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乐小老板》 农家乐小老板_1 ☆、春梦纪念品 绿岛市君雅酒店工程部办公室 靠窗的办公桌上开着电脑,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人正在敲字,修长的十指落在键盘上,打打停停的,不时地又抬头看一眼对面墙上的钟表,显然注意力并不全然在面前的电脑上,君雅酒店是绿岛市有名的五星级酒店,这个人叫陈安修,是这家酒店工程部的一个小领班,级别就比普通员工高了那么一丁点,但需要操心的事情却多了不少,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五分,再过大概二十分钟,其他人就该准备下中班了,他却还有一个月底总结报告要赶出来。 即将过去的这个周末吨吨跟着他爷爷奶奶回山上的村子里了,明天周一要上学,爸爸下午的时候又将人送了下来,放在弟弟天雨那里了,听爸爸电话里的意思是吨吨今天有点小发烧,吃过退烧药热度已经下来,但让他多注意一点。也不知道这个点小家伙好些没有,天雨的电话一晚上了也没打通。 陈安修今年二十七岁,吨吨是他的儿子,今年九岁了,上小学三年级,换句话说吨吨是陈安修十八岁那年生的,这里说的生可不是有个女人为他生了一个孩子,就是字面上直接的意思,吨吨是从他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高三那年喝醉酒在同学家里过夜,本以为做了一场春梦,谁知道九个月后还能收获这么一个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纪念品。至于要问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能生孩子,这件事情陈安修后来也做过深刻的反思和认真的总结,最后他得出的答案无非有两个,一是他天赋异禀,具备怀孕生子能力,二是睡他的那个男人天赋异禀,能让男人也能怀孕生子。想他从小尊老爱幼,活泼可爱,身体健康,性格开朗,理科也不错,怎么可能具备那功能,后者也因为高中毕业后,和同学失去联系而无从考证,但在他的心里是绝对认定后者的。 马上就十一点半了,陈安修推开桌上对了一晚上的电脑,屁股下的椅子转个弯,两条大长腿随意地搭上窗台,窗下正对着大海,今晚的天气不错,海上的风浪很小,涨潮的海水没过白日里的沙滩,轻轻拍打在木栈道,远处的海面上有轮船的汽笛声隐隐传来,和工程部同在三楼都是酒店的后勤部门,上下班时间规律,晚上大多不需要值班,于是一入夜整个走廊上都空荡荡的很安静。陈安修从办公抽屉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烟是已经拆封的软中华,七八十元这一盒,他可没闲钱买,是今晚去鱼鲜坊维修壁灯的时候,包间的服务员偷偷塞给他的,客人点单,只抽了一根没带走,他夹在鼻子下闻了闻,烟是好烟,可惜不能抽,很快就要下班了,家里的小祖宗闻不得烟味。 “后天就是月底的例会,如果报告开了天窗,不知道总监那个老头子会不会当着全酒店领导的面撕了我?”陈安修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一句,工程总监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比他爸爸年纪都大,是个脾气暴躁却很护短的老头子,前提是你别把他惹急了,要不然那也是个六亲不认的,想到报告完不成总监可能有的暴跳反应,陈安修撇撇嘴笑,决定还是不去挑战这个极限了,今天看来是完不成了,还是明天厚着脸皮去找人帮忙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大不了回头请人吃饭补偿。 门上传来有规律的叩击声。 这个时间点,陈安修转头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半,他无聊之极的伸个懒腰,“不着急下班的话,就在外面等着吧。” 敲门声停止,身着灰色的酒店制服,手里提着工具箱的五六个年轻人推推搡搡地一哄而入,都是二十岁左右大好年纪,有份还凑合的工作,能赚钱,不靠家里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时没事闲聊最多就是酒店里哪个女孩子漂亮,能不能勾搭来做女朋友,陈安修有时候会想,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做什么,在训练还是在海上执行任务,从十八岁参军到二十六岁退役,当兵的生涯占去了他七年多的时间,那是一段无法抹去的记忆,不过那些都过去了,他现在也挺好的,上班下班,休班就带带孩子,回家还可以吃到妈妈做的饭,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起那些永远回不来的战友,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陈哥,我服了,瞧您老人家这面不改色,大义凛然的,你怎么就不担心是质检的朱妍妍过来?”笑嘻嘻的凑到陈安修跟前是的小年轻儿叫周远,今年才十九,技校毕业后,跟着他表哥一家人从四川来绿岛市打工,已经有两年了,他表哥在陈安修住的附近开了一家小吃店,陈安修常去光顾,所以在酒店里和周远比旁人熟悉些。 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以陈安修的年纪在他们这群人真算大的,这工程部很有一部分人见到他都要喊一声哥,此时他勾勾手指,周元不疑有他,靠地更近点,陈安修猛地起身,一个左勾手,将人脑袋捞进怀里大力摇晃,右手指着墙上的钟表,吼道:“你也不看看几点了,朱妍妍不下班吗,她还有这闲心思专门跑这里一趟,就为扣我二十块钱?”朱妍妍是他们酒店的质检经理,专职检查员工班上纪律的,最爱意思性敲门后突袭检查,公司里因为被她下过违纪单的数不胜数,工程部尤其惨烈,陈安修在君雅工作近一年,一次未被抓住小辫子,堪称屹立不倒奇迹般的存在。 有人背后偷偷传,朱妍妍是看上陈安修了,所以才频频防水,陈安修这人怎么说的,十个人见到他,九个人都会脱口而出赞一声,精神,这小伙子长得真有精神。一米八一的高个头,身架子颀长匀称,从颈肩到腰臀再到大腿的线条非常干净利落,眉眼清亮,一笑还有两颗小虎牙,人合群,禁得住玩闹,为人也仗义,偶尔暴露点痞气,但一点不讨人厌。当初他来酒店应聘的时候,人事部拼命撺掇他去礼宾或者前台,说那是酒店的门脸儿。 中班晚上十二点准时下班,现在还不到点,其他几个人放好自己的工具箱,到饮水机上接了水,坐着起哄看热闹,“哎吆喂,小周,你又去太挑战陈哥,你今天如果把陈哥撂倒了,明天哥几个凑份子请你去火锅啊。” “陈哥这手劲儿,你们怎么不来试试看。”周远哀嚎,不是很认真的在陈安修胳膊底下挣扎着,平日里打闹惯了,他知道陈安修有个致命弱点,腰怕痒,果然他的手还没抱上去,陈安修使个巧劲力道不重地将人一脚踹开了。 众人说笑一番,陈安修敲敲桌子转到正事上,“好了,先说说今天各区域有特别需要交班的呢?” 工程部跟过陈安修的人大多都知道,玩闹归玩闹,工作是不能含糊敷衍的,其他地方都说没有问题,只有负责中厨房的人说里面海鲜仓库的门锁坏了,因为是特制的,工程仓库里没有备用,只能等明天供货商送来,已经和保安部那里打好招呼留意了。 “行,别忘写在交班本上,我待会再和晚班领班着重说一下,没事就先签退,别待会忘了,还要我给你们补。”陈安修侧身将挂在墙上挂着的签退本捞过来,抬手扔给他们。 “陈哥,你好歹是我们工程部的形象啊,注意风度,注意修养。让别的部门看到影响不好。”工作汇报完毕,又有人有心思开玩笑了。 陈安修瞥说话的人一眼,“不想下班了是吧,要陪我在这里整理报告?” 那人惶恐不已,能有多远躲多远,“我不敢了,陈哥,我立刻签退速速滚走。绝对不在这里碍您老人家的眼睛。”工程部这帮人谁不知道谁啊,基本都是从技工做起来的,学历都高不到哪里去,坐在那里正儿八经敲份报告,简直要人命,陈安修的视线一一扫过去,其他人大气不敢出纷纷拿笔签退,恨不得脚底下就有个通道可供他们立刻逃离这里,就怕被陈安修看上,遭受他无情的摧残和压迫。 周远最后一个走的,他出去了有探头进来,“陈哥,时间不早了,吨吨一个人在家里,你也早点走吧,这报告,要不,明天请夏秘书帮忙做一下。夏秘书和你那么好,只要陈哥开口,她不会不帮的。”夏菲,工程部的秘书,和陈安修一起入职的,据说私交还不错,只是据说。 “恩,你先走吧,我收拾一下马上就走。” 接晚班的人陆续到达,陈安修将报告已经做好的部分保存,剩下的数据整理完毕,准备明天找人帮忙整合,等他和晚班领班交完班,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了。 想着还要去天雨那里接吨吨,陈安修在更衣室里简单地冲了澡,路过职工餐厅的时候饭也没吃,现在是三月份,前两天刚下过雨,冷空气来袭,气温骤降,从员工通道出来,被海风一吹,穿着羽绒服都冻得打个哆嗦。 陈安修的弟弟陈天雨住的南李小区离着君雅酒店不过两站路的距离,不过公交车已经停了,陈安修一路小跑着过去,绿岛市的夜生活一向不多,特别是君雅酒店所在的东山区是新市区,夏秋两季还好点,路上不少烧烤摊子,冬春这种季节,一般晚上过了十点路上几乎就没什么行人了,小区大门已经关了,陈安修敲敲窗子,他在这里住过半年,门卫很多认识他,从值班室里出来认了认脸,没多加为难就开门痛快放了行。 陈安修拿钥匙开门的声音惊动了睡在客厅沙发上的陈天雨,他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从被子里拱出来拍开灯:“哥?这么晚了,刚下班啊?” 陈安修把玄关处散乱的鞋子丢到鞋架上,边往里走边说道:“看你们这屋里乱的,连个下脚的地都没有了,没事的时候多收拾收拾。”屋里的垃圾桶都溢出来了,塑料袋,饮料瓶,快餐盒散了一堆,桌子上摊着的也是些吃剩下的方便面汤,看不出什么食品的渣子和歪倒的啤酒瓶。 陈天雨眯着眼睛,含含糊糊答应一声:“知道了,哥,吨吨在屋里睡着了,他感冒刚好,你别来回折腾了,今晚睡一觉,明天再走吧。”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床单被套我都换过了,很干净。” “我先看看吨吨。”陈安修摸黑进门,循着记忆中的位置拍开光线不太亮的床头小灯,小家伙抱着被子显然已经熟睡多时了,小脸红扑扑的,陈安修额头对着额头试试温度,果然已经不烫了。 “爸爸?”吨吨微微睁开眼睛软软地喊了一声。 “吵着你了?爸爸把灯关上,你接着睡。”陈安修有特意放轻声音。 小家伙这会彻底醒过来,捏着鼻子后退,一声不响地瞪着他。 陈安修抬起胳膊放在鼻子下闻闻,今天洗澡匆忙,身上沾到的烟味好像没洗干净,这真是没办法的事情,工程部里都是些大男人,就是他不吸烟还有别人,少不得要沾点味道,他从床边站起来,笑笑,“鼻子真好用,爸爸去洗澡,你快点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 仔仔细细地洗了今天的第二遍澡,陈安修擦着头发出来,踢踢沙发:“望望,家里还有吃的吗?”就八点在职工餐厅吃了一顿晚饭,现在都一点多了,肚子早就空了。 陈天雨翻个身,伸手一指电视柜,“有方便面,有啤酒,没有热水。” 厨房并不比客厅干净多少,水槽里没洗的碗盘满满的一大摞,忙了一天,陈安修此刻没精力帮他们收拾,草草的煮了两包方便面填了肚子,定了七点的闹钟给吨吨做早饭,掀开被子上床睡觉。 小家伙已经睡了一大觉,被窝里烘地热乎乎的,睡梦中,小身子自动寻找热源,慢慢蹭到陈安修怀里躺好。 陈安修摸摸儿子细软的头发,将人搂住,也只有在睡梦中吨吨才愿意靠近他,平时吨吨和他一点不亲近,父子之间都没什么话说。这也不能怨孩子,吨吨从小到大,他确实没怎么养过。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写文了,也不知道有人看不? ☆、山里的男孩子 儿子吨吨没出生之前的十八年,陈安修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他出生的地方叫陈家村,是位于绿岛市东山里的一个小村子,他的爸爸陈建平就是个普通的在家种地的农民,会点木匠手艺,妈妈林英是镇上初中的民办教师,教数学的。他是家里的长子,此外还一对双胞胎弟弟妹妹,陈天雨和陈天晴。 陈安修小名叫壮壮,父母起这个名字无非就是希望男孩子身体壮壮实实的,没病没灾长大,可事与愿违,陈壮壮小朋友小时候身体一点都不好,他出生那会,他妈妈没有奶水,不是少,就是一点没有,他爸爸打听了人说可以喝羊奶,就去集上牵了只母羊回来,顿顿煮羊奶喂孩子,不过那时候也有人说了,小孩子不吃母乳,身体不好,将来长大了脑子也不聪明,也不知道是不是应验这句话,陈安修是五天一大病,三天一小病的,发烧咳嗽拉肚子都是家常便饭,当时他妈妈抱着他去卫生所打针,针头专往脑袋上扎,陈壮壮疼得哇哇大哭,他妈妈也跟着哗哗掉眼泪,这情形看在壮壮爸爸眼睛里就有点受不住了。 陈家村说是小,那也得分和谁比,和绿岛市相比,自然是小到不起眼,在地图上拿放大镜都不一定能找到,但和其他山里村子比起来,那还是大村,全村上下六千多口人呢,七十年代的时候,还因为村子太大,分成了两个大队,陈家一村和陈家二村,两个村子中间就隔了一条马路,抬脚就迈过去,祖祠都是共祭,分了以后两个村子的人没觉得生分,无非就多了个村支部而已,外面的人说起来还是统称陈家村。 这么大一个陈家村不可能只有壮壮一个小孩子啊,何况八十年代中期,也算是中国一个生育小高峰,和陈壮壮家同住在村西头的,相差不到两个月的孩子加上陈壮壮就有五个,三个男孩,两个女孩,老婆孩子这样陈爸爸看着心疼,实在没办法了,就厚着脸皮抱着陈壮壮今天去这家请人新妈妈奶一奶,明天去那家请人新妈妈奶一奶,大家都是几辈子下来一个村子的,相互帮衬一下,人家也是愿意的,再说那个时候村里的日子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吃饱饭,把新妈妈养得奶水足足的还是没有问题的,多个孩子吃并不会亏着自家孩子,陈爸爸在村子里常帮人免费钉些桌子板凳什么的,人缘混得很不错,他隔三差五的又买些鸡呀鱼呀给人送去。 陈壮壮也是个不挑食的,逮着哪个奶妈妈都吃得香甜无比,他吃饱了会很乖,眉眼又长得极是漂亮,年青妈妈见了没几个不喜欢的,就这样,陈壮壮蹭奶愣是蹭到十个月大,要不是后来他长了牙齿,吃奶时总爱咬人,经常给人咬出血,陈妈妈实在觉得对不住人家硬是给他断了奶,他估计还能蹭一段时间。不过也怪,自打陈壮壮吃母乳之后,小身子骨真就比以前好多了,虽然还是会生病,但再不像以前那么频繁了。 因为这些情谊,直到现在,逢着过年过节,陈家父母都让陈安修提上东西去其他几家走走。 陈天雨和陈天晴是他陈安修四岁那年出生的,陈安修的爷爷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陈爸爸在儿子里排老二,上面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陈爸爸那一辈按照村里的族谱排是建字辈,到陈安修这一代是天字辈,陈安修大伯家的堂姐和堂哥分别叫陈天丽和陈天齐,天雨和天晴的生日是六月份,据说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哥哥生下来那会窗子外面还下着雨,二十多分钟后妹妹生下来的时候天已经放晴了,那时陈安修的爷爷还在世,老爷子倒是会省事,拍板定案,男孩子就叫陈天雨,小名就叫望望,女孩子就叫陈天晴,小名就叫晴晴了。 陈安修从小不算是他讨人嫌的孩子,只除了他奶奶不喜欢他,因为这个原因,他从三岁开始和姥姥一家住在海岛上的渔村里,直到六岁上幼稚园大班才被他爸爸接回陈家村,他在村子里读完五年小学,在镇上读完四年初中,以吊车尾的成绩考入绿岛市最好的高中绿岛一中,绿岛一中每年面向全市招生二百人,加上塞进去的关系户,每个年级也不会超过二百五十人,它的升学率非常高,在绿岛市有句话说,进了绿岛一中就等于进入大学校门了,区别在于你想上重本还是普本,所以每个家长都挤破头的想把孩子送到这所学校里。 农家乐小老板_2 为这事陈爸爸和陈妈妈没少费心,听说艺术特长可以加分,民乐最好,于是家里初一就送陈安修去学二胡,这是陈爸爸提议的,按照他极度不靠谱的理论就是二胡简单,你没看连大街上讨饭的都能拉两首。陈安修用事实狠狠挫败了他爸爸,学了一年还在拉空弦,没有艺术细胞改走体育特长加分的路线,送去学围棋,打兵乓球,效果都不怎么样,最后还是在陈安修最喜欢的篮球上出了点成绩,陈安修和他们学校的篮球队在区里和市里的中学篮球赛中都得过不错的名次,但最后陈安修光凭文化课成绩就考上了,简直出乎所有老师和同学的意料,陈安修初中全级部共有四百多学生,只有六个考上了绿岛一中,陈安修平时虽然学习成绩不错,但还没那么出挑,谁能想到临场发挥超常呢,不管如何,陈安修是考上了,全家人都高兴坏了,村里的人一脸羡慕,他爸爸出门腰杆都比往日挺直了两分,有事没事还爱围着村子溜达两圈,美其名曰散步,实则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与陈安修一起进入绿岛一中的还有他的两个好朋友,林梅子和蒋轩,林梅子初中四年,年年都是年级第一,考进来是很正常的,蒋轩是被他爸爸托关系塞进来的,他爸爸当时是东山区公安局的二把手,虽不能说手眼通天,但把儿子弄进个重点中学还不是大问题。周围都是一群优秀的人,高中三年,陈安修的成绩淹没在人群里,普通到毫不起眼,勉强维持在班级二十名左右,但他人缘不错,篮球又打得好,在学校里还挺混得开的。 季君恒是陈安修高三那年的转校生,听说是从北京过来的,人长得真不错,不同于陈安修的清爽开朗,季君恒的五官非常细致秀美,凤眼薄唇,人冷冷淡淡的,举手投足特有范儿的,用班上女生文艺点的话说,就是有种公子般的清淡气质,班上的人都暗地里猜测这人肯定大有背景,你想啊,高三了,还能说转进来就能转进来,这得多瓷实的关系啊,季君恒的到来在学校里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经常有别班的女同学打着找人或者路过的借口到他们教室门前晃晃。 本来这事和陈安修没什么关系,但谁让他个头高,当时独占教室最后一排呢,放眼全教室就他边上有空位,季君恒初来乍到理所当然就成了他的同桌,后来相处久了,陈安修发现这人还挺不错的,对着熟悉点的人,整个一话唠,玩模型,打游戏,爱吃零食,尤其喜欢烤鱼片和鱿鱼丝,桌洞里常年都有备货,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难以接近,最难得是他篮球打得相当不错,校园里彼此之间关系总归是简单些,男生之间的友谊一起打几次篮球就搞定了。 熟悉之后,陈安修在季君恒的话语间听出他爸爸好像在绿岛市的部队上工作,至于什么职位他也没问过,绿岛市是有军队驻防的,大街上军牌车随处可见,学校里也见过,他们班上就有一个女生是部队上的,他爸爸来接过她放学,陈安修遇到过两次,笔挺的白色军服,扛着两杠三星,一中是绿岛市最好的高中,有部队上的孩子在这里读书是很正常的事情,季君恒的专车没见过,陈安修想他爸爸应该也不是很大的官,起码没有两杠三星。 事情发生的那天是腊月二十六,还有四天就过年了,陈安修记得他妈妈都准备了一堆年货了,上午他去姥姥家一趟,给舅舅和姥姥家送年货,中午吃饭的时候接到季君恒的电话说是一起去学校打篮球,那天下午去了六个人,都是班上的男同学,打完球后,季君恒说是请客下馆子,他们在学校后门处找了家认识的小饭馆,开始的时候大家只点了一打啤酒,后来也忘了谁带头起哄,说是要喝白的,之后就是黄的白的交替上,等他们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有两个直接喝趴下的,季君恒算是好点的,但脸上也有了五六分醉意,只有陈安修看起来最清醒,他镇定自若的掏出手机给父母报备外宿,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其他人一个个竖着大拇指夸他海量,他全盘接受,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眼睛异常明亮,嘴角上一直挂着傻乎乎的笑容。这典型就是那种明明醉大发了,但是不显脸色的人。 上山的公交车下午四点就停了,陈安修打算去季君恒那里窝一晚,季君恒家在离着学校不远的海边有套房子,只有他一个住,陈爸爸陈妈妈是知道他有这个好朋友的,也没多想就同意了,还嘱咐他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季君恒回来的路上就开始走直线了,一进屋摊开手脚就扑到了沙发上,抬手指指客房和浴室的位置,“我那边的客房没收拾,你今晚就住在我小叔这里吧。”陈安修已经没多少自己的意识,基本就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陈安修迷迷瞪瞪洗澡出来没见到人,也没有任何换洗衣物,他还知道在别人家里不能乱翻东西,想着都是男人也没关系,就什么都没穿进了房间,往大床上一躺,卷卷被子,酒劲儿上来,很快睡过去了。所以他根本没发觉他进的根本不是什么客房,而是主卧。 半睡半醒之间,陈安修感觉好像有人在亲他,热乎乎的,痒痒的,很舒服,他以前也做过这样类似的梦,梦里的美女穿着比基尼,姿势撩人,前|凸|后|翘,身材火辣辣的。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哦,求多踩几脚,虽然我现在很瘦,踩着踩着就肥大了o(*≧▽≦)ツ ☆、那些过去 七点的闹钟准时响起,陈安修从被窝里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了两下将手机按掉,做了一晚上的梦,来来回回都是当年的事情,统共睡了不足五个小时,陈安修半坐起来揉揉太阳穴,头疼地都快炸开了。屋里这个时候还是很暗,透过没拉帘子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和那天倒是还挺像的。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他也是被电话叫醒的,那个电话是妈妈打来的,问他怎么还没回家,他从小除了在亲戚家以外很少在外面留宿,偶尔为之,第二天一定会早早赶回家或者打个电话交待一声的,这次到中午还没回去,妈妈就担心了。 他答应妈妈马上就回去,挂了电话后发现手机里还有一条短信,是季君恒发的,大意是说外公突然生病住院,他正在赶回北京的途中,还说年后带礼物回来给他。 陈安修醒来后就知道昨晚他根本不仅仅是一场春梦那么简单了,谁做春梦醒来后会全身上下像被一群大象轮流踩过三遍一样,酸疼酸疼的都快散架了,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他能或许能安慰自己,就是美女热情了一点,那身后那处钝钝的疼呢,身体一动从里面流出来的温热粘腻的液体呢。 那天天阴的厉害,大中午都不见太阳,海风吹得窗户呼呼地响,光线黯淡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陈安修抱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里,年纪太小,女孩子都没亲过一个,遇到这种事情,自己先慌了,不知道该接下来该怎么办,夜里其实到后来他已经发现异常了,压在他身上的那个身体丝毫没有女孩子的柔软,那个人涂了些冰凉的东西在他的后面,他心里想着要反抗的,可是手脚软软的提不起一点力气,直到有火热的硬物刺入身体并开始抽动,那撕裂般的疼痛,他就知道自己完了。开始很疼,后来有种从未有体验过的快乐,最后怎么结束的,他就不记得了。 陈安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好衣服,关上门,怎么搭公交车回家的,到家的时候,都快晚饭时间了,妈妈正在厨房里炖土豆排骨,鲜香味老远就能闻到,一见到他就问:“壮壮,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不敢说实话,就推说昨晚和同学喝多了酒,头到现在都晕乎乎的,被妈妈数落一顿,但很快冲了一杯蜂蜜水给他。 高三的那个年是陈安修过的最没意思的一个年,年三十下午的时候,季君恒给他来过一个电话,态度声音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在电话里抱怨北京又干又冷,没有绿岛暖和湿润,他正在医院里陪外公,他这样的坦然,反而让陈安修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提那晚的事情,而且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晚的人好像并不是季君恒,开头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所以特别放得开,还抱着那人,主动挺胸抬腿的说,你亲亲这里,你摸摸这里,当时他好像听到一个男人低沉磁性的笑声,说了句什么好热情的小家伙。那么成熟的声音应该不可能是季君恒,可那是季君恒的家,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 一时的犹豫,陈安修错过了最佳开口的时间,这种无法宣诸于口的事情时间长了再去追究就没什么意思了,两个男人上床,又不像女孩子一样会怀孕,加上那晚两个人都喝醉了,好像不存在谁比较吃亏的问题。二月份新学期开学,季君恒并没有如期回来,陈安修早就知道他是要去美国读书的。大概五月份的时候,陈安修接到他的电话说是要启程去美国,也是在那个时候,陈安修开始觉得自己身体异常,常常会反胃恶心,身上也没什么力气,经常犯困,去学校的卫生室瞧过,医生也没看出是什么毛病,就说可能是压力太大,建议他回家休息两天。 陈爸爸陈妈妈也变着法子给他补营养,人家都是经历一次高三脱一层皮,陈安修正好相反,脸圆润了,小肚子都出来了,原先的校服裤子穿着空荡荡的,勒上腰带才行,到了后来因为太胖实在穿不上,陈妈妈还特意拿到成衣铺子里让人改大了好几寸。 六月份高考完毕,几个要好的同学就近约着想去江浙玩一圈儿,陈安修身上犯懒难得没有跟着去凑热闹,天天待在家里睡觉,七月底出成绩,他考的还行,过了重本线十一分,算是正常发挥,一家人合计着报了所天津的学校,可惜第一志愿没录取,调剂到本地一所二本的化学专业,这样情况去上学不甘心,不去又不知道复课一年来年会怎么样。一家人为此都愁到不行,陈妈妈更是愁得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 但光是这事也就罢了,接下来的事情才不啻于在这个家里投了一颗重磅炸弹,炸的一家人只能把大学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那天早上陈妈妈做好了早饭,过来喊他吃饭,绿岛市的八月份天气还很热,陈安修只穿了条四角裤身上什么都没盖,肚皮朝外,侧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陈妈妈当时心里就犯嘀咕,壮壮其他地方也没胖多少,肚子怎么就这么大呢,不经意那么一眼,陈妈妈发现儿子肚皮动了一下,好像里面有个活的东西动在翻身,她吓一跳,以为自己眼花了,她走到床边想确认一样把手放在儿子肚子上,里面真的有小手小脚在动,她生过两个孩子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陈安修是在睡梦中被他妈妈一巴掌扇醒的,他们家的是典型的慈父严母,他们三个从小到大爸爸没动过他们一个指头,犯错收拾人的都是妈妈。但是陈安修从来没见过他妈妈发过那么大的火,眼睛通红,嘴唇哆嗦着,手指紧紧抓着床头板,即使努力压制了,全身都在发抖。 “妈,你怎么了?”在陈安修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之前,他妈妈两步冲到门后,抓来笤帚,对着他腿就开打,一边打一边自己掉眼泪,“我让你不学好,我让你不学好,让你在外面好好读书,你竟然跑去和男孩子鬼混……” “妈,你说什么呢?”陈安修不是个乖乖挨打的主儿,他跳着左躲右闪,那晚的事情,除了他和季君恒旁人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何况都过去大半年了,他妈妈怎么可能察觉? “都这样了,你还不承认,还敢瞒着我,你是想等孩子生出来才和我说吗?” 陈爸爸和天晴天雨在堂屋里收拾早饭,听到动静都赶忙跑了过来,一看这情况,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早上的,你这是干什么,壮壮做错事你就不会好好和他说说吗?他这么大了,都懂事了,你怎么还说打就打啊。”陈爸爸拉着人讲笤帚夺下来,天晴和天雨趁机掩护哥哥跑出去。 陈安修跑到院子里的时候听他妈妈在哭:“我和他好好说,他和我好好说吗,你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这个孩子气死我了。” 后来不知道爸爸和妈妈怎么谈的,妈妈上午就回了姥姥家一趟,爸爸则陪着陈安修在家里等着,哪里都不准去,下午妈妈回来,带他去了一家叫宁世的医院,那家医院在绿岛市很出名,很多人都听说过,但是估计去过的人就没多少了,究其原因就是收费太贵了,一般人消费不起,是家名副其实的贵族医院。 妈妈在挂号处不知道说了什么,不一会就有个护士长模样的人过来亲自领着他们穿过一道满是紫藤花的走廊上了左手边的一部电梯,陈安修注意到那电梯是需要护士长手中特制的卡才能打开的。 接下来就是各种检查,最后由一个长相挺斯文的年轻医生宣布了结果:宝宝三十四周了,各项标准都正常,他还恭喜陈安修还有一个月就能做爸爸了。 陈安修眨眨眼,整个人顿时就懵了,反应过来之后,有想打人的冲动,他克制着,拉起妈妈就走人,“妈,咱回家了,这是什么破医院,男女都分不清楚。” 看他这反应,医生也挺惊讶的样子,问陈妈妈:“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陈妈妈不怎么对题的说了一句,“他就是个普通男孩子。” 医生将检查报告交到陈妈妈手里,“能理解,不过既然都这样了,只能把孩子生下来了,有什么不舒服,尽管过来找我,生产的事情我们到时候会提早安排啊。” 之后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九月初他在宁世医院真的生下一个六斤重的男孩子,在吨吨出生前一周,他大舅舅家的二表嫂刚刚生了一个女孩,二表哥很高兴,说幸得一千金,小名就叫做金金。所以当时家里人问陈安修小孩子名字时,他就玩笑说,二表哥的是千金(斤),我儿子就是万吨,就叫吨吨。陈爸爸说他胡闹,但最后还是叫了这个名字。 孩子生出来就得养着,这消息也瞒不住,好在村子里的人也没多想,都一致认为是陈安修在外面处男女朋友,不小心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虽然是男孩子,但名声也是不好听了,但总比人说是让他自己生的好。还有人亲近的人上门安慰陈爸爸说,壮壮这孩子长的这么好,以后不定多少小姑娘抢着嫁呢,你还担心他讨不到媳妇儿。出这种事情,女孩子才是比较吃亏那个。那意思明摆着说你家壮壮也算是赚着的。 陈爸爸打落牙齿和血吞下去,表面上还得笑吟吟的说,是啊,是啊。事情的过程陈安修交待的含含糊糊的,但陈妈妈心细,根据这日子前后一回想,一合计,这孩子的另一个爸爸绝对是那个叫季君恒的。 孩子的事情告一段落,上学的事情重新提上日程,毕竟陈安修才十八岁,不上学能干嘛。陈爸爸提议回去复课一年,他对大儿子总有种不切实际毫无缘由的盲目自豪感,“壮壮再复习一年,明年指不定就能考个清华北大什么的。” 那段时间正好陈安修的四叔,陈建友从广州回家探亲,他在广州军区那边工作,他后来提了个想法,送壮壮去参军,在部队里考军校相对容易些,壮壮身体素质不错,文化底子又好,考上应该不成问题,军校毕业分配的工作,待遇不比重点高校出来的大学生差。他当年就是这么出去的。 每个男孩都曾经有过当兵的梦想,陈安修也不例外,加上他实在也不愿意回去复习一年,四叔的建议他是很赞成的,就端看父母的意见。四弟现在过得很好,陈爸爸是看在眼里的,知道他说的这条路可行,他想的更深远些,送壮壮去当兵,部队上管理严格,那个季君恒想再纠缠壮壮就不可能了,他们现在年纪小,分开个两年,关系就断了,他还等着壮壮娶媳妇儿呢。 家里的所有大事都必须经过陈妈妈拍板,她听了陈爸爸的话,想了很多天,她虽然坚强惯了,可到底是个母亲,心肠软,总是怕儿子去部队里吃苦,暗地里哭过好几回,说他们家里是算不上多有钱,但村子里其他孩子有的东西,他们家也没短缺过孩子的,让孩子受苦她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她更明白总不能不顾孩子的前途,最后还是妥协同意了。 陈安修是十二月份从家里走的,那时候吨吨还不到一百天,十八岁的陈安修根本就没有身为爸爸的自觉性,他对于即将去的部队更多是向往,仅有的那点不舍也是留给家里的父母和弟妹的,吨吨几乎被他忽略了。血缘这种东西是最无法解释的,在家里吨吨几乎都是爷爷奶奶带着的,可他就是最喜欢陈安修,如果陈安修愿意抱抱他,他会格外高兴,水汪汪的大眼睛亮亮的,挥舞着小手臂,对着爸爸说些依依呀呀的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话,他也愿意和爸爸一起睡觉,在爸爸怀里他总是睡得很快,很安宁。 陈安修走那天,天气很冷,绿岛市的天空中从凌晨开始就飘起了细碎的小雪,陈妈妈怕冻着吨吨,就抱着在屋里没出门送行,可陈安修在门口上车前,好像听到了吨吨在屋里哭,后来天晴给他去信,说他走那天,吨吨哭了一天,谁哄都不行,之后就恹恹的,不愿意吃奶也不愿意动,这样一直过了两三个月才好点,那时候陈安修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当兵前两年不能探亲,之后的五年偶尔回来也是匆匆来匆匆去,吨吨在人前会乖巧的叫他爸爸,但也只是这样了,他对天雨这个叔叔都比他的亲。 “你怎么也醒了,天还早,你再睡半个小时,爸爸去做饭,吨吨想吃什么?”身边的人一动,陈安修就察觉到了。 吨吨摇摇头,小声说:“嗓子干,什么都不想吃。” 农家乐小老板_3 “那爸爸先去给你倒杯水。”陈安修起床,给吨吨掖好被子,三月份绿岛市的暖气早就停了,早上起来还有点冷。 家里三个暖水瓶全是空的,陈安修临时到对门邻居家讨了杯水,那里住着的是一对退休老夫妻,每天很早就起床了,陈安修敲门的时候,他们正在吃早饭,让进门给他倒了一大杯水,临走还塞给陈安修两个自家蒸的杂面窝头。 “睡不着了,喝完水就起来吧,叔叔这里什么都没有,爸爸去早市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今天早上做你喜欢吃的菠菜鸡蛋饼,放很多火腿的那种。” 吨吨坐在被窝里抱着水杯点点头。 陈安修笑笑,吨吨是个精致漂亮的小家伙,眉眼轮非常清晰,眼尾处微微上挑,长的和他不是很像,说不上是哪里,但真的有点季君恒的影子,果然是父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晚哦,明天争取早一点啊,谢谢亲爱的们的留言,每次看到都好有动力O(∩_∩)O下章着争取小攻弄出来,他真的不是年纪很大滴 ☆、这是正牌的 南李小区这一片以前都叫做南李村,就在东山脚下,离着陈家村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陈安修的大姑就是嫁到这个村子的,八|九年前陈安修读高中的时候,这里拆迁,那时候整个绿岛市房价普遍都不高,东山区作为新市区距离中心市区比较远,外面的人买的不多,作为拆迁村的村民购买连市场价的一半都不到,陈爸爸当时手里有些闲钱,就让他大姐帮着弄了这么一套,一百三十多个平方。随着绿岛市经济重心东移,东山区这边发展迅速,这几年全国房价又坐火箭一样不断蹿升,这套房子跟着升值不少,陈爸爸的意思呢,房子是不会卖的,就留给他们兄弟中的一个做婚房了。 陈安修刚退役的时候,来山下找工作就临时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不过现在天雨也二十三岁了,正是找对象的年纪,他有时候会带女朋友回来过夜,陈安修夹在这里总是不方便,就带着吨吨搬出去了。他们父子住的地方就这个小区后边,也不远,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陈安修在厨房里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只在柜子底下找到一捧大米和半袋子面,冰箱里有一大包熟鹌鹑蛋和一盒炒肉酱,看那层层的包装就说出自妈妈之手,应该是昨天爸爸下山带过来的,他把那个明显很久没用过的电饭煲刷干净,淘米,先把米粥煮上。 “望望,天色不早了,赶紧起来洗洗,我要去早市,你想吃点什么?”陈安修把厨房和客厅的垃圾打包装在大塑料袋子里,准备顺便提到楼下丢掉。 “哥,你别吵,我再睡会,昨天半夜才睡,这才几点啊?”陈天雨不满地嘀咕两声,拉高被子拱了拱,埋的更深点。 “都七点了,你今天不上班了?”弟弟天雨从小不爱学习,初中读完上的是中专,中专毕业后就在社会上飘着,钱没赚到,三教九流的朋友倒是交了一大帮,天天在外面胡混,两三个月都不回家一趟,以前爸妈总是担心他走上歪路,总算这两年看着定下心来了,和朋友开了家小快递公司,做的也有模有样的。 “知道了,知道了,哥,咱妈都没有你啰嗦,哥你帮我带两个肉烧饼回来,从头数第二家老刘家烧饼火烧铺子的,我这就起来了。”陈天雨只想快点把人打发走。 “你还敢嫌我啰嗦?等我回来,如果看你还在睡,仔细我抽你。” 南李小区附近的这家早市,每天早上五六点就有人了,有卖菜的,水果的,海鲜的,此外就是些早点铺子,赶早市的都是些老年人,年轻人工作忙,早上恨不得多睡五分钟,早饭都不吃,谁有心思来赶早市。像陈安修这样的,夹在一群大爷大妈中间,就格外显眼。早市是东西走向的,蔬菜瓜果都在最西边,三月份正是大棚里的蔬菜下市,田地里的蔬菜没长出来的过渡期,可以选择种类不算多,陈安修直奔着卖菠菜的摊子去的,摊主说是他们麦地里自己种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农药也没打过,自家吃不完,拿出来卖一分是一分,要不然在地里开了花也可惜。 陈安修要了两斤,摊主很健谈,听说他是陈家村的,说以前收玉米的时候常去那里,有了这层不算关系的关系,称重的时候就多抓一把给他。陈安修又去买了鸡蛋,大火腿和两斤苹果,回去的时候给天雨买的肉烧饼,这种东西就是趁热吃,外面的皮很脆,咬开后里面是热乎乎的肉馅子,凉了以后,皮和肉馅就糊在一块。他到家的时候,陈天雨果然已经听话起来了,正在刷牙,吨吨自己洗刷好了,坐在沙发上看动漫频道,陈安修扫了一眼,也不知道演的是什么,就看到电闪雷鸣的,一只羊和一只狼在一个破屋子里交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望望,烧饼我放在桌子上了。”陈天雨嘴里含着牙刷,从浴室里探头出来答应一声,陈安修看看吨吨:“我去做饭了,你要是饿了,我就先给你盛碗粥。” 吨吨的视线从电视屏幕移到陈安修脸上,摇摇头,很快又移开。 陈安修有些习惯了父子之间的这种无话可说,拎了东西进厨房,把菠菜洗干净,用热水焯一下,和火腿一起切碎拌在蛋液里,加上面粉,等平底锅里的油一热,舀一勺面糊进去,摊成薄薄一层,不到两分钟,一张金黄的菠菜鸡蛋饼就出锅了,绿色的菠菜,红色的火腿,颜色看着很不错,刚出锅的鸡蛋饼软嫩,趁热刷上一层炒肉酱,卷起来,真是再香不过了,陈安修快手快脚的卷了三张,用刀子从中间截一下,有肉酱流出来沾到手指上,他很自然地放到唇边撮了一口,自家做的,材料舍得放,味道足够香。妈妈做炒肉酱都是先把麻椒,八角,茴香等调料用热油烹了,沥出渣子,只有那些油爆炒五花肉,最后加上自家做的黄豆酱,这样做出来的炒肉酱就不用担心吃到调料了。陈安修想起上高中的时候,妈妈会做一大罐头瓶子给他带着去学校,吃饭挖一点夹在馒头里吃就很香。 陈安修端着鸡蛋饼和早先舀出来已经不烫嘴的粥刚一转身,就看到自己弟弟和自己不相上下的个子杵在厨房门口,手里的烧饼也没吃,眼神黯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他这个弟弟是越大越让人摸不透,小时候明明是挺可爱的一个男孩子,“不吃饭,一大早杵在这里当门神呢,粥不烫了,吃完饭快去上班。” 陈安修的话像启动了某个按键一样,陈天雨马上恢复了一贯漫不经心的表情,笑笑侧侧身,让他过去,嘴里抱怨道:“哥,你真偏心,早知道今天早上有鸡蛋饼吃,谁还吃什么烧饼。” “剩下那些鸡蛋饼还不够你吃的,家里除了方便面和啤酒什么都没有,上次那个叫什么小雅的又分了?”天雨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就没有一个相处超过半年的,从陈安修退役到现在,天雨所谓的女朋友他都见过四五个了,开始他还挺留意,弄到现在他已经懒得去记名字了,反正早晚是要分的。 “大家都是玩玩,她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男朋友,再说不分她也不会给我下厨做饭的,现在有几个漂亮女孩子还下厨啊,哥,你这样会做饭的男人,现在比较抢手,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回来啊?”陈天雨把烧饼丢到一边,一手端着米粥,一手捏着鸡蛋饼,说话很不经意的样子。 吨吨喝粥的动作停下,眼角偷偷地去看陈安修。 “我现在没这个想法。”陈安修扯着陈天雨的胳膊拉进厨房前,对儿子又说道:“吨吨,快吃,待会和叔叔一起出门。” 关上厨房门,将吨吨的视线隔绝在外面,陈安修宁重新拧开火,准备把剩下的面糊糊都摊成鸡蛋饼:“你少在吨吨面前胡说八道,你还嫌我们关系很好啊?净捣乱。” “哥,你是不是还惦记梅子姐呢?”林梅子是和陈安修自小一起长大的,高考成绩不错,大学在上海念的法律,现在在绿岛市检察院上班。 陈安修搅了搅面糊,手里的动作没停,“她现在是蒋轩的女朋友呢。”这话是对天雨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梅子姐当年是不是因为吨吨的事情不肯原谅你才分手的?”他知道别人都说是哥哥脚踏两只船,和别的女孩子弄出了孩子,林梅子伤心之下才提出分手的。 “不是,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过,哪里又谈得上分手?”他从三岁就认识林梅子,初中时候男女走的近点就会有恋爱什么的传言出来,开始两人也没当回事,高中又同校,正值青春年少心思活泛的年纪,传言多了两人都有那么点暧昧意思,但谁也没点破过,说过最接近恋爱的一句话,大概就是林梅子说,咱们一起努力,将来考同一所大学,还在一起。 * 吨吨所在的中心小学就在南李小区前面不到十米的地方,天雨上班顺便送他过去,陈安修吃完早饭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一遍,该洗的洗,该擦的擦,这一番忙活,大半个上午又过去了,十点多出门到超市里买了一堆速冻饺子,汤圆,馄炖,火腿,和牛奶塞到冰箱里,他怕自己那个懒弟弟有天在家里就能把自己饿死。刮了山药,在小砂锅里煨上牛肉,吨吨中午十一点半放学,陈安修接他回来,牛肉山药汤汁收的浓浓的,正好可以吃了,中午父子两个睡一个小时,一点半将吨吨送去学校,他做晚饭热在锅子里,三点半再把吨吨接回来,陈安修就该准备去上四点的中班了,这也是陈安修特意调中班的原因,不耽误照顾孩子,工程部结过婚的同事家里有老婆照顾孩子,是没人愿意上中班,日夜颠倒的。 君雅酒店的工程部有一个总监,一个经理,两个主管和六个领班,主管以上还好,可以坐办公室,领班就没那么好命了,虽然有办公桌,上班八个小时,忙起来能坐在那里八分钟就不错了,六个领班中现在是四个上早班,一个中班,一个夜班,因为中班现在也挺忙,上次开会说要把中班调成两个班次,但是还没协调好,所以现在还是陈安修他们一个中班。陈安修一上班还没和早班交接完,就接了两个急活儿,一个是房务部的,一位女客在客房里洗澡时淋浴喷头突然不出水了,另外一个餐饮部,日式料理那边包间已经订出去了,客人半个小时后到,包间里的大顶灯坏了,人本来就不够,其他人都在忙着,接到这两个报修,他提着工具箱就去了,马不停蹄的忙到七点多,期间抽空到了销售部一趟,好声好气请求了销售部的秘书帮忙整理一下报告。快八点的时候终于可以歇口气,去职工餐厅吃点晚饭,手里的两个包子还没下嘴呢,总监的电话又追过来了。 “韩总监?”就是他们工程部总监韩鹏程那个老头。 “陈安修,限你五分钟之内出现在我的办公室。” “我忙了半天,饭还没吃一口呢。”要不要这么不仁道啊? “大好事,晚了就等不及了,你还吃什么饭啊。” 嘴里的一口包子还没咽下去,那边的电话“啪”地一声挂了,陈安修望着手机,无语了。 同在吃饭的几个工程部同事问他:“韩总监找你什么事啊,饭都不让你吃了。他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还不知道呢,我去看看,餐盘帮我收一下。”陈安修抓起一个包子,边吃边往外快走。 到工程部总监办公室的时候,一个包子已经塞进去了,敲敲门进去:“韩总监,你找我有事啊?” 韩总监从办公桌上抬起头,示意他关上门,招招手,“坐,坐,有好事和你说。” 包子吃的太快,胸口堵得难受,陈安修关门后,自动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冲冲。 韩总监胖乎乎的身材从办公椅上挪到陈安修坐的会客沙发上,“陈安修,我和你说,这次的事成了,你可得谢谢我,请我去鱼鲜坊里吃顿好的,你和齐大厨有交情,请他亲自做,带上吨吨一起过来。” “您还没说什么事呢?”这都已经惦记上回报了。 韩总监不再继续卖关子,“事情是这样的,月塘区那边今天入住了一位贵客,大概在这里住两个月,他想在酒店里找个临时的助理。他本来有位助理的,好像临时有事明天飞香港。” 农家乐小老板_4 陈安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以为什么好事呢,临时助理而已,酒店里文员这么多,哪个部门调不出两个,怎么轮到他们工程部了。 韩总监在他肩膀拍了一把,“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没耐心呢,你听我继续啊,人家说了,身边带个女孩不方便,人家这次指定找个男助理。” “月塘区有贴身管家。”君雅酒店的客房部主要分为两部分,两栋高二十一层的东西主楼,还有一部分是别墅区,紫荆区和月塘区,其中月塘区是不对外营业的,只接待一部分特定的人群,不需要经过前台登记,那里的十幢别墅各有不同,专门配置着高档着的私人用品,每幢别墅的装饰都可以按照当事人的喜欢重新布置,陈安修前两天还被派到那里检修过各项设备运行情况。君雅酒店总统套房以上的标准都是配备贴身管家的,更何况月塘区的贵客。 “贴身管家工作时间外出不方便,何况人家还有要求,助理必须会开车,这位章先生是要出门的,最好还能有点厨艺,其他的没明说,我听总经理的意思是呢,找个稳重可靠的,嘴巴也要严实点,别看到点事就随口出去了。我想来想去你就挺合适的,就过来问问你的意见,人家希望明天就能见到人。” 陈安修心想,这不是去伺候一祖宗吗?这一听就不是什么轻松差事,不知道韩总监脑子那根弦搭错了,才认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果然天上掉鸟屎的可能性远远大于掉馅饼的几率。他赶紧找借口推脱,“韩总监,不是我不想做啊,实在是我做不来,这助理就是心细活儿,你看我哪里是做的了这份工作的?” 韩总监一拍宽宽的额头,“我好像没和你说工资吧?” “他们还支付工资?” “确切来说,他们付额外的工资,总经理发话了,酒店的那份照领。” “他们能出多少?” 韩总监伸出胖胖的三个指头。 “三千?”陈安修猜,三千也不错,差不多是他一个月工资了。 韩总监一脸恨铁不成钢:“瞧你那点出息劲儿,人家说的是三倍,无论原先工资多少,都出三倍的工资请来做临时助理。” “那不就是每个月多赚一万多?” “如果不是这样,我还找你吗?想抢这份工作多了去了,要不是我和总经理这么多年的老交情,我力荐你,哪里就轮得上你?”他也是心疼这孩子,年纪不大,自己一个人带个孩子,真是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而且他看着孩子也有股机灵劲儿,能成事的。 “那我明天去试试?”有钱谁不想赚啊。 “恩,去试试吧,明天穿件好衣服去,小伙子长得这么体面干净,我估计人家不会瞅不上的,。”韩总监倒是信心十足。 陈安修小声嘀咕一句,“又不是相亲。”长相什么的还能加分? “你别以为我年纪大了,耳朵听不见啊。”韩总监起身在办公室里踱了两个来回,陈安修看他在想事情,也没打扰,过会,他停下来说,“陈安修,你是从我工程部出去的,我得负责任,有句话我得和你交待一声,你也别不嫌我说话不好听。” “韩总监,您说,我就是生气,也不会当着你的面的。”陈安修比了个封嘴的手势。 韩总监被他气得笑出声,屋里的气氛重新缓和下来,“这位章先生,来头不小啊,你跟着人家的时候,老老实实做事比什么都好,千万别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陈安修面色怪异,他能对一个男人有什么非分之想,而且需要随身助理的说不定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头子。 本来挺正经一件事,韩总监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把这些话说出来,被陈安修这一闹,他倒是觉得自己想多了,有什么不能摆在明面上,“我是说,人家那身份,你别起了攀附巴结的心思,两个月后人家一走,你别弄的自己下不来台。”不管不顾,韩总监吼完了。 陈安修挖挖耳朵,“我以为什么多大的事情呢,这个我懂,两个月后桥归桥,路归路,我给人家打两个月工,人家付我两个月工资,两清。” “你明白最好。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韩总监笑眯眯的最后再送顶高帽子。 为了让他有个饱满的精神见人,韩总监做主早放了陈安修两个小时,晚上十点就让他下了中班。 虽然嘴上说的轻松,陈安修心里还是挺重视这份工作的,第二天一大早准备把当初找工作时,陈妈妈给新买的西装穿上,可天公不作美,外面的雨哗哗的,他穿着西装出来,冻得牙齿直打颤,最后还是决定里面穿衬衫,外面包上羽绒服去。 约好的时间是上午十点,陈安修送完吨吨上学,懒得再回去一趟直接就去酒店了,月塘区的外围是一个半月形的湖,这个湖将月塘区和其他地方彻底隔离开来,湖面上的廊桥是通往月塘区的唯一通道,廊桥的另一端是有保安室,安全措施还是很不错的。夏天的这个湖里面全是荷花,现在时节还早,里面残留的都是去年昏黄的枯茎败叶。 陈安修和保安们都很熟悉,在他们的保安室里聊了半个小时的天,看看时间差不多,雨了小了点,理理衣服撑着伞就过去了,月塘区花木繁多,别墅之间相隔也远,对隐私比较看重的人来说,真是不错的选择,虽然这隐私的代价挺大的,这里住一晚的价格可不便宜,不过但凡能住进来的,也不是缺钱的主儿就是了,那位章先生住在右手边第二栋,院子里种了两棵很大的广玉兰的那家。 陈安息刚踏上院子前面的台阶,有人就从屋里迎出来了,来人走到跟前,看见是他,眉头皱了一下,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没多说什么,陈安修认识他,是这酒店里做得挺出色的贴身管家,刘越,上个月还在酒店大会上做过报告,关于挖掘客户深层次需求还是什么的,陈安修迷糊过去了,也没认真听。如今看他这反应,估计认为自己抢他饭碗了。 两个人简单的打过招呼,刘越让陈安修在门廊处等等,他自己先进去了。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出来请他进去,屋里铺着地毯,陈安修在玄关处换了室内拖鞋,先见到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高眉深目,两鬓斑白,有点混血的味道,教养很好的样子,“是陈先生吧?” 陈安修笑着点点头,看起来不难相处,“章先生,您……” 那个人知道他误会了,笑了一下,对他说,“我是章先生的助理周家伟,你也可以称我joe,章先生在会客室等你。” 会客室在客厅的右手边,陈安修敲门进入,坐在落地窗前的男人从摊放在膝盖上的书中抬头,眉目精细到非笔墨可以描述,身后是细雨中高大的广玉兰树,男人衣着随意舒适,灰色休闲长裤,棉白衬衫,年纪看着不算很年轻,大概有三十五六的样子,眼角已经有了一丝细纹,睫毛很长,抬头看人时眼睛显得格外深邃,气质沉稳内敛,有种这个年纪的男人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从容。 陈安修见到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不知道这人有女儿不?他的女儿若能承袭他五六分的颜色,也必定是个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大美人,但转念一想,他即使有女儿,大概也就和吨吨差不多年纪,顶多算个小萝卜头,实在没什么可幻想的。 第二个反应才是,怎么看着好像有点眼熟呢?、 陈安修在打量那个男人的同时,那个男人也在打量他,看清楚他的摸样后,瞳孔极细微地缩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我肥美不?你们一定很喜欢我肥美点,是不?晋江真是抽啊,好像我在你们的收藏里从来不显示更新是吧?难为你们还看到了文还给了留言,抱住痛哭, ☆、住在一起 “陈安修?”怎么会是他呢?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也就是章时年嘴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章先生,您好,我是君雅酒店工程部的陈安修。”这样说没错吧,这人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来之前真以为是个老先生的,眼前这位虽然算不上年轻,但绝对和老牵扯不上半点关系,不过这人的感觉,即使是抬头仰视别人,也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果然是习惯高位的人吗。 “坐吧,不用这么拘束。”章时年从容笑笑,抬手示意他对面的单座沙发,他这么一笑刚才略显凌厉的气势倒是瞬间柔化不少。 陈安修也想不拘束,但是他担心一上来本性暴露太彻底,一万块钱还没见到影子就长着翅膀飞走了。人在屋檐下,需要低头就低头。 “刚住进来,什么都没准备,只有绿茶,陈先生不介意吧?”章时年手边的小圆茶几放着精致茶具,陈安修刚才就看到了,碧绿的茶汤衬着净白瓷的茶杯挺漂亮的,但没想到自己也有份。 “我都可以的。”这是实话,几十块元一斤的茉莉花和几千元一斤的上好龙井在嘴里也品不出什么差别。 章时年重新斟茶,推给陈安修一杯后,端起自己的那杯喝了一口后问了一句:“恕我冒昧,能问一下陈先生今年多大年纪吗?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听说已经是工程部的领班了。” 陈安修长得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姥姥那个村子的人见到他说像极了他小舅舅,就是脸部线条略显圆润柔和,人不显年纪,就像他小舅舅今年都四十出头的人了,前两年回来,不认识的人还猜顶多三十呢,陈安修刚来工程部那会,大家都以为又来个二十出头的可以尽情蹂躏的小家伙,听说他二十七岁了,还没人信,后来同事聚餐,非要他带儿子来证明,见到吨吨的时候,整个工程部的人都炸开锅了,都说没想到真有个这么大的儿子,所以现在陈安修很能理解为什么章时年问这个问题,怕太年轻了,办事不牢吧,“今年二十七岁了。” “二十七?”章时年稍微一斟酌,对上陈安修疑惑的眼神,很自然而然的接着问:“二十七岁还很年轻,结婚了吗?” 两个月的临时助理而已,对婚姻情况还有要求啊,陈安修是这么想的,可不敢这么问出口,“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了,他总觉得他说二十七岁的时候,这位章先生好像是松了一口气的。不明显,但真的有这种感觉。 “陈先生当过兵?”对面这个青年坐着的时候要比一般人腰身笔挺很多。 农家乐小老板_5 “在部队待过那么两年。”陈安修含糊过去,过去的事情他不愿意多提,但多年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陈先生对薪资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已经很好了。”话题转换太快,陈安修本能的这样回答,说完了反应过来,这是通过面试了?好像都没有问过和助理相关的问题。这大概是他找工作以来最容易的面试了。 此时周家伟手里拿着一部手机敲门进来,“先生,三少的电话。” 章时年接过来,并没有立刻回话,反而站起身对陈安修说:“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那接下来的两个月就麻烦陈先生了,具体的事情,Joe会和你细说。” 主动伸过来的那只手,手指细长,保养良好,没有任何饰品,只在露出的一截右手腕上戴着一串檀香佛珠,陈安修控制着力道握了一下,主要是怕手劲儿太重了,把这个长相太过精致的男人捏坏了。 章时年目送陈安修出门,这才接起手中的电话,“君恒?我是四叔。”季君恒,他二哥家的侄子。 * 陈安修听完joe的介绍,感觉这个工作还不是很难,与其说助理,其实和司机差不多,主要是章先生外出时,负责开车接送。 “听余总说陈先生是绿岛当地人,交通线路方便应该问题不是很大吧?”余总就是陈安修酒店的总经理。 “市区的话还好,如果偏远的地方,可能就需要借助导航系统了。”绿岛市背靠高山,面朝大海,整个市区差不多就是相当于建在半山坡上,全市就找不出一条大平原地区那种横平竖直,正南正北的路来,环环绕绕的,外地人乍来,还真是容易转悠迷糊了。虽然是陈安修是当地人,他也不敢一口气把话说满了。 joe好像很满意他这种谦虚谨慎的态度,面上的神色更显柔和,“我带你去看看车。” 君雅酒店别墅区都是附带地下车库的,陈安修挺佩服他们办事效率的,前天刚入住,今天就有车子了,车库里停放的是辆雷克萨斯新款SUV,车子还是不错的,但车牌真是很不起眼,就是绿岛市满大街常见的那种。这样看来,这位章先生倒还挺低调的,他记得去年夏天,紫荆区入住了一群从京城自驾车过来的所谓太子党,清一色的军牌好车,当时这事在酒店里闹得挺轰动的,好多人都去慕名瞻仰了一下,工程部的大老爷们借着工作可以四处走动的便利,更是组团去了好几次,周远趁人不注意还和一卡宴车屁股合了张影,至今放在钱包里,没事就拿出来品味品味。 “晚上章先生也找我有事?”当joe理所当然的指着二楼主卧旁边的房间和陈安修说,这就是陈先生以后的房间的时候,陈安修不那么淡定了。 “章先生这次来虽然主要是休假,但可能还是有一部分工作需要他亲自来处理,由于国外时差的问题,与这边的作息时间无法吻合,陈先生如果能住在这里的话,我想可能比较方便一些。” 人家说的很委婉,但话里的意思陈安修听的很明白,这也是工作要求之一,“不瞒您说,我家里还有一个孩子需要照顾。”他不回家谁来照顾吨吨? joe显然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个问题,试探问道:“那您的太太这边?” 未婚生子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陈安修也无意到处宣扬,想到韩总监好心推荐的工作,他还没开始就推掉,于情于理他都无法回去跟人交待,只有两个月的话,天雨那边应该可以照应一下,或者让妈下山陪吨吨住段时间?这工作应该也不是天天都需要住在这里,“这事我和家里人再商量一下,周先生,您继续。” 剩下的大多就是些生活上需要注意的小细节,Joe很细心,有特意写在了一张纸上交给他,“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陈先生可以从明天开始上班吗?可能有点仓促,但我今晚就要飞香港了。” “没有问题。”陈安修大方表示。 前后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陈安修从二楼下来,准备告辞的时候,手机显示十一点刚过一点,刘越在楼下打听话,听声音是和厨房在沟通午餐的事情。 门外的雨还没停,joe送他到廊下,拍拍他肩膀说,“章先生对你挺满意的,年轻人好好干。” 说话倒真是挺和气,但至于多满意,陈安修可没看出来,“谢谢你周先生,那我先走了。明天过来和章先生报道。” 看着时间还允许,陈安修决定去学校去接吨吨。 一到下雨天,学校门口接孩子的车子和人都特别多,孩子都在一楼的走廊里等家长,陈安修好不容易挤进去,却没在人群中找到吨吨。 陈安修看到一个眼熟的戴着粉红蝴蝶结发卡的小姑娘,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就和她家的妈妈邻座的,印象比较深,是吨吨的同学,“小同学,你有没有看到陈秋阳啊?”秋阳是爸爸给起的名字,吨吨这一辈排“秋”,正好他又是秋天生的,爸爸就说,秋天什么都好,最好的是太阳,不冷不热,照得人舒坦。 小姑娘转头看到他,眼睛一亮,拍着巴掌笑道:“啊,我认识你,你是陈秋阳长得很帅的爸爸。” 以吨吨这个年纪,他的同学父母大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再晚点要孩子的,四十开外的都有,陈安修第一次开家长会的时候,确实被这群小萝卜头当成稀有物种围观过。 “那你有看到他吗?” 小姑娘四处看了看,摇摇头:“没有呢。” “谢谢你,小同学。”白问了,陈安修正打算继续找,就听旁边一个已经自己穿好雨衣的小男孩挥着热情的小手臂喊:“帅哥爸爸,我有看到陈秋阳哦,他在教室里没下来。” 陈安修道谢,往二楼去,听男孩爸爸在后面教训他,“爸爸也是能乱叫的?”男孩天真的说:“陈秋阳爸爸那么帅,叫一声也不吃亏啊。”那爸爸笑着又说:“好啊,儿子你皮痒了是不是?”陈安修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爸爸一手撑伞,一手牵着儿子一路说笑往自家的汽车过去。 吨吨的教室在楼梯左边第三间,教室靠着走廊的这边是一排窗子,以陈安修的身高看清楚里面的情形是很容易的。教室里人都走光了,只有吨吨一个人踮着脚趴在窗户那,静静的,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看什么,楼下的人群热热闹闹的,孩子喊家长,家长找孩子,只有他的吨吨好像被隔绝在了这热闹之外。 陈安修推门进去,“吨吨?” “爸爸,你怎么来了?”吨吨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陈安修身边。 “你怎么没下去?咱们早上不是说好了,中午自己去刘叔叔店里吃饭吗?”陈安修有时候上班确实顾不过来的时候,就让吨吨去周远表哥刘波的店里吃,今天本来以为中午无法赶回来的。 “我没有不想去,我是想等人少点再走的。” 还没问想不想去呢,就说没有不想去,“走吧,不去刘叔叔那里了,我们回家,爸爸给你做饭。” “爸爸不上班吗?” “今天休息。” “爸爸,我下午只有两节体育课……” 吨吨看他的眼神有些期待,但陈安修不知道儿子想要什么,就没话找话说:“哦,今天下雨呢,估计不能上了。” “爸爸,我嗓子疼。” 又来,怎么每次他休班,吨吨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疼,弄的他都以为他们父子天生相克了。 见陈安修不说话,吨吨又重复了一遍,扁扁嘴受了很大委屈一样,“我嗓子疼。” “要不然我给班主任老师打电话请个假,今天下午的课咱不上了?先去瞧病?”他小时候常常装病来逃避上学,不知道吨吨是不是这个意思? 吨吨特淡定的看他一眼,很矜持的点了点头。 陈安修后牙槽疼,心想这做派是跟谁学的啊?他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从他这里遗传的。 下到一楼,还有好些孩子没走,陈安修把手里的伞交给吨吨,蹲下|身说:“上来,你打着伞,爸爸背你回去。” 有同学和吨吨说话,“陈秋阳,你爸爸来接你啊?” 农家乐小老板_6 吨吨扒在陈安修背上应了一声,听着声音比平常大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大米昨晚是要更的,但是家里这边的晋江怎么都打不开了,空白一片,今天补上。 ☆、结伴生活 吨吨中午要过去吃饭的事情,陈安修早上早上是和刘波打过招呼的,现在不去了,怎么也是要过去说一声,陈安修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就在南李小区后面,说起来也是属于南李村的地,以前是片菜园子,南李小区刚开发出来的时候,卖的并不好,开发商对二期也没什么兴趣,这块地就空了下来,这几年东山区的情况好了,有人想开发了,南李村的人反而不着急了,附近有了大学城,大型超市,商场,银行一家家的开,早就有传言称市政府有意将这附近建成绿岛市新的CBD,南李村守着最后这块地,待价而沽。但是卖出去之前,地里空着长草是不来钱的,于是一座座三层小楼就起来了,普通的水泥小楼,间隔成一个个小房间,没有任何装饰,大多用来出租,租给外地打工的,租给附近大学城的学生。将来地卖了还能拿到不少拆迁款。 陈安修的大姑陈建红用陈奶奶的话说就是,你们大姑,从小心眼子就比别人多长了两个,所以这种好事自然落不下她的份子,也不知道她怎么去疏通的关系,但事实就是她就在这人人眼红的地方比邻而居地盖起了两栋小楼,当时陈安修要从南李小区搬出来的时候,他大姑就主动说给他们父子一间住着,免费的,就让陈安修住在那里帮她看着房子。 已经是中午了,虽然还在下雨,过来这边吃饭的大学生和务工的还是很多,这里的街道都是用黄沙和碎石子铺的,倒不是很难走,就是一下雨泥水多,裤脚没两步就湿了,刘波开的那家店叫成都小吃,类似于这样的店,这条街上还有兰州拉面,沙县小吃,天津狗不理包子,山西刀削面,陕西肉夹馍和凉皮什么的,正宗不正宗的,住在这种城市角落的人谁会真的去在意,便宜实惠能吃饱就行。刘波的成都小吃店就是一间简易房,客人在屋里吃饭,他在外面搭的棚子里支着煤气罐炒菜,他老婆会做点简单点的炒饭炒面,另外还有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是他从老家带出来打工的,刘波有个儿子叫小军的今年七岁了,还没上学,说是绿岛这边上学费用太高,想过年的时候送回老家那边,在家里上学。 “陈叔叔,吨吨哥哥。”刘波的儿子小军拎着一大袋子酱油醋之类的东西从不远的小超市一路小跑过来,伞也没撑,快到跟前的时候脚下打滑,陈安修上前扶了一把。 “小军又去帮你爸爸买东西了?真能干。”孩子长得很精神,圆脸大眼睛,又能干又懂事,就是父母太忙,照顾孩子时间太少,陈安修就见过小军干干净净的样子,就像现在,身上的小羽绒服前襟和袖子油光光的发亮,脸和手上都是没洗掉的灰,这样的孩子,在这条街上不是一个,这样的人家在这条街上也不是一家。天南海北出来讨生活,什么地方的都有。 在这里生活时间长了,陈安修会想,如果有个人可以陪在自己身边,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他毕竟是个男人,有孩子和父母要养,将来的老婆也要养,钱还是多多赚才行,不能让家人跟着他吃苦受累。 中午正是小店里最忙的时候,陈安修不耽误时间的和刘波打了个招呼,刚出门口正好碰到周远三个从对面的彩票站出来,他听周远说过,每期十块钱买同样的号码,买了有两年了,最好的一次中了三千多,十块八块的时候也有,当然不中的时候最多。他希望哪天中个五百万,然后在这城市买房买车娶媳妇住下来。 “陈哥,吨吨,我们在里面点好菜了,你们还没吃饭吧,进来一起吧。”说话的是周远,工程部外地的小伙子在这附近租房子的很多,房价便宜,离着上班酒店近,还不愁找不到吃饭的地方。 “陈哥,今天去面试的工作怎么样啊?” “老板什么样的人啊?”其他两人也问起来。 工程部就那么大,陈安修应聘这临时助理的事情也没刻意隐瞒,看一帮人堵在人家店门口不像回事,他就提议进去再细说,店里已经坐满了七八成,中间靠里的一张桌子上坐的是一个叫刘会中的同事,他在这里很正常,奇怪是他身边那个女孩,工程部秘书夏菲。 夏菲是去年和陈安修一起入职的新员工,性子敏感又内向,工程部里几乎都是男人,还是一群学历和素质不怎么很高的男人,已婚的多少还能注意点,未婚的小伙子就不行了,自以为和人家姑娘熟悉后,说话没个顾忌,一高兴还喜欢去拍人家肩膀,就是手贱习惯了,想法倒是没有的,遇到个泼辣点的姑娘估计直接一巴掌拍掉,像夏菲这样的明明很讨厌又不明面上说,转过身去偷偷哭,韩总监遇到过几次,找她谈话,她才把这事说出来,韩总监在部门会议上隐晦的提了一下和女同事相处要注意分寸,工程部就夏菲一个女同事,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后来就自动和她保持距离。但这样也不行,有一次陈安修他们都是男人没事聚在一起就说起了有颜色的玩笑,见她进门,顾及她是未婚姑娘,又很讨厌这些,就自发停止了,谁知道她回到自己办公室又哭起来了,陈安修做为部门中与她认识最久的人被众人派去慰问,结果是她认为大家都在背后说她的坏话。陈安修当时就觉得女孩子心思纤细点原也算不上错,但这位也太过敏感了一些。 有段时间,陈安修是能感觉到夏菲对他是有点意思的,经常借故找他说话和帮忙,还打着感谢的名义给吨吨买过一件小毛衣,虽然事后吨吨一次不肯穿。但也仅此而已了。去年冬天的时候,听人说,她和销售部一个男主管出去租房子住一块儿了。有次陈安修陪妈妈逛街偶遇过夏菲一次,陈妈妈人老姜辣,一语中的的说,这个姑娘太小性儿。陈安修本来就对她没什么意思,之后的事情他就没怎么关注过,倒是快过年放假的时候,夏菲主动找他谈过一次,说如果他愿意结婚后把吨吨交给别人来养,他们之间还是有转圜余地的。总算家教还行,陈安修没有当场跳脚,但自此之后,也同其他人一样,对这个女孩子有多远躲多远。所以上次周远提议让夏菲帮忙整理报告,陈安修根本考虑都不考虑。 其他人见到夏菲在这里,对看一眼,显然和陈安修一样奇怪,从不合群的人竟然在出现在他们饭桌上,但都是天天见面的同事,基本的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陈安修抱着吨吨坐在离夏菲最远的那个位置,简单地和大家说了几句应聘过程还算顺利,之后见夏菲想搭话,他借口带吨吨去看嗓子走人了。 吨吨是不是真的嗓子疼,陈安修这个做爸爸的还是能分辨一点的,吨吨是天生有点支气管敏感,但经过这些年的细心调理,基本已经痊愈了,医生都说没事了,家里人小心起见,还是尽量让他远离烟味和粉尘之类的刺激性东西。 不过春天是燥点,陈安修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些小香梨,又买了条鲶鱼,上次做菜家里还剩下半个冬瓜,这次正好做冬瓜炖鲶鱼,滑口又败火。 “三太爷。”前面转角处拐出来一个一瘸一拐的老人,一手撑伞,一手提着行李袋子,陈安修刚觉得背影眼熟,吨吨已经喊出来了。 “三爷爷。”是村子里住在陈安修前面的老人江新宝,陈家村除去嫁过来的媳妇儿百分之八十都姓陈,还有一些少数旁的姓,眼下这位老人就是村里只有四五户人家的姓江的。 * “三爷爷,你怎么下雨天自己下山了,有什么想买的,让我爸妈下来的时候帮着买就是了。”陈安修领着老人回家,他和吨吨住的是一楼,一个二十多平方的小房间,一张双人床,一台二手电视,值钱的东西就那台小冰箱和电脑了。 “下雨天店里也没什么人,调料不全了,我就下来买点。”这位老爷子今年六十多了,在村头开了个小饭馆,差不多都快三十年了,祖传的好手艺,家常菜,滋补药膳都做得来,四里八乡的都知道,生意一直还成,就是十来岁的时候上山打柴被遇到狼,腿瘸了,脸上也留下一道长疤,虽然家里条件还成,媳妇儿到底是没娶上,四十多的时候从城里捡了外地女人,和他过了没两年,就和店里的小伙计跑了。从那时候起就一个人过到现在,陈安修家和他邻居多年,能帮衬的地方就帮衬点。 这位老爷子对陈安修也不错,陈安修小时候家里大人都很忙,他从七八岁开始放学就负责去幼儿园领弟弟妹妹回来,然后烧火做饭,那时候人就比家里的锅台稍高那么一点,柴禾就是麦秆玉米杆树枝树杈子,一开始火都点不着,浓烟呛得眼泪哗哗的,陈安修人生中做出来的第一道菜葱花炒鸡蛋,就是这位老爷子手把手的教出来的,后来的好多也是。 “店里不是有个小伙计帮忙吗?”陈安修把鲶鱼泡在热水里烫一下,这样炖出来的鱼不会很油腻。 “他年前谈个对象,两人好着呢,蜜里调油似的,店里最近没什么事情,我就给他放了两天假。” “吨吨,从床底下拿爸爸的棉拖鞋出来。” “哦。” “三爷爷,我今天休班,你在我这里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去坐公交车,你鞋子都湿了,先穿我的,待会做完饭,我给放炉子那里烘一烘。” “别麻烦了,壮壮,早上吃饭晚,现在一点都不饿。” “三爷爷和我客气什么啊,又不是在别人家里,三爷爷你要累的话,就上床歇会,要不让吨吨陪着看电视也行,我先去外面生炉子炒菜,一会就好。” “那壮壮,你别弄太多菜啊。就咱爷仨,我看两个菜就行了。”江新宝点头笑,一晃都快三十年了,当初那么点一个小娃娃,没怎么觉得的,就长大了,现在还做了爸爸,可从小就这样,和人亲亲热热的,一点不生分,他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 “行,我知道的。三爷爷也尝尝我手艺好点没有?” “三太爷,给,鞋子。”除了在陈安修面前,吨吨一向是个懂事有礼貌的好孩子。 院子里有间小东屋,原先就放了些破床板子,砖头之类的杂物,陈安修收拾出来,买了个煤炉子和还有些煤放在里面,平时在家能炒个菜,楼上的租户大多是附近大学的女学生,他大姑说女孩子爱干净,宁愿房租便宜一点也愿意租给女孩子,三楼有两个房间是和男朋友一起租的,但他们做饭大多用电磁炉,偶尔有人来借炉子用的,陈安修也没计较过,彼此之间感情算不上多深厚,但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相处还行。 陈安修焖上米饭,点着炉子炖上鱼,冬瓜切成块备着,又上街买了两个软烂些的卤菜和几根黄瓜,不管吨吨嗓子是不是真的疼,拌个银耳黄瓜凉菜,多搁点醋,吃了总是有好处的。 鲶鱼肉鲜嫩,炖出来的菜,很多鱼肉都化在汤里了,汤汁又香又浓,直接舀一勺浇在米饭上,润润的,光吃米饭就很香。老人和孩子都能吃。 下午吨吨玩电脑游戏,陈安修提着东西一直将老爷子送到公交车站,看他坐上车才往回走,路上给他妈妈打个电话,想让她下来陪吨吨住些日子,陈妈妈现在退休了,在家空闲时间比较多。陈妈妈在电话里听他说明原因,说明天上午就过来。家里这边的事情算是搞定了。就晚上陈安修收拾东西的时候,和吨吨说起这事,他一声不吭,睡觉时赌气一样用被子蒙住头,蜷缩在墙边,陈安修去抓被子,他扭来扭去不给碰。 * “权当提前体验一下老年生活吧。”陈安修在章时年身边工作五天后,这么安慰自己,这位章先生喜静,生活又很规律。 每天早上七点肯定起床,七点半左右,酒店里的各类报纸会送过来,翻阅报纸的时间大概有半个小时,然后就是早餐,九点之后,他一定是在书房处理文件,中午十一点半的午餐,下午一点他会午休,两点起床后,多数在会客室看一下午书,六点是晚餐,晚餐后他会去海边散步,之后会看一个小时左右的电视,基本就是新闻,九点之后,继续回书房处理事情,有时候是电话,有时候是视频,如果没有意外,他会晚上十一点准时回房睡觉,这五天里除了第二天下午,陈安修陪着去了一趟绿岛原油码头之外,其余日子就是这么过的,这哪里像是来休假的啊。 除了太过无聊,陈安修倒也勉强能接受这样的老年生活,日子平淡宁静,有规律的生活让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下来,但这宁静中总带着一丝怪异,他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陪在身边的这个人不对。这种晨起相伴,日落而息,相依相偎的生活,夫妻一起才是正理,换成两个陌生的男人,总是缺了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可以脑补吨吨闷在心里的话,大概就是,和我抢爸爸的那个人一定不是好人。 ☆、另一个爸爸 “我看你这助理倒是当得悠闲得很,比在工程部做领班好多了。”陈安修趴在桌上垂着眼皮正无聊的刷网页,负责月塘区的客房服务员秦云推着整理车过来了,她老公和陈安修是工程部的领班同事,部门活动带家属,他们也一起吃过好几次饭,以前只知道她在月塘区这边工作,是酒店里五六年的老员工了,这次陈安修住进来才知道是她负责这栋别墅的清理工作。 陈安修伸个懒腰从凳子上跳下来,笑嘻嘻的说,“我也觉得不错啊,嫂子,你看我天天在这里晒着太阳,吹着小风,昨天看到后面那条路上的紫叶李都开了,我估计过两天,那边的杏花也差不多了,今天都能看到花苞了。” 农家乐小老板_7 秦云长大几岁,听他这么说,噗地笑出声,从整理车下面抱出来干净的床单被套,说:“你都闷到这种地步了。我听你们关哥说,工程部的人还都在羡慕你找个好差事。” 陈安修帮着把枕套拆下来,用闲聊的轻松口气随意问了一句,“他们怎么看出来我这是好差事的?”工资的事情韩总监也不可能到处说。 秦云看左右看看二楼无人,压低声音说,“你该知道那个传闻吧?” “哪个?”陈安修做出很疑惑的表情,夸张的眨眨眼睛,配合她的气氛。 秦云被他逗的嘴角的笑容止不住,“就是刘越是余总外甥那件事啊。” 陈安修点头,这倒是真的听说过,由来已久的办公室八卦。刘越这人据说在瑞士读的酒店管理,人挺傲气的,和他们这些底层员工说话不多,所以尽管有人好奇,但是也没人去求证过,“这和我现在的工作有什么关系啊?” 秦云整理床铺的动作非常熟练,一抻一折间都很见水平,“从人事部听来的消息是,刘越本来这个月本来要升值班经理的,通知都准备下了,这位章先生来了,余总就让人事部那边先停了下来,好像是特意把刘越调到了这里,专门负责章先生的。” “这说明章先生比较有钱?” “你想的也太简单了,月塘区入住的哪个不是有钱有势的,余总凭什么这么厚待章先生,你是没看章先生入住那天,余总可是亲自在门口迎着的。”秦云不放心地又回头望了门口那里一眼,“你就是没看到那场面,你就没觉得刘越看你特别不顺眼?” “嫂子,你都看出来了?” “你别和我嘻嘻哈哈,没事儿人的一样。你看人家刘越,天天跟着章先生进进出出的,那才像个助理的样子。你这样的吃亏。” 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其余时间陈安修都安安静静待在自己房间里,主动拉近距离什么的是没有,刘越和他是截然相反的处事方式,但凡是章先生出现的地方,他端茶倒水,整理摆放,服务工作绝对到家,当然人家是贴身管家,怎么待客自有他的方式,个人想法不同而已,陈安修也不能说人家是错的,自己就是对的。就是刘越总是对他抱有某种程度上的敌意,别说基本的礼貌招呼了,基本章先生不在场,那人正眼不甩一个,从你眼前经过,你和他说话,他权当你是一团空气、偶尔开个金口,大约就是些,喂,你不要动这个,你不要碰那个。 当然陈安修也没寄望于和刘越相亲相爱,所以这样的相处方式他也能接受。他有时候太无聊了也会很坏心眼,没话找话去撩拨刘越,看那人冷着一张脸却有气没处撒的样子也挺不错,“嫂子,我就做两个月,回头还去跟着关哥混去。” “也是,就两个月,巴结不巴结的也就这么点事,把自己的本职做好比什么都好,可是我就是觉得刘越这次不对劲,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 “管他呢,他也许有自己打算吧。不管咱们的事情。” 秦云笑瞥他,“你倒是想的开,对了,我想起一件事,这次肯定和你有关。你和那个夏菲到底有那回事没有?我以前见她看你那眼神可不对。就她那点功夫,可瞒不住我这个过来人。” “嫂子,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吧,你没听人家说她现在和销售部的吴华住一起了。” “我看你才是落后呢,早分了,年前销售部分年货那天,吴华正好出去拜访客户了,销售部有人和夏菲开玩笑,说让她代领,夏菲发了好大的火,当时就有分手的传言了,年后就听人说,夏菲在你住的南李小区后面那一片自己租的房子,你看都这样了,肯定是分了。” “哦,原来这样,怪不得那天吃饭的时候看到她了呢。”陈安修纯粹是为接话而接话,对夏菲没有的现状没有任何兴趣。 秦云看陈安修这态度,就知道两人果然是只有落花有意,说起来话来更少了顾忌,“我是不喜欢夏菲那个人的,虽然长的确实是漂亮,但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又爱装又娇气,那性子真不讨人喜欢,娶回家做老婆全家上上下下还不够伺候她的呢。” “是,是,还是嫂子英明。”最怕女人罗嗦了,陈安修赶紧的拍拍马屁,想趁机打断这话题。 秦云重新换了一块干抹布用来抹尘,“我这次可不是和说夏菲的,我是想和你说,你现在年纪也差不多了,我认识宴会上的一个女孩子,你也知道,负责宴会的那些女孩子可是个顶个的要个头有个头,要相貌有相貌的,人家还是个大专生呢,你要愿意,哪天嫂子给你约出来,你们两个看看?” 这个世上总是有这么一群可爱的女人存在,她们一旦自己走入婚姻的殿堂,就巴不得把身边所有未婚适龄的男女全部送做对儿。 见他没说话,秦云继续劝,“人家小姑娘都不怕,你个大男人还怕看啊,宜早不宜迟,就今天下班后吧,说不定你一眼就相中了呢。” 陈安修还没回答,就听门口有人笑着问了一句:“相中什么?” 秦云吓了一跳,她之所以敢在这里说这些闲话,是笃定二楼没人,陈安修是自己人不会出卖她,但这突然出现的人…… “章先生,您是有事找我吗?” 章时年今天白衬衫外面随意搭了件黑色开襟羊毛衫,姿态优雅,逆光而立,本就高大的身形显得格外挺拔出色,他抬手示意手中的文件,“上来取份东西,顺便过来告诉你一声,午餐很快就送过来了。” “好的,谢谢章先生,我马上就下去。” “章先生,您好。”秦云在陈安修身后拍拍胸口,长舒口气,站出来微微躬身打声招呼。 章时年对她点头笑了笑,没再继续问什么,很快转身下楼去了。 “呼……刚才吓我一跳,还好章先生人好不计较,不过说回来,像章先生这种人这么好,还长得这么帅,真是难得。最重要的是人家还那么有钱。”人都没影了,秦云开始大着胆子发表感想了。 陈安修她准备冒心心的眼前晃了晃手,提醒她,“秦小姐,你的儿子今年上幼儿园了。” 秦云打掉他的手,“这个我比你清楚,但法律也没规定结婚的女人不可以看帅哥养养眼睛啊。” 有些女人什么时候都是有道理的,陈安修必须承认这个事实,“那怎么没见你这么夸过我?”他好歹也是公认的大帅哥一个啊。 秦云很豪气地摆摆手,继续工作,“你们两个不一样,你是那种,打个比方,如果我再年轻几岁,第一眼见到你,我会立刻想追你,然后嫁给你,跟你过一辈子,章先生呢,是那种,离得太远,让人不敢奢望,只要远远的能看上那么一眼就算是赚到了。” 陈安修对她的想法无法感同身受,但意思他听出来了,章时年比他档次高很多就是了。 * 酒店的别墅里虽然附设有厨房,但住在这里的陈安修和章时年两个男人显然都没有亲自动手做饭的打算,所以这个厨房形同虚设,至今两人的饭菜都是酒店厨房送过来的,中餐西餐,日韩料理应有尽有,有五星级大厨亲自掌勺,味道总不会差的。 “对了,小陈,今天下午陪我去趟医院。”看陈安修下楼,章时年放下报纸,从沙发上起身,示意刘越可以上菜了。 “医院?章先生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吗?要不要先请酒店里的医生过来看看?”刘越和送餐人员一起摆放餐盘,听章时年这么说,很体贴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事,老毛病了,下午有小陈陪我就行。”章时年淡淡的说。 刘越知道章时年用餐时不喜欢有人在边上,收拾好东西,看两人已经入座,就躬身下去了。不过看陈安修那副轻松随意的样子,他握了握拳头。 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差不多也有一周了,陈安修虽不敢放纵自己的性子,但总算是不那么拘谨了,饭桌上偶尔的还能聊上那么两句,“章先生下午想去哪家医院?” “去宁世吧,听说那家很不错。”章时年显然早有打算。 “是挺不错的。”只不过如果可以的话,陈安修真不想去。那里有个他很不喜欢见到的人。 “你看起来不太想去的样子。”这小家伙口是心非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陈安修硬扯个笑容,口不对心的说,“也还好了,就是收费挺贵的。”钱多也不要送医院了。 “医术好就行,那就这家吧。”章时年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可能事先有打过招呼,陈安修他们去的时候,早有人等在那里了,没有经过任何其他的手续,领着他们直接上了十九楼,有两位呼吸内科的专家已经在屋里候着了,一见章时年进门就立刻面色恭敬地站了起来。 农家乐小老板_8 “有钱就是好,真是差别待遇。”因为吨吨支气管敏感的问题,陈安修不止一次带过吨吨来过呼吸内科,里面的那两个医生他都认识,是宁世最好的专家级的人物,他以前来能见到一个就算是不错了,现在章时年一来,两个竟然都在。人家看病也不需要他在屋里陪着,他自觉地在外面长凳上等着。不知道医院怎么安排的,这层楼连个等待的病人都没有。 “陈安修?你怎会在这里?”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陈安修真的很想装认识这个声音。 可是有些人就是天生讨人嫌,一双看起来质量不错的黑色皮鞋不偏不倚地停在他的前面,“老远我还以为看错了,原来真的是你。” “楼医生,您眼神真不错。”陈安修扯扯嘴角,不怎么真心的夸奖他,眼前干净医袍,双手抱胸,一脸刻薄的人就是当年给吨吨接生的医生,现在也是年近四十的人了,他眼角有道小伤疤,泪痕一样,戴上眼镜不是很显眼,是陈安修肚子阵痛时候不小心给他留下的。就为这事两人算是结下了梁子。 吨吨出生后,这家医院给了张医保卡,说是凭借此卡在宁世医院可以享受两折的优惠,一开始陈安修觉得不会是出什么医疗事故了吧,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好事,不过他妈妈坚持相信,吨吨的支气管又确实有些小毛病,陈安修就带吨吨来过那么几次。与楼南也就陆续见过那么几次。 楼南因为当年毁容的事情,对陈安修怀恨已久,每次见到陈安修都要狠狠抨击两句。据楼南自己介绍,他的主业是肛肠科的医生,副业才是给男人接生。上次陈安修带吨吨来宁世,好巧不巧又遇到这位,他顺手就扔给陈安修一盒药,大大方方地说什么新出的润滑剂,效果很好,事先涂在自己后面,做事不容易受伤,当时走廊上人来人往,医生病人都有,那一排排怪异的眼光扫过来,陈安修当时就想只要楼南在,他再也不要踏入宁世一步。 好像知道陈安修想起上次的事情,楼南阴阴笑开,略薄的嘴唇抿了抿,问,“上次给你的药,你男人说好用吗?” 陈安修哪里是任人拿捏的,当下笑地无比温和,起身勾着楼南的肩膀,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楼医生亲自试验过的,总是不会错的。”别以为他没见过,有次在医院的地下车库,那车震的和散架一样,“院长亲自伺候,楼医生面子真大。”宁世的院长就是当年接待陈安修母子的那个长相很斯文的年轻人,现在已经贵为一院之长了,那人是君雅酒店的金卡会员,车牌陈安修自然是认识的。 楼南气急败坏地瞪他一眼,正要继续毒舌,就听身后的门开了,看到章时年的脸,楼南切了一声,“我就说你怎么在这贵宾楼层,原来是你男人有本事。” “你说什么呢?”陈安修有点莫名其妙。 “他不是吨吨的爸爸吗?”顶着那么相似的一张脸,还不承认,当他是瞎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很晚了,光忙着恢复手机数据了。爸爸前些时候去买手机,本来想买个普通的,架不住售货员小姐口齿伶俐,他又自认为智商挺高,脑袋一热就买了个智能的,买回来知道玩不转了,送给我,我一直觉得我比我爸爸智商高很多,没怎么有心理障碍就收了,一个月后,发现我也只会两种功能,打电话和上网。今天同事发给我一些图片资料,手机看不方便,我就想导到电脑上,结果连上手机,怎么也找不文件的位置,我找啊找啊,嗷,最近连手机收件箱那份一起弄没了,半晚上的时间没找回来,我终于承认,其实我和爸爸的智商差不多,智能手机都玩不转啊。这杯具的人生啊。 ☆、招惹不得 “小陈,遇到熟人了?”章时年一出来就看到陈安修勾着人的肩膀,举止很亲密的样子。 听到章时年的称呼,楼南看微抬头看陈安修一眼,那意思是,难道他真眼瞎了?明明吨吨和这个男人长得那么像,吨吨是陈安修生的,这人如果是吨吨的爸爸,这两人就该是情侣关系,真正的情侣,就算在外人面前再怎么掩饰,专属于情侣之间的那种亲昵感和下意识的小动作是瞒不住人的,可眼前这两人显然没有这种感觉。 “你别害我,这是我老板了。”陈安修没多加考虑,匆匆压低声音撂下这句话,毫不客气将人一把推开,“章先生,您检查完了?” 章时年笑着点点头。 “那我马上下去把车开过来。” 陈安修转身的时候,楼南从后面一把拉住他,“陈安修,你还没给我和这位先生做介绍呢。”眼前这个男人一看就是那种身居高位,从没有主动与人示好的习惯,他倒是真想知道陈安修什么时候跟了这样一位老板。就算这人不是吨吨的爸爸,谁能说他和吨吨的爸爸没有关系,容貌如此相似,说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似乎很说不过去啊。 陈安修不知道楼南又想干什么,但是见章时年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开口介绍说,“这位是我现在的老板,章时年先生。”至于章时年的真正身份,陈安修也不知道,也就不必详细介绍了,“至于这位,是宁世医院的楼南医生。” “原来是楼医生。”章时年主动伸手,从善如流。 “肛肠科的,和陈安修很熟。”楼南笑眯眯的说着让人误会的话。 谁要和你一个肛肠科的医生很熟,你这天天被压的,才需要时不时去那里修补一下呢。陈安修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 * 回去的路上,车子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章时年自从上车,就在后座上闭目养神,陈安修尽量将车子开的平稳点,不打扰他的休息,经过一处红绿灯,车子停下来的时候,章时年突然问,“吨吨是谁?”听着是个孩子的名字。 陈安修的注意力正在前面过街的行人身上,没防备他突然开口,下意识就回答,“我儿子啊。” “你不是没结婚吗?”章时年又问,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开放了?流行未婚生子? “是没结婚,但儿子是我亲生的。”从他肚子里出来的,这样的不算亲生,都不知道什么样的才算亲生的了。不过未婚生子这种事情真不好和人解释。 “哦?多大了?”好在章时年也没在未婚生子这个话题上深究。 陈安修松口气,“九岁了。”确切是说是八岁半了,不过也没必要跟人交待这么仔细吧。 此时绿灯亮起,陈安修缓缓启动车子,章时年没再继续这话题,至此车里重新安静下来,可能人家只是一时好奇吧,陈安修从后视镜里看那人已经重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扑下来,眼下一排阴影,睡着的时候很无辜的样子,很熟悉的感觉,想到楼南的话,陈安修一惊,急待确认一样鬼神神差的又往后看了一眼,不巧正对上章时年疑惑的眼神,陈安修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心虚,赶紧将目光收回来,专心开车,不再分神打量后座上的人。 晚上一起散步回来,章时年照例看他的时政新闻,陈安修抱着一本书坐在他邻座的沙发上,书是他从章时年那里借来的,作者姓汪,好像是本民|国时期的随笔,之所以用好像,是因为陈安修一晚上根本没看多少,他所有的精力都用来观察章时年了,楼南不说,他还不觉得,楼南那么一说,他越看越像,眼睛像,嘴巴像,皱眉的样子像,笑的样子也像,怪不得第一次见到章时年的时候感觉眼熟,这不就是他家吨吨长大的版本吗?这么些天他竟然没想到这点,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吗?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容易忽略。可是应该不可能啊,吨吨是季君恒的孩子,怎么会和章时年这么相似呢。 这个小家伙已经盯着他一晚上了,怎么都不累的,章时年调低电视的声音,对着陈安修招招手,拍拍身边的位置,“小陈,来,这边坐。” 陈安修从沉思中醒过来,没怎么顾忌的坐过去,两人座的沙发,两个男人坐上去基本就没有什么多余空间了。 章时年双腿优雅交叠,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样子,“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你和我儿子长得真还挺像的。”陈安修没头没脑的就来了这么一句。 章时年眉梢挑起一抹笑意,身子好像无意地微微像这边倾了倾,手臂撑在陈安修腿边问道,“有多像?” 陈安修还沉浸在发现儿子与章时年太过相似的巨大冲击中,浑然未觉两人此时的暧昧姿势,“反正很像就是了。”他低声嘟囔一句,“不过那种事情,肯定是不可能的。”人不是都说世上有三个与你容貌相同的人吗?也许真是凑巧了,吨吨和章时年就是其中的两个呢。 “什么可能?什么不可能?” 温热的气流喷在脸颊上,陈安修直到这时才发觉,沙发好像有点挤,他现在整个人就像是被章时年半抱在怀里一样,他皱眉,身子稍稍往后挪了挪。“也没什么,不过你皮肤还真不错。”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去,除了眼睛的那丝细纹,章时年的皮肤光洁细致,一点没有常见的那种男人的粗糙。 章时年捂脸闷笑,他好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再这么下去,他几乎要忍不住真的要对这人做点什么了。他自问不是个念旧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至今都记得九年前的那天晚上,事先睡在他床上的小家伙,虽然动作生涩,但却在他身下热情辗转相迎,有种少年独有的青涩美好的味道。以至于多年之后,他们的第一次相见,他就把这人认出来了,当年的那个小家伙已经成长为一个清爽挺拔的青年,举止随性,眉眼鲜活,他的眼睛很漂亮,不是那种未经世事的纯净,反而像是经历过太多事情,人通透了,沉淀了。未经世事的纯净太脆弱,很容易被破坏,唯有这种沉淀下来的干净,才弥足珍贵,他很想知道在他这个年纪,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让他这么快速的成长起来。可惜这话他不能问,因为这个小家伙显然已经不记得他了,他有意无意的试探过好几次,陈安修是真的不记得那晚的事情了。也是,这么漂亮开朗的一个小家伙,那时候一定会有很多喜欢他的女孩子吧,否则也不可能十八岁就弄出个孩子来。或许还有过男朋友,谁能知道呢。 既然已经忘记了,就没有再提起的必要了,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或许真的不该去招惹他。 陈安修一头雾水,他说了什么笑话吗?这位章先生有时候还真是挺奇怪的。 章时年收敛了笑容,说,“电视你自己看吧,我去书房。” 见他要走,陈安修突然想起一件事,“章先生,这个周末你有安排吗?” 章时年回头,“应该没有,你有什么事情吗?” “如果章先生这边没事的话,我想周末休息两天。”这个周末他奶奶生日,爸爸已经提前给他打过电话了,全家人都回去吃饭,让他到时候带着吨吨也回去。他这工作是做五天,休息两天,不过休息的时间要根据章时年的具体安排来定。 “行,车我用不着,你也开着去吧。” 农家乐小老板_9 “那倒是不用了。我回家坐车很方便。” “新车磨合期,多开开总是没错的。” “那就谢谢章先生了。” 第二天是周四,意外的来了一位访客,是位三十上下的年轻人,穿着得体,一看就是那种商业精英,但他在章时年面前,就像一个真正的小辈一样,恭恭敬敬的喊章时年四叔。他一进门就说,“四叔,你来绿岛怎么都不通知我一声。” 章时年对他也有种自家子侄的亲近,笑着说,“我来绿岛就为了躲个清静,通知你跟昭告天下有什么区别?这还没告诉你呢,就被你摸上门来了。” 那年轻人就笑,“四叔,我一听人说你来绿岛了,就巴巴的赶过来,怎么就这么不招你喜欢啊。” “你爸爸呢,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每天早上还能和警卫员走趟拳。年前的时候,还去北京见过老爷子,不过四叔当时在美国还没回来。” “你们有心,我听家里人说了。” 两人在会客室说了半下午的话,晚饭之前章时年坐那人的车子一起离开了,章时年不在,刘越便不肯给他饭吃,陈安修拍拍屁股,找出饭卡去吃职工餐厅。在那里遇到工程部的同事,又跟着回工程部办公室坐了会,回来的时候快九点了,章时年还没回来。陈安修拨通了电话,想问他需不需要去接人,那边听着很热闹,估计人不少,章时年说他不用过去。 那天晚上章时年没回来,第二天上午也没见人,今年是陈安修奶奶八十的整寿,陈爸爸的意思是要好好操办一下,陈安修征询了妈妈的意见,给老太太挑了一只玉镯子,中午的时候去金店取了回来。 下午的时候章时年不在,陈安修也没事可做,但又不能提前回家,这几天天气好,海边路上的樱花都开了,他正想出去走走,就遇到了秦云提着一包东西过来了。 “嫂子,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进屋说。”屋外很多监控探头。 原来刚刚有客人退房,留下了一大包雪梨,前台问过客人,客人说不要了,根据酒店的规定,这类的食品都要做丢弃处理的,秦云觉得这么好的东西丢掉太可惜,就送到陈安修这里来了。 “你住在章先生这里,也没人管你,这梨放你房间里,没事就啃两个,春天燥,吃点梨好。”秦云还有活没干完,放下东西没多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 秦云的话提醒了陈安修,反正现在没事做,就给吨吨炖点冰糖雪梨吃,医生说了,吨吨多吃点润肺的东西好,他以前就常给吨吨做,吨吨还是挺喜欢吃的。厨房里虽然不大用,但一应用品都是备好的,陈安修找了找,冰糖也有。 他现在有功夫,一连削了六只大雪梨,从尾巴那里切开,还有心思在边上雕刻了无数锯齿形,去核挖空,梨肚子里塞上捣碎的冰糖,最后加上盖子,放在电饭锅里蒸,吨吨不喜欢吃那种炖出来的雪梨水,嫌太甜,这样蒸,融化糖水自然渗透到雪梨肉里,滋味感觉更好一些。 陈安修有心思做,没心思等,梨上锅,定好时间,他就跑回房间午觉去了。等他一觉醒来,跑下去看他的梨的时候,章时年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餐桌旁吃他给吨吨蒸的梨。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一个事实,我一锁文,跑来留言的比平日里还多,这是为什么啊??????竟然还炸出几个霸王。其实对于壮壮来说啊,给儿子吃和给老公吃,也差不多的。 ☆、回到家里 第二天陈安修是空着手开车离开的,因为章时年很给面子,炖的梨当天就吃了两只,其余的四只也被他收到冰箱里了。这种情况下,陈安修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这梨不是给你炖的,是准备给我儿子的。再说这点东西还不至于舍不得。 事先通过电话,陈安修很快就接到了等在路口的妈妈和吨吨,脚下放着不少买给老人的东西。 “壮壮,这车里面可比咱家那辆宽敞多了,看这样子是新车吧,你这个老板人还真好。”吨吨自动爬上副驾驶,陈妈妈自己去了后面。 “人是挺好的,不过我也就给人做两个月。” “就是一天都得好好做,别让人家说闲话。” “妈,我知道了。”每次说到工作,妈妈就唠叨一遍,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行,行,我知道你长大了,一点都不听话。”陈妈妈一辈子是个要强的人,年轻的时候脾气比较大,现在年纪稍长,性子反而收敛温和很多。孩子们不愿听的,她念叨的也少了。 “妈,望望呢?” “不用管他,他说明天的时候自己回去,反正他自己也有车,方便。” 沿着滨海大道北去,繁华的城市逐渐被他们抛在后面,公路两侧更多出现的是田地和村庄,还有高高低低起伏的山岭,现在是四月份,绿岛靠海,天气回暖慢,树木刚刚开始发芽,田野里的绿色还很少,穿过一条不长的隧道向右拐去是进山的路。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据陈爸爸说是在他小时候就有了,这么算来,少说也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了,这些年陆续修补过,路况还算不错,不过路面不宽,只能容许两辆车并驾齐驱。 东山算是绿岛市比较出名的一个旅游景区,山上道教和佛教的建筑都很多,不过这些基本都集中在山的南边,陈家村在东山北面的山坳里,溪谷森林的自然景色很不错,但离着其他旅游景点太远,也没有什么购物商店,旅行社为了节约费用,行程上很少安排这个景点,所以不同于南边常年游客不断的盛况,北边除了暑假旅游高峰期,很少见到旅游车辆。北边的这些村子也没有南边的富裕,但胜在远离喧嚣,日子要平稳宁静很多。 这些年村子里的生活都好了,很多人家都起了三层的楼房,不过陈安修家还是住在原先的三间红瓦房里,陈爸爸前几年也有盖楼的心思,但那时陈安修在外面当兵,天雨看着又没有住在村子里的打算,他怕盖了只有他们老两口住着也没意思,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现在的这三间瓦房是生陈安修的第二年盖的,房子还很结实,有一个敞亮的大院子,孩子们都还没结婚,一家人住着还挺不错的。 陈安修家住在村子西头,从胡同南头数第二家,第一家靠着大街的就是江新宝老人的。 到家的时候,陈爸爸已经做好午饭了,正站在胡同头上一边和人拉家常,一边等着他们。见到陈安修他们车子过来,他迎上去,摸了摸车头,笑着说,“这车看着真不错。” 陈安修下车和村里的叔伯们打招呼,打开车门对他爸爸说,“爸爸,你要不要上来坐坐试试?” 陈爸爸探进头进去看看,摆摆手说,“不上去了,我刚去了菜地一趟,鞋上都是土,人家车里这么干净,别给人踩脏了。” 毕竟不是自己的车,爸爸不上来,陈安修也不再勉强。 “爷爷。”吨吨自己打开车门先跳下车。 有什么事情不习惯,连续看上近十年也能习惯了,当年陈安修十八岁弄个孩子出来,村子里议论纷纷,但吨吨现在都快就九岁了,村子里的人早就接受这个事实了,长辈们见到,也都夸孩子长得真好,很有默契地不提孩子的妈妈。 “又好几天没见吨吨了,爷爷抱抱,试试胖了没有。” 陈爸爸今年五十出头,常年干活,身体和精神都非常好,白头发都没一根,他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放到现在不算什么,但在他们那一辈里还算是高个儿的,他浓眉大眼,脸部线条硬朗,性格也爽朗,陈安修与他在容貌上没半点相似,但性子倒是像他最多。 吨吨和爷爷奶奶很亲,搂着他的脖子笑,“没胖,爷爷,奶奶带我去药店里称了,还少了一斤。” 陈爸爸现在最疼的就是这个孙子,亲自抱着往家走,“怎么还瘦了呢,爷爷多做点好吃的,你在家里多吃点补补。”又回头嘱咐陈安修,“壮壮,你把车开到咱家门外边,大街上车来人往的,别把人家新车给刮坏了。” 山里的人家,胡同都是青石板铺的,很宽敞,陈安修把车开进去,然后帮着妈妈把车里的东西搬下来,对他爸爸喊,“爸,你把吨吨放下吧,那么大的孩子了,不用抱着。” “别管他,他现在是谁也没有孙子亲,愿意抱就抱吧,又不老得抱不动了。”这话是陈妈妈说的。 陈爸爸的午饭准备的很丰盛,自家蒸的大馒头,杂米粥,炸了一大盘子小鲫鱼,炖了一只土鸡,炒了两个青菜,一碗洗干净的野荠菜,还有小半碗自己做的黄豆酱。 “吨吨,多吃点鱼,这是爷爷去水库捞的。吃鱼聪明,学习好。” “爸,你吃你自己的,菜都凉了。”他们小时候爸爸虽然宠他们,但也没这样啊,陈安修夹一筷子青菜给儿子,“吨吨,自己吃。” 农家乐小老板_10 陈爸爸说,“壮壮,吃完饭,先去看看你奶奶,你这都一个多月没回来了。你奶奶她也想你了。” “恩,我待会吃完饭就过去。”陈奶奶和三叔就住在隔壁胡同,很近。 “着什么急,明天人都来了,再一起去,不是一样吗?再说她哪里会想壮壮啊,她攒点东西巴不得都留给天齐。哪有壮壮什么事啊?”陈妈妈可不信那一套。 “她年纪都那么大了,还有多少年头能活,你还和她计较这些做什么啊?” “不是计较,你去,天雨和天晴去,我都不说什么,可她又不喜欢壮壮,让壮壮去干什么?”对于当年的事情,陈妈妈一直耿耿于怀。 “她待壮壮不好,壮壮就不是她孙子了?壮壮去看看他奶奶,有什么不行?” “妈,我去看看就回来了,又不是多大的事情,别吵了。” “你愿意去就去吧,早去早回来。”陈妈妈这个人坏心没有,就是嘴比较硬。 婆媳关系这种事情,从古代就有,孰是孰非真是说不清楚,陈妈妈和陈奶奶就属于那种关系比较一般的,就是那种做不到亲如母女,但面子上还过得去的。这种关系直到陈安修四岁年终于打破了。 陈安修四岁那年,他妈妈怀了二胎,又在学校里带着毕业班,陈爸爸农闲了就跟着工程队到市里揽些零碎装修活补贴家用,陈安修没人看,夫妻两个就商量着每月额外给陈奶奶二十块钱帮着带带陈安修,陈奶奶应承了,当时一起和陈安修住奶奶家的还有他的大堂哥陈天齐,说到他大堂哥就不能不提陈安修的大伯陈建明,他在市政府做秘书,陈奶奶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大儿子,后来是她的大孙子陈天齐。 陈安修的大娘那时是绿岛棉纺二厂的女工,是个非常爱计较的人,她常说奶奶养孙子是理所应当的,所以一分钱都不往这边拿,陈天齐比陈安修大五岁,那会在村子念小学,娇气的很,每天吃的不合心意都会哭闹。 陈安修那时候小,陈爸爸每次从市里回来,就给他搬回来一箱子吃的,都是些奶粉,麦乳精,钙奶饼干,菠萝豆,杏元饼干,黄桃罐头之类的,陈爸爸是很清楚他娘偏心大哥那边的,每次就多买点,老人和天齐也能分点,就是这样,那些东西也没多少落到陈安修嘴里,大部分都让他奶奶给陈天齐吃了。本来没见着也就罢了,偏偏又一次被陈妈妈亲眼瞅到了,陈天齐边吃边作践东西,陈安修饿的哇哇直哭,没人给他吃,他就哭着趴到地上就捡陈天齐丢掉的。陈奶奶在边上看的清清楚楚却一句话不阻止,陈妈妈当时二话没说,抱着陈安修就回姥姥家了。 就为着这事,陈妈妈有两三年没登过陈奶奶的家门,逢年过节,她准备好东西,陈爸爸送过去,她自己从来不去。 陈奶奶现在和他的三儿子陈建浩住在一起,陈安修带着吨吨过去的时候,他三叔不在家,他三婶柴秋霞正在院子水龙头那里洗鱼,都是准备明天寿宴上用的。 “吨吨,星期天放假了?”柴秋霞是个高大微胖的中年妇人,与她健硕的外表严重不符的是她柔弱的性子,陈奶奶四个儿媳妇,唯一拿捏住的大概就是个老三媳妇了,所以陈奶奶只愿意住老三家,说没人给她气受。 “三奶奶。” “三婶,这么早就忙开了?” “现在收拾好了,明天用着就方便一些。”柴秋霞在水龙头上冲冲手,“你奶奶在屋里呢,你们去吧。我去给你们拿可乐喝。” 小时候感情没打下基础,现在心里就是想亲近彼此之间也像隔着一层什么,陈安修提前新买的玉镯子给她,陈奶奶看着很喜欢,立刻就戴上了,夸陈安修孝顺。她看着精神还好,但人真的是老了,皮肤皱巴巴的,身上精瘦精瘦的,吃再多也不长肉。陈安修陪她在院子里晒太阳,聊了会家常,她老了,但还是最疼陈天齐,惦记着他明天能不能过来。陈安修说应该能的,医院里也是有休假的,她就很放心的样子,说天齐现在是医生了,很忙。陈安修就顺着她的话说,在这里待了有一个小时,陈妈妈打电话说是要上山挖野菜,陈安修就带着吨吨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里面有几句话,可能有人看着眼熟啊,是写在第二章,后来被我删除了,在这里简单提了一下。怎么新章节在我这里不显示呢? ☆、奶奶寿宴 陈安修明白是他妈妈的借口,东山里的野菜是不少,但上山挖野菜这种事最少也得等到清明之后,现在的话,只有刚冒出地皮的小荠菜。他妈妈就是护犊子惯了,生怕他在奶奶那里受半点委屈,每当这种时候,妈妈就忘了他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还当他是个受了委屈也不会反抗的小娃娃。 今天太阳很暖和,陈妈妈在院子里晒被子,把陈安修床上那些好久没睡过的都抱出来了,一见他进门,停下手中拍打的小竹竿就问,“你奶奶她说什么没有?” 陈安修打发吨吨回屋写作业去,和陈妈妈说,“没说什么,我把买的镯子给她了,她挺喜欢的。” “花那么多钱给买的,她又不是不识货,能不喜欢吗?天天说天齐当了医生,又风光赚钱又多,但天齐也不一定舍得给她买个镯子戴戴,她是老了,可不是个糊涂老太太,谁对她好,她心里明明白白的,但人这心天生就偏的,不是说谁对她好,她就一定偏着谁的,老太太这些年手里可是攒下不少东西,估计都得留给天齐,你三婶伺候她十多年也不一定能得到点什么。” 陈安修搂搂妈妈的肩膀,笑嘻嘻安慰她说,“奶奶她愿意给谁就谁吧,反正咱家也不缺她那点东西。我赚了钱给你买更好的。” “我还用你这个毛头小子和我讲道理,我早就明白了,我嫁到这他们陈家算算也快三十年了,除了当初分家的时候,你奶奶给过咱家两袋子玉米,一袋子麦子,一个小铁锅,两副碗筷,你奶奶这些年还给过咱家什么,咱家是前三十年不靠着她过日子,现在你们都长大了,以后咱还指望她那点东西过活?我是和她住不到一个屋檐底下,但是这些年该给的钱,该给的东西,我给的只多不少,从没短缺她半分,她也挑不出我的错处。” “妈,咱家最明理的就是你了,要不,咱家就得全靠你当家吗?”陈安修对着她竖个大拇指。 陈妈妈笑着拿小竹竿敲他,“屋里去,厨房桌上有草莓,街上那个五婶儿刚刚送过来的,你去洗洗和吨吨吃去,这里都是灰,别把干净衣服都弄脏了。” “妈,五婶儿怎么给了咱家这么多啊?”用超市最大号的塑料袋盛了满满一袋子的新鲜草莓。 “上个月她家新装修了房子,去你爸爸那里买东西,你爸爸给她打了折。这草莓是她自己大棚里种的。” “哦,原来这样啊。”陈爸爸年轻时跟着别人做装修,后来是他带着十来个人的小工程队出去揽活儿自己单做,前些年不愿意出去了,就在镇上租了个院子,专卖各种装修和建筑材料,现在农村里生活好了,盖楼和装修房子的人家多了,东山附近做装修这一块儿的又很多是陈爸爸以前的老伙计,用材料都愿意来照顾他的生意,所以说陈爸爸的生意一直还挺不错的。 “对了,壮壮,你们那个老板借给你车子用,你回去的时候要不要给人家买点东西谢谢人家啊?” 陈安修洗完,自己先尝了一颗,不算是很甜,但很新鲜的味道,听到他妈妈的话端着洗好的草莓出来,“章先生好像什么都不缺啊,你有的人家都有,你就别操心了,来,吃点草莓。” 陈妈妈拍打完被子,拍拍衣服洗把手,拿着马扎和他堂屋门口坐了,玩笑道,“我有你这儿子,他有吗?” 陈安修坐在她旁边,托着下巴作势思考一下,然后很肯定的说,“这个倒是没有,但你舍得把儿子送人啊?” 陈妈妈很大方的说,“舍得,有什么不舍得,只要有人要我就送了,养了二十多年早就养够了。”很多年后,她在偶然间想起这天下午的对话,觉得有些话果然是不该乱说的。 陈安修挑了个大草莓往他妈妈嘴里送,随口说,“那我回去问问人家要不?” “你还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了,说正事儿,要不,我给清炖只土鸡你给捎回去行不?” 陈安修立刻嫌弃地摇摇头,“妈,你真土,好像这年头谁没吃过鸡肉一样。” “你知道什么啊,市场上饲料喂出来的那些鸡哪有自己散养的土鸡有营养,炖汤都没滋味,你江家三爷爷都说了,这个季节,天气不稳,冷一天热一天的,炖点鸡汤,多放几片姜,喝了暖和身子。” “妈,你别炖啊,炖了我也不要。我去屋里看吨吨的作业写到哪里了。”提着一锅鸡汤去送人,也就他妈妈想的出来,陈安修拨了一半的草莓拔腿就往屋里跑。 陈妈妈望着他逃窜的背影,笑着摇摇头,孩子总算是回来了。当年送壮壮去当兵,说什么保家卫国那都是虚的,无非是希望孩子顺利考个军校,将来赚个好前程,有他四叔在部队里还能帮点小忙,可第二年,四叔打回电话来说,壮壮被上面挑走了,当兵后面的那几年,壮壮每次回来探亲,都给家里不少钱,说是部队上给的补助。她不知道壮壮具体在做什么,就知道他经常在海上,在国外,她心里总是放心不下,让他爸爸找四叔帮帮忙,能不能给壮壮调个地方,四叔明确说,壮壮所在的那支部队,他说不上话。去年壮壮突然就回来了,之前从没听他说要退役,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瘦得厉害,一米八多的人就剩下个骨头架子了,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显得空,第一个月除了吃饭就闷在屋里睡觉,话都没多少。 壮壮退役半年后,四叔有一次给家里打电话,说的多是家常话,只在最后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孩子活着回来比什么都好。他们就什么都明白了。只要孩子能回来,她就什么都不求了,什么军校,什么前程都不重要了。 *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安修陪着爸爸喝了两杯小酒,身上很暖和,但半夜里下起了雨,沙沙沙的,他盖着两床被子还觉得自己是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有个热乎乎的小身子拱到他怀里,他才觉得暖和一点。沉沉的一觉醒来,已经天亮了,夜里有雨,山上早晨就容易起雾,邻居家有棵很大的杏树,伸到墙这边的一枝,雾气中也可以看到已经满是粉白的花苞,有两只斑鸠立在枝头上咕咕咕的叫。 怀里的人扭了扭,陈安修低头正对上吨吨清亮的眼神,显然已经醒来多时了,被他爸爸手脚缠在身上取暖动弹不得。 “你醒了,怎么不喊我一声啊?”陈安修有些尴尬的松开手脚,抱着儿子取暖这种事情好像是做的有点不够光明正大。 农家乐小老板_11 陈安修一松手,吨吨二话没说,从床上一步翻起来,趿上拖鞋就往门外跑,接着就听陈爸爸在院子喊,“吨吨,你怎么憋成这样才起来啊,衣服都不穿?” 陈安修摸摸鼻子,披上衣服,拿了吨吨的小羽绒服追出去。 陈奶奶的八十大寿也算是个大日子了,除了四儿子陈建友远在广州无法赶回来之外,其余的五个子女都说好是要来的,陈家村里五服以内的亲戚也来了不少,粗粗算去,也得摆个三四桌子,东西都是提早买好的,陈妈妈和陈爸爸早早吃了早饭就过去帮忙收拾了。吨吨去给太奶奶磕了个头,屋里抽烟的人太多,空气混浊,陈安修就先把他送回家了,正赶上天雨回来,就又和他一道去的。 两个姑姑一早就到了,大伯一家还没到,在座的除了小姑家的十四岁的小表弟就他们兄弟两个年纪最小,被长辈逮住又被问老掉牙的问题,有女朋友没有啊,什么时候打算结婚啊。大多数是冲着陈天雨去的,陈安修是捎带,毕竟大家都知道他带个孩子,大学没上,现在工作也一般,想找个条件好点的结婚对象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他们大伯陈建明和陈天齐是在快开饭的时候赶来的,老太太偏疼他们父子两个,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一样,纷纷挪位置,将他们父子两个让到陈奶奶左右两边的正席上,他们坦然接受。 陈安修看到他们进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盒很高档的保健品,至于口袋里是不是还有没有其他的礼物,他也不感兴趣,反正奶奶高兴就行了。 席面上陈奶奶一直拉着陈天齐对众人夸,在大医院工作,自己是博士,找的老婆都是硕士,大家也附和着老太太说好话。不过陈奶奶也没怎么夸大,陈天齐确实有可以骄傲的资本,他在本市的医科大学读了七年后,又考上了北京名牌大学的博士生,现在市立二院工作,妻子是他在北京读博士时的师妹,毕业后跟着他来的绿岛,也在同一家医院工作,两人已经有个两岁的小女儿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一起过来。 陈天雨撇撇嘴,附在陈安修耳边悄声道,“哥,你说奶奶怎么不嫌烦啊,全陈家村的人都知道他大孙子很有出息,是博士,每每见面,还要从头唠叨一遍。” 陈安修夹了一条炸鱼过来,分了一半给天雨,同样悄悄说,“幸亏陈天齐是个大忙人,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否则确实承受不住。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咱奶奶记性好啊,这套词都好几年了,还能说这么溜儿。”他们两个辈分小,被安排在最末位,也没人注意他们。 “哥,你后悔当初没去上大学不,你要上了大学,今天哪有他什么事情啊?”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可后悔的,再说,我也不一定比陈天齐好,他从小成绩就好,咱们都是知道的。” 兄弟两个正自顾说体己话呢,就听陈天齐喊,“安修,你还是在那个酒店里做维修工吗?”一屋子人都听见了。 陈天雨眼中闪过一抹怒气。 陈安修拨拨碗里的一筷子藕片,泰然自若地抬头,对他展露个温柔的笑容,说:“是啊。” “这两天我们医院就在你们那个酒店开研讨会,我还想去找你来着,又怕你没有空,听说你们那个工作挺累的,到处跑来跑去的。” 好像说的也很对,陈安修自认为是个诚实的人,于是也点点头,“恩,是不轻松。” 陈天齐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对旁边的老太太说,“奶奶,你别老夸我,其实安修这工作也挺好的,他当了这么多年兵,在学别的都晚了,做这种体力活还是可以的。” 陈天雨像妈妈,脾气火爆,眼看着就要不管不顾地跳起来摔筷子,陈安修在桌下一把按住他的腿,同在一张桌上的陈爸爸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看看上座的老太太,勉强压住了火气,“天齐,别光顾着和奶奶说话,菜都凉了,赶紧吃菜吧。” “是啊,吃菜吃菜,今天做了这么多菜,别剩下了。”他们三叔陈建浩也忙招呼大家。 其他人不是傻子,当然也都能听得出陈天齐的话不好听,但相较于他们堂兄弟,其他人的关系又远了一层,疏不间亲这个词可能有人不懂,但是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加上老大这一家确实强老二家不少,其他人就只能装作没听见了。 至于大伯陈建明,自始至终慢吞吞的夹着菜,垂着眼皮一句话没说,他在政府部门工作了大半辈子,最终是从市中区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上退下来的。陈安修以前见过他一项绝活,整齐端坐,睁着眼睛,但人是睡着的,不过自打他退休后,这老僧入定的功夫好像愈发炉火纯青了。 陈天齐如果至此消停下来,后面的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了,但他今天可能真的喝多了,忘了过去在陈安修手里吃的暗亏。 大家酒喝到大半的时候,陈天齐已经有八|九分醉意了,他晃着脑袋问陈天雨,“天雨,你家门口那辆车是你新弄的?” 陈天雨爱答不理的回了句,“我哪有那闲钱?” “借你朋友的?”陈天齐不死心。 陈天雨不耐烦和他说话,越回答越简洁,“不是。” 陈天齐瞪着朦胧的醉眼,再接再厉,“那是谁的?” 陈天雨直接回了句,“你烦不烦啊,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陈建明此时终于抬了抬头,看了一眼陈天雨,又看了一眼自家二弟,他想表达什么意思,陈爸爸完全没有领会到,还动手给他倒了一杯酒,说:“大哥,再喝一杯。” 这是陈奶奶也发话了,“望望,怎么和你哥说话呢?” 她的语气不重,甚至是和缓的,陈天雨的脸色却更难看了,“奶奶,我还没喝醉,我哥边上吃饭,没说话呢。” 陈天齐端着酒杯,哼笑了一声,摇摇晃晃地向陈安修走去,“你哥?你是说陈安修吗?安修,安修……”安这个字被他咬地最重。 “老大,天齐喝醉了,你扶他到我屋子睡一觉吧。” 陈奶奶这话说晚了,陈安修已经上前一步扶住陈天齐了,“大哥,那辆车是我借的,你是不是想去看看啊?” “你的?”陈天齐被他一打断,已经忘了刚才要说的话了,“我看着像新款。借我开开两天怎么样?” “大哥,你今天喝酒了,不能开车,先去我那里睡一觉,酒醒了再看车吧。” 陈天齐本能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陈安修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对他的态度有过这么温和吗? 可陈安修不等他有所反应,架着人就往外走,“奶奶,我先带大哥去睡一觉。这里人多,我那边清净。” 陈天雨扔下筷子跟着也走,“哥,我帮你。” 陈建明要说话,被陈爸爸拦下,“都是兄弟们,大哥,你担心什么。” 一进屋,陈安修甩手把陈天齐摔在沙发上,掰掰手腕,对随后进来的陈天雨说,“望望,关门。” ☆、11 分内的工作 其实路上陈天齐被风一吹,酒意就醒了几分,明白自己惹下事了,但是陈安修手劲儿很大,他挣了几次没挣开,一路上半胁迫的就被拉进门了,如今看陈安修这凶巴巴的样子,他开始后悔刚才在席面上招惹这人了,他妈以前就说,天雨脾气暴,但事情都摆在明面上,陈安修才是一肚子坏水儿,你招惹了他,他当面不发作,一转手就收拾地亲妈都不认识。后来他有几次落在陈安修手里也确实没讨到好处,“安修,我今天喝多了。”这就是有讨饶的意思了。 陈安修掀掀他的腿,在沙发上挪出块儿空地坐下,拳头抵在陈天齐肚子上比了比,“陈天齐,自小到大,我好像没怎么招惹过你吧,倒是你怎么这么喜欢上赶着挨揍呢?”明知道时候会被教训,还是逮着机会就招惹他。 陈天齐动动嘴唇,下意识的似乎要说什么。 陈天雨抱胸顶在门边,微微眯着眼看向这边,眼光与方才在就酒席上的暴怒不同,这一刻他是冷静的,冷静的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似乎他敢多说一句话,那人就会毫不犹豫的扑过来咬死他,陈天齐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害怕,他收回目光,清清喉咙说,“我从小到大什么事情不比你强。”可他就是觉得陈安修总是看不起他。 陈安修双手捏他的脸,用了很大的力气,“陈天齐,你还能再幼稚一点吗?你的脑子呢?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真是被全家人都宠坏了,你以为全世界所有人都应该围着你转啊。”不愿意和他在继续这种低龄的谈话,陈安修提着拳头就揍,陈天齐也是男人,自然不会乖乖躺在那里等着被打,他跳起来反抗,可他从小打架就不是陈安修的对手,没几下就被重新放倒了,陈安修也不打他的脸,专门挑那些疼死人又不会伤人筋骨的地方下手。 陈天在沙发上蜷缩着身子,嗷嗷直叫,陈安修扔个抱枕在他头上。 “壮壮,望望,是你们回来了吗?关着门在屋里干什么呢?这什么动静?”因为要回家照顾吨吨,陈妈妈中午没在那里吃饭,要不然事情就更热闹了。 农家乐小老板_12 “别和咱妈说这事了,惹她生气。我出去看看,让他在那里睡一觉再走,估计这会也没力气动弹了。” 陈安修推门出去,屋里只剩下陈天雨和在沙发上哼哼唧唧的陈天齐,陈天雨过去在他腿上踢了两脚,“喂,别摆出这要死不活的样子,真难看,我哥他没下狠手,你还能在这里出声,说明他连五分的力气都没用上。” “差点没拆我的骨头,还五分没用上?”陈天齐一把抓下头上的抱枕扔到一边去。 “活该,如果换了我,至少揍的你三天起不来,谁让你嘴欠,以后管好你那张嘴,别喝点酒嘴上就少个把门的,开始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什么了?他不就是在酒店做维修工吗?我还说错了吗?” “看来我哥还是下手轻了,你的酒还没醒啊,他做维修工怎么了,他就是不工作在家里睡觉,我这个弟弟没意见就轮不到你管。” “什么弟弟?我妈说他根本就不是陈……” 陈天雨坐在沙发对面的小马扎上,与陈天之间就隔着一张桌子,桌上的果盘里放着五六个苹果还有一把水果刀。陈天齐说句话时,陈天雨正在切苹果,苹果一分两半,刀子划在桌面的玻璃上发出尖锐的刺耳的声响。陈天齐后面那半截话没人听清楚。 陈天雨伸手递一半的苹果给陈天齐,“吃苹果不?你刚才说你妈说不是什么,大娘这个人认识她的人谁不知道她的那张嘴,别的本事没有,造谣生事挑拨是非可是她的看家本领,你也别生气,当然这话由我这当小辈的人说不合适,但是你让你妈别背后议论人啊,她有话怎么就不敢当着我妈的面说呢,她要敢在我妈妈面上胡说,你信不信我妈扇她大嘴巴?” 陈天齐抱着沙发的靠枕,缩缩脑袋,这话他信,谁说当老师的人都是性格温柔的,他这个二婶显然就不是这种人,凭心说,她算是个讲道理的人,但性子很泼辣,陈家上上下下这么一大家子人还真没几个敢到她面前主动挑事的,连他妈妈大事小事事事喜欢压人一头的人,在二婶面前说话都得掂量掂量。 “我妈最疼的人就是我哥了,我和晴晴都得往后站,你要不怕,你尽管到处去胡说,到时候不好听的话落在我妈耳朵里,两家人都不消停的时候,你就受着吧。到时候我也不放过你,看看闹到最后,谁的脸上好看?你这么大个人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都分不清楚”陈天雨说完这些,摔门出去。 陈天齐动了动,身上疼的直冒冷汗,这还叫手下留情,照这样的疼法,他至少十天半个月身上是别想舒坦了。他明白那事的严重性,他也不是故意提起那事的,不就是今天喝点酒的闹的吗。 * 架不住妈妈的啰嗦,陈安修回章时年那里的时候,还真抱着一只砂锅回去了,里面是他妈妈清炖的一只土鸡,此外还有一包荠菜馅儿和一袋子草莓,中午在奶奶那里吃的太油腻,晚上家里就吃的荠菜馄炖,清淡点,馅儿剩下很多,他就带了些过来,酒店的饭菜再好吃,天天吃顿顿吃,也总有点腻味了,陈安修带这些回来准备偶尔自己改善一下口味。他从车库里出来上到客厅的时候,正遇到刘越在准备早点。 “早啊。”陈安修知道他不爱搭理人,但每次故意作对一样,见到他就招呼,这次也是,打完招呼,不等人反应,自己施施然的已经转身了,陈爸爸以前在养过一只鹦鹉,鸟笼子就挂在屋檐下,他每次从屋檐下经过,都手贱的去戳一下,气得那只鹦鹉见到他就炸开毛啄他,如今刘越和那只鹦鹉就享受着差不多的待遇。 可今天刘越不知道怎么的,真就回了一句,“早。”尽管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陈安修受到惊吓一下,扶着脖子回头确认,这还是刘越吗?“不知道是我没睡醒,还是他没睡醒。” 他的嘀咕声足够清晰,刘越恨得磨磨牙,相处一段时间,他终于勉强自己正视陈安修的存在,准备好好相处,但这人还真是会惹人生气。 陈安修晃晃手里的草莓袋子,“我有带草莓回来,你要不要一起吃?” “不吃。”刘越怒瞪他,人被气坏了,也顾不得维持冷淡的外表了。 “章先生不用厨房,我放厨房里了,你要吃自己拿啊。”完全没有觉察到别人在生他的气。 刘越已经无力了,决定还是离陈安修这奇怪的人远点,免得哪天自己被他气死,当事人还完全不知情。 从阳台这里看去,客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中,纪明承惊奇地在章时年眼底发现了一丝淡淡的暖意,情绪的变化是细微的,不易觉察的,但暖意却是真实的,他发现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在那个叫陈安修的年轻人到来之后发生的。如果换成其他人,他或许会打趣两句,但这人的身份和气度摆在这里,他爸在这人面前都要保持一些恭谨客气,何况是他呢,况且这人的心思太深,他可不敢随便揣测,但同是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四叔对这个陈安修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对个男人感兴趣,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也不算个什么事,大多就是玩玩而已,可这个陈安修显然不太符合玩的标准,首先是年纪,怎么看都已经二十好几了吧,男人一般更喜欢鲜嫩可口的少年,再看这人的一行一动,他是从部队的大院里出来的,当过兵的人什么样他太清楚了,他敢肯定这个陈安修一定当过兵,而且受过严苛的训练,身手一定不错,要把这样一个人压在身下想想都不知道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让他说,如果这两人一定要在一起,他这个过于优雅漂亮的章四叔在下面,可能性还比较大。当然这话,他打死是不敢说出口的。 “章先生,纪先生,早餐准备好了。” 客厅的小吧台里冰箱放着酒水,厨房里的冰箱章时年一般是不动的,陈安修就把带过来的东西都放在那边了,“章先生,纪先生。”纪明承就是那天来找章时年一起出去的人。 纪明承礼貌性的点点头,近距离的打量了陈安修两眼,这相貌倒是真招人喜欢。 “小陈回来了,吃过早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用点。”章时年的态度很温和。 陈安修再次肯定这个章先生人真是挺好的,“谢谢章先生,我在家里吃过了。” “那你去忙吧,九点之后到书房里来一趟。” “好的,章先生。” 陈安修离开两天,每天都有人过来清理,房间里很干净,他关上门扑到柔软的大床上,昨天刚吃完晚饭,他大娘就过来了,原以为是陈天齐回家告状过来吵架的,但在他们家东拉西扯半晚上,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弄地他们一家人陪着也没早睡,后来是天雨,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弄得跟床上长刺一样。他们兄弟自小就是睡在一张大床上的,不过从他退役回来,天雨好像不大喜欢和他睡一张床了,果然男孩子大了,心思也多了吗?连哥哥都避着了。 陈安修在床上躺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敲书房的门,“章先生?” “进来吧。” 章时年埋头在桌上看一份文件,见陈安修进门,指指旁边还在工作的打印机,“小陈,那里的文件帮我整理装订一下。” “好,我知道了,章先生。”做这点事,他还是可以的。 刘越送茶点过来,见到陈安修在这里,心里有些诧异,一直以来,陈安修更多的是扮演着一个司机的角色,他也以为从工程部出来的陈安修也就能做些司机的事情了。但现在见两人一坐一立,偶尔小声交谈两句,好像还真是配合挺默契的,看来这里应该不需要他了。即使在以前他想帮忙的时候,章先生也很少让他接触这类文件性的东西,对陈安修倒是放心。 “有份澳洲煤矿的招标书,帮我找一下。” “哦,是这一份。” 刘越放下茶点的时候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全英文的,没想到陈安修竟然能从一堆文件中找出来。 时间在忙碌的工作中不知不觉地过去,马上就十二点了,刘越已经来问过什么时间送午餐了,可今天章时年好像格外忙,一上午没停手,还是有两份合同需要他过目,陈安修心想,果然当个有钱人有时候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你要是饿了,先吃点饼干,大概再有半个小时就好。” “恩,好。”陈安修是真的饿了,他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洗洗手很自觉地就边上去吃饼干去了。消灭一大半了,他终于后知后觉良心发现,自家老板好像也是什么东西都没吃。 “章先生,你要不要吃两片?” 章时年从一堆文件中抬头看他一眼,淡淡的说:“也好。” 陈安修端着饼干盘子过去,桌上都是文件,盘子地方放,他觉得自己洗了手挺干净的,就捏了一片递过去,“章先生,饼干。” 章时年没有抬手接,微微侧脸,直接对着他的手咬了下去。 陈安修微微一愣,烫着一样,抽手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扫到放在桌边的一只固话。 章时年嚼着饼干看他,陈安修在他的眼中只看到了一点疑惑,似乎这种事情再平常不过,反倒显得他大惊小怪,很不稳重的感觉。 当别人比你更理直气壮的时候,有人就下意识的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陈安修这时就在想,难道是真的是我想太多了,章先生只是单纯两只手都没空,需要我帮点小忙?难道这也是助理的分内工作? 所以再章时年第二次眼神示意的时候,陈安修稀里糊涂地就把第二块递出去了,接着是第三块,第四块…… 农家乐小老板_13 原来做助理包括需要的时候喂老板吃东西这一项,幸亏他是男的,不存在被占便宜的问题,陈安修这样想。 ☆、12 要不试试看 喂饼干的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总算章时年在之后的日子里没做此类的要求,陈安修心里重重松了一口气,即使这是贴身助理的分内工作,但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动手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亲手喂东西吃,怎么想着这动作都有些暧昧过度了。他不是未经人事的孩子,年少时经历过的那件事,因为过程太过模糊,他的神经又足够强韧,要说留下一辈子难以磨灭的阴影实在不至于,但是对男人之间超过一定界限的亲密他还是会有微微的排斥感。 章时年和纪明承最近在忙一个关于绿岛原油码头扩建的case,政府与某国企背景的大公司共同出资,章时年和纪明承的公司都在掺了一脚,章时年的公司有外资背景而且国际能源方面好像也颇有影响力,陈安修见过他不少文件涉及到这些,纪明承的公司做原油进出口生意,两家原本就有不少合作,这次更有联手的意思。 因为有些具体的细节和国外的公司那边商讨,晚上纪明承带着一人过来,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书房里的视频会议还没有停止的样子。中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陈安修已经打电话要了夜宵,时间比较匆忙,夜宵也要了些简单的,但考虑到众人的口味,中西餐都有,中餐是饺子,红豆沙和海鲜粥,西餐有蛋糕三明治和汉堡咖啡。 众人各自挑了适合自己口味的,但陈安修单独端到章时年面前的那一碗又和旁人的有所不同,是一碗小馄炖,一个个圆圆胖胖的,卧在清汤里,上面还撒了鸡丝和鲜葱末子。 章时年尝了一个,然后问,“你做的?”他没怎么吃过陈安修做的饭,但是这简单家常的味道不像是酒店的风格。 “馅儿不多,只做了一点,味道还行吗?”陈安修拉了张凳子坐在他旁边,章时年吃饭的同时,他随手帮着整理了一下桌上散乱的文件。看看他这个助理还是很称职的嘛。 “山野里的味道,很鲜。” “主要是我做得好。”一点不懂谦虚是什么。 “你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他们两个在办公桌后自称一方天地,没人看他们这边,章时年不怎么避讳的舀了一个送到陈安修嘴边。 章先生这人对下属未免也太好了点吧,陈安修心里犯嘀咕,“我不耐饿,刚才在厨房里已经吃过了。”没吃也不去咬这勺子。感觉像鱼饵,一旦咬下去绝对没好结果。 章时年笑笑,也不勉强。 这时纪明承端着一盘饺子过来,陈安修发现他吃饺子竟然是用叉子,一叉一个准。 “四叔,你这里怎么是特殊待遇啊?这馄炖看起来真不错。”见陈安修在边上,又鼓着脸对他不是很认真地抱怨说,“安修,你怎么只给四叔点了馄炖,不给我们也来些。” 章时年可以不理会他的人来疯,陈安修不搭理就不行了,他只好说把馅儿不够的借口搬出来又说了一遍。 “安修,原来你还会做饭啊,真是看不出来。”表扬的话说完,纪明承话锋一转,凑近陈安修可怜兮兮地问,“真的一点都没有了吗?这牛肉饺子是顶饿,可是这个点吃腻得慌。” 关于纪明承的身份陈安修从他经常乘坐的那辆奔驰军牌车也能猜到个大概,他们这种身份的人,陈安修也没指望和人家建立什么深刻的交情,但一直以来,纪明承对他的态度都很和善,他也没必要和人拧着来,“还要一点没下,纪先生想吃的话,我去给你下。” 章四叔对陈安修有点心思,纪明承留了心,但也不是十分在意,章四叔这种身份的人,在他身边来来回回的人多了,他也不可能把谁都当回事,但他喜欢陈安修待人的态度,不卑不亢,距离适度,“那我就等着尝尝你的手艺了。”交朋友这种事情是要看眼缘的,至少他现在看陈安修这人不错。 用餐时间结束,会议重新开始,陈安修在阳台上抽了根烟,凌晨时分整个城市都安静下来,前面的马路上偶尔车子驶过,车灯在玻璃上一划而过,他回头去看屋里的人,个个是行业精英,一行一动中都透露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全程英语交流无碍。如果他当年没去当兵而选择了去上大学,会不会也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呢?谁知道呢,人生没有回头路,而且他也不曾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只是不愿意父母因他的不如意而难过。 这样熬夜的日子又持续了好几天,到第五天晚上,陈安修习惯在阳台上抽烟的时候,听着屋里欢呼声一片,纪明承开了一瓶上好的红酒给大家庆祝。 “看来最终的方案是敲定了。” 章时年拉开阳台的门递给陈安修一杯。这一晚送走纪明承他们,简单洗刷上床时,陈安修看了一凌晨四点了。 陈安修有理由怀疑章时年是觉得付给他工资太高了,现在想赚回本,上午陪,晚上陪,连下午的看书时间也拖着他一起,生怕他躲在房间里偷懒一样,不过让他看点小说还成,偶尔看点散文就很提升人生境界了,至于章时年那些原文之类的真是一点没兴趣,所以大多数时候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章时年在窗下静静看书,他在边上抱着电脑带上耳机狂打游戏, 但是今天精神实在不行,一个瞌睡下来,再睁开眼睛时,游戏中的顶着熊猫头的大侠又被砍死了,再这么玩下去,吨吨一定会想冲过来弑父的,这是吨吨的游戏号,他没事的时候会帮着玩玩升升级。他睡了三个多小时还这样,像章先生这样照常六点起床的,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自制力了。 边上的小家伙一个呵欠连着一个呵欠,眼泪都出来了,章时年本来不困的,现在也被他勾得有些睡意了。 “小陈,要不,你在沙发上睡一觉吧。”那睡眼惺忪要睡不能睡的小可怜样,看了让人挺不忍心的。 比起沙发,陈安修更怀念卧室里那个无比柔软的大床,不过有的睡就不挑了,出任务时更糟糕的地方他都睡过了,沙发相比来说已经无比舒适了,“章先生有事就喊醒我啊。”客气一下,放下电脑,身子在沙发上一歪毫无戒备地就这样睡过去了。 章时年无奈的笑笑,起身到楼上拿床毯子给他盖上,伸手撩撩沉睡中人软软搭在前额的头发,“这么没有戒心,让我想做点什么都很有罪恶感。”有时候他很难想象,现在这么开朗无拘束的人,会在九年前拿自己的身体做交易。 九年前他二哥还在绿岛工作,他来探望二哥,顺便带君恒回北京过年,有天晚上纪思远请他们一大帮人喝酒,喝到中途的时候,纪思远说旗下签了一批新人,给大家尝鲜,纪思远是纪明承的小叔,主攻传媒,手底下有娱乐公司和无数的俱乐部,他当时也没太当回事,但回到暂住的那套房子时,他的床上真就躺了个赤|裸以待的小家伙。他和君恒的房子都是交给纪家来打理的,有钥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床上的小家伙有着最自然的热情反应,惹他难得都失控了,他当时是有心思将人多留些时日的,可是君恒外公突然入院,他也只能带着君恒先回北京。这一别就是九年。但是他现在为什么会在酒店工作呢?这中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他有必要在查查吗? 拉上窗帘,拧开沙发边上的落地灯,章时年重新摊开桌上的书,匀净的呼吸声回荡在这个光线不明的房间内,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他的人生已然走完一半,突然开始有点迷恋这种有人陪伴的日子。 * “怎么是你?”陈安修听到门铃响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安修,你现在有空吗?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夏菲,如果我没记错,现在是上班时间吧,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怎么来月塘区的?”这里即使是酒店员工也是谁都可以进来的。 “安修,我就几句话,你听我说完行吗?”夏菲身材纤细,相貌清秀漂亮,一般这种女孩子做出请求的姿态,很难让人拒绝,特别是男人,但这不包括心中已经对她有厌烦情绪的陈安修。 陈安修回头看纪思承带来的客人,暂时应该用不着他,他带上门,领她在旁边的小路上走走,“有什么事打电话就行,怎么还这么着急见面?”如果有可能他还真是不太想见夏菲这个人。 “听关领班说,秦姐给你介绍女朋友了?”夏菲小心翼翼的求证。 陈安修心里陡然升起不知名的烦躁,他耐着性子道,“是有这事,怎么,你就为这事来的吗?” “那你答应了吗?” “夏菲,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的?同事吗?你不觉得作为同事你管……”不好对一个女孩子说的太重,陈安修还是稍微斟酌了一下用词,“其实这件事好像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夏菲突然抓住他手臂,“安修,我知道我前段时间做错事了,但谁没有犯过错呢,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吗?我已经知道错了。”她是喜欢陈安修的,心性好,又会照顾人,但是她不想做现成的后妈,所以她找到了条件还不错的吴华,真正相处之后才发现,那人事事斤斤计较,猜忌心又重,刚开始同居,别说租房子的钱就是水电费都和她分的清清楚楚,她这时终于明白陈安修的好。 同样在附近散步的住客经过他们身边,略显奇怪的扫了一眼。 “夏菲,你别这样,你还穿着酒店员工制服呢,被客人们看到太难看了。”陈安修想拨开她的手指,却被她抓地更紧了。 “我可以接受吨吨,我以后再也不说让吨吨离开的话,行不行?”夏菲的眼泪都下了,她自以为做了最大的妥协,却不知道已经然触动了陈安修的底限。 陈安修没什么表情的扒开夏菲的手,“夏菲,我和你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关系,别让我们以后连同事都难做。”不提吨吨,他还愿意给她两分面子,但是吨吨,无论他以后是不是结婚,是不是有别的孩子,吨吨他都不容许任何人欺负,更何况是像这样拿来做妥协的条件。 “安修,我……”夏菲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陈安修急速冷淡的态度。 “夏菲,我们之间没什么话好说,你先回去上班吧,我现在也有工作走不开。别把这种事情带到工作中。” 夏菲还想纠缠,纪明承送客人出来,看到拉拉扯扯的两人,努努嘴,问道,“安修,女朋友?”熟悉一点之后,陈安修才知道纪明承仅仅比他大两岁,年纪轻轻就有这番作为,家庭背景是一方面,个人才能也无法忽略。 夏菲看陈安修,陈安修断然否认,“公司里的同事。” 农家乐小老板_14 纪明承有些戏谑的眼神在夏菲瞬间苍白的脸上一带而过,对陈安修道:“四叔找你有事呢,如果和同事说完话就进来吧。”这么说可以吧。 陈安修最后对夏菲点点头,“我先去忙,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听过。” “你们两个在外面说什么呢?” “也没什么,遇到个安修的同事,四叔,中午我留下来,尝尝安修的手艺行不行?” 陈安修挑挑眉,真当他厨子用了? 章时年淡淡看他一眼,“他是我的助理,又不是你家的厨子。” 纪明承轻声嘟囔一句,“偶尔一次都不行,不带这么偏心的。”不过他也就这么一说,也不会真的不识相非要陈安修给他做吃的不行。 中午送走纪明承,下午看书的时候陈安修接到姥姥的电话,她现在七十多了,但把他的手机号码总是背的很清楚,姥姥问他清明节放假不?最后提到了林梅子的对象今天陪她回家扫墓,看来好事将近了。接完电话没了看书的心思,提出出去走走,章时年没意见,回来的时候陈安修带了一大包材料,花了半下午的功夫,加了八角陈皮丁香等大料,炖了一锅子卤味,鸡翅,鸡脖,鸡蛋,花生米和豆干一锅端,剩下的一点卤汁还下了两碗面条。正好一人一大碗,拎上六七听啤酒,捞上两碟卤味,放糖醋凉拌个藕片,烫个菠菜粉丝搁点辣椒油拌拌,两人把吃饭的阵地移到阳台上,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明天好像是清明了。”长腿肆无忌惮地搭在阳台上,陈安修喝口酒舒服地向后靠去,一上来就是闷不做声的喝酒,这都第五听了,终于说了一句话。 “需要回家扫墓吗?”章时年也是一副轻松的姿态,不过是较之往常坐姿闲散了些,还不至于像陈安修那么彻底放松。 “那倒是不用,我奶奶身体好着呢,姥姥姥爷的身体也不错,妈妈只需要给爷爷上坟就行。” “还没问过你老家在哪里呢。” “也不远,就在东山北边的陈家村。小地方,章先生应该不知道。” “陈家村?”这个名字好熟悉,章时年稍稍坐直身体,“你们村子附近是不是有个军区疗养院?” 陈安修拿牙签插了一块豆干,侧头看他,“章先生去我们村那边?”那家疗养院位置挺隐蔽的,又不接待外客,知道的人并不算多。 “以前去过那么两次。”都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他跟着家里的老爷子去过。第一次去的时候,他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还被一个流着口水的小胖娃娃咬破嘴了,不过那个小胖子还讨到好处,被他一松手磕到马路牙子上,脑门上当时就砸了一坑,他记得老爷子当时还说,幸亏是个男孩,要不然破了相没人要,就让他负责娶回家。他那时年纪小,真做了好几年的噩梦,梦里总有个胖娃娃流着口水向他扑过来。 陈安修不知道他的心思,自顾说道,“我以前常和梅子去那边玩,疗养院里种了很多绿樱花,清明前后正好是开花的时候。” “那天来找你的女孩子吗?”那天他也看到了。 “不是她,梅子是和我一起长大的。”陈安修摇摇手里的酒,已经空了,他揉扁了,抬手对准两步远的垃圾桶,空心球正中,眼有点花,准头还是不错的,“我是在姥姥家长大的,那时候她家就在姥姥家后面。我从小就认识她了。”梅子是他迄今为止唯一认真喜欢的女孩,梅子知道,他也知道,不过他没对任何人说起过,望望问起来,他都没法说,也许面对陌生人这种话反而比较容易说出口了,“他现在是蒋轩的女朋友了。” “蒋轩是谁?”听起来关系也不错的样子。 “我的好朋友,我们三个认识也很多年了。”陈安修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喝醉了,要不然心里怎么突然难受,明明平时都不去想的,他的好朋友和自己最喜欢的女孩在一起了,“我是想给祝福的,不过现在做不到。”也许是顾及到他的心情,他回绿岛后,那两人也很少出现在自己面前。 “错过的那个一定不是适合你的,适合你的那个怎么都不会错过的。” 陈安修默念了一遍,“听着有点绕口,不过好像有点道理。” “你要不要和我试试看?”章时年支着下巴笑看他,凤眼狭长,波光流传,说完这句话,他知道自己有点冲动了,但既然已经说了,他就想听听陈安息的回答。 陈安修开了最后一听啤酒,打量他半晌笑道,“如果你是女人的话,我会考虑试试看的,毕竟你还挺漂亮的。”这话说的不是一般的……欠揍。 ☆、13 醉酒之后 陈安修的话音一落,没等他再做其他反应,那张极漂亮的脸就在眼前迅速放大,章时年隔着中间的桌子,抓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人扯了过去,两人脸的距离不过一根手指,彼此温热的呼吸两人都能感觉到。 “喂喂喂,章先生,我是看玩笑的,你不要介意啊。”这人动作怎么这么快?他没加防备是一回事,但一般人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近他身,这人到底什么来路? “如果我说介意怎么办?”章时年勾勾唇角。 陈安修举手投降,不是很正经的笑道,“那我道歉行不行?男人不能这么小气的。” 章时年盯着眼睛他半晌,在陈安修以为真要坏事的时候,章时年终于松开手,退回自己的位子,轻描淡写地说,“我也是开玩笑的。”小家伙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笑的有多勉强。 “我说你这人开玩笑怎么和真的一样。”到底要多粗的神经,别人说开玩笑,他就相信。 章时年和他碰碰酒,问道,“你那么喜欢那个梅子?” 陈安修夸张地叹口气,仰头灌了一大口,“我这辈子唯一的初恋啊。”想忘记估计很难吧。 嘴上说的越轻松,心里越是放不下,说的就是陈安修这种人,“既然还喜欢,为什么不去抢过来?” 陈安修鄙视地看他一眼,大义凛然的说,“他们两个现在情投意合,已经谈婚论嫁了,我再去捣乱,这不是第三者插足吗?这么没品的事情,我怎么能去做。”何况那两人不是别人,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 “小混蛋。”章时年暗骂一声,明明自己的心结解不开,还给他讲起道理来了,“既然什么都明白,就该知道应该放手了。” “你说的没错,其实心里早就明白的。”陈安修垂下眼睫很久没说话。 “陈安修,你是睡着了吗?” 陈安修在藤椅上动了动,然后回答,“没有。” “没就好,累了一天了,今天就早点洗洗睡吧。”章时年把手里最后一口酒喝干。 “恩,好。”陈安修摇摇晃晃的起来,跟在他后面。 章时年上楼,他也跟着上楼,章时年进房门,他也跟着进去,不过进的是人家的房间。 章时年这时终于觉察到有点不对劲儿了,难道真是喝醉了,不会这么夸张吧,拿上去的啤酒,他就喝了一听,剩下的都是陈安修喝了没错,但也就是五六听吧,酒量至于这么浅吗? “陈安修,你喝醉了?”章时年脱了外套挂起来。 陈安修无比清醒的样子,说,“没,早着呢。”说话一点都不含糊。 章时年觉得有意思了,他解着衬衣扣子成心逗他,“我要去洗澡,你要一起吗?” 陈安修微微迟疑了一下,章时年心想看来还有点理智,马上就见陈安修自己去扯腰带扣,嘴里说,“好,一起。” 即使真相很残忍,章时年也不得不承认,陈安修真的就这点酒量了,而且这人喝酒后好像特别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他立在床边对陈安修勾勾手指,说:“安修,你过来。”他第一次见到酒醉后这么可爱的人。 农家乐小老板_15 腰带已经松开了,裤子虚虚的挂在腰上,陈安修提了一下,对着章时年磕磕绊绊地就扑了过来,中间踩到裤子还差点跌倒。 这么热情?章时年上前两步人抱在怀里,但是整个人被陈安修撞地连连后退,最后两个人一起跌到了床上。 胸口一阵气闷,适应了眼前的眩晕,章时年睁开眼,就见陈安修手脚缠在他身上,低头傻乎乎的笑,像个孩子一样无辜的神情。 既然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了,“安修,你亲亲我。”章时年笑地非常不怀好意。 缠在章时年肩膀上的手移到脖子后面,稍微一用力,陈安修的唇凑在人家额头上吧唧吧唧连着亲了好几口。 章时年的眼眸颜色深下去,一只手带着些诱惑的意味爬到陈安修裸|露的后腰上,另一只手压着他的后脑勺靠近,在他唇边呢喃道,“安修,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安修又亲他一口,很高兴地说,“大吨吨。” 暧昧气氛顷刻间荡然无存,章时年头上青筋猛跳,抓他的肩膀一个用力将人掀到旁边去。他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会和一个小醉鬼认真。 陈安修还嫌不够惹火一样,摊在床上扯开自己的衣服还不忘嘴里嚷着,“吨吨,爸爸和你一起洗澡。” 难道他那儿子和自己真长得这么像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章时年分神的这一会,陈安修已经成功摆脱了所有的束缚,赤条条的连条内裤都不剩了,小家伙长腿细腰,身体柔韧匀称,现在这副任人享用的模样,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章时年认命地将吵着一起洗澡的人牵起来,领到浴室里。 “坐在这里不要动。”章时年拉个给他坐下,调试温度,打开花洒。 陈安修很乖的点点头,说:“好。” 章时年让他抬手,他就抬手,让他闭上眼睛,他就闭上眼睛,无比配合,“你臂弯里的这个红色胎记很特别。”花瓣一样。 “有了吨吨那年,突然长出来的。” “原来没有?” “好像没有吧,没注意过。” 最后章时年说可以了,他指指两腿中间说,“这里没洗。” 章时年的回答是擦干净,包上浴巾,直接将人塞到被窝里。他自己则一头冲进浴室里,过了好一会才出来。 不想挑战自己的自制力,章时年从柜子里抱了另一床备用被子出来,保险起见,两人中间还放了一个长抱枕,就这样睡到半夜,小家伙还是不知道怎么七拱八拱拱到他被窝里来了。章时年在被子下面踢了踢人,换来的是手脚死死缠上来,差点勒地他喘不过气来。费了半天功夫将这只不老实的八爪鱼扒下来,抬手压手,抬脚压脚,将人牢牢扣在自己怀里,后半夜只能这么睡了。 * 原油码头的事情进展很顺利,这一天纪明承在海青路上的鸿宾楼设宴,宴请相关部门的领导和此次有合作关系的公司,陈安修陪着章时年也出席了,有专门的引领候着,章时年一进门,就有一群人迎上来热情握手。 相比来说,陈安修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他和其他的司机被安排在另外一个包间,鸿宾楼是家百年老馆子了,海鲜是绿岛市最出名的,光每天排号预约的都爆满,陈安修从外面经过了无数次,还没进来吃过。如今一看这菜色果然对得起他的名声。鲍参翅肚样样不缺。 这个包间比较大,里面摆了两张大圆桌,陈安修大体扫了一眼,没看到认识的人,随便捡了空位置,和左右两边打声招呼就准备动动筷子,在他面前的是一盘葱烧海参,他夹了一筷子刚要送到嘴里,警觉后面有人接近,他不动声色地闪了一下,来人拍下去的手冷不防落空,一时没反应过来。 “程哥?”陈安修回头,后面站着的男人中等个头,国字脸,眼睛略小。 “果然是你啊,陈安修。” “是啊,程哥,真巧,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跟着我家老板过来的,从刚才在门口,我就觉得是你。可没想到你现在也给领导开车了。来来,那边桌上坐,咱们兄弟好好唠唠。” 在老家工作就容易遇到这种情况,到哪里都能遇上个七拐八拐的亲戚,现在和陈安修说话的这人,拐拐弯弯的也算是个亲戚,这人叫程林辉,是陈天齐二姨家的表弟,比陈安修大两岁,现在是市政府给领导开车,至于他的老板具体是哪一位,陈安修还真是不清楚,他和陈安修是同年去当兵的,不过他去的是甘肃,两年就回来了,在部队里学的开车,回来后这工作据说还是大堂姐陈天丽给安排的。 两人在另一章桌子上落座,程林辉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陈安修一支。 陈安修夹住弹了弹,拿出打火机帮程林辉一起点上,“程哥,混的不错啊,这黄鹤楼都抽上了?现在跟着哪位老板呢?” “现在跟着的是黄副市长,你呢,市委和市政府两套班子的司机我都熟悉,怎么没见过你呢?我看你那老板大有来头啊,做什么的?”刚才陈安修和那人进来的时候,他可全都看见了,郑市长带着一帮领导都去门口迎着了,这待遇可不低,最少也是个省里的实权人物。 程林辉这么一开口,屋里的其他人也都张开耳朵了,估计都想打听点小道消息回去和自家老板汇报呢。 可别说陈安修不清楚,就是清楚,他也不能随意把章时年的事情往外倒,他揽着程林辉的脖子压低,窃窃私语道,“程哥,这个我也不瞒你说的啊,至于多高呢,我具体也不清楚。”他向上指了指,“上面来的,据说背景挺深的,你也知道了,我其实是在酒店工作的,我现在就是个临时司机,人家的身份也不能和我这种小人物交待是不?” 程林辉是知道他的工作的,所以在这里见到他才奇怪,如今听他这八分真两分含糊的一解释,马上就信了大半,大手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说的是正理,不过看那人是个大人物,要是有机会,你请人家帮帮忙,给你介绍个工作,好不容易逮住这机会,别浪费了。人家一个招呼,顶咱们这种小老百姓一万句。” “程哥,你现在可不是小老百姓了,人家不是都说了,领导的司机都是司级干部,到哪里谁不得敬二分啊。还有句顺口溜怎么说的?你们这些司级领导是,工资基本不动,烟酒基本靠送,老婆……基本不用……”陈安修朝他挤挤眼睛。 程林辉大笑,“嘿,这倒也是实情,按照以往的惯例,纪少请客,这饭后都得续场子,到了地方,你跟着哥,哥给你介绍个漂亮的,保管你满意。” 这屋里桌上都没准备酒水,陈安修喝了口茶,听他这话差点喷出来,“这个……不太好吧?”这种事情都可以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又没娶媳妇,家里也没管你的,男人出来玩玩嘛,谁还当真啊,再说这是人家买单,又不用你付钱。不去白不去。” 这理论听着挺像那么一回事,但这种事情……陈安修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一个,自认为思想不算保守的,就是以前天雨弄个一夜情什么的,他觉得只要两个人你情我愿就好,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嫖什么的,这个还是要谨慎点……吧? 程林辉见他一脸别扭的表情,吐个烟圈儿笑道,“到底是个没结过婚的,面子就是薄,你赶紧吃饭,到时候尽管跟着哥哥就成,保准给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饭菜吃到最后,有服务员进来给每个司机发了个小礼品袋,陈安修见其他人都收地理所应当,他也就跟着收下了,到手后打开一看,是一整条没开封的苏烟,纪明承真大方。这里十几号人呢。 “请问哪一位是陈安修师傅?”程林辉正在和陈安修传授哪里的小姐盘儿正,哪里的技术好,又有个服务员进门,很客气的问了一句。 “是我,什么事?”陈安修如遇大赦,赶紧起身。 给领导做司机的,大部分都是一张大众脸,放在人群里就看不出来的那种,用着放心,服务员可能没见过陈安修这样的,脸色稍稍红了一下,说,“章先生有事,请你过去一趟。” “程哥,帮我拿一下东西。”陈安修把礼品袋子交给程林辉帮他拿着。 “好,你快去吧。” 服务员在前面领路,陈安修见她年纪不大,十八|九岁的样子,问她:“小姑娘,章先生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服务员对他的印象显然还不错,也愿意回答他,“章先生没说,不过看他好像有点不舒服的样子。”章先生在那群人里面挺打眼的,她还是挺留意的。 服务员当前敲门进去,陈安修随后。 “安修,过来。” 农家乐小老板_16 章时年坐在上位,陈安修只认识陪坐右手位的纪明承,他这一出声,桌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往日都小陈,小陈的,怎么今天突然就变成安修了,除了莫名其妙同床睡过一觉,他们有那么熟悉吗?但他还是快步走过去,站在章时年身后问,恭恭敬敬的问道:“章先生,您找我?”标准的下属姿态。 “酒喝多了,有点头晕。”章时年起身,陈安修见他过果真有些醉意就伸手去扶他,这时桌上的其他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章时年和左边的人握手,“郑市长,我不胜酒力,先行一步。” “章先生真是太客气了,今天很高兴能和您共进晚餐,希望您在绿岛这段时间住的愉快。” 章时年点头,又对纪明承说,“明承代我照顾好客人。” 章时年的手亲密地搭在陈安修腰上,当事人浑然不觉,其他人见此,眼中都有些了然的意味。 ☆、14 救命之恩 章时年说不用送,其他人也不可能真的不动,以郑市长为首的一行人一直将人送到门口。司机那屋里的人也跟着出来了,程林辉落在后面,他个头不高,前面的发生的事情他也看不到,拉住个认识的人问了问才知道是章先生要走,他赶紧回屋去把陈安修的东西取来,可等他好不容易迂回到前面,看到陈安修的人影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领导醉了,做司机的扶一把是职责所在,可这位章先生的手可是扣在陈安修腰上的,怎么看都有种莫名的宣告和占有的意味,程林辉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到了。 眼睁睁的看着陈安修离开,烟也没送成,黄副市长没走,程林辉心神不定地回到原先的包间里,他点上烟,狠狠的抽了一口。怎么可能呢,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陈安修十八岁就和女孩弄出个孩子的事情,亲戚朋友的哪个不知道,那位章先生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强迫陈安修半途改变性向去喜欢个男人啊。 这时有人过来拉个凳子坐在程林辉身边,笑的一脸猥琐,“老程,刚才那人谁啊,看着和你关系不错啊,什么来路?” 这人是叫李田,是市办公室王主任的司机,他爸爸是市政府司机车队的老队长,但程林辉很不喜欢这人,成天的打听这个,打听那个,还喜欢背后打小报告,前两天喝醉酒刚在十字路口撞了人,打着市政府的名义混了过去。这人瘦的跟个猴子一样,人又猴精,背后大家都叫他李猴子。“亲戚家的一个弟弟。” “弟弟啊?”李田不阴不阳地地笑了一声,“我看他是这个。”他伸出食指弯了弯,这是个挺下流的手势。 程林辉只需一眼就明白他的意思,他低喝了一声,“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老程,你别气啊,这有什么可生气的,这是好事,这年头,找个漂亮的小男孩有什么啊,早就见怪不怪了,只不过大家都藏着掖着不好摆在明面上,以前国土局那个方局长你还记得不,我有一次在景庭苑吃饭的时候,就遇到过他身边带着一个小男孩。” “或许是亲戚。”程林辉闷闷的说。 李田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什么亲戚?那个男孩浑身上下一股子狐媚气,包间门还没关上就搂在一起了。你以为俱乐部的那些少爷只伺候女人的?” “别说了,那些少爷是干什么的,我没兴趣,我那个兄弟可是正经海军陆战队出来的,真正的扛过枪打过仗的爷们,和那些出来卖的能一样吗?”那些俱乐部的少爷是干什么的,程林辉当然知道,车队里的同事曾经还试图拉他去尝鲜,可他真是不好此道。 “切,你真是死脑筋,管他哪里出来的,没权没势还不是平头百姓一个,我是没你兄弟爸妈给的那张漂亮的脸,我要是有那么张脸,我还巴不得被章先生那样的人看上呢,有权有势有才有貌,趁着热乎劲,讨要点什么不行,总比自己挤破脑袋爬半辈子还爬不上去的好。话说回来,你那兄弟长地还真是挺带劲儿的。他还有妹子没?哥哥这样,妹妹应该也丑不到哪里去。” 这人越说越下作,程林辉听下去了,打断他说:“妹妹还真有一个,不过人家那妹妹可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就你这样的,给她提鞋都不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李田被他堵地阵红阵白的,脸色很难看。 程林辉抽了半截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呸了一口,不再理会他,起身去卫生间。他在考虑陈安修这件事要不要和大表姐陈天丽打个招呼呢,或者找她问问这位章先生的背景,陈安修不会因为年轻真的被人占了便宜吧,毕竟是亲戚一场,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吃亏。 * 陈安修这时还不知道章时年给他惹出来的麻烦。他现在正苦恼怎么把章时年弄到车上去,在酒楼里面的时候还好,只是半扶着,他还比较轻松,谁知道一出酒楼,走到没人的地方,半个身子都压过来了,虽然他还能扶得住,但是真的很重啊,纪明承也是个不顶事的,只会跟在旁边悠闲自在地做甩手掌柜,一个手指头都不帮忙。 “章先生,你还好吧?”陈安修问。 “恩。”章时年点点头。 那你能不能自己走啊,“章先生,我背你好不好?”背个人也比这样抱在一起走路舒服。 “不用。”可能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这样挺好。” 你好,我不好啊。陈安修扶着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抱地紧点,怕人溜下去更麻烦。 这样耍赖的章四叔,纪明承哪里见过,当下也不敢多看,单手插在口袋里,当前一步,走的一本正经,不过那耳朵就不受控制的落在后面两人的对话上了。刚才有人想请章四叔赏脸去续场子,没想到他这么一手,这样倒让谁也不好再开口了。 “纪明承!”停车场内有人大喊了一声。 “靠,这么隆重。”看清楚前面的情形,陈安修的一句惊叹脱口而出。 陈安修一直觉得绿岛市的治安环境还是不错的,除了北村区那边逛街时小偷特别多,坐一路公交车,怎么也扒你三四次,可当他看到前面提着砍刀和铁棍冲过来的三四十个混混时,他终于现实永远比想象中更精彩。 “陈安修,先带四叔上车走。” 纪明承骂了一声,解开外套扣子迎上去,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大汉的手腕反向拧去,对着那人腰腹重重一脚踹过去。 “章先生,我先送你到那边的车上,回来再去帮纪先生的忙。” “不用管我,先去帮明承吧。”章时年这时倒是意外的很镇定。 这时有人也发现了他们,提着刀子就砍了过来,陈安修一个漂亮的悬空踢,直朝人脑门过去,比纪明承的腿上功夫还利落。他心里有点小小的奇怪,明明刚才醉地都走不动路了,这会怎么看着突然清醒了,不过这边的人确实比较少,他且战且退,将章时年身边的人都引开。 两人的身手都不错,纪明承又稳又狠,每次出手给人以重挫,陈安修则是快,快的让人没有足够的时间反应,所以两人一旦联手,对上这么多人还打得游刃有余。 “喂,纪先生,看不出来,你还深藏不露。” 纪明承抹抹嘴角的血迹,笑说,“你也是,四叔那边怎么样?” “没事,他们的主要目标是你,章先生暂时应该是安全的。你是怎么招惹这帮人的?”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不想在绿岛市混下去了。” 两人背靠着背还有心思聊天,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那些人已经明显有些不耐烦了,“纪明承身边的臭小子,识相的赶紧滚,我们不为难你。”瞅准了纪明承今天落单,谁知道半路跑出来这么个坏事的程咬金。 陈安修看向喊话那人,他正指挥众人有序地将他们两个包围起来,高高举起的手臂上有一道很显眼的刀疤,陈安修扬起一抹灿烂纯真的笑容说,“刀疤老大,我也不想打啊,可是刚上手就逃跑,好像显得我很没骨气,将来传出去会被人耻笑的。” 刀疤男眼角剧烈的跳了一下,心想这人脑子没毛病吧?为了不被人耻笑,小命都不要了? 陈安修还嫌弃气氛不够活跃一样,扫视了一遍全场继续笑眯眯说,“当然你是无法理解我这珍贵的品行的,像你们这种人,围攻一个人而已,也好意思出动这么多人。而且我看你们也都没什么用的样子。今天要不就这么算了吧,你们回家练练,改天再来?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明明处于下风,还敢这么不怕死的去挑衅,纪明承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陈安修这人太有趣了。 刀疤男可不觉得有趣,他已经被陈安修气炸肺了,没心思再做详细的安排,对着手下人就吼,“找死,给我一起上,把这两人都剁了。”早点砍死这俩祸害,早点收工。 章时年的眼睛没离开过场中那人,此时无奈摇摇头,小家伙临场应急,脑子转的很快,但这挑事气人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 农家乐小老板_17 这样混乱的局面大概持续了有二十分钟的样子,那一帮人已经被陈安修和纪明承放倒十来个,这时鸿宾楼的保安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停车场内的异常状况,有七八个保安拿着电棍跑了过来,他们一边跑一边喊,“喂,你们干什么呢,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过来。” 这些人不怕保安,但警察估计还会顾及,当下就有人慌了手脚下意识想逃,陈安修和纪明承抓住机会又撂倒几个。陈安修开打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分神去留意章时年那边,他这个弱点慢慢就被在旁边观察的刀疤男看在眼里了。而且章时年看起来也很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贵闲人。 刀疤男决定先把这人控制住,好用来威胁陈安修,他从另外一辆车子旁边绕过去,打算来个背后偷袭,陈安修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刀疤男偷偷摸摸的动作,抓住身前人的胳膊,手肘下压,一膝盖顶过去,那人捂着肚子摔到在地,他飞快补上一脚,拔腿就往章时年那边跑。 “章先生,小心后面。”铁棍的来势已然无法扭转,陈安修一把拉开章时年,情急之下徒手接了这一棍。铁棍顶上的尖利边角无可避让地在他胳膊上留下一道不浅的口子。 陈安修咧咧嘴,刚想继续,就见原本在他身后那人抬脚连续两记侧踢,手肘直捣那人胸口,瞬间卸掉对方的攻击力,整套动作的完成不是一般的干净,陈安修眨巴眨巴眼,心里有两个字在暴走:尼玛。 警察就像电视上常演的一样,在事情已然结尾的的时候堪堪赶到,抓人,现场取证。 这时陈安修在鸿宾楼的一个包间里做临时的包扎,还没离开闻讯赶来的市政府一干人脸都绿了,刚才在酒席上还对章时年夸赞了一通绿岛市治安有多好,希望章先生放心来投资,安心在这里休假,话说了没出俩小时呢,就来了这么一出,还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下面子里子都丢得干干净净了。 这么一群领导都在这里,负责询问的警察也战战兢兢的,纪少冷着一张脸在旁边包扎伤口,他们不敢问,另一个在场的男人,那隐隐凌然的气势,连市长都在陪笑脸,他们更不敢过去随意招惹了,唯独陈安修看起来不那么重要,“这位先生,你能随我们去警局做份笔录吗?” 陈安修还没说话,就听章时年淡淡的说,“我们一会要去趟医院。”还算客气的拒绝。 郑市长也连忙说,“章先生说的对,先去医院看伤要紧,黄副市长跟着去医院那边安排一下吧。” “四叔,今天让你跟着受惊了。” “以后做事考虑周全些。” “四叔,你放心,这事我会解决好的。” 章时年微微点头,对陈安修说,“走,去医院。” 陈安修跟在他身边,小声道,“这么点小伤,不用吧?擦点碘酒就好了。” “看看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 程林辉已经将车开到了鸿宾楼的门口等着,章时年和陈安修刚下台阶,就看到又一辆车急急开了过来,上面下来匆匆两个人,一个中年人,一个年轻些的。 双方碰个正面。“蒋轩?” “安修?你怎么在这里呢,你胳膊这是怎么了?”蒋轩的个头和陈安修差不多,皮肤微黑,相貌硬朗,眉宇间有些无法掩饰的傲气。 “蒋轩,快点,郑市长还在里面等着呢。”另一个人就是蒋轩的爸爸蒋伟庆,他现在已经是绿岛市公安局的局长了。蒋轩现在是市局刑警队的队长。蒋伟民显然没认出陈安修,或者认出来了,现在没空搭理他。 “就是不小心划了一下,你去忙吧,改天出来一起喝酒。” 蒋轩笑,“就你那点酒量,别人不知道,我和梅子还不知道吗?”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先有些不自在。 陈安修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现在比以前好一点了,改天带着梅子一起来,我一个人对你们小两口,你快去忙吧,蒋伯父该等急呢,有时间电话联系。” 章时年揽他的肩膀,“走吧。” 蒋轩早就注意到一直站在陈安修身边的这个长相出众的男人,可陈安修显然没有介绍的打算,他也不好过问,此刻见这人对陈安修略显亲密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 ☆、15 同床共枕 从鸿宾楼出来,不用拐弯,沿着海青路东去,过两个路口就是绿岛市立二院,有黄副市长亲自安排,陈安修的各项检查一路绿灯,打了一针破伤风,伤口重新上药包扎,最夸张的是医院还给他安排了一间VIP病房。 “就这点伤不到住院的地步吧?”就算不用付钱,谁愿意没事住在医院里。 “今晚我留下来陪你,明天再换一次药,我们就回去好不好?”章时年商量的语气很温和,隐约之间还带着些对孩子的宠溺之色。 黄副市长还没走,一看这情形,心想,果然是这种关系啊,他也跟着劝,“是啊,小陈就在留一晚吧,免得章先生担心,明天我让小程送你们回君雅酒店。” 如果只有章时年在,陈安修还能再坚持一下,但有外人在场,章时年既然已经决定了,陈安修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答应了下来。 市立二院的VIP病房布置地和酒店的小套房一样,客厅,两个套间,独立的卫生间,房内沙发,电视,冰箱一应的物品也齐全,黄副市长离开后,程林辉被留了下来暂时负责照顾两人。 “安修,你没事吧?”程林辉从外面拎着一壶热水和两个纸杯进来,看陈安修靠在床边闭目休息,神色很疲惫。 陈安修睁开眼睛笑笑,“能有什么事啊,程哥,就是打了一架有点累了。” 程林辉摇摇头,倒了杯水给他,“你啊,以后别仗着自己有点拳脚功夫就胡乱出头,纪少是什么人啊,在绿岛市敢惹上他的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纪家家大业大,在军队上背景深,市政府都管不到军队上的事情,人家什么都不怕,咱可惹不起这麻烦。” “今天这是躲不开了,以后遇上这事,我会记得躲得远远的。”别人的好意总是要接受的。 “你知道就好。”程林辉自己喝了一口纸杯里的水,皱皱眉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是觉得医院的水味道很怪。你也别喝了,我去给你拿瓶矿泉水。” “程哥,别麻烦了,我一点都不渴,就两个房间,章先生睡旁边,你今晚和我住这间吧。” “你身上有伤口,我晚上睡觉不老实,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就不好了,我睡客厅的沙发就行。” “睡沙发上多难受啊,你明天还要上一天班,我看这床挺大的,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要换成往日,程林辉也不是这种别别扭扭的人,和陈安修两个大男人挤挤睡一晚也没什么,可现在已然知道了这两人之间的暧昧,再和陈安修睡在一起,他自己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陈安修是兄弟没错,但章时年的身份摆在那里,人家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卷铺盖滚蛋,这工作可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他还指望着这工作养活一家老小呢。 程林辉正在这里考虑怎么开口才能让陈安修打消这年头,这时章时年敲门,“这里只有两个房间,程师傅住这间,安修和我去另一间。” 程林辉一听这话,脸上立时有些不自在,陈安修倒是无所谓,他看出刚才程林辉有些为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床上下来,说:“那程哥,你洗洗就早点睡吧,我去和章先生一起睡。” 程林辉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陈安修没注意,挥挥手就出去了,倒是章时年发现了,眼尾轻轻的扫了他一眼,这一眼不带任何威胁的意味,却无端的让程林辉心下一凛。 陈安修先进门,章时年从客厅的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才进去,当着程林辉的面关上了门。 “累了?还是见到蒋轩心里不不痛快了?”章时年拧开瓶盖,把水递到他左手里。 陈安修仰头喝了一口,晃晃瓶身说,“都不是。”自打退役后,他都几乎没怎么和人真正动过手,这次和纪明承并肩而战又让他想起了昔日的一些事情。 “要不要洗澡?” 陈安修从沉思中回神,笑着示意自己还打着绷带的右胳膊。 农家乐小老板_18 “我可以帮你。”已经练习过一次,章时年觉得自己技术还行。 陈安修摇摇头,“还是算了,刚上的药,一天不洗也没事,现在天还冷,应该不会发霉的。” “那就上床睡吧,我帮你把外套脱了。”章时年的动作很轻缓,一点都没碰到伤口。 陈安修伤的是右胳膊,章时年体贴地选择睡在他的左边。 章时年的身上有股很淡的冷香,靠地很近了才能闻得到,陈安修猜可能是某种香水,他不确定,但有点像山间的树叶的味道,比那更厚重一些。 “怎么,睡不着?要不要来聊聊?”两人没带换洗衣物,也无意穿医院的病号服,就和衣躺在了床上。 “聊什么?”陈安修问,或者这是转移注意力的好方法。 黑暗中,章时年好像想了一下,很快说道,“就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这应该是最安全的话题,小家伙今晚的心神明显有点不稳。 “我小的时候啊,在姥姥家住的最多,我姥姥有三个孙子,不对,是四个,还有一个小洋鬼子,我好多年没见他,差点把他给忘了。” “你姥姥家还有国际友人啊?”章时年轻笑了一声,小洋鬼子都说得出来。 “戴维是我小舅的儿子,今年也该有十七八岁了吧,我上初中那会,小舅就带他回来过那么一次,当时他才五六岁,这一晃都十几年了。那次我小舅妈也来了,不过小舅妈和戴维都不会说中文,姥姥家也没人会说英文,如果小舅不在,我们就和哑巴一样,相互比划。”想起那时一家人指手画脚的有趣情形,陈安修也忍不住想笑。 “那你小舅现在哪里?” “他啊,还在美国,他不常回来,有时候一年一次,有时候两年一次的,做不得准的,不过他都有寄很多钱给姥姥用,人家都说,我长得最像小舅,可惜我脑子没他那么聪明,他是我们这里很早的一批大学生,不过在北京念完大学后,义无反顾的投向了美帝国主义的怀抱。听姥姥说,他现在美国的大学里教书。” “听起来过得很不错。” “应该还行吧,我妈妈比他大六岁,是他唯一的姐姐,我姥姥说小舅从小就是我妈妈背大的,我妈妈背个小背篓把小舅放在里面,我妈妈小时候很疼他,有一口好吃的都留给小舅的,小舅对我妈也挺好的,每年也都有寄钱和东西给我家。前些年,小舅还想把晴晴接去美国上大学呢,不过晴晴有自己的主意也没去,晴晴是我妹妹,她是我家最会读书的小孩了,当年考的大学就很好,现在北京读研究生呢。” 小家伙絮絮叨叨地讲了很久,听起来他有个普通却很温馨的家庭。真正感觉到他在自己身边沉沉睡去才真正安下心来,今天真被他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挡那一下吓了一跳。 * 第二天早上程林辉顶着两只黑眼圈起床,昨天晚上他支着耳朵听到半夜,只听到了一些模糊的说话声,总算是没有很奇怪的声音传出来,两人应该就是单纯的睡在一起,没做别的事情。他出了自己房门,见隔壁屋里还没动静,就决定出去买早餐。 蒋轩和林梅子是跟着来换药的护士一起进来的,当时章时年正背对着门口给陈安修解衬衣扣子,昨夜里睡觉不老实,真的碰到了伤口,现在需要重新上药。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一大早过来了?”陈安修一抬头看到他们,很自然带出一些亲近的笑容。 “你还笑,这是怎么弄的?要不是蒋轩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你竟然住院了。” 说话的这位应该就是小家伙的初恋,那个叫梅子的姑娘了,章时年回身,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怪不得小家伙念念不忘呢,这个梅子应该就是属于上学时候,男生都喜欢的那种类型,长相清丽,身材偏瘦,性子看着很大方沉稳。长直发,驼色的双排扣短大衣,如果他看没看错的话,光她脖子上系的那款某品牌限量款丝巾就够小家伙一个月的工资了,精明干练中又透着股女性特有的柔美,确实是很多男人欣赏并追逐的对象。 “你又不是不知道,蒋轩这人就是爱大惊小怪,其实根本没什么事情,今天又不是周末,你们怎么不上班吗?” “你还说呢,昨晚遇到你,你也不说,还是查案子的时候,才知道当时和纪明承在一起的还有你。伤势严重吗?”昨晚他们都下班了,爸爸突然接到郑市长亲自打来的电话。他们匆匆赶去,才知道是纪明承在鸿宾楼的停车场内被人袭击。 护士在他的右手换药,陈安修挥挥他那只仅存的左手,很不给面子的说,”又不是多大的事,你还要我和你在大庭广众之下热烈拥抱,痛哭流涕吗?那样很丢人好不好。你不嫌丢面子,我还不想和你一起呢。” 蒋轩笑着在他肩上锤了一下,笑说,“看你还活蹦乱跳的,看来真是没事。我和梅子担心一夜。” 陈安修白他一眼,“就你八婆。”转头对林梅子说,“梅子,你带着保温壶来的,给我做的什么好吃的?” “你喜欢吃的红枣粥。” “有放核桃仁吗?” “放了很多。” “真是太好了,梅子你比我妈还体贴。我妈以前老说核桃太贵,不给放。蒋轩,你将来可有口福了。” 林梅子勉强笑了一下,以前的陈安修不会这么和她说话,他问放核桃仁了吗?她如果说放了,他一定说,怎么可以没有葡萄干呢,她一定会嫌弃他多事。她第一次吃的红枣粥就是安修妈妈做的,她说壮壮最喜欢吃有红枣的粥,感冒要吃,磕着碰着也要吃,其实她都记得的。 “安修的手不方便,我来吧。”林梅子有些失态,她端着碗想亲自喂陈安修喝,蒋轩唇角微微抿了一下,把碗接了过来。 “还是我来吧,时间不早了,你们应该还要赶去上班吧。”章时年看两人的穿着打扮也能猜到。 蒋轩下意识地不太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和陈安修关系看着很亲近的人,说:“不差这点时间,安修吃完饭我们再去不迟。” 陈安修笑:“又不是没见过我吃饭,还要特地观赏完了再走吗?赶紧上班去吧,我这里没事,蒋轩,把粥给章先生吧,我待会就吃。” 因为陈安修的这句话,蒋轩楞了一下,他听出了这里面的拒绝,但他是成年了,不会连这点风度都没有,把粥交给章时年,起身说,“那我们晚上下班后再来看你。”他今天确实不能请假,郑市长亲自督办昨晚的案子,警局上下都在加班加点的侦办。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做好了给你带过来。”林梅子也说。 “就这么点伤,我上午就出院了,你们晚上来肯定要扑空的。” “那你现在还是住在南李小区那里吗,晚上我们去看你。”林梅子又说。 “我现在和章先生住在一起,没事的,你们工作要紧,我这伤养个三五天就好了。” 陈安修自始至终没说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只说和这位章先生住在一起,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明讲,都明白的。 “人都走了,来,吃饭吧。”章时年真打算喂他。 “我还有一只手,吃饭还是可以的。”陈安修抢过勺子,左手虽然有些不方便,但不是完全不可行。蒋轩和林梅子在他的面前还是很别扭,蒋轩有心结,既然如此,就将这段关系交给时间来处理吧,缓一缓,时间长了对彼此都好。 * 陈安修养伤的这段日子,章时年也推掉了不必要的应酬,两人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天陈安修抱着电脑正用左手打单机游戏,接到陈妈妈的电话说,陈爸爸老糊涂了,要在村子承包一大片山地种果树,谁劝都不听。 ☆、16 老板不能惹 别看陈爸爸上学不多,只有初中学历,但他天生有种浪漫主义情怀,浪漫不是诗人的特权,普通人同样可以拥有,陈爸爸喜欢花草树木,很多年前就说过,等他老了,就想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种上一大片的果树,他还曾经一度想在家里的院子里挖个池塘种满荷花,陈妈妈和他的性格截然相反,做事非常理智,这可能和她常年教授数学,讲究逻辑性有关,就拿在院子里挖池塘这件事来说,陈妈妈先想到的不是满池荷花怒放的盛景,而是水多夏天一定会招蚊子,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荷花看不看生活照样过,天天被蚊子咬这种日子是真没法活的。就这样,陈爸爸无数次的梦想小浪花刚刚翻腾起来就被陈妈妈无情点出的现实拍在岸上了。 陈家村坐落在山坳里,四周都是山,大山连着小山,陈安修听他妈妈的电话是这里村子决定按山头往外承包,一包七十年,第一次是一次性缴二十年的费用,陈爸爸爸看中的是小湖边上的那座山,有山有水有峡谷,面积挺大的,陈妈妈说了一个数字,承包的费用倒不是很贵。这也在陈安修的意料之中,现在村子里的生活条件好了,但是年轻人都不不愿意像父辈一样留在村子里埋头种地了。混的好的当然是自己做生意的,再次一些的,在城里找份不错的工作,至于那些还留在村里种地的年轻人一般就被认为是最没本事的,这样的人找对象都被人低看一头。 农家乐小老板_19 陈安修记得上小学那会,山上的果园还很多,苹果,梨,桃,杏,李子,樱桃,山楂,板栗,葡萄都有,但这些年不行了,山上的果园很多都荒废了,果园里草比人都高,根本没什么人去打理了。本地人不愿意种,外地人很少到村子里包地的,他们都很明白,到村子里包地,和村子里的人没矛盾还好,一旦出了事,他们再有理,村子里的人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去得罪自己祖祖辈辈住在一起的街坊邻居。看来村委也是没办法了,竟然想出把一整座山头上出让承包的方法。 “你说你爸爸他是不是老糊涂了,一包七十年,我和他现在都是五十多的人了,还能干几年活,满打满算,再干二十年,剩下的五十年谁来做?晴晴毕业后是肯定不会回来和他种地的,你和望望现在也在外面有工作,你爸爸这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出,都不考虑以后的。”陈妈妈在电话里不停地抱怨。 “妈,你先别生气,你不是也说了,村里现在刚刚决定这事,正式的承包合同还没弄出来呢,我再问问爸爸。”章时年从楼上下来,见陈安修在打电话,无声地示意了会客室的方向,陈安修点点头,继续安抚他妈妈躁动的情绪。 “壮壮,你好好劝劝你爸爸,他现在是鬼迷心窍,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这事我是不会同意的,钱也不会给的。”家里的财政大权掌握在陈妈妈手里,大额的用钱都必须从她的手里过。 “行,我会和爸爸说的,妈,你也别心急,这么大的事情也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决的。和爸爸慢慢说,他会明白的。” 陈妈妈在那边叹了一口气,情绪听着平稳很多,说,“最好是这样,就怕你爸爸的牛劲儿上来,谁也拉不回来。对了,壮壮,我还想起来一件事要问你。” “妈,你说。” “你现在具体是在酒店里做什么工作?昨天,天丽打电话过来问,我说你在酒店工程部做维修,听她那语气好像不相信,问她有什么事,她又说没有,天丽这个人平时说话挺爽气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支支吾吾的,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一样,壮壮,你最近没出什么事吧?她这么一说,让我心里也跟着会慌。” “能有什么事啊,妈,你别乱想,我现在还和上次和你说的一样,在章先生身边做助理,就是整理整理文件,开开车什么的,章先生没事的时候,我就在屋里睡觉,工作挺轻松的。”陈安修知道一定是程林辉和他大堂姐陈天丽说了什么,不过幸亏大堂姐没在妈妈那里走漏了口风,他这次受伤怕家里人担心,一直没和他们说。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什么时候休班啊?最近很忙吗?都十来天都没休班了,我看吨吨挺想你的。今天还拐弯抹角的和我打听,你什么时候回来呢?”真是个别扭的小孩。 “妈妈,你没开玩笑吧,吨吨……他会想我吗?”听妈妈这样说,陈安修心里其实是高兴的,但是又不敢相信,他平常在家的时候,吨吨都没话和他说,这样的吨吨真的会想他吗? 陈妈妈在电话那边笑,“你是他爸爸,他心里总是和你最亲的,他不想你想谁,他是个小孩子,有时候是会别扭点,你这个当爸爸的,心也够粗的。”虽说安修是吨吨的生身之人,但到底是个男孩,怎么比不上妈妈细心。 陈安修在电话里答应妈妈等忙完这一阵就回去。 *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陈安修一进门,章时年就这么说。 “有这么明显?” “再明显不过了。”嘴角一直向上翘着,就差向全世界宣告他现在心情很好了。 “是有一点。”陈安修也不否认,刚刚他知道,其实他儿子,可能……还挺在乎他的。 “说来听听?” 经过鸿宾楼的事情,两人现在的关系无形中好像更亲近了一些,身边没旁人的时候,两人也会像现在这样,随意轻松地聊点什么,“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我妈妈刚才来电话说,我儿子想我了。”陈安修据实回答,没有隐瞒。 “你儿子,吨吨?”看来小家伙确实很疼他那个儿子。 “是啊,当然是吨吨,我就那么一个儿子。”陈安修心里正高兴,也没注意到章时年的短暂沉默。 小家伙喜欢的林梅子是女人,还和另外一个女人生过一个孩子,小家伙果然是喜欢女人多一点吗?如果不是有九年前的那一晚,光看现在,估计没人想到小家伙也能接受男人。 “过来换药。” 这里就住着他们两个,这些天都是章时年亲自给换的药,陈安修早就习惯了,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很自动地挨着他坐下,乖乖地把左手抬起来,等着章时年帮他脱了外套,褪了衬衣。 温热的皮肤一接触到屋里的空气,陈安修不自禁的打个寒颤。 章时年顺手把陈安修平日午睡常用的毯子扔给他,“要不要把空调的温度再调高点?” “还行,不用了,就是刚脱了衣服,一时不适应。”陈安修扯着把毯子披在身上。 所需要的药品是天天准备好的,章时年托着陈安修的胳膊放在自己膝盖上,还算耐心地将一圈圈的绷带解开,“看来恢复不错,再过两天这些绷带就可以不用了。” “我觉得现在就不需要了。”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了,就是有点痒,陈安修忍不住的伸手想挠两下。 手还碰到就被章时年握住,他轻笑一声说,“我看真要再绑两天,免得伤口愈合了,再被你挠坏了。” 越不让挠,心里越是痒,最后陈安修看着那愈合的伤口都想不管不顾地去抓两把的冲动。 章时年看这副随时要扑上去咬两口的表情,只得意思性地帮他抓两把,一看就是敷衍居多,聊胜于无。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身上一处痒,抓两把之后,其他地方也跟着痒,陈安修现在就处于这种痛苦中,本来背上不痒的,现在也痒了。他自己用左手去抓,但是摸不到位置,他开始想念陈爸爸那只“万事不求人”了。 我这是迫于无奈,某人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一番后,决定大胆地得寸进尺,“章先生,你能不能帮我抓抓背?”还真敢说。 章时年眼神微微一顿,估计还从来没人对他提过这个要求,他饶有兴味的打量陈安修,然后说,“可以。” 裹在身上的毯子被撩开一角,一只温凉干燥的手掌钻进去贴在陈安修的背上缓缓游走,“这里吗?” “恩。”陈安修舒服的眯着眼,发出浅浅的鼻音,“再左边一点。”完全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左边肩膀那里也来两把。” “对对,再靠下一点点,恩恩……不要动,就是那里……多抓抓……”陈安修舒服的直哼哼,越发是没个形状了。 “那这里呢?”章时年眼中的灼热掠夺一闪而过,他单膝跪在沙发上,倾身过去附在他耳边,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有绝对的蛊惑意味,落在陈安修腰侧的手指打着圈儿向下去,挑逗的意味已经很明显。 腰是陈安修的敏感部位,章时年碰到的同时,他本能地就缩了缩身子,睁开眼看到两人几乎交叠子在一起的身体,特别是章时年此时更显深幽的眼神,他第一次感觉有点惊慌失措,他哈哈干笑两声,说,“可以了,谢谢章先生。” 章时年嘴角的笑容浓了一些,好像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一样,他抽出手,很平淡的说,“既然好了,那我们上药吧。” 陈安修默默擦擦额头滴下来的冷汗,心想,老板果然是不能随意使唤的,连作弄人的办法都和别人不一样,再来这么两次,心脏都要爆掉了。 ☆、17 父子相见 承包山地的事情,陈安修是给爸爸打了电话,陈爸爸答应等陈安修和陈天雨休班回去的时候全家坐在一起仔细再商量一下,陈安修听爸爸的意思呢,这次他的决心很足,但妈妈这边不松口,这件事多半就得夭折,况且妈妈的顾虑不无道理。要按照陈安修的意思,他其实无所谓,爸爸如果实在想做的呢,他是支持的,毕竟是爸爸大半辈子的一个梦想,钱方面家里又没有什么大问题。大不了以后这地以后他来种,雇个人打理或者再转租。 爸爸妈妈年过五十之后,有些事情,陈安修不敢想得太长远,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住,经历的再多,也没有人会习惯生离死别,再坚强的人也有软弱的时候,望望和晴晴以后都会有自己的家,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他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他还有吨吨,吨吨还可以在他身边很多年。 他现在想的最多的就是养大吨吨,然后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好。所以如果爸爸真的决定了,并会因此高兴,他是愿意帮忙的。 “陈哥?你不是在做助理的美差吗?怎么还光荣负伤了?”提着工具箱走过来的是工程部的同事,周远和刘会中,看到陈安修打着绷带的残障人士的这副妆扮都很表现很惊讶。 陈安修晃晃悠悠过来,一听这话,满脸的往事不堪回首,悔不当初,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又绿,绿了又青的,要早知道章时年深藏不露,身手那么好,他干嘛还逞英雄地往上冲挨这一棍子啊。也不知道付工资的时候肯不肯多给一点工伤安慰奖。这种事情好像也不好主动提,可是章时年也不主动表示一下,多发他个半月工资也好啊。 周远被他这苦大仇深的表情吓了一跳,不敢再追问,赶紧握住他的手,送上最深切的慰问,“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工资高又不用干活的好差事,果然有钱人就是麻烦多啊,陈哥,你这工作真是太辛苦了。” 农家乐小老板_20 陈安修摸摸脸上最近养出来的肉,毫无羞愧之心的说,“辛苦的工作总要有人做的。”一点不怕风大闪着牙,“对了,最近酒店里好像很忙啊,看着最近进进出出的车很多,还有好多媒体和记者。”他现在只有一只手能动,整理文件什么的是不行了,章时年大方地给予他残障人士应有的福利待遇,随他喜欢做什么。太阳这么好,他当然是要出来溜达溜达的,一溜达就发现最近酒店里特别忙碌。按说绿岛市的旅游高峰期从五一才开始,现在没道理客房入住率这么高。 刘会中说,“陈哥,你还不知道吧,最近有个海洋方面的国际会议要在绿岛市举行,主要会场在新闻中心那里,咱们酒店承接部分会议,会展中心那里还有相关的展销会,听说规模很大呢,有一部分重要的贵宾是咱们酒店负责接待的,会议厅那边都忙翻了,市政府里的人每天都在那里布置和检查。门口堵着一大帮记者。听说明天省委书记都要亲自过来。什么地方都要重新检修,咱们的主管都被派下来干活了,我们更是跟个陀螺似的,一会这里,一会那里。”他正说着话呢,电话又响了。 君雅酒店和政府的关系一直不错,经常接到这种政府公务团和高级别的会议。 刘会中放下电话,对陈安修耸耸肩说,“一刻不得闲,紫荆区东四排的别墅空调制热系统出现问题,我们过去看看。” “行,你们快去吧。” “陈哥,有空回来玩,你这一走一个多月,我们还挺想你的。” “终于发现我的重要性了。”某人哈哈一笑,大言不惭的说,只要不牵扯到工作,陈安修这人特别好说话。 “对了,陈哥,你知道韩总监要走的事情吗?”周远抓紧时间又问了一句。 “以前听他说过,集团那边批复下来了吗?”韩总监夫妇只有一个女儿,在浙江上的大学,毕业后在杭州安了家,陈安修知道韩总监打申请想调去杭州的君雅。 “是啊,降级调过去,过去是工程部经理,韩总监已经同意了,不过酒店最近太忙,他要走的话,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大家伙的意思是凑个份子钱,请韩总监吃顿饭,陈哥,你的意思呢?” 陈安修点头,“这是应该的,什么时候凑钱知会我一声,或者你帮我垫上,回头我还你。” 周远说,“那行,陈哥,到时候我先替你垫付上,我们先去忙了,这事确定下来以后我再通知你。” 没想到韩总监这么快就要走了,自从他来到君雅,韩总监一直对他挺照顾的,当初提拔他当领班也是韩总监一手拍板决定的,他给自己找了这份工作,自己还欠他一顿饭呢。 * “章先生,你这两天好像特别忙。”吃午饭的时候,陈安修这么问,章时年现在把下午的读书时间都取消了,改成去书房处理文件。 对于家里这个残障人士,章时年还是给予了充分的爱护的,饭菜上桌先用公筷夹了一碗菜推给他,“恩,有点忙,我大哥过两天要来,我要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一下。” “你大哥?”陈安修非常意外。 章时年挑挑眉,“怎么?有问题?”难不成小家伙当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亲戚的吗? “没问题,没问题,就是没听你提过。”他一个做下属的,能有什么问题。 “我大哥是来参加一个会议的,可能会在君雅住几天。” “有什么需要我去准备的吗?” 章时年抬头,目光落在他打着绷带的右胳膊上,“没事,你好好养伤就行。大哥身边跟着人。” “哦,好。”既然这样,他也不去没事找事了。 章时年吃完饭,擦擦嘴,优雅起身,临走时说,“饭后带着药到书房来,我帮你换。” “章先生,其实你忙的话,我找刘越也行。”反正刘越那人逗逗还挺好玩的。 章时年但笑不语,那眼神摆明在问,你说呢? 陈安修摸摸鼻子,说,“好,我待会就过去。”真要命,老板的心思真难猜,明明忙的要死,为什么还要在乎这种小事情,难不成自己的胳膊上的伤不好,老板会因此产生愧疚感吗? 章时年转身离开,左手用筷子的绝技陈安修还没练成,只能继续抓着勺子挖饭吃,其他都好,就是速度有点跟不上,直到刘越来收拾餐桌,他都没吃完,于是又遭到刘越的无情奚落,“你吃饭真够难看的。”刘越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他落井下石了。 陈安修怎么可能平白接受这等污蔑,立刻还击回去,“你要断只胳膊,肯定还没我好看呢,不信你去试试。” “我有病吗?”自己主动去断只胳膊就为看看吃饭好不好看,这种事情估计只有陈安修能做得出来,正常人都不行。 陈安修眼神真挚,很肯定的告诉他,“有病应该去医院。讳疾忌医是不对的。” 刘越再次下定决心,下次要是再和陈安修讲话,就先抽自己一巴掌。 怎么脸色那么难看,一点幽默感没有的人真可悲,陈安修理直气壮的想,在刘越这里找回平衡,他神清气爽的去找章时年换药了。 原以为和爸爸通过电话后,承包山地的事情总该暂时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过了两天,陈安修又接到妈妈的电话,说村子里的承包合同出来了,她生怕陈爸爸来个先斩后奏,决定回家去看看,天雨跟朋友跑去云南旅游了,吨吨又不能没人看。 “妈,要不,让吨吨跟我来酒店住一晚吧?”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你在那里工作,吨吨跟着去合适吗?我想实在不行的话,让吨吨去你那大姑那里住一晚。” “算了,别去麻烦我大姑了,表姐还有两个月就结婚了,她估计挺忙的,我去问问章先生,应该是可以通融的。”他现在胳膊不方便,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让吨吨来住一晚,第二天再送他去上学,应该问题不大吧,吨吨也不是吵闹的孩子。 “那你先去问问吧,别影响工作,我等你电话。” * “吨吨?你是说你想把儿子接来这里住一晚?”章时年身体后仰,靠在办公椅上,放在桌上的手十指交叉。 “就一晚,他很乖的,我保证他不会吵着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你接他过来吧,我也想看看你儿子长什么样。” “谢谢你,章先生。”陈安修欢欢喜喜出去给他妈妈回电话了。 陈妈妈说吨吨放学后就送他过来,然后她搭公交车回家。 双方商量完毕,下午陈安修准备去酒店门口接吨吨的时候,先接到章时年从外面打来的一个电话,让他去电脑里找一份文件,必须在三点之前发到一个指定的邮箱。 陈安修忙不开,只好打内线电话到大堂商务中心,接电话的是一个叫李欣婷的女孩,陈安修很熟,就拜托她去门口接吨吨,免得耽误陈妈妈的公交车。李欣婷问了吨吨的一些基本特征,很痛快的答应了。 * 把唯一的孙子打扮的体体面面的是陈妈妈的一大爱好,今天的吨吨穿藏青色带兔子头的羽绒服外套,下面配蓝色小牛仔裤和帅气的翻皮小短靴,当李欣婷领着他穿过大堂的时候,这精致可爱的小模样引得不少人回头观望,特别是年轻的女人的目光更舍不得移开。 “哇,欣婷,这是谁家的小孩?好可爱。”商务中心这会没客人,这里工作的三四个小姑娘一看到李欣婷领着吨吨进来,都小小的欢呼了一声。 “是工程部陈领班的小孩。你是没看刚才,我从大堂走,那目光,我真担心不牵紧了,被那些女客人抢去。”李欣婷骄傲的挺挺胸,弄的和她的孩子一样。 农家乐小老板_21 “工程部的陈领班?陈安修?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我以为他顶多二十三四,还没结婚呢。不过这孩子好漂亮,他妈妈一定是个超级大美女。陈安修真有福气。我将来要有这么个漂亮的儿子这辈子就知足了。” “行了,别对着小孩流口水,小心人家把你当成怪阿姨。”李欣婷找了个位置让吨吨坐下来,接着有人拿来免费的矿泉水和蛋糕。 “谢谢姐姐。”吨吨一点都不怯场,表现大方又有礼貌。 哪个女人都不喜欢被人叫老了,吨吨这声姐姐一出口,更讨人喜欢了,“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姐姐,我叫陈秋阳。” “哪个秋,哪个阳?”这就是纯粹没事借机搭话的无聊份子。 “秋天的秋,阳光的阳。”吨吨耐心回答。 “秋阳好聪明。都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 吨吨忍住翻白眼的不雅冲动,女人就喜欢大惊小怪,他都上三年级了,会写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奇怪的,他要是不会写才需要去检查脑子呢。 大堂副理潘杰经过这里,看到三四个人围着一个小孩的奇怪景象,他示意林欣婷出来,悄悄问她,“这小孩子哪里来的?” 李欣婷当然不可能和他说实话,免得惹麻烦上身,就说,“一个客人的小孩,让我们帮着看一会,他爸爸待会就过来接他走。” 潘杰皱眉说:“原则上这是不允许的,但既然你们已经答应了,就给照顾好了。” “恩,一定,一定。”林欣婷忙不迭的答应了。 潘杰满意的点点头走了。李欣婷回到里面,拍拍胸口,惊呼,“好险。幸亏我反应迅速。” 章时年和他的大哥季方平在外面用过午饭,此时刚回酒店,季方平的秘书去办入住手续,章时年准备先领他去自己暂住的地方坐坐,他们快要穿过大堂的时候,有个穿酒店制服的人跟过来,季方平身后跟着的工作人员伸手拦住他,“请问有什么事?” 潘杰没想到遇到这阵仗,微微一愣神,但他也算见多识广,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冒失了,但事情还要说的,他看着章时年道,“先生,您的小孩还在商务中心那边等着。”他本来也不想多事的,但见这个爸爸好像真的忘记了小孩还在大堂里。 章时年皱眉,季方平却已经顺着潘杰的手指看过去了,看清那个孩子的容貌,他说,“老四,看来有些事情,你还真的需要和家里交待一下。” ☆、18 这次错过的 季方平的这话说完,章时年也看到那个孩子了,但有时候往往就是这样,别人都说你和谁长得好相似,轮到自己看就有视觉盲点,但打从第一眼起他对那个孩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是真的,他转头问大哥,“真的很像吗?” 季方平肯定的说,“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别告诉我你不认识那个孩子。” 潘杰站在离他们一步远的地方,听见他们之间的这番对话,心里直犯嘀咕,父子两个长相相似,有什么奇怪的,还需要在这里讨论确定。 “不,我可能真的知道他是谁。大哥,你稍等我一下。”这应该就是小家伙的儿子吧,不知道为什么会放在那里,章时年朝着商务中心大步过去。 潘杰觉得事情可能有蹊跷,为了避免有意外情况出现,他也跟了过去。 “吨吨?”章时年试探地叫了一声。 吨吨闻言抬头,眼神疑惑,眼前这个人他不认识,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我知道你爸爸在哪里,我带你一起过去。”章时年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没找错人了,他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完全不觉得自己说这句话有多奇怪。 吨吨抱紧怀里的小书包,眼中立刻出现警惕。 李欣婷她们几个自从章时年进来就呆住了。 有人扯扯里李欣婷的袖子,小声问,“你确定秋阳是陈安修的儿子?怎么看这个才像是正牌爸爸嘛。” 李欣婷此时也不十分确定了,“应该没错吧?陈领班亲自打来的电话让我出去接他的儿子啊,秋阳也说他爸爸是陈安修啊。” “那这个是怎么回事啊?” 林欣婷犹豫一会,猜测说,“也许是秋阳妈妈的兄弟?秋阳的舅舅?” “真是这样的话,秋阳妈妈果然是个大美女啊,秋阳舅舅好帅啊。一家子都是帅哥美女,这基因也未免太好了吧?老天真是不公平。” “吨吨,走吧。”章时年伸手想牵住他。 吨吨躲开他的手,动作迅速地从沙发上跳下来,拉开书包链,掏出自己的小手机,拨打陈安修的号码,看看章时年,突然很大声地对那头喊了一句,“爸爸,有人要诱拐我。” 章时年的相貌本就十足的惹眼,和吨吨一大一小立在这里,想让人不注意都难,现在吨吨这么一声喊出来,四周刹那间静了有那么一秒钟,原本滞留在大堂的媒体记者呼啦啦围过来一大群。 季方平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么戏剧性的大反转,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情况啊?“我过去看看。” “季书记,那边人太多了,要不我过去,看看章先生有需要帮忙的吗?”身边的工作人员建议说。 季方平想了一下,点头说,“好吧,你去和小王一起过去,别把这事情闹大了。” 潘杰懊恼至极,他刚才就有要坏事的预感,现在看果然如此,早知道他就不该多事,他一边安抚各路记者,一边示意李欣婷她们打电话让酒店保安过来维持秩序。 其他人忙的一团乱,事件的两个当事人倒成了最悠闲的,章时年不必说,看到无法出门,他打了一个电话就寻个里侧位置拿了份报纸,要了杯咖啡,至于吨吨,这会也重新安静下来,坐在离着章时年不远的位子上抱着水杯喝水。李欣婷陪在身边安抚完,就拿眼睛悄悄去看章时年,心想这位先生的相貌和风度都是一流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诱拐孩子的人贩子啊。为什么吨吨突然那么激动? 陈安修被吨吨突如其来那通电话吓得魂都飞了,拔腿就往这边跑,在门口遇到礼宾员才停下来,喘口气推门进去。 “爸爸。”吨吨一看见陈安修挤进来就迎了上去。 陈安修用仅剩的左手搂住他,蹲下|身问,“吨吨,你没事吧,刚才怎么了?” 潘杰一见到陈安修整张脸都黑了,如果到现在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这个大堂副理也不用做了,他转头狠狠地瞪了李欣婷一眼。 李欣婷心虚地偷偷吐吐舌头,暗想这次被潘杰抓住把柄要倒霉了。 吨吨紧紧抱着陈安修的脖子,趴在他耳朵上小声说,“爸爸,就是那个人。”陈安修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章先生?” “进来说话。” 最后是君雅酒店的总经理余俊生亲自亲自带人过来,好不容易把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请走,之后,他进来恭恭敬敬的和章时年打个招呼,“章先生,外面的记者都走了,您看,还需要有什么帮忙的吗?” 农家乐小老板_22 章时年起身点点头,说:“麻烦余总经理了。” “是我们工作不力,给章先生添麻烦了。” 记者虽然散去了,但还有大堂里的人不停往这边观望,季方平身边的工作人员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季方平走到对章时年身边说,“老四,既然这里没事了,我们走吧。” 李欣婷背着众人对陈安修摆出个抹脖子的手势,陈安修赶紧陪她笑脸,悄悄打手势说,下次请她吃饭。章时年停了一步,对余俊生说,“今天麻烦这些小姑娘帮忙照顾孩子。” 余俊生笑说,“章先生太客气了,这是应该的。” 目送章时年一行人走后,余俊生拍拍潘杰的肩膀夸奖说,“小潘,前厅部的员工素质还是很不错的。” 潘杰立刻狗腿的说,“是,总经理,我平时开会也是这么和他们说的,要把客人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务必要让客人在这里酒店感觉宾至如归。” 李欣婷他们表示不屑的齐齐撇嘴,不过他们知道这次危机算是过去了,不知道陈安修身边那个男人什么身份,竟然连总经理也要恭恭敬敬地听他的话。 * 回到家,章时年和季方平在楼下客厅里说话,陈安修打过招呼,就领着吨吨去了楼上他暂住的房间里。 吨吨进来后先是打量了一遍整个房间,然后把怀里的小书包放在桌子上。 陈安修可以和任何人应付自如,但唯独对这个儿子没辙,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互看了有四五秒钟,最后还是陈安修觉得自己是当爸爸的,清清喉咙先开了口,“吨吨,你要上厕所不?”怎么会有这么烂的打招呼方式? 吨吨可能还是低估了他爸爸的搞笑水平,眼睛瞬间睁大了些,看他爸爸半晌,然后很无奈说,“好。” 咦?这次正好猜中儿子心思,陈安修心里颇为自得,赶紧过去打开卫生间的门,对吨吨说,“这边,吨吨,卫生间在这边。” 吨吨进去关上门,蹲在马桶上半天,总有憋出了一点尿意,应付了事。冲了水,洗洗手出来。陈安修坐在床上,吨吨坐在椅子上,父子重新陷入新一轮的沉默。 本来两人之间话就不多,这次分开半个月,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陈安修苦恼的抓抓头发,看到床头柜上还有个果盘,就拿了一只香蕉给吨吨说,“吨吨,吃香蕉吧。”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吨吨接过来拿在手里却并没有吃的打算,目光落在陈安修打着绷带的右手上,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看,一直盯着看。 陈安修心中急速闪过无数个想法,猜测吨吨这是什么意思,最后选中一个可能性最大的,他故作轻松的笑笑说,“不小心擦了一下,已经快好了。” “哦,那我做作业了。”吨吨转过身去,打开自己的本,铅笔盒和本子,手指摸到书包最里层的夹袋,他看陈安修没注意这里,就悄悄的拉出来一角,照片上穿着迷彩服的年轻男人趴在一艘军舰的栏杆上,迎着阳光,笑的没心没肺的。 * 兄弟两个有些日子没见,谈完了正事,季方平把话题重新引到那个孩子身上,“那个孩子真不是你的?” “怎么可能?我没那么不小心。”章时年否认。 “和你小时候真是挺像的,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没法解释。”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小家伙的儿子会和他容貌相似。 “有没有可能是意外?你知道的,有时候那种东西也不是百分之百可靠的。” “大哥,不可能有意外。”如果有的话,早就有人抱着孩子上门了,不是他自信,但事实就摆在那里,他不相信有个女人生了他的孩子,会默默自己养大而不来找他。 “我看那个孩子也就八|九岁的年纪,八|九年前,你二哥在绿岛工作,我记得有一年你来这里接君恒,小住过几天,纪思远当时好像也在绿岛吧。”纪思远的那点家底,圈子里谁人不知道。 章时年承认,“当时纪思远确实往我这里塞过一个人,不过,是个男孩。”如果小家伙是女人,他倒愿意相信这个孩子是他的,可小家伙是男的,他再确定不过了。男人怎么可能会生孩子。而且年龄也对不上,小家伙以前说过吨吨十岁了。 季方平摇摇头,“当初就不该让你跟着舅舅舅妈去美国生活,学会这些乱七八糟的。” 章时年不和他争执这个。 “你啊,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是找个人稳定下来了,我上次回家,妈妈还说起陆家老二的女儿,叫做陆碧婷的,很早就去英国读书了,妈妈见过两次,人还是很不错的。陆家这几年虽然有刻意低调些,但是家底是都在的,比旁的还是要好很多。” “陆家?那个叫媛媛的小丫头?她今年才多大,我上次见她的时候,她好像还在罗丁女校吧?” 季方平笑,“你都多少年没见她了,你嘴里的小丫头现在都是剑桥大学的高材生了,听说明年要去美国读博士。妈妈希望你能和她见一面。” “这事以后再说吧,我暂时没什么兴趣。” “你答应妈妈在四十岁之前定下来的。”季方平提醒他。 “我知道,这不是还有一年多嘛。” “你可要把这事放在心上,家里老爷子年纪大了,唯独不放心的就是你。” 章时年有些头疼。 季方平又说,“你不愿意听,我就不说了,你心里明白就行,至于吨吨那个孩子,真的不需要确定一下吗?” “没有必要,大哥。”章时年拒绝,他自己的事情他还是有把握的,他很确信他没在任何女人那里留过孩子。“世上相似的人那么多,谁也不能仅仅因为容貌相似就拉人去做亲子鉴定吧?” “但愿你自己清楚才好。”小弟也不是孩子,有些事情季方平也知道无法勉强。 ☆、19 职场潜规则 晚上季方平留在章时年这里吃饭,同样留下来的还有季方平随行的三个工作人人员,其中一个比较健谈的自称是秘书叫王海,另外两个话不多,也没做自我介绍,陈安修就不知道具体做什么的了,桌子足够大,是可以同时坐十二个人的那种长桌,季方平对他的手下人看着挺不错的,招呼大家一起坐了,季方平他们坐了东边的位置,章时年,陈安修和吨吨三个坐在他们对面。 季方平首先动了筷子,对吨吨笑说,“吨吨多吃点,小朋友吃多了,长身体。”虽然小弟很确定说吨吨不是他的孩子,但对着这么肖似弟弟的一张脸,实在让人不感到亲切都不行。 吨吨犹豫了一下,说,“谢谢……季伯伯。”吨吨看着季方平的年纪和陈爸爸差不多,第一反应就是要喊爷爷的,但看到陈安修左手边的章时年临时改了口。爸爸让他喊这人叔叔。 季方平爽朗的一笑,对陈安修说,“我那儿子比你年纪还大点,吨吨要喊我声爷爷,我也是能当得的,只是每次老四在场,就拉低我的辈分。” 老板就在边上,这话人家大哥能说,他可不敢接下去,就说,“季书记看着还很年轻呢。吨吨喊爷爷确实不合适。”陈安修嘴里虽然称呼季方平书记,但他压根不知道人家是哪里的书记,看人这气度,他想反正不是村支部书记吧。这次难道长了一次眼色,但不得不说这眼神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对家里残障人士的照顾,章时年近些日子做得已经驾轻就熟。但已经习惯的事情没成想今天遭遇了对手,他夹菜的筷子刚碰到陈安修的碗边,就察觉到有一道视线盯着他,他侧头看去,吨吨嘟了嘟嘴巴,夹了更大一筷子菜努力斜着身子放到陈安修前面的碗里。 吨吨竟然主动给他夹菜?今天是什么日子?陈安修这辈子没享受过这待遇,受宠太过,以至于脸上惊讶的表情一时没收住。 虽然他很快脸不红气不喘超常发挥的把表情调整回平时的样子,但是小孩子敏感的心思还是捕捉到了,吨吨自暴自弃一样,接连夹了好几样菜堆到陈安修的碗里,“爸爸,吃。”真是的,有什么好稀奇的。 农家乐小老板_23 陈安修看他夹地太费力,赶紧把碗从章时年那边往吨吨这边拉了拉,同时小声说,“这些够了,吨吨自己吃。” 旁人乍一看,父子两个关系还挺亲密的,完全没有别人插足的空间,章时年神色淡漠地把伸到一半的筷子收了回去。 季方平颇觉有趣地看着眼前上演的这一幕,小弟和吨吨还真像暗暗争抢什么的父子俩,如果是就好了,家里也可以放心,他们兄弟四个,其他三个都已经成家立业多年,只有这个小弟至今还单着,身边也没个可照应的人。很可惜吨吨不是。没有前因后果,只凭容貌相似这一点就让两人去做亲子鉴定,确实太草率了点。小弟这些年大多在国外,就是想在国内留个孩子可能性也真是不大。 晚饭后季方平没多停留就离开了,听王海说还有其他同来的工作人员已经都安顿好了,他们今晚还有个内部的小会议要开。 往常两个人的饭后海边散步,今天只有章时年一个人去了,陈安修上楼陪吨吨做作业,等章时年十一点钟从书房里出来,那父子两个早已经睡下多时了。第二天山上大雾,公交车停开,家里的车也无法下来,吨吨又在这里多留了一天。有孩子在,两个人基本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章先生,我最近在这里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明天正好是周末,我想回家两天,顺便把吨吨送回去。” 章时年合上电脑,淡淡的应了声:“恩、我知道了。” 陈安修多停了一会,见他再无话说,明白这应该就是答应了,也没多想打声招呼就退出来了。 周五晚上是吨吨雷打不动的上游戏时间,一般一周就玩这么一次,陈安修也就没怎么限制,直到十点才喊他上床睡觉,吨吨上床后很快睡着了,陈安修睡不着了,他身上有点痒,这才想起,他有四五天没有洗澡了,已经大大超越他的承受极限了,他受伤后洗澡很麻烦,每次事先都要章时年帮忙,在他右手臂上包上厚厚一层保鲜膜才行,这些天又是季方平,又是吨吨,他竟然把洗澡的事情给忘了。 本想忍忍就过去了,但无论怎么睡都不舒服,陈安修到楼下厨房里抱了一卷保鲜膜上来胡乱缠了缠,义无反顾地挺进了浴室,开始还算顺利,可等他洗完澡,好不容易打上洗发水准备洗头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出了故障,水温暴增,花洒里只出热水,没有凉水了。他没防备被烫地嗷一声,想起吨吨还在睡觉,草草勾上浴巾就往章时年房里冲。 章时年刚洗完澡正从浴室里出来,浴衣带子还没系上,就听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有人已经从他身边飞速窜进浴室里去了,“章先生,借我浴室用一下,洗发水进眼睛了。” 这种紧急时刻,谁还管浴室的门关不关,于是章时年就亲眼目睹了如此有趣的一幕,小家伙在他的浴室里大大方方扯掉浴巾,竟然当着他的面毫无顾忌地洗起澡来。他不禁开始怀疑是他以前的暗示太隐晦了,还是小家伙的神经已经粗大到如此忘我的地步? 等陈安修终于把头上的洗发水冲去,眼睛好受一点,他才注意到浴室门口还有一个人,倚门而立,光明正大,被他发现了,也没点想回避的样子,但这不是重点,重点那眼神他太熟悉了,包含着炙热,掠夺的欲望眼神,上次挠背的时候他刚刚经历一次,这次还多了一些不容拒绝的强势,原来上次不是错觉,章时年真的对他抱有某种欲望。 陈安修挑眉后退一步,想从浴缸旁边迂回绕出去,玩笑道,“喂喂,章先生,就算我长得很帅,但您也不能选择在这个时候参观吧?我拒绝当展览品。” 章时年扯扯嘴角说,“我以为你不介意。” 陈安修做出个“那怎么可能的”惊讶表情,“我有时候是脸皮厚点,但大多数时候脸皮还是很薄的,被人这样看……”他比了比章时年,“还是会害羞的。” “我没看出来.”章时年进来,反手带上浴室的门。 门一关上,原本面积颇大的浴室立刻变得狭小起来,憋气地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 章时年一步步靠近,陈安修一步步后退,直到浴巾架子跟前,再无可以退避的地方,他站住笑道,“章先生,我们有话可以好好说。”说话的同时,他飞速的抓了一条浴巾丢过去,可他还没跑到门口,就被章时年攥住手腕一把拖回来了。 “喂,章先生,这次玩笑开大了,我真的要生气了。”这次开口倒是颇为正经了,可惜地点不对,还有现在全身上下这么不着寸缕的样子横看竖看也找不出半点威慑力。 “你真的不考虑和我试试看?”章时年双臂撑在陈安修颈侧将人困在墙角,微微低头问他。他现在发现一个事实,陈安修这个人不和他挑明了,他永远不会将这事放在心上。如果他有足够的时间,他愿意慢慢和他耗下去,可是时间显然不多了。 “试试什么?”陈安修揣着明白装糊涂。 “试试和我在一起。” “我们现在除了睡觉不是天天在一起吗?”陈安修打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那我想要睡觉的时间也在一起呢?”这个暗示已经足够清楚。 可恶,挣脱不开,如果右胳膊没伤着就好了,“我以为以章先生的身份和相貌,身边应该不缺情人。” “你这是吃醋?” 陈安修避恐不及的赏他一个大白眼,发挥最大的耐心教育他说,“你这人以后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要命的冷。” 章时年的手臂越收越紧,“我现在终于确认一个事实……”小家伙真的是神经特别粗。 陈安修以为害他伤心,还打算好好安慰他,“我知道我很招人爱了,但是你喜欢我注定是要伤心的,我只喜欢女人的,以后我一定认真当个称职的好助理,今晚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再过半个月,我们好聚好散,恩……你别忘了付我工资,男人求欢不成恼羞成怒什么的最没风度了。” 都这个时候,小家伙还惦记着他的工资,章时年逗他说,“我可以多付你工资,只要你说个数字。” 陈安修危险的眯眯眼,然后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职场潜规则吗?”向来只听说女孩子有被肥猪上司占便宜的,怎么这年头男人也可以了吗? “如果是呢?” 陈安修不感兴趣的说,“不好意思,我还是拒绝。钱什么的虽然我也喜欢,但没喜欢到卖身的地方。” 章时年听他这话,心里有些异样,他想有些事情应该去查查了,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此刻对紧贴在他身上不自知的这个小家伙比较感兴趣。 “你不是现在没女朋友吗?”章时年进一步诱哄,手指顺着怀里人光裸的脊背滑下去。 “那也不代表我想要个男朋友。” “不试试怎么知道,也许你喜欢男人多过于女人呢?”小家伙的手感真不错,光滑有弹性的,带着男孩子的柔韧,又不会过于柔腻。 “不用试也知道。”九年前的那一次还不够吸取教训啊,“喂……章时年,你手放在哪里呢?” “你还是第一次叫我名字。” 现在还有心思计较这个,如果可以一巴掌拍死他,陈安修想他是不会留情的。 “安修……”章时年的唇抵在他耳边带着笑意喊了一声。 “做什么……”陈安修怒气冲冲的转头准备瞪他,“唔……”被堵个正着。 章时年阴险地事先压住了他唯一能动的左手,陈安修抬脚踢他,正好给人方便卡到他的双腿间。 ☆、20 见家长什么的 陈安修活了二十多年,还没尝试被人这么强烈需索过,特别是这次压在他身上的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失了先机,所有的反抗都遭到章时年轻而易举的压制。 “安修,乖,闭上眼睛。”章时年在陈安修唇上轻轻呢喃着,怎么会有人在接吻的时候眼睛瞪这么大?跟仇人干架一样。 章时年的眼神幽深而温情,陈安修受到蛊惑一样,慢慢合上眼皮,章时年按住他的后颈,舌尖的勾缠,强势的攫取,陈安修的胸口起伏更加剧烈,章时年转移阵地,吻过他线条完美的下颌,颈项,含住他胸前一点重重一吸,陈安修身体弹跳一下,整个人反而清醒过来。 “喂,你够了啊,章时年,不带这么玩的,差不多了,点到为止。”又不是在比武,连点到为止都出来了。 农家乐小老板_24 “你以为我在玩?”章时年眼中有危险的情绪在酝酿。 “要不然……还能怎么着?”面上理直气壮,心里已经开始紧张了。 “你也很舒服不是吗?真的不想和我试试?”章时年的眼角和眉梢都带了些诱惑的味道。 “不想。”毫不考虑,坚决拒绝。这种事情还需要考虑吗?他和章时年才认识多久,他的思想可没开放到这种程度,和一个认识一个多月的男人发展到随意可以上床的地步,何况自己的体质摆在这里,他可不想再弄出一个孩子来,到时候别说妈妈不放过他,他自己都想一头撞死。 “这么怕爱上我?” 陈安修紧揽着他的脖子笑骂,“章时年,你别以为我比你的脑子笨多少啊?想我一个二十一世纪,前途远大,品行优良的大好青年,想用这么没水平的方法诱拐我,没门。”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章时年凑过去亲他的鼻尖,从善如流的问,“那我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拐到你?” 陈安修歪头作势认真考虑了一下,挺正经的建议说,“要不,你去变个性?” 章时年在他锁骨处惩罚性地狠狠咬了一口。 “喂,你不同意也不能咬人啊,太犯规了。” “再说一个来听听?”章时年环住他的腰没放开。 “或者……”陈安修动手比比两人的身高,“你去削掉一截骨头,变矮一点,我或许会考虑一下,我最讨厌和比我还高的人谈感情了。” 章时年咬着他的耳朵轻笑说,“是吗?很幸运在这一点上,我们两个能达成共识,我也讨厌和比我高的人谈感情,所以觉得现在这样正合适。” “可是我不喜欢。”义正言辞的申明坚定不移的立场。 “我喜欢就好。”章时年眼中的凌然强势一闪而过。 陈安修真的有一点惊慌了,“喂,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你情我愿的吗?强迫什么的最没品了。” “我会不会强迫你,你待会试试就知道了。” 转来转去又转回原点,“章时年,你别以为你是我老板,我就不敢揍你。”他虽然伤了一只胳膊,章时年的身手又不错,但如果逼他到最后的份上,他也不会真的任人宰割。 “我没这么想。”如果小家伙肯乖乖就范就不是他了。 “算你聪明,既然这样,赶紧放开我,今晚的事情,我大人大量,既往不咎。”陈安修觉得自己这样做,已经算是特别大方了,章时年还有点理智的话,就该乖乖照做。 可对方真是听话的人,现在也不是这个局面了,章时年捏着他的下巴,更激烈的吻了上来,另一只手想下去,直接抓住陈安修的弱点揉捏挑动。 “恩……”陈安修眼中露出一丝气急败坏却又无可抵挡的沉溺下去。 要论身手,陈安修或许真的可以和章时年一较高下,但是论这种实战经验,十个陈安修都抵不上一个章时年。上学时年纪小,纯情的很,在部队七年,连个女人的边都摸不到,退役后又忙着找工作,照顾吨吨,所以说陈安修这辈子所有的床上经验除了九年前稀里糊涂的那一晚就是常年与自己为伴的右手,想练成这方面的高手也不可能。他这种人要在章时年高超的技术下想不败下阵来实在太强人所难。 事实上陈安修也真的觉得很舒服,比自己动手不能比的,光想想一个站在众人仰望地方的男人这么伺候你,是个男人都得兴奋一下,无关情感,如果硬要说的话,可能就是男人的劣根性,禁不住任何挑逗。 闷热潮湿的浴室里,彼此纠缠的喘息声渐渐浓重,陈安修闷哼一声,释放过后的身体颓然软倒在章时年有力的臂弯里。两人相互依靠着,久久之后,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陈安修清晰的感觉到章时年抵在他腿间的硬挺,他还有闲心思的抬腿蹭了两下,露出两颗可爱无辜的小虎牙笑说,“这可不归我负责啊。” “用不着你负责,过来洗澡,待会我给你重新上药。”章时年能看出小家伙虽然在笑着,但其实已经有恼意了。他今天只是想和小家伙摊牌,并没有想过要进行到最后一步。 陈安修的右胳膊上的保鲜膜本来就缠的不结实,被他们两个这一弄,已经散开了。章时年扯了浴衣,拉着陈安修站在淋浴下面。 “看不出你身材挺不错。”陈安修知道自己必须说点话,转移一下注意力,他可能是疯了,才和自己现任老板在浴室里打手枪,虽然以前也听闻过连个男人互相帮忙一下也没什么,这种事情不该太计较,但他实在无法将章时年的行为和单纯的帮忙画上等号。 两个人的身材都属于那种骨架修长劲瘦型的,平时穿上衣服不显,现在坦诚相对,就发现身上的肉都还挺结实的。视线下滑,落到章时年腿间,吹了声口哨,还带着调子的,“你以后的夫妻生活一定会很幸福的。”很确定的口气。 “你真这么觉得?”章时年这话明显意有所指。 “靠,你别耍流氓好不好?”他真想扯扯章时年的脸皮,确认一下这个人是不是冒充的,或者是,“你不会被外星人侵占了身体吧?” 章时年笑笑没说话,陈安修抓抓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说,“可能真的是,要不然今晚怎么反常?” “好了,我先去拿药过来。”章时年帮两人简单冲洗过后,扔给陈安修一条干净的浴巾,自己擦干先套上浴衣出去了。他不会在这个时候逼小家伙就范,先不说凭借小家伙的身手,他拼死反抗的话,自己能不能得手,就算是得手,他们这段关系大概也就夭折在开始这一刻了。小家伙的性子在他不经意的外表下有着很执着强硬的一面,他可不想让这一次成为两人的最后一次。 章时年回来的时候,陈安修已经换好浴衣,歪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等他了,见他进门,长长的打个呵欠说,“你真够慢的,我都快睡着了。” “明天可以多睡会,起床后,我送你们回去。”章时年拿条干毛巾敷在右胳膊上吸干水分,重新上药,打好绷带。 “如果是事后补偿的话就算了吧,我不需要,这次就当相互帮忙了,我对男人兴趣不大,麻烦章先生以后不要再做类似的事情。”陈安修伸个懒腰起身,语气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半点都没有。”相处一个多月,他和章时年的关系还算融洽,他还不想在最后关头毁掉,前提是章时年不做这种要求。 “走了。”随意的挥挥手,拉开门准备走人,但站在门口的人把他吓住了,“吨吨?” “吨吨怎么了?他不是好好在屋里睡……”章时年走过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门口站着的穿着睡衣的小孩了。 “爸爸,我想上厕所。”吨吨把自己的小手塞到陈安修的大手里,让他牵着。 “哦,好,咱回屋去。”陈安修不敢问吨吨上厕所怎么上到章时年房门口了,他不确定吨吨看到了什么。 吨吨走出两步,回头看章时年还立在门口,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像个护食的小兽一样,可惜是个牙齿还没长全的小幼崽。 * 本来晚上时候他只是说说,没想到第二天早饭后,章时年真的把车开了出来,要亲自送他们回陈家村。平坦的大路章时年都认识,遇到需要拐弯的地方,陈安修就给他指指。 东山区的水果以樱桃和桃最出名,这两种果树山上种的也最多,今年天气冷,樱桃花到了这四月中旬才开始进入盛放期,进入山区,两侧的山坡上,成片的粉红粉白的,像一团团的云雾一样,一直连到天边去。 春天行在这么一条满是花海的路上,清新干净微带花香的空气,让人的心情都跟着舒爽起来。吨吨难得也像个普通孩子一样,趴在车窗兴致勃勃的向外看。 开车先到了镇上,街道两旁种植的都是高大的水杉树,镇子就在陈家村西侧,距离其实挺近的,过了一个三孔的拱桥,再走大概有一百米,就是陈爸爸的装修材料店。朝东的三间临街房卖一些装修小件,旁边附带着的大院子里放着的是楼板,钢筋等建筑材料。 陈安修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有辆车也来拉楼板,陈爸爸让他们自己进屋倒水喝,他跑到后面去跟着点数去了。 “新年新炒的茶叶,我们当地的东山绿茶,章先生尝尝味道。”基本的待客之道,陈安修还是有的。 农家乐小老板_25 东山这边也是有茶叶的,北方的茶叶不同于南方,南方茶树相对较高,东山这边的茶叶都比较矮,矮小两个巴掌,高的不过半米的样子,南方春茶的采摘时间也比较早,都说明前龙井好,但到了北方就不行了,清明之前,茶叶芽也没发呢,更别说是采摘了,四月中旬采摘的已经算是最早的春茶了。春茶卖的最贵,味道也最好。 “很清淡的味道。”章时年仔细尝过之后说。 “这就是春茶的好,味道干净清爽。”陈爸爸笑着门外进来,他刚才走的匆忙,只知道陈安修带了一个回来,没留意章时年的容貌,此时看到,他下意识又去看吨吨。 “爸,这是我老板章先生。上次借给我车子那个。”陈安修知道他爸爸在惊奇什么。 章时年也和陈爸爸打声招呼,喊的是“陈叔。”其实陈爸爸大他十几岁,叫声陈叔他也算不上吃亏。 这一声“陈叔”喊得陈爸爸很高兴,老一辈的人嘛,很多都喜欢老习俗,他们都不兴时髦的先生小姐的喊,要求也不多,叫声叔和婶子他们就觉得礼数到了,陈爸爸自动把章时年划入熟人行列,“小章,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忙的话在山上多住两天吧,这个时候你看山上的花都开了,出来走走多好。” 这一声小章出来,章时年面不改色地应着,陈安修先把嘴角抽了,他爸爸这也太自来熟了吧,他赶忙说,“爸爸,爸爸,人家章先生还有事,这是忙里抽空送我和吨吨回来,山下还有好些事要忙呢。” 陈爸爸还挺殷切说,“年轻人忙事业要紧,但也要常出来走走嘛,锻炼锻炼身体。” 陈安修淡淡的瞅着章时年,示意他不要答应。 他不后悔昨晚的摊牌举动,但小家伙这骤然冷淡保持距离的态度真是挺让人头疼的,章时年勾唇而笑,很有风度的说,“谢谢陈叔,我正想着抽空到山上走走呢。” 陈安修楞了一下,转而撇撇嘴没作声,陈爸爸高兴地说,“那就这么决定了,在山上住两天,壮壮屋里有地方睡,我去打电话给你婶子,让她中午多炒几个菜,壮壮这人酒量不行,咱爷俩多喝几杯。” 你到底和谁爷俩啊,爸爸,陈安修很想这么问。但事情已经成定局,他问了也白问。 ☆、21 承包山地 陈爸爸这人和谁都聊得来,就是街上来个收破烂的他都和人喝杯茶水聊个半小时那种,难得遇到章时年这个态度良好的听众,陈爸爸受到鼓励,更是热情高涨,说起来没有头了。陈安修给人拿了两桶清漆的功夫,陈爸爸已经从山上的林子讲到泡茶的山泉水了。 陈家村地处偏僻,市里的自来水公司管道没有铺到这里,山里人家的生活就全靠从山上引下来的泉水。 “这东山的绿茶还是用咱们山里的泉水泡出来,味道最正。” “确实很不错,刚开始只觉得很清淡,没有其他的茶叶香,细品后倒有种很独有的清香气。” 陈安修和陈天雨基本就是把茶当温开水喝的那种人,和陈爸爸在饮茶方面没有半点共同语言,这次章时年来,陈爸爸总算是找到知己了,所以特别大方的说,“这是今天最早的春茶,我得了两小罐,你喝着好,走的时候,我送你一罐,山下有钱也很难买到这么地道的。我是去炒茶那家门上买的。” 章时年又说了什么,陈安修没仔细听,反正看着陈爸爸很高兴的样子,他估计应该是什么好话。这两个年龄,身份,背景完全不搭界的人第一次见面就能聊得这么愉快,陈安修真想对章时年竖竖大拇指,赞一声:好本事。 “爸爸,这会店里也没什么人,我去江三爷爷那里走一趟。”江三爷的小饭店也在镇上,离着这里不远,他有些日子没过去走走了。 “那你去吧,别耽搁太久,你妈已经在家炒菜了,一会就送饭过来。”陈爸爸叮嘱一声。 吨吨本来在旁边看电视,此时也站了起来。 “吨吨,你要一起去吗?”陈安修问。 吨吨点了点头。 “吨吨要出门的话,记得带上口罩,江三叔饭店后面的那片桃树林,我看着这几天花也开了,花粉多,还是小心点好。”因为吨吨以前支气管过敏的问题,吨吨常待的地方,家里人都备了口罩。陈安修从右手边的抽屉里掏出一只有史努比的给他。 章时年好像要说什么,陈安修故意装作没看见,直接牵着吨吨出门了。 “爸爸,三太爷的店在南边。”吨吨看他爸爸出门一直往北走,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他。他爸爸应该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份上吧? “哦,我知道,我们先去那边摊子上给三太爷买点水果。” 水果摊在临街搭的一个小棚子里,里面的各种水果一溜摆开,摊子后面站着一个矮小的中年人,正在电子秤上给人称苹果。 “孙二哥。”陈安修笑眯眯的打个招呼。 摆摊子的这个人叫孙庆,是附近孙家村的,他只有一米二高,从陈安修记事起,他就在镇上摆摊子,冬天卖炒货,其他时候卖水果,他一辈子没结过婚,以前帮忙进货的都是他家里的大哥,现在他大哥年纪大了,常来的好像是他侄子,孙庆到底年纪有多大,陈安修也不清楚,反正陈爸爸管他叫孙二哥,陈安修正儿八经的时候就喊人孙二叔,存心闹着玩的时候就跟着喊孙二哥。 “就知道你个臭小子回来了,想买什么,自己挑。”孙庆从下面扯了好几个红色塑料袋给他,都是在一条街上做生意的,陈家的三个孩子,他都是认识的,早就习惯了陈安修偶尔没坏心的小胡闹,并不在意。 摊子上都是些平日里常见的水果,便宜点的有苹果,梨子,香蕉和猕猴桃,再贵点的还有草莓,芒果,火龙果和提子,旁边的玻璃箱里放着是切好的一块块金黄色的菠萝。 “孙二叔,这菠萝怎么卖的?” “一块钱一块。” “吨吨,你要吃菠萝吗?” 吨吨扒扒口罩说,“吃两块。” 陈安修想想说,“那干脆买一个吧,回去给爷爷奶奶也尝尝。” 孙庆说,“这两天的菠萝都很甜,我给你们切个新的,安修,你慢慢挑。梨也不错,今天刚运上来的,芒果就剩下这一点,不太好了,你要愿意要,我就给你便宜点。” 陈安修买完水果,路过小超市的时候,脚步稍微犹豫了一下,正好一个叼着烟的年轻人搬着两箱酒出来,笑说,“姐夫啊,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坐坐?” “晓磊,你在跟谁说话呢?”屋里另外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响起。 “陈哥和吨吨在外面呢。”说话的这个人叫魏晓磊,是林梅子的表弟。林梅子的爸爸去世后,她就一直跟着这个姑姑生活,她姑姑嫁的是陈家二村的一户姓魏的人家。 林梅子的姑姑林淑芳擦着手从屋里出来,笑说,“晓磊这么大个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说话还是没个正形,安修,吨吨啊,来屋里坐。” 魏晓磊是天雨和天晴的同学,自小因为他和梅子走得近,就混乱喊他姐夫,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还因为这事把魏晓磊弄出来揍过一顿,这魏晓磊也是个皮实的,打都打了,照喊不误,住的这么近,陈安修也不可能天天揍他,之后也就听之任之了,以前怎样都好,可现在梅子和蒋轩的关系已经定下来了,魏晓磊还这么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陈安修不和他计较这个,“晓磊,这酒是要送去哪里的?” 魏晓磊见陈安修表情淡淡的,并不搭他的话茬,也就不没事找事了,顺着他的话说,“江三爷爷饭店要的,我给送过去。” “我待会也要过去,你等我一会,我帮你搬一箱。” “不用,不用,就这么点东西我还搬得动。”他经过陈安修身边的时候悄悄说,“今天我姐在家呢。” 陈安修笑着推他,说,“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我进去买点东西。” “婶子,有口罩吗?” 林淑芳领着他们进来说,“有,有,给吨吨买吗?这边都是儿童的,好几种呢。” 农家乐小老板_26 陈安修顿了顿说,“不是吨吨,有大人的没有?” 吨吨闻言皱了皱小眉头。 林淑芳笑说,“大人的也有啊,在这边,有五块的,有八块的,有十块的,最好的是这种,三十的,很透气,安修想要哪种?” 安修指指三十的那边说,“婶子,就拿个三十的吧。” “行,想要纯黑色这种,还是灰色方格的,这两种卖的最好了。” 陈安修想到什么,眼中闪过很坏心的光芒,“婶子,拿那个趴着大白熊的。” 林淑芳惊讶说,“这个?”虽说口罩这东西也没什么太明显的男女之分,但这么可爱的造型,一般是女孩子才会戴的,“安修是不是领女朋友回来了?” 小超市的后面是魏家人住的院子,此时后门开着,陈安修看到林梅子正掐着一把韭菜从屋里出来,看样子是准备去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菜的。 “正找着呢,哪天领回来的时候,一定给婶子看看。” “那就最好了,我和你妈可都指望着这一天呢,早点找个女朋友,说不定这婚礼还能和蒋轩梅子他们一起办了,你们三个从小感情就好,如果结婚都凑成一块儿,可真是热闹了。” 