一片昏暗势必会拉开窗帘,那就是扣下扳机的时候。 “我其实不喜欢杀人。”见她眯眼盯着瞄准镜,蓝景轻抚上枪杆,“家父在世的时候曾教导过我,蓝氏本身就是一柄御赐宝剑,专斩杀不义之人。为了生存下去,我已不知道违背这句话多少次了,好在这次不用杀人。” 见连晓惊异望来,他弯起和煦笑容:“这次用的是特制子弹,虽然凡人中弹还是会死,不过会让能力者陷入昏迷。” 这她知道,沉青先前说过任务目标。未白可以强行抹除能力者的异能,不过过程非常疼痛,所以需要对方老老实实的,致其昏迷是最好的办法。 “不,不是这个。”她摇头否认,迟疑问道,“你刚刚说……” “家父,他过世了。”蓝景面色依然温和,声音骤然沉下,“其实我们家族所有人都已不在人世,除了堂姐和我。” 连晓怔愣不动,而他俯身靠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轻而有力地握住她的手,牵引着拉住枪栓,碰撞出清脆好听的机械声:“不说这个了。枪里面没有填弹,不用担心会走火。” “啊……好。”她很快清醒过来,随他慢慢移动枪栓。 她苏醒时全盘失忆,加上那本就是虐待自己的养母,所以对没有家人这点毫无感觉。而蓝景不同,他原先出身很好,家人全部过世想必是亲历了什么重大变故,那种风雨飘摇的感觉根本无法想象。 他握着自己的手依旧温暖,从未因世态炎凉失去温度。 头忽然一阵剧痛,和未白相处时恢复的记忆在此刻得以延续。 “是你说要来射箭,怎么自己连弓都拿不稳?”旁边传来忍住笑意的揶揄声,侧目望去,正看见司玄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是习惯在各色人士间周旋,永远保持得体笑容的男人,此时的忍俊不禁反倒无比真实。 对了,那日从订婚现场溜走,她发现酒店里有射箭场地,非要拉司玄过来玩。 被他的嘲讽弄得很不爽,她努力把复合弓拉满,结果弓弦弹回狠狠抽在手背上,雪白肌肤顿时起了一道红印。 “别拉那么满,你又不是铁打的。”他抿起笑意,把手里的弓搁置在一旁,走过来揉了揉她的手背,“疼不疼?” “不疼。你怎么拉的,快教我。” “肿成馒头了还不疼?” 见她瞪直了眼,司玄无奈服软:“好好好,教你教你。” 他站定在她身旁,耐心地辅助她拉起弓:“左臂沉下,别太用力,不然手会抖,射出去就偏了。” 她跟随指示再度拉弓,拉到饱满处松开手,羽箭破空飞出,直接命中靶位。 “喂?”刚回头想分享战果,却看见司玄皱眉接起电话,“我跟连晓在楼下射箭,她非要过来玩,马上回来。” 她满腔的激动喜悦忽然冷却下来。 如果是小海,他非但不会称呼她全名,还会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司玄,他和小海果然不一样。 “司玄。”等他挂了电话,她已做出一个大胆决定,“我有话想和你说。” “有什么话回去说,客人都在等。” 见他转过身,她平和开口:“我们非结婚不可吗?” 司玄蓦地回头,皱起眉问:“你怎么了?” 她缓缓闭上眼:“我反悔了。比起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我觉得能和你做一起射箭的朋友更开心。” 他难得沉下脸色,严肃问道:“给我个理由。” “没有理由。” 她再度睁眼,却见司玄冷冷笑了起来:“那你想都别想。” 精┊彩┊阅┊读┊尽┇在: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早上更新 刚刚到家不久,今天临时出门,没有和读者提前请假,非常抱歉 现在码了一半字,明天早上接着码,奥利给 捕猎(二) 后面的连晓不记得了,事到如今,究竟有没有退婚其实并不重要。现在司玄是年轻有为的商界新星,但凡他是个脑回路正常的人,绝不会娶一个逃犯回家,哪怕爱到不行。 如此看来,虽然拾起的回忆支离破碎,但已能基本拼凑起过去的故事线。 她与小海曾经两情相悦,出于某些原因不得不嫁给司玄,与小海就此了断。后来被卷入谋杀养母的案件,事发后孑然在街上游荡时,小海对她出手相救。 随后就是叁年毫无轨迹的空白期,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从顶层俯瞰而视,来往车辆在视野里只有米粒大小,尽在为生活奔波。 过去她虽然遭受养母虐待,但勉强也算寻常人,向往毫无拘束的自由爱情。如今她无家可归,也无法回归人类社会,因为特殊的双能力更成了晨星眼里的一块肥肉。 在逐步了解这光怪陆离的社会后,她不愿意作奸犯科,更不想杀害无辜,所以选择了未白他们,不仅仅是他们选择了她。 “蓝景,连晓,听得见吗?”沉青严肃的声音陡然从耳麦中传出,“有人设了屏障,我看不见酒店内部的情况了,好像是黄昏介入了今晚的宴席。能力屏障应该只在外层,我现在先想办法进去。” “别轻举妄动,如果是能力屏障,别说我们,出了事未白也救不回你。”蓝景冷静应答,“没关系,连晓这边已经安置好了陷阱。你直接回去,剩下的交给我们。” 听到自己被他点了名,她托腮靠在栏杆上一动未动,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好像早已习以为常。 想必蓝景第一次违背父亲教导,挥刀向目标时必定内心挣扎,一再违背就会逐渐麻木,就像她初次交付身体时无比厌恶,后来想到既定事实无法改变,除了接受别无选择,再加上…… 连晓轻扼住脖颈,徐徐下移到锁骨位置,和冷静自若的内心截然相反,这副身体极为贪恋性欲,就好像一副不配套的锁和钥匙,所以交付身体时她并没有很多抗拒,除开第一次外,也不觉得自己是名受害者。 既定事实无法改变,她?明白自己首要目标是找回记忆,找到那个杀害养母的罪魁祸首,而不在于贞洁。毕竟她放逐社会就无法生存,有人愿意收留就很满足了。 见蓝景态度果决,沉青故作失落:“就算没我在,蓝蓝也能这么笃定吗?我好难过。” 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他是不会有心情开玩笑的。虽然基里基气听得浑身不适,但她也同样放心许多。 “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蓝景冷然回答,随后迅速将频道切至监听器,根本不给对面作答的机会。 连晓抱臂无奈而笑:“他一贯这样,别在意。” “让你见笑了。”蓝景缓缓调整耳机音量,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神色骤然肃穆,“沉青平时是不是对你……” 正在此时,耳麦里突然传出一阵异响,他的话戛然而止,转手按紧耳麦,聚精会神地聆听起来。 她顿时会意,安静让出枪前身位,只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耳机中传出,伴随隐隐的张扬女声,看来是张泽华回来了。 男人认真的模样最具魅力,尤其是将全部精神投入任务时的蓝景。推弹入匣的动作一气呵成,看得连晓难以移开目光。 风动仪顶端的小箭头正在轻微摇摆,意味此时风速不快,几乎不影响射击准度,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客人都到齐了吗?你先招呼他们,我马上就来。” 张泽华似乎正在和秘书通话,语气随意放松,显然没意识到有人在暗中监听自己。 雷厉风行说完公事后,她的语气转而低柔,和方才那副张扬跋扈的模样全然不同:“小桃到家了吗?这边马上要屏蔽信号了……到了就好,到了就好,那先不说了。” 连晓听得略有动容,低头假作摆弄衣角,借以抚平内心波澜。 四周仅有楼下来去如流的汽车声,无人注意到此处动静。 耳机里传来的声音逐渐增大,灯光倏地从那扇窗帘背后亮起。蓝景微微眯起眼,缓慢收紧扣在板机上的手,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瞄准镜的准心上。 时间流速在此变缓,他们二人等了许久,却迟迟未等到窗帘拉开。 连晓率先察觉出不对劲,连忙调高了耳麦音量,蓝景随即站直身体,将目光从瞄准镜中移开,投向酒店方向。 匆忙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紧接着响起另个男声:“抱歉张女士,这间房设备有点问题,所以暂时给您换了间房,麻烦您跟我们离开。” 张泽华惊疑问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和你走?” 男人回复简略而冰冷:“我们是来保护您的,请您放心。” 不对,连晓来之前特意检查过房间设备,没有任何问题。她转头和身侧的蓝景对上目光,几乎是同时确认了一件事,他们的行为被黄昏察觉到了。 “快走。”狙击枪化为光尘消失在空气中,多年练就的警觉感让蓝景很快做出了稳妥选择。他自然而然拉过她的手,紧紧握入手心,迅速推开安全门朝楼下跑去。 他的手心温如暖阳,令她呼吸一窒,脑海刹那间空白一片,差点忘了正事,连忙切过频道:“沉青,出事了。” 她简单描述了刚才发生的意外,向来足智的沉青在那边难得沉默许久,而蓝景抿紧唇,让她立刻意识到他们没有准备第二方案。 花了几分钟时间预想好紧急方案,她低沉开口:“我有个想法,请你们听我说……” 事变(一) 酒店高层的景观套房中,一位少年趴在落地窗前,鼻尖紧抵住玻璃,睁大双眼俯视楼下,眼底红光闪烁。 “刚刚还在顶楼天台,现在不知道。他们没有使用能力,所以我找不到了,狙击手和双能力者。”仔细张望过后,他回身走下窗沿,正是当时研究所见过的能力者少年。 房间客厅里站了许多人,男女皆有,光线昏暗看不清衣着,但姿势各式各样,显得随意不羁。 唯有斜倚在正中间沙发上的司玄一身正装,俊秀的面容半隐于阴影,微笑颔首:“辛苦了,许星。” 名唤许星的少年面露惊喜,受宠若惊道:“哪有哪有,能为司总效劳是我的荣幸。” 司玄慵懒调整了坐姿,悠悠长叹:“没想到我曾经的小未婚妻这么不让人省心,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原先角落阴影处的一位女性站立不动,听到他的话后快步走到司玄面前,主动请愿:“我愿意为您分忧。” 