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有个黑月光》 教主有个黑月光_1 教主有个黑月光 作者:一梦中 文案: 血莲教的圣女巫锦失踪了,都知道。 血莲教的圣女巫锦失忆了,只有阎绮陌知道。 各大正派名门已经傻乎乎地开始了普天同庆。 以为苍天有眼,给他们收了个难缠的祸害。一群人乐呵呵喝起了小酒,聚在大会上正商量着怎么趁机铲除虚弱的血莲教之时—— 听说巫锦出现了。 在阎绮陌怀里…… 在阎绮陌怀里? 在阎绮陌怀里! 众人:“????”不是说血莲教和无妄神教势同水火、针锋相对吗?! 该死!传言都是骗人的! 后来尚不知情的血莲教义愤填膺,携着刀枪棍棒,举众救主。 “一群乌合之众,我们叫血莲教也就罢了,你们竟还有脸自称什么神教!呸,识相的赶紧放了我们圣女,不然今日把你们变成无人破教!” 再后来,历经波折的教众们终于见着了自家圣女。 阎绮陌:“小锦,有人来找你了。” 巫锦:“他们是谁?” 阎绮陌:“好像是你家亲戚。” 巫锦:“唔...亲戚,就是我和你拜天地时要拜的那个亲戚么?” ——他们是不是来晚了?圣女好像已经中了敌方的美人计…… ———————————————— 【心狠手辣蛇蝎美人x意外失忆小妖女】 这也许是个大鱼吃小鱼的故事... 这也许是个大鱼和小鱼一起欺负虾米的故事... 内容标签:强强江湖恩怨因缘邂逅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阎绮陌,巫锦┃配角:┃其它: 第1章把衣服穿好 天朗气清,晴空万里,葱茏春色开过十里平原,生出一幅姣好的春日美景。 鸟雀啭鸣扑翅着蒙蒙飞絮,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照进泥土,俨然勾得游人“只知春色不知归”。然比这阔野春色更妩媚、更撩人的还是这春景中人——无妄神教的大教主阎绮陌。 教主纡尊降贵赏脸这片春色,绯红群袂扫过路边三两野花,那个些沾了光的朵朵花瓣便就此跟着张扬艳烈、争春夺色起来。 索性近日教中无事……有事,也被独揽大权的教主推到一边,自个儿出来赏春游景玩乐去了。 直到教主披着一身妖艳把半山花花草草都煞了个遍,这才心满意足的撬了壶树下深埋的陈年佳酿出来。红布酒塞一拔,提着坛子跃身上树,往那还算坚实的树干上一倒——仿似那树上生了团并不烧人的火,几簇火红包着棕枝绿叶,又似瀑布流泻而下,半垂于习习清风中水波晃动。 辽辽阔野,十分春色,便有十分为风流折了腰。 佳酿滚入喉头,粉面微霞,晕起了一片酒色。但这点小小酒物,哪怕修炼了百年,也成不了精、亦迷不了神通广大的教主。凤眸流波间依旧清明一片,朱唇榴齿俘芳心,香艳之姿摄魂魄。至于那两朵不自主生出的红晕,勉强能算做个风韵的陪饰。 本该是一番绝佳好风景。教主倚树酣饮许久,唇齿间酒气留香,入目的也尽是青山碧空、红花绿柳,心里该实为畅快。居高视下,宜于观景。略一挑眼扫去,阎绮陌脸上的笑意却突然敛住,一双秀眉依稀蹙近—— 教主有个黑月光_2 那清溪小河边竟有另一人的身影。 唇角微扬的弧度骤然消失不见。教主赏景,游的是山,玩的是水,眼睛里观的也是那些俯首称臣的花花草草,容不下沙子,也容不下凡夫俗子、莠民败类来玷染了今日这般锦绣春景。 昨日一早便派人来清了这座山,又谴了一干教众里三圈外三圈的将所有出口入口包围了起来,目的就是为了今日不让人来搅扰到教主游玩的兴致。 但显然,这番占山称霸、独揽春色的打算被破坏了。被这个突兀出现的身影破坏了。阎绮陌不满地摔下手中酒坛,纵身跃下高树,一边嗔怒着手下的疏忽无用,一边揣着半团被搅成乱麻的兴致朝着远处的溪河而去。 哗哗的水流打在青石铺成的河岸边,溅起的水珠还沾湿了一片近处的衣袂。水青花裙、鹅黄纹锦正伏躺在河边的草地上一动不动,裙裾浸透,周身还挂着水珠滴答,一头乌发濡湿在一处……想必是落了水随着溪流被冲上岸边的,是死是活尚未得知。 然而阎绮陌也并不关心这个问题,盛火未却,自然要不识好歹、平白出现的这个人好好付出一番代价。活的便就此送她上路,死了也要震碎五脏六腑再扔回河里喂鱼。 如此想着,阎绮陌睨了地上的人一眼,手中聚气一吸,便把那整个人提了起来,将她的脖颈掐入五指中。 像掐了块软糯的糕点,手感……挺好。惹得阎绮陌不禁眉一挑,又定睛过去细看了眼,那湿漉漉、滑糯糯、雪白如瓷的颈项下……衣口撕裂,水珠轻沾,春光……乍泄。 唰的一道劲风掠过,阎绮陌手一甩,像碰到了什么毒物似的,猛地将手中的女子丢出了几米外。又眨了眨眼睛,眉头皱得成了这春色中另一座山峰。她方才……看见了什么? 那春光来得意料之外的突兀,懵了教主个措手不及。 阎绮陌定了定心神,理好头绪朝那被甩开数米的人身上看去。避开颈项之下的暴露,颈项之上五官玲珑,眉目清秀,白脂面、桃花颊,竟还是副娇小尤物的容貌。左腕上一串小山核桃做成的手链引人注目,只因那些山核桃的大小是平日从未见过的,只有特地种蛊调剂,才能养出这样圆小工整的山核桃来。 这串手链,江湖中便只有一人独有——血莲教的宝贝圣女,巫锦。 就是那群时时与自己教不痛快的乌合之众们捧上天的圣女。阎绮陌虽看不起那群泛泛之辈,可巫锦却是名声在外。这么一个不省油的小魔王,也难怪自己手下那群人守不住山口,给她钻进来了。 既然现在给自己撞上了……阎绮陌方才的怒意换成了兴味,杀心未褪,睥睨般扫过巫锦。她倒想亲自试试,这个“威名远扬”的小妖女究竟有什么本事?待会比划一番,让自己开开眼界,观赏观赏,再给她定个死法不迟。 这般想着,阎绮陌三两步款款走到那湿漉漉的人旁边,寻了个干净位置坐下。伸出手指拨弄拨弄遍地青草,又挑逗挑逗几株嫣红含春的小花。 等了半晌,迟迟不见旁边的人有丝毫动静,又想及适才被摔下树干的那半坛陈酿,阎绮陌顿感有些心烦意闷,侧过头瞥了巫锦几眼,心里已起了以血酿酒的打算…… 反正是她惹自己摔了半坛好酒,让她放放血补偿,也是该的。 凤目淬毒,凶光凛冽,阎绮陌想着那血酒的腥甜滋味,心情还算转好了些。 良久,地上的人眼皮倏地一跳,随后睫毛轻颤,一双纯澈的眼眸便渐渐睁了开来。惺惺忪忪地动动眼珠,左右晃动两下,又把目光定在眼前唯一的人身上。 巫锦坐起身来,揉揉耷得有些沉重的眼皮,抬起手来时瞥见衣袖间一团濡湿水色,还有身上那黏黏的冰凉。瞧瞧身边哗哗的河水,又望望阎绮陌,心中闪出一个念头:“恩……恩人?”声音仿似清润的银铃。 阎绮陌头也不抬,也压根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只是道:“你先把衣服穿好。”言语中还有丝丝不屑,因为那一片……当真没什么好看的。 巫锦低下头,瞧见胸前那团“不雅”的破烂,困惑地拧起眉头,捞高衣领勉强遮住了不宜外露的部位。确认如常后,眨了眨满是感激的一双眼眸,期待问道:“不知恩人是哪方人氏?” “阎绮陌。”教主毫不隐瞒,红衣肆意扬在风中,话音落下眼底的凶光便跟着泛了出来。 无妄神教虽和血莲教同为邪教中的泰山北斗,可两教关系一向是水火不容,两方教众们日日滋事争斗已是常态,目的是非要争出个邪教中的第一第二来。于是在这三天两头不间断的寻事生非下,早已连带着从未见过面的两派教主也跟着两相不满、两相生厌。 仇人见面,本该分外眼红,亦该大打出手、争个你死我活。阎绮陌早便打的这个主意,正想趁此试试这血莲教的圣女有什么神通本领,再送她去见阎王爷。倒没想—— 巫锦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咕哝重复道:“阎绮陌,阎绮陌,真好听。” ……真好听?阎绮陌挑了挑眉。 “那恩人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巫锦小脸上又泛上些许苦恼。 嗯?阎绮陌闻言兴致一来,扬眉盯着她看了半晌,那双水灵的眼睛里真是无辜又无害。 没想到血莲教奉为瑰宝的圣女竟然失忆了。要是让那群乌合之众知道了,他们岂不得气急攻心、恼羞成怒?阎大教主这么一想,便觉得那幅血莲教举众狗急跳墙的画面十分惹人痛快,对着失忆的圣女道:“你应该叫……小锦。” 小锦……巫锦思考了半晌,似乎也觉得阎绮陌说的那两字在懵懵沉沉的脑海里确实有些熟悉感,点点头道:“原来我叫小锦……”嘀嘀咕咕念了念自己的名字,又一拍脑袋叹口气挫败道,“可我把其它事都给忘了。” 阎绮陌不语,便听得她又接着问道:“恩人呢,恩人知道么?”澄澈的眼眸中全是探寻与求知。 阎绮陌摇摇头,又道:“你不用叫我恩人。” “你不喜欢听吗?” “嗯,不喜欢。” “那好吧……”恩人不喜欢,那便不叫了。巫锦想了想,拉拉她火红的衣袂,“阎绮陌,我能跟着你吗?” 如今她谁也不认识,又莫名丢了记忆,幸好遇到了阎绮陌,两人还能结伴同行,不至于留她一人孤零零的连要去哪儿都不知道。 何况……阎绮陌救了她,是好人。巫锦歪头盯着她的侧颜瞧了瞧,心想,还是个绝色无暇的好人。 教主有个黑月光_3 被人直呼大名的教主头一回觉着听得耳顺,不过全是因为后面那句软软糯糯的请求罢了。 踏尽春色,还碰巧捡了个失忆的尤物回去。看她那死心塌地的模样,阎绮陌忽然觉得,让巫锦把自己当做救命恩人,未尝不好。 “好,那小锦以后就跟着我吧,我帮你找回记忆。”阎绮陌微微侧身,手指一挑勾了勾她的下颔,勾得巫锦痒痒的伸手挠了挠。“不过以后可要乖乖听话。” 阎绮陌同意了!巫锦望着这个心肠又好、还明艳芳华的救命恩人,眼睛里简直要长出小星星来。 “嗯嗯。”巫锦点头点成小鸡啄米,嘻嘻笑道:“阎绮陌,你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呵,真好!把你拐去卖了都不知道,傻子哦…… 我开文啦我开文啦!!!!有没有人QAQ还有没有人在呀? 第2章和我回去 天上的太阳红光暗淡,已是快要落山了。 阎绮陌百无聊赖地倚在一棵巨树下,抿了口小宠物给她打来的水,对着手中绿竹制成的简易水壶瞧了瞧。 嗯,这个小宠物手还是挺巧的嘛……阎大教主算是对这个编制的绿竹水壶青眼有加,于是心情极好地拿在手里观赏把玩,一边寻思着怎么用这个失忆的小傻子去报复血莲教才够痛快。 “我回来啦!”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传来,巫锦提了只灰毛兔子,那小兔子两只耳朵竖得笔直,被人家逮在手里,屁股后一团毛球状的尾巴还颤栗摇晃着。 大抵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连露在外面那两颗雪白的门牙也在瑟瑟发抖。 阎绮陌侧头看了看巫锦,又瞟了眼灰兔:“吃这个?” “嗯,在这野外没有酒楼饭店,只能自己动手啦。”巫锦答应着,一边走过来蹲下将灰兔抱在怀里,替它顺了顺后背的灰毛。摇摇左腕,那串手链上的山核桃便开始跟着窸窸窣窣抖动起来。 巫锦伸手捏住一颗,那颗山核桃竟诡异地张开了嘴,一颗圆圆的小脑袋探头出来望了望。 直到主人的手接在外面等候,蛊虫才蠕动蠕动身子爬了出来,趴在主人掌心。巫锦用食指轻轻点上它的脑袋,手掌翻动,将蛊虫放进灰兔的茸毛里,那虫子眨眼就钻得无影无踪。 巫锦对那些名门正派可没什么善心好意,不捉弄得他们满地找牙便是恩赐了。但对无辜无害的小动物多少有些怜悯,把活着的野兔生生放干血未免过于残忍,索性放了只蛊虫进去先给它个解脱。 半晌,蛊虫再从兔子皮肉里钻出来时,灰兔已安安静静地闭着眼断了气。 巫锦一边把蛊虫收回手链,一边听见阎绮陌问道:“你还记得这些蛊虫?” “它们……好像是我的小伙伴。”巫锦迟疑着点头,又旋即摇了摇头:“不太记得了,但总感觉它们和我很亲近,也很熟悉。”巫锦一手撑着头,努力想回忆起什么,可又什么也想不起,反而头疼得皱了皱眉。 “好了好了,想不起就算了,别勉强自己。” “嗯,好,我给你做晚餐。” 一团比夕阳还艳盛的火红燃在干柴堆上,熊熊火光上照亮的是酥脆金黄、油汁横流的烤肉。巫锦握着串好兔肉的木枝左右翻转,让它均匀受着火力,肉身上的光泽随着烹烤愈发滑亮诱人,烤肉的香味也渐渐从火光中飘逸出来。 巫锦耸了耸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鼻翼的香气都吸进去后眉开眼笑地把烤肉收了回来,递给阎绮陌:“呐,给你。” 阎绮陌老早就闻到四溢的肉香,想想这小宠物厨艺也还不错,似乎手艺方面蛮值得夸赞。如今又看见她献宝一样先把烤肉递给自己,心情自然甚是愉悦。扬起唇角接过烤兔,撕下一条腿后又把剩下的还给了她。 她可不想喂饱了主人,饿死了宠物。 教主风华绝代、艳姿无双,就连吃个烤肉一举一动也是要保持优雅的……除了时不时偷瞥另一个小朋友的那双眼睛。 “小锦。”阎绮陌见她咬下一大块兔肉,突然开口。 “唔……”巫锦两边腮帮被烤肉填得满满,鼓成了两块圆球,小嘴只能露出一个缝来,说话也含含糊糊的:“怎么唔?”一边勉强从牙关里蹦字出来,一边努力嚼着肉吞咽下去。 “没事,你慢慢吃。”阎绮陌本就只是想捉弄她一番,如今看见她一个劲努力吞咽又想说话的滑稽模样,心满意足继续靠着树背慢条斯理地吃起腿肉。 等巫锦慢慢把嘴里的食物消化完,阎绮陌才朝她招手道:“小锦,和我回去。” “好,我们回去。”巫锦笑着拍拍手就跳起身来,率先走了两步又突然顿下。回过头来指了指旁边那条淙淙的小溪:“阎绮陌,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山核桃手链里钻出另一只与先前大不相同的蛊虫,躺在巫锦手上朝着水流的方向欢欣鼓舞地扭动着身子,又埋头用软绵绵的脑袋蹭蹭主人手心,全都是巴巴的请求。 “阎绮陌,我们下去看看好不好?”巫锦对这些宝贝蛊虫们的请求实在没什么抵抗力,瞧见那淙淙湍流的河水,还有雀跃跳动的引路蛊,一颗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心想探探这下面生了什么稀奇玩意儿。 阎绮陌同样把那只蛊虫的异常反应看进眼里,想想之前浑身挂着水气、晕倒在河边的巫锦,原来是下水里找东西去了。水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门怪兽,能让这蛊如此兴奋……阎绮陌也不禁起了点兴趣,于是顺水推舟:“好啊,既然小锦想,那我们就下去看看。” 教主有个黑月光_4 巫锦开心得在原地跳了两跳,拉着阎绮陌就往河里钻。 习武之人有内力护体,丹田中气息盈足,能在水底屏息一炷香的时间尚不为奇,何况是巫锦与阎绮陌这等顶流的高手。 河水看似湍急,其实并不深。下面的鱼群摆着尾巴在四周来回游荡,不时还能看见招摇弄姿的水草扭动碧绿的身子。 两人在水底摸摸索索,全靠山核桃里那只蛊虫引路。 巫锦走在前面,每次看见阎绮陌就要追上来了,水里不便说话,她便比比手势着急地瞪瞪眼,示意让她跟在后面与自己保持距离。前面旋涡深急得紧,万一撞上什么意外,巫锦担心阎绮陌走在太前面会躲闪不及。 很明显,这只着着急急张开双手的小宠物是在担心自己。阎绮陌饶有兴味地看看她,果然放慢的脚步,依了宠物的心思跟在后面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引路蛊跳得越欢、山核桃晃得越厉害,便说明是离那处尚不知名的宝藏愈近了。巫锦感受到手腕间剧烈的颤动,伸手在山核桃表面抚抚,步子也跟着加快起来。 按照蛊虫的指引,两人竟一路寻到了河壁前。巫锦用指节叩了叩石壁,声音清脆还带有微弱的回响。里面果然是空的,她惊喜地回头看看阎绮陌,手指还一边指在封闭的河壁上。 这河壁后藏的肯定另有一番天地,巫锦兴奋地睒睒眼,又迫不及待地转回头去,用手掌在坚冷的河壁上循序抚过,果然摸到一处触感与其它地方大相径庭的突兀。 定是个控制河壁的机关。巫锦想着,用力便按了下去,那块突兀果然跟着往下深陷。紧接着轰轰隆隆一阵闷响,河壁上其它地方也开始陆续裂出整齐的缝隙来。 纵横的裂缝连在一起,中间包围的石块便慢慢沿着缝隙陷退,白茫茫的光线不断射出来,眼前愈发明亮,心底对新奇事物的渴望就愈发汹涌澎湃。 忽然有咕噜咕噜的水声响在耳边,巫锦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些河壁上石块塌陷、白光明亮的地方就陡然冲出强劲的水柱来。 那些水柱气压极强,且来势又快又猛,巫锦一时防备不及,被它们冲得身形漂移,脚下步子悬空,浮在水里被水柱顶得急速后退。 原来之前她便是被这样冲上河岸的,阎绮陌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下了然,又当即动了几步搂住巫锦,衣袂飘扬卷起河底巨石,抵住了冲出水柱的洞口。 “咳、咳咳。”巫锦虽在阎绮陌的搀搂下稳住了身形,但仍狼狈地呛了几口水,原来粉白的脸蛋也因此憋得通红。 她急忙运气调息,又朝阎绮陌摆摆手,两边腮帮鼓动着,大概是在说“没事”。 阎绮陌点点头,她便又是带着一脸灿烂笑容往那河壁旁走去。这回换成两手并用的摸索,将河壁左右上下都反复摸了个透后,确定了当真只有那一处突兀是为打开河壁的机关。 巫锦站在原地想了想,思索片刻后抱住那块堵在洞口的巨石,缓缓挪动开小段距离,露出其中一条小缝来。顿时便有水流从缝口中汹涌流泻而出,只是控制住了洞口大小,这股水流便不再似方才那般做水柱状冲涌袭人,水劲缓和了许多,巫锦即使站在附近也不会再受波及。 缝隙间的水越流越缓,一滴不剩的灌进了河里,而河中的水似乎却无法钻进缝中,只能浮在缝隙口徘徊。 待缝隙干涸后,巫锦才将那石块整个搬开,一条白净通明的甬道兀然出现在眼前。 巫锦一喜,两步便率先钻进了甬道中。甬道里的水排了个干净,似乎还有流动的空气吹在湿漉漉的衣袖上,“阎绮陌,你快进来!”她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欣喜地朝后面的人招招手,已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往这道里钻。 阎绮陌跟着进了甬道,在干燥的空气中甩甩衣袖,把还恋恋不舍依附在上头的水珠洒了个干净。四顾看看,这条本来被水流冲刷过的甬道,如今看起来却是干涸枯燥,滴水不沾。 这里面,还真是别有一番洞天。 “走吧。”阎绮陌瞧见巫锦满脸的跃跃欲试,开口道。 话音刚落,便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方才两人所经过的甬道入口骤然塌落一块巨石,成了道严实又紧密的屏障,挡在了甬道与河水间,不余下一丝缝隙。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这甬道里藏了什么宝贝?~~嘻嘻,是亲妈送给你们的礼物!!【这对我一定要当亲妈,一定……吧!?】 嗷,开新文看见下面有几条熟悉的留言好开心,感觉自己没有被抛弃=w=爱死我的大人们了!!! 第3章顺手捏捏脸 然而这些小把戏并不足以让教主放在心上,阎绮陌不屑一顾地扫视过后便收回眼来,随着兴致高涨的巫锦一同朝甬道深处而去。 甬道弯弯折折,且渐深渐凉,阎绮陌跟在后面都能看见巫锦冷得颤了颤身子,捂着手掌哈了口热气。 两人一路前行,甬道便跟着开阔起来,渐渐寻到一处暗藏其中的小天地。 似乎有极不寻常的危险气息弥漫开来,甬道开始变得死气沉沉,然而这并不能阻止巫锦满心兴致勃勃的好奇,还有山核桃手链中突突燥动的蛊虫。 甬道的石壁上渐有裂口横生,裂缝边缘还爬满了绿色的苔草。阎绮陌瞟眼过去,对这些怪异突兀的裂缝留了道心眼。 巫锦望着旁边纵横滋生的裂缝,停下脚步来打量了几眼,扭头道:“阎绮陌,这些裂口似乎不大寻常,你小心……” 话音还未落,连留给阎绮陌回一句“好”的时间都没剩下,那些苔草围生的裂缝中便开始冒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来。 仿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迅猛生长、即将破土而出。 教主有个黑月光_5 生满倒刺的根茎、血红的花瓣、滴滴答答的黏液……还有花蕊间一排排尖锐的牙刺,泛着寒光亮着锋芒,排布在猩红血口中渴望着新鲜的食物。 不过须臾之间的变幻,甬道的石壁上便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食人花,硕大的头颅挂在暗绿根茎上摇摇晃晃,黏稠的唾液从口中分泌而出,断断续续垂下地面。 那粗绿的根茎猛地一伸长,便有一张巨口自阎绮陌左侧冲来,獠牙血口,显然是想将她一举吞食入腹。 也显然是……想多了。 比花瓣更火红的袖袍飘扬而起,唯一那只做了半个“出头强”的食人花眨眼间便被强大的内息炸为碎块,四分五裂掉落在地。 最后一声“啪嗒”,黏糊糊的血肉砸在阴冷干燥的地面上,似乎还不甘心就此这般被击下,几块七零八落的模糊碎肉仍保持着蠕动的姿势。 然后—— 被阎绮陌一脚踩下,碾碎成了渣。真真正正的尸骨不存。 地面糊上一团血肉,甬道中弥漫起一股恶心的血腥气,刺激到了岩缝中其余蠢蠢欲动的食人花。各自争先恐后、张牙舞……脑地向那两个活人冲去,想要将其食肉饮血。 阎绮陌自然不惧这些于她而言虚有其表的怪物,可这一团唾液满口、腥臭无比的食人花群聚冲上来,散发的恶臭也实在有些令人作呕。 阎绮陌不悦地皱了皱眉,正要出手间,巫锦却抢先拦住了她:“让我来!”纤瘦的手腕翻动,天蚕银丝一闪而出,顿时便漫布成网挡在了唾液淋漓的巨口前。 巫锦两手不断翻动变幻,那些连在手指上的银丝便跟着迅速移动,穿过巨口、钻过倒刺,缠在粗绿的根茎上。 众多食人花开始摇头晃脑,根茎也开始隐隐不安的胡乱摆动,仿佛缠在它们身上的不是一根细小到几不可见的银丝,而是什么致命的毒药。 比起这些阵脚大乱的食人花,巫锦显然轻松从容得多,从容到……仿佛是在表演一场有趣的杂技。途中还不忘侧过头来冲阎绮陌一笑,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等待夸奖。 一群食人花癫狂挣扎下唾液横飞,浊白黏稠的液体喷在石壁看起来着实不堪入眼。巫锦当即不再拖延,五指一收,那些被银丝控制的食人花顿时便像被切断了神经,成了枯萎的花朵,焉下脑袋不再动弹。 “嘻嘻,这样就不恶心了!我们走吧。”巫锦笑道,就要去拉阎绮陌。 “等等,小锦。”阎绮陌突然叫住她,扫视了眼当前的甬道,那些被巫锦用银丝控制后消停下来的食人花,比起她脚边那团……形状不明的烂肉,的确是要体面许多。 “你刚才用的那是什么?” “啊?你问这个么?”巫锦伸出手腕来,方才的银丝在收招的一瞬已从十指滑回了腕间。她掀起一截衣袖,腕臂上几圈雪白的银丝便展露在了阎绮陌眼前。 “这是天蚕丝,好像是……我从小就带在身上的。” 阎绮陌盯着那几圈雪白的天蚕丝端详了会儿,刚才分明缠上了食人花的根茎,多少也该带着些缝间的污泥和茎上分泌的汁液。可如今看起来反而是一尘不染,洁净到能让人以为是刚从水中捞洗出来的丝线。 这丝线……却带了不容小觑的威力。 血莲教的圣女,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阎绮陌兴致大起,伸手便想去摸上一摸。 不料巫锦甫地收回手去,迅速把袖子往下一遮:“别碰,上面有蛊卵。” 气息喘急,还有些后怕的样子。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竟连自己能掌控蛊虫的本事都忘了个干净,就怕阎绮陌一不小心沾上了这些要人性命的蛊卵。 阎绮陌伸出一半的手捞了个空,但旋即就找到了归处——往巫锦粉白的小脸上轻轻一捏,似作夸奖:“小锦还挺厉害。” 言罢收回手来,状若无事:“走吧,我们再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唔……好。” 甬道深处阴风阵阵,杀气森森,可这些危险的气息越浓厚,反倒愈发令巫锦兴奋,走了几步便开始连跑带跳起来。 “阎绮陌,你快些!”巫锦不时回头唤道,满心激动已在脸上呼之欲出。“快些!” 约莫半炷香的时辰过去,嘤嘤嗡嗡的声音开始响荡在耳边。 逐渐密集、逐渐清晰。巫锦眼尖地睨见一抹雌黄颜色自视线中掠过,极小极快。 却是个合适的引路物什,巫锦一喜,兴冲冲就跟着追了上去。 只追了不过几步路便停了下来——已是到了。 十几只毒蜂浮在半空,嗡嗡扇着翅膀上下浮动,尾尖的刺针巨大无比,刺头乌黑,两只圆鼓鼓的眼睛泛着幽绿萤光,已绝非是普通蜜蜂的种类,而是精心培养的变异物种。 阎绮陌散漫地跟在后面,听见前面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子。 教主才没有闲情关心别人,不过是想瞧瞧又有什么别类玩意罢了。 如此想法下的阎绮陌一过拐角,便看见了……满眼的丑东西,还有下面仰头对它们观察得津津有味的巫锦。 教主有个黑月光_6 一群围在巫锦四面八方的毒蜂看见阎绮陌的到来,扑起翅膀变化阵形,将她一同围在圈中。巨大锋芒的尾针对准两人,那姿势明显是想一网打尽。 还算不上对峙的僵持下,一头剑拔弩张,一头轻松闲适。 甬道内的嗡声霎时起伏更迭,似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最后潮泄奔腾,惊涛拍岸。毒物蜂拥而上,雌黄的身躯似线划过,带着点点慑人的寒光。 落进巫锦眼中,却变成了无数坠落的小星星——除了看起来亮晶晶的,没什么作用。 水青花裙与飞扬的红缎交错掩映,脚步迅捷但无丝毫慌乱。 毒蜂群起而来,却是陆续扑空,甚至连两人的衣角边料都触碰不及。反倒有三五只毒蜂被天蚕银丝穿透蜂腹,当即坠落在地。 眼看同伴一个个被击落,蜂群数量迅速减少,而另外两只异类仍旧完好无损,余下的毒蜂终于按捺不住,眼睛上的绿光熠熠闪动。 “阎绮陌,它们好像生气了。”巫锦眨眨眼。 危机与逼迫共存,仅剩的八只毒蜂并排成列,对准了巫锦蓄势待发。 破釜沉舟的困兽之斗,虽说是有些威力,但仍于事无补。一群毒蜂卯足了劲携着尾巴上的尖刺冲下来,还没等到巫锦翻动天蚕丝,便滞住了动作。 四周的空气似乎凝结成了坚壁,化作一堵牢笼将蜂群困在其中。进退不得,左右不能。嗡嗡嗡嗡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仿佛慌乱挣扎中的求救声。 阎绮陌五指张持抓住虚空,控制着那股拢在蜂群周围的内息逐渐收紧,源源不断的内劲加持下好像要将毒蜂捏碎成渣。 ——阎绮陌本就是这样打算的。泠洌的凤眸中满是凶残与不屑,下一刻手劲一收,迫得蜂群痛苦难耐,五脏欲裂,逼不得已之下决心豁了性命争个鱼死网破。 尾针脱体,倏地破空而来,是以自伤之势献祭出最后一刹的猛烈。 想来这些毒蜂也是有心性的,知晓自己落于敌手、命不久矣,索性自我了断,兴许还能拼死换个同归于尽。 然而这些“兴许”实在渺茫,尤其在对上阎绮陌这般强大的对手时,渺茫到近乎虚无。 孤注一掷不仅落了个空,反倒激怒了阎绮陌一把挥开扑面而来的针刺,把蜂群砸在地面上。 脱了尾针的毒蜂已是强弩之末,本就必死无疑,可阎绮陌似乎觉得这样还远远不够,两步过去就像对待起初那朵不知死活的食人花般—— 一脚踏上,狠狠碾碎,那些毒蜂骨肉碎裂成渣的微末声音在寂静的甬道内被无限放大。 喀嚓喀嚓—— 半晌,地面上的毒蜂尽数消失,余下的只剩一团黄色齑粉与一些糊稠的浆液。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属性是……大鱼x小鱼……亲妈决定刚见面还是和她们客气客气,等混熟了再……嘻嘻嘻嘻嘿嘿嘿(大家懂得=w=)熟人好下手嘛~吼~ 第4章还有一根刺 没了蜂群的干扰,甬道再一次畅通无阻,巫锦蹦蹦跳跳走在前面,不时回头问道:“阎绮陌,你说还要走多久呀?” 这条甬道,也太长了吧?弯弯折折,绕得头都晕了,可除了这些稀奇古怪的变异生物外,连个宝贝的影子都没瞧见。 阎绮陌自碾碎那几只毒蜂后便一直神思游离,不由得会想起方才的场景,又不由得会想……没吓到巫锦吧? 如今听她主动问起自己,想来是并无异心,那游离不定的神思才安稳归位:“这条河并不长,应该就快到了。” “那我们快走吧!”巫锦一听,兴致很快又跟着提了起来。 阎绮陌原只本着随口一说、安定下这只小宠物的心思,到没想一语成了真,两人走了片刻,当真见着了眼前一堵黑硬的石门。 禁闭的石门、兽头咧口衔着门环,两座柱台伫立在旁,上面的铜盆中还有焚烧留下的黑色灰烬,但看起来已年岁深久,铜盆边缘的锈迹一层层糊在表面。 有石门,便必有钥匙或是机关。巫锦两下跑去一根柱台前,迫不及待地围着它端详探查,想要找出个玄机来。 阎绮陌看着,也跟着走到另一边的柱台旁,定睛细看,表面风平浪静、与寻常柱台别无二致。除了一层脏乱的尘灰和铜盆上掉落的绿锈外。 凝视半晌,阎绮陌忽然伸手运气往那铜盆上一推,铜盆果然稳固不住挪开一段距离,小半部分悬在了半空中。而那台柱的表面,原来被盆底遮住的部分裸/露出来,一块突兀的圆形按钮曝光在眼前。 左右不过一根手指的大小,阎绮陌用食指按上,用力的刹那恰好一根尖刺从圆心中陡然冒出,刺破指尖肌肤,痛感鲜明。 阎绮陌虽被刺伤但反应极快,不给那根尖刺缩头收回的机会便迅速用两指将它掐住,用力一拔,连根扯了出来。 反观食指上细小的血孔中汨汨流出的鲜血已变成了黑色,指尖肌肤也开始蔓延上乌黑颜色。 教主有个黑月光_7 有毒。阎绮陌盯着自己那根发黑的手指,正欲催动内力将毒气逼出来,却突然听见巫锦一声不小的惊呼。 原来巫锦也看见了她手上那团乌黑和滴落的毒血,当即忙不迭地跑过来,慌慌张张抓起她那根受伤的食指就往嘴里送。 阎绮陌的食指就此被巫锦含在口中,又感受到她轻轻的吮吸,毒血渐渐被吸走,还伴随着……阎绮陌从未感受过的奇异酥麻。若非看见指腹的乌黑正在消退减散,她都要怀疑是不是那毒已经发作了。 巫锦将口中的毒血吐出后,又重新吮上阎绮陌的手指伤处,反复几次直至伤口中渗出鲜红的血滴来。 阎绮陌瞧见巫锦脸上的慌忙和担忧神色,觉得很是受用。于是站着没动,任她在自己手上吸了几口血去,又等她扯下一小段衣料替自己认真把伤口包好。 最后才问道:“你不怕中毒么?” 还不知方才那尖刺上染的什么毒,威力大小尚不得知,这种情况下吸出毒血的过程是十分危险的,保不齐就是个双双葬命。 巫锦擦着尚沾毒血的嘴角,被阎绮陌问得一怔,眨了眨眼睛不知如何答,只因适才急切之下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被问起来,重新思索好几下,竟还是想不出答案。 自己……不怕中毒么? 脑筋一转,这个令巫锦头疼不思解的问题霎时有了答案,笑道:“我不会中毒的,这种毒还伤不了我。” 阎绮陌点点头也没再深想,血莲教的圣女传闻里好像是有说过百毒不侵。 先前紧闭的石门在机关的操纵下已然敞开,两人跟着往里面寻去,入目的竟是……一片片贮存在水中、绿油油的叶子。 花了这么长时间,满心好奇,最后找到的竟是一堆菜叶?阎绮陌实为不满,眼看脸色就要垮了下来—— “哇!!!” 巫锦小腿一迈就跑到了透明水池前,双手撑在水池边缘低着脑袋看着那些“菜叶”,眼睛里亮晶晶的星星似乎都要掉了出来。 “阎绮陌,阎绮陌!你快来看!” ……早就看见了。阎绮陌想了想,还是走去了巫锦身边,和她一同望着水里那堆绿叶。 巫锦搓搓小手,伸手就探下水去捻出一片叶子来,沥干上面滚滚的水珠,捧在手心里瞧了好几眼,雀跃道:“真是珍珑草!” 珍珑草?阎绮陌长眉一挑,往水池里又看了看,若非巫锦提及,她还真没发现这些看似平平无奇的“菜叶”竟会是珍珑草。 但这倒也不为稀奇。珍珑草一直便是最受蛊虫喜爱的食物,可增强蛊性、蓄养精元,可因生在极寒的偏远之地,中原所见甚少,已能算上是每位养蛊人都梦寐以求的珍宝。 她虽对蛊虫之事多有耳闻,但实际却少有涉猎,识不得珍珑草也属常事。 巫锦养蛊、爱蛊,接触的蛊虫更是不计其数,和这些软糯的小虫子早就成了日日玩耍的朋友,如今寻到这甬道内藏了一池的珍珑草,定是欣喜至极。 果不其然,阎绮陌侧过头去就瞧见她正一点一点地把水里的珍珑草打捞起来,动作小心翼翼、一丝不苟,生怕弄坏了这些宝贝叶子。 “呼……”巫锦长长舒了一口许久都不敢出的大气,总算是把珍珑草都捞了出来,又捻住一节衣袖,极细极轻地拭着上面的水珠。 阎绮陌看见她那一节湿透的袖角都漉漉滴下水来了,可巫锦却全然不觉,似乎比起这堆绿叶子的干净完好来说都算不上什么。 这小宠物……认真的时候还蛮可爱的嘛。 阎绮陌等她慢慢处理这那堆珍珑草途中闲的无事,四下左右看了看,发现四角的墙上蛛网密布,上面还挂了些死去的蛊虫。但尸体无一完好,均是残破不堪,有些地方还生着黑色的斑点。 原来这甬道是建造者用来私下养蛊的,恐怕是担心珍珑草遭他人觊觎,索性藏在了这么个隐蔽的河道下。 可这人后来不知怎么突然消失了,兴许是出了意外或是暴毙死了,许久未再来过。那些养殖的蛊虫无人管辖,结果都被爬来的蜘蛛吃了个干净,徒留一堆珍珑草贮存在水池中。 不过现在给那只小宠物捡了去,也不算暴殄天物了。 “阎绮陌!”巫锦两步跑到她身边,将手里干净翠绿的珍珑草分了一半出来放进怀里,另一半献宝一样递到她跟前,“呐。” 一人一半么?阎绮陌看出她的意思,却并没伸手去接。她又不养蛊虫,拿这些叶子来也是白白浪费,不如都留给巫锦好了。 反正小宠物那么喜欢,权当自己赏她的罢。 巫锦见她看着自己手里那堆珍珑草却不接过,以为是她觉得分得少了。 也是,这石门是阎绮陌打开的,还害她被毒针蛰到伤了手指……巫锦想着,一边伸手进怀里又拿了几片珍珑草出来,一齐递给阎绮陌。 可阎绮陌还是不接,巫锦忽的有些不知所措,低下头来又正好瞥见阎绮陌食指上那条伤带。于是咬咬牙又拿了好几片珍珑草放在手上,往她眼前伸去。 谁知阎绮陌一动不动,依旧保持着沉默,只是眼神放在了巫锦手里那堆绿叶子上。 巫锦那张小脸着急得都快挤在了一起,把头埋得低低的,几颗白齿抵在唇瓣上咬了咬,似乎在做着什么重要的决定。 教主有个黑月光_8 半晌,她把怀里所有的珍珑草都拿了出来。 一,二,三,四…… 只剩五片了……巫锦盯着它们,眼眶边沿都染上了涩红。 她动作变慢了许多,但还是分出了四片来,放到另一只伸到阎绮陌跟前的手上,然后抬起头,握着最后一片仅剩的珍珑草,声音缩得极低:“阎绮陌…我就要一片好不好……?” 她……她虽然没能打开石门,可刚才也为这些珍珑草擦了好久的水……应该能分到一片吧? 阎绮陌望着这个鼻头酸红、眼睛里湿润得都要滴出水来的小宠物,没忍住捏了捏她颊边那团白白软软的肉。 本来就是想逗逗她,谁知道小宠物这么实诚,真把珍珑草都分给了自己。看着她一脸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阎绮陌决定不再逗她。 “不行。” 啊?一片都不能分给自己么?巫锦眼睛里的水珠打着圈眼看就要滚了下来。 “这地方是小锦找到的,怎么能就分一片?应该都给你。” 巫锦眨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怔住望着阎绮陌。 “都给小锦。”阎绮陌捏捏她小白团子一样的脸,又重复了一遍。“快收起来吧,别掉地上了。” 唔……是真的。阎绮陌真是太好了! 巫锦双眼弯成了月牙,还有水雾弥漫在上面朦朦胧胧的。她想,要是以后遇上了阎绮陌喜欢的东西,自己也要让给她。 “我们走吧,方才看见前面还有一道门,应当是出口。” “唔,好!……等等,这个机关我来开。” 作者有话要说:=w=亲妈送的礼物,是真礼物~~是小甜饼! 阎绮陌:哦,那你手里在磨的是什么? 小梦:嘿嘿嘿……(干笑) 第5章富人的生活 “两间临近的上房。”阎绮陌丢下几块碎银就跟着点头哈腰的小二上了楼梯。 从河底出来的时候就瞥见巫锦揉着眼睛打起了哈欠,精神恹恹的似乎不太好。毕竟在甬道里蹦跳了半天,想来是有些困倦了。 本准备带她回教中休息,可又想到她这活蹦乱跳的性子,要是呆在教里指不定闷坏了,早晚会跑出来玩。不如索性直接不回去了,多在外面玩几天也好。 反正最近天气不错,阎绮陌也想散散心。 掌柜的见她气度不凡,又出手阔绰,很识时务地让小二替两人安排了最好的两间上房。 “小锦,你就睡这间吧。” 巫锦推开门,困倦不已的身子看见那张阔大软绵、还铺着暖和被子的床榻,顿时便被吸引了去,扑倒在上面。 唔……好软。 巫锦眼皮翕合,半眯的眼缝里生着一道红色身影,嘴角不知怎得就扬了起来。 “阎绮陌,晚安。” 上房的床榻干净清爽,又软绵绵的,巫锦在上面睡得安稳舒适,一夜好眠。 阎绮陌不似她那么困倦,依旧气定神闲,回屋里还不慌不忙地放了只信鸽,这才睡了个一贯清浅的觉。 翌日起来,巫锦又恢复了那股活泼好动的神气劲,扣扣轻敲隔壁的房门:“阎绮陌,早安。” 吱呀一声房门就被打开,原来阎绮陌早就醒了,正在屋里等着她。 “小锦,进来吧。” 巫锦一步迈进门槛,笑道:“阎绮陌,我们今天去哪儿玩呀?” 教主有个黑月光_9 屋子里的桌案上摆了几张宣纸,还有墨砚和墨渍未干的毛笔,阎绮陌坐在凳子上,道:“不是说帮小锦找回记忆么?我替你画了几张像,待会儿拿出去贴一贴,看看有没有认识你的人。” 阎绮陌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一如既往的风情万种,可皮骨下藏的那颗心却是变化百般,比如……再绮丽的色彩也遮不住那摸深纯的乌黑。 可惜巫锦看不见那颗心,也看不见狐狸隐藏的尾巴,只能看见那张惑人心神的脸,满脑想的也是遇见阎绮陌以后她的种种好,自然对她坚信不疑。 巫锦瞧了眼那叠宣纸,上面的人俨然和自己一模一样,画得神貌俱佳。 原来阎绮陌画技也这么精湛,巫锦崇拜道:“阎绮陌,有没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呀?”肯定没有。 “没有。”阎绮陌答的和巫锦想的如出一辙,眼中全是笃定和高傲,“走吧,带你出去玩。” 两人找了几处公布栏将巫锦的画像贴上去,可一到转身离开时,阎绮陌负在背后的手就比起了旁人看不懂的手势。 是无妄神教的暗语,用来…… 一群伪装成布衣的教众一看见教主这个手势,立马蹑着步子跑到公布栏前,轻手轻脚地把才贴的画像撕下来带走了。 “阎绮陌,我们去看看那个!” 巫锦把阎绮陌拉到一个小摊前,上面全是花花绿绿的瓷娃娃,穿着和中原人士不太一样的衣服,有一颗比身子还大的脑袋,画了张颇具喜气的笑脸。 那颗大脑袋被巫锦的手指一碰就开始摇摇晃晃,一张笑脸摆来摆去,然后慢慢趋于平静。 巫锦一连戳了好几个,便有一群瓷娃娃开始摇头晃脑。 “这个真好玩儿!” “这是高丽国远送而来的,叫摇头娃娃,一两纹银一个。”摊主笑呵呵解释道。 一两纹银一个?巫锦掏掏袖子,又摸摸怀兜,发现除了一堆珍珑草什么都没有……也没有银子。 求助的眼神望向阎绮陌,她真的好想要一个…… 阎绮陌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小宠物这样的眼神了,可怜巴巴的看起来有趣极了。 于是不由分说地就丢下一两黄金在摊主手中:“小锦喜欢哪个?挑就好了。” 摊主收了一次巨金,眼睛里都放出黄金的光芒来:“随便挑,随便挑。”这么多钱,把整个摊子买下都没问题了。 巫锦开心地在小摊上挑选起来,最后拿了其中两个瓷娃娃,捧在手里戳了戳它们的脑袋:“真可爱,就要这两个了。” 满心欢喜侧过头来:“谢谢阎绮陌!” 行人来来往往,摊货五花八门,本来一派祥和的街上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啊!!!” 人群中当即也被吓出惊恐的叫声来,此起彼伏,震耳发聩。 一群人受惊散开,抱头逃窜,巫锦这才看见一把明晃晃的环口钢刀出现在视野中。 不知哪儿来的男人握着把大刀胡乱挥砍,脚步趔趔趄趄的都要站不稳了,可手上的力气却是十足。钢刀挥下的时候,都还能听见呼啦一下划破空气的声音。 看起来像是在发泄什么痛苦。 “药……给我药……”男人提刀奔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驻足未动的巫锦和阎绮陌,猛地举刀,迎头砍下。 这种毫无章法的攻击两人身子微微一侧便轻巧躲过了,可身后的摊子却不幸遭了殃。 ——哐,摊案一分为二 ——咵擦,上面的瓷器摔落在地,变成了一堆五颜六色的碎片瓷渣。 摊主躲开得老远,回头瞧见自己摊子被砸也并没有太过在意。若是放以前他肯定要心疼坏了,可现在收了阎绮陌那一锭金子,买下几十个这样的摊子都绰绰有余,损失掉一个也就不足为奇了。 反倒是巫锦看着地上那一堆面目全非的碎瓷,心里一阵难过惋惜。 这么多可爱的瓷娃娃…… “啊!!”又是一声沙哑的嚎叫,听得阎绮陌不悦地皱起了眉,一手钳住男人持刀的手腕,“咔嚓”毫不留情地折断粉碎。 断了手的男子摔下钢刀,又旋即被狠狠一脚踹倒在地,疼得连嚎叫的力气都被抽干。 “捕衙,请让道!” 教主有个黑月光_10 “捕衙,请让道!” 整齐划一的脚步和不断重复的威凛声音渐进,一群捕快闯进视线,很快便将闹事的男子围了起来。 “各位没事吧?”捕快头领左右看了看,担心询问。 确认附近无百姓受伤后,才示意手下将闹事的男人锁上枷铐带走。 巫锦还在心疼地上那堆色彩斑斓的瓷片,刚才还是摇头晃脑、笑意盈盈的瓷娃娃。 好可惜…… “小锦喜欢,我再给你买便是了。”阎绮陌看着她撅起的小嘴,不自主就出声安慰:“带你再去买别的东西。” 巫锦沿着热闹的街道一路逛下,心情果然转好不少,手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阎绮陌你看这个糖人!” “这个皮影戏真有趣!” “阎绮陌,这只鸟在学我说话诶!咕咕,咕咕,阎绮陌真好。”巫锦停在鸟市的一架笼子前,翘脚仰首嘟着嘴。 “阎绮陌真好。”红毛鹦鹉张着尖细的嘴,有模有样地学了一句。 “阎绮陌是大好人。” “阎绮陌是大……坏人,坏人!”鹦鹉扑扑翅膀,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坏人!坏人!” 鸟贩紧张地擦了把汗,赔笑道:“对不起两位,前一个这么教了它几句,这畜生倒学上头了。” “坏人!坏人!” 那鸟蹦蹦跳跳叫个不停,可把巫锦惹急了:“阎绮陌是大好人!臭鸟不许胡说!” “坏人!大坏人!” “臭鸟!你快闭嘴!”巫锦气地跺了跺脚,一双眼睛气鼓鼓地瞪着它,鸟贩见状急忙将鸟笼取了下来,敲了下鹦鹉的脑袋,把鸟笼掖在身后:“对不住,对不住两位,这畜生不听话,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它!” “没事,不打紧。”阎绮陌好像并不生气,面上风轻云淡,“不过是没人性的畜生罢了,小锦不用和它计较。” “阎绮陌,你是好人,它胡说的。” “嗯,我知道。” 有些人嘴上说着毫不在意,似乎这场闹剧就此终结,一切回归于寻常。 唯一不寻常的,只有当日深夜的城里,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那只令人印象深刻的鹦鹉尸体——被拔光了羽毛,剥皮拆骨血肉模糊,舌头长长掉在嘴边,死状极其惨烈。 阎绮陌带着巫锦找进了城里最好的一家酒楼,找了个僻静的空桌坐下,和小二报了一堆菜名。 直到听得巫锦连连摆手:“够了够了,够了阎绮陌,我们吃不了那么多。” “那好,就这些吧。”阎绮陌这才停下,随手掏出一锭金子扔给小二。 巫锦望着那亮闪闪的黄金,咽了咽口水:“阎绮陌,你真有钱……” 好像买东西、吃饭、住宿都是阎绮陌花的钱,自己倒像个没什么用的蛀虫…… 巫锦想着,脸上都染上了一层羞赧的薄红,不由自主地又往怀里摸了摸。 真是一文钱都没有…… 自己不会是个什么落魄人家的小孩吧?穷困潦倒,家徒四壁,说不定没遇上阎绮陌前连饭都吃不饱…… 巫锦脑袋里顿时被这些奇怪的想法塞满,自己没钱岂不是要一直赖着阎绮陌,可她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就算找回了记忆也没那么多钱来还债…… 巫锦正满脑乱七八糟地想着,还没想好该怎么和阎绮陌解释清楚,反倒是阎绮陌先开了口。 “嗯,是很有钱。养小锦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挽尊——小受真的不是小白!!!她只是现在对攻比较依赖信任而已QAQ,后面遇上其他人,就会暴露真面目了!!(基友说我把小妖女写成了小学生,小梦简直想一头撞死,真的不是!!!)节奏比较慢,还需要一些时间给受受表现! 然后……大家放心,这篇文虽然总体应该是甜宠(啊应该吧……),但是一定会虐的……嘿嘿嘿不虐一下怎么见真情…所以大家不用担心,后面你们一定能看到刀!!! 教主有个黑月光_11 第6章起坏心 满桌猪蹄酱肘红烧肉、山珍鱼翅汤汁,看得巫锦眼花缭乱,一时都不知从何处下口。 倒是阎绮陌吃得不慌不忙,好像对着满桌盛宴就食已是常事,不时还会用自己的筷子替巫锦夹几道菜堆在她碗中。 “唔,够了阎绮陌,够了……” 巫锦一个劲往嘴里塞着食物,都比不上阎绮陌夹菜的速度,眼看她碗里都堆上了小山,阎绮陌方才停下手来。 “把你们这里的好酒都呈上来。” 巫锦与阎绮陌择了酒楼二楼临着雕花围栏的位置坐下,听见这道漫不经心的张狂叫声,好奇地往下面瞥了眼。 不知是哪家的富贵少爷,锦衣玉袍、环佩香臭都遮不住他的虎背熊腰,满脸横肉肥头大耳,一看便是个贪享恶劳之人。 然而吸睛的还是他身旁跟着的另外两人,一身侠客装束,目光威凛,手持长剑,衣服上还有些赶路时沾染上、没来得及拂去的尘土。 这些僵着个脸冷冰冰、凶巴巴的人,巫锦看着便不喜欢,心里没来由的抵触。 肯定不是好人。 那三人不过转眼时间就移至桌前坐下,小二脚步飞快地提了酒来。 “叔父难得路过家中一次,怎么来了都不和侄儿说一声。”胖少爷客客气气地替二人斟满酒,举杯去敬。 同桌左右的两个男人年岁稍长,一位粗眉阔腮,胡须黑密,一位双眼狭长鼻梁高挺,看起来略略有点英气,便是胖少爷口中的“叔父”。 他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只用余光瞥了眼胖少爷,似乎并不愿多言:“我等此番有要事待办,不会在此地久留。” 巫锦耳朵动了动,仔细听起他们的话来。 “叔父要做什么?可需要侄儿帮忙?让侄儿也略尽些绵薄之力。” “江湖密事,不便外泄。” 胖少爷一番谄媚,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被拒绝得果断干脆,一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讪讪笑了两声:“是,是,那侄儿就不问了,若是叔父需要,随时可令人传信来。” “嗯。” 看来这胖少爷是想好好巴结巴结他这叔父,没想到这个叔父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完全没搭理有钱侄儿的心思。 哼,这群刻板的老古董就是没意思。 但这胖少爷肠子弯弯绕绕,也不是个好人。 巫锦回过头来扒了几口饭,突然好奇问道:“阎绮陌,你说他们说的‘江湖密事’是什么呀?” 能有什么?血莲教圣女巫锦失踪的事都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了,遇见如此良机,那群三教九流肯定按捺不住性子,恐怕心里早就打起了血莲教的主意。 一群人自诩名门正派,结果武功不强,脑子也不好使,竟想趁着巫锦失踪把血莲教一网打尽。 莫不是不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么?就算圣女不在,那血莲教的左右护法也不是好惹的善茬。何况血莲教根基雄厚,上下一心,岂是他们想的那般“没了圣女便不堪一击”? 至于那“江湖密事”,阎绮陌早日便收到了暗探的消息——那群人为了好好商讨出铲除血莲教的“良谋妙计”,私下以密函相邀了众多掌门侠士,道是要聚在一起办个“清莲会”,连战前畅饮畅食三天的酒肉都备好了。 阎绮陌了然于胸,却是困惑于面,同样不解地摇了摇头:“不知。要是小锦想知道,我替你去打探打探。” “唔,不用了,阎绮陌不要麻烦了。” 自己已经花了阎绮陌那么多钱,不能再麻烦她了。 “小锦真乖,多吃点。” 巫锦埋头乖乖吃着碗里的饭,可阎绮陌点的这一桌子菜实在太多了,撑坏肚子都吃不完。巫锦只得无奈放下筷子,望洋兴叹了。 离开酒楼时扭头回看,发现胖少爷那桌也是满满的菜,装着鱼肉的盘子一碟堆上一碟,甚至还有许多菜根本没来得及吃,似乎只是上桌做了个摆设。 仍坚定不移相信自己家中一穷二白的巫锦叹了口气,原来有钱人的生活是这样的,一定是因为自己家里太穷了,所以从来没想象过。 不过…… 巫锦望着胖少爷的华服玉带,还有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眼珠骨碌碌转了转,接着藏笑离去。 教主有个黑月光_12 夕阳落得没了影子,夜色盖上苍穹,苍穹之下的人渐散渐少,各自都赶着时间回家去了。 街道上残留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孤单寥落,佝偻的背脊像是被肩上粗长的担子压弯而至,眼见着街上的行人已所剩无一,最后一道矮小的影子也开始移动起来。 “婆婆,等等!婆婆!”巫锦连跑带喊地追到街上仅剩的那道身影前,往扁担挑着的摊子上一瞧,立马拿了个太岁神君的面具起来。 “我能买这个么?” “当然、当然,这个只要五个铜板。” “可是我没有钱……”巫锦往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块小圆形的椭玉来,“这个和你换好不好?” 这是白日阎绮陌给她买的,可是她想要的只是那家店里的蝴蝶玉,结果阎绮陌一股溜给她买了好多…… 不过正好,现在拿一小块来换个面具,待会儿还有更大的作用。巫锦光是想着便得意地翘起了嘴来,心里痒痒的一阵迫不及待,全然没在意婆婆说的“不划算”、“太贵重了”之类的劝言,放下椭玉就把面具拿了去。 “谢谢婆婆!”清朗的声音荡在街道,可人影已经不见了踪迹。 再见那道娇小人影时,已是出现在了房檐瓦顶上。 巫锦老早就偷听到那个胖少爷半个时辰后要去和外头的情人幽会,所以选了这半路的地方蹿上房梁守着下面的街道,准备来个守株待……肥猪。 待会儿得好好把这只“猪”宰一顿,巫锦坐在屋顶的黑瓦上摇摇腿,捂着嘴偷笑,刚要发出“咯咯”的笑声来,又当即眼睛一瞪给憋了回去。 ——下面有两道影子被月光投映在街角的墙上。 从影子方向来看,人是躲在拐角的巷口中,看不见人形,只能看见从里面投出来的身影罢了。 巫锦警觉地闭上了呼吸,一眨不眨盯着墙上的投影。 一人爬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只手勉强撑着地,另一只手抓着眼前那条腿上的裳布乞求摇晃。若不是没有尾巴,巫锦险些真要把他看成一条狗了。 “求求你…求你给我药……” 是早上那个人!巫锦一惊,他不是被衙门的人带走了吗?怎么……又逃出来了。 “求你了……”巫锦竖起了耳朵才听清他这句气若蚊蝇的哀求,听起来比早上时候还要痛苦许多。 可惜却听不见另一个人的声音,或者,他根本就没说过话,只是一道身影负手而立,丝毫不为脚边苦苦恳求的人动容。 良久,站着的影子才低下了头,似乎是在看着地上已经开始浑身抽搐、还牢牢抓住自己脚腕求救的人。 巫锦盯着那面月光拂照的墙,就像在看白日里那出皮影戏般。 聚精会神,凝目而视,把影子每一个都动作都尽收眼底。 站着的影子突然弯下腰,又蹲下身子,把地上近乎趴伏姿势的人一脚踢开,又钳住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 夜色寂静,檐顶阴风森凉,阵阵吹过屋顶娇小的身形。 好戏演上高|潮,巫锦看得瞪大了眼睛,连大气都忘了出。 “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轻响湮灭在夜风中,一道影子瘫软下去轰然倒地。 影戏终了,无声退场。另一道影子拂拂衣袖,洒下化尸粉,旋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空荡荡的街道上,巫锦目睹了那两道影子从出现到消失,心里的疑惑如初生的春草般一头头向上冒。 好奇怪…… 丛丛茂盛的春草又在下一道身影出现在巫锦余光里后把头缩回了土里。 换成了一堆结着坏果子的树茁壮生长。 巫锦脸上浮现出捉弄的笑意,见着胖少爷一来,立即便把疑惑抛在了脑后,迅速把发髻扯散,盖上面具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 心情惬意正准备幽会情人的胖少爷着实被这道半路横来的身影吓了一遭,吓得连退了三步:“什么人?!” “太岁仙君门下弟子。”巫锦压着嗓子,声音沉沉的还有几分浑厚感。 “哈哈,太岁仙君?我还是玉皇大帝!去去去,一边玩去,本少爷现在有要事在身,没工夫和你瞎扯。” 美娇娘还在花楼等候,胖少爷压根不想与这人浪费时间。 “太岁怜悯众生疾苦,见你受人算计荼害,恐命不久矣,特遣我来救你性命。” 教主有个黑月光_13 巫锦背脊挺得笔直,催动内力扬了扬衣袍与披散的乌发。 沉寂的街道,隐暗的黑夜,冰冷的太岁面具。融合在一起的确有些压抑的鬼神之感,然而玄乎的还是巫锦无风自动的衣袂和发丝,好像是有那么……不太寻常。 看见胖少爷将信将疑地咽了咽口水,胆小地瞟了自己好几眼,巫锦面具下那张脸早就眉飞色舞地得意起来,但还要强忍住笑意捏着嗓子。 “太岁兼爱平生有心救你,你等凡人怎如此不识好歹,竟敢亵渎神灵!简直放肆!” 第7章暴戾心起 一声威凛的怒喝暴出,胖少爷下意识颤了下身子,已是渐渐胆寒,却仍犹疑不定。 这年头,坑蒙拐骗的神棍太多了,官府每月都能抓上三五个,还个个装得有模有样,被揭穿前骗得一群人是俯首磕头、尊为神灵,巴不得把身家财产都供奉上去。 可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前赴后继地扑进陷阱里,充当莫须有的鬼神信徒,烟火钱都不知供奉给了哪家祖宗。 尤以深陷绝症、穷苦多病的人为主,大抵是人在绝境时,多少需要点信仰支撑。 何况是这脑满肠肥的胖少爷,估计家里锦衣玉食余财满贯,日子过得闲适享受得很,根本舍不得这条小命。对于这种人,只消吓他一吓就该哭着求着自己救他性命了。 “毒气已经在你周身脉络游走了三个时辰,不信你好好看看自己的胸膛。” 巫锦说得煞有介事,胖少爷被她这么一吓,也顾不得礼节廉耻,当场就扯开了自己胸口的衣服。 “啊!”那胸口上突兀出现的几条粗长黑线,分明比夜色还要黑上三分!就像被毛笔一笔划过的墨迹,可不管怎么伸手去擦也擦不干净,反而按在上面还疼得胖少爷吸了好几口冷气。“神仙救我!神仙救我!!”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自己不会真要死了吧?!胖少爷一把攥住巫锦两方衣摆,着急拉扯。 “毒气已经侵蚀了你的五脏六腑,一旦进入你的心脉,你便会当场暴毙。”巫锦那一副“神仙”架势摆得十足,说话声音不徐不疾,字句浑厚犹似老生常谈。 谁又能想到这张太岁神君的面具下藏的是一副稚嫩的小姑娘面孔?恐怕无人。 “神仙、神仙!救救我啊!”胖少爷吓得涕泪纵横,胸口传来一阵阵疼痛,好像真的命不久矣了般。见他抬手往脸上一抹,手背上顿时鼻涕稀拉,巫锦赶忙默不作声地退了两步。 “我本就是得了太岁指令来救你性命,谁知你这狂徒竟亵渎神灵,对神君大有不敬,触了天威,叫我如何救你?!” “神仙,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求神仙救我!小的今后一定为太岁建一座神庙,日日为他老人家上香供奉!” 看来这胖少爷已经被吓得差不多了。“你把衣服脱了。” “啊?” “还不快点!” 胖少爷生怕丢了这条小命,再怎么觉得欠妥也还是把半身衣服扒光了丢在地上。 飕飕的夜风带着点寒气,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上下牙齿瑟瑟打颤。 ……真胖。巫锦看着他一肚子下垂的肉,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腰带……” 啊?这个也要脱?! “腰带上的钱袋丢了,神君面前怎能容下这种凡尘的脏秽之物。” 胖少爷松了口气,忙不迭就把钱袋粗鲁扯下,一把丢在了地上。 巫锦耳朵一动,还能听见沉甸甸的金子砸落地面的声音。“好了,你背过身去,我现在施法救你。” “不许回头。”一团毛茸茸的小肉落在胖少爷背上,每爬几步就咬上一口,从脖子根爬至腰间,最后回到巫锦手中。 “好了,你转过身来罢。” 胖少爷依言照做,瞧见自己胸口的黑迹果然淡了许多,赶紧伸手摸摸,也不似方才那么疼了。 “我只能帮你到这,至于你冒犯神灵仙君的罪过,要自己去三清庙烧香叩头方可化解。” “那……那这衣服……” “已沾尘秽,入不得仙君法眼!” “是、是,小的这就去。”为了小命,面子算什么?衣服不穿就不穿吧,所幸这深更半夜也没什么人。 教主有个黑月光_14 巫锦目送完一坨会移动的肥肉远去,弯腰捡起地上沉甸甸的钱袋,兴冲冲拉开瞅上一眼—— 亮晃晃的金锭子挤在一堆,发财了! 这头“肥猪”真是富得流油啊,等哪天没钱了再来宰他一回…… 钱袋毫无悬念地易主被掖进了巫锦袖子里,她欲取面具的手忽然顿住。 不如就这样回去找阎绮陌,看她还认得出自己来么? 而此刻,巫锦心里想的人,正敲响了她空荡的房门:“小锦。” 无人应答。 叩叩又是两声,紧闭的门扉却仍无要展开之意。阎绮陌当即皱眉,强硬推开了房门走进去。 空无一人。“小锦。”阎绮陌又唤了声,语气已是极不耐烦,隐隐有压抑的怒气正在升腾。 阎绮陌向来喜怒不定,性子阴晴难测,在确认这间屋子里真的没有巫锦身影后,旁边的红木桌案“轰”得裂碎成渣。 她去哪了?这小宠物……是自己逃走了么? 停在窗台的夜莺突然感觉到屋内一阵阴凉,本抱着避避夜风的心思落进窗下,没想到暖和的屋子陡然变成了冰窖。 似乎还……格外危险。动物的敏锐促使夜莺扑了扑羽毛,赶紧远离了这间屋子。 是不是巫锦恢复记忆了?阎绮陌眼睛里的怒火渐渐炼出了杀意,恢复记忆了,所以选择背着自己逃跑是么? 就这么一声不吭、趁自己不备时逃走……呵,真是好本事。 “啪!”好端端的花盆摆设转眼就成了一堆碎瓷和烂泥的混合物,无辜做了教主发泄怒气的靶子。 敢逃走的宠物,最好不要被主人抓回来…… 正暴戾心起的阎绮陌忽然耳边有疾风晃过,一道跃窗而入倏尔出现,就要贴在她身边。 一张神鬼不分的面具模糊映进眼底,盛怒中的阎绮陌想也不想,只当又是不知死活的刺客,一掌击去,毫不留情! “噗——”那身形还没稳下,便被一掌击飞,狠狠撞在了墙上。 面具被震开四分五裂,露出下面那张惨白的脸来:“阎…阎绮陌…” 巫锦说得断断续续,大量的鲜血自口中溢出。她没想到阎绮陌会突然出手,也没想到,那掌……太重了。 “你去哪了?”阎绮陌的声线依旧冰冷,像寒冰一样将巫锦浑身血液都冻结。她困惑地抬起头来,阎绮陌……怎么了? 那副眼神,好像很生气,生气得要把自己剥皮抽筋一样。 “我…我去……”巫锦每说一句就有无数的腥甜疯狂往喉头蔓延,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把雪白的颈项都染成了鲜艳颜色。 她按住发疼的胸口,把钱袋从袖子里抽出来,同时也有千丝万缕的难过和委屈情绪随之被一根根带出:“阎绮陌…给…给你……” 为什么自己只是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阎绮陌就变了。她刚刚…是不是还想杀了自己…… 巫锦无力地靠在墙上,开始连呼吸都泛着疼痛,胸口好像要炸开了一般,意识也逐渐模糊。 她觉得,自己重伤的时候,阎绮陌好像一个冷眼旁观的斥责者…… 为…为什么?巫锦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视线慢慢被黑暗吞噬,身心俱下的打击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阎绮陌一怔,看着地上的钱袋,上面的结绳在巫锦丢出来时散了开,还跌出一块金锭子来。 ……原来只是出去玩了。 不是逃走。 心头的怒火一灭,阎绮陌才想起自己打在巫锦身上那一掌。抬眼去看,发现她双眸已是饧涩难开,满身血迹都是从那张血泉一样的嘴里流出的。 阎绮陌去抱她时,巫锦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紧锁着眉头昏迷的。 “疼……” “好疼……” 香烛一根根燃尽,床上的人却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反而迷迷糊糊说起了梦呓。 教主有个黑月光_15 冷汗一层一层的从额角渗出,失血过多与长时间的缺水让巫锦嘴唇惨白,甚至有了皲裂的痕迹。 阎绮陌看在眼里,眉头不悦地皱起,毕竟巫锦现在这奄奄一息的样子,都是被自己误伤导致的。 昨晚那一掌下去,若是换做常人早就当场毙命,见阎王爷去了。可就算是巫锦,也给消了半条性命,现在只能躺在这昏迷不醒。 阎绮陌慢慢给巫锦灌输了些内力,镇住她体内乱窜的真气。 体内两股真气冲撞在一处,巫锦只能在一团昏黑的梦境中苦苦挣扎,筋脉好似要爆裂开来突突直跳,五脏六腑挤在一处,被一只手狠狠抓住揪拧。 好热……巫锦在想是不是火窟中沸腾的岩浆灌进了自己胸口,还有滚烫的小火星在皮肤上滋啦滋啦地跳跃。 好疼……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唔……”巫锦下意识咬住了下唇,本就干燥脱水的唇瓣顿时裂开一条细小的口子,腥甜的液体此刻也犹如清泉般吸引着干渴的人不断吮吸舔舐。 从来没照顾过人、也从未想过自己会照顾别人的阎绮陌看到这一幕,终于醒悟过来,兴许是该给巫锦倒些水来。 阎绮陌用案上的茶盏盛了杯水,揽住巫锦的背将她扶起。一只手撑着她的身子,另一只手拿着茶盏往她嘴边送去。 没想到巫锦紧抿的唇纹丝不动,“小锦,张嘴。”连话也听不进去,两片唇瓣合得严密无缝,茶盏送到嘴边也咽不下水去。 阎绮陌试着把茶盏抵在她唇缝间推了推,没想到半杯温水一滴都没成功钻进去,反而…… 哗哗全流在了教主裙裾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受第一次挨打……不要慌张……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没关系……QAQ我会给她机会打回来的,放心吧,亲妈是公平的!嗷!! 第8章你慢慢冷静 不喝…? 湿透的裙布贴在肌肤上,一片突兀的黏湿冰凉传来,让阎绮陌紧起了眉头。 “小锦,你喝点水。”她知道巫锦现在是极度需要进水的,尤其以她干裂的嘴唇来看。只是她在昏迷之中没有自我意识、不能控制行动罢了。 阎绮陌试着又唤了唤巫锦,用她仅剩不多的耐心。 都是自己不小心误伤了她,小宠物还好心给自己带了金子回来…她没有恢复记忆、没有背离叛逃,所以现在不应该死……阎绮陌心里无数次默念,费了老大力气才压住烦闷的怒气,控制着自己尽量将动作放得温柔,慢慢试着给巫锦喂水。 到没想那两片唇瓣阖得坚如壁垒、冥顽不灵,彻底消磨了阎绮陌所有耐心。 不喝是罢?小宠物醒着的时候挺乖的,可昏迷之后的身体却处处和自己作对、不省心。阎绮陌做事果决狠厉,从不知何为心软手善,一把扼住了巫锦的喉咙。 手下稍一用力,巫锦便被制得无法呼吸,又闷又涨的窒|息感顿时汹汹弥漫,她下意识张开了嘴渴求着空气。 阎绮陌趁此将茶盏中的水一举倒入她口中,又旋即抵上她的下颔强迫她吞咽。 一股半温不凉的水沿着喉咙胡乱滚下,“咳咳咳、咳咳。”巫锦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蹙眉紧合双眸,脸上一副痛苦表情。 而阎绮陌,丝毫不觉自己的粗鲁野蛮,望着空落落的茶杯还认为成效俱佳,于是又依照此法一连给巫锦灌了数杯水下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呛得厉害的原因,巫锦在阎绮陌喂完水后不久便醒了过来。 “小锦……”阎绮陌自床边坐下,还未说出什么,便见巫锦蜷起身子往后缩了缩。 是一副小兽受惊防备的姿势。巫锦靠在离阎绮陌最远的床角边,背抵着墙有些微微发颤。 她弓起腿来,身子蜷成一团,双手揽在膝盖上抱得紧紧,望着阎绮陌许久,分明滚了滚喉咙,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胸口的伤势还在隐隐发疼,然而真正让巫锦畏缩不前的,是脑海中阎绮陌那双冰冷砭骨的眼神。 阎绮陌顿了顿,没想到巫锦醒来会是这般表现,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只道:“小锦,你过来。”又朝她招了招手。 ……似乎还掺了些命令的口吻。但这大抵是阎绮陌最温柔的应对方法,也是破天荒第一次。 教主高高在上这么多年,对他人向来是睥睨傲视,只当蝼蚁不屑一顾。位至高者随心所欲,从不考虑他人情绪,亦从未安慰过人,也不知“认错道歉”四字究竟为何意。 如今没有把巫锦一把抓到身前已是破了常规,饶是教中哪个知晓教主心性的长老护法看了,都是要目瞪口呆的。 教主有个黑月光_16 但于巫锦而言,这的确是冷冰冰的命令,怵得旧伤未愈的人一阵后怕。 她蜷紧了身子,抵在墙边的背已经无法再后退,只能勉强将自己缩得更小,几乎是挤成了一团球躲在离阎绮陌最远的角落。“……不要。”巫锦低低的声音被臂腕挡住,只飘出微不可闻的两个字来。 一连被拒绝了两次,是阎绮陌从未遇见过的事。这般忤逆她命令的人,换作平时早就成了一堆散架的白骨。 “那你自己待会吧。”阎绮陌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待巫锦,想及既然她现在心有余悸,索性让她独自好好冷静一段时间,也可趁此把内伤调息好了。 “你好好养伤,明日我再来看你。”说罢转身就走,不再去管床上的人又有了些什么情绪。 巫锦独自蜷坐在床上,眼神茫然都不知该看向何处,在屋子里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案几的茶具上。 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全然没有想像中该有的干渴感觉……是阎绮陌给自己喂了水么? 捂捂胸口,意识模糊中乱窜作祟的内息此刻已经消停了不少,肯定是阎绮陌替自己化解了不少…… 她好像,一直都在床边守着自己……是错觉么? 自转醒后,巫锦脑子里似乎时刻都是一团理不清的皱麻,乱糟糟糊在一处,把理智和心绪都搅得天翻地覆。 终于一把快刀劈下,将这些没来由、亦寻不到归处的思绪全都抛在了脑后,弃而不顾。 巫锦盘腿而坐,静下心来运转内力,慢慢调息起伤势来。 目闭耳塞、入定化安,依照血莲教的疗伤秘法,内力在奇经八脉运转十二个周天,便需消耗十二个时辰。巫锦双眸紧闭,良久良久都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仿似隔绝了外界凡尘,灵魂飘然出世。 自然也不知出了这间小小的屋子外,偌大的酒楼客栈里又发生着什么。 阎绮陌坐在酒楼大堂,桌前依旧是酒肉佳肴不胜数,飘香四溢。随意动了动筷子,却觉得今日怎么个食法也是食不知味,寥寥几口塞进嘴里,便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小二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怯怯道:“客官对这菜有什么不满意……”阎绮陌摇摇头,小二当即会意噤声。 原来不是对菜不满,恐怕是用食者心事怔忡。 半晌,阎绮陌站起身来:“都倒了吧。”对着满桌子几乎未动的菜肴已是有了不耐情绪,一眼都不想再看,转身便走。 斜窄巷道内 “说罢,那些人又有什么动静了?” “是,教主。现在共有十六路门派与二十八位散客赶赴落霞庄准备清莲会一事。”今日来传报的暗探觑见教主脸色阴沉,一看便知心情极为不佳,唯恐惹怒教主小命不保,把消息汇报得简洁干练,字字小心,不敢多说一句废话。“这是收录的清莲会名单,请教主过目。” 阎绮陌接过手札来,拉开大略扫了一眼:“一群蝼蚁,竟还痴心妄想要翻天了。” “教主,我们需要派遣人手过去么?” “不必。”阎绮陌轻嗤一声,“这些人还灭不了血莲教,只不过要让他们出点血而已,看戏就好。” “是。”暗探将头埋得极低,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口,悬着心等了半刻,总算听见了渴求许久的一句:“行了,退下吧。” 阎绮陌择了个花样繁多的闹市逛了会儿,书画玩物、珍宝古器,甚至连街头卖艺杂耍都看了一遍。她觉得……实在无趣。 此刻心里竟有些怀疑当时是如何与巫锦在这街上玩乐整天的,这真的是她们几日前来过的街道么? 阎绮陌受不了这里的枯燥烦闷,人来人往的还拥挤得很。耳边一堆嘈杂叫嚷,更是惹得人心烦意乱,索性早早回了客栈,唤了只花红鹦鹉来。 这只无妄神教最顶用的信使,扑扇扑扇翅膀在屋内盘旋一圈,前戏做足才落下脚来,高傲地仰着脖子吱吱两句:“请教主吩咐、请教主吩咐!”鹦鹉声音尖细,学得有模有样,字句清清楚楚。 “明日回教。” 鹦鹉扯着嗓子重复了两遍,阎绮陌才挥手让它飞走传信去了。 眼看夜色将近,巫锦那间屋子却仍无动静,长时间的沉寂实在容易引人遐想。 阎绮陌想了想,想出个近乎无用的结果来——莫非是还在害怕自己?算了,明日将她带回教中,让她多歇几日便能好了。 噔噔的敲门声传来,是小二的声音:“客官还需要晚膳吗?若是不要,厨子师傅便要休息了。”原来是小二瞧她今日未进晚膳,特地来询问一道。 “不用。”阎绮陌并无胃口,方才果断拒绝了小二,前后不过眨眼功夫又一把拉开了房门:“等等,准备一份晚膳吧。” 那小东西一日闭门不出,想来是肯定没有进食的,不要还没等到回教,先把她饿死了去。 小二端来晚膳,阎绮陌便一把推开了巫锦房门,连敲门的功夫都省了去。“你先下去吧,不用再上来了。”将小二唤退后,端着饭食就踏进了房门。 原来还在打坐调息。阎绮陌看了眼床上的人,将饭食放下,坐在了桌案一边。 教主有个黑月光_17 算着时辰,这伤应当是调理得差不多了。阎绮陌在案几上敲了敲手指,发出“哒哒哒哒”的声响,又从圆凳转坐到了床榻边。 瞧了眼巫锦的脸色,已透出快要恢复的前兆,只是……额头上一层汗水淌得有些汹涌,有的甚至已经自颊边滑落下来,湿透了胸前的衣襟。 阎绮陌打量着那些滚滚的汗珠,伸手握住了巫锦手腕…… “唔……”十二个周天运转完毕,巫锦刚一散功,便感觉到自己手腕被一股力道握住,她侧头看向力道的来源:“怎么了?” 阎绮陌将她的手抬起,顺势贴在额际,对她解答道:“额头上有汗水,你自己擦一下。” “哦。”巫锦用衣袖布料在额头上抹了几下,揩干了汗水,随后低下头长长舒出一口气来。“阎绮陌……” “小锦,我那夜并非有意伤你。”被打断的巫锦抬起眼来,茫然望着阎绮陌,“既然你伤好了,明日和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直女谈恋爱就是这样的…… 阎绮陌:啊,小锦流汗了,赶紧提醒她让她自己擦一下。 另一个直女:哦 第9章双拳难敌四手 “唔……回家。”巫锦沉吟着重复了一遍,“和阎绮陌回家么……?” “嗯。”言语间阎绮陌已经将案几上的饭食端了过来,把筷子和碗一起递给巫锦,“先吃点饭吧。”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上次是我失手,以后不会再误伤你了。” 巫锦看过她一眼,伸手把饭食接过来,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笑容,绝口没有再提此事。“好,我还没见过阎绮陌的家是什么样子。” 无妄神教四周都是峭壁悬崖,若是没有上山的密道,妄想闯入教中无异于飞蛾扑火。于他人来说,是龙潭虎穴。对于阎绮陌,却是来去自如的一方沃泽桃园。 翌日,两人收拾好行李下楼时,正巧看见客栈门外几道匆匆离去的背影。依旧是常见的江湖装束,看起来……人还不少。 那群人脚步匆忙,头都没回地就蹿了出去,自然也没看见后面正有人盯着他们瞧了半天。 短短几日内,客栈里一连出现了两回这样的江湖人士,看起来还是奔着同一件事去的。巫锦摸摸下巴,心里对他们那件“江湖秘事”好奇感愈发浓烈,她轻轻拉住阎绮陌的衣摆:“阎绮陌,我们跟去看看好不好?” “……我们回家吧,不要耽搁时辰了。”这群人都是冲着围剿血莲教去的,阎绮陌早便知晓了。 “我就去看一眼,看完就和你回家,一定不会耽搁太久的,保证!” “好不好好不好?拜托你了阎绮陌……”巫锦把恳求的尾音拉得低低长长,小手扯着手里的衣角用了些力气。 “……好吧。” 马蹄扬起风尘,沓沓奔过茂密的绿林,踩碎了一地落叶。 “驾!”马背上的人扬起长长的鞭子,策马急奔,阳光穿透稀疏的枝叶,却被编草斗笠挡下。 忽然眼前几道银光闪烁,“吁!”一群人急急拉住马匹,停下来望着空气中闪闪发亮的银丝,踟蹰不敢前进。 “嘿。”清灵的声音自高空飘逸而下,众人举头看去,才发现参天古树上坐了两道人影。 巫锦见他们纵马奔进林子里,便运起轻功率先抵达了这条唯一的过路处等候起来,密林中交错成网的,正是她控制在十指之上的天蚕银丝。 阎绮陌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而巫锦则是坐在她的腿上,后背靠着这个软软绵绵的肉垫子。 两人居高临下,低头俯视着下面一群神色慌乱的人。巫锦摆了摆悬空的双腿,冲他们问道:“你们要去哪儿啊?” 底下一个眼尖的略有见识,望着巫锦十指上系的银丝,叫道:“天蚕丝!巫锦……是巫锦!” 一干人立马慌了阵脚,本以为遇见阎绮陌已经是倒霉透顶,没想到她怀里抱的那个人竟是巫锦。 他们与阎绮陌无冤无仇,顶多就是正邪立场不同,应当不至于狭路相逢便要死活相拼,可巫锦…… 他们这一行可是为了商议如何搅了人家老巢而去!此番密林相遇,不正应了“仇人相见”…… 顿时有汗水沾湿斗笠边缘,密林里的风都带上一股灼人的热气来。 “你们认识我?”巫锦睒睒眼睛,歪着脑袋好奇问道。 教主有个黑月光_18 巫锦性子乖张顽劣,江湖中人都是多有耳闻,被她捉弄过的人无一不是对其避而远之、躲而不及,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敢怒不敢言。 谁知道她这回又想怎么戏弄他们?下头一群人咬紧了牙,“呛啷”就拔出刀剑来,做好防备:“你想怎样!?” 天蚕银丝挡住了去路,无法再前进,只能硬着头皮对上拦路的巫锦。 并非没想过逃跑,反之已经将此三十六计中的“上上计”思量过百千回了,只是一看见后面眼神盯着他们的阎绮陌,立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副虎视眈眈的模样,他们就算想逃,逃得掉么? 前有凶狼后有恶虎,一群人被围在中间进退两难,只能握紧了手中武器,唯求能自保性命。 “你。就是你,刚刚叫我什么?巫锦?”巫锦指着方才认出她的那人,兴奋道:“你认识我么?那你说说我是谁?” 见他们惧怕自己,巫锦虽想不出原由,但索性利用起了这一点来,将天蚕丝围在那人脖子四周,距离放得极近,趁此威胁道:“快说,不然你的脖子要掉下来了。” 细薄的天蚕丝贴近,这些人虽然珍惜性命,却也并非没有脾气血性,何况众人均深信不疑巫锦这番话又是在侮弄欺辱他们,当即便破口而出:“巫锦,你不要欺人太甚!要打便打,磨磨唧唧做什么!” 自己久经江湖,大风大浪都历过了,多少还是有些名气声望,怎么能被一个小女娃当做掌中玩物般戏弄? “真暴躁……”巫锦嘀咕一声,侧头看向阎绮陌:“我不就是问问嘛,他们怎么就生气了……” 阎绮陌揉揉她的脑袋:“他们是想去做坏事,结果被你拦住了,气急败坏而已。”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巫锦向下喊道,“那我可不能让你们过去了。” 十指翻动,空中的天蚕丝便似蹦绳一样跳动起来,交错着迅速移动,划出一道道银光。 众人慌忙不迭地举刀去挡,翻身下马在天蚕网中来来回回躲闪银丝。持刀砍上去,平日里锐不可当、削铁如泥的刀锋,此刻触及到细软的天蚕丝,竟当即被一股巨力反弹了回来,起不了分毫作用。 反倒是不少内力薄弱些的持刀人,还被震得“哇”一口呕出鲜血来。 底下有三人见奈何不得这些银丝,转而纵身上树,径直冲着巫锦而去。 “二位兄弟,替我结阵!”中间的黑袍男子大喝一声,手中长剑灌满内力,已是出了杀招。 左右二人分持两口阔刀冲在前头,浑身青筋暴起,俯冲姿势向前猛撞。看似使出了千钧之势,实则只为外强中干的虚晃招数,而阵法中的真要却是藏在后发而来的剑客手上。 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巫锦却在阎绮陌身上坐得稳如泰山,一根天蚕丝灵巧穿过前面二人,呲一下划破了剑客右臂衣袍,在臂膀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剑客只略一分神瞥了眼伤口,见仅是一条微不足道的淡淡血痕,并未多加在意。 前面猛冲的两人高举阔刀就要迎着巫锦面门劈下,一直坐在树枝上的阎绮陌却突然一动,一道身影自他们头顶飞过,方才坐过的树枝也被阎绮陌顺脚咔嚓踩断。 两人均是携着千斤之力向前猛挺,如今忽然没了凭依,空空如也连一根树枝都不剩下。浑身力气寻不到借力之点,当下收势不及,只听砰砰两声,尘土飞扬,二人巨大的身躯已扑翻在地。 两颗脑袋埋进土里俯伏在地,俨然一副狼狈姿势,惹得巫锦忍俊不禁,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剑客见二人扑落个空,立马踏上身旁树干,借力翻身,向着巫锦刺去。 “铮”一声弹来一粒石子,也不知是阎绮陌什么时候捡起的,猝然弹在剑客的剑上,剑身当即裂出一条缝来。 巫锦被阎绮陌抱在怀里,任由她带着自己左右飞动,只安心地把玩着天蚕银丝,十指欢快跳动,下面的人便已瘫倒了大片。 那剑客一连失手两次,还欲出招,真气刚一聚起却突然跪倒在地,右臂一麻长剑哐当脱手。 心下一惊扭头朝着自己右臂看去,只见方才那道浅红的血痕如今已变得乌黑,整只手臂都失去了知觉仿佛已经脱离身体。 双腿一阵瘫软无力,连毫发未损的左臂也使不出力气来,剑客当下慌乱不已,抬头望向巫锦:“你……啊!” 只消一字时间,毒气攻心,剑客瞪大的眼睛还未闭合,便轰然仰面倒地,面门变得乌黑发紫,看起来格外渗人。 众人看见同伴惨死模样,心中大惊,神色慌乱顾不得左右,丢兵卸甲就想逃离此地。 “喂,你们跑什么?”巫锦用天蚕丝结成密网,笼在他们四周,把出路都给堵了个严实。 “别走啊,你们同伴都死了,快来给他报仇。” 饶是对上这种笑嘻嘻的挑衅,却无人再敢妄动。一干人被困在细密的银丝网中,身上汗水淋漓,将衣襟都被洗涤了一遍。 “喂,你们在想什么?”巫锦挪了跟亮闪闪的银丝在他们眼前晃晃,提醒他们回过神来。“还打不打?” ……不打行吗?众人默然没有作声,在这妖女面前已经不敢随意妄动。谁知道她又打了什么心思? “你们是不是知道自己人多势众,想让我两招?”巫锦逗弄道,“那好吧,我先来……” 教主有个黑月光_19 “等等!”突然下面有人高声打断道,“你在上面,我们在下面,怎么打?有本事你下来,我们再较量!” 总之这妖女是不会放过他们了,与其担惊受怕被她戏耍玩弄,不如拼上一把,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你一个人下来,我们才好为同伴报仇!” 第10章巫锦在哪 巫锦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点点头纵身一跃,轻盈的身子落在地上:“好啊,我下来了,你们快来吧。” 众人一下顿住,没想到巫锦真的这么一激就跳下来了,此刻与他们平视还显得轻松自若,仿佛并没有把这场打斗当做一回事。 几人纷纷扭头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使了几招“眉来眼去”法,其间大意是:一起上,把她围住群起而攻之,让她措手不及。 反正自古有言:“双拳难敌四手”,书中精谛,百战不爽。 嗯……那巫锦可能是千足蜈蚣。 几人举起手中刀剑,脚下踏步结了个阵法将巫锦围在其中,漫天的风尘在滚滚真气中喧扬。 架势还挺大。阎绮陌坐在树上,向下俯瞰这番别致的风景,的确要比酒楼里的戏曲有意思得多。 其间一人眼色一使,众人便手抡刀剑朝巫锦杀去。错乱的刀光剑影挥舞,无数天蚕银丝也跟着跳动起来。 手持双刀者旋风般抡着手臂接连向巫锦砍去,巫锦身子一缩,左右晃动,教他如何也砍不中。反倒被眼前飘忽重叠的影子晃得眼睛都花了,双刀对着空气胡乱挥砍。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一柄长剑破空冲向巫锦后心,她头也不回地脚尖一点,自半空中凭着那风劲来的方向身形微挪,分毫不差地落在了长剑剑身。 借力一动跳到双刀男子身后,挥手朝他后脑勺一拍:“呆瓜,我在这儿!” 男子一惊,刚转过身来便迎面被巫锦一推,看起来只是轻轻拍上了他的胸口,没想到其间蕴藏的内劲却震得他连连后退,“噗”的后心被另一人收势未及的长剑刺透。 持剑那人误杀同伴,也被吓得大惊失色,下意识扯出长剑慌张丢在地上,还没回过神来,眉心便被一条横飞的银丝穿过,两人双双眦目倒地。 “呀,好惨……”巫锦站在原地,看着两具尸首还道了句闲话。 见她突然驻足未动,剩余四人以为是找到了空档,当下攻势更猛,自四方群聚而上。 一只鹰手五指掇拢,就朝巫锦肩头抓去,另一人冲上前来欲使扫堂腿将她绊倒。 巫锦手指晃动,脚一抬,几人还没看清她如何出的招数,那一只鹰爪便一把抓上了突然横现在眼前的几根天蚕丝,扫堂腿亦是被精准踩住了小腿腿骨。 骨头碎裂的声音和两声惨叫一齐划破长空,惊飞了林中鸟雀。 一人断腿、一人手掌腐烂,倒在地上痛苦哀嚎起来。两条从山核桃中掉出来的蛊虫挪动着肉肉的身子,爬去他们身上咬了几口,啃食起这些“美味”来。 巫锦操纵着天蚕丝横穿在空气中,眨眼间又收割了一条性命。 半刻前还浩浩荡荡策马扬尘的一众人群,如今尽变成了残肢败骸,只留下一个活人瑟瑟持着手中武器,大汗淋漓。 “喂,你……”巫锦叫他一声,便仿似拨到了一根紧绷的琴弦,那弦应声而动,下意识就举起了武器来横在前头。 “干嘛这么怕我……你走吧,我不想打了。”巫锦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完又朝他挥挥手:“快走吧快走吧。” 那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撒腿就跑,边跑还听得背后有声音喊道:“跑快些!” 阎绮陌在树上已经从坐姿换成了倚靠姿势,仰躺在树干上看着下面狂奔的人,眼神平静无波。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快跑快跑!再快些!” “快点啊,不然我要追上来了!” 巫锦在后面喊得兴致勃勃,那人被她吓得不轻,抓着这唯一的逃命机会提起一口气就是不管不顾地往前奔,用尽浑身解数把平日稀疏寻常的轻功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巫锦瞧他跑得差不多了,纵身跃上树顶最高处,手指一弹射出一根天蚕丝,正好横在他喉咙前半寸。 逃命者使尽力气狂奔之下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本能地向前冲去,想要停下压根是天方夜谭。 前一刻还恍觉抓住了一线生机,后一刻便身首异处成了泉下亡魂。阎绮陌观望着眼前的一举一动,总算了然了巫锦为何在江湖中“妖名远扬”,风头比自己还盛上半筹……还真是有趣。 咚,骨碌骨碌,一颗圆圆的脑袋从脖子上滚下,剩下半身鲜血喷薄的残缺躯体扑腾倒地。 教主有个黑月光_20 一滩腥黏的血液染红了土地,看起来…有那么些脏眼。巫锦嫌弃地别过眼去,把放出的蛊虫都收了回来。 “小锦竟然把他们都杀了。”阎绮陌走过来,略扫过一眼地上尸首,神色无波,就像叙述着一件平淡无奇的事。 “唔……他们要去做坏事,难道不该死么?” “嗯,是该死。” 绿林中一地鲜血染红当头硕日,照亮三十里外的落霞庄。 一众江湖豪客早早便聚集在了此地,摩拳擦掌等候着今日正午的“清莲会”。 “沧州那几位兄弟怎么还没到?”庄主文旭走出来在屋外阔旷筵席上逐一扫过,发现其间一桌留出了大半空凳,向旁边的随从询问道。 随从摇摇头,恭敬道:“不知,这几日门守也没收到沧州几位大侠的回帖。” 清莲会一事事关重大,江湖各路豪杰为此皆是快马扬尘而来,目的在戮力端平血莲教,铲除妖人以绝后患。众人对今日一聚亦是看重,断不该有任何延误,怎么却迟迟不见沧州那几位豪客的身影。 莫非是半途出了什么意外?文旭皱起眉头,摆摆手将随从挥退:“罢了,你先下去吧,兴许是有事耽搁了。” 随从垂首退避,文旭又唤左右抬酒上桌,与众人高谈痛饮起来。 喝得人事不清时,大抵也讲完了如何痛击围剿血莲教,如何兵分三路夹击妖众,如何生擒贼首又如何瓜分财物。甚至连庆功宴备在何时,都悉数给安排得面面俱到。 落霞庄中酒气熏天,混着一堆迷迷糊糊、含糊不清的豪言壮语……不,酒后狂言。 “报!!!”急促又慌乱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极不和谐,探子跑得满头大汗,一进山庄就跪在文旭跟前,喘着粗气:“庄…庄主,巫锦出现了!” 啪嗒,酒碗碎了一地。一群醉汉好像被灌了一壶疗效俱佳的醒酒药,目光立马聚在了贸然闯入的探子身上。 “你说什么?在哪儿!?”院子里不知是谁发出的声音,急急问道。 “在…在阎绮陌怀里。” “此言当真?!何时的事?” 探子低下头,声音都有些发颤:“两个时辰前,阎绮陌抱着巫锦出现在江夏绿林,沧州那几位英雄…已经遇难了。” 啊!众人闻言,皆是一阵错愕。巫锦不是失踪了么?怎么又突然出现了!且江湖里都传无妄神教和血莲教向来是水火不容,关系剑拔弩张,每次见面都免不了兵刃相接,怎么…探子方才说…阎绮陌抱着巫锦?! 该死!果然传言都是假的! 一干人深觉自己中了算计,半刻前的豪言壮语此时竟只剩踌躇满腹。烈酒火辣辣烧着喉咙,吞不下去,吐出来,未免太失面子了。 还是文旭先镇定了下来,招手示意众人少安毋躁:“看来血莲教已与无妄神教结成同盟,此番恐怕欲在设计我们自投罗网,既然如此,诸位英雄将且按兵不动,勿要落了贼人圈套。不妨先静待窥敌,看看她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到时我们再做打算不迟。” “庄主言之有理。”巫锦都回来了,他们还是不要贸然出动的好。 “那我们就先等着看看,免得受了她们算计。总之剿灭这群邪魔歪教也是早晚的事!” 落霞庄里一群人商商量量的,竟然就此把清莲大会的主事压了下去,准备好好再观察一番,瞧瞧到底巫锦和阎绮陌这两人搞得是什么名堂。 此外,还有一群人,正脚步匆匆踏进遍地横尸的江夏密林。 “水护法,这里有几具尸体!” 血莲教这段时日为了寻找巫锦的下落,日夜不停地奔赴各地,尤以左护法水犹寒带的这只队伍为例,连日来几乎就没歇停过。 一群教众累死累活,不是没想过提议休息,可一看到护法冰冷的脸色,又想及护法和圣女的关系,知晓平日沉着冷静的护法此刻心里恐怕早就乱翻了天。 如今一日找不到圣女,要护法歇息肯定也是寝食难安。教众们一番推己及人,大义凛然地决定顶着疲惫的身子咬牙和护法继续找人。 水犹寒瞥过地上尸首,本来这江湖中哪里死几个人也是常事。而引人注意的是,这群人各自稀奇古怪的死法,还有好几张乌黑发紫的面孔。 这手笔……江湖中鲜有。 教众敏锐地捕捉到这丝异样,立马便报了上来。水犹寒走到几具尸体前蹲下身子逐一检查了一番,尤其端详了他们的致命伤口处。 一干教众面面相觑,眼睛里放出惊喜色彩——检查这些尸首时,护法坚硬冰冷的轮廓明显有了数日未见的动容。 果然是有圣女的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可能会…有可能会断更…断更一天。这两天偏头痛,脑子沉得厉害……如果明天再不好,就没有更新了。先抱歉…… 小一:呜呜呜呜,好想捶掉这个拖后腿的脑子QAQ 教主有个黑月光_21 小梦:???你哪儿来的脑子?不是本来就没有吗? 小中:【吐槽】她本来有的,前几天玩植物大战僵尸的时候被僵尸吃掉了,现在就是个傻子。 。 第11章小锦姑娘 无妄神教坐落在怪石嶙峋的高崖上,崖边寒风料峭,忽而还有几只飞鸟振翅掠过。 地势居高,仿似一座磅礴宫殿耸立于三尺云端,若放进画中,必能得才子提笔批注——“天上人间”。 巫锦从密道出来,看上一眼便不由得恍了神。 谁说邪魔歪教的巢穴就一定是阴风森森、黑气沉沉,看起来还要穷凶极恶长得似个恶魔窟的?不过是世人一厢情愿的遐想罢了。 无妄神教就全然不同,一座座碧瓦雕檐参差有致,巍然屹立,宛如天上的宫殿落了凡尘,帝王行宫也不过如此。 教殿的小径边花木扶疏,轻絮扬在空中翩然飞舞,一条长长的独木吊桥横在百丈悬岭中间,跨过游离浮云,通往神教的后山。 此间格调别具风韵,恍惚犹如幻境。 “小锦,我们到家了,走吧。”巫锦揉揉眼睛,这才回过神来,“哇”的惊叹一声,跟着阎绮陌进了教殿。 见到阎绮陌回教,教内上上下下皆是礼节备至,恭恭谨谨地躬身迎接,也有不少教众垂下头但眼神不安分地往上瞟,想觑觑教主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是谁。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阎绮陌把他们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却并不阻拦也不搭理。 浩荡宛如皇帝回宫的行头转眼便被正堂里的突兀打破。 无妄神教的正堂里,教主独享的雪貂榻座上,此刻正仰面躺了位罗裙女子,双眸静静闭阖,细密的睫毛弯弯上翘,睡得气定神闲、神态怡然,安宁的睡貌同样翩染风华。 听见有脚步声临近,沉睡的女子睫翼轻扇,缓缓睁开了眼睛。 侧头一看,竟是这软榻宝座的主人回来了,她身子一动,立马起身来,讶异道:“呀!教主回来了,您怎么今儿个回来得这般早,来来,您坐,我回屋睡去。” 阎绮陌已逾七日未曾回教,知晓云婳此言是在侃她,也不急不恼:“云婳……” 还没说完,便又被一声惊乍打断,云婳三两步跑了过来,瞧着巫锦心花怒放:“阎绮陌,你有本事啊,出去七天拐了个小姑娘回来。瞧瞧这小可爱模样,真惹人疼惜,来,让姐姐捏捏脸——” “嘶!”云婳作势伸手,却被阎绮陌一把拍下她的魔爪,用劲挺大,都能听见清脆的巴掌声。“干嘛呀你,死鬼,我连人家小可爱的脸都没摸着呢!” 云婳摸着自己泛红的手背,翻了个白眼。 “不能捏。” “为什么?” “……”阎绮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沉默着不答话,反正就是不想让她捏。 “哦,我知道了——”云婳摆摆手潇洒离开,尾音却拖得老长:“今天是我们教主大人见色忘友的第一天,回去我得刻在后山石碑上,让大家没事儿都去观望观望,说不定还能成个独绝风景。” “阎绮陌,她是谁呀?”巫锦望着云婳背影远去,直至离开视线,狐疑道。 是个讨厌的人,阎绮陌想。“一个没什么作用的祭司。” “哦……”巫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无妄神教的人在大祭司云婳的带领下,变得格外擅于“察言观色”,自巫锦回来那天后,教殿里都笼上了一股“诡异”的气氛。 你不说,我不说,但各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清楚得很。 下至教里的厨子,上至长老堂主,殿内是眉来眼去的丫鬟小厮,殿外是互打暗示的巡逻教卫。 “哦哦,这是又要给小锦姑娘送饭了是吧?那我再多炒几个菜……” “今天又去街上逛了一遭,正巧发现胭脂店里进了许多新货,我还特地多买了一份回来。你,待会去送给小锦啊,就说是教主托你送的……废话!当然要趁教主不在的时候去!” “这是小锦姑娘的房间,打扫的时候得仔细点,尤其是旮沓角落里的尘灰,千万不能落下了,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嘘……小锦姑娘来了,快!打起精神,一定要面带笑容地给姑娘打招呼。” 教主有个黑月光_22 如今无妄神教中里外上下,几乎各个都把这位“小锦姑娘”当做稀世宝贝护着,其原因除了云婳那张说风就是雨的嘴皮子外,最重要的,还是亲眼瞧见了自家教主对小锦姑娘的宠爱呵护。 耳听为实,眼见也为实,一群人心里乐开了花想的小九九,现在全成了板上钉钉的铁实。 这怎么能不叫日日为教主终身大事操碎了心的忠诚教徒们对巫锦爱护有佳? 何况这位小锦姑娘不仅生得一副可爱模样,还待他们亲和友善,没有半点架子,平日里和谁都能嘻嘻哈哈地打闹玩耍,自然惹得众人对她喜爱不已。 而阎绮陌,只当是手下一群人被云婳带着发起了神经,由了他们的玩笑心思,不曾有半分多虑。 巫锦作为两只呆头鹅中的另外一只,自然也看不透他们肚子里那些花花肠子,还有……脑子里飘荡的“美好希冀”,照常留在阎绮陌家中吃喝玩乐一样不误,闲下来的时候也会挠着脑袋想想该怎么报答于她。 “小锦。”叩叩,是云婳的声音,“小锦在屋里吗?” “是祭司姐姐么?我在,我这就来!”云婳来得趁早,迷糊半醒的巫锦揉揉眼睛,赶忙穿好靴袜,下床去给她开门。“唔…祭司姐姐,怎么了?” “小锦还在睡呢?看来是姐姐来早了。”云婳假意客气道,平日里可没见她那么脸皮薄过,也就能骗骗初来乍到的巫锦了。 “没,没事。我已经醒了,正准备起床,姐姐来得正好。” 云婳挑的这个时辰,不算太早,正好比阎绮陌晚一些。特地选的。 阎绮陌作为一连外出了七日不归、袖手丢下教中大小事务不管的教主,如今回来,处事殿的案上已经叠了小山一样的教务等着教主临个“宠幸”。 无奈巫锦一同回了教中,白日里她又想陪陪这只小宠物,只得每日早起了两个时辰,分出时间去将堆叠的教务处理了。 便就在这两个时辰里,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摇着狐狸尾巴一脸坏笑地跑到巫锦屋门口。 “既然小锦醒了,那陪姐姐出去玩会儿好不好?” 于是,阎绮陌以为还在沉沉睡梦中的小宠物,就这么被云婳轻轻松松牵走了。 巫锦一路乖乖跟着云婳,穿过正堂、绕开偏殿,两人步子轻快转眼就到了一道兀立的金壁宽门前。 两根蟠龙柱耸立左右,柱子上的金龙喷张着巨口,雕工精细,颇有威怒之仪。“大祭司。”门壁前持枪御守的四位教徒见到云婳,恭敬颔首行礼。 “嗯,来开门吧。”门后是无妄神教专程用来贮存宝贝的天物阁,是整个教殿中最为富庶的黄金之地。金珠玉器遍地就不说了,其间精髓还是藏了无妄神教这些年南征北战、四处掳掠而来的奇珍异宝,几乎件件皆是独绝无二的稀世珍物。所以防备格外严禁,这门前四位都是教中一流的高手,在他们手下妄想硬闯,便与白白送死无异。 天物阁一向只有两人能自由出入,除了教主,剩下那人便是祭司云婳。 守卫与云婳分别拿了一颗铜球圆珠出来,衔进左右金龙的口中,抵上它的尖齿,门壁便轰轰隆隆应声而动,自正中分敞开。 云婳带着巫锦踏上了一条黄金遍地、一不小心还可能踩上金块崴脚的路。瞥见旁边的小可爱水灵灵的眼睛都被金子映得闪闪发光,云婳慷慨道:“小锦喜欢哪块?捡就是了。” 巫锦赶紧摇头:“不,不用,谢谢祭司姐姐。” “真是个小可爱,走,姐姐带你去看更好的东西。” 小心翼翼绕过一地黄金玉珠,巫锦总算见到了云婳口中那个“更好的东西”——蓬草窝里的一颗蛋。 蛋壳上有几条斑驳纵横的裂缝,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从里面破壳而出。 “就是这个么?”巫锦指指这颗奇怪的蛋,通体似白玉,又似寒冰,不知道里面究竟藏了个什么生物。 “对,就是它。” 阎绮陌这死鬼瞒着她不说,还真当她看不出来了么?从巫锦出现的第一天起,云婳就知道了这小丫头的身份。 ——是个被黑心鬼骗回来的失忆小可怜,云婳想想,决定暂且把和血莲教的恩怨放到了一边,“顾全大局”地先为阎绮陌的终生大事做起了打算。 至于这颗蛋……大祭司贵人多忘事,早就记不得了是从谁手里抢来的,只记得那一家子人世代养蛊,祖孙八代都守着这颗蛋当祖宗供养,眼见着蛋壳终于有了裂缝,要孵出点东西来了,结果一家人被无妄神教屠了个干净,养了百年了宝贝蛊蛋也被抢回了教里的天物阁。 “小锦,你摸摸它,看看喜欢不。”云婳早就打好了万全主意,巫锦是谁?她那性子肯定喜欢。 果然巫锦期待地伸出手去在蛋壳上摸了摸,一丝冰凉触感从指尖传来,一路沁进心底,霎时让人心花怒放。 咔、咔嚓—— 一条裂缝开始蜿蜒生长,蛋壳不安地摇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嗷哈哈哈,我灰太梦又回来了!!我是打不死的小强,我爱码字!嗷~~ 大人们送我一个花花【一个有爱的评论!】好嘛=w=今日限时活动:一朵花花换一颗小心心~扑通扑通还能跳那种!限时活动,珍品心心赠送! 路人问:“要是我留言的时候活动过期了怎么办?” 教主有个黑月光_23 小一:(呆…)怎么办……? 小梦:(呆…)要不送一个过期的小心心吧……? 小中:【捶掉两个呆瓜的头】你们是不是傻,延长活动时间不就好了! 噢=w=对哦,如果给我一个期限……那么我希望——这个期限是……一万年!!! 第12章被罚站了 喀喀的碎裂声惊得巫锦急忙收回了小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枚摇摇欲倒的白玉蛋。 那蛋晃晃悠悠半天,延长了两条裂缝后,平静了。 又不动了。云婳看得皱起眉头,还以为蛋里面的东西今天终于要破壳了,没想到又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虚晃招数。 侧过头去,发现巫锦倒是对这颗蛋很感兴趣,搓搓小手又试探性地在它壳上轻轻抚过。 蛋壳纹丝不动,巫锦却欣喜道:“好了,我明天再来看你。”扭头望着云婳,“祭司姐姐,我明天还能来么?” “当然,小锦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但是千万记得不要告诉教主,万一她不同意,你以后就不能来了。”看见小丫头和这颗蛋说得起劲,云婳就知道,这小可爱离上钩不远了。 此后的每一日,云婳都趁着阎绮陌早出去处事殿的时间溜到巫锦屋门前,带着她去天物阁看那颗奇异的蛋。 说来倒也巧,无妄神教抢来放了好几年才裂一个口子的怪蛋,这几日竟然每日都会新增一条裂缝。渐渐地原本坚如白玉的蛋壳愈发变得薄弱不堪,仿佛风一吹就会碎开四分五裂。 巫锦心里的激动也开始按捺不住,缠着云婳来天物阁的频率逐渐高了起来,一天便要对这颗蛋看上好几眼,期待盼望着壳里面的小生物哪一日就出来了。 随着来得次数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这两人鬼鬼祟祟的身影被阎大教主逮了个正着—— “站住,你们去哪儿?” 此刻殿里的声音宛如晴天霹雳,轰得两人身子整齐地一震,回过身来望着突然出现的阎绮陌,集体噤了声。 阎绮陌怎么……怎么又回来了? 早就觉得这两人行踪诡秘,成天偷偷摸摸不知背着自己在弄些什么名堂,今天趁着处理教务的时间假意出去,又半路折了回来,果然看见云婳正带着巫锦往外蹿。 阎绮陌朝两人走近,直接略过一肚子坏水的云婳,问到巫锦:“小锦,你们要去做什么?” 巫锦看看她,又很快低下了头,埋着脑袋一言不发,手指无意识地搅在一起,心跳砰砰地加速。 是做贼心虚的表现没错了。 阎绮陌瞪一眼云婳,冲这个罪魁祸首说话的语气可就没了那么多耐心:“你说,又搞什么花样。” 这云婳日日做些不正经、插科打诨的事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带坏这只小宠物,让她也学会有事瞒着自己了。教主对此非常不满意,脸都黑了一截,小宠物怎么能背着自己和别人有秘密? 云婳一脸谄媚道:“我这不是瞧着教主大人事务繁忙,怕小锦一个人无聊,带她四处看看我们教殿里的风景吗?小锦,你说是吧?” “嗯嗯……”收到云婳飞来的眼神,巫锦赶忙点起脑袋应和。 “小锦。”阎绮陌把声音都放沉了三分,“和我说实话,她带你去做什么?” 巫锦偷偷觑到阎绮陌冷沉的眼神,埋着的脑袋抬也不敢抬:“祭司姐姐只是…带我四处去玩儿。” “去哪儿了?” 