陈安修藏在袖子里的右胳膊隐隐作痛,他笑着点点头,说,“想想就挺热闹的,他们选好日子了?” 林淑芳边给他找零钱边说,“还没呢,蒋轩妈妈那个人太讲究,说是要找个高人合合八字,再挑个好日子。再说依着蒋轩爸爸现在的身份,结婚那天来的客人肯定很多,这婚礼肯定得好好准备,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 “这是好事,说明他们家重视梅子。”陈安修也只能这么说。 “安修,你这话说的对,蒋轩妈妈特别喜欢梅子,这不,昨天晚上还打过电话来,让梅子今晚过去吃饭呢。婆婆喜欢,蒋轩又是个知根知底,知冷知热的,梅子找到这样的好姻缘,一辈子安安稳稳的,我也就放心了,换成旁人,我第一个是不愿意的……” “爸爸,我饿了,咱们回去吃饭吧。”林淑芳话匣子打开了还没有停止的打算,一直在吃菠萝的吨吨突然出声。 “看我真是的,这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你们还没吃饭吧,吨吨,梅子姑姑中午要烙韭菜饼呢,吨吨留下来一起吃吧。” 吨吨眨眨眼,很有礼貌的说,“谢谢奶奶,可是我最不喜欢吃韭菜饼。”最字咬地很重,生怕别人听不出来他有多不喜欢。 林淑芳看着有点尴尬,陈安修赶忙说,“吨吨就是挑嘴,从小不吃韭菜的,婶子,你忙吧,那我就先走了。” 陈安修即将出门的时候,林梅子看到他,追了出来,问,“你胳膊的伤好点没有?”她今天休息,穿着的很休闲,牛仔裤和紧身的毛衣,身材很不错。 “早就好了,你看现在都没吊着了。”陈安修怕家里人瞎担心,今天回来的时候,让章时年帮他把吊着的绷带解了下来,现在右手不大用力的话,旁人也看不出来受伤了。 “梅子,你韭菜洗好没有?还要等着用呢。”林淑芳在屋里喊她。 “姑姑,马上就来了。”林梅子应了一声。 “婶子喊你呢,你快去吧。” “哪天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陈安修握了握吨吨的手说,“那天我和蒋轩也是这么说的,哪天咱三个出来聚聚。” “安修,我……” “章叔叔。”吨吨有点不是很情愿的喊了一声走近的人。 “章先生?”蒋轩不是说这人是安修的老板吗?怎么会在这里。 章时年的回应客气而礼貌,“林小姐。” “你怎么过来了?” “看你和吨吨出来这么久,出来看看。”章时年从他的手中把装水果的袋子接了过去,动作自然地就像做了一件很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梅子,我们先走了。” * 吨吨明显不愿意和章时年在一起,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自己拎着菠萝迈大步走在前面。 一阵风吹过来,章时年掩嘴咳嗽了两声,陈安修心说,活该,谁让你愿意留下来的,明明呼吸道方面有问题,还敢在这种花开的季节留在山上。 “对了,这个给你用。”陈安修兴致勃勃地从口袋里掏出买好的口罩,撕开外面的包装袋给他看。 小家伙今天还是第一次露出点笑容,可明显笑的有点不怀好意,当章时年看清楚上面趴着的那只熊的时候,他想他可能明白了,小家伙明显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 “谢谢。”章时年摸摸自己的口袋,泰然自若地把这只接过来。 没任何不良反应?这种瞬间被秒杀的感觉怎么这么憋屈,陈安修试图给自己找回点场子,就说,“其实你怎么样,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关键是你工资还没给我。” “恩,我明白。” 又被堵回来了,陈安修望望天,在这一刻他忽然就理解了刘越,是怎么回事啊。 中午陈妈妈临时喊去一家结婚的人家帮忙,托人把菜捎了过来。 “妈妈今天真是舍得,全是海鲜,红烧的鲅鱼,辣炒的蛤喇,干烧的明虾,还煮了海蛎子。”陈安修往外收拾菜的时候忍不住感叹。, “你大舅昨天刚来了,这些都是他拿来的,你们有口福,正好赶上了。”陈爸爸说。 吃完饭没事,章时年打算出去走走,陈安修见他手里拿着口罩,便没做声,吨吨回屋里睡午觉,店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个,陈爸爸重新提起承包山头的事情,“壮壮,我都劝了好几天了,你妈妈是死活不同意。” “爸爸,这事你想好了?” “都想了好几年了,那块山地,我都去看了好几次了,真不错,用水也方便,上次和你在电话里说的,要种什么我都打算好了,再说承包费也不贵,你别看现在都没有要的,再过两年,这么好的地方肯定抢都抢不到。” 陈安修见此,也下定了决心,“爸爸,你看这么着行不行,妈不让你去包,那我去承包,我在部队的那些津贴,妈妈都给我了,钱足够用的。” 陈爸爸摆摆手说,“不行,不行,你承包和我承包有什么区别,你妈妈不照样会生气。” “爸爸,如果事情成了定局,妈妈再生气也没用,我再多哄哄她,她生不了几天气的。” 农家乐小老板_27 陈爸爸端着茶杯在店里溜达一圈,想了想说,“这个方法倒是可行,你妈疼你,一定不会生气很久的,如果换成我,你妈妈大概就得和我闹离婚了。” “爸爸,那就这样定了,你明天想办法拖住妈妈,我就去村委交钱签合同。” 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陈爸爸高兴坏了,“行,行,壮壮,爸爸也不白花你的钱,给你结婚买楼的钱,我都攒好了,到时候我再给添辆好车。” “这事以后再说吧,爸爸。” 就这样,父子两个背着陈妈妈把这承包山林的事情偷偷决定好了。 ☆、22 当年的真相 绿岛市紧邻大海,气候温润,春秋两季特别长,市区内各式各样的疗养院有很多,但季家的老爷子最偏爱东山上陈家村附近这一家,位置隐蔽,足够清净,山上的空气好,附近都是农家,老爷子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跟着乡下的外婆过的,年纪大了以后越发想念在乡下的那段生活,所以他每次来绿岛疗养,基本就会选择这家,在他们兄弟四个中,章时年跟着来的次数不算多,上次来还是九十年代初的时候,算算距今都快二十年了,山里的变化挺大的,但通往疗养院的路他还是能找到的。 疗养院建在小镇西边的一片山坡上,上山的路还和当年一样宁静,耳边听到的只有山谷里的流水声和枝头的鸟叫,偶尔还能看到松鼠跳下树上跳跃的松鼠,山里的树木大多刚刚发芽,路边倒是有些不知名的小野花已经开了。 疗养院门口有人把守,没有通行证进不去,章时年看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就在围墙外边走了走,这里如陈安修说的,果然有很多绿樱花,其他颜色的樱花看多了,这种淡淡的绿色显得特别的干净清透。应该是近些年种的,他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很多都是柿子树,一到秋天,红彤彤的小灯笼一样,满树都是。 昨晚陈安修和吨吨离开后,他给纪思远打过一个电话,可是电话是助手接的,后来联系了纪明承,才知道那人不知道又带着第几任新欢去国外度假了,他隐约记得那晚的事情是纪思远找一个姓杨的身边人去安排的。今天早上接到纪明承的回话,说查到纪思远身边确实有个姓杨的,但离开有些年头了,说来也巧,那个姓杨的现在就在这家疗养院工作,所以他才特地走这一趟。 “章先生?”章时年没等多久,疗养院的大门就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五十左右的体态偏胖的中年男人,他一脸热切地走到章时年面前,又说,“章先生,您来了,今天早上接到纪少的电话,我出来迎了好几次了,里面请,快里面请。” “杨先生是吗?” “是,是,章先生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以前在纪总手底下做事的时候,见过您几次,我叫杨源成。”他对章时年的印象挺深的,况且他还知道以前自家老总对这人是有点想法的,但碍于各种原因,这层关系一直没挑破过。 章时年随着他往里走,里面的格局和当年没差多少,就是路边的法国梧桐明显粗壮很多,这里可能是旧区的原因,他看着在南边又扩建了新区,“杨先生,现在是在这家疗养院工作?” “章先生叫我老杨就行了,我年纪大了,就托纪总帮忙找了这份工作,挂名做个主任,钱是没有以前赚得多,但工作很稳定,各项福利待遇也好。” 章时年微笑,“原来是杨主任了,杨主任在这里工作多少年了?” 杨源成不知道章时年为什么突然他的工作感兴趣,但还是诚实回答说,“今年是第八年了。” 两人在疗养院的小茶坊里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对面就是峡谷的风光。 “章先生,请喝茶。”杨源成摸不准这位突然要找他做什么,纪少只说是要问他点话,但这位不开口,他这心里总是有些忐忑不定。 “上次来绿岛市,还是九年前的事情了,和你们纪总喝酒的时候,当时杨主任也在吧?” “是的,是的,我当时跟着纪总的。”杨源成很快回答,在章时年到来之前,他已经把记得的关于章时年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了。九年前是他最后一次见章时年,所以关于这一次的事情,他反复回忆了很多次。 “一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杨源成笑说,“章先生的样子都没怎么变,我刚才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们纪总一点没变倒是真的,依然是美人环绕,去年秋天还在北京见过他一次,我记得当年你们纪总还给找了个漂亮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哦,叫肖飞,现在已经是个大明星了。”这么长时间了,别人可能他不记得,肖飞他可是记得他太清楚了,就因为肖飞伺候过章时年这一次,被纪总养在身边好几年,早就捧红了。 章时年心下一跳,眼中有一瞬间的凌厉之色,但口气还是温和的。“杨主任确定吗?” “确定,确定,这事当年就是我去安排的。”杨源成说完,又大胆试探的问了一句,“章先生是不是找肖飞有什么事情?要不要我帮忙联系公司那边,我人走了,还有不少认识的同事在那边。” “没什么大事,以后再说吧,杨主任在疗养院工作这么多年,认识镇上开建材店的那家人吗?” “建材店?章先生说的是老陈家?陈建平家?”这镇子不大,大点的建材店就那么一家。 “是姓陈。”章时年点头,“他家的情况你了解吗?” 杨源成心里更加疑惑,这陈家就是地地道道的山里村民,日子虽然过的还可以,但怎么也想象不到可以和眼前这位扯上关系啊。 章时年似乎明白他的疑惑,淡淡地又加了一句,“他家的大儿子陈安修现在我身边做事,这次碰巧遇到杨主任了,顺便问问。” 杨源成心道原来如此,留在身边做事的,总是知根知底的好一些,于是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疗养院里经常有些小装修的活,和陈建平打交道不少,是个很交朋友的人,我还和他一起喝过几次酒,他家三个孩子,数着他闺女最有出息,小儿子是个不省心的,不过这两年变好了不少,至于那个他那个大儿子,听说以前学习也是不错的,前些年还听老陈说,他这个大儿子要考军校,留在部队上什么的,现在回来了,估计是事情是没成吧?人品方面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好,就是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闹了个不大不小的事情……”杨源成说到这里,略微一犹豫。毕竟背后说人坏话这种事情总是不太好。 “十几岁有了个孩子吗?” 杨源成松口气说,“原来章先生已经知道了。长得好的男孩子难免花花事多点。” “你知道他哪一年去部队的?”章时年以随意闲聊的口气问。 “具体哪一年,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八|九年前吧,听说是高三毕业那年直接去的。” 也就是小家伙根本没有机会在纪思远那里工作,可如果那天晚上去的那个人是什么叫肖飞的,小家伙怎么会恰好出现他的床上,还赤|身|裸|体的,实在是有点蹊跷。 杨源成直到章时年离开,也没弄明白这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就随意问了两句话,好像也没什么重点,但凭这位的身份,实在没理由特地跑来一趟,就为找他闲聊啊,他们纪总都没这么大的面子。 * “壮壮,我说小章怎么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他第一次来,不会山上迷路了吗?”章时年已经单独出去有三个小时了,还不见回来,陈爸爸开始担心了。 陈安修正在整理货架,听见他爸爸这话,很不以为然的说,“他那么大一个人,能有什么事情啊?迷路了不是还有嘴巴问吗?”话虽然这么说,陈安修还是忍不住拧着眉往门口那里看了好几次,不会真的迷路了吧,山上枝枝叉叉的小路是挺多的。 “壮壮,我怎么听你这话,你和你这老板的关系不好?”一提章时年,壮壮明显脾气就暴躁。 “没,爸爸,你别瞎猜,我们的关系好得很。”好到就差滚床单来表达一下情比金坚无坚不摧的感情了。 “我想也是,否认你也不会把人带回家的。”陈爸爸自行得出结论。 陈安修吐血,他爸爸的神经怎么可以粗到这种程度,明明是他爸爸硬将人留下来的,他压根没有想把章时年带回家的意思。 “壮壮,你还是出去找找吧,待会没太阳了,山上很冷,怎么着也是咱家的客人。” 陈安修从梯子上下来,解了身上的藏蓝色的围裙,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那行,爸爸,我出去看看。”很少有人让他想想都头疼,章时年绝对算是他心中麻烦人物排行榜中晋升最快的那一个,而且上升势头迅猛,大有后来居上抢占第一的趋势。 出门后,陈安修正想着这么多路要从哪个方向找起呢,就看到章时年从右边的铁索桥那边转过来了,一身款式非常不错的深色休闲装,配着脸上那只大白熊的口罩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非常搞笑,有这种感觉的应该不只陈安修一个人,就看路上行人频频投去的怪异目光就知道了,陈安修的心情一瞬间爆好。 不过这人也真够嚣张的,都被人这么围观了,好像也没有一丁点不自在,这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人不服都不行。 农家乐小老板_28 章时年远远就看到陈安修了,这时走过来,“出来接我的?”顺便把口罩摘下来要放在口袋里。 陈安修没空计较他格外亲昵的态度,一门心思阻止他说,“别,别,戴着挺好看的,干嘛摘下来,多浪费我的心意。” 章时年轻笑,抓住他捣乱的右手。 陈安修踩着电线的兔子一样,瞬间后退弹开,一脸防备的问,“喂,光天化日的,你想干什么?”他还没忘记昨晚在章时年手中吃的闷亏,起码在他右手恢复之前,他都打算离章时年远点。 小家伙连炸毛的时候,都这么有趣,章时年敢想,可不敢真这么说,必要的时候顺顺毛还是很必要的,“我只是想问问你,今天胳膊有疼吗?” 真是这样?陈安修不相信的在章时年脸上来来回回的扫了好几遍,看章时年神情坦荡,他心想可能自己真是多想了,他都明确拒绝了,这章时年横看竖看都不像是死缠烂打的那种人,于是放下一丁点戒心说,“有一点,不过没什么大碍。” “晚上的的时候,我再帮你换一次药。” “好,那就这样吧。”反正爸爸都留人了,都这个时候了,陈安修也不可能真的将人撵走。 “壮壮?” 是陈妈妈的声音,想到刚才还和爸爸合谋欺瞒妈妈,陈安修瞬间有点心虚,“妈,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你不是去茂茂家帮忙了吗?” “只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忙不开,过去帮了会,你在这里和谁说话呢?”陈妈妈的个头不高,现在被陈安修一挡,陈妈妈根本看不清后面人的样子。 “我老板了,爸爸中午有跟你说过的啊。” 章时年和陈妈妈打声招呼。 看清楚章时年的模样,陈妈妈又看看陈安修,脸色马上就是一沉。 不得不说陈妈妈果然是这个家里最聪明 ☆、23 一家三口 听过陈安修的解释,陈妈妈当时虽然克制住了,没再说什么,但吃晚饭的时候,明显话就不多,陈妈妈平时不这样的,陈爸爸暗暗瞅她好几次,陈妈妈勉强提起精神应对了两句,场面总算没有太难看。 饭后陈爸爸热情地拉着章时年去看他收藏的茶叶,两人谈得很投机,陈安修连句话都插不进去,于是主动申请去帮吨吨做手工作业,这周的作业是用废纸壳做小相框,吨吨已经差不多完工了,只差最后的装点部分了,在陈安修第五次把树叶部分越剪越小直至消失于无形,在吨吨越来越无奈的眼神下,陈安修摸摸鼻子不得不宣布败退,还言不由衷的说,“吨吨,这么简单的,你就自己做吧,下次复杂点的,爸爸再给你帮忙。” 吨吨抬头看他两眼,很给面子的说,“好。” “壮壮,跟我去超市里买点菜。”陈妈妈洗完碗,换了件厚点的衣服打算出门。 “哦,来了。”陈安修从沙发上跳起来,终于有人发现他的用处了。 现在地里的菜还没长出来,家里吃的菜大多还是靠在外面买,镇上有两家连锁小超市晚上一过八点,所有的蔬菜都打折,差不多的东西,一半的价格,很多人都选择这个时候去买菜,陈妈妈也不例外,吃完饭出去逛逛,权当是饭后散步了。 “壮壮,你老实和我说,这个章先生什么来头?”出了村子,山路上人少,陈妈妈就开始拷问了。 “妈,你从下午问我好几次了,我真的不知道,就知道他挺有钱的。” 陈妈妈没好气的说,“这个还用你说,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还不是普通的有钱。 “妈,那你还问我?”陈安修小声嘀咕。 陈妈妈忍住敲他头的冲动,说,“我是想问,你以前认不认识他?”这儿子有时候怎么就这么笨呢,让她一点都不放心。 “不认识啊,我也是给他工作的时候才第一次见他。以前都没见过。” “那吨吨为什么和他长得那么像?”陈妈妈决定不再和让他绕圈子,直接点明主题。 陈安修这下子终于明白他妈妈到底在想什么,怪叫一声说,“妈,你想到哪里去了?吨吨怎么可能是章先生的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吨吨是……”这种事情不用说的太清楚吧,别人不知道,他们家里人还不知道吗? 陈安修说完这话,陈妈妈沉默许久,最后叹口气问,“吨吨像那个人吗?”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提起关于季君恒的事情。先前几年,季君恒打到家里不少电话,但陈妈妈显然没有让陈安修知道的意思。他们喜欢吨吨是一回事,但并不表示可以原谅让壮壮生孩子的那个人。 “有的地方很像。”不过比起来确实更像章时年。 “你说的我暂且相信你,早点找个女朋友,别走那条路,要让妈妈知道你再和男人有牵扯,回家我打断你的腿。”陈妈妈公开表明态度,看到章时年,她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人可不是年纪轻轻的季君恒,容易打发,章时年这个人一看就是那种身居上位习惯了别人的服从的人,社会阅历多,城府也深,壮壮这样的笨蛋怎么可能是对手,一旦壮壮落到这人手里,被吃的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妈,怎么会呢,都和你说了当年那次是意外了。我最喜欢漂亮的小姑娘了,男人有什么好的。”陈安修无聊的踢着路上的小石子,看来要离着章时年更远点才行,他没想到妈妈会这么敏感。 “至于梅子,你……也别惦记了,她是个好姑娘,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相貌人品都没得说,但既然现在她选择和蒋轩在一起了,咱也不做那种坏人姻缘的事情。”其实自打壮壮有了吨吨后,梅子的态度就疏远了不少,但壮壮死心眼,总是抱着一丝希望,在部队的时候,往家里寄信,总有一封是写给梅子的,壮壮回家探亲的时候,还特地绕道上海去看过梅子两次。她不怨梅子不接受壮壮,毕竟壮壮有错在先,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但她不喜欢梅子和蒋轩在一起了,两个人合伙把壮壮蒙在鼓里,直到让壮壮亲眼撞见他们在一起。 “这个,妈你更不用担心了。”今天都被人提醒过两遍了,陈安修想逗他妈妈开心,故意耍宝说,“你看,像你儿子这么帅,什么样的姑娘追不到手。你就等着,我一定给你找个又漂亮又温柔,关键还很孝顺的儿媳妇。” “你不要只和我耍嘴皮子功夫,你能和望望中和一下就好了,望望就天天换,换的我眼睛都花了,你身边就一个都没有,你的媳妇,我也不求一定要多孝敬我,我和你爸爸身体还好,不用你们照顾,只要她真心实意和你过日子,对吨吨好就行。” 陈安修一时心里有些感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章先生什么时候离开绿岛?” “也就这大半个月的事情吧。” “哦,那就好。”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 晚上临睡觉的时候,陈爸爸正在洗脚,陈妈妈铺床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不对,壮壮这熊孩子是不是在骗我?” 陈爸爸一听这话,还以为明天承包山地的事情暴露了,差点没一脚踢翻盆子,他小心翼翼的试探,“你这一惊一乍的,半夜里吓死人了,壮壮骗你什么了?”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天丽打过一个奇怪的电话吧?” “记得啊,你说过的,天丽问壮壮现在在做什么工作的,你开始还以为天丽要给壮壮介绍个工作,白高兴一场什么的。” “我现在突然明白过来,天丽的重点不在这里,当时天丽最后说什么劝劝壮壮不要做这个工作了,人家到时候甩甩袖子走了,壮壮的名声不好什么的。你说是不是壮壮在外面和这个章先生有什么不好的传闻,让天丽听说了?” 陈爸爸背着陈妈妈顺顺胸口,好险,原来是这回事。 陈妈妈说着就要从床上下来,就要穿鞋子,陈爸爸赶紧阻止说,“我说你这人怎么听风就是雨啊?天丽说的就是对的?我看他们两个态度很正常啊,你别以为壮壮和那个什么季君恒生了吨吨,看到壮壮身边有个男人就疑神疑鬼,你都说最好能让壮壮忘记那事,重新开始,可你这么天天提防着,让他怎么忘啊?那个……长宁……后来不是也娶媳妇了吗?现在不也过得挺好的。” 农家乐小老板_29 陈妈妈坐在床边沉默一会,还是说,“那不一样,长宁……他比壮壮聪明多了。” 陈爸爸擦干脚换上拖鞋说,“那你还能怎么样啊?大晚上的撵着人家出门吗?” 陈妈妈没话说了,但她还是不死心,起身说,“那我去门口听听,有什么动静没有。”说完不顾陈爸爸反对,披上衣服就出去了。 这屋里章时年正在给陈安修换药,上完药后顺便帮他揉开淤青的地方。 陈安修呲牙咧嘴,“喂喂,你轻点,轻点……有点疼……” “疼就忍一忍。” “恩,这样刚刚好……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多来两下……” 吨吨趴在床上,手中的漫画翻的哗哗作响,爸爸还真是的,受不了了,好想捂住耳朵。 房子还算隔音,但实在架不住陈安修这个叫法,陈妈妈刚把耳朵贴在门边,气得脸色都绿了,但这种事情她又不敢大声喊,惊动了街坊邻居,更有好戏看了,她忍着气问,“壮壮,你们睡了没有?我看吨吨晚饭吃的不多,要不要吃点饼干?” 陈安修赶紧把袖子撸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给妈妈开门,“妈妈,你还没睡呢?” “奶奶,我不吃了。”吨吨在屋里喊。 陈妈妈探头去看,章时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衣着整齐,吨吨还醒着,壮壮的衣服也穿在身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刚刚在干什么呢?大吼小叫的,我在旁边屋里都听到了。” 都瞒着这么久了,陈安修也不能手上的事情抖落出来,就说,“我让吨吨给我踩背呢,有点疼。”天知道这话多虚伪,吨吨肯给他踩背才奇怪呢,幸亏吨吨也没拆穿他的打算。 陈妈妈对章时年笑笑,拉着陈安修出来说话,“这屋里住的开吗?如果挤的话,你和吨吨去睡晴晴那屋,反正晴晴也不在家,屋里空着。” 陈安修心里苦笑一万遍,他妈妈对章时年的防备比他还厉害,“妈,晴晴就算是我妹妹,但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我去睡她屋算怎么回事啊,去睡了。吨吨还在呢。”就算他和章时年真的要做什么也不会当着吨吨的面吧。 陈妈妈考虑了一下,有吨吨在,确实是个保险,就说,“那行吧,你们也早点睡,别熬太晚了。” 陈妈妈一进门,陈爸爸就笑她,“我就说你没事找事吧。” ”你就不觉得这个章时年和吨吨长得太像了吗?你就没有点怀疑?” “壮壮自己默认了吨吨是季君恒那个臭小子的,怎么也不可能和小章联系到一起啊,你要说长相相似,我今天遇到小章的时候,还觉得他和多年前见到的那个季家老爷子的小儿子长得很像呢。” 陈妈妈上床后关灯,问,“哪个季家老爷子啊?” “以前在疗养院住着的那个啊,我以前不是常去疗养院送菜吗?经常和那个老爷子下下象棋,他家有个小儿子和这小章长地还挺像的。” 陈妈妈还是没想起来,陈爸爸提醒她,“就是把壮壮脑门磕一坑的那个啊。” “你不是说壮壮脑门上那坑是自己调皮磕的吗?” 陈爸爸冷不防把埋藏多年的实话暴露了,他嘿嘿笑了两声,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头发一遮不也看不到了,再说壮壮当时就给人咬破嘴巴了,也没吃亏。这事你不记得了,你总该记得壮壮八岁那边,有个半大孩子骗他,把他两颗门牙给揪掉的事情吧。” “这事倒是记得的。”壮壮八岁那年,有一天壮壮跟人到疗养院边上玩,有个人哄他给他看看牙,结果趁他不注意,一把把两颗上门牙给揪掉了,半夜里找不到孩子,他们打听来打听去,最后一大家子人急火火赶到疗养院,结果到那里一看,壮壮撅着屁股在人家床上呼呼大睡呢,“不过我当时光急着去抱壮壮了,没注意那个孩子长什么样子。” “和小章真挺像的,如果不是姓氏不一样,我还真以为是那个孩子呢,所以说啊,这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只要不是季君恒,你真没必要那么防备。” 这个家里防备章时年的可不是只有陈妈妈一个人,陈安修在铺被子的时候,吨吨就直挺挺往中间一躺。 “吨吨,你以前不是都睡在里面的吗?” 吨吨看看陈安修,又看看章时年,翻个身说,“今天不想睡里面。” “行,行,你愿意睡中间就睡中间吧,爸爸睡里面。”陈安修也没多想。 倒是正在换睡衣的章时年抿嘴笑了笑。这小子护食还真是挺厉害的。 * 第二天陈爸爸借口要盘点东西,把陈妈妈拖去店里了,陈安修去镇上银行取了钱,马不停蹄地就奔到村委去了。 ☆、24 没门牙的胖子 陈家村村委把承包山地的消息已经放出去很久了,合同在前两日也拟定好了,来打听的村民倒是有,但是一提到交钱签合同,就没人爽快了,所以当陈安修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打一进门,就受到了村委众人无比热情的欢迎。 陈安修凳子还没坐热乎,村主任就要带着他去勘定地界,把事情定下来。 章时年跟着陈安修一起来的,但只是作陪,并没有过多表示什么意见。 陈爸爸看重的那座山头就在江三爷小饭店后面,离着大路不是很远,但是进山的道路很偏僻,山脚下是一大片桃树林,山石铺的小路就隐藏在这片桃树林中,现在正好桃树开花的时候,从下面望去,石板小路上一地的落花。 “带上口罩。”进林子之前,陈安修这么不忘转头嘱咐章时年。当然他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不想背个病人下山。 他们落在最后面,章时年捏了他的手一下,不等他反应马上就放开了。 东边沿海的山比不得西部地区,这里的山大多不会很高,山势也比较缓,陈爸爸看重的这座山头,山顶上是茂密的林子,藤萝交缠的,槐树,杨树,松树挺多,梧桐,五角枫,柞树,榛子和野核桃等杂七杂八的都有,山腰处是废弃多年的果园,山南边是溪谷,溪谷东边一侧很宽,水比较深,形成很大一块有湖泊的湿地,周围生长着茂盛的芦苇,西边这头是相对浅的溪流,在大路附近转头向南流去,以前村子里人还会来这里砍芦苇回去编席子,但现在会这手艺的人都老了,年轻人也没这心思去费这个事,市场上什么样的席子买不到。 村主任陈孝礼,今年四十多岁,按村子的辈分来,陈安修管他叫叔,陈孝礼带着人,勘定一处,就在地里埋上石灰粉做标记,最后来到东部边界的时候,陈安修笑眯眯地指了指山下那处长满野草,荆条和矮树的峡谷讨价还价,“大叔,这里这么荒,也没人要,最多就砍点柴禾了,就搭给我们家吧。” 陈孝礼摸摸口袋里的烟,考虑在山上,又放了回去,他摇头笑说,“你个小子,这么长一条峡谷,你说搭就搭了,你不如去抢算了。” 章时年安静地立在一旁,看小家伙不遗余力的施展他的赖皮攻势,“大叔,不能这么说,怎么说我们家也是第一个啊,你应该多加鼓励,这样才能带动后面的人啊,村子其他人如果看到我们家有奖励,明白越早签订合同越有好处,肯定都抢着来签。到时候大叔你的工作不就好开展了吗?” 陈孝礼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就退让一步说,“这样吧,你家多出五千,我就做主把这峡谷划给你家了。” 抱着自家的权益一定要争取的观念,陈安修很有胆子的伸出两个指头“大叔,两千差不多了,这地方哪里像值五千的样子?” “最少四千。” “大叔,最多两千五,这地方也没听说谁家有想要的,关键是真的没什么用。没有水,还到处都是草。”真的没什么用你还争。 陈孝礼被他磨地没办法了,咬咬牙说,“一口价,三千五。好歹这么大一块地方呢,价格太低了,我也不好和上面交待。” 他话音一落,陈安修立刻就很大气的表示,“行,就这么说定了,大叔,你们埋了石灰沿,我这就去交钱签合同。” 农家乐小老板_30 见他这么痛快,陈孝礼突然有种走入圈套的感觉。 等其他人都去忙的时候,章时年走近一步,悄声问他说,“你打什么主意呢?” 陈安修眼神闪烁,推开半步,双手环胸笑睨他,“章先生,你不要以为很了解我。”虽然这个地方确实是陈爸爸指定要用来养鸡的,小虫虫什么最多了,母鸡吃小虫子和草籽,下的鸡蛋蛋黄都泛红。爸爸说一万块钱以内一切好商量,现在三千五拿下来,真是赚翻了。 交上钱,签订合同,陈安修一切搞定,凯旋而归,隔着一百米远就和陈爸爸比个一切0k的手势,可他没等高兴多久,就听村委的大喇叭里大声宣布了他带头承包山地的光荣事迹。 父子两个还没从欣喜中缓过神来,马上就遭遇了这个巨大的冲击,陈爸爸沉痛地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壮壮,要不……你还是躲躲吧。”在这件事上,他没胆量和陈妈妈正面交锋。他本来想的是给陈妈妈一个缓冲的时间,慢慢把这消息透露出去,哪里想到立刻就暴露了。 陈安修开始把话说的很大,什么陈妈妈生气,他哄哄两天就好了,但陈妈妈正在气头上的时候,他也不想迎难而上,勇于牺牲,于是他很没骨气做出决定,还是逃吧。可是往哪里逃呢? 陈爸爸很有义气地提供路线,“趁着你妈妈回家洗衣服这会功夫,去找你姥姥说说情吧,你妈妈最听你姥姥的话了,正好你也很久没去看看那两位老人家了。” “那爸爸,我走了,你在家里多保重。”陈安修和陈爸爸依依惜别。 “快走,快走,最近没事,就不要回来了,等你妈妈气消了,我再通知你。” 于是陈安修领着吨吨,带着章时年,午饭都没吃,拖家带口义无反顾地夹着尾巴逃窜了。 * 陈安修的姥姥家是陈家村的东边,沿着山路一路下坡到海边,在大山两侧延伸到海里的凹陷处,散落着三四个小海岛,像被大山展开双臂怀在其中一样,这几个小岛统称为林家岛,陈安修的姥姥家就住在最大的那个海岛上。上岛的路只有一条,就是在海岸和岛子中间架设的四米多宽的石头栈道,这条栈道修了很多年了,结实倒是很结实,白天也还好,就是晚上一涨潮就被淹到水底下了,想回家的人只能淌水回去了。 现在大中午的路况还不错,就是风浪大点,风卷着浪花不时拍打在栈道上,栈道上被水冲的很干净,栈道两边有坚实的护栏基本不用担心人和车被冲下去。临行前,陈安修不忘给他姥姥在镇上扫荡了一大包东西,大部分都是吃的。 安修姥姥和姥爷虽然年纪大了,但并不和儿子儿媳住在一个家里,不过陈安修的二舅林长顺就住在旁边,相互也有个照应。 海岛上的房子很多都是沿着地势建造的,并不是特别的规则,陈安修的姥姥家住在岛的南侧,他们穿过一条人多的中心街,就能看到姥姥家的红瓦房。 “墙外面有棵大杨树的那家就是了。”陈安修从后面趴到驾驶座靠背上和章时年说。 章时年远远看了一眼,示意知道了。 “章先生,说实话,你的驾驶技术真不错。”一路上过来,又是山路又是水路的,章时年都开得稳稳当当的。 章时年不动声色地扬扬眉,想听他接下去到底想说什么。 “章先生,其实让你给我当司机,我挺不好意思的。”什么是马后炮,陈安修这种就是典型的。 连吨吨都觉得他爸爸这种行为简直让人无法直视,一瞬间投向章时年的目光都破天荒的带了两分同情之色。 车里其他两人都很有默契地都不搭理他,陈安修自说自话半天,自觉已经把心中的感谢之情表达完了,便乖乖退回到后座上坐稳。 章时年把车子停在路左边,从这里就能看到南边的大海,陈安修姥姥家大门朝南,门前有一大片空地,在靠墙的一侧,用石头和树枝围了一块菜地,章时年能认出来的是有韭菜和小葱,其余的刚发芽,他也不清楚是什么。 路的右侧是陈安修二舅家的三层小楼,红瓦白墙,盖得很漂亮,林长顺正在屋里吃饭,听到院子里狗叫的厉害,就出来看看,“壮壮来了啊,怎么也没提前打个电话过来?我也好让你二舅妈提前炒好菜等着你。” “二舅,我今天正好休班,想起来就过来了,你吃饭呢?”陈安修来的匆忙,就给他大舅二舅每人买了箱子啤酒。 “刚开始吃,你们一起过来吧,我让你二舅妈多炒两个菜。” “你们先吃吧,我先去看看姥姥和姥爷。”陈安修把啤酒递给他,林长顺稍微客气了两句就收下了,毕竟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又是自己外甥送的,客套太多反而显得生疏。 两位老人果然也在吃饭了,听他们说还没吃,老爷子就要去炒菜,被陈安修阻止了,“姥爷,别忙活了,有蛤蜊汤,有咸鱼饼子,我买了酱牛肉过来加菜,这不挺好的吗?” “太姥姥,我喜欢喝蛤蜊汤。”吨吨也帮着他爸爸说话。 老太太拍拍他的头,给他盛了一碗肉多的,“吨吨是个好孩子。” 不过想到章时年还在,陈安修还是去厨房里快手炒了两个青菜出来,他二舅妈又送了两个菜过来,勉强也凑了一桌。 饭后老爷子说要去给菜地浇水,陈安修帮他把水管接好,拖到门外去,然后拉着陈姥姥到炕头上坐着说话,这样这样把事情说了,求他姥姥给陈妈妈打个电话,“姥姥,这次你一定要帮我,要不然我妈妈肯定得揍我。” 老太太拍拍他的脸说,“揍你一顿也应该,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爷俩也敢瞒着你妈就做了决定,怨不得你妈生气。” “姥姥,我也知道错了,可是事情都发生了,合同一签,村里也不给退钱了。”事后认错不疼不痒的,也不能改变事实,陈安修最拿手了。 老太太就笑,“老话说的没错,谁养的孩子像谁,你这脾气就像你爸爸。” “我是他儿子嘛,像他是应该的。” 老太太的笑容微微停了一瞬,然后说,“对,你是你爸爸的儿子,将来要好好孝顺你爸妈,他们养大你不容易。”但是那慈爱的目光却像是包含着什么一样,盯着陈安修的脸看了很久,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 “姥姥,你是不是想我小舅了?要不咱打电话让他回来一趟?” “这又不是在国内,在那里回来一趟太麻烦了,你小舅他也有工作。哪能说走就走的。”老太太叹了一回气,爬到炕上,掀起席底,从里面摸出一章存折,塞给他说,“你的钱拿去承包了地,手头肯定紧,这些钱我和你姥爷也用不着,你拿用吧。” 陈安修不要,“姥姥,我这么大个人,怎么能花你的钱?” “不是我的,是你小舅的,你花就行了。”老太太又塞给他。 姥姥这逻辑太奇怪了,陈安修笑,“姥姥,小舅的也不行啊,小舅的钱又不是我的。他给你,你和姥爷就使劲花,别舍不得。” 老太太见他执意如此,也无法勉强,又拿了用小手帕包着的小卷给他,“这些,壮壮,你听话拿着,你和吨吨买两件新衣服穿。” 陈安修知道老太太的脾气,一点都不要,她更生气,“行,姥姥,这些我就拿去用了。” 老太太重新露出笑模样,说,“收好了,别丢了,去那东边那屋里和吨吨上炕睡一觉吧,今晚留下来不?” “这次就不了,姥姥,吨吨明天还要上学。” “那行,早点睡,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去喊你,晚上潮水涨上来,出岛很麻烦。” 两位老人都喜欢睡炕,东西两间屋里都盘了大火炕,他们老两口住西边那间,家里来其他人就住东边那间。陈安修过去的时候,吨吨已经睡了,章时年正站在那里看墙上挂着的全家福。 “这张是我妈妈他们年轻的时候照的,你看这上面,我妈还扎着两个麻花辫子呢,我都不记得我妈妈有这么年轻过。”陈安修指给他看,“这个是我大舅林长和,我二舅林长顺,我小舅林长宁。听说本来还有个三舅的,正好是凑个和顺康宁,可惜他三四岁的时候就生病没了,偏偏他叫林长康。我妈是女的,就没有跟着他们排。” “你们这家人还挺多的。” 农家乐小老板_31 “你看的这些都不全,相框太小了,放不开,好多都塞在后面了,我给你找一张齐全的。”陈安修把墙上的方形大相框拿下来,从后面打开,取出后面的给他看,“这些都是后来的,有望望和晴晴了。” 章时年突然指着其中一张说,“这个没有门牙的胖子是谁?” 陈安修凑过去头认了认,然后用一种非常自豪的声音赞叹说,“长得这么可爱的,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了。” ☆、25 照片里的胖子圆头圆脑的,双下巴,小平头,额前留了一缕稍微长点的发梢,穿着那个年代很常见的蓝白色的运动服,垂手站在老太太身边,一咧嘴,赫然少了两颗上门牙。 “你这两颗牙怎么没的?”章时年问,其实他这个问题本身就有点奇怪,一般没人会这么问,这个年纪的孩子换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事情过去都快二十年了,对于那段惨痛的经历,陈安修已经没太大感觉了,但当时对他造成的创伤还是很严重的,“被人拔掉的。”从那之后,他再也不相信给他东西吃的陌生人了。 在陈安修说出牙是被人拔掉的时候,章时年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这倒是稀奇,还记得是长什么样子吗?” 陈安修哈哈笑说,“我这人一向大人大量。”其实那意思翻译过来就是说,根本就不记得了。 费尽脑子想了半天,终于补充一句说,“就记得是个住在疗养院里的臭小子,他就是仗着年纪大点,才敢欺负我。” 章时年的眼光在陈安修脸上转了转,眼中的笑意无可抑制的深下去,真想象不出当年的那个小胖子长大后会是这样一个挺拔俊朗的青年,陈安修年纪小不记得很正常,他当时都有十八|九岁了,有些事情一旦有个引头,他还是能记起不少的。那应该是他最后一次随老爷子在绿岛疗养度假时候的事情了。 疗养院再往上去一直到山顶都没有村子,所以平日里这一带非常清静,那时候他喜欢带着CD机到山顶那棵大枫树下看书,视野开阔,夏天的山风吹着也舒服,在大枫树的左下方有一处停机坪,只在紧急时候用,平时也没有飞机在那里,下午放学后经常有男孩子在那边玩弹珠和打元宝,他当时好像记得是这个名字,就是纸叠的四方形卡片,拍来拍去的,反正他不明白有什么乐趣,但那些孩子每天都玩的很高兴,他最开始注意到那个胖子,就是因为这个胖子明明那么胖,玩起来却样样很拿手,动作非常灵活,赢了别人不少东西。 观察久了,他发现那个胖子有个小习惯,就是有事没事就去舔舔上面的两颗门牙,舔一舔那两颗牙就晃一晃,这本来也没他什么事,但当时可能年纪轻,沉不住气,看那胖子每天舔来舔去,他看着都难受,有一天,那胖子赢了别人一大把的弹珠,所有的孩子都不愿意和他玩了,一哄而散都跑光了,最后只剩下了胖子一个人,他就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喂,你过来,我和你说个事。”章时年记得当时好像就是这么开头的。 那胖子就傻乎乎的过来了。 “你给我看看你的牙,我回头请你吃蛋糕。”那时候的蛋糕还不像现在这么普遍,总起来说还是个诱人的好东西。 可能是蛋糕起了效果,那胖子很高兴,毫无防备之心地就乖乖地把嘴巴张开了,那牙齿果然就像他看到的,已经晃得很厉害了,只连着一点点了,“你别动啊,我再仔细看看。”趁那个胖子不注意,他一伸手就把那两颗碍眼很久的牙齿揪掉了。 那胖子先是眨了眨眼睛,好像是没反应过来什么事情,然后用手背擦擦嘴巴,等看到手背上的血的时候,突然就嚎啕大哭,看那个孩子满嘴的血,他当时也吓了一跳,背起来就往山下的疗养院跑。 疗养院的医生说没事,拿凉水冲了冲血就止住了,只是两人的身上都沾到血迹,他又把那胖子领会自己房间换衣服,那胖子不知道为什么揪着衣服死活都不脱,他摁在床上将人脱干净的时候还被咬了两口,最后人还是被他拖到浴缸里一起洗干净了。 套上他的T恤把人抱出浴室的时候,那个胖子趴在床上一边抽抽搭搭的哭,一边还问,“蛋糕呢?你说给我吃蛋糕的。” 他只好去疗养院的餐厅买了蛋糕给他吃,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都睡着了,直到那个胖子的家人找过来,当时呼呼啦啦的来了七八号人,场面太混乱,他没看清胖子的父母什么样子。老爷子差点没为这事揍他,说他这么大人拐带人家小孩子,做的这是什么事。 “我当时都八岁了,洗澡的时候连我妈都不给看,那人竟敢脱我的衣服。”别的事情都好说,但被人强脱了衣服这件事太伤自尊了。 他那两颗门牙过了很久都没长出来,姥姥说一定是因为上牙没扔到屋檐上的原因,爸爸还吓唬他说,完了,再长不出来,只好去镶两颗大金牙了。至于那件T恤,听妈妈后来说,洗过后去给人还,但疗养院那边说人已经走了,后来陈天齐见到了,说是什么什么牌子,怎么怎么好,就被他拿去穿了。 现在都没搞定,章时年可不想因为过去那点事再惹麻烦上身,果断把这个话题转移开,拣着另外一张照片问他,“这是你小舅二十几岁的时候吧?你们两个确实挺像的。” 从照片中可以看出,林长宁的前后变化其实挺大的,少年时期,林长宁的眼神中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淳朴干净,还有一些幼子被家人宠爱出来的娇憨之色,二十岁左右的时候,有一张是他在天|安|门广场拍的,应该是大学时期的,白色的短袖衬衫,黑色布鞋,胸前还别着校徽,眼神中有一点傲气,但更多的一种青年人蓬勃的朝气,最大的变化是林长宁大学毕业那会的照片,眼神非常的冷漠,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越到后来这种感觉越明显,眼神几乎都有些刺人了,不过翻到最近几张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消失了,现在的林长宁给人的感觉就是个非常温和儒雅的学者,很有风度。 “外甥像舅嘛,我们这里都这么说。”不过他和这个小舅实在生疏的很,都快十年没见了,想熟悉都不行啊,他上次见他小舅还是高二那次吧,之后小舅也回来过,不过和他的探亲假没重合,所以也没能见上。 * 有了姥姥的护驾,虽然还是被妈妈打电话过来臭骂了一顿,但据爸爸方面传来的可靠消息说,妈妈的口风已经有所松动。陈安修稍稍放心,总算是躲过了一劫。 酒店的羽毛球场地上,季方平和章时年正在展开新一轮的厮杀,前两局两人一比一打平手,这一局14:11,占上风的是章时年,但考虑到季方平的年纪,陈安修觉得章时年即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不过这季书记还真是喜欢喜欢羽毛球,这些天有空就拉人打一场,现在的很多地方的会议都这样,前面几天正儿八经,中间马马虎虎,最后拖拖拉拉,根本也没什么重要议题了。季方平这两天就不去参加会议了,主要是接见一些政商界的客人,听说还有一些他们省里大的合作项目要洽谈所以暂时不能走,但相对来说这几天的空闲时间稍微多了一些。开始主要是王海陪着打,今天终于把章时年拖了出来,听说是嫌王海打起来不尽兴。陈安修看过他们的对打,王海这人放水确实太惨不忍睹了,明明能接到的球不接也就算了,还频频给对方送球。 陈安修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要想上场打球是绝对不行的,他就老实坐在场边上当着不怎么忠实的观众,他拿着手机在电话簿里翻来翻去,无意中看到妹妹的号码,快五一了,他决定和妹妹哈罗两句,联络联络感情。 “大哥?” “晴晴,现在做什么呢?” “刚从教授办公室出来,现在路上,马上就到宿舍了。” “你五一回来吗?” “可能不回去了,昨天给咱妈打过电话了,教授给介绍了一个不错的实习工作,我想去试试,而且五一的火车票太难买了,暑假一起吧。” “也行,那你的钱够用吗?要不要我再给打点过去啊?”作为一个哥哥来说,陈安修还是靠谱的。 “不用了,我的钱够用了,爸妈给的生活费基本还没动呢,我自己有接到一些会议的翻译工作,报酬还挺高的。对了,吨吨呢?最近有乖吗?” “他啊,挺好的,妈妈在山下照顾着他呢。” “我前两天给家里人都充了二百的话费,忘了和你说了,你查查看是不是冲上了。” “恩,这事我记得了,你功课忙,记得多吃点,别学人家减肥,瘦成一把骨头一样一点都不好看。” 他妹妹陈天晴在大学时期,自己开了个淘宝店,专门用来充话费的,其实充话费根本赚不到什么钱,就是冲钻快,她本来的意思是级别高了就换成鞋店的,现在已经有四颗钻了,但是她学业忙,也没心思弄鞋店了,就留着这个,偶尔的帮同学和家人充点话费。 章时年向右跑过来接球的时候,陈安修笑的异常温柔的脸正好映入眼帘,不同于平日的防备,此刻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些无法言说的宠溺和熟悉。球擦过球拍,笔直的落在界内。 “老四,你在想什么呢,分神了。” 章时年重新发球。 陈安修没注意到这个细节,继续在和陈天晴讲电话。 比赛在章时年最后一个有力的网前大力扣杀下结束,他拿着大毛巾擦着汗湿的头发过来这边,陈安修还在和妹妹讲电话,看到章时年拿走他面前的矿泉水,他急忙点点自己的嘴巴示意那是自己喝过的。 哪知道章时年的动作快,已经仰头喝了一大口,看到他这动作,很自然就把瓶口凑到他嘴边了,这明显是一个要喂他喝的动作。 王海就站在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疑惑的目光探照灯一样,嗖嗖的就过来了。 农家乐小老板_32 陈安修眼角猛地跳动两下,捂住电话,恶狠狠的低声问,“你是故意的吗?”可恶,绝对是故意的。 ☆、26 “晴晴,我这头临时有工作要忙,下次有时间再打给你。”听到那边应了一声,陈安修一刻不等的飞快挂断电话。 共喝一瓶水什么的这种带着某些暧昧性的亲密行为,如果放在一男一女身上,再退一步说,两男或者两女,反正只要主角不是他,陈安修都会给予充分的理解和尊重,但现在是他和章时年,光看王海那闭不上的嘴巴,游移不定想看又不能看的目光,他就能想象这种事情发生在老板和一个小助理身上有多么不正常。 “你不是要喝水吗?”章时年的神色很平静温和,递送水的手没有收回去。 陈安修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双手把矿泉水接过来,脸上快速端起一副谦虚恭敬又略带紧张的表情问,“章先生,是不是这水有问题?五星级酒店的矿泉水竟然也会有问题,我马上就去给您换一瓶新的。”模糊焦点,答不对题,坚决撇清任何不必要的关系。 章时年明显没有理会他的苦心,成心作对说,“没事,我觉得水还不错,你不喝的话还给我。” 陈安修背对着王海的方向,怒瞪他,小声嘟囔,“你别害我。你大哥还在呢,我可不想被灭口。”他现在已经知道季书记是某沿海省份的省委书记了。两个人不同姓,据章时年简单的解释是他的哥哥们随父姓,他则随母姓。 “有我在,你会没事。” 相信你的保证才有鬼,“章先生,如果我没记错,你还有半个月就要走人。”所以他才能忍就忍,每天提心吊胆地提防男人的骚扰,这种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他以前想都没敢想。 “你可以选择跟我走,继续留在我身边。”章时年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他是真的有想留陈安修在自己身边的。 很多人会因为章时年这句话高兴坏了,但这些人里显然不包括陈安修,他的反应是直接一个大白眼奉送过去,“留在你身边给你做小情儿,三年?五年?还是十年?找个窝安置,然后靠你的大方施舍过日子,哪天高兴了就顺顺毛,哪天不高兴了就踢一边去,抱歉,这职业技术性太强,我做不来。”其实这说的是……宠物狗吧?这一般人……也确实做不来。 章时年皱眉,“你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会限制你。你是自由的。” 陈安修露出一抹可恶透顶的笑容说,“太好了,恭喜我们今天说了这么多废话,终于达成一项共识,既然我是自由的,那我选择留在绿岛。毕竟这是我的家乡。”他全部的家人都在这里,即使年纪小的时候出现一点偏差,意外有了吨吨,但总起来说,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并不打算远赴他乡重新开始,特别是跟着一个对他心怀不轨的男人。退一万步说,即使他愿意跟着章时年,万一哪天生出个孩子来,还不得把章时年吓死。这种伤人性命的事情,他这么仁慈又善良的人是不会做的。 王海见这个两个外貌出众的男人站在那里你来我往的,全然不顾球场上频频投向那里的目光,可惜声音太低,他什么都听不到,但这两人的态度是在有点怪,老板不像老板,助理不像助理的。如果让他说,倒是比较像一对正在拌嘴的情侣,章先生的目光大气包容,陈安修的嘴角则带着一些挑衅的小狡黠,虽然是两个男人,但是意外的这场面还是挺美好的,果然是相貌好的人做什么都比较赚便宜吗?王海的思维发散到天边去,想象那里如果是一对秃头啤酒肚的男人,还是算了吧,光想想晚饭就节省了。 “离开绿岛,你可以有更好的发展,你可以去上大学,前面要走的路可以重新做选择,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在这个酒店里做个维修工?” 正中靶心,箭箭入骨,章时年比他想象中更会揣度人的心思。他确实不想一直在这里做维修工,可是在这个学历普遍贬值的社会,街上雇个发传单的都恨不得要求是大专以上学历,他这个高中学历,有和没有都差不多,除了体力活实在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工作,除非是自己拉出来单干,但单干这种事情既需要资金又需要有合适的项目,不是说干就干的。 “这些我都可以帮你,在我的身边,你会少走很多弯路。你会比现在过的更好,吨吨,还有你的父母,都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每一句话都稳稳戳中陈安修的软肋。 这个诱惑力太大,陈安修要坚守自己的阵地实在有些困难。 “我可以给你保证。”章时年大概也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要如此放低姿态,就为了留一个人在身边。 陈安修在一瞬间动摇了,但也只是一瞬间,只要一想到他得到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爬上另外一个男人的床,他就无法坦然接受。这样的话即使他将来可以功成名就,他又怎么和父母还有吨吨解释这一切。 “章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是不可能的。”代价太大,他付不起。 “那好吧。”最后章时年用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为他们的这次对话做了完结致辞。 “喂,老大,你这句好吧是什么意思,是放弃了?还是直接没听进去啊?”陈安修追了两步,想问个明白,但眼角的余光扫到正暗暗注意这里的王海,他决定先去和这人打个招呼,免得他出去乱说,顺便找个附近的垃圾桶把手里的半瓶水扔掉。 但王海这人不愧是省委,平时看着嘴皮子挺溜,但一到关键时刻,嘴巴像蚌壳一样,一点都撬不开,陈安修拐弯抹角地问了半天,也没弄清楚刚才的事情这人到底看到了多少。章时年的家人他一个都不想惹,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就像季方平,看着倒是个温厚亲切的长者,但能做到省委书记的位置,没有些厉害手段,谁会相信啊。不过话说回来了,他这么一个小人物,也不值得那么多大人物大动干戈吧。那么高的位置,他无心也没有力气去攀附。 “你和章先生刚才闹不愉快了?”季方平和章时年两兄弟冲了澡在球场附近的卡座休息,陈安修陪着王海去把酒店的球具还回去,他终于问了这么一句。 “哦,章先生喝的那瓶水里有杂质,他拿给我看。”管他相不相信呢,反正表面的大家都过得去的理由他是给出了。 需要凑到嘴边看吗?这话王海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章时年的私事可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秘书插手,“今晚上,你们徐省长在鱼鲜坊宴请我们季书记,章先生应该也去,你要一起过去吗?” 省长?那好像是在只有在电视才能见到的大人物,他以前在现实中见到的最大的政府官员就是蒋轩的爸爸,公安局长蒋伟明了,不过这一个多月在章时年身边已经见到不少大人物,他现在也没以前那么好奇了,“我到时候看章先生的意思吧。”在外人面前,陈安修很知道给章时年留面子,表现完全是一个本分听话的下属。 “如果章先生同意的话,你就一起来吧,我在这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正好咱们一起说说话。” “好,如果去的话。” * 下午的时候,季方平计划和章时年去拜访一位正好在绿岛疗养度假的老领导,用过午饭就走了。陈安修没有随同,与其留别墅里和刘越大眼瞪小眼,他选择回工程部去走走,那里是老窝,人暂时走了,但感情还是有的,从他在章时年身边工作,都一个多月没回去走走了。 上班时间,留在工程部办公室里的人不多,就两个主管,还有一个领班,三个大男人挤在一台电脑前面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见陈安修进来,就有人开他玩笑,“哎呀,大助理怎么有空回来了?要巡视工作吗?” “巡视工作我也要带着朱妍妍一起来啊,看看你们在这里偷偷摸摸的,正好扣光你们的绩效。” “算你狠。”一个叫钱哲的主管笑着拿过来,让你看看小美女,给你洗洗这对被尘世污染的眼睛。” “什么美女有这效果,我买张海报贴在床头上,天天洗。” “怎么样?漂亮吧?够清纯吧?”打开的网页上是一个女孩的古装扮相,穿着葱绿色的旗装,瓜子脸,眼睛不大,但圆圆的,猛地一看确实给人一种很干净清纯的感觉,但电视上的美女明星看多了,这也算不上顶级的,甚至显得有点普通。 “还行吧。”陈安修无聊的打个哈欠,拉把凳子过来,下巴抵在椅背上看他们继续点鼠标往下拉,全是这个女孩子的相片,“这人谁啊?” “不会吧?这人你都不知道啊,去年演了个古装剧,一炮走红,小玉女孙珂啊,你在家都不看电视的吗?她你不认识,这个你总该认识吧?”钱哲重新点开一个页面,这次换了个男人,网页上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皮肤细致,眉眼细长,相貌是那种很张扬而热烈的,这种人放在哪里都很夺人眼球。 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是个一无所知的土包子,这次陈安修抢先发言说,“这个我认识,肖飞嘛。现在晚上很多台不就在放他演的电视剧嘛,叫那个什么来着。”电视剧名字忘了。他之所以认识,是因为妈妈很喜欢这个人。关于他的消息,自己也就多多少少知道一点,这人已经结婚了,老婆也是个大明星,现在两个人都有一个女儿了。一家三口经常在电视出现,非常有爱的一家人,好像一家人还一起拍过一个幼儿奶粉广告。 即使陈安修答对了,但还是换来了其三人齐齐的鄙视目光,因为肖飞实在太出名了,也只有陈安修才会把认出这个人当做是可以炫耀的事情。 被人鄙视了,但当事人毫无所觉,还发挥好奇宝宝锲而不舍的精神继续追问,“这两人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几个怎么这么感兴趣。” 钱哲没升主管前,是陈安修的直属领班,对这人的了解比其他人多一些,他知道陈安修要是不想去注意的事情,你把眼睛瞪出来都没用,他揉揉酸疼的眼睛,无奈说,“从销售部那里听来的最新消息,最近这两人演的偶像剧要来绿岛取景,这两天就要入住我们酒店了,好多人都跃跃欲试的想着怎么去和肖飞孙珂要张签名呢。” ☆、27 说实话陈安修对这些明星并没有什么兴趣,使劲拔高点层次说呢,叫社会分工不同,其实说白了不都是一个眼睛两个鼻子的人,又没有在头上多长两只角,有什么可围观的?但见其他三人讨论的兴致勃勃的,他也没坏人兴致的嗜好,就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门被应付性的敲了两下,有人推门进来说,“周远在客房接了个急活,客人马上就回来了,想让人给他送个床头壁灯的灯泡去,可我不知道床头壁灯用的什么灯泡。” “夏菲,你怎么去工程仓库了?原先的库管呢?”看到其他三人根本没有起身的打算,陈安修只好接了这话茬,作为工程部唯一的女孩子,本来是应该被一群男人捧着护着的,弄成现在人人都不愿意搭理的情况,夏菲自己绝对不可能没错。 “原先的库管辞职了,安修,你帮我去找找吧?周远在电话里说的很急,酒店里好像挺重视那个客人的,不想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农家乐小老板_33 “好,我跟着你走一趟。”把私底下的恩怨带到工作中,陈安修觉得他们有点过了。 钱哲在后面拉他的后襟一把,示意不要管。 “他一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我去去就回来,你们继续看……你们的资料。” “好心没好报,小心她再黏上你,夏菲这种女人……”钱哲借着电脑屏幕的遮挡撇撇嘴很不屑一顾。 “行行,我有分寸,我先过去一趟,都没人去的话,上面发火,整个工程部都不好过。” 夏菲已经在门外等着了,陈安修没空和闲聊,两个人直接去了工程部的仓库。 “所有的灯泡都在这边。”夏菲领着陈安修到放置灯泡的架子旁边。 架子上下五层,放置着各种各样的灯泡和灯管,陈安修扫了一遍,很快找出需要的床头壁灯用的灯泡,“咱们酒店床头壁灯用的都是这种14卡口的水晶尖泡。” “哦,这个我待会记在本子上,这里的东西太多了,模样又差不多,我都分不清楚。” 陈安修环视了一遍现在的工程部仓库,很多东西都放错了位置,他好心提醒夏菲说,“你既然接了这个工作,还是尽快弄清楚的好,有时候看着模样差不多的东西,但是价格相差很多的,如果账面和实际库存出现很大的误差,被集团的审计部门查出问题,你就麻烦了。” 夏菲一听这话,急得眼睛都红了,说,“我根本不想接这个工作,但是韩总监要走了,听说新来的总监是带着一个秘书一起过来的,我不接手这个工作能怎么办啊?现在外面的工作太难找了,我的工作经验又不多。” “其实库管和秘书的工资差不多,韩总监这么安排,可能也是想给你留条后路,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就行,不认识的东西多问问同事。” “可是他们都不太搭理我,可能是我以前太小性儿了。” 原来她自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啊,但为什么不改改呢,陈安修弄不明白了,但他没心思在这里扮演知心哥哥,周远又打电话过来催,一听陈安修也在,赶紧让他帮帮忙,乘客梯上去1817房间。 客房的门开着,服务员的工作车在外面,这说明客人可能不在家,但陈安修还是敲了敲门,服务员从里面探头出来,看到陈安修急忙说,“陈领班是送灯泡来的吗?快进来吧。周远正等着你呢。” “我今天不上班,没穿工装,随便进客人的房间不太好,你把这个灯泡给周远。”如果客人突然回来发现有一个不是酒店员工的陌生人出现在他的房间里,这种事情很难解释。 周远听到陈安修的声音,从卧室里跑出来说,“陈哥,那个壁灯外罩,我实在装不进去了,你快帮我进来看看。” 那个客服的服务员也说,“肖先生这一会应该不会回来的,他往常都是四点左右回来。” 陈安修摸出手机看看,现在还差二十分钟就到四点,看周远着急,他就进去了。 周远拉住他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拿的型号是对的,可是这外罩就是装不进去,都忙活十来分钟了,这房间里可住着一个大明星,万一出点差错,惹来投诉,我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原先的那个呢,破了?” 周远努努嘴,向浴室那边示意了一下,略带不满地说,“被刘清用吸尘器杆捣破了,报修的时候只说外罩坏了,我急急忙忙拿了外罩跑来,可一来发现灯泡也坏了,这才给夏菲打电话让她送个新的过来,报修说不清楚,真麻烦,费两遍功夫。” “你在下面拿着东西,我上去看看。”陈安修说。 “说来也邪门,这个外罩就是卡不上去。” 陈安修铺张报纸,踩到床头柜上,先换上灯泡,然后把外罩贴在外面,向右重重击打了一下,壁灯外罩严丝合缝地卡到卡槽里,“好了。” “陈哥,还是你厉害。”周远很佩服的说。 “不是我厉害,是听以前的老同事说,有些房间的壁灯当时装的时候歪了,需要用力击打一下才能把外罩装进去。” “这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是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偶然听到的,不过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好了,不要在客房里聊天,现在没事了,我们赶紧出去吧。” “陈哥,等我一下,我把工具收一收,咱们一起走。” 周远撤铺着的报纸时,拿起桌上的一枚戒指说,“陈哥,你看这戒指上,好大一个钻石,你说是不是真的啊?如果是真的,那得值多少钱啊?” 陈安修不太在意看了一眼,是一枚宽面男戒,中间镶嵌的一块钻石较大,但具体几克拉,陈安修也没概念,四周还围着一圈小碎钻,看起来确实挺豪华名贵的,“你不说这房间里住的是大明星吗?明星都有钱,肯定是真的,别管了,给人放下,咱们走吧。” 周远恋恋不舍地又摸了一把才放下,往外走的时候还说,“如果我也能有这么好的戒指就行了。” 陈安修一点没情趣的说,“这又不能当饭吃,你还不如多弄点钱娶媳妇呢。” 本来这么点小事,陈安修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之后因为这小小的一枚戒指惹出那么多的麻烦。 陈安修和周远从房务部出来的时候,门口正好停下来一辆车,先下来三四个助理模样的人,提着一些随身的行礼物品,最后下来的是两个戴墨镜的男女,一行一动都像训练过一样,很引人注目,男的身材很高挑,神态略带冷淡,女的个头不高,但身材不错,她一直侧头和那个男人说话,两人都是墨镜遮住了大半边脸,看不出什么模样。 酒店里什么客人都有,陈安修也没对这对男女太上心,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周远拉住他激动的说,“陈哥,你刚才看到没有,肖飞和孙珂啊,一直听说他们住在咱们酒店,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呢。好像比电视上还好看,可惜酒店规定不能打扰客人,要不然我真想上去要求合照,发到网上,让其他人都羡慕一下。” “脸都没看到,你就确定比电视上好看?”陈安修打趣他。 “没看到脸也知道啊,光看人家那走路姿势,都和平常人不一样,有种特别的明星范儿。” 陈安修笑,拍他脑门说,“你就在这里发烧吧,我先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陈哥,你还要跟着那个有钱人多久啊?你不在,我们跟着别的领班都别扭,平时犯点小错,都没人帮我们说话。” “快了,快了。”陈安修潇洒地向后挥挥手和周远告别。 * 陈安修这是第二次跟着章时年吃酒席,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上次人多,有点做场面功夫的意思,这一次更像是朋友间的私人小聚,徐省长身边只带了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据说是他的女儿,叫徐静然,桌上的位置是这样安排的,从上位数,季方平,徐省长,章时年,徐静然。瞎子都能看出这安排有猫腻。 要说陈安修是怎么知道的,因为他就在屏风后面的另一个小间里,能在这里坐着的都是信得过的随身工作人员,包括他,王海,季方平身边的两个不明身份的工作人员,还有两个就是徐省长带来的,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自称叫顾明,和王海一样也是个秘书,他管徐静然叫“静然。” 他在酒席中有意无意地把徐静然的消息透露出一点,什么在巴黎念的艺术专业,成绩非常优秀,现在自己在北京自己开了家画廊什么的,业余时间还有参与一些珠宝的设计工作,一听起来就是个家世和才学都非常优秀的女孩子。顾明知道陈安修是章时年的贴身助理,对他尤其的热情,过分的问题倒是也没问,但光是陆陆续续的小问题就够让人头疼的了,还说请他有空到省城去玩,这样的饭局多来几次,他一定会得胃病的,陈安修非常肯定的想。 王海就坐在他旁边,小声说,“工作很吃香啊。” 陈安修同样小声回他一句,“那这美差就交给你了。”接着对顾明露出一个非常抱歉的笑容,打断他的话,说,“顾秘书,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他起身又对王海说,“如果章先生找我,你帮我告诉一声。” 陈安修去中庭抽了一支烟,觉得心脏重新坚|挺起来,准备重新奔赴战场,就听后面有人喊他,“安修。” “大姐?”他的大堂姐陈天丽,现在市委的宣传部的一个处长,不同于大伯父的谨小慎微,大堂姐一直是全家公认的很有进取心的女强人,但女人混官场尤其不容易,尤其家里也没什么有本事的人可以给她倚仗,想走的很远,可能性也不大。陈安修出生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初中生了,等陈安修的年纪稍大点,她已经参加工作了,两个人的交集不多,没产生过什么矛盾,但因此感情也不是很深。可毕竟是堂兄妹,有些情分还是在的。 农家乐小老板_34 “今天有几个政府方面的客人住在这里,我过来看一下。” “我也是陪老板过来的。” “是那个章先生吗?” “就是他。”陈安修想到他见过程林辉,程林辉又一向和大堂姐家走的很近,所以大堂姐知道这事,他也没什么好惊奇的。 “安修,现在没事的话,陪我到海边的木栈道上走走吧。” 陈安修想想回去也吃不下饭,就答应了。 “你知道章氏家族吗?” “不太清楚。”但既然大堂姐此时提起来,“是和章先生有关吗?” 陈天丽笑说,“你啊,一看就是个理科生,近代史都没学好,这章氏是课本上都提过的。” 陈安修从高二文理分班后,历史课本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到什么地方去了,历史上有名的皇帝他都数不出来几个,别说一个家族了。 “现在都说红色子弟怎么样,但建国至今,他们也不过是二代,三代,像章家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百年大族,四几年那会,章家的很多族人因国内的战乱都纷纷去了海外,留下来的就是章时年的外祖章庭润这一支,当时很多的国家领导人都接见过他们的,章庭润有一生有三个子女,就是章时年的母亲,章云之女士,他还有两个舅舅,分别是章谨之,和章慎之,章慎之六十年代在福建劳动改造的时候因病去世了,他一直没结婚也就没有子女,章谨之后来恢复工作后,曾经主持过全国的经济工作,但他的夫人在之前的运动中受到一些伤害,导致无法生育。所以章时年应该是章庭润这一支唯一的血脉,章谨之退休后,国家特别允许他可以出国和海外的亲属团聚,他当时就带着章时年一起走的,先去的香港,最后去的美国。”陈天丽停了一会,看陈安修没有任何反应,她又说,“这样的家族,总是特别注重血脉的传承。” “他不是有三个哥哥吗?” “都是同父异母的,章云之女士是季家老爷子的第二任夫人,第一任夫人好像在生季家老三时意外过世了,又过了两三年吧,遇到的这位夫人,有很多年章云之女士一直拒绝生育自己的孩子,一手带大了季家兄弟三个,听说,季家兄弟跟这位母亲的感情非常深,同时也很爱护章时年这个小他们很多的兄弟,再详细的,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陈安修伸个懒腰笑着抱怨说,“原来章先生这么厉害啊,大姐,你知道也不早和我通个气,我也好抱抱大腿什么的,现在章先生都快走了,我这现培养感情也来不及了。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个大人物,就这么放走了,这次真是亏大了。”嘴上这么说,心里把程林辉骂上一万零一遍,程林辉这人一定是属鹦鹉的吧?一定是吧?多嘴学舌这么快。 陈天丽一直觉得这个堂弟比自己那个亲弟弟性子上实在是好太多了,她倚着木栅栏笑,“偶尔吃亏是福,别永远吃亏就行了,对了,听说上次咱奶奶寿宴,天齐喝醉酒又胡说八道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大哥喝醉了。”揍都揍了,谁还没事告状啊。 “你别和他计较,天齐有时候就和个孩子一样,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这些日子,你嫂子在家和他闹离婚呢,他自己心情也不好。” “过的好好的怎么突然闹离婚了?”怪不得上次奶奶寿宴,嫂子和小侄女苗苗都没去呢。 陈天丽叹口气说,“这事估计也瞒不住多久了,你们早晚都得知道,还不是天齐惹的祸,去年小涵去国外进修,他和医院里的一个小护士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上个月那个小护士闹到家里来了,说是怀孕了,这事放在谁身上也无法接受,小涵坚决要求离婚,并且要带苗苗走。”赵小涵是陈天齐的妻子,“算了,不说他的糟心事了,他自己折腾出来的事情让他自己去解决吧,都这么大个人了,遇到事情就知道逃避,一点责任都不想承担,光想着别人出头替他解决。你回去工作吧,天不早了,这海风吹的还挺冷的,估计又得降温了,我也该走了。” 陈安修还没回鱼鲜坊,就接到了章时年的电话,说他已经出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散了?”陈安修赶到章时年说的地方,这才多久,也就半个小时吧。 “还没,我先出来了,走,回家去。今天晚上真冷。” 陈安修扯扯外套的衣领说,“我觉得也是,怎么突然有种回到冬天的感觉。待会打电话给我妈,明天让吨吨多穿点去上学。”偶尔的,也能细心那么一次半次的。 “今晚吃饱了吗?”回到别墅,章时年问。 陈安修斜眼笑他。 章时年脱了外套,顺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笑说,“做什么怪样子。” “那个徐小姐漂亮吗?人家顾秘书可一直跟我打听你呢。来,来,分享一下相亲的感觉如何?以后我去相亲也增长点经验。”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这属于明显的火上浇油型。 “你很想知道?”章时年突然回头轻笑。 一级红色警报!转腰,抬腿,一记略有保留的横踢出去,章时年后退躲开他的这一击,反身攻他的下盘,还未好全的右手臂影响了陈安修的身体稳定性,几招下来就被章时年抓住肩膀摔到沙发上去了。 “在你胳膊痊愈之前,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喂,你知道这样,还欺负残障人?你也不想想我是怎么受伤的,我是为了救你好不好?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恩人啊。”这顶大帽子压下来,章时年怎么也得考虑一下吧。 “恩,这个倒是没错的。” 陈安修心下一喜,马上就高高兴兴的说,“那你还不从我身上下来,重死了,压得都喘不过气了。” “可是我又想了一下,我怎么也该报答你的。” 有什么温润的东西贴到了脖子上,陈安修头发都炸起来了,还得忍着装傻说,“我这品格高尚,助人为乐,做好事一向不求回报。” “不求回报是你的事,要怎么报答是我的事情,要不,以身相许怎么样?” “我才不要。”一不留神,脱口而出的话用的是无比嫌弃的口吻,发现章时年稍稍危险的眼神,他立刻放弃原则拍马屁说,“主要章先生您英明神武,美貌无双,我一介凡人,自知无法匹配。”这种肉麻恶心的话,竟然是他说出来的,今天一定要多刷几遍牙才行。 章时年轻哼了一声,“美貌无双?” 陈安修狗腿的马上改口,“章先生,我说错了,您是英俊潇洒,天下无敌。”能屈能伸的才是大丈夫。大丈夫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章时年在他额头印了一下,很有风度的把人放开,“我打电话叫餐。” 陈安修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抬手抹抹额头上刚才被碰到的地方,总算没太过分,“冰箱里还有块牛肉,我们炖牛肉吃吧。然后焖一锅米饭。”这么冷的天,吃点肉吃点热乎乎的饭才能安慰被顾明伤害的胃,他和吨吨都最爱吃牛肉了。被人亲了一口还能这么会恢复,果然粗神经的人活得比较快乐。 “你胳膊没事吗?” “打不过你,但做点饭还成,要不然你还能帮我?”陈安修不抱什么希望的问。 章时年解开袖扣说,“做饭一般,但我可以帮你切肉。” “那一起吧。”不用白不用,大概也只有陈安修敢这么想。 牛肉泡在盐水里解冻的功夫,陈安修炸了花生米,切了青椒和圆葱,加醋,糖和盐巴简单拌了一盘老醋花生。 “你能吃葱吗?” “除了韭菜都好。” “怎么不吃韭菜的人这么多?”陈安修嘟囔一声,“那我拌个老虎菜吃。” 陈安修焖上米饭,转身看到章时年切的肉,第一次真心实意的表扬他说,“看不出你有做大厨的潜质。”一个方块一个方块的好整齐。 农家乐小老板_35 “以前上学的时候有自己动手过。” * “好香。今晚我能吃三碗米饭。”陈安修整锅端来,掀开锅盖,用筷子戳一下,牛肉都炖烂了,香味直往人的鼻子里扑。 章时年帮着把剩下的两个凉菜端过来,说,“那就快吃吧,我也饿了。” 陈安修给他添了满满一大碗,又给自己添了更满满的一大碗。有爽口的小凉菜配着,吃多少都不会腻的。 可没等他吃完第二碗呢,门铃就响了。 “这个时间是谁,我去看看。” 陈安修开门,外面站着的是客房的经理还有五六个保安。 “陈领班,我们接到肖飞先生的投诉说,他放在房间里戒指没了,我们询问过负责清理房间的服务员刘清,她说你和工程部的周远都进出过肖飞先生的房间,而且似乎动过那个戒指,麻烦和我们去保安室去解释一下。” ☆、28 “安修,是谁?”章时年见陈安修迟迟没有进来,就放下饭碗走了出来。 “对不起,先生,打扰您休息了,是这样的,酒店里出了点事情,我们需要陈领班去协助调查一下。” 说话的这位是陈安修认识,就酒店客房部的一个经理叫汪云云,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在酒店里工作很多年了,从一个小小的服务员一步步的爬到今天客房经理的位置,没什么文化,工作技术倒是非常出色的,就是管理能力欠缺,她的那套管理办法平日里对付一下客房的服务员还好,一遇到其他的问题,她粗暴不灵活的管理方式就暴露出来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她完全可以用一种更委婉的方式请陈安修过去一趟,而不是急吼吼的带着一帮子保安像抓贼一样冲过来。这样一来,事情还没弄清楚,彼此的立场就已经尴尬了。 “出了什么事?”章时年对汪云云的回话微微示意了一下,不过话问的是陈安修。 毕竟是酒店内部的事情,陈安修也不想章时年牵扯进来,就说,“应该没什么大事,我过去看看很快就回来。章先生,你先吃饭吧。” “有事打电话给我。” 陈安修答应一声,带上房门,随那些人出去了。 今天晚上天气非常冷,海风吹在人脸上,都带着冰碴子一样,陈安修有点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换件厚外套,不过看汪云云的态度也不可能放他回去拿,注定被拒绝的要求也没有提的必要了。 陈安修跟着汪云云他们到保安室的时候,周远和服务员刘清已经等在那里了,毕竟不是在警察局,保安只是对他们进行询问,所以他们看起来也没怎么受苛待,每人面前还摆着一杯水。 “陈哥,你要给我证明,我真的没拿,我只是在那里看了一眼,咱们一起走的,当时戒指在床头柜上放着呢……”周远一看陈安修进门,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他不能给你证明,因为你们两个都有嫌疑。我现在怀疑你们是合谋拿走了肖飞先生的戒指。”汪云云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们面前,用的很肯定的口气。 周远年纪轻,沉不住气,听汪云云讲完这番话,挥着拳头就想冲过去揍人,“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戒指在你们客房里丢的,凭什么诬赖我们工程部的人啊?” “你想干什么?偷了东西耍赖,你还想打人不成?”汪云云被他吓得后仰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陈安修把周远拉住,沉了脸色说,“都什么时候还胡闹?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又对汪云云说,“汪经理,麻烦你在没有证据之前,说话慎重点,你说我们合谋偷了东西,谁能证明?” 汪云云拨拨耳边的短发,伸手一指刘清说,“刘清,你说,他们是怎么把肖飞先生的戒指偷走的。” 竟然是她?陈安修看向窝在一旁,锁着肩膀,神色怯懦的女孩子,周远闻言大骂她,“你当时在浴室里打扫,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陈哥偷戒指了?我看搞不好是我们走了以后,你起了歪心思,一不做二不休的偷走了。” 汪云云一把把刘清扯过来,说,“刘清,我在这里你怕什么,这世上难道是谁横就谁有理吗?你把和我说的,再在这里,当着保安经理,当着众人的面说说,让大家评评理,看看戒指到底是谁偷的?自己做了打脸的事情还还好意思在这里吼?” 保安经理郑强此时站出来说,“好了,汪经理,事情不是还没弄清楚吗?先别忙着下结论。”他也有点看不上汪云云这撒泼的作风,这里又不是菜市场,“小刘,你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刘清看了没什么表情的陈安修,一脸暴怒的周远,又看看用眼神催促她的汪云云,讷讷开口说,“我确实没亲眼看到,但是他们走的时候,我有听周远说……”说到这里,她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心虚的,“周远说,他想要这样一个戒指,然后陈领班说什么,要弄点钱什么的。” 刘清这人故意在混淆事实,陈安修眼中无可抑制得闪过一丝愤怒,但头脑却相反的急速冷静下来,刘清听到了他和周远的对话,却故意只挑了一些含糊不清,引人误会的词语来说,这有两个可能,一是刘清害怕,想通过陷害他和周远,从而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另一个可能,他不愿意这样想,但可能性并不是不存在的,戒指……是刘清偷的。 “看吧,看吧,现在证人都有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酒店没立刻报警,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赶紧把肖飞先生的戒指交出来,要不然一旦把这件事情闹到警察局去,你们照样要乖乖叫出来,还要准备蹲大牢。”汪云云像是终于抓到他们的把柄一样,立刻叫嚣起来。 周远也急眼了,“这算什么狗屁证据,刘清说是我们拿的就是我们拿的?我和陈哥还都证明,戒指是她拿的呢,你怎么不让她去警察局?” “我没有……我没有拿那个戒指……”刘清抹着眼泪,声音很小地反驳周远的话。 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保安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当先进来的一个人,三十七八的年纪,中等偏上的个头和相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西装也是崭新笔挺的,后来紧接着跟进来一个人,是工程部的主管钱哲,“这时我们工程部刚来的副总监王建王副总监,今天刚过来,听说了客房发生的这件事,牵扯到了工程部的员工,所以特地过来问问具体的情况。”钱哲给屋里众人介绍。 汪云云抢先上去握手,热情地做自我介绍说,“原来您就是王副总监,我是客房部的经理汪云云,欢迎欢迎啊,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原来是汪经理。”王建的手一触即放,态度一看就很敷衍,神色间甚至带着一些不耐烦。 陈安修见此就猜到这个王建和刘越是一类人,学历背景和工作经历都很出色,打心底里有些瞧不上其他人,特别是汪云云这种一看就没什么水平,做事咋咋呼呼,说话高腔高调的人。不过王建这人看着比刘越难相处多了。 “这个是咱工程的陈安修,这个是周远。”王建对着陈安修这边过来,钱哲跟着介绍。 两人分别和他打了招呼。 “你们说说是怎么回事?”王建说话平平的,都没什么感情起伏,但总算没有对汪云云的不耐烦。 周远抢着要说,陈安修按按他的肩膀,简单概括地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的叙述很条理清晰,让人听着并不像是临时编造出来的,钱哲也在旁边帮腔说,“对,是这样的,周远这个是急活,催得紧,其他人都在忙,安修正好回来,这才请他帮忙送灯泡过去的。” “这么说你们真的没拿?”王建冷淡的目光来回打量着两人,留在陈安修身上的尤其长点,似乎想从两人脸上看出些什么。 “王副总监,我们确实看到了那个戒指,但是我们真的没拿。”周远急切表态。 “既然这样,那就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 这边的周远和钱哲都呆了一下,他们以为自家的总监总会帮着说两句话的,没想到就是这个结果,那他来的目的是什么啊?真是只是问问?保安经理郑强插话说,“王副总监,你看这事,我们是不是先内部解决一下再说,是不是咱们酒店员工的原因也不清楚,这样贸然报警,对酒店的声誉也不好。” “既然谁都没不承认,就让警察去问吧,或许见到警察,他们就知道说实话了。”他这样说,摆明是谁都不相信。 郑强心想,这王副总监,话倒是有道理,但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但既然这里最大的领导都发了话,郑强摇摇头,准备打报警电话,刘清已经吓得哭出来了,周远偷偷扯陈安修,不安的说,“陈哥,我们真的要去警察局吗?”对于警察局那个地方,一般人都有些本能的惧意的。 “没事,反正我们没拿,去警察局也不怕。”陈安修看了刘清一眼,又低声和周远说,“我有个朋友在那里,他会帮我们查清楚的。” 郑强的电话还没拿起来,电话先响了,“你好,这里是酒店保安室。我是保安经理郑强……恩……好……肖先生要求的?好的,那我们马上就过去……恩,再见。” “肖飞先生的助理说,那是肖飞先生结婚戒指,对他来说非常的重要,他希望在报警之前,先见见你们三个,那现在你们就去1807房间吧。” 农家乐小老板_36 1807房间是个海景商务套房,陈安修进去的时候,开门的是肖飞的一个男助理,肖飞本人则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他们了,脸色阴沉沉的,非常难看,考虑到人太多影响不好,跟着陈安修三个一起进来的一个是王建还有一个负责处理客户投诉的大堂副理,潘杰,算是半个熟人,至于汪云云,只有有脑子的就不会让她直接接触客人。 肖飞完全没有请他们坐下的意思,进来的一帮人只好都站在客厅中央,跟犯人一样,先说话的是潘杰,他先就对肖飞造成的麻烦道歉,又把手里准备好的果篮送了上去。 果篮,肖飞的男助理犹豫了一下就收收下了,但肖飞的脸色完全没有缓解的迹象,他抬抬下巴,示意陈安修三人问潘杰,“偷我戒指的人就在他们三个中间吗?” 潘杰陪笑说,“肖先生,这件事情还没有查实,不能就此确定就是他们三个拿的戒指,不过他们三个确实在下午的时候来过您的房间,但是他们三个一个是客房清扫,另外两个是我们酒店工程部的,是过来维修壁灯的。” “他也是这里的员工?”他目光锁定的是陈安修。 陈安修刚要回答,潘杰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他接着说,“对,这是我们工程部的领班,他今天上来送过的东西。” “我不想知道他们是谁,也不想知道他们来我的房间是干什么的,我就想知道,他们谁偷走了我的戒指,最好马上给我交出来,你们酒店也不想我把这件事闹到媒体上吧?这对你们酒店的声誉没有任何好处。” “是,是,如果是我们酒店的原因,这件事我们一定会一查到底,相关的责任人都要追究的。能冒昧问一下,肖先生发现戒指丢失以后,房间各处已经找过了吗?” 肖飞冷笑了一声说,“你是在怀疑我私藏了戒指,诬陷你们酒店?” “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我们怕中间有什么误会,毕竟肖先生的戒指非常名贵,一旦这件事情要追究起来,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如果中间出现误会就不大好了。” 肖飞转头他的助理,那个助理立刻说,“肖先生回来之后,发现戒指没了,我们就已经在房间各处都找过了,确认丢了,才打的投诉电话。” “除了他们三个今天就没人来过我房间吧?不是他们偷的还能是谁?一个知名的五星级酒店就是这样培训员工的?手脚这么不干不净。 刘清擦着眼泪在就知道在那里哭,周远在肖飞面前根本不敢说话,只有陈安修还算冷静,不卑不亢的说,“肖先生,说话总要讲证据的。不能凭你一句话,就说戒指是我们拿走的。” 肖飞成名后,被人捧惯了,哪里会想到一个小小的酒店领班敢反驳他的话,当下更生气了,暴怒之中,拿起桌上的一个烟灰缸就砸了过来,说,“和小偷说话还需要客气吗?” 陈安修冷着脸及时拉着周远躲开,水晶烟灰缸在地毯上翻滚着落在墙边了。 潘杰心想他也知道明星私底下肯定和电视上演的不一样,但这肖飞的脾气也太坏了,亏得最近两年还走家居好男人的路线呢,果然电视上展露出来的是刻意包装出来的效果,这才是真面目。 “陈安修,你别说话。”潘杰这人虽然平时有点踩低捧高,爱巴结领导,但对外的时候还挺讲原则的,“肖先生,您先消消气,您看这样行吗?我们给您调换个房间,这个房间呢,由我们酒店出人,再帮您仔细找一遍……” * 章时年看看时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小家伙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有小家伙在的时候,听他说说笑笑,或者处理文件的时候,一转头就可以看到他近在咫尺,或者在看书,或者在打游戏,即使什么交流都没有,都觉得有种淡淡的安心感,习惯了他的存在,这人一走,家里突然还觉得冷清不少。 口袋的手机响起来,陈安修看看号码,和潘杰示意了一下,走到墙角那里去接电话,“章先生?” “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怎么还没回来?” 陈安修看看客厅里对峙的众人,依然说,“没什么大事,但可能耽误点时间。”他知道章时年是好意,但两人非亲非故的,就因为章时年对他有点意思,他就要想这人求助吗?他还不至于这样。 “啪”地一声巴掌响,陈安修惊觉回头。 章时年看看突然挂断的电话,他好像听到小家伙子在那边喊了一声,“你干什么?”果然出事了吗? 章时年想想重新拨了另一个号码,“老余?” 酒店总经理余俊生有些意外在此时接到这人的电话,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说,“董事长,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 “还没,我是想问一下,今天酒店客房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大事?大事应该没有,如果是大事的话,我应该知道的,董事长,是不是您那边听到了些什么?” “我的助理,就是你给找的那个叫陈安修的,今天被酒店客房那边的人叫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就是想问问,如果没事,那就最好了。” 章时年虽然口气淡淡的,但余俊生也不会真的就以为只是问问,如果没事,董事长会亲自打电话给他吗?他知情识趣的说,“董事长,我马上去查查。” “恩,那你去吧,我等你电话。” * “陈安修,给肖先生道歉!”王建带着一种上位的命令语气说。 陈安修接电话那会,双方不知道怎么又起了争执,周远坚持称自己没拿戒指,肖飞站起来想都没想就甩了他一巴掌,嘴里还自以为多仁义的说,“我不打女人,不表示我能打男人。” 陈安修上来捏着他手腕一声不响就将人甩开了,他的力道不算重,肖飞后仰了两步就站住了,也没磕着碰着。 “如果他肯给周远道歉,我就给他道歉。”陈安修一瞬间看向王建的眼神冷漠至极,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又被他硬生生压住了。 王建不想承认有些被陈安修吓到了,怎么一个小小的工程领班会有那么可怕的眼神,见过血一样。他再看去,那种感觉就消失了了,又是那个从开始就话不多,却唯一坚持不退让半步的陈安修。 “陈安修,你这工作还想不想做了?给肖先生道歉!别让我说第三遍。”王建的措辞更加严厉,他决不允许自己一上任就被个小小的领班挑衅他。 陈安修撇撇嘴突然笑了一下,眉眼灿然的说,“我的工作不是王副总监给的,做不做也不是王副总监说了算。您在这里说这个吓唬谁呢?”比这严重得多的事情,陈安修不是没经历过,但像犯人一样站在这里,接受审讯,被人一口一口小偷的叫着,他这辈子还没尝试过。他不是承受不住,但是心里太憋屈。他同样知道说出这句话的后果,王建这个副总监摆明就是过度时期的头衔,估计韩总监一走,他立刻就会扶正的,得罪这人,以后在工程部的日子就难混了。可被人欺辱成这样还要人心平气和的去接受,还要去给对方道歉,到底要什么样的忍耐度才能做到,反正他自问没这个本事,这辈子也不预备培养这本事。 “行,你们酒店不解决这事,我要立刻报警,让警察来解决,还要把这件事公布在媒体上。”肖飞被陈安修一推是彻底火了。 潘杰一看事情发展至此,得了,根本不用什么调节了,自己人先内讧了,他态度稍嫌冷淡的说,“既然肖先生决意如此,我们酒店方便一定会尽力配合……”潘杰说到这里,电话也响了,他看到电话号码,连忙说声抱歉,快步走到门外就接电话了。 回来后对肖飞说,“肖先生,请稍等,我们酒店的余总经理稍后亲自过来处理这件事。到时候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虽然他心里疑惑,这件事怎么会惊动到总经理那边的,他看看静默不语的陈安修,为什么总经理会在电话里特意问陈安修是不是在这里。难道陈安修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深厚背景?有深厚背景的人在工程部做小领班?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啊。 王建也觉得余总的到来有些蹊跷,刘清还在抹眼泪,周远对陈安修说,“陈哥,谢谢你,今天都是我连累你了。我想通了,报警就报警吧,反正咱们没拿,警察也不能强迫咱们承认。” 陈安修点点头,没出声。 余俊生来的很快,他的身后是常和他在一起的韩总监,余俊生进来先去和肖飞说话,韩总监则给了周远和陈安修一个安抚的笑容,工程部这些员工的品性他是了解的,周远这个人有时候虽然爱贪点小便宜,但是胆子小,偷客人东西这种事情他是不敢做的,至于陈安修,他是最放心的,这个小子别看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原则,有品行,有血性,偷东西这种事情他不屑于做的,如果不是自己要调走了,倒是很愿意多培养一下这个小子。 余俊生提出给肖飞升级房间,减免房费,布置人手在房间里重新查找,结果被肖飞冷冷拒绝了,坚持要报警。 余俊生作为一个酒店的总经理,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国家的元首,总理,更大牌的国际巨星酒店都接待过,肖飞这样的,在他眼里也算不上什么,充其量就是个红点的偶像小明星,现在是红,但能红多久,谁能知道呢,如果不是有章时年的电话,就肖飞这种身份的,他根本就不会走这么一趟。“我想肖先生的目的是为了找到结婚戒指,而不是要把这件事闹大,报警我们也不介意,但第一呢,肖先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们酒店的员工拿了你的戒指,他们到您的房间是正常的工作,二呢,想必肖先生是常住酒店的人,应该知道贵重物品需要自己妥善保管好的规定,话说到这里,我们希望肖先生愿意慎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毕竟肖先生越早做决定,我们帮您找到戒指的可能性就越大。” 场面僵持了一会,肖飞选择同意,他的助理们都来帮他收拾东西,肖飞走的时候脸色更加难看了,还撂下话说,如果戒指找不到,他一定会将这件事追究到底。必要时候会考虑上诉到君雅酒店集团的总部。 工程部的同事听说了这件事,主动和相关合作过的五金店联系,借了金属探测器来,七八个人蹲在房间里,从墙边开始沿着地毯一寸寸的检测,陈安修等三人作为有嫌疑的人自然不能参与,周远抱头蹲在地上不说话,陈安修倚在墙边,暗暗打量着刘清,刘清一直缩在墙角并没有动。 “下午我们见到戒指的时候是放在床头柜上的,如果掉下来的话,那附近多留意。”陈安修故意大声说了这么一句,他发现刘清的肩膀很明显的抖动了一下。 农家乐小老板_37 又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在床头柜附近检测的同事大喊一声说,“找到了,是不是这个戒指?” 周远一步跳起来跑过去看清楚,说,“是,就是这个,没错的,下午我和陈哥看到的就是这个。” 那同事嘟囔说,“这位置掉的也太玄乎了点,竟然在掉到床头柜后面,地毯和墙角的夹缝里,你说这得多巧合,才能掉进去啊?” 余俊生,韩鹏程和王建在隔壁的房间休息,听到这个好消息,都过来了。 “找到就好。”余俊生笑着说,又拍拍陈安修的肩膀,“今天让你们受委屈了,先回去休息吧。””谢谢余总和韩总监肯相信我们。”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陈安修回去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客厅的灯还亮着,他开门进去,章时年开着电视在看晚间的新闻,“你还没睡呢。”如果没有意外,十一点是章时年的上床时间。 “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出去打架了?”章时年开了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陈安修咧咧嘴配合一下他。 章时年起身到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扔他一罐,说,“不介意的话,陪我喝点酒再睡。” 陈安修接过啤酒打开,一屁股坐在章时年身边,“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马上要睡觉了还喝酒?” “偶尔也有睡不着的时候。”他已经接到了余俊生的电话,知道小家伙刚刚在外面受了委屈,但显然他不想说。 陈安修意思性地和他碰碰,自己一仰头就灌下去一大半,两三口就把一灌酒喝光了,“喝了酒好一点了,还有吗?” “没了,你也说马上就要睡觉了。” 陈安修胳膊遮住眼睛往沙发背上靠过去,今天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章时年倾身过去抱他。 唇齿间弥散开的淡淡的啤酒香,陈安修不知道是他的还是章时年的,这种时候,他好像无法排斥另一个人这样带有温柔和安抚的亲密接触,是谁都好,他第一次伸出手臂,勾住章时年的颈项。 ☆、29 开始的吻还算温情,浅尝辄止,但随着他把手臂缠上去,陈安修明显感觉到压在他身上的力道加重不少,他立刻就有点后悔自己这不经大脑的举动了,本能地就想转头躲闪,但章时年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温热的舌尖入侵他的口中,漫长而又技巧的纠缠,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胸口闷闷的却有种莫名的躁动在慢慢滋生。 时间一长,章时年终于也承受不住了,不为别的,身下的小家伙脸红通通的,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越收越紧,快把他勒死了,这情形怎么看也不像是激动的,明明就是憋坏了吧,章时年忍笑在陈安息唇上重重撮了一口说,“安修,用鼻子吸气。” 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根本就不会接吻,这在陈安修的观念中绝对绝对算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以前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被章时年发现了,还当着他的面这样无情的揭露出来,某人立刻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了,恼羞成怒,第一反应单手掐住章时年的脖子,一看就是准备杀人灭口,企图销毁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证。 章时年倒是一点都不见紧张,亲亲他的下巴,不慌不忙的搂住他的腰,不知道他碰触到了什么位置,陈安修只觉得腰间一麻,全身的力道瞬间被卸了个干净。 陈安修仰躺在沙发上,不甘心地瞪大眼睛,做垂死挣扎状,“章时年,你太卑鄙了,竟然来阴的。”不过这是什么招式,感觉很好用的样子。 章时年扬扬眉梢,脸上难得带着一些甚少在外人面前显露的张扬傲气,笑说,“这可不是阴招,这是正宗的功夫,要不要我教你两招?” 陈安修虽然很心动,但在章时年面前吃亏多了,他现在已经变成一个聪明人了,天下哪里有白吃的午餐,“先说说条件。” “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陈安修很想装傻蒙混过去,但在章时年迫人的目光下,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个啊,免谈。”直接驳回,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样啊,真有点麻烦……”章时年支着下巴,目光别有深意地在他身上来回扫了一圈,“你觉得你现在这样,真的能反抗我吗?” 陈安修吓得全身汗毛都排排竖起来了,这次不会来真的吧?他虽然知道章时年的对他有点心思,可他一直认为这个人还算正人君子,平日里说归说,闹归闹,但根本不屑于去做那种强迫人的事情,所以他才敢继续留在这里的,难道他看走眼了,老天不会就这么把他灭了吧,早知道就不该贪图剩下那半个月的工资的,不知道现在说不要了还来不来得及。 看小家伙一脸悔不当初的表情,章时年低笑出声,俯身继续去吻他的脸,“你怎么这么有趣,万一我真的放不开怎么办?” “你这人真能颠倒是非,自己意志不坚定,怎么能怪我天生招人爱。”指责别人的同时,时刻不忘赞扬一下自己,也不想想这是什么时候。 再不堵住他的嘴,章时年真怕自己会笑场,亲不下去了。 身上麻痹感其实就持续了有那么三四分钟,一感觉到身上恢复了力气,陈安修毫不客气地抬手把人掀开,擦擦嘴说,“适可而止啊,别以为我今天心情不好,神经脆弱,就想趁虚而入。” 似乎为了印证他神经多脆弱不堪重压一样,随后把章时年单独扔在客厅,自己大步奔到楼上洗澡睡觉去了,一夜无梦,至于今天遇到的糟心事,早被抛到天那边去了。 果然……够脆弱。 * 第二天的天气依然很冷,陈爸爸打电话过来,说山上下了大雪,山野里一片白茫茫的,都看不出哪里是花,哪里是雪了,陈安修心想今年的气候真是反常,绿岛的四月虽然不够暖和,但像这样飘雪的时候真不多。 他的胳膊现在基本已经痊愈了,上午的时候,章时年陪着去市立二院去做了复查,拆了多日来固定的绷带,两人从门诊大楼出来,陈安修突然有种重生的感觉,上次听了堂姐的话,他这次来这里本想顺便去看看大嫂赵小涵的,她是外地人,跟着陈天齐来的绿岛,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遇到这种事情,估计现在连个亲近商量的人都没有,但想了想,这种家务事,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劝着人家离婚不行,但劝着和好这种话,设身处地的想想,他说不出来。 现在快到午饭时间,开车出医院门口的时候,陈安修看到从对面的小饭店里手挽手走出来两个人,举止亲密一看就是情侣关系,一个是陈天齐,另一个女孩子,棕黄色的短发,圆脸大眼睛,看着年纪就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陈天齐注意到这辆车,连忙把那个女孩子的手甩了下来,正要往这边走,陈安修一踩油门,直接从他身边开了过去。 “认识的人?”他那小家伙刚才那架势像是要撞人。 “那种混蛋,我怎么会认识。”陈天齐这个人真是个混蛋。白费全家人自小拿他当个宝贝一样,真是越大越出息了,婚外情这种事情都搞得出来。 * 午饭后纪明承来坐过一会,说请他们去泡温泉,但天气这么冷,两人都没外出的那个心情,况且章时年要找些资料,陈安修也得留在旁边给他打下手,所以就拒绝了。 对着电脑时间长了,眼睛干干的,看他暂时没别的要求,陈安修就到楼下厨房里泡了一大壶枸杞菊花茶上来。 “热的时候先熏熏眼睛,凉了再喝。”陈安修倒了一杯放在他旁边。 “你懂的还真不少。”章时年从电脑前面移开眼睛。 “江三爷爷以前和我说的,开小饭店那个,上次你也见过的,他会做药膳,又知道很多小土方子,听我爸爸说,以前山里穷,没钱看病吃药的时候,家里人有个小病小灾的,经常去找江三爷爷看看,不过现在少了,有病都去看医生了,江三爷爷以前和我说过很多,可惜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他现在年纪大了,估计等他一走,也没人记得这些了。”这个还是以前妈妈怕他们看书太累,尝泡给他们喝,他才记得的。他爷爷去世很早,他都没什么印象了,他一直拿江三爷爷当爷爷看的。 章时年拍拍他的手,陈安修笑笑,两人聊会天,一杯茶喝完,重新开始工作。 * 农家乐小老板_38 半下午的陈安修接到韩总监的电话,问他今晚有没有空出来坐坐。陈安修想着昨天的事情还没和韩总监道谢,那件事事后想想,能请动余总亲自出马的,除了韩总监他还真是想不出有第二个人,正好曾经也答应过韩总监请他吃饭的,人说不定哪天就调走了,这件事宜早不宜迟,问了章时年说没事,他就决定今晚带着吨吨和韩总监一起出去吃饭。 陈安修先去学校接了吨吨,又提前在鱼鲜坊定了一个包间,都是酒店的员工,享受打折优惠的同时,预订那里还给安排了外围的海景房。菜上的差不多了,陈安修和韩总监先喝了个小酒。 韩鹏程放下酒杯,夹了一筷子鱼片说,“今天托你的福,总算在临走前尝尝齐大师的手艺了。” 很多人都知道君雅酒店鱼鲜坊有位齐大师,是个国家级的烹饪大师,做海鲜是一绝,在整个绿岛市甚至在这个省里都是很出名的,很多海鲜酒楼的主厨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可他现在快七十了,已经很少下厨了,也不知道君雅是怎么把他老人家请出山的,他在君雅有自己专属的小厨房,但除非是特别重要的宴席,他才亲自动手,其他时候,他一般是一周来两次给年轻的厨师做一下指导,就这样,工资也是高的吓人。 “我这也是第一次吃啊。”陈安修拿牙签给吨吨挑海螺肉吃,在这种地方吃饭,即使打过折以后,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平日里他哪敢经常来这里光顾啊。 “你救他一命,免费多吃他两次,他也愿意。”那还是陈安修刚来工程部三个月时候的事情了,酒店厨房的防火措施其实做的非常不错,但那次不知道就怎么了,有个新来的厨师就把油锅弄翻了,引发了一场大火,其他人还好,一看情况不对,纷纷都跑了出来,但齐大师当时在小厨房里,大家都把他给忘了。最后有人想起他还在里面,火势已经很大了,消火栓一时都压不住,消防车也没到,最后也不知道陈安修哪来的胆子竟然冲进去把老爷子背出来了。“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你这个小子行,有胆色。”所以之后选领班,他就不顾众人的反对,把资历最浅的陈安修提了起来。 “都是老黄历了,总监你怎么又提起来了?”那时候刚从部队退役不久,仗着一身本事,真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 韩鹏程又喝了一口酒,说,“我主要是想说,一个男人如果没有点胆色,没有点血性,那还是个男人吗?但是人啊,要在这个社会上混下去,很多时候就不得不妥协。你明白我的话吗?” “吨吨,别光听大人讲话,吃你的饭。”陈安修剥只虾放到他碗里,抬头对韩总监说,“我明白您想说什么。” “那天的事情,我都听周远说了,你没错,如果我再年轻上那么三十年,说不定做的比你还过火,但是王建年轻气盛,又是你未来的上级领导,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以后就有的你麻烦了。听我的话,改天回去的时候先服个软吧。” 陈安修知道韩总监是好意,不愿意拂了他的面子,但心里又真是不愿意这么做,就想了想,模棱两可说,“总监,这事我回去想想,改天再说,今天咱们就先吃饭,昨天那么多人,都没谢谢你请余总来帮忙呢。” “你个臭小子。”韩鹏程一听他这话,就知道陈安修绝对不会去道歉,不过这样,他反而更喜欢这小子了,现在社会上,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习惯先去低头的人已经够多了,难得有个还能坚持自己的,说是年轻不懂事也罢,有骨气也罢,都挺让人羡慕的,“你这倔脾气,我都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才适合你。” 陈安修随口玩笑道,“姑娘不适合,我就去找个男的。”吃个饭而已,气氛被韩总监搞的这么沉重。 但他这话一说完,桌上的一老一小都停下筷子,拿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 陈安修见此,还恍然大悟说,“我忘了你们都听不懂了。”老的太老,小的太小,哪里能理解找个男的是什么意思。 韩鹏程看吨吨一眼,笑着说,“吨吨,你能到旁边桌上给韩爷爷拿一个干净盘子吗?” 吨吨点点头说,“恩,好。”自己跳下凳子到旁边去了。 吨吨走后,韩总监压低声音问,“你个臭小子,你和我交待一句实话,你和那个章先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陈安修以前玩笑归玩笑,可从没开过这种玩笑,虽然这样说,并不表示一定会这么做,但起码表示他有了这个想法,一般男人开玩笑会说,将来找个男人一起过日子了吗?他就说,像章先生那种人,昨晚为什么会为了一个普通助理出头。 老了都老了,还这么敏感,“我倒是想啊,人家章先生愿意吗?” 韩鹏程嘬口小酒,沉思片刻说,“也是,章先生见的人多了,应该不会这么没眼色看上你。”除了脸长得好看点,粗神经又没个正形儿,喜欢这小子,神经没点承受能力的人迟早有一天会疯掉的,他真是瞎担心,章先生看起来也不像那种会自虐的人。不过他还是决定不把章时年帮忙的事情说出来了,看这小子也不知道实情,万一知道了真发生点什么就坏事了。 陈安修暗暗磨磨牙,这是什么语气?至于这么嫌弃吗?章时年还偏偏就那么没眼色的缠上他了呢?可这种事情,傻子才会拿出来炫耀。 “对了,昨天事情的后续你还不知道吧?刘清已经被劝退了。” “她承认了?”陈安修昨天也有怀疑过刘清,但是他没证据,也不能贸然指认。 “明摆着的事情,如果周远要偷,在你来之前装在口袋里就行了,还用等你来一起偷啊,至于肖飞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爱摆架子,但不至于自找麻烦,耍这种小手段,最重要的是他这么做,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剩下的就一个刘清了,听客房那边的人也说,最近她家里出来点事,急需用钱,跟不少同事都借过,原先的操守一直还行,所以余总才决定放她一马,但酒店里无论如何是不能呆了,哪天再来这么一出,谁还敢来咱们酒店啊。我们当时就想,依刘清的胆子,她是绝对不敢立刻把戒指带走的,所以肯定还是要在房间里找。” “幸亏你和余总来的及时,要不这次我和周远真的会有些麻烦。”作为嫌疑人被警察带走,即使事情弄明白了,也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爸爸,外面下雨了。” 陈安修往窗外看了看,“还真是下雨了。”昏黄的路灯下,地面已经都湿了,“没事,酒店里有雨伞,咱们走的时候去借一把。” 韩鹏程和陈安修两个人好久没见面,又面临着即将离别,免不得多说了一会,最后吨吨都趴在旁边睡着了。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吨吨都睡着了,现在不比以前,联系都很方便,以后如果在工程部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或者王建那边为难你,还可以给我打电话,我走了,余总不是还在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找他帮个忙还是可以的。” 一直很照顾自己的老领导也要走了,陈安修心里也挺难受的,他抱着吨吨一直送韩总监出门坐上出租车。 到礼宾台借伞的时候才知道,今天的雨下得太突然,提前没有预报,大家都没个准备,酒店的伞已经全部借出去了,下雨也不能不回去了,陈安修脱下外套裹在吨吨身上就准备往外冲。刚冲出两步,就发现迎面来的人很眼熟。 “章先生,你怎么过来了?” “这么晚了,别来回折腾了,让吨吨去咱们那里住一晚再走吧。” 陈安修想想也是,“那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别让她等着。” 他抱着吨吨摸电话不方便,章时年就把孩子接了过来,吨吨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抱着他的人陈安修,就在他脖子蹭了蹭,找了舒服的位置枕着,软软的叫了一声,“爸爸。” 明明知道吨吨是认错了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吨吨这句爸爸一出口,章时年就觉得心头一震。 ☆、30 陈安修给妈妈打了电话,叮嘱她关好门,早点休息,放下电话的时候才发现章时年一手抱着吨吨,一手还撑着伞,他也不是那么没心肝的人,赶忙伸出手说,“把吨吨给我吧,挺重的。” 章时年把伞塞到他手里,“他睡着了,换来换去的弄醒了孩子。” 陈安修傻眼,到底谁才是孩子的爸爸,不过他撑伞的手还是往那两人的方向偏了偏。 “靠过来点。”章时年生怕吵醒孩子,声音有刻意的放低。 考虑到雨伞的面积有限,章时年的这个要求也是很合理的。可他再靠过去,就贴到这人身上去了。 章时年见他不动,单手抱着吨吨,另一手直接揽着他的肩膀将人拖到怀里,在这样一个寒凉的雨夜里,两大一小挤在同一把雨伞下,远远看去亲密就像真正的一家人,感觉还挺温馨的,虽然有个人马上破坏气氛的说了一堆废话,然后毫无眷恋地从章时年怀里溜走了。 踏上别墅的台阶,章时年抱着孩子,陈安修收了伞,先去开了门,接着拍开门厅的灯,章时年抱着吨吨,进门换鞋子。 “我先把吨吨抱到楼上去。” “恩。” 陈安修扒了一把,没扒下来,再扒第二把的时候,才发现吨吨的小手紧紧揪着章时年胸口的衣服,怎么哄都不放开,对自己儿子又不能来硬的。 “吨吨听话,松手,爸爸抱着你到床上去睡。” 吨吨睡得正好,根本不搭理他,他说得多了,吨吨干脆缩缩头,把整颗小脑袋深深埋到章时年怀里。 第一次被儿子拒绝的如此彻底,陈安修受刺激了,以往吨吨虽然和他不够亲,但从来没有这么不给面子过,竟然为了一个陌生人,亲爸爸都不要了,他心里直冒酸水,撂下狠话说,“我不管了,你们两个一起睡吧。” 农家乐小老板_39 章时年轻轻拍打着吨吨的背部,安抚他睡梦中受到惊扰的躁动情绪,看那人真的打算离开,不紧不慢地追问一句,“真的不管了?” 陈安修上楼的脚步顿了一下,还是坚持说,“你们俩爱怎么睡,怎么睡。” 章时年嘴角可疑地翘了翘,在他身后说,“那今晚,我抱吨吨上我房里睡了。” “随便你。”就算章时年同意,吨吨肯定也不会同意的,吨吨一会醒了,一定会来找他的,他完全不用担心,陈安修非常乐观的想。 章时年洗完澡出来,看吨吨还沉沉地睡在他床上,小身子都没翻一下,他以为陈安修会趁这时间把孩子抱走了呢,看来那人的决心还挺大。他坐在床边细细打量吨吨的眉眼,不知道算不算爱屋及乌,喜欢那个小家伙,现在竟然连他的孩子都莫名的疼惜起来。特别是今天的吨吨喊他爸爸,那种感觉很新奇,但是不坏,他这辈子活了三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喊他爸爸呢,尽管是误打误撞的。 吨吨下午上了体育课,今天睡觉又熬得晚,所以他现在睡得小猪一样,连章时年用不怎么熟练的手势帮他脱外面的衣服都没感觉。 脱了衣服把孩子塞到被窝里,章时年想了想,又拧了条热毛巾给吨吨擦了擦脸和手脚。十二点了,陈安修那边仍然没有动静,章时年干脆关灯上床抱着吨吨睡觉。 陈安修一个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啊等,从十一点等到十二点,从十二点等到凌晨一点,吨吨怎么还没回来,一点过两分的时候,他终于把这辈子的耐心耗尽,他肯定章时年是把吨吨锁在屋里,不让吨吨过来的。他决定去把被绑架的儿子亲自解救回来,他放轻脚步来到章时年门前,趴上去听听,一点声音都没有,真的睡着了?他拧拧门把手,门一推就开了。 屋里没有灯光,很黑,但陈安修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到床上隆起的那一大一小两个模糊身形,看样子是真的睡着了,靠的还挺近。要不要这么亲啊?非亲非故的。尽管这事做得有点丢脸,但陈安修还是决定把吨吨……偷回去。他俯低身,沿着床边摸过去,手已经摸到吨吨的腰了,冷不防却被另一手抓住了,“你还没睡?”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恩。”此时章时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浅浅的鼻音,与其说是没睡着,倒更像是睡梦正好被人中途打扰了一样,慵慵懒懒的,有种蛊惑人的味道,“这么快就反悔了?” “怎么可能,我就是过来看看吨吨闹腾没有。”这种当面打脸的事情,陈安修怎么可能承认,绝对要否认到底的。 “他睡觉很乖,你要是不放心,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章时年提出美好的建议。 “鬼才和你一起。”甩掉那人的束缚,偷运儿子失败的某人灰头土脸,不,雄纠纠气昂昂地开出去了。 * 晚上睡得很晚,第二天早上记挂着要给吨吨做早饭,陈安修起床倒是还挺早的,昨夜的雨还没停,他开车到外面的早市上溜了一圈,下雨的原因,早市上的人很少,只有几个棚子底下,有人摆出摊子在卖东西。鸡肉,猪肉,青蒜,卷心菜等都买了一些,看到已经有卖新鲜玉米了,也去挑了几个。回来的时候,章时年和吨吨还没起床,他先擦了玉米,淘了米,放上红枣,把粥熬上。 一夜没开窗,屋里有些憋气,陈安修把厨房的窗子开了一条小缝,迎面灌进来的风很冷,带着海水的咸湿味道,他正在发香菇的时候,就听楼上砰地一声,接着就听吨吨大声在喊,爸爸,爸爸。 陈安修来不及找毛巾,匆忙在围裙上擦把手就往楼上跑,跑到楼梯一半的时候,就听到他那个房间的门开了又关上,紧接着就看到吨吨穿着小草莓的秋衣秋裤,光着小脚就往下跑。陈安修紧走两步,手忙脚乱地把他搂住,问,“吨吨,怎么了?”这时章时年也从后面追了过来,他衣衫整齐,显然已经洗漱过了。 “你去哪里了?”吨吨抹抹眼睛,小眼圈还有点泛红,他明明记得昨晚和爸爸一起睡的,怎么早上一醒来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不说,身边还是那个和他抢爸爸的人。 陈安修摸摸他的头,抱他上楼,安慰他,“我哪里也没去啊,我在楼下给吨吨做早饭呢。” 吨吨看看章时年又问他,“那你昨晚和我在一起睡的吗?” 陈安修昨晚有胆子做,今天没胆子承认了,他不敢和吨吨说昨晚把他丢给别人了,于是很昧心的说,“有啊,一起睡的。” “真的一起睡的?在一张床上?” 陈安修硬着头皮点点头,说,“恩,就睡在吨吨边上。” 吨吨神情更加沮丧,爸爸和这个章叔叔果然很好,这么多房间还睡一张床上,人家的爸爸妈妈才会和小孩睡在一张床上呢。 “吨吨,你晚上是不是做不好的梦吓着了?”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 吨吨咬咬下唇去看章时年,宣示主权一样,小手紧紧搂着陈安修的脖子。 章时年的表情倒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只隐隐的,眼角泄露出一点笑意。这父子俩…… 陈安修抱着吨吨回章时年的房间穿好衣服,又找个一次性纸杯让他去刷牙。 “吨吨,你洗漱好了,自己下楼,我先去做饭。” “哦。” 陈安修今天早上做的是鸡肉蒸饺,鸡肉和香菇搁点酱油稍微炒一下,然后放上切碎的青蒜末,很提味。他面皮做的很薄,出锅后的蒸饺,盛在盘子里,一个个透明饱满的。小凉菜是熟油拌的卷心菜丝,加糖加盐,最后撒一把白芝麻就更好吃了。 “章先生,吃饭了,吨吨,吃饭了。” 章时年坐在沙发上看晨间的报纸,吨吨托着脸坐在椅子上生闷气,陈安修看看厨房里大大小小的好几个盘子,认命地自己一个个端出去,那两个都是大爷,可难道他很像伺候人的奴才吗?做了饭还要挨个去请过来吃,还要陪笑脸。真没天理,可偏偏这两个,他一个都不敢惹。 玉米红枣粥熬得很粘稠,不用再加糖,红枣的甜味正好,陈安修先盛了一碗给吨吨,带点讨好的说,“这一碗枣子最多的给吨吨。” 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爸爸一样爱吃枣子吗,不过第一碗是给他的,吨吨表情明显好转说,“谢谢爸爸。”这孩子是有多好哄。 * 吃过早饭后,陈安修吨吨去上学,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来了两位意外的访客,不过都是他认识的,徐省长和他的女儿徐静然。人家都亲自上门了,这意思就不用说了,陈安修帮刘越送了些茶点过去,见没他的事情,就准备退出来了,他的眼睛在沙发旁边的移动书架上扫了扫,他在夜市上买的那本小说呢? “第二排左边数第一本。”正在和人聊天的章时年突然开口。 果然在这里,“谢谢章先生。”陈安修拿了书去客厅外面的阳台,没想到不一会徐静然也跟着过来了。 “陈助理是吧?”徐静然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很文静,说话也轻缓,感觉是很有教养的那种女孩子。 “徐小姐好记性。”就上次在鱼鲜坊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家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没想到徐静然还记得他。 “从这边看出去,风景真不错,下雨天的大海别有一种感觉,我可以在这里一起坐坐吗?” “当然,徐小姐请坐。” 徐静然选了陈安修对面的藤椅上坐下来。 陈安修问,“徐小姐喜欢喝什么茶,我去帮您去端。” “我看你这里泡的是红枣茶吗?看起来很不错,可以分我一杯吗?” “难得徐小姐看得上眼。”脸好累,笑地都快僵了,虽然对面的美女很漂亮,但他宁愿去面对章时年的骚扰,起码明刀明枪的,这种双方明知道是应酬还不得不应酬的话太累了。 徐静然眨眨眼,忽然抿嘴一笑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说话很累?” 这话说到陈安修心里去了,他倾身倒杯红枣茶推给她,说,“是有一点。” 她示意一下屋里说,“大家年纪都差不多,不要学我爸他们的老头子做派,我们就在这里好好说会话。”这个徐静然倒不像表面的那么安静文弱,骨子里透着股爽气。 农家乐小老板_40 话说到这里,阳台上的气氛缓和不少,徐静然主动说起,她小时候跟着爸爸来绿岛,第一次见到大海的时候,很兴奋,天天闹着要去海边玩,结果回家的时候,胳膊和腿晒得和熊猫一样,黑白分明的,“我爸爸到现在还留着那时候的照片呢,以前路过绿岛好几次,都没怎么停留,现在路都不认识了。不过依然很漂亮,很干净。” 说别的好像也没什么共同语言,陈安修也捡了一些童年在海岛上的趣事来说,赶海挖青蛤和小螃蟹,出海归来的渔船上打回来的奇怪的鱼,姥爷炖的小海鲜什么的。 徐静然露出向往的神情说,“真有趣,下次来绿岛一定要去体验一下渔家生活,到时候陈助理可以给我当向导吗?” “没有问题,欢迎徐小姐再来。”客套话大家都会说的,陈安修虽然答应了,但也没以为人家会真的来。 “不过章先生好像不会长期留在绿岛,陈助理不跟着一起走吗?” “我只是章先生在绿岛期间的临时助理,其实我在这家酒店工作。” 徐静然笑说,“那也算是章先生的员工了,不过感觉章先生对你有不同,还以为你在他身边很久了。”刚才见章时年对这人说话都和旁人不太一样,很熟悉自然,没有防备,就像对待很亲近的人一样。 “章先生对属下都挺好的。”这话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实话,他没见章时年对谁发过火,连对这里负责清扫的秦云嫂子都挺客气的。 “那是不一样的,季家的老四,京城的上层圈子里谁不知道啊,一等的家世,一等的相貌,一等的才华,一等的风度,对谁都温和有礼,反而显得没个特别的了。” “听起来,徐小姐对章先生……并没有意思。” “被你看出来了。”徐静然也不避讳,有些夸张的叹口气笑说,“你知道的,一想到将来要站在那么多女人的对立面,谁都会压力很大的。我每次光想想就很胃疼。” 陈安修想她大概还不知道,如果和章时年结婚的话,估计还要站在很多男人的对立面,但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徐静然对章时年是真的没那种意思。看起来章时年的行情也不怎么样啊,陈安修就此下了定论。 * “刚才和徐静然聊得很愉快?”两人送走了客人,陈安修刚要上楼,章时年从后面拉住他。 “和美女聊天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章时年的目光锁定他,表情有些玩味,“是吗?感觉这么好?” 陈安修摸摸下巴,说,“章先生,你这样不太好,让我感觉你在吃醋。” “如果我说是呢。” 这么爽快承认,肯定没好事,陈安修已经暗暗做好随时落跑的全部预备工作,但嘴上还笑问,“哦,章先生是吃我的醋,还是徐小姐的?” “你说呢?” “这个……我想我需要考虑一下才能回答你。”一二三,预备…… 后背猛地撞到墙壁,眼前的短暂眩晕还没过去,双臂被锁住,炽热的唇已经压上来了。 刘越收拾完会客室的东西,听到客厅里有动静,正要出去打个招呼,就看到了这两人吻在一起的场景,他心头巨震,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摔了,这两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什么时候发展成这种关系的。尽管被吓得不轻,但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酒店工作人员,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腿已经自动选择默默退了回去。 ☆、31 随着五一假期的到来,绿岛市正式宣布进入旅游的旺季,住店的客人明显增多,酒店上上下下也明显忙碌出来,在这期间,韩总监调走了,临走之前,部门内部凑了份子,准备到附近的火锅城大吃一顿,共事这么久,大家都希望有个欢欢喜喜的结束,不过很扫兴的是,那天王建也去了,他不太合群,大家和他也不熟,但他是领导,他说要来,谁也不能拦着他,他往韩总监边上一坐,连工程部最活跃的份子都没敢太闹,大家大多只埋头吃饭,偶尔和韩总监敬杯酒说两句话,场面显得有些冷清而凝重。 席面上韩总监带着陈安修主动和王建喝了杯酒,算不上道歉,只是希望同在一个部门以后大家见面不会太尴尬,太尖刻的话王建也没说,他就说,“在工作上,我是一个上下级别分的很清楚的人,在什么样的职位上,该做什么样的事,该说什么样的话,我很清楚,也希望在我手下工作的人也清楚。” 王建说这话时,声音没压住,在座的很多人都听到了,大家心里都明白,他这话是对陈安修说的,更是新官上任给他们的下马威,越发觉得坐在这里吃这顿饭真是没意思透顶,不过是碍于韩总监的面子都没好意思太早走。 韩总监走了之后,就如事先预料的一样,人事部下了新通知,王建正式升为工程部总监,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秘书,工作能力一流,夏菲正式让位,调为工程仓库的库管。 酒店里的住客增多以后,月塘区作为独立的别墅区,倒还算得上清净,就是日常外出,多有不便,恰好这时,纪明承的位于市郊的一个私人会所落成,打算在开业之前,邀一些相熟的朋友先去玩玩,章时年和陈安修都在受邀之列,原本章时年不爱去凑这热闹,但为了避开市区这个五一小高峰就答应了下来。 纪明承的这个私人会所,更确切的说是一个温泉园林的别墅区,位于绿岛市已经快到下属县城的一个山区里,山里有天然的温泉,每一栋的别墅旁边都附带独立露天的天然温泉浴场。陈安修作为章时年的助理,他们两个自然被安排到一处。来的第一天主要是整装休息,晚上两人去泡了温泉,更妙的是这里还配置了手艺高超的按摩师,泡完温泉,再疏松疏松筋骨,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反正是陈安修是很没形象地趴在那里舒服地直哼哼,连章时年看他好多次也没让他收敛住。 第二天早饭后纪明承就过来邀着他们过去一起出去走走。 章时年不想去,又不想拘着陈安修,他按按头说,“我有点累,安修跟着去玩玩。” 其实陈安修的兴趣也不大,纪明承的那些朋友,想想也知道什么地位的,“还要在这里住几天,哪天去也行,你今天不舒服,我留在这里陪你吧。” 今天难得这么听话,但章时年还是轻笑说,“不用了,我想自己在这里安静看会书,你去早点回来就行。” “那好吧。” 纪明承知道章时年喜静,这次本来也主要是找陈安修的,上次在鸿宾楼的停车场,陈安修原来可以不管那事,直接走人的,但他选择留下来帮忙,纪明承就承了他这份情。虽然不会立刻把他引为知己好友,但也已经拿他当个朋友看待了。不过他发觉有些日子没常去那边走动,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又亲了一大步,章四叔这种亲近又不失自然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了,四叔,我小叔从国外回来了,听说您在绿岛,说要过来和您聚聚呢,可能这几天就到了。” 当晚去的那人确实应该是肖飞,这件事情他已经清楚了,对纪思远,章时年现在也没有特别想见的心情,不过既然来了,见一面也无妨,“难得你小叔这个大忙人也有时间,他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这是一定的,四叔,那我和安修先过去了,不打扰您的休息时间了。” “不要让他喝酒。”小家伙的酒量太差了,那些人疯起来恐怕也没个分寸。 陈安修暗暗瞪他,这么丢脸的事情就不用四处张扬吧? 纪明承耸耸肩,语调轻松的说,“四叔都发话了,我怎么敢,您放心吧,有我在,保准没人敢欺负安修。”四叔也太上心了,就安修这身手,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他不欺负别人就行了,哪个不长眼色敢上手挑衅他的才倒霉呢。 陈安修跟着纪明承去的是类似于一个小酒吧的地方,装修走的美式乡村的休闲风格,深褐色的原木,色彩艳丽分明的桌布,造型古怪的灯盏,小吧台里有工作人员在调酒,中间的场地还摆着三张台球桌,不是规则更严格的斯诺克,就是大街上常见的那种传统八球的台面配置。 屋里零零落落地站了十来个人,有的在喝酒,有的在打台球,看到纪明承进来,都或多或少的打个招呼,朋友间的距离从一个招呼中就看的出来,那些只是举举杯子,或者递个眼神的,肯定就是极为熟悉的,至于那些专程跑上来握手的,想想也知道熟不到哪里去,陈安修猜可能是朋友带来的朋友。 纪明承介绍陈安修的时候,说是他一个小兄弟,不过那些人都人精儿一样,光看陈安修的衣服也大概能猜出他是什么出身的,所以尽管都打招呼了,但也没个太热络的。陈安修早有预料,也没太在意。 “这个会不会?要不要一起来两局?”纪明承倒是真的很关照陈安修,怕他一个人尴尬,拉他一起玩。 “好啊。”陈安修爽快地答应了,他也不是那种上不去台面的人,不至于像个羞答答的小姑娘一样,还要别人三请六请的才肯赏面子。 在这群人里纪明承的台球打地算是很不错的,有几个正没事的看他要亲自下场,就把目光注意到了这里。 陈安修放下手中的矿泉水到旁边选了根趁手的球杆。 农家乐小老板_41 会不会打球,能不能打好球,姿势很重要,所以陈安修拿了球杆随意那么一比划,明眼人就能分辨个一二了。 连纪明承也笑说,“一看你就是会打的。”不过此时他还没真正把陈安修放在心上,很大方的表示,“开球权就给你。” 陈安修咧嘴笑,露出两颗尖利的小虎牙,“你确定?” 纪明承笑着比个请个手势。 人家成心想让,如果不给面子好像是驳了人家的心意,他还为接下来的行为给自己找了充足的理由。 第一杆。 “开球有点散。”边上有人小声评论了一句。 接下来,第二杆,第三杆……准头足,力度拿捏适度,有人很快看出了苗头,“这人是要开球就清了明承的台子吗?” 这时候就几个人就端着酒渐渐往这张台子靠拢过来了。 最后一个目标,八号黑色球,陈安修对纪明承笑笑,自信的清亮目光中还带着那么一点挑衅。 有点意思了,纪明承本想陪他玩玩,但这一下好胜心被他彻底提起来了。朋友间就该如此,如果和朋友打个球都要耍心机,暗地防水,充满算计,那还有什么意思,平时在外面遇到的巴结逢迎的人已经够多了。 最后一杆,俯身,直击,八号球入袋,清台。 “别打了,别打了,去那边看看,那边,那个新来的,叫什么陈安修的,开球就把台子给清了。” “没看出还是个高手啊,光以为那脸长得漂亮呢。” 纪明承很大度的承认,“是我低估了对手,我们再来,这次我可要公平争夺开球权了。” “来吧。”陈安修才不怕他,上初中那会,小镇上也没什么娱乐的地方,就台球和溜冰玩的人最多,那时候他经常一放学就带着梅子直奔台球室去,事先说好了,谁输了谁付钱,还负责请喝汽水,他赢的汽水不仅够和他梅子喝,还能给望望和晴晴带回去两瓶。他打球的时候,梅子就在旁边的桌上写作业,写完自己的,再帮他写,那段时间梅子帮着写的作业连老师都分不出来,可见模仿的程度有多像。 气场这种东西真是天生的,一起玩了两天后,陈安修那点爽朗不拘又偶尔带点强势的性子就暴露出来了,玩什么都上手很快,说话做事都够爽快,大家年纪差不多,纪明承的很多朋友又同是从部队大院出来的,天生就带点对强者的尊敬,到第三天的时候,有几个看出陈安修有身手,干脆拉着他去比武。这些少爷们虽然都练过,但又不是去参战,没有受过严苛的训练,这样的身手放在一般人里也算是可以的了,但在陈安修这里显然不够看,所以尽管他隐藏了实力,还是将前来挑战的四五个人都打趴下了。 到第四天的时候,很多人的态度就变了,看到陈安修,会主动招呼他一起,还有说要射击场练练的,不过对于拿枪,陈安修的兴趣显然不大。 纪思远来的那天,太阳很好,他们现在住的这栋别墅,一楼大厅顶部是挑高的设计,东南两面的墙壁全是透光玻璃的,这样的大厅显得很宽敞,采光也好,坐在屋里还能欣赏到外面的园林风景,这天章时年在玩数独,背着光在草纸上认真演算着什么。 陈安修趴在旁边看了会,无聊的打个哈欠说,“你连玩游戏都这么无聊的。” 章时年抬手揉揉他的脑袋说,“你怎么知道无聊?” “我都看不懂。”别人都看不懂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今天怎么没和他们一起出去玩?” “他们今天要去玩什么真人的CS,我没兴趣。” “现在也没事,那你现在就睡会吧。” 春天本来就是个容易发困的季节,特别是吃饱饭后,更想睡觉了。他找个阳光充足的地方裹着毯子睡,迷迷糊糊中,他有感到章时年亲他,但最近可能被他亲习惯了,只要这人不是太过分,他也懒得理会。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章时年推醒的时候,外面的阳光还很刺眼,看时间也知道还挺早,“出什么事了?”章时年算是个好老板,没事的时候一般会放任他睡到自然醒的。 “有客人来了。” 他揉揉眼睛,庭院里的那两个人已经快到门口了,一个四十左右,眼带桃花的人他不认识,另一个肖飞他倒是刚见过不不久。 那人亲热地和章时年打了个招呼,眼风扫过端茶过来的陈安修的时候,略微顿了一顿,但很快转开对肖飞说,“见了人,怎么不知道打招呼?” 肖飞此时完全不是在酒店里的表现出来的那种冷淡,笑容里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媚气,陈安修不知道用这个词形容一个男人合适吗,但现在的肖飞就给他这样一种感觉,“纪总,您贵人多忘事,您还没给我和这位先生做过介绍呢。” 他不认识章时年。 ☆、32 陈安修就站在这两人的对面,肖飞的话音一落,他敏锐的觉察到,肖飞旁边的那个男人眼神瞬间有些不对头,但他的语气都没什么变化,“章先生你都不记得了,我说这脑子整天装的什么啊,还不给章先生道歉?” 肖飞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惨白,唇哆嗦了两下,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算了,不用太计较这些,大家都坐吧,安修,给客人倒茶。”这里面最平静的就算是章时年了,他好像一点没觉察到这里面的异样,示意大家坐下以后,又给陈安修和纪思远做了简单的介绍。 原来这人是纪明承的小叔,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像,纪明承实际上是什么人,陈安修不敢一口断定,但至少表面上看着挺正派的,但纪思远就不一样了,举止还算优雅,但桃花乱飞,看人的时候总像是算计着些什么,陈安修尤其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总觉得带着一种莫名的兴趣,他希望是自己想错了,毕竟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以前应该没什么交集。 “原来是你的新助理,阿joe呢?” “我让他去香港处理一些事情了。” “这样啊,不过这样一个人做一个小小的助理实在可惜了,要不要考虑来星盛发展?我们公司的待遇肯定比你现在好很多。”后一句话,是纪思远突然转头对陈安修说的。 陈安修不知道他说的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他连纪思远的公司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纪思远怎么会莫名其妙邀请他去工作,这人太奇怪了。 “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就别逗他了,你们那个圈子,哪里是他能混得下去的。”章时年话里的回护意味谁都听得出来。陈安修见他如此说,也就不再多话,这样显而易见的默契倒像是相处很久才能拥有的。 纪思远不再坚持,转而说起其他的话题。 没人搭理肖飞,他难得老实一次地坐在一旁没出声,实际上他此时也没什么心思考虑其他的,章先生,章时年,竟然是那个人,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遇上? 离着上一次听到章时年的名字已经快过去十年了,那时候他刚和星盛签约,像这个圈子里很多人一样怀揣着有朝一日成为大明星的愿望进来,可现实和梦想相差太多,尽管他的相貌在他们签约的那批人中也算是拔尖的,但光有相貌没有人捧有什么用?这个圈子从来不缺相貌好的人,签约的第一年,他几乎都没接到什么工作,跑龙套打杂,偶尔能接到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广告已经算是顶好的了,后来带他的经纪人芳姐就说纪总旗下还有不少顶级俱乐部,问他愿不愿意在其他方面发展一下,一来能赚些钱,二来也能给自己拓展个人脉。他太渴望成功了,没有考虑多久就答应了。 那一次的事情一开始是怎么发生的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可能和当时自己太紧张有关,好像是一个姓杨的找到他,给他了一把钥匙,还有一个地址,说是纪总很重要的客人,让他表现好点。他是搭出租车过去的,可出租车半途坏在路上了,抛锚的地方很偏僻,等另外一辆出租车调过来的时候,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 他找到那个地址,开门进去,但是他发现房间里已经有人了,床上那两人□正激烈,他们的相貌他一个都没看到,只记得处于下方那人有一双很漂亮的腿,匀净而修长,不怎么有力气地搭在另一个人的肩上,随着那人的一次次挺|入,他的足背也跟着有些痉挛的绷直。可能当时是第一次,还有些自尊心吧,见到这样的场景他竟然退却了,他无法想象自己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像这样压在身下,然后进入,所以他逃走了,在附近的小旅馆里忐忑不安地住了一晚。 之后事情的发展太出乎他的意料,先是芳姐告诉那晚遇到了贵人,对方愿意出资让他上大荧幕,后来纪总也找上了他,这一切的变化比灰姑娘的水晶鞋还要令人觉得神奇,他隐隐猜到肯定是在哪个环节上出了差错,让大家都以为那晚出现在床上的人是他,但既然这样,他就不打算戳破。曾经有段时间,为了怕露出马脚,他试图找过章时年的照片看看,但那人常年在国外,即使回国也和娱乐圈的人没什么交往,想在这个圈子里找到个认识章时年的人并不容易,久而久之,他也把这件事放下了,谁知道都快十年了,他竟然又在绿岛遇到这个人。 不过刚才看章时年的反应,他好像对当年的事情也没什么印象了,想想也是,像章时年这种身份的人,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一定很多,他不可能每个人都记住,也许这次还能糊弄过去呢。万一露馅,他就惨了,他不害怕别的,他就害怕纪思远的报复手段,纪思远这人最讨厌别人骗他利用他,如果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撒了谎,纪思远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纪思远刚从巴西度假回来,他说起里约的天空,洪水到来的亚马逊,连对他第一印象不好的陈安修都承认他说的很有趣,章时年大多数时间都在倾听,偶尔回上两句,也是很熟悉的样子,显然也是去过的。 农家乐小老板_42 章时年端着茶杯,偶尔捕捉到肖飞投向他的目光,他眼中有着不明显的冷淡。 在座的诸人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和谐,他们一个个各有心思,都在暗暗地筹划着下一步的打算,只有陈安修一个人不明就里,还在单纯的在喝他的茶,听纪思远的故事。 因为今天纪思远过来,他提议晚上一起吃烧烤,纪明承过来和章时年商量,章时年没有意见,答应到时候会过去。 吃饭之前的空闲时间,一个叫崔阳的人要拉着陈安修到比武场去比划两下,这个是被陈安修打趴下的人之一,他每次输了之后,都拉着不让走,非要再来一次,再来一次,陈安修被他缠地脑仁疼,现在一看到他就想跑,这次是章时年找他有事,没来得及跑才被崔阳逮个正着的。 陈安修正在绞尽脑汁的想找个借口摆脱崔阳,纪思远过来了,神色很温和的对陈安修说,“我的手机下午的时候落在房间里了,陈助理能不能去帮我取一下?我这边有事暂时走不开。” 陈安修下意识地不太想和纪思远这个人打交道,但看到一旁虎视眈眈等他开打的崔阳时,他决定替纪思远跑这一趟。 “那先谢谢陈助理了,A区3栋,这是钥匙。” 陈安修按照纪思远说的,把外间的桌面都找遍了,也没发现有手机在哪里,他决定再去卧室看看,一打开卧室的门就闻到一股味道,这种味道是男人都很熟悉,再配上那凌乱的床铺和散落在地上的套套,不难猜出之前这里发生过怎么火热的一幕,走了两步,脚底下踩到一个硬东西,他弯腰捡起来,是一枚戒指,还是一枚他再熟悉不过的所谓的结婚戒指。 陈安修捡起戒指的同时,就听到门上传来极细微的喀地一声,门被人为的从里面反锁上了。 ☆、33 “怎么是你?” “肖先生以为是谁?纪总吗?”陈安修还以为是锁门的是纪思远,没想到竟然是肖飞。 “你怎么会在这里?”肖飞的语气并不好,乍一听好像在质问丈夫的外遇对象一样,他眯眯眼,上下打量陈安修,别有意味的的说,“还是改变主意了,想来纪总的公司工作?”很少人能拒绝成名的诱惑,他记得下午的时候,纪思远曾经邀请过陈安修。 肖飞早就认出陈安修就是那天在酒店被怀疑偷戒指的员工,毕竟这人的相貌想让人短时间内忘记也很难,但他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竟然又成了章时年的助理,看起来还颇受重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也就没再理会这人,可这人怎么会在纪思远的房间,纪思远偏爱容貌精细的男孩子,虽然陈安修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纪思远喜新厌旧的速度一向很快,难保这次不会想尝鲜。 “抱歉,让肖先生误会了,我这人没有养成到处爬床的习惯。”陈安修这话说的不好听,甚至可以说是很难听,但他不爽肖飞很久了,那天在酒店里,肖飞是客人,他是酒店的员工,有些事情忍了便是忍了,但现在,他可不觉得还有义务接受肖飞如此的质问。 “滚,滚出去,马上给我滚出去。”虽然包养陪人上床这种事情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并不少见,但被陈安修当面揭了这层遮羞布,肖飞还是怒了,“别以为你是章先生的助理,我就不敢把你怎么着。” 陈安修转转手里的钥匙,“这房间,我走不走恐怕不是肖先生说了算。”要论气人谁不会啊。 肖飞有真的被他气到了,随手抓起手边的一个装饰用的瓷碗就想砸人。 真是的,这人除了这招难道就不会点别的,他再接再厉的说,“肖先生啊,容我提醒你一下,这个房间里可没有别人,你要真的对我动手,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你不会以为你能打过我吧?”他看起来是不够强壮,但比起肖飞的那点小身板可是结实多了,“我这人对男人也挺下得去手的。” “你敢?!”肖飞话虽然说的强硬,但手中的瓷碗到底是没敢砸过来,对上陈安修这种一看就知道不按理出牌的粗人,谁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情。 “敢不敢的,肖先生试试不就知道了。”陈安修向前,肖飞被他吓得连连后退,说白了肖飞能嚣张,倚仗的不过是他现在在演艺圈地位,再就是纪思远,现在身边一个帮忙的人也没有,要论打架他哪是陈安修的对手啊。 “你要敢在这里对我动手,纪总不会放过你的。” 陈安修倾身靠近他耳边轻声说,“我很怕纪总的,你既然这样说,我只能换个方法,既让你每天晚上疼的睡不着觉,外表又看不出伤势那种,保准让警察都检验不出来,你说,纪总会为了你的一句话去和章先生翻脸?” “你……”肖飞被他吓的脸色刷白,因为他很清楚,纪思远也许有一天会和章时年翻脸,但绝对不会是为了他。 胆子这么小,也敢出来混,那天看的嚣张劲儿,还以为这人胆子多大呢,这样的人打一顿也没意思,摊开手心,将手里的戒指扔到桌上,“肖先生的结婚戒指,不要再丢了。”这里扔了那里扔,看起来也不怎么重视这段婚姻,起码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重视。 也许受到父辈的影响,陈安修一直认为两个一旦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情,相互包容,相互扶持,他真是不能理解这种结了婚还在外面搞三搞四的行为,陈天齐那个混蛋是,这个肖飞也是。搞完了还是在电视上摆出那么一副父慈子孝,夫妻恩爱的场面,果然是演戏的吗?他能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苦衷,也许肖飞想借助纪思远向上爬,也许他只是想让自己和家人过的更好,具体的原因谁知道呢,但理解并不等于接受。 手机他不打算找了,陈安修开门出去,在走廊上遇到回来的纪思远,“纪总,手机没找到。” “辛苦陈助理这一趟了,是我记错了,手机放在明承那里了。”纪思远对他歉意的笑笑。 有时候真相是什么并没有那么重要,“既然这样,纪总,我就先走一步了,章先生那边或许找我有事。” “陈助理,不想问我有什么事吗?” “如果纪总肯明示的话。”陈安修自问不是个笨蛋,当时那么多人在场,纪思远却指定他这个根本就不熟的人来他的房间取手机,要说没其他的事情,谁信?他就是想来看看纪思远到底想干什么,彼此心里也有个底,但纪思远如果不说,他也不能掐着那人的脖子让他吐出来。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聪明。” “纪总客气。我想这一点没什么讨论的必要。”对于他很聪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你真的不考虑来我这边工作?我倒是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我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这拒绝够委婉吗? “对工作满意还是章先生满意?” 是他想多了吗?为什么他觉得纪思远提到章时年时语气有点微妙的不同,还是自己对章时年这个恶灵有点敏感?“都很满意。”不满意的地方也不能和这人说啊,内部矛盾内部解决。 “好的,既然这样,我无话可说了。” “纪总没事的话,我先走一步,对了,纪总的钥匙。”他可不想再被人误会和纪思远有一腿。 * “思远,那个人怎么会在你的房间里?” 纪思远没空搭理迎上来的肖飞,他上了二楼的阳台,点了一支烟,他看到陈安修下楼了,然后沿着林间的小路往前走,快要转角的地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快走两步,扑了上去,树影中,有熟悉的黑色衣角闪过,今天章时年就穿了一件黑色的短风衣。他只是试探了一下,那人就不放心过来接了吗?其实那人什么都知道的吧,但他从来都不说。认识章时年二十多年,倒是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如此上心过,难道这次要来真的,和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一看就乱七八糟没什么正形儿的男人?他都不知道那人的口味什么时候这么重了。还是因为年轻脸好看就足以让他包容其他的一切。 其实纪思远没看错,那人确实是章时年。 “那个纪思远是不是有点想法?”以前陈安修是不会这么想了,但既然章时年都可以对他动手动脚,难免其他人不会对章时年有类似的想法,毕竟章时年这人是长得比他好看一点点。 “你怎么会这么想?”章时年把他抛出的皮球踢回去。 “感觉怪怪的。” 其他的事情还好,但一牵扯到感情,小家伙的神经粗到简直令人爆血管的地步,难得这一次竟然敏锐了一次,他是在很早就隐约知道纪思远对他抱有某些想法,但既然纪思远选择深埋,他也没有揭人伤疤的嗜好,那这件事也只能这样了,现在这样的朋友关系对谁都好。 “我们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从前现在将来都是这种关系,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路边都是柳树,陈安修折了一小截嫩枝,揉出芯子,做了一只简单的柳哨,放在嘴上呜呜吹了两下,“我怎么觉得这个答案在这么狡猾?” 农家乐小老板_43 “这是事实。” “算了,好像也不管我的事情。” “怎么不管你的事情?现在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 陈安修从他身边跳开,眼睛瞪得溜圆,“谁和你在一起,你别诬陷我。”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章时年好整以暇,“那你以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老板和助理。”陈安修回答的毫不迟疑。 “老板和助理会经常接吻?” “唔……”没话可说,戳的心肺好疼。 “每次都是被你武力强迫的。”好险,终于找到个借口。 “你就一点没享受到?” “唔……”膝盖再中一箭,可恶啊,被人逼到无路可走是怎么回事啊。 “和我一起走吧,安修,我会好好待你的。” 陈安修愣神的功夫,章时年走过来,双唇贴合,暧昧厮磨,还没等他舌尖探进去,就被陈安修一把推开,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紧张的说,“喂,这是外面,被人看到了怎么办?”关注点要多偏,才能只关心这是在室外。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思想倒是保守。” 陈安修一本正经的说,“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啊,当众亲吻什么的,被人看见了影响多不好。”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被小朋友看到更不好。” 章时年笑,这人怎么这么多奇怪的理论,“那我们以后只在室内。” “恩。”本能的答应一声,“恩?”马上反应过来,“章时年,你又拐我。”一刻没防备,这人就钻空子。 章时年看出他在逃避问题,现在也不想强迫他,就问,“晚上的烧烤想吃什么?” “都好,我不挑食。”他最不喜欢吃苦瓜,但应该也没人拿苦瓜来烧烤吧? “有特别想吃的吗?” 陈安修想都不想的报菜名,“鸡翅膀,烤鲅鱼,烤蘑菇,烧豆角,烤玉米,还有绝色大五花。” “你倒是好养活。” “这倒是真的。” 两人并肩的身影渐渐远去,终于一点都看不到了,纪思远收回目光。 “思远。”肖飞心里有些紧张地喊了这人一声。 纪思远回身,嘴角挑起一抹冷冷的笑意,单手抚上他的脸,轻声问,“你和我说实话,肖飞,你当年真的上过章时年的床?” 在他的逼视下,肖飞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坚持说,“是啊,不过这都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又问了?” “是吗?章时年床上功夫怎么样?” 肖飞的手指抓住身后的窗台,吞吞口水说,“章先生……很厉害。”这个他当年是有看到一点的,可以确定。 纪思远两指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来,眯着的眼睛里不带一点笑意说,“既然这样,你要不要再去感受一下?” 肖飞震惊的看向他,“思远,你的意思是说……” “别这么样子,肖飞,有些事情我只是不想捅破窗户纸而已,你在外面有多少个人,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能上章时年的床,怎么也不算埋没你,别忘了他可是你的大恩人,你当年拍的第一部电影,就是他出的钱,你现在红了,就算是让你去报报恩,这要求不为过吧?只要他能看上你,爬他一个人的床可比你爬十个投资商的床有用多了。” “思远……” “一句话,去不去?”纪思远的语气已经有些凶狠了。 肖飞的下巴生疼,“我去。”这种事情做多了,早就没有了当初的羞辱感。况且章时年这样的金主也确实是顶级的了。 “乖,剧组那边我会帮你打好招呼,好好把握章时年在这里的机会。” * 晚上虽然说的是吃自助烧烤,但有大厨亲自料理,烤好了有人端上来,也没谁亲自动过手,说白了,也没几个会做饭的,陈安修倒是会做的,他又不是天生给人做饭的命,不至于上赶着这时候去显摆,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在大家闹着抢吃东西的时候,自己抢一份,再帮章时年抢一份。 “陈安修,你太过分了啊,有你这样的吗?还双份的抢。” 陈安修从人群里挤出来,很无辜的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我是章先生的助理,我一个人吃了,老板没得吃,哪天被开了怎么办?”他拿公筷给章时年拨了些牛肉和虾,狠狠心,又拨给他一些五花肉和口蘑。 “陈安修,你个马屁精。”有人在后面骂他。 纪思远慢条斯理地吃他的饭,看着这有趣的一幕问身右手边的纪明承,“陈安修和这些人什么时候这么熟悉的?”这里的大多数的人,他都认识,家庭背景都非常不错,不管表面上表现多么谦和,骨子里可都带着一股世家子弟天生的傲气,就像肖飞,无论他有多红,这些人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更不用说这样的打闹嬉笑了。 说到这个,纪明承的嘴角也不自禁地挂上了笑容,“这个陈安修真是挺有趣的,玩得开也很聪明。” “听你这么说,倒真是好本事了。” “小叔,你不喜欢他?” “没有的事情,你们年轻人能玩到一块儿就好。” “我觉得他这人没什么太多的心思。”虽然纪思远没说什么,但纪明承还是为陈安修说了一句好话。 没太多的心思就哄得一帮人对他服服帖帖?连章时年都对他青眼有加?纪思远笑笑没继续这个话题。 饭后纪思远提议打桥牌,复式的,八个人凑了四桌。 “我要和四叔一队,四叔的桥牌打得最好。”纪明承首先表示。 农家乐小老板_44 “那我只能和肖飞一队了。陈助理不玩吗?” 陈安修很诚实的说,“我不会打这个。”他会玩斗地主,够级,保皇,可惜这些人都没品味。 “安修来计分,就坐我边上。” 章时年的对面是纪明承,右手边是肖飞,陈安修坐在他和纪思远的中间靠后的位置,不计分的时候,他就帮纪章时年码放牌,其他的他不懂,但每打完一墩,输了就横着放,赢了就竖着码,他还是会的。 章时年好像打的真的挺好的,纪思远和纪明成承也不错,就是肖飞感觉手忙脚乱的,不知道真的不熟练,还是心思不在这里,频频出错牌。 纪思远这一队有肖飞在想赢实在是不太可能,第一局章时年他们大比分完胜。 第二局重新发牌的时候,章时年侧侧脸,陈安修以为他有事,自动把脑袋往那边凑了凑,章时年附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晚上回去一起泡温泉吧。” 陈安修揉揉发痒的耳朵,胳膊肘暗暗在桌下给他一记,这个时候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忽然章时年的脸色微不可查的沉了沉,冷冷的饱含警告的一瞥投向右边,他手上的一张牌落到地上,陈安修弯腰去捡,桌子底下,肖飞的左手正放在章时年的大腿上。 陈安修换个位子,硬挤到章时年和肖飞中间,章时年的脸色终于暂时缓和下来。 * 晚上泡温泉的时候,陈安修双臂搭在水边的木板上,闭着眼睛在想刚才打牌时看到的那一幕,肖飞这人是怎么回事,已经结婚了不是吗?招惹纪思远还不行,还来勾搭章时年?这种人的脑回路还真是理解不能啊。 “这么仇大苦深的表情,在想什么呢?”章时年的指尖抚过他的眉间,笑他,“都快起褶子了。” “也没什么,你是不是快走了?”这几天总是时不时地提起跟他一起走的问题,而且他算算时间也真的差不多了。 “joe三天后过来。” “也就是说,三天后,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惆怅的感觉。 “舍不得了?” “是有一点。”章时年还没来得及为他的第一次承认感到高兴的,就听他下一句说,“不过养只小猫,两个月也会有感情的,何况你人也不是那么讨人厌。” “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走吗?” “你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从一开始待在章时年身边,就有无数的人提醒他不要痴心妄想,就算他的心曾经稍微偏了那么一下,也得偏回来了。他们的距离相差太远了,章时年可以玩玩,可以随时回头去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可是他不行。 这样清醒而认真的对他说不可以的陈安修让章时年的心中有些莫名压抑的情绪,“让我亲一下。” “喂,人都要走了,还想占我便宜。”陈安修试图说些轻松的东西,当他看清楚章时年的眼神时,心中微微一动,拍拍他的肩膀时说,“好了,安慰奖,最后一次。”反正吻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了,而且感觉也没那么坏。 温热的泉水中,唇舌交缠,赤|裸的肌肤相互摩擦,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彼此的身体竟然都有了反应,章时年反手将陈安修压在水边,咬住他的后颈,灼热的吻从肩背一直下到腰际,他的手指刚触碰到陈安修的臀。 陈安修喘口气一脚踹开他,“不行,到此为止。” 章时年这次倒是很爽快,没多纠缠,就起身上岸,换了衣服。 他走了以后,陈安修也泡不下去了,去洗个澡准备睡觉,明天醒来,就把今天的事情彻底忘掉,可躺在床上数了一千零一只绵羊,两千零二只鸭子了,还是睡不着,对面的房间里章时年也没回来。也不是担心那人,只是外面的夜色看着不错,虽然那不错的夜色只有大片的乌云,出去走走也好,这样说服了自己,陈安修起床出门。 这个温泉别墅区算是个私人会所,面积也不是特别的大,陈安修没有目标,就四处乱走,也不知道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走到小山坡西边的一栋别墅时,里面走出来两个人,路灯还开着,他看的很清楚,一个是章时年,一个是肖飞。 他看到章时年的同时,章时年也看到他了,快步走过来说,“还没睡吗,怎么走到这边来了?” 陈安修的目光落在章时年身上新换的那件米色竖纹衬衫上,勾唇笑道,“你们这些人真够恶心的。” ☆、34 章时年出身名门,他又是家中幼子,自幼备受季章两家长辈的爱护,即使严苛如季家老爷子在对上这个中年晚出的最小儿子时都免不得退让妥协一二分,出来做事后,更没有人敢当面给他摆脸色看过,他这辈子何曾被人这么不留情面地指责过,而且还是莫名其妙的,他心中隐隐的有些怒气,又强自压了下来,“你到底在说什么?” 陈安修扬起下巴,极冷淡的笑笑,拉开距离,退后一步,“抱歉,章先生,是我突然发神经说错话,无论找什么人都是您的自由,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他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这样真难看,陈安修,你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去指责这个人,你充其量也就是个助理,老板下半身的事情,你也能管得着吗?道理什么的他都明白,但现在理智已经无法控制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就是觉得恶心,恶心的快吐了。肖飞是个有妇之夫,下午刚和纪思远滚过床单,晚上章时年又和他上床,怎么这些人都不嫌脏吗? “安修。”章时年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在气什么,但他本能的觉得小家伙情绪有点不太对,“安修,出了什么事情?”他快走两步从后面扯住陈安修的胳膊。 陈安修一用力就将他甩开了,头也没回的说,“别碰我,章先生。我刚洗过澡,不想再洗一次。” 这句话章时年听懂了,小家伙是在说他脏,他是个聪明人,联系到刚才陈安修的反应,再联系到之前见过的肖飞,他很快就将这其中的联系想通了,他耐着性子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肖飞没有任何关系。” 前方是一座贴水面建造的小桥,小巧精致,只有半米宽的桥面,两个大男人并行在上面都有些困难,陈安修走在这里终于停了下来,微微侧了侧身说,神色已经明显平静许多,“章先生,您真的不需要和我解释,刚才是我说话太冲动了,我给您道歉。” “我刚才只是……”章时年向来没有对别人解释自己行为的习惯,但面对陈安修,好像所有的习惯和惯例都在一次次的被打破。 可陈安修并不打算再给他任何机会,打断他说,“章先生,还有三天的时间,我会做好助理能做的一切,其他的,像是感情游戏之类的,恕我不能奉陪了。”章时年是否和肖飞发生过关系,现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只是突然想通了一点,他厌恶肖飞那样的人,但在章时年的心底,他大概是和肖飞是一样的存在吧,有钱人闲暇时的消遣。不同于那些赤|裸|裸的金钱包养关系,章时年还愿意给这件事蒙上一层温情的面纱,但这并不能改变事情的本质。玩玩而已,还能是什么呢? 纠纠缠缠了这么久,陈安修没有比这一刻更清醒的认识到,他和章时年之间的差距,不是年龄,不是金钱,不是社会地位,甚至不是这外在的一切一切,是他们从很多本质的想法上就不一样了。他想要一份一辈子相守的感情,但章时年不可能给他。 两人对面而立,章时年盯着看了好一会,眼神中那些晦暗不明的情绪渐渐沉淀,终至只剩下最初的平和,“好,我答应你。” * 一切都结束了,这是陈安修回房后扑到床上的唯一想法,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吧,他终于可以卸下所有的负担,回到正常的道路上,就像爸妈希望的那样,找个好姑娘,带着吨吨,组建一个正常的家庭,像所有最普通的夫妻那样,生儿育女,抚养孩子长大成人。这才是他应该走的路,一条有未来的路,而不是在这里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心口那里好像有点堵,不过应该睡一觉就没事了,又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章时年换□上的衬衣扔到一边,这件衬衣是纪思远的。他和陈安修分开后在外面散步时遇到的纪思远。 “你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大半夜了还没睡下?” “你也不一样吗?” 他注意到纪思远的目光落在他敞开的领口处,然后笑,“被家里养的小东西踢下床了?脾气这么不好?” “别这么说他。” “上了心的就是不一样,提都不能提了,好了,别生气,刚得了一瓶好酒,一起来我房里喝一杯?” 喝酒的时候袖口不小心沾到了酒渍,纪思远找了一件他没穿过的新衬衣给了他。 “当年我没见过肖飞。” 农家乐小老板_45 “我已经猜到了。” “以后不要让他在我眼前出现,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这件事好办,他不会出现在任何你能看到的地方。” “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我打电话让他过来。他住在C区那边。” “不用了,我从那边经过,顺便去问他。”他只是想知道肖飞当年到底看到了多少。 然后他去见了肖飞,再然后他和肖飞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不知道怎么溜达到那里的小家伙。也许很多事情冥冥之中好像就已经注定好了。 天气不会跟着人的情绪走的,第二天的天气和之前的在这里的任何一天一样好,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过玻璃墙扑进来,大厅里明亮的都有些晃眼。 “陈安修,一起上山打猎去不去?”这里的很多人都是有工作的,休息几天后,陆续的就准备离开了,今天还没走的那五六人带着猎枪准备到山上玩玩。 “不去了,我和章先生明天也有走,今天把东西收拾一下。” 那些人也知道陈安修是助理,不比他们自由,也就不勉强,在车上挥挥手说,“那晚上喝酒你要来啊,说不定我们能打只野猪回来加菜。” “能打只兔子就不错了。”陈安修高声和他们开了句玩笑。 “敢小看我们,晚上回来和你算账。” 那些人开车离开,陈安修收拾了外面的东西回屋,章时年常坐的沙发上今天没人,那人今天选择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从昨晚回来,两人之间就没什么交流了,有些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谁也无法装作没发生过。好在他们都是成年人,也不至于为这点事闹什么别扭。 他们是在第三天上午开车回市区的,在后来的这两天里,陈安修再也没见过肖飞,听纪明承说,他先行一步离开了。 五一假期之后,市区的道路重新宽敞起来,经历了五六天的热闹,街面上一下子空下来,莫名的还给人一种寂寥的感觉。 joe是准时回来的,他的到来,意味着陈安修和章时年的这一段真的要划上句号了。 ☆、35 周家伟回来后,陈安修并不是立刻离开的,他又多留了一天,和周家伟把这两个月的工作交接了一下。 这一天的夜里,下了绿岛市今年的第一场暴雨,预示着夏天可能真的快到了。 海风夹着雨水打在窗子玻璃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反而显得此时书房里格外的安静,周家伟的声音落下很久,章时年的椅子转向窗外一直都没说话。 “先生?”周家伟小心地唤了一声。 “你是说安修是君恒的同学?”章时年的声音仔细听的话,有一点沙哑,他怎么也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是这样的阴差阳错。 “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先生又不想外人插手,我们这次的调查颇费了一番功夫,开始怀疑肖飞做的手脚,后来查明肖飞和陈先生并无任何交集,线索到这里几乎就断了,后来还是在查陈先生生平简历的时候,知道他曾经就读绿岛一中,和君恒少爷是同班同学,而且关系还非常不错,那天晚上是他们几个同学在一起喝的酒。” “是我忽略了,除了纪家,那房子的钥匙我确实给过君恒。” “先生,陈先生那边……”事情过去快十年了,而且是这种无足轻重的风月之事,自家老板还要翻出来查,绝对不是想知道一个真相那么简单,恐怕和那位陈先生脱不开关系。 “你先去准备其他的,这件事我再想想。” “先生,那我先下去了。” 章时年摆摆手。 周家伟退出去,小心带上门,他总感觉有些事情已经脱离预先的轨道了,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发展是好是坏,在这短短两个月里,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陈安修不喜欢这样的暴雨夜,总是让他想起执行的最后一次任务,海面上那无处不在的暴雨,他们去的十一个人,只活着回来五个,其中有一个就是在他背上失去了呼吸。之后经过漫长的心理治疗,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放下了,但每到这种天气,还是会控制不住发冷的身体告诉他,有些事情也许永远也无法真的过去。 知道今夜不会好过,陈安修提前喝了半瓶白酒,可一点用都没有,身上一点都感觉不到暖和。 “安修,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从门口经过就听到屋里动静不对,章时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来看看,床上的人睡得很不安稳,辗转反侧的,推了两下人都没醒过来,这种情况有太不正常,小家伙的警惕心不至于低到这种程度。 “吨吨……”一感觉到身边有热源,陈安修毫不犹豫的张开双臂抱住。这个时候能在他身边的也就只有吨吨了。今天的吨吨好像有点大,不过真的很暖和。 章时年叹口气,“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一说话,嘴里全是酒气。 “吨吨……” 和这个小醉鬼真是的没话说了,章时年摸摸他鬓角汗湿的头发,又沿着睡衣的领口探手下去摸了摸,身上都是冷汗。 “安修,我们去洗澡。”章时年试图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陈安修好不容易逮一个暖和的,他抱着人蹭蹭,哪里肯轻易放手。 章时年没办法了,直接用被子一裹,连人一起扛到浴室里,扒干净了,扔到浴缸里去。 泡在热乎乎的水里,陈安修微微掀开沉重的眼皮,旁边的这个人很眼熟,他半坐起来,眼神茫然的贴到人家脸上去看,“章先生?” “恩。”章时年淡淡的应了一声,也不把人推开。 “就一天没见,怎么头就大了这么多?”他笑嘻嘻地抱着章时年的头大力揉了揉,章时年眼角抽动,忍无可忍地抓下他的双手,动作粗鲁地将人强摁回浴缸里。 陈安修不甘心地在浴缸里奋力挣扎踢打,一番折腾下来,章时年身上的衣服也都湿透了,沾水的衣服贴在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浴缸是双人的,躺一个陈安修还有空余,他就干脆脱了跨进去一起洗。 开始真的是单纯想洗澡,就是陈安修在水里一直不肯老实就范,章时年就去压他,两个身体健康,各项功能齐全,彼此又有点小心思的男人蹭着蹭着就冒火了。 激烈到近乎痉挛的肢体交缠,意识混沌中的狂热亲吻,全身燥热,身体的温度不断攀升,有什么要出来但是出不来的感觉,陈安修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紧紧攀着身上的人求救,“难受……难受……” “乖,很快就好了。”陈安修即使在迷糊中,也能感觉到那人的迟疑,但最后他的下|身还是落入了一处温热所在,开始并不舒服,总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磕到,有点疼。后来就好一点了,最后释放出来的那一刻,强烈的快|感让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陈安修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掀开被子看看,果然底下什么都没穿,身上有痕迹,身体里还留有男人发泄过后特有的舒爽感,难道那不是梦,他真的和章时年做了?可是他后面没有任何被异物撑开进入的感觉。这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底慢慢形成,他不敢这样想,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可能了,他酒后乱性竟然把章时年给做了!!这下事情大条了,占了人家这么大便宜,他还怎么义正言辞地和章时年说保持距离? 农家乐小老板_46 陈安修在房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出门去面对章时年,万一人家要求他负责呢,他要负责的话,好像两人也没什么未来,如果不负责的话,好像有点太不地道了,真烦躁,到底该怎么办?午饭时间了,他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门上传来有规律的敲击,不是章时年,他松口气,这敲门声一听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陈安修,你醒了吗?”是刘越。 刘越怎么会来敲他的房门,陈安修满腹疑惑地过去打开房门,“是你啊,你怎么过来了?” “我是想过来问你,你今天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什么意思?”章时年因为昨晚的事情发火了,要他立刻就走吗? 刘越皱了皱眉头,“你不知道吗?”以这两人的关系,怎么可能呢? “知道什么?”陈安修有种不好的预感。 “章先生今天上午已经离开绿岛市了,这个,说不定,可能有急事吧。” 陈安修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一声不坑地冲进隔壁的房间,房间内还算整洁,但里面属于章时年的东西都已经不在了,橱子里的衣物,床头上的书籍和茶杯,二楼他常待的的会客室里,所有的地方都重新空了下来,连他买回来,放在桌上的小观音莲都被那人带走了,他正要往门外跑的时候,刘越一把拉住他说,“陈安修,你做什么去?” 陈安修愣愣地反应过来,停住脚步,做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是想追出去看看。 刘越见他如此,不自在地转开眼,尽量掩藏住脸上的怜悯之色,“章先生的私人飞机,这会应该起飞了。” “这样啊。”陈安修抓抓头发,一脸懊恼的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他还没给我工资呢,我这两个月好像做白工了。”只是亏死了,章时年这人临走了还耍赖。 刘越深深看他一眼,回身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他说,“这是章先生临走前,让我转交给你的。桌上那两盒六安瓜片是……给你父亲的。”这两人的关系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是什么啊,搞得这么神秘?”陈安修接过信封,难道还给他留了封信吗? “不清楚,我没打开过。”摸着倒是没什么重量。 陈安修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支票,他睁大眼睛再三确认,真的是六个零,“真大方。”他到底做了什么感天动地的事情,仅仅是两个月的时间,章时年要负他这么一大笔钱。他拨章时年的电话,打不通。 “是工资吧?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啊。”难道数额不够大吗?怎么看陈安修毫不在意的样子。 陈安修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亲切而友善地拍拍他的肩膀,摆出哥俩好的谈心姿势说,“这个说起来是有原因的,主要是我这个人一向稳重得体,风度翩翩,视金钱如粪土……” 和这人说话,必须要相当的自制力才行,不知道章先生这两个月是怎么忍耐过来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安修递给他一个不满的眼神说,“有没有人和你说过,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冷冰冰的不搭理人才是刘越的本色,“咦?”他突然发现新大陆一样,退后一步,盯着刘越上上下下一遍。 刘越以为他要发表什么惊天大论呢,就听陈安修说,“刘越,你今天怎么换制服了?” “我现在是值班经理了。”刘越相当不镇定地指指右胸上别着的员工牌,这身经理的制服他穿了一早上了,合着陈安修才看到,之前他都在想什么呢。个人管家和值班经理的制服明明相差那么多。 “真是恭喜你啊。原来升职了,正好我发了工资,今晚请你喝酒吧。”其实相处下来发现刘越这个人真不算坏,就是有点傲气,瞧不大上别人,当然一点也不是让人不能容忍。 “今晚不行,我有个会要开,改天吧。” “难得你肯赏脸。”他还以为刘越不会答应呢。 “对了,你今天要继续留在这里吗?今天的房费章先生已经付过了。” “算了,我收拾收拾,中午之前就离开。” 刘越看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十二点了,“你不用这么着急。” 陈安修三步两步爬上楼梯,背对着,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听他说,“不着急怎么行,好不容易等着工作结束了,我还着急回家呢。”人看着真的很着急。 陈安修带着他所有的东西走出这栋他住了两个月的别墅,经过廊桥的时候和那里的保安打声招呼,月塘区在他的身后渐渐远去,他来的时候桥下的荷池还都是枯叶,现在也已经一片浓绿了,又是一年,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他在想,如果用文艺一点话来说,章时年就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既然是过客,过去就是过去了,还能怎么着,总不能把人拖回来,让他一遍遍的过吧?何况是自己占了人家的便宜,章时年还莫名付了他这么一大笔钱。 章时年走后,陈安修休息了半天,回家清理卫生,冰箱里买好菜,送妈妈回山上,接吨吨放学,日子又回到了之前,就像章时年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36 陈安修回去工程部之前,先和自己的直属主管钱哲通了电话,他之前上的大多是中班,但这排班也是随时有调整的,他确认一下,钱哲的意思是让他继续上中班,最近中班也挺缺人的,他回来补充力量正好。陈安修坚决表示一切服从组织的安排。 中班是三点打卡正式上班的,这天,陈安修两点就从家里出发了,在路上买了一大包的水果,离开这么久,回去先联络联络感情,他到工程部办公室的时候还不到两点半,正常来说,这应该是早班集合,班后总结小会的时间,出去的维修人员都回来了,领班的办公室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可现在的情况明显有点异常。 “关哥,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陈安修拎着一大袋子水果进来,领班办公室里就一人,旁边的主管办公室里也没什么动静,这样的安静在一群大男人的工程部是很少见到的。 关平看看秘书桌那边,右手食指竖在嘴边,示意他别说话,然后他抓起桌上正在填写的表格,拉着陈安修和他一起出去。 “关哥,工程部出什么事情了?”这才多久没回来啊,变化就这么大。 “走,去工程仓库那里的小杂物间,他们现在估计都在那里呢,咱们一边走,我和你一边说……” 君雅酒店工程部办公室的格局是这样的,每个部门总监级别的都有独立的办公室和进出的门口,但还有一侧门,可以直接在部门内部出入,秘书桌就在这个侧门附近。王建就任总监后,几次在部门例会上公开批评员工的班后总结小会上就会咋咋呼呼,还嗓门大,他在办公室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说是严重影响其他人的办公,有几个员工还因此被下了违纪单子,扣的钱虽然不多,但大家都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以后就商定干脆不去办公室了,在小杂物间里窝一窝开完会就走人。 “那个杂物间那么小,也就十来个平方,还摆着不少暂用不用的东西,怎么开会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继续在办公室里开会等着天天下违纪单子吧。” 那样的话确实更不行,陈安修心想这算是什么事啊?工作一天就小会时间可以休息一下,喝点水,现在弄得连办公室都不能进了,不过主管和经理都不说话,实在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领班出头。 陈安修和关平推开小杂物间的门,果然里面已经塞了不少人,看到陈安修特别是他手里的水果,都涌上来纷纷表示,这拎水果的沉重工作还是交给他们来做吧,更有人积极主动地去打了盆水进来洗水果。 原先陈安修班组的那些人更是热情的围过来说,“陈哥,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可想死我们了。” “陈哥,我们都以为你跟人跑了呢,走了这么久。” “陈哥,你回来,我们也安心了。” 陈安修想这魅力太大果然也是一件很烦恼的事情啊,他笑着和众人说闹了两句,亲热的气氛一如从前。 周远拿着两片西瓜过来,递给陈安修一片,说,“陈哥,那个大老板走了?” 陈安修接过来,和他在一台报废的扫雪车旁边坐下来,“走了,能不走吗,人家只是过来度假的,早晚都要走的。”走的比他还潇洒,太过分了。 “走就走吧,工资给了就行。人家和咱们也不是一路人。”他有次傍晚在海边的时候远远见过那人一眼,一看就是和他们两个世界的人,不过那人和陈哥倒是有说有笑的,感觉关系应该挺好的。 农家乐小老板_47 “是啊,不是一路人。”这句话说的太对了。 陈安修回来之后,王建明面上也确实没为难他,但并不表示就这样放过他了,像疏通垃圾井,刷洗酒店外围墙面玻璃这类苦差事,以前的惯例都是各个班组轮流来的,但现在都成了陈安修班组的固定工作。 同在一个部门大家知道陈安修和王建之间的那点过节,嘴上虽然都不说,但心里明白,王建这是在借机整陈安修,这总监的气度实在不敢恭维。但韩总监走了,如今工程部是王建当家,其他人都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这种事情也只能看着,想插手干预,谁也自问没这本事。 陈安修倒是不在乎王建整他,但他不愿意看到手下的人被他连累,就主动去找王建谈了一次话,但王建摆明敷衍他,说什么公司重视他,才多多给他锻炼的机会,还鼓励他好好干,以后大有前途什么的,一听就是不疼不痒的屁话。 陈安修手底下的那些人说没有怨气那是假的,以往大家轮流的重活现在都压在他们身上,谁不怨啊,但从过去到现在,陈安修一直对他们颇为回护照顾,就是下去通垃圾井这种事情,陈安修也是带头下去,挑最脏的那部分做,他们都还年轻,身上还有很多没被生活消磨去的兄弟义气,感觉在陈安修这种困难的时候弃他而去,太不仗义了,所以咬咬牙也就坚持下来了。 陈安修的事情太多了,他要工作,要照顾吨吨,休假的时候要回山上给爸爸帮忙,他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回忆章时年,偶尔想起来的时候,那感觉遥远得都像上辈子的事情了。 夏天过了一半的时候,陈安修去进行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相亲,人选在以前提过,就是秦云嫂子提过的会议厅那边一个叫刘慧的女孩子,比陈安修小三岁,今年才二十四,长得确实挺漂亮的,性格也算温柔,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孩子知道吨吨的存在,但并没有在这方面提任何的要求。以前不是没有给陈安修说过对象的,但人那边的姑娘还没见面就说,除非把孩子交给爷爷奶奶来养,否则没得谈,毕竟谁也不想年纪轻轻的就嫁过来做人后妈。 相亲的结果是双方还算满意,于是决定相处试试,虽然在此过程中,陈安修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陈妈妈也说人和人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一眼就相中的毕竟是少数,陈安修想想是这个道理。相处了大概有两个月,刘慧隐晦的和陈安修提出买房子的事情,她是外地人,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还在上学,她说想尽快稳定下来,让家里的父母也放心。陈安修明白她的心思,但只有两个月就谈婚论嫁,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他们陌生的连个拥抱都不曾有过。 “这个是有点太快了,才两个月,什么都没看出来呢,就结婚买房?咱家也不是说不给买,就是这房子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看好的,壮壮,你要不和刘慧商量一下,这房子咱拖一拖行不?你们在市里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我和你爸爸也打听打听,买房子这么大的事情,咱得看好了才能买啊。”陈妈妈这样和陈安修商量。 陈安修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现在房价这么贵,普通人家买个房,只要不拆迁,一住就是大半辈子的事情,他把这意思透给刘慧,刘慧当时没说什么,看那样子是有点不高兴,最后虽然把人哄好了,但到底因为房子的事情在两人中间产生了一点隔阂。 作为媒人的秦云也很快从刘慧口中听说这件事,有次就和她的老公关平感叹说,“原先看着刘慧这姑娘性子好,是个能过日子的,才介绍给陈安修的,现在看这个女孩子倒是她自己的小心思。” 关平就说,“她无非就说看中安修是本地人,家里条件也算可以,让安修这边给出套房子,安修带着个孩子,让人姑娘一进门就做后妈,人家这样的要求也不过分,就是这个姑娘有点太心急了。这才多大点时间啊,认识有两个月,两人的工作时间也不重合,私底下见面的次数估计连十次都没有,一开口就是一套房子。” 王建陆续在工程部制定了一系列严格的奖罚措施,工作的效率确实相较以往提高不少,但是工作的氛围却越来越差,到八月底的时候,已经有四个熟练的老技工或者辞职或者跳槽了,像他们这种老技工一点都不愁找工作,自然不愿意在这里受这气。王建带来的秘书徐珍珍像个背后灵一样,只要谁在办公室里说点事,下一分钟就传到王建耳朵里去。 大概在九月上旬的时候,集团的审计人员入驻绿岛君雅,开始今年例行的审计工作,夏菲管理的工程仓库的账务在审计过程中出了大问题,随机抽检的实物与账面严重不符,在之后更详细的检查中,大概有五万多的工程物品找不到出处,作为对工程仓库账务有监察作用的财务部因此撤了一个主管会计。这些物品自然不可能是被夏菲吃了,一部分的原因是夏菲分不清物品把账做乱了,另一部分的原因就是有人确实趁夏菲分不清各种物品,拿了贵的东西,让夏菲入了便宜的账,造成了中间的差额,至于东西是用在酒店维修上,还是偷偷拿回自己家了,这个暂时谁也不知道,东西零零散散的太小了,一个灯泡,两个插座什么的,追查起来不容易。 员工这里查不出来,作为带着他们的领班当然首当其中地要受到责难,上面的意思是数额算不上很大,也没打算报警,但毕竟是犯了错,必须有人出来负责才行,这种事情最少也得是个主管,本来也轮不到陈安修这种小领班,但王建不知道怎么和上面商量的,陈安修就被推出了。还有徐珍珍证明,陈安修确实经常出入工程部的仓库,和夏菲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尽管有夏菲主动说,陈安修之所以在那里,是她请去帮忙认识各种物品的,但她自己的事情已经是说不清楚了,更何况把陈安修摘出去。 陈安修心里明白的很,即使他从来没去过工程仓库,王建也总会找到理由请他走人,或早或晚的区别而已。辞退的理由没说是他偷的,就说是工作不到位的连带责任。工程部出了这种事,谁敢说陈安修没有连带的责任?所以这个理由无可辩驳。 ☆、37 要辞退陈安修的消息人事部那里还没有正式下通知,但这事在工程部内部已经传开了,同情陈安修的人大有人在,但真正敢表现在明面上的就没几个了,毕竟你要公开说,陈安修不应该走,那等于说,有个主管应该走,这种明摆着得罪人的话谁会说,大家都不是傻子。 陈安修手底下那伙人气不过,纷纷吵着说要跟着他一起走,“看看咱们下面的人都走了,只剩下王建这个光杆总监,他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做?余总也是的,为什么就那么听王建的,王建说什么是什么。” 小杂物间就这么大,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震得耳朵嗡嗡的响,陈安修拍拍手,示意他们暂时停下来,“好了,大家兄弟一场,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不过真的没必要,王建是针对我,我走了之后,这事就算是过去了。”这年头工作不好找,他们现在是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如果真辞了职,有他们后悔的时候,毕竟君雅的待遇在同行业中算是不错的,想在绿岛市再找个同样待遇的并不容易。 “可是陈哥,我们真是气不过他这样对你。凭什么把这事推到你身上?”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陈安修搓搓脸提起点精神,反过来安慰他们说,“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好惊奇的,本来王建和我就有过节,这件事他不挑我,我才觉得奇怪呢,开完会,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吧,不要都在这里挤着了。” “那陈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有什么打算,领了这个月的工资,继续找别的工作啊。反正都在绿岛市,还怕以后见不着吗?”正式的通知还没下来,就算要辞退他也要拿着工资才能走,马上就是月底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呢。 有人叹气,“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韩总监走了,陈哥你也要走了,王建又这样,我们在这里干着真没意思。” 陈安修拉开门最后说,“工作是为了赚钱,有钱赚就行,有意思没意思的不都得做吗,好了,都去工作吧,我手里有个活也要出去呢。” 大家听他这么说,这才拎着自己的工具箱,带上各部门的维修单子,各自散去。 陈安修接到的是月塘区一个下水管道堵塞的报修,电话是秦云打来的,他去到地方的时候,人不在,门也锁着,他在附近找了找,在手边第二栋别墅看到秦云的工作车,院子里的广玉兰依旧长得很好,一片片的叶子在太阳底下,泛着光一样,这里虽然有园丁经常过来清理,但可能久没人居住的原因,边边角角的地方还是冒出了些小杂草。 “嫂子?你在里面吗?”陈安修停在门边,敲了敲房门,还和四个月前一样,客厅里的摆设都没什么变化。 “是安修啊。怎么不进来?进来说话啊。”秦云手里拿着抹布,从厨房那边探出头来。 “看你的地毯刚清理了,怕进去给你踩脏了,我是来看看刚才你报修的那个下水道的。” “没事,进来吧,自打章先生和你走了以后,这房子也没人来住过。我也是隔几天进来抹抹灰尘。”秦云洗把手,重新拧了块干净抹布,说:“这脑子怎么越来越不好用了,客厅桌上以前有个大烟灰缸的,我怎么不记得放在哪里了。” “嫂子,你看看是不是在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章时年很少抽烟,也不太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抽烟,这房子里的烟灰缸平时都是收起来的。 秦云过去拉开抽屉看看,笑说,“果然在这里啊,这房子你比我还清楚。” “差不多都忘干净了。” 他们闲聊了没多大会,等秦云擦完一楼的客厅,就拿上钥匙和陈安修去需要维修的房子里看下水道。问题不是很大,陈安修用了十分钟就搞定了。 快到月塘区门口的时候,遇上来这里检查也要出去的刘越,陈安修笑着打个招呼说,“刘经理,真巧。” 刘越手里拿着一个本子,看陈安修一眼,说,“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陈安修和他并肩而行,说,“不说这个了,没意思。”现在能和刘越像朋友这样见面打个招呼,以前他可是想都没想过,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确实挺奇怪的。 这两个完全不搭界的人能走在一起,让酒店里认识他们的人从旁边经过,各个都瞪大了眼睛。 刘越的话不多,平时两人一起的时候,大多是陈安修在说,但今天他显然没这个心情,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有显得有些沉默,快分手的时候,刘越突然问,“你现在和章先生真的一点联系都没有了吗?”明明当时那么亲密的关系。 “也就是两个月的助理,人家工资都付了,我还抓着人家干嘛?”陈安修回答地理所当然。 “你对章先生的身份一点没好奇过吗?” 陈安修不在意的挑挑眉,人都走了,他还要好奇什么。 “如果这件事,章先生肯为你说一句话……” “谢谢你,刘越,不过真的没必要,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我还有活儿没干完。”与其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如想象怎么找下一份工作。 刘越看那毫不犹豫大步离开的挺拔背影,然后摇摇头,陈安修这个人一定是没看过入职时发的那本企业文化手册吧,君雅是章氏衡泰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酒店品牌,换句话说,这个酒店就是章先生的产业,如果章先生肯说一句话,别说留下陈安修,就是把王建踢走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刘越想了想,还是去敲了总经理的办公室房门。 “小越,这个时候怎么有空过来了?” “舅舅,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就像酒店里私下传的一样,酒店里的总经理余俊生确实是他的亲舅舅。 “什么事啊?你说。”余俊生让秘书冲两杯咖啡进来,在刘越的对面沙发上落座。 “舅舅,陈安修那事,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吗?”陈安修作为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他很想帮一把。 “陈安修?你是说工程部的那个领班啊?”自从上次章时年找他帮忙,余俊生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就是他。” 秘书送咖啡进来,余俊生拿一份文件给她,回来继续说,“这个人面子还真大,上次是章先生,这次又是你。”这个外甥自小就要强,现在虽然在他手底下工作,可是一次都没来找过他帮忙,没想到第一次竟然是为了那个陈安修。 “章先生?章先生找你帮过忙吗?”刘越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余俊生就把上次章时年找他去帮陈安修事情说了,完了还评价说,“看来章先生对这个助理还是挺满意的。”不等刘越开口,他又说,“小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事,我也明白这件事和陈安修的关系应该不大,但是王建容不下他,在一个总监和一个领班之间做选择,你也是学管理的,我想这个选择题对你来说并不难。” “可是王建这样……” 余俊生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说,“想说他没气度吗?但他的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老韩以前对工程部的管理太过放任,短时间内我们还需要王建这样的人来给他们立立规矩。”时间长了,这种人肯定是留不得的,不得人心。 看来舅舅是不打算改变主意了,刘越在心里犹豫良久,终于说,“我看章先生挺喜欢陈安修的,以后的事情说不定会怎样。” 这话说的大有深意,“小越,当初特意安排你给章先生做个人管家,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曾经看见……章先生和陈安修动作很亲密过。”至于有多亲密,大概不需要他一个晚辈在长辈面前细细描述吧。 余俊生手指敲敲沙发扶手,想了想,表情有些微妙起来,“这样吗?这就怪不得了……不过像章先生这种身份的人,逢场作戏也是有的,也不能事事当真。”话是这么说,但能爬到他这个位置的,心眼总比旁人多两个,事事都会留后招,“这样吧,陈安修不走是不行的,这件事是集团查出来的,关于处理的结果,王建那边也和集团通过气了,辞退就不必了,就让陈安修自己辞职吧。” 刘越想想也只能这样了,自己辞职是比被辞退好听一些。 王建初来乍到,这次是成心想拿陈安修在工程部立威,也好给其他人一个警醒,自然不愿意接受这种不疼不痒的处理结果,他又去找余俊生反应了一下,不过这次余俊生显然不再那么卖他的面子,反过来劝他说,做领导的,心胸要更加开阔些。 不过这样的处理结果对陈安修来说,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幸运了。 同行业内的消息经常是互通的,本来不知道稍微打听一下也就知道了,所以陈安修想再在其他酒店找一份维修的工作是几乎不可能的,他只能换个行业,但他一没有学历,二没有其他行业的工作经验,找起工作来就处处碰壁。他倒是个不怕吃苦的,做体力活也是愿意的,但要不就是工资太低,维持生活都困难,工资看着还可以的,离家又太远,上下班往返不方便,或者上下班没个时间点,好不容易找到一份保安的工作,公司方面又说要经常值夜班,他有吨吨要照顾,这工作也就做不成了。 陈安修是九月中旬离开君雅的,这样忙着忙着很快就到十一了,这一年的中秋和国庆假期重叠在一块,妈妈打了几次电话让他中秋回家吃饭,家里人还不知道他失业的事情,他这么大一个男人,如果再因为工作的事情让父母担心就太不应该了。 回家之前他先领着吨吨到附近的商场里从头到脚买了两身新,月初的时候吨吨刚过完九岁的生日,这一年好像又长高不少,以前的衣服穿着就有点小了。刚进入十月的绿岛市还是很暖和的,但毕竟是秋天了,过段时间也该转冷了,他给父母每人挑了一件羊毛衫,也给天雨买了一件,他的津贴还有一些,工作一年多也有积蓄,章时年当时留给他的那张支票,他抱着不要白不要的想法把钱取了出来,取出来他也没想好怎么样,但总不能靠那些钱过一辈子,工作还是要找的。 其他人的东西都买好了,他到下面的小店里又给自己添置了件外套,按照以前的尺寸要的,穿上去竟然肥了不少,最近这大半个月天天在街上跑,午饭大多是一瓶矿泉水两个包子,减肥的效果果然出来了。 中午父子俩选了家川菜店吃水煮鱼,一大盆的水煮鱼端上来,上面飘了一层辣椒油和花椒,服务员撇了好多去,还剩下一些,他给吨吨挑鱼肉的时候,孩子突然问他,“爸爸,你是不是没工作了?” 他没事儿人一样,玩笑说,“是啊,所以吨吨以后只能少吃点肉了。” 吨吨抿了抿小嘴,不说话了,陈安修以为他当真了,赶紧补充说,“爸爸还有钱,吃饭不成问题的,不用担心这个,你只管好好吃饭上学就成了。” 吨吨一声不响地夹了一筷子小炒肉到碗里。 陈安修不算感性的人,但儿子的这个贴心的举动还是让他最近有些疲累的心里热乎乎的,他还有吨吨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要感谢季君恒的。昨天刘慧打电话过来正式提了分手,其实在此之前,他就有预感了,自从辞职后,打刘慧的电话就没有打通过,这么想可能不是太好,但他真的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如果这次刘慧不提,过几天他要说的,他不能耽误人家,刚开始以为相处时间长了会好点,但认识近三个月,他连想靠近一点的欲|望都没有。其实刘慧这人不坏,女孩子嘛总是要为自己的将来多打算一下的,只是他们不合适是真的。 他们选的这家川菜馆,位置不错,口味也算地道,午饭时间上客率很高,他们来的早,还能选位置,但现在来的就只能在服务台那里排号了。 这时门口的风铃声又响起来,原本在柜台里负责拿酒水的老板娘一看见进来的两个人,满脸笑容的迎过去,“蒋队长,林小姐,好久没过来了,快里面请。” 蒋轩环顾了店里一圈,问道,“还有空桌吗?” “有,有,有,你们二位过来怎么会没有?”老板娘一边让人去泡壶好茶,一边示意旁边的服务员把客人刚走的那张桌子赶紧清理出来。 排号的队伍里有人不满地喊了一声,“老板娘,下面该轮到的是我们吧?” 老板娘回头八面玲珑的笑说,“你们稍微一等,下一桌很快就好了,也就两分钟,到时候给你们多加个菜。”他指指蒋轩和林梅子又说,“这两位早就打过电话预定的。” 农家乐小老板_48 林梅子本来好像有话要说,见老板娘这样说了,也就没出声,倒是蒋轩客气了一句,“没给你们添麻烦吧?”话说的很客气,但显然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等他们坐下,上过茶,老板娘亲自拿了菜单过来,“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和林小姐这样的贵客,我请还请不来呢,看看这次想吃点什么?今天的鱼很新鲜。来条鱼吧,我还记得林小姐喜欢吃糖醋里脊。” 林梅子解了脖子上的围巾,笑说,“老板娘好记性啊。” 陈安修从刚才就听着声音很耳熟,但这家店里的四人座都是联排的高背椅,他们又是在窗边的,不站起来看不到门口的情形,此时听见声音就在旁边,他侧头看了一眼,正好林梅子抬头,“安修,吨吨?是你们父子俩啊?真是巧了。” 蒋轩本来在看菜单,这时也看到他们了,笑说,“早知道你们也在附近,就打电话过来一起吃了。”他点了好些菜,对老板娘说,“待会放那边吧,遇上兄弟和小侄子了,我们并一桌。” “蒋叔叔,林姑姑。”吨吨懂事地打了招呼。 陈安修也没太多客套,本来他们父子是对面坐的,此时让吨吨坐他旁边,对面的位置让给蒋轩和林梅子,老板娘帮着把茶水移过来,口齿伶俐的说,“原来是父子,真看不出来,我们打刚才还以为是叔侄呢,店里的小姑娘还和我嘀咕,今天来了一大一小两个帅哥,专门放在窗边的位置上,我们看着养眼,说不定还能多吸引两个客人进来吃饭。” 陈安修笑,怪不得他和吨吨一进来,还有那么多位置,服务员非要热情地给他们推荐窗边的位置,说什么风景好,弄了半天,他们也成了风景的一部分,“给老板娘做了半天活招牌,老板娘要不要给我们点优惠?”他也只是随着说笑而已,有蒋轩在,优惠这种东西直接可以忽略,免费这个老板娘恐怕也是愿意的。 “优惠,当然要优惠,不仅这次优惠,以后来每次都优惠,走的时候给你拿张打折卡,以后常来。” 看来蒋轩那句兄弟起作用了,这就是权力的好处啊,真是人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好了,老板娘,你去看看我们菜好了没有,我们也说会话。” “好的,好的,你们聊着,我去后厨看看菜,保证先给你们这一桌上,有事就招呼服务员。” “这老板娘真够热情的,你们常来啊?”桌上只有一些剩菜了,陈安修不好招待他们吃,自己便也停下筷子。 蒋轩坐的是陈安修的对面,问题是他回答的,“梅子喜欢这家店的味道,有段时间常来。” “原来这样,味道还真是挺不错的。今天你们买了不少东西啊?”后一句话陈安修是和林梅子说的,他看见他们手边放着好几个购物袋,光看那精致的包装,东西应该也挺高档的。 “这不是过中秋嘛,给家里老人买的,你们父子俩这也是啊?” “恩,给我爸妈买的,准备下午就回山上。” “正好我和蒋轩也要回去,捎着你们,是吧,蒋轩?” “老婆大人都说是了,我哪敢说不是啊?”蒋轩亲密的搂了一下林梅子的肩膀。 林梅子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去看陈安修的反应,见陈安修正给吨吨递餐巾纸,脸上并没有在意的表情,看他这样,自己心里涌上来的感觉说上来轻松还是失落。他们两个自小认识,小学时分开一段时间,中学重逢。上学时候,陈安修这种男孩是很多女孩子的梦想,长得帅,嘴巴甜,爱玩,会玩,学习还不错,那个时候她和陈安修走的最近,被很多女孩子妒忌的,不过那时候她的日记里也全是陈安修,陈安修,满满的都是陈安修,她的优势在于,她能感觉到陈安修也是喜欢她的,青梅竹马,说的就是她和陈安修这种吧,那时候年纪小,还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总以为他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直到吨吨的突然出生,她整个人都懵了,她从来不知道陈安修和另外一个女孩子这样亲密过。一时间感觉天都塌了。 自从九岁爸爸去世,妈妈再嫁生了一个弟弟后,她就没有自己的家了,虽然姑姑姑父疼她,但毕竟那不是自己的家,她比别人更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幻想过的家里,另一个人的位置永远是陈安修,从来没有过别人,可陈安修就这样用实际行动背叛了她和他们过往的一切。尽管后来她相信了陈安修关于只是意外的解释,但心里还是存了芥蒂。后来她有了蒋轩,蒋轩的外在条件并不比陈安修差,甚至可以说是好很多。也许童话故事里青梅竹马最后都可以幸福的在一起。但人是在长大的,长大后就必须去面对的现实。 她现在过得挺好的,有人人羡慕的男朋友和工作,相信以后会更好的。即使只是作为朋友,她也希望陈安修过的很好,“听姑姑说,你交女朋友了?” “是啊,别人介绍的,在一个酒店里工作,平常见面还挺方便的。”梅子的姑姑一定不愿意这么快就听到他分手的消息。 菜陆续上来了,虽然是一样的菜,但看这分量可比他们刚才点的多了不少,他们动筷子一边吃一边说。 蒋轩还要了两扎生啤,和陈安修一人一扎,陈安修知道他酒量好,一扎生啤在他那里和一杯白开水没什么区别,也就没阻止。 蒋轩和他碰碰杯说,“对了,你那个女朋友怎么没和你一起回家过中秋啊?这么大的节日。” “你也知道的,别人都休假的时候,才是酒店里最忙的时候,她倒是想来,就是请了好几次假,上面都不给批。”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会对着这两人面不改色的撒谎。 “叔和婶儿好久没见了,他们身体还好吗?”自从他和梅子瞒着安修在一起后,陈叔的态度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就是陈婶较以前明显冷淡很多。他是看着陈安修和林梅子一路走过来的,曾经连他都以为这两人一定会在一起。他追梅子的时候其实知道安修是还没放弃的。但他们已经分开了是事实,他应该也算不上横刀夺爱。他们在一起后,不是故意想瞒着安修,只是彼此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挺好的,春天里还包了个山头,种了果树,还养了鸡。比我还忙。” 四个人吃过饭,蒋轩抢着付了帐,然后开车送他们回去,车子一在小超市门口停下,林淑芳就迎了出来,笑着说,“蒋轩,梅子回来了?”当她看到先开门下车的陈安修时,笑容顿了一下,看那眼神,估计在想,为什么陈安修会在车上。 陈安修喊她声婶子,然后说,“我和吨吨搭了个便车。” 林淑芳这才笑着过来,很大方的说,“应该的,应该的,蒋轩最近也给梅子订了辆车,以后要回来的时候和他们打个招呼,自己开车比坐公交车方便。” 林梅子的神情有些尴尬,说,“安修……” 陈安修笑笑,示意她没事。 这时吨吨也从车子里出来了,用一种无辜天真的口气说,“我爷爷有车,我叔叔也有车的。”那意思就差直接说,有车有什么了不起。 陈安修嘴角动了一下,又忍住了,过去牵他手,对其他人说,“你们快进屋吧,我和吨吨先走了。”至于道歉就不必了吧,他家吨吨也没说什么啊。 梅子姑姑一会应该就顾不上生气了,他看到蒋轩带了不少东西过来,除了他们在川菜店里看到的,后备箱里还有不少。这么好的侄女婿,其实也难怪梅子姑姑总是防备他坏了好事。 林爸爸包了山头后,店里又请了一个小工,同村姓李的,叫李小乔,这名字他父母也不知道怎么给想的,今年才十八,中专毕业后,父母怕他年纪小在市里不学好,就养在身边看着,听说陈爸爸店里招人,就把人送过来了。都是同村的,知根知底,这个孩子被他父母管得老实巴交的,陈爸爸就把人留下了。 “小乔,我爸妈呢?”店里就这么一个人,陈安修每次喊这个名字都不忍直视他的脸,对着一个黑壮壮的男孩叫小乔?这巨大的落差感是怎么回事啊。 “大哥,你回来了,叔和婶子在那边的山上呢。” 陈安修放下东西,领着吨吨说,“那你继续看店吧,我和吨吨去山上看看。” 春天里包这山头的时候,路边还都是桃花,现在连个桃子都不见了,但是山上的五六棵柿子树都红透了,还有两棵大板栗树,树下栗子落了一地。 “爸妈,你们在哪呢?”陈安修看他们铁锨和锄头还放在这里,知道人肯定没走远。 “壮壮,吨吨,这儿呢,拾鸡蛋呢。”陈爸爸从山谷里那里摇了摇手。 陈安修和吨吨过去,果然看到爸妈一个一个篮子,满山谷的草丛里捡鸡蛋呢,每个人篮子里都有小半篮子了,红彤彤的皮,个头倒是不算大,听陈爸爸说,第一年的小鸡,下的蛋是不会很大的。 “爸爸,还有篮子吗?我也下去。” “就养了百十只鸡,你以为能有多少鸡蛋啊,我和你妈这就上去了,别下来了,你和吨吨去把那些地上的栗子拾到筐子里,晚上我给你们用鲜栗子炖鸡吃。小心别被刺着。” 早先陈妈妈蒸了地瓜面的山野菜包子,晚上陈爸爸做的栗子炖鸡,又炒了两个青菜,刚下来的栗子最鲜嫩不过,自家散养的鸡味道也足。 晚上睡觉前,吨吨爬到床底下捣鼓半天,他们这个房间里是大铁床,离地半米高,床架子是陈爸爸找人焊的,床板子是他自己做的,睡了快三十年了,依然结实的很,连想换掉它都找不到理由。 “吨吨,床底下都是灰,你在下面干什么呢?”陈安修喊两遍了,吨吨都不出来,如果不是下面还有刷刷地动静,他都以为吨吨在床下睡着了。 又过了大概有三分钟,就在陈安修忍不住想下去将人揪出来时,吨吨自己爬出来了,小脸脏的和花猫一样,脑门上还顶着半个疑似蜘蛛网的东西,他抹抹脸,把手里的小铁盒子用力塞到陈安修怀里,“给你用。” “这是什么啊?”陈安修一边问,一边把盒子打开。 “这是……”满满的一盒子都是钱,有一百的,有五十的,还有十块,五块的,底下还有好些小钢镚。 “我的压岁钱,还有自己攒的。” 陈安修想起以前晴晴说的话,她说:“吨吨以前总问你在什么地方,还闹着想去找你,我们就告诉他说,你离得很远,要坐了汽车,再坐火车,然后坐飞机,最后坐轮船才能去,从那以后,吨吨的压岁钱就不上交了,我和妈找了好多地方,都不知道他把钱藏到哪去了。” ☆、38 “吨吨……”陈安修的嗓子有些发堵,他想说,吨吨,其实用不着这些,但对着儿子这些话突然说不出来了,吨吨的小脸虽然绷着,依然没什么表情,但到底是年纪小,只要大人仔细点的话,就会发现孩子的眼睛里藏不住事情,吨吨此时略带紧张的眼睛里就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是不是不够?那等过年的时候,我有钱了再给你。”原来攒了这么多年,都有满满一盒子了还是不够多。 陈安修半跪着去抱他,“够了,够了,已经足够多了,爸爸要工作很久才能赚这么多钱呢,谢谢吨吨。”他以前到底有多粗神经才认为吨吨和他不亲呢?明明孩子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他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爸爸。 吨吨心里松口气,他们父子见很少有如此亲密的动作,他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但很快停住了这个动作,小手抬在空中半晌,最后下定决心一样,落在陈安修的后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 陈安修更用力的抱了抱他,就算只为了这个孩子,他也要更努力一些。 之后的两天,陈安修大多在山上帮忙,因为山头是今年刚承包的,很多地方都没开发出来,陈爸爸也只是把以前的果园除了除草,给果树重新施了肥,至于结果怎么样,还得等到明年再看,陈安修这两天在山上主要帮着摘柿子,吨吨小尾巴一样,爸爸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经过那一夜,父子两人的相处自然很多,尽管吨吨的话还是不多,但陈安修现在已经学会主动去亲近孩子,他搬着梯子的时候,会主动招呼吨吨帮着他提篮子。 这情形看在陈妈妈眼中,感到稀奇的同时,心里又很安慰,悄悄拉着陈爸爸说,“你看壮壮和吨吨,现在才像是一对真正的父子。”以他们的身体状况,不是不能亲自照顾吨吨,但壮壮退伍以后,他们还是决定把孩子交给他一个人来带,无非就是希望这对聚少离多的父子俩能亲近一些,趁着吨吨现在年纪还不大,他们也知道壮壮一个人带孩子辛苦,可要是等吨吨长到十几岁再来想这件事,就晚了,那个时候即使你想给,孩子也不会那么需要了。父子这情分就算是伤了。 陈爸爸拿小锤子蹲在地上敲板栗壳子,听陈妈妈这话,得意洋洋的说,“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这父子俩就说父子俩,到什么时候都生分不了,以前就是你瞎担心,说什么吨吨自小就和壮壮分开,长大了会不亲,我就从来没担心过。咱养的儿子,咱养的孙子,那还能有错了?!” 陈妈妈没好气的瞅他一眼,和这人过了大半辈子了,这人从来就没学会顺着她说过话,她说东,他就非要说西,她说不让承包这这山地,他就有本事撺掇壮壮偷偷去把这事办了,现在他们父子都是一条心了,不过回头想想也不枉他疼壮壮这么些年,他待壮壮的好,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就和晴晴望望是一样的。 看到壮壮和吨吨,她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想起长宁,现在想想,当年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做对了,未婚生子,就算放到现在,也算不上是光彩的事情,何况是往上数差不多三十年,光想想都知道那是一件多难听的事情,长宁那个时候还是个大学生,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林家有个在北京上大学的小儿子,很聪明,将来是要吃公家饭的。可就是这样人人羡慕,家里人为他骄傲的长宁,突然有一天一脸惊恐的跑了回来,谁问都不说话,就一个人缩在东边的屋子里,还说不想去上学了,那个时候他还有不到一年就毕业了。 她还记得时节比这还早一些,应该是农历七月初的时候,有天晚上都快半夜了,大哥突然来砸他们家的门,她一开门,大哥就说让她赶紧回去一趟,谁都劝不住,爹要把长宁打死,她是家里唯一的姑娘,除了最小的长宁,爹娘就对她偏疼一些,大哥也是没办法了才过来的。那时候家里连个摩托车都没有,他们就打着手电筒沿着山路往回走,路边都是草,露水很重,打的裤子都湿到膝盖那里,全身冰凉凉的,她那个时候已经五个月的身孕了,一路跌跌撞撞的几次差点没摔倒。 即使有娘和二哥拉着,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长宁也已经是鼻青脸肿,身上都是血了,爹的脾气很暴,打长宁用的是家里挑水的扁担。爹还要继续打,她跑上去挡着,她那时候怀着孩子,爹不会动她,扔下扁担气冲冲的出去了。她和娘给长宁换衣服,她一撩开,就看到了那个已经很明显的肚子,就和她的一样,可长宁是个男孩子没错啊,她自小背到大的,最清楚不过了。 爹和娘显然是知情的,以前只当是祖上传下来的故事,后来爹娘去找了谁,她不清楚,反正他们家知道了有个叫宁世的医院可以帮助他们,大概刚过了霜降节气的时候,长宁生了壮壮,不过她的那个孩子没活下来。长宁一直不肯说那人是谁,其实说了,他们也没办法,北京那种地方他们只在书上和广播里听过,想去那里找人算账,他们连人家的门都找不着。如果长宁养了这个孩子,这辈子就算是毁了,爹做主,全家人都瞒着长宁说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长宁听说孩子死了,也没多大的反应,养好身体后,就回去继续上学了,再后来就是去美国,结婚生子,一直到现在。他们就把壮壮抱了回来,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妈,那边的树上的要一起摘了吗?” “哦?”陈妈妈打个激灵回过神来,“一起摘了吧,再留下去,都软了,掉地上摔烂了也没法吃。” “你在想什么呢,壮壮喊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你管我想什么呢,砸你的栗子吧,我看了生活台的天气预报,这一周天气都很好,正好把栗子和柿子饼一起晒了。”天气不好,晒出来的东西不容易保存,而且长毛。 他们把壮壮当成普通男孩子一样养大,壮壮甚至比普通的男孩子还皮实一些,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壮壮也和长宁一样在外面吃了别人的亏。当时她一看到壮壮的肚子就知道了,毕竟同样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吨吨,我把篮子吊下去,你把绳子解开,再拴上一个空的。”陈安修踩着梯子坐在高大的柿子树枝杈那里,东山上的柿子树很多,陈安修就认识三四种,一种叫椭柿子,中间有道圆弧,像两个大面饼直接压在一起了,这种柿子的个头很大,从树上摘下来就可以吃了,还有一种个头小点,叫牛心柿子,这种不能直接吃,要拿梨染染才行,不过这种晒出来的柿子饼超级好吃,还有一种不知道名字的最常见,山头溪谷里每年自己都能冒出一两棵,一直到入冬,叶子都落光了,红彤彤的柿子还能一直挂在树上。这两年村里人更喜欢种脆柿子,爸爸在屋后也种了一棵,稍微发红就能吃,脆甜脆甜的,中间有巧克力色的十字花,所以也有人叫巧克力柿子的。 现在摘下来的柿子,一部分存起来,可以一直留到过年,另外一些妈妈会削掉皮用鱼线串起来挂在屋檐下晒成柿子饼,市面上那些半透明很漂亮的柿子饼怎么晒出来的,他不知道,反正自家晒的柿子饼,表面已经是黑色了,咬一口,里面的瓤子还是红的,很甜,有丝,口感比外面买的更韧一些。小时候妈妈总说留着过年吃,不过无论妈妈藏到哪里,都能被他们三个翻出来偷吃个差不多。 中秋前后也是快递公司忙的时候,陈天雨是中秋那天傍晚回来的,随车带回来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各酒店的礼盒,五花八门的,有月饼的,有酱肉的,有茶叶的,还有五谷杂粮的,陈天雨说是朋友送的,家里人都知道他的朋友三教九流的一大堆,听他这么说,也什么可怀疑的。 “哥,这盒月饼给你……和吨吨吃。”陈天雨特意把车里最后一盒月饼递给陈安修。 “月饼?”陈安修看这有两只傻兔子的包装盒,“你知道我不喜欢吃月饼的。”他从小就不喜欢吃月饼,家里一起吃的时候,就他不会动。 “听说这个不太一样,放冰箱里镇一下味道很不错,你尝尝。” 见他执意如此,陈安修笑着接过来,“恩,好,我待会放冰箱里,爸爸今天做了很多菜。” “哥。”快进院门的时候,陈天雨在陈安修后面喊他一声。 “恩?”陈安修很习惯的答应一声,扭头去看他,“怎么了?干嘛这样看我?我脸上长花了?” “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很忙?”怎么感觉人瘦了这么多。 “有一点,不过还好。怎么突然这么问?”今天中秋呢,失业的事情能瞒一天是一天了。 “看你脸色不太好。” 陈安修非常欠揍的挑挑眉,双眼冒光地回身揽着肩膀将人拖进来,笑着说,“难得啊,难得有一次你这么关心我这个做哥哥的,要不今晚我恩准你侍寝吧?”陈安修想掩饰什么的时候,就容易胡说八道。不过这个侍寝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在他们家就是提前暖被窝。天雨就是那种火力很旺的高温体质,小时候没少被陈安修坑着先钻冷冰冰的被窝,等人把被窝暖和过来了,他就不顾长四岁的年纪,没皮没脸地硬钻进去和人挤,嘴里还无耻的嚷嚷说,哎呀,恩准是你侍寝是荣幸啊之类的话。 陈天雨双眸微敛,可能也想起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把将他推开,转而笑骂他,“做梦去吧,你。” “要不要这么手足相残?” “我说真的啊,如果那个工作真那么累,辞了就是了,没必要为个工作把自己弄成这样。” 陈安修眼神波动了一下,还是自家人好,但他还是死撑说,“我辞了,你养我和吨吨啊?” “有什么不行?你是我哥嘛。”院子里没开灯,但天已经暗下来了,陈天雨的话里透着一种莫名的认真和执拗。 但显然有人没领会,还过去补人一拳说,“现在没娶媳妇儿的人当然说什么都好,等哪天娶了媳妇儿就肯定嫌弃我们了。” 厨房里的油烟机和锅铲的翻炒声不断,菜香一阵阵地传来出来,陈爸爸新炸了一盘子虾球,在里面喊他们说,“你们兄弟俩在外面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还不洗手端菜出去。” “来了,来了,爸爸。”陈安修嘴里答应着,拍拍陈天雨的手臂说,“赶紧把东西放屋里,洗手准备吃饭。” 陈天雨自失一笑,他到底在想什么呢,指望这个人能明白什么吗?算了,他从来都希望那人不明白的,如果像自己这样,还真是挺恶心的。 晚饭前晴晴也打了电话回来,说和同学在一起吃饭,听电话那边确实也挺热闹的。 农家乐小老板_49 中秋节过后,陈安修又在家里待了三天,眼看着假期要过去,他找不到任何借口再待下去,就装作若无其事的和往常一样领着吨吨下山了。 工作不会因为过个中秋就会比较好找,加上他要顾及吨吨这边,不过幸运的是,真让他找到一份还算可以的,就在东山区这边做送奶工,工作时间是凌晨的两点到七点,但他必须要一点就要起床去奶站上货,这边的小区高层建筑不多,一般都是那种六七层的,没有电梯,挨家挨户的送到门口,也并不是个轻松的差事,工具需要自备,他借了成都小吃店里刘波的一辆二手摩托车,作为交换条件,他自动提出,每天送奶回来,帮刘波去早市上菜。 工资不算高,但他白天有空余时间还能再打点别的小零工,这样算下来也不比在酒店里少赚多少。他想着一边做着一边再打听其他动作,总不能一直在家里等着。 白天在家的时间长了,就和租房子的几个大学生熟悉很多,其中有一个叫张雪莹的,据她自己说是在附近的农学院里学园林设计的,她每天回来的时候,自行车后座上都有一个大包袱,见得多了,陈安修就问她,她说,“学校门口有夜市,这些都是女孩子喜欢的一些小饰品,赚个零花钱。” “那生意还好吗?” “还行啊。陈哥,你没听说过学生和女人的钱最好赚吗?女学生即是学生又是女人,当然更好赚了。” 陈安修被她夸张的神态逗笑,听张雪莹又说,“陈哥,你有没有想过去夜市摆个摊子,虽然看着不太起眼,但是做好了,不比上班少赚的。”他们学校附近有家货栈,她有两次看到这人在那里帮人装车上货,那么一大袋子一大箱子的,看着就累人,“卖女孩子衣服挺好的,我主要是没渠道进货,也没那么多本钱,陈哥,你考虑一下啊。” 陈安修答应考虑,暑假之后,吨吨就上四年级了,换了一个很年轻的班主任,叫做戴晨洁的,挺负责的一个老师,之前给陈安修打过两次电话,主要是说陈秋阳成绩不错,待人也有礼貌,就是和同学关系方面需要加强一下,她说的隐晦,其实陈安修听出来了,就是吨吨在学校里不合群了,他其实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一点,每次他去接吨吨放学,别的小朋友都是成群结队,再要好点的还会手拉手,就吨吨总是一个人落在最后面。 又一次去接吨吨放学的时候,正好碰到这个戴老师,人和电话里的声音一样年轻,人有点瘦,扎个马尾,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她说有事和陈安修商量,陈安修就让吨吨自己到操场玩一会,和这位戴老师进了办公室,开始先谈的是吨吨在学校里的情况,谈到吨吨的性格时,戴晨洁明显犹豫了一下,“秋阳爸爸,我好像一直没见过秋阳妈妈过来。” “我和他早些年就分开了。”季君恒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这样啊,我问这个问题太冒昧了。” “没事,戴老师不用客气,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他看出这个戴老师找他谈话,绝对不是只为了谈这些,果然听他这么讲,戴晨洁的手就有些紧张的握握水杯,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还有一件事和秋阳爸爸商量,是这样的,我妈妈以前在少年宫里教美术的,现在退休了,在家里没事,就想办个小班,收费比外面便宜很多,我看陈秋阳挺喜欢画画的,就想问问你的意见。”可能她自己这觉得这样在学校里找学生不妥,说到最后脸都红了。 陈安修好脾气的笑笑说,“这事挺好的,不过我还得回去和秋阳商量商量,如果他喜欢,我这里也没什么意见。” 戴晨洁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 “我不想去,爸爸。”陈安修和吨吨商量的时候,吨吨是这么回答的。 “为什么不去?你不是挺喜欢画画的吗?”平时没事的时候,吨吨经常一个人写写画画的,虽然他都看不出来,画的那是什么。 “现在不想画了。” 陈安修现在多少能觉察到孩子的一些心思,“你是不是怕爸爸没钱?” 吨吨抿着嘴不说话。 “爸爸现在找到工作了,有赚很多钱啊。吨吨尽管去学好了。” “可是那个工作不好。”每天半夜就起来,都不能睡觉。 现在连孩子都懂得这个,“那个,我也在找,以后我会找到更好的。”暂时性的过渡阶段而已。 最后吨吨还是被陈安修送去学画画了,戴晨洁的家里说来也巧了,就住在大学城里,听说她爸爸是在大学后勤处工作的。吨吨一三五过来上课,晚上五点到八点,陈安修又多了一个工作,晚上接送吨吨,他考虑过后,决定采纳张雪莹的建议,在大学城附近摆个地摊,绿岛下面有一个县,那里有很多做专接外单的服装厂,他跟着去扫些外贸尾单过来卖,都是女孩子的衣服,他开始真的有一点不好意思招呼人,不过张雪莹是个热情的女孩子,每次摆摊都在他边上帮忙,有时候吨吨下课早,陈安修就给他买个烤地瓜或者玉米什么给他吃,张雪莹也有一份。吨吨把地瓜皮剥了,给他吃一口,自己再吃一口。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陈安修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吨吨也长大了,他有时候还会记起这年的初冬,他和吨吨在街头一起分享一个地瓜。 偶尔的东西卖得快,陈安修也会上去等吨吨下课,和戴晨洁接触多了,他有觉察到一点戴晨洁的心思,她手很巧,手套,围巾和帽子,给吨吨织了一整套,还送过他一条围巾,不过他现在这种情况,哪还有心思耽误人家女孩子。 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亲戚连着亲戚的,陈安修失业的消息也没想着能瞒着多久,进入十二月份的一天,北方地区,冬天的下午五点多,天已经黑了,他刚把摊子摆出来,旁边就过来一辆车,陈爸爸陈妈妈从车上下来了,一同的还有天雨。 在陈安修的记忆里,他就没见过他妈当着他的面那么哭过,一声不响就坐在床上吧嗒吧嗒掉眼泪,爸爸的眼圈也有点泛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什么事不能和家里商量,你这是做的什么事,家里缺你那口饭吃还是缺你那点钱花?” 天雨送他们回家后,一声不响地就摔门出去了,后来听周远说,王建有一次开车出去的时候,被一伙人堵了,人被打地住了两个月的医院,车子也被砸了,打人的地点选的很巧妙,附近都没有监控探头,事后警察也来去过现场,最后也没查出什么结果。 陈安修摊子上的那些衣服以进货价转给张雪莹,送奶工的工作也一起辞了。 ☆、39 陈安修失业瞒着家里这件事让陈爸爸和陈妈妈既生气又心疼,但山上养着鸡,家里也不能一直没人,当晚陈爸爸便先回去了,留下陈妈妈在山下陪着陈安修和吨吨。人的年纪大了,越发就像个小孩子了,陈妈妈为这事,三天都没和陈安修说一句话,任凭陈安修在她边上转来转去,妈妈长妈妈短的,撒娇卖乖全部用上都不管用,最后还是吨吨上场才起了点效果。 陈天雨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是三室两厅的,不过只有两个房间有床,陈妈妈留下来后,陈天雨就暂时住到公司里去了,房子留给他们三个折腾,陈妈妈做饭的时候,吨吨给她打下手,剥个蒜,摘摘菜叶子什么的,“奶奶,我们卖完衣服九点多回去,爸爸就睡一会,半夜就起来给人送奶,每天给人送很多,回来还要帮刘叔叔买菜,早饭就吃一点饭,上午还要去工作,爸爸不工作,我们就没有钱吃饭了,我也不能学画画了……” 说一次两次陈妈妈还能装作没听见,听的次数多了,哪个做妈妈的能受得住这个,看到陈安修又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终于开口说,“那是你爸爸自己愿意的,吨吨不用心疼他。”话说的冷淡,心已经是软了。 做了二十多年的母子了,陈安修哪能不明白他妈妈嘴硬心软的脾气,吃饭的时候便越发的伏小做低,什么菜都大赞好吃,还不时地给往妈妈和吨吨碗里夹菜,陈妈妈起初不接,后来看他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缩着脑袋可怜兮兮的样子,饭碗就往前递了递,陈安修立刻眉开眼笑,忙不迭地把筷子上夹着的菜送过去。 “你个熊孩子,什么时候都不让人省心。”妈妈肯和他说话,陈安修就知道这件事大约就算是过去了,妈妈这边先妥协,爸爸那边完全不成问题。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份,眼瞅着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农历的新年了,只要工作过的人大多都知道,越到年底,工作越是不好找,陈天雨就让他暂时到自己的快递公司里帮忙,陈天雨这个公司是和一个叫温凯的人合伙的,据天雨说对方是他在中专里的同班同学,见面时陈安修才发现这人这人发育挺超前的,看起来有点过了三十,大步奔向四十的趋势,人胖乎乎的,腆着个小肚子,笑起来眉毛不见眼睛的,看到陈安修人,小蒲扇一样的手握上来,特别富有感情的称呼他,“大哥。” 陈安修只觉得自己的右手是陷在一团棉花里,软绵绵的,都是肉,他眉心跳了好几下,才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没走形,维持淡定风度地拍拍他的肩膀,回了一声,“原来你就是……小……温啊。”声音有点小颤,不过不是很明显,他在心里给自己的评估是,通过。 温凯握着他的手继续摇,肉嘟嘟的下巴随着他说话声一颤一颤的,“大哥,以前常听天雨说,他有个哥哥在外面当兵,我还没见过你呢,这次终于算是见上了,以后都是自家的兄弟,大哥在这里别觉得有什么不自在。” 别看温凯这人长的不咋地,但其实挺讲义气的,这是陈安修在这里工作一星期后的结论,他们的这家快递公司虽然不大,但人员的配置很合理,完全没有增加人手的必要,陈安修在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活可做,派件划区域都有专门的投递人员,陈安修偶尔的就出去收个邮件,外地大宗邮件到了,他帮忙卸卸车,再就是帮文员小谭做做电脑录入。天雨和温凯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天雨大多数时间在外面跑客户,温凯则留守公司,陈安修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和这人喝茶水,然后听他天南地北的神侃,从朝鲜到韩国,从塞尔维亚的种族危机,到索马里的海盗问题,滔滔不绝,包罗万象,可说是纵观世界风云,偶尔停下来的时候,问陈安修,“大哥,你看这半岛危机可能会如何发展?” 陈安修镇定地喝口茶,然后神秘兮兮的点评说,“无法预测啊。”天知道它怎么发展,愿意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 温凯一拍大腿,大有一番终于找到知己的感概说,“大哥高见啊,我就说这仗打不起来啊,不过也说不定会这样……” 陈安修心里明白温凯之所以不断拉着他说话,能侃是其一,但还有一个原因大概怕他在这里闲着不自在。这份好意他心领了,但无法理所应当的享用,天雨办个公司不容易,他在这里白领工资算怎么回事,他正犹豫着怎么和天雨开口,有次和吨吨在刘波店里吃早饭的时候,听刘波提起,他们一家人今年要回家过年,已经三四年没回去了,这次回去就把军军留在老家上学了。店里帮忙的那个小姑娘叫罗芳芳的不走,留下来看门。 陈安修听他这话,动了心思说,“刘哥,你回家,这店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给我一个月吧。”一月中旬吨吨就放寒假,放了寒假他们就回山上去。 他们这种犄角旮旯里,平时工商部门也没什么人过来查,“开饭店可不是轻松差事,起早贪黑的。”刘波给他打个预防针,“你愿意用就用吧,我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就这么个屋顶,几张桌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陈安修知道他的日子也不富裕,坚持要给钱,刘波坚持不要,他也有点自己的小心思,陈安修毕竟是当地人,如果自己将来在这里遇到点事,或许还要找这人帮忙,这点小钱他还是舍得的,最后陈安修还是给了钱,不过刘波又托周远退回来一部分,总起来说,租金很便宜。有了这个借口,陈安修就把天雨那里的工作辞了,专心打理这个小饭馆。 临走时,温凯还拉着陈安修的手,满含深情依依不舍的说,“大哥,这才几天,怎么就走了呢?大哥,以后常来坐坐啊。”陈安修走出好几步了,还听他在后面喊,“大哥,一定再来啊,啊,啊……”回音无限。 看到这一幕,街上的行人纷纷对他们进行来回扫视。陈天雨忍无可忍地抓着那浑圆的肩膀将人拖了进去。 陈安修以前只在饭馆里吃过饭,可没在这里做过饭,头一遭接手,还有点找不到头绪的感觉,他决定先从做早饭开始,他买好了想要的材料,一大早就起来蒸包子,罗芳芳也帮忙熬了一大锅小米粥,陈安修许诺会给她发一个月的工资,她挺高兴的。不知道行情如何,陈安修只做了三种馅料,猪肉大葱的,猪肉白菜粉丝的,还有一种是萝卜肉的,不同于对面长相秀气的一口一个的小笼包,他的包子个顶个的大,皮薄馅足,他提前准备了蒜瓣,烹了辣椒油,还有酸萝卜,酿豆芽,小鱼干等小菜,每桌可以免费提供一小碟。第一次尝试没想到效果想过出奇的好,这里住着的很多都是做体力活的外地劳工,这大冬天的,喝碗热粥,啃几个大肉包子,身上最暖和舒服不过的。 女孩子大多不喜欢一早上起来就吃这种油腻的东西,陈安修另做了一种卷饼,饼是事先做好的,馅料的选择有土豆丝,胡萝卜,黄瓜条,香肠,荷包蛋和生菜,肉酱和辣椒油也有,有人买的时候,只需要把饼和馅料在铁板上热一下就行,带走和要在这里吃都很方便。 吨吨要吃的,一般都提早准备好的,包子撕开个小口凉凉,粥里撒一把切碎的小鱼干,如果时间上稍有空余,陈安修也会帮他单独做一碗蛋炒饭或者手擀面。 因为晚上要接送吨吨去学画画,加上店里只有两个人实在忙不过来,陈安修便决定放弃晚饭这块,送吨吨过去后,他就上网查些创业项目,通过这一段时间找工作里的经历,他明白很多事情,以自己的学历和现今的工作经验,想找一份待遇好点的工作太不容易了,倒不如自己创业。他以前萌生过这个想法,不过那时他刚从部队里出来,和社会有点脱节,实在不敢贸然下手。这次失业正好是个时机。至于戴晨洁那边,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毕竟不是谁离开谁不能活的年代,一看对方没意思,慢慢的也就放弃了,不过她对吨吨还是挺照顾的,可能是吨吨是第一个报班的缘故。 陈安修接下这个小饭馆,最开心的是吨吨,他每次放学都能见到爸爸,爸爸还给他准备好了饭菜,除了总是在他耳边提,人都是要有朋友,朋友很重要什么的,单数日的绘画班只有五个人,见面时间长了,吨吨就试着就接触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他的同班同学叫秦夏的,这个孩子陈安修也有印象,就是有次下雨他去接吨吨,管他叫帅哥爸爸的那个男孩子。 秦夏和吨吨一样,都是单亲家庭,爸爸很忙,他中午吃饭就是在街上随便买点,陈安修知道后便让吨吨领这里一起吃,秦夏回去后一个劲的在班上宣扬陈秋阳的爸爸做饭很好吃。现在很多的家长都忙,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又不会开车,大冬天的来来回回地接送,大人小孩都有点吃不消,倒不如就近找个干净的地方吃点,小孩子还有时间休息一下,听说陈安修这里是班上小孩的爸爸开的,陆续有家长就领着孩子来这里试试。 陈安修的菜味道不错,店面虽然简陋点,但被他收拾的很干净,屋子中间点着小煤炉,上面常常炖着糖水山楂和黑芝麻糊,香甜的味道飘地满屋子都是。这些都是免费提供给孩子们吃的,陈安修让吨吨拿着小勺子负责给他们分。大家抢着吃的总是好东西,慢慢的他们和吨吨的话也多了起来,到后来就发展成放学后,他们也不用家长陪同,直接跟着吨吨就过来了,小孩子们路上说说笑笑的。 吨吨的变化不是立刻显现的,他大多数时候还是冷冷淡淡的,话不是很多,但陈安修觉得他是有合群一点了,偶尔的还和其他同学讨论一两句作业,也有把自己的漫画书借给别人看。 家里收的山核桃,炒的板栗还有柿子干,大枣什么的,陈妈妈给在北京读书的天晴寄去一些,天晴的同学很喜欢这种农家自己做出来的味道,没有添加任何东西,原汁原味的。天晴打电话回来,托陈妈妈多寄一些过去,说是有同学想买。 陈妈妈和天晴说都是同学,不要让人家花那个钱,但家里的不多了,她又去村子里其他人家买了一些寄过去。 陈安修从这件事中受到启发,以前在酒店里工作时,也有人托他在村里买过腊鱼腊肉什么的,说是很喜欢这种纯天然的农家味道,山里的类似的东西这么多,他为什么不开个淘宝店,专卖这些山货呢?他刚开始创业,经验不多,做淘宝店前期投入也相对较少。他把这个想法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陈爸爸和陈妈妈也是知道淘宝的,可具体怎么操作,他们都不清楚,但见儿子这么兴致勃勃的,他们就支持,天雨说主意不错,正好还能和他们的快递公司合作,天晴最直接,说,“大哥,我那个四钻的淘宝店无偿提供给你了。” 家里人这么支持,陈安修就下定了决心,名字暂定了一个,叫吨吨家的山货店。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间很快就进入了腊月,吨吨也放了寒假,陈安修这两天正准备关了饭馆和吨吨回山上。那天是腊月初七,陈安修早上还接到妈妈的电话,初八她要煮一大锅腊八粥,让他们赶紧回去,下午就接到陈天齐的电话,说陈爸爸被车撞了,在市立二院抢救。 有什么感觉,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整个脑袋都是木木的,陈安修只记得抱起吨吨就往外跑,一直跑到大路上,才想起拦一辆出租车。 手术室外面陈天齐陪着陈妈妈在等,陈妈妈也没哭,面色很平静,就是陈安修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到。吨吨过去拉她的手,“奶奶,奶奶。”陈妈妈才反应过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安修拉着陈天齐到一边去说话。 “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跟着过来的村里人说,前几天山上下了大雪,这两天上山玩的人很多,今天天气好,二婶在店门口的空地上晒栗子呢,有个小年轻的开车在山路上打滑,冲着二婶就过来了,可能是新手,着急之下又把刹车踩成了油门,二叔也在旁边,一把将二婶拉开了,结果他自己就被车撞了,后来……”陈天齐咽口口水,后面不知道该不该和盘托出,陈安修这人的脾气也不怎么好,万一再弄出点事。 “后来怎么样?你说。”陈安修平静的有些怕人。 尽管不是他的错,陈天齐还是被陈安修这神态吓得瑟缩了一下脑袋,决定还是不隐瞒了,“后来那个人不知道怎么想的,把二叔撞倒后,竟然把车挂了倒档,看样子是想重新撞一遍吧。”这年头不是有个说法,撞残不如撞死吗?撞死一了百了,撞残了后患无穷。 陈安修握了握拳头,“那个混蛋人呢?”他的语气里已经透露一丝无法掩饰的冷意,伤害爸爸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陈天齐赶紧安抚他说,“你放心,第二次没撞到,那个人……我是说那个混蛋,被天雨从车里拖出来,差点没被打死,现在好像在另一个手术室里抢救呢。” “那天雨呢?”陈安修环顾一周没看到陈天雨的人。 “被警察带走了。” 手术的时间并不长,不幸中的万幸,陈爸爸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左腿骨折了,只要静心调养些时候,痊愈是不成问题的,章时年留下的那笔钱,陈安修一直没用,现在要交住院费,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陈爸爸这里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天雨,对方要以故意伤害罪告天雨,从蒋轩那里得来的消息是,那人的伤势看着挺严重的,但大多是皮外伤,根本没伤及性命,但对方家里有背景,一旦立案的话,天雨恐怕不会判得很轻了。 “可是是他撞我爸爸在先。” “法官判的时候会酌情考虑这个的,但是天雨伤人是事实。” “那个人呢?撞了我爸爸的人呢?” 蒋轩叹口气,他也为这事在家里和爸爸大吵了一顿,“应该算是交通意外吧。” 陈安修嗤笑一声,“交通意外?”颠倒黑白,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事情? 蒋轩无话可说,他也不想这样,但上面一层层压下来,他无能为力,他同样深深厌恶这种感觉。 * 章时年今年回国比较早,甘肃新发现了一个大型的有色金属矿,他们公司的前期投入不少,是影响公司未来几年发展的一个大项目,有些事情需要他出面。临近年关,家里访客不断,纪明承和他父亲也过来了,无意中说起陈安修了,纪明承说,“最近听说他卷入了一场官司,好像还挺麻烦的,我最近忙,没来得及去查。” 章时年和父母提出出去躲两天清净,带着司机直奔绿岛市过来,至于为什么下意识选择绿岛,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可能因为近吧,至于心中有些急切的情绪,他选择忽略。 ☆、40 陈爸爸的伤虽然不重,但想很快出院是不可能的,陈妈妈受此惊吓,大病了一场,天晴不在,天雨在看守所里,虽然有家里的叔伯兄弟们赶来帮忙,但临近年关了,谁都忙,不可能天天守在这里,所以照顾父母的差事还是大多落在陈安修一个人身上,好在吨吨放寒假了,陈安修就打算将他放到姥姥家。吨吨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但是二表哥来接人的时候,他还是什么没说就跟着走人了。 原本三婶想接吨吨过去一起住的,但奶奶住在在那里,她年纪是大了,但又不是老糊涂,贸然把吨吨送过去常住,她肯定就知道家里出事了,爸爸虽然不是她最疼的孩子,但到底是亲生的,万一再把奶奶吓出个好歹,这个年就真的不用过了。 事先有拜托蒋轩帮忙照顾,但陈安修去看陈天雨的时候,还是发现他的脸上有不少伤痕,“望望,是不是里面有人欺负你?” 陈天雨抹抹嘴角,无所谓的笑笑说,“好人能进这里面吗?打架是在所难免的,我你还不知道吗?哪就那么容易被他们欺负了去。” 事实上是他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跟着进来四五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处处和他作对,摆明是冲着他来的,即使法律不判他,那些人估计也想把他弄死在里面。看来他是真的惹上什么厉害人物了,但是他不后悔,即使事情重新来过,他也会揍那个人渣,敢动他的家人,就是如果知道是现在这个结果的话,他当时就不该留那人一口气的。 “望望,你别胡思乱想啊,我再去大堂姐那边看看,看看她那边有什么关系没有,怎么着先把你弄出来吧。”走法律的程序一层层下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自己的弟弟,他还不了解嘛,一看那狠劲儿,就知道绝对没好事。 “你去找她能有什么用,她那工作听着倒是体面,但又没什么实权,蒋轩那里你去过了吧?他爸爸可是市公安局的大局长,他爸爸都不敢说话,哥,你还能找到什么关系啊?” 是啊,像他们这种小老百姓,如果一辈子顺顺当当不出事还好,一旦摊上这种事情,哭都没地方哭去,最近他也是跑了很多地方,能沾上点关系的他都去了,可要不就是直接见不上人,要不就是当时答应了,后面没了消息。陈安修这段日子总有种面对现实的无力感,但作为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他又不能倒下,“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这句话苍白无力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安慰,又怎么能让天雨相信。 “要不,我去请个律师试试。”没有办法的办法。 上面有人压着,估计再厉害的律师也无法对他进行无罪辩护,陈天雨的心里很明白,他这个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就是不知道他一旦进来,还能不能活着出去。除非他们能找到比肇事者更大的靠山,但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去哪里攀附那样的人家,“行啊,哥,那就请个律师吧。”他不想看他哥这么为难。“对了,爸爸那里恢复地怎么样了?” 陈安修点点头,“挺好的,医生说照这样下去,恢复正常是没有问题的。” 陈天雨稍稍放心,“那就好,晴晴呢,也该放寒假了吧?” “她的导师带着她还有另外一个师兄去欧洲参加一个什么学术交流会了,说是年底才能回来,爸爸的意思是她回来也是瞎担心,帮不上什么忙,等她回来再说吧。”爸爸在病床上,还不知道天雨进看守所的事情,知道了还不得急死。妈妈骗他说,天雨接了急活赶去外地了。 农家乐小老板_50 “那就先别和她说了,那个娇气包回来也没什么用。” 天雨和天晴虽然是双胞胎,但从来就没有一点双胞胎的默契,见面就吵的时候倒是不少,天雨将人欺负哭了,就喊晴晴娇气包,陈安修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和他争辩这个,还没说几句话呢,就有人来催时间差不多了,陈安修也不想给蒋轩添麻烦,起身准备离开,“你不要心急,我在外面会想办法尽快让你出来的,我带来的东西,一会会有人转交给你的。” “行,我知道了,哥,你去吧。” 温凯的车在看守所外面等着,一看陈安修出来,就开了过来,着急问,“大哥,天雨在里面怎么样啊?” 陈安修打开车门坐了副驾驶,皱皱眉说,“看起来吃了不少苦,脸上带着伤,说是和人打架打的。” “大哥,你说会不会有人在里面故意整天雨啊?”他和天雨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见过的肮脏事情可比这陈大哥多多了。这陈大哥一看就知道是经历过事情的,但这并表示他一定见过那么多社会阴暗面。 陈安修心里猛然惊醒,他怎么没想到有这种可能呢,那些人既然不肯放过天雨,想必会用尽各种办法让他不好过。 “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温凯有注意到陈安修的目光有些微的变化。 陈安修笑了一下,这个胖子倒是意外的敏锐,“暂时还没有,我回头再想想,先送我去医院吧,我先去看看我爸爸。” 陈安修问了陈天齐,肇事的那人叫朱査,听说伤势很重,至今还留在医院里观察,以陈安修的身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溜进这人的病房根本不成问题。他一向坚决拥护和平,不主张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可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暴力真是解决问题最直接有效的途径。 朱査是被搁在脖子上的冷意从睡梦中吓醒的,睁开眼后,就发现床前站着一个黑影,屋里黑漆漆的,也看不清那个人的容貌,但是脖子上的那把晃来晃去的刀子他看清楚了,“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任谁醒来,看到这场景估计都得害怕,况且他的胆子真的不大。 “别动,手放下来。”以为他没看到那只猪手准备放在呼叫铃上吗? 这个声音低沉到有些嘶哑,朱查听不出这人的年龄,“你是不是想要钱?想要多少?” “我来只是想和你说一句话,如果陈天雨在看守所里有任何损伤,我就在你这里找补回来,他伤一处,我就给你一刀子,他伤两处,我给就你两刀子,如果你不怕自己被捅成血窟窿,你就尽管试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朱查不敢承认,其实他是有打过电话找人整整那个叫什么陈天雨的,光坐牢的话也太便宜那人了。 “你不用知道,我知道就行,我能找到你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第三次。你要是伤了陈天雨,你全家以后都别想安稳日子过了,说不定哪天晚上我有兴致了,就来会会你。别想着报警,警察不会一年到头跟着你的。” 眼看着刀子飞过来,朱查吓得刚要大叫,接着脖子一痛,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等他醒来,病房里哪里还有什么黑影啊,护工睡得不省人事,不过有把水果刀竖在床头柜上倒是真的。他摸摸身上,出了一层的冷汗,也顾不上现在半夜了,赶紧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淮哥,那个陈天雨教训一顿差不多就行了,不用再继续了。” 电话那头不满地抱怨说,“朱大少,不是吧?你让我折进去四五个兄弟,就只为了这样?” “要让他们出来,还不是我叔叔一句话的事情,改天他们出来,我给兄弟们接风洗尘。” 陈安修威胁完了朱査,顺顺当当的溜回陈爸爸的病房,一般这种混蛋都会无比珍惜自己的命,如果真是他让人去整天雨的话,这个方法应该会有效。但用同样的方法威胁他撤案的话,基本就不可能了。毕竟天雨不坐牢的话,他就去要去坐牢,这笔账朱査还是算得过来的。 绿岛市的律师事务所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陈安修以前没和这些人打过交道,想着梅子在检察院工作,可能会了解一点,他给梅子打电话的时候,梅子说正好有事也要找他,他们就约在一家检察院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梅子点了杯拿铁,陈安修只要了一杯矿泉水。 “天雨的事情,我都听蒋轩说过了,朱查的背景,我也知道了一些,他的父母都在政府部门工作,职位倒是算不上很高,不过他的叔叔是绿岛市主管政法工作的朱副书记,绿岛市的公检法都归他的直属领导,这次天雨的处境真的有点不妙。他们明摆着是打算追究到底。” 这就怪不得蒋轩的爸爸不敢出头了,原来是顶头上司,陈安修喝口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梅子手中精致的银勺子在咖啡杯里顺时针搅了搅,继续说,“至于你说的律师,估计效果不大。” 不过梅子最后还是给他推荐了一家信誉不错的律师事务所,说是她大学里的师兄是里面的一个合伙人,或许可以给他一些建议。 陈安修咖啡厅里出来,被外面的太阳一晒,头有些发晕,最近夜里要给陈爸爸陪床,白天又要为天雨的事情四处奔波,心力交瘁,底子再好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他一路上都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但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在医院门口看到橙子很新鲜,就买了几斤,还没进门,就听到爸爸爽朗的笑声,爸爸心情很久没这么好过了,不知道今天是谁这么有本事,推门进去,就看到了章时年,桌上还放着不少营养品。 黑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是灰蓝格子的长围巾,人和春天走的时候相比,样子变化不大,脸上看着有点清减。 “回来了?”章时年态度自然地让陈安修以为,他是昨天刚和这人分开。 陈安修点个头算是回答。 “壮壮你最近怎么这么忙,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人,小章来了一上午了,打你的电话也不通。” “可能没电了。”事实上是,他和梅子分开后,心里烦躁,把电话暂时关了一会,可能爸爸打的时候正赶上了。 “这孩子有时候是马虎点。”这句类似解释的话是陈爸爸对章时年说的。 “这样就挺好的。” 这话有点怪异,哪个老板会说助理马虎点挺好的,虽然这个老板是前任的,陈爸爸难得精细了一次,没大想明白就放弃了,心想这大概也是一句客套话吧,“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上次你给我的茶叶是吧,那茶真香,瓜片我也不是没喝过,但你给我的那两盒真是很不错。” “陈叔喜欢的话,我下次再让人给你送两盒。”那些茶叶是特供的,家里的老爷子还有不少。 “不用了,不用了,那么好的茶叶偶尔尝尝就行,哪里能天天喝。”这时候谈钱有点俗气,但陈爸爸多少也知道那茶叶不便宜。一次半次还好,次数多了,他受不起,非亲非故的。 “爸爸,吃橙子。”陈安修把橙子切开递给爸爸一块,想了想,又单独给章时年切了一个,“章先生,吃橙子。” 章时年看小家伙那眼神就觉得不对,虽然顺着他的心意接了过来,不过放在手里没动。 “章先生不喜欢吃吗?”陈安修见他不上当,心里很不爽。 “还行。”章时年轻笑,摆明不想吃这个闷亏。 陈爸爸吃完他那个,见这个没人动,就拿起来尝了一口,马上就找水,“壮壮,这个橙子怎么怎么酸?” 这个是最后搭上的,能有多好啊?陈安修马上递给他水杯,又把剩下的扫到垃圾桶里。章时年趁机也把手里的丢进去。陈安修不甘心地瞪他一眼没说话。 三个人又说了会话,大多是陈爸爸和章时年在说,陈安修主要是听着。章时年这个时候能来看他,陈爸爸明显是很高兴的,陈爸爸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陈天齐托了关系才找到这个清净的病房,里面就住了陈爸爸一个人,现在年底都忙,亲戚朋友也没人有空陪着他说话,他有点闷坏了。 说着话时间过的很快,眼看着就是中午了,章时年起身告辞,陈安修送他下楼,到门口的时候,迎面来的海风很大,章时年解了自己的围巾给他,轻拥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别担心,什么事情都能过去的。” 在章时年来第二天,陈天雨被人保释出来了。事情虽然还没彻底的解决,但天雨能出来,陈安修已经很高兴了。 ☆、41幼时相遇番外 陈安修一岁那会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个名字,陈家村的人见了都管他叫壮壮,那时候陈爸爸也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揽了个活,就是往山上疗养院里送新鲜蔬菜,每天上午去一次。 陈妈妈因为要在学校里上课,照顾壮壮的差事基本就落在陈爸爸身上,陈爸爸去送菜的时候,用扁担挑着两个藤条筐子,后面放着的是早上新从自家地里摘下来的菜,黄瓜,茄子,西红柿,丝瓜,豆角,木耳菜等等满满一大筐,前面装的是他的大胖儿子和奶瓶,做伴的还有两个绿皮大西瓜。 走在山路上,扁担颤来颤去,像坐轿子一样,每次壮壮都高兴地哈哈笑,陈爸爸逗他,每走两步,就故意多颤两下。 “壮壮,来,叫爸爸,爸爸……爸爸……” 壮壮小手拍着西瓜皮,不是很清楚的叫,“啪……啪啪……” 就这样陈爸爸就高兴的不行了,一路笑,一路猛夸,“大乖儿子,壮壮最乖了。” 疗养院那个地方对外人虽然门禁很严,但陈爸爸天天去,门口的保安都认识他了,也不多为难,简单检查一下就放他进去了,偶尔的还会拿出颗水果糖哄哄孩子。 陈爸爸进去后先直奔后山上的厨房,把菜过称,记上账,菜金是一个月一结的,然后他就拎着西瓜和儿子找人去下棋。那人叫什么,陈爸爸也没问过,就知道姓季,他管人家叫老大哥,那人管他叫小陈。就是下棋图个乐子,他知道能住在这里的人,他打听太多也不好。 那人住在山前的一栋别墅里,身边有一个警卫员,一个秘书,还有一个是疗养院的护理人员。 “老大哥,我又来了。”别墅前面的小路上种的都是法国梧桐,虽然还不是特别粗壮,但是夏日里枝叶茂密的,很见清凉。 别墅旁边附设着一个小茶室,桌上摆着象棋的棋盘,桌边坐着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人,头上已经有了几根白头发,但身板笔直,整个人有一种军人特有的刚硬之色。 “小陈来了,快进来,就等着你来杀一盘呢。” 壮壮听到声音,小手扒着筐子沿也从筐子里探出头来看。 “壮壮,也来了?”现在的季家老爷子,当年应该叫季仲杰更合适。季仲杰两步过来,将小家伙从筐子里抱出来。 壮壮一点都不怕生,谁抱着也不哭,还一个劲的在人家怀里笑,露出嘴巴里仅有的四颗牙齿。 “这孩子看着就喜人,真讨人喜欢。” “调皮的时候,老大哥你是没见,烦的我和他妈妈都头疼。”虽然嘴里这么说,陈爸爸脸上可不见一点烦恼的样子。“这是我家地里自己种的西瓜,在河滩上种的,沙瓤,很甜,抱两个给老大哥尝尝味道。” 季仲杰赶忙摆摆手说,“这怎么行呢,疗养院里什么都有,你还是拿到集上去买个钱吧。” “这值什么钱啊,就种了一点,街坊邻居的分分,自家留点就没了,老大哥别和我客气。上次你还给我家壮壮一大罐奶粉呢。”牌子他都不认识,但壮壮挺喜欢喝的。 “那行,待会让小周给切了,咱们尝尝。”季仲杰也是爽快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一个劲儿的计较,“来,我都摆好了,来杀一盘。” 两人下棋的时候,壮壮在陈爸爸怀里扭来扭去的不老实,还老用手去抓棋子往嘴里放。 陈爸爸一边哄他,一边下棋,两头忙乱,频频失手。 这时季仲杰一拍巴掌说话了,“我怎么没早想起来呢,我给你找个看孩子的。”他对身边的警卫员说,“小周,去,把小四儿喊下来,昨天睡了一天了,这时差也该倒过来了。” “家里来人了?” 季仲杰走了一步棋,说,“也不是什么外人,家里的老四,最小的那个儿子,前天刚过来。” “爸爸。”不长时间,楼上就下来一个小男孩,十岁左右的样子,眉目惺忪,白色背带短裤,蓝色T恤,陈爸爸当时就想这个孩子长得怎么这么干净漂亮,白玉雕出来的一样。 “老四,这是你陈叔,怎么不知道喊人呢?” 陈爸爸说,“没事,没事,第一次见,孩子不是不认识我嘛。” 这个孩子,也就是章时年还算听话的喊了一声,“陈叔。”但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怀里那个瞪着圆圆大眼睛看他的胖娃娃身上。 陈爸爸连忙答应了。 “老四,这是壮壮,你陈叔的儿子,你抱着他到边上玩玩,天气这么好,别天天闷在屋里睡觉。” 当他爸爸把那个胖娃娃放到他怀里的时候,章时年其实是有点害怕的,这么软,感觉抱着哪里都不敢用力,但这个壮壮又不老实,一直动来动去,他只好收紧手臂,牢牢地把人搂在怀里。 章时年抱着他到外面的树荫下玩,他有个小侄君恒也这么大了,可他从来没抱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抱人家的小娃娃呢,“你叫壮壮啊?怪不得这么胖呢。”他伸出指头小心的戳戳娃娃的小胖脸,真软。 壮壮已经会听声音了,听到别人喊他的名字,眼睛就亮亮的,还抓着章时年的手指往嘴里送。 “别吃,手脏,待会我给你饼干吃。” 季仲杰虽然让章时年看孩子,但也不十分放心,就让小周跟着,现在小周一看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玩的还开心,就说,“壮壮太小了,大概还不能自己吃饼干,我去拿块西瓜给他吃,就吃一点,应该不要紧。” “那小周叔叔,你去拿吧。”章时年答应一声,接着逗娃娃,“壮壮,待会咱吃西瓜吧,你喜欢吃西瓜吗?” 壮壮的回答就是抱着人的脸猛亲一通,惹得章时年也笑,“原来壮壮喜欢吃西瓜。” 小周把西瓜挑了籽儿才拿过来的,章时年把西瓜放到他嘴边,“壮壮,来,吃西瓜。” 壮壮用小牙咬一点又吐出来,小周说,“我上屋里给他拿条毛巾擦擦。” 章时年先拿他的小围兜擦了擦,说,“壮壮,西瓜不是这么吃的。我喂给你吃。”他自己咬了一口,捏着壮壮的嘴巴,直接嘴对嘴就喂了进去。 第一口,壮壮吧唧吧唧嘴咽下去了,第二口壮壮吧唧吧唧嘴又咽下去了,到第三口的时候出事了,章时年用舌尖把西瓜顶到壮壮嘴里,刚想撤出来,就被壮壮上下牙一合死死咬住了,又咬又磨的,很快就破皮出血了。 章时年又拍又哄,壮壮都不放开,他吃疼之下,手没抱紧,壮壮倒着就摔到马路牙子上了,当时头就出血了,小周拿毛巾下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小茶室的两人听到动静也顾不上下棋了,都跟着跑了过来。 陈爸爸抱着,小周领着就往医务室跑,医生处理了伤口,包了块纱布,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脑门上可能留个印了。 季仲杰当场就想揍章时年一顿,陈爸爸拉着不让,说,“别,别,壮壮没事就好,他也是个孩子呢,你别为难他。你看壮壮把他嘴巴都咬破了。” 壮壮倒是皮实的很,自始至终都没哭,一看到章时年过来,还张着手让他抱,但章时年这次可不敢抱他了,只伸手去摇了摇他的小手。 季仲杰一看两人这样,笑着和陈爸爸说,“幸亏你这是个小子,要是个姑娘,就这么让老四破了相,我非得让我们老四娶回去不可。” ☆、42 农家乐小老板_51 陈安修刚开始还没把这件事和章时年牵扯到一块,毕竟章时年没表明过任何想帮忙的态度,况且他们上次分开前关系也不是太好,他想过梅子,想过蒋轩,还想过他找过不止一次的大堂姐。虽然这些人都曾经明确表示过这件事有困难,但兴许事情突然有了转机呢,陈安修这样安慰自己。 陈天雨出来后,先给陈安修打了个电话,然后回家洗澡换衣服,说是待会就来医院看爸爸。 陈爸爸吃不惯医院的饭菜,陈妈妈每天三顿饭在家里做好了,用保鲜盒带到医院这边来,陈安修接完电话进来的时候,陈妈妈正在往病床小桌上摆放饭菜,看到他那么高兴,就问了一句,“什么好事,高兴成这样?”家里最近也没什么喜庆事。 “妈,望望今天回来了。”即使此时心里高兴坏了,陈安修也没忘记家里人在陈爸爸面前商量好的说辞。 陈妈妈闻言碰洒了手里的一盒排骨汤,她顾不上去扶,忙问,“壮壮,你是说,望望,他……” 陈安修过去不动声色的按按妈妈的肩膀,接过保鲜盒,“是啊,就是望望,他待会就过来。” 陈妈妈明白他的意思,连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神色间有压不住的激动。 “我说你们娘俩打什么哑谜呢?望望又不是第一次出门,你们俩怎么这次这么古怪?”陈爸爸是粗神经点,但夫妻将近三十年,他不至于连陈妈妈这么大的异常反应都看不出来。 陈妈妈一时找不到借口,陈安修就临时瞎编了个,“前两天,望望打电话回来说,路上遇到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妈还担心他没法回来过年。” “你妈这人就是喜欢没事瞎操心。天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她也不嫌累得慌。” “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的。就知道吃饱了不饿就行。” “吃饱了不饿有什么不好?这辈子,我也没饿着你们娘四个啊。”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还有什么能拿出来吹的?” 陈安修暗暗摇头笑,聪明收拾碗筷不出声,他早就看出来了,他爸妈这辈子就有抬不完的杠,不过一直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天天斗斗嘴也挺好的。 “壮壮,你脖子上这围巾是刚买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陈安修还想置身事外呢,哪想到战火这么快就烧到他这里来了。 妈妈没事就喜欢给全家人洗衣服,他有几件东西,妈妈比他还清楚,陈安修自然不敢说是以前的,当然章时年这名字更不能在妈妈面前提了,他含糊地答应了一声,“恩。”海边的城市就这点不好,冬天风很大,他总是在外面跑,章时年昨天给他,他觉得挺暖和,暂时戴两天,改天见到再还给他。 陈妈妈摸了一把,很有经验的说,“恩,摸着这质量还挺好的,多少钱买的?”天雨出来了,陈妈妈的心放宽了,也有心思关心这些了。 “一百多。”不能说太贵,妈妈肯定会起疑心。 “一百多这质量,还真是不错啊,改天你也给我买一条。” 不知道不是他心虚的原因,陈安修总觉得妈妈这话有点别的意思。 陈爸爸早就看着这围巾眼熟,现在说起这事,就问,“我就说怎么看着眼熟呢,昨天小章过来也戴了这么一条,是不是今年流行这个颜色?” 陈妈妈昨天就知道章时年来过了,如今一听这话,再看看陈安修这瞬间心虚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儿子脑门上戳了两下,快吃饭了,她也没多说什么。 午饭后陈天雨过来了,人休整了一番,看着精神还可以,至少陈爸爸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就问了一些路上的事情,天雨在外面跑习惯了,随便捡两样就能把陈爸爸糊弄过去。 “哥,你去哪里请的律师,这么管用?”陪着爸妈说完话,陈天雨拉着陈安修到走廊上。 “什么律师?”陈安修一头雾水,梅子介绍的那个律师,只约好了时间还没见到人呢。 “那个去保释我的律师,不是你找来的啊,那还能有谁啊?”前两天打他的人突然都莫名都出去了,今天上午又接到通知说,有律师来保释他,他还以为大哥在外面找到能人了呢。 陈安修一听律师,就知道不是他起先猜测的那几个人了,那几个不可能请了律师还不告诉他,尽管觉得不太敢相信,但章时年真的是最大的可能了。“这事我大概知道了,望望,你也别担心这个了,能出来就好,剩下的我们慢慢来。你呢,先休息两天,然后该上班还是上班去吧,我看温凯那里一个人也忙坏了。” “哥,你是不是心里有底了?”他从来不知道大哥有这样有能耐的朋友啊。 “还不太确定,等我去问问。”章时年这次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绿岛呢,帮天雨的是不是他呢?如果是,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 整个案子并没有因为天雨的暂时保释而完结,那个朱查还躺在医院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他们家想单方面和解都不行,何况他们也不想和解。这一天又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傍晚坐车经过君雅酒店的上一站时,他记得附近有个寿司屋,就下车买了两盒寿司卷,在公交车站一边吃一边等下一班车。 一辆北京牌照的车在他身边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安修,上车。” “是你啊。”是章时年,正好有事问他,陈安修就上了后座。 “怎么现在还没吃晚饭?” 陈安修拨了拨冰凉的寿司卷,很随意的说,“有点事要忙。” 他手上戴着透明的一次性手套,章时年抓着他的手尝了一个,说,“都凉了,别吃了,回去给你弄点热的。” 曲靖是季家的老司机了,这次章时年出来的匆忙,就只带了他一个,他在季家工作三十多年了,说实话还没见过这位对谁这么说过话,语气里似乎带着宠爱,还有点无可奈何,他免不得对后车座的另外一个年轻人多看了两眼。 陈安修倒是无所谓,能填饱肚子就行,不过章时年这么说,他也懒得拒绝,这么一天下来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 住的还是月塘区的那幢别墅,不过这次没有贴身管家,司机停好车就去自己房间里休息了,客厅里只剩下章时年和陈安修,章时年打完订餐电话,一回头,陈安修已经歪在沙发背上睡着了,他走了这大半年,人怎么就瘦了这么多,眼下都有淡淡的青影了,什么事就喜欢自己死扛,明知道自己有能力帮他,也不会主动过来求情。真不知道这性子是怎么养成的。 章时年拿床毯子给他盖上,调高空调的温度。 陈安修本来只想眯一会的,一不小心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章时年坐在他旁边看电视,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小,这熟悉的相处情形就像春天里这人还没离开的时候一样。 “醒了?去洗把脸,晚饭很快就好。” 陈安修熟门熟路的找到地方,洗手洗脸出来,送餐的果然像掐着点一样过来了。 “先喝碗粥。”章时年推给他一碗热乎乎的鱼片粥。 陈安修只尝了一口就说,“竟然是齐大师的手艺。”吃过一次就难忘。 “算你有口福,正好今天他在。” “能请动他老人家亲自下厨不容易。”喝点热粥,痛苦了一天的胃果然就舒服多了,“对了,我有事想问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吃完饭再说。” 一个个的盘子看着不少,但分量并不算多,口味比较清淡,陈安修也是饿坏了,风卷残云,很快就消灭了七七八八,还想继续的时候,章时年不让他吃了。 “请人吃饭都不让人吃饱,章先生,很不人道啊。” 农家乐小老板_52 “你是多久没吃饭了。”他可不记得以前小家伙的饭量这么大。 “每天都有吃。”这句绝对是大实话,吃是有吃,就是四处奔忙,有一顿没一顿的。 “吃个差不多就行了。”章时年看他的目光还往盘子上跑,直接打电话让人来把桌子收了,带着人上楼说,“到书房,我有话和你说。” 浪费是可耻的,但在浪费和弟弟中间选一个,他肯定要选自己的弟弟,所以陈安修没怎么挣扎的跟着走人了。 “天雨,恩,我是说我弟弟保释那件事,是不是你让人去做的?”一进门,陈安修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了。 章时年示意他关门,然后在书桌后面的办公椅上姿态闲适地落座,“是我让人去的。” “果然是你啊。谢谢了。”这句道谢是真心的,先不管目的是什么,章时年帮了他家的大忙是真的,陈安修拉个凳子在他旁边坐下。 “接下来呢,这件事你想怎么办?” “还不知道。”能找的关系都找遍了,人家的后台比他硬。 “为什么不来找我?” 陈安修没什么形象的趴在桌上侧头看他,“我怕你会挖坑埋我。”谁知道这人到底什么心思。 章时年笑瞥他,屈指去敲他的额头。 陈安修伸手去挡,怪叫道,“被人猜中了心思也不用着吧,风度,风度,章先生,注意风度。” “和你不用讲这些。” 陈安修怒目而视,义正言辞的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喂,不能这么歧视人的。”凭什么对别人就有风度,对他就不用。差别待遇要不要这么明显。 竟然把这当做歧视,真想敲来小家伙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这件事我可以帮你。”明明走投无路,想求他,又开不了口,索性就由自己先开口吧。反正他在这人面前妥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有什么要求?”谈到正事,陈安修也稍稍正了正脸色。 “这个等会再说。” 陈安修狐疑的竖起眼睛,提前申明立场说,“你如果要求的报酬太高的话,我可付不起。”他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哦?报酬太高是指什么?”他可不认为这人指的是钱。 “比如说陪你上床什么的。”有胆子的人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为了你弟弟也不行?要知道陈天雨一旦坐了牢,这辈子就算是完了。”章时年忍住笑意问道。 这个两难的抉择,情感的天平是有往天雨那边倾斜,可是理智上,这个选择真的很痛苦,这也是他不能下定决心找章时年的原因之一,“做人不可以这么落井下石的,这样没道德不好。”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不好。” 陈安修长舒一口气,眉眼立刻带上笑意,凑上去大肆吹捧说,“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一直坚信你的品德和我不相上下。” 这到底是在吹捧谁呢,“这件事,你想要什么要的结果?” “他做过什么,让他承担应有的责任就行。”他承认曾经一度他是很想直接把那人弄死,但现在爸爸平平安安的,他们一家人以后还是想好好过平静的日子。 “好,那我们走法律的程序。”章时年眼中闪过一抹赞赏的笑意,他欣赏小家伙在这种时刻还能保持他的冷静和克制。他没说的是实际上已经有律师着手在处理这件事。 “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走法律程序的话应该会慢点,加上现在快要过年了,可能要等到年后。不过,你也别担心,不会有什么意外。”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有把握的。 “那就好,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如果能做到的,我一定不会拒绝的,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今晚就留在这里吧。” “你说过不用陪上床的。”这么快就反悔? “只是留下来睡一觉而已,你想什么呢,还睡你原来的房间。” 差点被吓死。 如果只做单纯的朋友的话,章时年这人还是挺仗义的,这是陈安修临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如果真是朋友就好了,可惜他们不是朋友,前两天有天雨的事情压在心头上,其他的事情都要靠后,陈安修还可以强迫自己不去想分开前的最后那一夜,可现在天雨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章时年虽然没主动提,但他也不能一直做缩头乌龟啊,毕竟占人便宜的是他,又不是章时年。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陈安修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给章时年道歉,为了表现出一点诚意,他一早就起来包揽了早饭,加了鸡蛋大力揉好的面团,盖上保鲜膜醒醒。洗好的西红柿切成厚片,填上鲜肉馅,裹上鸡蛋炸出来的西红柿盒子,酸酸嫩嫩的,早上吃正开胃,木耳炒的鸡蛋,芹菜拌的香干,脆生生的小黄瓜用刀拍了拌上海米。估摸着章时年差不多下楼的时间,把醒好的面团擀成薄薄的面饼,然后切成细细的面条,下锅。 “好丰盛啊,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章时年的手很随意地搭在陈安修的腰上,探头过来看了看流理台上的饭菜。 “三个人吃,也不是很多,我还想再炒个白菜丝的。”这人怎么离他这么近,连对方嘴里的薄荷味都闻到了。 “应该差不多了,不用再做了,这菜放盐了吗?”看出陈安修的不自在,明显在借机转移注意力。 “放了一点,海米里有咸味了,应该不用放很多,要不你尝尝咸淡,如果淡了,我再少放点。” “行,那我先尝尝。” 话是这么说,但根本就没有自己动手的打算,想到今天自己是要道歉的一方,陈安修决定退让一步,亲自动手夹了一块黄瓜递过去,章时年低头吃到嘴里,咀嚼两下,点点头说,“恩,不咸不淡,正好。” 曲靖从自己屋里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心道怪不得这位快过年了还要往绿岛跑,怪不得这个叫安修的小伙子昨晚上楼后就没下来呢,原来两人是这种关系啊。吃饭的时候曲靖也不想做人家的电灯泡,夹了些菜就端着自己的饭碗回屋吃去了。 “面还行吗?”先找个最安全的话题。 章时年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盒子说,“恩,很劲道。” “我揉了好一会的。”接下来的话题,陈安修搓搓手心,觉得自己有些紧张了。 章时年有看出他的异常,但陈安修不出声,他也不动声色。 “那个,那天晚上的事情……” 农家乐小老板_53 章时年挑眉,淡淡的说,“哪天晚上?遇到肖飞那次?都说了我们没什么关系。” “哦,不是那天晚上。”陈安修飞快的看他一眼说,“是……是你走之前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章时年的态度依旧不温不火的,那天晚上只是用嘴帮了小家伙一次,以这人的秉性,应该不会感念至今才对。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技术不太熟练,没轻没重的……”说这么委婉干嘛,直接说没任何性|经验不就得了。 这人到底想说什么?章时年静默,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那天晚上,我没弄伤你吧?” 弄伤?章时年聪明的很,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他大概做梦都没想到是这么爆炸性的答案,一口汤呛进嗓子里,掩嘴重重的咳嗽起来,他发誓以后在饭桌上再也不逗陈安修说话了,早晚会被他害死。 “喂,你没事吧?”陈安修扯了纸巾塞过去,赶忙上前给他顺顺背,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章时年的反应还是这么大,难道自己当时真的只顾自己享受,动作很粗鲁吗? “对不起啊,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再提起来的,但总觉得欠你一句道歉。最多我以后再也不提了。” 章时年咳了好一阵才勉强止住,擦擦嘴,陈安修殷勤地倒杯温开水递给他,一边继续给他顺背,一边小心问道,“好点没?来,先喝口水。” 章时年难测的目光在陈安修脸上转了一圈,他想确定这人是不是在开玩笑,这人怎么会单纯到这种地步,连别人帮他和自己做过都分不清楚。审视的结果是否定的,这人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误会了。他都想问一下吨吨到底是怎么出来的了,不会是喝醉酒糊里糊涂就有了吧? “你别这么看我,我发誓绝对不会和第三个人说起的。”陈安修并着两根手指放在额角示意。 “那我是不是应该可以要点补偿?”章时年喝口水平复一下胸口的焦躁感,优哉游哉的抛出诱饵。 “这确实是我欠你的。”这账赖不掉,陈安修揉揉紧张到快僵硬的脸,怎么感觉越想和章时年划清界限,这界限越模糊呢,先是这件事,接着还有天雨的事情,他前前后后已经欠章时年两个大人情了。这世上最难还的债就是人情债,“不过我还没想好怎么补偿。”不是他想赖账,只是章时年好像什么都不缺啊。 “难道你不觉得用相同的方式补偿是最好的吗?”逗这个人上瘾,真的很难戒掉。 “一点都不好。”想都不用想,如果他不是这个体质,他也许会考虑章时年的建议,咬咬牙,来个一了百了,但是他这个体质,万一再揣一个怎么办?他可没生孩子的嗜好。套套这种东西又不是百分之百安全的,楼南早就警告过他,宁世只负责接生,可不负责打胎。而且打胎这种事情好像真的也不太好。 * 春节一天天临近,陈爸爸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医院里过年,医生也说陈爸爸的身体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剩下的主要就是调养和恢复,在哪里都一样的,平时身边不能离了人,按时吃饭,注意饮食。医生既然都这么说了,陈家兄弟俩就把爸爸接回家了。 今年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情,陈妈妈也没来得及准备年货,可过年家里来了客人,总不能空着手待客吧,临近年底,陈妈妈负责在家照顾病人和煎炸烹煮,出去扫年货的光荣任务就交给陈安修了,好在是进入腊月后,绿岛市总有各种各样的年货大集,只有耐心,在那里拼上个一两天,基本上需要的东西也动能买全乎了。现在不像以前,陈安修还记得小时候过年,妈妈光是买的菜从过年吃到元宵节都够了,现在年初二超市就开门,菜和肉什么买够几天的就行了,现吃现买还新鲜,鸡家里有,鱼的话,大舅自己有渔船,每年都会给家里送不少,比市场上的还新鲜。 “就是今年没有腊味了。”往年,刚进腊月,腊肉,腊鱼,腊肠这些东西都要准备起来的,要这个时候去串门子,几乎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晒着不少。 “妈,要不我在外面买点吧?市场上,超市里都很多。” “别买了,还是明年家里自己做吧,外面买的,加点防腐剂什么的倒也罢了,上次看电视上说好多都是用病死猪肉做的,光想想就不能吃,还是自己家里晒出来的放心,吃着也香。” 年货大集上人太多,挤来挤去的,陈安修本来不想带吨吨过来的,但吨吨刚从姥姥家回来,走一步跟一步的黏在身边,他有点不忍心拒绝孩子就带着一起了。吨吨还可以理解,但章时年就不知道抽什么风了,居然也要跟着来,陈安修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心里清楚的很,这人最不喜欢吵闹繁杂的环境,不过既然来了也好,正好给他看吨吨。 “你们两个不行的话,就去对面的冰激凌店等我,我再去买点花生糖。”陈安修把手里的一堆袋子不怎么客气的塞给章时年,这两个明明是自己要跟来的,现在倒好,大的皱着眉,小的也皱着眉,弄的好像是他硬拉的一样。 “走吧,我们去吃冰激凌。”章时年去牵吨吨的小手,他确实不习惯这场合,一上午都被踩了无数脚了。 吨吨也不喜欢,尽管有两个大人在边上护着,他还是被各种东西蹭了好多次,他不怎么宁愿的握住章时年的手指,主要是怕在这里走丢了,爸爸会找不到他。,陈安修目送那一大一小顺利穿过马路走到对面,他安心地转身继续扫他的年货。 说是冰激凌店,其实里面不只有冰激凌,还有各种果汁饮料,甚至是简单的汉堡,饭团也有。章时年要了一杯热咖啡,吨吨自己要了一碗水果酸奶,服务生把东西送过来,还热情的说了句,“你们父子俩可长得真像。” 章时年礼貌性地示意了一下没多做解释,吨吨嘟了嘟嘴,虽然心里不爽,但同样觉得没有和一个外人解释的必要。两人都没否认,服务员更加认定了这是一对父子,还给他们推荐了最近新出的亲子套餐。 章时年问吨吨要吗,吨吨摇摇头,服务员笑笑,没多做纠缠就下去了。 “我才不想你当我爸爸。”人一走,吨吨开口了。 “我有说过想当你爸爸吗?” 吨吨闻言眼睛瞪大一点问,“难道你想当我妈妈?可是妈妈是女的。” 章时年庆幸他对这甜腻的速溶咖啡没兴趣,只拿来暖手了,他可不想在外面上演和陈安修早饭时的悲剧,“吨吨,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他终于发现吨吨和陈安修有点相似之处了,就是这神奇的脑回路。 吨吨舀了一勺子椰果送到嘴里嚼了嚼,很理所当然的说,“你不是喜欢我爸爸吗?” “我有说过吗?”章时年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十岁的孩子探讨这个问题,他喜欢陈安修吗?以前没仔细想过,如今被这孩子一问,好像真的是有喜欢的。离开这大半年,时时刻刻的会想起这个人,会怀念他陪在身边的日子,想他不动声色的细心,无拘无束爽朗的性子,甚至连他的粗神经和小无赖在回忆中都变得可爱起来。这应该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都忘记很多年了。 “你不喜欢我爸爸?”明明不愿意这人抢走他爸爸,可是在发现这人不喜欢他爸爸后,吨吨又从心里愤怒起来,这人竟然不喜欢他爸爸?!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这么个小不点。 吨吨不服气的说,“我当然知道,不就是亲亲嘴,然后不穿衣服在一个床上搂着睡觉吗?”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别以为他不知道。 章时年忍笑说,“吨吨很聪明。”起码表面真是这样。 吨吨有种被耍的感觉,但是他真的见过这人亲他爸爸,爸爸好像也很喜欢和这个人在一起,比和梅子姑姑,刘慧阿姨在一起时还高兴。比起她们来,眼前这个人好像还比较容易接受啊,毕竟他长得和自己很像,不算难看。 “就算我和他在一起,他还是你爸爸。以后我和你爸爸都会疼你。”章时年的心底隐隐有了一个决定,他愿意再去争取和尝试一次。 “我一点都不想要你。”如果可以的话,只有他和爸爸两个人就好了。 “没关系,我想要你就行了。”章时年发现其实他一点都不排斥有个像吨吨这样的孩子。 “我不会叫你爸爸的。”吨吨皱着眉,握握小拳头敲在桌子上。 “暂时叫叔叔,我不介意。”与吨吨略显焦急的神色想必,章时年的表现实在是从容不迫,闲适极了。 吨吨气得挖了一大勺酸奶送到这里,有些赌气的想,不想和他这人说话了。 陈安修拎着新扫荡的年货找到他们的时候,惊奇的发现这一大一小竟然有来有往的相谈甚欢?他可是很少见吨吨和人说这么多话的。 “没想到你们两个相处还挺好。”陈安修要了杯水,放下东西,坐到他们身边。 桌上两人齐齐望向他,相似的两双眼睛,连表达的意思也差不多: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出我们相处很好的? “要不要这么默契啊?”陈安轻声嘀咕,转头去接服务员端来的水说,“我喝水,你们继续啊,继续,就当我不存在。”真要命。 农家乐小老板_54 买完年货,章时年开车送他们父子两个回山上,没几天就要过年了,镇上的很多店铺都关门了,街上看着比以前冷清不少,章时年直接把人送到胡同口,车子一停下,吨吨就打开后车门,拎着爸爸新买的糯米团跑回家了,陈安修刚要跟着下去,章时年倾身过来,带上车门,半压住他说,“今晚,我就回北京了。” “哦,快过年了,你也该回去了,我给你拿点家里的山核桃带上吧,春天包的那个山头结的。” “不用了,家里什么都有,你就没有想和我说的话吗?” “一路顺风?”他说完这句话,发现章时年的目光就是一变,压在身上的重量也加大了些,他马上举手做投降状,“难道你有话想和我说?” 章时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轻声说,“安修,咱们试试吧,我这次是认真的。你对我也不是没有感觉不是吗?” “怎么可能?”陈安修立刻否认了,不过在章时年若有实质的目光下,这句话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我不是现在就逼着你要答案,答应我好好考虑一下,过完年,我再来看你。” ☆、43 章时年已经走了三天了,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即使房门关着,陈安修也能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一股炸肉的味道,最近难得失眠,都是因为章时年临走的提议。抛弃其他的不说,章时年这个人也算可以,自己和他在一起,感觉也挺自在的,而且这人和吨吨相处也不错,如果是个女人好了,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疑虑。可惜他是男人,世俗的压力他可以不计较,但家人他不能不在乎,爸爸就是再乐观,也不会同意这种事情,天雨,天晴如果知道了,该怎么看他这个哥哥,最关键的是妈妈那一关就过不去。 想来想去,想得头都大了,陈安修将手里的银行卡抛上又抛下,同样头疼的还有这笔钱,如果章时年不再回来,他还能抱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态把钱留下,现在人都回来了,他再拿这些钱就有点烫手啊。 “大哥,你一个人闷在屋里干什么呢,妈妈刚做好的炸肉,还烫着,你快来尝尝。”陈天晴意思性的敲敲,手里端着一盘子炸肉串进来。 有两个哥哥的身高摆在这里,陈天晴也不会矮到什么地方去,身高接近一米七,皮肤很白,小圆脸,眼睛不算很大,五官单独看没特别出彩的地方,但整体搭配起来还是挺顺眼的,一看就是那种很乖巧的女孩子,事实上也是,她上学时读书很拼,眼睛有三百度的近视,眼镜有时候戴,有时候不戴的,此时鼻梁上就架着一副小黑框眼镜,长头发用大鸭嘴夹别在了脑后,及膝长毛衣,牛仔裤,外面套了一件大红色方格的围裙,脚上穿着的是棉拖鞋。 “今天看着精神不少,睡过来了?”前天下午,他开车去火车站刚把人接回来,说是路上累着了,人也恹恹的,回家吃了两口饭就去睡觉去了,昨天也在睡。 陈天晴把盘子在放在窗前的书桌上,笑说,“咱妈说,再不醒,就直接睡到明年了,炸肉,趁热快吃。每年过年,咱妈才有兴致做这个。” 做炸肉前,肉都需要腌渍一段时间,调料入了味,炸出来的肉才香,陈安修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有点烫,但真的很好吃。小时候过年前就盼望着妈妈做这道个。 “大哥,你先吃着,我和妈再做点。” “我刚才看着炸了不少了,还没做完呢?” “还有些鱼和丸子要炸出来,妈说就这一锅油了,不想在费二遍事。二哥带着吨吨说是去市区买灯笼了,到现在也没见人影。” “不用管他们两个,最近也没下雪,山上的路很好走,他们俩迷不了路。” “也是。” * 此时在蒋家。 林梅子和蒋轩的妈妈范琳正在厨房里包饺子,蒋轩的妹妹蒋瑶在自己屋里打电话,蒋轩在客厅里看了会电视,听到门上有钥匙响,过来开门说,“爸爸,这么快就开完会了?” 蒋伟明把公文包递给他,脱了外面的羽绒服挂在衣架上,“就是例行的春节前的布置。哪年都差不多。”看到客厅一角放着不少礼盒就问,“这是要送去哪里的?” “给梅子姑姑家的。” “恩。”蒋家不缺这点东西,蒋伟明也不会舍不得,“轩轩,你过来一起坐,我有个事要问你,你前些天在家和我吵,说为了陈家的案子,那个陈安修是你和梅子的同学?” “是啊。”蒋轩坐下给他爸爸倒杯茶说,“从初中就是好朋友呢,他以前还常来咱家玩呢,爸爸,你应该还记得的,个头挺高的那个。” 从外面的冷风刚进到暖气房中,蒋伟明的鼻子有点不适应,扯了张纸巾拧拧鼻子,想想说,“有印象,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你知道他家里有什么人吗?” 蒋轩疑惑,“爸爸,你今天怎么突然对安修感兴趣了?他和梅子一样,陈家村的,家里除了父母就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他家里有什么比较厉害的人吗?” “比较厉害的?他大伯陈建明在市中区工作过,但是已经退下来很多年了,他有个四叔在部队上,不过在广州,前年的时候见过一次,好像是个团长。” 蒋伟明摆摆手说,“团长也算不上什么,应该请不动章氏的人替他家出头。” “爸爸,是不是安修弟弟的那件案子有什么变化?” 蒋伟明点点头,“变化大了,代陈天雨出面打官司的是章氏财团的首席律师,先不提章氏后面的政府背景,光想想章氏庞大的律师团,朱副书记这年恐怕要难过了,对了,他们的律师重新提请新的司法鉴定,直接越过了绿岛市,来的是北京那边的权威,今天开会的时候,张书记话里话外的就警告说,有些同志不要滥用人民赋予的权力,特别包庇家人犯罪行为的更是要不得。我瞅着这话应该是冲着朱副记和这朱副书记面和心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很。这官场上啊,就怕不犯错,一旦犯错被人揪住,有几个能落得好啊。这件事,我们还是不要管了,明年这天恐怕要变变。” “怎么会这样?”蒋轩虽然高兴陈家终于脱离困境,但这急转直下的情况还是让他有点措手不及。安修什么时候认识这样厉害的人物了? 蒋伟明闭着眼睛,手指在大腿上有规律打着拍子,然后说,“你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勤走动走动,去送梅子的时候,顺便陈家坐坐,也不费事。正好过年,带点东西过去。” 蒋轩明白他爸爸的意思,但总觉得这样太势力了吧?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就上赶着巴结?他和安修这么多年的朋友,至于这样吗? 蒋伟明看他那一脸别扭劲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赞同的摇摇头说,“到底是年轻不懂事啊。” “不是,爸爸,这种事……” 厨房的门没关,蒋家父子俩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在林梅子的耳朵里,听到这里,她擦擦手出来说,“蒋轩,你听叔叔的,这件事就是叔叔不说,咱们年前也应该到安修家里走走的。再说今年陈叔还伤着腿了,于情于理,咱们都是要过去一趟的。” 蒋轩听她这么说,就点点头答应下来,“你也这么说了,我去储藏室里再挑挑。”爸爸在这个位置上,逢年过节的,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上门送礼的。储藏室和车库的东西堆了不少。 “梅子也坐吧,和你姨包了那么多饺子,坐下歇歇。”蒋伟明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他觉得这个儿媳妇比自己儿子成熟懂事,具体表现在很多方面,他们家的家境一直算是不错的,蒋轩从小养成的性子就有点心高气傲,很多时候不懂得低头和退让一步,他现在还在位置上怎么都好,别人总会给他两分面子,但是他也干不了几年了,马上面临的就是退休。到时候谁还能处处护着他,这个儿媳妇就不一样了,懂事,知进退,关键是她的劝,蒋轩还肯听。“这次开会,遇到你们检察长,他和跟我夸你工作务实认真呢,好好干。爸爸在的一天,你和蒋轩都吃不了亏。” “谢谢叔叔。” * 陈家的亲戚很多,今年陈爸爸又遇上这件事,上门来看的亲戚就更多了,从年初三到年初十就没断过一天,四叔一家也从广州回来过的年,年三十下午来的,他们最小的堂妹陈天蓝今年才十六,上高一,和天晴经常打电话,网上聊天,关系还比较好,来之后就和天晴挤在一张床上睡,一直到他们年初四离开。 亲戚来了,你不去就是失了礼数,于是作为家里的两个儿子陈安修和陈天雨又忙着去别人家拜年,忙着忙着就出了十五,这年也过得差不多了,年三十晚上的时候接到章时年的一个拜年电话,以后每隔一天就会有一次,这几天又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陈安修翻翻通讯记录,确实没有未接电话,就把手机扔到床上。 “大哥,你是不是在等谁的电话?”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有那么几次,一个电话能打上一个小时,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看那鲜活多变的表情,电话那边肯定也不是陌生人。 “也算不上。”有就接,没有就不接,其实也没什么。 “望望。”陈安修的表情有点为难。 农家乐小老板_55 “你想说什么?”陈天雨真是很不喜欢这个小名,总让他觉得是在唤小狗,可是赐名的爷爷没等到他长大就去世了,连个给他抗议的机会都没有,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这只是个小名,现在除了一些相熟的长辈,已经没人喊他这个名字了。 “望望,你觉得,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会不会很怪?”陈安修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挨着天雨小声问,家里应该就属弟弟的思想最开放,先问问弟弟。 陈天雨剥橘子的手一顿,侧头看他,“你在外面干什么了?”天雨的敏锐明显遗传自陈妈妈。 陈安修咳嗽一声,移开目光,表情还挺无辜的说,“我能干什么,我就是问问。” 他挨得近了,天雨浑身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说,表情明显带着厌恶的说,“很恶心。” “恩?”天雨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我是说两个男人在一起很恶心。”天雨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天雨的厌恶不是装出来的,他真的很厌恶,陈安修看出来了,“这样啊,我以为你会说,不管你的事情,无所谓呢。” “所以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年二十五那天送大哥回来的那个男人他见到了,他当时就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你到底是不是我弟弟啊,竟敢用这种语气教训大哥。”陈安修的动作很快,陈天雨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用蛮力压平在沙发上了。 “起来,重死了。” 陈安修像小时候一样,双手夹着他的脸捏,“没感觉比你胖多少啊。” “你再不起来,我就不客气了。” 陈安修很气人的表示,“不客气的也没用,你忘了,你打不过我的。” 陈天雨笑的别有用心,在陈安修的身后磨磨手掌说,“确实,打是打不过的。”从小就不是对手,等到自认为身手还可以的时候,这人在部队里磨练的比他更厉害,这个人的脚步,他好像从来就没跟上过。 不愧是多年的兄弟,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陈安修马上就知道天雨想干什么了,他跳起来就想逃,天雨的手臂早就等在那里了,双臂一收,把人锁在身上。陈安修有个致命的弱点,他腰上怕痒啊,被人挠两下,全身都软了。天雨的手臂抓的很紧,他虽然有别的手段可以挣脱,但对自己的弟弟实在无法下重手。 “哈哈哈……我不敢了……望望……我不敢了……”骨气这种东西不值钱,能不要的时候就不要了。 陈天雨的眸色深下去,加重手上的力道,说,“我看你以后还故意找事不?” “哈哈……望望……你再不放手……哈哈哈……我也不客气了……”陈安修的双手掐在陈天雨脖子上。 陈妈妈在外面就听到这屋里乒乒乓乓的,推门进来看到这情形,笑说,“我说你们两个都多大了,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和小的时候一样闹。” “妈……救命啊……望望要痒死我了……” “妈,你是没见,大哥刚才欺负我。”陈天雨同样不甘示弱的告状。 “我是头一天认识你们俩呢。”陈妈妈过来拉陈安修,陈天雨也顺势放开了手。 话是这么说的,陈妈妈脸上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三个孩子从小到大感情都这么好,没有比他们做父母的更高兴的。 “妈,你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陈安修问。 “被你们这么一打断,差点把正事忘了,你小舅从美国打过来的电话,你去和你小舅说两句话吧。晴晴正在那屋里说着呢。” “我和小舅都好几年没见了,妈,你让我说什么啊?”不是他不愿意接,主要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啊,“小舅应该也没特意提到我接电话吧,要不,妈,你就当我不在家吧?” “你这不在家呢,怎让我当你不在家。随便说两句,问问你小舅身体好吗?什么时候回来?难的不会说,简单的还不会?” “我问了,小舅也不会回来的。”陈安修小声嘀咕,他哪里有那么的能量,姥姥姥爷都请不动。 抵不过妈妈的坚持,陈安修还是去接了电话,“小舅。” 电话那边停了一下,陈安修想小舅应该在猜这是陈安修还是陈天雨,刚想自报家门呢,就听那边一个略显陌生的男声响起,“是壮壮吧?” 竟然没猜错,“是我啊,小舅。很久没见你了,你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壮壮,听你妈说你从酒店辞职了,现在准备做什么呢?” “还没打算好。”话到这里,彼此好像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陈安修赶紧把最后一个问题问了,“小舅,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姥姥姥爷都挺想你的。” “我有空就回去。” 如之前的预料,果然没有确切的答案,陈安修挤挤眼睛,示意妈妈救济,真的没话说了,接下来就要冷场了。 陈妈妈心里叹口气,接过电话说,“长宁啊,国际长途很贵,没事的话就挂了吧,有空就回来。”每次结束语都是这句话,但没见效几次。 * 陈爸爸短时间内无法下地走路,家里这么多事,陈妈妈一个人也忙不过来,陈安修决定留在山上,把建材店和山头打理起来,至于吨吨,准备给他转学。 江新宝老人听说陈安修不准备去市区工作了,就来陈家说,想把那个小饭馆留给陈安修,他现在年纪大了,很多活也做不动了,膝下又没有儿女。陈家推脱不掉,陈安修决定先帮帮忙,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44 江三爷的小饭馆已经开了三十多年了,一直也没个正经名字,因为在这条街的南头,镇上的人一般就叫街南边那家,即使现在街道扩建了,再往南去,又建了很多各种各样的店铺,饭馆也有,但说起街南边的那家,大家普遍的认知还是这一家。 小饭馆前面是个大院子,用一道篱笆墙和大街意思性地隔了一下,小饭馆的房子十来年前推到重建过一次,盖的是当时很流行的大宽屋,那个时候盖楼的还是少数,这种大宽屋就是很好的房子了,顾名思义,这种房子就是宽,像陈安修的那种老房子,外墙南北普遍都是四五米,这种大宽屋少说也有七八米,房子面积大了,一进去就感觉特别敞亮。小饭馆有三间大宽屋的面积,左右两边各隔出来三个小包间,中间留出来一个大堂屋,整齐的摆放了十来张桌椅,有四人桌,也有两人桌,正对门口的小柜台是收钱的地方,后面的架子放着的是各种酒水,饮料,也有香烟。 小饭馆里除了江三爷,还有三个人,一个厨师叫周海,四十多了,个头不高,挺着个啤酒肚,皮肤很黑,听说老家是西北那边的,具体什么地方,陈安修也不清楚,他在附近的张家洼村做的上门女婿,已经很多年了,现在两个女儿都很大了,一个叫孙晓的男孩子,二十出头,主要是负责上上菜,收收钱,还有一个是周海的老婆叫张春丽的,她不是全天在这里,她只在饭点上过来,主要负责刷刷碗,清清垃圾,平时在家里还有不少农活要做的。 “剔掉骨头的肘子下锅之前一定要用麻线绑起来,要不然炖出来,肉就很散,不好下刀子,还有骨头不要丢掉,要一起放进去,这样炖出来的汤才香……”自从陈安修过来后,江新宝就在厨房里开小灶,手把手的亲自教。 “哦……”说实话,陈安修的兴趣不是很大,他从来就没想接手过江三爷爷的饭馆,不过看老人家这么坚持,他也不好做那些扫兴的事情,也就认真听了,还像模像样的拿了个本子一边听一边记。 江三爷爷对他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挺满意的,只是交待,“别光记在本子上,要记在脑子里。” 陈安修点点太阳穴,笑说,“三爷爷,都记在这里了,调料都放上了,你快开火吧,我还等着尝尝你炖的肘子呢。” “你这个孩子。”江新宝无奈的摇摇头拧开火灶,继续说,“炖菜的话用后肘子好,炖出来汤浓,红烧的话用前肘子好,个头是小点,但肉好吃,有嚼劲……” 现在还没出正月,绿岛市的天气还很冷,前两天的山上还下过一场大雪,从小饭馆东边的窗子望出去,就是陈家承包的山林,很多地方还被积雪盖着,树枝上,地面上,白茫茫的一片。陈安修在心里盘算着,等天气暖和了,山上该种点什么,虽说爸爸也没指望这片山林能赚什么大钱,但这么一大片山地,只养养鸡,种那么点果树,好像太可惜了。留在山上帮忙是看家里如今这样,临时做出的决定,望望有公司,晴晴要上学,除了他还能靠谁来照顾爸妈,爸妈养了他们三个,总不能病了的时候指望别人来照顾吧。但事先也没做好打算,现在就有点茫茫然没有头绪的感觉。 农家乐小老板_56 “白切鸡一定要用村子里散养的土鸡,市场卖的肉食鸡做出来一点滋味没有,吃蜡烛一样,以前我都是提前和养鸡的人家打好招呼,就喂点麦糠,碎玉米和草就行,不要喂鸡饲料,用的时候就让小孙去拿,不过,你们家自己养着,这个倒是不用担心……” “还有这么多讲究吗?怪不得咱镇上这么多饭馆,就你这里生意最好呢。” “价钱是贵上一点,但时间长了,谁家的东西好,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疗养院那边都经常来咱们这里要菜的。” “恩,山上养的鸡比家里散养的肉还香。” “这倒是,淡水鱼的话主要是山上水库里的,柜台那边的本子上有老唐的电话,要什么鱼,要多少,直接给他打电话就行,他家和我合作很多年了,要什么质量的,老唐都有数。咱山上的水好,养出来的鱼也不错,就近送过来也新鲜。” 陈安修一一都记下了,看到江新宝又在收拾鱼,他赶忙说,“三爷爷,你做这么多菜,最近店里都没什么人啊。”刚过完年大家肚子里油水都很足,各家饭馆的生意都很清淡,周海他们也都没来上班。江家的小饭馆还算是不错的,但上门的大多也就是在镇上开店面的,过来点上两个小炒,再要上几个馒头带走,基本没什么人点大鱼大肉的。 “他们不吃,咱自己吃,我看今天的天气也太不好,下午说不定还要下雪的,应该也没什么人来了,待会咱早早把门关了,你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午饭就别做了,这些菜咱带回去吃。” “就是全家吃也差不多了,三爷爷别做了,我去给我妈打个电话。”这样一起吃饭的事情常有,陈安修也没什么可拒绝的,有时候是陈家做点好菜,会叫上老爷子,有时候是老爷子带着菜去陈家,前后邻住着,相处的和一家人一样。 屋里的信号不太好,陈安修出去给妈妈打完电话,抬头看看天阴地更厉害了,西边的天上都是厚厚的的乌云,看来真是会下雪。 回去的时候,屋里多了一个人,陈安修也认识,在镇上开窗帘店的叫刘方,和陈爸爸年纪差不多,他家的窗帘店离着陈家的建材店挺近,装修房子的人经常是去陈家买了建材,回头还要去刘家买窗帘和门帘子。 “刘叔,想吃点什么?” “是安修啊,随便什么,清淡点的就行,最近头痛,正好问问你三爷爷有个法子治治不?”小镇就这么大,一点风吹草动,大家都知道,所以说江新宝年后想把这小饭馆留给陈家大儿子的消息,大家早就听说了,如今看到陈安修出现在这里,刘方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 “那就来个老醋白菜,我多放点醋,早上刚买的芹菜,很新鲜,清炒一个芹菜虾仁怎么样?” “行,是个会做生意的,我待会尝尝你的手艺。”刘方虽然嘴里这么说,心里其实不太相信陈安修的手艺,如今的年轻人都是家里娇着长大的,会做饭就不错了,能指望好吃到哪里去,不过都是街坊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陈安修推荐的那两道菜也不贵,他不好意思驳了这孩子的面子。 东西都是现成的,这两道菜又是很简单的家常菜,陈安修很快就做好了,他把菜端出来的时候就听刘方在说,“三叔,想起这件事,我就生气啊,年前不是给孩子买了辆车吗?前几天,有人打电话给我,说是4S店的,最近有活动,要返三千的折扣给我,让我提供账号和密码,说是直接打给我,我当时也糊涂了,想着银行卡在我手里,他们知道密码没用,就给了,谁知道当天晚上一查,里面五万块钱全没了,我真是后悔,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半边头都炸了,吃什么都犯恶心。” “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别想了,钱没了,以后再赚,人活着,还怕赚不到钱?你这偏头痛是第一次?”江新宝问。 “也不是,以前有过,去医院检查也没什么毛病,疼的时候就吃点止疼片,挨挨也就过去了,这次是止疼片也不管用了,想着来你这里问问。” “壮壮,你去厨房里找块白萝卜,切碎了,压成汁,拿出来,我有用。” “好,我这就去,三爷爷,刘叔你先坐着,我去忙会。” 刘方在左边脑袋上敲了敲,说,“这个孩子挺勤快。” “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店留给他,我闭上眼也放心。” 陈安修把压的白萝卜汁盛放在一个一次性纸杯里,江新宝让刘方仰起头,把萝卜汁滴到他鼻子里,两边都要,大概过了有十来分钟吧,刘方就说,“好像真没刚才那么疼了。” 江新宝把剩下的萝卜汁递给他说,“这个不是药,用了不会马上就好的,但能轻快点是真的,就是不疼了,也再用半个月,以后头疼的次数就少了。关键是你的心要放宽,别总想着这些愁事。” 陈安修知道,这就是江三爷爷的那些老方子了,年轻人都不大信这个,像刘方这种年纪大点的,还是有信的。 刘方道了谢,又尝了尝陈安修做的菜,虽然比不上老人家的手艺,但火候已经到了,白菜入味,芹菜清爽脆嫩,他称赞了一番,说要打包带回去,陈安修给他又扣上两个盘子装在塑料袋里,镇上的外带一般都是这样的,连着盘子一起带走,吃完饭再把盘子送回来。几步远,都不费事。 看着像是下雪的样子,陈安修又到山上去看了看他家的鸡棚子,最近天气冷,鸡就在棚子养着没放出来,他重新换上水,又撒了鸡食,关好门,棚子外面的油纸也压好。 做好的饭菜装在食盒里,陈安修拎着,江新宝在后面锁了门,从成串的钥匙上拆下来一把交给陈安修,“壮壮,这一把你拿着。” “不用这么急,三爷爷,这事以后再说吧。” “就是个钥匙,你哪天不想要了,就再给我,我还能赖着你不放吗?”江新宝故意板起脸。 “那好吧。”老人家话说到这里了,陈安修就把钥匙接过来,装在贴身的口袋里了。 路上有水,天气冷,都结了冰,陈安修一手拎着食盒,另一手搀着江三爷爷,刚转过弯去,就看到自己店门前立着一道俊挺的身影。 那人看到他,唇角露出一抹极清淡温柔的笑意。 陈安修突然觉得心跳有一点点失速,真的只有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小到应该可以忽略不计。 陈安修眨眨眼,眼睫毛上好像有什么很湿,一抬头,竟然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从铅灰色的天空中飘下来,明明现在是中午,但天色黑地都快像傍晚了。 “下雪了,下雪了……”街道上有好几个衣着鲜亮的小孩子大笑着跑回去,小孩子总是对雪有种莫名的喜欢。 对于这雪景,陈安修可没什么浪漫细胞欣赏,他心里反复在暴跳的是,下大雪意味着公交车停开,意味着下山的路被堵,意味着章时年走不了,可是他妈和天雨都在家,他要把章时年安置到什么地方去?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他和章时年做不成情人,也不能大雪天把人撂在大马路上吧。 ☆、45 “你怎么过来了?”自觉调整好了心态,某人大大方方摇摆过来了,好几天没接到电话,还以为这人又消失到外太空去了。 “过来看看你。”章时年回答听起来理所当然。 “不就两只耳朵,两只眼睛,有什么好看的?”不行,这话听着怎么有点牙酸呢? 章时年轻笑,大概也是觉得这人难得别扭的样子有趣极了。 章时年也没看错,陈安修心里确实有点别扭,原先两个人的关系没挑明之前吧,他还可以插科打诨,耍赖装傻,无所顾忌,但自从章时年说了来真的,他反而有点无所适从了,难道是以前觉得怎么都不会有结果的,反而比较放得开,现在知道某个过程会产生一定的结果,所以不得不谨慎一点了? 真头疼,章时年这个人一定是他命中的克星,不管将来他们的结果如何,他和章时年相克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我来让你这么苦恼?”有人明知故问。 陈安修双眼发亮,递给他一个无比赞赏的眼神,“我第一次发现你也很聪明。” “你的意思要我现在走吗?” 就是这么想的,不过,“雪下得还挺大的。”这一句怎么听都不像是赶人的话啊。 章时年抬头看看天空,双手放在风衣口袋里,姿态优雅,语气悠闲,“是挺大的。” 陈安修等了一会,可恶啊,竟然没下文了,“山路下了雪容易打滑。” 农家乐小老板_57 章时年淡淡的说,“恩,不过我驾驶技术还不错。”他还记得这是小家伙曾经夸他的话。 陈安修看看旁边停着的那辆越野车,好像还是春天那一辆,“你什么时候来绿岛的?” “刚到。” 陈安修心里算算,从北京到这里,自驾车快的话,也要六七个小时的车程,“你吃饭了吗?” 章时年眼底的笑意浮现又很快隐没,“早饭吃过了。” 那就是还没吃午饭,天又这么冷。自己还欠人家俩人情呢,刚过河,就拆桥,这种行为好像太不道德了,算了,留一天也没什么,“我家里没地方住。” “没关系,我很快就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安修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建材店的院门,然后没什么顾忌地把一整串钥匙抛给他,“你先把车开到院子里,进屋暖和一会,我回家送完饭,很快就过来。” “好,你去吧。” 刚才架子摆的那么足,现在答应的还挺痛快。陈安修忍无可忍的大大的白他一眼。 章时年终于失笑出声。这人无论做什么都这么招人喜欢。 “你要是不冷,一个人留在这里发神经吧,我走了。”坚决不承认被章时年笑的心里乱七八糟的。 感觉很长,其实时间也就过了五六分钟,陈安修重新搀起江三爷爷的胳膊说,“走吧,三爷爷,咱回家。” “刚才那是你的朋友啊?”两人的交谈中虽然没什么亲密的话语,但感觉相处挺自然的。 “算是吧。”都认识快一年了,对外说是个朋友也不算谎话。 “那年轻人长得可真好。” 陈安修自然而然的说,“也就是能看而已。” 江三爷爷呵呵笑。 “三爷爷,你笑什么啊?”有种什么东西被戳破的小尴尬。 “看来你们关系还真是挺不错的。” 这种表面嫌弃,内心还乱骄傲一把的语气,任谁都听得出来是对极亲近的人才能用的吧。 陈安修厚脸皮惯了,被人笑话了,飞快就能恢复过来,“三爷爷,待会回家,你可千万别和我妈他们提,我有朋友过来的事情。”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才不管呢。不过你们那个店里好久没住人,今天又下雪,应该挺冷的吧。” “是哦,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虽然屋里有炉子,可那人也不知道会不会生炉子,我还是待会过去看看吧。” 回家热了菜,只吃了半碗饭,陈安修就提出今晚想去店里睡。 “家里暖暖和和的不住,去店里睡干什么?”陈妈妈想不明白了。 陈天雨也看他,心里有些紧张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去年正月里,不是有人趁着下雪,大家都回家了,连续撬了好几家店的锁,偷东西的人至今都没查出来吗?再说我看这雪这么大,明天一大早就得去鸡棚那里看看,一来一回的路上要耽误不少时间,不如就住在店里方便,就一两个晚上,点上炉子也挺暖和的。” 一般说来,镇上的治安还是挺不错的,不知道底细的外地人很少,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过去年确实发生过那么一件事,他们家的卷帘门都被撬坏了,“那你多带两床被子。” 陈安修走的时候,吨吨也想跟着过去,陈安修想想店里很久没人住,可能有点潮,就没同意,吨吨的身体虽然看着不错,但比起一般的孩子还是弱点,“吨吨乖,今晚和叔叔一起睡吧,爸爸就住一两晚上就回来了。” 吨吨神色倔强,小手攥着的他衣角不松开,这时天晴过来抱他,“要不,吨吨今晚和姑姑一起睡吧,吨吨很久都没陪姑姑一起睡了。姑姑在学校里可想吨吨了。” 吨吨还是拿眼睛去看陈安修,见这里真的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就对陈天晴点了点头。 “吨吨真听话,姑姑最喜欢吨吨了。等雪停了,姑姑带你下山去糖球会,咱们买各种好吃的,吨吨你想吃什么,糖球还是烤肉?”陈天晴抱着吨吨对陈安修使个眼色。 陈安修笑笑,拍拍吨吨的背转身出去。 正月里不理发,正月里不动土,国内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风俗,绿岛市也不例外,所以在秋里镇上正月里像理发店,还有陈家这样的建材家装店,开门就挺少的,反正开了门也没什么生意,纯粹浪费时间,陈家每年都是进了农历二月才开门的。 从去年腊月陈爸爸出事,关了店门,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月了,很久没人,屋里一进去果然就有点潮湿。章时年已经坐在屋里的板凳上等着了,手上拿着一本不知道过期多久的杂志,是陈爸爸用十元一摞的价格,从收破烂那里换来的一大堆中的一本,陈安修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章时年这人真是什么书都能看的一派悠闲自在,他有时候忍不住想,不知道给他字典,结果会怎样。 “这么快就吃完饭了?” “我吃饭一向都这么快。”以前在部队里,锻炼的吃饭是很快,退伍回家后,他妈妈说他吃饭跟土匪一样,太难看了,所以他现在吃饭都会刻意放慢,这样一来,反而比一般人还要慢点了。 章时年是知道他这习惯的,笑了笑,并不反驳他。 陈安修心道算你识相,还知道在别人屋檐下低低头,他把手里的面条和一应物品递给章时年,然后去把床铺扫了扫,放上被子,“你要是累了,先上床躺一会,我去生炉子,给你下面条吃。” 这间屋和店面只有一墙之隔,房间并不大,就放着一张大木床还有一张旧桌子,两把椅子,床脚那里有块一米多的暖气片,偶尔的只有陈爸爸会在这里午睡,炉子在店面里,陈安修去外面的院子一角拿了木头和煤进来,点火生炉子,放上热水壶,给暖气管里加满水,炉子旺了,屋里很快就暖和起来。 面条是压面,压面就是用机器压出来的面条,镇上有专门这样的店,想吃什么样的面由自己家定,想吃豆面的,就带豆面和面粉过去,想吃绿豆味的,就带看绿豆面过去,除此之外还能做些菠菜面和西红柿面。陈安修今天带来的就是陈妈妈去压的豆面条,因为加了黑豆粉,所以面条看起来有点黑。 与豆面一起带过来的还有鸡蛋和大火腿,店里有简单的油盐调料,陈安修支上锅子,火腿切片和鸡蛋一起煎熟了,然后换上清水下面,面出锅后盖上一层火腿和鸡蛋,“你先将就吃点吧,晚上再给你做点好的。”现在不是不能做,只是他怕做出来,章时年早就饿死了,他可不想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你坐过来一起吃点。”章时年心知他这么快回来,肯定在家没吃多少。 陈安修摸摸肚子,确实也有点饿了,看看锅里还有不少,就跟着一起吃了点,章时年从自己碗里拨了鸡蛋和火腿给他,他也没什么心理障碍的接受了。 饭后陈安修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屋子,说,“看这天,好像要下场大雪的样子。” “待会上网查查天气。”章时年倒是不怎么担心。 “那个做不得准,山里的天气变得快。对了,你带电脑过来了?” “在车里呢,你要用?” “待会给我用用,我想开个淘宝店,卖农家的山货,你觉得怎么样啊?” 农家乐小老板_58 “主意倒是不错,自己做的东西干净,口味也地道,应该有很多人喜欢的,但是你不打算到市区工作了?”他原先没听说过陈安修有留在山上的意思。 “家里忙不开,再说我还要照顾吨吨,工作没有很合适的,不如自己创业好点,时间自由,干得好的话钱也不少赚。” “吨吨,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顾。” “吨吨又不是你的儿子,我哪里用你和我一起照顾啊?”这应该算是委婉的拒绝吧。家里没人会同意的,他迈不出这一步。 “这就是你想好的答案吗?都没有尝试就想放弃?”章时年不容他回避,动作强硬的把人扯进怀里。 “尝试了就没有退路了好不好?”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离门口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站着一个人,大哥吃饭时说的那个理由也算是充分,但他总觉得事有蹊跷,此时看到这些,陈天雨想他大概明白是怎作者有话要说:大半夜的脑子锈住了,添加的不多。 ☆、46 “我可以承诺你,无论将来如何,我不会做先放弃的那一个。” 章时年的眼睛里有克制和隐忍,但更多的是认真,也许是被他眼中强烈的情绪骇到,陈安修这时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完了,章时年这次是真的准备和他死磕到底了。 一直以来,章时年留给人的印象,怎么说呢,就是觉得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做起任何事情来就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悠闲,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让他特别为难的,一个男人做到章时年这个份上还真是挺招人恨的,陈安修有时候会不怀好意的想,哪天给他块铁板踢踢就好了,最好踢一脚,脚腕就崴了的那种。 但当有一天发现自己变成那块铁板了,又是另外一个感觉了,“嘿,我说老大,你别弄的气氛这么紧张行不行?跟人宣战一样。” “所以你的回答呢?”章时年语气执拗,扣在陈安修腰上的手臂收紧,并不因为他的回答转移注意力。 “这么有深度的问题……”陈安修的眼神左右游移,就是不落在章时年的脸上。他不是不想回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章时年轻哼了一声,“既然这么有深度,那我们就先探讨一下。”脸越靠越近,直到两人高挺的鼻尖相抵。 陈安修的后面就是桌子,退无可退,他后仰着头,努力在两人之间拉开一点距离,“喂,你有这样探讨问题的吗?”这种情况,应该先给一拳呢,还是先踢一脚,他还在这种不是一般无聊的问题中纠结时,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啊,我的电话。”终于找到个借口把人推开,手脚有些不太协调的逃走,“望望?什么事?”是天雨的电话。 “也没什么,我就想问你一个人在店里呆着无聊吗?要不要我带副牌过去和你打发打发时间?”陈天雨打电话的同时,看到他大哥走到门前看了看,他迅速隐到树后。 “不用了,店里有电视呢,我看一会就准备睡个午觉了,雪这么大,你别出来了。”陈安修说完这句,手机那边没了声音,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有信号啊,电话也没断线,“望望,望望,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他摇了摇,嘀咕一声,“是不是手机坏了?去年刚买的,应该不会这么悲惨吧?” “要不要用我的?”章时年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他。 陈安修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让望望听到就惨了。 “哥?” “望望,刚才怎么了?” “可能我这边信号不好。你没事的话,我就挂了,睡觉的时候关好门。” “哦,行,公司那边不忙的话,就在家里多待两天。” “恩,那我挂了,哥。” 挂断电话,陈安修在门口站了站,这一会真安静,明明刚才还听到有孩子们在街上跑的,踩的雪地里都是各种杂乱的脚印,他想了想,决定把外面的卷帘门拉下来。刚才屋里太暗,开着卷帘门还能透点雪光进来,这会天色愈发昏暗,开不开这门都差不多了。 隔着围墙,南向的窗户那里有灯光泄露出来,陈天雨立在树下,他点了一支烟,没抽两口,又掐了,哥哥拒绝了自己过去,也就是说他是心甘情愿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吧?那他们现在干什么呢?也许在说话,也许亲吻,至于上床,应该不可能吧?以他的个性,他应该会害怕再弄出一个孩子。 是的,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陈安修不是他的亲大哥,他知道吨吨是那人自己生的。 说起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吨吨还不到一岁,大哥十八岁未婚生子,吨吨出生后户口一直没法上,计划生育那边隔三差五就上门找,与计划生育同样频繁上门的还有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妻,两人都带着眼镜,长相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那种读过很多书,脾气也很好的那种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带着工作证,健康证还有各种的证明和礼品一大堆,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他们结婚多年没有孩子,他们想收养吨吨。他们来过很多次,但最后爸妈还是拒绝了,其实那时上门想领养吨吨的也不是他们一家,只不过这对夫妻态度最诚恳,各方面条件也好,爸妈一度动摇过而已。 得知真相的那天,他是半夜起来上厕所的,夏天热,爸妈房间的窗子开着,他听到爸妈在说话,提到大哥,提到吨吨。 爸爸先说话的,“这小张两口子人不错,俩人都是博士,还是在海洋研究所里工作,那里都是有学问的人待的地方,吨吨如果跟了人家,应该不会受委屈,总比现在好,上不去户口,将来就不能上学,小黑户一样,有吨吨在,将来壮壮娶个媳妇都不容易。” 妈妈的声音有点低,“你说的我都明白,可吨吨是壮壮怀了九个多月生下的孩子,咱们要是给送了人,壮壮将来会怎么想啊,而且吨吨这孩子,你都抱了大半年了,你舍得啊?” 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好像整个脑子都懵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大哥一个男孩子怎么能生孩子?接下来又听妈妈说,“这些日子我总是想起长宁,有时候我就在想啊,如果长宁知道壮壮就是他当年生下的那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常年在国外不回来。总觉是全家人联手把长宁逼走的一样。壮壮现在年纪小,不懂得做爸爸,等他那天明白过来了,咱又把吨吨送人了,壮壮肯定得埋怨咱们。我可不愿意壮壮和长宁一样。” “你说的在理,算了,算了,咱们谁也不送了,明天打电话和小张他们说明白了,说心里话,真要送了,吨吨这个孩子我真是舍不得,他比晴晴小时候还乖,我们都养大三个了,还怕带不大一个吨吨嘛,我去再把奶热热,待会吨吨估计就该醒了。” 他听到这里,吓得连忙悄悄回了屋。喊了十五年的哥哥,他最喜欢的哥哥,突然在那天知道不是亲生的,还曾经生过一个孩子,这对他的震动不是普通的大。 但光是这件事,还不足以改变什么,毕竟是十几年的感情不是假的,真正让他心里发生变化的是上了中专之后的事情,中专的学业比起初中来轻松了不是一点半点,谈恋爱的人多了,校园里随处可见成双入对的男女学生,宿舍里的电脑里也有了各种各样的动作片,有次温凯不知道在哪个网站下的,打开之后竟然是两个男人的,大家抱着好玩的心态一边看一边点评。可他在那时却陡然间明白一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不可能是一个女人让他哥哥怀孕了,也就是说曾经有个男人对他哥哥做过同样的事情。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反复亲一个人的脸,他看不清楚那个人的容貌,可当那个人喊了一声望望后,他一下子就吓醒了。 他不清楚这算是什么感情,是情人间的喜欢吗?好像也不是,他并不想对哥哥做那种事情,却又忍不住想去接近他,每次靠近了,又总是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梦,这种矛盾的感觉折磨的他都快疯了。 在雪地里里站久了,腿脚有些麻木,陈天雨跺了跺棉鞋上的雪,转身离开。他将来会结婚,哥哥也是,但结婚的对象不会是个男人,他厌恶任何同性的行为,也不愿意哥哥被个男人压在底下欺负。 * “不知道望望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刚才总觉得他语气怪怪的。” “什么都没做,你倒是先心虚起来了。”章时年去车上把电脑拿给他。 “希望是我多想了,我锅里煮上了栗子,待会才能吃,现在你先和我看看淘宝店,应该卖点什么,做个什么风格的。” 章时年坐到他身边,“你们这山里这么多东西,还怕没东西卖吗?” “也是,茶叶,山货,土鸡蛋,农家自制的腊味,你说山里的野菜有人买吗?” “肯定有的,山野菜的味道不是温室里种出来的能比的,不过山野菜恐怕需要后期加工一下,否则保存期限太短了。” “你说的对,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包装那边也要统一,有利于以后的发展。” “恩,我好像听望望提过,他的朋友温凯家里是做包装箱的。我再和望望确定一下。” 农家乐小老板_59 两个人有商有量,有时会停下来争论两句,锅里的栗子熟了,勾人的甘甜味弥漫的满屋子都是,陈安修把熟了的栗子捞在一只海碗里,放在旁边,稍微凉一点,两人一边剥一边继续说,两个人商量着来确实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好多了,连陈安修也承认,在很多问题上,章时年比他看的远,给的意见也中肯实在。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雪一直下到傍晚,还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北风吹得窗外的树枝呜呜的响,外面的路上积雪已经有厚厚的一层了,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镇上的店铺大多都关门了,只有一些小超市和零售店还开着,在这漫天的风雪中,隔好远一个的路灯也有种昏昏欲睡的不明亮。陈安修拉着章时年到江三爷爷的小饭店里拿菜。 “这些,这些,咱们都拿走,这些有叶子的,留一晚上就不新鲜了,改天买更新鲜的补上。” 两人各拎一大袋子往回走,陈安修拢拢衣领在雪地里蹿的比兔子还快,回头见章时年没跟上来,就跑回去拉他,“我说章先生,你倒是快点啊。外面很冷啊。” 章时年无奈,他还真是没尝试过和人手拉手在雪地里疯跑这种事情,自打遇上陈安修,总是有无数的人生新体验在等着他。 林梅子休班也被这场雪堵在了山上,不过明天是周日,她倒也不是很担心,姑姑的小超市里是不卖菜的,她出来买点肉和菜,准备回家做晚饭,付钱时听到陈安修的声音,赶忙出来,两个人影还是远去了。 “地上雪这么深,你上来我背着你走,不过看到人的时候,你就赶快下来啊,被人看到背着女孩子很丢脸啊。”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林梅子搓搓手,哈口气,他虽然粗心一些,但一直是个很体贴的人,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起以前,毕竟那是她青葱美好的岁月,如今也只剩下了这点回想而已。不过她刚才没听错的话,安修喊的是章先生,是以前见过的在安修身边的那个男人吗?章先生,章氏的律师,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吗?安修怎么会和这个人在一起? 陈安修炒菜的时候,章时年就帮着端端盘子,尝尝味道,“你这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可以去开饭馆了。” “你还别说,我还真是开过一个月的饭馆,生意还是可以的,要不然现在江三爷爷就想把他那饭馆留给我嘛。只是我们家还有这店,山林那边要忙起来,再加上这饭馆,还真是有点吃力。” 章时年想说干脆不要做了,这么累,也赚不到多少钱,但他明白他说出来,陈安修肯定会不愿意,考虑了一下说,“不行多就雇几个人帮忙。” “又不是开公司,雇那么多人不要钱啊?” “那你不如就开个,我给你投资。”以安修的脾气和秉性,其实更适合自己创业。 陈安修把刚出锅的红烧鱼给他,“你说的倒是容易,可是我又没有开公司的经验。你就是钱多了也不用水里砸。”他也想过,但即使有资金,开公司总要从自己的实际条件出发才能更有把握吧,“你说我先搞个农家乐怎么样啊?你看我们现在有果园,有饭馆,山里的风光这么好,周末的时候很多城里人自驾车到这边游玩的,山上还没有正经的农家乐呢。”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是好主意,“到时候可以去我们山上的果园里采摘果子,还能卖土鸡和山鸡蛋什么的。” “农家乐?”章时年对这块不熟悉,但觉得作为创业起步的话,或许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吃完饭,又商量了一会,夜深了,气温也越来越低,两人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陈安修指指床里侧说,“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至于睡在哪边,章时年倒是没有意见,但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果然他刚躺下把被子暖和过来,有人就开始赖皮了,“章先生啊,我想起来一件事,我睡觉不老实,睡在外面会掉地上,不如我们换换吧?” 章时年极优雅的挑了下眉。 这种事情做多了,陈安修早已经没有了一点羞愧之心,脸不红气不喘的继续耍无赖,“章先生,天这么冷,你也不会想我睡在地上吧?” 章时年暗下摇头,痛快的掀了外侧的被子进去,陈安修哇呼一声,七手八脚的抢占人家暖好的被窝里,长叹一声,“真暖和。章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关键是够识趣啊。 不过早上在人家臂弯里醒过来,面对两人交缠的肢体时,陈安修就没这种轻松的心态了,他记得自己没钻别人被窝的嗜好的,怎么会和章时年睡到一床被子下的。 他悄悄转移阵地,企图制造出自己从来没在这里睡过的证据,悲催的,抵在他腰上越来越硬的东西是什么,同样是男人,他可不是傻子,还没挪出去一半的肩膀被人扣住,一抬头就对上章时年清醒又炽热的眼睛。 “嘿,章先生,我很明白你此刻的心情,男人嘛,早上激动点是可以理解的,这个问题不难,洗洗凉水澡就能解决。”突然想起店里没有洗浴设施,只有两只水龙头,“要不吹吹冷风也行……”陈安修拍拍他肩膀很诚恳的建议。 喜欢的人在自己怀里不怎么老实的折腾了大半夜,好不容易忍住了,这人醒了还张牙舞爪的想打发他出去吹冷风?真以为他没脾气了是吗? 章时年一声不响,干脆利落地翻身压上去。 陈安修倒是不怎么怕他,还有心思玩笑说,“章先生,我道歉,行不行?” “行,但是我拒绝接受。”陈安修还想讨价还价,章时年捏着他的下巴,堵住他的嘴。 陈安修自然不会乖乖就范,两人你来我往,很快就交手了好几个回合,但章时年可不是来和他打架的,他知道小家伙的弱点,基本没什么性|经验,只有让他先舒服了,他才会乖一点。、下|身的弱点没防备落到敌方手里,陈安修瞪大眼睛,语气也跟着放软很多,“章先生,咱们有事好商量,那可是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啊。” 章时年低沉的笑声落在他耳边,“你下半辈子的幸福是我的才对。” 太不要脸了,陈安修抬了抬腿,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人踹下去,“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我以为自己脸皮够厚了,比起你来,简直是小儿科。” “好说。” 陈安修被他气笑了,压着他的脖子说,“章先生,你还是维持优雅高贵的形象,比较讨人喜欢。” “那是你的错觉。” “你这个人,还真是可恶……”本能地想拒绝,但沿着裤子边缘探进来的那只手实在太狡猾了,有点痛恨这种被人掌握的感觉,陈安修的身体微微发颤,不可否认,真的很舒服。 章时年眼底的笑意加深,安修的反抗明显减弱了,尽管眼睛还是倔强不肯放弃地瞪着他。 “是不是很舒服,安修?”章时年刻意放低的声音里蛊惑意味十足,他亲吻身下人修长的脖子,一路向下,反复吮吻的结果就是,陈安修的锁骨处很快就留下了明显的印记,睡衣的扣子被一颗颗挑开,结实漂亮的胸膛坦露出来,高热的肌肤没有任何隔阂的贴在一起。 该死的舒服极了,“差不多就行了……啊……”下|身突然加快的速度让他措手不及,胸前一点也被章时年指腹反复摩擦,感觉有点肿胀。 外面天寒地冻,依旧是大雪纷飞,陈安修的身体却在章时年有技巧的抚弄下越来越热,有点失控的迹象。 “别忍,安修,这种事情享受很正常。” “正常个……恩……”陈安修反驳的话没说完,就被章时年接下来一个用力揉捏的动作打断,他腰上发软,全身的血液集中向下方流去。他喘息挣扎着,还是在这人手里到达了高|潮。 释放过后,陈安修软到在床铺上,眼神有短暂的迷茫,一向明亮又肆无忌惮的人偶尔露出的脆弱,有种让人无法抵挡的诱惑,章时年有些着迷的吻上来,撬开他的唇齿,激烈的寻求着下一轮的需索,“安修,帮我。” 陈安修烫着一样想甩开章时年拉住他的手,“这个……我不会……”这种事情他真的没帮人做过。 “那你别动,交给我……” 不时蹭在大腿内侧的硬挺,灼热而凶猛,一度让陈安修有跳起来逃跑的冲动。 章时年似乎发现了他的企图,单手扣住他的腿压在自己腰侧,另一只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陈安修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一大早的不睡觉和一个男人在床上打手枪,对上章时年因为沉迷愈显深邃的眼神,他咬咬牙,攀着章时年的肩膀问,“真是疯了,我们这到底算什么关系?” “情侣。”章时年给他很肯定的回答。 “去你的情侣……” 混战再度开始,被子落下来了,接着是两人凌乱的衣服,木床上的动静越来越大,室内的温度节节在升高。 这时临街的卷帘门被拍的啪啪作响,“爸爸,爸爸。” 农家乐小老板_60 是吨吨,陈安修夹住章时年的双腿用力一个翻身,形式陡然扭转,他单手锁住章时年的动作,另一手去拉自己半褪的睡裤,气喘吁吁的说,“到此为止,赶紧穿衣服,是吨吨来了。”这么大的雪,家里不可能放心吨吨一个人过来,他后面肯定还跟着人。如果是妈妈或者天雨,他就死定了。 “大哥,你醒了吗?” 好险,“是我妹妹。”陈安修从床上跳下来,踢掉仅剩的睡裤,刚才看的差不多了,现在再躲躲闪闪有什么意思,干脆当着章时年的面就换了衣服。 回头看章时年伏在枕头上一径笑,陈安修紧张的说,“你还笑,快点起来。如果被发现了,我就先杀你灭口。”他把放置在椅子上属于章时年的衣物扔过去。 “我出去把人拖住,这里就交给你了。”这凌乱的场面让人看到,肯定会觉得有问题,可天这么冷,总不能儿子和妹妹在外面等。 陈安修刚打开门,穿着白色羽绒服全身包裹地只露出眼睛的小雪人一样的吨吨就冲了进来,“爸爸。” 后面的陈天晴穿着棕色平底的长靴和红色牛角扣羽绒服,上上下下裹得也很严实。 陈安修抱住吨吨,问他妹妹,“晴晴,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他起先以为和章时年胡混太过,耽误了时间,出来看看墙上的挂钟,现在还不到七点,这在冬天算是很早了,特别是他们这种没人上学上班的家里。 “昨天晚上八点多就睡下了,今天早上就睡不着了,妈妈起来做饭,我和吨吨就跟着起来了。”陈天晴进到屋里,解了围巾,把手里带来的过年还剩下的炸货放下,“里面有炸鸡,炸肉,还有炸的虾,妈说热热就能吃。” 吨吨趴在陈安修肩上,突然感应到什么,炸尾巴的猫一样,把小爪子探了出来。 “大哥,你这里有客人啊?” ☆、47 陈安修一看妹妹的脸色有点发红,心想坏事,赶忙往里屋看,果然是章时年出来了,没穿外套,但上上下下的总算是穿戴整齐,可不知道是不是刚做过那事的原因,脸色红润,眼带桃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想勾人上床的情|色气息。 吨吨偷偷朝他努努嘴,心想这人怎么又来了。 章时年眉眼弯了弯。 陈安修用眼神示意他收敛点,别无端带坏他妹妹。 “大哥?”陈天晴站的方向看不到吨吨的动作,但大哥和这个男人到底是打什么哑谜啊?她在外面时间长了,见的人多了,眼力多少也锻炼出一些,在她看来,这个男人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份都不像会和她大哥有交集的,怎么会出现她家的店里,而且看这情形昨晚还是住在这里的。 “哦,忘了给你们作介绍了。”陈安修简单的给两人互通了姓名。 “原来是章先生,你好。”陈天晴落落大方的打了个招呼。 “陈小姐。”章时年带着恰如其分的微笑示意,“以前常听安修提起,他有个漂亮聪明的妹妹。” 陈天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章先生是大哥的朋友,叫我天晴就行了。”说完,她转头对陈安修说,“大哥,你怎么不早说这里有客人,我也好带些菜过来。” “没关系,随便吃点就行了。你不是带来很多吗?”陈安修无比自然地指指她带来的那一堆。 那都是些过年的剩货,自己家人吃还可以,怎么拿出来招待客人啊,但这种话,她又不能当着章时年的面说,就托词说,“那些都是凉的,要不,大哥你和章先生回家吃吧?” 陈安修心道,如果回家让妈妈看到章时年,就不是我吃饭,而是妈妈吃我了,“没事,章先生是老朋友了,不计较这些,是吧,章先生?”温柔的话是对他妹妹说的,看向章时年的表情就带上点威胁了。 章时年作势思考了好一会,就在陈天晴忍不住想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终于点点头说,“是啊,天晴,不用麻烦了,就在这里吃吧。安修的手艺很不错。” 章时年不是她的朋友,陈天晴见两人都这样说,也就不再劝,客气的说,“那章先生有空来家里吃饭,”她挽挽袖子,往里屋走说,“那大哥你做饭吧,我给你把屋子收拾收拾。” “不用了,晴晴,待会我自己来……”陈安修想阻止已经晚了,陈天晴刚才和章时年说话时就站在里屋边上,现在话音一落,抬脚就进去了。陈安修心道死了,刚才那么一会,章时年也不知道收拾了没,任谁看到屋里那场景,不怀疑才怪。 陈天晴一进门,食指抵在鼻子下面,“大哥,这屋里是不是很久没住人了,味道怎么有点怪?” 陈安修跟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形长长松口气,东西虽然不算规整,但被子在床上,衣服在椅子上,总算不是很难看。 陈天晴虽然是个二十三岁的大姑娘了,但她一直在上学,陈妈妈又耳提面命地不准她在外面胡来,她还没经历过人事,自然无从分辨这味道是什么。 但陈安修这个做大哥的清楚啊,心里就万分尴尬,急忙打开窗户散气,拉着妹妹出来说,“你别忙活了,待会我自己来就行了。”晴晴的勤快最像妈妈,每次放假回来都洗洗刷刷的,恨不得把整个家翻过来清理一遍。真不知道谁将来有这个福气把他这个乖巧的妹妹娶回去。 陈安修兄妹说着话,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发现外边的情形也发生了有趣的变化,章时年在脸盆了倒了温水,看样子是要洗漱,可他刚弯下腰呢,一双小手已经抢先泡进去了,他无声地笑了笑,拧了条热毛巾,先捂在吨吨的脸上,吨吨在他手底下扭来扭去不给擦,两人都不出声,像演哑剧一样。 陈天晴有些愕然,小声问,“吨吨什么时候和人这么亲近了?”除了对待自己家里人,吨吨一直是个礼貌却稍显冷淡的孩子,从来不主动亲近陌生人,更遑论这种小小的恶作剧了。 陈安修捅开封了一夜的炉子,重新填炭进去,“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他都不知道吨吨这个性像谁,不像他是肯定的,但也不太像季君恒,季君恒那个人玩起来也是挺疯的。谁知道呢,说不定性格这东西也能隔代遗传。 “难道长得像的人容易亲近?”陈天晴笑说了一句,她是家里唯一不知道陈安修亲身孕子的人,所以看到章时年和吨吨长得像也没联想到哪里去。其实陈天雨,如果不是无意中听到了,陈爸陈妈也不会主动和孩子提起这个的。 昨晚的剩菜和米饭还剩下一些,现在天冷也没坏,陈安修就准备先做两碗菜炒饭,他做饭的时候,吨吨搬个板凳紧紧挨着他坐下。陈安修看他好像在生闷气,就找话夸他,“吨吨今天洗的脸真干净。” 吨吨听完这话,脸色不但没好转,反而更难看了,过了一会,才委屈的说,“我在家里已经洗过脸了。”那个坏蛋章叔叔非要给他再洗一遍。 “这样啊……”陈安修一时也找不到话说了。心道,这不还是你主动凑上去找的啊,但对自己的儿子肯定不能这么说。 “我晚上也要住在这里。”吨吨提要求的时候很会挑选时机。 “好。”陈安修正愁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如今听他这么一讲,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炉子昨天烘了一天,屋里也不是很潮了。 吨吨的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笑模样,看兴趣的看向锅里翻炒的米饭问,“爸爸,这是炒饭吗?” “恩,你要不要再吃一点?”他刚才听晴晴说,他们两个是吃过饭过来的。 吨吨重重的点点头。 “那待会爸爸先给你盛点。” 陈天晴带来的炸货,陈安修放在锅子一起炖了,只在起锅时放了一把香菜末子。吃饭时吨吨也有捣乱的嫌疑,章时年夹什么,他就去抢什么,一顿饭吃下来就看他俩的筷子频频交锋了,陈安修看的眼睛都累了,陈天晴在旁边偷偷笑,虽然有点不礼貌,但这样活泼的吨吨真是很少见。 吃完早饭也没别的事情,陈天晴就先回家了,陈安修带着吨吨去给鸡喂了食,顺便捡了十来个鸡蛋,一到冬天,鸡下蛋就很少了,两百多只鸡,一天也捡不到多少。 下午的时候,陈安修和章时年继续说淘宝店的事情,他还是决定先把这个搞起来,吨吨在旁边的桌子上画画,彩笔是中午回家拿的,他一边画一边留意着床那边的动静,一看两人挨得近了,就挤过去和陈安修说话,一会说想喝水,一会说有点冷,花样百出。傍晚的时候雪终于停了,但下山的路没通,章时年顺理成章地继续留了下来。 就他们一家三口,现有的被子也足够了,陈安修和吨吨一起睡里侧,章时年自己睡外侧,碍于吨吨在场,爸爸的面子还是要维护的,陈安修就没好意思继续抢章时年的被子,再说今晚被窝里有儿子了,也不会那么难过。 吨吨肯定是要抢中间睡的,章时年上床后,吨吨就拿屁股挤了挤他,章时年后退了一点,吨吨可能觉得效果还不错,继续挤,章时年又退开一点,吨吨还不甘心,章时年看看落在床外的半个身子,不准备纵容他了,他探手过去,摸到吨吨的小肚子挠痒痒。 农家乐小老板_61 陈安修是装作不知道,随他们两个怎么闹去的,可是吨吨在被窝里翻江倒海一样扑腾,呼呼呼的往里灌冷风,他冬天本来就有点怕冷,这样一来,更冷了,他翻身拍开章时年的手,搂住吨吨说,“你们两个再闹,就让你们一起睡。” 陈安修这话一撂下,章时年没说话,黑暗里吨吨扒着他的手臂也不出声了,至此终于安静了,陈安修压压被子角,一沾枕头,安然入睡。 因为有陈安修的嘱咐,陈天晴回去没多话,陈妈妈要照顾陈爸爸也没空过来,章时年顺顺利利地在这里住了好几天,在此期间,吨吨开学了,陈安修准备去给他办转学手续。 “吨吨,你想和爸爸回山上吗?”陈安修临行前又做了一次确定,年前接手刘波小饭馆期间,吨吨和同学之间的关系改善很多,特别是那个叫秦夏的,寒假还通过几次电话,好容易到达这种程度,这么贸贸然的让他转回村里的小学,陈安修不是没有顾虑的。还有当初爸妈决定让吨吨舍近求远去市里读小学,也是怕他听到一些闲言碎语。 吨吨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我跟着你。”其他人都没有爸爸重要。 “那好。”陈安修抱抱他,现在村里的教学条件也可以,这些年孩子少了,很多中学合并了,秋里镇的孩子和市里的孩子一样都直升区一中,转学也不耽误吨吨将来的升学。 吨吨的户口在村里,转到市区上学的时候颇费了些麻烦,又送礼又找关系的,但转回村里还是很方便的。戴晨洁安排了简单的送别会,原本放寒假,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这次收拾出来的东西就很少。同学们提早知道陈秋阳要转学,这么久的同学虽然不够亲近,但也没什么矛盾,况且后来还好了很多,好些孩子还自己准备了礼物,戴晨洁找了个纸袋子帮着把礼物都装起来了。 “我妈妈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秋阳以后可以周末过去学画。”吨吨喜欢画画,转学之前,陈安修有和戴晨洁专门沟通过这件事。 “谢谢你,戴老师。吨吨,和老师说谢谢。” “谢谢老师。” 戴晨洁笑说,“秋阳不要太难过,以后不在班上了,你和老师还是可以常见面的,班里的同学上初中后还是可以在一起的,一年多过的很快。” 上车后,吨吨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眼圈也有点泛红,陈安修心里也难受,如果不是他,吨吨也不用跟着转来转去的,离开已经熟悉的环境,“吨吨,对不起。”他很少这么正经的跟人道歉,但对于这个儿子,他总觉得亏欠太多。 吨吨趴他胸前,闷闷的说,“没关系。” 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伤感。章时年从前座回身摸吨吨的头,吨吨扭着脸一个劲儿的往陈安修怀里钻,不过被他们俩这一闹,感觉倒是好点了。 吨吨转学后,陈安修就专心跟着江三爷爷学做菜,既然已经有了开农家乐的想法,有了目标,这次就学得格外认真。 章时年暂时还留在绿岛,他近期筹划着要长期留在国内,公司发展到现在,其实他留在哪边,问题都不是很大,加上这两年国内的市场发展势头良好,他早有想法将工作的重心转到国内,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一家三口各自忙碌,转眼间就到了二月,陈天雨的那件案子即将要开庭审理了。 “joe,你去和绿岛市的张书记那边联系一下,我们有空见个面。”安修想走法律途径,他们就走法律途径,但有些事情还是要打个招呼的。 “好的,对了,先生,三少最近也回国了。” “君恒?”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家里网络不稳定,总是动不动就上不去,今天上午去电脑城买了移动网卡,以前有个的,不过好久没用了,每月定额50的那种,估计现在要用要冲很多钱才能用,干脆买个新的,最近也导致更新飘忽不定的,虽然以前我也没怎么勤快过。给大家看文造成麻烦了,我尊重大家所有的决定,关于更新的问题,真的很抱歉。 避免大家都熬夜,我要不改成上午更吧?如果不能更的话,我就提前请假告知。有时候下班晚了,急匆匆往回返,总觉得自己能更上,结果写着写着还是不能准时,想到有人半夜在等,我自己心里也急得不得了。也害的大家熬夜等我。 ☆、48 章时年心里很清楚,他和安修的第一次真的算不上美好,从误会开始到误会结束,他不止一次的试探过,但安修对这件事显然没有任何的兴趣,对他也没有记忆,让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况且以现在两人极度不稳定的关系,他还真有点担心,一旦开了这个口,安修会毫不犹豫的撤退。这不是没可能的事情,安修虽然对他有好感,也允许他亲近到一定的程度,但一进行到实质问题上,那人就把脑袋缩回厚厚的乌龟壳里去了。对家人的重视是其一,说到底还是对两人的未来没有信心吧。 自年前这次重逢后,虽然有些事情安修刻意回避,没有多谈,但问题并不会因为回避就消失的,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君恒这个时候回来,不知道会不会让事情又发生变化。不过他现在担心这些也是多余,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况且君恒和安修都快十年没见了,也不一定就会联系。 周家伟见章时年面带沉思,也没打扰,静静地在书桌前立了一会,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章时年并没有耽误很长时间,接着问,“他有没有说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听三少的意思这次可能会长期留在国内。” “我本来还想着安排他到纽约那边的公司学习呢。他倒是跑得快。” 周家伟抬头悄悄看他一眼,继续垂着眼皮扔重磅炸弹,“三少和卫家小少先前合开了一家建筑公司,叫做金峰的。” “恩,这个听君恒提过,卫林的母家韩家就是做建筑起家的,有了那边的资源和人脉支持,听说他们的公司还做的像模像样的。”对于他的那些侄子,章时年承认关心不够,但也不是一无所知。 “金峰最近参与了绿岛新市区的开发项目,在东山区这边拍得了很大一块地,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毕,三少这次回来应该是接手下面的工作。”中国很大,两个认识的人永远遇不上的可能性也很大,但在绿岛市东山区这么点地方,三少如果真心想找故人的话,想不见面都挺难的。 章时年心里苦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由他折腾吧,小孩子多出来闯闯总是好的。”他还不至于被这点阵仗吓到。 周家伟脸上一直保持着敬业得体的笑容,心下却已经在活动开了,相差十岁的三少您都喊小孩子,您现在正放心头上宠着的那位在年龄上好像也不遑多让吧。他真没想到这两人会走到今天的地步。章女士打过几次电话询问先生与陆小姐的发展,他都找借口搪塞过去了,不知道将来这边的事情爆出来后,自己会不会被那位女士惦记。 * “三爷爷,你先出去歇会吧,这里交给我就行。”现在正是午饭时间,小饭馆里坐了不少人,吃饭的,打包外带的,比比皆是,农历二月,外面的天还挺冷的,陈安修在厨房里切切炒炒大半天,现在只穿一件毛衫都恨不得脱下来,扇扇风。 原本以为周海夫妇是看正月里生意清淡才没过来,谁知道进了二月也没见人,一问,人家才说,家里活太多,以后就不干了。 “陈哥,三号桌的鱼香肉丝和油菜炒蘑菇,六号桌的土豆丝,七号桌的豆角炒肉。”孙晓打开厨房门大喊了一声。 “好的,听见了。”陈安修把锅子里洋葱牛肉起锅,搁在窗口那里,孙晓很快就端走了,“三爷爷,你怎么还没出去呢?” “我再切点肉丝和土豆,壮壮,改天下山的时候,你再去请个人吧。” “我也正想着这事呢。”周海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手艺还是不错的,这么一走,真是可惜,陈安修去他家请过一次,但人家压根不想搭理他。 一番忙活下来,到他们坐下来吃午饭的时候,都快三点了,孙晓因为要赶着晚饭之前去和在附近开小服装店的女朋友见面,飞快的扒了两碗饭就跑了,桌上就剩下陈安修和江三爷爷两个人。 “壮壮,你网上那个什么宝店,开的怎么样了?” 陈安修饿的前胸贴后背,恨不得把桌子都吞下去,他咽下嘴里的一口馒头说,“不怎么样,这才刚开始,人很少,货也不多,订货的百分之八十都是朋友。”他在自己店门前挂了个牌子,收各种的山货,干蘑菇,野山参,栗子,核桃,大红枣,柿子饼,野兔肉,只要价格摆在那里,上门送货的还真是不少。 “只卖这些不行啊,东西虽然不错,但这都是山里自己长的东西,谁知道哪天多那天少的,还是有稳定供应渠道的好。”老爷子这些年的小饭馆不是白开的,生意上的有些事情,他还是很通透的。 “三爷爷,你说的对,不过现在才刚开始,一步步的来吧,昨天刚见了望望的同学温凯,他家里做纸箱包装的,在他那里订了些纸箱,土鸡蛋卖的还行。” “这么卖鸡蛋不得碎了?以前你妈带到集上去卖,底下都垫上好几层草呢。” 陈安修笑,“外地的单子一般不接,都是本市的,望望说,小心点也没事,偶尔磕破一个半个的,人家也不大在意,有在意的,咱就给补上,不是大问题。” 江三爷爷放心了,“那就行,刚出来做买卖,名声很重要。” “恩,这个我明白的。” 农家乐小老板_62 “对你我还是放心的,周海走了也好,我原先还担心你年轻压不住他。” 周海夫妻在这间小饭馆里做了这么些年,除了离家近,工资也可以,其他的目的也不是没有的,他们眼看着江家这个老爷子一年年岁数大了,家里又没有儿女,满以为等老人做不动了,他们就能接手,哪里想到半途杀出个陈安修,让他们全部的打算落空,他们心里有气,觉得在这里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都比不上老爷子邻居家的一个毛孩子,自然不想在这里继续做下去了。 “你没想回来的时候,我曾经是有这个打算的,他的两个姑娘都在外面上学,家里主要是指望着周海这份工资过活,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平时厨房里剩下点肉和菜,他们顺走了,我也只当没看见,后来发现这人不行啊,有次我给他钱,让他去集上买点猪肉,他不知道去哪里买的死猪肉,我做了一辈子菜了,什么样的肉我分不出来,我那时就想,与其留给他败坏我的名声,不如我老了,就把这饭馆关了。我现在和你把这事说开了,你也不用觉得是抢了谁的东西。”他是年纪大了,但耳朵又不聋,知道背后有人说过闲话。 周海在小饭馆里工作时间长了,和附近的店铺都很熟,最近没事就在那里闲磕牙,镇上确实有些不好的闲话传出来,说什么老爷子原本都打算把小饭馆留给周海的,结果陈家人哄着老爷子就占去了,“怎么会?三爷爷,你都没看到我在这里待地多么理直气壮,连开农家乐的打算都和你说不是?”人天天活在别人的眼色中,真是要累死了。 江三爷爷欣慰的点点头,“这就好,舌头长在别人嘴里,咱们管不着,咱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是不会吃周海那一套的,就怕壮壮心里觉得委屈,“既然咱们要开农家乐,接待城里的人,就应该给饭馆起个名字了,别到时候人家来了,咱们连个名字都没有,想打听都没处打听去。” 陈安修吃着已经有些变凉的饭菜,问,“三爷爷,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老爷子这自信满满的眼神。 “你那个网上店不是叫吨吨家的淘宝店吗?咱这个饭馆就叫吨吨家的小厨房吧。” “三爷爷,您老大才。”陈安修握着筷子的手翘起大拇指以示赞扬,这名字还真是挺跟潮流的,一点都不像是三爷爷这种老头取的,“不过,这不合适。”又不是他家的。 江三爷爷敲掉他的手,“别没大没小的,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要,还不许我留给吨吨?” 那还不是一个意思吗?这是打算糊弄谁呢?“既然这样,那你让吨吨来给你炒菜吧。” 江三爷爷瞪眼,“你有这么当人家爸爸的吗?”不等陈安修回话,他拍板决定,“既然是我的饭馆,我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我做主了。” * 下午七点,蒋伟明父子一起从警察局下班,上车后,蒋轩见他爸爸闭眼靠在后座上没说话,就问,“爸爸,出什么事了?今天在局里就发现你神色有些不对。” 前面有一家小超市,蒋伟明让车子停下来,对司机说,“小李,去帮我买两盒烟。” 蒋轩知道他肯定有重要的话说,就开门上了后座,蒋伟明的声音莫名有些发沉,“今天省纪委下来人了,找我了解朱副书记的情况。” ☆、49 蒋轩问,“爸爸,那你怎么说的?” 蒋伟明忧心的皱皱眉,“事情还不太明朗,朱副书记现在还是我的上级领导,我还能怎么说,在很多事情上只能推说不清楚。” “这样能行吗?”看这形势,来头不善。 “不行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看纪委那边好像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这次很可能就是调查确认而已。他们提到的下关路的土地开发,老城区的治河工程,还有炼油厂那个项目,据我所知,朱副书记还有他的家人都掺在其中了。” “怎么会这么快?”爸爸年前才说朱副书记可能会有麻烦,这话说了还没有一个月,省纪委就下来人了,这种情况,明显是幕后有推手,“朱副书记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尽管车里没什么旁人,蒋轩还是下意识地把声音压低了不少。 “惹到人是一定的,就是不知道怎么招惹的,这才麻烦呢。人家根本不准备和你打招呼,直接捅到纪委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幸亏当时把你和他侄女的那件事给推了。” “我本来就不喜欢那个女孩子。” “可是你妈妈喜欢啊,当时你推了这事,还落得她好一顿埋怨。”同一个姿势坐久了有点累,蒋伟明扶着腰,挪个位置,“对了,你那个姓陈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爸爸你说安修啊,他爸爸受伤了,他辞职在家照看家里的店呢。”蒋轩反应过来,一脸惊讶,“爸爸,你不会怀疑朱副书记这件事和安修有什么联系吧?有人替他们打官司是一回事,但扳倒朱副书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不是很亲近的人,谁会做到这种地步?” “你不觉得时间上太巧合了吗?陈建平出事,陈天雨入狱,原本这件事几乎都已经定案了,突然就来了个峰回路转,先是陈天雨保释出狱,接着章氏律师接手此案,现在朱副书记都被拉下来了。你就不觉得这里面有某种联系?你过年去陈家的时候,就没侧面打听一下吗?” 蒋轩胳膊支在车窗那里,揉揉头说,“问了,他说是以前的老板帮的忙。” “老板?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他在酒店做维修工的,哪个酒店老板有这能耐?难道是君雅?我记得那酒店是章氏旗下的,里面负责的那个好像姓余?那人五十上下的样子?” “不姓余,姓章,也就三十多岁,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他不喜欢那个男人,但凭心说,依那人的相貌和气度见过一次想忘记是挺难的。 蒋伟明倏地坐直身体,略显急切的问,“章?你确定是姓章?” “确定啊,安修说过不止一次,喊他章先生。” “叫章什么?”蒋伟明追问了一句。 “这个我也不清楚。”安修有意回避,他也不好把事情做的太明显了。 “如果真是那个人出手,朱副书记这次就悬了。” “哪个人?” “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向来不关心这种事情,章氏衡泰的董事长,北京季家的老四,章时年。”蒋伟明嘴里虽然教训儿子,其实他以前也不怎么清楚,毕竟京城的事情离他这个绿岛市公安局长还有点远,季家的人向来行事又低调,他也是最近才往这方面想,查了一些资料,但都是表面上的,太深的,他查不到,也不想去查,无端招惹是非。 蒋轩如他爸爸所说,确实不认识也没听说过章时年这个人,但北京的季家,他还是知道的,季君恒不就是吗?安修不清楚,并不表示所有人都不知道,季君恒的身份,当时学校里有几个人还是心里有数的,只不过他们都很默契的闭紧了嘴巴。 现在仔细想想季君恒和那位章先生在相貌上确实有几分相似,搞不好真是叔侄,朱副书记这件事如果真是那人在幕后操纵的,是为了安修吗?为什么他会帮安修到这种地步?仅仅就因为老板和助理的关系?这逻辑未免有点太牵强了。 “爸爸,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与其想那些没用的,不如好好面对现实。 “等等看市委那边的意思吧。朱副书记在位上这么多年,如果上面真有人想办他,搜集点证据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 “爸爸,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吧?” 蒋伟明长长的吐口气,说,“但愿不会啊。”就看上面的人想查到什么程度了,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他现在也不求别的了,能安安稳稳做到退休就好。 司机小李买完烟识趣地又在外面溜达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回来了,他一回来,蒋轩父子两个也就打住不再说了。 * 当秘书把章时年的请柬摆在市委书记张庆云的办公桌上时,这位绿岛市的一把手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惊喜的笑了,“就回复说,我很高兴能和章先生共进晚餐,我会准时到的。” 会面的地点定在君雅酒店的海上游艇,游艇上各类设备齐全,有最专业的服务人员,客人一上来,游艇马上驶离岸边,非常适合一些私密性的聚会。 张庆云上船的时候,甲板上已经有人了,他没见过章时年,有些意外这人的年轻和俊美,但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老远就主动伸出手说,热情的说,“有点事情耽搁了,让章先生久等了。” 章时年回握,笑说,“张书记很准时,是我想来看这绿岛的海景,所以早到了。” “难得章先生有兴致,去年章先生来的时候,我到外地开会去了,不巧就错过了,一直觉得是个遗憾。” 农家乐小老板_63 章时年客气的说,“我也早想去拜访张书记的,就怕打扰您的工作。” “章先生实在太客气了,像您这样的贵宾,我想请都请不到呢。” 这个时节海上风大也凉,两人相互客套一番,章时年领着人进到里面,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有服务员醒了红酒,章时年就示意他们可以下去了。 酒也喝了,菜也吃了,章时年自觉面子功夫已经做得足够到位了,也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就准备把话导入正题。 他还没开口呢,就见张庆云问,“章先生对绿岛市的印象怎么样?” “很漂亮,这几年的发展越来越好了,每次来都能感觉到有新的变化,张书记领导有方。” “章先生谬赞了,绿岛市确实不错,但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也就看不到什么风景了。” 章时年深表赞同,“各处的景色多有不同,人确实应该常常换个地方的。”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章时年也不会走这一趟,绿岛市是副省级城市,张庆云是这里的市委书记,同时也是本省的副省长,以他现在的资历背景和五十开外的年纪,想再有飞跃性的发展基本是不可能了,据调查所知,这人对省政协主席那个位置很感兴趣。就是苦于和省里的当权派一直搭不上关系。政协主席的位子可不是他一个人盯着。 张庆云听他这么说,眼前就是一亮,他想搭上徐省长那条线,据他所知,徐省长虽然算不上季派的,但与季家一向有往来,与季家长子季方平的私交也不错,如果章时年肯为他说话,他就算成功一半了。 章时年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思,知道鱼已经上钩了,举手之劳并不费事,是否成功还要看张庆云自己的本事,“徐省长喜欢赵少昂先生的花鸟画,这次回香港,刚得了一副,本想亲自去一趟的,现在忙的又脱不开身,不知道张书记最近没有去省城的打算,想请您帮这个忙。” 张庆云心领神会,笑道,“说来巧了,这两天正好有个会要去省里,章先生如果放心的话,我一定亲自把画交到徐省长手里。” 章时年举杯示意,“那就先谢谢张书记了。” 张庆云此行有了满意的结果,自然不会让章时年空跑这一趟,就主动询问,“听说章先生公司的律师最近在绿岛忙一个案子。” “是有这么回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关系到家里的人,心里有些着急也是难免的。” 张庆云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想到章时年会用上“家里人”这么亲密的字眼,据他所知那家人和季章两家好像都没有什么很亲近的关系才是,“章先生请放心,我回去后一定会督促加快审理此案。如果有人仗着手中的权力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组织上绝对不会包庇宽宥。” “有张书记这句话,我就安心了,相信法律会有一个公平的处理结果。” 张庆云陪着笑容说,“这是一定的,一定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谁也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嘛。”省纪委的那些人,他已经知道该如何回复了。 送走张庆云,章时年给陈安修打电话,“晚上下山走走?我开车去接你。” 电话那边的人半点不解风情说,“有什么可走的,有这空不如多睡会觉呢。” 两个人加起来年纪一大把了,但是论恋爱的经验,都少的可怜,磕磕碰碰的相互摸索。 ☆、50 因为陈安修要同时照看建材店和小饭馆的原因,现在很多时候就直接住在店里,章时年开车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套头的毛衫外套,直筒牛仔裤,他的腿又长又直,穿牛仔裤不是一般的漂亮。 现在还不到九点,镇上的很多店铺都还开着门,章时年的车一停下来,陈安修自动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 “刚洗过澡了?”章时年侧身在他颈边嗅嗅,柠檬味的沐浴乳的味道,头发上还带着水汽。 陈安修赶紧发表声明,“你别想多了啊。”就怕引来某人时不时就找借□发一下的狼性。在厨房里忙活半天,身上难免带上些油烟味,他习惯每天晚上洗个澡再睡,店里没有洗浴设施,他就在炉子上温两壶水,在屋里自己冲冲,他正在考虑再过些日子,天气暖和点,在院子西北角上那间空屋里装个太阳能,以后洗澡就方便多了。 “你觉得我在想什么?”有人明显在挖坑。 陈安修推他到一臂之外,划清界限,“我觉得你还没睡醒,天天做梦想美事。”别以为他每次都会上当,以前偶尔会被勾住,都是他在让着章时年。 章时年被推开了,也不恼火,笑了一声,调低了座椅,双臂枕在脑后,姿态悠闲的靠在上面,外面暖色的路灯光照进车里,他闭着眼睛安静地好像睡着了一样,睫毛又长又密,侧脸到颈边的线条轮廓简直优美到了极致,陈安修无法否认他的心有点痒痒的。他以前老怀疑吨吨的睫毛怎么会这么长,总想揪一揪试试,但碍于那是自己儿子下不去手,但对象换成章时年的话,心理障碍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的爪子伸到半空中,悄悄潜伏靠近。 “怎么,爱上我了?”章时年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有些火热的目光,差点被人当场逮住,陈安修心虚的差点没跳车,勉强把伸出去的手拿回来,说,“你还是继续做你的美梦吧。” 章时年用鼻音发出轻微的哼声,“也就这么点胆子了。”安修没断然否决两人之间的关系,这已经算是个不错的进步了,他现在也不想逼着这人承诺些什么,他承认安修在其他方面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但在感情方面,就是一个十足的胆小鬼,把自己和他的家人放在同一个天平上,他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安修会选择哪一方,而且他总觉得安修身上好像还隐藏着什么秘密,才导致他在感情面前有诸多犹疑。 “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陈安修大人大量,决定不和章时年计较那句胆子小的问题。这么晚了开车过来,来了又不说是什么事情,让人乱担心一把的。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章时年的右手叠在陈安修的左手上,十指交握。今天忙了一天,晚上又去见了张庆云,感觉有点累,不过见到这个人说说话就好多了。 要按照陈安修以往的做派,肯定是立刻就把人甩到一边去的,毕竟两个男人牵着手真是有够怪异的,章时年的手再细致,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属于男人的柔韧和力道,又不是小姑娘的手,温温软软的,有什么好握的,不过现在车里,别人也看不到,他觉得委屈一下出借,给他握一会也没关系,“记得付钱。”他没头没脑来上一句。 也就是章时年了,相处久了,现在多少能理解一点他奇怪的脑回路,“好,待会给你。” 一听有钱赚,刚才被人握住手的那点小尴尬立刻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贼兮兮的靠过去,“你打算付多少?” 章时年睁开眼睛双手环在他的后腰上,问,“你打算要多少?” 终于逮住一只大肥羊,有人立刻狮子大开口,“给你打个八折,一个小时一千吧。”真当自己长着一只金爪子了。 “那我今晚先付你一万。”章金主很大方的表示。 陈安修眯起眼算算,“一万等于十小时,那我岂不是连睡觉都要陪着你?”这么亏本的买卖章时年真敢说。 “陪睡另付,价钱好商量。” “这么有钱?那我现在干脆掐死你抢劫算了。” “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向来信奉金钱第一,爱情第二。” “你也承认我们之间是爱情?” 意识到自己无可避免地还是落入陷阱,某人失去理智地扑上去,狠狠地爆出一句,“靠。”作为此次谈话的终结。 忙了一天,陈安修真是累坏了,呵欠连天,章时年没有再提下山走走,两人在车里坐了大半个小时,他就开车走了。陈安修在门外的石凳上又坐了一会。 在陈家建材店门口,选个适当的角度就能看到江三爷爷家的小饭馆,现在已经有了正式的名字,叫吨吨家的小厨房,三爷爷说到做到,亲自去找人做了招牌,另外还在门口安放了一个大大的灯箱,上面写的还是吨吨家的小厨房,他这一番举动下来,明明白白的昭示了他要把小饭馆留给谁,周海在镇上说再多的话也无济于事了,毕竟店是老爷子的,不管他以前承诺过什么,但他现在就想留给陈家,谁也管不着,周海有几次从陈家店门前经过,陈安修就注意他面色沉沉的很不好看。 农家乐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完毕,山上的果树今年的长势看着也不错,他把不多的苹果和梨树挪到峡谷附近,靠近路边的这一大片都是樱桃和桃子,樱桃和桃子算是东山的一大特色,只要长出来,销路还是很有保证的,临水近的空地上,他准备培植些苗木,村子里的荒山这次承包出去不少,很多人家都准备种果树,近些日子总是能看到一车车的果木苗运进山里,打听了一下价格还不便宜。有家苗木商听说他有兴趣,就主动过来谈,愿意提供种子和技术指导,要求是每年固定向他们公司提供一定数量的优质树苗,陈安修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这生意可做,一来他们家的山上将来也要用不少果树苗,二来看这趋势,以后附近各村承包山头的事情肯定不少,用果树苗的人也多,这应该算是一个比较有前景的生意。 “到家了吗?”陈安修站起来在原地跺了跺脚,让自己清醒一下。章时年决定在绿岛市常住后,就在东山区买了房子,陈安修去看过,在领事馆附近,环境,交通和各项配套设施都挺不错的,精装修的别墅区,拎包就能入住。 农家乐小老板_64 “恩,正开门呢。” “那你别忙太晚了,早点睡,我要睡了。” “好,晚安。” 得知他平安到家,陈安修放心的挂上电话,锁上门,回屋和大床相亲相爱去。 * 绿岛机场 一个戴着浅茶色太阳镜,身材修长,携带简单行李包的年轻男人走出候机大厅,他长长的吸口气,天气不错,空气里有海水的味道,从高三那年离开这座城市,一晃十年了,不知道曾经的那些同学现在见面还能认识吗?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很多应该都结婚了,有的或许还有孩子了。 ☆、51 三月底的时候天雨的案子下来了,朱查被以故意杀人未遂的罪名被判了刑,陈家还拿到了一部分赔偿款,那个叫韩米的律师也是有本事的,真就让她找到了不少证据,其中最关键是的来自于一段监控录像,镇上的店铺虽然没有明说的,但为了安全,很多都装了监控探头,证据是在一家小服装店门口隐蔽的监控探头上找到的,画面很不清楚,起初连服装店的主人都忽略了,韩米带走了录像,找人做了还原处理,录像上很明白的就能看出,朱查撞到人后,停下来探出车窗看了看,接着挂了倒档,故意杀人的意图已经很明显。陈天雨为救父亲,虽然失手伤人,但伤势较轻,构不上刑事责任。 虽然陈爸爸遭了这一难,但天雨没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陈家人也不敢再奢求什么了。陈爸爸和陈妈妈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以为韩米是陈安修找来的律师,案子完结后,一个劲儿的催促陈安修说,“律师费是一回事,但人家帮了咱这么大的忙,我们一定要好好请人家吃顿饭,壮壮,你在市里定个好点的酒店,别省钱。” 陈安修有苦说不出,这一顿饭吃下来,肯定要露底,他还不如自己老实交待,“韩律师不是我请来的,是章先生派过来的。” 陈妈妈一听不说话了,盯着陈安修看,刚才一脸的欣喜感激消失个干干净净。 陈爸爸倒是挺高兴,直夸,“我以前就说小章这人不错,平时人家大话也不说,架子也没有,你看这,一遇上是事情就显出了,和咱们非亲非故的,就愿意帮这么大忙。” 陈安修咧咧嘴,想回应他爸爸两句,但他妈妈带刺儿的目光下,连装装轻松自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陈天雨抱胸立在一旁,并不插话。陈安修递了几个求救的眼神,他冷淡的扭开头,没看到一样。 陈安修因为他这个举动差点被气晕了,心想,这个弟弟,真是太够意思了,他找章时年帮忙,还不是想把这人捞出来吗?现在轮到他身处困境,望望竟然装作没看到,太伤心了,白疼他这么多年了。 “壮壮?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陈爸爸自顾说了好一会,屋里没一个人搭理他。 “啊?爸爸,你刚才说什么?”他是有点走神了。 “我是说,小章现在还在绿岛吗?你问问人家有空没,让他来家吃顿饭吧?”在家里请客又比在饭店里更多了一层亲近。 这件事陈安修可不敢答应,他转转桌上的水杯,拿眼睛去看陈妈妈。 陈妈妈低着头不说话,拿了搭在暖气管上的干毛巾,放在膝盖上一块块的叠放整齐,陈爸爸这时终于觉察到陈妈妈的异样了,就问,“你这是怎么了?天雨没事,这不是件高兴的事情吗?” 陈妈妈看他一眼,抱起叠完的毛巾说,“我先去做饭。这事吃完午饭再说吧。” 陈天雨也说,“爸爸,我回屋睡一觉。”也没和陈安修说话,擦肩就过去了。 “壮壮,你妈和望望这都怎么了?” 妈妈还能理解,望望就不知道抽什么风了,“事情悬了这么久,终于解决了,兴许妈和望望都累了。” “是这样吗?”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奇怪。 “爸爸,你先歇着,我去看看我妈。” “恩,你去吧。” * 陈安修进到厨房里,陈妈妈正在洗香椿芽,刚采摘不久的鲜嫩香椿芽都带着一层暗红色,“妈,你要炸香椿芽吗,我帮你洗。”陈安修殷勤地挽挽袖子,蹲下|身。 “不用你。”陈妈妈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手。 “妈……”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妈妈在想什么。 “你别喊我,我不是你妈。” “妈,我知道这件事不该瞒着你,不过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天雨坐牢吧。”陈安修深知这时候不能硬碰硬,先把身段放下再说。 朱查的背景,陈妈妈也是知道的,即使有了律师的帮忙,对于这样圆满的处理结果,说她没有意外是不可能的,“你是不是答应了那人什么条件?”她可不像壮壮爸爸一样光把人往好处想,章时年就是人再好,凭什么就愿意帮他们家这么一个大忙?章时年第一次来,她就觉得两人之间有点不对头。早先还以为这两个人断了,谁知道又扯在一起了。 “没有,妈,章先生不是那种人。”如果是,这事情倒也简单了。交易完毕,一拍两散,也不用像现在坐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的。 “那他有没有对你做过……那种事?”她就怕这个笨蛋儿子被人拐上床,还以为别人单纯对他多好。 “那种事?哪种事啊?”看到他妈妈落在他肚子上的隐晦目光,陈安修忽然明白过来,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妈妈追问这种问题,真不是普通的尴尬,“妈,我都二十八了。” “你就是八十二了,我也是你妈。” 刚才谁还在赌气说不是我妈的,“没有,没有。”就有两次差点擦枪走火而已。 “最好没有。”陈妈妈把香椿芽捞出来,放在小编篮上控水,想了想,再次申明,“两个男人在一起像什么话?我是不会同意的。你将来如果选择和他在一起,以后就不用回来叫我妈了。”章时年这次帮了望望,她心里承这份情,以后让他们家怎么还都行,拿壮壮做人情,不行。 陈安修的心里有些灰暗,虽然早就知道了妈妈的态度,但每听她讲一次,心里就不安一次。章时年现在对他是不错,但有朝一日,他知道自己能生孩子的怪异体质,他能接受吗?况且吨吨还是自己和别的男人生的。对于未来,他实在不敢去赌。所有的赌注就是章时年对他的那点情意,如果赌输了,怎么办呢?相爱很容易,难的是怎么一辈子过下去。如果他决定和章时年在一起了,势必会把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到时候章时年真的能理解吗? 他和梅子那么多年的感情,对于他意外有了吨吨,她尚且无法理解,他和章时年满打满算才认识一年,就算那人不能接受,也是人之常情吧。他怎么会把自己逼到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呢? 陈妈妈打了几个鸡蛋在碗里,搅了搅,“酒店还是要定的,这点礼数,咱不能失了,你把他和韩律师都请来吧,如果人家有空的话。” “行,那我打电话过去问问。” 陈安修出去后,陈妈妈摇摇头,叹口气,但愿她的态度能拉壮壮一把,两个男人在一起,先不说别人背后的闲话,就章时年这种人,对壮壮能有几分真心。 壮壮这个笨蛋儿子,没有比她这个当妈的更了解的,别看表面上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在乎,其实谁对他好点,他都记着。感情上又死心眼,以前一门心思的就装着一个梅子,梅子后来和蒋轩好上了,他虽然放下了,但心里也没装上别人。如今遇到章时年,这人哄十个壮壮玩,心思都还有富余。 陈安修给章时年打电话,确定时间。 章时年听他声音与往常不太一样,以前安修怎么也得东拉西扯两句才进入正题,不会像今天这么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让你为难了?” 农家乐小老板_65 家里的这点事陈安修暂时也不想把章时年扯进来,就笑着反问说,“能有什么事让我为难?你有时间过来吗?” 章时年并没有指望通过这件事让陈家人感激什么,他只是单纯的相帮安修,所以这顿感谢宴真的没什么必要,但那人安修的家人,他只能配合,周家伟查了行程表,无声地摇摇头,最近这几天的行程都排满了,章时年想了一下,点点其中一个示意取消,“安修,后天可以吗?” “行啊,我们家里也没什么事,哪天都可以,以你的时间为准。” 章时年讲完电话,把手头签好的文件推给周家伟说,“让于秘书帮着挑两份礼物,给长辈的,后天我用。” * 章先生,是那天在店里抱着哥哥的那个男人吧?陈天雨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哥哥为了他去求了那个男人吗?怎么会这样? “温凯?”陈天雨手机响,看到名字,他想挂掉的,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大哥要的那些包装箱,都做好了,我是想问一下,有没有商标什么需要印上去,刚才给大哥打电话也不通。” “这件事,我问过我哥再说吧。” “你那案子没事了吧?” “恩,没事了。” 温凯的兴奋透过电话也能听得出来,“大哥真是深藏不露,这么大的事情都能轻松搞定。我以后决定跟着大哥混了。” 听完这些话,陈天雨心里更加烦躁。 温凯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还在说,“对了,我想和你说呢,你们家里的那些土鸡蛋,我不是拎了一箱子回家吗?我妈妈吃起来说特别香,和养鸡场里出来的就是不一个味,还叮嘱我改天再带两箱子回家送人呢。” “仓库里还有那么多,你愿意拿就拿吧,做个记录就行,啰嗦那么多干嘛?” “你声音怎么这么不耐烦啊?” 陈天雨撸撸头发说,“你还有大头李的联系电话吗?” 电话那头温凯警惕的说,“你找他干嘛,咱不都说好了,不跟着他混吗?”他和天雨以前最多算个混混,大头李那是真正的黑社会,那人看重天雨,一度想把天雨拉入伙的。幸亏天雨不为所动。事情隔了这么久,怎么又想起那人来了。 “没想跟他混,我就让他帮忙打听个人。” ☆、52 吃饭的地点是陈安修决定的,就在江岭路和香港东路交接处的一个三星级酒店,他曾经在这里吃过同事的婚宴,环境和饭菜都算是不错的,临街的一面从一楼到三楼都是玻璃墙,视野很开阔。 作为主人,陈安修一家是先到的,他们来之后直接上的三楼包间,茶壶里大概续了一次茶水,章时年和韩米就一起到了,韩米是位四十多岁的女律师,削薄的短发,一身紫色的套装,脸部的线条有些硬朗,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女强人那一类型的。 陈家早先点了些个菜,先让厨下做着了,客人来之后,陈安修又把菜单递了过去,那两人都很客气的点了两个价钱一般的。 “小章,来上面坐吧,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都没说一声,如果不是壮壮说出来,我们还都不知道呢。”桌上两个上位专程空出来的,但章时年进门后执意不坐,反而选了吨吨旁边的位置坐下,老板不上座,身为下属的韩米就更不敢僭越了,挨着章时年就坐下了。 “陈叔别和我这么客气,我和安修是朋友,帮这点忙是应该的。”察觉到旁边有人在拽他的衣角,他不动声色的伸手下去,抓住那只正在作怪的小手。吨吨挣了挣,没挣开,赌气地抬起他的小短腿架在章时年的膝盖上。 “话是这么说的,但这次要不是你帮忙,望望就要在里面受罪了。” 陈妈妈也对章时年笑着点点头,在家教育自己儿子是一回事,但面对章时年,她还是懂得把握分寸的,毕竟这人帮了忙是事实,谁也不能否认,“天雨,给章先生和韩律师敬杯酒吧,谢谢人家。” 陈天雨从章时年进门就一直处于震惊的状态,那天在店外,他只看到过这个男人的背影,但没看到容貌,现在看清楚了,可这人怎么和吨吨这么像?难道这个人……就是吨吨的另一个爸爸吗? 陈天雨和陈爸爸陈妈妈不同,他只知道吨吨是他哥哥和另外一个男人生的,但至于另外一个男人是谁,他一直不清楚,也无从和父母问起。 “天雨,天雨……”陈妈妈喊他,心道天雨在想什么,怎么盯着章时年出神? “哦,妈,我听见了。”陈天雨垂下眼睛,借喝水的动作掩饰了一下刚才的失神。 天雨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即使心里有再多的疑惑,也不会选择在这种场合发作。他起身,亲自过来给章时年和韩米倒了一杯酒。 韩米在案子进行中间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在这张桌子上的话,还算是个熟人,笑说了两句,也就喝了。 章时年起身的动作略慢,陈安修打眼一看,就发现吨吨跟个小螃蟹一样,钳在人家身上,吨吨和章时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之前见面还挺冷淡的,但从年后再见面开始,吨吨逮着人就掐,偏偏还不是对手,十次有八次都被章时年压得牢牢的,偶有两次成功的,明显是章时年在放水,就这样,吨吨对这游戏还是乐此不疲。 陈天雨和章时年碰杯,话都说的非常客套,本来就是陌生人,要是一上来就亲亲热热的,那陈安修才觉得奇怪呢。 这张桌上,除了吨吨,都不是小孩子,面子功夫大家都会做,所以气氛看着还是可以的。 吨吨就坐在陈安修和章时年中间,左右逢源,整张桌上,吃的最开心的就是他了。章时年给他剥的虾,他接受地毫无压力,一边自己享用,还不忘孝敬陈安修,“爸爸,你也吃。” 这样一来,章时年相当于为他们父子两个服务了,他倒是看起来不介意的样子,两个都照顾的妥帖无比,只是急得陈安修出了一身冷汗,频频对他使抽了。最后见他坚持如此,也就选择配合。 陈妈妈看到他们三个的相处情形,几次想张嘴,最后都选择咽了下去。她何尝不愿意儿子和孙子被人疼着宠着,不用受委屈,一辈都开开心心的,可对象是章时年,有可能幸福吗? 吨吨吃今天高兴,吃的忘乎所以,他张嘴去接章时年递过来的蟹肉时,手臂碰倒一碟白灼虾的蘸料,全蹭在章时年的衣袖上了。他楞了一下,知道做错了事情,很快扁着嘴道歉说,“对不起。” 章时年给他个安抚的笑容说,“没事。”又对众人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帮你。”陈安修跟着站起来。 章时年的声音里的笑意很明显,但语气还算平和,“不用,你继续吃。” 韩米心说,一向听人说老板风度极佳,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宠着大的,溺着小的,如果不是这位陈安修先生是男的,她会怀疑这个小孩是他和老板生的,相处起来一家人一样。 章时年在洗手间里收拾了一下,没有耽搁太长时间,他推开门出来,就看到陈天雨倚在窗台边正在吸烟,这酒店的洗手间设计是在走廊的拐弯处,在这里谈话,从包间探头出来,根本看不到,“你是在等我吗?”他直觉这人和他有话说。 “吨吨是你的儿子吗?”陈天雨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 章时年拢了拢眉,“你在说什么?”吨吨不是安修的孩子吗?怎么又会和他扯上关系了? 陈天雨把烟头掐灭在烟沙里,这人好像不知情,那他什么都不想说了,“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离我哥哥远点。我欠你的人情,我自己来还。” “人情我并不需要,但要离开安修,这恐怕有点难。”他不知道陈天雨知道多少,但既然大家挑明了说,他也不想隐瞒什么。 陈天雨可能没想到他拒绝的如此痛快,脸色一下子绷住变得很难看,“如果哪天你强迫我哥哥的话,我是不会顾及你今天帮我的情分的。” 农家乐小老板_66 “你以为凭安修的身手,我真的能强迫他吗?如果哪天他和我在一起,我相信绝对是他自愿的,而不因为其他的原因。” ☆、53 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事情又不像大街上的小摊贩,随处可见,陈爸爸这人不糊涂,要不然也不可能领着一帮老伙计走南闯北地赚下一份家业了,他只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可今天在饭桌上章时年和陈安修相处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了,心里哪能不起疑,更何况现在脖子上还戴着章时年送的围巾,他和陈妈妈每人一条,不算贵重,却很实用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辈的贴心礼物。 “你说这事……”回去的出租车上,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想到今天要喝酒,家里就没开车过来。今晚的打算是先去天雨那里窝一晚,明早醒酒后再上山回家。 陈妈妈没出声,她一上车,就把围巾解下来,放在随身小包里了,这礼物他们不想要的,只不过不想看壮壮站在那里一脸为难。 陈爸爸提了个开头,见天雨还在前座上,就没再继续。 司机开了收音机,播的是田连元说的一段评书,陈爸爸难得没搭话,三人一路沉默地到了南李小区,陈天雨付钱后,拉开后门,扶着陈爸爸出来。陈爸爸现在能借助拐杖走路了。三楼不算高,他坚持自己走上去。 进屋关上房门后,陈爸爸坐在床上问,“你说,为什么小章给咱帮了忙,反而倒过来给咱们送礼呢。这也是礼数的一种吗?” “是不是只是礼数,你心里没有数吗?刚过五十呢,你就老糊涂到这个份上了?” “这么说,他真的对咱们壮壮有意思吗?” “你今天在桌上还没看出来吗?”章时年只差没明说了,但那行为和明说也没什么区别了。 陈爸爸的手落在膝盖上,来回摩挲了好几下,又问,“壮壮现在算是什么意思?” 陈妈妈拎了拎桌边的暖水瓶想倒杯水给他,一提发现是空的,“还能是什么意思,鬼迷心窍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没有这样过日子的,两个男的,还带着一个吨吨。” 陈妈妈在他旁边坐下,手里的暖水瓶都忘了放下,“不行又能怎么样,现在壮壮正心头热着,咱们总是说他,他嘴里不说,心里肯定得犯拧,说不定真会不管不顾的和章时年在一起。到时候章时年对他好我也认了,但你看章时年这样的人,像是一辈子不结婚的人吗?就是他不结婚,他家里人能同意他和壮壮在一起,还带着一个吨吨?人家可不是咱这小门小户的,即使外面有几句难听的,咱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就行了,那都是有头有脸要面子的人家。这种事情也不敢试,又不是和姑娘处对象,处处不合适,双方分了谁娶谁嫁都没什么影响。和个男人在一起如果传出去,还有什么姑娘愿意跟他?” 陈爸爸摸出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陈妈妈伸手夺了过来,“天天说戒都没戒掉,这腿还没好呢,又想抽。” “我这不是心里烦吗?壮壮这孩子……”后面的话,陈爸爸没说出来,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了。 “章时年这人是有钱,但他有钱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咱家又不缺吃不缺穿,到咱俩这个年纪了,大富大贵的,咱也不想,我就想看着他仨顺顺当当的都结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我就是走了也放心了。” “你这都说什么呢,什么走不走的,以后别说这个,我不爱听,我还想等着抱重孙子呢。吨吨今年九岁,再过二十年,咱不就才七十多吗?还没现在咱娘年纪大呢。” 想到陈安修,两人又在屋里叹了一回气,陈妈妈起身说,“我去烧点热水,望望这里连口水都没有,平时都不知道怎么过日子的,怪不得没有女孩能和他长久过下去呢。这一个两个的,儿子就是不如闺女省心,你看晴晴从小到大就没他兄弟俩这么多事。” 看她心情好转,陈爸爸也笑着附和说,“对,对,就晴晴最好了,壮壮和望望这俩皮小子,早知道有今天,小的时候咱就应该扔到山沟里不要了。” “你当时怎么不扔?现在倒会说这些空话了。” “当时不是刚当了爸爸,不舍得吗?要换成现在,我肯定舍得。” 知道他在逗趣,陈妈妈拎着暖水瓶开门说,“不和你在这里胡扯了,我去烧水,待会壮壮到家来电话了,你听着点。” 吨吨因为明早要上学,陈安修就连夜带他回山上了,章时年开车送的他们。 章时年把人一直送到家门口,吨吨已经睡着了,陈安修帮他脱了衣服塞到被窝里,一转身撞到章时年怀里,“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章时年抱抱他,“不留我住一晚?” 温热的呼吸喷在脖子上,他怕痒的侧头躲开他,笑说,“如果你明天想让我妈提着菜刀喊你起床的话。我妈今天晚上已经够克制的了。”章时年做的那么明显,妈妈都没变脸色。 章时年也笑,安修妈妈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何须他挑明,他的手压在安修的后颈上,薄唇印上去。 “吨吨……”陈安修担心吨吨醒过来。 “他睡着了。”章时年贴在他的唇上喃喃低声说,舌尖探进温热的口腔里,轻轻舔舐,发现没有遭到任何排斥,逐渐加重,到后来是有些凶狠的吮吸和翻搅。 陈安修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身体很容易就被撩拨起来,在章时年的怀里轻轻发抖,激烈的亲吻让两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对周围的感知也在下降,谁都没发现吨吨醒来了,并从被窝里抬探出一双大眼睛,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的瞪着他俩看。 陈安修扎在裤子里的衬衫被拉出来,章时年火热的手掌在他的背部摸索揉搓,“安修……” “恩……”从两人胶合的嘴唇里,陈安修泻出一点含糊的呻|吟声。 每次对上陈安修,章时年都怀疑自己的自制力,明明只想来个晚安吻的,但面对这人难得的不反抗,他发现自己有点不想忍耐,在他有意的主导下,两人且吻且退,很快就上下交叠落在了屋里唯一的那张长沙发上。 那个人竟然在咬他爸爸?咬了脖子不算,还在胸口咬?还想继续咬他爸爸的肚子?爸爸闭着眼睛看起来那么难受,为什么不推开他?吨吨掀开被子跳起来,大喊了一声,“你别欺负我爸爸。” 被自己儿子当场逮住做这种事情,陈安修整个人僵住,想撞墙的心都有了,他一把推开章时年,从沙发上跳下来,急忙去拢门户大开的衬衫。看他那手忙脚乱的样子,章时年忍笑想帮他,被他一巴掌拍开了。 吨吨光着小脚下床,保护意味十足地抱住陈安修的腰,回头怒视章时年,这同仇敌忾的样子惹得章时年直笑,在他额头上轻弹了一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十足的捣乱分子。 吨吨小手摸摸被他弹过的地方,很大声地哼了一声。 陈安修平复了一下情绪,咳嗽两声,自觉嗓子比较正常了,开口说话,“好了,吨吨睡觉去,明天还要上学。” “我要睡中间。”不能让这人继续欺负爸爸。 “你睡哪里都行,章叔叔今天不留下。”见鬼的,吨吨都习惯这人留下了,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现象。 “哦。”陈安修把人放到床上,吨吨乖乖躺进被窝里,看到章时年转头,他挥了挥小拳头。 章时年即将上车时,突然转身,陈安修瞬间启动防护装置,低声警告说,“你要是在大街上胡来,我真的不客气啊。”街坊邻居的如果看到,明天全村人就都知道了,他爸妈还不得气死啊。 这父子两个炸毛的样子都挺像的,“我是想起来和你说一件事。今天你弟弟问我,吨吨是不是我的儿子。” “天雨?天雨怎么会问这个?” 望望知道吨吨是我生的?陈安修被这个想法吓到了,尽管尽量压抑,但情绪上还是显露了一丝波动。 “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这反应太不正常了,按照平常的话,安修不是应该跳起来反驳说,吨吨是我儿子,关你什么事? 陈安修很快强自镇定下来,摇摇头说,“我现在没话想说。”他的脑子里也是一团乱,天雨怎么可能知道呢,爸妈应该不可能告诉他这件事,他盯着章时年,很认真的承诺说,“我将来会把一切都和你说清楚的,现在什么都别问,行吗?”关于他的,关于吨吨的,他都会说的,只是现在他还没想好。 农家乐小老板_67 章时年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不忍逼迫他,笑着揉揉他的头发说,“我相信你,回去早点睡吧。” 送章时年走后,陈安修给父母打了报平安的电话,电话是爸爸接的,事情还不清楚,他不好直接点明,拐弯抹角的问了问,爸爸根本就没听出来,放下电话,陈安修心头的疑云更重,望望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知道到什么程度?这种事情被年幼的弟妹知道,总有种无法面对他们的感觉。 * 时间不等人,很快就是三月底了,苗木商按照合同的规定把扦插的小苗运了过来,坚果类的核桃,板栗和榛子最多,水果的有蓝莓和黑加仑。一同来的技术员是一个叫冯涛的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是东山区本地人,说起来话来,才知道老家和陈奶奶一个村子,七拉八扯的,还要喊陈奶奶一声老姑。算起来真就没什么血缘关系,只不过在一个村子里彼此都有个称呼罢了,不过有了这层关系,言语间说话倒是亲近不少。 陈安修去附近的村子里雇了几个人,来的人大多是女人,这活不算重,但就是总弯腰很累人,花了一天的时间就把这些小苗分门别类的栽种好了。 陈安修指着那些蓝莓和黑加仑的苗问冯涛,“冯哥,咱这市场上很少见卖这些的,有人种吗?” “兄弟,你这就外行了吧,现在市场一抓一大把的哪还有什么行情?就是这种稀缺的才赚钱,要是种好了,有的是人捧着钱上门收你的果子,包装一下,直接出口或者走高档的礼品水果路线。现在人生活好了,不仅要吃好的,还要讲究个什么有营养有保健,这几年我们这种苗木卖的可好了,你不用担心苗木卖不出去,当时不是都签合同了吗?我们会按照价格收的,有多少要多少。” 这个陈安修倒是不担心这个,他是在想如果行情好的话,他要不要也考虑发展一下这个。 四月初的时候,江三爷爷翻了老黄历选了一个黄道吉日,让这家小饭馆做为吨吨家的小厨房重新开业了,第一天宴请的都是街坊邻里,江三爷爷很高兴,亲自做了很多菜,陈安修到山下借了一个厨子叫张言的,不知道是齐大师第几代徒孙,答应上来帮几个月的忙,实在是没办法了,这年头好厨子难找,找到了,人家也不愿意来这种山野小店,但现在天气暖和了,来山上踏青旅游的人多了,现在不把农家乐搞起来,一家中最赚钱的时候就要过去了。 江三爷爷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周海夫妇叫过来,把事情开诚布公的说明的,不过去的人回来说,周海下山去找工作了,这件事只得暂且放下。不过经历开业这件事情,镇上的人也都明白,江家老爷子是铁定心把小饭馆留给陈家了。 陈安修找人印了宣传单,其实上面很简单,就拍了个小饭馆的正面,然后写上了地址和一些特色菜,以前送奶的同事那里,帮着发了些,陈天雨的快递公司那边也帮着发了不少。效果看起来还不错,很多人都是顺着传单找到店里的。 这个时节上山的很多都是踏青吃野菜的,吃了一冬天的温室蔬菜,春天也该换换嘴里的味道了,这野菜不仅城里的人喜欢,山上的人自己也喜欢,饭前饭后的就拎个塑料袋和小铲子上山了,小饭馆应景的推出了野菜宴,荠菜猪肉的饺子,荠菜鲜虾的馄饨,要一碗荠菜蛋花汤,吃的就是这个鲜味,还有蒲公英,蘸着小饭馆自己烀的黄豆酱,土鸡蛋炒的香椿芽,苦菜和蚂蚱菜也有,更好吃的还有蕨菜,这种菜喜油,用大肉炒出来,那香味立刻就能把人的口水勾出来,当然最好吃的要属东山本地的一种野菜,名字不太上台面,叫黑汉腿子,模样长得像芹菜,不过那鲜嫩的口感和清甜的味道是芹菜不能比的,回家小炒个肉丝或者做个汤,一整个春天都得怀念这个味道,但这个野菜挺不好找,偶尔的能在树底下扒拉到三五棵就算是撞大运了。 此外陈安修在柜台旁边隔出一个架子,摆上家里的土鸡蛋,来的客人都可以免费试吃一个,价格肯定是偏高,但那味道真的是好,当场就买的不少,还有的要了淘宝店的地址,说是以后可以上网买。 小饭馆的生意不错,陈安修大多数时间都在忙,开始也没太注意,过了些时间,他才发现爸爸很长时间都没提过章时年的任何事情了,以前虽然不经常,但他喝茶的时候偶尔也会提起,“小章会喝茶。”或者会说,“有空让人家来家里玩。”打那次吃过饭以后,爸爸再也不提这回事了。陈安修后知后觉的想,他大概明白爸爸的意思了。 ☆、54 章氏绿岛分公司 “小叔,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留在绿岛市?北京和香港那边的分公司规模都比这边大了不少。”章时年低头在喝茶,他的办公桌对面坐着一个相貌俊秀,神态自然的年轻男人,仔细看的话,这两人的眉眼之间隐隐还有两分相似,不是季君恒还能是哪个。 “你的工作怎么样了?” 季君恒从小就明白,在他们家里,只要他小叔不想回答的,谁也无法逼着他开口,他只得顺着换个话题,“好多年不在国内,有些事情具体操作起来确实有些生疏,天天忙那些文件和会议就很头大了,还有一堆推不掉的应酬。小叔,你是没看我行程表,卫林派给我的那个助理,每天把行程排的满满当当的,只差把我上厕所的时间都排上了。” “要不要我找个人过去帮你?”季君恒是他二哥季方南的独子,妈妈是他的一个表姐,在他四个侄子里,与这个算是最亲厚的。 “小叔,那你让阿joe过来帮我吧?”季君恒探身向前,眼神是可怜而祈望的,阿joe在小叔身边多年,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我还有事让他做,暂时不行,再说他初来乍到,对绿岛市的环境也不熟悉。”这些天,他偶尔会想起陈天雨的话,听那话,吨吨难道不是安修的孩子吗?在这件事上安修好像也有难言之隐。 “说的也是。”果然不能想得太好了。 “我让于秘书过去帮你一段日子,她从业多年,工作能力很出色,又是绿岛本地人,办起来事来应该更方便一些。” “就是门口那位美女?”他刚才来的时候见过,好像是姓于。 “怎么?不满意?” 小叔给的人,他哪里敢不满意,“没有阿joe,有美女也不错,是本地人就更好了,或许还能让她带着四处走走。” “你是不是想找什么人?”章时年的眉目沉静,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 “以前在这里上过学,偶尔的,也会想见见这里的老同学啊。” “这么多年没联系,见面还能认识吗?我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这么念旧的人。” 季君恒不知道他小叔的心思,还充满怀念的说,“其他人倒也罢了,不过有一个还真是挺投缘的,经常一起打篮球,当时外公突然入院,我走的时候太匆忙,都没来得及和他当面道别。我记得前一天晚上我们还在喝酒来着,他那人的酒量还真是不错。” 章时年的神情有些怪异,三四听啤酒下去,就只会傻乎乎的跟着人跑,这叫做酒量不错?他很怀疑君恒说的是不是安修,如果不是,那就最好了,他一点都不希望两人见面。自己的情人是侄子的同学这件事还真没什么特别值得骄傲的,“既然那么交好,怎么后来断了联系?” 季君恒径自沉浸在他的回忆里,没注意他小叔轻微的神色变化,“出国之前都有联系的,本来想着即使不在一处读大学,联系也挺方便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没读大学,反而去当兵了,开头那几年,我给他家里打过很多电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妈妈一直没给我联系方式,他妈妈好像不太喜欢我。”按理说,他和安修妈妈都没见过面,没道理会得罪她啊,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季君恒说完这些话,章时年基本就可以确定他要找的老同学就是安修了,不过有一点确实奇怪,安修妈妈为什么这么防备安修身边的男人?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只针对某些人? “对了,小叔,当年你没见过安修吗?我们喝酒那天晚上,他就睡在你隔壁。”听爸爸说,小叔从小身体不太好,奶奶请了一位老中医,专门给他调养身体,爷爷就不太赞同这种娇养方式,他坚信男孩子摔打摔打身子骨就好了,于是请了不少武术行家来家里教小叔功夫,以至于后来,小叔的身手连爸爸这种出身军伍的人都不是对手了。安修当时睡在隔壁,小叔应该有所察觉才是,怎么小叔从来就没问过他这件事呢? 章时年当然不可能和他说,陈安修不是睡在他隔壁,是睡在他床上。 季君恒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事情太久,他小叔已经没有印象了,也就没再继续下去,转而说一些其他的事情,“我在家的时候,陆碧婷还来过两次,小叔,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临行前奶奶交待的任务,探探小叔的口风。 章时年淡淡的瞥他一眼,惜字如金地给出两个字,“还好。”在美国的时候见过两次,是个个性温婉的女孩子,给他留下的印象还不错,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小叔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私事,何况自己还低一辈,季君恒也不想问的,但奶奶威胁说,如果小叔暂时没着落,就准备给他张罗相亲的事情了,为了自己的单身幸福着想,他硬着头皮继续问,“小叔,还好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 季君恒欲哭无泪,没有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下他该怎么和奶奶交代,不过小叔这么简短的说话方式,很明显是不耐烦了,他可不敢逆鳞而上。 内线电话里是于秘书甜美的女声,“董事长,宏昌的总经理吴岷先生到了。” 章时年用眼神示意季君恒没事可以走人了,后者看看腕表,总共来了也没二十分钟,茶水都没喝一口就赶人,小叔还真够不讲情面的,不过好在得了一个助手,不算吃亏。说了半天,有点口干,他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是什么茶啊?怎么没喝过?” “东山这边的绿茶。”安修前两天送的。 季君恒喝的快,都没品出什么滋味,本来想吐槽两句的,但见小叔无端柔和下来的脸色,话到嘴边换成了,“味道还行。” 陈安修的淘宝店经过三四个月的摸索阶段,现在逐渐走上了正轨,除了卖以往的山货和土鸡蛋之外,现在又增加不少东西,新炒制的地道春茶,镇上小磨坊出来的麻酱和香油,都是用纯正的芝麻磨出来的,豆腐坊的油豆皮,腐竹和豆腐球,也没掺杂过任何其他的东西,此外他还把春天里采摘回来的野菜过水冷冻起来,这样就可以保存很长时间,寄送的时候里面加一个小冰袋,客户收到的时候,味道也没什么变化。 樱桃还有个把月才能下市,陈安修看自己家山上的樱桃今年结果还不错,就提前在网上做了个预售。 “陈哥,咱这山里的东西,网上真的有那么多人买吗?”现在是中午十点多,店里还没什么人,陈安修抱着电脑在柜台那里敲敲打打的,孙晓擦完桌子就好奇的探头过来。 陈安修敲完最后一行字,和买家确认完地址,“还行,本地的最多,咱们的店摆在这里,人家不怕咱们跑了。” “这倒是,怪不得那么多客人走的时候,都要咱们淘宝店的小名片呢。” 农家乐小老板_68 查查交易记录,土鸡蛋卖的最好,家里那点存货明显不够了,今年他又进了不少小鸡仔,反正那条峡谷也足够大,再多养点,也不成问题,不过现在小鸡还不到下蛋的时候,看来还得找人下乡收点才行,“孙晓,镇上卖水果的那个孙二叔,他有个侄子叫大吉的是不是和你家住的挺近的?” “是啊,就住一条胡同里,隔着三个门。” “那他是不是经常在各个村子里跑?” “他下去收东西的,废铁,废铜,废铝,旧电器,电瓶这类东西都收,天天四处跑,他老婆有一年坐人家的车下山,结果回来的时候开车那人喝醉了,把一整车翻到山下面去了,他老婆倒是捡回来一条命,但从那之后什么重活都做不得了。一家人吃饭就指望这他一个人。” “你有他电话吗?我想让他下乡的时候顺便帮着收点鸡蛋。到时候按斤付他钱。” “我看行,那人平时有钱赚,一毛都不放过。陈哥,我给你找电话。” 陈安修和孙大吉打过几次照面,也算是认识的,不过以前没什么联系,没想到这次打电话过去,那人挺痛快地就答应了,过了两天,就带了六十多斤土鸡蛋上门,个头大大小小的,一看就是从各个家里收上来的,不像养鸡场出来的个头相对均匀。 陈安修如数收下了,从钱夹子点了钱给他,孙大吉数了数又推了三十给他。 “孙哥,这怎么行?不能让你白跑。”当时陈安修说好的就是比集市价格每斤多五毛钱。 孙大吉搓搓手,神色有些拘谨的说,“也不是白跑,我是有个事想请你帮帮忙。” 陈安修重新给他倒杯茶,笑说,“什么事啊,孙哥,你有事尽管说。” 孙大吉双手握着茶杯喝了一口说,“就是你那个嫂子,你可能也知道的,在家也做不了什么事,我就想问,你这个店里缺人手帮忙吗?她别的做不了,收拾个桌子,洗个碗还是可以的。” 自从周海媳妇走了之后,这店里还确实少了这么一个人,但孙大吉的老婆身体不好,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得了,“孙哥,那你改天让嫂子来试试吧,主要是我们这里有时候也挺累的,我怕嫂子身体吃不消。”陈安修也不把话说的十分满,免得到时候没有后路。 “那行,那行,我明天就让她过来试试。”孙大吉这下高兴了。 他走的时候,陈安修还是把他应得的钱还给了他,这次他稍微推拒了一下也就收下了,承诺下次多收点鸡蛋送过来。 “他倒是挺不客气的。”人走远了,孙晓嘟囔一句。 “这价钱是当时说好的,他收下也应该,对了,你知道他媳妇那个人脾气怎么样啊?” “我听我妈说,他那媳妇以前在家做姑娘时就是有名的泼辣,这两年身体不行了,医生让她少生气,脾气看着倒是收敛了不少,干活挺麻利的,以前去地里掰玉米,别人掰一垄,她怎么也得一垄半,不过现在不知道怎么样。” “那到时候再看看吧。” * 季君恒这边,自打章时年派了一个于亚青过来之后,他的工作真是轻松不少,有了空闲时间,他也有心思考虑别的事情了,这几年都没怎么联系了,也知道陈安修家里的电话号码换了没有,他试着按照旧号码拨过去,过了很久才有人接起来。 季君恒听那个声音的年纪,应该是安修的妈妈,“林阿姨吗,我是季君恒。” “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陈妈妈语气还算温和的。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最近来绿岛了,想起和安修很多年没见过面了,想问问他最近在家吗?出来聚聚。” “同学聚聚是好事啊,不过安修这两年工作太忙,都没回来过呢。等他下次回来,我和他说说。” 听这语气,想要联系方式肯定也是不行的,“那好的,林阿姨。” “那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事了,林阿姨。” “那这样,我锅子里做着饭呢,我就先挂了。” 季君恒耸耸肩,无奈的放下嘟嘟作响的话筒。 于亚青敲门进来,把手里的账目递给他,指着其中一处说,“季总,这里需要您的签名。” 季君恒翻看了一下,觉得没有问题,龙飞凤舞的签上他的名字,随口问,“于秘书,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餐馆吗?不要海鲜的。”绿岛市的海鲜是一大特色没错,但他最近应酬天天吃,实在有点消化不能。 于亚青想了一下说,“要有特色的吗?市区倒是有不少山野菜馆,也有一些本地的特色菜酒店,我去过几家,味道都还行。” “有没有特别好吃的?” 于亚青笑,这特别好吃的标准实在不好鉴别,“上个月,我们全家去山里踏青,秋里镇上倒是家小饭馆,菜色挺不错的,在那里还能买到不少地道的农家山货。” “秋里镇?”那不是安修的老家吗?他虽然没去过,但以前听安修提过好几次,“那就这家吧,于秘书,你把地址抄给我。” “他家还挺容易找的,开车一直到镇上,打听吨吨家的小厨房,很多人都知道。” “名字倒是挺有趣,那好,今天周四,周末过去看看。” ☆、55 陈安修接到蒋轩打来的电话,说是周末要带着一帮同事过来吃饭,大概有十来个人,孙晓出去买菜的时候,陈安修就嘱咐他多买点回来,每到周末,生意总是特别好,现用现卖的话,小镇超市那边都供应不上。 “猪肉还够吗?”江三爷爷问。 “猪肉那边我上午已经给吴家养猪场那边打过电话了,估计今天晚饭前就能送到。订了两扇剔骨的,还有一扇没剔的,应该够了。” “恩,这就好。”江三爷爷满意的点点头,壮壮现在明显就是上心了,事事都想的周全多了。 蒸锅里的热气已经很大了,陈安修看看时间,把火停了,又焖了大概二十分钟,开锅,今天他尝试了一道新菜,笼屉上是一个个雪白的大饭团,看着很普通,但内里大有乾坤。 陈安修戴上手套,一边哈气,一边把饭团从锅里取出来,“三爷爷,你先尝尝味道。”他把其中一个放在盘子上递过去。 江三爷爷□去一只筷子,里面就有浓浓的酱汁流出来,吃起来有点烫,但两口下去,外层米饭包裹的一颗颗完整的虾仁就露出来了,他吃在嘴里细细品了品,然后说,“还真是挺不错的,有米饭的香,虾仁也很嫩,酱汁调的也入味。” 陈安修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这里还有素馅蘑菇的,木耳鸡蛋的,猪肉糜的,牛肉的,三爷爷,你要不要再尝尝其他的?” “年纪大了,胃口不行了,这一个就差不多了,其他的以后慢慢再尝吧。” 孙晓和张言都长着一只狗鼻子,本来在外面聊天的,闻着香味就进来了。 农家乐小老板_69 “别忘了给吴姐带一个出去。”吴燕就是那个孙大吉的媳妇,在这里工作好几天了,看着人也挺本分的,干活也麻利,就是那身体,陈安修还真是看着有点不放心,人那么瘦,别哪天就累倒了。 “行,忘不了。不过我估计她不会吃的,肯定留着带回家给他儿子东东。”孙晓万事通的说。 “那就给她多拿两个吧。”那孩子一放学经常来这里,比吨吨大两岁。给他点吃的,他就很高兴。人多的时候,还帮着主动收盘子,“三爷爷,我去接吨吨放学,顺便回家一趟,大概四点的时候过来。” “恩,你去吧。” 陈安修在店里找了两个保鲜盒,装了些饭团子,陈家村的小学就在村口上,前后四排的红砖瓦房,占了好大一片地,他也是在这里上的小学,门口是漆成绿色的铁栅栏门,正对门口的是一条红砖甬道,两边都是几十年的大白杨树,他上学那会,就已经很粗壮了,二十多年过去,这些杨树长得更好了。学校中间翻盖过一次,但大的格局基本没怎么变。前些年区里想让盖教学楼的,最后因为村里人不同意,最后也没成行,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孩子一下课抬脚就可以到校园里玩玩。 左边的第三棵树上还挂着那个生锈的铁铃铛,以前他们上下课,就是学校里看门的老人敲这个铃铛的,后来才换的电铃。 “吨吨,这边。”放学的铃声一响,孩子跑的比任何时候都快,教室里一下子涌出来那么多人,陈安修还是一眼就把吨吨抓住了,看来看去,都是他儿子长得最好了,基本每个傻爸爸都有这样的心态,旁边就有个爸爸在感概,“这大草虫一样的校服穿在我儿子身上还挺好看的。” 陈安修看一眼那个胖地眼睛和鼻子都分不出来的孩子,默默地吞吞口水。 “爸爸,饭馆今天不忙吗?”吨吨背着小书包开开心心地奔过来,他现在已经有些习惯爸爸三五不时的出现。 “这会还行,我给你带了饭团,还热着,回家和爷爷奶奶一起吃。”陈安修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想到,还是妈妈提醒他说,小孩子有时候是很排外的,吨吨半途转学过来,性子又不够开朗合群,让他有空多来学校这里走走,小孩子也会看眼色,知道吨吨有家长护着,就不敢随意欺负了,他虽然觉得这个方法太被动,但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之前,他也只好这样做,总算没见吨吨身上有什么伤痕出现,衣服每天也干干净净的,不像有人和他打过架。 都是同村的人,见面免不得要打个招呼,见他们一大一小牵着手离开,就有人小声嘀咕开了,“分开了七八年,看他们父子俩现在这关系还真是挺不错的,不过这陈安修年纪轻轻的,也不找对象,也不结婚,总不能和他儿子过一辈子吧?吨吨他妈妈这么多年都没来过一次,想重修旧好肯定是不行的。” “这谁知道呢,我听说村东头的那个六婶,前几天去他家了,想给这陈安修说个亲事,不过他妈说,现在还不急,过段时间再说,这陈安修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他家里怎么就说不急呢?还真搞不懂他们家在想什么?” “是啊,真搞不懂……” * 陈安修送吨吨回家,在家里和爸爸聊了几句,等他回店里的时候,猪肉已经送到了,没剔骨的那块,也按照他说的,剁成了碗口大的方块,他用葱姜,花椒,大料,盐巴,还有一点糖把肉揉了,放在背阴处的小陶罐子里,封口之前再倒一点白酒进去,腌制一晚上,周末就可以用了。 “壮壮,你那朋友又来了。”见过章时年几次,江三爷爷已经认识他了。 陈安修洗把手,从厨房里跑出来,果然是章时年,“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以前来也是吃过晚饭的时候,很少在晚饭前。 “明天就周末了,今天想和你一起吃个饭。”这一周两人各忙各的,都没怎么见过面。 这要求合情合理的,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不过,“我这里还没忙完呢。” “我很想你了,为我休息一天怎么样?”章时年说这话时,还维持着优雅得体的淡笑,离得远点的人绝对想不到他是在说这种类似于调|情的话。 陈安修努力保持自己不会当场崩掉,心里暗骂,这个男人,还真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手痒痒的,很想给他两拳,“章先生,你能不能稳重一点?”从来都不稳重的人还敢教训别人稳重点。 “怎么样?”章时年轻声又问了一遍,安修好像烫的快冒烟了。 陈安修很嫌弃的说,“不怎么样。这个建议烂透了。” “那我们去哪里吃?” “……我先去洗个澡……”所谓没骨气,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人了。 陈安修回店里和江三爷爷打个招呼,晚上相对来说人少,张言一个人也忙得过来,倒也不用他必须守在这里。 “如果我不回来,晚上你们把门锁好了。”陈安修洗澡一向速度,很快就出来了。 “和谁说话呢?” “借住在家里的两个外地养蜂人。”山里每年都来不少养蜂人,春末过来,一直要等到七八月份荆条花开败了才走,没有住的地方,以前就在山上搭个窝棚,陈爸爸喜欢多管闲事,从去年开始就把院子里一间屋子让他们住,最近他家都快兼着卖蜂蜜了。 “喝了酒,拿这个冲水喝,可以解酒,早上起来就不会头痛了。”陈安修的手里也拿着一瓶,里面蜜蜡色的液体浓稠的都快凝固了。 章时年抿嘴笑了一下,然后说,“好啊,我回去试试。” 被章时年笑地有点心虚,某人紧跟着辩解一句说,“我爸爸跟风买了不少,放着也是浪费。”明显口不对心。 章时年在他侧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并不戳破他,拧钥匙启动车子。 不想酒店吃什么大餐,他们就在路边选了家环境不错的粤菜馆,点了几个清淡的菜,从粤菜馆二楼的窗户望出去,斜对面就是绿岛很出名的商场,春天百货,商场里灯火通明,内部的装修精致豪华,外墙上挂着大幅世界知名品牌的广告,一水儿都是国外的俊男靓女。 “吃完饭,我们去那里一趟。” “你要去那里买东西?”那里面东西价格绝对衬得上商场的装修,他以前陪晴晴来过一次,不过是去底层的屈臣氏。 章时年在他身上扫了一眼,说,“不一定,先去看看。”安修的衣服好像不多,身上的这件去年他就见过。 “你想去就去吧。”反正他是不会在那里买任何东西的,也不是一件都买不起,只是买了会肉疼。 不像其他的平价商场,这里的顾客并不算很多,他们刚开始看,就有导购小姐迎了过来,在这种地方工作久了,导购员小姐的眼睛都毒地很,她们对章时年就特别殷勤,至于陈安修,明显就是照顾附带品的感觉,不至于太冷落,反正也不热情,陈安修也不介意,他气定神闲跟在章时年后面,目光偶尔在他认识品牌,但品牌不认识他的衣服上扫过。 “这件怎么样?”章时年手里拿了一件黑色窄版的西装外套给他。 如果不看价格,陈安修一定愿意狠狠赞美它一番,版型不错,做工当然也非常细致,那个logo全世界人民都认识,但有价格摆在那里,一切免谈,“还行吧。” “进去试试?”章时年塞给他。 “给我的?” 导购员看向陈安修的目光隐约就变得有点微妙。 “去试试吧。”章时年催他。 反正试试也不花钱,陈安修大大方方地拿着衣服进试衣间了,在此期间,章时年又帮他挑了两件衬衫,他自己也选了一件。 “果然不错。”小家伙本来就是偏瘦的东方人体型,穿这种窄版西装,长腿细腰,尤其好看。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陈安修小声问,他进去之前,还想着尺寸不一定合适,他正好找借口说不想试穿其他的,就不要了,没想到这么合身。 章时年轻笑不语,他抱过那么多遍,只差没做到最后一步了,这人身上哪个地方的尺寸他不熟悉? 在他有些暧昧的目光下,陈安修显然也想到了好几次的擦枪走火,袒裸相对,磨磨牙,不和这人一般见识,“我先去换下来,你去试试你的。” 农家乐小老板_70 章时年试衣服的时候,陈安修敲敲门问,“还行吗?” “可以。” 竟然真的要买,真败家,陈安修掏出信用卡,递给导购小姐说,“那我们只要里面那一件。”他的钱啊,不过男人好像不可以这么小气,章时年请他吃饭,他送件衣服也是应该的。以前和刘慧出来,也是他付钱,不过幸亏刘慧不像章时年这样喜欢来这种地方。 等章时年出来的时候,账单已经结完了,他接过导购小姐递过来的袋子,破天荒的,很明显的楞了一下。 陈安修怕他还想买刚才那些衣服,赶紧拉着人往外走,他天天在家,又没什么重要场合要去,不必穿那么好的。 导购员小姐的目光,已经从隐约的微妙,变成赤|裸|裸的震惊了,关系颠倒了?这个衣着打扮都很一般的才是金主? 从出门上车,章时年就在笑,陈安修都开始怀疑这人疯了,这个伏在方向盘上大笑不停的人真的是过去那个一贯优雅示人的章时年吗? 陈安修摸摸他的额头,挺正儿八经的建议说,“要不,我们先去医院吧?绿岛市精神病院离着这里也不远。” “我疯了也不放过你。”章时年钳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人拖过压在身下,双臂交缠,唇舌相依,灼热的温度很快席卷了两人。 “安修,安修……”章时年的声音低沉性感到想勾人犯罪。 “叫魂呢……”陈安修眼睛湿润,胸口上下起伏,喘气都不匀了,还不忘出声反驳两句,但对上章时年不顾一切要吃人的晦暗眼神,他缩缩肩膀说,“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好,我给你时间。”这个人值得他去等,“那你要想多久?”喜欢的人就在身边,一直忍着不碰也挺伤身的。 “一年?” 章时年笑笑。 “半年?” 章时年笑的愈发温和。 “那你说多久?”半年已经够少了。 “三个月。” 陈安修怪叫,“三个月?”这也太少了点,“你干脆说一个月好了。” 章时年低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说,“吨吨还有三个月放暑假,到时候我带你们去北京玩。” 去北京,陈安修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正是因为明白,他才害怕,他和章时年是不是发展太快了点,已经可以到这种程度了吗?章时年还不知道他能生孩子,不知道吨吨还有另外一个父亲,家里人还都不同意,他们真的可以顺利在一起吗? “手怎么这么凉?” “可能出来穿的少了。” 章时年脱了外套,给他披上,又说,“等我一会,我下去给你买杯热咖啡。” 章时年走后,陈安修独自在车里坐了一会,感觉有些憋气,就下来走走,这里是露天停车场,走两步就是马路边,那里有很多长椅子,他在长椅上坐了没多大会,章时年就带着两杯外带的咖啡回来了。 章时年在他身边坐下,先递给他一杯,“先暖暖手。”已经五月了,夜里还是挺凉的。 陈安修摆摆手说,“没那么娇贵,习惯了就不冷了。”不过咖啡他还是接了过来。 “天雨,你看那个是大哥吧?”温凯他们今天和一帮朋友约着在酒吧喝酒,遇到几个无赖耍酒疯的,天雨差点和人打起来,他看着形势不好,赶紧把人拖出来了。 马路对面的两个人站起身正要走,实在不能怪温凯的眼神太好,要怪就只能怪那两人的身高和外貌都高出大众平均水准太多,竟然还并肩走在一起,路上的灯光这么明亮,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陈天雨没出声,看那两人上车离开,他转身也走了。 “天雨,你等等我……”不知道男人有没有经期?天雨最近怎么阴阳怪气的,都不像以前那个人了。 陈安修在章时年那里留了一晚,两个大男人盖着棉被纯聊天还真是挺稀奇的。因为第二天是周末,小饭馆会很忙,章时年早早就把人送回来了。 * 小饭馆里不提供早饭,上午主要是准备各种食材,大概十点多一点的时候,陈安修正在刷洗酒缸,蒋轩带着他的一帮同事,呼啦啦开着五辆车就过来了,其中两辆还是警车,周围的店铺还以为这家又出什么事了,跑过来好几个人,直到确认这帮人是来吃饭的,才慢慢散去。 “你这下可给我打响知名度了。”山上白天的天气还是很暖和的,附近的花也开了,蒋轩带来的这些人不愿意去包间,陈安修就在院里摆了两张大圆桌。其他人都坐下了,只有蒋轩一个人跟着他进了厨房。 “这样也好啊,以后就没人敢来你这里随便捣乱了。” “这么说,我还应该好好感谢你了?” “你非要这么做的话,我也很难拒绝的。” “去你的。”其实在镇上做生意,远比在市里单纯的多,各家都是临近村子里的,相互都认识,也没什么人专程上门找事,不过蒋轩是好意,他就心领着了。 蒋轩一直觉得欣慰的是,从以前到现在,安修对他的态度都没发生变化,即使现在他和梅子在一起了。 “既然进来了,就帮点忙吧。”陈安修把一盘小黄瓜条,一盘圣女果交给蒋轩,他自己手里端的是醉枣和鸡蛋面炸的花生米,都是些饭前清口的小菜。 林梅子是快开饭的时候到的,那些年轻的警察都起哄的喊她大嫂,还说罚来晚了,罚她和蒋轩喝交杯酒。 陈安修在院子的一角做黄焖肉,这小饭馆的黄焖肉和别处的还不一样,做的时候,不用锅子,用一人高的陶制酒缸,底下铺一层鸡骨头,腌制好的大块带骨头的猪肉一层层放进去,压实,倒上炒制好的各种调料,加水,酒缸口用大石头封起来,酒缸的周围用木炭烧,这样焖出来的肉,香味一点都不散,骨酥肉烂,盛放到盘子里的肉块,用筷子一拨,骨头和肉自然就分开了,吃起来还有点酒的香气。 “这道菜还真是绝了,陈老板,我走的时候给我打包两块啊。” “也给我留两块,回家给老婆孩子也尝尝。” 很多人纷纷吆喝起来。陈安修不敢都答应,肉看起来不够了,看来改天还得加点。 “蒋队选的好地方,下次再休假,我带着家里人过来吃。” 蒋轩和他们喝酒,笑说,“那我兄弟这饭馆还全指望你们了,以后多带点人过来,人多了,给你们优惠。” “要我帮忙吗?”林梅子看陈安修忙进忙出的,脚不沾地,就想过来问问。 “没事,我都习惯了,你去和他们一起吃饭吧,院子里菜凉的快,凉了就不好吃了。”其他时候他大多负责做菜,不过今天是蒋轩带来的朋友,他怎么也要出去照顾一下的。 农家乐小老板_71 “以后就这么打算留在山上了吗?”虽说不偷不抢,哪个行业赚钱都好,但陈安修不该只是这样的,明明应该很优秀的,却一个人在镇上经营着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 “这样也挺好的,自己做老板,总比给别人打工自在点。” “蒋轩他们公安局最近在招人,你在部队里待过那么多年,要不要去试试?我去蒋叔叔那里帮你说说,就是不在编制里,不过你也知道,他们这种单位,额外的福利还是很好的。” “不用了,梅子,谢谢你,你看,我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可是……”现在这样真的叫好吗? 蒋轩在外面喊他,“安修,出来和大家喝杯酒吧,大家认识认识。” “好,来了。”陈安修答应一声,端着新出锅的山参炖鸡,又说,“走吧,梅子,出去喝酒。” 林梅子犹豫了一下,跟了上来。 季君恒开着车一边走,一边往两边的店铺看,“吨吨家的小厨房,吨吨家的小厨房,在哪里呢?”经过一家建材店的时候,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拄着拐杖的大叔,他摇下车窗问,“大叔啊,你知道吨吨家的小厨房在哪里吗?” 那人往前指了指说,“拐过前面那个弯就到了。” “谢谢你啊,大叔。” 车子一拐弯,果然就看到那个很显眼的招牌了,红砖大瓦房,爬满绿藤的篱笆院子,屋后是溪水和花开正盛的桃林,小镇的生活悠闲而安静,真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吃饭的人还挺多,季君恒锁门下车,第一眼先看到的是正对着门口的林梅子,陈安修的青梅,他隐约还是有点印象的,虽然十年过去,人真的变化挺大的,“林梅子?”他试探地喊了一声。 “你是……季君恒?”当年经常和安修走在一起的那个转学生? “果然是你,很多年没见了。” 蒋轩本来是背对他们的,听到这个名字也转过身来。 “原来你也在。”季君恒点点头,之所以没一口喊出蒋轩的名字,是因为他忘了这人叫什么了。 在林梅子喊出那个名字的时候,陈安修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已经十年了,这个人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决定和章时年在一起的时候,这人又出现了。 陈安修不信邪的转过身,映入眼帘的那张略带熟悉的脸,上天果然不给任何心存侥幸的机会。 “陈安修,你……”不同于方才面对林梅子和蒋轩的客气,这时的季君恒明显激动起来,他上前热情的给了陈安修一个大大的拥抱。因为太高兴了,都没注意到对方太过僵硬的身体。 陈安修知道季君恒这个人表面随和,但骨子里很傲,绝对不会愿意和不熟悉的人在一张桌上说一些似是而非的客套话,所以他婉拒了蒋轩同席的挽留,在屋里给季君恒另开了一桌。 “你既然在国内,怎么都不和我联系呢?亏得我这么多年一直记挂你这个朋友。” 联系?怎么联系?该说什么?在发生过那件事后,他即使不想去指责谁,但两人真的还可以做回单纯的朋友吗?“我刚从部队回来没两年,没找到你的联系方式。” “也是,我这两年都没给你家里打过电话。对了,这家饭馆是你开的啊?饭菜真的还挺好吃的。”他舀了一勺子果仁玉米送到嘴里,甜度正合适。 “和人合伙开的。”他和江三爷爷分账。 “那你结婚了吗?” “爸爸。”陈安修还没来得及回答,吨吨就从外面进来了,他中午经常来这里吃饭。 季君恒一口菜差点没噎着,赶紧喝口啤酒,“安修,你儿子?这么大了?”这要多早结婚,才能生出这么大一个儿子?这孩子少说也得七八岁了吧。 “我儿子吨吨,吨吨,叫季……叔叔。” 吨吨盯着季君恒看了一会,喊了一声,“季叔叔。” “吨吨好,这次来的太匆忙了,下次叔叔给你带礼物。” 陈安修去后厨端了留给吨吨的饭菜,让他去柜台里面吃,转身回来和季君恒继续叙旧。 “安修,不知道为什么我从第一眼就觉得你儿子很眼熟,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一样,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啊?吨吨妈妈呢?” “早些年分开了。”陈安修苦笑,亲生父子,不是缘分是什么,如果他是女人,季君恒这个时候就该起疑心了吧,可惜他是男人,如果他不说,季君恒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他并不准备让吨吨和季君恒相认,就因为一个孩子,把两个原本可以不相干的人扯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呢? 季君恒看陈安修脸色不是很好,以为触到了他的伤心往事,就胡乱安慰人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不用着急,你看我也没有,不过我还有个小叔在上面顶着。” ☆、56 蒋轩那帮人在这里吃过午饭,每个人又买了不少山货,直到下午三点多才离开,看到季君恒停在外面的车,有懂行的吹了声口哨,指着那四个圈圈的标志说,“S8,怎么也得两百万吧,有钱人。” 蒋轩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季家人。 陈安修从后面跟上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递给他说,“这些鸭蛋,是我自己腌的,就腌了一点,也没卖,你带回去给范姨和蒋叔吃吃看。”年前蒋轩和林梅子来过他家一次,年后他也去蒋轩家走了走,有些日子没见,蒋叔叔这个人好像热情不少,和他聊天,还一个劲儿的让他以后常去家里玩。以前也不是冷淡,就是年龄和阅历差在这里,彼此之间好像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我妈最近总说嘴里没滋味,你这里的东西肯定错不了。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的手艺这么好。” “什么事情做多了也就好了,以后有空常过来坐坐。” “行,那个季君恒呢?要留下来吗?”蒋轩往后看了看,那个人并没有出来。 “他喝了些酒,自己开车,可能待会才能走。” “那行,我先走了。”蒋轩拥着林梅子上车。 “还真够宝贝的。她以前不是你女朋友吗?怎么变成你兄弟的女朋友了?”刚开始不知道,但吃过一顿饭,季君恒也看出来了。 “我们又没结婚,谁都有选择的权利,中间挺多事的,也不是一句两句说的清楚的。”这其中你也忙了不少忙,陈安修在心里默默补充说。 季君恒看他平淡的态度,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也不就再多谈,“安修,咱们都十年没见了,今天晚上我留下来吧,咱们来个秉烛夜谈怎么样?” 秉烛夜谈?他哪有这心情?事实上,十年之后的重逢,他没动手揍季君恒一顿,已经觉得自己超有自制力了。 “安修,你怎么这么看我?”感觉有点冷。 陈安修双手交叉,搭在胸前,他在想,季君恒这个人,到底是粗神经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还是他有健忘症?还是,“季君恒,你是不是失忆过?”上过床的朋友,即使是已经隔了十年,但见面之后真的就没有一点尴尬吗?季君恒这人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没有啊,我的记忆很连贯,没有空白。”尽管不知道安修突然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但季君恒还是老实回答了。 农家乐小老板_72 看他真诚无伪的眼神,陈安修举手投降,“行,我认输,你比我厉害。”季君恒这十年一定是生活在真空包装袋里了,连他的讽刺都听不出来,对这样的人他还有什么办法。 在陈安修看不到的地方,季君恒勾了勾唇角,十年不见,陈安修这个人的性格好像真的没什么变化呢,“那我今天晚上可以留下来?”他以前也有想过,时间过去这么久,分开时两人还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再重逢时都已经是二十好几的大人了,各自在社会上奔波多年,不知道见面时会不会因为太过生疏而导致无话可说,但见了之后才知道,有些人就是分开再久,但那熟悉亲切的感觉就像昨天刚见过一样。 “没地方住。”对于他的奢望,陈安修不客气地给他打回票,“如果你愿意睡大街的话,我是没意见的。”镇上没旅馆,以前也有客人提过想在山里住一两晚上,但他现在钱不多,或许明年的时候可以在山上盖两排房子。 “陈安修,你就这样对待多年的老朋友的?”季君恒不满地跟在他后面进门。 “谁和你是老朋友?一边去。” “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都不是老朋友,那是什么?我好像没做过得罪你的事情吧?”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陈安修猛然转身,一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季君恒,你是真的不记得当年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当年?当年什么事情啊?”走之前还一起喝酒,没发生过不愉快啊。 见他一脸无辜,陈安修拳头握地咯吱响,“你离开前一晚的那件事。”非要逼着他说到这个地步才罢休吗?还嫌他不够难堪是不是? “那一晚?”季君恒皱着眉努力回想,那晚上他把陈安修安置在小叔那里,然后早上接到外公住院的电话,再然后就是和小叔一起赶回北京,中间是有一段记忆空白,难道就是那个时候做了什么得罪陈安修的事情,“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了,如果有得罪你的地方,我给你道歉行不行?”他拍拍陈安修的拳头说,“多大点事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记得?” 多大点的事情?被自己相信的好朋友上了,还不止一次,一做就是大半个晚上,早上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孤零零地撂在床上,之后连一句解释都没有,重逢后就一句“多大点的事情”打发他,陈安修对着他脸很不客气地就给了一拳头。 季君恒被打地倒退了好几步,舔舔嘴角,有咸腥的味道,嘴里应该是出血了,“你来真的啊,陈安修。” 陈安修掰掰手指,还嫌没打够一样,“你以为呢?” “你……嘶……”季君恒吸口冷气,“你下手够黑的,我到底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你记恨到现在?” “你自己心里明白。”那种事情难道还需要他再重复一遍吗? “我一点不明白。” “不明白也无所谓,你让我打一顿,我们之间的事情就算是了结了。”过去的事情再做过多的追究也没用,他不想从季君恒那里得到任何补偿,他现在只希望他和章时年的障碍能少一点,再少一点。 “死刑犯还要给个辩解的机会呢,你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 “这件事不用讲道理。”不揍这人一顿,他心里不舒服。 季君恒在他爷爷和爸爸的双重敲打下,拳脚功夫还是可以的,但前提是他不要对上陈安修这个专业级别的,刚开始还勉强能打个平手,但时间一长,季君恒就知道他肯定要不行。 吴燕一个人在屋里收拾桌上的午饭残余,张言和孙晓趴在窗户边上探头探脑。 孙晓说,“以前只听过陈哥当过兵,没想到身手这么好,他平时怎么都不显露的,要是我有这身手,当时周海在外面散播谣言的时候,我就去揍他一顿,揍他个半身不遂,看他还敢胡说八道吗?” 张言长大一岁,平时以哥哥自居,在他脑袋拍了一下教训说,“幸亏你没陈哥这身手,要不然依你这沉不住气的性子,早不知道去公安局几次了。陈哥可是救过齐大师,那是我师父的师父,要不然我师父也不可能答应我来你们这里帮忙。” “还有这缘由,说来听听。” 江三爷爷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壮壮,你们俩是怎么一回事?”午饭的时候明明还在一张桌上聊天,怎么吃完饭就翻脸了。 “没事,三爷爷,我出去一下,待会就回来,你先歇着,厨房的东西我回来收拾就行。”说完,拽着季君恒去后山接着打。 手上没防住,肚子又挨了一拳,季君恒疼的哇哇叫,“陈安修,你适可而止啊,我真的要火了。”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和陈安修好像也没深仇大恨,要不然陈安修打人的时候也不会刻意避开要害部位了,但这人选的那些地方也很疼好不好? 回答他的一记扫堂腿,季君恒没站稳,摔在地上,他干脆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陈安修踢踢他的腿,“季君恒,你还活着吗?” 季君恒抱着他的腿就往下拉,陈安修不可能真的踢死他,最后被他拽的一起摔在地上。 “你气消了没?”季君恒抹把脸,躺在陈安息身边。 打完这一顿,胸口的闷气好像是散去不少,陈安修懒得动,也在地上躺了会,枕着双臂说,“差不多了。” “我都这么凄惨了,你还差不多,你是不是想把我揍死才甘心?” “曾经是有过这个想法。”陈安修单手捂住他的脸推远点,“这么难看,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有碍观瞻。” “你还敢嫌弃我脸难看?还不是被你打成这样的?我虽然没我小叔长得过我长得难看呢。” 陈安修踢他一脚,示意他闭嘴,“你很啰嗦。” 身下是柔软的草地,季君恒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就安静了一会,又耐不住寂寞说,“这山上的空气真不错,山好水也好,真适合隐居的地方。” “让你待上十天半个月度个假可以,让你待上十年二十年,你就不愿意了。” “也许是吧,陈安修,你这些年去哪里了?身手锻炼的不错啊?” “去当兵了,你不是知道了吗?”陈安修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可是你这身手……”哪像是普通的当兵的,“你是不是去了作战部队?” “算是吧。” “怎么没留下来?”当时放弃大学去当兵,应该就是想留在部队里的吧? “部队又不是我家开的,我想留就能留啊。”最关键的是,他真的不想留在那里,有些事情他无法去面对。 又在这里蹭了一顿晚饭,季君恒不死心还想留下,被陈安修揪住扔到车上送走了。 季君恒顶着一张被打花的脸去他小叔那里扮可怜。 “你这是怎么回事?”章时年一开门,冷不防对上这么一张脸,着实被惊了一下。这才几天没见,侄子就被人打成这样了。 “小叔,别提了,我今天被人揍了一顿。”临走前,被陈安修对着脸喷了好一会的云南白药,但好像没什么止疼效果,还是疼,他踢掉鞋子,随意地在沙发上盘腿坐下。 “这是谁做的?”章时年的声音莫名的有些冷。 季君恒也听出来了,窝心的同时,又怕小叔查出来对陈安修不利,就说,“也没多大的事情了,同学之间的小矛盾而已,我们已经说开了,现在和好了。”他一厢情愿的以为。 农家乐小老板_73 “同学?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同学?” 既然被猜到了,季君恒就大方的承认了,“就是他了,不过小叔,你别去给我出头啊,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那你还手了?” “恩?”怎么会是这个问题?小叔应该问他伤得重不重才对吧?“有了,有了,小叔,你也知道我哪是那么好欺负的人,我肯定是要还手的,他比我好不了哪里去,所以,小叔,你不用替我……” 报仇两个字还没出口,章时年拎了衣架上的外套,拿了车钥匙,抬脚就往外走,随□待说,“厨房里有冰块,你今晚就暂时留在这里吧。” 季君恒愣了,这是什么情况,小叔怎么一下子又不关心他的伤势了,前后态度变化怎么可以这么快?到底是不是他亲小叔啊? “小叔,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季君恒穿着拖鞋跑出来。 章时年正把车子从车库里开出来,闻言摇下车窗,问了一句,“他为什么要打你?” “好多年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冷敷一下,早点睡。” 话音一落,等季君恒想再想说话的时候,性能良好的车子已经滑出去很远了。小叔这么急是要做什么去? * 陈安修身上确实也挨了季君恒好几下,晚上洗过澡后,他裸着上身,对着镜子,往他肋骨偏后侧的那块淤青喷药剂,这是听到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啊?”他们是建材店,又不是医院,怎么会有人半夜过来敲门,他随手披了件睡衣去开门。 所以章时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人衣襟大开,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地就出来了。 章时年把人拥住,往里走,“夜里凉,怎么不多加件衣服?” 陈安修紧张兮兮地向外面张望了一下,见街上没人,也就没把章时年搭在他腰上的手拍开。 “怎么弄得和偷情一样。”章时年轻笑。 “不是偷情也差不多了。”其他人他倒是不怎么在乎,就是传到爸妈耳朵里又是一桩麻烦事。他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现在季君恒又回来了,一桩麻烦接着一桩麻烦,能少一件是一件。 “怎么身上一股药味,是哪里受伤了吗?” “今天在店里和人打了一架。有几个伤处,我自己碰不到,你帮我喷点药。”不告诉父母,主要是怕他们担心,不过章时年的话,就不需要这些顾忌了。 “行,那你坐椅子上。” 陈安修把披着的睡衣丢在床上,反坐着,双臂搭在椅子背上。 相较于一般的大男人,安修的皮肤真是细润很多,所以那一块块的乌青落在上面,还真是挺明显的,明明看着比君恒的伤势轻多了,但章时年发现他还是心疼眼前这个,果然人的心都是偏的。 章时年喷完药,顺便帮他揉了揉,他的手劲并不重,也或者是陈安修真的太累了,在他揉完之后,就发现坐在那里的人已经趴在椅子背上呼呼的睡着了,一脸平静,没有任何防备。 “你这样,想让人趁机做点什么都不忍心。”章时年捏捏他的脸。 陈安修抓住他的手,嘟囔说,“章先生,重伤人士,你也下得去手?” “那重伤人士要不要上床去睡?” “你今晚还走不走?” “我留下来陪你。” “随便你,橱子里有睡衣,你要洗澡的话,浴室在西北角上,不过只有淋浴。”陈安修打个呵欠,摇摇晃晃对着床铺摔过去。 章时年在家里已经洗过澡了,依照安修说的,在橱子里找出睡衣,虽然过了水,但看样子应该是新的,他换过衣服,上床在陈安修身边躺下。 陈安修自动自发地往他身边靠了靠,“你怎么不问我什么打架?” “我以为你有自己的理由。”他隐隐猜到了一点,但又不敢确信,不会真的像他想的那样吧。要是那样,关系也太混乱了。 “成年人的狡猾,遇到不想问的,就推说是相信对方。” 章时年心里一震,还从未有人这么说过他,他和周围的一些朋友都有一种默契的认知,总以为两个人即使交往,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相互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和分寸,原来这是一种圆滑的处世态度吗?情侣之间更亲近点也是可以的吗? “那你今天为什么和人打架?” “这还差不多。”接下来的事情,陈安修不知道章时年能不能接受,但他还是决定说一部分,“很多年前他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情,其实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我们两个都喝醉了。” 安修竟然以为那晚上的人是君恒,这误会大了。怪不得他会揍君恒一顿。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和我说?”他感觉安修说的应该不止这件事。 确实不只是这一件,陈安修心里明白,章时年应该不会在这件事有过多的纠结,毕竟在遇到彼此之前,谁没有个过去?如果再去计较那些,以后大家就不用过日子了。 “如果我们在一起后,你会想要自己的孩子吗?” “我们不是有吨吨吗?”他很喜欢那个孩子。 “吨吨不是你亲生的也可以吗?” “我以为我们就这一点已经达成了共识。”安修今天的情绪好像特别不稳定,“是不是吨吨的妈妈来了?” “差不多吧。”尽管他已经打定主意,一辈子不把吨吨的身世告诉季君恒,但将来的事情谁能保证,万一哪天这件事漏了呢,他无法想象要把吨吨交给别人。 “吨吨妈妈那边是不是给你压力了?” 季君恒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压力,他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不用担心,什么事情都能过去的,现在先睡觉。” “你还真喜欢说这一句。”但愿什么事情都能过去,这个人就在身边,好像自打中午因为见到季君恒而产生的焦躁情绪缓解不少。 对于安修的那些过往,甚至是吨吨的妈妈,章时年以前都没想去过问,毕竟每个人应该有属于自己的隐私,他喜欢安修,也愿意给他这份尊重,但如果有些事情已经影响到现在安修的生活,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吨吨的妈妈到底是何等人物,可以让安修如此不安? 农家乐小老板_74 ☆、57 秋里镇上的大集是逢一初六的,虽说现在有超市,买什么东西都方便了,但只要有空的话,江三爷爷还是愿意来集上走走的,能淘置到不少好东西,就像今天,他们刚到集市头上,就买到了三只上好的野鸡。 陈安修拖着小拉车跟在后面,江三爷爷在前面一边看,一边给他讲解,在黄瓜摊子前面停下的时候,江三爷爷说,“买黄瓜的时候不能要那种顶花带刺的。” 章时年那天早上走的时候说,等手头这些事情过去,想和他说一件事,当时章时年的表情挺郑重的,他追问了一句,那人只是笑了笑,也没说透,到底是什么事情?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不会太小了,要不然章时年也不会那么认真。 “壮壮,想什么呢?” “也没什么,三爷爷,那种顶花带刺的黄瓜不是最新鲜的吗?” “咱院子里种着黄瓜,等过几天结的时候,你就知道了,黄瓜到能摘的时候,那花都快枯了,哪能像市面上的一些黄瓜一样,小黄花那么鲜,那都是用药泡过的。” 黄瓜摊主在给他们称重,闻言也笑说,“一听老爷子就是懂行的,确实是这样的,以前我们大棚里种黄瓜都是提前用药的,用上药,不仅花鲜,黄瓜还长得特别直,那药也没什么大坏处,国家允许的,不过药嘛,也没什么好处就是了,我们家这两年种辣椒,黄瓜只是顺带种了一点,你看今年就摘了这么一筐,也不值当买瓶药了。拿到集上,有识货的就买了,卖不完的就自家分分,给小孩子拌个小菜,老人孩子什么的,最好还是不要吃那些有药的。” 以前陈安修也听说过蔬菜水果里这种药,那种药的,但他以前没太关注,自从做了小饭馆之后,他才知道买菜也是要很多学问的。 裤子口袋里电话响,陈安修一看,竟然是好久没见的楼南,“楼大医生?” “陈安修,你现在还在山上开那家小饭馆吗?” “是啊。”小饭馆重新开业之后,陈安修到处发了不少传单,朋友那里有联系的,厚着脸皮都通知了,楼南那边肯定不会放过,他还专程去楼南办公室放了一叠传单。楼南当时吆喝说要给他扔出去,不过后来宁世医院来吃饭的人说,传单是他们叶院长是开会时派发给大家的。那些人还一个劲儿追问他,是不是和叶院长有什么关系。 “下午我去你那里一趟,有事要和你说。”说完正经事,话锋一转,“多准备点好的,我带我儿子去。” 陈安修玩笑说,“难得您老有空,到底什么事情啊?电话里不能说?” 电话那头的楼南稍一犹豫,很快就说,“是关于吨吨的。” “吨吨?是不是吨吨的健康出了什么事?”他之前带吨吨去宁世做过体检,明明一切正常的。 “你别急,吨吨身体没事,总之,一句话说不清楚,你等我下午过去再说。” “行,那我等你。”不是吨吨的健康状况,那还可能是什么事情? “谁的电话啊?”江三爷爷回头问他。 “是一个朋友,说是下午过来玩。” “好,那我们待会买完东西早点回去,壮壮,你朋友还真是挺多的。”农家乐能这么快开起来,每天有这么多人过来吃饭,除了饭菜好,壮壮的那些朋友也帮了不少忙。 “都是以前认识的。” “还是朋友多了好,朋友多了多条路。”人缘好,好朋友才多,“那个姓章的年轻人最近怎么没来?” “他工作上有事,回北京去了。”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谈恋爱,实在没必要天天粘在一起。 * 楼南的儿子小名叫糖球,今年十一岁,陈安修见过好几次,据说小时候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国外长大的,性子又热情又开朗,就是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逮着人就喜欢亲两口,特别喜欢长相好看的小孩子,当时第一次见到吨吨他就主动扑了上来,就在以为吨吨肯定要遭他的毒手的时候,糖球被吨吨一脚踹个了跟头。但也好像一点没影响糖球对吨吨的热情。 陈安修在厨房里炸葱油,准备晚上拌凉菜用,吨吨在院子里树下做作业,刚听到车子停下来,就有一个男孩子热情清脆的声音传过来,“吨吨。”接着就是嗷地一声惨叫,“吨吨,你干嘛拿圆珠笔扎我?!” “叶院长?你也一起来了?”叶景谦,宁世的院长,当时陈安修和妈妈第一次去宁世时接待他们的人,事情过去都快十年了,这人的模样都没怎么变过,依旧是那副清秀文雅的样子,说话也温和,和那个一脸刻薄的楼医生站在一起,谁都以为这人是被压的,如果不是见过楼南从车上下来,腿软的站都站不稳,陈安修也这么觉得。但自从见过那场景后,叶景谦的形象在他心目中骤然膨胀起来了,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连楼南这么难啃的硬骨头都能吃地下去,这胃口到底是有多好啊。 “你这饭馆开业后,我还没来过呢,正好楼南这次要来,我就跟着一起来了。”叶景谦说话的同时递给陈安修一个礼品袋,但他的左手一直虚虚的扶在楼南腰后。 楼南很不给他面子,“不让你来,你非要来,这才几个月,我连车都不能开了吗?” 陈安修一听这话,目光无法控制地在楼南腰腹上扫过扫去,“你……你这是有了?”平平的,一点看不出来啊。 楼南心知自己不小心漏口风了,但陈安修也不是旁人,他早就知道糖球是自己生的,当下也不隐瞒,“还不到三个月。他就没事找事。” 叶景谦略显无奈的说,“头三个月正是危险的时候,况且你现在年纪也大了,算是高龄产……” 他话还没说完,楼南就爆了,“你现在嫌我年纪大了,当年那会怎么就非要死缠烂打?我不同意,你还追到我家里去。” “好,好,你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叶景谦好脾气的退让。 陈安修无语了,他现在只幸亏店里没什么人,要不然依照这两人谈论的这话题,非要引人围观不可,楼南长叶景谦五六岁他是知道的,可他没想到嘴巴一向很坏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楼南竟然在意这个?还是怀孕的人脾气都这么莫名其妙?幸好他没有再生一个的打算。 陈安修去厨房里端了些小零嘴儿给吨吨和糖球,等叶景谦好声好气,温言软语地把那只喷火龙安抚之后,他才端了些蜜瓜条,酸枣和草莓过来坐下,“楼医生,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啊?” 楼南尝了两颗腌渍的酸枣,然后直接说,“有人来医院查吨吨的出生记录。” 陈安修心里一惊,“是谁?” “这个我们暂时还不清楚,来的人没表明身份。”这句话是叶景谦回答的。 “那他们知道吨吨是我生的了?” 楼南咬着酸枣含含糊糊的说,“没有,医院里都备着两份记录的,这个医院是咱们族里自己开的,不至于连自己的族人都保护不了。我们来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想让你警醒点,有人在查你和吨吨,你自己也想一下,可能是谁。” “我心里没什么人选。”陈安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君恒,毕竟他刚来,就出了这种事情,不怀疑他怀疑谁,但季君恒是怎么知道的,他这种能生孩子的怪异体质,在吨吨出生以前,他自己都不知情,没道理季君恒这么快知道了啊。 楼南擦擦手,还算好心地给他提供建议,“吨吨的另一个爸爸那边呢?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 陈安修老实地承认说,“他最近是回来了,但我根本没和他提过这件事。” 楼南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说,“这就蹊跷了,不是吨吨的爸爸,还有可能是谁对吨吨的身世感兴趣呢?” 陈安修一时也没有头绪。 “总之你自己多注意点吧,看对方的来头好像也不小,虽然医院这边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应该查不出什么,但还是万事小心点好。” “行,最近我会留意的。” 农家乐小老板_75 “好了,这件事说完了,我在你的淘宝店里看到樱桃在预售啊,最近是樱桃节吧,你这里的樱桃也该熟了,给我摘两箱带走。” “山下的都熟了,不过山上的还不行,怎么也得到六月初吧,现在青色的多,樱珠还要晚,你和我到山上看看,凑一箱的话应该还行。” “一箱也行,总比没有的好,最近总想吃新鲜酸甜的水果。” 陈安修在店里找个鸡蛋箱子,带着楼南和叶景谦到山上的樱桃林里转了转,给他们摘了半箱子樱桃,又在杏树上摘了十几个白色大甜杏。 送走楼南一家人,陈安修正准备继续去厨房忙活,就看到吨吨坐在树底下,眼圈红红的,好像哭过了一样。 “吨吨?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和糖球吵架了?” 吨吨满含怒气地瞪他一眼,转身就跑。 陈安修心中疑惑,慢了一步,一直追到路边才把人拖住,可是吨吨一反常态,在他怀里扭着小身子不给抱,甚至还动手推他。 “吨吨,你这是怎么了?吨吨?” 陈安修把人强压在怀里,吨吨气得咬他肩膀,直到听到陈安修吸口冷气才放开,有些担心又有些后悔地看着他。 “吨吨,你和爸爸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吨吨态度强硬地闭着嘴巴,就是不说话。 从那天之后,陈安修想尽了各种办法,可吨吨就是不和他说一句话,比之前他刚从部队里回来时态度还冷淡,全家人都看出他们父子之间发生了问题,可是谁都没办法解决,吨吨是铁定了心和他爸爸冷战到底。 随着夏天的来临,小饭馆的生意越来越好,白天脚不沾地地忙完一天,晚上回来还要哄儿子,陈安修现在的处境,陈天雨都看在眼里,但一向与他颇为亲近的吨吨,这次生气的原因,连他都不肯透露一点,他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为了给陈安修换换心情,陈天雨决定带着人出去玩玩。 “我有个同学,最近刚升了夜场的客户经理,邀请我们一帮朋友去喝酒,哥,一起去吧。” “算了,没什么心情。”这么一堆麻烦摆在眼前,他哪里有心情喝酒。 “就是因为没心情才要喝酒,喝完酒睡一大觉,第二天醒来就发现,很多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麻烦,只是你现在把自己困住了。” “能行吗?”望望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陈天雨牌信誉保证,“我一直就是这么做的。喝完酒第二天,神智清醒了,解决什么问题都容易得多。总比你现在天天闷头想好。” “那行,我和你一起去。”酒吧那种地方,陈安修去的少,就虚心请教陈天雨说,“望望,那我穿什么衣服?” 兄弟俩公用一个衣橱,陈天雨的衣服在北侧,陈安修的在南侧,陈天雨到陈安修那边扒拉一遍,甩了一件乳白色的针织衫出来,“裤子和鞋都不合适,穿我的。” 他们两个的个头和身材都相仿,混着穿衣服也不是头一次了,陈天雨挑了一条低腰的裤子给他,因为陈安修比他腰稍细一些,他还细心地加了条宽腰带,不过也是装饰作用大于实际效果,脚上是简约帅气的翻皮短靴,这一番穿戴起来,人显得格外的挺拔有精神。 出门的时候,连陈妈妈都不由多看了两眼,然后警告陈天雨说,“望望,别带你哥哥去乱七八糟的地方。” “我有分寸,妈。”他哥哥长这么帅,再稍微一休整,在酒吧里那种地方还怕找不到个女人喜欢?等哥哥尝过女人的滋味,就不会对章时年有什么多余的心思了。 ☆、58 陈安修和陈天雨开了车下山,接上在家里等着的温凯,三个人按照地址到了目的地,一下车陈安修有点傻眼,眼前这座挂着巨大的“金顶”的巨大建筑,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小酒吧? “望望,你确定是这里?”这排场,陈安修即使出入这种场所比较少,也知道这排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豪华的俱乐部。 陈天雨显然也有点出乎意外,他又回头有眼神去问落在后面的温凯。 温凯晃着全身的肉一摇一摆地沿着台阶走上来,“这一片有些日子没来了,什么时候开了这么一家的俱乐部啊?吴军说升了夜场经理,我还以为是个小酒吧呢,没想到这小子现在混得这么好。”在四周打量一下,又不无懊恼的说,“早知道把我家老头子新买的那辆奔驰开来充充场面,你的CC放在这里,真是太跌价了。”打眼看过去,这里停放的几乎都上百万的好车,连导车员都是个顶个的制服美女。 陈天雨抓着他的肩膀捏捏,“行了,行了,起码我这车放在这里安全,没人看得上,赶紧的给吴军打个电话,说咱们到了,问问咱去哪里,这么大的地方不能进去再逮着人问吧。” 陈安修这时也发现了,原来这两人也是第一次来,这下可热闹了。 温凯掏出电话,简单地说了两句就挂了,然后说,“吴军说,让我们进了大厅,向右拐,酒吧就在那里,其他地方都是会员制的,我们也去不了。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玩起来也不尽兴。” “能喝酒就行,管他那么多呢,吴军这小子说好今晚请客的,在这么个地方还怕喝不穷他,让他显摆。”这话是陈天雨说的。 温凯双手一拍说,“是这个道理,大哥,走,咱们进去看看,反正不花咱的钱。”兴致一下子就来了。 估计看着他们三个也不像是常来这里消费的,进门的时候,保安还多看了他们好几眼,目光在陈家兄弟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倒也没为难,就放行了。 顺利进门,温凯笑说,“这年头,帅哥比会员卡好用。” 酒吧的环境比陈安修想象中的好,可能现在时间还早,人比较少的缘故,这里一点都不噪杂,连音乐都是清徐低缓的,一个穿着长裙的声音有些嘶哑的女孩子,孤单地站在台子那里唱着一首老歌。 吴军这人,方头大脸,嘴角有颗小痣,相貌和个头都是中等的水准,很爱笑,可能是见得人多了,说起话来八面玲珑的,看到陈安修就问,“还带来一个小帅哥。” 陈天雨敲他的头,“什么小帅哥,这是我哥,跟着叫大哥。”转头又对陈安修说,“哥,这是我同学,吴军。” 吴军伸过来手来,笑说,“原来是大哥,大哥长得真年轻,一点看不出是天雨的哥哥。” 早先来的一个叫刘光,一个叫方正的,已经在吧台那里喝上了,陈天雨他们三个本来也想去那里喝一杯的,吴军却极殷勤地拉着他们去了沙发卡座,帮着他们点了些不少酒水,有人喊他,吴军临走前,犹豫了一下,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天雨,这里人挺多的,你和你哥都不要四处乱走。” 温凯摇摇手中的啤酒,嘭地一声启开,“那我呢?” 吴军回头笑说,“你?你只要不被人丢出来,随便你去哪里。”话语间有种对朋友特有的亲近和自然。 喝酒的时候,陈安修知道了刘光是做外贸的,方正是做物流的,家境听起来都不错,中专毕业之后不愿意给别人打工,就自己开了小公司,如今都走上轨道了,都算是个小老板。陈天雨和温凯的情况那两人都知道,问到陈安修了,他就说在家里开农家乐,那两人好像有些惊讶,但也礼貌的没多加评论,要了地址,说以后有空带着家里人去吃饭。 陈安修知道自己这个小小的农家乐比起人家的公司,是上不大去台面,但能赚钱养家就好,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一群男人,特别是一群未婚的男人,凑在一起,免不得要聊点女人的话题,何况来这种地方的,谁没存点猎艳的小心思。 温凯别看人胖,在鉴定美女这一块眼光还挺敏锐。 刘光指着右前方一个穿蓝色薄纱裙的女人说,“胖子,胖子,这个,这个怎么样?胸那么大。” 温凯只扫了扫了一眼,就判断说,“一看那胸就是做出来的,硅胶填太多了吧,那么汹涌还一点没垂度,你信不信,她就是平躺在床上,这对胸也是直挺挺的向上立着?” 靠,他怎么就没看出这温凯还是个这么有见解的人物呢,陈安修差点没把嘴里的一口啤酒喷出来。 他们喝酒的时候,酒吧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原先台上唱歌的那个女孩已经下去了,现在那上面换了一支节奏比较快的舞蹈,门口那里又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个酒红色长发,短旗袍的女人看起来特别显眼,这次是方正问的,“胖子,这个正点吧?那两条腿那么长。你的腰也足够环过来了。” 农家乐小老板_76 这次胖子多观察了一会,还是摇头说,“你信不信,把她脸上的粉擦下来,能当你姨。” “怎么可能?照我看,顶多也就是三十。”方正不信,大家起哄着让他去近距离观察试试。 “如果输了,回来你请大家喝酒。”方正临走之前,温凯拉着他定下赌约。 “没问题,不过你们等着瞧吧,等美女今天晚上了我的床,你们可别妒忌。” “你要真敢上,周末我请你去君雅吃饭。”温凯一拍桌子和他杠上了。 “好啊,胖子,这是你自己说的,陈哥你们给我作证啊,胖子你可别赖账,今晚我就让你们看看我泡妞的手段。” 陈天雨作势踢他,“赶紧走你的,人都快没影子了,你还在这里耍嘴皮子。” 方正走后,刘光和温凯继续用目光搜罗美女,陈天雨附在陈安修耳边小声问,“哥,你有看上的没有?” “我?”陈安修根本就没打算在这里找女人过夜。 “爸妈那边我给你打掩护。” 竟然有亲弟弟鼓励哥哥来个一夜情,这什么世道?陈安修在陈天雨脑袋上敲了一下警告说,“喝完酒,我们就回去,别弄这些有的没的。” “哥,你不会在顾忌谁吧?” 章时年的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陈安修理直气壮的反驳说,“笑话,谁有那么大本事让我顾忌?”以他和章时年这种状况,他要在外面找女人是不太合适啊。但这种话,即使是亲弟弟,也太容易说出口。 “那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不想和他就这件事情争辩下去,陈安修存心敷衍说,“那我待会再看看,有合适的再行动。” 陈天雨见陈安修松口,心想事情总算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上洗手间之前临走嘱咐他说,“哥,你别喝其他的酒啊。”他哥哥这点酒量,他们全家人都是清楚的。 “瞎担心,这个我知道。”陈安修很不以为然的说,没看他从刚才只喝啤酒嘛,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陈天雨走后没多久方正就脸色发白的回来了,温凯怎么问他,他也不肯说过程如何,只答应请喝酒,刘光和温凯不怎么客气地都点了,天雨不在,温凯替他点了长岛冰茶,陈安修一听是冰茶,就跟着要了一杯。他不知道这是一种酒精含量很高的调制酒,就以为和街边买的瓶装绿茶差不多的东西,等陈天雨回来,陈安修面前那杯早就喝光了,他神色看起来又没有任何异样,所以陈天雨根本就没注意他喝了这个东西。 * 在金顶二楼的包房里,章时年,纪思远,还有几个人在喝酒。过两天是纪明承的父亲纪刚生的生日,章时年今天从北京回来,特意去了纪家一趟。生日当天虽然不需要他亲自出席,但依照两家现在的关系,他又在绿岛市,去这一趟还是应该的,也顺带捎去了家里的老爷子送给纪刚生的礼物。 较之往年派专人过来送礼,今年他亲自去,纪刚生显然更加高兴,非要留饭不可,他也不好驳了人家的兴致,就在那里用了晚饭才出来。 这次他回北京,只在家里隐约透露一点,他想找个男人共度一生的想法,老爷子气得把饭碗都摔了,那么大年纪的人了,火气一点都不比年轻小。安修那边虽然打定主意要把当年的事情清楚,但又没找到一个很合适的契机,如果贸贸然和盘托出,只能适得其反。至于吨吨的妈妈那边更是奇怪,根据医院给出的记录,他查到那个女人早在多年前就远嫁荷兰了,所有的记录和手续都齐全,乍一看毫无破绽,但在这看似完美的表面背后,他总觉得还隐藏着什么。 “章先生,很眼生啊,以前都没怎么见过。”坐在章时年对面的是一个身材富态的中年人,叫张启胜,章时年听纪思远的意思这应该是个煤老板,有钱的很,给纪氏的电影投过不少钱,他和纪思远来喝酒,在大厅里遇上了,因缘巧合之下坐在了一起。 到了章时年这种身份地位,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人需要他亲自去应酬了,况且他现在也没这个心情,于是淡淡的说,“我最近刚来绿岛市。” “原来这样。”张启胜年少发迹,在很多场合被人奉承惯了,冷不丁在章时年这里碰个软钉子,心里顿时觉得没趣极了,但脸上又不敢表现出来,章时年的气度,纪思远的态度,他不至于一点都看不出来,纪思远对着章时年,亲近中又带着敬重,纪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他可是清楚的很,能让纪思远这样对待的,家世只能往更上面去想。 包间里纪思远叫了不少嫩模过来作陪,坐在张启胜身边的是个二十上下的女孩子,她准备给张启胜倒酒,后者恰好转身,酒水正好洒在张启胜的衣袖上,他抬手就给了那个女孩子一巴掌,脱口而出,“不长眼的东西。” 他这话一说出来,包房原本热闹的气氛就是一凝,纪思远怀里搂着一个男孩子,左手支着额头,要笑不笑的,神态慵懒地说,“张老板好大的火气,这是对着谁来的?” 张启胜刚才是心里憋了火,一时冲动,打完了,他就后悔了,“实在是一时失手。” 纪思远去看章时年的脸色,发现那人自始至终没打算将自己置身其中,一屋子的人都沉溺在酒色中,神色醺然,只有他的眼底还是沉静而深幽的,美好的皮相固然重要,但这在任何场合中都镇静从容的气场,着实可恨,又令人心折。大概在他的眼中,张启胜和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没什么区别,都是供人看笑话而已。 “老祖宗有句话,话糙理不糙,叫做打狗还得看主人,张老板,我还在这里呢,你就对我手下的员工动手,是不是太给我面子了?” 纪思远这句话,说的有点重,张启胜脸色也变了,他讪讪地说,“纪总这话说的……” “念在以往合作愉快的情分上,张老板,请吧。”他伸手一指门口。 这是要赶他走,张启胜听出来了,“纪总,你……” “张老板,撕破脸皮,大家都不好看,以后大家还要见面呢,好聚好散。” 张启胜并没有起身,反倒是章时年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行一步。”这种场合他本该早就习惯,只是今天连看戏的心情都没有。 张启胜很清楚,纪思远之所以这么对他,绝对不是因为他打了个小嫩模,是因为他伤了章时年的面子,就算不是为了纪思远,章时年这种人他也不敢惹,见人要走,他急忙起身去拉章时年,“章先生……” 可还没碰到半片衣角呢,就被章时年一脚踹开了。 出门之后,纪思远扶着墙大笑出声,“看你这些年的做派,我还以为你早已老僧入定,只等哪天羽化飞仙呢。”季家的老四,年轻的时候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只是这些年日渐沉稳,倒让人更加摸不清心思了。 “哪天飞升的时候会通知你的。” 纪思远懒洋洋地斜倚在墙上说,“算了吧,我可不想去当你的鸡犬。” 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隔着一道玻璃墙,一楼酒吧里的情形尽收眼底,章时年本来只是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他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 纪思远觉察到他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你家的小朋友很热情,玩的也开心。” 底下的舞池里,陈安修正在和一个妆容精致,棕色大波浪长发的女人大跳贴面舞,女人高耸的胸部在低V领的紧身上衣呼之欲出,她勾着陈安修的脖子,垫着脚热情地去吻他的下巴,陈安修的手搭在对方的腰上,随着舞动,两人的身体不时的贴在一起。 温凯在下面看的热血贲张,嗷嗷直叫,“大哥,好样的,我就知道这样不掺假的极品美女,也逃不开大哥的魔掌……不,是魅力。” 陈天雨很开心他大哥还能喜欢女孩子,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大哥在男女之事上一向不是这么放得开的,可是现在不仅不拒绝大庭广众下的亲吻,看那表情还颇为乐在其中。 陈天雨不说话,温凯也不在乎,自顾自的说,“把大哥放在这种场合尤其打眼,一看就不像是常混这种地方的人。” 舞池里人很多,碰着蹭着都是难免的,但后腰上被人摸的那一把,陈安修可以肯定绝对是故意的,他侧头就看到一个长相妖娆的男人对他眨眼睛,靠,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个男人来凑什么热闹。 本想不搭理的,但那个人一直往他身边蹭,他还有些理智,知道当场闹事不好,松开女人的腰找个借口去洗手间走人。 陈安修低头正打算洗把脸,就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从刚才他就发现有人跟着,还真敢出现了,他蓦然转身,一记拳头以让人无法反应的速度送了出去。 手臂被一个极为巧妙的招式格开,他没来得及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落入了一个男人的怀抱。腰被扣住,嘴巴被堵上。 农家乐小老板_77 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让他没有反抗,他带着些引诱的味道,伸出舌尖暧昧的去舔那人的唇角,那人的动作一顿,接着猛地伸出左手牢牢地扼住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压在洗手台边,纠缠吮吸。 舌头快要烂了,肺部的空气在一点点的减少,就在他怀疑自己会窒息之前,那人终于放开了他。 “你想杀了我吗?”陈安修靠在来人怀里,胸口的剧烈起伏,充分显示了刚才的吻有多么激烈。 “我以为你会喜欢呢,看你刚才左右逢源,玩的很开心。”章时年的脸色看起来算不上十分愉快,实际上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这人揪回家打一顿,不听话的孩子。 陈安修故意惹火一样,拍拍他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章先生,你这样,我会误会你在吃醋的。” “不是误会。” 怎么这么直接,“做人偶尔说点善意的谎言,不是坏事。” “我不想隐瞒对你的真实感觉。” 陈安修推他,“别这么肉麻,有点招架不住。” “这就招架不住,如果再做点别的,你该怎么办?”章时年的手落在陈安修腰后露出那截光滑柔韧的皮肤上。 陈安修笑了一声,抬腿有意无意地在那人大腿内侧蹭了一下,“章先生,你不会是这么快有反应了吧?” 章时年呼吸加重,但他这时终于觉察到安修不对劲,“你喝酒了?”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你喝了多少?” 陈安修看似清醒的伸出两根手指,“两罐啤酒。”怕他不相信一样,又重复了一遍,“就两罐。” 章时年皱眉,就两罐啤酒就成这样了,“其他的呢,包括饮料,还喝了什么?” 陈安修歪着头想了一下,“还有一杯冰茶,还挺好喝的。” 见他这种情况,是什么类型的冰茶,章时年已经大概清楚了,敢带他来这种地方的人算是有胆子的。 “我们回家。”章时年果断的做出决定,勾住他的腰往外带。 经过这一番折腾,陈安修的酒劲儿也上来了,很听话的就跟着人走了。坐上车的时候,不忘掏出电话,打给陈天雨,“望望,我先走了。” “这里很难打到出租车,你怎么走?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出去。” “坐别人的车。” 陈天雨还在那边焦急的喊着什么,陈安修已经把电话挂了,嘴里还嘀咕说,“望望真啰嗦。” “要不要睡一会?很快就到家了。” “好。”话音一落,真的就闭上眼睛了。 章时年帮他调整了一下座椅,给他盖上车上备用的毯子。 睡了一觉,人更迷糊了,睁眼看人的时候,眼睛都是水润迷蒙的,下车的时候,章时年几乎是半抱半搂的把人拖下来的。 “安修,先别睡,我们上楼去。”章时年腾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脸。 搂着这么一个不合作的人上楼,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在章时年决定把人抗上去的时候,就感到脖颈处一热,有人在那里亲了一口。 “安修,你现在知道我是谁吗?”如果这人再喊他一次大吨吨,他不敢保证,会不会失手把这人从楼梯上推下去。 陈安修又贴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说,“章先生啊。” 章时年眼中的火苗不再压抑,语气沉沉的说,“很好。” 好不容易坚持到浴室,章时年把人压在门上,亲吻他的耳根,低声诱哄,“安修乖,脱衣服,我们洗澡。” 陈安修懵懵懂懂地盯着看了一会,自己动手脱个干干净净,连条底裤都没留。 章时年在浴缸里放了水,有些按耐不住的随手扯掉了自己的衣裤,拥着陈安修进了浴缸。 “安修……”章时年在他的胸口亲吻。 陈安修在水里扑腾着,闭着眼睛发出不耐的喘息声,像是确认一样,十指紧紧地扣在他的肩膀上喊他,“章时年……” 章时年手臂撑在他的额头两侧,低头去亲的鼻尖,说,“是我,是我。” 听他这么回答,陈安修便有些老实起来,手脚摊开,颇有些任人宰割的献祭意味。 章时年亲吻他的全身,掰开他的腿,在他的大腿内侧吮吸,有时还用上牙齿咬。 那里的肉嫩得很,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全身又痒又麻的,有几次差点踢掉上面的人,跳起来。 章时年用不断的亲吻安抚他,双手在那弹性十足的臀上揉捏把弄,探向股间的手指有些急切,但轻缓有力,不毛躁。 陈安修就是再不懂,这个时候也有下意识的本能反应,他握住章时年的手腕说,“别……”别什么,下面的话,他不够用的脑子里好像还没想出来。 章时年耐心的去亲吻他的脸和嘴唇,就像一个最温柔的情人一样低声安抚他,“乖,安修,不用怕,这种事情会很舒服的。” 陈安修瞪着眼睛,将信将疑。 “我保证,不会让你很痛。” 陈安修好像是选择相信了,放开他的手,只是还不放心的交待他,“轻一点。” “好。” 食指只进去了一个指尖,那人又不干了,嘴里嚷着,“疼。” 这下章时年也没办法了,安修的体内实在太紧了,他这里又没准备任何润滑的东西,“安修忍忍,很快就好了。” 他咬牙安静了一会,等章时年加到第二根手指,他再也不打算忍让了,“不来了。”太疼了。 