她请战的行为明显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不满,纷纷投来敌意目光。 “谢谢你,丁菱。”他温雅的话语为丁菱脸颊染上红晕,然而话锋一转,淡声道,“已经有别人出手了,我们就在这里作壁上观吧。” 与此同时,连晓躲在楼梯间,和身侧的蓝景、以及那端的沉青简单描述完紧急方案,随后紧张地等待他们给出反应。 黄昏仅仅探查到监听设备,到此刻都没来抓人,也许还没意识到身在暗处的他们。所以他们还有机会,必须引张泽华到无人之处,把她弄晕消去能力,再删除记忆。为此她准备了两个借口,一是公事,二是女儿。 因为大楼即将开启屏蔽信号,无法和外界确认消息,所以不用担心借口会被戳穿。 蓝景抿唇似是凝思,耳麦里也迟迟没有传出反馈,令她十分不安。正想开口催问时,沉青低笑感慨:“未白定人真是准。” 她是能在关键时刻保持冷静,做出最优解的人。 连晓没听懂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疑惑问:“什么?” “没什么。蓝蓝怎么说?” 蓝景冷静点评:“这两种方案都不错,稳妥起见第二种比较好,利用女儿把她骗出来,而不是借口公事。” 沉青在那段轻笑起来:“和我想的一样。” 以连晓的脑子不会不清楚女儿是张泽华的软肋,为了女儿她甚至能一掷千金。然而此刻连晓却犹豫了,半晌才迟疑说道:“其实我不太想利用张小桃去骗她,起码她是个合格的母亲。” 蓝景注视她的眼神倏地变了,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事物。 “连晓,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圣母。”沉青对她的犹豫感到失望,“我告诉你个内幕,如果你不嫌恶心的话。当时家长差点把学校掀了,因为那些孩子根本不是食物中毒的症状,你见过黑死病吗?和那个很像,实际上不是,医生检查不出来,如果不送到张泽华的医院就必死无疑。” “既然这样,为什么学校现在安然无恙?” “因为张小桃,她一间一间病房地找家长求情,不签谅解书就不走,当时她自己都还没痊愈。”沉青严肃道,“我看过黄昏的调查报告,此事百分百是张泽华勾结其他能力者干的,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你不该同情她的。” 她想起耳麦里提及女儿时,张泽华温和的语气,怎么也不像伪装出来的。犹豫片刻,她只得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边不再有声音,本以为是沉青对自己有所不满,后来发现是蓝景切断了信号,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他眼眸深沉,且蕴满光泽,令连晓有些不安。难道他也觉得自己圣母? “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你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蓝景扬起柔和笑意,以打消她的所有疑虑,“我杀人太多,都快忘了对目标心存仁慈是什么感觉,只知道手起刀落,对方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 “我开始听到你想借口公事引出张泽华,还觉得这方案很多余,后来我才听出你在保留余地。这是你的道德感,你不想用女儿去威胁目标,对吗?”他笑意不减,而且愈来愈温柔,“我想起了当初为什么愿意追随未白,虽然他比我爷爷还自以为是,但他对生命相当敬重。无论是野猫野狗,还是路边乞丐,甚至他杀了蝼蚁不如的存在,也会为此而反省。” 看见他脸上浮起的笑容,连晓微微怔愣,苦笑道:“我没有想得很深,只是觉得不该用女儿去欺骗她,而且我一直觉得未白很差劲。” “他很差劲吗?”蓝景忍不住笑开,轻轻摇头,“我理解你的立场,他大多数时候确实不怎么样,还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我没理由劝你原谅他。” 他言下之意有帮未白讲话,连晓自然听得出,但她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未白,在任何方面她都无法抵抗这个男人,能做的只有调整心态接受事实,而不是任由负面情绪主导自己的行为。 唯有她抹去情绪,才能好好正视未白,从而发现他并没有特别差劲,只不过她不想承认而已。 见她反应淡淡,蓝景将其余的话止在微笑中。他当初是死刑架上悬于绳套中的囚犯,不愿意绝望死去,所以宁可滥杀凡人,也要挣扎苟且。 为了生存他一再抛弃底线,却在同病相怜的人身上看见了一点珍贵的光芒,温暖着他沾满鲜血的冰冷双手。 热┊门┊书┊籍┊就┇上: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事变(二) 天色渐渐暗沉,风雪伴随夜幕即将来临。 这座城市所在纬度并不高,往年至多只有叁四场雪,然而今年降雪额外频繁,甚至引发了不少自然灾害。 商讨到一半,那边沉青忽然和未白低声说了些什么,再回复时语调沉下许多:“楼里有很多能力者,似乎还有晨星势力的人。这样的话未白不能亲自出手,你们务必要小心,实在危险可以暂时放弃任务,以后再找机会。” 事到如今,直接放弃未免可惜,连晓自然拒绝了。 沉青虽感无奈,待事态度依旧认真。耳麦里传来细碎响声,他似乎站起身,走到窗前凝望半晌,才道:“正门把守很严,晚上散席后大约会松些,到时候从侧门进去,我帮你们放哨。” 这无疑是最佳选择,故连晓答应得很快。 对面没有及时收尾交谈,而是陷入长久的沉默中,久得她以为沉青只是忘了关麦。 没想到半晌过后,他再度出声,假作漫不经心道:“蓝蓝,看着点小姑娘,别让她趁机跑了。” 蓝景看着她,直到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才浅笑回答:“好。” 眼下宴席刚开始不久,黄昏的人在外面四处巡逻,连晓和蓝景不能光明正大地露面,只好暂时藏身在安全通道里。 好在这是栋高档写字楼,楼梯间铺以白色瓷砖,显得干净整洁。周末晚上也无人经过,他们在这里等待大可安心。 蓝景先行将外套对折压平,放在台阶上当成坐垫,随后朝她温和地扬了扬手,示意她过来坐下。 奔波劳碌数小时,连晓确实累得双腿发抖,懒得做表面客套功夫,道声谢就径直坐到靠墙侧。 先前蓝景主动和女客交谈过几天,控偶师出现后他就恢复原样,见到异性搭话就像见到异种避之不及,所以她自觉地占据一角,??预留了大半空间给他。 意外的是蓝景大大方方坐在她身边,几乎是肩靠肩,并未保持距离。 见他神色自若,连晓微抿起唇,悄悄向他的方向挪了一点点。这次他没有避开,反而半侧过身,弯起唇道:“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她没想到他会转过来,眨了眨眼,临时扯了措辞:“没什么,就是记得你明明不喜欢和异性接触,和我一起好像还挺自然。” 蓝景怔了怔,缓慢取下耳麦,无奈笑道:“你还是把沉青的话当真了啊,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从小到大除了家里亲戚,我几乎不接触异性,所以相处起来会不舒服。” 连晓点点头,转念想到自己,蹙眉道:“所以……” 所以他果然没把自己当成异性? “啊,别误会。”他顿时会意,“我知道你是不一样的。开始时觉得你和我很像,都是被人类社会所抛弃,还不得不活下去的人。现在又多了新的认知,总之我有把你当作女性看待。” 说话间,他的眼底透出温润光泽,宛如上好美玉,无须分辨既知是真心话。 连晓却在这双眼中看见了其他事物,新的记忆片段。 眼前的陈设十分陌生,却处处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灯光暖黄,家居简练,她抱紧肩膀环视四周,良久才意识到,这里和她平日住的地方不同,是别人的家。 “冷静点了吗?”有人搬了椅子在旁边坐下,转头看去是小海。他手中拿了块热气蒸腾的毛巾,低头耐心地试温度。 没等回复,他已凑近过来,强行掰开她僵硬的手臂,温好的湿毛巾随即敷上,替她仔细拭去皮肤上的血渍。 “不是说好做陌生人,怎么一出事就到我家门口来了。”小海自嘲笑道,“还弄得那么狼狈,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她没有回答,而是努力蜷缩起身体,将自己裹得更紧。 像是知道她不会出声,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前几天出去旅游了,听保姆说信箱里有封匿名信,不仅外面什么都没写,里面连信纸都没有。是你放的吗?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你了。” 作为答复,她的手指轻缩了下。 想起来了,当时她不得不和小海了断,又想写封信作为正式告别。思索良久也写不出字,索性投了个空信封到他们家。本以为他会当作垃圾信丢掉,没想到竟被他猜到了。如此想来,这应是她满身血迹,跟小海回家后发生的事。 血迹拭净,露出皮肤上一道肉粉色疤痕,小海凝目片刻,指尖随之温柔抚上:“我以为你不会反抗的,何况马上就要嫁人了,不过这样也好。” 他忽然将她搂入怀中,像是确认什么一般,紧拥许久才放开,眸光闪动:“我明天陪你去自首吧,好吗?以前我答应过你,在你成年前不会喜欢别人。现在我做到了,所以再答应你一件事,无论到时候判了几年,我都会等你出来。如果你那时还愿意,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她记得原先他的面色死气沉沉,此刻却重新焕发出生机。经历风雨洗刷,更显这份深情坚若磐石。 然而这不是她想要的,他没有相信自己,反而早已默认她是杀害养母的凶手。 她唯一信任的人,深渊谷底那束温暖的光,他没有选择相信自己。 她怔然看着他,关于他的那些深刻记忆在脑海中浮现,随后就如同子弹击穿的玻璃瓶般,砰地逐个破碎,终末变得像是电视机上的雪花屏。 