悍不畏死的云婳适当地咳嗽了两声,巫锦险些出口的话立马就变了内容:“没……没去哪儿……”要是让阎绮陌知道,自己以后就不能去看那颗蛋了。 还是不要说了,巫锦为心爱的宝贝下定了决心,也惹怒了阎绮陌。 “云婳!你过去。”阎绮陌指着墙角,话里一把火气。 “哦…”云婳识相地没再说话,默默到墙角边站着去了。 殿里的温度突然降得有些厉害,空气凝滞了半晌,巫锦顶着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抿紧了唇。 殿里的侍卫互打眼神:小锦姑娘和教主这情况,好像不太对啊…… 另一个侍卫挤挤眉毛:教主这是在气头上,肯定要冷战了。嘘,我们先别出声…… 教主有个黑月光_24 良久,心虚的巫锦被盯得头皮发麻,决心再为自己辩解一下,小声道:“祭司姐姐真的只是带我随便玩玩……” 话音刚落,手腕就被一把抓住,巫锦步子没稳,踉踉跄跄地就被阎绮陌拉到了另一边的墙角。 “你就站在这,等什么时候愿意和我说实话了再离开。” 阎绮陌声音冰冰冷冷的,听起来有些生气,做贼心虚的巫锦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只得面对着这个黑漆漆的、方方楞楞的墙角乖乖站好。 身子挺得笔直,低低埋着头,因为紧张而下意识并拢在一处的脚……正好凑成了一副标准的罚站姿势。 比起对面那个舞腰弄肢的云婳,巫锦的确是个老实的小可怜没错了。 “看好她。”阎绮陌对旁边的侍卫吩咐完,摆袖就走。 教主把处事殿冻成了一座冰窖,门前的侍从不禁打了个寒颤,又立马求生欲极强地提起精神来。 阎绮陌处理完半堆教务,瞥过殿内已将燃尽的熏香,眼神停滞片刻,旋即便有丫鬟躬身进来换上了新香。 “去看看她在做什么。”阎绮陌头也没抬,仍看着手中的卷札,但侍从很快会意,颔首从处事殿退了出去,到正堂打听小锦姑娘的消息去了。 处事殿与正堂之间本就距离不远,加之侍从脚步匆忙,没出片刻功夫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还在站?” 侍从低着头:“……是。” 今日大概是教主回教以来处理教务最久的一日,寸步不离处事殿里那张桌案,就连午膳都是厨子做好了连着碗筷一同端进来的。 过了午膳的时辰,阎绮陌道:“去,看看她。” …… 侍从端着与上次同样的表情回来了。 “还在站?” “……是。” 于是教主又过了一个手不释卷的午后。 处事殿里的侍从一把一把地捏着冷汗,企图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又一边在心里默默为小锦姑娘祷告。 希望小锦姑娘早日把教主哄好,不要让他们这些守殿的侍卫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又一个极为漫长的午后过去,看见教主似乎忙碌得忘记了时间,丫鬟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道:“教主,需要把晚膳端来殿里吗?” 阎绮陌回过神来,抬头望向窗外,这才发现天边一角已经染上了霞色。 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何还没有巫锦的消息? 这回侍从学了乖,还没等教主示意就先主动去看了小锦姑娘的情况。 回来的时候,也学会无问自答了,只是声音气息不太稳定:“启禀教主,还…还在站。” “啪”卷札被大力丢在地上,侍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呼,还在。 椅凳上的钉子终于在此刻探出头来,阎绮陌再坐不住,起身便朝着正堂里去。 而巫锦…… 还站在那个小小暗暗的四方角落,两只手放在身前绞在一起,娇俏的小脸上全是委屈。 ……站太久站出来的。 腿酸,腰疼,背脊发麻…还…想那颗今天一眼都没瞧见的蛋。 阎绮陌脚步无声无息,不知什么时候就到了正堂,看见角落边那个孤零零的人影,此刻正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腿酸得厉害,巫锦悄悄挪动小手放在腿上揉了揉,又怕被发现似的,很快将手收回来继续保持原来的姿势,眼睛偷偷往旁边的侍卫身上觑。 这可难为了当差的侍卫。小锦姑娘在这儿站了一天了,一副受委屈的模样简直我见犹怜,本来想给她放放水假装自己眼花了,可现在教主就在前面,饶是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装瞎卖聋了。 教主走的时候和他吩咐什么来着?“看好她。” 侍卫没办法,只得狠下心来,长|枪往地上一震,顶足了气势:“做什么!不许乱动!” 教主有个黑月光_25 呜…被发现了。 巫锦往墙角边缩了缩身子,不敢说话。 侍卫依照完教主的吩咐秉公执法后,却发现教主的眼神突然变得极为凶残,像要宰了他一样。 “谁准你吼她的?!”阎绮陌怒气腾腾地走近,一把打掉了侍卫手里的长|枪。“去后山思过三日!” 觉得自己极其冤枉又不敢违抗命令的侍卫默默捡起武器,心里流着泪退下了。 “小锦。”阎绮陌唤到墙角边的人,“老实告诉我,你们这几天去哪儿了?” 巫锦将头侧到一边,别着嘴一字不发。 小丫头看样子还是赌气了。一旁散漫在墙角靠了半天的云婳,突然开口叨叨:“阎绮陌,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你,让人家小可爱站那一天了。真是臭鬼。”一口打抱不平的语气,仿佛已经忘了究竟谁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闭嘴!” “哦。” “累不累?”阎绮陌问道,本以为不消多长时间她便会与自己说实话,倒没想竟真在这儿倔了一天。 当然,阎绮陌不知道的是,这期间少不了云婳的卓绝功劳。 巫锦抿着唇仍旧不理她,只是被这么一问,脸上的委屈表现得更加厉害,轻轻用手揉了揉腿。 云婳一副看好戏的姿势倚在墙角,清晰地看到阎绮陌脸上有了明显动容痕迹。 啧,就知道这臭鬼有克星了。 “跟我回屋。”阎绮陌牵起巫锦垂在腿侧的手,就要拉她回去,没想到那小手上还有几分力气,又把教主的步伐拽住了。 回过头来,发现巫锦还在原地纹丝不动。“怎么不走?” “……腿麻了。”小可怜一副委屈样,声音都隐隐带上了哭腔。 于是,教主当机立断,果决地将人打横抱起带回了屋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呆,蛋还在孵……QAQ听说留花花蛋里就会孵出蛋花(对,就是餐桌上那个蛋花汤,营养美味的可口佳肴~~) 谢谢大家的留言,有了留言以后打游戏都成了我的第二爱好,第一爱好是回复大家的留言,嘻嘻~~千真万确! 第13章一团胖球 小可怜在墙角站了一天,不仅腿疼身子累,就连肚子也饿坏了,厨子刚端来晚膳她就立马蹭到了桌子旁,把碗筷食碟都当作了亲人,好好亲近了一顿。 唔…坐着的感觉真好。 白糯糯的米粒粘在嘴角边,痒痒的,巫锦下意识伸出舌头侧到唇角去勾,没想到那米粒隔得远,舌尖完全碰不到它。 无奈只能抽空挪出端着碗的手来,扒掉了这颗软糯的米粒。 教主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缺根筋的双手也放得稳如泰山。若是被为她终生幸福处心积虑操劳的云婳看见了,定是要当场气得昏厥过去,倒下前还要大骂一声这臭鬼是个不开窍的死脑筋。 厨子端来的饭食本是两人份的,因为想及教主和小锦姑娘都尚未用过晚膳。 这份用心本来妥帖,只是饭食落到小锦姑娘手里,转眼便成了两只滴米不剩的空碗,教主除了闻闻气味、看看颜色,手连饭碗都没沾着。 但好在教主口腹之欲并不重,又或是靠着眼前的人就饱食了一顿秀色之餐,全把晚膳一事忘在了脑后。 小宠物吃她的饭可以,可是…要背着她和别人私底下有秘密,教主占有欲作祟,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趁她饱餐了一顿,看起来心情大有好转时,阎绮陌趁隙追问道:“小锦,你和云婳今日想去做什么?” 巫锦一怔,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愣了愣,旋即两步跑到床上,拉起被子掩住自己,小小的身子裹在被盖下,好像这样就隔绝了她与外界。 不能告诉阎绮陌,不然自己就不能去看蛋壳了……不能告诉她…… 咒语一样的碎碎念在巫锦心里打着圈,把这只小宠物的心愈发锤炼得坚定不移。 对,就是不能告诉阎绮陌。 教主有个黑月光_26 薄薄的屏障被一把拉下丢到一旁,巫锦看见外界情况时,阎绮陌已经脱掉鞋袜到了床上,而且…就在她眼前。 所隔间隙不过咫尺,甚至更近,近得连阎绮陌瞳孔里的影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唔……是自己的。 巫锦恍神之间,已被两只手抵在了肩头左右,娇小的身子禁锢在阎绮陌的臂弯间,往后缩缩是冰冷的墙头,退也退不得了。 眼睛偷摸摸地左右瞥瞥,发现臂弯下还有很大空隙,要不钻出去快点跑掉吧? 可这整个殿都是阎绮陌的家,自己能跑到哪儿去?巫锦想到这里,气都焉了下来,攒了半天的劲也溜走了。 阎绮陌见她竟然想逃,不可抑制地升上些不悦,把身子靠得更近,借此牢牢锁住她,目光直逼她的双眼:“小锦,别瞒着我。” 唇间温薄的热气喷在巫锦脸上,带着丝缕奇特的异香,若不是这两人脑子都在某方面白得心无旁骛,恐怕这屋里真是别有一番旖旎风光。 身子被锢在一寸小小天地中,眼前贴近的脸颊近在咫尺,让人难以忽视。巫锦试着将目光东躲西藏,可终究还是无处安放,认命落在了阎绮陌身上。 “阎绮陌……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巫锦试探着把手抬起来,手指一开,比了个“五”。 “为什么?”阎绮陌脸色阴沉,全是对云婳的怨怒,不知道她究竟给自己的宠物灌了什么迷药,竟让她对自己百般隐瞒。 这该死的云婳,真不能让她闲在教里,明天就给她找些事做! 走在半路的云婳突然打了个喷嚏,赶紧捏捏鼻子吸一口气,深深怀疑自己是染了风寒,赶忙快步蹿回了暖和的屋子里。 巫锦摇摇头,不肯再说,只是软绵绵地央求道:“就五天……” “不行!”太久了。 “阎绮陌…”抛出一贯常用的招数,巫锦攥住她的衣摆轻轻扯动,水灵的眼睛骨碌碌打着转。 可却没有得到回应,看来五天这事是不成了,巫锦把手松开,重新试探着比了个“三”。 “那三天、三天好不好?”扑通一头靠在阎绮陌肩头,小兽一样钻着脑袋把脸埋了下去,“呜…拜托你了……阎绮陌。” 这招数名曰“撒娇”,普天之下众人皆是闻所有闻、见所有见,不奇怪。可偏偏教主初涉□□,心中茫然,饶是再神通广大也抵不过此一击。 只怪曾经未有过亲身体验的经历,如今正面对上,竟不知该用哪门武功去应这一招。 百家武学皆败于阵前,阎绮陌索性赤手空拳依凭起感觉来。 她收回抵墙的手抱在巫锦背上,轻轻拍了拍:“好吧,那你三日后要告诉我。” 答应了!巫锦顿时眸中星星闪闪,连连点头:“嗯嗯!” 按照前面几日的情况来看,那颗蛋只需要三天就能彻底破壳将里面的东西孵化出来了。说五日是为了能多些时间,若是不行,三日让她看上一眼神蛋破壳时的惊奇,也足够了。 最好还能将它偷偷带出来…… 巫锦就怀着这样的心思,接下来三天都憧憬喜悦地钻进天物阁里,守着那颗即将彻底碎裂蛋壳,摸摸它,逗逗它。 时间过得比巫锦的性子慢一点,但也总算等到了第三日的辰时。 巫锦满心喜悦,健步如飞。后头的云婳却一反常态,焉着个脑袋似乎精神不振,三步一叹气,五步一悲吟。“我真是命苦啊,遇上个恩将仇报的臭鬼。” 原来是阎绮陌真给她遣了个苦差事,派她去清理流河一带的落草贼寇。倒不是大发善心要为民除害,而是……那窝贼寇日日掳掠营生,听说寨子里藏了不少钱财。 可流河距此所隔尚远,来回路途便要周折七日,车马劳顿,是个磨人心智的闷差事。出发时间就定在今日,云婳深叹一口气,悲悯起自己到头的好日子来。 看看前面活蹦乱跳的小丫头已与她拉开了数段距离,云婳赶紧抛下这些怨念,摸出开门的铜珠跟了上去。 阎绮陌这个臭鬼,若是以后好事成了,她便是开国忠谏,肱股之臣! 轰轰隆隆石门拉开,二人一路走进天物阁内,眼见那颗满身碎痕的蛋壳已开始左右摇晃,巫锦迈开步子就跑到了跟前。 双手按捺不住地合拢搓动,眼睛直勾勾盯着那颗蛋,仿佛它的一分一毫变化都不愿错过。 喀—— 嚓、喀嚓—— 蛋壳终于沿着裂痕分成了几瓣不规整的碎片,一团白肉圆子从摇摇欲坠的半边蛋壳里滚了出来。 那圆子裹成一团的身子慢慢展开……还是圆子。 教主有个黑月光_27 巫锦目瞪口呆,眨眨眼睛努力接受着这个事实。 分明该是只有头有尾的天山冰蛊,结果……因为身子太胖挤在一团,成了一颗圆滚滚的肉球……简直胖得没有虫子的样子了! 肉球在蓬草堆里滚了半圈,发现四处碰壁无法施展身手,索性停下身来靠在边上。雪白的团子上有两条黑色线条逐渐展开,逐渐扩大,巫锦总算靠着它分清了肉球的头尾。只是…… 唔,身子好胖…… 眼睛好小…… “这是只什么东西?”云婳好奇地伸出手指,往肉团子屁股上一戳。啧,还挺有弹性。 “是冰蛊。”巫锦解释道,“这蛋应该是从天山雪池里捞出来的……”声音越说越低,仿佛是在担心云婳不相信她所言。 毕竟这团肉……谁又能看出它是只虫子呢? 还好云婳并没有怀疑,只是又捏了捏手感极好的白团子,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么团胖球竟还挺有身份的嘛。” 胖球?谁是胖球?团子好像听懂了,还好像很是生气,拿屁股往云婳手指上一顶。猝不及防之下把她整只手都顶开了小段距离,然后自己麻溜一滚,滚到另一边角落待着去了。 “祭司姐姐,它好像生气了……” “嘁。”云婳全然不在意,侧头问巫锦:“小锦喜欢它么?” 巫锦实诚点头,眼神放彩,但开心了不足半刻又很快黯淡下来,低低地道:“可我答应阎绮陌,今天就要把冰蛊的事情告诉她了……”以后是不是就不能来了? 瞥见白团子还在窝里愉快适意地打滚,就更勾人喜爱,让人舍不得了。 “她不让你来,你可以把冰蛊带走啊。” “真的吗?!”巫锦立马就打起了精神,激动道。 “嗯,可是我们天物阁里的东西,一直都有个规矩……” “什么?祭司姐姐,你快说吧。” 瞧见巫锦迫不及待的眼神,云婳心底暗自得意,臭鬼,看你以后怎么感谢我。 天物阁里除了金银玉器,奇珍异宝,便只剩巫锦与云婳两人,安静得不闻一丝喧闹杂声,二人脱口而出的话语皆能字句清晰地落入另一人的耳朵里。 “天物阁里藏的宝贝不能分给外人,只能让教主亲系享用,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 什么时候的规矩?云婳刚刚自己定的。 啊……巫锦又把头焉了下来,嗫嚅道:“可我不是阎绮陌的亲系……” 云婳状似惋惜,慨叹道:“唉,那就太可惜了。” 呜…… “小锦,我们得出去了,姐姐要离开教里一阵子,回来再带你玩。” 呜呜……等出去就要把冰蛊的事告诉阎绮陌了。巫锦虽然对胖团子恋恋不舍,但也不能独自留在此处,只能耷拉着脑袋跟随着云婳:“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应该……应该下午三点左右能写完。 话说昨天答应加更以后,突然发现这周是单休,哇!!!!起床的时候当场就泪崩了,注定是一个没有假期的周六周日…… 想求评论,大家嫌烦也可以略过。因为……有评论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来自一个傻子的满足)。每天看评论的状态是这样的: 啊嗷嗷嗷又有新评论啦!——怎么办好想回复她QAQ——(强行忍住)不,你不想。再等一会。假装这个评论是没有看见过的,等凑够五条(满一页)就会看起来有很多评论,到时候再一起回复。——呜,忍不住…… 希望有一天能变成热评体质…… 哪怕是喷我的也行诶QAQ(你还说自己不是受?)反正有的地方写得不太好,大家提出来让我改正也是好事……唔…… 第14章小锦呢 云婳领了个苦差事,刚从天物阁里出来不久,就愁眉苦脸地带着一干教众下山了。 她要去一百里外的流河,抢人家的钱财。“该死的阎绮陌,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教主有个黑月光_28 云婳对着空气啐她一口,没想到阎绮陌竟从身后蹿了出来,睨她一眼,笑道:“是啊。”又闲意踱步到巫锦身前,牵起她的手。“走,小锦,去和我说说这几天你们做什么了?” 还不忘提醒她道:“今日天热,待殿里凉快些,就别出去了。”说罢别有深意地瞥过云婳。 ……贱人!云婳气得牙痒痒,咬着银牙从鼻子里哼她一声,扭头就走。 再待在这儿,迟早被这臭鬼气死。 正堂里的雪貂软榻有冬暖夏凉的功效,此时坐卧在上面便能感受到雪貂皮上浸出的丝丝凉意,沁人心脾,仿佛身子都要软化在这块冰凉的小榻上。 巫锦倒着头往榻柄边蹭了蹭,倚坐在软榻中挨着阎绮陌,后面还有打扇的丫鬟,其身心都沉浸在一片享受中。 “阎绮陌。”巫锦坐起身来靠着她,决定按照约定坦诚道:“其实这些天……祭司姐姐带我去了天物阁。” 天物阁?阎绮陌挑眉,那里面都是珍重宝物,本是不许旁人擅进的。既然是巫锦……那便算了吧,让她看看也未尝不可。 “嗯。”阎绮陌答应道,眼神看过来示意她接着说。 “我没拿你的钱……”巫锦想到其中要点,急忙先解释了一句,“什么都没拿。”双手也跟着连连摆动,以示清白。 脑袋突然被一只手揉了揉。“嗯,我知道了。所以小锦看到了什么?喜欢上了?” “一颗蛋……”巫锦的声音骤然降低,言语间也变得小心翼翼。 “什么?” “就是在很多黄金后面的屋子里,蓬草窝中那颗白色的巨蛋,你们从天山雪池里捞起来那颗。”巫锦认真描述道,全然不知这蛋是抢来的。“它今天刚孵化……” 自己还没看到几眼……巫锦想着,抿起了唇,又忽然有什么别的想法跃上心头。 阎绮陌听完,轻轻点头,好像知道了她说的是什么东西,正欲作答,却瞥见堂前有侍从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好像有什么急事要报。 “何事?”侍从一副刻不容缓的模样吸走了教主的注意。 “教主,山下来人了!人数众多,似乎是想闯上来!” 又是什么宵小?阎绮陌不悦地皱起眉头,扬袖一挥:“派人下去,都杀了。” 侍从连忙颔首应了声是,领命退下。 回头看向巫锦,本来玲珑精俏的小脸上已有了些杀气。她端坐起身来:“阎绮陌,我去帮你。” “不用,一群无名之辈还上不了这里,不必放在心上。”虽是嘴上拒绝了,但心底却对巫锦的反应甚为喜悦。 只是似乎这次的来人比教主心里想的“宵小”还要厉害几分,派下去的教众抵抗不住,很快又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 “教主,他们是血莲教的人!还、还来了一位敌教护法,我们……我们拦不住!”侍从说得断断续续,看来是累得不轻。 阎绮陌凤眸微微眯起,迸射出淬毒的狠厉,用余光瞥了眼旁边的巫锦,并没有任何异样。 血莲教,是想来抢人么?那还要看她准不准了。 何况巫锦如今毫无记忆,就算血莲教的人来了,能带走她么?阎绮陌心底嗤笑。 “让他们上来。”上来看看失忆的巫锦还愿不愿意随他们回去。 正在山腰厮杀血拼的血莲教众人,突然发现敌军的火力弱了许多,随后竟直接不管不顾地跑了回去,留下空荡荡的斗折山路和……落在了水护法手中的女人。 好像身份还不低,在无妄神教中颇有地位,方才听他们叫她什么?似乎是……大祭司。 而此刻,被数柄长剑架在脖子上的云婳,心底已经是气不打一处来,讥嘲道:“没想到血莲教的水护法武功平平,下三滥的招数倒是学得不错,恐怕不少功劳都是靠这一手立的吧?”其话当然是在讥讽水犹寒的偷袭。 她本来是准备带着一队人马赶去流河,不曾想刚一下山就碰到了埋伏,水犹寒一柄长剑破空而出,趁着毫无防备之机便擒掣住了自己。 若是光明正大地打一场,她又怎会败在这个小人手上? “武功平平”的水犹寒瞥她一眼,不仅没有理会,反而还阻止了欲为她打抱不平的教众,摇了摇头:“先找圣女要紧,我们上山吧。” “啧,看来水护法脸皮功夫也练得不错嘛,还是说护法也觉得我言之有理?”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云婳也咽不下这口气。况且,她相信水犹寒现在还不会杀她。 “你不必激我,你们做的事也没几件见得光的。”水犹寒淡淡说完,不再理她,带着手下继续专心行路。 无妄神教居在陡峭山顶,就算途中没有人力阻拦,要爬上这座山也并非易事,稍有不慎便容易跌下山崖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好在今日随着水犹寒来的教众都是功夫底子深厚、又一心护主的,在这些悬崖峭壁面前打足了精神一个劲向上猛跃,决心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圣女救回来。 教主有个黑月光_29 大家的面色都是端庄肃穆,个个聚气凝神毫不懈怠,除了…… “我说水护法,轻功不行就不要强上这条路了,待会万一脚一踩空,掉下去可是尸骨无存啊。啧啧,山下的野兽可都在等着上面落下来的肉饼。你说它们要是看见你摔成八块的尸体,再把你剥皮拆骨、噬血啃肉……” 水犹寒突然顿住,捏碎了一块手中石子,黑色齑粉簌簌洒下,吓坏了跟在后面的一群人,险些以为是山体不稳,滑落的碎石渣。她回过头来,冷冷的眼神定格在云婳身上,旋即一把扣住她的肩头,身形猛跃,不知比方才速度快了多少。 山际的冽风呼啸在耳边,迎面的风劲忽然变得又强又猛,吹得脸生疼,云婳下意识把头偏了过去。几下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停在了山顶,云婳晕晕转转的身子刚一站稳,身后一柄银光利剑便贴上了脖颈。 “往前。”水犹寒的声音没有一丝热度,似乎比这山顶寒风还要料峭。 方才提了些速度,其余教众已经被远远甩在了后面,还在半腰辛苦攀爬。如今无妄神教的大殿前就只有水犹寒一个血莲教的人而已。 这人真是不知死活,竟妄想只身闯教,就凭她那只能靠偷袭取胜的功夫么?云婳冷笑一声,随了她的心意步步往前。“走就走。” 无妄神教的侍从看见大祭司落在了敌教的人手里,一时愣住面面相觑,也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不断增强人手将她团团围住,以防她又使什么花招出来。 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水犹寒顿下了脚步,把他们挨个都扫视了一遍,最后冷声问道:“小锦呢?” 小锦?众人听完又是一怔,左右瞧瞧,发现大家脸上都是写的同一个问题:小锦?她是问前几日来的那个小锦姑娘吗? “小锦呢?”见他们神色有异却无人答应,水犹寒执剑的手轻轻一动,利刃瞬间划破云婳脖颈细嫩的肌肤,留下一条红色痕迹来,血珠争先恐后从里面汨汨涌出,银色剑刃上赤泉横流。 教里众人皆是一惊,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倒是云婳咬紧了牙关,冷笑一声:“水护法觉得,自己今天还能从这里走出去吗?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 水犹寒依旧神色淡然:“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呵,那也要看死法。我脑袋一横死就死了,水护法可是要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人,我还真是不敢攀比。” 水犹寒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盯着旁边的教众,手中凌寒剑作势又要用力:“告诉我,小锦在哪?” 教众咽了咽口水,担心大祭司的安危又举棋难定,只能先派人去禀报教主,这面努力拖延起时间来。“你想对小锦姑娘做什么?!” 小锦……姑娘?教众的话让水犹寒心底升起一阵疑惑,不知他们的称呼由何而来,思索之中眉头也不经意蹙起。 “带小锦出来,否则我便杀了她。”水犹寒不解话中之意,却很快识破了他的小小心思,不为他们留下一丝闲时钻空。 急促的脚步声于此同时突沓而来,原来是血莲教跟在后面的那些教徒也追了上来,持刀携棍闯进教中,面色凶狠,龇牙咧嘴,只有面对水犹寒时才一展常态:“护法,我们来了!” 一群教徒和危崖峭壁斗争完已是汗流浃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上的汗水尚未来得及抹去,脸上看起来有些狼狈,气势却是端得十足:“一群乌合之众,我们叫血莲教也就罢了,你们竟还有脸自称什么神教!呸,识相的赶紧放了我们圣女,不然今日把你们变成无人破教!”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二更来晚了……写得慢,中途还犯困眯了一会…… 第15章情敌相见(1) 什么?把他们变成无人破教?!这语气实在忒狂妄,气得殿里一堆人想蜂拥而上把血莲教的党羽一锅端平,以至于连他口中“圣女”二字都漏听了去。 眼看着殿前剑拔弩张,气氛宛如绷紧的弦,时间往下一分一分地压着力气,即将让它崩裂断开。适才被偷偷派去传话的侍从快步跑了回来,得了教主指令,气势也足了,挺腰直背道:“你们不是要见小锦姑娘吗?进去就是,她就在正堂。” 血莲教众人目光不一而同地落在水犹寒身上,是在等着她的命令。 “走。”这话不仅是说给教徒们听的,还有剑下那个阴阳怪气的人质。 “护法真是活腻歪了,这么着急寻死啊。”云婳一边被挟持着往正堂走,一边嘴下叨叨不停。“不知道待会护法又能使出什么下三滥的功夫来让我开开眼界,毕竟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你这样无耻的人,护法在死前多表演表演你的独门绝学也不错。” 血莲教一众人在赶去前堂的这一段短短路程中,切身体会到了圣贤的学问,何为“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 尤其是眼前这个敌教的祭司,若不是水护法性子寡淡,恐怕换谁都要让这女人永远闭嘴了吧。 而此刻,正堂软塌上的阎绮陌,听见逐渐临近的脚步声,应当已是快要到了,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小锦,有人来找你了。” 言语间云婳与水犹寒先后踏足进了正堂,正与阎绮陌四目相对。身后跟的是一众教徒,同样担心着圣女的安危。 还好,小锦没事。水犹寒刚刚放下的心却突然被天降的巨石狠狠砸中,她看见巫锦望过来时满目茫然的眼神,又听见她侧头向旁边的人询问:“他们是谁?” 轰!水犹寒身子一僵,紧紧握住了险些脱手的剑柄。 小锦……不记得她了? 阎绮陌跟着看过来,凤眸妖冶,目光却并不温柔,全是诛心的讥讽与嘲笑:“好像是你家亲戚。”言语间别有深意。 就算是至亲来了巫锦也认不出来,何况是她这个小小的护法?阎绮陌凭着直觉升上来的敌意让她觉得,要把这人的心狠狠摔在地上碾碎了才行。 教主有个黑月光_30 “唔……亲戚。”巫锦若有所思,道了句连阎绮陌也未曾想到的话:“就是我和你拜天地时要拜的那个亲戚么?” 关于天物阁的事,她已经想好了。不妨自己先娶了阎绮陌,拿了冰蛊出来再还她一纸休书,既能不坏了规矩,又不影响她们今后各自的逍遥快活。 整个正堂中,唯有云婳一人心头大喜。没想到这小丫头悟性这么高,晨日旁敲侧击一点,几个时辰时间就想通了。 “小锦,你…说什么?”阎绮陌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一干义愤填膺举着刀枪棍棒,准备大闹一场救下圣女的教徒当即惊在原地,他们……他们是不是来晚了?圣女好像已经中了敌方的美人计。 “阎绮陌,我想好了。”巫锦抓着她的手,看起来十分郑重。“我要娶你。”说罢又询问起她的意见:“你愿意么?” 还不闻阎绮陌的回答声音,便听见呲啦一道衣料的破裂之音和利刃划过皮肉的闷声。 原来是水犹寒恍惚间分了心神,被云婳从剑下逃掉,又转身趁隙划破了她右臂上的皮肉。暗匕出鞘,一刀切得深可入骨,鲜血顿时染红了大半衣襟。 水犹寒捂住手臂退了两步,腥红的血液从指缝间流出,看起来伤势甚是严重。云婳趁此机会一举而上,不给她分毫喘息时间,出手狠毒,意欲取她性命。 “护法!”余下教徒立马冲上去拦在前面,护住自家护法。 圣女已经叛变了,事关血莲教的兴衰,他们不能再让护法出事! “等等,等等!别打了!”巫锦慌忙冲进人群,一把拉住云婳,将她拖了出来。“祭司姐姐,别打了,他们都是我亲戚。” “哦,是吗?”云婳挑衅地瞥一眼水犹寒,“这人心思歹毒脸皮甚厚,有这样的亲戚,那小锦还真是倒霉。” “唔……”是吗?巫锦怀疑着打量了一下水犹寒,那般谨防疏离的姿态,比刀剑刺骨更要疼上百倍千倍。水犹寒放下按住伤口的手,任由里面的鲜血肆意横流,嘀嘀嗒嗒淌在地上,只沉吟唤了句:“小锦……” 巫锦茫然地眨眨眼睛,回头望着阎绮陌,指了指水犹寒尚在流血的伤口。 阎绮陌坐在软塌上,不徐不疾,姿态摆好:“看来今日的事是有些误会,姑娘手上伤重,就先在教里休息下吧,我这就叫大夫来替姑娘医治。” 等入夜了再替她来个横尸暴毙,自此以后,这世间便再没有“水犹寒”这人了。 阎绮陌的确很不喜欢她,除了她是血莲教的人之外,更惹人生厌的是,她每次看向巫锦时的眼神。 直觉一向是没来由的,阎绮陌不明其中情绪,但也懒得去多想,总之就是不喜欢。教主眼睛里容不下沙子,这个人,今夜一定不能活。 血莲教的教徒们望着水犹寒,深知这两个女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若是重伤的护法今日留在这里,一旦入夜,恐怕是凶多吉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反正知道了圣女是在这里安然无虞,还……生活得滋润适意,不如先撤走回教,择日再卷土重来。后面有人低声劝道:“护法,我们先走吧。” “嗯,你们先走吧。”水犹寒应了半句,“我留在这里。” 不等他们答话,便抬头望着阎绮陌道了声“多谢”,已是答应留下来了。 “去,带姑娘下去休息,立即把大夫请过去。”阎绮陌对手下吩咐道。 水犹寒随着侍从离开时,又嘱咐了一遍让跟来的教徒们先回去,还用手势比划了两道。一群人望着自家护法被别人带走,只能着急地干瞪眼,可惜拦也拦不住,最后还是无奈地先打道回了教里,决定先将这个消息禀告给教主,再多率些人来营救护法。 至于孤身待在敌教里的水犹寒…… 本该派来诊治伤处的大夫,不知怎么到屋里就变成了云婳。“啧,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也精通医术,你不知道么?”云婳对着她这般调笑道。 至于那真正的大夫,早就被祭司打发得远远的去了。 阎绮陌从正堂里走出来的时候,一步之间竟回不自觉地回想三次巫锦适才的问题。她说,要娶自己?还问到“你愿意么?”。 这小宠物……莫不是在开玩笑? “小锦…”正想问她,巫锦却先开了话闸:“阎绮陌,我们去看看刚才那个姐姐好不好?她真是我亲戚么?难怪我靠近她的时候会生出一股亲切感,也许她知道我的身份和过去的事,我们去找她好不好?我现在有好多问题想问她。” 一连串的话说下来,巫锦连气都没喘一下,气色如常。倒是阎绮陌顿时就黑了脸,但还是掩盖住了这些阴沉的情绪,笑道:“好。”她想,这个水犹寒,今晚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留了。 水犹寒手臂上的伤口深且长,依稀可见其下森森的白骨,非缝合之法不可医治。 也许可以,但云婳就是要择了这门法子,就是不想让这个只会用下三滥手段偷袭她的小人好受。 火焰上炙烤过的金针尚未冷却,便拉着一条长线穿进皮肉,在其中来回纵横翻动。云婳特地将动作放得极缓极慢。 就是要让这个混蛋多疼一会儿! 此时巫锦和阎绮陌一同进了屋子,看见云婳正在为水犹寒缝合伤口,便安静地没有出声,先寻了旁边的位置默默坐下。 感受到巫锦的气息,一直双眸闭阖的水犹寒才睁开了眼睛,唇角轻扬,看她数眼。一直到右臂间的刺痛叫嚣得凶猛难耐时,才重新垂下眸子静静忍受。 教主有个黑月光_31 本就恨在心头的云婳瞧见她一副淡漠不语的样子,心头的火更是消不尽的熊熊燃烧,全部发泄在了手头的金针上。 水犹寒性子隐忍惯了,垂眸缄言,看似对身上的疼痛仿若不觉,可额间细密涔涔的冷汗却骗不了人。尤其金针穿透皮肉伤口时不仅速度缓慢,云婳下手用劲也是极狠,分毫不留余地。 阎绮陌看得心情甚悦,巫锦却忧心忡忡。那针线拉过皮肉的时候,光是看着,便能让人背脊发凉。 她轻轻扯了扯云婳的衣角:“祭司姐姐,你轻点……”水犹寒虽然不喊不叫,但巫锦知道,那一定是很疼的。 云婳一楞,方从沉浸了许久的报复中回过神来,温和道:“好。”反正伤口已经缝了大半,让这个小人疼也疼得差不多了,放过她就放过她吧。几下拉过剩下的线条,很快替水犹寒缝好了伤口。 唔……差得好多。巫锦看了看水犹寒右臂的伤口,虽然用针线缝上了,但上面仍有残留的血珠晃晃悠悠地悬着,是方才金针穿过时留下的。 她想了想,掏出一块绣帕来,走到水犹寒身旁,半弯着腰替她轻轻拭着上面的血珠。 水犹寒仍端坐着身形未动,闭目凝神,俨然一尊冰冷的玉石雕像。 可有人却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来晚了…呜…我自己去站墙角【站好】 (三分钟后……) 小梦:腿麻了QAQ,会不会有人踏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把我抱走捏?【流出了做梦的口水】 第16章情敌相见(2) “咔”的一声,桌案一角骤然断裂,半块边缘毛棱参差的檀木被捏在阎绮陌手中,被无情睨视一眼,又被丢下。 唔?巫锦狐疑地侧过头来,看见她阴沉晦暗的脸色,关心道:“阎绮陌,你怎么了?” “无事,手痒。”字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眼神更是凶恶得要吃了水犹寒一般。“小锦,我们回去吧。” 话音一落,水犹寒却忽然睁开了眼睛,顺势握住巫锦的手:“多谢小锦。” “小锦,我们回去。” 水犹寒手中的力道不急不缓,把控得极好,刚好牢牢握住了巫锦的小手,又不至于抓疼她。 “小锦,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她淡淡地道,让屋内的气氛一时间诡异起来。 “阎绮陌……”巫锦看过去,“你先回去吧,我也想问她一些问题。” 阎绮陌依旧坐在凳子上,顿了顿,道:“云婳,你先回去。” 突然被提名的云婳一怔,接着手一横,搁在桌案上:“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就多在这待会儿。”她倒想看看,这小人要对巫锦说什么话。 不管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得逞。阎绮陌与云婳难得一次在心里统一了阵营。 于是—— 巫锦问及自己身世时,水犹寒一一述来,详略得当,提及“血莲教圣女的威名”时,巫锦双眼发光,激动地抓着她的手:“真的吗?”自己真有这么厉害? “假的。”另外两人这一次倒是十分有默契。 “小锦,不要轻信她,她就是想拐骗你。”云婳道。 “唔…可是,阎绮陌不是说她是我亲戚么?” 阎绮陌面不改色:“我看错了。” 巫锦顿时有些犹豫不决,左右看看,似乎是拿不定主意。 “小锦。”水犹寒唤到她,又将血莲教和无妄神教之间的恩怨述说了一遍,道:“你留在这里,安危都系在别人身上,我不放心。”言罢眼神落在阎绮陌身上,意味分明。 这个人满口胡言,心肠歹毒,诓骗小锦留在此地,绝非什么善类。水犹寒不喜欢她,十分不喜欢。 “和我回去,我会保护你。” 阎绮陌冷笑一声:“小锦在这里安危自然是没有问题,倒是跟了你,才是不知道要遇上什么危险。”眸光一凛,看起来并不打算放过她了。“你非我教众,却擅闯教殿,莫非还想活着回去么?” 桌案拍响,霎时便有一群人冲了进来围住水犹寒。刀尖剑刃,锋芒的削金利器,来自四面八方,无一不指向她身上。 教主有个黑月光_32 水犹寒面色不改,但有同样浓烈的杀意从寒冰一样的躯体中迸射出来,手中凌寒剑紧握,便等下一刻出鞘之际。 “等等,阎绮陌。”巫锦拉住她,“别为难她。让我再想想吧……” 阎绮陌这回倒是答应得利落:“好。”示意旁边的侍从先行退下,眼神瞥过水犹寒的时候,伸手往巫锦脑袋上揉了揉。“那小锦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慢慢想。反正这个人,今晚就得毙尸在此地。 “嗯。”巫锦顺从点头。 是夜,昏黄的烛光噗噗跳动,无妄神教殿廊上的侍从比平日多上了一倍,个个精神十足,盯着自己眼前这条道。 教主说了,一旦看见小锦姑娘出现,要立马去禀报她。祭司大人也特地嘱咐了,若是看见小锦姑娘往这条廊上走,尽量拖住她,不要让她过去。 这条深廊的尽头,是水犹寒那间屋子。 选在了离巫锦房间最远的角落,便是为了今晚这一刻。穿堂风飕飕刮过,带着一丝极不寻常的气息,水犹寒白日里尚在鞘中的凌寒剑此刻已锋芒毕露。教殿中门窗紧掩,瓦檐笼罩之下见不到天上明月,这剑光却更胜月光,泠泠映出寒芒。 水犹寒持剑站在原地,驻足未动。良久,蓄势已久的煞气一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冲开两道阖拢的门扉,冲向屋里的人。 绚艳的红袍飘扬,亦有银光于错乱交斗中闪耀,屋内的穿堂风适时躲开,取而代之的是内息碰撞间四处迸射的强大气流。 “哐哐当当”茶具花瓶一阵晃荡,微弱摇曳的烛火早在这场灾祸中挂了彩,屋子里的光线又暗下一大截。只是剑上锐芒依旧凛冽,眼底寒气依旧迫人。 没想到这个血莲教的护法竟还有几分真本事。阎绮陌与她已胶着了数十个回合,瞥见她右臂上的伤口正汨汨渗出血珠,缝合的线条隐隐有要断裂的征兆。 想来是催动了内力又用力执剑造成的。 阎绮陌虽不屑趁人之危,但也决不愿让水犹寒活过今晚,反正她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杀招越逼越猛,内息弹到剑身上发出铛铛的声响。 水犹寒退了两步,自知手伤严重,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占不得便宜,反倒要白白丧命在这贼人手中。手中凌寒一转,眨眼间已是换了招式,衣袂鬓发无风自动,剑光倾泻如水,瞬间连贯地刺出八剑。 八剑连环,剑剑直指阎绮陌要害。 阎绮陌同样杀意凛冽,掌风夹着破军之力,四下的花瓶瓷罐已被震得咔咔碎裂,一掌下去便能让水犹寒心脉俱断,命丧黄泉。 一时之间两人皆是只攻不守,意欲取对方性命,招招狠厉,式式索命。 紊乱的狂风中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几根天蚕银丝速结成网,隔在了两人之间。“别打了!” 不管是凌厉的掌风还是锋利的剑刃,碰上这片丝网都被化作巧力弹了回去,两人双双后退一步,中间错开了小段距离。 而天蚕丝的主人,一时化开了那么多内力,也是有些承受不住。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脚步踉跄着呕了一口血出来。 “小锦!”两道惊呼乍现。阎绮陌下意识将巫锦揽在怀里,为她稳住身形,却不料被一把推开。 巫锦后退两步,用手背揩掉嘴角的血迹,望着她道:“阎绮陌,你来这做什么?” “我……”阎绮陌顿住,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要是让小锦知道,她会怪自己瞒着她动手么?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走。”巫锦摇摇头,“你不要再伤害寒姐姐了,她是为了寻我才来的。” 此话一出,两人均是一惊。然而只是不过片刻,阎绮陌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声音里的温度也消失不见:“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又或是说,根本就没有失忆? 若是这样,今夜恐怕不仅水犹寒,就连巫锦,也无法安然离开此地。 这个人,竟敢欺骗她?阎绮陌盯着巫锦,平日里的宠溺神色全然不见,而如今的眼神,更像是淬了毒的寒刃。若一出鞘,必然饮血。 “从我被打伤的那晚。”巫锦的声音低低的,没有锋芒,也没有攻击性,更像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件事。“醒来的时候,就全想起来了。” 她抬眸:“阎绮陌,你还要打我么?” ……你还要打我么?阎绮陌愣住,方才汹涌叫嚣的杀气此刻也不知去了哪儿,胡乱窜逃无处安放。良久,才听她又道:“你不许走。”绝对的强势与霸道,不容得人拒绝反抗。 “小锦,和我回去。”水犹寒牵起巫锦,想要带她离开。 原来小锦,还记得她。唇角不易察觉地向上弯起,脸上淡淡浮出一抹笑容,似隔绝世外一隅的冰山上飘出了烟火气息。 “不许走!”阎绮陌挡在两人身前,微眯着眼盯在水犹寒身上。这个人,很讨厌。 水犹寒亦是直视着她,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满之意便就在眉间呼之欲出。她提醒道:“小锦,此人绝非善类。” 巫锦站在两人中间,左右看看,搭上水犹寒的手:“寒姐姐,她对我很好。”摇摇头认真道,“阎绮陌不是坏人。” 屋子里的烛火在前刻的打斗中被狂风卷灭,全凭着殿廊中的油灯传来一丝微弱的火光照亮寂夜。巫锦的双眸亮晶晶的,像有银河垂落在里面,星星点点,把晦暗中的两人都吸了进去。 教主有个黑月光_33 阎绮陌身上的杀意退了几分,可身形依旧挡在前面,宛如修竹伫立不动。 “小锦……你是想留在这里么?”水犹寒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来,顿了顿又道:“大家都很担心你,教主也日日在为了寻你的下落操劳。夫人许久未曾合眼了,就连白飞雪,从你失踪以后也开始了求神拜佛,祈求你能安然无恙,早日回到教里。”水犹寒把血莲教所有人的担心都说了,唯独遗漏了自己。 她想了想,轻轻摇头:“你若是不想回去,我也无法强迫你……” “不,寒姐姐。”巫锦虽然性子贪玩,但作为圣女的责任心还是有的,更不希望教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为了自己的事而担忧操劳。何况出来这么久,的确是有些想念大家了,“我要回去。”她道。 昏暗光线中有人秀眉紧蹙,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一把拉住了手腕。 “阎绮陌,我得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唔……好困,小阎家里煮熟的鸭子要飞了。 阎绮陌:(幽幽地从背后出现)注意你的措辞【眼神凶狠】 小梦:【赶紧捂住嘴】教主大人家里煮熟的小锦要飞了!! 然后再见面……大家每夸小梦一句就提前一天见面好不好!夸上天小锦就不回去了!(我准备好接受夸赞了) 旁白君:那还是让小锦回去吧。 第17章这个留给你 回去了,还会回来么?两教之间的关系就横在眼前,无人不知。 阎绮陌此刻心里别无旁骛,只想将这只小宠物牢牢锁在自己身边。哪怕不择手段。 “若是我不许呢?”莫非这两人要硬闯么?无妄神教内里防备固若金汤,光凭她二人之力,饶是大罗神仙也出不去。 “为什么?”巫锦问得有些委屈,“阎绮陌,我会再回来找你的,可我要先回去看看大家。” 还会,再回来找自己?阎绮陌不想放她走,最重要的原因是怕她不再回来,一旦躲回血莲教,便与自己断了关系…… 但如今听她一言,心里虽放下了些烦闷的担忧,但也不乏犹疑。 望着巫锦,见她晶亮的眸子在沉黑夜色中熠熠发光,其中满是期待与真诚。不似是在欺瞒……要放她走么? 何时杀伐果断的教主也会举棋难定,那一丝儿女情长的柔软又是什么时候钻进了以狠厉为坚壳的心底? 无人能思其解,甚至连阎绮陌自己也没察觉到那正在一丝一缕扩散的小小变化。 巫锦的声音再次划破寂夜:“阎绮陌,我把这个给你好不好?”说着取下自己左腕的山核桃手链,塞进了她掌心中,又握着她的手指把东西攥好。“我把它留在你手里,一定会再回来找你的。” 手链上还带着淡淡的余温,被阎绮陌握在手里,沿着掌心的纹路一路流向四肢百骸。 她顿了顿,手掌微动,山核桃上蜿蜒的壳棱便与掌心轻轻摩擦起来。沙沙的轻摩声响在耳边,良久方听她开口道:“好。” 惜字如金,只因分别的话多说无益。 “什么时候回来?”阎绮陌问道。 巫锦掂量了一下回教的路程,好在并不远。“七日,七日之内,我一定回来。” 阎绮陌迟疑半晌,随后把这串山核桃套在了手腕上,隐约还能感受到里面蛊虫微微蠕动的动静。 “走吧,我送你下去。”言罢扫过后面的水犹寒,眼色微变。 无妄神教上山下山都有专属的密道,算是教中的机密,容不得他人觊觎。阎绮陌虽能带着巫锦出入其中,可水犹寒毕竟是个外人,还是惹人生嫌的外人。 看在巫锦的面子上没有赶她独自下山,可带她进密道的时候却是要她蒙着眼的。 一字黑布遮在水犹寒眼前,将光亮与视野都夺了去。密道并不宽敞,左右都是硬邦邦的石壁,巫锦担心她跌撞碰壁,跑到身边就要扶她。 却突然被一只手拦下——“小锦,我帮你。”阎绮陌横过身来,双手搀过水犹寒,看起来格外稳当。“小锦,你走前面吧,我来扶她。” 看看水犹寒,似乎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巫锦点点头,就依言走到前面去了。 前面倒是大道无阻,四周火把高燃,把密道照得通明敞亮。巫锦一路蹦蹦跳跳心情怡然,全然没发觉后头一浪一浪翻涌的暗斗。 阎绮陌表面馋着水犹寒,实际却暗里算计起这个“死瞎子”来,牵着她左右晃荡,速度时快时慢,心想趁她晕头转向之际绊上一脚,或是推她狠狠撞上旁边石壁,让她在这密道里好好狼狈一番。 教主有个黑月光_34 没想到那人气息平稳,步伐有律,分明双眼被黑布遮盖,却似能正常视物一般,丝毫不受她的影响。阎绮陌微微眯眼,很是不悦,手上暗自发力,把她往一旁粗砺的石壁边挤。 水犹寒同样提了几分力气起来,一边抵住她的力道,一边旁若无事地继续向前。 “我倒要看看你这副清高模样能装到什么时候。”见巫锦离得远了,阎绮陌压着声音把话送到水犹寒耳中,掌心内力源源不断地涌出。 “小锦早晚有一天会发现你的歹毒心肠。”水犹寒回赠一句,神情漠然,手中以内力相迎,也是毫不示弱。 两人身形缠在一处,左右推挤,不动声色地跟在巫锦后面胶斗,一时之间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是内力越催越猛,扬得衣袍猎猎飘起,就连手中筋络也开始爆出青紫颜色。 丹田盈聚,两人各自的浑身气力都汇集在了抓住对方皓腕的手上,脚下步子也在不觉中渐渐慢下来了。 巫锦走着走着感觉后面的人似乎离得远了,顿下脚回头喊道:“阎绮陌,寒姐姐,你们快点,我们就快到出口了!”这条路她上山时是走过的,依稀还有一些印象,应当是快到了。 后面打旋踟蹰的狂风突然被撤走,连飞扬的袍角与散发也垂落了下来。不曾想前一刻的波涛汹涌,下一瞬便化为了风平浪静。 “嗯。”水犹寒轻轻点头。 “知道了小锦,我们这就跟上。”阎绮陌道,扶着水犹寒继续往前,加快了些速度。 直到巫锦扭过头去,阎绮陌脸色骤变,阴狠之气又重新笼盖扑下。 眼见着就要接近出口,巫锦跳了两步往前探探头,还没来得及传回这个捷报,后面便“噗”的火光一跳,两根火把被狂风卷熄,密道里顿时暗了一片下去。 巫锦一惊,连忙回头问道:“怎么了?”黑暗中依稀瞧见两人身影,阎绮陌仍是那副搀着水犹寒的姿势,没问题啊? “没事,应该是风太大了。”阎绮陌解释道。 这密道里哪儿来的风?巫锦挠挠头,她方才好像没有感觉到有风啊?“我们先出去吧,已经到了。”算了,这密道里变得黑灯瞎火的,还是不要久留了。 见巫锦就在密道尽头守着往回看,阎绮陌也不好再动手,索性先放过旁边这个人,拉着她快步就走了出去。 时至深夜,哪怕出了火把熄燃的密道,外头也是一片乌漆墨黑。远山匍匐而眠,鸟兽不惊,只闻夜风呼呼刮过。 巫锦揉了揉眼睛,瞳孔适应着渐收,眼前的视线也跟着逐渐清明,已到了能正常视物的程度。 “阎绮陌,那我和寒姐姐就先走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她含笑道,挥了挥小手。 “嗯,我走密道,没什么不安全的,倒是小锦……”阎绮陌不自主摸了摸手腕上的山核桃,好像借此寻回一丝信任与安全感。“记得你要回来,七日。” 此时水犹寒已经摘掉了面上的黑巾,深邃乌黑的眼底宛如包容了天边每一片夜色,清冷的声音亦如天上孤月:“小锦,我们走吧。”半边手微微抬起。 “唔,好。”巫锦与以往一样,牵住了水犹寒的手,走的时候回头望望:“放心吧阎绮陌,我会遵守时间的!” 可是……阎绮陌的脸色怎么比黑夜还沉? 巫锦怀着这个问题一路回教,也没有得出个所以然来。那,还是不想了。她摇摇头,把脑子里的问题都甩掉,欢快跑回了那个阔别已久的家里。 “爹,娘,我回来啦!” “卫高,你怎么又板着个脸?看见我回来不开心么?” “对,我回来了。唔?谁说我叛变了!卫风你这小子就爱胡说,小心我让爹爹罚你去祠堂守夜!” “卫亮你干嘛老盯着我看,我这不好好的么?难道我脸花了?寒姐姐你帮我瞧瞧……”巫锦抬起小手往脸上摸了两把。 卫节眨眨眼睛,确认无误这是自家圣女后,激动得简直要流出眼泪来。 对,没错。江湖上跋扈纵横的血莲教神差四使,偏偏叫做“高风亮节”。每每传出四使的威名,都能让人哭笑不得。 一位浓眉宽脸的中年男子寻着声音跑了出来,身旁跟着位素装妇人,脸色看起来都有些憔悴,身形也颇为疲惫,想来是终日惶惶担忧而致的虚劳。 正是血莲教的教主与夫人。巫锦看见爹娘挂在脸上的担忧,心里的愧疚一涌而上,跑着扑过去,钻到了妇人怀里:“娘,我回来了。” 真是小锦回来了。两人沧桑许久的脸上终于焕出了神采,急忙将女儿抱在怀里,激动道:“小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总算回来了。”夫人心肠柔软,又对巫锦是疼爱极了,此时说着,眼眶边缘竟泛出了浅浅红色。 教主巫沧长长叹出那口郁结在心中许久的气,松神片刻,又立马想到什么,神色紧张起来:“小锦,你在无妄神教里,他们没为难你吧?”眼神赶忙落在女儿身上四处打量,提心吊胆,就怕看见哪处伤口。 还好,伤口没瞧见。可……巫沧却发现女儿从不离身的手链不见了,难道是掉了? “小锦,你的手链呢?”掉了不要紧,他要赶紧再找人做一个,不能让女儿伤心。 巫锦闻言,往空白的手腕上瞧了一眼。又抬起头来,笑道:“我留给阎绮陌了。” 阎绮陌……?不是那个破教的教主吗?嚣张跋扈为人骄矜,不是个好东西!现在竟还抢他女儿的宝贝手链,巫沧一肚子气立马就涨了起来,愤愤道:“小锦,她是不是欺负你了?我去给你抢回来!”说着转身就要回房提刀。 教主有个黑月光_35 “爹,你别激动。”巫锦急忙把他拉回来,面团一样黏在身上,不让他动。“阎绮陌没欺负我,你误会了,她是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说我要是写一本书名叫《高风亮节》的书以后,你们提到我的时候,会不会应该是这样的—— “哦,你是说小梦?就是那个高风亮节的作者吗?” 啊哈哈哈哈~~~咩吼吼吼~~小梦是高风亮节的好作者~ 我还要写《美艳绝伦》、《智勇双全》、《出尘绝世》……以后请大家提我的时候都带上我的书名~ 第18章水犹寒 此言一出,不管是教主还是夫人,甚至连着“高风亮节”和一干教徒都是面面俱惊,错愕了一瞬。 “爹,娘,我脑子没坏,是真的。”巫锦自然知道他们不信,毕竟两教间什么关系,说出去连江湖里那些旁人都难免怀疑。“阎绮陌很好,她对我很好。”巫锦又认真重复了一遍。 “我答应了还要回去找她的,所以把手链留给她做证物了。” 巫沧和夫人对视一眼,发现女儿是认真的,楞了楞,劝道:“那你可要小心些,不要被她蒙骗了……”知人知面难知心,他们连那个阎绮陌的面都没见过,就更别说知道她藏的究竟是什么心思了。夫妻俩对巫锦一向是宠溺有佳,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要是给人家骗去了,受了什么委屈欺瞒,做爹娘的还不得心疼死? 巫沧暗暗下定决心,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见这个阎绮陌,万一对方是个歹人,一定不能让女儿落了她的圈套。 “嗯嗯。”巫锦半俯着身子埋在爹爹怀里点头应是,答应完又蹭立起来:“爹娘,我先走了。”说着急急忙忙两步就跑开了。 “去哪儿?” “去拿药,寒姐姐受伤了!” 众人闻言目光下意识朝水犹寒的方向看去,发现护法右臂临近肩头的地方果然有一处隐隐腥红,正透过素白衣袍渗出来,斑驳留在衣料表面。 有一道宽袍衣袖遮着,轻重不知,但总归是受伤了。夫人看着担心,关心道:“犹寒,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去救小锦的时候被那些人伤到了? 水犹寒摇了摇头,没有提及伤势,言语也十分简略:“技不如人。” 巫沧作为教主本该关心属下的伤情,可他更了解水犹寒寡言少语的性子,比起寒暄慰问,不如放她独自安静休养来得顺她心意。叹了口气道:“你先下去吧,这几天好好休息养伤,就不用忙教里的事情了。” 话虽这么讲,可一群人尤以在场旁听的教众为主,都忍不住心里好奇。水护法的身手大家都清楚了然,更是望尘莫及,鲜少有见过她受伤。此时一见,免不了想刨根问底,究竟是谁伤了她?是敌方那个教主吗?那看来以后是要小心些了…… 云婳替水犹寒缝的伤口虽下手劲重,但好在针脚细密又绷得严实,每一条线都紧紧贴着前一条,比寻常大夫缝的不知道要紧密了多少倍。 ……虽然缝这么紧密的原意是为了多扎几针、让她好好疼上一顿,以发泄云婳心中的怒火。但真缝下来,总归是有一些成效的。 “还好线没崩,只是有些松了。寒姐姐你忍一忍,我待会替你紧紧线就好。”巫锦松出一口气,手指捻着药膏轻轻在水犹寒伤处揉化开。 “嗯,无甚大碍。”水犹寒在常人眼前难得会笑,甚至连表情情绪也少有动容。唯独对巫锦是个例外。 “小锦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唔……先在教里替寒姐姐养伤,等你好了我们再出去玩儿。” 水犹寒不禁轻笑:“小伤而已,小锦无需挂记。” “不,我要等寒姐姐伤愈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收拾坏人。”巫锦一边说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住伤口,把药涂抹在周围。涂完又捻起金针来,勾在松散的线条上慢慢收紧。 不消多想,水犹寒便知道巫锦口中的“坏人”是何许人了。 正是落霞庄里那些虎狼无误。 当初趁着巫锦失踪打起了血莲教的主意,还虎视眈眈妄想一举端灭他们,甚至为此周折出了一遭“清莲会”。 巫锦没去搅扰他们高谈阔论的兴致,但绝非是袖手旁观不在意,反而,是为了撺掇剩下日子的秋后算账。 从天而降给落霞庄一个惊喜,不是更好?平日就算那些正派名门不找事,巫锦也要主动去他们头上寻寻乐子,何况如今都自己送上门来了,更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人。 水犹寒笑道:“小锦这么晚才去,也不担心人都走完了。”那些人发现巫锦的下落后,早就做鸟兽四散了吧? 巫锦倒毫不在意,胸有成竹道:“怕什么,人家都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么大个庄子,它还能凭空消失不成?”说着嘻嘻做了个鬼脸,“等几日我们过去探探,给他们添些热闹。” 那副表情,水犹寒一看便知晓她是起了玩弄心思,含笑道:“好,小锦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 此时巫锦已经放下了金针,水犹寒手臂上的伤口紧合得差不多了,她便替她挽下袖子,坐在一旁,双手支在桌案上撑着脸,笑嘻嘻道:“寒姐姐,你想不想知道我前几日去了哪儿?”山谷与河底甬道里的事情太惊奇了,一定要与寒姐姐分享! 教主有个黑月光_36 “想。” 巫锦别了别嘴,嘟出一口气来,似乎不太满意这样简洁的反应。水犹寒笑笑,翻过一樽玉瓷杯放到她跟前,又倒了些淡茶进去:“小锦快说吧,我想听。” “那好吧。”巫锦心满意足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开始讲起了自己失忆前的事情。讲到收拾了甬道里那群怪物时,争气的脸上眉宇飞扬;讲到发现珍珑草时,双手不自主地握到一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又讲到如何假扮神仙骗了一只又肥又蠢的猪…… 水犹寒默默点头听着,不时把她那些光辉事迹都夸赞上一句:“没想到小锦这么厉害。” 唯有听见她提及与阎绮陌之间的种种时,漆黑如墨的眼底神色晦明不知,全被遮在了微微上卷的睫毛下。 而另一边—— 云婳喧哗的惊异声响荡在教殿里:“阎绮陌,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让巫锦回去了也就作罢,竟然还把那个擅自闯教的水犹寒也放了?一想到那个阴险小人安然无虞还全身而退了,云婳就气得牙痒痒,咬牙切齿愤愤难平。 相比之下,阎绮陌倒显得冷静得多,静静抚摸着手里的山核桃:“小锦要回去,我拦不住她。” 拦不住?云婳暗自腹诽,这天底下还有您拦不住的人? “何况……”阎绮陌低头往手中的山核桃上看一眼,“她答应了七日之内回来的。”就当放小宠物出去玩几天透透气好了。 “这不是小丫头手上的手链么,怎么在你这儿?”云婳朝她不断动弹的手中瞥一眼,便发现了这条突兀的手链。阎绮陌这是,摸核桃摸上瘾了?从进来开始就没见她停过。 阎绮陌最初也想不通为何自己总是忍不住要摸摸这条手链,后来仔细思量,终于找到了解释—— 应当是手里闲得无事,需要寻个消遣了,反正这山核桃的纹路摸起来也格外顺心顺手。“小锦送予我的。”她道。 云婳起初是一怔,险些相信了她的鬼话,后来转瞬明白过来,调侃道:“不会是当做带走那个小人的抵押证物吧?”言罢见阎绮陌脸色蓦地拉了下来,转身欲走,云婳便知道是一语给说中了要害,捂嘴刚想要偷笑。 不想阎绮陌转身时,手里的山核桃也跟着转了一角,以另一边对着她—— 云婳自来眼力极好,可视常人难视之物。四面八方目力所及,不管事物远近大小,皆如投在眼前。“等等!”她突然开口叫道,三步并作两步追到阎绮陌身后把她拉住,指了指手链:“喂,这上面有字你看见过没?” 有字?阎绮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手链上看了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果然是没看见,难怪能这么冷静。云婳仰天:“你自己看……” 阎绮陌也是好奇,把手链拿近,这才发现一条颇算粗长的纹路下隐隐藏了三个字。 起初摸着只以为是山核桃上模棱的条纹,不曾多想,没想到如今经云婳提醒,仔细一看…… 喀喀——五指骨节捏得作响的声音响在教殿上,皓白手腕上有不协调的青筋突兀暴起。 那颗几乎要被阎绮陌用眼神盯穿的山核桃,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上,刻着无比清晰的三个字——“水犹寒”。 水犹寒,水犹寒……又是这个人! 另外有几颗山核桃上亦是如法炮制,刻上了细小而清晰的字迹。有血莲教教主和夫人的名字,还有一个“白飞雪”,是谁?好像是血莲教的右护法…… 云婳咂咂嘴,热情分析道:“好像这些都是对小丫头很重要的人,难怪要把名字刻在随身的手链上……哎等等等等!” 见到阎绮陌并拢五指捏住手链,一副就要用劲的模样,云婳急忙把住她的手腕制止道:“这好歹是人家留给你的信物,现在弄坏了,等小锦回来了你怎么和她交待? 被横截拦下的阎绮陌怒火腾腾,心里砸碎这串手链的冲动仍不可遏:“那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云婳侧过头去,朝一旁的侍从吩咐道:“你赶紧下山去抓一个木匠回来,越快越好。” 再拿一颗刻上阎绮陌的名字,不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在猜水护法的结局~ 小一:我知道!!我告诉你们,护法最后—— 小梦:(飞快跑出来捂住了小一的嘴)闭嘴笨蛋!!不许剧透!! 小中:(一拳敲晕小一)【白眼】这个人什么时候能改掉剧透的毛病? 另,请假条附上:5.2开始隔日更几天,5.9恢复日更……请各位大人批准QAQ 第19章滚出去 教主有个黑月光_37 没想过七日时间会这么漫长。 巫锦说,七日之内回来,究竟是在哪一天呢?那串留下的手链上已经有一颗山核桃被刻上了阎绮陌的名字。阎绮陌把玩着这颗山核桃,手下不停,心中不安。 眼见着离七日之期愈发临近,可巫锦却迟迟未归,阎绮陌难免心中焦虑怀疑。为何还没回来,真的会再回来么?莫不会只是金蝉脱壳的临时计谋…… 想及,教主竟然自己被自己这个无端的揣测惹怒了,望着手中的山核桃心里一团糟,索性收了回去躺在雪貂榻上闭目养神,平定下这团胡思乱想而燃生出的怒火。 七日。再等等好了。若是小宠物真不回来了,便去抓…… 真假尚不分明的承诺与远在他日的归期最为磨人,也能搅扰得心神动荡惶惶。教主暴怒无常的性子与漫长的等待时日抗衡起来,诚是一场苦战。 所幸第六日的时候,巫锦回来了。 守备的侍从瞧见从密道里蹿出来的那个身影时,终日百无聊赖的枯燥活路里总算涌出了一股足以醒神的清泉,冲刷得眼前一亮,就要喊道:“小锦姑娘……!” “嘘……!!!”巫锦急忙跳到前面,捂住了侍从的嘴,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见侍从瞪大眼睛点点头以后,才把手放了下来,极小声地附过去耳语:“嘘,别说话,你们教主在哪儿?指给我瞧瞧。” 侍从老实地把手对着廊道比了比,巫锦顺着那条路一路蹑着步子走过去,沿途靠着张牙舞爪的手势比划叫停了许多要打招呼的教众,把自己回教的消息保护得紧紧。 教众心领神会,一边对巫锦点头附和,一边旁若无人地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只是偶尔会捂着嘴偷笑两下,看着巫锦的眼神也变得别有深意起来。 小锦姑娘是想给教主一个惊喜,他们懂。小别胜新婚,他们也懂。 巫锦一路按照若干教众的提示,隐匿着身形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阎绮陌那间屋子前。 窗门轻合,从那条细窄的门缝间隐约还能瞅见屋内袅袅飘燃的熏香,仙云雾气一般笼浮在空气里。 原来阎绮陌是在午休。巫锦贴在门边,睁着半只眼睛对准了门扉的缝隙,半弓着身子微微偏转角度,便看见了紫檀香榻上闭目休神的人。 春尾的谷雨节气虽常有细雨缠绵,但毕竟临近夏日,天气也逐渐闷热起来了。就算开了一扇通风的窗牖,可屋里仍残余着淡淡的闷气。午休的人自然要护好日中美梦不受这番闷气侵扰,索性薄衾只遮了腰下半边的身子,而肩上衣物便任由它不自主地松散挎下,露出一片清凉舒爽来。 反正教主休憩之时,也无人敢偷觑惊扰。 除了现在这个双眼离神的例外。阎绮陌微微上翘的浓密睫毛遮住了平日那双惑人心魂的凤眸,而此刻比其更为□□夺魄的,便成了肩上那片莹洁光滑。肌如白玉,一大片光艳芳泽在毫无衣物遮掩的情况下投入巫锦眼中,晃得一阵眼神迷离。恍恍惚惚之中,巫锦滚了滚喉咙。 一旁的侍从不敢偷看教主午休,只能透过小锦姑娘的表情神色来臆测屋内的风景。见她觑得入了神,又不自主地张大了嘴巴,侍从们实在好奇,教主睡觉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眉目精琢的美人侧卧香榻,半遮玉肌,半露香艳,于轻烟袅袅中沉沉睡去。两瓣丹红的朱樱轻合,点缀在仪静的睡颜之上,别有风情万种。 万万种。流星骤雨一般砸落遍地,砸得巫锦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良久,终于从晕眩中醒过神来,巫锦急忙站直了身子甩甩脑袋,把一些奇怪的东西从里面甩了出去。左右看看,发现两旁的侍从都以一种好奇的眼神望着她,巫锦顿时急了,两头警告道:“你们不许偷看!” 说完又虚眼往屋内瞧了瞧。唔……还是把阎绮陌叫醒吧。 侍从:“……”到底是…谁在偷看? 上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现在擅闯进去,指不定是要挨打的……巫锦想了想,双手抬起掩在嘴前,压着嗓子喵喵叫了两声。 若不是侍从亲眼看见她发声的动作,险要真的以为是有哪儿来的野猫蹿进了教殿里。 “喵。”猫叫声透过门缝钻进屋子里,悠悠荡进阎绮陌耳中。 惊扰了一番美梦,阎绮陌自然皱了皱眉头。 哪来的野猫?睫翼轻颤,双眸缓缓睁开,目光在屋子里逡巡扫视,并没寻见有什么野猫的影子。 此刻又正响起了叩门声,虽能感受到来人的动作轻细小心,可被扰了午休的人满腹闷火地醒来,心情是极为恶劣不堪的。 教主睡眼惺忪,精神尚留了半缕疲意,只想继续休憩圆那未完的午日美梦,压根不想搭理任何人。 阎绮陌怎么不理她?巫锦佝着身子往门缝里瞧,里面的人……好像脸色也不太好。 难道是病了么?巫锦狐疑间又叩了两下门,指节与门栏碰撞间发出的笃笃声比方才还响亮几分。 到底是谁这么不识好歹?阎绮陌眯了眯眼睛,怒火已是腾腾升起,久未开口的声音喑哑低沉,饱含怒意:“滚出去。” 巫锦一怔,楞在原地不知该进该退,连一双手也开始无措得不知道放在哪好。 阎绮陌为什么…突然这么凶。是不是因为六天不见,她就不想要自己了……巫锦想着,浑身的精神劲都跟着焉了下去,眼睛里原有的神采也变得黯淡褪色。 两头侍从一看,旁观者心如明镜,登时便知道了这里头的误会。再看小锦姑娘,抬起手背往眼睛上揉了揉,耷垂着脑袋转过身子,耸动着酸红的鼻子吸了几口气,就要准备默默离开。 教主这回可是造了冤孽了!侍从急忙贴着门缝,颤颤开口:“教…教主,是小锦姑娘……” 教主有个黑月光_38 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微阖的两扇门被倏地推开,尚不足眨眼时间,便有人影伫立在门前:“小锦!” 衣衫……仍是那件薄薄的雪白内杉。除此之外,未着寸缕。 目光移下,教主竟是来得匆忙,连穿鞋都不曾,光着两只脚便踩在了冰凉地面上。一干侍从急忙别过头去,慌慌张张把眼神落至别处。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而巫锦,听见后面传来的声音,怔忡了片刻,缓缓侧过身来。鼻头委屈得酸红,小嘴还保持着微微上噘的姿势,眼睛里雾蒙蒙的,宛如璀璨星河上掩了一层薄霾。 阎绮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发作那一顿,竟然是落在小锦头上去了。 “我不是说你。”她解释道。 瑟瑟闭目的侍从们心里简直为教主这苍白的解释、无力的言语不知担了多少心,真想去大街上拽一个风流浪子回来好好开导开导自家教主。 果然,这言简意赅的直白解释,并未起到任何作用,反倒更像被戳穿事实后的掩饰。巫锦别了别嘴,显然不信,委屈道:“那你说的是谁?” 阎绮陌一楞,此刻出神的犹豫无异于百口莫辩。方才明明……明明就是叫自己滚出去,巫锦想着,又是伤心又是有些生气,闷着转过身就要离开。 倒不想后面的人竟是管不及没穿鞋袜,光着脚就追了上来,将她拦腰一抱,横过身子抱在了怀里。 巫锦眼前一花,猝不及防地双脚离地,再从晕头转向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被揽在了阎绮陌两条臂弯间。“你……” 教主这是终于开窍了!一旁操碎了心的侍从们还没来得及欣慰感动一下,便被教主投来的目光锁定住。“我是叫他们滚。” 暗示与威逼一同压下,门前守备的左右两个侍从当即会意,心里暗自替辛苦的自己摸了一把泪水后,放下手中的长|枪,抱腿蹲在地上将身子蜷成一团……在小锦姑娘惊奇的打量下做了一个人肉圆球,麻溜地滚了出去。 而阎绮陌也随后将巫锦抱进了屋中,把她放在香榻上。 “小锦终于回来了。”她道,抬起手不自主地往巫锦粉扑扑的小脸上捏了捏。软软糯糯的,手感极好,也让人心情极好。 巫锦低着头,腮帮微微鼓起,看起来还有些闷气。她抬起眼往上觑,瞟了眼阎绮陌,喃喃道:“你是在等我么……?” “嗯,每天都在等。” 巫锦闻言又瞟她一眼,好像……不似是在说假话。 心情一时转好不少,她把头抬了起来,正视着阎绮陌:“那你想不想和我出去玩?” “去哪儿?” “嘻……”巫锦故作神秘地一笑,把头贴到阎绮陌脸侧,附过去轻轻耳语了一句:“落霞庄。” 又立马蹭起身来,兴奋问道:“去不去?去不去?” 看见小宠物眼神放彩的激动样,阎绮陌突然也对这番游玩旅行充满了期待:“当然要去。” “太好啦!”巫锦当即抓住了她的手腕,就要拉她:“那我们快走!” “等等,小锦,我还有东西要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眨眼……感觉我就睡了三个懒觉,五一假期就过了…… 哇,我又要回去上课了,呜呜呜呜泪奔QAQ。 能不能给一些花花让小梦多一点码字的动力=w=【一边打瞌睡一边道】 第20章三人行 轰隆轰隆,天物阁的门被缓缓拉开,巫锦望着满眼金灿发光黄金,一颗心都紧紧提了起来。 小胖团子,就在里面…… 阎绮陌就在一旁看着她按捺的惊异与期待,唤道:“走吧,先进去。” 几日前巫锦随口一句,却让教主惦记得夜夜辗转思索,总忍不住去想其间缘由。 小锦说——“我要娶你”,四个字来得太突兀,教主虽当时震惊不已、思绪翻腾飞离,可待她离开后再沉下心来细想,霎时明白免不了有许多猫腻在里面。 于是这几日在对云婳的威逼利诱、对殿里的教众挨个盘问下,教主寻着蛛丝马迹种种线索,总算推测出了结果来—— 教主有个黑月光_39 又是云婳的胡说八道! 不过好在,趁此也知道了小锦的喜爱。 六日不见,那团白圆子果然一点没变……依旧胖成一团肉球,正平躺着身子睡在巢窝里动也不动。 巫锦搓搓手几步小跑过去,用手指戳了戳胖团子白嘟嘟的肉身,把它惊动起来睁开细缝一般的眼睛往外面瞅了瞅。 胖团子从两条微睁的缝中看见巫锦和阎绮陌的身影,似乎并不感兴趣,眼皮饧涩地翕合了几下,最后又耷拉了下去遮住了眼睛。压根不搭理两人。 ——不搭理教主的下场便是,胖团子被两根突如其来的手指捻住了背上一团软肉,高高提起,搁在空中晃了晃,顿时一阵头晕脑胀。团子急忙摇起身子来以示抗议,一身肉在空中甩来甩去,左右摇摆,可就是挣脱不了那两根手指。不,魔爪。 那魔爪似乎还起了劲,逮着团子又是一阵接一阵的剧烈晃动,团子的世界里霎时眼花缭乱,天地都跟着旋转了起来。 “阎绮陌。”巫锦急忙拽着她的手腕,解救下这只晕乎乎的可怜团子:“算了吧,别欺负它了。” “它方才不是很神气地不搭理人么?”阎绮陌不屑地白过一眼这只蛊虫。 听说是天山雪池里来的?就算是天上来的,也不能在她眼前横行。 巫锦朝胖团子身上仔细瞧了瞧,道:“它应该只是饿了。”所以需要保持休眠状态来贮存生命力。说着就伸手往怀里掏,摸出一个绣包袋子来。 袋子里装的正是从河底找出来的珍珑草。巫锦吁了口气,暗暗庆幸。还好,还好不久前找到了这些珍珑草,不然……以这只天山蛊虫的品种和身份来看,应当是不会吃别的普通蛊料的吧? 然而后来,巫锦切切实实地发现今日的揣测是她养蛊以来产生的最荒谬的想法,因为这只蛊虫……不仅吃珍珑草,还吃……蜜饯瓜条白斩鸡、莲子粥杏仁茶芙蓉糕、蒸熊掌烧子鹅烩三鲜……以及方才不搭理人,也压根不是为了贮存体力,而是因为,真懒。 巫锦把珍珑草撕碎成片,一点一点地喂进胖团子嘴里,一整片叶子几下便被消化得无影无踪。团子看起来很是满意,躺在窝里打了几个滚,随后匍匐着挪到蓬草窝边,朝巫锦的方向不断耸动。 直到挪至巢窝边缘,团子停顿在原地,巫锦正欲伸手过去接它,还未动作就见半空中乳白色影子一晃——啪叽,一团肉肉的东西挂上了她肩头。 唔……有点重量。果然那些肉不是白长的。 团子黏在巫锦肩上,比鼻涕虫黏得还稳固。而这只虫子的灵性,却是寻常生物修炼几十上百年也不能及的,比如——团子顺着巫锦肩头爬行,爬到她白皙细嫩的颈项旁边时,用方才那个砸吧砸吧了一片珍珑草的嘴贴了上去……迅速啵的一下,又极快地缩回脑袋来,原本白色的肉团上也随之浮起了两圈淡淡的粉红。 巫锦愣神半晌,隔了好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一只蛊虫亲了。 侧过头去看它时,见它已经把头深深埋在了身子底下,只有两旁晕开的粉红还能瞧见一些边角余色。 “它是公的还是母的?”阎绮陌突然开口,巫锦发现她的脸色似乎并不太好。 “母的,天山雪池里的蛊虫都是母的,为了能繁衍出下一代来。”巫锦简意解释完,又紧着关心道:“阎绮陌,这里面是不是有些闷了,要不我们先出去吧?”看起来阎绮陌似乎是气息不畅。 “嗯,走吧。”阎绮陌也有些不明白,自己和一只虫子生什么气?不过,知道它是母的以后,好像顺气多了。 此刻团子已经钻进了巫锦衣袖中,算是被一片美味的珍珑草俘获了芳心,也可能是因为巫锦从阎绮陌的魔爪中救下了它。救命之恩,团子打算以身相许来报答了。 巫锦一边走着,一边蹦蹦跳跳,心情极好。 “阎绮陌,你说它叫什么名字好?” “小白。”不过一只虫子罢了,随便有个名字不就好了。 巫锦的袖角一阵抖动。“唔,阎绮陌,它好像不太喜欢这个名字……” “那叫小胖好了。” 袖角晃动得更加厉害。“……它不喜欢别人说它胖。” 阎绮陌侧过身来:“那小锦想让它叫什么它就叫什么。” 巫锦歪着脑袋想了想,灵光一闪:“那叫小餮吧!听说饕餮是很厉害的上古神兽,让它也蹭蹭神兽的威风!” 还没来得及说个“好”的功夫,阎绮陌笑到一半的脸就顿时垮了下来——“那我们快走吧!寒姐姐还在下面等着。” “水犹寒?”前一刻的笑脸猝然变成了咬牙切齿,“她怎么也来了?” “怎么了?”巫锦疑惑道:“寒姐姐和我们一起去落霞庄啊,有什么问题吗?” 阎绮陌很不喜欢这个人,似乎多瞧她一眼都是脏了眼睛,压根不想待见水犹寒,就更别提什么和她同行的事了。 水犹寒亦是。 凉风习习吹过独倚树下的寂寥身影,素白衣袂随风飘飘,水犹寒双臂环剑抱在胸前,看神情是在闭目养神,正静静靠着树干等候离去多时的巫锦。 感受到有熟悉的脚步临近,一双清净雪玉方才苏醒,重映出世间画像。至于那一丝污浊墨迹,只当视而不见,眼中仅余一人。 教主有个黑月光_40 阎绮陌睨她一眼,也别过眼去,同样不想再看见对方。这趟旅行,注定是有扎眼的东西掺进来。 至于巫锦,那便要另当别论。一个是自小相伴的寒姐姐,一个是待她不薄的阎绮陌,与这两人同行,自然要比独自去那落霞庄有意思得多。 “我们快走吧!”趁现在出发,天黑的时候赶到,时间正好。巫锦步子轻快走在前面,后面两人随之跟上,途中都是互相不搭理对方,连个眼神都不想送过去。 为什么要和这个人一路?两人内心的想法在此刻出奇的一致。 三人穿过熙攘的闹市街道,巫锦娇小灵动的身子在人群中穿梭往复宛如游鱼,最终停在一架琳琅的面具摊前。 翻翻找找挑了三张面具出来,一张威凛的阎罗王,一张牛头,一张马面。巫锦架在脸上试了试,又跳着身子朝人群里招手,急急忙忙把水犹寒与阎绮陌叫了过来,将面具放在这两人脸前比划了半天。 “就要这个吧。”巫锦自言自语地商量完,把牛头马面分别塞给了两人,自己又把阎罗王的面具直接套在了脸上,往前贴过脸去,在阎绮陌与水犹寒眼前晃过:“吓不吓人?” 水犹寒轻轻点头,一如既往地捧场:“嗯,一定能吓坏他们。” 阎绮陌瞥了眼自己手里的牛头面具,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其实……自己不带面具,才更能吓坏他们吧? 是夜,月色凉凉洒下,铺成一地银辉,银辉之上三双素履轻踏,袍角飘扬,云衫掠过半空,停留在一棵苍天古树上。 眺目远望,目力所及之处正是落霞庄。整个庄子笼在一层朦胧夜雾之中,依稀能看见里面的灯火闪烁,点点红光照亮薄雾。 巫锦兴奋地搓搓小手,朝身旁两人招呼了句:“你们快把面具带上,我们现在就进去!” 水犹寒点点头,依言照做。阎绮陌虽不太情愿,但也顺了她的心思,把圆目獠牙的牛头面具套在了头上。 无边夜色,寂夜凉风,阴冷孤僻的山庄边露出三张身影不定的凶神鬼面——这下总算是有些气氛了。 待两人戴好面具,巫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迫不及待地身形一跃便朝着落霞庄里而去。 守在庄门前瞌睡连天的弟子忽然觉得眼前一花,急忙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打起精神来,警觉地四周左右扫过一圈,却一丝人影都没瞧见。弟子揉了揉饧涩的双眼,不敢懈怠,又转身四面八方都仔细看了一遍,但仍是什么异样都没发现。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弟子摇头,用手拍了下迷糊的脑袋,正准备靠着门前石狮子再休息一会,背脊却陡然一凉,一阵阴气森森的凉风自身后掠过,眼角余光似乎还瞟到了一道极快闪过的白色影子。 迈了一半的步子顿时收回,弟子蓦地急转过身来,提气喝道:“谁?!”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也许……能发生一些什么有趣的事 是什么呢=w=嗷不告诉你~ 第21章你有本事 轻拂过的夜风此刻变成了空灵的呼啸,呼啦呼啦刮得落霞庄里道边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万物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清晰,清晰得令人发怵。 弟子孤身站在一具雄伟的石狮边,已经将剑鞘中明晃晃的利器拔了出来,紧握在手里目光不停在四周逡巡,保持着警惕的防备姿势。 夜色寂寂,夜风袭袭。一口大气都还未吁出的弟子突然感觉肩上一沉,紧绷的身子下意识跟着抖了抖,余光瞥见正有一只手搁在自己右边肩头。 呼吸霎时紧滞,弟子瞳孔放大缓缓扭动着脖子偏过头去……还好,是只人手。 还未及喘气功夫,那只手上的力气却突然增大,掣得弟子右肩生疼。他吸了一口冷气,瞪着眼猛地转过身去,举剑就要去劈这偷袭的小贼:“找死……!”噔、一道银光划过,伴着清响和一股猛烈的震荡,长剑骤时齐身断裂,半边剑身失去支柱滑落在地。 一张狰狞悚然的马面赫然映进眼底,弟子霎时一惊:“……啊!”身子一震,脸上吓出三分惨白颜色。 好在尚留了半分理智,几个紊乱的呼吸间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这分明是一个活人!那只手还搭在自己肩上,捏得肩膀生疼。 “什么人!”弟子刻意扯着嗓子放大了声音,一边心底打着气让自己圆目瞪着这只“马面”,撑着快要泄尽的气势站直身子。但瞥见那半柄残了身子的断剑,仍是一阵阵寒气止不住得从血液里渗出,因为紧张而不断吞咽滚动的喉咙也无法忽视。只希望山庄里的人听见声音能早些赶出来。 气氛在暗夜里安静得诡异,马面一言不发只是擒着弟子的肩头不动。由于面具的遮挡,里面那张人脸被遮得毫无空隙,只余几缕散落的鬓发无风自动,是男是女尚不清楚。 自沉静中漫生出的死寂气息更令人生畏,森森的寒气从右边肩头那只手上冒出来,弟子咬牙暗自使力,心想挣脱这不自在的钳制。没想到那手却稳固得一动不动,牢牢钳住他的身子,分明看起来没费多少力气,却能让弟子分毫动弹不得。 “你……你想干嘛?!” “……你究竟是什么人!?”不管弟子如何说,水犹寒就是沉默不言,连动作都是极少得近乎一樽僵固的雕像。 一樽没有活气的雕像,更把弟子吓得不轻,上下嘴唇也开始颤颤打起架来。支支吾吾,话也说得含糊不清了。 巫锦躲在暗处看得咯咯捂嘴偷笑,耳朵一动,听见远处杂沓涌来的脚步声,迅速翻出天蚕银丝来,拍拍阎绮陌的肩膀:“阎绮陌,看你的了。” 教主有个黑月光_41 阎王爷把另一只“牛头”派出去以后,翻动手腕十指窸动,一条一条银丝就横隔在不起眼的地面上,隐隐闪着光芒等待着来人。 阎绮陌闪身从屋檐后跳起跃下,正好落在一群赶来的护卫视线中,回头看他们一眼,短暂的停留后继续朝着山庄大门外跑出去。 “人在那!追!”一群护卫举着武器冲出去,刚跑几步就听见砰砰、砰数声巨物倒地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又伴着“哎哟”几句倒吸冷气的痛呼声相继而出,数半的人已经被那几根不知何处生出来的天蚕银丝绊倒在地。 跌倒在地上、重心不稳砸在同伴身上,不少人身上霎时青一块紫一块。被压得肺腑剧荡不说,跌得厉害的还磕破脸面磕出满头横流的鲜血来。 吃了教训再反应过来,哪里还见得着一根丝线的影子?分明是前面那只牛头面具在使坏,布下陷阱故意引他们绊倒丢脸,一群护卫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忿忿捡起自己的武器又继续追了出去。 阎绮陌跑的方向,正是对着水犹寒。 方才一直控制着将速度放得缓慢,等到那些护卫涌上来将水犹寒包围彻底以后,阎绮陌才真正提起轻功闪身离开人群,将后面的人甩开一大段距离。 让他们去缠着水犹寒对付好了,正好借此机会给这个人一点教训。 借着轻功飞跃出百米外的教主刚做好观望看戏的准备,落在一枝树干上还没休停下片刻,又皱起了眉头。此时一双眼睛望见讨厌的人身影越来越近,后面还跟着一群死命穷追的山庄护卫,不消多说,阎绮陌便知道今晚看戏的计划是毁了。 该死的水犹寒,竟然把人又引了过来? 而水犹寒—— 早便看出阎绮陌这阴险心思,又怎会如她所愿留在原地让她阴谋得逞?此刻带着一群护卫追上前来,身形顿在一颗古树下时,微微仰头朝上空一瞥。 手握凌寒,剑光一闪。 ——咔擦,阎绮陌踩的那根树枝蓦地断裂,被连根从树干上切下。 落地的除了一根粗茁树枝,自然还有那树枝上原本站着的人。只是树枝摔得突兀狼狈,而人却更似谪仙降世一般翩然落地。 虽形似谪仙,周身弥漫的气息却跟此大相径庭。分明是人间游走的修罗鬼刹。 “水犹寒,你有本事。”阎绮陌嗤的一声,似笑似怒。 “彼此。” 少了大半守卫的落霞庄里正有另一个身影四处躲避晃荡,在临近长廊旁的几扇门间来回穿梭,寻觅着有趣事物。 落霞庄百米外。 满地横尸和一声痛苦呻|吟哀哀飘出,阎绮陌将最后一剑送进半具残喘的躯体中,寂夜里彻底没了声。 凌寒剑极尽锋芒,吹毛削金尚不费分毫气力,更其为卓绝远扬的特点却是——不沾血。 脚下的土地已被潺潺流出的鲜血浸染,素色云履踏在腥红血河上留下了一道道鲜明的赤色足迹,遍地落梅于月色银辉中绽放,而皎如月光的一晃银剑上却洁净如新,不染一丝纤尘与屠戮过后的痕迹。 一轮孤月高挂黑山头,另有三寸月色落在尘世清冷白衣间,沿着剑身缓缓倾泻。 追出来的一群护卫里正好有五十二个人,是水犹寒和阎绮陌方才动手时数的。 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阎绮陌瞥了眼自己旁边那堆尸体,二十六个。 身后的死尸堆积成一座小山,落霞庄里冲出来的人已经死了个干净,可水犹寒手中的凌寒却并未收回鞘内。反之,缓缓抬起,直指前方。 阎绮陌盯着手里那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长剑,是方才打斗时随手从一个护卫手中夺来的。 “二十七。”她突然指着水犹寒道。 水犹寒冷冷瞥她一眼,手腕翻转,将凌寒插进土里,就要去提另一柄朴拙长剑。 阎绮陌的手腕却在此时抖了抖,上面的山核桃手链开始剧烈震荡,里面的蛊虫发了疯般不停地摇晃摆动着身子,仿似齐齐叫嚷宣泄着什么。 “糟了。”水犹寒皱眉低吟一句,不再和她多做纠缠,重执凌寒提起轻功就往落霞庄里赶回去。 阎绮陌虽眼里容不下水犹寒,几次三番欲取她性命,可此时也能感受到小锦正深陷险境,恐有不测。担忧之下将那平日里大于天的个人恩怨也放置了一旁,先赶回了庄里去寻巫锦的下落。 落霞庄中余下的护卫依旧有序地在廊道里来回巡逻,人手虽比起初多派了一倍,但从他们警惕探查的神色反应来看,应当是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也没有抓到巫锦。甚至说,连她的影子都没捕见。 可在此时,这样的反应却比他们抓到了人更加令人烦忧。阎绮陌皱紧了眉,握着手里那串燥动的山核桃,脑中思绪百转千回。 落霞庄的人压根没有看见小锦,那……她是在什么地方出事了?如今此景下竟是毫无线索,阎绮陌左右看看,最终将目光停在了一排排紧合的门扉前。 避开那些护卫的视线还是轻而易举,阎绮陌沿着廊道摸进一间一间并挨排列的屋中,屏着呼吸在暗沉一片的黑寂中仔细寻觅。 教主有个黑月光_42 佛门经书、武学秘籍、钱财账簿……皆是千篇一律的东西放在这些储物用的屋子里,乍看之下与寻常房屋别无二致。案上的东西整齐放置,依旧是笔墨纸砚之类的文房墨宝。 再平常不过的物象将一切线索都掩埋了去,可山核桃里那些蛊虫却跳动得令人心慌,也在孜孜不倦地征示着太平表面粉饰下藏的并不是安宁,而是环环凶险。 外面巡逻的护卫人头攒动,阎绮陌紧握着手链,几乎要将这几颗山核桃融进了手心肌肤里。 更贴近,更能感受到手链中跳动的异样。 阎绮陌在每一间房屋中停留寻觅时都攥紧了手链,最终停在了眼前这间屋中。 这里虽与前面那些房屋的格调布局相差无几,可手链里的蛊虫却跳动得近乎疯狂,想来是因为嗅到了主人的气息,刺激得反应也跟着剧烈了起来。 正四下寻觅间,又是一道身影跃进了屋中。 本该兵戎相见的两人此刻却出奇地默契选择了双双视而不见,各自在这间暗藏险象的屋子里探寻着玄机。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请问,小梦的读者大人们里,有没有擅长写作的大大唔……感觉自己写得不太好,不足的地方太多了太多了太多了,很想好好学习一下……如何才能写好一篇文捏QAQ 想做一个真正的作者,一个能用作品精确传达自己意志的好作者……好难……(不许笑!我认真的!) 唔,希望哪天能得到高手的指点,融会贯通一下脑子里的词汇,好好写文。什么时候才能做到呢?唉~叹息。 第22章被亲了 这屋子里黑漆一片本就比白日通亮之时更难视物,加之二人初次探来此地,于屋中主人的习惯常性尚不清楚,摸索半晌也不知他究竟将机关置在了何处地方。 门外人影幢幢一群护卫提足了精神来回巡视,若在此屋闹出什么动静必然打草惊蛇。二人不敢高声,也将手下动作控制得轻缓,隔绝了这屋内的声音,小心避着护卫的注意。 这大抵是教主纵横江湖数年来最憋屈的一夜。 居然藏在这么个漆黑不明的屋子里,小心翼翼躲着那些蝼蚁一般的杂碎。 等找到小锦,定要一把火把落霞庄烧个干净,好好让它亮上个三天三夜,让这些连蜡烛都舍不得点上一根的吝啬鬼瞧瞧通天的火光。阎绮陌这么想着,脑中突然一条线索闪过。 方才竟是忽视掉了,这屋子里的烛台,干净得出奇。 阎绮陌走到窗帷旁的烛台前,定睛一看。果然,台座下连一丝蜡油都不曾沾上,分明是从未用过。可烛台四周却是纤尘不染,明显是有人经常触碰此处,这才没生出蓄尘。 屋子里的机关究竟藏在何处,此刻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缓缓转动蜡烛,横隔在屋中的浮雕扇屏无声收合成一面,露空出来的大块地面上显出一条直通朝下的阶梯。 原来藏的是地底密道。阎绮陌打量这机关的半刻间,水犹寒已几步过来,尚不多言,纵身自阶梯跃下了密道中。 该死!自己找出的成果反倒被她人先享了去?阎绮陌咬牙,揣着一肚子气追了下去。 地下密室中比上头的屋子明显亮堂得多,阎绮陌一眼便览尽了目中景象——两条岔路。 没什么稀奇机关,也没什么古怪宝贝,摆在眼前的,就是平白无奇的两条路。一眼望去便知这两条路均是又深又长,指不定走进去后还有分岔……左右难择,如何寻人? 一步走错,便可能接下来步步偏远。就在沉思间突然一只手极快晃过眼前,不是讨人嫌的水犹寒,还能是谁?阎绮陌的招式立即运在手上,不管她意欲如何,总归这回是她先来招惹的自己,就再没有放过她的理由了。 两人在这密室口不由分说地过了三招,水犹寒皱了皱眉:“手链给我。”这样拖下去,不管胜负,都对小锦的安危不利。 “找小锦。”破天荒地又加了三个字,这才靠着淡薄的言语止住阎绮陌的动作来。 阎绮陌冷哼一声,哪怕心中有火,仍是拎得清事情的先后缓急。她一把将手链丢到水犹寒手里,一边盯着她的动作。 要是玩什么花样,自己第一个在这里解决了她。 水犹寒拿捏住一块山核桃,两指掐在上面的时候似乎感受到核桃上纹路硌出的触感与寻常有异,她疑惑间定睛去看了看,正巧是那新刻上不久的三个字。 不消说便知道是先斩未奏、自作主张弄上去的。 “无耻。”她瞟过阎绮陌,低低一句。 阎绮陌这回倒是不理睬她,眼神里隐隐有些得意。 二人靠着水犹寒从山核桃里拿出来的蛊虫找准了方向,快步朝着虫子指示的地方而去。 渐渐地,似乎有什么东西啃噬血肉的声音夹在密室的风中依稀吹来,悬吊在嗓子眼的心突然猛地一阵震荡。惶恐,慌乱,是教主不知多少年都没曾体验过的情绪了,此刻竟发了疯般在心中萌芽,长成参天大树破土而出。 教主有个黑月光_43 水犹寒亦是。自捕捉到那一丝残虐的风声后,脸色陡然煞白,握剑的手不自主地暗暗用力,抓紧凌寒朝着声音的来源疾步冲去。 又是一道向下平铺的楼梯。此时利牙咬碎骨血皮肉,滋滋咀嚼的声音已不再模糊,皆被拉近的距离扩大得清晰明了。咔滋、咔滋…… “唔……”正是巫锦软绵无力的低吟。 二人将这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惊涛骇浪连番拍涌,脚下不敢停留,竟直接跃过数层阶梯,用轻功快速跳进下方的密室。 算是到了。声音的源头,目力所及—— 一具倒地的伏尸,血肉模糊,发梢凌乱,浑身青筋暴出,残破褴褛的粗布衣衫和着暗红色的血水与污泥。这人……哪里还有人的模样。 小餮感受到另外两道气息的接近,趴在伏尸上的脑袋稍稍往上抬了抬,嘴角还沾着半块细碎的肉沫,白白胖胖的身子上也染了些血污。 瞅了两人几眼,眨眨近乎一条缝的眼睛,没发觉什么敌意的小餮又接着埋头啃起了伏尸上糜烂的血肉。 二人皆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好在,有惊无险。 而此刻的巫锦,正软绵绵地靠在楼梯拐角的地方,倚着墙面眼皮饧涩,精神萎靡。 阵阵昏黑袭来的视线里突然多出两道熟悉身影,喜悦之下冲出几分精神劲来,巫锦攒足了一小股气,微弱但兴奋道:“寒姐姐!阎……”阎绮陌…哪知还没叫完就先泄了气,只挤了一个不齐全的名字出去。 但足够明白唤的是谁了。阎绮陌蹲下身,抢先一步将手垫在巫锦后背,轻轻将她扶坐起来,探上她的脉息:“小锦,怎么了?”脉搏平稳,一切如常,找不出一丝异样。 阎绮陌不自主皱起了眉。小锦的体质,应当是百毒不侵的,可……为何如今却似中了软筋化功的药物般瘫软无力?再论诡异之处,便是她浑身都找不出一道伤口,脉象也平静得一如往常。 正思索间,一团胖球突然从伏尸上跃起,跳过来扑到了阎绮陌身上。 是吃撑了的小餮,肚子都比平日大了一圈,两条细缝一样的眼睛餍足地弯成了月牙。 本就对这团胖球没什么好感的阎绮陌此刻哪有心情去搭理它?手一动便将它挥了出去。 小餮在半空中翻滚了一圈,又落在了水犹寒身上。好在这回没再被无情丢出去,只是收到了一道冷漠瞥过的目光后就被赤|裸|裸的无视了。 感觉丢失了虫生尊严的小餮甩掉汪汪的眼泪,痛定思痛攒足了劲,两颗尖牙一亮,哇地一口猛力咬上水犹寒的肩头。 软薄的衣衫布料顿时被尖牙刺破,汨汨的鲜血从两个深深的血洞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水犹寒略微皱眉,偏过头去看见小餮正把嘴贴在血洞的地方用力吸着,身子也不断跟着吸进去的一股血而变得胀大。 方才它已经啃噬过另一具伏尸了,此时再吸她的鲜血恐怕别有内情。水犹寒思量着,并未动弹,任由小餮在肩上的胡作非为。 半晌,一只蛊虫成功被胀成了圆滚滚的气球,身子大了哪止两三倍,自然也不能像起初那般轻快跳动了。 小餮从水犹寒肩头滚下,宛如新生的孩提蹒跚学步,踉跄晃荡着爬到巫锦身上。 巫锦浑身瘫软使不出力气,一边被阎绮陌扶着身子,另一只小手被寒姐姐握在手心里,勉强能发出些微弱声音:“鹤嘴里……有烟,唔……”刚说完,嘴上便立即被一团突然出现的白肉堵住。 驮着巨大身子辛苦攀爬了半天的小餮用嘴贴在主人唇瓣的缝隙间,水闸一样将肚子里咕噜咕噜晃荡的血水放了出去,尽数灌进巫锦嘴里。 ——用近乎接吻的方式。 巫锦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咽了好几口血液下肚后,被冲鼻的腥味呛得弓起身子猛烈咳嗽。小餮也随之滚下地面,仰倒在地上开始呼呼大睡。 水犹寒轻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又拿出一块手帕来沿着她的嘴角揩拭掉残留的血迹。 “寒姐姐,我没事了。”巫锦朝她笑道,感觉到四肢百骸里的气力正在极快地恢复。 阎绮陌则盯着水犹寒手里的动作,若有所思……她侧过身去,将疲惫躺睡在地上的小餮捡了起来,放到巫锦身上。 巫锦摸摸这个累到仰头大睡的小家伙,知道今天它的功劳不小,感激地把它放回了衣袖里让它好好休息。 至于那具血肉模糊的伏尸——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巫锦摸索下这间密室,正好听见了铁链铛铛碰撞拉扯的声音。闻声而来,便看见这人拖着脚腕上半条断裂的铁链疯疯癫癫地跑出来,浑身抽搐,目光浑浊。 正想制住他看个究竟,没想到四面的铜鹤尖嘴里竟倏地喷出一股浓烟来。 巫锦向来体质异常,对毒物的抵抗性极高,所以鲜少将这些迷烟之类的把戏放在心上。挥挥手把眼前呛鼻的烟雾驱散后,没想到身体破天荒的失了力,脑中一阵晕眩,稳不住步子退了两步,正好撞在身后的墙上瘫软了下去。 而神志不清奔出来的那人,吸入浓烟以后反而癫狂得更加厉害,浑浊的双眼爆出血丝,沙哑的嚎叫一声声从喉咙溢出。蓄长的指甲抓破胸前的衣衫,在胸膛上留下几条暗红的血痕后,朝着倚墙的巫锦狂奔过去。 讲到此处,仿佛当时的险象重现眼前,巫锦紧张地提了一口气,又长长吁出,目光移至袖袍里那团安静的白色影子:“多亏了小餮。” 作者有话要说:被小餮亲了=w=没想到吧?!另外和各位大人商量个事,就是……这篇文我准备本周五入v,行不行?妥不妥当?QAQ?入v以后我会(努力做到)万更两天的,一天是入v当天的传统,一天是补之前有两天少了6000字的更新,放到v章以后要多19个币的订阅钱嘛不是,等v后这个钱我会通过发晋江币红包的形式发给大家~就当免费看那补的六千字~~ 划重点——小梦想周五入v,各位觉得行不行?行的话我才挂文案…… 教主有个黑月光_44 第23章生气了 原来是那人疯狂俯冲过来之际,小餮“咻”地从袖子里跳了出来,黏到他身上狠狠咬了一口。 从牙尖分泌出毒汁融进血液里,那人旋即抗衡不住,猛地身子一抽,扑通倒地没了生机。 再后来发生的,便是阎绮陌与水犹寒找进这间密室下所看见的了。 巫锦起身来,指了指立在两旁的八只铜鹤:“就是这些东西……”话至一半,顿住,不解地摇摇头,“这落霞庄名气不大,势力也普通平常,没想到密室下倒藏了不少古怪事物。” 看来是她们来得巧合,正好撞见了庄里的机密。 水犹寒点点头,捡起几颗石子逐一弹进八只铜鹤嘴中,堵住了它尖嘴处的喷雾口,防止再漫出迷烟来。 望着那些个被塞住嘴的铜鹤,巫锦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似乎还残留了一些鲜血的味道。还有一点不明之处便是,铜鹤里喷出的烟雾中究竟掺了什么东西,竟然在吸食完寒姐姐的血后化解了…… “我们先进去看看,这人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阎绮陌瞥一眼地上的伏尸,出声唤道。 方才看见小锦无意识间抿唇的动作,心里顿时有些懊悔,不该将蛊虫丢出去。索性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防她再想水犹寒的事。 巫锦果然闻言嗯嗯两声,被阎绮陌的话引去了注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又提起了兴致,催促着两人往密室深处走去。 大意吃过教训的巫锦一边走,不忘一边提醒二人:“小心些。” 阎绮陌在这条密室的道里打量了一下,昏黄的火光摇曳照亮四周,地面上有几滴乌黑的血渍,已经干涸地凝固成了块,看起来经历了有些时间。 伏尸脚腕上断裂的半条铁链,肯定是有来处的,十有八九就在密室的更深处。 除了那几滴森然的黑血与突兀闯出的糜烂尸体,整间密室里看起来仍是一副布景整齐有序的模样,恍惚能给人一种只是地下建造的一间普通会客房厅的错觉。 就是这一间普通厅室,却是九曲八弯,机关重重。阎绮陌知道这密室里不生太平,本是走在前面率先探路去了,心想若有危险,让她先应付完再接小锦进来。 哪知走了那么几步后,心里隐隐感觉有异,回头略微一撇,正撞见水犹寒走到巫锦身边就要去牵她的手。 阎绮陌心里咯噔一下砸出一个火坑,咬牙切齿,暗骂一句“卑鄙”。 水犹寒仔细观察完这间密室,也知其间暗藏凶险,只可谨慎,不可大意,于是紧紧贴着巫锦身边而行。若出现什么意外,也好近身护她一护。 至于那牵手的动作,不过是下意识的习惯罢了。 这回习惯性的动作却遭了空,正要去牵的那人突然身子前倾,哎哟趔趄两步跌进了另一个怀抱里。 “唔。”被阎绮陌一把拉起手腕拽过去的巫锦撞到她身上,闷闷叫了一声,抬起脑袋来摸摸挨撞的鼻子。还好,不疼,阎绮陌是软的。 “怎么了?”巫锦被这猝不及防的一阵猛拽拽得狐疑满腹。 阎绮陌揉揉她头上的乌发,说得煞有介事:“我方才听见前面有声音,所以来唤你走快一点。” “真的吗?!那我们快走吧!寒姐姐,我们快些!” “嗯。”水犹寒仍在后面,半伸出去的手已经收了回来,负在身后,脸上依旧是那副玄冰般分明坚冷的轮廓,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来。 行至密室深处,眼前渐渐有了卧厅的构造来,书架,床榻,烛台桌案……想来是这密室的主人在里面办些什么重要的事,偶尔有时脱不开身,索性就在密室里做了休憩。 而这些密室的书架上—— 巫锦点燃烛台拿到架子旁,逐个看过去。一排排并列整齐的簿册蓝本,竟连书绘类型也具相一致。 全是炼药制毒的秘册,许多还是早已失传的禁.书。巫锦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挪出一本来翻开看了看。 只是粗略地扫上几眼,便急忙合上放了回去,捂住嘴平复着胃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 那些炼药的法子,未免也忒恶心了!竟还……竟还绘成图有模有样地画了出来。巫锦想着,止不住又是一阵干呕,眼眶边闪烁出泪光点点。 阎绮陌见状,几步过去抽出适才那本巫锦看的蓝册来翻了翻,蹙紧了眉头。 下次这种东西,不能让小锦再看见了……她得把教殿里那几本相同类型的炼药禁.书也丢个干净…… 水犹寒虽没看那本绘册,却能隐约猜出些端倪,她拍拍巫锦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小锦,没事了。” 干呕后有一时的头晕目眩,加之巫锦心里尚有余悸,顺势便借着水犹寒的肩头靠住脑袋,寻了一处支撑,努力压下心头阵阵翻涌的恶心感。“寒姐姐,那些东西……” “这些东西已经成了禁术,许久以前就不曾沿用了。”水犹寒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没事,姐姐在。” 教主有个黑月光_45 巫锦像被安慰平复下的小兽,靠着水犹寒,低低软软的嗯了一声。 