都这个时候了,章时年哪里容得他退缩,用手先帮他释放了一次,趁他分神的功夫,分开他的大腿,缓慢而有力地进入了他。 农家乐小老板_78 突然被这么大尺寸的炽热东西进入,陈安修就是个死人,也该有反应了,他痛地只想骂人,“章时年,你个混蛋。”这哪里是不疼,简直是疼死了。但他很快意识到另外一个严重问题,惊慌的问,“你为什么不用套?” 章时年扶着他的腰,努力克制在他体内立刻冲撞的欲|望,声音因此变得更加黯哑性感,“家里没准备。” “没有你去买,要不然不做了。” “现在?” “要不然呢?” ☆、59 陈安修早上醒来的第一个感觉,被鬼压床了吗?怎么浑身没力气,手脚酸疼地都动不了。 “醒了吗?来,喝点水。”章时年把摊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一边,侧身在从床头柜上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 陈安修从被子底下伸出胳膊,“我自己来……咳……”嗓子怎么沙哑到这种程度,太难受了。 “没事,我先扶你起来。”章时年把水杯暂时放回桌上,一手揽着陈安修的肩膀另一手塞了个枕头在他腰后。 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陈安修吸口冷气,皱眉说,“轻点,疼。”腰以下的部位好像不是长在他身上一样,都没有知觉了。 章时年把人揽在怀里喂了一整杯水,陈安修眼睛里渐渐地不再那么迷蒙,开始有清醒的先兆了。 “还要再喝点吗?” “不要了,一杯就够了。”陈安修捏着脖子又咳了两声,后知后觉地问,“我怎么在你这里,我不是和望望他们在酒吧喝酒吗?”、又一次没有醉酒后的记忆?章时年望着他,心中除了惊奇和诧异,已经没有其他的任何想法了。 “你干嘛这么看我?” 章时年叹口气,手指顺着他光裸劲瘦的腰线滑下去,在他臀之间暧昧地按了一把,低声问,“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陈安修下意识地挺腰想躲开,呻|吟一声又塌了下去,腰断了,与此同时,一幕幕混乱的场景在脑中不断的闪现,闷热的浴室里,卧室的这张大床上,他的身体失去控制权一样,被章时年肆意摆出各种羞人的姿势,凶猛的进入,任意的冲撞抽动,热切的拥吻,粗重的喘息,紧密交缠在一起的躯体…… 章时年坲开额发去摸他的头,“发烧了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昨晚帮他清理的时候,有特别注意过,身后那处虽然有些红肿,但其他的地方并没有伤到,按道理说,应该不会引起发烧才对。 陈安修的嘴唇轻微发抖,“我们真的做了,你还没用套?你把东西留在我的身体里了?”他不想生孩子,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章时年不明白他的逻辑,安修的关注点好像不是他们做过这种事情,而是做的过程没用套?“我的身体很健康。” “我管你健康不健康,我要杀了你。”两人此刻偎依在一起,陈安修一伸手就能够到章时年的脖子。 “没有这样的,还没下床呢,就翻脸不认人?”章时年亲吻他的手指,抱着人在床上翻了两个身。 陈安修仰躺在枕头上,发泄一样双手抓着章时年的脸大力揉了揉,目光愤愤地说,“翻脸不认人?我现在恨不得从来没认识你。” “这么严重?” 陈安修很肯定的说,“非常严重。”这是要闹出人命的大事。 章时年胳膊肘撑在床上,不让自己的体重过多地压上去,用一种沉思过后,仍旧疑惑的语气说,“可是我怎么记得昨晚主动的那个人不是我呢?” 陈安修一脸惊愕,“难道是我?怎么可能?”这项罪名坚决否认到底,“我这么一个清白无辜的青年,怎么可能去主动勾引你?” 章时年也和他做无谓的争辩,直接拉开开睡衣领子,露出脖颈处昨晚被陈安修磨出深深牙印说,“这个地方总不能我自己咬上去的吧?” “唔……”这么新鲜出炉的牙印,必须是昨天的。 章时年见他不说话了,笑着低头去咬他的肩头,美好的清晨,夏日早上的阳光,已经透过薄纱的窗帘透进来了,今天的天气看起来还不错,两人在床上笑闹了一会,章时年又说,“方婶早上煮了菠菜瘦肉粥,我下去给你端一碗过来。” 方婶是章时年请的帮佣,并不住在这里,每天早上,晚上回去,平时主要负责清理卫生,有时候也帮着做做饭,陈安修见过她几次,印象还是可以的,是个沉默不多话的中年女人,“她上来过吗?” 章时年知道他在瞎担心什么,就说,“没有。她做完早饭,我就让她回去了,现在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 “那我还是自己下去吃吧。” “你确定可以?”昨天晚上他们可是折腾到后半夜才睡,至今不过五六个小时,安修脸上的疲惫之色都没消去。 陈安修逞强的说,“再确定不过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再斤斤计较也无法挽回什么,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虽然和章时年发生关系,比他预计的要早很多。 话说的容易,但对陈安修这样一个半残疾人,穿衣抬腿都成问题,更别说是自己下床洗漱了,章时年帮着他套上睡衣和晨袍,带到洗手间做了简单的洗漱,然后托着腰把人扶到楼下,安放在沙发上。 这里的厨房是半开放的,章时年去热粥的时候,陈安修就趴在沙发上翻弄他的手机,一开机,就显示有十多通未接电话,前面是望望的,后面是温凯的,他正打算去回过去呢,电话响了。 “望望?” “你现在哪里呢?昨晚上离开后,一晚上都没回家,早上咱妈还问我。” 早知道就不该去酒吧的,喝完酒什么问题都没解决,反而自作自受地落到这个地步,“我没事,就是朋友家借宿了一晚上。” “朋友?哪个朋友啊?我认识吗?” 望望怎么这么敏感,真要命,陈安修正在考虑怎么回答他的,门铃还嫌不够热闹一样,响了起来,他捂住话筒,喊章时年,“门铃。” 章时年虽然做饭不在行,在热个粥还是不成问题的,他听到陈安修的喊声,答应一声,拧小灶火准备去开门。 当看清楚门外的人时,他伸手挡了一下,没让那人冲进来。 ☆、60 那人刚想开口,章时年示意他外面说话。 季君恒心里疑惑的同时,鬼使神差地就往屋里看了一眼,门口离着客厅还有一段距离,他自然什么都没看到,但他看到了鞋架最上方摆着的一双鞋,那样的款式是时下年轻人喜欢的,但绝对不是小叔的品味,再结合现下小叔不让进门的情形,可能性不难猜测,小叔屋里有人,而且是个年轻的男人,说不定还是在这里过夜的,至于关系就不言而喻了。 可是季君恒转念又一想,就是小叔的情人在这里又怎么了,他又不是见不得人,小叔干嘛不让他们见面。 “一大早过来什么事?”两人一直走到院子外面,章时年才停下来问话。 农家乐小老板_79 院子的外墙上繁茂的蔷薇花开的正好,一枝压一枝的从墙头上垂下来,让人赏心悦目的同时,也对屋子主人的隐私起了更好的保护作用,站在这里果然什么都看不到了,小叔真会选地方,季君恒略显无趣地在从墙上摘片叶子,“前两天卫林他们过来了,昨晚上在游艇上举办了什么海上派对,一大帮人闹腾了一晚上,今天还想继续,我是吃不消了,本来想来小叔这里躲个清静的,顺便补个觉,一晚上没睡,实在困死了。”他料定那些人是不敢过来随便打扰小叔的,才想来这里求个庇护。 章时年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长辈,但是,“现在我这里有人,不太方便,君雅离着这里不远,余俊生那边,我给他电话,他会给你安排个安静不受人打扰的地方。 小叔都这样说了,季君恒打个浓浓的呵欠,也就不再坚持,但心里还是有一丝好奇,“小叔,什么人这么重要啊?我就不能见见吗?” “你以后会常常见到他的,但不是现在。”章时年这话说的很耐人寻味。 他这话一出,季君恒吓得连刚才的那点睡意都跑干净了,这话怎么听着大有玄机啊,他试图用最轻松的语气问,“常常见到?小叔,里面该不会我是未来的四婶吧?”可千万别告诉他,未来的四婶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年轻的男人。 “如果他愿意的话,你这么叫也无妨。”不过依照安修的脾气,这种可能性应该小于零。 季君恒脑中警钟想起,小叔这次来真的,如果被爷爷奶奶知道,还不得气死,这么多年来他们可以一直盼望着小叔娶妻生子,爷爷可不止一次的说过,他闭眼之前,最想看到的就是小叔的孩子,等等,在脑子没混乱之前,他要再确定一遍,“小叔,我那未来的四婶漂亮吗?” 章时年哪里不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不避讳的说,“他是男的。” 当当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季君恒现在连笑容装都装不出来了,“那,小叔,我能问一下,我那……四婶,”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就先这么叫着吧,“他多大年纪?” 章时年看着他说,“和你差不多。” 还好不是太青涩的年纪,但岁数也不大就是了,其实岁数什么的都不要紧,性别才是最关键的,小叔虽不像大伯和爸爸那样从政从军,但找个男人结婚这种事情,还是太有冲击性了,如果要换成家里其他人,估计连想都不敢想,可小叔不仅想了,还要付诸实施,这是什么勇气,不过就算小叔是最得宠的,家里这一关肯定也不好过,“小叔,你已经确定了吗?” 章时年肯定地点点头。 祝福的话,季君恒说不出来,事实上他没一口反对就已经很克制了,“既然这样,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小叔,我先去君雅睡一觉。” 季君恒上车,想起厨房里还热着粥,章时年也没多做停留,就回来了,进屋的时候,正看到陈安修吃力地撑着胳膊要从沙发上起来。 “要拿什么,我来。” “等你的粥都快饿死了,是谁来了,你怎么去这么好一会?” 章时年扶他起来,说,“我侄子。” 陈安修也没多想,往门口那里看了一眼说,“你侄子也在绿岛啊,那他怎么没进来?” 章时年握着他的肩膀,问,“你愿意他这时候过来?” 想起现在这境况,是没法见外人,陈安修恼火的反驳说,“还不是因为你?”弄的现在走路都需要人搀扶,今天回家是不可能的了,刚才应付完了敏感多疑的望望,又给家里和江三爷爷那里打了电话,“到后来都说不来了。” 这种事情哪里是停就停的,也就是安修随时随地都能这么理直气壮,章时年无奈轻笑,“行,下次我注意。” 认错态度这么好,陈安修现在一肚子郁闷,本来想多发泄两句的,现在也说不出来了,说到底,他就不是那么无理取闹,借风起势的人。 陈安修在章时年这里住了三天,上床这件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以前没做过之前,两人盖着同一床棉被还能纯聊天,但一旦开了戒,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这中间他们又做了一次,陈安修这次想在上面来着,可在他像小狗一样趴在章时年身上又嘶又咬了大半个小时,还没任何进展的时候,章时年终于受不住这折磨,化被动为主动,将这人压会床上,分开大腿,长驱直入了,这一番弄下来,又是大半夜,这一次陈安修虽然意识清醒,但和没意识差不多,□他经历的少,又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一旦陷入□,被伺候舒服了,随章时年摆弄,连一句停都喊不出来。 三天里,两人都没出过门,更被提买套的事情了,总算章时年事后都会帮他做清理,这让陈安修心里多少可以安慰自己一点,也许就没事呢,不可能都这么巧。 陈安修是第四天离开的,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墙边的蔷薇花落了一地,昨天晚上两人胡闹太过,连什么时候下雨都没注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绿岛市的很多小区都是种植着大片大片的蔷薇花,墙头街角,春末夏初的时候,一转身,眼前就是大片的绚烂。 怕被家里人怀疑,陈安修坚持不让章时年送,选择自己搭公车回家,他正在等公交车呢,就看到小区门口停下来一辆车,看样子是售楼处领着来看房的,他在人群里面看到了蒋轩和林梅子,都打算买房子了,看来是真的是好事将近了。那两人翻着手里的宣传册正在低头小声交谈,没看到他,见公交车过来了,陈安修也没打招呼,上车走人了。彼此都有了不同的选择,较之以往,他心里平静多了。 这天是周末,家里人除了陈天雨都在,天气暖和后,陈爸爸的腿也好多了,除了按时还要去检查外,他现在不拄着拐杖都能走出好大一段距离,他逢人就说,再过一两个月,就能甩掉拐杖,正常走路了。关于陈安修留宿别处的这几天,他没说什么,陈妈妈也没说,但陈安修总觉得妈妈心里有数。 至于吨吨,陈安修一想起来就头疼,到现在还和他持续冷战。 在山上忙过周末,陈安修在山上摘了一大袋子草莓下山找楼南,春天里和三爷爷赶集时,见有人买草莓苗,他就买了一些,种在了果园的边边角角,种的时候撒了鸡粪,中间化肥和农药也没用,就想着自家吃个安心,没想到结出来的果子居然还不错,一个个红润润的,个头比荔枝还大,自然成熟的,甜头也很足。 楼南是主任医师,有自己专属办公室,陈安修去的时候,那里面就他一个人,他对陈安修本人无感,倒是对他带来的草莓,表现除了非同一般的兴趣,不等陈安修客气,他装了一饭盒,用清水冲了一下就开吃了。 一饭盒草莓吃下去,见陈安修还没进入正题,楼南先忍不住了,“陈安修,你千万别说专程来给我送草莓的,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你有这么好心的。” 陈安修严重抗议,“我怎么就不能偶尔好心一次?” 楼南双腿交叠,不甚优雅地伸个懒腰,“我认识你是一天两天了吗?” 陈安修挠挠头,拉着凳子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一点。楼南长腿在椅子腿上体踢了一脚说,“别套近乎,有话直接说。” 楼南如果正儿八经和他说话,陈安修可能还说不出口,见楼南这么不客气,他心里反而轻松很多,实在是因为这个问题太过于尴尬,但不问又不行,“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楼南甩给他一个“早知道如此”的明了眼神。 陈安修再次确定了一下附近没人,把埋藏了几天的问题问出口,“我就是想问你,如果咱们族里的人不想怀孕的话,该怎么办?” “你是想问避孕的办法?” 陈安修双眼充满无限诚意地点点头。 “你和男人上床了?” “你……”陈安修磨牙。 “准确来说,是你被男人上了吧?”楼南越说越来劲儿。 陈安修重新恢复冷静,“某些怀孕的人没有理智,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你说谁没有理智?” 陈安修的目光毫不掩饰向他白袍底下的肚子扫去。 这次磨牙的换成楼南了,他冷冷的一笑说,“不怀孕的方法,是吧?有啊。” ☆、61 陈安修挑眉,疑惑地扫他一眼,楼南这副表情怎么看都不像要帮他的样子,想咬他两口倒是真的。 “你是不是不想知道了?” 农家乐小老板_80 现在求人的时刻,不得不放低身段,陈安修陪个大大的笑脸说,“楼医生,您说。” 楼南无视他的马后炮,优哉游哉地喝口水,觉得把他胃口吊足了,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说,“有一个最有效的,保证万无一失的。” 他要的就这种,陈安修赶紧把耳朵张地长长的,努力不漏掉任何有用的信息。 “方法就是,你本事,你在上面啊。” 陈安修坐直身子,怒视他,“你耍我是不是?”起身,不浪费时间走人,有礼貌的摆摆手,“早知道不来问你了。” “喂,你等等。”楼南心想,他跟一个小他这么多岁的臭小子闹什么,可每次遇到陈安修就压不住脾气。 “还有什么事?” 楼南这次总算有点认真,“据我所知,我们族里没有什么有效的避孕方法,也许以前有过,但现在早已经失传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男人怀孕的几率很小,我们家糖球今年十一岁了,我这是第二胎,你就应该知道几率到底有多小了,你以为和女人一样怀孕那么容易吗?如果你还是不放心,就做点防护措施,套子这种东西,应该不需要我教你怎么用吧?” “不用你,你还是去教叶院长怎么用吧。” 楼南支着下巴,笑地无比得意说,“我和景谦从来不用这个,我一向信奉没有隔阂的接触。”偶尔需要情趣的时候除外,“你不觉得这样才能真正感觉到两人是在一起的吗?” 某些儿童不宜的场面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陈安修耳后一寸寸发热,他对着楼南竖竖大拇指,你强,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某人摔门逃窜,楼南收起笑容,冷哼一声,“脸皮薄的小朋友,活该被压。”转而想到自己脸皮倒是不薄,但还是被压的命,顿时觉得嘲笑陈安修也没什么意思了。 放置在桌上的固话铃声响起,楼南拿起听筒就吼,“叶景谦,今天第八遍了,有完没完?没有头疼,没有恶心,没有身上无力,没有任何不舒服。” 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楼南这边安静下来,“你不用过来,天天往我办公室里跑,大家都看着呢,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的,恩陈安修刚才来过,拿了些草莓过来,还不错,晚上回去,你和糖球也尝尝。晚饭吃什么?酸菜鱼吧,好久没吃了,恩,记得多放点辣椒。” 好不容易听完那头的一堆嘱咐,楼南放下电话,嘀咕一句:事儿妈。认识都快二十年,在一起也有十来年了,这人的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估计这辈子也改不了了。 * 从楼南那里出来,经过一个大型超市的时候,陈安修想想进去,推着购物车买了一大包东西,快要付账的时候,什么类型都没看看,飞快地在收银台旁边抓了两盒杜蕾斯,夹在一堆东西里一起付了。 除了那两盒杜蕾斯,买来的东西,陈安修一部分去填了陈天雨的冰箱,另一部分拎着去看他大姑陈建红,去年春天他唯一的表姐李茜结婚后,家里就只剩下了大姑一个人,现在开着个药店。 药店位置不错,门面也不算小,里面收拾的窗明几净的,雇着七八个人,他大姑陈建红在后面有间小屋,他进去的时候,表姐李茜夫妻两个也在。 “壮壮啊?快进来。”陈建红个头不高,体型稍胖,圆脸大眼,头发烫了小卷,因为保养不错,看起来也就五十出头的年纪,其实已经是快六十的人了。 “大姑。姐姐,姐夫也在啊?” “安修,来我这里坐,上个月去看二舅,你也不在,都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李茜长陈安修三岁,在一家食品公司工作,是一个普通的行政文员,她上面还有个哥哥的,高考结束后晚上跟着人出去玩,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被那里斜刺出来的一辆车给撞了,还没送到医院,人就去了。十几年前的旧事了,肇事司机也没找到。后来这事成了他大姑父在外面养小老婆的借口,想要个儿子继承香火。 “我后来听爸爸说了,我那天正好跟着江三爷爷去上游水库看鱼去了。” “恩。”李茜点点头,笑说,“现在也是个小老板了。” “姐,你别笑我了,我这算哪门子老板啊,也就能吃个饱饭。” “壮壮,你爸爸的腿最近好点没?”陈建红问。 “好多了,现在都能每天拄着拐杖从家里去建材店了。” “那就好啊,你爸爸这一遭算是受罪了,总算是撞人的没跑了,那种缺德的人,就该让他坐一辈子牢,省得出来祸害别人。”陈建红每次说起这种事情总是格外的忿恨,可能意识到了自己太过激动,很快打住了,“如果你爸爸那里需要什么药,我这里有的,从我这里直接拿就行。” “行啊,大姑,用的话我就给你打电话,我这次下山之前,我爸说,过两天山上的樱桃红了,让你和小姑大伯他们都回去吃樱桃呢。” 陈建红笑,“你爸爸这山地一包,咱们全家都跟着沾光了,一年到头的瓜果不断。” “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咱自己家里人吃个新鲜。” 陈安修表姐夫叫做郭晓飞的插话说,“安修是开了个小饭馆吧?主要做什么菜的?” 对于这个表姐夫,陈安修和他见面不多,也不是特别熟悉,只知道在一家杂志社工作,至于杂志社的名字,他还真是忘了,“主要是些家常菜和农家菜。” 陈建红从旁说道,“壮壮是不好意思夸,其实那饭馆里的菜真叫好吃,我记得我们小的时候从江三叔饭馆门口走,闻着那香味走不动路。江三叔那时候给我们分腊肠,一个人指头肚那么一块,一天都舍不得吃完。这些年馆子也吃了不少,但江三叔那里的味就是和别处不一样。” “妈,安修,我们杂志最近开了美食专栏,专门介绍绿岛市的特色美食和好吃的小店,上过我们杂志的都说是生意增加了不少,改天我带人去安修那里拍几张照片,给做做宣传。” 这是个出乎意外的收获,陈安修高兴的说,“那就先谢谢姐夫了。” 陈建红说,“也不用改天了,就这个周末吧,咱们全家都回去,晓飞正好去拍点照片。” 事情就此决定下来,郭晓飞专门带了摄影师过来,房前午后的环境,还有各种特色的菜都拍得很不错,郭晓飞写的稿子和点评,出来的杂志上都附上地址和电话,效果还是很明显的,每天的订餐预约都多了不少,每到周末,因为供应不上,还要推掉不少生意,陈安修和江三爷爷商量着适当地扩大规模,把小饭馆南边的那块空地利用起来,再盖上几间大瓦房。 “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陈安修轻喘,抓着章时年的肩膀问道。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问?”章时年扬眉,现在两人正在床上,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安修现在坐在他腿上,两人的下面还紧紧结合在一起。 “已经做过两次了,暂时休战。”再做下去,他就疯了,章时年在床上就不是人,那些无止境的需求和索取,每每让他想保持一点理智都不行,事后想想那种失去控制的感觉太可怕了。 “你想好了就行,我都支持,不要太累了。”章时年压住他的后颈,去亲吻他的脸和汗湿的鬓角,在那温热紧致的的地方一下下的顶弄着,明明应该是很淫|靡的场景,现在放缓了速度,无端竟有了些温情的感觉。 “恩……”陈安修承受着那一次次由下而上的撞击,尽管竭力压制了,还是发出了浅浅的鼻息,他下意识地抱住章时年的脖子,体内的□在加快。 “安修,乖,手松开一点。”与他温柔的语气截然不同的是他身下霸道而凶猛的动作,他抱着陈安修在腿上挺送半晌,用这个姿势两人达到一次高|潮后,他又把人压在床上要了一次。 陈安修的腿从章时年的肩上滑下来,无力地软在身体两侧,屋里的喘息和呻|吟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平息下来。随着那人的退出,他能感觉到有温热粘腻的液体从后面流出来,但因为有了楼南的话,他现在也不是很在意了,只要不会怀孕就好。 两人冲个战斗澡,懒得再收拾,换个房间,相拥着倒头就睡。第二天早上临走前,陈安修匆匆扯了那一堆证据,扔到洗衣机里。 夏日天刚蒙蒙亮,章时年就亲自开车把人送回去,山上的雾气很重,他把车开的很慢,“你和吨吨现在怎么样了?” 陈安修闭着眼睛养神,“有好转一点,至少不再避着我了,但还是不怎么和我说话。” “改天我们带他出来玩玩。小孩子高兴了,应该比较好说话。” “那我到时候问问他。”他承认,他连儿子都搞不定。 农家乐小老板_81 两人回到镇上,时间还早,很多人还没起床,陈安修开了小饭馆的门,很迅速地摊了一大盘肉末鸡蛋饼,捞了些小酱菜,冲了两包豆粉,两人还没吃完,江三爷爷就过来了,看到章时年很惊讶,但也没说什么。 “这些钱还给你。”章时年上车的时候,陈安修追出来,递给他一张卡。 “什么钱?”章时年疑惑。 “你去年走的时候让刘越转交给我的那笔钱,属于我的那部分,我已经拿走了。”爸爸住院的时候用了一部分,但现在小饭馆的生意不错,他已经补回来了。说实话,像他这种喜欢钱的人,要下定决定把这钱还回去真是太不容易了,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钱呢,如果章时年不回来就好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拥有了,可惜他回来了,自己再没有名目地占着这笔钱,心里实在是别扭。 章时年深深地看他一眼,说,“这钱是你应该得的,你不用还我。” 陈安修潇洒地摆摆手说,“算了吧,那时就让你吻了两下,你就给这么一大笔钱?现在都陪到床上去了,你还不得倾家荡产赔给我?” 章时年在这一刻突然就下定决心,“安修,其实当年……” “嘘……别说了,赶紧走,我看到我妈过来了,被他看到,我们就死定了。”和章时年偷偷来,妈妈猜测是一回事,但被她撞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特别是这大早上的,有嘴也说不清,何况他和章时年昨晚也真的不清白。 “这件事,我们或许可以坐下来谈谈。” “但绝对不是现在。”以他对妈妈的了解,现在和谈的可能性等于零。 “那好吧,我先走了。” * 吨吨拒绝了出去玩的建议,之后的一段日子,樱桃成熟,陈安修忙着采摘樱桃,扩建小饭馆,章时年则飞赴加拿大,亲自主持了章氏对恩斯石油公司的收购工作,章氏原本就持有恩斯石油的股份,前期的准备工作非常充分,双方也达成了初步的意向,但在最后的细节商谈方面,双方展开了漫长的拉锯战,从去年开始,谈判前前后后已经进行了三次,在最后一次谈判中,章时年终于耐心耗尽,当场把拟定好的合同摔了,恩斯那边经过商讨过后,终于做出了让步。 周家伟跟着章时年从会议室出来,衬衫的后背都湿透了,像这种高强度的谈判,简直是对人的体力和脑力的双重挑战,“先生,刚才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恩斯那边就此中断谈判怎么办?我们在这个项目上投入了很多精力。” “虽然会有损失,但总比这样无休止的拖延下去好,恩斯那边的损失只会比我们更大,短时间内他们找不到比章氏更合适的买家。”长达五个小时谈判,他们累了,对方也累了,差不多都已经到了心理承受的界限,这个时候是施以重击,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成功,要么失败,总之都是一种解脱。 “先生,那下一步?” “先去加州探望舅舅和舅妈。”然后回去看看安修,最近接他电话,还没讲几句,那人就呼呼地睡着了,回去看看他到底在忙什么。 周家伟办理退房手续的时候,章时年在离着前台不远处的沙发上等他,这时有一男一女提着行李从酒店外面进来,他也是偶一抬头,就看到了与安修肖似的那张脸,真人和相片相比,更多了一份沉淀下来的温润风雅,岁月对他是厚待的,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多少的痕迹。 他的感觉很锐利,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就能发现来自其他人的目光,他想这边望过来,眼中带了些许的疑惑。 章时年礼貌颔首。 那人也回以宽和的一笑。 陈安修的小舅舅,林长宁,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 小饭馆扩建的同时,陈安修也在紧锣密鼓的寻找好的厨师,他和吨吨原先住的南李小区后面那块地最近面临着拆迁,原先在那里租房子的人都纷纷搬了出去,街上开饭馆的一帮人想去和开发商商量,想在没拆迁到他们这条街之前,继续营业一段时间,一来,他们临时真的没地方去,二来也是想赚点工地上的钱,工人不是都要吃饭的吗? 有天陈安修下去买东西,去刘波店里坐了一会,就被刘波拉着一起过去了,一大帮人在人家公司门口等了一下午才见到负责人,说来也巧,正是季君恒。经过一番商量,季君恒公司那边答应多给这些人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必须搬走。 如今一个月即将过去,陈安修这次下去就是想问问,刘波两口子愿不愿意到山上跟着他干,这夫妻俩他认识两年多了,秉性多少也了解,有些小聪明,但能吃苦,刘波的手艺也不错。 刘波夫妻听完他的话,到旁边商量半天,最后刘波过来说,“安修,你的为人我们两口子是知道的,工资方面我们也愿意,就是这住的地方……” “你放心,到时候给你们在村子租房子,我都给看好地方了,有院子,有三间敞亮的大北屋。” 刘波老婆徐丽朝他点头,刘波马上说,“太好了,住了好几年这活动板房,就巴掌大的窗口,一整天太阳都见不着。安修,以后我们就跟着上山干了。” 和刘波谈妥了,陈安修出来,摸摸口袋里的钥匙,这是章时年的房子上的钥匙,今天那人要从美国回来,他在考虑要不要去那里等等他? 正是这稍一犹豫,他接到季君恒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说是有东西给他。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上次见吨吨不是没带礼物吗?这次我小叔从国外回来,我请他帮忙带了几盒巧克力,味道很不错,我想吨吨一定会喜欢的,你看我这里,一摊子事,最近忙的也走不开,待会我小叔的助理就送过来了,你帮我带给吨吨啊。” “我以为什么急事呢,什么时候送不行?” “我早先答应孩子,总不好让他一直空等。” 陈安修很想说,吨吨可没等你的礼物,但想想他们无缘的父子情分,他决定耐心等一下。 于亚青敲门进来说,“季总,章先生来了。” “小叔?小叔,你怎么亲自过来了?阿joe呢?” “他……”他话没说完,就感觉到窗子那边有异常,“安修……” 陈安修整个人愣在那里,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脸色煞白。 ☆、62 季君恒疑惑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在两人身上,“小叔,安修,原来你们已经认识了啊,亏我以前还想着有机会给你做介绍呢。对了,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在他看来,这俩人真的很难产生交集。 “小叔,这是你帮我带的巧克力吗?这么多啊?那我自己留一盒吧,其他的让安修带回去送给吨吨。” “安修,你要不要尝一颗?给你这颗普罗旺斯橘皮的……” 季君恒自说自话半天,屋里其他两人都没回应他的,他也装不下去了,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他想忽略都难,小叔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没有很明显的变化,安修则是在极短的时间内由一开始的震惊恢复到现在面无表情的平静,说是平静也不是很恰当,因为他分明看到安修眼底的惊惧并没有彻底的消失,只是被他竭力压制住了。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安修半遮了一下额头,手再移开时,脸上重修挂上一贯轻松自在的笑容,“这些都是给吨吨的吗?不好意思让你破费,那我就你不和你客气了。”一边说着,一边也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把一个整个礼品袋全部接了过来。 “安修。”季君恒看他拎着东西就要往外走,出于本能反应地喊了他一句。 陈安修免费赠送一枚闪瞎眼的笑容,摇摇手里的东西说,“我还没出门呢,你不会这么快就后悔了吧?送人东西不能这样的。” “说好给吨吨的,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陈安修一脸“大家都明白”的表情说,“其实呢,你想要就直说嘛,我也不是不能给你留一盒的。”说完很大方地从礼品袋里挑出一盒最小包装的给他放桌上,“那,这个给你,别说我小气。” 农家乐小老板_82 “安修……”季君恒苦笑不得。 “我还没得健忘症呢,不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的名字吧,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季君恒摇头。 “那我这次真的走了。别太想念我。” “周末想带人去你那里吃饭,有位子吗?”季君恒又喊了一句。 “念在巧克力的份上,提前给你预留个。” “那就先谢谢你了。” 陈安修左手高高地举起,向后摆摆,示意他听到了。经过章时年身边的时候,脚步稍缓,然后面不改色地绕了过去,章时年伸手去拉他,他动作幅度很小地侧身躲开了。 季君恒目送陈安修离开后,转头问章时年,“小叔,你要茶还是咖啡?我让于秘书送进来,我正好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章时年抬手打断他的话说,“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我们另找个时间,现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不能季君恒再说其他的,追着陈安修下楼去了。 门再一次开启又合上,季君恒跌坐在办公椅上,手里把玩着陈安修最后留下来的那一小盒巧克力,有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中渐渐成形,他不敢去想,但刚才的那一幕,却让他无法不往这方面想。安修,安修就是小叔在绿岛市的情人吗?那天早上在小叔房子里的人是他?又或者是小叔之所以选择常住绿岛市也是为了他? 陈安修,他的高中同学,多年来,他一直很记挂的朋友,章时年,他的小叔,家里很亲近和尊重的长辈,表面看去,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两个人,他们竟然有一天成了情人,这种事情听起来这么不可思议,但却在生活中真实上演了。不过看刚才那两人的反应,好像还有别的内情。 这让人头疼的局面,他敢肯定,如果小叔执意选择和安修在一起的话,这场混乱现在仅仅是个开始。爷爷奶奶先不说,就是叔伯这边大概也不会有人支持小叔的做法的,到时候家里又将是一场战争。 * 章时年一直追到办公楼下的大厅才把追上,他上前拉住陈安修的手臂说,“安修。” 陈安修甩甩手,说,“章先生,这里好多人啊,拉拉扯扯不好看。” “我有话想和你说。” “改天说不行吗?”他现在脑子乱地像一团浆糊,反反复复出现的就是,季君恒是吨吨的爸爸,章时年是季君恒的叔叔,他和季君恒生了吨吨,现在又和季君恒的叔叔纠缠在一起,还上过床。这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今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他没想过今天来这君恒这里会遇到安修,但他早就有想法要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今天就借这个机会挑开吧,“我们回家,我给你和吨吨都带了礼物。” “回家?”陈安修声音干涩地重复了一遍,“好,那就去吧。” 回去的路上,陈安修选择坐在后座,一直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什么。 章时年一直把开进车库里,“安修,到了,下车吧。” “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章时年停下开车门的动作,“你说。” “你和我在一起时,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季君恒的同学?” 章时年应了一声。 “果然是这样。”怪不得今天在场的三个人中,就章时年最冷静,“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和季君恒的关系的。”至少在季君恒来绿岛的时候,告诉他这个事实,那时候他和章时年还没发展到最后一步,及早抽身,也不至于弄到今天这种地步。 “是我没想周全。”他以前没觉得君恒会是他们之间的阻碍。 “我以前还以为你家里姓纪的,纪明承的纪,以为你们是本家。” “纪明承的父亲是我二哥的老部下,我们两家只是来往较多,并没有亲属关系。” “我现在都清楚了。咱们下车吧。” 章时年离开的这一个多月,陈安修虽然有这里的钥匙,但很少单独到这里,这个地方里里外外的还是靠方婶来打扫清理的,这么久没住,屋里一点都不潮湿,东西摆放整齐,各处都干干净净的。 “要喝点什么?” “给我瓶矿泉水就好。”陈安修选了落地窗对面的沙发坐下。 章时年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抛了一瓶给他。 陈安修拧开盖,一仰头,咕嘟咕嘟灌了半瓶,然后抹抹嘴问,“你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吗?” 章时年在他的身边落座,“安修,下面这句话,我早就该和你说的。” “还有事情瞒着我啊?” “安修,当年的那个人是我。” 陈安修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当年的人是你?” 章时年盯着他的眼睛说,“十年前的那个冬天,那天晚上的是我,不是君恒。” 陈安修手里的矿泉水落在沙发上,尽管赶紧伸手去扶了,但已经流出来的水还是浸湿了他和章时年之间的好大一片地方,“怎么可能??!”他惊叫出声。 章时年将当年的事情没有隐瞒地缓缓道出。 陈安修听他说完,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竟然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喝醉酒爬错床,原本该躺在那张床上的肖飞恰好因为出租车坏掉而滞留在路上,所以他就成了肖飞的替代品,还因此有了一个吨吨,彻底改变了他之后十年的人生。这一切仅仅就是源于一场误会和巧合? “安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整件事的?” “去年春天遇到肖飞那次。” “我误会了君恒十年,我一直以为那晚的人是他。” “这件事,我欠你一句道歉。” “我忽然觉得,我的人生就像是一场笑话。”用了十年的时间,终于明白了当初只是一场误会。 农家乐小老板_83 “抱歉,安修。” “不用道歉,那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安修。”章时年倾身去抱他,这次陈安修没有躲开,他甚至还伸出手,在章时年的背后拍了拍。 午后两个人在花园里用过下午茶,还回房睡了一觉,章时年本来想留他吃一起吃晚饭的,陈安修说山上还有事就先走了。 * 陈安修又去校园门口接吨吨放学,吨吨看到他沉默地走过来。 回家的路上有很多槐树,山下五月底就见不到槐花的影子了,山上到六月中旬还有,有人拿着铁钩子在拧槐花,吨吨偷偷拿眼睛看陈安修,以前就是他不说话,爸爸一个人也能说一路的,今天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一点都不习惯,他忍了好几次,到家了,他终于憋不住喊了一声,“爸爸。” 陈安修低头,一如既往,眉开眼笑的样子,“你终于肯和爸爸说话了?” 吨吨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便别开头,不再和他说话。 真像,吨吨和章时年真的很像。 陈安修故意作对一样去揉他的头发,“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来的那么多心事?”和他闹了两个多月的别扭了,还不打算停止。 讨厌,都把头发弄乱了,吨吨去抓他的手,握住他的两个手指。 陈安修装作没发觉,吨吨也将错就错地没松开,今天爸爸好像有点不对。 * 陈安修将一个信封递给楼南。 “怎么,想来行贿?”楼南掂掂信封,里面好像是空的,他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两个透明袋子分别装着一些短短的头发,“你搞什么啊?” “帮我做一份NDA鉴定,钱方面不成问题,我只想要快点出结果。”他知道如果要走正常程序的话,时间需要拖延很久,所以才来找楼南帮忙。 “是吨吨的?” “恩。” “怎么想到来做这个?”楼南并不问另外一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陈安修的语气漫不经心,“还是选择相信事实吧。” ☆、63 楼南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对陈安修说,“三天吧,三天之后给你结果,你那边能等得及吗?” 陈安修笑说,“十年我都糊里糊涂地过来了,还怕等三天吗?” “陈安修,你这么正经,我看着不习惯。”这小子不应该是那种什么都不在乎,天塌下来只要有高个顶着他也不操心的那种人吗?突然这么沉下来,怎么看都不顺眼,不过这可能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件事对他的冲击不小,又或者是那个男人对他真的很重要,如果是不在乎的人,他还用再来确定一遍吗? 陈安修恍然大悟状,“原来你喜欢以前的我,你怎么不早说?暗恋什么的最没前途了。”事实让他歪曲的惨不忍睹。 “你皮痒了是不是?”楼南在桌面捶了一下。 “楼医生,你确定,你现在可以和我动手?”陈安修眨眨眼,坏心地比个胖肚子葫芦的形状。 “陈安修,你最好祈祷别有一天落在我手里,如果有那么一天,看我不在你肚子上多划个三五六刀。”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这么大声,我在门口都听到了。”叶景谦提着一个保温桶推门进来。 陈安修对上楼南杀人的目光,不怕死地说,“楼医生正在对我表白,说是暗恋我多年。”他知道这两人的感情好地很,绝对不会把他的小玩笑放在心上。 叶景谦推推眼镜,温和的笑问,“那你打算接受吗?” “恩?我正在考虑。” 楼南随着叶景谦在桌边坐好,重重地哼了一声说,“你赶紧的考虑清楚,快点做决定,我爱你爱地都想掐死你了。” 叶景谦按按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把保温壶里的汤水倒出来,推给他一小碗。 “今天是什么?” “银耳玉米甜汤。” 楼南不是很满意地嘀咕一声,“又是甜的啊?” “你昨天晚上不是说想吃点甜的吗?” “今天又不想吃了。” 真难伺候,陈安修想,这个叶院长真是太不容易了,要打理这么大一间医院,还要亲自给楼南炖汤,这样的人真难找,而且他吃过叶院长做的菜,绝对的大厨水准。 “那咱们今天先吃这个,明天我给你做干贝排骨汤。” “恩。”楼南没多加抗议,低头喝起来。 每次看到他们的相处情形,陈安修就想起一个词:一物降一物。 “还有不少,安修,要不要一起喝点?” “不用了,叶院长,我这就要走了。”这么恩爱的场景,他的小心脏承受不住啊。 楼南喝汤的同时,抽空提醒他,“别忘了三天。” “我就是忘了吃饭,也不会忘记这个。” 陈安修离开后,叶景谦坐到楼南身边问,“安修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什么三天。” 农家乐小老板_84 楼南把抽屉里的信封递给他,“来给吨吨做DNA鉴定的,你待会走的时候,顺便把这个带去鉴定中心那边,我刚才给何晨打过电话了,何晨答应先把这个给他做了。” “吨吨的那个爸爸出现了?” “看安修那个样子,应该是,说不定两个人之间还发生了点什么。” “安修这些年不容易,现在在只希望那个人能对他们父子好点。”叶景谦感概了一句。 楼南白他一眼,“我当年一个人怀着糖球,也没见过你这么心疼。” 叶景谦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说,“怎么可能不心疼,我后来不是追着过去了,差点没被你爸爸打死。” “那是你应得的。”那时候叶景谦还是个医学院的学生,可他已经出来工作了,他爸爸一点都不相信这个毛头小子能把人照顾好。 想起当年的事情,两人又说笑了一会,最后叶景谦说,“不过安修和咱们还不一样,当年我们有糖球的的时候,虽说还年轻,但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是个刚参加完高考的高三学生,人生还刚刚开始,确定怀孕后,他那时候都吓坏了,刚检查出来的时候,他身体不错,本来是想让他在家里休息调养的。” 楼南搅搅碗里的汤水,插话说,“可是我记得他最后那一个多月是住在医院里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和陈安修熟悉的。 “是这样的,他回家后,总是喊肚子疼,他妈妈吓得没办法了,又把人送回来了。” 楼南皱眉,“怎么会这样?那个时候孩子都七个多月了,应该进入稳定期了。” 叶景谦是负责陈安修产前工作的,对他那时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开始我不也不清楚,只知道好几次有滑胎的迹象。饮食方面没有问题,我猜想可能是他的情绪影响了孩子,后来我问他,他才说,他晚上睡不着觉,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着。明明很困了也睡不着,老觉得床边有人。” “这就难怪了。” “他那种状况,也不能对他用药,只能劝他想开点,后来他自己可能也调整过来了,愿意配合医生,情况才慢慢的好转,在他那个年纪,他已经算是个很少见的性格坚毅的男孩子了。” “你这么说倒是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陈安修时候的情形。”那时候在医院里待产的族人大概有五六个,基本都是有伴侣陪伴的,见到陈安修的时候,他正一个人趴在桌上默写英语单词,“我当时就问他,他说高考的时候,英语发挥不是很好,家里人的意思是想让他回去复课一年,明年考个更好的学校,如果忽略他明显隆起的腰腹,他真的是一个相当漂亮的普通男孩子。” “我记得当时问过他,为什么睡不着,他说的很含糊,说本来有些事情,他已经打算忘记了,但这个孩子的存在时刻在提醒他,我据此推断,吨吨的到来应该是个意外。” 楼南把碗里剩下的最后一点汤端起来喝掉,然后总结陈词说,“人生刚开始就遇上这么一遭,陈安修没因此长歪了,也算是个奇迹了。” * 此时被人庆幸没长歪的陈安修从医院出来,正在返家的途中,接到章时年电话的时候,他的车子还没进山,“晚上吃饭吗?可能不行,最近网上樱桃的预定很多,我这里有点忙不开啊。” “那明天呢?” “明天也不行。应该忙不完。” “后天呢?” 陈安修就在这边笑,“喂,章先生,你这样问下去,我很为难啊。” “那我晚上去看你?” “我最近都在家里睡,你知道,我要忙着和吨吨改善父子关系。” “那好吧,注意身体,别把自己弄的太累。” “这个是肯定的,我还想活到八十,多享受一下人生呢。你那边也是,工作是做不完的,晚上早点休息。” “好。” 章时年挂掉电话,捏捏鼻骨,这是第几次了,自从那天把事情说来之后,安修就找各种借口,拒绝和他见面,他明白安修想要冷静一下的心理,可是又担心真的就这么放任他冷静下去,他们之间迟早会发生变故。这段感情双方都投入的太快,以至于根基太浅,要想能经历住风雨,还需要他们一起努力。 “先生,那今天晚上宋夫人那里的慈善晚宴还需要取消吗?” “照旧吧。” “女伴那里?” “不需要,让君恒和我一起去。正好介绍些人给他认识。” 陈安修收敛了笑容,摘掉耳机,扔在副驾驶座上。 六月中旬,樱桃已经差不多采摘完毕了,个头较大的樱珠还有不少,此外就是一些黄樱桃了。刘波夫妇有开饭馆的经验,他们上山后,陈安修相对轻松不少,刘波负责炒菜,徐丽帮着上菜和收拾桌子,他们店里原先的小姑娘罗芳芳也跟着过来了,洗碗洗菜她都能做,孙大吉的媳妇吴燕,陈安修就让负责淘宝店这边的工作,她会打字,虽然不是很快,但淘宝店这边也不需要和人家长篇大论,一般就是做点简单的产品介绍和确认订单地址的工作,以她的身体状况完全可以胜任。 “陈哥,你回来了?”午饭后的时间,店里没客人,孙晓他们正聚在院子里树下打牌,小篱笆上爬满了豆角,现在都开出了紫莹莹的小花,再过段日子,就可以摘着吃鲜豆角了。 “恩,午饭的时候忙吗?” “还行啊,来了两拨山下的人,吃完午饭爬山照相去了,还要了十来箱子土鸡蛋,我们都给他们称重,装好了。”孙晓努努嘴示意,屋里的墙边果然摆放着十几个鸡蛋箱子。 “安修,今天的樱珠和黄樱桃也订出去不少。”吴燕从柜台一角专属于她的电脑桌前站起来喊了一句。 “行,待会再去山上摘一些。” 刘波甩掉手里的最后一张牌,说,“正好打完,安修,我跟你一起去。” 张言也附和说,“这牌少了五个人也打不成了,一起去吧,顺便到树上吃点最新鲜的樱桃。” 陈安修大方的表示,“这个月底,每个人都有红包。”这些人跟着他,虽然名义上是在小饭馆工作,但平时摘樱桃,捡鸡蛋他们都跟着,算是一兼多职了,小饭馆里赚钱了,大家都有得分,才有动力。 张言,孙晓和罗芳芳年轻,当场喊了起来,“陈哥,你太好了。”刘波夫妇和吴燕年长一些,相对来说稳重点,但脸上也都露出了笑容,他们都是吃过苦的人,此时跟着陈安修有计划有目标的一步步往前走,也觉得自己的日子有了盼头,每天做起来事来很有干劲。 陈安修换了件旧衣服,扛了梯子,手里提了篮子,选了一棵果子最密的黄樱桃树爬上去,黄樱桃个头挺大的,半透明的果冻一样,向阳的一面有红晕,果肉是黄色的,他摘了两颗在袖子上擦了擦,扔到嘴里,酸甜酸甜的,汁水特别多。 梯子下面有呜呜的叫声,陈安修低头一看,又是那只小黑狗,“你怎么又跟着来了?你是不是打算赖上我?”小饭馆附近丢掉的垃圾相对多一些,经常可以看到一些野猫野狗的来觅食,他脚下的这个就是其中一只,看这个头,刚出满月也没多久,连汪汪都不会叫,每次抢食被别的大狗一爪子拍出去老远,他觉得太可怜,就给过它几次剩饭,它倒是什么都不挑,每次都把那只破碗舔地干干净净,但也因此惹来一个后患,这个小毛头赖上他了,只要他在镇上,一回头经常就能看到它的身影,有次跟着他回家,他没让进门,它就在门外趴了一整夜。早上望望出门没留意,差点把它一脚踩死。 “呜……” “我和你说啊,我是不会养你的,你赶紧自己找别的人跟着去吧。”也不管这么小的狗能不能听懂。 小黑狗两只前爪扒着梯子不走,陈安修坐在梯子顶端沉默一会,丢些樱桃给它吃,“其实你是个笨蛋吧,给你点吃的,你就巴巴地跟过来,大概我也是,人家给一点,我就没有理智地跟着人跑了。像我们这样的,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 农家乐小老板_85 鉴定的结果,三天后,陈安修准时拿到了,白纸黑字,明明白白,他这次真的没什么可怀疑的了,吨吨真的是章时年的孩子,他错了十年,十八岁的事情,到二十八岁终于知道了真相。因为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现在知道这结果,好像也不是特别的惊奇了,总比吨吨是季君恒的孩子好点,起码他不用去背负和叔侄乱|伦的罪名了,吨吨应该也是喜欢章时年多一点吧? 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难过呢?他可以轻易地原谅季君恒,是因为他不需要和季君恒过一辈子,他想把那一页彻底翻过去,想和章时年好好地在一起,可现在的对象变成章时年,他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 已经进入后半夜了,山里的村子彻底安静下来,除了风吹过枝头,一点声音都没有,陈安修躺在床上又翻了个身,吨吨好像醒了,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爸爸。” 吨吨有时候会在梦里这样喊他,陈安修一般都不敢答应,怕一答应,吨吨就彻底醒了,睡不着了。 不过这次和以往的好像都不太一样,以前只要陈安修不答应,吨吨一般喊两声就睡了,今天竟然又喊了一声,“爸爸,你睡着了吗?” 陈安修一听他话这么长,就知道他是真的醒了,正打算回话,就感觉吨吨的小手往他脸上摸,他赶紧闭上眼睛。 “真的睡了啊。”吨吨自以为没人察觉地悄悄掀开陈安修的被子爬了进来,抬起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腰上,钻进他的怀里躺好,“爸爸,我真的是你生的吗?”他那天都听到了,“以前小松妈妈都骂我是没人要的小孩。你老是不回来,妈妈也没来看过我,我也觉得你们都不想要我了。” 没有不想要,陈安修没说出来,他还想听吨吨接下来想说什么。 吨吨以为他还在沉睡,继续说,“其实我是你和章叔叔生的吗?他也是我的爸爸吗?” “是。” ☆、64 吨吨番外 陈爸爸和陈妈妈疼吨吨,总是怕他在外面听了闲话受委屈,一直长到五六岁的时候都没怎么单独让他出去玩过,所以村子的小孩子和吨吨也不熟。 吨吨有很多的玩具,有各种各样的汽车,有飞机,还有在轨道上跑的小火车,他最喜欢一辆小货车,那辆小货车可以背着三辆小汽车跑,是陈安修有次回家探亲的时候买给他的。他每天都要拿出来玩一遍,以至于上面的漆都磨掉很多了,放在一堆新玩具里显得尤其破旧。陈妈妈一度想给他扔掉,但是吨吨死抱着不同意,陈妈妈叹口气也就作罢了。 陈家住在胡同的第二家,每天下午放学后,都有很多孩子在大街上玩,有打球的,有撞膝盖的,还有带着自己的小车子出来比赛的。陈妈妈在厨房里做晚饭的时候,吨吨有时候会一个人到门口坐会,抱着他的小汽车。 有街坊邻居从陈家门前经过的时候,都会笑着和他说话,“吨吨啊,一个人玩呢。”但是背过身去,心里就感概,这么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孩,可惜妈妈不要,爸爸也不在身边。 一个村子里住着,其实附近的小孩子都知道这家有个叫吨吨的,和别人都有爸爸妈妈不一样,吨吨只有爷爷奶奶,叔叔和姑姑。陈安修回家不多,小点的孩子都不认识他,直接就把他忽略了。不过小孩子,有时候也没多想,就觉得吨吨天天不出来玩挺奇怪的。 那天有人在街上玩小汽车,跑道都画出来了,其中有两个孩子被他妈妈喊着回家了,人太少了玩起来没意思,有个叫小松的孩子,看到吨吨自己拿着小汽车在门前跑来跑去的,就喊他,“喂,那个叫吨吨的,你来一起玩不?” 从来没人找他玩,吨吨站起身确认了好几遍,发现那人确实是在喊他,往门里看了看,奶奶还在做饭,他犹豫了一下,抱着自己的小货车就过去了。 “咦?你的车是四个啊?”吨吨一放下,那个小松就看清楚了,吨吨的是一个货车背着三个小汽车,“那正好啊,他们两个没带出来,你先把自己的借给他们用用。”小松指指站在旁边的两个男孩子。 “这是我的。”吨吨怕他们拿走了不还给他了。 “你这个人怎么小气啊,这么旧白送都没人要。”小松是附近一伙孩子的小头头,霸道惯了,平时游戏都是他带着玩的,这时见吨吨不合作,直接打算下手抢。 吨吨摁着不给他,小松气得踢他一脚,正好踢在吨吨的手指上,吨吨吃痛,大力推了他一把,小松蹬蹬后退两步,没站住,一屁股蹲在地上了,说来也巧,这条街上最近有人要盖楼,运了不少沙子和石子,路上也漏下了一些,这个小松跌到的地方正好有沙子和石子,当时就磨得半个手掌有了血丝。 如果事情至此为止,也就是两个小孩子的事情,你就是心疼孩子,就找对方家长闹,这也没人说什么,偏偏这个小松的妈妈不是个善茬,他家就住在街上,一开门就出来了,指着吨吨就骂,没有妈的孩子心眼就是毒,从小就这么坏,怪不得你妈不要你…… 边上有人见她对着个孩子这样,都上去劝她,小松妈妈没人劝还好,有人劝更来劲,见吨吨要走,一把将孩子拉住骂。好几个人拉都没拉开,又怕伤了孩子,不敢硬拉,就跑去和陈妈妈说。 陈妈妈当时正在家里切菜,一听人这么说,直接拎着菜刀出来的,要不是小松妈妈一看不好,扭头跑回家就关门,说不定陈妈妈当时在气头上真就给她两刀。 天雨那时候十八|九岁,天天在社会上飘着,小痞子一样,刘海挑染成黄色的,长长的遮住眼睛,至于身上那衣服,按陈妈妈的话就是,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穿的。 小松那一脚不轻,吨吨的右手小指当天晚上就肿地蚕宝宝一样,小指甲盖也掉了,天雨有天回来,知道了这事,爬到小松家的墙头上,没用多长时间就把他家的玻璃砸了个稀巴烂。 反正这事当时闹的挺难看的,两人家住的这么近,好多年都不说话。 以前吨吨还有问他妈妈呢,从这件事后,吨吨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从此再也没问过关于他妈妈的任何问题。医生给他指头上药的时候,就问了奶奶一句,“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65 冷不防陈安修突然来这么一句,吨吨吓地惊喘一声,抱住他的脖子,缩进他怀里,很快反应过来,又七手八脚地掀开被子往外爬。 “吨吨……”陈安修轻轻地喊他一句,展开手臂把那热乎乎的小身子捞回来。 “你怎么没睡?!”吨吨的语气懊恼大过于质问,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心里话就这么被爸爸听到是件极为尴尬的事情。 陈安修自然不能承认是故意偷听的,要不然依着吨吨这别扭的性子非要更恼火不可,因此再和他闹上两个月,这日子就真的不用过了,“爸爸也是刚醒,本来想上厕所的。” “真的啊?”吨吨贴在陈安修胸前问。 “恩,真的。” 吨吨的脚在床铺上蹬了几下,小身板往上拔了拔,直到和他爸爸头并头才停下。 “吨吨不是有话问爸爸吗?怎么不继续了?” “我问了,你都会说吗?” 陈安修承诺说,“只要爸爸知道的。” “那我真的是你和章叔叔生的小孩吗?” “是,他也是你的爸爸。”他花了十年才知道的真相,又何必让吨吨用更多的时间去探询,章时年是吨吨的亲生父亲,吨吨已经九岁多了,有权利知道。 “那他以前怎么没来看过我?他是不想要我吗?”吨吨对父母不想要他这个问题一直很执着。 陈安修心疼地拍拍他的背说,“不是这样的,吨吨,他很喜欢你,只是他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他不是我爸爸吗?怎么会不知道?” 那么错乱的相遇和过去,他该怎么和吨吨说明?陈安修只能简单地说,“是我没告诉他。” 怀里的孩子沉默了一下,自动解读,“你是怕我被他抢走吗?”语气里带着某种期待。 陈安修的眼睛又干又涩,“是啊,是我想要吨吨,舍不得给别人。” 他说完这句话,就明显感觉到,吨吨又往他的怀里蹭了蹭,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到他的颈窝处,满足而高兴地小声说,“没关系,你想要我就行。” 农家乐小老板_86 这么简单就和解了吗?陈安修搂紧怀里的孩子,又问,“吨吨是怎么想到的?” 这么容易的问题,“糖球说他是楼叔叔生的,和楼叔叔在一起的叶叔叔也是他爸爸,我是你生的,那和你在一起的章叔叔不也是我爸爸吗?要生小娃娃不是要睡在一张床上吗?” 陈安修手捣在嘴边重重咳了一下,被小孩子简单而直白的逻辑能力打败了,亏得他还以为吨吨聪明绝顶,觉察出了什么呢。 “别人都说我和他长得很像。”吨吨又提出一项不容抹杀的有力佐证。 “那你是因为爸爸没告诉你这些事情生气吗?” 吨吨在他的怀里,小脑袋上下点了点。 不该因为他是小孩子,就认为什么都不懂的,没人喜欢这种被欺骗的感觉,吨吨是,他也是。 吨吨的呼吸渐渐平稳,陈安修小心地挪了□体,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手机,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屋里一点光线都没有,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他摸了盒烟,披件衣服出门。 这个时节的山风又湿又冷,他站在院子里抽完一盒烟的时候,东边的天空已经有亮光了,听到父母的房中有动静,他赶紧把脚下的烟头踢到墙角的芍药花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跑到厕所里。 陈妈妈先出来的,手里端着洗脸盆进了浴室,接着里面响起了水声,陈安修意思了一下,从厕所里出来,“妈,你起来了?” 陈妈妈正在擦脸,看到他的脸色,就问,“晚上没睡好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陈安修凑头在镜子面前照了照,拍拍脸,笑着说,“很不好吗?我觉得还行啊,还是一样帅啊。” 离得近了,陈妈妈吸吸鼻子,又扯着他身上的那件外套闻闻,“你去哪了?怎么这衣服上沾了这么大的烟味,赶紧脱下来,吃了饭,我给你洗洗。” 陈安修自己闻闻,烟味确实挺大,怕回去熏着吨吨,就脱下来扔到旁边的洗衣机里,陈妈妈灌上水,又倒了些洗衣液进去泡着,嘴里念叨着,“现在还有我,等我老了,看谁给你洗衣服?” 自从上次和章时年吃过饭后,妈妈已经很久没说起这些了,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又提起来了,陈安修暗下深呼吸一口,没事儿人一样笑,“妈,我以后给你洗。” 陈妈妈向后拢拢头发,伸手在水里把洗衣液搅开,“你不气我就好,其他的,我可不敢指望了。” “妈,你怎么有白头发了?”以前没注意,近了这么一看,发现还不是一根两根,光这边看,就好几根。 “人老了,不都得有吗?” 也是,妈妈都是过五十的人了,“妈,我帮你拔了去吧。” “都有这个年纪了,还拔什么拔,拔了也年轻不到哪里去了,再说拔一根长两根,哪里是能拔得完的?”陈妈妈泡好衣服,擦擦手说,“昨天的大头菜包子还有,我去热热,再熬点粥,你去看看你爸爸醒了没?” “好,我就去。” 陈安修答应着没走出两步,陈妈妈又喊他,“对了,壮壮,你这两天抽空去看看你姥姥。” “我姥姥怎么了?”端午节去看过一次,还给他包粽子吃来着。 “你别多想,也没什么事,前两天我去看了,就是晚上睡觉受了凉,你大舅他们陪着去挂了两瓶水,她那么疼你,你去看看她,兴许她能好的快点。”听大哥他们说,老太太睡着了,老是叫长宁的名字,醒了又不让人给长宁打电话,长宁无法回来,让壮壮去看看也好。 “行,妈,我上午去饭馆那边安排一下,下午等吨吨放学,带着他去那里住两天。” 陈妈妈东边那屋瞅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问,“吨吨和你说话了?” “应该差不多了。”这大概是近来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了。 “好了就行,他还是个小孩子,你多哄哄他,父子俩能有什么大仇啊。” “恩,妈,我知道了。” * 章时年下午打电话过来,陈安修又找借口给推了,他摘了几箱樱桃,又去地里摘菜,大舅舅出海捕鱼,二舅舅做海产养殖的,海岛上也没什么地,他们吃的菜基本都是买的,以前下菜的季节,妈妈每次回去,都要带好多,现在岛上有小农贸市场了,妈妈带的就少了,但多少也会带一点,自家种的吃着也放心。 他正蹲在地里摘茄子的时候,那只小黑狗又跑了过来,趴在他脚底下,“班头,一边玩去,小心一脚踩死你。”吨吨以前呼吸道不好,他们家都不养狗和猫的,这次见他可怜,爸爸也说家里养个黑狗不错,他就搭个小窝,把它放在建材店里的院子里了,决定收留它那天,他在网上打牌,正好从衙役升到班头,懒得再想其他的名字,就叫班头了。 身后有脚步声,班头一下子跳起来冲出去。 “什么时候喜欢养这个了?” 陈安修的手指被茄子梗上的刺扎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头笑,“刚养没几天,章先生,你怎么喜欢上搞突袭了?” “我不搞突袭,你准备躲到什么时候?”章时年在他身边停下脚步,笔直没任何褶皱的裤管和这片山野之地格外不搭。 陈安修装傻,并不去接他的话,“你从公司直接过来的?” “恩。” “这么快?”如果他没记错,现在距离他们通话结束也就二十来分钟吧,从他们公司所在的新城区到这边,最快也要一个小时吧,“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在路上?”可恶,根本就是料定了他会推掉吧。真不习惯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我不来的话,你会答应下山和我一起过周末吗?” 陈安修转转眼珠,给他一个狡猾的答案,“也许会。” 章时年轻笑,对他伸出手,说,“起来吧,你要一直蹲在地上和我说话吗?” 对着那只洁净细致的手掌,再看看自己被各种植物汁液染的花里胡哨的手,陈安修没怎么犹豫地重重握了上去。 章四年稍一用力,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章先生,握一下就行了,多握几下,也不会长出花来。”陈安修随意拍拍裤腿上的土,见他不准备松开,又在他的袖子上拍了几下,章时年身上本来没有任何灰尘,生生被他拍出两个手印。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陈安修的笑容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头望望晴朗的天空说,“章先生,你说什么呢,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这一切的阴差阳错能责怪谁呢,要怪也只能怪天意弄人,选了他这个倒霉蛋。 “安修……”章时年的手移到他的腰上。 这片山林现在是属于陈家的,平时也少有人在这里走动,陈安修放心地把那颗因思考过度而沉重好几天的大脑袋放在章时年肩上休息了一下。 “过去的事情,我说再多的抱歉也无法弥补,你生气是应该的,但别因此把我们的未来都否定,好吗?” 农家乐小老板_87 “未来?”陈安修无声苦笑,章时年说的那个未来,他为什么就看不到呢? 章时年用很肯定的语气告诉他,“有,一定有,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面对。” 经过这些事情,他还可以再去相信章时年一次吗? “安修……” “给我时间考虑一下。” 学校的电铃声远远传来,陈安修一把推开身前的人,“让你一打扰,我差点都把正事给忘了,这次不是推脱,我周末真的有事,我和吨吨要去姥姥家住两天。” 这次不是推脱,就是以前都是在推脱了,简直是不打自招,“我和你们一起去。” “你要去就去吧,反正不让你去,你也不会同意的。” “我正好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吨吨了。” 一提到吨吨,陈安修的脸色就变得很复杂,“他放学后就过来。” * 因为有陈安修的提前告知,吨吨放学后就直接来到小饭馆,见到章时年也在,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默不声地走到陈安修身边。 “吨吨?”章时年喊他一声,心想这个孩子今天怎么有点奇怪。 吨吨求助的目光投向陈安修。 “吨吨这是怎么了?” “待会我问问,你先把开车过来吧,好多东西呢。” 章时年离开后,吨吨拉拉陈安修的衣袖,相当别扭的问,“爸爸,我该喊他什么?” 陈安修低头看他,“你想喊他爸爸吗?” 吨吨想想说,“我不知道。” 陈安修也不想勉强他,“那等等再说,现在还是叫章叔叔吧。” 章时年开车的时候就留意到吨吨不时地拿眼角瞥他,偶尔与他目光相对的时候,又很快转开,这个矛盾的小孩。 车子一进岛,陈安修就看到了正在路边张望等人的林长和。 “大舅。” “大舅姥爷。” 林长和是个年近六十的人了,头发半白,因为常年生活在海上,皮肤又黑又糙,身体倒是锻炼地非常健壮,“你姥姥一直在家担心你们上不了岛,我就出来迎迎,壮壮,这是什么时候换车了?”林长和摇摇蒲扇走过来,大手在车头上拍了拍。 “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 林长和这时也看到从车子下来的章时年了,那人喊他林叔,他高兴地答应了,等人重新回到车上,他就拉着陈安修悄声说,“你这朋友真气派。” 陈安修笑了一下,赞扬他,“大舅,你眼神真好。”他回身敲敲车窗说,“还记得路吗?你和吨吨先过去,我陪大舅走走。” “大概还记得。” 陈安修撇嘴,这讨人厌的骄傲,相处这么久,他早就知道章时年嘴里的大概基本就是肯定的意思。 “他以前来过?” “去年来过一次。”他大舅除了那几个月的休渔期,几乎都在海上忙碌着,有赚有赔,总起来赚的时候比赔的时候多,不过这工作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实在太辛苦了,“大舅,你过两个月还要出海吗?你这年纪也别太累了。我大哥他们的日子现在也过得挺好的。” “趁着还能做得动,多做点,再说在家闲着我没事不是吗?你小舅舅最近给你家去电话没有啊?” “好像没有吧。我不是很清楚。” “他也没给你打过吗?” 陈安修摇摇头,说,“没有。”他怀疑小舅根本就没他的电话号码吧,当然他也没小舅的电话号码就是了。“大舅,你是找小舅有事吗?直接给他电话不就行了?”就算国际长途贵点,也不是真的打不起啊。 “没事,他自己不愿意回来,谁也劝不动他。”林长和摇摇头,又看看陈安修说,“都快三十年了,他走的时候我还是三十多的正当年纪,如今我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不说了,回家吃饭,你大舅妈和二舅妈在家烧了很多菜。” 每次提起小舅舅,全家人的态度都很奇怪,陈安修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感觉了。 晚饭是在姥姥家吃的,陈安修的大舅,大舅妈,二舅,二舅妈,加上他们三个,姥姥姥爷,九个人满满地地坐了一桌子,吃完饭后,陈安修把带来的樱桃和蔬菜都分开,林长顺又切了两个西瓜,时间差不多到九点的时候就各自散去了。 家里有太阳能,陈安修让章时年先和吨吨去冲澡,然后自己打了两盆洗脚水去给两位老人。 “姥姥,你今天感觉好点没有?” “本来就没事,就是晚上睡觉没关好窗子,海风又大,吃个感冒药就行了,你妈妈也真是的,还让你跑这一趟干嘛,你们工作都这么忙。” “也是那么忙了,我现在雇了好几个人,很多事情也不用我亲自做。就是妈妈不说,我这几天也想过来的,我要是不来,你和姥爷该有多想我啊。” 老太太就笑,“想,我和你姥爷天天盼着你和吨吨过来呢。你说,是吧?”后面这句话,他是身边的老伴儿说的。 老爷子话不多,就笑着点了点头。 “壮壮,吨吨那边没事吧?我怎么听着浴室那边那么吵呢?” 陈安修侧耳听了听,然后说,“没事,不用管他们,他们两个闹惯了。” 等陈安修在院子里倒掉洗脚水,就看到章时年抱着吨吨出来了,章时年的袖子挽到手肘那里,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至于吨吨,直接就是光溜溜的,全身上下只裹着一条浴巾,两人不像是去洗澡,倒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爸爸。”吨吨一看到陈安修就挣脱章时年想下来。 陈安修忍笑把人接过来,揉揉他还湿漉漉的头发问,“怎么了?” 农家乐小老板_88 吨吨抱着他的脖子怒瞪着章时年告状说,“他在我头上倒了好多洗发水,都流到眼睛里了。” 陈安修好不容易把吨吨哄好了,放进被窝里,拿了自己的一身旧衣服过来,倚在门口笑说,“先凑合着穿穿吧,我只是想来让你帮他试试水温,你怎么还动手了,吨吨五岁就会自己洗澡了。” 想起刚才的那一通忙乱,章时年也失笑地摇摇头。 “一起洗?”章时年接衣服的同时,顺势攥住他的手腕,试探了一句。 “章先生,别乱开玩笑。”语气是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的轻松自然,但他这次挣开的动作却异常坚决。 * 第二天陈安修背着姥姥去打完吊瓶后,就带着章时年和吨吨在岛上走了走,这里的位置比较偏僻,岛上又没有什么工业,自然的风光还保持的不错,海水也要比市区干净的多,是那种很透明的浅浅的蓝色。 中午陈安修去农贸市场挑了不少海鲜,他们都在外面支着锅子,可以很快地帮忙加工一下。 “这样就可以了?”章时年指着陈安修拎着的那一袋袋的东西问。 “差不多了,回家稍微一收拾就可以吃了,这样的最新鲜,我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最喜欢跟着姥爷去看人家做这些东西,每次都吃完饭,我面前的海蛎子皮,蛤蜊皮,还有海螺壳都是最多的。” 话是这么说,但到了午饭的时候,陈安修却并没有吃几口,午饭后,吨吨提着小桶,想去海边赶退潮,陈安修不想动,就让章时年陪着去了,自己则搬了两张椅子陪姥姥在门口晒太阳。 老太太手里捏着两个烤的玉米饼子,是附带在炖的小黄鱼里面的,她稍微热了一下,递给陈安修说,“壮壮,你这次来,我怎么看着你有心事的样子。”吨吨也不陪,反而总是让他外人去陪吨吨。 在这个从小带着自己的老人面前,陈安修脸上的面具挂不住,他掰了块玉米饼子,送到嘴里,犹豫了一下然后问,“姥姥,有一件事,我一直拿不定主意,有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老太太了然的笑,“是不是有对象了?”她不是老糊涂,年轻人嘛,总是容易为这种事情发愁。 “也算是吧。”掰饼子的时候,不知道碰到哪里,怎么这么疼,老太太注意到他的异样,就问,“怎么了?” 陈安修抬手,放在太阳底下找了半晌说,“昨天摘茄子的时候,好像扎了根刺。” “你去房里把我的老花镜还有针拿过来,我帮你挑出来。” 陈安修起身回房,只拿了针过来,说,“我自己来吧,姥姥,就是一根小刺,容易搞定。”他话虽然说的容易,但那么小的一根刺在手心里找起来却并不容易,他又不是小姑娘的手那么柔软细致,又拍又找的弄了好半天,手都被他戳了好几个针眼。 “那人,我是说你那个对象,她对你好吗?” 陈安修点点头,章时年对他算是不错的了。 “那她对吨吨好吗?” 陈安修继续点头,吨吨有时候胡闹点,也没见过那人恼火。 “她人品有问题吗?” 陈安修摇摇头,章时年虽然算不上是十全十美,但人品方面,至少他没发现有什么大的问题。 “那,壮壮,你在担心什么?” “以前我们之间发生过一些事,不是很好。”以前的误会,现在的隐瞒。 “过去的事情老是惦记着也没用,两个人过日子还是往前看的。”老人家用大半辈子的经验说。 “这个我也知道,就是总不过去心里那道坎。” “那你和她说过吗?” “还没有,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开的好,藏着掖着不好,手里有刺就□,别像你小舅那样。” 陈安修追问了一句,“我小舅怎么了?” 老太太在摇椅上晃了晃说,“他心里扎了根刺,拔不出来了。” 姥姥的话,陈安修想了一晚上,第二天照样一大早和章时年起来看日出了,天刚蒙蒙亮的,海边都没什么人。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两人走在海边的小路上,章时年主动问。 陈安修扯扯嘴角笑,“你的智商每次都能超出我的想象。” 在章时年沉静温和的目光中,他渐渐地笑不出来了,过了好一会,他说,“章时年,咱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这是分手的意思吗?” “不是,我只是需要冷静一下。” ☆、66 “安修,你现在是和我商量还是已经做了决定?”章时年问。 “这有区别吗?” 章时年斩钉截铁的说,“有区别。” “那算是商量吧。” “如果我不同意呢?”章时年的眼神微微有些失温。 陈安修倔强地仰着头说,“我坚持。” 两个人眼锋相对,势均力敌,都是那种不肯轻易低头的人,这样的两个人一旦对上,除非有人先让步,要不然下场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两败俱伤。 对峙的局面持续了大概有十来分钟,就在陈安修忍不住要要暴走的时候,章时年突然出手,将人拖了过去。 “你做什么?”陈安修抬手反制。 “别动,安修。”章时年压住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身后。 农家乐小老板_89 “你到底想做什么?会被人看到的。”现在虽然时间还早,但村子里也一向早起,这里视野又开阔,他们两个这种姿势,被人看到,想不误会都难。 “让我再抱一会。” 陈安修的心终究是有些软,听他这么说,嘴里虽然嘀咕着,“别弄的生生离死别一样。”但挣扎真的是停住了。 强烈的海风吹动着两人的衣角和头发不时地缠绕在一起,陈安修面朝东边,正好能看到日出的全过程,先是天空的颜色变得浅了一些,海平面也有了些光亮,红霞的范围在渐渐扩大,之后虽然有云层遮盖,但还是能看到那个红红的火球在一点点上升。 “章先生,再不看,太阳就出来了。” 章时年从他肩上起来,看着他说,“我答应给你时间。” “什么?”答案来的有点太迅速。 “我给你时间考虑,别让我等太久。” 陈安修沉默,章时年如果来硬的,他倒是还不怕,反而章时年越是这样的退让和包容,让他手足无措,就像掉到蜘蛛网上的昆虫,有种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的感觉。 “你的回答呢?” 陈安修被他强硬的目光逼得无路可退,不得不正视他,“我会好好考虑的,关于我们的未来。” “安修,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挣扎和退缩的机会,以后你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好好珍惜。” 陈安修心中的那点不甘被激起,眯眯眼问,“你威胁我?” “你觉得呢?”刚才略显激烈的情绪褪去,章时年又恢复了一贯的平定表情,只是眸色沉的看不到底。 陈安修转过身,大步往回走,“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章时年从侧面扣住他的肩膀,“不是要来看日出?” “没心情了。” “陪我看完。”章时年的语气不容拒绝。 “凭什么?” “估计有很长时间都不能和你这样在一起了。”章时年感慨一句。 又来这一套,陈安修轻轻吐口气,拳头松开,放下刚才骤然提起的力道,他重新转身的同时,太阳终于冲破云层的束缚,海平面上霎时金光耀眼。 “又是新的一天。”章时年说。 陈安修没接他的话,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讨论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给彼此一段冷静的时间,积蓄更多的力量可以一起走下去,这算是前行路上的一次短暂的休息吧。 “走吧,回家吃饭。”太阳已经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了,陈安修拍拍章时年的手臂说。 “爸爸?”吨吨远远地跑过来。 “别往这边走了,我们马上就过去。”陈安修加快两步,过去牵住他的手。 “太姥姥,太姥爷起来没?” “恩,太姥爷已经做好早饭了,我看到有鱼圆。” 回去的路上看到在街口有骑着三轮车在卖枣馒头的,陈安修看看枣子都不错,就买了十来个,吃不完的放冰箱里,一时半会也坏不掉。 前面是陈安修和吨吨,章时年稍稍单独一个人,稍稍落在他们身后,吨吨咬咬嘴巴,脚步停了一下。 “吨吨?”陈安修以为他怎么了? 章时年此时也走了两步过来,吨吨握着拳头,伸出食指在他手心里戳戳,等章时年把他的小手握住了,他踢踢路边的石子,一手拉着一个,摇摇晃晃地向前行进了。 陈安修见此,真想在他屁股上踢一脚,才知道真相几天啊,就学会倒戈了,把他这个做了十年的便宜爸爸摆在什么位置啊,太不公平了。 * 在小岛上住了两天,看姥姥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陈安修就回来了,他的两个舅舅都是很孝顺的人,两个舅妈年轻时虽然和老人都吵过嘴,但没翻过脸,总起来都是可以的,陈安修也不用担心自己离开后,两个老人得不到妥善的照顾。 和章时年说开后,陈安修觉得自己身上轻松很多,不必像前些日子一样要纠结着怎么面对他,面对自己的过去,顺其自然的感觉真好。两人没有像以前那样频繁的见面,更不说是上床了,但也没就此彻底断了联系,偶尔的会通个电话,有时候吨吨周末在山下学画晚了,陈安修会让章时年接过去住一晚,给他们父子相处的机会。 小饭馆的扩建进展很顺利,建材直接从自己家店里拉过来就行,工匠村里也有现成的,前期准备充分,屋起来的就挺快的,只用了半个月,崭新的五间大瓦房就顺利建成了,再晾上小半个月,装上门窗玻璃,把在山下定的桌椅板凳运上来,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七月中旬了,开业正赶上暑假高峰期。暑假到他们山上旅游的人还挺多的,一天到晚还能见到不少旅游车,一年之中,秋里镇也就这几个月最热闹。 山上的樱桃刚采摘完,又该是桃子下市的季节了,苗木那边有了冯涛的技术指导,总起来说成活率不错,山林这边,陈安修也在考虑再雇个人,果树的修枝剪枝,他都不在行,以前都是陈爸爸自己摸索着修剪的,今年他通过冯涛,在苗木公司那里订到一批上好的樱桃,桃子的果苗,果园大了,陈爸爸肯定忙不过来,加上土鸡这里,也需要有人定期投食,捡鸡蛋。小饭馆扩建后,里面的人都要忙起来,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两头兼顾帮忙。 “老板,你山上种的那些菜卖吗?”客人在店里吃完饭,有人提出想去山上看看桃子长势,想提前预定点,陈安修便让吴燕带人过去了,她口才很好,客人的话,她基本都能接上。 “菜?”不是上山看桃子去了,怎么又瞅上他的菜了,山上角角落落的地方很多,种点别的也不成规模,陈妈妈就四处种了不少菜,那些菜除了自己家吃,基本就只供应饭馆这里。 说话的是个身穿休闲运动装,妆容清淡的年轻女人,“是啊,老板,刚才听吴姐说,你们山上种的那些菜都是没有用过农药化肥的,刚才她给我们摘了两个西红柿吃,我们吃着那味道真是挺好的,所以我们想买点。” 陈安修笑说,“我们还真没卖过,你如果要的少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些。” “不行,老板,你这么说,我反而不好意思要了,还是照价给钱吧?”年轻女人坚持。 陈安修看她的妆扮不像是缺钱用的人,大概也不愿意赚这点小便宜,于是也不勉强,“好吧,你想要什么菜,就让吴姐带着去摘吧。” 吴燕在墙角下找了个篮子,带着人过去了,陈安修心想应该摘不了多少,可等她们去了许久没回来,孙晓又频频往那里送箱子的时候,他坐不住了。到那里一看,他彻底傻眼了,西红柿两箱,黄瓜两箱,豆角一箱,茄子一箱,木耳菜,丝瓜,西葫芦,辣椒刚摘下来,还没装箱子。 那个女人可能也注意到陈安修惊讶的目光,解释一句说,“像你们这种一点农药和化肥,这才是真正的有机蔬菜,比市场上常见的无公害蔬菜还要健康的多,多买一点,回家给亲朋好友也分分。” 最后那个女人买的菜把她的车后备箱都填满了,不过她最后付账很大方,给了足足的一千元。 原来卖菜也可以赚这么多钱吗?陈安修的心思动了动。吴燕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就说,“安修,我以前听说,有些有钱的城里人,就喜欢吃咱这种自己家种的菜,他们有钱都没地方买,像我们家就那么块小菜地,种一点,自己就吃了,哪里还顾得上卖钱啊,你家这么一大片林子,弄块地专门种这个也不错,鸡粪都是现成的。” “这事我考虑一下,吴姐。”如果操作好的话,不失为一条好的赚钱途径。 * 农家乐小老板_90 七月初的时候,吨吨要放暑假了,放暑假之前,学校里又开了一次家长会,无非就是交待家长一些暑期的注意工作,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就是,今年东山区教委组织了一次小学生去北京的夏令营,不过只允许四五年级大点的孩子去。想去的人都要在暑假之前把名字报上去。 吨吨的班主任老师叫陈秋娟,是陈安修以前的小学同学,他是后来才知道的。 “安修,你们家秋阳去吗?他年纪小了点。”吨吨上学早一年,虽说现在读的是四年级,但和三年级的孩子才是同龄,“不过出去走走,见识一下咱们的首都还是挺好的,开阔开阔视野。” “秋娟,那你先去统计别人吧,我和他商量一下。” “行,那你们父子先商量着。” 陈秋娟离开后,陈安修问吨吨,“吨吨,你想去吗?” 吨吨想了一下,摇摇头。 “还是去吧,你看那么多同学都去呢,前天秦夏打电话给你,不是说也要去吗?”市区的学校统计工作可能开始地早一些,秦夏那边已经确定要去了。 吨吨嘟着嘴问,“你不愿意我和你在家吗?” 陈安修笑,“我当然愿意你在家陪我,不过我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吗?现在趁着暑假和小同学出去玩玩多好,带着家里的相机去,多拍点漂亮的照片回来给爸爸看看,爸爸还没怎么去过北京玩呢。”吨吨总是喜欢黏在他身边,他是很高兴,但吨吨总要有朋友的,爸爸也不能代替所有人。 吨吨抿了下嘴,说,“那好吧。” 学校规定在市区的学校集合,陈安修一直开车把人送到火车站大厅,学校里统一订的动车。 “吨吨,换洗的衣服在脚下的那个小包里,吃的东西都放在书包里,钱包放在第二层,手机在第一层,有事给爸爸打电话。”满车厢都是来送孩子的家长。陈安修虽然鼓励吨吨去,但吨吨真的答应去了,他心里还有点担心,毕竟吨吨这时第一次出远门呢。 吨吨点点头,“我都记得了,爸爸。” “跟好老师和同学,别走丢了,陈老师的电话,我也给你存手机里了,如果找不到人,就给陈老师打电话。” 吨吨继续点头。 “陈秋阳,你也去啊,快来这边坐,这边还有位子。”吨吨以前在市区的同班同学吆喝他,陈安修看到戴晨洁在那里,也过去打了个招呼。 送走了吨吨,身边没那个小影子转来转去,陈安修还怪不习惯的,他在墙上挂着的日历牌上画个圈,这已经是第五个了。 江三爷爷看到就笑他说,“怎么,想吨吨了?” 陈安修逞强说,“还行。”不过今天总有种心神不定的感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做什么事情都静不下心来。 “想他就给打个电话吧。” “昨晚刚打了。”他们每天晚上都通电话,白天吨吨应该在外面玩,总是打电话也不好,吨吨好容易独立一次。 “你还是去打个吧,我的花生米经不住你这么糟蹋啊。”花生壳丢在筐子里,花生米丢到桌下垃圾桶里,有这么糟蹋东西的吗?明显心不在这里。 “那我还是去打个吧。”管他独立不独立呢。 陈安修摸出手机,走到门外,拨打吨吨的号码,铃声响了好久都没人接,他不死心地又拨打了两遍,还是没人接,他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他正打算给陈秋娟打电话的时候,陈秋娟先打给他了,陈安修接起来第一句就问,“吨吨怎么了?” 陈秋娟在那边惊讶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 “吨吨到底怎么了?”陈安修也顾不上什么礼貌和风度了。 “我们今天上午的计划是去故宫,结果在下车的时候,后面的孩子一挤,秋阳从台阶上滚下来,磕到头了,我们已经带他去医院包扎了。” 陈安修问了医院的地址,先拨了章时年的电话,无人接听,接着打季君恒的,“季君恒,你现在还在北京吗?” “在啊。”陈安修听他那边很热闹,好像身边有很多人。 “你现在有空吗?” “你说,我这边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你帮我去看看吨吨吧,他在医院里,我晚上就赶过去。”陈安修报了医院的地址。 “吨吨受伤了,严重吗?” “我现在还不知道。” “那你别急,我马上就去看看,到时候给你打电话。”陈安修在这边就能听到他推开椅子起身的声音。 陈安修本来想自己开车过去的,但他不熟悉路况,进了市区转来转去更是麻烦,好在绿岛开往北京的动车挺多的,他衣服也没带,直接就去火车站了。 在车上,他接到季君恒的电话,“吨吨,没事,就是磕破点皮,我已经带他出院了,正在去我爷爷家的路上。” “什么?”季君恒的爷爷不就是章时年的爸爸吗? “这个,我本来想带去我家的,但是我妈妈去欧洲了,我家里也没人,你知道我也不太会照顾小孩,我爷爷奶奶人挺好的,家里还有保姆,可以照顾吨吨的。” 陈安修想让他等等的,就听季君恒说,“不说了,不说了,马上就到了。” “喂……”季君恒那边已经挂了,陈安修盯着没有声音的手机想,这大概就是天意吗。 * “奶奶。” “是君恒回来了啊?”章云之是那种真正的大家闺秀出身,即使现在年过七十,仍就是衣着得体,气质娴雅宁静,今天她穿了一件素色旗袍,正戴着眼镜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注意到季君恒后面带着个孩子就问,“这是谁家的小孩啊?” “是我朋友的小孩,吨吨,叫太奶奶。” “太奶奶好。” 吨吨这一打招呼,章云之算是看清楚他的容貌了,她推推眼镜,难得失态地愣在那里,“这个孩子……”这不是他家老四的翻版吗? 农家乐小老板_91 ☆、67 陈安修坐的是下午两点多的动车,到北京南站的时候还不到晚上八点,七月的天,从候车大厅里出来,第一个感觉就是热,与绿岛市一到晚上就降下来的温度不一样,这里的空气给人的感觉除了热还是热,不过这里看着比绿岛市热闹繁华很多,他上次来北京还是高二暑假的事情了,现在想想除了记得去过的景点,道路什么的他是一点都没印象了。 拒绝了好几个过来询问是否住宿的人,陈安修掏出手机刚想给季君恒打电话,这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他抱着一线希望重启,屏幕好不容易亮了,电话那头还没接通,又自动关机了。 “怎么这么倒霉?”在火车上接打电话太多了,这次出来太匆忙,又没带充电器,这下真是麻烦了。 总算纪君恒的号码他还是记得的,找了个公用电话打过去,季君恒表示一个小时后能过来,陈安修找了个小饭馆吃了一顿没什么滋味的面条,又坐在马路边等了好长时间,大概九点过半的时候,季君恒终于过来了。 陈安修上车后,季君恒就说,“先去我那里住住一晚吧,吨吨已经睡觉了,我爷爷奶奶那里,晚上过去有点不方便。” “听你的,怎么都行,吨吨的伤没事吧?”他扯扯衣领,出了一身汗,t恤都快粘在身上了。 “我问了医院的医生,说没有大碍,吨吨的老师也说,只是磕破了皮,奶奶说,明天让家里的医生过来再给吨吨仔细看看。” 陈安修听他说到这里了就问,“吨吨住在你奶奶那里,不会给他们添麻烦吧?” 季君恒不以为意的笑说,“怎么会,我爷爷奶奶喜欢吨吨都来不及。今天吃完饭的时候,你不在没看见,我爷爷拉着吨吨坐在他身边,我奶奶还亲自给他添汤加菜,比对待我这个亲孙子还好。” “那就好。”他没法开口和季君恒说,吨吨也是他们的亲孙子,“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出了这种事情谁也不想,但他实在无法相信带着那么多孩子的老师能很好地照顾受伤的吨吨。 “都多少年的朋友了,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干嘛?第一次见面就动手的时候也没见你怎么客气,” “那件事我不是都道过谦了吗?还答应你吃饭永远免费,你还打算记恨多久啊?男人要大度点才容易找到老婆。”陈安修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打个呵欠,今天因为吨吨的事情神经紧绷了一天,现在听说吨吨没事,一放松下来就有点困了。 季君恒打方向盘转过弯来,接着说,“你倒是大度了,你怎么也没找到老婆?” “我那是还没打算找。” 季君恒想问:你和我小叔到底是什么关系?他隐隐猜到两人可能是情人,但却没有在任何一方那里得到证实过。 陈安修眯着眼,昏昏欲睡,随着车子的行使,路灯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的。 前面是红绿灯,季君恒缓缓地把车子停了下来,轻柔的音乐在车里静静流淌,“安修,我奶奶说,吨吨和我小叔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他这句话是带着某些试探意味的。 陈安修闭着眼睛没做声,就在季君恒认为他已经睡着了,重新车子启动的时候,陈安修开口了,“有些事情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但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的。” “那我不问了。”尽管中间有近十年的空白,但他愿意去相信在某些方面,陈安修并没有变过。 * “房子不错。”陈安修不吝惜他的表扬,季君恒的房子是跃层的户型,一楼是客厅,厨房和客房,二楼是他的卧室和书房,装修很简洁大方,不过里面的东西看着并不多。 “回国后刚买的,装修后也没怎么住过。”季君恒打开一楼的客房,“你今天睡这个房间吧,每天都有人过来打扫的,应该很干净。”知道陈安修没带任何衣物过来,又说,“你先洗澡,我上楼给你找一套换洗的衣服。换下的衣服你放在洗衣篮里,明天会有人过来收拾的。” 坐了五六个小时的火车,大热天又出了一身汗,没有比冲个凉水澡更舒服的了,他擦着滴水的头发出来的时候,季君恒已经把带来的衣服放在床上了,他自己也坐在椅子上没走,见他过来,抬眼笑道,“帅哥,需要特殊服务不?” “可以考虑。谈谈价格。” 季君恒起身说,“免费大赠送啊。” “建议驳回,哪天多倒贴点再来。” 季君恒大笑,“真不给面子。” 陈安修直接推他出门,“明早见。” 床铺干净清香,陈安修一夜无眠。他睡得不错,有一个人可就没这么自在了。 章时年下午开会时没看到陈安修的电话,等四点多会议结束,他再打回去,那边已经提示关机。他很清楚,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陈安修是绝对不会给他打电话的。电话打不通,他直接开车去了陈家,陈爸爸过来开的门,见是他,很惊讶,“小章,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陈叔,安修在家吗?下午他给我来过电话,我当时开会没接到,过来是想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一个电话而已,就亲自上门,陈爸爸对他们的关系想装糊涂都不行,但他对章时年的印象太好,实在说不出重话,“吨吨在北京受了点小伤,安修去看他了。”说完还担心地往门里看了一眼。 章时年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过去,说,“前些时候,得了两瓶上好的药酒,陈叔,你试试,听说对骨伤后期的治疗效果很不错。” 陈爸爸知道但凡章时年能送出手的必定是很好的东西,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能要,“别费这些钱,小章,我这腿都快好了。” “这事安修也是知道的,陈叔,养好身体最重要,其他的,以后都可以慢慢商量。” “吃饭了,你在门口和谁说话呢?”陈妈妈在院子里喊他。 “哦,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那陈叔,我先走了。”章时年把东西放在门口。 陈爸爸习惯性地就想留人,“吃了饭再走吧。” “不用了,陈叔,我晚上还要赶回北京一趟。” 路上章时年又试着打了两次,陈安修的手机还是关机,他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警卫员给他开的门,两个老人都还在沉睡,他进了自己的房间,一开灯,看到睡在他床上的孩子,还以为眼花了,走近了看看,竟然真的是吨吨,吨吨睡在他的房间里,还穿着他小时候的睡衣。与一周之前相比,人黑了点,额头上多了一块显眼的药布。 在别的的地方睡觉,吨吨比较警醒,感觉有灯光,长长的眼睫毛动了动,很快醒了过来,看清楚眼前的人,“章叔叔。” “是我。” “章叔叔,你怎么在这里,我爸爸也来了吗?” “你爸爸也来了,明天就能见到他了,吨吨,头还疼吗?” “一开始疼,现在不是很疼了。” “恩,吨吨最勇敢了,我关灯,你继续睡觉,有事我们明天说。” 吨吨点点头。 章时年开了墙角的壁灯去洗漱,回来和他一起睡。 农家乐小老板_92 * 季家的老爷子季仲杰如今也是七十多的人了,不过身体还非常的硬朗结实,他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先走一趟拳,再写两张大字,八点准时吃饭,他练拳的时候就对在院子里浇花的章云之说,“老四昨晚回来了,你把吨吨放在他房里睡没事吧?”他们家就这个老四毛病多,最不愿意别人动他的东西,何况是别人睡他的床。 “他何至于如此,何况相处到现在不也没事吗?。”这个时节院子里的芍药花开的最好,她浇完芍药,把剩下的一点水都倒到旁边的石榴树下,“老季,你说这个吨吨和咱家老四有关系吗?” “确实像,就像看到小时候的老四一样,但这世上也不是没有相似的人,既然老四回来了,待会就先问问他吧。” 章云之沉思了一会说,“那好。”但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其他的主意。 章时年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早上八点准时起床,带着吨吨一起去洗漱,早饭就是普通的白粥,油条,韭菜盒子和家里玉嫂自己腌制的几样小酱菜,她是江浙那一带的人,做饭口味大多清淡,很得章云之喜欢,季仲杰开始有些不习惯,吃了三十多年,不习惯也习惯了了。 今天因为有孩子,玉嫂还特意多做了蛋饺。 吃饭的时候章云见吨吨和章时年的小动作,就明白两人绝对不是今天初见,就问章时年,“你和吨吨以前认识?” 章时年不想在此时多惹是非,就说,“在绿岛市认识的一个朋友的孩子。” 章云之便不再多问,又转头和吨吨说话,“吨吨昨晚睡得好吗?头还疼吗?” 吨吨摇摇头,礼貌地说,“太奶奶,不疼了。” 听到这个称呼,章时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已经知道吨吨是季君恒带回来的,这称呼必定是从季君恒那边论的,但这辈分实在是乱的可以。 季仲杰显然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他年近四十才得了这个幼子,与其他人在年纪上相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连与他最近的老三都和他查相差十几岁,一到称呼上,他就跟着涨辈分,从小和他差不多的世家子弟,见面都喊他一声叔叔。这本来也不算什么,但现在矮他一辈的人都大了,有了孩子,他自动升为叔公那一辈了。想起春节的时候,卫家小子带着小儿子过来拜年,见到老四,自己先喊了一声叔叔,轮到给自己儿子介绍的时候,愣是没憋出来,最后那个孩子乖巧,也跟着喊了一声叔叔,父子同辈,惹得一屋子的人笑。 “吨吨如果头疼的话,不要忍着,要和我们说,吨吨,来吃个韭菜盒子。” “爸爸,吨吨不吃韭菜的。”章时年帮他挡了回去。 章云之问,“吨吨也不吃吗?”他家老四不吃这个,他们全家都是知道的。 吨吨点点头。 吃过饭后,季家的家庭医生叫做薛非的来给吨吨重新做了检查,又换了药布。 章时年给季君恒打电话,也没人接,他知道吨吨既然在这里,那陈安修一定是和季君恒在一起的,就带着吨吨直接去了季君恒的住处。 待他们两个也出门后,章云之把吨吨换下来的带血的药布和从章时年那里拿来的头发交给司机曲靖说,“你去老二那里一趟,让他找人尽快帮着做份DNA鉴定,越快越好。” “行,那我这就去季司令那里。” “老曲,稍等一下,我还想起一件事。” “夫人,您说。” “年前老四去绿岛市,是你开车的吧?” “是的,在那里留了七八天。” “这这期间,他见过什么人没有,比较亲近的?” 曲靖犹豫了一下,他见过陈安修在章时年那里留宿,但这种事情不是他能多嘴的,就稍稍含糊了一下,“比较亲近的,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不过章先生给一个男孩子帮过忙。” 章云之点点头,“好的,你先去忙这件事吧。” * 章时年和吨吨去的时候,陈安修已经起床了,昨天晚上只吃了半碗面,早上是被生生饿醒的,在厨房了找了找,除了冰箱里的饮料和客厅小吧台上的酒水,什么吃的都没有。他在电话旁边看到有外卖的单子,就叫了外卖。所以当章时年和吨吨过来的时候,他还惊奇北京不愧是首都,连外卖也这么神速,点了不到五分钟,就送过来了。 “吨吨?” “爸爸。” 陈安修心疼地抱着进屋,章时年在后面跟着关上门。 “这是怎么磕的?还疼吗?” “下车的时候有人在后面挤,我的鞋带开了,不知道被谁踩着了,就摔下来了。” “咱没事就好,他们应该也是不小心的。” “恩,他们看到我的头出血了,也都害怕了。” 章时年和陈安修的话不多,不过有吨吨在,场面也没太冷清下来。外卖到了以后,陈安修上楼去敲季君恒的门。 “正好我也快饿死了。”季君恒简单洗漱过后,穿着睡衣就下来了,看到章时年和吨吨也在,就问,“小叔,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 吃完饭,陈安修就提出想带吨吨回去,章时年说,“家里两位老人很喜欢吨吨,想留他多住几天。” 陈安修下意识地不想同意,时间久了,总是容易生变故。 “天气这么热,吨吨的刚手了伤,来回路上也是折腾。” 陈安修看看吨吨的脸色真的还不是很好,又想着毕竟是爷爷奶奶这么多年第一次见面,也就勉强同意了,吨吨在这里留了一天,晚上又被章时年带了回去,吨吨有点不想走,最后还是陈安修劝着去了。 章时年没提让陈安修一起跟着过去,因为他很清楚,陈安修这个时候绝对不会愿意跟着他去见父母,时机不对。 章云之拿到的DNA鉴定报告比陈安修的那份还早一些,只用一天的时间,她没有立刻说破,而是在接下来的两天了,隐约提了几次,章时年却并不搭她的话,她终于认定儿子是存心隐瞒,决定把事情挑明了说,“毕竟是我们家的孩子,你有把吨吨接回来的打算吗?” “妈,你说什么?”老爷子在书房里教吨吨写毛笔字,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们母子两人。 章云把手里的报告放他面前,“这个你要怎么解释,这是你和吨吨的。” 看到上面的鉴定结果,章时年无法顾及母亲的擅作主张,他已经被这个事实惊住了,一连说三个,“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吨吨怎么可能是我的儿子?” “难道我这个做妈妈的会捏造这个吗?” 正是因为知道母亲不会这么做,章时年才吃惊,吨吨不是安修的孩子吗?怎么可能有变成他的孩子,这件事安修知道吗?吨吨知道吗?安修一定不知道,要不然安修会告诉他的。 农家乐小老板_93 “你不想要我,我也不要你。”两人正说着话,谁也没注意到吨吨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听到章时年的话,误会章时年是不想认他。他喊完这一句,转身就往外跑。他要去找他爸爸,再也不住在这里了。 “吨吨。”章时年先一步追出来,把他抱住。 “你走开,你才不是我爸爸。” 季仲杰和章云之从后面跟出来,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季仲杰重重叹了一口气,“老四做的好事。” 章时年好不容易把暴怒中的吨吨哄回来,等他情绪稍微平稳一点,问他,“吨吨,谁告诉你,我是你爸爸的?”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吨吨不情愿地说,“我爸爸说的。” ☆、68 章云之在一旁听章时年问了半天,都没问吨吨的妈妈,于是她问了一句。 吨吨看看她,闭紧嘴巴没说话,因为他记得爸爸说过,小孩是爸爸生的这种话不可以随便对别人说。 “妈,吨吨不知道这个,他跟着爸爸长大的。”吨吨从小没见过妈妈,章时年听陈安修提过的。 “那好,我不问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吧,我和你爸爸出去走走。”章云之挽着季仲杰向外走,看老爷子这架势,再待在这里就要动手揍人了,老四弄了这么一出,以他暴烈耿直的脾气,之所以能忍到现在没法发作,纯粹是看在吨吨的面子上。 “这么大年纪的人,别把自己气出个好歹,老四心里有他自己的章程。” “他心里有章程倒还好了,何至于孩子这么大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这次不是君恒把吨吨带过来,他估计这辈子都不知道有这么大一个儿子。” “你现在他和生气有什么用呢?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才是要紧事。”章云之轻声劝他。 “你们这个也宠着,那个也宠着,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定不下心来,上次更荒唐,还回来说,要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如果他能像方平他们一样,早早就结婚了,怎么能闹出这样的事情,我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连吨吨的妈妈是谁都不知道。” 父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章时年苦笑,老爷子生气是意料之中,但他的话却没说错,他确实不知道吨吨的妈妈是谁,别说是印象,就是连人选的范围都没有,再一个就是,如果不是妈妈去查了,他可能真的这辈子都不知道吨吨是他的儿子,安修明显是知道的,可为什么没告诉他呢,怕他把孩子抢走吗?在这里猜测再多也没用,他决定要安修问清楚,家里和君恒的手机都没人接。 “你在生气吗?”吨吨脸上有一种与他年轻不相符的担忧。 章时年不愿意在孩子面前流露过多的负面情绪,就笑笑说,“没有生气。” “那我告诉你,我是我爸爸生的呢?” “吨吨想爸爸了吗?那我待会带你去找爸爸。”章时年根本没把这句孩子气的话当真。 他们过去自然是扑了空,因为陈安修正在季君恒家做客。 * 虽然人已经坐在这里有半个小时了,但陈安修心里还在疑惑,季君恒的父母为什么要来请他来家里做客,季君恒给出的理由是,他父母想看看他外地来的朋友,但他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季君恒的朋友绝对不止他一个,一个海军上将有那么多时间挨个接见吗?不是他自卑,实在他还有自知之明。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季君恒父亲的军衔,那就更简单了,客厅衣帽钩上的军装,黑色肩章,金色的松枝和三颗星星,海军上将军衔,他在部队里待了这么多年,不至于连什么肩章代表什么级别都分不清楚。他知道季君恒家境不错,但没想到不错到这种地步,不过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只想知道今天来做客的目的。 季君恒的母亲名字是章青词,据季君恒说,他母亲和小叔是表兄妹,章青词和章时年在相貌上并无太多相似之处,但坐在一起的话,还是能看出有血缘关系的,都是那种偏细致的相貌,有别于章时年的优雅,章青词更多的是一种属于女子的婉约,虽然也是五十多的人了,但举手投足依然吸引人的目光。 “安修喜欢红酒还是白酒?”厨房虽然有帮佣在忙活,但章青词也没闲着,忙着张罗招待,充分地尽到女主人的职责。 “阿姨不用客气,我……”反正辈分乱了不是一天半天了,陈安修索性就顺着季君恒喊阿姨了,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季君恒在客厅里陪着陈安修聊天,闻言插话说,“妈,安修酒量好着呢。”他是为数不多还沉浸在假象中的人,“我爸那里不是还有好几瓶七几年年的茅台吗?今天拿出来喝一瓶吧?” 章青词连斥责人都是语气轻轻的,“别胡闹,安修还没说完话呢,你就插嘴。”又对陈安修说,“第一次上门不要拘束,不过君恒话说的也没错,家里确实还有几瓶上好的茅台,要不,中午就喝这个?” 陈安修心里苦笑,季君恒想害死他,白酒的话,他大概一杯就挂了,头一次到人家家里做客,再喝醉了,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他找个借口说,“阿姨真的不用客气,我最近胃不好,医生嘱咐不让喝酒。” “原来这样,那确实不能喝酒,年轻人要好好注意身体啊,那我给你准备果汁。” 陈安修笑说,“麻烦阿姨了。” 季君恒心里嘀咕,昨天晚上他们明明还去吃的麻辣火锅,那锅底辣的他差点掉眼泪,但陈安修吃的面不改色,那个时候也没见他胃不好,虽然知道安修这么说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他也不想在母亲面前戳穿。 季方南是在差十分钟十二点的时候回来的,他后面跟着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箱子,见到客厅里的陈安修惊讶地喊了一声,“队长?”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陈安修浑身一震,他用力握了下拳头,回身去看那人,其实不用看也知道,相处七年,交过命的兄弟,只是意外会在这里遇到,“罗平。” 罗平是个身材魁梧,比陈安修还高一头的男人,扛过枪,打过仗,是个面对死亡都没退缩过的硬汉,此时却因为战友久别重逢而激动地双眼泛红。 季方南的目光在自己的警卫员和这个俊秀的年轻人身上稍稍停留,没想到那个孩子的养父竟然是从那支部队里出来的,“以前认识?” 罗平深吸了一口气说,“司令,这是我以前在下面部队时候的队长。” 季方南拍拍陈安修的肩膀,说,“陈安修是吧?以前听小罗说过你们的事情,都是好样的。” 陈安修勉强笑道,“季司令夸奖了。” “在家里不用叫司令,你现在是君恒的朋友,喊叔叔就行。” 陈安修心里有点发木,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容说,“季叔。” 季方南点点头说,“老战友好久没见了吧?你们年轻人在这里聊,我上去换件衣服,今天中午小罗留下来一起用饭。” 季君恒是隐约知道罗平经历的,此时更加好奇陈安修在部队上的那段经历,为什么会在正当好的年纪退役呢?知道这两人好久没见,定然有很多话要说,就主动提出,“安修,我妈妈打理的院子非常不错,让小罗带着你去看看吧。” 罗平也乐意附和说,“对啊,队长,趁着还没吃饭,咱们出去走走吧。” “行,走吧。” 院子里花木繁茂,景色确实不错,但以陈安修现在的心情根本就没看进去多少。 “队长?” “别叫队长了,我现在都退役了,你还是叫名字吧。” 罗平试着喊了一声,“安修?”接着挠挠头说,“不行啊,队长,我不习惯啊,要不叫你陈哥?” 农家乐小老板_94 陈安修试图用一种更轻松的态度面对他,“有没有搞错,我记得你还大我半年呢。” “那要不你喊我罗哥?”罗平摆明一切好商量。 “那你还是喊我陈哥吧,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罗平扛扛他肩膀说,“这才像你嘛,队长,刚才在屋里见到你,看你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吓得我差点没敢认。” 陈安修整整雪白笔挺的衣领,小声说,“这不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的首长家里做客吗?你知道的,多少需要装装样子嘛。” 罗平发出爽朗的笑声,像以前一样,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刚才听你和三少说话,你们是高中同学啊,看不出队长你以前还是个好学生啊。”在部队那会,说话做事比他们还粗鲁,哪有半点文人书生气。 陈安修慢慢竖起眼睛,“我全身上下哪里看起来不像是好学生。”一搭手扣住手腕,抬脚便踹,周围没人,两人迅速地交手几招。 “身手不减当年。” “可还不是你的对手。” 陈安修不客气的感叹说,“谁让我是队长呢。” 罗平也不否认,“是啊,当时除了大队长,还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 “大队长后来怎么样了?” “他啊,也调走了,你走的时候,他不在,你走后,他和跟我们问起过你呢,对了,队长,你是不是绿岛市人?” 陈安修点头,“是啊,怎么了?” 罗平抓抓耳朵说,“我好像留下来的大炮说大队长今年好像是调到绿岛市了,你没见过他吗?” “绿岛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也是,当初活下来我们六个,队长你申请退役了,大刘和老金后来也走了,小于和我都调到其他地方工作,如今只剩下大炮还在那里。” “活着比什么都好。” 说到这个,罗平也沉默很多,“这些年我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咱们能活下来的人就应该好好的活着,活出个样子来,等几十年后,再见到那帮兄弟的时候,咱们可以说,你看,我们也没白活着。” 陈安修微微别过头去,说,“别想太多了,罗平。”他有时候想都不敢想。 午饭很丰盛,章青词是个尽职的女主人,每个人都照顾到了,对待陈安修,尤其热情亲切。季方南则问了他一些在部队上的事情,都不是什么秘密,陈安修知道的就都回答了。 季方南听了,不住地点头说,“有些想法倒是第一次听说,很新鲜,安修吃饭后,能到我书房来一趟吗?” “当然,季叔。”陈安修点头,但他心里知道,正题来了。 “爸爸,有什么事在客厅里不能说,还非要关到书房里说。”季君恒不笨,他早就觉察父母叫陈安修来家,另有目的,但他了解父母的品行,不至于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据他估计,多半是和小叔有关,他们一定听到了些什么。 章青词说,“你爸爸和安修说一些部队上的事情,你也听不懂。” * 饭后两人来到书房,陈安修在后面关上门。 “安修,坐。” 陈安修在季方南对面的沙发坐下,书房南向的窗子很大,此时正午,房间里很明亮,桌上的茶水是先前准备好的。 季方南先给他倒了一杯,“谢谢季叔,季叔如果有话,不放直说吧。” 季方南笑,“你是个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关于吨吨,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陈安修刚端起茶杯,手没拿稳,被杯子里溅出来的茶水烫到,“季叔,您是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知道吨吨是季家的孩子。” “你们给吨吨和章时年做了鉴定?” “希望没有冒犯你。” 结果已经出来了,冒不冒犯还有什么区别,“吨吨是我的儿子,我不会放弃他的。” “我们理解你的心情,原本这件事轮不到我们插手,但父母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我们这做哥哥的,免不得要多分担一些,当然,我们绝对不会强迫你放弃孩子,但我们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让吨吨认祖归宗。我们可以保证他能得到更好的照顾,时年很快也会有稳定交往的对象,我想她应该也会很疼爱吨吨。” ☆、69 先是见到罗平,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再就是后来和季方南的那段谈话,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陈安修的心情很差劲,所以等他看到等在楼下的章时年的时候也没什么好的态度。 “安修,我有话想问你。” “章先生有话请尽快说,说完,我要带吨吨回绿岛市。”这里他待够了。 “发生了什么事?”章时年觉察到他的态度不对。 “没什么事。” 陈安修不肯回答,章时年就问旁边的季君恒,关键是季君恒也不知道,他做出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那你先带吨吨到附近公园里走走,我和安修有话要说。” “我和你无话可说。”陈安修的态度很强硬,没有丝毫融融的余地。 章时年拉住他的手腕,“你是不是要当着孩子的面吵架?” 陈安修看到吨吨站来那里来回看他们,就说,“吨吨,先跟着君恒……哥哥出去玩会。” 季君恒心想怎么两天没见,就降辈分了,直接从叔叔将为哥哥了,但眼前这种气氛,显然不是追问的好时机,所以他认命地把吨吨带走了,吨吨又回头看,陈安修硬挤出个笑容,“去吧,我们晚上就回家。” 农家乐小老板_95 吨吨乖巧地点点头。 章时年拿了季君恒的钥匙开门,陈安修抱胸立在门口,并没有打算和他促膝长谈,态度冷淡地说,“章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也是吨吨的事情?” 章时年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信息,就问,“也是,还有谁?我二哥?” 陈安修嘴角挑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说,“你们家里人真默契,一个打算唱白脸,一个打算□脸吗?我来猜猜,章先生来,是不是要说,要和我一起抚养吨吨吧?” 章时年皱眉,“这不是我们原先就说好的吗?” “是啊,原先,章先生也说是原先,现在我反悔了。” “安修,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不够清楚,章先生听不明白是吧?那我可以说的更直接点。” 章时年阻止他说,“安修,你现在很不冷静,不要轻易把两个字说出口。” 陈安修扬起一抹无所谓的笑容说,“我是不冷静,但是足够清醒,章时年,我们……” “安修。” “分手吧。” 这两个词几乎是同时出口的。 章时年眼中也有一些不明的情绪在酝酿,但被他强行压制住了,他还算理智的说,“安修,把那两个字收回去。” “你觉得有可能吗,章先生。”陈安修还嫌不够一样,挑衅地扬起嘴角。 “吨吨的事情,我们不可以坐下来谈谈吗?你以前也没告诉过我,吨吨是我的儿子。” “你不也同样没告诉过我,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是你嘛?” “你还是不能原谅那件事?” “无所谓原谅,我是感觉我们这段关系简直糟透了。”彼此相互不够信任,他们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你是后悔和我在一起了?” “说实话,有点。”陈安修很清楚,他们的关系早就岌岌可危,今天的事情只是个导火索而已,或早或迟都会有这么一天。 “吨吨的妈妈到底是谁?”他来之前重新问过吨吨的年龄,那段时间,他在绿岛市发生过关系的只有陈安修一个,但是怎么可能?安修是男是女,他再清楚不过了。 事到如今,陈安修豁出去了,章时年不是想要个明白吗?他就给个明白,“我说吨吨是我生的,你信吗?” 章时年脸上终于露出些震惊的表情。 陈安修极冷淡的笑道,“你不信是吧?那你还问我干嘛?季家不是有权有势吗?你们尽管去查吧,但是不管你们的结果是什么,吨吨是我的儿子,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我怎么也不会把他交给你们的,想要儿子,你们自己去生吧。恕我不能奉陪。” 说完这些,屋里的东西都不想再收拾,陈安修转身就走。 “安修。”章时年追上来。 “章先生,别让我们分手都闹得这么难看。” * 季君恒带着吨吨在附近的公园玩,看到陈安修过来,就问,“你和小叔谈得怎么样了?” 陈安修扯了点笑容出来说,“谈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季君恒不知内情,看他表情还算正常,就稍稍放心说,“谈开就好,我不知道我爸爸和你说过什么,但是你别放在心上,他们老是爱乱紧张小叔的事情,但是他们做不了小叔的主。” “没事。”以后季家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了。 “那咱们回去吧,中午吃饭的时候天还好好的,就这么一会,天就阴上来了,夏天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 “不了,我想带吨吨今天回去了。” “一定要今天吗?都来好几天了,不差这一天的,明天,明天一大早,我开车送你们去做火车。” 陈安修还是坚持说,“就今天吧。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朋友,以后去绿岛,记得过来吃饭。” “这个是肯定的。那你等等,我去开车,待会送你们走,顺便去附近的超市买点吃的带路上吃。” 季君恒一说完不等陈安修回答,就急急跑开了。 这个朋友倒是真的不错,可惜这里他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了,他牵起吨吨的手说,“吨吨,咱们走吧,趁着天没下雨。” 吨吨没有任何犹豫和留恋地紧紧反握住他的手。 陈安修不止一次地庆幸,他还有吨吨。 可能周围都是高档住宅区的原因,陈安修领着吨吨走了半条街了,都没看到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都没看到影子,雨倒是先下来了。 尼玛,老天,你要不要这么应景啊,只是个失恋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他都还没来得及难过呢,天倒先下起雨来了,开始还是一滴一滴的,后来简直是用水泼。陈安修抱起吨吨,把他脑袋上受伤的地方压在怀里,“吨吨,别抬头,我们先找个避雨的地方。” “小叔,安修回来没有?” 章时年揉揉额头,从沙发上站起来,“他不是去找你和吨吨了吗?” 季君恒着急的说,“安修坚持今天要走,我让他们在公园里等等我,我去开车,结果去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见了。” “我出去找。”这么大的雨,安修到底带着吨吨哪里去了?章时年开着车沿街找过去。 这附近都是住宅区,也没什么临街的店铺,就在陈安修想抱着吨吨再转个方向的时候,有辆车驶过去,又倒了回来,车上的人撑着一把方格大伞下来,看到陈安修的脸,脱口而出一句,“长宁。” 农家乐小老板_96 ☆、70 长宁?陈安修挑了下眉,这人是舅舅的熟人?毕竟长宁这个名字虽然算不上多么特殊,但也不是满大街都是。 那人只在起初冷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把手里的大伞移到陈安修父子的头上,主动询问说,“年轻人,这么大的雨,要去哪里,我捎你一程。” 陈安修心中疑惑,这么好的事情,要换在其他时候,他指定免费附赠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谢绝的,但是现在还有吨吨,他也就顾不上这些了,他一个大男人,总不会有人把他拐去卖了吧,再说真没见过开着宾利拐带人口的。 “谢谢你啊,先生。”上车后,那人主动递了一块大毛巾给他们,陈安修抱着吨吨先给他擦了擦,然后自己也擦了一下脸。 那人很温和地笑了一下,示意他不用太客气,又问,“这里下雨天不太好打车,你带着个孩子,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们去要去火车站,不过您待会把我们放在一个能打车的地方就可以了。” “火车站?无妨,送你们一程吧,孩子头上还有伤,别再着凉了。” 怎么会有这种好事?眼前这人看起来大概四十五六岁的年纪,还不算老,身姿挺拔,长眉深目,样貌算是非常出众,看人的眼光透着股强悍和锐利,这样一个人就算是想善事,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而且他注意到前排司机模样的人听到要去火车站的时候,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来。 “心里有疑问?”表现的那么明显,他实在很难忽略。 “说实话,是有一点。”他是没感觉到这人有恶意,但无缘无故的好意也是在让人无法消受。 “我喜欢你的直率。” 陈安修扯扯嘴角说,“谢谢你的欣赏。”如果你也直率点就更好了。 那人又问,“不是本地人?这是要回家?” “是啊,在北京待了好几天了,准备回去了。”要绕大家一起绕。 车上的冷气很足,吨吨怕冷地往陈安修怀里缩了缩。那人立刻让司机把冷气关小了点,又找了一条毯子给吨吨。 “能问问你家是哪里的吗?” “绿岛的。” 那人听到这个地名,眼中极迅速地闪过些什么,但最后只说了一句,“不算远,很漂亮的城市。” 陈安修也客套的说,“先生有空去旅游的话,我请你吃饭。” “好啊,如果去的话。说了这半天话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姓陈,陈安修。”吨吨好像快睡着了,陈安修搂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男人的话不多,陈安修对他是不是小舅舅的朋友也没什么兴趣,在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中,两个人偶尔会交谈两句,就像普通的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直到临下车的时候,那人终于问了一句,“你认识一个叫林长宁的人吗?大概和我差不多年纪。” “我小舅就叫这个名字。” 那人的神色有些动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说,“原来如此,你们两个真的长得很像。”见陈安修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多说了一句,“我是他以前的大学同学,好多年没有联系了。他最近有回国吗?” “最近好像没有打算。” 那人点点头,并没有再问这方面的问题。 到了目的地,陈安修带吨吨下车,再次对这个施以援手的陌生人表示了感谢。与此同时,旁边刚停下的另一辆车也下来一个人,“安修。” 陈安修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章先生怎么过来了?” 章时年在他身前半米处站定,“你就是要走,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先和我去换件衣服。”深知他倔强的脾气,肯定不听劝,又说,“就是你不换,也得考虑吨吨。” 下雨时,吨吨是被陈安修护在怀里的,但雨势太大,吨吨的后背还是湿了很大一块。就是章时年不来,陈安修也是打算在火车站附近找间旅馆住下来洗个热水澡的。他还算有理智,不会因为和章时年分手,就不管吨吨的身体,“谢谢章先生关心,我会照顾好吨吨的。” 章时年还想说什么,看到陈安修身后的车子里出来的人,微微皱眉,没有继续,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安修刚才就是乘坐这辆车过来的,可竟然是这个人? “这不是季家的老四吗?真巧,竟然会在这里遇上。” “确实很巧,能在这里遇上陆先生。”京城陆家的老三,陆江远,陆家曾经全力栽培,最寄予厚望的人,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政界,手腕一流,背景也深,原来发展一切顺利,谁知道仅仅过了四年,这人突然宣布弃政从商,跌碎了一众人的眼镜。据说因为一些事情和家里闹掰了,外面的人也是猜测,具体原因,谁也不知道,但陆家转而继续扶植老二陆知远倒是真的,只不过陆知远性格沉稳有余,进取不足,所以这些年整个陆家在京城里也跟着低调了很多。 “听说你和碧婷在交往,以后见面就是不是要跟着改口叫三叔了?” 章时年脸上挂着一径的轻笑,让人摸不透他此时的情绪,“陆先生真爱说笑,我和陆小姐只见过两次面而已,朋友都算不上。”陆碧婷是陆家老二陆知远的女儿。 “碧婷这孩子对你一向是很欣赏的。” 章时年浅笑不变,“我想这不属于我的考虑范围。” 对他们的谈话一点兴趣都没有,陈安修无聊的都想打呵欠了,要不是章时年站的地方正好堵在了他离开的方向上,不想在外人面前闹的太难看,他现在直接就想走人了,管他陆碧婷是谁。 也许是注意到他的无聊,章时年主动把这次谈话打住,“很高兴能在这里遇上陆先生,不过现在我这边有孩子要照顾,我们下次见面再聊。” 这次陆江远点点头,“好,下次再聊。”说完,又看看陈安修,上车走人了。 * 章时年在附近的酒店里开了两个房间,陈安修坚持自己付了房费,和吨吨多住了一晚,第二天雨停了,父子两人就上车回绿岛了。 本来没和家里人说今天回来,可是等父子两人一出车站,竟然遇到了来接站的陈天雨,“望望,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来啊?”绿岛这边看来也刚下过雨,路上湿漉漉的。 “想着你们这两天也该回来了,正好到附近办事,就顺便过来看看。”陈天雨绝对不会说是有人往家里打的电话。 这个理由太牵强,但陈安修懒得拆穿他。 回到山上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夏天天长,下午四点,天还挺亮的,陈安修坐在副驾驶上远远就看到爸爸正在建材店墙边刨坑,脚边还放着好几个绿色植株。 “爸爸,你在做什么呢?腿不疼了吗?” 农家乐小老板_97 “最近天天用药酒,好多了,跟人要了几棵地瓜花,我打算种在这里。” “爷爷。”吨吨从车上跳下来。 “吨吨终于回来了,走了这么多天,爷爷奶奶在家都挺想你的。”陈爸爸拉着人上上下下地仔细瞧,看到头上贴着的药布,心疼地问,“头还疼吗?” “不疼了。” “走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却把头磕破了,晚上回家让你奶奶多煮几个鸡蛋给你吃。” “恩。” “回屋里凉快凉快,爷爷给你切西瓜吃。” “我妈呢,爸爸。”陈安修问了一句。 “去山上摘菜了,顺便喷点烟叶子水,昨天说是看到西红柿和辣椒上有很多虫子。” 陈安修接过爸爸手里的铁锨,把地瓜花种上,浇上点水后,又去小饭馆看了看,在他离开这几天,旁边新盖的五间大瓦房里的桌椅板凳已经全部到位了,现在只等哪天放挂鞭炮,这边就可以用了。 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秋里镇上一如既往的平静着,陈安修在山上和他妈妈拔草喷土药的时候,就把事情说开了,“妈,我和他分开了。”他知道妈妈一直很介意这件事。、陈妈妈何等敏锐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在北京发生了事情,“他们家里人给你委屈受了?” “怎么会,我还能让他们欺负了?” “那就是有了。”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 陈安修脸上的笑容一顿,“妈,不管怎么样,这事算是过去了。” “你自己想明白了就好。” “已经想明白了。”爱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没有爱情,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家里的人还需要他的照顾。只要家里人都好好的,其他的,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71 章时年一直把人送上火车,回来的时候,章云之正在阳光室里戴着眼镜缝制一件小衣服,“吨吨跟着他爸爸回去了?” “恩。”章时年轻应了一声,在他旁边坐下,茶壶里泡着的上好的玫瑰花茶,“这是给吨吨做的?”他妈妈少年时就留学英国,受的西式教育,弹得一手好钢琴,油画也擅长,但受外婆的影响,她的针线缝纫功夫也是一等的,小时候他们兄弟们大件的衣服大多是请外面的裁缝做的,但一些贴身衣物,都是她亲手做的。 “吨吨都这么大了,我这个做奶奶的,还没为他做过件衣服呢,君恒,君毅他们小时候都穿过我做的衣服。” “妈,这件事我的错。” 章云之抬头看他一眼,“老四,这件事确实是你错了,君恒昨天晚上在这里吃饭,说漏了嘴,把你二哥找陈家那孩子谈话的事情说了,你爸气得饭都没吃,把你二哥叫来狠狠训了一顿,连仗势欺人,忘恩负义这种话都骂出来了。不怨陈家那个孩子会生气,换成谁也难以接受的,吨吨,他们养了十年,尽管你也不是故意遗弃的,但除非他们愿意放弃,否则我们没有立场问他们要孩子,这件事,你二哥心急了点,不过这也怪你,上次回家说要找个什么男人过一辈子,你二哥也是担心你以后真的无后。” 以安修现在的情绪,根本听不进任何的解释,他现在也需要厘清一下混乱的思绪。 “听说陈家那个孩子是君恒的同学,那应该年纪也不大,怎么会十几岁就收养吨吨呢?吨吨的妈妈你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妈,你听说过男人生孩子这种事情吗?” 章云之下针的手停了一下,问,“你说什么?” 对自己的妈妈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妈妈见多识广,或许知道点什么,男人生孩子这种事情,他听都没听过,实在不知道从哪里着手查起,他愿意相信安修,但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安修说吨吨是他生的,算算吨吨的出生日期,那段时间,我确实和他发生过关系。” “老四,你真是太胡来了。那个孩子当年才多大?”心知现在再指责他这些也没用,她拨拨头发,想了一会说,“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以前你外公的一个朋友,他是一个铁路设计师,叫乔白,他以前来家里做过客,身边常带着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男孩子,我听你外公说过,乔白的伴侣也是个男人,那个男孩子是他自己生的,他们那个族群好像是叫什么木遗,具体怎么写我不是很清楚,他们族里的男人是可以生孩子的,你外公知道的还多一点,他说过这个族群在很长一段时期内,被当做异类屠杀,后来就销声匿迹了,乔白是我唯一听说过的来自这个族群的人,46年的时候,乔白一家移居国外,后来你外公去世,我们两家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这么说,世上真的有这种人存在吗?” “应该是有的,不过他们行事隐秘,所以很多事情,外面的人并不知道,这也是他们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乔白和你外公二十多年的好友,我们也仅仅是知道这么一点。毕竟男人生子这种事情,说出去还是会被当做异类看待的,陈家那个孩子既然这么说,估计应该是真的。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们那个族里好像生过孩子的男人都会在手臂内侧有个花瓣形状的胎记,很好认。” 章时年握住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他记得安修身上有,这么说,安修真的在十八岁那边独自生下了吨吨?他以为那一夜对安修来说是一场不算愉快的回忆,可事实竟远不止如此,安修一个男孩子,在那个年纪生下吨吨,到底要承受多大的压力,他无法想象。 “妈,我要回趟绿岛。” “老四,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和克制。一时的感情冲动并不足以让你们一辈子走下去。我想陈家那个孩子也需要时间。” “妈,如果我决定和安修在一起,您会反对吗?” 章云之听他这么说,似乎并没有多少都惊奇,极为优雅淡定地笑了一下,“老四,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需要冷静,关于你的未来,我不会过多干涉什么。”但她不看好这两个孩子。陈家的那个孩子,她没见过,但从他这次带着吨吨迅速离开北京的做法来看,必定是个性格强硬,极有主见的,老四同样是不容易妥协的那种人,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只能硬碰硬,伤人伤己。 “我知道了,妈,我先回房。” “去吧。” 章时年回房后,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是打给周家伟的,让他去查宁世医院,吨吨就是在这家医院出生的,医院还给吨吨准备了充足的出生假记录。 第二通电话是打给他二哥季方南的,约他一起晚饭。 * 当时季方南正在国防部参加一个高层作战会议出来,警卫员罗平把电话递给他的时候,他就知道麻烦来了,他这次真算是里外不讨好了,老爷子臭骂他一顿,弟弟这里也没落个好人,“老四?……好……地方你来定,我晚上有时间。” 罗平神色严肃地守在一边,偶尔的用眼角扫一眼,能让这位海军上将这样包容妥协的,他就知道两个,偏偏那两个都姓章,克星一样的存在。 两人去的是私房菜馆是由一个老太太开的,祖上据说在王府里做过厨子,小小的四合院里,每天就开那么几桌,晚上院子里灯光并不算很明亮。季方南把带来的警卫员留在门外,他自己推门进去。 “二哥。”章时年原本站窗边,灯光打在他俊美的脸上,优雅淡定的面具下却隐隐有种逼人的气势,听到人进门,他转身招呼。 “等了很长时间了?” “也没,二哥坐。”屋里就他们两个人,章时年帮着拉开椅子。 “自家兄弟,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章时年轻笑,“如今大哥不在家,有些事情我是想和二哥说说。” 季方南看他这姿态,就是找陈安修谈话的事情把他惹恼了,先行开口说,“那事情确实是我这当哥哥的鲁莽了。不过既然吨吨是我们家的孩子,让别人一直养着总不是那么一回事。” “安修不是别人。”章时年淡淡的说。 农家乐小老板_98 季方南终于觉察到情况与他想象中有出入,“老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陈安修不就是吨吨的养父吗?还有其他的关系? “安修是我想携手一生的伴侣。” 季方南再沉稳,遇到这种情况也无法冷静了,他沉声问道,“上次在家里说,要找个男人过一辈子,就是这个陈安修?” “就是他。”章时年的情绪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他这话一出,两人面前的红木桌子被季方南拍地砰地一声,“老四,你鬼迷心窍了是不是?那孩子可是和君恒一样的年纪。”他以为老四即使是看上一个男人,也定是与他身份和阅历差不多的,谁知道竟然是个乡下的毛头小子,当然他没有歧视乡下的意思,他只是觉得身份相差如此巨大的两个人真的能生活在一起吗? “陆碧婷的年纪和安修也差不多。” “陆碧婷能一样吗?她是陆家的女儿,自小又在国外留学,多少应该能跟得上你的脚步,差不多的背景,相处起来应该也容易。”见章时年明显不赞同,季方南又说,“当然你不喜欢陆碧婷也行,我们家也不需要你联姻,找个家世清白的女孩子不难吧,你怎么就想起找个男人过日子了?” “男人女人对我来说没都没差别。” 季方南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老四,你这么说,是认定陈安修了吗?” “希望能得到二哥的祝福。” 季方南一甩袖子,“这饭我吃不下去了,你自己吃吧。”再谈下去,他怕自己会掀桌子。 “二哥,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我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子了,你和大哥不用事事为我担心,二哥的心意,我明白,三哥三嫂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 季方南停住脚步,脸色稍稍缓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老四,这件事我以后不再插手就是了。”都把那件事抬出来了,可见是真的认真了。 “谢谢你,二哥。”章时年主动给他倒杯酒,“咱们兄弟俩喝一杯。” * 暑假里山上的游客果然骤然增多,幸亏他们提前又扩建了小饭馆,就是这样,还是经常慕名吃饭要排队的,陈安修让人在院子里放了两大桶汤水,一桶是绿豆汤,一桶是山楂水,都是免费的,有客人来了,自己拿碗盛就行,也不用大热天的白白干等着,此外,店里还准备了一些黄鳝笼子,粘知了的杆子和面筋,小饭馆的后面有山也有河,抓来的黄鳝和知了都是归自己的,愿意带走也行,愿意在这里现场加工吃了也可以,油炸的知了,葱爆的黄鳝,都是最时鲜的美味,走的时候再捎上七八斤正宗的东山桃子,真的就不虚此行了。 天气热了,山上的蔬菜也长得快,一旦来不及采摘,就老了,趁着午休没人吃饭的功夫,陈安修摘了好些豆角和茄子,在小饭馆后面的空地上扯上绳子,豆角三五根一捆,扎起来,挂在绳子上,茄子切片,放在竹编的大簸箩里,同样放在太阳底下晾干,留到冬天,用茄子干和干豆角炖肉吃,别有一番滋味。 拇指长,薅下来的小黄瓜,顶着小黄花,最适合腌咸菜,放盐,糖,白酒,还有炒香的芝麻,密封在坛子一周就能入味了,早上喝点白粥,拿它配正好,清清爽爽的,还开胃。 陈安修把腌好的黄瓜坛子搬到墙角,洗洗手在案板上切了几片土豆。 “吨吨过来。” “还贴啊?爸爸,很难看。”吨吨脑袋上顶着土豆片,不情愿地蹭过来,现在暑假,他不上学,几乎天天跟着陈安修待在小饭馆里,只有中午会去建材店里睡午觉,陈安修试做新菜,他跟着尝,最近明显长胖了,在脸上捏一把都是肉,脑门上的药布已经取下来了,不过留了道疤。 陈安修本来想男孩子脸上留一点疤是勇敢的象征,陈妈妈骂他胡闹,于是他最近正在努力把吨吨额头上的那道疤去掉,秘诀只有一个,天天贴鲜土豆片。 “好像是淡了一点,再贴几天应该就不见了,你再坚持坚持。”陈安修把那片已经没什么水分的揭下来,重新贴上一片新鲜的。 贴完以后,陈安修自我欣赏了一会,啧啧称赞说,“其实还挺好看的,三眼神童,以前也是这样糊着他额头上的那只眼睛的。” “真的吗?”吨吨信以为真,跑去照镜子,可左看右看也不觉得这副脑门上贴着土豆片的造型多么好看。 “你们父子两个在说什么呢?”陈妈妈端着一个盆子过来。 “妈,你怎么过来了?” “上午跟着你三婶去前村葡萄园摘的葡萄,拿过来吃你们尝尝,都洗过了,玫瑰香,很甜,你三爷爷他们呢?” 陈安修幸灾乐祸的欢呼一声说,“他们没口福,都回家睡午觉去了,正好我们自己吃。” 陈妈妈放在桌上,也在一旁坐下,笑说,“我搬了一盆子来,你们两个吃的完吗?” “吃不完剩下的给他们吃。”话是这么说,陈安修还是分了一半,留在冰箱里了。 从北京回来的头几天还看着没什么精神,人也懒懒的,这几天看着又活过来一样,她也可以放心了,“晴晴打电话回来,说过两天就回来。” 玫瑰香葡萄,不能吐皮,但种子可不能吃,陈安修把垃圾桶踢过来,闻言说,“她不是在南京那边实习了吗?” “说是有事,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想干啥,等她回来就知道了。” 陈安修胡乱猜说,“说不定是有男朋友了。” 陈妈妈倒是没想到这点,“有可能吗?” 陈安修提着一串葡萄,扔一颗在嘴里,轻松自在地说,“有什么不可能的,晴晴都是二十四五的大姑娘了,中学没谈,大学没谈,研究生再不谈,就没有机会发展校园恋情了。” “晴晴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晴晴和安修的感情很好,有些事情不和爸爸妈妈说,也和大哥说。 “晴晴什么也没说,不过在学校里不谈个对象,还挺可惜的。”不管成不成,都是美好的回忆,不像来到社会上,总是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感情怎么也单纯不起来了。 “你这都是些歪理。” 陈安修笑说,“歪理也是道理嘛。”他明显看出,自从知道他和章时年分手后,他妈妈的心头也卸下一块大石头。 放在桌上的电话响,吨吨探头过去看一眼,“糖球爸爸。” 陈安修放下葡萄,擦把手接起来,“楼医生?” “有人来要吨吨真的出生记录,弄不清对方底细,假的那份记录被识破了,景谦这边受到的压力很重,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不想让人知道,族里那边有人会想办法解决的,就是可能麻烦一点,你这头,有没有怀疑的人选?我们也好有针对性的想办法。” “算了,给他吧。”陈安修知道是谁。 “什么?你是不是知道是谁了?” 陈安修往屋里看了一眼,妈妈和吨吨还在说话,没注意他这边,“是吨吨的另一个爸爸,给他吧,我已经告诉他了。” “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想什么呢?”陈安修笑了一声说,“没有,给他吧。” “那我和景谦说。” 农家乐小老板_99 * 章时年来的那天晚上,陈安修和吨吨打着手电筒出去抓蝉蛹去了,知了没有蝉蛹肉多,晚上蝉蛹都从地里爬到树上,打着手电筒去找,一晚上抓好几碗。 “这里有好几只。”陈安修个头高,一般不是很夸张的距离,他都能用竹竿拨拉下来。 吨吨抱着奶粉罐子,在后面跟着,陈安修抓下来,他就打开盖子,把这些蝉蛹丢进去。 “抓了多少了?” 吨吨把罐子放在耳边晃了晃,听听,然后说,“大半罐子了。” 陈安修打开手机看看时间,“快十点了,回家睡觉,今晚战果丰硕,咱们回家腌起来,明晚再战。” “好。”吨吨被他的情绪感染,很有精神地答应了一声。 还没走到建材店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那辆熟悉的车。 吨吨看看陈安修,又看看从车上下来的章时年,小孩子不知道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早已经觉察出不对劲。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里面坐吧。”分手了也不到老死不想往来的地步,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吵架,还要互相不说话。 章时年从车上搬了些东西下来。 “这是什么,还有吗?我来帮忙。” “都是老人给孩子买的东西,还有我妈给吨吨做的几件衣服。后面还有个箱子。” 陈安修过去开车门,“这么多啊?” 两人搬着东西进到屋里,陈安修催促吨吨说,“吨吨,你先去洗澡。” 吨吨趴到橱子里找出自己的小睡衣犹豫了一下,走人了。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章时年选了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下后,先开口。 “恩,喝水,我煮的山楂水,放了冰箱里一天了,都凉透了。”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陈安修推开窗子,让屋里进来点风,山里一入夜,风就凉了,“那天确实是我太不冷静了,吨吨也是你的孩子,以后你可以来看他,如果两位老人家想他,你也可以带他去北京住段时间,但我父母也疼他,希望你们能理解。至于我们,也许做朋友比恋人更合适。” ☆、72 “朋友比恋人更合适?”章时年口气微妙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这是你的真心话?” 陈安修倚在窗边,南风吹得他后背凉飕飕的,那天说分手,他承认很冲动,但现在想想面对这个现实也不错,他和章时年之间的问题,并不会因为其中一方的刻意忽略,就会消失,他介意章时年过去的隐瞒,章时年未尝不介意他关于吨吨身世的隐瞒,他们之间信任的基石没有了,勉强在一起,在以后的生活中,他只能有选择的相信章时年,章时年对他也未必会交付全部的信任。 现在有分手这场最大的危机摆在眼前,谁都可以说不在乎,可以说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但过去的事实不会因为不在乎就能忘记,就像姥姥说的,心里自此扎了一根刺,这根刺不会死人,但时不时地就会疼一下,等哪天这根刺深的挑不出来了,两人的关系也就彻底完了,如果到了那种地步,恐怕他和章时年连像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谈话的机会都没有,何必呢。做不成情人也没必要成仇人。 “一大半的真心话。” “还有那一小半呢?” “我承认喜欢过你,但我不想继续下去了。”他曾经有过面对生死的那一刻,决断并不难下,因为事情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就结束了。但面对章时年这个曾经想不顾家里反对,共度一生的人,他承认,他顾虑太多,选择退缩了。“这次是我对不起你。” “最终还是决定分手?”章时年起身过来。 “以后见面还是朋友?”陈安修主动伸出手,做出个友好的表率。 章时年无视他释放的善意,欺身逼近,“上过床的朋友?安修,我从来不知道你可以这么坦然?” 陈安修额上青筋暴起,语气却是潇洒自若的,“这种事情经历多了,有什么可在乎的?”吹牛皮不打草稿。 章时年附在他耳边,轻声吐气,“安修,你确定我不是你唯一的男人?” “以前是,以后可不一定。”不经大脑的说完这句话,陈安修恨不得那块砖在自己脑门上敲两下,他大概真的快被章时年弄疯了,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他真的没有和其他男人上床的嗜好,他气急败坏补充说,“外面美女一大把,总能有一款是合心意的。”他上次去酒吧,还是挺受欢迎的。 “和我上床后,你确定对女人还行?” 对男人最大的侮辱不过如此吧?陈安修环绕胸,隔他在半臂之外,成心气人说,“对着你行,对着女人就行,她们还没你漂亮。”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你确定女人能对你做同样的事情?” 陈安修直接爆发,把人推开,“章时年,你想和我打架是不是?“ “如果打一架能让你收回前面的话,我倒是乐意奉陪。” “算了,这样纠缠下去没意思。”尽管有舍不得,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他懂得。 “你认为分手之后真的能做朋友?” “也许吧,我尽力而为,你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咱们之间的事情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吨吨这边,你家里有什么想法吗?” “你放心,我们不会和你争夺吨吨的抚养权。只要你愿意,吨吨永远都叫陈秋阳。” “真的谢谢你。”真心实意的道谢,他心里很明白,凭借季家的权势,如果他们真的想抢人,他家真的很难有反抗的余地,失去吨吨是肯定的,“以后,你想看吨吨,随时都可以过来,你……结婚以后,我保证不会让吨吨去打扰你们的生活。” “这些年辛苦你了,是我对不住你们父子两个,给我个可以补偿的机会。”章时年突然伸手把他揽在怀里。 “你少给我灌迷魂汤。”他再次把人推开,情绪不是很高的说,“其实我照顾的也不多,吨吨基本是我爸妈一手带大的。”所以如果吨吨被抢走,爸妈那边估计都承受不住。 吨吨穿着带水的小拖鞋,啪嗒啪嗒跑过来的声音渐进,两人默契地停止了方才的话题。 “爸爸。”吨吨在陈安修身边站定,用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 “吨吨。”章时年在他面前蹲下。 吨吨看看陈安修,向后退了一步,再想退的时候,陈安修在后面用手抵住他的肩膀,吨吨站定不动,章时年轻轻抱住他,这个孩子,他错过了十年,说没有遗憾是不可能的,他甚至不敢奢望吨吨会喊他一声爸爸。 农家乐小老板_100 章时年抱了吨吨好一会才放开。 尽管天色已经很晚了,但陈安修并没有留人的打算,他送章时年出门,“路上小心。”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说的话,我没有不相信,只是太惊讶了。” 到了现在,陈安修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他沉默地点点头,示意听到了。 “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他没说完的是,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我也有自己的选择。 得到想要的结果,心情却并不如意料中的轻松,陈安修心里给自己的解释是,可能还不习惯吧?“谢谢你肯配合。”不伦不类的回答。 “还有谢谢你们家照顾吨吨这十年。” “吨吨也是我的儿子,你不用这么客气。” “改天我会亲自登门道谢。” 陈安修心里一惊,赶忙说,“这件事还是缓一缓吧,我爸妈现在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他们说。”十年前默认是季君恒,现在突然又变成章时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家里人解释,乍一听他的私生活很混乱一样,天知道自始至终就和章时年一个人发生过关系而已。 “那我今天先走了。” “再见。”陈安修很平静地挥挥手,以后还是少见吧。 山路蜿蜒,车子的尾灯很快就看不见了,他在附近溜达了一圈,等回来的时候,身上的T恤都泛潮了,他踢踢脚边的小黑狗,“多管闲事,谁让跟着的?”竟然还敢把大脑袋枕在他脚上。“还不到两个月,你现在都四斤多了,应该注意一下|体重问题了。” * 夏天天热,特别是中午,很多人家都懒得开火做饭,小饭馆里的凉菜和卤味卖的格外的好,不仅镇上的人喜欢过来买,连客人尝过之后,也愿意打包带走两份,素点的有豆腐干和各种卤蛋,肉的有猪头,猪尾巴,猪耳朵,猪大肠,还有牛蹄子和板筋,最受到欢迎的要数三爷爷亲自做的一款猪皮卷。长长的一条猪皮由纱布裹着,从卤水里捞出来的,一层层的卷着很密实,撤掉纱布改刀的时候,抹一点香油,撒一把香菜或者韭菜末,淋上两勺醋,有愿意拿回家,自己用蒜泥拌拌的也行,那又是另一番滋味了,猪皮卷每次刚出锅就被人抢干净了,不提前来守着,绝对买不到。每次卤制之前,三爷爷都会把每条猪皮仔细刮去油脂,所以做出来的猪皮卷在夏天吃起来也不会觉得油腻。卤好的猪皮卷热的时候比较软糯,凉了很有嚼劲,大人孩子都可以吃。 小饭馆里做这些东西的时候,直接就在院子的一角架上大铁锅,一来院子里有风吹着清凉,二来买的人都能看到,卤味这种东西,大家就怕吃个不干净,现在在众人眼皮底下做,大家亲眼看着,也都放心。 “老板,猪皮卷还有吗?”人多的时候,院子的树下也临时支上桌子。 “今天没有了,猪耳朵要吗?可以用菜心和花生米拌个猪耳朵丝。”陈安修的案板就在锅子旁边,各种调料就在手边的桌子上,客人吆喝一声,他很快就能拌出来。 “行,猪耳朵就猪耳朵吧,再来一盘凉拌菠菜,一盘海带丝,三根鸡脖子,还有两扎啤酒。” 小饭馆里随时预备着大桶的鲜啤,都是山下的啤酒厂里直接送过来的,山下啤酒厂用的水都是从东山上引下去的山泉水,酿出来的啤酒格外好些,外地的人只知道一个统一的啤酒牌子,只有当地人才清楚,不同的啤酒厂出来的,啤酒的味道是有细微差别的。 “稍等一会,马上就好。”陈安修答应一声,拿着笊篱下锅捞客人点的东西,罗芳芳则很快地先把啤酒送了过来。 “给我两块小猪蹄,撒点芝麻。” 陈安修抓了一把菜心放到盆子里,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抬头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陈天晴穿了一件蓝色的碎花裙子,她身材高挑,穿什么都衬地起来,听大哥这么说,就笑道,“从火车站坐公交很方便,一直开到家门口,这次赶巧了,还坐的是咱三叔开的那班车。”他们三叔陈建浩是公交车司机,买车的时候,他们都出了钱,每年公司盈利他们还能分一点红利。 “这位是你同学吗?”陈安修注意到陈天晴旁边站着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白色牛仔裤,黑色的短袖T恤,身材瘦削,长相还算清秀。 陈天晴点点头,挽着那个男孩往前走了一步,“这是我大哥,陈安修,大哥,我同学,郭宇辰。” 陈安修看她那神情,就知道绝对不只是同学这么简单,如果仅仅是同学,天晴也不可能把人领回家了,这种事情彼此心照不宣,不用点破,“原来是天晴的同学,好不容易来绿岛一趟,多玩几天。” 陈安修摘了手套跟他握手的时候,郭宇辰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指尖还没刚碰到陈安修的掌心就松开了,陈安修很清楚的看到他的闪过一丝排斥。 陈安修暗暗地看看自己手掌,虽然是有茧子,但也没长刀子,而且还挺干净的,不至于被人这么嫌弃吧?晴晴找的这个男朋友看来不好相处啊。 陈安修注意到晴晴在郭宇辰手肘那里推了一下,那人终于开口喊了一声,“陈大哥。” 第一次上门,陈安修这个做哥哥,也不能不给面子,于是当做没这回事一样,“天这么热,路上累了吧,中午想吃点什么,直接在这里点了,待会我给你们捎回去。” “不用了,大哥,你这里这么忙,咱妈已经在家里做了,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的小饭馆开的怎么样了,待会就回家和咱妈一起做。” “天这么热,厨房里没风扇,你回去和咱妈说别做了,我待会就回去了。” 陈天晴环顾一周,座无虚席,“你这里忙的开吗?” “这个你别担心了。”他看这个郭宇辰早就不耐烦了,离着卤汁锅子稍微近点,还不时地拿手挡鼻子,让他一直站在这里,简直是在难为人。 晚上本来是想让郭宇辰在江三爷爷家里住一晚的,但他坚持要到山下住酒店,陈安修又开车送人下去,l路上郭宇辰提出想住间好点的,陈安修直接把人送到君雅去了。 看郭宇辰眉头都没皱地要了间商务套房,陈安修就知道这人估计家境不错。 回来的时候,妈妈偷偷把他拉到一边问,“壮壮,你觉得这个小郭,人怎么样?” “才来半天,能看出什么来。再过两天看看吧。” “我觉得有点不对头,你没看吃饭的时候,他手里那双筷子,他来回用纸巾擦了三遍,你说他是不是瞧不上咱家里?”有对比,才知道差距,她虽然不喜欢章时年和壮壮在一起,但比起这个,章时年的人品风度,她倒是挑不出错来,这个一看就差远了,虽然有年纪的差距摆在这里,但也不能连零头都比不上吧。 “男孩子爱干净点也不算很大的过错,人品好,对晴晴好不就行了?” “你别安慰我,我还没老糊涂,不是这么回事。这个人,我得多看看。” 就在全家人忙着接待这个未来的女婿时,谁也没想到一向身体健康的陈安修的姥爷突然病倒了,姥姥的身体偶尔生个小病是常事,但姥爷一年到头,连个感冒都很少有,他这一生病,把家里人都吓坏了,毕竟是八十多的人了。 “咱爹住院了,你要还不愿意回来,谁也没办法。”说完这句,陈妈妈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挂断了。 陈安修知道刚才那个电话是打到美国的。 “妈,小舅舅怎么说?” “不知道,我去煮点粥,待会给你姥爷送去。” * 姥爷住院一周了,病情时好时坏的,大舅舅头些天已经出海了,一时也赶不回来,姥爷这边主要靠陈妈妈和林长顺轮流照看,就在陈妈妈等得快要失望的时候,林长宁终于确定回国了。 “壮壮,你去机场接你小舅去。” 农家乐小老板_101 “我去?”他都十多年没见他小舅了,真怕不认识啊,舅舅和外甥见面,相互不认识就该闹笑话了,“好吧,我去试试。” 他小舅舅打电话过来说是,从上海转机过来的,陈安修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和他长相相似的人。 “壮壮吗?”一个穿着亚麻色衬衫的男人,摘掉墨镜,在他前方站定,试探地问了一句。 ☆、73 “小舅。”陈安修心道还好,总算小舅和十多年前见面的时候,变化不是很大,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他小舅。都四十多的人了,一点都不显老,想想他三叔,也就比他小舅大着两三岁,可那脸上已经不少褶子了,再看看他小舅,目光清湛,皮肤光洁,岁月果然岁对某些人是特别偏爱的。 林长宁笑说,“老远看着就像你,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十五六的半大孩子,现在都这么高了。” 让一个看着并不比他年长多少的人,用这种长辈的慈爱目光看着,陈安修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他接过林长宁的行李箱,笑眯眯的说,“上次见你的时候,我还上高中,现在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他记得那次他小舅回来,送了他们兄妹三个每个人一块手表。他还一直戴了好几年。 林长宁随着他往外出,说,“是啊,过的真快,前年回来的时候,你在部队里,我也没见着。” 两人到了停车场,陈安修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林长宁坐的副驾驶,车子上了高速的时候,陈安修想了想,问道,“小舅,我舅妈和戴维呢?怎么没一起回来啊?”小舅妈和戴维就在多年前回来过一次,到现在他都几乎不记得那两人的长相了。 “你……小舅妈她工作太忙,一时请不下假来,戴维放暑假和同学出去旅行了。暂时联系不到他。” 理由听起来很合理,但总觉得哪里很奇怪,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探望一下老人,老人病了也腾不出一点时间吗?还是美国那边的人不太注重这个?不过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来指摘,于是他也只能说,“家里人都好多年没见他们了,让小舅妈和戴维以后有空常回国玩啊。” “行,我一定转告他们,壮壮,你姥爷的病查出来没有,现在怎么样了?” “医院那边也没查出什么大病,就是姥爷年纪大了,身上难免有些这样那样的小毛病。”见他神色有些黯然,陈安修连忙安慰说,“小舅,你别太担心了,没查出来应该就是没什么大事,小问题咱们接回来慢慢调养就行了。” 林长宁勉力笑了一下,“恩。” “小舅,你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也累了,要不,你先睡一会,到家的时候,我喊你。”机场在绿岛市的西边,他们家在东边,回家要跨过整个市区,时间还挺长的。 林长宁扶着额头,盯着车外的风景看了一会,然后点头,说,“先去医院吧,到了喊我一声。”自从接到姐姐的电话,就忙着手头各项工作的交接,一路上也没怎么睡,他确实有点累了。 “恩,小舅,你睡吧。” 现在是下午,向东去,阳光一点不刺眼,小舅靠在车背上睡着了,看的出他真的累了,这么快就睡熟了,浅浅的呼吸趋于平稳,陈安修原先还想,这么久没见,见面了没话说冷场该怎么办,但是真正见面和讲电话不一样,见到人很自然而然的那种亲切熟悉的感觉就来了,可能这就是血缘关系的原因吧,别人都说他和小舅长得像,如果让他自己看的话,其实也没那么像,他现在大概理解章时年见到吨吨时的感觉了。 林家和宁世医院有点关系,能拿到不少的优惠,这次姥爷住院就在这里,因为和陈安修熟悉的关系,叶景谦作为院长还亲自过来探望过,所以下面负责的医生都很尽心。 陈安修一直把车子熄火了才把还在沉睡的林长宁喊醒,林长宁跟着下车,一直走到医院正门,看到宁世的牌子的时候,他猛地停住脚步,“这里……”他转头看陈安修,“你姥爷住在宁世?” “是啊,这里的医疗条件是咱们市最好的。”怎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小舅眼中压抑着极深的无法释放的痛楚一样,可是一转眼就消失了,是他的错觉吗?“小舅,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咱们回家先休息一下?明天再来看姥爷一样的,他老人家最近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别姥爷还没出院,小舅又倒下了。 林长宁摇摇头说,“我没事,可能天太热……”话还没说完呢,一阵恶心泛上来,他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还说没事,是不是飞机上吃坏肚子了?”陈安修赶忙把人扶到一边的垃圾桶边,给他拍拍背,林长宁弯着腰面色痛苦地干呕了好一阵,什么都没吐出来,但是脸色更难看了,惨白如纸。 “小舅,好点没,来,喝点水。”陈安修把人扶到路边的长椅上坐着,跑到旁边的报亭里买了两瓶矿泉水过来,拧开盖塞到小舅手里一瓶。 林长宁一直喝了小半瓶水,强烈的反胃感才稍稍压下去一些。 “小舅,我带你先去检查一下吧,夏天的东西容易坏,别是食物中毒啊。”陈安修建议,反应这么大,看他刚才难受的都快把胃给吐出来了,这可不是简单的天热就能解释过去的。 林长宁拍拍他的手说,“别担心,壮壮,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就是天太热了,行程又长,身体有点吃不消就是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每次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都会这样。 陈安修担心的说,“那小舅,你如果有事,别硬撑着啊,如果你也病了,姥姥那边该更担心了。” 姐姐和姐夫人都很好,教出来的孩子果然是不错的,很贴心,如果他的那个孩子还在,也该有这么大了,也许还会和壮壮相似的漂亮眉眼,人也这么的精神,可惜注定是见不到了,那个孩子在他肚子里待了九个多月,可他连一眼都没见过,他明明记得有听到那孩子出生时的啼哭声了,可醒来后,家里人却告诉他,那个孩子已经没了,二十八年了,二十八年前的秋末,他就是在这里生下的那个孩子,他都记得孩子是傍晚出生的,秋意很深了,天一直在下小雨,雨水打在窗外的树叶上沙沙的响。 小舅真的很不对劲儿,他身上好像压了很多东西一样,不是说小舅在国外,家庭事业都风生水起的很幸福吗?陈安修碰碰他小舅的肩膀,“小舅,还要水吗?” 林长宁猛然从回忆中惊醒,“不要了,壮壮,我好多了,咱们进去看你姥爷吧。” “行,咱走吧。”起身的时候,陈安修扶了林长宁一把,“小舅,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恩,很多年前来过,那时候楼房少,普遍都不高,宁世医院的楼算是高的,也不过是五层,我记得。” 林长顺回家带换洗的衣物去了,这里陪床的就只剩下陈妈妈,陈安修带着人过去的时候,陈妈妈正在给老爷子切桃子吃。 “妈,我把小舅接回来了。” 陈妈妈转过头看了一眼,说了一句,“回来就好。”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揩揩眼角,老爷子自始至终没说话,就是眼睛一直盯在林长宁身上没转开。 “爹,姐姐,我回来了。” “长宁啊。”老爷子先伸出手。 “爹,你身上还难受吗?”陈妈妈让了让,林长宁坐到病床边。 “没事,就是人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回来不耽误工作吧?” “不耽误,我走了,还有别人呢。” “那就好,那就好。这次回来能住几天。” 迎上老人期待的目光,林长宁笑笑说,“这次请了长假,要住好一段日子呢,爹,你安心养病就是了。” 老爷子的神色是期盼已久的欣慰,伸手去拿桌上的桃子,“那长宁,吃桃,吃桃子,你姐刚从家里摘来的。” “爹,我自己拿就行了,你躺着,别忙活了。” 看着天色不是很早了,陈妈妈拉着陈安修出来,“让你小舅和你姥爷多说会话吧,我去望望那里做饭,你开车送我过去。” * 陈妈妈焖的麦仁饭,做了冬瓜海螺汤,炒的鱿鱼爪爪,冰箱里有早就蒸好的长茄,中间划开了,吃的时候,用蒜泥加点葱油一拌就是个很好的凉菜。陈安修旁边帮着洗菜。 “妈,麦仁饭,我姥爷能吃吗?”麦仁饭虽然好吃,但太有嚼劲了,一般老人还真不好下嘴。 农家乐小老板_102 “我另外煮了粥,麦仁饭是给你小舅准备的,他就爱吃这个,以前想吃都没有,那时候麦子少,谁舍得没晒干就打成麦仁啊,都留着磨成面,加上玉米面,加上地瓜面,蒸出来的窝头都是黑乎乎的。” 这个陈安修倒是知道的,麦仁必须是没晒干的鲜麦子打出来的才好吃,每年麦收的时候,他妈妈都会留一袋子不晒的,去磨坊里打成麦仁,麦仁饭煮出来很香,就是吃完了,腮帮子都酸了。 “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小舅肯定会回来啊?”这些东西可不是今天临时准备的。 陈妈妈低声说了一句,“他到底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 陈安修把洗好的西红柿捞出来,自己选了个粉红的,掰了半个吃,“妈,我今天看我小舅去医院的时候,很难受的样子。好像胃不舒服。” 陈妈妈翻炒菜的铲子停了一会,然后说,“是吗?是不是路上太累了?今天晚上,你二舅会过来,吃完饭后,你先带着你小舅到咱们家住一晚,明天再送他回岛上。”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二舅忙不开的话,我去陪姥爷。”二舅家里还养殖着海参和鲍鱼,也需要人。 做好的饭菜给望望留了一部分,其余的都带到医院,吃完饭后,陈安修带林长宁回山上的家里,陈爸爸自己在家,他和林长宁说了一会话,便催着人去睡觉了。 陈天晴在建材店那边陪吨吨,陈安修过去的时候,却没看到陈天晴,就看到章时年陪着吨吨在门口吃冰激凌,班头就趴在他们不远处,看到陈安修,还没巴掌长的小尾巴摇啊摇啊撒欢一样就过来了。 “晴晴呢?”陈安修大方地贡献出一只脚,班头立刻如获至宝地趴上来用两只前爪抱住。 “我看天不早了,就让她先回去了。” “她对你还真是信任。”如果他没记错,晴晴和章时年就见过两次面吧?晴晴就把吨吨留给他看,不知道是晴晴太单纯还是章时年太狡猾? “我好像没做过欺骗她的事情。” “是,只是我们两个彼此信用破产而已。” “破产之后,是不是意味着过去的债务也可以重新清算?”章时年的声音不疾不徐。 “没空和你这里打机锋。”再继续下去,又不知道被章时年绕到哪里去,他承认章时年的脑子是比较好用一点,但他可以选择不往坑里跳。 吨吨一声不吭,埋头在章时年后面吃冰激凌,一勺比一勺挖地大,看那着急的样子就知道在努力加快速度,准备在他爸爸发飙之前要把这一杯解决完。 “吨——吨——”陈安修一字一顿的念出这个名字,这两个人真以为他瞎了是不是? 吨吨打个嗝终于舍得抬起头来,嘴边还沾了不少白色的痕迹,长了白胡子一样,“爸爸。” 陈安修环胸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我们做过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吨吨点点头,“一天只能吃一杯冰激凌,晚饭后不准吃零食。” “还行,还记得,那你告诉我,你手里是什么?” 吨吨小小声说,“是冰激凌了。” “是我给吨吨买的。”章时年看孩子可怜,出来打圆场。 陈安修用目光鄙视他,早就知道是这人做的好事,懒得和他计较。 “吨吨,扔掉,免得明天闹肚子。” 这个冰激凌很好吃,爸爸都没给他买过,吨吨端在手里很犹豫,“爸爸,还有很多,你尝尝,很好吃的。”吨吨舀了一大勺递到陈安修嘴边,试图用美味打动他, 看着儿子踮着脚努力抬高的小手臂,陈安修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口,味道好像是不错,但“还是不能吃。”在这种问题上妥协一次,就有第二次,这种坏习惯要不得,他虽然疼吨吨,但并不打算纵容。 “哦,我就给章……叔叔吃吧。” “随你。”你挖了半天了,章时年肯吃才怪。 吨吨跑过去把冰激凌和勺子一并交到章时年碗里,“给你吃。” 陈安修等着看笑话,章时年看他一眼,很平静地就挖了一勺送到嘴里了,陈安修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恼恨道,“吨吨,你就这一个勺子吗?” ☆、74 第二天是小雨的天气,陈安修早上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屋里有点暗,吨吨早就醒了,正趴在床上玩手机自带的小游戏。 “几点了,吨吨?”陈安修在抱着夏凉被依依不舍地在床上翻个身,长腿一伸就搭在吨吨腰上,下雨天睡觉真舒服,不冷不热的。 “七点一刻了。”对于他爸爸三五不时的类似举动,吨吨显然早就习惯了,并没有打算推开他的意思,老实趴在那里没动。 “那我们起床吧,买点早饭回家看小舅姥爷。”说完这个陈安修自己先笑了,想想小舅还算年轻的样子,一下子就升格做姥爷了,有种莫名的喜感。 “小舅姥爷回来了?” “昨天刚回来,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算算时间,小舅上次回来的时候,吨吨才六岁多点,如果不记得也是正常。 “和爸爸长地很像的那个小舅姥爷?” “恩,就是那个。” “那还记得一点。” 陈安修惊讶,不客气的抚摸他头赞美说,“这脑袋肯定随我啊,这么聪明。”虽然他五六岁时候的事情都不怎么记得了,不过物种都是进化的嘛,吨吨肯定是他的基础了进化了一下。他的基础好,吨吨才能进化这么成功。完全忽略了另外一个人的作用。 吨吨低着头小小地翻个白眼,并不想打破他没来由的自我陶醉。 外面的雨不是很大,出门的时候,陈安修从墙上摘了两顶斗笠,斗笠这东西,先前村里的人下地干活的都戴这个,现在比较少见了,他家里这几顶,还是陈爸爸在集市上偶然碰上的,遮沿儿特别大,都能挡住肩膀,扣在脑袋上跟个小伞一样,陈安修戴着正好,吨吨戴着有点大,走路的时候,偶尔的要扶一下,要不然就容易遮住眼睛。 陈安修在临街的小店里买了大份的炒年糕和鱼丸子,绿岛市这边的炒年糕大多是韩式炒年糕,就是先把胡萝卜,洋葱和蒜头炒香后,加韩式辣酱和年糕进去煮,出锅的年糕是红彤彤的,味道酸酸甜甜的,每根年糕指头长短,圆乎乎的,买的时候店家一般会附送竹签子,直接拿竹签子插着吃,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至于鱼丸子大多是自家做的,绿岛靠海,吃鱼的多,会做鱼的也多。 山上一下雨就容易起雾,山路上林木茂密,人走在这条路上,只听着上面落雨打在树叶上沙沙的,但真正落在身上的雨滴并不多。靠山壁的一侧不知道有哪里渗出来的小溪流,细细的,如果不是看到有落叶在流动,估计都看不出那里有水,吨吨穿着凉鞋专门在有水的地方踩,啪啪啪的一路小水花飞溅。 男孩子爱玩点,陈安修也不阻止,到家的时候晴晴已经开始在做早饭了。陈爸爸拉着林长宁站在屋檐下看他在大盆里种的无花果,“长宁,你尝尝,这些都发紫了,都挺甜的,不过盆子里栽的这种矮的就是不如地里种的树上的甜,明年我准备在东墙那里再种两棵树。” 林长宁扒掉外面那层紫色的皮,尝了尝,然后说,“这些味道也很不错。” 农家乐小老板_103 “爸爸,小舅。” “爷爷,小舅姥爷。” “壮壮和吨吨回来了?”林长宁经过一夜的休整,看起来精神已经很不错了,起码和昨天在医院门口相比,真的好太多了。 “恩,小舅,爸爸,你们说话,我去帮晴晴准备一下早饭。” 陈爸爸答应说,“去吧,吨吨,过来爷爷这边。” * 陈安修进到厨房里,陈天晴带着围裙,正在煤气灶上炒芹菜,他在饭橱里找出汤碗和盘子,把塑料袋里的年糕和鱼丸倒进去。 “大哥,有炒年糕吃啊。”陈天晴欢呼一声,飞快地用竹签叉走一根。 陈安修玩笑说,“慢点吃,这馋样,让人看到,小心嫁不出去。” 陈天晴举着锅铲子作势要敲他。 兄妹两人的笑闹声从厨房里传出来,林长宁隔着窗子看看,笑着说,“他们兄妹感情真好。” 陈爸爸弯着腰正在和吨吨摘叶子叉叉那里的无花果,闻言看向他,沉默一会问,“长宁,你这些年在国外过的还行吗?” 林长宁想,怎么每次回来,姐姐和姐夫都要问这个问题,“挺好的,工作环境和待遇都很好,都这么些年了,那边的生活也适应了,没什么不称心的。” 陈爸爸点点头,拿起放在窗台的杯子喝了口水,“这就好,那个戴维和他妈妈这次怎么没一起回来啊?这么多年了,也该回来走走。” “下次吧,下次我问问他们,这次太突然了,他们两个都有事,走不开。” “这么多年,就戴维一个孩子吗?怎么没想着多要一个,美国也没计划生育,一个孩子多孤单啊。” 林长宁笑,“艾琳事业心强,在孩子这方面,我也没有太多的想法,有戴维一个就足够了,我和她早有共识。” “恩,一个孩子也挺好的,咱爹的病你也别太担心,没事的时候,让壮壮陪着你多出去走走,这一走又是三年多了。” “行,姐夫。” 早饭后,陈安修送林长宁回林家岛,陈天晴换了衣服也下山逛街去了,陈爸爸就给陈妈妈打电话,“我又问长宁了,他说在美国那边过的挺好的。我看他气色也不错,当年那件事应该是过去了。” “那你说,咱说不说?他也是四十多的人呢,壮壮也快三十了,还有多少年能耗啊?毕竟是父子一场,我看他们这样,心里也不好受。”陈妈妈在电话那边直叹气。 “可是长宁现在过的好好的,咱们这么贸贸然说出去,会不会勾起他过去的伤心事,打乱他的生活吗?再说,他要不愿意认壮壮怎么办?这事如果闹开了,壮壮那边肯定更难受。”看当年的情形,长宁并不喜欢这个孩子。现在大家的生活都很平静,谁也不想冒着风险来打破。 “那咱们再想想。”养了二十八年的儿子,心里有多疼,只有自己能知道,要下定决心把孩子推出去,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如果另一方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这个事实。 “那要不,改天,咱再试试长宁的口风?” “那就这样吧。” * 自打小舅回来之后,姥爷的身体也渐渐有了起色,这天陈安修给两人送过午饭后,就准备来楼南办公室坐坐,门虚掩着,轻轻一敲,门就自动开了,屋里的场景真可以用火热来形容,叶院长半靠在桌上,楼南整个身体压在人家身上,两人搂在一起吻地难舍难分,如果看他没看错的话,楼南的裤腰已经开了,叶院长的手已经伸进去了,打扰别人恩爱遭雷劈啊,陈安修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叶景谦看到他了,扶着楼南的肩膀推开一点,喘口气,还算镇定的说,“安修来了,你又没锁门。” 楼南闻言回头,嘴角还带着可疑的液体,衬衫扣子全部解开,露出满是痕迹的胸膛和微微隆起的小腹,再往下就该长针眼了,“陈安修,你知道现在是午饭时间吗?” 陈安修隐隐听到磨牙的声音,他嘿嘿笑,摇摇手里的保鲜盒说,“我知道是午饭时间了,我不是想给你送点东西吃吗?你上次说要吃的鸡肉冻,从山上帮你捎了一份下来。”光说这话楼南估计就消气了,偏偏他还没事找事地补充一句,“谁知道你们大中午的,这么热情。” 楼南反唇相讥,“一个多月前,也不知道是谁可怜兮兮的跑来这里求我问,避孕的方法的。” 叶景谦体贴地帮他合上衬衣和扣子,居中调和道,“好了,各退一步。” 这么糗的往事就不要提了吧,嘴上还得故作大方的说,“看在叶院长面上,不和你计较。”姥爷住在这里,叶景谦和楼南都帮了不少忙,送点吃的,多少表达一点谢意。 陈安修把整盒的鸡肉冻放在桌上,叶景谦帮着把叉子找出来,楼南这才动手开吃。 “你们先吃着,我走了。”电灯泡什么的,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陈安修,你稍等等。”楼南把嘴里的一口鸡肉冻粗粗咀嚼两下,咽下去,“那个,我问你啊,陪着你姥爷的人是谁啊?四十左右的那个。” “我小舅啊,怎么了?” “原来是你小舅啊,这样也说得通。”楼南沉思了一下。 “怎么?你也觉得,他和我很像啊?”不是楼南一个人说,他早就习惯了,连医院里做清洁的阿姨都会问他,那是你爸爸吗?真年轻啊。 “是挺像的,没事了,你可以速速了。”楼南挥挥手赶人。 “怎么?你又想到什么了?”陈安修出去后,叶景谦去锁上门,回来抽张纸巾,帮楼南擦擦嘴角。 “一般来说,陈安修这体质,是个男人生的才对。你是没见他和他小舅站在一起,说是亲父子一点都不夸张。” “这种事情不是一定的,你们那一族的人,不是也有女人生下的孩子遗传到这体质的吗?” “确实是有,不过很少。”楼南咂咂嘴说,“可能真是我想太多了。” “其实这事查起来并不难,我记得陈安修就是在宁世出生的,如果查他当年的出生记录,很容易就知道生他的人到底是谁。” 他搂过叶景谦的脖子说,“听你这么说,倒真是不难,不过咱们还是把刚才被打断的事情做完吧?” 叶景谦给他的答案就是狠狠堵住他的嘴巴,拉他进了旁边的休息室,午后阳光能照到的大床上肢体纠缠,很快就压不住的喘息声悄悄流泻出来。 * 感觉和章时年分开了很久了,原来也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最近他倒是有空就来看吨吨,经过章时年公司所在大厦的时候,陈安修把车速放缓一点,他以前听章时年说过,他的办公室在这座大厦的26楼,但是他从来没去过。以前是没空,现在是没心思。 章时年送公司的一位重要客户出门的时候,在门外看到一辆熟悉的车,没等他再仔细辨认,车子已经迅速开走了。 陈安修接到刘波的电话,今天有一对夫妻过来应聘,说是以前在家种过果园的,他要回去看看, 农家乐小老板_104 “结果怎么样?”陈妈妈把记好的账本放在抽屉里。 “听起来是不错,是干过活的,就是年纪太了,老两口都是五十多的人了,比你和我爸还大。”那片山林缺俩管理的人,但这么大年纪了,实在让人不放心。 “不行就再等等看,反正等这桃子下来,山上也没多少事情了。你爸爸现在腿好多了,修个枝什么的,他就能做。” “我答应让他们做一个月试试,如果不行的话,就只能换人了。”现在年轻又懂技术的确实不好找。他有准备明年在樱桃和桃子的基础上再开垦一块地种蓝莓和黑加仑。 门外有很大的刹车声传来,陈妈妈皱皱眉往外走,自从陈爸爸出事后,她尤为不喜这种开车很疯的人,偏偏郭宇辰就是这种人,他来绿岛后,在租车行里租了一辆宝马,标识够显眼,每天开着上山接送晴晴,街坊邻居的都很羡慕陈家找了这么一个看起来就很气派的女婿,陈妈妈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难看,但看在晴晴的面子上,全家人又不得不应酬着。 “陈大哥。”陈妈妈和天晴站在门外说话,郭宇辰先进来了,看到陈安修还算是给面子。 “回来了,外面很热,坐下凉快凉快吧,要不要吃西瓜?” 郭宇辰微笑地点点头,“那就麻烦了。” 真不知道客气啊,陈安修心想,“那我去里屋去搬一个出来。”这哪是刚上门的未婚女婿啊。 陈安修刚转身,郭宇辰就喊住他,“大哥,我和天晴中午在君雅吃的饭,这是打包回来的一些饭菜,你和叔叔阿姨也尝尝吧。” 陈安修准备收回前面的话,这小子还是懂一点礼貌的,虽然打包个菜回来,不算什么,但起码说明有心啊。 陈妈妈进门就看到郭宇辰一个人坐在桌边啃西瓜,长辈进来,坐在那里点个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陈安修一看妈妈搞不好要发作,赶忙把人拉到里屋,劝解说,“小郭给打包了五星级酒店的饭菜回来呢,我刚放桌上,待会放冰箱里,晚上热热,你和爸爸也尝尝。” “家里有饭馆,我稀罕他什么五星级酒店的饭菜啊。”话是这么说,陈妈妈的脸色到底因为小郭的这个举动稍微缓解了一下。 “妈,你这就不懂了,人家五星级肯定有五星级好吃的地方,我以前在那里工作也没带你去吃过,现在新女婿上门,立刻就吃到了,咱先看看,有什么菜。” 陈安修打开第一盒的时候,还怀疑自己看错了,可第二盒,第三盒,第四盒,依次打开,饭菜真的很不错,分量也够,但这些菜摆明是吃过的剩菜吧? ☆、75 “怎么了,壮壮?”陈妈妈一看陈安修不说话,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陈安修用身体挡住他妈妈的视线说,“没什么,妈,都是好东西,就是都凉了,我带到小饭馆里,晚上稍微加工一下再拿回来。”他原本只是觉得郭宇辰可能年轻,被家里宠坏了,有些人情世故不是很懂,但本性并不坏,对晴晴也好,有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可是把剩菜打包回来给女朋友的家人吃,这即便不是人品问题,也足以看出他对女朋友家人是多么不尊重吧。 自己养的儿子,他眼珠子往哪边转能有什么主意,还有比她这个做妈妈的更清楚的吗?岂能轻易被他糊弄过去,“我还没在那么高档的地方吃过饭呢,先让我看看那菜和咱们平时吃的有什么不一样。”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安修再挡着就是火上浇油了,当下赶紧劝解说,“妈,估计小郭年轻,有些事情没想周全,大热天的,你可千万别和他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陈妈妈倒没像陈安修意料中的发火,她绷着脸把饭菜看了一遍,就冷静的说,“壮壮,丢到外面垃圾桶里去吧。” 陈安修收拾那些饭盒的时候,就听妈妈恨恨的说了一句,“晴晴这个熊孩子,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吃到肚子里去了。” “谈恋爱这种事情,谁能保证没有个糊涂的时候,妈,你也别太怪晴晴了,有事咱们在家好好说。” “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我算是明白了,我上辈子欠你们的,这辈子是来还债的。” 陈安修扶她在床边坐下,“妈,你这辈子再还五十年,下辈子再还还就差不多了。” 陈妈妈瞪他,“这辈子还不够,下辈子还指望我伺候你,想得美。” “谁让我是你儿子呢,我不赖着你,我还赖着谁。” “是啊,谁让你我儿子呢。”陈妈妈心里一阵酸苦,当年大哥把孩子抱过来的时候就那么一点点,抱在小被子里眼睛都没睁开,她没奶水喂,孩子身体又不好,那时候一夜一夜地搂着不敢睡觉,好不容易顺顺当当地长大十八岁,又遇上那种事情,生了吨吨,之后去部队,再后来遇到章时年,没有一件让她放心的。他爸爸总说她管得太多,但做妈妈的不都这样吗?总是担心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吃了亏。 “壮壮,你和章时年那事,是不是我管得太多了?” “没有,妈,是我们两个之间出现了问题。”这种事情外人想干涉,起的作用也有限,问题在他们两个身上,“妈,是不是晴晴这事让你多想了?” “小郭就来了这么几天,我原本是想多看看的。晴晴愿意领着人回来,她自己肯定是愿意的。我也怕说多了,你们都不愿意听。” “妈,你别胡思乱想了,晴晴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女孩,她自己能想明白的。” * 陈安修出去的时候,郭宇辰已经走了,陈天晴正在收拾桌上的瓜皮,一整个西瓜啃地乱七八糟的。 “大哥,你这是……”陈天晴看到陈安修手上提着的君雅的包装袋。 “小郭说是带回来给咱们家尝尝的,妈不想吃。” 陈天晴脸上立刻显出又羞又恼的神色来,咬咬唇说,“这个,不是,大哥,我看着这几个菜都没大动,丢掉太可惜,就想打包回来的,他怎么能这么说呢。” 陈安修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示意里屋说,“晴晴,你别急,咱们出去走走吧,这两天,我看那棵黄桃有能吃的,咱们去摘点回来,爸爸喜欢吃这个。” “好。”陈天晴把西瓜皮收到一个塑料袋里,抓了放在墙角的篮子跟着陈安修一起出来。 走到门外,陈安修把带来的饭菜和西瓜皮丢到垃圾桶里,问陈天晴,“晴晴,你和认识小郭多久了?” “我们两个大学时候是校友,同院不同系,院里的活动上见过几次,不是很熟,直到研究生又在一个学校,才慢慢的有了很多的联系,他人缘不是很好,但成绩很优秀,以前我们就是出去吃吃饭逛逛街,直到年前出国那次,我们才正式讲开了,我在南京实习那会,崴了脚,挺严重的,他对我特别照顾,天天接我上下班,还帮我买吃的,带我去医院,我这才想着,带回来给你们看看。可没想到他……”谁实话,她真是挺失望的,郭宇辰算是他的初恋,本来也是她认定的未来伴侣,可是那个人这样对待她的家人,她是有点沉溺在这段感情中,但还有起码的理智,“说实话,大哥,我挺矛盾的,我和他陆陆续续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他以前对别人这样,我还可以安慰自己,我督促他,他可以慢慢改,但是他对你们也这样,我心里挺难接受的,先前几天已经对他说过不止一次了。” 两人沿着路边的树荫往山上走,陈安修说,“晴晴,我们都不想干涉你的决定,毕竟将来的生活是你自己的,但是如果那个人对你的家人都缺乏尊重,起码说明他不够重视你。”亲人之间不会只因为说一句尊重和不干涉,就真的撂下不管的。 陈天晴沉默良久,然后痛下决心说,“你说的对,大哥。他再过几天就要回学校了,走之前我会和他说明白的。” “不用这么快逼自己下决定。” “不是今天决定的,是这几天一直在考虑这事。咱妈是不是挺生气的?” “有点,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她疼你,自然不愿意你将来受委屈。” 经过小饭馆的时候,陈安修进去打个招呼,也许终于下定了决心,陈天晴的脸色也好转很多,上山的路上,她抬着手臂给陈安修看,“你看,刚才回来的时候,咱妈拧了我一把,说让我以后不准坐宇辰……郭宇辰的车子。” 好像是有一点红印,但不严重,陈安修附上一巴掌,雪上加霜的笑她,“活该,谁让你眼神不好,实在不行,我出钱给你换副眼镜,要不考虑换换眼睛也行。” 农家乐小老板_105 陈天晴捶他,“大哥,你还笑话我,你将来找的大嫂,最好一次就让咱妈满意,要不然我是肯定不会帮你的。” 陈天晴决定分手的事情,她没和家里的人说,陈安修也替她保密,不过自从那天后,郭宇辰就很少到他家就是了,“爸,妈,后天郭宇辰要走了,我明天晚上想请他吃顿饭,可能回来的晚点。”有天午饭的时候,陈天晴这么说。 陈安修大概知道这就是分手宴了,好聚好散,这才是明智的决定,他递给妹妹一个赞扬的眼神。 陈妈妈不清楚这里面的情况,但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说,“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就订在君雅。” 陈爸爸惊呼,“你没喝酒吧,君雅不是壮壮原先工作那酒店吗?里面吃饭多贵啊?”而且姓郭的那小子,一点配不上他家的姑娘,没必要为他花那些钱。 陈安修猜测可能是剩饭的原因,陈妈妈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想晴晴被人这样无端看低了,去那里吃一顿也不会破产,于是投赞成票说,“那里的饭菜还不错,偶尔去奢侈一下也是可以嘛。” 陈天晴也猜到了原因,只有陈爸爸不明就里,不过看其他人都赞成,他也就不反对了,一家人没必要为吃顿饭的事情吵来吵去,又不是真的吃不起。 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第二天是周六,陈天晴负责通知郭宇辰,陈安修则把吨吨送到戴晨洁妈妈那里照例学画,除了去北京夏令营那段时间,吨吨学画的事情一直没中断,戴晨洁的妈妈汪美芬一直夸吨吨有天分,陈安修看那一堆颜料堆砌出来的抽象画作实在没什么概念,不过章时年也说吨吨画地不错,他就想也许画得真的不错吧。 晚上章时年打电话过来说,想带吨吨去吃烤肉,陈安修嘱咐了一句说,不要吃太多,就同意了。 陈家一家人加上郭宇辰到了君雅,陈妈妈按照郭宇辰那天打包回去的菜色,每样都点了一份,但最后上菜的时候,酒店多赠送了两个菜,还有一瓶不错的红酒。理由餐厅经理特别交待的,说陈安修先生是他们酒店的贵客,他们今天来吃的是君雅里面叫揽月的中餐厅,陈安修想破脑袋才记起一年前揽月的经理好像是一个叫张子熙的人,两个人只有见面打过招呼的交情,时隔一年会送菜又送酒?他对此持怀疑的态度,但女服务生又很肯定说送给陈安修先生的。 陈安修心想,送给送了,最多搞错了,他们照样付钱就行,料想君雅这么大的酒店也不会讹诈他们,但如果现在追究下去,那等弄明白,这顿饭也不用吃了,“大家先吃饭吧。”一抬头对上郭宇辰投过来的目光,隐隐就有了些许的变化,虽然不是立刻就变成了敬仰尊重,但眼中的高傲真的消退不少。 “大哥,常来这里?” 称呼立刻就不一样了,从陈大哥瞬间提升为大哥了,“不常来。” 他们的桌子离着收银台并不是很远,恰巧今天楼南一家也在这里吃饭,叶景谦付钱的时候,楼南带着糖球就过来打个招呼,并和陈安修说,改天记得带吨吨去体检。楼南的态度透着股自然的亲近,叶景谦付钱用的是君雅的会员金卡,这样一来,看郭宇辰的眼神就知道更认定陈安修是在谦虚了。 陈安修有种想吐血给他看的冲动。 “对了,我们来的时候在停车场看到吨吨了。”这话是楼南说的。 糖球怀里抱着一个酒店消费赠送的半米长的海豚,说,“对哦,吨吨和他那个爸爸一块来的。”他爸爸说的,说那个人肯定也是吨吨的爸爸。 楼南想堵住儿子的嘴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对陈安修咧咧嘴,飞快地拉着自己儿子遁走了。 陈爸爸和陈妈妈一起看向陈安修,特别是陈妈妈,她知道季君恒在绿岛,怀疑儿子和那人又联系上了。 陈安修摸摸鼻子说,“爸妈,晴晴,小郭,你们先吃饭,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也可耻地遁了。 一出门陈陈安修就给章时年打电话,上来就问,“你在哪里?” 章时年似乎早有预料,很快给了答复,“五楼西餐。” 陈安修这才恍然记起,进酒店之前,他好像是看到门口广告牌上写着西餐厅这个月在举行烤肉季,以前那些广告牌都是他们工程部安放的,所以他特地多看了一眼,原来他们两个在这里吃烤肉。 西餐厅位于君雅酒店的外围,成半圆的弧形,中间有半公开的厨房,各式的烤肉陆续端出来,陈安修在靠窗的位子找到两人,桌上烤肉还有不少,两人面前各有一杯果汁。 陈安修一到,吨吨就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爸爸,这个肉好吃,你吃这个。这个蘑菇也好吃,蘸这个酱更好吃。”章时年也帮着又要了一杯果汁。 “我正在下面吃饭呢,吨吨。”他只是过来看看的,可没打算在这里吃饭。 “那爸爸,你先尝尝这个嘛。” “那好吧。” 他们吃饭的时候,看到有两个孩子抱着大海豚进来,比糖球那个还大,大概有一米半的样子,吨吨拉着陈安修的袖子,眼中止不住的羡慕,“爸爸,你看,那个海豚好漂亮、” “是挺好看的,你要喜欢,改天爸爸给你买一个。” 吨吨听话地点点头,不过眼光又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 章时年把服务生叫过来,问了一下才知道,隔壁有烤肉季的亲子活动,凡是在这里有消费的客人,都可以带着六到十二周岁的小朋友参加,这海豚就是奖品之一。 “那咱们也去看看。”章时年问的是陈安修。 陈安修不想去,但吨吨也拿期待的目光盯着他,两面夹击,腹背受敌,陈安修再坚定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了,一比二惨败,终于松口说,“那就去看看吧。” 但真的看到那些亲子活动时,陈安修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踢毽子,双人跳绳,跳房子,绑腿游戏,做动作猜成语,企划部的那些女人还可以更有创意一点吗?他不想得罪儿子,就把这得罪儿子的大任交给章时年来做,打死他都不相信章时年回去踢毽子和跳绳。 他们三个的目标实在太过明显,往门口一站,负责接待的女服务生就看到他们了,热情地邀请他们加入,章时年态度谦和地询问了怎么才能得到那只海豚,得到的答案是必须完成三项游戏才可以。 一种他都做不到,还三种,陈安修立刻就退缩了,但章时年暗中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逃跑大计,“放手。”他不想在公共场合闹得太难看,就附在章时年耳边小声喊出这句,“要去,你和吨吨去。” 章时年以同样低的声音告诉他,“一个人好像有点丢脸。” 陈安修眼角抽痛,“你疯了是不是,两个人上去,丢脸只会加倍,不会对半分。”干脆杀了他吧,看他一对男女夫妻在那跳双人绳就够了,要换成他和章时年去跳,他宁愿去死,起码还留点面子。 “可是吨吨想去。”章时年抬抬下巴,示意目光晶晶亮的孩子。 “你愿意当孝顺爸爸,你去。我死也不去。”陈安修咬牙,只差在胸口插两刀,以死明志了。 女服务生看这两个各具特色的帅哥,在那里嘀嘀咕咕地咬耳朵,虽然场景是美到爆,但这两人到底要不要参加啊,后面还有人等着呢,她鼓起勇气,问,“两位先生商量好了吗?要去参加吗?” “去。” “不去。”两人几乎又是同时说出口。 “爸爸。” “吨吨。”果然像妈妈说的,孩子都是来讨债的,可是这债主是想逼死他吗? 章时年优雅地笑笑,问,“小姐,还有其他的选择项目吗?” 服务生被迷得晕乎乎的,过了好一会才指着东北一角,态度热切地说,“那里有个辨认国旗和打气球的,因为有些难度,所以玩的人不多,如果先生有兴趣,我可以带你……你们过去看看。” 辨认国旗的就是在桌上摆了一个两个半圆拼起来的世界地图,旁边散落着一堆各个国家的小国旗,要求把这些小旗子插|到相应国家的孔洞里,陈安修粗粗数了一下,大概有四五十面小国旗,怪不得没人玩,确实是个不小的工程,至于打气球那边,则是一张竖着的木板上粘着二十个气球,三米外的桌子上摆着三十个没有尖头的钉子,考虑到小朋友的安全问题,没有尖头倒是很合理,但要想用这种钉子在三米之外击中目标,还要击破。这力度,这准头,到底要多准确才可以,普通人能完成,才有鬼。 农家乐小老板_106 服务生也知道这个很为难人,就主动说,“这一项如果完成了,我们可以免费赠送一箱酒店秘制的烤肉。”这个活动搞一周多了,最多的一家也就打破了三个气球,他们已经把这个列为不可能完成任务了。 总算不用去跳绳,陈安修掰掰手腕说,“你们两个去插国旗,这里交给我。” 那些国旗虽然有点多,但吨吨认识不少,又有章时年在旁边帮忙,所以并没有多大的难度,至于陈安修这边,在他前面五颗钉子要不没打中,要不打中了没击破的时候,服务生心里悄悄叹口气,果然帅哥留着欣赏就行,其他的也不能期待太高的。 章时年倒是对他有信心的很,“我和吨吨这边还有七八面国旗就做完了,你那边快点。” 陈安修得意地挑挑眉,“放心,我绝对比你们两个快。”他的话音刚落,旁边的服务生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嘭嘭嘭,标准一根钉子,一个气球,二十根钉子打出去,二十根气球全破,一个不留。 不光是这里的服务生,就连在一旁做游戏的家长和孩子都看呆了,不过很快就有掌声响起来,还有孩子就跳起来欢呼,“叔叔,你好厉害。” 陈安修不知道谦虚为何物的对着大家频频摆手。 章时年真的有把他拖回家的冲动。 还有最后一项,跳绳,踢毽子之类的肯定首先被排除掉,那就只剩下一个亲子相认的小游戏了,就是父母的其中一方蒙上眼睛,只凭能通过摸手认出自己的孩子和爱人。不过这个游戏最讨厌的一点就是认出来不能出声,必须要通过亲一下来表示。 亲吨吨,他愿意,章时年还是算了吧,陈安修蒙上眼睛,服务生领他到一排七八个孩子面前,他连着抓了五个小手了,好像都差不多,肉乎乎,圆润润的,但都差了那么一点感觉,摸到第六个的时候,有小手指在他掌心轻挠了两下,他笑着抱住孩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吨吨在他脸上也亲了一下,后面还有其他的家长。 轮到章时年这边就更好认了,他根本不用摸,直接离得近点,就能感觉出来,要他假装认错去亲别的男人,他宁愿和章时年做做样子,他往上凑了凑,本想借位表示一下就行,可他刚靠近呢,就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东西贴到了他的额头上,旁边有小小的抽气声响起,陈安修霍地把遮在眼上的长毛巾扯下来,正望进章时年温柔沉静的眸子里。 “见鬼的。”他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他此时即将暴走的心情。 最后的结果当然就是他们顺利得了一箱子烤肉,吨吨也心满意足地得到了那只体型颇大的海豚。 他们在亲子游戏那里耽误些时间,等他们下楼的时候,陈爸爸陈妈妈那里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最近可能被郭宇辰这边折腾地厉害了,所以现在看到陈安修和章时年走在一起,陈妈妈都没力气再去生气了。反而是郭宇辰见到章时年,脱口喊了一声:“表姐夫。” * 人生就是这么峰回路转的,郭宇辰的那声表姐夫喊得陈安修都想笑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啊。郭宇辰自称是什么陆碧婷的表弟,至于什么表弟,他没兴趣知道,不过他这是第二次听到陆碧婷这个名字了。 “想什么呢,壮壮?”林长宁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小舅,你洗完澡了?” 姥爷在医院里也没查出什么病来,就是人年纪大了,各项器官都不太好了,还有点高血脂,他能下床之后,就不愿意在医院里待着了,家里人把他接回来,二舅的鲍鱼和海参池子离不开人,孩子们又各自在外面忙自己的事业,陈妈妈和陈爸爸合计了一下就把两位老人都接到家里自己照顾,他们这里下山比林家岛还方便一点,如果有点意外情况,去医院也方便一些。 两位老人住了陈安修和陈天雨的房间,陈安修和吨吨就彻底搬到建材店这边来了,家里再没有其他的房间了,林长宁就跟着他住到这里。 相处几天后,陈安修发现,他小舅很怕蚊子咬,手上被蚊子叮个包,很久都下不去,所以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他都在屋里喷点蚊虫药,时间差不多了,再开开窗子散散味,这样一弄,一晚上都不会有蚊子了。 “舅舅,这两天睡觉还感觉有蚊子吗?” “没有,一觉到天亮。”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睡在他身边,总给他一种无法言说的踏实安心的感觉,就好像有块地方缺了很久,又填补回来了,不过这种相反挺莫名其妙的的,“以前你妈妈还没结婚的时候,每天睡觉前,她都会屋里烧艾草,烟很大,进去睡觉的时候屋里很闷热。我嫌热不想睡,她就在边上给我打蒲扇。” 陈安修一直觉得他小舅就是那种清清淡淡的人,不过每次说起家里人的时候都不太一样,而且他和妈妈的感情真的是很好。 “那小舅,你有空就多回来走走。我姥姥和我妈他们都挺想你的。” 林长宁点点头,催他说,“吨吨也快洗好了,你赶紧去洗澡吧,明天早上不是说早起来上山摘桃子吗?” “行,那我去了。”陈安修抓起床上的换洗衣物出门。 吨吨洗完澡回来,林长宁帮他擦干头发,吨吨就拱到毯子底下准备睡觉了。这时就听陈安修在浴室里鬼吼鬼叫的,“吨吨,帮我拿浴巾。” 林长宁按住吨吨的肩膀,笑说,“吨吨睡觉,我给你爸爸送去。” 陈安修从浴室里伸出右手臂,“小舅,怎么是你?” “吨吨已经上床了。”林长宁笑着把浴巾递过去,接触到陈安修右手臂内侧那个花瓣形胎记的时候,目光猛地一颤,他震惊地抬起头,“壮壮?吨吨是……” 陈安修苦笑了一声,“我以为我妈和你说过呢,吨吨确实……是我生的。”这在姥姥那边并不是什么秘密,他感觉姥姥和姥爷都是知道的。“小舅,你是不是接受不了?”脸色怎么又青又白的。 “壮壮,你生日是哪一天,农历的。”林长宁抓着他的手臂问得有些急切。 “农历的?霜降前一天啊,喂,小舅,这么晚了,你做什么去啊?” 林长宁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跑,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他只有一个信念,他就想知道当年的那个孩子到底是死是活。哪怕是这一辈子不能相认,但让他知道,那个孩子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就足够了。 ☆、76 夏天天热,村子的人睡得都比较晚,林长宁跑回来的时候,陈爸爸正在大街上乘凉,陈妈妈则去别人家串门子还没回来。 “长宁出什么事了?”陈爸爸看林长宁只穿着拖鞋慌慌张张跑回来,心里立时就唬了一跳,他着急地从板凳上站起来问,“是不是壮壮和吨吨?” 街上其他在乘凉的人听到动静也纷纷看过来。 林长宁喘口气,挤出一丝笑容说,“没事,姐夫,我就是想起有几句话,想和咱娘说说。”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他不能和姐姐姐夫求证,他也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但只要有一点希望,他就不想放弃。 陈爸爸摇摇蒲扇说,“吓我一跳,看你这么急,还以为什么事呢,刚才咱娘还出来过,我和你回去看看,老两口这会睡了没有。” “不用了,姐夫,没什么大事,我自己去看看就行,就两句话的事情,你在这凉快吧。” 陈爸爸看他这神色,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他心想兴许人家母子有私房话要说,也就不准备过去添乱了,就说,“那你去吧,堂屋桌上有凉开水,你要喝的话,就自己去倒。” “行,我知道了,姐夫。” 陈爸爸看他进门了,就坐下来和人继续聊天,有人就说,“你这小舅子就是在美国做教授的那个吧?” “是啊,就是他。”街坊邻居多年,那点亲戚关系各家的门清。 “教授啊,那是文化人,这工作受人尊重,说出去还体面。” 陈爸爸说,“他一个人在美国打拼这些年,也不容易。” “这年头谁容易啊,不过做教授总比咱们好,你看你那小舅子,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吧?比咱哥几个小不了十岁吧?但咱往人家身边一站,活脱脱跟人爸爸一样。” “你这吹大了啊。”有人拿蒲扇敲打刚才说话的人。 农家乐小老板_107 那人被平白了被敲了两下,也不恼,笑呵呵地说,“说是爸爸是有点夸大,但你要说人家比咱小个十几岁肯定有人信。” 陈爸爸听他们笑闹,心想,是啊,长宁如今也算是出人头地了,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和前途,不枉当年两位老人为他做的打算,只是壮壮…… * 林长宁进门的时候,两位老人还没睡,老太太正在给老爷子擦手脚,林长宁接过去仔仔细细地做完了,事到临头,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有时候期望太大,反而不敢去承受接下来的失望了。 “长宁,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虽然这些年儿子不在身边,但毕竟是自己生的,老太太对这个儿子多少还是了解的。 “娘,吨吨是壮壮生的?” 他这话一出口,老太太心里就咯噔一声,她明白长宁想问的绝对不只是这个问题,“这件事咱家里的人都知道。” “我记得那个孩子的生日就是霜降前一天,壮壮也是,而且壮壮也能生孩子,他是不是我……” 还没等他说完,老太太一口否定,“不是。” “娘,都这么多年了,你就给我句实话吧,那个孩子真没了?”林长宁的声音里带着乞求。 老太太背过身去,扯条干毛巾擦擦手,“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没了,生下来没多大功夫就没了,壮壮是你姐姐的孩子,壮壮能生孩子也不能证明他就是你生的。” “可是,娘,当年我明明听到那个孩子哭过的。” “长宁,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你惦记着也回不来,你趁早就死了这条心,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吧。” 老太太的这番话无疑成为压垮他所有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林长宁木愣愣地垂着脑袋站在那里半天没说话,老太太挺直脊背也不看他,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虽然脾气不好,但年纪大了,脾气收敛不少,看小儿子这样,心里着实不忍,就喊了一声,“长宁。” 林长宁在脸上摸了一把,抬头说,“爹,娘,壮壮的事是我知道了,是我胡思乱想,你们别和姐姐提了,免得她担心,你们赶紧睡吧,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他没有哭,眼圈甚至没有红一下,但那个样子落在旁人眼里,比痛哭一场看着还让人难受,眼睛里暗沉沉的,那是一种希望还没升起,就被人生生掐断的浓重的绝望。 林长宁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单膝跪在地上。 “长宁啊。”老爷子在后面喊他。 林长宁拍拍衣裤站起来,回头说,“没事,爹,太黑了,没看到门槛。” 一直听到院门开了又关上,老太太才转过身来,老爷子埋怨他,“这么些年了,长宁都四十好几的人了,何苦还瞒着他……”但看到老伴儿眼中的泪,他心里叹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太太用手背摸摸脸上的泪,“不瞒着他还能怎么办?建明和英养了壮壮快三十年,到头来再还给他?没有这样的道理,长宁是咱的儿子,但咱们也不能太偏心了,当年老大和老二媳妇自己都有孩子,谁也不愿意要壮壮,咱让长和把壮壮抱给建明他们两口的时候,怎么说的?咱说的是,这个孩子以后就给老陈家了,指定不会再要回来。英这些年,为了壮壮,在她婆婆那里受了多少委屈,这也多亏了建明人好,你说换成别人,两口子年纪轻轻的,又不是不能生养,凭什么要给别人养个孩子?你忘了英怀着望望和晴晴那会,因为有壮壮在上面,计划生育那边不给批二胎,望望和晴晴都三四个月了,英差点都被拉去引产了。如果不是建明,别人早就火了,你想想那时候建明是怎么做的,还不是有空就来给壮壮送吃送穿的,那饼干奶粉一箱子一箱子的往家里搬。这些年,咱们都看着,他们哪点亏着壮壮了,养大了壮壮,还带大了吨吨,现在长宁回头想认壮壮,咱如果说了,怎么对得住建明和英两口子?” “你说的,我都明白。”所以他刚才才忍着没说话,“可是看长宁刚才那样子,对壮壮也没忘了。” “长宁要是怨就怨咱俩吧,当初说孩子没了,是咱俩拿的主意。”当时如果不说孩子没了,依长宁的拗脾气,怕是过不去那道坎儿了,那他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一开始就错了,就只能错到底了。 “总算长宁还有个戴维。” “是啊,他还有老婆和孩子,不用担心他以后孤孤单单的。” 老爷子又问,“你说建明和英这边……”他多少还抱着一丝希望。 “这事咱做不了主,他们要是愿意告诉长宁,是情分,不愿意说,是正该。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壮壮是咱家送出去的,是他们两口子养大的。” * “长宁,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回屋再喝点水吧,你姐大概也快回来了。”陈爸爸搬着板凳正想回家,就看到林长宁出来了,胡同里没有路灯,光线不明,他也就没看出林长宁脸色和之前有什么变化。 林长宁说,“壮壮还等着门,我就先回去了,这么近,明天再过来一样的。” “路上黑,我给你拿个手电筒再走。” “姐夫,这么大的月亮,我看的清楚,不用拿了。” “那我送你到村口那里。” 陈爸爸看着人拐上进镇的路才回来,到家的时候,陈妈妈正在洗漱,“刚才长宁来了,待了没多大会,又走了。” 陈妈妈疑惑,“这么晚了过来,没说有什么事?” “我问了,不过他没说。” 陈妈妈想想说,“没说那就算了,明天我再问问。” 林长宁这边,他刚拐上进镇的道路,就看到前面有人打着手电筒过来,“小舅。” “怎么出来了?” “我想你应该是回家了,出来接接你。”陈安修刚洗完澡,穿着短裤和T恤,拖鞋在山路上踩地啪啪响。 林长宁因为他这贴心的举动,心情稍稍回温,“走吧,咱回去吧,壮壮。”娘说的对,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挽回的,是他太过奢望,竟然因为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巧合就奢望壮壮会是那个孩子。 * 八月是桃子成熟的季节,陈家的山上有毛桃,还有五六棵树的黄桃,毛桃个头大很清甜,黄桃则有些酸口,不过有些人就爱吃这个味道,此外还有一种市场上很少见的桃子,叫硬蜜桃,现在只有婴儿拳头大,又干又涩,一点味道都没有,这种桃子一直要留到初冬的时候才有的吃。 樱桃的时候,很多游客都愿意自己采摘,但到了桃子就不一样了,一来桃子有毛,粘在身上很痒,二来桃子没有樱桃那么容易摘,所以陈家山上的桃林大部分都是自己家的,或者零散出售给游客,或者装箱走淘宝预定。这次就是有个老客户打电话过来,说想要个十箱八箱的,要送给外地过来的朋友。 太阳出来后会很热,所以陈安修早上四点多就起来,准备上山了。 “壮壮,我和你一起去。” 陈安修边穿衣服边说,“不用了,小舅,你陪着吨吨多睡会吧。”小舅昨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感觉小舅好像一夜没睡一样,“赵叔赵婶和刘波他们都在,我们很快就能弄好,说不定还赶得及回来给你做早饭。” 林长宁还想起,陈安修压住毯子不让他起来,“你继续睡,小舅。” 林长宁笑,目光落在他的右手臂内侧,那里光洁干净,什么都没有,“抹上药了?” 陈安修心下疑惑,小舅怎么对这些事情这么清楚,嘴里却也没隐瞒,“就夏天穿短袖的时候用点,毕竟大男人手臂上有那么个标记,还挺显眼的。”药是楼南给的。 即使陈安修不让他起床,林长宁也确实睡不着了,他的头很疼,他给吨吨盖好毯子,下床在随身带来的包里找出一颗药吃了。看到冰箱里有腌制要的酸豆角,他就揉面准备做面条。 农家乐小老板_108 林长宁切的面条很细,摊放在面板上晾着,陈妈妈过来的时候,他在炒酸豆角,加了肉末和很细碎的红辣椒。 “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没见你做过饭,什么时候有这手艺了?”陈妈妈问,长宁是最小的孩子,打小就聪明,读书又好,家里人都没怎么让他做过这些活。 林长宁笑说,“在外面那么多年,怎么也该学会那么几道菜的。手艺算不上好,总算还能吃,姐,你一会也尝尝。” “我还想着壮壮今天忙,没人做饭,赶着带了些油饼过来。既然你做了面条哦,我把油饼冰箱里,你们慢慢吃。”陈妈妈打开冰箱把带来的油饼放进去。 林长宁犹豫了一会说,“姐,我过两天可能要回去了。” 冰箱里的冷气打在陈妈妈脸上,冰凉冰凉的,她问,“去美国?” “恩,回来大半个月了,咱爹现在也没事了,我那边的工作也不能停太久。” “那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再看时间吧。” 陈妈妈看里屋吨吨还在沉睡,就拿了两个马扎说,“长宁,你和我去院子坐坐。我有话想和你说。” 他们这个院子因为是放置建筑材料的,面积还是挺大的,各种钢筋板材都在墙边堆放着。山上早晨的空气很清冽,两人在院子里大概坐了有一刻钟,陈妈妈一直没说话,最后还是林长宁先开口的,“姐,你有什么话直说就行,我都听着。” 陈妈妈看他,“长宁,你和我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还放不下那个孩子?” 林长宁不自然地转了下头,“姐,都多少年的事情了,你怎么想起提这个。该忘的,我早都忘了。”他不担心父母会和姐姐说昨晚的事情,所以他推断姐姐之所以这么问,纯粹是巧合。 陈妈妈的嘴里有些发干,她舔了舔嘴唇,没什么表情地说了一句,“那孩子没死。” 林长宁只觉脑子里轰地一声,半天没有任何反应,他愣愣地瞅着这个自小就疼自己的姐姐。 陈妈妈给他确信一样,又说了一遍,“那孩子没死。” 林长宁嘴里喃喃道,“咱娘说死了,我问她很多遍,她都说死了。” “没死。还活着,今年二十八岁了。” 林长宁点点头,“是二十八岁了,”他抓着陈妈妈的手,语速飞快的说,“姐,那个孩子还活着,那他在哪里?我先去看一眼,我保证绝对不会打扰他现在的生活的。只看一眼就行。” “你见过他很多次了。”这么多年也该到说开的时候了。 林长宁此时隐隐就有了预感,“姐,你不会是说……” “就是壮壮。”对上林长宁想相信,又不敢相信的眼神,陈妈妈咬咬牙说,“壮壮就是当年你自己生的那个孩子,我肚子里那个孩子,七个月的时候就小产了。” ☆、77 这个真相迟到了二十八年,二十八年,实在是太漫长了,漫长到足以把人的很多感情都磨灭了,但对林长宁来说,只要让他知道他唯一的那个孩子还活着,对他来说,永远都是喜大于惊,只是等待的时间太久,他不知道此刻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才是最适合的,他在想也许该哭一场的,毕竟老天还算怜悯他,但眼睛一直发疼发胀却没有一滴眼泪。 “长宁啊,你难受就哭出来,别自己憋着。我们这些年也确实不该瞒着你一个人。怎么说壮壮也是你生的。” “姐姐,别说这些了,你们的心思我都明白,如果壮壮一直跟着我,不会比现在更好,你们把他教的很好。”理智上,他很清楚,如果当年壮壮跟着他,以他当时的状态,根本没有能力抚养壮壮,就算勉强把壮壮留在身边,他的学业彻底毁了不说,壮壮也会背上私生子的骂名,绝对不会有现在乐观开朗的性子,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但是理智不能代替情感,他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受,二十八年他注定是错过了,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背着书包去上学,小学,初中,高中毕业,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他什么都没参与过,他甚至不知道壮壮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有什么小习惯,这些小习惯又代表着什么,他统统不知道,在壮壮最需要亲人陪伴的年纪,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在他已经长大成人,已为人父的现在,自己的出现对于他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打乱他现有的平静生活而已,除此之外,别无用处。壮壮根本就不需要他。 “长宁,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陈妈妈一把扯住林长宁的胳膊,禁止他接下来的动作,“你如果真跪下去,是成心让我心里更难受吗?” 陈妈妈死拉着不让,林长宁没在这个事情上继续纠缠,“姐姐,谢谢你和姐夫这些年这么疼壮壮。” 陈妈妈张嘴想说些什么,林长宁打算她说,“姐姐,你先听我说完,我知道当年如果不是你和姐夫答应养壮壮,说不定壮壮就要被送到别的地方了,如果那样,恐怕我像今天这样,想见他一面都不容易,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了。”知道那个孩子还活着,而且他还能时时地看到,他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姐姐,壮壮永远是你和姐夫的儿子。” 话说到这里,陈妈妈再也忍不住了,“长宁,你……你这是不准备认壮壮了吗?” 林长宁摇摇头说,“壮壮一个人带着吨吨,已经够不容易了,这些都已经过去多少年的事情就不要给他添乱了,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自己心里明白就行,再说,他跟着你和姐夫,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长宁,你心里不委屈吗?” “没什么委屈的,姐姐,壮壮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有,如果让我贸然认壮壮,我也挺为难的,都不知道怎么回去和艾琳他们解释。所以说维持现在的局面是最好的。对大家都好。”只要大家都好就行了,至于他,反正二十八年都过来了,那下一个二十八年,也不是问题。别人或许有错,但最错的是他自己,不能和唯一的儿子相认,是他应得的。 * “小舅,你是不是没吃饱?锅子里还有面条。”从四点多起来摘桃子,一直摘到快八点,他确实是饿了,就是吃饭快点而已,小舅不用时不时就用那种目光看他吧,虽然他是看不懂那目光是什么意思,但莫名地让人觉得有点压抑,太影响进食速度了。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多一分钟,他就要胃痉挛了。 林长宁动手帮他舀了一勺子酸豆角肉末到碗里,又问,“壮壮,你喜欢吃什么,我中午给你做吧?” 陈安修心里犯嘀咕,不是他多心,但小舅这种怎么看也像是经常下厨房的,十指细长,眉目清冷,浑身的儒雅气息,任谁想象,他也是手里拿着本书比端着个锅子更合适。更别说这种小心翼翼中又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讨好的态度,第一眼,太奇怪了,再看一眼,还是太奇怪了,“小舅,天这么热,你别忙活了,咱们中午在小饭馆里吃就行,那里什么都有,你到时候和吨吨一起过来。” “我给你包鲅鱼饺子吃吧,以前我在外地上学回来的时候,你姥姥就给我包这个。” “这个太麻烦了,小舅。”用鲅鱼包饺子,光事先挑鱼刺就很费功夫,所以尽管家里人除了吨吨都爱吃,但妈妈都不轻易做,而且做鲅鱼馅儿的饺子,一定要放点韭菜末才好吃,韭菜容易出水,所以需要一边包,一边往里搅韭菜末。 林长宁心里松口气,听壮壮这么说,就知道他不讨厌吃,“也不一定包的成,我待会先去市场上看看有没有新鲜的鲅鱼。你先去忙你的事情吧。” 小饭馆里有时候忙起来,下午三四点才能停下来,所以陈安修他们一般都会提早,大概是十点半左右的时候就吃午饭,今天陈安修只吃了一个玉米面的小窝头就停下了,连吨吨都比他吃的多,江三爷爷担心地问,“壮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吃这么少?” 陈安修笑说,“早饭吃的多,现在不是很饿。”实际上是,他觉得小舅这人真的在家包饺子,其实他和小舅的相处时间不长,相互了解也不深,但感觉这种东西真是莫名其妙的。 不过他的感觉也没错,接近中午的时候,林长宁真的给送饺子来了,当时陈安修正在切卤味,临时把摊子交给孙晓,拉着林长宁一起到了屋后面的小石桌上。 “这么多啊,小舅。”足足两大盒。 “刚出锅的,趁热吃吧。” 陈安修探头从厨房窗户那里要了香醋、盘子和筷子,“小舅,一起吃吧。”他把饺子分成两份。 “我吃过了,这些是给你的,吨吨呢?” “望望回来了,领着他回家睡午觉去了。” 农家乐小老板_109 小饭馆前面很热闹,但屋后少有人来,很清静,再往东走几步就是河谷,现在是丰水期,潺潺的流水声清晰可闻,河面泛上来的水汽让四周非常清凉。 “壮壮,还行吗?” 陈安修又夹了一个,送到嘴里,三口两口咽下去之后,点点头说,“恩,很好吃啊,小舅。”怕他不相信一样,他略显夸张地说,“特别是蘸上点醋,简直是人间美味,小舅,你尝个。”他吃高兴了,少了顾忌,送出去之后,才想到,这筷子是他用过的,犹豫着想收回来的时候,林长宁已经张嘴含住了。 “是这样比较好吃。” “是吧,我没骗你吧,来,小舅,再吃一个。” 林长宁就笑,陈妈妈过来打包了一份凉粉,想起有些事要嘱咐陈安修,还没转过弯就听到他们的说笑声,站了一会,很快就抬脚离开了。 * 楼南手里抱着一大包虾条,正在一楼的客厅里监督糖球写作业,糖球一抬头,他就拿虾条丢他,丢过去还不给吃,吃了更要挨揍,院子里有汽车驶进来的声音,楼南撩开窗帘探头看看,果然是叶景谦回来了。 “爸,救我……”糖球跑到窗边,话还没说完,就被楼南单手拎回来了。 “你爸回来也没用。还是那句话,作业如果不做完,晚饭就不用吃了。” “你们两个在家又在吵什么呢?”叶景谦一身正装,提着公文包,开门进来。 “爸,这个人在家里又虐待我。”叶景谦正在玄关处换鞋子,糖球就飞扑上来抱住他的腰,控诉楼南的罪行,“他都不给我吃虾条,不让我吃晚饭。他还对我进行无情的人身攻击。” 楼南提着人直接丢到旁边的沙发上,“数学考了三十六分的人还敢说人身攻击?你是皮痒了是不是?” 叶景谦赶紧把人拉在怀里安抚说,“好了,好了,糖球又不是第一次考出这个成绩,你多少顾着肚子里那个,都六个多月了。” “不是下午就去卫生局开会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叶景谦松松领带说,“我已经算早的了,留下来的人晚上还要去酒店续摊子呢。身上都是烟味,我先上去洗个澡,晚上你想吃什么?” 因为有叶景谦在,楼南的厨艺水平一直在煮方便面的水平上停滞不前,所以叶景谦不回来,他们父子肯定就没饭吃,“随便做俩凉菜就行,反正只有咱们两个吃。”他故意这么说,果然就听到趴在沙发上的人发出呜呜的哭声,装都装不像,一点悲伤的气氛都没有,摆明就是在假哭。 叶景谦经过他身边,拍拍他的头说,“赶快做作业,晚上有红烧肉吃。” “真的?爸?” 楼南补他一脚,“假的。” 被踢一脚糖球不疼也不痒,但看在有肉吃的份上,在沙发上扑腾两下,蹭到桌上装模作样去了。 “对了,我包里有份文件,你自己看看,上午刚找到的,还没来得及给你看,那件事真是让你蒙对了。”叶景谦换衣服的时候对楼南说。 楼南坐在床边,打开公文包,放在最上面的就是陈安修的出生记录,母亲那一栏赫然写的是林长宁,父亲那一栏则是空的,“他竟然真是林长宁生的?” “按照当时的记录来看,是这样没错。” “我觉得陈安修这人真不是一般的倒霉。刚刚知道了吨吨的爸爸是谁,但他连自己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他们家不说,肯定有不说的道理。”叶景谦知道,楼南和陈安修吵归吵,感情还是不错的,就怕他多管闲事。 “这件事不用你嘱咐,我知道分寸。”楼南随手把文件收在抽屉里,压在下面的是份体检报告,露出的一角写的名字是,陈秋阳。 ☆、78 君雅酒店的企划和工程部最近都很忙,原因只有一个,有个外地的大型考察参观团马上就要过来,酒店方面非常重视,连亚太区总部都过来不少人,据上面传下来的不可靠消息是,这次的参观考察牵扯到一次重大的管理委托案,如果谈成了,对集团未来的发展大有益处,所以从上到下,不得不百倍的重视。 企划部主要负责这次考察的宣传和布置,至于具体到各物件的摆设安放自然就是工程部的事情。 “姐姐们,谁能给我一杯水,我真的走不动了。”蒋瑶手里抱着文件夹,一进门就摊在椅子上了。 企划部在君雅酒店算是一个很小的部门,只有五个员工和一个企划经理,蒋瑶是今年六月新入职的大学生,绿岛本地人,据说本专业是企业管理,也不知道怎么就选择了企划这一行当,她平时说话爱撒娇,业务能力也不算很强,企划部里又多是年轻的女员工,开始都不吃她这一套,但相处下来之后发现,她性子挺开朗,对同事出手又大方,渐渐地也就不那么排斥她了,所以总起来说,同事关系还是可以的。 坐在她邻座的张涵正在给一份图纸上色,听她这话抬头,“酒店里各处不是都有空调吗?怎么就热成这样了?” “张姐,你别说了,上午来了一车的绿植,光在大堂那里就用了一半,这次的接待标准又高,我穿着高跟鞋跟在工程部后面跑,就怕有摆放错误的的地方。喊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有喝。”蒋瑶以手扇风,手腕下压的时候,露出工装底下一截的钻石手链。这也是大家更愿意迁就她的原因之一,大家都觉得蒋瑶的家世一定不简单,要不然谁见过,一个底薪只有两千多的小员工,连一副看似普通的太阳镜都是大几千的名牌的,“姐姐,你就顺手帮我倒一杯吧?” 饮水机确实离着张涵的位子不远,她笑了笑,起身帮她倒了一杯,“给你,快喝吧。” 蒋瑶嘴甜的夸她说,“还是张姐最好了。”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两个人,就装作没听见,各忙各的吗,蒋瑶喝完水又问,“对了,张姐,为什么这次齐钢集团会选择绿岛君雅作为考察对象呢?君雅在全国不下百家吧?” “说到这个,我倒是听说过一件事。”张涵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 “什么事啊,张姐,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啊。”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一看张涵这样就是有□消息的,其他两个人其中一个叫刘梦的,干脆拉着凳子坐到她身边来。 “听说齐钢这次之所以选择绿岛君雅,是因为大BOSS最近都在绿岛哦。” 她一说完,刘梦就失望地挥挥手说,“算了吧,还以为你有什么大□,史蒂夫那个英国佬明明就在伦敦君雅总部,余总上周还去英国出差了。”史蒂夫是君雅酒店集团的总裁。 “不是那个了。”张涵着急的用手指向上指指表示说,“史蒂夫再上面,最顶上那个大BOSS。” 刘梦惊呼一声,瞪大眼睛问道,“你不会是说章氏的那位吧?” 张涵大力点点头,“就是那位,听说今年就在绿岛哦。” “怎么可能?不是一直听说在纽约吗?” “百分之八十是真的了,你知道吧,我有个同学的姐姐叫于亚青的就在泰恒石油那边工作,她还给大BOSS做过秘书呢,泰恒石油和君雅都是章氏旗下的,你们是知道的,据说大BOSS今年真的常住绿岛,还在这里购了房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据说啊,只是据说,据说是为了一个人,搞不好未来的董事长夫人就是咱们绿岛的。” 刘梦做趴过来又问,“大BOSS还没结婚?多大年纪了?该不会是个离过好几次婚的老头子吧?” 张涵说上瘾了,策划暂时也放下了,连连摇手说,“不是,不是,我听同学姐姐说,可年轻了,也就三十来岁,而且长得特别帅,用她的话来说,就是长眼睛以来,就没见过那么帅的男人,优雅、从容、成熟、有风度。” 蒋瑶本来听得挺兴起,听到这里也有点不信了,“有没有那么夸张啊?男人只要长得不是很丑,再有钱的话,随便捣鼓捣鼓,大家就说是帅哥。” 张涵没见过本人,她也不好反驳,这时在一旁修照片,一直没出声的韩萍突然说道,“如果像这两位相貌的一半,不用钱捣鼓,也绝对是帅哥。” 农家乐小老板_110 刘梦回头,眼前一亮,说,“真的是超级大帅哥,韩萍,这是什么时候抓拍的照片?拍的好美。不过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啊?这动作可够暧昧啊。”照片一共有两张,其中一张是年轻些的蒙着眼睛,年长他几岁的男人在亲吻他的额头,眉眼非常温和,怎么看都像是看待恋人的眼神,另一张是年轻些的男人怒目而视,另一个人的眼神里则明显带了些宠爱之色。抓拍的角度不错,主角也足够亮眼,照片整体来说,非常夺人眼球。 “是烤肉季的亲子活动时的照片,本来想的是抓拍几张热闹的场景做宣传板的。” 蒋瑶这时也看到照片了,她的眼神微微一闪,她认识其中的一个人,是她哥哥蒋轩和嫂子林梅子的同学。 张涵靠近了,又仔细看了两眼,指着照片上其中一人道,“这个,好像是以前工程部的陈安修吧?”虽然着装有些变化,又是侧脸,但他在这里工作过一年多的时间,给人留下的印象还挺深的。 韩萍和蒋瑶都是今年刚入职的,但刘梦是认识陈安修的,“还真的是,以前都是灰扑扑的工装,小板寸,现在衣服换了,头发也长了,差点没认出来,不过想想,这人真是挺冤枉的,你说工程部丢了东西,管他一个小领班什么事情啊,怎么就追究到他头上了呢。” 张涵撇撇嘴说,“还不是得罪了以前那个总监王建啊,不过那个王建后来也没落地什么好下场,还不是给公司劝退了。” “王建好像在公司待的时间也不长。” 张涵回想了一下说,“好像是去年夏天来的,今天春天就劝退了,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堵了,在医院里住了好几个月,正好碰上大BOSS来视察,跟总监以上级别的高管开会,王建缺席的理由就这么给捅上去了,大BOS似乎很不喜这样的做派,这也挺容易理解的,酒店这种服务性行业,开门做生意的,谁愿意无端招惹来是非,不过大BOSS好像也没说什么,但那次会议后不久,王建就被劝退了。余总这老狐狸,最会看人脸色了。” * “先生,这次是齐钢的老总霍中亲自带人过来,您这边需要见一下吗?” 章时年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沉思了一下说,“齐钢集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是由陆江远的鸿远控股的吧?” joe点头,“先生记得没错,鸿远以51%的股份绝对控股齐钢。” “齐钢,陆江远……”章时年想起上次在北京南站见到陆江远时的情景,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种故意挑衅的感觉,按说他和陆江远虽然相识,但素来无交集,彼此所从事的行业也并无太多的竞争,应该没什么矛盾才是。 想起陆江远就想起陆碧婷,“joe,陆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joe知道他想问什么,“陆小姐今年来往国内外确实比较频繁,也去季家拜访过几次,不过在外面没有听到陆家刻意宣扬您和陆小姐的关系。” “那个郭宇辰什么来历?”那一声表姐夫真够莫名其妙的。 “他的父亲郭强一手创办的好样浩扬电子,在电子行业也算是数得上名号的,郭宇辰的母亲罗可倒是与陆家有些联系,陆二夫人与罗可是堂姐妹。从这方面论的话,陆小姐确实郭宇辰的表姐,浩扬电子能在短短十几年内发展到如此规模,少不得陆家的居中帮忙,所以两家走的还是比较近的。” 郭宇辰只是无阻挂齿的小人物,但他不想和陆碧婷传出流言。想起那天安修戏谑的眼神,他就头疼。小家伙顽固地像个蚌壳,死活不松口,现在只能从吨吨那里一点点撬开了。总算吨吨并不是很排斥他。慢慢的磨吧,早晚把那层壳给磨透了。没了壳子看他到时候往哪里躲。 “先生对这次合作有什么看法?” 齐钢是现今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型钢铁公司,据他所知,与军方关系密切,接到过不少来自军方的订单,最近几年开始涉足第三产业,尤其餐饮酒店方面,但管理一直跟不上,导致业绩一直停滞不前,此时找上在酒店管理方面运作成熟的君雅洽谈委托管理的事情,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但有些事情,他并不太想过多插足其中,从近处想,利处确实多多,但从企业的长远发展来看,离着某些政坛圈子远些,未尝不是一条稳健的发展之道。季家把他摘出来,也不是没有存后路的心思,毕竟站得再高,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摔跟头的时候。 “送上门的生意没必要拒绝。让下面的人酌情处理吧。”仅就这件事来说,似乎关联并不大,没必要为这点事推三阻四,裹足不前。 “那霍中这边?” “既然他专程来了,那就见见吧。时间的话,你来安排,让余俊生陪同。” “好的,先生,那我尽快去做安排。” * 企划部一帮人刚吃过午饭回到办公室就接到通知,说是下午余总陪着齐钢的霍总要下来视察,要求各部门把自己的办公区域清理干净。 “我们的办公室还挺干净的,把垃圾丢掉就可以了。”张涵环顾一周下了结论,看到韩萍桌上冲洗出来的照片说,“怎么,你真的要用这两张照片啊?” “我觉得拍得挺好的,又温馨又浪漫。符合咱们夏日温馨的主题。” “好是挺好的,但总觉得不太合适。” “应该没关系吧,咱只用于内部宣传,又不对外公布。”话是这么说,但韩萍还是犹疑了。 “还是谨慎点好,陈安修什么人我们清楚,但另一位的身份,咱们可就不知道了,万一冒犯了大人物,我们的饭碗就不保了,我觉得没必要为一期宣传板冒这么大的险。” “那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吧。”韩萍把冲洗好的照片放在一边。 蒋瑶在企划部的资历最浅,虽然有些工作,她能撒撒娇推搡过去,但有一些就糊弄不过去了,比如像这种出去拿宣传册的体力工作,她抱着厚厚一摞宣传册刚转过弯来,就迎面撞到一人身上,那人反应迅速地在她手臂上托了一下。 “章先生,你没事吧?”蒋瑶听到旁边有人问。 “没事。”很温和低沉的男音,“小姐,你还好吧?” 蒋瑶换换手臂,抬起头,准备报以感激的一笑,但看清眼前人的容貌时,她微微一愣,眼前的这个人年纪明显比她大一点,但眉眼之间却极见风致。 章时年显然早已习惯了别人这样的目光,并不放在心上,礼貌地点点头,擦身而过。 霍中是个年届五十的中年人,老总坐久了,一脸的富贵相,对章时年说话却十分的客气,“这次来绿岛,能见章先生一面,也算不虚此行了,通过这几天的参观考察,君雅的管理运作确实十分的成熟。” “霍总太客气了,有时间的话,不妨在绿岛多留几天,关于细节方面的问题,可以再详谈。” “这是一定的,一定的,不知道今晚还有没有这个荣幸,请章先生出去聚聚。” 要求并不过分,但章时年并不打算答应,“实在很抱歉,霍总,事先有约,实在不好推脱。”他要带吨吨去买衣服。 来到企划部的时候,韩萍看到章时年,小小地吸口气,想把桌上的照片藏起来已经晚了。 章时年已经注意到了这边,趁着大堂经理在给霍中讲解的时候,他拿起桌上的两张相片,仔细看了两眼,轻笑道,“这个,能不能送给我?”他和安修的第一次合照,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偷拍遇到当事人,韩萍的嘴角已经快笑僵了,她庆幸听了张涵的劝说,没把照片用到宣传板上,光看余总亲自陪同的架势,她也知道此人来头绝对不小,“当然可以,先生请便。” “谢谢,还有麻烦把其他的删除,我并不太想在其他地方看到这些照片。” “没问题,先生。”韩萍当着章时年的面把存储卡和电脑上的这两张照片都删除了,现在别让她受处罚就行,其他的一切好商量,余总过来了。 “章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韩萍的心提到半空中,就听章时年说,“没有,如果霍总看完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一行人离开,韩萍探出头去,确认走远了,拍拍胸口道,“刚才吓得我,魂都差点飞了。” 张涵打趣她说,“我还以为你在因为能为和这么帅的男人搭上话,心里窃喜呢。” 农家乐小老板_111 “如果不是被抓包,我倒是愿意在旁边欣赏一下,毕竟这么帅的,真是难得一见。对了,你们刚才有没有听余总喊他什么?章先生啊。余总还那么尊敬,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位?” 张涵一拍巴掌说,“说不定真有可能。咱们的董事长夫人好福气。” 蒋瑶听她们说话,自己却没出声,她眼睛转了转,心里打定一个主意。 * 章时年这边推掉霍中的约倒不是故意不给面子,确实和吨吨说好的,临近九月,吨吨的暑假过去,马上就要开学了,他答应吨吨带他去买新的衣服。 陈安修虽然也疼孩子,但还没有在高档商场里搞批发的嗜好,像吨吨这个年纪的小孩本来就长得快,今年春天买的衣服,到了秋天就不能穿了,同理可证,现在买的,过完年肯定就不能穿了,买多了,纯粹浪费钱。 “你差不多就行啊,章先生。”当他手上的袋子已经增加到五个的时候,陈安修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虽然他很不想出声,反正浪费的不是他的钱,他一点不心疼,但现在浪费的是他的体力,他无法不抗议。 “这么快就不行了?”章时年领着吨吨回头笑瞥他。 陈安修免费甩他大白眼,说,“是啊,我年老体弱,你赶紧的。” 章时年还没说话,倒是旁边的导购员看到他挺拔的身姿,先忍不住笑了,陈安修脸皮堪比城墙,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败下阵来,对着导购员咧咧嘴,露出个大大的热力十足的笑容,最后闹得导购员面色爆红,满脸羞涩。 章时年看不下去,回身在他腰上拍一下,“别闹了,再买两条裤子就走。” 陈安修扭腰闪开,警告说,“别动手动脚的,男人的腰是可以乱拍的吗?”腰不好,影响以后能力发挥。 章时年看他,笑而不语。 陈安修揉揉下巴,给他个牙疼的表情,有本事憋着一直不说。 走到运动服专区的时候,又有导购员开始怂恿章时年和吨吨买套亲子装,对此,陈安修都开始麻木了,他早就习惯了三个人一起出来,那两个是父子,他就是那个旁边的路人甲。 在那两人挑衣服的时候,陈安修接到楼南的电话,让他顺便的话,今晚去他家拿体检报告。 陈安修看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本来这时候应该去吃饭的,“你家负责供应晚饭吗?”发现那两人又换地方了,他自发抬脚跟上去。 “剩饭还有点。” 那就是有饭吃了,“我和吨吨现在外面,能不能加个人?” 楼南在电话那头怪异地笑了一声,然后说,“都来吧。” 临时改变行程去楼南家,章时年也没意见,说起来楼南家挨着章时年住的地方还挺近的,两个小区之间就隔着一条马路,回家停了车子,直接走路过去就行。 因为是从商场直接过来,章时年就买了一份精美的骨瓷餐具做为礼物。 带阁楼的两层别墅房,带着大大的花园,相邻两幢别墅之间有大片的空地,各家的隐私可以得到足够的保护,这个时节蔷薇早就开败了,楼家外墙欧式镂花的铁栅栏上攀爬的是金银花,这两年此地的房价蹭蹭地在攀升,但附近的几个小区的开发还是以别墅为主,可见有钱人还是挺多的,楼南就在院子里浇花,看到他们直接跑来开门,看到章时年就露出一个暧昧而了然的表情。 陈安修看看楼南愈发明显的肚子,确实不适合动手,于是决定选择无视,打个招呼,领着吨吨闪身进门。 章时年是随后进来的,很客气的说,“第一次来拜访。” 楼南自然大方地把东西接过来,“章先生以后不用多礼,陈安修常来。”他注意到章时年的目光在他肚子上极轻地扫了一下,关上门后,神色坦然的说,“六个多月了。” 章时年说不惊奇是假的,知道是一回事,但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这是第一次见到怀孕的男人,不过看楼南的表情也知道他是心甘情愿的,一点没有勉强。 “等陈安修再生一个,你就不用这么奇怪了。” 章时年并不意外他猜到自己和陈安修的关系,但他显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过这种事情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他笑笑说,“希望有那么一天。” 楼南大笑说,“他还年轻,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他还在期待陈安修落在他手上的那天呢。说起来楼南和章时年的年纪差不多,叶景谦比他们小一些,他们四个里面,陈安修还算是年纪最小的。 幸好陈安修已经进屋了,没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否则说不定当场就爆炸了。 叶景谦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餐桌上已经摆放着几个菜了。