眼前男人的面容在破裂声中渐渐陌生。半晌,她蓦地睁大眼,说出了如今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话:“你是谁?” 小海微愣,伸手欲拉住她的手腕:“你不认识我了?” “不要碰我!”他手指触上的一刹那,她飞快捂住手,尖叫着后退。直到抵住墙壁,仍惊恐万分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穷凶极恶的坏人。 她记得小海当时久久凝视着自己,那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眼神。 热┊门┊书┊籍┊就┇上: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事变(三) 在那之后,意识到眼前陌生的男人并无恶意,连晓很快平复了情绪,然而记忆如同沙子城堡被巨浪冲散,崩塌得连残骸也不剩。 小海仍是难以置信她的失忆,接连问了数个问题,只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丝开玩笑的可能。 而得到的答复一律为茫然摇头,一再令他面露失望。末了,他凝望她澄澈的双眼,颤声说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她沉思良久,轻轻摇了摇头:“不记得。” 话音落下,她就看到小海的眼角顿时红了起来。他缓缓合起双目,俯身将脸颊靠在她细腻的手背,低声喃喃:“我早该想到的……” 她感受到皮肤上微微湿润,连带心也莫名揪紧,却说不出任何安慰话语。 待小海再度抬头时,他的眼眸漆黑无光,已是近乎绝望。 连晓蓦然回归现实,心底似是忽然塌陷一角,难以言喻的怅然随之升起。 小海当时的眼神太过刻骨铭心,而她明确记得自己感受过那个眼神,正是获得异能后,且是在清醒时分。 所以并非和蓝景吃夜宵回来那天,而是其他时间,但完全想不起是何时何地。 不过她可以肯定,只有小海会用那种目光注视自己,他一定已经找到她了,但没有出面与她相认,甚至没留下任何痕迹。 连晓翻遍记忆里出现过的人,酒吧客人、路过街边、四周邻居,依然想不起在哪见过。 转念想来,当初她只是瞥了眼照片,就能记起他的容貌,如果他本人出现在附近,隔了再远势必也能认出来。 除非他已不再是原先的模样,如果是这样,小海在她身边也说不定 “你没事吧?”见她出神许久,蓝景关切询问。 连晓倏地转过头,仔细打量他一番。难道是蓝景?虽然二人气质相似,但若要重迭在一起,还是有许多说不上的违和之处。她还是太理想化了,小海若在身边,没理由置她于如此地步。 “没什么。”她收回目光,摸了下耳麦确认关闭,随后状若无意道,“又想起小海了。” “小海?” 她蹙起眉,有些为难如何描述。她好像从未和小海在一起过,连前男友也算不上,但说是朋友太过浅淡,索性趁时间宽裕,和他详细描述了一遍记忆片段。 蓝景听得新奇而专注,显然不知道此事。她略感失望,然而这在情理之中,他们本就不一样。 “小海一定很喜欢你,才会这么难过。”他听了有些触动,试探性问道,“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难说,我只知道没他日子照常过,具体要见了面才能知道。”她无奈一笑,“而且现在我最多在马斯洛第二层,感情算是顶级奢侈品。” 蓝景和沉青不同,他对细枝末节非常敏锐,若有所思地说:“有个地方我觉得很奇怪,既然你可以狠心和小海了断,说明你不是为爱情奋不顾身的人。如果因为小海的不信任就全盘失忆,是不是有点别扭?” 连晓愣了下,似乎确实如此,当初她怎么没想到。然而试图深究时,大脑猛地一阵眩晕,硬生生抑住思绪。 无须开口,蓝景就意识到她身体不适,温柔提议:“这里坐久了容易缺氧,不如出去走走?” “会不会被黄昏发现?” 他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微笑道:“那我们就小心点。” 一出门就看到两个鸭舌帽在不远处的街角偷闲抽烟,吓得她拽起蓝景就想躲回去。 然而蓝景反手牵住她,语气从容坚定:“别怕,相信我。” 他今日穿了身黑风衣,格外戴了副半指战术手套,平添几分英姿。手握得很紧,以致她能清楚感受到他手套上的纹理,和透过皮革传来的温度,熏得她心跳飞快。 整理好表情后,两人装成逛街的情侣,漫不经心散步到街角。走到那两个鸭舌帽前,他不动声色把她拉到靠里侧,顺手替她盖上兜帽,遮住大半面容。 鸭舌帽抱怨工作正在兴头,并没有注意经过的情侣。本以为成功渡劫,没想到路过的女生忽然指着蓝景,和身边姐妹激动说道:“快看,那男生好帅啊!” 她明显感觉到蓝景加快了步伐,果不其然,两个鸭舌帽听到这话下意识朝这里瞥了眼,看清他们长相后顿时变了脸色,迅速跟了过来。 繁华群楼外是四通八达的小巷,有些连路名都没有,隐蔽到不小心就会错过。 令连晓意外的是,蓝景对周边环境相当熟悉,甚至到了快车师傅都自愧不如的地步。二人七转八绕,竟轻松甩开鸭舌帽,走入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街。 看见追兵没再跟来,他减慢些速度,自言自语道:“比想象中的容易。” 他面色悠然自若,自始至终都未变过,就好像玩了场简单难度的跑酷游戏。想到自己当初被黄昏欺负,而他强大到视黄昏如土芥,连晓无话可说。 “怎么还在发呆?头还晕吗?”蓝景心情愉悦,信手摘去了她的帽子。 她老实说:“还有点。” 他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沉青让我带点甜食,说是要给你吃。不过家里没糖了,我就带了两个苹果出来,要吃吗?” “要吃。” 他柔和笑开,并未急着将苹果递给她,而是用能力变出一把短刀,随后优雅抽刀出鞘,慢条斯理地削起苹果来。 连晓专注地看他,他的手法利落娴熟,显然经常做类似的事。然而她记得小海相对养尊处优,至少不会亲自削苹果。 若说她在意蓝景是因为他和小海相似,那他不像小海的地方就不会引起她的动心。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蓝景仅是认真削皮,就引得她移不开目光,她果真在乎的是蓝景这个人。 “来。”他将苹果块插在刀尖,柔声唤道。 连晓也不客套,直接衔入口中。酸甜汁水在舌尖化开,比接吻还让人欲罢不能。 苹果味的时光还未享用多久,蓝景忽然收起刀,警觉地盯着不远处某个位置。 她转头望去,那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正笑吟吟看着他们。 见自己被发现,他慢悠悠摘下墨镜,露出猩红光芒的双眼:“不好意思,打扰两位的二人世界了。” 热┊门┊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拂晓之星升起(一) 凝滞呼吸的不是这位陌生人眼中的红光,而是他摘下墨镜后,露出的无上美貌。 尽管大衣高领立起,遮住他下半张脸,但依然能窥见其容颜绝伦。这种绝色已超越连晓现有认知的上限,宛如登上峻岭之巅,望见东方欲晓、白日初升的世间奇景,仅一眼就足以震撼心灵。 以他为圆心,周围一圈景象有如时间停止般凝固。途经路人驻下步伐、店员忘记招揽生意、连任性的小孩也不再哭闹,他的出现像是施放了某种神秘的魔法,令所有人当前的动作因而凝滞,目光被他牢牢吸引住。 在压倒性的绝色下,蓝景同样怔愣,下意识握紧刀柄,轻微压痛令他很快恢复清醒。 美到窒息的容貌是最好的名片,他听说过此人,代号拉米亚,真名不详,其特征就是这幅无可挑剔的长相,绝代风华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武器。 然而这种武器并未击倒连晓,她面色平静无澜,心跳速度照常,显然不为这惊人美貌所动。 在她的恋爱观,长相只是附加项,过了某个阈值就行,颜值再高也不会刺激荷尔蒙分泌。 不过眼前这人确实美,以至一时分辨不出性别。 拉米亚朝二人走来,嘴角挂起微笑:“今天的宴会对晨星而言很重要,我们首领不希望出任何意外,所以特地给二位准备了休息室,还请和我来。” 开口才知道是男性,近距离端详他的容颜,总觉得和谁有点像,肯定不是小海,但一时想不起来。 晨星的鸿门宴鬼才答应去。还没开口拒绝,蓝景已护在她身前,冷声说:“恐怕不能如你愿了。” “啧。”拉米亚顿显不耐,傲慢道,“像你们这种不知名的小人物,老大愿意请你们去已经很客气了,别给脸不要脸。” 其实连晓还挺想见见晨星老大是谁,毕竟很多人获得异能就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不知是怎样的人才能将他们召集起来,形成晨星组织,还能让他们服服帖帖地听话。 再转念一想,这场宴会倒真不同寻常,黄昏、晨星和身为守序中立的他们齐聚一堂。简单的食物中毒事件竟牵扯了这么多势力,能力者领域的水比她看到的还要深。 蓝景不再回答,手中短刀已化作平日惯用的雁翎利刃,不加犹豫就挥刀朝他斩去。 “真暴力啊。”拉米亚躲开进攻,轻慢笑了起来,眼眸微微发亮。 只见蓝景的动作硬生生停在原地,双手稍稍发颤,长刀即刻消散不见。他的神色由敌意转为惊讶,似是自己也不敢相信,长刀就这样消失了。 能力失效?连晓小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不对,仅是能力失效的话,蓝景不会停止动作,说明是别的异能。 强大如蓝景被他轻易搞定,对方危险的目光转而朝她扫来,语气嘲弄:“所谓双能力者也就是个小丫头,看起来连晨星最弱的人都打不过,老大图你什么?” 那边的蓝景还未恢复原状,没来得及注意到这里,连晓正欲开麦求救沉青,拉米亚已先一步使用能力。 他的能力是暂时性心灵操纵,发动方式和连晓一样,都是对视目光。 没有预想中的外力停止动作,手臂顺利抬了起来,连她自己也怔了下。对面拉米亚更是惊讶地张开了嘴,全然没有方才自大的模样,一时愣在原地。 神在赋予拉米亚能力时,将美貌作为赠礼一并相送,前提是受到美貌蛊惑的人才会受能力影响。