至于阎绮陌…… 紧紧攥着手里那本薄册,蓝色的册身在大力攥捏下印出几条鲜明了然的指痕,苍白突兀,无一不饱含着那人的怒火。 为何方才自己没想到这样去安慰小锦? 如今竟让那个水犹寒趁机占了便宜!阎绮陌脸色极快地沉了下去,阴影之中一头如瀑的乌发散乱飘扬,衣袍猎猎无风自动。 “小锦。”连声音也是不容置喙的阴怒:“过来。” 自己的宠物怎能置于她人怀中?怒火在阎绮陌的眼中迸射四溅,仿佛这压抑的燎原之势随时就要发作。 发作之后,必是寸草不生。巫锦不解这滔天的怒火从何而来,为何如此莫名奇妙?望着脸色阴沉的阎绮陌,仍是有些担忧:“阎绮陌……?” “过来。” “哦……”看起来,阎绮陌是生气了,还是先听她的吧。 就要过去,身子却被水犹寒的手牢牢锢住,动弹不得。 巫锦抬头,见水犹寒正防备地直视着阴影中满身火星跳动的人,眉头微微皱起,将揽住自己的臂弯紧了紧。 知道寒姐姐是担心她,巫锦看看阎绮陌,又看看她,摇头道:“寒姐姐你放心,我没事。” 阎绮陌不会伤害自己的。巫锦说完,身子一滑就从水犹寒怀里挣脱了出去,到了阎绮陌身边,关心道:“阎绮陌,你怎么了?” 密室里的气压这才正常了些,阎绮陌抓住她的手,让她靠近自己身边:“小锦,和我一起。” “啊?什么?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么?”巫锦被她说得摸不着头脑。 “嗯。”阎绮陌答得似是而非,但就这么拉着她不放手,使了个横霸劲,将小宠物牢牢牵在了自己身旁。 巫锦仍是满心狐疑,一连串的问号从脑子里蹦出来。阎绮陌,好奇怪……为什么总是突然生气……? “阎绮陌。” “嗯?” “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为什么?”巫锦想想,试探问道。 “嗯,生气了。” 阎绮陌又是这样,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巫锦心里痒痒,急忙追问:“为什么?为什么啊?” “因为你把我抛弃了。”阎绮陌顿下脚步,侧过身来看着她,平日里妖冶天成的凤眸此时被暗夜染出一些淡淡的伤寂神色。 “啊……?”巫锦张了张嘴,只发出一个音节来,还是不懂。 “没事。”阎绮陌知道她肯定不懂,捏捏巫锦软软的小脸,换了一句接着道:“小锦以后跟紧我些,我便不生气了。” 巫锦点点头,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果然牵着阎绮陌与她挨近了同行。也别无它由,就是……巫锦觉得,自己好像不希望看见阎绮陌生气。 水犹寒抱剑跟在后面,垂眸不语。 从密室中找到另一处机关,比及上面那一处来说,实在是明显多了,丝毫没有遮拦的曝露在书架旁侧。兴许是想着除了密室的主人外,应当无人再能走到这个地方,所以对机关摆设方面也没多做讲究。 巫锦缓缓转动手中的机关,一块厚重的铁门就此拉开,呼呼的风声喧嚣刮过耳边。没了千斤铁块的阻隔,密室深处的声音一阵阵幽森飘荡浮出。 仿佛铁块后隔绝的不是密室的另一端,而是血泪深渊、烈火地狱。不断的痛苦哀吟从饱经磨砺的嗓子里沙哑挣出,石棱刮痧一般难听的声音刺耳发怵,压根不似是从活人身上发出的。 偏偏这些难听的声音还一阵一阵此起彼伏地传荡出来。巫锦竖起耳朵,仔细凝听,好多人……每一道交错的声音都宛如发狂无助的野兽,做着困兽濒死前的残喘哀嚎。 巫锦的猎奇心就在此刻被勾得怦怦直跳。铁门后也是有光的,只是一眼望去除了昏黄淡光外看不见尽头与深藏的景象罢了。 她往前迈了一步,旋即便被阎绮陌拦肘阻下。 “小锦,乖乖跟在我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教主=理性钢铁直,真是呆愣得缺少教训啊…唔,预告一下,离可怜的寒姐姐被支走打酱油还有两天罒ω罒,得让小攻小受好好培养下感情~ (今天多一条留言就让教主脱一件衣服好不好?)说完以后小梦突然后背一凉…… 教主有个黑月光_46 第24章阎绮陌的保护 巫锦随着阎绮陌一同进了密室深处,紧紧跟在她身后,还被攥着一只小手离不开身。水犹寒一言不发地走在后面,也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反应,面色表情如常漠然。 或喜悦平静,或伤心愤怒,这些寻常情绪变化,都鲜少有在水犹寒冰冷的轮廓上出现过。 兴许,只要小锦相安无事,那片沉静无波的湖底便不会惊起连漪。 凝固的黑血、粗长的铁链、被抓着铁杆猛烈摇晃却仍旧坚不可摧的牢笼……一幕幕映进这间密室的探寻者眼底,巫锦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张着嘴一时忘了合拢。 还有,还有好多披发晃脑癫狂不已的人。手足之上皆被拷上了粗重的铁链,另一端锁在墙角根缝间,固定的长度钳制着笼子里的人只能在那方寸空间里左右挪动几步,却不得前进半分。 一间一间看过去,有一个笼子,是空的,铁链断裂,笼子的栅杆被掰弯变形,两条往外弯折成弧的栅杆中扩大的缝隙恰好能容下一人侧身而过。 刺耳的沙砺嘶吟起伏不断,巫锦睒睒眼,好奇地走近,隔着笼子观察着里面的怪人。 真怪,不知道他们中的究竟是什么毒,肌肤上的筋脉突兀暴起,一根一根爬在脖子上、手上、额角,甚至能清晰地看清里面暗黑色的血液滚滚流动。目光混沌涣散,除了无处宣泄的痛苦外别无其它神色,沾满尘灰的衣衫残破褴褛,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头发蓬乱地披在肩上,挂满脏污土屑,遮住了大半张又黑又脏的脸,手脚上的指甲比常人长出了数倍,看来是在这笼子里困了许久了。 阎绮陌就站在巫锦身边,同样望着笼子里不断与铁链牢笼抗争的人。他们拍打栅杆的力气绝非同小可,空阔铁笼前的栅杆,也是被人徒手扳开的。普通人,哪里能有这么大力气? 这些人的体质,早便在药物效力下改变了,神智亦是被连番的折磨摧残成了渣。现在不过是受人控制的死士傀儡,半癫半狂的试验品罢了。 落霞庄,果然野心不小。 水犹寒在四周左右都看了看,挨着牢笼逐个扫过一圈,又往密室里其他地方定睛盘查,边隅角落处的摆设也不忘留心顾上一眼。 这密室里除了两排锁人的铁笼,还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分明有火把挂在涂壁上,地上却有蜡烛燃烧后残余的灰烬,还有一条一条印在墙壁上清晰的一字刻痕。 似是……计时用的? 一线银光倏闪,巫锦弹了根天蚕丝进去迅速缠上儡人的手腕,另端拉在手上,本心想借此银线探脉之法瞧瞧儡人的脉象,不曾想那笼中人竟然突生一股蛮横劲,反手抓着天蚕丝便开始拼命猛拽。 哪里来的这股子蛮劲!巫锦急急运力抵抗,天蚕丝另一端的锋锐亦是将儡人的掌心割破,攥紧成拳的手中源源不断的黑血渗出。可那人却似分毫不觉,野兽般沙哑咆哮着,抓着那根天蚕银丝全当做浑身气力的宣泄口,被改造的身体巨力胡乱发泄,嘶吼间又是猛烈地一挣。 那力量大异于常人,又实在来得太过生猛,巫锦万万不曾料到竟连自己也抗衡不住,顺着手里的天蚕丝被拽得身子猛然前倾,踉跄不稳,眼看就要撞上坚硬的铁栅栏。 糟了,巫锦暗道不好,这回撞下去铁定是要满脑开花遍地掉星星了。 正紧着眉头闭眼叫苦间,腰肢上突然揽过一只手来将身子稳稳圈住,另一只纤洁的玉腕搭上手臂,忽一用力,更强的内劲涌出,将天蚕丝拉出了一段来。 唔……?巫锦迟迟没等到迎头那一撞,后知后觉撑开半边眼皮,小心从缝里一觑,发现自己竟已退了两步,与铁笼隔开了小段距离。 微微侧过头去,正好看见阎绮陌贴在自己肩后那张近在咫尺的妖艳容颜,此刻竟也带上了几分凝重色彩,一边牢牢圈锢着她,一边正色凝视着儡人,手中内力源源不断地汇在天蚕丝的一端。 这出美人救美人来得颇有些突兀,让巫锦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望着阎绮陌国色天成的姿容飞了神魂。 “小锦,别出神。”这东西不好对付。 “哦、哦……”巫锦见状,又提了些气力上来,两人合力,强大的内劲扑面袭进,儡人终是抵抗不住,嗷嗷大叫两声就难受地松开了手中银丝,猛退两步撞在墙上,四肢处的铁链抖动得呤呤作响。 水犹寒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默默将抽出一半的凌寒重新收回了剑鞘,转身望着别的笼子。 “呼……”巫锦长舒出一口气,总算是能顺利收回天蚕丝了。 然安心尚不足片刻,变生俄顷,一群神智癫狂的儡人突然集体发作起来。低吼嘶吟愈演越烈,摇头晃脑地浑身抽搐,紧接着便是咔咔嚓嚓崩断铁链的声音接连响起,儡人身上的巨力竟是在短短时间内又增长了一倍,不再受丝毫控制地挣脱铁链,双手抓着栏杆猛劲掰折起来。 看来是这些药物的试验失败了,出现了众人都始料未及的结果。“快走!”水犹寒心知不妙,就要去拉巫锦离开。 可此时哪还来得及,众多异力儡人接二连三破出牢笼,顿时将密道的前后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个个张牙舞爪曝露着满口黄牙,目光混浊无神却死死盯着中间那三人。大抵是凭借着气息感觉到异类的临近,身体本能的排斥与药物作用下滋生出来的攻击性。 阎绮陌拢了拢巫锦,让她紧靠在自己身边,抬手放下的动作之间忽而有儡人从外圈奔出,紧跟着后面的同伴纷纷应势扑上,众数儡人顿时如潮水向三人席卷而来。 两只儡人左右同时俯冲到身边,阎绮陌身子一偏,左手疾探,抓住左边那人的颈项,右掌运劲抢着朝他腹部攻去,借着迅捷攻势一掌将儡人击退三步,又急急侧身制住右边呼啸抓来的一只黑手,本欲反手一击治他要害,不曾想这儡人力劲生猛,竟靠着一股超常的蛮力稳住身子与阎绮陌僵持抗衡。 眼见更多的儡人铺天盖地汹汹冲上来,巫锦忙弹出银丝绕住他黑筋兀露的脖颈,攒足了劲一拉,将儡人制得喘不过气来,呼吸断线的片刻身子也软了下去。阎绮陌趁隙一掌朝他天灵处拍去,儡人的身子旋即断线一般飞出,吃痛狂喝一声,砸落在了儡群中扬起漫漫尘灰。 天灵本是人体脆弱致命之地,方才阎绮陌那一掌委实下了些狠劲,甚至已经听到头皮下那些骨头咔擦碎裂的声音,可砸落在地的儡人嚎叫两声,又颤颤抖腿站了起来。 左半边脸上被击碎的头骨凹陷下去,眼珠悬挂在松松垮垮下垂的皮肉上,整张脸活生生像极了一块被铁匠击铸变形的铁块。可,人还活着。 水犹寒与两人背向而立,迎着围堵逼近的傀儡群挥剑抗御,半步不退,只是偶时会分出一些神来瞥一眼身后的情况。 巫锦那些天蚕银丝上本是染了剧毒的蛊卵,触碰到人的皮肉肌肤,不消见血便能自找缝隙钻进体内,毒性发作亦是极快,往往眨眼功夫就可制住敌人。偏偏这些儡人血脉里不知流的是什么毒物,竟连蛊卵上的毒融进去都被原有的剧毒吞噬,不起作用。 教主有个黑月光_47 儡人长时间在药物的折磨下已经习惯了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痛苦,如今对银丝割破肌肤的敏感度极大的下降,甚至已经做不出什么吃痛反应来,只是一个劲往天蚕丝网里冲,哪管得身上被划出的一道道深长血痕。 巫锦生平头一回遇上这些不知疼痛还身附巨力的怪物,下狠了劲也阻不住他们猛冲的步伐,心里难免有些不甘的着急。 咬紧了唇瓣偷瞥一眼阎绮陌和身后的寒姐姐,见她们都奋力与儡人胶斗着,定是也分不开身,自己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拖累大家? 巫锦转转地在儡群里打量一圈,下定决心纵身一跃,借着轻功跳到儡群外,把数半儡人吸引地转身相向,扑着冲向新目标。 “小锦!”阎绮陌没想到巫锦竟趁着自己无暇顾及她的□□功夫间跑了出去。如此危险之际,怎可胡闹? 儡群争先恐后地扑过来,巫锦来不及多做解释,手腕翻动倏忽间弹出四根天蚕银丝缠在铁笼的栅杆上,又极快闪动身形,一边躲着儡人的俯冲攻势,一边牵开银丝绕过别的铁笼栅杆。 银丝在儡圈外越缠越密,越收越紧,将儡人的步伐困在四面八方纵横的线网中。受困的儡群不断击打撕扯着阻拦身子的天蚕丝,让巫锦也受了不小波及震荡。 手中的天蚕丝几乎要拿不稳被儡人蛮力扯去,巫锦咬咬牙,攒足了劲拉动丝线,想要把它系上身侧的栅杆。 左右两端皆是毫不松懈,浑身解数都使在了这根天蚕丝上,欲要借此制住对方。 巫锦额角渗出一颗晶亮的汗珠,提一口气,又加了些劲在手上。 谁知僵持中突闻“嘣”的一声脆响,那根银丝竟承不住左右巨大的拉力,陡然断裂,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两道银光倏尔划过,巫锦始料未及亦没做准备,收不住手中那股强横的内劲,又失了凭依,被震得急急后退数步,身子摇晃,就要跌倒在地。 附近的儡人觑见破绽,旋即扬掌奔进,呼啸带过一阵劲风,朝着巫锦挥下。 更快的影子掠过眼前,巫锦被一片温怀撞上,又紧闻嘶啦衣料破碎之声与一道轻微的闷哼。不及反应两人便被儡人的掌劲推开,猛地跌撞在身后的坚墙。 什么机关被无心触及,坚硬的墙板骤然灵巧翻动。 吱呀—— 巫锦后背一空,揽着阎绮陌一同跌进了墙后。 作者有话要说:你听那“嘶啦一声”像不像扒衣服的声音?? 今天是真的,每多一条留言,教主就会少一件衣服=w=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赤身裸.体的天然美人就出现在大家眼前惹!! 暗无天日的地下密室,孤女寡女独处一室……唔,小梦去码字了,明天争取早上就更新! 第25章巫锦的要求 两人双双落至一间空旷的暗室,翻动的墙板随之闭合,恢复了起初的坚墙壁垒。外面的情形骤然全看不见,连打斗的声音也被墙壁隔绝成一片宁静。 仿佛掉进了另一个世界。 巫锦一惊,急忙坐起身来拍击墙板,忙不迭四处摸索,奈何根本找不到那处启动翻墙的机关。 “小锦,别急,机关应该不在这。”阎绮陌瞧了瞧方才两人跌进来的地方,声音中略带着些虚弱,打量着摇头道,“这应该是八阵机关术,每开启一次机关,它的键位便会从机关内部改变,从而出现在别处地方。” 如今在原地肯定是找不到了,阎绮陌拍拍衣袍上沾染的尘灰,双膝一弯就要起身:“走吧,我们先四处看看。”机关只要还在这间暗室里,她们便不会受困于此。 “等等,阎绮陌。”巫锦忽然拉住她,想到跌落前那幕…… “你把衣服脱了。”阎绮陌肯定受伤了,需要先替她检查伤口。 阎绮陌一楞,如遭雷击地失了反应,怔坐在原地,身子绷直,语气僵硬:“什么?” “你把衣服脱了。”巫锦只当她是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帮你检查一下伤口,那些儡人身上带着很强的毒性,万一融入血中恐怕感染。” 暗室里寂沉沉的,巫锦清楚地感觉到阎绮陌松了一口好似很紧张的气,“我没事。”她否认着把头偏向一旁,神色如常看起来真像没事模样。 可是起先儡人那巨力无比的一掌砸下来,饶是隔着一具躯体的巫锦都受到了不小震荡,阎绮陌护着自己以后背相迎,怎么可能没事?那一声闷哼,又当她没听见么?巫锦不依不饶拉着她:“阎绮陌,让我替你看看。”说着还一边弯侧着身子要去看她后背的伤情。 阎绮陌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躲了躲,避开巫锦的目光,态度仍是坚决:“我没事,这些小伤还算不了什么。”绷着已经开始发白的脸色望向虚空,颇有些掩耳盗铃的逞强意味。 强势惯了的教主不愿在人前示弱是其一点,何况还是面对自家这只小宠物。 更为难以启齿的内情则是,怎可…怎可在这种地方褪衣解袍?尤其她人衣冠楚楚穿戴整齐,却要自己脱了衣服光着身子? 不可。 教主有个黑月光_48 “我没事,我们先走吧。”阎绮陌僵硬地别着头,伸手牵住巫锦,没想到那手却毫不给一丝回应,拉她起来也是无动于衷。 回过头去发现巫锦正黑着脸盯着自己,眼神哀怨,分为不满。 “小锦……” “脱。” 巫锦把要求说得干脆果断,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阎绮陌受了伤还不肯让自己替她检查治疗,莫非是活腻了么?想着她这般不珍惜生命的态度,巫锦就气不打一处来。 分明……分明是那么珍贵的东西……阎绮陌的命。 越想越是又气又委屈,幽幽的哀怨从黑漆晶亮的眸子里飘出来,飘荡在整间室内。 巫锦也不动,就这么盯着阎绮陌,任她牵拉扯拽自己的手,就是坐在原地不动如山。沉默的眸间似有言语,仿佛是在问:“你脱不脱?” 拉她几下都是毫无作用,反而看见巫锦眼底的委屈愈演越烈,阎绮陌顿时也有些慌乱了,赶忙又坐下身来:“小锦……” 不受应答。 阎绮陌心底叹口气,后背恰时地传来一阵疼痛,抓心刺骨,提醒着它显著的存在。 这伤口兴许是有些闹得厉害了,就当是为了治伤吧。阎绮陌转过身去,背对着巫锦,解松了衣带再抬手拉上肩头衣角,微微一扯,半边柔顺的薄绸借力滑下,一路散垮至腰间。 霎时大片肌肤曝露,如一整块天然而成的光泽白玉揭开了它披戴多时的面纱。似美玉无暇熠熠生姿,似温山软水、和田煦日中养出的精品于暗寂夜色下映出一片冷月的清辉。 清月萤辉,国色天成,偏偏有一团扎眼的红雾盖在了它的一隅。 红雾之上,有五只深入皮肉的指印。原来那嘶啦一声不止扯破了衣衫,还将五指尖锐的指甲嵌入了骨血中狠狠划下。 被儡人指甲划拉的皮肉不少翻卷在外,泛着浅浅的粉红,深的地方可见其下森森可怖的白骨,想必自然也是……伤及骨肉间的筋脉骸络了。 暗室里突然安静得有些沉闷,阎绮陌看不见自己后背的伤势,也看不见巫锦的面目表情。赤身裸.体下感官要比平时敏感许多,迟迟不闻声音心中难免疑思满腹,侧过头来想寻个究竟。 一具身体骤然扑上,腰间被两只纤细的手腕圈揽锁住,微微泛凉的后背有一片柔软的温热在不防间覆上。 阎绮陌怔怔顿住,后背的暖流一路渗进温凉的肌肤蔓延至四肢百骸,如此接近又赤|裸的肌肤相亲,是她平生第一次的偶然相遇。 不生抗拒,却又令人手足无措。 身体贪婪地享受着那份温软触及,转身的动作被它半途截下,又被它眷锢得不能动弹。 阎绮陌终究还是放弃了转身的动作,缓缓伸手,搭上腰间圈成一道锁的两只小手,试着问道:“……怎么了?” 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响起:“阎绮陌……下次,别这样了……”明明那么危险的事,却偏要奋不顾身地扑过来…… 巫锦蹭蹭脑袋,贴着光背肌肤的脸颊似柔鸿轻拂摩挲,柔软中满含温暖。“从来都…没人对我这么好……” 转回头把脸移开,又微微向前俯着身子,额头虔诚贴上阎绮陌的后背,炙热的温度源源不断涌进另一具身体。 阎绮陌语塞在场,左右不知该说些什么,满心满脑皆是难为情的紧张。 紧张于这些不知从何而起、却在心底上蹿下跳不得安宁的情绪。她动了动手,将腰间那双小手握紧:“我…没事,这些都是小伤……” 暗室里静静地沉默了半晌,巫锦方才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嗓音低低的又像蒙了层浓雾:“还好没中毒,我替你处理一下伤口……” “嗯。”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柄薄薄的蝉翼小刀,利落地割掉伤口上翻卷出来的皮肉。 五只指印状的伤口看起来虽狰狞吓人,可阎绮陌所言不差,这的确算不上什么严重的伤势。 又非断手断脚命悬一线的损伤,平时里磕磕碰碰流血伤骨也是江湖中的常事,教主早年便习惯了,如今时隔多日再回味一遭,除了略显陌生的疼痛外,倒也别无其他。 巫锦下手极为轻快果断,虽是心疼阎绮陌因她而伤,却也能拎清事情轻重缓急,若是此刻忸怩下手拖沓,那才是要害阎绮陌多吃不少苦头。 薄比蝉翼的小刀灵巧划过后背肌肤,与方才炙热的温软触碰不同,反倒是大相径庭的另一片冰凉冷硬。 寒似薄冰,蝉翼刃面拂过肌肤,竟也带来了一阵沁人心骨的酥麻。随着轻呼的温热气息一同来的。 巫锦鼓着两旁的腮帮子,一边手下不停地处理伤口,一边做着个人形鼓风机呼呼啦啦吹出冷气。 这样兴许就不会那么疼了。 巫锦紧张地屏息凝神,阎绮陌反倒安静得宛如旁观者,坐在地上动也不动,偶时嘴角还会扬起一抹没有缘由、又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教主有个黑月光_49 笑一会儿,又平歇下去,不等片刻,又突然笑起来,如此反复。 若不是阎绮陌生得一副妖艳绝色容颜,颦动间都似惑人心神的妖精,那还真是……像个傻子。 数刀下去总算是切除了所有翻卷曝露在伤口外的皮肉,免除了伤风感染的风险,巫锦吁出一口气,未做停歇,又举刃割下衣摆的一块袍角布料,替阎绮陌包扎起伤口。 伤带从后背缠至前胸时,巫锦抬头,疑惑道:“阎绮陌,你在笑什么?” 阎绮陌顿时感觉嘴角上扬得有些厉害,登时反应极快地收了下来,抿着唇掩饰:“没。” 巫锦狐疑地看她几眼,这暗室里光线不太好,要仔细定睛去看才能窥见人的全貌,兴许真是自己眼岔看错了吧。想了想,不再去追问,认真地继续包扎伤带。 后背的伤口似乎已经被抚平,察觉不到疼。室里的光线虽暗淡,可阎绮陌还是将巫锦的侧颜俱无遗漏地看进眼里。 这个微微埋着头、身子与自己隔着咫尺之距的小宠物,正屏息聚神地替她包扎着伤口。观察得不过寥寥几眼,阎绮陌眼神一滑,正好瞥见了伤带之下自己裹挟的那件……月白肚兜。 心底猛然一乍,竟是忘了,方才小锦是在身后,如今移到身前,岂非……岂非这些都让她尽数看了去? 阎绮陌不禁又往自己肚兜上觑了几眼,所幸并无什么奇怪特异的花边绘饰,与普通之物相差无二,色彩也平素普通。 惊乍稍平,阎绮陌暗自舒了一口气,又别过头将眼神移开望向他处,不再去看那令人难堪羞赧之物。手握成拳,五指不自主地摩挲着掌心以舒缓紧张情绪。 而巫锦,心无旁骛地系着伤带,眼神更是目不转睛,根本没往其余地方晃上一眼,自然也不知阎绮陌心底此刻已是想入了何等的非非。 “好了。”话音刚落,阎绮陌便两下捞起自己的衣服披了回来,将赤.裸的后背,原形毕露的肚兜掩回了衣袍下。 也总算借此寻回了一丝适应感。赤.身裸.体、被人看个精光什么的,习惯威仪的教主还是不太能接受。 好在巫锦还是六窍玲珑唯独情窍尚塞的少女,加之当时正紧张于阎绮陌的伤势,无心顾及其它,自然也不曾因此体会到何为脸红心跳。 没有打趣,没有趁机调戏,倒是严肃的一本正经。 可是……为什么阎绮陌看起来不太自然?眼神躲避着扫向他处,似乎刻意趋避着自己。 “阎绮陌,你怎么了?”巫锦关心道,莫非是方才下手不知轻重弄疼她了么? 阎绮陌的情绪,的确一直都格外紧张。 第一次被人用接近强迫的口吻训斥脱掉衣服,光是回想便止不住赧意一阵阵涌上心头,又蔓延至四肢百骸烫得浑身燥热难当。 她否认着摇摇头,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岔开话题:“没,我是在看这暗室里还有什么机关可寻,总得找地方先出去才行。” 说着起身,径自就朝前方走去。 巫锦跟在后面,左右四顾,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寻一处见所未见的机关,谈何容易? 常言道“狡兔三窟”是不错,可这地下密室里未免也太多弯肠诡道了,自进入这间密室开始,巫锦都快要记不清到底开了多少机关,进了多少古怪屋子了。 可见这间密室的建造者在它身上下了多少功夫,又是费了何等的精神力气,必是在酝酿一番狂风骤雨,一场不小的阴谋算计。 巫锦一路随着阎绮陌,在暗室中看见了不少人形桩架,都是平日里各门各派弟子习武时用的练功桩,形态模样再熟悉不过。 唯有一点与常见的练功桩天壤之别。这些桩架,不是木桩,而是铁桩。 坚硬无比的铜铁熔铸而成,表面还覆着一层淡淡的铜泽,还有……巫锦看得不禁讶异,这些铁桩上,均遍布着不少被击打凹陷下去的坑洼。 阎绮陌伸出手来回摸过铁桩,不时停下猛然用力,却都无法在上面留下分毫印迹。唯有灌入内力全力一击,方可形成一道如此的凹陷。 可这些练功桩上,每一架,几乎都分布满了重拳捶击下去的凹陷,想必是有人长时在此处练功,朝夕往复间将铁桩打成了这副模样。 巫锦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这个人,也和外面那些儡人一样吗?药物改变了身体,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 也不知寒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她独自一人隔在室外,还要面对那么多发了疯的儡群…… “阎绮陌。”巫锦拉拉她的衣角,担忧道:“我们快找机关吧。”寒姐姐在外面,肯定很危险。 “等等,小锦。”阎绮陌把手放在人形铁桩的侧腰间摸了摸,偏低着头望向那里,微微蹙眉牵过巫锦来,“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巫锦闻言,疑惑探过脑袋。暗室里光线虽弱,可要看清几个字还不成问题。 何况还是巫锦再熟悉不过的字样——自己的名字正被刻在练功桩的身侧。 “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巫锦狐疑不解,讶异地张开了嘴。 “你得罪过落霞庄?”阎绮陌问道。 教主有个黑月光_50 巫锦摇摇头:“不曾,我欺负过的人虽然多,可里面都没有落霞庄的,他们离得太远了。”这才正是不解之点。 “他们这些正派名门讨厌我血莲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都是装模作样的口诛笔伐,背地里再像前些日子那样聚在一起做些偷鸡摸狗的算计。在这暗室里摆铁桩刻上我的名字,倒是头一回见……”巫锦想了想,自言自语地道:“似乎…更像是泄愤……” 撇了撇嘴,腹里埋怨道,自己有那么招人恨么?素未谋面的落霞庄都把她恨成这样了,想来还是日日进这暗室对铁桩下手不轻。 巫锦沿着铁桩上陷下去的地方观察着那人下手的痕迹,又听见阎绮陌追问:“小锦,你再仔细想想,和他们有过什么私人恩怨么?这庄里的主人文旭,你见过?” “没,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今夜还是头一回来此地。”这文旭是三头六臂还是伤病盲残她都不知道,记忆里更是一点印象都不存,“若不是他今晚似乎不在庄子里,我便要去瞧瞧他了。” 阎绮陌沉默着点点头,这事实在蹊跷。但唯一能肯定的是,这间暗室的主人,对小锦敌意不小。 还是需谨慎为上,但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面。“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吧,此事我会调查清楚的。”阎绮陌揉揉巫锦的脑袋,安抚道。 暗室里空阔如也,除了几架铁铸的练功桩什么东西也没有,道是一间隐蔽的练功室反而更加合适。 也是,这般依靠药物获得的改变、突破人体极限的惊人力量若是被旁人瞧了去,指不定会被当成怪物来看待,只能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室中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了。 阎绮陌一边鄙嗤于这些人的道貌岸然,佛口蛇心,一边寻不得这八阵机关术的另一道机关,关在这暗室中,心里火急火燎怒意盎然。 不为它由,而是—— 时间越久她越是坐实了心头那份令人眉心直跳的揣测。这开门的机关,根本不在里面,而是还在暗室之外。 换言之,她们若是想要出去,只能等着水犹寒找到机关施以救援。 外头那些儡群铺天盖地的疯了一样攻击常人,水犹寒一个人面对众多儡人,能不能活尚是问题。阎绮陌想,这人多半已经被撕碎成渣了。 何况就算她侥幸活着,教主也不愿这般坐以待毙地让她人来救。 思绪左右为难又寻不得出处,阎绮陌烦闷地揉了揉眉心,此刻都不知自己心底究竟希望水犹寒是生是死。 这间用作练功的暗室不算太大,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巫锦便将它来回绕了三圈,里面的摆景布置及每一面墙,都细查了一遍。 想想阎绮陌解释的这个机关,巫锦很快顿悟到兴许开门的机关生在暗室外头。她寻了面墙,理理下裳靠着坐了下去,后背倚着墙壁:“阎绮陌,你也过来坐会儿吧。” 机关不在这里,再站着苦寻也是白费力气。她望着阎绮陌,肯定道:“放心吧,寒姐姐一定会找到机关把我们救出去的。” 阎绮陌听着反倒更不愿坐了,思绪混乱,步子不停,来回在暗室里走动,嘴上应付着:“我再找一找。”这回居然要等着水犹寒来救她? “机关不在这里面,肯定是在外头。”巫锦当她不知,热心解释道。 这回阎绮陌倒不知该用什么法子来应付了,只能别开头望向他处,强说道:“兴许还在里面,我再……” “阎绮陌,我累了,你过来让我靠一会儿吧。” 阎绮陌闻言下意识转过头去,看见巫锦正背贴着墙半歪半斜地倒着身子,旁边没有依凭,看起来别扭不适得很。 巫锦又攥着手揉了揉饧涩的眼睛:“好不好?”声音中不唯疲倦,还有商量和请求。 于是另一道人影投在墙上,慢慢拉进,直到靠近在墙角,影子方矮了下来,最终与原身贴近,重合。 阎绮陌坐在墙角边,伸出一只手揽着巫锦,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有个困倦时的依偎之地。“累了就休息吧。” “嘻……”巫锦小脑袋倚在这个坚实温暖的肩膀上,暗自得意,满心欢喜,还自觉颇有成就感。 阎绮陌果然最好说话了。 “阎绮陌……”巫锦半眯着眼睛,声音也软糯糯的,像只撒娇的小兽。 “怎么了?不是说要休息么?” “我可没说。”奸计得逞的人立马来了兴致,理直气壮地挺起腰板。她方才只是道累了,让阎绮陌过来让她靠上一会儿,谁说要休息了? 巫锦接着双手一圈,揽上她腰间,将她紧紧锢在圈里:“你不许动。”在这屋子里晃来晃去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坐着歇会儿呢。 “好吧。”阎绮陌瞧她煞有介事的命令模样,嘴上应了下来,腹里却不禁怀疑起水犹寒的能力。那个人,能活着找到机关么? “你放心,寒姐姐很厉害的。”巫锦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别担心,安心等待便好。” 这暗室里与外界完全隔绝,一丝声音不闻,一块坚墙横隔在眼前,也压根看不清外头任何情形影子。可阎绮陌却发现巫锦的神色格外笃定,仿佛是在说着件心知肚明的事。 “小锦,你怎么知道她还活着?”定是有什么内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阎绮陌对巫锦与水犹寒之间的事,似乎格外敏感。 教主有个黑月光_51 “唔,被你发现了。”巫锦摇摇刚当而复得不久的手链,一只绿油油的蛊虫便从山核桃里掉了出来,落到掌心:“这是喂了寒姐姐的血养大的,只要它没事,寒姐姐就一定还活着。” 巫锦将它捧到阎绮陌眼前,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掌心上的蛊虫应着蠕了蠕身子,伸了个懒腰,又接着蜷好。 原来是靠这个…… 阎绮陌明白了缘由,思索半晌,仍觉得不是滋味,想了想道:“我也要一个。” “啊?”巫锦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锦,用我的血也养一只,带在你身边。”巫锦这才听明白,自然心中惊喜,立马就答应了下来:“好!”早该这样的,以后自己也能时时洞悉到阎绮陌的生命迹象。 “让我看看小餮。”阎绮陌又突然关心起之前一直看不顺眼的胖虫子来。 “唔,好。”巫锦闻言想起袖子里那只白团子,方才辛苦它劳累了不少,此刻正在袖里安静地缩着呼呼大睡。 她轻手轻脚地将小餮抱出来,捧在手心里隐隐还能感觉到一丝沉甸甸的重量……以后还是让它少吃点吧。 美梦渐渐游离的小餮嘴上的小泡泡一破,睁开惺忪的眼睛往四周瞧了瞧,没觉什么异样准备接着养神时,突然视线中闯进一只熟悉的手—— 不,魔爪,给它整个虫生中带来阴影的魔爪。 半闭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小餮急忙挪着身子往巫锦手腕上更高的地方爬动,虫不停蹄地要躲过后面追来的魔爪。 小餮如此卖命一样蹿蠕身子,还是巫锦认识它以后头一回见。实在是……好生动的一副滑稽景象,巫锦捂住嘴咯咯偷笑,好歹掩一掩声音给它留了些面子。 小餮一路奋发,拇指尖大小的嘴里喘出不少急促的热气,呼呼直逃毫不懈怠。奈何还是逃不过阎绮陌袖手一挥,不费力气便精准地抓住了它后背那团耸起的软肉。 旋即整个虫身一僵,一顿,慌张之下攒足了力气拼命黏在主人手腕上,眼睛和嘴巴都紧闭着蹙成了一团,可见是何等的不愿离开身下这个安全之地。 一块白糯糯的牛皮糖被阎绮陌捻了半边在手里,轻轻一扯,牛皮糖竟还纹丝不动。除了有些微微的颤抖。 用上点力气,牛皮糖立马被拉松扯大,宛如一条正在被揉捏的白粉拉面,不断被扯成各种扭曲形象,而另外一半面底还牢牢粘在巫锦手腕上。被扯成拉面的小餮只觉得身下越来越滑,猝不及防“蹦嗒”一下,软肉弹起,半边身子脱离了主人。 虫子顿时慌张不已,用仅剩的小半边肉死死吸附在巫锦肌肤上,这大抵是它虫生中最不愿离开主人的一次。 不过弱小的反抗注定是事与愿违,小小的蛊虫终究还是不足以抵抗教主的心意。阎绮陌稍一用力,小餮便整只虫脱离了巫锦,被它提在手里。 阎绮陌疑惑地朝它看了看,这只虫子正在自己手里发了疯般摇头晃脑,死命挣扎,身上白嘟嘟的肥肉都被它晃得甩来甩去,四下左右颠簸。 像一块抽了筋的白面团子。 “安静些。”阎绮陌将小餮放到腿上,顺手往它肉肉的背上抚过,命令道。 安稳落地的小餮一楞,蜷缩着沉寂了半晌,发现确实魔爪毫无动静后才缓缓试探地睁开两只眼睛四周看了看,随后又翻了个身子仰面朝上望着阎绮陌瞅。眨眨虫眼,以一种好奇的目光盯了她半天。 “别这么看我。”被一只虫子这么盯,未免有些不自在。阎绮陌说完,小餮便一个翻身扑在了她腿上,安静趴伏。 这时的乖巧模样倒是依了主人。“小锦,用我的血养它。”阎绮陌眼神放在小餮身上,她自是知道这虫子身份来头大不一般,何况……这么胖的小餮,山核桃里根本不可能放得下,必然只能待在外头,日日黏着小锦。 这一回,教主是通明了心思,做足了打算,在以血饲蛊这件事上,是要压过水犹寒一头。 巫锦下意识朝小餮看过去,见它眯缝着小眼睛弯成月牙,隐约能感觉到心情愉悦,似乎极为赞成阎绮陌的建议。 “好,等出去了以后就让你喂它。” “嗯。” 两人靠着墙壁静静倚坐,巫锦心满意足地将脑袋搭在阎绮陌肩头。唔,比冷冰冰的墙壁舒适多了。 暗室里昏天黑日的,不知过了多久,墙板突然被推开翻动,射出一缕微弱的光线进来。 “小锦?”是水犹寒的声音。 巫锦兴奋起身,急冲冲答应道:“寒姐姐,我在这儿!” 水犹寒略微往暗室里探了一眼,自昏暗中瞧见了巫锦……与阎绮陌,不作多言,只轻轻嗯了一声,单手支撑着翻开的墙板,接应两人出来。 巫锦出来时,一抬头望见的满目皆是七倒八歪躺在地上的儡人,与方才张牙舞爪、作威作福的疯狂模样截然不同,此刻全都被抽干了精气般没了生机。 是死了,无疑。 “药效时间过了,他们都是自己倒下的。”水犹寒望着这些儡群尸体道。 终究还是群不成功的试验品。方才与他们相斗太久,常人气力总归是有极限,若非不是儡群率先耗完了药性竭力猝死,恐怕如今曝尸此地的便是她了。 教主有个黑月光_52 一场九死一生的恶战,就此化作了两句淡薄言语,竟将它半刻前的凶险危机都掩埋了去。 唯独水犹寒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与她冰冷的神情相衬,令巫锦忍不住担忧:“寒姐姐,你没事吧?” 水犹寒顿了顿,缓缓摇头:“先出去吧。” 自从暗室出来,又离开落霞庄后,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山边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辉,半边硕日探出头来,几缕微光照透云层,洒在祥宁的大地上。 仿似一夜无事发生,雄鸡啼晓,家户挨个推开了窗牖,街上的行人渐行渐多。 巫锦路过了一处早开的药铺,顺手买了瓶治伤愈肌的药粉,三人又寻了家客栈准备稍作休息。 “寒姐姐,你真的没事么?”水犹寒的脸色似乎白得愈发厉害了,巫锦实在放心不下,紧张着又问了一遍。 水犹寒侧过头来,看了看巫锦手中攥好的药瓶。 以及,阎绮陌后背撕扯破掉的衣袍与从小锦衣角边撕下来缠绷的伤带,她在路上时也看见了。 那药,是为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她平静道,“小锦先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 “唔,寒姐姐……”巫锦仍是有些担心。 水犹寒轻轻抚过她的脑袋,柔声道:“休息吧,我没事。” 言罢眼底浮上了些困倦神色,面目表情皆如往常。兴许寒姐姐真的只是累了吧,巫锦想想,松了口气,听话地回到了自己那间房里。 顺便叫来了阎绮陌。 房门轻合,水犹寒转过身去,陡然身子一阵前倾,急急反应着一手撑墙,方才趔趄站稳。 只是那口隐忍多时的鲜血再抑制不住,喷涌着吐了出来,洒落一地红梅。 “阎绮陌,我替你上药。”巫锦端着药瓶,将阎绮陌拉到床边坐下,接着站在原地,不动了。 有过经验的阎绮陌却是心知肚明,清楚得很。这是……又要等着她脱衣服了。 经过几个时辰前那番“强迫”以后,这回倒是少了些不适和排斥,大抵教主自己也知无法拒绝,顺从地松了半边衣袍下去,露出大片光洁滑嫩的后背肌肤任其上下其手。 巫锦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缠系伤带时偶然也会不经意间触碰到阎绮陌的肌肤,冰凉和温热在半寸肌肤上不期而遇,似点点鸿毛拂过心头轻飘而下,惹得教主心底阵阵敏感酥麻。 缠好伤带,穿整衣袍,巫锦的手却忽然被按住,攥在另一只手心里。 方才上药时,屋里不乏凉意袭人的穿堂风吹过,呼啸刮过阎绮陌,带来后背突兀的冷沁冰凉,无不是在提醒着她此刻的赤.裸。 整个上药的时间里,阎绮陌的思绪似乎都格外活跃纷繁,至此,终于想了想道:“小锦,你把我看光了…是要负责的。” 以后,这只小宠物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离开自己了。 巫锦顿了顿,旋即乖顺点头道:“放心吧阎绮陌,我会照顾你的。”阎绮陌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她当然不能在此时撒手不管。 要把阎绮陌的伤治好才行。 另一间房里,一道清冷的身影透过窗栊前射进的淡淡天光映在墙上。 水犹寒独坐案边,桌上是一只敞开的药瓶。她缓缓抬手,解落衣衫,后背一片发黑的青紫掌印兀然曝露,与滑洁白绸般的背肌格格不入。 捻出半团药膏,支手弯向后背,极快地将药膏揉散,复又拢上衣袍,收起瓷瓶,一切动作都行云流水般自然,一气呵成。 随后,墙上的影子良久未动,仿若时间静止。 又复良久,水犹寒松开了手中攥捏的瓷瓶,移开目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湮灭在旭日初升的灿然金辉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昨天五点到现在,小梦阵亡的头发已经重达0.1千克了,枯…… 嗷,这是我第二本V文,写到现在,能入V,全靠大家支持,无以为报,今天小梦要当大众女朋友!留言可领取【小梦】一只(呆,不会因此出现0评论惨案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菏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教主有个黑月光_53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玛瑙坠子 “好了。”巫锦替阎绮陌穿好衣袍,系好玉带,收拾好被单蹿到了床上,小餮找到床铺,也圆溜溜地滚了出来,躺在主人身边。 巫锦将那被子一拉,困意顿时就涌了上来,这回,是真的乏倦了。 “阎绮陌,我要睡了,你快去休息吧。”她拱了拱身子,侧着脑袋躺在了软绵的枕头上,已经是准备入睡的姿势。 小餮从袖子里探出头,眯缝着眼睛四下瞅瞅情况,也钻进被窝里寻了个暖和宝地接着养神。 被窝里的感觉,果然和外面不一样。暖和舒适极了,一人一兽缩着身子,尽情在这片柔软温暖下放松着一日来积攒的疲惫。 阎绮陌站在床边,不知怎得生出几分留恋来。莫不是因为这屋子里有了烟火气息比外头空气暖些么? 回头再看看巫锦,两只乌漆漆的眼睛此时已朦胧一片,饧涩着留出一条小缝,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左顾右盼,总算找到了个适当的借口。“窗台下的燃香熄了,我替你点一支。”说着果真朝着窗边走去,留给巫锦模模糊糊的视线中一道火红背影。 窗台边的安神香是真的熄了,阎绮陌也的确是擦了根火折子,点了支新香插上香炉。 只是动作极慢。 “阎绮陌,你好了么……?”床边的声音愈发软了下来,渐渐微弱。 “嗯,就快了,小锦先睡吧。” “你也要…记得去休息……早些…”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阎绮陌这才放下手中早已熄灭的火折,回转过身。 床上的人此刻已经阖上了眼皮,盖在被窝里的身子节律地一起一伏,浅浅的呼吸声从鼻翼间轻轻飘出。旁边的被衾里露了半头粉.白团子,正是小餮那半边肉肉的身子,同样起起伏伏,正埋头呼呼大睡。 阎绮陌将脚步放轻,无声走过去,蹲下身子凝视着眼前那张沉睡的娇小容颜。 粉扑扑的小脸上染着两片因被窝温热熏出的潮红,衬得一张脸更加娇嫩明艳,似新结的鲜果透着殷红惹人垂涎。 阎绮陌垂在膝侧的手不自禁动了动,抬至床沿,又缓缓靠近,恍惚回神竟已贴近了巫锦脸颊。 所幸尚未触及,接近脸侧咫尺间便停了下来。阎绮陌心中松一口气,唇角又不禁轻扬,浮上笑意,盯着那张睡颜细细端详。 这番“无聊之事”不知持续了多久,阎绮陌似乎永不知倦,只觉此刻巫锦娇艳沉宁的小脸将她心中的怜爱之情俱都勾了去,让人挪不开眼,亦放不下心。 小餮这个时辰尚未沉浸梦境,虫子脑子里还留了些朦胧的感官意识,感觉到这道长时间停驻的目光,小餮好奇地将眼睛睁出一条小缝,往床边觑了觑。 瞅瞅阎绮陌,又转转眼睛瞥了眼熟睡的主人,小餮若有所思地耷下眼皮,接着养神去了。 阎绮陌看了看虫子,方才那只没捏到巫锦小脸的手转了个方向,捻住虫子身上那团胖胖的白软嫩肉捏了捏,又轻轻扯了扯。 手感俱佳。心满意足的教主含笑起身,这才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余下几日,巫锦实在放不下落霞庄中的见闻,尤其是那架刻了自己名字的练功桩,着实蹊跷又让人满腹郁闷。 索性与阎绮陌,水犹寒商量请求着是否能再去探一探落霞庄,寻个究竟。二人倒是答应得果断,一切都依了她的心思。 巫锦自是心情大好,总之落霞庄里那些扎根扎底的物什也跑不了,心里不急这一时,逗留在车马辚辚、繁华阜盛的街上玩了不久,玩尽了兴致。 巫锦三天两头往街上蹿,出去时两手空空荷包鼓胀,每逢太阳落山之后回来必然大包小包扛在肩上、挂在手臂上、悬在腰带间,且双手不得空余。至于那荷包,也变成了前后两片薄薄的布料。 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随着巫锦回了客栈,又被挑拣出来分送给了阎绮陌与水犹寒。 阎绮陌望着自己桌上日益累多的古怪玩意儿物什,各类木匠做的新奇孔明匣,鲁班锁,还有……拆开一个精致的香檀盒子,里面俨然躺着块晶莹的玛瑙坠子,玉泽鲜润,剔透玲珑,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可教主如何也没想到,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是巫锦抢来的。 抢着从首饰铺子里买来的。和一群财大气粗的地主婆娘—— 城中最贵的一家首饰铺子,大肆宣扬是今日进了一批珍品新货,又拿了些虾须镯子、金凤钗、拇指大的圆润玉珠派人搁在铺子门前摆弄,再靠着敲锣打鼓大嗓门,吆喝来了不少围观看客。 巫锦随着人群挤了挤身子,钻到前头好奇地凑热闹,听着伙计舌灿莲花地鼓吹,难免有些心动,两步跑进了铺子瞧个究竟。 教主有个黑月光_54 铺子外人群熙攘挤来挤去,铺子里面却明显空阔得多,一眼望去不过寥寥七八道身影。 毕竟是城里最贵的首饰铺,大多数人也只能来凑合个热闹,在外头观望观望沾沾贵气,寻些浅尝辄止的乐子,举目赏一下摆出来的几件珍品便止足了。 真正进铺子里的,都是底气足,家底殷实、腰缠万贯的地主或是家里受宠的美娇娘。 巫锦在铺子里闲闲晃荡着,耳边突然有几声赞叹响起。 “这坠子可是新进的?前些日子来你们家竟没瞧见这么好的货。” “玉泽天成,我也许久没淘到过这般好坠子了,劳烦掌柜的能不能取下来让我仔细瞧瞧?” 巫锦转过身去,正看见三个富贵姨娘围在同一块案摆前指手画脚,身姿环肥燕瘦各不相同,但神色皆是盯着案摆双眼发亮跃跃欲试。 什么稀奇东西?巫锦也忍不住想去瞧上一眼,走到了众人围聚的案摆边。 掌柜对镶金嵌玉的客人自然是笑脸相迎,捕捉到一丝生意的苗头,很快走过来掏出钥匙打开玲珑锁,将坠子从透明匣子中取了出来。 “夫人真是好眼力呐,这块是新送来的涂山玛瑙坠,质地纯良光泽又莹润无暇,我做这行几十年了,也是少有见到这样的好坠子。”掌柜一边把玛瑙坠子递到贵客眼前,一边张嘴说个不停。 “今儿个是夫人们自己出来逛,要是诸位的老爷来了,我肯定是要把坠子推荐到老爷跟前让他买下的,到时候谁要拿回家送给心仪的美人,铁定能让美人心花怒放,爱不释手……” “我买了!”旁边突兀响起的声音让本盯着玛瑙坠子的几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巫锦。 让美人心花怒放,爱不释手?巫锦方才听及“美人”一词,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阎绮陌,再闻掌柜接着所言,神使鬼差又下定了决心,要把坠子买回去。 送给阎绮陌,给她个惊喜。 “掌柜的,这坠子几钱?”巫锦说着就往腰间的荷包掏去,要拿出银子来付账。 “等等!”早就看上坠子的几位富贵夫人不乐意了,“姑娘,这东西是我先看上的。”哪里来的不懂事的小丫头? 说着眼神瞥向掌柜:“掌柜的,这坠子我要了,做生意总得遵个先来后到吧。” 巫锦奇怪地看着这位横岔出手的女人:“可你刚才也没说要买啊,不是我先来的么?” “你……!” 掌柜左右看看,急忙伸手横在二人中间,为难吐出半个字眼:“这……” 这回掌柜心里的确是为难了,一边是家财万贯的常客,有权有势得罪不得。可小姑娘所言也不错,做生意的最看重一个口碑,总不能刻意偏袒,砸了诚字招牌吧? “掌柜的,你说怎么办!”女人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俨然已没了起初的端庄架子。 另外两个富户姨娘也是对这玛瑙坠子喜欢得紧,心里虽想,可在这紧张的气氛下嘴里也不好直说出来。毕竟还是重些面子,尽量避免着争吵泼骂,只是依稀附和上几句:“是啊掌柜的,玛瑙坠子就一块,你可定夺定夺要怎么分才好。” 巫锦又瞧了眼坠子,越看越觉得甚是养眼,很适合“美人”阎绮陌。 总之今天这块玛瑙坠,她是要定了。就先看看掌柜和这群凶恶的女人有什么花样吧,巫锦放下要去取荷包的手,还算安分地站在旁边等着下文。 掌柜拍拍脑袋,又揉了几下太阳穴,为此事恼闷得紧。 伙计将事情因果看得还算明白,想了想走到掌柜身边,低声道:“掌柜的,不如……”附过去耳语了几句,掌柜的眼神也慢慢重燃上了神采,激动拍手道:“好!就这样!” 掌柜得了稳妥法子,眉间的纠结顿时不见,礼貌平和道:“各位贵客且随我来,今日玛瑙坠的事就让众人共同做见证如何?” 巫锦随意点了点头。 三位夫人面面相觑,看了看各自神色,也接着答应道:“那掌柜的可要安排公平。” “自然。” 城里最繁华的街道、最昂贵奢华的首饰铺子前,锣鼓喧天阵仗浩大,一群伙计涌出来维护着秩序,将围观看戏的群众都分散成半边圆圈,绕着铺子前空出的一大块旷地。 其中一个嗓门大的伙计率先招呼着:“今日劳烦在场的各位朋友做个见证,看看这块涂山玛瑙坠究竟花落谁家。” 伙计高高举起玛瑙坠的链子,将它举过头顶,让人群中前后的人都能看个清楚。 夺目的玉芒在阳光的映射下顿时光华大作,人群中炸出一阵阵惊呼,无一不是在赞叹这块精良的玛瑙坠。 伙计几下把方才铺中之事讲了个大概,安定下嘈杂讨论的人群,招手对左右示意,当即便有另外两人牵着一根长长的红绸走到他身前,再放至地上,蹲下身稳稳按住。 玛瑙坠子被妥善放进一个木匣盒子中,又垫了些柔软之物进去塞满匣子,以防玉坠碰撞碎裂。 介时掌柜缓步走出,满脸堆笑地走近巫锦与另外三位夫人:“既然此事无法定夺,那不如各位就凭本事争先后吧?” 教主有个黑月光_55 “那好呀。”巫锦应得倒是痛快,眸子里亮晶晶的,一时也对接下来的事颇有些期待。究竟是怎么个争法? 这么多人在场围观,公平公正自然是不消担心的,方才气势汹汹要掌柜安排公平的夫人如今也不好再言其他,将就着应和了句。 一群凑热闹的看客面面相觑,挤了挤位置朝前面伸长了脖子观望,也想看看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这事算是能妥当解决了。掌柜舒缓一口气,笑着吩咐了伙计。 装着玛瑙坠子的木匣子被放在红线五步开外的地方,静静安躺,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掌柜清了清嗓子,气度怡然:“四位客人既然都想要这块玛瑙坠子,又分不出先后,那不妨就凭个游戏定夺。”低头指了指地上鲜明艳丽的红缎,“四位站在这条红缎外,各凭本事,用什么方法不论,谁能最先拿到木匣,这里面的坠子自然就给谁。” 抬手压了压人群中一浪一浪的喧哗声,又正色道:“今日在场诸位都是证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然会保证比赛的公平,还望四位遵守规则,不可越过红缎。” 围观群众闻言,一双双眼睛盯得更大了,除了要见证公平外,更多的还是好奇、期待、图个新鲜劲。 这些富户夫人间的争夺,肯定比常人有意思多了。 那三位夫人明显是面色为难,匣子隔得老远,手上又空空如也,莫非还能将它凭空抓到身边来不成? 唯独巫锦站在红缎之外,却是出奇的轻松平静。 要拿这个匣子,不难。 作者有话要说:小一的叨叨:本来说今天多更6000补更的……实在是眼睛疼太难受了,鸽了补更郑重道歉……麻烦各位大人再宽限几天,我慢慢补……QAQ还差5000多字嘛……给我一些时间,后面会补上的!! 小梦的叨叨:唔,求不要养肥我,不要脸地求追文。(这样会给小梦膨胀的满足感,会多好多码字的动力) 小中的叨叨:这三天v章评论都会掉落红包的~这章也有~【大家千万不要因为心疼我的晋江币而不评论!!!(←_←想多了吧你 第27章撒娇 城里这间名气盛大的首饰铺子前,转眼功夫已围拢了不少人,虽多数布衣粗裳,可仍挡不住一颗看戏的好奇心。 反正凑热闹也不要钱。 三位富阔夫人在这么多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凝下,难免有些紧张,望了那远在眼前的木匣子数眼,脑子里正百转千回的想着法子。 忽的目光侧移,恰巧瞥见了铺子临墙的角落边靠着四支长竹竿。 今早匠人送来了掌柜定的新牌匾,那些竹竿便是伙计们换匾时用上的。还未来得及收,此时倒顺水推舟成了个夫人们眼底的好物什。 可算是有法子了,三人眼底精光一闪,提着裙裾快步跑到墙角,一人一根分别拿好了长竹竿。 最后一位离开时脚步突然顿了顿,想到什么又回过身去,把剩下那根竹竿一并揣在手里拿走了。 倒不是要用两根,而是不给那想半路截胡宝贝坠子的小丫头留。 看着三位夫人手拿长竿准备充足,众人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暗自开始猜测着匣子究竟会率先落在谁手上。总归不会是另一位赤手空拳的姑娘吧?瞥了眼巫锦,还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肯定是没辙了。 当然也有不少人凭着一股子精准的直觉认为,小姑娘手里肯定是有更厉害的招数,于是看戏的心愈发燃得盛火熊熊。 三支竹竿伸出红缎之外,毫无意外地都碰到了匣子,方才那位嚷得最凶要与巫锦抢坠子的夫人得意扬扬地挑起眉头,似白眼、似嘲谑地瞟了巫锦一眼,随后加入了争抢匣子的战斗中。 平日里娇贵矜持的富阔夫人,此刻下手是毫不含糊,三根竹竿在木匣子旁是交错混乱,噼噼啪啪击打出一片响声,各自皆是互不相让,抢着要把匣子赶到自个儿身边。 夫人们使足了劲,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竿子和木匣,压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是如何皱眉咧嘴、挤眉弄眼的扭曲。 三根你推我挤的竹竿围绕在匣子旁奋战着,突然一团白色影子闪过,翻滚,又滚了滚,恰好钻过几根竹竿交错中的缝隙不断靠近正中的木匣子。 三位夫人愣了愣,一时手里忘了动作。众人也是揉揉眼睛,踮起脚伸长了脖子,这才看清放慢速度后的白色影子。 这是个什么东西?一团雪白的肉球上竟然长出了眼睛和嘴巴,变成了活物,现在还正在他们眼前翻滚蠕动。看那方向……似乎是朝着匣子去的。 这回倒是没人看岔,肉球蠕动到匣子旁,用半边身子黏住它,扭过头就要把它拖着带走。 看见自己的坠子正在被一团奇怪生物拖走的夫人们陡然回过神来,急忙用竹竿去阻拦肉球,又作势往它身上戳去,欲要把匣子戳下来。 这团肉球看似行动缓慢,慢慢在地上蠕动着,可凌厉呼啸的竹竿却怎么也戳不中它,也拦不住它每次都能精巧地找着缝隙钻走,逐渐靠近巫锦。 原来是那小丫头搞的鬼!夫人们心里又气又急,手里的动作因气急败坏而愈发迅猛,竹竿互相敲打和拍上地面的声音噼里啪啦接连响起。几位夫人都是一边嘴里不停喘着粗气,一边发力挥竿。 教主有个黑月光_56 缓速蠕动的肉球身子一缩,将匣子裹在肉里抱着开始滚动,速度不知比方才快了多少。在众人的嗔目结舌下灵巧避过了竹竿的拍打,溜溜转了几个弯,又是一阵翻滚冲刺,眨眼就滚出红缎开外,停在了巫锦脚边。 接着便是小餮献宝一样将匣子献给主人的场景。 还有那副虫眼眯缝成月牙等待夸奖的得意表情。 阎绮陌是不知道,她这块玛瑙坠子是大有来头,如今那段木匣子的争抢过程都成了街头巷口一时热于传道的奇闻异事。 但美人心花怒放确是不假,阎绮陌把坠子握在手里把玩了会儿,又翻来覆去地观察了数遍,嘴角的笑意自始至终便没离开过。 最终这坠子一戴,清凉的玛瑙贴在颈间肌肤上,沁人心骨,怡人心神。 是夜,教主便带着这块玛瑙坠子找巫锦去了。 去的时候,屋子里水气腾腾,薄雾氤氲,巫锦湿着一双小手拉开了门,欢喜地把阎绮陌迎了进来。 木盆里的热水还悠悠飘散着雾气,小餮正仰面朝上平躺在水面,半眯着眼等待着主人的服侍,一副舒适惬意模样。 巫锦伸手一搅水花,它肉肉的身子便随着水的波动轻浮荡漾,热浪拍打在身上,小餮餍足地张着嘴吐出一口气。 “它倒是挺会享受。”阎绮陌看着这只被妥帖服侍的虫子,突然正色感慨道。 “今天辛苦它了,劳它在地上弄脏了身子,我便给它洗洗。”巫锦拿着半块沾了水的帕子,轻轻给小餮擦洗起来。 小餮浸泡在温水里,很是乖巧地动也不动,任巫锦给它洗掉身子上粘黏的尘灰泥土。 阎绮陌搬了根凳子来坐在旁边,巫锦便顺着扭头问道:“怎么了?这么晚来找我。” “有文旭的行踪消息了,方才暗探报来的。”当夜去落霞庄时正巧文旭不在,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整个庄子里都找不出个人影,于是那时想会会这个庄主的打算便就此作了罢。回来时派了密哨出去打探,如今总算是捕到风声了。 “唔,真的?!”巫锦眉间浮跃喜色,温水里的手下意识往回一抽,接着又被一团肉牢牢黏拖住。 小餮舍不得这番享受待遇,感觉到主人的手正欲抽离水中,一个急翻身就黏在了巫锦手上,借着体重将她按在水里,不让她离开。 巫锦回过神去,摸了摸它的脑袋,将它翻过来躺平,又接着给它搅着水花,翻起一阵阵热浪。一边眼神望着阎绮陌,惊喜期待着下文。 “嗯,他是去赴了远城朋友的家宴,如今正在回程路上,估计明日会寻个客栈落脚。”毕竟路途遥远,一日时间尚不足来回,再好的马匹也受不住折腾。“我吩咐了暗探将他盯紧,一旦见他投宿落脚,立马前来通知我。” “那我们明日就出发!”巫锦在城里也玩乐不久了,此时文旭独身在外,便趁这机会正好去见见他究竟有什么神通,顺便要把密室里的事情问个清楚。 “好,就依小锦的心意。”阎绮陌笑道,看了看在温水里享受的小餮,拎过另一张帕子:“我帮你。” 这是小餮当虫子以来最惬意尊享的一天,同时被两人服侍得妥妥帖帖,肉肉的身子经过主人的仔细清洗又雪白如常。整只虫从水里起来时,蕴着一股子温暖热气钻进被窝,睡了个美梦连连的好觉。 翌日的消息,来得格外快。天刚蒙蒙亮,便有传信的火红鹦鹉停在了教主窗边。 文旭连夜赶了一段山路,披星戴月跋涉数里,直至破晓前的黎明,方才进了城门。 一入城头要的事必然是寻了家落脚的客栈,以舒缓连夜奔波的疲惫,顺便让坐骑也停歇休息一阵。 巫锦睡了个自然醒,一听到阎绮陌送来的消息,收拾整理好东西,将小餮揣进袖子便兴冲冲奔了出去。 叩叩敲响水犹寒的门,原来寒姐姐早就醒了。巫锦兴致勃勃,拉着她便要往文旭落宿的客栈里去。 水犹寒淡淡轻笑着应下来,应了她的急性子马不停蹄地跟着去了。 文旭投宿的这间客栈极为普通,加之临近城门,算是地势偏僻远离主城中心,所以投宿的人并不算多,路边的行人除去赶路的那些匆匆过客,也不过寥寥几位。 青天白日之下跃过几道让人直以为自己眼花的影子,三人匿着身形,转眼便到了文旭入住的那间屋子。 巫锦在窗纱上戳开一个小洞,眯着眼瞅了瞅里面,嘀咕道:“睡着了……” 又自顾自言语着:“看起来很普通嘛……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呢。”和密室里见到的那些儡人比起来,文旭的身形样貌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普通人。 浓眉短胡,中等身材,没什么特别的。 水犹寒在一旁静静听着,默然不语,心中仍是保持着警惕。 阎绮陌想了想,开口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倒是正中了巫锦下怀,嘻嘻一笑推开了房门,带着二人一同进了去。随后反手将门一关,三人便站在了门内。 速度虽快,但动静也不小,尤其是对文旭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睡梦一贯清浅,稍有动静便会靠着本能骤然惊醒过来。 “什么人?”床上的人猛然坐起,一眼看见房间里突然多出了三个人,目光还正都放在自己身上。 教主有个黑月光_57 文旭浑身一震,有一个人,他认识的。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有人上一章留言说,小锦用蜘蛛丝很轻松就能拿到匣子了…… 我:????!!!??小锦那个是天蚕丝!!!!嗷嗷嗷,天蚕丝啊,不是蜘蛛丝……她真的不是蜘蛛侠,真的…… 第28章还是阎绮陌好看 “阎绮陌!”文旭惊呼之间,已纵身抓起了床边的佩剑,摆好防备姿势站在床前:“你们想做什么?” 阎绮陌他是见过的,虽隔数年却依旧难忘。 那日这魔头血洗谭家庄时他们各路兄弟马不停蹄赶去救援,哪怕快马加鞭,仍是没来得及救下哪怕一人。去的时候,只选远望见尸山血海中一道孤傲伫立的身影。 还有那一刻目光中的睥睨与嗜杀。如今再见,眼前这道身影俨然与惊恐记忆中的重合而上。 “喂!”巫锦突然叫道他,“你就是文旭么?落霞庄的主人?” 文旭扭头看了看她,神情防备,只字不答。 巫锦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地下密室里养的那些东西被我们发现了。” 这回总该有反应了吧? 哪知话音落地文旭神色更是疑迷,望着巫锦皱了皱眉,提气喝道:“你这妖女说什么胡言乱语!” “就是你养的那些怪物啊。”巫锦在空气里比手画脚,“披着头发,长了很长的指甲,身上还有好多发黑的筋络……” 说着说着顿住,停下来问道:“你不认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文旭,险些能让人错认成好奇求知的懵懂姑娘。 若是除去乖巧皮相下那颗花样百出的捉弄心不算。 偏偏就是这副神态样貌,激得文旭身子一震。想及数日前探子传来的消息……眼前这妖女一定是巫锦,错不了。 巫锦在各门各派眼里,可要比阎绮陌还要讨人厌一筹。满嘴信口胡诌,性子乖张,行为更是荒唐至极,是个不折不扣的妖物,人人得而诛之。 文旭闻她所言,方才还云里雾里的疑惑,此时全被一并否决。妖女所言,能有什么可信的? 巫锦见他不答话,只是嗤鼻冷哼一声,又是这副他们那群人最爱摆的无聊面孔,看着着实是扫兴。 “不说是罢?”手里天蚕丝一翻,眨眼间已是飞向文旭密结成网,阻了他的前后道路,又是几根直击他面门,毫不留情。 天蚕银丝虽说在密室里被儡人扯断了一根,剩下的用来对付文旭一个人,也绰绰有余了。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像那些儡人一样突然巨力扯住自己的丝线,巫锦这回小心了些,身子下意识往阎绮陌的方向靠了靠。 阎绮陌与水犹寒分站左右,戒备望着文旭,恐他身体突变对小锦不利。 哪知这回倒是来得格外轻松,巫锦袖手翻弄银丝,平日里那番舞弄三两下,文旭就被蛊卵麻痹了身体,两步趔趄急退,咚一声靠在床沿,起不来了。 “唔……”巫锦收回天蚕丝,瞧了瞧床边跌坐不起的人,嘀咕着:“武功平平嘛,怎么做上庄主的……” 文旭脸色发青,咬牙蹦出一个字:“你…!”眼神直直瞪着巫锦,不甘又愤懑。 技不如人也就罢了,竟还被妖女这般轻视嘲弄。父亲往日教的那些剑法,他又如何没勤修苦练日日寻求突破? 三十年来晨起习武不曾敢有丝毫懈怠,虽称不上登峰造极,但好歹在剑术上算有了一技之长,数年行走江湖靠这身身手也结识了不少朋友,如今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面前,竟成了“武功平平”。 再者她身边其余二人看向自己眼神,岂不也是蔑视与不屑?气急攻心,文旭身子猛地前倾,哇地喷出一口血来,又被血水呛得猛烈咳嗽了几声。 巫锦看看阎绮陌,又看看水犹寒,似是再问:怎么办? “先带回去吧。”水犹寒淡淡道,声音一贯清冷。 密室里的东西,必然大有蹊跷,如今既然文旭不肯多说,也只能先带回去慢慢从他嘴中撬些线索了。 面色铁青的文旭就这般被三人带回了另一家客栈,一路上被水犹寒当成货物一样硬生生拖着提着,回了客栈又被按坐在木椅上绑住了手脚。 体内本就残余了蛊卵的毒气,麻痹着四肢八脉,更遑论如今还被绳子捆住,要逃脱这三人手里简直是天方夜谭。 巫锦阎绮陌水犹寒,是难得地齐聚在同一间屋内,同一张桌子前。 教主有个黑月光_58 巫锦一手支颐,另一只手两指叩叩敲着桌案,不时瞧瞧旁边面色紧绷的文旭,不时又侧回头来思索着什么。 这个人干嘛一副臭脸,丑死了,还是阎绮陌好看。 巫锦想着,眼神就不由自主移到阎绮陌身上。 朱唇榴齿,丹眉凤眼,唔……是真的好看。 偏偏这个妖精还好巧不巧地抬起眼来,细密卷翘的睫毛忽闪,眼波中的风情恍惚化作涟漪荡开:“怎么了?” 阎绮陌早便感受到旁侧投来的目光,小锦这么盯着她,莫非是有什么话想说?见她迟迟未言,这才主动问起。 巫锦忽一回神,支支吾吾的话都迷糊了起来:“没,没事……” 急忙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个臭脸身上:“喂,你不会连你们庄子里有个密室都不知道吧?”方才观察了文旭许久,看他的样子,似乎真是毫不知情。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对不起,昨天不是两点多更新的吗,那个时候写完我就睡了,结果睡下就感冒发烧了,第二天啊不对,当天白天压根起不来床,下午去医院开了药退烧倒是快,结果感冒一直不好,疯狂流鼻涕鼻塞,今天码字三分钟,擤鼻涕两分钟……无语……小梦仰天大哭,哭完就去蹲墙角了,呜呜……原谅我……我好了就加更,加! 第29章凭什么 还在奋力试图挣脱麻绳的文旭咬紧牙槽,总算说了句明白话:“我落霞庄做事光明磊落,何曾有你说的那些机关怪物!” 这人不是板着脸哼哼嗤嗤,就是张口一副鼻子都要冲上天的模样,瞪眼眦目,表情可生凶狠。 巫锦瞥了他一眼,任他挣扎,理也不理地侧过头去,继续撑着脑袋慢慢思考。 又是被这般不屑无视的文旭怒哼一声,被绑在椅子上又不知这些人意欲究竟何为,心底只觉受了无比羞辱,忍不住叫道:“妖女你要杀便杀,我落霞庄里的东西,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 巫锦睬也不睬他,倒是阎绮陌当真闻言站了起身,从桌案边走到文旭身旁。一时突然,惊得他双手用力抠紧了椅柄。 阎绮陌随手两下点住了他的穴道,扯开椅子上的麻绳,提着他的肩将他拎了起来。回头看向巫锦道:“带他去落霞庄,让他自己看看密室里的东西。” 既然文旭自己做不出解释,那便让他亲自去庄里把密室看个清楚。 三人从落霞庄中出来时寻了最近的客栈落脚,如今再折返回去,也并未花费太多时辰。 只是经隔数日再重返落霞庄时,看到的景象却截然不同。就连文旭也不禁面露惊疑。 两座威风凌凌的雄狮石像依旧蹲踞左右,红底牌匾镌刻着“落霞庄”三字依旧高挂门棂,庄门前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只是人迹仿佛也随着消失的纤尘被清扫得没了踪影。 两扇红漆铁门大敞开,正对的院落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独身而坐,满头华发却精神矍铄,丝毫不显老气与疲态。 见三人挟持着儿子步步逼近,文洪微眯着眼正襟而坐,神色间竟露出了古怪的笑意。 “爹!”文旭忍不住惊呼,丹田聚气不断试图冲破穴道。 巫锦偏过头,小声问到阎绮陌:“他是谁?”偌大一个落霞庄这么多人突然间说没就没已经足够古怪了,而前面这个人恐怕已近花甲之年,若是常年习武,如今年迈精神硬朗还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印堂间那股令人难以忽视的黑气。 “落霞庄的原主人文洪,三十年前曾是江湖中颇负盛名的十大剑客之一,那时威名远扬算是个高手,成家后才创立了落霞庄。”这些渊源消息,阎绮陌几日前也让暗哨一并报来了。 她瞥了眼文旭,道:“可惜后来年纪大了,儿子又不行,哪怕接管了落霞庄也是个无甚大用的泛泛之辈。” “你……!”文旭愤愤咬牙,刚想反驳些什么,目光却比言语更先黯淡了下来。 是啊,自己的功夫,又何曾比及得了父亲的一半? 可父亲年事已高,十大剑客也是年轻时的风光了,如今要对付自己身边这三人,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文旭担心的目光投到父亲身上,却见他不慌不忙自椅上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 此时三人已迈进庄门,与文洪所隔之距不过一丈,巫锦越看他额间那团若隐若现的黑气越是觉得古怪生疑,忍不住多去打量了他几眼。 身子手脚,还有……巫锦望着他手掌侧沿那片粗砺的皮肤,不知怎地就联想到了暗室里那架刻着自己名字的练功桩。 “原来是你!”巫锦忽然指着文洪惊呼出声。 同样反应过来的阎绮陌于此时一把将文旭丢开,望着院子中的文洪,皱了皱眉。 看来这文旭是真的毫不知情,甚至连自己亲爹在山庄里做了什么丧德的事都不清楚,彻头彻尾是个蒙在鼓里的糊涂蛋。 “老夫恭候你们多时了。”文洪看也不看自己儿子一眼,倒是目光从未离开闯进来的三人,“本来还以为要费些功夫去找人,没想到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教主有个黑月光_59 文旭被甩开后跌靠在墙边,迷茫的望着眼前,只听见巫锦清灵的声音问道:“就是你养的那些怪物?他们都死了。” 文洪冷哼一声,笑道:“区区蝼蚁,死不足惜,他们本就是用来牺牲的试验品!”说着以他所站之处为中心,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强大真气涌现,如浪涛般席卷拍向四周。“你比他们更该死!” 一时落霞庄中飞沙卷石,不断有细碎的石块和砂砾飞向巫锦,狂风呼啸中有疯狂的大笑声仰天直上,魔音般振耳发聩。 水犹寒挥剑打下几块棱石,石头挟着巨力打在剑身,叮叮当当不断发出激烈碰撞的声响。 沙砺的笑声不停,夹在真气中一浪一浪拍向三人,冲向巫锦面门时更是猛烈,道道势不可挡如有千钧,仿佛在发泄着什么怨气怒气。 文洪的真气铺天盖地而来,一道一道不知停歇,一鼓作气且不显疲倦,早便远超出了其本身的力量,内力强盛不竭更是异于常人。 巫锦渐觉有些吃力,抵抗不住小退了一步,阎绮陌急忙伸手将她扶住,跨过身去护她在身后。 水犹寒余光轻瞥过,旋即脚下向前急踏六步,身形如箭,一剑跃起刺向文洪。 只见文洪一扬手,衣袖拂向剑锋,袖袍间的真气与水犹寒剑力对撞在一起,仿佛盛节中一串串爆竹接连炸响,又带出强烈的波动扩散开来,巫锦在阎绮陌的搀扶下依旧身躯微震。 阎绮陌稍稍退了半步,稳住身形,抬起衣袖挡在前面,拦下这些暴起的沙石。 文洪双袖灌满真气猎猎作响,挥舞成风,薄弱的袖袍骤然被真气撕扯裂开,露出其下异于常人的淡黑色肌肤。 不及惊愕,一注真气猛然贯出打偏剑身,径直打向水犹寒,将她整个人击退,倒身飞回。 水犹寒狠狠撞在墙上,向前呕出一口鲜血,在巫锦的惊喊中有气无力艰难开口:“小心……” 巫锦慌慌张张刚要想去扶起她,耳侧沙砺的声音便骤然响起:“担心别人之前,不如先考虑考虑自己。” 巫锦回过头来,平日晶亮黑漆的眸子染上了几许怒意,不管不顾飞出天蚕丝,向文洪袭去。 交错的天蚕丝四下分绕在文洪身边,银亮洁白的丝线衬得他变异的肌肤愈加发黑渗人。 这些利如寒刃的天蚕银丝此刻在文洪眼中已不值一提,浑身气劲迸发,靠着一股蛮力要去拨开银线。 “小锦,退后。”阎绮陌支出一只手将她身子往后推了推,独自纵身上去与文洪交缠。 可这文洪气劲太盛,不知吃了什么怪力奇药,抡起拳头左右挥舞,猛力所砸之处无不带出一道道劲风。 难怪连最为擅长的剑法都不使了。 阎绮陌身形速度犹如鬼魅,躲避着与这番怪力正面碰撞,招招式式来回中不断寻找着文洪的破绽。 毕竟是习武几十年经验颇深的人,文洪攻守严密,动作迅捷,在药物刺激下仿若回到年轻气盛之时,以一敌三哪怕过上百招依旧不显疲色。 见他双拳骤然张开要去扯下旁边的天蚕丝,阎绮陌双掌翻飞招式变换,左掌聚气拍向他右肩穴位。 哪知文洪竟是不避不让,反而凑身贴上她的掌式,口中呼喝一声,白发凌乱飘扬,一时间神威逼人。 阎绮陌那一掌携了风雷之势,分明是拍向文旭右肩天井穴,掌风落下却陡然被反震得左臂发麻,仿佛碰撞到一块铁铸的刚硬躯壳,越是用力,发力者受到的反震就越是猛烈。 此时文洪上身衣衫已全然碎裂成褴褛的布条,其下暗黑色的肌肤曝露,印堂间的黑气也愈发明显。他双拳一握,趁此机会抢攻而上,哪怕阎绮陌旋即横手做挡,却仍是被冲天的蛮劲震得退了几步,险些站不稳脚。 所幸有巫锦将她扶住,才不至于狼狈跌倒。 “……爹。”靠在墙边的文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张口良久迟迟说不出话,哪怕心头百感,最终也只颤巍巍吐了一个字出来。 文洪侧过头来,仿佛看不见他呼之欲出的错愕,亦不懂他神情中的质问,只是笑道:“旭儿,好旭儿,你今天就好好看看,这些人是怎么败在爹手里的。” “……你们走吧。”水犹寒不知什么时候又提起了剑,走到前面,看了看巫锦与阎绮陌二人。 阎绮陌的情况,并好不了多少。方才正面撞上文洪那一拳,如今恐怕已受了不小的伤,只是强撑着不肯显露败象罢了。 水犹寒阖上双眸,微微运气流转在周身中,复又睁开,握紧了凌寒剑的剑柄,对震惊中的阎绮陌又重复了一遍:“我挡住他…带小锦走吧。” 说着不再犹豫,挺剑冲向狞笑的文洪,头也不回地坚定道:“走。” 方才所受的重伤未愈,此刻做的也不过是困兽之斗,水犹寒尚不知晓自己这根强弩之末什么时候会彻底崩断弓弦,只能一招一式都拼尽了全力,毫无保留地迎上文洪。 不要。巫锦站在原地,不肯听话,扭头看见阎绮陌耳廓边已有一丝血迹滑下,同样舍不得她再上前去受伤。 寒姐姐,她要自己去救。 她挣掉阎绮陌的手,就向着文洪冲去,只是尚未来得及近身,便被挥来的一道真气阻滞了脚步。于此同时水犹寒的身形倒地,伴随着腕骨碎裂的清脆声响,凌寒剑已被文洪夺走了去。 文洪拿着手里的剑打量:“凌寒剑,呵,真是柄好剑。” 教主有个黑月光_60 “放…开…”水犹寒口鼻之中皆满溢鲜血,断裂的腕骨更是连撑地起身都成困难。 文洪哼笑一声,居高临下望着她:“你知道被人踩在脚底下是什么滋味么?”说着竟真一脚踩上水犹寒,“老夫十岁习武,勤修苦练数十载,二十初窥武学门径,三十跻身十大剑客行列,四十岁仍不敢懈怠日日力求精进,五十岁还没悟出武学至高之道!” “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黄毛丫头呢!?”文洪指着巫锦,刹那怒气横生,双眸血红,“十六年!短短十六年能做些什么?她为什么十六岁就达到了老夫半生追求的境界,将老夫死死踩在脚底下,你说,这是不是很没道理!?” 水犹寒咳出一口血来,不予他任何理会。巫锦愣在原地,阎绮陌已趁这时间上前将她牵住。 文洪重重一脚向水犹寒踩去,自顾自地怒道:“你当然不懂,因为你和她一样,你也是天才!你们天生就拥有一切,天生就不需要努力!凭什么,凭什么这世道如此不公?老夫年轻时就不明白,为什么我永远要落于人后,为什么永远有后生不断超越我,踩在我头顶上!后来我终于明白了……” 文洪突然狂笑起来,癫狂的笑声止歇后一脚踹开水犹寒,将凌寒摔落:“因为有你们这些天才!太没道理了,凭什么你们就是天才,凭什么!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有天才,太不公平了……老天爷,我不服!” 巫锦根本不管这个失了神智自言自语的疯子,只管挂着汪汪的泪珠去将重伤的寒姐姐扶起来,手心贴上她的后背,还没来得及灌入内力替她疗伤,便被水犹寒拦了下来。 水犹寒摇摇头,苍白的脸色中仍有淡然笑意:“危险……” 文旭跌坐在地,已然目光呆滞:“爹……你……” “旭儿,我勤修苦练数十年如一日,一心追求武学至高境界,平生大战数百场,小站不计其数,力求在生死之间寻求突破,日日长剑作伴,就连梦里也忘不了那铭记于心的一招一式。可这些人,晚生我四十年!更不及我刻苦钻研,凭什么追上我!你说,我这一生,岂不就是个笑话……” “是,文洪,你现在就是个大笑话。”巫锦把水犹寒扶到一边,站起身来,紧绷的脸色与攥紧的拳,都是阎绮陌认识她以来从未见到过的。 “不!老夫现在就是正义!”文洪仰天长喝,募地瞪大眼:“只要杀光了你们这些天才,就公平了!世道就公平了!哪怕被人利用又能怎么样?老夫平生最爱杀天才!有了神药,就能杀光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唔,寒姐姐受伤了,听说每增加一条留言,她的伤就会早一天……唔!(突然被捂住嘴) 前几天刚被扒了衣服的教主出现,旁边跟着眼神幽幽的寒姐姐:“来人,把这个骗留言的无良作者拖下去。” 骗留言的小梦被拖走了,关进了阴森森的小黑屋,走前她竟说出了这句话,99%的人都不知道——【点击阅读原文查看】 (点击——)“听说今天每多一条留言小梦就会早一天被放出来和大家见面!!!!” 第30章寒姐姐呢 “疯子……”巫锦盯着文洪,怒气化作噼里啪啦的火花迸射在空气中飞溅。 一股滑腻温热的液体自阎绮陌耳中溢出,沿着侧颜的轮廓一路流向颈项,宛如一条鲜红迤逦的红线缠上了精陶的白瓷。 她抬手抹过血线,失神注视着指尖那片殷红。 浓烈的杀意充斥在空气中,强大的威压更是一浪一浪席卷拍来。文洪仰天嚎笑的粗狂声音沙砺地撕破耳膜,拉回阎绮陌的神智。 “小锦!你……”阎绮陌侧过头去,刚欲呼巫锦先离开,便看见她已是满手鲜红,霎时喉咙一滞,止住了声音。 不知是趁着什么时候,巫锦已掏出袖中暗藏的蝉翼薄刃划开了自己双手掌心,用力之狠,竟是毫不留情。 一条血红的长痕横过整只掌心,其中血涌如泉,争先恐后地从深长的口子中抢着出来,漫覆肌肤、滴落地面,不消眨眼功夫便染红了巫锦那两双平日白皙柔嫩的小手。 仿佛从血海中捞出来,一双手触及之物也尽被染上了刺目鲜红——天蚕银丝变成了一根根血线,横穿过空气时还有悬挂其上的血珠滴答打落。 自己的血,是最能激发蛊虫毒性的东西,胜过世间千百方奇药。 可此法对潜能瞬时爆裂的蛊虫损伤极大,对自身亦是。若非事情迫在眉睫只能依此背水一战,巫锦是万不会用这种伤人伤己的法子。 可这个人,该死。 巫锦满目怒意盯着文洪,浸血的天蚕丝缠上他的手腕、臂膀、身体,另一端攥在手里,牢牢勒紧。手心的伤口在用力中不断溢出鲜血,豆大的血珠挂在天蚕丝上,被蛊卵不停吸收汲取。 一颗颗蛊卵膨胀长大,分泌出剧毒疯狂往文洪身上钻去。 文洪身上突然传来一阵阵蚊虫叮咬般的疼痛,又从那细小的一点上无限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条筋脉。 他狂喝一声运臂一挥,双手抓着天蚕丝就要硬扯,眉头挤在一处,表情已是狰狞可怖。 偏偏阎绮陌在此时夹势攻来,文洪不得不分神去抵挡,生不出多一只手来拨开天蚕丝,心急之下招式迅猛,出手凌厉只求速战速决。 阎绮陌正好存了相反的心思。 招招式式如梨花骤雨落下,丝毫不给文洪喘息休息的时间,亦不让他能有任何机会去挣脱血红丝线。 尤其是在想及小锦此回暴怒的原由,阎绮陌心头的妒火便尽数化作了手中招式砸向文洪。 教主有个黑月光_61 两人来回之间不过数十招,文洪发黑的肌肤上脉络便一条条突兀暴起,仿佛随时都要在血肉中裂开。 与此同时渐退了血色的天蚕丝突然收回,文洪脖子上的黑筋猛然一跳,“啊”的一声惨喝,嘴边白沫横飞,跌倒在地。 阎绮陌急忙回头,见巫锦脸色浮白毫无血色,额头上的虚汗更是密密麻麻,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费劲。她几步过去扶住巫锦,不敢碰及她重伤的手掌,只好轻轻拿捏住手腕处,哪知入手仍是一片黏濡。有蜿蜒而下的血水,和着碎裂的汗珠。 文洪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望着前方,生机已去,却兀自撑着一口气不肯倒下,嘴中喃喃嗫嚅着:“为…为什么……” “他已经疯了,我们走吧。”巫锦声音微弱,将目光别开文洪,勉强靠着阎绮陌的搀扶才歪倒着站稳。 “不!我没疯!”文洪募地瞪大了眼,“不公平,不公平……!” 巫锦头也不回,冷笑一声:“你当初已经跻身十大剑客满捞盛名了,还有什么好斥责公平不公平的,不知好歹。照你这般说,莫非那些生来就不能习武的人便不活了么?阎绮陌,我们走吧,不用管他。” “不知好歹…不知好歹……你竟说老夫不知好歹,哈哈哈……”摇摇欲坠的躯体终于轰然倒地,文洪双目圆瞪,眼神中的神采渐渐消失,只剩嘴唇无声微微蠕动。 “天…道不公,终究……意难平……” 巫锦看了看文旭,目光涣散靠在墙边,依旧保持着张嘴的姿势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就算不杀他,恐怕他也是差不多了。 她回过头来,望向已经撑剑巍巍站起水犹寒,担忧的目光中投去,收回了一抹安然的微笑。“寒姐姐……”巫锦彻底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眼前已换了一番天地。 湘绣锦帐,楠木床榻,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焚香气味。眼望天花,绵软的被衾盖在身上,余光里是床榻边独坐的人影。 是阎绮陌。苏醒的巫锦刚想支蹭起身子,便咬牙倒吸了一口冷气:“嘶……” 手掌上兀然传来一阵猛烈的疼痛让人难以忽视,巫锦下意识抬手来看,发现手上已缠了厚厚的一层伤带,白色的布带上还染着点点斑驳血痕。 “醒了?”阎绮陌转过头,轻轻扶住她。 “寒姐姐呢?”巫锦抓着阎绮陌的衣袖,急切问道。 果然……阎绮陌沉下眼神,在巫锦的疑惑中将她扶到床头,背倚着后面靠稳。随后撤回手来,头也不回地离开床沿走到桌案边。冷冷丢下一句:“她没事。”又翻开茶杯倒了些水,烦闷地把杯子抵到唇边。 本就心烦意乱的教主还是自空气中捕捉到了那丝松缓的叹息。 知道水犹寒没事,她一定很开心吧?一盅茶水不知何时就全被灌入了口中,阎绮陌放下空杯,震得案上其余茶具跳起来叮当作响:“你没事我就先走了。”旋即也不及巫锦答话,径自推门离开。 巫锦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抬眼时只看见了阎绮陌离去的背影,还有被她紧紧阖上的门。 阎绮陌没事,寒姐姐也没事。从大难中脱身的巫锦松下一口气,看了看受伤的双手,用手肘撑着滑下身子,又缩进了被窝里。 看着小餮从被窝里探出来的半边肉肉脑袋,巫锦笑道:“小餮快睡了,阎绮陌这么急着去休息,肯定是累坏了,你别去打扰她。” 作者有话要说:阎绮陌:呵呵,我好累哦,我真是累死了,你千万别来打扰我! 小锦:好。(扭头看向肉团子)小餮,你也不准去。 另外关于小餮是有原形的——大家可以回想一下煮汤圆的时候……芝麻馅白皮汤圆大一点,加个眼睛嘴巴,就是小餮了,哈哈哈哈~~ 小梦的哔哔:感冒一直不好真的好烦人啊,整个垃圾桶都是我擤鼻涕的纸团,上课擤下课擤,晚上睡觉还鼻塞得难受,无语,有米有什么能够不流鼻涕的方法啊啊啊啊啊~!! 第31章消失 城西长街上最大的一间客栈里,二楼回廊上俨然有一道水青身影蹿过。 是刚一睡醒就忙着起来找人的巫锦。 这偌大一个客栈里,竟是只有她们三人留宿,这是巫锦询问小二时讶异发现的。当她好奇问起原因时,小二只是支支吾吾,连忙摆摆手挂着一脸悻悻的笑意,慌慌张张借着盛端饭菜的理由跑开了。 从窗户随便往下看一眼,楼下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还有不少背着行囊的赶路人。怎么也不像是没人投宿的样子啊?巫锦歪着脑袋想。 ——当然不是没人投宿。小二疾步跑下楼梯,转过弯躲在拐角处擦了下汗水。 哪来的这些事主,找谁不好,偏偏找上他们家。 昨日那两人带着一个昏迷的姑娘找来投宿时,走近客栈就吓跑了不少堂子里的客人。红色衣服的凶神恶煞,满身杀气,白色衣服的面色冷峻,一看也知道不是个好惹的主,吓人的是那衣服上全是一块块鲜红的血迹,谁知道是做了什么事? 红色衣服的抱着个人,一出手就是阔绰丢下一摞黄金,扬言和掌柜的说要包下这间客栈,这几日不让其他人来投宿。 教主有个黑月光_62 闭门拒客,多多少少对客栈的名声不好,掌柜刚想拒绝,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就这么出现在眼前,直直地插在了桌子上,半边刀刃都给没进去了。 这才没办法留了三人,现在大堂木桌上那一块刀痕,到现在还留在原来的地方没人敢去碰。 巫锦在廊上晃了圈,总算找到了水犹寒那间房,叩叩轻敲起门:“寒姐姐?” 几乎同时两扇门扉被从里拉开,水犹寒就站在门前,换了另一套干净衣服,右手腕上缠了伤带,又绑了两块正骨用的木板,脸色好了许多,看见巫锦更是有笑容自面容上浮现。 巫锦两步进门,在屋子里四下瞧了瞧,寒姐姐这间房也和自己的一样,布置格局都设计得精巧极了,细致到每一处摆设,画屏雕梁镂空扶栏,都是工笔精雕细琢之物。 应该是客栈里最好的两间上房,不知道阎绮陌那间是不是也这么好?巫锦寻了凳子坐下来,目光不由自主落到水犹寒右腕:“寒姐姐,你的手……” 水犹寒关了门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轻轻摇头笑道:“已经没事了,大夫帮我看过,很快便能康复。”说着用另一只手替她倒了杯茶水,递到身边。 看着捧着茶杯的那两只小手,反道:“小锦近日才是要小心养伤,若是需要拿什么重物,叫我便好。” “唔。”巫锦咕噜咕噜吞下茶水,将杯子放好,侧过头来道:“寒姐姐,我想出去买些东西,你陪我好不好?” “好。” 巫锦叹了口气,把袖子捞起来,露出腕臂上那团缠绕的天蚕丝,苦恼道:“天蚕丝断掉了,得拿回去看看能不能重新连起来。” “这次我得买些古玩带回教里,免得爹爹老是说我出去玩就把他忘了,总是出事了才想起他。”巫锦叨叨着,突然嘻嘻笑起来:“看他这回还拿什么理由埋汰我。” “嗯,小锦倒是聪明。”水犹寒应着她,千年玄冰似的脸上绽出和煦春风,目光中亦是满含柔情。 从水犹寒的房间里出来时,巫锦又把其它房间的门挨个敲了一遍,但都无人应答,推门进去看也是空空如也,丝毫不见其他人影。阎绮陌呢? 两人从二楼走下,巫锦抓着送饭的小二就问:“小二哥!阎绮陌呢?”见他疑惑怔住,又急急忙忙比手划脚解释着:“就是那个穿红色衣服的,高高的,很好看……” 现在这客栈里就三个煞神阎王爷,小二一眼便能看出来少了谁,征了半天只是被巫锦突如其来就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吓住了。小二甩甩脑袋回过神来,望着巫锦道:“你说的那个客人,她大清早就离开了。” 唔,巫锦被他答得一愣,顿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阎绮陌竟然离开了,是有什么急事么?她抓着小二不放,追问道:“那她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小二摇摇头:“客人走得急,我也只是正巧看到一眼。”那人早上一副要杀人的阴沉脸色,谁会嫌小命长了跑去搭话? “哦……”巫锦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望着水犹寒:“那我们先走吧,阎绮陌应该是有事先离开了,晚上回来再找她好了。” 说着两人就要出门离开,小二急忙将刚从后厨端来的饭菜顺手放在身旁的桌子上,叫道:“姑娘,你们的午膳不吃了吗?” “不用……”了。巫锦半侧回头,话还没说完,袖子里便晃晃荡荡一阵骚动,旋即一块白团子从袖袍口滚落出来,掉在地上唰唰两下,以让人眼花的速度两下跳上桌面,停到了小二刚放下的饭菜前,吧唧吧唧就咬下了一块鸡肉,鼓着嘴笑眯着眼咀嚼,胖胖的身子也跟着一下一下起伏抖动。 小二吓得忙不迭后退了四五步,惊恐之后看清这个“怪物”,好像……长得也没那么吓人。 “小餮。”巫锦唤它一声,小餮咀嚼的动作随之顿了顿,转过身子来看着主人。呆呆地片刻后再回过头,往装肉的碗旁边蠕了蠕,直到贴上这只碗的外壁——身子一趴,耍赖不动了。 巫锦拿它没法,想想它应该也是饿了,不做勉强,认了它这番赖皮:“那你就在这,不许乱跑。” 于是小餮心满意足地留在了客栈里独自享受饕餮大宴,巫锦和水犹寒上街去买宝贝古玩了。 日上中天,暑气腾腾从地面蒸出,混进空气里带来丝丝缕缕萦绕不散的灼热。艳阳分明生在天边远际,却仿似就悬挂在头顶三寸之上,热浪自上而下铺卷成潮,将街道中每一个人包围。 熙攘的行人中不少男子手持扇柄又或有姑娘小姐轻打罗扇,借以抒出一片清爽的凉风,暂缓暑气磨人的灼热。 巫锦挤进路边摊子里买了柄纸伞,说是挤,其实不少人看见这水灵灵的小姑娘双手缠着伤带又隐隐能见血迹时便心生怜惜,主动腾出身子来让了条还算宽松的道给她。 出来时撑起轻盈的小伞打在自己和寒姐姐头顶,薄薄的油纸面挡住了烈日散发的强烈光束,似乎也挡下了几分热浪,给伞下留了一片阴翳。 两人顺着热闹的街市一路往下走,这回巫锦倒是没有再像平日那般见着有趣事物新奇玩意儿就走不动路,非要停下来看个明白,甚至要把喜欢的东西都买到了手里才肯离开。 如今自己双手不便,寒姐姐虽说愿意帮自己提拿东西,可巫锦也不忍心占用她那唯一那只还能轻松活动的手。 但目光仍忍不住左瞟右移,走在路上东瞧瞧西看看。水犹寒与她并肩而行,见她眼神时常不由自主的就在人群中来回逡巡,瞥见红色身影总要多定睛去注目几眼,心底万分明了她这是在找谁,只默不作声跟在身边。 两人走进古玩店里,什么七七八八的玉器陶瓷书画彩釉,五花八门形形色色罗列在货架上,被巫锦一目便揽进了眼底。 她站在进门处最近的方桌前,上头有一柄架好的青铜古剑,巫锦驻足往剑身上瞧了瞧,旋即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还没“高风亮节”他们用的剑好呢。 这店里刀剑虽是普普通通,好在玉器玉瓷什么的还让人看得下去些眼,勉强算个能送出手的礼物。巫锦挑了几件方便易拿的古玩,打包好递给老板娘,让她清算账目。 “一共是三百五十两。”老板娘麻利地将包袱裹好,放在案上,笑意盈盈看着巫锦,就等她拿银子结账了。 教主有个黑月光_63 “好。”巫锦伸手掏进怀里,哪知大反常态地一把掏了个空。 当即心里一紧,小手又在怀里摸了摸,仍旧空无一物。钱……钱呢? 水犹寒见她神色紧张,侧过头小声关心道:“怎么了?” 巫锦连忙拉住她,背转过身子来,埋着头压低了声音:“寒姐姐,你……你带银子了吗?” “昨日在客栈落脚时用掉了。”水犹寒坦诚地摇摇头,看向她,轻声问道:“小锦,银子不够么?” 不是不够…… 是……根本就没有……巫锦望着她,露出了一种为难又尴尬的表情。分明银钱就是放在怀兜里的,她也不知道,为何今天出来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两人互相对视着沉默了片刻,在巫锦的尬然又不知所措中,水犹寒忽然轻笑起来,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没事,姐姐帮你。” 水犹寒转过身,脸色通红的巫锦小步跟在后面,半边脸都掩在了她的肩后。 “抱歉,今日我们外出得急,忘了带银钱。”水犹寒望着老板娘平静道。 果然生意做久了,总是能碰上“忘带钱”的客人。这回也不晓得是真没带钱,还是又想用什么歪门法子坑蒙拐骗。老板娘神色为难,指了指打理好的包裹:“那这……” 这些东西怎么办?生意还做不做了? “可以让我们先把东西拿走么,银钱我日落前再单独送过来。”不等到老板娘气笑发作,水犹寒便将凌寒剑从腰间取了下来,搁到桌上。 “我把佩剑抵在此处当做信物可行?” 老板娘顿时愣了愣,盯着水犹寒手里的剑看了好几眼,又拔出半段来一瞧,惊叹地张大了嘴把剑合回鞘里点了点头。“行,自然行。” 慨叹完这柄好剑又特地嘱咐道:“那姑娘你可一定要记得回来取。”这么贵重的东西抵押在铺子里,老板娘心里一是欢喜,二又是担心遇上什么意外。 “多谢。” 老板娘常年做着贵重生意,免不了时常担忧这些那些的,虽鲜少真有灵验,但这回倒不巧成了恶谶。 巫锦水犹寒二人刚走不久,便有另一道身影踏进了古玩铺子,恰巧望见角落旁静自独倚的凌寒…… 作者有话要说:小梦:今天,是教主失踪的第一天。听说每多一条……(又是这熟悉的句型?) 突然被打断,教主一把逮住小梦的后衣领,把她当做小鸡一样拎起来:“我已经回来了,每多一条留言就怎么样?” 被拎到半空瑟瑟发抖的弱鸡小梦:“就…就……就早一天再离开?” “啊!!!”一声尖叫——小梦卒。 第32章不放手 “……剑呢?”水犹寒拿了足够的银两再独自转回古玩铺子时,店里已然天翻地覆换了一番场景。 老板娘瑟瑟躲在结账的宽大柜子下掩面哭泣,铺子里的其余跑堂、打手也是一个个鼻青脸肿看起来狼狈不堪。 看见水犹寒来了,老板娘急忙从地上站起来,抬袖抹了把眼泪,低埋着头抽噎道:“姑……姑娘……是我不好,剑……被人家抢走了。” 水犹寒皱了皱眉,在铺子中四下看了一圈,古货玩物无一损坏,但店里的人手确实受伤不轻,想来抢剑的人武功高强身手不凡,几下便撂倒了这些不入流的打手,轻而易举夺走了凌寒剑。 她微微叹一口气:“那人长什么模样?” 老板娘宽大的袖子掩着半边脸,小心翼翼抬起头来觑她一眼,见水犹寒语气神色间并无责怪,这才颤颤开口道:“是个女子……模样长得还挺精致秀丽,倒不想是个打家截道的蛇蝎心肠。” “我看她进来的时候神色无异,应该也是准备买些古玩东西的,可一看到姑娘你抵在此处的剑以后,她不知怎地顿时就换了脸色,不由分说地就把剑抢过手里。我当时把店里的打手都喊出来了,可……可根本拦不住那女子的胡作非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剑抢走。”老板娘回忆起半个时辰前的事,说着说着也是又气又急,眼睛里的泪花一颗一颗往外掉。 她“哎”一声愤愤跺脚:“空有一身这么好的功夫,善事不做,怎么就用来抢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东西呢!” “她长什么模样,麻烦您再描述清楚些。” “和姑娘身形相仿,穿的是淡蓝色翠烟衫,发及后肩……”老板娘认真回忆着,突然顿住,一拍脑袋恍然道:“姑娘你等等!我去给你画副像,到时候拿着画像找人就方便多了。”怎么忘了,自己年轻时可是画廊里数一数二的妙手。 待她把纸笔一俱拿出来,墨水点染在宣纸上勾皴出女子的轮廓,狼毫挥磨慢慢描绘出眼睛鼻子嘴这些器官后,水犹寒望着这幅画像略一颔首:“嗯,知道了。多谢。” 老板娘侧过头见她把银两放在账台上转身欲走,急急忙忙抓着银子要喊住她:“姑娘,这钱……”丢了这么贵重的剑,实在是没脸再收客人银钱了。 教主有个黑月光_64 只是还没来得及追上几步,人影便消失在了铺子门口。 客栈中—— 巫锦百无聊赖地趴在桌案上,鼓着腮帮嘟出一口气,盯着眼前抱住金锭子滋滋磨牙的小餮。 难怪一觉醒来钱不见了,原来是被它拖走当做磨牙器物霸占了去。 再看那金锭子上遍布成花的牙印……肯定也是没法用了。 巫锦想着,伸出一只手捏住小餮嘴边的肉,扯了扯嗔怪道:“就是你,今天害得我丢脸死了,以后换个东西磨牙,不许偷偷拿我的金子。” 正在认真咬啃金锭子的小餮抬起头来,闻言往后边退了半截,又鼓着劲把金子拖到自己身边,地主一样紧紧抱着,警惕地看着主人。 “算了算了,这块就给你了。”巫锦瞧它那副守财奴的模样,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说阎绮陌怎么还不回来……” 望望窗外,太阳都落下山了,到底是有什么急事能让阎绮陌大清早就不告而别,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巫锦焉着脑袋耷在案上,撅着嘴浑身的精神劲都消失了。 这时小餮放下了金锭,伏下身子左右打滚,又摇头晃脑地脑袋别到一边,努力瞪着小成细缝的眼睛做出一副生气的表情。 这般卖力的表演,巫锦看得目瞪口呆:“你是说…阎绮陌生气了?” 小餮听着立马鲤鱼打挺地跃起身来,小鸡啄米一样可劲点脑袋。 “唔……那为什么会生气?” 小餮呆呆愣住,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想了半天还是在地上一个劲的打滚,重复着前面的动作。 突然一只手从天而降把它摁住:“好了小餮,别闹,等阎绮陌回来再说吧。” 莫名其妙地怎么会生气?巫锦显然不肯相信,气得小餮满桌子打滚,最后又抱着金锭满脸幽怨地磨牙去了。 还是背过身子用屁股对着巫锦的。 一日两日已经分外难熬,没想到漫长无际的等待熬到第三日,还是没见任何阎绮陌的身影。 这三日来巫锦几乎是把小二的耳朵都磨出了茧子,时时隔一阵子就下楼抓着他问来问去,一定要把当日阎绮陌走时的情形重听个几十上百遍才肯罢休。 “客人真是大清早就走了,走的时候步子快,我也是刚从后厨里出来,只约莫瞧见了个匆忙的背影。”小二满脸苦恼,不知道这句话是自己重复的第多少遍上了。 巫锦眸子里的星星光芒霎时黯淡下去,幽怨盯着地面,手指搅在一起暗暗使力。 又是这个答案。阎绮陌究竟去哪儿了?想去找她,又怕自己前脚刚走,阎绮陌恰巧跟在后面就回来了,于是一直忍不下心离开。她心里总想着,也许下一刻阎绮陌就回来了。 可是好久都没有。 阎绮陌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巫锦低垂着头,失魂落魄走上楼梯,宛如只被人操纵动作的提线木偶,僵硬地抬起手臂推开门,又是颓唐地趴在了桌子上。 小餮见她回来,抱了只茶杯送到她眼前,又奋力把比自己身子还大出一倍的茶壶推过去。 “小餮,我不渴。”巫锦把头垂在桌案上,吸了吸通红的鼻子:“你说阎绮陌是不是不要我了?” 小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只虫子心里着急了半天,最终还是吐出一口叹息趴下了身子,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和主人干巴巴互相望着。 有敲门声忽然自此时响起,巫锦惊喜地抬起头,转身往门的方向望去。 “小锦。”一道清冷柔和的声音透过纸纱飘进屋子,巫锦眼中的光芒霎时黯淡,闷闷的应了一声:“进来吧。” 水犹寒轻轻推门迈进来,温言问道:“遇上什么烦恼了么?”双目中满满的关心怜惜。 巫锦垂首不语,良久方才转过身抓住水犹寒的手,仿佛抓着一丝晦暗中的希望:“寒姐姐,你说阎绮陌她还会回来吗?” 第三日的太阳又落山了,巫锦心底的希望也随着渐沉渐黑的天色沉寂了下去。 “会的,一定会的。”水犹寒轻声安慰着,手掌抚过她乌黑的发丝。 巫锦眼眶边缘红了一圈,声音低抑宛如受伤的幼兽:“寒姐姐,我不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好……” “小餮说阎绮陌生气了,小二哥也说她走的时候很不开心,一定是被我惹怒了才离开的。”关于阎绮陌这三日的不告而别,巫锦总算是想明白了。 “一定是我做错什么事情了她才不要我,可我还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我好笨,寒姐姐,你告诉我好不好?” 教主有个黑月光_65 巫锦抬起手背在眼睛旁抹了抹:“等她回来,我一定不再惹她生气了。” 怅然的叹息声湮没在水犹寒心底,只有轻声的安慰淡淡浮出:“不是小锦的错。” 水犹寒点亮烛台,光芒霎时洒落到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唯独剩下巫锦眼底照不亮的暗沉。 “小锦再等一天,她若是再不回来,我明日便启程去帮你寻人。” 水犹寒离开后,巫锦脸上的笑容又极快地敛了下去,看看小餮,已经扑到在床上裹着半边被子睡着了。 明天醒来,是不是就第四天了?巫锦塞满了心事,只觉得浑身都沉甸甸的抬不起劲来,可说要休息,也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前面两日里,她总是觉得睡一觉醒来便能看见阎绮陌回来了。可等到现在也没见人影。 巫锦心里的小火苗渐渐被消磨得成了一地余烬,又黑又涩,还留着灼热的余温烧着心肝,总让人难以忽视。 她推开门走出去,在回廊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一片突兀的明亮投进余光,巫锦急忙转身,眼睛睁大。 阎绮陌那间屋子里,有烛灯亮着。 还有……影子。 透过摇曳的烛火投在窗纱上,她一眼便能认出来,是阎绮陌的。 两扇门吱呀吱呀被猛地推开,巫锦满心欢喜,步子都快了不少,一脚跨进门槛又是几步接连跑过去。 张开双手,一个怀抱就这么紧紧地揽住了阎绮陌。 “阎绮陌——”巫锦扑在她身上,环过腰际的双手在后背牢牢箍好:“你终于回来了……” 阎绮陌怔了怔,百般滋味不知从何说起,沉默半晌。 “放手。”偏偏挑了句最不好的出来。 巫锦身子一僵,手中没有动作,只抬起头来望着她,澄澈的双眸雾气弥漫,咬着唇瓣声线颤抖但满含坚定:“……不要。” 