夏天六点多,天色还没黑透,放置在床边的小书桌上,糖球右手攥着圆珠笔,左手托着腮,脑袋越垂越低,马上就要进入沉睡的状态了,数学题好难,他本来想借同学的抄抄的,可惜又被他爸爸逮了。 “你在做什么?” 糖球下巴在桌上磕了一下,人马上清醒过来,看到身后的人,从凳子上跳下来,张开双臂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吨吨啊,你什么时候来的?”小嘴巴刚要凑上去,被吨吨压住脑袋靠在肩上了,还拍了拍他的背。 吨吨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糖球疑惑地抬头,在吨吨的眼中看到一丝怜悯,顺着吨吨的目光看过去,期末考试三十六分的数学卷子正耀武扬威地贴在墙上,翻开的暑期作业上,除了几滴口水,一片空白。 “这个……这个是有原因的,我可以解释的……”糖球想哭的心都有了,慌忙想把那些东西收起来,都怪爸爸了,说什么非要给他个警醒,警醒也不用把数学卷子贴在客厅里吧,这下丢人了。 吨吨沉默地点点头,他不歧视笨点的人,“我可以帮你看看。” “吨吨,你不是才上四年级吗?我这是五年级的题啊,很难的。”为了表示确实很难,糖球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真的很难。” 吨吨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我试试看。”一眼扫过去,都是基础题,也没看到什么难题,还是不要太打击他了。 “那你来吧。”糖球让出位置,反正让他在这里再坐一个小时,他还是不会,还不如看看吨吨会不会做。 “他们这次相处还不错。”看那两个孩子在窗台那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讲什么,难得有这么友好的气氛。 陈安修从叶景谦手里接过刚出锅的饭菜,闻言也笑应,“确实。”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已经打起来了。章时年和楼南也不知道在院子里讲什么,到这么久了,还没谈完。 “这个,你会了没?” 糖球着急地抓抓耳朵,“好像是会一点了。” 吨吨的脸色黑了黑,一道普通的应用题,他已经讲了四遍了,竟然只会了一点?! 虽然临时决定过来吃饭,叶景谦没做太多的准备,但他的厨艺真的很好,六个人的晚饭很愉快,快要临走的时候,楼南才把正事想起来,上楼抓了吨吨的体检报告塞到一个文件袋里。 楼南说一切正常,陈安修看天太晚了,也就没打开,直接拎着文件袋走人了。 吨吨临时要上厕所,陈安修便又到章时年那里坐了一会,他有开车过来,也不用赶几分钟的时间。 两个多月没过来,好像这里的布置也没什么变化,想起那些曾经火热的夜晚,陈安修还真是有一点不自在. “安修,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答应重新开始?”章时年在陈安修身边坐下。 农家乐小老板_112 “分都分了,章先生,你别说这些奇怪的话。”离得这么近干嘛,他耳朵又不是听不见,他往旁边退开一点,手扫到桌上放置的水杯,倒出来的水很快洇湿了旁边的文件袋,他急忙把手里的纸抽出来,“这是什么?” 章时年也看了过来,“好像是份出生记录。” “是我的出生记录,可是这一栏里为什么填的是小舅的名字?” ☆、79 陈安修第一反应是弄错了吧,或者是楼南在恶作剧,但他很快想到,楼南平时虽然爱开玩笑,可他不至于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如果这份出生记录是真的,那不就意味着,他是……小舅生的,这也太离谱了。 在知道吨吨的身世之前,章时年或许不能理解,但在看过吨吨的出生记录后,他现在很明白陈安修手中的这份出生记录意味着什么,“安修,医院也有可能弄错的,这不一定就是真的。” “你也说是不一定,那还有一种可能性这份记录是真的。我和吨吨一样,都是在宁世医院出生的,你知道那家医院收费很贵的,只有对自己的族人才会象征性的收取一点费用。望望和晴晴是大学附属医院出生的。”陈安修面色很平静,还有足够的理智在分析当前的情况,但章时年就在他身边,分明就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除非真的没有感情,否则任凭是谁,也不可能在得知喊了二十八年的父母可能不是亲生的时候还能保持平静。 章时年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想了,安修,我们去当面向楼南问清楚。” 陈安修敲敲头说,“对,还是问清楚的好,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想知道个真相。” “我陪你一起去。” 陈安修还能笑,“好啊,不过在此之前,章先生,你能不能拉我一把,今天喝点酒,身上好像没有力气。” 章时年记得他今晚只陪楼南喝了小半杯无醇啤酒,当下也不点破他,握住他的手腕,拉到自己怀里抱住,亲吻他的鬓角说,“不用一个人硬撑着,还有我在你身边。” 陈安修放纵自己在他身上压了半分钟,果断退后说,“好了,章先生,咱们去吧,再晚,楼南他们该睡觉了。” 他们这一忙,差点把吨吨忘了,吨吨上完厕所出来,看到他们要外出,就跑过来问道,“爸爸,你们要去哪里啊?” 陈安修在他脸上捏捏说,“你自己在这里看会电视,我们很快就回来。” “哦,爸爸,你们早点回来。”吨吨在这里住过几晚上,对这里的环境还算熟悉。 陈安修打过去的电话是叶景谦接的,楼南现在肚子大了,去医院不太方便,大多数时候就在家里,手机也不随身携带了。 “安修说一会要过来一趟。”叶景谦拿着电话进了卧室。 楼南正靠在床上翻看糖球的暑期作业,其他的还好,到数学这里,简直惨不忍睹,“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在国外跟着爸爸住那么多年,一点数学基础都没打下,看看这破烂数学成绩,我家往上数三辈子也没有出过这样的笨蛋,我太爷爷做铁路设计的,爷爷学物理的,爸爸和我都是学医的,怎么也不可能数学太差了,怎么偏偏在糖球这里出现了基因突变……”越看越生气,他忍不住抱怨了一长串,发泄完了,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安修要过来?”他看看床头的闹钟,都快十点了,“他们这么晚过来有事?” “他没说,听那语气好像有事。” “离开了还没半个小时,什么事这么急?”安修不是那种冒失的人,这么晚过来,肯定是有事的,“吨吨的体检报告也没问题,一切正常。”体检报告?楼南脸色大变,移动身体,扑到床侧,拉开床头柜,他习惯把一些常看的小文件随手放在这里,里面的东西其实并不多,他从上到下翻了三遍,没有,还是没有。 “你在找什么?我帮你。” “阿谦,我好像犯了个大错,你回来的安修的出生记录,我放在这里,可是现在不见了。” 叶景谦皱眉,“你不会是想和我说,你刚才在无意中塞给安修了吧?” 楼南苦着脸说,“好像是真的。” 叶景谦扶着他翻个身,平躺在床上,“本来只是顺便查查的,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还是看看待会安修说什么吧。” “这事是我弄出来的,我亲自去说。” 两人下楼后没多久,陈安修和章时年就到了。 陈安修在楼南的对面坐下,章时年坐在他的身边,叶景谦去厨房泡了三杯茶过来,给楼南的就是一杯普通的温开水。 陈安修没说话之前,楼南还抱着一起侥幸,说不定文件让他放到其他地方忘了,可等陈安修把那张纸从口袋里取出来的时候,他无法欺骗自己了。 “这么晚过来,是想问问这个是怎么回事?” 楼南去看叶景谦,他不确定要不要照实说,他不怕承担责任,但他担心造成的后果。 陈安修扶着额头笑说,“放心,我没找你算账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个真相而已,我用了十年知道我儿子的父亲是谁,总不能再花十年才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吧?”老天别和他开这种玩笑了,一个不够,还来一个,嫌他生活太平静了,也不用拿这种事情来调剂吧? 叶景谦想开口,楼南已经接过话说,“这份记录是我们从医院的档案室里找出来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林长宁很可能是你的亲生爸爸,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陈安修明白,亲生爸爸,就是生他的那个爸爸,小舅,爸爸?明明是两个人怎么可能联系到一起的。那个人,他甚至一点都不熟悉,怎么可能是他的爸爸呢?他爸爸明明叫陈建明,是个普通的农民,他妈妈叫林英,是个普通的中学退休教师。在他人生前二十八年的时间里,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 “安修,这件事,我再帮你确认一下。”两人从楼南家里出来,今晚的月色不错,两人沿着花间的小路走回去。 陈安修的手机响,他拿出来看看名字名字没接起来,章时年看到屏幕上闪动着两个字,小舅。 “我想回山上一趟,吨吨今晚就留在你这里吧。” “我送你上去。”章时年不容拒绝的说,他不放心安修这样走,因为他知道安修和父母的感情有多深,安修当初提分手,父母的因素虽然不是主要的,但绝对影响过他。感情越深,内心此时的起伏就越大。 陈安修和章时年回去的时候,林长宁正在建材店门口坐着等他们父子。 在温哥华的酒店里见过一次,林长宁对章时年还有一点印象,意识到吨吨和这人的容貌相似度,他眯了眯眼。 章时年自然也是认识他的,“林先生。”真是天意弄人,这人竟然是安修的父亲,看他的年纪,当年生下安修的时候应该岁数也不大。 林长宁礼貌地点点头,转头问陈安修,“吨吨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小舅,你把右手臂给我看看行吗?”小舅常年穿着长袖衣服,他从来没留意过这人的臂弯里是否有那个记号。 林长宁不清楚陈安修知道了什么,从他的神色中也看不出一丝端倪,“你想知道什么,壮壮?” 陈安修直接了当的说,“我想知道小舅有没有生过孩子。” 小镇上入夜后。街道上静悄悄的,偶尔见到一两只流浪狗和流浪猫在路边经过,好一会,三个人都没说话,最后还是林长宁先开口的,“有,有过一个孩子。” 陈安修又问,“那个孩子还活着吗?” 农家乐小老板_113 林长宁点头。 “那我能问问,他现在什么地方吗?” 有了前面的两个问题,第三个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回答了,林长宁抬头看他,一字一句说,“二十八年前,我交给别人抚养了。” 陈安修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看地前所未有的仔细,林长宁心里知道,壮壮还是知道了,虽然他不明白这真相他是从何的得知的。“你还有什么话要问我吗?”哪怕是责怪的话。 陈安修却说,“没有了。”事情已经足够清楚了,他知道结果就行,至于过程,他兴趣不大,现在的父母养了他二十八年,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壮壮……”看着孩子疏离的态度,林长宁下意识想去解释什么,可他又能解释什么呢,所有的解释在事实面前都这么苍白无力。 “小舅,你先睡吧,我还有点事,今晚就不在这里睡了。” 林长宁看他开门,上车,然后毫不犹豫的离开。 “要送你回家吗?”章时年问。 “先在路边停停吧。”现在回去万一在爸妈面前露出点什么来,就不好了。 陈安修还记得章时年的气管不好,下车抽了半包烟,等他还想继续的时候,章时年从后面把他的烟抽走,“抽烟并不能解决问题。” 陈安修回头笑看他,“那我们来做怎么样?” ☆、80 “帮我点上。”章时年弹弹手中的烟。 “我不知道你还会抽烟。”认识这人一年多,磕磕绊绊在一起的日子也有大半年了,还从来没见过这人抽过烟。“你确定你的气管能承受得住?” 章时年闲散地倚在车身上,松开领口说,“我暂时还没想死的打算。” 陈安修扭开打火机,帮忙点着,“你这个样子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他印象中的章时年一向是衣着合宜,举止得体,就算是在面对他在提分手的时候,这人依旧是不疾不徐的,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逃出他的掌控。像现在这样,几乎有些放纵的样子真是没见过。 章时年熟练的吐出一个烟圈,夹着烟的手指也足够闲适,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抽烟的新手,“陈安修,你现在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陈安修掏出最后一支烟,习惯性地在烟盒上敲了敲,这是实话,他此刻真的什么都没想。或者说他需要考虑东西太多了,反而不知道先从哪里着手了。事情来的太突然,事先没有任何预兆,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些人。 “你恨林长宁吗?”章时年的问题尖锐而直接。 陈安修把烟卷放在鼻子上闻闻,“不恨,远不到这种程度。”如果他今年八岁,他可能扑上去追问,你当年为什么不要我?如果他是十八岁,他可能会情绪久久起伏,不能释怀,可他现在已经是二十八岁了,很多人同龄人经历过的事情他经历过,很多同龄人没经历过的事情,他也经历过,到他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对半路出现的亲人有太多的情绪了,哪怕是至亲父母。 “不想知道当年他离开你的真相?” “我知道他一定有苦衷,他生我的时候,年纪也不大。”他还有最基本的理智,他生过吨吨,理解那种感情,没有哪个人怀胎十月把孩子生下来只为抛弃,尤其是男人孕子的辛苦他明白,“但是这个真相是什么,对我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自愿也罢,被迫也罢,都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 “不想知道另外一个父亲是谁?” “更没兴趣。” “无法面对现在的父母?” “有一点。”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呢,明明和晴晴望望都是一样的,犯了错,照样会打会骂,但疼的时候一分也不少,哪里和亲生的不一样,怎么就成了领回来的孩子呢?“我们小时候那会家里零食很少,吃的最多的就是那种块糖,小卖部里一毛钱可以买四块,爸爸常给我们三个几毛钱,我就领着晴晴和望望去买糖,我比他们两个大四岁,但我妈每次分的时候,都是平均分成三份,如果有剩余的一两块,她就拿锤子敲了分,在我的印象里看,她对待我们三个一向都是这么公平的,从来没特别偏心过哪个。但她打过我,也打过望望,还打过晴晴,小时候那会,我其实不太喜欢她,嫌她管的太多,我更喜欢我爸爸,他从来不打我,脾气很好,还老是给我零花钱,一直到我上初中,如果下雨很大,他只要在家,就会去接我放学,学校门口那么多家长,我一眼就能瞅到他,我还记得我上高三那会,我们住校,两周回一次家,我妈每隔两天就去一次,带着洗干净的衣服,还有在家里做好的饭,学校不让进出,她就在外墙栅栏那里等着,吃饭的时间很短,其实也说不上几句话。”原本只是一些过往的不起眼的生活琐事,今天记忆却如此鲜明起来,“是不是有点啰嗦?” “没有,你继续。” “这种事情说上一天一夜也说不完,不说了。”这样的回忆太多,难受地让人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以后会有多大的改变?” “不会太大,我还是会把他们当亲生父母一样。”骨肉亲情不是只靠血缘来维持,多年的感情积累才是最重要的。只是这个事实还是让的心境发生了一部分变化,他不确定和父母之间的感情还能不能和之前一样。 “你不能奢求所有的东西都不会发生变化,至少他们都没想去伤害过你。” 陈安修沉默一会说,“怎么听起来深有感触。” “差点死在至亲手里的感觉足以让人印象深刻。”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情,亲人这个话题,他一向不愿意多谈。 “什么时候的事情?” 章时年弹弹烟灰,淡淡的说,“好多年了,都忘地差不多了。” 自相矛盾的说法,但陈安修并没有挖人伤疤的习惯,就此打住这个话题,他打开车门,弯腰准备上车说,“走吧,吨吨一个人在家,你早点回去。” “你呢?不回家?” 陈安修撑住车门说,“章先生,不要太高看我,我心理再强大,也需要一点时间调试,路上找家宾馆放我下来就行。也许睡一觉会好点。” “那刚才的建议呢?”章时年的口气马上就是一变。 “如果章先生刚才没充当心理医生的话,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在床上了。”他那句话不是开玩笑,他刚才确实不排斥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无关爱情。 “这么说倒是我自己弄丢了一次好机会,那我这次的心理辅导还合格吗?” “多谢。”他现在思路清明很多。 这个问题,章时年本来不想问,但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如果刚才的人不是我,你还会提那个要求?” “章先生,我拒绝任何回答假设性的问题。同样是男人,你应该知道,就算是上几次床,也并不意味着就该有点什么。” “我不知道你现在这么想得开,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可以要求你继续履行刚才的建议?” “你以为你刚开始的不回答,已经算是变相的拒绝了。出尔反尔不是好习惯,章先生。” 章时年狠狠掐灭手中烧尽的烟蒂,一步步逼近他,“我从来都没打算拒绝你。” 陈安修垂在身侧的拳头握了握,暗暗提防,“章先生是打算用武力解决这件事吗?” 农家乐小老板_114 “如果需要的话。” “这样会很没情趣。” “反正你一向没情趣,我都习惯了。” “必须要走到这一步?”陈安修做最后一次的确认,今天晚上按说是他情绪混乱才是,怎么章时年跟着也有点不对劲。 “先挑事的人总要负点责任。”章时年沉着眉目说。 如果此时山路上有人经过的话,就会看到有两个人你来我往,打得无比激烈,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一对仇人,谁能猜到竟然只是为了上床这种问题。 这场高强度的争斗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陈安修没有算过,只知道最后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只能扶着山壁大喘气,章时年比他稍微好一点,但胸口也起伏的厉害。 陈安修打个暂时中场的手势,找个还算和缓的位置,抓住路边横生出来的荆条,下到路边的小山谷里,山谷并不深,离着路面也就一两米的样子,下面有溪流,他打算去洗把脸。 山上流下来的水,即使在夏天,过了午夜后,也是阴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扑一点在脸上,人马上跟着清醒很多,细小的鹅软石硌在背上,本来就有点难受,章时年还半压在他的身上,嘴里有很大的烟味,不知道是他的,还是章时年的,舌头被勾住吮吸,身上窜过熟悉的酥麻和过电般的刺激。 今晚的夜色一点都不好,没有星星,月亮也是昏黄的,陈安修睁大眼睛看向上方,尽量忽略身体的本能反应,他没力气和章时年再打一场了。 章时年还记得陈安修身体的敏感处,亲吻着他的耳朵,双手在他的腰后抚摸。 腰带一点点被拉开,T恤被推高,当章时年张口含住他左边乳、尖吮吸的时候,陈安修双手插到他的头发里,突然喊了一声,“小叔。” 章时年惊愕抬头,“你喊我什么?” 陈安修拥住他的肩膀笑,“章先生,我是季君恒的同学,你说,如果没有后来这些阴差阳错,我今天是不是该跟着他称呼你一声小叔,我上次去他家,管你二哥,二嫂,可是喊的叔叔和阿姨。” 章时年目色深了深,在他乳、尖上拧了一把说,“没关系,在床上,你愿意喊爸爸都行。” 陈安修脑袋只觉嗡的一声,他跳起来把章时年掀到水里,食指颤抖,“章时年,有你的……”比无耻,他甘拜下风。 章时年抓住他脚腕,把人一起拖到水里深深吻住他。 这还是从北京回来之后的两个月里,小家伙第一次允许他的接近,尽管章时年心里明白,他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81 冰火两重天,说的就是陈安修此时的感觉,身下是冰凉的水,身上是炽热的吻,“我敢肯定,如果继续下去,明天我们一定会感冒。” 章时年的手指从他优美的腰线滑到圆润挺翘的臀部,听他这句话,笑了一声问,“所以呢?” “所以?”陈安修眼睛一转,突然屈膝,攻他下半身,章时年敏锐躲闪,陈安修趁机扭腰,从他身下逃窜出来。 “所以差不多该停止了。”夜风一来,陈安修一连打了三四个喷嚏,他是真的冷。 章时年随后起身,略略拍了两□上的水,“我那里还有一些你的换洗衣服。”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以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想去住旅馆是不可能了。 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了,客厅里的电视机还开着,吨吨手里握着遥控板,自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爸爸?”一有动静,吨吨揉揉眼睛就醒了。 陈安修身上湿哒哒的,也不好去抱他,就揉了揉他的头发。 “吨吨,怎么没去楼上睡?”这句话是章时年问的,他在楼上有准备吨吨的房间。 吨吨看两人的这副装扮,皱皱眉问,“你们两个去干什么了?去打架了吗?” 确实是打架没错,但这种丢脸的事情,又没法和儿子说,看到吨吨,又想起小舅舅,说是不在乎,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不在乎,这种乱复杂一把的心情,不是当事人真的很难体会,“吨吨,先去睡吧,爸爸一会去陪你。” 两人这一架确实打的痛快,但后果也是相当客观的,洗过澡后,两人在客厅里相互抹药,太严重的伤势是没有,但大大小小的淤青是少不了的。 陈安修在章时年肩上最后揉一把药酒,拍一巴掌说,“好了,我去吨吨的房间睡,你也早点睡吧。” “去吧。”章时年起身到吧台那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重新坐回来。 陈安修已经走出两步了又倒退回来,跪坐他的旁边,随意地扶着沙发背,很讲义气的问,“你今天是不是也有事?这么晚了,还喝酒?大家兄弟一场,你帮我一回,我也帮你一回。心理医生的级别够不上,但勉强做个倾听者还可以。” 兄弟一场?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听这人说话,心脏承受能力不强的人都不行,“你想知道?” “你要说,我就听着,不说就算了。” 章时年仰头喝了一口酒,在陈安修没防备的时候,出手压住他的后颈,强势地喂了进去。 “咳咳咳……”浓烈的酒液在两人的唇齿间流淌,然后顺着他的喉管滑下去,终于被放开的时候,陈安修掐着喉咙一阵猛咳,“章时年,你想干什么?” 章时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第二口,第三口,等喂到第五口的时候,陈安修挣扎的力道松开,整个人已经是迷迷瞪瞪的,予取予求的状态了。 两人额头相贴,章时年一下下地去吻陈安修的唇,“放心,有了你之后,有些事情已经决定彻底放下了。” 陈安修看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一歪头,靠在他肩上彻底睡过去了。 章时年轻笑,摸摸他的耳朵,“好好睡一觉。”他饮尽杯中的剩下的一点酒,负起把人抗回房间的大任,在吨吨房间和他自己的房间,没有多做犹豫,他选择把人抗到自己的房间。 吨吨在房间等了许久,不见他爸爸过来,听到门外有动静,悄悄把门打开一道缝隙,就看到这么一幕,他扁扁嘴,但这次他没出声阻止。 第二天陈安修起床的时候,没看到章时年,反倒是吨吨穿着小睡衣,趴在他胸口上。 陈安修揉着太阳穴,呻|吟一声:“重死了,吨吨。”怪不得他做梦都是自己变成一只乌龟,背着石头在爬呢。 吨吨赶紧手脚并用地爬下来,小手在他胸口顺了顺,担心的问,“真的很重吗?” “也不是那么重了。”可是他身上真的是又酸又疼,再压一下就散架了,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睡过去的,竟然一觉睡到现在,床上都是熟悉的味道,昨天晚上旁边睡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他掀开被子看看,好像除了淤青,别的也没什么太多痕迹,胸口上,昨晚被章时年咬过的位置还隐隐发疼,“吨吨,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外面天还没大亮呢。 “爸爸,已经快中午了,我们已经吃过一顿早饭了。” “这么晚了?”屋里没有钟表,陈安修熟练地章时年睡觉那一侧的抽屉里摸出手表,真的已经十二点多了。 农家乐小老板_115 “外面阴天呢,爸爸。” “章叔叔呢?” “他上班去了,早上方奶奶有过来做饭,厨房里还有,爸爸,你要吃吗?” “吨吨,你饿了吗?” 吨吨和他爸爸并排躺在床上,“不饿,早上吃了很多。方奶奶做的八宝饭,很好吃,我吃了有一大碗。” 陈安修笑,抱着他压在被窝里,“那吨吨再陪我躺一会。”这真真假假的关系,他都快分不清楚了,但吨吨是他生的,这点总不会错吧。 * 章时年中午下班回来,拿钥匙开门,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把打包带回来的饭菜放在桌上,沙发上有不属于他的手机铃声在响,他拿起来看看名字,稍一犹豫,还是决定把电话接起来。 “壮壮?”林长宁略显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去。 “林先生,是我,章时年。” 林长宁的声音很明显的就冷淡很多,“昨晚和安修一起回来的那个人?” “是我。” “安修和吨吨在你那里?” “昨晚确实是在我这里。现在的话,我需要回房间确定一下。”章时年说着话,往楼上去,打开门后,悄悄松口气,父子两个抱着头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他压低声音道,“他们还在我这里,已经睡着了。” 电话那头的林长宁沉默了一会问,“章先生,我能问一下,你和安修什么关系吗?” 章时年轻轻带上门,没任何回避的说,“我是吨吨的另一个爸爸。” “好好照顾他们。” “我会的。” 讲完电话,章时年进了房间,看到床上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真是让人从心底里都温暖起来,“起来吃午饭了。”他俯身下去,亲亲陈安修,又亲亲吨吨。 “你怎么回来了?” 章时年挑眉,“我不能回来?” 陈安修无赖笑道,“你不回来的话,我还准备多霸占一会的,你回来,我只能选择让位了。”无处可去的感觉真不好,他不想去面对小舅,爸妈暂时也不想见。 “先起来吃饭再说。”章时年把房间的窗帘拉开。 陈安修伸个懒腰,爬下床,顺便捏捏吨吨的鼻子,“吨吨,起床了。” 卧室里附带浴室,浴室的右手边是走入式的衣橱,陈安修在他以前常用的那个的橱子里面,找到自己原先遗留在这里的一些衣服,可是除此之外,他发现衣服明显增加很多,吊牌已经剪掉了,款式相对年轻,明显不是章时年的一贯稳重的风格。他大体比划了一下,和他的尺寸竟然相差无几,想到一种可能,但他还是决定穿他原先的。 陈安修把章时年带回来的饭菜重新热过,三个人吃了一顿不算早的午饭。 吃完饭,章时年问,“下午打算去哪里?” “可能回家。”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正在打算,蒋轩和父母一起住,不能过去打扰,楼南现在怀孕了,他去住也不方便,季君恒倒是一个人住,但他又是章时年的侄子,肯定消息都藏不住。 “公司最近事情多,joe一个人忙不过来,有没有兴趣来帮几天忙?”章时年多少可以猜到一些他的心思。 “有薪水吗?我不做白工的。” “薪水没有,但是提供食宿。” “这个条件……真难让人拒绝。” “那就这么决定了?”章时年伸出手。 “谢了。”陈安修在他手上拍了一下,他确实需要一个暂时栖身的地方。章时年这份人情,他记住了。 之后,陈安修给爸妈打了电话,说是带着吨吨在朋友这里玩两天,小饭馆和山上的事情也一一做了交待,小饭馆的运营已经走上正轨,不需要他时时守着,山林那边,新招来的那对中年夫妇,也应付的来。手指滑到通讯录的底端,最终在小舅那里点了一下。 “壮壮。” “小舅,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好。”林长宁答应一声。 陈安修又说,“那小舅,你照顾好自己,我过两天就回去。” ☆、82 和家里交待一番后,陈安修就暂时在章时年这里住了下来,其他的都还好说,就是吨吨,虽说他这个年纪,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事,但陈安修还是想给个找个人做伴,楼南听说后就主动提出,可以让吨吨去他那边,他现在天天在家里闷得很,吨吨去玩,热闹些,还可以监督糖球做作业。 陈安修一听也是个好办法,现在两家住的这么近,吨吨过去很方便,糖球的性子又非常活泼,正好可以带带吨吨。 陈安修放下电话问旁边正在看电视的吨吨,“吨吨,白天的时候,爸爸要去上班,你去楼叔叔那里和糖球一起玩怎么样?” 吨吨端着水果盘坐到他身边问,用签子插了一块西瓜递给他,“你要和章……叔叔一起去上班吗?” “是啊。”不上班怎么办,总不能在大街上闲逛吧? 吨吨又问,“那我们不回山上那个家了吗?” “吨吨是不是想回去了?” 吨吨咬着西瓜窝到在陈安修臂弯里,小小声说,“爸爸,这个家……也挺好的,三个人的。”有吨吨,还有吨吨的两个爸爸。 陈安修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磨了磨,没出声。 农家乐小老板_116 吨吨的小身子离开一点,不安地抬头去看他,“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住在这里?那我也不住了。” 陈安修在他光亮的脑门上敲了敲,笑说,“想什么呢,这里这么宽敞又很舒服,我当然喜欢。” 听他这么说,吨吨漂亮的大眼睛里终于有了笑意,“那我明天去楼叔叔那里,晚上我再回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端着西瓜去楼上书房去给章叔叔吃一点吧。”章时年晚饭就去了书房,到现在都没下来过。 “好,爸爸。”吨吨踩上他有维尼熊的小拖鞋,端着果盘蹬蹬地上楼去了。 陈安修手里握着遥控器,一连换了五六个台,都是在播一个电视剧,没从头看,也不知道在讲什么故事,他索性扔掉遥控器,枕着手臂,在沙发上躺了会,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吨吨是想要一个完整的家的,只是现在他无法给出承诺。 * 第一天去上班,陈安修是坐着章时年的车一起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闲话,两人在停车场就分开了,章时年先上去的,陈安修则在附近溜达了一会,然后自己坐电梯上了26楼找joe。 “这座大厦的整个26楼都是属于泰恒绿岛分公司的……”陈安修上去的时候,joe已经在前台那里等他了,回办公室的路上,顺便为他介绍一下公司的基本情况。 陈安修不动声色的拉拉领带,章时年早上帮他打的领带是不是有点紧了,脖子被勒住的感觉有点难受,这还是他第一次出入这种场所,放眼望去都很精英的感觉,以前四处找工作的时候,也没敢往这种公司投过简历,没想到有一天会托章时年的福得到这样一份高档的工作,有点新奇。如果这份工作在农家乐之前,他大概会高兴地三天睡不着觉,但现在摆明是一份临时工,他就淡定许多了。 “于秘书,这一位是刚来的陈助理,陈助理,这一位是于亚青,于秘书。” 于亚青是认识陈安修的,这时的笑容就显得热络一些,“听周特助说要新来一位助理,没想到是陈先生,以后经常有合作,还要陈助理多多关照了。” 陈安修对于亚青也有印象,他以前在季君恒那里见过几次,“我是初来乍到,以后很多地方还需要于秘书的关照才是。” 于亚青点头笑,“陈助理太客气。”又转向joe问,“周特助,需要通知行政那边,准备陈助理的办公用品吗?” “那就麻烦于秘书了,让他们送到我的办公室里就可以了。以后陈助理和我共用一间办公室。” 于亚青这时稍稍露出一些惊讶的表情,这位周特助是董事长的私人助理,随董事长空降过来的,在公司里地位超然,连他们的总经理都要对他客气礼遇,什么时候新来的一个助理居然可以和他共用一个办公室了?不过转头一想,助理这个职位本身增添的也很蹊跷,这种事情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秘书可以干涉的,当下也就不再多问。 特助的办公室在董事长办公室隔壁,中间有一道门是相连的,进出很方便,陈安修一上午已经进出过好几次了。 “陈助理,麻烦把这份传真给章先生送过去一份。” “哦,好。”陈安修从电脑前起身,说是来工作的,但其实工作的内容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joe有交给他一些相对简单的文字处理工作,再就是像现在这样,两边跑跑腿。 陈安修过去的时候,章时年正在和其他两个人谈事情,其中一人见到一个陌生的面孔进来,及时止住了话音。 章时年十指优雅交叉放置在桌上,用眼神示意陈安修稍等,对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人说,“新来的助理,张总监继续。” “是,董事长。” 陈安修站在一旁听了一会,说的都是一些中东进口石油和国际油价的问题,有些他能听懂,但一牵扯太专业术语,他就听得稀里糊涂的,但他对这些他也没什么兴趣,他的目光在从章时年的办公桌落到窗外的海面上,章时年的办公室南侧是整面的玻璃墙,下面就是广场和海岸一线,从这个高度望下去,有种微微的眩晕感。广场中间有个巨大的标识,以前他们一家五口还在那底下照过相。 过了一会,其他两人移动椅子起身,陈安修从短暂的大脑空白中回神,待两人出去,他把手中的传真放到章时年桌上,“章先生,周特助让我送过来的传真。” 章时年极迅速地翻完,心里笑,并不是多重要的东西,joe却非要安修专程过来一趟,他的心思已经表现的如此明显了吗?“还适应吗?” “还行。”怕他说的太含糊,就多说了一句,“太专业的帮不上忙,但一般的还行。” 章时年微微点头说,“恩,不用太勉强自己,量力而为,中午一起吃饭?” 陈安修笑,“待遇太高的话,我可消受不起,章先生。” “阿joe都一起的,无妨。” “那好。” 办公大厦底座右转,就是一规模不小的港式餐厅,餐厅开在这种地方,主要的客户就是附近的上班族,饭菜并不是很实惠,价格偏高,但口味还行,就近用餐又方便,所以午饭时间还是有很多人的。 陈安修和章时年选的位置不算显眼,并不靠外的位置,旁边还有一棵硕大的绿植,尽管如此,两人坐在一起,还是吸引到了不少的目光,其他公司里的人还好,只是抱着纯粹观赏顺便下饭的态度,泰恒公司的员工又比旁人多了一重心思,纷纷猜测有幸能和大BOSS同席的人是什么来路。 被这么多人当做稀有动物一样参观,陈安修开始还是挺坦然的,该吃吃,该喝喝,但他只是麻烦章时年帮忙递个辣椒碟而已,用得着一排排惊奇目光刷过来吗?不知道是他太敏锐,还是章时年太无感,怎么感觉不自在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joe临时有事,没有一起过来,吃饭的就变成只有他们两个了,“你每天吃饭都这么大的阵仗吗?” 章时年以一贯轻松的口吻说,“还好,我以前并不常来。joe会帮我带午饭。” 陈安修松口气说,“早说啊,那我帮你捎上去,在办公室里吃好了。”总比坐在这里被人组团参观的好。 “那就从明天开始,我们在办公室里吃。” “好。或许还能从家里带点饭过来,茶水间里我看到有微波炉。” 陈安修浑然不觉,以后每天的午餐约会就这样定下来了,他们旁边的位置有人结账刚走,马上就有四五个年轻人结伴过来坐下了,听他们说话的内容好像是检察院或者是法院那边的,陈安修这时想起来,林梅子工作的检察院确实离这里不远。 下午的工作内容也差不多,虽然不是很忙,但也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晚上下班一起回家,方婶已经准备好了晚饭,陈安修在小区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些饮料,章时年则去楼南家把吨吨接了回来。叶景谦今天做的烤鸡,还给他们家打包了半只。 晚饭后三个人出来散步消食,小区往南走一点就是海边,白天太晒,绿岛市很多人都喜欢晚上跑出来洗海澡,穿着泳衣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的人随处可见,吨吨今天显然很高兴,握着陈安修的手,踢着小路上的落叶,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在糖球家发生的事情。章时年手里提着刚在路边买的两斤新鲜菱角,跟在他们两个身边,不时地回应吨吨两句,不知道谁家的早桂花开了,清甜的味道一阵阵地随风飘过来,有那么一刻,陈安修有股冲动,就这么定下来算了,不用去想将来,现在有个稳定的属于自己的家就好了。 ☆、83 不是第一次见章时年工作时的样子,但陈安修还是得承认,男人确实是认真工作的时候最迷人,神态严谨,眼神锐利,落在键盘上的手指迅速而准确。 现在是午饭时间,他刚才去茶水间热饭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差不多走光了,连joe和于亚青都下去吃饭了。 “是不是饿了?那你先吃。”章时年手上的动作没停,但转头向着陈安修问了一句。 “还好,等会一起吃。”陈安修试试饭盒的温度,还有余温,不用再去热一遍。 “我大概十分钟就好。” “恩,你忙就是了。” 章时年的办公室主要分为两个部分,右边是自办公区,左边是休息和待客区,附设的还有一件小休息室,陈安修进去过两次,里面干净到只有几件备用的衣物,估计用过的次数也不多,他进去重新洗了把脸,又给吨吨打电话。 “吃饭了吗?” 农家乐小老板_117 “今天叶叔叔在医院有事不能回来,楼叔叔带着我和糖球在外面吃麻酱凉皮还有肉夹馍。” 楼南的厨艺陈安修是清楚的,没有叶景谦,他只有饿死的份,“好吃吗?” 吨吨很高兴地说,“很好吃,爸爸,这一家的肉夹馍放了好多肉啊。爸爸,我有给你和章……叔叔打包两个,晚上回家给你们。” 陈安修懒懒地倚在窗边笑,中午明亮的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泛着浅浅的金色,“这么乖啊?还记得爸爸。” “我有想多买几个的,不过这一家的肉夹馍好贵,要十块钱一个,我就只带了二十块钱,糖球有说给我,我没要。” 陈安修的手指在窗玻璃上胡乱划着,逗他说,“两个也行,你章叔叔不用吃,都给我好了。” “爸爸你要吃两个啊……”吨吨好像有点为难,陈安修在这边就听出来了。 “我就说不够吧,我爸爸都能吃六个的,你看我爸爸胖的。”这是糖球的声音。 接下来那一声怎么听都像是椅子被稳稳地踹了一脚。 章时年洗完手过来,看他讲电话的姿态就知道是谁,可能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安修这两天都没什么精神,一贯玩笑打闹的时候都少了,难得看到他今天有心情作弄吨吨,“我也和吨吨说两句。” 陈安修理直气壮地拒绝,“我儿子的通话时间,概不外借。” “别忘了也是我儿子。”章时年趁他不备,偷袭抄走他的手机。 “章先生,你怎么不去支援偷抢事业?”手这么快,真浪费了。 章时年握住他伸过来欲抢夺的手,在他手指上落下一吻。 陈安修挣脱,“我刚上完厕所。”这种败人兴致的事情,他一向很擅长。 章时年无声地告诉他,“你可以更扫兴一点。” 陈安修兴致不是很高的说,“下次试试。” “爸爸?你怎么不说话了?” “是我,吨吨。” “章……叔叔啊。” 陈安修见他们已经聊开了,也不再阻止,转身去收拾饭菜,过了一会,听章时年说,“如果吨吨喜欢的话,下次我和你爸爸带你再去吃。” “你倒是会做好人。” 章时年聪明的很,才不会在这当头招惹他,在他身边坐下问,“今天吃什么?” 陈安修把饭菜往他面前推推,“葱爆牛肉,鱿鱼卷,海蜇虾,还有西兰花,蘑菇和菠菜猪肝汤。” “早上没见你做蛋炒饭啊。” “这个最简单了,早上的剩饭,打两个鸡蛋,放一把火腿,刚才在微波炉里一转就是蛋炒饭了。刚才还有个漂亮的小姑娘借我了点花生油。” “来这么两天,就认识漂亮小姑娘了?” “不认识,不过我有看到她用热水瓶焖银耳红枣汤。” joe吃完饭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见陈安修不在,差不多就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过去一看,先生果然还在用饭,不过小陈先生趴在沙发好像睡着了,眉头皱着,睡得并不安稳,这次再见到小陈先生,变化挺大的,表面上看不大出来,但偶尔的不经意间,会发现他的眉宇间有淡淡的疲惫感。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他不知道,但这一位小陈先生在先生心目中占据什么地位,通过这半年多的观察,他大概可以确定了,如果不出大的意外,这一位绝对就是先生未来的伴侣了。 “下午一点半的会议推迟半个小时。” joe轻轻应了一声退出去,更改会议时间的同时,又把于亚青喊进来,把一摞报表给她,“麻烦于秘书把这些尽快分发到各部门去。”这样应该就更没人进去打扰那两人了。 * 林梅子下班之前,很意外地接到蒋瑶的电话,说是约她一起逛街,她和蒋轩在一起说起来也有五六年了,与这位未来的小姑子的关系也不错,蒋家家庭条件好,蒋瑶这人虽然性格有点骄纵,但只要顺着她的性子来,并不难相处,至少对她来说,并不是问题。 蒋瑶推荐了一家新开的西餐厅,两人一起用了晚饭。饭后姑嫂两人携手去逛商场,在化妆品柜台挑眼霜的时候,林梅子主动问起,“瑶瑶,最近的工作怎么样?”蒋瑶今年大学刚毕业,女儿的性子,家里两位老人再清楚不过,也不指望她有多大成就,只要安安稳稳的就行,本来家里的意思是让她考个公务员,蒋叔叔在位,现在还可以帮她挑个好的单位,可她嫌公务员工作太沉闷,一毕业就跟着她的一个师兄跑去酒店做什么企划。 蒋瑶边示意导购员给她拿另一款,边和林梅子抱怨说,“比想象中的累多了,刚开始还以为这工作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写写策划呢,谁知道还要外边跑来跑去。我都担心会提早长眼纹了。” “不行就换一份轻松点的。你那师兄的意思呢?”林梅子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蒋家人都知道那个男孩子的存在,但论家世和能力,那个孩子都很一般,蒋瑶没往家里带,其他人就都装作不知道。只要不牵扯到结婚,在外面交个男朋友也不是个稀奇事。 “别提他了,没意思,天天在外面点头哈腰地拉客户,每个月赚的钱除了租房子,估计也连我手里的这一小瓶眼霜都买不起。工作之后,我总算是明白了你以前和我说的话,两个人在一起不光是恋爱还要生活。你说我如果继续和他在一起,将来买件衣服,买瓶眼霜都要精打细算,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我肯定过不下去。” “瑶瑶还真是长大不少。” “帮我拿那款保湿水,恩,对,就是那个。”蒋瑶伸出手,导购员帮她拍了试用装,“梅子姐,你知道绿岛泰恒吗?” “这个我知道,和你现在工作的君雅酒店同属于章氏的。”本来没有太关注这些,但上次陈家的官司牵扯到章氏,后来还有朱副书记那事,让她想不知道也难。 “就是那家,我听人说那里待遇挺不错的,梅子姐,你有在那里认识的人吗?帮我打听一下。” 林梅子笑说,“暂时没想起来,难得你有感兴趣的,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 蒋瑶一共要了四五样,林梅子自己挑了一支唇膏,又到旁边的柜台上选了一套适合中年人用的保养品,一并把蒋瑶的钱也付了,“瑶瑶,这套是给阿姨的,最近有点忙,也没空过去,你帮我捎给她。” 这种情况估计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蒋瑶接受的很自然,挽着林梅子的手臂说,“谢谢梅子姐,怪不得爸爸一直夸你懂事,我这个做女儿的都没想到要给我妈买一套。” “我也是上周末的时候,听阿姨提了这么一句,这个牌子是她喜欢的,要不然我也想不起来。” “总归是你比我有心,梅子姐,你和我哥是不是有个同学叫陈安修的?” “是啊,你不也见过吗?”林梅子嘴里答应着,但心里不禁疑惑,蒋瑶和安修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怎么会有牵扯? “梅子姐,他好像就在泰恒工作的。”她最近有次在酒店见过陈安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陈安修现在是泰恒的董事长助理。酒店里认识他的人都还好一阵惊叹,毕竟陈安修当时走的并不算光彩,谁知道现在竟然来个这么华丽的转身,真是跌碎了一众人的眼镜。 “瑶瑶,这不可能啊,安修他在秋里镇上开小饭馆,你哥哥也是知道的,公安局里很多人还常去他那里吃过饭呢,他怎么会在泰恒工作呢?” 农家乐小老板_118 “是真的了,梅子姐,你打个电话问问不就清楚了,如果是的话,你帮我和他联系一下吧,看看泰恒那边现在有职位空缺吗?除了清洁工,我什么愿意做。” 林梅子并不笨,她很清楚蒋瑶并不是那种对工作特别执着的人,良好的家境注定了她对工作赚钱并不怎么上心,她工作更多的是兴趣,但仅仅是兴趣的话,并不会让她表现这么急切,“好啊,有时间我帮你问问。”她想把事情敷衍过去。 蒋瑶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呢,带着些撒娇的口吻说,“姐姐,你现在就帮我问问吧。” 林梅子眼看拗不过,只能答应下来,当着蒋瑶的面拨通了陈安修的电话,电话是吨吨接的,“喂?我是吨吨。” “吨吨?我是林姑姑,你爸爸呢?” “林姑姑,我爸爸和章叔叔正在浴室里洗澡。” 安修和另外一个男人在浴室里洗澡?这是什么情况?林梅子听完吨吨的话,脸色当时就变了,她心里安慰自己,两个男人一起洗澡,应该也没什么,况且还有吨吨在,但她不知为什么总有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那没事了,我晚会再打给他。” “好的,再见,林姑姑。” 当时的情况是陈安修和章时年刚下班回家,两个人分别在各自房间的浴室里洗澡,不过经吨吨的嘴这么一说,想不让人误会都难。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挂断电话的时候,他脸上淡淡的,没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之后颠颠地跑到浴室里他爸爸搓背了。 手机被吨吨扔到被子里了,陈安修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发现有三个未接电话的,都是林梅子打过来的,看看时间不早了,就第二天打过去的,两人约在泰恒底下的那家餐厅见面。 陈安修提前在这里预定了两屉蟹黄包子,等包子出笼的时候,就在柜台那里和老板闲聊,顺便推销他淘宝店里最近新上的小咸菜,“都是自家种的菜,秘方腌制,很干净,味道还不错。老板,你也可以亲自到我们山上的店里看看,我们那边的客人都挺喜欢的,吃完饭,还带一小罐子走的特别多。” 大胖子取出两听冰镇的可乐扔给他一听说,“小兄弟,你真会做生意,天热了,店里确实需要很多小凉菜,咸菜和卤菜之类的,你说,你们那里都能提供吗?” “没问题,我们有车,可以每天从山上下来给你送一趟。不过老板,你要数量多才行,太少了,我们跑一趟不值得。” “小兄弟倒是不用担心这个,如果真的好吃的话,我还有一家店在南京路上,离这里不远,到时候都要你的货。” 陈安修这下高兴了,正愁家里的那些咸菜和酱菜打不开销路呢,当下就拉人碰杯说,“那我下午让人每样都送一些过来,你先尝尝,免费的,就当交个朋友,生意成不成咱们以后详谈。” “小兄弟大方,是个交朋友的人。” 这件事陈安修已经观察过好几天了,小咸菜和小凉菜之类的东西,夏天消耗多,但利润很少,这家店里来来回回的就那么几种,客人都不太满意,如果店里在这方面投入太多,又不赚钱,还不如从外面进的实惠方便。陈安修想通了这点,才敢来推销自己家的东西。 林梅子过来的时候,陈安修和胖老板已经达成了初步的意向,两人扯七扯八,相谈甚欢,最后胖老板也高兴,又多送了两屉蟹黄包子。 “这些我就够吃了,这两屉给你,回去和同事分了吧,老板送的。”两人点了饮料在餐厅外面的绿荫太阳伞底下坐下。 林梅子感叹说,“你这本事倒是一点都没落下。”从以前就是这样,和他一起出去买东西,他嘴甜,能哄得买炸鸡柳的小姑娘多添几根,卖臭豆腐的大婶多给两块。蒋轩和他不一样,蒋轩出手大方,买东西都不怎么问价格,更遑论是为了点微不足道的东西开口。两种处世态度无所谓对错,但年少时候,陈安修明显能让人更开心一些。 在外人面前,陈安修不是习惯在外人面前流露负面情绪的人,一贯没心没肺的样子,“估计是因为太帅了,所以很多人都爱我。” 林梅子都被他逗得一直笑,“可能真的是,你这是又出来工作了吗?” “也不算,过段时间还是要回山上去的。” 林梅子把蒋瑶的事情和他说了。 陈安修想想蒋瑶,印象中挺长相甜美的一个小姑娘,小时候也跟着他玩过,“我也是刚来这里上班,招聘的事情我不清楚,回去帮你问问吧。” “如果很为难的话,就算了,瑶瑶就是小孩子脾气,想一出是一出,没准儿过两天就把这事给忘了。”这一次蒋瑶的心思,她摸不准,总担心会惹出麻烦。 “只是打听一下,也不是很为难的事情。” “那就先谢谢你了。” “咱们都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说这些客气话干嘛,蒋瑶也喊过我哥的。” 有一对穿着高中校服的小情侣对面的红房子冷饮店里点了一杯柠檬茶,要了两根吸管凑着头一起喝,不时地还抱着亲两下。 “安修,你看,现在的小孩子真的比咱们那时候大胆多了。” 陈安修笑她,“让你一说,好像咱们高中时候是上世纪的事情。” “虽然不是上个世纪,但离高中毕业都有十年了。” “确实挺久了。”有吨吨在这里比着。 “安修,你现在有女朋友吗?和刘慧分手很久了。”莫名的,她想起吨吨昨晚的话,安修现在是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吗? “暂时还没有,你知道缘分这种事情是没法强求的。”点的冰水入口还是太凉,陈安修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你今天怎么又想起问这个,是不是你和蒋轩的好事将近?” 林梅子垂了垂眼睛说,“就是今年的事情了,具体的日子还没选定。蒋轩家那边要考虑的事情多。” 陈安修听见自己这样问,“那也快了,现在都九月份了。新房准备好了吗?”初恋的女孩要结婚了,说没有一点感触是假的,但比起他现在一团混乱的生活,这点感触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已经买了,还没装修完,就在海园那边,等装修完了,请大家喝酒,到时候你有空的话,一起过来。” “好。”离着章时年现在所住的地方很近,这也算是缘分吗? “陈安修?” 曾经像噩梦一样无比熟悉的声音,刚进部队那会,不知道在这人手中被折腾过多少次,陈安修转头,果然就是他,“大队长。”他真的不是很想念这个人,坏心,小气,超级爱记仇的男人。 ☆、84 “老远看背影就像你,果然没认错。”来人一旦确认,上来就在陈安修肩上来了一巴掌。 陈安修的身体很轻微的晃了一下,脸上还能维持一派轻松的笑意,“大队长,好久不见啊。”其实心里已经在吐血了,绝对是内伤,他忍住在肩上揉两把的冲动,可是真的很疼。这人的手劲儿大是出了名的,一巴掌把人拍晕的事情,他不是没做过。都两年多没见了,上来就是这么惨烈的一巴掌,一般人谁能承受得住。 来人的脸上不动声色地露出一点欣慰说,“退役两年多了,看起来没全荒废了,不枉我一直对你格外照顾。” 陈安修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瞎话,“大队长的照顾,我天天记着呢。”在他七年的当兵生涯中,忘了谁都不会忘记这个人,没办法,这个人给他的心理阴影太重了,虽然不至于到有心理创伤的程度,但绝对就是光想想就皮绷紧的那种。他是在结束三个月的新兵训期之后,落在这人手里的,当时和他一起选拔出来的一共有百十号人,结果半年的集训后,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十五个。其余那些有的是自己坚持不住,自动退出了,大部分是被这人淘汰了。 想想当初那些变态残酷的训练方式,估计经历过的人没几个可以在这人面前保持坦然的态度,他还记得第一天见秦明峻,这人就拿他做示范,连续过肩摔了他三十多次,差点没把他摔成肉饼,此后更以折磨他为乐,演习的时候,他手中的地图总是出点错误,负重急行军的时候,他的背包永远比别人的重,射击训练的时候,扔给他的枪十次有八次没校正过的,连对打的时候,他都比别人悲催,其他人都是战友之间,实力相当,轮到他,就是教官亲自下场指导,刚开始拼尽全力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后来总算好一点了,勉强能还手了,那时候全连队的人都知道,秦教官对一个叫陈安修的青眼有加,就差把他一顿揍死了。 他一度想破脑袋,都不知道怎么招惹上这个人的,大概过了有两年吧,在一次出任务中,和另外一个小队合作,那些人不是秦明峻带出来的,有人就告诉陈安修,说是从他们教官那里听来的,集训的第一天,秦明峻和几个教官就去宿舍那边视察了,到陈安修他们那个宿舍的时候,就听众人在里面讨论,这个新来的教官年纪轻轻的,也看不出有什么本事,也就仗着自己是军校出来的大学生,还有人说,也就是那张脸能看得过去,陈安修后来想想,当时好像是有人问他,他就跟着应了两声,也没发表什么出格的议论,不知道秦明峻怎么就专盯上他一个人了,他脸上又没刻着天生倒霉的记号,但自此之后,这个男人的小气和爱记仇,他算是领教了,在之后的日子里他是有多远离多远。 农家乐小老板_119 说起秦明峻的相貌,当时有人说他只有脸好看,也从另一个方面也说明了,这人长得确实不错,眉色浓深,目光清湛,身形有种军人特有的硬朗之气。配上现在这一身笔挺的海军军装,往这里一站,还挺招人眼的。 秦明峻深幽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好几圈,问道,“你说的是实话?这么想念我?” 陈安修继续咧嘴笑,“当然。”不可能是真的,鬼才愿意和你叙旧。他对这人算不上喜欢,但绝对尊重和敬佩,如果没有当初那些严苛的训练,也就没有后来一次次死里逃生的陈安修了,他并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 “今年回绿岛后,一直想和你联系的,看起来你现在混的不错。”说这话时,秦明峻落在陈安修西装外套上的目光若有所思,来自意大利的纯手工定制,他可不认为谁可以随随便便就穿得起这个。 “也还行。”陈安修当然也注意到他的目光,不过是从章时年那里借了一件外套而已,今天上班的时候,已经不止一个人盯着他看了,虽然是大了那么一点点,但也不是很夸张啊。至于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吗? “现在哪里工作?” “在后面办公楼上的泰恒做小助理。” “泰恒?”秦明峻明显有些惊奇,不过他很快说,“公司挺不错的,下班聚聚吧。” 单独和这个人一起?能推就推,陈安修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就把吨吨拿出来做挡箭牌了,“大队长,今天应该不行,答应早点回去陪孩子的。”这人是知道他有个儿子的。 “那明天呢?” 不用这么执着吧?“大队长,不好意思,明天有约了。”他示意身后的林梅子。他相信以梅子的聪明,不会当场拆穿他的。 林梅子虽然好奇两人的关系,但也没有多问,礼貌地保持缄默,直到陈安修提起她了,她才过来说,“安修,你都没给我们做介绍呢。” 秦明峻看陈安修,“女朋友吗?很漂亮。” “是我的老同学,林梅子,梅子,这是我的以前在部队的……领导,秦明峻。” * 章时年在楼上等陈安修吃午饭,半个小时都快过去了,还没人影,他只好自己下来找,很快就发现了太阳伞底下的三个人,其他两人还都是他认识的。 “章先生,这么巧?”秦明峻先发现了他,起身打个招呼。 “原来是明峻,好多年没见,差点没认出来。” “章先生倒是都没怎么变。” 陈安修一看章时年下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本来就想和林梅子谈一会的,没想到遇到秦明峻,耽误午饭时间了,“你是不是等急了?这里有蟹黄包子,你先垫两个吧。” “不着急,一会回去一起吃。” 似乎是惊讶于两人的熟稔程度,林梅子和秦明峻都抬头看了过来,尤其是秦明峻。 这一切当然逃不过章时年的眼睛,四个人彼此之间并不算相熟,实在没有太多的话可聊,章时年自己点了杯冰咖啡,等结账的时候,无比坦然地对陈安修说,“给我点钱,早上出门好像忘记带钱夹了。” 怎么可能,明明上午在办公室里还有看到的,“记得还我。”陈安修抽出一张大粉红拍到他手里。 “卧室床头柜右边的抽屉里还有不少现金,我刚放进去的,早上穿衣服的没注意吗?” 早上他是在章时年那里拿了件衣服,但谁会去注意他抽屉里有没有钱,“那晚上回去再说。”完全没发觉这对话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 但桌上其他两个人却因为他们这番对话,各自有了不同的变化,林梅子是悄悄变了脸色,秦明峻眼中则闪过些挑衅的色彩。 * 蒋瑶想来泰恒工作这种事情,陈安修还不至于麻烦章时年,他拜托于亚青到人事部打听了一下,结果是暂时没有招聘的打算,他原话和林梅子说了,但是大概又过了三天的样子,他竟然在前台接待那里见到了蒋瑶,这样一来,见面还真是有点尴尬,弄的他给了假消息一样,不过蒋瑶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见到他很开心的打招呼,喊他陈哥。中午还频频约他一起吃饭。 刚开始陈安修推脱不掉,加上蒋轩和林梅子的关系在这里,他就请了蒋瑶吃了几次饭,刚开始他还没太注意,不过蒋瑶明里暗里打听的次数多了,陈安修也就明白了,蒋瑶竟然对章时年有意思。 “瑶瑶,我记得你和章先生没见过几次面吧?而且你们的岁数相差也挺大的。” “陈哥,见面的次数也不能代表什么,一见钟情地多了去了。而且年龄差点才好啊,这样我比较受宠啊。” 这个姑娘有点太想当然了吧,以他对章时年的了解,他看上这种蒋瑶这种小丫头的可能性,比太阳倒过来绕着地球转完再绕着月亮转的可能性还要小多了。 “陈哥,你就帮帮我吧。”蒋瑶拉着陈安修的袖子撒娇。 还是趁早打消这姑娘的痴心妄想吧,免得沉迷下去,伤害更大,于是陈安修说,“瑶瑶,不是我不帮你,但是我好像听说,章先生的婚事,他们家里有安排的,对方的条件好像还是挺不错的。”这也不全是撒谎。 蒋瑶暗下撇嘴,“不是还没结婚嘛,那就是谁都有可以争取的。章先生也不一定就不会选择我。” 此后又恳求了几次,陈安修都不肯松口帮忙,蒋瑶自此认定,这人是成心不想帮她,态度一改之前的热络,迅速冷了下来。 陈安修又不是那种自虐的人,看她明显排斥的态度,当然不会上赶着找难受。 作为一个普通的前台接待,蒋瑶实在是很难有机会接近章时年,就有一次,她不知道怎么绕过于亚青,端着一杯咖啡进了董事大办公室,当时陈安修跟着章时年正要出门,蒋瑶不知道怎么想的,端着那杯咖啡对着章时年就过来了,要不是后者躲闪及时,那杯咖啡就报销在他的衣服上了。 因为工作失职,于亚青当月的奖金和绩效工资全部被扣光了。 经过这事,蒋瑶总算是消停了一阵子。但陈安修那边可没就此消停下来,自从那次街头偶然相遇后,与秦明峻恢复联系后,那人时不时会来个电话,约着出去喝酒,次数多了,陈安修也不能每次都拒绝,偶尔的,这样的情况就出现了。 “你们先吃吧,我有事出去一趟。”陈安修回家换过衣服,饭也来不及吃,就往外走。 章时年已经换了家居服,立在餐桌边,脸色不算很好的问,“还是秦明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看的出来,那个秦明峻对安修是有些心思的。 陈安修扣上最后一个扣子,也不隐瞒他,“是啊,还有两个我们当年一起去参军的战友,虽然后来分开了,不过新兵训练的时候是在一起的,有些年没见了。” “不要喝酒。” 陈安修笑说,“不喝酒肯定不行,不过我保证少喝点。” “爸爸,你不吃饭了吗?”吨吨跑到身边,抱住他的腰。 陈安修换鞋的同时,弯腰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说,“乖了,你和章叔叔吃吧。” “可是我想咱们一起吃。方奶奶今天有做你喜欢吃的那个鱼。” 陈安修不忍心拒绝孩子,但又答应了秦明峻,一时就有些为难,“吨吨,爸爸早点回来好不好?” 农家乐小老板_120 吨吨懂事地点点头,“那爸爸,我晚上等你回来一起睡觉。” “好,就这么说定了。”陈安修捏捏他的脸。 陈安修走后,吨吨一言不发地坐回餐桌上,和章时年对面而立,小脸绷得紧紧的,筷子在米饭里戳了无数个洞。 章时年夹菜给他,“吨吨,你怎么不吃饭?” 吨吨看他一眼,气鼓鼓的说,“我不吃,我爸爸都快被人抢走了。”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那个人老是找他爸爸,“你都不着急,你不喜欢我爸爸。” 谁说他不着急,他想把那个秦明峻捏死的心都有了,他知道安修对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交给时间慢慢来淡化,本想着反正有时间,慢慢磨磨,总可以改变安修的态度,谁知道半途中杀出这么一人。“没有不喜欢,很喜欢的。” “那你快点把我爸爸抢回来吧。” “好。” “真的?我那我帮你。”吨吨终于有点高兴的样子。 “好啊,你打算怎么帮我?” 吨吨摇摇头,表示不能说。 不过到了睡觉的时候,章时年就知道了,吨吨洗完澡后,就趴在床上给陈安修打电话,“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很困了。” 陈安修接到电话,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就赶回来了,喝了一点酒,但还不到醉的程度,他在房间里没看到吨吨,就去章时年的房间找,果然在章时年的床上睡着了,他洗过澡想把人抱走的时候,吨吨睡迷糊了,死活不走,他想把人留在这里吧,吨吨又一直抱着他的脖子不松开。 陈安修没办法了,放低姿态,试图和在那位在床上悠闲翻杂志的人打商量,“章先生,要不,今晚你去那屋睡?” “我不习惯换床。” 陈安修磨磨牙,“那我在边上靠靠,等吨吨睡熟了,再把他抱回去。” 章时年这次没异议。不过陈安修喝了酒,靠着靠着就睡过去了。 吨吨眨巴眨巴眼,这次窝在陈安修的怀里真的睡熟了。 章时年轻笑,帮他们拉上毯子,他的一对宝贝。 ☆、85 秘书台那里坐着三个人,本来在小声谈论着什么,但陈安修一出门,低声的交谈瞬间停止了,“于秘书,麻烦再给我两杯咖啡。” “好的,陈助理,稍等。”于亚青起身泡咖啡去了,陈安修在她办公桌那里站定稍等,刚才和于亚青在一起说话的还有两个女孩子,都是中等的个头,画着淡妆,能在泰恒工作的,学历和能力都是相当能拿得出手的。看起来就比旁人更自信些。 在这里工作了虽然有小半个月了,但大多在章时年身边,所以陈安修认识的人并不算多,对着这两个女孩子,他就礼貌性地笑着打了个招呼。 “陈助理。”那两个女孩子到底是年轻,虽然尽力掩饰了,但眼中还是泄露了止不住的好奇。 等于亚青的咖啡过来,陈安修端着进门后,那两人就围着于亚青悄悄议论开了,“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陈助理啊。他和大BOSS真的是那种关系吗?有人看到他坐大BOSS的车子来上班啊。” 另一个人也压着兴奋的声音说,“还不止哦,有人还看过他穿过大BOSS的外套哦,这是多么亲密的关系啊,衣服都可以互换了。亚青姐,听说他们每天都一起吃午饭啊,是不是这样的?” 于亚青工作多年,相对稳重,并没有到处传闲话的嗜好,但这两人是她公司里相处好几年的姐妹淘,关系不一般,当下也就不隐瞒,“是不是那种关系,我不知道了,不过陈助理这人不会打领带的,有次出门之前,我见章先生帮他整理领带的,还有一次,章先生临时要用一份文件,让陈助理回家去取。“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以前也去经理家里帮忙取过东西。” 于亚青小心提防地往章时年办公室那里望了望,然后说,“关键是,章先生当时说完之后,根本没给陈助理钥匙,但是陈助理把文件取回来了。当时你们财务部的刘总监也在,他也看到了,这代表什么意思,明白?” “亚青姐,你是说,陈助理有大BOSS家的钥匙,可以自由出入?” 于亚青点点头,“很明显的事情啊。” 那人惊呼,“太劲爆了,公司里的女同事还都在猜测像大BOSS这样钻石级别的男人为什么还没结婚,原来真相是这样的吗?两个人站在一起确实登对,但是我伤心了。” 于亚青把桌上散落的几份文件装订好,收在抽屉里,笑她说,“算了,你别在这里耍宝了,就算不是陈助理,也会是别的名门千金,总不会落到咱这种普通人头上。” “这不是偶尔做做梦嘛。” “偶尔做梦没问题啊,别像某些人痴心妄想就行。”于亚青明显不是针对她。 其他两人也看到了从行政办公室出来的蒋瑶。 因为上次的事情,于亚青和蒋瑶结了仇,被扣工资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关键是出来工作这些年,还没在工作中出现这么大的纰漏,第一次就拜蒋瑶所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亚青姐,不要和那种人一般见识。”公司里好多人都知道蒋瑶怎么进来的,嘴上不说,心里都有些瞧不上,况且蒋瑶那毫不掩饰的态度,瞎子才看不出她的用心。 于亚青哼了一声,“那种人,我都懒得搭理。”她查备忘的时候,看到一通电话留言,有个自称姓陆的小姐打过来的,说是最近可能会来绿岛,希望有时间见个面,说话挺客气,蛮有教养的感觉。不过回了章先生后,章先生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说知道了,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人一直就是这么温温和和,平静淡泊的,不豪奢,不嚣张,即使没有身家背景摆在那里,女人要为这种男人动心,实在是太容易的事情,但是敢主动往上凑的人,说实话,没有十足的信心,真不容易办到,所以她有时候倒是佩服蒋瑶的无知无畏。 公司里暗地里传的那些话,蒋瑶当然也听说了,心里对陈安修就有些怨恨,她怎么也无法理解,陈安修表面上挺正经的一个人,怎么背地里就能搞出这一套,她终于明白陈安修为什么不愿意帮忙,竟然是这样不堪的原因。有时候人的思维一旦走入死胡同,就转不回来了,蒋瑶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她现在怎么看陈安修都是那种一肚子算计,自己是个男人却甘愿躺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下只为攀附权贵的那种无耻之人。 “陈哥,你和章先生要去吃饭吗?”蒋瑶一看到陈安修和章时年出来,迅速地换了一副脸色,上前甜甜地打了个招呼。 章时年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很不好,所以态度极为冷淡,他大多数时候愿意去做些应酬工作,但以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不做,也没人敢指摘他的不是。 小女孩的这点心机,陈安修想装得笨点都不行,“瑶瑶还没去吃饭?”好友的妹妹,他并不想为难,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愿意给她个台阶下。 “还没,刚才和另外一个同事约好了,但是她临时有事,我正在找人一起呢,等了这么久,还没看到人,还真是有点饿了。”对上章时年没什么情绪的目光,她有些心虚的转开,转而纠缠陈安修,“陈哥,你要去哪里吃啊?我知道附近有家……” 陈安修笑笑,抬手打断她的话,把手里的一个保温桶递给她,说,“早上炖的甜汤,不介意的话,留给你喝。” 上了电梯后,章时年说,“你倒是对她有心,只是可惜瞎子点灯。” “她只是被家里人宠坏了。”以为天底下的事情就要围着她一个人转,昨天蒋轩还特地打电话过来,让他在公司里多照顾蒋瑶。 农家乐小老板_121 下面餐厅里那个胖老板叫做张成的,他每天都从山上定不少卤味和凉菜,打交道多了,现在和陈安修已经算是比较熟悉了,“安修,过来了?后面有个小房间,清净,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谢了,张哥。” “让你下来给我帮忙的,你倒是做起生意了。” 陈安修笑说,“入冬之后,山上就没什么游客了,肯定要早作打算,三爷爷说,这个路子也不错。孙晓和吴燕最近都跟着下山,跑跑其他的餐馆,多拉点生意。” * 陈安修被他支到君雅去取一份报表了,章时年边听着joe的话,边在纸上记录,“你确定这些能行?”送花,送礼物,共进晚餐,给他做饭,一起出游,看电影,陪他逛街,好像都很俗套。 “没有其他更好的了吗?” joe摊摊手说,“先生,你知道黛茜并不是个浪漫的人,我当时就是这样追到她的。” joe的太太黛茜中英混血,现在一家德资银行出任高管,是个连出来聚会都能三句之内扯到工作上的女人,章时年是知道的,他写完之后,默默地把最后两项划掉,两个大男人携手去看电影,到时候都不知道是他们看电影还是人们围观他们两个,就算他不怕,安修死活也不会同意的。至于逛街,安修明显比他还讨厌这项活动。 章时年支着下巴沉思,送花的话,安修会喜欢花吗?好像男孩子喜欢花的比较少。 joe从来没见过他们老板这副苦恼的样子,莫名的觉得有些可爱起来,这个人在公事和人际关系方面,一向是游刃有余,跟着这样一个老板,他只需要做好的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从来不需要在其他方面多操心什么,但最近破天荒的,老板竟然请教他怎么追人的问题,这实在太让人惊奇了,原来这么久,老板都没把小陈先生弄上手吗?这还真的是有史以来最艰难的情路了。 “陈助理,有人找。”于亚青忍笑敲门进来。 陈安修见她的表情怪异,还没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一出门就被好大一束金灿灿的向日葵花淹没了,在这略显沉闷的办公区域,这束花灿烂到几乎闪瞎人的眼。好多部门的人都探头探脑出来围观。 “确定是送给我的?” 花店的店员很肯定的说,“绿岛泰恒的陈安修先生,没错。” 在众人欣羡的眼光中,陈安修把花签收,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想到谁会这么无聊。 “陈助理,快看看花是谁送的。”于亚青在旁边拼命鼓动,那样子比她自己收到花还激动。 陈安修翻翻卡片,“没有署名。” 旁边有人惊呼,“神秘的追求者哦。” “你们要喜欢的话,送给你们吧。”他一个大男人抱着这么一束花像什么样子,还不如送给这些可爱的女孩子。 “哇,陈助理,你人真好。” 喜欢漂亮的花,是女孩子的天性,陈安修话一说,好大一束向日葵就被不客气地瓜分干净了。 陈安修转身的时候就看到章时年站在他身后,表情虽然与往日没什么变化,但唇明显抿地有点紧。其他人一看大BOSS出现,不敢再继续摸鱼,一个个逃窜地比兔子还快。 第二天是白玫瑰,第三天是紫色郁金香,第四天是月桂,一连送了一周多,到后来,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董事长办公室的陈助理有个神秘又出手大方的追求者,有些女同事更是自觉在桌上准备了一个小花瓶,就专等着陈助理每天分发鲜花,因为这事,陈安修的人缘倒是在公司里空前高涨起来。 “安修好像真的不喜欢花。”换着花样送了半个月之后,这是章时年得出的结论。手表,戒子,衣服,安修好像也不喜欢,一样都没收。他默默地再次把送花和礼物划掉。 说白了,章时年虽然当时答应吨吨的时候,信心满满,但在他的人生中根本就没什么追求人的经验,现在只能临时补习,似乎效果并不是很好。 “你确定要进去?”站在大型超市的门口,陈安修深吸口气,再一次问章时年。 “你知道方婶的孙子今天满月酒。” “所以呢?”陈安修钉在门口,一步都不愿意往里走。 “所以今天的晚饭只能咱们自己解决。”章时年给他一个这还用问的眼神。 “我记得冰箱里还有菜。” “不多了。” 正值下班时间,超市门口人来人往的,陈安修不想和他这里争论,两人进去后直奔蔬菜水果区,超市里这个时间上班族居多,也有一些学生和家庭主妇,但像他们这样两个大男人,真的是绝无仅有,他们两个个头又高,真是想埋没在人群里都是不可能的。 “差不多就行了,已经很多了。”一路上享受着众人的追随目光,陈安修不知道第几次催促,购物车里已经有半车子蔬菜,还有一袋大米,一袋子面粉了。 章时年很平淡的说,“待会可能用的多点。” 陈安修忍不住嘀咕,“就三个人,能吃多少啊?” “买娃娃菜还是小白菜?”章时年很认真的询问意见。 陈安修随手一指,“娃娃菜吧。”快点买完,快点走吧。身后有两个小姑娘装作买菜,已经跟了他们半路了。 “牛肉还是排骨?” “牛肉。”陈安修想都不想地回答。 好不容易把菜买完,当陈安修在买荔枝和甜瓜的时候,章时年消失一会,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小礼品袋,不知道买的什么。 回到家里,吨吨已经放学回来,正在做作业,他最近开学了,陈安修本想让他留在家里,但他坚持每天放学后坐公交车下山。 “爸爸,章……叔叔做的饭真的能吃吗?” “不知道。”陈安修抱着笔记本窝在沙发上看他新下的电影。本来照例他想做饭的,但章时年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自己来,连他进去帮忙都被赶出来了,眼看他把娃娃菜剥地只剩下一层菜心,眼看着又一锅青椒炒肉丝倒在垃圾桶里,西红柿汤尝过一口也倒掉了,陈安修猜他放错了调料。 他穿着一件浅灰□的丝质衬衫,袖口松开,挽到手肘处,腰间还像模像样地扎了围裙,章时年的动作明显是不常做家事的不熟练,但他的态度却异常认真,一边做,还一边翻看刚买的彩色菜谱,他的菜切得很漂亮,一件件拿出去可以做艺术品了,可炒菜的本事真的是惨不忍睹。 “喂,木耳上都是水……”眼睛没从厨房离开的陈安修丢下笔记本就往里面跑,哪有这样从水里捞出来就往油锅里扔的。还没跑过去,就见章时年被飞溅出来的油星子逼得退后好几步。 陈安修冲上前把灶火关上,油星子飞溅了好一会才停下,“还是我来吧。”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一道菜还没出来,等章时年的晚饭会饿死的。 章时年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陈安修还没见过这样的章时年,他以前认识的章时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清清爽爽的,似乎出汗这种很平常的事情也与他无关。 章时年坚持,推他出去,“你和吨吨在外面再等等。” “好吧,好吧,你继续。”陈安修转身的时候,眼中不自禁地泄露出一丝无声的笑意。这个男人还真是…… 农家乐小老板_122 “爸爸,章叔叔把土豆丝炒成一团了。”吨吨趴在厨房门口打探消息回来,比划给陈安修看,“那么大一团都搅不开了。” 陈安修忍笑,说,“应该也能吃吧,你再去看看。” 过一会吨吨又蹬蹬跑回来说,“爸爸,章叔叔把豆角炒糊了。好多都成黑色的了。” 陈安修点点头说,“那说明豆角炒熟了,豆角炒不熟,吃了会拉肚子。” “这样啊,那我再去看看。”吨吨又跑过去了。 “爸爸,爸爸,章叔叔炖牛肉的时候,倒的不是酱油,是醋。” 陈安修无力了,只能说,“恩,夏天多吃点醋,开胃。” “但是真的能吃吗?”吨吨实在对此表示很怀疑。 大概等了一个多小时,就在陈安修和吨吨已经快分吃完一包饼干的时候,章时年终于宣布可以开饭了。陈安修和吨吨饿的头晕眼花,拔腿就往厨房跑。 说实话,菜的卖相真的不是很好,但是吃起来居然还不错,虽然肉有点老,黄瓜和辣椒都炒过了火候,都软了,但没有太咸或者太淡的,没有糊掉的,没有乱七八糟的加错调料,虽然陈安修知道那些残次品,八成已经被毁尸灭迹了,但剩下的这些必须称赞,尤其是那锅子罗宋汤,非常见水平,总起来说,作为第一次下厨的人,章时年真的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 “怎么样?”章时年给他们俩各夹了一筷子菜。 “我早就说过你有做大厨的潜质啊。” 连吨吨也很给面子的点点头说,“很好吃啊。”起码比想象中的好吃。 ☆、86 “陈哥,你还要休息多久啊,真当自己是大叔了?”一个橙色的篮球劈头砸过来。 “着什么急,这不来了吗?”陈安修把手里最后一点矿泉水倒在头上,甩甩头发上的水珠,从篮球架下起身,小区里有篮球场,他还是最近才发现的,看到有人玩,很久没摸篮球了,他手痒痒,主动要求加入,那些人都是长期玩在一起的,觉得他面生,不太喜欢带菜鸟,不过是看他个头够高,才勉强答应的,但一起玩过几次后,就明白这一位是有相当水准的,尤其知道他也住在这个小区之后,只要打球,就去喊着他。大家年纪都比较轻,一来二去,居然混的还算熟了。 陈安修这次打的位置是控球后卫,他的运球熟练而流畅,对方派两个人盯着他,随时准备在他传球的那一刻截球。 陈安修的眼风扫到左边,微微一笑,就在大家习惯性地以为他又要使诈的时候,球瞬间出手,左侧的己方队员接到球后,带球一路急冲,扣篮成功。 “操,陈哥太奸诈了,又一次被他耍了。”对方有人比中指大骂陈安修,骂完之后又吼着说,“下次我要和陈哥一队,谁挡着,我和谁急。” 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球,流了一身汗,陈安修婉拒了众人再去吃烧烤的建议,拿了自己的毛巾和水杯准备回家。 秦明峻打过电话过来,他还有一个路口就到家了,“大队长。”他延续着以前的叫法。 “今天晚上打了好几个电话,怎么都没接,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气?” “没,刚才和别人在打球了,没注意电话。”小区转角的地方种了两棵紫薇,现在正值开花的时候,他孩子气地伸手去挠了挠枝杈,以前听人说,紫薇又叫痒痒树,在枝杈那里挠两下,整棵树都会乱颤。 秦明峻电话那边笑道,“没就好。” “大队长。”陈安修在这边喊他一声。 “恩?你想说什么?” 陈安修本来想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的,但想想又觉得这种事情太过隐私,他们的交情应该不到这种程度,于是临时换个话题,“昨天晚上的酒钱,当时走的匆忙,忘了付了,改天把钱给你。” “你和我还客气这个,我请你去喝酒,酒钱当然我来付。” 陈安修也不在这种小事纠缠,爽快地说,“那我改天请你吃饭做补偿。” “行啊,就明天怎么样?明天周末,带着你儿子一起出来,我在锦庭定位子。” “明天不行,我要带孩子回家。”不等秦明峻回复,陈安修又说,“改天吧,改天有时间的时候,我给你电话。” “那行,你提前打电话。” 陈安修很不想自作多情,但最近秦明峻的举动,实在让他不得不怀疑,就拿昨天来说,明明说好了去看秋季车展的,但后来秦明峻又说,有个朋友的酒吧开业,约他一起去坐坐,本来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他去了才知道,那是个同志酒吧,里面全是男人,那些人以为他和秦明峻是一对,还拼命起哄让他们来些亲密动作,秦明峻不否认,他尴尬地解释两句,也没人相信,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玩纸牌游戏输掉的时候,秦明峻被要求找个人热吻的时候,秦明峻竟然选他,虽然最后被他闪过去了,但他清楚的记得,秦明峻搭在他肩上的手掌是多么火热。 陈安修转转手里的钥匙沿着石子小路往回走,他能接受章时年的亲密行为,并不表示他可以接受所有男人的,而且他没有被人征服的嗜好,也不需要另外一个男人在他面前展露所谓的强势和霸道。刚才秦明峻打电话过来,只问他是否生气,却对昨天的事情并无半句解释,这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很说明问题。不管怎么样,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好,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有招惹男人的体质了,但这显然不是件另人愉快的事情,如果是个美女,他可能会高兴点。 想起秦明峻,不得不想起章时年,最近那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实在是殷勤的很,又送花,又送礼物,还亲自下厨,真是把追女孩子的手段都用上了,笨得要死,这些俗烂的方式,他上初中那会就弃之不用了。就下了那么一次厨房,事后他收拾垃圾都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没办法,垃圾实在太多了,半购物车的菜最后上桌的只有五道,其余的都贡献给垃圾桶了,光想想就大概猜到能有多少了。 “安修,打球回来了?”陈安修进门的时候,方婶带着她的手提包正要离开。 “这会才走吗?方婶,我送你出去。” 方婶摆摆手笑说,“不用,不用,这还不到九点,小区外面公交车很多,我坐两站就到家了,你快上楼洗澡吧,章先生和吨吨在书房里,我今天煮了绿豆沙,放在冰箱里了。” “行,方婶,你路上小心,有事打电话。” 方婶点点头,她至今不明白这两人的关系,她以前是见过这两人同床共枕的,也洗过有可疑痕迹的床单,这样说来,应该是情人,但现在看看,又像是普通朋友了,除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没见过有任何亲密行为了,现在年轻人的心思真搞不懂。 陈安修洗去一身臭汗,端着两碗绿豆沙上去的时候,章时年正在给吨吨辅导英语,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组装的模型和拼图,显然这两人在之前也没怎么闲着。章时年这人宠孩子,比他还夸张,买给吨吨的这些模型贵的要死不说,国内没有的,还直接从国外定购,光那些运费就够看了。虽然吨吨很喜欢,但要是换成他,肯定不给买。 吨吨的功课,陈安修现在也能辅导,但论起英语,显然章时年的优势更明显,陈安修想想,现在的教育真凶残,像他上学那会,初一才开英语课,到吨吨他们这里,小学一年级就开英语课,认识中文的同时顺带还要认识英文。 “站在门口出什么神,怎么不进来?”章时年抬头看他。 陈安修把一大一小两碗绿豆沙放在桌上,又问吨吨,“作业做完了吗?” 吨吨明显很心虚地握握手中的圆珠笔,“爸爸,还剩一点。” 陈安修当然知道他之前在做什么,也不拆穿,推给他小碗说,“先吃点,再继续。” 吨吨自以为他爸爸没发现,偷偷伸出悬在半空中的腿,连续踢了好几次,才把放置椅子边的模型踢到桌子底下,然后高兴地端着碗跳到他爸爸身边说,“爸爸,一起吃。” “恩,你先去那边坐着,把上面的蜂蜜搅开。” 吨吨被他哄到一边去了,轮到章时年就没这好待遇了,陈安修压低声音说,“他没完成作业之前,别勾着他玩。” 农家乐小老板_123 章时年在耳边亲了一下说,“今天球打得怎么样?” “章先生,你想动手是不是?” 章时年在桌子底下抓住他补过来的拳头,悄悄说,“吨吨在看这边。” 陈安修抬眼一看,吨吨虽然拿碗挡着脸,但那小眼神果然是往这边飘的,他不甘心地把拳头收回来,掸掸章时年的肩膀,扭曲着嘴角,故作惊奇说,“啊,章先生,你这有根头发,我帮你拿下来。”吨吨你看,我们虽然不够相亲相爱,但还足够和气吧。 章时年表示,简直惨不忍睹,这什么破烂演技啊,一点水准都没有。 * 转过天来就是周末,陈安修带着吨吨回山上,暑假过后,小饭馆的生意明显看着就比前些日子冷清一些,不过周末看着还好,午饭时间,上座七八成。上午在店里对对帐,中午跟着在厨房忙活半天,下午陈安修拎着竹篓子和他爸爸去水里抓泥鳅,吨吨也跟着来凑热闹,竹篓子里加了饵料放在水深点的地方,至于水浅的坑洼地带,直接放干水,下手到泥水里抓。 夏天的午后,河边的人很多,基本都是一群光着膀子的男人,大大小小的都有,村子的女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到河边来,虽然也没有什么,但到底看着不是那么一回事,当然也有个别年纪小的女孩由爸爸带着过来的,都是些四五六七岁的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只会傻呵呵地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 钓鱼的,钓黄鳝的,抓泥鳅的,还有抓青蛙的。他们不远处有个年轻男人抓青蛙的好手,就一会的时间,就抓了四五只了,正在跟人吹嘘说,“回家一炸,晚上又是一盘菜。” 吨吨穿着小短裤,手里捂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泥鳅问,“爸爸,青蛙也能吃吗?” 陈安修并不瞒他说,“能吃,但是不怎么好吃。”别人请他吃过一次炸青蛙腿,也不怎么样啊。 他们父子俩正说着话呢,就听那个年轻男人的女儿抱着他的腿大哭,“爸爸,老师说青蛙是好的,你别吃它们。” 那个年轻男人挠挠头,尴尬的对众人说,“小丫头片子,真麻烦。”嘴里虽然这么说,却又姿势笨拙地去拍小女孩的后背说,“好了,好了,不吃了,爸爸现在就全放了。” 众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陈爸爸布完竹篓子,从水里上来,摘下斗笠,坐在树荫下休息,“让我想起你小的时候了。” 陈安修在他爸爸身边的草地上坐下,“不会吧,爸爸,我难道也这么哭?” “你倒是不哭了,但是你非要让我背着,我每次还要带条床单过来,把你拴在背上,抓泥鳅的时候,还要摸摸你,别滑到水里去。” 陈安修笑,“爸爸,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陈爸爸想想说,“也就四五岁吧,记得晴晴和望望那会还吃奶呢。”两个孩子吃奶,奶水不够了,他来抓泥鳅回去炖了,媳妇吃了可以下奶,“那会的泥鳅比现在的个头大多了。” “我就说我怎么没印象,原来我还那么小啊。” 陈爸爸看他,难得有些感概地说,“是啊,那会我还能把你扛在肩膀上呢,也没怎么觉得的,怎么就这么大了。” “爸爸。”陈安修心里一时也很复杂,他知道身世至今快一个月的时间了,他都没和家里人说过,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就像小舅说的,保持现状是最好的。 “我现在的腿也好了,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山下的工作干的顺心的话,就在那里做吧,山上和小饭馆现在都有人,不用你天天守着,周末回来看看就行。”他知道,年轻人天天待在山上也挺闷的,不如在市里方便自在。 “爸爸,最近还有一些事要忙,再过些天,我就回来了。”在此之前,他应该和小舅见一面,之前两人只是通过两三次电话。 姥爷的病情好转之后,小舅就带着人回林家岛了,姥爷的病是好了,但落下一个后遗症,就是有时候会犯糊涂,有次见到他,还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叫长宁,还说,爹对不住你啊,孩子是我让人给送你走的。 陈安修开车去了林家岛一趟,两位老人的精神看着还好,穿着短袖短裤一起坐在门口晒太阳,林长宁不在,市里有个大学请他去做报告了,陈安修和两位老人一起吃了午饭,下午开车回了市里。 绿岛市的大学并不算很多,据他所知,他小舅研究的领域是海洋生物方面的,所以目标并不难锁定,大学门口挂着欢迎林长宁教授的横幅,门口宣传栏的海报上还附有报告厅的具体地址。 陈安修没上过大学,他知道这辈子估计也很难再踏入大学校园了,但他也像很多人一样是从高中时期过来的,那时候最大的目标就是了考上一个好大学,所以现在走在大学校园里,看什么都觉得是鲜活而美好的。 校园里的路弯弯绕绕的,陈安修打听了好几个学生,才找到报告厅的位置,他来的有些晚了,报告已经进入后半阶段,现在是学生提问的环节,报告厅里人很多,气氛也热烈,陈安修从后门进去,在倒数第二排找到个位置坐下。 他刚走下,旁边就有个戴眼镜的瘦高个男生用胳膊肘捣捣他,低声说,“同学,你怎么刚来?这都快结束了,林教授的报告很精彩,不愧是美国常青藤名校的教授。难得来一次啊,错过太可惜了。” 陈安修今天穿的是简单的休闲裤和T恤,他又显小些,坐在一群学生里,说是大学新生,肯定是不可能,但要冒充个研究生之类的,看着也差不多,“有事耽搁了,能听一点是一点。” “也是。” 这时前面前排有个女生抢到话筒,她站起来落落大方地说,“林教授,您好,我知道您是海洋生物学方面的专家,我想问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如果我想养一条海鱼,如果它一直不死的话,最大能长到多重?” 旁边那个人男生嘀咕,“这个也太刁钻了。要是我,我就拒绝这种假设性的无聊问题。” 陈安修的目光没离开台上,就见他小舅面色不改,温雅地笑笑说,“这位同学的问题我也很想知道,我和我的同事们曾经养过一条蓝鳍金枪鱼,不过它在九十五磅,也就是四十三公斤左右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我想这应该不是最大的,也许这个问题,你将来可以给我答案。” 有人带头鼓掌。 那个女生大声说,“我会努力的,林教授,再过两年,我要申请您执教的那所大学的研究生。希望到时候还能得到您的指导。” “一定欢迎。” 陆续又有人站起来提问,陈安修就一直坐在后排看着他,在他的专业领域,他是自信,从容,强大到耀眼,面对各种问题都游刃有余,有时候还会是幽默的,他还没见过这样的小舅,有点陌生,这个人竟然是他的亲生爸爸呢,两个月之前,他还只是把这个人当成是一个不熟悉的亲人。 “不行,我也要想个问题问问,好难得的机会啊。”看到别人一个个地站起来,陈安修旁边的男生也着急了。 “那就问啊。”陈安修鼓励他。 “可是我都想不出什么太专业的问题。”他想想说,“要不然我问个生活问题?应该不至于太冒犯吧?” 这人还没考虑清楚,话筒传到后面来了,他抓住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想都不想站起来说,“林教授,我想问您结婚了吗?” 他这个问题一出口,整个报告厅里就鼓掌声四起,虽然这个问题没什么意思,但绝对够八卦啊。 那人得到鼓励继续说,“还有,如果您有孩子的话,您建议他读什么专业?” 林长宁微微笑,目光移过来,但看到旁边陈安修的时候就是一愣。 ☆、87 林长宁沉默的时间并不长,最多也就有一分钟的时间,但在这热闹欢快的气氛中就显得有点突兀了,陈安修注意到旁边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示意台上的工作人员过去,不知道在交待什么。 提问的学生悄悄碰碰陈安修说,“怎么办,我好像惹林教授生气了。是不是这个问题真的很唐突?” “不会的,他不是那种计较的人。” 农家乐小老板_124 “你怎么知道?”语气怎么这么肯定。 陈安修回他两个字,“感觉。” “同学,这个答案太可耻了,说了等于白说啊。” 其实这一刻陈安修也在疑惑,小舅到底在犹豫什么,是顾忌他在这里,有些问题不好开口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其实没有必要,对于小舅妈和戴维,他真的没有任何排斥,从小到大,他有父母,有弟弟妹妹,他的亲情不曾短缺过半分,所以不管当初分开的原因是什么,他都希望小舅是幸福的,小舅妈和戴维给了小舅一个完整而正常的家庭,这样挺好的。 迎上林长宁从台上投下来的复杂目光,陈安修比个手势,他到外面等人,可他还没起身呢,就听林长宁说,“我的妻子和儿子都在美国。孩子还在读高中。” 陈安修止住自己的动作。 “林教授,那您会建议他读生物专业吗?” 林长宁以一种父亲的口吻轻松地说,“他好像对我的专业领域一点兴趣都没有,比起这个,我想他更愿意成为一个可以四处奔走的新闻记者。”壮壮的心里一定很矛盾,那就让他来做这个决定吧。 台上负责主持的工作人员也适时地说,“听起来林教授有个很美满的家庭,真令人羡慕。” 林长宁笑,目光在陈安修的身上轻轻带过,“事实上确实是这样的。” 幸福总是件让人觉得美好的事情,台下的学生用掌声送出祝福,气氛重新热闹起来,这一页很快就被掀了过去。 那个男生坐下后,和陈安修感叹说,“人活到林教授这样,也算圆满了,工作事业这么出色,家庭也幸福到让人妒忌。听起来他的孩子也很聪明,说明他的妻子也是个聪明的女人。” “你是怎么推断他的儿子聪明,妻子就聪明的?” “你没听人说过吗?孩子是否聪明,主要是遗传自母亲的,这个虽然没什么科学定论,但很多人都这么说,应该还是有一定依据的。不过孩子如果遗传自林教授的话,说不定更聪明。” 陈安修煞有其事地抵着下巴说,“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报告结束后,还有学校的领导和学生涌上台合影留念,陈安修就趁机退了出去,到门外的树下等他。 林长宁是在一干人的陪同下出来的,他看到陈安修就招手示意,有人立刻就注意到了这里,“长宁,你儿子真显……成熟。” 林长宁笑说,“师兄,他是……我的外甥。他是过来接我的。” “我就说嘛,你儿子明明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怎么看起来二十三四了。”他转头又问走近的陈安修,“小伙子在念书还是工作了?” “安修,这是我以前在大学里的师兄,你叫李伯伯,师兄,这是我姐姐的儿子,叫陈安修。” “李伯伯,您好,我已经工作了。” 李睿华让身边的其他人各自忙去,拍拍他肩膀笑说,“小伙子长得真精神,和你舅舅年轻的时候是一模一样啊,你舅舅当时可是我们生物系有名的大才子啊,好多姑娘喜欢,连我都想把妹妹介绍给他,谁知道他一毕业跑美国去了。” 林长宁在一边说道,“师兄,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你还拿出来说。” “我当年还以为是睿棠太热情,把你吓走了呢。” “怎么会,我早就有出国的打算,睿棠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大学毕业后,自己开了家软件公司,现在也算经营的有声有色,她爱人在陆江远的鸿远集团工作,两个人现在都在北京呢,陆江远,你还记得吧?” 林长宁很平淡的说,“还有点印象。” “确实,这个人想让人忘记都难,当年在学校里还没几个人风头盖过他的,当然现在也非常出色,去年那一届同学聚会,他也去了,路老说起你的时候,他还问了两句。” “是吗?”可能也觉得自己语气太过冷淡了,林长宁主动说起,“前年的时候,家人陪着路老去美国治病,在我那里小住过一段日子。” “原来还有这事。” 临分别的时候,李睿华再三挽留,想让他们一起回家吃顿饭。不过还是被林长宁婉拒了。 “那好吧,我就不勉强了,有时间咱们再聚,我的建议,你也考虑看看,现在国内的科研条件也挺好的。国家在这一块上也非常重视。” “好,我会考虑的。师兄,那咱们改天再联系。” 上了车后,陈安修问林长宁,“小舅,咱们现在回家吗?” “不是很急,先去海边走走吧,你今天过来,应该是有话对我说吧。” 海边没有停车的位子,陈安修现在附近街道上找到停车位,两人走着过去,这边的前海一线是绿岛市最著名的旅游景点,所以尽管不是旅游旺季,还是能见到一些零零散散的游客的。 “小舅,李伯伯是想让你回国工作吗?” “他以前就跟我谈过这件事,这次是旧事重提。” “那小舅,你打算答应了吗?” 海面上徘徊着不少白色的海鸥,不少游客买了海鸥食在投喂。 做了很多次的心理建设,林长宁终究是没能忍住,他问了一句,“你希望我回来吗?” “小舅,其实你不用觉得对我有亏欠,你看我现在不是过的挺好吗?你不必特意为我改变什么。你还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不用围着他一个人转的。 林长宁转头看向海面,十指手指痉挛性的抓住海边的铁栏杆,希望在他眼睛一寸寸的熄灭,海风灌进耳朵里,周围的一切在他的眼前就像是一副无声的画面。壮壮能有这么客观冷静的态度来看待问题,懂事是其一,说到底,还是对他没有什么期待吧,他早就知道的,壮壮根本就不需要他这个爸爸。他还在期待些什么呢,终究还是不愿意死心吧。 “小舅,小舅……”陈安修一连喊了好几声,那头都没回应,他终于发觉有点异常。 “小舅……”陈安修把那人的手指掰开,看到那人眼中赤红的血丝时,说不震惊是假的。毕竟分开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小舅对他应该是愧疚大于亲情。 林长宁躲闪他的目光,故作平静的说,“今天来学校作报告,昨晚连夜写了个草稿,可能熬地有点晚了,今天眼睛一直不太舒服。我这年纪,不比你们年轻人了,现在一熬夜就能看出来了。壮壮,你不是有话要说吗?我听着呢,说完,咱就回家吧,我答应你姥姥,今晚早点回去的。” 林长宁的语速很快,陈安修根本插不进话去,直到他说完了,陈安修才开口,“小舅,我今天其实是想和你说,咱们一步步的来,好吗?” “什么意思?壮壮。”林长宁向前走了一步,又止住了,他怕会错了意思,他现在已经不敢有太多的奢望。 陈安修不是很自然地过去给他个拥抱说,“小舅,我现在不敢说立刻能把你当父亲一样对待,但我会从现在开始努力的。”对方没有任何回应,他心里有点打鼓,“小舅,你是不是不同意?” 林长宁的拳头握了好久,才克制自己几乎要沙哑的嗓音,拍拍陈安修的后背说,“这样已经很好了。”对于一个二十八年来,没为他做过任何事情的父亲,壮壮还愿意接纳他,他已经很满足了。 农家乐小老板_125 陈安修笑了笑,没说话,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的感觉真好,大家都轻松,他的小舅不该这么小心翼翼的,要永远像在台上那么耀眼自信才对。对于这件事,他心里有过别扭和排斥,但既然发生了,总要学着面对。 晚上陈安修送林长宁回去,海水涨起来,出岛不方便,他就在岛上留了一晚。晚饭是林长宁一个人忙的,陈安修在院子里帮他姥姥拔除倒的睫毛。这是个细致活,他做的很认真。 老太太从他们两个进门,就发现和以前有些不同,虽然还不算很亲近,但相处起来自然多了。 “小舅,炒的西红柿里放点糖,我在这里都闻着那酸味了。” “哦,行。”林长宁在厨房里很快答应了一声。 “姥姥,拔掉五根呢,现在眼睛舒服了点吗?” 老太太揉揉眼皮,又眨眨眼说,“好了,一点都不沙了。好久都没这么舒坦了。” 晚上两人睡在东屋的炕上,翻看家里以前的老照片,翻到很多年前有戴维和艾琳的那一张时,陈安修说,“小舅,咱家好多照片都是这个背景,一大块蓝色的布,乍一看还有花有水的,不过这家照相馆,我还没上高中就拆了,我还记得他家有个大布老虎呢。我小时候骑在上面照过相。你看,你看,在小舅妈的右手边那块地方,还能看到老虎爪子露出来了。” “我们早些年离婚了。” “恩?”陈安修一时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我和艾琳十几年前就离婚了。” ☆、88 “离婚了?”陈安修惊得从相册中抬头,“小舅,你离婚那么久了,家里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林长宁朝他比比手指,下炕穿鞋关上里屋的门,“别让你姥爷姥姥听见。” 陈安修把相册放在一边,盘腿坐起来,“小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上午还听小舅说有个美满的家庭呢。 林长宁回身坐在炕沿儿上笑说,“怎么这么大惊小怪,性格不合,离婚这种事情不是很平常的吗?” 离婚是很平常,但一瞒十几年好像不是很平常啊。“那戴维呢,小舅。” “他跟着妈妈,戴维是艾琳和他前夫的儿子,我们结婚的时候,戴维都两岁多了,他们现在加拿大过得很好。” “那你和艾琳小舅妈……”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现在还是好朋友。” 陈安修抿了下唇,小舅说的太简单了,他总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也不好多问,“小舅,那这些年,你在美国,都是一个人过吗?” “你想什么我知道,但没你想的那么凄凉,我有自己的工作,还有很多朋友和同事,单身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同事和朋友都无法弥补身边没有亲人的寂寞吧,“我们一直以为你在国外过得很好。”小舅对他们这样说的,他们对别人也是这么说的。 “其实除了最开始那几年,真的也不差,我和艾琳的事情之所以没和家里人说,也是怕他们瞎担心。这件事你知道就好,就别你姥姥姥爷说了。”两位老人也年纪大了。 陈安修皱皱眉,“这样一直瞒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以后找个机会再说吧,你姥爷的病刚好点了。” “那好吧。听你的,小舅。” 林长宁起身把窗子关了,“早点睡吧,明天一大早不是还要去市里上班吗?我去那屋看看你姥爷睡下没。一会就回来。” “恩,好,小舅你去吧,我铺床单。”即使现在是夏天,在岛上直接睡在席子也很凉。 陈安修睡下好一会,林长宁才回来,回来后就一直静静地坐在他枕头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他刚想说话呢,就感觉到一只手在他头发上摸了摸,动作很轻,生怕惊动他一样,他知道自己如果现在睁开眼睛,小舅一定会尴尬,就闭着眼睛一直装睡,装着装着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睡过去了。 * 这个周末对陈安修来说,是不平静的,对蒋家来说也一样,星期天如果没有很重要的事情,林梅子照例都是要来蒋家一趟的,这个周末也一样,他们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定在农历的九月初十,按照阳历来算的话,就进入十一月份了,日子是蒋轩的妈妈范琳找人算好的。 “日子是赶了点,但找人合了你们俩生辰八字,这一天是最好的,大富大贵,梅子,你回去也和你姑姑说一声,东西该准备的就开始准备了。” 林梅子看蒋伟明的饭碗空了,很自然地主动起身帮他重新盛了一碗饭,和范琳说,“姨,你放心,我姑姑那边,从年初就开始准备了,再做些被子就行了。” 蒋伟明接过饭碗插话说,“梅子做事没放心,她心里有主意,哪像瑶瑶,年纪也不小了,一点都不会将来打算,今天这样,明天那样的,让她考公务员,她非要去酒店做企划,在酒店里做得好好的,又辞职去做前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她能有梅子的一半,我也就放心了。” 蒋瑶不满地敲敲饭碗说,“反正梅子姐做什么都对,我做什么都不对,我将来嫁的远远的,省得在你们面前碍眼。” 蒋伟明气得在桌上拍了一下说,“你这是什么样子,哪有在饭桌上敲碟子敲碗的,你这是吃饭还是叫花子讨饭啊,你这个样子,谁敢娶你。后天去和谭强相亲,你也这样?” 蒋瑶一扭头说,“谁说要去的,要去你去,我不去。” 范琳一向宠这个女儿,见他们父女俩要吵起来说,马上居中调和说,“瑶瑶,怎么和你爸爸说话呢,要我说,谭强的条件不错了,他爸爸现在是组织部部长,比你爸爸还年轻,说不定还能往上走走,他自己也经营着好几家餐饮连锁店,虽然人长得一般点,但条件摆在这里呢。多少小姑娘都眼巴巴瞅着呢。” 蒋瑶烦躁的摆摆手,“说不去就不去,妈,你很烦啊。条件多好啊,不就是开了四五个破菜馆子吗?” 蒋伟明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吼了一声,“那你还想要什么样子的?先看看自己的条件,做啥啥不行。” 蒋瑶呛声说,“我就是做啥啥不行,我嫁得好就行,我找个有钱的,一辈子吃不完穿不完。你们天天在绿岛转来转去,也就能看到谭强那样的。” 蒋轩见她越说越离谱,出声道,“瑶瑶,你少说两句。别惹爸妈生气。” 全家人都说他,蒋瑶嘟着嘴坐在那里不说话了,这时林梅子夹了一筷子给她说,“瑶瑶,别生气了,这是我今天在外面买的盐酥鸡,你尝尝。” 蒋瑶脾气上来,谁的面子都不卖。 “梅子自己吃,别管她,不吃是不饿。” 林梅子的语气依旧很和缓,丝毫不因蒋瑶的态度受影响,柔声道,“蒋叔,没事,瑶瑶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吗?就是心里藏不住事,又不是针对我,瑶瑶,我听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出来听听,今天家里没有外人,如果条件真是很好的话,我想叔和姨也不会反对的。” 范琳也说,“是啊,你说说,我们也听听你那个条件好的是什么样的。” 蒋瑶想想林梅子说的也有道理,就咬咬下唇说,“是我现在公司的老板,说是以前的老板也行,反正这些公司都是他的,章氏可是全球性的大公司,哪里是谭强那种小打小闹比得上的。” 农家乐小老板_126 蒋伟明一听是章氏,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他这女儿是得了失心疯吗?那样的人家她也敢高攀。蒋轩也是微微变了脸色,范琳对章氏没有概念,只有林梅子保持冷静地确认,“章氏老板?是叫章时年吗?” 蒋瑶高兴的说,“梅子姐,你也知道这个人啊。” “我见过几次。” 范琳一听条件确实不错,就问林梅子,“梅子,那个章时年人到底怎么样啊?”她之所以没问蒋瑶,其实也知道她女儿有点不靠谱。 林梅子看看蒋伟明,又看看蒋轩,最后点点头说,“确实不错,比谭强好很多。” “梅子姐,你说的也太含糊了,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好不好?” 范琳又问,“梅子是这样吗?” 林梅子承认,“瑶瑶说的也没错。” “既然这样的话,就先和这个章时年处处试试?” 蒋伟明简直听不下去了,“试什么试?满京城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都排队等着,章时年能看上瑶瑶这样的?蒋瑶,你还是给我老实去和谭强相亲去。” “爸爸,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有你这么埋汰自己闺女的吗?我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说不定能行呢,到时候你和我妈不也跟着我享福吗?咱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范琳帮腔说,“瑶瑶说的也有道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蒋伟明一摆手说,“行了,瑶瑶,你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咱全家都搭进去。”从朱副书记那件事,他就看出来了,章时年这人做事,斩草除根,不给人留任何翻身的机会,他也不愿意有天蒋家也落到那个地步,“咱全家也不是为了你一个人活。今天咱们是要讨论你哥哥的婚事,你的事到此为止,我不同意。” 见蒋伟明真的生气了,范琳也不好再继续帮着蒋瑶说话,摇摇头,示意蒋瑶不要说话,转而谈起蒋轩的婚事,“你们工作忙,酒店和婚庆方面,我来弄就行。就是你们要请的同事和朋友,你们尽量给我个单子,伴郎伴娘这方面,你们两个有人选吗?两个伴郎,两个伴娘。” 蒋轩说,“伴郎方面,我已经有一个人选了,安修就行,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他办事我也放心。” 范琳是认识陈安修的,听到这个名字,皱皱眉说,“山上村子里出来的……”语气里的嫌弃很明显。 林梅子握了握筷子,没出声。 “轩轩,你请他来喝杯喜酒就行了,伴郎是不是再考虑别人?” 蒋轩还没说话,就听蒋瑶大声说了一句,“陈安修是喜欢男人的,恶心死了。请谁也别让他来做伴郎。” 将轩骂他,“瑶瑶,你今天是吃炸药了,胡说八道什么呢。这种事情你也敢乱说?传出去多伤人啊?你现在在公司里,安修少照顾你了吗?” “他哪里是愿意照顾我,谁稀罕他假仁假义了?还不是想讨好你和梅子姐,好把着咱们家得点好处?上次他弟弟出了事,他没上门来找你帮忙啊?你不信,自己去我们公司里问问,公司里早就传开了,说他和老板暧昧不清。” 范琳算是回过味了,“瑶瑶,你老板不是章时年吗?他喜欢男人?” “不是,他最多也就是玩玩,就是那个陈安修勾着人不撒手,不要脸,下……” 蒋轩一撂筷子说,“瑶瑶,你再胡说八道一句,信不信我揍你?” 蒋瑶梗着脖子不服输,“陈安修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林梅子拉住蒋轩的胳膊说,“蒋轩,你这是干什么?吓着瑶瑶了。” “梅子,你没听见瑶瑶刚才怎么说安修的吗?安修什么人,你不清楚啊?” 林梅子清楚,但她更清楚,在这个家里,有些话,蒋轩能说,她这个未过门的媳妇不能说,她的表现得体而大度,“瑶瑶还小呢,你这个当哥哥的和她计较什么。都是一家人,吵成这样,让邻居听见笑话。”她拉着蒋轩往外走,“和我到下面小区里走走。”又对蒋伟明和范琳说,“叔,姨,你们先吃,我和蒋轩下去买点东西。” “去吧。”蒋伟明一向都这个识大体的媳妇很满意。 * 两人携手下了楼,林梅子见蒋轩不说话,就问,“还在生气呢?” 蒋轩拧了拧鼻梁,“瑶瑶这丫头,真被家里人宠坏了,从小就是要什么给什么,大学还是爸爸给找的关系才进去的,在家里和学校里使点小姐脾气也就罢了,现在出来工作了还这样,说好听点是单纯,其实就是幼稚透顶,她还真以为世上的人都该围着她转呢,你听听她刚才说的话,也就是在家里,要放在外面,揍她都是轻的。” 林梅子和他并肩而行,犹豫了一会,抬头说,“也许瑶瑶有些话没的说错。安修和那个章时年关系是不太清楚。” 蒋轩的脸上浮现出奇怪的讶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梅子?” “你先别急着上火,你听我说完,就算他喜欢男人,我也没有贬低安修的意思,但是你也知道安修的学历,他只有高中毕业,以前在君雅酒店做技工,也不是很出色的工作经历,他凭什么就能进泰恒做董事长助理?瑶瑶好歹是大学毕业,找了关系进去,也只能做前台……” “这能说明什么?你是想说安修陪章时年上床得到这工作的吗?安修至于吗?他又不是穷途末路,陈家连口饭也没有了。” 旁边有饭后散步的看过来,林梅子压低声音说,“蒋轩,你能不能听我说完?我没这么说。” “好,你说。我听着。”蒋轩克制住自己的脾气。 “上次朱副书记那件事,我们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章时年会插手,如果安修和他是那种关系的话,这件事就很容易解释的通了,还有我上次为瑶瑶的事情去见安修的时候,亲耳听到他们是住在一起的,甚至是共用一个卧室,你总不能说是因为章时年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他们才睡在一个房间里的吧?我没说过安修是攀附,但他们有暧昧关系这件事很可能是事实。至于瑶瑶,我同你和蒋叔一样,也不赞成她去接近章时年。”她这个未来小姑子的智商,实在让人不放心。 “就算是真的,现在这种事情,也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蒋勋的语气有点勉强。这种事情听说和发生在自己身边,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林梅子问他,“你能立刻接受吗?” 蒋轩沉默了一会,最终妥协说,“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调整。” “我也是,所以我想伴郎的事情,还是多找个预备人选吧。” * 回家过个周末而已,怎么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章时年看文件的同时,忍不住去看旁边正在做归档整理的陈安修,这么枯燥的工作还能做的这么开心? “周末在家里发生了什么好事?”章时年终于决定问问。 “你看出来了?” “全公司的人都看出来了。” 陈安修摸摸脸说,“这么明显?” 章时年直言不讳,“只差把高兴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农家乐小老板_127 陈安修先废话一句,“难得你说句笑话,不是很冷。”然后才转入正题,“我和小舅说开了。” “这件事,你倒想得开。” 陈安修在归类的档案上做好标记,“想不开也得想得开,大家都等我的态度呢。” 章时年问,“你的另一个爸爸?” “小舅没提,应该是不太愉快的往事,反正我对另一个爸爸也没兴趣,我现在已经比别人多一个爸爸了,不用再多了。”少一个也没差。 章时年没有任何预兆地换个话题,“这周四,吨吨生日,你打算怎么给他过?” “是啊,我都差点忘了。这次你记性比我好。” 章时年的食指在办公桌上轻扣了两下说,“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章先生,炫耀不好。” “我以为这属于歧视的范围。”他有感觉到安修最近松动了。 ☆、89 其实蒋轩对蒋瑶的有些担心也是多余的,蒋瑶也没想象中的那么没脑子,她在家里人面前无所顾忌,自然格外任性一些,但在外面多少还是知道收敛自己的脾气的,就像在君雅的时候,她虽然爱撒娇,推卸工作,但她会经常送些礼物给同事,所以也不至于人缘太差,在泰恒,她也是这么做的,吃饭的时候帮大家打包点心,时常送女同事些防晒霜,护唇膏之类的小东西,与人方面与己方便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蒋家有很多商场的各种购物卡,随时拿随时用,也花不到她的钱。 不过同样的招数在泰恒,显然没有在君雅收到的效果好,因为蒋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于亚青,于亚青是绿岛泰恒的老人,她在这里工作七八年了,在章时年来之前,她就是总经理秘书,下面各部门的秘书常年和她打交道,关系都很好,这些秘书们闲着没事待在一起的时候,最爱聊公司的各种八卦,鉴于职业素养问题,有些八卦不能摆在明面上,但像一个小前台想勾引大BOSS这种事,她们说的还是毫无顾忌的,一个秘书知道了,全部门就知道了,全部秘书知道了,全公司就知道了,所以现在绿岛君恒所有的人都知道前台有个叫蒋瑶的妄想麻雀变凤凰,企图用泼咖啡的不入流手段上位,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白领精英们,自然不会去做当面嘲笑人这种跌份的事,但暗地里看笑话的绝对不是一个两个,所以在全公司这种大气氛下,实在没几个人为了点小恩小惠往蒋瑶身边凑。 蒋瑶心里看不起陈安修,但在公司里又不得不倚仗着陈安修,陈安修和老板之间虽然也有不少暧昧传闻,但看那送花的架势就知道是老板主动的了,没错,很多人都已经知道那是老板送的了,要不然在已经有传闻的前提下,谁敢光明正大的去收陈助理的花,那不是给老板添堵嘛,所以公司里妒忌眼红陈安修的有,但也只能恨自己不是那近水的楼台。对待陈安修和蒋瑶的态度肯定是不一样的。 “陈哥,这是要出去啊?”蒋瑶还是一看到陈安修就打招呼。 “是啊,去君雅一趟。”陈安修摇摇手里的文件,稍稍停住脚步。 蒋瑶手腕上是一块白色的精致女工表,“马上就要十一点半了,那午饭来得及吃吗?要不然我帮你捎一份放在你的办公室里?” “不用了,我在君雅那边吃完饭过来。”陈安修暗下摇头,这个姑娘怎么还是不死心,“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有点赶时间。”这种事情,他一个男人也不能一直去劝解。 在柜台的遮挡下,蒋瑶手中的签字笔在登记本上用力地划了两下,再抬头的时候,笑容还是很甜美的,“陈哥,你知道我哥哥和梅子姐马上就要结婚了吗?”对于三个人之间的过往,她大体还是知道一些的。 “是吗?日子确定了?” “恩,就是十一月份,到时候陈哥一定要喝酒啊。怎么说,你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 陈安修点点头,口气很平稳的说,“行,这件事我知道了。到时候会去的。” 蒋瑶咬咬嘴唇,等前台的另外一个女孩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发现放在前台的来客登记本,几乎都被人为的戳烂了。 * 周四是吨吨的十岁生日,也是十年来,章时年陪儿子过的第一个生日,为此,他特地让joe把这一天的行程空了出来,提前问吨吨这个生日想在怎么过的时候,吨吨就说了一句话,“你们两个都陪我吗?” 按照往年的惯例,晚上买个蛋糕,家里人一起吃顿丰盛点的,生日就这样过了,白天大家该干嘛干嘛,因为吨吨的这句话,陈安修只好也把假请了,和老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最大好处就是,去隔壁敲敲门就能请假了,电话都不用打,省钱又省力。 周三下班后,陈安修回山上接吨吨,陈天雨也在家,晚饭陈妈妈做的面条,吨吨的碗里还多打了两个荷包蛋。 “吨吨都十岁了。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陈安修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这段日子住在哪里,陈妈妈心里能没有数吗? “妈,你别乱给我加岁数,我二十八岁的生日还没过呢。” 壮壮这是揣着明白给她装糊涂,现在长宁回来了,有些事情她总觉得不好多说了,夹筷子菜给他,“吃饭吧,吃完饭早点下山,山路不好走。” “妈。”前几次回来就有这种感觉,他还以为自己是多想了,这次回来就太明显了,他爸妈说话总是说半句留半句,态度也不像以前那么自然。 陈爸爸接过话来说,“壮壮,你尝尝我今晚炸的这条鱼,你看刀花这地方,我都炸的支楞起来了。吃起来很脆。” 陈安修端着碗过去接着,又说,“爸爸,你吃吧,我自己够得着。” 陈天雨被桌上这气氛弄得莫名其妙,直接就问,“爸爸,家里出什么事了?”他去外地大半个月,回来怎么各个都这么奇怪?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嘛,一张桌子就这么大,吃什么自己夹,家里什么时候有互相夹菜这个规矩了? 陈爸爸说,“能出什么事,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这次去内蒙古路上还顺利吗?” “还行吧,就是天太热了,吨吨,我给你带的牛肉条好吃吗?” 吨吨揉着脸,很正经地说,“好吃,就是吃的脸很酸啊。” 他这样子引得桌上的其他人都笑,陈天雨在吨吨后脑勺上来了一下,笑说,“人不大,事还挺多。” 吨吨抱着头抗议说,“叔叔,打头以后不聪明了。” “是吗,这个你也懂?我怎么不知道,你给我多打两下试试。” 陈妈妈拿筷子敲陈天雨的手背,“望望,吃饭也闹,怎么做叔叔的?” “妈,我今晚不下山了,住一晚,明早再走。”陈安修说。 叔侄俩的关系一向不错,晚饭后陈天雨领着小尾巴吨吨去别人家打牌了,陈爸爸有人喊他去喝茶水,家里只剩下陈安修和陈妈妈。 陈安修抢着把碗筷收拾了,又都洗出来放在饭橱里,陈妈妈则洗了两个黑皮大面瓜放在桌上了,看到陈安修过来,就掰了一半给他,陈安修的那一半里整个瓜的瓤子都扣在里面了。 面瓜只有黄色的瓤子最甜,其他地方都没什么滋味,整个皮就是面面的,陈安修从小就只爱吃瓤子,刺溜刺溜几口下来,就能把瓤子吸干净了。 陈妈妈抽张纸巾给他,“快擦擦嘴,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吃起来还和小孩子一样,吃的满嘴都是,在外面这样,叫人笑话。” 陈安修擦完嘴,蹭到他妈妈身边坐下。 陈妈妈拿遥控板换个台,看他一眼说,“离这么近干嘛,身上热乎乎的。” 陈安修靠地更近点说,“妈,你是不是知道了?” 农家乐小老板_128 陈妈妈眼睛盯着电视画面说,“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其实是有预感的,壮壮无缘无故撂下小饭馆,跑到山下去工作,长宁那段时间明显也很不对劲,但她不敢去想,一想心里就难受。壮壮是长宁生的,他们能够相认是好事,但壮壮也是他们一手养大的孩子,一想到孩子知道了真相后和他们生分,谁的心里能受得住啊。 “妈,其实我都知道了。”陈安修很明白,这种事情,他爸妈永远不知道,当然是最好的,这样他们就不会伤心,但这有可能吗?与其让爸爸察觉他和小舅偷偷相认更加难受,还不如痛痛快快说出来,这是在他和章时年的相处中得来的经验之谈,“我和小舅的关系,我都知道了。” 陈妈妈的身体颤动了一下,但人没说话,担心的事实得到印证,这一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口那里好像有风吹进去了。 陈安修却好像没感觉到一样,下巴枕在妈妈的肩膀上,厚着脸皮说,“妈,我不管啊,你和我爸爸养了我二十多年了,后面也得负责到底。” 陈妈妈过了好一会,声音里带着鼻音说,“养了你这么多年还不够,你是打算赖着我们一辈子吗?” “谁让你们是我爸妈呢,我不赖着你们赖着谁,反正你们怎么赶我,我都是不会走的,你们非要赶我走的话,我就搬着铺盖住到大门口去,天天挡着门口,不让人进来,也不让你们出去。咱就慢慢耗,一天不行,我就耗一个月,一个月不行,我就耗一年,早晚耗到你们没力气了,让我进来为止。” 陈妈妈噗的一声笑出来,在他额头上狠狠戳了两下说,“你个熊孩子,这样的事情亏你想得出来。” “妈,我不是害怕吗,我就这么一个家,你要赶我走,我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陈妈妈放心了,思路就清晰了,才不听他这些可怜话,“不知道去哪里?去章时年那里啊,他那里住地比咱家舒服,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也不拦着你。弄出个孩子来,我也不管。” 最后那句话,陈安修就当做没听见,“他家再好也不是我的。” “我看应该是,他家再不好,你也愿意住在那里才对。” 说通了妈妈这边,陈安修又出去接他爸爸,父子俩谈了一路,陈爸爸的心很宽,但还没宽到发生这种事情还毫无知觉的程度。已经看到家门的时候,陈安修说了最后一句话,“爸爸,不管将来的事情怎么样,但从小抱着我,背着我,会偷偷塞给我零花钱,下雨就去接我的爸爸,我就有一个。我现在叫陈安修,以后也叫陈安修。” 陈爸爸一个五十多的大男人扭过头去,眼圈红了红,伸手拍了拍陈安修的肩膀,“你当然是我儿子。” 第二天陈安修离开的时候,家里气氛看着就好了很多,剩下的一点不适应总需要时间慢慢来磨合。 * 回到山下,陈安修带回来的盐水花生,炸的薄荷叶还有咸鸭蛋放在冰箱里,章时年在客厅里问吨吨,“吨吨,你想去哪里玩?” 吨吨啃着紫色的粘玉米,又送到章时年的嘴边给他吃了一口,一脸满足的说,“哪里都行啊。” 绿岛市没有什么很大型的游乐场,平常人们带着孩子常去的动物园,森林公园之类的地方,吨吨已经去过好几次了,而且这天气,也不适合顶着个大日头在外面跑。 “要不咱去海洋馆看白鲸吧?”白鲸是吨吨最喜欢的生活在海里的动物,陈安修自己也挺喜欢的,那么的大个头,又白又胖。 吨吨含着一嘴玉米粒,含含糊糊地说,“好啊,爸爸,好久没去看白鲸了,白鲸还没有亲过我呢。” 海洋馆的门票并不算便宜,以前陈安修带着吨吨来过两次,都是通过他二舅家的小表弟林海双那里拿的票,半价,绿岛市大大小小的旅行社满大街都是,林海双开的那家假日之旅就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家,据说生意还不错,养他自己一个人反正绝对是没问题的。 陈安修这次还想打电话和林海双拿票的,章时年说:“算了,来来回回地耽误不少时间,直接去吧。” “那你出钱。”陈安修决定做一次伸手党。 章时年很痛快地摸出整个钱夹子扔给他。 “章先生,你真大方。”陈安修没来得及数里面有几张大钞,就先被里面放着的照片惊住了,这不是那次亲子活动上的照片吗?正好是章时年亲他的那一瞬间照下来的。 陈安修伸手抽了抽,章时年背后长着眼睛一样,“你愿意留念就拿去,我这里还有更清楚的。” 陈安修额上青筋跳了两下,把抽到一半的照片又推了回去。 海洋馆在东部的海边,位置比较偏僻,但占地还挺大的,一拐进正门就能看到大鲸鱼造型的喷泉池。 这种天气来海洋馆里是最舒服的,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极地动物比较多的原因,室内冷气非常足。尽管来了不止一次了,吨吨还是看的很仔细,他知道章时年是第一次来,一边看还一边给章时年讲解,看到北极熊那里的时候,他挺骄傲地说,“章叔叔,我和你说,我觉得右边那只北极熊是假的,其实是个玩具熊,我都来三次了,它一直都是这样的,每次往前走三步就退回去,再走三步,再退回去,它还从来都不下水的。” “真的吗?我看看。”章时年笑。 吨吨底气很足的说,“真的,它不敢下水,一下水肚子里的电池就泡坏了。” “那个孩子说,有只北极熊是假的。”周围的参观者一听,呼啦围过来一群,仔细瞅瞅,情况还真就差不多,那只北极熊活动也太有规律了,简直像上过发条一样。 “这不是骗人吗?花那么多钱,就进来看个玩具熊。海洋馆也太过分了。”人越聚越多,纷纷要求解释,最后海洋馆的工作人员也听到消息赶回来了。 海洋馆的工作人员过来好一通劝解,最后得知是因为小孩子的一句话引起的,哭笑不得地送给吨吨一只玩具企鹅,嘴上说是奖励孩子观察仔细,其实陈安修也知道,人家是想让他们少开口了,再让他们继续评论下去,海洋馆今天就不用开门了。 吨吨不知道人家的真实意思,被人奖励一只企鹅高兴坏了,一路上抱在怀里,照相的时候也不放开,有些动物园区的观看位置比较高,为了能和动物合影,孩子只能由家里个头比较高的爸爸抱着,像吨吨这样,当然是最幸福的,两个爸爸可以轮流抱着他照相。 “企鹅,我也和爸爸。海象,我和章叔叔。海獭,我和章叔叔。海象,我和爸爸。大鲨鱼,我和爸爸。”吨吨翻看着相机的照片。怎么没有三个人一起的呢。 “爸爸。“吨吨摇摇陈安修的手说,“前面就是白鲸啊,咱们也照一张吧。” “没问题。” 可等走到那里的时候,吨吨把一直抱在怀里的企鹅往两腿间一夹,一手牵着陈安修,一手牵着章时年。 “吨吨,这怎么照啊?”难不成来张自拍啊。 吨吨用一种很怀疑的眼光看着他说,“爸爸,对面那里不是有块石头吗?你把相机放在上面调好了不就可以照了吗?” 陈安修恨得牙痒痒,现在的小孩怎么懂这么多,章时年持续做壁上观,看他们父子内斗。 “爸爸……” “好了,好了,我去放。你们两个站好,我很快就跑过来。” 陈安修设置好相机,转头就往回跑。 “爸爸,快点,爸爸,快点。” 陈安修跑的太急,没防备被旁边凸起来的一块石头绊了一脚,身体一踉跄,章时年上前一步,出手扶他,他整个人撞到章时年怀里。 “爸爸……”吨吨丢下企鹅就扑过来看他。 咔嚓一声,三个人的第一张全家福就以这种抱成一团的混乱姿势新鲜出炉了。事后看看这张照片,三个人谁也没个正脸。 出了这么丢脸的事情,陈安修是怎么都不肯把继续再拍一张了,不过他答应吨吨,这一张不会删除。白鲸一直不过来,章时年就带着吨吨先去海豹池那里买鱼喂海豹。 农家乐小老板_129 陈安修坐在休息区,点了三杯饮料,顺带看了一场不知道是哪里的土风舞,海豹池就在休息区的下面,那两人的位置,陈安修一眼就能看到。章时年怀里抱着吨吨,吨吨手里端着盛鱼的盘子,一条条的鱼高高抛下去,周围就围上来好多海豹。 “吨吨,看这边。” “爸爸。”吨吨大笑着抬头,章时年也一并看了过来。 陈安修对着两人连着按了几次快门,拍完了,心里还不由赞叹一番,一大一小两个帅哥,真的很上镜。 喂完海豹,喝完饮料,吨吨还不忘他的白鲸,鼻子压在玻璃上,嘴里还还小声嘟囔,“白鲸快过来,快过来。” 这次总算没让他失望,白鲸一个转身游到他面前,大大的脑袋近在咫尺,吨吨兴奋地去拉旁边的人,“爸爸,你看白鲸眼睛那么小,像两颗小豆粒,它们脑袋上还有一个孔啊,爸爸,爸爸,你快看。” 陈安修想阻止来不及,章时年的脸上略显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 “爸爸?”吨吨一转头,就知道抓错人了,他抓的袖子是章时年的,不是陈安修的,他垂下眼睛,慢慢地松开手,退到陈安修身边。 这时是他们边上一个在给女儿拍照的中年人还和章时年搭话说,“你儿子长地真帅。” 章时年也笑笑回应说,“你家小姑娘也很可爱。” 发生了这段小插曲,吨吨的情绪显然受到影响,经过海底通道的时候,连美人鱼表演都没看就过去了。趁着陈安修去上厕所,章时年蹲下|身抱抱他说,“没事,吨吨,我没有不开心。” 吨吨趴在他耳边小声问,“我都不叫你爸爸,你也不生我的气吗?” 章时年摸摸他的头发说,“我不生吨吨的气。” 在海洋馆里转了一上午,最后也是最精彩的当然是动物表演,他们三个跑的比较快,占了最前排的位子,吨吨坐在两人中间,企鹅揽在腿上,怀里抱了很大一桶爆米花,章时年和陈安修其实对这种甜腻的食物都没什么兴趣,但耐不住儿子体贴照顾,这边喂一口,那边喂一颗,两人对视一眼,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咽。 到和白鲸互动环节的时候,尽管吨吨已经把手举得很高了,但另外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孩子直接跑了上去,主持人只能答应下来,互动完后,白鲸从水里露出头来,湿漉漉的大嘴巴亲了亲那个孩子。 吨吨有点失望,但也没很不高兴,他虽然不是那种活泼外向的孩子,但也不会小气。 回去的路上,章时年和他说,“改天我带你去香港的海洋公园,还可以去迪士尼看米老鼠。” 吨吨一听这些有了精神,“那里也有白鲸吗?” “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我知道有大熊猫。” 吨吨瞪圆眼睛,很惊奇地问,“海洋公园还有大熊猫啊,我还没见过真的大熊猫呢。那他们在海洋公园也住在水里吗?他们天天在游泳吗?” * 午饭一家三口在君雅吃的,章时年在这里的西餐提早订了生日蛋糕,吃完饭,陈安修去提生日蛋糕的时候,看到蒋轩的妈妈范琳,身边跟着一个销售人员从会议厅那边出来,联想到那天蒋瑶的话,陈安修不难猜出来,蒋轩妈妈是在看婚宴场地的。 蒋轩妈妈一直不太喜欢他,陈安修是知道的,他后来去陌生人家一定要问需不需要换鞋的习惯就是蒋轩妈妈给他培养的,他刚上初中那会,蒋轩爸爸还在东山区公安局工作,他第一次去蒋家玩,穿了一双运动鞋,其实也不脏,但蒋家的地板砖都是那种雪白的,踩一脚上去,还是能看出浅浅的鞋印的,蒋轩妈妈拿着拖把跟在他后面,他走一步,蒋轩妈妈就拖一步。当时那场景真是尴尬的要死。后来他才慢慢知道,蒋轩妈妈不光不待见他,而是对乡下人都不怎么看得上眼,所以后来知道梅子和她相处还不错的时候,他还挺佩服梅子的。 陈安修对她也喜欢不起来,但迎面撞上了,避无可避,他就主动打了声招呼。“范姨。” 范琳停下脚步,但离他较远,“是小陈啊,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过来买点东西。” “来这里买东西啊?”范琳换只手提着手提包说,“恩,这里的东西也挺好的。那你买吧,我有事子先走了。” 吨吨这次的生日没请任何人,连方婶都给她放了假。三人回家睡午觉,章时年很有自制力,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起来了,在,批文件,陈安修抱着吨吨一直睡到三点多。 绿岛这边有个小习俗是大人过生日吃饺子,小孩过生日吃面条,昨天在家,陈妈妈已经做了面条,今天陈安修决定滚点大汤圆吃,小汤圆一口一个不过瘾,陈安修一直以来的观点就是汤圆一定要大个的吃才过瘾。 咸蛋黄的汤圆市场卖的并不多,但煮出来真的很好吃,陈安修在盆子铺上糯米粉,滚汤圆的工作就交给那父子俩,难度不大,就是不停晃就行,他则厨房里炒菜,各种蔬菜,肉,鱼之类的都是方婶提前准备好的,煎炸烹煮,弄了好大一桌,中间再摆上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点上十根小蜡烛。 到许愿环节的时候,吨吨看看左边的陈安修,又看看右边的章时年,很郑重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睁开。 蛋糕没人都吃了一些,最后上桌的是全家一起完成的大汤圆,一个个都有兵乓球那么大,陈安修煮的时候放了红枣下去,汤水有淡淡的甜味,白白胖胖的汤圆一口咬下去,就有沙沙的浓浓的蛋黄流出来。 陈安修吸了一口发烫的蛋黄,偷偷和吨吨咬耳朵,“你许了什么愿望,和爸爸说说。” 吨吨摇摇头,“爸爸,这个说了会不灵的。” 陈安修脸皮厚,心又黑,糊弄儿子也不遗余力,“就说一个,说一个没关系的。说不定爸爸还能帮你实现呢。” 吨吨歪着头看他半晌,似乎在审视他话里的真实性,最后败在他爸爸疑似真诚的目光,附耳过去悄悄说,“我想叫章叔叔爸爸。” 只要儿子愿意,他有什么理由阻止呢,陈安修稍稍沉默,然后在吨吨脑门上揉了一把说,“去吧,这个愿望很容易就能实现。” 吨吨放下碗筷,跑到章时年身边。 “吨吨,怎么不吃了。” 吨吨那一声喊得声音非常低,陈安修坐在他们对面,甚至都没听到,但让他心惊的是,他分明在章时年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湿润的颜色。 ☆、90 陈安修本来以为章时年那天说,带吨吨去香港是安慰之词,但没想到,他还真的把人带去了,这次去香港是公事,joe也跟着去了,章时年是想让他一起去的,但他没答应,因为他已经准备辞职了,家里的事情已经解决完了,在泰恒工作也快两个月了,一待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临近八点,是陈安修和吨吨约定好的视频时间,他打球回来,在小区外面买了些烤脆骨,此时窝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等着吨吨上网,他还很有情调地开了音响,以前三个人在家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总觉得这房子太大了,空荡荡的。 有声音提示吨吨已经上线,陈安修点开视频。 “爸爸。”吨吨高兴的大脸在视频中出现。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 “今天大爸爸和我去海洋公园玩了,我们有坐缆车,从上面往下看,能看到海,很漂亮啊,还有坐摩天轮,我还看到了大熊猫,是活的,会动,爬来爬去,这里也有海豚和海狮表演……” 大爸爸?这是什么见鬼的称呼,章时年是大爸爸,难不成他是小爸爸不成?怎么平白就被那人压了一头。 “这里也有很多鱼,吃饭的地方也能看到鱼,今天大爸爸带着我吃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对了,爸爸,我们明天去骑马。大爸爸说要给我买个小的。” 农家乐小老板_130 陈安修只出了一会神,吨吨已经从这个话题跳到另外一个话题了,“骑马?你会骑马吗?” 吨吨摇摇头说,“不会啊,但大爸爸说可以学啊,大爸爸在这里有两匹马,都跑的很快,李叔叔说,还在比赛中得过冠军呢。” 陈安修发现越来越跟不上他的思路,不得不再次打断他说,“等等,李叔叔又是哪个?”怎么吨吨去了香港,他们之间还产生沟通障碍了。 “李叔叔是大爸爸的朋友,他家住在山上,房子很漂亮,家里有很大的游泳池,还有三只狗。” 这什么跟什么啊,去别人家,不注意人,先注意有三只狗?“你们去干什么了?” “很多人都去了,大爸爸也带我去了。桌子很长,有各种好吃的,像商场里那样摆开,爸爸,都不要钱呢。”吨吨眨巴眨巴眼,最后的那句不要钱,他说的尤其重。 陈安修笑坏了,“那你没直接趴人桌上吃到走不动吧?” 吨吨朝他握握拳头说,“才没有,爸爸,大爸爸帮我拿了很多。”说完这些,他又像分享秘密一样两只手挡在脸边,凑的镜头更近点,只对着陈安修说的样子,“我和你说,爸爸,有很多漂亮的姐姐都来和大爸爸说话,我都跟着喊他爸爸。” 这个时候他该说什么,陈安修一想到那场景,怎么只有爆笑的冲动,但面对期待鼓励的大眼睛,他只能用力地嚼了两口脆骨,颤颤地伸出一根大拇指,“干得不错。” “什么干得不错?”是章时年的声音,从陈安修这里只能看到两条长腿,好像刚洗过澡,穿的是浴衣。 “大爸爸。”吨吨转头,有只手在他头上摸了摸,人又走近点,坐下来,陈安修就能看到人的脸了,还真是刚洗过澡,头发都没干透。 “吨吨去洗澡,云姐已经放好水了,我和你爸爸说两句。” 吨吨对着镜头摆摆手,“爸爸,那我先去洗澡了。” “章先生,你要和我说什么?”这样隔着镜头说话还真有点不习惯。 章时年问,“你自己在家怎么样?” 陈安修摊摊手脚,靠在沙发背上懒懒地说,“舒服啊,一个人占着这么大的房子,没人打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章时年笑说,“原来这样,那我带吨吨在这里多玩两天。” 陈安修瞥他一眼说,“章先生,你不回来不要紧,赶紧把我儿子还回来。”为了让吨吨去香港玩,他给自己请了一周的病假,吨吨不上学的理由是,要陪伴生病的爸爸,当时老师那怪异到极点的表情,估计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靠谱的家长。 “那我们三天后回去。” “明天去骑马看好吨吨。” “恩。” 吨吨洗完澡,又跑来和他聊了一会,陈安修看时间不早,就催他上床睡觉,闲来无事,翻看手机备忘录,翻到去蒋轩家喝酒那一项的时候,他想想又加上一条,记得明天买礼物。蒋轩和梅子的新房准备好了,请人一起去喝酒。 * 第二天,陈安修就去商场里逛了一圈,买了一对大花瓶,出来的时候,看到路边有摆摊子买花的,其中有个黑色镂花的花架子特别精致,花架子也就一米多高,上由上到下,摆放了五个小盆,里面种秋海棠,金雀花,吊钟之类的,花不名贵,但都开了,摆在一起很喜庆,他临时决定把这个捎上。放在新房子里还能增添点气氛。 陈安修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少了,都是些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一大帮男人开了两桌麻将,女孩子们则聚在电视机那里聊天,蒋轩和林梅子没看到人,但蒋瑶在,就是他给陈安修开的门,“陈哥,你来了。”看到他手里提着的花架子,笑了笑,用一种大家都能听到的玩笑口吻说,“陈哥,你这花不会是路边搬来的吧?我下班的时候看到广场上就有很多这样的花。”最近国庆节临近,广场是提前放置了很多花卉。 蒋瑶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但这里也没几个认识陈安修的,所以也就没帮着他说话的。 陈安修自认脾气算不错的,但有一瞬间,他真的有抽这个姑娘一巴掌的冲动,他好像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除了没帮着她牵线章时年,他笑笑说,“我还没注意广场放的什么花呢,瑶瑶下次搬的时候,帮我也搬两盆。” 林梅子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身上还带着围裙,“安修,你过来了,这花开得真漂亮,还是你心细,我今天还和蒋轩说,这房子刚装修完,就该买盆花,养点鱼,有点活气,看着才像个家,你和我真是想到一块去了。” 陈安修笑,这次的笑容是真实的,梅子从以前就这样,总是很会体贴照顾人,“你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了,帮我摆在窗子那里吧,这样一进门就能看到了,花开的这么好,看得人心情也好,蒋轩下去买啤酒了,你去那边打麻将吧,我去厨房再忙一会,待会人齐了,咱们就开饭。”想到他和这些人都不熟,林梅子又说,“去也行,那里没人,很清静。” 陈安修放下礼物,笑说,“你去忙吧,别光顾着我了,我就在客厅里坐会,等等蒋轩。” “那行,你先坐会,旁边箱子里有饮料,自己拿啊,待会还有咱高中的同学过来呢,你去当兵这些年,肯定都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确实是这样,高中时候虽然有不少好朋友,但像他们那种部队对外联系毕竟不像在大学里那么方便,渐渐的很多都断了联系,回来之后,虽然也有的见过面,但毕竟中间隔了那么多年,走上社会后,个人的机遇也不同,怎么也不能像学校时候那样了,不过能见到老同学还是件开心的事情。 陈安修的外形条件摆在这里,还是挺吸引人的,有的女孩子就和蒋瑶打听他,蒋瑶还没笨到四处宣扬陈安修喜欢男人,但她会说,“他有个孩子,高中没毕业就弄出来了,因为这个大学都没上。”末了还补充一句,“山上村子里的。” 有人就说,“现在农村也不比城市里差多少。” 蒋瑶又说,“他家有个弟弟,去年就因为打人坐过牢的,还有个妹妹,一直在上学,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呢,他自己也没什么很正当的工作,以前在山上开了个小饭馆,现在在我们公司里就是个跑腿的。” “瑶瑶,我记得你在泰恒石油吧,那家公司不错啊。” 蒋瑶用签子叉块芒果说,“我们公司是不错啊,但依他那种学历,想想也知道什么都不能干,只能做做跑腿之类的工作,我哥和梅子姐就是人好,总念着是多年的老同学,能帮的就帮一把。” “哦,原来是这样啊。”再没有人对陈安修有兴趣了,毕竟人长得再好,家庭这样,工作这样,女孩子的要求再低,再恨嫁,一般也没有找这样的,况且在座的女孩子本身的条件都不错的,很多都是蒋轩和林妹子的同事和大学同学,在政府单位的不少。 男人这边有几个人去山上小饭馆吃过饭的,和陈安修认识,当然也算不上熟悉,点头之交,看他过来,就主动邀着他一起玩,但麻将这个东西,陈安修还真的是不会,“你们打吧,我在旁边看看就行。” 旁边还有几个人在小声说话,陈安修听了听,是些工作上的事情,他也插不上嘴,就专心坐在一边喝他的饮料,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蒋轩和林梅子的这种聚会,突然就有种这些人是一个圈子,而他在圈子外面,看得到,进不去的感觉。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蒋轩回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个他们的高中同学,多年没见,每个人的变化都挺大的,陈安修努力想了一下,才隐约记起一个叫何文飞,一个叫吕杰。 蒋轩放下东西,指着陈安修,问他们,“这个,你们还认识吗?” 何文飞当即拍掌大笑,吕杰也笑笑说,“陈安修,我们怎么可能不认识?当年我们那级的大帅哥,学习不错,篮球打的超好。只要他在那里打球,一帮女生在那里守着看。我们很多男生背地里恨他恨得牙痒痒的。” 陈安修和他们握手,说,“听你讲的那么夸张,我都怀疑是不是我了。” 何文飞拍拍他肩膀说,“怎么就不是你?我托你的福,还喝过好几次女生送的饮料呢。” 一番交谈下来,陈安修知道,何文飞现在房管所,吕杰则在一个大专院校做老师,吕杰已经结婚了,何文飞也是好事将近。 何文飞说,“到咱这个年纪,身边的人陆陆续续都要结婚了,我今年光结婚随礼都随了六次了,差不多每个月都有一次,同事的,同学的,朋友的,现在一两百还拿不出手,最少也得大几百,交情好的还得加。我现在真有点害怕收到请帖了。” 陈安修笑着安抚他说,“那你结婚的时候多发点,凡是随过礼的,都让他们再还回来。” 何文飞哈哈大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农家乐小老板_131 吕杰问陈安修,“安修,你呢,结婚了吗?现在哪里工作呢?” 陈安修说,“还没呢,在家里开饭馆。” 他说的很自然,其他两人听得就有些惊讶了,绿岛一中那么好的学校,高中毕业后,同学之中出国的很多,留下来的考的学校也不错,再不然就是家里有关系的,所以像陈安修这样在家开饭馆的真的不多,开饭馆不是说不赚钱,但怎么也算不上很体面的工作,当年陈安修在他们这些人,真的算挺不错的。 “开饭馆也挺好的,自己当老板,比我们这些赚死工资的强。”话是吕杰先说的。 何文飞也接着说,“吕杰说得对,这年头还是自己当老板自在,哪像我们似的,还要成天看领导脸色,安修,你饭馆开在什么地方,哪天我们去吃饭,你得我们打折。” “这么多年的老同学,打折是肯定的。” 陈安修说了饭馆的位置,他们两个又打听山上这个季节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过会又来了几个高中同学,他们这一桌就更热闹了,不过他们和另外一些人显然也是认识的。陈安修好奇的问了一句。 何文飞就说,“很多都是蒋轩和林梅子的同事,大家有时间就出来聚聚,自然就认识了,还建了个群子,没事就一起聊聊,去年春天,我们自己组了个团,去四川玩了十天。今天屋里这些人好多都去了。早知道你回来了,就喊着你一起了,当时从四川回来,团里还凑成了两对。不过还是蒋轩和林梅子最让人羡慕,都这么多年了,感情还是那么好,一路上照顾地那个叫周到啊……” 这边何文飞说得忘情,旁边吕杰拿胳膊肘偷偷顶他腰,当年陈安修和林梅子那事,虽然当事人都没承认过,但同学之中谁不知道啊,他们那一级公认的一对,连老师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们俩成绩都不错,老师就睁只眼闭只眼,后来陈安修和别人的女人弄出来个孩子来,好多人都傻眼了,同学聚会的时候,还有女同学大呼,陈安修和林梅子都分了,再也不相信爱了,反正大家都觉得林梅子挺可怜的,不过后来幸好有蒋轩,别的不说,光蒋轩的家境就甩陈安修一大截。所以虽然大家都知道蒋轩是陈安修的好朋友,最后却和陈安修的女朋友在一起了,但大家都没觉得不对,毕竟是陈安修有错在先。这也怪不得别人。 很久没有陈安修的消息,以前的同学看到陈安修在这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就是林梅子真是挺大度的,就这么原谅了当年背叛她的男友。蒋轩人也不错,大方地接纳他。 陈安修刚开始没注意吕杰的小动作,但何文飞突然止住的话,他不可能听不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有些事,大家还是没有忘记,“你们去四川玩了什么地方?景点漂亮吗?” 何文飞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试图找回刚才的状态,“漂亮啊,九寨肯定是要去的,还去了都江堰和峨眉山……” “挺好的,下次有空也出去走走。” “对啊,有空真该出去走走,散散心嘛。” 这个话题再深入也讲不出什么来了,有聪明的就主动换了话题,从最近飙升的房价讲到蒋轩和林梅子新买的这套房子,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大的房子,一次性付清,结婚后一点房子的负担都没有。对于蒋家这雄厚的实力,大家说起来不是没羡慕的,当场就有女同学说,“还是林梅子好啊,当时上学时,学习就很好,人长得也漂亮,现在又找到蒋轩这样的好老公。真是太幸福了。” 客人一共来了三十多个,光是家里做菜的话,肯定忙不过来,林梅子做了几道拿手菜,其余大部分是外面酒店叫的,足足摆了三桌。 林梅子作为女主人,出来招呼大家说,“还有两个菜就齐了,蒋轩,你招呼大家先吃着,我很快就好了。” 有人喊,“梅子,菜很多了,不用再做了,这些就吃不完。” 林梅子笑说,“菜已经切好了,马上就下锅了,你们要是不吃,更浪费。” 蒋轩的同事就笑说,“蒋队长娶到梅子姐怎么贤惠的媳妇,我们都妒忌了。” 蒋轩提了一整箱的啤酒过来,扶着林梅子的肩膀说,“妒忌吧?妒忌也没用,梅子马上就是我的老婆了。” 众人起哄,“闪瞎狗眼了,这是赤|裸|裸的炫耀啊。” 何文飞暗暗去看陈安修,陈安修也在笑,笑得好像也并不勉强。他就在心想,可能是他们神经了,毕竟都十年了,该过去的早就过去了。 蒋轩分了啤酒,林梅子又去厨房端了条鱼出来,“大家来尝尝我做的鱼。” 蒋瑶夹了一筷子鱼,还没送到嘴里,一阵腥味传来,胃里直犯恶心,她捂住嘴干呕。 “瑶瑶,你这是怎么了?”林梅子赶紧走过去帮她拍拍背。 “没事……”蒋瑶刚说了两个字,恶心感更强烈,甩开凳子就往卫生间跑。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隐隐有个猜测,林梅子一拍额头说,“哎呀,我想起来了,下午我和瑶瑶去菜市场买鱼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卖炸鸡排的,瑶瑶买了两块吃,我当时就想路边的东西可能不卫生,瑶瑶可能真的吃坏肚子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大家暂且都相信了,蒋轩催她说,“那你赶快去看看瑶瑶吧,不行的话,我们就去医院。” “那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林梅子走了不一会就扶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蒋瑶出来了。 “瑶瑶,你没事吧?”蒋轩过去把她接过来扶着。 “没事,就是吃坏肚子了,现在没事了。” 蒋轩把她扶到凳子上坐下,林梅子把刚上桌的鱼和一个青菜换了位置,“夏天容易犯油腻,瑶瑶,你的胃口不好,就吃点清淡的,多吃点菜。晚上我送你回去。” 有人说到鱼了,吕杰就问陈安修,这个季节水库里什么鱼好吃。 陈安修说,“花鲢就挺好的,个头大,一条鱼就能做好几道菜。” 蒋瑶吃着嘴里的青菜说,“我都忘了我们这里有个大厨了,你们有些还不知道吧,陈哥是开饭馆的,做菜很好吃,陈哥,今天给我们露一手吧,也让我们尝尝你的手艺。” 让客人动手做菜,这个要求还真不是普通的无理取闹,一般人还真是讲不出来,所以不等陈安修说话,蒋轩已经开口,“瑶瑶,这些菜还不够你吃吗?你要想吃什么,让梅子姐再给做。我和安修还得喝酒呢。”似乎印证他的话一样,他带着酒杯到陈安修面前和他碰了碰,眼神带着歉意。 陈安修不给蒋瑶面子,也要给蒋轩和林梅子面子,就大度地说,“以后瑶瑶想吃什么菜,就提前打电话过来,我在饭馆里给你备好。”才怪。 蒋轩感激陈安修给他台阶下,扭头对蒋瑶说,“还不谢谢陈哥。” 蒋瑶装作没听见,她早在公司里听说了,老板去香港只带了周特助,陈安修连点边都没沾上,估计很快就要走人了,那她干嘛还要演戏给他看。 * 一众人玩到晚上十一点多,其他人都离开了,林梅子也去送蒋瑶了,这个屋里就只剩下陈安修和蒋轩。 “安修,在这里住一晚吧,你没开车过来。这么晚出租车也不好打。” 陈安修之所以没开车过来,是因为他把车子放在章时年那边了,“我朋友的房子离这里不远。” 蒋轩握住他手臂说,“安修,咱们兄弟俩很久没好好说说话了,以后我结婚了,这种机会就更少了,今晚留下来咱们好好说说话行吗?” 陈安修点头,“那好吧。”在他们结婚前,把所有的心结解开也好。 客厅里凌乱一片,还没来得及收拾,两人踢踢地上的酒瓶,把剩下的啤酒都拎了过来,就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坐着聊天。 蒋轩先说,“安修,今天瑶瑶那事,我代她给你道个歉,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虽然也娇气,但也没像今天这样。” 陈安修开了两听啤酒,递给他一听,“这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留我说话,就想说这件事?” “当然不是这一件。”蒋轩摇摇手里的酒,侧头看陈安修,终于把沉在心里多年的问题问出口,“当初我和梅子瞒着你在一起,你心里是不是挺怨我们的?” 农家乐小老板_132 “知道的时候有点憋气,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却合伙瞒我那么久,但也没怨恨,毕竟我和梅子又没对彼此承诺过什么。”其实有了吨吨后,他已经预感到,他和梅子是不可能在一起了,只是心里总有些不死心。所以当他第一次看到蒋轩和林梅子挽着手走在一起时,他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梅子有了新的男友,意料之外那人是蒋轩。 “你没怨我们就好,这些年,我老觉得挺对不起你的,当年要瞒着你的主意是我出的,现在想想,应该早点和你说明白,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尴尬的一幕了。”安修提着蛋糕来给梅子过生日,正好遇到他们在一起。 “我以为咱们当年就算是说开了,你怎么还在意这些事啊,你和梅子现在都是我的好朋友。你们都要结婚了,我只有高兴和祝福。”陈安修喝口酒,拨拨桌上放着的DV,今晚还录了不少东西。 “你真的不喜欢梅子了?” 陈安修侧过身,手肘拄在沙发托着脑袋,惊奇地说,“不是吧,蒋轩,都多少年了,你以为人人都和一样常情啊?我女朋友都交了好几个好不好?” “可是都分了不是吗?” 陈安修去拍他的肩膀,蒋轩不是很明显地躲了一下,陈安修喝了酒也没太注意到,又说,“那也不能说明,我还喜欢梅子啊,我分了,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 “安修,你现在是不是喜欢男人?” 陈安修的眼神在蒋轩的脸上稍一停顿,“你听谁说的,蒋瑶吗?”公司里传闻,他多少知道一点。 “不管是谁说的,这是不是真的?” 陈安修喝口酒,手背在嘴角擦了一下,无所谓地说,“是真的,我现在喜欢一个男人。蒋轩,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得不到梅子,转而对所有女人都没兴趣了吧?” 蒋轩皱眉问,“那还有什么原因,你本来只喜欢女人的不是吗?为什么半路去喜欢男人?” “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个男人足够强大,很包容,没有攻击性,我觉得待在他身边很舒服,很安全。”从部队回来之后,其实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但在章时年身边他可以睡得很好。心防在那人面前慢慢就卸掉了。 “就因为这样,就足以改变你的性取向?”蒋轩无法理解这种思路。 “也许是吧,谁知道呢,爱情这种东西是没有逻辑可言的,我只要知道我喜欢他就足够了。” “你家里不反对吗?你不怕社会上的异样眼光,还有吨吨呢?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安修,现在回头还可以,你干嘛为了一个男人过得这么艰难?” 陈安修很平静地说,“现在已经晚了,蒋轩,我回不了头了。所以,你还是祝福我吧。就像我祝福你和梅子一样。” “安修,我现在终于确定你真的不爱梅子了。” 陈安修和他碰杯,“你早就该确定的。不过在结婚前,都不算晚。” “今天终于都说清楚了,今晚咱们兄弟俩喝个痛快。反正明天是星期天不上班。” “好。” 两个人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后来两个人都喝醉了,也不知道怎么上床睡着的,陈安修是被一道尖利的女声惊醒的,“啊……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他扶着额头醒来,蒋轩就睡在他的旁边,两个人都没穿上衣,但被子底下的裤子是完整的。门口站着的人是蒋瑶,蒋瑶后面刚进门的是林梅子,她手里的早餐袋子掉地上了,稀落落的粥水撒了一地。陈安修一看到她,她一转身就捂着脸跑出去了。 “陈安修,你不要脸,你喜欢男人就去喜欢男人,干嘛勾引我哥,你不知道我哥和梅子姐马上就要结婚了吗?” 陈安修也被他不分青红白的态度惹火了,摇摇晃晃地从床上下来,掀开被子说,“闭嘴,蒋瑶,你看清楚,我和蒋轩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就算喜欢男人,也不会随便找个男人就上床。” 蒋瑶自己心虚,就觉得陈安修这句话是在讽刺啊,心里就更恨他。 蒋轩醉地比他还厉害,这动静了还没醒来,陈安修忍着宿醉的头痛,在客厅里找到两人的揉成一团的上衣,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两人酒喝多了,上衣都湿了,就脱下来扔到一边了。 陈安修给林梅子打电话,对方没人接听,他回家趴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都下午了,她打开手机一看,里面全是蒋轩的电话。 他回拨,“蒋轩?” 蒋轩的声音很急,“安修,梅子不见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陈安修下楼到厨房里倒一杯白开水喝,闻言问道,“梅子不见了?” 蒋轩有些不自在地说,“我听瑶瑶说,梅子好像误会我们昨天晚上有什么。”陈安修没说话,蒋轩怕他误会,赶紧又说,“我知道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就是瑶瑶瞎咋呼。” “我的事情梅子也知道?” 蒋轩在电话那边应了一声,他没说是梅子告诉他的,“你觉得她可能在什么地方?” “你现在什么地方?” “在新家,我想看看梅子回来没有,我想她不是那么任性的人,应该不会让我着急的,结果好像没回来。” 锅子里扣着方婶做的蛋饼和白粥,陈安修卷了一张蛋饼,想想说,“你小区门口等我,我很快就过去。” * 在车上的时候,蒋轩问陈安修,“你确定梅子会在那里吗?” 陈安修的头还有点疼,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说,“我不确定,先去看看。” 两人驱车上山,果然在停云寺后面的小山坡上找到林梅子,她一个人坐在那棵高大的刺楸旁边。蒋轩过去了,陈安修在山坡顶上就停住了脚步。 停云寺后面这个小山坡非常荒凉,庄稼和树木都在这里都长不起来,地上就有一些艾草,山坡下面最低的地方,夏天雨水多了,会形成一个小小的湖泊,那棵刺楸就生长在小湖边,以前梅子不开心的时候,他就陪着来这里坐坐。这算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不过今天不是了,所谓秘密就是只有两个人知道的事情,知道的人多了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在陈安修这个位置,他也听不到,他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云,每次来这里,都感觉这里的云特别多,不知道这是不是停云寺的由来。 “安修。”林梅子先过来的。 陈安修吐掉嘴里的草根,从草地上一跃而起,“蒋轩解释清楚了?” “恩。”林梅子轻轻应了声。 “那就好,你们都快结婚了,别因为我产生什么隔阂。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停云寺就在秋里镇的北边,离家很近。 “安修,我没有不相信你们,我当时只是脑子一下子就乱了。”她当时听蒋瑶喊了那么一嗓子,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又看到两人睡在一张床上。 “没事,我理解。一场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陈安修笑,还是少年时清亮的眉眼,但林梅子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的认识到,她和安修之间真的成为过去了,她爸爸去世后,妈妈再嫁,继父不喜欢她,她后来跟着姑姑生活,姑姑虽然也疼她,但毕竟不是亲生的,中间总有些隔阂,寄人篱下的日子总不会那么顺遂,以前她伤心难受的时候,安修总会陪她来这里坐坐。看到陈安修大步离开的挺拔背影,她知道这个男人正一步步地走出她的生命,再也不会回头了。属于林梅子的那个陈安修,这次真的没有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蒋轩从后面拥住她。 林梅子回头笑地很甜蜜,“我在想结婚那天,该穿哪套婚纱,今天婚纱店里还给我打电话了。” 农家乐小老板_133 “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帮你挑一件最美的。” “好啊。” 陈安修以为这件事就此为止,算是告一段落了,晚上视频,吨吨不停在夸章时年送给他的那匹小马多么漂亮,还说大爸爸答应帮他带回绿岛,他说的多了,连陈安修也莫名期待起来。 周一一上班,陈安修就发现办公室里很不对劲,每个人看他的目光都怪怪的,他转头去看,大家就装作若无其事,他一转身,后面的议论声就响起来,连于亚青都是欲言又止的。 “于秘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亚青表情复杂地看他一眼,说,“陈助理,你去开电脑,我把地址发给你。” 于亚青发的一小段视频地址,十来秒的视频,内容只有两个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背景的墙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右边那个男人的脸被完全挡住了,看不到任何相貌,左边那个,赫然是陈安修。 视频的最后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啊……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标题很长,很耸动,不要脸男人勾引别人新婚老公,被新婚妻子抓奸在床。 ☆、91 陈安修看完这些,只觉脑袋嗡地炸开来了,但他很快咬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不是要追究是谁做的,而是怎么尽快把这段视频从网上删除,越快越好,事情拖延久了,视频广泛传播,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了,而有政府部门或者军方的介入无疑是最快的,尤其是军方。 恰在这时,秦明峻的电话打过来,“安修,下班后……” 陈安修握住话筒的手都在发抖,他哑声说,“大队长,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他无意与秦明峻走的更近,但并不表示,他对秦明峻的背景一点都没有察觉,一个小小的团级军官,可配不去那样的好车。也不会有那个级别的朋友,秦明峻上次请他喝酒的时候,见的几个朋友,他在纪明承那里早就见过。 秦明峻简洁果断地开口,“你说。” “帮我找人把网上的一段视频删了。” “给我地址。” 陈安修把地址发给他。 那头秦明峻估计是打开了地址,因为陈安修在电话这边听到了那一声刺耳的尖叫,“你等等,我尽快找人搞定,不是大问题。” “谢谢,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与此同时,在门外,于亚青也放下电话,她希望自己这次没有做错,她的电话是打给joe的,虽然公司里都在风传陈安修已经失宠,不日就要离职的消息,但以她工作多年,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恐怕老板和陈安修之间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她赌对了,她的职场生涯将会再上一个台阶,如果输了,最多还回去当部门秘书,这次就当是做次好人好事了,毕竟收过陈安修那么多花呢。 陈安修两眼盯着手机,时间在一分一分地过去,仅仅是过了五分钟而已,他却觉得已经有半辈子那么漫长了,他神经质地抓起电话,就拨章时年号,又是接不通。他们两个人之见总是这么阴差阳错。他不害怕被人骂,大不了带着吨吨离开绿岛,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天地这么大,还怕没有能让他立足的地方吗?可是他的父母,他的亲人都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他们不能走,因为自己让他们蒙受屈辱,他一辈子良心不安,特别是父母现在年纪大了,晴晴和望望也到了谈对象的年纪,怎么受得住这样的流言。 陈安修想了很多,但在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这不是真刀真枪的战场,他击退了敌人就是胜利,他现在是空有一身武力,他就是现在把蒋瑶抓过来杀了,也不能立刻停止那份视频的传播。这就是现实,让人无力的现实。现在他能做的只能是等,等秦明峻的消息。 时间在此刻的陈安修面前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太漫长了,漫长到他开始怀疑时间早已经停滞了,中间于亚青进来一次,看他站在窗边,气质冷冽,整个人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她有些心惊,她没见过这样的陈安修,在她印象中的这个青年,还有一些在他这个年纪很少见的大男孩的特质,清爽,阳光。面对公司的留言,面对蒋瑶的刻意接近,他又表现出了男人大气和宽容的一面。换做一般人也该知难而退了,但总还有些拎不清自己轻重的,比如蒋瑶,“陈助理,喝杯咖啡吧,事情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陈安修动动嘴角说,“谢谢。”咖啡还没入口,秦明峻的电话响起来,开头只有一句话,“事情解决了,安修。” 陈安修闭闭眼睛,又睁开,短短的半个小时,他像坐了一次过山车,从高处跌到谷底,现在终于又回到了平地,“谢谢。” “不是我做的。”背后的人物比他的能量大太多,如果他没猜错,是章时年,那人温雅无害的外表下,手腕比传说中可雷厉风行多了。 “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 秦明峻深知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就说了两句简短的,“视频上传时间并不长,点击不高,造成的影响应该有限,你不要太着急。” “恩,我知道了。”陈安修垂下眼睛,不管影响有多大,蒋瑶能做出这种事情,就无法原谅了。 “陈助理,那咖啡……”于亚青看陈安修一口喝尽,她的嘴巴都跟着泛苦,这杯咖啡是她为了给他提神,特意煮的很浓的黑咖啡。 陈安修把咖啡杯还给她,“我没事了,谢谢你的咖啡。” 于亚青点点头说,“那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就接到其他秘书打来的电话,“于姐,视频被删除了,我们刚才搜索,网上再也找不到了,好快的速度,从我们看到视频到现在被删除,前后没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吧?” “好了,盈盈,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和其他人说说,也别到处传了。” 那个叫盈盈的女孩又问了一句,“于姐,你说这是真的吗?陈助理这人不会真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吧,老板的条件已经够好了,他还想干什么?” 于亚青没来由的有些烦躁,她们以前没事的时候,热衷于这些小道消息和八卦,头一次,她觉得这种事情真没意思,“盈盈,念在以往,咱们收过他不少花的份上,就算做不到雪中送炭,也别火上浇油了。”说完之后,她觉得语气有点重,又补充一句,“这种事情传多了,对咱们也没好处,而且你也看到了,视频删除这么快,陈助理后面还有什么人,咱也不知道,别给自己惹麻烦了,说到底咱们是来工作,赚钱的,其他的,都是次要的,别因为这点事,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你说的在理,于姐,我嘱咐他们也不要传了。” 于亚青想起一事,多问了一句,“盈盈,你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在公司里传开的吗?”这个视频标题虽然耸动,但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网上每天上传的视频不知道有多少,这个只有十来秒的视频也不可能立刻就被人注意到,那为什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公司里尽人皆知呢,要说没人散播,她绝对不信。 “好像是从前台那边传过来的,上班的时候就听前台那里有人在嘀咕这个。” 前台?于亚青心里有底了,她等着看蒋瑶怎么死。她回头想想,那声尖叫还真有点蒋瑶说话的味道,虽然声音不是很像,于亚青把这个想法在电话里一说。 那边的人想了一下说,“于姐,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那个感觉,如果那人真是蒋瑶,这件事就是纯粹污蔑了,还传到网上,实在是太恶毒了,亏得我们还听说,蒋瑶的哥哥和陈助理是同学呢。这种事情都做得出,这女人什么脑回路啊,八成脑子坏死了。真以为是天仙公主,没人敢动她?” 于亚青说,“有些人没栽过跟头,真以为前面都是平坦大道,哪天她真栽到坑里就知道了,不过如果坑太深,爬不上来就怪不得别人了,要怪只能怪她脑袋上没长眼睛。”她一点都不可怜蒋瑶。 * 陈安修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待了会,又给家里和望望他们打电话,可以安慰一点是,他们至今都没听到什么消息,没有消息就算是好消息了。他揉揉脸,抓起自己的薄外套往外走,“于秘书,我出去一趟。” “恩,好的。如果有人找,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陈安修点点头。于亚青总觉得这架势不对啊,她心想不会出什么事吧。 蒋瑶正在前台那里和同事说话,她旁边的女孩子碰碰她说,低声说,“蒋瑶,你看陈助理出来了。” 蒋瑶撇撇嘴,不屑地说,“怕什么,他现在是过街的老鼠。” 陈安修在前台那里站定,面色还算平静地说,“蒋瑶,你出来,我和你说点事。” “陈助理,现在是上班时间,即使你是董事长助理,也不能要求员工擅离岗位吧?” “蒋瑶,我耐心不多,我只问你一句,要不要出来?” 农家乐小老板_134 蒋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陈安修,说白了,她敢上传这视频,就是笃定了,在明面上,陈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根本不敢拿她怎么样,陈安修这亏只能白吃,在私底下,有哥和梅子姐在,陈安修也不能动他,她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她是吃准了这两点才敢出手的。但看到现在的陈安修,她的心里有点打鼓了,她忘了,陈安修是个身体健康的男人,如果这人真要不顾情面揍她,她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所以她绝对不能和这人单独出去,至少公司里还有同事和保安呢。 陈安修不等她说话,一看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步上前,抓住蒋瑶的胳膊,一把就将人扯了出来。 “啊,陈安修,你要干什么,救命啊……” 前台的另外一个女孩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要找人帮忙的时候,陈安修已经拖着蒋瑶上了电梯,直奔地下停车场去了。 “陈安修,你敢动我一根手指试试,你就不怕我哥,梅子姐和你翻脸?” 陈安修掐住她细长的脖子,找了监控探头的死角,将她摁在地下停车场的墙上,“蒋瑶,我再问你一遍,你录的视频放在什么地方了?” 蒋要死命去掰他的手,喘着粗气说,“什么视频?我不知道。” 陈安修手上加力,语气却是与手劲意外的轻柔,“蒋瑶,你该听你哥说过,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吧,杀人其实一点都不难的,我有很多种方法,杀了你之后,我还可以保证,你的爸爸,你的哥哥,永远都查不出真相,你死了也白死。” “你敢,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蒋瑶嘴唇哆嗦着,她这次真的害怕了,因为她在陈安修的眼中真的看到了那些黑暗的东西。很吓人,正常人根本就是再狠,也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你爸爸就是不会放过我,也是你死之后的事情了,对你来说,一点用都没有,说,你用什么录的?视频现在哪里?我可以再说的仔细一点,就是那天在你哥新房里的视频。” 蒋瑶还想抵赖,“我都说了不知道,你怎么就认定是我录的,当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陈安修嗤笑,“你这意思是想说,那是梅子录的吗?她录这个视频有什么好处?想诬陷我,还是想诬陷蒋轩?” 蒋瑶咬紧牙关不说话,她知道这个道理讲不通,她心虚的眼神几次扫过自己的制服口袋,陈安修了然,两根手指探进去,夹出那部薄薄的手机,确认视频确实在这里,拔出卡,这部价格不菲的手机就在蒋瑶的眼皮子底下,在墙上爆裂开,落在地上摔个粉碎,手机蹦飞的残片甚至在她脸上划了一道小小的很浅的血痕,但这也足以让她崩溃了,她从小被周围的人娇惯着,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她尖叫着大声哭。 陈安修对女孩子一向还算怜惜,但不包括已经成功挑战他底线的蒋瑶,“还有一个问题,你修改过的视频在哪里?”还知道给自己哥哥留点脸面吗? 现在蒋瑶不敢不回答了,她抽抽搭搭的哭,“在王斌那里。视频是他上传的。” “王斌是谁?现在在哪里?” “是我以前的男朋友,现在君雅做销售。” 陈安修料定她现在也不敢撒谎了,把人放开,“擦擦脸上的泪,哭的太难看了。” 蒋瑶掏出口袋里的纸巾草草在脸上擦了两下。 陈安修拉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去,蒋瑶还要大喊,陈安修在她颈后敲了一记,蒋瑶软到,任他扶着上了车。 陈安修把她放在后座,直接开车去了君雅,现在酒店里很多人都知道他高升了,现在是董事长助理,看他出现在办公区也没人怀疑什么,他经过工程部的时候,周远他们看到了,还拉他进去玩,“今天有点事,你们认识销售部的王斌吗?” 周远抱着一个喝水的杯子说,“王斌?认识啊,刚才还看到他在员工餐厅吃饭呢。陈哥,你找他?我去帮你叫。” “我和你一起过去,事情很急。” “那行啊,走吧,陈哥。“两人把杯子交给别人,领着陈安修往员工餐厅走,路上又说,“陈哥,我就知道你能行,当初王建逼走你,你看现在你多好,开了饭馆不说,现在还是董事长助理了,王建现在是走了,如果没走,他也要吓得辞职了……” 到餐厅门口的时候,陈安修拍拍他的肩膀,打断他,“有空来山上玩,你表哥表嫂都在,别客气,王斌是哪个?” 周远指着柱子边,穿西装的一个中等个头男人说,“就是他,那个就是王斌。” 王斌还没发现陈安修,等陈安修走到他桌边站下的时候,他才抬头,一看这人的相貌,他心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也不想做那种事情的,但耐不住蒋瑶的磨,最后还是帮她给蒋轩的部分打了马赛克,又把蒋瑶的声音做了处理,他是学计算机专业的,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并不难,现在一看陈安修来势不善的样子,他下意识就想寻找帮手,但员工餐厅里很多人都是认识陈安修的,纷纷出声打招呼,他是今年新入职的,显然没这人缘。 陈安修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他的肩膀说,“王斌是吧?你应该知道我找你什么事。” 王斌被陈安修捏的身上一阵阵冒冷汗,咬着牙站起来,陈安修和周远他们告别,带着王斌上车。 “瑶瑶,你怎么了?”王斌一看到昏倒在后车座的蒋瑶就抱着她喊,陈安修下手并不算很重,蒋瑶被他抱着晃来晃去,很快就醒了,看到是王斌,就趴在他的怀里哭,“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知道她爸爸是谁吗?你竟然敢这么对她?” “我怎么对她都不管你的事情,你充其量就是个被踹掉的前男友,别在这里装深情,不够恶心人的。”陈安修以前说话做事愿意给人留三分余地,并不表示他不会反击。 王斌被他一阵见血地戳重要害,脸上阵红阵白,但又找不到话反驳陈安修的话。 陈安修在王斌的电脑上找到修改过的视频,再三确认过没有别的备份,他把主机硬盘一起拆走了。王斌理亏在先,敢怒不敢言,只能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做这一切。至于蒋瑶现在更不敢出声了。 陈安修临走之前,又回头说了一句,“瑶瑶,别这么激动,孕妇情绪起伏过大,容易伤胎。” 在两人错愕,惊讶的目光下,陈安修扬长而去。 做完这一切,陈安修才终于放心,他驱车到海边,趴在方向盘上休息了一会,他动了蒋瑶,后面会有接连不断的麻烦,他很清楚。 他摸出口袋里手机,开机,第一通电话是章时年打过来的,只说了五个字,“我马上回来。” 第二通是蒋轩打过来的,“安修,瑶瑶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你要对一个小女孩动手?” ☆、92 蒋轩这句话里的偏袒谁都听得出来,陈安修刚压下去的那点火气,蹭地又窜上来了,但他想到依蒋瑶的为人必然不会事情的真相说给她哥哥听,所以他勉强压住心里的怒火,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在电话里讲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的。” 电话那边蒋轩也是大为震惊,“瑶瑶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她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他虽然心里也是无法全然接受安修喜欢男人的事实,但瑶瑶这种污蔑人名誉的事情实在够恶劣的,她怎么想出来的,还拉着自己的亲哥哥下水。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蒋轩放低语气说,“安修,我知道瑶瑶这次犯了大错,换成谁也无法轻易原谅她,但她现在也住院了,伤得还不轻,当然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算是她哥哥,她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情,你这个做哥哥的教训一顿是应该的。我在这里代她给你道歉。” “我没有动她,我是说你妹妹,蒋瑶,我只是从她那里拿回了视频。” 蒋轩很犹疑,“可是瑶瑶现在重伤在医院里呢。”他妈妈打电话过来哭的不行,梅子现在也在医院里陪着。 陈安修的心里无可抑制地泛起一丝悲凉,他和蒋轩认识的时候,他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十五六年的兄弟情谊,蒋轩不相信不仅是他的话,还有他的为人,就算蒋瑶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但他真的会动手把一个女孩子打成重伤入院吗?何况他和蒋瑶之间,还有蒋轩和林梅子。 明显感觉到这边的异常沉默,蒋轩也觉得自己话有不妥,试图补救说,“安修,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瑶瑶现在是医院是事实,我想这中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我理解的,蒋瑶是你妹妹。你先去看看她吧。”蒋轩说相信他,梅子也说相信他,他们的相信就是一个打电话开口就是质问,一个转身就走。亲人和朋友,孰轻孰重,勉强他们相信自己,确实是有点为难人了。 蒋轩讪讪地说,“那好,你忙,我们改天再聚。” 农家乐小老板_135 * 林梅子坐在病床边上削苹果,然后看蒋瑶哭天抹泪地和她妈妈说,陈安修是怎么打她的,“……他摔了我的手机,还想掐死我,拼命地扇我耳光。” 蒋瑶拉开衣领,露出脖子到锁骨的那一截,林梅子看了一眼,除了有些发红,也看不出什么伤痕,反倒是脸上比较惨一点,像是被人扇了几耳光,唇色也泛白,看起来真是挺憔悴的样子,耳光,她不知道谁打的,但应该不至于是安修,安修有时候看着是鲁莽点,但从小到大,她没见过他动过女孩子一根手指头,至于憔悴,这个她很清楚,那是因为就在刚才,蒋瑶肚子里三个月的孩子差点小产。 “还有没有天理和法律了?他凭什么这么打你?他有什么资格打?他一个大男人对你一个弱小的女孩子动手,还打成这样,他还要不要脸啊?”范琳抱着蒋瑶哭了一场,又把枪头对准林梅子,“我早就和你们说过,陈安修那种人,小门小户出来的乡下人,没上过学,没正经工作,还在部队里和一帮兵痞子混在一起七八年,这种人能有什么出息,你们如果早和他断了联系,瑶瑶能有今天吗?可是你和轩轩就是不听,还把他当好朋友,你们把他当好朋友,他把你们当好朋友了吗?他弟弟出事,上门来求人的时候,当你们是好朋友,他打瑶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们是好朋友呢。” 林梅子连忙安抚她说,“姨,这件事……” 林妹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蒋瑶插嘴打断,抱住范琳的胳膊说,“妈,这件事你别怪梅子姐,梅子姐以前也不知道陈安修是这种人啊,我以前还不是一口一个陈哥的叫着,拿他当哥哥一样,谁知道他会这样突然发神经,这次如果不是梅子姐赶来送我来医院,我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瑶瑶,你别怕,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我已经给你哥哥和你爸爸打电话了,这次我们一定要告他,一定要告到他坐牢。”一想到平日里自己宝贝都来不及的女儿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打成这样,她的火气就不往一处冒。 “姨,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我们是不是弄清楚再说,安修他不会无缘无故……” 蒋瑶再次打断他,楚楚可怜又很贴心地说,“梅子姐,我知道你重情义,我也不要求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只希望你什么都不要插手行吗?” 范琳看林梅子一眼,“梅子马上就是你的嫂子了,她不站在你这小姑子这边,还能站在哪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外人欺负自家人吧。” “那是自然。”林梅子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说,“姨,瑶瑶,你们先吃点苹果,我再去医生那里一趟。” 范琳把苹果接过来,放在蒋瑶手边,叮嘱林梅子说,“和他们说,咱们要最好的医生,瑶瑶现在年纪轻轻的,可别因此落下什么病根。” 林梅子点点头说,“好,姨,我先出去了。”她有些狼狈地走到门外,扶着墙站了会,就听范琳在里面说,“看她刚才那不情愿的劲儿,估计还没忘记那老情人呢,乡下人就是什么时候也上不去台面,如果不是你哥哥死活要喜欢她,她看着也算懂事,我是怎么也不会让她进门的,凭你哥哥的条件,什么样子的姑娘找不到?哪里轮得到她?” 后面是蒋瑶的笑声,“妈,她这些年也算是孝顺本分了,对你和爸爸不是一直都恭恭敬敬的,家境是差点,但以后知道感恩孝顺你们就行了。” “那是还没进门,当然要巴结着点,把你爸爸和你哥哥哄得那个团团转啊,这不没结婚呢,你爸爸就说,要把市区的那套商品房转到他们名下呢,结婚以后还不定怎么着呢,像她这种从小没爸没妈的女孩子,心眼最多了,要不然当年能那么快就甩掉陈安修,扒上你哥哥,说不定早就瞅上你哥哥,就差个时机呢,你这个傻丫头,也别和她太交心了,她要哄你这种没心眼的丫头,跟玩儿一样。” “我知道的,妈。” 后面她们再说什么,林梅子已经没心思听了,她脚步不稳地跑到电梯那里,一直下到一楼,宁世医院的绿化很好,住院楼后面有个很大的花园,她在假山后面的长椅坐下,旁边两棵高大的龙爪槐,长长的枝叶一直垂到地上,她坐在这里,旁边经过的人都看不到她。她蜷缩着身体,把脸埋在双手里,那是她未来的婆婆,那是她未来的小姑子,那就是她未来要面对的亲人,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知道那天自己的行为伤了安修,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转身就跑?为什么跑到停云寺后面那处只有她和安修知道的小山坡?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她和蒋轩在一起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周围人羡慕的一对,为什么离着婚期越来越近,她反而迟疑了呢?谁来告诉她,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吗?她这辈子是不是要这样过下去? 林梅子翻出那个存了很久,但几乎没打过的电话,拨过去,响了几声后,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过来,“喂,喂,哪一位?怎么不说话呢,你找谁啊?” 林梅子张张嘴,还没说话,就听那边想起另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妈,你怎么还没做饭呢,饿死了。” “好,好,我这就做,也不知道谁的电话,打过来也不出声。”电话被啪嗒一声挂掉了。 林梅子又把电话放在耳边听了一次,什么声音也没有。她回到楼上,路过洗手间,进去洗了把脸,又补了补妆,去医生那里问了问,医生说胎儿已经14周了,希望他们去妇产科那边再具体检查一下,聚会结束的那天晚上,蒋瑶在她那里住了一晚,什么都说了,孩子是她的前男友王斌的,现在两人分手了,蒋瑶是一定要打掉这个孩子的,还要她一定保密。 现在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蒋瑶怀孕的事情,林梅子回到蒋瑶现在住的单人病房的时候,蒋伟明和蒋轩都已经来了,也是,虽然平时在家里怎么说,怎么骂都行,但毕竟是亲生女儿,亲妹妹,出了事,哪有不来的道理。 蒋轩站在那里,神情很烦躁,蒋瑶则趴在范琳怀里哭,“视频确实是无意间录下来的,我当时看到他们在睡在同一张床上,还都没穿衣服,陈安修喜欢男人,我们都知道,他们那种人都是没什么贞操观念的,和谁上床都行,我也是怕他讹上我哥哥,谁知道会被王斌看到,上传到网上去?我以前就听王斌说,好像和陈安修有什么矛盾,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我也是事情出来之后,才想到把视频给王斌看过,我就是太相信他了。”反正视频是王斌制作的,也是他上传的,就是查证据也查不到她头上。 “真是这样的?”蒋轩有点动摇,他这个妹妹平日里是不靠谱点,但这么大的事情她应该是不敢的,但王斌这个人就不一定了。 “妈,你看我哥在说什么呢,那个陈安修说的话,他就信,自己亲妹妹说的话,他就不信。” 范琳双眼冒火,“轩轩,你到底怎么回事?就算瑶瑶不喜欢陈安修,但她会故意害你吗?” 蒋瑶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睛,“是啊,我就算不喜欢陈安修,也不会连我哥哥也害了啊。”她是真的没想害她哥哥,那天早上的录像只是临时起意的,她讨厌陈安修不是一天两天,她就想把录像在公司里散播一下,她不信,陈安修这样了,老板还能喜欢他?公司里的人还能和他交好?她也怕连累到哥哥,事先都找王斌处理过视频了,只把陈安修清楚的露出来。 蒋瑶这副心虚的表情一点不差都落到刚进门的林梅子眼中,她就知道安修不会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的火,真是没有什么事情坏不到蒋瑶头上,她有时候真的怀疑,她这个未来小姑,脑子里是不是都是草包?到底是哪里来的强大自信和优越感?要她是章时年,她瞎眼也不会看上这样的草包。 “那瑶瑶,你先休息,我去找王斌问清楚。” “那你去吧,哥哥。查清楚了也好,免得陈安修哪天想起来再来打我一顿,他当过兵,我也不是她的对手,还不是他怎么打都行。”王斌知道她怀孕后,妄想借着孩子和她结婚,两人起争执的时候,王斌打了他,她当时就撂下话说,王斌如果还敢待在绿岛,就找人打断他的腿,就王斌那胆子,这会估计早吓得跑了,就算没跑,她哥哥应该也会相信她的,就算查起来,视频也是从王斌的电脑上传到网上的。 蒋轩现在的位置真是左右为难,“瑶瑶,这件事如果闹大了,会毁了安修的,你也体谅他一下,这个视频毕竟是从你里流出去的,你也有错。” 他一说这话,范琳先怒了,“体谅他?他生气就能跑来打瑶瑶一顿,凭什么啊,瑶瑶哪点欠他的,瑶瑶拍这个视频有什么错?她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好?说不定陈安修这人对你就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呢,他不是喜欢男人吗?这件事没完,我一定要告他,告到他坐牢。” 这时在一旁沉默不出声的蒋伟明终于发话了,“行了,都别吵了,这件事瑶瑶有错在先,当然陈安修不分青红皂白打人也不对,但这件事闹下去,再把那个视频翻出来,到时候有嘴也解释不清楚,你有没有想想轩轩和梅子,他们两个可都是公职人员,闹下去别人笑话谁?你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不知道掂量轻重呢?” 范琳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心里咽不下这口气,“那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你好歹现在还是绿岛市的公安局长呢,堂堂一个公安局长家的千金,被一个乡下小子无缘无故揍了一顿,你话都不敢说一句,这样传出去,你这个局长脸上有面子吗?传出去不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范琳见他不说话,再接再厉,“你看瑶瑶被他打成这样,你就一点不心疼?她从小也是咱们捧在手心养大的,就算有错,你这个当爸爸不能教训,轩轩这个当哥哥的不能教训,哪里就轮得到一个陈安修跑来插手?就算不能告他,也把抓进去待一段日子,让人好好教训他一顿,给瑶瑶出这口气,医药费也要他家出。咱家不在乎这点钱,但他打了人就必须赔偿。这是理所应当的,也不算咱家仗势欺人,为难他。” “全公司的人谁不知道他被我们老板踹了,我们老板去香港都不带他,老板回来,他就得走人了。他有钱赔偿医药费吗?” 即使顾及着章时年,蒋伟明也觉得这件事传出去太难让他做人了,说白了,章时年权势再大,陈安修也就是个上不去台面的男情人而已,但蒋瑶可是他亲女儿,想到这些,他和蒋轩说,“轩轩,我们也不让他坐牢,也不用他赔偿医药费,但让他来医院给瑶瑶道个歉,你看这行吗?瑶瑶是有错,但他一个男人出手把瑶瑶打成这样,怎么会错也是大点吧?他只要愿意来一趟,这件事咱就这么过去了。”章时年也不能一点道理不讲吧。 “爸爸,这件事就算了吧,过去就算是过去了,我会和他解释清楚的,不用过来再道歉了吧?” 蒋伟明一摆手说,“你先去和陈安修说,他不愿意来再说。” 范琳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处理结果,还在抱怨,蒋轩和林梅子退出来,带上房门,“你刚才去哪里了?来的时候没看到你。” 林梅子说,“去了医生那里一趟。” “医生怎么说。” “都是些皮外伤,没伤到要害。你相信瑶瑶是安修打的吗?” 蒋轩叹口气说,“我不想相信,但瑶瑶总不会让别人打他一顿,借此陷害安修吧?我也能理解安修这次为什么这么生气,但事情那个还没弄清楚之前,先把瑶瑶打成这样,他这次确实太冲动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见林梅子沉默,他又说,“我知道这么说安修,你不高兴。” “我没不高兴,我只是在想这件事该怎么结束,把对大家的伤害都减少到最小。” * 中午其他人都回去了,林梅子一个人留下来陪蒋瑶,“瑶瑶,这个孩子,你决定打掉了?” “肯定要打掉啊,我又不打算和王斌结婚,留着这个孩子做什么?”蒋瑶理所当然的说。 “你那么喜欢章时年吗?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地方?非要嫁给他不可?” 蒋瑶靠着枕头坐在病床上,想想说,“什么都喜欢啊,他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男人了,有钱,又很帅,还很有男人的风度。” 林梅子心想,什么都喜欢和什么都不喜欢,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差别,这是爱吗?是女孩子的占有欲在作祟吧,看到好的东西就理所当然地想占为己有,人也是,蒋瑶的为人她太清楚了,以前她买个什么东西,只要让将瑶看到,只要蒋瑶喜欢,就千方百计都非要弄去不可。但章时年又不是一件物品,蒋瑶岂能说要就要。 农家乐小老板_136 “梅子姐,孩子的事情你一定要帮我瞒着,要不然爸爸肯定会生气的。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林梅子口气有些冷淡地说,“我知道了。” 蒋瑶没发现他的冷淡,或者是说发现了,也不在意,她拉着林梅子的手说,“梅子姐,你要教教我,怎么做才能讨一个男人喜欢?你看我哥哥这么多年就喜欢你一个,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梅子想起上午在门外听到的这母女俩的谈话,没来由的有些恶心,她几乎是带着恶意的问,“你觉得章时年可能喜欢你什么?” “我很年轻,也够漂亮,家境也算可以的,如果陈安修走了,章时年应该会注意到我的。” “瑶瑶,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很多。” 蒋瑶双手托着脸做可爱状,“这个我也知道啊,但各花入各眼,说不定我就能入他的眼呢,你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是没有道理的。” 好一个各花入各眼,林梅子有种想冷笑的冲动,但她还是忍住了,柔声劝慰说,“瑶瑶,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这个孩子打掉,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这些事以后可以慢慢打算,你还年轻,说不定能遇上比章时年更好的。” “应该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但这个再好也不是你的,林梅子按住额头,她今天怎么了,好像特别容易冲动,“瑶瑶,你先睡会,我下去再给你买点水果。” “妈已经带了很多过来了,不用再买了。” “我还是再去买点吧。”再继续坐在这里,她怕自己说出一些无法挽回的话。 * 不能告他,不能让他坐牢,连医药费也不能让他赔,但范琳岂能这么甘心放过陈安修,她回家就给林梅子的姑姑林淑方打电话,话里有意无意就把陈安修喜欢男人的事情透露出去了,附带还隐晦的暗示了,陈安修曾经试图勾引过蒋轩,破坏林梅子和蒋轩的关系,她知道林淑方多么看重林梅子和蒋轩的这门婚事,想借此挑拨林淑方把陈安修喜欢男人的事情传出去,先毁了他的名声再说。 在这门婚事中,林淑方其实没少受范琳的气,在婚事的各种准备中,范琳从来没问过女方家长的意见,什么都是她决定了,再来通知他们,但相比较这场婚事带给他们家的荣耀和梅子未来的幸福生活,范琳做的这些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 对于陈安修喜欢男人这种事情,林淑方也很震惊,她以前一直防着他和梅子旧情复燃,怎么到头来变成他和蒋轩了?林淑方不笨,她并不十分相信范琳的话,但这并不妨碍,她在背后偷偷地和别人议论这件事,有时候,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事实,只要足够的新奇,能满足人的八卦心就够了。 绿岛市这边有个老风俗,就是家里的女孩子出嫁,娘家一定要陪嫁十铺十盖,十铺就是十床褥子,十盖就是十床被子,这被子和褥子做起来也有讲究,除了亲妈动手外,还要找些全福的中年女人一起做,全福就是公婆,父母,丈夫,儿女都齐全,自己的日子也过得不错的那种人。当然这种人想凑齐还是比较难的,再说现在也不像以前那么讲究了,条件也宽了,像陈妈妈这样,上面只是缺了一个公公的,已经算是很好的了。林淑方找过陈妈妈,但陈妈妈以家里太忙为由给推了,这被子褥子都是一针一线的缝,一做就是好几天。林淑方觉得陈妈妈哪里是太忙,分明就是不愿意来帮忙,就因为梅子没嫁给她儿子。 “我现在想想啊,幸亏梅子没等他,你说这个陈安修竟然有喜欢男人的这个毛病,我家梅子如果嫁过去不是让他们家坑死吗?你说那个林英还好意思给我摆脸色看,我还没骂他们家陈安修骗我们家梅子那么多年呢。” 旁边一起缝被子的人就说,“真是没看出来,他家那个壮壮长得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沾上这么个毛病呢?” 林淑方又说,“听说这种人心理都有病。” 其他人也是议论纷纷的,偏这里面有个人和陈妈妈关系不错,转头就把这件事捅到陈妈妈那里去了。镇子就这么大,没两天肯定很多人都知道了。 陈妈妈听完这些气得全身发抖,陈爸爸就劝她,“别生气了,别生气了,嘴长在别人身上……” “不行,我要去找她算账,我儿子是不是喜欢男人,管她什么事,用得着她在背后说三道四?我儿子骗过她侄女什么?骗过人啊?是骗过财啊?壮壮得过她林淑方一分钱好处了?还是占过林梅子一点便宜了?” 陈爸爸拉住她胳膊,“你看你这爆脾气,你这一去吵,本来不知道的不也都知道了吗?传出去对壮壮名声有什么好处?” “我心里气不过啊,幸亏长宁最近回美国了,要不然他不也要跟着气死啊。” 陈爸爸给她打蒲扇,“这件事咱们商量一下,怎么去和她说说,让她不要四处乱说。” “怎么说?林淑方那个人,我从在林家岛认识她都快五十年了,她什么人我不知道吗?嘴碎,小心眼,自从扒上蒋家,走路都恨不得鼻孔朝天看。”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来说,确实能和公安局长做亲家,放在谁家也是求之不得的,都足够有炫耀的本钱,但她就看不惯林淑方那副扬风炸毛的样子。 “妈,你在说谁呢?” 陈妈妈在脸上飞快地抹了一把说,“壮壮,你回来怎么没提前打电话啊,吃饭了吗?” “还没呢,一下班就赶回来了。”陈安修放下手中的东西,公司那边,蒋瑶不在,应该不会闹出太大的问题,他现在反而担心家里这边,他决定这两天待在山上看看情况。 “我早上擀的油饼,我去给你做个柿子汤,你泡饼吃。” “别弄了,妈,我随便吃点就行。”他今天实在也没什么胃口。 “一会就行,你先去洗个澡,瞧你这身臭汗。” 陈安修抬起胳膊闻闻,笑嘻嘻道,“还行啊,不是很臭。” 陈爸爸笑着催他,“赶紧去,真臭了就不用进屋了。” “那先去洗澡,妈,一个柿子汤就好。” 陈安修洗澡出来,柿子汤也好了,此外还有一碟炸的蜂蛹,这天晚上一切顺利,就是天有些闷热,好像要下场大雨的样子。 第二天起床,天更阴了些,陈安修和家里人说已经请假了,想休息两天,他爸妈也没说什么。吃过早饭后,他就到镇上了,先去了小饭馆一趟,建材店今天新到一批货,他又跟着过来卸货。路上遇到两个相熟的街坊,打招呼的时候,那两人笑得就有点不自然。 陈妈妈查看着进货胆子,不停地拿蒲扇扇扇风说,“都入秋了,怎么还这么热?天阴成这样,人的胸口也跟着闷闷的。” 陈爸爸看他一眼,自己这媳妇儿在一起快三十年了,他能不知道她那脾气吗?什么天气不好,胸口闷都是假的,她就是因为林淑方那事,憋气憋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偏偏当着壮壮的面还不好发作。 “陈二哥,老远看你们今天进货,想起来了,前两天说的那个深棕色的油漆到了吗?”林淑方笑着过来。 陈爸爸心想真是越不待见谁,谁越来,梅子要出嫁,林淑方要把家里的门重新油漆一遍,前两天在问过深棕色的油漆,正好断货了。 陈妈妈在屋里听到她的声音,摇着蒲扇往门口一站,冷冰冰地撂下两个字,“没有。” “大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跟谁生气呢?”林淑方和陈妈妈打小是邻居,结婚后,林淑方还按照当年的称呼喊陈妈妈。 陈妈妈脸色依旧不好看的说,“没和谁生气,就昨天晚上,院子不知道哪里飞来一只碎嘴的家雀,叽叽喳喳叫了一晚上,叫的人心烦,尾巴上长了几根毛就以为自己是凤凰,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林淑方知道陈妈妈可能听说了些什么,但背后传人坏话到底还是有一点心虚的,她此时也就装作没听出来陈妈妈嘴里的讽刺,转头去问陈爸爸,“大姐看来真的没睡好,脾气挺大的,二哥啊,那深棕色的油漆,什么时候能到啊?” “以后就不进这货了,你去别家买吧。”这话也是陈妈妈说的。 “那实在不行,换个其他颜色也行。”秋里镇上就这一家建材店,要去市里的建材市场,很远,为了一桶油漆,实在不值当的。 “你想买的话,什么颜色都没有。”陈妈妈就把这话撂在这里了。 陈妈妈这样,林淑方就是脾气再好也按耐不住了,“大姐,你这阴一句阳一句的,我是怎么招惹你了?” 农家乐小老板_137 “你自己做过些什么,你不知道吗?你说那些话,心里就没有一点羞愧吗?壮壮怎么也叫你一声婶子,他哪里对不起你了,还是对不起梅子了?让你在人背后这么编排他?你怎么就还好意思往我们家门口走呢?我要是你,我就绕着走。背后说了那样的话,我肯定没脸见人家啊。” 陈妈妈的嘴巴厉害,林淑方从年轻时候就知道的,所以陈安修这件事,她只敢背后说说,哪里知道这么快就传到她耳朵里了,“大姐,你这是听谁说的?” “我听谁说的不要紧,你做没做过,你心里有数。以后,你也别上我家的门,你家的东西,你放心,我指定不去买。路上见到你你别大姐常大姐短的叫我,从今以后,我只当不认识你。”谁少谁还不能活了。 陈爸爸看街坊邻居的探头探脑的很多,就拉拉陈妈妈说,“壮壮妈,别说了。大家都看着呢。” 陈妈妈一拽胳膊说,“看见怎么了?我光明正大说,我又没背后说人的习惯。” 陈妈妈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淑方再装就不像了,她笑得冷扑扑的,“我就是在背后说了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家壮壮不是喜欢男人吗?” “我家壮壮就是喜欢男人怎么了?碍着哪条法律了?你管得着吗?我这做妈的还没说话,哪里轮得着你管?” 陈爸爸又拉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这么多人呢?” “怕什么?与其让人背后议论,不如光明正大说出来。” 林淑方被她逼得火大了,失去理智,开口就说,“我是管不了你家陈安修,那你管住他别去勾搭蒋轩啊。” 陈妈妈心里就是一愣,怎么就和蒋轩扯上关系了。 陈安修卸完货从院子里过来,肩膀上的毛巾还没解下来,刚踏进屋里想喝口水,正好听到这一句,当下就问道,“婶子,你在说什么?” 林淑方不是范琳,她对陈安修有防备,但对一个晚辈也不至于到恨的地步,现在被陈安修听见就有些心虚,可她一想,自己是占理的,马上又理直气壮起来,“安修,你就是喜欢男人,婶子也没说出什么来,但你别去勾搭蒋轩啊,他和梅子可是快要结婚的人,你这算是怎么回事?拆人姻缘可是件缺德事。” “婶子,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因为这事,你把蒋瑶都打了,谁不知道啊。” 陈安修也觉得自己多次一问,除了蒋家的人还有谁能说。 陈妈妈忍不住上前一步,拿蒲扇指着她说,“我家壮壮就是喜欢男人,也轮不上你那个宝贝侄女婿蒋轩,这话就是我说的,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抱住蒋家的大腿就舍不得放了是吧?我和你说,就蒋家那样的,我还瞧不上呢,他蒋轩如果敢挨我家壮壮一根手指头,我就敢一棍子把他打出去。还真当天底下的人都要死扒着蒋家不行啊?” “妈……”他妈不是一直反对吗?怎么这次比他还大方? 林淑方被她吓得后退一步,摸摸头上的汗,不甘示弱说,“嘴里说的好听,瞧不上蒋家,你还真以为你们家是什么富贵人家啊?你家壮壮倒是给我找个好的看看啊。” “我家壮壮找的,肯定比你那个蒋轩好上一千倍,一万倍,你走不走?不走,我真要打人了。”陈妈妈气得抓了旁边说墙边的笤帚对着林淑方就扔了过去。 笤帚没打到人,林淑方抓过来想还手,陈安修劈手夺下,“婶子是想在我面前,对我妈动手吗?” “好啊,好啊,你们家都有本事,我倒是想看看,你打了蒋瑶,你们家多有本事解决这件事。” “哦?需要多大的本事?”门前有辆车子停下,开门下来的是一道极俊雅挺拔的身影。 “爸爸……”吨吨从后座冲下来,笑着扑到陈安修身上,陈安修摸摸他的头。 章时年叫声陈叔陈婶,又问陈安修,“怎么都在这里站着?” 陈安修苦笑,“蒋瑶住院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章时年轻描淡写的说,“住了就住了,她要喜欢就在里面多段日子。” 林淑方闻言瞪大眼睛,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住了就住了,还要人家在里面多住段日子?“你到底算陈家什么人?” “喜欢我儿子的人,是不是比你家那蒋轩好上一万倍?” 恩?这是什么情况?他妈妈这是同意他和章时年在一起了?章时年也有点小意外,但他没像陈安修表现那么明显,他只是抿嘴笑了笑,伸手搂了一下陈安修的肩膀。 陈妈妈摆明是和林淑方置气,说完之后就有点后悔了,尤其看到章时年搭在壮壮肩膀上那只手,简直碍眼到不行,但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又收不回来。只能自己心里怄气。 吨吨打开自己的小行李箱在外面给爷爷奶奶分发从香港带回来的礼物,章时年拉着陈安修进屋说话,陈妈妈扭头装作没看见,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陈爸爸偷偷捂嘴笑,她性子太急,就知道她说完会后悔。 “现在事情怎么样了?” “蒋瑶在医院里,蒋家希望我去道歉,我没答应。”他有预感,这次,他和蒋轩还有林梅子,真的要伤情分了,如果真是无法避免,也只能这样了。对于蒋瑶这次的行为,他实在无法原谅。 “没事,没必要去道歉。” “你相信我和蒋轩没事吗?”毕竟那个视频乍一看还挺暧昧的,他又喝过酒。 章时年点头,“相信。”安修和他在一起时都是再三确定才答应。 “你相信我没打蒋瑶吗?” 章时年继续点头,“我相信。” “总算还有你相信我。” 进去半天不出来,陈妈妈终于找到个喊人吃桃子的由头进去一趟的时候,就看到他家那个笨蛋壮壮毫无防备地靠在章时年肩上好像睡着了,两人相处的样子看着还不错。 ☆、93 其实陈安修没有睡着,陈妈妈进来又出去他都听到了,自从接到昨天晚上接到蒋轩的电话,他的头里就有些发木,蒋轩的话说的很委婉,很客气,但意思很明确,希望他能给蒋瑶道个歉。他拒绝了之后,蒋轩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沉默了好一会,说了句,那就这样吧,之后就挂了电话。他知道蒋轩生气了,但是这次一点都不想妥协退让。 “视频是你找人删除的?”他不敢想象如果这个视频没有删除,他现在的生活会陷入怎样的混乱之中,这两天他就像是走到刀尖上一样,事事小心,时时提防,还好章时年回来了,其实他不需要章时年回来为他做什么,只要这个人在,他就安心很多,起码有些话可以和人说说话了。 “于亚青给joe打了电话。” “原来是于秘书帮的忙,她都没和我说过。我该好好谢谢她。” “我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了,不过当时正在忙,过一会给你打,但是你关机了。” “我去找蒋瑶要视频了。” 章时年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说,“我很高兴,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农家乐小老板_138 陈安修没拒绝他的亲近,“如果我说,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你打电话呢?”尽管知道妈妈不是心甘情愿的,但她公开承认的刹那,他肩上背负的压力陡然就减轻不少。 “我当然更高兴。” 陈安修一把推开爬到他腰上乱动的手,跳起来说,“章先生,你的高兴不必用行动表示。”后腰那么敏感的地方,真当他是死人啊,有些人真是纵容不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个现成的例子,自己退一步,他就想进两步,让他亲一下,他就敢想着上床。 章时年颇有些无辜意味地挑眉说,“我主要是怕你不知道。” 陈安修被他气得露出出事这两天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章先生,你可以更无赖一点的。” 中午的天气依旧闷热,陈爸爸留章时年在这里吃了午饭,陈妈妈没主动但也没反对。发生了上午的事情,陈家的人出门都被镇上的人有意无意地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特别是陈安修和章时年,现在人们的接受能力虽然较之以往好很多,但这种小镇上,这种消息还是具有爆炸性的,比当年陈安修十八岁弄出来个孩子来还引人注目。 人们在背后小声地议论着,他们都不明白看起来这么好的两个人怎么会有那种毛病?年纪大点的人完全不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过日子是什么概念,听说这件事后还会问别人,“那两个也看起来不像是娶不上媳妇的,怎么就想起两个男人一起搭伙过日子呢。”年轻一些的,也是一知半解的,只听说过这种事情,但没都没见过,当然也有嘴巴坏的,自以为懂得很多,就说地比较下作。 对于这些议论和异样的目光,陈安修自己倒是不怕,但想到家里人要陪着他承受这些,他就觉得挺对不起父母的。 “他们愿意说就说吧,他们能说一年两年,还能说上十年八年吗,等他们说累了,自然就不说了。”这是陈妈妈的原话。 这件事对小饭馆的生意的影响是直接的,中午陈安修过去看看,小饭馆里除了一些不明真相的游客,镇上的人在这里吃饭的很少。 “三爷爷,实在不行,这小饭馆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别耽误了生意。” 江三爷爷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那个经常来的年轻人和陈安修是这种关系,人年纪大了,看得也比较开,还劝陈安修说,“没事,壮壮,本来我也是不想开下去了,要不是你,我这饭馆早就关门了,如果以后也这样,咱就直接关门,反正我也老了,做不动了,以后就和你爸爸去建材店做伴,下下棋,喝喝茶水,比现在过得还舒坦。” 店里的其他人和陈安修都比较熟,也很敬佩陈安修的为人,虽然陈安修喜欢男人对他们的冲击性也挺大的,但这里的工资不错,生意好的时候,更有不少奖金和福利,他们也没必要为了老板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辞职不干,只是他们也暗暗担心这么下去,小饭馆会不会关门大吉。 陈安修这两天选择留在家里,就是担心会有事情发生,但事情现在出来了,他反而也没什么多担心了,这种情况较之视频流传出来,已经好上很多。 既然已经这样了,下午吃过饭,陈安修决定去宁世探望一下重伤入院的蒋瑶。 “那我回公司一趟。” 陈安修故作诧异地说,“章先生,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陪伴在柔弱无助的我的身边吗?你没看到我现在被人欺负的很惨吗?我需要你的肩膀支撑啊。” 章时年摊手说,“行啊,如果你真的愿意我陪你去,万一你太柔弱在那里晕倒了,我还能抱你回来。” 陈安修光想想那情景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摆手说,“那还是算了吧,我坚持不住的时候,给你打电话,等你来救驾。” “好啊,我随时开机候着你的求救电话。” 陈安修来之前,提前给楼南打了电话,楼南答应找人帮忙,给他弄一份蒋瑶的病历,在别的地方不敢说,但在宁世,楼南的关系还是挺硬的,宁世除了收费高,医术好,注重保护病人的隐私也是出了名的,陈安修过去的时候,那位戴着眼镜的胖胖的主治医生就大义凛然地说,“病历我不能交给你,这是违反医院规定的,我不能带头做这种事情。”道理讲完了,他让陈安修随便坐,他自己要去洗手间,临走时,手指在桌子的一处连续敲击了几下,等他出去后,陈安修一看,赫然就是蒋瑶的病历。 陈安修在心里笑,真是到哪里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翻了翻病例,太专业的名词他看不懂,但蒋瑶确实怀孕了,他还是看出来了,那天在王斌那里,他那么说,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今天才终于确认了。 陈安修去病房的时候,很意外除了蒋伟明外,蒋家的人竟然都在这里陪着,果然小公主的待遇就是不一般。 “安修,你来了,来了就好。”蒋轩一看到他就笑着起身打招呼。 林梅子倒是从他空空的两手中觉察了些什么,果然就听陈安修说,“我不是来道歉的,我是来求证一个事实的。” 范琳一看到他,气都不打一处来,当时也顾不上维持仪态,开口就骂,“怎么还有脸过来?” 如果在以往,看在蒋轩和林梅子的面上,陈安修也会选择忍耐一二,但今天他不想忍下去,连对长辈的称呼都直接省略了,不怎么客气的反击道,“蒋小姐都能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还能安然躺在这里,我怎么就不能过来看看?看看蒋小姐是怎么舌灿莲花,颠倒黑白的。” 陈安修这话说的太直白,蒋轩和林梅子首先就是一愣,安修这是一点余地都没给他们留,范琳怒火更盛,“陈安修,你真行啊,打了人,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不把你关到牢里住几年,你是不是就不知道瑶瑶爸爸和哥哥做什么的?” 陈安修并不受她的影响,还是一派轻松的样子,“我是不是要去坐牢,不是你说了算的,法律也不是为你家制定的。如果我要坐牢,那这个诽谤,毁人名誉的蒋小姐首先就该进去了……” 陈安修那天的强硬行为给蒋瑶造成了心理阴影,以至于刚开始的时候,她根本不敢说话,直到陈安修说到这个关键问题了,她不得不开口打断,“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那些上传的视频,我早就说过是王斌做的,不关我的事。” 陈安修勾唇笑道,“是吗?不关你的事情,要不,我们报警处理试试?视频我这里还有两份,修改和没修改的都有,到时候我一定交上去,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蒋小姐也可以和王斌对质,到时候就看公安机关采信谁的证词,当然,即使是蒋小姐做的,我想蒋小姐一时应该也不用坐牢。”陈安修别有意味的目光在蒋瑶的肚子上一带而过,然后递给蒋瑶一个不言而喻的眼神。 蒋瑶吓得脸色发白,她害怕陈安修把她怀孕的事情当场拆穿,陈安修的这个眼神在场的其他两人没看明白,但有一个人心里很明白,那就是林梅子,她明白安修这是知道蒋瑶怀孕的事情了,而且是很确信。 “安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蒋轩不明白,安修为什么会这样? “我知道啊,我在为自己讨回公道啊。” 范琳本来就看不起他,这会见他这么嚣张,更加忍不住,举着手提包照着他头上就扇过去,“你欺负人还欺负到门上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算什么东西?” “妈,你这是干什么?” “姨……” 蒋轩和林梅子急忙去拦,特别是蒋轩,他根本就没见过他妈妈这样,在他的印象中,他妈妈一向算是比较讲理和气的。 陈安修当然不会对她动手,但直接夺下她的手提包远远扔到一边去了,里面的化妆品,手机,钥匙之类的小物件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范琳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当下就疯了一样,对着陈安修又喊又骂,如果不是蒋轩和林梅子拦着,她肯定就要冲上来挠陈安修了,那愤恨的眼神简直想吃人一样,“……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不就是陪着男人上床的不要脸的东西吗?” “妈,你别说了……”蒋轩虽然也有点生气陈安修的态度,但陈安修毕竟也没这么骂人,他妈妈这样骂人有点过分了。 “蒋轩,你陪着姨到外面走走,这里我和安修说。”事情这么闹下去只会更糟,林梅子赶忙出声劝阻。 蒋轩抱着他妈妈,担心地问,“你一个人行吗?”他后面没说完的话是,安修今天和以前可不一样。 林梅子点点头说,轻声说,“没事,你去吧,安修总不会对我动手吧?” 蒋轩看看一脸漠然的陈安修,又看看缩在床上可怜兮兮的妹妹,最后对林梅子说,“照顾好瑶瑶,我陪着妈出去冷静一会就回来。”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如果有事,你就打电话。” “我不出去,我要在这里看看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要说什么,他敢再动瑶瑶一根指头试试?你爸爸弄不死他。” 蒋轩见她越说越离谱,赶忙连拖带抱的把人弄出去了,陈安修在屋里都听到范琳在走廊上骂了好几声。 “梅子,我能和蒋瑶单独说两句话吗?” 林梅子没立刻答应,反而走到蒋瑶面前,弯腰问她,“瑶瑶,你的意见呢?有些事说开也好,总比闹大了,名声不好。”她明显意有所指。 蒋瑶对陈安修还心有余悸,并不愿意和他单独相处,她抓住林梅子的手说,“梅子姐,你在这里陪我,我怕他打我。” 农家乐小老板_139 林梅子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语带安抚地说,“我就在门外,你一叫,我就进来,没事的。” 说完不等蒋瑶的回答,起身就往外走,经过陈安修眼前的时候,她说,“有什么话,快点说,蒋轩他们很快就回来,那……”后面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只说了开头一个字,就停住了。出去的时候把门也带上了。 陈安修拉把凳子在蒋瑶病床前坐下。 “你还想做什么?” 陈安修身体稍稍前倾,盯着蒋瑶缓缓地说,“蒋瑶,你该知道我想说什么,事情到底是谁做的,你很清楚,你冤枉我打你,我不想背这黑锅。你这伤不会是王斌打的吧?让我猜猜,他一定是知道你肚子有了他的孩子,所以想和你结婚,而你呢,一定是不想和他结婚,你们两人产生了矛盾,所以就动手了。” 蒋瑶咬着嘴,打定主意不和他说话。 陈安修也不着急,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啧啧感叹说,“真看不出来,王斌出手这么狠啊,怎么把你的脸打成这样了?我还以为他多爱你呢,不知道你这副样子,让章先生看到,他能不能多看你一眼?要不要我帮你传个信,章先生从香港回来了。” “如果没有你,我至于这样吗?”蒋瑶被陈安修这幸灾乐祸的语气气坏了。 “就因为我和王斌说你怀孕了,他就打你?不过你也可以选择和他结婚啊?他为了你可是连上传视频,造谣生意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蒋瑶想也没想地说,“那是他愿意的,我又没逼他。”她说完之后,反应过来她把实话说出来了,不过这里只有陈安修一个人,她也不担心。 谁知道下一刻,陈安修从口袋中摸出一只手机,“瑶瑶,你要不要听听刚才的对话回放?一字不落都录下来了。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吧?” 蒋瑶听了一遍,确定他都录下来了,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过了好一会才瞪着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安修淡淡的说,“想让你承认,视频是你指使王斌放的,打人的也是王斌。” “如果我不愿意呢?” “陈安修无所谓的说,“你不愿意也行啊,我们就报警,到时候我把视频交上去,你说那些警察看到那些视频,是相信我和你哥哥有关系呢?还是立场坚定地认为我和你哥哥是清白的?如果事情闹大了,估计连你爸爸都保不住你哥哥吧?你哥哥的工作丢了,作为最初录这些视频的你,会被别人怎么议论?别人一定会说,就因为蒋轩有个很蠢的妹妹,所以才害得他丢了原本大好的前程,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到时候你爸爸,你妈妈还能护着你?你哥哥和嫂子能原谅你吗?如果到时候再传出去,你未婚先孕抛弃男朋友就为了攀附富贵,你说说,你家还能抬头做人吗?” “你……” 陈安修直起身体,态度冷淡的说,“如果你现在承认,我可以不报警,这件事再难看,也只有你家里人知道,你爸妈,哥哥和嫂子不至于一辈子不原谅你,你怀孕的事情,我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孰轻孰重,你自己想清楚,我可没那么多耐心等你。” 陈安修分析的这么清楚,蒋瑶不至于这么分不出轻重,所以在范琳和蒋轩回来的时候,她就哭着说,“妈,哥哥,那视频确实我让王斌传上去的,身上的伤口也是王斌打的……” 蒋轩一脸被雷劈到的神情,“瑶瑶,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哥,我也是一时糊涂了……” 陈安修不想再看她继续做戏,悄悄退出去,只在临出门之前对着林梅子点了点头。 ☆、94 章时年和陈安修分开后,直接开车回了公司,老板走了这么几天,公司就闹出这么大的八卦,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暧昧对象,很多人对老板的回归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明面上工作不敢耽误,私底下一个个的耳朵恨不得有兔子那么长,直接伸到老板办公室门口去。 章时年也没辜负一众人的期待,还没进办公室呢,就对于亚青交待说,“陈助理把家里的钥匙落在办公桌抽屉里了,你帮着找一找,晚上我带回去。”他知道安修有在办公抽屉里放备用钥匙的习惯。 “好的,董事长,我马上就去。”于亚青努力控制着自己熊熊的八卦之心,因为心情太过激动,连走路都不像以前那样四平八稳了,她满脑子都在回荡着,家里的钥匙,晚上带回去,这是真的住在一起了吗?传言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近似于事实的确认。 于亚青在陈安修办公桌的第一层抽屉里果然找到一小串钥匙,去交给章时年的时候,短短一分钟的路程,她做了三次深呼吸,最后还是没忍住,用一种下属和上司闲聊的口气说了一句,“董事长如果忙的话,下班后,我也可以跑一趟给陈助理送过去。” 章时年看文件的同时,很自然地说,“谢谢于秘书,不过不用了,安修今天不在家,我想我今晚需要用这一把开门。” 这是亲口承认了吗?于亚青出门的时候,都感觉自己是用飘的。于是还不到下班时间,绿岛君恒所有人都知道了,老板和陈助理真的是一对儿啊,老板亲口承认住在一起了。这消息太有震撼性了,这个事实一出来,瞬间把那个来历不明昙花一现的八卦压下去不少。 * 陈家这两天的电话格外多,七大姑八大姨的,打听的,确认的,劝说的,还有委婉提出让他去看看心理医生的,反正没有个支持的,只有还在读高二的小堂妹陈天蓝在电话里说了句,“二哥,你好帅啊。”陈安修暂且把她划入支持的阵营。 陈天晴收到的消息比较晚,等她知道的时候,第一轮的电话轰炸已经接近尾声了,她在电话里说,“大哥,只要你想好了,我就站在你这边。外面的闲言碎语就由着他们说吧。等他们说烦了,就不说了。”她的观点在某种程度上和陈妈妈有着惊人的一致,不愧是母女。 不管外面已经穿成什么样子了,但家里人站在身边,陈安修已经没有别的奢求了,只有望望,似乎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现在连他的电话都不接了。 又一次拨打被切断,陈安修想也许真的是他太心急了,应该给望望一段适应时间,望望多厌恶这种事情,他是清楚的。 小饭馆里的生意十一来过一次小高峰,之后就一日日的冷清下来。不过现在大伙也没闲着,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制作各种卤味上,小饭馆的卤味味道好,又干净,之前在市区拓展了不少生意,陈安修最近又定了一台真空包装机,经过真空包装的卤味保存时间长,还能放在淘宝店里售卖,有了之前的信誉积累,卤味买的也不错。 温凯还给他出了个主意,还有四个多月就是农历新年了,可以提前准备做些干货和卤味的礼盒,过年访亲走友的都少不得赠送些礼品,生意应该不错,他考虑了两天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就到各个商场里转了转,又去温凯家的包装公司走了一趟,看了看各式的礼盒。 与此同时,章时年也没闲着,陈安修去医院的第二天,章时年也去了,他是带着于亚青去的。 与前一天相比,病房里就少了蒋轩,据说是局里有案子回去忙了,病房里就三个女人在,范琳,蒋瑶还有林梅子。 蒋瑶一看章时年亲自来了,当时就愣在那里了,也不知道是惊的还是喜的。 范琳也对这个衣着体面,气势不凡的男人充满了疑惑,于亚青主动介绍说,“这是我们泰恒的董事长,章时年,章先生,昨天刚从香港回来,听说蒋小姐受伤了,今天是特意过来探望的。” 蒋瑶和范琳都有些受宠若惊,特别是范琳,又是让座,又是泡茶,还让林梅子去洗水果,态度和善地不得了,比起之前对待陈安修,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眼神估计对待准女婿也就这样了。趁着在床头那里倒水的功夫,还递给蒋瑶一个满意的眼神,这个动作背对着章时年,但于亚青看到了,可把她恶心坏了,早饭喝的那半杯豆浆都在胃里翻滚。 “董事长,你能来,真是太谢谢了。”蒋瑶的心里隐隐升起了一丝希望,不过过程怎么样,但章时年这次注意到她了,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啊。自从陈安修来过之后,她被他哥哥和爸爸臭骂地不行。 “听说是被人伤得很重,你的身体好点了吗?”章时年温柔的态度无懈可击。 蒋瑶脸色微微发红,范琳抢着代她说,“章先生,这个真是一言难尽,那么一个大男人对这么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手,真是没教养,瑶瑶这身体一时半会是不能出院了。不知道要调养多久才能康复呢。” 章时年的眼角微微泛冷,“既然这样,蒋小姐,更该好好的休息,住院的费用方面大可不必担心,公司这边一力承担。” 范琳满面笑容的说,“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章先生了。”在她看来,这不仅是一笔钱的问题,还表现出了一种态度,这人对他家瑶瑶要是很重视的。 “蒋夫人不必客气。” 于亚青也适时的说,“我们董事长已经为蒋小姐预付了半年的住院费用,还特意为蒋小姐从外地请了四位专业的护工,她们将会日夜轮流照顾蒋小姐,不离蒋小姐片刻,直到蒋小姐身体康复,顺利出院。” 半年的住院费,是不是有点多了?这是范琳的第一个想法。 蒋瑶和林梅子的关注点则放在随之进来的那四个护工身上,四个全是女人,并不像一般的护工那么身体强壮,但各个都精神奕奕。 于亚青又说,“董事长特意请来的这四位护工,不仅专业护理能力一流,而且还各个身手不凡,为避免蒋小姐在休养期间再次受到伤害,她们也会在外出期间随身保护蒋小姐的安全,还希望蒋小姐能配合他们的工作,不要辜负董事长的一番苦心和好意。工资方面,蒋夫人和小姐也不用担心,公司方面会承担的。”天知道为什么对蒋瑶这个女人这么好? 农家乐小老板_140 蒋瑶听到这里,脸都白了,六个月,到时候孩子都生出来了,“我不要。” 范琳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说,“瑶瑶,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呢?章先生这是好意,还不谢谢人家。” 蒋瑶心里有苦说不出,求救的目光投向林梅子,林梅子开口对章时年说,“章先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不是太破费了,瑶瑶也是刚入职的新员工,这么特殊的待遇是不是不太合适?” 章时年双进来后,第一次把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淡淡的,“林小姐应该明白,我今天不是光作为一个上司过来的。”这也是他给林梅子的最后一次选择。 “我们还是觉得太破费了。无功不受禄,收下这些瑶瑶也会觉得心里不安,是不是,瑶瑶?”结果其实在章时年的意料之中,林梅子选择蒋家,她不会眼睁睁看着蒋瑶的孩子出生,给蒋家带来丑闻。 蒋瑶也连忙应承说,“是啊,是啊,董事长,确实是太破费了,我不需要住院那么长时间的,我很快就还能回去上班的。” “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章时年还是笑着的,但态度已经明显冷淡很多。 范琳连忙补救说,“怎么会,我们谢谢章先生还来不及的。” 章时年却已然准备起身告辞,“不管怎么样,人既然已经请来了,我就让她们留在这里,蒋小姐用不用都随意。” 于亚青跟着出门,车子开出宁世医院的时候,章时年回头看了一眼,他深知不能一味在视频的事情做文章,这件事情闹大了,伤人伤己,蒋家固然会丢面子,但陈安修的名誉一并毁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做。但是对蒋瑶,有的是其他办法。蒋家很快会知道他们这个女儿会为他们带来什么。 陈安修的事情,楼南和叶景谦多少知道一点,这天回家后,叶景谦把章时年来宁世的大概经过告诉他,楼南听得目瞪口呆,竖着拇指,爆了一句粗口,“操,季家老四做事,果然手毒心黑,这是想把蒋小姐逼死吗?半年住院费?他怎么不把坐月子的费用和月嫂一并准备好?不过难得他肯为安修亲自走这一趟,也算是有心了。” 叶景谦想了想,很正经地回答说,“他估计蒋小姐没心思坐月子吧。” 这些护工虽然不用贴身陪护,但有她们在医院里,蒋瑶根本不可能在宁世做引产手术,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如果再拖下去根本就隐瞒不住了,她的脾气也跟着一天天暴躁,蒋伟明和蒋轩很少来医院看她,范琳虽然疼女儿,也不喜欢天天待在医院这种地方,何况蒋瑶根本不想她在这里,所以照顾蒋瑶的工作就落到林梅子头上,“梅子姐,你到底找好地方没有啊?这么大个肚子烦死了。” 外面的医院里就怕遇见熟人,林梅子最后帮她选中了一家私人诊所,说是私人诊所,但是那种很正规的,提前做了预约,这天林梅子就和蒋瑶就悄悄从宁世出来了。 私人诊所位于一个小区了,门面很干净,同样和蒋瑶在排队引产的还有几个女孩子,都比较年轻。等待的时间很枯燥,有个性格比较活泼的还主动找人聊天。蒋瑶有点烦她,随便打发了她两句,但那个女孩都没有眼色,一直拉着她聊。 蒋瑶的排号比较靠后,轮到她的时候,不知道手术室出现了什么问题,一个中年女医生突然出来宣布,今天的手术不能做了,之后林梅子又预约了几次,都被莫名拒绝了。 就在林梅子准备找下一家的时候。某著名门户网站以未婚先孕为主题推策划了一个大型的专题,因为前段时间有些年轻女孩子将孩子遗弃或者将孩子生在厕所里之类的热门话题,所以这个专题一出来,就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其中有一些图片就是记者四处暗访拍到的真实照片,其中就有蒋瑶的一张特写,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差错,蒋瑶的这张照片竟然没做任何处理,面容清晰,连她微微凸起的小腹都拍得很清楚,这组图片的点击量巨大,很快就有人在下面留言说,第三张图片,那个女人我竟然认识,是我们绿岛市公安局长的千金啊,绝对没错啊!!本来这张图片就够显眼了,再配上这么个身份,想让人不注意都难。后面还有人确认的,这个确实公安局长的女儿。一石激起千层浪,到最后这个专题的关注点都偏了,从未婚先孕直接偏成公安局长的女儿未婚先孕了。 网站是在一天后出来道歉的,还删除了这张照片,但这样一来,事情反而更热闹了,网民们又开始纷纷议论,有个当官的爸爸就是好啊,连这种事情都能被这么快遮挡过去。这件事一时间竟然成为一个热门的话题。 蒋家也是在周围人的议论纷纷中知道的,但那个时候,事情已经无法阻止了,他们家小区门前经常有好事的小报记者跟拍,蒋家现在所住的地方多是政府部门的人,因此对蒋家惹出来的这种事情尤为厌恶,连市府的领导都找蒋伟明谈话,让他注意影响,一时间,蒋家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后来有个网站记者不知道怎么神通广大地找到了蒋瑶的前男友王斌,并给他做了一份采访,视频中,王斌声泪俱下地说他多么的爱蒋瑶,但他给不了蒋瑶优渥的生活,所以蒋家不同意。 主持人就问他,你觉得是什么优渥的生活?王斌就说,蒋瑶习惯用什么牌子什么牌子,他曾经攒了两个月的工资给蒋瑶买过一瓶香水什么的。并希望有天能赚到钱,提供蒋瑶需要的一切。 网友在唏嘘的同时,又有人产生疑问,为什么蒋瑶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会有那么多钱买名牌?到底是她的钱,还是她爸爸的钱?有人把转载的蒋瑶之前的照片扒出来,有眼尖的网友就认出,蒋瑶的腕表是某世界名牌的限量版,售价七位数,又有人扒出她的戒指,手链,项链,耳环,鞋子等等无一不是大牌,光她这一身,就够她爸爸几十年的工资了。 这件事在网上越闹越大,现实中当然也有人关注到了,朱副书记下台后,新来主管政法工作的副书记姓陆,四十出头的年纪,这位陆副书记找蒋伟明谈了半下午的话,最后语重心长地说,“老蒋啊,你先回去吧,我要去亲自去机场接个长辈,这件事情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再闹下去,怕是势头不好啊。” 蒋伟明何尝不知道势头不好,他这些天急得晚上都睡不着觉,想想那个女儿,他真是恨不得掐死。但现在掐死也晚了。他曾经也怀疑过背后有人主使,但是找不到任何证据。 晚饭的时候,蒋家的饭桌上一片愁云惨淡,除了蒋瑶,其他人都在。 “老蒋,先吃饭吧,吃完饭,慢慢想办法。”范琳说。 “吃什么吃?都是你养的好闺女,没有她能有今天这些事吗?” “这事也不能只怪瑶瑶,要不是梅子选的那家诊所,瑶瑶能被人拍到吗……” 蒋轩打断她说,“妈,现在也不是互相推脱的时候。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吧。” 林梅子说,“确实是我太不注意了。” 蒋伟明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想了想说,“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陈安修那边,你们两个能不能去试试?”他曾经想去见章时年,但实在找不到门路。 * 不同于蒋家这边,陈安修的日子相对还是平静的,除了走在路上,要收到点异样的目光,其他的也没什么了,最近他热衷于上山打鸟,自己做了好几把皮弹弓别在腰里,带着刘清,孙晓他们,一上午就能打个小半盆子麻雀,有时候还有野鸡和这个季节肥的流油的野兔子。 ☆、95 中秋之前这段的日子,正好是山上秋收农忙的时候,现在村子里种地的不像以前那么多了,但还是有很多人家种着的,自家打点粮食自家吃,家里有余粮,什么时候都饿不着。 陈安修家也有地,村子里地都是按照人头分的,他家有五口人,分的地还不少,只不过离家太远,以前去趟地里,骑着摩托车都得走大半个小时,陈妈妈教学,陈爸爸还在外面接装修活,一个人忙不过来,前些年便把地包给别人了,那家一年给陈家两千斤麦子做地租,这两千斤麦子除了家里留一点,其余的都存在镇上面粉厂里了,什么时候需要了,拿着粮食本就可以过去领面粉。所以现在别人家都在忙的时候,陈家算是比较轻松的。 绿岛这边,秋收主要是玉米和大豆,这些东西一收,原先藏在里面的野鸡和野兔子就都跑出来了,麻雀也是呼啦啦的满山都是,这个季节,午后抽个闲工夫,很多人愿意到山上走走,打点野味,摘点野果子,采点野菜。 “陈哥,这些野山楂别看长得不怎么样,味道真不错。”孙晓追兔子的时候发现好几颗野山楂树,树上的山楂都红了,但个头小,很多还有虫子眼。 “班头,去把那只兔子捡回来。”陈安修指着远处的兔子,示意跟在身边的小黑狗,他自己则把弹弓别在挂在腰上,伸手接过树上孙晓递过来的野山楂,随手擦了擦,扔到嘴里一颗,满口生津,“还真挺好吃的。”果肉比市面上买的那些要紧实,又酸又甜,可能自然生长成熟的原因,味道很足。 得到陈安修的肯定,孙晓显然很得意,又对刘清说,“我就说吧,刘哥,你还不信,接着,你也尝尝。” 陈安修扔个方便袋给他,“多摘点,回家煮粥喝,我去那边接个电话。” 孙晓性子很活泼,当即拍着胸膛大包大揽说,“好嘞,陈哥,你去吧,这里交给我,保准能摘一大袋子,我晚上也给乐韵送点过去尝尝。”乐韵就是孙晓的那个女朋友。 陈安修笑笑,离他们几步远,接起电话,“小舅……” “壮壮,在山上吗?”林长宁在那边就听到满山的鸟叫声了。 “恩,在山上打野兔子呢,一个个的都很肥。” “今天不是周末啊,怎么没在山下工作?” “那个工作已经辞了,现在回山上来了。”陈安修靠着槐树坐下来,班头叼着兔子放在他脚边,自己又窜到草丛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小舅,你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能吃能睡。” “真的好吗?”小舅离婚都能隐瞒十几年,陈安修有时候听他小舅的话,不得不打个折扣。 林长宁在那边笑,“真的很好,就是上周感冒了一次,不过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对了,我这次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下个月可能回国一趟。” 农家乐小老板_141 “回来之前给我电话,我去接你。”陈安修塞颗山楂在嘴里。 “恩,肯定的,你爸妈和吨吨呢?都还好吧?” “我出来那会,爸爸和人在门口下棋呢,我妈妈和去小磨坊磨玉米去了,吨吨还在上课,小舅,你这次回来是有事吗?”小舅以前都没有三个月回国的惯例啊。 “美国这边有个和中国海洋研究所的合作项目,如果顺利谈成的话,我可能会在国内工作两年,地点的话应该是在绿岛。” “是吗?那太好了,明年我还准备盖房子呢,你到时候就可以来住了。” 陈安修不加掩饰的高兴让林长宁心里一阵欣慰,这一个多月马不停蹄地四处奔忙,就因为有儿子的这句话,一切都值得了,“都准备盖房子了?和章时年和好了?” 陈安修嘿嘿笑,“差不多了,妈妈答应了呢。”尽管答应地有点不情愿。当初之所以分手,一来是觉得彼此失去了信任,二来也有来自家庭的压力,但中间经过这么多事,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章时年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又没有一点感觉的人,现在妈妈也松口了,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还别扭什么呢,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感情又不丢人。 “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最终壮壮还是和他走上了相同的路,但路相同,并不意味着结局就相同,如果章时年做了对不起壮壮的事情,他不介意把壮壮远远带走。 