正如娇美的蛇妖拉米亚,以鲜亮的外表勾引到男性后,便展露利齿将其吞食。 对于这个前提,拉米亚向来不以为然,毕竟极少有人能抵御他活色生香的面容。眼下连晓丝毫不受影响,说明她对自己根本不动心。 他鲜少感到如此挫败,还没缓解好情绪,一阵凌厉的风忽然扫来,他虽然及时反应过来,侧身避开致命一击,脸上传来的细微疼痛依然侵占了感知。 锋利的刀刃在他漂亮的脸上划了一道小口子,就像上好玉璧裂出细小破损。拉米亚看清了指尖血渍,极大的羞辱感即刻涌上心头,几乎咬碎了牙:“我的脸……” 蓝景闭上眼以免他使用能力,随后横过长刀挡在身前,仅凭听觉应对。 “够了,拉米亚。” 剑拔弩张的氛围中,一个生硬冰冷的机械音忽然插入,明显是变声器发出的声音。 蓝景睁开眼,那人如风一般消散在空气中,不曾留下任何踪迹,似是从未出现过。 “不知天高地厚的能力者,不怕死就尽情来吧。” 机械音再度出声,却怎么也寻不到声源所在。说完这句话,空气中再无回音。 连晓刚才看得清清楚楚,拉米亚消失在一阵闪耀的蓝光中,离开时满脸忿恨,应是晨星的同伙出手干涉。 “时不我待。”她抬头凝望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大楼,晨星那栋正与其比肩而立,“留在这里夜长梦多,我们快做完任务回去。” 好┊看┊的┇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拂晓之星升起(二) 繁星点缀夜空,蓝景和连晓沿小路向酒店侧门而去,一边低声向沉青告知来龙去脉。 “晨星的拉米亚?”沉青显得颇感兴趣,“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厉害?” “也就那样。”尽管蓝景语气平淡,连晓却看见他的脸色不太好,明显对方才之事耿耿于怀。可见他平日为人谦和,但在实力方面有绝对的自信,一旦落于下风时难免会起情绪。 “你说他能控制你的肢体动作,还能强行消除能力,听起来像是心灵控制啊。”对面响起清脆嘎嘣声,沉青似是也拿了个苹果在啃,“如果是心灵控制,那在精神方面的异能里算数一数二了。怎么说?不行就撤,下次再找机会。” “不。”蓝景果断拒绝,“我们快到侧门了。” 他的坚决抚平了连晓心中的忧虑。虽说自己很惜命,对神秘未知的晨星多少觉得畏惧,但有蓝景在身边就莫名感到安心。 眼下刚刚散会,正门外人声鼎沸,尽是酒兴未尽的商人,而侧门外的小路上空旷寂寥,唯有二人身影在孤灯下拉长。 虽说黄昏警戒撤去不少,但还不至于一个不留,她总觉得端倪在其中。 “到底是蓝景啊。”沉青轻笑起来,“不过你们那边的情况我看不到,酒店外面有能力屏障,所以…自己……” 他轻柔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终末为茫茫雪花音替代。 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起,她下意识望向蓝景,发觉他正看着自己,显然他的耳麦也遭遇同样情况。 “手机也没信号。”他又低头扫了眼手机屏幕,微皱起眉,“虽然酒店里设了信号屏蔽器,但影响范围应该不至于到这里。” 正门前的喧嚣声渐渐散去,小路尽头幽深无光,唯有一杆路灯孤影绰绰,瘆人的恐慌感从连晓心底油然而生。 “除非是能力者所为。” 这句话不来自于他们中任何一人,而是方才冰冷的机械声音,与先前的缥缈虚无不同,此刻清晰地回响在耳畔,就像是近在咫尺。 蓝景很快反应过来,迅疾回身抽刀,漆黑透亮的刀锋倒映出来者模样,同样也映在连晓眼中。 那人全身为银白色盔甲所包裹,将身型衬得纤细高挑,右手执了一柄寒光凛凛的细长刺剑,宛如月光下优雅灵巧的击剑运动员。 最为醒目的是,他脸部为一副表情微笑的铜质面具所挡,分辨不出男女,只叫人看得脊背发凉。 这幅模样就是此人标志,银色铠甲、微笑面具,黄昏内部无人不知他的名号,仅仅说出就让人遍体生寒:晨星的月骑士。 “我等了你们很久,久得剑都要生锈了。”月骑士将刺剑正立在胸前,以此宣告尊重,“还好你们没有就此放弃,不然根本不配得到首领的青睐。” 无论是看起来多强大的能力者,在提及晨星首领时,语气都会变得敬佩而向往,不免让她更为好奇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远处就是侧门,本身时间已拖延许久,尽管蓝景看出对方的杀意,却不准备浪费精力在鏖战上。他刚拉起连晓后退几步,月骑士倏忽消失在空中,刹那间又出现在他们面前,距离近到足以看见他胸铠上精细的月神花纹。 尖利的刺剑扫过她的发梢,一缕墨发随之飘落,再前进一分既是脆弱的颈动脉,对方威胁意味十足。 他面具上眼睛位置开的缝很细,连晓的能力无法对他使用。虽说他手持刺剑,但能力似乎是自身的空间转移,形如鬼魅,难以捉摸。 “我没有允许你们通过。”月骑士的嗓音生冷尖锐,剑尖直指蓝景,“我看到了你的刀法,你很强。和我比剑,我就放你们过去。” 蓝景面对剑尖毫无惧色,寒声说:“抱歉,我们没有那个时间。” “你留下。”月骑士早已预料到他的托辞,瞥了眼连晓,以剑分割开二人,“我可以让双能力小姑娘进去。” 他握紧了她的手,没有做出让步。 “首领吩咐过,我们不可以让双能力者受伤,所以你不必担心她。”月骑士冷冷道,“我不屑于欺骗你们,也和拉米亚这种人不同,我渴望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斗,这是我崇尚的骑士精神。你与我是同类人,想必知道我没有说谎。” 僵持片刻,蓝景握住她的手缓慢松开,最终变为轻轻一推。她回过头,只看见漆黑刀身吞噬了月光,与他沉声开口:“你先去。” 月骑士似是满意地笑了,随后半侧过身,容出空间让她走过。 待连晓走进酒店后,门外已响起了兵器交手的碰撞声。她还有点懵,虽然觉得月骑士这样高傲的人不会说假话,可他没说晨星会不会把自己拐走,更没说会不会把蓝景杀死。 然而蓝景骨子里还是热爱决斗,不然不会轻易答应这无理的要求。 幸运的是,在酒店内部,耳麦信号似乎恢复了。她站在偏僻角落里,和沉青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方才的事,沉青在那跟听故事一样,末了轻松道:“不用担心蓝景,有未白在,他不会有事的。” “你当初不是说未白不能干预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守序中立阵营都有女神庇佑,没那么容易就死的,这也是为什么蓝景敢让你一个人进来。快找张泽华去。” ㊣┊美┇文:Wоо⒙νiρ﹝Wσó❶❽﹞woο⑱·соМ 明日更 祝大家周末愉快呀 明日不定时更新,周末比较忙所以不能保证时间,但一定会更的。 感谢读者的耐心~ 免┊费┇阅┊读: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拂晓之星升起(三) 听沉青这么一说,连晓才想起来,当初在黄昏机构被殴打得满身淤青,回去两叁天就全好了,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走廊里空空荡荡,几乎无人经过。她在来之前换了身西装衬裙,看起来像是初入职场的小白领,此时在商务宴会更显得寻常不过,不得不佩服沉青在做准备上的先见之明。 然而先前她打扮成保洁员时,明明记得这里还很拥挤,人流在两侧来去匆匆,其中不乏佩戴徽章的鸭舌帽,搞得她走得如履薄冰。如今散席后一个人也不剩,不免叫她觉得奇怪。 “我看不见里面情况,不过张泽华应该在会议室。”沉青站在酒吧门前,放目凝望远方。在他视野中,远处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此刻通体为不透光的漆黑覆盖,看起来诡异而突兀。 “酒店里没什么人,会不会有问题?” “黄昏的人差不多撤光了,你放心吧。”他语气很轻松,“自己注意点就行了,别迷路了被人怀疑。” 她方才说到晨星牵扯此事,但沉青并不是很在意。作为女神方阵营,对晨星阵营的能力者似乎有种天然的高贵感,不太将他们放在眼里,自然也不担心连晓的安全情况。 “我认识这里,这里……”话说到一半,拐角处走来两个服务员,她连忙压低音量,“先不说了。” 沉青虽说好奇,依然识相地挂断通讯。转而却见未白不知何时站在身侧,双手插袋同样凝视远方,似是若有所思。 他记得未白方才说回去睡觉,如今又出现在这里,看起来心事重重,不由有些在意:“怎么不去睡了?” 未白凝目天际,宛如一尊静立不动的雕像,良久才懒散道:“没什么。” 走到会议室附近,人总算多了起来。 连晓戴起一副平光镜,稳步走向会议室大门。来往的人当中,大多都是和她类似的文员,她从只言片语的闲聊中听出些情报,原来张泽华准备退居幕后,正在洽谈收购事宜,今天的宴会主要就是介绍和竞标。 虽说两个鸭舌帽看守在门外,于她眼中就是一左一右两大门神,但进出会议室的人很多,他们并不细看。连晓抱紧手中资料,趁那两人还在四处张望,半低下头快步混入几个白领间。 “哎哎哎,你工作证呢?” 刚踏入会议室门半步,就听见有人在背后高喊,本想装作不知情,一股力量即刻拉住衣领,强行把她拽出大门。 见鸭舌帽居高临下,警惕地盯着自己,她下意识避开目光,转向四周。周围人几乎都在看她,每个人胸前都挂了塑封通行证,唯独自己胸前空空荡荡。 完了。她背后发凉,沉青没有准备工作证,如今她被黄昏捉在手里,也无法及时求助,更何况对面还把通讯挂了。 看她面色凝重,鸭舌帽有些怀疑:“你是来干嘛的?” 连晓想来想去,只想起一家公司的名字,索性报了上去:“我是玄华集团的。” “你?”鸭舌帽不屑地嗤笑一声,根本没信,“玄华集团是这里的贵客,你个连工作证都没有的,怎么可能是玄华的?” 她心底叹了声,果然没法蒙混过关,眼下只能靠外援了。 正当此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你们把她放开。” 那鸭舌帽一见来人,竟然乖乖松了手,态度立时低声下气:“丁秘书。” 连晓揉了揉手腕,回头入目是一位高挑成熟的女性,对上目光时眯眼一笑,像是认识自己一般:“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 这位丁秘书的模样很陌生。