旋即埋下头,扑进阎绮陌怀里,不管不顾就道:“我不放手,不然你又要走了,又要不告而别地消失,连一点消息都不留给我……” “阎绮陌,别不要我……”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写完了,今天时速有点慢……久,久等了大家……(请问有人等吗?有的话能不能说出来让我开心的膨胀下?【好不要脸】) 给一点留言嘛QAQ别让小梦单机码字孤独可怜幼小又无助,好无助。 第33章今晚 屋子里门窗关合得极尽严密,屋外的凉风扑打在窗棂上无缝可寻,只能打个旋转了方向离开。 连风声也被阻绝的屋内只余下巫锦一起一伏的呼吸声,由浅至浓,起伏间逐渐清晰明显,慢慢又带上了委屈压抑的抽噎。 阎绮陌垂在腿侧的手微微抬了抬,凝滞在半空,顿住,又放了下去,重新攥成拳。 片刻后终是抬起,抱起巫锦坐到了床沿边。 巫锦紧箍着阎绮陌,坐在她腿上,慢慢抬起脑袋,双眼已经红成了小兔子。 “你委屈?”阎绮陌就这么看着她。 巫锦点点头,眼眶里的泪珠晃晃悠悠打着转:“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告而别,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我只是出去随便走了走。”阎绮陌看着那些晶莹的泪花,心里早就一抽一抽的软了下来,只是妒火还在继续作祟。 她别过头去,说了句连自己都讨厌的话:“有水犹寒陪着你还不够么?” 巫锦会错了意,眼眶中的泪水再忍不住,汹涌夺眶而出,瞬时就沾湿了大半边脸颊。 原来是真的不想要她了,是嫌自己太烦人了吧。 “我知道了。”巫锦松开了手,也顾不得掌心的疼痛,支着床沿撑起身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我明天就和寒姐姐离开,不会再烦你了。” 可是眼泪怎么也抹不干净,泄了闸一般往外涌,她急忙转过身,匆匆想要逃离这间屋子。 教主有个黑月光_66 阎绮陌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手脚都不听使唤,尚未经过思索就追上去拉住了巫锦。 哪知刚一动手接连而来的就是满手的滑腻与巫锦强抑的闷哼。 阎绮陌下意识往手中一看,这才发现巫锦双手掌心的白色绷带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染成了红色,甚至自己方才用力拉过她时,手上也沾了不少斑驳的红点。 “伤口裂开了为什么不说?”她皱紧了眉,牵着巫锦的手腕把她拉到桌案边。 而巫锦,只是低低地埋着头,扯着手想要挣脱阎绮陌。 “别动,我帮你换药。”流这么多血,还逞什么能?阎绮陌把她的手放到桌案上,轻轻解开浸血的绷带。 ——双手上分别两条狰狞的口子咬大了嘴,血肉泛红,结痂的地方重新崩开,血水从里面汨汨流出。 阎绮陌叹了口气:“小锦,看着我。”想来是方才箍着自己的时候用力过度,这才导致伤口开裂。小锦任性不管不顾也就罢了,自己竟然也只顾着生气没发现,任她胡来。实在不该。 巫锦仿若未闻,仍是把头偏到一边咬着唇瓣。 烛火扑闪扑闪照在她莹润剔透的小脸上,依稀还能映出上面梨花带雨的痕迹。 “你不用管……唔!”掌心突然一疼,巫锦下意识转过头去,又想要抽回手,怎奈却被牢牢按在桌案上,动弹不得。 “现在知道疼了?”阎绮陌睨她一眼,嘴上虽是责怪的语气,手下动作却放得极轻极慢,全不似往日作风。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伤害自己。”一边说着,一边洒上药粉,最后拿出一条干净的伤带来,看了看巫锦:“若是受伤了,也只能我来照顾你,知道么?” “……为什么?” 阎绮陌没答话,手中动作不停,专心替她缠好新的伤带。途中巫锦好几次张了张嘴,喉咙上下滚动半天,还是一个字都没敢再问出来。 阎绮陌肯定是在嫌她烦人了。 直到伤口缠好,阎绮陌才抬眼看她:“为什么哭?” 水犹寒陪着她,她不是应该开心么?为什么反而是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莫不还是……因为自己? 然而这个想法一出,很快便被教主否决。她皱紧眉头询问道:“水犹寒欺负你了?” “没有,”巫锦摇头,耸了耸通红的鼻子:“……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说着又急急忙忙去抓着她的手,生怕她下一刻又从眼前消失了。 “阎绮陌,我知道我有很多做不好的事,还有好多好多缺点,肯定惹你生气烦恼了。可是你不要一声不吭地就走好不好,我会努力把它们都做好的……你就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么……” 阎绮陌的不告而别、三日来的不知踪迹,在巫锦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此时此刻委屈、担心后怕、不知所措一同涌上,杂乱无章地在脑子里乱窜,甚至连半抽泣半呜咽的巫锦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一股气把想的全抖了出来。 忽然身体被大力地往前一带,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巫锦便一头撞进了阎绮陌怀里。脑袋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揉了揉:“小锦很好,不怪你。” “都是我不好……”阎绮陌静静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浓密而卷翘。那些梨花带雨的泪水仿佛都打在了身上,融进筋骨血脉,一滴一滴绵延至心底,将曾经坚硬冰冷的心肠包围吞噬,将肆意燃烧的妒火怒气抚平殆尽。 褪掉尖锐的棱刺、冰冷的外壳,剩下的温存缱绻一点一滴似断还续,悠悠荡荡钻进肺腑,盈聚在四肢百骸。 “阎…阎绮陌……” “我不会再走了。”阎绮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暖意盎然的屋中安静了许久,巫锦安心靠在这个香气馥雅的怀里,仿佛时间就此定格,再也不要往前一步。 忽然门扉轻响,吱—— 两扇门间开了一个细小的缝隙,冷嗖嗖的凉风哗哗趁着空子钻进来,灌入屋中叫嚣,对着烛火便是一个劲地欺负得它明明灭灭、摇晃不歇。 除了风声,没有人影,门缝间塞满了廊上的一片漆黑。 但……低头一看,一团白色的肉正在地上嘿咻嘿咻蠕动,感受到主人投来的目光,小餮欢喜地抬头,望着成功投怀送抱的主人露出了一抹略带憨傻的笑意。 两眼弯弯眯成缝,咧着嘴勾着笑意……简直像个花.痴,就差没流一片哈喇子出来了。 接着在巫锦的楞滞中径自往床上走去,熟稔地钻进了被窝——顺便露了个头方便观察这两人。 巫锦半晌都没合上嘴,呆呆地扭过头望着阎绮陌,眨了眨眼睛。 阎绮陌不说话,只是笑笑,起身走到床边去。 巫锦也急忙跟着过去,难为情道:“小餮,快起来了,回去睡。” 方才自己离开时小餮在屋里不是睡得好好的么?怎么现在又从被窝里爬起来还钻到这里来了。这……这样强上阎绮陌的床,怎……怎么行。 教主有个黑月光_67 然而小餮闻言看着她,不仅不动,还又咧嘴摆出了那幅典型的痴汉笑容,望着巫锦和阎绮陌,仿佛虫子眼睛里都能烂漫出漫山遍野的花来。 “小餮——”巫锦急着要去抓它出来,反而被阎绮陌阻拦下,看了看蜷在被窝里露出半边身子憨笑的小餮,笑道:“它想在这睡,就让它留在这吧。” 阎绮陌眼底满是柔情与宠溺,看得小餮开心地抖着身子又是一阵傻笑。 巫锦被这只不听话的虫子弄得极是赧然,还好阎绮陌答应让它留下睡觉了,不然强行将它生拉硬拽走,岂不是太挂不住颜面。 “那好,那我先回去睡了,明天再来叫它。”太赖皮了!巫锦在心里暗暗腹诽着这只虫子。 没想到刚跨出一步就被阎绮陌拉住:“小餮在这,你不陪它么?”那张妖冶惑人的脸突然凑到眼前,眉目缠情,含笑道:“你这个做主人的,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我……这……”巫锦口齿含糊,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个什么清楚东西出来。 “今晚你也在这睡,好好陪小餮。” 作者有话要说:教主失踪三天也没去干啥,补课去了。补课书籍——《恋爱心经》~虽然没啥大用,但是小有提升嘛=w= 第34章求学记 巫锦很小的时候,是在爹娘房里睡的。那个时候小,咿咿呀呀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小小的身子蜷在爹娘的臂弯里,嘴里吹着咕噜咕噜的小泡泡就睡着了。 后来长大一些,五六岁的孩童神智俱全了,便自己有了个睡着的屋子。多数时候怕黑,便是娘亲裹挟着枕头来陪她,靠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日日都能做上甜美的梦。 到现在,除了小餮这只圆滚滚白糯糯又不占什么空间的虫子外,巫锦已经许久没和谁一起睡过觉了。 长大了,多少有些小女儿家的羞赧心。 巫锦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乱七八糟又一片空白,小手背在后面纠缠在一起绞了绞:“我……在这儿么……?” “嗯,”阎绮陌掀开被衾,露出一片空软的床榻,在上面拍了拍示意:“睡吧。”小餮也在此时很是乖巧地往床里面滚了滚,贴在床角,给巫锦让出大片空床。 然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抓住一节被角盖上自己白胖胖的肉身子。 巫锦紧张兮兮地刚一坐上床沿,阎绮陌便躬身去给她脱鞋。 “别!”巫锦急了,又摆手又摇头:“不用,我自己来。” 只是没等到她自己动手,阎绮陌便两下给她脱掉了鞋袜,又把腿抬到床榻上,轻轻拉过被子盖好:“好了,睡吧。” 巫锦躺在床上,把盖住半身的被子往上拉,将整个人脖子以下都掩得严严实实。 夏季炎热,晚上睡觉被衾本就不再是必需之物,半遮半掩盖着小腹只是以防着凉落病,可巫锦此时却把整个身子都缩在了被子里。 “不热么?”阎绮陌问她。 “不……”巫锦抓紧了被子,仿佛要靠这样才能压下全身不安的火花跳动。 好好的被子,俨然被当成了一块遮羞布。 良久,被子里的小人歪过脑袋,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阎绮陌,你不睡么?”阎绮陌坐在床边,已经好久没动过了。 巫锦看了看床,又看了看自己,把身子稍稍往床角里面挪,和小餮挤在一起。 唔……还有很大一片空位的。 阎绮陌靠着床沿而坐,倚在旁边时恰巧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三日去了烟花柳巷之地,找了个天字号的头牌姑娘,听说手段高明长得又国色天香,不管是哪个男人见了都要折腰成她的裙下之臣。 阎绮陌出手阔绰,直接唤人抬了一箱黄金去,闪得老鸨眼睛都花了,笑得嘴都合不拢,还哪管她是男是女,直接把姑娘们全都叫了出来,任这个贵客随意挑选。 阎绮陌在众多眉飞色舞卖弄风情的媚眼中挑走了头牌姑娘,又不失所望地带着姑娘进了香烟缭绕的屋子,门一关,就是三日。 姑娘一进门,望着这个姿色气质都远远胜过自己的客人,还没开口,就先被她直截了当地一话问起:“你平时是怎么勾.引男人的?女子有过么?” 姑娘蕙质兰心,悟性极高,尤以情场之事见着。此时一点就通,笑意盈盈地自客人身旁坐下:“今日之前,红儿不曾接待过女客人,但对女子的心思,多多少少知晓些。”若是不懂察言观色,也不会数年在这头牌之位稳居不下了。 阎绮陌知道自己点对了人,于是在这屋里一坐就是三日,把对巫锦的烦恼问题俱无遗漏地列了出来,一一求解。 姑娘知她心里有人,又能看出是个有钱有势得罪不起的主,三日来衣襟整齐不曾有过逾矩心思,只尽心尽力地为她排忧解难,再送些“锦囊妙计”。 教主有个黑月光_68 阎绮陌谈及苦恼心事,眉头拧在了一起;又谈及巫锦兴许更喜欢水犹寒,更是闷闷地灌了一口酒入喉。 此时姑娘笑着指点道:“没有什么是一起睡一觉解决不了问题的,如果有,便多睡一觉。” 于是阎绮陌回来的头晚,脑子一热就拉着巫锦留在自己房间里。 可事到临门,差的那一脚现在却无论如何也跨不出去。 真……真的要一起睡么?阎绮陌不断暗示自己,问题已经解决了,已经解决了。 她松叹了一口气,隔着被衾拍拍巫锦:“小锦睡吧,我不困。” 不知道为什么,巫锦心里好像松了一口极为紧张的气,又仿佛有点微不可察的落空感,让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歪了歪脑袋,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还是闭着眼睛先睡觉好了。 “那阎绮陌,你要是困了就来睡觉。”巫锦睒睒眼,笑道:“我先睡了,晚安。” 小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角钻到了前面来,探出脑袋睡在巫锦与阎绮陌中间,不时看看主人,不时又望几眼阎绮陌,满脸灿烂的笑容,咧着嘴贴着主人入睡。 阎绮陌熄灭了烛台,静静倚在床沿,黑暗中巫锦的轮廓模糊不清,但被子下起伏的娇小身躯与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在寂夜里吸走了屋子里所有的目光。 良久,平稳清浅的呼吸中,隐隐沉沉的夜色里,床边的人忽然俯身埋下头,柔软的唇瓣轻轻碰上白嫩光洁的额际,恍惚如蜻蜓点水,一触便收。 巫锦仍旧熟睡着动也不动,两只小手伸出被子里寻找夜里的凉风。小餮趴在手旁,身子同样一起一伏的,咧开的小嘴边挂着滴晶莹的口水。 阎绮陌仿佛听见了自己杂乱的心跳声,在黑暗中怦怦作响肆意跃动。她缓缓抬手,手指触上唇瓣,依稀还能摸到巫锦额际的温热。 烟花巷的姑娘说:“女孩子的心思最好猜了,往往都是摆在脸上。要想问她喜不喜欢你,凑上去亲一口便能出分晓。若是她生气抗拒,那恐怕贵人还要再修炼修炼,反之,不管是热情相迎还是害羞着顺从了你,那一定是早早便对贵人芳心暗许了。” ——但绝对不是在睡梦中。 色令智昏的教主“亲”了巫锦一下,又盯着她看了良久。 ……没什么反应,没有抗拒……按照姑娘的话说,约莫这意思应当是“害羞顺从”,喜欢她的吧? 阎绮陌忽然松了一口气,又忽然笑起来,心情极好地靠在床边,倚着坚硬的床栏,却觉得浑身舒适。 “小锦晚安。” 翌日醒来,巫锦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急忙睁大了往床边瞧。还好,阎绮陌还在,就在旁边看着她。 巫锦一笑,欣喜地一挺身子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反应过来又忽然觉得奇怪:“阎绮陌,你怎么没睡?” 往床边上一看,难道阎绮陌昨晚睡不下么?自己没占多少位置啊…… “昨晚不困,睡不睡都一样,醒了就去吃早膳吧,我已经叫小二备好等你了。” 听到“早膳”两个字,被子里突然鼓起一团包,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移动,挪到被子边,滚出身子来跳到巫锦腿上。 “就知道吃。”巫锦捏了捏它肉嘟嘟的脸,又两指一弹,“嘣”的打在小餮额头。 但好像一扯及吃的,这只虫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笑得不亦乐乎,喜滋滋地跳上饭桌,这会儿动作倒是比谁都快。 这桌早膳,巫锦把水犹寒、阎绮陌都叫上桌来了,因为有要事商量—— “我们今日便启程回血莲教吧。”巫锦两肘搁在桌上,望着两人商量道,给爹爹买的古玩更是已经放在了旁边准备着。 水犹寒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示应。 阎绮陌伸了一半的筷子又收回来,面色不佳:“小锦,你要回去?” 巫锦“嗯”着点点头,想到不好的事瘪了瘪嘴:“我的天蚕丝坏了,要拿回去让爹爹帮我看一下怎么修缮才行……” 咔咔、咔—— 咔滋咔滋—— “小餮,你小声一点。”巫锦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去喊住抱着黄瓜啃嚼的小餮。 小餮抖了抖身子,把嘴边沾着的水濡濡、亮晶晶的黄瓜沫甩干净,放下鲜脆可口的黄瓜条,重新在别的盘子里搬了块桂花糕出来。 巫锦这才接着道:“不然以后人多起来,少了一根天蚕丝就结不成网了,我要赶紧回去补好……” “那我呢?”阎绮陌突然问。 “你和我一起回去啊。”巫锦抬眼望她,应得不假思索、答得理所应当。 教主有个黑月光_69 嘴快说完好像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似乎还没问过阎绮陌的意见。阎绮陌不会……不愿意吧? “……行吗?”巫锦又试探着补了句,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闪着恳求的光芒。 原来是这么个打算。方才还以为巫锦是要和水犹寒独自甩了自己回去的阎绮陌放下心来,算是满意了:“行。” 水犹寒眼底有什么东西明灭浮现,又一闪而过,完好遮在了细密的长睫下。 当年自己……也是被小锦带回血莲教的吧。 只是经年之后,当日的幼稚孩童早便不能与今昔并论,对自己、与对阎绮陌的感情更不能相较相提。 水犹寒回想起多年前那日惟一份怜悯而生的情愫,心里的浪潮似乎隐隐又要有翻涌之势。她压了压心绪,径自离桌先去唤了回教的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见公婆了,我看教主这个呆头鹅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开窍=w= 据报道,教主因为见公婆时态度极为嚣张恶劣不屑鄙夷,小锦亲爹亲娘一气之下撕毁了(从来没有过的)婚书,撕毁时他们竟还说出了这样的话(全世界已经有超过80万人疯传!)!!!——“你们要是不给小梦留言,就别想看见我嫁女儿!” 第35章这是我爹 三人坐在马车上时,目光无处安放,也就只能在这窄小的一方天地里四下逡巡。 此时巫锦忽然注意到水犹寒的手,空空的。 “寒姐姐,你的剑呢?”她疑惑问到。 “寄存在别处了。”水犹寒寻了个借口,欲图搪塞。 那知被巫锦一举就给揭穿了,正视着盯住她:“你骗人!”寒姐姐把凌寒剑当作宝贝,比什么东西都看重,平日出门剑不离手,更是不可能会让他人沾手这柄剑。 一定是在骗人。巫锦把这个薄似纸片的谎言戳穿后,水犹寒反而不慌不忙,依旧镇定着摇摇头:“是真的。” 她有意看了一眼被木板固定的手腕,目光停滞在上面,睫翼轻颤,若有所思道:“腕骨错位,暂时使不了剑了,不如托人替我保管。” 水犹寒的声音一贯清冷没有温度、也不染人间烟火之气,平平淡淡的毫无波澜。 平日里听多了习惯也就罢了,如今此刻听起来,竟生出了几分孤寂的悲戚感。 寒姐姐不能使剑了,都是因为自己……巫锦心里阵阵泛酸,阵阵自责,低着头小声安慰道:“寒姐姐,你别急……等伤好了我陪你一同去取剑。到时候,到时候一定可以恢复如常的。” 巫锦言辞谨慎,小心觑着她的脸色,生怕说错什么话引她伤感,又担心会伤到了她的自尊心,于是说完话都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毕竟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连剑都握不住了,一定会很失落吧? 水犹寒虽没有她担心中的那些情绪,但感受到这般小心翼翼的关怀呵护,心尖缓缓淌过暖流,唇角微扬,淡淡地嗯了一声。 马车一路平驱驶过紫竹林、清泉溪,绕过几座巍峨的山脚,渐行渐缓停在了血莲教门前。 巫锦掀开车帷一个纵身就跳了下去,单手拉着帷帘冲里面兴致勃勃地喊着:“阎绮陌!寒姐姐!我们到了!” 正在外头闲着无聊瞎晃悠的卫亮卫节瞥见巫锦的身影,顿时眉眼飞舞,喜滋滋就贴了上来,站直了神气道:“圣女!” 接着又瞧见左护法从马车里出来,同样乐呵呵地向水犹寒招招手:“水护法好!” 再然后,便是狐疑不解的纳闷,怎么还有一个人? 螓首蛾眉,明眸皓齿,肤质纹理一看就是平日里保养得极好,一颦一动像个妖精惑人心神,长得还是副标准的红颜祸水模样……嗯,长相算是过关了。 卫亮煞有介事地打量着这个不认识的人,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拉住巫锦问:“圣女,这是……”指了指阎绮陌。 “哦,她啊,她就是阎绮陌。”巫锦笑了笑,却把卫亮卫节两人吓得连忙退了一步,下意识握着腰际的刀剑就要去拔。 “你们别怕,”好在巫锦及时出声拦下,“阎绮陌很好的……” 卫亮卫节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间表情奇怪,神色晦暗莫名。 ——圣女果然中了敌方的美人计,现在都给带到自家门口来了。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哦,引狼入室。 “你们又想什么呢?”巫锦走过去,狠狠一掌拍在两人后脑勺,拍得卫亮卫节“哎哟哎哟”直叫,差点觉得自己今天要脑袋开花。 这两个小子,最爱胡思乱想了。巫锦一个眼刀剜过去:“说了你们放心,阎绮陌是大好人,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教主有个黑月光_70 正说着,阎绮陌已经两步迈近,路过时轻蔑不屑地瞥了眼卫亮卫节,冷哼一声又收回目光,睬也不睬他们,径自往前走了。 背影孤傲,红色裙摆拖曳在地上缓缓追随,颇有些天神下凡睥睨万物的姿态。 巫锦悻悻地笑了笑,补了句:“……就是脾气不太好。”说完也不管他们,急急忙忙追阎绮陌去了。 卫亮卫节错愕地张大了嘴,半天才收回快要掉地的下巴,连忙凑在水犹寒身边,手里比手划脚也不知道究竟想说些什么:“水护法,这、这……”大抵是在表达讶异与难以置信。 “嗯。”水犹寒简单了洁地应了一个字,同样脚步不停地离开。 徒留了两兄弟傻子一样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满腹疑惑。 巫锦追上去,拉着阎绮陌走在鹅卵石堆砌的羊肠小道间,自弯弯折折的曲径墁下去,正有两株巨大的柏树顶杪合拢在一起,像一座天然的拱门。 出了柏门,眼前豁然开朗。轩峻壮丽的血莲教正坐落在精巧别致的群园中,高山流水自在远际,临近的是竹树峭茜、柳杨飘飞。巫锦娇小的身影钻过园子,不时伸手摇下几朵杨花几片柳叶,弄得园中里漫天飞絮,然后咯咯笑得不亦乐乎。 “爹、娘!”穿过园子,清灵的嗓音比人更先一步绕进大殿。 听见女儿的呼唤,巫山脚底抹油飞快跑了出来,欣喜之情跃然脸上:“来了!来……”出来时却发现多了一个人,正站在女儿身边,还拉着她的手。 巫山顿时脸色一绷,清了清嗓子:“你是什么人?”毫不客气地望着阎绮陌,彼时在女儿面前卸下的威仪此刻尽数捡了起来。 阎绮陌瞥他一眼,懒得搭理。巫锦急得用手拐撞了撞她,小声提醒道:“这是我爹……” 她刚带一个人回来,就这么不给爹爹面子,以后要是还想让阎绮陌来血莲教陪自己玩,岂不是耳朵都要被爹爹念出茧子来。 巫锦怂了,急急忙忙给阎绮陌各种暗示,眼神手势逐一使上,总算听见她回了句话:“阎绮陌。有什么见教么?” 唔……要是态度能再好些就好了。 巫山“啊”了一声,难以置信:“小锦,你怎么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怎么了?谁来了?”夫人刚从后面跟上来,便听见这么一句话。步子迈得快了些,凑到巫山身边,眼神放在阎绮陌身上,把她整个人都逐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巫锦笑了笑,主动介绍起来:“娘,这是阎绮陌。”顿了顿又立马附上,“她是我朋友,对我很好!”语气坚定,生怕爹娘不肯相信。 可哪怕这么说,巫山与夫人还是芥蒂地瞧了阎绮陌这个血莲教的死对头好几眼,看得阎绮陌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耐烦的发作之势。 巫山想,这个人不会是给女儿吃了什么迷魂药吧? 夫人更是担心,小锦这孩子性子天真,待人真诚又鲜有设防,万一遇上个意图不轨的人,那可怎么办? 不行,自己作为爹娘,一定要好好帮女儿拦下这些心思不善的坏人。两人心里如是想着。 几人就这么似对峙又不是对峙的干站了半天,血莲教里的气氛也因此充斥着诡异。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到底是阎绮陌先发作。 巫山眼底的戒备更浓了,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小锦还在这儿呢,竟然这么快就稳不住了。说是小锦的朋友,却刚被带回来一会儿就站不住脚了,肯定是藏了别的心思! 巫锦觑着自家爹娘的脸色,拉了拉阎绮陌,没让她动:“阎绮陌,再等一等吧。”她压下声音商量着,眼神乞求。 避过卫亮卫节,又被卫风拉着叽里呱啦问了一通问题的水犹寒总算是在此时出现了,手里还拿着巫锦准备好的古玩。 “爹你看!”巫锦抓过一个彩釉陶碗就往巫山手里塞,接着又是古铜酒樽、各色玉石……把他双手占得满满当当,小心捧着女儿买回来的这些宝贝,生怕给摔了碎了。 巫锦又拿了块翡翠镯子,虾须手环,笑着套在夫人手腕上:“这是给娘的。” 亦趁着这番东西把两人嘴边的话堵了回去,专心瞧着女儿送的礼物。 巫山把手里的宝贝都挨个看了一遍,反应过来:“说吧,这次又遇上什么麻烦事需要爹帮忙了?”无事献殷勤,肯定是又在外头闯祸了等着自己去收拾烂摊子。 话虽这么说,可巫山看向自己女儿的眼神,还是宠溺得不行。 巫锦嘻嘻一笑,算是默认。 “来,爹爹,这边说。”好在堂里面的桌子够大,凳子也够多,坐下五人不成问题。 巫锦给爹娘分别倒了一杯茶,马屁精一样送到跟前。 “说吧,别卖关子了。”巫山啜了一口茶,知道这事儿肯定不小。 “爹爹,我不小心……” “不小心什么?” 教主有个黑月光_71 “不小心把天蚕丝弄断了……” 噗—— 巫山险些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小祖宗这是出去做了什么,竟然把天蚕丝都能弄断了去? “我看看。”他抹了把嘴边的茶水。 巫锦把被儡人扯断的那根天蚕丝从手腕上取了下来,平展在案上。 巫山眯着眼睛瞅了瞅,哎哟,真是断了,还断得泾渭分明,一根丝都不连啊。 他放下茶杯,把天蚕丝拿到手上仔细去瞧,从断口处的痕迹来看,依稀能判断出是被人大力扯断的。 可是…… “要把断口重新连起来,恐怕有点……这……”巫山挠挠脑袋,这事儿不好办啊。 这时阎绮陌已经站起了身,并且一只手拉住巫锦,作势要把她牵走:“我带你去找别人补。” 既然这人没法子修好天蚕丝,那还在这浪费什么时间? 忽然一道大力的拍桌之声响起—— “站住!” 作者有话要说:小锦老爹:站住!QAQ你这样我很没有面子的!!生气!小锦不许嫁给她!这门亲事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小梦的叨叨:出去过节是不可能的啦,要过也是和我的读者大人们一起过~=w= 可以当我托给我留一个“女朋友节日快乐”嘛?让小梦享受一下后宫佳丽三千左拥右抱的感觉~ 小梦未来女朋友:我看你是找死。 小梦:QAQ啊啊啊啊那不要了!!!(嘴上说着不要…… 第36章晕倒的小餮 堂里的空气中似乎漫上了一股子硝烟味。 巫山气哄哄地瞪阎绮陌一眼,鼻子都要冲上天了:“你带她去哪儿补?!除了我还有谁会补这条天蚕丝?小锦,坐下!”一连串的话和炮仗一样抖出来,都不带喘气的。 “爹帮你补好,放心!”居然在他女儿面前暗示他不行?巫山气得牙痒痒,下定决心要把天蚕丝补好了,给这个无知的小辈瞧瞧。 巫锦连连应着好,一边使着眼色把阎绮陌拉回来坐规矩了,不敢再惹爹爹生气。 堂内总算是老实下来了,巫山把天蚕丝揣在手里,细细端详了半天,不时皱皱眉头,不时又长吁短叹一阵子。 巫锦看得提心吊胆,心里又急又痒的,实在忍不住,凑上去问:“爹爹,到底怎么样了?” “能补是能补……”巫山话说一半,为难地看着她,“就是少些材料。当初制作天蚕丝的时候用完了,现在缺了两样东西,不方便呐。” “什么东西?” “蛛丝草和千年玄冰。” “那是什么……?”巫锦一愣,这些东西,她听都不曾听说过。 “千年玄冰生在长白山上,结成冰晶经年不化,去当地应该能找到。就是这蛛丝草……是当年老友送我的,具体从哪儿来,他也没告诉我。” “那老友呢?”巫锦眼睛里星星点点,迫切的求知欲不断溅出火花。 巫山喟叹:“早就故去了……” “蛛丝草长什么样?”阎绮陌忽然问起来。 巫山瞥她一眼,仿佛对这个小辈无礼插话的行为极是不满,面色不佳,语气生硬:“白色花瓣,蕊心生有细丝像蛛网一样交错纵横,绿色的根上有毒汁分泌,寻常人一触必死。”说着“寻常人”三个字,眼神还有意无意地往阎绮陌身上瞟。 “犹寒见过,她能认出来。”当年做天蚕丝的时候,水犹寒正好在旁边帮了些忙。 被提名的水犹寒点了点头。 教主有个黑月光_72 巫锦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茫然中听见阎绮陌道:“我好像见过这东西,在无妄神教的后山。” 话音落地,众人皆是一惊,眼神齐齐落在她身上。 阎绮陌想了想,确定道:“见过。”只是并不准备搭理巫山或水犹寒这些人,只侧过头揉揉巫锦毛耸耸的脑袋,“放心,我带你去取。” 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小辈?竟敢如此目中无人,简直狂妄!巫山发现自己被无视,愤愤哼了一声,斜眼盯着巫锦,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明显地是在告诉她自己不开心。 感受到来自爹爹的施压,巫锦悻悻咳嗽了两声:“那个,阎绮陌……不如我们去找千年玄冰吧?蛛丝草让祭司姐姐帮忙拿好不好?” 说完半觑半瞟地给老爹送暗示:不和她回去,总行了吧? 巫山这才把眼珠子收回来摆正了,仍有些不满地坐在桌上。 “也行。”阎绮陌并没发现两人隐隐藏藏的一来一回,主要是太不关心巫山了,压根没往眼里去。“那我传个信给云婳,让她取蛛丝草,我们去长白山好了。” “我也去。”沉默许久的水犹寒突然开口,顿时擦出了阎绮陌的敌意:“你去哪?!”莫不成这个人又要跟着小锦!? 一言一句间气氛不知怎的就剑拔弩张起来,阎绮陌盯着水犹寒,面色不善。 这回她和小锦去长白山,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带上水犹寒的。 这个多事又惹人厌的家伙! 水犹寒全不似她那般声色俱厉,平静道:“去找蛛丝草。” 阎绮陌这才别过头,火气消了一半,不去看她。 想了半天又突然转回头来,假意问巫锦:“小锦,你说要她去找蛛丝草么?” 巫锦老老实实地点头:“毕竟寒姐姐认识这些东西。阎绮陌,你就让她去吧,这样也能帮祭司姐姐快点找到。” 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家往圈里带的巫锦一副实诚样,点头点得跟捣蒜似的。 阎绮陌心里抹毒,脸上含笑:“那就听小锦的。”口中还净说些漂亮话,“我这就在信里和你祭司姐姐吩咐好,让她带水犹寒一同去后山。” 她拍拍巫锦粉扑扑的小脸,余光瞥过水犹寒。 把这个残废送到云婳手里,必然是要让她吃些亏的。如此一来,岂不是正中下怀。 夫人直觉敏锐,又出于对女儿的担心,默默坐着虽没出声,但把这个阎绮陌的一言一行都观察在眼里。 ……这狐媚子一脸坏笑,总感觉有什么阴谋在里头。似乎又对犹寒敌意颇深,肯定是打了不安生的心思。 她出声提醒道:“犹寒,你小心些,人心险恶呐。”说着眼神瞟向阎绮陌,若有所指。 这么明显的指示,阎绮陌又不是瞎子,自然是一看就懂了。 “嘁。”她冷嗤一声,把头偏过去高傲地无视掉这些人。 忽然手上一阵吃痛。原来是巫锦攥着她手背的一块肉,狠狠拧了一下,眼睛瞪她还瞪得可凶了,一反平日里的乖巧模样。 看来这小家伙是真的有些气了,这点阎绮陌看得出来。 可是……为什么生气?对教主来说,这仍是个难解的问题。 “怎么了?”她压低声音,凑到巫锦耳边问起。 这贴近的姿势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就像是准备要亲上去那般。 夫人吓坏了,一急手一伸,就把女儿从阎绮陌身边拉了过来。紧张地揉揉她的脑袋往怀里带,这才借此安了点心。 这个阎绮陌怎么说动手就动手?狐媚子一样成天就想勾.引小锦,他们不在的时候,小锦岂不是更危险? 巫锦埋在娘亲怀里,突然“扑哧”笑起来。她抬起头,笑道:“娘,我没事。你太担心了,阎绮陌就是想和我说句话而已。” 她方才感受到娘亲的呼吸又急又深,看来是吓得不轻。 巫锦安慰了几句,又坐回去,想想还得安抚黑下脸的阎绮陌,心里不自禁“唉”地感叹了一声,任重道远呐。 爹爹娘亲是对阎绮陌有些偏见排斥了,可……这也不是没来由的。 她望着旁边这个满脸写完了“生人勿近”的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泛着疼痛。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巫锦眼珠一转,支手伸了个懒腰:“唔,好累……” 教主有个黑月光_73 “那快去休息吧。”夫人下意识就劝。 “好嘞!”巫锦立马就拉上了阎绮陌,“那我先回房了,爹,娘,寒姐姐,你们慢慢聊!” 两人踏进屋子,门一关,巫锦的脸就拧起来了,眉头也皱得老紧。 “阎绮陌,我知道你不喜欢血莲教。”巫锦直切话题,毫不含糊。 阎绮陌寻了个凳子坐下,望着她,点点头,脑子里还是一根转不过弯的直线。 “可是……你能不能对我爹娘态度好一点。”巫锦闷闷地走过来,倒了口茶喝。 “他们本就不待见我,我为何还要态度好?” “我知道。”巫锦握着她的手,心里就是着急,“那你也别老惹他们生气,万一惹火了,爹娘不让我和你在一起怎么办?” 阎绮陌先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疑惑抬眼,反问道:“在一起?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么?” 就算没有这两人的允许,她和小锦,不是从认识开始便在一起的么?除了她回教的那六日。 阎绮陌还是没明白,小锦的爹娘是否生气,与她和小锦能不能在一起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关联? 又或是根本没有关联。 巫锦愣了愣,听她这么一说,似乎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好像多余了。 半晌眉头舒展,笑起来:“也对。”反正一直都和阎绮陌在一起,以后避免让她和爹娘接触就好了。 教主怎么也没想到,此刻一根筋的直线思想,是害得她日后如何成天蹲在岳父岳母大人屋门前勤献殷勤、力求补救关系的。 一阵凉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巫锦拉开了门,脚也迈了一只出去,忽然被阎绮陌叫住:“小锦,你去做什么?” 巫锦没回头,边答着边准备往外面钻:“我去给你找间空屋子啊,不然你晚上怎么睡?” 腰际忽然被揽住,巫锦在狐疑中又被拖了回来,门也被阎绮陌关得挺好,门缝合得拢拢的,风也不吹了。 “干嘛?” “我晚上和你睡不行么?” 阎绮陌问得理所应当,脸不红心不跳的,让巫锦恍惚有种错觉——似乎自己说出拒绝的话才是奇怪,才不应该。 “好吧。” 巫锦从柜子里搬了片竹席出来,夏日闷热的季节里,睡竹席是再舒服不过了。清凉怡人,沁得浑身骨头都酥麻畅快。 她慢慢把席子展开,铺在地上,收工的时候拍拍手:“阎绮陌,你睡床还是睡竹席?”平常夏季她都是空出床来独自睡竹席的,图个舒服凉快,不过今天阎绮陌若是想睡,自己就让给她吧。 巫锦盯着竹席散出的阵阵凉气,心里大义凛然地想着。 那一看席子就满目“想睡”的眼神被阎绮陌捉进眼底,想了想道:“那我睡床。” “好!”巫锦立马卷了个稠丝铺盖出来,对又能睡心爱的小竹席一事欣喜不已。 “那今晚我们就这么……”睡字还没出来,在袖子里急得跳眼的小餮就先滚到了竹席面前,一口小虎牙咬住席子的一头,蠕动身子就想把它卷起来。 “小餮,你干嘛?”奈何被不争气的主人一手捉住。 小餮急忙又换了个方法,身子一跃,跳到床上可劲蹦弹,撒娇打滚都一并用上了。 发作一通后,重新下来咬住席子,作势要卷了收好。 巫锦奇怪地把它拦住,以为它不懂,耐心又解释了一遍:“这是我要睡的。” 小餮气得喘了几口气,一个深呼吸又是蹦到床上,卖力地弹跳指示,还抓着被子的一角,深情演绎了一副“鸳鸯爱人、难舍难分”的表情,泪花都给挤出来了。 “噢,我知道了。”累坏了的小餮眼睛一亮,“你想睡床就和阎绮陌一起睡吧,我一个人睡竹席就好了。” ——然后华丽丽地晕倒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一:爱妃们,给朕来点留言呗。 小梦:QAQ求大人们留言撒花,不要让小梦寂寞码字。 小中:【先加个动作】(潇洒吟诗.jpg)身无彩凤双飞翼,只羡留言不羡仙。【你确定这首诗是对的吗? 教主有个黑月光_74 事实证明,只有小梦是受。快告诉我你们喜欢谁!! 第37章她是哑巴 翌日,阎绮陌唤来圣教的鹦鹉,给云婳传了个口信,接着带上巫锦往长白山上赶去了。 冬日积沉覆尽山头的杳杳白雪已经消融得了无踪迹,在夏季艳烈的阳光下,只剩并排错落的群山一头一头交相掩映,高大松柏翠绿杨柳粉红桃杏,点缀在青山蜿蜿腰肢间,平添不少生机与景气。 巫锦站在山脚,抬手遮了半片刺眼的阳光,望着巍峨无际的长白山“哇、哇”地连声惊叹。 越是高不可攀的山岭,越能激发人的征服欲。 忽然有个挑扁担的胡碴大叔出现在视野中,正哼哼唧唧唱着不着调的小曲,看起来是在一天中忙碌过后的收耕之时,心情松畅。 巫锦也被这番好心情影响,笑盈盈追上去,唤声:“大叔!”把他叫停后紧着就问,“你听说过千年玄冰吗?” “千年玄冰?”大叔笑得忠厚老实,“没听说过,但是我听说过万年玄冰,你信不?”说完自己都乐得没收住声。 他哈哈笑道:“小姑娘怎么成天想些有的没的?什么千年玄冰万年玄冰,明摆着唬人的东西,怎么还偏偏真有人信呢?” “我就不想什么稀奇宝贝,还是脚踏实地做人舒坦,走嘞——”大叔耸耸肩,一举挑起担子,晃悠着脚步自顾自就离开了。 巫锦还停在原地,摸摸后脑勺:“万年玄冰……阎绮陌,他不信我说的。” “无妨,再问问别人吧。”阎绮陌倒显得平静,似乎都在意料之中。 依着大山土生土长的居民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善良淳朴是好事,却也因此限制了不少听闻眼界。 比如,若是把这山脚下的人都聚在一处,发问千年玄冰的事,恐怕其中多数人都会认为巫锦是在拿他们好玩儿,否则就是当天方夜谭听听也就作罢了。 何况还没法子把人都一齐找来,只能边走边寻人问问了。 太阳都落到半山腰了,能不能碰上人还是个运气活。 所幸运气不错,赶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前,巫锦又路遇了一位中年妇人。 巫锦声音甜甜的,凑上去就喊:“姐姐,麻烦等一下!” 妇人闻言果然马上停了脚,转过身来,发现是个可爱的小丫头,人长得水灵灵的,叫得也好听,立马是心花怒放,热情地迎上个笑脸。 “姐姐,你听说过长白山里的千年玄冰吗?”巫锦脸上好是真诚,一点不像是在说笑。 ——都是因为适才在大叔身上吸取了教训,不得不改善了一下表情。 然而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千年玄冰?俺们一直住在这山脚下,压根没见过这种东西。你们说的是个宝贝吧?要真有,那俺早就去自个儿挖出来发大财了,哪还轮得到你们这些外地人来?” 妇人的话一串一串连珠炮似的往外吐,乍一听还蛮有道理的…… 这架炮台子说完休停了会儿,又接着热心起来:“小丫头是头一回来俺们这长白山吧?” 巫锦“嗯嗯”地点头。 “那你可要小心了,俺们这地儿以前太平,现在是不一样了。几年前来了群贼寇占山,虽说没做什么烧杀抢掠的大事,可却把长白山好大一片山地都给插旗占领了,不让外人碰!”妇人说着掏了块丝绣帕子出来,往脸上汗水滴答的地方抹了把,“现在长白山上大部分都成了山贼的地盘,丫头你要上山别怪姐姐没提醒你,惹到山贼那是要命的呐!” 那群人凶神恶煞的,动不动就露刀子,现在山脚下是没什么村民敢上山触霉头了。迫不得已要去采药砍樵,也是小心避着山贼们插的红旗子,生怕一不小心就给搭上小命进去。 竟然还有山贼? 巫锦眼前一亮,多久都没瞧见过山贼这行业了,许多时候上山还觉得怪无聊的呢。 这下好了,她兴冲冲招呼着阎绮陌:“那我们快上山吧。”扭头冲妇人感激道,“谢谢姐姐,我先走啦。” 巫锦蹦蹦跳跳跑在山腰上,一步一个石坎儿,思绪也兴奋的活跃:“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山贼,占山为王算是扰民的大罪了,官府也不管么?” 阎绮陌跟在旁边:“兴许是这群贼寇有些真本事,官府的人拿不出动摇他们的法子来。不过……”顿了顿,还是觉得另一种猜想更为实际,“也可能是官贼勾结,暗地里商量好了有利益交易,所以官府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这群贼寇在山里横行。” 依照那妇人所说,这里的山贼不打家劫舍、掳掠钱财,那靠什么为生?专程跑来山里占地,还不许外人踏入,不是明摆着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巫锦也想到这里,一双小鹿般的眸子闪闪发亮:“那我们去问山贼,岂不是就能知道千年玄冰的下落了?”这些贼寇占山藏宝,说不定手里就有千年玄冰。 教主有个黑月光_75 一见到巫锦眼神亮晶晶的可爱模样,阎绮陌就忍不住想去捏她的脸,过了一下手瘾后满意笑道:“嗯,走吧。” 日头落下,天色都开始暗淡起来,但山路上仍能见到几抹贼寇的身影,正扛着飘扬的大红旗子四下巡逻。这支五个人组成的小队里,个个眼神锐利精神抖擞,看起来还挺称职的。 扛旗子那个左右看看,目如鹰隼,又尖又准一下就瞧见了草丛里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当下警觉:“有人!”五个人脚步整齐、动作有素,沓沓几步就冲上前来就将人围住。看见是两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没急着拔刀。 巫锦被围在圈子里,颤巍巍扯了扯阎绮陌的袖子,把眼前的山贼挨个看了遍,吞吞吐吐的:“大……大哥……” 这种我见犹怜的柔弱小姑娘形象,往往能将不少男人的疼惜与坏心思一齐勾出来,巫锦也因此多争取了句说话的机会。 “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只是迷路了……能放我回去么?” 扛大旗的山贼盯着她不放,还在警惕之中,嗓音低沉:“迷路了?怎么上山的?” “追着蝴蝶上来的……”巫锦整个身子都贴在了阎绮陌身上,看起来害怕极了,“我们头一回来山里,没想到蝴蝶跟丢了,还忘记了下山的路。我…我想回家……” “大哥——”扛大旗的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另一个山贼附上来打断,飞舞的眉间跳着淫.色:“不就是两个小姑娘嘛。” 他搓搓手转过身,放沉了声音说得煞有介事:“小丫头,这天都要黑了,山里还有吃人的野兽,搞不好你还没找到回家的路就先被狼吃了。” 巫锦如他所愿地吓变了脸色,慌慌张张就问怎么办。 “嘿嘿,别担心。”山贼干笑两声,“哥哥识路也不怕狼,你跟着我们,我们带你下山就是了。” 又转头对扛旗的大哥耳语了半天,直到大哥点了点头,一行人这才带着巫锦与阎绮陌往寨子里走。 巫锦一路攥着阎绮陌的衣袖不肯松手,力还挺大,把她衣角都抓出了皴褶的皱子。 ——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要借此按捺住激动的笑意。 阎绮陌瞧她忍得不容易,不时伸手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落到旁人眼里,只成了寻常的安慰。 行至半途,扛旗的突然停了下来,众人脚步随之一顿,驻在原地。 扛旗的回过身,望着阎绮陌,心中有异:“她怎么不说话?”这人从他们出现开始,似乎一个字都没说过,一直都是小姑娘在畏畏懦懦地和他们交谈。 几个山贼听着大哥的话,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了阎绮陌身上。方才只觉得这姑娘生得妖媚,和个勾魂的妖精似的,全被这张脸吸走了注意,没去多想其它。 此刻才发现大哥说的是真有道理,于是把一道道怀疑的目光整齐投过去。 阎绮陌不说话,自然只是不想搭理他们。 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看不起这群山贼罢了。 巫锦就知道,阎绮陌这性子早晚坏事。她脑筋一转,扮得楚楚可怜,字字泣泪,句句哀愁:“她……她生来就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一双雾蒙蒙的眸子咕灵咕灵转,仿佛被戳了道伤心事,悲从中来。 “哑巴”阎绮陌被一群山贼盯着看,根本不愿意像巫锦那样摆出什么表情,就这么直愣愣站在中间,脸色生硬,冷得和面瘫似的。 教主这辈子,还没“委曲求全”去迎合过谁。今日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 ——许久以后,跪在搓衣板上的教主也是这么想的,心里底气可足了,就是那两条软弱的腿一动不敢动。 巫锦快被她这副表情急死了,眼见那扛旗子的怀疑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她咬牙使劲拧了圈阎绮陌腰间的软肉,又凶狠地瞪她一眼,然后转过头讪讪赔笑。 “她……她这里也有些问题。”巫锦往自个儿脑袋瓜上指了指,难为情地给扛旗子递眼神,牵着阎绮陌的那只手暗暗使力,不让她乱动。 这个不争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应该是云水主场了……要切换一下cp惹QAQ,特此先提醒一下,啊喂喂喂大家不会明天就不来看我了吧!!?抱住大腿求别走!现在由小傻子合唱团为读者大人们献唱一曲——(参考原作歌曲“爱的供养”) 小一:码字码到受伤,只剩忙忙忙~ 小梦:半夜打着灯光,黑眼圈生长~ 小中:不求荡气回肠,只求更一章~ 合唱:更新以后受了伤,没留言的绝望~~~ 【节奏快进,下一段~】 小一:键盘滚到一旁,立马瘫在床~ 小梦:默默乞求上苍,今天收藏涨~ 小中:不求地久天长,只求文不凉~ 教主有个黑月光_76 合唱:凉了以后更受伤,独自泪彷徨~~ 合唱:我用尽一生一世来被你供养,只期盼你停住订阅的日常QAQ 请赐予我无限爱与被爱的力量~让我能开心在晋江上勤奋的产粮~~ 第38章有仇报仇 无妄神教的大堂里,洁白的雪貂软榻上,云婳正享受地躺得舒舒服服,红唇一张一合,唤着后面打扇的丫鬟送风。 ——只要教主不在,大祭司就是这副称王称霸的模样,侍从们都习惯了,见怪不怪地应着祭司的要求。 反正教主也不管,祭司横行猖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何况祭司还有一点与教主大不相同——给的赏银多,为人大方出手阔绰,时常赏给属下的银两就足够半个月俸禄了。 大堂里四面通风,空气流畅,云婳餍足地躺在堂中的软榻上,半眯着眼睛静静等待。 半晌之后,果然有侍从带着消息回来,半跪在堂前,抱拳颔首道:“大祭司,人来了。” “嗯。”云婳心情甚佳,抿唇应了一声,从雪貂榻上翻身下来,坐好了等。 侍从一路奇怪地看着水犹寒,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血莲教的人会无端跑来他们无妄神教,更不明白为什么大祭司还开口特地吩咐要把她带进去。 直到水犹寒与侍从进了神教大堂,云婳一眨眼睛,喜从中来。 呀,真的残废了。 那手腕上固定的木板可真是养眼,看得云婳喜滋滋的,嘴角都要翘上天了。 阎绮陌传信来时,她心里就按捺不住地隐隐期待,没想到如今一看,比从鹦鹉口中听见还要惊喜。 这个小人遭报应倒霉了,成了个断手的残废,真是痛快。 云婳心里别提多来劲了,她挥手把侍从叫退,轻快两步走过去,脖子一仰,神态高傲:“要找蛛丝草么?走吧,去后山。” 后山里那些东西非弄死这残废不可,难不成她以为蛛丝草是想摘就能摘的呢? 水犹寒站在原地,淡淡望着她,语气却坚定不容置喙:“剑给我。” “什么?”云婳满脸嬉皮笑意,看起来着实欠收拾。 “剑还给我。”水犹寒又重复了一遍,加了一个字。 竟然被她知道了。云婳心里嘀咕一声,索性大方承认:“是啊,剑被我拿了,你能怎么样?” 她歪着头凑过去,唯恐水犹寒不生气:“我就不还给你,你能怎么样?”抢?可能么?残废现在又打不过她。 云婳的狐狸尾巴又摇又摆地嘚瑟,可就是没如愿看见水犹寒发怒。 水犹寒轻阖上眼,再睁开时,已经有了决断。她仍像一块冰山脚下孤居一隅的寒石,没有温度,亦不近生气。 还是先解决小锦嘱托的事吧。 “去后山吧。”她话锋一转,没再提及剑的事。 啧,这都不生气啊?云婳颇是讶异,盯着她瞧了半天,发现这个人真没什么表情。 啧啧,看来光抢一把剑还不够。心里算盘一拨,她又打起了别的主意来…… “那走呗。” 云婳把水犹寒带到后山,过了铁索串成的飞檐桥,一路往山深处走去,脚边的草丛便开始愈发生得蓬乱堆杂,只是光长草,不生花。 还有一点不寻常之处——这分明是在六月盛阳的夏日,天边的金辉穿透白云,自蔚蓝天际洒下,铺满了后山草地的每一寸,可脚下的草丛里却有不少枯黄萎死的草枝。 在秋冬季节才能见到的衰颓景象,怎么会在今下的烈日里就蔓延得如此宣肆?枯死的草,还不少。 云婳看见她眼底的疑惑,抿嘴偷笑,忍不住揶揄道:“蛛丝草可不在这里。” 水犹寒抬眸看她,皱了皱眉。 “这是后山山顶,除了杂草什么都不长,好东西都在山脚下。”这回她倒是说的实话,后山这片山顶平日都是用来罚弟子面山思过的,而下头的山脚……是一处公认的禁地。 教主有个黑月光_77 阎绮陌头一回下去的时候,是看见了蛛丝草不错,可上来以后,这山脚就做了别的用途—— 用来处理擅闯者的尸体或是把叛逃的教众绑好了丢下去。 权当给下面的东西送顿免费的午餐。 神教的教众都是惜命的,就算被罚到后山思过,也不会想不开往山脚下钻。谁知道下去了还有没有命再上来。 水犹寒看了看脚边丛生的枯草,心里隐约有了些数。 “喂,你不会不去了吧?蛛丝草可是在山脚。”云婳瞧她那样子,赶忙开口诱她,生怕这残废反悔了临阵脱逃,那自己激动半天不是白费了? 水犹寒没理她,接着找下山的路去了。 嘁,残废还挺神气。云婳跟在后面嗤一声,心里就想着看她什么时候下山再倒个大霉。 碧远无际的晴空之上、苍翠耸直的山巅旁,一轮火红光圈鲜艳夺目,毒辣辣的阳光正透过茫茫云层从圈外一束一束照射而下。 在这座只生草不生树的秃山上,连找一个遮阳的地方都成困难。云婳顶着这避无可避的满头烈日,走几步便要抬袖擦擦脸上的汗珠。 不时也会疑惑,残废不会真是冰块做的吧?一直见她脚步不停地往前走,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天热一样。 “喂,残废。”云婳也不管水犹寒搭不搭理她,“左边有条通往山脚的小路。” 果然还是被听进去了。水犹寒换了个方向,很快寻到她说的那条小道而下。 渐渐行至山脚,绿草愈少,枯草愈多,嘶嘶的声音伴在耳边,若有若无响荡在微风中旋绕。 水犹寒平放目光,第一眼望见的除了满地枯黄的死草,还有比之更突兀的东西——蛇、蝎、蜈蚣、蜘蛛,各种野蛮生长的毒虫正散漫分布在草地上漫无目的地爬行。 嘶嘶吐信满目红光的毒蛇,体型巨硕的毒蝎,身形扭曲的千足蜈蚣,圆眼獠牙的蜘蛛……这群毒物里,一看便知道没有一个好惹的主。 “你不是要找蛛丝草么?”一直跟在后面的云婳走上来,突然开口。不等水犹寒反应,疾风骤雨般的一掌便拍上她后心,将她推了出去,趔趔趄趄扑进枯草丛。 亦毫无意外地惊动了丛中散步的毒物。 “慢慢找去吧!”云婳趁此机会往方才下来的小路边退了两步,站在垫脚的石坎上居高临下,躲在一棵大树的阴翳边饶有兴味瞧着草地的“风景”,心里只觉畅快无比。 这个残废当初算计她的仇,如今总算是得报了。 有仇报仇,自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到云婳手上更是一笔一账都要算个清楚。 窸窸窣窣的响动迅速遍布满山脚的这块草地。水犹寒方才后心失衡往前踉跄了两步,带出一阵风声草动,被惊扰的蛇蝎满目淬毒的凶光俱数投来,在望见她之后,暴怒转而又化成了对猎物的贪婪。 一条毒蛇猛然跃起,腥红的蛇信与两只尖牙在咧张的口中蠢蠢欲动,绿条条的身子腾在空中,就向水犹寒扑来。 水犹寒肩头微动,侧身躲避。长蛇扑了个空自身前掠过,她便足间一点,抬腿踢在蛇腹,引得那蛇一阵吃痛,嘶嘶两声软在地上。 呀,残废少了只手,腿脚功夫也不错嘛。云婳看得津津有味,抬手摸了摸下颔。 体型巨硕的毒蝎摇摆着尾巴上的刺针,两只钳子生着细密的倒刺,爬行在地上不断聚集在水犹寒脚边。还有数不清的蜈蚣、蜘蛛,也想方设法朝她扑来,只要爬上她的身子咬上一口,准能让这人动弹不得。 水犹寒身形矫捷如风,接连数下旋身、侧飞,躲过了脚边与半空扑来的毒物,可赤手空拳终究不敢与这些满身带毒的东西接触,它们似乎也正仗着自己有浑身的剧毒只攻不退,扑向水犹寒落空以后反而进攻得一下比一下来劲。 残废这回可麻烦了。云婳就想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站着观望了许久,又换了个姿势蹲在石坎上接着观赏。 烈日灼灼之下能激发不少人的向上与好胜心,虫兽亦是。水犹寒对着这群不知停歇的毒物微微蹙眉,侧目远望忽地眸光一凝。 她点地而起,旋飞躲过一条花蛇,倏地后退几步,仰身侧腰间左手一捞,捡起丛中的一根枯树枝。 借此以树枝作剑,招式倏变,与赤手空拳之时大相径庭。水犹寒知晓这些毒物不会轻易驱退,便主动使开刺杀之术欺身而上,连刺数剑。光影浮动之中一式快似一式,恍惚间让人错以为她手中是真持了柄吹毛断雪的利剑。 水犹寒方才只是徒手毒物便奈何她不得,遑论如今多了根可比作宝剑的树枝,直把那些蛇蝎毒虫击得四下落荒,颓败而逃。没逃的也成了具四仰八叉歇气的尸体,各色的毒汁流溢在丛中,萎死的枯草迅速滋啦滋啦焦黑一片。 枯草地上一片狼藉,唯独站在里面的活人兀然亮眼,干净洁白的长袍随风猎猎而动,乌发轻扬纷飞宛如纤尘不染的世间谪仙。 云婳忽然觉得有些吃瘪,撇了撇嘴,心里腹诽:真是失算,残废竟然和个没事人一样。 她嘀嘀咕咕埋怨了几句,还是舒下口气,总之现在是算大仇得报了。膝盖一弯,正准备从石坎上跳下去的时候,水犹寒却突然转过了身来。 云婳见她把目光望向自己,不知怎地竟愣了愣……难不成自己是在心虚么?不可能,一报还一报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她急忙把这个荒谬的想法压下去,唇角一扬,摆出副讥笑的表情:“干嘛?生气了?” 水犹寒突然左腕一翻,将手中的枯树枝猛然掷出,破空一击,直指云婳所向。 “唰”,一声风动,树枝在云婳猝不及防之下凌空而来,倏尔擦过她耳边,裹挟的劲风将耳朵都刮出生疼来。 教主有个黑月光_78 方才命悬一线的云婳反应过来,惊魂未定中火气也跟着蹭蹭往上冒,她跳下石坎,恶狠狠地咬牙:“你……!” 叭嗒—— 好突兀一声。 云婳闻声身子一抖,转回头去。 一条被树枝穿腹而过的花蛇正软趴在她原来站的位置。刚死不久。 作者有话要说:我滴妈,怎么感觉这么苏捏……别说小婳婳了,换我我也顶不住啊QAQ啊,我果然是个俗气的女人,不,俗气的girl,就爱这种苏爽~妈妈呀,我恋爱惹。 【难道你们以为报完仇就该谈恋爱了嘛~不可能=w=】 第39章果子 “喂,你等等!” “残废,你找得到蛛丝草在哪儿么你?就走这么快。” “站住!”云婳追在她旁边,狠狠一跺脚,颐指气使的大祭司势头一下就出来了。 奈何嘴皮都磨破了,叨叨了半天,这个人就是理也不理她,脚下和装了车轱辘一样,触地就滚,停也不停。 云婳索性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气呼呼的:“我带你去找蛛丝草!” 一直就等这句话的水犹寒侧过头来,目光总算与她对视:“走吧。” 云婳一愣,暗觉似乎是被算计了,脸上被太阳烫得阵阵发热,通红一阵:“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救我。” “找蛛丝草。”水犹寒坦诚道。 她头一回来这山脚下,若是没有云婳,兴许找到太阳落山也见不到蛛丝草的痕迹。 但实际是,就算云婳知道蛛丝草生在什么地方,也不过依稀在崖边见过几枝,远远不够巫锦补天蚕丝用的。 祸不单行,两人躲着密匝的毒蛇毒虫在烈日下绕着山脚走了大半圈,半途中见了不少光怪陆离的奇花异草,就是没见着蛛丝草的影子。 山脚下一片枯黄平地,杂草成堆,丛中毒虫窸窣蹿动,斑斓的身子成了枯草丛里唯一的色彩。 无妄神教的后山实在大得厉害,山脚下也是目力所及见不到枯丛尽头。茫茫阔野无际,两人又不便擅用轻功惊扰这些毒物,以免徒添麻烦,只能靠着脚力寻巧路避过爬行的蛇蝎毒虫。 这样一来,着实枉费了不少时间,又多消了精力。 “喂,残废,你不热吗?”云婳抬袖遮了遮刺眼的太阳。 “你累不累啊?”云婳走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问一句。 “走吧。”水犹寒每次就这么淡淡应她两个字。 云婳转过头,“切”一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她是个残废,出于同情,她才不会闲得无聊专程来问。 没想到这残废还不领情。云婳心里腹诽,骂了她几句,赌气似的加快了步子,一个劲往前莽着走。 硕日耀目的火红渐渐随着时辰褪色,残余橙色的霞光柔和铺陈在嶙峋山面上,仿如替巍山峻岭蒙上了一缎赤橙薄纱。 灼灼的暑气算是消停了大半,不再烧得人酷热难耐,亮堂堂的日光也随着暑意的蒸发收敛了不少。 云婳绕着枯丛逛了半天,拖着汗淋淋的身子可算赶到了山脚的另一端,多年前初见蛛丝草的地方。 ——陡折的峭壁之间。 左右两座峭壁相对而立,壁角模棱,峭壁之间是一条断了路的山崖。两旁的峭壁均向着中间生长,只是生长力度不大,并没有相向合拢,而是留下了一处缝隙,刚好足够一人从中通过……通向一条万丈深渊。 “喏,就是这儿。”她指了指崖边,一颗碎裂的石子正好脱落,铛铛碰撞两下摔下山涧,“掉下去了可没人救你。” 山脚的崖底,是万丈深渊。失足掉下去必然粉身碎骨,神仙难救。 水犹寒行过她身边,往前迈了两步,朝山崖嶙角的地方望过去。 半晌驻足未动。 教主有个黑月光_79 “怎么了?”云婳看得奇怪,残废怎么又变成冰块了。 水犹寒微微蹙眉,侧头望向她:“在哪儿?” “不就在这里吗,这儿……” 云婳碎碎念着一步跳跨拐过去,往崖角缝隙边一指,旋即一愣,嘴张着还忘记了合拢。 草……蛛丝草呢? 崖底一阵凉风冲上来吹过,此刻将人的感官触觉都无限扩大了几倍。云婳忽然觉得自己站得有些突兀,尤其是面对空无一物的崖缝。 常言道“物是人非”,莫不成连着旮沓角落里的草也要遵循这种规定,免不了俗? 云婳确认自己还不至于老糊涂记错了地方,几年前来这下面的时候,蛛丝草的确生在这峭壁地方无异,可现在怎么说没就没了? 她眨了眨眼睛,望着水犹寒:“……不见了。”天地良心,这丛蛛丝草真是自己不见的。 本以为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没想到水犹寒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那去别处吧。” “喂……”云婳跳到她身边,“我,我在这一个地方见过蛛丝草。”言下之意,要去别处她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能找到蛛丝草了。 “嗯。”水犹寒捡了根树枝在手上,一路又绕着枯丛边缘往别处走,目光四处逡巡扫视。而云婳,则更像是在漫无目的地散步。 ——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的虚怯罢了。她现在恨就恨那堆说不见就不见、也不让人提前知道一声的蛛丝草。想及起初对水犹寒的叨叨嚷嚷、仗着自己知路就指挥她向左向右的那些嘚瑟言语,云婳就觉得脸上一阵发烫,脖子根都给涨成了红色。 分明太阳都落山了,怎么浑身的热气还迟迟不退。奇了怪。 这回任水犹寒一直在山脚不停寻觅,云婳也没再吱声,倒是难得安静了一次。 直到天边的夜色收拢,黑漆漆盖下山脚时,两人才停下来找了棵巨树落脚,坐下前特地仔细确认了一番这树上没挂着什么吐信子的东西。 寻了处安全的歇停地方,云婳立马觉得腿脚瘫软,浑身的乏力感一涌而上,霎时背靠大树坐在了地上。 她坐下半天,换了几口气,又忽然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整个山脚都挺黑的,怕惹出多余动静,树下也没生火,也挺黑的。但好在云婳目力极好,饶是夜里也能将眼前的一切看个清清楚楚。 “喂。”她坐过去,讶异地发现水犹寒脸上竟挂着些许的疲色,虽然微少,但却算一项难得的发现。 差点以为残废是冰块、是木头,没想到还是个会累的普通人嘛。 云婳喜滋滋地想了一会儿,脑子出神半天,弯弯绕绕了一圈才想起原本要说的事情来。 她顿了顿,喉咙滚动:“我真没骗你。”说完觉得太短了怕水犹寒不明白,又重新添了一句,“以前蛛丝草是生在那个地方的,我好几年没来了,哪想到它竟然消失了。” “嗯。” “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个字?” 水犹寒闭上眼,靠着树背,没理她。 云婳“嘁”一声送她个白眼,也倒在粗壮的树干上接着养神去了。 翌日清早,云婳是被一束穿透疏叶的阳光扰醒的。不知不觉在树干上靠了一夜,醒来的时候腰背酸痛,脖颈也麻了半截。 她动了动僵麻的脖子,抬手上去揉了揉,半眯着眼睛偏转过头:“喂,残……”话还没说完,便发现旁边已是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 ——残废不见了。 方才那副睡意朦胧的模样骤然不见,云婳跳起身来,瞪眼绕着树左右看了看,就是没瞧见水犹寒的影子。 残废丢下她跑了?自个儿跑了? 该死!混蛋!刚醒的云婳顿时生了一肚子气,撒气般又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树干啐了一口,骂了水犹寒一句,气哄哄抓起地上的果子咔滋咬了一口。 还挺使力的。一口下去红红的果子缺了半边,云婳把它含在嘴里,发泄一样咔滋咔滋嚼个不停,每一下都发出清楚的脆响。 哼!臭残废!小人!王八…… 等等—— 这哪儿来的果子? 云婳可不记得昨晚来树下的时候这里有什么红色的野果。她心下一惊,急忙俯身呸呸几下把嘴里不知名的果子吐了出来,抓着手里剩下的半边果子送到眼前,赶紧端详看看。 教主有个黑月光_80 看起来和普通野果没什么两样。 她运转起丹田的真气,发现体内并无任何中毒的迹象。 纳闷的云婳愣了愣,扭头往方才顺手抓起果子的地方瞧了眼。一堆红彤彤、圆乎乎的野果子正齐堆躺在一块方布巾中,红色的果皮上还沾着些晶莹的晨露,明显是有人刚采摘下来的。 她轻“呀”一声,拿起手中的半块果子借着阳光瞅了瞅。果皮鲜红,果肉饱满,根本一看就不像有毒的样子嘛。 云婳乐颠颠地想着,张嘴就往可爱的果子身上咬了几口。 嗯。又脆又甜,还蹦汁儿。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条勤奋的加更。呼……好累哦QAQ 小梦:小一小中,你们快过来给朕捶捶腿。 小梦:嘶……呼~再捏捏肩。 小梦:嗷,舒虎,再捶捶背,对往下一点,左一点点,左边左边。嗷~~ 【画面播报:有个中二在一边给自己捏肩捶背一边配音…… 第40章较劲 水犹寒是在日头正盛的时候回来的,云婳还能瞧见她洁白的瓷颈上那几滴汗珠。剔透晶莹的,像清晨雪白花蕊间流连的朝露。 布巾上的果子已经全进了云婳的腹中,此刻她正靠在大树的阴翳下趁着凉,如此比对之下,云婳倒觉得自己像个吃闲饭的。 ——那就吃闲饭吧,反正看残废的脸色,似乎也并没有找到蛛丝草。 水犹寒在树旁坐下来,依旧是沉默,独自思索着什么。 残废离她那么远干嘛?云婳瞧她坐的那位置,与自己整整偏离的大半棵树。不过……残废好像心情不太好,脸色又冷又黑的。 “喂,那个。”云婳坐过去,往她身边靠了靠,“没找到蛛丝草?” 水犹寒摇了摇头。 半晌,又侧身问起来:“你见到蛛丝草的时候,旁边有毒虫么?” 残废可算是说了句完整话了,云婳想了想,努力回忆:“好像…没有。但当时附近不远的地方有个蛇窝,现在也不见了……” “嗯。” 又变成了半个哑巴…… 云婳心里正想着这人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多说几句话,水犹寒就站了起来,应当是短暂的休憩完了,又或是,回来本就是为了告别。 “你先回去吧。”水犹寒捡起身旁的树枝,起身便走。 云婳愣了愣,赶忙跟上,满心疑惑不明所以:“喂,你干嘛?” 想了想又道:“小锦可是专程传信给我,让我帮她找蛛丝草的。”这个理由似乎正当又充分,“姐姐我受人之托,事情还没办妥,我怎么可能说回去就回去?” 云婳一边走,一边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水犹寒似乎有些难耐这样的聒噪,微微蹙眉,脚下步子快了些。 至于旁边那个人,一直不被搭理……在这大热天虽然身边多了只冰块,可却丝毫没有起到解暑的功效,反而更滋生了肺腑间不少内火。 臭哑巴,臭残废,你就可劲神气吧!云婳跺跺脚,愤愤跟上,开始暗自较劲。 一定要比这个残废先找到蛛丝草。 渐渐地走了一会儿,云婳便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残废今天的目光都不四处逡巡扫视了,就径直盯着前面的路,步子稳健毫不犹豫,仿佛是早就有了明确的方向。 原来是这样。云婳凑上去问道:“喂,你是不是知道蛛丝草在哪儿了?” 残废表面和个冰块似的,没想到心机还真深呐,找到了蛛丝草的下落就想把她甩掉,自个儿去拿了领功。 那自己就更不能走了,在云婳下定决心之时,忽然听见耳边冷冷飘来一句:“你要跟便跟着吧。” 教主有个黑月光_81 嗯?她刚回过神,手里就被塞进一根掉光了叶子的枯树枝,正是水犹寒一直握着那根。 “啊,喂……”云婳咕哝着,把树枝握在手里颠了颠,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也没什么残余的热度,仿佛根本没被人碰过一样。 “干嘛?” 水犹寒往前走两步,弯腰捡了另一根树枝在手上,头也不回地道,“待会儿没空管你。” 言下之意,有危险? 不过……谁要她管了?按照臭冰块这单手残废的样子,谁管谁还不一定。 云婳的目光无意识落在了枯草丛生的山地上,依稀还能看见里面红红绿绿斑驳各色的毒虫,正蛰伏在暗黄的杂草堆间伺机而动。 若有人靠近,凶险必然一触即发。 除了初下山脚时她把残废推进枯丛那时候惊动了一地蛇蝎毒虫,剩下时间两人都是以不惹麻烦为上,趋避着与这些毒物正面碰撞,也尽量不去惊扰它们。 再者这些东西就算有毒,按寻常来说也近不了她们的身。况且残废身手不是挺好的嘛…… 哪儿来的危险?她还真想知道。 云婳拿着手里的树枝甩来甩去把玩了会儿,行至半路,轻松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眸光一凛,直直盯着前面。 残废带她走的这条路不知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小路,就在昨日她们去的那两块峭壁下藏着,位置挺偏僻的,若不是有心去找,恐怕还难以发现此地。 僻路的尽头,寸草不生,光秃秃的泥巴土地曝露在眼前,土地连着峭壁的斜面角隅下,还有一个黑黢黢小小洞口。 洞口前面,匍匐着一条蛇。不,一只巨蟒,尖头平眼,两只利齿从上颌倒生而下,与腥红的蛇信一齐露出,暗黑色的表皮上一滴滴黏稠的液体溢出,恶心又渗人。 云婳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在地摸了摸手臂,把袖子捞下来遮全了。 巨蟒的尾巴晃了晃,缓缓抬起脑袋,半个蛇身一挺,竟足有一人之高。体形硕大,像根粗实的树干。 它嘶嘶几声,啪嗒,一滴黏稠唾液打在地上,眼中凶光毕露,直盯着跟前的二人。 看来是把她们当猎物了。 “喂,残废。”云婳突然开口,瞧了瞧水犹寒那只动弹不得的右手,前后两块木板还固定在上面绷得紧紧。 挺严重啊。她秀眉一挑,盯着她的右手侃道:“你行不行啊?”一双桃花瓣样的眸子似笑非笑。 水犹寒淡淡瞥她一眼,左腕翻动,执着树枝已使出半招起手剑式,肩头却在此刻被一只手忽然扣上,牢牢将她按住。 “行了,”云婳拍拍她的肩头,颇一副老生常谈的语气,“别逞能了。” 残废怎么就不知道服一下软、示一下弱呢?什么事情都爱自个儿撑着,不累么?笨死了。 水犹寒被扣着半边肩,偏头看了看肩上的那只手,顿了顿,又望向云婳,眼神很是疑惑。 原来残废除了冷脸还有别的表情,还……很乖巧嘛,像只迷途的小白羔羊。 “行了,这个丑东西我来对付,毕竟我是答应了要帮小锦找蛛丝草的人。” 云婳捞着根看起来就没什么杀伤力的枯树枝冲过去,试探着往巨蟒身上刺。毕竟手里握的不是锋利剑刃,木枝触及它粗厚的皮,明显有些余力不足,几下骤雨一般的招式下去,巨蟒虽是嘶嘶吃痛叫了两声,树枝也跟着喀呲应声而断。 匆忙之中,云婳无奈地叹了口气,果决扔下半边断掉的木枝,侧身仰腰,躲掉巨蟒甩过头顶的尾巴。 那巨蟒接连嘁嘁嘶嘶数声,身上有好几处方才被云婳戳疼的地方,火气在扁平的眼睛里蹭蹭直冒,张大了嘴露出两颗尖牙和里面连成丝儿的唾液就朝她咬去。 云婳被恶心坏了,满脸嫌弃地挤了挤眉头,足尖一点,旋即飞身抬腿,凌空一脚精准侧踢在了巨蟒腹下的七寸。 嘶—— 一声刺耳的嘶鸣与重物坠地的声音同时响起,巨蟒绿芒芒的眼睛一闭,轰隆倒在地上,没声了。 ……死,死了?就死了? ……嗯,死了。 ……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狠角色,没想到只是个色厉内荏的空壳子,徒有其表。 ……真是白长那么大体型了。 水犹寒微蹙起眉头,显然也没想到巨蟒是这么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 教主有个黑月光_82 看来之前是自己多虑了。本来寻了点细微线索,以为守着蛛丝草的毒物多少有些凶险,倒不想……反倒是难得的轻而易举。 清除了庞然一个大障碍,云婳摩拳擦掌地上前几步,捡起方才丢下的半根树枝,弓腰半弯着身子,手伸长,用树枝头往巨蟒一直守着的那处洞口里戳了戳。 果然有东西。她眼睛一亮,手里加了些力,用树枝往黢黑一片的洞口里捅着,慢慢竟真从里面找出了不少蛛丝草来。 蕊心间亮晶晶的白线一根根分明交错,和蛛网的形状别无二样。 “残废,东西在这儿!”水犹寒闻言跟着过来,用树枝头压断蛛丝草花与茎之间的连枝,将有毒的绿茎与无毒的白色花蕊逐一分开。 云婳手脚利索,迅速将雪白的蛛丝草包在手帕里,收好了往怀里塞:“行了,回去吧,东西我会交给小锦的。” 见水犹寒迟疑未动,面有疑色,她没好气地道:“怎么,我还会骗你不成?”这残废竟然还不信她,“切,我要这堆草又没用,要不是为了小锦谁会跑这种破地方来。” 真是破地方,太阳又热,找个避暑的地儿都要担心有没有东西盘在上面。走在路上满地都是危险就罢了,方才她还面对了一只满口唾液的恶心巨蟒。 云婳想想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极力别开目光,不去看那只臭蛇尸体。 水犹寒顿了顿,点点头,转过身开路,准备折返。 找到蛛丝草,就可以回去了,不知道小锦那边情况怎么样。阎绮陌……能帮到她么? 她在阎绮陌身边时,似乎一直都是欢喜愉悦的。水犹寒望着红光绚烂的晴空,思绪漂移。 吱吱—— 与此同时,有什么突兀的声音混进闷热空气中,吱吱—— 云婳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放大,腿肚子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然后僵麻的脖子缓缓扭动,目光后转…… “吱吱。”是它。 “啊!!!”惊悚的尖叫划破长空,云婳闭着眼睛两腿一迈,快得和火轮似的,来不及多想便一把扑向水犹寒,紧紧抓住她两边衣摆,瑟瑟发抖的身子颤巍巍半拱着。 “救……救命。” “你……” “救命……” “快放开。”水犹寒蹙紧眉头,被抓着左右两角的衣袍,她如何动?……连转身都不能。 吱吱吱吱,后面的东西似乎是被逗乐,欢快笑了两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云婳紧闭着眼,什么也管不着了,往前猛扑,紧紧贴在另一具坚实的背上,抓着手里的衣料就像逮到了一根稍纵即逝的救命稻草,攥死了不肯松手。 “你快……你快把它赶走啊!!!” 作者有话要说:唉,丧气的一天,给自己打个气吧,加油!梦小葵!【←_←莫不是有病?】 给大家分享一个小梦丢脸的事好了,我觉得好尴尬哦…… 其实我只想躲在背地里,悄悄地,默默地,写一篇小文文,没想到我总是被人家扒马甲…… 前几天被游戏群里的几位老哥扒出了我的笔名,扒到了我的书,(好吧是小梦自己作死,玩游戏总想代入感强一点,于是把游戏id设置成的自己文章主角名,没想到……因此被大哥们扒出文来了。)现在好尴尬,真的很尴尬啊,因为小梦发现扒我马甲的大哥还在看我的文……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如果我大红大紫就算了,我一定首当其冲爆出自己的文名是xxxx,可是——我是个扑街啊QAQ扑gai啊扑!!我滴天,扑到我自己都不敢报马甲,结果还是被发现了……丢…… 虚荣的小梦,卒。QAQ但是躺进棺材之前我还是要先感谢!! 第41章被摁到墙上 巫锦是在“迷迷糊糊”中被带回山贼窝里的。 那一伙子人除了扛旗子的大哥外,都是满脸“亲切”、“热心”、“仗义”的笑,看起来无一不“和蔼可亲”。就这么借着引路的名头,一路加以言语上的循循善诱,轻而易举将那两个姑娘拐回了山寨。 走到大门前了,巫锦才“惊觉”不对,缓钝反应过来,眨眨眼睛问:“这是哪儿?” 山寨门前当场摆了个戏台子,山贼们唱戏似的蓦地脸色一变,仗义和热心眨眼变成了不怀好意的狞笑,眼底饿狼一样的凶光晶晶发着亮。 一干人的刀子连脸都没露一下,对付这种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只消拉一炮迷烟弹药,把两人双双迷晕了,绑好了送进黑屋里关着就行。 教主有个黑月光_83 接着自然是去找自家老大请功领赏。 “阎绮陌——”巫锦靠着个比墙软一些的米袋,偏过脑袋去在阎绮陌耳边轻轻唤她。 什么劣质的迷烟,臭死了,一点也不好闻。巫锦暗想,方才那下要是真的晕过去,那也是被熏晕的。 现在人都走了,这么个黑漆漆的屋子里,就剩她和阎绮陌两个人,小声些说话不让外头守门的人听见就成。 阎绮陌微微侧了下头,就听见巫锦压着声音一字一顿地问:“你困不困?”唇边的热气全给喷到她脖子尖上来了,一股酥麻劲随之爬遍全身。 顶不住。她赶紧把身子坐正,直面着巫锦:“想出去?” 那双乌黑璀璨的瞳眸像夜里泛泽的黑宝石,上面还有流光美溢,星河朦胧。它晃了晃,又眨了眨,带着句欲出的欣喜:“嗯嗯。” 另一双惑人的幽瞳浅浅一弯:“走吧,去看看。” 方才假意晕倒被那群人拖进来时,一路吵吵嚷嚷中阎绮陌隐约听见有人破口了几句骂娘的脏话,又满腹怨气地碎碎道什么“金面具”、“老大”、“密谈”诸类的词,好像是暗地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似的,着实引人好奇。 看来这寨子里隐藏的东西远要比她们所想的“占山据物”深得多。既然来了,索性探个清楚。 巫锦抖了抖袖子,小餮旋即从里面蹦出来,咧嘴憨态一笑,露出口亮光光的白牙来。不愧是拿金锭磨过的。 小餮爬了几步,大口一张,宝牙出鞘,咔咔几下就把绑着两人的牛皮绳子咬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巫锦“呼”一口气,扭扭脖子,活络了一下筋骨,望着墙上高高的铁窗,把正在抱着半根“嚼劲十足”的牛皮绳亲热的小餮捞了起来,准备把它送到窗户边去。 哪知道竟估算错了这窗户的高度,巫锦站在下面,又是踮脚又是仰脖抬手的,把自己的长度硬生生拉高了一倍,仍是连窗户底都没摸着。 差一点,差一点,总是差那么一点。 攒着劲掂了半天的脚尖一酸,巫锦心里头泄了气,趔趄要往后退,却忽然被两只手夹在胳肢弯间稳住。 “我帮你。”阎绮陌把小餮接在手里,同样的垫脚抬手动作,轻而易举便把它放在了铁窗户上。 ……果然还是长得高好。巫锦看着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的阎绮陌,暗自喟叹。 小餮一个缩身,从铁条的缝隙里挤了出去,啪嗒一声,似乎是掉到了哪个守门的头上。 阎绮陌没管这个,反而是低下头来,轻声询问:“想什么?” 巫锦眼睛上瞥,瞟她一眼,嘟了口郁闷的气:“矮,够不着。” 原来还在想方才的事,阎绮陌忍不住回忆了一下,又觉得这只小宠物适才的表现乖巧得可爱,手一痒摸了摸她茸茸的乌发,笑道:“矮的人不是很多么?没关系。”至少自己就挺喜欢矮矮小小的宠物的,教主自满地想着。 她本是就着安慰的心思去的,却不想“安慰”完当场就被炸毛的小宠物一把甩开。阎绮陌迷茫地退了两步,瞧着两手空空,还有跟前消失的人影,不明所以。 那背影分明是生气的背影。 为什么?阎绮陌还在原地摸不着头脑,铁门就哐当一阵响动,开了。 小餮整个肉嘟嘟的身子挂在门锁上,嘴里衔着块插进锁孔的钥匙头,上面还挂了几滴晶莹的口水。 外面两个守门的已经被他一口一个咬趴放倒了,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别说开门那哐哐几下了,就算轰轰隆隆满天劈雷,这两人也不会动弹一下。 见到主人出来,小餮露出个胖乎乎的笑脸,一蹦弹跳回了巫锦袖子里躲着。 “小锦……” “嘘——”巫锦一个回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盯着她半天等她安静下来,又气冲冲走在前面不管她了。 那一鼓作气的劲莽实地足,风风火火得好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然而这虚假的表象在巫锦还没走出小黑屋五步以外的地方,就被戳破了。 摆在后面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拉住,连反抗的机会都不给一下,巫锦身子一倾,当下被摁到了旁边的墙上。 阎绮陌一只手还拉着她,另一只手撑在墙上,就靠在她肩旁咫尺的位置。 “怎么走那么快?”她声音习惯性地压低,俯身凑过去问到。 巫锦脑袋一空,赶紧贴着墙站直了,收腹抬头,浑身紧绷,尽量留多一点两人间的距离出来。 巫锦这是下意识地防着,离得太近了,就怕……就怕阎绮陌突然那什么一下。 见她不说话,阎绮陌皱了皱眉,又无意识地往前靠了些,捉着她的眼神问:“生气了?” 教主有个黑月光_84 这下巫锦连大气都不敢出了,仿佛就连呼吸一下,空气中都混着阎绮陌的味道。香香的,可她就是怕,没来由的怕。 可她又怕阎绮陌再接近,于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点得很轻,唯恐哪一下用劲多了戳上她。 于是阎绮陌很认真很认真地开始回忆半刻前的事情,从放小餮到小锦冲出门,硬是一个细节没漏下,也硬是什么毛病也没给自己挑出来。 “为什么?”她仍是不解,索性直接开口问。 巫锦气呼呼的那股劲还没下去呢,被她这么一问,感觉又快要涌上来了。她赶紧把阎绮陌剜了一眼,没说话,闷闷哼了一声,有些怨气在里头。 这倒让阎绮陌回想起了那柳巷“闭关求学”三日来的经验学问。 姑娘说:“倘若你哪日不慎把她惹生气了,自个儿摸不透原因,问起来她又不愿告诉你,那便无需追问了,留下这力气来想些别的法子先逗她开心,到时直接赔礼道歉便可。” 阎绮陌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言自语:“嗯,知道了。” 知道了?巫锦疑惑地瞧她一眼,刚望过去就见她把手一收,又接着道:“那我们先走吧。” …… ……骗子! 虽然寨子外的长白山上岗哨多、巡逻的小贼又一队一队地严加把守,可到了寨子里,防备反而松懈了。 大抵这群山贼的主要目的是不让外人进山抢资,于是大部分巡查的主力都分布在了山里的各个角落,回到寨子里都是自家兄弟,需要防备的地方反而少了。 加之晚上黑灯瞎火的,两人身形轻巧,脚步无声,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走在路上偶尔看见几个闲得无聊半夜不睡觉出来晃悠的山贼,身子一跃就避过去了。 寨子里的风乱糟糟的,混着叽叽呱呱的蛙叫虫鸣声、细细碎碎的夜谈声、不着调的口哨声,还有……巫锦耳朵一竖,隐约听见有打斗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她冲阎绮陌看过去,拉起她的衣袖,一只手指了指声音的来向。 阎绮陌点点头,两人便腾起轻功一跃,捕捉着那道深夜中的打斗之声而去。 “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说得没错啊,虎子你这样的进步速度,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第二个人。” “哥,抬举了,还不是要多亏你每晚来这里陪我练功。” 巫锦和阎绮陌赶到的时候,打斗声已经停歇了。这地方几乎是在寨子里最偏僻的一个旮沓边角,四下都是废旧的破铜烂铁,人迹鲜少,黑沉沉的夜里又恢复了寂静。 半块空地上一人箕踞瘫坐,肩宽背粗,双手撑着地正呼呼喘气,手里的武器被随意丢在一旁,看来是累得不轻。 另一人就在旁边,身量颀长却不显瘦弱,木头做的刀反身戳在地上,那人就这么握着木刀柄借力而站。 原来是两个刻苦的小贼,半夜不睡觉找到这僻静的地方练功来了。 “哥,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握着木刀的突然开口,看了看乌云里半遮半掩的月亮,时辰也不算早了。 坐地上那个混着粗气嘿嘿笑两声,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边说话还边喘着气:“你小子平时都要练满一个时辰才肯回去,怎么这会儿就要走了,以为哥不行了?” 他深呼一口气,声音渐渐平稳:“倒也是,你这进步一天比一天大,每晚练完功夫都能突飞猛进一截。哥跟你不一样,哥天资愚钝,确实是越来越吃力了。” 巫锦躲在一个废弃的空哨台下面,揉了揉眼睛,努力想把这个听起来很厉害的人看清楚,瞧瞧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可夜里太黑了,她又躲得较远,除了能看清这两人的体形轮廓外,感觉他们脸上都糊了一团黑蒙蒙的雾,什么都不清楚。 “那……”握木刀的张口欲言。 “那什么!哥还有点力气,来,再陪你练会儿!”声音和体型一样粗犷的那个吼了一嗓子,热血上涌,捡起地上的另一把木头刀就摆好了迎战的姿势。 夜里耳朵比眼睛灵,巫锦明显听见这个“很厉害的人”言语间充斥着欣喜,斗志昂扬:“好!”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写主cp和副cp的时候我都会在内容摘要里面标注好的,大家看见不感兴趣的可以不买……(说这句话的时候小梦心好痛,真的。我希望大家都喜欢,都买……) 然后不能总腻歪谈恋爱啊,总得走剧情是不是QAQ,而且本文剧情线好重要,好长好恢弘(对,我是在夸自己……),忽略掉就没法继续爱爱啦。 P:今天能不能也给我留个言,留个花花鼓励一下也好。 小梦的咆哮:请随便留言,畅所欲言!大家千万不要不好意思!!!真的不用!!【。谁不好意思了,只是单纯不想理你←_←唔,不要这样哇。 第42章月下 教主有个黑月光_85 夜里的光线黑乌乌一片,巫锦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半边脑袋从哨台柱下探出来,往打斗中的两人瞧。 虎背熊腰那个气势磅礴,仿佛浑身气劲都聚在了那柄木刀上,疾步所行之处宛如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看似刚硬,实则做的却不过是虚张声势的招式,想来是前面那场较量已经消耗了他大半体力,如今剩下的只有一副粗壮的空壳子罢了。 比如他那屈腿跃地、腾空力劈一刀,形似猛虎越涧,锐不可当,实则勇猛的千钧外表下却是一团败絮鸿毛,轻飘飘的,被瘦点那个横刀一拦,再用巧劲反手一挑,猛虎的木刀险些都要失足掉进涧里。 正在他急步后退,迅速化解力气稳住身形间,另一人手中木刀已追至眼前,秋风落叶般快扫三刀,劈身、压肩、扫腿,三式连贯如行云流水,逼得他步步后退,狼狈应招。 最后一式刀锋上挑,眼看就要顶到他的喉咙尖,那人自知已是退无可退,立马提手抬刀,横顶在前,欲挡住飞流而上的刀势。 两把木头削成的窄背刀边锋圆厚,还有细细碎碎的毛头留在上面。钝器无锋,碰撞在一起也没有刀刃相接那种呛啷哐当的激烈摩擦声。 只有“宕”一下厚重的闷响。却有一柄木刀应声而断,刀尖半头以天崩地裂一样的冲势弹出去,砸在老远的地上,瞬间隐入了夜色,混进旁边一堆破铜烂铁中,让人寻它不着。 粗背那个喟然惊叹,把手里半截没用的木头甩到身后,拍拍另一人的肩,赞叹了几句。 巫锦出神去了,具体说了什么,她也没太听清楚,总之知道肯定是夸赞的话语,因为那个劈断刀的在旁边笑盈盈地接话:“哪有,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些天总劳烦哥大半夜出来陪我练功,还是多承了大哥的照顾。” 两兄弟一路有说有笑的,一个夸一个谢,絮絮叨叨半天,最终声音与影子在道路尽头齐齐没入夜色。 待二人走远,巫锦才把整个身子移出来,小脑袋左右晃悠瞧瞧,确认附近没人以后,才蹑着几步跑到前面去,捡起方才粗大个儿断掉的半截木刀。 活脱脱像个做贼心虚的小狐狸,只是蹦蹦跳跳的还挺是可爱。 阎绮陌走到她身边,目光不由自主地也放到了断木刀上去,见那木刀断口处是整齐一条直线,看来是被一口气劈下,整个连身斩断。 巫锦又捡了另一柄完好的木刀,用手掰了掰,与断刀的材质完全相同,但这柄的确完好无损。她侧过头,望着阎绮陌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个夜夜练功的小贼还挺厉害。” 当初文洪不是也自诩自己日夜勤修苦练么,怎么和人家差这么多?肯定是自个儿偷懒了,还反过头来怨天尤人。 两人在这偏僻的破旧哨台下晃了几圈,发现确实没什么值得探索的以后,换了方向准备找找寨子里的仓库。 可惜…… 本来以为仓库会有什么特殊的标志,或是把守严密人群密集之地,没想到这寨子里夜色下处处相同,几座砖墙房,几颗老槐树,路边隔一段打着盏照明的篝火台,夜守的山贼亦是处处安排均匀。压根找不到一处景设突兀之地,隔着厚厚的青瓦土砖,也看不清房子里藏的究竟是什么物什。 巫锦本是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一身轻功使得轻巧卓绝,避开几队稀疏的守备,兴冲冲就往房子的窗口钻,透过窗户缝往里面瞧。 哪知道出师不利,路过一间土砖平房时,她隐约听见里面有絮絮叨叨的说话声,窗边还映着丝丝微弱的烛火光亮,当下眼前一亮,以为是半夜无聊磕叨的仓库守备,急忙凑过去往半遮半掩的窗户缝里觑。 没想到眼前一刺,竟是间普通的卧屋,里头是个半夜不睡觉摸索起来准备冲个凉水澡的大汉!还正自言自语叨叨地起劲,光着身子拿了块搓背巾就要转身。 “啊!”巫锦一吓,险些惊呼出声,连忙抬起小手捂住了嘴,抱歉地看了看阎绮陌。 好在那汉子自顾自地叨得正来劲,没注意到窗外稍纵即逝的半声惊异。 巫锦慌慌张张逃离此地,找了棵大树下腿一软,屁股一瘫坐地上了。 阎绮陌盘腿坐她旁边,见她抹了一把汗水,出声问道:“累了?”这小猴子跳了大半夜,脸蛋都红扑扑的,脖子上还有滴快要汇成水珠的汗渍。 阎绮陌什么也没想,下意识地便抬手,伸出手指在她脖子上捻掉了那滴将落未落的汗水。 树下还有喳喳的虫鸣,一下一下极有节律的响着,巫锦也没去管它,深深地呼了口气又把它长长吁出,月光穿透稀疏的树枝,筛下一地碎波般的银辉,巫锦娇小的身子仿若轻坐在银河之上,乌黑的眼眸中是河间繁星点点。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树叶簌簌,银波晃动。巫锦双手支着地,放松地摆了摆两条腿,仰面望天,才发觉今夜月色极佳,月光温和。疲惫得薄汗层层的身子在树下渐渐舒缓下来,习习清风卷走衣衫下、肌肤上的汗意,闭上眼仍能感受到明月投落大地的微光。 忽然宽阔的衣袖随风摆动,一团白球从里面翻滚出来,安静地舒展开身子,悄悄蠕动到阎绮陌身边,衔住她半块衣摆,使了些力气往主人的方向拖动。 阎绮陌偏下头,揉揉它胖乎乎的脑袋,将它放到自己腿上,几不可闻地挪了挪身子,又挪了挪,直到贴近在巫锦身边,中间没留下一丝缝隙。 “阎绮陌,我们歇会儿吧。”巫锦没睁眼,只是轻轻闭着,睫毛颤了颤,依旧保持着仰面的姿势。白日便马不停蹄奔赴长白山,适才又跳了大半夜,如今躲在一角微茫的清辉下,竟被沁骨的夜风吹软了身子。 独自欢乐的小餮啄米一样点着头,笑得合不拢嘴。 阎绮陌就在旁边,轻轻嗯了一声,巫锦满头乌发堆鸦砌云,随着夜风散出若有似无的香气,甜美清醇。风劲一盛,发丝便随风飘飘袅袅,舞荡轻扬,有一缕甚至直接蹭到了阎绮陌鼻尖上。 阎绮陌手心发热,清晰分明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被包围攥紧,是夜风中朦胧难辨的香气。 她缓缓抬手,将那缕发丝从鼻尖拨下,捏在两指间凝目而视,恍惚出了神。 良久,她松下这根发丝,对着空气忍俊不禁地笑起来,眉眼似弯月,唇角上扬,目光中满是柔情。 忽然右肩一沉,是一颗小脑袋靠了上来:“阎绮陌,别动,让我靠一会儿。”巫锦含含糊糊地咕哝着,言语间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命令下得干脆明确,似乎是拿准了阎绮陌会听她的话,不会乱动。 没来由、不知名的喜悦自阎绮陌心底漫上,她绷紧了身子,果然没再动弹,只是微微偏了半边头,低眉垂目,凝睇着那张静谧休憩的娇嫩容颜,很长时间都移不开眼。 教主有个黑月光_86 小餮看看主人,又看看阎绮陌,咧嘴一笑,抬头望月亮去了。 虫声风声,月色绝色,阎绮陌盘腿坐在稀疏绿盖之下,忽然觉得,若是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纵横江湖、万夫莫敌的无妄神教大教主阎绮陌,虽是威名在外,被教徒奉为神明,被外人视若蛇蝎,靠着一身本事常立神坛,声名扬于风口浪尖。可卸去满身虚名,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情窦未开的少女。如今三番四次的心潮动荡,莫名难懂的情愫在认识另一个人后雨后春笋般蓬勃生长,正一点一点化作潮水涌上,将自己慢慢吞噬。 这山寨隐秘一隅之下的画面默然了良久,仿佛时间真在此刻流连,止步不前。又复良久,巫锦缓缓睁眼,星目微饧,眼前还是无边的月色与朦胧的山树。 她卷起拳头揉了揉眼睛,双手一支伸了个小憩后的懒腰,笑道:“我休息好啦,再去寨子别处看看吧。” 阎绮陌也是笑笑,起身走到前面蹲下,两只手在后面朝她招了招:“来吧,我背你。” 见两人要走,小餮赶紧钻回了主人袖子里,生怕被忘记了独自落在此地。巫锦纳闷地看它几眼,没发现这只虫子是什么时候自己从袖子里跑出来的。 蹦了快一个整天的双腿确实还有些酸软,突然有个不用再自己动的好法子摆在眼前,巫锦开心地搓了搓手:“那我真上来了?” 阎绮陌笑笑:“快来吧,背你走了。” 巫锦开心地一扑,两只胳膊就搭上了阎绮陌的肩,双手扣在一起圈在她脖子前面,下巴搁在她背上,安安稳稳就被人背起来了。 巫锦骨骼轻小,就算阎绮陌背着她,一路上也能轻而易举地避过巡逻的山贼,轻功跃起来也是毫不含糊,又稳又快。 夜幕中的月亮好像换了个位置,往下降了几分,左右的方向也变了,旁边多了两片蓬松的云朵。月影横斜,溶溶的月光不断换着方向洒下来,却好像一直没离开过两人身上。阎绮陌每次回头,总觉得有一层薄薄的月辉像轻纱一样盖在巫锦身上,将她一张小脸衬得愈发细腻晶莹。 小餮又从袖子里爬到了巫锦的肩上,老是在她疑惑的目光下蹦蹦跳跳,肉乎乎的屁股还激动地扭个不停。 阎绮陌问:“走哪儿?” 巫锦便腾着两条轻松的腿风风火火地指挥,不仅整个人安逸舒适,而且还颇有成就感。 因为她发现,她说向东,阎绮陌就绝不往西。 作者有话要说:糟糕,是热恋的感觉! 小阎:我媳妇儿叫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QAQ! 小婳:我媳妇儿叫我往东…哼!我偏偏要往西!啊喂喂喂,我媳妇儿呢?媳妇儿你别走哇QAQ 小梦:我媳妇儿…… 小一小中:(一巴掌拍在小梦脑袋瓜上)你有个鬼的媳妇儿! 好惨啊……自己单身还要写别人热恋的甜蜜爱情故事,唉。 第43章小祖宗 “阎绮陌,我重不重?”巫锦发现阎绮陌走着走着,速度就开始逐渐变慢,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沉了? “不,不重。”阎绮陌含笑摇摇头,刻意减缓速度,她是有私心的。希望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永远也不要到路的尽头。 “嫌我慢了么?”但总归是要将就背上那个小祖宗的,阎绮陌微微转过头,对她询问道。 眼前凑上一张娇俏的小脸,巫锦把下巴搁在她肩头,脑袋微侧,薄唇就贴在耳廓边,轻声细语,俨然一副说着悄悄话小秘密的姿势:“不是,怕你累。” 阎绮陌笑起来的时候像一朵火红的无忧花,明焰光华,其上花叶瓣瓣绽放,绮丽独绝,在桂月下又似一簇火光熊熊的焰团,直教人移不开眼。 她笑笑道:“不累,再背你一天一夜都不累。” 不仅不累,阎绮陌反而觉得格外轻松畅快,许久都不曾有过的喜悦感从心间流水般潺潺泻出。 耳边有巡逻守卫的脚步声传来,阎绮陌运起轻功一跃,蓦地身形便消失在了地面,鸿毛般落在一棵木槿枝上,旁边一窝熟睡的鸟崽正酣甜做着美梦,对外界的变动丝毫未察。 巫锦乖顺地俯着脑袋,贴在她肩背间,鼻息细细默不作声,一只手不时捏捏小餮软绵绵的身子,捏得它笑呵呵从自己身上跳到了阎绮陌另一边肩头。 待下面三个山贼吹着口哨悠悠走过,习惯性地左右瞧了几眼,目光扫过四周一圈,没发觉什么异样,脚步不停便离开了。 “等等,先别下去。”巫锦抓着阎绮陌一截后衣领,小管家一样煞有介事地吩咐着。她方才眉心骤跳,总觉得隐隐有什么不详的预感。 阎绮陌点点头,在树上匿好了身形,忽然被拍了拍肩,巫锦小声地凑到耳边:“要不你坐会儿吧,这树枝看起来挺牢的。” 阎绮陌笑着摇头:“不用。” 教主有个黑月光_87 巫锦便把脸色一绷,指了指脚下的树干,正儿八经地下了命令:“坐下。” 阎绮陌背她这么久,她看着都累。巫锦想让她偷闲休息会儿。 “快!这边搜!”高亢的喊声伴着冲天而起的火光打破了寨子的寂静。适才还乌沉沉的夜色刹那间燃起簇簇奔跑的火焰,数不清的火把在寨子里迅速移动,将远山照出一排起伏的轮廓。叠叠沓沓的脚步声如雨点打落大地,又急又密,毫无节律地让人心底发慌。 半刻前去牢房交接轮班活路的山贼甫一踏进外头的门槛,入眼便看见两个东倒西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弟兄,当即一惊两步过去往那门锁口一看,果然钥匙掉落一边,屋门虚掩,里头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山里抓来的人逃了,倘是一路逃出寨子了都还好,怕就怕她们是个不安分的,藏在寨子里做什么手脚。 巫锦诚然不负他们所望,的确是个不安分的,可出来晃荡了半天,又在树下休息了一会儿,还什么手脚都没来得及做。 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巫锦撇了撇嘴,实有不满。 她把食指抵到阎绮陌唇边,低头在她耳侧“嘘”了一句,阎绮陌便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出了。 “你们去东边!这一队,跟我走!”不远处成群结队的山贼手持火把,洪亮的嗓音响彻整片山寨。 阎绮陌与巫锦身形掩在粗壮的树干后,巫锦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悄悄露出来,瞪得老大,正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火光升起的时候,她就把脑袋灵巧地一缩,又躲回树干后面,让那群人照也照不到什么名堂出来。 小餮惊觉情况不妙,早就钻回主人袖子里重新藏好了。 搜查的山贼分了几队,前往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眼看一队一队人群分拨妥当后都要离开此地了,巫锦心底那不详的预感偏生又在此刻笋尖一样的往上冒。她紧张地按住了阎绮陌的背,手上不自主加了些力道。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阎绮陌转过头,声音压得极低:“别担……”话说到一半,树上兀然响起叽叽喳喳的惊鸣鸟叫。 “唧唧唧、啾啾啾啾!”树枝上旁边那窝原本熟睡的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醒了过来,看见自己蓬蓬草堆的小巢旁突然多了两道巨大的人影,蓦地受惊,扯着嗓子悚然大叫起来。 叫声尖锐高亢,慌乱无律,仿佛一只即将要待宰的鸡畜,用尽浑身解数制造生命结束前最后一阵刺耳的噪音,狂躁激动,无比难听,却在引人注目方面效果奇佳。 那群鸟叫了几下似乎还觉得不够,扑扑翅膀惹出又一阵鸡飞狗跳之势后,脖子一昂,展翅飞离这棵树了。 只剩下巫锦苦兮兮地留在原地,看着树下一堆火把举起来,将木槿树照得通亮近乎透明。 “人在那!”方才离开还未走远的几支队伍迅速折返,漫天的火光顿时聚成了圈,数不清的山贼里三圈外三圈地包围在树旁,眼神无不盯准了她与阎绮陌。 为什么自己的直觉,偏偏在这时候准得仿佛神算? 巫锦哀怨叹气间,阎绮陌已经跳下了地面。倘若再等一会儿,恐怕这群人手里的火把就要用来烤树皮了。 阎绮陌落地的时候,尖锋铁器“呛啷”出鞘,围了数圈的山贼把圈子收紧了许多,将两人死死困在刀锋剑刃之间。 但终是有所迟疑不敢贸然冲上。这两人能不动声色地从黑屋里逃出来,又在寨子躲了半夜,如今被重重包围更似乎并不怕他们。