陈安修讲完电话,班头也颠颠地不知道从哪里跑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一只咬死的小野鸡,摇着小尾巴跑到陈安修身边就放下了。 陈安修拍着它的头大力表扬,“干得不错,下次争取逮只野猪。” 看着天色还早,三个人又往山上走了走,手里没有枪,林子太深的地方也没敢去,就在林子边上转了转,除了野山楂之外,他们还采到了不少枸杞子,下山的时候,把东西分开,陈安修留了两只野兔和野鸡,麻雀没要,这个收拾起来太麻烦,孙晓和刘清喜欢,就都给了他们俩。 回到建材店的时候,天还没黑透,但屋里已经开灯了,陈爸爸和章时年正在说话,见到他进门,陈爸爸就说,“总算回来了,今天收获不错啊。” “是啊,爸爸,今天晚上咱们炖兔子肉吧?” “你们两个在这里单独做吧,你前些天打的,家里还有呢,要吃的话,我们自己做。”对于这两人的关系,陈爸爸开始的时候也不是那么乐见其成,但只要这两个人都愿意,他也没什么可反对的。 陈爸爸走后,陈安修出去把院门关上,这个时候应该也没人来买东西了。人刚进屋就落到章时年怀里了,唇齿交缠,两人在吻地难舍难分,等一吻结束,章时年终于想起来把人放开的时候,陈安修就只剩下倚在墙上喘粗气的份了。 章时年的手指在他唇边揩了一下,笑说,“安修,你的吻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陈安修把已经撩到胸口的T恤脱下来扔到一边,一只手放在腰带扣上,另一只手对章时年勾勾手指。 章时年的鼻息马上就是一重。 这么明显的变化,陈安修当然注意到了,他发出得意的笑,毫无顾忌地取笑道,“章先生,你的定力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安修,你确定要考验我的定力?”章时年压住陈安修的一只手,深沉的目光从他细长的颈项一路巡视到柔韧的腰际。 怎么有种被人盯住,随时准备开吃的不妙感觉,陈安修立刻软骨头地阵前倒戈说,“当然不,我一直都是章先生定力超群的积极拥护者,我坚定的认为,就算有顶级美女不穿衣服坐在你怀里,章先生都不为所动。” 章时年从善如流说,“那下次要不换你试试?” 陈安修的眼角抽风,“我怕把你坐骨折了。” 章时年笑笑,别有意味地说,“没事,你应该知道的,我体力一向很好。” 这种话题一深入,陈安修就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他不惜自我抹黑以求脱身,“章先生,我体力不好,风吹就倒。” 章时年眼中的笑意日渐浓烈,手指一寸寸地在他腰上滑动说,“这不是问题,你可以不动,运动的部分交给我。” 腰下部分传来熟悉的悸动,陈安修终于抵不住这调情一般的撩拨,他忍无可忍地使出终极杀招,“章时年,你还要不要吃饭?”怕他真说不吃,他赶紧补上一句,“你不吃,我还要吃。” 章时年忍笑放开他,陈安修姿势略显怪异地跳开,看着非常着急地奔去洗米焖饭了。 野兔子处理好后,切成小块,先泡在清水里去去血水,调料装在小纱包中扔进锅里,然后放上兔肉,文火焖烧,陈安修坐在院子里看着炉火,兔肉的香味渐渐地飘了出来。 章时年立在窗边看他,手里握着的是陈安修的手机,上面显示的人名也是熟悉的。 陈安修见他神色专注,就对他喊,“你是不是饿了?再等一会就好了。” 章时年笑笑,对着比划个接电话的手势。 “哦,那你去吧。” 章时年转身出门,接通电话的同时,脸色已经微微沉了下来,“林小姐?” “章先生?”林梅子看看旁边的蒋轩,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是章时年。” 蒋轩皱眉,安修的手机怎么在章时年手里? 林梅子也有同样的疑问,“章先生,请问,安修人呢?” 章时年不怎么客气直接开口,“林小姐,恕我冒昧问一句,你现在找安修是为了蒋家的事情吧?否则你也不会打他电话,起码不会是现在。” 事情上来就被人这样不客气拆穿,林梅子心里一阵难堪,她本来就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打这个电话的。 林梅子不说话,章时年知道自己猜对了,“蒋家的事情,安修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我想他也没有必要知道,因为蒋家和安修没有任何的关系,安修没有能力帮蒋家扭转乾坤,你们现在找安修,无非是想通过安修进而找我帮忙,那我现在就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蒋家要怎样,不关我的事,我没有义务也不想插手这件事,如果你们还当安修是朋友,就不要把他逼到那种进退两难的地步,对于蒋家,对于蒋瑶,他已经足够宽容了。也请你们对他宽容一点。” “章先生……”对于章时年的话,林梅子一时也找不到任何话反驳,但蒋家现在这样,她又不得不说话,“章先生,我们也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林小姐,我不欠你们的,安修也是,这种事情,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安修,他是我爱的人,我不想他受到这样的打扰,林小姐,你能明白吗?” 他爱的人?章时年亲口承认,安修是他爱着的人。 “章时年怎么说?”蒋轩问,瑶瑶做出那种事情,他一直觉得挺对不起安修的,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安修道歉才能得到对方的原谅,现在又为这件事求到安修头上,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事情挺无耻的。 林梅子合上手机,转头看他,轻声说,“章时年说希望我们不要打扰安修。” 蒋轩坐下来抱住头说,“那我们还是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又不是非要指望章时年一个人。” 林梅子在他身边坐下,“该找的人爸爸不是找过很多了吗?可都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把这件事压下去,如果这件事再不加以控制,只会越闹越大,牵扯出来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咱们家……”身在官场那么多年,有多少人敢保证一定是清正廉洁的,特别是处在公安局长这样的位置上,如果没出大事,顺顺当当退休也就罢了,可一旦有人要认真追究起来,很多事情想藏都藏不住,除非真的有强有力的靠山,可蒋家一时之间又要去哪里找这样的靠山? “还有一件事,我昨天去看了瑶瑶,她的肚子现在已经完全遮不住了。”那天在小诊所里手术没做,后来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网络上出了那种事情后,蒋瑶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了,她居住的小区附近至今还有一些疑似记者的人在出现。对于她那样的人,让她待在一个地方不能出门,还挺着一个大肚子,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那屋里的的东西已经砸过两遍,又换过两遍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她怀疑蒋瑶总有一天会疯掉的。 “爸爸说,实在不行的话,就让她和王斌结婚,多少可以压下去一些影响,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个名正言顺的去处。” “爸爸已经决定了吗?” 农家乐小老板_142 “我听他和妈妈商量了,梅子,我说这话,绝对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知道肯定是瑶瑶让你保密的,但是瑶瑶这件事,你确实不应该帮她瞒着的,如果家里人早点想办法解决了,不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哪怕是你提早给我透露一点口风也行啊。” 林梅子沉默,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 * 陆副市长的名字是陆维均,他和陆江远算是同宗,多少还有点血缘关系,但也不是特别近的那种,两人的年纪差不了多少,可论起辈分,陆维均要称呼陆江远一声三叔,这样算起来,还真是个长辈。 陆维均对陆江远一向颇为敬重,这次得知陆江远要来绿岛,他亲自带着司机来机场接,与陆江远同来的还有陆江远最疼爱的侄女陆碧婷,因为陆江远膝下并无一子半女,所以很多人都在心里认定,陆江远的鸿远集团将来就是要留给这个侄女的,也就是说谁要娶了陆碧婷就等于拥有了半个鸿远,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小。这些年到陆家求亲的人不少,但都没听说这位陆小姐瞧得上哪一位。 陆碧婷出身高门,毕业于世界知名学府,容貌上佳,仪态无可挑剔,身后又有鸿远集团这样的身家,有时候连陆维均也在猜测,要什么人才能入这位大小姐的眼。 “三叔,和婷婷这次准备住在什么地方,如果还没确定的话,就由我来安排吧?” “谢谢陆大哥,不过我们暂时先住到君雅那边,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96 齐钢和君雅的管理委托合作案现在已经正式进入谈判阶段,鸿远集团作为齐钢的最大股东,陆江远这次来绿岛,而且指定要住君雅,君雅这边自然是非常重视,接待的规格也很高,余俊生亲自做的安排,陆江远和陆碧婷入住的都是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独立电梯直达。 陆江远来之前,助理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这天不见外客,所以也就没什么人过来打扰,陆维均做东,三个人在君雅的鱼鲜坊用了晚餐,之后陆维均看时间不早就没有跟着上楼,带着司机很快离开了。 进到房间,陆江远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陆碧婷和个人管家交待了几句,然后亲自给陆江远泡了杯安神茶。 “三叔,看你这一路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先喝点茶吧。”陆碧婷把泡好的茶放在陆江远面前的桌上。 “你也跟着忙一天了,早点去休息。” 陆碧婷体贴地说,“我倒不是很累,时差没倒过来,这会还兴奋着呢。三叔现在不睡的话,我陪你聊聊天。” 陆江远拍拍她的手背笑说,“还是你们年轻人体力好,我是跟不上了。” “三叔,你说什么呢,你可是一点都不老,上次你去学校看我,同学还都问我,你是不是我男朋友呢。” “是不老,但也不年轻了。婷婷,这次跟我来绿岛,是不是还有别的心思?” 陆碧婷也不瞒他,“是想顺道来看看一个朋友的。” 陆江远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然后问,“以前没听说你在绿岛有朋友啊,你说的那个朋友不会是章时年吧?”他这个侄女一向的表现都堪称得体大方,但他注意到在提到这个季家老四时,多多少少会露出些小女儿的娇态来,听二哥二嫂那里听来的消息也是,全家对那个章时年都很满意。在他来说,他并不是很赞成这门婚事,章时年的家世和能力都是无可挑剔的,可是以他对章时年的有限了解,婷婷根本无法驾驭那个男人,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孩子喜欢,他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章时年是为数不多他也能看得上眼的。 “是啊,听说他今年大部分时间都在绿岛。” “婷婷,你真的喜欢他?” 陆碧婷转转手上的玉镯子,想了一会说,“确实很有好感,我希望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那他的意思呢?” 陆碧婷摇摇头,之前在其他场合虽然见过,但私下只见过两次,她觉得章时年对她的印象应该并不坏,但也仅此而已了,“三叔,我想争取一下,实在不行,起码自己不会后悔。”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他,如果有需要三叔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谢谢三叔。”看他已经有些疲态,陆碧婷主动说,“三叔,那喝完安神茶,你早点休息,我也回房了。” 陆江远点点头,“去吧。” 陆碧婷道声晚安,起身离开。 陆江远端着茶到窗边坐了一会,这里是那人的故乡呢,窗前的这条路,这片海,也许那人曾经无数次的路过,也许还驻足停留过,快三十年了,对于这个城市,他无数次过而不入,三十年太长,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回忆了,也没有什么牵连可以让他们坐下来,哪怕是相安无事地一起喝杯下午茶。年少时的那点情谊在这漫长的时光中被磨地也只剩下一些惆怅罢了。 * 又一年的中秋,陈安修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刚从君雅辞职不久,还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山下四处找工作,前景和未来什么的都不敢想太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今年虽然也发生了很多事情,但相比去年那段时间的茫然无措,现在还是好很多的,事业慢慢在起步,他和章时年的关系也日益稳定。 “安修,这个怎么样?”章时年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中秋礼盒问陈安修。 “不用买了,上次你送我爸爸的那两棵金桂,他已经很喜欢了,宝贝一样,逮谁跟谁夸,我爸爸就喜欢个花草,其他的,他不是很在意。” “毕竟是中秋节,我总不能空手上门吧?” “手里这些已经够多了,我们家没那么多讲究,就是一家人吃个饭而已。”难得妈妈主动提起,说章时年如果中秋不回家的话,就过来一起。中秋的团圆饭和其他时候的意义总是不大一样。这说明妈妈真的开始在接纳章时年了。 原先事情都打算地好好的,陈妈妈嘴上没说什么,但陈安修注意到她今年买的东西格外多,还装作很不经意的问过章时年的口味和忌口的东西,但人算不如天算,今年陈安修家的堂弟陈天意从武汉回来过中秋,同来的还有一个他的女同学,电话里说是同学,其实大概就是女朋友了,女朋友来了肯定要给全家人看看,陈奶奶就说,今年的中秋全家一起吃个饭。 陈天意是陈安修的三叔陈建浩的独子,今年二十二岁,在武汉一所大学里读大四了,这次回家除了过中秋之外,也是要在绿岛市找家公司实习。 “爸,妈,昨天我见过天意了,今天我就不过去了吧。”陈安修主动说,以他和章时年现在的关系,他如果过去了,只会让大家都尴尬而已,再说天意的女朋友又是初次上门,别让人家姑娘太不自在了。 陈爸爸把烟头扔到脚下踩灭了,说,“也好,你和小章还有吨吨就在家里吃吧,冰箱里有很多菜,想吃什么就自己做。今天那里也挺乱的,天齐带着他的那个新媳妇也来了。” “行,爸爸,你去去吧,别担心,我们仨在家饿不着。” “壮壮,你也别想太多。只要咱们家自己愿意,其他人咱也管不着,你大伯和叔婶他们慢慢来吧。”在他们这个年纪,两个男人一起过日子,别说见了,听都听过,不过不是有长宁和吨吨的事情,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安修笑说,“没事,爸爸,我知道的。”自己家里人能做到这种程度,他已经很满足了,怎么还能强求其他人呢。 陈妈妈又说,“那些螃蟹和黄鳝今天都做了吧,死了就不能吃了。我还要过去给你三婶帮忙,那么多人的饭,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陈安修推着他们,“恩,我知道了,爸妈,你们快去吧。” “那我们走了,望望待会直接过去,你也不用做他的饭。” 陈安修点点头,送走父母,在门口站了一会,街坊邻居的看到他,都笑地有点不自在,不过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也没有当面说很难堪的话的。 章时年那边已经提前得过消息,所以过来之后看到家里只有陈安修和吨吨也没怎么惊奇。 陈安修把鱼放在腌过的鱼撒上葱丝和姜片放在蒸笼里,洗把手出来对章时年说,“同样是新媳妇上门,看来你是不能和别人享受一样的待遇了。” 农家乐小老板_143 章时年挑眉,“新媳妇?”嘴巴上吃点亏,他一点都不在意,早晚要找补回来,“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们一家人的中秋。” 陈安修侧头躲闪他的亲吻,笑说,“也是,咱们自己过。章先生,你别闹,吨吨在那里呢。” “爸爸,我什么都没看见。”吨吨在窗前玩拼图,听见这句话大声回答说。 陈安修笑瞥他,看着倒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五根短短的指头捂在眼睛上,一根根叉开那么远,糊弄谁呢。 陈安修对着章时年努努嘴,冷不防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小枣子,对着吨吨的脑门就砸了过去,一边砸还一边小声嘀咕,“让你偷看。” 吨吨早知道他爸爸心眼坏,一看到枣子过来,一弯腰就躲过去了,陈安修又砸,他又躲,父子两个玩得起劲,连刚才仅有的那点伤感气氛都被冲散了。 陈安修砸地倒是轻松自在,可怜吨吨上蹿下跳累得直喘气,他不得不和章时年求教,“大爸爸,你快把爸爸抱住,我过去把他口袋里的枣子都抢过来。” 章时年随手解开衣扣,痛快地答应一声,“没问题。” 陈安修瞪眼,威胁他们,“你俩敢,反了你们不成?” 陈天雨还没进门,就听到他大哥在喊,“吨吨,你再摸,我揍你了,很痒啊,我真的动手了……”他推门进来就看到眼前这副景象,那个男人揽着他大哥的腰抱在怀里,吨吨整个人把在他大哥身上,三个人笑的都很开心,这样看上去,真像一家人。 “叔叔?”吨吨面朝门口,先看到来人。 “望望,你怎么回来了?这么快吃完饭了?”陈安修暗暗掰开章时年的手。 “我回来拿点东西,马上就走。”吃饭的时候他见大哥和吨吨不在,特意找个借口跑回来一趟,现在看看自己真是多余。 陈天雨进屋,陈安修站在门口问他,“望望,我厨房里做了辣炒蟹,你要不要吃一点?”望望最喜欢吃螃蟹了。 陈天雨随手在抽屉里摸了个东西装在口袋里,对于陈安修的话根本就没搭理。 “那望望,你别喝太多酒啊,劝着爸爸也别喝太多。” 陈天雨只管抬头往前走,路过陈安修身边的时候,头都没歪一下,但快出门的时候,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一声,“知道了。” 陈安修心想,果然望望还是不能接受啊。 章时年推推吨吨,吨吨会意地眨眨眼,跑过来牵陈安修的手,“爸爸,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啊?我想吃有两个蛋黄的月饼。” 陈安修捏他的小鼻子,“美得你,还两个蛋黄。去洗手,然后和你家大爸爸把桌子板凳搬出来,外面凉快,咱们在院子里吃。” 吨吨讨好的说,“好,爸爸,我去搬三个板凳。大爸爸坐左边,我坐右边,爸爸你坐中间,吃最多。” 陈安修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说,“这还差不多。” 即使只有三个人,陈安修还是把这顿饭做得很丰盛,有荤有素,有月饼还有汤圆,饭后,三个人正在吃剥石榴吃的时候,陈爸爸,陈妈妈还有天雨就回来了,全家人又一起吃了点月饼和西瓜。今晚天雨在家,陈安修就想让章时年去建材店睡。 * “空调我给你开了,浴室和睡衣你也知道地方,你自己睡吧,我回去了。” 章时年从他背后单手关上门,“今晚中秋呢,不留下来陪我?” “改天吧,今天望望在家呢。”而且他和章时年这么久没在一起,还真有点不适应这么亲密的行为、 “天雨不是小孩子了,早晚会想明白的,你担心太多也没用,今晚留下来陪我,这么久了,你就真的一点不想?”章时年半个身子压住陈安修,嘴唇含着他的耳朵舔了舔,双手在他敏感的腰部来回抚摸。 陈安修身体招架不住,但理智上还有一丝犹豫,他今晚不回去,家里人肯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没事,他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章时年吻着他的颈侧,手指挑开他衬衫的扣子,捏着他□处揉压搓弄。 “别……”陈安修压住他的手,这种身体不是自己的感觉有点可怕。 章时年拉下他的衬衫,吻他赤|裸的后背,“安修,我们做过的,这种事情很舒服,没什么害怕的,我不会伤害你。” 陈安修的身体不自觉后仰,喘息着放弃挣扎说,“那我们去床上。”不就是上个床吗?也没什么。 章时年扔掉自己的外套,高热的胸口贴到陈安修的后背上,探手去解开怀里人的腰带,“我们这样还没做过,这次试试?” “章时年,你别玩花样了。”每次都来这一套,会死人的,就不能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做完吗? “不是花样,是情趣。” 作者有话要说:“那还不是一个意思……恩……你轻点……”立在墙边的镜子上忠实的记录着两人现在的情形,陈安修一|丝|不|挂地趴在门上,身后的章时年却还是衣着整齐的样子。 章时年一手抚弄着他的前端,另一只手在他的身后秘处抽,插扩展,“怎么还是这么紧?” 陈安修身体倾趴在自己的手臂,双腿微微打开,任他在后面动作,闻言骂道,“那你还想怎么着?” 章时年带有安抚性在他背上亲了一记,手指翻弄搅动的动作加快。之前他就发现了,安修情动的时候,里面会分泌出很湿润的液体,非常方便进入。 “好了……快点……”这种被吊着的空虚感太难受了。 “忍着点,我进来了……”章时年握着的臀分开,挺身将滚烫火热的坚硬缓缓插了进去。 分开一段时间的身体再次结合,两人都发出沉重的喘息。 章时年一开始还算温柔,顾及着陈安修许久没做的身体,缓缓挺动,感受着这温暖紧致和他身体里的感觉。 触到身体里那处敏感的地方,陈安修猛地收缩一下,无法控制地将身体里的硬物夹紧。 “安修……”章时年闷哼一声,扳过他的下巴,密密实实地堵住他的唇,腰上用力,整根抽出,又整根没入,随之而来的是毫无间歇的剧烈撞击,每一下都顶到最深处,从交合处急速窜上来的猛烈快感很快席卷了两人。 陈安修仰着头,无声的喘息,随着章时年的一次次凶猛的顶入,他的乳尖在门上摩擦地生疼,但这熄灭了不了身体里已经彻底被撩拨起来的火热欲望。 他们在门边站着做了两次,一个背后的,一次正面的,正面那次,陈安修的一条腿搭在章时年的手臂上,单腿着地不稳,几乎所有的的重心都压在两人交合的部分,因为在这个姿势,被进入的更深。 “……你够了没有……”陈安修悲催的想,明明他才是年轻体力好的那个吧,为什么他的腰快断了,章时年还这么有精力,跪在床边又做过一次了,这男人还来。 “很快就好了。”章时年跪在他的两腿间,分开他修长的腿压在身体两侧,安修身体的柔韧性真不是一般的好,做什么姿势都毫无压力。 “你每次都这么说……”陈安修愤怒指控,清晰地感觉到抵在后面入口处的物体多么坚硬,让他相信才有鬼,“啊……”可是话没说完,就被人一个大力重新贯穿了。 陈安修抓紧床栏杆,被突然进入的肿胀和快感逼得他大叫一声。 章时年凑上去吻他的脸和唇,两人肢体亲密交缠,身下是几乎肆无忌惮的进出,啧啧的水声和身体的撞击声在这不算狭小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不知道第几次被注满这滚烫的液体,陈安修的纵欲过后的虚软身体只是轻微地弹跳一下,环在章时年腰后的腿滑下来。 “安修,你说什么?”章时年看他嘴唇翕动,就凑到他嘴边去听。 “没用套。” 都做完了,再来说这种事情,不觉得太晚了吗?章时年不好表现太惊讶,温声安抚他说,“别担心,我听楼南说过,怀孕并没有那么容易。” 楼南好像是这么说过,陈安修放心了,一歪头就沉入黑甜的梦乡,连章时年抱着他去洗澡都没感觉。 “叔叔,我爸爸怎么还没回来啊?”吨吨支着耳朵又听了听,院子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爸爸不是送大爸爸去建材店了吗? “吨吨,先睡吧,他们可能有事耽搁了。”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 农家乐小老板_144 ☆、97 季陆两家虽然算不上世交,但同在一个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彼此之间又惯会做表面功夫,所以总起来说,关系还是不错的,相互之间也常有走动,因此这次陆江远来绿岛,又和君雅有合作关系,章时年于情于理都是要去上门拜访一下的。 陆江远亲自过来开的门,“原来是你,真是稀客,里面坐吧。” 章时年看他一身的休闲打扮,像是要外出的样子,就问了一句,“陆先生,这是要出门吗?” “本来想到下面走走的。”陆江远在手里的外套放下,到吧台那里倒了两杯红酒过来,“刚带回来的当季新酒。” 说到这个,章时年倒是想起来,陆江远这人喜欢红酒,在法国的波尔多地区拥有一家世界顶级的葡萄酒庄,据说他本人与一些知名葡萄酒庄园的主人私交也不错,这些年红酒大热,陆江远光这一项就赚进不少,更别说那些为了得到顶级好酒,自己找上门的名流权贵,怎么看都是笔名利双收的好买卖。他知道陆江远还给家里老爷子送过几瓶上好的红酒,只不过老爷子并不好这一口,倒是便宜了君毅君恒几个小辈。 要说起来,季陆两家的关系虽然还过得去,但章时年和陆江远却没什么私下的交情,两人相差十一岁,章时年出生那会,陆江远都是能记住事的年纪了,他还记得跟着家里人去喝过章时年的满月酒,还抱过那个在襁褓里的小婴儿,之后又见过几次,也是小娃娃的样子,再到后来,人出国了,他就没这么见过了,因为这些印象太深刻,所以一直以来,他实在很难将章时年看做自己的同辈人。 “听说今年大多数时候都在国内。” “是啊,这些年国内的市场发展也不错……” 两人尽管不怎么熟悉,但都是在各种场面上滚打多年的人,绝对不会出现冷场的尴尬情形,不涉及私事,说到生意投资方面,两人倒也有很多可以交流的,在很多观点上也颇有相近的地方。 说到两家正在谈判的管理合作案,陆江远话锋一转,“婷婷明年毕业,我打算把齐钢下面涉及餐饮和酒店的方面交给她来打理,你觉得怎么样?” 章时年不动声色笑说,“陆先生目光高远,看重的人想必是不会错的,陆小姐聪慧大方,又是斯坦福商学院的高材生。” 陆江远看他,“所谓的高材生也只能证明学业好,在商场上她还是个新手,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陆小姐有您这位叔叔从旁指点,我想她一定会做得很出色。” “我在酒店管理方面并无经验,要不然也不会这次的和君雅之间的管理委托案了。我想婷婷需要一个更专业的老师带她入门才行。”陆江远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君雅虽然是章氏旗下品牌,可我一向并不太干涉酒店的具体运营,君雅的成功得益于它有一批很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如果陆小姐同意的话,我倒是愿意给她推荐几个。”章时年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明确地表示了拒绝,又不会太驳了陆江远的面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江远索性把话说白了,“你真的对婷婷一点意思都没有?”这里没有旁人,他也不担心章时年这人会出去乱传闲话。 “陆小姐很优秀,但可惜我已经有了恋人,我们现在的关系很稳定,我想以后也是。” “她比婷婷的条件更好?”不是陆江远偏袒自己家的侄女,但他自问比婷婷条件更好的女孩也没有多少。 “他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就算别人再好,也不是他的安修。 看他这坦诚无畏的样子,陆江远的眼底隐隐浮出了一丝讽刺,“想不到在你这个年纪,还相信爱情这种东西。” “是不是相信爱情无所谓,但我相信他就够了。” 相信?这种莫名的自信让人看着还真是碍眼。信任这种东西听起来比爱情还不靠谱。 章时年从陆江远那里出来的时候,在走廊里正好遇到外出归来的陆碧婷,“陆小姐。” 陆碧婷眼中有明显愉悦的神采,“章先生怎么有空过来了?” “刚刚过来拜访陆先生的。” “哦,原来是来找我叔叔的。”陆碧婷心里有些失望,但她并没有表现太过,很快笑道,“上次在美国一别,很久没见章先生了,下去一起喝杯咖啡怎么样,听说君雅的咖啡和甜点很不错。” 章时年对陆碧婷的印象还停留在沉静大方的表面上,再深入的也不知道了,他没很明确地感觉出陆碧婷对他有其他的想法,可陆江远刚才的态度,分明就是想撮合,“陆小姐的咖啡本来是不该推辞的,不过已经和家里人说好了,晚上会回去吃饭,回去晚了,我怕他担心。” 陆碧婷抬头笑了笑,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笑容有一点不自然,章时年这是告诉她已经有女朋友了吗?“原来这样。” “下次吧,下次陆小姐有空,我请你。” 陆碧婷哪里听不出这是章时年的一句场面客套话,但她只能答应着,“好的,那我们下次再约。” 章时年笑着点点头,陆碧婷微微侧身,两人擦肩而过。 陆碧婷进屋的时候,陆江远说,“章时年刚走。” 陆碧婷把手提包放在玄关旁的架子上,“我见到他了。” “他和你说什么了?” 陆碧婷笑说,“没说什么。就是闲聊了两句。” 陆江远看她那神色,可不像是没说什么的, * 网络上关于绿岛市公安局长的讨论帖子热度不减,之后还有自称是蒋瑶同学的人发帖子,描述她以前在大学里的生活多么奢侈,随便捡起一件衣服就大几千,逛街只进高档商场之类的,还有的网友陆续爆料,蒋家在什么什么地方有几套房,家里还有商铺等等,还有更神通广大的把蒋轩和林梅子那套婚房都扒出来了,虽然没贴出这套房子的具体售价,但爆料者却把这附近地段每平方米的底价放了上来,再看看这房子的面积,即使没学过数学的人拿着计算器应该也能算出这套房子的最低价格。随着爆料的越来越多,网上一片哗然,要求查清这位局长经济来源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蒋伟明一个中秋假期都没闲着,带着蒋轩四处跑关系,找门路,光省城就去了四五次,可事情就像他想的那样,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在这种关头上没几个人会以身犯险,担心没把别人捞出来,自己先掉进去了,有那么几个和蒋伟明关系牢靠的,倒是愿意帮忙了,但是眼下的情况他们又帮不上什么忙。他们给蒋伟明分析,他家可能惹上什么人了,事情来得太蹊跷,发展的势头又太过猛烈,等蒋家反应过来,事情的发展已经在不可控制的范围之内了。 蒋伟明从政这么多年,这点政|治敏锐度还是有的,但他是搞刑侦出身,这次真是一点证据都没找到,事情的发展看似合理,想想里面又掺杂了太多巧合的成份。 蒋家一片愁云惨淡,范琳这会话也不敢高声说了,至于她那个惹事的女儿更是提都不敢提。 一直话不多的林梅子这时却开口了,她隐晦的提醒,“事情是从瑶瑶开始的,会不会这段时间瑶瑶惹到什么人?”她也不敢确定事情就是章时年做的,但以章时年对安修的维护,那个人应该不会就这么放过蒋瑶。 “梅子,瑶瑶没惹你吧,她可是拿你当亲姐姐的,你……”范琳的话在蒋伟明的一个严厉的眼神下被制止,他则开口说,“梅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也没什么证据,不过我感觉这件事一开始是冲着瑶瑶来的,所以才这么猜测。” 蒋瑶最近这段时间惹到什么人了?蒋家人知道的就两个,一个是王斌,一个是陈安修,王斌没这本事,他最多在里面充当跳梁小丑的角色,推波助澜,陈安修也没有这能力,但他身后的章时年有。想起对朱副书记的赶尽杀绝,蒋伟明心里打个寒颤,“章时年和陈安修到底分开没有?” 林梅子看看蒋轩,蒋轩说,“上次打电话给安修帮忙的时候还没有,梅子亲耳听到他承认,安修是他爱的人。” 蒋伟明略显肥胖的身体后仰在椅背上,抹了一把脸说,“如果真是章时年做的,那咱家这道坎难过了。” 蒋轩说,“安修不是这种人,就算瑶瑶对不起他,他不至于让章时年这么做。我,梅子和他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我去问问安修,绝对不可能是他让章时年这么做的。” 林梅子拉住情绪激动的蒋轩,在这件事情上,她比蒋轩冷静,也比蒋轩看得透,“这些事情都是我们在家猜的,你怎么去问安修?再说就算是真的,这件事也不是安修想不想,是章时年想不想这么做。只要他不放弃,咱们躲得了这次,躲得了下次吗?” 农家乐小老板_145 蒋伟明对这个儿媳妇赞赏的点点头,果然他没看走眼,这个儿媳妇别看话不多,但说起话来句句在点子上,这点比起遇事冲动的蒋轩和从来不用大脑的蒋瑶实在是好多了。“梅子,你认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听说陆副书记有个亲戚最近来了绿岛市,那人是北京陆家的,论家庭背景,比起季家也不差多少,您和陆副书记关系不是一向还不错的吗?能不能通过他引见一下?” 江轩忍不住问道,“可就算那个人是京城陆家的,他凭什么会帮咱们。” 林梅子转头看她,心里也没抱多少希望,“现在也没其他的办法不是吗?” 蒋伟明现在也基本处于一种病急乱投医的状态,“我去试试看。” * 陆维均听完蒋伟明的话有点为难,他知道陆江远一向不愿意多管闲事,何况这种事情对陆家而言,一点好处都没有,蒋伟明与陆江远又是八竿子挨不到一处的人,但他明白蒋伟明此时的处境,也有点同情他,蒋伟明这人一向还算小心谨慎,如果不出这档子事,过几年,他就该安安稳稳退休,安享晚年了。 “好吧,老蒋,我帮你引见,但是我不敢保证他能帮忙。” “陆副市长说哪里的话,能帮到这种程度,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事实就是陆江远确实对这件事不感兴趣,连带着对陆维均把人带来也有点不高兴,但他没表现太明显,勉强听蒋伟明把事情讲完,他已经准备送客了,反倒是陆碧婷多问了一句,“蒋小姐以前在衡泰石油工作的?” “在那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前台。” 把蒋伟明送走之后,陆江远问陆碧婷,“怎么对这事这么感兴趣?” 陆碧婷把刚才用过的茶具收起来,说,“只是听到熟悉的名字问问而已,总觉得这件事还有□。” 陆江远也能觉察到,但到此为止,他还是不怎么想管,见陆碧婷好像有点兴趣,就让人查了查,他不是蒋伟明,他就是查不到章时年的证据,但也抓住了蛛丝马迹,知道对手是章时年后,他反而有点兴趣了。他找人和蒋伟明说,这件事他会帮忙的。 陆江远不知道怎么做的,但过了一段时间,这件事的热度果然压下去不少,陆碧婷也提了个建议,让蒋瑶和王斌尽快完婚,这样就能更加转移公众的注意力了,对现在的蒋瑶母子也好。原先蒋伟明和范琳虽然商量过这件事,但想想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王斌那样一个人,前期贪图富贵刻意接近蒋瑶,中期又能对怀孕的女友动手,最后还在网上上演那么一出,直接导致蒋家出事,他们心里实在看不起这样的一个人,但现在有求于陆家,人家出了主意,他们只能咬咬牙照办了,王斌当然是很愿意的,蒋瑶又哭又闹不愿意,不过这次没人听她的,最后两人还是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酒席也没办,就这样住在一起了,婚后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东西砸了又买,买了又砸,最后蒋伟明也不给他们出钱了,终于消停了一段日子。 时间就在这样的磕磕绊绊中进入了十一月,蒋轩和林梅子的婚礼时间到了,婚礼的地点一开始就定在君雅酒店,出事后,蒋伟明也想着换换地方的,但现在事情压下去了,他再换地方反而显得心虚,再说蒋家也需要一次体面的婚礼冲冲最近的晦气。 陈家的请柬是林梅子亲自送过来的。 “恭喜你和蒋轩了。”陈安修的这句祝福是发自内心的,虽然经过蒋瑶这件事,他和蒋轩还有梅子很难在恢复到以前的关系。 “到时候,你和叔叔,婶子一定要都过来喝喜酒。” “恩,我会和他们说的。” 林梅子犹豫了一下又说,“我姑姑那件事,我听说了,我代她给你道歉,你和婶子别同她一般见识,我姑姑那人就是嘴碎,但是也没什么坏心眼。瑶瑶那件事,蒋轩一直想给你道歉,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也不想紧抓着不放。 陈安修把请柬拿给家里人看,陈妈妈说,“你去吧,我和你爸爸就不去了,你代我们说两句祝福的话,蒋轩和梅子……也算是我和你爸爸看着长大的,特别是梅子,从小命苦,能有今天不容易,我以前是真拿她当半个闺女的,我虽然不待见她姑姑,但怎么说这是梅子的终身大事,没必要让她出嫁那天也不痛快。” 陈爸爸也说,“请帖都送来了,你们这么多年朋友肯定要去的。事先打个电话问问,人家有没有需要你帮忙的?” “问过了,蒋轩说有婚庆公司,都准备妥当了,只等着我们当天过去喝喜酒。” “那就行,那你准备身干净衣服,那天就高高兴兴地去喝喜酒。” “新衣服有啊,那这里没事的话,我先去小饭馆那里一趟,待会和孙晓去市里送卤味。” “快去吧。” 陈爸爸和陈妈妈都不知道蒋瑶的事情,陈安修也没打算和他们说。 陈安修走后,陈爸爸越想越不对劲,他虽然神经粗点,但不是不会考虑问题,他和陈妈妈说,“你说这事,他们这么多年的朋友,蒋轩和梅子就算不用壮壮做伴郎,怎么连帮忙都不用啊?”朋友结婚,那些好兄弟们提前过去帮忙这不是常事吗?感情好的,就是对方没空去,结婚的人也得催着他去。 陈妈妈也没想太多,“壮壮和章时年现在的关系,估计人家也知道了,可能有忌讳吧。” 两人叹了一回气,便不再说这个了,反正看着壮壮现在过得开心就行。 * 自从中秋那天两人开了戒,又没了怀孕的担忧,两人没事聚在一起就滚上一回床单,陈妈妈没见过并不表示不知道,有时候看到自己儿子脖子根上的痕迹,有心想说他两句,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天早上老两口起得早,六点多就吃完早饭了,在家里没事,就溜达着来建材店,在镇上开店就有这么个自由,也没有明确的开门关门时间,人来了就开门,人走了就关门了,他们过来的时候,镇上有几家店已经开门了。 陈妈妈刚打开门,就听到里屋他儿子的声音,“章先生,你别乱动,张开嘴,舌尖是这样还是这样……恩……勾着还是吸一口?”那响亮水润的亲吻声听得陈妈妈在外面都不好意思,她扯扯陈爸爸的胳膊说,“你去,把壮壮给我拖出来,这都几点了,像什么话啊?” 儿子虽然大了,但还没结婚,以前陈妈妈都是该掀被子掀被子,管他穿什么衣服,可现在这情形,她总不能把章时年的被子一起掀了。 “再深一点……”这是章时年的声音。 “这样喘不过气来了……”这是他们没出息的儿子的声音。 陈爸爸连忙摆摆手,他可不进去,虽然里面两个都是男人,可他们正在做什么,他就不敢保证了。 里面两人还没起床,身体上下交叠,唇舌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根本就没注意到外面进来人了,最后还是陈妈妈听着声音越来越离谱,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 陈妈妈刚咳完,就听里屋咚地一声,也知道谁撞到哪里了,接着就是陈安修慌乱的声音,“妈,你等等啊,我马上就起来了。” 陈安修拉着章时年起床穿衣服,又连忙把地上的沾染东西的床单扔到橱子里,一弯腰的时候,火辣辣的疼,昨晚章时年非要浴室里做,结果他的腰就这么不小心磕到洗手台上了。昨天晚上还没感觉,现在开始疼了。 陈妈妈一看陈安修是扶着腰出来的,脸当时就黑了,拖着人到一边,点他脑袋说,“壮壮,你给我差不多点,拿这种事情和吃饭一样。我看你再这样继续下去,今年就得揣上一个。” 陈安修摸摸肚子说,“妈,你别吓我。” 陈妈妈没好气地说,“是不是这样,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因为陈妈妈这句话,陈安修在章时年家里试衣服的时候,就不停问,“你觉得我最近胖了没有,特别是腰这里。” 章时年耐着性子第六次回答他,“没胖,好像还瘦了点。” 陈安修大大松口气,“那就好。对了,你真的要跟着我去参加蒋轩和梅子的婚礼?人家好像没请你。” 章时年帮他整整衣领,“请柬上没规定不可以带家属吧?”顺便去看看陆江远想干什么、 农家乐小老板_146 陈安修捏他下巴坏笑说,“你要承认是我老婆,这件事也不是不能考虑。” 章时年的回答是直接把他扔在床上,自己压上去。 “章时年,我的新衣服……” “橱子里还有很多……” * 蒋轩和林梅子婚礼那天正好是周六,吨吨在家也没事,陈安修就带着一起过去了,同行的还有章时年,一家三口全是笔挺的西装,连吨吨也不例外,章时年在香港带他出席宴会的时候准备了不少正装,陈安修这还是第一次见吨吨穿。一身精工细作的三件套让吨吨穿的帅气又可爱。 “儿子,你今天好帅。” “爸爸,你今天也很帅。” “儿子,你今天真有精神。” “爸爸,你更精神。” 章时年受不了这一大一小的互相吹捧,好在住所离着君雅酒店不远,没等到这父子俩吹嘘到第十七遍,酒店就到了,酒店直达会议厅的入口处摆放着百合花的花门,上面挂着蒋轩先生和林梅子小姐婚庆典礼的横幅。 会议厅在三楼,会场外侧设置了一个长台子,那里是收礼金的地方,顺便也发放回礼,长台后面两男两女,这四个人中,陈安修只认识一个,就是上次在蒋轩新房聚会时来的高中同学吕杰。 “安修过来了?”吕杰老远就打着招呼。 “是啊,忙着呢?今天人挺多的。” 吕杰笑说,“难免的,蒋叔叔的朋友,同事,还有蒋轩和梅子的好多朋友都过来了。”蒋家的事情网上传那么厉害,很多人都知道了,但看着蒋家一点事都没有,更加佩服这家的根基之深。 陆续有人过来放礼金,陈安修也没多寒暄,把他和章时年的份子钱登记上,在礼金簿展开的这一页里,他们的钱是最多的,在所有来宾的里面占到什么位置,他就不知道了。交上了一大笔礼金,收了两份回礼。 吕杰似乎对这两人的关系充满了好奇,但只是多看了两眼,也没问。 他们来的婚礼的现场非常宽敞,布置的也浪漫而典雅,白色的玫瑰花廊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台子上,会场的一角还有专门的乐队在演奏,陈安修他们来的不算早,也不算很晚,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有些是高中同学,见到陈安修就拉着过去说话了。 老同学久未见面,聊得大多是近些年的发展和工作情况,结了婚的还顺带说说自己的家庭。 其他人在聊天的时候,何文杰就拉着陈安修的袖子说,“安修,你这身衣服看着真不错,哪里买的?改天我也去买一套。” 这衣服是章时年买的,陈安修还不知道,这时就听旁边一个识货的女同学说,“如果我没看错,这个是当季新品吧?”她说出了一个牌子的名字,有人小小吸口气。 何文杰心直口快地说,“不是吧,这个不会是高仿吧?” ☆、98 何文杰这话一出,周围一片鄙视的目光投过来,尽管有人心里也这么想,但何文杰这么说话怎么让人下台。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安修,你别多想,我就是觉得这种大牌子的衣服吧,看看还好,但是真的要买的话,太烧钱了,还不如买件高仿,质量差不多,价钱可就便宜多了。” 陈安修知道何文杰的脾气,从同学时期就这样,人不坏,但有时候脱线太厉害,说话经常不过大脑,他实在没什么可生气的,“这还没结婚呢,就这么会过日子了。” 别人给了台阶,何文杰当然顺着下,笑说,“拿死工资的人没办法,将来还要养老婆,孩子,现在物价这么贵,不都得事事提前打算嘛。” 陈安修没有直接回答关于那个高仿的话,但这从容不迫的态度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根本没有必要论证的一个事情,争辩太多反而掉价。周围的同学也觉察到这一点,心想这人也没大家想象中过得那么不如意啊,挺大气的。 何文杰这人常常因为这张嘴得罪人,难得今天陈安修不在意,他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又分享秘密一样对众人说,“你们猜,我刚才遇到谁了?” 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 “明晓静啊,你们还记得不?” 这个人陈安修有印象,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算不上漂亮也不能说丑,学习成绩一般,在班上也不活跃,她之所以被人注意到只有两点,一个是会绣花,二是她有个很有背景的爸爸,他们高中那会,十字绣刚刚流行起来,班上很多女生喜欢这个,老师管得严,她们就没事偷偷拉两针,但明晓静不是绣这个,她是真的在绣花,在普通的布料上,描花样,她有段时间坐在陈安修前排,陈安修见过她绣的东西,绣地真是很不错,但两人一直都不怎么熟悉,高三结束后明晓静就出国了。她爸爸是部队里的高官,班上很多人都知道。 旁边有人问,“你怎么会遇上她的?她现在怎么样啊?” 何文杰说,“变化挺大的,感觉比以前漂亮不少,人也大方了,听她说,最近订婚了,这次是和未婚夫过来摆几桌酒席答谢一些朋友的。” “人家就和咱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以后估计也没什么走动了。” 以前都是同学,彼此之间的界限还不明显,但一旦走上社会,很多区别就显现出来了,际遇相似的人更容易走到一起,形成一个来往比较频繁的圈子,像明晓静他们,像蒋轩林梅子和和何文杰他们,陈安修这样的,大概不属于任何一个圈子。 同学聚在一起,难免要说起以前的同学,有羡慕的,有感叹的,有可惜的,陈安修跟着听了一会,看着人来的差不多了,就回到章时年和吨吨身边去了,还没正式开席,桌子上盘里放了不少干果,点心和喜糖。 他们不是亲属和贵宾,也就无所谓座次,随便找了张不算靠前的桌子坐下的,明明这一桌不算偏僻,但过来的人一直不多,往往人走近点,看看章时年,转身就走人,要不客气笑笑转身继续走人。 陈安修给吨吨扒开心果吃,注意到这一奇怪的现象就问,“章先生,你身上是不是带刺儿了?怎么别人一看到你在,就不坐了?” 章时年勾勾手指。 陈安修歪过耳朵去,就听他低声说,“人少了,你和吨吨待会可以多吃点。” 陈安修顿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信你才有鬼。”明明是自己不想和人同席,隔着八丈远就能感觉到那种强大的冷淡气场,还好意思找借口。 婚礼是在十二点准时开始的,林梅子一身雪白的婚纱,由她姑父牵着走上红毯,交换戒指,支持人引导着回忆甜蜜的恋爱经历,与此同时大屏幕上还展示了两人过往的很多亲密照片,有一些明显可以看出是在大学校园里的,很青涩,很美好。 主持人用煽情而概叹的语气在解说,“看今天这对新人,他们从十八岁就相爱,到今天,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他们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又一次告诉了我们,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坚守……” 章时年在桌下握住陈安修的手。 照片在一张张回放,陈安修也好像看到了那些时光,没有他,只属于蒋轩和林梅子的日子,“他们看起来很登对,不是吗?他们有这么多共同的美好回忆,他们才是最应该在一起的。”十八岁以后的林梅子从来不属于陈安修,以前是他看不明白。 章时年轻声说,“我们以后也有。” “恩。”陈安修回握着他的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的未来是和这个人在一起的。 他俩这动作也瞒不住吨吨的眼睛,吨吨想了想,也把自己的小手塞进陈安修的手里,让他握着。 因为他这动作,陈安修刚酝酿的一点情绪瞬间灰飞烟灭,他忍笑低头,一家人手牵手,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呢? 农家乐小老板_147 接下来是家长发言,没什么意外的是蒋伟明,他看起来精神很不错,热情洋溢地表达了对两位新人的喜爱和祝福,后面的香槟台,切蛋糕等环节也一个没落下,等走完这些,菜终于陆陆续续上齐了。 刚开始陈安修还没太注意,直到新人敬酒环节的时候,他才发现,林梅子的姑姑一家人竟然不是坐在主宾席上,其他地方不清楚,但绿岛这边的习俗是主宾席坐男女双方父母和最重要贵宾的,梅子父母不在,这个位置就该是他姑姑姑父的,可现在的情况是那两人都不在主宾席上。主宾席上是蒋轩的父母还有一些领导模样的人,还有好几个空位置。 林梅子的姑姑和姑父仅仅坐在第三顺位席上。 林淑方一抬头和陈安修的目光对个正着,她的眼神有点不自在,很快低下了头。 酒席就行了大半个小时的时候,蒋伟明接了个电话,匆匆出去,不一会,他就亲自引着两男一女进来,众人看蒋伟明那恭敬的态度,就知道那三人来头不小,陈安修好奇地看过去,其中有一个,他竟然认识,上次在北京让他搭便车的那个人,小舅的那个同学。 陈安修这张桌实在太显眼,陆江远一进门看到他们了。 “陆先生,上座请吧。”蒋伟明不知道陆江远为什么突然停住脚步。 “不用了,我就到那边坐坐吧。”陆江远伸手一指陈安修他们所在的那桌。 陈安修看着向他们走来的人,问旁边的章时年,“你和他们很熟吗?”空桌也不是只有他们这一张啊。 章时年很肯定地吐出两个字,“不熟。” 拜章时年所赐,他们三个人霸占着一整张桌子,本来就有点打眼了,现在又来这么一处,整个宴会厅没有看别人的了。蒋伟明今天一直忙着招待各位到场的上级领导,也是到现在才看到章时年,他心里虽然对章时年有猜疑,但没有证据,章时年的身份又摆在这里,他不得不笑着上前打招呼,“章先生真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章先生和陆先生都到上面去坐吧。” 陈安修的那些同学原本就对和陈安修同来的这个男人有些好奇,现在一看蒋伟明的态度,更加好奇了,市公安局长还要陪笑脸的,到底是什么人物啊?陈安修什么时候有了个这么有能耐的朋友啊? “不用这么客气,蒋局长,在这里就挺好的,不用再换了。” 陈安修原本以为来人是对着章时年来的,总不能是对着他这个只见过一次的搭便车的吧?哪知道人家一来就对着他伸出手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真巧。” “是啊,挺巧的,您什么时候来绿岛的?” 陆江远笑说,“也没来多久。” 蒋伟明不动声色地打量陈安修,他现在简直不知道陈安修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上哪里去认识这些上层人物的,而且一个个还看着和他这么熟悉。他都就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儿子太笨了,连这人的底细都没摸清楚,还是这人太会隐藏了,瞒过了所有人? 陈安修拍拍吨吨说,“吨吨,叫伯伯,上次在北京……” “我还记得,爸爸。” 陆江远略略弯弯腰,喜爱的目光落在吨吨身上,“吨吨头上的伤都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人的关系,他对这一大一小充满了莫名的亲切感。 吨吨把额前的头发撩撩给他看,“已经都好了,伯伯。” “还是叫爷爷吧。”这是那人的孙子辈呢。 陈安修说,“这个……”当时以后不会见面,也没问名字,现在称呼起来都困难,“这个,不太合适吧?”这么年轻的爷爷? 陆江远看他,笑说,“没什么不合适的。” 既然他都不怕被人喊老,陈安修也就没什么坚持的,又不是亲的爷爷,需要天天喊,偶尔见面,礼节性地喊两声也没问题,“那吨吨就喊爷爷吧。” “爷爷。”有小舅姥爷在前面,吨吨这声爷爷喊得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陆江远赞声,“真是个乖孩子。爷爷给你个见面礼。”之后竟然伸手把脖子上戴着的一块玉摘下来要送给吨吨。 到这里,陆碧婷终于从吨吨和章时年如此相似容貌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她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三叔。”这个羊脂白玉的观音挂坠,她听爸爸说过,是以前奶奶特意给三叔求的,三叔随身戴了这么多年,现在竟然要送给一个刚见面不久的孩子。 陈安修虽然不是很清楚这玉的价值,但看这样子也知道不是三块五块的地摊货,他赶忙阻止说,“您太客气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不能收。” “给孩子的见面礼而已,没什么贵重不贵重的。” 陈安修还要阻止,章时年却说,“吨吨收下吧,记得谢谢陆爷爷。” 吨吨抬头看陈安修,章时年开口了,陈安修也不能当场驳了他的面子,于是点点头,吨吨这才收下,“谢谢陆爷爷。” 蒋伟明一看这场面,一个也请不动了,他就跟着在这里坐了会,直到范琳过来,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他才歉意笑笑离开。 众人坐下后,陆江远给其他两人做介绍,陈安修这才知道一个是这个人的侄女,一个是绿岛市的副市长。但听到陆碧婷名字的时候,他看了无比淡定的章时年一眼,绯闻女友都在这里了,这人还挺坐得住,心里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章时年夹一筷子菜给他,“你喜欢的牛肉。” 他这个带有亲密性质的动作成功地把陆碧婷若有所思的目光从吨吨身上引到陈安修身上。 这人是在给他拉仇恨值吧,但即使这样,也没耽误陈安修把那筷子牛肉送到嘴里,既然要做戏就做全套吧,他都没注意到两人的默契是多么好,但有一个人注意了,那就是陆江远。他的目光中就带了些玩味。 蒋轩和林梅子敬酒到他们这桌,林梅子的衣服已经有雪白的婚纱换成红色压暗纹的旗袍了,曼妙的身材曲线毕露。 敬了一圈后,最后是陈安修,“新娘子今天真漂亮。” 林梅子给他倒满一杯酒,笑说,“今天怎么这么会说话?” “实话实说,是真的很漂亮,你们看起来真是般配。” 蒋轩拍拍他的肩膀说,“啥都不说了,咱们两个喝一杯。” 章时年看到那一满杯酒,心里只有同情。不过陈安修倒是喝得很豪气,一饮而尽,末了还亮了亮杯底,“祝你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坐下后也是清醒的样子,电话响的时候,还知道接起来,“小舅……”除了声音稍微大一点,也不知道讲电话避着人。 陆江远刚夹起来的一筷子青菜就这么落回盘子里去了。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听陈安修说,“那我到时候去接你……恩……就喝了一点啊,不要紧……章时年在边上呢,待会一起回去,恩,吨吨也在。” 陈安修把电话贴到章时年耳边说,“小舅要和你讲话。” 章时年就着他的手说了两句,“您放心,待会就带他们回去了。”最后吨吨也跟着林长宁说了几句。 陈安修的电话质量还不错,基本不会漏音,所以不管某些人多么想听,也听不到什么。 陆江远和陆碧婷在这里待了没多长时间就起身告辞了,章时年主要是陪着陈安修过来的,此时看到人已经醉了,再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也准备带人走。之前已经领了回礼,现在只需要和主人打个招呼就行。 农家乐小老板_148 林梅子,蒋轩还有几个同学出来送了送他们,他们出来的时候,有个在门外抬头探脑的中年妇女来不及躲藏和他们撞个正着。 陈安修外表看起来还是很正常的样子,他推推吨吨说,“吨吨,把手上的那个袋子去给那个奶奶。” 吨吨很听话,把其中一份回礼递给那个人,“奶奶,给你。” 那个人接过来,对着众人笑了笑,看到林梅子的时候,神色有些卑微,转头对陈安修说,“是壮壮吧?这些年没见都不敢认了。” “婶子,你身体还好吗?” “好,好,挺好的。”她说话语速很快,很着急的样子,“家里还有活,壮壮,那我就先走了,有空来家里玩。” 陈安修答应一声,她扭头就下楼了。 何文杰小声嘀咕一句,“安修的婶子怎么也跑来了?而且还在门口不进来。” 林梅子动了动嘴角,“进去吧,菜要凉了。”反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林淑方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她怎么有脸进来。” 纪明承牵着一个女孩子身后还跟着一群朋友从楼上下来,看到章时年和陈安修在这里,就走了过来,“四叔,安修,你们怎么在这里呢?” 章时年说,“陪安修参加朋友的婚宴。” 纪明承对还没离开的蒋轩和林梅子说声恭喜,又对安修说,“还没给你介绍我的未婚妻……” 这时旁边的女孩子说话,“明承,我们是同学,是吧,陈安修。” “是啊,你是明晓静,我记得。”记忆力还有,怎么看都不像是喝醉酒的人。 明晓静笑得很愉快,“能被班里的大帅哥记住,真是太荣幸了,改天一定要出来聚聚。” “好啊。”喝醉酒后,基本什么问题都敢答应。 以前和陈安修在温泉会所认识的一些人也过来和他打招呼。 等陈安修和那一行人走了,何文杰神色复杂地说,“安修到底哪里认识这些人的?”看着还很熟。 这里的其他人也不能给他答案,但从今之后,估计没人会问陈安修高仿的问题了。 ☆、99 他们从酒店里出来的还算早,回到山上也就两点刚过一点,建材店里就小乔一个在柜台那里剥栗子吃,手边放了一堆栗子皮,看样子也知道吃了不短时间了。 “大哥,章……先生,你们吃酒席这么早就回来了?”李小乔拍拍手,拿条毛巾擦擦,从柜台里面出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陈安修放下东西,在墙边的小桌上倒了两杯白开水,先递给吨吨和章时年,自己又倒了一杯。 “叔和婶子去小饭馆了,大哥,梅子姐结婚那里热闹吗?”秋里镇上的人谁不知道林梅子嫁的是公安局长的儿子,现在的人从林梅子姑姑家门口经过,眼中都带着羡慕。 “当然热闹,去了好多人呢。我给你拿喜糖吃。”陈安修弯腰的时候,脚步不稳,章时年不动声色地扶他坐下,把礼品袋子放他手边。 回礼一直没打开过,只知道沉甸甸的,挺有分量,现在一打开,才发现里面东西真挺不少的,一大盒的巧克力,一包烧饼,一盒饼干,一筒东山绿茶,还有两个印有蒋轩和林梅子新婚大喜的香皂盒,巧克力和香皂盒应该是这次婚礼特意定制的,都印有两位新人的名字。 李小乔接过陈安修递的一大把巧克力球塞到口袋里,“看包装就知道好吃。”这时有客人上门看铝合金门窗,他就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吨吨喝完水,章时年带他们父子俩回里屋,吨吨有一年四季午睡的习惯,章时年帮着陈安修脱了外套,“你也睡会吧。”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依他的了解,那一杯白酒下去,安修绝对醉了。 “不睡,一点都不困。”陈安修从床上坐起来,章时年哄他躺下,没两分钟,他又爬起来了,又哄,又起来,如此再三,章时年终于确定他是真的不想睡了。 “吨吨,那你自己睡吧,我带你爸爸出去醒醒酒。” 吨吨趴在被窝里打个呵欠,“大爸爸,你们去吧。”爸爸不困,他困了。 陈安修这样,章时年也不好带着他走太远,就准备带到小饭馆那里坐坐。小饭馆这个时间很清闲,院子里张言正在烤玉米,现在已经过了吃玉米的季节,这是早先储存在冰箱里的,只要不剥去外面那层绿色的皮,是可以保存很长一段时间的,张言翻玉米的时候,不时还刷上一层浓浓的蜂蜜,那香甜的味道老远就能闻到。 刘波则在院子里架了一口大铁锅炸鸡蛋花生米,今年刚下来的新鲜花生选个头大的,裹上放了盐和各种调料的鸡蛋面,一大盆下到热腾腾的油锅里,一边搅,一边炸,炸透的鸡蛋花生米,放在旁边簸箕上晾一下,然后装在瓶子密封好,这样做出来的花生,放一段时间,外皮咸咸的,有点酥,里面的花生米还是很脆的,放在淘宝店里卖正好。花生的制作过程,孙晓拿着数码相机拍下来放在网上,让大家看着放心,吃着也放心。此外院子里还晾晒着很多干菊花,大枣,蘑菇,地瓜干,柿子饼和栗子,这些都是要在淘宝上售卖的。 “陈哥,章先生,快过来吃栗子,这些刚出锅的,还热着呢。”孙晓的女朋友张乐韵也在,他和吴燕抬着一个盆子从厨房里出来,里面是热腾腾的花生和栗子。小饭馆里东西多,大多是自家地里产的,陈安修平时也不拘束大家吃点用点,像一家人一样,开开心心的挺好的,这也是大家愿意在这里做的原因之一。 陈爸爸,陈妈妈和江三爷爷也在,陈安修把带回来的喜糖一股脑地全放桌上,说,“蒋轩和梅子的喜糖,你们都尝尝看。”放下东西,他双手放在膝盖上,乖乖贴着章时年坐下了,陈妈妈偷偷看他一眼,他歪歪头也没反应过来。 “还是先尝尝我的烤玉米吧,蜂蜜都融化进去了。”其他人都吃过了,张言不怎么敢和章时年说话,就把先出来的这个递给陈安修。 这是自己家种的粘玉米,掐着时候掰的,不会很老也不会嫩的出水,现在刷上蜂蜜后热着吃,又甜又糯,陈安修咬了一口,满嘴甜香甜香的,“你吃吃看。”估计是看章时年手里空着,就举着往人嘴里送。 这里的人虽然都知道陈安修和章时年是那种关系,但在他们面前,这两人从来没有过太亲密的举止,一直就是那么坦坦荡荡的,加上两人都是赏心悦目的类型,所以大家面对他们的时候,异样和不适感远没想象中的那么强烈,但今天陈安修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大家一时间都愣住了。 陈爸爸重重咳了一声,陈妈妈在桌子下面踢陈安修一脚,示意他收敛点,在他们这辈子心里,即使是男女朋友子在众人面前这么做也有点过于亲密了,别说两个男人了。 “妈,你踢我干嘛?”莫名被踢一脚,陈安修觉得很无辜。 他这明显迟钝的话一出口,陈爸爸和陈妈妈就什么都明白了,章时年主动说,“他今天喝地有点多。”以安修的酒量来说。 “你尝尝试试。”陈安修锲而不舍地往章时年嘴边送。 陈爸爸和陈妈妈见此都有点同情章时年了,这个时候吃还是不吃啊?跟一个喝醉酒的人真没法较真。 章时年低头,握着他的手尝了一口说,“是挺好吃的。” “是吧,那再吃点。”陈安修自己吃了一口,又往章时年嘴里送。 陈妈妈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要换成她,肯定要扯着胳膊把人拖回家再说。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还凑合,可就在大家吃栗子的时候,陈安修又来,他一边吃,一边选个头大的往章时年口袋里放,“这个大,给你。”做得还光明正大,一点都避讳人,其他人看的目瞪口呆。 这下连一向心胸非常开阔的陈爸爸都有点坐不住了,儿子这又吃又拿的举动实在是不好看。 章时年倒是一点不介意的样子,陈安修往里放的时候,他还很配合的抬抬手,终于放满了一个口袋,他轻声提醒说,“好了,安修,放不下了。” 农家乐小老板_149 大家原本以为这下可以打住了吧,谁知道陈安修又说,“那你转个身,我放左边那个口袋里。” 这群人里张乐韵算是最年轻的,先忍不住噗地一声就笑出来了,“陈哥喝醉酒,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看起来……真的很乖。” 陈妈妈怕他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以后就没脸出来见人了,赶紧对章时年说,“你快带壮壮去外面吹吹风,醒醒酒。” “行,那婶子你们先吃着,我带他出去走走。”章时年伸手,陈安修眨眨眼反应一会,乖乖抓着他的手站起来了。 他们走后,陈爸爸和陈妈妈看时间不早,带了些栗子和花生,也回去建材店了。 张乐韵咂咂嘴,手肘捣捣旁边正在啃玉米的孙晓,很羡慕地说,“其实章先生和陈哥也挺好的,章先生很宠陈哥呢,你没看刚才那些栗子和花生放进去,章先生的小半片衣服都给弄湿了,他什么都没说呢。” 孙晓不服气地说,“你别光看章先生啊,陈哥也不错啊,醉成那样了,还记得把好吃的留给章先生。” 张乐韵上去拧他的耳朵,“所以我一上来就说,他们都挺好的,你刚才耳朵在听什么呢,光知道吃。” 孙晓捂着耳朵说,“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他俩都很好,咱们这里的人老早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这不是第一次见吗?这样看看,两个男人在一起也没什么,自己关门过日子,也没碍着别人。实在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张乐韵这话一说,大家仔细一琢磨,确实就是这么个道理。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不太符合惯常的认知,但想想,也没做错什么。 * 这一次人太多的地方,章时年不敢带着去了,安修怎么做,他倒是没关系,就怕安修清醒过来,会有撞墙的冲动。 “你要上山?”乍一看没事人一样,还认识路。 “现在的秋景很漂亮,咱们一起走走。”他这话也不算是假的,绿岛市的秋天很长,十二月份之前,漫山遍野都是金黄金红的秋景,红的枫树,黄的银杏和杨树,梧桐和槐树还微微泛着绿色,上山的路都被厚厚的一层落叶盖住了,人走在里面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除了满山的树木就是眼前缤纷的落叶。 “安修,乖,下来。”他们经过一座木桥,章时年一个没看住,陈安修就踩到桥沿儿上了。 “没事,我们小时候常在这里试胆量,我都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他踩着桥边凸起的一溜儿石头往前走,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桥下溪水满满的,都快漫到桥面上来了。 章时年到底不放心,上前抓住他一只手,陈安修眼珠转了转,笑嘻嘻地看着他,“你还真怕我掉下去啊。” 章时年握紧他的手,坦白告诉他,“我不怕你掉下去,我主要不想下去捞你。” 陈安修比比桥底下暴涨的水流,语带不屑地说,“就这点水,你信不信我跳下去都没不到腰。” “信,信,你走慢点,我跟不上。”陈安修果然听话放慢脚步,章时年敷衍着,趁他不注意,手上用力,一把将人扯了下来。 陈安修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肩上,好像睡着了。 “是不是困了,困了咱就回去。” “其实我今天挺高兴的。很早之前就决定放弃了,今天算是完完整整的结束了。以后咱们好好过。” 章时年摸着他的头发说,“会的,咱们以后一定会很好。” 山路走到这里,已经罕有人迹,陈安修压着人在林间的空地上亲吻,从额头亲到鼻梁再到嘴角,两人在落叶里翻滚,撕扯,亲吻,在章时年分开他的腿挺进来的那一刻,他就记得眼前全是飘着的叶子,之后就没什么印象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了,整片山林笼罩在一片暖暖的光晕里,他枕在章时年的腿上,身上盖着的是那人的外套。章时年背靠树坐着,衬衫衣扣松松的,袖子折到手肘处,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咱们怎么跑山上来了?”陈安修揉揉眼,看清楚四周的风景。 章时年帮他掸掸肩上的落叶,“你终于酒醒了。” “我又喝醉了?”陈安修撑着手臂坐起来,这一动就感觉到异样了,有什么粘腻的东西从后面那处流出来了,他反应过来,扑上去掐章时年的脖子,“你竟然在这里做?就算这里没人,也是荒郊野外好不好?章先生,人要有自制力的。” 章时年弹他脑门,“记性不好,忘性倒是不错。” 陈安修眉毛陡然上扬,竖着眼睛问,“你该不会说是我强迫你的吧?” “你知道,我对这里不熟悉。”言下之意就是,我不可能带你找到这么个隐蔽地方。 陈安修的脸极度扭曲,他难道真的有酒后乱性的嗜好? 章时年笑,侧头过去亲他,“最多下次你想要的时候,我尽量拒绝。” 陈安修合拢牙齿,在他唇上重重咬一口,“章先生,别说这种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 蒋轩和林梅子婚礼后不久,林长宁就在预定的日期回国了,陈安修亲自去机场接的人,同来的还有不少美国方面的专家。 “小舅……”和上次的盲目等人不同,这次林长宁一出来,陈安修就看到了。 “精神看起来真不错。”比他走的时候看着还要好很多。 陈安修笑说,“小舅,你的气色看起来也挺好的。” “就是他吗?”这时一直站在林长宁侧后方的那个红发女人突然开口。 陈安修的英语算不上特别好,但这句简短的话,他还是能听懂的,“小舅,这位是……” “我的助手,艾玛,也是我的同事和好朋友。”林长宁面对她的时候,神色很轻松,可见真的是很熟悉的人,“这个是陈安修,我和你说过的。” 艾玛是那种性格非常开朗的人,当即笑说,“我想也是,他和你长得真是像极了。”又对陈安修说,“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陈安修不知道小舅怎么和她介绍自己的,但这人活泼开朗的性格,让人第一次见面就心生好感。 两国的这个合作案还没最后确定下来,还有不少的细节问题需要具体商谈,海洋研究所那边为这些人统一准备了住所,为了工作上的方便,林长宁和艾玛也选择住在那里,不过只要有空闲,他就会到陈家村住上两天。 这天林长宁休假,正好家里也没什么事,陈妈妈就提议包饺子,“再过大半个月就入冬了,这个时候吃白菜饺子最鲜了。” “姐姐,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以前咱们在家的时候,还没入冬就盼着吃一顿白菜饺子,里面也不用放什么调料,有点盐就行,好的时候还能撒一把五香面,一家人数着个数吃,每次觉得还没怎么尝到味道呢,就没了。” 陈安修在门外晾晒新收上来的山蘑菇,听见他们的话也心动,“妈,小舅,让你们一说,我也想吃了,小饭馆里今天有新鲜的虾,咱们就包白菜虾仁的吧?” 农家乐小老板_150 “行啊,壮壮你去把虾拿过来,和你小舅剥虾仁,我去剁颗白菜,今天天气好,就在门口这里包。”虽然是深秋的天气了,但白天还是挺暖和的。 吨吨放学后,到里屋放下书包,也搬个板凳过来凑热闹,“奶奶,小舅姥爷,这饺子是什么馅的?” 林长宁擀皮的同时回答他,“有白菜,有虾仁,还有蘑菇,吨吨喜欢吃吗?” 吨吨点点头,“我爸爸也喜欢吃虾仁啊。”他一路小跑回来的,可能因为身上热,羊毛衫的领口拉得很低,露出贴身带着的半截白玉观音。 陈妈妈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吨吨,你脖子上的坠子哪里来的?”家里没有给小孩买贵重饰品的习惯,这个玉坠子一看就不便宜。 林长宁闻言也顺着看过去,注意到坠子扣上一滴红色痕迹,他的眼神微微一动。 吨吨拉出来给大家看,“就是上次去梅子姑姑那里喝喜酒,有个陆爷爷给送的。” 林长宁一听姓陆,好像想到什么,就说,“吨吨这个坠子真漂亮,拿近点,我仔细看看。” “小舅爷爷,你看吧。”吨吨直接解下来,放在他手里。 林长宁拿着玉坠子翻过来,果然在熟悉的地方发现一个刀工很浅的“江”字。 时隔二十九年又看到这个坠子,竟然是在自己孙子的身上,到底是天意弄人还是陆江远阴魂不散? “小舅,坠子有什么问题吗?”陈安修见他出神,就问了一句。 林长宁笑说,“没有问题,吨吨喜欢就戴着吧。”三十年过去了,一个坠子也改变不了什么。 * “婷婷,把我明天的行程都推掉,我想到山上走走。”陆江远关上电脑,一并 关上的还有最新传过来的消息。 “三叔,怎么想起到山上了?” “老在市区闷着,到山上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如果可以的话,也会会老朋友。 * 第二天陆江远上山也没让其他人跟着,就带着陆碧婷一个人,“在前面停停车,婷婷。” 陆碧婷疑惑,“这里吗?三叔,这才刚到镇上呢。” “难得看到个这么清净的地方,我下去走走。你继续看着车往前走,找到那家小饭馆就给我打电话。”满山的秋色,潺潺的溪水,这个秋天的小镇安静地与世隔绝一样。 林淑方早上起来正在清扫门前的落叶,这个季节的落叶尤其多,一晚上的时间,就能扫出一堆,她拢拢头发,好奇地打量了一眼从门前经过的这个人,看这衣着打扮就知道不是镇上的人,这个人她在梅子的婚礼上见过,看蒋轩爸爸的态度,似乎是个大人物,这人怎么出现在这里了。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招呼一声,毕竟是自己侄女家的贵客呢。 “陆先生?”陈安修在家里吃过早饭过来,刚转过弯来,就看到陆江远,那天之后,章时年有给他大体说过这个人,他兴趣不大,只大概记住了名字,还知道这人家大业大。 陆江远朝他走过来,“这么巧又遇上了。” “真是挺巧的,陆先生是上山来玩的吗?” “听朋友介绍说,这个时候山上的景色很漂亮,今天没事就过来看看。小陈,你是这里的人?” “是啊,我家就在这里呢,家里开着个小饭馆,就在前面,正好在上山的路上,我带你认认门,如果陆先生中午不下山的话,就过来吃饭,我请客。”怎么说在北京的时候,人家也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到家了,请顿饭很应该。 这个孩子的性子倒是很招人喜欢,不过分亲热,但也不会让人觉得拘束,“请客就不用了,不过饭还是要吃的。” 两人随意闲聊着往山上走,陈安修想起一事就说道,“对了,我小舅今天在这里呢,你们不是老同学吗?正好可以聚聚。” “是吗?我真是好多年没见他了。” 陈安修看他现在的神色,并没有老同学即将相聚的迫切和激动,他不禁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小舅的同学啊,明明在北京的时候,提到小舅还有点情绪变化的,现在反而像没事人一样,“我小舅正在家里吃饭呢,一会和我爸妈他们一起过来,这么多年没见,我小舅见到你一定很惊喜。” 陆江远心想,依那人淡漠的性子,惊和喜大概都不会有的。 建材店的门现在开不着,陈安修直接把人带到小饭馆,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停着一辆陌生的车子,车边站着的人倒是不陌生,“原来陆小姐也过来了。” 陆碧婷矜持而客气地点点头,“陈先生,原来这是你开的饭馆。”她看到陈安修手里的钥匙了。 陈安修对这人的印象不好也不坏,当下也很客气地说,“养家糊口的小买卖,都里面坐吧,我给你们泡茶喝。” 陈安修泡茶的时候,陆江远在小饭馆的四下走了走,“我们在酒店的宣传页上看到的这里的地址,原来是你家的,这里比画面上的还漂亮啊。” “我们店里自己炒的大麦茶,你们尝尝,如果不习惯的话,我给你们换绿茶。”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小饭馆的生意一直很冷清,但凡大酒店都会有各种宣传页,章时年就让人做了一份小饭馆里也放在君雅了,效果还行,每天或多或少都有些自称是君雅的客人上山游玩顺便过来吃饭的,所以对于陆江远的话,陈安修并没有什么怀疑。 陆碧婷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陈安修见她轻微皱眉,心想她可能喝的不习惯,主动又帮她泡了一杯东山绿。 陆碧婷很有礼貌地说,“麻烦你了。” “陆小姐,别客气。” 反倒是陆江远尝了两口说,“以前没怎么喝过,但是味道很香。” 陈安修笑说,“你喜欢的话,走的时候,我给你捎上点。” 林长宁手里提着些青萝卜从外面进来,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就问道,“壮壮,这么早就有客人了?”这还不到八点,小饭馆里不提供早饭,很少见这么早过来的。 听到这个声音,陆江远的身体不自然地一僵,不过陈安修忙着去接林长宁手中的东西,对他就没在意,“小舅,让你猜也猜不到是谁。我以前和你提过的。” 林长宁见他高兴,也来了兴致,就问道,“哦,是谁啊?” 陆江远起身,喊了一声,“长宁,好久不见。” 林长宁面对陈安修的热络和亲近瞬间收敛,平静而冷淡的说,“原来是陆先生。” ☆、100 农家乐小老板_151 两人简单地打过招呼后,好像就没有继续说话的打算了,场面一时有些冷清。 陈安修暗想,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陆江远和小舅真的是老同学吗?看这情形,怎么比陌生人初次见面还不如,小舅连面子功夫懒得做,这两人就算以前是同学,那关系也一定是非常不好的那种,难道是以前是情敌吗?他心里胡乱猜测着,面上还得做和事老的工作,“小舅,你怎么拿来这么多萝卜啊?用不了这么多的。” 无视陆江远的存在,林长宁只和陈安修说,“你妈说这次多做点,上次你小姑他们都说好吃,这次做完了,给她送点过去,她一人种着两个大棚,一忙起来都没空炒菜。” 陈安修拍拍脑袋说,“看我这记性,还没我妈好呢,上次去帮小姑家摘辣椒的时候,她还提过一次,我差点都给忘了。”爸爸这边的亲戚就属小姑过的不好,小姑父游手好闲,家里的事情什么都不管,小表弟今年才十七岁,早就不上学了,因为打架斗殴,公安局都进出两次了。全家人的吃穿用度就靠小姑自己在家种大棚,亲戚们平时也多有帮衬,但都是治标不治本。 林长宁敲他脑门,一语双关地说,“现在脑子都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前两天和他姐姐聊天的时候,还听她说,两人去山上醒酒,一去大半下午不见人影,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沾了不少的草屑和碎叶,天知道这两人在山上干什么了,壮壮年轻,章时年竟然也由着他胡闹。 陈安修当然知道他小舅的意思,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他和章时年最近有点过火,他也有心想收敛点的,但那人有事没事总爱在床上撩拨他,作为一个二十多岁,各项功能正常的男人,想抵制这种事情实在有点难度,更何况章时年花样百出的,他着实不是对手。每次伺候舒服了,他就忘了要收敛的事情了。 相识三十多年,陆江远说实话还没见过这样的林长宁,待人是毫无防备的亲近自然,眉眼之间都能看出他对眼前这个孩子是多么的宠爱和满意,从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人与姐姐关系最亲厚,但没想到他对姐姐的孩子也能亲厚地像是自己儿子一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很难相信林长宁还有这样温厚和气的一面。 他所认识的林长宁一向都是倔强,清冷又骄傲的,自己一旦认定了所谓的事实,连解释都不屑于听的人。即使在他们最要好的时候,也不曾这么闻言软语过。今天过来,真是大开眼界,原来林长宁不是对谁都那么冷淡的,原来会有像陈安修这样例外的人存在。 陆碧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院子里的这三个人,陈安修她认识,一个除了相貌,各方面条件都很一般的人,可他却是章时年最珍惜的情人,后面进来的人,她不认识,不过这人和她也没什么关系,还有一个就是她的三叔,在陆家,是个连他大伯和爸爸都要让着三分的人,在她的记忆里,还没有过三叔被人如此无视,而他还毫无表示的情形。 长宁,长宁?她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到底是哪里呢? “好了,我知道了,小舅,我以后会注意的,进来喝茶,我刚泡的大麦茶,待会就凉了。”刚吃完饭,喝点大麦茶,暖和又不伤胃。 陈安修拉着林长宁过来坐下,给他倒杯茶,又帮陆江远续了半杯,“现在时间还早,山上雾气很重,陆先生不着急的话,就在这里多喝杯茶吧。” 陆江远点头笑笑,又问林长宁,“你这次是回国是工作还是探亲的?” “有些工作上的事情。”为了怕陈安修疑心,林长宁也没表现太过火,对陆江远的态度也算客气有礼,但也仅此而已,想叙旧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的。 “哦,要待多久?” 林长宁淡淡的回应说,“目前还不确定。” “那你这些年……” 陆江远的话还没说完,林长宁就回答说,“我一切都挺好的,谢谢陆先生关心。”他的话里明显有不欲多说的烦躁情绪,这点连陈安修都听出来了。 “看来这些年大家都过得不错。”难得陆江远的情绪没有受到影响,或者是受到影响了,只是没表现出来,反正陈安修看他端茶杯的时候,不算太满的茶水洒出来好几滴。 话到这里,好像又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他们之间的过往,陈安修不清楚,他作为一个小辈,也不好干涉太多,陆碧婷的话也不多,他为了不至于场面太难堪,他不得不做那个热场子的,主动找点大众的话题,“小舅,你们那会在大学里都做什么?我以前总听我妈说,你去北京大上学,她去火车站送你,一路上遇到的人都羡慕的眼睛直冒光。” 林长宁被他夸张的动作逗笑,“你妈妈总是专挑好听的说,不过那会的大学生确实不像现在这么多,在学校里无非就似乎出操,天天上课,图书馆,实验室,也就那几个地方。那时候大家学习都很拼命,生怕少学点就被别人落下了,晚上宿舍里还有自己点油灯加班加点的。” “听起来很辛苦啊。” “当时大家都不觉得,现在想想,也就那么过来了。”他从来没有后悔去上大学,如果要说后悔,他就是后悔招惹到了陆江远。最后弄得大家那么狼狈不堪,到头来还和自己的儿子分开这么多年。 “你小舅那时候的学习成绩很出色,每次都是系里的第一名,当时在我们学院里挺出名的。”一个乡下来的小子,骄傲成那样,那个时候真是挺招眼的,不过有实力摆在那里,总算不是很讨人厌。 “陆先生,你和我小舅一个系的?” “同班同学,还是宿舍的上下铺呢,你小舅当时就睡我下面。” 说到这里,林长宁终于抬头看他一眼,目光淡淡的,没有怀念当然也没有悲伤,他没有三十年的时间去留恋那段并不算愉快的过往。如果没有壮壮,他几乎都忘记了。 曾经那样亲近的关系,如今这么冷淡的重逢场面,陈安修很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多大仇,以至于三十年了都没化解? “小舅,那你们那时候可以谈恋爱吗?” 林长宁眼皮垂了垂,问,“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 “有点好奇。”好奇你们是不是有夺妻之恨。 林长宁以为他现在是被恋爱冲昏了头脑,所以格外喜欢打听这方面的事情,也没多想,“那时候也有,不过不像现在这么大胆,很多人都是毕业结婚了,才知道他们学校里就很好了。”两个男人的话更不可想象了,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才敢由着陆江远进行到那一步。如果事情被揭露,不仅是他,连他的家人都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哪里像陆江远一样潇洒,兴头过了,挥挥手就能走人,那样的家境,注定了陆江远可以比其他人更肆意自在,也更……无情无义。 陈安修嘀咕道,“怎么像地下工作者。” 陆江远莫名说了一句,“比地下工作者还不如。”那会在大家面前,长宁根本不让他靠近,所以即使私底下什么都做过了,明面上还得装作像最开始那样的对立关系。他们曾经说好,毕业后一起去美国的,到头来也就那样了。家里的插手是其一,归根结底是长宁根本就没信过他吧。 之后陈安修又问了几个问题,林长宁知道的都会回答他,陆江远有时候也跟着补充两句,气氛总算看起来没开始那么僵滞了,谈话大概进行了有大半个小时,林长宁说,“壮壮,我下午要回岛上一趟,你有时间送我过去吗?” “行啊,没问题。正好我也去看看姥姥姥爷。” “你现在还住在林家岛?”陆江远问。 林长宁简单地应了一声,对陈安修说,“那我先去建材店那边了,你爸爸还等我去下棋呢。” 陆碧婷盯着林长宁远去的背影,脑子里轰的一声,长宁,长宁,林长宁,她终于想起来是谁了,她听她爸爸说过,她三叔这辈子就毁在一个叫林长宁的人手里,那人还是三叔的大学同学,自从知道这个名字,她就在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让她三叔惦记大半辈子,难道就是这个人吗?林长宁,陈安修,这舅甥两人真是和他们陆家犯冲吗? * 中午陆江远和陆碧婷在小饭馆用饭,陈安修亲自下的厨,他炖了很大一锅老鸭汤,打电话让他妈妈过来带一些回去吃。 “这道山参炖鸡有点油,麻烦换一道清淡点的,钱我们会照付的。”孙晓和张言下山送卤味还没回来,陆江远这桌是陈安修亲自负责的,炒菜,上菜都是他一个人。 “好啊,陆小姐,你们稍等,我给你们换一道清汤鸽子。”陈安修端着炖鸡往厨房里去。 刘波看他又端着满满的菜进来,就问道,“这是第几道了?退回来七八道了吧?那个大小姐怎么难伺候啊?她到底想吃什么啊?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陈安修无奈的说,“说是有点油。” “你做的时候,撇了那么多遍,现在这上面连层油花都没有,还嫌油?干脆用凉水给她煮个山野菜吃吧。” 陈安修吐口气,他多少有点猜到陆碧婷的小心思,女孩子耍点无伤大雅的小心眼也不是那么不能让人忍受,只不过他没有纵容的义务,看来他是要想个办法了,他把一整碗没动过几筷子的鸡倒到窗下的狗盆子里,留给班头吃。重新洗手准备给陆小姐的大餐。 “婷婷,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我觉得菜色不错啊。” 陆碧婷没什么精神地说,“三叔,我没什么胃口。” “如果你不习惯的话,待会下山回酒店再吃点。” 农家乐小老板_152 “恩,我知道了,三叔,我再尝尝别的菜。”陆碧婷夹了一筷子给她,“三叔,你喜欢的话多吃点吧。” 陈妈妈正在做饭,就让林长宁过来端汤,小饭馆里人不多,他站在门口,把刚才那一幕全都收入眼底,陆家的人真行。 “小舅,你站在门口怎么不进来?你是过来端汤的吧?汤我在厨房里已经盛好了。”陈安修端着两盘菜出来。 陆江远朝他这边看。 “你吃过饭了吗?”林长宁问。 “刚才吃了一点,小舅,汤在里面,你自己过去端吧。” “这是什么?”陆碧婷示意新上来的这两盘菜,一盘白白胖胖的,看不出是什么,另一盘看着像是虾仁。 陈安修笑得很亲切说,“这是我们这里的招牌菜,陆小姐尝尝。” 陆江远看到他眼中的狡黠,也没点破,他觉得婷婷今天也确实有点过分了,受点小教训是应该的,小辈们的事情只要做得不是太出格,就交给他们自己来解决。 陆碧婷持怀疑态度的夹了两筷子送到嘴里,即使想挑刺,她也不不得不承认这两盘菜真的很不错,白色的那盘炸的酥脆,很香,那盘子虾仁模样的则是口感很韧,她忍不住又夹了一些。 陈安修看她吃地爽快,就耐心细致地给她讲解说,“白色的这盘,是油炸蜂蛹,就是在蜂巢里密密麻麻一堆的那种。“ 陆碧婷停住筷子,在胸口那里捂了一下。 “这一盘呢,是豆青虫,陆小姐,你一定没见过豆青吧,毛毛的,绿色的,手头这么粗,最爱在叶子上爬来爬去……” 还没等他说完,陆碧婷捂住嘴跑出去呕吐了。 “啊,啊,陆小姐这是怎么了?”陈安修非常马后炮地在后面喊了一声。 陆江远忍笑,一抬头,正好对上林长宁同样带笑的眼睛。 ☆、101 已经吃下去的东西想吐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除非用手指抠嗓子眼,但像陆碧婷这种名门闺秀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失态的事情,所以她伏在篱笆那里干呕半天,脸色发白地回来了,一回来也多说什么,只让陈安修把新上的两道菜端走,再美味的东西,经过陈安修那么一解释,还能继续吃下去的都是神仙。 “陆小姐,你是不是胃不舒服啊?我们镇上有小诊所,你要不要去看看?”一脸的关切,绝口不提他的那两盘虫子菜。 “婷婷,你还好吧?”陆江远看了那使坏的小子一眼,那眼神装得还挺像,足够无辜。这个陈安修和长宁的容貌相似,但性子暂时还真没看出有相同的地方。如果长宁遇到今天的事情,最大的可能是冷着脸不搭理,而不是耍个小手段报复回去。 陆碧婷足足喝了两大杯茶水,才把嘴里的恶心感压下去,她勉强笑笑对陆江远说,“没事的,三叔。”对上陈安修貌似关心的目光,神色还算平静地说,“谢谢老板关心。” 陈安修见她这样,倒是有些佩服了,这两道菜确实好吃,如果他不特意点明的话,很多女孩子都是喜欢的,但如果事先知道原材料,就有不少女孩子不敢下筷子了,他以前见过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完,然后知道以后大吐特吐的,像陆碧婷这样,这么快恢复过来的,算是心理素质不错的了。 他把两道菜端下去,又上菜的同时,给陆碧婷端来一大杯蜂蜜水,放在她的面前。 陆碧婷对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对陈安修端上来的一起东西都不愿意再尝试,“这又是什么?” “这是我们山上的荆花蜂蜜,味道很纯正的,陆小姐尝尝。”看她还有怀疑,他加重强调一句,“是真的蜂蜜水,没添加东西的。” “谢谢。”陆碧婷礼貌道谢,但显然没有再尝试的打算,陈安修也不勉强她。不过陆碧婷经此一事后也没再继续找茬,和陆江远一道安安稳稳地吃起饭来。 陆江远和陆碧婷饭没吃完的时候,蒋轩和林梅子过来了。陈安修在厨房里听到罗芳芳开口,就迎了出来,“你们两个怎么有空过来了,吃饭了没有,没有的话就在这里吃吧。” 蒋轩嘴角勾出些笑意,但态度已然不复往日的亲近,“不用麻烦了,安修,姑姑那里已经做好饭了。我们就是听说陆先生和陆小姐在这里,所以过来打个汇招呼。” 陈安修拉下肩上的毛巾擦擦手说,“那行,你们说话,我让芳芳给你们拿橙汁。” 林梅子把薄手套抽下来放在口袋里说,“安修,你忙着你的,不用招呼我们,想要什么我们自己会说的。” 陈安修笑笑,退回厨房,又让罗芳芳榨了两杯鲜橙汁端出去。自打婚礼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蒋轩和林梅子,出了蒋瑶那件事,不管起初的原因是什么,但闹到现在,他们谁也不可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也许他对蒋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件事含混过去,事后蒋轩和梅子明白过来会对他心怀愧疚和感激,这样的话,他们之间的友谊还可以继续维持,但他选择动了蒋瑶,他们之间的友谊就会不可避免地出现裂痕。友谊这种东西就像是镜子,打破容易,修复难。 他们已经有些日子没联系了,电话也没有通过一个,他也是辗转从何文飞那里听说,婚礼结束后不久,两个人就去了巴厘岛度蜜月了,何文飞这段时间倒是经常带着朋友和同事过来吃饭。看这两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刚从外面赶回来,找陆江远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和他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他还是继续做他的菜吧。 “做什么呢,这么香。”有道修长的身影立在厨房门口问了一声。 陈安修拿着汤勺转头笑,“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都过来了?”他和章时年的关系现在算是基本确定了,但两个人各有各的事情,并不会天天腻在一起。 “给吨吨买的小马运过来了,想过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的。”吨吨已经问过很多次了,但小马驹那时候还没断奶,禁不起长途运输,就放在香港由专业人员养了一段时间。 今天饭馆里人不多,刘波做完菜就出去了,现在厨房里就他们两个,陈安修也不怕被人听去他们的谈话,“你这个做爸爸的也太听话了,真的给他弄来了?弄来我们养哪里啊?”村里有养狗养猫,养鸡养鸭的,他还没怎么见过有养马的呢,小时候倒是见过几家有养的,现在基本绝迹了。 “小马驹的体质很好,平时就养在山上就行,饲料是配好的,会有人定期送过来的。”章时年看起来倒是早有打算,一点都不担心。 运都运来了,又是吨吨心心念念期待的,陈安修也不能说再给运走,他只能嘀咕两句,“要养你们两个养,我可不给你们伺候。” 章时年笑,靠近他问道,“有吃的吗?忙了大半天,有点饿了。” 陈安修刚才炸蜂蛹的时候,就知道陆碧婷不会吃多少,所以起锅的时候另外留下了一份,这时正好用来荼毒章时年。 章时年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没好事,蜂蛹他知道,但他对东西真的没什么兴趣,“其实我也不是很饿,待会再吃也行。” 陈安修坏心眼上来,哪里肯那么容易放过他,他握住章时年的手腕,捏起一粒就往他嘴里送,“章先生,你尝尝,味道真的不错。刚才陆小姐也说好吃呢。”让你到处给我招惹桃花债。 章时年张嘴含住,陈安修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被前者压在灶台旁边,撬开他的唇,不由分说地渡过来了。 “安修,我们……”蒋轩一推厨房的门,正好两人拥吻的这一幕,知道是一回事,但亲眼见到,说不震撼是假的,他目光微闪,后退一步,砰地一声带上门。 林梅子跟在他后面,离着有一段距离,什么都没看到,看蒋轩这不自然的神色,就问了一句,“怎么了?安修不在里面吗?” 蒋轩拉着她离开厨房门口,定定神说,“安修在,他在里面……” “那你怎么不进去?和他打声招呼,咱们回家吃饭,姑姑还在等着咱们呢。” “章时年也在里面。” 蒋轩只说了这一句,再结合他刚才的神色,林梅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陈安修早在蒋轩脚步靠近的时候就觉察到了,但章时年死活不放手,这下好了,被人撞个正着,他抓着章时年的肩膀把人推开,对上那人意犹未尽的神情,他狠狠瞪了一眼,擦擦嘴推门出来。 农家乐小老板_153 “你们这是要走吗?”陈安修出来,看到蒋轩和林梅子已经站在饭馆门口了。 林梅子的表情和往日想必也没什么变化,就是蒋轩的目光左右游移了一下才落到陈安修脸上,“姑姑打电话过来说,家里的客人都到了。” 陈安修笑说,“本来想留你们在这里吃饭的,但家里有客人等,你们就赶紧回去吧。有时间再过来玩。”今天大概是单独请女方这边客人的。中午和晚上应该都有酒席。 林梅子又说,“晚上有空的话,和叔叔婶子过来玩吧,从国外带了不少礼物回来呢。” “好啊,我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 蒋轩和林梅子又过去和陆江远他们打个招呼,这才离开。 罗芳芳收拾完另外一张桌上的餐具,从围裙里摸出一张二十的钱给陈安修,“陈哥,刚才梅子姐他们留下的,我说过不要了,他们非要给。” 罗芳芳知道他们关系好,怕陈安修怪她收下这钱,以前蒋轩和林梅子他俩过来吃饭,别说是一杯饮料,就是菜金也只是应付性地收一点。 “没事,以后他们非要给,就收下吧。”估计他们也来不了几次了。 罗芳芳看陈安修泰然自若地把钱放进抽屉,完全没有要追出去还的意思,心里就止不住的犯嘀咕,这三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陆江远和陆碧婷本来吃完午饭就要下山的,但运送小马驹的卡车上来,把本来就不怎么宽敞的山道占了大半,他们的车子过不去,只好又停了一会。 镇上的人听说陈家给孩子买了一匹马,都围过来看热闹,真是有些年没见过马这种东西了,现在人也不用它拉车了,听说这东西还很贵,动不动就大几千,动辄上万的,谁有闲心思买来看着玩啊,所以一说陈家买了一匹,呼啦就围上来一群,看小马驹的箱子从卡车上卸下来,大家都围上去看。原先因为陈安修那事,邻里间说话还多少有点不自在,现在也顾不上了,拉着陈爸爸,陈妈妈的手就问,“这小马驹真不错啊,你看,那毛那么光滑,看着就是没什么精神,是不是路上累着了?” 还有的问,“这是在哪里买的,这得多少钱啊?给孙子买匹马,你们真舍得,你们家安修的小饭馆是不是赚大钱了?” 问题五花八门的,说什么的都有,但好奇的居多,也有羡慕眼热的,当听说这小马驹是从香港坐飞机过来的,大家更有兴趣了,拖家带口过来看小马驹,连去魏家要喜糖的事情都排在后面了。 小马驹因为打过麻醉针,从箱子里放出来,看着也没什么劲儿,一个曾经养过马的老人趴过去看看小马驹的牙齿,又捏捏后胯,直起腰说,“这马好,这马好,现在的话,我看怎么也得值几万块钱。” 陆江远站在人群外看了一会,对身边的章时年说,“你倒是出手大方的很,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匹英国纯血马吧?”上百万的东西说送就送。 “只要我儿子喜欢就好。”给吨吨的礼物只有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没有贵贱之分。 陆江远勾勾唇角说,“据我所知,那孩子是陈安修的儿子吧?”他的调查应该不会有错,但他不明白的一点是,为什么陈安修的儿子会和章时年的相貌如此相似,据他所知,章时年是有几个血缘比较近的表姐妹,但都在国外,也不可能和陈安修有什么牵扯,如果说是巧合,那也太巧合了吧? “是安修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 陆江远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章时年转头看他一眼,淡淡地说,“吨吨是安修给我生的孩子。” 陆江远微微一怔,“如果这话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我会以为他得了失心疯,但你嘴里说出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了,那个陈安修让你着迷到已经男女不分了吗?” “是不是男女不分,林先生和我一样清楚。” 陆江远皱眉,“你是说长宁?长宁清楚什么?”他相信章时年不会无缘无故去说这些话,可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心里好像闪过些什么,但太快了,他抓不住。 “这事你可以具体问林先生。”吊起人胃口,他反而不想继续了,“蒋家的事情,陆先生打算插手多久?”蒋家的事一有人介入,他就觉察到了,但没想到是陆江远,他想不出蒋家是以什么样子的理由请动陆江远的。 “这好像不管你的事情,你不觉得你问太多了吗?”胜负各凭本事。 “陆先生想怎么做,我当然无法干涉,但如果伤到安修,我不会坐视不管的,希望到时候不要伤到季陆两家的交情。” 陆江远抛出条件,“如果我说你放弃陈安修,选择婷婷,蒋家的事情,我就会选择退出呢?” “陆先生,不要开这种空头支票。”要说陆江远插手这件事只为了让他接受陆碧婷,估计这种事情连他自己都不信,“再说感情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陆先生单身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陆江远在章时年说到单身这么多年的时候,眼神不易觉察地暗了暗,“既然这样,那就让我看看季家老四有多大的本事吧。” 章时年礼貌颔首,“希望不会辜负陆先生的期待。”其实论起怎么气人,他一点都不比陈安修逊色。 陆江远的唇角瞬间抿直。 陆碧婷离着他们稍远,这时看他们交谈完了,就走过来说和章时年说,“章先生,一起到河边走走怎么样?” 章时年点点头说,“好。”他想他的意思在之前已经表达足够清楚了,陆碧婷应该也不会再误会什么。 镇上的人忙的忙,去凑热闹的凑热闹,河边非常清静,河水很清澈,水面上飘着一些落叶,水花溅到石头上,小小的打个旋儿,“这个地方真安静。”陆碧婷拾起地上的一片火红的枫叶。 章时年知道这只是个开场语,并不打算打断他。 “我后天就回北京了。” “怎么不留在这里多玩几天?” 陆碧婷笑说,“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三叔那边还有工作要交给我。”对于这个男人,她有争取过,但是几次三番,人家都明确拒绝过她了,她还坚持什么呢? “那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他们回来,陈安修听说她要走,还热情的说,“那陆小姐下次再来玩啊,来我们饭馆吃饭,我给你打折。” 陆碧婷真的很不想搭理他,到现在想起那两盘虫子菜,还有点反胃,但面子上还得做出些表示,临别时陈安修主动伸手的时候,陆碧婷伸手过去轻握了一下。 路上的时候,陆江远问她,“舍得放弃了?” 陆碧婷开车的同时回答他,“三叔,你是不是想笑我,是不是吃饭的时候表现太幼稚了?” 陆江远不客气的说,“是有点,不过你能想开就好。”他知道婷婷如果是打定主意为难陈安修,绝对不会用那样孩子气的手段,摆在明面上,让人一眼看穿,究其根本就是输给陈安修不服气吧,“其实陈安修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知道,三叔。”所以被陈安修回整,她也没说什么。 “章时年那人不适合你。” “三叔,你不用劝我了,我是真的已经放弃了,我将来一定找个比他更好的。” “我陆家的姑娘,一定会的。” 农家乐小老板_154 车静静地在山路上行使,陆江远捏捏眉间,章时年那些话,到底是想和他说什么呢? * 吨吨显然非常喜欢这个小马驹,放学后,书包都没放下,就往马棚那里跑,后面还常常跟着一群小尾巴,但小马驹的性子实在太烈,每次孩子们过去,陈安修都不放心地跟着,现在都是一家一个,孩子娇贵的很,万一给人踢一脚就坏事了。这小马驹偶尔还给他几分面子,因为每天四顿还等着他喂食呢,它也知道吃人嘴短。 一帮孩子在这里玩了两个多小时了,还没够,陈安修看着天色不早,每个人分了一把枣子赶紧将人都哄回家吃饭去。 “吨吨,你饿不饿?”饭已经做好很久了,章时年也没回来。 “不饿,刚才吃了好多牛肉干,等着大爸爸回来一起吃吧。咱们把小马牵出去遛遛吧,它每天都在马棚子也很闷啊。” “好吧,正好现在路上人也不多。” 吨吨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在马背上抚摸一把,“爸爸,小马的名字,你还没想出来吗?” 陈安修理直气壮的说,“想了,我说叫大吨吨吧,你们父子俩又不同意。”吨吨说和他名字太像,连章时年也不支持他。 吨吨扁扁嘴巴问,“爸爸,你就不能多想个名字吗?就知道吨吨一个吗?难道弟弟将来要叫小吨吨吗?” 陈安修脚下差点打滑,惊问道,“你听谁说有弟弟的?” “糖球爸爸不是刚生了一个弟弟吗?” 陈安修强辩说,“糖球爸爸是糖球爸爸,我是我。糖球爸爸生了,我也不一定就要生。”楼南前些日子是刚生了一个男孩,他还领着吨吨去看过。 吨吨不说话。 陈安修把马拴在树上,俯身抱抱他说,“吨吨,那你想要个弟弟吗?” 吨吨趴在肩上过了好一会才闷闷地说,“如果有的话,就要吧。” 章时年刚把车停下,就接到他大哥季方平打来的电话。“老四,陆江远那人是好惹的吗?你突然找人查他的过去干什么?”他一听到风声就打电话过来了。他们虽然不怕陆家,但也不想无缘无故招惹那些人。 总不能告诉大哥,他怀疑陆江远是安修的另一个父亲吧?“最近遇到点事,牵扯到他。” “不会是因为陈安修吧?”季方平敏感到觉察到些什么,绿岛那边他也有人,多少听到一点风声,老四的事情他不干涉,并不表示他一无所知。 “安修最开始是有牵扯在里面。”这件事他隐瞒也没用,“但到现在已经不是安修的问题了,是陆江远咬着不放。”虽然他不知道陆江远到底想干什么,但最终一定有个目的。 “那你小心谨慎些,这件事我也帮你暗中打听一下,不过你要查三十年前的事情,恐怕不容易,你眼前这件事和三十年前有关系吗?” “可能有。”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章时年和他大哥讲定电话,一转身就看到林长宁静静地站在门口阴影处,“林先生,你也在啊。” 林长宁从阴影里走出来,“过来想和安修说件事的,这里没人。” “可能在小饭馆呢,我去那边看看。” “等一下,我想问你件事。” “您说。” “陆江远是不是做了不利于安修的事情?” ☆、102 章时年看林长宁的表情,心中稍一权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体讲了一遍,至于陆江远这么做的理由,他也没隐瞒,“陆先生希望借此撮合我和陆小姐,但是这件事情我已经拒绝了。”这是陆江远给他的理由不是吗?他这么转述给林长宁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对于陆江远的行为,林长宁没做任何评论,他只是问章时年,“你现在有万全的应对措施吗?” 章时年据实以告,“万全算不上,但目前还应付得来。” 林长宁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去小饭馆的路上遇到遛马回来的陈安修和吨吨,吨吨拉着章时年说刚才遇到一只小刺猬的事情,林长宁则和陈安修说了些话。 章时年把小马驹牵回去拴好,吨吨还在和他说,“我本来想把刺猬拿回来的,但是爸爸不让养。” 陈安修送林长宁到村口,回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不客气的点明事实说,“你们两个都是只会动嘴皮子的,弄回来还不是要扔给我。” 吨吨不死心地小声说,“我也可以帮你的。” 章时年想说话,陈安修投以警告性的一瞥,章时年笑笑不出声了,陈安修蹲在吨吨面前继续道,“刺猬要吃老鼠的,吨吨,你是想天天去抓老鼠喂它吗?” 对于从小在山上长大的吨吨来说,老鼠这种东西虽然不是天天见,但绝对不陌生,他一想起那种黑乎乎,眼睛小小的,还到处咯吱咯吱咬东西的生物,赶紧摆摆手说,“那还是让刺猬自己在外面吃吧,我不要了。” 陈安修揉着他的脸说,“这才是我聪明的儿子。好了,去洗手,咱们准备吃饭。” 吨吨点点头,先前一步跑进屋里了。 他们两个在后面慢悠悠的跟上去,章时年说,“我刚才其实是想帮你说话的。” 无数的事实在前面证明过,陈安修已经有了强大免疫力,“算了吧,章先生,你的阶级立场,我很早之前就弄清楚了。”不管对错,只往儿子那边站。 章时年笑着去拉他的手,“这么明显?” 家里没有其他人,陈安修也没拒绝他,“只差昭告天下了。”连他爸妈都说章时年对吨吨真像亲儿子一样,说起这个,他该找个机会把吨吨和章时年的关系同家里说清楚了,前段时间,家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这件事也没机会说出口。不知道说完了之后,他爸爸对章时年的印象是不是还这么好。 两个人在门外腻歪一会,进来的时候,吨吨已经把晚饭摆好了,现在章时年只要不是很忙,晚上就会来山上和他们两个一起用饭,一周之中有四五个晚上都是睡在这里的。 晚上两人想把吨吨送回家的,但吨吨想留在这里,床足够大,也不是不能睡,就是有些事情可能不方便。吨吨洗完澡照例还想睡中间的,但被章时年哄着睡到里面去了。 陈安修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一看床上这排列顺序,就知道章时年图谋不轨,当下低声说,“吨吨还在,你别胡来。” 章时年坐在床上抱住他的腰,凑在他颈间闻闻,“我胡来什么?”一家人同一个味道的感觉真不错。 吨吨面朝里躺在自己的被窝里,好像睡着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耳朵是露在被子外面支楞着的。 农家乐小老板_155 他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过两个爸爸,陈安修擦干头发,掀开被子躺在他身边,捏他耳朵一把,“老实睡觉。” “爸爸。”吨吨翻过身来,笑着抱住他的脖子,投入他的怀里。 章时年也去把灯关了,吨吨上了一天学,和爸爸咬了一会耳朵,很快就睡着了,陈安修本来没有睡意,但听着吨吨平稳的呼吸声,时间长了,也渐渐有点迷糊起来。 章时年探手过来把人抱住,咬他颈后侧,轻声说,“安修,别睡。”至于他想干什么不用猜也知道。 陈安修担心地看看怀里的孩子,胳膊肘捣他一下说,“改天再说。” 章时年的手滑到他裤腰下,要害部位落到别人手里,陈安修的呼吸有些加重,他伸出长腿踹旁边人一脚,章时年压住他的腿将人扳过来,撬开牙关,勾着他的舌头极有技巧的辗转吮吸,酥麻和过电般的刺激让陈安修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睡衣领子被拉开,章时年的吻一路向下到胸口。 陈安修喘息,咬牙,“前天刚做过,你要不要这么急?” “你也有感觉了,不是吗?” 每次都来这一套,陈安修大口喘着气,塞了个枕头到吨吨怀里,掀开被子爬到章时年那边。 吨吨睡得很熟,爸爸换成了枕头也没感觉,小脸在枕头上蹭了蹭,靠着墙,一点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个被窝里,两人的衣裤很快褪下来,当章时年从后面贴过来的时候,陈安修被开发的已经习惯享乐的身体也有些发热。 臀被分开,章时年的手指探进那里搅动一会,咬着陈安修的耳垂说,“里面很热,也很湿,安修,你都不需要润滑的。” “你要不做,换我来。”陈安修有些紧张地盯着吨吨,生怕孩子半途醒过来。 章时年的手在他的大腿内侧摩挲,“放松点,安修,吨吨睡熟了,这会不会醒的。” “醒了就不做了……”陈安修仰起高颈项,感觉到自己被一点点的开拓,进入,填满,一声无法控制的呻|吟从口中溢出。 身后的顶撞密集又凶狠,像要把他捅穿一样,陈安修一手捂住嘴,另一手去抓章时年在他身上四处引火的手,这种类似于偷情的感觉让身体格外敏感。 章时年的起床时间一向规律,吨吨睡得早也醒得早,所以第二天早上陈安修睁开眼睛的时候,床上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身上清洗过很清爽,全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就是腰有点酸,章时年和吨吨已经上山跑步去了,最近那父子俩经常一起运动,看看外面天色还早,他决定再赖会床,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早饭好做,热几个馒头,煮点粥,小菜都是现成的,待会起来做也不迟。 听到有人开门的时候,陈安修还没打算起来,“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有个声音回答说,“是我。” “小舅?”他现在这副光溜溜的样子被人撞见,还真是有点尴尬,他不好意思地掖掖被子角,“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吃过早饭了吗?” “在家里吃了。”林长宁一看他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着在床边坐下问道,“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起床?” 陈安修抱着枕头,有些无赖地笑,“反正早上没什么事,多睡会儿也没关系,小舅,你这么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长宁目光落在他脸上,“也没什么,今天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早点下去,顺道来看看你。”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章时年,待你和吨吨还好吗?” 陈安修想也不想回答说,“挺好的啊,他很疼吨吨,对我也挺好。”但他心里忍不住嘀咕,小舅昨天晚上还挺好的,今天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小舅,你有事别闷在心里啊。” 林长宁抬手摸摸他的头发,“别担心,过来还想告诉你一声,最近工作会忙起来,就没那么多时间过来了。” 陈安修松口气,笑道,“你忙的话,我有空就带吨吨下山去看你,反正这么近,抬脚就到了,又不是去美国。” “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说以前,即使相认后,他这个做爸爸的也没为这个孩子做过任何事情,反而是壮壮处处担心他,6有这个一个贴心的孩子,他还有什么不敢去面对的。他不会让陆江远妨碍到壮壮的。 林长宁远要下山,正好章时年早饭过后也要回市里工作,所以就捎着他一起下去。路上两人的话并不多,其实算起来,如果没有陈安修,他们两个也确实是陌生人。 到了海洋研究所附近,章时年停车把林长宁放下,“林先生,到了。”虽然他和安修的关系摆在这里,但是他和林长宁又相差不到十岁,一时之间,彼此都找不到合适的称呼。 林长宁道声谢,手已经在门把手上了,又说了一句,“陆江远这边,你不用太担心。” 林长宁离开后,章时年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沉思了一会,其实在知道安修和林长宁的关系后不久,他就开始着手调查安修的另一个父亲到底是谁,不为别的,他只是想让安修的将来别再发生什么类似的不可预知的事情,但这事已然过去将近三十年,在那个年代男女谈恋爱尚且保守,更何况两个男人,一定是非常隐蔽,旁人难以觉察的,所以之前他只查到了当年林长宁的交际圈子并不是很大,来往较多的大都是他的同学,他猜安修的另一个父亲应该就在这些同学之列。 在这些人中,陆江远并不是他一开始就怀疑的对象,两个同样出色但家世背景却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很容易被放在一起做比较,据他们的同学回忆,在整个大学时期,这两人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在很多时候有针锋相对的意味,但这次陆江远来绿岛却让他有了不同的看法,一出手就给吨吨那么贵重的见面礼,又贸然插手蒋家的事情,要说陆江远没私心,谁信,这所有的一切,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和林长宁多少有点关系。但这仅仅是猜测,至于陆江远是不是安修的父亲,还要等证据。 此后几天,北京那边的调查依然没有太明显的进展,但章时年却意外地接到陆江远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陆江远就直接问,“吨吨是陈安修跟你的儿子?陈安修生的?” 即使隔着电话,章时年也能感觉到陆江远的情绪很不稳,他很镇定地回答他,“是这样没错。” 他的话音落下后,那边出现良久的沉默,待陆江远再开口时,那声音已经嘶哑的几乎辨不出原来的音色,“那陈安修是长宁……” 原来有些事情的真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这件事,陆先生,为什么不亲自去和林先生求证一下呢?”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说这话时,陆江远的语气明显平复很多。 为什么?“可能因为同病相怜吧。”总不能告诉你,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吧。 同病相怜?仅仅因为同病相怜,章时年就会这么好心的告诉他?他一个字都不信,但他确实应该和长宁好好坐下来谈谈了。 ☆、103 陆江远放下电话后,单手遮住眼睛靠在沙发上,今天的天气不好,窗外一片灰蒙蒙的,这些天因为调查这件事,他都怎么休息过,他觉得现在身上很累,但闭上眼睛也没有睡意,他心中有种巨大的情绪在鼓噪翻腾着,陈安修?那个孩子是他的儿子吗?是长宁二十八年前给他生的儿子吗? 多年前,当他决定和长宁在一起时,他就绝了有子嗣的念头,这些年他看着身边的侄子侄女一天天长大,说没有点想法是假的,他偶尔也想过,如果他有个孩子,儿子女儿都行,最好是个皮小子,可以打,可以骂,可以宠,可以爱,放在自己眼前,看着他从一个小小的婴儿渐渐成长为一个男子汉,那会怎样一种自豪的感觉,但因为要一个子嗣,勉强找个女人生活,这又不是他想要的。随着年纪的增大,这些年他也慢慢断绝了子嗣方面的念头,有又能怎么样,没有又能怎么样?他和林长宁的关系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会前进,不会后退,比陌生人多一点回忆。 可等他知道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存在的时候,他这时才明白,原来以前的那么不在意也只是安慰自己的借口,这种感觉太微妙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就好像生命中有一块空白的地方被填补了,填的满满涨涨的,他有一个儿子呢,是长宁给他生的儿子呢。 他想立刻去见陈安修,哪怕是一眼,他抓起车钥匙,走到门边了,又停了下来,他贸然过去,该说什么?说自己是他爸爸吗?他敢肯定陈安修是不知情的,知道真相的长宁不可能告诉他,可能知道真相的章时年也不会告诉他。 他的孩子呢,曾经在那么近的地方,父子想见却相互不认识,这听起来真像是一个笑话。 陆江远勉强自己镇定,他给自己倒杯酒,重新坐下来,话说到另外一个方面,如果陈安修真是长宁生的孩子,为什么长宁这些年都没怎么重视过这个孩子呢,在他的调查中,长宁对他那些后辈几乎都一视同仁,即使因为姐姐的关系,有所偏重这三个外甥,但也没看出特别喜欢陈安修的感觉。 那天从小饭馆回来之后,他时不时的就想起章时年的话,他相信章时年不会无缘无故地和他说那些话,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吨吨是章时年和陈安修的孩子,两个男人怎么可能生的出孩子?他怎么想都觉得那是胡扯,但有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以前听过的一件事情,他在法国认识一个华人的葡萄园主朋友在一次私人聚会上喝醉酒后说自己是爸爸生的,大家都笑那人,那人酒醒后,也承认自己醉酒后说的胡话。可他知道那人一向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所以他一直还挺奇怪那人会说出这样的醉话,他这次亲自打电话过去,那人开始还是否认,等他把眼前的这件事大概一说并承诺会保守秘密后,那人终于松口,说这个世上真有这样一个族群,男人也可以孕育子嗣,族人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在很多城市也有他们的专属医院。 农家乐小老板_156 知道这件事后,他先着手查的是陈安修和吨吨,时间太短,很多细节无法调查清楚,他只查到吨吨是十年前在宁世医院出生的,而陈安修是二十八年前也是在这家医院出生的。原本父子两个在同一间医院出生,这也算不上很特别的稀奇事,但配上章时年的话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而且算算陈安修出生的时间正好是他们大四的上学期。 他记得那段时间,长宁请了三个多月的长假,说是家里有事,一直到入冬的时候才来学校。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急速冷淡下来,甚至可以说是破裂。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他道过谦,赔过罪,可长宁却怎么都不肯搭理他,那时候太过年轻心高气傲,被人莫名甩冷脸久了,也渐渐有了厌烦的情绪,毕业后长宁更是头也不回地去了美国,他当时真的是有些恨这人的薄情,直到三年之后,他才知道家里有人曾经把长宁抓起来威胁羞辱过,他假意答应家里人毕业之后就会和世家的一个女孩子订婚的时候,长宁就被关在旁边的屋里,听到了所有的一切。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他们关系破裂的原因,之后他毅然弃政从商,抛下一切去美国找人,得到的是长宁说这辈子不会原谅他。 原话是怎么说的,他到现在还记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再之后,再之后他也想过死皮赖脸挽回的,但长宁和人结婚了,顺顺当当地过他所谓正常的生活去了。他一直以为他和长宁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的过失和长宁的不信任造成的,原来还有这一层的原因吗?当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陆江远想找林长宁问清楚的时候,林长宁却先一步来找他来了,接到前台的电话没一会,门铃声就响了。 十一月的绿岛天气已经凉了,今天林长宁在白色衬衫外面加了一件棕色的薄款外套,人看着精神不错,眉目间也比小饭馆那天平和很多,“要站在这里说话吗?”陆江远挡在门口好像没让人进门的意思。 陆江远笑笑,让开身,“请进。” “要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矿泉水就行。” “矿泉水只有冰的,我记得你胃不好,来点红茶吧。” “都行。”这人的性子真是没变多少,礼貌性地会问别人的意见,其实决定早就做好了。 陆江远端着冲好的红茶和几份小点心放在窗边的桌子上,“这边坐吧。”桌子两边是宽大的半环形沙发,在这里坐着,抬头就可以看到窗外的海湾,翻滚着的海浪一层层的涌向海岸。 “今天风挺大的。”陆江远选了个安全性的话题先开口。 “海边的天气经常是这样的。”林长宁的语气很平静,不知道的人乍一看,两个人真像是好久没见的老朋友,单纯在聊天。 “夏天还好。” 林长宁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其实冬天也行,习惯了也就那样了,当年我刚去北京那会,没有海上这些声音,睡觉还有点不习惯。” “我就说你当年怎么一入校就那么用功呢,晚上睡那么晚,早上起床那么早。连带着我睡你上铺都睡不安稳。”为此他们还不止吵过一次,一晃都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林长宁低头轻轻搅着桌上的那杯红茶,“我姐姐,她当年学习成绩也很好,家里就我们两个上学,大哥和二哥跟着我爹上船捕鱼捞海带,后来家里没钱,她就怎么都不肯去上学了,当时她都高三了,学校里老师来叫,她也不去,为此我爹还打过她。她跟着我娘编渔网,跟着人在海滩上捡小鱼虾,后来去学校当老师,她结婚的时候都二十六了,干了很多年活,却没攒下什么钱,差不多都贴在我身上了。我这辈子就数着欠她最多。” “长宁……” 林长宁抬头看他,“陆江远,安修是我姐姐的儿子,也是我很喜欢的孩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他和章时年之间的事情你能不能别插手?”陆家的人还真是生性喜欢插手别人谈恋爱的那点事。 “这件事我可以不管。”他本来就是无聊,顺便试试章时年这人,怎么说陈安修也是长宁的外甥,如果还要再往深处追究,他也希望借此和长宁能有个见面的借口。 “谢谢。”陆江远的信用多少还是可以相信的,“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林长宁说完起身。 “你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件事的?” 林长宁闻言转头,“要不然呢?”他们还有其他的可以说吗? “我以为你会和我提陈安修的事情。” 林长宁看他表情,心里莫名咯噔一声,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安修的事情?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他和章时年……” 陆江远起身走到林长宁身边,打断他说,“长宁,如果我没查,你是不是打算让我一辈子都不知道?” 林长宁不清楚他查到多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确定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先走了,我还有工作要忙。”陆江远身形本就高大,这么立在他身边,说没压力是不可能的。 林长宁转身的同时,陆江远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 “放手,陆江远。”他这一动手,林长宁原本平静的脸色立刻被打破。 “陈安修是你生的?” “不是。” “陈安修是我儿子?” “你做梦,他是我姐姐和姐夫的孩子。” 陆江远看着林长宁紧握的右手,缓缓地笑了,“他是你生的,陈安修是我的儿子。”他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了,长宁有个很少人知道的小秘密,他每次只要撒谎就下意识握右手,好像握地越紧,撒谎越有底气一样。 林长宁一挣,这次陆江远很轻易地就放手了,“我没空在这里陪你一起疯。” “现在要做亲子鉴定并不是件难事,快的话一两天就可以拿到结果。就算你不承认,到时候我也会知道。” 林长宁已然走到门边的脚步停住,“陆江远,事到如今,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想知道陈安修是不是我儿子。” 林长宁彻底转过身来,嘴角噙着一抹极冷淡的笑意,“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过安修今年多大了?他是二十八岁了,不是八岁的孩子,你说是他爸爸,他就要认你吗?你有钱又能怎么样,安修他不需要,他有父母,有儿子,有兄弟姊妹,现在还有章时年,陆江远,你觉得他会需要你这个二十八年都没见过的父亲吗?”连他都不敢开口要求壮壮喊他一声爸爸,陆江远又凭什么。 陆江远被他一句句的质问顶的良久没说话,他知道林长宁说的都是事实,“这些年,你为什么不和我提一句这个孩子的存在,你真的就那么恨我,恨到让我一辈子都不知道有这个儿子?” 林长宁面带讽刺说,“像你们这种高门大户,安修这样的出身怎么配得上你们?你想要儿子,不该找个名门闺秀,千金小姐替你生吗?” “你该知道我从来没结过婚,也没有任何孩子。” 林长宁冷漠地撇清关系,“那管我什么事?你想说是因为我吗?我可没要求你那么做。” “林长宁,你到底有没有心?” 不想迎视他的目光,林长宁别开头,“如果你真的想对安修好,就离他远点,他现在过得很好,不要去打扰他的平静。” 陆江远目光沉沉的,盯着他没说话。 “我先走了。”林长宁拉开门走人,这个房间里的空气让人窒息地难受。 陆江远的助理吴东敲门进来的时候,惊奇的看到他的老板竟然在喝酒,这情景太罕见了,他这老板虽然混迹商场多年,但论那酒量,一杯白酒就足以放倒了,总算以他的身份地位也没几个人敢强迫他喝,这秘密才得以藏住。 “这是什么?”陆江远指指最顶上那份报告。 农家乐小老板_157 “蒋家那件事的最新进展,章先生那边好像还没准备放手。”吴东作为陆江远多年的贴身助理,这件事他是从头看到尾的,虽然他至今没看明白,老板为什么插手。 陆江远只看了一眼就扔在一边,“蒋家?以后不管了。” 吴东差点惊叫出声,这个时候放手,和送蒋家去死有什么区别,言论这种东西就像是洪水,原本就是只能疏导不能硬堵,老板这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用强压的办法,短时间内将言论压下去,这就像堵洪水一样,如果堵的时间长了,洪水慢慢消退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现在堵到半截放手,那不是等着决堤吗?越压制越反弹的道理,老板应该比谁都懂啊。 “怎么,你有意见?”陆江远敛眉。 吴东擦擦汗,连忙摇头,“没,我这就让下面的人照办。”蒋家的人只能好自为之了。 * “二哥,忙着呢。”陈安修正在厨房里做兔肉丁呢。 “天意啊,这就好了,你在外面坐会,我这就出去了。”陈安修把炒好的肉酱放进去,放上锅盖,用小火焖。 “行,二哥,我和文文在外面等你。” “文文也来了,那你们自己去柜台拿饮料喝啊。”李文文是陈天意带回来的那个大学女朋友。 “我知道了,二哥。” 陈安修调好火,又捡了些醉枣,糟鸭掌,柿子饼装了三盘端出来。 “二哥。”陈安修一过来,李文文也站起来喊了一声,她是个身材瘦瘦的很文静的女孩子,说话声音也不高,他之前见过两次,但交谈不多,她的话少,对这个未来的弟妹,陈安修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好表现太过热情了。 “天意,文文,都坐吧,这是去参加面试了吗?”陈安修看他们穿的挺正式,陈天意一身西装笔挺,李文文也穿的是灰色的小套裙。 陈天意抓个柿饼咬了一口,苦着脸说,“是面试倒是好了,我们刚刚去参加了一个招聘会,投了一堆简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都回来快两个月了,工作一点着落都没有,现在的大学生太多了,二哥,你是没去看,招聘会工作就那么几个,大家真是抢破头一样。” 陈安修醉枣盘子往李文文那边推推,“文文尝尝,这是咱自家做的。” 李文文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二哥。”伸手拿了一个送到嘴里,小口小口的,她吃东西也秀气得很。 陈安修安抚他们说,“现在大环境就是这样的,找工作都不容易。你们也别太心急了,我听三婶说你们两个不是都报考国家公务员了吗?暂时工作没找到的话,先安心复习着公务员资料,考试不是马上就到了吗?” “说起这个更愁,我们两个又不像二姐学校那么好,她又是硕士研究生,可选择的机会也多,我报的那个职位,只要三个人,报名人数都六千多了,文文那个也差不多。”陈天意说的二姐是陈天晴。 “明年省里和市里的事业单位什么的不也也有招考吗?” 陈天意趴在桌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都差不多,比高考都难,高考起码还公平点,这个就说不准了,咱们省里和市里的分数一向又很高,我们这个专业也很大众,每次报考人数都是哗哗的。” 被他这么一分析,陈安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天意是他三叔陈建浩的独子,他三婶柴秋霞身子虚,结婚头几年,怀了三四个孩子,不是莫名其妙流产,就是生下来不满月夭折,后来还是三爷爷给开了一副黄酒乌鸡汤,吃了很久才把身子调养过来,得了天意这么一个儿子,宝贝一样,天意人不错,没什么坏心眼,就是父母娇惯太过,性子有点软,大学读的是最普通的本科,学的又是很大众的经济专业,本身又没什么专长,所以找起工作来就磕磕绊绊的。 “你三叔给他找了个在公交站点冲卡的工作,他不愿意做,说什么专业不对口。”下午陈安修和陈爸爸下象棋的时候说起这事了,陈爸爸这样说。 “其实也是,他怎么也是个大学生呢,让他去做这个,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 陈爸爸走一步棋,“大学生是没错,你三叔也盼着他好啊,但谁让现在大学生多工作少呢。你三叔昨天在这里坐了半下午,说起这事也愁到不行。” 陈安修想起在里屋休息的章时年了,就跑去问他,“你有什么公司里现在招人吗?有没有合适给天意这样的?也不用太好的,让他能学点东西的就好。”怎么也是自己弟弟,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章时年放下书,从屋里出来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等我回去问问。” “那行。”陈安修答应一声,口袋里的手机闹钟响,“又该去喂那祖宗了。”小马驹喂食每天定时又定量,他和章时年打个招呼,“你过来陪着爸爸把这盘棋下完吧。” 章时年在陈安修原来的地方坐下,陈爸爸下会棋,有些为难的开口说,“小章啊,如果这是望望和晴晴的事情,我就不说了,但天意是壮壮三叔家的孩子,如果你不是很为难的话,就帮一把,就像壮壮说的,也不用太好的。虽说你和壮壮的事情,我和你婶子都同意了,旁人也说不得什么,但是这些也是亲戚……壮壮以后也好做人。” 章时年笑说,“我都明白的,陈叔,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 事情大概过去两天,章时年真给陈天意和李文文安排了工作,职位一般,但那是一家很多人都知道的国有大企业,福利和待遇都很好,只要好好干,以后还有上升的空间,那两人都高兴坏了,陈天意直说天上砸下来的大馅饼一样,陈建浩和柴秋霞因为这事对章时年也挺感激的,专程来家里谢过几次,自从这件事后,也慢慢试着正视和接受陈安修和章时年这段关系,很亲戚街坊聊天时也说了不少好话。 ☆、104 “今天天气很好,一起到山上走走。”章时年一脸的神清气爽,显然已经洗漱完毕,吨吨也在院子里洗脸了,床上只有一个还在坚持不起,呼呼大睡的。 “你们两个去就行了,别叫我。”陈安修卷卷被子滚到床里面,看这样子就知道一点想起床的打算都没有,天气凉了,上山的游客少,他最近也开始犯懒,晚上十点多就睡下了,早上不拖到七点多,绝对不想起床。 章时年笑着把被子一起抱过来,捏捏他的脸说,“再睡下去就胖得走不动了。”脸明显比夏天的时候圆润多了,最近摸着腰上也有肉了。 陈安修抓着被子往头上盖,含含糊糊地说,“反正有你了,有肉就有肉吧。” 他的脑回路总是这么千回百转,换成一般人只能听个稀里糊涂了,幸好章时知他甚深,脑子又比旁人转的快点,“这么自信?你就不怕我嫌你胖?” 陈安修的回答是转个身,屁股对着他,这种明摆着的问题还需要他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来回答。 章时年的眼底染上笑意,从被子底下探手进去,略显冰凉的手指落在陈安修的背上。 陈安修拱拱身子,继续往床里面缩,这种顽强赖床的精神确实可嘉。 章时年今天招惹他上瘾,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手指划过线条柔和的腰部,来到圆润挺翘的部位情|色地揉搓了两把,之间在缝隙处勾画,还待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陈安修忍无可忍,甩掉被子翻身坐起来,睡眼朦胧地吼,“章时年,你大早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不知道男人早上很容易有反应吗?太犯规了。 章时年目的达到,伸手揉揉他翘着的几根头发,“既然醒了,就起来吧,早上山上的空气不错。” 陈安修一听,两眼一闭,直挺挺向后摔在床上,作挺尸状。 似乎被他的无赖打败,章时年摇摇头起身,陈安修终于得到清净,正打算再接再厉继续睡上半个小时的时候,章时年拿着衣服过来,“自己穿还是我给你穿?” “你穿。”他在床上大大的摊开手脚,就是不配合,看章时年怎么办?某人信心十足地想。 章时年失笑。 早已经熟悉的清爽的男性气息靠近,萦绕在鼻间,陈安修左眼微微睁开你一道缝,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别的,春秋的厚T恤就套在脑袋上了。 章时年像抱着大娃娃一样,拦腰抱住让人靠在自己肩上,抬左手,抬右手,下拉,把人放回床上,“安修,内裤要穿吗?”章时年趴在他耳边低声问。 陈安修眉头猛跳,这种问题也需要问吗? “既然不说,大概就是不需要穿了。”章时年状似自言自语地说。 农家乐小老板_158 陈安修一侧头,牙齿准确无误的落在章时年的下唇上,小狗一样含着磨来磨去。 吨吨在门口趴了趴头,又退了回来,他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托着脸看看天,这两个爸爸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真是的,比小孩子还喜欢腻在一起。 陈安修再多的瞌睡虫在章时年的这连番骚扰下,也跑干净了,认命地爬下来陪着这两人上山去跑步,不过早上山上的空气确实不错,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底,天气转凉,山上的空气很清冽,他们跑步的这条路,山坡和山谷里是大片的槐树和小灌木,满目都是深深浅浅的黄色,每次跑一趟回来,头发上,领子里都免不得落上几片叶子。 孩子的好奇心重,吨吨跑着跑着就容易被树上的鸟窝,枝头跳跃的松鼠,灌木丛里的颜色鲜艳的野果,或者路边某片形状怪异的叶子吸引了目光,陈安修有时也跟着他凑热闹,爬树看看鸟窝,拿弹弓吓唬吓唬松鼠,章时年则是慢跑着,由着他俩胡闹,今天他们的运气显然不错,陈安修爬树的时候,竟然在一棵树后面发现了一大丛野生木耳,事先没准备袋子,陈安修脱了外套,采了好些下来。 “爸爸,我看看。”陈安修一跳下来,吨吨就冲过去。 陈安修也挺兴奋,对章时年说,“白捡二斤木耳。” 章时年看看那被揉成一团的外套,这二斤木耳还不够这衣服一个扣子的钱,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呢,高兴就好,于是他也跟着说,“晚上做个凉拌木耳吧?” 吨吨也积极提供建议说,“木耳炒肉也挺好吃的。” “做大炖菜也不错。放上鸡肉,白菜的,山药,豆角,西红柿,粉条,热乎乎的炖一锅。” 得,就这么点东西,一家三口还三种吃法。 下山的时候,吨吨主动提出要抱着那些木耳,逢人问,他就大声答应着,弄地他采的一样。 章时年和陈安修并肩而行,“你今年的生日打算怎么过?” 陈安修伸个懒腰,抻抻胳膊说,“也不是什么大生日,本来也没打算怎么过的,但前两天小舅也问起这件事。”他们家不怎么重视这个,从小到大,他和望望还有晴晴都没吃过自己的生日蛋糕,每年都是妈妈包一顿饺子就算是过了,但今年不太一样,他和小舅相认,二十八年前的那天,对小舅来说,意义一定更加不同。 提到林长宁,章时年想起陆江远了,他至今没找到关于陆江远和林长宁有暧昧关系的任何证据,但却查到了一件事,陆家曾经对学校施加过压力,针对的就是林长宁,不过毕竟是百年的名校,对学生还是维护的,林长宁又颇得老师的喜欢,所以学业才能顺利完成,毕业后出国。这说明陆江远和林长宁当年一定有某种交集,还因此触怒了陆家,再结合之前林长宁和陆江远的表现,他几乎可以肯定陆江远就是陈安修的另一个父亲。 “到时候一家人在家里吃顿饭,你觉得怎么样啊?” “这样也好。”章时年回答说。 * 蒋瑶现在怀孕快五个月了,肚子已经很明显,她前两天和王斌在家里吵架的时候,一不小心跌倒在自己摔碎的碗上,大腿上被划伤了,在医院里住了四五天,出院后,她怎么也不愿意回去和王斌的那个家,于是范琳就把她接了回来。 蒋轩和林梅子结婚后,虽然有自己的婚房,但很多时候他们还是回蒋家住的。主要是蒋家的父母舍不得儿子。 饭后一家人在客厅里看电视,林梅子到厨房里收拾完碗筷,又切了些芒果端出来,“瑶瑶现在怀孕,吃点水果好,你不是喜欢吃芒果吗,多吃点。” 蒋瑶眼神阴郁,她现在哪有这个心情,但还是说了声,“谢谢嫂子。”今时不同往日,她多少也是知道的。 蒋伟明今天的话一直不多,但看到儿媳妇里里外外的忙活,还是说了一句,“梅子别忙了,坐下歇歇吧。” 蒋轩也笑着拍拍身边的位置说,“老婆,坐这边,我给你捶捶背。” 范琳的目光在蒋轩和林梅子身上扫过,语带不满地说,“养了你快三十年了,还没见过你对你妈这么好呢。”至于她这不满是针对谁的,就不好说了。 林梅子使个眼色给蒋轩,蒋轩会意,揉揉手腕,坐到范琳旁边笑道,“妈,我先给你揉揉肩膀,你试试我的手劲儿。” 范琳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说,“这还差不多。” 林梅子则在蒋伟明的不远处坐下,“爸爸,你最近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前段时间同事给我推荐了一个老中医,在养生调养方面……” 蒋伟明神色疲累地摆摆手说,“别麻烦了。” 林梅子敏锐地问,“爸爸,是不是工作上又出什么事了?” 蒋伟明再一次感叹,全家人加起来还没有他这个儿媳妇有心思转得快,“上面让我把工作暂时移交给王副局长了。” 林梅子心里一惊,“爸爸,这是停职审查吗?” 蒋伟明叹口气说,“还没正式宣布,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爸爸,这么大事情,你怎么没跟我们说呢?” 蒋伟明看看自己的妻子,再看看一双儿女,他该跟谁说?妻子和女儿就不用说了,儿子倒是可以说,但又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 林梅子见他没说话,便不再这个问题上打转,转而问道,“爸爸,还是因为上次那件事吗?陆先生那边不是把这件事压下去了吗?” “我也以为是这样的,但最近势头看着又开始不好,我几次去酒店见陆先生,都被他的助理用各种理由拒绝了。” 林梅子听到这里,也感觉事态有些严重。 两人交谈的声音不算高,其他三个人顾自在说话,也没注意这里。 蒋瑶看着时间不早了,就去拉范琳的衣袖,范琳示意她不要心急,把电视声音调小点说,“老蒋,我和你商量点事。” “你说。”蒋伟明勉强打起精神。 “先前网上那件事,我看现在也算是过去了,你看瑶瑶和王斌是不是可以散了?当时就是权宜之计,总不能让瑶瑶和王斌真的过一辈子吧?这不是耽误瑶瑶吗?” 蒋伟明一听这些,心里更加烦躁,蒋瑶还火上浇油地闹着说,“爸爸,我一定要离婚,我一天都和他过不下去了,再和他在一起,我迟早会疯了呢。看见他我就心烦。我宁愿去死,也不想和他过下去……” 她想说地严重点,让她爸爸心软,哪料到蒋伟明甩手就把桌上的一个白瓷杯子对着她就砸过来了。 杯子在蒋瑶脚边炸开,她吓得缩到沙发上。 “你有完没完?这所有的事情还不是你惹出来的,如果没有你,蒋家能有今天吗?你想离婚,你想做什么都随你,只一条,别指望家里会给你出头,梅子,打电话给王斌将人领走。要死要活让他们两口子自己解决去。”这个关头,他哪里有这份闲心思。 “老蒋,你看,你这是干什么……”范琳把蒋瑶护在身后。 蒋伟明暴喝一声,“你闭嘴,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范琳还想分辨两句,蒋轩拉住他,小声说,“妈,别吵了,爸爸今天心情不好,就让瑶瑶先回去吧。” 林梅子电话打了没多大会,王斌就打出租过来了,蒋家人都不怎么看得起他,他也有自知之明,在这家人面前表现地就格外卑微些,蒋瑶一看到他就来气,又是打又是骂,王斌都由着她。 好不容易终于送走那两人,蒋伟明真的觉得累了,他从十来岁就到派出所工作,到现在三十多年了,他第一次觉得这么累,这是一种看不到希望的感觉,“我回屋去睡一觉。”范琳跟着他进去。 农家乐小老板_159 客厅里只剩下蒋轩和林梅子,果盘,杯子,烟灰缸之类的摔了一地,稀烂的芒果也踩地到处都是,但林梅子暂时没心思收拾。 “梅子,爸爸刚才和你说什么了?他怎么今天发这么大的火。”离婚的事情,瑶瑶每次回来都会提,但都没见过爸爸发这么大的火。 林梅子纤长的手指在头发里抓了一把,深吸口气,抬头看他,“蒋轩,如果爸爸下来,你能承受得住吗?”蒋轩不是她和安修,他的人生太过一帆风顺,几乎没有经历过任何大的挫折,她担心蒋家会倒,但更担心蒋轩会承受不住。如果蒋家真的倒下去后,即使他们不受牵连,他们所受到的待遇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 蒋轩一听,脸色大变,“梅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不要着急,现在什么都还没最终确定。”这是她选择的人生,只要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说放弃。 * 林长宁无法接近,陈安修不能接近,陆江远想想也只能从章时年这里下手探点消息,起码章时年看起来还算是配合,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 事情不好表现太刻意,陆江远正想着怎么找机会,这天两人恰好在一个私人宴会遇到,各自应酬一番,两人提前出来的时候,他就主动提出请章时年去金顶喝酒,章时年想想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两人就一起去了。 到了目的地,酒也上了,陆江远只喝了一杯红的就停下了,“你随意。”他示意对面的章时年。 但章时年显然也没继续喝的意思了,他放下酒杯,仿佛是解释一样,说了一句,“安修不让我在外面多喝酒。”赤|裸|裸的炫耀和挑衅。 有那么一瞬间,陆江远真的有拿酒瓶砸章时年的冲动,但他极力克制住了,“哦?你们感情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他都能干涉你的私生活了?” “我和安修都有要过一辈子的共识。” 陆江远再一次发觉他的自制力真的是很不错。 “你们的事情,父母那边都同意吗?” 章时年语调轻松,姿态优雅至极,“我父母这边已经知道了,安修的爸妈也很开明,林先生也不反对,至于其他人的意见,我们没有考虑的必要。”字字戳人心肺。 陆江远手背上青筋暴跳。 ☆、105 两人你来我往,绵里藏针,仅仅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个人已经不知道交锋过多少次了,最后在章时年十分从容和陆江远极度郁卒的情况下结束,但陆江远也不算一无所获,起码知道陈安修生日那天全家一起吃饭的事情。 “陆先生,没其他的事情,恕我先行一步。” 陆江远抬头,目色深幽,“你请便。”章时年不走的话,他就走人了,再和这个人共处一室,他不知道自己的风度还能维持多久。 章时年点点头,平静起身离开,他的分寸掌握地十分恰当,既能把人气到内伤,又不至于当场发作,毕竟他现在还没想和陆江远翻脸。 出门之后,章时年给陈安修打个电话,让他不要等门,自己先睡,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楼下一个不算陌生的人影映入眼帘,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是陈天雨,他好像喝醉了,旁边坐着的那个男人手指落在他唇边,这姿态可不像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这是纪思远的地方,章时年多少知道一点,这里虽然算不上是同志酒吧,但有同性嗜好的人也不少,像陈天雨这种带有点坏小子气质的年轻男孩绝对够抢手,他竟然敢在这里放任自己喝成这样。 虽然和陈天雨有点不对头,但这人是安修疼爱的弟弟,章时年少不得也要照顾一二,“起来,回家了。”走地近了,这人身上的酒气更浓。 陈天雨摊在沙发上,已经进入半昏睡状态,被章时年踢了两下,勉强睁开眼睛说,“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回家再说。”章时年伸手去拉他。 陈天雨挥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这时原本坐在陈天雨旁边,年纪稍长,隐隐带些黑暗气质的男人也起身挡在他面前说,“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这样做不太好吧?” 章时年根本不搭理他,伸手把陈天雨从沙发上拖起来,后面那人抬手想搭章时年的肩膀,可还没碰到的呢,就被章时年手肘后撤,击上心窝,那人吃痛捂住胸口,知道今天遇到行家,也不多做纠缠,笑笑举手,退后两步,但眼神落到陈天雨的背上却满是不甘心。 陈天雨脑袋昏昏沉沉的,知道旁边的人是章时年,他动手推了两把没推开,“不用你多管闲事。” 章时年对他可没有对陈安修的耐心,“如果不是因为安修,我绝对会把你丢在这里。” 陈天雨“切”了一声。对这个抢走他哥哥的男人,一千一万个没有好感。 章时年把人扔在后车座上带上山,陈安修已经睡下一会了,听到门外有声音,披件衣服又爬起来,“望望,你怎么喝成这样?” “哥,哥……”陈天雨推开章时年的搀扶,跌跌撞撞扑到陈安修的怀里。 幸亏陈安修体力还不错,换成一般人被这么一米八多的醉鬼一扑,非躺在地上不可。 “哥……”陈天雨抱着陈安修的脖子说话。 陈安修微微侧脸,躲开他满嘴的酒气,来回扇气,“望望,你到底喝了多少?”他光闻着这酒气,脑袋都一阵迷糊。 章时年要过来帮忙,陈天雨还不让,一个劲儿的往陈安修怀里钻。 陈安修抓住他肩膀,扶他站稳,无奈地对章时年说,“望望醉成这样,肯定不能让他回家住,妈妈知道又要骂他,你今晚先回去吧。”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章时年走近一步,亲亲他的额头说,“早点睡,别太累了。” 陈天雨全部体重压在陈安修身上,隔开两人。 章时年走后,陈安修扶着人进屋躺下,陈天雨还抱着他不放,他搓搓手指,捏住身下人的鼻子说,“放手,起来洗澡。”就凭刚才那手耍赖的本事,他就知道这人没醉死,起码的神智还有。 “不洗,天太冷了。” 陈安修扒开他的手,找出自己的一套睡衣扔给他,“不洗澡就睡地上。” “真是的,一天不洗又不会死人。”陈天雨嘟囔一声,摇摇晃晃起身,他绝对相信他大哥说得出做得到,他以前就有好多次不洗澡上床,睡着睡着,半夜被踹到地上的经历。 陈安修看他那凌乱的脚步,还算有良心在后面地补了一句,“摔在浴室里起不来的话喊我。” 好的不灵坏的灵,陈天雨真就在浴室里滑了一脚,进去的时候是摇摇晃晃的,出来的时是一瘸一拐的。 “还真的摔了啊。”陈安修赶紧过来扶他。 陈天雨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农家乐小老板_160 陈安修摸摸鼻子,试图分辩说,“我又不是故意诅咒你的。”把人扶着坐到床上,把刚才准备好的蜂蜜水端给他,“喝了明天不头疼。” 陈天雨刚要接过来,想起还在和他生气,就说,“不喝。” 陈安修固执地递到他面前说,“你不喝的话,我给你捏着鼻子灌下去,像以前给你灌中药一样。” “你还敢提那些事。”仗着大他四岁,这种欺负人的事情,这人真是一点没少做,每次灌药都很积极踊跃,灌他一鼻子,脖子上也都是。 陈安修推卸责任无比顺溜,“那,那,你不能怪我的,那是妈妈让做的。快点喝,要不然我真的动手了,你喝了酒肯定更不是我的对手。”对比自己弱的人下黑手,陈安修一向没有愧疚感的。 他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陈天雨哪会不知道,都是同样的结果,与其受罪,不如自己来,劈手夺过来,一仰头,一整杯蜂蜜水咕咚咕咚喝干净。 陈安修接过杯子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赶紧上床睡。”他关灯上床后,陈天雨却挤到他被窝里,抱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背上。 “望望一边去,挤死了。” “咱们以前经常这么睡的。” “你也知道是以前。”差不多都是当兵之前的事情了,当兵之后,望望就很少对他这么亲近了。 “哥,你真的决定和章时年在一起了?” 陈安修揉揉耳朵,贴他这么近说话,耳朵有点痒,“是这么打算的。” 陈天雨又问,“你就那么喜欢他吗?为了他,一辈子都没个正常婚姻,还让人背后说闲话,真的值得吗?” “我觉得值得就足够了。” 陈天雨顿了半晌又开口,“为他生孩子也愿意?” 陈安修背上陡然一僵,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苦笑道,“你果然知道。”这件事他一直没敢和望望求证,没想到望望今天自己说出来了。 “吨吨是他的孩子?” 陈安修沉默地点点头。 陈天雨胸口生出一股怒气,“你和吨吨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知道吗?这些年他在哪里呢?你怎么就这么轻易原谅他?” “他不知情的,再说过去的就过去了,还能一直抓着不放吗?” “可这也太便宜他了。” 陈安修转过身来,笑说,“那怎么办,打他一顿,还是讹他点钱?” 陈天雨气呼呼的说,“怎么做都不过分。” “望望,你这么说是打算接受我和章时年的关系吗?” 陈天雨一掀被子,“想得美,早着呢,我今天喝醉了,睡觉。” 陈安修推推他肩膀,“望望……” “你很烦,都说要睡觉了。” 陈安修在他屁股上踢一脚,“我是让你滚回你被窝里去。” 陈天雨就是不动,不一会有呼呼的声音响起来。 第二天早上陈安修惯例赖床,早饭只能由陈天雨来做,做饭这种事情,他不是不会,只是一个人住的时候,懒得收拾这些。他在炉子上煮了白粥,蒸上四五个咸鸭蛋,还上街买了两个大锅盔,平底锅那么大个,热乎乎的,金黄的外皮上撒了一层芝麻,酥脆喷香的,这天是周末,他回去的时候,章时年也过来了,还带了早饭。 “再吃点吧。”陈安修招呼章时年。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陈安修给了盛一碗粥,“那就只喝碗粥吧。” 鸭蛋腌地很好,蛋黄是橘红色的,筷子轻轻一戳,就有黄色的油流出来,陈天雨冷眼看他大哥专心致志毫无愧疚地不喜欢的蛋白都拨到章时年的粥里,安慰自己,也许让他换个人祸害也是件不错的事情,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 时间过得飞快,说着说着,陈安修的生日就到了,陈妈妈提早说了会包饺子,林长宁也从山下过来了,过生日是晚上的事情,白天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章时年给他自己放了一整天的假陪他,两人吃过午饭没事了,就到山上小湖边晒太阳,这个时候的阳光不冷不热舒服的很,岸边的草都干透了,软软的,躺在上面像睡在毯子上一样,天空高远,蓝地透亮。身边还有个帅哥相陪,光一个侧脸就足以让人心驰神往,这一刻真是舒服透顶。 “安修,伸手。” 陈安修睡得正舒服,闻言,眼睛微微睁开一点,“干嘛?” 章时年不知道从那里变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陈安修心跳小小失速,问道,“哪只手?” 章时年看他一眼,淡定地说,“左手。” 左手?哪只是左手来着?章时年这人竟然搞突然袭击,不过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考虑的,他一点不矜持地把左爪子送出去,无名指还动了动,但这时只感觉手腕一凉,“这是什么?” 章时年抬眉,“上次你不是说喜欢这款表吗?” 陈安修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前些天章时年不知道在看什么杂志,里面有好几款男士腕表,章时年问他哪个好,他指的好像就是这个。 “不喜欢?” 陈安修把手腕抬到自己眼前,语调平平的说,“这么多钱买的,怎么可能不喜欢。”为了那么一大笔钱,他也喜欢。 章时年在他身边躺下,闭目休息说,“你喜欢就好。” 陈安修掐根草茎咬在嘴里,两个男人原来就不能像男女那样正常结婚,也许是他想多了,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这样想想,刚才的那点失望情绪就平复很多了,“第一眼还不觉得,这表属于越看越满意的类型。” 章时年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抓住他的手指一根根把玩,停留在无名指上的时间格外长些。 农家乐小老板_161 陈安修和章时年在湖边躺了会,回到小饭馆的时候,就遇到一个有点意外的客人,“陆先生?你是特地过来吃饭的?” “是啊。”陆江远的喉头有些难受,这个人是他的儿子,二十八年来,他从来没见过的儿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长这么大了,今天是这个孩子的生日,可是他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见面。 上次惹那个陆小姐不高兴,没想到这个人还肯过来吃饭,“陆先生,里面请吧。” 陆江远跟着他到里面坐下,陈安修照例先端茶给他,“陆先生,这次想吃点什么?” “不急,过来陪我说说话吧,小陈,你今年有二十七八了吧?” “陆先生,你真厉害啊,今天正好是二十八岁的生日。” 陆江远笑,“是吗?这么巧?打算怎么过?” 陈安修回答说,“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怎么过?全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就行了。” “全家人?都到齐了吗?” “没有比今年更齐的。”与往年相比,多了小舅和章时年,天雨也答应回来,“只有我妹妹在北京上学不在家,不过她有打电话回来。” 陆江远扯了扯嘴角,好像真的没有他什么事。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爸爸看着陈安修抱着一个小箱子进门就问他,“壮壮,抱的是什么啊?” “一个客人送的生日礼物。”他也有点疑惑,他说今天是他生日,结果陆江远竟然说要送他礼物,他和那人又不熟,他拒绝过,但那人非要给他,说是投缘。 “客人来吃饭,还送生日礼物?这什么世道?我看看是什么。”天雨的好奇心上来了。 陈家父母见他们兄弟俩终于和好如初,也就放心了。 “哇,做的很精致,这都是木头的吧?”陈天雨一打开,小箱子里隔了好几格子,有各个兵种的缩小版人形,还有枪支坦克等武器,每一样都精细极了,“但怎么感觉不是同时完成的,有新有旧。” 陈爸爸对木工活很在行,凑过来,伸手摸摸说,“确实是,有的已经好些年了,里面就属这个轮船最新,看样子也就这三两天内刚做出来的。” 林长宁远远地看了一眼,他想起以前陆江远没事就爱摆弄些木雕之类的小玩意,那人常说:等咱们去了美国,就收养一个男孩,我亲手做玩具给他。看现在攒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有没有送出去过。 ☆、106 虽然今年人比较多,但生日嘛,都是差不多的形式,陈爸爸陈妈妈做了好些菜,也包了饺子,林长宁买了生日蛋糕,一家人围坐一桌,开饭后,陈安修地给陈爸爸,陈妈妈和林长宁各敬了一杯酒,如果没有这些人就没有今天的他了。 “谢谢你,爸爸。”陈安修给陈爸爸一个拥抱。 “都是一家人,壮壮,你这是干什么?”陈爸爸手脚有些慌乱地拍拍他的背,他这个年龄的爸爸很多都这样,不管多么疼孩子,但绝少与孩子有这么亲近的行为,明明心里很受用,表现出来的却是不自在。 “妈……”小时候总是嫌这人管得太多,慢慢长大了,才开始理解她。 “多大个人了,还这么撒娇,不怕吨吨笑话。” 轮到林长宁了,林长宁主动伸手抱他一下说,“壮壮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可以常常见面,还能像今天一样一起过生日。 陈天雨看到这里,似乎也没明白了什么,原来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大哥和小舅已经相认了,怪不得小舅今年在国内的时间这么长,他心里还奇怪呢。 “爸爸,生日快乐。”吨吨也像模像样地端着一杯果汁过来敬陈安修。 陈安修拿啤酒和他碰杯。 吨吨躲开,招招手说,“爸爸,你低一点。” 陈安修不知道他又想耍什么花样,但也顺着他蹲□。 吨吨手臂从他胳膊内侧穿过,挺挺小肚子说,“爸爸,咱俩这样喝。” 其他人见此都笑,陈天雨在旁边捏他耳朵说,“小小年纪,讲究还挺多,还学会喝交杯酒了,老实交待和谁学的?”说话的同时,他的眼风扫向章时年,摆明想把账推到这人身上。 叔侄俩打闹惯了,吨吨张大嘴作势咬他,“不是跟我大爸爸学的,大爸爸都是直接喂……” 陈安修立刻去捂他的嘴,但在座的都是什么人啊,早就明白吨吨话里的意思了,不过都是长辈,不好意思引着吨吨说这种事情,只有天雨不上不下的,不避讳这个,再接再厉逗他说,“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吨吨也不傻,知道自己说漏嘴了,闭紧嘴巴不肯说了。 陈天雨戳他鼓鼓的腮帮子,“你要不说,下次我不带你出去玩了。” 吨吨眨眨眼,陈安修笑着拍开陈天雨的手,“好了,望望,你有完没完,菜都凉了。” 父子两个喝完一个交杯酒,回章时年身边坐下,章时年给他夹菜,吨吨趴过去和他说话,两人的脸靠的极近,这样看相似度更高,陈妈妈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长相这么相似不说,现在更有了父子情分,她刚才还听到吨吨叫章时年大爸爸。 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太巧合,趁着和陈安修一道去厨房端菜的时候,她就问,“听说季君恒今年也回国了,还来过绿岛,你和他现在还有联系吗?吨吨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继续瞒着还是透点口风?” 陈安修把高压锅里的土豆炖牛肉盛出来,转身和她说,“妈,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和你还有爸爸说,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妈妈看儿子这副心虚的表情就知道没有好事,“你说。” “其实章时年是吨吨的亲爸爸。”陈安修一咬牙说出来了。 “什么?”陈妈妈音量没控制住惊叫一声,陈爸爸在堂屋里问了一句,陈妈妈在陈安修胳膊上拧了一把,压低声音说,“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搞错?”一错还这么多年,“你那天晚上到底在外面做什么了?”竟然连床上的人是谁都没搞清楚。 陈安修当然不敢说出全部的事实,现在他和章时年的关系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让家里人知道全部真相的话,又要横生枝节,他就拣着重点部分说了说,“那天晚上我是和季君恒出去喝酒没错,后来不是喝醉了吗?他就让我住在他小叔家里,我当时迷迷糊糊地上错了床,章时年回来也弄错了人。” “等等。”陈妈妈听得一头雾水,“季君恒的小叔,你是说章时年是季君恒的小叔?亲的?” 陈安修点点头说,“恩,亲的。” 陈妈妈还有一个问题,“就算你上错了床,但章时年和人做那事都不看人的吗?” 说起这个他也郁闷,他到底是多么倒霉,那晚才成了肖飞的替代品,“他也喝了酒,屋里黑乎乎的,他把我当成别人了。” “现在章时年和那人分了?”陈妈妈以为是那人是章时年的情人。 陈安修将错就错,“分了,分了,很多年前就分了。” 农家乐小老板_162 陈妈妈也没敢指望,像章时年这种身份和年龄的人,过去那么些年都是空白的,但听到儿子是被人这么莫名其妙吃了的,心里真是一阵憋气,章时年能和别人分手,难保将来不会和壮壮分手,夫妻结婚还有离婚的,何况像他们这种双方都没有任何保障的,她是同意了这段关系没错,可那都是因为壮壮死心眼,她不得不同意,对于未来,她实在没有足够的信心,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希望壮壮将来不会太吃亏,“你们两个以后就打算这么没名没分的过着了?” “妈,两个男人又不能结婚,结了婚,法律也不承认。” 这个事陈妈妈也知道,但总觉得这样不像回事,偷偷摸摸一样。 “妈,别人都是这么过的。” “别人是别人,我管不着。但你是我儿子。”壮壮走出这一步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陈安修一抬头正好看到章时年过来,“你怎么出来了,有什么事?” “还有抽纸吗,吨吨吃虾手上都是油。” “我记得还有一大包的,我找找。”陈安修从橱子里撕了一包出来,递给章时年。 “你拿进去吧,我洗把手。” 陈安修看看妈妈,脚步稍一犹豫,转身进屋了,妈妈应该不至于对章时年动手的。 “陈婶。” 陈妈妈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实际上她真的想打人。如果吨吨的爸爸是季君恒吧,还可以说是两个人年纪小不懂事,酒后胡闹,但对象换成章时年,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十年前,章时年怎么也是个二十好几的成年人了吧,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占了他儿子的便宜。换成谁的父母能欣然接受这种事情? “陈婶,我会和安修结婚的。” “怎么结?” “到国外注册,只要我有的,以后安修都有权力分得一半。” “我们家不图你的钱,你以后对他好点,他脑子不开窍,一旦决定了,就是死心塌地想和你过一辈子的。”儿子这么笨,真是什么时候都让人不放心。 章时年郑重地说,“我知道,陈婶,你和陈叔还有林先生放心,我也是想和安修过一辈子的。做这些,只是要给他的将来一个保证。”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妈妈的怒气稍减,总算章时年有这份心,“别站在这里了,回屋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生日蛋糕意思了一下就切了,陈安修这么大个人,总不能像吨吨一样,像模像样地再来个许愿什么的,陈安修切,吨吨自告奋勇给大家分下去。 吃完饭后,陈天雨因为第二天一大早有个项目要谈,今晚就不在家里住了。陈安修负责安排床铺,章时年和吨吨去睡建材店,他和林长宁住在家里。 林长宁的礼物很实惠,他给陈安修里里外外买了一身新,陈安修一回屋就换上了,转个身给他看说,“小舅,很合适啊。你眼光真不错。” 林长宁帮他理理衣领和袖口,“这是第一次给你买衣服,有点拿捏不准,不过现在看看也行。”他虽然笑着,但声音里有些浓重的化不开东西。 陈安修抱抱他说,“小舅,我们还有很多年,你现在还不到五十,我们起码还有五十年。” 他的心里酸涩难言,知道这是壮壮的体贴,就顺着说,“真到了那个年纪,就老的走不动了。” “那时候我还不是很老呢,还不到八十,比现在姥姥姥爷都年轻,我可以天天背着你出来晒太阳。”想到那副场景,他趴在林长宁肩上,苦恼地抓抓头说,“说不定还要背着章时年,到那个时候,他也很老了。” 原本很伤感的气氛被他这样一闹,瞬间消散不少,“你想的倒是真长远。对了,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林长宁转身道窗台上拿了一个袋子过来。 陈安修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篮球,“小舅,你是怎么弄到的?”上面有个最喜欢的一个NBA超级巨星的签名,“我以前特别喜欢他,可惜他现在已经不打球了。” 林长宁见这不加掩饰的高兴,心里也悄悄松口气,“找朋友帮忙要的,你喜欢就好。”姐姐前些日子收拾家里,找出不少壮壮以前上学的试卷,课本之类的东西,他都拿走了,晚上没事的时候就翻翻,多少能够想象壮壮上学时候的样子,数学物理之类的成绩还不错,文科不怎么样,作文很多都是在胡扯,动不动就用,有个名人说。他在里面看到好几张开这个球星的海报,他还担心这些年过去,壮壮已经不喜欢了。 “喜欢,当然喜欢,我以前还想着,等我有钱了,就去美国看他的球赛呢。”季君恒也喜欢这个人,每次都把有关的比赛让人录下来,一放假,他就跟着季君恒回去看,他们两个之所以能那么快熟悉起来,和这件事也有直接的关系。 说起季君恒了,刚才收拾碗筷的时候,妈妈竟然说,如果季君恒愿意的话,让他有空来家里玩。确实,让他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 洗完澡回来,林长宁又想起一件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交给陈安修,“壮壮,这个你拿着。” “小舅,你这是干什么?我有钱花呢。”陈安修不要。 “你不是打算春天的时候买地盖房子吗?这钱你拿着先用。” “小舅,我手头上的钱够了,再说我也盖不多。这些钱你自己用吧。”他是说过要盖房子,一来章时年过来,也有个住的地方,二来呢,以后游客过来,也能留在山上住宿,山上没有什么宾馆,以前游客想多玩几天,还要到山下找地方投宿,一来一回耽误不少时间。但现在小饭馆的生意不是很景气,他也没想着投入太大,明年先盖上个十来间试试,效果好的话,再扩建。这一年小饭馆和淘宝店也赚了不少,他原先还给章时年的那笔钱,和好之后,他又要回来了,当时还的时候不明真相,明白之后当然要回来。 林长宁塞到他手里,“拿着吧,兴许别的地方能用上呢。我现在也帮不上其他的忙,多放点钱在身边总没有坏处。” 陈安修还要再推,但看到林长宁眼中殷切的神色,心中一软,他明白这是小舅急切地想补偿他,虽然他真的不太需要这笔钱,他故作轻松的说,“那我收着,小舅,等我赚了钱给你分红。” 林长宁笑着说,“那我等着你早点赚大钱。” 陈安修信心十足的说,“一定会的,小舅。”临睡前,陈安修准备把今天收到的礼物收起来。 林长宁的目光落在那盒木工玩具,很快又移开,沉思一会,问道,“壮壮,你都不问我,你的另外一个爸爸是谁吗?” 对这件事,陈安修真的不是很在意,知道又能怎么样,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呢,他没有那么多,我就听着,你不想说的话,我就不问。” “这件事以后再说,过来睡觉吧。” 自从生日之后,陈安修发现陆江远真的成了小饭馆的常客,隔上个两三天就来一次,有时候单纯吃饭,有时候会到山上走走,来的次数多了,陈爸爸都认识这个人了,见到的时候还招呼人喝点茶,下盘棋之类的。有时候林长宁见到他,也会打个招呼,没有亲近,也不过分冷淡,就像刚认识的普通朋友一样。 ☆、107 第二个孩子 陈安修生日后不久,冬天就到了,绿岛市虽然位于北方,但冬天的话算不上很冷,就是海风大,只要不下雪的话,羊毛衫加厚外套过冬就没问题,大街上穿一冬天裙子的小姑娘更是比比皆是。不过话回来,再怎么不冷,也是冬天了,所以一入冬,陈爸爸就把家里和建材店的暖气炉子点起来了,烘地屋里热乎乎的。 “我就是觉得暖气比空调舒服,宁愿多花点钱买点煤,这空调吹久了吧,老觉得头里木木胀胀的难受。”陈爸爸提起水壶,在炉子里加块炭,又给对面的陆江远把杯子里的茶水斟满。 陆江远笑说,“是有这么个感觉。二哥,你别忙活了,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喝自己倒就行。” “行,你别拘束。”陈爸爸重新坐下来,拿起刚做好的马扎穿绳子眼,陆江远想帮忙被他拒绝了,“就这点事,用不着帮忙,以前我一天几个,些年不大做了,有点手生,以前做衣橱,柜子,大床,桌椅板凳,还能刻点花什么的,现在都买现成的了,这些手艺都用不上了,你看到我院子南边堆着的那些木头了吗?” “看到了,真不少,二哥,你是留着干什么呢?” “都是些好的枣木,松木,杉木,我前些年买下的,现在这么好的木料还不好找呢,我想等三个孩子结婚的时候给他们打点家具,不过望望说不要,说家里没地放,其实我还不知道他,他就是嫌我做的老气过时了,晴晴以后如果留在北京的话,她大概也不要,壮壮倒是没说啥。”不过估计章时年看不上这点东西。生日那天晚上,壮壮妈什么都和他说了。 “二哥,你和嫂子好福气,三个孩子都长得这么好。”他就是想操心,都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农家乐小老板_163 陈爸爸是听他说过至今没结婚的,心里还奇怪,长这么好的人,看起来也有钱,怎么就没娶上媳妇呢,他想来想去,觉得这人年轻的时候是挑花了眼,不过他们两个认识还不到一个月,连人家做什么的,他都不知道,有些话也不好打听,“以前也愁,女孩担心被人欺负,男孩又担心在外面学坏,总算现在大了,比以前省心点,现在我们就盼着他们三个都早点结婚,把事情定下来。” “这种事情说快也快。” 陈爸爸说,“就是这么回事呢,年头的时候,壮壮他妈还为三个发愁,年底了,壮壮这不就定下来了。” 陆江远笑容不变,镇定地喝口茶,“壮壮这么容易就定下来了?”别以为他不知道章时年当年做的好事。吨吨是怎么来的,他也查了个大概。 陈爸爸心说,这话是怎么说的,什么叫这么容易?他家壮壮这事定下来可真不容易,到现在镇上的人背后还指指点点的,陆江远来过几次,也不知道他听说没有,“只要两个孩子过得好,我和他妈也没什么可反对的。” 通过调查和这些天的亲眼所见,陆江远知道这对夫妻是真的很疼安修,孩子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别人能享受的亲情,安修一点不缺,看到孩子过得好,他自然是该欣慰的,但欣慰的同时又不能不觉得遗憾,安修心目中的父母的位置已经是别人的,他和长宁再怎么去弥补,也弥补不了这二十八年的缺失。长宁至少还有生育之恩,他,大概什么都没有了。 炉子上的水壶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陈爸爸起身把热水倒到暖壶里,又去水龙头上装凉水,看到陆江远神色有些落寞,心里摇摇头,到他们这个年纪,手上有多少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有个一儿半女陪在身边,比什么都好,他换个话题说,“你送壮壮的那些生日礼物,做的真好,你以前专门学过这个?” 陆江远回神,笑了笑说,“年轻的时候对这个有兴趣,找了个老师学了几天,闲着没事就刻两刀。” 人家嘴上说的轻松,陈爸爸却不会这么认为,看那做工就也知道不是随便刻来两刀就能弄出来的,这得是多年的手艺。 陈妈妈和林长宁抬着个盆子进来,里面装的全是新灌制的腊肠,陈爸爸连忙去接了过来,“长宁,你先坐炉子这里热乎热乎,我和你姐姐去把这些腊肠晾起来。” “没事,姐夫,我来就行了。” 陈妈妈也推他说,“行了,你刚回来,别脏了衣服,去那边喝点水。很快就好了。” 陈爸爸和陈妈妈抬着盆子到院子里去了,林长宁拿了个新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 “今天工作不忙吗?”陆江远主动问起。 林长宁拉了把椅子坐下说,“还行,还在等船上的那部分监测结果传回来。” “壮壮和章时年的事情,你同意了?”陆江远现在也学会叫陈安修壮壮了。 林长宁双手捂着茶杯说,“恩,章时年人不错。” 陆江远的手指忍不住在桌上按了两下,章时年真是好人缘。 陈妈妈晾腊肠的时候,往屋里看了一眼,小声问陈爸爸,“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陆江远很奇怪?” 陈爸爸知道她一向想法多,“有什么奇怪的?又不偷又不抢,就是来喝个茶。” “就是这样才奇怪。”陆江远一看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和章时年身上的某些感觉是一样的,不管表现地多么平易近人,但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一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他这样的人吃什么没有,为什么隔三差五就来小饭馆吃饭?” 陈爸爸想的很简单,“小饭馆东西做的好吃啊,陆江远吃惯了外面的山珍海味,想来尝尝这山间小菜也很正常啊。” 陈妈妈想了想说,“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 陈爸爸扯绳子的间隙问她,“可能什么?” 有了章时年在先,陆江远又是长宁的同学,她在想陆江远有没有可能是壮壮的另外一个爸爸,但如果是的话,长宁应该不会这么平静才是,长宁当年从北京跑回来的时候那么难过,娘后来私底下还和她说,长宁应该是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可能是我想多了。” “你这人怎么说半句留半句啊。” * 绿岛市有一进入腊月做腊肉腊肠腊鱼的习惯,特别是腊肠,有条件的,基本家家户户都是要做的,陈安修的小饭馆里今年做的比较早,一入冬就开始了,事先在淘宝上做了预售,这一年来,吨吨家的山货店在淘宝上树立的口碑还不错,老顾客很多,所以这次一说有农家的腊肉腊肠出售,很多预定的,本市的还有直接打电话过来定的。 腊肠还好,镇上有专门灌制腊肠的店,自己带肉过去,人家当面加工,想吃瘦点的还是肥点的,全凭自己喜欢。腊肉就麻烦点了,几乎全是纯手工的。 “腊肠做了多少了?”江三爷爷问。 “刚才吴姐回来说,有三百多斤了,我看了天气预报,最近天气都很好,正好可以多做些,这还不够预定的数呢。”陈安修说话的同时,手上动作没停,他把切成条状的猪肉搓上炒热的盐和各种调料,一层层地压在大缸里。 放满的大缸,孙晓和张言就抬到旁边阴凉的屋里,压上块大石头盖严实,隔两天翻翻,腌上个十天半月,就可以拿出来晾晒风干了,风干好的肉最后用果木熏制,这样做出来的腊肉才好吃,一片片切开后,都是半透明的红色。 陈安修抓起另外一大片猪肉甩到案板上,一刀砍下去,浓重的血腥味冲人鼻子,他丢下砍刀快步跑到院墙下,胃里难受。 “壮壮,你没事吧?”江三爷爷一看这样,追着出来,就看到他扶着墙在干呕,脸都白了。 陈安修摆摆手,刚要说话,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江三爷爷给他拍拍背,“你最近是不是乱吃东西了?” 陈安修想想说,“没有啊。”他就是最近胃口不大好,多吃了些凉菜,难道和这个有关系吗? “那是不是身体不舒坦?我看你最近总是打呵欠,天天睡不够觉的样子,” “最近是感觉有点累,不过天冷了,人就是容易犯懒。”每天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江三爷爷不放心的说,“你也别太大意了,再这样的话,就去医院看看。生病这种事情可不能拖。” “应该也没什么事,我有空的时候就去看看。”陈安修嘴上答应着,但根本没往心里去,就干呕两下而已,算什么大病,夏天贪凉吃坏肚子,上吐下泻的时候有的是。怕江三爷爷再唠叨,他主动提起另外一件事,“三爷爷,我刚蒸了两块尝了尝,咱自己做的腊肠味道很不错,但我怎么记得和小时候的味道还是不大一样呢。” 江三爷爷被成功的转移注意力,“以前做腊肠用的的家里养的大黑猪,肉香,肥肉也多,现在都没什么人养了,现在养殖场里都是大白猪,出瘦肉是多了,但是肉没有黑猪好吃。” “原来是这样。”明年的时候是不是该考虑自家养点猪。 陈安修和江三爷爷走进屋里,看到罗芳芳和孙晓等人围着电脑不知道在说什么,现在天气冷了,上山的游客少,镇上的人又不大来他们这里吃饭,所以小饭馆里非常冷清,饭馆里的这些人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聚在一起闲磕牙,陈安修早就习惯这场景了,夏天忙的时候一个人顶两个用,没道理现在闲了,不让他们轻松一下,但今天显然不同,明显都很躁动,“你们在看什么呢?” 孙晓招招手说,“陈哥,你快过来看。大新闻。” 陈安修嘴里问着,“什么大新闻?”自从出了蒋瑶那件事,这几个月,他都没怎么上网,偶尔上去,也只是打个游戏,下个电影的,再就是看看自己的淘宝店,对新闻八卦类的消息都没怎么注意过。 他一过去,罗芳芳他们把位置让出来,给他坐下,孙晓更是兴奋地指指电脑屏幕说,“咱们市公安局长被双规了,涉嫌严重违纪,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巨额贿赂……”贪官被抓,总是让人高兴,他说到一半,看到陈安修并不开心,突然反应过来,市公安局长不就是林梅子的公公吗?他们镇上谁不知道,林梅子的老公是蒋轩,蒋轩是陈哥的好朋友,他讷讷开口,“陈哥……我……” 陈安修按按他的肩膀说,“不管你的事情,我出去打个电话。” 蒋轩的电话打不通,林梅子的倒是打通了,但是没人接。 * 农家乐小老板_164 “怎么?还在想蒋家的事情?”章时年把端来的粥饭放在卧室的小桌上。 “不知道蒋轩和梅子怎么样了?”陈安修懒洋洋地趴在床上,从半下午过来,睡到现在,身上还是一点劲儿没有。 “你昨天不是去看过了吗?” 陈安修抱着被子翻身坐起来说,“是看过了,但是没见到他俩,就见到蒋轩妈妈了。”蒋轩妈妈的态度还很差,对于蒋家其他人怎么样,他倒是不怎么关心,就是蒋轩和梅子,都这么多年朋友了,虽说现在的关系不比以往,但现在他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总不能装作不知道。现在镇上也都传开了,以前梅子姑姑逢人就夸,她的亲家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厉害,最近也不见她出门了。 “蒋伟明出事,不一定他俩就会出事,说不定现在正在四处活动呢,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今天还恶心吗?” “还是有一点。”从那天做腊肉开始,也不知道怎么了,都快一周了,胃还是不见好,时常就犯恶心。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陈安修拒绝,“医院有什么好看的,到了那里,没病也有病了。我吃两片胃药很快就好了,你这两天不是要出国吗?” 章时年坚持说,“出国也要先看病。” “章先生,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真的不舒服了,我会去看的。你刚才手里端的是什么?闻着很香。” 章时年屈指弹他脑门,这么大个人了,一说起看病吃药就推三阻四,“你晚饭没吃,方婶煮了青菜香菇粥,快点下来吃。” “不想动,在床上吃。” 章时年摇头笑,真是被他打败了,他们家的孩子从小到大还没享受在床上吃饭的待遇呢,哪里像这个人,懒都懒得这么天经地义。 青菜粥很清淡爽口,陈安修也是饿了,呼呼几口就喝完了。 章时年看他这样,就问道,“这是多久没吃饭了,厨房里还有,我再帮你盛一碗?” 陈安修擦擦嘴说,“不吃了,半下午过来的时候,方婶在做火腿饼,我都跟着吃了好几个了。”明明胃口不好,还吃的超级多,真是奇怪。 “我把碗拿下去,你去漱漱口,别待会又睡着了,回来给你看个东西。” 陈安修打个呵欠,最近真有像某种动物发展的趋势啊,吃了就想睡,睡了就想吃,“什么东西啊,很重要吗?明天看行不行?” 章时年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很重要。” 看起来真是很重要的样子,“那我等你。”刷牙回来还是不见人,陈安修无聊的从章时年床头那里摸本书出来,不知道是哪国文字,根本看不懂,章时年最近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的,每天晚上临睡前都翻几页,“都也不配个插图。”太没水平了。 他把书丢在一边,等来等去,章时年还不来,他翻身躺会自己的枕头上,突然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他探手下去摸出来,竟然是个小盒子。 “到底是什么,竟然放在我枕头底下?”陈安修好奇的打开,里面竟然一款男戒,白金的质地,戒面很简朴素净。 “他什么时候喜欢戴这个了?”章时年身上常年只带着一串檀香珠子,其余再无任何饰品,他取出来沿着拇指挨个试试,试到左手无名指的时候,悲催的,戒指……卡住了。 ☆、108 章时年在楼下接了个电话,耽误一会,此时一 进门就看到陈安修趴正在床上专心致志和戒指作斗 争。 陈安修一看到人进来就扬着手求救,“这个怎 么摘下来?我就是试试,怎么摘不下来了。”他没有 戴戒指的经验,自然也就没怎么摘戒指的经验。早知道不该这么手贱的。 章时年眼底的笑意越来越大,本来想给他的惊喜和浪漫求婚,这下全省了,亏得他准备了这么久,这 个人的行为总在人的意料之外,连求婚这种事情都 能摆这么大的乌龙,天底下有这本事的也就陈安修 了。 陈安修硬拔了一次,还是不行,见章时年倚在门口不动,就催他,“你快点过来啊,看看这是怎么 回事?” 肆无忌惮的,傻乎乎的,会耍赖的安修,这样不加防备的样子还真是让人难以抗拒,每次见到都 心软的一塌糊涂。 “章先生,你是不是神游到外太空去了,你倒是快点啊。”陈安修又一次催他。 “来了。”章时年答应一声,反手把门关上。 “我是让你快点拔戒指,不是让你快点做这种事……”陈安修咬住章时年的肩膀,惊喘一声,感觉 到身后那火烫的物件又挺进来一分。刚才章时年那 么利索地翻身上床,他还以为终于过来帮忙了,手 刚伸出去,就被人反握住,一俯|身就是没头没脑 的一通深吻,接下来就变成这样了。 章时年含住他的唇,含含糊糊的说,“都差不多。” “根本完全是两回……恩……太深了……”陈安修说话的同时,章时年拦腰将人拉起来,摁在自己怀 里,由下而上的彻底贯穿。 向后撑住的手臂被人抓在手里,陈安修全部的重力都压在两人相接的地方,被进入地更深。 章时年的动作更加放肆,酥麻和些微的刺痛在身体里炸开,陈安修就此沦陷,跟着章时年的节 奏,发出的□急促而不加掩饰,“就是那里……快 点……” 身体里的快感在一层层累加,就在濒临顶点,即将要爆发的前一刻,章时年却毫无先兆地停了下 来,“帮我戴上……” “什么?”陈安修脸色潮红,眼神迷蒙,显然还没从这场乍然停止的□中恢复过来,他的身体本能 地夹紧。 这下难受的换成章时年了,他揽住陈安修的腰,低喘一声,“安修,别乱动。”又捏捏他的手说,“帮我戴上……” 陈安修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来一枚戒指,看款式和自己刚才的那一枚明显是一对,想到一种可能性,他危险的眯起眼,“你这算是什么意思,章先生?” 章时年抬头,认真又理所当然地回答他,“求 婚。” 陈安修瞬间生出想咬他两口的决心,“有你这 样求婚的吗?”而且事先一点风声都不露。选择和 章时年在一起后,他也没奢望像普通男女那样有个 光明正大的婚礼什么的,但他还是想通过某种形式 能把两人的关系正式确定下来。他承认是他有期望 过章时年送他个戒指什么的,可做梦也没想到会是 这样的情形啊,床单滚了一半,身体还相连的情况下,哪怕是在浴室里洗澡都比现在好看点,多年之后,他该怎么回忆这求婚的一幕? 答应是可以答应,但绝对不会让你这么轻松, 陈安修报复心一起,扶着章时年的肩膀,略略抬起 腰,还不等对方说话,他又重重的坐了回去,两人同时发出抽气声,章时年的明显更大点,他沉声道,“安修……” 陈安修穴口收紧,趴在他耳边成心撩拨他,“章先生,好爽……你快点……” 章时年的眼神完全黯了下来,“安修,惹了火,要负责。”话音未落,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大力抽动起来。 大床上的□和撞击声,直到半夜停止,被子底下两人汗湿的身体仍然交缠着,陈安修趴在章时年边上,他的左手压在章时年的左手上,对着两枚戒指看了许久说,“这真是一对啊。”看单个的时候还不觉得,放在一起就很明显了,两枚戒指的戒面上看着素净,但是上面其实有不显眼的纹饰,两个戒指的纹饰前后相连,选择任何一个角度并在一起, 都会出现一个类似三角的花叶纹饰。 陈安修将这一重大发现告诉章时年。 “恩,所有的图形中,三角形是最稳定的。” “章先生,你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农家乐小老板_165 “数学。” 陈安修嘴角扭曲,无话可说了,但心里没有感触是假的,最稳定的,最稳定的就挺好的,“但是 一直摘不下来怎么办?”其实也没有觉得不舒服,严丝合缝挺合适的,不松也不紧,可是为什么摘不下来呢。 章时年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轻描淡写的说,“摘不下来就戴着吧。” 陈安修摇着那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那我总不能洗澡和做饭的时候也戴着吧?” 章时年拉过他的手,不知道碰了什么地方,陈安修这次很轻易就取了下来,“你怎么弄的?” 章时年笑了笑,但显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 “总不能一直让你帮着摘吧?” “也没什么不行?” “那你如果不在呢,那你就一直戴着。” 切,能瞒一天,他就不信能瞒一辈子,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怎么弄的,刚才戴地太快,都没仔细看,现在看看里侧凹槽里除了有镶嵌钻石,边上好 像还有刻字。 章时年好像知道他的疑惑一样,直接回答说,“我的名字缩写。” “那我的名字呢?” “在我手上这个戒指上。”章时年摘下来,两个戒指的刻字在相同的位置上。 “为什么我就没买到呢?”陈安修不满的嘀咕。 “你说什么?”他说的声音太低,章时年没听清楚。 “也没什么,洗澡睡觉。有点困了。” “你最近怎么觉特别多?” 陈安修理所应当的反驳说,“冬天不睡觉,什么时候睡。” 结果在浴缸里洗着洗着就睡着了,最后还得是章时年把人抱回去的。 “真的胖了。”这是章时年亲自体会过后得出的最直观的体验。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窗外就是大雾弥漫的天气, 陈安修在院子里伸个懒腰,绿岛经常有这样的天 气,看着像雾,其实是那种很细很密的雨,薄薄 的,人在这雨里走一会,几乎让人没什么感觉,但时间长了,衣服不知不觉就湿透一层。不过在这细雨中,墙外红色的耐冬花倒是开得更好了。 “安修,吃饭了。”方婶做好饭出来喊他。 “今天是吃什么,方婶。” “昨天听你说面棋子,今天早上就做的面棋 子。” “太好了,方婶,正想吃这个呢。”昨天吃火腿饼的时候,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这里了,倒也没有特别想吃,不过大冬天热乎乎的吃碗面棋子还是很不错的享受,特别是方婶在里面放了一堆好料。 陈安修拿勺子翻翻,有西红柿,木耳,油菜, 酸菜心,鸽子蛋,炒过的肉末和萝卜缨子咸菜,放了这么多东西,汤当然又鲜又浓。 去公司的路上,章时年就说,“方婶现在对你,比对我这个雇主还好。” 陈安修脸皮厚厚的自吹自擂说,“主要是因为我天生人缘好啊。”方婶这人其实对他一直还不错,就算在知道他和章时年的关系后,也没怎么改变,可能对雇主的私生活,人家也不太关心。有时候下山,他也会顺手稍些小饭馆自己做的东西给 她,辣椒酱,蚂蚱酱,小咸菜之类的,前些天做腊 味,还送了她好些腊肠和一只风干兔子。 写字楼的入口处有人影一闪而过,陈安修闭目养神没看到,但是章时年看到了,眼神微微一沉。 “于特助。”陈安修上楼来,笑着和于亚青打个招呼。他现在没事的时候,也会跟着章时年到这里坐坐,于亚青现在已经由秘书升为特助了,不过不是章时年的特助,是这里绿岛泰恒的总经理特助。 但章时年比较习惯她,所以她现在暂时还留在董事长办公室这边帮忙。 于亚青抬头,看到陈安修身后的章时年,起身,到嘴边的安修就自动换成了,“董事长,陈先生,早。”喜欢八卦的人一般都自备一套雷达感应设备,所以现在于亚青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两人左 手上款式明显是一对的戒指上了,无名指啊,无名指啊,这代表着什么,这消息太具有爆炸性和可传播性了。 陈安修总觉得被某种火烫热情的目光闪了一 下,但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于亚青还是那副面带微 笑,稳重得体的样子,甚至还朝他点了点头。自从 知道于亚青帮忙打了那个电话后,他一直对这人挺 感激的,所以当下也没有多想。 目送他们进门后,于亚青将手头着急的事情飞 速做完,第一时间把这消息传播出去了:大BOSS 被人订走了。反正老板很早就承认过这件事了,这 次敢把戒指戴出来,明摆着就是公开的意思嘛,所 以给他们八卦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于是不到中午 的时间,绿岛泰恒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大BOSS和 以前陈助理的好事成了,羡慕,妒忌,眼红的,全 都有,但这都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了。 趁着陈安修去卫生间的功夫,章时年给于亚青打电话,让她找保安把守在门口的那人赶走。 陈安修上完厕所,整理衣服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的戒指啊。 他掏出口袋里的一对戒指,买重了,之前等不 到章时年表态,他就去买了一对戒指,想着这种事 情谁开口不是开口啊,本来想的挺好,等章时年睡 着了,他就直接给人套在手指上,造成既定事实, 可章时年有睡前看书的习惯,他最近又渴睡,结果 就是章时年还没睡,他已经呼呼睡着了,机会就这 样一次次失去,直到昨天,章时年的戒指套在他手 指上了。 导购员对这个年轻的男人印象还挺深,一是因 为这人相貌出色让人不会很快忘记,二来就是那天 这人在店里来来回回徘徊一下午却什么不问,什么 不买,差点让她以为是抢劫来踩点的,直到快下 班,店里人少的时候,他才过来问,有没有男士对 戒?他们只有男女对戒,于是她给这人推荐了两枚 款式相同的男戒。 “真的不能退了?”陈安修再次跟人确定,他自 己戴什么样的戒指倒是无所谓,但是他怕章时年戴 太次的让人笑话,特意找了家品牌大店买的戒指, 两个戒指就花了他三万多,事先没打算退,也没 问,现在好了,原来戒指不能退。 导购员也注意到他手上有一个了,“很抱歉, 先生,我们有规定,如果没有质量问题,售出的戒 指是不能退的,如果有其他不合适的地方,我们可 以给你调换。” 店面的经理以为他们有争执,也过来了,态度 非常和气,但答案是一样的,可以调换不能退,但 目光落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就是一顿。如果他没看 错,这个人手上的戒指出自他们品牌的首席设计师 之手的专门定制,能请得动这位世界顶级珠宝设计 师的人,竟然来他们店里买了东西,还要退,这事 怎么这么奇怪? “先生,请您稍等一下,我请示一下上面。”店 面经理破天荒松了口。连原先的导购员都奇怪的多 看了他几眼,电话打上去,情况一说,上面很快做 了决定,如果戒指没问题的话,就退吧,没必要得 罪大客户。 于是陈安修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的,戒指就这 么退了。 他们的事情就此定下来,陈安修在山下住了几 天,章时年就出国了。 * 孙晓吞吞口水,看陈安修一边看电脑,一边又 往嘴里丢了一颗酸梅。这些酸梅是他下山买的,本 来是买来给客人当饭前小甜点的,当时他尝着还挺 甜,结果买回来再尝,酸死人了,客人没几个受得 了这酸味,本来都打算丢掉了,没想到陈哥竟然好 这口,他没吃,现在光闻着这味道嘴里就直泛酸 水,他实在忍不住问,“陈哥,你不嫌酸啊?” “还行啊,不怎么酸。”有客人询问腊鸭的事 情,他直接丢了两颗酸梅到嘴里,接着打字聊天。 “这还不酸啊,吃一颗酸的牙都倒了。” 陈安修嚼着酸梅说,“你有空在这里看我,不 如出去点点腊鸭还有几只,这个客人要地很多。” “行,那我出去看看。”孙晓走到门口,看到林 长宁进来,就打了声招呼,“林叔。” “小舅,你来了啊。” 农家乐小老板_166 林长宁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忙着呢?” “也不是很忙,就是最近买腊味的挺多的。”开 了两台电脑,有时候还忙不开,“小舅,吃酸梅。 ”他把手边的酸梅盘子推到林长宁那边。 林长宁捻了一颗放在嘴里,还没等他咬开呢, 满嘴的酸味就在嘴里泛滥开了,这也太酸了,好不 容易咽下去,赶紧拿杯水冲了冲。看着陈安修一颗 接着一颗的往嘴里送,他的神色若有所思。他最近 是听姐姐说,壮壮最近精神不大对,有事没事往床 上一趴就睡着了,每天都很累的样子,有次吃了一 盘回锅肉,吃完了,转头就吐了。再结合现在嗜酸 的迹象,他实在不得不往那方面考虑,他看看四下 无人,“壮壮,我问你件事。” “恩?小舅,你说。” “你是不是有了?” 陈安修十指如飞地敲击着键盘,一心二用地 问,“有什么?” “肚子里有孩子了。” 陈安修嘴里的酸梅吧嗒掉出来了。 ☆、109 家中众人 林长宁看这副表情就知道他什么都不清楚了,无奈叹口气问,“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不是有过吨吨吗?” 陈安修茫茫然的的说,“当时吨吨很乖,都没什么感觉啊。”加上当时高三正是关键时候,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学业上了,就是身体有点不舒服,也没太放在心上,再说已经过去十年了,哪里还记得当时什么感受啊。他心里还真是有点排斥这个想法,就把楼南的话拿出来当盾牌,“医生说不会这么容易的,有的人一辈子不生都是正常。” 林长宁劝他,“还是去看看吧,这样大家都放心。如果真的……有了,咱们也早作准备。”他知道有不能打胎的规定,况且壮壮和章时年的感情这么好,也不需要打胎。 陈安修摸摸自己的肚子,还是平平的,除了多了一点肉之外,也没别的异常,多了肉是因为最近自己太懒了,秋冬长肉也属正常情况。没必要以为这件事大惊小怪吧,“小舅,应该弄错了吧?”他还是不敢去想。当时稀里糊涂生了吨吨就算了,现在真的还要再生孩子吗? “是不是弄错了,去医院看过才知道,我下午没事,陪你走一趟。” 这件事太有冲击性,陈安修有点反应不过来,“我需要点心理准备。” “我明白,但是这件事不能拖。”他理解壮壮的心情,他当时知道自己怀着孩子的时候,比他还惊慌失措,偏偏那个时候还听到陆江远那番话,当时觉得整个人都快崩溃了,逃回家里,虽然爹打了他一顿,但家里人还是无条件接受了他。他当时对这个孩子真的算不上多有感情。父母当初做出那样的决定,何尝没有他的责任呢。太年轻,负担不起的生命。总算壮壮没事,他这一辈子还有可以补偿的机会。 早死晚死都一样,陈安修咬咬牙说,“那我们下午过去,我先给楼南打个电话。”楼南现在已经回去上班了,但是他可以想象到楼南听到这个消息,该多么想笑他。 “恩,我回去和你妈妈说一声,吃完无法我们就过去。” 陈安修拉住他,“小舅,先不要和妈妈说了。等事情确定了,再和他们说不迟。”妈妈先前就警告那事少做点,是他不听劝,如果这次真是有了,他还真怪不得别人,章时年除外。 林长宁看他神色里有一丝紧张,忙安慰他说,“那好,你也别太担心了,这种事情不一定的。” 陈安修点点头,也没心思在淘宝店上买东西了,把孙晓喊过来代替他,他则到旁边给楼南打电话,他做好了被楼南笑一顿的打算,谁知道楼南的回答是:“怎么可能,你开什么玩笑?搞错了吧?你和章时年在一起才多久,有半年吗?”他还记得陈安修跑来问避孕方法的大概日子,距离现在也就半年的时间,他至今还没听说,族里有这么快怀孕的呢。 陈安修心里苦笑,“我也希望错了。”他真的没有心理准备要迎接一个孩子的到来。 楼南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自在,就说,“那你下午过来吧,我带着你去查查。”陈安修和他不同,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有生子的能力,但陈安修一直是作为一个普通男孩子长大的,对这件事有排斥心理是正常的,想到陈安修和章时年十年前只有一夜就有了吨吨,眼前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谁的电话?”叶景谦来找他一起吃午饭,一进门就看到楼南神色不属。 “陈安修怀疑自己肚子里有了,下午想过来做个检查。” 叶景谦也微微露出些惊讶的神色,“这么快?” “我也是这么说的。”想了半晌,他突然笑了,“你说是陈安修这人天生太倒霉,还是章时年能力实在太强?” 叶景谦无奈纠正他,“有孩子是好事。” “对别人是好事,对陈安修就不一定了。他现在一定苦恼的把头发都快揪干净了。” 事实上,楼南对陈安修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现在就苦恼的不行,小饭馆现在人不多,午饭也不用他做,他回家吃饭,夹了几筷子就不想动了,想到肚子里多个东西,谁还有心思吃饭啊。 林长宁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多劝,反而是陈家父母看他这样子,说晚上给他做喜欢吃的。陈安修怕他们担心,答应着,又勉强扒了半碗白饭。 林长宁和陈安修过去的时候,楼南已经医院大厅里等着了,这里人员复杂,三个人也多说什么,直接转了两个走廊,去了那个有密码的电梯,十年前,陈安修来过一次,还有点印象,当年是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则是一种慷慨赴死的心情。 上了电梯后,身边没其他人,楼南就说,“别这么紧张,看你这一脸苦大仇深,不知道以为你要去杀人呢。” 陈安修没心思回复他的冷笑话,嘴角扯了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楼南现在也知道多说无用,看着就不怎么很真心的安慰两句,转而和林长宁去说话,对于安修的这个生身父亲,他兴趣还是挺大的,“林教授,现在是回国工作了吗?” 林长宁知道他是陈安修的好友,态度也很和气,“暂时是这样的。” “那就太好了,如果安修这次真的有了孩子,有您在身边照顾,他应该不至于太稀里糊涂。”像生吨吨那会,七八个月了,才知道,也是人才。 林长宁听陈安修说过知道事情真相的过程,此时也不意外楼南的话。 陈安修抱胸,倚在墙壁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乱糟糟的。 电梯很快到达专门的检查区域。 “叶院长,怎么是你啊。”多年前叶景谦是医生,但现在他已经是院长了,陈安修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 叶景谦笑笑解释说,“楼南怕你见到陌生人,更不自在。” 楼南嫌弃他多嘴,辩解说,“我只是想第一时间看他笑话而已。” 陈安修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当下也不和强辩,但这份人情,他记在心里了。 “我们现在开始?” 陈安修答应一声,快要迈进门了,他停了停说,“我先打个电话。” 其他人大概知道他想打个谁,也没阻拦的。 陈安修也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说,“我很快就过来。” 电话响了两声才被接起来,“安修?”声音里还有一丝浅浅的睡意。 “忘了你那里还是夜里了。” 农家乐小老板_167 章时年笑了一声说,“还有两个小时,我也该起床了,现在做什么呢?” “在医院呢。” “在医院?身体怎么了?”之前想带他去,他怎么都不肯去。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检查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如果章时年现在身边,他应该可以安心点。 “明天要去非洲那边一趟,大概半个月之后回国。检查完了给我电话。” “恩,你再睡会吧,我进去检查了。” 陈安修深吸口气,不就是个孩子吗?有什么可怕的,来了就养着,顶多难受上几个月,但是不管怎么安慰,还是无法心平气和。 因为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检查和出结果还挺快的。 看到叶景谦拿着化验单出来,陈安修知道宣判的时间到了,不能跑,只能选择面对了,“结果是什么?” 叶景谦把化验单递给他,“七周了。胎儿发育不错。” 陈安修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是飘着的,还真的有了,再摸摸肚子,还是没任何感觉啊,怎么就有孩子了呢。 林长宁攥攥住他的手,“壮壮……” 陈安修笑地不是很好看,“我没事,小舅,就是太惊讶了。”或许是惊吓更合适点。 回到家里,和陈爸爸陈妈妈一说,两个人吓得差点没跳起来,陈爸爸连声说,“怎么这么快?怎么这么快,不过这也是好事。” 陈妈妈则恨不得敲他一顿,“说过多少次,让你小心点,小心点,你就不往心里去,现在好了。”她也不是希望他们有孩子,但是这才在一起多久啊,章时年真是太会占便宜了,“算了,现在这样,也没办法了,有了就生下来吧,章时年知道了吗?” “我还没和他说。”有点不知道怎么张嘴。 陈妈妈心里现在还有些火气,“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肚子里不是他的孩子吗?” 外面有人敲门,林长宁看到来人,头更疼了。 陆江远有些日子没过来了,这两天准备回北京了,顺道来这里走走,就看到这家人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二哥,二嫂,你们这是怎么了?” 陈爸爸当然不可能把这些话说给他听,就起身说,“今天家里有些事。” 陆江远又看了看坐在一边不出声的陈安修,笑说,“那你们忙着,我去小饭馆那里买些东西。” 林长宁站在门边,最合适送他出门。 一出门,陆江远就问他,“壮壮是怎么了?” 林长宁沉默着没回答。 “就算我和壮壮这辈子不能相认,难道我连关心他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他看壮壮刚才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 林长宁犹豫半晌说,“壮壮肚子里有了章时年的孩子。” 陆江远的瞳孔骤然收缩。 被众人围观了一下午,晚上陈安修躺在床上,终于得到清净,他把手里的手里抛上抛下,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吨吨也不知道,还不能预料他是什么反应。 牙一咬,他决定先和章时年说,上来就不加修饰说,“肚子里有孩子了。” 章时年正在开会,听到这个消息,起身就往门外走,抛下一种高管在会议室里面面相觑,心里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位当场失色。 “确定了?” “恩,七周了。” “我尽快回去。” “不用啊,你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工作完了,再回来吧。”况且他现在心情不好,他不敢保证,章时年现在回来,他有没有想杀人的冲动。 ☆、110 陈安修放下电话,就看到吨吨站在门口,小脸绷得紧紧的,他不知道吨吨是不是听到他刚才的话了,“吨吨,你不是去接电话了吗?怎么快讲完了。”自从吨吨和章时年相认后,季家那边的老两口就会经常打电话过来,商量好了,吨吨放寒假的时候就去北京陪他们住段日子。他刚才就是看着吨吨不在,才打这个电话的。他主要是担心这件事情吨吨一时无法接受。 “奶奶那边临时有事,明天再打。” “哦,那你赶紧上来睡觉吧,被窝里现在很暖和。”现在家里的人还没睡,暖气炉的炭火足,暖气片很热。 吨吨沉默着走到床边,踢掉棉拖鞋,一言不发地脱掉厚睡衣,最后只剩下一条小短裤,掀开被子钻进去。 陈安修想和他说睡错地方了,可现在这情形,他也没法开口。他虽然算不上多么心细如发,但现在也意识到吨吨知道了,要不然他不会在自己面前这么沉默,眼神里却是倔强的,他知道如果现在不说开,吨吨的心结会更重,“吨吨,爸爸和你说件事。” 吨吨的身子往被窝里缩了缩,把头一起埋进去,这是一个明显拒绝谈话的姿势。 陈安修侧躺在床边,把吨吨连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吨吨,这件事,爸爸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也是今天刚知道,其实我也没想到会有,但是不管怎样,我和你大爸爸还是最喜欢吨吨的,吨吨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重要的。” 吨吨扭了扭身子,闷闷哼了一声。 有反应就好,陈安修就怕他没反应,那才要麻烦了,“吨吨不喜欢弟弟妹妹吗?将来他们会陪吨吨很久的。”他以前是没想过再有孩子,但现在有了,想想将来给吨吨做个伴也好。 “你和大爸爸陪着我就行。” 陈安修拍拍他说,“这不一样啊。”他无意让吨吨在这个年纪就理解生死的问题,他希望即使有一天他和章时年不在了,吨吨在这个世上也有个相互支持的至亲血缘的兄弟姊妹,不会那么孤单,“你可以教他走路,说话,写字,也可以打他,骂他……” “也可以打他吗?” 陈安修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合着他说了这么多,吨吨就听到了可以打他,“可以啊,哥哥做什么都行。”现在是安抚吨吨为主,而且他知道吨吨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绝对不是那种苛待弟弟妹妹的小孩。 吨吨终于转身,“爸爸,你也不想要他,是吧?” 农家乐小老板_168 “是不怎么想要。”这是实话,他虽然在安慰吨吨,但是自己心里还没拧过劲儿来呢。 “我也是。”吨吨趴在他怀里说。 “我知道。”难得吨吨现在对他这么诚实。 关于这个还没出生的家庭成员,父子俩也没什么太多可讨论的,陈安修又引导着吨吨说了些学校里的趣事,墙上挂钟的时针向十点的方向走去,他有点困了,但勉强打着精神,他看得出吨吨今晚还是不怎么开心。直到快十一点的时候,吨吨终于睡熟了,他起身揉了揉压得酸疼的肩膀,掀开被子进去,躺下后不就就发出轻微的呼声。 半睡半醒之间,他觉得肚子那里有点异样,有只小脚在他肚子那里,轻轻的一下一下的蹭着,不知道吨吨想干什么,他闭着眼睛继续装睡,吨吨蹭了半晌,又自言自语的说,“这么小的地方,他住在哪里呢?” 陈安修无声地弯了弯嘴角,不一会真的睡过去了。 * 不管他心里是不是能接受,事情已然这样,陈安修也只能不断安慰正视现实,好在肚子的反应也不是很强烈,他索性该干嘛干嘛,倒是家里人比他还紧张,在一连喝了七八天的鸡汤后,他终于是喝不下去了,“妈,我身体很好,不用补了。”再补就吐了。 “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养。” 陈安修苦着脸说,“那也不用从现在开始养啊,到时候营养过剩,孩子太大,生不出来怎么办?” 陈妈妈扬手作势要打他的嘴,“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说话还是口无遮拦的,这种话,也是可以乱说的吗?” “说说又不是真的,妈,我真的喝不下去了。” 林长宁也从旁劝道,“姐姐,顺其自然就好,这才一个多月。” “头三个月,很危险啊,不好好养着怎么行?”既然有了,总该要好好生下来吧。 陈安修举出以前的例子,“以前有吨吨的时候,还不是天天跑操,打篮球,每天上下课,不也没事吗?” 陈妈妈瞪他一眼说,“你还敢说。”这件事有时候回想起来都后怕,壮壮时候自己都是半大的孩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这种事情说出去,大概都没几个人相信,幸好壮壮和吨吨都没出事。“你不愿意喝就算了,自己小心点,别和以前那样没轻没重的。” 一听她松口,陈安修赶紧答应着,“我知道了,妈。” 鸡汤炖都炖了,浪费可惜,陈妈妈把陈安修没动的碗推到林长宁面前,“最近天冷了,你也多补补。” 可是他刚才已经喝过一碗了,看陈安修那可怜兮兮的表情,林长宁摇头,认命地替他喝完这一碗。 门口那里有争执吵闹声,陈妈妈起身过去,“谁在外面?”建材店的门虽然是开着的,但门上挂着厚重的棉帘子,从屋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过了一会,陈妈妈就在外面喊,“壮壮找你的。” “妈,是谁啊?”陈安修嘴里问着,往外走,到底是谁啊,怎么到门口了还不进来。不过等他一出去,就知道了,是蒋瑶和林梅子的姑姑,林淑方。蒋瑶还挺着个大肚子。如果是别人,这大冷天的,他怎么都要让人进去暖和一下的,但换成蒋瑶,他怎么也无法生出一丁点的同情之心,态度很冷淡的说,“你们有什么事?” 蒋瑶扶着腰,怯怯地向前走了一步,喊了一声,“陈哥。” “你有话就直说。”他没空在这里陪她演戏。如果不是因为蒋轩和林梅子,他和蒋瑶连站在这里说话都不可能。他自认心态算好的,很少去这么厌恶一个人,但既然厌恶了就不可能短时间内改观。 儿子这一场冷漠的态度引起陈妈妈的好奇,这个蒋瑶她是认识的,小时候跟着蒋轩来过家里两次,也没啥大错,就是被家里娇惯坏了,说一不二,以前晴晴有个珊瑚串子的手链,是她四婶送的,蒋瑶来家里玩的时候看中了,想拿手上的水晶手链换,晴晴不愿意,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蒋瑶一生气就把晴晴的那个珊瑚手链给扯烂了,从那之后,蒋瑶就没怎么来过了,一直到现在,都快十年没见了,按说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壮壮不可能还记恨这种小事,那这态度是怎么回事? 林淑方打圆场,和陈安修商量说,“安修,咱们进去再说吧,天这么冷,瑶瑶这还大着肚子。”她不敢招惹陈妈妈,就吃定陈安修脾气好,虽然之前吵过架,但再怎么说,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不至于这么绝情。 陈妈都有点心软了,想着毕竟是个孕妇,进去坐坐也无妨,但陈安修却不松口,“如果没事的话,你们就回去吧。” 这时蒋瑶反而摇摇头说,“不用了,婶子,我就在这里说吧,说完了就走。” 这个时候镇上刚吃完午饭,正空闲的很,一听出了这事,都站在自己门口看热闹。托林淑方的福,现在镇上的人都知道魏家的那个亲家,市公安局的局长进去了。如果不是她以前太过高调,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个有权有势的亲家,现在大家就不会如此关注这件事了。毕竟在自己身边的,比电视上那些看得到摸不到的贪官,更具有话题性。 这时候蒋瑶做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动作,她上前一步,对着陈安修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声泪俱下,“陈哥,我知道我之前不懂事,做错了,但是我现在也过得不好,也算是受到惩罚了,可是我爸爸年纪大了,求求你放过他吧。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管我爸爸的事情,求求你放过他吧。我爸爸一向对你还不错的。我哥哥和嫂子也是真心待你。” 她偷偷听到大哥和大嫂在家里议论,这次爸爸出事很可能就是章时年为了陈安修出头做的。她心里很明白,如果蒋家倒了,她肯定也没好日子过,既然事情是她惹出来的,她愿意过来道歉,之前她想先给章时年道歉的,但见不到人,她在办公楼下等了几天还被保安赶出来了,后来听以前的一个同事说,章时年出国了,而且还告诉她一个消息,董事长和陈助理的事情成了,她就想过来陈安修这边试试,打刚才她就注意到陈安修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了。这下更确认了同事的话是事实,她知道只要陈安修答应帮忙,章时年应该不会继续为难他们家。 蒋瑶这一跪,把林淑方和其他看热闹的人都吓了一跳,连陈妈妈也说,“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林淑方也去扶她,“瑶瑶,你这是做什么啊?你现在身子重,怎么能跪在这冷地上呢,快起来。”蒋瑶坚持不起来,林淑方又抬头和陈安修说话,语带指责,“安修,瑶瑶就是做错了什么事,他现在怀着孕呢,你就这么忍心她跪在这里,你和蒋轩,梅子还是这么多年好朋友呢。” 陈妈妈原先还是有点同情蒋瑶的,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马上就反驳说,“大家都长着眼睛看着呢,她自己愿意跪在这里的,又不是我家壮壮摁着她跪在这里的,她不起来,管我们什么事?你们无缘无故的上门来闹,还有理吗?” 尽管事实是这样,但人们总是下意识的比较同情弱者,像现在这种情况,一个孕妇大冷天的跪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这个男人还无动于衷,大家都觉得这么做有点过了。 陈安修目色沉沉的,蒋瑶这一跪表面上看是来道歉的,但实际上就是来逼他的,逼他不得不原谅,不得不帮忙。可这结果成立的前提是,他对她还残存点情谊,但他如果真的撕破脸皮,什么都不管了,她还不是白白跪了,“你愿意跪就在这里跪到高兴为止。” 他这话一出口,别说蒋瑶和林淑方,就是陈妈妈和林长宁都稍稍惊讶了,两人对看一眼,他们相信自家的孩子,知道壮壮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当下也没劝阻。跟着陈安修转身进门了。 陆江远一来就看到这么一幕,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了,怎么陈家建材店门口还跪着一个孕妇,他前些天本来要回北京的,但因为陈安修的事情耽搁下来。他天生不喜欢管闲事,打算进去问问情况再说,他正打算绕过蒋瑶呢。 林淑方却叫住了他,“陆先生?”她见过陆江远两次,一次在婚宴上,另一次镇上,蒋轩和梅子听她说后,还特意过去了一趟。她觉得这人应该是蒋家的朋友。 “你认识我?”陆江远皱眉,他对这人完全没印象。 “我是梅子的姑姑,这个是蒋轩的妹妹。”她对陆江远还算不上认识,她听梅子提过一次,只知道姓陆,至于全名和做什么,她其实都不清楚。 “林梅子和蒋轩?”陆江远之所以对这两个名字有印象是因为调查壮壮过去的时候,知道他有这么两个朋友,不过现在关系也不怎么样了,罪魁祸首当然就是地上跪着的楚楚可怜的这位,他还没找人算账,这家人怎么又找上门来了?他以为区区一个蒋家,不需要他出手,章时年就能处理干净呢,现在看看,还有心思给人上门添堵,章时年下手还是太轻了。 这人语气淡淡的,但天生带着一股威势,林淑方忙不迭的点头,“是啊,就是他俩。” 蒋瑶此时也抬头,暗暗打量这人,看起来又是个大人物,这人是哥哥嫂子的朋友?年纪看着不大像,但哥哥嫂子交友一向广阔,特别是嫂子,做人和善,朋友很多,说不定眼前这位就是什么时候结交的,她心里隐隐生出一丝希望。 “那你们今天这是……”他比比两人现在的姿势,跪在别人家门口。 林淑方自认还算公正的说,“瑶瑶之前做错事,想给这家人道歉,都跪在这里半天了,这家人还是不领情。” 陆江远给助理吴东打了个电话,过了有二十分钟,警察就过来了,报警理由就是,恶意上门骚扰,影响正常生活。蒋瑶看警察要带走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以前她爸爸是市公安局长,哪个警察还动她一根指头,现在她爸爸的案子还没最后认定呢,这些人就敢对她这样,她没有比此刻更清楚的认识到,蒋家真的不是以前的蒋家了。 “陆先生,陆先生……”林淑方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还向陆江远求救。 陆江远无视她的存在,立在蒋瑶面前,面色平淡地说,“听说你们家放过话,让陈安修到牢里住住,不如蒋小姐先进去试试是什么感觉吧。我可没有诬陷你。” 门外这么大的动静,又是警车,又是喊叫的,怎么可能瞒得过陈安修,事情就是这么巧,在蒋瑶被带上警车之前,蒋轩和林梅子也赶到了,电话没打通,陈安修分别发了信息给了他们,想让他们过来把蒋瑶带走。 农家乐小老板_169 “安修,这是怎么回事?”蒋轩想上前阻止警察带人走,但他现在也暂时停止了工作,那些人根本不卖他的情面。 他还想问怎么回事呢,那件事不是过去了吗?他都不计较了,蒋瑶莫名其妙地又上门闹什么?但看到蒋轩明显憔悴的脸色,他压下心中的怒气,“我不知道你妹妹想干什么。” 林梅子却是大概猜到了,她很清楚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看陆江远那疏淡的态度,她也知道不可能,她和陈安修求情,“安修,瑶瑶怀孕呢,这件事,你看,能不能再原谅她一次,她也是因为蒋叔叔的事情着急了,一时没想开……” 陈安修盯着她,直到林梅子咬咬唇,说不出话来了,他们是朋友,但为什么只会逼他一次次退让,到底让他退到什么地步才满意。 “安修,我……”安修的眼神太陌生了,林梅子下意识的想解释什么,但她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安修走到陆江远身边,“谢谢你帮忙,陆先生,不过这件事交给我们自己来处理吧。麻烦陆先生了。”他知道如果没有陆江远出面,就蒋瑶闹出的这点事,加上她现在怀孕的身份,想让她坐牢也很勉强。 陆江远笑笑,过去和带头的警察打声招呼,那人事先可能也得过交待,现在一看这样,做做样子,批评教育一番,就痛快放人了。 “谢谢你,安修。”蒋轩扶着收到惊吓已经虚软的蒋瑶。 “最后一次。别让我再看到她。” 听清楚他的话,蒋轩怔愣在那里。 晚上林梅子又大电话过来,陈安修不用想也知道她大概会说什么,没接通,直接摁断了。 查出怀孕后又过了大半个月,陈安修能吃能睡,体重足足涨了五斤,其他的一切都好,就是章时年没有按照预定的时间回来,说是那边还有些事,早上在院子里接水的时候,地上的水结冰了,他滑了一跤,戴戒指的那根手指正好磕在水龙头上,到现在都火辣辣的疼。章时年的电话都好几天没打通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搞突然失踪。 这天夜里,陈安修和吨吨已经准备睡了,季君恒却突然过来了。 “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陈安修事先得过电话,但是季君恒在电话里也没讲清楚。 “安修,我说了,你先不要着急啊。” 陈安修本来不着急的,被他现在这么一说,反而有了不好的预感,“章时年出事了?” 季君恒沉重地点点头,“小叔现在英国,没有生命危险,你不要太担心。我这次来是想带你过去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非洲那边的分公司视察时出了些意外,遇到了当地的种族冲突,再具体的,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我没有护照。” “我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把你的身份证件和资料给我。我明天把护照带给你,后天下午有一班北京到伦敦的飞机,我和你一起过去。”护照并不是问题。 “爸爸,我也要去。” 陈安修问季君恒,“可以带吨吨吗?” “行,把吨吨的资料一起给我。你们两个收拾一下,我明天一早,找人过来接你们。” 和家里简单的交待了一下,还有两天就是元旦了,陈安修和吨吨坐上了去英国的飞机。 ☆、111 第一次出国,刚开始的时候吨吨的精神还有些亢奋,但时间长了,就坚持不住了,陈安修也想睡会,但一点睡意都没有,他不知道章时年伤到什么地方了,季君恒也不太清楚,但他明白,如果仅仅是无关紧要的小伤,章时年不会中断联系,季君恒也不会这么心急火燎地带他和吨吨出国。 季君恒隔着过道抛给他一副眼罩,轻声说,“还有五六个小时,先睡会。”同学变成小婶子,这种关系真不是普通的尴尬。以前虽然也猜到了部分的事实,可是不确定最后的结果,这次小叔受伤,奶奶亲自打电话安排这件事,看来这两人关系是基本定下来了。 陈安修点点头,调整了座椅,戴上眼罩,一副准备入睡的样子,他不想违背季君恒的好意,而且他真的需要睡一会,接下来的事情无法预料,他需要有足够的精神去应对。 飞机降落在伦敦希斯罗机场的时候,陈安修看看表,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一点多,这里还是下午的样子,不过天已经黑了。 吨吨紧紧握着陈安修的手,左右观望,小小声的说,“爸爸,好多外国人。” 陈安修取了他们的行李箱,笑了笑说,“这里是国外,当然很多外国人。”以前只在电视上看看,还不觉得怎么样,真的到了国外,处在这样一群人中,真有点不习惯。 季君恒在旁边打完了电话,过来和这父子俩说,“走吧,接机的人已经到了。” 司机是个身材高大的白人,年纪不清楚,礼貌的打完招呼后,便专心的开车。 “他现在什么地方?”陈安修看季君恒打完电话就问了他一句。 “还在医院里。我们现在就过去。”季君恒和那个司机用英语交谈了几句。 陌生的风景在车窗外快速划过,知道这次出国是因为大爸爸出事了,吨吨也没什么兴致欣赏,安安静静地趴在陈安修怀里没出声。 到了医院,找到病房,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没有灯光,外面的路灯透进来一层浅浅的光晕,阳台上闭目养神的身影是那么熟悉,看到人的那一瞬间,陈安修悬了两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时间的没休息好,加上这十几个小时的行程,他借助门框站定,这时才觉得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小腹也钝钝的疼。 “小叔,你怎么没开灯啊?”季君恒率先进门,顺便打开了灯。 章时年在椅背上扶了一下站起来,回头笑,“君恒,你怎么也过来了?” “小叔,你是哪里受伤了?”现在看着一点事都没有啊。 但是站在季君恒身后的陈安修发现了,他的手在章时年眼前晃了晃。 章时年皱皱眉说,“君恒,你和谁一起来的?”他觉察到房间里除了季君恒之外还有其他的人。 季君恒此时也发现了章时年的异常,“小叔,你的眼……”乍一看没有任何问题,可视线明显没有焦点。 “安修……”他准确无误的喊出那个名字的同时伸出右手,刚才一时没察觉,竟然是他来了。 陈安修没有犹豫的上前一步抱住他,“是我。你的眼这是怎么了?” 章时年拍拍他的背,“暂时性的,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 “也还好。”能看到人平安就好。 这场面,真让人无法直视,季君恒在考虑,他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农家乐小老板_170 “大爸爸。” 章时年蹲□去抱他,“吨吨也来了,现在不是快期末考试了吗?” “爸爸给我请假了,大爸爸,你现在看不见了吗?” “恩……但是以后会好的。” “大爸爸,那你眼还疼吗?”吨吨在他眼上呼了两口气。 “不疼了。” 根本没有他插足的余地嘛,季君恒觉得他真的可以退出去了。他在走廊里遇到早先一步来英国的章云之,她穿了件深蓝色厚呢过膝外套,“奶奶。” “陈安修和吨吨来了?” “恩,刚到,奶奶,你要见见他们吗?”家里其他人出国不方便,就奶奶带着一个秘书先过来了。 “过几天吧,这两天先让他们父子好好休息一下。”长途跋涉过来一定很疲惫,就不再给那个孩子增添心理压力了。 “也好。”季君恒帮着陈安修说好话,“这次可把安修吓坏了,一路上饭都没吃几口,看得出,他和小叔的感情确实不错。” 章云之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笑瞥他一眼,“你心理调整地倒是很快。” 季君恒挽着她的手笑嘻嘻说,“既然是事实了,不能调整也得调整了。奶奶,你说我以后叫他安修呢,还是小婶子?” 章云之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茬。 季君恒心里就明白了,安修还没过奶奶这一关。 章时年说的轻松,但实际上他的伤势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乐观,他头上受了重创,之前还昏迷过,到英国后做了一次手术,但效果显然不是好,这是陈安修来过几天后慢慢知道的事实。 “下一次手术定在什么时间?”陈安修收拾东西的时候问了一句,医生同意他们可以回家休养。 “看身体恢复情况。” “哦,我知道了。”也就是不知道要和那位季老夫人一起住多久,元旦那天,大家一起吃过饭,说实话,这个老太太也不难相处,对他也挺和气的,对吨吨也很好,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可能是刚见面的原因吧。 * 章时年的房子是独幢的的三层别墅,周围的环境很不错,这个时节树叶早已经枯黄落光了,但草地还是碧绿地喜人,推开西向的窗子下面就是个大大的游泳池,水面上飘着几片落叶,这大冬天的实在对这个没有兴趣,光看着这水面就冷到打颤了,“我们住一楼,吨吨和老太太住二楼怎么样?”至于季君恒,在这里陪了几天就有事回国了。 “都行。你安排吧。” “刚从医院出来,你洗个澡上床睡一会吧,我待会做晚饭。”陈安修把东西整理好,找了章时年的一套睡衣出来,又把他从旁边椅子上,扶到床边,甚至打算帮他解衣服。 章时年抓住他的手,“不急,安修,我们坐着说会话。” 陈安修挨着他坐下,问道,“要说什么?”他现在习惯坐在章时年伸手就可以够到的地方。 “他最近乖不乖?” 陈安修没头没脑就问了一句,“谁啊?”反应了两秒钟才想到是肚子里那个,“他啊,挺好的。”最近忙着照顾章时年,都快把这个忘了,难得他这么乖,也不闹腾。 “我摸摸。”在医院里有人进进出出的,他们也不好太亲密了。 “还不到三个月,能摸到什么啊?”话虽然这么说,陈安修还是解开衣扣,又松了皮带,拉着章时年的手放在他的小腹上,“还是平的。” 章时年的手在他的小腹上一寸寸的摩挲着,陈安修怕痒,过了一会就想把人推开,但看到章时年那小心翼翼又带着些热切的表情,又觉得不忍心,想着咬牙忍忍就过去了,但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你差不多就行了,再摸下去他也不会立刻出来的。”这么仔细的抚摸,还是这个部位,想没有反应都难,而且他最近也发觉,身体较之以前好像敏感不少,每次章时年离他近了,他都容易冲动,如果不是因为章时年有伤在身,楼南又再三告诫过他,前三个月那种事情不能太频繁,他早拉着章时年滚多少次床单了,还用得着现在这样憋着。 感觉他身体的轻颤,章时年的手向下一转,滑入他的底裤。 陈安修握住他的手腕,惊问,“你干什么呢?” 章时年循着声音准确含住他的嘴巴,暗示意味十足的说,“我们待会一起洗澡。” 从弱点被章时年握住的那一刻起,陈安修就倾向于妥协了,但心里还有点清明,“你妈和吨吨还在外面呢。” 章时年将人压在床上说,“没事,他们不会进来的。” 陈安修最后看了一眼门边,选择闭上眼睛,稍稍打开腿,把自己整个交给章时年,说实话,他也有点想要,两个人在床上互相做了一次,之后在浴室里,章时年又贴着他的腿根做了一次,等两人穿戴整齐出来的时候,章云之在客厅里教吨吨下国际象棋,她手边还放着一本翻开的书。 陈安修看看章时年,在喜欢看书这方面,母子两个倒是挺像的,但章时年的眼睛现在这样,心里一定很难适应,虽然这人一直表现地很云淡风轻,但在突然失去视力,有几个人能真的毫无介怀。 “怎么了?安修。”现在没有了视力,其他的感觉器官反而更敏感了,就像此刻,安修只是短暂的沉默,他也能感觉出安修情绪不对。 “没,我在想今晚要吃什么,我扶你到沙发上坐下。” 吨吨也跑过来,抓住章时年的另一手说,“大爸爸,这边坐,奶奶刚切的橙子……小心前面的凳子。” 两人扶着章时年坐下,陈安修问章云之,“老夫人,您想吃点什么?”跟着季君恒叫奶奶肯定不行,跟着章时年喊妈妈也不对,还是喊老夫人最稳妥。 章云之笑笑说,“不用太麻烦,有两个清淡的菜就好。” “行,那我知道了。”他问过章时年老太太忌口的东西,做几个清淡点的菜也不是难题。 “爸爸,我帮你。”吨吨抓了两块橙子,放到章时年手里一块,另一块递给陈安修。 陈安修接过来,拍拍他的头说,“好,过来帮我择菜。”他哪里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对着这个刚相认不久的奶奶,还是有拘谨的。 吨吨对着他绽开个大大的笑容。 厨房里冰箱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新鲜蔬菜,肉类和奶制品,流理台上各类的锅子也有,章时年有个朋友叫方云展的就住在这附近,他和妻子张蕴都是章时年在普林斯顿的同学,陈安修在医院里见过这对夫妻两次,方云展的性子比较稳重,但张蕴却是那种性子特别外向,又很自来熟的人,听章时年说,现在他们所住的这房子平时就是那两人帮着打理的,厨房里的这堆东西也是张蕴帮着添置的。 章云之看看厨房里忙碌的父子俩,放下手中的书,换到章时年身边坐下,“老四,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章时年手里拿着橙子皮,弯腰去摸旁边的垃圾桶,章云之就在旁边看着,但没有帮他的打算,她心里酸涩难言,在外人面前还能勉强维持优雅自若,但现在,看唯一的孩子这样,哪个做母亲的能做到不心疼,当然希望儿子能够康复,但万一不行呢,他必须从现在去适应这种黑暗中的自理。 “妈,你说什么打算?” 农家乐小老板_171 “我是说陈安修,他看起来比君恒年纪还小。”如果老四的眼睛真的坏了,这个孩子真的能陪老四一辈子吗?他还这么年轻,还可以有很多的选择。 “妈,你是担心安修会离开我吗?他不会的。”安修,他怎么能不相信呢,“他这人看着是很粗神经,但是又固执又心软。想让他改变都有点难。” 章云之可没他那么乐观,“现在可能不会,但如果你的眼睛真的好不了,他可以照顾你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呢?他真的能坚持吗?”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很多因一时冲动而产生的所谓爱情都要消磨干净了。 “妈,我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你以后和他相处多了就知道了。” 章云之心里叹口气,现在确实不是谈论这个的好时机,现在最重要的是治好儿子的伤,“我帮你联系了赖斯医生,他下周就可以到英国,到时候再让他给你详细检查一遍。” “我知道了,妈。你别太担心了。” 吃饭的时候,陈安修帮章时年拉好椅子,拉着他的手碰到饭碗,又把筷子塞到他的手里,章时年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吃饭了,就这样还不算,陈安修边吃还边夹菜给他,“今天的牛肉很嫩,吃这个。”“这个辣子鸡一点不辣,你尝尝。”“我今天炒的芹菜也挺好吃的。”都是诸如此类的。 他们一个夹,一个吃,配合无比默契,章云之看他们一眼,也没说什么,想着章时年刚开始不适应,再过几天开始锻炼也不迟,谁知道接连大半个月过去了,陈安修还是这样,走路扶着,洗澡帮着防水换衣服,吃饭就给夹菜,就连喝杯水都试好温度送到手里,照顾的倒是很周到,但章时年什么都没学会。 章云之看不下去了,先找自己儿子谈话,“老四,你这样下去怎么行?事事依赖陈安修?” 章时年自己倒是一点不在乎,还颇有些自豪的说,“有什么不行的,安修又不是外人。” 章云之直接被儿子这厚颜无耻的态度堵得说不出话来,如果老四以后都这样,她真有点可怜陈安修了。儿子劝不动,她委婉的去提醒陈安修,“安修,老四的眼睛如果真的不能康复的话,你应该让他学会自理。” 谁知道陈安修也毫无自觉性,一脸坦然的说,“老夫人,没关系,他能不能自理都不要紧,反正有我呢。”反正他会一直都在的,“我爸爸以前就说过,人不是被宠坏的。” 章云之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了,和他闲聊说,“你有个很疼你的爸爸?” 想起还在国内等着他回去的亲人,陈安修脸上的笑容加深,“是啊,爸爸从小就很宠我们,以前冬天很冷,睡觉之前,他都会在我们被窝里先放上热水瓶子,细心裹上线套,然后抱着我们挨个放进去……” “听起来和汤婆子差不多,我以前也用过的……” 那天两人在客厅里谈了大半下午,之后章云之烤下午茶饼干的时候,陈安修就跑去给她打下手,他眉目俊秀,性子有大方开朗,说话也逗趣,老人和他相处了,没几个不喜欢的,章云之也没有刻意刁难人的习惯,两人之间还有一个章时年,所以自那天下午谈过之后,这一老一小的关系倒是得到了急速的改善,相处日渐和谐起来。 这速度连章时年都啧啧称奇,“我妈那人,别看对谁都不错,但真要接近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安修裹件睡衣,跪在章时年身后,帮他吹头发,闻言很臭屁地回道,“我早就说过,我天生讨人喜欢啊。”说到底,做妈妈的,都希望孩子好。 章时年笑了一下,双臂向后抱住他的腰说,“安修,那你就没想过我如果真的看不见了,该怎么办?” 头发已经有八成干了,陈安修关掉吹风机,压在他肩膀上问,“你是不是一直也担心这个?” “说一点不担心是假的。”在安修面前没什么可隐瞒的,他比谁都担心,他还有这些来之不易的宝贝要护着,他没见到第二个孩子的样子,他还想亲眼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 “没事,会好的。” “这么确定?” “当然。”怎么会不好呢?他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这期间,陈安修的肚子有些不舒服,他给楼南打了电话,楼南告诉他了一个地址,章云之坚持要陪他过去,他找不到理由拒绝,就答应了,小诊所的医生是个很年轻的华人青年叫罗维的,检查完毕后,对他说,“你的心情影响到了宝宝哦。” “这也可以?”陈安修惊奇的问了一句,他承认刚开始听到章时年出事的消息后,心情起伏很大,最近思虑的也有点多,但这些肚子里的这小东西也能感觉的到吗? 罗维笑着摇摇头,他听楼南说这个人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了,怎么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他只好让人坐下来,仔细解释一些东西给他听。 陈安修听了半天,敬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罗维说的那些禁忌,他犯了好多,难为这小东西还扒地这么牢固,真是够辛苦的。 “宝宝现在已经十六周了,发育还不错,但你要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接着他又很含蓄的说,“到了这个时期,有些事情是可以不用避讳了,但还是不要太激烈了。”怀孕的爸爸需求都比较大,总是忍着也伤身体。 “这个我知道了。”他和章时年也做过那么两次,但顾忌着孩子,没敢太投入。 在医院里,从头到尾,章云之都保持着优雅而得体的微笑,不时地还会问罗维两个注意事项,但出来医院,上车后,她就不无责备的说,“这都三个多月了,你们两个瞒地真严实,是不是要等孩子生出来,才和我们说?” “您别生气,别生气啊,我们是想说的,一直在找机会啊。”之前他和这老太太也不熟,实在张不开这个嘴,章时年也配合的很,一直不开口。拖着拖着就拖到现在了。 章云之本来这段时间就对他颇有好感,现在再看他这身子,哪里会真生他的气,做做样子,看他又告饶又逗笑的,就是有点气也没了,拉住他的手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现在这样,老四的眼睛也没好,还有吨吨要照顾,我马上要回国了,家里再请一个帮佣吧。” “没事,我应付地来,再说家里这种情况,多个人在,有些事情也不方便。” 章云之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你这样能受得住吗?” 陈安修笑说,“医生都说,只要我心情好了,孩子就没事的。”就这点事,他也累不着,房子虽大,但日常的清理工作是方家的帮佣在做,他就是做做饭,照顾一下章时年和吨吨,日子看着比以前还悠闲不少。 离着农历新年还有八天的时候,医院决定给章时年实施第二次手术,因为陈安修没有签字的权利,原本计划回国的章云之又留了下来,这次请到了在眼科方面的权威赖斯医生亲自主刀,手术的时间不长,大概也就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等章时年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陈安修都快觉得自己过了一个世纪了。 “手术成功了吗?”之前他怕自己表达不清楚,就这一句话,他还专门问过章时年。 专业词语他听得稀里糊涂,但医生点头和OK的手势他看懂了。 “爸爸,大爸爸今天做完手术就能看的见吗?”章时年还在沉睡着,吨吨趴在床上,盯着他头上的纱布看了又看。 “应该是吧,医生说没问题。”希望是这样,“吨吨,你小心点,别碰着你大爸爸。” “恩。”吨吨答应一声,从床上跳下来。 原本以为这下可以放心,但命运总想和他们开玩笑一样,两天后拆掉纱布,章时年的视力却并没有恢复,甚至是没有任何起色。 章时年还是很平静,但沉默许多,他知道年底正是家里忙的时候,就催着章云之回国了。 章云之走后,这个房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了。天气好的时候,陈安修有时候会带章时年和吨吨到公园里走走,但大多时候他们就在家里呆着,章时年喜欢坐在窗边晒晒太阳,陈安修会靠在他身边给他念书听,吨吨也喜欢在边上趴着听,但他经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发出轻微的呼声,这样的日子安稳到几乎有些寂静。 年三十的中午,陈安修准备了三种馅料,和吨吨一起捏了很多饺子,还给方家送去了不少。张蕴则送给他们好大一束自家花房出产的玫瑰花,他找了个大花瓶装起来,摆在章时年和吨吨都碰不到的地方。 拜年的电话打回去,是陈妈妈接的,通过电话都可以听到那边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热闹极了,不像这里,太安静了,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妈,新年好。” 陈妈妈在电话那边笑,“好,都很好,壮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陈安修看看沙发上正低着头和吨吨说话的章时年,“过完年,有时间了就回去。” 农家乐小老板_172 “那就行,早点回来啊。你爸爸等着和你说话呢。我给他了。” “爸爸,新年好。” “恩,好,壮壮,在那里有饺子吃吗?” “有啊,我们自己包的……” 和家里人挨个讲完电话,又给小舅和姥姥他们打,最后连季家也打了,吨吨和章时年都跟着说了一些吉祥话。 过完年之后,不知不觉间,大半个月又过去了,陈安修除了定时陪着章时年去医院检查外,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并不多。 “这一本是什么书,看不懂。”陈安修磕磕绊绊地念完一本英文书后,对着另外一本没辙了,英文他还学过,即使不认识,但差不多的读音还是可以的。 “什么样子的?” “黑色的封面,上面的字体是金色的。下面有两排小字,边上还有金色的花纹。”这些书,都是章时年的,描述清楚点,他就知道了。 “是本德文书,换一本吧。” 陈安修在书架上翻了翻,跑回来和章时年说,“你这里的书五花八门的,要不我去再学一门外语吧?” 章时年摸到他的脸说,“不用了,安修。” 陈安修伏在他的膝盖上说,“就学一门,多了也不想学了。”你想看书,以后我念给你听。“章时年,我们结婚吧?”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章时年一震,“你说什么,安修?” 陈安修和他十指交握,又说了一遍,“咱结婚吧,等你下次动手术,我给你签字。” “好。” 结婚的事情确定后,过两天阿Joe来过家里一次,他们是二月的二十八号在法国注册的,观礼的有阿joe和吨吨,还有收到消息连夜赶到法国的林长宁,让陈安修没想到的是,陆江远也来了,他给的理由是最近正好在法国,所以顺便过来凑个热闹。 ☆、112 注册结婚之前,陈安修给家里打过电话,陈爸爸和陈妈妈虽然之前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陈妈妈还唠叨了两句,怎么不提前给个信儿,家里什么都没准备,还是陈爸爸在旁边劝她,这就相当于去民政局登记,酒席什么的可以改天再置办,她这才放了心。 其实在陈安修看来,有没有酒席,有没有婚礼,都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以后一家人可以顺顺利利在一起了,现在就剩下章时年的眼睛问题了,这件事他可以不介意,但对章时年的打击是无法想象的,他无法说太多的安慰,毕竟他不是当事人,他再怎么样也无法亲身体会到那种骤然失明的痛苦,他所能做的就是把人照顾好,然后和章时年一起期待第二个孩子的到来。 他原先对这个孩子还有些无所谓的态度,抱着的也是一种既然有了就生下来的心情,但随着肚子一天天的悄悄隆起,伴随的还有章时年每天晚上抚摸一下的欣喜,使得他对这个孩子也开始关注起来。 注册之后,他们在法国小住了几天,章时年现在这样,陈安修也没有太多旅游的心思,但想着吨吨是第一次来,就抽了两天带他去几个著名的旅游景点看了看。 可能因为旅程太疲惫的原因,林长宁来法国后不久就感冒了,他怕传给陈安修,就没有跟着一起到英国,陈安修他们回到伦敦已经是三月初的事情了,景色和走之前差不多,还是冬天的样子,但气候回暖,已经有春天的气息了。 “这里的冬天好像也不是很冷,我来之前还给吨吨带了两件羽绒服,到这里都没穿上。”回家之后,趁着天好,把所有的床上用品拆下来,放洗衣机里过滚一滚,然后放大太阳底下晒一天,晚上睡觉格外舒服。 “恩,比起同纬度的地方,这里的冬天算是暖和的了。”章时年靠在旁边的藤床上,晒着太阳,昏昏欲睡。这个藤床是陈安修刚在网上买的,下面是床的样子,上面有个可调节性的半球形的遮蓬,里面铺上厚厚的羊毛毯子,可以一边睡觉一边晒太阳。 陈安修看不惯他这副舒坦的样子,手上沾了水,悄悄靠近,还没成功抹到章时年脸上,就被他拦腰一把抱住了。 “喂,你不是看不到吗?”身手还这么快。 “看不到也知道你会捣乱。”也就是安修了,可以一边坦然的说他看不到,转过身又会把人照顾的无微不至。这样就好,他没有那么脆弱地不堪一击,没有必要因为他看不到就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戳到他的痛处。他喜欢安修的坦然。因为安修的这份坦然,他现在也变得比较容易接受失明的这个现实了。 章时年收了收手臂,感觉到陈安修冰凉的手指使坏地钻到他的领子里,也许老天是看他得到太多了,为了公平起见,所以才忍不住要从他身上收走一些东西。 “还有两条床单没洗完,你赶紧给我起来。”陈安修摇头躲避落在脖子上的亲吻。 “安修,你也想要的。”安修的身体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原因,最近是越来越敏感了,稍稍一撩拨就热情地不得了。所以现在他虽然眼睛看不到,但必要的床上运动可一点没少。 陈安修看看头顶的大太阳,“现在天色还大亮呢。”白日宣什么的太无耻了。 章时年摩挲着他左手上的戒指,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有绝对的诱惑成份,“我们现在是合法的,任何时候做这种事情都很正常。” 陈安修白他一眼,好像结婚之前他有多收敛一样,习惯性的瞪完了,才想到,瞪了也白瞪,现在章时年根本就看不到。 “吨吨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回来的。今天家里就我们两个人,无论做什么,别人都不会知道的。” 张蕴经营了一家马场,章时年的好几匹赛马就是养在她那里的,今天张蕴带着吨吨还有她家七岁的女儿方棉去马场骑马去了。 章时年见他不回答,主动伸手去摸索他的衣扣。 陈安修压住他乱动的手,声音有些气恼地说,“去屋里。”每次都妥协的人真是没救了。 章时年大愿得偿,勾勾唇角,反握住陈安修的手。 刚进去,陈安修正要反锁房门,就被章时年从后面抱住,炽热的吻一个接着一个的落在耳后。 “章先生,卧室在右边。”就这么两步都等不及,陈安修想推他,又怕玄关处散落的鞋子把人绊倒,就这么一会的犹豫,就被章时年把皮带给抽掉扔一边去了。 “还没在客厅做过呢。” 没做过的地方多着呢,难道以后要一一去试吗?这个男人还真是不能让步,让了第一步就要有让第二步的心里准备,他反身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去沙发那里总行吧?” “好。”章时年答应一声,两人一边接吻,一边跌跌撞撞的朝着靠窗的那排沙发走过去,陈安修看着路的同时还要提防别被章时年夺去神智,别提有辛苦了。 章时年把人压在沙发上,拉着陈安修的手放在自己腰带处,“帮我脱掉,安修。” 陈安修在他锁骨处磨牙,“章先生,你还真懂得得寸进尺。” 有他这么苦逼的人吗?给人上,还帮人脱衣服,最后还要负责把自己扒光,这是什么世道? “安修,好了吗?”章时年看不到现下的情形,就向旁边伸出手,还没碰到什么,就被陈安修一巴掌拍掉了。 陈安修的手犹豫地放在底裤边缘上,他转头看看窗外大亮的日头,真要迈出这一步,还真是不容易。但对上章时年找不准位置的视线,他心中就是一软。 他眼睛一闭,甩掉最后一件,半坐在沙发上,踢踢章时年的腿,示意可以开始了。 农家乐小老板_173 章时年摸着他的脚腕一点点靠过来,黑暗中的触觉尤其敏感,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安修身上的每一次细微的颤动。 指尖在腿弯内侧画着圈,陈安修有些无法忍受地踹他一脚,抽走腿。 “安修,我看不到。” 真想说看不到就别做了,但现在停下来是为难两个人,陈安修半躺下来,一条腿向上搭在沙发背那里,另一条腿屈膝立在一边,他拉着章时年的手从大腿根一路摸到臀部,最后停在隐藏于缝隙里的入口处,他微微闭上眼问,“这样可以了吧?”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尺度了。 “恩,已经很好了,安修。”对一个一年前还几乎没什么床上经验的人来说,现在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他已经很满足了。 “那你快点。”这样悬空的姿势持续久了,腰会难受。 章时年的手指在入口处抚弄扩张,直到那里温软濡湿了,俯身过去,重重地顶了进去。 “恩……”陈安修发出短而急促的呻|吟,身体向后躺倒。 章时年抱住那后折扣的腰身,在温热的内|壁里凶猛的戳刺。 第二次是陈安修是坐在章时年腿上,主动扭腰抬臀将那物纳入自己体内的。 第三次是陈安修跪在地毯上,引导着章时年从后面进入的。 这一天仗着章时年看不见,陈安修真是把自己所有的胆量都用光了,光线明亮的客厅里,两个赤|裸交|合又肆无忌惮的身体,肉体的撞击,粘腻的水声,陈安修闭上眼睛,也知道这场景有多么的靡乱不堪。 事后两人裹着一床毯子在沙发旁边休息,做了这么久,嗓子都喊哑了,“我去厨房倒点温水过来,你不要动,前面有茶几,小心碰到。” 这么久了,他早就摸清楚房间的大概摆设了,但这种时刻被人关心着的滋味还不错,“你去吧,我知道了。” 脱掉的衣服不想再穿,室内暖气很足,陈安修只勾了件衬衫披在身上,大摇大摆去厨房了。 听他在厨房里烧水,又叮叮当当的切着什么,章时年摸到小茶几上,最近让阿joe买的几本盲文书就放在那里。尽管不情愿,他也要做最坏的打算。 “三明治你要放黄瓜的,还是莴苣片的?”陈安修在厨房里喊了一声。 “莴苣片。” “哦,我知道了。” 章时年笑笑,不再说话,他现在每说一句,安修都会大声回答他一次,生怕他不知道一样。 陈安修端着兑好的温水和三明治过来,章时年循着声音本能地向他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觉得眼睛一阵刺痛,针扎一样,他扶着额头闷哼一声,手里的盲文书落到地上。 陈安修紧走两步,来到他身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忍忍,我给你换衣服,然后带你去医院。”他几步冲回卧室,手里拿着衣服很快又冲了回来。 “来,你抬手。”陈安修抖开衬衫,打算帮他穿。 “稍等一下,这会有点疼。” 陈安修知道,他如果说疼,就是真的疼了,他抱着章时年压在自己肩膀,帮他轻轻按压头上的几个穴位,试图让他放松一点,“你不要着急,慢慢来。” 过了好长一会,眼睛的刺痛才慢慢消退,章时年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白蒙蒙的一片,不像以前全然是黑色的。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他摸向陈安修的脸,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能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了,他闭闭眼睛又睁开,生怕刚才那一刻是太渴望光明的错觉,让他欣喜的是,再次睁开眼睛,他还是看到了,“安修?” “恩?我在这里呢,你刚才是哪里不舒服?”陈安修看他这会好像又好点了。 “你的头发长了。” 陈安修拨拨额前的乱发,“当然长了,来英国这么久,还没剪过头发呢。”现在额前的头发都快遮住眼睛了,他停住动作,惊叫一声,“你……你是不是能看到了?” “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 陈安修立刻跳起来说,“走,我们去医院,让医生好好给看看,说不定这就是要好了,我就说嘛,像我这么好的伴侣,你怎么能看不见呢,太吃亏了。” 章时年拉住那个马上就想冲出门的人,“医院下午再去,现在我只想好好吃点东西。” 陈安修兴奋不减,“我去帮你做点好吃的。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三明治就很好,过来陪我坐会。” 陈安修从惊喜的状态中暂时恢复过来,才想着他现在还是光溜溜的,刚才是一回事,现在章时年能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不客气地把整条毯子扯过来盖在自己身上。 章时年倒不会像他那么不自在,他悠悠的舒展手臂,好心情的调侃他说,“我倒是不知道你有拿我下饭的嗜好。” 受不了这个男人的自恋,陈安修一言不发地把带过来的湿毛巾拍在他手上。自顾自的挑那块最大的三明治吃起来。在章时年看不到的角度,他眼中的笑意在无限扩大,只要这人的眼睛能好,其他的缺点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 距离那天下午的检查,又过去几天,陈安修收到林长宁的电话,说身体已经康复,这两天就准备来英国。 “小舅,你别太累了,我们过些天就会回国了。”那天去医院检查,医生也说当时手术是成功的,理论上来说是可以恢复视力的,现在这样,应该是好转的迹象,他和章时年商量,等视力再好一些,他们就回国,毕竟国外条件再好,他还是住的有些不习惯。 “都订好机票了?恩,那好,我待会把地址抄给你。” “你小舅要过来?” “是啊。”陈安修放下电话,挤到章时年所在的宽大躺椅上,“他还是放心不下。” 章时年的手落在他微微隆起的腰腹上,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安修的腹部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圆润的弧度了,忽然手掌下传来微微的震动,章时年脸色一变说,“他好像在动。” 陈安修翻个身打算补眠,自从不用担心章时年的眼睛,他最近有变懒的趋势,“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感觉到。” “真的在动,安修。”章时年又确认了一遍。 陈安修勉强撑起眼皮,静静地等待一会,什么反应都没有,“你的错觉。”他打个呵欠准备继续睡,肚子里的小东西示威性地一连踢了他好几脚。陈安修抱着肚子暗骂一声,之前刚想表扬他乖,没想到马上就来这一套,真是好样的。 “你再踢一下试试,看我将来怎么收拾你。” 农家乐小老板_174 好像回应他的话一样,肚子里的小东西又重重地,狠狠地,踹他一脚。 ☆、113 “爸爸,我回来了。”吨吨一进门,鞋子还没脱呢,就对着屋里喊。 陈安修从厨房里出来,说了一声,“这里呢,吨吨,你今天回来怎么有点晚?”看到吨吨身后跟着的张蕴和棉棉,打声招呼说,“蕴姐,吨吨,里面坐。” 吨吨有外人在场,也不会很撒娇,过来和陈安修说了两句话,就和棉棉开电视去了,反倒是张蕴过来说,“好香啊,安修,你又在做好吃的?” “红烧狮子头,马上就要起锅了,你要不要尝尝味道?”他知道方云展和张蕴都是祖上就移民出来的,对中餐虽然很熟悉,但要论起做,那两人都是外行,自从他们在这里住下后,那两人经常就找借口上门蹭饭,他都已经习惯了,每次开饭都多做一些,以防不够吃。 听他这么说,张蕴果然眼睛闪亮,“真的可以吗?安修。” “当然,你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对于美食,我一向都有足够的耐心。” 陈安修笑,“蕴姐,你吃香菜吗?” “我什么都不挑的。” 对于这个人,陈安修还是很喜欢的,张蕴现在看着还很年轻,她是章时年的同学,据章时年说比他还大两岁,这样算算的话,其实这人也有四十多了,还能保持这么可爱的性子,真是难得。 陈安修把红润的狮子头盛出来,撒一把香菜末,又浇上一勺的汤汁,一共三份,每人一份。 来英国已经有三个多月,现在国内的寒假已经开学了,本来想着让人把吨吨捎回去,但吨吨自己不同意,陈安修想想又心软了,现在吨吨比以往更加黏他,有事没事就他周围转,连晚上睡觉都要挨着抱着才行,他知道即将出生的这个孩子给他的压力很大,所以现在对吨吨就格外想纵容一些。 章时年意思是,等吨吨小学毕业后,直接进双语学校,正好趁这段时间多学点英文,本来想给吨吨请家教的,陈安修没同意,孩子多接触点外界,比闷在家里好,最后商议的结果是给吨吨报个语言学习班,每天下午上课,学习班的地址离着棉棉的学校很近,张蕴接棉棉下课的时候,经常就捎带着吨吨一道。这也省去陈安修不少事。 吨吨五年级下学期的课本已经发下来了,陈爸爸从国内邮寄过来,吨吨现在上午就预习功课,有时候也画画,最近章时年也开始教他钢琴,现在家里就数着吨吨的生最充实了。 张蕴和棉棉吃完属于她们的那份狮子头就准备起身告辞了,陈安修又帮着她们盛了一大份的排骨汤,看到又有吃的,母女两个一模一样的杏仁眼中,连乍然绽放的惊喜都是一样的。 “今天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送走那两人,陈安修窝在沙发上和吨吨说话。 他一坐下,吨吨就自发枕到他腿上,“爸爸,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我们班上有个特别喜欢足球吗?他每天上课都带来,今天他要邀着我一起玩呢。我们五六个人一起玩了一会。” “你喜欢的话,过两天咱们一起去看球赛吧。我看电视上说,最近有球赛啊。”陈安修近来英语水平也见长,听得多了,现在看个新闻,连猜带估量,能明白个大概。难得吨吨有个喜欢的运动,他都觉得吨吨作为男孩子来说,有点太过安静了。 吨吨挪挪身子,貌似不经意地把耳朵贴到陈安修的肚子上,“现在不想去,以后再说吧啊,爸爸。”去看球赛的话,人太多了,大爸爸的眼睛不好,爸爸现在肚子里还有个小讨厌,万一碰坏了怎么办?他最近都好像会动了,不止一次感觉到他在动了,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出来了。 陈安修装作没发现他的小动作,继续和他说,“你不想去的话,咱在家直播也行。到时候我给你做炸鸡翅。” 吨吨一听这个高兴了,连忙答应说,“好啊。”就在这时,他清楚的感觉到肚子贴着耳朵动了一下,他立刻顾不上矜持和掩饰,抱着他爸爸的肚子,像拍西瓜一样轻轻拍了拍,带着小哥哥的语气教训道,“没你的事情,你出来凑什么热闹。” 肚子轻轻又动了一下,吨吨戳戳说,“你抗议也没用,鸡翅是爸爸做给我的。” 陈安修不等他们再继续,赶紧把吨吨抱起来,再让他们交流下去,难受的可是他,肚子里的小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有人在旁边,他总是特别的兴奋。 吨吨不死心地还盯着陈安修的肚子看,陈安修诱哄说,“吨吨,你去给你大爸爸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吃饭?”章时年现在眼睛稍好,又忙了起来。 这时听到院子外面有汽车停住,吨吨从陈安修膝盖上跳下来说,“大爸爸回来了。我去接他。”估计还没跑到大门口呢,就听吨吨在外面喊,“爸爸,是小舅姥爷来了。” 陈安修一听这个,起身迎出去,“小舅,你不是明天过来吗?”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今天有机票,就今天过来了。” 陈安修要帮他拿行李,林长宁不让,“就几件衣服。” 两人到楼上放了行礼,林长宁先洗个澡,下楼的时候,陈安修已经泡好了一大被的奶茶,“小舅,你感冒好点没有。” “不好就不敢来看你了。”壮壮如今的身子,他可不敢冒险。 两人说到注册结婚的事情了,林长宁又问了些陈安修今后的打算,说到那天陆江远也去了,陈安修就问,“小舅,这次陆先生没跟着一起来英国啊?” 林长宁喝茶的间隙,警觉的问,“怎么,你找他有事?”陆江远还确实是过来了,说是来关心儿子的,看他好像和章时年不对盘,不愿意过来这边住,自己住到其他地方去了。 “也没什么事了。”小舅好像真的没什么感觉的样子,陆江远这人,他接触一段时间,感觉还行吧,蒋瑶上门闹事时候,他帮过忙,注册那天,他也出现过,萍水相逢的,陆江远不可能因为他做这些事情,想来想去,就是小舅的原因了。小舅现在孤孤单单一个人,如果两人真的愿意的话,他倒是不反对的。 林长宁垂下眼睛,吹吹手里冒着热气的奶茶说,“壮壮,你别多想了,我暂时没有再婚的打算,不管是男的,女的都一样。”这么些年都这么过来了,到了这个岁数,那份情爱的心早就淡了。 “小舅,那我以后不提这个了,你还有我呢,我给你养老。” 林长宁这才点头笑笑。 * 晚上临睡觉前,陈安修趴在床上一边刷网页,一边和正在浴室里洗漱的章时年说话,“我今天问过小舅了,小舅明确说没这意思。”之前他和章时年谈过这个问题,当时章时年的意思是让他直接去问小舅。 章时年抽了一条在架子上搭着的毛巾擦擦脸说,“既然这样,这种事情也无法强求。”只能怪陆江远时运不济,林长宁根本没有心转意的打算。 “这件事以后还是不要提了。免得小舅误会。”小舅自己不愿意,他也没有胡乱撮合给自己找个后爸爸的嗜好。 “那就这样吧。”他也没有帮忙的打算,章时年掀被子上来,问陈安修说,“在看什么?” 章时年的眼睛虽然好转,但也仅能看个大概景物,像是电脑和书本的字体还是看不清楚的,陈安修也不打算瞒他,“找了点国内的新闻看看。” “是关于蒋轩爸爸的?”他知道的安修可不是关心时政的人,几个月不看新闻对安修来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啊。”已经很久没和蒋轩还有梅子联系了,来英国,他的手机就停了,有几次想给他们打电话问问近况的,但号码拨到一半了,想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章时年在他身边躺下,手指卷卷他的头发说,“该做的,你都做了,现在事情的走向也不是你我就能决定的。”如果不是因为安修多次说过不想追究那件事,蒋家真以为只到如此的程度吗?一旦真的想整他们家,到时候别说是蒋伟明就是范琳和蒋轩他们,一个个的也难逃罪责。 是啊,该帮的忙,他已经帮过了,章时年说过,他们家人不会受到牵连,之所以当时没和蒋轩说,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有就是蒋轩爸爸那方面,他真的帮不上忙,这么多年的朋友,他真的会眼睁睁看着蒋家家破人亡而无动于衷吗? 章时年帮他合上电脑说,“早点睡,视频的事情是我让人去做的,但那之后的事情发展可不是一个人能控制的。”蒋伟明在公安局长的位置上那么多年,得罪过的,眼红过的,迫不及待想取而代之的,一旦抓住机会,谁肯放过,那些人里有几个好相与的。蒋轩和林梅子也是聪明人,故意不打不接安修的电话,玩的一手的以退为进。 农家乐小老板_175 第二天早上,陈安修按掉闹钟起床准备做饭的时候,就看到林长宁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 “小舅,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 林长宁搅着碗里的鸡蛋,“昨晚睡得早,睡一觉就歇过来了。”看陈安修想挽袖子,他开口阻止说,“你别沾手了,就是煮个粥,炒两个菜,我还应付得来。桌上有热好的牛奶,你先喝着,我很快就好。”要换成在别人家,壮壮这样的,早该好好休息了,现在反倒好,还要照顾一大一小,他怎么想都放心。现在过来,能帮一把是一把。 陈安修争不过他,被赶了出来,端着牛奶,拉把凳子坐在厨房门口和他聊天,虽然他没有觉得累,但这种被亲人关心着的感觉,真好,“小舅,昨晚吨吨没闹你吧?”昨晚小舅说很久没见吨吨想和他一起睡。 “他睡觉很老实,刚才我起床,他也跟着起来了,抱着英文课本到院子里去了。” 林长宁在这里住下来,帮着做饭炖汤,经常的还要陪着他去罗维那里检查身体,一有点不对劲,比陈安修还紧张。他做这些,陈安修都看在眼里,远在国外,还有个亲人愿意跑这么远来照顾他,说不感动是假的。 陆江远是在林长宁来之后的一周过来的,随着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难得那天章时年没出门,他进门后就指着那个中年男人说,“这位是何仲何医生,祖上几代都是有名的中医,你的眼睛让他给看看。” 章时年对他突如其来的好心投以惊奇的目光。 陆江远在背着陈安修的地方,回他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心想,你当我喜欢给你帮忙?我只是不想我儿子有个瞎眼的老婆。 ☆、114 章时年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陆江远是为了他,两个人的交情可远远没到这种程度,他的惊讶是来源于陆江远爱屋及乌的程度,他这次算是沾了安修的光了。中医世家何家的名声他是听过的,原先老太太打电话过来也提起过,本来想的是如果还不好就回国去看看的,没想到陆江远直接把人请来英国了。 何仲搭完脉,询问了一些问题,又对章时年说,“章先生,能不能让我看看之前的病例?” “都在楼上,何先生随我过来。” 两人上楼后,客厅里只剩下陆江远,林长宁和陈安修三个人。 陈安修现在已然知道他小舅的态度,这时也不再有其他的想法,“这次麻烦你了,陆先生,这边坐吧。”不管陆江远帮忙的目的是什么,但帮了忙是事实。他心里对这人还是挺感激的。 陆江远对章时年不怎么样,但对待陈安修又是另外一种态度了,那天差地别的态度差异,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不用这么客气,安修,都认识这么久了,帮个忙是应该的。”这说辞大度得体,无可挑剔,光听这话,怎么都觉得这个是热心人士。 他说这话的时候,林长宁正在给陈安修削苹果,绿色的果皮本来已经有长长的一条了,他这话一出,林长宁的手莫名抖了一下,一刀子下去,果皮就这样咔嚓断开了。 陈安修又不傻,怎么可能全然相信陆江远的话,“不管怎么说,这次谢谢你了,陆先生,这边坐吧。” 陆江远看看沉默不语的林长宁,选择陈安修旁边的双人沙发上落座,“你最近身体还吃得消吗?”他的目光落在陈安修微微隆起的腰腹上,已经五个多月了,看起来并不是很明显。 陈安修知道他想问什么,他早就觉察到陆江远是知道他怀孕的,但他还真有点不习惯被人询问这样的问题,特别是在对方不算很熟的情况下,他含糊说,“能吃能睡,都挺好的。” 这是他的儿子和孙子呢,陆江远孤单半生,这时就难免有些忘情,“那就好,那就好,你还需要什么,我……” 陈安修心里闪过一丝诧异,这人未免太好了一点吧? 林长宁抬头,淡淡地扫了陆江远一眼。 陆江远是何等的人物,话刚出口,就发觉自己失态了,他面不改色地改口说,“有个朋友代理了一些婴幼产品,听说还不错,我是想说如果你有这方面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 陈安修轻松的说,“好啊,如果需要的话,一定请陆先生帮忙。”虽然他要买的可能性为零,但他愿意给陆江远台阶下,妈妈在家里已经准备了一堆,估计什么都不缺了。 三个人又说了会话,大多数时候都是陈安修和陆江远在说,林长宁就负责听,偶尔的还动手帮陈安修调整一下背后的靠枕,让他坐得舒服点。 “……第一天上学的?是说去幼儿园的时候吗?”说起那时候的事情,陈安修还是记得一些的,“是我妈送我去的,我爸爸还给我买了个蓝色的那种双肩包,结果去了之后,老师给我们每个人发那么大一个白色的肚兜,上面用红字写着小朋友,我当时不愿意去学校,是我妈硬拖去的,后来我自己坐不住,就从大门铁栏杆那里钻出去了,当时有点胖,结果被夹住了,好不容易才蹭出来,中午点数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那个年纪很小的女老师都吓哭了。”后面这事,他是后来听大人说的。 陆江远想象那个大胖娃娃夹在铁栏杆上扭来扭去的情形,忍不住笑道,“那你出来后,去哪里了?” “在海边溜达了一圈,后来就回家吃饭了。” 林长宁瞅他一眼说,“我怎么听的版本和这个不大一样。” 陈安修抓着苹果吭哧吭哧啃了两口,“小舅,你听的版本是什么样的?”他的幼儿园是在林家岛上的,不过他记得那会小舅是不在家的。 “我听说的是有人第一天上课就逃学,结果在海边睡着了,是被他姥爷背回去的,在家里呼呼睡了一下午,第二天还耍赖不想去,结果他姥爷每天答应给他五毛钱才肯去的。” “小舅,原来你也知道啊。”陈安修嘿嘿笑,脸皮厚的人被人当场拆穿了也不会觉得尴尬,他还以为这些小事,除了他爸妈没人还记得呢,没想到小舅也知道。 是啊,他知道,以前回家,爹娘都时常的在他耳边唠叨,壮壮这样,壮壮那样,壮壮期末考试又得了一张奖状,壮壮又在外面和人打架了,但那个时候他自己的心结解不开,对这个与自己孩子同年的外甥,并不多亲近。现在想想,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陆江远又问,“上学这么不情愿,后来成绩怎么样?” “小学的时候成绩一般……”他说之前看看林长宁,不敢吹得太大。 林长宁在旁边解说,“班上一共三十几个人,年底发二十几张奖状都没他的份,整个小学就得过一张卫生劳动标兵的奖状。”这个是听姐姐说的。 陆江远笑着感叹说,“怎么就这么笨呢。”他和长宁的基因明明都很好的,怎么生出这么个笨儿子。 林长宁附和说,“我也奇怪。” 陈安修赶紧跳出来为自己辩白说,“这是有原因的,小学的时候,学习好的都是女孩子,到了初中和高中,我的成绩就不错了……” 说起这类的话题,整个谈话的气氛就轻松下来了,在吐槽陈安修的时候,林长宁和陆江远的默契度超高,往往是一个人刚说完了,另一个人马上就接上。 中途章时年下楼拿东西,看到这副和乐的场景,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三人什么时候可以这么和谐共处了? 说到后来,陈安修有点累了,他伸伸懒腰。 林长宁看看时间,“壮壮,坐了大半下午了,回屋去睡一觉吧。” 陆江远也催他,“去吧,我和你小舅说两句话,也该走了,待会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 “那好吧,陆先生改天再过来玩。”他打个呵欠说,“你们说话吧,我先去睡一觉。” “记得换睡衣。”林长宁在后面叮嘱一声。 “哦,知道了。”陈安修挥挥手,进屋脱掉衣服后,想起睡衣还在衣橱里,懒得再过去拿,随便裹裹被子就睡过去了。 林长宁不放心的跟进来,就知道会这样,在床上横七竖八的,连睡觉都不老实,他帮着拉好被子,看陈安修安静沉睡的样子,低头他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陈安修倏地睁开眼,看清是林长宁后,模模糊糊喊他一声,小舅,很快放心地闭上眼睛重新睡过去了。 农家乐小老板_176 此时下午的阳光还很好,陆江远修长的身影立在门边,看到这一幕,心,无可抑制地柔软下来。 一转眼,林长宁来英国已经快一个月了,陈安修肚子里的孩子也快六个月了,随着天气转暖,衣服穿的少了,肚子日益凸显出来,连棉棉都笑说,安修叔叔,你在家吃了多少好吃的,怎么把肚子撑这么大了? “你看裤子又穿不上了。”陈安修提着裤子从浴室里出来,和章时年抱怨说,“买的时候还挺宽松的,现在里连合拢都不行了。” 章时年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抱抱他的腰说,“现在连我都快抱不过来了。小东西发育很快。上次去罗维那里的时候,都看到小手小脚了。” “你喜欢,放在你肚子里好了,”怎么看他现在挺着个肚子的样子都很奇怪。他现在都不敢照镜子。 章时年赶紧安抚说,“好,如果能放进来,我一定放,今晚我陪你出去再买些衣服。” “算了,还是让小舅陪我去吧。”配合着何仲的中医治疗,章时年的眼睛是好很多了,但晚上看东西还是不清楚。 “那也行,我找人开车送你们过去。你先去换件衣服。” 陈安修找了一条最肥大运动裤,穿上去还是有点紧,但起码能提上去了,章时年在口袋里塞了一张黑色的卡,“还想买什么就一起买着吧。” 陈安修摸出那张卡翻来覆去看看,玩笑说,“里面有多少钱?不会因为买太多,付不起账,把我们扣在商场里吧。” 章时年在他背上轻拍了一下,“扣住了,我去救你,早去早回,路上小心点。” 陈安修和林长宁正要出门的时候,陆江远过来了,听说他们要出去,自荐充当司机,说正好也要买些东西,最近陆江远三天两头就来一次,陈安修已经和他比较熟了,当下也没太多客套。 到地方后,陆江远去停车,林长宁和陈安修先进了商场,他们一进去,直奔四楼男装区,总算陈安修的肚子不是很离谱,加上西方人的衣服尺寸也大些,买到合适的衣服还容易的。 “壮壮,你在这里等我,看着东西,我再去买点别的,很快就回来。”林长宁找到休息区把陈安修放下,买的东西有点多。 “行啊,小舅,你去吧。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林长宁笑笑,放心走了。他在二楼日用品买东西的时候,就听到商场里一阵慌乱,隐隐约约听人喊,“楼上着火了。”他扔下手中的东西,抓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问,“哪里着火了?哪一层?” 那个人勉强停下来喘口气说,“好像是四楼。赶紧跑,一会就烧下来了。” “壮壮。”林长宁脑子里一片空白,拔腿就往楼上冲,他逆着人群上去,前进很慢,还有人试图拉他下来,都被他凶狠地挣脱了。 消防车和人群的躁乱声交杂在一起,林长宁的耳朵里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壮壮……”他一边喊一边往上跑。 “长宁……”林长宁被人从身后整个抱住,“长宁,你干什么?” 林长宁语无伦次的说,“陆江远,壮壮,壮壮,他还在上面,我把他留在上面了……我把他一个人留在上面了……” 陆江远一听也着急了,但他还安慰林长宁说,“没事,没事,咱们壮壮上过战场,当过兵呢。” “可是他现在怀着孩子啊……” “长宁,你不要动,我上去。我上去找,他也是我儿子……” 林长宁抓着他说,“不行,我不放心,我要一起上去。” 陆江远握住他的手说,“好吧,一起,快点。” 陈安修捂着肚子,胳膊下面还夹着一个小男孩,他已经快冲出去了,听到后面有人喊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在他旁边一根着火的架子缓缓滑落。 “小舅,我没事,你也快点出去……” 林长宁身体先于语言,他看到那根架子了,他喊不出来,整个人直接扑了过来。 陆江远落后一步,但速度不慢,林长宁扑到陈安修身上的同时,架子也砸了下来,不过是砸在陆江远的身上了。 ☆、115 “壮壮……壮壮……”他听到林长宁在喊他,声音焦急地在喊他。 “我没事,我没事,爸爸……”之后肚子有剧烈的坠痛感,他的意识至此消失。 “安修,你醒了吗?”章时年贴在他的唇边轻声问。 陈安修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昏迷之前的浓烟已经消失,现在室内一片光亮,“现在什么时间了?”声音沙哑的很厉害。 章时年扶着他起来,喂了半杯水,然后说,“十二点过一刻了,早饭都没吃,现在想吃点什么?” 陈安修喝完水后,神智清醒过来,他脸色大变,顾不上身体的酸痛,探手下去摸肚子。 “安修,孩子还在,还在。” 陈安修摸到腰腹处还圆润的弧度,他放心地躺回章时年的怀里,肚子还有些疼,但他没有比这一刻更庆幸还能感觉到这疼痛,“他还好吗?” 章时年亲亲他额角说,“罗维说你吓到他了。从昨晚开始他很不安,不过他很坚强。”来的时候,情况很危急,安修下面都出血了,连罗维都说这孩子不一定能保住,但孩子的生命力很顽强,安修昏昏沉沉间也一直在坚持。 “是我这个做爸爸的没保护好他。”虽然说已经接受并期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但一直以来,他都没怎么特别上心过,直到差点失去他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多么想要这个孩子。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昏迷后,安修就一直这样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地捂在腰腹处,罗维想给他检查,试着拉了几次都拉不开。 “我小舅他们呢?”小舅应该没事,不过他记得陆江远受伤了。 “他昨晚在这里陪你很久,上午也来过,你当时没醒,他给你带了汤,现在去看陆江远了。”陆江远的伤势不轻,住在另外一家医院里。安修因为现在身体的原因不方便在外面的普通医院,所以才来罗维这里。 “陆先生的伤怎么样?”小舅救他还可以理解,毕竟是亲生父子,但做梦也没想到陆江远竟然也会那么拼命。他现在对小舅和陆江远的关系越来越迷糊了。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陆江远最后喊的那个名字是长宁。 “没有生命危险。你最后踹的那一脚很及时,架子偏了。”如果没有安修最后的那一脚,那根架子大概就要砸到陆江远脑袋上了。虽然现在砸在背上,伤势也不轻,但命算是保住了。 “那就好,我想去看看他。”怎么说也是因他而起。 “等你好点,我和你一起过去。现在林先生在就那边陪着。” “那就先这样,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踹偏架子的?” 农家乐小老板_177 “从录像里看到的,陈先生的英姿可是上过电视了,上午还有记者想采访你呢。”起火的原因已经查到了,就是商场里活动台上的电路问题引起的火灾,活动台后面堆放了很多要分发的小礼物,火势很大,不过燃烧的时间并不算长,除了一个在活动台附近的被烧伤严重外,其余的十几个入院的,都没有生命危险,“救了个孩子,最后还飞起一脚,踹开了掉下来的着火架子。新闻给了好几秒的镜头。” 陈安修抬手挑他下巴,“章先生,我怎么感觉你不像是在夸我?你是不是在生气?” 章时年挑眉,“你能看出来?” 陈安修捏捏食指指肚说,“就看出一点点。” 章时年敲他脑门,“下次先保护好自己,什么时候都要记着,我和吨吨还在家等着你回来。” 意思他懂了,心里也很有触动,但他真不习惯章时年这么认真和他说话,他装作胡乱答应一声,然后问,“吨吨呢?” “昨晚在这里陪了你一夜没睡,上午罗维给他打了一针,张蕴抱他回去睡觉了。”吨吨是个感情内敛的孩子,昨晚知道消息后,就趴在安修边上一声不响,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吨吨已经哭地气都喘不过来了。 “他一定吓坏了。”救人的时候没多想,就看到一个孩子被压在架子下面,还离着他不远,对着呼救的孩子,他做不到无动于衷,但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后怕。万一他出了事,别说肚子里这个,就是章时年和吨吨,又该怎么办? “所以不要有下一次了。我的心脏再好,也禁不住你这么吓。” “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的。”打电话给张蕴,那边说吨吨还没醒。 陈安修吃过午饭后,罗维又过来帮他做了一次仔细的检查,恨不得拿病历夹打他的头,“还不是很稳定,先在我这里住几天。楼南说的没错,你还真是让人不放心。” 昨晚经历过那么一场,即使睡了那么久,陈安修还是觉得累。 “再睡会,罗维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 “那吨吨过来了,你一定要叫醒我。” 章时年帮放平枕头,轻声说,“知道了,睡吧。” 不是很平稳的呼吸声传来,章时年知道人睡着了,握住陈安修的手指放在唇边,他没说,从昨晚出事起,他也没睡过,他一闭上眼,就看到安修昏迷着,被人从火场里抬出来的场景。那一刻他真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这种感觉,他这辈子不想再尝试一次。 陈安修睡了一小觉,心里有事情放不下,怎么也睡不好。有人趴在他的枕头边小声哭,他一睁眼就对上一双红肿的大眼睛,“吨吨。” 可能没料到他突然醒来,吨吨明显哽咽了一下,接着背过身去,手背胡乱地在脸上抹了抹。 陈安修伸手把他抱到床上,“一天不见吨吨,都成小花猫了。” 吨吨一张嘴,一口细米小白牙咬住陈安修乱擦的手指上。 陈安修的手指在嘴巴上里摇了摇,也不着急抽出来,“爸爸昨天那样,吨吨是不是害怕了?” 吨吨的牙齿在他手指磨了磨,借此表达自己的强烈不满。 “昨天是个意外,爸爸以后绝对不这么吓吨吨了。” 吨吨终于松口,“你说的?” “恩,我说的。” 吨吨滚进陈安修的怀里躺好,之后自以为没人知道的,偷偷在他爸爸的肚子上轻轻碰了碰。他昨天听见医生和大爸爸说的话了,这个小讨厌差点就保不住了。幸好没事,要不然以后就不能打他了。 陈安修见他不说话,怕他继续沉浸在这件事里不开心,就点点他的眼皮逗他,“吨吨,你这眼皮肿成这样,眼睛都看不到在哪里了,你还能看到路吗?要不要也给你配个眼镜,免得走路撞墙上。” 哭成这样,吨吨本来就已经觉得很丢脸了,还被他爸爸这样取笑,立刻伸出小爪子反抗了,“爸爸,你怎么这么讨厌。” 陈安修摁住他,父子两个闹成一团。 此时在另一家医院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陆江远他背上受伤,只能在床上趴着睡,林长宁打完电话,确认陈安修已经醒来后,就这么静静的立在窗边,几个小时过去了,都没怎么动过。有些他原本以为早就忘记的过去,现在却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现。那些湮没在时光里的记忆。当时的他们还都那么年轻。天之骄子,意气风发。 “原来你就是林长宁啊。听说入学成绩是我们学院的第一名。怎么就长这样,你成年了吗?” “不就一件破衣服吗,我都说不小心了,你至于这样吗?大不了赔你两身新的?你干嘛这样看我,想打架是不是?” “林长宁,你这人其实也不是这么惹人讨厌。” “林长宁,你晚上能不能消停会,你在下面动来动去,我睡不着觉。” “林长宁,我最近总是做梦梦到你,还在梦里和你做那种事。” …… “我都看了,这里没人,快点上来,我带你去后海那边转转。” “出国留学的名额,我也申请了,到时候咱们一起走。家里那边?以后再慢慢和他们说吧。” “长宁,等咱们去了美国,就领养一群孩子,一群很多?那怎么也要三个吧?不能再少了。” “他们放假都走了,宿舍的门我也关了,让我亲一下。身上怎么养都不长肉啊,嘶,你拧我干嘛,我知道,我知道,快点。” …… “玩玩而已,男人又不像女人那样会怀孕,到时候处理起来也方便。敲诈咱们家?怎么可能?就他那性子,我早就算准了,他不会声张才敢做的,再说他家里的状况我都查好了,家里就一打渔的,能有什么本事闹?” “当然会结婚了,我又不是不喜欢女人,毕业之后的安排啊?我都规划好了,先和方楠订婚,然后就像大哥说的,到下面锻炼两年。” 一转眼,三十年就这么过去了,陆江远,你现在这么做又有什么必要呢?比起分开的这三十年,那三年的感情又算的了什么?也许就像他还没昏迷之前说的,仅仅是想救安修? “长宁……” 林长宁闻言转身,“你醒了?” 其实他已经醒了有一会了,不过长宁显然沉浸在他思绪里没注意他,醒过来,还能看到这人,还挺意外的。他以为以现在两人的疏离关系,就是他死在那里,长宁都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喝点水。”林长宁在插根吸管在水杯里,放在陆江远的床边。 “谢谢。”陆江远想给他笑容,但一动就扯到背上的伤口,笑容有点难看,“壮壮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孩子?” “他已经醒了,章时年在那边陪着他,孩子也没事。” 农家乐小老板_178 “那就好。”壮壮跳起来踢那一脚的时候,把他也吓坏了。 五月的伦敦,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即使在医院里,也有不少人出来走动了,窗外的热闹衬地这屋里更加的安静,风吹得压在桌子山的几张报纸哗啦啦地响。 “长宁,你刚才在想什么?” “想以前的的事情。”分分合合。 陆江远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率。 “你这次受伤,要不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林长宁主动问起。 “不用了,我哥他们年纪都大了,小辈们也各忙各的。我这点伤还捱得过去,吴东待会就过来了,你有事就去忙吧。”他看得出长宁不想待在这里。 “我是想去看看壮壮。” “恩,让他好好休养,其他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 吴东昨晚在这里陪了一夜,上午回去睡了一觉,午饭后就赶过来了,林长宁看他上上下下忙碌着,照顾的很仔细周到,就准备起身告辞,“这次谢谢你。” 陆江远笑说,“都说了,壮壮也是我儿子。” 陈安修被强制性地在罗维那里住了十来天,才被允许回家休养,这时孩子已经快七个月了,身上各个器官差不都发育完整了,吨吨第一次看到他,就很嫌弃地说,“怎么一点都不好看?” 林长宁还有工作,在英国陪了两个月,已经是极限,在陈安修出院后不久,他就准备回国了。 章时年和陈安修送他去机场,现在已经是六月,陈安修穿着单薄的衬衫,小腹有明显隆起的弧度,他出门在外,神色坦然,大摇大摆,别人只当他是啤酒肚,很少有做其他联想的。 “好好照顾壮壮。” 章时年点头说,“您放心,我会的。” 林长宁又转头对陈安修说,“有空去看看你陆……叔叔。”陆江远的伤势不轻,至今还没出院。 “我知道,我会常去看他的。”他和小舅去过很多次了,这个陆江远也挺可怜的,受这么重的伤,身边一个亲人没有。 林长宁给他个拥抱,“那我先回去了,我在家等你。” “一路顺利。”陈安修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一路顺利,爸爸。”他欠这人这声称呼已经很久了,每次想到他奋不顾身扑过来的那场景,给的震撼不是一点半点。 林长宁抓在陈安修背后的手指骤然收紧,声音不稳地说,“再叫一声,壮壮。”他以为火灾现场那天是错觉。 “爸爸。” 陈安修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116 想起小舅临行前那激动的样子,陈安修还有些唏嘘,“我欠他这一声爸爸很久了。” “林先生能理解的。”前面空缺了二十八年的父子亲情,不管原因是什么,事实摆在这里,能这么快恢复到这种地步,两个人都已经做了足够的努力。 “恩,你去上班吧,待会经过医院把我放下,我去看看陆叔。”发生过上次的火灾事件后,和陆江远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步。那人身边没个亲人,看着也挺可怜的。 “不要在那里待太久,两个小时后,我让人过去接你。“他不反对安修和陆江远接近,但是安修现在的身体不适合长时间待在医院那种地方。 “好,我知道了。” 陆江远的伤离着康复还有些日子,陈安修去的时候,他正趴在床上闭目养神,手指放在一份文件上,神色略见疲惫,背上的绷带还没除去,一圈圈刺眼的白,吴东则坐在一旁,低头在说着什么。 “陆叔,吴哥。” 吴东起身说,“安修过来了。”这人的身份,他可是知道的。 “安修,过来坐。”陆江远睁开眼睛。 吴东推把椅子过来,陈安修道声谢,在陆江远边上坐下,“今天去机场送小舅,经过这里了,过来看看你,陆叔,你今天感觉好点没有?” “上午刚换过药,医生说恢复不错,你小舅他回国了?” “是啊,研究所那边还有不少工作等着他。” 陆江远点头,表示理解,“那是要回去的。工作不能耽误。”他不能奢求长宁会为了他留在英国,两人现在的关系远不到这种程度。 “陆叔,你也在工作?”陈安修带开话题。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看这些人的忙碌程度就知道了,身体已经伤成这样了,工作还是不能停下,章时年也是这样。 “有几个比较急的文件需要处理一下。不过这样趴着看东西,还真是有些不方便。安修,你来帮我念一下,怎么样?” 陆江远这话一出,吴东没怎么诧异,但陈安修心里有点奇怪,他稍稍扫了一眼,文件都是中文没错,可他一个外人,看这些东西合适吗?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他婉拒了。 陆江远倒是不在意的样子,扬眉笑问,“怎么?我还怕你给章时年泄露商业机密不成?” 陈安修咧嘴笑说,“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啊。”看人家这么大方,倒显得他过于小心谨慎了。 陆江远知道陈安修这就是答应了,示意吴东将东西交给他,照本宣科这种事情连三岁的孩子都能做,对陈安修来说当然不是什么难题,但是陆江远听的同时,不时地会打断他,问问他的想法,他不懂的地方就解释给他听,这点让人很头大。他对陆江远的工作完全没有兴趣啊。不过看在病人的面上,他少不得要装装样子。 吴东见此,借口出去买点热饮就退出去了,老板表现的这么明显,是要培养继承人的意思吗?之前有些流言说碧婷小姐是老板属意的继承人,那也仅仅是在诸多子侄中,老板比较偏爱这位,但继承人的说法可从来没有在公开的场合承认过,道理上来说,陈安修作为老板的亲生儿子,当然是最正宗的继承人,但在他的调查中,陈安修可是只有高中学历,也没有什么做过大项目的经验,比起家里那些动辄毕业于名校,人脉众多,从小耳濡目染,见过无数大场面的少爷小姐,劣势还不是一点半点。 再说,就他看来,之前因为老板没有子嗣,陆家有些人已经把念头动到鸿远这边了,不过是看着老板现在还年富力强,又一贯强势,那些人才不敢冒头,但如果现在如果突然冒出个正宗的继承人,那场面就不一样了。总之一句话,陈安修想得到鸿远的话,前景不容乐观。可话又说回来了,陈安修的伴侣现在是章时年,钱财方面不会短缺,人家想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说不定只是老板的一厢情愿。 “陆叔最近好像上瘾了。”陈安修掬了一捧水扑在脸上,和坐在岸上喝水的章时年说话,六月的天气还不算炎热,但中午的时候在游泳池里来两圈,还是很舒服的,连罗维也说适当的运动对大人和孩子都不错。 章时年笑,“他今天又怎么折磨你了?” “今天说的是股份的分配问题。” “听懂了吗?” 农家乐小老板_179 “听是听懂了。但是不确定能记住多久。”陆江远讲地还挺仔细的,经常的还会给他看一下案例,但是那种大公司的运作模式离着他太远了,他是有想着发展自己的事业,但现在小饭馆才开起来,农家乐才刚刚起步,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也到不了鸿远的地步。 “他说你就听着吧,不要给自己压力。”安修说过几次,他心里对陆江远的想法也有了大概的猜测,对于鸿远,他和安修都没什么兴趣,相对于可能带来的那些麻烦,他更愿意安修过他想要的生活。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安修像个大青蛙一样,腆着肚皮,在泳池里悠闲地仰面划着水。 “这个事情说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轻松点的话题了?”身边有水花溅起,章时年也跳下来了。 陈安修懒洋洋地问,“什么是轻松点的话题?” 章时年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摸摸,别有意味地说,“比如帮助孩子更加顺利出生的问题。” 陈安修没好气地在水下踢他,这件事他倒是一直谨记着,时刻不忘身体力行。 两人在水里纠缠抚摸亲吻,陈安修身上仅有的一件泳裤,随着水飘出去,泳池的一角,他跪在水里,身体被打开,章时年贴在他的后腰上,挺身插|入,水波晃动,这里一时春光无限。 林长宁走后,陈安修和章时年又在英国待了一个多月,时间进入七月,陆江远的背上又做了两次植皮手术,陈安修的肚子也有八个月了,陈妈妈多次打电话过来问,他和章时年商量着最近就准备回国了,罗维给他检查了身体,又给开了些药,说是可以坐飞机。 这天陈安修照例去看陆江远,带了些汤和开胃的小凉菜过去。但这次房间里除了吴东之外,还多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陆碧婷,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年轻男人,他就不认识了。 吴东看到他,知道他现在身体不便,赶忙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陈安修对陆碧婷点点头说,“陆小姐,好久不见。” 陆碧婷也礼貌地起身回了一句,“原来是陈先生,这么巧。” 其他两人用眼神示意陆碧婷,陆碧婷介绍说,“妈,三哥,这一位是章时年章先生的朋友,陈安修。”经过她的介绍,陈安修知道,旁边那个中年女人是陆碧婷的妈妈李怡,那个年轻男人是他堂哥叫陆亚亚。 陈安修作为小辈,先打个招呼,“陆夫人,陆先生。” 两人都很客气地也说了两句场面话,陆亚亚的表现还不是很明显,但李怡的目光就很难让人忽视了,不敌对,但也算不上友善。 此时陆江远开口说,“安修,到我这边来,亚亚比你大两岁,你跟着婷婷喊三哥就行。”、 他这话明显带有维护和亲近的意思,本来已经离开陈安修的三道目光又重新扫回来,暗暗地就带上了估量。 “我知道了,陆叔。”陈安修虽然答应了,但并没有像陆江远希望的那样改口。对陆江远有所亲近,也是因为这些日子的相处和火灾那天的奋力相救,对于陆家他并没有其他的想法。那些人也不必觉得他接近陆江远有什么目的。 陆江远看出他的意思了,也不勉强他,就笑着问道,“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 “都是你喜欢吃的。”以前家里人生病住院,陈妈妈总是自己做饭送去,说是吃家里的人干净,病好的也快,陈安修虽然明白这也没什么科学道理,但看陆江远孤零零的一人在医院,他每次过来就捎些家里的饭菜,权当是种慰藉吧,一来二去,陆江远喜欢的几个菜,他心里也大体有数了。“待会让吴哥先把汤盛出来,还是热的,凉了会油。” 陆江远也知道,现在这么多人,他们两个也不能好好说话,“改天过来的时候,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陆叔,我准备回国了。”他今天过来就是想和陆江远辞行的。 “这么快?”长宁走了,如今安修也要走。 有这些人在场,陈安修说话不便,就隐晦的说,“再晚了,怕有人等不及。” 他这么一说,陆江远就什么都明白了,“路上小心点,章时年和吨吨跟你一起回去?” “恩。”吨吨耽误了小学升初中的考试,回去也该物色学校了,季家那边提出想让吨吨去北京上学,吨吨自己不想去。 “章时年的眼睛怎么样了?” “何医生这次也准备回国。”何仲这次来就是专为医治章时年,章时年现在回国,他自然也要跟着回去了。 陆亚亚是知道他三叔特意把何仲接出国的事情的,但他却不知道是为了章时年,什么时候这两人的关系这么好了?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两人这次的谈话很简短,之后几天陈安修在家收拾东西,带着吨吨给家里人买礼物,又和方家吃了一次饭,七月中旬的时候,一家三口结束了这次英国之行,返回绿岛市。 ☆、117 七月的绿岛市除了下雨就是阴天,几乎就没有个天晴的时候,陈安修他们回来的那天,太阳还算给面子,出来露了露脸,他们的飞机得以顺利降落。 陈妈妈接到电话,一上午和陈爸爸轮换着到镇子口的水杉树下接了好几次,秋里镇就这么大,东家长李家短的,什么事都藏不住,年前陈安修和吨吨去英国,之后就在那里住下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今天一看陈家老两口高兴成这样,他们心里就有数了。 同村的陈玉领着孩子在这里等公交车,看到陈妈妈过来就问,“林老师,这是过来接安修的?”喊老师的基本都是陈妈妈教过的学生,她教学三十多年,学生还是不少的,最大的都四十多了。 “是啊,一个小时之前就打电话回来说下飞机了,这会还没见到人。” “飞机场离着咱们这里挺远的,今天又是周末,市区的路很挤。这会肯定还在路上。”去年秋天,陈安修找了个男人的事情当时闹的挺大的,很多人都知道了,背地里真是没少议论这家人,但算算,离着现在也快一年了,虽然还是会有人在闲聊的时候提起这件事,可也没有当初那么大的兴头了。 “恩,应该是这样,你们母女俩这是要去市区买东西啊?” “给她买双运动鞋,趁着暑假有空,过两天我和她爸爸打算带她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好啊。”最近和吨吨打电话,感觉孩子好像开朗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交了新朋友的原因,听壮壮说,现在吨吨还会和人约着一起出去踢球。 两人正在说话呢,公交车过来了,车子停稳后,林梅子穿着一身宽松的橘色长裙,手里提着一包东西从后车门处下来,看到陈妈妈在这里,就笑着打了声招呼,“婶子也在这里呢。” 之前和蒋家的那些纠葛,陈安修没和家里人提过,陈爸爸陈妈妈至今还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所以对于林梅子,陈妈妈虽然不像之前那么亲近,但也不会厌恶,“梅子回来过周末呢?” “回来看看我姑姑,姑父。” 林梅子没问起陈安修,陈妈妈也没主动提及,两个人站着说了会话,陈妈妈看她手里还提着不少东西,就催她说,“快回去吧,你姑姑应该在家等着你了。” “那婶子有空也来家里玩,我姑姑常在家里念叨你呢。” 现在说这些真没意思,陈妈妈含糊两句也没真答应。 这里是终点站,公交车会在这停留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陈玉此时也不着急上车,就和陈妈妈继续聊天说,“她公公那个案子现在也不知道判下来没有,后来网上也没消息了,不会拖着拖着就没消息了吧?你说她那个小姑子这人可真够能折腾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听说还去你们家闹过?”蒋瑶那天闹的事情也不小,很多人都想打听,但这家人嘴巴都很紧,至今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妈妈避重就轻的说,“人家是当官的,咱这小老百姓也就看看热闹,怎么判咱们也管不着。”蒋瑶的事情她之后问过壮壮,壮壮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看那天的架势应该不是壮壮的错,既然不想说,他们就也就不再问了,只要孩子不在外面做坏事就好。 “也是,人家得势的时候,咱也没多块肉,人家失势的时候,咱也没少块肉。”不过那魏家就不一样了,先前,如今,简直是两个样子,“啊,车要走了,林老师,我们先走了。” “恩,你们娘俩快去吧。”陈妈妈在路边捡块石头坐下,又等了会,就看到一辆车子在她身边缓缓停下了。 农家乐小老板_180 章时年打开车门走了下来,“陈婶。” “你们这是换车了?”陈妈妈拍拍裤腿站起来,她光顾着找之前那辆了,根本就没注意到这辆车过来。 “妈。”陈安修打开后座的车门。 “你别下来,我上去。” 去的时候才一个多月,肚皮平平的,什么都没显出来,回来的时候都快九个月了,那肚子想藏都藏不住了,走在异国的街头上还好,大家相互都不认识,也就没什么人好奇,但回来就不一样了,乡里乡亲的认识多年,看他去英国大半年,就胖成这样回来,然后再过一个月又迅速瘦回去,就算大家都不知道男人会怀孕,也会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 “奶奶。” “吨吨走了这么久,想爷爷奶奶没?” “想了,想你和爷爷了,也想二叔和姑姑了。”吨吨对着爷爷奶奶嘴巴还是很甜的。 “还是吨吨最乖。” 陈安修现在这样,他们也不好在外面多待,去建材店接了陈爸爸,就直接开车回家了。 陈安修这次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陈爸爸和陈妈妈了,大半年没见儿子和孙子,可把他们想坏了,特别是吨吨,在他们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离开过这么久,虽然中间也有视频过,但看得到摸不到,在他们的认知中就不算真正见过。 陈爸爸脚不沾地地忙着洗葡萄,洗苹果,洗桃子,给吨吨摘留下的无花果,“这棵树上的最甜,别人来,爷爷都没让摘,吨吨,你再不回来,就要落下来了。” “小章,吃苹果。”陈爸爸把洗好的苹果放在章时年面前一个大的。 章时年拉他坐下说,“陈叔,别忙了,又不是外人。” 陈爸爸笑道,“你和壮壮结婚了,现在真不是外人了。前年春天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那时候只当是壮壮的老板。这一转眼,就成自家的……哎,还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呼,女婿不是女婿,儿媳妇不是儿媳妇的。 陈妈妈拉着陈安修在另一边说话,仔细瞅瞅他的肚子,又摸摸说,“比吨吨那个时候大点。”不过也没有一般女人怀孕时候那么大,就像别人七个月左右的时候,能看出来肚子大了,但也不是很夸张,“我就担心你在英国那边生下来,边上也没个人照顾,我和你爸爸也过不去,在家里干着急。” “我也想赶紧回来的,不过后来出了点事,章时年的眼也没好,就多待了两个月。”他也不想在国外把孩子生下来,怎么照顾一一个新出生的孩子,他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光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的眼现在是不是还没好全?”章时年的鼻梁上还架着眼镜,看起来倒是斯文不少,可他以前是不戴这个的。 “好的差不多了,不过完全恢复视力还需要一段时间。” “听你小舅说,你在英国见到章时年他妈了?她人好相处不?有没有为难你?”陈妈妈上来又是一大串问题。 “妈,你先让我喝口水。”陈安修举手抗议,从上车就没停下,一直问到现在,妈妈不渴,他已经口干了。 陈妈妈倒杯温开水给他,陈安修抱着杯子喝了一口又一口说,“还是家里的水好喝。”真正的矿泉水。 陈妈妈耐心等他喝完两杯,陈安修终于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妈,你别担心,你儿子这么帅,又这么聪明,老太太一见到就喜欢的不得了,这次经过北京,她还让人送了两箱东西过来。一箱是我们的,另一箱说是给你和爸爸的。”在飞机上的时候,他还在想要不要去季家拜访,但章时年说不用,老太太也让人送了东西过来,看意思也是不用。 晚上睡觉的时候,章时年和他说,“北京那边人多眼杂的,你现在的身体,落到有心人眼中又是一桩事。等他出生后,咱们另找时间一起回去。” 对他这想法,陈安修立刻表现出了极大的支持,“一切服从领导的安排。”其实他自己也没做好去面对季家人的心理准备。 章时年哪里不知道他那点鬼心思,捏捏他鼻尖,现在也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 陈爸爸好客,陈妈妈也是同事,学生,朋友一大堆,以前只要家里有人,时常就有过来玩的,自从陈安修和章时年那事出来后,陈家上门的客人剧减,陈安修回来这几天,也没什么人上门。江三爷爷是当晚过来的,他年纪大了,很多是事情也没问,后来是他三婶一家来过,陈妈妈给他肚子上盖了床毯子,谎称不舒服就应付过去了。孙晓他们本来想过来凑热闹的,听说他刚回国身体不太好,就没过来打扰。 “后天是六月初六,你大姑小姑还有大娘他们都要过来,那么些长辈,你也不能总是坐着不起来,还是跟着章时年去市里住吧,明天我去你姥姥家那边一趟,把你带回来的东西给他们送去,后天去给你爷爷他们上坟,大后天我下去陪你。”绿岛市这边有六月初六上坟的习俗,出嫁的姑娘这天也要回来给过世的长辈上坟的。 陈安修想想也是这样,“妈,这一时半会也不生,我自己一个人能行,再说不是还有吨吨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端,方婶那边也准备给她暂时放假。 “这都快九个月了,说不定就是哪天,就你这粗心大意劲儿,叫我怎么放心?章时年上班又不能天天陪着你。” 陈安修看他妈妈已经打定主意了,也不再多劝,改为大拍马屁说,“妈,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吨吨跟着陈天雨出去玩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偷偷弯弯小拇指,表达一下对他爸爸的鄙视之情,昨天刚和大爸爸说过这话,今天又拿来哄奶奶,他爸爸这人真是一点节操都没有了。 叶景谦和楼南的第二个孩子小名儿叫糖果,现在差不有十个月了,还不会走,只会骨碌骨碌的爬,眉眼之间和叶景谦更像一点,但趴在那里,撅着屁股不肯搭理人的样子像极了楼南。 “不吃是不饿,不喂了。”楼南把手里的白粥连同勺子一起撂在桌上。 陈安修无语,楼南以前还敢嫌弃他不靠谱,因为楼南的关系,之前在英国受到罗维的诸多照顾,今天有空,就带着吨吨过来玩,顺道捎来给他们家人的礼物,结果这家的保姆今天正好请假,叶景谦又到外地开会了,下午才能回来,楼南一个人照顾糖果,就给他煮白粥喝,但糖果怎么都不肯张嘴。 好像知道爸爸生气了,糖果扭过来头来看看,楼南转过身来,他又把头埋到沙发上不动了。 陈安修不大会抱孩子,就动手把糖果翻过来,“糖果,你想吃什么,叔叔帮你做。” 糖果现在变成仰躺的姿势了,瞪大眼睛看着人,也不出声。 楼南端两杯茶过来,“你问了也白问,十个月了,一句话还不会说,这个怎么就这么笨呢,糖球明明六七个月的时候就会叫爸爸了。” “他好像能听懂你说的话。”说他笨的时候,小家伙明显有点不乐意。 楼南犹疑地说,“不可能吧,我和阿谦试过很多次,他都听不懂的。” 最后还是陈安修按照叶景谦的食谱,做了份虾仁肉粥,糖果吃完肉粥,对着陈安修嘎嘣脆的就来了一声,“爸爸。” 陈安修一口茶喷出来,之后就被恼恨加愤怒的楼南赶出门了。 “哈哈哈……你是没见楼南那脸色,都快气成绿的了。”晚上陈安修和章时年说起这事的时候,还捶着沙发大笑。 章时年帮他揉腿,闻言笑说,“你现在别高兴的太早了,想想半个月后。”孕期进入第九个月,安修的腿脚有些浮肿,去医院看过说没事,就说多卧床休息就行,可这人哪里是在床上躺得住的人,现在外面是不去了,怕遇到熟人,但家里的角角落落被他溜达遍了,窗台下的那几盆杜鹃花已经被他来回换过八次位置了,可见他无聊到什么程度。 揉完一条腿,陈安修自动把另外一条腿搭在章时年的膝盖上,挠挠头说,“也是。”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得罪楼南也没什么好下场,“要不然,你赶紧准备个大红包,到时候提早行贿一下。” “到时候我陪你一起进去。” 陈安修立场坚定的说,“我拒绝接受别人参观。”男人生孩子已经够不好看了,还要被人围观。 章时年的手指落到陈安修的大腿内侧捏了一把说,“我不是别人。”见陈安修还想反驳,他又追加一句,“况且,你里里外外的,我哪里没看过?” 陈安修向外看了一眼,勾着他脖子过来,低声道,“章先生,我妈和小舅都在外面呢,你说话收敛点。” 农家乐小老板_181 林长宁的工作地点离着这里不算远,沿着海边一线过来,还不到半个小时,随着陈安修预产期的临近,他最近跑这边很勤快,陈安修就直接给他准备了一个房间。他主动提出,在人前还是叫小舅,要不然落在别人耳朵里,这关系解释起来也麻烦。 林长宁晚饭后陪着陈妈妈在小区了溜达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陈妈妈想起厨房里还有一块晚饭剩下的肉没放到冰箱里,走到门口,看到客厅里两人亲昵的姿势,又退了回来,和林长宁在院子里乘凉说话,这里离着海边近,晚上有风,很凉快。 “……我原先是怎么都不肯同意的,就想让壮壮早点娶个媳妇,但现在看他们这样,也行。”起码壮壮和吨吨都快快乐乐的。 林长宁也向屋里看了一眼,壮壮不知道在大笑着说什么,章时年在静静地听他说,唇角的笑意一直是包容而宠溺的,“这样就很好了,姐姐。”这样就很好了。 “长宁。” 林长宁抬眼,“恩?姐姐,你想说什么?” “现在壮壮也结婚了,有自己的小家庭了,你就没有点自己的打算?你还不到五十,真打算这辈子就这样了?”以前在国外,天天见不到人,他撒谎,她还觉察不到,回来这么久,她怎么可能没发现他的婚姻出了状况。追问之下,才知道实情。 林长宁笑说,“姐姐,五十也不年轻了,你还要我去找个小姑娘结婚不成?”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谁让你找个小姑娘了,这些年你就没遇到个合心的?”陈妈妈并没有让他把思路带跑了。 “不是没有过,只是自在惯了,不想受拘束。” “你现在是自在了,可是等老了呢?” “老了,我就跟着壮壮他们过。” 陈妈妈摇头说,“儿女是儿女,他们孝顺和有人跟你作伴是不一样的。” 林长宁沉默,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年轻的时候放不下的太多,仅有的那次婚姻也没能维系下去,现在年纪大了,很多心也淡了。 “陆江远是不是当年那个人?” “姐姐,你……”林长宁神色一惊,他之前没防备,被陈妈妈冷不防地这一开口,瞬间露了马脚。 陈妈妈了然,“果然是他。”他就说陆江这样的人,怎么有事没事,往他们家跑,还跟着壮壮又去法国,又去英国的,一件事是巧合,件件重叠,说是巧合也太勉强了,而且陆江远又是长宁的同学,之前没敢问,是因为长宁平静的态度迷惑了她,“当年是他强迫你的?” 林长宁低着头说,“不是,是我自己愿意的。后来他们家里不同意,我们就分开了。” 林妈妈叹口气,想起他当年跑回家的情形,知道实情远不止如此,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她问再多也挽回不了什么,何必再提他的伤心事,“他这次来想让认回壮壮吗?听说他一直没结婚。” “他兄弟多,小辈也不少。”壮壮……何必过去凑热闹呢。他只想壮壮平平安安的,那家人少招惹为妙。 “安修……安修……安修没事了……睁开眼就好了……”章时年轻轻拍打着陈安息的脸,触手所及,都是冷汗。 陈安修忽地睁开眼睛,看清楚旁边是章时年,他疲惫地笑了笑,躺回到枕头上,有些日子没做那些梦了,“几点了?” “快四点半了。” “往常这个时候天都快亮了。” 章时年下床倒杯水给他,“这几天都在下雨。” 窗外又一道闪电划过,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陈安修扶着腰,坐起来说,“天天都在下雨,我都感觉快发霉了。”现在已经是八月中旬,他们回国快一个月了,前几天是预产期,孩子动地厉害,他们跑到医院住了四五天,孩子又没动静了。陈安修不耐烦住在医院里,于是又跑回来了。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可能最近有点紧张。”今天肚子尤其不舒服,一阵疼,一阵又不疼了。 “今天在君雅那边有个会议,你和我一起过去,中午我们一起吃饭。” 陈安修也想出去走走,但,“肚子怎么办?” “今天天凉,穿个外套遮一遮,我们也不去公众场合,没关系的。” 早饭的时候,陈妈妈一听他要出去,就担心地说,“你就是闷得慌,也找个好天气的时候啊,这雨天路滑的。” 陈安修是个眼色给章时年,章时年立刻识趣地为他解围说,“陈婶,我就带安修去办公室坐坐,不会去其他地方的。” 陈妈妈对章时年还是比较相信的,“别让他身边离开人。” 陈安修身上裹了件大外套,由专门的电梯上去,一路上还真没遇到什么人,章时年去开会后,他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海景,天气阴沉沉的,海面上的雾气又重,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阿joe出门帮他要了杯热牛奶,见他没有说话的欲望,便安静地待在一边,安排章时年接下来的行程单,把需要出国的一律取消。 一道道的闪电划破长空,屋子里虽然有两人,但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密集的雨滴打在窗玻璃上,陈安修仰起头,眨了眨眼睛。 阿joe去卫生间了,陈安修伸手想去够桌上那杯还温热的牛奶,手指刚触到玻璃杯,他的肚子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下来,翻倒的牛奶撒了他一身。 “章时年……”肚子太疼,陈安修试了几次,都没从地上站起来,他蜷缩着,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一摸口袋是空的,他想起来已经有些日子没带手机了,妈妈说会辐射。 胸口一阵心悸,章时年皱了下眉,正在做报告的集团销售总监,注意到老板的态度,心里猛地就是一跳,他低头看看报表,再三确定,明明这个季度的销售额一直呈上升的趋势啊,到底哪里说错了。 “董事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章时年笑笑,示意销售总监继续。 陈安修咬咬牙,捂着肚子往有固话的办公桌那边爬,电话线带着电话和桌上的文件,呼啦啦地砸了他一身。 章时年霍地起身,在会议室众人的注视下,他还算从容地笑了笑说,“你们继续。我出去一下。”他无法忽略心中的不安,他要去看看安修。 刚出会议室,章时年就跑了起来,走廊还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惊住了,他们一向优雅无匹的老板,什么时候做出过这么失态的行为。竟然在公司走廊里狂跑。 手机在响,章时年一看是办公室里打来的,立刻接起来说,“安修……” “章先生,他好像等不及要出来了……” 阿joe从卫生间回来,看到陈安修躺在地上,心脏吓得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小陈先生,你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我马上打电话给先生……” 他话还没说完,章时年已经推门进来了,“阿joe,去开车,打电话给医院。”他自己脱掉外套,盖到陈安修身上,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看到章时年回来看,陈安修稍稍安心,肚子阵痛的厉害,他还有心思笑说,“这个姿势,被人看到,会很丢脸。” 章时年抱着他往电梯那边跑,嘴上说着话,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你把脸藏起来。” 农家乐小老板_182 陈安修脸都发白了,他用力咬咬下唇,“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勾住章时年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准备学习一下鸵鸟的经验。 等电梯的间隙,章时年吻吻他额角说,“安修乖,没事的,很快就好了,我在这里呢。” 陈安修不满意他哄小孩子的口吻,反驳道,“你在这里有什么用,又不能替我生。” 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工程部的几个人正在检修电路,陈安修听到熟悉的声音,身体一僵,章时年拍拍他的背说,“他们看不到你的脸。” 陈安修一口气刚想松下来,就听周远说,“被抱着的那个人好像是陈哥。”一个男人打横抱着另外一个男人,这场面他们可不是天天能见到的,难免就多看两眼,这两眼看下来,就看出问题了。 “怎么可能是陈哥?陈哥要被人这么抱着,还不得气的杀人。” 听人这么一说,周远心想也是,“但手上那个戒指,真的像陈哥的。”他去小饭馆吃饭,见过好几次的。 “戒指都差不多模样了,不就一个圈圈。” 周远心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但陈哥那个好像跟别人的都不太一样。他忍不住又望了一眼,但车子已经开出去了。 阿joe开车,章时年和陈安修在后座上,“安修,现在怎么样?” “还行。”就是一阵阵的疼。 今天的雨太大,路上的车子都爬地乌龟一样,阿joe怕出现意外,也不敢把车子开得太快了,楼南知道情况后,打电话过来将人大骂一顿,说没见过这么乱来的爸爸,没事在外面蹦跶什么,又问了陈安修现在的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疼的,现在是怎么个疼法,接着又让章时年接电话,“这次看来是真的要生了,让他尽量平躺,如果可以的话,让他休息一下,但千万别睡着了,你们还有多久能到医院?要不要救护车过去?” 章时年还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不用救护车,我们从君雅过来,半个小时之内,应该能到。” “那我在医院等你们。”说完这句,楼南果断挂断电话。 事情没有预想中那么顺利,他们在临近宁世的路口遇到一起车祸,道路被堵住了,交警正在疏通,“先生,稍等一下,还是转路?” 章时年冒雨下车看了一眼,回来果断的说,“走右边那条路。” “安修,你再忍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 陈安修笑笑,他疼地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真想剖开肚子,一把将那小东西拽出来啊。 车子堪堪擦着半个小时的线停在君雅门口,其他人早就准备好,他们一到,走特殊的通道,直接进了专给族人准备的产房,中间阵痛停了一会,章时年帮着给两人换好衣服,喂陈安修吃了些吃的东西,又给家里去了电话。 阵痛一阵强过一阵,陈安修抱着肚子,已经疼得快晕过去了,楼南不怎么客气地拍拍他的脸,“陈安修,你给我保持清醒点。别这么没出息。” “那你来试试。” 楼南大言不惭的说,“我又不是没试过,哪里像你这样经不住事。” 叶景谦对他这番言论,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手术服底下,左手臂上的一排牙印隐隐作痛起来,他定定神,给陈安修推了一针。 针打进去一会,疼痛更加强烈,陈安修冷汗像不要钱一样,刷刷的流,上次经历这个疼法,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这种疼法比捅他两刀子还来的难受。 章时年看他这样,难得也失去了一贯的冷静,频频问楼南,“什么时候能生?” 陈安修年轻,身体底子也好,孩子足月,个头也不大,之前做过检查,各项指标都正常,怎么看生产过程都应该很顺利,可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没动静,他也有点着急了,“快了,快了。” 陈安修抓着章时年的手吼他,“生完这个,以后不生了。” 他现在说什么,章时年都答应着。 陈爸爸,陈妈妈,林长宁都到了,儿子在里面,三个人坐不住,就站在产房外面等着。 当那声响亮的啼哭声在产房里响起来的时候,陈安修感觉自己又死过一回了,他的眼珠转向楼南那边,楼南凑过耳朵去听,“以后还能生吗?” 楼南看他这副惨状,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此时还惦记这事,心有不忍,就说,“吨吨和这个孩子相差十多年,糖球和糖果也是,下次怎么也要十年之后吧,如果你还有那本事的话。” 陈安修看孩子一眼,心想,红通通的,真丑。之后就放心昏睡过去了。 “今天上午十点三十六分出生的,五斤六两,是个健康的男孩子。壮壮和孩子都很平安。”林长宁说完这句,就放下了电话。 神经紧绷了两个多小时,楼南换过衣服后,累地摊在椅子上不想起来了,想起章时年还塞给他一个大红包,勉强爬起来,去拆开,看清里面的数额,他吹声口哨,和叶景谦说,“早知道我就和陈安修说,他以后肯定不孕不育啊,那他以后应该更放心做。我再次拿红包的时间也缩短点。” 叶景谦也听到他和陈安修说的话了,他比较公正的说,“你这样骗他可以吗?” 楼南小小的愧疚之心冒了个小头,他辩解说,“我也不算撒谎,族里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像咱们这样有两个的已经算不错了,谁知道陈安修这人是什么体质。”况且陈安修还赚了他儿子的第一声爸爸,这样一想,仅有的那点愧疚之心也没有了。 ☆、118 因为生产过程还算顺利,孩子的身体也健康,加上医院里有些地方不方便外面的人频繁进出,陈安修在宁世住了三天就出院回家了。 宝宝出生后,肯定要喝奶,但陈安修可不具备这项功能,这种事情不是个例,医院这边早有应对措施,楼南帮着联系了一个奶妈,名字叫徐倩的,年纪不大,看着也就二十七八岁,穿着也很干净体面。 “这个人是咱自己族里的,会保守秘密,不会乱说话的,她上个月刚生了一个男孩子,就住在你们隔壁的小区里,我们联系到她的时候,她说愿意帮你们带两个月。之后,你们要请人或者是自己带,就看你们自己的决定了。”这是楼南的原话。 书页越翻越慢,陈安修趴在床上昏昏欲睡,卧室的门开着,他听到徐倩在楼下和他妈说话,“宝宝今天的胃口真好。” “天天麻烦你往这边跑,早上出去买了好些菜,今天中午一定要留在这里吃饭。” “林姨,你和我客气什么,我现在休产假,一个人在家带孩子也闷得慌,每天带着明澈来这边走走,权当是散散心了。” “行,我也不和你说这些客套话了,刚切的甜瓜,你快坐下歇歇,孩子睡着了,我给安修送过去。” 一听这话,陈安修刚涌上来的那点睡意瞬间吓跑了,昨晚折腾半夜,到天亮的时候刚睡着,又要来?听到他妈妈上楼的声音,他拉上毯子盖住头。 “壮壮?”陈妈妈喊了一声。 陈安修闭着眼睛,装作没听见,他一点都不想带,待会又要哭闹。一听到孩子哭,他就头大。 “壮壮?”陈妈妈又喊了一声。 陈安修还是不答应。 农家乐小老板_183 陈妈妈还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睡得这么死,俯身把怀里的孩子放在他边上,好气又好笑地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别装了,有你这样当人爸爸的吗?我要下去做午饭,你看好孩子,他睡着了,翻身的时候别压着他。” 陈安修一看躲不过去了,掀开毯子,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妈。”指指自己的眼睛说,“你看我眼皮都发青了,好几天晚上没睡着了。” 陈妈妈当然看到了,不仅是他,就连章时年最近的精神也不是很好,她就睡在两人斜对面的房间,晚上怎么会听不到孩子哭闹,两个人进进出出的忙活,但为人父母的,不都得这样吗?“现在知道带孩子不容易了?” “太知道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拉了尿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想喝奶了,反正有需要,就只会一招,闭上眼睛,张嘴就哭,起初那两天,他和章时年真是手足无措,大眼瞪小眼,最近还多少摸出点规律来了。 陈妈妈看这表情,就忍不住笑,两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又一点带孩子的经验都没有,也确实为难他们了,“下午我看着,你补会觉。” “妈,那你现在帮我把空调开开,这么热。”八月的天,不让开空调,不让吹风扇,连窗子都不让开,闷在屋里真是难受。 “不行,这个你别想了,过了这个月再说。受了凉,万一落下毛病怎么办?” 陈安修哀嚎,“妈,你不会真让我在床上躺一个月吧?又不是女人,还要坐月子。”现在连凉水都不让碰。 在这个问题上,陈妈妈异常坚持,“养养总比不养好,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珍惜身体,老了这毛病那毛病的,后悔也完了。街上盈盈家你那二嫂不就是吗?盈盈还没出满月呢,她就生冷不忌,还跟着人跑去广州进货,现在好了,还不到四十呢,就天天这里疼那里疼,浑身没力气,赚了那么多钱也治不好身上的病……” 他妈妈的唠叨,陈安修是深有体会的,让他妈妈继续说下去,说到天黑也说不完,后面肯定还有无数反面例子等着他,他赶紧打断,转开话题说,“妈,妈,这些我都知道了,徐倩人家还在楼下呢,你把客人单独丢在那里不好。” “你知道就好,好好看着孩子。”陈妈妈瞪他一眼,儿子的那点鬼心思,她岂会不清楚,临出门之前,她想起一事就问,“孩子的名字起好了吗没有,都出生十来天了,连个名字都没有。你爸爸今天早上还打电话过来问我呢。” “还没呢,说不定就这几天的事了,反正满月之前肯定有的。”吨吨跟着他姓陈,这个孩子怎么说也得跟着章时年姓章了,章时年在美国的舅舅章谨之听说这事后,高兴地立刻就想搭乘飞机回国,以他的身份,章时年怕他突然回国,动静太大,引人关注,好不容易才把人劝住了。季家老爷子那边对此事也不反对,但是提出想给孩子起个小名儿,怎么说也是孩子的爷爷,这点要求不过分,他们做小辈的也不能反对。谁知道老爷子一高兴,准备的名字太多了,一时之间还拿不定主意了。 “那就先这样吧。”章时年那边的家庭,她现在也多少知道一些,也够复杂的,但孩子就这么两个,真不够分的,长宁这边还没有着落呢,还有一个陆家,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 陈妈妈出去后,陈安修也不敢真的睡觉,他枕着手臂,侧过身,孩子刚吃完奶,还在熟睡,嘟着小嘴,都出生十来天了,就知道睡觉,眼睛都没睁开过几次,也看不出来像谁,但爸妈都说和他小时候长得很像,眉毛像,鼻子也行。 “别睡了,睁开眼睛给爸爸看看。”陈安修轻轻的戳戳他的脸,都说婴儿的皮肤嫩,这话真是不假。 孩子的嘴里动了动,还是没醒,陈安修放心地又戳了一下,这次孩子动的是眼睛,但还是没睁开,陈安修的手指落在孩子的眼皮上,有点像替他扒开,总算还有点理智,没真的下手。 陈安修转而捏捏他的小手,粉粉透透的,“其实也不是很丑。”第一眼见到的时候,确实不太好看,长了这十来天,倒是越看越顺眼了。 陈安修闲的没事,东捏捏,西捏捏,终于把孩子招惹醒了,哇地一声哭出来。 陈安修这下傻眼了,他赶紧姿势笨拙地把人抱起来,放在怀里,嘴里念念有词的说,“宝宝别哭了,别哭了,爸爸知道错了,下次你睡觉的时候,爸爸一定离你远远的。”也不管这么小的孩子听不听得懂。 越哄哭得那么大声,连陈妈妈在楼下厨房里都听到了,“壮壮,你在做什么,孩子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陈安修也快哭了,“妈,一会就好了。”他放在怀里摇来摇去,胡乱地又怕又打,开始是威胁,“别哭了,再哭,我把你扔出去了。”威胁不成是恐吓,“好啊,你哭吧,我不管了。”往床上上一放,捂着耳朵,自顾下床去喝水了,水喝到一半,孩子越哭越大声,到后来都是声嘶力竭了,“好了,好了,我投降了,你别哭了,行不行?求求你了,别哭了。”他伸手帮孩子擦擦眼角的泪水,嘴里含着水往孩子嘴里喂了几滴。 孩子吧嗒吧嗒嘴,暂时不哭了,陈安修一看有门,赶紧又凑近了喂了几滴,孩子舔舔小舌头,这下终于好了。 陈安修在他的小嘴上亲了一下,语带感叹说,“可怜的孩子,你的初吻就这么没了。”对着一个孩子,他不忘为自己辩解说,“不过我也是迫不得已啊,都是被你逼的,我也不想的。咦?你这是在笑吗?”小嘴张着,露出粉粉嫩嫩的牙床,眼睛也弯弯的。 陈安修抱着孩子就往下跑,“妈,妈,宝宝会笑了。” “孩子会笑不是很正常吗?你大惊小怪什么?”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人还是很快地从厨房里出来了。徐倩也围上来看,陈安修又给章时年打电话,“章先生,你小儿子今天对我笑了。” 结果等章时年中午赶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睡着,怎么逗都不起来了。 徐倩晚上不过来,但是会留一些奶水,陈安修洗澡出来的时候,正看到章时年拿着奶瓶在喂孩子,姿势比他还熟练,宝宝两只小手乱动,有时会搭在奶瓶上,咕嘟咕嘟喝地无比欢快。 “好说歹说,总算我妈没禁止洗澡,否认这天气,真的会臭了的。” 章时年抬眼看他,“擦干了头发再睡。” “恩。”陈安修凑过去照例想伸指头戳宝宝,章时年略侧身躲开他,“你别惹他呛着。” “就他这样还能呛着?逮着就是一顿猛吃。就没见他有胃口不好的时候。” 章时年笑说,“陈婶说他这点也像你。” 陈安修坚决不承认,“我怎么可能他这么能吃?” 围着孩子的话题,两人说笑一会,章时年把已经在打呵欠的孩子放在陈安修怀里,虽然陈安修总是嫌他,但孩子还是和他亲近,和吨吨小时候一样,在他怀里格外乖一些。 “浑身都是奶味。”他东拍拍西拍拍,孩子出生十来天了,他哄孩子的动作还是不怎么得要领,好在手劲儿够轻,孩子看起来还是比较享受的,不一会打个小呵欠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好像又长大了一点。” “你那是错觉。”他天天在家看着,怎么就没发现长大?天天在长胖倒是真的。不过他也知道,没陪着吨吨长大,一直是章时年遗憾的事情,现在这个孩子应该多少可以弥补一些缺憾。 说起吨吨了,吨吨好像真的不喜欢这个弟弟,连多看一眼都懒得。 “吨吨今天下午去学画了?”章时年换衣服准备洗澡的时候,问起另一个孩子。 “恩,不过今天回来的早点。不到三点就回来了。一直在画室里待到晚饭才出来。” 章时年边解扣子边说,“吨吨对绘画倒是真的喜欢,既然有这兴趣,找个合适的机会,也该给他换个更专业点的老师了。” “那我明天问问他的意见。” 在无数的琐碎事情中,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在第二个孩子快满月的时候,季家的老爷子终于把小名儿确定了,就叫冒冒。 “冒冒,冒冒……”林长宁拿着拨浪鼓逗他,冒冒的大眼睛跟着转到这边,又跟着转到那边,“他现在已经认这个名字了。” “都三个多月了,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就是小笨蛋了。”今天家里煮的毛豆,陈安修一边剥一边往吨吨嘴里放,“吨吨,你过来看看冒冒好看点没有?” 吨吨坐在沙发上,手中的书举得高高的,借着书的遮挡,瞥一眼躺在婴儿车里的弟弟,心里嘀咕一句,“那么胖,哪里好看了?” 陈安修看到他这动作了,特意把冒冒抱过来放在他面前说,“吨吨,你要不要抱抱他?” 吨吨还没说话,冒冒看到吨吨,已经把两只胖爪子伸出去了。 “你给我矜持点,冒冒。”随着冒冒一天天长大,陈安修逐渐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他家冒冒很好色。明明视力应该还不怎么好,但人的相貌他硬是能分出个三六九等来,遇到个长得漂亮的,心急火燎地投怀送抱,对着人就是一顿猛亲,看到个长相一般的,给抱也让亲,要遇到个丑的,不好意思,眼睛一闭,倒头就睡。 前两天徐倩老公郑封过来玩,抱了抱冒冒,冒冒从到人家怀里就垂着眼皮打瞌睡,一直睡到人家放下他,离开为止。郑封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临走时,还高兴地不得了,“你家冒冒真是给面子,在我怀里睡得那么安稳,说实话,我家明澈刚开始都不让我抱,一看到我就哭。” 农家乐小老板_184 陈安修言不由衷地打哈哈说,“我家冒冒就是挺乖的。”总不能说,我儿子嫌你长得不好看吧。凭心说,郑封这人还不错,人品好,能力也有,就是那容貌,真的是可以吓哭小孩子的程度。 冒冒很喜欢他的两个爸爸,但尤其喜欢他的哥哥,每次一看到吨吨,两只眼睛都比平时亮了不少,握着小拳头,嘴里咿咿呀呀的,兴奋到不行,不过吨吨一次都没搭理过他。但他还是热情不减,这种执着的精神连陈安修都快感动了。 “吨吨一直不喜欢冒冒怎么办?”陈安修希望两个孩子感情能好,但这种事情也不能勉强,特别是心思敏感的吨吨。 章时年看书的间隙,简短地给他三个字,“慢慢来。” “章先生,你就不能给点有建设性的意见?” 章时年拉他坐在他自己身边,温声说,“欲速则不达,我看吨吨也不是真的容不下冒冒。” 这天陈妈妈有事回山上去了,章时年和陈安修在二楼的书房里各占一张办公桌,各忙各的,互不干扰,陈安修最近除了照顾冒冒,就是给农家乐盖房子的事情了,本来的打算是今年春天的时候盖的,但当时他在英国,江三爷爷年纪又大了,这些事张罗不开,现在正是秋后的空闲时间,他准备把这件事拾起来,再耽误下去,其他人盖了,他们就失去先机了。 听到下面门响,陈安修回身透过窗子看了一眼说,“吨吨放学了。”九月之后,吨吨去了一家双语学校就读,他的文化课成绩一向不错,在英国待了大半年,英语也长进不少,很顺利地就通过了学校的入学测试,吨吨今年才十一岁就上初中,陈安修不太想让他走这么快,但章时年却显然另有打算。 陈安修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简单地列了一张表,又去淘宝店看了看最近的情况,一直没听到吨吨上楼的声音,他就说,“我下去看看。” 章时年答应一声,陈安修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吨吨在说话,而且是和冒冒在说话。 陈安修放轻脚步,又向下走了几步,看到冒冒还躺在窗边的小床上,人已经醒了,吨吨就趴在小床边上,摸着冒冒的大脑门说,“……章冒冒,你怎么长得这么丑呢,这么大一个脑袋,都没几根毛毛。” “脸上这么多肉,手上这么多肉,腿上也这么多肉,像个大肉丸子,咬你一口,尝尝什么滋味……” 冒冒什么都听不懂,看到哥哥就知道高兴,完全不明白人家是在骂他,看吨吨张嘴要咬他,还主动伸爪子往人家嘴里送。 可能吨吨不小心咬疼他了,冒冒扁扁嘴,吨吨一看情况不妙,立刻把含在嘴里的棒棒糖抽|出来,放到冒冒嘴里,凶巴巴的说,“这个给你,不许哭。” 冒冒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竟然真的没哭,过了一会,陈安修就听到吨吨在说,“章冒冒,你怎么这么笨呢,用舌头舔舔,是甜的。” ☆、119 孩子既然已经生出来了,总不可能一直藏着掖着,季家和章家那边离得远先不说,但陈家的这么多亲戚就在本地,孩子的事情怎么也应该和他们通通气。 冒冒满月的时候没请别人,就自己家人吃了顿饭,陈爸爸的意思是百天的时候在家里摆两桌酒席,把亲戚朋友的邀着过来坐坐,这就算是把冒冒的身份说开了。顺道一起的,章时年也该正式的和大家见见面了,现在孩子都有了。 对此,章时年和陈安修都不反对,陈爸爸就把这件事情定下来了,又挨家挨户打了电话。 对于陈安修突然冒出来的第二个儿子,其他人受惊吓的程度不亚于当年知道吨吨的存在,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有吨吨的时候虽说是过于年轻点,但怎么说也还是单身状态,可现在不是和个男人在一起了吗?去年事情闹得那么大,亲戚朋友的哪个不知道,那这孩子又是怎么出来的? 百天请客这天选了个周六,陈家这边,不管上班不上班的都过来了,难得的非常齐全,来之前大家心里都有个猜测,孩子应该是抱养的,虽然他们不明白,已经有个吨吨了,再抱养个孩子有什么意义,但是见了冒冒之后,大家又把抱养的想法否定了,原因很简单,这个孩子和陈安修长得也太像了,那眉毛,那鼻子,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信。 不管孩子出生的原因是什么,既然有了就接纳着,又不是他们养,家里的女人们在里屋里看孩子,男人们则在外间的屋里喝茶抽烟。陈安修刚到里屋里送了些茶水,一出来就被陈天齐拖着胳膊拉到院子里了。 “有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到了没人的地方,陈安修拍开他的手。 陈天齐站定,掏根烟给陈安修,后者没要,“我最近不大抽了。”他的烟瘾本来就不算大,现在怕熏到两个孩子和章时年,他已经很少动这个了。 陈天齐没强迫,自己点了,吸了一口,吐个烟圈说,“陈安修,这个孩子是你找人代孕的吧?” 陈天齐是医生,陈安修并不意外他这么想,“冒冒是我亲生的,这是肯定的。” 陈天齐笑了一声,“那个男人对你还真不错,你有个吨吨了,他还答应让你再生一个。” 陈安修心里憋屈,这两个孩子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说得章时年多么高风亮节一样,但这种问题他又不能公开解释。 陈天齐见他不反对,认为他这就是承认了,分享了别人的秘密,他也准备推心置腹一次,“实话和你说,去年我真觉得你脑子进水了。”他虽然知道这人很可能不是自己的亲堂弟,有事没事也喜欢埋汰这人两句,闹归闹,但这么多年了,感情还是有的,在他看来,陈安修这人虽然算不上多么出色,但要人品,有人品,要相貌,有相貌,二叔这家庭条件,放在外面不起眼,可在山上村子里也算是可以的了,所以尽管陈安修未婚生子有了吨吨,但也不至于真的娶不上个老婆,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竟然跑去和个男人勾搭在一起。 陈安修知道他还有话要说,一径沉默着准备他听说完。 陈天齐显然也不在乎他是否回答,继续说道,“我们当时想的是,你玩个一年半年的,等哪天想过来了,这事就算过去了。”所以他们从开始没打算接纳这一对,“谁知道你现在把孩子都弄出来了,是打定主意准备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了?” 陈安修估摸着他这话应该告一段落了,就开口说,“今天这话真不像你说出来的。”什么时候和他这么正正经经说过话,前年奶奶八十的寿宴,他们私底下还打过一架,他回来开农家乐后,更是不止一次被这人笑话,今天这是怎么了。他去英国大半年,回来又生冒冒,彼此之间本来就不算频繁的联系就更少了,这人怎么变化这么大? 陈天齐哼了一声,反问他,“那什么话才像是我说出来的?” 陈安修不打算和他这里继续这些没营养的对话,“你到底找我出来要干什么?有话直接说。” “你别后悔就行,陈安修。” 陈安修皱眉,“什么意思?” “选了这条路,你别后悔就行。” “陈天齐,你最近是不是遭遇什么重大挫折了?”怎么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 陈天齐掐灭了烟头,甩手就打算走,“不管你的事。” “是不管我的事,但既然你跑来和我说这话了,我也和你说一句,你现在已经选择和刘雪结婚了,以前的事情就别想了,好好过日子吧。”现在陈天齐的妻子刘雪就是他以前出轨的对象,陈天齐和赵小涵还没离婚呢,刘雪就大着肚子上门闹,陈天齐后悔招惹了这人,可赵小涵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坚决离婚,离婚后半年,就带着他们唯一的女儿苗苗再婚了,刘雪去年春天不顾陈天齐的反对,把孩子生了下来,还是个男孩,大娘心心念念想要这个孙子,就忍耐着接受了这个儿媳妇,现在孩子睿哲都一岁多了,两人都是那种甩手掌柜,婚后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日子过得也不消停。就看陈天齐今天的穿戴吧,现在都十一月份了,这人还只穿着一件衬衫和外套,衬衫领口上有污渍,外套上还掉了一个扣子。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陈安修他大娘李文彩带着抱着孙子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刘雪。 “大娘,刘雪,你们来了。” 刘雪只是简单地答应了一声,李文彩笑着说,“过来看看孩子。” “快屋里坐吧,我大姑小姑她们都在里屋呢,很久没见睿哲了,睿哲还认识叔叔吗?” 孩子盯着他看,然后诚实地摇摇头,李文彩抱着孙子摇了摇,“睿哲很久没见二叔了,让二叔抱抱。”她这话音一落,陈安修注意到刘雪在身后扯了扯她婆婆的衣服。 刘雪的动作不明显,但李文彩还是感觉到了,她抱着孩子的手没松开,反倒是陈天齐一步跨过来,一把抱过孩子塞到陈安修怀里了。 睿哲突然遭此待遇,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陈安修抱着拍了两下,不管用,赶紧还给他大娘,“睿哲乖,别哭了,你想吃什么,叔叔给你拿。” 李文彩抱怨陈天齐,“你这是做什么,吓着睿哲了。” 陈妈妈他们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把人迎了进去。 农家乐小老板_185 睿哲刚才手里抓着一块巧克力饼干,已经半化了,陈安修刚才那一抱,毛衫领口那里被他抓了个黑乎乎的小手印,他对还在屋外的陈天齐和刘雪说,“你们进屋喝茶吧,我去那屋换件衣服。” 他的耳力不错,进屋后,还没关门呢,就听陈天齐压低声音说,“你刚才那是干什么呢?给安修抱抱睿哲怎么了?” “他们这种事人,谁知道身上有没有那种传染病,睿哲还这么小,身体抵抗力多差。” “你还是是个护士呢,刘雪,你有没有点医学常识?” “我是没有医学常识,你那个硕士老婆有,可你们还不是离婚了?你们老陈家出了这种人,还有脸不成,我今天能来就算是给面子了……” 后面再说什么,陈安修没继续听,他知道有刘雪这种想法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他也不能管着别人怎么想,面子上能过得去就行,懒得一一理会,直接关了门。 陈天雨却不是那种肯吃亏的人,他在屋里隐隐约约已经听到了那么几句,端着一壶茶出来,头也没抬,对着刘雪就泼了一鞋子,泼完了还很无辜地说,“哎呀,嫂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进来?你看我这没看见,这茶水凉了,我刚想换点热的。” 刘雪气得脸红了又绿,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也知道这种场合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这么多长辈在场,她再不懂事,也明白不能和一个未婚的小叔子吵架。 陈安修套衣服的时候,听到门响,以为是陈天雨进来了,就喊了一声,“望望。” “是我。” “不是说公司那边有事,要吃饭之前才能过来吗?” “提前结束了。”章时年动手除去外面的深灰色长外套,“冒冒今天还乖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小儿子,没有人还听话点,有人在连觉都顾不上睡,整个一人来疯。”徐倩已经休完产假回去上班了,章时年本来想给冒冒请个奶妈的,但妈妈不同意,说怕孩子在看不到的地方被人苛待,宁愿里在村子里找个知根知底的,多给人些东西也是愿意的,就找了前街上的一个新妈妈,那家的小女儿比冒冒还小点,新妈妈奶水很足,晚上都涨地睡不着觉,妈妈特意上门去问了人家,那家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钱什么的人家没肯要,陈妈妈隔三差五就送些吃的用的过去,给冒冒添东西的时候也不忘多买一份,现在一个月过去了,两家相处还挺好的。 “吨吨呢?” “和我妈在那屋。” 那屋还有一堆客人,两人简单地说完两句话,正要出门,就听门碰地一声被撞开了,吨吨五花大抱的搂着冒冒进来了。冒冒出生后能吃能睡,体重长得很快,现在都十四五斤了,现在天冷了,陈妈妈在小毯子外面又裹了层小被子,这么一大个,吨吨抱着的时候两只胳膊还搂不过来,只是靠蛮力紧紧地箍在怀里,冒冒还在那里动来动去的,眼看着吨吨就要抱不住了。 陈安修赶紧将人接了过来,“吨吨,你们怎么过来了?你奶奶他们呢?” 吨吨不是很高兴地说,“奶奶做饭去了。” 章时年把吨吨拉到沙发上坐下,问道,“谁惹咱们吨吨了?” “笨蛋章冒冒。” 冒冒一听有人喊他的名字,高兴得直笑,陈安修摇摇他的小手问,“冒冒,你怎么惹你哥哥生气了?”说话的同时,他注意到冒冒的耳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红痕,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的。 陈安修的小姑陈建敏紧跟着追过来的,一进门就笑说,“还是兄弟多了好,你看吨吨多么疼冒冒。” 吨吨似乎想反驳什么,但只是抬了抬眼,没说话。陈安修听他小姑说了事情经过,原来是刚才睿哲来了,看着冒冒好奇,就非要凑过去看,吨吨嫌睿哲的手脏,不让他碰冒冒,大人们怕他们吵起来,就抱着冒冒给睿哲看看,哪知道睿哲生气了,上来就挠了冒冒一把,冒冒懵懵懂懂的,还没怎么着呢,可把吨吨气坏了,抢过冒冒就抱回来了,说是谁也不给看了。 陈建敏出去后,陈安修盯着吨吨,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吨吨握着拳头,小脸在他爸爸别有意味的目光中一寸寸涨红,章时年示意陈安修收敛点,别这么作弄孩子。 陈安修直接把冒冒重新放到吨吨怀里,“给你看着他。” 吨吨恼羞成怒,立刻鼓着脸大声说,“我不要。”但他爸爸已经痛快撒了手,他只能手忙脚乱地把那个笑呵呵的小胖子抱住。 这些都是今天的一些小插曲,都是小孩子的事情,只要没受伤,大人也没有太在意的。午饭准时开席,开了两大桌,章时年也算正式和陈家这边的亲戚见了个面。 章时年的气度摆在这里,即使有刻意放下架子,但在席面上仍就是不容忽视的存在,大家有意无意地就会把目光投在这里,在座的陈安修的叔伯兄弟们,很多人只是听说过这人,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原先大家多多少少对这段关系都存了些轻视之心,觉得两个男人总是不合常理,不是正道,如今看两人这样大大方方的,不扭捏,不作态,章时年看着又是个沉稳持重的,心里稍稍改观了一些。当然要说立刻接受,那也不现实。 绿岛这边给孩子过百日也没什么特别的讲究,无非就是亲戚朋友的送些小毯子,小衣服之类的物品,也有直接给钱的,陈奶奶是午饭之后过来的,上午去请她,她说怕闹,中午陈安修还过去给她送的饭。她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送给冒冒的一大串长命钱,绿岛这边长辈送给孩子的长命钱是用黄丝线穿的铜钱,铜钱越多越好,和长命锁的意思差不多,都是祝福孩子长命百岁的,陈安修小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串,不过那个时候谁家抽屉里都能找出那么几个铜钱,现在这东西可不好找了,也不知道他奶奶什么时候攒下了这么一串。 “他奶奶这次,也算是有心了。”客人都离开后,陈妈妈帮着东西收起来的时候这么说。 陈爸爸在一旁说。“我就说他奶奶不糊涂,她也是一样疼壮壮和重孙子的。” “重孙子和重孙子也是不一样的,当年那一对大银镯子和长命锁,咱爹以前说要送给第一个重孙子的,有了吨吨后,她就装糊涂,攥在手里,直到有了睿哲才拿出来,偷偷给了睿哲,当我没看到睿哲手上戴着,我是不稀罕她那点东西。”再者壮壮也不是陈家亲生的,她也没必要计较这些,她只是说一样不一样这件事。 林长宁是晚上过来的,他的礼给的是双份。陈安修奇怪,林长宁说,另一份是补给吨吨的。这一年十一月底的时候,伤势基本痊愈的陆江远从英国回来,在上海转机,先去绿岛住了两日,最后回的北京。他这一年来一系列不同寻常的举动也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120 又是一年的十二月了,算算时间过得真快,去年这个时候刚刚知道怀了冒冒呢,现在冒冒已经三个多月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秋里镇上很多店铺的门都关了,小饭馆里的灯还亮着,但吃饭的人已经不多了,只有旁边包间里还有四五个年轻人还在拼酒。 陈安修坐在柜台里,正在整理今天的入账,孙晓出去倒垃圾回来,趴过来暧昧的眨眨眼,“陈哥,家属来接人了。” 陈安修拿着账本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说,“就你眼睛好用,去厨房帮你刘哥收拾一下,赶紧下班,今天剩下的那些鸡爪子和那两块大骨头,你们自己分分带回去吧。” 孙晓一边往厨房跑,一边孩子气地振臂高呼,“陈哥,我爱死你了。” 章时年闻言,挑眉轻笑,“这么受欢迎?” 陈安修感叹说,“天生招人爱也是一种巨大的烦恼。这种感觉,你是不会理解的。” 章时年靠近他说,“我可以后天弥补一下,你知道我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你该庆幸已经和我结婚了。”否则对于这么自恋的人,他真的有砍两刀泄愤的冲动,太嚣张了,当然这是针对外人,如果换成自家人,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章时年笑,又问他,“快了吗?” “差不多了,稍等一会。”他把手边只喝过一口还热着的柑橘茶推给章时年。 章时年没怎么避讳地端过来喝了。 陈安修点了点钱,把大额的拿出来,零钱放回抽屉,“天冷了,你在建材店等我就行,又跑这一趟做什么?” 章时年在他身边坐下,“我也是刚回来,先回家看了看吨吨和冒冒,他们都已经睡了。” “这么快就睡了,半个小时之前,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妈说吨吨还在看书,一边看,一边用脚拍打着冒冒,冒冒还很享受,电话里都听到他在笑……” “感情也需要时间相处……” 农家乐小老板_186 最后一桌的客人付账走人了,孙晓和刘清也收拾干净下班了,小饭馆里只有柜台这里的灯还亮着,灯影下的两个人,喝着同一杯茶,头挨地很近。 “这里漏了一张单子。” “啊?我就说怎么一直对不上账……” 等陈安修核对完账单,又把小饭馆里的门窗检查完一遍,锁门出来的时候快十点半了,入冬后的夜里很寂静,此时的街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影了,风吹在鼻尖上冰凉冰凉的。 “你的手套呢?” “下午的是时候忘在家里了。” 章时年拉着他的手装到自己外套口袋里。 两人很少有机会在公开的场合有比较亲密的行为,此时也不着急回去,就在无人的街上缓步而行,陈安修望望天空说,“好像快下雪了。” “你怎么知道?” “有味道,雪的味道。你闻闻。” 章时年可没他那么好用的鼻子,但今天格外冷倒是真的,“也许明天能下。” 陈安修肯定地说,“今晚就能下。” 他们还没走到家呢,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纷纷扬扬的下起来了。 吨吨和冒冒现在跟着奶奶住,建材店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下雪的夜里,床上的两个人亲吻,抚摸,纠缠,就在章时年即将进入的时候,陈安修紧急喊停,“你说楼南的话能不能信?”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章时年的回答也驾轻就熟,他重重地吻身下的人,直到再次让他神志模糊,挺身而入的同时告诉他,“楼南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而且他没有骗你的必要。” 窗外的风很小,雪花落在窗台上有轻微的沙沙的声响,地面上没多长时间就白了一层。 下过雪之后,天就慢慢变冷了,陈安修农家乐的房子不得不暂时停工,自打冒冒满月后,他就着手此事,地是之前就买好的,就在陈家小山坡前面的一大块平地上,动工之前,陈安修在大瓦房和小楼之间做了比较,又询问一些之前客人的意见,最终决定先盖一些宽敞明亮的大瓦房,里面铺火炕,这样相对来说造价成本比较高,他初步打算先盖二十间,每四间房一个院子,生意好的话,以后再继续,反正地皮买了好大一块,由于人手充足,这次下雪之前就建好了一大半。 这场初雪下了两天才停,雪停后,陈安修扶着江三爷爷到山上走走,因为这里少有人过来,雪地上很干净,只有一点浅浅的鸟和小兽类的足迹。 “三爷爷,小心脚下,走这边,这边高。” “这雪下的真好,山上都看不到其他的颜色了。” 因为雪刚停,天还没放晴,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景色,陈安修拉拉脖子上的长围巾,呼吸之间,嘴里吐出来的热气都是白的,但空气是真的好,清冽干净,让人神清气爽,“下了这场雪,山上又清净好几天。”上山下山的路堵了,即使勉强还能行车,也没多少人冒着雪天路滑的危险跑到山上来。 “天这么冷,冒冒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昨天下雪,抱着他在窗户那里看了看,高兴的又伸胳膊,又踢腿的。脑门贴在窗玻璃上还不想下来了。” “这孩子就是喜庆,和你小时候一样。” “他就是傻乐呵。”两人又向前走了一会,在盖好的房子那里停住,“三爷爷,最东边的那两个院子早些时候都弄好了,过几天我想先搬进去住住。孙晓他们也想过来凑热闹,三爷爷,你要不要过来住两天?”他和章时年住在家里不合适,老住在建材店里也不是那么一回事,临时打算先搬这边住住。 “我就不过来了,我这年纪和你们年轻人不一样,还是自己家里住得习惯。东边那么一大块地还空着,明年是不是多少种点什么,虽然这块地不是很好,但一直荒着长草也怪可惜的。” “我打算明年在那里养几头奶牛。现在市场的牛奶质量也不敢保证,自己养几头,孩子们喝着安全,如果有剩余的,就在小饭馆里卖卖。”还有那小马,也不能一直关在棚子了,弄个小牧场,天气好的时候,也把它放出来溜溜。 “主意是不错,但花钱的地方这么多,你手头上的钱还够吗?不够的话,我那里还有。” “我还有钱的,如果不够,我就和你借了。”从辞职回家开小饭馆到现在,算算也有一年半多了,虽然一直想着好好经营这些,但中间发生这么多事,他的主要精力也没放在这上面,现在所有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事业方面,他也是该好好打算打算了,他虽然是和章时年结婚了,可也没打算依附那人过日子。 * 本来想着小饭馆里今天应该没什么人,即使有几个要小炒的,刘波他们几个也能应付,所以陈安修和江三爷爷又转道去了趟养鸡场,捡了一篮子鸡蛋才回来。 谁知道刚到门口,就见罗芳芳在门口那里东张西望的,明显是在等人,一见到陈安修就迎上来说,“陈哥,你们总算回来了。你手机放在柜台那里也没拿。”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那个姓季的朋友来了,带了好些人过来,你看那边停的车子,现在刘哥他们正在炒菜呢。你快进去看看吧。” 姓季的朋友?除了季君恒还能有谁,陈安修把鸡蛋篮子交给罗芳芳。 “安修。” “果然是你,怎么事先也没打个招呼?”这人成天神出鬼没的,说不定哪天就窜出来了,陈安修都有点习惯他的不定时出现了。 “想给你惊喜,过来,给你介绍几个人认识。”季君恒拉着他往包间里走。 陈安修问了一句,“什么人啊?” “见了你就认识了,以后都是常见面的。”季君恒还买起关子了。 陈安修叫住路过的徐丽,让她告诉厨房多做些菜,随即被季君恒不由分说的拉进包间里去了,可以坐十几个人的包间,零零散散地坐了八个人,六男两女。此时见他们两个进来,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其中有一个面色特别温和,在这群人中年纪稍长的一个人,还主动走了过来。 陈安修觉得这个人有点面善,但确定没见过,季君恒主动替他们介绍说,“安修,这是我大堂哥季君毅,大哥,这就是安修了。” 季君毅?他听章时年说过,季方平的长子,比他还大四岁,结婚多年,现在西南某市的市长了,细看这人的眉眼,确实与季方平有几分相似,连那份稳重也有点像。 季君毅主动伸手,“听家里人说起很久了,一直也没机会见面。” 陈安修伸手与之交握,笑说,“我也听你小叔常提起你。” “好久没见小叔了,他的眼睛现在好点没有?” “视力现在恢复地差不多了。” 季君恒看他俩在这里客套来客套去,连他都觉得别扭,“大哥,安修,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话,安修,来,我给你介绍其他的人。” 在座的诸人,大都是季君恒的朋友,有一个叫卫林的,陈安修在季君恒的嘴里听过几次,自小玩到大,关系非同一般,两个女孩,一个是卫林的未婚妻陈岚,一个是陈岚的堂妹,初次见面,这些人又都是极客气的,陈安修当然也说不出太亲近的话来,其他人还好,只是卫林的目光就带了些玩味。 陈安修装作没看见,到最后两人的时候,季君恒的介绍就简单很多,“这个是陆亚亚,旁边的是他堂弟陆展展。” 农家乐小老板_187 “我们在英国见过一面,陈先生还记得吗?”陆亚亚主动提及。 陈安修笑说,“当然。”这么有特色的名字,他还以为只有一个陆亚亚呢,谁知道陆家的人都喜欢这一口。 “陈先生比起在英国的时候,变化不小。”在英国见到的时候,腰粗肚圆的,不过半年没见,已经腰瘦腿长,身形挺拔了。这变化不是一点半点。 “国外的饮食不太习惯。”他只负责提供理由,至于对方是否相信,他就管不着了。 “原来如此,陈先生最近见过我三叔吗?”他在二婶那里听到些消息,这个陈安修和三叔多年前的情人林长宁容貌非常相似,而且听说这人还是林长宁的外甥。三叔对这个人上心的程度显然已经超出正常的范围,即使是因为林长宁,有些做法也解释不通。 陈安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怎么一个两个都跑来他这里找叔叔,他这里难道是叔叔收容所吗?但面上还是笑着说,“从英国回来就没见过陆叔了。” “和他们吃一顿饭,我起码少活半个月。”除了季君恒之外,每个人都是说一句,留半句,痛痛快快说句话就那么难吗?他们说得不累,他听得累死了。 章时年揽腰拉他坐在自己身边,“这么严重?那以后就不见好了。” 他多少可以猜到陆亚亚他们来的目的,陆家这一辈中,陆亚亚和陆碧婷都是读的商科,自身的能力也比较出色,陆家有意培养他们在商界发展,白手起家固然不错,但有现成的鸿远这么好的平台,没人会傻得放弃,特别是陆江远又没有子嗣,继承人少不得要从这些子侄里出,比起陆亚亚,陆江远更偏疼陆碧婷,但陆碧婷总是女孩子,以后是要出嫁的,所以说陆亚亚也不是没有胜算。而陆江远呢,想补偿安修,特别是在英国出事后,心态太过急切,动作幅度过大,以至于引起了陆家那边的注意。 君毅来看安修,多半是好奇,君恒呢,是想把安修拉入那个圈子,但他和陆江远犯了同样的错误,太着急了,而且忽略了安修本身的感受。 陈安修手里抓着一个冻柿子,先给章时年咬了一口,“这样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的。” 陈安修抓着手里的柿子啃了两口,话是这么说,但卫林和陆亚亚那些人,他可以不搭理,但季君毅他们是章时年的家人,他总不可能一直躲着=不见吧,北京的老爷子已经好几次打电话过来,让他们有空带着孩子们去北京住段日子。章时年知道他不太想去,就找借口搪塞过去了,但也不能一直这样吧。 他回头看看躺在炕上的两个孩子,吨吨已经睡着了,冒冒紧贴着就躺在他的旁边,冒冒现在已经有四个多月了,虽然还不会爬,但是会翻身了,他翻个身,把自己的大脸贴到吨吨的脸上。 吨吨睡着睡着从炕上跳起来,擦着脸上的口水,惊叫说,“章冒冒,你脏死了。” 冒冒挥着小手,大眼睛晶晶亮的。 ☆、121 因为被蹭了一脸的口水,吨吨坚决不肯让冒冒挨着他睡觉了,陈安修只好把人抱地远点,反正这炕足够大,睡上五六个人都没有问题,冒冒有点不乐意,人抱着走了好几步了,还扭着头去看吨吨,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吨吨侧过身去不看他。 他似乎觉得有点委屈,转过头来看陈安修,嘴里发出“呀”地一声。 陈安修笑着他和他碰碰额头,“让你不听话,被哥哥嫌弃了吧?活该。” “呀……”这一声就明显低了很多。 明知道这么大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听懂他的话,陈安修还是觉得这反应很神奇,他对章时年说,“说他,他好像还不乐意了。” 章时年走过来,手指在冒冒的胖脸上轻轻刮了刮说,“爸爸说冒冒坏话,冒冒不高兴了?” 只要有时间,章时年每天都会抱抱他孩子,冒冒对他的味道也非常熟悉,一看到他过来,就主动张开小爪子让人抱。 “冒冒,你真没出息。”陈安修深深唾弃他的倒戈行为,然后把孩子塞到章时年怀里。 被人骂了,冒冒也没点羞愧意识,躺在章时年的怀里,手脚乱蹬着,乐得咯咯直笑。 陈安修看吨吨躺在炕上不说话,过去冷不防将人一把抄起来。 吨吨被他吓得尖叫一声,“爸爸。” 陈安修抱着他上下抛了两下说,“我掂掂吨吨重点没有。” 吨吨双手紧紧抱住陈安修的脖子,有些别扭地说,“爸爸,我已经很大了。”所以不能像冒冒那样亲亲抱抱了。 陈安修在他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说,“哪里长大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个头还不到爸爸的胸口,爸爸一把就抱起来了。等爸爸抱不动的时候才算是长大了。” “恩。”吨吨点点头,眼角悄悄地泄露些笑意,脑袋往陈安修的怀里埋了埋。 陈安修的手臂收紧点,抬眼和望过来的章时年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哪个都是宝贝,哪个都不舍得受委屈,特别是吨吨,他们两个都自觉亏欠太多,心里就尤为看重些。 * 季君恒这帮人这次来绿岛,纯粹就是玩的,美女豪车,山珍海味,走到哪里都有接待的,陈安修退却不过,被季君恒拉着去参加了一次聚会,开始大家还正正经经的喝酒聊天,一派和乐气象,到后来就各干各的了,招来相伴的男男女女中,不乏一些电视上常见的熟悉脸孔,陈安修没兴趣搂着人进屋滚床单,当然季君恒也不敢放任他去做这个,就带着人在大厅里玩牌,纸牌这东西陈安修还算在行,但当他看到桌上摆放的筹码金额时,他仅有的那点兴头也消失殆尽了。 “怎么?陈先生不跟着玩两把?”已经在桌边坐下的卫林叫住想离开的陈安修… 陈安修笑说,“这个我不太在行。”他的钱都是有用的,可没兴趣在这群人中,打肿脸充胖子。 季君恒解围说,“那安修就坐我旁边,帮着出谋划策。” 卫林抽出一支烟,在烟盒上敲了敲,“人数不够,陈先生一起凑个数吧。”他这话一出,本来一个半坐下的人悄然站了起来,让出一个位置。 卫林的旁边坐的是陆亚亚,还有与他形影不离的陆展展,陆亚亚维持着一贯的温文尔雅没说话,陆展展则用两根指尖捏着筹码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君恒在桌下踹了卫林一脚,卫林恍然未觉,侧头让陈岚帮着点上烟,吐个烟圈又说,“这次来绿岛,能认识陈先生也算是荣幸,今晚的筹码我来出,赢的都是陈先生的,输的就算我的。”说完,他示意陈岚把他面前的筹码分一半给陈安修。 “卫林,你今晚是不是喝醉了,喝醉了,就让陈岚扶着你回房间睡觉。” 卫林瞥了一眼面有怒色的季君恒,不紧不慢地说,“怎么?这么快就亲疏有别了?” 季君恒还要说话,陈安修按按他的肩膀,在空闲的那个位置坐下来,笑说,“既然卫先生诚意相邀,我就来凑个数。” 卫林没想到他说了那些话,这人还真敢坐下来,不由得对陈安修多看两眼,不知道这人是真笨,还是太聪明。 “卫先生要送我的筹码呢?”陈岚听得出卫林话中没多少真意,方才也没真的动手,此时陈安修坐下来就主动开口要,“当然卫先生如果仅仅是说说,我就当没听到。” 他成心拿这话堵卫林,事实上卫林还真被他堵了一下,因为他刚才分明是只说不做,他挥挥手,陈岚这次识相地很快分了一半的筹码给陈安修。 “谢了。”陈安修收的毫不手软,对他这做法,季君恒明显有点不赞同,但是没说话,陆亚亚只是抬头看了看他,眼中略有沉思,这里面就陆展展最年轻,眼中就闪过一丝轻蔑,似乎颇为瞧不起他这种见钱眼开又没自尊的行为。、对这些目光,陈安修一一回个大大闪瞎人的笑容,直逼得别人不得不率先把目光移开。 开始几局,小试牛刀,陈安修有输有赢,表现中规中矩,中间连着输了几次,陈安修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少,卫林热情有加地说,“陈先生要不要我再分你一些?” 农家乐小老板_188 陈安修笑说,“不用了,这些差不多也够了。” 接下来的几局,陈安修如有神助,越打越顺,不仅原先输的筹码都收回来了,另外还赢了不少,“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卫林的唇角勾出点笑意说,“陈先生真懂得见好就收。” 陈安修不怎么谦虚地回道,“好说,好说,可能我这个人比较懂得把握分寸和尺度。”说完他把前面的筹码往卫林那边一推,起身后很大方地说,“这些就当我送给卫先生吃夜宵的。不要客气。”说的这钱原本就是他的一样。 季君恒在陈安修之后追出来,“安修,卫林这人的嘴一向刻薄,你不用搭理他。” 这是个位于海边的私人会所,晚上海风很大,陈安修拉拉衣领,笑说,“我又和他不熟,和他计较干嘛,刚才能赢那么多,还多亏你给我配合放水呢。”他虽然没有章时年脑子那么好,但好歹当年数理化还不错好不好,记个牌,再熟悉一下每个人的牌路,还有季君恒给他暗中放水配合,他想不赢都很难,“你快进去吧,我也回山上了。你小叔他们还在家里等我呢。孩子见不到人又要哭闹。” 季君恒面色怪异地说,“吨吨那么大了,见不到你还哭闹?” 陈安修纠正他说,“不是吨吨,是冒冒。” “冒冒又是哪个?” 陈安修这时觉察出不对来了,“冒冒是我小儿子啊,你不知道这事?”他以为季家那边的人都知道了,也没特意通知季君恒,毕竟亲口和同学说自己生了个孩子,这种事情不是普通的尴尬。 季君恒惊叫出声,“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点消息没有?我都来三天了,你才告诉我?孩子是你的,还是我小叔的?” “是我们的。” “我知道算是你们的,我是想问谁是孩子的……”收养应该是不大可能,代孕的话,他是想问,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是谁,“算了,明天我和大哥去看看。” 陈安修答应,看季君恒进屋,他双手□口袋,往露天停车场走。他其实很明白,以他的身份,不仅是卫林,应该在很多人的心中,他和章时年在一起,是他攀附了章时年。这种观点,不会因为他的一两句解释就能扭转的。那个陆亚亚和陆展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种感觉,这两人对他的事情,好像特别有意思。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么重要的人物了? “这个人,你怎么看?”回到酒店的房间,陆亚亚松松领口问陆展展,陈安修走后,季君恒又拖着卫林到别处说话,那张桌上的人就自动散了。 陆展展总结说,“脸长得不错,人有点小聪明。”想了想又补充一点,“胆色也够可以的。”当着面就将了卫林一军,也不看看卫林是什么人。 陆亚亚倒杯水说,“他现在可是和章时年在一起,当然不怕卫林。” “有本事,他就抓着章时年一辈子。不过三哥,你确定,最近三叔的一系列动作是因为这个人吗?仅仅因为他是林长宁的外甥?三叔不是这么感情用事的人。” 换成别人也许不可能,但如果是关于林长宁,就没什么不可能了,当年三叔因为林长宁和家里闹得多么厉害,三叔又为什么单身这么多年,他可是听家里的长辈不止一次的提过,“我也不是很确定,既然是过来玩的,顺便观察一下这人无妨。” 面子是赚回来了,但是想想推出去的钱,陈安修还真有点肉疼,“二百多万啊,一个小筹码就是五万。” 章时年写字的手不停,“那你怎么不拿回来?” 陈安修立刻很有气节地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种不义之财,谁稀罕?”他如果拿了,连着章时年也会被人笑话的,“我就是感叹一下。” 章时年鼓励他说,“下次你可以直接扔他脸上。” “会不会有点过分?”听起来是很爽。 章时年一本正经地说,“有来有往,是种礼数。” 陈安修一扫之前的小郁闷,拍桌大笑说,“靠,章先生,这种话你也说的出来,不过想想还挺有道理的。”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用来形容这两个人,应该也错不到哪里去。 不管在外面遭遇到什么,但回到家有人站在自己这边,这种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第二天早饭后,章时年照常去上班。陈安修收拾床铺的时候,在自己枕头下发现一张支票,他数数上面的一串零,心想,章时年的安慰方法可真够实际的,他动手画个猪头在上面,夹在章时年的签用。 冒冒出生的事情,在季家那边并没有传开,毕竟陈安修这种体质,少个人知道,就多一重保险,他现在还没正式登过季家的门,这种事情,那边也不好替他做决定。所以季君恒和季君毅突然见到冒冒的时候,大大的惊讶了一把,小叔竟然这么快就允许陈安修找人代孕生子。 “孩子让我抱抱吧?”孩子太软了,季君恒只敢在边上凑趣,不敢真的动手,开口的是季君毅。 冒冒的两只小爪子早就伸出去了,陈安修无奈,这点德性真让人看不起。 “他看起来真乖。”季君毅一看就是抱过孩子的,姿势虽然有点生疏,但很正确。 “吃饱了,还算听话。”陈安修说。 季君毅抱着冒冒拍拍,看到桌上摆着的全家照片说,“那个就是吨吨吗?他和小叔果然长得很像。”这个就是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认回来的小堂弟? 季君恒也看到照片了,同样看到的还有那张压在签,心道,这两人真够恶趣味的,肉麻死了。 * “我想留一部分鸿远的股份给壮壮。”陆江远先给林长宁打的电话。 “壮壮不会要的。”林长宁很肯定地说。 “我知道。所以想请你帮忙。”以前他还觉得可以慢慢来,但在英国出事后,他突然想到,万一他有个意外,他的所有财产,长宁和壮壮一分钱都拿不到,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壮壮对那些没有兴趣,他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你们陆家的人也不会愿意看到壮壮掺和进来。我也不愿意。”对于陆家人,他半点好感都没有,也不愿意壮壮去招惹到那些人。 “他可以不参与公司的经营和决策,只享受股利分红。” 林长宁还是拒绝,“没有必要,壮壮不缺这些。” “他和章时年能过一辈子吗?” “就算没有章时年,壮壮也有能力过下去。” “如果我说,这是我这个做爸爸的,为数不多能为他做的事情呢?” ☆、122 陆江远这话一出,林长宁将心比心,一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不是我不相信章时年,但将来的变数太多,特别是在季章这样的大家族里,生活远不如表面上的那么风光自在。”就算章时年不在意,其他人也会对无权无势的壮壮低看一头,无关对错,这就是现实,“如果能让给壮壮的未来多一重保障,我们为什么不这样做?” 林长宁也早已经过了相信真*大过天的年纪,明白陆江远的这些话有一定的道理,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他更愿意看到壮壮找个普通的女孩子,平平淡淡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现在已然和章时年在一起了,他们做父母的接受的同时也不得不为他的将来再作打算,“你打算怎么做?壮壮现在名义上可是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陆家那边的人能同意吗?如果因此伤害到壮壮,这些不要也罢。”他当年在陆家受到的屈辱,他可不愿意壮壮再承受一次。 “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的。”他当年没能力保护好长宁,已经是毕生的遗憾,他怎么会让唯一的孩子受到同样的伤害,“我会想一个最稳妥的方法,这件事先和你打声招呼,到时候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农家乐小老板_189 “让我再考虑一下。”事关壮壮,他无法这么快就给出答复。 “行,我改天再打电话给你。” “恩。” 话到这里,电话两头同时沉默下来,如果不谈陈安修,两个人好像真的没什么话可讲。 林长宁掩嘴咳了一声,“那就先这样吧。”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上次去法国的时候也病了。 “没什么事,就是天气冷了,嗓子有点发干。” “现在不比年轻人了,事事别那么拼。” “你现在也会说这样的话。”他印象中的那个陆江远即使想关心人,也不会这么直白的表达出来,关心人的方式和吵架差不多,果然时间在变,人也在变。 林长宁这话在不经意间就带了两分不同之前的亲近,说完之后就感觉自己说的太多了,陆江远也觉察出来了,沉寂多年的心里隐隐有丝淡淡的喜悦,“两个孩子还好吗?”上次路过绿岛,想去壮壮和孩子们的,可长宁说壮壮妈妈已经知道实情了,他也是担心去的太频繁,让陈家人心里不痛快。 “吨吨的画在市里的一个比赛中还得奖了,冒冒的身体也很健康。”林长宁沉默了一下又说,“你如果有时间,可以自己过来看看他们,我姐姐姐夫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壮壮那天还问起你了。” 陆江远压住心里的复杂情绪,“是吗?他说什么了?” “想问你身上的伤好点没有,想给你打电话的,没有你的私人号码。” “那我待会就打给他。” 助手艾玛将一份最新的实验数据放在林长宁面前,低声说,“刚刚出来的结果。” 林长宁翻翻手边的纸张,神色微动,对电话那边说,“我这边还有事,今天就先这样吧。” 陆江远答应着放下电话,他听到对面的女声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在调查中多年来一直陪着长宁身边的那个女助手。曾经一度还有过暧昧的传闻。 * 季君恒和季君毅来看过冒冒后,对陈家这种宽窗热炕的房子感兴趣起来,和陈安修提出想在这里住。怎么说也是一家人,这点要求也不过分,陈安修就痛快答应下来,他和章时年现在所住的这个院子,除了堂屋之外,共有四个房间,他们一家住了一间,存放东西一间,还有两间空着的,正好分给他们。 他们来的当天就去建材店见过陈爸爸和陈妈妈,还带了礼物,这次陈爸陈妈听说他们要住下来,也很高兴,从家里抱来了两床新棉被。 晚饭是陈安修从小饭馆里打包回来的,就几步路的距离,还是热的。 季君毅陪着章时年在说话,季君恒则帮着陈安修摆放碗筷,但他的眼睛控制不住地往他小叔那边飘。 陈安修适时地扶了一下他的手说,“你想什么呢,菜差点被你倒在桌子上。” 季君恒凑近了,和他咬耳朵,“我小叔他平时在家里也是这样吗?”太神奇了,那个抱着孩子在喂奶的人还是他小叔吗?他小叔也会沾这种凡尘俗事吗?他小叔不应该是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用说,其他的人都要围着他团团转的吗? 陈安修习以为常地说,“他喂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可惊奇的?” “是这样没错了。”可关键是这是你儿子啊,小叔真的是为安修改变了很多。 听到别人在吃饭说话,冒冒坚决不肯自己待在屋里睡觉,一放下就哭,抱起来就不哭,反复两次,章时年只好吃饭的时候也把人抱在怀里,这下他高兴了,眉开眼笑的。看到别人吃,小嘴还吧嗒吧嗒的。 “馋冒冒。”吨吨嘴里含着一块肉,把脸凑到他面前,故意嚼地特别大声。 冒冒眼巴巴地盯着他,嘴巴张得大大的等着。 吨吨可能也觉得他这样有点可怜,转头问陈安修,“爸爸,他能吃嚼烂的肉吗?”吨吨以为他爸爸天天和冒冒在一起,应该知道的比较多。 哪知道陈安修还得问章时年,“他能吃肉吗?” 章时年用筷子蘸了一筷子米糊送到冒冒嘴里,很肯定地回答他们父子说,“现在还不行,起码再过四五个月才可以在食物里添点肉泥。” 冒冒津津有味地吮|吸着筷子,他吃完了,章时年面不改色地继续夹菜吃饭,“哦,到时候你提醒我。”陈安修说,吨吨那个时候,他也没带过几天,现在带着冒冒相当于重新开始。 季君恒和季君毅对视一眼,又一次被刷新了世界观。他们这次来,小叔的变化带给他们的震撼还不是一般的大,特别是季君毅,他这次来,就是专门来看陈安修的,通过最近几次的接触,太全面的了解算不上,只能说印象还不错,但他的这次绿岛之行,亲眼见到了小叔对这人的重视程度。 季君毅作为季家第三代的长子,也是家里重点培养的对象,他的想法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他们这一辈人对陈安修的态度。 * 季家两兄弟在山上住下后,卫林那帮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过来凑热闹,陈安修看的出来,这帮人除了陆家那两位置身事外,基本就是以季君恒和卫林为首的,卫林对陈安修看不顺眼十分,陈安修看他也是十分不顺眼,不怎么考虑地就拒绝道,“没有房子。”入冬以来,他早就不指望小饭馆赚钱了,他现在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各种腊味和野味的销售上,有了去年的良好口碑,吨吨山货店今年的订单暴涨,他忙这些都忙不过来,干嘛给自己添堵,来照顾这帮少爷。 卫林要笑不笑地说,“陈先生,你这是不欢迎我们?” 陈安修懒得找其他的借口,明显敷衍说,“主要是没有房子。” 卫林按耐着自己的脾气说,“我看那边的房子不少。” 陈安修手里飞速地填着快递单子,眼皮也不抬地说,“没装修好。” 卫林气结,以他的身份,从小到大被人捧惯了,什么时候被人当面这样不客气拒绝过,而且还是他颇为看不上的陈安修,不知道章四叔是怎么看上这种人的。 这时旁边有个人看不下去了,一步过来,在柜台上大力拍了一下,“有本事,你别开门做生意,不就是弄个农家乐吗?你在这里摆什么谱?” 陈安修抬眼,发现这人不认识,不在第一天季君恒介绍的人之中,估计是刚凑上来的。 那人蛮横地说,“看什么看,一句话,让不让住,你如果还想在这里开下去,就小心掂量掂量再说话。”他见陈安修还是不搭理,他伸手去扯陈安修手边的快递单子,“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众人没看清楚怎么着的,就发现刚才还在陈安修手中的圆珠笔,笔直地对着那人的耳朵就飞过去了,那人被吓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去摸自己的耳朵,一看有血,大叫起来。 卫林不耐烦地捂着那人的脸甩到一边去,“这人谁带来的,让他滚远点。”耳朵上擦掉块皮而已,弄地像耳朵掉了一样。 连卫林都要顾及着章时年和季君恒的面子,不好太为难陈安修,那人什么底细都不清楚,一心想在这帮太子党面前出出风头,哪知道风头还没出来,脸却被打了,他没明白卫林为什么翻脸针对他,就被人拖出去了。 “看不出你还有这身手。哪里出来的?”光看刚才那准头,就知道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绝对受过系统的训练。 有这么一群人围在这里,想继续工作都难,陈安修环胸向后靠在椅背上,“卫先生想指教一下?” 农家乐小老板_190 “暂时没这兴趣。”他不喜欢打没把握的仗,陈安修的底他摸不到。 因为莫名的原因,卫林坚持要住在这里,陈安修死不松口,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陆亚亚开口了,“陈先生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为我们找个房子住下来,听说最近山上又要下雪,难得来绿岛一次,我们也想在这山上看看雪景。” 这些人可真够奇怪的,就凭这帮人的背景,什么样的雪景没处看,非要赖在他这里是怎么回事,看来这些人是不好打发了,既然如此,他就不客气了,他一反刚才的冷淡,起身,热情殷勤地探身向前半趴在柜台上,笑说,“房子其实也好说,我们这里也有,就是没铺设暖气管道,里面也没安装空调,这样你们能住得惯吗?” “应该可以。”陆亚亚沉吟了一下,回答说。 “那你们呢?”陈安修转头去卫林这边的人。 卫林也回答,“没问题。” “那就这样定了,一晚上两万。我们店里接受刷卡。” 陆展展看向笑眯眯,伸手等着要钱的陈安修,皱了下眉说,“你这里的价格是不是订地高了点?我们这里只有六个人而已。平均一个人三千多?”这个价格直逼高星级酒店的单间了。 陈安修笑容不改,“不是这样算的。” 陆展展目露讽刺,“总不会是一个房间一晚上两万吧?就你们这里的条件?” “陆先生没听说过什么叫垄断吗?在这秋里镇上,就我们这一家住宿的地方,当然,我们也不是一个房间两万,我说的是一个人,一晚上,两万。你们要住几个晚上?”那意思就是你*住不住。 店里没什么客人,孙晓正在包间里装腊肠礼盒,听到这个价格,差点厥过去,陈哥这狮子大开口,嘴巴也太大了点吧。从这帮人进来,陈哥就打发他们来包间里装礼盒,也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人。 陈安修喊出这价格摆明就是在讹诈,而且是光明正大的讹诈,这些人当然不缺这点钱,但也不会甘心这样被人作弄,他们把目光投向卫林和陆亚亚,期待他们的反应。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按照规定都是要预付定金的……”话说到一半,手机响,他拿起来走到一边,喊道,“陆叔,不用了,已经很多了,孩子都用不过来了,你最近的身体怎么样?恩,我小舅昨天还过来了……” 陈安修的说话声音不高,但柜台这里就他一个人,他不可能走的太远,其他人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一些,陆亚亚和陆展展的眼神就是微微一动。 所以当陈安修放下电话回来的时候,陆亚亚就先说,“暂定三晚。” 陈安修嘴角抽了下,天底下还真有这种冤大头,早知道就说二十万了,“三晚是吧?好的,我这就让人安排。” “房间里干净吗?”这话是陆展展问的。 “你们是第一批客人。”没想到第一批客人就是这帮少爷。 当卫林他们也决定住下来时,陈安修已经没什么语言可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了,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世界上,有钱人真多。 ☆、123 陈安修刚开始也不算真的在为难他们,因为房子确实是没弄好,住人是可以,但里面的东西都没准备,别说空调和暖气了,就连最基本的被褥都没有,他原本就没想着今年能营业,他的打算是明年开春后,将剩下的那部分盖完,统一装修和购买东西。谁知道会半途杀出来这么一群人,各个都惹不起,还不把别人的拒绝放在耳朵里。 狠狠地收了不算小的一笔钱,陈安修心里总算舒坦一点,招待这些人喝茶吃饭的同时,他列张单子让吴燕和孙晓开车下山购买被褥枕头浴巾毛巾和各种基本的洗漱用品,罗芳芳和徐丽去把能住人的房间清理打扫一下。 将这些人支派出去以后,小饭馆就只剩下刘波,张言和陈安修,那两人要负责炒菜,这上菜员的角色,免不得陈安修来充当了,“小山参炖的土鸡,各位尝尝。”他报完菜名,转身要走的时候,卫林喊住他,“陈先生,我们待会可能还有几个客人要来,麻烦多准备些个菜。” “好,没问题。”陈安修不准备和钱过不去,再说卫林这人虽然讨厌点,但也没怎么着他。他也不至于自我意识过剩,穷追猛打,直到双方撕破脸的地步。 卫林这话说了大概有十来分钟,院子外面就有车响,他以为客人到了,迎出去才知道是季君恒回来了,“把你大哥送到机场了?”季君毅有公职在身,在这里待了五天,就启程回他任职的地方去了,昨晚大家一起在小饭馆里吃了顿饭,季君恒今天一早就开车去机场送人了。 “恩,飞机已经起飞了,我看外面停了很多车,卫林他们来了?” “都在里面吃饭呢。还说要在这里住下几天。” 季君恒关门,锁车,“他们怎么突然有这兴致了?”刚开始大哥想来看陈安修,他正好有空就陪着一起过来了,后来是卫林听说后,也想跟着过来凑热闹,带了女朋友,又带了两个相熟的,这些人都还好,平日里常玩在一起,就是陆亚亚和陆展展的加入,让他颇为意外。 季家和陆家的私交还可以,他在公开和私下的场合,都见过这两人不少次,他和陆亚亚年纪相差不多,相对也熟悉一些,这人表面一派温和,其实做起事也挺狠的,当然这也不算是缺点,陆亚亚最大的缺点是在于他的决断力上,他虽然跟着陆江远从商,却没有陆江远在大方向把握上的精准预测和果断,三年前,鸿远制药在欧洲有一次很大并购方案,对方是英国一家排名世界前十的药剂公司,这件事就是由陆亚亚来主导的,就因为他在决策上的踟蹰犹豫,最后导致双方还没进入谈判阶段,这个案子就宣告失败了。这次失败,直接宣告了鸿远进军欧洲制药市场的失败,公司多年的投入功亏一篑,听说陆江远对这件事大为光火,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鸿远内部逐渐有人传出,陆江远有意培养陆碧婷作为接班人。 至于陆展展,大学还没毕业,现在暂时也看不出资质如何,学的是法律,据说在学校里挺活跃的。 两人说着话往屋里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季君恒问陈安修,“卫林没找事吧?” “算不上。”人家都出了那么多钱。 季君恒笑,听这话,他就知道卫林没在安修这里占到便宜,他无偿提供建议说,“他要再无端招惹是非,你就告诉我小叔,让我小叔收拾他。” 陈安修挑眉,就这么点事,他至于逊到让章时年帮着出头的地步了吗? “你不明白。”季君恒搂着他肩膀,和他分享秘密,“我小叔可是卫林的偶像。从小到大,只要我小叔喜欢的运动,偏重的品牌,甚至是念过的学校和专业,他都有兴趣。在我小叔面前,他可以一直扮演乖宝宝。”卫林这人虽然嘴巴刻薄点,但对于看不上的人,这人根本不屑于理会。能说话就表示有成为朋友的可能性。不过有些事情也许就像小叔说的,是他太心急了。 陈安修扯扯嘴角,“原来还有这事,真没想到。”他明白季君恒是给他台阶下,这可能是原因之一,卫林觉得他配不上章时年。至于其他的,他懒得细细追究,说白了,卫林是他什么人,那人的态度又能改变什么,世人观点多了去了,阿猫阿狗他都在乎,岂不是要累死? “安修。”陈安修送季君恒进去后,就在给要外卖的客人打包,此时门外进来两个人,两男一女。还都是他认识的,秦明峻,纪明承和明晓静。 “晓静?纪先生,大队长,你们怎么过来了?”他问出口了,恍然醒悟,“难道你们就是卫先生他们的客人?”这些人彼此之间有联系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分别打过招呼后,明晓静笑语嫣嫣地说,“之前没想到是约在你这里,真是挺巧的。”又把手里的手提袋递给陈安修,“这是上次章先生在我们订的书,昨天刚到货,今天还想着给你们打电话,正好来这边,就一起捎过来了。” “这次麻烦你了,你们先进去吃饭,待会我给你拿钱。”明晓静回国后在绿岛市开了家规模不小的书吧,生活过地像上学时候一样悠闲自在,章时年有时候会请她帮忙订一些书。 明晓静玩笑说,“卡里的钱还有呢,没有的话,我会通知你们的,章先生订的书,我可没钱帮他代付。” 纪明承和明晓静推门进去,只有秦明峻没动,他的目光落在陈安修的左手上,眼中情绪不明,“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陈安修大方承认,“是啊,你这是刚回来吗?”之前他去英国,秦明峻带人去参加一个密闭式的军事培训,算算差不多都快一年没见了。 见他如此直白,秦明峻的嘴角浮起些许讽刺,“季家的大门好进吗?” 这人的态度怎么这么怪异,“大门进不去就爬墙进去。”他本想说句笑话,缓解一下这怪异的气氛,但秦明峻显然不领情,他顿时也觉得有点没意思,“先进去吃饭吧。” 秦明峻深深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陈安修忍住朝他竖中指的冲动,他坐在家里好好的开小饭馆,这是招谁惹谁了,一个两个的都上来找他的不自在。他还很郁闷呢,他朝谁发火去? 客人到来后,原先动过的几道菜需要撤掉,重上新的,陈安修忙活不开,张言也从厨房里跑出来帮忙,“安修坐下一起吃吧?”季君恒招呼他。 农家乐小老板_191 “你们先吃吧,外面还有两桌客人呢。” 陈安修出来后,卫林的女朋友陈岚也跟着出来了,“陈先生,你们这里有小米粥吗?” “今天没有。”粥类的东西除非是客人单点,他们一般不会主动提供,特别是现在客人少的季节,“如果需要的话,我通知厨房现做。” “那麻烦陈先生了,一碗就行。”之后陈岚又嘱咐了一堆注意事项,看这谨慎的态度,绝对不是她喝的。 之前见过几次,陈安修已经大概看出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了,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是主人和随时保姆,陈岚在卫林面前一直都是温柔体贴,小心翼翼的样子,连卫林的鱼都她细心挑过刺才递过去的。 晚上章时年回来,听说那些人过来住的事情也没表示什么意见,就跟季君恒说,如果明晚有空的话,请大家一起吃顿饭。 章时年回屋里处理公务的时候,陈安修就抱着电脑在堂屋里查看淘宝的订单,顺便充当一下客服。季君恒凑在他身边敲核桃吃,“你以前是不是认识那个秦明峻?”吃饭的时候,他感觉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安修还算正常,秦明峻就有点过于冷淡了。 “他以前是我们的大队长。” “那他是不是知道你和我小叔的关系?”季君恒压低声音问。 陈安修奇怪地抬头看他一眼,“知道啊,你靠我这么近干嘛?屋里又不是没开空调。”不同于卫林他们住的冷冰冰的房间,他们这屋可是暖和的很。 “怪不得呢。”季君恒喃喃自语了一句。 “怪不得什么?” 季君恒向屋里看一眼,确定他小叔暂时不会出来,几乎半趴在陈安修身上说,“你知道秦明峻的小姑是谁吗?” “这和我有关系?” “算是有一点吧,秦明峻的小姑秦与溪是我三婶。” “你还有三婶,那你三叔?”他虽然知道章时年在家里排行老四,但他只听过季方南和季方平,还以为那个老三已经不在了呢,所以也没仔细问过章时年。 “我三叔三婶还有一个小堂弟都在澳洲。” 在国外,又不是不在了,“怎么没听你小叔提过?” 季君恒笑的有点勉强说,“都是好多年之前的事情了,三叔现在和家里也没什么联系了。小叔估计觉得没提的必要,我和你说这件事,只是想说,秦明峻对我们家一直有些看法,在有些事上,你多留个心眼。” “他们一直没回来过吗?” 季君恒手里转着两个核桃,想了一会,下定决心说,“现在咱们一家人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不过你答应我,不要和小叔提起这事。”见陈安修答应,他继续道,“你知道秦明峻本来应该姓纪的吧?” 陈安修点头,他听章时年提过一点。 “秦家当年在北京城里那是数得上号的,与纪家联姻,都是纪家高攀了,不过后来秦家出事了,”说到这里,季君恒明显语言含糊起来,“秦家出事后,他们家的人通过别的渠道潜逃出国,这些人就包括秦明峻的小姑秦与溪,还有我三叔。”据说秦家出逃有借助章家在海外的关系,这里面的很多细节和内情,被人为地压下去了。不过从那之后,家里和三叔彻底断了关系是真的,爷爷禁止家里人和三叔他们有私下往来,一晃都过去快二十年了,他也就是隐约还记得点三叔的相貌。 “哦。”原来不是不想回,是不能回。 季君恒不放心地又叮嘱一句,“别和小叔提,也别在爷爷奶奶面前提。”从现在的种种迹象推断,当年可能是有人拿小叔威胁章家那边出手,三叔也参与其中了。不过他也仅仅是猜测,也不敢去求证,这在季家是个忌讳,谁敢提,挨顿揍都是轻的。 “我没你想的那么笨。”看季君恒这样支支吾吾的就知道有内情,况且又不是好事,他刨根问底有什么意思? 季君恒把脑袋靠在他肩上笑嘻嘻地说,“我也不是关心你吗,小婶子。” 他这称呼一出,陈安修额角青筋暴跳,拳头直接奉送,“不想活了,提早打招呼。” 章时年在里屋就听到他们在吵,出来就看到他们在沙发上闹成一团,“你们两个是多大了?” 季君恒趁着陈安修手劲稍松,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章时年背后说,“小叔,我小婶想谋杀你亲爱的侄子。” “你还敢说。”陈安修追过来,想继续打。 章时年唇角笑意隐现,抱住他的腰说,“好了,好了,对小辈要懂得礼让爱护。小孩子年轻不懂事。” 季君恒在他背后不服气地喊道,“谁是他小辈?”明明他记得陈安修比他还小几个月的。 章时年转眸笑道,“你不都叫小婶了吗?那安修还不是你长辈?” 季君恒委屈,他就是叫着玩玩的,谁还当真啊,“安修是男的。”他敢叫,安修敢当着众人的面答应吗? 章时年略略沉思说,“你说的也对,要不然下次你管安修叫叔叔吧?” 陈安修趴在章时年身上喷笑出声。 “小叔,我这亲侄子到底是在你心中还有没有点地位?” 章时年很坦诚的告诉他,“那要分和谁比。” 真是受够这两个人了,一对二完败,他回房去睡觉还不行,“晚安,明天见。”惹不起还躲不起,摸到门把手了,他回头眨眼笑问,“小婶,明天早饭吃什么?” 陈安修手里的核桃直接扔过去,季君恒哈哈大笑,快速闪到门里面。 * 绿岛的冬天温度还可以,除了很特殊的年份,一般也不会冷到冻死人的程度,可是晚上睡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绝对算不上是件舒服的事情,特别是山上气温还偏低一点。 第二天陈安修就发现这些人的精神没第一天那么抖擞了,“早啊。” “早。”只有陆亚亚回应了陈安修的招呼。 “昨晚睡得还好吗?”他可是让人准备了足够的棉被。 “你明知故问。”卫林揉揉额头,早上起来就感觉脑袋有点沉,他刚想再抱怨两句,就看到在陈安修后面出来的章时年,手里拎着一件外套,仪态闲适,步履从容。 “又没穿外套。” “我还有件羽绒服在小饭馆里。” “穿上吧,早上起来冷。” 农家乐小老板_192 卫林看他们一问一答,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上前一步,恭敬地喊了一声,“四叔。” 章时年的目光移过来,略带疑问。 “四叔,我是卫林,你还记得我吗?”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有些忐忑。 章时年笑,“原来是你啊,长这么大了,差点没认出来,这两年怎么没去家里?” 季君恒出门,正好听到他小叔这句话,心想,明明前年春节刚见过,怎么小叔年纪轻轻就有健忘症了。 “去了,不过四叔事忙,没见到四叔。” 章时年和气地说,“我这两年在绿岛这边的家里多,你来的话,如果联系不到我,就告诉安修,是一样的。这里离着北京也不远,以后常过来玩。” 章时年话里的意思足够明显,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人家这关系是公开承认的。 陈安修和卫林互看一眼,心中同时闪过一个想法:谁稀罕。 卫林不稀罕陈安修,但他明显比较稀罕章时年,所以很快就说,“我知道了,四叔。” 章时年不动声色地环视这几个人,除了那个女孩子他没印象,其余几个,他都算认识,他年纪虽然大不了那些人多少,但辈分在这里摆着,其他人都过来打了招呼,亲近点的就喊四叔,远点的就喊章先生。 “亚亚和展展真是难得见到的,今晚有时间的话,一起吃个饭吧?加上小林他们。” 卫林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了,陆亚亚他们也没拒绝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没写完,上午偷偷补充了一些,想一直写到路霸出来的,结果还差一点,待会有事,下章再放出来。 ☆、124 虽然不怎么待见这些人,陈安修对章时年要请客的事情,还是理智地保持了中立的态度,他相信章时年自有他的处事方法,不需要他的过多干涉,因为怕下雪阻路,他提前就把各种食材都准备妥当了。 “刘哥,待会老张那里会送二十斤虾和三十斤小黄花过来,你签收一下,我现在要下山一趟。”陈安修将最后一份鳗鱼起锅浇上汁,连着刚才做好的山药羊肉锅还有黑鱼汤一并打包。 “又去看林教授啊?”刘波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安修和他小舅真是挺亲的,走动也很频繁,林教授经常在安修这里住下,安修只要有时间也愿意去下山看林教授,听说林教授之前一直在美国,两人也没怎么相处过,现在还能处成这样,真是挺难得的。 “是啊,眼看着这两天又要变天了,今天如果不去,恐怕又要等到下雪之后了。” “也是,我昨晚看天气预报,全省都划到雨雪范围之内了,我看这次肯定得好好下一场,话说,今年的雨水还真是挺多的。七八月的时候,连着两个月雨也没怎么停过。” “所以说今年的桃子和瓜一点都不甜。”今年樱桃卖的还不错,桃子就不怎么样了,雨水太多,总算不是光靠这个过日子,要不然真没法过了,所以说要赚钱还得要多方面发展。 “这一屉粉蒸扫帚菜好了,你要带一些给林教授吗?这东西夏天有的是,吃了也不觉得新鲜,冬天还挺清口的。” “那我带这个好了。”陈安修将两个已经装到纸袋子里的大馒头拿出来,换成粉蒸的扫帚菜,扫帚菜顾名思义就是以前农村里用来做扫帚的,路边河谷里随处可见,叶子鲜嫩的时候,摘了顶上那部分,加面粉和一点盐在笼屉里蒸,蒸熟后直接用手抓着吃,东山这边叫扒拉儿,这是方言里的叫法,具体怎么写,陈安修也不清楚,他们现在所用的这些扫帚菜是他小姑大棚里自己长出来的,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没心思捣鼓这些,就一并送到小饭馆里来了。 陈安修将粉蒸的扫帚菜装了两份,一份准备带给小舅,另一份拿到了建材店。 陈妈妈去隔壁窗帘店了,陈爸爸一个人带着冒冒在店里。 “这是又睡着了?”他两个小时之前过来就在睡。 “根本就是一直没醒。都睡了三个多小时了,你妈妈还说如果待会再不醒,就该叫叫他了,过会该抱着去给璐璐妈妈喂奶了。” “冒冒?冒冒?”陈安修点点他的小鼻头。 冒冒嘴巴动了动,握着小拳头抵在脑袋上,侧侧头继续睡。 陈安修笑着继续骚扰他,咬小手,捏耳朵,“冒冒懒虫子,起床了,再不起来,天都黑了。” 冒冒终于不堪其扰,嘴巴一扁,闭着眼睛嘤咛两声,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陈安修赶紧把人抱在怀里,熟练地轻拍着,“冒冒,你快睁开眼,奶奶要带你去吃饭了。” 本来还有点动静,但可能现在这个怀抱太熟悉和安稳,一转眼冒冒嘟嘟着嘴巴又呼呼睡着了。适得其反,陈安修无奈了,对着那小胖脸吹口气,“冒冒。”不醒,再吹一口,“冒冒。”企图把孩子吹醒。 他这个极度不靠谱的行为正好落入刚进门的陈妈妈眼中,陈妈妈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把孩子接过来,“都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还是这么乱来,我看车停在外面,你是不是要出门?” “去小舅那里一趟。” “那就快去快回,晚上回来开车小心点。” “那好,我先走了。”陈安修看时间确实不早了,亲亲冒冒的额头,和爸妈道别,拿了钥匙出门,下山先去了吨吨的学校,吨吨现在就读的这个学校,位置有点偏,但是环境挺不错的,教学质量也好,他以前就听人说过,很多家长都想把孩子送到这里,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收费太贵,每年单独设立的入学考试也不容易。 陈安修来的有点早,学校还没放学,但门口已经停了不少私家车,其中不乏一些很高档的名车。陈安修今天开的是家里的车,十几万的价位,夹在这些车里就很不起眼,甚至还有点寒酸了,但他显然没这自觉性,把车停在一个相当显眼的地方,吨吨这点和他爸爸还挺像,一出校门,对着这里兴高采烈就扑过来了,丝毫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爸爸,你今天怎么过来了?王叔叔呢?” “王叔叔那边给他打过电话了,我们今天先去小舅姥爷那里。”因为这里坐公交车上山不太方便,他和章时年商量着,租了一辆认识的出租车每天固定时间接吨吨放学,安全也方便,买专车,雇司机,不是没钱,只是不想太招摇了,本来这两年事情一出接一出的,在街坊邻里间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他们还要在这里生活很长时间,可不想天天被人背后盯着瞧。 原先还没有意识,走在路上,看两边的街道张灯结彩的,还有到处在飘着的铃儿响叮当的乐声,陈安修才想起,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节,他对这种洋节日一向没什么概念,就知道再过几天就是元旦了。但他想着小舅在美国多年,应该会习惯这个节日,临时停车,去商场里帮他买了件毛衣。 到研究所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时间虽然不晚,但冬天天黑地早,研究所这边的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林长宁接到电话,提前等在门口,昏黄的路灯下,地上单个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小舅,你们研究所里怎么这么安静?”灯都没开几盏,走廊上也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今晚有活动,很多人都出去聚餐了。”林长宁笑着回答,掏出钥匙开办公室的门。 这不是陈安修第一次过来,办公室里还算整洁,但桌上散乱地铺着很多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记着各种数字和符号,陈安修不懂这些,也不好帮他收拾,就把墙边的小茶几搬出来充当饭桌,把在微波炉里重新热过的菜放在上面。 饭菜的滋味还不错,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很快就消灭个差不多,“爸爸?” “恩?”林长宁很自然地答应了一声。吨吨已经知道实情了,所以两人也没避讳他。 “陆叔说这两天路过绿岛,说是想来看看冒冒。” “哦。”他已经从陆江远那里得到这个消息了,所以也不是很惊奇,看陈安修的表情,明显是有话要说,他又问,“怎么?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陈安修试探问,“陆叔对我……我们家是不是太好了点?”陆江远实在没理由和他们家走的这么近啊,在小舅已经明确态度的前提下。 农家乐小老板_193 “有吗?”林长宁倒了三杯水过来,“也许是你在英国照顾过他的缘故。” “是这样吗?”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谁会无缘无故地对另外一个人这么好?甚至在梅子婚礼之前,那人的态度还算正常,和蔼却不算亲近。但说不上从什么时候起,他觉得陆江远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开始不是很明显,他也没太在意,但在英国,特别是出事后,这种感觉就已经很明显了。 林长宁平静地反问他,“不是这样还能是哪样?” 陈安修不敢据实告诉他,他曾经怀疑过陆江远是不是他的另外一个爸爸,但在小舅没有任何表示的前提下,他做这种猜测,本身就对小舅的不尊重。“可能就是这样。”他的另外一个爸爸是谁,小舅最清楚,如果想说的话,能不告诉他吗? 临走时,陈安修把路上买的礼物送给他,林长宁很高兴,立刻拿出来,在身上比了比,还没穿上就说,“一看就知道很合适。我最近正想买件毛衣呢,你就给送过来了,正好省了我上街的时间。”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他热菜的时候,看到附设的小间里,放着很多洗漱用品,显然小舅已经不止一天住在这里了。 “是有几个关键的数据要赶出来,再过一两天就可以缓缓了。” “元旦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咱们一起过吧。”如果他今天不过来,这个圣诞节,小舅是不是就这样在冷清的工作中度过? “小舅姥爷过来,我们一起做核桃糖吃。” 林长宁摸摸吨吨的头,“好,到时候我一定去。”他有这么个贴心的儿子,现在还有两个孙子,他已经很满足了。 * 陈安修知道陆江远要来,但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仅仅是在他见过小舅的第二天中午就到了,他自己开车过来的,身边也没带其他人,连一向在他身边不离的吴东也没见,他明显很喜欢冒冒,一抱着冒冒就舍不得放手,冒冒也非常给面子,在他怀里一直就是笑呵呵的,对于别人能这么喜欢他孙子,陈爸爸显得很高兴,和人谈论孩子趣事的同时,还时不时地纠正一下陆江远抱孩子的姿势。 陈妈妈冷眼旁观,话说得不多,在陆江远看向她的时候,给个不算明显的笑容,但自始至终没阻止陆江远和孩子亲近。 晚上章时年请客,陆江远没有参加,林长宁也过来了,两个人就在家里陪孩子。 陆展展酒喝到一半,觉得没意思,中途假托酒力不胜,就退出来了。他知道三叔今天到绿岛了,没有联系他,也没联系三哥,却急着见陈安修和林长宁,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三叔到底想做什么呢? 既然这样,那他就先去拜会三叔吧,陆展展来到陈安修居住的小院,院门开着,屋里有人在说话,隔着远,听不真切,他走近点,就听到了他三叔的声音,他没敲门,反而神使鬼差地在墙边站定,屋里的谈话在继续,零零碎碎的,天气太冷,就在他差点失去耐心的时候,他听到三叔话题一转,“我上次和你说的股份的事情,你考虑地怎么样了?壮壮怎么说是我儿子,我的东西分他一些是理所应当的,他和章时年在一起,这些股份也不会妨碍他……” 陆展展只觉耳边有一声炸雷响起,壮壮?和章时年在一起?陈安修?三叔的亲生儿子? ☆、125 饭局还没结束,陆展展就这么闯进来了,他手上用力过度,还算结实的实心木门撞到墙上,砰地一声,卫林难得今天能坐在章时年身边,正聊地起兴,忽然被这样打断,他不悦地抬头,“陆展展,你后面有狼咬你?” 章时年也问他,“展展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陆展展此时的脸色想好都好不起来,他还没从刚才听到消息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事实的真相会是这样的。他看向陈安修,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这人不过是绿岛市开小饭馆的,除了一个叫林长宁的舅舅,还和他们陆家有什么关系,如果没有章时年,谁又会知道这个人?他怎么就成了三叔的儿子呢? 被人这样死死地盯着,就算陈安修酒意微醺,也不可能没有感觉,他神色清明地望回去,“你有什么事?” 不像,和三叔一点都不像。 章时年蹙眉,陆展展的反应太不寻常,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展展?你怎么又回来了?”陆亚亚从卫生间回来,就看到说是回去休息的弟弟站在门口。 陆展展抓在门框上的手握了握,迎着众人的目光抬头笑道,“回去之后发现,一个人在屋里太无聊了。还是回来和大家一起喝酒吧,外面太冷,刚才跑的有点急。” 章时年不动声色地说,“既然这样,进来坐吧。” 主人都发话了,其他人也就不再计较什么,大家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有陆展展心不在焉,眼前的半碗银耳羹都被搅地快成浆糊了,坐在他旁边的陆亚亚感觉最明显,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要不然展展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 章时年被卫林拉着说话,陈安修就和季君恒,明晓静坐一块喝酒。明晓静是今天桌上唯一的女孩子,她和纪明承白天的时候陪着卫林他们在市区走了走,晚饭就一起留下来了。 明晓静是今晚桌上唯一的女孩子,因为不是很正式的场合,她梳着两条麻花辫子,长长的棉布衣裙长及脚踝,刚进来的时候还裹着一件披肩的,这会脱下来了,陈安修发现无论何时,这个女孩子都能让自己很舒服,他想起前几天见到的梅子,她好像怀孕了,裹着厚重的羽绒服,也能看出肚子有明显的凸起,她在路上见到自己,还会打招呼,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可是明明就是没什么话可说了,明晓静和梅子真的是两种人,梅子总是更多的注重别人的感受,或者说是别人对她的观感,而明晓静却总在不经意间地传达着属于她的自在惬意,无关他人,这就是家庭条件所带来的差异吧。谁都想像明晓静这样活的更从容,但是有几个人能做到,就像陈岚,她名义是卫林的女朋友,但这种场合竟然连上桌的机会都没有,其他人包括季君恒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元旦期间,有人组织了同学聚会,你们两个要不要去参加?”明晓静问他们两个。 季君恒明确表示不去,陈安修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这么多年没联系,感情还剩下几分。 “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观念不同,聚了也合不来,还不如咱们自己出来吃顿饭。” 陈安修已经醉了,其他人没发觉,章时年却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的话变得很少,基本上就是别人不问,他就不会出声的地步,眼神也柔顺乖觉很多,饭都没吃多少,和人喝了两三杯啤酒就这样了。 章时年眼神微动,夹了一筷子苦瓜炒蛋给他,安修最讨厌吃的苦瓜,最近眼睛上火,又不肯吃药,吃点苦瓜败败火气也好。 陈安修像要确认一样,看了一眼苦瓜,又看了一眼章时年,皱皱眉头,夹起来放到嘴里,“不好吃。” 章时年又夹了一筷子给他,低声哄他说,“吃一点没关系。” 卫林的手指在桌上弹了一下,四叔还真是把这个陈安修当宝贝了,他真不明白,以四叔的人品,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人,是个男人先不说,脾气也不怎么好,耍无赖,敲竹杠的本事倒是玩地比谁都溜。不过陈安修如果只会一味退缩和逢迎的话,他更看不上。起码现在这样,像个男人。 * 酒席散去,陈安修和章时年多留了一会,罗芳芳他们过来收拾桌子,顺便把章时年要的粥和虾带了过来。 吨吨和冒冒躺在一个被窝里已经睡过去好一会了,屋里很暖和,两张脸都睡得粉扑扑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一点相像,兄弟两个这嘴巴就挺像的,有点薄,这像章时年。” 陆江远对那个早早把他儿子拐走的人可没什么好印象,特别是还让壮壮那么小就生了吨吨,这点尤其不能原谅,“我们家壮壮的嘴巴也这样。” 林长宁不和他在这方面争辩,就说,“我刚才听到门响了,人应该是回来了,怎么这会还没过来看孩子?”他还等着壮壮把孩子接走,然后他要回睡觉,这里就两间空房,季君恒住了一间,陆江远住了一间。 陆江远起身说,“我过去看看。” 他没走到陈安修和章时年的门口,就听到屋里有动静,知道人肯定是回来了,但至于在做什么的,就不清楚了,他走近点,门半掩着,两人的姿势一目了然,章时年靠在椅子上,一派悠闲,手里剥着虾仁,陈安修背对着门口,衣衫凌乱地跨坐在他腿上。 “还要吃吗?”章时年的声音低沉,还带着某种欲|望的性感。 陈安修乖乖点点头。 “那先要怎么办?”他举着手中的虾晃了晃。 农家乐小老板_194 陈安修低头解开自己的一颗衣扣,然后啊呜一口连着章时年的手指一起含到嘴里,吮|吸地啧啧有声。 章时年全身的血液向下腹冲去,他挺挺腰,目光不经意地和站在门口的陆江远对个正着,章时年眼底浓深,陆江远则是冒着火光,壮壮这个样子,明显是喝醉了。 章时年并不打算理会外面那个浑身冒黑烟的人,他好整以暇地从盘子里又抓了一颗虾子过来,陈安修的眼睛随着他的手指转来转去,还没等虾剥好,就自觉地把上衣的最后一粒纽扣解开,衣衫大开地趴在章时年身上。 章时年见此,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他当着陈安修的面把虾仁丢到自己嘴里。 陈安修眼巴巴等了这么久,就等来这么个结果,他立刻不满了,抱着章时年的脖子,堵住嘴巴,探舌头进去抢,暧昧交缠的水声持续很久。 等两人终于暂停,章时年再抬头的时候,门口的人已经不见了,还非常体贴地帮他们关好了门,他勾勾唇角,去舔舔陈安修的嘴巴,诱惑他说,“下面要脱的就是裤子了,安修。” 林长宁见陆江远黑着脸进门,惊奇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壮壮他们呢?”他望望后面,好像没跟着人。 “他们两个正在忙,今晚估计顾不上看孩子了。”他敢肯定,章时年一定是故意的,明明看到他在外面了,还变本加厉。 林长宁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那今晚怎么办?”吨吨好说,但是陆江远肯定无法照顾冒冒,“要不我还是把冒冒抱回去吧。” 陆江远阻止他说,“外面这么冷,冒冒又睡着了,万一冻感冒了。你留在这里看着孩子们,实在不行,我去外面沙发上窝一晚。” 林长宁犹豫一会说,“算了,你也留下吧。”外面的沙发他见过,虽然是三人长沙发,但是以陆江远的个头,睡在那上面,绝对不会舒服,看着再怎么年轻,也是五十的人了,这大冷天的,何苦去折腾这一回,这炕上又不是睡不开。 这一晚陆江远没有睡好,时隔三十年,心心念念的人又睡在自己咫尺的地方,虽然中间隔着两个孩子,但心里还是控制不住起了些许波澜。这晚同样没睡好的还有季君恒,他喝了些酒,刚开始睡得还比较沉,可半夜醒来,上了趟厕所,就再也睡不着了,隔壁两人做得那么激烈,安修叫的又大声,没感觉的是死人,他从来没想到安修在床上这么热情,简直让听的人都快喷鼻血了。 “用力点……啊……”陈安修半躺在炕沿上,腰部悬空,一腿下耷,另一条腿紧紧扣在章时年的腰后。 章时年眸色浓黑,身体骤然前倾,整根没入。陈安修受到这剧烈的冲击,尖叫一声,随后给予最热情的吞吐和接纳。 季君恒身体僵硬地在热炕上翻个身,全身起火一样,这声响对孤家寡人的刺激也太大了点,他承认,他曾经一度还对陈安修有点小想法,和爱情无关,就是见到合口味的想接近的感觉,前面有他小叔做榜样,他在转学来绿岛之前,早已经对男女都尝试过了,都可以接受,不过后来成为朋友后,这想法就淡了,去年刚见面,安修就和他打架,他还以为自己真在酒醉的时候失控做过什么呢,闹到最后,原来是替他小叔背了个大黑锅。 “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的心理准备很充足,喊出来的声音却是气若游丝,为什么,因为他不敢啊,搅了小叔的好事,小叔哪天想起来把他砍了怎么办?可是安修,你能不能小点声,你喊这么一晚,就不怕明天说不出话来? 在那时高时低,有规律的伴奏中,季君恒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迷迷糊糊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窗外一片大亮,他还奇怪安修为什么没喊他吃早饭,趴在窗上一看,才发现外面下雪了,白茫茫的一片,地上,树枝上和远处的山上都已经白了。 难得这么安静,季君恒看看时间还早,裹裹被子,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隐约中,听到隔壁门响,之后好像有人出去又进来,他也没太在意,一晚上没怎么睡着,再次醒来,已经快中午了,要紧事是没有,但是肚子饿了,他穿戴整齐推开房门出来的时候,隔壁的房间里陈安修也刚刚起来,眼有点肿,头发乱糟糟的,走路也不像往常那么平稳,一看就是被人凶残地蹂躏了一整晚的效果。 陈安修被他顶地发毛,“大早上的,你犯什么神经?”他这一开口,有一件事,还真被季君恒猜对了,喊了一晚上,嗓子哑了。 季君恒点点左手腕的手表,“还有四十分钟,就是北京时间十二点整了,你确定现在还是早上?” 陈安修懊恼地骂了一句什么,季君恒没听清楚,那破锣嗓子此刻说话,想让人听清楚也不是件容易事。 “午饭咱去哪里吃?”季君恒再次摸摸肚子。 “待会去小饭馆一起吃。” 陈安修简单地洗漱一下,昨晚那一闹,连孩子都忘记去看了,他去陆江远的房间,吨吨和小舅跟着章时年的车下山去了,冒冒也被陈妈妈抱走了,屋里只剩下陆江远还有他的两个侄子在说话。 陆亚亚还是那副温文和气的样子,陆展展态度好像有些变化,那么复杂纠结的眼神,他没欠过这人钱吧,收的住宿费虽然昂贵点,但那也是自愿的不是吗?没道 理睡了两晚上了才来后悔。 他决定忽略这讨债的眼神,因为钱到他手里,他是不准备交出去的,“陆叔,你们的午饭要在哪里吃?想在这里的话,我就打电话让人送过来。” “刚才听你在院子里说要去小饭馆吃,我们也一起。” “那行,你们穿暖和点,外面冷,待会咱们一起过去。” 午后的雪越下越大,卫林他们本来打算出去的,但遇上这大雪,又不熟悉路况,他们只能打消了外出的年头,窝在小饭馆里打牌消磨时间。 陈安修则被陆江远拉着下象棋,棋类中,除了军棋和跳棋,他就只会这个,这个还是跟着他爸爸学的,学艺不精,只会点皮毛,勉强知道怎么走而已。 陆江远下足了耐心指导他,一边走,一边给他解说。 陈安修趁着他解说的时候,偷偷把靠近的手边的马向右移动一格,下一步正好可以吃掉陆江远的炮。 陆展展在旁边看地清清楚楚,陈安修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作弊了,真是棋品如人品,“三叔,他……” 陆江远头也没抬说,“展展,观棋不语。” “可是……”他实在看不惯陈安修这做派,下个棋而已,还小动作这么一堆,这人怎么会是他们陆家的人,一点门面都撑不起来。 陆亚亚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他继续说话,展展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三叔能看不出来吗?之所以没作声,明显是吃陈安修这一套,乐在其中。他还没见过三叔对家里的哪个小辈这么包容亲近过。凭心说,小叔和家里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其乐融融,但也算是和和睦睦,对他们这些小辈更是不错,举凡成年,生日,中秋春节这类大点的节日,都会受到三叔送的贵重礼物,但三叔却极少有空和他们坐下来面对面的谈谈话,更遑论是这种指导下棋,一起看书之类的充满亲情的小活动,可是陈安修做到了,他可以在三叔面前这么肆无忌惮,也可以让三叔这么放下心防。 为什么陈安修可以做到呢,他们才是他的子侄不是吗?小时候对三叔的印象不深了,他好像一直很忙,也很少回家,直到他十岁那年,爷爷生了一场大病,从那之后身体就一直不是太好,三叔回家的次数才多了起来。他对每个孩子都一视同仁,没有多少偏重,连买的礼物每次都一样,如果说有点不一样,那也就只有婷婷了,她是家里这一辈中唯一的女孩子,从小家里人就对她颇为宠爱。即使这样,婷婷在三叔面前,也是以乖巧居多,很少耍性子和小脾气,因为他们都知道,三叔都没这个耐心和时间,可是陈安修又为什么能成为这个例外呢? “啊?我的象就这么被吃了?主要是我这里没看清楚。”陈安修给自己找个借口,他作弊归作弊,他有一点好,就是不会悔棋,被人吃,也敢认。 “我让你两步。” 陈安修笑嘻嘻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正这人没脸没皮惯了,一点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陆展展直接看不下去了,找个借口出去,陆亚亚和陆江远打声招呼,也跟着出去了。 两兄弟在雪地里走了会,陆展展终于忍不住说,“三哥,我真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昨晚问过,展展却说没想好,怎么也不肯说。 陆展展咬咬牙,和盘托出,“我想不明白,陈安修怎么可能是三叔的儿子?” 陆亚亚脸色大变,“你说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展展将他昨晚的听到的全部对话转述给他听,最后总结说,“不知道林长宁怎么给三叔灌地迷魂汤,三叔看起来是坚信陈安修是他儿子,还要将鸿远的一部分股份留给他。我怎么就觉得这件事这么蹊跷呢?” 陆亚亚沉默,如果陈安修真是三叔的儿子,倒是可以解释三叔的这一系列不平常的举动了。可他真的是三叔的儿子吗?不,现在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三叔已经认定了这件事。 “就算是真的,我就不相信三叔会为了这么一个私生子,不顾全家人的反对,执意将鸿远留给他。” “乱说什么,展展,如果陈安修真是三叔的儿子,他当然有资格继承鸿远,鸿远是三叔一手创办的。” 因为大雪的原因,飞机无法起飞,高速公路也封了,卫林和陆亚亚他们被迫在山上多留了几天。 农家乐小老板_195 “吨吨,雪地里路滑,还是待会你爷爷回来,送你们过去吧。”店里还有客人,陈妈妈这会也走不开,吨吨吃完饭想带着冒冒回去。 “没事,奶奶,我提得动冒冒。”冒冒身上裹得太多,吨吨双手环不过来,陈妈妈每次就把冒冒放在一个大的手提篮里,让吨吨提着他过去。路上晃晃悠悠的,冒冒躺在里面也高兴。 “那你路上小心点,别摔着他。”陈妈妈想想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就放心地把冒冒放进手提篮里,又在上面加了层毯子。 吨吨一使劲,把胖胖的冒冒提起来,摇摇晃晃地出门去了,陈妈妈目送着他们拐过弯去,马上就到小饭馆门口了,才回屋。 吨吨回头看陈妈妈进屋了,在路边停了停,他的胳膊有点累,“章冒冒,你怎么又胖了,给你头上插根草,把你卖了吧,最多就卖十块钱。” 手提篮里传来冒冒的笑声,吨吨蹲下,将毯子的一角,掀地更大点,“你这么胖,论斤称,可能会卖钱多点。” 陈安修这天和人上山逮兔子了,这个时候兔子都冻啥了,一逮一个着,光他就分了五只,他刚提着兔子转过弯来,就听到一声剧烈的刹车声,听声音离着小饭馆不远,紧接着就是婴儿的啼哭声,是冒冒,他拔腿就往那里跑。 一辆白色的车子已经停下了,在车头不远处,吨吨跌到在地,冒冒也被从手提篮里摔出来了,脸朝下趴在雪地上哇哇大哭,吨吨爬过去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吨吨,冒冒,你们没事吗?”陈安修飞快地跑过去把人两个孩子抱住。 吨吨吓得脸色惨白,牙齿一直在打哆嗦,冒冒沾了一脸的雪沫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而坐在车上的人始终没下来。 陈安修抱着冒冒,又背起吨吨,车上的那个人这时才打开车门,是陆展展。 ☆、126 陆展展下车的时候脚步虚浮,神色也有些恍惚,他咽咽口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们……他们没事吧?” “你怎么开车的,没注意路上有人吗?”陈安修的语气算不上好,但也可以理解,估计没有父母在经历过刚才那惊魂一幕后,还能保持心平气和,那车子离着吨吨都不到半米了,光看那长长的刹车痕,就知道陆展展刚才的速度有多快,如果再差一点,再差一点,吨吨和冒冒但凡有个万一,他当场杀了陆展展的心都有。 “不是没撞到吗?撞到了你再说这话不迟。”陆展展本来心里还有些许愧疚的,一看陈安修这样,立刻不乐意了,说白了,他又没真的撞到孩子,陈安修摆这脸色给谁看。三叔还没认他呢,真以为扒上章时年就可以无所顾忌了吗? 陈安修拍拍还在哭泣的冒冒,闻言危险地眯眼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陆展展被他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势吓得不自觉后退一步,心里已经胆怯,这几天陈安修无害的外表让他差点忘记那天飞出去的圆珠笔,但他嘴上不甘示弱道,“我难道说错了吗?他们不就是没撞到吗?谁知道他们会突然冒出来,你就是想打官司也该讲究个事实和证据吧?空口白牙的又想讹诈人吗?你是不是敲诈上瘾?” 陈安修的心里打刚才就窝着一团火,时刻告诫自己要理智,理智,才没第一时间冲上去将人揍一顿,现在一看陆展展毫不知错,责任推地一干二净,心里的那团火气再也憋不住了,“陆展展,道歉。” “凭什么?别以为和季家扯上点关系,全天下人都要让着你。我还想说你儿子走路不带眼睛呢。”这几天过地真是憋气,眼看着三叔和陈安修亲近却毫无办法,在这一辈的兄弟姊妹中,他和三哥的感情最好,三哥对他也最为照顾,如果没有陈安修,就算有婷姐在,三哥明明也有很大的胜算可以继承鸿远的,现在倒好,凭空冒出个陈安修,明明什么都没为陆家做过,却可以享受陆家带来的所有好处,就因为他是三叔的私生子吗?而且还有这么些不光彩的过去,没有学历,未婚生子,和男人在一起,他那点配和三个争夺鸿远?鸿远如果真的落在这人手里吗,还有什么发展可言?他要在仕途上有所发展,很多地方也需要鸿远的支持。 说他还可以忍受,这样说吨吨坚决不能容忍,陈安修不再和继续废话,他拍拍吨吨的手,嘱咐说,“吨吨,抱住爸爸的脖子。”他自己手臂收紧,抱好还在抽泣的冒冒,对着陆展展飞起就是一脚,陆展展蹬蹬后退两不,一屁股坐在雪地里。 陆展展今年不过二十,虽然自小收到的家族教育,已经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怎么说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从没遭受过如此羞辱,加上他本身也会点空手道的功夫,当下就从雪地上跳起来,也顾不上陈安修身上还挂着两个孩子,上手就来。 陈安修哪里会看上他那点一看就没什么实战经验的花花招式,双手不得空,光用腿招呼陆展展都绰绰有余,但他第三次将陆展展踹翻在地的时候,卫林从小饭馆里出来了。 因为天气冷的原因,小饭馆里门窗紧闭,一帮人在里面打牌,热火朝天的,刚才隐约听到有刹车声,但大家也没有太在意的。 “喂,陈安修,陆展展,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卫林这一嗓子喊出来,屋里其他人也跟着跑出来了,一看这情形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有几个人就上来劝架了。 陈安修也不欲和他多做纠缠,孩子虽然没被撞到,但他还是想回屋检查一下才能彻底放心,所以现在一有人劝,他就准备转身走人了。 哪知道陆展展却不死心,他已经打红了眼睛,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把小刀,对着陈安修就刺了过去。 “爸爸……”吨吨回头正好看到了,吓得尖叫一声。 陈安修这次真的气急了,转身,一记大力的回旋踢,正中陆展展的颈侧。 陆展展被踢中,眼前发黑,身体也跟着晃了晃,卫林趁机把他手中的刀子夺下来,吼道,“陆展展,你疯了是不是,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他虽然不怎么待见陈安修,但吨吨可是四叔的亲生儿子,陆展展这一刀子下去,伤到吨吨怎么办? 陆亚亚晚来一步,此时也过来拉住他,训斥道,“展展,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还动上刀子了?” 陈安修没空听他们在这里说话,带着两个儿子直接回家了。 陆江远也出来了,他看看陈安修远去的背影,转身对陆展展说,“跟我过来。” 陆展展缩缩脖子,他明白今天的事情不论是怎么开始的,从他拿起刀子的那一刻起,理已经不在他这边了,他讷讷开口喊了一声,“三叔。” 陆亚亚拍拍他的肩膀,同他一道进去。 陆亚亚走在最后关门,陆展展刚一进门,陆江远扬手给他了一巴掌。 “三叔!”陆展展怎么也没想到他三叔真的动手。 陆江远的眼神沉地不见底,“你爸爸是这样教育你的,家里是这样教育你的?你还是学法律的呢。就学会了对人动刀子?” 三叔从来没对他生过这么大的气,陆展展红着眼睛说,“您是真的嫌我给陆家丢了人还是因为陈安修根本就是……” “展展……”陆亚亚出声喝止他。 陆江远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下,问,“根本就是什么?” 陆展展的脑子也转的飞快,“根本就是偏心陈安修,谁看不出来,就因为他和林长宁长得像,三叔就喜欢他。” “是这样吗?” 陆亚亚从旁劝道,“三叔还是先问问怎么回事吧,我看专家展展刚才也挨打不轻。如果真是展展的错,三叔到时候再教训不迟。” ☆、127 “那你说,我倒是想听听你动刀子的理由。”陆江远的身量很高,比陆展展还高了半头,这样居高临下的注视人,给人的压力极大。 陆展展也有点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他下意识地去看陆亚亚。 但是当着陆江远的面,陆亚亚也不好说太多,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多说多错,“展展,照实说,我和三叔都在这里。” 陆展展明白,陈安修是三叔的儿子,以三叔近日来的态度,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罢休,何况还有章时年,也会插手这件事,这些人都是谁,太过明显的谎言只会造成更大的漏洞,他不否认差点撞到两个孩子的事实,“这件事是我太大意了,以为下雪路上没人,就没注意放慢车速。”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是谁也不想的意外,并不具备主观犯罪动机。就算有错,也不是不能原谅的,至于和陈安修争吵的内容,他只字没提。 陆亚亚接口说,“展展,这件事你有错在先,怪不得陈先生对你动手。” 农家乐小老板_196 陆江远脊背挺直,瞥了陆亚亚一眼,并不说话。 陆展展的心里也直打鼓,“后来的事情是我不对,那刀子是李楠在德国找人专门定制的,送了我一把,平时就带在身上,当个小玩意儿,也没想过要做什么。我当时确实是失去理智了。” 他这番话说得可圈可点,态度也算诚恳,陆江远听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说,“这件事你必须去道歉。” 陆展展微微怔了一下,陆亚亚说,“三叔,你放心,我会亲自带展展过去的。” “以后好自为之。”陆江远临走前,只留给他们这六个字。 陆江远走后,陆展展爬爬头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他的背后出了一层冷汗,身上被陈安修踢到的地方也隐隐发疼,他捂着脖子来回摇了两下,陈安修那一下真够狠的。 陆展展拉把椅子在他对面落座,“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哥,不会连你也认为我是故意的吗?我没那么笨。”要对付陈安修方法有的是,他至于搭上自己的前程,选择这种亲自上阵的笨办法吗? “那你是怎么了?刚出门口速度怎么那么快?” “我就是最近心里烦躁,想下山走走。”他承认他提速的时候,是看到那个孩子了,但有一瞬间,他的思维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但是他马上否定了这个念头,“没,我没想对那两个孩子做什么。况且还有一个是章时年的儿子,我已经用力打了方向盘了。”他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几句话。 陆亚亚按按他的头,“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地方本来就视线不好,今天又下雪,现在大家没事就好,回去洗个澡冷静一下,晚上我们去给陈安修道歉。” “一定要去吗?”他是有错,可是陈安修也打了他,两相扯平了不是? “三叔刚才的话,你没听清楚吗?你以为三叔真的就这么容易打发吗?说不好三叔已经觉察到了什么。”三叔可不能那么好糊弄的人。 “会吗?”他没觉得露出什么破绽。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眼前这件事还是尽快解决地好,越拖越麻烦。你要知道,你现在要面对的可不是陈安修一个人的怒气。” * “吨吨,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陈安修给冒冒热过奶,哄着他喝了,冒冒终于暂时睡着了。 吨吨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杯子,从窗前的单人沙发上跳下来,“他睡着了?”眼角还有泪水,额头那里也红红的。 “恩。”陈安修抱过他揽在膝盖上,“你那么快把他抱起来了,他没事。” 吨吨的头抵在他爸爸的肩膀处说,“是我没抓好他。”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在那种情况下,能那么快反应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吨吨还记得当时是怎么回事吗?” 吨吨抱着他的脖子想了一下说,“我提着冒冒想回家,那辆车就突然冲过来了。我当时有点害怕,想去抱冒冒,右边这里好像被刮了一下,结果就摔倒了。” “被碰到了吗?”他过去的时候,吨吨已经摔倒了,他没看到世故发生那一瞬间的情形。 “我不是很确定。” 陈安修拍拍他的背说,“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不要想了,等会你大爸爸回来,带你和冒冒去医院检查一下。”这样比较放心。 “大爸爸也知道了吗?” “恩,他很快就会回来的。”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通知章时年。 门外有敲门声,陈安修把吨吨塞到被窝里,“你看着冒冒,我出去看看是谁。” “怎么是你?”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人会过来。 卫林拨开他的手进门,“那你以为是谁。”他抖抖身上的雪说,“你自己这里弄地倒是挺暖和。” 陈安修今天没心思和他应酬,“你四叔不在。我们之间好像没话可说。” “我是来看吨吨的。他怎么样了?” “他在里屋。”陈安修退后一步,关上门,自从见到吨吨后,卫林对他的兴趣不是一般两般的大,礼物一堆堆的送,有事没事就在吨吨面前打转。如果不是看卫林眼神清明,对吨吨也没有太过亲昵的举止,他都要怀疑这人有恋|童|癖了。 陈安修找暖瓶倒了两杯水进去,里面的话题已经进入到儿童不宜的地步,“……吨吨,要不然卫叔叔找人把那人撞残,让他尝尝被撞的滋味怎么样?” “卫林,你的水。”陈安修把水杯塞到他手里,堵住这人的嘴巴,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竟然和吨吨说这个。 卫林指正他说,“你以前都叫我卫先生的。” “以前我还不会让你进门呢。” 卫林慢条斯理地说,“陈安修,你这人相处久了,发现还有点意思啊。” 陈安修望望窗外,不怎么真心地说,“谢谢夸奖。”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黑了,章时年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章时年没看到,倒是看到另外一个人,陈安修和卫林说,“帮忙看看孩子,别和吨吨说那些,我出去一趟。” 还真把他当保姆用了,卫林不满地说,“喂,我是来看吨吨的,至于你的那个小胖子,我可不……”冒冒嘤咛一声,卫林吓得把后面那半句话咽下去,不敢再出声,他可不想真的哄孩子。 吨吨趴过去,贴贴冒冒的小胖脸,又轻轻拍拍,“冒冒乖,睡觉觉了,冒冒乖哦……”这样拍一会,冒冒重新安静下来,很快就睡熟了。 “他叫冒冒啊?”卫林虽然早就见过这孩子,但因为明显是陈安修的儿子,他也没太上心过,现在仔细一看,也不是很讨人厌。 “恩,叫章冒冒,是北京的爷爷起的。” “北京的老爷子起的?”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这是要入族谱的架势吗? * 在另一边屋子里,陈安修把来人迎进来,“陆叔,你怎么过来了?” “两个孩子怎么样?” “卫林在那屋陪着他们,应该是没什么事,等会章时年回来,我们再带着去医院检查一下,陆叔这边坐吧。”他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迁怒于无辜的人。 “我代展展给你道歉,他今天这事做得太离谱。” 农家乐小老板_197 一想到之前的那一幕,那句原谅的话,陈安修就无法轻易地说出口,虽然他明白车祸陆展展可能不是故意的,“陆叔,这事,我需要时间。” “我明白。” 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谈论一些轻松的话题,陈安修也没这个心情,一向相处还算和谐的两人之间,难得也出现了话题无以为继的局面。 “安修,无论这件事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 “谢谢你,陆叔。”但疏不间亲这个道理,陈安修还是明白的。陆展展再怎么样,也是陆叔的侄子,在处理这件事上,他对陆叔没有任何的要求。 章时年回来的时候,脸色阴地很厉害,别说陈安修,就连认识他多年的卫林都没见过他这脸色。 “说实话,四叔那天真有点吓人,如果陆展展在场的话,我真不敢想象是什么后果,可能被掐死都有可能。”这是事后卫林和季君恒表述的。 章时年看到陆江远在这里,也没多说话,只是礼貌而冷淡地点了头,回屋和陈安修一人一个,抱着孩子就下山去了。 全部人的走后,家里就剩下陆江远一个,外面的雪纷纷扬扬地下个不停,天渐渐地暗了下来,门没关好,被风吹开了,寒风夹着雪花扑进来,门口靠里的那块很快被打湿了。他不确定展展这次是不是故意的,但他确定展展和亚亚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他们还提到了长宁,这些年以来,除了在从政这条路上,他违背了家里的期望,此外,他再没觉得有什么对不住家里的,以鸿远作为支撑,陆家所需要的各方面的财力物力,他都给予了最大的支持,就是对这些小辈,他自问也没什么亏欠的地方,可是他们怎么做的?调查他的过去?监控他的现在? 相对于安修,家里的人从自己这里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如果没有其他的意外,他还会继续在各方面支持他们,甚至是股份,他也只是说给安修一部分,而并不是全部。他没想过要让家里人给他什么回报,可当这回报是伤害他唯一的孩子,他还能再视若无睹吗?他不会让安修重复长宁当年的悲剧,连可能性都不可以有。 章时年抱着已经检查完毕的冒冒在专门的待客室里等,陈安修带着吨吨还在做全身的检查,现在一有点动静,冒冒就会从睡梦中惊醒。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一直睡觉很安宁,今天真是被吓坏了。 章时年抱着冒冒换个姿势,掏出手机,拨陆江远的电话,“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再给安修多一点,我也不反对。”原先他并不想插手陆家的事情,安修也无所谓这些,现在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要呢。把有些人最喜欢的东西一点点从他们手中夺去,才是最好的报复。 ☆、128 吨吨的身体检查也没什么大问题,今晚风雪太大,山路难走,一家人也没上山,就在市区住下来了。 “……恩,妈,他们两个都没事,虚惊一场,你和爸爸在家就别担心了。” “这事都怨我,我直接把他们两个送过去就好了,也就没这出了。”陈妈妈听说这事后,在家越想越懊悔。 “妈,这种事情咱们谁能料到,再说吨吨也不是第一次带冒冒回家。他们现在没事比什么都好,明天天气好的话,我们就带他们回去了,雪这么大,你和爸爸早点睡吧,其他的事情,咱们回去再说。” 陈妈妈在电话那边叹口气,“那行,你今晚睡觉注意点,冒冒这么小,冷不丁吓这么一挑,我怕他今晚会不太安稳。” “行,妈,我知道了。”陈安修放下电话,动手把桌上已经冷掉的外卖收起来,这是路上捎带回来的,买的不少,但谁也没有胃口,吨吨就吃了一角饼,他和章时年每人喝了一碗牛肉汤,现在一家人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山上,这里方婶会定时过来清理,但一般不会准备饭菜,冰箱里空空的,剩下的这些明早可以当早饭了。 陈安修一边收拾着,一边胡乱想着其他的东西,如果不让自己的脑子想点别的,他的脑海里会控制不住地一遍遍地回放吨吨他们出事的那一幕。事情来得太快,已经忘了当时什么感觉,现在想想却是越想越心凉,心脏纠成一团的感觉,一年之内,他已经体会过两次了,上次是听说章时年出事,这次是两个孩子,这两年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多呢。 陈安修把饭菜收拾好,准备再点热水,晚上可以给冒冒热奶用,听到章时年从楼上下来,他转头问道,“他们两个都睡了?吨吨胳膊还说酸吗?”吨吨之前不做声,去了医院之后,才说胳膊有点酸疼,医生检查过说,右肩那里软组织挫伤,孩子年纪小,问题不是很大。 “刚睡下一会。” 水烧开后,陈安修倒了两杯白开水过来,拉开落地窗的帘子,和章时年在窗前一道坐下,院子里的那些花木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花,微黄的路灯下,可以看到,连他们进门时留下的车辙都被大雪盖住了。 “幸好今天没回去,山路的雪还指不定多厚了呢。刚才我妈又打电话过来了,这次把她和爸爸也吓个够呛。”当时出事的时候下雪,街上原本就没什么人,他和陆展展打起来的时候,听着时间长,其实也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这件事在镇上也没传开,爸妈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恩。”章时年轻应了一声,表示听到了,揽着他的腰拉近自己怀里,在这安静的大雪夜里,相拥而坐的两个人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此刻什么话都不用说,这个世上没有谁会比对方更了解自己这时的心情。 事情的前因后果,章时年已经从陈安修那里了解个大概,对照陆展展那晚失态的反应,这时机未免太过巧合,当然不排除是意外,但之后呢,陆展展还对安修动手,陆展展和陆亚亚明显是知道了一些内情,在这种情况下,陆展展还想伤安修,说到底,无非就是惦记着陆江远的那份家底,如果现在的陆江远身无分文,穷困潦倒,那陆家的人还会在乎他会不会突然冒出个儿子吗?既然这样,就别怪他不客气了,有些东西即使安修不想要,也该让某些人明白,这东西是属于谁的。 “你在想什么呢?”陈安修本来不想开口的,但被抱地这么紧,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章时年意识到失态,手臂松了松,“在想那个陆展展怎么回事。” “谁知道这人犯什么神经。”明明犯了错,还一副死不悔改的架势,甚至连刀子都敢拿出来。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听到冒冒在楼上哭。 他们上去的时候,吨吨已经醒了,从包着冒冒的小毯子里抽|出手,说:“里面不是湿的。” 陈安修把人抱起来,拍拍说,“冒冒,冒冒,爸爸在这里呢,没事了,冒冒快睡吧。” 冒冒睁着眼看他,哭得一抽一抽的。但在熟悉的怀抱和声音让他慢慢安静下来。 这一晚两个孩子都睡在他们身边,陈安修记住他妈妈的嘱咐,晚上不敢睡死,隔一会就起来看看孩子,半夜又一次醒来,觉得身边睡着个小炉子一样,他摸摸冒冒,竟然发烧了。外面雪太大,陈安修怕路上耽搁,直接给叶景谦打了电话,叶景谦对儿科多有涉猎,因为糖果的关系,儿童用药家里也常备着。 叶景谦就住在他们隔壁的小区,挂了电话,只用了十来分钟就提着药箱过来了,量了体温,让陈安修抱着冒冒洗了个温水澡,最后喂了一点退烧药。这一夜冒冒的高烧反反复复的,一家人守着他,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天亮的时候,楼南也过来了,手里还提着早餐,一进门就问,“冒冒怎么样了?” 陈安修熬了一晚上,这会眼睛里都是血丝,“高烧暂时降下去了。”小孩发烧,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知道的那些,昨晚都快用尽了,叶景谦也跟着在这里陪了大半个晚上。 “你们也别太担心了,小孩子发烧是很常见的。” 经过那一晚上,冒冒的高烧虽然退了,但是睡觉总是不安稳,特别是晚上,有时候睡着睡着就哭闹起来,好一会都哄不住,去医院看也没什么毛病,因为这个,陈安修也不敢带着冒冒回山上,就怕有个事情来不及。 还是陈妈妈有经验,她从山上下来看冒冒,见到这情形就说,“冒冒这是被吓掉魂了,应该到出事的那里去叫回来。” 这种事情陈安修在村子里听过不少,其中村东头有个上了年纪的奶奶,还说家里住着一个什么仙姑,给小孩看病特别灵验,他从来不信这个,“妈,你这是老封建。” 陈妈妈反驳他说,“怎么叫老封建?我以前就见过这样的。不过具体怎么做,我也不知道,我回村里去问问。”她性子急,说完就要收拾东西走。 陈安修哭笑不得,赶紧拉住他,“妈,你别想一出是一出。你刚来,在这里住两天再走。” “这里什么时候不能住,孩子的事情不能耽误。” 陈安修看着留不住她,就开车送她到公交车站,谁知道大半夜的她又赶回来了,怀里还抱着冒冒的一件小衣服,嘴里念念有词,进门话都不和人说,直接给冒冒换上了。 陈安修和章时年在一旁看的迷迷糊糊,还是陈爸爸拉着他们出来解释说,“你们村东头那个奶奶嘱咐了,中间遇上什么人都不能说话。” 章时年听完,笑笑说,“麻烦您和陈婶了,还这么晚赶过来。” 爸爸也很信这个,“这种事情就是越快越好。” 陈安修却很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科学依据啊?” 陈妈妈给冒冒换完衣服,出来听到他这句话说,“有没有科学依据不要紧,冒冒好了就行。” 也不知道是碰巧了,还是这个方法真管用,但这个晚上冒冒真的睡觉宁帖许多。之后就一天天好起来了。中间陆江远和林长宁也来看过好几次,如今看冒冒好了,他们也终于放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陈安修在厨房里切水果的时候,回头看看,小舅在抱着冒冒逗他,陆江远则是远远的坐着,关系好像又恢复到之前刚见面时候的程度了,客气有礼,没什么话可说。反倒是章时年和陆江远的关系好像一下子亲近不少,两人有事没事就一起在楼上书房里喝茶聊天,一聊就是两三个小时,他以前真没发现这两人的交情这么好。 在这之前,陆亚亚已经陪着陆展展来道过谦了,两人的态度都非常诚恳,但陈安修只要一想到出事后陆展展那嚣张不认错的语气,他就不得不对这份诚恳打个问号。 章时年那天的表现还可以,不算热情但还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话也说地文雅得体极了,一点都没为难人,虽然这不妨碍,他在人走后,将那两人用过的东西直接扫到了垃圾桶中。 * “展展,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陆亚亚一开门就看陆展展脸色非常晦暗,出事后不久,他们就住到市区的酒店了。 “三哥,咱们回去吧,我实在不想待在这里了。”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那一刻的情形,“三叔要我赔礼道歉,我都照做了。” 陆亚亚也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在绿岛这里待了也有十天了,就弄了这么一个结果,“那我们和三叔说一声。” “三叔现在哪里顾得上咱们,我感觉三叔对咱们越来越冷淡了。就拿这件事来说,我也知道我有错,但我也被陈安修打了一顿。我这边,三叔就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全部精神就放在陈安修那里了。三哥,照这样下去,鸿远早晚就是陈安修的了,哪里还有你的份,婷姐那里也不用想了……” 陆亚亚心里一时烦躁,打断他说,“别说了。”他说完之后,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试图补救说,“展展,这件事回去不要再提了。三叔怎么做都是他的道理。” “可是凭什么都给陈安修一个人,就算他是三叔的儿子,就算鸿远是三叔一手创立的,但是如果没有陆家,会有鸿远的现在吗?三哥,你在鸿远也这么些年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这些本来都可以是你的,陈安修他懂什么?就算把鸿远给他,他会经营吗?” “就凭他是三叔的儿子这一点就足够了。” “就因为这样,我才不服气。” “这就是现实,展展,你应该早就懂的这点的。” 陆展展气恼,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天两人和陆江远辞行后,打算去机场,陆亚亚去开车,陆展展在酒店门口等他,不知道哪里斜刺出来的一辆车,对着陆展展就撞过去了,撞到人之后,车子根本没停下,迅速逃离了现场,绿岛市的路本来就弯弯绕绕的,行人都没看清楚驾车人的模样呢,车子就消失了,事后在一处立交桥下找到这辆肇事车,查过之后才知道这是一辆申请报废的车子,车上也没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尽管交警部门收到上面的不少压力,但这件案子始终也没什么进展。 陆展展腿部受伤,陆家人很快将他从绿岛市的医院转回北京。 ☆、129 陆展展出事那天,正好是元旦,也就是绿岛市这边俗称的阳历年,这天陈家饭桌上的人很多,除了陈家人外,林长宁,陆江远还有因为公司的事情延长留在绿岛的季君恒和卫林。 “君恒,多吃菜啊,别客气,跟在自己家一样。”可能因为之前那些年态度不好,现在陈妈妈格外待见季君恒,尤其是季君恒这人又深谙在长辈面前装傻扮乖的至理,每次来都哄得陈妈妈高兴地不得了。让陈妈妈想不喜欢他都难,以至于陈妈妈有次不经意的感叹一句,其实要是季君恒也不错,虽然知道她是玩笑话,但还是吓得陈安修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由此也可见,陈妈妈对季君恒的喜欢程度。 “林姨,不用特意招呼我,我都来这么多次了,早就不会客气了。” 季君恒对着陈安修得意地眨眨眼,陈安修回他鄙视的一瞥。每次遇到这种情形,他都要在心里感叹一句,这到底是什么混乱的辈分啊,可季君恒如果不喊林姨,难道要跟着吨吨喊奶奶吗?听起来更不靠谱。 “再不赶紧吃,菜都凉了。”坐他旁边的林长宁夹块排骨到他碗里。 陈安修抬头笑,看这一大桌子人,陈爸爸和陆江远在说话,章时年回头去看趴在婴儿床上盯着饭桌流口水的冒冒,天雨和吨吨站起来倒了一整盘的羊肉到火锅里,汤底沸着,呼呼地冒着一层热气,一切看起来是这么平静祥和。陈妈妈还回屋拿了一瓶红酒过来,说是难得今天这么热闹。 陆展展出事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陈安修正帮着把红酒启开,一杯还没倒呢,电话是陆亚亚打来的,接电话的是陆江远。 陆江远接完电话,第一眼看的是章时年,第二眼看的是林长宁,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最后和话是陈爸陈妈说的,“二哥,二嫂,临时有点急事,我现在要马上到市区一趟。” 陈爸爸跟着他站起来问,“很急吗?菜这还没吃多少呢,要不你赶紧吃两口再走,天这么冷。” “不用了,二哥,事情真挺急的。” “那这样我就不留你了,改天过来喝茶。” 陆江远答应着,陈安修抢在爸爸前面,送人出门,“陆叔,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陆江远抿了一下唇,说,“展展在酒店门口被车撞了。现在在医院里抢救,情况暂时不清楚。”他说完这句,他拍拍陈安修的肩膀,“你先进去吃饭,我去看看什么情况。”之后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上车离开。 陈安修心里大惊,陆展展被人撞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今天不是就要离开绿岛了吗?事情怎么这么巧,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出事,还是用被撞的方式?如果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是他们家故意找人撞陆展展进行报复呢。冒冒生病,他气到极点的时候是想过恨不得开车去撞陆展展两下,可一般人的想和做完全是两码事,只要不付诸实施,脑子里怎么想杀人都可以,可一旦要做了,就要承担后果了。他还不至于真的要陆展展去死。 这件事到底是人为还是单纯的意外?忽然他想到一种可能,虽然他完全不理解这人的动机,他回屋二话不说把卫林拉出来,“陆展展被车撞了,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卫林吃地正好,冷不防被陈安修这样拖出来,嘴上正不满地抱怨着,突然听到这句话,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陆展展被撞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不会就是刚才吧,我说陆叔叔怎么这么急呢。” 农家乐小老板_198 “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他可没忘记那天他和吨吨说的话。看这人的行事作风,也像是能做得出来的。 “我倒是想呢,可是至于这么迫不及待吗?陆家哪里是那么好惹的?”陆家虽然现在确实是不必以前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也不是个谁想动就能动的人家,对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来说,陆家还是那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家族,他真这样明目张胆地去撞陆展展,回家不用老爷子,就他几个哥哥就敲断他的腿了。他就是真对上陆展展,也要从长计议,绝对不会这么冲动。 “这么说,不是你做的?”那会是谁呢?仅仅是意外?有这么简单吗? 卫林弹弹被他弄皱的袖口,“你怎么不去怀疑四叔,他比我更有理由,陆展展伤到了吨吨。” 陈安修不加考虑地说,“他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情。”他不敢说完全了解章时年,可他知道的章时年从来没将自己放在法律的对立面,这么简单粗暴的违法行为,绝对不是他的风格,如果那人真的想对付陆展展,绝对会比这完美一万倍。 卫林眉梢微扬,“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四叔一样。”他的叔伯和哥哥们有时会在家提起四叔,对四叔或者说季家的低调平和的处世方法一向赞赏有加,找人去撞陆展展确实不像四叔会做的事情。但看到陈安修这么肯定,还是有点碍眼。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测,陈安修回到饭桌上也没说开,回到家的时候,才和章时年提起这件事,“你说这件事会和前几天吨吨他们被撞那件事有关联吗?” 章时年听罢,眼中多了一抹沉思,“不管是不是有关联,我们马上可能会有点小麻烦。” 陈安修真想送章时年顶乌鸦嘴的大帽子,因为在他说过这话后不到半个小时,警察就找上门来了。询问的就是陆展展被撞的事情,陆展展这件案子蓄意谋杀的可能性很大,“据我们调查所知,陈先生是最近唯一和陆展展有过矛盾冲突的人,而且起因是陆展展差点撞到陈先生的两个孩子,是这样吗?” 来人的态度还算和气,没要求他去公安局配合做笔录,只说过来问几个问题,但这话里的意思可算不上多友善。 “是这样没错,但这件事情陆展展亲自登门道歉后,我们双方已经和解了。”要说场面话,谁不会。 “那陈先生今天早上九点到中午十二点之间,在什么地方?” “今天元旦,上午在家里包饺子,我们全家人还有邻居都可以作证。” 之后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陈安修回答地都算可以,没让对方抓住明显的把柄。那人对这样的结果,显然有些不满意,这条最明显的线索一点进展都没有,其他的查起来就更困难了,但想起临来之前,上面的咱三嘱托,他又不敢对这人多加为难,说来也奇了怪了,据说这个不能为难陈安修的要求是被害人家属方面要求的。真不知道陆家的人是怎么想的。 问完了所有的问题,陈安修送他们出去,看到了在警车上坐着没下来的蒋轩,他点了点头,蒋轩迟疑了一下,也对他点了点头,但是双方没说话。 警车离开,陈安修回屋,章时年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都走了?” “恩,我刚才的回答还行吧?” 章时年笑笑说,“完全没问题。”就算有问题也不要紧。 陈安修皱眉说,“可是这件事确实很奇怪。” 陆展展在绿岛住了两天后,就被陆家人转到了北京的医院,陆江远也跟着回去了,之后没有任何消息,警察也没有再上门,陈安修渐渐地也不再去想这件事。 * 元旦过后十来天就进入腊月了,陈妈妈已经开始唠叨着春节该准备些什么了,陈安修店里的各种新年礼盒也销售地异常火爆,除了之前就有腊味,山货,卤味,干果和土鸡蛋外,新年还有五谷杂粮,干菜和海产品礼盒。 吨吨的期末考试刚刚结束,再过几天就该放寒假了。之前吨吨在绿岛市教委组织的中小学生比赛中得了个初中组的第二名,一直拖到现在,上面才决定举行颁奖仪式,地点就定在吨吨学校的小礼堂里。 “哥,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帮我多给吨吨拍几张获奖的照片。”陈天雨把陈安修和冒冒在西和双语学校的门口放下。 “恩,你再不去,估计温凯就要撑不下去了。”陈安修抱着冒冒从后座上将背包拖出来,天雨本来今天是要跟着一起过来看吨吨获奖的,但快递公司来了个超级难缠的客户,温凯搞不定了,从刚才就打电话和天雨求救。 学校平时不对外开放,陈安修这还是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就陪着吨吨过来注册,匆匆忙忙的,也没仔细打量过,中间开过一次家长会,是章时年过来的,这次有空仔细看看,即使在冬天,也能看出环境还真是挺不错的,有大片的绿地和湖泊,各式的教学楼,图书馆和体育馆等一应俱全,想想那高昂的学费,心里总算有点安慰。 今天学校里的人很多,不同的校服代表着不同的学校,陈安修在路边抓了个穿小西装和短风衣的学生问了礼堂的位置,西装和短风衣是西和的冬装,吨吨天天穿,他再熟悉不过了。 看地出来学校对这次活动很重视,偌大的校园里拉了不少横幅,颁奖仪式上有表演环节,吨吨作为这次获奖者,又是西和的学生,就被老师选中了。因为这个,吨吨差点没愁死,他想了好多,好像真的没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特长,唯一还算可以的钢琴才学了不到一年,实在没信心上台表演。最后还是章时年出的主意,说是可以双钢琴合奏。他带着吨吨上,即使稍有差错,也可以帮着遮掩一下。为这事,父子俩没事就在家里一起练习,现在听着也像模像样了。 章时年偶尔会在家弹琴,陈安修基本是个乐盲,听不出好坏,不过季君恒吹嘘他小叔是专业水准的,他也就放心了,要不然真担心父子俩一起上台出丑啊。 “冒冒,你待会千万不要出声。你要出声,我就不带你去见哥哥和大爸爸了。”小礼堂门口有专门接待的人,陈安修在冒冒嘴里塞个奶嘴儿,把人藏在风衣底下。看这架势也知道,今天的颁奖仪式很正式,人家决定不会允许带个婴儿进去的。本来他今天也没想带这个小东西过来的,但冒冒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抱着一切都好,他一不见就大哭大闹,最后没办法只好把人带来了。 陈安修走到礼堂门口,出示请柬,负责接待的人奇怪地看了一眼他鼓鼓囊囊还微微抖动的风衣,再三确认了他的身份,才放人进去。 顺利偷渡成功,陈安修选个隐蔽的位置,把相当配合的冒冒拿出来,放在膝盖上。 冒冒坐在陈安修怀里,嘴里咬着奶嘴儿,看到有这么多人,兴奋地上下扇着小手臂,骨碌骨碌看看这个,骨碌骨碌看看那个,眼睛都忙不过来了,这可爱的小模样,引得旁边几个注意到这边女性家长都过来搭话,想抱抱他。 陈安修在下面偷偷捏他屁股,示意他安静点,但冒冒根本就不理会,照样乐呵。 “你这儿子真可爱,一点都不认生。”这是第三个抱过冒冒的人这么评价,“你也是今天获奖学生的家长吗?”未免太年轻了点。 “是啊,我大儿子,初中组的二等奖。”陈安修很骄傲地说。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人都纷纷表示不敢置信,“你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儿子?” 陈安修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每次全家一起,章时年才是吨吨爸爸,永远不会有人认错,他最多就是个叔叔。 此时在后台,章时年刚带着吨吨试了一遍学校的钢琴,吨吨在学校里的美术指导老师满脸喜色地过来和章时年说话,吨吨也被几个认识的同学围起来,满脸羡慕地说,“陈秋阳,你爸爸真是超帅啊,人这么帅,钢琴也弹得一级棒。你是没看到,刚才你们弹琴的时候,好多高年级的师姐都围在门外看呢。” 吨吨看看旁边的章时年,眼中有不言而喻的骄傲和喜悦,他的两个爸爸是最好的爸爸,“你们偷偷喜欢可以,不过我爸爸已经结婚了。” 呃?一向都不怎么热情的陈秋阳竟然会开玩笑?众人愣了一下,有个人忍不住笑说,“陈秋阳,你有没有觉得你这话说得有点欠扁?” “有吗?这不是事实?” “靠,今天的陈秋阳一定是假的,你说,你是不是陈秋阳的双胞胎兄弟?” 章时年看吨吨和同学闹成一团,吨吨的性子虽然还不会和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喜欢笑闹,但真的是比以前开朗多了,与同学的相处也自在,每次老师往家里打电话,都没说过在人际交往方面有什么问题。 章时年和吨吨的节目排在第三个,前面两个陈安修都无心看,就专等第三个,父子两个甫一上场,礼堂里瞬间想起短暂的嘈杂声,接着就有不少小女生在那边小声喊,“好帅,好帅。”连陈安修旁边的几个年纪不小的家长都脖子伸长不少。陈安修则快速地把奶瓶塞到冒冒嘴里,转移他的注意力。 好在两个人是钢琴演奏,不是唱歌需要一直面对观众,要不然还不定怎么着呢,两个人演奏完毕下去时,台下的掌声比前面两次都热烈地多,陈安修很怀疑,这掌声是送给这表演还是送给人的。 反正就有人意犹未尽地说,“其实这父子俩什么都不用做,光站在台上站站给人欣赏一下就足够了,每天面对这么两个人,孩子的妈妈真有福气。”不过当章时年下台不久,径直来到陈安修身边,神态无比自然地接过那个早早就朝他张开手臂的小胖子时,众人就有些傻眼了。 至此为止,冒冒还算乖,陈安修总算有点欣慰,不过他这欣慰没有持续多久,变故很快就发生了,等获得初中组三等奖的一干人下来,二等奖的五个人上去接了证书和奖状,主持人把话筒递到吨吨嘴边想说他们说两句话,吨吨一出声,冒冒突然就像上了发条的兔子一样,耳朵蓬地就支起来了,对着台上,嘴巴里还发出“呀呀呀……”的声响,着急地全身都在动,见吨吨不理他,他的动作越来越大。 陈安修一看这样,赶紧把相机塞到章时年怀里,“剩下的你来。”说完不等对方反应,抄起冒冒就往外走。冒冒一看这样,呀地大叫了一声,这下陈安修真的成为全礼堂的目光所在了。 陈安修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僵硬地回身对众人不好意思地道歉。有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爸爸……”吨吨和章时年都赶过来了。 冒冒一听到吨吨的声音立刻好了,扭着身子让他抱。 自从出事后,吨吨对他特别纵容,导致他现在对哥哥越来越黏糊。 最后的结果就是别的获奖者在照相时都是一手鲜花一手证书,而吨吨的怀里是抱着一个小胖子,这个小胖子还相当的没有自觉性,闪光灯亮起的那一刻,他鼻子里噗地冒了一个泡泡。 经过这一闹,他们全家可算是彻底出名了,吨吨领完奖后,陈安修是怎么都在这里坐不下去了,于是一家四口提前悄悄退场。 “给你抱,今天丢脸真是丢大发了。”一出校门,陈安修就很嫌弃地把胖冒冒塞给章时年。 章时年倒是一点不嫌弃他,亲亲他的额头说,“冒冒今天高兴吗?” 在那么多人面前大大地露了一次脸,冒冒当然开心地不得了,抓着章时年的脖子上的围巾就往嘴里塞。 “这个不能吃,冒冒。” 陈安修不理会他们两个,“吨吨咱们走。”,昨天就说好的,领完奖后,天气允许的话就出去走走。 从吨吨学校出来,在向南走两个路口就是绿岛一中,也是陈安修曾经就读的高中,好多年都没走到这里,他欣喜地发现当年的一些小饭馆还在。 陈安修指着一处熏肉饼店和章时年说,“我当年最喜欢这家,只要十块钱,有一张大饼,一份熏肉,葱丝,泡菜和小米粥都是免费的。要不咱们今天中午就在这里吃吧?” 十多年过去,这家熏肉饼店没变多少,狭小的屋子,拥挤的桌凳,还有桌上铺着的绿格子塑料台布,老板娘还是原来的那个,模样还能认得出来,但眼角的鱼尾纹深了不少,时间太久,她已经不大记得当年常光顾的少年了,看几人的衣着装扮,她明显有些迟疑,“你们几个是来吃饭的吗?” “是啊,老板娘,来三分熏肉大饼,多给点泡菜,只要白菜,不要萝卜。” 她这才笑开,“好,好,快进来坐吧。” 一问之下,这么多年价格竟然没变多少,不过饭菜显然没有记忆中的好吃,饼有点油了,熏肉也只有薄薄的几片,不过浓稠的小米粥和酸辣的泡菜还是一样的好吃。 从熏肉饼店出来,转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章时年问,“你就在这里上了三年?” “是啊,最开始在左边那座旧楼上,后来右手边那座新楼起来之后,就搬到新楼上了,高二高三都在新楼上,当时我和季君恒就在三楼从左边数第二个教室。” “没上大学是不是一直是个遗憾?” “算是吧,不过现在都这么大了,也不大想这个了。” 这时有个年长的男人从学校里出来,在他们不远处站定,试探地喊了一声,“陈安修?” “王老师。”是陈安修的高三的班主任老师王俊勇,都没变多少,一眼都认出来了。 王老师拍拍他肩膀说,“我刚才在里面看着就像是你,前几天同学聚会,你怎么没来,这算算都有十年没见了你吧?你当年不是去当兵了吗?这是回来了,现在在哪里呢?”这老师当年是教物理的,陈安修当年数理化成绩都不错,还给他当过物理课代表,师生关系还不错。 陈安修笑说,“回来好几年了,在家自己干呢,主要混的不好,怕来给你丢脸。” “恩,这理由倒是很充分啊,一句混得不好,连老师都不来看了。” 再被老师这样说下去,陈安修就真的无地自容了,他赶紧告饶说,“我知道错了,王老师,我改天一定专程来看你。” 王俊勇摆摆手说,“算了,知道你们都忙,不用特意过来了,有空来家里喝茶,现在退休也没什么事了,你们这些孩子来热闹热闹,我高兴。” 陈安修连声答应着,师生两个说了一会话,王俊勇见他身边还有人,也没多挽留。 走出好远一段路的时候,吨吨笑他,“爸爸,原来你也怕老师啊。”刚才和老师说话时,爸爸的腰都快弯到地上去了。 陈安修擦擦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说,“废话,老师谁不怕啊。”即使已经从校园里走出十几年了。 这是个阳光很好的午后,风很小,雪后的天空蓝地透亮,雪松下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结满红色果子的火棘,路边有人推着车子在叫卖炒栗子,青萝卜和煮玉米,陈安修牵着吨吨走在前面,章时年抱着冒冒跟在后面,他们两个今天穿着同款的风衣,两个人都是腿长腰细的高个头,穿风衣都极为有型,但一个显优雅,另一个更帅气些。 枯黄的草丛里还有些许残雪的痕迹,但迎面吹来的风凉凉的,一点都不冷,天气晴朗的冬天,走到绿岛市的街道上,隔着很远也能听到教堂的钟声。 绿岛市如此宁静,陈安修不会知道,就在几百公里外的北京,陆家因为陆展展的受伤正经历着怎样一场风暴。 陆展展是陆江远的二哥陆知远的小儿子,他这次跟着陆亚亚去绿岛玩,回来却成了这副模样,陆亚亚这个做哥哥的,固然是不可推卸的责任,但罪魁祸首还是故意开车撞陆展展的那个人。 陆展展醒来后一口咬定绝对是陈安修做的,要不然就是章时年,他思来想去,绝对逃不开这两人,事情这么巧合,让人不产生联想都难。 陆知远很生气,“这个陈安修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就敢这么无法无天,公然开车撞人?展展做错事不是已经去赔礼道歉了吗?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如果对展展的道歉不满意,有什么要求可以提,这算什么。” “二哥,这件事还没调查清楚,不要这么快下结论,不一定就是陈安修做的。他不是这种人。”陆江远说。 “老三,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这件事太蹊跷,展展以前没怎么去过绿岛,不可能在那里惹着什么人,再说这个陈安修,我们也不了解,你怎么就敢保证,他不是这种人呢。” 陆展展情绪暴躁,脱口而出,“陈安修是三叔的亲儿子,三叔当然偏心他。” 他这话一出,陆江远的眼神微不可查地一沉,展展果然是知道的,那亚亚不言而喻。 “你说什么?”陆知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展展,你说什么?” 陆展展看看陆江远的脸色,陆江远代他回答,“二哥,陈安修是我儿子,亲生的。” ☆、130 陆江远的语气平淡至极,就像在说今天外面的天气,可这话里的内容就远不是这么回事了,一直坚持不肯结婚的人,突然冒出个儿子来,似乎这儿子的岁数还不小了,反正是陆知远是有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炸懵了,他缓缓神,整理消化一下才问道,“亲生儿子?老三你说,你有个亲生儿子在绿岛?” “是这样没错。”陆江远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陆知远沉思了一下说,“我想就这个问题,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二哥,我也正有此意,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农家乐小老板_199 “部里下午还有个重要会议,我必须要参加,要不,咱们中午一起吃个饭?” 陆江远笑说,“行,刚好前几天有人推荐了一家新开的昆明菜馆,好像就在这一片,我让吴东订位子。” 陆江远起身打电话,陆知远对陆展展说,“你现在身上还有伤,学校那边,我已经让赵秘书过去打过招呼了,其他的事情暂时都不要去想,养好身体最要紧,至于绿岛那边的事情……和你三叔谈过之后,我会让下面的人尽快查清楚的。” “爸爸,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他听得出爸爸的话不似先前那么果决了。 陆知远温声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现在情况有变,我需要和你三叔谈一下,别多想。” 陆展展咬了咬嘴唇,知道现在多说也无益,勉强答应了。 快中午了,陆家的保姆过来送饭,陆知远和陆江远一道离开,陆江远回身带门的时候,看到陆展展盯着这里,就淡淡扫过来一眼,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陆展展下意识地想扯扯嘴角作为回应,但嘴角扯到一半,就发现陆江远说完那句话,早已经转身离开,摆明了不需要他的回应。他从小有点怕这个三叔,三叔虽然没有苛待过他,甚至还算是友好的,但他就是打心里畏惧这个人。 自从也有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除去一年之中的几个重要节日,平时家里的聚会,三叔就极少参加,偶尔回来了,也没有多少话,当别的亲戚都聚在客厅里侃侃而谈的时候,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自己屋里打棋谱,他的棋下的很好,尤其擅长围棋和西洋棋,他有几次还见过三叔在雕刻东西,不过所有人都没见过成品,不知道是不是刻坏丢掉了,可即使这样,他也家里不容忽视的存在,每逢家里有重大的决定,大伯和爸爸必定会询问他的意见,因为他有足够的冷静和判断力,从之后事情的发展来看,三叔的这些建议大多是有建设和前瞻性的。 所以在他的印象里,三叔就是这么冷静而强大的存在,尽管让人难以接近,用他妈妈私下的话来说就是,你三叔这人天性凉薄,谁都捂不热的。可就是这样的三叔竟然对陈安修却可以那么亲近,如果让妈妈看到那场景,不知道她会不会收回前面的话。果然亲生的就是不一样,不管那人品性如何,配不配进陆家的门,三叔都想着要把最好的留给那人。现在他都被撞成这样了,三叔还站在陈安修那边。 “展展,先喝点猪脚汤,炖了一上午的。” “郑姨,我妈呢?” “……她和婷婷今天有事要忙……不过她有嘱咐我给你多做点好吃的。” 陆展展讽刺一笑,“忙着给婷姐张罗相亲对象吗?”真是事事上心周到。 被唤作郑姨的人为难地喊他一声,“展展……” 陆展展早已经习惯了,反正不是亲生的,放在床头上的手机铃声响起,郑云帮他拿过来,他看到名字,指指门口,示意郑云先出去,确定病房里无人后,他接起来,“三哥。” “今天感觉怎么样?”陆亚亚一贯温和无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陆展展垂着眼皮说,“还是老样子,腿上打着石膏也不能动。在医院里闷都闷死了。” 陆亚亚在电话里笑,“就知道你闷坏了,那我晚上下班后就过去看你。让人下了些游戏,都充值了,无聊的时候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谢谢你了,三哥。”从小到大,就三哥对他最好。 “都是自家兄弟,你客气什么。” 陆展展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三哥,我把陈安修的事情和爸爸说了,当时三叔也在,他没否认。” 陆亚亚的声音立时听得出有些着急和责备,“展展,你怎么这么心急,三叔没说就是有他的打算,你这么贸贸然说出来,不是惹三叔不痛快吗?” 陆展展的情绪激动起来,“那陈安修和章时年找人撞我,我就这么算了吗?这件事明摆着的,三叔还在偏心,三哥,你不也说,这件事是他们做的可能性最大吗?章时年就是吃定了我们找不到证据,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 陆展展安抚他说,“算了,既然说了就说了吧。就算你今天不说,照现在的发展,三叔也会找机会和家里说的。怎么说陈安修也是要认祖归宗的。” 陆展展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我就不相信,我被他撞成这样,大伯和爸爸他们,真的能毫无芥蒂地接纳他。”他今天这么说并不是一是冲动,而是思前想后的结果,事到如今,他也不怕面对三叔了,“三哥,这件事,你先不要插手,以免惹得三叔不高兴,对你在鸿远的发展不利。” “展展,不要惹三叔生气。” * “油淋鸡,红烧鸡枞,锅贴乌鱼,先生,你们的菜齐了,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吴东开口说,“暂时没有了,先出去了吧,需要的话,再叫你。”之后他也跟着出去,房间里只留下陆江远兄弟两个。 “二哥尝尝,这里的味道还成吗?” 陆知远夹了一筷子鸡,蘸了花椒盐,放到嘴里,点点头说,“还不错。”他放下筷子,喝口茶冲冲嘴里的味道,“好了,现在这里也没有旁人,你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陈安修怎么会是你的儿子?算算他的岁数,你那个时候不是正和林长宁……”这个名字在陆家几乎是禁忌,现在情急,他也顾不上那些了。 “二哥,有些事情暂时我无法和你细说,但陈安修是我的儿子,这点我是不会弄错的。我是去年才找到他的,他的品性我还算了解,他这人有时候是冲动点,和展展也动过手,但背地里伤人这种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而且章时年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这点,二哥,你应该也有所了解。”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两家原本就有些交情,当时想撮合婷婷和章时年的的时候,他们也是再三打听考虑过的。“但是展展这件事,不是我要相信展展的一面之词,而是就现有的情况来看,确实是他们嫌疑最大,绿岛警方方面反馈回来的消息也是这样的。” 陆江远一语双关地说,“有时候太过巧合,本身就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 陆知远皱眉,“你是说展展被撞这件事背后还有人?可是展展现在还在上学,能惹什么人这么恨他?还是你的意思是这次是针对陆家来的?”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我们先不用着急下结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能做出来,就不会真的天衣无缝。既然这件事牵扯到了安修和展展,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对于他的能力,陆知远当然是相信的,但他总觉得弟弟这话意有所指,似乎已经掌握了些什么,“这件我知道了,陈安修那边你是怎么打算的?要让家里认回他吗?” “等眼前这件事结束后再说吧。” “你不想说的,我就不问了,不管怎么说,你有个孩子,做哥哥的,是为你高兴的。”都五十多的人了,家里的人都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了。 “我明白,二哥。” 陆知远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些年他和家里人维持着还算可以的关系,但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不远不近,不咸不淡,他心里还有些疑问,忍不住问道,“这个陈安修是不是和林长宁有什么关系?”事情都发生在三十年前,都是绿岛市人。 “恩。”陆江远今天一直冷冷淡淡的眉眼此时有了短暂的柔和。 他就说,凭弟弟的条件,这些年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只想要个孩子也不难,何至于弄到今天孤家寡人的程度,还不是为了那个林长宁,如果这个陈安修和林长宁无关,他很难想象弟弟会如此重视,陆知远心中一瞬间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但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荒谬了,林长宁是男的,他再确定不过了,如果林长宁是女的,三十年前的某些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秘书赵正敲门进来提醒陆知远时间,他抬抬手表示知道了,“老三,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话要和我说?” 陆江远看着他,眼中没什么情绪地说,“二哥,展展的事情,我会亲自让人去调查,我希望其他人暂时不要插手进来,在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如果家里对安修出手……二哥,我是不会站在陆家这边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陆家动了陈安修,你就会和陆家断绝所有关系是吗?”他不介意将弟弟的意思表达更清楚一点,“你有没有想过这会让外面的人笑话,陆家自己起内讧?还有你的那些产业,真的可以将陆家彻底剥离出去吗?陆家这些年打下的基础不是假的。” “那些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 “那些不重要,陆家的未来,小辈们的前途你也可以不在乎,那我们这些兄弟呢,大哥呢,博远呢?你也要和我们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你说这话,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相比于陆知远的激动,陆江远平静地就像是个置身事外,毫不相干的人,不过说起来陆知远也确实很多年没见过这个弟弟有失态的时候了,“所以,我该怎么选择呢,二哥?为了陆家,为了你们,三十年前放弃长宁,三十年后放弃安修?家里做那些事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们现在反过来要我考虑你们的感受,是不是太强人所难?” 陆知远心里叹口气,“你果然还是没原谅我们。”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们所谓的无心之过,改变的是我的人生。二哥,曾经我是多么相信你,咱们兄弟五个中,我最相信你。”陆江远说完这些,有些自嘲,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霍然起身说,“二哥,我公司里还有事,我不怕家里人知道陈安修是我儿子,但麻烦二哥将这些话转给大哥和博远他们,我说到做到,如果你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陈安修做的,我会亲自给展展一个交代。反过来,如果我查到是有人故意陷害安修,我也绝不姑息。”。 ☆、131 赵正念着下午的工作安排,陆知远摘下眼镜,靠在后车座上,捏了捏两眉之间,路两旁已经落光叶子的银杏树一棵棵向后倒去,就像这些年的时光在回流,那些像泛黄老照片一样的记忆突然又在他的脑海里鲜活起来,林长宁。 “二哥,他就是我跟你说的林长宁,我们一个宿舍的。” 记忆中站在江远身边的那个青年,眉眼之间有些许的傲气,但更多的是明亮和青涩,是该青涩的,以前上学都早,那年林长宁好像还不满十八岁,比江远还小两岁,那天他穿了件白衬衫,不新,但洗的很干净,身上有淡淡的肥皂的味道。 “长宁,这是我二哥,你也叫二哥就行。”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好像说的是,“既然是江远的朋友,跟着他叫二哥是应该的。” “陆二哥。” 那是第一次见面,在他们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饭店里,饭店的位置有点偏僻,附近种了很多法国梧桐,江远动作粗鲁地把菜里的肉片和排骨不停地往林长宁碗里扒,“我和二哥都不喜欢吃这些。”那个年代,有多少人真的排斥吃肉? 又一次见面好像还是吃饭,那个时候他已经大学毕业,在商务部里做着一份相对轻松的工作,拿着一份不高不低的工资,那点工资做别的不行,但时不时地带着江远改善一下生活还是可以的。那个年代大学生虽然娇贵,但国家的大形势摆在那里,学校的食堂想要油水足够也不太现实。 