看她一脸茫然,丁秘书想起什么似的,歉意一笑:“抱歉,我好像认错人了。你想进去吗?那就跟在我后面吧。” 虽然成功走入会议室,但连晓心底生出些疑虑。丁秘书显然认识自己,却改了说辞称不认识,像是知道些什么。原先她觉得没必要撤,眼下反倒觉得危险暗生,还是明哲保身为上。 然而她一抬头,看见张泽华就在眼前,正和一位打扮雍贵的男人聊得满面春风。成功只差一步,黄昏和晨星已同时盯上了张泽华,这次放弃就不容易找到下次机会,她?难以抉择。 思索时,丁秘书已率先微笑开口:“张总,有空聊聊?” 出声直接打断了张泽华当下的谈话,尽管她只是秘书,打扮雍贵的男人见了她却点头哈腰,灰溜溜地离开了,不敢有丝毫愤怒,可见其背后势力之大。 “你是,丁菱丁秘书!”张泽华像是见了神仙般,话都说不利索。 “我是代表司总来的。”丁菱笑盈盈地从包中取出两张薄纸,“司总对贵医院很是中意,想借此打开医药行业市场。我想这能代表我司的诚意了,希望张总也能拿出自己的诚意。” 司总,她仅知道一个司总。既然丁菱认识自己,那也只有那人。 “好说,好说。”张泽华刚想伸手去拿那两张纸,她却往身后一藏,慢条斯理道,“先不急,这小姑娘也是来找你的,好像有话要和你说。” 连晓其实想等丁菱走了再说。司玄是精明之人,他身边的秘书势必不会蠢,肯定听得出端倪。然而张泽华已看了过来,丁菱也在瞧她,她只好低声道:“张院长,你的女儿张小桃来了,现在在酒店大堂等你。” 先前扮作保洁员时,她故意扮丑,且一直低着头。张泽华一心扑在工作上,多半认不出自己。 即便如此,她不敢保证不会被戳穿。周围人数不少,使用能力很难全身而退,只得先寄希望于眼前了。 丁菱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有点虚,但并未点穿。而张泽华下意识地摸出手机,一看信号栏为空,在手机屏幕和两张白纸间犹豫片刻,怀疑地问:“小桃明明回家了,怎么会来这里找我?” “她说她想您了。”一听此话,连晓就知道有戏,索性扯了个借口,简单得挑不出毛病。 张泽华的面色忽然有些微妙,似是难以置信,似是有些动容。她思忖良久,在连晓心里不停打鼓的时候,毅然决然说道:“你带我过去。” 热┊门┇阅┊读: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拂晓之星升起(四) 连晓不动声色地调整耳麦,信号时好时差,听不清那端的声音,干脆暂时关闭。 蓝景这边不知情况如何,虽说方才沉青告知无事,但她体型纤瘦,等会弄晕了张泽华也搬不动,还是要等外援就位。 跟在身后的张泽华对即将到来的事情一无所知,明明是去见自己女儿,她却双手交握略显紧张,不免让人费解。 今天张泽华穿了件华丽雍容的玉簪花旗袍,反倒显得皮肤黝黑、身材圆润。连晓甚至以为是造型师故意所为,因为张泽华早年生活颠沛流离,摆过地摊、当过保姆,最难时一个人同时打四份工,就为了供女儿上学。 如今她虽然富态许多,仍依稀可见旧时辛劳,穿这种挑肤色又挑身材的旗袍很不协调。 “喂。” 身后张泽华忽然喊了自己一声,吓得连晓猛地一颤。难道她起疑心了?听语气不太像。 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又听张泽华放柔了语气:“我女儿很少出门来这种地方,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啊?” 提及女儿时,即便连晓现在只不过是个小职员,她的态度依然谦卑恭顺,就好像一位深以女儿为荣的普通母亲。 连晓在电视采访里见过张小桃,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始终怯生生地躲在张泽华身后,完全不敢看镜头,回答记者提问也磕磕巴巴的。这样怕生的小孩,敢在医院一间一间病房去为学校求情,很难想象是自愿行为。 如果不是自愿,她到底是为什么所驱使? “她很乖。”连晓顺着话茬说下去,“一路上都很安静,不哭不闹的,只是说想你了。” 张泽华忽然停下脚步,半垂下头不再作声。此刻四周无人经过,她的沉默在安静的走廊中显得诡异起来。 “你就说实话吧。”她的目光平静而悲伤,“小桃和我冷战很久了,她不会说想见我这种话的。你是商业对手派来的吧?其实只要价格合理,我都会考虑的,没必要用我女儿骗我。” 连晓还在估算直接动手的风险,听到这番话忽然生出许多道不明的情绪来。她到现在连养母的模样都记不太清,更别提抱有什么感情。但张泽华显然爱女心切,那张小桃在想什么? 思考再多,她也不能就此改口,只得坚持道:“真的是您女儿想见您,您跟我来就知道了。” 张泽华再度犹豫起来,不断搓着双手,似是在度量什么。 她的踌躇不前让连晓心急,不能再拖了,再拖真的要露馅儿了。趁周围没人,她陡然抓住张泽华的手腕,让后者下意识看向自己发红的双眼,一边迅速按下耳麦。 正在这时,她突然发现一个非常重要的误解。 耳麦里传来呼叫声,沉青懒洋洋按下接听键。 电话一通,连晓就在那边急切说道:“沉青,张泽华不是能力者,她就是个普通人!” “好,我知道了。”他冷静做出判断,“你先回来,不用管蓝景,安全第一。” 对面没有回答,她的话语断裂在杂音中:“快……蓝景……救……” 终末只余冰冷延绵的沙沙雪花声。 连晓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条走廊明明处于要道位置,自始至终却无人经过。 因为走廊前后被人封起来了,正是为了捉她这只笼中困兽。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绿色颗粒物,即便捂住口鼻,她依然咳个不停。视线越过昏倒在地的张泽华,她看见走廊那头走来两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两人都隶属于晨星,且在黄昏的重点名单上也是赫赫有名。 “切,传说中的双能力者也就是个小姑娘,我还以为多厉害。”说话的人代号毒蜂,能力为传播孢子,即空气中这些颗粒物的始作俑者,“瘦得和蚂蚁似的,估计轻轻一捏就死了。” 连晓很郁闷,她还什么都没做,双能力者的身份已成了公开的秘密,连不认识的人都知道。 “老大要活人,你别乱来。”另一人代号噪音,即是干扰信号的人。 毒蜂摊开手,不以为然地笑道:“怕什么,不是有海德拉在吗?只要不死,怎么都可以吧。” 他口中的海德拉大约就是张泽华,不,不是她,是那个真正拥有治愈能力的异能者。眼下这不是重点,听他们的意思,估计想强行带她回晨星。 她方才的求助不知沉青有没有听见,总之蓝景再不来,仅凭她自己很难全身而退。 虽说颗粒物吸得不多,但她明显感觉到四肢在慢慢发软,直到难以站直身体,只能勉强扶住墙站立。 先前用的范围型能力是精神震波,用完之后会进入长时间的冷却状态,也就是无法再次使用能力,所以只有一次机会。 她警惕地盯着来人,看他傲慢地伸出手:“识相的话就跟我来吧,双能力者。” 毒蜂的轻蔑是对自己实力最好的伪装,她假装思考,眼眸逐渐盈起泪花,片刻后才将手慢慢递去。临到接触时,她倏地抬起头,眼中不见一分水泽。 像手中的蚂蚁般,毒蜂一声未发便晕倒在地,简单得超出想象。 然而在他倒下的身体后,她看见了黑洞洞的枪口,正来自噪音手上。他周围的景象有轻微变形,正在慢慢复成原样。 比起先前的无动于衷,这次面对枪口令她浑身发冷。刚才的能力明明足以让两人都晕倒在地,为什么噪音毫发无伤? “我的能力是制造小范围磁场。”似是看穿她的不解,噪音怪异地笑起来,“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关系,或许你不知道吧,能力本身就是一种磁场,所以我可以让别人的能力对自己无效。看来你并不听话啊,把你打残了是不是就老实了呢?” 连晓明白自己躲不掉,如此近的距离,能力在冷却状态,四肢更是无力到走也走不动。枪口从容移到膝盖上方,他缓缓扣紧板机。 她闭上眼,绝望等待剧痛降临。蓝景,沉青,哪怕是未白也好,谁来救救她? 意料中的疼痛迟迟不来,反倒听见沉闷一声巨响。她惊疑地睁开眼,只见噪音紧紧贴在地面上,就像被磁铁吸住般动弹不得,失声喊道:“是谁?是谁?” 封闭的走廊中凭空起了穿堂风,绿色的颗粒物随之逐渐消散。她知道是谁,她在风的尽头看见了那个身影。 最┊新┇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黄昏落幕(一) 有些事因为顺理成章,人们往往不会很在意。唯有出现意外时,它会变成深埋心间的一枚种子,在阴暗的角落里生长发芽。 比如司玄从认识连晓一路走到订婚,过程几乎毫无阻碍,所以他理所应当地以为自己是她第一个男人,各种意义上。而如今他遥望向当年自以为熟悉的女人,一刹那有种物是人非的苍凉感。 尽管如此,他面色依然平淡,远远挥了下手,示意她过去。 空气重归清透,连晓身体的不适感缓解许多。她扶住墙慢慢站起身,冷静面向那个许久不见的男人。 他眼中平静淡漠,不起一丝波澜,正如记忆里订婚那日。她不记得司玄坚持订婚的原因,既然不出于喜欢,那多半源于养母背后的巨大利益。 但连晓不明白,如今她已不能带来任何利益,像他这样利益至上的商人,为什么会出手相救? 噪音尚伏在地上痛苦呼喊,用尽全力想抬起头却徒劳无功。在强大的引力下,他的声音逐渐微弱,末了终止于一声骨骼脆响。 四周又复安静,见连晓静立在原地不动,司玄以轻柔的嗓音融化沉寂,宛如呼唤晚归的孩子:“黄昏已经到楼下了,别任性。” 她正欲联系沉青,听到此话手微微一顿。他深谙她的弱点所在,仅一句就能击中软肋。 正在权衡时,像是应和他的话一般,急促脚步声突然从走廊另侧响起,伴随着低沉的命令声,预兆着黄昏即刻将至。 司玄对此置若罔闻,好整以暇地注视她,显得颇有耐心。 她咬咬牙。这男人,喊来黄昏拦住前来救援的蓝景,同时亲自封住她的去路,只留给她一个选项,那就是随他离开。比起被黄昏抓住再被捞出来,她宁愿选择在这里服从,起码省去诸多麻烦。 看着她疾步走来,他终于扬起浅笑:“真乖。” 言下之意呼之欲出,他想要她了。她不知道订婚至今的叁年多时间里,司玄没有碰过其他女人,而是近乎上瘾地思念着她娇美的肉体,但她想起了别的事情。 夜色柔和,司机在前面驾驶,她同司玄一并坐在宽敞舒适的后座。