这些山贼也不是没脑子的,知道恐怕遇上的是个烫手山芋,一时拿不定主意,索性先包围起来限制了她们行动,拖延片刻等老大来处理。 巫锦往头都数不清的人群里扫了一圈,前面半圈的山贼忽然自动散开,开始分散到左右,留出中间一条道来,隐隐听见有人恭敬地喊了一句:“老大。” 巫锦疑惑地目视前方,发现走过来的是一位身形细挑的女子,面色红润,卧蚕眉下一双长眸冽然盯着自己,鼻梁高挺,腰间别有佩剑,正朝她们步步走来。 原本以为这伙贼寇口中的“老大”是什么膀大腰粗的汉子,没想到竟是个这么英气的女子。 那女子走到前面还有三步之余的地方便停了下来,扭头朝旁边的山贼问起:“你不是说,今天拐来了两个‘傻子’么?”语气中的责问气势逼人。 被问话的山贼正是白日里眉飞色舞、主张替巫锦“带路”把她骗到寨子里那个,如今低头弓着腰,心虚得不敢动弹。 巫锦拍了拍阎绮陌的肩,示意她将自己放下,往前站了一步,望着寨子里的老大:“那个……” 沈碧落把头一偏,对闯入者眼神不善,虽说并无山贼一贯的凶恶杀意,可巫锦却觉得她似乎心情十分烦闷,眼底秋波间若有若无晃漾着悲怨,看起来正沉浸在沉痛的情绪中,于是识相地闭上了嘴。 “什么人?”那声音听起来也极不快乐。 阎绮陌从来不看人脸色,也没有巫锦那么多想法,直直毫不避讳地与她目光碰撞:“与你无关。”那底气仿佛她才是这几十人包围圈中的老大。 沈碧落听得皱了皱眉,看她几眼,才不管她是何方神圣,只想削了她这股冲人的锐气,扬手一挥:“拿下!” “等等!!”巫锦急急忙忙双手摆开,往左右一拦,“我们只是想在山里找个东西,没有冒犯的意思。”说着一边留神眼前女子的表情变化。 提到“找东西”时,巫锦见她神色明显有了波动,紧张与防备的敌意陡然升起:“你想找什么?” 巫锦眼珠骨碌碌一转,诚恳道:“百草花。” 沈碧落仿佛松了口气,眉头蹙得没那么紧了:“那你找到了么?” 巫锦摇摇头,便又听见她道:“我们寨子里没这些东西,你要就自己在山里去找。”言罢一个示意,让后面的山贼让了条道出来,便是赶她们离开的意思。 教主有个黑月光_88 “天太黑了……” “还不走!”听见老大暗怒的肃喝,一群山贼又把刀尖对直了两人,神色严肃,是随时准备干上一仗的架势。 巫锦可不想真与他们动起手,如今又正达到了脱身的目的,给阎绮陌飞了个眼色,拉着她就赶紧“离开”了寨子。 一群山贼专注盯着两人的背影,直至在夜色中再无迹可寻,这才回头围到沈碧落身边。“老大……” “你们先下去吧,回去睡觉。”沈碧落摆摆手,挥散了一干山贼,火光也随着人群的离散稀稀落落碎成零星,然后在各自的尽头熄灭成烬。 沈碧落伫立原地,单薄的身影在茫茫黑雾中显得格外孤寂,月落半山,月光也躲在山后了无踪影。 良久,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掩于宽阔袖袍中的手,盯着掌心那大片青紫恍然出神,半晌轻叹一声,默然闭上了眼。 山寨之外,巫锦一个转身走进小路拐角,确认没人再看得见她们后当即停下了脚步,笑嘻嘻望着阎绮陌。 被赶出来了还这么开心,左右不过一个理由。“这山寨里兴许有不少千年玄冰。”阎绮陌道。 那山贼老大定然是藏据了长白山中特有的什么宝物在寨子里,若不是其它,便十有八九是千年玄冰无疑。 巫锦含笑点头,像个看见学生有所成后心满意足的教书先生般,姿态威仪,神气十足,就差没来上一句“孺子可教”。 她得意地把阎绮陌的手一牵:“走吧!我们再回去逛一遭。” 作者有话要说:唔,明天是继续写主cp这边的剧情,还是转到副cp?你们说吧,想看哪个QAQ。 第44章花言巧语 月落乌啼,天地一片苍茫,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两道残影倏尔掠过暗沉的夜色,从寨子一端,转眼便到了另一端。 这回巫锦学聪明了,每逢遇上门窗半掩的屋子,或是可以拆下一块的青砖瓦顶,自己便等在一旁,先把小餮肉嘟嘟的身子往里面塞,让它当个侦察兵好好探个清楚。 小餮挤在窗户缝里、屋檐顶上,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往屋子里瞟,把情况都探清楚了,再回来手舞足蹈地和主人禀报。 天光微亮,云层中透出一抹晨曦。终于在一片黑瓦屋顶之上,小餮格外反应异常。兴高采烈扑到主人身上,黏住她的衣角奋力朝缺了块瓦板的地方拽。 百无聊赖、连砖瓦都玩上了的巫锦眼睛一亮,连忙把手里的砖瓦随便一搁,俯下身子贴在倾斜的屋顶上往里面瞧。 然后黑着脸起来,擦掉了小餮嘴边那滴亮晶晶的口水。 “它想吃什么?”看见主人不理它,小餮又贴在阎绮陌腿边一个劲地蹭蹭。阎绮陌摸摸它的脑袋安抚,含笑问道。 巫锦撇了撇嘴,手指往缺了块瓦的地方戳两下,阎绮陌便自己把脖子伸过去看,原来是盘枣泥糕。 看起来是刚做好不久,枣泥糕鼓鼓的又泡又糯,趁着晨曦洒进微光摆在红木案上鲜嫩诱…虫。 “啪嗒”一滴口水打在黑瓦上,小餮张大了嘴,哈哈往外呼着气,看看阎绮陌,又看看主人,两方的衣摆都是拖了又拖。 也不知道这虫子一见到食物就走不动路的习惯是跟谁学的,巫锦碎碎咕哝几句,但终究抵不过它那副期待的小眼神。“好吧,”她两指往小餮额头上一弹,妥协道:“就当犒劳你当了那么久探子了。就这一次啊,下次不许再赖皮了。” 小餮连连点头,身子都扑到了瓦缝旁边,眼神直勾勾盯着案上的枣泥糕,就等着主人什么时候送它下去了。 巫锦把天蚕丝缠在它身上,小餮便兴头头钻进空子里,身子悬在半空,等着主人提着丝线另一端慢慢把它放下去。 最终一把扑进摆好了糕点的盘子里,那喜悦在巫锦眼里看起来,压根不亚于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她无奈地吐出口气,扭头去看阎绮陌,却见她正笑得开心。“你笑什么?”巫锦咂咂嘴纳闷道,“小餮也太贪吃了……难道这就是天山蛊虫的特性?”唔,可是从前怎么没听说过。 “是么?我倒觉得挺好。” “哪好了?” “很可爱……”阎绮陌顿了顿,笑笑,“随主人。” 巫锦侧身一仰,脑袋躺在了她腿上,支起一只小手正好摸到阎绮陌鼻梁,澄澈的眸子好奇望着她,自顾自地嘀咕道:“……难道这就是娘亲说的花言巧语么?” 阎绮陌一愣:“什么?” 巫锦便头头有道地叙来:“娘亲和我说,要是有人总时常寻法子夸我,说一些动听的赞扬,那一定是对我起了坏心思、嘴里弄虚作假来骗我的。” 教主有个黑月光_89 那是夫人在见到阎绮陌时,特地拉女儿到私下里旁敲侧击嘱咐过的。就怕女儿心思纯良、不谙世事,被这只狐媚子拐了骗了去。 阎绮陌虽不知这话的缘由,但仍忍不住皱了皱眉:“我没有。”她攥住巫锦那只抬起来的小手,握在手心,摇摇头又道:“没有骗你。” 这是哪里来的歪门邪说? 巫锦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半晌突然笑起来,坐起身拍拍她的肩:“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你没有骗我了!哪有你这么紧张的骗子,娘亲说骗子唬人都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又流畅又自然。” 紧张么?阎绮陌怔了片刻,神使鬼差地伸手往自己脸上摸,似乎摸几下就能确认自己方才是否真的紧张。 薄薄的日光逐渐洒满屋顶,远处有凌空的鸡鸣啼晓,巫锦伸了个懒腰,突然手上的天蚕丝一阵晃动。 恐怕是小餮正在下面缠着丝线打滚。这么快就吃完了?她挪挪身子,凑到瓦缝边去看,旋即惊呼出声。 “阎绮陌!”巫锦急急忙忙把她拉过来,房顶下的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衣饰妆容一成不变,正是山寨中被称作“老大”的那个女人。 此刻正安静地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生死不明。 小餮在盘子里跳了两跳,急匆匆唤着主人。 两人对视一眼,从窗口破开窗牖,一跃进屋。 屋子里并无别人,看来这是“老大”专属的卧房。早该想到的,枣泥糕这种细腻的点心,恐怕除了用来讨好老大,寻常粗犷的汉子也不爱多碰。 沈碧落仰面倒在地上,早已不省人事,巫锦过去将她扶起,正欲搭脉,碰及她左手时却冷不防将手一抽,下意识缩了回来。 阎绮陌见状搭手,一边扶住沈碧落的背,一边捞起她的衣袖。 霎时一片从指尖蔓延至半边手臂的乌紫曝露眼前,整只左手上的肌肤无一完好,看不出本来颜色,严重的冻伤痕迹覆盖在上面。巫锦双目圆睁,惊疑不定。难怪方才碰到这个女人的左手时,她险些以为自己摸到了一块冷气渗人的寒冰。 沈碧落右臂安然无虞,而左手却成了寒气入侵之地,自整片手掌,至手臂,甚至侵袭到了心脉,这才使她倒地不醒,意识脱离。 这个人,还不能死。巫锦抿了抿唇,“先救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哇,今天更少了,精神不太好,写太慢了……今天莫名其妙的就很虚,感觉身体被掏空,超级莫名其妙,一点力气都没有……QAQ我昨晚没做什么啊,真的。 第45章撑 掌心搭上她的后背,源源不断的内力从中流泻而出,仿如一股温和暖热的泉水注入沈碧落四肢八脉,渐渐融化其中凝固的寒气。 阎绮陌将她扶到榻上,巫锦顺势把她腰间的佩剑取了下来,还沾着一身棕色枣泥糕碎沫的小餮嘿咻跑过来,跳到沈碧落手上。 天山雪池里蕴养的蛊虫,是不惧寒的,小餮贴在沈碧落手臂上,胖乎乎的一身肉与她乌紫冰浸的手臂肌肤相贴,似乎也因此给她带去了不少温度。 小餮看看主人,黑漆的虫眼懵懂地眨两下,巫锦会意点点头,轻轻替它拍掉身上那些糕点碎沫:“把她救醒吧。” 于是小餮头一埋,张嘴贴到沈碧落腕臂肌肤,一呼一吸间用力吮吸,渐渐把她体内郁结的寒气抽丝剥茧般吸出来。 阎绮陌随手拿了根椅凳坐在上面,巫锦则坐在她的腿上,靠着这个香香软软的“椅背”,不时捻起一节她飘散肩旁的发丝搅在手指上玩弄。 搅和成一团,又耸耸鼻子凑上去嗅嗅,自顾自地玩得开心。 阎绮陌爱怜地抚着她的乌发,忽然榻上的白团子翻身一滚,直溜溜仰头瘫到了床上,圆球一样的身子一抽一抽的,伴随着“嗝——”“嗝——”的声音。 原来这虫子也有吃撑的时候,巫锦不禁捂嘴偷笑起来,望着浑身肉肉都跟着打嗝抽搐的小餮,还是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它在看你。”阎绮陌话间隐约也有笑意,指了指小餮,正“嗝——”个不停地瘫软在床边,小小的眼睛侧过来哀怨地望着主人。 小餮方才吸了太多寒气,肚子胀成了皮球,压根动也动不了。偏偏主人还在旁边嘲笑自己,它幽怨地给了巫锦几个眼神,随后打出了一个饱含怨气的嗝。 “嗝——” 巫锦乐得直不起腰,倒在阎绮陌身上笑个不停。阎绮陌看着她,也笑起来。 忽然余光瞥见榻上的人似乎有动弹之势,阎绮陌旋即抬手捂在巫锦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提示,指指沈碧落。 沈碧落昏迷时眉头蹙成了一座小山,如今积郁的寒气被小餮吸出后,眉心的蹙痕才渐渐趋于平缓,此时睫毛微颤,眼皮跳了两跳,既有苏醒的兆头。 教主有个黑月光_90 两人敛了笑意,注目看她,小餮还在一旁撑得动不了身。 果不其然,沈碧落的左手似乎渐有了知觉,抽腾两下,手指无意识蜷起,随后整个人便跟着慢慢醒来。 阎绮陌与巫锦就在旁边,一直没出声。沈碧落眼皮饧涩,微弱地忽闪片刻,在找回气力后才全然睁开,但脸色仍苍白得毫无血色。 甫一睁眼,顿时便有一团雪白的肉球吸走了她的目光。 小餮半抽半抖地打着嗝,任由沈碧落左手伸过来,摸到它身上捏了两下。 似乎是从来没见过这种新奇的动物,又似乎是小餮这副白白胖胖的球状身子生得可爱,沈碧落摸了摸它,不禁笑起来,喜爱之下又一只手拖起它一身胖乎乎的肉,想把它拿得离自己近些。 忽然目光一滞,沈碧落才发现臂腕与手心间的乌紫颜色消退了大半,整只手也全然不似晕倒前那般僵硬麻木。此番反应过来,半刻的诧异之后她蓦地回神,急忙起身坐在床头,扫视屋中。 侧头第一眼,便看见了静坐在一旁的两人,此刻她们的目光也正投在自己身上。沈碧落绷紧牙关,低头在床边左右寻找。 “你是找这个么?”巫锦唤阎绮陌拿了靠在椅背后的剑,指了指示意给她看。 沈碧落抬头与巫锦四目相对,撑手扶住旁侧床栏,直挺背脊,警觉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早知道这两人图谋不轨,当初就不该轻易放过她们! 巫锦把佩剑放下,不再与她扯弄其它,开门见山便问:“你手上的伤,是千年玄冰害的吧?”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在陈述一件铁定的事实。 沈碧落直咬着牙,苍白的脸上又是那副恶狠眼色,巫锦嘀咕了两句,试图与她谈些条件:“喂,不用这样吧…好歹我们方才还救了你……” 阎绮陌虽不作多言只是静静抱着巫锦,可目光总时常有意无意地落在沈碧落身上。并不友善,像一把淬闪寒光的利刃,出鞘一半、掩藏一半,威胁之意在眼底若隐若现。 沈碧落此时才发现,这两人压根不是好惹的善茬,恐怕昨日被手下“捉”回寨里,也是早就谋算好了的有意为之。 “你们要找的是不是千年玄冰。”沈碧落想到昨天夜里巫锦那番话,什么百草花,恐怕只是个信口拈来的幌子。她轻轻将小餮放到一旁,警觉凌厉地盯着巫锦,饶是此刻也不肯示弱。 “是,”巫锦知道现在已经瞒她不过,心里仍存了谈条件的心思,急急忙忙又附道:“你左手上的筋络受损,寒气已经侵蚀到了肺腑,要是再碰这个东西,那就必死无疑啦!” 这回倒不是吓她,而是千真万确。她那只左手如今就和僵残无疑,若不及时止损,任由寒气一路侵蚀到心脉,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 “我知道。”沈碧落显得极为平静,自己的身体变化,她自然比谁都要敏感,又怎会不知? 言语间已经翻身下了榻,巍巍迈了两步走到红木案边,支手扶住案角倚住身子。 巫锦的目光随着她移动,歪着头打量了她一会儿,看起来也不像个蛮横不讲理的山贼。她想了想,商量道:“千年玄冰现在对你是有害无益,你把它分一些给我们,我可以救你。” 这交易怎么看,似乎都是在便宜沈碧落,巫锦眨巴着眼睛看她,正想着如何兵不血刃地把千年玄冰拿到手。 沈碧落闻言垂首,低眉嗫嚅着什么,声音细若蚊蝇,巫锦连只言片语都听不清楚,于是好奇地蹭起身,往前凑了凑。 耳边仍是模模糊糊一片,于是又凑得近了些。近得只余半步之遥,突然眼前有寒光倏尔闪过,沈碧落手中持了柄不知从桌案哪处掏出来的匕首,刃如秋霜,锐不可当。 方才那些动作,原来也只是诱巫锦上前,此刻寒匕骤现,沈碧落招式凌厉,出手决绝,持匕径直便朝她脖颈抹去! 异变乍现,沈碧落的突袭来得又迅又猛。可惜巫锦历来反应极快,在江湖中被人用这种偷袭法子算计了又不知多少回,早就习了惯不当回事,仰身微侧、脚下斗步一转,轻而易举躲过了沈碧落的攻势。 见她不依不饶还要出手,巫锦眸间顿时有愠怒闪闪跳动,忽然身子被人揽住,同样震怒冲上来的阎绮陌一把打掉了沈碧落手中的匕首,五指作爪扼住她的喉咙,将她狠狠抵在尖棱的桌角。 沈碧落挡她不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绷紧牙关艰难将欲呼出口的惨叫卡在了喉咙里。 “阎绮陌,等等!”巫锦怕她真把这人一下掐死了,可心里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她捡起地上的匕首,拿手里看了看。 “你是不是真以为,我脾气很好?”匕尖抵在沈碧落颈项一寸肌肤上,巫锦言语间已明显染了不少怒气,握着匕首也使了不小力气,再往前一些,毫不意外的能让她血溅三尺。 僵持了片刻,巫锦手里的力道忽然松了些,附到沈碧落耳边,一字一句地道:“既然好好的交易你不愿意做,那索性我先杀了你,再烧光你的寨子,慢慢去找千年玄冰。” 言罢再将匕尖贴上她的颈间,力度不减反增,一滴血珠霎时绽放在刀尖之上。 “别杀我,”沈碧落不知是不是被吓怕了,唇瓣发白,用力扣住桌角,“我答应你们……” 一路至走进寨边山洞以后,巫锦才发现长白山在产千年玄冰这件事上是有多富饶,沈碧落在山上落寨占山三年,又是贮存了多少千年玄冰——足够将一间山洞完完全全变成冰窟。 这段路上,巫锦连连叹了数不清的气,半刻前被惹出的愠怒也纷纷散成一瓣一瓣的恻隐、哀怜,飘在心里漫天飞舞作祟,后来对沈碧落的称呼也不知不觉变成了“沈姐姐”。 沈碧落带她们来时,有意无意地套过话:“你们要多少千年玄冰?” 巫锦不怕她,又有法子拿的住她,所以看出她刻意套话也不必隐瞒,思忖了会儿道:“两只手掌那么多就行。”想了想指指阎绮陌,“她的手。” 虽说补一根细细的天蚕丝用不了多少物料,可自己那两只手未免小了些,万一少了岂非要再跑一趟冤枉路,索性指了指阎绮陌。 教主有个黑月光_91 沈碧落点点头,看神色似乎是安了心,走在前面继续带路。 哪料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顿了顿:“我不要你们救我……”转过身望着她们,“换一个别的条件。” 这不就是讨价还价么? 可是,有谁会拿自己的性命换别的条件。巫锦狐疑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后来才知道,沈碧落的家乡本不在此地,而是距此两千里远的关外草原。早年来关中城里游玩,立在看遍草原之外的丰都富城,看城里与草原遍地挞马汉子大异的行商、文人荟萃。来的时候,还跟了个妹妹。 姊妹同行,又是到了一片在草原生长十几年没见过的新天地,自然每日乐事连连,初来关中城里那段日子,是沈碧落此生最难忘的时光。 只道天数无常,难忘的时光总是短暂,接连而来的,便是妹妹不幸身故的那片血幕。 血幕中沈碧落抱着奄奄一息的妹妹,跪在地上泪水胡乱流淌。妹妹紧紧抓着她的手,声音甚至比不过雨珠滴答坠地那么大:“姐姐,这里、这里很好……可我想家了……我想葬在草原的山下,以后姐姐回去了,我便长成山上的一棵树……陪…陪着你……” “姐姐…别把我丢在这里……” 那日的倾盆大雨从早到晚,雨丝连接起日出与月落,哗哗啦啦汹涌不停,却怎么也冲不淡眼前那道猩红的血幕。 沈碧落至今想起,脑中都是一片眩晕。天昏地暗中,只剩下妹妹当日咽气前的最后一句话:“姐姐,我想回家……” 可是家乡草原远在两千里外的关隘边,一路黄沙漫天、烈日灼灼不饶人,回家,从来不是一个轻易的词。再怎么快马加鞭,也要一月有余,遑论还要带一口分量不轻的棺材。 要把妹妹带回去,过丰城、过荒地、过风沙袭袭的栈道、过千重山万重水,两千里路走完,棺材里恐怕只剩下一具腐烂发臭的枯骨。 来的时候,水是碧水,山是青山,如今回望,却全成了一道道黑灰色的魔障。 所幸没过几日,沈碧落便在这长白山上找到了一种名为“千年玄冰”的东西,冰魄寒心,有冻结万物之奇效,可保死去的人肉身不腐。 只要拿它做成冰棺,就能将妹妹安然带回家乡草原。 自此沈碧落便在长白山上落了寨,起初的山贼手下,是几个跟着来的家仆,后来渐渐扩张了势力,便有了如今的满寨山贼。 只是这群山贼从不烧杀抢掠,只是占地称王,长白山里其他丰饶的物资沈碧落全分给了手下,自己则只拿千年玄冰这一件事物。 可人终是肉胎凡体。三年时间,冰棺做了八九成样貌,自己这只左手也废得差不多了。 巫锦所言没错,寒气早已自她左臂侵入了五脏六腑,伤及心脉,她如今恐怕也只是苟延残喘、时日无多了。 沈碧落望着二人,猝然“扑通”跪在前面:“千年玄冰可以给你们,你们也不必救我,只求帮我妹妹做好那口棺材,剩下寨子里你们还要什么东西,尽管拿便是。” 巫锦将她扶起来后,就再不见了原本的张牙舞爪,反而耷拉下一个脑袋,愁眉苦脸地连连叹气。 阎绮陌牵着她,一路轻轻替她抚背顺气,倒也没多看沈碧落一眼。 直到挡也挡不住的寒气瑟瑟传来,巫锦吸着冷气往阎绮陌怀里靠了靠身子,方才听见沈碧落回头道:“就是这里了,你们进来吧。” 好好的一片山洞被满满当当堆积的千年玄冰硬是给冻成了一处冰窟,寒气迫人,呼出的热气都凝成了白雾聚在空气中。 巫锦深吸了一口气,脚下跳了两跳,用力搓着双手,急忙提起内力御寒。 白茫茫的一片千年玄冰里,有一把凿冰锤,满地碎块状的寒冰,还有一口差了副棺盖的冰棺。 冰棺里躺了具沉睡的尸体,与经久不化的千年玄冰一同冻在这片冰天雪地的洞中。 沈碧落走上前,眼帘轻垂:“那就是我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少的字数今天补回来了嗷~~写个可怜又委屈的小剧场吧…… 潜水皇后:自打进宫以来,本宫就独得读者皇上恩宠,我劝皇上要雨露均沾呀,可是……(捂嘴偷笑)小梦答应姿色不够,根本入不了皇上的眼呐~! 内侍公公:皇上,今儿个去宠幸哪家贵人? 读者皇上:(瞥了一眼牌子)不用翻了,摆驾去潜水皇后宫里。 ———————————— 小梦答应:【眼泪汪汪】皇上今天是不是又不来了? 小一小中:【面黄肌瘦,精神不振】是。 小梦答应:小中子,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吃了半个月菜叶的小中:答应哇,管事局的公公说咋们这个月留言不够,不肯给咋们发俸禄了,如今日子紧巴,吃不起肉了。 教主有个黑月光_92 小梦答应:(掩面哭泣)读者皇上现在被潜水皇后那个狐媚子迷了心智,日日除了潜水就是潜水,心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小小的答应?嘤嘤嘤……皇上多少天不肯见我了,奴家哪里交得出留言? 【坐冷宫的小梦答应因为交不出足够的留言已经快要饿死了QAQ救救……皇上,救救窝……】 第46章留下 翠碧的叶脉上漾着半弯溪水,凉爽的润意沿着云婳喉咙滑下,一路清凉直达胃里,仍是熄不灭心头一簇扑扑跳动的火焰和满脸火烧似的通红。 自离开山脚回到后山,路过这片清溪时,云婳已经停留了足足有一炷香时间。卷了一弯阔叶便不断在溪边盛水往嘴里送,简直把自己当成了一瓢干涸了八辈子的水葫芦。水犹寒在后面疑惑地看着她,并不多言。 云婳也不敢回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仿似有一团火,怎么浇也浇不灭——太丢人了。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寸草不生的后山脚下,除了满地要人性命的毒物,还有野猴?毒蛇、毒蝎、蜘蛛、蜈蚣什么不好?偏偏要派一只长手长脚的猴子来捉弄她,老天爷真是待她不薄。 小时候手脚跳脱,见到路边桃李累硕的大树就忍不住爬上去想摘几个果子,彼时身板瘦小的女童年幼体轻,基本功夫都没练到家,光爬上比自己高大了哪止十几倍的大树就已经汗淋淋、精疲力尽了。没想到果子还没捞着,眼前的树叶便开始窸窸窣窣一阵乱动,脚下的树枝也突然晃荡个不停。 慌乱无措的惊叫声中,粗壮的树干另一端不知从哪冒出来几只猴子。尖脸红腮一身是毛,长长的尾巴随着不断的欢跳蹿动拖在后面摇摇摆摆、耀武扬威。 几只猴子上蹿下跳,手舞足蹈地挂在树枝上玩把式,看见女童吓得蜷起了身子颤颤发抖,那些猴子便更来劲了,把好好的树枝弄得“喀嚓——”“喀嚓——”也不肯歇停。 最后竟直接用毛茸茸的瘦猴手伸过去吓得女童手脚发软,趁机将她一把推下树,噗一声跌在地上摔了满头鲜血。 “吱吱、吱吱——”那些猴子当日大获全胜后望着她发笑的叫声,成了云婳最恨、最怕的阴影,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哪知道第二次不仅来得突然,还正好是在残废面前。可当时哪里顾及得了这些,自转回头去看见那张满脸长毛、嘻嘻哈哈发笑的猴脸开始,云婳便脑子抽了空,一片稀里糊涂的恐慌不由分说占据了理智,也就把水犹寒当成了救命稻草,抓死了不肯放手。 “你这么抓着我,我动不了。”云婳还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小鸡崽一样抓着水犹寒的衣摆躲在她身后,最后靠她扔了块石子,把野猴吓跑的。 不仅记得,简直是历历在目,如今甚至翻江鱼跃般不断浮现在眼前,那颗强大的羞耻心也开始随之作祟。云婳毫无准备,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面子挂不住的一天,就在残废眼前。 这残废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心里说不定已经将她嘲笑了无数遍。云婳一想,便不禁恨恨咬牙,用眼角余光去偷瞥水犹寒。残废是不是正在背后起劲地嘲笑自己? 余光投过去,却正好被抬眸的水犹寒捉住。云婳急忙干咳两声,连贯做出一副正准备回头的动作,以掩饰下方才的偷看。 她回身潇洒地将树叶一扔,道:“走吧,回去了。” 路上水犹寒只字未言,云婳心里却像潮浪般起起伏伏、翻涌不定,总忍不住要去瞟她几眼,想看看她是不是有在偷偷发笑。 瞟了几眼后,云婳算是发现了自己自找没趣的本质。残废那张脸就和被冰块冻过似的,又冷又硬,能有什么表情? 真是自己想多了。云婳掂了掂手里一布袋的蛛丝草,加快脚步往教里赶。 还是阎绮陌掳回来的雪貂皮做成的软塌舒服,荒郊野外里那些粗树硬土,真不适合她这身细皮嫩肉。 直到回了教殿,云婳往那软绵绵的雪貂榻上一躺,舒服地叹了几口气后,发现残废就站在旁边,动也不动地盯着她。殿里一群不知所因的侍从看看水犹寒,又看看大祭司,满脸纳闷,又不敢上去问。 “干嘛?”云婳被她这副眼神盯得不自在,索性坐直身子等她开口。 “东西给我。” 云婳睨了眼装蛛丝草的布包裹,漫不经心道:“说了这东西我会给小锦的,你急……” “剑,”水犹寒截住她,伸出左手,“剑还给我。” 一码事归一码事,既然小锦要的蛛丝草找到了,凌寒剑,她自然也该取回来。 早就把剑的事忘到一边的云婳此时被她提醒,“呀”一声从雪貂榻上起来,负手小踱两步过去,凑到水犹寒身前,弯眉侃道:“我还差点给忘了呢。” 当初在古玩铺子里看见残废的剑,云婳先是想及当日被她挟持一事,怒从中来,但转而发现铺子里压根没有水犹寒的身影,顿时又计从心生,出手抢走了凌寒剑。如今看来,当日所做之事无不精明绝妙,果然借此制住了残废,还能看她吃瘪的模样。 这把“好剑”,怎么能说还就还?云婳笑嘻嘻地拿住水犹寒左手,给她握成拳又慢慢推了回去,不徐不疾地道:“可是这剑当初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和它算是有深仇大恨的人,能让你说拿回去,就拿回去?” 云婳绕着她身边慢慢悠悠走了一圈,见她眸间明显神色不悦,不时微微蹙眉,便更觉得来劲了。 “你想怎样?”倘非照顾着小锦的关系,光凭抢剑一事,水犹寒便早已与云婳动手了,断然不会随她多言半句。 云婳停在她跟前,负手而立,刻意笑笑不说话,只管把她上下打量。奈何水犹寒也一贯沉得住气,驻在原地就这么等,等她什么时候答话。 又变成哑巴了,神气。云婳腹诽一句,又不信拿不住这人,她往前一凑,把脸贴近,见水犹寒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她也浑不在意:“不是想要剑么?那不如你就留在这里,等小锦跟阎绮陌回来的时候,我就把剑和蛛丝草一齐给她,到时候她要不要把剑还给你,那就是她的事了。” 见她面露迟疑,云婳索性一手搭上她的肩头,煞有介事道:“你要是走了,我可保不准剑会不会在小锦回来之前就被什么宵小偷走。” 教主有个黑月光_93 作者有话要说:小一今天自闭了…… 小梦今天自闭了…… 小中今天自闭了…… 所以今天不写题外话了…… 第47章食不言 无妄神教的教众们发现,最近教殿里的气氛总是容易变得很奇怪,教主和大祭司竟同时喜欢上了往教殿里带人,还个个都不是“普通人”。 教主把小锦姑娘带回来的时候,教里就像多了一个主人,现在大祭司把这个冰冰冷冷的姑娘带回家,教里又像多了个敌人……可说是敌人吧,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残废,你赶紧过来,快试试这个!”比如大祭司总是这幅颐指气使的口气,比平日说话不知凶了几倍,“你老吃那些青叶子干嘛?你是兔子变的吗?”可做的事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云婳筷子往那碟装青菜叶的盘子上一敲,冲丫鬟吩咐着:“你把这个先撤下去,以后提醒厨子少做点。” 水犹寒的筷子停到一半,眼睁睁见丫鬟低着头把菜盘端走,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又挪手向另一个盘子里。 又是大青菜叶?今天厨子做的青菜怎么这么多?云婳见了伸手把那碟盘子一推,推得离水犹寒远远的。 “还真是兔子变的啊。”云婳夹了只闷得通红的猪蹄,“那兔子急了咬不咬人?”说着筷子一停,猪蹄稳稳落进了水犹寒碗里。“咬人你也得先把这个吃了!” 水犹寒垂眼一看,见自己碗里多了只油亮亮的猪蹄,上面的油水黏到米饭上,不少米粒也带上了油色。 猪蹄看起来又肥又腻,躺在白糯干净的米饭上更显得格格不入。 水犹寒素来不爱这些大鱼大肉,在桌上也极少有沾荤腥,此刻清冷的眉宇间染上一丝恼意,还未发作,倒先听见云婳将筷子扣在了桌上。 “你不多吃肉,手怎么好?这可是厨子特意给你炖的,吃什么补什么懂不懂,喏,这也是厨子给你煮的。” 侍从在一旁看见大祭司又给那姑娘夹了只乌鸡爪,刚从汤里捞起来,还冒着热腾腾的气。咽了咽口水,暗自嘀咕着:分明都是大祭司今早专程去后厨嘱咐厨子煮的,那只乌骨鸡还是他昨日大清早下山冲进市集买的。 自己一个大男人,和满菜市的婶娘姨娘抢一只鸡,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最后鸡回来了,他还只能在旁边闻闻味。惨。 水犹寒没抬头,耳边还是云婳的声音:“手都成这样了还神气什么,受伤了就多吃点,赶紧补好,不然等小锦回来了你还是这副伤样,她岂不是要冤枉我没好好待你。” 云婳自顾自地说完,端起碗扒了几口饭,津津有味地接着吃起来。 她从汤里捞了另一根鸡爪,边吃还不忘边想着,残废真是不知好歹,这么好的东西放着不吃,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余光一瞥,见旁边的侍从还眼巴巴地望着,喉头滚动,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水犹寒怔了怔,还保持着的原来的动作,筷子握在手里动了动,最终夹上了那只红光泛亮的猪蹄。 其实远没有想象中那般油腻,馥郁的肉香化在口中,也没有看起来那样闷人,反而肉质鲜嫩,口感独佳,咬下去精炖几个时辰的肉汁溅在口中,唇齿留香。 云婳就在旁边看着她,心里颇为得意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发现了什么,把碗筷一搁:“喂,那个,”水犹寒闻言侧过头,“你不会是左撇子吧?”云婳盯着她的左手上下打量。 才反应过来,残废一直是用的左手持剑、左手握筷,动作流畅得就和寻常用的右手相差无二。她看了几天,竟没发现什么别扭的地方,于是水犹寒究竟残的是左手还是右手,她也是在方才认真识了一眼后才发现。 能把左手右手使得一样,那不就是左撇子?云婳狐疑地看着她,却见她又重新埋着头默默扒饭,碗里的猪蹄已经露了骨头。 “喂,水犹寒。”什么毛病,又不说话了,“你到底是不是左撇子?” 这个残废的嘴就和一个阴晴不定的开关似的,说合就合,开一次还要费不少劲。真有脾气。 水犹寒咽下嘴里的肉,淡淡回她一句:“食不言。” 得,这会儿又“食不言”了,云婳扒拉一口饭,懒得理她。 此后桌上什么红烧肉、狮子头,云婳都一个劲地给她碗里夹,“多吃点。”反正也不说话,这嘴除了用来吃东西,也没什么用了。 水犹寒看着碗里一堆油亮飘香的肉,不时会微微蹙眉,但转眼还是将它们都一点点送进了嘴里。 侍从见她一脸勉强模样,想来心里是十分痛苦的,他叹了口气,真希望自己此时能帮她承担这样的痛苦。 一顿饭云婳吃得心满意足,看一眼水犹寒,估计残废也是撑得差不多了,她拍拍手,唤左右服侍的丫鬟收捡了剩菜,转而冲水犹寒道:“走吧。” ——这是云婳和水犹寒每逢吃完饭便必来的地方。 “你每日一次又一次地到我屋中来,要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对我起了什么心思。”云婳把门一关,便调侃起来,“你说是吧?”她冲水犹寒挑眉道。 教主有个黑月光_94 “你大可将东西放在门外。” “……嘁,无趣。” 水犹寒没理她,径直走向屋中。屋内东西面各开了两扇轩窗,半阖的窗牖缝间透进凉风,带着阵阵清凉缓解了屋中的闷热。东面下是一排书架,垒着满满的书,西面桌案、花尊、鸟绘挂画临近窗边,还有一池聚宝盆装的清水,水面上漂浮着丝丝缕缕的白色杂屑。 没想到蛛丝草这么娇贵,当日将它们拿回来时,拔掉了下面有毒的草茎,回来摊开布包裹一看,一堆花瓣皆是奄奄一息无精打采地耷垂着,可把残废吓得不轻。 云婳当时见她脸色都变了,一贯清冷的眉目表情险要绷不住,显然是着了急。 后来两人找了个法子,发现蛛丝草遇水则生,于是便将它们贮存在了水池里,寻了个通风避阳的阴凉之地搁置。 其实本可放在教殿内任一处临窗通风的位置,可云婳偏偏要把池盆搁在自己屋中,作何心态,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蛛丝草在池盆里每放置一会儿,便会产生不少白色杂屑,纷纷浮浮飘在水中、水面,看起来乱糟糟,又挺不干净的。水犹寒担心污染了盆中的水,对里头的蛛丝草不利,于是每逢一日三餐用完,第一件事必然是来屋子里替盆中换一道新水。 ——可真是把这些杂草当祖宗养了。云婳见她用一只手拿着个大水瓢,慢慢从池盆里舀出水来,再洒到几步远开外的排水沟里,再回来、又舀上一瓢新的水,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 她倒挺有耐心,云婳看也看烦了,“行了行了,我来。”她劈手夺下水犹寒手里的瓢,随手放到一旁,两只手端着盆子左右拿到墙角排水沟边,一手缓缓把盆倾下去倒出水,另一只手阻在盆口,不让蛛丝草跟着水流下去。 残废少了一只手,这种法子,她也就只能看看。云婳别有深意地瞟她一眼,眼神中无不带着得意与反问:你行么?这样你不行吧? 水犹寒与她目光接触,怔顿足有片刻,缓缓低了下头,微作颔首:“多谢。” 云婳不知哪来的心底一喜,轻巧把沥干了水的聚宝盆一捞,捧在手里满意地放回原位,又抢在水犹寒之前一把拿起她旁边的水瓢,赏她一记眼神后就独自往浴屏后盛水去了。 云婳哼哼唧唧嘴里叨唠着些什么,步履轻快,动作利索,很快就把盆子里的水换了个干干净净,水面又重归清澈,水犹寒看过一眼,算是放了心。 “差点忘了,我们水大护法还要检查。”云婳逮着她眼神一瞟过来,便趁机叫道,“来,大护法,您看看,这样成不?小的做的可还能让护法满意?”说着便把池盆往她身边推了推。 水犹寒本就只是想随便看一眼水池,只要见到蛛丝草没事便行。如今被她抓着话茬调侃,不禁颇有些难为情,微微别开了目光,移到他处:“嗯。” 云婳算是发现了,这残废就是经骂不经夸。她拍了拍手,甩干手上的水渍:“那‘食不言’的护法大人,你究竟是左撇子吗?”有问题不问个清楚,搁心里实在不舒服。 “不是。” 云婳奇怪地睨她一眼,居然不是。 “以前用过左手练剑。”水犹寒淡淡低眉,未知名的神色掩在眼底长睫之下。 云婳往前迈了一步,悄悄躬下身,定睛看她,眼神逡巡打量了会儿,突然问起:“你不开心了?” “不曾。” “大祭司。”忽然有叩叩的敲门声响起,云婳拉开门,便见门前站了位教众,衣衫上沾着风尘,正弯腰颔首恭候在外面。 “说吧。”云婳迈出门槛,教众这才抬头,眼神扫过水犹寒,迟疑地顿了顿。 水犹寒并不多言,转了个身面向轩窗。 云婳将他拉到拐角边,离了屋门,“什么事?”教徒颔首掏出一纸信笺,双手逞上:“大祭司,密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小梦很忧郁,做忧郁派诗一首——天若有情天亦老,裸更卡文没存稿,云中谁寄锦书来:卧槽…… 哎,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在你身边,你却不愿意为我留个言0.0为什么不让小梦感受到更多读者大人们的存在呢…… 第48章以身抵债 “哦……”云婳尾音留得绵长拖沓,看似漫不经心接过密信,眼神却停留在送信来的教徒身上扫动。 那若有似无的怀疑目光落在头顶,和压了座山下来似的,把教徒压得背脊更弯,连忙埋低了头恭恭敬敬拱手在前不敢动弹。可是一双骨碌骨碌转的眼睛还是不安分。 等云婳慢慢悠悠撕开信笺封条口,嘶嘶拉拉的碎纸声让他弯偻的背脊稍稍挺了挺,黑乌溜湫的要翻上了天。 教徒盯着云婳将封笺里的薄纸一抽,当下趁机而动,腰间掏出一柄寒光匕刃,可惜刀尖还没碰上云婳衣衫半缕便“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哐当——”匕首掉地,“嚓——”腾飞而来的紫砂茶盅在打上教众手臂后同样坠地,碎成了渣。 “嘶……”触及薄纸的云婳指尖一麻,旋即松开了手,封笺飘乎两下落在脚边,露出了其中白白净净的一张空纸。字在哪儿不知道,但毒肯定是下在了纸面上。 教徒一招不成,却没力气再生二招,躺地上嚎了声生命前最后的惨叫,闭上眼牙一咬,趁着被人抓下去之前自行了断了。 教主有个黑月光_95 那一声听起来还真挺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六月飞雪,又冤枉了哪家好人。 云婳甩甩发麻的右手,好在纸上涂的只是普通致麻的药物,只能使人短暂失去知觉,不然她今天得要成为残废的难兄难弟了。 不过……云婳侧头往拐角边看去:“你怎么知道他有问题?”残废刚才勉强也算帮了她一回,云婳的语气稍稍放得缓和了些。当然,如果丢的不是她的紫砂茶盅,而是随便捡的铁块石子就更好了。 “他在发抖。”水犹寒见她并无大碍,言尽转身又回了屋。 臭冰块怎么老是这副没耐心的样子。云婳发泄似的踢了脚瘫死在地上的教徒,舒了口气后又蹲下身看了看,捞起他两旁衣袖、掰开他下颌仔细检查。 手臂上有抓痕,牙缝间塞了一颗毒丸,看起来是早有准备,甚至抱好了必死的决心。 那些抓痕都是自己造成的,且此人在服毒自尽前印堂便隐隐有发黑之兆,加之一副深受荼毒的憔悴神色,恐怕是被人用药物控制得苦不堪言,逼不得已之下才做了违心叛教的事。 如今成了具与世长辞的尸体,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抬下去葬了吧。”云婳冲手下吩咐着,毕竟是曾经忠心耿耿为她和阎绮陌做过事的人。 余光一瞄,瞥见屋门前走出个白色身影,手上的绷带和木条还缠得结结实实,不知道又是想要去哪儿。云婳追上去便问:“你要去哪?” “回屋。”蛛丝草的事情既然妥帖办好了,她自然是该回自己那间屋子了。 “诶,等等——”云婳拉住她,手掌摊开,上面是方才地上草草捡的几颗紫砂碎片,“你把我的紫砂盅摔碎了,就想走?”说着又把东西摊到她眼前,唯恐她看不清楚。 水犹寒皱了下眉:“你想怎样?” “赔啊!”云婳言简意赅。 水犹寒眉头皱得更紧,半晌又舒展开:“东西是因你碎的。”算是在与她说理。 旁边几位守门的侍从都看着呢,的确是这位姑娘适才为了帮大祭司解难,情急之下才丢出的紫砂茶盅。可是大祭司是谁,在神教里一人之上……啊不,有时候教主的话她也不听,他们这种兢兢业业的小教徒,怎么敢逆了大祭司的心意,于是一张嘴闭得牢牢的,路见不平吱都不敢吱一声。 不过大祭司好像是吃定了讹人姑娘的心思,根本不管什么前因后果是非道理,“那也是你亲手摔碎的,我可没求你用它救我。”说着还着重加强了“亲手”两个字,别有深意瞥了眼手里七零八落的碎片。 水犹寒似乎不知该应她什么,驻足未动停了半刻,半晌才道:“你何必胡搅蛮缠。” 一干侍从心里默默点了点头,一边紧张关注着事态发展。 云婳语塞地动了动喉咙,突然发现旁边一群“紧张兮兮”的教众,立马凶恶地把他们挨个瞪了一遍,侍从们赶紧收回了目光,低下头不敢再看,只有两只耳朵竖得可直了,连吹过一阵风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听见祭司说:“我这些茶器是成套的,一个壶得配四只盅,现在你摔坏了一只,岂不是把我一套茶器都破坏了,难不成这样我还不能找你要些赔偿么?”乍一听是有些道理,可一细想,大祭司不还是在讹人吗! 又听见那姑娘道:“你想要什么?”完了,看来这姑娘是中招了。 “茶器价值八百两,你有么?”云婳靠过去,见水犹寒保持着“没钱”的沉默,会心一笑,“反正你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物什,那不如你就拿剑抵……”债字还没出来,见水犹寒已经变了脸色,云婳也知道什么玩笑残废开不得了,改口道:“抵在我这,等你什么时候把茶器的钱还了,我就把剑还给你。” 没钱还这么横的,天底下除了残废真就找不出第二个人。 其实水犹寒真没那么多钱。 就算回血莲教拿了自己的存银,总计加起来恐怕尚不够八百两的一半。 要怪就怪这副冷清的性子,虽说水犹寒高居血莲教左护法之位,可平日既不爱胭脂水粉,也不爱金银玉器,除了平日吃喝之外,拿钱财尚无用处。于是当职数年,从外头缴获的任何钱财,不管按包拿的还是按箱抬的,她都原封不动地交给了教里,一颗蚂蚁大小的金锞子都没从里面拿过。 再于是,水犹寒有的便只是教里按普通常俸发放的那些微末银子。和云婳开口就要的八百两纹银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云婳千算万算,总算是算计准了一条。看残废这副四大皆空的样子,估计也是清风伴两袖,空空如也的了。 八百两,怕是搜了她的家当她也拿不出来。 这下,还不得以身抵债,乖乖从了自己?云婳想着想着,脸上竟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侍从们望着受大祭司荼害的可怜姑娘,眼里也不禁多了些同情。唉,看来以后还是对这位姑娘好一点吧。 “行了,走吧。”云婳此刻心里充斥了一股翻身做主人的喜悦,得意扬扬拉着水犹寒左手边的袖子就走。 哪知这袖子拉到一半拉不动了,云婳回过头,看了眼还在原地的水犹寒:“你干嘛?”残废又把自己当木桩子呢? “去哪?”水犹寒望着她,眸光清澈,波澜不兴,但心里却压着沉沉“价值八百两”的事。 大抵是每个人第一次发现自己欠下惊天巨债时的心情。 “去看茶器啊,要是它现在贬价了,你岂不是就可以少还一些钱了。” 水犹寒心里默了一遍,随云婳下了山。 “喂,这个你吃过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云婳拿了根红红火火的糖葫芦。 教主有个黑月光_96 今天街上人挺多的,毕竟是城里繁华阜盛的中心地段,一如既往的车马穿梭、人群涌动不绝,要不是怕好不容易买的两根糖葫芦被撞掉,云婳才不会躲到街的一边,挨着这个卖臭豆腐的摊子站着。真臭。 水犹寒定在这串糖葫芦面前。这个东西,小时候想过,却从来不敢开口,亦没有得到过,后来随着年龄渐长,自然也就不喜欢了。 关于糖葫芦这种东西,唯一留在记忆里的,便只剩“小锦爱吃”。 “不喜欢。”她摇摇头。 “你吃过?”云婳挑眉,目露怀疑地看着她。 水犹寒不说话了。云婳咬了口自己那根糖葫芦,一颗裹了糖膏的圆圆山楂化在嘴里,碎掉的糖壳甜甜糯糯的,山楂也不酸牙,她把另外一根递过去:“你先试试啊。” “赶紧,快试试,你又没吃过怎么知道不喜欢?”云婳快要习惯了她这副冰块德行,直接把竹签串塞到她手里,“甜的,放心。” 见她咬了半口糖葫芦,山楂肉上留了一半缺印,云婳紧张又好奇地盯着她:“怎么样,甜不甜啊?”生怕自己这串山楂是甜的好的,她那串却是黑心商贩捡的坏山楂。这种鱼目混珠良莠齐下的贩子多了去了,都是为了贪便宜。 还好水犹寒微微点头应了句“嗯”,不然云婳毫无疑问地会将那个捧着糖葫芦根架还没走远的小贩逮回来收拾一顿。 云婳和水犹寒走在大街上,其实吸引了不少目光。当今国泰民安,承平日久,百姓自然在安居乐业中多多少少陶冶了些闲趣情操,其中尤以爱美与惜才之心渐涨为例。 这二人同行,便似轻盈灵舞的蝴蝶花仙与落入凡尘的谪仙共游,路边画摊上的方巾书生揉了揉眼睛,连忙提笔着墨展纸作画一气呵成。 然而画的轮廓还没勾完,书生的诗意幻想便被一阵长嘶乱鸣的马叫声踏碎了个干干净净。 ——白衣服的是不是落入凡尘的谪仙他不知道,但另外一位,一定不是什么蝴蝶花仙! “让道!!快让道!!!”笃笃的马蹄声炸开人群,马背上一人火急火燎策马扬鞭,任着□□撒开蹄子狂奔的马匹闯进人群,嘴里高声直呼:“都让开!” 堵在摊边、行在路上的人不分男女,皆被这扬尘奔来的高头大马吓了一跳,急忙躲得远远的,往离这马蹄远的地方一路拥挤。 “让开!”驾马人的声音扯着嗓子出来,水犹寒听着笃笃马蹄声的来向,微微往内侧挪了挪脚。 哪知道腾空的脚还没站稳,身后突然挤过来一位粗布衣裳的男人,也是急着躲大马的。平时闹市街上人多,不经意闯到路人三两下也是常事,何况现在。 男人余光瞥见水犹寒只是没稳住身踉跄了半步,没回头接着奋力往道里边挤。 水犹寒跌撞了两步,右手不能动弹着实有些时候不方便,此时堪堪靠着左手伸长了扶着货摊边缘的木板子才稳住身形,没乱脚再撞上其他人。 突然眼前一段靛蓝衣袂飘过,云婳出手便是一记擒拿手扣住了男子的肩头,猛一使劲便将那粗衣男子拉了回来,抬脚毫不留情踢上他膝盖后弯,只听“哎哟”一声,男子转眼便半跪在了地上只手撑着地。 与此同时,惨呖的马鸣声长长嘶出,街道正中的马也噗通四腿一弯扑在了地上,扬起一阵乱蓬蓬的尘土。 马腿上深深扎着一根绣簪,也是从云婳手里飞出来的,那马正可怜兮兮地打着抖,受伤的腿汨汨流血。 从马背上跌下来的信使左右一看,目光顿时锁定在了云婳身上,咬着牙快步过去,抬手一指:“你……!” “啪!”手指都还没打直,云婳反手就打下了他伸到一半的手,“我什么我!?给我闭嘴!大白天骑马过市还有理了你!这么着急是忙着去给你亲爹奔丧吗?” “还有你!”云婳一把拉起还半跪在地上抽着冷气的粗衣男子,扯着他的衣领子,把人提了一半起来,“你没长眼睛吗?啊!?马蹄蹬你身上了吗跑那么快,跑的时候不会看看路?眼睛瞎了?!”云婳指了指水犹寒,“看不见她手受伤了吗!?挤她做什么?柿子都想要挑软的捏是吧!” “我……”粗衣男子嘴唇发白,颤颤巍巍打着抖不敢说话。毕竟是寻常百姓,被云婳这架势给吓怕了。 “睁大你的狗眼给姑奶奶看好了,”云婳扯着他衣裳前的领子,单手拎小鸡一样给拎到水犹寒跟前,“看见她手上绑的什么了吗?!说!” “绷……绷带……” “还有呢?!”云婳声音如噼里啪啦轰裂大地的雷霆。 “还有,还有木条……”男子声音颤抖。 云婳当即给了他一脚:“现在看得见了?她手受伤了你还挤,没点良心吗?!她骨折了,骨折了行动不便知不知道?!”想到刚才残废一只手可怜兮兮扶到摊子上的情形,心里头就更大一阵火气了,“眼睛没用是吧?眼睛没用那就别留着了。” “哐当”一把匕首落在男子脚边,掷地有声。 人群瑟瑟畏畏自动聚成了圈,围观半晌,各自吞了吞口水,没一个敢上前的。 这姑奶奶不像个好惹的…… 男子这回受伤的、没受伤的,两条腿都跪地上了,“姑娘我错了,我错了!饶命啊,饶了我吧,小的再也不敢挤她了!”说着还不停地对着云婳行大礼、磕响头。 闹市变成了静市,人群的目光从云婳身上、转到粗衣男子身上、最后又停在了“伤员”水犹寒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写完我自己都想笑,暴躁婳婳在线护妻。 教主有个黑月光_97 第49章买买买 水犹寒不管四面八方投来的各色眼神,或打量或审视又或同情,目光将将停在了云婳身上。她怔了怔,迎着人群让出的道走过去,轻语道:“罢了吧。” 粗衣男子缩着脖子跪在地上,一直觉得有把砍头大刀梗在自个儿头上,云婳就是那个横眉怒目的刽子手。如今听见水犹寒开口,简直便似听见了“刀下留人”四个字,他偷偷舒了一口气,压抑着满心大难余生捡回颗脑袋的激动。 云婳本就是因为他冒失撞上水犹寒而生气,现在看残废也没多大个事,于是气稍微一顺,松了口:“赶紧滚吧,下次走路看着点,别让我再碰上你。”当然是不可能碰上的,男子忙不迭蹭起来一溜烟就逃掉了,碰上?开什么玩笑,以后躲着这个姑奶奶还躲不及! 至于那个被云婳一巴掌打得手背翻红的信使,定在旁边看了看,这女人下盘稳健、走路生风、出手刚劲有力……信使微不可见地滚了下喉咙,默默牵起马缰把伤了腿的马儿连牵带扯拉回去了。 热闹看完了,再留下去恐怕惹祸上身,人群接二连三开始疏散,熙攘来往的街道上又渐渐恢复了寻常样貌。喧嚣的人潮、起伏的叫喝声,仿佛将适才发生的事都淹没了下去,金银玉器的浮华又重新粉饰出一片太平。 云婳漫不经心捞起丢在地上的匕首,插进腰间皮鞘:“走吧,以后路上小心点。”说着顺手拉住了水犹寒左手衣袖。 明明自己都半边手受伤快缠成粽子了,怎么在街边走路也不知道躲着点,看见有人冲上来也不会避开么?真是笨。云婳拽着衣角的手紧了紧。 水犹寒默不作声跟在后面,与她隔开了些许距离。虽然不知道云婳那套八百两的茶器是在何处买的,但她走在街上总会多留意几眼道边哪儿有卖茶器的铺子。找到了,提醒云婳,她们自然就能早些回去了。 只是茶器铺子还没看见,云婳倒先停在了胭脂店门前。 卖胭脂的老板娘满脸堆欢把两人迎进来,手绢帕子上都染着一股浓浓的水粉味,扬手一挥,粉扑扑的脂粉便蒙在空气里呛得云婳打了个喷嚏。 真馥郁。虽说刺鼻了些,但闻起来还是尚好的花料做的。这是云婳常年把胭脂水粉积成小山练出来的经验。 “老板娘,你把店里各色的胭脂都先摆出来看看。”云婳扇了扇鼻子前的粉气,“要新的,最好的摆上来。” 瞧瞧这财大气粗的地主口气,老板娘迈着小步子屁股一颠一颠的就去取了脂粉盒子,来来回回堆了一排放在云婳跟前的高架板上,还贴心地一个个替她打开盒盖子。 “姑娘,你瞧,都是上好的新货,花都是专程雇人精养照顾着的。” 云婳眼睛都没往架子边挪,反而是指了指水犹寒:“我不要,给她选。” 水犹寒一怔:“……给我?” “你不要想太多,你成天和个冰块似的,素面朝天也不知道打理打理自己,我这么漂亮跟你走在一起,真是掉价。” 水犹寒本就生得一副清冷脱尘面孔,往人群里一站,那也像是孤高独立的水中仙,旁人只能凑合一边做个绿叶或是再不入眼些的淤泥。索性有这样天老爷赏赐的一张脸,任性一些不施粉黛也能卓然超群。 可是身为女子,怎么能整日只谈打打杀杀,不关心妆容打扮呢?残废老这么穿一身白袍子,挂一张冷冰冰的脸,那可不行。 云婳又指了指那排整整齐齐颜色各异的脂粉:“快去看看呐,这么多颜色,总有适合你的。” “我不用……”水犹寒话音没落地,下意识偏头躲向一边,云婳正捻了一抹脂粉在食指尖上,冲她伸指过来。 云婳瞥见盒子里那团嫣粉色脂膏不错,颜色可人,伸指轻轻捻了一块想给水犹寒试试,哪知道残废这么抗拒,和躲什么豺狼虎豹一样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要吃了她。 怎么就不知道打扮打扮自己,不开窍的死脑筋,就不希望美些漂亮些么? 老板娘站在一边,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理明白了。这是周瑜打黄盖,板子还没拿,黄盖就想走了。 哎哟,那可不行。 “姑娘天人之姿、倾城容貌,看来只有店里最好的胭脂才能配得上,小二——” 老板娘一唤,小二便又捧了几个盒子出来,看起来比架子上那些还要珍贵宝贝。 “这些都是金花燕支,各家官老爷进贡到宫里的也是这种货色,最好的。”一边想着挣白花花的银子,一边又怕云婳生气,“可惜这几盒的颜色寡淡了些,不及其它盒子里的绚丽美艳,方才怕姑娘看不上眼,没拿出来。” 一旦涉及金银钱财,商街贩道上的生意人那张嘴,真能丝毫不亚于朝堂上各地遣和大使、外交官员的伶俐程度。 知道生意人多多少少有些小心思,云婳也懒得和她计较,把胭脂盒子里的颜色挨个瞧了一遍,挑了两个最顺眼的出来:“就这两个吧。”又回头往水犹寒脸上端量了遍,唇色淡了些,“再拿一罐唇脂出来。” 唇脂是用手心大的小玉罐子装盛的,朱砂和香料凝成块结在里面,寻常女子出门前抠一点来摸上一层,唇色增添几分艳色,也能衬得面上更加白润光莹。 “行,就这三个。”云婳满意地点点头,两盒面脂一罐唇脂,够残废用挺久的了。“拿给她吧。”小二应着吩咐迎着笑给水犹寒包好了胭脂送过去。 哪知道人半天不肯接,还道:“我不要。” 怎么就这么个犟脾气呢?云婳快步走过去,抢过小二手里的胭脂就给水犹寒塞手里。 “你连个妆面都不打扮一下,和我走在一路合适吗?” 水犹寒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动了动唇,坦然道:“我并无银两。” 教主有个黑月光_98 “铛——”一块金锭子被狠狠搁在案上,亮闪闪的,小二吞了吞口水,老板娘眨了几下眼睛。 “叫你拿走你就拿走,做个女人怎么就不知道打扮,真是可惜了这副好底子,你看路上那些,谁不抹点粉涂点脂……”云婳扬手一指,没说两句又把手收回来了。 ……挺多的。 还是挺多人不施粉黛顶着个素面出门的。被富有限制了眼界的云婳没想到,胭脂水粉这些高价饰品并不是每家女子都有余银消用的,多数普通人家也只能在出嫁前真正享用打扮一次。 总之她不管,她有钱自然是爱给谁买给谁买,残废老这样不打扮怎么行?当然不行,她手里的金子都不允许! 水犹寒提了个装好胭脂的小包裹,一路上沉默寡言只字不发,云婳奇怪地睨她一眼,不明白为什么搞得和自己欺负了她一样? 手里提的包裹不沉,左右也就三个轻巧的盒子,可水犹寒心底却沉甸甸的,现在压在上头的不仅是八百两,还多了一块金锭子。 那茫然的眼神接着在街道边左右寻找,但注定是找不到茶器店的影子了。 日过酉时,饭馆酒楼里开始接踵进客,潺潺流水一样就没断过,其中便有云婳与水犹寒的身影。 云婳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拍拍桌沿示意,小二便笑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候好了。 云婳与阎绮陌虽说是常年相伴的好友,同样腰缠万贯、同样挥金如土,但性格小同大异总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她才不会像阎绮陌那样点一堆多余的菜,盘子叠盘子地摆在桌子上碍眼。 她往堂中木板子上瞟了眼,照着菜名喊了几个平日爱吃的主菜后挥了挥手,忽然余光瞥见对案端坐的水犹寒。 “等等,”云婳又把刚转身的小二叫了回来,“再加一锅红焖猪蹄,一碗鸡脚汤。”想了想又觉得今日心情不错,“再来坛烧刀子。” 烧刀子可是店里最烈的酒,什么话本子里写的武松三碗不过岗,那都是掺了水的假酒,要喝的是他们店里的烧刀子,三碗就让你在岗门前趴下!小二在心里默默给这姑娘佩服了一遍,老老实实跑后厨传菜去了。 水犹寒一向不多话,甚至少到可以让陌生人错认成哑巴,不必要的言语更是能省必省。 “我不喝酒。”但这句此时至关重要。 酒后胡言,酒后乱性,她并不喜欢被酒虫糊了脑子神智难控的感觉。从前未有过,今后也不会。 云婳坐在对面,倒了半杯茶水,眉头一挑赏她个白眼,仰脖一口闷干净了。 口渴是一回事,生气又是另一回事。残废真是无趣死了,老是扫人兴致! “没说是给你喝的!”云婳语气不善冲她道,水犹寒听完一脸放心地微微点了下头,不再开口。 等菜和酒一起端上来,真把酒塞一拔,冲鼻的酒味顿时一个劲往鼻尖里钻,馥郁的酒气把满桌热气腾腾的菜香肉香都给盖住了。 不愧是纯粮酿的烈酒,云婳耸了耸鼻子,听见耳边冰冰冷冷的声音飘过来:“你少喝一点。” 那酒气霸烈,饶是水犹寒离它隔了半张桌子,也无法忽视掉这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香气,只消一闻便知不是普通水酒。 云婳知道残废这是怕她真醉了不好收场,说白了就是担心自己待会儿麻烦到她,于是又翻了个不屑的白眼:“你放心,这点酒我又不是没喝过。”说罢抬起坛子哗哗就给碗里灌了个满。 那姿势豪气干云、气势如虹,倒酒和倒水一样都不带犹豫的,还没走出几步的小二惊愕张大了嘴,早知道就给这位“女侠”拿一副更大的酒碗了。 作者有话要说:呐,是酒后霸王强上弓还是酒后化成绵软小羔羊? 小一:呜呜呜,小一可是坐在电脑面前坐了四个小时码出来这点可怜的更新,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嘤嘤…有没有读者大人想奖励我一条留…… 小梦:(急冲冲跑过来)小一!!你看我的外卖软件上怎么多了一条记录,(刷一刷)咦?干锅鸡脚、干锅排骨、风味鲫鱼,还是下午六点来的…… 小中:难怪不和我们吃饭,垃圾桶里还多了一个外卖口袋,原来是…… 小一:(抄起家伙)滚!你们两只猪! 第50章还冷吗 呲啦——、呲啦——,铁具棱角拖曳在地面上带出一阵金石碰撞的摩擦声。 “沈姐姐,我来帮你!” 沈碧落背上驼了块铁制的长方形模具,大小形状与洞中缺少的棺盖无二,正缓缓蹒着步子踽来。 巫锦远远望见,快步奔了过来忙着帮把手。模具是实打实的铜铁熔成,重量自不必说,体型还比沈碧落大了不少,毕竟是用来做棺盖的,压在她身上像一座泰顶重的五指山,把人的腰和头都压得抬不直。 沈碧落半佝着头,肩背上的重量沉沉的,独自扛了半天从寨子仓库里搬到冰洞门口,着实累得不轻。 教主有个黑月光_99 但帮妹妹做冰棺的三年里,这些活计做得也不少,筋疲力尽多几回,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此时见巫锦过来,心里竟不自主松了口气,缓出一口白雾来笑道:“东西太重了,我来就行。” “没关系沈姐姐,你拿另一边,我们慢慢拖着过去。”巫锦踮起脚尖,卯着力气抬下她肩上的铁具,一人提着一边,果然要比独自搬扛轻松得多,速度也快了一倍。 进了冰洞,四面八方垒叠的坚冰便开始散发寒气,像无孔不入的牛毛细针钻进肌肤,身上衣衫在漫天彻地的寒意面前霎时成了一层聊做摆饰的布料。 千年玄冰的寒气,从来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沈碧落在此之前亦从未把希望寄予于他人,可如今实在是没了辙,冰棺还没做好自己的身子就已残破不堪。再这样下去,妹妹就只能葬在离家千里的莽山荒地了。 走投无路之下答应了与巫锦的交易,希望能借她二人之力帮妹妹达成夙愿,这样就算自己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倒不想……沈碧落放下铁模具,坐在地上揉了揉小餮的脑袋。 这团肉球帮自己吸走了结在体内的寒气,僵凝的血脉再一次通畅起来、左臂渐渐恢复了知觉不说,巫锦也没有食言,尽心尽力帮着自己为妹妹做棺盖。 “喀嚓、喀嚓”各种奇形怪状的冰锥冰坨正被阎绮陌敲碎成碎渣,随后一点点放进模具里。只要将长方形的空心模具用冰渣塞满,放上半月余,等时间一过便能结成与模具相同的大小形状。到时候将定了形的千年玄冰取出来,棺盖便做成了。 “小餮小餮,别偷懒了,快去帮忙。”巫锦拍了下小餮的屁股,这虫子一趴下来就仿佛要入定,眼睛再眯缝两下合起来,那就又要睡上一阵了。 听见主人呼唤,小餮张大了嘴眼睛眯成缝,“呼”出口白气化在眼前,这才挪了挪肉开始动弹。 看它慢悠悠的懒虫样子,巫锦索性直接一手伸过去把它掂了起来,放到阎绮陌手臂上。“快吸,别偷懒!”说着又啪嗒了一下它的屁股。 阎绮陌在洞里忙活了半天,又不避讳千年玄冰,双手抓着冰渣,现在两只手掌都给冻得青青紫紫的。巫锦看着难受,怕她受了冻伤,抓过小餮去就要让它帮忙吸走阎绮陌手上的寒气。 小餮晃了晃脑袋,嘴还没张到一半,就被一只手指突如其来地按住。 接着被嫌弃地拎了下来,搁到一边:“我不要它亲我。”阎绮陌道。 被嫌弃的小餮抗议地原地翻了个滚,巫锦看看它,又望着阎绮陌,解释道:“这…这不是亲……”要这么说,小餮都不知道被她派去“亲”过沈姐姐多少回了。巫锦突然不敢去看沈碧落,“它只是帮你把寒气吸出来,万一留在体内,会冻伤手的。” “我不要。”阎绮陌毫不改口,甚至还不忘伸手又推了一把小餮,将它推得更远,深深伤害了一只虫子幼小的内心。 喜欢归喜欢,可毕竟是只虫子,该嫌弃还是得嫌弃。 巫锦见被推得老远的小餮望着她,夹着泡水汪汪的眼泪抽嗒抽嗒的,心里不忍,又捡回来抱在手里揉了揉,拍拍它的小身子安慰起来。 阎绮陌看见这虫子突然就眼泪汪汪的,抽噎几下又扑进了小锦手腕里埋着脸,背上的肉一抽一抽起伏着,还哭得动静不小。 矫情,她暗道一句,又埋着头接着砸起了千年玄冰。 早些做完自然就能与小锦早些拿着千年玄冰回去了,她可没有助人为乐的心思,自始至终与沈碧落也少有交谈,只是做着小锦要做的事。 忽然手里的凿冰锤被抽走,阎绮陌愣了愣,恍神中两只手被巫锦捧在了手掌间,来回搓动着。 巫锦的手是没碰过千年玄冰的,阎绮陌一直不让,就搁她在旁边坐着,顶多看上几眼,却把这些寒气迫人的东西拿得离她远远的。 所以那双保护极好的小手也余着淡淡的温热,在阎绮陌又僵又冷的手上紧紧贴着摩挲,仿如寒冰忽然掉进了一池温热的泉水。 “不让小餮亲就不亲吧,你也别老是嫌弃它。”巫锦呼呼吹着气,手里不停,“你别动,我给你搓搓取点暖。呼,好冷。” 沈碧落在旁边看着,恍惚出了神。 巫锦与阎绮陌的名头她是听过的,都是江湖里鼎极一时的“大人物”,一个妖女一个魔头,传闻中自是描绘得穷凶极恶暴戾恣睢。起初听见二人自报姓名,沈碧落错愕、惊疑、顾忌之心更迭起伏,甚至惴惴不安,如今半日相处下来,却发现这小姑娘于她是真诚以待,阎绮陌也一直帮着自己做冰棺,与流走的传言大相径庭。 “还冷吗?”手贴手搓了一会儿,巫锦掌心的余温似乎也在渐渐消散了,可阎绮陌手上还是冰冰凉凉的冷意,只是肌肤的乌紫微微消退了些。 她埋下头不等听到回答,抓着阎绮陌两只手径直搁到了自己颈窝。 颈窝间的温度是最热最暖的,感受到渗过肌肤流进来的寒意,巫锦下意识耸了耸脖子,小小的颤栗后把颈间的两只手贴得更紧了。 “小锦,我不冷……”感觉到阎绮陌要抽手,巫锦抓牢了她的手腕,脖子也用力缩紧了些:“冷死啦,别胡说八道,我给你暖暖。” 沈碧落独自沉默了半晌,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再留在此地多余,她看看洞外,又回头望着巫锦:“时辰不早了,那我先去叫手下给大家准备晚饭吧,平时寨子里吃得粗糙,怕两位姑娘不习惯,我得先去和他们吩咐几句。” “有劳沈姐姐了。”巫锦侧头笑道。 沈碧落找了这个借口便草草离开了。小餮被冷落在一旁看着眼前让人伤心的画面,啪嗒甩下最后一颗将落未落的泪珠子,化悲愤为动力黏上沈碧落的衣服跟着出去了。 阎绮陌的手掌渐渐回温,若方才是泡的温软泉水,现在贴上的便是一座炙热的火山。岩浆喷发溅落在手上,掌心源源不断涌来的热流刺激着知觉,僵冷麻木的肌肤逐渐有了不一样的触觉。 与坚冷寒凉的千年玄冰大不相同。恍惚又回到了山涧河边初捡到这只小宠物时的一瞬,颈间毕露的肌肤似清净雪白的窑瓷、似软软糯糯的糕点,那时初遇的光华转瞬而过,未及细细感受,甚至阎绮陌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潇洒”丢之不顾、弃如敝履的。 想到这里,她暗骂了自己一句,不辨好歹。两只恢复知觉的手不自禁动了动,捏在巫锦白软软的颈肉上又抚了抚。 教主有个黑月光_100 又暖又软,柔柔嫩嫩的像初生婴孩的肌肤,看来小锦在血莲教、在爹娘的庇护下养得极好,日后若是跟了自己,自己也当好好待她…… 巫锦一脸茫然,全然不知阎绮陌脑子里此刻都在想些什么,奇怪道:“阎绮陌,怎么了?”她稍稍低头努力试着往自己颈间看,却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 “我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吗?”巫锦说着说着,好奇得紧,伸手就往自己脖子边摸。 掏过去的小手忽然被另一双手攥住,“方才有一颗沙尘粘在上面,我已经捻掉了。”阎绮陌拉着她起了身,心里扑通扑通跳着岔开了话题,“今天忙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吧。” 手心里全是小锦颈窝热乎乎的温度,阎绮陌不想动了,不想再碰这些冰块了。 巫锦看着脚边一地的碎冰渣,也是担心阎绮陌累了,点点头笑嘻嘻牵着她便往寨子中堂去。 正巧去瞧瞧沈姐姐,看看她吩咐了什么东西,山贼寨子里做的饭,又是什么样的? 山寨正中有一座议事的大堂,二人奔着去后厨的路途径此地,本不做多留,哪知巫锦耳朵一激灵,却听见里面隐隐有不寻常的声音传来。 她惊疑着侧头冲阎绮陌“嘘”了一声,牵着她蹑轻了步子走过去,贴在大堂门壁前。 “寨主可想好了?你占守长白山三年,现在官府拿你没办法,不代表日后你还能终日傲踞此地。光靠一群只懂蛮力的山贼,人数虽多,可武功稀疏平常,若来的是精兵或集结的江湖义士,寨主多年的心血难免不会毁于一旦。” 说话的是个男子,声音阴阴冷冷的,又似乎有意无意带着些傲蔑讥嘲,巫锦听着便不喜欢,躲在墙边皱了皱眉。 堂中的声音滔滔不绝:“倘若寨主答应我们之间的合作,我可保证,这整片长白山还有旁边三座附依的小山,都是你的囊中之物,山中所有丰饶富庶的物资你都可轻而易举据为己有。至于你的这些手下,会成为你最锋利的武器,身手精进锐不可当。” 合作?什么合作?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个传销卖假药的,我有毒…… 第51章金面具 金面具站在堂中,左右两排楠木背椅上坐了齐齐满满的山贼,或询问地望着沈碧落,或目露怀疑地盯着他。 沈碧落便坐在正中那把交椅上,两手握着剑柄手指在上面细细摩挲,抬眸平静地看向他,却不说话。 金面具当她是在犹疑不决,笑道:“寨主,识时务者为俊杰,一座长白山里的物资挖掘出来,可以抵得上城中十里街铺,百亩沃土良田,这样到嘴的肥肉难道寨主就不怕被人抢了去吗?” 沈碧落指腹摩挲在剑柄边缘,突然停下动作笑起来。 这人当她占山立寨是为了抢夺长白山的物资,的确,若是把山中的奇珍草矿俱数据为己有,她和寨里的弟兄能富甲一方从此吃喝不愁。 换做他人,金面具承诺的好处恐怕令人难以抗拒。只可惜,沈碧落的心思从来没落在钱财上,自始而终想要的,不过是送妹妹回家罢了。 “有人能抢去那是他的本事,山里的东西无名无姓,各凭本事争抢没什么不妥。”沈碧落眼神在堂内扫过一圈,两排木椅上的山贼皆面色无虞,这些手下平日里还是对她言听计从的。 “是么?”金面具嗤道,“要是没了这座山,你们又能找到什么地方安身落脚,这么多人靠什么为生?满山的财银,就心甘情愿拱手让人吗?”说着伸手在堂里座上指了一圈,语气已有急意。 “那倒不劳阁下费心。”沈碧落不去看他,反而是覆手横剑。利剑并未带鞘,齐并的两指在剑身上慢慢抚过。 金面具盯着干净清濯的剑光,眼底映出一抹寒意,“看来寨主是铁了心思要一意孤行。”语气也森然阴冷,暗藏杀机。 沈碧落依旧端详着眼前的冷铁剑,两指细细拂拭:“阁下可另请高明。” 巫锦就在门旁,屏着气息倚壁偷听,依稀又嗅到一股蓄势待发的危险气味。堂里的气氛在沈姐姐与男子的一言一语中逐渐凝固起来,成了一根紧绷的弦、满弓的箭。 又消半刻,凝滞的空气突然被刀声划破,堂中打斗的声音一时纷繁错乱涌入耳中。 那金面具方才竟受气不过,向沈碧落射出三枚暗器唰唰唰破空而去。 索性沈碧落执剑在手,挥剑挡下了铆钉,可金面具此行是犯了众怒,惹火了那群性子暴烈的山贼。众人齐拍桌案哐哐当当刀剑并提,堂内的打斗声瞬间炸裂。 巫锦瞪大了眼睛,急忙探出头朝堂内望去。 金面具手腕上似乎绑了什么钢铁护具,刀剑劈在上面发出铛铛的碰撞声。那些山贼毕竟是落草为寇的,和江湖里有名气的门派弟子相比,着实差了不少。出手毫无章法,单就靠着一股蛮力,也使不出什么真有杀力的招式。 此时一屋子的人围着金面具动手,刀剑乱舞,钉钉铛铛的铁器不断碰撞击响。沈碧落独坐堂中,知道这人来头不小,观察了片刻正欲持剑立起身,却忽然瞥见刀光剑影间有一道兀然的身影。 巫锦也看见了。 和一群只懂胡乱挥刀发泄蛮力的山贼不同,这个人身形还稍稍偏瘦些,不及大多数山贼的膀大腰圆,可手上似有千钧之力,刀气凌厉迫人,逼得金面具也连连后退。 教主有个黑月光_101 巫锦想了想,忽然记起来。原来是前夜在旧哨台边偷偷练武的那个小贼! 成夜坚持不辍地练武,竟然真能变得如此厉害?巫锦见他身手与其他山贼差别何止云泥,速度、气力之上都出色卓绝,不凭招式光凭一身猛劲也打退了金面具好几步。 只是没来得及惊叹几句,突然发现他的脸色骤雨般迅速沉下来,紧接着五官表情都皱在了一起,哐一声钢刀摔落,那人也踉跄两下扑通跌在了后面的椅脚旁。 “虎子!”其他山贼俱惊,连忙过去扶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方才还勇猛无匹,刹那间就变了样,跌在地上捂紧了胸口。 虎子的刀被甩在远处,蜷着身子抓紧了胸口前的衣料用劲猛扯,手上的青筋一条条暴起。更为可怖的,是脖子上突出的脉络痕迹。 沈碧落不自主抓紧了椅柄,脑中念头急转,眼底适才的惊奇在恍神的思索后变为了错愕,瞳孔放大盯着蜷在地上打滚的虎子,手劲一松还是站了起来准备去看看。 金面具愣了愣,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还以为寨主是真清高自恃,不肯与我这种贪慕钱财的人同流合污,没想到早就让手下吃了我这送来的药。” 药?巫锦眨了眨眼睛,回头与阎绮陌对视一眼,沉下气接着在门外仔细凝听。 沈碧落蹲在虎子身边,抬眸望向金面具,目光凛冽:“你当初没说会有这样的反应。” 当时金面具给的这几粒药,只说是能让人激发出体内蕴藏的潜能,身手与日俱增,从未言过其他,更不曾说会出现有虎子这样的痛苦反应。 若是说了,她也不会将药丸放在不设防的位置……她糊涂,没想到手下更糊涂! 更惊愕的是那夜陪虎子练功的山贼,这些日子见虎子的功夫突飞猛进,只当他是天赋异禀加上夜夜勤于练习所致,没想到,没想到原来是吃了老大从金面具手上拿的药丸! “哼,寨主不也没问么?”金面具睥睨着眼底焦急的众人,言语间不无得意。 虎子还缩在地上颤颤发抖,胸前的衣襟被大力抓破,口中抑制不住发出接二连三的惨吟。沈碧落低着头,突然打了个手势,身旁的山贼很快重提武器将金面具团团围了起来。 “解药给我。”沈碧落冷怒道。 金面具瞟了眼四周:“就凭这些蛮贼吗?寨主既然不愿与我合作,我又为何要帮你?” 众山贼气不过,沈碧落也不打算放过他,堂内再一次交缠起来,刀光晃得眼花缭乱,金面具却毫发无损,反而错掌打伤了几个山贼。 巫锦见这金面具功夫不寻常,担心沈碧落不是对手,紧张了一会儿突然弹出一根天蚕丝,“铛”击在金面具拍向沈碧落右肩的手臂上。 金面具手腕骤麻,脱力退了两步急急回头,朝飞来天蚕丝的方向望去,当下一惊。 “你!”他抬手指向巫锦,错愕不已。 下一瞬,又见阎绮陌从门后拐角走了进来,金面具望着两人,竟迟疑了片刻忘了动作。 “沈姐姐,我帮你!”巫锦收到沈碧落求助的目光,覆手翻弄天蚕丝,是要将这人留下。 金面具下意识退了半步,反应过来愤懑哼了一声,当即不再犹豫掏出一颗铁球子,猛然掷地。 “小心!”沈碧落惊呼出声。 阎绮陌抓住巫锦急退到几步外,霎时“嘭”一声炸响与满屋的黑烟齐现,巫锦趔趄中喘了口气,顿时被呛得猛烈咳嗽起来。 阎绮陌替她拍着背,着急回头:“怎么样,没事吧?”一边扬手挥散巫锦眼前的黑烟。 巫锦摇摇头:“没事。”又往黑烟另一边望去,等烟雾逐渐消散弥尽,见沈碧落趴在地上躲过了一劫,这才松了口气。 金面具已经趁着黑烟弥漫时脱身离去了,其他山贼躲得及时也无大碍,只有虎子受了些轻伤,躺在地上断断续续哀嚎着。 沈碧落搭上他的手欲要扶他,却被虎子一把甩开,挤在一处的五官上布满水珠,汗水和泪水胡乱流淌。“老大……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啊……!!” 其他上前的山贼也全被推开,见弟兄在地上翻滚寻死,衣襟破裂的胸前斑驳纵横着血淋淋的抓痕,心里着急却拿不出法子来,只能愤愤地跺脚捶拳。 巫锦抿着下唇,想了一会儿用一根天蚕丝缠上虎子手腕,在他剧烈的挣扎中停了片刻。随后收回手,爱莫能助地对沈碧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去看她。 这药分明就与落霞庄里地室中儡人所服下的完全相同。可是知道又如何,没有特制的解药,自己也回天乏术。 虎子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哀哀发出惨吟,口齿已然混乱不轻,求死的话却在含含糊糊中说个不停。 沈碧落扶不住他,望着手中的冷铁剑神绪凝滞。半晌,她咬牙举剑进了一步,心底恸然动了动,右手止不住颤抖。 “老大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噗——”一柄利刀插进虎子胸口,直直贯穿过胸膛。地上的人安静了一瞬,双手无力垂落在血泊中,再也不动了。 那明晃晃的钢刀兀然出现,众人皆惊,沈碧落也蓦地愣住,手中的剑随之松落在地。 阎绮陌松开刀柄,收回手,谁也不看,只道:“他活不了了。”转身回头,重新站到了巫锦身旁。 教主有个黑月光_102 早些送他解脱也能让他少受点苦。阎绮陌见他们犹豫不决,索性自己动手就用虎子适才丢下的那柄钢刀送他上路。 沈碧落怔了怔,抬眸见巫锦正挡在阎绮陌身前抱歉地看着自己,她摇摇头,竟叹气道:“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等这里写完俩cp差不多就该见面了。然后…总是要虐的QAQ你们希望这个被我用甩刀子的人是谁?可以选,小锦,阎绮陌,或者水犹寒? 第52章抢鱼 “两位慢用。”沈碧落将饭食送到桌上,脚步匆匆离开了。 巫锦望着她看了看,喉咙滚动终究没有出声。 待沈碧落的背影消失在房中,房门紧合,巫锦递了双筷子给阎绮陌,嘀咕着:“阎绮陌,你下次别这么冒失了……” 好在沈姐姐是明理的人,又压得住手下的山贼,不予她计较,用食方面也依旧待她们不薄。只是手下暴死那一幕对她来说,心里恐怕仍有些放不下,这才匆忙离开。 阎绮陌接过筷子,不以为然道:“他本就必死无疑,早些解脱未尝不好。”可惜那群人优柔寡断迟迟下不去手,虎子活着也是平白受罪,自己出手相助,有何冒失之说? 巫锦耷着肩,也觉得阎绮陌说得是这个道理,更知道她本就是这副快刀斩乱麻的性子。抬眼一扫,正中的盘子里是两条香煎鲫鱼,应当是沈姐姐专程准备的,裹粉炸油做得层层俱到,巫锦拿起筷子,决定还是不去想苦恼事了。 “吃饭吧。”她夹了一条鱼进自己的碗里。 不管怎么样,阎绮陌对自己好是毋庸置疑的。 阎绮陌点点头,去夹另一条鱼。 忽然饭桌上倏尔闪过一团白色影子,小餮两颗明晃晃虎牙一亮,扑在了盘子边抱住了鲫鱼尾巴。 阎绮陌的筷子卡在鲫鱼金黄酥脆的头上,愣了愣。 小餮牢牢抱住露出盘子一截的鱼尾巴,露出尖尖的虎牙龇牙咧嘴地冲阎绮陌摆着凶脸。 看来这只虫子还记着仇呢……巫锦放下筷子,讪讪笑了笑。 小餮也在此时把脑袋偏了过来,望向主人,凶恶的两颗牙收好,取而代之挂着一脸求宠的期待。 偏偏阎绮陌也就这么看着她,筷子把鱼头夹得紧紧的,这是……还较上劲了。 巫锦忽然觉得,眼前的饭桌不是饭桌,是官府正堂迎门而摆的太师桌,自己手边还搁着个一拍就响堂堂的惊堂木,头顶正上横着一面牌匾,苍劲的四个大字“明镜高悬”正在上面发着金光。 而这一人一虫,真真是把自己当成青天大老爷了。 “大老爷”微不可察地咽了下口水,觑了觑阎绮陌,终于是拉起了她一节衣袖:“阎绮陌,算了吧……” 阎绮陌看了眼那只得意扬扬的虫子,脸色阴沉地把筷子收回来,夹了口别的菜独自埋头吃饭了。 小餮开心地摇头晃脑,两牙咬在鲫鱼身上兴致勃勃就给拖到了桌子一边,路过的时候还不忘冲主人露一个灿烂的笑脸。 那虫子“得宠”以后走路都屁股朝天,乐颠颠地咬着鱼看起来心情大好,其中也不无报复成功以后的畅气。 阎绮陌不想再看它,暗骂了一句幼稚后垂下眼,忽然视线中出现另一双筷子,另一条鱼也随之乖巧躺在了自己碗里白白糯糯的米饭上。 “你吃这个吧,就不要与小餮置气了。”巫锦觑着她的眼色,自觉把自己那条鱼夹了过去,见她侧眸看过来又忙道:“放心吧,我没吃过的。” 于是小餮默默背着身子在一边啃着鱼,阎绮陌心情大好地重新提起了筷子,顺便捏了捏巫锦软趴趴的小脸。 余下数日,沈碧落安葬了手下的尸首,那一丝心尖上残怨也随之渐渐消散了。 阎绮陌依旧不遗余力地做着冰棺,可谓是尽心尽力,沈碧落看在眼里,亦是感激她的相助。 七日过去,碎裂的千年玄冰塞满了模具的每一个角落,每一道缝隙都填补得完完整整,接下来只消耐心等待棺盖成形,再取出来便好了。 沈碧落沿着未封口的棺材边缘细细摩挲,放了一株夏季新盛的桂瓣下去,轻轻放在沉睡的人耳边。雪白的花蕊绽放在一丛堆鸦的乌发上,妹妹,终于可以回家了。 “既然事情办完了,我们就先走了。”阎绮陌也不等沈碧落回答什么,径自起身朝四下观望着,似乎是在找这洞里哪几块千年玄冰比较方便带回去。 天高海阔,满目都是望不尽的锦绣河山,她与小锦成日留在此地,留在一个小小的寨子里帮着别人做事,有何意思?阎绮陌对沈碧落并不友善,所谓的尽心尽力也不过是想早日完成小锦应下的事情带她离开罢了。 哪怕带小锦回无妄神教里日日养着宠着,也比住在他人篱下要强得多。 阎绮陌想着,择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千年玄冰在手里掂量,巫锦见状连忙过来用帕子包好,一边急着道:“你别碰了,快去歇一会儿吧,我来捡。” 教主有个黑月光_103 “沈姐姐,我就拿这两块了。”巫锦又拎了一块起来,用绢丝手帕包着指给沈碧落看。 “多谢你们,想拿便拿吧。”沈碧落目光柔和,三年来的心愿终于大功告成,哪怕巫锦拿走洞里剩下所有的千年玄冰,她都不在乎了。 那就这两块。巫锦勉勉强强把它们挤着裹进了手帕里,隔着手帕也能感受到渗骨的寒意从里面飘出来,源源不断地贴在手心上。 巫锦冷得冲手上吹了口气,阎绮陌急忙伸手过来要帮她:“我来拿吧……” “唔,不碍事。”巫锦拦着她侧头笑道,“我早就准备好啦!”说着抖抖袖子,听见“趴叽”一声后蹲下身点了点小餮的额头。 一条手帕裹成的小包裹缠在了胖成球的虫子身后,像个背着行李远游的小家伙,那小家伙还一脸甜憨地笑着。巫锦满意地点头,揉揉它的脑袋,捧着放回了袖子里。 沈碧落望见不禁笑起来,走近两步:“那我送两位下山吧。” 巫锦刚张嘴“好”字还没说出口,阎绮陌脱口便来:“不必。”说着牵好了她转身便走。 沈碧落早就习惯了阎绮陌这副傲慢的性子,看见巫锦正回头望她面带歉意,别扭地扭着脖子,脚下还要跟着阎绮陌的脚步碎碎不停,一时忍俊不禁回了个浅浅的笑意,跟在二人身后出去了。 最终沈碧落还是将二人送出了寨门,知道有人离心似箭,于是边走边向巫锦短短道了几句别,没有多加耽搁时间。 下山的时候巫锦蹦蹦跳跳脚步轻快,一坎一坎越过石路。这回,天蚕丝终于能补好了! “不知道祭司姐姐那里怎么样了,蛛丝草拿到了么?”巫锦边走边道。 提及这个,阎绮陌不自主便皱紧了眉头。云婳这个家伙,不知道又在搞些什么名堂。 前几日见千年玄冰的下落浮出水面,自是已经把它当成了囊中之物,于是同时传了信回去询问云婳蛛丝草的下落,若是两物皆拿齐了,也好早日告诉小锦让她安心。 阎绮陌与云婳两人之间用来传信的向来是教里独一无二的花红鹦鹉,免去了纸笔书写的麻烦,又能防下他人途中截信。这只鹦鹉除非见到她与云婳,否则是不会开口的。 无妄神教里唯一一只活的“密信”,那日回来蹲在自己窗前,不知是犯了什么毛病。 “猪、猪……草,嗝……” “嗝……猪,什么?” “你是猪,对,你是猪!” 那鹦鹉飞进来张口就是这三句,大发雷霆的教主至今记忆犹新,差点震怒一掌把它拍成了死鸟。 白受冤枉的信使慌慌张张扑落了一地羽毛,惊叫两声飞着躲远了。 阎绮陌皱着眉头摇摇头:“不知道,还没有消息。” “唔……”巫锦一脚踢下一块碎石子,“那应该祭司姐姐早就拿到蛛丝草了,正等着我们回去吧?” 巫锦乐观地想着,并不认为拿几棵蛛丝草对云婳来说有什么困难,况且,还有寒姐姐在。“也不知道寒姐姐怎么样了。”她埋着头低低咕哝着,跳下一阶石坎。 这条就近下山的山路细窄斗折,阎绮陌随在她身后,脑中也不禁转着念头。 也对,水犹寒怎么样了?死了没?上回传信竟忘了提这件重要的事。 阎绮陌突然发现,比起蛛丝草,她现在更想知道的还是水犹寒的生死下落。 两人下山后一路轻快地进了城,远远望见坐落在城门角边的一处驿站正停满了并排的马车。高大的马匹在原地踏着蹄子,满面红光精神抖擞,看起来是休息得正好,势头充足准备上路了。 巫锦大喜,拉着阎绮陌就朝这些送到步而去。 正想找匹快马回家,真是得来全不费……巫锦开心了没片刻,突然一群人从城门另一边拐过来,匆匆分站在车夫跟前。 “给,走五台山。”那些人丢下银子和话,两步拉开车帷就坐了上去。 一辆马车里进了三四个人,一排的马车瞬间被占满。 巫锦疑惑地顿住脚步张望,那些人穿的都是各大门派的弟子服饰,这么多人,都是走五台山的? 又远远听见外头两个扯出马鞭的车夫笑道:“最近这段日子走五台山的客人真多,三爷说得没错,果然只要在这边候好了,不用喊客都有接不完的生意!” “那可不,昨儿个我也去了两趟五台山,来来回回的,马.儿都熟路了!”说着一挥马鞭,“驾!”一声几辆马车一同启程上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点忙所以更得晚,明天回家车上又要待四五个小时…所以估计还是这个时间点更新。 只要不弃坑,我就不会断更。(flag先立在这,如果破了大家……咳咳,也不用提醒我了。) 教主有个黑月光_104 第53章唇印 “阎绮陌,”巫锦看在眼里,马蹄扬起的尘土飞得漫天都是,“要不我们也去五台山看看吧?” 这些人究竟要去干嘛?巫锦实在是太好奇了,忍不住心里痒痒,想要跟上去探个究竟。 “那蛛丝草呢,蛛丝草不要了么?” “我们把祭司姐姐也一起叫去好不好?”巫锦眼睛骨碌碌一转,仰起小脑袋望着她,“让祭司姐姐把蛛丝草也带上。” 阎绮陌驻足思索。本想千年玄冰的事情办完就起程回教,教中还有些琐碎的大小事务等着处理……忽然袖子被微微扯动,阎绮陌侧过头,看见巫锦那双澄澈动人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望过来,顿时换了念头,顺着她道:“好。” 巫锦欢呼着跳了两跳,兴头头到驿站旁的茶铺摊子买了茶水,讨好地给阎绮陌送去。 烈日炎炎,一片红光照耀的土地上袅袅飘着暑气,直贴着人的肌肤挤出一身汗来。 两人坐在红光中难得的一片阴翳下,茶棚里的茶水此时同样清凉可口,巫锦捧着杯子,咕噜咕噜活像只溪边口渴的小鹿,眼睛水灵灵的闪着期待。 去五台山,看热闹! 果然过了不一会儿,又有一批新的马车悠悠出现在驿站侯着,接着等下一批客人。 “我们快走吧!”巫锦瞅着那几辆马车,一口饮完了茶水,“不然待会又要有人来了。”说着急匆匆拉上阎绮陌,往马车边快步过去了。 这回巫锦动作放得机灵,白花花的碎银子就捧在手心上,见着车夫便道:“呐,走五台山。”银子一交便扶着车栏跳上了马车。 正在车夫掂量银两的时候,身后又紧跟着来了三五成群的一队人,分散着上了旁边几辆马车。 巫锦趴在车弦上掀开布帘往外瞧,稍稍瞟了一眼又坐回来,心里暗想着,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几个飞剑派的弟子恰巧她认识,还是不久前刚欺负过的。其中有个走路左脚重右脚轻下盘虚浮的,正巧是被她从山坎上打下去那个…… 巫锦悻悻摸了摸鼻子,躺倒在马车上听见阎绮陌笑道:“怎么了?他们认识你?”不消想,肯定又是这小丫头树的敌。 “唔……”马车开始缓缓前行,车轱辘颠簸过路边几颗不平整的碎石,巫锦整个人都跟着抖腾了两下,歪歪斜斜靠在阎绮陌肩头。 “真是冤家路窄。”她嘀咕道。 这些人在巫锦兴致来的时候是用来戏耍的宝物笑料,意兴萧瑟的时候,就成了惹人嫌的麻烦精了。 天气闷热,加之眼下巫锦有更重要的热闹想去凑,压根不想搭理他们,于是拉紧了马车的布帘,遮下刺眼的阳光,也索性遮住了麻烦。 阎绮陌笑笑:“无事,他们找上门来我替你解决便是了。”言语间既傲慢又不屑。 巫锦扬上嘴角,拿起方才路上摊边买的蒲扇打起风来,侧着身子背靠着阎绮陌肩头倚坐,蒲扇打出呼呼的风吹过自己颊边,又将凉意带到阎绮陌身上。 马车一路半颠半簸地驶过蜿蜒的山脉,五台山上山的路崎岖不平,到了山中却是风景昳丽,一片翠郁的林色映入眼中。 “师兄,小心些。”旁边飞剑派的弟子约莫也三三两两地下马车了。 巫锦掀着一角车帘瞧了眼,抖抖手链,弹出一只花色蛊虫。“去吧。” 随即砰砰通通几声,伴随着稍纵即逝的惊呼与被中断的拔剑声。 接着巫锦笑嘻嘻拉上阎绮陌,下车就去看满地昏迷的飞剑弟子。 “看什么看!还不走。”巫锦瞪着旁边支支掩掩不知所措的几位车夫。车夫一受惊,回过神来无处安放的手急忙拉上马缰,脚下踩上镫子要上车。 “等等——”脚底抹油还没走成,又被巫锦呼声唤住。 那些个车夫留也不是、想走又不敢擅动,于是拉着个缰绳踩了半边马镫,将将愣在原地。 巫锦摸摸下颌,往地上人堆里扫了圈,拖了一高一矮两个女弟子出来,指指地上其余几人:“你们,把他们也带回去。”说完又抬点!” “是是。”车夫忙不迭连连点头,两三个分别抓着手脚把人拖起,慌慌张张塞进车里,也管不得那些昏迷的弟子怎么被磕绊撞破了脑袋,急匆匆收拾好车和人,扬鞭绝尘而去。 阎绮陌缓缓走近,低眉看了眼,略一皱眉:“要换这个?” 要去五台山凑热闹,这么多正派名门聚集的地方,两人要这么正大光明地站人堆里,免不了被认出来。 巫锦正蹲在地上,一边扒拉着飞剑派的弟子外袍,边兴奋道:“对啊,我们换上她们的衣服进去,会方便许多,就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啦!”毕竟这些年自己在外头捅的篓子,的确挺多的。 “能不换么?”阎绮陌嫌弃地瞥了一眼,看见两件粗滥的弟子门袍,更抗拒了。 正扯得起劲的巫锦突然顿住,回过头来,不可思议道:“为什么?阎绮陌,你不想去么?” 教主有个黑月光_105 小餮也透过袖子口眨巴着一双小眼睛往外瞅,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在跟着主人问:不想去么? 阎绮陌抿着唇,半晌道:“我不想穿,这些人穿过的。” “那有什么呀,又不是内衫,不贴身的,把袍子披在外面就行。”巫锦不以为然,说着接着动手又扒了两下衣服,已经扯下了一件外袍。 阎绮陌看了看自己的娟纱红裙:“我不换。” 巫锦背影顿了顿,似乎是在迟疑,转眼又似没听见似的,接着换上了女弟子的门派袍。 阎绮陌定眼看她系着衣扣,又听她咕哝道:“唔,那我只能自己去了……” “阎绮陌,你就在这儿等我吧,要是有人来了……”巫锦说着说着一抬眼,见阎绮陌已经站在了昏迷的女弟子旁边,手里拿着件刚扯下来的衣服。 她皱着眉打量了一会儿,舒展过来叹了口气,认了道:“我现在去。” 巫锦站在原地,嘴角弯弯扬起,忍不住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合抱约莫五人粗的苍梧大树下,山间清风扬得树叶沙沙作响,枝头一只鸟雀仰脖吱鸣两声,腾飞而起打个旋扑进另一片葱茏林海。阎绮陌换好了衣服从树干后踱出来,带着几分迟疑,步子缓而慢。 飞剑派水蓝色夹着云雷纹的弟子外袍披在身上,虽远不及红裙的张扬艳烈,但此时整整衣冠的阎绮陌落入巫锦眼中,竟平添了一缕平时鲜见的飒爽英气。 原来阎绮陌穿什么都这么好看的。 巫锦喜滋滋过去拉住她,想也不想踮起脚尖,粉唇点在阎绮陌白皙的颈项边留了个清清浅浅的小印子。“好了,好师姐,我们快走吧!” “师姐”轻轻摸着回味了一下脖子上那团发热的地方,方才的嫌弃与抗拒瞬间被抛诸了九霄云外。 山顶平峰上矗立了一座四合大院,宽阔的院墙四角刻有分别四只飞鸟雕绘,正仰脖展翅面朝着湛蓝青天。 院门大敞,不少各派弟子就在门前如流水进进出出,喜笑盈盈无不意气风发。 巫锦假意正经理理衣袍,戴好了早就备好的人.皮.面具,向阎绮陌递了个眼色,正步而去。现在她们就是飞剑派弟子“流云”与“流水”。 匆匆进出的人群中,管家上下打量一眼二人,抬笔在纸上继续写下迎客记录。 管家一目十行找到“飞剑派”三字,草草在后头写了几笔,忽然纳闷停住,连忙将巫锦拦下:“两位请留步!”追上去递过书纸,指着上头道,“两位是飞剑派流云、流水女侠吧,这…两位的师兄呢?”说着又四顾张望了一下。 巫锦定睛一看,飞剑派后头俨然写了八个名字,除去流云流水,还有六位入室弟子的法名在上头,当即笑道:“哦,师兄本是与我们同行的,前几日派中师傅有急信相传,师兄们回得匆忙没来得及提前通知一声,便留下我与师姐二人前来了。” 管家听得连连点头,在纸上划掉六个名字,边道:“贵派既然有急事那是该先传唤弟子回去,最近风头紧,不太平,听说又有妖女出来作祸了,盟主也正在为这事儿头疼,各门各派是该小心些!小心为上!” 呶罢指了指院子偏堂一间五楹门:“女客人请在西边一排院子里自择房间住下。最近英雄豪杰多至,鄙院窄陋,两位既是同门派师姐妹,不知可否将就下入住同一间屋子?盟主三日后便会抵达,委屈两位暂且挤一挤。” 巫锦被他这些斯文话说得一阵晕头转向,还没张口,只听见阎绮陌答应道:“那是自然。”言语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随即被牵着带进了左院堂,阎绮陌大致扫了一圈,侧头问道:“我们住哪一间?” 巫锦这才恍恍回过神来,当下随意指了指,择了一间外头看起来还算体面的屋子。旁边蓝布袍的家丁会意颔首,快步迈过去在屋门前挂上了一张“飞剑派”木牌。 作者有话要说:小梦最近懒惰了…真的懒惰了,哭……对不起读者大人QAQ【负小皮鞭请罪,呜呜。 看过我第一本书的读者大人应该都知道……小梦的本质就是一个矫情鬼,死矫情超矫情,所以…这个病症复发我也很难受!!!最近在争取好好调整心态,也会好好写文的,我不是鸽子。 然后——小梦开了一本预收文,是下一本准备写的,虽然我有时速五百的手,但我还有一颗双开的心哇!大家看看我的专栏好不好QAQ,里面有本(古风宫廷向)预收文《陈情辞》:“倘得情丝再续,情愿谪下仙班。” 所有人都以为玄玑道长会成仙,遁迹黄冠,从此摒凡尘、脱俗念,成为泽国最大一段佳传。 包括玄玑自己。 然则世事偃仰, 二十年的持戒不乱,在入宫的那一天,全变了。 【求预收~求预收~能不能动动大人金贵的手指给它点个收藏嘛~~】 第54章唇印(2) “这点酒我又不是没喝过!呃,嗝……” “残废你老是晃什么,晃什么…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教主有个黑月光_106 “残…废…呕……!!!” 月影幢幢,城门角楼上几炬火光照亮薄暮,混着清透月光散下城角一隅,映出高墙边两道醉意醺然的身影。 不,是一道。冲天的酒气弥漫在四周,云婳单手扶住半面土墙,身子歪歪斜斜脚步虚浮踉踉跄跄,摇头晃脑地不知叨了些什么,忽然头向下一埋“呕”地吐出一口酒来。 酒水像大雨珠子噼里啪啦打在地上,云婳扶在墙上的手指动了动,眼皮耷下又抬起,嘴里含糊不清道:“残废…下雨了……” “你喝多了。”水犹寒皱眉扶住她。 那烧刀子本就不是普通水酒,烈酒醉人,偏偏云婳还不知节制,起初只是倒在碗里慢饮,后来兴头上了竟直接抱着坛子酩酊,任谁劝都不听,自顾自喝得畅快淋漓,最后就成了这副烂醉模样。 水犹寒没他法,只能丢下银子将她赶紧扶了出来,什么事情,恐怕得等她回教睡上一顿后再做商量了。 哪知道云婳活脱脱一酒鬼得行,赖着扶着墙慢吞吞不走也就罢了,一张嘴还呶呶不休有一搭没一搭地念叨不停。 “下…下雨了……”云婳不耐地甩开水犹寒,“你急,急什么…我们先躲雨!” 水犹寒站在一旁,月影照在轻纱上沉沉如波,光影随风晃动,静谧的夜色中只能听见云婳接连不断的碎语呢喃。 “残废你…老是这副冰块脸,你看看……除了我…嗝,还有谁愿意搭理你……” “其实我发现你功夫也还不错嘛……唔…还蛮厉害的,嘿嘿,虽然少了一只手……” 夜里静得只剩云婳一人的声音。良久,才听见水犹寒缓缓开口:“雨停了。” 她伸手过去重新扶住云婳:“回去吧,雨停了。” 云婳意识迷迷糊糊中抬头望了眼天,云开月明,哪儿还有雨珠的影子。空气里也干燥闷热,看来雨是真的停了。她摆摆手:“行,走吧走吧……我们回去。” 云婳下意识抓着水犹寒扶过来的左手,步子往前迈了半步,哪知道墙边靠久了身子发酸,醺醺的酒气又冲得脑子发胀,整个人动弹一下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似有一块黑布若隐若现,视野朦胧不清。 “唔……”云婳抓着一只还算牢靠的手,脚下忽然一个踉跄顺势倒了在水犹寒身后,身子软绵绵地倚在上面。试了试本想提点力气,可发现四肢软软的不受控制,索性两手潇洒一摆,挂在了水犹寒脖子边两肩头,又俯下脑袋和身子一齐靠了上去。 ……舒服。云婳一气呵成找了个“靠枕”,就此解放了浑身力气,瘫软在上头昏昏欲睡。 水犹寒似个木桩伫立在原地,不禁紧皱起了眉。侧头往回一看,发现云婳已经双眼紧闭,呼吸中缠着些许酒气极有节律地起伏着。睡着了? “云婳。”水犹寒顿住,等了许久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醒醒。”夜风卷起一阵酒气扑鼻而来,水犹寒眉头皱得更紧,往前迈了一步便觉得身后的人失了凭依身子倾斜就要倒地。 再走一步,恐怕云婳能就此直直摔下跌个狗啃泥。她不得已收了脚步,紧蹙着眉,半晌,蹲下身将云婳整个人驮了起来,左手背到后面托依住她的身子,再快步离开。 火光与月色下两道身影合成一道,穿过长街、穿进树林,一步步踏月而行。过了悄无声息的城街,唧唧吱吱的虫鸣在葱郁林间起伏不停,拨弄草丛发出的窸窸窣窣响动不绝于耳,高亢如尖短利刃刺破四下的静谧。 云婳被这些吵闹拉回了些许意识,恍惚间饧涩撑开眼皮。眼前还是模糊一片,却兀然感觉到颌边一阵轻鸿拂面似的痒意袭来,低眉去看,原来是几缕乌黑的发丝正在随风飘动,不经意时偶然扫过脸颊带起的酥痒。 还带着幽幽浅浅的冷香,夹在清凉纯澈的山风间似有若无地钻进鼻翼。云婳耸了耸鼻子,又忽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恍惚不知究竟是在云里还是雾里。视野天旋地转间猛地一甩头,眨了眨眼总算勉强看清了眼前的路和身下的人。 “残…残废……?”云婳一手扣在她的肩上,心里想着使劲,可实际却像绵羊爪子一样软趴趴的毫无力气,“你……你要带我去哪儿?”眼前那几棵树,不是自己认识的。 水犹寒知她现在酒劲上头,说话十有八九离奇,行事更是荒诞乖张胡乱作为,索性不去管她,先带回无妄神教让她早生休息醒了酒再说。可这沉默的时间里,云婳脑子里已经来来回回闪过了无数坏的念头。 “臭残废,你想做什么,赶紧放开我!” “趁人之危是不是!你奸诈,小人,混……蛋,放我下来……”云婳愤怒地攥起两只拳头噼噼啪啪锤在她背上、肩上,分明每一下都卯足了力气,谁知道砸下去和棉花糖似的软绵无力。任她怎么个天花乱坠的打法,水犹寒就是不为所动,云婳折腾了一会儿,自己倒先脚趴手软了起来。 水犹寒不管她这些酒兴上的胡作非为,脚步不停,径直往回无妄神教那条路上走。 云婳感觉到四周树影动得越来越快,浑浑噩噩间又不知水犹寒蹿到了哪里,也不知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丢了她还是杀了她,心里愤懑无比,又气又急:“死残废,你……狼心狗肺……混蛋…你有本事放开、放开我……” 就快到了。水犹寒望了一眼前路,无妄神教的山脚就在前面,她寻着林中一条还算干净的大路朝山脚走过去,步履稳健,左手牢牢在身后箍紧了云婳。 云婳见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心道自己恐怕命不久矣,只觉得受人背叛委屈至极:“水犹寒你……你阴险…小人……嗷!”蓦地一张嘴,狠狠咬住了她的脖颈,气急之下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下足了死劲,两颗牙尖嵌入了水犹寒颈项嫩肉间,口中随即有铁锈的味道弥漫开来。 水犹寒果然顿时停住了脚步,身子微微一颤,皱眉道:“我送你回去。”颈间伤处正源源不断往外渗着血。 “混…蛋……去死吧……!”云婳此刻对她什么话都充耳不闻,浑身解数都使在了嘴上狠狠咬住她的脖子不肯松懈,口中逐渐流满了一股腥甜的液体。 好在云婳方才饮酒过多,如今身上没剩下什么力气,否则那一口下去便能咬破水犹寒颈间要害,真正要了她性命。 正卯着劲要拼个鱼死网破的云婳突然浑身一软,眼前一黑,失去意识扑腾脑袋磕在了水犹寒肩旁。 水犹寒点下她的睡穴后斜斜瞥了一眼肩袍上染红的点点血迹,回过头来望着不远处山脚下几炬熊熊的火光,加快速度朝前而去。 教主有个黑月光_107 无妄神教山脚下有一处直通山顶的密道,每日十二个时辰都有专程的人手把守。守夜的教众透过手里的火把远远望见来人是前几日和大祭司亲密无间的那位姑娘,又眼尖地看见大祭司正靠在人家背上睡得正甜,当即惊了一瞬,急忙举着火把迎上去。 “……姑娘?” “嗯,”水犹寒心底舒了口气,抬眸望着一群关切围上来的教众,“你们扶一下她吧。”说着侧头看了看云婳示意。 哪知一群教众闻言蓦地后退了几步,手里的火把晃晃荡荡掉下几颗火星子,站开三步远后整整齐齐地冲她摆手:“姑娘,你还是别为难我们了。”男女授受不亲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那可是大祭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火.药罐子。 “是啊姑娘,有劳你了。”几人坚决推脱掉危险的活计以后退开两旁,给水犹寒让了条宽敞明亮的大道出来,还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水犹寒知道为难他们没用,只能抿唇摇摇头,接着把云婳驮在背上。 没有教主和大祭司的明确命令,外人终究是外人,底下一群教众也不敢胡来,到了密道口前,还是依着下山的规矩给水犹寒眼前蒙上了一层黑布。 同行的教徒恭恭敬敬牵着她一截衣摆,不敢怠慢:“姑娘,你紧跟着我就好,小心些。”重要的是,别把大祭司给摔下来了。 “嗯。”水犹寒同他进了密道,密道内十步便有两条火把,分别挂在墙岩左右将整条密道都照得通明透亮,路上那一处有突露出来挡路的石块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也能看清水犹寒脖子上那块鲜艳欲滴的红印。 方才外头天暗,人又多,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细瞧,如今进了密道里,教徒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一只手死死捂住嘴满脸难以置信。 那姑娘脖子上一道鲜红的唇印,一圈嫣红粉脂分明与大祭司唇瓣上涂的是同一个颜色,还有几滴尚未干涸的血珠挂上上头…… 姑娘从树林中把大祭司背出来…… 深夜归教,大祭司有气无力浑身瘫软…… 天呐,太刺激了吧! 第55章五黑固肾粥 “大祭司,大祭司……用膳了。”丫鬟小心唤着榻上和被褥搅成一团的人。 “嗯……”云婳攥着一节被角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猛跳。恹恹捶了两下后脑勺睁开眼,瞥见门外正站着端好了盘盂的侍从,睡眼惺忪道:“拿进来吧。”往窗沿看去,橙色的金光铺在薄薄的窗纱上,时辰已经不早了。 侍从小心应了声是,轻手轻脚把菜盘汤碟摆放在了案上,又规矩地布好了碗筷。 云婳坐起身,手里还抱着半截被褥,半眯着眼睛问了句:“都是些什么菜啊?” “回禀大祭司,”侍从颔首给她一一指来,“这是补气益血粥,这是四红补血粥,这是五黑固肾粥,还有气血双补汤、猪心汤、补气补血乌鸡汤……” “等等——”云婳蓦地抬手,惊异地望着他,“你给我吃这些做什么?” “补…补身子……”侍从说得隐晦,不敢言明。谁知道大祭司竟然是下面那个?! “那也不用这么多吧。”云婳到了桌案旁坐下,嘀咕着舀了口乌鸡汤,“上一半就够了,我哪儿吃得了那么多?”说着睨了侍从一眼,对他这种“暴发户”的行为深深鄙夷。 侍从堆笑连连应了两声,觑着大祭司的脸色,小心试问着:“那小的要把另外一位姑娘请来吗?”昨晚经历了那么激烈的事,多少还是该补补。 