她方才偷偷哭了许久,只得假借望向窗外,来掩饰发肿的眼睛。 她想起来了,这是订婚宴散席后,司玄送她回家的路上。 车里氛围僵硬,她一时冲动提出退婚后,两人到现在都没说过话。此刻只听见他坐在那边轻轻翻动书页的声音,好像先前的争端没发生过一般,然而一言不发才意味着他相当不悦。 连晓那时很后悔,不该因为对小海的感情耽误大局,不仅为了养母企业的利益,更是为了自己。 她缓缓抚过衣袖,隔着布料能触到皮肤上肿胀的淤青和狰狞的疤痕。凭借自己根本无法逃离养母的虐待,一开始她想过依靠小海,没想到和养母暗示恋情后,换来的是一顿毒打。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养母用她来换取高价值的利益。 为挣脱命运桎梏,她甚至想过怀孕这样极端的做法,但小海做不到如此自私地把她占为己有,硬生生克制住了欲望。 然后他们只能错过,然后就有了今天。 诚然她在乎小海,但她爱得很理智,得不到势必就要放弃,从妄想回归现实。于是她主动向司玄低头:“刚才是我太冲动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希望你不要在意。” 她听见书啪地关上,随后是他淡漠的声音:“把脸转过来。” 连晓依言照做,只转过侧脸。而司玄已倾身过来,生硬地掰过她的下巴,迫使她露出正脸,剑眉微挑:“你刚刚消失那么久,就是去哭了?嫁给我有那么难受吗?” “没有。只是想到生活要发生剧变,一下子接受不了而已。”她平静地看着他,道出早已想好的托辞,“调整过来就好了。” “现在好了吗?” “好了。” 他淡淡一笑:“证明给我看。” 话中涵义昭然若揭,她紧张地吞咽一声,徐徐向他靠近过去。 他隽秀的眉目在视野中逐渐放大,直到她柔软微凉的双唇轻轻贴住他的,轻缓地吮吸起来。他们一同合上眼,他搂过她的肩膀,反攻为主地加深了这试探性的亲吻,舌尖侵略般地游过她的内壁,似是在宣告某种占有。 司机还在专心开车,即便听见后面的动静也不敢乱瞟。 而司玄已将连晓完全按在车座上,边深吻边肆意揉搓她胸前两团软肉,在唇齿间隙中暧昧道:“你也长大了啊,连晓。” 炽热如火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竟引起身体异样的反应。小海温柔的面容倏忽在脑海中闪过,她猛地一颤,在他不安分的手滑入衣领前,将男人用力推了开来。 推完她就后悔了,司玄没有再度上前,而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你哭果然是因为感情上的事情。我的未婚妻还和其他男人有牵扯,是吗?” “一个无关紧要的追求者而已,我自己会处理好。”他直觉惊人地敏锐,但她不能承认,只得尽可能冷静地给出回答。 他扬起淡笑:“我要的是完整的你,其他的我不想深究。” 完整的她,身和心皆是。她抿了下唇,忽然严肃道:“司玄,有些事我不想瞒你。我和你结婚不完全是出自喜欢,其实还有我私人的目的,但现在不能告诉你。” 司玄侧目而视,语气轻描淡写:“你这么说,就不怕我退婚?” “你和我一样,结婚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我。”她倏忽平静下来,“我有必须离开那个家的理由,所以来不及考虑长远。和你结婚就是当下最优解,为此作出些牺牲也无妨。” 他听出些暗示,并未感到生气,而是正色问:“你不怕未来的日子比过去更难熬吗?” 时至今日,司玄依然清晰记得她当时的回答:“不会的。只要在每个节点都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日子就一定不会难过。” 火┊爆┇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黄昏落幕(二) 司玄带连晓用的是安全通道前的紧急电梯,那里基本无人来往。他很谨慎,一路走的尽是偏道,没有遇到任何人。 她知道这不是保护自己,而是在避人耳目,以免有人发现他和逃犯有牵扯。二人在这方面很像,她没觉得难过,心底反倒生出些欣赏。 电梯缓缓启动,带起金属吱呀声。他至今都未回头看一眼,也没有刻意把她拽到身边,而是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外,平静得像电梯里唯他一人。 噪音昏迷,信号复归通畅,她听见耳麦里响起传呼声,多半来自沉青。司玄在身侧,她不可能就这样接起来,于是稍稍站直了身体,装作没听见。 铃声在耳机里响了很久,他忽然漫不经心问:“不接吗?” 她惊而抬头,入目是他优美的小半边侧颜。音量很轻,外面绝对听不见,而且她很细心地用头发遮住了耳麦。 为什么他连头都没回,就知道有人打电话找自己? 她不动声色挂断电话,装作没听见一般移开话题:“我想起以前和你订婚的事情了。” 司玄透过反光的电梯门凝视她,目光冷了几分:“当年我撤走相关新闻花了很多精力,还请你不要到处乱传,免得给我添麻烦。” “你误会我了。”她轻叹,没再往下说。误解背后即为毫不信任,这也是司玄待她的一贯态度,不关心、不信任、无所谓。 沉默许久后,他淡淡补上一句:“有些记忆没有价值,失忆对你是一种取舍。” “是啊。”她笑了笑。司玄看得很透彻,他和未白相像但又不同,后者超脱世俗、游离世外,而前者身在世间,看遍人生百态。 走出电梯即是客房层,他果然还是受欲望驱使,但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就像饥肠辘辘的贵族,临到用餐前一秒依然保持风度。 连晓不愿遂他的意,停在门前不肯进去。原本就是他先叫来黄昏截断蓝景,自己才不得不接受帮助,无非是借了晨星的光。她不准备还这份人情,像个旁观者看他刷开房门,轻飘飘来了句:“我就不打扰司总静修了。” “随你,想走就走吧。”他将门推开一隙,拿出手机扫了眼,云淡风轻道,“不过我先给你个忠告,除了那两个能力者,黄昏通过监控还找到了你这条漏网之鱼,目前在全楼地毯式盘查。要是被抓了,我未必保得住你。” 虽然连晓不知这话真假,但确实不敢去赌。上次未白仅仅杀了个高层,就引起了一场天灾神罚,若是再被黄昏捉住,难保未白他们不会放弃自己。 司玄不会简单粗暴地强迫她,而是逐步封住退路,让她不得不主动迈入他设好的陷阱。 所谓尊严在生存面前无足轻重,想到收容所永无天日的生活,她没有其他办法,总不能当着他的面求助沉青,只好无奈走入房间。 当房门沉闷关上的那一刻,他指尖拂过她腮边散落的长发,高大身躯旋即压下,以期许良久的深吻封住她所有思绪。窗外是纷纷夜雪,舌尖缠绵宛如雪片融于透澈的湖面,他环住她的腰步步后移,直到抵在绸布壁画上,依然吻得难舍难分。 她的呼吸被尽数夺去,终于寻到一丝喘息的机会,揪住他的前襟问道:“为什么要是我?” 能力者和凡人接触会有生理抗拒感,正如她方才碰到张泽华一样。但以司玄雄厚的实力,想要女性能力者也是轻而易举,何必非得是自己。 他眼神森然,不做回答便再度亲吻上来,似是在用强势的吻证明自己的占有。 然而这次没有吻很久,突兀的呼叫声从耳麦中传来,他呼吸轻轻一顿,显然也听见了。 连晓还在犹豫接不接,再挂断对面肯定要起疑心,而司玄退开半步,注视她的双眼眸光深沉,暗哑道:“陪我。” 她用指腹在耳机按键上摩挲:“没得商量,我的同伴有能力从黄昏手里把我捞出来。” 他抿唇凝思片刻,说:“如果我用海德拉交换呢?” 海德拉,她在方才晨星的人口中也听过这个代号,但她不能想当然,怀疑问道:“海德拉到底是什么?” “绝对的治愈能力。” 她犹豫了。如果就这样空手而归,回去很难和未白交代,能得到海德拉的信息再好不过。 见连晓有些动心,他循循善诱,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背后的势力想要海德拉,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里。我只问你一遍,用海德拉换你陪我,如何?” 呼叫声响了很久,在对方失去耐心前,她终于接通电话,低声说:“沉青,我这边遇到点麻烦,你让蓝景先走,我躲过风头就回来。” “你刚刚怎么了?”沉青在那边明显松了口气。 “被晨星的人围堵了,现在没什么事了,放心。”说的同时,司玄埋在她滑腻的颈窝间,暧昧至极地吻过每寸细嫩的皮肤,带起轻微情欲。 “没事就好。”沉青平复了情绪,迟疑片刻,关心道,“那你有受伤吗?” 司玄贴的很近,自然也听见了这句话,不轻不重地在她肩上咬了一下。她差点惊呼出声,声线微微发颤,迅速道:“没有。” 沉青似乎没听出来,问道:“好,你大约要多久?” 身上的男人缓慢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比了手势。她看懂后轻轻摇头示意不行,但男人态度坚决,根本不容商议,只好道:“叁个小时吧。” 司玄又靠近过来,在他再度侵犯前,连晓飞快道:“有人过来了,我先不说了,拜拜。” 说罢,她不等回答挂断通讯。男人随即撩开她的长发,衔出耳麦随意扔到地上,扬起一抹暧昧不明的笑容:“他是谁?” 完┊结┇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黄昏落幕(三) 多年前的英国伦敦,年纪尚幼的司玄驻足在玻璃橱窗前,近乎痴迷地看着窗内摆在显眼位置的那套瓷器。 以晚霞般绚烂的颜色为底,艺术家用细腻的笔触绘出野蔷薇幽幽绽放的花色,惊艳得无以复加。 同样惊人的还有标价,这是间手工匠人开的小众瓷器店,每一件商品的价格都令人望而却步,更别提这套镇店之宝。 他身旁的美妇也被吸引住目光,赞叹道:“好漂亮的骨瓷啊,你喜欢这个吗?” 小司玄仰头望向她,眼中熠熠发光:“我很喜欢,妈妈,我想把它放在房间里。” “我儿子真棒,这么小就懂收藏。”司夫人笑着拍拍他的脑袋,随口允诺道,“不过妈妈约了下午茶,等回来再买好不好?” 他乖巧点点头,末了不舍地看了眼橱窗,默然跟着司夫人转身离去。 在絮絮叨叨中耐心熬过一整个下午,小司玄无聊地戳着盘里的蛋糕渣,终于等到母亲结账拎包走人。 然而匆忙赶到那间店时,橱窗里同样的位置换了一套新的茶具。店员说那套茶具已经被一位富豪买下了,就在十分钟前。 司玄犹记当时的深深不甘,深入骨髓难以抹去。往后他近乎执拗地用过许多种瓷器,再无当初那般惊艳震撼。 如今他看见原是囊中之物的女人正同其他男人亲密交谈,那种强烈的不甘感又复袭来,万蚁噬心般折磨他的心灵。 连晓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只弯腰捡起耳麦放到桌上,随口回答:“无关紧要的人。” 记忆恢复后,她待他不再是陌生人,没有那层如履薄冰的利益关系,所以态度随意许多。 “无关紧要的人,订婚那天你也说过类似的话。”司玄面色越发阴沉,“这个男人和你上过床,我听都听得出来。” 兴许是做过未婚夫妻的关系,她陡然有几分心虚,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转念想来,二人现在没有关系了,她和谁上床都是自由,索性大方抬起头,正撞入他幽深的双眼。 他不需要等她回答,仅凭小动作就能得知答案。意外的是,他知道后并没有动怒,而是轻缓开口:“我给你想要的生活条件,留在我身边。” 连晓回答得不假思索:“我拒绝。” 司玄扯开嘲弄笑意:“那间酒吧到底有什么好。还是说,这就是你所谓的最优解?” 这话问倒她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迷途之人。当初受尽养母虐打,她的目标是逃离那个家,如今一无所有,同样失去了前进的目标,不知道何为最优解。 无论如何,黄昏抑或是晨星,都不是她的归宿。而司玄这人不做亏本生意,无非想把她好好圈养在身边,一点一点榨干她全部价值,从能力到身体。 连晓凝思片刻,郑重道:“我不想为了哪个男人而活。” 司玄淡淡睨她一眼,不再做无谓劝说。原本那话就有些冲动,毕竟真的弄来个逃犯养着,对他的名声而言无异于一枚定时炸弹。他转身朝浴室走去,随手解开衣扣,平淡道:“过来。” 时间尚宽裕,她仿佛看见男人优雅至极地执起刀叉,正准备对自己这盘大餐下手。 大理石堆砌的浴室宽敞恍如客厅,连晓看他打开淋浴花洒,随后毫不避讳地一件件除去衣物。开始看见线条分明的背肌时,她还能从容感叹一声漂亮,等到他脱去最后一件衣物时,她已僵硬地转过目光。 很大,即便是软下来的状态也很大,完全勃起时,她一只手都合不拢。 “都见过这么多次了。”他轻叹着停驻在淋浴间前,缭绕水汽氤氲了玻璃,“把衣服脱了进来。” 连晓哑然,这要求实在难以做到,但见男人支在玻璃门上,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她只好磨磨蹭蹭地开始解扣子。 刚脱去外衫,他就已失去耐心,皱起眉快步走来:“你好慢。”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忽然被按入水幕之中。温水激流从头顶浇灌下来,刹那间打湿了衣裳,将她姣好的身形轮廓勾勒而出,紧接着他压下湿热的嘴唇,以体温缓慢融化她的抵触, “我帮你脱。”他含含糊糊地说,双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体上游移,末了滑入衣襟中,一边狠狠捏揉两团柔美的乳房,一边用下身若有若无地顶弄她的大腿。 他没有穿衣服,因为沾了水,可以更清楚地感觉到那粗壮的狰狞,勾起她几分情欲在心头作怪。 揉捏够了,他一用力将她湿透的内衫随手丢到浴室角落,再是一件丝绸胸罩。如今她浑身上下只余一条形同虚设的小裤,男人反倒不再继续,指尖在丝质内裤外暧昧滑动:“这里,想我了吗?” 她羞红了脸,正欲捉住他的手,没想到手臂骤然分开紧贴在墙上,宛如被磁铁吸附一般动弹不得,迫使她接受男人玩味的挑逗。 司玄居然在这种事情上用能力,她咬牙,身体随即轻颤一下,反倒更显诱惑。她明显看见他的喉结上下一动,小裤已被他褪至膝盖,手指不轻不重地按住花核,一阵热潮瞬间涌入身下。 精┊彩┇文┊章:woo18.vip (W o o 1 8 . v i p) 黄昏落幕(四)(H) 长夜初起,荧荧路灯在白皑积雪上倒映出柔光。记忆如拼图碎片般在脑海中逐渐复原,虽说到现在想起的不多,但基本能复原失忆前几年的时间线了。 连晓自认生性凉薄,尤其是玩俄罗斯轮盘那会,冰冷得像个机器人。然而恢复部分记忆后,她可以缓慢感知到外界的温度,听见心灵回传的起伏。 如今司玄用能力将她牢牢固定在瓷砖上,墨玉般的眼眸肆意打量眼前的姣好身躯。她讨厌他的目光,虽然他举止体贴入微,但看她的眼神永远高人一等,俨然只是将她当作床上的玩物。 连晓觉得无比后悔,不该轻易答应他开出的条件。找出海德拉明明是未白几人的工作,不应由她独自承受代价。但想来不该怨未白,因为司玄在看似冲动的话里设好了陷阱,他先撩拨起她暗藏的情欲,再提出看似让利的交易,让她根本无法拒绝。 说到底,还是眼前的男人太过精明。他不惜动用整个黄昏,设下连环圈套,就为了捉住她这头警觉的绵羊。 然而现在意识到为时过晚,他的指尖已经触到花?穴口,在柔嫩的花瓣上稍许摩挲,随后轻而有力地探入进来。 “嗯……嗯……”前进的速度不急不缓,尽管羞愤又难堪,她却像被抽筋去骨,身体全部的感知都随他的手指游走,情不自禁地娇吟出声。 刚一出口,她立刻反应过来,紧紧咬住下唇,努力不让理智为男人娴熟的技巧冲走。 司玄见状轻轻笑起来,伸手点了下她的唇瓣:“口是心非。” 连晓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偏清冷,看起来和欲望一词完全搭不上边,偏偏生了副娇软酥媚的身躯。他想完全征服她,让她在自己身下神魂颠倒,所以要先攻陷她的心理防线,笑盈盈道:“你还是那么敏感,轻轻碰一下就出水。” 男人的手指还在身下进进出出,但凡开口,羞人娇喘便会随之出声,她只得闭口不言,注视他的目光蕴满怒意。 “一开始你什么都不懂,摸摸头也能紧张得出汗。”他将手指深深送入,被四面包裹而来的媚肉紧紧绞住。看到她忍耐快感忍得涨红了脸,唇角笑意更甚,“能像现在这样敏感,不枉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功夫。” 她蓦地睁大眼,忘了那恼人的异物还埋在身体里,怔然问:“什么意思?” “你的身体是我一步一步调教出来的,懂吗?”他沉下眉眼,将手指从紧致的甬道中徐徐抽离,勾起一阵格外空虚感。 与此同时,他倏地撤走能力,连晓的身体在方才爱抚下早已软若无骨,一时毫无防备地跌坐在大理石地砖上,尾骨生疼。 司玄原先的绅士举动是出于教养,而不是出于感情,所以看到她疼得直冒冷汗时眉头也没皱一下,反倒毫不怜惜地把她拽了过来,迫使她直面自己高昂的勃起,冷声命令:“含住它。” “不要。”他的肉茎紫红粗壮,且不说近距离看显得狰狞可怕,她都没有给沉青未白口交过,更不会抛弃尊严对司玄做这种事。 他抿唇不语,强硬托住她的下巴,手指稍稍发力,逼迫她微张开嘴。圆润的龟头随即挤入唇齿空隙,逐步占据她柔嫩口腔中的全部空间。 连晓试图想将其吐出去,男人却将肉棒送得更深,径直顶入喉口位置,报复般地抵住不动。她受不了了,偏偏能力还处于冷却状态,眼下自己和普通人无异,根本敌不过能力强大的司玄。 想来未白也爱强迫她,可到底留存了几分温柔,她若是不想做他就不会强求。但司玄不一样,他要的是绝对服从,根本不顾她愿不愿意。 “啊……”司玄发出一声满足低吟,手掌有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好让她吞得更深,“真棒,不愧是我的宝贝。” 他开始缓慢挺入腰身,在她湿热的唇舌上轻慢抽送。柔嫩的舌尖拂过棒身,带起一阵阵绝妙快感,几乎要让他疯癫。 她含得下颌发酸,眼泪不自觉地顺脸颊滑下,一边承受他的进攻,一边悄悄合起牙关。然而还没发力,就被他用能力强行制止,用哄小孩的口吻道:“乖,别闹。” 他抽插了很久,插得她都快麻木了,末了在一阵快速进出后,慢慢将顶端退到舌尖位置,浓稠白浊即刻射出。她挣扎着想退开,却被他飞快地按住脖颈,不得不全部咽了下去。 “你本来就该是我的。”司玄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拇指抚过她的唇角,确认没有精液溢出来,“这些都是你应得的赏赐。” 那巨物总算软了些,从口中滑了出去,她呛得咳嗽不止,弯腰拼命想把刚刚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却什么都吐不出。 他没再管她的情况,随意冲洗了身体,随后俯身将软绵无力的她抱出淋浴间。一条浴巾从毛巾架上飞落展开,柔柔铺开在洗漱台面上,他即刻将她抱坐其上,俊秀的眉眼侵染情欲。 身下之物再度勃起胀大,他靠近过来,用它慢慢滑过她的大腿肌肤,扬起一抹恶魔般的笑容:“一会要不要射在里面呢?” 她本来还心生怨气,听到这话也顾不上别的,哀求道:“别射在里面,我不想怀孕。” “可是之前有人不仅自称你的男人,居然还敢威胁我。”他语气掺了些寒意,“真想知道,要是他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会是什么表情。” 原┊创┇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刚到家明日更 如题 周末两天都很忙 所以无法做到按时更新 对等更的读者感到非常抱歉 祝大家周末愉快 黄昏落幕(五)(H) 连晓尚觉得颌骨发酸,司玄已强势地开始了下一步进攻,像是看不见她还在喘息一般,握住她的双腿用力分开到极限,眼眸里暗潮涌动,预兆着接下来是怎样的疾风骤雨。 更要命的是,方才为他口交的感觉并不陌生,像是曾经做过类似的事一样,让她心底五味杂陈。 正欲狠狠贯穿时,尖锐的门铃声骤然响起,他置若罔闻地凝视着她,似是透过她在注视其他事物。急促的铃声响个不停,他缓缓收回目光,随手扯了件浴袍走向房门,转身前格外睨了她一眼,目光暗含危险意味。 失去支撑的连晓从大理石台面滑坐到地上,眼前场景在恍惚的神情中变得有些模糊。 她想起今天早上半梦半醒间,有人从背后搂了上来,隔着衣料用力揉捏她的腰肢,索取之意十足。 对方身上好闻的烟草香气扫过鼻尖,是未白,也只能是他。 