说及“另外一位姑娘”,睡意刚消的云婳这才想起水犹寒,看了看满桌汤汤水水的菜色,吩咐道:“去把她叫来吧。”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立刻放下碗筷唤住侍从,“等等,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是那位姑娘背回来的。” 云婳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可是……四下往身上看了看,“我没事?”侍从被她问得一脸懵,转瞬又听见:“昨夜还发生了什么?” 还发生了什么,您不是自己更清楚吗……侍从摇摇头:“别的也就没有了。” “行了行了,你去叫人吧。”云婳挥手示意他退下,单手撑在案上支着下颌,手指无意识敲击在脸侧。水犹寒把自己背回来的?真是这样么?昨夜她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屋内扫荡,忽然停在了聚宝池上。云婳起身过去,昨儿一夜没换水,果然上面已经飘满了絮状的白屑,浮浮沉沉荡在水里,看起来脏乱不堪。 要是残废待会儿看见肯定又要急了。云婳想着,没好气地抬起池盆去换了一遭干净的清水,又拿回来用抹布擦干外头一圈湿漉漉的水珠,放回原处搁好后往里头瞧了眼,“嘁”一声道:“什么破草,真是矫情,死鬼怎么还不回来,让她赶紧把这麻烦东西拿走的好。” “大祭司,人来了。”旁边的丫鬟小声提醒道。 云婳转过头,见水犹寒正跟在侍从身后迈进门,白皙细腻的脖颈上两道深深的牙印兀然明显,旁边的一圈嫩肉还泛着未褪的浅红。 云婳下意识捂住了嘴,舌尖抵在齿间顶了顶。嘶…… 她坐回原位,手脚好像都不安生,挪挪椅子,又拿着筷子比划了两下,侧头望了眼水犹寒,干咳几声:“……喂,残废?” 水犹寒偏头看着她,此时侍从已又拿了一副干净的碗筷来摆上,随即默默躬身退到一边。 教主有个黑月光_108 “你脖子……是怎么回事?”云婳拿筷子指了指她颈间两道牙印,讶异着不可置信。 屋内的气氛随着水犹寒的沉默凝固着,良久,才听见清冷的一道声音:“蚊虫叮的。” 言罢转过身移开目光,只端端坐在一旁。云婳顺着她侧颜精细如刀的轮廓看下去,目光仍不由自主地停在了那两道突兀的牙印上。 印子深深的,旁边都是红肿未消的痕迹,隐约还能看见破皮严重的地方,云婳盯着那片浅红,脑海里散碎的记忆珠子一颗颗浮在眼前,又重新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那道牙印的罪魁祸首,已经在脑海里清晰捕获出来了。 她猛地一激灵,连忙别开眼神放在桌上一堆汤罐子上,大略瞟了眼随意掂起一盅包好温粥的砂罐搁到水犹寒面前,急忙岔开话题:“来,你吃这个,补补。” 水犹寒低眉间,云婳看了眼黑糊糊的一罐粥,担心它卖相不佳又热切解释道:“这是五黑固肾粥。” 门边的侍从一字不漏地听着,眼神蓦地放光,喜滋滋握拳对着云婳的方向加了把劲,心里突然又对这段“绝美爱情”充满了希望——原来大祭司也是有在上面的!一定要让大祭司重振雄风!啊不,雌风! 接着一连数日,墙上的黄历都撕了几张模样不同的纸面了,桌上却每日都恒古不变的有一盅小小的、熟悉的、黑乎乎的砂罐,里面装着同样颜色的粥,飘着新鲜的热气在一盘盘乳白瓷碟间熠熠夺目。 终于有一日,云婳打断了侍从上菜的动作,纳闷地盯着他,指了指黑砂罐:“为什么又有这个?” “回祭司,补身子的。”上菜的侍从虽然换了一个,但依旧保持着那套说辞。这几日大家都商量好了,他们都要尽心尽力地为大祭司保护好“那方面”不便言说的自尊心。 被人压得累趴下昏迷不醒传出去肯定是有损颜面的。 但是没关系,只要持之以恒服用药膳食补,总会有朝一日可以翻身的!他们都十分看好大祭司! 莫名被“看好”的云婳更纳闷了:“我又没病,怎么老给我补?”自打自己喝醉酒回来,这群人的行为就一度十分奇怪,仿佛自己是得了什么重病一样,几日来桌案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砂罐,都煲着各类药膳补品。 不过是醉个酒而已,哪有那么严重,需要一补补几天么? 侍从觑着她的脸色,心里暗叹大祭司也是要面子的,于是低低顺着道:“是担心大祭司近几日外出劳累了,厨子才特地熬的粥。” “行吧。”云婳体谅着厨子也是一番好意,舀了勺黑粥塞进嘴里,“以后别做了,老吃也得吃腻。” 正吩咐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教徒自飞鸽脚边取下信条,恭谨道:“大祭司,教主来信。” 云婳衔着勺子往外头瞥一眼,早就忘了昨夜窗沿边停了只什么红羽毛的动物,还一边嫌弃起阎绮陌来:死鬼又是什么臭毛病,好好的鹦鹉不用,折腾起飞鸽传书来? “拿进来吧。”云婳摊开白纸条一看,大致瞧了眼就揉成一团丢开了,冲手下使唤道:“备两匹马……算了,备匹马车,午后出发。”就残废那样,还是别骑马了。 午日刚过,金澄澄的硕日还挂在远山当头,无妄神教山脚下已备好了马车,云婳麻利收拾好蛛丝草一齐裹进包袱里,叫上水犹寒就欲下山。 “小锦就在五台山,叫我们过去。赶紧吧,别浪费时间了。”云婳向来雷厉风行,做事毫不拖沓,此时却见水犹寒驻在原地踟蹰不前。“干嘛?”她皱眉不解。 水犹寒望着她,喉咙动了动,似乎垂在腿侧的手也动了动,可半晌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云婳瞧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登时会了意,若有所思道:“你欠我的钱还没还清,就想把剑拿走?银货两讫的道理懂不懂?” 说罢一个潇洒转身,提着包袱径自去了。“走吧大护法。”水犹寒抿了抿唇,跟在后面。 五台山风景迤逦一派自然天成的好景色,苍柏雄劲矗立在山道两旁,白兰顶上翠郁繁茂的枝叶结成树荫,阳光透过缝隙斑驳照在土地上。一丛如盖的绿荫下泊了一辆高蓬马车,里面坐着正傻眼的云婳。 ——阎绮陌这死鬼信里也没说五台山上会有那么多人啊!各门各派的得意弟子、有点名气的游侠义士,她一路上透过车帘就见了不少,想来真要到了山顶上,那人群肯定更是三教九流蜂拥一堂。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样走上去,不被人认出来才怪。 “喂,残废,你带人.皮面具没?”云婳靠着马车翻了个白眼。 水犹寒不出所料地摇了摇头,垂下眼帘也在思忖着要如何上山。 马车停在了一处树茂荫深的阴翳下,绿荫遮住了头顶热辣辣的阳光,车内一贯还算清凉。 车夫是教里专程派遣的,也不敢擅自催促隔着个车帷后面的人,只得在外头跟着干等,不时捡些干草来喂马打发时间。 哪知一等便是月升日落,车夫在外头连连打着瞌睡,几度身形摇摇晃晃差些脑袋贴上马背,就是没听见车里面有什么动静。 云婳倒在车内一角早在不知不觉间就睡熟了。 水犹寒静默着坐在另一边,一坐就是四个时辰,待看到外面夜色已然深沉如漆、林间黑雾浓浓时,这才缓缓开口:“云婳……” 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我们出发吧。” 云婳自睡梦中拉回了一丝知觉,睁眼立起身,斜瞥她一眼:“哑巴病好了?” 适才会睡着实在是因为太无聊了,这几寸大的马车里就两个人,偏偏残废还死活蹦不出一个字,木头一样坐在旁边。云婳等了一会儿,实在无聊,撑不住眼皮越来越沉,渐渐睡意上头眼前就剩黑漆漆一片了。 教主有个黑月光_109 水犹寒看她一眼,掀开车帷,外头已是夜深雾重,暮色深笼。“出发吧。”她道。 云婳知她是想趁夜行动,自己本来也就打的这个主意,于是起身准备下车:“行……”话音未落,又募地一屁股坐回了车垫上,诧异地捂住了口鼻。 药膳吃太多,上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发现了,本文又名:《除了主角每个人都在为主角的爱情而努力!》 今日最新号外:梦师傅牌五黑固肾粥今日特价上市!!不仅可以滋养气血滋补脾肾,还可以固本复元,更能让你重振雌风、从此翻身做主人!不要998,不要998,只要一条留言就可以领回家! 买家小一特别采访:真的,我们家万万自从吃了这个药粥以后,精神力好得不得了,简直就像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似的。每次在我大放豪言要日万的时候,万万这个家伙就去偷吃一份梦师傅牌五黑固肾粥,把我弱小的手指压在键盘上动不了。呜呜…… 【所以小一日不了万是有原因的……】 第56章借钱 殷殷的血水从指缝间铺天盖地滑出来,云婳错愕地瞪大了双眼,急急忙忙掏出一节手帕擦干净,捂在了鼻子前。 水犹寒看得直皱眉,不免担心:“……你怎么了?”不排除练功走火入魔的可能。 明知故问。云婳没好气地睨她一眼:“看不出来吗?上火!” 于是水犹寒沉默着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等她止血。 云婳郁闷得满心气结,腹诽了几句成日给她炖补膳药粥的厨子,又时不时瞥几眼水犹寒。 这残废一脸被冤枉的表情干嘛? 马车里沉寂了半晌,云婳忽然用手肘碰了碰水犹寒,开口道:“喂,你什么表情?” 水犹寒回过神,见她鼻间已经止住了血,掀开车帷道:“走吧。”说着径自跳下了马车。 云婳嘀咕了句:“奇怪。”也跟着下了马车,顺手拍拍车夫的背,把这个睡得迷糊不清的人叫醒,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回去吧,不用跟着了。” 两人上了山顶,远远望见一座四合大院矗立在平旷的山地正中,微弱的火光零星散布在院子四周,夜色中几道人影若隐若现。 云婳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儿,转身道:“有两个丫鬟出来了,我们先躲起来。” 窣窣—— 草丛被轻轻拨开,一个打着暗红灯笼的丫鬟伸脖往前面瞧了瞧,冲后头招手,压低声音道:“小梦,快来,这儿没人。” 另外一个丫鬟应言也把脑袋探了出来,弯着腰畏畏缩缩,左右看看,小心翼翼道:“小一姐姐,我们这么晚出来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来,快来,把咋们今天的赏银都找棵树下藏起来,以后攒够了再挖出来,带出去逍遥快活。” “可是……这么晚了,会不会有鬼啊?” “有啊,当然有。” “啊——!” “嘘!!!”小一捂住身后丫鬟的嘴,狠狠敲了下她的脑袋,“有鬼!就是你,你这个大头鬼!” “小一姐姐,你就爱吓我……” “谁叫你胆小,赶紧把银子拿出来,我们藏好了就回去。这几天来的客人真是贵气啊……唉,盟主就该多办几个群英会,最好每个月都办一回!这样我们很快就可以赚够赏银回家享受了。” “小一姐姐,你少说些话……” “怕什么?怕我招鬼啊?早就和你说了这世上根本就……” “根本就没有鬼。”风簌簌吹响树叶的林中突然多了另一道陌生的声音,云婳笑嘻嘻从树上跃下来,拍了拍丫鬟的肩,“但是有人啊——”说着手刀一劈,丫鬟眼前一黑当即就晕了过去。 “鬼啊……” 扑通、扑通—— 另外一个丫鬟还没等到云婳出手,身子自己就软了下去,同样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说了姑奶奶是人。”云婳踹她一脚,真是晕得不能再晕了。“有那么吓人吗……” 教主有个黑月光_110 院子里住的大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身手皆是卓绝不凡,所以院门前并没有再设多余的守备,只有三五个丫鬟和草草巡逻的几个庄丁在院子里走动,防一些手脚不干净的梁上君子。 云婳和水犹寒换上了丫鬟的衣服,低着头绕过其他人,在院廊上转了一圈。 可是,阎绮陌和巫锦究竟在哪一间房?云婳发现自从自己来了这山上,到处都是让人头疼不已的问题。 曲廊上并着一排房间,各个门窗紧闭样式又差不多,根本分不清哪一间住着什么人。 就在此时,一扇镂了花雕的红门突然“吱呀”打开,一颗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看见廊角边的两道身影眼睛顿时一亮。 云婳应声看去,一句“谁”还没问出口,便发现水犹寒直直略过她走了过去。 “小锦。”水犹寒停在门前。 人.皮面具可以易换容貌,却不能改变一个人的眼神,那双灿若明星的眼眸,水犹寒永远不会忘记, “又被你认出来啦……”巫锦泄气地往脸上摸摸,确认面具没掉。 不管自己易容成什么模样,总是能被寒姐姐一眼就看破。 云婳看着她牵着巫锦满脸笑容的模样,恍恍出了神。 巫锦也望见云婳似乎正在不远处发呆,张口欲唤她过来,却不想立刻被水犹寒拦住。 “寒姐姐……?”巫锦纳闷眨眨眼,懵然中又被拉到了弯廊另一边的拐角,她瞧见寒姐姐偷偷往身后觑了一眼,似乎是在看云婳有没有跟上来。 为什么要躲着祭司姐姐?巫锦茫然不解中,见寒姐姐正抿紧了唇,喉头滚动,甚至…还有些手脚不安? “怎…怎么了?”巫锦突然觉得气氛紧张了起来。发生了什么? 水犹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头不由得皱紧,缓缓开口:“小锦……”话至一半又顿住,极难为情地把脸别开。 巫锦看得更急,攥紧了小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满脸紧张。 空气寂静了半晌。 “……你有钱吗?”水犹寒一双把地面盯穿了,终于鼓舞勇气抬眸面对起巫锦。 但看见她错愕不解的一瞬,又难堪地收回了眼,垂下眼帘。 不该找小锦的…… 水犹寒突然后悔了,“我……”她想现在就转身离开,希望小锦没听清那句话。 可巫锦听清了,还听得一清二楚只字不漏,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寒姐姐,你怎么了?”巫锦空白的脑子总算理清楚了,虽然仍是不可置信,但寒姐姐的事,帮肯定要帮的。 她咽了咽口水,试探问道:“需要多少?”寒姐姐现在一定很难为情,脖子根都红了一节。 还是她来开口吧,巫锦想了想:“三千两够吗?” 水犹寒没想到她直接开口应下了,一时脸上发烫,怔愣在原地。 “……五千两?”巫锦比了个手势。虽然这些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意思,但她难免想知道,寒姐姐究竟做了什么会欠下那么多钱? 寒姐姐又不沾吃喝嫖.赌,又没有特殊爱好,不至于啊? 水犹寒听到数字蓦地回过神,急忙解释道:“一千两,一千两就够了……” “好!”巫锦爽快应下,抬手要伸怀里,突然又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出门已经把钱都花得差不多了,转而拍了拍水犹寒的肩,信誓旦旦道:“寒姐姐你放心,我很快就给你。” 水犹寒脖子根蹿得通红:“嗯……” 二人回去时,院廊上已经不见了云婳的踪影,方才半掩的门缝大开着,人已经进屋去找阎绮陌了。 “我们也进去吧。”巫锦掂脚张望了一下道。 两人一前一后回屋,云婳听着动静转过头来,白了水犹寒一眼,又接着冲阎绮陌嘱咐道:“记住啊,一日要换三次水,不然草坏死了我可不管。”说把包袱一扔,塞进了阎绮陌手里。 巫锦笑嘻嘻走近瞧了包袱一眼,感激道:“谢谢祭司姐姐。” “嗯,还是小锦有良心。”哪像一找到人就把自己扔下不管的残废。云婳愤愤瞥了水犹寒一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寻了身后的椅子坐下,好奇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们来庄里的?” “不是我。”巫锦摇摇手,笑道:“是小餮发现的。”说着指了指半夜睡醒又在小桌上吃着点心的小餮。 教主有个黑月光_111 小餮侧头冲云婳憨憨地笑了笑,又接着专心致志和盘子里的糕点做斗争。 “应当是之前在落霞庄时小餮吸过寒姐姐的血,方才闻着味道就发现了。” 阎绮陌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想了想,抱起小餮擦干净它嘴边的残渣,食指强硬抵着小餮的牙尖塞进了它嘴里。一边按着它的脑袋往下压,心里暗想着:快咬! 小餮此时就像一团任人揉捏的面团,圆圆的脑袋被阎绮陌压得扁平,眼睛挤得成了一条缝,好不容易才艰难地张开了嘴,嗷一口对准嘴里的手指咬下去。 “这里是每人一个房间吗?”云婳的目光在屋子里到处扫荡,只看见一张普普通通的小床。 “这次来的客人好像是住在东西南三面。”巫锦看了眼自己的小床,又看了看云婳换上的丫鬟衣服,道:“院子里本来的人手应该是住在北面,祭司姐姐去找找吧。” 她这间小屋子可真的再住不下更多人了……巫锦想着,抱歉地看了看云婳和水犹寒。 阎绮陌抽出鲜血四溢的手指,随手揩掉血迹负在身后:“你们自己去找屋子,我要睡觉了。” 好不容易和小锦住在一室,她现在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云婳早就知道她是这副见色忘友的德行,“嘁”地推开门走了出去:“自己找就自己找,死鬼,睡死你算了。” “等等,阎绮陌,我下午给你泡的茶你还没喝!”巫锦目送着云婳走得毫不回头,眼珠一转,拉着阎绮陌就往屏风后走。“来喝茶来喝茶。” 茶?什么茶?阎绮陌狐疑地望着她,不记得小锦什么时候说给自己泡茶了啊? 屋子正门开敞,厅堂中只剩下一盏散着微光的夜烛和水犹寒单薄孤寂的身影。 她顿了顿,一阵旋风倏尔卷过堂中,微弱的烛火蓦地被吹灭。一片昏暗中隐约能看见屏风模糊不清的轮廓,水犹寒目视了片刻,悄无声息离门而去。 屏风后—— “阎绮陌,你带钱没?”巫锦期待地搓搓小手,眼睛像小星星一眨一眨地望着她。 阎绮陌顿时醒悟,原来本就不是喝茶。 也难怪要单独拉自己过来,水犹寒那个穷鬼肯定没钱! 这般想着,她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银票,塞给巫锦:“这些够不够?” 巫锦往手里一看,惊喜地送了阎绮陌一个大大的怀抱,随后收回手来拿了两张,剩下的尽数又还了回去:“哇,一千两就够啦。呐,这些先还给你,剩下的等我回去了再还。” “小锦想拿多少便拿,不用还。” “不行,先欠着,以后再还。”巫锦一边说着,一边眼睛放光看着手里那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咧开嘴角笑意盈盈。待会就去拿给寒姐姐! 阎绮陌见她笑得开心,也觉得心情极佳,放回剩下的银票揉揉她的脑袋,花钱花得甚是满足。 水犹寒这个没用的穷鬼,小锦需要银两的时候压根帮不上忙,怎么和她比? “好了阎绮陌,我先出去啦!”巫锦走了两步不忘回头道,“放心,很快就还你钱。” “去哪?”阎绮陌道,“小锦,你不睡了么?” “当然要。我很快就回来,你不用等我,先睡吧!”巫锦手里夹着银票冲她乐颠颠挥了挥手,一阵风蹿出门去了。 现在就去找寒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好复杂的四角恋关系啊…感觉发现真相的教主可能会流泪,哈哈哈哈哈哈嘲笑。 第57章你是猪吗 夜色阴阴笼罩在四合大院上,院中几个零落的身影四下来回,除去守夜的庄丁和丫鬟,还有目光四下逡巡扫视的巫锦。 寒姐姐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刚刚从屏风后面出来,屋子里便空无一人,蹿出门前在廊上望了望,还是没能看见寒姐姐。去哪儿了? 巫锦带了人.皮面具倒不担心被人认出来,大摇大摆明目张胆地走在院子里,手里攥着两张银票各处寻人。忽然瞥见背面院子边闪出一道气急败坏的身影,正是寻了一阵子房间无果的云婳。 巫锦忙过去压低声音唤道:“祭司姐姐——”云婳转过身,又见她小跑几步到跟前,眼睛像夜色中流金溢彩的明珠,一眨不眨地道:“祭司姐姐,你别急,我也来帮你们找。”说着扬头往她身后瞧了瞧,“寒姐姐呢?” 云婳正烦闷着,随口回道:“谁知道她。”自从来了这院子里,残废就和换了个人似的,又对自己爱理不睬了。 教主有个黑月光_112 也是,谁叫现在人找到了自家圣女呢,捧手心里护着还来不及,哪有功夫管旁人。云婳心里一度不是滋味,连自己也没发觉她现在的脸色就如同官户家院里拈酸吃醋的姨太太一样。“走丢了最好!”她想了半天又赌气道。 巫锦见她面色不佳的样子,不敢多问,低低“哦”一声闭了嘴,在院廊别处寻人去了。 待她找到水犹寒,是在高院后方的香樟树下,树枝蓬勃叶脉茵盛,绿叶上散着点点晶莹的月色。而水犹寒,正在树下呆呆伫立着,右手的宽袖撂起一截,望着手腕上紧紧绷缠的伤带和木条出神,另一只完好的左手迟疑着缓缓抬起,碰了碰固骨的木条,来回抚摸在上面出着神,似乎是在想何时才能将它取下。巫锦趁着淡薄的月光,将这一切都看尽眼底。 其实寒姐姐还是会为手伤的事失落的吧。哪怕平日里再显得漠然,尽管在人前只字不提,可是在这样寂寂无声的夜里还是会独自黯然神伤。巫锦看得不知怎么也泄了气,垂着脑袋耷着肩,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这丝微不可察的叹息混入风中,很快便被敏锐地捕捉了去。 水犹寒抬眸望见是她,回过神来,轻声道:“小锦,这么晚了还不睡么?”说话间手臂已经重掩在了宽大的袖袍下。 巫锦看着她,极快地把这些丧气事压下去,笑着凑上她身边,负在身后的手突然一个抬起:“寒姐姐你看!呐——”说着晃了晃手,银票打在风里“啪啪”作响,像个喜滋滋炫耀的小地主。 水犹寒被她逗乐,忍俊不禁,唇角轻轻扬上一个弯,巫锦把银票放进她怀里,听见耳边有脚步声临近,急忙拍拍她的胸口,嘘声道:“寒姐姐,这钱你先收着,不够再找我。”把钱塞好了,巫锦便不留痕迹地收回手来,向寻常一样转回身去。 那脚步声的来源正是云婳,此时拐过院角高墙见到了“失踪多时”的水犹寒,呵,原来是正和别人亲近腻歪得得劲呢。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就这么停在几步外看着两人,膀上还挎着来时的包袱,看来依旧是没能找到休息的屋子。 巫锦觑着她的脸色,夜里黑沉沉的也不太看得清楚,但大概是不太开心的。她以为是云婳没找到房间的缘故,忙跑过去安慰道:“祭司姐姐你别担心,我现在就去帮你找屋子。” 云婳却一把拉住她:“不用。”白了眼水犹寒,侧过头来道,“小锦,我再去一下你们的屋子。” 残缺的月亮弯弯挂在云边,夜太深了,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不便再耽搁了。 巫锦一口应下。走的时候,云婳不忘回头冲后面那没良心的叫了句:“走啊,还磨磨叽叽什么!” 虽然巫锦一溜烟跑出门时留了句“你先睡”,可阎绮陌还是衣冠整齐地等在堂中,一双眼睛时不时就往门缝外头瞟。 唯一睡着的,只有见饭就饿、见床就软的小餮。 好容易等到了门枢被“吱吱”推开,看见巫锦从槛外跳进来,阎绮陌的笑意刚挂上脸片刻,眨眼又迅速沉了下去。 云婳和水犹寒跟着进了门。“你怎么又回来了。”阎绮陌是明显的不悦,看着云婳脸色阴沉。 云婳也不给她好脸色,寻个桌子旁的太师椅坐下:“马上就走。”她又没有扰人兴致又找骂的癖好。 侧头朝门边一瞥,见水犹寒还呆站在那里不动,顿时更来气了。 “你老站着干嘛?”云婳拧着眉气冲冲从刚坐下的椅子上起身,抓着她手腕就往桌椅边带。 屋里人多,水犹寒不想与她扭拧在一处,只得随她被牵到了木椅边坐下,抿紧的唇动了动,想问她意欲何为,但终究还是没开口。 云婳都懒得再去看她那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字的闷葫芦模样,肩上的包袱一甩,丢在桌案上麻利地从里面挑出了药瓶和新的干净伤带。 “手。”云婳没好气剜她一眼。水犹寒顿了顿,把右手平放在了桌上。 巫锦看得大为懊恼,她竟然忘了,当日大夫嘱咐过寒姐姐的手要每日换药的!同时又对云婳感激不尽,多亏了有祭司姐姐挂记着这件事。 云婳拿了块干净手帕擦干净水犹寒手腕间上回残留的药渣,一边给她抹着伤药,心里暗骂,这死冰块是真的想变成残废不成?自己的伤要什么时候换药都不记清楚!未免太不当回事了。 要是她真变成治不好的残废了,自己一定不管她! 云婳动作麻利,正气恼着出手也不收劲,几下便在水犹寒腕骨一圈抹全了药膏,准备换条新的绷带给她缠上。“我自己……”偏偏这人不说就不说话,一说话还招人厌。 “你自己来?你怎么来?”云婳当即抬眼给她打断,“你就一只手你想怎么来?用牙咬?” 听见“用牙咬”三个字,水犹寒未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难为地看了眼手边,抿紧了嘴唇。 云婳见她不说话了,这才埋下头接着系带结。阎绮陌在一旁看得面色阴沉,不明白云婳为什么立场说变就变了。 待伤药换好,破天荒是水犹寒先开了口:“等等,”她目光停在云婳身上,伸手掏出银票,“钱还你。” 从头至尾就没想到过残废还得起钱的云婳蓦地愣住,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将信将疑地瞥了水犹寒一眼,接过她递到面前的银票。 定睛一看,还真是完完整整一千两。这是打碎茶具讹的八百两加上买胭脂花的两百两,如今都一起换了。 这回云婳更狐疑了,几乎是用不可置信地目光看着她。残废居然有钱?不,她真正疑窦的问题应该是——这钱是哪儿来的?残废要是真有钱,早就还她了,不会拖到现在。 而阎绮陌,见到那两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银票,脸都黑了,几乎要与夜色融成一团。 这正是半刻前从自己手里出去的那两张银票。 所以她这是花钱帮了情敌? 教主有个黑月光_113 她攥着手,骨节捏得咔咔作响,云婳听着声音侧头去看,低头又发现银票上有一缕门派弟子服饰里粗料子掉出来的轻絮,心头隐隐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钱还清了,以后我们两不相欠。”水犹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阎绮陌确定,她这回是花自己的钱帮了情敌一个大忙!!! 两不相欠。 云婳听着这话,心里的疑窦迅速发酵,陡然变成了愤怒和气恼。 她没想过残废会这么快就把钱还清,甚至还沉浸在当“债主”的喜悦中,更没想到残废还清钱以后自己会这般若有所失的不甘心,而最气最恼的,还是说来就来的“两不相欠”四个字。 残废就这么急着和她瞥清关系么?云婳愤愤咬着牙,水犹寒已经径自出去了,离开时淡淡道:“我去找房间。” 祸不单行,另一道犹如晴天霹雳的话响彻在耳边:“谢谢阎绮陌,等我回去了很快就还你钱!”旁观多时,认为自己解决了两人间复杂债务问题的巫锦言语间都带着一丝喜悦。 阎绮陌本是坐在对堂正中的椅子上,此刻立起了身,强忍住想一掌劈了木椅的冲动,极力平静道:“……小锦你先睡吧,我出去走走。” 说着已经往门边迈了两步,闭上双眼又重复道:“你先睡吧。”接着快步出门去了。 云婳双眼喷火看着这个人,也跟着她冲出门外,眨眼间屋子里就剩下巫锦一人,迟迟反应过来“哦”了一声,纳闷地应言睡去了。 阎绮陌出了院子,坐在老远的一梯石阶上,只觉得胸中全是懊悔与怒火,咬着牙甚至骂了自己一句。 另一道身影就在她旁边坐下,手握成拳猛然击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云婳一字一句地从牙关里蹦出话来:“阎绮陌,你是猪吗?!” 清冷孤寂的月光,照着山坡上两个不眠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座城,多了两个伤心的人。 她们分别是,小一和小梦。 因为昨天客串没叫上小中,回去被胖揍了一顿(T▽T) 第58章更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断更的第二天 才发现断更是自己很不喜欢的一种感觉…… 我觉得不应该,不应该断更。 于是我把偷懒的臭小梦拉出来打一顿,清醒点去码字了。 我滴天呐,我真的是猪头,本来就那么几个读者,万一我一断更大家就跑了怎么办? 其实真正让小梦觉得“这条路不能停”的原因,还是在看见了某个作者(呵呵)的微博后。 今天在某个作者微博评论区看见她回复的某条关于坑文的留言说“因为大家都说江湖武侠的百合不好写,所以我先写别的,攒够名气了再写原来的坑,要看市场,不然容易扑”,我真的当场就想上去给她一拳。(没有上去,因为知道打不过人家……) 好,你挖坑不填。但我偏要写,我就要写,为什么不能坚持自己的初心(这个作者第一本书就是那本半坑中的武侠),为什么不能坚持写自己喜欢的,为什么“大家说不好写”它就应该被放弃?小众人的喜好难道就配不上算是喜好了么? 这对喜欢那本书的读者不公平。 我很讨厌这种人,我不仅讨厌,我还看不起她,所以小梦不能变成那样。【嗯,小一和小中也不能。 我喜欢的,我爱写的,我追求进步的,我渴望它更好的每一本书,不管是在终点还是在途中,它永远守在我良心的四周,愿它是一堵永不塌陷的高墙。 挖坑不填我做不到 趋利避害我做不到 无休止的暂停我做不到 【因为小梦自视清高,嘻嘻。 深夜情绪激动,义愤之词,接受任何dis。 如果你正巧是那位作者的粉丝,认为她写得比我好,那么你……骂我的同时能不能把她写得比我好的地方指出来一下? 附:天呐噜古风武侠分明辣么好看!!什么时候大家才能发现它潇洒不羁又豪情万丈的地方呢!!哼QAQ这么好看的题材我不敢相信它是冷市场,虽然我写得不大好,但是这里面也有写得好的:凤歌琴音大大的《一山难容双绝艳》就是武侠里面超好看的一本,我这不是收钱也不是友情推文(人家大大根本不认识我这种小菜猪),是想说,真的有很好看很好看的百合武侠文。虽然暂时不是小梦写的,嘿嘿,但是它是存在的。 教主有个黑月光_114 题外话字数有点多了……叨叨太多,大家别嫌弃我。 翌日清早,模糊而杂碎的交谈声透过窗户如咒语般叽里呱啦钻进巫锦耳朵里,巫锦丢开蒙着头的被褥,坐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把一旁还坚定在睡梦中的小餮捞起放进袖子里,半眯着仍饧涩困倦的眼睛走到面盆前照了照。 巫锦对水中倒映的自己探了两眼,顺手扯下一旁的毛巾擦了把脸,然后这才展开手臂伸了个懒腰。 窗栊边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水波上,铜盆里像装了块粼粼的碎金,巫锦透过纱窗上来来回回交错不息的影子大约能想象到外头已经是人头攒动,各门各派齐聚一堂了。这些从四面八方奔赴赶来的弟子门人,几乎都是门派中的心腹或掌门血亲,亦是各派掌门意愿的象征,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这场七日前盟主紧急召开的群英会。 群英会,顾名思义,群英荟萃,武林里大小门派都会在这一天聚集在同一处,共同商讨武林接下来一年里的兴存大计。此番浩大的仪式往往一年只会召开一次,且有固定的时间。巫锦都还记得,去年那一次是在寒梅飘香的十二月。 那一次她还兴头头地赶过来凑了个热闹,坐屋顶上想看看这些人有什么把戏好玩,顺便扔了几颗毒瘴丸下去吓唬他们。没想到今年这一回竟然提前召开了,听闻还是盟主临时起意、广散急信召开的。 看起来是有急事欲要商讨,各门各派掌门也许是有要务在身抽不出空,马马虎虎象征性派了几个门内弟子来参加,当然,还有一种更大的可能,那就是他们并不把这个瘸子盟主放在眼里。 一夜未归的阎绮陌此时正端着早点出现在屋子里,巫锦昨天半夜迷迷糊糊睡醒了几次,每次睁眼都发现屋子里除了自己别无一人,好几次努力想睁着眼等等阎绮陌,可最后都是挨不住困不知不觉中就睡过去了。 说来也奇怪,巫锦发觉自己最近睡意渐浓,许多时候甚至搞不清楚晚上夜里究竟做了些什么,见到床趴上去便很快没神识了。阎绮陌在山坡坎上吹了一夜的凉风,看着月亮落下,再看着朝阳升起,心里的郁结不减反增,尤其是在云婳滔滔不绝的抱怨和叨叨声中。 晨日里回来发现巫锦小小的身子蒙在被褥里,粉腻的脸颊上透着热熏熏的红晕,那时心情才蓦地好转,竟比守了一夜清风明月还要来得让人安心舒畅。 她估算着时间,打好了盆子里的水,又端了早点来。巫锦看着盘子里各色的糕点,塞了一块在嘴里,吃着吃着突然听见外头捶鼓的声音,急忙把糕点噎了下去,用袖子抹抹嘴,拉上阎绮陌:“走!我们去看看。” 正院里的各派弟子此时逐渐围拢,一些闲散在四合院外头的客人听见咚咚笃笃的鼓声也跟着进了院子站在人群中,一个庄丁于此时推着个轮车出来,众人的目光便随之齐齐落在了其上。 轮车上的人叫铁刍博,正是召开这次群英会的人,也是掌任了三年的武林盟主。宽眉长须,正襟危坐在轮车上,肃容之下面上颇有几分凛然的英气。 可惜是个瘸子,自从一年前双腿瘫痪以后,武林中各大各小门派都或多或少地开始对这个“瘸子盟主”有了不服、不敬、不屑之心,这回的群英会也只是做做样子随意派了几个门内弟子来。 巫锦在人群最外边,踮起脚朝里头张望了一下,对阎绮陌悄悄耳语道:“待会他说话的时候要是看到我们,你就随便点点头,别去看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可千万别露馅啦!”阎绮陌的目光太锋芒锐利,要是和上回对山贼那样与铁刍博对视一眼,保不齐要被发现端倪。 “诸位——”此时铁刍博的声音有如洪钟响起,冲四方拱了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有劳你们远道而来,此番铁某是有要事相商。” 说话间推车的庄丁朝后面打了个手势,随即便有人抬了两只草席出来。 草席是卷成桶柱形状的,只要眼睛不瞎,在场的人都看见了里面分明裹了两具尸体。 草席被放在了人群正中的空地上,铁刍博神色凝重,道:“诸位请看。”抬草席来的庄丁将席子铺开,旋即匆匆退下。 巫锦从他们抬出尸首来时就燃起了好奇心,可惜在人群外面一个劲伸长了脖子也只能看见一堆乱蹿的后脑勺,她着急地跺跺脚,转头对阎绮陌嘱咐道:“你就站在这里别走了,我去前面看看。” 见阎绮陌略有迟疑,巫锦连忙又加强了语气:“千万别跟上来,就在这里!”说着还指了指她脚下的地,很是郑重。 实在是因为阎绮陌这副心高气傲的性子太容易暴露坏事了,巫锦不敢把她带上前面去冒险。 阎绮陌不太乐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刚一说完,巫锦就一溜烟钻进人群里了。 巫锦像一条人流中穿梭的小鱼,口中喊着“让一让”、“麻烦让让”,轻易便灵活地钻到了最前面。 这时她才看清,那两只草席上躺的人正是她不久前才见过的文旭与文洪,落霞庄那两父子。一个疯子,一个倒霉儿子。 文洪身上交错纵横着细而长的伤口,一条一条生在胸膛前、手臂上、腰背旁,伤口中黑色的血液已经凝固,尸体在阳光照射下发出一股恶臭气味。 但所有人都顾不及这些,只有巫锦稍稍用手捂了捂鼻子,他们如今关心的要点只有这个十几年英明的落霞庄前庄主与儿子文旭为何会双双暴死。 而两人丧命的消息至今才传出来,足矣说明一点——落霞庄的人已经惨遭灭门,无一生还。 “诸位请看这些伤口。”铁刍博指着地上的尸体,说得义愤填膺。 这有什么好看的,巫锦瞥上一眼就能分辨出上头都是自己的天蚕丝留下的划痕,除此之外,江湖中几乎找不出第二个能产生这种伤痕的武器。只是有一点令她不解,文旭身上竟然也全是这种伤痕,细而长,且伤口边的血液乌黑。 巫锦可清楚的记得,她压根没把文旭怎么样,当时看他深受打击神情呆滞的模样就知道这人再兴不起什么风浪了,于是直接略过没去管他。 “是巫锦!又是这个妖女!”人群中炸出一道愤愤的指证声,巫锦侧头去看,面相有点熟悉,但她已经忘了这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的人了。 今日来的客人虽不是全部,但其中不少人均是或直接或间接地受过巫锦的荼毒,对她是恨得牙痒痒,谈论起这个名字来皆是换了一张憎恶的面孔。 巫锦不以为意,混在人群里跟着点点头,也摆出一副嫉恶如仇的表情。人群中七嘴八舌地响起叫骂声、指责声、愤懑而正义的说辞,连珠炮一样此起彼伏纷纷不停。 可巫锦却一直目视着正中的尸首,她在想,文旭究竟是怎么死的? “对,诸位说得没错。”铁刍博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众人再度把目光放在了这个瘸子盟主身上。“巫锦这个妖女又出来作害了,这次殒命的不仅是两位文庄主,还有落霞庄全庄八十三口人!” 在众人的哗然中,铁刍博命人重新裹好了文洪文旭二人的尸首抬走,正色道:“如今妖女居心叵测欲图荼毒武林,众英雄近日一定要多加防范,以免不慎遭了妖女的毒手。”叹口气神色惋惜,接着道,“可惜铁某无才,至今没能将这妖女伏诛,替武林除害……” 正说着,忽然烈日下闪出一束光亮,几根天蚕丝倏尔自房顶射下,袭向人群。 教主有个黑月光_115 人群霎时哄散开,各自亮出自己的武器抵挡。而巫锦,几乎是错愕了一瞬才躲开的。 除了天蚕丝,屋顶上又抛出了一只麻袋,麻袋一坠地顿时无数毒虫鱼跃一般从中涌出来。众客急忙挥剑去砍,场面一度好不纷乱。 这场混乱之中,阎绮陌危险地眯缝起眼睛往屋顶上看,一个水青色影子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阳光映出她侧身的服饰发髻,却没照清她的面目五官。 这身衣服,是巫锦经常穿的,阎绮陌很是熟悉。 影子掠过长空闪身离去,只留下大院里一片狼藉中愤慨的呼喝声:“妖女!就会使些这种阴谋诡计!”、“巫锦,有种别跑!” 此时院子中人多势众,各自借点彼此的胆气,倒也能张狂吼上两句。 其实方才铁刍博提及“铲除妖女”时,大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想法,毕竟谁也不想被这种不齿的邪魔歪教压在头上。此时“巫锦”公然欺负到他们眼前,实在是猖狂至极,当下便有人开始附和铁刍博道:“盟主!日后铲除妖女之时若有什么需要差遣的地方,江流派义不容辞!” 此言一出,像是给其他犹豫不决的客人下了一记重锤,纷纷赴继上来表明决心,看来这一回,大家都是要同仇敌忾了。 而这个“仇”,正是巫锦。 巫锦注意到,这个为首发声的江流派弟子面色涨得通红,似乎是天热的原因,脸颊和倘露的胸膛上布满了汗水。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甚至能看见下面的血脉正在有力地贲张。 她收回眼神,随着大流应和了一句“飞剑派与盟主同气连枝。”心里却在暗自思忖着什么。 莫名其妙又成了武林公敌,这滋味……可真是刺激。 第59章嘬 这场紧急召开的群英会很快在众人的达成一气决定共御外敌中散场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阎绮陌偶然提起几日前群英会上出现的水青色影子,问到巫锦的看法。 巫锦正在给小餮打包这只虫子看上的糕点,一边不假思索道:“那就是我又得罪人了呗。” “你觉得是谁?”阎绮陌在小餮小眼睛欣喜的注视下放了一盒云饼在包袱里。 “嗯……”巫锦歪头想了想,“说不定就是在沈姐姐寨子里遇见的那个金面具,我们撞破了他的好事,他想借刀杀人灭我口倒也不奇怪。” 阎绮陌点点头,亦是正有此意。 可惜那日人多,众目睽睽之下两人都不好施展身手追上去,让那个假冒的“巫锦”从眼皮底下逃走了。 “不过,”巫锦给包袱打了个结,狡黠笑道:“这个武林中有雷火弹的家伙可不多。” 那日金面具从山寨里逃走时扔下的铁球子,正是雷火弹。这东西遇热则炸,遇火则燃,是掩护逃跑的好物什,普通人可拿不到。 言下之意,这个金面具想除掉她们,她们自然也能顺着线索找到他。 阎绮陌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突然巫锦抓着包袱的手一松,猛然扣住案角:“唔!”豆大的汗珠一瞬间渗出来。 “小锦!”阎绮陌骤惊,急忙先去扶住她,再伸手探上脉搏,脉象之中却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巫锦渐渐失了力,感觉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捏得喘不过气来,血脉中更仿佛有刀尖在行走,无数利刃刺穿身体,让她扣住桌案的手也开始颤抖乏力。 巫锦喘了几口气,却发现身体上的疼痛越来越让人难以承受,她软软缩在阎绮陌怀里,声音断断续续像只无助的小兽:“阎绮陌,我好疼……好难受……” 阎绮陌此刻几乎是在惊慌失措,她准备抱起巫锦,不管怎么样,先出去找办法救治。 小餮也吓坏了,吓得脑子有好一会儿的空白,空白以后才回过神来,立即跳到主人身上拦住阎绮陌。 它耸耸鼻子一嗅,卯足了劲张口就咬在阎绮陌手臂上,腥热滑腻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小餮含了一嘴,再送进主人口中。 巫锦又一次被小餮“强吻”了一遍,她咳嗽几声,满嘴腥甜,但身上的疼痛也开始慢慢消减下去了。 这让阎绮陌想起来了落霞庄地下密室里发生的事。一切都太过相同了。 她轻轻拍着巫锦的背,为她拂去嘴角的血迹,切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巫锦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摇摇头道:“我没事了。”但神情无奈,拧着眉头道:“方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我这是怎么了?” 她把目光放在小餮身上,只见小餮蠕动着身子不断变换姿势。 “小餮说我中毒了。”她望着阎绮陌。一瞬间,两人心底均是疑窦丛生。 教主有个黑月光_116 “这件事我去调查。”阎绮陌替她擦净脸庞的汗珠,同时脑子里无数念头转过。 此时两个丫鬟打扮的人进了屋,其中一个确认四下没人后往椅子上大摇大摆一坐:“我们收拾好了,就等你俩了。”意思是赶紧。云婳不耐烦地催促道。 要回去了,残废应该会离开吧。是啊,她本来就是为了剑和巫锦的事实而来,如今剑能拿到了,巫锦的事情也解决了,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自己身边呢? 云婳今天的心情一直不好,就连顺手想拿块糕点塞嘴里泄泄气,也一手抓了个空。侧头一看,原来盘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巫锦很是顺从,快步走到床头高案上抱起个宽口小罐子,罐子里盛满了水,是用来贮存蛛丝草的。 四人同车行了一段路程,出了五台山的驿栈,便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下车之时,水犹寒就站在云婳跟前,一双眼睛直直望着她,里面似有话未言。 云婳还能不知道这死残废什么意思么?她先问道:“大护法是和我回去拿,还是要我送来给你?”说话没个好气。 “我要同小锦回去。”水犹寒没有选那个稍稍能带给人一起慰藉的答案,“有劳你了。”从这里到回血莲教还有一段路程,保护小锦是她的责任。 云婳先是顿了顿,但很快抬起头来:“好啊,什么时候?” 水犹寒没说话,是在等她来决定。只要不是太晚,都可以。 “那就明天吧。”云婳注意着她的表情。 水犹寒这一瞬似乎轻松了很多,微微颔首:“嗯。” 巫锦小心捧着小罐子从马车上下来,听见二人的对话云里雾里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她们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寒姐姐,你要是有东西急着要拿,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她手里捧着小罐子,望着水犹寒。 “我不急。”水犹寒摇摇头,温言对她道:“先送你回去吧。” 不急。这个时候就不急了。云婳看着这个人,冷笑一声拂袖离去。“明日一定给护法送来。” 巫锦纳闷地望着云婳远去的背影,摸了摸手里小罐子,不知所由。愣了愣,她回头对阎绮陌道:“那我就先回去啦。” 阎绮陌这次决定就先不随小锦一同去血莲教了,虽然并不适应小宠物离开身边,但如今,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落霞庄,她必须再去一趟。 “好,乖乖等我回来。”她抚着巫锦的乌发,有意无意瞥了眼水犹寒,俯下身耳语道:“要和别人保持距离。”声音分明刻意压得很低,但又偏能让水犹寒听清。 巫锦乖顺地点点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粲若星河:“嗯嗯,早些回来。” 说着足尖踮起,凑上去在她脸庞轻轻嘬了一口,然后笑嘻嘻站回来:“可别让我等太久。” 这是阎绮陌没想到的,她顿了一瞬,笑笑答应了。余光去瞟水犹寒,发现这个人正背对着她们望向远方,也不知道刚才那一幕她看见没有。 巫锦恋恋不舍地别了阎绮陌,回教的时候又惊奇地发现教里格外安静,平日里最爱闹腾的“高风亮节”呢? 去见爹娘的路上倒也碰上了不少教众,堂前路边也有守岗的守备冲自己打招呼,可就是没看见卫高他们四兄弟的身影。 血莲教里和巫锦关系最好的,除了左右护法,那就是神差四使“高风亮节”了。可惜寒姐姐平日话少寡言,白姐姐最近事情忙又老是见不着人,教里最大的乐子如今就在“高风亮节”他们身上了。 一时回来找不到这四个人,巫锦还真觉得教里少了些什么。 “爹爹加油!我等你的好消息!”巫锦扔下千年玄冰、蛛丝草和断掉的天蚕丝,急匆匆便跑出去了。 血莲教的背后是一片阔沃的草地,夏日绿草茂盛,走在草丛里都能听见脚下沙沙的草动声。 忽然“噔——”一道沉而闷的声音在草地上传开,巫锦一路找到这里,寻着响声过去,果然看见了“高风亮节”四人的身影。 “卫高!”巫锦大喊一声,冲离自己最近的卫高兴奋地挥手,快步跑过去,好奇道:“你们在干嘛?” “圣女。”卫高拱手打了个招呼,随即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我们在做弓箭。”指了指前面正手脚不停忙活着的三个弟弟,提醒道:“圣女来了!” 这时另外三人才发现巫锦的到来,卫风连忙把肩上的大木头往草地上一放,胡乱抹了把满脸汗水,“嘿嘿”笑着跑过来:“圣女你来得正好,你好多天不回来,大家都挂念着你呢,嘿嘿……”边说着边搓了搓手。 巫锦一看,哪能还不知道他打了什么心思,小手往身后一背,微微往前凑着身子道:“说吧,想让我帮什么忙呀?” “不急,不急,你先来看看我们做的宝贝——”说着站到侧边抬手一比,巫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三根横竖交错的木头粗干。真粗,比自己都还要大个儿。 两根同向的粗干上绑着一根牛皮筋,卫风跑过去双手逮住粗绳用力拉动,当即发出两声“噔——”、“噔——”的响声。卫风用手豪气往木头上一拍:“就是这个!穿云弓!” 正在一旁唰唰磨着铁的卫亮抬起头来:“这才搭了两根木头,你也好意思炫耀给圣女看。”说着侧头对巫锦笑道:“圣女你别搭理他,他就是脑子不好使。” 卫风二话不说捡起一颗石子就给他砸过去,剜他道:“就你好使!磨了半天铁不也没磨出什么名堂来。” 教主有个黑月光_117 正捶打着黄鳔制作鱼鳔胶的卫节看得哈哈笑起来,巫锦也忍俊不禁,捂着嘴“咯咯”偷笑。 “是这个铁太钝,又不好磨,快磨成尖了还不够锋利。要是有乌龙铁在我手里,一定能做出最好的矢锋。”卫亮道。 卫风哼地别过头不再理他,转而对着巫锦道:“那个…圣女……听说你找了些千年玄冰和蛛丝草回来?” 巫锦点点头:“对啊。” “嘿嘿,好像这两东西合一块能做出天蚕丝……”卫风紧张地抓着两只手,“不知道圣女拿回来的材料多不多?” “唔……”巫锦想了想,蛛丝草是挺多的,可是千年玄冰只有小餮小包袱里背的那么多。巫锦把情况如实告诉了卫风,在他“唉”一声叹气声还没叹完时,又补充道:“可是沈姐姐对我很好,要是还需要千年玄冰的话,我可以找她拿。” 卫风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就连卫高也凑近了来关注两人的谈话。 “圣女你看这个,”卫风把木头架上的牛皮筋取下来,因为太长了,只能抓住中间一段扯给巫锦看,“这个牛皮筋好是好,可是用来做穿云弓的弦还是差了些,要是能加一根天蚕丝在里头就更好了,你看……”卫高在旁边一边听一边点头,很是认可。 巫锦看见了眼前的几根大木头、长筋、卫亮身边手臂粗的箭镝铁块。这么大个弓箭,普通牛皮筋当作弦恐怕真的难以胜任,于是爽快答应下:“好,我传信给沈姐姐,你们去长白山找她拿千年玄冰就好啦,回来让爹爹给你们做天蚕丝。” “不过,”巫锦话音落地又赶紧接上,“你们这个‘穿云弓’做好了可要给我玩一玩!”她此刻甚至有些期待,这么大一支弓箭做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四兄弟连声应下,欢喜地继续忙活起手里的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嗖——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QAQ!欢迎催更,请鞭挞小梦吧!啊不不不不,请鞭策小梦!我一定要多更新,嘿嘿,剧情推进得快一点了……要从细水长流变成激涌洪流了,大家小心别被冲走=w= 第60章打死她 回教的第二日清早,巫锦的天蚕丝就被巫山完好无损地送到屋里了。一旦有了材料,补一截天蚕丝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谢谢爹!”巫锦嘻嘻笑道,很快把天蚕丝缠到了手腕上。 “哼,每次都是只有遇上麻烦了才想到我这个便宜爹。”巫山负手把头侧向一边,佯装不满道。 “嘻嘻,才没有,爹最好了。”巫锦笑着给他倒了杯茶水,递到跟前,乖巧道:“爹爹辛苦了!” 巫山斜斜用余光瞟她一眼,看到那杯茶不禁笑了笑,又连忙绷好表情,转过身来清了下嗓子,道:“那你和爹爹说一下,你和那个阎绮陌到底……”说着一边抬手接过巫锦递过来的茶水。 忽然巫锦耳边传来了隔壁吱呀的推门声,一道白色身影接着从门前走过。她急忙把茶杯往巫山手里一塞,搁稳了就跑,“爹爹辛苦了,多喝点茶!我先走啦。”说完迈出门槛追上去了。 巫山愣在原地,半天回过神来,“哎呀”一下惋惜,差点就问到了!他拍了下脑袋,自个儿郁闷地把茶喝了。 巫锦追上水犹寒,知道她今天是要去和祭司姐姐拿东西,昨日便好奇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今天非要跟上去看一下不可。 水犹寒没有阻拦,或者说,巫锦的任何要求她都不会拒绝。 云婳和水犹寒约定见面的地点是在血莲教附近的一条河边,算起来那地方正是两教路程间的交叉口,能让两人都同方便许多。 巫锦性子向来欢脱,走路时蹦蹦跳跳,还是个张嘴就不停的话痨。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寒姐姐喜欢听。不管自己说多少,寒姐姐从来都不会不耐烦,永远都是细细凝听然后微笑,有时候还会应着自己,让自己能够找到乐趣一直滔滔不绝说下去。 巫锦说到昨天回来发现“高风亮节”一个都不见了,水犹寒便认真点头:“嗯,我知道,他们去哪了?” 巫锦两只小手一拍,激动地把草地上看见四兄弟的事和他们做穿云弓的事情一齐滚豆子般抖了出来,边说边笑,最后又忍不住感叹:“这么大支剑弩,等做好了我一定要去试一试!”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说着,轻松畅快的气氛间脚下的路已经不知不觉换了样,差不多临近与云婳约定见面的河边了。 巫锦还呶呶分享着乐事,突然水犹寒蓦地伸手逮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旁侧一拉—— “嗖”,与此同时,一根羽箭破空而来,从巫锦身前惊险擦过,猛然钉在地上。 尚不足喘息时间,又是三支连珠箭倏尔冒出,但都是险险从巫锦身边掠过,无一支真正伤得了她。 她趁着箭雨的间隙翻出天蚕丝,就要向羽箭的来处射去,木丛后的人像是窥破了她的动机,忽然尽数冒了出来。 是一群白巾蒙面的杀手,就连脑袋上也缠了头巾,只留下一双野兽般凶利的眼睛露在外面。他们各自亮出武器指着巫锦,有几个后背斜挎着弓箭,箭羽正是从他们手中射出来的。 最后一位走出来的,是金面具。“又见面了。”他负手沉声道。 “果然是你。”巫锦并不意外,反是笑道:“我是不是撞破你两次好事啦?”话里掺着淡淡的嘲讽意味。 第一次是杀了落霞庄里发狂的文洪,第二次是在山寨里与他正好照了个面,碰巧撞见他想用秘药控制山贼。 教主有个黑月光_118 也难怪人家想杀她灭口,这在巫锦的意料之中。 “现在要除你的,可不止是我。”金面具冷嘲道。 “文旭果然是你杀的吧,那个冒牌货也是你派来的……”巫锦掰着手指头细数,“就这么想我死,嗯……还是说,就这么怕我把你的秘密抖出去?”她最后说“抖出去”三个字时,是笑着的。 金面具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扬手一挥:“上!” 白巾杀手霎时蜂拥而上,水犹寒不退反进,反而比他们更快地冲进人群,这让一群杀手都错讷了一瞬。水犹寒趁着这个间隙劈手夺下一把横刀,左手挥刀在这个杀手身上留下了一条血痕。 密集成线的血珠划过眼前,带回了所有人的神绪,白巾杀手眼底的杀戮凶光毕现,一举向二人冲上去。 这些杀手都是吃过秘药的,巫锦在与他们交手时便发现了,只是这回的药劲似乎并没有文洪吃的那样猛,让巫锦在乱战中还能占据着上风。 水犹寒左手使刀一贯熟练,阳光下银光带起血丝,在白巾杀手身上留下了数条错乱纵横的伤口。 杀手们见自己不敌这个女人,捂着流血的伤口恨恨咬牙,淬毒的寒光从眼底射出,回回越挫越勇向她攻去。 另一边巫锦摆弄着天蚕丝灵巧地躲过接连不断的攻击,脚下步伐正骤雨般变换不歇,突然脑中一阵晕眩猝然而来,巫锦急急踉跄退了两步,心口间又蹿起与昨日相同的剧烈疼痛感。 她咬紧了牙,几乎要站不稳身形。前方举刀迎头劈开的杀手步步逼近,小餮突然从袖子里蹿出来跳过去,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这个杀手倒下后虫子不敢停歇,又不断跳到其他杀手身上阻挡他们,忽然一股强劲的内力席卷而来,金面具冷不防出手,一把重重把小餮打到了地上,旋即身形闪动,抓住了此刻根本做不出抵抗的巫锦。 “住手!”他大喝一声,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天要助我!巫锦,你去落霞庄时果然找到了那条密室是不是?” 巫锦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忍耐,脸色一时间惨白如纸。 “那密室路口上铜鹤嘴里装的是我噬心丸磨成的粉末,你吸进去了是不是?!哈哈哈哈!”金面具笑完,五指一紧,又道:“这东西潜伏三个月后发作,没想到,没想到我这次来得正好。” “你……”巫锦脸色遽然一变,起初是因为听了他的话,随后是因为窒.息。 金面具现在又不想让她死了,手指稍松,转而看向水犹寒。“把刀放下。”他冷笑道。 “寒…姐姐……”巫锦想要叫她走,却突然又被金面具扼得发不出声,连呼吸都额外煎熬痛苦。 水犹寒看见他扼在巫锦喉咙处的那只手正在不断用力,还有目光中明显的威胁,当下扔掉了手里唯一的武器,金面具这才稍稍松了些手。 他一扬头,那群按捺着复仇欲望的野狼立即便一齐围了上去。 “哼,刚才不是很厉害吗!”一根长戟的戟杆重重打在水犹寒后背,她往前趔趄了两步,“哇”喷出一口鲜血。 “唬——站不稳了。”利剑刺穿她的腿心,水犹寒膝盖一弯,白巾杀手一脚踢上去,“扑通”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水犹寒听见金面具的声音:“你再动手试试,我会让她死在面前。” 她倒在地上,手指死死扣着土地,此刻降诸在身上的,除了疼痛,还有忍受。 巫锦想要喊她,却被扼住喉咙无论如何发不出声,望着人堆的方向泪水在脸上胡乱流淌。 复仇的怒火促使着那群野狼手脚不停,水犹寒倒在地上,身上全是血,口中也不断呕着鲜血,固在右腕的木条早已被踩掉,绷带也变得松散凌乱。 “这手有伤是吧?”野狼的狞笑声中,喀嚓喀嚓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水犹寒闭上眼睛,浑身浸透了汗水和血水,右手止不住微微颤抖。 巫锦虽然看不见被人群围住的水犹寒,却能听清声音,也能看到这些人不断拳打脚踢的动作,眼泪像崩了闸一样滚出来。她极力抬起双手,抓在金面具的手臂上,哑声道:“你…放了她……” “放了她?”金面具讥笑,侧头冲白巾杀手吩咐:“打死她!” 活活打死她。 沉闷的殴打声接连响起,巫锦开始看见了杀手们脚下的殷红。 “不是很厉害吗?还手啊!”一个杀手抽起腰间的鞭子,痛快地挥舞。 水犹寒扣着地的指甲折断,手指也渐渐松了力,眼前除了鲜血和浑身的疼痛,开始一阵一阵泛着昏黑。 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水犹寒朝巫锦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所有骤然力气消失,全身瘫软了下来。 凶残的野狼这才停歇下来,散了回去,只留下地上一滩血水中五官溢血、血肉模糊的一个人。 巫锦双眼通红,抓着金面具的手死死发力,颤抖着啜泣起来。“杀了我……” “你说什么?”金面具诧异她的要求。 教主有个黑月光_119 “你……杀了我吧……”巫锦声音沙哑,痛恨地瞪着他,眼睛里却止不住淌下泪水,心里已萌死志。 她恨金面具,此刻却更恨自己。恨自己没用,害死了寒姐姐,如今觉得倒不如被这个人掐死了来得好。要是看见自己也死了遭报应了,这样……被她害死的寒姐姐就不会太生气了吧…… 巫锦仰起脖子,闭上了眼睛。 金面具突然笑了一下,劈手打晕她,扔在地上吩咐道:“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嗯…… 第61章云水(1) 距离云婳与水犹寒约定见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刻钟了,云婳这才慢悠悠从山脚下走出来,往约定的地点赶去。 她就是刻意迟到的。云婳握着手里的凌寒剑,一会儿用左手拿拿,一会儿用右手掂掂,又闷闷地“哼”了声,一路上步子极慢。 等把剑还给残废,她们就两不相欠。 “死残废,抱着你的破剑滚吧。”云婳挥了一下剑鞘,狠狠地对空气道。 一路上云婳思绪极重,分不清是气恼还是舍不得,总之心里对水犹寒这个残废多多少少有些埋怨,于是刻意缓缓行、迟迟至,就是要让她多等一会儿。 但路本就不长,再迟再慢,不多久以后也还是快到了。 云婳放重了脚步,突然鼻子一耸,嗅到空气中飘来的一股腥甜血气。 她神色一凝,不再拖延,快步朝着前方而去。那血的味道,似乎是从她和残废约定见面的地点飘来的。 只近了几十步距离,目力极好的云婳便看见了一汪血泊,甚至将血泊中躺的人面目五官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瞳孔睁大,心里猛然一跳,感觉呼吸都被四周的空气抽走。 头脑空白那一瞬,她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血泊前。而水犹寒正倒在地上,像一只被扼干了生气的空壳,静静地闭着眼,死寂地沉默着。 “水犹寒!”云婳将她从血泊中扶起来,“喂,水犹寒,你醒醒!” 水犹寒的面上全是鲜血,脑袋无力地垂在一边,五官无不溢血,云婳抬袖替她擦掉,颤着手往她鼻间探过去。 有一缕气若游丝的鼻息。云婳此时简直激动地要流下泪来,没死。只要没死,就还有希望。 一定要救她。 “你再坚持一下……”云婳轻轻将她驼在背上,声音颤抖,“一定会没事的。”这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水犹寒安静地倒着头,两只手垂在前面,云婳看见了她两条扭曲变形的手臂,是被人错骨打断而致的。她咬着牙,感觉心脏被狠狠攥住,几乎不忍再去多看一眼。 原来她从不希望水犹寒真的变成残废。 云婳还看见了晕在不远处昏迷不醒的小餮,她知道巫锦肯定出事了,可是这个时候管不了那么多,她只知道,现在要救水犹寒。 她将小餮捡起来放进袖子里,握着水犹寒冰凉的手,随时探着她的脉搏,一路背她去找最近的医馆。 青天白日下水犹寒一身被染透的血衣显得格外渗人,背着这么大一个血人闯到街上,几乎所有行人都对云婳避而远之。一边嫌着晦气,一边又好奇地对这两个人指指点点。 云婳平日里脾气火爆性子刚直,可现在却没功夫去搭理这些人,一颗心思都悬在了水犹寒断续无常的鼻息上,唯恐这本就似有若无的呼吸突然断掉。 她什么都不计较了,她只想快些找到大夫,只能背上这个人能活。 云婳的汗水淌在脖颈上,终于看到了幡布旗上金线绣的“妙手仁心”四个字。 进医馆时,就连大夫都被这满身血迹惊了一下,急急忙忙让云婳把人放下,间不容缓地为水犹寒诊断。 那大夫三指探着水犹寒的脉搏,一言不发地皱起眉,大致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势,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云婳紧张地盯着他,目光尚不敢做任何移动,大夫收回手来,摇摇头:“这姑娘老朽救不了。” “为什么?”云婳攥紧拳头,急忙也往她脉搏上探去,“她还没死!大夫,你再看看。” “抱歉,这位姑娘,老朽无能……” 云婳背着水犹寒一路沿街找大夫,几近快要把城里整条街都贯穿。可面对的永远是叹息、摇头、所有一切否定的答案。 教主有个黑月光_120 “这我没法救。” “姑娘早些准备后事吧……” “姑娘节哀……” 暮色四合,街上潮涌的人流开始散成了零落的几道身影,感受到水犹寒的呼吸逐渐微弱,甚至濒近消失,云婳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开始无限放大。她怕,她怕水犹寒彻底被今晚的夜色吞噬。 她把内力缓缓灌输到水犹寒体内,为她吊着一口气,不至于让内息迅速枯竭下去。 “水犹寒,你再撑一下。”云婳不是没见过她沉默的样子,可是此刻的安静让人心慌,她背着水犹寒,又找上街角最后一家医馆。 医馆已经关门了,云婳敲了几下门,最后索性直接抬脚踢开。 这个医馆里的大夫手脚慢,是个瘸腿的跛子,但医心向善,看见病人还是要救的。 所有大夫见到命悬一线的病人都是急着把脉诊治的,可最后告诉云婳的答案也都是如出一辙。 这个跛脚大夫缓缓站起身,“姑娘,我无能为力。”见云婳站着不动,以为她是不死心,索性道:“姑娘另请高明吧……” “唰”一道剑光倏闪,下一瞬,跛脚大夫的脖子边已经架上了剑刃。“永远都是另请高明,另请高明!为什么你们都不救她!”云婳的愤怒彻底爆发,她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水犹寒,“她要是死了,我要你们都陪葬!” 大夫吓得一只跛脚险些站不稳,剑口贴在脖子上,他不得不哀求道:“姑娘,你冷静些……不是我不想救啊。” “唉……”他叹了口气,也看了眼医榻上平躺的病人,“你也看见了,这位姑娘的伤势……手脚都被人打断了,全身的脏腑和骨络严重受损,颅内淤血郁结,就算我给她吊着口气,她也不一定醒得过来,唉!” 把人救成活死人,吊着人家一口气不让她去投胎,那不仅减医德,还是有损阴骘的。 “就算运气好醒过来了,她也只能一辈子这么躺着活受罪。”大夫拧着眉,决定实话实说, 这种情况与其救人,倒不如让她痛快死了,投胎到下一世好好过日子,大夫苦言相劝,希望云婳能够理解。 云婳收回了剑,呆讷地坐在医榻边,大夫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未免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一条性命,要是能救,谁不想救啊。 大夫想了想,劝慰道:“都怪我本事不济,要是医术再高明些,能将病人受损的骨络治好,也断然不会拒绝姑娘……” 话音入耳,云婳空洞的眼前忽然闪过一丝光亮,她猛然抬头,望向跛脚大夫:“大夫,烦请你开一帖药。” “什么?” “开一帖能为她吊命的药。” 云婳执意要求,跛脚大夫不敢再拒绝,怕她一个气急再拔出剑来真把自己给了结了。 四寂无声的城中,街角的一家医馆里亮了整夜的油灯。 云婳拧干了一条温热的毛巾,耐心替水犹寒擦干净身上的血污。 有一些翻卷的鞭痕生在水犹寒青紫淤肿的肌肤上,额头上破了一角,像一个腥红的血口,破皮流血的大小伤口更是布满全身。然而最严重的,还是四肢骨节扭曲得许多地方都不成形,看起来分外怖人,就连云婳也小心翼翼,唯恐再伤到她。 盆里打来的清水渐渐染成了血色,水犹寒身上干净了许多,只是斑驳的血迹一消失,身上的每一处伤痕就开始变得兀然刺眼,让人难以忽视。 云婳坐在医榻边,把凌寒放到她手上,帮她握紧手,道:“水犹寒,你别死,剑我已经还给你了,你快拿走……” “姑娘,药好了。”是跛脚大夫的声音。 大夫从隔间出来,手里端着碗黑色的药汁放在医榻旁边,药味浓烈,很快弥漫在医堂的屋子里。 云婳递出一两银锭,他却不肯收,心里想的是做了有损医德的事要是还收钱,那怕是会遭报应的。云婳也不管他,径自就把银两放下搁在那里。 “我把药给她喝完就走。”云婳道。跛脚大夫点了两下头,给她添了些灯油,道了句“自便”便回隔屋睡觉去了。 今夜他做的都是被逼无奈之举,希望菩萨不要怪罪。 药是有了,云婳一手托着水犹寒的背将她扶起来,把汤匙送到她唇边,轻轻撬开唇喂进去,再缓缓斜立起来把药汁倒进嘴里,没想到汤匙还没来得及抽,黑色的药汁反而先从唇角全滑了下来。 云婳连忙给她擦擦嘴,又重新舀了一匙更轻更慢地送进去。可结果仍是与上一次相同,药汁大部分都吐了出来,水犹寒真正喝下去的少之又少。 “水犹寒,都这样了,你还要和我作对。”云婳哭笑不得,耐着性子给她擦干净嘴,无奈地看着她。 她等了一会儿,把第三勺药汁送进了自己嘴里,然后双手撑在医榻上,俯下身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加更。 教主有个黑月光_121 第62章云水(2) 云婳没有食言,喂水犹寒喝完药就离开了医馆。哪怕是趁着漆黑的夜色。 她本意也是不欲多做停留,耽搁一刻,水犹寒的性命就危险一分。 郊野五十里外的僻隅中有一处桃谷,她要去的,就是那个地方。 “水犹寒,你千万别听那个瘸子胡说,我能找到人治好你,你一定要撑住……”云婳兀自说着,倒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 她背紧了水犹寒,让她的脑袋垂在自己肩上,这样就能最近地感受到她鼻息的变化。哪怕夜色黑得不见五指,可云婳一侧头,还是能看见水犹寒那张惨白到近乎透明的脸。 她每看一次,心底的潮涌便翻倒一回,一定要在日中前赶到桃谷,云婳望着远山天帷上冷冷的月亮下定决心。 灯影疏零的街道上只能听见浅浅响起的脚步声,有一道影子在夜色中穿梭,无休止地向前。 晨辉里第一声鸡鸣响起的时候,清晨的街道上除了灰尘空旷如也,夜里的影子已经出了城门数十里,正在郊野一条溪水边弓腰舀水。 半刻前,云婳发现水犹寒嘴唇有发白干裂的痕迹,脸色也由惨白变成了不正常的潮红,一个不好的念头猛然升起。她急忙将背上的人放下,悬着心伸手往她额上一摸,竟是像摸到了一块烙石那般滚烫。 这种时候发热,无疑是要命的危险。 郊野无药,云婳也不敢病急乱投医,只能用树叶卷着水慢慢送到水犹寒嘴里,脱下自己的外衣搭在她身上,不断地为她传输真气。 来回几次,至少水犹寒嘴唇上的皴裂痕迹消失了,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云婳把她驼在背上,用腰带把两人绑在一起,继续迈上了去桃谷的路。 天光愈发明亮,烈日盛炎如火,渐渐连空气里都掺上了热浪。 云婳的脚步越来越沉,日过正中的时候,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喘着气似笑非笑道:“水犹寒,遇上你真是倒霉。” 桃谷地处僻静之隅,鲜少有人问津打扰,除了地势偏僻路途遥远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云婳望着前面见不着边的荆棘丛,把连着二人腰间的束带捆得紧了紧。 沃土上野生的荆棘茂盛粗壮,蓬勃的枝条张牙舞爪地横亘在眼前,纷乱齐聚着交叉纵横,遮挡掉所有去路。云婳用剑砍断一丛,立即便有另一丛挡在身前,似乎这些妖魔鬼怪的爪牙永远都在前赴后继的扑上来。 她喘口气把剑收回来,决定不再耽误时间,径直往荆棘丛里闯进去。 还好只是划破了几缕衣衫,腰和腿上扎了几条口子,都是些不严重的小伤。她走了几步,下意识回头看看水犹寒,却猛然发现她腰间正有一条小口汨汨流着血,是不慎被荆棘倒刺勾破的。 云婳替她捂了捂伤口,接下来的路,索性直接用手分开两旁的荆棘枝条。云婳手里抓着刺棘拨到身后,直到和水犹寒走过这一段,才松开手继续去抓前面的枝条。 这样一来,水犹寒倒是被护得妥当,所有荆棘都从她身边绕过,毫不沾身。只是没过多久,云婳两手便开始血肉模糊,抓过的荆条上都留下了斑驳的血迹。 荆棘上本就生满尖锐的倒刺,尖刺划过肌肤时便会留下一条血痕,遑论云婳一手抓住路旁数根将它们拨开。手上裂开了数不清的细密血口,渐渐将云婳整只手掌都染成了红色,倒刺扎进肉里她也不管不顾,望着前方荆棘丛的尽头反而越走越快,对手上的疼痛恍若不觉。 云婳咬着牙一股劲向前走,两只手上被割烂翻红的血肉看起来惨不忍睹,她只顾着快些前进,丝毫没发觉背上的人眼皮跳动两下后虚睁开了一条缝,甚至薄唇轻轻颤抖了两下,只是还没有足够力气说出什么,便又昏迷了过去。 好在这条荆棘路并不算长,出了荆丛,眼前便似换了一片天地,整齐的桃花树并排生在路两旁,纷纷飘落的粉色花瓣积在中间墁出一条路来。再前面有一排篱笆院栏,从最左右两侧开始往里围,到路中的时候便没有篱笆了,连门都没有设,栅栏栅锁更没有,直接便是大敞开的。 云婳走进篱笆里面,此刻已是头晕目眩精神疲惫,突然听见“吱吱”两声,她猛地抬头,下意识便是要跑。 退了一步忽然顿住,她一转身,竟直接拔出剑来对着那两只抱桃的猴子:“让开!” 那猴子在前面一阶高高的石阶上望着她,好奇地抓耳挠腮,又高声吱吱了两下。 云婳伫立着不动,剑锋直指前方,胸膛剧烈起伏着。但其实,她手脚都在发抖。 “这是哪里来的小友啊?”一个豪朗的声音笑道。 云婳这才发现另一边的石台上卧着一个须发皆银的老翁,正侧身一手撑着头笑眯眯望着她,旁边还倒了一只壶口悬着半滴酒珠的葫芦。 方才竟没发现旁边还有人。云婳摆了摆脑袋,觉得自己真是累了,汗水早早就湿透了衣襟,若不是背上有人,恐怕她现在便要就地倒下。 “我来找桃谷仙。”她用剑顶地撑着身子道。 那老翁笑笑,拈起手边一颗桃核,两指一弹,倏地打到西南方一间草木屋门上。 “来了来了,怎么了?”那门应声而开,出来个蓝布袍书生打扮的清秀男子,他抬眼一看,“云婳?”急急忙忙跑过去,惊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云婳没时间和他废话,只觉得身子摇摇欲坠,目光扫了眼身后,桃谷仙连忙会意帮她把水犹寒放下来扶好。 背上的重量一消失,云婳当即眼前一黑,晕倒前抓着孟钟道:“我来追债了,你帮我救她……” 教主有个黑月光_122 桃谷里突然多了两个人,这让孟钟闲适的隐居生活不得已忙碌起来。屋子外面摆起了一排药罐,他一边扇着火,一边添药加水,忙得手脚不停。 还好云婳没什么大毛病,只是太累了,精神损耗过度,开一帖定神药让她睡上一觉就好了,麻烦的还是她背来的另一个姑娘。 孟钟拍了拍头疼的脑袋,又忽然傻乎乎笑起来。云婳来找他,他应该高兴才是。 而云婳,服了帖定神药睡了几个时辰后便转醒了,她醒来时几乎是下意识惊坐起便立即在眼前扫视了一圈。 这是桃谷里面的屋子,水犹寒正平躺在另一张榻上,身上的绷带也明显换上了新的干净的。她这才松了口气,缓缓起身。 她探了探水犹寒的鼻息,又见她身上的伤口都涂了药膏,于是放下心来推门走出去。 孟钟是她几年前偶然认识的,对她来说,兴许只算是一面之缘。 这个人以前是名扬天下的神医,听说好几次都从阎王手里抢回过人,年纪轻轻便靠着一身医术盛名满天下。当年的孟钟有一颗济世救人之心,还有一颗榆木脑袋,觉得自己这身医术不能白白浪费,于是几年游走行医下来,救了不少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也无知中结了不少敌。 人家杀世仇,他跑去救了;人家战得伤痕累累好不容易打死了劲敌,他跑去救了;有人一心求死不想再活着受苦受累,他跑去救了又救。 就这样,几年下来孟钟的“仇敌”成了堆。云婳见到他那一晚,他正在遭人追杀,跑得气喘吁吁,一身布袍都挂了彩,看起来好不狼狈。 恰好追杀他的那几个是云婳一直看不惯又没来得及收拾的贼人,于是发了个善心,救了他一条性命。 那时云婳正坐屋顶,飘飘衣袂从天而降,加之身手了得,舞袖挥扬,几下便打得那些贼人落花流水连滚带爬地溜走了。孟钟看在眼里,一颗年轻火热的心砰砰跳动,几乎要忘了方才还在被人追杀命悬一线的危险。 孟钟一直不解为何自己一心向善救人反倒处处遭人追杀,后来某日顿悟以后,对世人这些恩怨大失所望,叹口气把“悬壶济世”的招牌一砸,跑到这荒郊野外来种桃树建了座桃谷,又给自己自封“桃谷仙”,从此不问世事独自世外逍遥了。 但红尘里面还有放不下的人,孟钟隐居的时候,给云婳送了封信,说是自己欠她一条性命,以后若是有需要他的时候,不管是救人还是杀人,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虽然孟钟现在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但好在云婳这回是让他救人,他当然义不容辞。 “喂。”正在守着药罐发神的孟钟突然听见云婳的声音,又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后脑勺,“你怎么煎药还在出神。”云婳走到这些药罐前嗅了嗅,不满地吐槽他。 孟钟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云婳,你醒啦。嘿嘿,我没出神,我只是在想下一味药加什么。” “那你想好了吗?” “没……”他只是随便找的借口,该加的药早就加完了。 没想到云婳闻言长长叹了口气,泄气一样愁眉不展。“怎么了?”孟钟急忙关切道。 云婳将昨日在城里求医的事告诉了孟钟,并把那位跛脚大夫的话也一一转告给了他。她是把孟钟当成那最后一根重要的救命稻草,想他医术高明,一定能救水犹寒。没想到,这个人几年不行医,连药都不知道怎么加了? 孟钟立马会意她是误会了,连忙拍拍胸脯保证道:“云婳你放心,那位姑娘我一定给你救好!” “真的?” “真的!还能让她活蹦乱跳生龙活虎!”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米有人催更呢QAQ?不用怜惜小梦这朵娇花! 第63章云水(3) 孟钟是避世几年没治病救过人了,那只是他不愿意,但手艺一点没生疏,煎药下针的本事依然足够他从阎罗王手里抢个人回来。 “住手!!!”云婳突然破门而入的高叫吓得他差点打翻了手头了药碗。 “怎…怎么了?”孟钟抖了下腿呆讷地站起来,手指尖上还有一坨热乎乎的黑色药膏,那是他按照古书籍上熬制的黑玉断续膏。 “你不许碰她。”云婳火急火燎地走过来,“我来抹。”说着手掌一摊伸过去。 孟钟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一个劲点头道:“哦哦,对,授受不亲。”他本来想把药碗递到云婳手上,可是看见她手掌上全是伤口时,又把碗放在了床榻边的梨木案上,不忘提醒道,“小心烫。” 云婳“嗯”了一声,也从碗里捻起一指黑黏的药膏,这个孟钟,就爱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药。她侧头道:“你教我怎么上药吧。” 孟钟站在旁边,细细指导,说这些药要抹在关节和拐骨处,修复骨络。一边不时盯着云婳偷偷觑上几眼,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真是太惊喜了。 “云婳,你的手真的不用我再帮你看一下吗?”孟钟小心翼翼问着。云婳的手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上面的伤口他还没来得及去仔细检查,她就把止血药一通抹,不让自己管了。为了方便给这位姑娘上药,甚至连伤带都没缠。 “不用。”云婳轻轻把药膏摸在水犹寒手上,又耐心揉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道:“一点小伤而已,你先帮我把她治好。” “可是……” 教主有个黑月光_123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等她醒了你再帮我看一下手伤可以吧?” “好,这位姑娘不出五日一定能醒。”孟钟知道云婳是担心这位姑娘的安危,不想耽误时间。唉,他叹了口气,可是自己的伤势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 云婳闻言抬起头,问道:“那她什么时候能动?” 孟钟思索了一会儿,回她:“十日左右可以借着器具走动,恢复正常需要一个月,至于什么时候能完全康复,就要看这位姑娘自己的本事了。”每个人体质不同,同样的药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是参差有别的。 “云婳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救治她!”孟钟想了想又补道。 “多谢你。”云婳点点头,卷起水犹寒的袖子,给她的手肘关节处上药,边问起:“哦对了,外面那个老头是谁?” “那个老伯啊,”孟钟随意坐在另一张床上,笑道:“他是醉仙翁,现在和我一起住在桃谷里隐居。” “醉仙翁?和你一样?自封的?”云婳每每想到他自己封的那个桃谷仙,就莫名觉得好笑,一时忍俊不禁,“哧”地笑了一下。 孟钟看见她明媚灿烂的笑颜,简直胜过这满谷缤纷的桃花,竟呆呆地出了好一会儿神,恍惚醒过来才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不是不是,老伯说是以前的徒弟给他起的号,和我哪能一样。” 话是这么说,听起来还蛮厉害的,可云婳就是对这个老头很嫌弃。臭酒鬼养什么不好,偏偏要养一群猴子。 “他养了多少猴子?”云婳决定探探底。 “十八只。” 云婳揉着药的手一顿。 她决定以后出门前一定要把剑带好。 孟钟好久没见到云婳了,还想寒暄些什么,笑了笑还没张口,就被她反问道:“你还不走?” 水犹寒的上半身已经抹完药了,云婳伸手去扯她的腰带,突然想起屋子里还有个人,立即开始赶人。 孟钟愣了愣,看见她的动作赶紧起身:“那我这就出去,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再叫我。” 关门前又嘱咐一遍:“一定要记得叫我。” “知道了知道了。” 因为水犹寒的伤势几乎是遍满全身,云婳要给她关节和错位的骨骼处都揉进药膏,于是只能把腰带解开,疏疏拉拉下身的衣物一散,便只剩一条薄薄的底料了。 云婳看着半身裸.露在自己眼前的人,第一反应竟是滚了滚喉咙。她压下别的思绪,暗示自己这只是为了救水犹寒而做的情急之举。桃谷里就四个人,除了自己,总不能让孟钟和那个酒鬼来吧? 她做了个深呼吸,开始揉药。虽然这般做的起因仅仅是为了救人,可云婳还是觉得无比紧张不自在,尤其是在把药膏抹上水犹寒大腿内侧的时候。 “水犹寒,你可别赖我轻薄你啊。”云婳瞟她眼,嘀咕道:“你要不想老这么被我占便宜,就赶紧醒过来。” 后来她才发现,原来当水犹寒醒过来了再上药的时候,那才是真的“轻薄”。 等云婳为她上完药,用手背把脸上的汗珠擦干,长长舒了口气,这才转身出门。 她现在得为水犹寒醒过来以后的事做点准备。 “来了两个小友,以后谷里可热闹咯。”她出门便听见醉仙翁的笑声,一看,原来孟钟正在和这个老头交谈,面上有说有笑的。 云婳抄着剑要出去,孟钟赶忙从石台跳下来,“云婳,你要去哪?”他追问着凑上去。 “我去后山砍些竹子。” 孟钟点头若有所思,跟了几步:“要我和你一同去吗?” “不用,你就在这里照顾好她。” “哦哦,好。” 孟钟发现这个桃谷里好像大家都很关心那个病人姑娘,不仅是云婳,连醉仙翁也是,与自己交谈时总时不时询问起病人的情况。 云婳回来的时候,扛了两根质地坚厚、笔直修长的绿竹。这竹子是她千挑万选砍下来的,她要把这两根做成竹拐,等水犹寒养伤那段日子也可以下来走动。 云婳想着脚步轻快地回篱笆院里,刚走进院子便遥遥望见水犹寒在的那间屋顶上跳着四只猴子,正欢脱地踩着木屋草棚把一只大桃子抛来抛去。 “小友,你回来了……”卧躺一边的醉仙翁笑眯眯想给她打个招呼,没想到云婳猛地把竹子一搁、剑一横,杀气腾腾对着他:“老头!你快把你的猴子叫回来!” 于是醉仙翁冲屋顶上的几只猴子吹了个哨,招招手把它们唤回来了。大猴子抱着桃跳到他身边的时候,云婳微不可察地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 “小友你不喜欢它们?”醉仙翁坐起来抱着一只猴子,面色是老人家一贯的和善。他膝上那只猴子还不知所云地挠挠脑袋,对着云婳吱吱地笑。 教主有个黑月光_124 云婳哼一声收回剑,扭头就走,路过时狠狠道:“叫你的臭猴子别过来!” 这桃谷里什么都好,就是有个多余的老头。云婳对这个养猴子的酒鬼很看不对眼,几日来几乎没有和他说过多余的话,有时候老头主动笑盈盈地打招呼她也不理会。觉得这个人没安好心,非奸即盗。 云婳清早天没亮就去按照孟钟开的方子满山找药,午后又在屋门前勤恳地打磨竹子做拐杖,晚上为水犹寒换药以后又半夜彻夜不眠地守着她,日日皆此,有时候坐在床边都会忍不住打起瞌睡来。 孟钟说水犹寒五日之内一定会醒,眼见这已经三日过半了,云婳照顾水犹寒照顾得就更加勤恳不懈怠了。 “水犹寒,你一定是个麻烦精转世。”夜里虫声唧唧,四下皆黑,只有一间草木屋里亮着昏黄的油灯。云婳倒头靠在床栏边昏昏欲睡,呢喃低呓着什么,疲惫的眼皮耷拉下,手里还握着只尚没来得及封口的药瓶。 渐渐浅浅的呼吸声有节律地响起,云婳胸口静静起伏着,倦怠地进入了睡梦。 药瓶旁边的手指忽然动了动,榻上平睡的人睫毛颤颤两下,眼眸恍惚睁开了一半,饧涩着眨了眨。前后不足片刻,沉沉欲合的眼皮又重新闭了起来。 云婳翌日醒来的时候,一算时间,这已经是第四日了。她连忙蹭起身摆摆脑袋,把夜里未消的困倦一并甩开,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极快地完成洗漱后捞起药篓就往后山跑。 四日下来,云婳采药采得愈发轻车熟路,孟钟方子上写得药她大多都认了个遍,这回不过两个时辰就把药采齐背回来了。 她回来时第一件事情便是先去看看水犹寒,看见她身上的伤一日一日来有明显的好转迹象,也不枉自己满山跑得腿都快断了的辛苦。 她揉揉发酸的脚吸了口冷气,恶狠狠道:“水犹寒,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把你的破剑收了抵债!嘶……” 云婳脚步一轻一重地走出去,开始坐矮凳上削竹子,竹拐也做得差不多了,将将定了个形,云婳举在空中左右翻来翻去地端详,心里思索着长短的问题。 “太长了,要再短八寸。”突然醉仙翁的声音从石台上飘过来。 短八寸?云婳白了眼这个捣乱的糟老头,短八寸那恐怕水犹寒要弯一半身子才能走路,给小孩子用差不多。“糟老头,你寻人开心呢?”她狠狠地剜过去一眼,懒得再理他。 “小友,你再去看看,短八寸难道不是正好吗?”醉仙翁笑笑眯着眼睛,似乎极笃定自己的答案。 “糟老头,我现在没工夫跟你开玩笑,短八寸给你孙子用差不多。” 醉仙翁闻言拍了拍脑袋,重新打量起那根竹拐,半晌忽然笑起来,自言自语喃喃道:“哈哈,原来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老头真是记性不好咯……”说着仰脖喝了口葫芦里的酒,继续躺在石台上卧睡。 突然孟钟兴奋的叫声惊走了枝头一只黄鸟——“云婳云婳!!人醒了!!你快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我的肝……快阵亡了QAQ 听说最近药店出了一款新的神药叫“护肝宝”,标价八条留言可以买一瓶,大家可以赏我几条留言去换一瓶药吗!!贫穷的小梦在线发来求助,呜呜…… 第64章云水(4) 云婳几乎是在同时闯进了屋门,她看到水犹寒睁着眼睛望着上方的木顶,急忙跑到榻边去,只觉得胸口里那颗心脏突突跳得厉害,几欲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四日来盼星星盼月亮,不分昼夜地守在身边盼她能醒过来,如今看见她真的转醒以后的面孔,竟一时喉头哽得说不出话来。 仿佛最珍贵的宝物失而复得,是大起大落后的人生至幸。 孟钟觑着她的脸色,默默退到一边,给她让出位置来。 水犹寒转过头望着她,薄唇颤了两下,云婳连忙回神去托住她的背,轻声垂问:“我扶你起来?” 水犹寒微微点头,她现在浑身除了脑袋和脖子,几乎没有可以动弹的地方。她清楚自己的伤多重,所以并不意外,不挣扎,只是静静躺着。 “多谢。”她听见自己沙哑干涩的声音,云婳闻言立刻盛了一杯水上来,凑到她嘴边,“先喝点水吧。” 屋子里的水是随时备好的,永远都在云婳每隔一个时辰便交替一次的倒与换中保持着温热。她是担心水犹寒醒来后没有温水喝,于是一直提前费心做着准备。 喂进一杯温水后,水犹寒的喉咙果然清润了许多,“云…婳……”她的声音还带着重病的人独有的微弱。云婳连忙握住她的手,欣喜她的转醒,又对她叫自己那一声满含期待。 只是下一刻便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小锦没事吧?” 云婳手里的杯子险险一抖,眼底的期待迅速像火焰被扑灭时那样消殆下去。 她以为,水犹寒叫她是有什么话想说;她以为,这个人会问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她甚至一厢情愿地在想,这种时候这个木头是不是该说些好话了? “小锦……”水犹寒极为关心这个问题,她以为云婳没听清,又努力开口。云婳一颗心彻底沉进了湖底,连眼帘也跟着垂了下去,她顿了顿,缓缓开口。 “她没事。”若不是这样说,水犹寒一定不肯安心留在谷里养伤。云婳抽回手,背过身去死死咬住下唇,紧攥的手上因为用力过度裂开了几条伤口,“我先出去了。”她捏着杯子起身,不想再回头。 教主有个黑月光_125 为什么?为什么水犹寒心里装的永远是别人,哪怕是在醒来后第一时间,关心的也是巫锦的安危。她心底苦嘲了一下自己的多余,若是水犹寒醒来时发现是巫锦救的她,她会更开心吧? 难怪一直觉得她的眼神那么沉重,原来是没有见到巫锦,原来是失望守在她身边的人竟然是自己。 云婳苦笑,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几日来不眠不休靠着冰凉井水压下的疲倦在此刻一涌而上,她走了两步,突然身子一歪,直直倒在了地上。 意识模糊中,云婳梦见自己在一脉深渊里被无数铁链束缚着手脚,四周都是黑色的雾气笼罩在身边。看不见天地,脚下也没有路,无边黑暗里只有她一个人,空气是死寂的静谧。她听见了自己受惊的心跳声,急忙左右环顾,终于看见了很远很远的前面有一片微弱的白光。 那白光起初是闪烁了几下,随后越来越亮,渐渐光华大作,亮极到刺眼的光线四射开,照到眼前,云婳只能低着头伸手去挡。 她虚着眼睛努力往光源看去,发现那里有一道人影,很熟悉,正是水犹寒。 她心里一喜,开口想要喊她,另一道声音却抢在了前面:“寒姐姐!”巫锦端着药碗出现在旁边,云婳这才看清原来水犹寒正躺在病榻上,倚住床背望着巫锦。 巫锦把药一口一口喂进她嘴里,水犹寒笑道:“小锦,多谢你救了我。” 她的腿上还有黑色的断续膏,云婳记得很清楚,那是她亲手抹上去的。“水犹寒!水犹寒!”她恐惧这无边的黑暗,于是对着那片白光里嘶声叫喊,光里的人却全似听不见,她只能看见水犹寒极欣喜的喝着巫锦舀到嘴边的药,轻松的笑容不断流露。 “水犹寒!!!”云婳想往前走,手脚拼命挣扎,却被铁链牢牢束住无法前进半分。黑暗里咣咣当当的铁链声清晰而诡秘,云婳挣扎的手渐渐垂下来,她喘着气,心里的恐慌让她几乎无法直视四周。 为什么水犹寒听不见她的声音?为什么水犹寒不救她? 云婳的胸膛剧烈起伏,忽然四肢上的铁链消失了。眼前逐渐出现一片荆棘丛,云婳激动地动了一下身子,却旋即猛然吸了口冷气。她发现自己的左脚疼得厉害,低头一看,脚踝边正生着一大片红肿,那是她早上采药时不慎踩空伤到的。 她咬咬牙,决定不去管它。她只想快速逃离这片黑暗,到水犹寒身边去。 她走进荆棘丛的时候,棘刺划破了腰背,无数条血口开始在身上叫嚣。云婳忍着疼痛,下意识用手去拨开两旁的障碍,手一摸到荆条,却立即被扎得血肉模糊。 云婳觉得背上似乎有种重量在迫使她前行,她靠着本能不断拨开荆棘枝条,一脚轻一脚重往光的方向前行。 忽然光里的人影动了动,巫锦放下药碗,无意问起:“寒姐姐,倘若是云婳救了你,你开心吗?” 云婳突然呼吸一滞,没来由的紧张。 她看见水犹寒在摇头:“我与她毫无瓜葛,并不愿欠她什么,若是她,倒宁可我不被人救。” 云婳顿住了所有的动作,空气仿佛凝滞起来,身边的荆棘丛开始无限收拢,不断的倒刺扎进肉里。最后一刻,她看见自己满身鲜血地倒了下去。 木榻被捏得嘎吱作响,云婳满头大汗地醒过来,下意识挺起身,眼睛便开始在屋子里找人。她发现水犹寒的目光正停在自己身上,是醒着的,云婳眼底光华一闪,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云婳……”水犹寒在喊她,声音依旧很弱。 云婳仿佛没听见,她起身开始在屋子里找东西,一只脚有些不方便,所以拖在后面走得很慢。但这并不影响她手上翻东西的速度。 云婳翻出一个包袱,开始从药架上找各种药瓶放进去。她干嘛要为了这个人委屈自己?她脚踝上的伤要用消肿药,手上的割伤要涂止血粉和生肌膏,这几日夜里受了凉要服一些莲花丸。 水犹寒见她找了许多药打包进包袱里,以为她是想赶自己这个废人离开,抿了抿唇,没有打扰她。 但很快水犹寒发现,不是这样的。 云婳收拾好包袱往自己肩上扛好,“水犹寒,我走了,你就在这里养伤,桃谷仙会负责把你治好。你不用担心,大概一个月你就可以出谷去找巫锦了。哦对了,这是你的剑,现在还你了,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到时候你回你的血莲教,咱俩谁也不用再见谁。” 云婳动作麻利,说得也极快,她把剑放在床脚指给水犹寒看了看,瘸着脚就往门外走。 “云婳…云婳!”水犹寒的声音中带着困难的喘息,但她极力把声音提高。 “你别走…云婳……”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云婳脚步顿了顿,但很快又接着往前走,眼见她已经一只手推开了门。 “云婳……” “咚”,突然一声重物砸在地面上的清响,云婳此时不得不转回头,她发现水犹寒从床榻滚到了地上,身子压住了一只手臂,神色痛苦。 “你!”她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滚下来的,她扶起水犹寒,看清了她满额痛苦的汗珠。 “怎么了怎么了!?”孟钟在外面听见声音,急急忙忙进来看情况,他看见病人掉床下了,惊得张大了嘴。 水犹寒的脸上一贯没有什么表情,但此时声音低低的近乎哀求:“你别走……云婳……你…身上还有伤。” 孟钟闻言急忙也过去劝:“云婳,你再留一段时间吧,你手上的伤我还没给你看呢。”他说话时无意瞥见云婳那只脚,这才发现肿起了这么大一块,“你脚上的伤怎么弄的?怎么不早告诉我。” 早上怎么没发现?孟钟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后脑勺:“云婳你别急着走了,起码先让我给你治好伤再走啊。” 他小心试探着去把云婳肩上的包袱取下来,还好成功了。云婳一甩手,孟钟就立马把包袱搁得远远的,心里轻松了一点,即刻殷勤道:“我这就去给你熬药!” 云婳把水犹寒扶回床上,但心里还是很气很恼很讨厌她。这时候,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人家不仅不领情,甚至觉得自己多余。 教主有个黑月光_126 但现在又让她不要走?云婳都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她冷笑了一下:“我离开是想去帮你把巫锦找来。” 水犹寒望着她,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弧线,一时沉默。 云婳早就习惯了,她坐在小木桌边喝了口自己辛苦备的热水。“水犹寒,我告诉你,我不是故意救你的。” 你要是不乐意,死回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解释,寒姐姐不渣。然后,要不要让云婳虐一下她捏QAQ……?有点下不去手哇…… 读者A:呵呵,还有你下不去的手! 昨晚地震以后小梦吓得大半夜不敢睡,于是码了点字,所以今天更得早…我是真的贪生怕死哇,天呐,但是现在好困,我要去睡觉了。 提示: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担心打扰到小梦睡觉而不给我留言哇,这样小梦会在梦里流泪哭醒的QAQ 小一:啊,我好困,但是睡不着,有没有读者大人愿意用留言砸晕我,让我幸福地昏睡过去呢? 小梦:我也失眠了,好难受,发现最近数羊都睡不着了,呜呜,可能只有数留言才能睡着?【小心试探.jpg 小中:(拿起棒槌)我一人给你们一锤子试试能不能睡着? 小一小梦:(逃跑)救命哇!!! 第65章云水(5) 水犹寒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嗯……” 她目光无意识落在地面上微微有些出神,半晌,开口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云婳已经起身出去了。 她盯着虚掩的木门,良久垂下眼帘,像尊冰雕保持着沉默。 云婳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了。 水犹寒此时刚醒不久,病体正虚,孟钟专程为她煮了一锅特制药粥,填饱肚子的同时也能膳补身体。 云婳端着药粥进来,脚还是轻微跛着的,她把粥罐重重放在木案上发出“当”一声惊响,随后盛了一碗拿着勺子坐到榻边。 为什么这个残废那么麻烦?云婳此刻真想饿死她算了。 心里虽这么想,可云婳还是舀着药粥把勺子伸了过去,却只是板着脸盯着她的嘴示意,一句话都不想说。 “麻烦你了……”水犹寒轻声说了句,配合地张嘴,药粥吃进嘴里那一刻,她下意识皱紧了眉,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把药粥吞了下去。 云婳见她这副宛如吃了毒.药的表情,暗骂了她一句不知好歹。这绿色的药粥看起来是奇怪了点,但都是孟钟为了她能早日好起来特地煮的,这人居然还嫌弃? 云婳一勺一勺几乎是不停地给她喂进去,全然没有了几日前的耐心,但好在水犹寒接下来并没有再露出什么异常的表情,让人看得顺眼些了。 粥碗并不大,一碗见底后云婳又去盛第二碗过来,她递过去勺子水犹寒便张嘴,勺子再抽出来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上面飘着一缕血丝。 “你怎么了?”云婳急忙将碗和勺放到一边,心里不受控制地再一次紧张起来。 水犹寒只是闭着嘴轻轻摇头。 云婳却无比着急,心里突突乱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如其来地出血。“张嘴我看看。”她怕水犹寒口中还有血。 “张嘴!”她用手捏住水犹寒的下颌,用上了命令的口吻。 然后她在水犹寒张开的嘴里看见了舌头上溃烂的血泡,就是那个地方,在往外渗血。 云婳突然反应过来,她连忙舀了口药粥到嘴里,又立马脸色一变吐了出来。“这么烫为什么不说?”她扭头气道。 起初看见她表情奇怪,以为是她在嫌药粥难吃,没想到却是因为烫。 “我……” 云婳气狠狠地一甩袖子,忙去给她倒常温的清水。 水犹寒以为,她是刻意的,以为这是她的目的,所以一直没说。 “喝水!”云婳试过了,这水是温的,这才送到她嘴边。她心里责怪自己粗心大意,又埋怨水犹寒的不吭声,和她说一句话,有那么难么? 教主有个黑月光_127 她气得喂完水就背过身去:“等粥凉了我再喂你。” 缓了缓又问:“还要喝水吗?”她低头把弄着手里的杯子,不想看见后面那个人,又狠不下心真不去管她。 “云婳,保护小锦是我的职责。”水犹寒忽然答了句不相干的话,“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我白日出言不当惹怒了你,很抱歉……” 她是血莲教左护法,保护小锦的安全已经在十几年的相处里变成了本能,何况她倒下前小锦尚在危险之中,醒来第一瞬,便无法抑制下意识去关心巫锦的安危。 但她眼睛不瞎,明白是云婳救了自己,也知道她一直以来在辛苦照顾自己。白日本能的问题未免伤了她,将心比心,水犹寒知道她心底不平、心中有气,所以方才药粥之事以为她是有意为之,也选择遂了她的意。 倒不想那只是一个误会。水犹寒心里愈发觉得有愧。 云婳没有回头,她只是捧着手里的茶杯轻轻晃动。她听到了什么?水犹寒这是在感谢她、在道歉? 臭冰块,这会儿倒是会说人话了。 “对不起。”水犹寒清冷的声音满含郑重。 “行了,我走了。”云婳把杯子搁一边,没回头,而是直接向门外走去。 水犹寒咬着唇,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后闭上了眼睛。 罢了,她要走便走,照顾自己一个废人,这几日已经非常麻烦她了。 云婳耳朵敏锐地捕捉到那声微弱的叹息,扬了扬唇。推开门的时候状作无意地往后面瞥了一眼,“你做什么,我只是去找孟钟拿一些治烫伤的药。” 孟钟说,水犹寒五日之内能醒,十日左右可以借助器具走动,水犹寒的恢复程度比他料得还要好一些。第八日,水犹寒便借着竹拐的帮助下床了。 在云婳的精细打磨下,竹拐的尺寸刚好完完全全符合水犹寒,一寸不多一寸不少。笃笃的竹角声敲在地上,水犹寒起初不太适应,走路还显得颇有些吃力。勉强走了两步,却歪歪扭扭难以控制方向。 云婳看得揪心,连忙过去扶住她,劝慰道:“你别急,这只是暂时的,等上一个月你就能恢复正常。” 水犹寒轻轻颔首,淡然“嗯”了一声:“我想出去走走。”云婳扶她走了几步,她又道,“我可以自己走。” 一旁扇药的孟钟插了句:“对,云婳,你让她自己多走动一下,这样恢复得快些。” “哦,那行吧,你自己小心点。别摔了,免得待会我还要扶你。”云婳慢慢把手撤开,见她身形还算稳当,没有要摔的征兆,这才稍稍放下心,降低速度跟在旁边。“你慢点,别着急。”、“慢一点慢一点,时间还多着呢。” 接着一连几日,水犹寒都会在谷内走动,虽然速度缓慢,但要比白白躺着不动好上许多,并且在她慢慢适应之下,拄着竹拐已经不会像起初那般控制不稳方向了。 云婳每日清早都会去山谷后面挖新鲜的草药,这种时间水犹寒便自己随意走走,但范围不会超出屋子周围那一栏篱笆外。 石台上倒的那个老伯,水犹寒问过,他叫醉仙翁。可奇怪的是每次当她走过石阶下的时候,醉仙翁都会笑盈盈地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有时候水犹寒甚至能听见他爽朗的笑声。 “小友,过来坐坐吧。”这一回,醉仙翁直接开口相邀。 水犹寒感觉到他并没有什么恶意,点点头礼貌地到旁边坐下,竹拐放到一边,中间留了一节避嫌的空位出来。 “小友最近身子恢复得如何?”醉仙翁捋捋花白的胡须,含笑道。 “好了许多,多谢前辈关心。”水犹寒并不爱寒暄,只礼貌应了一句。 “看来另一位云小友照顾得很是周到,小友觉得呢?” 水犹寒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只微微颔首但不答话。 醉仙翁笑笑,慈祥的面上满是老人家的关爱:“我看云小友来的时候,情况也和你差不多,悬着一口气步伐混乱,刚把你交给孟钟就晕倒了。” 水犹寒的心莫名紧张起来。“那样看起来,云小友的恢复情况似乎比你还要好许多,现在都可以满山跑去寻药咯。”醉仙翁豪爽的笑声中气十足,丝毫不像寻常那样老态龙钟,“她现在是我们谷里最勤快的人,每日天不亮就起来满山遍野地跑,年轻人的精神气真是让老头羡慕呐。” “前辈…您……到底想说什么?”水犹寒低着头,醉仙翁说的这些,她都知道。 甚至两次半途醒来,一次见云婳背着她穿梭在荆棘丛里,用双手替她挡住道旁的荆棘。她那时倒在云婳肩头,清晰地感受到隔着一层衣衫下她漉漉的汗水。第二次中途转醒,依旧只是短短一瞬,那时云婳正歪头靠着床栏睡了过去,衣冠整齐,面色上却是掩不住的疲惫。 “小友,乔装的冷漠不是高雅,刻意的隔绝也并非脱俗,我看得出云小友很关心你,早已逾越了朋友之间的情意,为什么不能遵从自己的内心,试着去接受一下呢?”醉仙翁“呵呵”笑着。 “我的…内心……?”水犹寒喃喃重复了一遍,她侧头去看醉仙翁,这时才真正将他五官面容看清楚——“酒伯伯?是您。” 双亲亡故之前,水犹寒住的村子里有一个买酒的老翁,每日挑着酒从门前路过,不时还会应爹娘邀请到屋子里头坐一坐,吃顿饭。当时年幼的水犹寒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跟着别的小孩一同叫他“酒伯伯”。 “哈哈哈,小寒终于认出我来了?” 水犹寒闻言也轻松地笑了一下,酒伯伯正如多年前一样亲切。 “可是……当年是小锦救了我。”她道。 教主有个黑月光_128 “若是没有她……”水犹寒轻轻阖上眼,摇了摇头,不愿再去想从前的往事。 “小寒,你只是把自己的内心封闭了,你问问它,除了感激,它现在还有没有别的东西?”醉仙翁笑笑,“你这几日路过都不愿正眼看老头,难道不是因为云小友的话吗?” 水犹寒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是云婳告诫她石台上这个“糟老头”一看就不是好人,让自己小心,并嘱咐自己离得远远的,不要和他搭话。 “哈哈,小寒不用觉得对不起我,看见你开始接受新的感情,老头很开心。” “酒伯伯,我……”水犹寒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可话到嘴边却又不受控制地滚了回去。 醉仙翁大笑几声,看着这个小孩的反应,似乎看到了她那颗冰封的内心正在被缓缓融化。“小寒,我能再摸摸你吗?”醉仙翁打心底是喜欢这个孩子的。 在水犹寒的颔首应允中醉仙翁还是像从前那样轻轻抚摸着她的乌发,眼底对这个小孩充满怜爱。 突然一股劲风卷着杀气袭来。 “糟老头!你给我放开她!!!”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目标完成,收工QAQ 下面由我们独家报社为您播报特约节目之《小梦的一天》 这是风和日丽,天气晴朗的某一天—— 小梦正开开心心走在郊外的路上,突然旁边的河水开始汹涌地卷起一阵水花,一只阿拉丙神灯被冲上了岸边。小梦眼睛一亮,跑过去把它盖子打开,一只阿拉丙魔力神在烟雾缭绕中出现了!!! 魔力神:“谢谢你救了我,刚才我在河底捡到了两样东西,请问哪个是你的呢?”魔力神拿出了一条金留言和一条银留言。 小梦:(眼睛发光)金留言是窝的!金留言!! 魔力神:(失望)小朋友不要贪心哦,你并没有金留言,只有实话实说的好孩子才能得到神的庇佑。 小梦:呜呜呜……(画圈圈)那好吧,银留言是我的……你快给我吧……呜呜QAQ 魔力神:(生气)你说谎!你根本就没有留言!!骗人的小孩! 心窝被捅了一刀的小梦:(气急败坏)【拿起壶盖把阿拉丙神灯盖好扔回河里】我没有留言要你寡?我自己不知道吗!混蛋王八蛋臭神,我有没有留言雨女无瓜!! 第66章云 云婳从山谷后面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眼前这一幕——水犹寒坐在石台上神情沉重,她的竹拐被放到一边,而那个糟老头,正在对她肆意地动手动脚。 发生了什么,这还用说?这个色心不改的酒鬼居然打上了水犹寒的主意!她半天不在,水犹寒就被人欺负了,云婳气得牙痒痒。 她连载满药的背篓都没来得及放下,拔剑就朝醉仙翁冲过去。 那剑势汹汹袭来,醉仙翁连连把手收回来举到头顶,不好意思地笑道:“云小友,以和为贵。” “死酒鬼,你活得不耐烦了!”云婳还要动手,却被水犹寒拦下,“云婳,不要。”云婳闻言立即侧头看向她,着急道:“你没事吧?他还碰你哪了?” 醉仙翁趁机捋顺胡须,笑笑:“看来云小友是误会我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水犹寒难为得摇摇头。 “吱吱——” 这时云婳才发现醉仙翁的另一边蹲着一只猴子,她猝不及防“啊”地大叫一声,趔趄往后退缩几步,一屁股跌在了石台上。 那只猴子听见她的叫声欢喜地跳了两下,以为这是在和自己玩耍,于是手脚并齐扑地,向云婳跑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云婳吓得连忙挪动身子后退,突然那猴子纵身一跳,落到了背篓上。 云婳感觉后颈冷不防一阵寒风袭来,她瑟瑟抖了下脖子,闭紧了眼睛迅速把重要的背篓取下抱在怀里,一边缩着脑袋惊恐着大叫一边挥手驱赶:“啊啊啊啊!!走开啊!!!别碰我的药!啊啊啊啊!!走开!!!” 突然背篓上的重量一轻,“吱吱、吱吱……”那猴子的叫声仿佛还意犹未尽。云婳的脑袋紧紧缩在背篓后,忽然后背被人轻轻抚摸,“没事了。”水犹寒轻声安慰道。 水犹寒抓着那只猴子的背把它拎到一边,云婳这才敢睁开眼睛。她一睁眼立马往自己药篓里看,伸手去抓起几片药草检查,还好没被那只猴子踩坏。 她松了口气,瞪向还一脸笑盈盈的醉仙翁,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蹦出来:“臭老头!管好你的猴子!”说罢对水犹寒道:“我先去把药给孟钟。”随后抱着药篓离开了。 醉仙翁“哈哈”地笑了两声,这时他听见水犹寒道:“酒伯伯……您别再拿猴子吓她了。” 教主有个黑月光_129 “好,好,小寒,老头明白你的心意。”醉仙翁永远是那副耐心慈善的长者模样,“小寒自己也要早日明白才好。” 虽说云婳红肿的脚踝几日前便敷过了孟钟给的药,但伤势重在一个“养”字,倒不是孟钟给的药不好,而是云婳每日山里山上的奔波寻药太劳累,所以过了几日,她那片红肿也只消散了一部分。 “云婳,我给你抹药吧!”孟钟一贯殷勤地拿着药膏笑道。 “麻烦你了。”云婳坐在小木凳上,对他笑道:“这几日多亏了你。”若不是有他全心全意地救治水犹寒,水犹寒万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看他尽心尽力辛苦不缀的样子,云婳当然是打心底感谢他,对他的态度也随之好了不少。 孟钟恍恍惚惚被这个笑容勾走了魂,开心得嘴角高扬,乐得合不拢,捻着手里的药膏轻轻给她抹上去。 水犹寒路过旁边,拄着竹拐的身子顿了顿,半晌,神色莫名地低着头默默离开了。 当晚云婳为她上药的时候,水犹寒忽然问起:“云婳,一直照顾我你累不累?”云婳诚然是这个桃谷里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成日里最忙碌的人,水犹寒很清楚地发现她比半月前消瘦了许多。 “累啊。”云婳随口答到。 “那你为什么……”水犹寒把头偏向一边,“为什么还愿意留在这里。”是不是因为孟钟? 云婳抬头奇怪地睨她一眼,却发现她的眼神早就飘向了一边,于是接着埋头给她揉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道理你懂不懂啊。” 水犹寒轻轻点头。 “行了。”半晌,云婳把药塞堵好,如释重负地立起身,“药给你上完了,我先去睡会儿,半夜里要是有什么事情记得先叫我,别自己乱动。” “听见没?” “嗯……” 云婳和水犹寒睡的一直是同一间屋子,只是不同的两张床,但好在屋子不大,两榻之间的距离也不远,几乎只要水犹寒一出声,云婳便能闻着动静醒过来。 但也说明云婳其实睡得并不好。她心里挂记着水犹寒,随时都在担心这个人虚弱的身子哪儿摔倒哪儿碰到了,担心自己一但熟睡下去没看着她,她就出什么意外,所以一直睡梦极浅。 同时,屋内一直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油灯就在离云婳最近的床头,这样只要她一醒来,立马就能看清屋子里的一切。 水犹寒缓缓撑起身子倚着床背,她听见云婳的呼吸声紊乱无律,想来梦里也睡得极是不好。 她的手随意放在脑袋旁边,掌侧还能看见几条红色的血痕,脚踝上高高肿起的地方露在外面,这副睡着时才会流露出来的疲惫模样,与她从前的意气风发实在是天差地别。 水犹寒望着她呆呆出神,忽然一阵夜风吹过,她看见油灯上的烛火微微晃荡了两下,云婳卷密的睫毛也跟着颤了颤。 再有两个时辰,桃谷里面精神高昂的雄鸡一啼晓,云婳便要起来背着药篓上后山去了。 水犹寒的目光停在了床头那两根竹拐上。 不一会儿,她慢慢挪到了云婳的床边,轻轻低头一吹,屋内昏黄的光线一黑,随即融入了寂夜。 剩下的日子云婳依旧早起晚睡忙忙碌碌一整天,水犹寒也会在每晚夜深以后悄悄吹熄她床头的油灯,孟钟不遗余力地帮着水犹寒恢复的同时,对云婳的事也是殷勤周到。 “我来帮你吧……”水犹寒看着孟钟把消肿的药膏拿来要为云婳上药,终于忍不住道。 “不用,你去休息。”云婳头都没回,只是摆手果断拒绝她。 “对啊水姑娘,你身子还没好全,先歇着吧,我来就行。”孟钟冲她笑道,手上很快把药抹在了云婳脚踝。 水犹寒看着这两个人,她抓着竹拐的手不自主紧了紧,抿唇离开折身去了醉仙翁的屋子。 她到醉仙翁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道:“酒伯伯,我想借您的地坐坐。” 醉仙翁让她不必客气,同她坐了一会儿,又突然笑道:“小寒又有什么苦恼的心事了?” 水犹寒摇头想否认,但心里如今乱成一团糟,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在烦恼什么。 “小寒,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内心,为什么不试着去争取一下呢?” “酒伯伯,我……”水犹寒垂下眼,低低地道:“我不明白……” “哈哈哈,小寒要是不明白,就不会来找老头了。”醉仙翁笑笑又道,“小寒,云小友她一直都在等你。” “云小友对你的感情只是不曾放在言语上,可她一直都在努力为你分担着一切,这么久以来相信你自己也感受到了。小寒,多余的冷漠会伤害关心你的人,别让云小友等太久。” 水犹寒在屋子里坐了许久,离开时还是醉仙翁赶客道:“快回去吧,别让云小友担心。” 她慢慢拄着竹拐离开,下了石阶,却发现西南方的木屋前早已没了云婳的身影,就连平日在那里煎药的孟钟也跟着不见了。她走过去,却忽然听见云婳压抑的低吟从木门里飘出来:“嗯……” 接着是孟钟轻柔的哄劝声:“没事没事,忍着点,一会儿就好了。” 教主有个黑月光_130 “孟钟你…嗯……唔……再进来深一点。” 水犹寒呆呆地愣在门外,耳边的声音让她一颗心拧了起来。 云婳的声音听起来愈发难耐:“唔…孟钟…太大了……疼疼疼……嗯…嘶!” “你别压着我了,让我先缓口气……”接着是剧烈的喘息声。 “好好,你忍一忍,我待会慢一点进来。” 水犹寒心底猛然一颤,咬紧了牙转身想要离开,可云婳的声音再一次从里面传出来,她又忍不住停在了木门前。 “嗯…嗯啊……唔…轻点,孟钟你轻点……嘶啊……” 水犹寒的骨节捏得泛白,因为她听见孟钟问:“云婳,要不、要不我用嘴吧……?” “不行!就用这个!嘶……” “我…我也是第一次,你稍微忍忍,疼一会儿就没事了。” “嗯…好……”云婳的喘气声都带着疲惫和压抑。 “那…那我这次进来稍微快一点……不然待会儿水姑娘该回来了。” 然而孟钟不知道,水姑娘已经回来了,而且正在门外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嗯……嗯啊……唔……”云婳极力压抑的声音还是跑出了喉咙。 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坏人好事……水犹寒抓着竹拐的手微微发颤,她想赶紧离开,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可浑身像被定住了一样寸步难行,她低眉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云婳她……她是愿意吧?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孟钟也的确一直对云婳很好,水犹寒想,自己没什么理由去插手别人的事。 她的下唇被自己咬出了一丝血线,清冷的面容上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万一……万一云婳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她怎么能委身给孟钟! “好了,我快到顶了。”孟钟隐隐带着一丝欣喜的声音彻底打断了水犹寒所有的思绪。 她猛地抬起头,几乎是用撞的方式破开了木门:“住手!” 作者有话要说:啊,今天有点忙,不好意思哇!二更可能会晚一点,可能在10点以后了 第67章云水(7) 空气凝滞了一瞬。 死寂的沉默中,水犹寒看见云婳和孟钟正衣冠整齐地坐在两张木椅子上。云婳的右手平放在木桌前,食指指腹上有一条鲜红的血口。 那是一条细长的口子,孟钟两指捻着一个同样小巧的镊子正在往里面探。 桌角一滩血迹上面,还有一根尖细的木刺。 然而水犹寒突如其来的破门而入,让两人错愕地双双停住了动作,扭头望向她,思绪似乎还滞楞在那一声“住手”中。 水犹寒与这两道惊愕、疑惑的目光对上,紧拧的眉头逐渐松开,面上的神情在这场沉默中突然开始变得很奇怪。 开始是耳廓边染上了一抹绯红,接着一路向下,眨眼功夫这抹绯红以火烧似的速度竟直接蹿到了脖子跟。 她脸上表情不自然地僵住,顿了半晌,缓缓开口:“你…受伤了?” “没事,没什么大碍。”云婳抹掉满额的汗水,转头催促孟钟道:“愣着做什么,快一点。” 孟钟如梦初醒连忙点头“哦哦”两声:“云婳你再忍着点啊,马上就好了。” 孟钟手里的小镊子开始从指腹那条口子里慢慢探进去,云婳“嘶”了一声,孟钟忙又用另一只手压住她的手腕,防止她乱动受伤。 那镊子每往血肉里探一分,云婳就止不住地颤栗一下。要怪就怪今早太不小心,树上抓药的时候不慎太用力折开了一根枝干,木刺扎破皮一下便混进了血肉里。 自己折腾半天弄不出来,只能回来找孟钟帮忙取。云婳深深呼了一口气,咬紧牙关,一边冲门前站着的水犹寒摆手:“行了行了,又没什么大事,你先出去散步吧。” 水犹寒只是安静候在原地,一直等到孟钟把云婳肉里的木刺全部挑出来,云婳这才狐疑地走到门口:“怎么了?是不是走累了?进去先歇会儿吧。” 教主有个黑月光_131 “以后你去后山采药,能不能带上我。” 自那天以后,桃谷里起得最早的人就不再是云婳,而是水犹寒了。 云婳发现,这个人不仅是木头,还是块石头。好说歹说让她好好休息不要跟着去白找累受,可她就是不听,执拗地要跟去。一提及劝她的话,她便沉默地冷着张脸,像个凿不动的坚冰一样让人束手无策。 起初几日,云婳本来想早早起来放轻动静,悄悄地便走了。没想到每次一睁眼,另一张榻上已经空了一片,水犹寒正拄着她的竹拐等在旁边,见她睡醒,还不忘补充道:“我已经洗漱好了。” 云婳觉得她说这句话时的嘴脸格外“得意”。 水犹寒用来支撑身子的竹拐已经从两根变成了一根,加之桃谷的山路并不崎岖,几乎都是平缓的土和泥一路墁下去,再在道路尽头逐渐开阔。她慢慢保持着寻常的速度跟在云婳身后,还勉强不算太吃力。 “你这么跟着我,不会是怕我采什么毒草害你吧?”云婳蹲地上挖着药草,一边漫不经心问道。 她一心顾着药材,没看见水犹寒忍俊不禁轻笑的模样,只听见耳边有声音道:“嗯。” 云婳立马回头送了她一个白眼,鄙视完她又接着往下一处地方去找药草。 她正用木锄轻轻松着土,扯住一株牛膝的草根。水犹寒凑上来问:“这个药方才不是挖过了么?” “哪挖过了?”云婳抬头疑惑地望着她,不记得自己先前什么时候采过牛膝。 水犹寒从背篓里摘出一株差不多的药草,递到她跟前,云婳看到立即笑出声,把牛膝草拔起来也递过去比给她看:“你看看这是一样的么?” 两株药草放在同处一较对比之下,水犹寒才发现虽然这两株药草长得是有八分相似,但云婳手里那株草上的叶片明显都要比自己手里这颗大一点。 “笨死了,你这个叫甘草,主要用来恢复筋骨,呐,这一株是牛膝,给你活淤用的。”云婳指着两株药草给她讲完,一齐丢进了背篓了。 水犹寒若有所思地点头,又摇摇头:“我看起来感觉它们都长得一样。” “那很正常,我刚来的时候也是捡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破草给孟钟,多来几次就认得清楚了。” “嗯,那你多带我来几次。” 此后日日两人一同上山下山,虽然照顾着水犹寒的走路速度让采药花费的时间比之前多了些,但云婳却反觉得轻松了许多。有时候水犹寒跟在旁边,也会帮忙找到不少需要的药草,找错了她便点点头扔到一边,找对了就帮忙放进背篓里。 在后山云婳问得最多的话便是“累不累”,就像水犹寒老是会提醒她“小心点”一样。 水犹寒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四肢活动能力在云婳的悉心照料下一天比一天改善得明显,在一个月还差三天的时候,水犹寒彻底脱离了最后一根竹拐。 但病一好,两人眼下便各自面临了一道新的问题。她们现在,应该离开了。 水犹寒是血莲教左护法,她应该早早回血莲教去,而云婳,也有属于自己的地方。 这下一旦离开桃谷,两人便该彻底分开了吧。云婳心里想着这个突如其来将要面临的问题,她把竹拐拿开放到一边,来回的步履都很缓慢,低着头只是盯着地面。 她放下竹拐那一刻,就像放下了心里的担子。她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先是向孟钟告别。 孟钟明显是依依不舍,重复问了几次,确定她真的是要离开了,长长叹气,留恋道:“那你还需要帮忙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对了对了,这些东西是给你的,你备着带在路上一起走吧。”孟钟拿来一个包袱,里面全是他这些年闭谷不出时研究的灵丹妙药。“云婳,外头江湖险恶你要多加小心,这些药你一定要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云婳把包袱挎在肩上,嘀咕道:“孟钟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老这么婆婆妈妈。”她一拍他的肩膀,“行了,我先走了,以后再回来看你。” “好,那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啊!” 云婳路过外头的时候,醉仙翁还是保持着来时那个姿势,他仰脖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眯起眼睛笑道:“两位小友,多多保重。” “臭老头,我走了,最好我下次来的时候你还没死,管好你的猴子别让它们满山乱跑。” “酒伯伯,保重。”水犹寒略略颔首。 出了桃谷外,云婳状若无意地回头瞥她一眼:“喂水犹寒,待会有马车我先上啊,我照顾了你这么久,待会儿让我先一次不过分吧?” “你要去哪?” “回教殿啊。”云婳把这个许久前便想好的答案答得不假思索。她要先走,不是因为急,而是不想在原地看着水犹寒离开。 “……不行。”水犹寒的声音让云婳险些以为她听错了,张大了眼睛转过身去,“你说什么?” “你能不能,”水犹寒握剑的手暗暗用力,“先陪我去另外一个地方。” 云婳发现,她说这话的时候眼波中有什么异样的情绪闪动,迥异于往日的平静,而眼底似乎正有压抑的暗潮在不安地浮涌。 这种眼神,若是出现在一个有表情的人脸上,那他五官共同表现出来的应该是——恐惧。 看见水犹寒清冷刚毅的轮廓有动容的痕迹,云婳心头一软,什么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教主有个黑月光_132 马车只来了一辆,载走了没分先后的两人。 水犹寒在马车内垂眸正襟而坐,听着脚下轱辘轱辘的车轮声,她的手不自主抓紧了剑鞘。 忽然另一只手被云婳抓过去握在手里摸了摸:“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不仅冷,上面还有渗出的汗水。 水犹寒这才缓缓睁眼,偏下头把目光错开,嘴唇翕动了几下,但并没发出声音。 “好了好了,不想说就不说。”云婳看她那副紧张又为难的样子,莫名在她神色中看出了一丝委屈,把自己的心都看得揪了起来,连声劝慰:“好了没事,我不是陪你去么,别担心了,没事的,有我在。” 水犹寒低低点头嗯了一声,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 马车走的一路都平坦通畅,最终停在了西城边巷口一道府邸门前。 外面的铁门喷了光鲜的朱红漆,在两座蹲踞的暗色石狮中间显得锃光瓦亮,门上的兽头口衔门环,两只眼睛都用绿色璀玉点缀得熠熠发光,顶头高挂的深棕底匾额上刻着苍劲的“金府”两个烫金大字,一片贵族气派俨然扑面而来。 云婳下了马车,率先走到前头去看,立马被门前两个举长.枪的门卫拦了下来,对这个冒昧的人厉声询问:“什么人?” 云婳回头指指这个大门示意,问水犹寒是不是这里。 水犹寒点点头走上来,对他俩道:“我找金富贾。” 找金老爷?两门卫对视了一眼,“行,你等着,我先去通报一下。”一个门卫开了个门缝小跑进去,另一个则守在原地打量着她们。 这个拿着剑穿白衣服的人,他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门卫用手拍了拍不灵光的脑袋,又把水犹寒从头到尾看上一遍,仍是有种熟悉感在心里突突冒尖,但就是无论如何想不出个具体来。 “喂,你看什么看!”云婳见水犹寒被这个人看得不自在,立马上去挡在前面。 这时前去通报的门卫匆匆跑了出来,嘎吱嘎吱推开了两扇红漆铁门,冲后面点头哈腰道:“老爷,这就是找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切小锦和教主的剧情~~ 今天的更新是小梦对着洒落满地的六味地黄丸码出来的,啊……感觉身体被掏空 第68章送死 “唔……放开我!唔啊……!” “按紧她!别让她乱动!”几个蒙着白巾的壮汉分别抓住巫锦的手脚,连着腰、背和头,几乎全身都牢牢控制住让她不能动弹,然后抬起她的脖子,掰开她的嘴往里面强制塞着饭菜。 金面具在一旁看得狞笑起来,这个小丫头,竟然企图绝食自尽。实在是愚昧! “唔啊!!!唔……”混成一团的饭菜被胡乱挤进嘴里,巫锦难受得眼角溢出泪花,却做不出任何反抗,只能任由食物沿着喉咙滚下去,身体却在这些人的控制下分毫动弹不得。 直到眼前的碗见了底,这些人才松开力气,一脚把她踢得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巫锦,以后的日子还长,在没有见到阎绮陌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金面具走时,不忘得意地对她笑道。 巫锦瞪着金面具离开的背影,手指用力抠住地面,死死咬着下唇,眼角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没有解药,体内噬心丸的药性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作祟,无休止的疼痛和折磨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连站起身都做不到,只能趴在这个昏暗阴凉、不见天日的密室里任人摆布。 巫锦甚至不知道,这是她被关起来的第多少天了。 起初被金面具囚禁在这里,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可她发现金面具并不准备杀她。巫锦的身体反抗不了他,但脑子还清醒,她知道这个人想用她去威胁阎绮陌,就像……就像对寒姐姐那样。 寒姐姐死的时候,她便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如今想到金面具的计划,更是一心求死。 可巫锦无力地倒在这个密室里,连自尽都成了妄想。她最后决定绝食,这样,她一定活不了。只要她饿死在这个地方,成了一具尸体,金面具就没办法利用她去威胁阎绮陌了。 送饭的人离开以后,巫锦便用仅剩的力气将它打翻,然后蜷在一旁不去看它。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巫锦渐渐开始头晕眼花,紧接着,她眼前浮起阵阵昏黑,甚至感觉身体的重量已经在逐渐消失。 意识朦胧不清、眼皮开始沉重垂下的时候,巫锦轻松地以为,自己终于要死了。 这时候金面具突然破门闯入,身后带着那日的白巾杀手,他用充满愤怒的声音喝道:“让她吃饭!” 在那之后,巫锦又数不清经历了多少次方才的场景。每当这些人松开她的时候,她便撑着身子一个劲地干呕,可是一切都是徒劳。金面具站在旁边看她无谓的挣扎,阴冷的笑声中无不得意。 这些白巾杀手和金面具一走,暗无天日的密室里便只剩下巫锦独自一人。她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指甲嵌进肉里瑟瑟发着颤,口中不时溢出几声痛苦的低吟,额边的汗珠一路滑下颈间,濡湿胸前的衣襟。 不知是在多久前,金面具抢走了她的手链,交给手下吩咐道:“去,把这个拿给阎绮陌。” 教主有个黑月光_133 她自从被关进来以后就没见过阳光,密室四面都是高高冷冷的黑墙,也分不清时间。但她依稀觉得,离金面具抢走她的手链已经过去很久了,而阎绮陌一直没有消息。 巫锦蜷在地上费力地喘息着,阎绮陌,她……不会来了吧? 她不会因为自己而受人威胁,这样当然最好。 巫锦不置可否地有一点失落,但更多的是释然和欣喜,她已经欠了寒姐姐一条命,不想再连累其他任何人。 她艰难爬起来靠在墙角,仰着头闭上眼,呼吸声浓重而紊乱,像一个等待审判的死囚犯。 很快金面具发现她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会送她下去见寒姐姐了吧…… 浑身叫嚣的疼痛牢牢抓着最后一缕将离未离的意识,煎熬在一片昏黑和死寂里,巫锦记不清时间又过去了多久。突然耳边有吱啦的响动传来,伴随着重重的脚步声,铁门被人一举推开。 金面具负手从门外走进来,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巫锦以为是这个人又要来强迫给她喂食,索性连动弹的力气都省了,靠在墙角麻木地看着他。 但金面具这回没有急着叫人来按住她,而是踱了两步到她身边,俯身去问:“巫锦,你一个人关在这里,一定觉得很冷清吧。”他刻意把每个字都放得极慢极轻,但却清清楚楚。 巫锦的瞳孔陡然放大,手指用力抓着地面,抬头死死盯住他。 这个人,巫锦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她一颗心蓦地悬起来,自己,千万不要看见阎绮陌。 “她可是很想见你。”金面具仿佛看穿了巫锦的心思,他笑道,“我现在就让她来陪你。”说着冲手下一吩咐:“把人丢进来!” 话音落地,旋即有两个白巾杀手架着一个人走进来,毫不客气地把人往地上一扔,便退到了金面具身后。 金面具看着她的一身狼狈,得意地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等那门“砰”一声合上,阎绮陌眼皮跳了跳,这才慢慢蹭起身。她扶着墙挪过去,靠在巫锦身边,后背抵上冷墙,忽然轻松地舒了口气。 而巫锦,自从看到她被那两个人丢进来以后,心底的恐慌便开始迅速发酵,此刻见她衣衫破烂,浑身鞭痕,眼泪更是不争气地往外涌,胡乱淌在脸上。阎绮陌刚一放下的心又霎时提起来,她紧张地侧过身:“怎么了?是不是怪我来晚了。” “阎绮陌,你……”巫锦听她说话,只觉得心里愈发自责酸楚,抽抽噎噎泣不成声:“你为什么要来,你不该来的……” 她知不知道,会死的。 阎绮陌连忙用衣角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料擦干净血污的手,这才把手抬起来替她拭掉泪水,边道:“要是我不来,怎么救你?” 可是金面具压根不会放过她们俩。“阎绮陌……你会和我一起死的……” “不会。”阎绮陌摇摇头,忽然靠着冷墙闭上了双眼。 她把手放在肋骨下一寸,食指指甲抵在肌肤上,渐渐开始用力横拉。 那处的皮肉开始被指甲划开,破裂分离,逐渐随着阎绮陌食指移动张开一条血口。巫锦定睛去看,这才错愕地发现那处地方本就是一道开裂的伤口,只是用与肌肤颜色相同的针线缝了起来。 阎绮陌紧紧抿着唇,把那根缝伤口的线撕裂,皮肉一张开,她接着把手指探进去。探进肉里搅动了一下,再伸出来的时候,两指指尖夹着一颗红色的药丸,与上面沾染的血水颜色如出一辙。 若不是精心藏在皮肉之下,这颗药丸,方才就被金面具搜出来了。 这正是那噬心丸的解药。 早在半月前,阎绮陌就收到了金面具送来的手链,和手链一同挂在箭上的,还有一封信。她那时便几乎坐不住,狠狠一咬牙,这才将将抑制住要不管不顾去救人的冲动。 那样莽撞,不仅救不了小锦,反而会害她死得更早。 阎绮陌在那日连夜折去落霞庄,地室里还是那副狼藉景象。一番细细探寻之后,她把路旁的铜鹤打碎,收好里面掉出的药粉带回教里派人检查。 果不其然,巫锦那日猝然而来的疼痛就是因为这些药粉的药性发作。 这个东西算不上毒.药,却比其更加歹毒,用的是黄道秘术取将死之人最后一刻的心头血炼化而成的,其中郁结的怨气越多,药性便越强悍。 偏偏这药性不是当场发作,而是蛰伏在体内三月余,彻底混进每一寸血脉后骤然爆发。靠着吸食鲜血只能在起初之时暂缓药性,却不能根除。 那解药一制便是半个月,阎绮陌在旁边守着日日心急如焚,虽是知道金面具没等到自己之前是不会伤害巫锦性命,可她体内药性没解,必然是无时不在受苦。 急切之下,一等到解药炼成,阎绮陌便当即把它缝进了血肉里。 金面具见到她出现的时候,声音之中都掩不住窃喜:“阎绮陌,你真是让我恭候多时了。”他早在此地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阎绮陌闯进来送死。没想到,巫锦竟然真是这个人的软肋。 阎绮陌把半月前那封写了条件的信扔在他脚下,上面“只身”两个墨字显露出来。她的确是独自一人前来的,金面具用死了不少手下为代价,花了数个时辰连番唤人才将她制住。 软筋散一施,拿她喂了一顿鞭子痛快发泄以后,金面具把这个人丢进了密室里。心想再等三天,便当着武林众派的面杀了这两个魔头。 阎绮陌也如愿以偿见到了巫锦,她擦干净手里的解药,稳稳放在巫锦掌心让她服下,哄慰道:“只要有我在,一定会救你出去。” 教主有个黑月光_134 作者有话要说:唔……今天有点忙……就不加更了吧,休息一天明天再接着二更。那个,如果读者大人cue,我也可以加……QAQ 第69章听话 解药服下以后起效极快,不等一会儿,巫锦身上的疼痛便开始慢慢消散,然后褪尽,丹田中飘离的真气逐渐从四肢百骸里聚回来,软绵的筋骨也恢复了气力知觉。 她盘腿坐起来开始运功,阎绮陌便在旁边静静守着。 良久,巫锦感觉到内力回转了大半,她甫一睁眼,立马便是去看阎绮陌。看见那条左肋下撕裂的伤口还有血肉翻红在里面,正汨汨往外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她急忙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 这些日子被关在密室里,身上染了不少脏污,甚至还有些饭菜汤油的邋遢痕迹。巫锦连天日都见不到,更别说换衣服了。一身衣袍之上几乎都斑斑驳驳挂了彩,想为阎绮陌包扎伤口,却连一缕勉强算干净的布料都找不到。 她急得在身上四下找看,目光频转得像一只无措的小兽,甚至垂在一边的拳头无意识攥起。 阎绮陌见她越来越着急的那副模样,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紧紧贴近,摇头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说着朝她身边靠了靠,放眼去四周打量。 这个密室完完全全被四堵又黑又冷的高墙封闭,除了一扇铁门,连个窗户缝都没有,要想出去,只有等那扇门打开。外头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只能等着门外的人传进来,她们在这里面,几乎等同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阎绮陌思忖了一会儿,道:“小锦,无妄神教的人很快就会出现,介时他们大肆冲过来,金面具一定会派人再来密室里找我们。”她顿了顿,神情变得轻松起来,“既然你内力恢复了,到时候门打开了便逃出去吧。” 这样的“万全之策”下,只有两方人手乱斗时内力全失的自己会有危险。 金面具没有用任何外物束缚她,却给她喂了不少软筋散。阎绮陌现在手脚无力,丹田一片空空如也,连个寻常身体健壮些的普通人都比不上。 巫锦静静倚着她,小手揽在她腰后,额头贴着她的肩膀,清灵的声音饱含坚定:“阎绮陌,你也要放心,我会保护好你。” 果然不过多久,铁门便从外被人推了开。两个目露凶光的白巾杀手走进来,凶恶地瞪住这两个带来麻烦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准备动手把她们带出去。 巫锦假意无力地缩在墙角,一等两人走进,身形猛然跃起,袖中藏好的天蚕丝银光毕闪,锁在两人脖子上倏而一拉——那变故起在瞬时之间,旋即便是两具躯体接连扑扑倒地,均是错愕地双目圆睁,却连一声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巫锦一脚把两人踢开,其中一个脑袋一偏,面巾松垮掉在地上,露出了下面原本遮挡严实的面孔。巫锦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人,正是当日群英会上首个附和瘸子盟主铁刍博的江流派弟子。 难怪那日见他胸膛起伏、血脉贲张有力,甚至在本不太热的天气里无端端汗流满面,原来是因为吃了金面具的怪药,有些压不住暴涨的内力与气血翻涌。 这时几道脚步声急促逼来,巫锦不再迟疑,拉起阎绮陌便往外跑。 她一边护着阎绮陌,一边冲开人群跑出去。刀光剑影自身旁肆意掠过,但好在无妄神教派来的人也不少,两方人手交缠在一处,两人在教众的掩护下开始撤离这片混乱。 “阎绮陌,你先走。”巫锦逼退一位举刀冲上来的白巾杀手,身体挡在他与阎绮陌中间,让阎绮陌先脱身离开,随后再甩下人紧紧跟上。 那金面具直视前方的目光一凛,劈手夺过手下一只连弩追上去。 巫锦拉着阎绮陌跑了一路,不知不觉到了一角空芜的山崖边,她突然感觉身后的风劲阴森森的极不寻常,当即心头警钟一做,凝神去听,总算听清了踩破凌空追上来的脚步声。 巫锦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还未见到人影,却突然听见“嗖”的一声,一支小箭倏然自身侧出现,猝不及防直逼阎绮陌。 “小心!”巫锦惊呼中身体便下意识先做出了反应,她侧身扑过去,一把推开阎绮陌,接着后肩一凉,一支冰冷的箭矢直直嵌进了肉里。 “什么人?出来!”阎绮陌扶住因后肩突然受力而趔趄不稳的巫锦,拧眉直顾前方。她抚着巫锦的后背,目光出神地停在那支箭上,顿了顿,压低声音到她耳边轻语道:“小锦,待会你先走,不要再管我了。”自己现在内力全无,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白白拖累她。 而巫锦,双手用力抓住阎绮陌的手臂,觉得后肩开始一阵阵发麻。那箭上,有毒。“阎绮陌,你别废话了!”她咬着牙第一次忤逆、甚至态度极强硬地批驳阎绮陌。 大不了就是她们一起死好了!寒姐姐舍命护她,阎绮陌也为了救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如今甚至劝自己抛下她独自逃走。难道她们真的以为,这样做,自己就能安心偷生苟活下去吗? 今日若不能侥幸同生,一起死便一起死罢! 巫锦转过身去,挡在她身前,黑白分明的双眸盯住前方,眼神锐利如刀。她一字一句地坚定道:“阎绮陌,我不会走。” “哼,今天谁也走不了。”金面具追出来,丢下了手中的连弩,转而拔出腰间长剑,冷声道:“阎绮陌,你真是让我意外。”他至今也没有想通,阎绮陌是如何把噬心丸的解药带给巫锦的。 但,这两人今日不除,日后必然祸患无穷。 金面具杀心已起,与巫锦交手时出手利落招招致命,那身手竟丝毫不亚于那些服了怪药的白巾杀手。而巫锦数日久未活动的筋骨本就没有完全恢复,方才又被一箭射伤后肩,如今整只手臂都开始跟着发麻,动作也愈发僵硬。 两人来回不过十招,巫锦一个不防猛然被金面具打中胸口,蓦地喷出一股血雾,身形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 可后面,是万丈悬崖。阎绮陌见她急退,连忙过去将她拉住,自己也因为后力而被巫锦带得踉跄了两步。 只不想还没等到她们站稳身形,金面具便又是趁势一掌拍来,惊涛拍岸般砸在巫锦身上。 这一下,足够将两人拍退最后的几步。 教主有个黑月光_135 阎绮陌脚下一空,踩落一颗碎石,那石头旋即落入了深崖之下,再无声无息。 “唔……!”巫锦跌下山崖的最后一刻伸手扳住了崖边的石棱,身子悬悬挂在半空,脚下是看不清底的万丈深崖。 她垂下的另一只手正死死抓着阎绮陌,腕上青筋暴起,手背骨节分明。“别…松…手……”她紧咬牙关,望着崖边那块石棱,手指动了动,想试着攀爬上去。 突然一只黑靴出现在视线里,金面具走过来,用下巴对着她,冷笑着看她挣扎,长剑在空中缓而慢地挥动几下,将劈未劈。 他不是准备放过她们,而是想看巫锦怎么做无谓的挣扎。他只要一剑劈下,或是随意踢上一脚,这两人都必定落崖无疑。 巫锦肩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而不断溢出更多鲜血,然而最要命的,还是手臂一阵一阵地发麻。加上另一只手拖住阎绮陌的重量,这让她几乎快要抓不稳山崖边的石角。 她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阵,却低头安慰阎绮陌道:“别怕,你抓稳我。” 阎绮陌抓着那只手,除此之外毫无凭依地摇摇欲坠,她低头看了眼脚下的虚无,突然抬眸道:“小锦,”巫锦正一心扣住石崖,却不及防听见耳旁的风夹着凄然的声音吹来,“放手吧。” 她连忙向身下望去,却望见阎绮陌一脸惨然,摇了摇头,连笑容都是惨淡的:“我没力气了,你放手吧。”阎绮陌轻而平静的声音带着些许自嘲,听得巫锦心脏猛然一缩。 “不要,不要!”巫锦感觉到阎绮陌的手指在渐渐脱开,手上用尽力气去抓她,另一只发麻的右手却没稳住往崖边滑了几分。 就快掉下去了。金面具在上面看得饶有兴味,他看见巫锦这只手在发抖,在渐渐失力。 “小锦,放手!”阎绮陌敏锐地看见了她手指的松动,这样下去,她们谁都活不了。“听话……” 这时巫锦耳尖地捕捉到有杂沓的脚步声踏在地面上朝这边跑过来,她的声音已经颤抖得断续不成语:“你别放手…阎绮陌……有人来了……”同时用力死死扣住地面,恨不得把手指嵌进去才好。 那脚步声越临近越清晰,金面具眼神波动,不再多等,举起长剑决定送她们上路。 巫锦看见那明晃晃的剑光在烈日下耀眼夺目,不禁苦笑起来,缓缓闭上了眼。 果然她还是什么用都没有。 阎绮陌盯着他的动作,等那长剑高举劈下的一瞬,她不知从哪里逼出来的力气把巫锦突然向上一推,趁着金面具举剑的空隙把人从他身侧安全送了上去。 而那后力落在阎绮陌身上,她整个人彻底失了凭依,直直坠入云雾。 巫锦落地睁眼的一瞬,眼底布满了惊惧、慌张和失措。山风猎猎,她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阎绮陌最后轻吟的那句话:“小锦,听话……” 深深崖底,风里消尽的声音好像是——好好代替我活下去。 “住手!!!”那些解决掉白巾杀手的教众在此时一举冲了上来,保护在巫锦身边,齐力对着金面具。 金面具回头往崖底看一眼,万丈深渊。他拂袖冷哼一声,闪身逃开。 “小锦姑娘——”教众们担心巫锦,没去追敌,他们围在巫锦身边,七嘴八舌地关心道:“小锦姑娘你没事吧?”、“小锦姑娘你受伤了!快快,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小锦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突然一个教众扭头左右四看了眼,附上去问道:“小锦姑娘,教主呢?” “教主……”巫锦这才恍惚回过神来,喃喃地望着他,“阎绮陌……噗!”她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把教主写下去了,下章切云水~ 第70章云水(8) 金富贾自府邸院子里信步走出来,旁边跟了几个华服金钗的姨太夫人,云婳从敞开的朱门间往里看,瞧见里面正堂前门楹上挂了两副楹联,题字分别是“乐善好施”、“济贫救厄”。 这么大脸面,也不知道是人送的还是自个儿题的。 金富贾端着架子肃容而来,一开口,两腮旁的肥肉便挂不住似得巍巍抖动:“这位姑娘找我何事啊?”眯缝的眼睛里笑容虚假而刻薄。 他似乎刻意想做出一副和善模样,言语还算亲近客气,可云婳依旧敏锐感觉到了他若有若无散发出的凌人气势,那分明就是一股常年位居高处,看不起底下人的自傲。 云婳鄙夷地瞥他一眼,索性把眼神放在空气上。 水犹寒冷冷地望着他,久久未语。这倒让金富贾起了疑窦,又佯作客气地关心道:“姑娘有什么事情找我,不妨直言。”但心底已经隐隐有了早早应付的想法,这人不会是出了什么困难想找他讨钱的吧? “姑娘?”这人再不说话,金富贾的耐心就快磨完了。 这时跟出来的一个姨太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自觉失礼,畏懦地看了下老爷。见老爷并没计较,这才低着声音附过头去,向另一个年纪看起来稍长的太太私语道:“大太,你看这个人…像不像……” 大太听着耳边的话,刚画好的细眉逐渐皱起,脸色上也有了微微的变化。她抬眸去仔细打量那张冰冷的面孔,竟然越看愈发熟悉! 教主有个黑月光_136 “老爷……”她走近凑上身去,低低对金富贾耳语着什么。那时间极短,似乎只短短说了一句便退开了。 而金富贾脸色骤变,那张伪善的面具被大太一语摘下,他盯着水犹寒,厉声道:“你回来做什么?” “我来拿回我的东西。”水犹寒冷冷的声音里不含一丝温度。 “哼,你有什么东西?” “玉佩。”水犹寒的手紧紧攥住,接着又松开,“把它还给我。”说着手竟然径直伸了出去,摊开手掌,目光中锐利的冷芒仿似一匕见血封喉的寒刃。 水犹寒这一副“讨要”东西的姿态,云婳还从没见过。 同时也让金富贾看得气不打一出来,他冷哼道:“我已经典当了。”嗤鼻斜乜了水犹寒一眼,又道,“你在我府里白吃白喝了那么久,东西拿了不少,怎么?现在又想回来当霸王了?告诉你,你那块破玉佩抵的债不过是九牛一毛,哼!” “东西还给我。”水犹寒依旧像一块坚冰,唯独云婳听见了她话里隐隐欲发的怒气。 “这小贱胚子真是和小时候一样不要脸,瞧瞧她这副穷酸德行。”后头的姨太已经开始叨叨碎语起来,“就是,贱到骨子里了,想必是一辈子都这样,改也改不了。”,“小贱人,还想回来拿府里的东西,要是没有老爷,她早就没命活了!真是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这一句一句率先激怒的不是水犹寒,而是云婳。“住口!你们这群老贱妇再说她一句试试?!”她指着金富贾身后一群嚼舌根的姨太,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这群贱人是什么货色,也敢骂水犹寒? 这些人见云婳气势汹汹,甚至出口便叫骂她们“老贱妇”,顿时一张嘴便更加不依不饶了:“说她又怎么了?我看这小贱人今天就是穷疯了想来老爷手里讨点钱,玉佩?小贱胚子吃了我们金府那么多白食,我们把玉佩收了又能怎么样?就她那块死人留的玉佩谁会稀罕!” 云婳眼底的暴戾骤起,要杀了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把她舌头拔出来,看她还能不能说话!突然水犹寒横臂将她拦住,低低道了句“我自己来”,说着已经上前逼近了金富贾。 她眼底的寒光怵得人后脊发凉,哪怕是在青天白日灼灼的烈阳之下。 金富贾看着她那副准备硬来动手的姿势,和一群姨太齐齐退了几步,高声喊叫:“来人!!来人!!!”府里的家丁一时间举着棍棒鱼跃而出,“拿下她!”金富贾一吼,他们便蜂拥而上,围住水犹寒要治她。 那些家丁看起来个个身材魁梧粗壮,不少还是专程高金聘的练家子,金面具和姨太们自以为安全了开始松了口气,心还没完全放下,随即又猛地受惊提起来。 砰砰、扑扑,水犹寒手里的剑甚至还没脱鞘,三两下便撂倒了一群家丁。她站在四仰八叉的人堆里,目光如刃锁住金富贾。 这一下,可把那五十年没经过风浪的大老爷吓了个懵。 看来来硬的是不行了。 “犹寒呐,你别急,别急,刚刚是伯伯误会你了,要玉佩是吧?我还给你存放在府里呢,来,我这就带你去取。”金富贾摆着手,肥头大耳的面上汗珠滚滚。 他一边领路在前面,一边客客气气地回头道:“这玉佩我一直妥帖保管着,当年是怕你年纪小拿着贵重的东西不安全,所以擅自做主给你收了起来。但毕竟是你娘唯一的遗物,我也不敢随便乱动它。” “现在你回来了正好,走,正巧可以物归原主了。” 云婳见这个人前一套后一套的奸诈嘴脸,打算跟着水犹寒一起进去,刚走近身,水犹寒却恰好转头。 她定定阻在云婳前面,眼底的神色有些为难,迟疑片刻,终于开口道:“我自己进去吧。” 云婳打量她一眼,顿时明白水犹寒不想让自己知道她和这个金府究竟有什么关系,看起来,这是她并不愿让人得知的过去。 “那行。”反正她又不会强人所难。云婳抬头朝长街的方向张望了一下,瞥见一个高飘的酒旗子,上面只能看清起头的一个“维”字,其它都被高叠的屋顶遮住。“那我先去这个维什么酒楼等你,等你事情办好了再来找我。”她指了指远处的酒旗道。 水犹寒点点头便跟着金富贾进去了,云婳则一拍手潇洒地拐出这个巷口,准备先去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来,这边。”金富贾把水犹寒一路引到一间屋门前,又冲守门的小厮佯怒道:“还不快开门,没看到有人要进去吗?” 那小厮反应慢了半拍,连连“哦哦”地点头,拿腰间的钥匙打开金锁,赶紧把门推了开。 这间屋子的确是金富贾平时用来收放古董宝贝的房间,也派了专门的人看守。那门外的小厮看起来懵懂呆傻,实际可机灵着。 金富贾从博古架上拿下来一只精巧的檀木盒子,慢慢把盒子盖打开,递给水犹寒。 里面躺的正好是水犹寒要找的那只玉佩,一只雕刻了两只同性鸯鸟的玉佩。 “哎,这是你娘唯一留给你的东西了,你好好收着,做个留念吧。”金富贾把盒子放在她手上,觑着她的脸色,状若慨叹:“我知道你爹娘死得冤,那些根本不知情的人,就爱煽动滋事说一些流言蜚语。可惜了你们一家当初被人误会,惨死也就罢了,想想当时真是人人还都恨不得往你爹娘尸首上踩上两脚,真是人心歹毒啊!” 真是人心歹毒啊。金富贾一字一句状似无意、假作不平,实际却精准地扒开了噩梦的源头。水犹寒凝视着手里的双鸯玉佩,仿佛当年的一幕一幕重现眼前。 她恍惚被一只魔爪重新拖进泥沼里,浑噩地出了神,甚至连一根粗沉的铁棒正从后面破空砸来都没发现。 “砰!”那铁棒沉闷地打中后脑勺,水犹寒霎时意识脱离,扑通倒在了地上。 蹑手蹑脚半天的小厮这才呼出一口大气,指着地上的人:“老爷,现在怎么办?” “哼,绑起来先关进柴房,明天送到官府去!”金富贾冷哼一声,突然又改口道:“不,通知官府的人来领她。”他要让水犹寒付出些代价,明日让官府的人来领她回去,押送她过整条长街,让整条街上的人都看着,好好折辱她一番! 教主有个黑月光_137 “是,老爷英明。” 此时云婳正在热闹的酒楼里点了几个菜,她随口吩咐着:“两副碗筷吧。”万一水犹寒事情忙完赶过来了呢。连她点的菜,其实都是两人量的。 等小二上完菜撤了盘盂要走时,云婳突然出声把他唤住,招手把他叫到身边,放了个银锭在桌案上,指了指问:“你知道城西巷口最外面那座金府吗?” 小二看着那颗大银元宝,欢喜点头:“知道知道,姑娘问的是那个金富贾金老爷的府邸吧?” “对,就是他。你且跟我讲讲,这人什么来头,平时都做些什么。 “金老爷是这里的土著户了,世代为商,基业是祖上传下来的,祖底雄厚就不说了,加之他这些年经营有当,现在已经成了城里排得上面的大商贾。就像沿着这街上有不少铺子,其中好几个都是金府的家业。” 小二歇了口气,又忙继续道:“金老爷不仅有钱,重要的是心肠好,经常会在府门外施粥布粮,许多落魄的寒门子弟和灾民都受过他的恩惠!”他咂咂嘴,“现在的富贾,可没几个愿意给穷苦百姓布施行善了的。” 这话一出,云婳不禁想到了金府门里面那两对“乐善好施”、“济贫救厄”的楹联。她摆摆手,把银子丢给小二,“行了知道了,你去忙吧。” 小二乐呵呵收好赏银便退下了,云婳独自坐在桌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夹菜,一边思忖着其中的蹊跷。金富贾可不像什么“好施”的好人。 她晚食用尽以后,见水犹寒还没出现,忍不住往酒楼门口张望了一下站起身——自己是应该现在去找水犹寒,还是在这里等着她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是去救媳妇儿呢?还是等着媳妇儿自己逃出来? 每一个二更都是一颗小宇宙在爆发—— 每爆发一颗宇宙放出的热量高达8.23万焦耳,足够毁灭300平方米的小树 这些地球的环抱卫士,默默为我们阻挡风沙的绿色哨兵,你们忍心看它们大规模消失甚至灭绝吗? 今天,梦小梦app为您竭诚提供一个“绿色梦想”服务,只要留下一条打分留言,小梦就会在宇宙上种下50平方米的绿色树木,从而保护我们的宇宙,保护我们的家园。(下面是我们熟悉的广告词,不熟悉说明你太年轻了QAQ) 路A:喂,有树苗了,你去留言 路B:为什么我留?(原广告声:为什么我让?) 路C、路D:你留,你留(原广告声:你让,你让。) 路E默默为小梦留下了一条留言,广告结束—— 种树比赛,从今天起,正式开赛。 第71章云水(9) “小二,给我留两间上房。”云婳想了想,还是先去找那个冰块吧。 这么久不回来,也不知道是在金府做什么。磨磨唧唧的,真是麻烦。 她决定去看看水犹寒那边的情况,一到金府门前,却发现两扇朱门紧闭,又关得严严实实的,和刚来时一个模样。只是这回那两个门人也不见了,门外除了五阶石磴就只剩下呼呼啦啦刮过的风。 “搞什么名堂。”云婳嘀咕着扫了扫石阶坎上的尘灰,一屁股坐下。水犹寒不想让自己知道她和金府以前的事,那自己就在外头等等好了,这么久不出来,这人肯定早就忘了自己说的是在哪家酒楼等她。 云婳坐在石磴上百无聊赖,眺目远望去刚好可以看见层叠重峦后的橙红色太阳。 她盯着那日头慢慢落下,一点一点下坠。不知过了多久,长街上公府檐头的翘脚飞入了橙霞,一片绚烂的橙红遮在了整条长街的斜上头,渐渐似画卷一般展开,铺陈而来。 云婳看着这条暗橙色的画卷铺开,又看着它在云层飘浮中染上了浅浅的墨色,然后那墨色开始愈发浓重,最终将天幕下的一切声音都抹去。 “水犹寒你干嘛去了,怎么还不出来。”云婳闷闷踩了脚地上枯黄的梧桐叶,咔嚓咔嚓的声音和四下的虫鸣伴在一起,吵得她不清净。 她有气无力地站起身,脑中念头却忽然一转——水犹寒,不会出事了吧? 这般想着,她慢慢转过身,盯着那扇紧合的铁门眯起眼看了看。接着,她的目光停在了金府的院墙顶。 夜色寂寂,夜风袭袭。 有一道影子倏尔落入金府一角,向四下左右扫顾了一遭后,迅速躲入水塘边的假山后。 两个打着灯笼的丫鬟轻语说笑着走过旁边,对四周的动静毫未察觉,与平日一般快步路过,径自便回了自己房中熄灯休息。 云婳在假山后盯着这两人的去向,观察到她们所在的一排屋子简规朴素,样式也几乎相同,应该那一片厢房都是给下人丫鬟住的。 她别过头,换了另一个方向去看,突然目光落在了东边角落旁一间简陋的小屋子中。 教主有个黑月光_138 这屋子虽然简陋无奇,但门上却挂了一把锁。 云婳脚步轻细,无声靠近那里,走到门前,她抓起铜锁略微看了眼——不过是最普通的单芯横开锁罢了。 她拔下髻上一根细簪,插入锁孔撬了几下,那锁随即“铛”一下脆响便应声而开,变成了一块废铜。 云婳把门轻轻推开的时候,只露了半边门缝她便立马看见了里面关着一个人。她推门的速度骤然变快,接着蹿入柴房中反手把门一关,连忙蹲下身扶起柴堆旁的人,低声连唤:“水犹寒,水犹寒……” 果然她才不在那么一会儿,这人就出事了。 早知道就不该由她任性,放她一个人进金府。云婳忽然觉得,自己操心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在云婳一连唤了几声之后,水犹寒总算有了知觉。她睫翼忽闪颤抖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云婳?”只是似乎还并未完全回过神来。 云婳轻轻把她扶着坐起来,随即埋头下去给她开手脚上铁镣的锁,一边咕哝道:“你怎么弄的,我一会儿不在你就被人关柴房里了,要是我没回来找你……”说着说着,抬头剜她一眼,凶道:“看你怎么办!” 云婳继续低头下去认真撬锁,这个铁镣的锁芯明显比门外那把破锁的复杂得多,她拿着细簪往里面鼓捣了半天,柴房里闷而燥的空气热得她出了满头大汗。 “要是不行就算了吧。”这时水犹寒出声道。 她看云婳满头大汗,想劝她歇一歇,不想却被突然瞪了一眼:“谁说我不行了?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你安静待着,别说话。” 于是水犹寒把嘴一闭,真的默默在旁边安静等了起来,连动都不动一下。 这个时候的安静倒给云婳省了不少心。良久,锁孔里突然响起“喀”一声,这声音此刻悦耳无比,云婳闻声把簪子抽出来舒了口气,手里铁链用力一拉,铁镣当即从水犹寒身上脱落。 这一番折腾下来费了不少神,云婳背靠在柴堆上准备歇会儿,顺口问起:“喂,你怎么被人家关进来了?” 这让水犹寒想到了金富贾当时的算计,她闭着眼,但柳眉却轻轻蹙起,薄唇也抿出一条直线。 云婳似懂非懂地望着她,拍拍她的肩:“好了没事,我待会去给你报仇。”看来又是不想说。 水犹寒却忽然说起来金富贾之前那番话,还有大门前姨太们指指点点的那些碎语。 她道:“我当初并没有求他们收留我。” 然后,说了此生最长最久的一番话。 水犹寒的父母本来是城边村子里的农户,都是勤恳本分的老实人,年年靠着耕织辛勤营生,兢兢业业地养活自己和一个小女儿,日子虽比不上商贾之家,但也不算赖。 年有衣,岁有粮,水犹寒有时候陪着父母进城卖货也会看见不少那些富人家的千金小姐,虽然吃穿用的都比自己好,可她并不觉得羡慕。 “小寒,这世上还有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民,还有很多连饭都吃不上的人,我们现在能靠双手养活自己就已经足够了,不用去羡慕别人的富贵。”爹娘总是会这样笑着抚摸她的乌发,或是一家三口坐在家院前乘凉时慢慢给她讲来。 幼时的水犹寒一直觉得,和爹娘在一起便是最好的,远胜过有再多冷冰冰的金银珠宝,爹爹教得没错,“知足常乐”。 偏偏就是这样本分又勤恳的人,一时成了众人纷纷指责唾骂的对象。 那一晚阴雨绵绵,从日暮延续到月升,眼看天色入黑了,雨不仅没停,反而越下越大,绵绵细雨也变成了一颗一颗豆大的水珠子砸下来,砸得地面噼里啪啦的。 那声音乱得年幼的水犹寒着急,透过屋檐垂下的雨帘遥遥往外看,可却久久望不见爹娘的身影。 爹娘肯定是困在雨中回不来了。水犹寒拿起家中的两把伞,一把撑在头上,一把夹在胳膊下冲出门去,脚下一深一浅地踩着水洼,要给爹娘送伞去接他们回来。 后来不仅雨倾盆而下,就连乌黑的云层上也开始“轰——”、“轰——”地闷闷打鼓。 要打雷了,山外突然闪过一道天光,随即“轰隆”一声,雷声响彻,似乎就连山脉也跟着这道惊雷摇晃了一下。 水犹寒的父母的确是在避雨,雨水噼啪溅在脚下,他们试着用采下的芭蕉叶遮挡在头上,可雨实在是大太了,刚在雨幕中跑了不过几步远,雨水就把他们淋了个通透,芭蕉叶也被冲刷得变了形状,歪歪扭扭地软下来。 “不知道我们一直没回去,小寒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害怕。” “唉,再等等吧,等雨小一些我们就立刻回去,快,我们先在这避避。” 两人也没曾想到,这场雨会一下便是几个时辰。他们躲到一棵大树下避雨,心里担忧独自在家的女儿的同时,又望着天老爷期盼这场雷雨能早些消停。 好在这棵大树参天茂盛,浓密的枝叶交错成一道天然篷顶,把雨水都兜在了上面。 哗哗啦啦的雨水从斜坡上往下流淌,突然乌云再一次被炸开,“噼啪”天光一瞬而过,一道巨雷轰然落地,几乎是在瞬间炸落在一棵高耸的古树上,“轰隆”劈中树下的两道人影。 “啪”,一只纸伞落在地上。刚爬上山坡的水犹寒呆呆望着前面两道猝然倒下的身影,然后猛地冲过去蹲在旁边,扶扶这个,又拉拉扯扯那个,任凭那双小手在两人中间慌乱来回,平时对她宠爱有加的爹娘就是不理她。 然后是无尽的哭喊。 第二日,有人发现了这两具焦黑的尸体,这件事便顿时传遍了全城。 教主有个黑月光_139 ——有人被雷劈死了。天公发怒,收坏人了。 到底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让天老爷都看不下去了,遭了天谴。众人一时对这两具尸体议论纷纷,更甚至直接指责声讨,想来这两人定是平日无恶不作,冤孽太深,这才被天公收了性命。 难怪昨夜下了那么大雨,原来是要冲走这两人的冤孽。 一连几日,城里不少人谈论此事时,都会指骂上几句这两个遭了天谴的“恶徒”,连收尸都没人愿意去收。 年幼的水犹寒起初会和那些诽言辱骂爹娘的人拧打在一起,后来只有身上的青紫越来越多,却根本拿这些人没办法。有些读书人虽然会指着两具尸体责骂上几句“恶行太深”,可对这个无辜的小孩多少存了些怜悯之心,不予她计较。 水犹寒独自葬了父母,与此同时,城里沸沸扬扬传起了不少夸赞金善人“心地好”的消息,理由无他,正是金富贾宣布决定收养这个丧了双亲的小孩。 “你说,一个人的是非善恶,难道光凭着一具尸体就能判断出来么?”水犹寒望着云婳,眼底是一片哀寂的死水。 作者有话要说:水犹寒的父母为什么会被雷劈死,因为古人缺少常识……打雷是不能躲在树下的…… 哎,今天好想偷懒,不想写二更,虽然二更还会有一段后面寒姐姐昏暗的过去QAQ寄人篱下嘛,是这样滴。 快鞭策一下小梦QAQ!!! 第72章云水(10) 而被金富贾“收养”以后,远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噩梦的开端。 金富贾之所以会昭告天下自己要收养这个双亲亡丧的小孩,不是因为真的怜悯水犹寒身世凄惨,更不是无缘无故发的善心,而是为了养好“金善人”这个名号。 自从有人遭天谴被雷劈死的事情传开以后,他们遗留的那个孩子也成了城里一时的话头。 大人再怎么无恶不作,小孩毕竟是无辜的,这是那些读书人济世为怀的“慈悲”。流言里除了有对恶者的谩骂,也有不少对无辜者的担忧:这么小个孩子,丧了考妣,以后可要怎么过活? 城西善名远扬的金富贾便在这风头最盛时用最高调的方式宣布了收养水犹寒的消息。那一时,“金善人”的名号又在大家心里镶了一道金边。 可收养的毕竟是收养,金富贾本就不是出自真心,遑论当时金府里还有三房姨太和各自的儿女,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盯着府里的家财。 这样一个低贱的外来人,也配在金府里白吃白喝?金府里所有人对水犹寒的敌意,都是摆在脸上的。 吃饭的时候便夺了她上桌的权利,晚上睡觉的地方也不过是间陈旧的杂货房里随便搁了卷地铺和破洞的被子。 “留你吃住已经是老爷的恩惠了,不然你早就饿死在街头,连个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姨太们对她拳打脚踢的时候总会指着她这样教训。 所有下人做的活,水犹寒都做。小小的身子扛着柴和水,走在路上都是一歪一扭的,偏偏府里的小少爷们就爱看她这副拼命才能做好事情的童工模样,再嘲笑着给她扣上“卑贱”的字眼,仿佛能借此找到最大的优越感。 府里的姨太、少爷,甚至金富贾,这些人把水犹寒当成了出气的篓子,没有一天是不希望这个白吃白喝、浪费府里钱粮的人早早滚出府门去自生自灭的。但外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金富贾要维持好“金善人”的门面,自然不能直接把人给扔到门外去。 只能关上门精打细算,克扣好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吃穿用度,把银子最多地省下来。 水犹寒的话越来越少,有时甚至一沉默便是好几天,面上的表情渐渐麻木起来,后来这些少爷们见她不吭声、不说话,像是聋了哑了,逐渐没了嘲笑她的乐趣,也就不搭理她了。 终于有一天,二太的玉首饰不见了。 那一日府里的下人都手忙脚乱在四处帮着寻找,可是一下午都没找出个影子。这下大家心里都有了数,恐怕不是首饰自己掉了,而是府里出了贼! 这个“贼”的名头毫无意外落在了水犹寒身上,小小年纪手脚就不干净,竟然还打上了她们金府的主意,可把三房太太气得不轻,当即唤人不由分说地把她给教训了一顿。 “打!给我狠狠地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捡回来的小贱胚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蹭吃蹭喝就算了,竟然还敢偷东西,今天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 然而三房太太亲眼看着手下把水犹寒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也没拿回二太丢失的首饰。 尤其是看着这个孩子咬着牙什么都不肯说的样子,隐隐让人生出几分胆寒。她们索性商量着把人关进了柴房,在里面一饿就是好几天。 过了三天,二太突然在衣袍兜里发现了自己的玉首饰,这才唤人把倒在柴房里半死不活的水犹寒放出来。 但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过去了,谁也没管过她。 那一年冬天,大雪纷飞,厚厚一层白霜铺在地上,在上头踩一脚便是一个或深或浅的小坑,街旁的松树被积落的大雪压得弯下了枝丫,姨太少爷们在屋子里烤着炭火,披氅戴貂,唯独水犹寒单薄的身影独自在府门外,通红的小手中握着根刚削好的木剑。 “趴嗒”,松枝上一团厚厚的积雪滑落打在地上,化成了一团雪水,如释重负的枝条脱了重力骤然往上一弹,又直起身挺立在寒风中。 此时巷口边驶过一辆马车,“圣女,你可要坐好了,外头冷,别出来。”架马的车夫笑盈盈拉着骏马扭头冲车厢里喊。 教主有个黑月光_140 “嗯嗯我知道啦!”这是五岁的巫锦第一次看见下雪,那么大的雪花从天上落下来,盖在房顶上、街头的树上、地面上,好像整个世界都要被大雪侵袭,白茫茫的一片,看起来可要比平时壮观多了。 她偷偷掀开车窗的帘子,外头的风呼啦从脸上刮过,冻得巫锦不由得打了个颤。但她兴奋无比,她看见雪堆上亮晶晶反射的阳光,看见石狮上披了层白白的雪衣,看见葱翠的树木上开满了雪花,一切都是以前没见过的。 她的眼睛忍不住去探索马车外新奇的一切,突然目光被大雪中一道突兀的人影吸引了去。 水犹寒握着柄足有自己一半高的木剑,满身新雪,在撕扯的寒风中单薄的身影牢牢执剑,一击一式划破风霜,渐渐舞起手中的木剑。 剑指长空,翩若游龙—— 凌霜孑立,岁寒柏松—— 巫锦看得呆呆出神,比起那柄木剑,更让她吃惊的是水犹寒与这个大雪里所有人厚衣厚裳相比起来大异的单薄轻衣,而她握剑的手也因为受冻而变得通红,似乎只有这样不断舞剑,才能勉强驱散些寒冷。 “齐叔叔,你停一下!”巫锦矮小的身子甚至不用弯腰,跑两步便蹿出了马车。 “圣女?你怎么出来了?”车夫担心她受凉,语速极快。 巫锦一把跳下马车,在雪地上留下两个深深的小坑,然后跑到水犹寒身边望着她,水犹寒舞剑的动作亦随之停下,低头看着她。 “那个…姐姐,你一个人在这里吗?”巫锦踮起脚往金府里头张望了一下,似乎是想确定她是不是府里的人。 水犹寒木剑负在身后,平静地点了点头。 只是停下来站了一会儿,便有寒气自脚下袭来,水犹寒微微颤了颤,险些站不住。她别过头想继续舞剑,却被巫锦扑过来一把抱住。 “呼,姐姐你好冷。”巫锦喷了口白气在风雪里,双眼亮澄澄地望着她,“他们是不是欺负你,把你赶出来了。” 门前那个抱臂取暖的门人听到了立马站起身来,指着巫锦喝道:“小丫头别胡说!是她自己要出来的!”老爷的名声可不能让这些人败坏了, “还说不是欺负人,为什么你都穿得肿成猪头了,姐姐就只有一件衣服!”巫锦一来劲就给他说得蹬鼻子上脸,她把自己肩上那片毛茸茸的大鹤氅取下来,披在水犹寒身上,“姐姐你快披好,挡挡风。” 车夫见状急忙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往她身上搭。 而听见门人传报的金富贾此时也到了门前,见有外人在这里,不好让水犹寒继续站在外头,他伸手去拉水犹寒:“犹寒你怎么跑外面来了?走,赶紧和我回屋里去。” 不料巫锦一把拉过水犹寒,把他推开:“你走开,她不和你回去。”说着鄙夷地睨了他一眼,“假惺惺。” 那双纯澈的眼睛像一盏明镜,把所有虚假都照得无处遁形。 金富贾不想滋事,与她客套了几句,本想大事化了,可这个小丫头的话就像雪地里的冰棱,尖锐地破开他所有软话。 最后金富贾实在忍不住了,攒着怒气道:“你想怎么样?” “我要带她走!”巫锦张开双手挡在水犹寒身前,像一只护食的小鸡,仰着头盯着比她小身板大几倍的金富贾。 原来是要把这个多余的小东西带走,这正好省了自己的麻烦。金富贾心里求之不得,眯了眯眼睛,却道:“她可是我辛苦养了几年的孩子,怎么能让你轻易带走?犹寒,跟我回去。” 他本是想趁这机会讹诈一把,没想到巫锦压根不应他的话,反而张口就大喊:“齐叔叔!” 旁边的车夫立马走上来横在两人中间,凶神恶煞地瞪着他,鼻子里喷出两股白气,“嗯?”声音不怒自威,活像尊煞神,吓得金富贾慌张退了一步。 “好好好,你们带她走,带她走就是了。”金富贾连连摆手,说着几步退回了府里,“赶紧带她走吧!”他本意也是如此,大不了不讹钱了,早点送走这三尊煞神,以后也少了个麻烦。 金府的大门轰隆一声关上了,巫锦急急忙忙把水犹寒拉上马车:“姐姐,快,马车里暖和!” 她牵着水犹寒的手,笑容像深冬里融化冰雪的小太阳。 “姐姐你放心,以后没人会欺负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上二更了,累得说不出话……QAQ但我还是要说,看在小梦辛勤双更了七天的份上,大家赏脸去看一下专栏里下一本准备开的预收文好不好~~《陈情辞》是双御姐设定的宫廷古风正剧,你们先去看一下嘛,动动手指点个收藏,这个对小梦很重要。要是开更以后觉得不好看再取消收藏也行哇,先给个机会好不好~? 第73章云水(11) “喂……”凝听良久的云婳突然出声,“他们这么欺负你,你不早和我说?” 水犹寒抿了抿唇没出声,低低看着地面。 “那你没想过报仇么?” “我离开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若是可以,她希望永远也不要回来。 教主有个黑月光_141 “佛口蛇心,竟然还是什么‘金善人’,那些给他封号的人未免太滑稽。”云婳嘀咕着,又十分不解,“那他给穷人施粥的事儿是真的吗?” “嗯,我见过几次……”水犹寒似乎也不解,大认为中间必有什么蹊跷。 “那可真是奇了怪……”云婳一手抚着下巴咕哝着,余光瞥见水犹寒默默低头盯着地面,眼底一层灰霾。 那一副受委屈不说话的小可怜模样,云婳一看心里就不知怎得揪在一起。 她坐起身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去拍水犹寒的肩膀:“喂,先吃点东西吧。” 里面有两个麻团,是云婳路过街上时买的,担心水犹寒一直没吃东西中途会不会发饿,给她准备着好歹能垫垫肚子。 “有点凉了……”她掂着油纸包,发现上面已经没了刚买时热乎乎的温度,正犹豫着要不要收回手来,水犹寒却已经拿过去咬了一口麻团,然后慢慢吃起来。 云婳望着她吃东西,看得开心,拍拍她的背:“放心好了,待会儿出去我就给你报仇。” 她没想到水犹寒小时候过的是这样没人道的生活,也没想到,是巫锦在当时的情况下救了她…… 难怪水犹寒那么死心塌地。云婳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静默地靠着柴堆躺下,心里不受控制地有些沮丧。 她短短叹了口气,刚一闭上眼睛,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轻而促的脚步声,听起来是有两个人。 “您跟我来,老爷在这边。”门外的声音似乎在刻意压低,但语气又十分恭维。 “鬼鬼祟祟,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云婳望着柴房上方的天花板自顾自念叨完,然后蹭起身吩咐,“你就在这等我,我出去看看。” 水犹寒咬着半块麻团,顺从地点点头。 云婳出去以后,外头接连发出“嘭”、“嘭”两声闷响。半刻之后,柴房的门被再度推开,云婳回来的时候,两手分别拎了两个昏迷不醒的人,一边一个扔在地上。 “就他俩,”云婳指了指两张鼻青脸肿的脸,“蹑手蹑脚的不知道要去哪儿,好像是准备去找金富贾。”半夜偷偷摸摸地见面,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不是好事。 水犹寒望着地上两个人,微微皱眉。就算十年过去了,她凭着记忆也能一眼认出来这个尖嘴小胡腮的老头。 那是城里名声最坏的恶郎中。她起身到他身上搜了搜,随即在腰间摸出两袋药包。 云婳凑过鼻子来嗅嗅,鄙夷道:“害人东西,不知道是想给谁下药。” 水犹寒盯着那包药粉,若有所思。良久,她道:“我知道金富贾为什么施粥了。” 金富贾是城里善名远扬的“金善人”,而城里同样,有一个恶名昭昭的“恶郎中”。 金富贾施粥布粮不收毫厘,恶郎中治病卖药却是锱铢必较。城里经常会发一些怪病,害病者起初食欲不振上吐下泻,后来开始浑身脱水冒汗、四肢软绵无力。这病怪就怪在,症状既不像中风也不像发热,寻常医术上更是毫无记载。 这些病多多发在寻常平民身上,家中普遍银钱无几,所以大家都以为是平时吃的东西不讲究没弄干净所以染上的病。 城里医户大大小小十几家,能治这个病的,偏偏只有恶郎中一人。不仅如此,恶郎中还开药要价极高,动辄一帖药便是一个家庭半月的收入,少一分都不肯给药。 可是别无选择,要么治病,要么等死,大家也只能任由这个恶郎中坐地起价,小命悬在那帖药上面,再贵也只能咬牙买了,都是敢怒不敢言。 “是金富贾把这些有毒的药粉散在粥里面。”那些恶郎中治病勒索的银两,远远超过了金富贾布施几斗米的钱。 这两人暗中勾结,做得一手好生意。 “得了,我就说。”云婳早觉得其中有蹊跷,原来不是施粥,而是偷鸡摸狗赚黑心钱。 她把药粉全倒进恶郎中的嘴里,再用地上的铁镣锁住他的手脚,又把他衣服袖袍一扯,撕下一块堵住他的嘴。塞严实以后云婳拍拍手,笑道:“难得我今天替天行道,就好好收拾一下这些人。” 水犹寒似乎是被她逗乐,低着头轻轻笑了笑。 云婳推开门把另一个家丁丢出去,回头唤道:“走吧,带你去报仇。” 在四角翼亭下等郎中的金富贾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云婳和水犹寒。 “啊!!!你们要做什么!!你们别过来!!!”他看见云婳手里那柄刀子,秋霜一样泛着寒光,吓得跌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往后怕,一个不注意就撞到了后面的亭柱。 “来人!来……”云婳把刀子一亮,抵在他脖子旁边,金富贾立马大气都不敢出了。 云婳侧过头:“你说吧,怎么办?” “……随你。” “随我?”云婳知道她想放下曾经的一切,可是心里说没有仇恨,那是不可能的。“那好吧,就随我。” 她打晕瞪大眼睛的金富贾,扒了外衣给绑在亭子的亭翼背后,堵好他的嘴。这个高高的亭翼背后地势极巧,因为亭顶的遮挡,来往路过的人看不见金富贾,金富贾也看不到他们,但却能听见下面的声音。 教主有个黑月光_142 “走吧,帮忙。” 半刻以后,府里迷迷糊糊倒了一半家丁,另一半还在梦里不明所以。 云婳和水犹寒把仓库里的真金白银抬出来,一把全撒在金府外头的路上。两人来来回回抬了几次,好几个沉甸甸的箱子,云婳一边啧啧称叹,一边冲水犹寒得意道:“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产被别人捡光,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对金富贾这样爱财如命的人,恐怕比要了他的命更难受。 “呐,拿好。” “好了,动手吧。” 水犹寒握着手里熊熊的火把,只要一点下去,很快金府就会变成一团火光把周围的百姓都吸引过来。 她望着眼前这棵树,渐渐轻松下来,半晌,袖手一扬,树上霎时如霹雳般炸出火花,火星噼啪四溅,再迅速扩大蔓延。 “走吧。”她道。 这把火便烧清了从前的恩怨,仇,也报了。 “喂,你走那么快,是知道今晚我们去哪儿落脚吗?”云婳在后面悠闲地抱着手望着她。 “我……”水犹寒顿在巷口边,茫然地摇摇头。 “那你冲那么前面。”云婳早就知道她是这副德行,睨她一眼跟上来,“我叫小二给我留了房间,你跟着我走。” “嗯……” 在半路上的时候,身后的火光已经大亮了,路上不少逆行的人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跑着往金府的方向。少数会唤几句“失火了”,而大多都嚷嚷喊着:“掉银子了!!快去捡银子!!” 云婳很享受这些嘈杂的声音,她笑着转过头,问道:“对了,你在金府拿回来的玉佩到底是个什么?” 什么宝贝那么稀奇,还是水犹寒家里祖传的。 水犹寒把玉佩摊在手里,递给她看,云婳却一眼看出了端倪,诧异道:“咦?这是两只鸯鸟?” 平日里做玉佩都是鸳鸯成对,或是双蝉拥贴,寓意个情人成双成对,哪有不要鸳鸭而刻两只鸯鸟的,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嗯,”水犹寒微微点头,“是工匠刻错了。” 此话一出,云婳立马眼神奇怪地望着她,他们家传家宝竟然是个刻错了的玉佩? 水犹寒被她看得有些赧意,忙解释道:“画虽然刻错了,但玉是好玉。”平日里清冷的声音染了些着急。 “……这玉是玉匠送的,说画刻错了也不好意思拿去卖,就送给了当时路上第一个过路的人。” “你爹娘?” “嗯,我娘……”水犹寒望着那块玉,神色陷入了回忆,“我娘说她和这玉有缘分,一直当宝贝,说要留给我……”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细若蚊蝇连云婳都听不清她究竟在咕哝些什么。 “确实是好玉啊。”云婳指尖轻轻摸在玉上,触感冰凉细腻,突然觉得那两只鸯鸟也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了。 她越看越觉得这玉可爱精致,扬眉追着问:“你娘说留给你什么?” 水犹寒顿了顿。 “……她要我以后把玉送给喜欢的人。” 哦,原来是送给巫锦的啊。 云婳飞扬的眉角忽然就平下来了。 她瞥了一眼玉,换上一副不屑的表情:“谁会喜欢一枚刻错的玉啊。” 水犹寒的心扑通跳了一下,极难为地抿紧了唇。 云婳见状赶紧又是一副劝告的语气,认真得煞有介事:“这玉和你娘有缘是有缘,可在别人眼里毕竟是有瑕疵,这种东西怎么能送人?送出去估计人家都不愿意戴。” 水犹寒握起那块玉,收回了手,点点头:“嗯……”她觉得云婳说得没错,但眼底熄灭了一团云婳没发现的火花。 “好了好了,毕竟是你娘的东西,你就自己收好就行了,干嘛一定要送人。” 云婳往前头指了指,岔开话题:“走吧,先回客栈休息。”但心里那一股酸劲已经漫得洪水滔天。 玉是好玉,鸯鸟也刻得小巧可爱,还是水犹寒家传的宝贝…… 什么都好,可是,又不是送她的,有什么用? 教主有个黑月光_143 作者有话要说:啊!!!今天补了一科作业,又加上起晚了……就写了一更,不好意思哇……有时间我会尽量双更的,日更是必须保证的QAQ 唉,这对好可怜。为了保证公平,我,不能让另一对轻松! 读者A:小梦最近表现不错了啊,来,我奖励你个宝贝。 小梦:(兴冲冲)来了来了!!(双眼发光)什么好东西?!是神马? 读者A:(砰!)砖头! 躲在角落暗中观察的读者BCD群冲出来,对小梦一阵拳打脚踢:给我皮是吧?叫你皮!叫你皮! 小梦:QAQ嗷嗷嗷我错了!!!嗷嗷嗷嗷别打了!!嗷——(惨叫) 第74章急召 两人回客栈休停了一晚,翌日清早,叩叩的敲门声打破了云婳的美梦。 虽然那敲门声有意放得轻缓,但懵着脑袋眼睛只勉强撑得开一条缝的云婳还是觉得胸中无比憋闷。 要怪就怪昨夜回来睡得太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忍不住去想玉的事。自己费心费力兴头头地陪水犹寒去金府抢回了以前的玉佩,没想到是给别人做嫁衣,人家准备拿去讨好巫锦的! 云婳昨晚久久没放下这事,一直到窗外透进一抹鱼肚白才浅浅睡去,一夜来休息自然不好,此刻大清早又被人吵醒,火气上头倏地把门推开。 “谁啊?!” 水犹寒似乎是被她这一声吓到,站在门外愣了愣。 “你还没起么?”愣了半刻,她问。 看见是水犹寒,云婳火气瞬时消了下去,眨眨眼睛把眼皮撑开,没多久便精神了。“刚准备起,怎么了?”上下打量一眼,这才发现她已经衣冠穿配整齐并且手里带好了剑。 这副行头……云婳的想法很快被水犹寒一语证实:“血莲教传了急召,我必须回去了。” 方才水犹寒听见窗外“咻”一声脆响,举目去看,一束火红烟花蹿上天空,蓦地炸裂成九瓣花形。那是血莲教急召的号令,凡是教内所有教众,不管身在何地做什么事,一旦看见此召都要立马回教,不得耽搁。 这急召一年到头都放不到一次,此时出现可见事态紧急。 “哦,”云婳意兴索然地睨她一眼,“那你赶紧回去吧。”说着就想关门,不想再与她多言。 半掩的门却被水犹寒只手撑住,“你呢?”她问道。 云婳一时没反应过来,水犹寒又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她看起来极平静,仿佛随口问了件无关紧要的事。 但心里却是天差地别。 “水犹寒,你没搞错吧?我可是你们血莲教的敌人,和你回去估计你们教里的人都想要我的命。” “有我在,他们不会动你。”水犹寒与她对视,“我会和他们说清楚。” 云婳一听来了劲,索性又把门推开,望着她煞有介事地问道:“要是他们一定要动我怎么办?”手下暴乱,也不是不可能。 “不会。”教里的气氛从来轻松融洽,大家待她亦是友好恭敬,凡事大多只要她开口,上下都没有出过滋事的人。遑论小锦也与云婳关系有佳,就算是无妄神教的人,大家也不会主动挑事。 水犹寒对这一点几乎是笃定。可她发现云婳只是望着她,分不清信与不信,似乎这个答案并不足够。 也是,过于单薄了。 她怔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我会护着你。” 云婳这才心满意足,算这个冰块还有点良心。“好了好了,你等会儿,我收拾一下就跟你走。”她摆摆手转过身去,偷偷笑起来。 不等多久,天上又炸开一束烟花,仍是血莲教急召的讯号。看来教里今日是真的有火急之事,竟半个时辰内连放了两束速回令。 水犹寒一路快马加鞭扬尘数里,教前已经拥围了不少教众,脸上都是一副焦急观望的神情。 看到水犹寒的身影,众人几乎是齐齐睁大了眼睛,仿佛找到了救星般围过去,七嘴八舌聚在马边:“水护法!水护法在这里!”、“快叫教主!水护法回来了!快、快!” 巫山闻声跑出来,看见水犹寒以后急急地叹了口气,面上激动的神情几乎要绷不住。“犹寒,你还活着!”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掺杂着阵阵后怕,“太好了,太好了……” 教主有个黑月光_144 水犹寒这才知道,原来这两支急召是为了找自己。她翻身下马,欲要跪在地上,却被巫山连忙托住,“是我误事不归让教主担忧了。”她低头歉道。 “不碍事不碍事,活着就好……”巫山急得侧过身,后面的教众也早就分开让出了一条道,“你快去看看小锦吧。” 自从那日小锦被人送回来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精神也是恹恹的萎靡不振,根本就不是平日里那个活泼开朗的圣女了。 这样的变化吓坏了教里所有人,不管谁去送饭她都不吃,眼见巫锦越来越虚弱,几天下来消瘦了一大圈,喘气都有一口没一口的,大家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上。 后来边劝边问连番不绝地轮流换人去陪着圣女开导,这才知道原来是水护法死了,圣女内疚自责也不想活了。 众人又急又怕地聚在教里连夜商量,最终定了个法子:放急召令。 万一水护法没死回来了,那圣女就有救了。 巫山和底下一群教众抱着这个侥幸,大清早放了两轮急召令,围守在外面就盼着水犹寒能死里逃生赶紧回来。 “你快去看看吧,小锦这丫头性子倔得很,我怎么劝她都不听。”巫山边走边简单把事情的来由大略讲了一遍,一路叹了不少气。 只要水犹寒活着就好,能回来比什么都强,连她身边带了个陌生的女人他都不管了。 这下不仅水犹寒,就连云婳,才反应过来事态的严重性,脚步跟着快了不少。 巫锦的屋门是关着的,巫山轻敲了两下:“小锦,我进来了。”一贯的没人应答,他叹了口气把门推开,对水犹寒喟然嘱咐着:“麻烦你了。” 水犹寒一眼看进去,巫锦正恹恹地趴在桌案上,目光呆滞空洞,面前是已经冷掉的饭食,完整得一动未动。 “小锦……”她走过去,“我回来了。” 巫锦神色未动,呆讷地望着虚空,仿佛并没听见。 云婳看得也着急,这丫头和以前的模样差太多了,此刻竟一股老态龙钟的死寂焉气。“小锦,你寒姐姐回来了,你快看看。”她把水犹寒推到巫锦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呐,人在这儿。” 巫锦恍惚了几下,迟钝地抬起头来,讷讷道:“寒…寒姐姐?” “小锦,我还活着。”水犹寒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慰:“没事了,没事。” “人在这儿,她没事。”云婳跟着安慰了几句,可看着这两人亲昵搂在一团,心里却在想,她是不是该走了。 “寒姐姐……”巫锦终于慢慢回过神来,眼睛里泛起光泽点点,极是激动、极是欣喜地搂住她,嘴唇颤颤地说不出话来,似乎仍是有些不可置信。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真是太好了……”言语中不无满心欣慰,亦自心底感激上天的恩惠。 把寒姐姐的命还给她,实在是太好了。 水犹寒轻轻抚摸着巫锦的乌发,云婳在旁边看着这两人,顿时生出一股多余感。 一有巫锦,水犹寒眼里就容不进其他人。云婳心底说不清什么情绪,有些挫败,有些气恼。她翻正案几上的茶杯,“小锦,我喝口水。”倒了壶茶想给自己消消气。 巫锦听见这道声音突然直起身来:“祭司姐姐……”讷住望着云婳,似乎透过她想起了另一个相近的人。 她的情绪忽然变动,让两人都疑惑不解,忙扶着她虚弱的身子耐心询问。 没想到什么都还没问出来,巫锦竟先倒了下去,瞬时失去了意识,眼睛一闭身子直直后仰,好在被水犹寒堪堪扶住。 晕倒前,巫锦抓着云婳的手,只是低吟道:“祭司姐姐…我好没用……” 那一晚水犹寒照顾着巫锦吃了药,又给她喂了些米粥,脉象逐渐稳定下来了,却迟迟不见转醒。反而在昏迷中冒出满额冷汗,嘴里喃喃念着些让人听不清楚的梦话,神色看起来亦是痛苦。 “她这是中了梦魇。”云婳点了一柱安神香放在旁边。 “多谢。”水犹寒看向她,“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小锦?” “你要干嘛?”臭冰块,之前麻烦她一个月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让她帮忙照顾别人,是不是还挺享受这种服侍的呢? 水犹寒见她面色不佳,恐是误会了,抿了抿唇站着没动,把话收回来:“若是不行也没关系。” “去去,赶紧去,小锦醒了我再叫你。”云婳不耐烦地挥挥手。 水犹寒出门以后,径直找到了巫山。她先把巫锦的情况讲完,随后道:“属下能不能取一样宝库里的东西。” 血莲教的宝库是收集天下奇珍之处,里头都是上好的佳品,有时逢年过节教主和教主夫人会拿出一些里面的东西来当作给教里众人的奖赏,平日里功劳大的教徒也能分上份。 而巫山短暂的诧异以后答得不假思索:“犹寒你看上什么东西了?去里面拿便是。” 水犹寒一向尽职尽责,对血莲教的功劳更是无可厚非,却从来没拿过什么额外的东西,只每月按例领寻常的俸禄。如今她破天荒开一次口,巫山自然有求必应。 教主有个黑月光_145 “那块涂山灵玉。” “好,你随我来。” 宝库的大门缓缓拉开,与此同时,巫锦恰巧自昏迷中醒了过来。“祭司姐姐……” “我在这,没事啊。”云婳见她刚醒就一副眼泪汪汪要哭的样子,赶紧上前安慰着。 巫锦望着她,垂下的手紧紧抓着床单,情绪却更加激动。 “祭司姐姐……我好没用,我害死了好多人……” 云婳以为她还没从水犹寒的事情中回过神来,轻声道:“你放心,水犹寒已经没事了,她没死,还活着。” 巫锦抽噎着啜泣起来:“可是……阎绮陌死了……” “你说什么?” “祭司姐姐…阎绮陌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教主应该……明天或者后天出现? 最近有点忙,周四要考试了,暂时复习抽不出空……考完又要被带去看病,呜,双更的事情估计要推迟到周六看看了QAQ 小梦: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死了的人其实都没意思,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小锦:(黑脸)小梦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手里的砖头跃跃欲试) 昨天才中过招的小梦:我不!我不看!哼,想算计……啊喂喂喂!!!你别过来呀!! 小锦:(直接掏出砖头追上去)你看!你看!让你皮!再给我皮一个试试? 小梦:嗷嗷嗷!!别打了,错啦错啦!!!QAQ嗷!!!疼疼疼,嗷——! 第75章阻拦 水犹寒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了云婳的影。 “她走了,”看见水犹寒在屋里茫然的四下张望,巫锦内疚道:“寒姐姐,对不起,我把祭司姐姐气走了……” 当时她一讲完阎绮陌落崖的事,云婳便急得连夜离开了此处,要回无妄神教去弄个清楚。 水犹寒摇摇头,温言道:“没事。”但她没想到的是,阎绮陌竟然肯为小锦牺牲至此。 即使寒姐姐从来不会责怪她什么,可巫锦还是看出了她眼底的失落。看来祭司姐姐现在,对寒姐姐很重要。 “寒姐姐,我准备明天就离开教里了。” “什么?”水犹寒眉宇间有些担忧,“小锦,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阎绮陌。”巫锦攥着手下定了决心。活要见人,死了……她也要亲手为阎绮陌收尸。 然后再还她一条命。 “决定了么?”水犹寒坐到她旁边,声如清风,“要我陪你去么?” “不,寒姐姐,我自己去。”巫锦漆黑的眸底满含坚定。 这一次,巫锦终于发现她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放不下的人,不管现在是生是死,她都要自己去找回来。 水犹寒走的时候,替她吹灭了油灯,然后坐回自己的房里,灯火通明,照在一块光泽晶莹的玉上。 她指腹无意识地细细摩挲过上面,心里只是思忖着:这是块无瑕的美玉,她,应该会喜欢吧? 翌日清晨一大早,给圣女送早点的教徒开门扑了个空,慌忙无措中听见一旁的水犹寒解释,这才知道原来圣女是出去找人了。 巫山得知消息以后只能连连跺脚叹气,懊悔没把女儿看好,他好好的小锦,怎么就被阎绮陌迷了心窍呢? 而巫锦,正在往当日阎绮陌坠落的山崖方向赶去。 通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哪怕天气萧瑟,商贾小摊边却依旧热闹拥围。巫锦却没心思再去看这些,一心顾着赶路,这时她的余光却突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教主有个黑月光_146 那不是上次在阎绮陌卧门外守门的侍从吗? 巫锦去过无妄神教几次,也住了不短时间,对教殿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印象,甚至面熟了几个,这人便是其中一个。 但这个人好像并没有看见她,而是正逆着人群脚步匆匆,似乎是急着赶路。 巫锦心中顿时疑窦丛生,她埋低了头,混在人群后面跟上去,想要看看这个人究竟准备做什么。 她一路跟着,娇小的身子在人群的掩护中藏得极好,侍从似乎正焦急忙着自己的事,并没有发觉旁边的动静。 一直等到他发觉情况有异时,是在药铺捡药的途中感觉到一道盯了自己许久的突兀目光。 侍从扭过头去,看见巫锦那一瞬,眼底的慌乱稍纵即逝:“小锦姑娘?”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换了副寻常语气,“你怎么在这里?” 但巫锦把他的反应都看在步走到药铺柜台前:“你在这里做什么?”说着似有若无地瞥了眼他手边的药包。 “买药啊。”侍从顺着提了提药包,状做轻松。 恰巧此时药铺掌柜从后面走出来,笑意盈盈地为他递上去最后一帖药,又细心解释道:“病人是女子的话,记得外煎这帖药,在用食后服下可以更好地促进药效。” 侍从几乎听见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他极力绷着自己的表情,补充道:“大祭司生病了,所以派我出来为她抓药。” 光从他急匆匆出现在药铺里开始,巫锦便一直觉得事有蹊跷,她甚至隐隐冒出了一个想法,此时冷着脸问道:“什么病?” 侍从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手心紧张得全是汗水,含糊了几句:“大祭司的事,小的也不太清楚,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下山为她买药而已。” “你既然不清楚她的病,怎么买药?” “我……我是按照药方上抓的。” “那药方呢?”巫锦此刻的思绪极为清晰,语气冷得像能撕碎所有谎言的寒刃。 侍从额头上汗水直流,心底甚至欲哭无泪,偏偏巫锦又不依不饶追问道:“你到底是来给谁买药?” 巫锦想,这个答案会不会是阎绮陌。 “小锦姑娘,你饶了我吧。”侍从苦哈哈哀求了一句,旋即抓起旁边的药包就想跑,哪知道没跑几步就被巫锦追上,一把扣住他肩头:“站住!” “你要回去是不是?我和你一起回去。” 侍从后面几乎是被巫锦拖着拽着往无妄神教的方向去的,他一路哀求连连:“小锦姑娘,我真的只是帮大祭司买个药,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小锦姑娘你放了我吧,你和我回去也没用啊。” 谁知巫锦压根不理他,对他这些垂死挣扎的言语充耳不闻,铁了心一定要自己去搞个清楚。 就这样侍从一路被拉着到了教殿脚下,守在山脚的教众看了无不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仿佛都没预料到巫锦会出现在这里。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来回了一番后走上前去先恭敬打了个招呼:“小锦姑娘。”随即道,“抱歉,姑娘你现在不能上去。” 只要在这里拦住小锦姑娘就可以了。 “为什么?”巫锦把他们都看了一遍,并不准备就此罢休。 “现在正在教主的丧期,全教上下不得有任何人出入。”说着瞥了眼被巫锦拎在旁边的侍从,补充道,“除了大祭司特令以外。” 他们穿的也统一都是白色布服,看起来倒真像是在全教守丧。可巫锦却不肯轻信:“那麻烦你们传报给祭司姐姐,说我想上去看一眼。” “小锦姑娘请回吧,大祭司早便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教。” “要是我一定要进去呢?”巫锦盯着密道入口,眼神和声音一同冷了下来。 那些教众为难地各自觑了一眼,眼神交汇后咬死了道:“小锦姑娘,教命不可违,还望不要为难我们。”见巫锦充耳不闻反而作势要硬闯,他们急忙围上去,不得已亮出了武器,森寒的剑光挡在前面。 “刀剑无眼,还望姑娘慎重。” “好啊,那你们就赶紧动手,最好杀了我,这样就没人为难你们了。”巫锦望着身边一圈剑刃,驻在原地动也不动,唯独情绪激动,只不知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拦她。 若是阎绮陌真的没死,就那么不愿意让自己见一见她吗? “小锦姑娘,你……” 巫锦不进反退,直直迎着剑口上去,躲也不躲,避也不避,吓得他们赶紧撤了剑,真怕刀剑无眼不小心失手了。 “小锦姑娘!你让我们先去通报一下大祭司吧。”那些教众只能用身子挡在她前面,无奈道。 “好,有劳你们了。”巫锦静静等在山脚,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阎绮陌是不是还活着?她应该……应该没死吧? 教主有个黑月光_147 为什么这些人要拦自己,是她的命令吗? 不过多时,云婳便自密道里出来了,她身后跟着方才上去通报的教徒,只是这个人下来时手里多了个红布包的坛子,依稀能看出下面大致形状是圆鼓鼓的。 “小锦,你怎么来了?”云婳走上去,把堵在旁边的教众都唤退到一边。 “祭司姐姐,我想上去。”巫锦道。 云婳摇摇头,神色哀悲:“现在教里正在亡悼教主,阴气重,你还是不要上去了。”她话里拒绝得委婉。 “祭司姐姐,阎绮陌……阎绮陌她真的死了……?” “我也是昨日回来才知晓,”云婳叹了口气,“教里已经有人把她带回来了。”说着朝后面的教徒会意,那人随即双手把红布包的坛子呈上来,头因为恭敬而埋得极低。 云婳把这个坛子递给巫锦,低低地道:“你看看吧……节哀顺变。” 巫锦不可置信地捧着坛子,错愕着愣住。突然云婳的袖袍里一阵晃动,倏地弹出一道白影子,那是昏迷多时被云婳抛在脑后的小餮。 云婳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这一时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小餮趁机蓦地弹起来,落到巫锦手上,旋即用力撞向坛子—— “啪——” 这么一下,棕色的砂瓷尽数摔在地上碎成了渣,小餮才不去管那一地白色的不知名粉末,而是开始在主人手心打滚,龇牙咧嘴动个不停。 挥舞了好一会儿,小餮摇成拨浪鼓的脑袋终于停了下来,倒在巫锦手里呼呼喘着气。 见巫锦欣慰地揉揉它的脑袋,云婳心里“咯噔”一下,便知道事情不妙。 “祭司姐姐,小餮说你骗我。”巫锦抬眼望着她,语气坚定有力,“它说你昨日才见过阎绮陌,就在教殿里。” 这下就连一旁紧张围看的教众脑袋都焉了,他们背过身去不再看小锦姑娘和大祭司任何一个人。总之,他们该做的都做了,瞒不住也怪不得他们。 云婳看着这个早不醒晚不醒的虫子,心想也许这就是天意,她转过身道:“你随我来吧。” 一路上巫锦只字未言,但她到教殿的时候发现里面每一个人都用惊愕、不可置信地目光看着她,然后再看云婳,似乎是在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被带上来。 就好像……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阎绮陌下的命令,不让自己再来么?她不想再看见自己了?巫锦攥紧了小手,心中无比紧张,此时却听见云婳回头轻声道:“别多想。” “待会别出声。”在最后一个拐角前,云婳提醒道。 于是巫锦连脚步声都隐去了,静静跟着云婳到了阎绮陌屋门前。 那门轻轻一下推开,屋里的人便应声侧过头来,朝着门边的方向:“云婳?小锦走了么?” 第76章尘埃 巫锦讷在门外呆呆愣住。 阎绮陌是面向这方的,可是她的眼睛空洞得毫无焦距,目光对过来,却对门外站着的两人丝毫不觉。 从前那双明媚如画的眼睛变成了一滩寂寂的死水,上面仿佛多了一层灰蒙蒙的布,遮住了所有神采。 阎绮陌目光散漫地投在空气中,久没听到回答,又歪着头重复了一遍:“云婳?”她侧着耳朵,似乎是想把声音听清些。 巫锦双手颤抖,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出声,眼泪却大颗大颗断线似的往下掉。 “她走了。”云婳的声音满含无奈。 阎绮陌先是失落了一下,无神的双眸轻轻垂下,但很快便变成了释然,似乎这个答案让她轻松了许多:“嗯,那就好……” 云婳把巫锦拉出来,站得离房间远远的,确认距离足够远、阎绮陌听不见以后,沉声道:“你看见了,她现在是个瞎子。” “为什么……会这样……”巫锦啜泣着语不成声。 “树枝刺瞎的。”云婳突然笑了一下,声音淡淡的像是嘲讽,“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哪有那么容易就捡回条命。她掉下去的时候下面正好是一片野木丛,树枝又密又长,不仅眼睛瞎了,那具身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顿了顿又道:“既然她现在不想让你看见,你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就离开吧。”