惯常来说,她多半不会拒绝他的求欢,然而昨天夜里她睡得很晚,就为了准备今天的任务,实在没精力再承受一场激烈的做爱,所以轻轻拨开他到处作怪的手,含糊说道:“别闹。” 未白没有回答,反倒狠狠掐了下她敏感的乳尖。她立时清醒许多,翻了身就看见他暗沉的双眼。本以为一场半推半就的做爱在所难免,没想到他徐徐抽回手,末了安分搁放在她的肩上,低叹一声:“睡吧。” 虽然为人心高气傲,但未白待她多少存了些温柔。然而司玄明明曾经是她的未婚夫,行为举止却不余一丝柔情。 门外是黄昏的巡逻人员,一见司玄便正色说道:“司总,整栋楼我们都搜过了,没找到那个能力者。” 司玄微微皱眉:“那就把人撤了,以后别在我休息的时候打扰我。” 巡逻人员愣了愣,毕竟他一贯文质彬彬,此刻竟难得发了脾气,声音越发微弱:“是……是,我们是发现了一些线索,才不得不打扰您。” “说。” “就是,就是监控显示,那个能力者和您有过接触……” 他凝目半晌,从容自若地为自己开脱:“有人伪造了监控录像,应该就是那个能力者的同伙,你们立刻去查周边街道的情况。” 巡逻人员立刻起了精神,不加怀疑地说:“是!” 黄昏万事皆以司玄为尊,没人敢对他心存质疑,自然答应得服服帖帖。 而在浴室里,连晓正趴伏在水池前漱口,试图洗去口腔里的滑腻腥味,背后却陡然响起男人寒若冰川的声音:“谁允许你漱口的?” 她听闻猛地一颤,抬头望向镜子里令人生畏的倒影,心底一片莫名恐惧,面容强装镇定:“我讨厌这个味道。” “但这是我的。”司玄单手解开浴袍扔到一边,手臂绕到身前,强行按住她放下洗漱杯。他的坚硬物什随即抵上她湿润的肉缝,借盈盈春水轻缓摩擦,暧昧在耳畔启口:“你已经那么湿了。” 理智让连晓无比抗拒,可暗起情欲令她无法自拔地渴望男人进入。她是矛盾的,她由他调教而出,她的身体与他完全契合,因而每到亲密接触时就会互相吸引。 他吻过她的后颈,沿肩胛骨一路滑到肩头,却迟迟未挺入进来。她开始还想扮作一无所知,可男人极为耐心地撩起她隐秘的欲望,迫使她稍稍调整了姿势,渴望空虚的身体得到填满。 “今天我会全部给你的。”他话语里因她的主动而染了轻笑,尾音落下,油润的顶端已贯入湿热的花径中,不容她有半分喘息,径直送入最深处。 司玄出生于商界数一数二的富贾人家,又是家中独子,无论是美色还是地位,但凡想要的都能轻易满足。久而久之,他失去了最为原始的物欲,难以找到令他真正感到满足的事物。 而现在,他在连晓这里找到了他自己。他在占有她的过程中,在她拼命压抑的低吟里寻到了久违的满足感。他在她娇软的身体里放纵驰骋,粗长的肉棒飞快进出,带起淫靡水声不断,似是唯有像这样紧密相连,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她为自己所有。 她早已软趴在大理石台上,从镜子里可以清楚看见他如何用力地操干自己,唇边一抹笑意冷森。他将她两只皓白手腕捉起,反剪到背上,好让她完全趴伏下来,从而更深地迎接他的送入。 在一阵快速抽插后,他径直顶在她紧致甬道最深处,白浊尽数喷涌而入,二人在此刻同时发出了满足的喘息声。 他还是射进来了,可她顾不得那么多,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之中。 “这还是第一次。”她的双腿还在不住颤抖,却陡然听见司玄低沉的嗓音。紧接着,她被转过身,男人架起她一条玉腿,再度强势地挺了进来。 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期间渴望至极时,甚至连开重要会议都会不自觉分神。然而此刻真正占据了她,越是激烈抽送,强烈欲望却更为饥渴地折磨着他的心灵。 身下女人已快要承受不住他急风骤雨般的索取,但他无暇顾及这些,不知疲倦般疾速在她身体中抽送着。 他像是饥饿至极,需要好好享受她这份绝上美味才能得以饱腹。然而他又一次在她身体中得到释放后,那种难以磨灭的饥饿感并未消退,反倒变得更为强烈 原┊创┇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黄昏落幕(六)(H) 窗外闪耀的霓虹灯在漆黑的房间中投下淡淡光辉,照亮卧室大床上一隅光景。 连晓已然快失去最后那点知觉了,像是冰原上即将冻僵的流亡者,在他不加怜惜的索取中逐渐麻木。她双腿分开坐在司玄膝上,全部重心都为他掌控,随他顶弄的动作波浪般起伏着。 “我真的……不行了……”她无力搂过他的脖颈,婉转的嗓音在长久行欢中变得有些嘶哑,略带哭腔地向他哀求。 他轻吻她光洁的额头,用教育孩子般的温柔语气回答:“不可以,我还没有惩罚够你。” 她全身都沾染了他的气息,到现在已完全数不清司玄要了几次,只知道他是个不知疲倦的恶魔,不断在她身上寻找新鲜的乐趣。 当年二人订婚以后,司玄以为会理所应当地走入婚姻殿堂,所以在家里备好了她的用品,在办公室里预留了给她穿的衣物。他不是什么忠于婚姻、忠于妻子的好男人,自然不会为她守身如玉,但也幻想过很多次占有她初夜的美妙感觉。 他从未想过会发生变故,从未想过会就此失去她的踪迹,自此像是上了瘾一般思念她的身体,再也碰不得其他女人。然而再见已是叁年后,她的初次、她的身心都已献给其他男人,再也不属于自己一人。 “真想把你锁在身边。”司玄抚过她嫣红的双唇,低声呢喃。 连晓没有精力细想其中深意,到底是他真情流露,还是只为了彰显占有欲。她趴在他线条分明的胸膛上轻轻喘息,粘稠精液顺大腿缓慢淌下,他又射在里面了。 这次他没说是不是安全期,那就多半不是。她忍不住联想到最坏结果,若是怀孕了,还是司玄的孩子,沉青和未白会是什么反应,她想都不敢想。 于是她将问题抛给始作俑者:“我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司玄环过她纤细的腰肢,维持紧密相连的姿势让她躺倒在床上,扬起意味不明的笑容:“真有了就来找我,如果确实是我的孩子,那我会好好养你。” 即使在动情之时,他依然精明而算计,吃不得半分亏。且不说是谁的孩子这种问题,他说的是好好养她,并未道出具体条件,所以怎么个养法全看他心情。 她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这次司玄要够了还是会放她离开,但他限制了她的退路,等着她亲自找上门来,求他收留自己。这层语义令人意外,她没想到司玄会对自己有陪伴的需求。 “海德拉是张小桃,她平时白天会在医院的院长办公室,和她妈妈待在一起。”司玄很快将话题移到正事上,似是在避免延续方才的对话,“叁天后我会约张总谈事,你想见她过去就好。” 话音未落,他的分身缓缓退出,带出一股尚温白液,余她在喘息声中微微颤抖,细声应道:“好。” “洗一下吧。”欢爱过后,司玄才收起爪牙,显露其温柔一面,抱起她朝浴室走去。 温热水柱冲去污秽痕迹,湿透的外衫差不多也烘干了。 清理过身体后,司玄难得多绅士了会,一手轻柔挑起她的长发,一手执着吹风机替她细心吹干。从洗澡到现在,她几乎都没说过什么话,显得心事重重,而他并没有多问,二人始终保持着无声的默契。 直到现在长发半干,她才缓缓开口:“给你个忠告,别收购张泽华的医院。” 他动作一顿:“为什么?” 未白的神使身份是绝密,拥有的能力自然也是,她肯定不能说,所以隐晦道:“得不偿失。” 修长如玉的手指又复穿在发间,他隐约猜出其中涵义,淡淡说道:“既然我告诉你海德拉的方位,就说明我不准备用她的能力,放心吧。” 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做爱时像是一对敌人,下了床又像一对熟悉到无须多言的挚友。如今叁小时之期已至,他在临别前深深亲吻着她,唇舌缠绵不舍分离,以作无声的道别。 她走了,带着她想要的情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的身边,决绝走入深夜之中。 直到过了许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司玄依然能感受到舌尖残余的温暖触感。他走到落地窗前向下俯视,那抹娇丽的身影在楼下往复的行人中无比显眼。 她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自己开出的优渥条件,果断选择回去那间籍籍无名的小酒吧。 司玄低头抿了口红酒,尽管在她身上狠狠放纵了欲望,那种如饥似渴的焦虑感并未得到缓解,像是明明饥肠辘辘,却越吃越觉得饿。这让他感到困惑,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但凡想要什么,得到以后那种欲望会迅速减弱,不会像现在这样如影随形。 她于自己似是某种可怕的毒药,一旦沾染思念成瘾。 再度抬头想追逐她的身影时,他蓦地凝住目光。 连晓没有离开他的视野,她站在路口拐角前,仰头望向面前的男人。那人他见过,就是当初照片上背她回去的男人,此刻她静静地看着他,唇角不住地扬起微笑,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 更┆多┆精┊彩┇书┊籍:woo18.vip (W o o 1 8 . v i p) 一张请假条 这是一条严肃的请假条 先声明一下,绝不弃坑 是这样的,作者最近状态不是很好(更新时间都是四五点,不是起得早,是在那个点才码完字睡觉- -),因为现实的感情因素,明明大纲都拟好了,写文却写不太动。 说出来就有点像博同情了,而且不想把负能量带给读者,就是到十二月底为止,日更改为不定时更新,有存稿就发。希望读者可以谅解,真的很抱歉。 大纲是全部都拟好了,包括很多暗线,比如小海的真实身份和去向、消失的叁年、女神和上任主神的谜团、连晓有双能力的原因、晨星的老大是谁,蓝景的过去等等,所以绝对不会弃坑,就是要养养肥咯,大约会和上一本差不多字数,结局必HE,完结了也不会收费的。 真的很感谢送猪猪的、一直默默陪伴的读者们,我知道po上弃坑的很多,而且理由五花八门,但我会对笔下的人物和情节负责,开坑必完本,要说的就这么多。祝你们生活愉快,也希望我能快点走出来,最后再和读者道声歉,我不会弃坑的! 原┊创┇书┊刊: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