她想告诉巫锦,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教主有个黑月光_148 巫锦蹲在地上,头埋进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地耸动着,呜呜咽咽的声音断续从抽噎中跑出来。 ? 殿里的侍从闻着声音都忍不住朝这边看,见小锦姑娘哭得这样伤心,他们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半晌,巫锦抬起头来胡乱抹了把眼泪,眼眶通红:“祭司姐姐,你别赶我走好不好。”说着连忙去抓住云婳的手,哀求起来,“你让我留在这儿,我可以帮忙照顾她,我一定不出声,一定不让她发现是我。” 云婳愣了愣,看她眼睛都红成了小兔子,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于心不忍:“你要是不介意她现在这样……就留下来吧。” 那一晚,云婳把消息通报给了教里所有人,唯独瞒着阎绮陌。此后教殿里不管谁见到小锦姑娘,都不出声了,为了不让教主有所察觉,顶多见面只是比几个手势。 但唯一让云婳觉得欣慰的是,自己终于不用做一个兢兢业业的上药工了。在桃谷给水犹寒揉了一个月的药,回来又遇上阎绮陌的事,差点让她误以为自己是个医馆里专程帮人涂药的小丫鬟。 她把药递给巫锦的时候,动作停了一下,提醒道:“你有一些心理准备。” 巫锦攥好药瓶点点头,默默跟着云婳进去了。 “阎绮陌,我来给你上药了。”云婳出声的时候指了指桌旁的凳子,巫锦悄无声息地坐过去,等在那里。 阎绮陌正坐在床边发神,自从捡回条命以后,她似乎并不开心,总是在那里一坐便是几个时辰。 “好。”她扶着床栏起身,往前走了一步,抬起手来努力辨别方向。最后还是云婳过去搀着把她扶过来,阎绮陌抱歉地笑了笑:“又麻烦你了。” “好了,你坐下吧。”云婳拍拍她的肩让她安心,“没事,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她解下阎绮陌后背衣衫的时候,霎时一片错乱纵横的伤痕像树上交错的枝丫蓦然映进巫锦眼底。 在巫锦的记忆里,阎绮陌的肌肤应该是细腻的,光滑得像一缎晶莹的丝绸,更像在天池中的水洗浴过那样不染纤尘。 现在上面却爬满了歪歪扭扭的疤痕。 巫锦咬着发颤的下唇,轻轻为她上药,一点一点抹在粗砺的伤疤上,那些红色的血肉渐渐被白色的药膏覆盖。 一定很疼罢。 “云婳,你什么时候那么温柔了?”阎绮陌打趣她,淡淡笑起来。 云婳今天给她上药的手法就像换了一个人,轻细得好像唯恐把她弄疼,耐着性子速度又缓又慢。 “我还不是怕下手重了有人心疼你。”云婳在旁边嘀咕道,觑着她疑惑的神情,轻飘飘补了句:“万一小锦知道你还活着,一定让我好好照顾你。”她想敲击一下这个人。 这一句却重重地落在阎绮陌心里,巫锦感觉到她身子紧张地绷了起来,“你别让她知道!” 云婳看着这两个人,在一旁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阎绮陌,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知道你还活着对小锦来说才是最好的消息,兴许她并不在意……” “云婳,我背上的疤难看吗?”阎绮陌却突然打断她问起。 云婳被问得愣住,她动了动喉咙,声音却被卡在嗓子里,说不出假话。 “很难看是吧。”阎绮陌苦笑,“别说是你了,就连我光是想,就能想象到后面是一副什么糟蹋模样。”她道,“很恶心。” 巫锦抹药的手顿了顿撤走了,用手背揩掉眼角的泪花。她想告诉阎绮陌,不是这样的。 沉默之中,依旧是阎绮陌先打破了宁静。 她低低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像是战败的将士挫掉了所有盔甲与锐气,像是大旗垮下来压倒了最后一根支柱,把整个人死死压进尘埃里。 “谁会喜欢一个又瞎又丑的人……” “阎绮陌……”云婳想劝她,她却笑了笑,然后自顾自说起来。 “别说是小锦了,就算是普通人家,我现在这个样子也配不上吧。”何况是小锦。 “与其让她看见我这副半人不鬼的残破样子,不如就告诉她我死了,再劝劝她,让她早些忘记得好。”阎绮陌低下头,低吟道:“我不想吓到她……以后只要你能常帮我去看看她,告诉我她过得好不好便行了。” 阎绮陌心里还留着最后一线残存的温暖,那就是至少在她“死前”,小锦记忆里依旧是她完好的样子,依旧是喜欢她的。 她怕现在一旦让小锦看见她,什么都破灭了。 巫锦紧紧咬着下唇强抑住要冲出来的哽咽,一直到那里滑下了一条血线。 云婳不忍地别过头,闭上眼睛:“好。” 当天夜里,巫锦连夜在无妄神教与血莲教间来回了一趟。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本红皮的小册子,每日空了便静在一边翻着看。 教主有个黑月光_149 早上的粥,中午的饭,晚上的药,她都亲手做好了给阎绮陌端过去,然后再默默退到一旁看着她吃。 阎绮陌真的笨拙了许多,吃饭的时候总要人在旁边伺候着夹菜到碗里才行,不然一筷子在空气里搅来搅去半天,恐怕也找不准菜在哪里。 她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剩下多数时候便是坐在榻边或凳子上呆呆愣神。巫锦会在这种时候悄悄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空洞无助的目光投过来,只能不断地抹眼泪,几乎好几次都快要忍不住想去抱住她。 她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阎绮陌,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守门的侍从在外面时不时觑觑她俩,心一阵一阵地揪起来,打心底希望教主能早些发现小锦姑娘。 终于有一日正午,巫锦翻红书册的手在其中某页上停了下来。她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一页的内容,激动地把它收进怀里就去找云婳。 她记得果然没错,秘术就在这里面! 能救阎绮陌了,与云婳的交涉自然极轻松便达成了一致。然而真正的问题,还是怎么带阎绮陌回血莲教。 两人推门进屋的时候,阎绮陌正在房间里搜找着什么,她那两只手摸在柜子上小心地确定方向,脚下顺着一点一点地挪动。 “怎么了?你找什么?”云婳连忙上去扶她,关切道。 “云婳,你来了啊。”阎绮陌抓着她的手臂,轻笑道:“找镇教的令牌,我准备把它交给你,以后……” “阎绮陌,你疯了。”云婳根本不等她往下说,“不行!”这个人想做什么,她听见“令牌”两个字以后便知道了。 “云婳,你何苦这样,我已经做不了教主该做的事了。”她这段时间想了许久,已经想好了,这个位置要换一个人才行。 “这只是现在。阎绮陌,有人能治你的眼睛,我已经找到她了。” 阎绮陌一怔:“……谁?” 巫锦沉默着轻轻过去牵起她的手,娇小但温暖的手掌攥住她,手心肌肤紧紧贴合。 阎绮陌浑身一颤,握着那只手侧着头左右四顾,睁大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开始慌乱起来:“……小锦?”试着想要抽开手。 “阎绮陌,是我。”巫锦压抑多日的声音终于破喉而出,带着久违的激动。 阎绮陌神色大变,蓦地抽出手转了个方向,仓皇无措地扶着后面的柜子往后退。“你别看我,别看我……”她眼睛看不见,步履也凌乱无章,仓促中不小心绊在柜子脚边跌了一下,踉跄不稳地要倒下去。 巫锦心脏骤然缩了一下,她连忙上去抱住她,双手紧紧箍在后面不让她走。阎绮陌的眼神依旧毫无焦距,但每一缕散开的目光中都在慌措。 她在害怕。连声音也喑哑而颤抖。 “小锦…你快走吧……”她会吓到她的。 “我会走。”巫锦依旧箍住她没放手,“但要带着你一起走。” “阎绮陌,我喜欢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喜欢你。”巫锦靠着她的肩,突然踮起脚来俯上去,贴在她的唇瓣上重重亲了一下,又轻轻一咬,全是毫无经验的拙劣动作。 但她道:“这是约定。你和我回去,我一定会治好你。” 作者有话要说:等我明天考完试又是一只好小梦QAQ!今天先坏坏一下,嘿嘿~~(昨天收到催更的火箭炮,其实小梦也想早一点更的,昨晚写了两千多字是在困不住睡着了,今天又起得晚……呜呜,对不住哇,让那个催更的大人失望了,下次补嘛,呜~) 第77章生死契 马车轱辘轱辘簸过山路,一路上阎绮陌坐得似乎格外紧张,独自靠在车里一个小角落上动也不动。巫锦去牵她,却握到一手的汗。 “阎绮陌,你别害怕,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柔声劝了好几句,最后索性直接整个人倒进阎绮陌的怀里,紧紧靠着她。 “你抱着我。”巫锦轻轻的声音像是撒娇。阎绮陌迟疑着动了动手,缓缓将她轻搂住,像在一片黑暗中拥住了温藉和依靠。 但她的手并不敢合紧,只是轻轻覆在巫锦的衣料上。 她的眼神空洞,焦距散漫,里面有慌张也有期待。她想看看小锦,眼前却是一片无处挣脱的漆黑。 “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就这样抱着我。”巫锦一只小手攀上她的肩膀,软软挂在上面,乖顺道:“我睡了,你可要抱紧我。”像只赖着主人的小猫。 “好……” 坡路颠簸,时常一个坎一阵抖,阎绮陌担心她睡着了摔下去,于是搂着她的手渐渐紧了紧,一颗心好似也在这过程中放松了下来。 教主有个黑月光_150 巫锦其实睁着眼睛看了她许久,也其实并无睡意,但哪怕是搪塞过去的一个借口,也需要一些伪装。她靠着阎绮陌的身子软下来,随后慢慢闭上了眼睛宁息养神。 到血莲教的时候,巫锦比划着手势让所有人都不许声张阎绮陌眼睛的事,小心牵着她往殿里走。 “小心点,前面有石磴。” “还有一阶,这是门槛,你往前跨一步。” “到啦。”巫锦轻微挪动了一下后面的凳子,“坐吧,凳子就在你身后。” 外面的一群教徒围过来扶着门栏瞪大了眼睛朝里瞧,一个个面面相觑震惊不已。阎绮陌瞎了? 而阎绮陌本人,坐在凳子上情绪明显是低落的,“麻烦你了……”她发现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到,就连寻常走路也要人搀扶指示。就像个废人。 话刚说完,唇瓣便被一只冰冰软软的手指抵上,她看不见巫锦生气地睨了她一眼,却能从语气里听出来。“不许胡思乱想!” 两人一来一回间巫山已经得了属下的通报急匆匆赶了过来,“小锦!”巫山自看见女儿后总算松了口气,但他进来后立即神色绷紧,负手怒道:“你还知道回来!” 巫锦知道这是自己不声不响就离开惹怒了爹爹,拉着他的衣摆攥成一团在手里:“爹我错了,上次是太急了来不及亲口告诉你。” 巫山不理她,哼了一声,巫锦又低声嘀咕道:“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还好好的……” “你还说!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巫山生气是生气,但这一吼明显是中气不足,尤其是看见女儿诚心认错的模样,他的心早就软下来了。 恶话说不出口,他只能瞪了巫锦一眼,然后指指一旁坐着的阎绮陌,意思是问她怎么了。 “爹,她受伤了。”巫锦看了眼阎绮陌,随即转过头来道:“我要用太清池。” “什么?小锦,你用这个做什么?” “我要救她。” “不行!”那可不是儿戏,巫山回绝道,“小锦,太清池也救不了她,你不如再找找大夫……” “我已经在书里看到了。”巫锦打断他,目光锐利坚定。她掏出怀里的红薄册来,翻到有折痕那一页,这举动把巫山吓得不轻。 “血莲教的秘术,可以治好她。”巫锦盯着他,眼底的坚定不容置喙,“我既然是圣女,难道没法用太清池吗?” 巫山眼神躲躲闪闪,但很快又像下定了决心般转过头来:“小锦!不行!你没看上面写了……” “我看了。”巫锦把书册翻了一页,“我都看了。我还看见不仅我们血莲教里有太清池,苗山后面也有,你要是不许我用,我就带她去苗山。” 远在千里外的苗山。可巫锦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小锦,你!”巫山恨恨地瞪着阎绮陌,这个人,还假装坐在那里毫不知情! 他拉着巫锦往外走了几步,声音压得很低,却十分急切:“不值得啊,小锦,万一她,她……”巫山用手指对了对堂门的方向,他想说,万一阎绮陌这个人是蛊惑她骗她的呢? 他看小锦已经被阎绮陌迷得失了心智无法自拔了。 把命拴在这样一个人身上,不值得。 可巫锦这回态度坚定得像块雷打不动的磐石,巫山知道她是铁了心拦也拦不住,喟然拂袖,长叹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懂不懂啊小锦。”就这么,给别人了? “噗通”一声,巫锦跪在地上咚咚叩了三个响头,她口中道:“对不起爹。” “好了好了,”巫山看得眉头皱起,他明白自己这回是没办法了,连忙先把巫锦扶起来,他别过头闭上眼:“你去吧,那是你自己的选择,爹已经管不了你了。” 话虽这么说,可巫锦带着阎绮陌进太清池的时候,巫山还是抡好了自己的大刀守在外面。 要是那个阎绮陌出来的时候不好好感谢小锦,敢狼心狗肺的话,自己第一个收拾她! 太清池宛如一座天然的温泉,但它却生在血莲教内,石门轰隆轰隆合上以后,封闭的太清室内便只剩下巫锦与阎绮陌两人。 巫锦用内功催动机关,池边的四象雕绘随即隆隆转动起来,沿着池壁转动一圈后停留在各自的位置。 “小锦……小锦?”阎绮陌只能听见耳边嘈隆的声音,她分不清方向地在原地胡乱转了转,手横在空气里试着找人。 巫锦褪下一层外衣后忙过去牵住她:“我在这儿!你别慌,我只是去脱衣服了。” “脱衣服?”阎绮陌抓着她的手臂,这才发现上面的衣料触感已经与方才的不一样了,如今只剩薄薄的一层轻纱。 “是,你也要脱。” 阎绮陌怔了怔:“我……”她想到自己后背那一块斑驳模糊的丑态,下意识想拒绝。 教主有个黑月光_151 “阎绮陌,我帮你上药的时候已经看过了。”巫锦道,“它不丑,而且,它很快就会好起来。”她紧紧握了握阎绮陌的手:“你相信我。” 阎绮陌的衣服,最后还是巫锦帮忙脱的,两个人几乎都是坦着身子在太清室里,她瞎着眼睛看不见巫锦,可她却知道,小锦能看见她。 她的神情看起来十分窘迫,那双眼睛分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迷茫地左闪右避仿佛空气中无处安放。 巫锦轻轻牵上她的手,这个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的人,脸色也是闷闷的红透了。“你别紧张……”她深呼吸一口气,安慰着阎绮陌,也是在为自己安心。 头一次自己一.丝.不.挂地面对阎绮陌,虽然知道她现在并没有看见,可巫锦却觉得自己那颗心鼓咚鼓咚地跳动着,仿佛随时要从胸膛里跃出来。 她连忙先把阎绮陌带下了太清池,温热的池水掩住身子的时候,这股赧意松快了许多。 太清池的池水刚好漫到巫锦肋骨的地方,水波在阎绮陌的胸前半起半浮,两人脚下踩的是池底平滑的鹅卵石,一叠一叠整平铺在下面,偶尔有几处轻微的起伏。 那些石头面上也晕染了水温,暖暖的温度蔓延在全身各处,阎绮陌靠在池壁边,心里却在惊奇。 下池以后,自己背上那些伤痕遇上热气腾腾的池水不仅没有被刺激疼痛,反而像是有药膏敷贴在上面一般触感温和,与肌肤极巧地融在一起。 巫锦踩着水过来,两具光滑的身子贴在一起,丝毫没发觉褪下的衣物里小餮正探了个脑袋出来瞪大了小眼睛往太清池里觑。 阎绮陌的手小心翼翼动了动,她兀然间摸到了巫锦的腰肢,上面柔嫩细腻的肌肤让她蓦地抽回手来,手肘甚至因为太着急不小心磕到了后面的池壁。 其实方才那无意间轻轻一弹,阎绮陌恍惚觉得自己摸到了一块雪白滑嫩的豆腐,触感极软又极有弹性,让她抽回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磨了磨,心里跃跃竟有想去再摸一下的想法。 “小锦……”她轻轻唤了一声,假似是在寻找安全感,便趁机真就这么依着想法做了。 她手指间像摸了一块滑滑嫩嫩又软软让人脱不开手的豆腐,只凭着这份触感,便能想象到这块豆腐应该是雪白无瑕的,晶莹的沾了几颗清晨的露珠,水嫩滑纯,轻轻一按,还有弹性将手指抵上来。 阎绮陌几乎快要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而好在巫锦此刻并未多想,她双臂环在阎绮陌脖颈上搂住她,伸到后面的指缝间有银光闪烁。 她轻轻歪着脑袋贴在阎绮陌肩头:“阎绮陌,你先睡一会儿。”手指一动,一根银针扎进她颈项间。再抽出来的时候,阎绮陌已经昏睡过去了。 阎绮陌飘散的长发垂落,轻轻浮在水面上随着水纹漾动,巫锦望着水波,忽然把那根银针自天灵刺进了自己颅中。 她双眸缓缓闭起来,扑在阎绮陌身上揽住她。 血莲秘术,移心换骨。 以太清为媒,生死为契,命星移,灾病袪。 “阎绮陌……以后,我们的命连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小锦:阎绮陌,你先睡…… 教主:啊不不不不!!先别扎!!让我再摸一会儿QAQ!! 小餮:我就静静地看着你吃豆腐←_← 小梦:哇听说两个人的命连在一起了,那我不是以后可以发双倍刀!只用写死一个就可以把主角团灭??(期待地搓手手) 读者:(亮出一把刀)今天我要抓一个“小”字辈的人来磨刀,猜猜是谁呢? 小餮:=w=我不是人(蹦蹦弹开。) 小锦:(大喊)阎绮陌!!!【召唤术:获得一只防身的守护神教主】 小梦:(紧张兮兮)那个……其实人家叫大梦梦啦QAQ啊喂喂喂?!!怎么还动手!!嗷——!(惨嚎) 【小梦卒——可选择:是否花费一条留言为她提供复活?】 第78章等候 氤氲的水汽一缕一缕从水面上浮起来,飘飘然漫在空气中,将巫锦安宁娇小的脸庞熏得热腾腾泛着红晕,连卷翘的睫毛上也悠悠悬着晶莹的水珠,晃晃荡荡将落未落。 阎绮陌醒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哗啦的水声沥下来,水珠聚成断续的水流沿着阎绮陌胴体的线条向下滚落,她打横抱着巫锦出了太清池,赤足在地上走了几步,忽然愣了一愣,似乎才从视野清明中回过神来。 ——她什么都看得见了。阎绮陌将将反应过来,低头端详怀里那只雪白软糯的小羊。巫锦此刻已经疲惫地闭上了眼,沉沉蒙蒙的睡意中对外界的一切毫无知觉。 教主有个黑月光_152 她的身上还覆着一层晶润的水泽,光滑的肌肤像初生婴儿般细腻,微微蜷着赤.裸的身子睡在自己怀里。 阎绮陌这回,将她浑身上下都看了个遍,然后缓缓俯下头,薄唇轻轻触上她的额间。上面还残存着水汽的温热,白皙的肌理下隐隐透着红,阎绮陌红唇一动,眉眼舒展成笑容随后在上面落下一吻。 就是在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命里是逃不过这只小羊了。 巫锦一直沉睡着没醒来,阎绮陌为她披上一件外衣,把这只小羊光.秃秃的身子掩下下面,随后穿好自己的衣服把她抱出去。 太清室大门缓缓拉开的时候,巫山正在门外紧张地向里张望,两手用力握住了虎刀的刀柄。 他看见女儿睡熟的模样,先是怒横横瞪了阎绮陌一眼,但随即忍不住关切问道:“她怎么样?” “她太累了,需要休息。”看着巫锦的时候,阎绮陌眉眼都是温和的弧度,“我会照顾好她。”说罢抱着她径自去了。 巫山留在原地似愤似闷地哼了一声,仰着脖子眼睛斜乜过来,去瞥这个人离开的背影,还有渐渐被她抱走的小锦。良久,他深深吸了口气,转回头摸了摸自己酸红的鼻头。 阎绮陌安置好巫锦,替她拉好被褥,旋即传了一封信给云婳。 巫锦静静憩在床榻上,旁边被一同捎回来的衣物突然拱了几下,然后一只白团子从里面乐颠颠滚了出来。 这是半个时辰前在太清室觑着觑着主人,不小心睡着了的小餮。它摆着脑袋左右望望,弯弯眯缝在一起的小眼睛看见主人,忙跟着跑到床上去要睡在她旁边。 “你安静一点。”阎绮陌揉揉小餮的脑袋,把它也盖进被子里。 阎绮陌守在屋里的时候,眼神落在西南角的大铜镜上,她思绪飘离了一会儿,半晌立起身,走到这副长长的铜镜前。 她缓了口气,背对着镜子解开衣带,渐渐外衣内衫一齐脱落下来,露出了其下光洁白皙的背部肌肤。 她扭头去看,几乎是同时轻松地笑起来——伤痕消失了。 “阎绮陌,你真好看。”巫锦不知何时转醒的,声音软绵绵地飘过来。她眼睛望着这边,像纯澈的湖底投进了发光的小星星。 阎绮陌忙把衣服穿好,到她旁边:“怎么样?还累不累?” “不累。”巫锦揉揉眼睛,“阎绮陌,我的命挂在你身上了,你以后可要保护好自己。” “嗯……”阎绮陌替她捋下脸颊边贴的一缕发丝,“也会保护好你。” 巫锦开心地笑笑想蹭起身来,被褥往下一滑,却突然“啊”地惊叫一声。她手忙脚乱地拉起被褥严实盖住身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正光着身子什么也没穿! 阎绮陌忽然想到她为自己脱衣服时的情景,唇角轻轻往上一勾,俯过身来,在离她极近的位置轻语道:“我已经看过了。”眼梢下垂的地方尽染蛊媚,恍惚让人错看成一只祸国殃民的妖精。 “你!”巫锦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软绵的小手,毫无力气地把她往外一推,眼神幽怨地瞟过去,“你先给我拿衣服。” 但掩在被子下的唇角在阎绮陌看不见的地方勾成了月牙的弧度。 “好了,这就去。”阎绮陌捏捏她的脸,又软又嫩,让人几要脱不开手,“我叫云婳从教里带了玄参和雪莲过来,晚上给你熬来好好补一补。” “唔,小餮说它也想吃。” “好。” 正在门外抬手欲敲门的水犹寒顿住了动作。 她本是听说小锦昏迷了想来看看,如今听见里面两人的对话,看来小锦已经安然苏醒了。 阎绮陌其实,对小锦并不亚于任何人。水犹寒心底唯一的担心安稳下来,她缓缓放下手,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水护法!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啊?”方才从外头回来提着一篓黄鱼的卫节冲她招呼道。 “我去外面看看。”水犹寒打量了一眼卷起裤腿、手上还湿漉漉沾着塘水的卫节,他便自己乐呵呵解释起来:“这些是用来做鱼鳔胶的。”说着还指了指篓里扑腾翻了个身的肥鱼。 水犹寒想起了巫锦与她说过,“高风亮节”做穿云弓的事,她点点头回了个鼓励的眼神,卫节便笑着提鱼去找其他兄弟三人了。 西边的落日已经垂至山腰,河水粼粼縠光中映着橙霞,橙缎边水犹寒的身影独然孑立。 她执剑等在旁边,理由很简单。 方才听见阎绮陌说,云婳晚上会来血莲教。近日自打“群英会”的事情过后,血莲教的日子并不太平,暗地里不知多少人盯在此处。 回教的那晚,小锦与她说过在密室里发现江流派弟子的事情,再加之那人群英会当日激昂的附和未免过于蹊跷,难免引人生疑。金面具和铁刍博,究竟是什么关系? 水犹寒望着如一缕橙缎平铺展开的河水静静出神,忽然耳边传来的脚步声拉回了她的思绪,举目去看,正是挎着包袱闲悠悠走在路上的云婳。 “咦,水犹寒,你怎么在这儿?”云婳也看见了她,快着迈了几步过来。 教主有个黑月光_153 “我出来走走。”她淡淡道,“正巧走到这里。” 原来是饭后散步。云婳望了眼天边垂落的夕阳,道:“天快黑了就别走了,赶紧回去吧。”走在前头招招手,“走吧,反正我也要去你们血莲教。” 云婳此刻诚然是欣喜的。 虽然又被阎绮陌这个死鬼当了回苦力,但在这里遇上水犹寒,好像一路的奔波都不辛苦了,心里和脚下都轻快了许多。 只是……要是不是偶然碰见的,而是水犹寒专程在这里等自己,那就更好了。 云婳刚走几步便突然顿住了脚步,水犹寒亦同时停在原地,凌寒剑鞘微侧,隐有拔剑之势。 “等我请你们出来吗?”云婳的声音利如寒刃。 风吹树动,沙沙的碎叶声中巨树枝头一颤,自上飞身而下几位蒙面的白巾杀手。 他们本是得了命令来窥探血莲教的动静,主要目标也在巫锦身上,只是不想方才刚到此地,隐在树脉后的身形尚未来得及藏好,便被这路过的两人发现。行踪暴露以后各自照了个眼神,飞身下来将这二人齐齐围住。 放她们回去无异于在巫锦面前暴露了行踪,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让这两人彻底消失。 恰巧云婳也是这样的想法。来都来了,她岂会再放虎归山?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侧身问起:“上次是不是他们打的你?” 水犹寒其实并看不清这些人白巾下掩的究竟是一副什么面孔,是否与当日那几位相同,但她想了想,轻轻点头:“嗯。” “那就别想走了。”云婳拔出双刃,盯着猎物般的狠厉目光扫过一群白巾杀手。他们对望两眼,其中有人低喝道“动手”,旋即一齐冲上去缠斗起来。 分明是以众敌寡,可这群人偏偏丝毫占不得上风,云婳出手招招狠毒,刃芒气势咄咄,以攻为守逼得身边数人连连后退,白巾杀手只步伐一乱便不及防备被刀刃破肉饮血。 水犹寒身形灵逸,剑式翩如惊鸿,手中那柄剑扫开周遭兵刃,速度极快便要逼至人喉尖。 而最重要的,是她这次留意到这些人出手的招式虽各不相同,但分明是源自江湖中不同的门派。方才她击落一人长剑,那人捡剑后旋身侧击而来的一招正是飞剑派的“怒涛卷霜雪”。剩余几人用的何门何派的起手式,也被她悉数堪破。 堂堂正派名门,竟然沦做脸不见光的杀手。 数招下来,这些人眼见不是对手,撤出身来欲要退走,没想到云婳两匕寒刃穷追不舍,这一回,恐怕是真没准备放过他们。 跑在前面的杀手忽然露出一抹阴毒的眼神,他袖袍簌动甫一回身,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只轻弩。那弩心骤然对准云婳一放,“唰”地便是一根利箭猛然飞出。 云婳惊愕的瞬时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眼见箭簇迎面飞来,身子却突然被旁边扑上来的人一撞,扑到在地上扬起一阵尘灰,险险避开了冷箭。 “咳咳、咳……”云婳被灰尘呛得虚起眼睛捂住口鼻,用手扇了扇前面纷扬的尘土,瞥眼去看扑在自己身上的人。 “水犹寒!”她一个激动坐起身,都管不及那些趁乱跑掉的白巾杀手,“你没事吧?” 水犹寒呛了两声,站起来摇了摇头。云婳随即起身往她身上检查看去,所幸并没受伤,但她左臂上被划破的衣料征示着方才的险象。就差一点。 那冷箭擦身而过,就差一点。 “你是不是疯了!”云婳那颗心跌宕起伏之下蹭出了点点怒气,“你扑过来做什么?!”这个人,就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吗? “我……”水犹寒低着头说不出口。 我怕你受伤。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送玉~~ 第79章误会 “你什么?”云婳狐疑地打量着她这副又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字的模样,这回她总感觉,水犹寒是在欲言又止? 她这一问,水犹寒便更说不出口了,索性抿唇摇了摇头。 “行了行了,”这个冰块,什么时候不这么闷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总之你以后别这样了。干嘛往箭头上撞,不想活了?” 方才那一刻的担惊受怕,仿佛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云婳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回。 水犹寒顺着她点了点头,抬眼望向一边,却道:“等等。” 地上一柄黑铁大刀足有三尺长宽,通体漆黑锃出纯铁的油亮,看起来约莫百斤重量,是方才其中一位白巾杀手使的武器。 想来是刀铁厚重,逃跑时举刀不便,索性丢下武器弃刀而逃。水犹寒把刀扶起来,在锃亮的刀身上摸了摸,随即抓着刀柄转身。 教主有个黑月光_154 “喂,你准备把它带回去?” “嗯,”她道,“这刀是乌龙铁铸的,拿回去给卫亮熔化以后可以做成穿云弓的矢锋。” 云婳“哦”了一声,并不明白血莲教这些人为什么爱搞这种五花八门的怪东西,但她过去把那柄看起来就很沉的乌龙刀夺到手里:“我帮你拿,走吧。” 水犹寒走在前面带路,不时会回头往后看两眼。 两人一到血莲教,水犹寒把乌龙铁刀递给卫亮的时候,卫亮欣喜地连连道谢,眼睛放光一个劲在刀身上瞟,拖着这柄刚好的乌龙铁料子兴头头去了。 “我先去把东西拿给阎绮陌。”云婳指了指包袱,说到“阎绮陌”时语气鄙夷。 水犹寒吩咐了旁边一个教众为云婳带路,自己则在外堂一根堂柱边靠着坐下,然后摸出了怀里那块涂山玉来…… “祭司姐姐,辛苦你啦!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巫锦看着包袱里满堆的灵宝药材,搜罗了两只长得像娃娃一样的人参出来嗅了嗅。 “还是小锦贴心一点,知道感谢我。”云婳别有深意地白了眼阎绮陌,这个人却移开目光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云婳“嘁”了声,懒得和她计较,问道:“小锦怎么治好你的?” 她看这小丫头气血虚弱,加上阎绮陌又急信叫她多捎上点补药过来,猜想恐怕这人救得不容易,废了巫锦不少心力。 “是我们血莲教的秘术。”巫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性命攸关的大事,她却仿佛说得无足轻重,反而因为治好了阎绮陌的眼睛而满心欢喜。 阎绮陌怜爱地抚着她流泻散下的乌发,云婳却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小丫头已经对阎绮陌情根深种了。 巫锦年纪尚小可能并不清楚,可云婳却看得明明白白。 “阎绮陌,我叫厨子拿它俩去炖汤,明天午食我们就吃这个。”巫锦把玩着手里两只人参娃娃,“你病刚好,也需要补补。” “好,都听你的。” “喏,还有这个,这个可以红焖山芋……” 这分明是两情相悦,中间再容不下别人。云婳不禁想到了水犹寒,思绪间愁苦断续作祟,恍神中一声叹息不受控地飘了出来。 “唔…它的味好大,一定要叫厨子多加一点八角桂皮袪味……嗯?祭司姐姐?”正欢喜分着药材食法的巫锦转过头,见云婳面色不佳,关心道:“祭司姐姐,你怎么了?” 老早听见主人说“炖汤”、“红焖”这些话就从床上暗搓搓起来爬到桌边的小餮眼睛一亮,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主人停下手了。它悄咪咪动了动身子,刚抱住包袱边一块鹿茸,还没来得及拖出来,就被巫锦反手按住了脑袋,头也不回地道:“小餮你别乱动,这是明天吃的。” 云婳抽回游离的思绪,岔开话题道:“没,只是想到之前来的路上发现了几个脸蒙白巾想监视血莲教的人。” 这个话题果然吸引了巫锦的注意,就连阎绮陌也顿时抬眼向她看过来。 “他们也是倒霉,刚到就被逮了个正着……”云婳把前刻发生的事逐一道来,见二人听得认真神色凝重专注,便把事情讲得详细,过程无一遗漏。除了水犹寒扑过来帮她躲掉暗箭那一段。 “可惜让他们侥幸逃走了。”云婳最后闷闷地补了句。 “没关系,祭司姐姐,你没事就好。”巫锦乖巧地安慰着。 但她心里这半刻间已经转过了不少念头。这些白巾杀手是在为谁做事?能一次找来那么多不同门派的人,这个金面具肯定在武林中地位不匪,所以才能在这些门派间自由出入私下商谈。 她抚着下颌,突然有了推测。 “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俩。”事情交代完,东西也送到了,云婳待在这又做不了别的,于是早早便出去了。 她出门时左右张望看了看,虽然是第二次来血莲教,但这里面廊多路绕的,她还不知道自己该从哪边出去。 这时一个教徒热心凑上来,关心问道:“云姑娘,你是在找水护法吗?”他方才发现水护法看这个云姑娘的眼神与平日的清冷大相径庭,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云姑娘在护法心里的地位肯定不一般。 云婳“嗯”一声点头,他便热切地帮忙带起路。他想,只要护法和圣女喜欢就行,哪怕是死对头无妄神教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渐渐的武林中出现了一个怪状,让所有人都惊奇不已。那就是从前关系水深火热的两大邪教,外出的教众相遇时不再是摩拳擦掌、兵刃相接,更没了以往剑拔弩张地气氛,而是一见面就如见知己般神神秘秘地围在一起,花生牛肉烧酒摆上桌,一群人便埋着头开始低低窃语,不时还会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 两边教众越谈越欢,到最后划拳喝酒欢喜散场,甚至连下一次在什么地方见面都约得妥妥当当。 这让各门各派都心惊胆战。血莲教和无妄神教,究竟在密谋什么?是不是要合伙对付他们了? 更奇怪的是,他们发现,这群教众窃笑时的表情,像极了家里七大姑八大姨谈成后辈亲事时的“亲切”笑容。 太奇怪了。 云婳出来的时候,纳闷地发现水犹寒还在之前的那个大堂里,只是现在正靠着一根粗实的堂柱子坐在地上,一只手里握着小刀微动,另一只手中攥着什么东西。 好像是在雕刻什么,从后面看她侧颜神情格外专注,甚至连自己来了都没有发觉。 云婳无声拦住旁边那个教众,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离开,自己则悄悄蹑着步子走过去,一边伸长脖子想往水犹寒手里觑。 教主有个黑月光_155 可惜她的身子恰巧挡住了另一只手,云婳隔着一段距离实属看不见她手里攥的究竟是什么,但她越走近越觉得,水犹寒的眼神此时好像脉脉含情,就连刻刀划动的动作都是平日见不到的温柔细腻。 她实在忍不住好奇,走近了轻声试着问:“水犹寒,你在刻什么东西?” 水犹寒执刻刀的手一愣,显然是才发现身后来了人,更是惊奇那人是云婳。她回过头,决心不再隐瞒:“我在刻玉。” 刻玉? 玉。云婳一听见这个字眼,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金府边水犹寒把双鸯玉佩拿出来时的场景。 “刻玉干嘛?送给喜欢的人?”云婳状若不屑地随口问起,眼神却一下一下往她手里瞟。 她瞟一眼,质体通透,碧绿无瑕,表面晶润得像是刚洗过一样,是块难得的好玉。 她再瞟一眼,上面还有一对精雕玉琢的鸳鸯鸟,漂亮得出类拔萃,两只鸟缠在一起更是不分卿卿我我,亲密无间。 “嗯……”水犹寒背着的另一只手紧张地握紧了刻刀。 “你怎么又换了一块?”云婳压着心里的愤懑明知故问。 “这块……没雕错。” 果然是这样。因为自己说那块玉有瑕疵,她担心送给巫锦不受喜欢,所以专程又找了另一块玉来么? 真是煞费苦心!“水犹寒,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玉是什么意思?”云婳咬着牙一字一句往外问。 鸳鸯玉佩,是定情用的信物。 水犹寒明显怔了怔,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云婳怒火头上那根弦猛然一断,她劈手夺过玉佩,想也不想狠狠摔在地上。 “啪”一声脆响,引来了旁边所有教众的目光—— “水犹寒,你就这么自甘下贱吗!”云婳再也忍不住,怒喝出口,“不管别人喜不喜欢你,你都要一厢情愿去送玉,你就那么不要脸一定要贴上去被人拒绝才甘心吗?” 云婳替她不值,替她痛心,又气她一根死脑筋不知变通,更气自己心头那股压不住的妒火冲天作祟。 “巫锦喜欢的是谁你看不出来吗?她命都给阎绮陌了!”最后一句是嘶哑着吼出来的。 云婳自己说完,竟也抑制不住眼眶通红,她酸涩地吸了口气,拂袖一挥冲着就走。 因为她发作后又反应过来,自己又不是水犹寒什么人,顶多算个有点交情还不深的朋友。话都不愿意同自己多说的人,她哪有资格去管别人? “对不起,当我多管闲事,以后你要做什么与我无关。” 她低着头压住快要冲出眼眶的泪珠,暗骂自己不争气,赶紧快步离开。 而手臂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挽住,正是将将从惊讷中反应过来的水犹寒。 涂山玉已经碎成了两半,她捡起其中一块,放在手心递到云婳跟前。 云婳不知她究竟想做什么,顺着向她手上看去,呼吸却猛然一滞—— 她看见这半玉佩后面,赫然是一个刻好的“云”字。 第80章积蓄 玉背上一笔一划的刻痕映进眼底,云婳只觉得大脑一空,讷讷地愣住。 半晌,空气中忽然生出低低的抽噎声,啪嗒一颗泪珠沿着她下颔轮廓滚落,清脆一道声响打在地面,寂静的四周将它无限放大。 附近的教众几乎也是愣住忘了动作,目不转睛地向这边看过来。 云婳低着头,肩膀微微耸起,一阵一阵地抽动。水犹寒挽住她的手发力一拉,把她拉到身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小寒,别让云小友等太久。 酒伯伯的话至今仍在耳边。“对不起,让你误会了。”水犹寒没想到,自己的踟蹰和犹豫会伤害到她。 若非她今日的这番发作,自己还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在误会。 教主有个黑月光_156 原来上一次,也是以为自己是要把玉佩送给小锦。 “水犹寒……”云婳抓着她的衣衫,声音哽咽,低低埋着头抽噎着。过了许久,又断断续续地呜咽起来。 云婳性子一向刚直坚毅,鲜少在人前示过弱象,此刻却不管不顾身边有一群血莲教的教众,任由眼泪宣泄而下。 她气急恼急却又无可奈何的时候,万念俱灰过,想过要放弃,想过回了无妄神教就再也不要和水犹寒有瓜葛,却没想到刚刚筑起的堡垒就被人击垮。甚至那块玉,就像个玩笑话,就像一场不切实际的幻境。 她突然抬起头,张口咬在水犹寒脖颈上,狠狠用力毫不留情,直到嘴里有了浓浓的铁锈味。 水犹寒抱着她任她动作,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后背无声安慰着,这时蓦地听见云婳问起:“疼不疼?”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嗡着厚厚的鼻音,水犹寒一时怔住没有回答。旋即颈间一阵锐疼,是云婳又扑了上来,牙尖的气力甚至比上回更大。 一条细长的血线从脖颈蜿蜒而下,染红了襟前的白衫,水犹寒忽然反应过来,轻笑道:“好疼,不是梦。” 脖子上的力气骤然一松,水犹寒往四下望了望,教众们急忙或别开眼或转过头,低着脑袋继续忙自己的事。她拍拍云婳的背,低声在耳边道:“我先带你回去。”接着打横将她抱起,带回了屋。 走的时候云婳轻轻提了声:“喂,玉……”她想说,还有另一半掉在地上。 可水犹寒却似没有听见那样,抱着她就要回屋。云婳扭着头恋恋不舍盯着地上那半块碎掉的宝玉,眼见自己离它越来越远,小小的绿色光点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她只能后悔又委屈地收回眼,埋在水犹寒肩头默不作声。 不该摔。云婳觉得自己此刻肠子都快悔青了,她被水犹寒抱进屋,四下无人了第一句问的便是:“那块玉真的是给我的?” 水犹寒将她抱到床上坐下,自己则坐在旁边,轻轻点了点头。 她把手掌摊开,把玉翻过来,唯恐她不信似的又让她看那个“云”字。 云婳是看得再清楚不过,她悔恨地咬了咬牙,蓦地蹭起身。 “你要去哪?”水犹寒几乎是同时问起,下意识跟着立了起来。 “还有一半掉在外面!”云婳满脸泪痕尚没来得及擦,眼眶边缘都是通红的,“我去把它捡回来。” 水犹寒却抢快一步到了门前,把栓锁一拉,扣住了。 她挡在门前回身道:“不要了。”在云婳的错讷中又解释,“已经坏了。” 碎掉的玉佩,哪怕黏好也不再完整。 云婳焉着头又坐回床边,双手扣在一起十指搅弄着,心底悔恨、委屈,又在紧张。 她亲手把自己的玉佩砸掉了…… “我以为,你是不喜欢刻错了的玉佩……”水犹寒把腰间的双鸯佩取下来,摊在掌心看了看。 云婳当日说的“不好”,其实是不想让自己把玉佩送给小锦吧?她小心试着道:“它与我最亲近,要是你不嫌弃……” 话没说完,玉佩就被闯入视线的一只手抓了过去。 云婳吸了一口气,恨恨念道:“水犹寒,玩弄我的感情你很开心是不是。”一边说着,一边把双鸯佩往自己腰上挂,手指还似逗似弄地摸了摸上面两只栩栩如生的鸯鸟。 真是刻得精巧玲珑,惹人疼爱。 “对不起,我……没想过你一直在误会。”水犹寒道,“我把小锦当亲妹妹,于公于私都应该竭我所能护她周全。” “我以后也会保护你……”她的声音越压越低,“但是不一样……” 云婳逗玉鸯的手收回来,鼻尖还是红的,她佯怒碎骂了句:“臭冰块。” 水犹寒看着她,抿了抿唇下定决心道:“……既然你把玉佩收了,那我便当你答应了。”说着不管她回答什么,先掏出一方手帕去替她擦拭泪痕。 “喂,水犹寒,”云婳麻利把手帕拿到自己手里揩了把脸,狐疑望着她道:“你不会是在安慰我吧?”她至今将信将疑,小心翼翼辨别着真与幻。 太珍贵的东西从天而降,反而不敢让人去轻易触碰。唯恐满怀欣喜一接下,便化作泡影徒留一场虚幻美梦。 水犹寒被她问得怔了怔,出神思忖着,似乎也觉得事情并不够妥当。 云婳看她迟疑,下意识握紧了已经挂上自己腰间的玉佩,牢牢攥在手里,像地主护着家里最值钱的宝贝怕人觊觎般紧张地摸了好几下,并且防备地盯住了水犹寒。 水犹寒短短的时间内思前想后之下便开始翻起房间里的柜子,随后她在云婳的注目中拿出一个盒子。 这盒子是花梨木做的,表面干净整洁纹路浅细,平时又保管得好不染灰尘,让人看起来崭新养眼。水犹寒把它拿到床前缓缓打开,云婳好奇地盯着被逐渐拉开的隔板,出乎意料在里面看见了几块整整齐齐躺好的金元宝和银元宝。 她狐疑地瞥了眼抱盒子的人,水犹寒不是两袖清风不爱钱财吗?哪来这么多钱,还都藏在一个盒子里? 教主有个黑月光_157 这些元宝其实都是水犹寒这个月刚得的。以往的水犹寒做事都是不索回报,可从这个月开始教里众人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点,那就是水护法突然对教主的赏赐来者不拒了。 水犹寒望着盒子里存的元宝,暗暗松了口气,所幸自己多有准备。她把盒子推到云婳跟前,道:“欠小锦的钱我已经还清了,这些是我的积蓄,都交给你保管。”顿了顿又道,“以后的钱,我也会全部上缴。” 云婳被她这副正经模样逗得想笑,却又忍不住鼻子发酸,只觉得心窝被人狠狠戳了一下,软下去再起不来了。 其实这些钱对她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她把盒子抱在怀里,珍爱着摸了摸:“好了,水犹寒,你成功收买我了。” 她爱抚地摸着宝贝盒子,又突然把它放到一边,指着水犹寒盯住她道:“先警告你啊,以后你要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 “天诛地灭。”水犹寒直视她,神色比她还凝重。此时房里却“咕咕——”一阵声音传来,打破了凝肃的气氛。 在水犹寒的疑惑中,云婳难为地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支吾问起:“水犹寒,你们这里……厨子什么时候休息啊?” “亥时。”她道,总算反应过来,“你没吃饭么?” 的确没有。云婳从晚食前就被阎绮陌急急忙忙催来,赶了半天路,到血莲教又同巫锦交代了不少事情,来来回回折腾几下便过了时辰,眼见现在已是子时有过了。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水犹寒见云婳摇头,起身便道。 “你会做饭?”云婳诧异望着她。 “小时候和爹娘学过一些,后来自己平日也有做过。” “那我和你一起去。”云婳顺手把盒子放到一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又找个了柜子藏进去,好好安置妥了,回头道:“这个盒子现在是我的,我只是把它暂时放在你这里,等我回去的时候再带走。” 水犹寒顺从地点点头,带上心满意足的云婳去了后厨。 滋啦滋啦油火爆开的声音响在厨房里,伴随着扑鼻的烟火香气飘出来,把本就饥肠辘辘的云婳勾出了馋虫。她看着水犹寒从桶里捞出来几只螃蟹,在蒸炉里闷熟以后横刀将蟹壳切开,挑出里面油亮肥美的蟹黄,加上洗择好的香菇一同扔进锅里混着油和香料翻炒。 溢满整间厨房的蟹黄香气让云婳坐立不安,她一个劲伸着脖子往灶边瞅,眼睁睁看着那些蟹黄和香菇慢慢融在一起,逐渐变成熟透的颜色,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咽了咽口水走到灶边。 “就快好了。”水犹寒见她等不及的样子,快速把菜翻炒了几下,待香菇色泽均匀以后迅速起锅倒进一旁早早准备好的盘子里。 “水犹寒,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云婳忙把菜端到旁边的小桌上,水犹寒刚给她递来筷子便听见她的夸赞。 她笑笑道:“我再给你炒个笋尖好了。” “哇!!!”巫锦从门后探出脑袋来,两眼亮晶晶地往厨房里望。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衫,显然是刚从被窝里跑出来的。 “小锦?你怎么来了。”云婳夹了口蟹黄香菇,心情极佳,这会儿也关心起别人来了。 巫锦不好意思地笑笑,指了指肩上眼神放光的小餮:“闻着香味来的。” 云婳往那嘴边还悬着一滴口水的虫子身上看了眼,立马护食地把自己的菜拦起来,用一只手臂挡在盘子前。 恰巧这时阎绮陌也跟了进来,云婳同样不善地睨她一眼,先声夺人:“这菜是我的,警告你们,谁也不许动。” 阎绮陌鄙夷地略过她,侧头问道:“小锦,你饿了?” 巫锦嗅了嗅空气里的香味,诚实道:“有一点……” “水犹寒,你不是要去给我炒笋尖吗?”云婳看着盘子里几筷子就少了小半的香菇,赶紧提醒道。 “好,我这就去。”水犹寒当即便动身,顺口问起:“小锦,你想吃什么?” 巫锦听见自己也有吃的,兴冲冲跑进厨房坐到小桌子前,揉了揉同样兴奋的小餮,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看见阎绮陌从旁边快步走过去,拦住水犹寒。 “小锦要吃的,我来帮她做。” “行啊。”反倒是云婳答得最快,“水犹寒,你就让她给小锦做,你去炒你的笋尖就好了。”她咬了一口香菇,心里窃笑。 阎绮陌是个什么本事,别人不清楚,她还能不知道么?云婳一边偷乐,一边怜悯地看了眼巫锦。 巫锦几乎瞬时读懂了这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她心里“咯噔”一下闪出一些不好的预感,僵着笑望向阎绮陌,哪知抬眼就看见她坚定不摇的眼神,并且殷切地朝自己看过来,那眼底仿佛在问:想吃什么? 于是巫锦只能把推辞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小心翼翼地道:“我也想吃炒笋尖……” 让她先看看寒姐姐怎么炒,总不会太差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梦:我宣布——首届厨艺大赛正式开始!下面有请参赛选手——第一位是我们不爱说话也没有钱的小水! 小云:(磨刀)注意你的措辞。 小梦:啊啊啊啊不好意思说错了QAQ,第一位选手,是我们大名鼎鼎气质出尘超逸的冷美人!水犹寒大护法!感谢大家的掌声,感谢。下面介绍我们的攻擂选手——家财万贯风姿绰约的教主!阎绮陌!朋友们,你们的掌声在哪里?请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她们的到来!先请二位说一下自己的参赛感言以及对对方想说的话——(递话筒) 教主有个黑月光_158 水犹寒:…… 阎绮陌:滚开。 小梦:(QAQ讪讪收回小爪子)好的,看来两位都是气势汹汹对比赛非常有信心的哈。那么在我们明天播出的比赛中会有一人获得厨艺大赛的总冠军称号,其中这两位选手如果有你支持的呢,请为她们投票打call,投票方式就在我们的公告栏上——!!当当当当!! 我是公告栏:每留下一条留言就可以获得一次投票机会,把票投给你喜欢的选手,为她燃烧厨艺值助力她夺冠吧!! 小梦:对,没错,只要你投出一票,就可以为你支持的选手累积一点厨艺值!最后在获胜选手的所有投票中,官方会远处一位粉丝送出该选手制作的菜品!让你近距离接触女神,感受女神带来的爱! 第81章笋尖炒辣椒 水犹寒炒的笋尖清脆香甜,火候佐料下得刚好,出锅时小餮的眼睛盯着那盘子几乎挪不开。 “走开,你一边去。”云婳把这只蠢蠢欲动的虫子拦在外面,保护好了属于自己的笋尖。 笋尖一口喂进嘴里,“咔滋咔滋”的脆响在云婳津津有味的咀嚼中蹦出来。小餮急地爬上她的手臂,想要翻过去,却被她手一晃摔了下来。 小餮听着一阵一阵嚼笋尖的声音,又在空气中嗅了嗅鼻子,着急地贴住云婳的手摇摇晃晃,小要挤出眼泪来。 “祭司姐姐,你就给它吃一片吧。”巫锦看得于心不忍,拉了拉云婳请求道。 云婳这才看见那虫子一脸委屈泪汪汪的小可怜样,一时忍俊不禁,给它夹了片盘里还算大的笋尖递过去,小餮激动地一张嘴就把笋片含进了嘴里,两颗虎牙咬住它衔到桌边慢慢品尝。 “你吃不吃?”云婳侧头去问水犹寒,毕竟是她辛苦了半天炒的。 水犹寒摇摇头:“我不……”饿字还没说出口,厨房里突然冒出“噼啪”一声炸响,惊地小桌旁的三人齐齐扭头去看。 阎绮陌看着灶边蹿起一条火龙的铁锅,连忙把它从灶台上拿出来,脱离了底下熊熊燃烧的柴火,火龙瞬时焉了下去。 她皱了皱眉,又瞥见举目望过来的三人,淡定地把锅放回原位道:“油放多了。”接着锅铲一挥,继续翻炒起笋尖来。 只顾着吃的小餮对其它事毫不关心,见云婳扭头正往后面看,它悄悄挪动身子,又叼走了盘子里一块大笋片。 而此时的阎绮陌,正抚着下颌对灶台边一堆五花八门的佐料仔细打量。她想了想,加了一勺白色的粉末进去,翻炒了几圈后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又抓了几颗花椒放进去。 阎绮陌一边翻翻炒炒,一边望着灶旁的香料思忖,不一会儿锅里就变得“丰富”起来。 这比水犹寒那份看起来精致多了。她满意地滤起锅里的笋片,倒在盘子里装好后盛上去。 盘子推到巫锦面前的时候,云婳紧紧用手捂住了嘴,险些没喷笑出来。就连水犹寒的表情也几近快要绷不住,神色奇怪地盯着眼前这盘笋尖炒辣椒?或是笋尖炒八角、笋尖炒桂皮? “试试吧。”阎绮陌毫不知谓地把筷子递给巫锦,在她旁边坐下,傲慢地瞟了眼水犹寒与云婳盘子里那些平平无奇的笋尖。 小餮看见又端了个盘子上来,赶紧屁颠颠贴了上去在盘边张望。恰巧今晚第一次下厨的教主心情好,也就赏赐地夹了一片笋给它。 于是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同时停在了小餮身上。只见它虎牙亮闪闪一露,眯起眼睛咔滋咔滋咬了两口以后,突然仿佛石化般愣住,小小的眼睛蓦地睁圆溜了,接着又连忙爬到桌边把头一埋,“嗒”一声半边笋片当即从它嘴里掉出来落到地上。 小餮整个身子趴在桌边一鼓一鼓地喘着气,一个劲往外吐口水,就像要把刚才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才甘心一样。 巫锦心里大叫不好,小心觑着阎绮陌。 阎绮陌的神色由明转暗,渐渐半眯起眼睛变得格外危险。 正在苦着脸吐口水的小餮忽然感觉后背一凉,随即身下一空,连逃跑都没来得及就被人提着后背拎了起来。 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弧线,华丽从厨房内跃到门槛外。啪嗒一声,一团白胖的肉球摔在地上,正是小餮。 它委屈地吸了口气,半边眼睛上还生着一圈淤紫,显然是被人揍肿的,看起来模样滑稽极了。 “阎绮陌……那个……”巫锦握筷子的手犹豫地顿了顿。阎绮陌却恍若不闻地出着神,回来坐到自己这盘菜面前,皱眉狐疑地望着它,自顾自地道:“不好吃?” 分明色香俱全,比水犹寒那盘干巴巴的笋片好看多了,怎么会不好吃? 巫锦看她出神,以为她受了打击,连忙塞了一块在嘴里,咬了几口咽下去:“唔,好吃,只是有点辣,小餮应该是不喜欢吃辣的。” 阎绮陌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真的?那你多吃点。” “……好。” 云婳憋笑吃着自己盘里的菜,不时侧头夸奖几句水犹寒。 教主有个黑月光_159 巫锦在阎绮陌热切的注视下夹了好几片笋尖之后,终于忍不住道:“阎绮陌,我想吃饭。”她感觉自己吃了一把盐和花椒,嘴里又咸又麻。 好在水犹寒来时便蒸了米饭,巫锦往嘴里扒拉着米饭,勉强能把那些笋上奇怪的味道冲淡一些。不知不觉为了解决这盘笋尖,手里这碗已经是她第三次盛满的米饭了。 她鼓着腮帮子填进满嘴米饭,还不忘含糊着鼓励阎绮陌几句“好吃”。 忽然窗外吹进一阵凉凉的夜风,一只雪白的信鸽扑棱扑棱翅膀在厨房里盘旋一圈,停在了小桌子上。鸟类的嗅觉向来敏锐,它的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随即下意识蹦弹了两下,躲着巫锦前面的盘子往云婳那边跳过去。 云婳把它腿上的纸条解下来,打开一看,念道:“铁刍博行踪有异,五日内私访共计九大门派。” 这是阎绮陌几日前吩咐暗桩去打探的事情。自群英会那日后,她便感觉铁刍博道貌岸然之下藏的是狼子野心,遑论那些白巾杀手的身份蹊跷,雷火弹更非是常人所有之物。铁刍博这个盟主,在轮椅上坐了一年,果真靠的不是寻常“道德”来压住下面那些面服心不服的门派。 巫锦赶紧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忙道:“就是他,十有八九错不了。”这个人,恐怕用的就是掺在怪药里面的噬心丸控制各大门派的人。 一旦谁抵不住大增功力的诱惑吃了铁刍博送的药丸,此后便只能甘心低于人下任人差遣了。偏偏这种人武林中还多了去。 但总也有那么几个头脑清醒屹立不摇的门派。“我明日便派人去散播消息。”阎绮陌把纸条扔进灶火里,“三人成虎,众议成林,何况……事情千真万确。” 她半眯着眼睛,沉声道:“铁刍博这张面具,就让他们自己去撕下来。” 让他丑事败露,恶相公之于众,颜面尽失后再诛之后快。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更这么多吧,瘦身三分之一,咳咳……因为小梦最近每天一门考试,实在是有点顶不住了QAQ 然后大家有米有看出来,这像不像一顿,嗯……最后的晚餐。 是滴,剧情线马上就大结局了。然后还没完成的感情线,会单独在番外里继续写。 Q:为什么要单独写在番外里捏? A:因为感情线不掺主线剧情啦,就是日常向温馨小甜饼,怕大家看着腻说我拖拉写日常水文QAQ,所以剧情一完结,后面的番外是单独接着写感情生活的,如果不喜欢日常的读者大人可以看完就不买后面的章节了。(但是不要离我而去,帮我收一下专栏的下一本文好不好qwq,我们的感情还可以继续!) Q:那请问番外里会有那种东西吗?就是那种……嗯……啊……嗯哼~~那种 A:这个答案是肯定的……不然感情生活就欠缺了重要的一部分!! 好了~~总结就是~正文剧情大结局以后还会有一段专门的感情线放在番外里,大家可以择看~ 第82章正文大结局 初冬的雪飘了十来天,纷纷扬扬似轻拂柳絮盘旋在风里,“阎绮陌,你说这个像不像你?”巫锦披着一条小貂氅,手中还握着一把散碎的雪。 她蹲在地上指了指旁边的雪人,已经被塑成了一个小巧的人型。这几日的雪不大,地上只铺了斑驳的一些雪迹,甚至连地面都盖不完,但巫锦的手闲不住,将就把这些雪收集起来,堆了个精巧的小雪人。 “我没有眼睛吗?”阎绮陌蹲下身,饶是认真地端详着这只雪人。 体型虽小,但还有模有样的,就是雪白一片看起来单薄了些许。 “当然有!”巫锦闻言忙站起来,“你等等我!”沿着园子里的常青林一路跑回厨房里,再兴冲冲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两颗黑豆子和一条辣椒。 她把黑豆嵌在雪人眼睛的位置,又把弯弯的辣椒条放上去,看了看又觉得少点什么,四下一看,巫锦眼珠骨碌一转,把小餮正抱着爱抚的胡萝卜抢了过来,塞进雪人脸上当鼻子。 “好了小餮,你自己再去厨房拿一根。”巫锦按住这个还没吃到东西就被自己拿走的虫子,小餮着急地冲她龇牙咧嘴,嗷嗷在空气里咬了两口后气冲冲爬去厨房了。 “这就是我吗?”阎绮陌笑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小锦再堆个你,和我站在一起。” “好啊,看我的。”正在欣然巫锦答应的同时,众人静候了一个月的消息匆匆被人送上来。 “圣女,友教的人传了信来。”血莲教教众对无妄神教的称呼不知不觉间从破教变成了友教。 阎绮陌去把信接过来,巫锦便把脑袋凑到她旁边,信笺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清晰收尽眼底。 铁刍博事迹败露得彻底,武林里那群人,终于坐不住了。“今日未时,六派围剿铁刍博。”信条右下角还留了一个小小的地名“通天湖”。 总算等到能出手报仇这一日,巫锦心里自然是喜悦激动。只是没想到,偌大一个武林,最后正气尚存的门派竟然只剩区区六个。 “寒姐姐!祭司姐姐!”她匆匆推开水犹寒的房门,一眼便看见了屋内相坐烤火的两人,小餮也正在火盆旁边笑眯眯趴着,显然已经是被喂饱了。 “小锦?什么事这么慌张?”水犹寒抬头,把手里的刻刀和木刻象放到一旁,关心问起。 巫锦连忙同二人说起信条里的事,一边摩拳擦掌已是按捺不住。她说完扬头往案旁瞅了瞅,望着那个尚未成型的刻象,好奇道:“寒姐姐,你刻的那是什么?” 教主有个黑月光_160 水犹寒淡淡笑道:“是你云姐姐的雕像。” “哇!!!”巫锦羡慕的眼神望着云婳。 “好了好了,先别刻了。”云婳站起身摆摆手,但眼底满含喜悦,嘴角弧度微微上扬。她道:“先去找铁刍博,我还有账没和他算清……”说着言语陡然锋利起来。 “走了,去给你报仇。”她唤上水犹寒一同出去,舒适得快要睡着的小餮一个激灵,也赶忙跟上了三人。 午后的阳光明澈而朗朗,每一束都温和照在林中树枝上,穿过稀疏的秃枝,打落地面,把土地都照得亮堂堂的。这片已然秃褪的树林,是去往通天湖的必经之地。 巫锦赶来的时候,林中已是布满了兵戈刀剑的琅琅声。 看来六派的人已经赶到,不仅如此,还与埋伏在此地的敌人交斗了起来。 四人寻着声音追过去,果不其然林中正斗得不可开交。六派中有人闻声回头瞥了一眼,顿时诧异:“巫锦?”明明已斗得分身乏术,言语还是丝毫不客气,“妖女,你来做什么!” 这些人就是这样,一根死脑筋,平时老对自己板着个脸又冷又臭,说话又难听,巫锦才忍不住想要捉弄他们、整他们。 但她今日的目标是铁刍博。巫锦瞪了那人一眼,放下话:“既然你那么不想看见我,那我以后偏要来找你玩,怎么样?”这“玩”可不是普普通通、随随便便,而是要出人命的。 “你!”那人气急,冷不防被白巾杀手一刀偷袭下来,连连急退几步,衣袍上挂彩了一个大口子。 “懒得理你。”巫锦斜眼看他,嘀咕了一句冲身后带来的教众扬手吩咐:“上!” 于是在六派的惊异中,血莲教一群人蜂拥冲了上来,奋然和白巾杀手斗在一处。他们错讷地望了几眼,回过神来各自又鼓足了劲,在血莲教的帮助下和敌人继续打杀。 四人绕过被教众拖住的人群接着往前,刚走过不出半里,杂沓的脚步声与踩断枯枝的声音骤然响起。 嘈嘈错错的杂声与密集的人群同时出现,这回,这群人连白巾都懒得蒙了。全是江流派的党羽。 这个江流派,看来已经全部受了铁刍博的控制。巫锦扫眼看去,大致几圈外略有上百人,要从这里冲出去,恐怕得耗费不少力气。 水犹寒把剑紧提在手里,凌寒尚未出鞘,耳边便又传来一阵笃笃的马蹄声。 四人回头看去,数匹高头大马踏着满地枯枝落叶疾奔而来,扬起一地风尘。 “沈姐姐!”巫锦惊喜地认出了领头在前的沈碧落。 沈碧落扬手拉住缰绳,骏马一声嘶鸣,驻停在地,她笑道:“小锦,这些人交给我,你们先走便是。”身后跟的是千里草原外远赴而来的异刀客,都是家乡里骁勇善战的勇士。 他们黝黑的皮肤上一双眼睛目如鹰隼,带着异乡者一往无前的凌厉、势要驾驭战马踏碎拦路者的狠绝。江流派的弟子冷不防被这样的目光吓住抖了抖,旋即又挺直身子硬着头皮吼道:“上!杀光他们!” 厮杀一触即发,沈碧落急急扔下句“你们先走”,拔剑便带领身后的刀客一齐冲了上去。 “走,小锦。”阎绮陌见草原的刀客激昂奋战,比起中原人凶猛异常,厮杀中毫不落下风,于是放下心来拉着巫锦越过人群。 云婳与水犹寒紧跟其后,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亦不曾松懈。 眼见林外不出百步便是通天湖,此刻却突然一阵劲风掠过,“铛铛铛铛铛”五声,五把利剑蓦地插进巫锦前面的土地中,阻住她的去路。 有五人黑袍加身同时出现,拔起地上的利剑举刃相对,声音寒意森森:“恭候多时了!巫锦,今天就看看是你们这些魔头厉害,还是我们厉害。” 那正是去年狭路相逢,被她收拾过一顿的狂风五剑。巫锦一眼便把他们认了出来,原来是寻仇来了。 五剑冷哼一声,执剑摆阵横在路前,目光锁住这四人,真气骤然凝聚,脚下沙土卷起有如狂风环身,黑色的衣袍嘶啦开裂,露出其下通红的血脉兀显出来。 五人强大的真气一浪一浪拍打在周遭,顿时沙扬树晃,林中窸窸窣窣的不安宁。“不过是靠铁刍博给你们的药力逞这一时英雄,狐假虎威,竟还有脸来劲了。”云婳嗤笑。 “那又如何?今天我手中的快剑便要斩尽你们这群杂草!”话音落地,为首一人猛然御气将剑飞出,剑光咄咄直逼云婳。 突然一只酒葫芦从天而降,“哐”一声撞在剑身,竟将那剑直直打偏了出去,摔落在地上。五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不过是学了一点皮毛,就敢在老夫面前卖弄,好笑,好笑。” 众人俱惊,齐齐闻声看去。醉仙翁从树上一跃而下,拿起自己的酒壶摇了摇,确认里面的酒没洒以后,捋捋胡须笑道:“小寒,云小友,许久不见啊。” “喂,臭老头,怎么是你?”云婳的诧异毫不比那五人少。 “哈哈哈,小寒和我传信说她好事将近,请我出谷说要让我沾沾喜气,没想到老头一来就碰见你们了。巧呐,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巧?”云婳侧身,抓住水犹寒的耳朵,把她拎过来:“你怎么没和我说?又在瞒我什么,我们什么时候的好事?”怎么自己毫不知情,醉仙翁倒先摸出谷来了? 水犹寒被她揪着耳朵,不得已歪着头,清冷的面上满是赧然:“你……能不能先放手……” “哈哈哈哈,看来是真的有好事了。”醉仙翁朗声大笑,“这五个小贼交给老头解决,就当先送云小友的礼物。” 教主有个黑月光_161 “谢了,老头。”方才这老头来了她们九人竟无一人发觉,以前在桃谷没反应过来,如今一看,竟然真是个高手。 云婳一松手,水犹寒赶紧站正了身子,低低在她耳边道:“回去再与你说。”云婳也压低声音回了句,“不好意思啊,刚才顺手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顺手,就揪着水犹寒的耳朵把她拽过来了。但她搓了搓手指,暗想,手感不错。 那狂风五剑就算服了怪药,也诚然不是醉仙翁的对手,反而被他一招一式拦得死死,有剑无法出,寸步也难行,只能眼睁睁看着四人从旁边大摇大摆走过,还被巫锦摆了个戏谑的鬼脸。 通天湖的水浪被内力催得迭浮翻涌,水波如柱一股一股冲天而上,又似瓢泼的雨幕绵绵泻下,滴滴答答打透水面沉入湖中。 湖边淌了一圈水迹,铁刍博负手望着广阔的湖水,闻声转过身来,似是惊讶,笑道:“你们竟然能到这里来。” “不然怎么取你性命。”云婳道。 铁刍博笑笑,不以为然:“徒逞口舌之快。” “堂堂武林盟主,只能干些在背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么费尽心机铲除异己,莫不是怕他们不服你吗?” “不服我?”铁刍博冷笑,“一旦把剩下六个门派的叛党除去,整个武林还有谁敢不服我?哼,见不得人?我满足他们的愿望,他们为我做事,相得益彰有什么见不得人。变强,登上武学高峰,难道不是人人都想要的么?” 以往心口不一,对自己颇有微词的门派是不少,但如今,早就不同于往日了。 与此同时,通天湖岸另一边—— “你快点!快把东西拿上来!” “来了来了!就搁这儿?你可要对准了啊!” “放心,我已经试过好几次了。” “快,手抓稳,待会儿我一出声咱们就一起用力。” “好好。” “没问题!” 通天湖的水波已是暗涌涛涛,湖边五道身影错综交缠在一起,来来回回如鬼魅般掠过,直能看得人眼花缭乱。 铁刍博的功力远在四人之上,几乎超出了她们的意料,齐心合力才能勉强与他斗个持平。铁刍博自当上盟主以后便无人再见他出过手,原来是宝剑藏锋,隐忍不出。 一直佯做无力无为的模样放任两大邪教,也只是为了借此掣肘武林中其他门派。 铁刍博一拳挡开水犹寒的剑,拂袖一扬,突然自指间飞出两枚暗器直射后面的巫锦。见她翻弄天蚕丝间措手不及,阎绮陌连忙挥剑去挡,“铛铛”击落了暗器,却被铁刍博拿住破绽趁势运起掌法拍浪般攻来。 阎绮陌不及防备间被他打伤连连后退,脚步踉跄身形不稳。偏偏铁刍博穷追不舍,掌掌取其命脉。 巫锦连忙收回天蚕丝横亘在前,哪知收招间被他掌风带偏,与阎绮陌一同扑倒在地。 后面两人大惊,为阻拦他忙把手中兵刃飞出,铁刍博不得已只能抽身回招先打落身后袭来的剑刃。 就在这短短回头之时,巫锦袖子一抖,小餮倏地蹿出来,亮出虎牙扑到铁刍博脑袋上,要去咬他。 这虫子像一只牛皮糖般黏在头上,如何也甩不掉,铁刍博击落水犹寒与云婳的剑刃后气急抬手去抓它,五指成爪,狠厉地将它扣住。 “嗖——” 空中陡然一声巨响,划破水帘风幕,一支三尺箭矢破空而来,其势迅猛,其疾如风,“噗”地如一杆长.枪.刺进铁刍博后心,穿透身体,钉死在地面上。 铁刍博蓦地圆瞪双眼,手上的力气骤然被抽走,迟缓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那支硕.大的“箭”,然后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嗒嗒滴下,凝滞了动作。 巫锦也是惊讷地眨了眨眼睛,许久之后反应过来,这么大一支箭,只有—— 她转过头,看见湖对岸正欢呼跳起来冲她招手的“高风亮节”。 “没想到你们教里那些人也不是不学无术嘛。”脱力的云婳双腿一软坐在地上,笑了笑,轻松地舒出口气,拍拍水犹寒的肩膀又索性直接躺在了地上,闭眼笑道:“那个什么弓,真还挺厉害。” 巫锦靠在阎绮陌肩上,笑着喘了口气:“云姐姐,是穿云弓!”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吧?没想到正文就结局了吧?因为不想把日常感情线掺太多进来剧情淡化了怕不连贯,而且会让大家断断续续看起来觉得我拖拉,所以就先在正文把剧情完结了。但是两对cp的感情明显还是差那么一点没完成,所以剩下的感情,我们番外见~ 第83章本文唯一番外 教主有个黑月光_162 四人回来以后,水犹寒消失了整整三天。 是打云婳筋疲力尽躺床上一睡着以后,再醒来,屋里就没了个人影,她登时急得满屋子翻翻找找,最后在博古架旮沓角边找到了一封被风吹落的信。 薄薄一张信纸,上面是水犹寒的字迹,连内容都和平时一样惜字如金——“有事”。 云婳盯着这两个字,手里的信纸都被攥出了皱痕,牙气得痒痒:“水犹寒,有本事你就别回来!”一字一句夹着熊熊火势,把刚推开门的巫锦吓得缩了缩脖子。 “云姐姐……”她小声唤道。她发现云姐姐的脾气好像不怎么好,可是……寒姐姐不仅不怕,反倒还很喜欢。 是不是就像自己喜欢阎绮陌一样? “哦,是小锦啊,怎么了?”云婳把抓到褶皱的信纸放下,语气和善了不少。水犹寒净做混蛋事,但小姑娘毕竟是无辜的。 巫锦看气氛缓和了,把身子和探了一半的脑袋一起钻进屋子里,笑道:“阎绮陌说要带我去街上采购,云姐姐,你去不去?”这回的采购可与平时不一样,“阎绮陌还差人备了两匹大马,都是拉车用的,我们可以买一车想买的东西回来!” 一想到用大车载满货物的壮观场面,巫锦就激动不已。 素来热衷花钱的云婳被她说得心动,简直毫无拒绝的理由。但看了看桌上的两个大字,迟疑着道:“要是水犹寒回来了,会不会找不到我们?” “放心吧云姐姐!”巫锦拉着她就往外走,“我已经嘱咐过卫高他们啦,万一寒姐姐回来我们还在街上,他们会告诉她的。” 云姐姐就是这样,表面上凶巴巴的,其实心里最关心寒姐姐了。 “那好吧。” 三人悠闲走在街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倒不是巫锦蹦蹦跳跳欢喜得吵闹,而是——她们身后那辆大车实在是太兀眼了,让人不好奇、不想去看都难。 带出来的两个血莲教教徒一人拉着一匹高头大马,马身后牵着的是大车,他们跟在自家圣女后面气势昂扬,毫不为这些异样的眼光所动,反而是觉得欣喜荣幸加之以目光灼灼的激动。因为——今天过后,明儿去酒楼又能有新的八卦跟友教的弟兄们讲了! 大车拉了一整片堆积成山的货物,都是云婳的首饰胭脂、巫锦的新奇玩具,还有……阎绮陌买回去打算“孝敬”未来岳父母的珠宝玉器。 这才是她来的真正目的。与其说是孝敬,不妨说是讨好,还是十分刻意那种。 都是烟花巷那位红儿师父教的,提亲之前,一定要先把岳父岳母哄开心了,否则若是他们看你不顺眼,日后刁难事小,提亲时回道闭门羹事大。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恒古不变的道理。 “小锦,你娘喜欢什么样式的镯子?”阎绮陌在首饰店里望着满架琳琅的手镯苦恼。让她苦恼的,还有项链、耳环、发钗……这些东西,女人的年纪不同,自然看对眼的类型也不一样。从来不关心别人的教主,实在不知道岳母会喜欢哪样首饰。 “唔,娘喜欢素雅的,就连出门也一向画淡妆……”巫锦往架子上瞟了眼,“你就随便选几个朴淡点的吧,有心意最重要嘛,娘亲很好说话的,她最容易心软啦。” 阎绮陌挑了个虾须镯子下来:“真的?”她怎么从没发现? “对呀,你别看我爹爹整日和你横眉怒眼的,不一样让你待在教里吗?” 阎绮陌若有所思地点头,耳边突然一声炸响:“我叫你去打扫屋子!你又蹲在这偷懒!”、“好啦好啦别打了!我这就去,这就去还不行吗,哎哟!” 老板娘追着一个蓝袍男子出来,手里一杆鸡毛掸子挥舞得潇洒生风:“叫你偷懒!又偷懒!”那男子不得已抱头鼠窜连连闪躲,两人聒噪一路,竟不知不觉出了后屋到铺子堂中。“别打啦,哎!轻点轻点……” 小二苦着脸扶额,忙去拉住老板娘,指了指铺子里几位客人。 “原来有三位贵客在这里,真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老板娘抱歉地笑道,“刚才忙着收拾这个死鬼没注意到铺子里有人,怠慢之处还请多包涵。”说着瞪了眼男子,“还不快去打扫屋子!” 男子哀声连连,原本垂头丧气的,一瞥见老板娘手里那杆鸡毛掸子,立马一个激灵来了精神,忙答应着:“小花,你冷静啊!我这就去!一定给你打扫得干干净净!”走时嘴里还低低嘀咕,“万事好商量嘛,千万别动手就行……” 蓝袍男子一走,老板娘脸色顿时就亲和了起来,笑道:“区区家事,让客人见笑了,你们喜欢什么继续挑着看就行……”丝毫不见了方才的凶厉。 云婳盯着她手里的鸡毛掸子看了许久,琢磨着开口:“老板娘,这个卖不卖?”她指着鸡毛掸子的时候,老板娘惊愕地张大了嘴:“这个?” “对,就是这个。”云婳几步迈过去,自顾自地道:“我看老板娘驯夫有方,这个好像挺管用的……” 老板娘随即露出个会意的笑容:“可以,姑娘,还好我家里多存了好几根,要是能帮到你,你拿一个去就是。” “那……这个打人疼不疼?” “姑娘你放心,这东西看起来大,其实就那么点威力。你看我家那个瘦胳膊细腿的都没事,你用起来肯定也没问题。”老板娘拉着她低低说着,“这东西小惩小戒实用性大,主要是给他点教训,让他长点记性知道家里应该听谁的。” “真这么好用?” “那可不,我家那个现在一看见我把它亮出来,立马就对我顺从的不得了。”老板娘抖了抖手中的掸子,示意给云婳看。 云婳心一动:“那老板娘,麻烦你给我一根。”想了想又问,“万一不适用怎么办?还有没有别的?” “有有有,来,姑娘,你跟我来……” 二人窃窃私语说着说着便同行进了铺子后的屋子,把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巫锦眉心跳了跳,心底默默为寒姐姐点了根香祈祷。 教主有个黑月光_163 阎绮陌自打发现水犹寒喜欢上云婳以后便对她少了些敌意,不再像以往那般针锋相对了。但哪怕如此,此时并没有怜悯她的意思,反而扬眉饶有兴味地看好戏。 她也万万没想到,今日这番袖手旁观隔岸观火,竟成了悲惨的搬石头砸脚。 “诶,这个好看。”阎绮陌闻声看去,巫锦正拿着一串彩石手链端详。她走近诧异道:“小锦,你喜欢这个?”这手链好看是好看,绚烂妖娆,妩媚多彩,可问题偏偏正是它太绚烂耀眼了,小锦,怎么会喜欢这种? 巫锦当然不喜欢。当然不是自己喜欢,而是觉得,这串手链很适合红姐姐。 红姐姐是她偶然认识的,虽然是青楼的女子,可却谈吐不俗、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她是诚心相待自己,帮自己解决了不少烦恼。 想来想去还没报答过红姐姐什么,下一次,就把这串手链一起送给她好了。“嗯,我喜欢。”巫锦随口答应着,觉得还是不能让阎绮陌知道她与红姐姐的事,更不能让她知道,她们背地里在探讨什么。 “谢谢你啊老板娘,你可真是蕙质兰心。”云婳一手拎着个鸡毛掸子,一手提了块搓衣板,喜滋滋的声音飘出来,脸上笑盈盈的开了花。 “姑娘你就别和我客气了,能帮到你就行。”老板娘同样满脸笑容地伴着她出来,看来两人方才交谈甚欢。 巫锦看得睁大了眼睛,张着嘴指指搓衣板,支吾道:“云姐姐……这……” “这个啊,”云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低头看了眼,咬牙切齿,阴森森笑道:“是用来收拾某些一声不吭就走,还几天不回家的人……” “嚏!”正在布置房间的水犹寒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护法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小心着凉了?”卫风连忙关心道。 水犹寒略一皱眉,同样不解,随即又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没有,先剪纸吧。” “好嘞!”卫风兴冲冲答应着,继续把自己的红彩纸剪出一个大大的福字。 “护法!我们来了!”屋门被推开,卫亮卫节抬着一褥崭新的大红被进来,笑着往新床上搬过去。 水犹寒笑笑:“她们还没回来吧?”前几日特地出门置办了大婚用的物什,其实早在昨日便事无巨细地准备好了,但想给她一个惊喜,便特地等到今日她随小锦出去以后才悄悄把东西带回来。为了保密,这件事甚至连小锦都不知道,只告诉了“高风亮节”,也多亏了他们帮忙私下通报消息。 “护法放心!大哥在外头守着呢,一见到云姑娘的影子铁定第一时间冲上来告诉你!” “你们也不用太着急,”水犹寒把编好的红结挂在窗檐上,屋子里景置喜庆祥和,已有半副新房之貌,“小锦既然拉了那么大车出去,没有一日恐怕不会轻易回来。” 卫亮闻言笑道:“护法你说得是有道理,咱们谁还不知道,圣女一见到街上那些稀奇玩意儿就走不动路,肯定到太阳落山都赶不了她回来。可这毕竟是你的大事,我们兄弟能不着急吗?”说着“嘿嘿”笑了两声,搬着花瓶釉瓷都更卖力了。 “就是啊护法,我这劲儿现在都停不下来。”卫节帮腔道,“早些帮你布置好,我们兄弟也好安心。”他铺平红褥,摩拳擦掌嘿嘿笑道:“床好了,我现在去给你拿红帐!” 佳人入怀,这种事当然要凤帷香帐遮住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叫“本文唯一番外”,然后后天大家就会发现,还有本文唯二番外……QAQ【嗷嗷嗷!!我没有皮!!别打啦,嗷!!!】 小云:听说你给我准备了一个惊喜?【手拿搓衣板,嘿嘿坏笑】巧了,我也是~ 第84章本文唯二番外 新房早早布置的好了,水犹寒便就站在血莲教大门外等候,旁边还搁了两个大箱子,里面全是这一月来揽的财宝。 当聘礼送给云婳,希望她喜欢。 “小寒,老头还是头一回见你心急。”醉仙翁坐在旁边的亭子里,朗声笑道。 不仅醉仙翁,就连“高风亮节”也是头一回见护法这“盼妻石”的模样,各自偷笑着弯起了眉角。 水犹寒面色不变,只是将头别过,盯着一边的地面不发一言。但泛红的脖子根已然透露出她被戳中心事的窘态。 “好啦,你们俩牵马累了一天,快去休息吧!我们自己把东西带回去就行。”巫锦的声音给黑夜都染上了朝气,活泼清润仿似银铃。 水犹寒听见这声音与重叠的脚步声,心里蓦地紧张起来,左右看了看两只大箱子,蹲下身把它们打开了。 卫亮则压着嗓子低声喊了句“护法加油”,随即四兄弟偷乐着蹑手蹑脚跑回去了。可不能再这里坏了护法的好事,多余!醉仙翁亦开怀笑了笑,揣好自己的酒壶,眨眼身形一闪没了踪迹。 巫锦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也愈发清晰。 “云姐姐,呐,这也是你的……你放心吧,寒姐姐她肯定……”巫锦在拐角一顿,诧异道,“寒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云婳大抵是听见了,也快步从后面追了上来,一转身过拐角,顿时怒从中来:“水犹寒,你还知道回来?” “我……” 教主有个黑月光_164 “你什么?一声不吭就走,长本事了!”云婳风风火火冲过来,余光瞥见地上两箱闪闪发光的金银珠串,愣了愣,“你去抢钱了?” 水犹寒立马摇头:“不是,这是我的。” 顿了片刻,紧抿的唇弧线一松,正视着她:“以后是你的。” “什么?”云婳大约是懵了,更大约是难以置信,或是不敢轻信。 玉定情,礼为聘。水犹寒突然抓住她的手,长睫轻垂,在莹洁的月色下宛如蝶翼微微闪动,眼眸仿若雪玉纯澈,眸中涟漪轻漾。 “云婳,”她声音依旧淡而轻,却下了此生最大的决心,“我们成亲吧。” 巫锦早看今晚有火花苗头跃动,拽着阎绮陌对她比了个大大的噤声手势,让她千万千万别出声,自己则连气息都屏住了,眼睛睁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 空气里静谧了半晌,云婳迟迟不说话,水犹寒只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仿佛心里是黄沙硝烟的战场,有咚咚的战鼓在擂。 云婳也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变软了,变得什么风浪都禁不住。水犹寒就像那股浪潮,清冷寒凉席卷过来,湃到心里,却变得温软至让人难以舍弃,无形之中早已将自己吞噬。 其实在桃谷救她后,也曾幻想过,救命之恩,她会不会以身相许?虽然那样的想法只是一瞬就被压下去,不敢想,不奢望,但心里那点期许终不能被抛得干净,深深压在心底,亦不代表它不存在。 “云婳……”水犹寒见她久久不答,愈发忐忑。 “你还干站着做什么?”她指了指地上两只箱子,“这些东西现在都是我的了,你还不给我搬回去?难不成让它们就搁这儿吗?” 水犹寒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转身就去搬箱子。云婳在她转过头后,嘴角一弯,扬起了一个笑容。 这一切,就恍惚是在梦里。不,在天上。 “你说你一个人怎么搬两个?你搬那个,我搬这个……好了,走吧。” 云婳叨叨着径自随水犹寒离去,话里藏都藏不住的喜悦弥漫在空气中。 巫锦和阎绮陌呆呆伫立着,眨巴眨巴眼睛对视了一眼,各自眼底别有深意。 月清,夜明。 入冬以后夜里的风偏寒,此刻吹在云婳身上,却只觉沁人心脾、凉爽宜人,让她精神焕发。 “什么都没准备,光拿两箱珠子就让人跟你成亲了……”云婳煞有介事嘀咕着,其实却是在强忍笑意,“罢了,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简单一点就这么着吧,那我就委屈一下跟你……”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云婳没说完的字眼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谁说我没准备?”水犹寒把箱子放进满派火红景置的屋子里,又把她的箱子接过来放下,轻声道:“我怎么可能让你委屈。” 这间水犹寒平时住的房间,早已被布设成了喜堂,红幔轻垂,灯笼高挂,各形剪纸窗花贴在四壁,错落的小高案上红烛燃烧、摆放整齐,连正中两个蒲团与神像前的瓜果香烛焚炉都准备停当。寻常屋里的两张床,如今也被换走,变成了一张大的、崭新的喜榻。 好在水犹寒提前接走了云婳手里的箱子放下,否则现在定会被她惊愕失神、手一松给摔落。 “你就是……去准备这个?”云婳半晌才回神道。 “嗯。”水犹寒微微颔首,最想的不过是想给她惊喜、想见她开心、想听她亲口答应。“你还……满意么?” 她蓦地被一个怀抱揽住,又被狠狠在脖颈上留了个印记。鲜红的,艳丽的,映着红烛的火光熠熠耀眼。 “水犹寒,我等了好久……” “以后不会了。”水犹寒鲜少谈笑,此时夜风中的话语却浮浮沉沉如梦幻般飘荡,“以后你出去,就换我在家等你。” “那我们……” “全听你安排。” 云婳思忖了会儿,赶紧去把屋里的蜡烛逐个吹熄,又拉着她跑出来,回头把门关上,严严实实一个缝都不留。 “那就定在明日!我明早便传信给教里的弟兄,把他们都叫过来,这地方我们明晚再来。”云婳望着那扇门,目露憧憬,“水犹寒,就明晚,你不许乱跑。” 而另一边—— “小锦,什么事啊,这么晚来找爹……”巫山把门一开,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一如往常板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阎绮陌早在敲门前就深吸了一口气,不断暗示自己要谦和、要恭敬。 “岳父,这是我今天特意去给你和岳母买的礼物。”阎绮陌抱着个盒子,就往门里边送。 “停停停——谁是你岳父!” 教主有个黑月光_165 阎绮陌只似充耳不闻:“这是青铜马俑,这是旧窑瓷,这串玉镯是给岳母的……” “停——!!!”巫山喝了声,凶厉睨着她,但手上却把东西接了过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想做什么?” “提亲。” “什么?!” 月过中天,巫锦闷闷坐在花窗下的小案边,一手支颌,心事重重地望着明月。 小餮安静地趴在旁边,似懂非懂地看看主人,又随着她的目光望向清朗的月亮。 “寒姐姐都提亲了,还有好大两箱聘礼……”巫锦撇撇嘴,“小餮,你看见没,明天她们肯定就要成亲了。” 小餮听着咧嘴笑起来,胖胖的脑袋晃了两下,这当然是好事。可巫锦叹了口气,踌躇道:“阎绮陌这个大笨.蛋,一点也不开窍……” 她哀哀想着,突然月光照进眼底,照亮了一点星辉。 巫锦蓦地欣喜一拍桌案,忙往袖子里摸摸,掏出一只红姐姐给的锦囊袋。“差点忘了上回红姐姐给我的袋子……” 袋子里是一张纸条,巫锦展开看了眼,亮晶晶的双眸复又弯成了月牙。 良久,巫锦换上第二根蜡烛的时候,屋门叩叩的响了。 阎绮陌一如既往地推门进来,不想刚走进两步,巫锦便凑了上来堵在门口:“阎绮陌,你来做什么?”、“小锦,我有话想和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阎绮陌纳闷地看了看她,顿了会儿反省道:“小锦,你是不是怪我回来晚了?”自己回来睡觉,不是和平时一样么? “没有啊。”巫锦摇摇头,“阎绮陌,你是不是要睡了?”见她点头,巫锦便探着脑袋出去指了指对面的房间,“那间屋子是空的,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你快去睡吧!” 阎绮陌愣住,巫锦脸色不变,无害笑道:“床都是给你新铺的,被褥也是刚洗过的,你快去吧,我也要睡啦!” “小锦……” “阎绮陌,我想了一下,我们还是分开睡比较好。” “为什么?” “你看啊,我们又不是亲人,也不是夫妻,按道理是不能一起睡的。寒姐姐和云姐姐明天就成亲了,她们睡一间房肯定是理所当然,我们俩……唔,暂时还是不要吧。” “小锦,我……” “啊,我困啦!”巫锦一溜说完就打断她,两手撑在门边把门一阖,“阎绮陌,我先睡啦,明天寒姐姐成亲我得养好精神去参加!”说着“砰”一声,门真给关上了。 巫锦转头抚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心脏,阎绮陌这回总该听懂了吧! 被关在门外差点碰了一鼻子灰的教主纳闷低头盯着地面,半晌又恍然大悟似的笑起来。 其实前一刻刚刚过了岳父岳母那道坎,正想来告诉小锦这个喜讯,如此看来,那就明天一齐告诉她好了。 *** 翌日清早,无妄神教的教众们不仅喜洋洋来了,还抬着两个满载金银珠宝的大箱子。 其实本是依教主命令抬了十个这样的大箱子,可来时碰上大祭司,又被喝令退了八个回去,只留下两件安然进了血莲教。 大祭司不仅凶了他们,还叉腰和教主争吵:“你搬十个箱子分明就是居心不良,想借此打压水犹寒!你们,都给我搬回去!” 偏偏教主也不依不饶:“不行!这些都是给小锦的,一件也不能少!给我拿进去!” “不准!” “拿进去!” 正在大家心底叫苦连天、左右为难的时候,所幸小锦姑娘及时出现,又善良体贴地帮了他们大忙。 “阎绮陌,算啦,这些我先存放在你那里,下次我好亲自去取嘛。”小锦姑娘揽着教主的脖子撒娇,又冲他们挥挥手,“你们拿回去吧,留两件就行了。”就这样把事情温和地解决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眼睁睁看见小锦姑娘明知故问:“你大清早叫他们搬那么多箱子来……是想干嘛?”然后教主心一横,正色握住了小锦姑娘的手:“小锦,我现在就去向你爹娘提亲。今日,我们就成亲。” 扑通、扑通,教众们都不知道耳边听见的究竟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教主的。 “阎绮陌,你还不算太呆嘛。”巫锦开心地踮起脚,在她脸上“啵唧”了一口,笑靥像冬日绽放的红梅绚烂。 无妄神教和血莲教的教徒们开始兴头头地为教主和圣女布置婚房,这一日,血莲教里人人脚步轻快面带笑意,手里都是火红的鞭炮,还有……晚上要用的银两。院堂前摆满了大大的圆木桌案,一桌一桌挨得紧凑,厨子自清早开始就手脚不停地切着菜、捣着料,准备晚上的盛宴。 教主有个黑月光_166 阎绮陌带着两箱珠宝进去、空着手笑盈盈出来的时候,巫锦好奇地一路走一路问,实在不知她是怎么一晚上说服爹爹和娘亲的。 阎绮陌俯身凑到她眼前,与她闪着希冀光芒的双眸对视,神秘道:“这个嘛……” 昨夜靠着送礼进了岳父的屋门,与他相坐一谈,好话说尽以后—— “小锦与我情意想通,若是见爹娘执意阻拦,让她夹在中间两相为难,定会伤心不已,成日失魂落魄。” 巫山早已动摇的心意闻言更是摇摇欲坠,他又何尝看不出来,女儿早就对这个人情根深种、非她莫属了?但他心底多少舍不得,哼了声犟口道:“小锦才不会!” “那我会。”阎绮陌道,“岳父若是执意阻拦,让我伤心欲绝,那我肯定是活不成了……” 巫山想说,活不成更好!但总觉得她话里怪怪的,转念一想,顿时恍然:“你!”要是她死了,小锦这条命,一样得消失!“你在威胁我?” 阎绮陌诚实地点了点头。 于是当晚巫山气急,抡着拳头就和她动手。昨晚也是第一次教主在比武上甘落人下,老实挨了岳父几招,努力挤出来的一口血换了一门亲事回来。 “那你疼不疼?”巫锦听得紧张兮兮,望着她满是担心。 “不疼,你爹对我有手下留情的。” “都吐血了!” 阎绮陌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安慰,狡黠笑道:“那是我自己运功催出来的。” 若不是昨晚连夜去找红儿学的这招苦肉计,恐怕亲事还没那么容易成,阎绮陌想。 多亏了红姐姐教的“旁敲侧击”,否则阎绮陌这个呆子肯定不会那么快来提亲,巫锦也想。 *** 双影今宵,齐眉此日。 清光并照,秋色平分。 血莲教里一晚成了两桩喜事,酒水汤汤遍地,笑语盈盈漫天,此刻两派教众乐融融地仿似同家兄弟,举酒互相邀饮,贺喜之声更是你一言我一语起伏不歇。 月色照红袍,星光映笑颜。 拜天地时是最喜庆,入洞房时更是憧憬。 “水犹寒,可别忘了你刚才拜堂的时候说过什么,以后……” “以后白首相依,与子偕老,万事……从你。”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渐渐远去,又渐渐被阖上的门扉隔绝。阎绮陌将巫锦抱到床上,搂着她倚着床栏靠了会,似乎还沉浸在方才拜堂的喜悦中。 巫锦乖巧偎在她的怀里,望着帐幔上飞舞的两只彩凤,脸颊渐被烛火熏红。 “小锦,我帮你更衣吧。”阎绮陌垂眸望着她,言语温柔,但眼波分明已动荡不安。 “好……”巫锦笑着看她,一颗心已然跳得失了节律,“阎绮陌,你……”甜润的声音突然顿住,巫锦脸色一变,按住她已经挪到自己腰间的手,坐起身来:“这是什么?” 阎绮陌猝不及防被打断,微微一愣,随即看到巫锦在自己衣袍上捻下了一缕发丝。“怎么了?”她困惑道。 巫锦的眼睛此时变得格外尖,她把这缕发丝同阎绮陌的头发比了比,粗细有异,又同自己的较了较,颜色颇差,自己的要浅一些。 但柔顺丝滑,明显是年轻女子的! 阎绮陌也发现了。她错愕地愣住,或是说被巫锦幽怨的眼神吓住。 巫锦又俯身过去,耸着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嗅,还抓起她的衣袖来仔细闻,果然掺杂着一抹与阎绮陌往日身上不同的、其她女子的淡淡脂粉味。 “阎绮陌,你昨晚去哪了?”巫锦的眼神这下除了幽怨,还有“捉.奸”以后的愤怒,声音也冷冷的反常。 阎绮陌眉心一跳,昨夜去找红儿请教的时候竟然没注意到怎么沾上了一缕发丝!至于那烟花柳巷之处脂粉气息本就浓厚,那些姑娘打个扇,脂粉扑在空气里,自己难免多多少少都会沾上一点,更没想到,竟然因为忙得忘记换衣,被小锦嗅出来了。 “小锦,我……”若是小锦知道自己求亲都是靠问的别人,会不会以为自己心意不诚?若是她不信自己去那种地方只是为了求问,会不会误会更深?她想了想,权衡道:“你别误会,应该是云婳的……” “真的吗?” “……真的。” 巫锦当即起身,毫不犹豫,手里还捏着那根发丝。 教主有个黑月光_167 “小锦,你去……” “我去找云姐姐。” 得亏云婳此时不是急性子,正在与水犹寒点着屋子里布置的蜡烛。既然是昨日水犹寒精心布置的,她自然要一个一个点亮,让它们在洞房里都熠熠发光才行。 笃笃—— “云姐姐。”门外的声音让云婳停下的动作,好奇地打开门:“小锦?” 她正诧异着巫锦这时候的到访,就见她拿着一根发丝举到自己头发前面,沉着脸比较。 根本不一样!巫锦脸一黑,把那缕“奸物”扔在地上。 “云姐姐,我来找你借样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有人要倒霉了~~猜猜借的什么~~ 第85章本文唯三番外 “快快快,卫亮,那边开始了!我们赶紧去……”卫风压低声音催促,拽着醉意醺醺的兄弟就往前面去。 “好好,现在就去,你看,我银子都准备好了。” 院子角落边的一张石桌旁,今晚两教教众一结束晚宴,便默契地齐聚在了那里。此时圆桌边人群拥围,窸窸窣窣的探讨声起伏不停,一时好不热闹。 “快了啊,快了啊,买定离手……” 石桌两边分别铺了红蓝两张布,红色布上写的巫锦与阎绮陌的名字,蓝色布上写的水犹寒与云婳的名字,中间抖有一条粗线分割,把名字分得均匀对称。 “先下红布,诸位兄弟擦亮眼睛,看好谁就押谁!” 血莲教的摸着自个儿手里的银子,心中暗忖:圣女平时虽然活泼欢脱,性子喜动不喜静,但在阎教主面前总有一种乖顺依人的感觉,完全就像家里的小媳妇儿。洞房里嘛……自然是乖乖躺好被吃干抹净那个。 无妄神教的亦在想:教主素来霸道强势,对小锦姑娘宠溺是宠溺,但床上那种事,万不是凭宠溺来决定的。况且……小锦姑娘那娇小的身子,怎么看也不像上面那个。 于是众人纷纷掏银,哐哐当当的银块儿落在红布上,立马就出现了一个大问题——阎绮陌的名字很快就被满满当当的银子盖完了,巫锦那边却是空空如也,一根草都不生。 看来大家对此事看法出奇一致,一丝异议都没有。 大伙儿瞅了瞅没争议的红布,面面相觑,不知赌局该如何进行,这时有人提议道:“那我们先看蓝布,把蓝布押了再考虑红布好了。” “成,没问题。” “我看大祭司今晚……” “我今晚什么?”云婳的声音猝不及防从廊边冒出来,她看这边热闹,便笑着闲步走进,“怎么了?你们围在这儿做什么?”旁边还跟着水犹寒。 卫高赶紧把蓝布拽下塞进袖子里,所幸大家拦得严实,并没有被云婳看见。 “没,大祭司,我们说你今晚一定很开心。”众人开始岔开话题,“对啊对啊,恭喜大祭司!” 正在云婳同他们闲谈说笑时,水犹寒走近那张石桌,指着上面的红布疑惑道:“这是什么?” “嘿嘿,”卫风干笑两声,眼珠一转,“护法,这是刚设的赌局,你要来试试不?”说着搓搓手扒拉开阎绮陌名字上的银两,让水犹寒看个清楚。“这方是圣女,这方是阎教主。” “什么赌局?”云婳闻着声过来凑热闹。本来半刻前将鸡毛掸子和搓衣板借给小锦以后越觉得事情蹊跷,拉上水犹寒想去看看情况,没想到路过院边又被这群人吸走了注意,现在好奇心全放在了这桌赌局上。 “这个嘛……今晚押注,明日揭谜,当然是……”卫风神秘一笑,“赌圣女和阎教主今晚谁上谁下,明早哪位起来腿软腰酸,另一边自然就是赢家。” 水犹寒看着“巫锦”这个名字那边空空如也,不禁动了些恻隐心。 “护法你平日和圣女最亲近了,不如就亲帮亲,押她试试?”大家都盼着水犹寒赶紧把银子放上来。 水犹寒也想,可是…… 她询问的目光望向云婳,很快收到一袋“零花钱”,“你拿去押吧,都押小锦。” 家里的财政早就尽归了云婳管,水犹寒身无分文,此刻刚拿到的一袋银钱也全倒了赌桌上。 大伙儿看着她倒出来的亮闪闪的金锞子,眼睛发光,赶紧又加了不少银两在“阎绮陌”的名字边。 教主有个黑月光_168 买得多,赢得多! 大家盯着水犹寒洒出来的金子笑,云婳也望着她们笑:“记住你们的话啊,明早谁腿软谁就输了。” 离开的时候,水犹寒好奇地问了她一句,总觉得她方才有股胜券在握的派头。但……事实似乎并不如此。 云婳“咭”地笑了出来,眉眼藏笑过去对她耳语了几句…… 接着水犹寒也听得轻笑起来,看了眼赌桌边还兴致勃勃等着分金子的教徒们,笑笑摇了摇头。 红烛摇曳的屋内,气氛却全然不像个洞房,反而更像个审疑犯的现场,凝肃威重。 “跪好!”巫锦的声音中夹着冷冷的怒气。阎绮陌赶紧挺直了背,低着头只敢盯着地面。 膝盖下是一块搓衣板,硌得腿生疼,前面还有一根鸡毛掸子在挥舞,随时会落在身上。阎绮陌憋屈地咬着牙,脸涨得通红,好几次想站起来挽回颜面,可是被巫锦一喝,立马又绷直了身子跪得笔直,丝毫不敢动弹。 “阎绮陌,你去青楼了?” 阎绮陌见她动怒,不敢点头:“小锦,我只是去见一个朋友……” “见朋友?”巫锦反问,“我怎么不知道你在青楼有朋友?你一直瞒着我?” 自己的确是瞒了她,阎绮陌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既然是朋友为什么要瞒着我?除非你心虚。”巫锦的思维此时格外清晰,言语满含愠怒:“昨夜没让你和我睡,所以就去青楼见‘朋友’了?” 她越说越气:“阎绮陌,就因为我们没成亲你就,你就去……!”最后话语骤停,自己都说不出口了。 “小锦,我只是昨夜去找了她,晚上是在你安排的房间里睡的。”阎绮陌也着急,担心她误会,“我与她只是坐谈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做。” “好啊,阎绮陌,看来你夜里精神都很好,还能大老远不辞辛苦跑去青楼与别人坐谈。”巫锦把鸡毛掸子摔到地上,褪下外衣,“我没你精神好,我先睡了。”说着真便侧身一躺,被褥一拉,朝内睡下了。 “小锦……” “我困了,我要睡觉了,麻烦你别说话。”巫锦是真的生气了,气她瞒着自己去青楼,深夜去见“朋友”,还不知道那“朋友”与她半夜做了什么事。 阎绮陌膝盖有些泛疼,然而疼痛事小,难为□□大,她这辈子还没跪过谁。“小锦,我可不可以……” “可以啊,你快去青楼找你的朋友,去了也就别回来了。”巫锦气恼说完,把被褥一掀,蒙住脑袋裹着身子蜷起来了,不想再理她。 阎绮陌咬牙想了想,心底叹口气,不敢再出声,默默跪在搓衣板上,也不敢动弹。 这一跪便是月落日出,接着日头升到中天,院门口盯着那间屋门翘首期盼的教众们已经着急难耐,盼望着两人早点从里面出来,自己就能去分金锞子了。 而云婳只是悠闲坐在旁边一张石凳上,抿唇偷笑,似乎已经预见到了阎绮陌的惨状。 巫锦昨夜闷恼了许久,裹在被子里睡得也不□□稳,一直到天光露白才终于沉沉睡过去,接着再醒来时,已经正午时分了。 她转醒坐起身,发现搓衣板上那个人还老实跪着的时候,霎时气消了不少,但恼意不减,晾着她一直到梳洗完毕以后才重新回来坐到床边,开口道:“你说吧,你和那个人,究竟做了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对答案有些紧张。 终于等到她肯再搭理自己的阎绮陌立即道:“小锦,是我的错,不该瞒你。”跪了一夜,阎绮陌权衡之下还是觉得先把误会解开更重要,“我只是去找她请教问题,你若是不信,今日我就带你去找她,你可以当面对质。” 想了想又赶紧补充道:“要是我做了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回来任你收拾!” 巫锦撇着嘴看她说得恳切,又面色心急唯恐自己不信,重要的是,竟然还跪在那块搓衣板上。 昨夜本来是想不理她一晚,让她自己回另一间房去睡,没想到她却一根筋在那里跪了一夜。 “好吧,你先起来。”巫锦肚子里的气泄了点,伸手去扶她。 阎绮陌一连跪了几个时辰,腿脚酸麻简直快要失去知觉,膝盖更是动一下都疼,被又硬又细的条棱硌的。她颤巍巍站起身,双腿仍是又软又麻,刚站起来便一个脱力,险些又跌下去。 好在巫锦稳稳将她扶着,看她这样又止不住心疼,搀好她道:“我扶你出去。” “好。你放心,小锦,我什么都没做。” 于是万众瞩目的那扇门一开,一个晴天霹雳轰隆劈在教徒们的头上—— 他们看见阎绮陌脸露疲色、腿脚发软、脚步虚浮不稳,被巫锦搀扶着缓缓走出来。 教……教主竟然是下面那个? 圣女原来是深藏不露…… 众人的大脑一片空白,懵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云婳开心把石桌上的银子一揽:“不好意思,这些钱我就笑纳了。”然后抱着钱回头冲水犹寒飞了个得意的媚眼。 教主有个黑月光_169 至于那对此赌局毫不知情的二人,午食都没用便着急地出了血莲教。 阎绮陌急于证明清白,也管不得腿疼,一路不停歇地到了烟花巷。 进了青楼,穿堂过廊,巫锦越走越觉得这条路熟悉,这不是红姐姐上次请她来坐的地方吗? 巫锦正想着,阎绮陌已经推开门了:“小锦,就是这里。”她叹了口气,决定坦白,“我只是时常不懂该如何处理情爱之事,担心处事木讷笨拙不讨你欢心,所以偶时会来这里请教她。”说着冲里面招呼道:“红儿,我又来麻烦你了。” 巫锦被她说得思绪混乱,尤其是在这间自己熟悉的阁房前,她缓缓转过头,惊诧地睁大了眼睛:“红姐姐。” 坐在屋内的女子直望门前,同时见到自己青楼生涯里最奇怪的两位“客人”,亦是半途捡来的两位“徒弟”时,惊讶站起身。 三人对望半晌,几乎异口同声。 “你们也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