现在已经忘了是什么原因,反正他那次去的有点晚,进门后没看到两人,站在二楼的窗户那里能看到旁边的林荫道,林长宁在骑自行车,江远在后面扶着车座子。 “陆江远,你别放手啊。”林长宁的骑车的姿势很僵硬,跟上战场一样,一看就是个初学者。 “抓着呢,抓着呢,长宁,你别往后看,专心扶稳车把。” “那我开始了啊。” “放心往前骑,没事,有我在,摔不到你。” 刚开始车子歪歪扭扭的,后来就走直线了,他看到江远悄悄的松开手。 “好像也不是很难。”林长宁毫不知情地独自骑出一段距离。 “早就和你说不难。以前就是你不敢碰。” “啊,你什么时候放手的?”车子重新摇晃起来。 “喂,喂,长宁,车把,扶车把。” 林长宁连人带车摔到绿化带里,不过人没伤到,因为在这之前跑上去扶车的人被迫充当了肉垫子,他在那边大吼小叫,“林长宁,你给我快点起来,腿别在车前杠那里,疼死了。我要是残废了,后半辈子你别想跑。” “二哥,你不知道长宁有多笨,都教了三个多月了,还是这点水平。”吃饭的时候,弟弟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他从来没见弟弟那么多话过,眉眼鲜活多变,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十九岁的年青人,大哥自小身有残疾,他在仕途上又什么野心,两个弟弟小,父亲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子在江远身上,江远打小聪明,有自己的注意,胆子也大。父亲一直坚信,江远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 林长宁开始一直在忍耐,不过江远抱怨多了,他也会悄悄白他一眼,颇有些不服气地回一句,“我们那里的人又不骑自行车。” 那个时候他也年轻,真以为两个人是至交好友,不过也许当时还是单纯的朋友也说不定,他们一共在一起吃过三次饭,前两次是他请,第三次是林长宁请的,林长宁请客的时候,江远小气吧啦的只点了三个青菜就打住,最后还是林长宁坚持,才加了一只鸡和一盘牛肉。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还记得这些小细节,也许是之后的决裂太惨痛,所以显得那些温馨场景格外珍贵。 “二哥,我们这顿饭吃光了长宁刚得的稿费。” “那他为什么要请客?” “可能是不想吃白食吧,不过之前都是我硬拉他过来的。” “一点都不亏欠别人,倒是个有骨气的人。” 之后两年他和李怡恋爱结婚,李怡是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李家的家世虽然很一般,但他们却是改革开放后最先富起来的那批人,家底雄厚,李怡年轻漂亮,又时尚,他当时真的被吸引了,但江远却怎么都不待见李怡,因为这事两兄弟的关系不若以往亲密,但也还行,不过他结婚后,就没那么多时间去看弟弟了,和林长宁陆陆续续的见过几次,听说学业很出色。他对这人的印象一直都不错,勤勉有为,前途远大。 他开始察觉事情有变化是在江远他们大三那年的寒假,三十年前的北京感觉比现在冷得多,他休假就去帮江远搬宿舍里的东西,因为寒假的关系,校园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到宿舍的时候,江远正在公用卫生间水龙头那里埋头洗床单,一盆子的洗衣粉沫子。林长宁还没走,蒙着被子在睡觉,睡得很沉,在江远的铺位上,其实他进到宿舍那一刻就发觉不对了,有味道,他当时已经和李怡结婚,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冬天屋里门窗紧闭,味道还没完全散去。有些事他不敢深入去想,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许两个人相互抚慰胡闹也是有的,可是他无法解释林长宁脖子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痕迹,以及两人躲闪的眼神。 他隐约猜到有些绝对不可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过年期间,他不止一次问过江远,对方还不肯承认。 “咱们兄弟五个中,我最疼你,博远和荣远他们都要靠后,你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如果真的有事,我们商量着来,总比你一个人在那里闷头想好。你能瞒地了今天,能瞒住一辈子?万一家里知道了这事,你该知道后果。” 江远冷静了两三天,然后偷偷来他房间找他,“二哥,如果我真的喜欢男人,你会反对吗?”那时候他知道自己是被相信的。 这种事情猜测成真的感觉一点都不好,简直是糟透了,“我是不是反对不要紧,但是家里绝对不会同意的,你应该知道爸爸对你的期望。” “我知道,但是……”江远的样子很苦恼,他自己大概也明白,有些事情是他一个人无法控制的。 “你要从政,就必须结婚,如果你真的喜欢他,结婚后也可以保持私下的联系,只要做的隐秘点,也不是不行。” “怎么可能?他不会同意的。二哥,你这个办法行不通,今天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 “爸爸,江远今年也二十一岁了,大学马上也毕业了,现在有些事情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了?” “才二十一,再过两年也不迟。”老爷子那会还没退休,精神矍铄,经历过那么多的运动,还能保证屹立不倒,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有些事情还是早点定下来的好,早定下来,早点收心,免得横生枝节。他现在年纪小,禁不住诱惑,容易犯错误。”他说的有点情急。 也许是他的表情出卖了他,老爷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什么,“江远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向和你最亲近,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是他的女同学?” “也不是……我也不是很清楚,爸爸。” “知远,你和我说实话,如果让我查出来,江远那边犯了错误,你这做哥哥的知情不报,我一个饶不了你们。你这不是为他好,你这是在害他。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就眼睁睁看他滑到错误的路上去?” “江远好像和一个男同学走的很近。”他发誓,他当时真的是想阻止弟弟继续犯错误的。 那大概是三月的事情,大学里寒假开学没多久。 农家乐小老板_200 最后一次见到林长宁大概是四月份的事情了,已经是四月份了,还穿着厚重的土布棉衣,脸很瘦,显得眼睛尤其大,嘴唇皴裂了,露在衣服外面的部分有伤口,听大哥说,已经挨过不止一次打,就是倔强着不松口,死活不承认和江远有任何超出同学之外的关系。 见到他叫的还是陆二哥,“他说所有的兄弟里你对他最好。” 可是他却是被叫来劝说的,“林长宁,这件事你可以不承认,但是必须保证和江远从此断掉这种关系,你们两个还小,你知道你们在一起的后果吗?被人骂是轻的,判个流氓罪,你们这辈子就完了,江远有家里保护,不会有事,你呢,你们全家省吃俭用,好不容易供个大学生出来,流氓罪这个名声可不好听,你就是自己不怕,你的家里人呢,他们以后还能抬头做人吗?” 他看得出提到家里人的时候,林长宁动摇了,因为他的眼神很痛苦,但仅仅是一瞬,他还是坚持说,“我和陆江远没有任何关系,我没什么可保证你们的。” 最后还是父亲亲自出马的,他们在屋里说过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父亲出来的时候,林长宁浑身在发抖,脸色也灰败地厉害。 父亲好像答应了林长宁的一个要求,那天江远在外面说信誓旦旦地说那番话,“会结婚的,和林长宁只是玩玩……”当时他就站在林长宁的身边,林长宁的手脚被绑着,嘴巴也被堵住了了,但他还是看到在江远说出这些话时,林长宁眼中始终在坚持的某些东西急速崩塌了,初见时那个眼神明亮干净的青年彻底消失了。 他给林长宁松绑,他知道目的已然达成了,这是最好的结果,最正确的,最符合这个社会道德规范的,每个人都要生活在一个框框里,那些出去的,没人会支持。他们没想过对林长宁下狠手,因为知道江远性子刚硬,没人想去赌那个后果。 林长宁的胃好像不是很好,在关着他的这些日子里,经常见他呕吐,吃不下去东西,有时候勉强吃点,一转身就全部吐了出来。 “我会离他远远的,希望你们也遵守承诺,离我家里人远远的。”这是林长宁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眼神冷冽,充满了讽刺,不知道这讽刺是针对谁的。 此后又过一年,林长宁去了美国,彻底消失在陆家人面前。 老三好像也彻底断了念头,接受父亲的安排,先在北京待了一年,之后去了江西,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从一个副县长爬到一个地级市的市长,父亲面上没表扬过,私底下却很为这个儿子骄傲。 如果没有后来事情的泄露,老三现在应该在政坛也有一席之地了,起码不会比季方平差。可能冥冥之中有些事情是藏不住的吧,打扫旧房子储藏室里掉落的玉观音坠子就这么巧的被家里的帮佣送到老三手里。 得知真相后的老三,辞职,离家,出国,中断了和家里所有的联系,谁都没拦住,这一去就是七八年,直到父亲病重,虽然人是回来了,但是却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了。就是和他,也没什么话可说了,游离在这个家所有人之外,冷眼旁观。 “部长,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你继续说,刚刚说到欧盟最近的不锈钢管反倾销案是吧?” 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老三又失控,结果还是和林长宁有关。 ☆、132 第132章 “……你应该要明白,陆家如果真的想让某些人消失,并不是多难的事情,比如说海上的意外,比如说不小心的交通事故,为了江远,我不会动你,其他人就不敢保证了……”多年前的情景入梦,林长宁惊喘一声从梦中醒过来。 “爸爸……”吨吨睡迷糊了,以为旁边是陈安修。 林长宁伸手帮他掖掖被角,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吨吨蹭蹭被子重新入睡。 墙角放着脸盆架,林长宁从炕上下来,给自己拧了条冷毛巾,出了一身汗,有点不舒服,他擦擦脸和脖子,这才觉得清醒点了。今晚竟然会梦到那么久之前的事情,大概和下午陆江远的那通电话有关,陆江远打电话过来说,陆家那边有些怀疑安修的声音。这件事本来就在意料之中,时机把握的如此之好,很难不让人做这方面的联想。 陆家的人,林长宁的眼底有些冷嘲,那是一些什么样的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他们永远都是对的,错误都是别人的,可是壮壮还会像他以前那样任人鱼肉吗?壮壮和章时年的这条路并不好走,但每当这个时候,他还是希望壮壮站地高点,更高点,这样的话,那些想伤害他的人动手之前就该掂量掂量了。 今晚山上的风很大,吹得窗子呜呜地响,林长宁在窗前坐了一会,看到东边屋里的灯还没熄灭,灯光打在院子里,白晃晃的一片。 “安修,你先去睡吧。”章时年拍拍趴在桌上的脑袋。 陈安修揉揉眼,打个呵欠说,“几点了?你忙完了吗?” “快十点半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陈安修伸个大大的懒腰,刚才在网上玩斗地主,不知道怎么着的,就睡着了,笔记本已经被章时年收起来,放到一边去了,“那我再等你一会,你要喝水吗?我再帮你倒一杯。” “不用了,既然不想睡,那就再等我一会。”章时年在他额角落下一吻,顺手捋捋那人脑门上翘起的几根头发,每次这人都说地很好听,说是陪他工作,可没一会就趴在那里大睡特睡,那一脸香甜的样子,好几次都勾地他没心思工作。 “这里也来一下。”陈安修笑嘻嘻的点点嘴巴,现在私下来他很放得开。 “别闹。”章时年飞快推开贴到眼前的笑脸,睡觉之前刚啃了半只青萝卜,一嘴的萝卜味,自己吃还不算,还切了一块给冒冒,冒冒没牙,但两只小胖手还死死抱住不放,舔地口水直流。这父子俩的习性有时候还真是相似到极点。 “真的不要?”陈安修暗爽,计谋得逞,冬天天冷,夜里也没什么消遣活动,工作之余,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滚床单了,尽管他身体还不错,现在早上下床脚步都有点发飘。想不做吧,章时年一出手,他又没有丝毫抵抗力。他知道章时年不喜欢刺激性味道,他啃个萝卜,看看这人还怎么出手。他连续啃了三晚上,效果还不错。 “恩。”章时年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翻着文件的手没停,还有加快的趋势,这人在外人面前还好,一副稳重的好大哥样子,但在他面前有时候就孩子心性地厉害,时不时就耍点小伎俩,玩点小花样,他不介意让着点,但玩火自焚的道理,他觉得他还是有责任亲自教教安修的。 “不要就算了,我这人一向好说话。咱们有事好商量。”他跳起来去看炕上睡着的冒冒,把蹭到嘴边的小被子往下拉拉。 章时年勾勾唇角,工作告一段落后,点开邮箱里的两封最新来信,一封是陆展展车祸的最新调查情况,另一封赫然是一些海外私人账户的资料和信息,绝对保密级别的。 “会是陆亚亚吗?”虽然暂时还没有证据,但是这人的嫌疑不小。 “你说什么?”放松警惕的陈安修重新刷过牙后,端着两杯温水过来。 章时年合上电脑,伸手揽他坐在自己腿上,“我在想就刚才那个问题,我们之间好像有误会。” 这是个相当危险的动作,陈安修全身的警报瞬间拉响,他举着两杯水装傻说,“我们刚才不是达成一致了吗?” “显然是没有。”就着他高举的姿势,章时年靠近他,隔着衣服准确地含住他左侧的□。 “喂,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陈安修欲哭无泪,这个姿势根本没法反抗好不好,双手不得空,双腿也被压住了。 章时年轻笑,“安修别动,小心水洒出来。”陈安修上衣被推高,两处□被人反复吮|吸和揉搓,热到开始发麻。 睡裤拉到膝盖处,双臀被人大力揉搓,但拉链声响起的那一刻,陈安修知道今晚要惨了,火热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水杯倾倒,撒了两人一身,在桌边激烈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没注意到原本应该在睡觉的冒冒已经醒了,两只大眼睛闪亮亮地盯着屋里声音的来源处。 陈安修趴在桌上,身后被顶地又酥又麻,刺骨的快感沿着尾椎直窜向脑门。 “安修,萝卜好吃吗?” 陈安修被刺激地神智恍惚,没什么意识地就顺着回答说,“好吃。” 身体里马上迎来重重地一记顶送,“那以后还吃?” 陈安修单手抓着桌边,没骨气地连声告饶说,“不吃了,不吃了。以后都留给冒冒好了。”这个男人真小气,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已经反复煎了两个多小时了,还没停止的打算。 冒冒一听是叫他的名字,很高兴地呀呀两声作为回答。 这声响一出,陈安修沉浸在快|感的里的意识瞬间回笼,转头对上冒冒的眼睛,甬道收紧,章时年挺腰深送,将灼热的液体都泄在他的身体里。 被儿子亲眼撞见这种事情的尴尬,让陈安修恼羞成怒,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坚决不肯和章时年一起,连想和他亲近亲近的冒冒都被他蹬到章时年那边去了。冒冒频频转头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 “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过年了,你是不是也该去北京那边去一趟了?”陈妈妈主动提起这件事。 道理是这样没错,两位老人在电话里也常提起想看看吨吨和冒冒,特别是冒冒,他们还没亲眼见过呢。 “我知道那样的人家,肯定规矩多,你们这样的关系,你不想过去凑热闹,但章时年不催你,你自己心里也该有个分寸。你是个小辈,过年去看看长辈是正该的,不能等他们来你,章时年父母年纪也不小了。” “我知道了,妈。” “光知道不行,还要去做。” 这是原因之一,不过最后让陈安修下定决定去北京的却是晴晴的一个电话,晴晴在电话那边哭的稀里哗啦。 “晴晴,你别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陈天晴在那边短暂沉默一下。 “是不是那个郭宇辰又纠缠你?” ☆、133 陈安修一听郭宇辰的名字,陈天晴在电话那边哭得更厉害了。 陈安修咬牙说,“我就知道是他。”去年暑假之后,晴晴已经和郭宇辰提出分手,但两人在同一所学校里,经常见面,一下子断掉全部关系也是不现实的,之前晴晴就在电话里说过,郭宇辰还是不死心,好几次都去纠缠她。陈安修本来想去北京和郭宇辰谈谈,警告他不要去骚扰晴晴的,但晴晴说她还应付得来,想一个人处理这件事,他尊重晴晴的决定才没有去。 “大哥……” “晴晴别哭,他怎么着你了?是不是被他欺负了?”陈安修说的这欺负有另外一层意思,他听晴晴哭得这么惨,不像是小事,妹妹虽然小时候爱哭,但长大后,还没有这么哭过。 “没,大哥,是他家里的人。” 陈天晴在电话里哭得厉害,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但陈安修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听了个大概,简单来说,晴晴在工作单位门口被人打了,还骂她第三者插足,“我知道郭宇辰订婚了,可是我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陈安修知道晴晴现在的实习单位她的导师推荐的,是个福利不错的政府单位,晴晴和家里说的时候,爸妈还很高兴,对于女孩子,他们最大的期待就是安安稳稳的,公务员是最好的选择,可越是这种政府部门,越是注重外在的名声,跑单位门口去打人,这手段可真够毒的,这不是毁晴晴的前程吗? 陈安修压住想杀人的冲动,“那郭宇辰怎么说?” “他说不知道这件事,他要回家问问,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但是昨天我们主任找我谈话,这里的实习可能要提前结束。”提前结束意味着留下来的可能性大大减少,“大哥,不在这里工作,我可以找其他的,可是这件事我真的没做过。” “我知道,晴晴,咱不是那种人。” “大哥,我觉得现在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每天在单位里都被人指指点点的。我又不敢和爸妈说,这都快过年了,怕他们在家里担心。” “晴晴,你别胡思乱想啊,出什么事还有我呢,我这大哥是假的吗?你等我两天,我收拾一下就去北京找你。”晴晴从小学习好,在学校里老师同学喜欢,在家里,他们也疼,一直也没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如今刚出社会就遇到这种变故,陈安修真怕她一时想不开。 “大哥……”陈天晴很想说不用来,可她现在这种境地,真的很想有个亲人在身边。 “别想这些了,晴晴,实在不想去单位,就请两天假,待会去洗洗脸,上床好好睡一觉,我两天后就过去陪你。你放心,什么事有我呢,没什么不能解决的。”他这话说的有点大,但现在是安慰晴晴,当然是怎么让她放心怎么说。 “哥,不要告诉爸妈和二哥。”爸妈知道了也只能白白担心,二哥性子又急,搞不好就要出事。 “我明白。” 这件事陈安修没敢和父母说,但是和林长宁说了。 林长宁对这个乖巧的外甥女一向也很喜欢,一听这个就气坏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小姑娘家的名誉他们也这样破坏,实在太过分了。” 陈安修在桌子上捶了一下,恨恨地说,“我也气地半晚上没睡着,我一定要去找郭宇辰算这个账。” “壮壮,你别太冲动了,这件事,你还是先和晴晴商量过再做决定,晴晴的名誉要紧。” 陈安修点头,“我回去和爸妈商量一下,尽快过去。就是今年可能还是不能和你一起过年了。”自从他们父子相认以来,还没在一起过个春节呢。这次去了,就不可能说年前再赶回来。 林长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明年是一样的,再说你大舅二舅,今年都不一定回家,我还要陪着你姥姥姥爷呢。我这些年也没怎么陪他们在国内过年。” 大舅出海了,说是能擦着年底停下来,现在还不确定,但是二舅家的海参和鲍鱼冬天要在温度相对较高的福建沿海过冬,他带着人要在那边看着,春节一般都是不能回来的。 这边商量好,陈安修就和家里说了想要尽快去北京的事情。 陈爸爸是个明理的人,他当然是同意的,就是陈妈妈责怪说,“前几天问你,你还不声不响的,怎么突然这么快,我这还没想好准备什么东西呢。”壮壮这算是第一次去见长辈,礼品太差,肯定不行,可季家那样的,人家什么没见过,礼品到底好到什么程度才叫好呢?她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好。 陈安修笑,他就说最近妈妈来来回回的往市区跑,是去干什么呢,原来是为了这么回事,“妈,你别担心这些了,我和章时年都商量好了,咱店里什么没有啊,腊味,干货,土鸡蛋,都是自家产的,不是比外面买的干净一百倍,到时候装几箱回去就行。其他的,我们自己想着,再添补点。” 陈妈妈心存疑问,“到别人家也罢了,但是章时年他家能稀罕这点东西?” “都是吃的,难道还有人嫌弃不成?再说,不是还有别的吗?妈,你别操心这个,帮我把冒冒的东西收拾一下吧,这次去,我主要怕他不习惯。” “也是,冒冒现在才五个多月。你路上多看着点。” 虽然这么说了,最后陈妈妈还是托大舅的朋友弄了好些上好的海鲜,给他们带上了。 “爸,妈,我们走了,你们进屋吧。”他们这次准备自己开车回去,就六七个小时的车程,中间两人换一下,也不是很累,陈安修抱着冒冒坐到后面,对送出门的陈爸陈妈摆摆手。 农家乐小老板_201 “爷爷奶奶,别送了。”坐在陈安修另一边的吨吨也探身过来说。 被裹地严严实实的冒冒生性喜欢凑热闹,此时也挣脱出一只小胖爪子,兴奋地在包着他的小毯子上拍打着,嘴里说着只有他自己明白的话。 陈爸爸过来把冒冒的手塞回去,“天冷,别着凉了。” 章时年是最后上车的,他上车之前对陈爸陈妈说,“爸,妈,一过完年,我们就回来。” 这称呼一出来,陈爸陈妈双双楞了一下,接着掩饰不住的惊喜爬上脸,陈爸爸中气十足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说,“也不用太着急,在那边玩玩再回来就行。” 陈妈妈虽然没陈爸爸表现那么明显,但她改了称呼,“小章,壮壮,你们路上开车小心点。”小章这称呼,以前只有陈爸爸喊,陈妈妈可从来没这么喊过,即使他们结婚后。 车子开出好长一段距离,已经行在下山的路上了,陈安修把心急火燎要哥哥抱的冒冒交到吨吨怀里,自己窜到副驾驶上,盯着章时年眼睛都不眨的看。 要论耐心,章时年比他好得多,明知道他有话要说,但就是故意吊着他不开口,手握方向盘,专心致志地目视前方。 陈安修再凑近点,没话找话说,“章先生,我发现长得真挺帅的,不比我差多少。” 章时年嘴角可疑地动了一下,“你是不是想问我昨晚和爸妈谈了什么?” 陈安修对他狠狠地竖个大拇指,笑嘻嘻说,“章先生,如果谁要说你的智商不到两百,我一定不会相信的。” 第一次上门,光有那些土特产肯定是不行的,章时年提前都准备好了礼物,老爷子是一根黄花梨的手杖,老太太是一串珍珠项链,连着他爸妈的新年礼物,章时年都买了,妈妈一样是珍珠链子,爸爸的则换成了一副棋盘,小舅也有,昨晚章时年过去送东西,在那边待了好一会,不知道三个人说什么,不过今天章时年就改口了,他猜测肯定说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章时年瞥他一眼,提醒他说,“扣上安全带。” 陈安修乖乖照做,等来章时年淡淡的一句,“其实也没说什么。”如果不是车子在行驶中,他真有扑上去掐章时年一把的冲动,没有这样耍人的。 章时年看他张牙舞爪地扬扬拳头,心里暗笑,其实真的是没有什么,陈爸陈妈担心安修身份尴尬,去了那边受冷遇。 “你们放心,安修现在是我的伴侣,吨吨和冒冒又是我的儿子,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受半点委屈的。”他之前就有想法,把这个称呼改了的,但一直没找到太合适的时机,借着这个机会,改了称呼,也给这边二老吃颗定心丸。 后车座上,吨吨和冒冒玩的不亦乐乎,冒冒把手指头放到吨吨嘴边,吨吨张嘴咬他一下,他高兴地哈哈笑,过会他张着嘴巴,再把短短肥肥的手指头送过去。 闹过这一回后,陈安修安静下来,这两天在家里故作安定,其实心里对晴晴的事情担心地不得了,章时年知道后,派人过去看过晴晴,昨晚那通电话,他听着晴晴的情绪有好转一点。 中间在高速路休息区给冒冒热了奶,他们也吃了点热食,下午一点多陈安修开车出了高速路口,市区里是由章时年开的。 门口有人接着,车子被简单地检查过后,放行,路上不想的时候还不怎么着,临了到家了,陈安修突然有一点小紧张,老太太虽然见过了,那那位老爷子还没见过呢,虽然之前章时年打包票说,老爷子一定会喜欢他,但他可没那膨胀的自信心。做过那么大的官,怎么可能会很好相处呢,别给他个下马威就不错了。 车子一停下来,陈安修深吸口气,章时年从后视镜里看他抱睡着的冒冒,一副准备战斗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爸爸。”章时年喊了一声从屋里出来的人。 陈安修一听老爷子都出来了,他哪好意思在车里待下去,赶忙下来,慌里慌张地跟着章时年就喊了一声,“爸爸。” 季仲杰因为他这自动自发的行为小小的惊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热情,他后悔出来的时候没带红包。 陈安修喊完就知道坏菜了,一见面人家老爷子一句话还没说,他就喊上爸爸了,这算怎么回事啊,他真想买块豆腐撞撞,他求救的目光投向章时年。 章时年眼中的笑意浓烈地要溢出来,他就知道安修总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都什么时候了还笑,你倒是说句话啊。”陈安修用眼神暗暗示意他,他尴尬地头上都快冒烟了。 季仲杰对之前只在照片里见过,这算是第一次见面,这孩子眼神清亮,步履沉稳,特别是这腰杆笔直笔直的,他就喜欢这种有精神劲儿的孩子。 章时年临阵倒戈,不讲道义,陈安修只能自己顶上了,感觉到老爷子打量的目光,他硬着头皮对他咧咧嘴,还不说话,再咧咧嘴。微笑总不会错吧。 季仲杰一下子就笑出来了,主动走过来,语气温和地说,“安修这是第一次来,路上还顺利吗?” “一切都挺好的。”这算是过关了吗? 季仲杰的目光落在他怀里嘟着嘴巴,呼呼大睡的孩子身上,他掀开毯子一角看看,“这是冒冒吧?长这么好。吨吨呢?” 陈安修回答说,“吨吨在车上睡着了,我这就叫他。” 季仲杰对儿子严厉,对孙子可不,特别是晚年得来的这对小孙子,如果换成儿子,早就让人叫醒下车了,换成孙子就不一样的待遇了,“别叫,别叫,让孩子多睡会。”转头对章时年说,“老四,你赶紧把吨吨抱到你屋里睡会,晚饭前再叫醒他。” 季仲杰招呼他说,“来,来,快进屋,冒冒给我抱。” 陈安修把孩子交过去,“他有点重。”能吃能睡,冒冒现在都快二十斤了。 季仲杰笑说,“你别看我年纪大了,抱个孙子还是没问题的。” “老爷子,你看起来年纪一点都不大。”听章时年说,老爷子今年七十多了,但也许是生活条件不错的原因,一点都不像七十多的人,也就六十出头的样子。 季仲杰出笑看他,“刚才不是叫爸爸了吗?怎么这会又改口了?因为没给红包吗?” 陈安修嘿嘿笑,厚着脸皮又叫了声爸爸。 章云之有午睡的习惯,早些时候等他们没睡着,这才刚睡下一会,就听玉婶说人回来了,她简单梳洗一下出来。 爸爸都已经喊了,陈安修也不怕别人笑话了,见章云之出来就主动喊了一声妈。 ☆、134 没人会不喜欢主动热情的孩子,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章云之也不例外,原先他们不来,她以为陈安修心里有什么想法,现在一看这样也打消了顾虑,她拉着陈安修坐下,又示意玉嫂去房间取她早先准备好的见面礼,“上次在英国分开,这又快一年了,你爸妈的身体都好吗?” “都挺好的,他们还让我给你和爸爸带个好呢。” 章云之点头笑说,“你爸妈年纪还轻,让他们有空来北京玩,家里有房子,吃住的地方都不用担心,等天气暖和了,我和你爸爸也去绿岛住段日子,好些年没去了,绿岛一定变化很大。” “行啊,到时候你和爸爸去,就住在我那里,我开车带你们到市里到处走走,山上的风景也不错……” 季仲杰听得暗暗点头,家庭出身固然重要,但气度却是因人而异,这孩子和老四本来就年龄相差颇大,如果再在家庭背景上有所忌惮,畏手畏脚,以后两家的相处就难了,还是这样坦坦然然地说话好。最开始他是不赞成老四找个年纪小的男孩子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条正路,特别是在他们这种家庭,虽然老四不需要从政,但他的兄弟子侄们却都在政府部门任职,不过老四坚持,云之也说这孩子品行好,先是有了吨吨,又有了冒冒,现在再看看这个人,他还是很满意的。 玉嫂把见面礼拿过来,一共三份,陈安修和吨吨,冒冒都有,吨吨和冒冒在睡觉,陈安修就代他们收下了。 季仲杰显然很喜欢冒冒,一直抱着不舍得放开,“这眉毛像安修,这嘴巴和鼻子像老四。” 章云之也坐过去,摸摸冒冒的小手说,“他睡得可真熟,进门这么好一会了还没醒。安修,他睡多久了?” “还没下高速就睡了,两个多小时了,差不多也该醒了。他白天睡觉不多,喜欢折腾。” 章时年安置好吨吨,过来客厅见他们谈得正欢,他挤在陈安修的单座沙发上坐下,“在说什么呢?” 陈安修还记恨他刚才不出声帮忙,趁着两位老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冒冒身上,胳膊肘在章时年腰侧捣了两下。 章时年面色不动地握住他的手压在腿边,玉嫂端着热的茶点出来,看到他们两个这动作,笑笑没说话,感情看起来真的是很好。 陈安修对冒冒还是比较了解的,果然没过大会,冒冒就开始动了,扭扭小身板,握握小拳头,小嘴儿先张了张嘴,接着眼睛就睁开了,认认季仲杰,又认认章云之,可能发现都不认识,他嘴巴一扁,眼泪就上来了,发出哼哼哼的声响。两个老人哄他也不听。 陈安修拍拍手,吸引他的注意力,“冒冒,冒冒……” 冒冒一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到陈安修和章时年,伸着小爪子让抱,陈安修接过来拍了两下,再放到老爷子怀里的时候,就不哭了,“冒冒,这是爷爷,这是奶奶。” 冒冒像是认人一样,盯着看了好一会,呵呵笑开,伸手去抓章云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冒冒,别闹。”陈安修捏他的小肉手,他倒是会挑,这可不是家里买给他的小玩意儿,摔坏了不心疼,他就是不懂翡翠,也知道这满目浓重的翠色肯定价值不菲,万一给摔了就完了。 “没事,安修,小孩子看到鲜亮的东西都喜欢。”章云之褪下手腕上的镯子交给冒冒,冒冒一点不知道他爸爸的担心,两只手抓着又摔又打,看地陈安修心惊胆战的,不过转头一看,合着屋里其他人都不在意,就他一个人在瞎担心,那他也不管了,反正摔坏了,也是他们孙子摔的,不关他的事情。完全没有身为冒冒爸爸的自觉性。 吨吨还没睡醒,两位老人逗完冒冒,又给他喂奶,陈安修和章时年在边上陪着说话,气氛看起来其乐融融,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得很快,陈安修抬抬手腕,马上就是四点半了,晴晴大概六点就能下班,他想尽快过去看看,要不然实在不放心。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章时年注意到他这动作,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说,“我送你过去。” 季仲杰听到他们的话,转头问,“安修是有别的事情吗?” 陈安修本来不想惊扰他们的,但刚来就要出门,总要有个正当的理由,加上他认为这件事也没什么丢人的,他相信自己的妹妹,就把晴晴挨打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还有这种事情?安修,你妹妹在哪里工作?” 陈安修说了晴晴现在工作的单位。 季仲杰大半辈子和军队打交道,对一些部门的具体设置不是很清楚,反倒是章云之沉吟了一下说,“这个单位好像是财政部下面的。” “财政部?正华不就在财政部工作吗?” 章时年小声和陈安修解释说,“卫林的二叔,现在财政部的副部长。” 不用惊动这么个大人物吧,陈安修赶紧说,“爸爸,不用太麻烦,我先去看看晴晴,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商量之后再说。” 章时年要陪他去,也被陈安修拒绝了,“你留在家里看着冒冒和吨吨吧,他们两个刚来,我晚上可能多陪晴晴一会。”吨吨醒来看不到人肯定会着急,冒冒也不是省事的主儿,“再说人多了,我也怕晴晴不自在。” “那好,你自己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北京的路你不熟,让曲靖开我的车送你过去。” 说到开家里的车,陈安修注意到章时年惊奇地看了他爸爸一眼,但是老爷子顾着看孙子,根本就没空搭理他。 章时年送他出门,满是羡慕地说,“老爷子对你还真不错,我们几个从小就没受过这待遇。” 他这话,陈安修根本就没听明白,坐个车而已,有什么可羡慕的,他急着下班之前去接晴晴,也没太在意。 曲靖开车很稳,一路上也算顺利,他们在五点半多一点的时候就到了晴晴他们工作单位的门口,“陈先生,要开到院里去吗?” “不用,曲哥,我在这里等等就行,她应该也快出来了,我给她打个电话。”晴晴这人要强,出了这种事,还是坚持要来上班。 陈安修打电话的同时,有门卫注意到门口停了车,本来想过来赶人的,一看那车牌,赶紧往上面打电话。 陈天晴接到陈安修的电话就有点坐不住了,大哥来了,她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她强忍到下班,收拾好东西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留下来的人小声议论说,“原先看着挺正经的一个女孩子,做事也勤快,毕业学校又好,主任刚开始多看重她啊,做什么不行,跟人学着做三。” 屋里的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说,“现在就有些小姑娘总想一步登天,听说对方是浩扬电子的小老板,浩扬在电子行业可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小老板又年轻,有几个姑娘受得住这诱惑。” 陈天晴没听到这个,估计听到了也管不住别人的嘴巴,“大哥。” 陈安修拉着她看看,笑说,“换身衣服,还真像个大人了。” 陈天晴挽着他手臂,亲热地说,“现在工作了,不能像在学校里那么穿了。大哥,你几点过来的?” “下午刚到,我们先去吃饭吧。” 陈天晴这才注意到陈安修身后的那辆车子,“大哥,你是坐这辆车来的?”她在这种单位工作之后,多少也知道一点什么车牌代表什么意义,这个车牌的主人她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是章时年爸爸借我的车子。” 这样一说,陈天晴就明白了,以季老爷子的身份,有这个车牌是合情合理的。 兄妹两个正在说着话,准备上车要走的时候,里面匆匆出来几个人,朝着这辆车就过来了,曲靖早就习惯了这阵仗,下车过来说,“李司长。” “果然是曲师傅,是季老来了吗?” “不是季老,我是陪陈先生过来的。” 李琛看看陈安修,有点眼生,认不出这是哪一家的,不过能坐季老车子出来的,想必身份也不可能太简单了,他就过来打招呼,他身后跟着的人中就包括了陈天晴的部门主任,此时正值下班时间,门口人来人往的,这几个领导往这里一站,谁不注意这里啊,看他们对着一个俊朗的年轻人极为客气,又见陈天晴与那人动作亲密,都纷纷猜测这是陈天晴的什么人,光看人家的那辆车,就不是郭家这样的人能比的。 陈安修带着陈天晴去吃饭,曲靖知道他们兄妹有话说,就没坐在一起,饭桌上陈安修又问了些细节,陈天晴现在情绪稳定,说地就比较详细,“……去年暑假之后就分手了,他常给我打电话,我都没有单独和他出去过,十月份的时候,听说他订婚了,几个以前的同学还找我凑份子买了礼物。在事情发生的前一天,他打电话给我,说喜欢我,希望我和他复合,我没答应,结果第二天下班,我刚出来,车上突然下来三个人,摁住我就打,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的话很难听,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如果不是门卫及时赶过来,我还不知道怎么着呢。报警了,但是现在也没什么消息。” 陈安修越听越生气,他离着近了,发现晴晴脖子上有异样,他动手撩了一下她的头发,看到晴晴脖子上被人抓的一道道红痕,仔细看看,左边的脸也比右边大一些,“去医院看过了吗?” “去了,医生开了药,这两天都用着。” 陈安修压着身体里即将爆发的怒气说,“那郭宇辰怎么说?” 农家乐小老板_202 “第一次接电话,他说回家问问,之后打电话,他就说和他没关系,这两天再打就没人接了。” 陈安修搓火,郭宇辰这人真够混蛋的,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我亲自去找他谈谈。” “大哥,你别和他动手,这里是北京,他有个姨在这里,据说很厉害。” “你放心,我有办法。”这件事绝对和郭宇辰脱不开关系,既然找不到打手,就只能把账算到这人头上了。 陈安修知道他的办法,章时年肯定会不同意,就直接没和这人说,北京他确实不熟,需要帮手,他联系季君恒帮忙,季君恒最近正好有事出国,找了卫林给他做帮手。 卫林这种人唯恐天下不乱,一听有热闹,当仁不让,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地问,“你打算怎么做?” 陈安修也不瞒他,“先揍一顿,然后让他去晴晴单位道歉。” 卫林悠闲地吐个烟圈说,“听着有点暴力啊,四叔不喜欢这种方式。” “所以我没告诉他。” 卫林颇觉有趣地瞥他一眼,“你知道,我对四叔一向很诚实。” “事后随你。”马屁精一个。 卫林和他击掌,“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帮你调查郭宇辰在哪里,你欠我一个人情。”对付陆展展需要斟酌,对郭宇辰这种小角色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行。” 仅仅过了一天,卫林就给陈安修传了消息过来,说是郭宇辰最近常在一家饭店吃饭。陈安修跟了他几次,发现郭宇辰就住在附近的小区里,小区的保安设施虽然严密,但对陈安修来说,并不是大的问题。 这天陈安修又跟着他,郭宇辰从饭店里出来的时候就喝醉了,车子歪歪扭扭的,开着开着直接撞路灯柱子上,车子停在那里不动了,陈安修心想,不会这一下就撞死了吧,他上前查看才发现是人睡着了,他敲敲车窗。 郭宇辰从睡梦中醒来,打开车门就喊,“你吵什么吵?” 陈安修把他推到副驾驶上,开门坐到车里,大摇大摆,不费吹灰之力地进到小区里,熟练地找到郭宇辰的停车位,然后架着郭宇辰上楼,他知道这人住在六楼,故意走楼梯,走两步,他就放手摔他一次,还不到三楼呢,郭宇辰就被他摔地鼻青脸肿,全身上下无处不疼了。 走到六楼,郭宇辰基本就是一滩烂泥了,陈安修掏出他口袋里的钥匙,一进门直接把郭宇辰面朝下地扔到玄关处了,郭宇辰闷哼了一声趴在那里不动。陈安修在房子里走了走,房子面积挺大的,但乱地跟猪窝一样,根本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135 陈安修踢踢滚得满地的酒瓶子,他跟踪郭宇辰这些天,发现这人天天喝得醉醺醺的,有时候还喊着晴晴的名字,如果不是这人迟迟不接晴晴的电话,也不肯痛痛快快地解决问题,他还真以为这人是情圣呢。 “晴晴……”可能趴着呼吸不通畅,郭宇辰艰难地翻个身,变成仰躺在地上的姿势。 “神经病。”陈安修把散落在地上的抱枕踢到他脸上,不想听他说话。 陈安修之所以来郭宇辰这里是想看看能抓住什么把柄,让这人能去澄清事实,乖乖道歉。可惜翻遍了书房和客厅的抽屉,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除了些专业书就是文件资料,虽然有些带颜色的东西,但有几个男人不看这个,也够不上威胁人的证据。唯一算是比较有用的就是一本相册,因为他在里面看到了陆家的人,陆展展,陆亚亚,陆碧婷都有,此外还有李怡,他莫名想起去年郭宇辰对着章时年喊的那声表姐夫。 “北京的姨很厉害,表姐夫,难道晴晴说的郭宇辰的那个姨就是李怡?陆碧婷她妈?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世界可真够小的。” 卧室的门开着,里面同样是脏乱差的可以,都不知道多久没收拾了。陈安修进门,一眼就看到床头柜上还摆放着晴晴和这人的合照,背景是中山陵,应该是去年在南京的时候拍的。照片中两人衣着休闲,并肩而立,郭宇辰的手中还提着晴晴的包,都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光从外型上看的话还是挺登对的。 但是光看着登对有什么用,如今看看这人做的什么事,陈安修轻嗤一声,把相框丢下。床上的被子一大半搭在地上,他往边上踢踢,被子散开,等等,这是什么,陈安修伸出小指把掉在地上的一件东西勾起来,竟然是女人的内衣,还是大红色薄纱的。 “真够有情趣的。”床头上摆着和晴晴的合照,然后和别的女人滚床单,这个郭宇辰还真够可以的。他拉开衣橱,里面女人的换洗衣物还有内衣裤都有,而且还是以前卫开放的款式居多。 “晴晴……晴晴……我是真的喜欢你……”郭宇辰又哼了一声。 陈安修被他恶心到不行,过去把人拖到卫生间里,把人摁在面盆里,让他清醒清醒。 窒息的感觉让郭宇辰拼命挣扎着,可惜他喝醉酒,又被陈安修摔打了半天,此刻哪里还有力气反抗,挣扎越来越弱,眼看着就要窒息了,陈安修把他松开,摔在地上。 郭宇辰蜷缩在地上,捂着鼻子,剧烈地咳嗽,吐水。等他终于缓过劲儿来,他问身边站着的高大的人影,“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你要钱的话,我钱包里有,你都拿去。”他一只手把钱包丢过来,另一手偷偷去抓口袋里的手机,试图报警,可惜陈安修不如他的意,他刚刚摸到手机就被陈安修踩住手腕,把手机踢到一边去了。 郭宇辰用力想挣脱,但是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他颤抖着问,“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这些卡上的钱很多,我可以告诉你密码。”卫生间里没开灯,他连这人的样子都看不到,只是看身形的话,应该是年轻高大的男人。 陈安修一言不发地抓起他丢到床上,然后把那些女人的内衣裤丢到他身上。 “你到底什么意思?”郭宇辰怀疑这人变态。这些内衣裤都是他的一个情人留在这里的,他和陈天晴交往期间,对方一直不肯答应有进一步的关系,但是在他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没有男人的正常需求,特别是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养个把的情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不觉得自己有大错,但这个人为什么要让他穿上这些暴露的女人衣服? 陈安修压低声音说,“换上。”临时想到的,方法不太入流,但效果应该不错。 “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安修的回答是抓起桌上的杯子丢擦着他的脸丢过去。 “我换,我换就是了。”郭宇辰知道自己现在腿软脚软的,绝对不是这人的对手,只能先保命要紧。 卧室里只看着一盏床头小灯,仅仅能照亮床上的一小片地方,陈安修选了离着不远的阴影地方坐着,神色懒散地看郭宇辰把自己身上原先的衣服脱下来,勉强塞着那些女人的内衣裤,因为男女尺寸的差异,郭宇辰穿的有点费力,但陈安修有足够的耐心,虽然他真的对其他男人的裸|体没什么兴趣。四肢苍白无力,小肚子上还有赘肉,一看就是缺乏锻炼的。 “摆个姿势。”陈安修举着手机。 郭宇辰瞪大眼睛,这才明白他想干什么,这人想敲诈勒索,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照片流露出去。 陈安修手中的小刀转的溜溜转,即使戴着手套也没妨碍,得益于上学时转笔练出来的硬功夫。 郭宇辰恨恨地咬咬牙,放开手里的被子,躺在床上僵硬地摆出个姿势,陈安修早有准备,把从书房里搜出来的色|情杂志抛过去,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这上面有什么,郭宇辰当然比谁都清楚,他一口牙几乎咬碎,但对上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他又实在没别的办法,他换了一套又一套内衣裤,照着杂志上的姿势摆了一个又一个,足足忙了一个多小时,照片拍了几十张,陈安修才心满意足地收起相机,在郭宇辰的颈侧拍了一下,确认他昏过去,起身走人。 这个小区里的监控死角,陈安修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虽然比进来时多费了些功夫,但总体上来说,一切顺利。找个僻静的地方,摘了围巾和手套。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他在路边小店里买了一份炒面,兴奋地吹两声口哨,优哉游哉地打车回到他这几天暂住的酒店,老爷子那边进出太不方便,两位老人的作息又固定,他怕打扰别人休息,这几天就以陪晴晴的借口出来暂住,说是陪晴晴也不算说谎,因为这个酒店就在晴晴租住的房子附近,每天兄妹两人可以一起吃个早饭,晚饭有时候也在一起。晴晴的情绪明显有好转,他也可以稍微放心点。 再拿这些照片警告一下郭家的话,就不信他们不乖乖就范。堂堂浩扬的小老板私底下是个异装癖,喜欢穿女人的性感内衣,这个消息应该很具有爆炸□,这种有钱人家一定很要面子,可是他们知道自己要面子,怎么就不知道普通人也要面子,特别是年轻未婚的女孩子。 陈安修掏出口袋里的磁卡插|进去,听到叮地一声后,他抽出磁卡,转动门把手,门刚刚开了一条缝隙,他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屋里有人。他再次看看自己的房号,没走错。 要换成其他人,先把酒店的服务员喊来再说,但陈安修就是胆子大,他转动门把手,放轻手脚,悄悄进门,还没看清楚里面的人是谁,就被人极快地攻了过来。这个酒店还算不错,可过道的面积却算不上宽敞,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是两人的速度。陈安修侧身闪过迎面来的一拳,一个闪身溜进房间,房门在后面被人关上。 陈安修把手上的炒面和手机放在桌上,回身问随着过来的章时年,“你怎么进来的?”明明不是这里的住客,却能进入他的房间,关键是他不相信章时年会用小偷小摸的行为进来。 “和你一样光明正大进来的。”章时年明显来了一会了,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衣,扣子开了两颗,露出了过于精细的锁骨。 陈安修总觉得章时年这话说地话里有话,他摸摸耳朵,但愿是他多想了。但他明白这人能找到这里,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想到之前的自作主张,他知道今晚一定没好果子吃,他讨好地把炒面挪到章时年面前,小心陪着笑脸说,“章先生,这家的炒面味道还不错,我新发现的,你尝尝,我先去冲个澡。” 说完不等章时年的回答,飞快闪到浴室里去了,架着一个醉鬼爬了六楼,即使他体力再好,也爬的他一身汗,酒店的浴缸他不喜欢,就光冲了个淋浴。他洗一会,就趴到门上听听外面动静。 章时年看看眼前的炒面,他以前没大吃过这些东西,年纪小的时候妈妈不让随便吃街上的东西,再大点,去了国外,这些街头小吃就不是随处可见了,不过和陈安修在一起后,倒被那人拉着尝过不少。卫生不卫生的,都是其次,吃的就是个味道。他熟练得掰开筷子,一边吃,一边欣赏那人洗澡。安修一定没注意,他从来不用的浴缸后面是道玻璃墙,浴室里的情形在卧室里看得一清二楚。看水流顺着那人的脊背消失两臀之间的缝隙里,他觉得自己真的有点饿了。 陈安修原先确实没注意,还边洗边哼着荒板走调的歌,可他不是迟钝的人,加上那视线太火热,他终于觉察出异常,顺着视线望过去,对上章时年幽深的目光,他的手在浴帘上抖了抖,到底是没敢拉上。他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今晚不太敢招惹这人。 洗完澡,陈安修简单地擦了擦,浴巾已经围到腰上了,一狠心又扯了下来,赤|裸着就这么大义凛然地开出来了,大不了今晚上随便让他弄,就当是赔罪了。 章时年看他这架势,不置可否地轻轻挑了下眉。 陈安修抱着赎罪的心来的,当下也顾不上章时年的不主动,微微弯腰去解章时年的扣子。 章时年也不阻止他,该抬手的时候抬手,该抬腿的时候抬腿,不一会就被陈安修也扒光了。 “又不是不想要,还给我装。”陈安修暗暗吐槽,坦诚相对的时候,彼此身体的一点变化都瞒不了人,明明这人也想要的,可偏偏一根指头都不动。 “然后呢?”章时年看他不动,哑着嗓子问他。 不就是主动吗?又不是第一次了,章时年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哪次不是他主动,他抬抬长腿,跨坐在章时年身上,对着那处就是一坐。 章时年地握住他的腰,“你想废了我吗?”就这么粗鲁的动作,就这么一下,他就是不伤也得疼上半天。今晚是什么都别想做了。 “那你来。”陈安修大方地表示,主动抓住后面的桌子,身体后仰,臀部往前蹭了蹭。 章时年的手指在尾椎处划过,小指探到入口处,那里已经有些湿润。 穴|口猛地被撑开,陈安修手臂一软,章时年拦腰扶着他躺在桌子上,架起他的一条腿搭在自己自己肩上,粗长的部分破开内壁,直捣入内。 桌子太小,陈安修被撞击地前后移动,他不得不反手抓住桌子腿稳住自己的身体,承受着来自上方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抽|插。 头部下垂,血液倒流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在章时年释放过一次后,陈安修立刻喊,“到床上去,到床上去。” “那抓紧了。”章时年就着两人相连的姿势,一伸手把人抱起来。 “我们好好走过去,不行吗?”陈安修告饶,这个姿势实在有点难度,他扣在章时年的腿蹭了一下,两人的身体稍稍分开,又被章时年更用力的顶了进来,进入更深,更狠,“恩……”他的脚趾痉挛得蜷缩着,扣在章时年的肩上的手指用力到几乎抓破他的皮肤。 陈安修的身下一片狼藉,都是粘稠的白浊液体,随着章时年的每一次插|入,顺着两人的相连处,被挤出更多,两人就这么一路走着,一路抽|插,就这么短短几米的距离竟被两人走了十来分钟才到。 背部刚接触到床单,陈安修一口气还没出来,又被章时年分开了双腿,还没闭合的地方轻易就接纳了外物的无休止侵犯,他配合着对方的动作,主动挺腰纳入,含住,喘着粗气问道,“你消气了没?” “恩。”章时年压住他,重重吻他。 陈安修本来想着等做完了,汇报后续战果的,谁知道章时年这晚发狠,直做到四仰八扎,力气耗尽。刚开始还知道主动,最后就剩下喘气的份儿了。 等他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的事情了,他是被饿醒的,为了盯郭宇辰晚饭没吃,后来买的炒面没来得及吃。不过总算搞定了一件大事,他习惯性地去摸床头上的手机,可是一摸没,再一摸没有,他吓得一下子睁开眼。 “醒了?” “恩。”陈安修小心看他脸色,来北京之前,章时年就和他说过,希望晴晴这件事可以大家商量着来,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毕竟这里不是绿岛,人多眼杂的,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落人把柄。不过听晴晴讲完后,不揍郭宇辰一顿,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二来,他也不想事事依靠章时年或者季来解决。但是瞒着章时年,他确实不占理,怎么说也该知会一声的,毕竟两人已经结婚了,有些事情是休戚相关的。 章时年看他这小心谨慎的态度,还知道自己错了,不算没救,安修想做的那点事,他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安修的性子他了解,对这两个弟弟妹妹很看重,绝对不会容许有人欺负了他们还能逍遥自在,还有一个卫林,一早也过来通风报信了。他是可以阻止,但也知道不让安修出口气,这人是绝对不会甘心的,还不如让他痛痛快快做了,自己暗中注意着各方的动静,也至于出大乱子,而且他相信安修做事也有分寸,绝对不是那种盲目蛮干的人。不过呢,他并不打算将这些说开,给这人长点记性也好,免得以后胆子更大。 “几点了?” “快十点了。” “我说怎么这么饿。”他翻个深,哼唧一声,“腰也酸。”装可怜他也很拿手的。 章时年还不知道他那点小伎俩,每次犯错,都花样百出,但他也知道昨晚要地有点狠了,就伸手过去帮他揉揉腰,“我点了餐,待会吃点,咱们回家。吨吨和冒冒两天没见你了。” 陈安修当然也很想他们,但晴晴这边的事情,他总得尽快处理完,时间拖得越久,对名声越不好,时间长了,大家就会认定这个事实,到时候在想澄清就难了,“我晚上还要见晴晴。” “郭宇辰那边,你不能再去了。”就算安修身手好,但人家一旦有了防备,安排了人,安修想顺利脱身就不容易了。 “不去了,不去了,我讲究的是一击即中。给你看看我拍的好东西,哎?我的手机呢?”床头没有,他在地上扫了一眼,果然看到在桌子下底下,应该是昨晚两人做运动的时候不小心扫下去的。他扯了被子往腰上一裹,就要往下跳。 床上就一床被子,他扯过去,章时年就没有任遮蔽物了,陈安修自上到小打量一眼说,“你比郭宇辰的身材好多了。” “他的身上你见过?” “给你看照片。”陈安修飞速窜下去又飞速窜上来。 章时年倒是想看看他玩得什么花样。 陈安修分章时年一半被子,两人靠在床头上打开手机相册。 “这是郭宇辰?”和绿岛见的时候还挺有……差距的。 “是啊,难道他换了女装,你就不认识了?” “不是女装的问题,他的脸是怎么回事?” 陈安修仔细看看,这脸是不太好看,但还能认出是郭宇辰,他没有半点羞愧之心地睁眼说瞎话,“这是他喝醉酒在楼梯上自己摔的。” 自己摔的?这要摔多少次才能摔成这样?两步一摔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章时年真相了,确实是两步一摔。 * 不仅章时年怀疑,连郭宇辰自己也怀疑,他是怎么变成这幅模样的,全身青紫,脸也是肿的,一呼吸肋骨这里都疼,但他没有印象被人打过,去检查医生也说不是外力击打,难道真是他喝醉酒自己跌倒撞成这样的吗?昨晚醉地太厉害了,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醒来的时候,穿着女人的内衣裤,身边还放了不少色|情杂志,他脑中好像有些影像闪过,但实在抓不住。 农家乐小老板_203 * 冒冒五个多月了,最近是逮着什么都想往嘴里放,最常啃的就是他的手指头,章云之有经验地说,他可能要长牙了,于是给他买了各种口味的磨牙棒,但是冒冒都不喜欢,还是章时年知道他继承陈安修那点德性,直接让玉嫂切半块萝卜给他,冒冒高兴地每天抱着啃来啃去,啃来啃去,给他夺走了,还不乐意。 老爷子倒是挺喜欢他的,一个劲儿夸,“这样的孩子好养活,以后身体壮壮的。” 季方南有次回家,正好听老爷子说这话,再看看老人这态度,他怀疑冒冒即使不爱吃萝卜,而是喜欢一些精贵的东西,老爷子一定也会夸:看冒冒从小就知道什么东西好。没办法,疼到骨子里了,横着看竖着看,两个小孙子都是好的。人到了这个年纪,就格外喜欢孩子。别说是他们心心念念的老四的孩子。 这天冒冒照例正在啃萝卜呢,不过今天是胡萝卜,院子的有车子的响动,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胡萝卜也不吃了,“呀呀呀呀呀……”他想出去。 吨吨正在旁边练琴,听到他在婴儿床上乱扑腾,就过来抱起他说,“你干嘛呢,章冒冒。” 冒冒扭着头往外门外看。陈安修每次下车,一进屋就抱他,冒冒现在好像形成一种习惯了,每次车响,他就想去看,然后等陈安修来抱他。 吨吨给他扣上虎头小帽子,抱着他往门外走。 可惜这次只有章时年回来了,章时年把冒冒接过来。冒冒趴在他的肩上还是向门外看,等一会还是没人进来,一开始的那股兴奋劲儿没有了,神色恹恹的。 章时年点点他的小鼻子,“冒冒是不是想爸爸了。” 冒冒的小胖脸在他脸上磨了磨,顺便擦些口水在他大爸爸脸上。 章时年掏出手帕给他擦擦嘴边,“你们爸爸今晚就能回来了。” 吨吨也是眼睛一亮,“我爸爸今晚就能回来吗?” 章时年摸摸他的头,“是啊,今晚就能回来。” “我姑姑的事情好了吗?” “差不多了。”章时年一想起安修的那损主意就想笑,竟然给郭宇辰拍那种照片,也算兵不血刃了。 陈安修和陈天晴兄妹俩这天一起用的晚饭,饭是陈天晴做的,就在她的出租屋里,她和另外两个女孩合租的。 “这房间真小,还没咱家里的一半大呢。”就一张床,一个小衣橱,还有一张电脑桌。 “北京的房价贵啊,虽然小点,但我能租到这样的单间已经很不错了。”陈天晴端着最后一个西红柿鸡蛋汤进屋。 陈安修一个大男人,为了避免其他两个女孩尴尬,他们兄妹是在房间里摆张小桌子用饭的,陈安修拿手机给她看,陈天晴刚开始看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哥哥在这里,之后就一边看一边笑,“大哥,这都是你拍的?” “是啊,他对你做那种事情,拍他几张照片,也不算过分。” 毕竟两人好过,如果可以陈天晴也不愿意闹到这种地步,让郭宇辰不好,她又有什么好呢,但想想他之前的行为,真让人心冷,“大哥,如果你这次不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发生这件事后,连她一个同寝室两年多的好朋友都不相信她,尽管那人说着安慰的话:郭宇辰条件这么好,又只是订婚,现在抢回来不算三什么的。她如果真要抢,当初何必要分手呢。“好在还有你相信我。” “你是我妹妹,我不相信你,相信谁。”可能蒋轩当初和他是一样的心情。只是大家的立场不同,“我会尽快让他给你赔礼道歉,你再多忍几天。” “恩,我知道了,大哥,不过自从你上次去过之后,单位里好像没有那么多闲话了,我们主任还亲自来问我,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呢。” * 从晴晴那里出来,章时年来接他,三个人简单地说了会话,章时年给了陈天晴一张名片,说以后在北京有事,可以去这里找人帮忙。 陈安修在路上用一张随手买来的手机号把整理好的照片发给郭宇辰,留言是,你知道该怎么做。 郭宇辰思来想去,最近唯有陈天晴那件事做的有点过分,他拼命给晴晴打电话,但这次换成晴晴不接了,去单位门口堵也没的堵着。对陈天晴做那件事,他事先真的不知道,是他妈妈和姨妈商量做的,未婚妻是姨妈给介绍的,家世很好,妈妈很喜欢,就用这种方法逼他彻底放弃天晴,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那些照片让郭宇辰六神无主,这种事情他又不能和其他人商量,只能去找他在北京最大的依靠,姨妈李怡。 李怡看完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简直要被这个外甥气死,明明学习成绩挺好,但是处理个感情问题拖拖拉拉,还要长辈代为出头解决,如今拍下这种照片,竟然连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辰辰,你怎么会喝那么醉呢?” “我后来想起一些那晚上的事情,但是那个人的脸,我真的是没看到。”他那晚的记忆是从面盆差点窒息开始的。 “那人像不像陈安修?”动手之前,他们就查过陈天晴,一查竟然发现是陈安修的妹妹,真是冤家路窄,陈家那些人简直是无孔不入,她本来是不赞成用这种粗暴手段的,容易生事端,但李可坚持,说是陈天晴缠着辰辰不放,这个方法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现在可好,真的出事了。 郭宇辰就去年见过陈安修那么几次,他实在不敢确定,“我以前听晴晴……陈天晴说,她大哥是当过兵的,据说身手不错。”能在小区来去自如,监控都没拍到个正面人影,这种人也不可能很一般吧。 “当然身手不错,连展展都给打了。” 郭宇辰着急地说,“可是就算知道是他拍的又能怎么样呢,我们没有任何证据。” 李怡端起手边的咖啡尝了几口,微微一笑说,“是没有证据,但陈安修的嫌疑最大,你放心,在这北京城里,咱们陆家还是能说得上几分话的。” ☆、136 李怡和郭宇辰谈话的时候,陆碧婷就在边上慢慢翻看着最新一期的美容杂志,对于两人之间的谈话,她就像没听到一样,没表达任何意见,直到两人商量完毕,郭宇辰离开。 “二姨,婷姐,那我先走了。” 陆碧婷起身笑笑,李怡让家里的保姆把人送出去。 “婷婷,你怎么对辰辰这么冷淡,他来这么久,你都没和他说几句话。他又不是天天来。” “他已经来的次数够多了。”陆碧婷很平淡地说,“妈,这件事,你真的准备插手?陈安修是谁,你不知道吗?你不顾季家,那三叔呢?”陈安修是三叔儿子的事情虽然没有公开,但是家里该知道都已经知道了。 “他现在有季家撑腰,我能拿他怎么样,我就是想让他把辰辰的那些照片交出来而已。辰辰怎么说也是你表弟,这事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呢?”婷婷就是和李家那边的人一点都不亲近,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教的。 陆碧婷在手上的杂志一合,“要这么说,陈安修还是我堂哥呢。我岂不是要和他更亲近点?” 李怡辩驳说,“那不一样,你怎么能拿辰辰和陈安修比?陈安修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私生子。” “他就是私生子,他起码还和我一样姓陆呢,郭宇辰可是姓郭。”陆碧婷有时候就是不明白,她妈妈为什么就那么喜欢管李家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看到李家的那些亲戚围着她团团转,很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吗?从她记事起就这样,每次回外公外婆那边,那些人就围着他们一家人打转,小心翼翼地讨好,爸爸能忍,她不愿意忍。所以自打外公外婆去世后,李家那边她几乎就去过。就这样,李家的那边的亲戚还时不时地就来拜访,挡都挡不住。 女儿大了以后,李怡也不愿意轻易招惹她,“我就是这么一说,婷婷,你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这是对妈妈的态度吗?” “妈,你就看不清眼前的情况吗?陈安修现在住在季老那里,这说明什么,说明季家已经接纳了陈安修,三叔对他也看重,在这个当口上,你干嘛要去和他过不去?你是是嫌咱家现在不够乱吗?” “我……” 陆碧婷顺了下裙子站起来说,“妈,我知道是想说什么,又是郭宇辰那事是吧?这件事就算是陈安修做的,又能怎么样,你怎么不去想想小姨她做什么?就为了上赶着讨好赵家,尽快让郭宇辰定下心来和赵晶结婚,找人去把陈天晴打一顿?到头来却是郭宇辰死缠着人家不放,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暴发户的行径,做坏事都不知道低调点,生怕天下人不知道郭家有两个钱。 李怡知道陆碧婷说的没错,但这不太过公正,偏不倚的态度,“婷婷,你这脾气怎么和你三叔越来越像。”性子凉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我觉得像三叔没什么不好。”有勇气有魄力,比那些跬步不前,只想着坐享其成的好。“妈,我下午和约了人去美容院,我上楼换衣服。” 李怡摆摆手说,“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再说下去快被这个女儿气死了,她这么做有一部分原因还不是为了这个女儿出气,好好的结婚对象被人抢走,现在连原本大有希望的鸿远,眼看着也没什么戏了。 陆碧婷回到自己屋里,她并没有换衣服,而推门进了隔壁的书房,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书房,里面摆放着从小到大各种的荣誉证书和奖杯,她多少可以猜到一点她妈妈的心思,她妈妈这人从年轻时就足够漂亮时尚,但那脑子可一直没聪明到哪里去。章时年?好是好,但不属于她的,她一直强求有什么用。鸿远?她原本是有心思的,可现在有了陈安修,她是有些不服气,但因为这个撕破脸有必要吗?三叔一旦打定了主意,其他人争个你死我活有什么意思。她有陆家做靠山,有鸿远做平台,她本身也有能力,何愁将来不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再说三叔只是认了陈安修而已,又不是和陆家断绝关系,将来还怕遇到困难,三叔袖手旁观吗?真不明白陆展展和陆亚亚在想什么,非要去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到头来只会鸡飞蛋打。 至于陈安修,她没有任何想法,对于这人感觉大概只能用微妙来形容,对,就是微妙,要谈感情,算不上,对于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陆展展,她尚且没什么深厚的感情,何况是没怎么见过的陈安修。喜欢谈不上,厌恶更不至于,如果三叔认回他的话,他们应该可以和平相处。 * 李怡其实也没有陆碧婷想的那么没脑子,这些年在这个圈子里见得多了,大的见解没有,小的眼色总是会看的。她当然知道现在不能和陈安修硬碰硬,但软也有软的办法,她准备里礼物来拜访章云之。她知道季家老爷子一向治家严明,老太太又是个大家闺秀,注重门风的,她去隐晦地把陈安修这事一提,以这二老的脾气,当面不会声张,但私下里一定会对陈安修这种作为不满,再者有了这二老的干预,陈安修就算握有郭宇辰的把柄也不敢再拿出来。此事就算是完美解决了,还不得罪人,她想来想去都觉得这是个万无一失的好办法。 想通这一切,李怡就上门了,这天章云之正抱着冒冒在院子里看金鱼,冒冒看到游来游去的金鱼,着急地都快趴进去了,伸着手往水里抓,“冒冒,冒冒,水太凉了,等天气暖和了,让爷爷给你抓。”她折枝新开的梅花吸引冒冒的注意力,冒冒这主儿看啥都新鲜,很快就伸着手去抓梅花了。 “还好你没遗传到你爸爸的那点毛病。”吨吨和老四是连支气管这点毛病都一样一样的,这个孩子活泼泼的更像是安修。 “老夫人忙着呢?” 章云抱着冒冒,转头笑说,“很久没见你过来走动了,碧婷没一起?” 李怡把带来的礼物交给玉嫂,“婷婷这孩子在忙他三叔打理鸿远的工作,天天忙得见不到人。” “年轻人有事业心是好事。屋里坐吧。” 李怡看院子的茶几上摆放着茶点,就识趣的说,“今天难得有个暖阳天,我陪老夫人在院子里坐会吧。” “也好,那坐吧,我让玉嫂拿你喜欢的点心。” “这孩子长得真好,是谁家的孩子啊?”章时年和陈安修带着两个孩子回北京过年的事情没有大肆宣扬,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 “是我家老四的孩子。” 李怡一愣,章时年的孩子?估计是找人代孕的,她就说,章家这一脉到章时年这一代只有他一个人,哪可能找个男人绝后啊,“真是可爱,我抱抱。” 冒冒似乎不喜欢李怡身上的香水味,扭着头不过去,章云之笑着拍拍他的背,把他放到李怡张开的怀里。 “不愧是四少的孩子,这眉眼长得就是漂亮。”李怡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羊绒大衣,因为没进屋,也就没脱下来,她抱着冒冒没多大会,就轻叫了一声,“啊……”冒冒尿在她身上了。 “呀呀呀……”冒冒咬着指头看她,估计觉得自己也挺无辜的。 “冒冒实在太没有礼貌了。”章云之把人接过来,“玉嫂,你去屋里拿我那件黑色外套给碧婷妈妈,这件找人送去干洗。” “没事,没事,小孩子嘛,都这样。” “那你稍等,我回屋给他换块尿布。”章云之进屋后,笑着点点冒冒的额头,“小坏蛋,尽捣乱。” 章云之再出来的时候没抱着冒冒了。 李怡笑说,“没想到老夫人都亲自动手。” “自家的孩子是要疼的,喝茶。” 章云之也不主动问她今天来的目的,两人寒暄一会,李怡主动导入正题,无非是郭宇辰和陈天晴原先是男女朋友,现在分手了发生了一些误会,又说联系不到陈天晴,所以特地过来给陈安修当面道歉的。 “真是不巧,安修和吨吨今天出门玩了。” 听章云之这么说,李怡并没有多少失望的表情,“那真是太不巧了。”之后她兜兜转转地把郭宇辰被人威胁的事情说了出来,“年轻人谈个男女朋友,有矛盾都可以当面谈,这样又是威胁又是强闯私宅的,传出去名声也不大好。”她说完去看章云之的脸色。 章云之自始至终面带柔和的笑意,并不明显变化,“据我所知,安修妹妹和她前男友之间,好像不是这么简单,现在安修也算是我们季家的孩子,他的妹妹受到欺负,我们是不会坐视不管的。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仔细查清楚。不让天晴受委屈,也不让小郭受委屈。” 和她预料中的反应不太一样,李怡还要再说,就看到了抱着冒冒站在门口的陆江远,她心里大惊,不知道陆江远听进去多少,“江远,你也在这里啊?” “二嫂怎么也在这里?”陆江远的面色看上去还算和善,但那目光却泛着微微的冷意。 章云之说,“难得今天你们一起过来,中午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吧。” 季仲杰出来也留人,陆江远推脱说,“我倒是很想留下来的,但刚才公司里又打电话催,改天,改天,一定过来尝尝玉嫂手艺。” 季仲杰爽快地说,“那我就不留你了,改天来,咱爷俩喝酒。” 陆江远点头说,“一定。”冒冒攥着他的手指头,他抽|出来,摸摸冒冒的脸,“冒冒乖,改天再过来看你。”然后有些不舍地把冒冒交到季仲杰的怀里。 “二嫂要一起走吗?正好我要找二哥有点事谈,今天周末,二哥应该在家吧?正好顺路,还是二嫂还有没谈完的事情?” 李怡强笑说,“在家,我也正要回去呢。”她这小叔就有人让人浑身泛冷的本事,从这人离开陆家又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她如果不走,接下来还不定发生什么事情呢。 送走那两人,季仲杰一转身就看到陈安修低着头立在墙边,一副听候发落的羞愧样子,“跟我到书房。” 冒冒看到爸爸,想找他,被章云之抱着喂奶去了。 书房门一关,老爷子还没开口,陈安修抢先认错,态度非常积极,“爸爸,我知道错了。” 老爷子嘴角可疑地向上翘了一下,但马上大力拍了下桌子,“说说哪里错了。” 陈安修做出诚心忏悔状,“我不该做事这么鲁莽,擅自找郭宇辰的麻烦,落人把柄,还让人找上门来。” “还有呢?” “恩?哦,结果做了这么多,事情还没解决。” 农家乐小老板_204 让他自己交代清楚无望,老爷子挨个问,“你有没有对郭宇辰动手?” “没。”陈安修肯定地摇摇头,扶郭宇辰上楼,帮他醒酒,应该不算,他自动排除。 “你拍那些照片有没有威胁人就范?” “没。”他就是拿把水果刀晃了晃,那刀子还是郭宇辰家的。他一点也不想一个大男人半夜拿把刀子站在人家床头,有几个不害怕的。 “你进郭宇辰的房子是不是强行入内的?” “不是,他喝醉酒撞到路灯柱子上,我好心送他回家的。照片顺便拍的,没见过男人穿那种衣服,一时没忍住,拍了几张照片留做纪念。” 老爷子咳了两声,接着问,“那你有没有凭借这些照片敲诈勒索他?” 陈安修举着两根手指放在脑门边上,做发誓状,眨眨眼说,“绝对没有,爸爸,我没要过他的钱,也没逼他做任何事情。我就是觉得那么精彩的照片,一个人欣赏不够,发给他一块欣赏而已。”从老爷子提问开始,他就看出老爷子的意思了。 老爷子沉着脸指指门边说,“这么说,你也没什么大错,但总归是有错,最近不要出去了,在家好好反省反省,不明白的地方就问老四。你先出去吧。” “那我先出去了,爸爸。”陈安修恭敬地退出来,又探头看了一眼,关上门。 过会章云之进来,见他正在看书就问他,“怎么样,说什么了?” 季仲杰落下最后一笔,把笔搭在旁边的笔架上,摇摇头笑道,“这个陈安修真有点邪性。”凭心说,陈安修这方法痛快是痛快了,但容易落人口实,能替陈天晴这么出头的,算算就那么几个人,能有这身手的,就锁定陈安修一个,就算没有确实的证据,明眼人也能猜到是他。 章云之把端进来的茶水放桌上,“你看起来并不生气。” “邪性是邪性,这种馊主意,他都想得出来,不过也很有血性,自己家人受了委屈还不敢出头,那还算是男人吗?”他当年也是一步步从部队里爬上来的,没有点血性的男人他瞧不上,“不过也不能太放纵他了,这几天就让他在家里不要出门了。让他收收性子。” * 陆江远开车比较快,先到家,李怡随后到的,她一路上都在想离开季家的时候,陆江远和她说的那句话:二嫂对李家的事情真是上心。从这句话可以判断,陆江远一定是听到什么了。她心里有点发慌,但她没想到进门的时候,陆家的老大陆行远也来了。她觉得事情发展势头有点不妙。这陆家老大虽然因为身有残疾,仕途发展受阻,但作为当家老大哥,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妈,你这是去哪里了?”陆碧婷下楼来,看到她妈妈立在门口。 李怡将外套和包交给保姆,“出去走走。”低声问他,“你大伯怎么也来了。” “三叔说有话要说。” 最小的弟弟陆荣远多年前意外去世,陆博远是外交官,全家常驻国外,现在国内就剩下陆行远,陆知远和陆江远三兄弟。 陆江远作为兄弟三个中最小的,先开口,“大哥,二哥,我之前和家里说过,我有一个儿子在绿岛市,现在和章时年在一起,前些天刚到北京。” “章时年?季家老四?原先要给婷婷说的那个?”这话是陆行远问的。 陆江远看着他肯定地点点头说,“就是他。” 陆行远皱眉,“你的这个儿子和男人在一起?”老三这一脉是怎么了?好好的女人不要,为什么非要和男人纠缠不清?“老三,如果你今天是要问我陈安修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我同意他回陆家,但是他必须和外面的男人断了关系,章时年也不行,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坏了陆家的名声。” 陆江远听他说完这话,手指在茶杯上轻点,神情间有一丝冷漠的疏离,“大哥,我从一开始没想让安修回到陆家,而且我要认回安修的话,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同意,你或者二哥,都不行,就算爸妈在,我还是这句话。” 陆知远喝止他,“老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江远转头看他,隐带凛然,“我有说错吗,二哥?三十年前家里可以干涉我,三十年后我还要任人摆布吗?” 陆行远底气不足地说,“老三,当年我们也是为你好。”但是看老三单身三十年,说实话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陆江远很平淡地说,“我明白。”但是没人问过他的意见,“我今天不是来说这件事的。今天去拜访季老,正好遇到二嫂也在那里,好像是说安修做了对不起郭宇辰的事情,二嫂不妨说出来,让我这个做爸爸的也听听。安修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二嫂告到季家去?而不是在家里解决?还是二嫂心里只有李家,没把咱们陆家放在心上?” 护短是陆家人的天性,就算陈安修还没认祖归宗那也要比一个郭宇辰来得重要,陆行远当下就冷了脸色,“这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怎么还闹到季家去了?让人看笑话吗?” 李怡和陆江远一向不和,但她也没想到陆江远当着大家的面,一点情面都不留地就这样捅出来了,她试图解释说,“这个主要是辰辰他,陈安修威胁辰辰……”她急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陆江远故作讶异,语带讽刺说,“威胁?安修威胁郭宇辰什么了?他需要威胁郭宇辰什么,钱吗?二嫂的意思是,章氏加鸿远比不上一个浩扬电子吗?原来浩扬电子已经发展到可以压在陆家人头上了,二哥真是功不可没。” 陆知远知道老三生气了,想说什么,看看李怡,最后真是暗暗叹口气,看来不打压浩扬电子,老三这口气是出不去了。比起挽回他们兄弟间的情分,牺牲个浩扬电子也算不得什么了。 “江远,这话不能这么说……”李怡心知大事不妙,如果浩扬出事,家里和堂妹那边,她怎么交待?势必大乱,她试图挽回些什么,陆碧婷在边上拉她妈妈一把,示意不要再说了。她一点都不同情郭家,自作孽不可活,早就该收拾了,在外嚣张,还敢打陆家的旗号,现在不收拾早晚连累的是陆家的名声。 * 临近春节,陆展展暂时从医院里出来回家休养,陆江远在楼下喝完茶,到陆展展的房间里看他,他进门后,先让护理出去。 ”三叔。”陆展展受宠若惊,自打他说是陈安修撞他后,三叔都对他不冷不热的,没想到今天会来看他。 陆江远在床边坐下,“你小时候都叫我三伯的。”陆展展是他五弟弟陆荣远的儿子,那夫妻两个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双双去世,这孩子放在他二哥家里养着,当时展展三岁,开始喊他二哥,二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喊上爸爸了,一喊就是这么些年,他也从三伯变成了三叔。 “听说当初是想让你养我的,但是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养你,是我根本没想过养育任何孩子。”没有了长宁,他养个孩子有什么意义。 陆展展沉默,如果当年他成了三叔的儿子,会不会比现在好点?谁知道呢? “腿好点了吗?” “恩,拄着拐杖可以下床了。” “撞你的嫌疑人找到了。”陆江远轻描淡写地扔下一枚重磅炸弹。 陆展展着急地问,“什么?是真的吗?他交待了吗?” 陆江远把一份文件交给陆展展,“这是绿岛公安局的口供的复印件,他说没见过雇佣人,那人只是告诉他,九点半左右的时候,酒店门口有个带着行李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件灰色外套,还给过他一张你的照片。” 这些条件?陆展展神色大变,失去力气一样靠在床头上。那件灰色外套是三哥去开车的时候交给他的。 陆江远从陆知远家里出来,单手插在口袋里,在街上走了走,既然要乱就更乱点,这样他们才没空去找安修的麻烦,这样他才可以去实施自己的计划。 ☆、137 也许是陈安修的威胁起了作用,也许李怡见风向不对和郭家通了消息,总之郭家在几天后就北上陪着郭宇辰到陈天晴的单位赔礼道歉去了,说是他们没弄清楚事实,造成误会,愿意支付赔偿什么的。 陈安修在家里关禁闭,接到陈天晴的电话,去给老爷子请示,老爷子知道是他妹妹的事情没多说什么就放行了,不过让他身边一个警卫员叫冯鑫的跟着,说是不准他在外面胡来,陈安修无奈,“爸爸,你看我是那种惹事的人吗?” 老爷子四平八稳地回他一句,“这事可说不定。” 年底了,章时年天天忙得脚不沾地,陈安修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于是只好答应了,这种出门带着警卫员的感觉不是一般的……怪异。如果真要打个比方的话,大概就和在猫的脖子上挂个铃铛差不多的感觉。 “大哥,你说这钱我要吗?”陈天晴见到陈安修来了,就和他商量这事,“有没有这些钱都无所谓,我只想他家里的人离着我远点。” “这是你应得的。”天晴的伤势当初鉴定为轻伤,郭家的那些人不用坐牢,赔偿为什么还要拒绝? 除此之外,陈安修还提出让他们把打人的交出来,郭宇辰答应地很痛快,“那是一定的。我们这次来就是要给晴晴……天晴一个交待的。” 他的妈妈李可却明显犹豫起来,她雇的那些人都是流氓地痞,哪个身上没点案子,一旦被抓住,准没个好,那些人判不了死刑,哪天出来,知道是她供出来的,一定会报复,会和郭家过不去的。而且还有那个中间人,一次就带出这么多人,那他们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这件事我们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那等你们考虑完了,再来道歉吧。”陈安修多少猜到一点她的心思,听晴晴的描述就知道那些人绝对是惯犯,可他没那么多好心顾及李可的担忧,当初打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今天的后果。 眼前形势如此,就只能先顾这边了,李可跟着陈安修去警察局走了一趟,一五一十地把怎么联系的人,联系的什么人一五一十地都交待了出来。 从警局出来,李可从后面追上他,“陈先生,你提的条件,我全部都满足了,那我们家的事情,你能不能和你爸爸说说情?我也是一时糊涂了。”浩扬之所以能这么快发展起来,离不开商务部的重点扶持和政府采购,之前有陆知远在,他们和政府方面的合作一向不错,这次陆江远发火,听表姐说,陆知远显然有了撂手甚至是打压浩扬的打算,他们这才在源头上做文章。 她这话一出,陈安修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陈天晴是家里对陈安修身世唯一不知情的,她疑惑地看向她大哥,李可怎么说起爸爸的时候还语带恭敬和畏惧,爸爸就是个普通人,绿岛都很少离开,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李可忌惮? 陈安修转头笑道,“晴晴去车上等我。我还有几句话和他们说。” 陈天晴一向都很听她大哥的话,虽然还心存疑问,还是点点头,乖乖上车了。 陈安修看她走了,这才回身不动声色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事和我爸爸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因为这件事给你们造成了很多困扰,让陆三先生也很生气,我们也想当面给他道个歉,只是他太忙了,我们没能见到他,既然现在这件事已经解决了,能不能请你说说情,让你爸爸消消气,不再追究?”如果早知道陈安修和陆家有这层关系,他们说什么都不会动陈天晴的。 陈安修目色微暗,这下他听明白了,“陆江远?我爸爸?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李可只当是他不愿意声张这层关系,就说,“请你放心,这件事我们并没有对外宣扬,不过陆三先生那边已经和家里打过招呼,相信你一定能很快回到陆家的。” 陈安修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抱歉,郭夫人,这件事我帮不上任何忙。” 他说完转身欲走,郭宇辰在后面喊住他,“陈大哥,那些照片……”他最关心这件事。 陈安修当然不会当着他的面承认,“我不知道什么照片,以后应该也没什么照片。”他上车后就把那些照片都删除了,他可没心情天天对着郭宇辰的这些照片欣赏。 陈天晴在关车门前转头看了追上来的郭宇辰一眼,没再说话,她对这个男人已经彻底失望了,这个男人连起码的担当都没有,就算外在的条件再好,还有什么意思呢。 “大哥,我感觉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从小到大,她没那样被当众辱骂殴打过,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安修顺顺她的头发,“没事,都过去了,就是有事还有我和你二哥呢,你怕什么?谁一开始谈恋爱就能保证过一辈子的,现在看清他的真面目总比结婚后有了孩子再后悔好。你现在还年轻,以后肯定能遇到个更好的。” 陈天晴长舒一口气,笑道,“恩,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她还没下班,是请了半天假,陈安修把人送到单位,就在冯鑫的押送下回去了。 * 凌晨三点多,陈安修醒过来怎么也睡不着了,突然感觉身边有个热乎乎的小东西,他动手摸了摸,“你什么时候睡到我边上的?”还是趴在他怀里的姿势。 章时年带着明显睡意的低哑声音响起来,“半夜玉嫂给喂了一次奶,怎么哄都不肯睡,放你边上很快就睡着了。” 陈安修动手把冒冒翻个身,让他仰躺,摆出个双手向上投降的姿势,“幸亏我睡觉比较老实。”冒冒睡得小猪一样,任凭他爸爸怎么揉捏都没醒。 儿子被这样蹂躏,章时年可看不下去了,拍他手说,“怎么小孩子一样,也就冒冒脾气好。”换成别的孩子被他爸爸天天这么揉来揉去,非哭闹不可,冒冒最多就哼哼两声。 陈安修翻到章时年那边,大言不惭地说,“冒冒脾气好还不是都随我吗?” 章时年的手落在他背上,“今天去见郭宇辰母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听爸爸说,回来后就不怎么有精神,带着吨吨和冒冒玩了一会,吃完晚饭不久就回房睡觉了。 说到这个,陈安修的情绪明显有些提不起来,但也不准备瞒着章时年,“郭宇辰的妈妈说,陆叔是我爸爸,你说这事可信度有几分?” 章时年轻笑,“这事你心里应该有计较了吧?”如果一点都不相信,不会像现在这么烦恼。 陈安修的腿搭在章时年身上摆个舒服的姿势,“我之前是有猜测,还和小舅隐约提过一次,不过小舅不喜欢,我就没再提。” “陆先生是你爸爸,让你很苦恼?” “算不上。经历过小舅那一次,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不过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能解释地通了。”为什么陆江远对他和小舅这么好。 “你想认他吗?” 陈安修颇为苦恼得抓抓头,“看小舅的意思吧,他们的过往好像不是很愉快。你说,小舅当年是不是被强迫的?他当时一个人子在这里读书,受了欺负也没人帮他出头。”想想晴晴对上个郭宇辰都没什么自保的能力,别说小舅对上陆家了。 “他们一开始应该是恋人关系。” “你怎么知道?”陈安修忽然明白了什么,翻身压到章时年身上说,“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就说,他说完,章时年怎么就一点惊讶都没有呢。 “是比你知道的早一点。”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原来就他一个人蒙在鼓里吗? “我以为林先生不想让你知道。” “就算这样,你多少给我点暗示也行啊。”真想压死他。 “这么说陆江远真是我爸爸?”一二三四,他现在有四个爸爸了。有谁比他爸爸数量多。 农家乐小老板_205 “应该是这样没错。你现在想怎么做?” 陈安修拉高被子说,“我现在就想睡觉。” 章时年在黑暗中苦笑,他怀疑让安修这么压一晚上,他真的会内伤,这是报复他知情不报吗?这种报复方法果然是安修的风格。 * 这天陆江远又来看吨吨和冒冒,一起带来的还有不少新年的礼物。他临走的时候,陈安修出门去送他,冷不丁地就来了一句,“陆叔,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你是我……爸爸。” 陆江远出门后给林长宁打电话,通话内容同样简洁,“安修已经知道了。不是我说的。” 林长宁沉默了一会,挂断了电话。 ☆、138 陆江远听那边没有了声音,也摘了耳际,打开车窗,经过一处红绿灯的时候转弯,一直开到一处僻静的街头公园,不是周末的原因,公园里人很少,冬天的阳光就这样没有遮掩地大喇喇地刺下来,刺地他眼睛生疼,逼得他不得不放下遮阳板,趴在方向盘上休息一会。人到中年之后才发现,有些东西的重量越来越无法承受,比如说亲情。 有两个在公园里散步的老人注意到这里,过来敲敲他的车门问,“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陆江远手里握着一张陈旧的照片,抬头说,“没事,谢谢。” “那没事就好。”看这人趴在这里许久没动,还以为怎么了呢。 我知道你是我爸爸,他想起刚才陈安修和他说的话。 “我也知道你是我儿子。”陆江远的手指划过照片上孩子还稚气的眉眼,这是他上次去绿岛的时候,壮壮的妈妈私下给的,说是壮壮九岁刚入少先队那时候拍的,刚发的红领巾放学路上和人出去玩弄丢了,陈爸爸临时找块差不多的红布,用缝纫机给他做了两块,结果尺码比学校的大很多,一去上学就被老师发现了。为此还被在教室外罚站了一上午。 时光无法倒流,壮壮的童年和少年,他和长宁注定无法去参与,希望壮壮的将来,他和长宁都能看到这孩子平平安安的。 现在彼此之间已经知道,也算是个好的开始吧。 * “陆家老三走了,安修人呢?”季仲杰问道,说是去送人,结果送着送这就没动静了。 章云之抱着一个釉白色的瓷瓶从外面进来,瓷瓶里有两枝含苞欲放的红梅花,“在院子里和冯鑫过手,从上次你让冯鑫跟着他出去,他就盯上冯鑫了。” 季仲杰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笑说,“我出去看看,还记上仇不成?” 章云之给陈安修说情,“他年纪小,你天天让他待在家里,他也觉得闷。”说是喊着爸爸妈妈,但是他们的心中,是把这孩子当个孙子待的,和君恒他们一辈。 “这可不一定,我看他在哪里都闷不着,现在咱们家里最有精神头的就是他了。” 章云之看他大步向外走,摇摇头和刚从厨房里出来的玉嫂说,“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喜欢逗个孩子玩。”真是越老越回去了,没事就在家里和安修较劲。 玉嫂笑道,“家里真是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季老最近这精神也看着很好。” “这倒是。”章云之把花瓶放在转角处的矮桌上,刚拿起剪子修剪了两根枯枝,就听外面吵起来了。 “爸爸,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我摔着你怎么办?”这是安修的声音。 “谁摔谁也不一定呢。有什么招式尽管用。”老季的嗓门比安修还洪亮。 玉嫂在外面的台阶上择芹菜叶,看到这里,进屋和章云之说,“夫人,季老要和安修动手,您要不要去劝劝?” “随他们去吧,这人就是不服老,安修手上有分寸。”什么都是有得必有失,季家能发展到现在,自然与几辈人的努力分不开,以前是他们忙,现在是儿孙们忙,一家人,一年到头也没有多少可以聚在一起的机会,更别说是他们安享儿孙环绕膝下的天伦之乐,这种生活之前早已经习惯了,但自从老四带着安修和吨吨冒冒来之后,她发现这样的日子才更有滋味。安修性子开朗,冒冒是个开心果,吨吨又异常懂事,一行一动就像看到了老四小时候一样。 “爸爸,我就说不和你打吧,你非要打,看怎么样,扭着脚了吧?我还是到书房陪你下棋吧?”章云之沉思的功夫,两个人已经比划完了,陈安修扶着老爷子进门来。 季仲杰跺跺脚说,“就不小心扭了那么一下,小冯帮着推拿两下就好了,看你这小心劲儿,不过说起下棋,还是算了吧,就你那点臭棋,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和你下棋还不够气我的。我宁愿和吨吨下,吨吨虽然刚刚学,棋品比你好。” 陈安修和章云之打个招呼,转头继续不服气地说,“不就是多走了两步棋了吗?您至于记恨到现在吗?您是老领导了,要注重风度,要让别人知道您在家里这么小心眼,多影响形象啊。” “你个臭小子,没理还要搅三分。”季仲杰笑骂,伸手敲他。 陈安修稍微躲了一下,还是被季仲杰敲在脑门上了,不过光看那姿势也知道敲地不重,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书房去了。 在外面一回事,进到书房里两人又是一回事了,书房门一关,陈安修把事先藏好的酒壶和几碟下酒菜统统拿出来,老爷子酒瘾不大,但有时候爱小酌几杯,老太太顾及他年纪大,控制严格,陈安修问过家庭医生,少喝几杯也没事,有时候就偷偷帮忙,酒壶很小,每次只能倒三五杯酒,不等陈安修沾嘴,老爷子自己就喝完了,不过这革命的友谊倒是日渐坚固起来。 “这腊肠是你带来的?”季仲杰喝口小酒,又夹了一筷子油光半透的腊肠,看着和市场买来的差不多,但是越嚼越香。 陈安修坐在门边把风,手里搓着一把花生米说,“是啊,我那个小店里自己做的,什么口味的都有,你和妈喜欢的话,我让人再寄点过来。” “都快过年了,不用来回折腾了,下次想吃的时候就和你说,我以前也去过绿岛东山那边,疗养院那里有家小饭馆自己做的腊肠味道很好,菜也不错。” 陈安修丢了一颗花生米到嘴里,“疗养院附近的小饭馆?爸爸,你还记得叫什么名字吗?我们家就离着那个疗养院不远,说不定我知道那家小饭馆呢。”他听章时年说过,很多年前,他跟着老爷子在东山上的那家疗养院住过。 “这一说,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是不是有名字也不太记得了。我当年在那里还认了个小兄弟呢,那时候人还不到三十,现在的话也是五十多的人了。等明年去的时候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到。” “五十多的人,那就是和我爸爸差不多年纪啊,那个年纪的人,我爸爸应该认识很多,到时候让我爸爸帮帮忙,说不定就能找到呢。” “恩,我记得他有个儿子和你年纪也差不多。” “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挺多的。”他同学的爸爸大多都这个年纪。光凭这些模糊的线索实在很难锁定对象,“爸爸,我妈来了。”陈安修的耳朵很好用。 季仲杰熟练得在托盘上加个玻璃盖子,陈安修帮他塞到柜子里,等章云止进来的时候,两人就是一站一坐,一本正经地讨论字帖的样子了。 章时年回来的时候,听他讲述这惊险的一幕,笑说,“就你们俩这点水平,还能瞒住咱妈。她就是不拆穿你两个罢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陈安修背着吨吨在地上做俯卧撑,因为已经有些时间了,他的呼吸开始粗重,“你说找人的事情,要不要提前帮忙打听一下,万一老爷子去了,找不到人,该多失望。” 章时年松松领带,笑看他一眼说,“不用,会找到的。” 陈安修“切”他一声,“你要不要每次都这么自信满满?”每次都有种智商被人为拉低的感觉。 章时年俯身拍拍他的屁股说,“你继续,我去洗澡。” 陈安修抬腿想踢他一脚,忘了上面还趴着吨吨,失去一条腿的支撑,哎呀一声,脸先着地了,悲剧的。 吨吨也不下来,大笑着搂着他的脖子问,“爸爸,你还行吗?” 陈安修趴在地上装死说,“已经不行了。”白天陪老的,晚上还要陪小的,谁有他苦逼。 冒冒被章时年抱着进洗澡了,陈安修翻个身,抱着吨吨躺在地毯上问,“今天卫林带着你去哪里玩了?”卫林要求偿还人情的办法竟然是带着吨吨出去玩几天,章时年说没问题,他倒不担心那人会对吨吨做什么,就怕那人教吨吨些有的没的。卫林的性子太由着自己了,他可不希望吨吨养成这习性。 “去看画展了,中午去吃火锅,吃的牛肉,超级好吃。” “就你们两个吗?” “还有一个姓陈的姐姐,不过她都不怎么说话的。” 那应该就是陈岚了,陈安修有时候真猜不透卫林这人的想法,约会还要带着吨吨这么个大灯泡是怎么回事。 冒冒身上裹着白色的浴巾被章时年抱出来放在床上,他现在已经会爬了,看到爸爸和哥哥在那边,就一扭一扭地从浴巾里挣脱出来,光溜溜地爬过来了。 到床边了,陈安修一把将他捞过来,塞到自己宽大的线衫底下,贴在身上,软乎乎的都是肉。 吨吨在后面挠他还露在外面的小胖脚丫,“冒冒,你太不知道害羞了,竟然不穿衣服。” 冒冒痒痒地哈哈笑,小脚乱扑腾着往陈安修衣服里钻来钻去,滑溜溜的小肥鱼一样。 * 随着春节的临近,季家上门的客人也多了起来,陈安修想想自己的身份确实挺尴尬的,这也是他之前不愿意来北京的原因之一,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主动带着冒冒回房间打发时间。就算不为章时年考虑,也该为季家考虑,因为这种事情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的,没必要去挑战大家的接受程度。尽管两位老人都说没关系。 这天陈安修照例带着冒冒和吨吨在屋里打游戏,意外地接到一通电话,号码是陌生的,人却是认识的,“你今年要回来过年吗?” 是陆碧婷,她用的词竟然是:回来。陈安修挂掉电话的时候还在想,回来,真不错的一个词,可是陆家曾经属于过他。 ☆、139 不管陆碧婷打电话的起因是什么,陈安修都不可能答应她,一来是不想,除却陆展展那事不谈,他对陆家那边也没什么特殊感情,春节这种举家团圆的大日子,他实在没必要去凑这热闹,二来是不能,回到陆家这件事,陆叔和陆家的其他长辈都没开过口,他如果因为陆碧婷的这通电话,主动上门,到底将自己置于何种境地呢?说到底,陆家再富贵通天,于他来说,也没什么关系,他没想过要从陆家那里得到过什么,可能这样说,会让人觉得太冷漠了,但他对陆叔这个爸爸,真的没有抱过任何期待。 他和陆叔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不过一年半的时间,他尊重陆叔,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产生父子亲情,真的有点强人所难。 “到了,安修,发什么呆呢,还在想昨天陆碧婷的电话?”有导车员,章时年顺利的找到车位,把车停放好。 “是有点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就在绿岛见过那么几次,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说实话,他确实很意外陆碧婷会打那通电话。 “也许就是想提前改善和你的关系。”陆碧婷是个聪明人。 “也许是吧。”陈安修双手交叠在脑后,悠闲地向后靠去,有钱人的想法,他有时候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但他也不会做恶意揣测。 章时年调低车内的光线,凑过头来吻他,在他唇上低声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别想这些。” 陈安修手臂环在他的颈项上,两人交换了一个有些濡湿的吻,在章时年的唇咬开他的领扣还想进一步的时候,陈安修及时推开他,气息不稳抱住他的头压在胸前说,“再继续下去就不用吃饭了。”年底章时年忙得天天见不到人,两人已经有些日子没在一起了,这一撩拨,难免都有些意动。但是难得今天可以出来,陈安修也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好吧,我们下去,晚上继续。”章时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帮他解开安全带。到北京后,都没时间陪安修出来走走,反而是安修在家陪两位老人的时间比较多。 两人今天主要是出来吃饭的,陈安修说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西餐,于是章时年这次就选了家熟悉的西餐厅,两人相携进来,成功地吸引到了不少目光。餐厅里的经理也看到了,亲自过来服务,“章先生有些时候没过来了,这次想要点什么?” 章时年问陈安修,“你想吃什么?” 陈安修翻翻菜单,那些菜认识他,他不认识那些菜,“你点吧,我都好。” 餐厅经理看这两人一问一答之间,态度自然无拘束,料想两人一定关系不错,想想章时年的身份,他忍不住悄悄多打量了一眼正懒洋洋翻着菜单的年轻人。 陈安修抬头餐厅经理一眼,这里虽然高档,但他之前好歹在君雅工作过那么长的时间,这种场面见多了,也不至于会紧张什么的。 餐厅经理被陈安修那道平淡的目光扫地心下一凛,立刻收敛微微好奇的神色,重新换上得体的笑容。他看这人入座时,不等服务生帮忙,直接拉开椅子就坐进去了,还以为是不懂礼仪,现在看这姿态,说不定人家是不愿意受拘束也说不定。 点完菜,餐厅经理和服务生相继离开,章时年打开餐巾,陈安修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吃西餐,他跟着章时年把餐巾拿起来,章时年并没有开口给他讲解,但是他的动作非常慢,非常慢,慢到把每个小小的动作都分解开了。陈安修盯着他,把餐巾内折一部分,五分钟后,陈安修终于把餐巾放到腿上的时候,他小小舒口气,还没开吃呢,他已经意识到,吃西餐果然是找罪受。 “后悔了?”章时年轻笑。 陈安修偷偷告诉他,“有一点。” “不喜欢的话,我们换一家,没必要勉强自己。” “菜都点了,不吃浪费,再说吃西餐是我提出来的。”什么都有第一次,总算章时年这人挺识趣,没把位置订在太中间的位子,他们的位子还算隐蔽,错了也不丢脸,反正就章时年一个人看到而已。 “随意就行。”他无意去改变安修什么。 前面都好,章时年是个好老师,每个动作都非常优雅到位,陈安修就是学不到十成,学个五六成,看起来也像模像样的。 “感觉怎么样?菜还可以吗?” 陈安修可怜巴巴地说,“好像没吃东西一样,份量太少了。”加上他还要一边学习,浪费了很多脑细胞。 章时年的肩头顿时沉重起来,他有种如果不努力赚钱,养不活这家伙的感觉,“马上就是牛排,如果不够,待会再点。” 至此为止,一切都好,如果没有外人加入的话,陈安修远远就看到似曾相识的人影,走到近处了,发现果然是认识的,是纪思远,还有一个光彩耀眼的大明星,不是肖飞,比肖飞还年轻,前两年刚窜起来的,现在火地一塌糊涂,陈安修想了一下,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黎航。 农家乐小老板_206 纪思远显然也看到他们了,过来打招呼,接着问陈安修,“小朋友,介意一起吗?”陈安修和章时年这里是四人座的。 陈安修自认是个有风度有礼貌的,“当然,请坐。”他不会歧视暗恋的人。 纪思远道声谢,在章时年身边坐下,黎航则在陈安修边落座,还对着陈安修点了点头。 陈安修这人虽然不追星,但天天在电视上出现的大明星突然出现在身边,这种感觉还是挺稀奇的,不过等牛排上来,他就没这好心情了,他的刀叉不时地碰到盘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惹得在和章时年说话的纪思远和旁边的黎航频频看他。特别是黎航,原先还对陈安修特别客气,这时眼中也有了些微变化。 陈安修索性把刀叉一方,对那两人微微一笑,招来服务生说,“麻烦给我双筷子。”神色自然到极点,完全不觉得说这话有任何别扭。 黎航掩嘴轻咳,连纪思远也多看了陈安修一眼,似乎很意外他此刻的举动。 这样理直气壮的态度,让服务生也是一楞,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躬身说,“好的,先生,请稍等。” “不,给两双。”章时年说这话时,眼中没有任何不悦。 这张桌上的四人本来就惹眼,现在还加上两个用筷子吃牛排的人,这下子,凡是路过的,没有不多看两眼的,不过因为那两人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众人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这是人家的特殊嗜好呢。 一顿饭就在这么略显怪异的气氛中结束,纪思远主动说,“这顿饭我来请。” 章时年客气地拒绝,“还是我们来吧,下次让你回请。”这桌上就安修吃的最多,他可不好意思让人请。 他说是请客,但是没有任何动作,就在纪思远疑惑的时候,陈安修把卡掏出来交给服务生了。 章时年还给他解释,“我们家的钱归安修管。” 这下纪思远彻底震惊了,不过这是陈安修猜的,因为那人起身太快,碰倒了桌上还没喝完的半杯红酒,黎航连忙蹲下去给他擦。 回家的路上,章时年的嘴角一直翘着的,他的安修真是各种状况都能应付自如。不管有没有理,先拿气场把人唬住。 “章先生,你想笑就笑,不用憋着这么难受。”今晚陈安修滴酒未沾,所以他负责回去开车的工作。 他这话一出,章时年侧过脸看他,“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笑。我想说你做的很好。” 陈安修露出自餐厅出来的第一个笑容,咧咧嘴说道,“算你有眼光。”这事掀过去,他比较有闲聊的心情了,“现在黎航是纪思远的情人吗?那肖飞呢?”纪思远比他们先行一步,等他们到停车场的时候,好像看到墙角黑暗处有两个人在拥吻,看那身形很像纪思远和黎航。 “可能不在娱乐圈混了,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就知道肖飞那人脾气太坏,刚出道的时候还知道收敛,红了之后就原形毕露,原先有纪思远捧着还好,一旦被纪思远放弃,他又不知道收敛,简直就是自绝生路,最后终于是混不下去了。对付这种人连出手都不需要。 陈安修印象中最后听到肖飞的消息好像与一名男富商来往亲密,然后是被街头暴打什么的,当时他妈妈还挺失望地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挺好的一个人,转过身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当时就跟着听了那么一耳朵,之后妈妈不再喜欢肖飞,他也就没关注过肖飞的任何消息了,如果今天不是遇到纪思远,他都快忘了有过这么个人了。 冒冒见不到陈安修,一晚上睁着眼睛,不肯好好睡觉,章云之就抱着在屋里走来走去,连带着季仲杰也不能睡,听到院子里有车响,就披件衣服,走了出来。 陈安修打开车门,刚要下车,被章时年拉住了,“安修,我们搬出去住吧,其他的房子也都有人在打理着,随时可以入住。” “住得好好的,搬什么?难得回来一次,爸妈又喜欢吨吨和冒冒。” “其他地方进出方便点。”越到年底,家里来往的人越多,虽然他们的关系无法对所有人昭告,但安修也不需要躲躲藏藏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很早之前我就有心理准备了。”选择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会想到现在所承受的压力了。这种事情,在普通人家尚且无法让人全然接受,何况是季家这样的,能到达今天的地步,他已经没什么奢想了,这样就挺好的。 章时年揉揉他的头发,“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有什么委屈的?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做人总要懂得退让和考虑别人,他不觉得这是委屈。 章时年忍不住去吻他。 季仲杰看不下去了,轻声嘀咕一声,“在国外净学这这些乱七八糟的。”动不动就亲来亲去的,像什么话。不过他也没过去打扰,他有个想了很久的念头,决定付诸实施。 转过天来,章云之和陈安修在聊天时就提起,“安修,你和老四的婚姻,现在国内也不承认,我和你爸爸商量,想收你当干儿子,你愿意吗?也算给你一个名义上的交待。” ☆、140 “儿子?”陈安修不知道老人老人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在他看来,他又不是天天在北京,公开的身份和家人的承认相比,显得并没有那么重要,但他仍旧领着这份好意,“妈,谢谢你和爸爸为我想这么多,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像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章云之拍拍他的手,语带慈和地说,“我和你爸爸都明白,你和老四在一起,你所承受的压力比他还大。”虽然老四也有来各方面的压力,但他年纪毕竟大些,身份地位又摆在这里,估计也没什么人敢当着他的面给予轻视和不赞同,但安修就不一样了,别人看他年轻,没权没势,只当他是贪图老四的东西,这样的关系从起点上来说就让人带了有色的眼光。 陈安修笑说,“妈,我是个男人,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这点压力我还承受的得住,你和爸爸别担心。” “我们都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但这件事我和你爸爸不是临时起意的,我们也想了很长时间,趁着我们老两口还在,能为你们做一点是一点,这样你们的将来也更顺利些,婚姻是老四给你的承诺,但收你做儿子,是整个季家给你的保障。”以后陈安修站出去,他的身后就不止是章时年一个人,而是有整个季家后盾。 陈安修的脸上有些动容,他没想到两位老人为他考虑地这么长远,他之前跟着章时年来北京,对于这两位老人,他是责任大于感情,因为这是章时年的父母,而他现在和章时年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应该去孝敬,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他发现这两位老人虽然身份很高,可从来没对他摆过架子,甚至是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对吨吨和冒冒也是发自内心的疼爱,他才渐渐地放下戒备,从心底里去接纳这家人,但他真没想过两位老人会为他打算到这个地步。 “你也不要有压力,你现在和老四在一起了,我和你爸爸早就把你当家的孩子一样,做父母的为自己孩子打算一下,不是应该的吗?这件事我们还没和老四说,先来和你商量一下,你也给你爸妈打个电话,问问他们的意见。” 陈安修俯身抱一下她,诚心诚意地说,“谢谢你,妈。” 章云之笑着拍拍他的背,“这个方法不是最好的,还是委屈你。” “妈,说这些干嘛,我都明白。”在这个世上没有谁是完全自由的,每个人都必须遵守一定的规则,即使季家权势大过天也不例外,甚至于就因为季家站得太高,在某些方面还要更严苛,当规则暂时无法打破时,我们能选择的就是在这个规则里让自己活的更自由些。 * 陈家和林长宁那边,陈安修都通了消息,陈爸陈妈都是同意的,季家能这样做已经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陈妈妈放下电话就和陈爸爸说,“以前我总是担心季家看不上咱们这样的家境,连带着壮壮在北京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看看,季家的二老还是很喜欢咱们壮壮的。” 绿岛今天的天气不错,陈爸爸戴着手套,在院子里晒白菜,烂掉的叶子扒下来扔掉,“晴晴打电话回来的时候不是说,安修去看他,坐的都是季家老爷子的车,那说明人家是真的把安修放在心上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你看今年的白菜长得多结实,忘了让壮壮和小章捎点白菜回去啊,吃个火锅,凉拌个海蜇头。” “吃白菜全中国哪里没有啊,就你家的最好?”陈妈妈拍拍袖套上的面粉,她刚在厨房里揉面,准备蒸过年吃的大馒头。 陈爸爸把扒好的白菜一棵棵整齐排列在台阶下,“话不是这么说,咱们绿岛这边的大白菜格外好吃,这是公认的。” “就是公认的,这里就离着北京两步远,北京的菜市场上没有卖的吗?” “买是买的,但是咱送的不是不花钱吗?” “不花钱人家也不稀罕。”她从屋里端盆水出来,在厨房门口的马扎上坐下,把手里的半袋子红枣倒入盆子里洗洗,“今年壮壮不在家过年,晴晴到现在也没放假,望望又忙地天天不着家,还有四五天就过年了,我怎么一点过年的感觉都有。我真是想吨吨和冒冒了。” “过完年就回来了,这才走了几天。晴晴不是说再过两三天就放假嘛。” 陈妈妈把洗好的枣子,捞在竹箅子上控水,“我给长宁打个电话,让他从这里走的时候,捎点馒头回去,这样咱娘在家里也不用自己蒸了。” 电话没拨通,因为这时林长宁正在和陆江远讲电话,“……恩,壮壮刚打电话和我商量,我同意了。”陆江远在那边没说话,林长宁知道他心里比谁都复杂,“我和姐姐姐夫在家里也没时间过去,安修和吨吨在北京,你有时间的话就多去看看他们。” “你放心,我会的。” “那就……” “长宁……”陆江远在挂电话之前突然截断林长宁的话,他的语气里带着某种决绝,“我有个问题想要你一句答复。” “你说。”现在的林长宁已经没有什么不敢面对的了。 “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林长宁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推开窗子,外面的阳光虽然很好,但迎面吹进来的海风还是寒凉的,他捏捏眉间,这个问题他可以给出回答,“陆江远,以前的事情我已经忘了,我现在谁都不怪,我们当时确实太年轻了,很多事情根本负担不起。”特别是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他恨过陆江远,恨过逼迫他的陆江远的父亲,但自打知道那个孩子安然无恙,还平安长这么大后,过去的一切,他现在选择彻底放下,“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陆江远的声音无可抑制地低下去,“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前面没有壮壮,也没有你了吗?” 林长宁想说,从很早之前就没有了,但自从发生在英国那件事后,他似乎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残忍的话,尤其是在此刻,“别这样,陆江远,你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 “也是,本来这辈子就打算凑合着过完的。” 陆江远这么说,林长宁当然也不会开心。 但在陆江远办公室里的章时年,简直要为陆江远的演技竖拇指,在林长宁的电话打进来之前,他明明已经和陆江远说了季家想收安修当干儿子的事情。陆江远的回答是,也好,为安修多一重保障,我是不会反对的。 可等林长宁的电话一打进来,陆江远眨眼间就成了被亲生儿子抛弃的那一方,这变脸的速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他原先还在想安修那花样百出的性格到底像谁,闹半天是遗传自这里。 “你还在?”放下电话的陆江远又恢复成一贯的冷淡姿态了。 “一直没离开过。”章时年丢下手中看了半天索然无味的报纸。 光看着针锋相对的谈话就知道,虽然是合作期间,但指望这两人相亲相爱……等下下辈子吧。 “你的话不是说完了?”言下之意,你怎么还不走? “还有一份东西给你看。”章时年把随身带来的几分文件放到陆江远办公桌上。 陆江远越翻脸色越沉。 “看来你应该也注意到了。”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他对鸿远有野心,虽然本身能力有所欠缺,但我以为他为了得到鸿远,肯定会认真做事。” “显然你的这个侄子并不打算乖乖等你让位。”从调查中显示,从五年前,陆亚亚担任鸿远制药的采购部长开始,陆陆续续在外面以他人的名义成立和收购一些中小规模的公司,专接鸿远的生意,各种原材料方面,低价入,高价出,光中间这一道的差价,收入就足够客观了,更别说还有那些空手套白狼的无本买卖,总之一句话,陆亚亚靠着鸿远这棵大树,日子过地很滋润,还暗地里让人收购了一些鸿远的股票,单看数量虽然不多,但运作得宜的话,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他做的很隐秘。”光看表面,绝对看不出这些事情和亚亚有关。 “论做事的精细程度,我不得不承认,你这个侄子足够出色,连资金的往来都走的海外账户,我让人花大力气查了这一个多月,都不敢保证这是全部。” “这些海外账户也不是用他的名义开的,你怎么查到的,还有这个照片上的女人是谁?” “看来你对你这些侄子们的私生活了解真是够少的。这个人是陆亚亚的情人,叫吴纤,在香港的一家德资银行工作,陆亚亚的账户和一些海外的投资都是交给她打理的。”其实说起来这事也不能怪陆江远不知情,实在是陆亚亚和这吴纤平常也少有见面,知道他们关系的,除非是很亲近的人,说来也巧,这个吴纤竟然是阿joe太太的下属,天意如此。 “这件事我知道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章时年点头,他没有替陆家清理门户的打算,如果不是牵扯到安修,陆家烂掉也和他没关系,虽然他怀疑陆亚亚是否真的有这种本事,“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大冬天的谁没事愿意来这里吹冷气。 “冒冒在这里还适应吗?” “有安修在,就听话。”晚上睡觉醒来见不到爸爸,就睁着眼睛淘气。 交谈至此完毕,两人都没有握手告别的打算,吴东适时进门,“章先生,我送您下去。” 等电梯的时候,遇到陆亚亚推着陆展展有说有笑地从电梯里出来,兄友弟恭的,一派和气景象。 “章先生。”两人都停下来和章时年打招呼。 章时年和陆亚亚点头,又问陆展展,“腿伤好点没有。” 陆展展双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对他笑道,“已经好多了,谢谢章先生关心。吨吨和冒冒……还好吗?我听说他们来北京了。” “一切都好。” 陆展展便不再说话了。 反而是陆亚亚问道,“章先生是来找三叔的吗?” 章时年轻描淡写说,“恩,有点事情要商量。” 电梯过来,吴东当先一步,帮着章时年护住电梯门。 章时年上去,电梯门即将合拢的时候,他听到陆亚亚说,“你天天闷在家里也没事做,不如来公司里转转,我找个人带带你,你也学点实际的东西,将来总会有用的。“ “谢谢三哥。” 章时年唇角的笑意冷淡,都是做戏的好手。 手机响,章时年打开,是一段视频,安修发来的,背景是家里刚开始用的儿童房,吨吨趴在榻榻米上,手上握着画笔,显然在画什么。 接着视频里出现冒冒的身影,他晃晃悠悠地爬过来,噗通一歪,倒在吨吨边上,“章冒冒,你真讨厌,又画错了。”吨吨用脚把他推地远远的,他又爬过来,又被推开,如此再三,可能意识到哥哥真的不打算抱他了,他转头对着镜头这边委屈地“呀呀……”两声。 镜头靠近,“冒冒,你叫爸爸,你叫爸爸,我就帮你,叫……爸爸……爸爸……” 农家乐小老板_207 “呀……” 安修的手指落在冒冒的耳朵上,“爸爸……爸爸……” “呀呀……” “爸爸……” 这样没什么营养的对话持续大概有三分钟,冒冒不干了,他翻倒在地上,露出软软的小肚皮,任凭安修怎么戳,都坚决拒绝配合。 看到这里,章时年真的有抛开外面的这些烦扰,立刻回家的冲动。 ☆、141 季家认干儿子这件事也没大肆声张地办,就是客人来的时候这么介绍的,老爷子出门拜访老战友,老上级的时候,身边也常带着陈安修,就这样,在不长的时间,这个圈子的很多人就知道季家多个干儿子的事情了。其实圈子就这么大,这里面最不缺的就是人精儿。这个陈安修和章时年什么关系,大家心里明镜似的。 但心里明镜并不代表着可以宣诸于口,季家说是干儿子就等于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除非真的想和季家公开撕破脸,否则真没必要把这事当面点破,中国有句老话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在这个圈子尤其适用。 在此之前,老爷子也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季方平和季方南,不是商量,而是通知。老爷子的决心已下,这又关系到小弟的幸福,两个人自然是满口答应着,没有任何意见。 转过身来季方南就给外地的季方平去了电话,“大哥,陈安修这事,你怎么看?” 年前这段时间,季方平都在基层考察,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刚从外面回到招待所的房间里,秘书王海也在,“老爷子会这么做,并不稀奇,他疼老四,自然会给陈安修一个恰当的身份,只是这么快就公布出来,说实话,让我有点意外,我以为二老会多观察陈安修一阵子再做决断的……” 王海正在烧热水准备泡茶,季方平进卧室前,他听到到一个名字,陈安修,他做季方平的秘书多年,对季家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据说陈安修现在和章先生一起了,他想想第一次见陈安修,还是两年前跟着季书记到绿岛开会的时候,那时候就觉得那两人之间的关系有点暧昧不清,谁承想现在还登堂入室,让季家二老都接受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不喜欢男人,但是季家的家境和章先生的人品,真是想让人不垂涎都不行。热水壶烧开的声音乍响,王海笑着拍拍额头收回心思,真是疯了,这种事情也能胡思乱想。要进入这种顶层的人家,特别是这种身份,日子也不定好过到哪里去,多少人眼睛都盯着呢。 季方平拉把椅子坐下,“……爸妈很喜欢他?”他就见过陈安修那么几次,有印象,但当时也没太放在心上。 “前天爸爸刚带他去参加了老战友聚会,就带着他一个人。” 季方平闻言,放在太阳穴上揉捏的手一顿,转而笑道,“都带着去老战友聚会了?看来是真的很满意了。”到老爷子这个级别,那些老战友可想而知都是些什么人,往年也有过,说是老战友聚会,但同时也是给各家的小辈一个认识交流的机会,这种机会难得,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所以各家无不想着把自己最自豪的小辈带出来亮亮,老爷子今年带着陈安修去,这本身就是对陈安修的一个极大肯定。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章青词上楼来喊季方南吃饭,后者示意她稍等,“原先因为吨吨那事,我还怕他心有芥蒂,这段时间回家见过他两次,倒是什么都没看出来,看来这小子的肚量还是有的。” “君毅也给我打过电话,说是印象不错,现在连你都这么说,我还真是想回家看看他了。” “马上过年了,还怕见不到他。大哥,我这次给你打电话,还有另外一件事。”说到后来,季方南的声音莫名有些发沉。 “你说。” “老三托人给我消息,说是想让君严回来给老爷子和老太太拜年。说是君严都快二十岁了,还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 季方南看门外一眼,客厅里王海收拾完东西,正准备走人,他点点头,“你和他一直有联系?” “这倒是没有,就是偶尔的,他会托人带点消息回来。这还是第一次开口求情让我帮忙。老爷子这些年不提也不一定是不想的。但一想到他当年对老四做的那些事,我实在又开不了这个口。老四今年刚稳定下来,陈安修又是第一年上门。” 季方平点支烟,差不多抽了有半根后,他开口,“这事我不同意,你告诉老三,让他死了这条心。”当时国内的形势那么复杂,老三闹那么一出,不仅连累季家元气大伤,还差点让季章两家翻脸,“当年如果不是妈站出来说话,老三就算逃到国外,章家能放任他们一家安然到现在吗?” “我明白了,大哥,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季方南放下电话,章青词问他,“大哥怎么说?” “和我想的一样,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不说这个了,下楼吃饭吧,君恒呢,刚才在楼下还见到他的车子了。” 章青词笑说,“去他爷爷那里了,一回来就问我,老爷子收安修当干儿子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我看到他受到的惊吓不轻。” “当年没他也没这么多事,他还敢受惊吓。” * 此时在另一个季家的儿童房里,季君恒压着陈安修的脖子说,“你还真敢答应啊,你怎么就答应了呢?”还有比他更悲剧的吗?同学变小婶不算,现在还直接晋级成叔叔了。他小叔本来就大他不多,现在好了,竟然有个比他还小的叔叔。他怎么有种辈分一降再降的感觉。他现在都和冒冒一个辈分了,他忍不住伸手去摸摸旁边四脚朝天的冒冒,“你这么一小点,竟然是我弟弟。” 陈安修捏捏他下巴说,“为什么不答应,来,叫声叔叔听听。” 季君恒悲愤地拍开他的手,“你有胆子,让大哥和二哥叫你声叔叔试试。” 陈安修缩缩脑袋,季君毅和季君信是季方平的一对双胞胎儿子,一个从政是市长,另一个是飞行大队的中队长,比他还大好几岁,看起来稳重老练地不得了,他可不想上赶着去捋虎须。他这个叔叔也就能偶尔调|戏一下季君恒。 季君恒撇嘴,抱着冒冒躺在榻榻米上,点点他胖嘟嘟的脸,“冒冒,我早就知道你爸爸不敢了。” 陈安修不准备和他争辩,双手枕在脑后在另一边躺下,窗外的阳光落在脸上,暖融融的,真想就此睡过去,来北京这些日子,看似平静,实际上却发生了那么多事,一件接着一件的应接不暇。他都好久没像此刻这么悠闲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后面应该没什么风波了吧? 季君恒伸长腿,踢他一脚,“其实这样也行,咱们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公开场合也不用避讳,不过你别指望我会喊你叔叔。” 陈安修翘着脚,懒洋洋地闭着眼睛说,“有你这么大个侄子,我还怕你把我喊老了呢。” “这样最好,咱俩达成共识了。” * 这天是周五,也是章氏大中华区的年会,章时年之前就和陈安修说,让他一起来,不过他临时有事,陈安修下午就先过来了,年会的地点就在北京的君雅酒店,现在时间还早,陈安修去宴会厅那边走了一趟,布置的工作已经临近尾声,今天好像不止是一家的年会,经过的时候扫了两眼,他正准备到楼上的休息室先睡一觉,等着章时年让人送衣服过来的时候,听到他身后碰的一声闷响。 他回头就看到一个人从轮椅上摔下来,正在地毯上挣扎,陈安修几步过去把人扶起来,看到脸的时候,才发现是陆展展,现在陆展展这样,他也不能扶到一半再把人撂下。 “谢谢你,陈安修。”陈安修抱他的时候,陆展展的手在他腰上扶了一下。 “你……”陆展展在他口袋里放了东西。 陆展展垂着脑袋,调整坐姿,声音很低地说,“回去再看,对你有用。” ☆、142 说实话,陈安修并不太相信他的话,主要是一直以来,陆展展对他并不友善。原先不知道原因,现在知道和陆江远的关系后,他多少猜到一点。 陆展展见他坚持要掏口袋,急忙说,“我知道不是你找人撞我的,我也知道你是三叔的儿子。你相信我这一次。” “四少,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从另一间宴会厅里出来的男人相貌普通,西装笔挺,四十多岁的样子,看到陈安修客气地问,“这位是……” 陆展展似乎并不多欲解释,略带不耐地说,“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我刚摔了一下,他正好路过。” 那人脸上立刻显出些着急的样子,对陈安修道谢,又问陆展展,“四少,那你没事吧,我带你要医院检查一下吧。” 陆展展转动轮椅往前走,“不用,我的腿自己心里有数。” 那人对陈安修点点头,紧接着跟上去帮他推轮椅,“可是,这样三少会担心的。” “不用你多事,我自己会和你三哥说的,里面太吵,今晚的年会我不参加了,送我回家。” 这到底怎么回事,陈安修被陆展展弄得一头雾水,那人临走之前还暗暗对他打手势,目送他们走远,他也搭乘电梯,到了楼上预先订好的休息室。当时感觉就像是U盘之类的东西,进到房间里打开一眼,果然如此。 房间里有配置电脑,陈安修连接上,打开U盘,好像全是资料,但他实在看不出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有什么用,他打电话给章时年。 “你说是陆展展给你的?你在哪里遇到他的?”陆展展为什么会接近安修。 “就在你说的宴会厅外面走廊上。”陈安修把事情的过程和他描述了一遍。 “这么巧?” 陈安修想想也确实挺巧的,单单在他经过的时候,陆展展摔了那么一下,还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东西塞到他的口袋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临时起意的,说是谋划已久的还差不多。 章时年沉吟了一下说,“这件事你先不要管了,那U盘待会我让人去取。” “那好。”陈安修绝对相信他,又问,“吨吨呢?”那父子俩这几天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章时年还继续卖关子,“晚上你就能见到他了。” 章时年派来的人大概十分钟就到了,陈安修放心地把U盘交给他,然后上床睡觉。冒冒虽然很乖,但是每天晚上还是要喂两次奶,喂完之后,冒冒还要像小猪一样在他身边拱一会才肯睡觉,白天家里人来人往的,他又不能躲在房间里睡懒觉,最近真是严重缺觉。 几乎是一沾床,陈安修就睡着了。连章时年什么时候进来睡在他旁边的,都没察觉到,警戒心简直低到极点,“哪天被你偷偷做掉也不知道了。” 章时年本来就没睡着,只是贪恋他平稳的气息就在他边上躺了一会,闭目休息,闻言出声道,“是不是能做掉,主要看做到什么程度。” 陈安修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在被子底下踢他一脚,“章先生,你表里越来越不一致了。”私下里没人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饶是他厚脸皮惯了,有些话都不敢听。 章时年侧身含住他的耳垂说,“那说明你了解我越来越多了。” “容我提醒你一下,你晚上还有年会要出席。” 章时年不为所动,“不急,还有时间。” “待会有人要送衣服过来。” 章时年松开他的腰带,手探进去,“做完了正好洗澡。” 陈安修咬他,“你是不是掐准了时间来的?”怎么听着一切都安排好了。 “对你,我一向都有时间。” 毛衫被推高,拉过头顶。 陈安修的手腕动了一下,挣不开,“章时年,给我解开。” 章时年在毛衫上打个结,松开手,打量了一下这个姿势说,“看起来还不错,偶尔换个花样。” 陈安修怒视他,“关键是,你不是偶尔。”每次都这么说。 章时年的下|身在入口处轻轻打转,笑意低沉,“安修,依咱们的关系,你到底在害羞什么?” 陈安修暴起,“害羞个……” 在不雅的词汇爆出来之前,章时年一个挺身打断他。 床铺剧烈震动,被子搅成一团,两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渐渐停歇。 事后陈安修在洗漱的时候还没太注意,但设计师在帮忙整理衣服的时候,暧昧带笑的目光总往他的脖子上瞥,他这才发现脖子下方,靠近衣领的地方有一个明显的吻痕,虽然被衣领盖住大半,但靠近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一点痕迹的。他心里暗骂章时年,什么地方不好留,为什么留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陈先生,那里需要帮您遮盖一下吗?”戴朵注意他盯着那处,冒火了。 “不用了,谢谢,这里交给我。”章时年已经换好衣服,从隔壁房间过来,极简约内敛的设计显得人格外挺拔。 虽然细节之处稍有不同,但两人站在一起,还是很明显能看出这是同一款的设计,戴朵出门前,依依不舍地又回头看一眼,语带赞叹说,“这一定是我今年最成功的设计,光一个就杀伤力十足了,如果你们两个一起出场,我绝对保证闪瞎一众人的眼,你们真的不考虑我之前的提议吗?做一次模特,免费给你们设计一年的衣服。” 章时年示意门外,“戴朵,你可以走了。” 戴朵不满地皱皱眉说,“干嘛这么小气,您不同意,还有陈先生呢,陈先生,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抱歉,戴小姐。” 戴朵立刻很失望地说,“太浪费资源了。陈先生,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名片我刚才放在桌上了,上面有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无论什么时间打给我都可以,晚上也是可以的。”完了,还当着章时年的面抛给他一个暧昧的眼神。 陈安修失笑,“你朋友?” “爸爸一个老朋友的女儿。他爸爸和哥哥来过家里,你应该见过的。”章时年说了个名字,陈安修想了想,确实有一点印象。不过他很快想到另外一件事,收敛笑容,指指自己的脖子,“不让戴朵弄,这样我要怎么出门?” 章时年的指尖在那里擦了一下,轻笑说,“只要你离其他女人远一点就可以了。也不是太明显。” 农家乐小老板_208 陈安修的眉头剧烈跳动一下说,“你故意的?” 章时年不疾不徐地反问他,“你说呢?” 陈安修想起昨天和季君恒窝在一起,大谈年会上的美女类型,说得兴起,他有点得意忘形,“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近距离欣赏一下才行。” 他这话刚落,章时年就进来了,但当时这人一点声色都不动,他以为这人根本就没听见,他还庆幸自己躲过一劫。原来在这里埋伏他,“算你狠。” 章时年坦然接受他的赞美,“好说。” 陈安修一口牙差点咬碎了。这口气一直持续到年会现场看到晴晴,才稍稍缓解。 “晴晴怎么会在这里?” “我让人把她带来的,出来散散心,年会上年轻人也多。她现在这个年纪,多认识点朋友有好处。” 陈安修不想承认,但章时年确实比他想的周全。 章时年知道他气消了,就问他,“我要去见几个重要客户,你要一起吗?” “不去了,你们说的事情我也不懂,晴晴一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我去陪她。” “那你去吧,待会见。” 两个人是从另外一个通道下来的,宴会厅里的人都没注意到他们,陈天晴正在和一个年轻男人聊天,察觉身后议论声渐大,好奇转头,发现原来是自己大哥过来了。她还没见过陈安修做过如此正式的打扮,甫一见到,眼睛明显一亮,“哇,大哥,你今天好帅。” 陈安修笑她,“注意淑女形象,晴晴你口水快流下来了。” 陈天晴在嘴边偷偷抹了一下,嗔怒道,“大哥,你真讨厌。” “好了,不逗你了,你今天也很漂亮。我一进来就看到你了。”陈安修从服务生那里拿了两杯果汁,递给妹妹一杯。 陈天晴不自在地挪挪脚说,小声说,“说实话,有点不习惯。大哥,你提前和我说的话,我自己去外面租一件就行了,这种衣服穿的机会不多,买的话太浪费了,还有鞋和这些首饰。” “你现在已经参加工作了,说不定以后就要参加此类的正式场合呢,这算是我们送你的,以后赚钱了,再自己买。”晴晴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露肩小礼服,搭配着并不繁杂的钻石饰品,有种女孩初现成熟的小优雅,还有点小清新。总之看起来非常合适,陈安修这时才感觉,自己心中的小妹妹今年也二十五岁了。不再是他背着去上学的小女孩,再过两年就该有自己的小家庭了。 凡是年会都差不多,一开始的领导讲话是必不可少的,章时年上去的时候,陈安修当时正在低头看短信,消息明显是群发的:我和梅子的女儿今天下午六点出生了,八斤二两。后面附带着一个大大的笑脸。 很久没发过短信,陈安修手势有点生,他慢慢地一字一字地打出来:恭喜恭喜,好有分量的千金啊。 信息还没显示发送成功,陈天晴就在边上推他,“大哥,大哥,你看,台上是吨吨啊。” 陈安修抬头,就看到台上的章时年,身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相似的沉稳气度,详细的精致眉眼,现在的吨吨,看起来真不像是那个天天在他怀里撒娇的孩子。他的吨吨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大了,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个是我的大儿子,陈秋阳……”陈安修清楚地听到章时年这么介绍。 ☆、143 章时年这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两人极为相似的容貌,虽然上台之前,众人心里就有猜测,但猜测是猜测,一旦被证实还是很有震撼性的。 有人说,“没听说董事长结婚啊。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天啊,章氏的小少爷啊,竟然长这么大才公诸于众?” 还有人说,“怎么姓陈不姓章呢?” “也许人家跟着妈妈姓呢。” “听说章家这边,董事长可是独苗,那要多爱董事长夫人,才会让长子随母姓?” “谁知道呢,像这种大家族怎么能没有点秘辛。” 虽然惊奇声不断,但显然没人质疑吨吨是不是章时年亲生的孩子,血缘的关系如此奇妙,这两人站在一起,大概想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相信。 吨吨就像没听到这些议论一样,很镇定地和大家打了招呼,并说了几句话,用词得体,礼仪周全。 陈天晴在下面小声感叹说,“如果不是看着他长大的,真不敢相信这是吨吨。”这样耀眼的吨吨感觉离着陈家村好遥远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吨吨和章先生真的长得好像,以前她虽然也知道,但一直以为是巧合,现在想想似乎太巧合了点。她看看旁边的大哥,还有上次李可说的那些话,她现在有一肚子的疑问。她这些年是不大在家,可这两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她还是有感觉的。 小少爷的身份是不容置疑的,众人惊叹一番后,又开始猜测这位没露过面的神秘董事长夫人是谁。猜什么的都有:一朝得子,母凭子贵轻松嫁入豪门的灰姑娘,青梅竹马,自幼相识,终成正果的名门闺秀,此外还有虐恋情深版,豪门恩怨版……陈安修听的目瞪口呆,这些所谓的精英其实都是TVB编剧改行过来的吧? 连陈天晴都听得闷笑不止,不过很快就有人踢了个劲爆消息出来:听说董事长的情人是男的。 这个消息就像是在原本就沸腾的油锅里倒进去一盆水一样,噼噼啪啪都快炸开了,纷纷猜测,如果真有那么个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让董事长心甘情愿放弃正常的婚姻生活和他在一起。 此次章氏的年会两位主持人是公司内部的,简单的开场白都被他们说得妙趣横生,陈安修对他们的印象很深刻,章时年下台之前,就被其中的女主持人拦下,“章先生,小少爷长得真是太可爱了,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早出生了十年。“ 旁边的男主持适时吐槽她,“不,你说话别这么谦虚,应该是二十年。” 底下哄然大笑。两人一搭一和的配合很默契,宴会厅里的气氛明显轻松起来,这时女主持人适时地抛出另一个问题,“章先生,秋阳小少爷我是没有机会了,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对您表白一下?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事情想确认一下,章先生,您结婚了吗?” 台下一片叫好声,为主持人的肥胆子,给予最热情的鼓励和……同情。 章时年轻笑,抬起左手,大方承认说,“是的,我结婚了。” 女主持捂着胸口,夸张的叹口气,“章先生,其实您没必要这么肯定回答的,您让我和台下一众美女长久以来的希望瞬间破灭了。”不过她马上恢复精神说,“章先生,那为什么夫人今天没一起来呢?” “不,他来了。” 这个消息比刚才吨吨上场还具有爆炸性,女主持失声惊呼,“夫人在哪里,夫人在哪里?章先生,能不能请夫人上来讲两句话,也可以让我们表达一下对她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顺便向夫人取取经,是怎么把您这样的钻石级别的老公追到手的?” 章时年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陈安修暗暗对他比个抹脖子的动作。章时年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上台的话,我想这恐怕有点困难,他是非常……低调的人,我尊重他的任何选择。另外,我想说的是,他才是我好不容易追到手的。” “这样的感情,真是太让人嫉妒……不,是羡慕了。” 男主持人把握好时机,上来搭话,话题很快转到接下来的表演上,不过吨吨的出场和章时年那些话造成的余波短时间内是无法平息了,大家的目光明里暗里地就在诸位女宾身上带过,暗暗猜测,这里面到底哪位才是正牌夫人。 陈安修的右手盖在左手上,暗暗地拔了拔,还是拿不下来。这么多人的场合,他可一点不想被围观。但无论他怎么用力,戒指都牢牢的套在他的无名指上。他之前就观察过好几次,都没搞清楚这戒指的机关在哪里。 有人过来请陈天晴跳舞,陈安修自然是乐见其好的,让她开开心心去玩。也有美女向他示好,但他想想脖子上的那吻痕,再看看左手上那显眼的戒指,刚冒出来的那点贼心就只能强自摁回去了。 章时年带着吨吨,给他介绍到场的诸位贵客,陈安修在自助台上拿了些食物,打算到阳台上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隔壁的宴会厅节目好像也开始了,里面也是一片热闹。 陈安修饭还没完呢,就听隔壁的阳台门被拉开了,出来一个人,正在讲电话,“不,那件事已经处理妥当了,展展不会……”来人刚说了一句话,就注意到这边的阳台上有人,“先这样,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这边还有事。” “陈先生今天也过来了?” 陈安修暂时放下手中的盘子,打声招呼,“是啊,过来看看,鸿远的年会在隔壁吗?”陆展展今天也是从那里出来的。他对陆亚亚的印象还不错,一贯的温和有礼,对他也颇为友善,但直觉告诉他,这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对,三叔也在,你要不要过来玩?” 陈安修很谦虚地表示,“不用了,谢谢。我不太习惯热闹的场合。”才怪,要不是因为章时年的陷害,他已经在里面和众美女喝喝酒聊聊天了,就算什么都不做,养养眼睛也好,就像季君恒说的,今天真的好多高质量的美女。 “既然这样,我就不勉强了,里面还有客人招待,我就先失陪了。” “陆先生请便。” 陆亚亚的手搭在阳台上,还算明亮的光线下,陈安修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也戴着一枚铂金戒指。 “一家人说话还这么客气,有机会的话真想听你喊一声三哥,三叔这些年一个人挺不容易的。你应该理解他。我们也知道你这些年在绿岛过得也不好,不过你放心,等你回到陆家,三叔一定会加倍补偿你的。” 这人凭什么认定他一定会回到陆家,还一定会接受陆叔的补偿?“我想我们的理解有差别,我这些年在绿岛过得很好。” 陆亚亚妥协地笑笑说,“那可能是我们想多了,你别误会。” “我明白。” 陆家好像真的不怎么欢迎他,不过也无所谓,杯子空了,陈安修进去打算倒杯果汁,台上正在进行的抽奖环节。 “爸爸……”吨吨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拉住他的手。 陈安修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的时候,抱着他来到阳台,放在自己膝盖上,吨吨一改在众人面前的冷淡镇定,撒娇地抱住他的腰,赖在他怀里不下来。 “这两天不见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大爸爸找人给我做礼仪培训了。” 吨吨眨眨眼,额头在他爸爸下巴那里蹭来又蹭去,陈安修会意地亲亲他,“吨吨喜欢学这些吗?不喜欢的我,我们就不学了。”他自己也知道这种行为是有点溺爱了,但对于吨吨,他总是忍不住多纵容一些。 “还行,没有不喜欢,大爸爸说这些东西早晚都是要学的。既然这样的话,早点学也没关系。” 陈安修捏捏他脸,“怎么说话跟个小大人一样。” 吨吨抓他的手,“爸爸,会捏的跟胖冒冒的脸一样大的。” 说起冒冒,“咱们都不在,他这会不定在家怎么折腾你爷爷奶奶呢。” 事实上冒冒这会确实在家捣蛋呢,从中午醒来就没见到两个爸爸,也没有哥哥,玉嫂给他热的奶他闭着嘴也不喝,就让人抱着他这个房间找,那个房间找。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章云之说,“冒冒乖,等你喝完奶,奶奶让人送你去找爸爸和哥哥。” 这句话他好像听懂了,所以章云之再次把奶瓶送过去的时候,他就肯喝了。 等他喝完,玉嫂问,“真的要送过去吗?安修他们在年会上呢。” 章云之拍拍冒冒,冒冒一点想睡的意思都没有,睁着眼睛盯着门外,“去吧,让小曲准备车,我给冒冒换件衣服,亲自送他过去。”她抓抓冒冒的小手,“冒冒,这下高兴了吧?” “呀呀呀……” 陈安修抱着吨吨听里面开奖的声音,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抽出了一个欧洲十日游,一个笔记本,两个爱系列,最次的还是电饭煲,一个空奖都没有,“福利这么好,连我都想去你大爸爸那里工作了。” “你来的话,我让位给你。”章时年的声音推门出来。 “我又没有自虐的嗜好。”章时年每天尚且都忙成那样,换成他,还不知道忙成什么样呢,“你怎么过来了?快出去,待会让人注意到这里怎么办?”一个吨吨在他身边,还能藏住,再加上一个章时年,阳台这里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章时年优雅自如的在他身边落座,“注意到就注意到,咱们一家人在这里坐坐,还需要经过被人允许吗?”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今天曝光?”他开始怀疑章时年今天拉他来这里的目的。 章时年和他打太极,“怎么会,我说过,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 “信你才有鬼。我待会带着吨吨和晴晴先走,你自己回去吧。” “我刚才喝酒了。” “喝酒了,让周先生送你回去。”别指望他心软。 吨吨哈哈笑,抱着陈安修说,“爸爸,你好厉害。” 陈安修敲他,“别捣乱你。” 章时年只是过来看看他们父子,他身为主人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躲着不出去,章云之来的时候,陈安修正陪着吨吨在阳台上吃东西,看夜景。所以也没太注意因为冒冒的到来引起的另一轮小波浪。 章云之把冒冒交给章时年,又交待几句话就回去了。冒冒是个喜欢热闹的,从来不知道怯场是什么东西,他穿着奶奶刚给他做的连体小棉裤,脚上还穿着一双有虎头的小鞋子,躺在章时年怀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章时年给人介绍说,“家里的小儿子,快六个月了,小名叫冒冒。”大家这才恍然,怪不得刚才介绍说那一个的时候,人家说是大儿子呢,原来家里藏着一个小的。 “吨吨,你自己在这里吃,我去趟卫生间,等我回来,咱们先送你姑姑回家。” 吨吨答应着,陈安修推门出去,章时年的目标明显,他一眼就看到了,等他再看到章时年怀里抱着的小东西,他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借着众人的掩护,想着先溜出去再说,但冒冒早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看到他了,他盯着陈安修所在的方向,挥着小手臂,兴奋地喊了一声,“呀呀……” 陈安修装作没听到,继续低着头往前走。 农家乐小老板_209 “呀……”这一声就有点委屈了,大概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不搭理他。 因为孩子这异常的举动,有人就注意到了陈安修这边,眼神里带着疑惑。陈安修尽量忽略众人的目光,不是很明显地加快脚步。 章时年知道陈安修的心思,也想着把冒冒抱走,可他刚想转身,冒冒眼看着陈安修要离开了,着急地小腿乱蹬,一使劲憋出一句,“趴……趴趴……” 陈安修听到这声,顿时僵住了,他教了这么久,这还是冒冒第一次发出类似于爸爸的音节,换成其他任何地方,他都会高兴地跳起来,但为什么是在这种场合,在这种情形下,他想哭的心都有了。 和陈安修此时的复杂心情不同,章时年这时可高兴极了,他抱着冒冒说,“冒冒是会叫爸爸了吗?”其他人也清楚地听到那一声了,很多人都围过来凑热闹。 陈安修看有那么多人哄他,狠狠心,还是决定按照预先的计划去卫生间,可他还没走出两步呢,就听冒冒哇地一声。 冒冒这一哭,陈安修还能坚定决绝的离开才有鬼,豁出去了,不就是露个脸吗?他长这么帅,又不怕别人看,尽管这样心理建设了很多遍,但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的不想暴露在这么多人的眼前。 陈安修一转身,冒冒隔着那么多人就迫不及待地向他伸出小手臂。 陈安修在章时年打趣和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认命地把冒冒接过来,冒冒一到他怀里就又是亲,又是蹭,脸上哪有半滴泪水,摆明刚才就是光打雷,不下雨,如果此刻还有人不知道这个年轻男人和章时年的关系,那再看看两人的衣服和明显情侣款的戒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家找了一晚上的董事长夫人原来真的是男人,还是个很年轻很帅气的男人。这个重大发现,简直把今晚的年会推向了最高|潮。在更多的人涌过来观赏之前,陈安修抱着冒冒,牵着吨吨,可耻地……溜了。尽管这样,还是有不少人有幸在今晚见到了董事长伴侣的真面容。 陈天晴没出来,陈安修不放心她,就先带着冒冒到了楼上的休息室,一进门就把冒冒放在床上,指着他大脑门说,“冒冒,我真是被你气死了。” 冒冒这会又听不懂别人的话了,爸爸凶他,他也笑呵呵的。自己生气半天,人家根本没法应,陈安修气到后来,发现和一个小孩子生气够傻的,咬冒冒鼻子一口作罢。 等陈安修去卫生间,吨吨趴过去躺在他边上,“笨蛋冒冒,你又惹爸爸生气了。” 鸿远那边的人也听说隔壁章氏董事长的伴侣出现了,等他们过来的时候,哪里还能见到人影。 年会临近尾声,章时年先让人送陈天晴回去了,想着楼上还有三个,正想上去接他们的,在走廊里遇到一个少年,相貌英挺,略带稚气,莫名的有几分眼熟,“四叔。”那人这样喊他。 ☆、144 季家到章时年这一代,共有兄弟四人,除了季方平,季方南和章时年之外,还有一个不太为人熟知,当年却将季家搅地天翻地覆的老三,季方正。 “你是……三哥的儿子?”章时年这些年没有特意打听过季方正和秦与溪的事情,但并不表示他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两人逃到澳大利亚后,在那里生了一个儿子,算算年纪,和眼前的少年应该也差不多。 那个少年脸上带出些喜色,“是我,四叔,我叫季君严,今年十八岁了。” 走廊里人多眼杂,章时年带他去附近的休息室,“你自己回来的吗?你爸妈身体还好吗?” “都挺好的,我们一家现在住在墨尔本,我爸妈他们在当地开了连锁超市,生活还可以。”季君严等章时年坐下来,拘谨地在另一边坐下,他这是第二次见章时年,上一次还是五年前的事情,不过印象中四叔的相貌都没什么变化,所以他刚才在走廊上一眼就认出来了,“我这次回来是想见见爷爷奶奶,我长这么大,还没给爷爷奶奶拜过年,爸妈也觉得我应该回国来看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住在哪里?” “昨天刚下飞机,现在就住在君雅,今天在西餐厅吃饭的时候,听人说,今天宴会厅这里有章氏的年会,所以过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四叔。” “你见过我?” “五年前四叔去澳大利亚谈过一个煤炭合作案,爸爸带我想去看您的,但不巧您正要离开,就这样错过了。”其实当时四叔还没走,酒店门口有很多人在送行,爸爸指给他看,哪个是四叔,在人群中找出四叔从来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四叔上车离开,爸爸并没有上前相认。 章时年对此并没有表示意见。有些事情忘记了并不表示可以原谅。但他对孩子没意见。 陈安修搂着吨吨和冒冒在床上睡了一觉,醒来后看看时间,都快凌晨一点了,章时年还没过来接他们,之前打电话过来说会派人把晴晴送回家,很快就过来,这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 陈安修打给章时年,“你现在哪里?” “我在楼下等你,你带着冒冒和吨吨下来吧。” 季君严看到四叔一别方才的温和稍显冷淡的态度,说这话面色是全然的柔和,显然打电话的人是他很在乎和喜欢的。 陈安修给吨吨穿好外套,又把睡着的冒冒重新包了包,他们下来的时候,两边的年会都散地差不多了,服务生开始在里面收拾剩下的东西。陆江远和几位鸿远的高管从休息室出来,看到陈安修就走了过来。 “陆叔。”“陆爷爷。” 陆江远摸摸吨吨的头,笑说,“吨吨今天是个小绅士了。”又去看冒冒,“他睡着了?” “兴奋了半天,刚睡着。” 李睿棠挽着她的丈夫施政是随后出来的,当他看到陈安修的样子时,小小惊呼一声,“这个年轻人怎么那么像林长宁,实在是太像了。” 施政故作不悦说,“林长宁?就是你当年紧追不舍,最后人家去美国的那个林长宁?” 李睿棠偷偷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女儿都大学毕业了,你吃什么干醋,什么初恋情人?我们根本就没开始过好不好?”她是喜欢过林长宁,但是林长宁对她从来没有过那方面的意思,反倒是林长宁和陆江远之间,也许是她太敏感,但她就是觉得这两人关系不简单。 她和施政是林业大学的同学,比林长宁还低一级,但因为哥哥和两校临近的关系,她常去他们学校玩,就此认识了林长宁,当然也知道了大名鼎鼎的陆江远。她主动找过林长宁几次,打的都是借书的名义,林长宁一直很和善,但那时候的陆江远很没风度,骄傲跋扈,对她的态度也差劲。有次还把她夹在书里给林长宁的电影票当着她的面就给撕了。 她印象中,陆江远对她的态度就好了一次,因为太难得,所以印象格外深,那是在她大二结束的那个暑假,因为爸爸工作调动的关系,她们一家搬到了绿岛市,那天她在宿舍里洗衣服,陆江远突然来找她,说是想和她一起去绿岛,还帮她一起买了火车票,但上火车那天,她在火车站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陆江远。 再次见到陆江远,是那一年十月份的事情了,她去给哥哥送家里寄来的妈妈新织的毛衣,走过一条僻静小路的时候,看到林长宁和陆江远在吵架,陆江远抓着林长宁的手臂,她离得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陆江远开始的时候,态度很低,神色里甚至带着些哀求,后来越说越暴躁,林长宁则自始至终都是冷冷淡淡的,似乎陆江远说的事情和他毫无关系。那时候她已经大半年没见过林长宁了,哥哥说他病了,请了长期病假,那时一看,人果然瘦地很厉害,深秋的天气就穿了一件灰色的旧外套,人太瘦了,外套晃晃荡荡的空。 再后来就是林长宁出国之前了,哥哥还有林长宁的一些朋友凑了份子钱,在学校附近的饭馆里请林长宁吃饭,给他践行,当时陆江远和一个叫方楠的女孩子就坐在他们隔壁桌上。两人全程无交流,就像陌生人一样,反而是方楠听说他们是陆江远的同学,还过来说了几句话,林长宁说是要打包行李先走的,走之前偷偷付了账单,陆江远那天喝了很多酒,但没醉,林长宁走后不久,他也走了。之后她拒绝哥哥相送,自己回学校的时候,照旧经过那条小路,看到陆江远紧紧抱着林长宁,嘴里一直在喊,“长宁,长宁……”她不知道陆江远是不是哭了,但声音里压抑的痛苦显而易见,她看到林长宁犹豫许久,最后抬手拥住了陆江远,这是她见到的最后一次两人在一起的情景,之后再过两天,林长宁启程去了美国。 去机场送行的那天,她似乎远远看到一个像陆江远的影子,但是不确定。不过林长宁走的时候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那么决然的姿态就像抛却了过往的一切。 年轻的时候,特别是那个年代,有很多事情即使看到了,也不敢往那方面想,三十年过去了,她和林长宁几乎没了联系,反倒因为施政的原因,常常能和陆江远见个面,聚一聚,所以说啊,命运这种事情,真是难以琢磨。现在见得多了,回头想想,陆江远和林长宁当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吧。她深知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所以这些年,她把自己当年见到的那些事烂在自己肚子里,连施政和哥哥都没提过。 去年哥哥李睿华到北京参加同学聚会,回来把聚会上陆江远问到林长宁的事情当做一件稀奇事说给她听,还感叹说,“明明当时两人关系很差劲的,到毕业的时候,见面连话都不说了,难道时间久了,连仇人都青春的怀念了?”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青春确实也只能用来怀念了,那时候生活条件不好,不过他们过得很充实,所以也没什么遗憾的,不知道陆江远和林长宁,他们的青春是不是也这样……没有遗憾。 施政推推妻子不满地说,“还说没关系,说起老情人,魂儿都飞了。” “飞能飞到哪里去,人不是还在这里吗?”施政和林长宁不同,相貌并不特别出色,却是个幽默乐观的人,两人结婚二十六年了,早已经习惯了彼此的说话方式,“那个孩子和林长宁真的是太像了。” “要不要过去问问,说不定真是认识的,毕竟是老朋友,能联系上也不错。”他连林长宁都没见过,能吃什么醋啊,不过就是没事亏亏妻子,开个玩笑。 “要联系林长宁也不是难事,我听大哥说,他这两年就在绿岛呢。”打过两次电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碰巧了,都是助手接的。他们正在这说话呢,陆江远招呼他们,“老施,睿棠,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 “安修,这是施政叔叔和李睿棠阿姨,睿棠是你小舅的老朋友了,老施,睿棠,这是陈安修,长宁的……外甥。” “施叔叔,李阿姨。” 李睿棠热情地说,“我从刚才就和你施叔叔说,这个年轻人和长宁长地真像,原来是外甥,怪不得呢。是来北京玩,还是在北京工作?有时间来家里吃饭,我和你小舅可是从大学就认识了。” 不是玩,也不是工作,算是,“过年来走亲戚。” 李睿棠早就注意他抱着孩子,这个时候抱着孩子来走的亲戚,一点都不难猜,“这么年轻就结婚了?改天带着你媳妇儿一起来玩。” 这个问题陈安修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他如果带个男媳妇儿过去,不知道会不会吓到这个热情的阿姨,不过他心想人家这话多半就是客气,就答应说,“有空一定去。” 哪知道他话刚说完,李睿棠就要写家里的地址给他,这也太热情了点吧。陈安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是陆江远解围说,“我知道你家的地址,改天去的时候,我和安修一起。” 陆亚亚站在众人身后,没有出声,施政在鸿远工作多年,也算是鸿远元老级的人物,无论是在公司还是三叔面前说话都很有分量,他一直有意争取这人的支持,现在三叔把这人介绍给陈安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几个人站在这里没说多少话,章时年就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季君严。 陆江远开始还没注意季君严,一眼带过,可他总感觉有点不对,定睛又打量几眼,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冒冒睡着了?”章时年过来和众人打过招呼,很自然地把陈安修怀里的冒冒接了过来。 李睿棠虽然没和章时年打过交道,但同在北京商界混的人,哪里没听过季家四少的大名,她讶异陈安修和此人的熟悉程度,这样的相处方式不像是朋友,倒像是……夫妻,她很快想到年会中间的小插曲:章氏董事长好像有个男情人。原来是这样吗? “我去开车,你和吨吨去楼下大堂等我。”陈安修和章时年说完,又和众人道别。 本来这个时候就是要走的,其他人又寒暄几句,就各自散去了,章时年临走的时候,季君严又追上来,“四叔。” “你先回去吧,这个时间,你爷爷奶奶都睡下了,我明天和他们商量后就过来接你过去。” 季君严犹豫一下答应了,“那好,四叔,我等您的消息。不过我在北京人生地不熟……” “我会和酒店方面打招呼,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和他们提。” “四叔,我不能您你打电话吗?” “年底公司这边比较忙。” “那我明白了,四叔。” 季君严目送他们远去,他们的谈话声还可以听到一点。 “大爸爸,明天不想去礼仪了,和爸爸在家看冒冒吧。” “你爸爸又给你灌输什么了?礼仪要学,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明天早点去接你,然后带你去吃香蕉船。” “那好吧。你早点来,咱们可以去吃个大的。” 季君严不甘心地咬咬嘴唇。 * 季方南是在睡梦中被电话叫醒的,“什么,君严在北京?老四,你确定?” “他来找我了。” “这件事我知道了。上午没时间,下午我回家一趟。这件事我来和爸妈说。” 放下电话,季方南睡不着了。老三啊,老三,你到底想干什么? 章青词扭开台灯,问,“怎么了?” “老三给咱们来了个先斩后奏,他托人给我带消息的同事,已经让君严回国了,他这是逼我不得不帮忙。最过分的是,他竟然让君严去找老四。” ☆、145 因为有了季方南的应承,这件事章时年便不打算去理会了,只在早饭的时候提了一句,“三哥的儿子,君严回来了,现在君雅那边住着。再具体的,二哥下午会过来说明的。” 震惊肯定是有的,但是家里哪个不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谁也不会因为这点事失态。老爷子一点表示都没有,吃了一碗炒米,夹了几筷子糟烂的鸭肉,“吃完饭快去上班。”之后就回房了。 倒是章云之多问了一句,“那孩子什么时候回国的?” “说是前天。” 老太太点点头,便不再继续了,给吨吨夹了张鸡蛋饼说,“天气冷,吨吨多吃点。出门的时候多穿点衣服。” “恩,我知道了,奶奶。” 上午家里照例有客人来,陈安修现在有公开的身份,也不用刻意避讳谁,老爷子喜欢拉着作陪,没事聊聊天,有时候也帮忙端端茶倒倒水的,所以陈安修这段时间认识不少以前可望不可即的人物,虽然算不上熟悉,但混了个脸熟。但这天老爷子显然不太在状态,最主要的表现就是话很少,别人说上半天,他才回一句,如果不是陈安修在边上提点帮衬着,场面差点就维持不下去。 “老爷子今天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送人出门的时候,不是一个人这样问陈安修。 “昨晚家里孩子闹腾,老爷子可能没睡好。”陈安修一律把责任推到家里那个唯一不能开口为自己辩解的人身上。 季方南是午饭后过来的,进门后就和老爷子关进了书房,陈安修大概知道他们是在说季家老三的事情,他还记得季君恒的话,这是季家不能提的秘密,他识趣地就没往前凑,送茶水的工作都是老太太自己包揽的,他则抱着冒冒回房睡午觉。 今天没人喊他,他睡到三点多才起床,冒冒比他还能睡,胡萝卜丢在一边,四仰八扎,天生带着一股豪放气概。陈安修动手把已经横着睡的冒冒调整回正常的姿势,出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昨天在酒店见过的,听章时年提过一句,叫季君严。 “这就是爷爷给你说过的,安修叔叔。” 农家乐小老板_210 季君严很有礼貌地起身打招呼,“陈叔叔,你好。” “你好,君严。” 季君严坐到老爷子身边,态度很亲近地说,“爷爷,陈叔叔长得真年轻,走在路上最多就是哥哥。对了,爷爷,我其他三个哥哥呢,他们什么时候能放假?我在澳大利亚都是一个人,每次听爸爸说,家里还有三个哥哥就很想回来看看。可惜之前年纪太小,爸妈不放心我一人回来。” “他们很快就回来了,你大哥和二哥都结婚了,还有孩子了。你三哥还没有。” 季君严孩子一样,很兴奋地说,“这么说,我都当叔叔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当叔叔呢。”不过他很快就有些懊恼了,“来之前不知道,我都没准备给他们的见面礼怎么办?” “这个你就别担心了,你大哥二哥不会在意这些的。” 陈安修心想,果然是亲孙子啊,不到半天就这么熟悉了,如果之前不知道,光看这情景,他会以为季君严是在老爷子身边长大的,撒娇卖乖毫无负担。 “安修,进来帮我引根线。”老太太从阳光室里出来,上身穿了件松绿色的立领小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的眼镜。 陈安修刚想回答呢,季君严先站起来了,“奶奶,我来帮你吧。” 章云之温和地说,“不用了,君严,你刚回来,先陪你爷爷说说话,引线让你安修叔叔来就可以了。” “不费事,奶奶,引线我很在行的。”季君严很主动地说,但显然做的和说的并不太一致,引线并不是个多难的活计,但对于第一次做的人,抓不到诀窍,显然也并不容易。 陈安修提点他说,“你先把线头捻一捻,会比较容易穿过去。” 季君严眼中的不服气一闪而逝,但扬起的笑脸依旧是单纯无害的,“谢谢你,陈叔叔。” 章云之正在做香囊,香囊里放了艾叶,冰片,藿香,薄荷,佩兰一类的药草,据说佩戴种香囊不容易感冒,她以前给陈安修寄过去几个,但陈安修一直身体不错,也没体会出什么效果,不过冒冒的床头常年挂着一个,除了那次受惊吓,冒冒倒是真的没怎么感冒过。 “奶奶的手艺真好,爸爸说他小时候的衣服,很多都是奶奶亲自给做的。” 对此,章云之只是笑笑,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 季君严面带恳求地又说,“奶奶,香囊如果有剩余的话,能给我一个吗?我回去后,也可以留个纪念。” 章云之点头说,“当然没问题,你刚回来,去你爷爷那里休息一下吧。” 经过半天的相处,陈安修发现季君严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嘴巴甜,会撒娇,很勤快,还博学多识,老爷子的那些古玩,很多他都能说个七七八八,老爷子最爱的象棋,他下得有模有样,连书法作品都被老爷子称赞说,颇见功底。 晚饭后,章云之让人收拾了房间,季君严顺理成章地住了下来,晚上他抱着枕头来章时年和陈安修房里聊天,当然主要是找章时年,最后在他快要歪在两人床上睡着的时候,被章时年客气得请回去了。 第二天,季君严已经和这个院子里所有人都认识了,老爷子,老太太跟前不用说,就连门口的警卫,家里的生活秘书,司机,玉嫂,凡是出现过的,他都能搭几句话。 对他这神奇的交际能力,陈安修的心情只有两个字形容:佩服。再加两个字:佩服之至。不过在第二天晚上睡觉之前,他选择把房门反锁。季君严过来敲敲门,听里面没动静,遂作罢。 “怎么?不喜欢他?”睡觉前,章时年肯定会看一会书的。 陈安修横在章时年的腿上躺着,脚搭在床外,晃着冒冒的婴儿床,“你也知道,我不喜欢有人比我人缘好。” “仅仅是这个原因吗?”他的安修是那么没有容人之量的? 当然不是,从季君恒给出的那些不完整信息还有那人的态度,他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测,当年季方正和秦与溪做了伤害章时年的事情,而且这种伤害还很严重,以至于到现在季家都不愿意再提起。孩子是无辜的,但强迫章时年面对这无辜孩子的父母,到底是怎样想的,才能把伤害别人当成一件光用时间就可以弥补的事情。也许是他的胸襟不够广阔,他实在无法对季方正和秦与溪的孩子生出好感。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不能出卖季君恒。 “你果然是知道了。”章时年用的是非常肯定的语气。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依照安修的脾气,他此刻一定追问:你是不是又瞒着我什么。而不是现在轻飘飘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被人看透的感觉糟糕透了,不过因为是章时年,还是可以原谅的。 章时年拿笔在书上一处做个标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不堪入耳的话,“你的里里外外我都了解过无数遍了,还不算了解你吗?” 类似的话,陈安修无论听过多少遍,都无法坦然面对,他跳起来,直接把人扑倒。 两人在床上翻滚着较力一番,最后以陈安修成功被人压在下面结束。章时年双手和他十指交握,低头去吻他,“有些事情我不是故意瞒你,只是因为过去了不想再提起。” “谁喜欢听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同样明白已经愈合的伤疤,没有再挖开的必要。 “我现在觉得这辈子做过的最庆幸的事情,就是又去绿岛把你找回来了。” 陈安修自信心膨胀到没变边地说,“如果没去找我,就变成这是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了。” 陈安修伸手把他揽在怀里,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再回去找安修,这辈子两人就这么错过了,没有安修,他也会在四十岁之后有另外一个妻子,也许是陆碧婷,也许是任何一个外人眼中足以匹配的女孩,生活照样进行,但没人会像安修这样,带给他满满的幸福和感动。 “告诉你一个秘密。”章时年故意趴在陈安修的耳边说。 “什么?”陈安修忍住想抓抓耳朵的冲动。 “我也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谁啊?” “季君严。”尽管他的爸爸是自己的三哥,尽管他的妈妈是……他曾经以为爱过的人。 ☆、146 那晚和章时年谈过之后,陈安修就把季君严的事情抛在一边了,毕竟他是成年人了,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能去和一个半大的孩子计较什么,况且这个孩子也确实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一转眼季君严留在季家四天了,这天是腊月二十八,季家这边的人回来的也差不多了,不过因为老爷子这边的房间不够,他们还是住在各自的家里,只在白天的时候会过来坐坐。季君毅有个七岁的小女孩子叫跃然,季君信有个五岁的儿子,小名叫陶陶。以前他们两个是家里最小的,今年一回来,家里多了吨吨和冒冒,他们都很稀奇。 跃然虽然只有七岁,但整个一个小大人一样,说起话来,道理一套一套的,陶陶则是个调皮鬼,他们管吨吨叫小叔叔,听到冒冒也是叔叔后,两个孩子眼睛都瞪圆了,最后还是跃然拍板决定说,“这么一小点也是叔叔啊,那只能叫冒冒小小叔了。” 两个孩子对一小点的叔叔都很感兴趣,于是家里就经常出现这么一幕,两个孩子一进门,外套和帽子还没脱,就争相跑来看冒冒,嘴里还喊着,小小叔啊,你今天喝奶了吗?小小叔,你今天尿床没? 不过在吨吨面前,这两个孩子就乖多了,吨吨看书或者练琴的时候,他们就像一尾巴一样在旁边蹲着,也不闹腾。别人过去的时候,他们还会帮着赶人:嘘,别出声,小叔叔在看书呢。 季君毅就和陈安修说,“以前家里就他俩最闹腾,今年可算找到个能镇得住他们的。吨吨这点像小叔,我们小时候,只要小叔在家,我们三个也不敢去闹他,小叔如果在睡觉,我们从他门前经过都知道要放轻脚步。” “他以前脾气很坏吗?”现在一点都看不出来。 “脾气好算不上,但也不坏。”他和小叔才差七岁,小叔的很多事情他都是记得的,小叔从小在家最受宠爱,不仅是爷爷奶奶,就是他的爸爸和二叔,都拿小叔当儿子的疼,这样娇宠长大的小叔,自身条件又是极优秀的,你想让他脾气温顺乖巧也不太可能,碰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谁撞上谁倒霉,小叔喜欢整人,他们这一辈,当时君恒最小,挨整最多,不过因此小叔和君恒的感情最好也是不争的事实。 小叔的脾气从什么时候开始沉下来的?好像是他十二岁,小叔十九岁那年之后吧,他那会刚上初一,很多事情都不懂,就知道那一年家里挺乱的,三叔突然不见了,奶奶带着小叔去了美国,有天夜里,爸爸被停在门外的车带走了,二叔也从部队里回来了。还有人来学校找他和君信问话。家里的气氛很压抑,三五不时就有人上门,他们每天回家除了乖乖写作业,都不敢大声说话,最害怕夜里有人敲他们的门。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有一年才渐渐好转。那次小叔在美国待的时间格外长,十九岁走的,二十三岁回来的,整整四年,等小叔回来,他都已经读高一了。 也许因为都长大了,小叔不再和他们乱开玩笑,不会对他们发脾气,不再整他们,直到他和君信大学毕业,各自走上工作岗位,家里人大概也觉得他们长大了,有些事情必须要知道,才慢慢透露给他们一些,在此之前,他们多少也猜到一点,但事实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残酷。 想想十二岁那年的惶恐不安,再想想后来知道的事实,他实在无法对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堂弟生出喜欢的情绪,他想君信应该也差不多。他不明白为什么爷爷能这么轻易地接纳君严,虽说这是亲生的孙子没错,但爷爷这样做,到底置奶奶和小叔于何地呢。 “大哥,陈叔叔,你们在说什么呢?我能坐下来一起吗?”季君严扬着笑脸走过来。 季君毅从政多年,控制自己的情绪已经是基本的素养,“君严,你不是在书房里陪爷爷下棋吗?怎么出来了?” “爷爷说有点累了,我刚送他回房休息。大哥和陈叔叔刚才是在说四叔小时候的事情吗?” 季君毅指指身边的位置,“我和安修只是随意聊聊,君严也过来坐吧。在北京这边还适应吗?” “昨天爷爷让人带我出去走了走,北京现在的条件一点都不比国外差,我很喜欢这里,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留在这里读大学。也可以离家里的人近点。” 季君严对着季君毅说话,陈安修续杯,继续喝他的茶。 “想法不错,你和爷爷说了吗?” “刚刚和爷爷提过了,爷爷不反对。”确切地说是爷爷什么都没说,他也有点搞不清爷爷的态度了,不同于奶奶的客气有礼,爷爷对他的态度一直还不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提回来,爷爷都没什么明确表示,这让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昨天出去的时候给爸爸打了个电话,爸爸还是那些话,只要这家里,爷爷和四叔接纳他,其他人都不是问题。可关键是怎么让爷爷和四叔接纳他呢?爷爷态度不明,四叔又和他不亲近。来之前,爸爸明明说过,四叔一定会喜欢他的。可事实显然并不是这样。四叔最喜爱的是那个陈安修和他的两个儿子。 “三叔,三婶那边也同意吗?” “爸爸妈妈一直支持我回国发展,毕竟这里是根,你们都在这边。爸爸妈妈暂时无法回来,我还可以代他们照顾爷爷奶奶。” 这番话说的那个合情又合理,季君毅一时都找不到话拒绝了,不过家里还有那么多长辈在,也确实轮不到他拒绝。“你在国外那么多年,国内的教育可能会不适应,既然要回来,就要做好迎接困难的准备啊。”他也只能这么说。 季君严眉开眼笑地说,“恩,我会的,谢谢大哥。” 章云之抱着冒冒过来,这里的三个人都站起来让座,“你们说你们的,我和安修说几句话。” 陈安修接过胖冒冒,跟着章云之出来,“妈,什么事?” “你昨天不是说,今天下午晴晴放假,你要去火车站送她吗?我准备了些东西,你让晴晴捎带着回去。都放在后备箱里了,别忘了。” “妈,过年家里什么都有,不用麻烦了吧?” 章云之笑说,“这有什么麻烦的,你来的时候不也带了那么多东西,过年的时候,哪家的亲戚不是这样来往的?你这是和我生分吗?” “那我也不罗嗦了,谢谢你,妈。” “这样才对,陪我在院子坐坐,待会你就直接去吧,不用回屋里了。” 冒冒举着胡萝卜往他爸爸嘴里塞,陈安修装模作样地啊呜咬一口,其实一点没碰着,“真好吃。” 冒冒高兴坏了,又往嘴里送,陈安修可不想吃他满是口水的胡萝卜,把他的小爪子推开,冒冒又扭着身子给章云之,“啊……” 章云之笑笑接过来,放在嘴边做做样子,掏出手帕擦擦,又还给他,“冒冒自己吃。” 这会的太阳虽然已经偏西了,但经过一天日晒的室外沙发上还有余温,坐上去一点都不凉,陈安修把冒冒放在上面,章云之捏捏冒冒的小手,“我这辈子就生了老四一个,冒冒和吨吨是我的孙子,我自然是最疼的。” “妈……”老太太突然说这话,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章云之抬头看他,目光慈和,说这话时并无任何不悦,“最近家里的事情多,你们如果住得不舒心的话,就和老四搬出去吧。” 陈安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就他来说,还是可以忍受的,自动把季君严过滤掉就可以,这都快过年了,他也不想特立独行,惹得全部人心里不痛快,但对章时年来说的话,可能避开季君严会比较好点,季君严黏章时年黏地紧,章时年的冷淡态度已经表现很明显,但季君严就像没感觉一样。 “我知道你是顾全大局的孩子,有些事情不爱计较,但是我不愿意看你受委屈。听我一句话,很多时候我们需要退让和包容,但有些,不值得的。”季君严讨好着所有人,却每次安修要做点事,他都抢着去做,生怕老季和时年看不到一样。“你们搬出去,对老四也好。”章云之不知道陈安修知道多少当年的事情,也不好说得太深了。 “妈,那我晚上和他商量一下。” 陈安修开车送陈天晴去火车站,又帮着她把东西搬上去,“路上小心点,别睡着了,到了绿岛,你二哥在那里等你。” “我知道了,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尽量早点。”这里好像不是适合他的地方。 “那说定了,你如果回来晚了,家里好吃的我可不给你留。” 陈安修捏她的脸,“也不怕胖地嫁人不出去。” 火车快开动了,陈安修下车,陈天晴隔着窗子对他摆摆手,示意他快点回去。陈安修对她比个打电话的手指,让她到家,报个平安。 坐在陈天晴对面年纪相仿的女孩羡慕地说,“那是你哥哥吗?你们感情真好。” “是啊,是我大哥。” 女孩莫名兴奋地握握拳头说,“我做梦都想有个哥哥,平时在家怎么闹都可以,但我如果在外面受了欺负,哥哥可以帮我去报仇。” “我大哥从小就很疼我的。”叫了这么多年的大哥,竟然不是亲的,从二哥那里问得结果的时候,她都无法相信这是事实,希望刚才没表现太过,让大哥起疑心,她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也许过年这段时间是最好的。 * 陈安修送走陈天晴,回到家里的时候都九点多了,季君毅他们已经离开,家里重新安静下来,书房的门开着,老爷子和季君严在,季君严趴在老爷子的腿上,抽抽搭搭地在说,“……爷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把给四叔买的礼物放到他房间里。”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四叔的房间,轻易是不让人进的,你下次不要这么莽撞了,待会去给你四叔道个歉。” 陈安修拉住从里面出来的玉嫂问,“这是又怎么了?” 农家乐小老板_211 玉嫂压低声音说,“君严在你们房间,章先生下班回来正好遇到,发火了,直接指着门口,让君严出去。”要她说,君严这个孩子也是的,长辈的房间怎么能说进就进,虽说是在自己家,但规矩还是要讲的,况且又是个初来乍到的。这样真不讨喜。 陈安修进门的时候,章时年正在换衣服,看样子是准备洗澡,陈安修从后面扑上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笑眯眯地问,“章先生,听说你今天发火了。” 章时年有条不紊地继续解自己的纽扣,“我发火,你这么高兴?” “难得遇到一次,下次发火的时候记得通知我围观。让我瞻仰一下章先生发火的英姿。” 章时年无奈,碰上安修这个活宝,谁能坚持生气。“陪我去洗澡。” 陈安修耍无赖说,“我刚回来,不想动。” “我可以背你。” “这个可以考虑,你背的动吗?” “上来试试。” “那我不客气了。”陈安修招呼都不打,直接就跳上去了,也就章时年下盘够稳,能承受他的冲击。 章时年背着他往浴室走,陈安修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现在你背我,将来我背你,你也不会吃亏的。” “那为了将来的福利着想,我现在是不是要多支付点利息?” 陈安修在他发际亲一口说,“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可是现在家里所有的钱都交给你管了,能不能允许其他的支付方式?” 陈安修疑惑,“还有什么支付方式?”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一起洗澡毫无疑问演变成为一场肉搏大战,章时年的支付方式,让陈安修喊得嗓子都哑了。 从浴室转战到床上,陈安修趴跪在床上,承受着后面的一次比一次激烈的挺入,“不要了,不要了,够多了……”再支付下去,他明天绝对爬不起来了。 章时年伏在他背上,声音带着情|欲的嘶哑性感,“安修,会让爸妈听到的。” 陈安修在身体的的晃动中,艰难得伸出手臂拉过枕头,但,“这是什么?”怎么有一张女人的照片在章时年的枕头下面。 章时年也看到照片,在陈安修看不到的地方,面色顷刻间寒到怕人,他腰身挺动,狠|插几次,泄在陈安修体内。 高|潮到来的那一刻,陈安修的脑中一片空白,照片被章时年从他手中拿了过去。 歇了一会,章时年带他去重新洗澡,陈安修迷迷糊糊要睡的时候,还问他,“照片里的美女是谁啊?”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是秦与溪。”照片在章时年的手中揉成一团。 陈安修此刻濒临昏睡的状态,脑子不够用,“那是谁啊?” “季君严的妈妈。” “我就说有点眼熟。”这母子俩长得还有几分相像。 章时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安心睡吧,没有人会出现在我们中间。”秦与溪也不行。 陈安修有晚上喝水的习惯,章时年等他睡熟了,起身穿上睡衣,打算去厨房拿一壶热水过来,顺便去父母房里把冒冒接过来,冒冒这会虽然睡着了,但晚上醒来看不到安修还是会闹腾。 在客厅里遇到同样出来的季君严,“四叔,今天的事情……” 章时年不等他说完,直接把揉成一团的照片摔在他脸上,语气森然,“季君严,你如果还想在这里住几天,别搞这么多花样,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你妈妈对于我毫无意义,不要指望我会念着她什么情分,我耐心不多,你好自为之。” 章时年去敲门,章云之披着衣服把刚刚睡醒喂过奶的冒冒抱出来,见他带余怒,“怎么了?还在为晚上君严进你房间的事情生气?” “他把秦与溪的照片放在我枕头底下,被安修看到了。” 冒冒没睡饱,在他怀里嘤嘤两声,章时年抱他回屋,放在陈安修边上,冒冒把小胖脸贴在他爸爸的手臂上,闻到熟悉的味道,小嘴巴吧嗒两下,很快就睡着了。 章云之合上门回来的时候,季仲杰醒了,正半坐在床上。 “你都听见了?” 季仲杰沉沉地应了一声,拉着章云之的手说,“云之,我比谁都明白,老三当年做的事情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老四。但君严找过来了,念着祖孙一场的情分上,想留他在家里过个年,我现在年纪大了,以后也不准备再见他们,心想着就这最后一次,大家安安稳稳过个年。谁知道这个孩子……”他活到这个年纪,又身处这个位置,什么人物没见识过,君严那点小伎俩,他怎么可能没发觉,但就是想着唯一一次了,多纵容他几天也无妨。 “你不用说,我都明白。”那天老二来的时候,就此征询过她的意见,她是同意的。老季也是快八十的人了,她不至于连祖孙团聚几天的愿望都不让。 “也好,也好,经过这事,我也彻底绝了这份心思,以后看孙子,还有吨吨和冒冒呢,说不定安修哪天再给咱添个,那家里就更热闹了。明天就是年二十九了,等过完年,我就让老二准备准备,送他回去。” ☆、147 年二十九这天天气不好,一大早就开始阴天,陈安修听外面有动静,就醒了一次,看看外面很黑,章时年也说时间还早,他一歪头又睡着了。 快十一点的时候,章时年来喊他们起床,屋里的一大一小,连睡觉姿势都是一模一样的,手脚摊开,肚皮向上。 吨吨跟在章时年身后进来,他已经练了一上午的琴,现在看到爸爸和冒冒这幸福到冒泡的样子,羡慕地眼睛都红了。他腾腾地踢掉鞋,章时年还来不及阻止,他两步就跳到床上,钻到陈安修被窝里去了。 “爸爸,你竟然睡觉不穿衣服。”吨吨在被窝里大叫一声。 陈安修被他的喊声震地耳朵嗡嗡响,他翻身把吨吨压在怀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以前又不是没一起洗过澡,大惊小怪。” 吨吨枕在他的手臂上说,“可是现在又不是在浴室里。你和大爸爸一起睡觉都不穿衣服吗?” “怎么可能?”这种事情坚决不能承认。 “爸爸,你身上这些是被咬的吗?”吨吨指指他胸前红红的一块。 陈安修觉得吨吨不可能懂这些,面不改色撒谎说,“被蚊子咬的。” “咦?不是被我大爸爸咬的吗?” 陈安修瞪章时年,后者撇开干系,“不是我教的。” “吨吨,你现在懂得不少嘛。老实给我交待,你从哪里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陈安修活动活动手腕。 吨吨被他挠地满床打滚,“爸爸,我不敢了,电脑上偶尔扫了一眼,就扫了一眼。” 冒冒眼睛还没睁开,听到熟悉的声音,就张开小爪子让人抱了。 章时年笑着把他从婴儿床上抱下来,放到陈安修和吨吨中间,他兴奋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会滚过来挨挨哥哥,一会蹭过去碰碰爸爸。全世界的人就没有比他更忙的。 章时年的公司里今天也放假了,有充足的时间陪他们父子三个,那些欢快的笑声从门缝里钻出来,连着家里其他人也感染了他的好心情,脸上不自禁地就带了笑容。 季仲杰在院子里溜达一圈回来,听到这动静摇头笑说,“早饭就没起来吃,我看再闹下去,午饭也不用吃了。” 章云之在给水缸里的锦鲤喂食,“一年到头,你都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大过年的,还不让他们偷懒一下?安修这身体,一顿饭不吃,也不妨事。他年纪轻,又不是自小在咱们家长大的,你别那么多规矩吓着他。” “我的那点规矩哪里能吓到他?我看这臭小子鬼灵精的很,哪里是轻易让人拿捏的?老四又把他当孩子一样宠,我看那样子是恨不得天天揣着口袋里随身带着才好。老四从小就没短缺过什么,我还真没见过他喜欢什么,喜欢到这个份上。” “这样不是很好,有安修拴着他的心,现在又有了冒冒和吨吨,总好过以前那无牵无挂的样子,身边男男女女的,他就没个放在心上的,我还真怕他这辈子毁在秦……”章云之话到这里,没有继续,但她的意思,季仲杰明白。 “大过年的,不说这个了,孩子做的过年衣服送过来没有?” “定好的下午送来,我看安修带来的不算多,临时又给他加了两件大衣。君严那边,临时赶制是来不及了,下午让曲靖带他出去买几身新的。” “还是你想的周到。就这么定了。” 季君严端着杯参茶立在门边,两位老人最后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可是他高兴不起来,他在季家所受到的待遇甚至比不上陈安修,他是季家的亲孙子,而陈安修只是四叔的一个情人而已。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因为今天不用上班的缘故,章时年的穿着比较简单随意,立领的线衫搭配直筒的长裤,稍稍减少了一些距离感,人显得比较容易接近。 但有这种感觉的并不包括昨晚刚挨训的季君严,章时年昨天近乎暴烈的态度,让他至今心有余悸,“我是来给爷爷送茶的,看他和奶奶在说话,就没过去。” 章时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四叔,我……” 章时年听他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不耐烦继续听下去,抬腿就要走。 “四叔,我妈妈病了,是肝癌,时间可能没有多少了,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回来,给外公外婆扫扫墓,然后葬在他们身边。我知道昨天的事情是我太莽撞了,但是我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妈妈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等,四叔,爸爸说,他和妈妈做了对不起的事情,要我代他们向你道歉,但是能不能请你念在以往的情分上,帮我们这一次?求你了,四叔,帮我妈妈回来吧。如果她无法回来,将是她这辈子的遗憾。” 章时年抬头看看天空中翻滚的乌云,看这样子可能真的会下雪,“我昨天就和你说过了,我和你……爸妈之间没什么情分可讲。” 季君严上前一步说,“四叔,你不是喜欢过我妈妈吗?” 章时年微侧头,笑瞥他,“谁和你说这些的?我猜是你爸爸吧?”连求人都骄傲地像公主的秦与溪肯定不会和儿子说这些,除了她,就只剩下那个爱秦与溪爱到没有理智的三哥了。“怪不得你昨天潜到我房间里放照片,是想让我想起什么,顾念旧情?二十年都过去了,你爸爸为了你妈妈还是什么都愿意做。”这也是秦与溪的本事。 季君严的沉默代表着承认。 “君严,你是个小辈儿,我并不想对你做什么,也不想说重话,但记住你的本分,我的任何决定和选择都轮不到你来干涉。上一辈的错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要弥补或者道歉,现在来说都没什么意义。别做让自己会后悔的事情。” “是因为陈叔叔吗?因为四叔现在喜欢陈叔叔,所以不喜欢我妈妈,所以也不想帮她了?” 章时年皱眉,“别这么幼稚,君严,你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有些事情应该有自己的判断了,并不是你爸爸说的就是事实。也不要一味把责任往不相干的人身上推。” 季君严低头答应说,“我明白了,四叔。我去给爷爷送茶了。” 章时年看他那倔强的神态就知道所谓的明白都是敷衍,但孩子不是他的,他也没有教导的义务。 * 腊月二十九过去,转过天来就是年三十了。从中午开始就飘起了小雪花,不算很冷,就是天阴沉沉的,好像能再下场大雪一样。 “其实过年的习俗哪里都差不多。”其他人在屋里包饺子,陈安修带着吨吨自动请缨来贴春联,章时年则抱着冒冒在后面凑热闹。跃然和陶陶也拉着刚买的小灯笼满院子跑。 “正不正?”陈安修先把春联压在门框上比划一下,问后面的那群军师们。 吨吨手里拎着下联,左右跑跑看看,只要他说正,陈安修就拿着小笤帚扫一下。 “小小叔,你要吃糖葫芦不,给你一颗。” 章时年替冒冒拒绝,“他不吃,陶陶自己吃吧。” 冒冒却是个没骨气的,他爸爸的话没说完,他的小爪子早就伸出去,嘴巴都张开准备着了。 章时年帮他擦掉口水,“安修,看你这馋猫儿子。” 陈安修贴对联的间隙不忘洗白自己,“这和我没任何关系,我从来都不和别人讨东西的,对吧,小跃然?” 跃然大声回答说,“对。”主动把糖葫芦塞到陈安修嘴里,然后再给吨吨一颗,“小叔叔也吃。” 章青词是负责擀面皮的,听听外面的动静笑说,“今年家里添了这么多人,果然是比往年热闹多了。” 吃团圆饭,看春节晚会,放鞭炮,给老人磕头,陈安修是跟着章时年他们一起的,冒冒和吨吨则是跟着季君毅他们,别人都是真的磕头,就冒冒在垫子上歪歪扭扭爬了两下,不过收到的红包分量,一点都不比别人少。最后才是跃然和陶陶,两个最小辈的。 磕完头之后,时间还早,本来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的,不过房间不够,就只让孩子们睡觉去了,大人们继续留在客厅里聊天,这家好像没有打牌打麻将的习惯,陈安修事先买了几副牌也没好意思拿出来,他掐着时间给绿岛家里一众人从爸妈小舅到姥姥姥爷,奶奶,叔叔之类的长辈都打了电话拜年,最后也给陆江远打了一个。 “陆叔,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安修。” 陈安修听那边有鞭炮声,但没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就问,“你……一个人在家吗?” “不是,他们都在楼下,我上来休息会。闹腾半晚上,有点累。” 农家乐小老板_212 “那你早点休息。” “和谁打电话呢,一脸沉重的样子。”季君恒端着两杯咖啡过来,递给陈安修一杯,和他一起靠在窗台上那里聊天。 “大过年的,我沉重什么,反倒是你,相亲怎么样?” 季君恒苦着脸说,“别说了,一星期相了三个,看来家里人真是容忍我到极点了。我是不指望有小叔那样的待遇,可以放宽到四十,可我爸爸竟然威胁我说,如果到三十岁生日还没对象的话,就随便找个让我结婚,这也太惨无人道了。他们再逼我,我也像小叔一样,找个男人过日子好了,找个你这样的,过日子还轻松自在点,不用受拘束。安修,实在不行,咱俩凑一对吧?”他得寸进尺地把脑袋公然枕在陈安修肩上。 陈安修推他,“一边去,你。”不过他也知道季君恒这段日子真的快被相亲逼疯了,像季家,陆家这样的家庭,如果没有太大意外,孩子结婚没有拖很晚的,“你可以去和你小叔取取经。问他怎么办到的。”像章时年这样拖到现在的,绝对算是异数。 季君恒眼睛一亮说,“要不,你帮我去问问,小婶?” “季君恒,你又欠揍是不是?” 两人在推搡的过程中,季君恒手中的咖啡撒了几滴在陈安修的袖口上。 “我回房间换件衣服。”待会就可能有人来拜年,他总不能穿有污渍的衣服。 “早去早回。我等你。”季君恒对着他摆摆手。 陈安修不搭理这个已经受刺激过度,快要神经的人,他回房的途中顺便去厨房取了冒冒的奶,一回身就看到季君严在门口站着,收敛了平日里的撒娇纯真,此时一脸阴郁。 “君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那脸白地像鬼一样。 季君严冷梆梆地撂下一句,“不用你管。你算是我什么人?” 陈安修暗骂一声,靠,好心当成驴肝肺,谁稀罕管这小子,平时装的那么乖,这会在他面前却突然不装了,“那你随意。”他也没心思和一个半大孩子周旋。 擦肩而过的时候,季君严轻轻的说,“四叔这么多年不结婚,是因为他一直忘不掉我妈妈。我妈妈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 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我没记错,你妈妈是他三嫂吧?”这种事情可以随便乱说的吗?怎么这个季君严说出来毫无压力。 “我爸爸和妈妈没结婚的时候,四叔就喜欢我妈妈了。即使你现在和四叔在一起,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陈安修至此确定,季君严真是给他添堵来着,他掉头走人。 季君严在后面喊他,“你真的一点不在意?” 陈安修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谁也没有点过去,还有你管太多了。” 年初一陪着老太太去香山上香,年初二到年初五家里的客人就没断过,一直到年初六才好一点。在章时年和季君严之间,陈安修选择相信的对象轻而易举,但有时候扪心自问,章时年枕头底下的那张照片真的有让他不舒服,就算曾经有过一段,但真的有必要将嫂子照片方才枕头底下那么私|密的地方吗?可他承诺过不去追问当年的事情,现在又不能出尔反尔。 “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就是心里一时不适应。”陈安修拢拢大衣领子,在家里看到季君严就心烦,他选择出来走走。 “安修。”一辆车在他身边停下。 熟悉的情形让陈安修的嘴角泛起笑容,“陆叔,这么巧?” “这么好心情,一个人逛街?”陆江远很远就看到他了,百无聊赖的样子。 “一个人瞎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在大马路边上呼吸新鲜空气,这托辞够新鲜的,“我今天正好也没事,来家里坐坐吧。” 陈安修略一犹豫就答应了,北京除了季家,他也没有可去的地方,季家他暂时又不想回去。 “这里我一个人住,进来随便坐。我去倒茶。” “谢谢陆叔。”陈安修此时也没心思打量这里,他窝在沙发上静了一回神,陆江远端着茶点过来,“有什么事情,能和我说说吗?” “陆叔,你知道秦与溪吗?” 陆江远心里有些了然,从在年会结束看到那个孩子,他就知道季家那边要出点事,“季方正的妻子,章时年的三嫂,秦与溪,我不仅知道,还认识她。是不是有人和你说,她和章时年曾经有关系?” “这样是不是有点太难看了?”陈安修抓抓头,其实好像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你要不在乎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烦恼了。”那样章时年才要哭了,“二十年前,在北京,秦家的家世并不比现在的季家差,而且秦家和季家是真正的世交,两个老爷子是战争中换个命的兄弟。” 陈安修知道他开始讲了,也不再纠结于刚才的情绪,安静坐听。 “那两家都是根正苗红的出身,又扎根部队,比起陆家这种做情报出身的要受重用地多,季家的情况不用我说,你也清楚,我和你说说秦家,秦家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你说的秦与溪就是他们家的老小,当年在上面这圈子里,可没几个人不知道秦三小姐,家世一流,性子强势,长得也特别漂亮。” 陈安修点点头,这倒是真的,章时年枕头底下的那张照片,他就匆匆看过那么几眼,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秦与溪有着凌厉夺目的美貌,放在哪里都不会湮没在人群中的类型。 “秦与溪的追求者很多,在这么多人中,尤其以季方正最惹人注目,他和秦与溪自小就认识,为了追求秦与溪,年近三十都没结婚。你知道有时候太痴情也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在这个圈子里,季方正这样,在外人看来更像是一个笑话。” “秦与溪不喜欢他吗?” 陆江远点头,“据当时的情况看,是这样的。要不然也不可能拖那么多年都没成。” “那怎么又和章时年扯上联系的?” 陆江远不太情愿地承认,“有季章两家做后盾,章时年从小受到的注意可不是一点半点,有传秦家老爷子更属意章时年,但他太小了,他比秦与溪小整整六岁。”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二十多年前,当时国内外局势发生了一些变化,秦家参与了一些事情,惹怒了上面那位杀伐果断的,等手边的事情一平息,就着手对付秦家了,抓的抓,关的关,没过多久就没有秦家了。” “那季家的态度呢?” 陆江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季家能有什么态度,他们当时都自身难保,不过我从你爷爷话锋里听过,在秦家出事之前,季家的老爷子很可能被隔离了。季家根本就没得到任何消息。” “那章时年和秦与溪是怎么回事?” “他们应该没在一起过,章时年那会还小,正在美国上学,每年只有假期才能回来,而秦与溪已经在国内参加工作了。”虽然当时是有那么点传闻,但谁也没真正见过。 陈安修听完,往沙发背上一靠说,“这么复杂?听着头大。” 陆江远温声说,“头大就不要想了,要不要在我这里住几天?” 这个提议真让人心动,起码可以暂时躲开那边的烦心事,但是不行,“吨吨和冒冒还在家里,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吨吨和冒冒是季家的孙子,他们自然会照顾好的。实在不行,我就去帮你把人接过来。”看安修这样,八成就是那个季君严说的,既然季家那么喜欢孙子,他何必把自己儿子送过去受委屈。让季家和他们孙子过好了。 ☆、148 陈安修很想就这么答应下来,出来躲两天清净自在,不光是为了季君严,季君严那么个小屁孩,还不值得他浪费太多精力,就是来北京的这一个多月,经历的事情太多,他想静下心来梳理一下,但绝对不是现在,他记得姥姥说过的那句话,心里有刺就赶紧挑出来。所以他要去找章时问问,听听那人是怎么说的。再一个,他事先招呼都不打,就突然从季家搬出来,两位老人那里也不好交待。 陆江远听完他的决定,心下感概,如果他和长宁当年也这么勇于的面对,很多话都讲开,是不是很多遗憾就可以避免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勉强了,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来找我。” 陈安修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陆叔,你今天已经帮我很多了。”解答了他心中很大一部分疑问,这些问题是他在季家无法开口问的。 “安修,你和我客气什么。”从小到大也没为这个孩子做过什么。现孩子大了,就是想做,能做的也有限。 陈安修咧嘴笑说,“那客气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来的时候没心思,只知道好像是幢三层的别墅。现在打量一下,房子面子挺大的,收拾地也干净,就是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会不会觉得空荡荡的?要是他,宁愿住个稍微小点的,起码不会觉得太空,想起年三十晚上只听到的鞭炮声,“陆叔,你过几天有时间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季家那边人太多了,我过两天想出来躲躲清净,北京这边,我也不认识别人,你这里有房间借我住吗?”末了,还眨了眨眼。 陆江远跟着笑,骂声臭小子,起身在抽屉里拿了钥匙丢给他,“我会让人和门卫那里打招呼,你什么时候想来就来,或者我过去接你也行。” 陈安修不怎么懂客气地把钥匙塞到口袋里,“要房租的话,我肯定是没有钱的,不过我可以把我家冒冒拿来给你做抵押。” 他这自然不拘束的姿态在某种程度上让陆江远大大的高兴了一把,陆江远的话语间就明显轻松不少,“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伺候不了那个小祖宗。” 从陆江远那里出来,拒绝了对方的相送,陈安修自己打出租回去,今天上午章时年带着吨吨还有季君信他们去拜访一个长辈了,他到家的时候,那些人还没回来。季君严和老爷子正站在院子里的雪松树下聊天,看到他,季君严马上就打招呼,“陈叔叔。” 如果可以,陈安修真不想搭理他,对这孩子,他算不上多讨厌,但是喜欢是绝对算不上的,但老爷子在这里,他少不得要打起精神应付一下,“爸爸,君严,你们在看什么呢?” “刚刚君严说,树上好像有个喜鹊窝,安修,你看那个是不是啊?” 陈安修顺着老爷子的手指看去,确实有个鸟窝,“不过里面没有喜鹊,我也不确定那是什么窝。”他虽然自小在山上长大,掏过的鸟窝也不少,但对鸟窝的类型实在没什么研究。 老爷子显然也没追根究底的意思,三个人随意说了会话,玉嫂通知开饭,他们就进屋了,今天家里就四个人,桌上一共摆了五六个盘子,大家都入座了,季君严又去厨房忙活半天,之后用玻璃碗端了一大份的蔬菜沙拉出来,“爷爷,奶奶,都是大鱼大肉的话,吃多了,嘴里难免有点腻,吃点蔬菜沙拉正好清清口。” 陈安修这人虽然算不上绝对的肉食动物,但对吃草还是没兴趣的,在他看来,那一大碗生的蔬菜和草就是一个等级,况且季家因为老太太口味的问题,菜色根本就不油腻,过年期间,就孩子和客人在的时候,才多加些肉菜,平时还是清淡居多,就拿今天的饭桌上来说,肉菜的话,只有一道手撕鸡和每人一碗的娃娃菜猪蹄汤,其余都是青菜,这也叫大鱼大肉? 季仲杰和章云之都很给面子的夹了些过来,陈安修也跟着夹了一筷子,沙拉酱和黑胡椒未免放地太多了点吧,这是什么怪味道?他不动声色地喝口汤,冲冲嘴里的味道,最简单的一道蔬菜沙拉都做成这样,这个孩子恐怕从来没下过厨房,虽然这菜真的不好吃,但有这份孝心也算是不错了。 “爷爷怎么样?”季君严殷切地问。 “比安修和君毅昨天拌的那几道小凉菜差点,不过还是可以的。” “我以后会继续努力的。” 饭后季君严又抢着帮玉嫂收拾碗筷,陈安修估摸着冒冒快醒了,和两位老人打过招呼,就直接回房了,热好奶,正在喂冒冒喝的时候,季君严敲门进来了,“陈叔叔,那天晚上的事情很抱歉,是我心情不好,对你乱发脾气。我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陈安修心想,这唱的又是哪一出?这孩子翻脸跟翻书一样,都搞不清他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季君严见陈安修不说话,以为他是不肯原谅,心里暗恼,嘴上却继续解释说,“我这是第一次离开父母身边,看到别人都团团圆圆的,他们也不能回来,心里难受。而且我妈妈也病了,我很担心她。”他这话说的也不全是假的,大年三十的晚上,别人都全家一起过,而他就一个人,家里还没有对他特别亲近的,再想想爷爷和四叔的态度,他都有种快绝望的感觉。所以遇到陈安修的时候,一时没控制住,他就把那些话说出来了,他本意是让他最嫉妒的陈安修也不痛快,但说完他就后悔了,陈安修如果去四叔那里告他一状,那想让四叔帮妈妈就更不可能了,所以今天趁着四叔不在,强迫自己过来道歉。 心里难受所以来找他的麻烦吗?陈安修有骂人的冲动,但想想跟个半大孩子计较个什么劲儿,要教育也轮不到他,“这件事我知道了,我没放在心上。” “那四叔那边……”这是他最担心的。 “你放心,我没和他说。” 季君严心里松了一大口气,“那我就不打扰你了,陈叔叔,爷爷还在书房等着我练字呢。” 陈安修笑着点点头,“出去的时候,麻烦帮我带一下房门。” 等他出去后,陈安修抱着冒冒拍拍,“冒冒,还是你好,不会说话,也就不用天天说假话。”自从那天在年会上发出过那么一次类似于爸爸的音,之后怎么哄也没再说过一句,这下他更确定,这小东西就是天生来和他作对的。 “呀……”冒冒的脑袋贴在爸爸的颈窝处蹭蹭。 “冒冒这两天怎么没有精神?”陈安修碰碰他的小胖脸。 冒冒攥着爸爸的手指头往嘴里放,陈安修早就知道他抓着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的习惯,此时也没多想,就说,“脏,这个不能吃,待会爸爸去厨房给你拿干净的萝卜。” 冒冒的嘴巴还是张着,陈安修凑上看了半天还是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好像下牙床有个小白点,他笑出声,“冒冒,你这是长牙了吗?”接着还想动手摸摸。 这时章时年从外面进来,正好看到他这动作,就拍他手说,“你又想干什么?” 陈安修兴奋不减地说,“冒冒好像长牙了,你看,你看。” 章时年洗过手,熟练地找出消过毒的干净手套戴上,探到冒冒的嘴里,帮他轻轻按揉下牙那里,冒冒这下好像比较舒服了,合上眼睛,开始打瞌睡。 “什么啊,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怪不得章时年最近有时会这么做,他之前还以为是在逗冒冒玩呢。 章时年笑道,“这才刚开始,还不算长好。你过来摸摸。” 陈安修洗干净手,探进去碰了碰,在白点那里明显可以摸出有个硬硬的东西。他还想接着摸摸,章时年阻止说,“好了,他睡着了,别吵醒他。”他把冒冒抱起来,放到婴儿床上。 “吨吨呢?” “去君毅家了,今天跃然过生日,说是想让小叔叔过去吃生日蛋糕。” “年初六?好大的生日。我们要不要送份礼物?” 章时年这时才有空脱下外套,又去卫生间洗了把手,“不用,小孩子生日子而已,家里没那么大的讲究,吨吨身上有钱,他会帮着买的。” 陈安修倚在卫生间的门边说,“我有话想问你。”早晚都要说,还不如直接了当的来。 农家乐小老板_213 章时年拉过毛巾擦手,“出什么事了,这么正经?” “我一直都是这么正经的人。”说完他自己先绷不住笑了,这事好像也不用搞得这么严肃,他挂在章时年身上,赖皮地让人一路拖着他回房。 “说说,到底是怎么了?”安修虽然是在笑着,但明显没往日的精神头。 “秦与溪的照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枕头底下?”他不是不相信章时年,可是他想不通为什么秦与溪的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的床上,之后季君严还对他说出那么一番话。 章时年心下微凛,“是不是有人对你说过什么?”安修刚开始并没有在意这些,现在突然又问起,绝对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安修不是那种当时不说,秋后算账的人。 “之前的事情,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不过你现在心里该你不会还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吧?”陈安修眯着眼睛打量他。 章时年轻笑,在陈安修额头上拍了一下说,“是我疏忽了,你去换套衣服,到床上我和你说。”之前他以为事情都过去了,没有说的必要,却没考虑到安修虽然神经很粗,但有些事也会介意的。 陈安修乖乖去换衣服,章时年把门反锁,自己也换了衣服上床,“从哪个地方开始讲?” 陈安修抱住他的腰,找个舒服的姿势,“从秦与溪。” “秦与溪的父亲秦力叔叔是爸爸的老战友,两家来往很频繁,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了,她长我六岁,小时候经常带我出去玩,有时候还会住在这里,我一直都喊她三姐。” “听着感情不错,后来呢?” 章时年揉揉他的头发,“后来我跟着舅舅去美国了,每年就回来那么两次,见面次数少了,又有年龄差异摆在这里,秦三姐的追求者很多,朋友也多,她顾不上我,我也没那么多话和她说了,渐渐地就疏远了。” “那你后来又怎么喜欢上她的?” 章时年笑,还不承认有人和他说过,要是没人说,安修怎么会知道这些,“我十八岁那年回来过暑假,三姐的生日是七月份的,那时候秦家的势头很盛。”想想那时人潮涌动,众人追捧的盛景,再想想之后那一年秦家飞流直下的急剧变化,就像是印证了那四个字:盛极必衰。 “我记得那天爸爸不想让我和三哥去。”老爷子当时说的是秦家的做派不对,可能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那时候秦力也不大来他们家了,偶尔来,也是以吵架收场。也许在那时,他们就在某种道路的选择上产生了明显的分歧。 “最后你还是去了?”想想也知道,章时年特意提起秦与溪的生日宴,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 “三哥坚持要去,他还说三姐很久没见我,让我跟着一起去玩,我那时候好像也没事做,就偷偷跟着三哥一起去了。生日宴搞地很盛大,去的人很多,秦家所有人都到场了,纪家的人也去了不少,秦明峻那会还叫纪明峻,当时也在。” “原来你那么早就认识他了。后来呢,后来怎么了?你不会酒后乱性了吧?” 章时年敲他,“你当我的酒量和你一样?”他没喝醉,喝醉的是另外一个人。 喝醉的是秦与溪,她就像个真正的公主一样,自信得体,谈笑自若,宴会上很多人都想请她跳舞,每个人都围着她转,“她自小学舞蹈,舞跳得很好。我和她跳了那晚上的最后一支。” 那时候秦与溪推掉了别人的邀约,过来和他说:“难得小四儿回来一次,今天一定要和你跳最后一支。” 跳舞的时候她好好像就醉的不清了,整个人都是趴在他怀里的。之后秦与溪让他送她回房间,他之前经常出入秦家,知道她的房间在哪里,进到房间后,秦与溪突然抱住他说:“最小的小四儿如今也长大了,越长越俊了。”话说趴在他耳边说的,在那之前,因为舅舅管束严格,他还没和女孩子那么亲近过,还是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 “三姐,你喝醉了,早点休息了。”他当时虽然表现地很平静,但心里还是有点慌乱的。刚从秦与溪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还遇到了秦力,当时还开了一句他和秦与溪的玩笑。 不过这些还是不要和安修一一讲那么清楚了,“生日宴之后,算是恢复了联系,之后一起吃过几次饭。”那时候有点朦朦胧胧的好感。他当时觉得这可能就是恋爱了,“秦与溪问过我,将来大学毕业后,准备留在美国,还是回国发展。还问过要不要和她在一起试试?” “你答应了?” 章时年摇头,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回答,三哥就闯进来了,“三哥当时眼睛都红了,疯了一样和我动手。我那些年在家的时间不长,不知道三哥喜欢秦与溪的事情已经在这个圈子里是尽人皆知了。三哥估计以为我故意撬他墙角,这件事外面的人不清楚,但在家里闹得很大,全家人都知道了,不过没人站在我这边,连妈妈都觉得我做错了,还让我给三哥道歉,我一气之下,就去绿岛找正在疗养的爸爸了……” “等等,等等。”陈安修打断他,“你说绿岛?原来二十多年前,你就去过啊?你不是说老爷子在东山上那家疗养院住过吗?那你是不是去的那家,我以前放学后常在那边玩的。也许咱们还见过面呢,可惜那时候咱们不认识,要不然我可以安慰你安慰你。”他抬手摸摸章时年的额头说,“真可怜,全家人都没站在你这边的。” 章时年被他这幸灾乐祸的语气气到内伤,抓下他的手说,“你还要不要听,不听我就不讲了。”明明之前觉得很悲伤的往事,现在被安修这么一闹,感觉现在讲别人的事情一样。完全带入不了当时的情绪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继续。”陈安修抓着章时年修长的手指弯来折去。 “从那之后,我和三哥的关系就大不如从前了,我三哥其实人不坏,但有点迂,他喜欢秦与溪喜欢到连命都可以不要,他认定是我在他和秦与溪之间作梗,怎么都不肯原谅我,我当时如果给他认错的话,也许会好点,但是我当时也觉得自己委屈到不行,坚持不给他道歉,还说了追不到女朋友,不要怪别人的话,暑假之后,我就回美国了,寒假因为和他赌气也没回来,就春节回来两天,接着又走了,都没和三哥说过话。”三哥好像有几次想和他说话,是他没搭理。 “再次回来的时候,就是下一年的暑假了。三哥依然没结婚,爸爸很生气,三哥是我们兄弟四个中最听话的一个,但在这件事,他格外的坚持。他当时从事一份文史编纂的工作,这是他的兴趣,时间长了,爸爸好像也放弃了,有点由着他性子的意思,我那时也见过秦与溪,她当时在外交部工作,但见到她之后也说上不来什么感觉。”秦与溪还是那么漂亮自信,但他心里有点厌恶这人拖着三哥,又离间他和三哥的关系。但想到三哥是一厢情愿,他又说不出什么来。连带着也有些怨三哥不争气,越发的不想搭理他。关系也越来越僵,弄到最后,让家里人都觉得兄弟两个都深爱秦与溪,以至于兄弟反目成仇了。 心结就是这么一天天的形成的,到最后想解开,也不找不到刚开始那个结扣在哪里了,“秦家的衰落好像是一夕之间发生的,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起码在很多人眼中是这样的,秦叔叔先被抓进去的,秦与溪的哥哥上门找爸爸帮忙,但那时候爸爸已经很多天没回家了。没多长时间,秦家的案子就一件件的牵扯出来了,因为咱们家和秦家走的很近,但是咱们家没事,爸爸又拒不见面,就有人传言说,秦家的事情是爸爸告发的,而且插手很深。” “秦家的人都牵扯进去了?” 章时年点点头,“不过在此之前,秦与溪和他哥哥,还有两个堂哥都不见了。” “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说了,反正你已经知道你和秦与溪没关系了,连人家的小手都没牵到,就被你三哥打了一顿。”他知道下面的经历一定不愉快,要不然季家也不会这些年都不想提。 压得他腿都麻了,章时年换条腿给他压着,“都说到这里了,索性就给你个明白吧。” “再见到秦与溪是他们消失半个多月之后的事情。那天三哥打电话回家,说是有话要和我说。”他当时也不想兄弟两人的关系就这样一直僵着,觉得三哥先低头了,他就配合一下,“我对他根本没防备,他在水里下了药。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在一间地下室里。没有灯,向前一步,向后一步,都是墙壁,躺下都不能。” 陈安修下意识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你在那里面待了多久。” “当时没有时间的观念,后来听妈妈说是二十一天。” 陈安修无法想想在那么一个闭塞黑暗的地方待上二十一天是什么感觉,人没崩溃就是奇迹了,“秦与溪的哥哥,秦与涛一直认定是季家出卖了秦家,他恨季家的人,恨不得季家的人都死光。” “他是不是还对你做了什么?” “秦与涛是个心狠又谨慎的人,他把我关在那里还不放心,怕我逃跑,还让人给我注射了吗啡。” “那你……” “秦与涛当时是直接想让我死的,反正有三哥和家里人沟通,家里人暂时也没察觉什么,不过三哥有拼命帮我求情。还威胁他们说,如果我死了,他绝对不会再帮他们。秦与涛一心想尽快离开,便答应了三哥的要求。他们那我威胁妈妈和舅舅,想利用章家的海外关系帮助他们逃到国。” “那后来他们都顺利逃脱了?” 章时年平淡地说,“都死了,除了三哥和秦与溪都死了。”章家哪里是任人欺辱的,况且章家也不想和上面闹翻。三哥能活下来,是看在季家的面子上。 陈安修不崇尚暴力,但这一刻,他一点不同情那些人,气氛有点沉重,他找个轻松点的话题转开,“这么说,你这些年不结婚,不是因为秦与溪了?” “当时连开始都没有过,我拿什么惦记她这些年,就算曾经有过,也早在那二十一天里被磨没了。”狭小,闭塞,摸不到边的黑暗,精神都差点崩溃了,还能残存多少爱。 “那你就没和家里人说清楚过?” “提过一次,但是他们都当我是故作坚强,后来我就不提了,要没有这挡箭牌,我能等到你吗?你不觉得妈对你特别好吗?” 陈安修点头,老太太从开始见面从来就没有为难过他,按说这个年纪的人应该很排斥这种事情才对,“我一直以为是我格外讨人喜欢的原因。” 章时年揽着他躺下,笑道,“这当然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她大概觉得,你是把她儿子从秦与溪的苦难中解救出来的人。”别说是两位老人了,就是上面两个哥哥都觉得他这些年心口有伤没愈合。“我和三哥求救过,希望他能放我出去,但秦与涛根本不让他靠我很近,最后反而是秦与溪偷偷放过我一次,不过我体力不支,又被抓回去了。”还挨了好大一顿毒打。 之后去美国就是漫长的心理和戒毒治疗,现在说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当时的艰难,一直陪在身边的妈妈都坚持不住,曾经一度甚至动了离婚的念头。这个家在他十九岁那年,差点就散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真的欠秦与溪一次,所以最后的时刻秦与溪才能顺利逃走,他以为留秦与溪一命就算是两清了,所以现在君严回来,到底要他念什么情分? 事情搞清楚了,天下太平了,陈安修在家深切安慰章时年两天,发现他真的没有异样,行礼一打包,牵着吨吨,抱着冒冒,和两位老人打过招呼,直接奔陆江远那边去了,季君严随你在家怎么折腾吧?不奉陪了,电话关机,耳根彻底清净。 章时年回家连安修带孩子一个都不见了,就去鸿远堵陆江远,陆江远显然早有准备,见到人不疾不徐就说,“我和我儿子,孙子单独住几天,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还非常好心地建议他,“你如果还有时间的话,还是多关系一下季家的事情吧。” ☆、149 章时年被陆江远的话狠狠噎了一下,知道这人说的是事实,所以他无法反驳,最近这段日子,因为季君严的到来,家里的气氛是不怎么好。有些事小辈们都不好表态,所以都选择远远躲开,大哥二哥大概觉得这事对不起他和妈妈,回家几次都是面带尴尬,匆匆来,匆匆去,除了过年那两天,并不在家多做停留。难为安修在那种沉闷的氛围中,还能坚持那么久。况且还有季君严的居中破坏,“那麻烦你照顾他们,我过几天再去接他们。”安修此时搬出去清静一下也好。 “这个不用你交待,我儿子和孙子,我自然会照顾好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就这么两个孙子,不疼他们疼谁。”他理解季老疼孙子的心情,但如果那个孙子给自己儿子添了堵,他就不打算去理解了。 陆江远偏心地光明正大,而且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 章时年耐心不错,又问,“那我能问问他们现在住在你什么地方吗?我晚上想去看看他们。” “这个,你更不用担心,所有的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妥当的,什么都不缺,就是冒冒的奶妈我都找好了。”他的住所不像季老那里,外人进出不方便,很多事情都不能做。 他这话一出,章时年落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弹跳了一下,“陆先生,安修是我的伴侣,吨吨和冒冒是我的孩子,有些事情,即使你是长辈,也不好插手太多吧?而且我和安修之间并没有矛盾,我们也没有分居的打算。” 陆江远挑眉,讶异地看他一眼说,“原来你有当过我是长辈?” 章时年在这一刻,突然能体会安修经常手痒的感觉。 随着两人交谈的深入,室内雷光电闪,冷风阵阵,温度越来越低,吴东低着头抱着文件立在一旁,恨不得地毯上此时有个洞可以供他出入,早知道这两人有多么不对盘,他很后悔没在章时年进门的那一刻滚出去,现在想走也走不成了,只能尽量缩着肩膀,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当让他很不理解的是,堂堂两个大集团的老板,时间每秒都是用万来计算的,明明平时都忙得外人相见一面都难,为什么会有时间在这里针锋相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两个站出去都让北京政商两界震两震的人在研究什么大的投资合作项目,但让人幻灭的是…… “我有见安修和孩子的权利。” 陆江远很无辜地说,“我没有限制你的权利,我只是不想配合而已,这难道也有错?” “陆先生不觉得这样有点过分?” “完全不觉得。” 吴东扶额,这样没营养又幼稚的对话,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没人相信是谈话的双方是鸿远和章氏的当家人吧。他很担忧,这两位反应过来之后,为了避免这些对话传出去,会不会把他这个唯一的见证人毁尸灭迹。 “据我所知,陆先生家里也不消停。你能确保安修不受打扰吗?” 陆江远的身体稍稍后仰,目色沉沉地回他一句,“起码他们没那个胆子闹到我家里。” “陆展展给的那份文件是加密的,我正在让人破解,有结果了,我会通知你的。”说完,不耽搁时间,起身走人。 吴东长长松口气,赶忙上前开门,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出去。 陆江远坚持不肯透露陈安修居住的地方,章时年也没办法,他不可能真的派人去跟踪陆江远。想想安修也不可能一直不联系他,他决定先忍耐两天。 * 对于陈安修和陆江远的关系,章时年之前和家里也提过一点,所以对这次陈安修带着孩子住到陆江远那里,季家二老也没反对,特别是章云之甚至是有些赞成的。 章时年从陆江远那里无功而返,回来的时候,家里正在吃饭,饭桌上只有季家二老和季君严,季君严正在讲他们这些年在国外的经历,“刚开始的时候过的不太好,没有房子,爸爸妈妈也没有工作,爸爸还在中餐馆里做过厨师,妈妈每天去买最后打折的面包……” 季仲杰的脸上有些动容,问了几句话,章云之则沉默居多,看到章时年进门就问,“吃饭了吗?” “不是很饿,爸妈,你们吃吧,我有点累,先回房了。” 季君严看章时年离开,就轻声说,“四叔工作一天了还没吃饭,我给他送碗汤过去吧。”说完就要去厨房盛汤。 章云之笑着制止他说,“别忙了,君严,让你四叔先先休息一下,待会我让玉嫂做点夜宵给他就行,你坐下继续吃饭吧。”她自己又吃了一点,也回房了。 吃完饭后,季君严陪着季仲杰在院子溜溜弯,继续饭桌上的话题,“我妈妈……” 季仲杰此时却没有心情继续听下去了,他看向季君严,这也是他的孙子,是老三唯一的血脉,长地像秦与溪更多一点,但有些地方也能看出老三的影子,老三从小就资质一般,不如老大沉稳,不如老二果敢,当然更比不上后来的老四那么有才分,但他是最努力的一个,可能就是这样,云之偏疼他,他对这个孩子也纵容一些,连大学都由着他选择感兴趣的历史系,他对这个孩子没有太多的期望,一辈子平平安安就行,可就是这样一个孩子,最后却给季家惹下了弥天大祸,季家两代人辛苦打下的根基,差点就全部毁在他的手里,起因仅仅是一个秦与溪。 他知道老三不是主谋,老三没那个胆量,也没恨老四到那个地步,但这能改变什么呢?差点害死老四是事实,他忘不掉老四被人从那间狭小的密室里抱出来时的惨状,毒瘾发作,神智涣散,浑身淤血,那年老四才十九岁,是季章两家娇养大的孩子,他虽然对孩子们严格些,自小到大也没对这个孩子动过一指头,不仅是因为这个孩子年纪最小,还因为这个孩子打小清清贵贵的,虽然有时候脾气坏点,但有自己的分寸,让人疼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动一下,可就是这么一个孩子,被人折磨成那样。竟然是老三亲手把自己弟弟送过去的。 人老了,总想起孩子还小的时候,一个个的都在跟前,犯了错误,打一顿,骂一顿,父子,兄弟,哪里有隔夜的仇,但孩子们终究是长大了,犯的错误再不是打一顿骂一顿就可以解决的。 “君严……” 季君严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战战兢兢地回了一句,“爷爷。” “君严,爷爷老了,你爸爸年纪也不小了,让他好好地在国外过日子,你将来好好孝顺他们。” 季君严笑道,“我知道,爷爷。我会孝顺我爸妈的,不过我现在先替他们孝顺爷爷奶奶。” 季仲杰摆摆手,“这边有你两个伯伯,还有你四叔,你和你爸爸都不用担心,过了年初十,这年也就过去一大半了,你准备准备,也该回去了。” 季君严的泪水刷的就下来了,“爷爷,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您和奶奶生气了,我都可以改的,是因为陈叔叔吗?因为他不喜欢我?他走了,四叔也不高兴?”陈安修今天一搬出去,爷爷就提出让他走人,他实在不能不做这样的联想。 季仲杰摇头,“君严,你没有安修的胸襟和气度。”这与年龄和阅历有关,但更多是自身教养的问题,“他没有说过你任何一句不好,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对你不喜欢,你虽然喊他一声叔叔,但他只长你十一岁。反倒是你,明里暗里和安修过不去,这不是一个成年人的气度。”他观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可以和他道歉的,只要爷爷让我留下来……” “爷爷以前没教过你,以后看来也没机会了,但是君严,记住爷爷一句话,做人要有自己的主见,要能明辨是非,男人呢,还要有肚量,眼光要放长远点。” “爷爷,您这是不让我再回来了吗?” 农家乐小老板_214 季仲杰拍拍他的肩膀,“早点去休息吧,有什么喜欢和需要带的,我让人给你准备好。” 季君严拉住他的手说,“爷爷,我不想走……” “君严,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样,不要哭哭啼啼的。”做出的决定,他不准备反悔。 季君严擦擦脸上的泪说,“爷爷,那我能求您最后一件事吗?我妈妈得了肝癌,可能活不了多少日子了,她也算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您能不能帮帮忙让她回来?我求过四叔了,四叔不肯答应,我只能求您了,爷爷。” “你求过你四叔了?君严,你爸妈没有提过当年的事情吗?”如果提过,这孩子是怎么开口的? “爸爸提过一些,外公家出事了,妈妈想出国,爸爸为了帮妈妈做了一些对不起四叔的事情。他有让我给四叔道歉。” 季仲杰面有怒色,“他就是让你这么来道歉的?” 今天有人给季方南送了一些上好的武夷山大红袍,他下班经过这里,打算拿来给父亲和弟弟尝尝,正好碰到这一幕,他居中调和说,“爸,你消消气,你先回去休息,我和君严来说。” 对于老三,季仲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送老爷子回房后,季方南和季君严去了后者临时居住的房间里,季方南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对方听,“如果你听完这些,还要坚持让你爷爷和四叔帮忙的话,我无话可说。如果没有你奶奶,你们连现在的日子也过不上。”所以他这辈子最佩服的不是老爷子,不是任何一个英雄人物,而是家里的这位老太太。她的意志,品行和忍耐力,是很多男人都望尘莫及的。 季君严听地大为震惊,他无法相信那种事情是他爸爸和妈妈做的,“二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我爸妈做的,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我没有必要编造这些骗你,君严。” 其后两天,季君严在家老实很多,他似乎已经放弃留下来的打算,对家里的人也不如之前热络,最多的时候都是留在自己房间里,十一那天,季方南派车来接的他,并把他送到机场。这中间他没有任何异常。 但是几天后,季方南收到消息,季君严并没有走,他上飞机之后又下来了,之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 陈安修在陆江远这里住下之后,日子果然清静很多,陆江远因为上班的关系,每天都会准时起床,他有时候会陪着吃早饭,但睡懒觉的机会比在季家大多了。 这天一睁眼,抓过闹钟一看,又是九点了,他跳下床,拉开窗帘,伸个懒腰,“生活过得太堕落了。”今天太阳很好,吨吨抱着冒冒在楼下花园里晒太阳,当他看到吨吨正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噗地笑出声,吨吨拿着一团毛线,给冒冒扎了无数个小辫子,就冒冒头上那两根毛毛,还能扎出那么多,真是难为吨吨了,估计两根头发就一个吧。 “吨吨,冒冒……”陈安修伏在阳台上喊他们。 听到他的声音,吨吨转头,冒冒也向上看,满头的毛线比头发还多。就这样,冒冒还晃着脑袋,美到不行。但吨吨扎地很松,他摇两下,那些毛线就哗哗脱落了,自己乐得哈哈笑。 吨吨抱紧他,抱怨说,“白忙活一早上,胖冒冒,你别动,再动,我摔你下去。” 陈安修由着他们俩闹,好几天没开手机了,这时打开一看,章时年的最多,还有家里来的,他翻到最新的一个未接来电,竟然是小舅的,今天早上七点多打来的。他拨过去,没人接,大概又过了十分钟,电话打过来。 “壮壮,我现在北京。” “你来北京了,怎么没提前打个招呼呢?”他说完后想起来,之前他一直是关机状态,“爸爸,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刚到酒店一会,想去看看你和吨吨冒冒,你那里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最近都没什么事?你在哪个酒店,我马上去接你。” 林长宁说了个地址,陈安修换件衣服,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跑,意外地陆江远今天在家,正在客厅里看报纸,似乎是看出他的意外,陆江远提醒他说,“今天是周六,你不会以为我周末也上班吧?你这急匆匆的,早饭也不吃,要去做什么?” 陈安修止住脚步,“我爸爸来了,我去接他。” 陆江远欣喜说,“陈二哥来了?一个人来的吗?把他接到家里来住吧,家里房间很多。” 陈安修纠正说,“不是我爸爸,哎,这混乱的关系啊,是我小舅。” 陆江远不说话了。 “是不是不太方便?我小舅就过来看看吨吨和冒冒。” “我是怕他不愿意来。” ☆、150 林长宁在国家海洋研究所主持的科研项目,这两年取得了不少的成果,这次他来北京是来参加一个由国务院举办的科技成果展示会以及之后的科学技术奖励大会,本来他是想让其他人过来的,但是他的恩师路增铭老先生亲自打电话,让他来北京一聚,他只得推开所有的事情,带着项目组的其他八个人一起过来了。 “爸爸,你的大学老师啊?那得多大年纪了?”陈安修在酒店门口顺利地接到林长宁,此时两人正在回去的车上。 “他老人家今年八十多了。”路老在生命遗传学方面的成就让他在国际生物学领域都享有盛誉,他当年能那么顺利出国,离不开这位老人的大力推荐,对于这位老人,他是打心底里尊重和感激的,如果没有这位恩师的护佑,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林长宁了,“我当年去美国读研究生的推荐信,就是路老写的。” “老爷子真高寿,爸爸,那你什么时候去见他?” “约的是后天,他现在年纪大了,外客见得也少了。”车子顺利驶进小区,“这里的环境真不错。”在北京这种地方,小区里还有溪流,湖面和大片的绿地,“对了,之前听你打电话,你不是和章时年的父母住在一起吗?”以那两位老人的身份,似乎不可能住在这种地方。 一见面光顾着说话,陈安修都忘记这茬了,“爸爸,我现在和陆叔住在一起。” “什么?”林长宁心里一惊,转头看他,壮壮这话是什么意思。 转过一个弯,房子就在眼前了,陈安修暂时把车子在路边一停,“就是季家那边人太多了,我嫌闹腾,就搬到陆叔这里住了几天,正好你过来。爸爸,你要不喜欢的话,我……” 林长宁确实不怎么想踏入陆江远的地盘,更何况是家这么私密的地方,但他又不想孩子为难,“没事,走吧,我就是去看看吨吨和冒冒。”以他和陆江远现在的关系,陆江远也不能把他怎么着,那次在电话里,他们把话都说开了。 吨吨跟着新请的钢琴老师在琴房里练琴,陆江远在客厅里逗冒冒玩,听到院子里车响,就抱着人推门出来,说了一句,“回来了?” 林长宁抬头,门口摆着两棵硕大的金桔树,陆江远抱着孩子站在那里等待的形象因为这句话瞬间定格,在这一刻,他忽然有种错觉,似乎两人从未分开过,只是他出了一趟很远的门,走了很长的时间,但是现在他回来了。可错觉终究是错觉,现实是他们分开已经三十年了,每天早上洗漱时,眼角细细的纹路提醒他,那段青葱的岁月已经过去许久了。 冒冒来北京已经一个多月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林长宁,但是当林长宁喊他的时候,他还是大大方方地张开了小手臂,同时张开的还有嘴巴,“啊……” 张开小手让抱,林长宁明白,但是张开嘴巴是什么意思,“他这是饿了吗?” 陆江远解释说,“不是,他是让你看看他新长出的牙。” 原来自从冒冒自从长出一颗小牙后,家里的人都当做一件稀奇事,今天说,冒冒,我看看你的牙,明天说,冒冒,我看看你的牙,完了还夸赞他一番,就这样,几天下来,冒冒也把自己长颗牙当做是一件可以炫耀的事情,所以现在一见到人,他就把嘴巴大大地张开,生怕别人不知道,虽然那颗牙只比小米粒大点,不凑上去还看不清楚。 林长宁笑坏了,轻轻捏着他的下巴看看,嘴里不忘夸赞说,“冒冒好厉害,都长牙了啊。”说的就像这是冒冒的功劳一样。 冒冒本来就觉得挺骄傲的,这样一夸他,更不知道姓什么好了,凑到林长宁脸上就是一顿猛蹭,幸好他还算干净,没有鼻涕,但是蹭人一脸口水是少不了,不过小孙子蹭的,林长宁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介意。 陆江远主动说,“进来坐吧,坐了那么久的车,应该也累了。” “是啊,爸爸,你们先进去吧,我把后备箱里的东西取出来。”小舅带来的手提袋里,也知道装的什么东西,分量还挺重的。 对于陆江远的话,林长宁沉默地点点头,回头对陈安修说,“那是你妈让我带来的年糕,说是你过年没吃着,特地给你留下的。” “我妈这人还真是不嫌麻烦,超市里又不是没有卖的。”话是这么说,但他的动作可不是这样的,他有点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提袋,里面还套着一层塑料袋,十来个圆圆胖胖的年糕就躺在里面。之前应该在冰箱里放着的,硬地像石头一样,有些地方还干裂开了,“我妈今年放的枣真多,陆叔,今天中午,咱们蒸年糕吃,让你尝尝我妈亲手做的年糕。” “行啊,和周姐说说。” 暖气还没停,屋里比外面暖和很多,林长宁进屋后解下围巾,因为抱着冒冒,脱外套的时候遇到了困难,陆江远探手过来说,“我帮你。” “不用。”林长宁躲了一下,陆江远的手指擦着他颈侧过去,林长宁又退一步说,“你抱一下冒冒,我自己来。” 林长宁把冒冒递出去,但是冒冒可不干了,估计是觉得这人和他爸爸很像的缘故,他和林长宁亲近地不得了,这时林长宁想松开他,他就紧紧地扒着人不放。 林长宁对孩子也心软到不行,一看这样,怎么还可能放开手。 陆江远凑近他说,“就算我想做什么,但孩子们都在呢,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林长宁抬眼瞥他,低声说,“就算壮壮认了你,也不代表着我们之间的关系因此而改变,陆先生,别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 “你准备一直和我在这里耗着,直到壮壮进来吗?” 林长宁淡淡地说,“陆江远,这些年不见,你赖皮的功夫倒是见长。”在绿岛刚见面的时候,看陆江远的态度明明已经放弃了,怎么最近又有想纠缠的趋势了?平时动不动就给他打电话不说,现在还说这些引人误会的话。 陆江远低头看他,“我们都分开三十年了,长宁,有点改变不是很正常的吗?” 屋外陈安修已经把后备箱里的东西都取了出来,正提着东西拾级而上,林长宁不想和陆江远站在这里,让人误会什么,所以当陆江远再次伸手要帮忙的时候,他配合地伸伸手臂。 保姆周姐端着些洗好的床单从楼上下来,今天收拾了和主卧相邻的房间,她打算把这些换下来的床单晒到室外去,可当她看到林长宁的脸时,她的手滑了一下,洗衣盆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竟然是这个人,时隔三十年,她竟然又见到了这个人。 “怎么了,周姐。”陆江远问,周姐之前在陆家工作过多年,后来因为家里的原因辞职了,他搬到这里找家政人员的时候,碰巧又遇上了,她现在孤身一人,年纪也大了,他就把人留下来了。 “没事,先生,我刚才手滑了一下。”她以前习惯叫三少,这几年才逐渐改口了,她把地上的盆子端起来,看了看林长宁,又问,“先生,今天中午有客人吗?我去超市里再买点菜。” “恩,多买点。” “我下午有事。”本来想的是多陪陪吨吨和冒冒,但这里是陆江远的家,他就不准备多停留了。 “都过来了,连顿饭都不吃吗?吨吨刚才还一直问你什么时候来呢,说是很久没见你了。” 孩子是他的软肋,一说到这个,林长宁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何况下午有事什么的都是他的借口,今天下午大家安排的行程就是自由活动,明天是几个研究生去布置会场。 陆江远多少了解他的脾气,见他不说话,就明白他是答应了,他让人下去准备,自己领着林长宁在客厅里坐下。 林长宁和他可说的话不多,但因为有冒冒在中间翻腾,所以气氛看起来还可以。 吨吨练琴的时间是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所以中午的时候,他的钢琴老师卓异也一并在这里用的饭,不过这个年轻人并不多话,除了吃饭之外,只偶尔的和吨吨小声交谈几句。他是陆江远设立的鸿远奖学金曾经资助的学生,对陆江远很敬重,所以虽然现在功成名就,演出邀约不断,但陆江远一提出让他来教自己的小孙子,他二话不说推掉所有的活动就过来了。 卓异这人很有分寸,好奇心也不重,但偶尔的,他有疑惑陈安修和陆江远的关系,他一度认为这两人可能是情人,毕竟陆江远一直没结婚,外界对他的性向选择一直都有猜测,但他见过几次这两人的相处方式,又不像,亲近而不亲昵,说是情人,不如说是父子或者叔侄。但据他所知,陆江远又没有这样一个儿子或者侄子,今天看到新来的这人,他觉得他好像明白什么了。看陆先生那目光,真的很说明问题。 如果不是当着孩子的面,林长宁真的有摔筷子的冲动,陆江远到底想干什么?做的这么明显,以为这桌上的人都是瞎的吗? 其实这个问题,陈安修也想问,作为两人的儿子,他自然是希望两人在一起的,老了之后能做个伴儿,但站在一个相对公正的立场上,他更愿意去尊重这两人自己的选择,毕竟分开这些年了,各自的生活轨迹不同,非要强求在一起也不现实。看这样子,陆叔是有意的,他到底应不应该帮帮忙呢? “这会想起我了?”章时年的语气不轻不重的。 陈安修趴在床上,打电话的同时,伸手扶扶同样趴在他背上的冒冒,“就三天而已,章先生,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章时年是打算这次不轻易松口的,但手机提示收到一条短信,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上一下叠着两张相似的笑脸,不同的是,上面那个懵懂纯真,下面那个一脸谄媚。 陈安修仔细听听那边还是没动静,软的不行。来硬的,“喂,这次也不能全怪我吧?你就一点责任没有吗?”勾起章时年的伤心往事,他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人,就想尽办法地想安慰这人,但章时年倒好,摁着他在房里胡混了两天,差点把人做废了,他不跑才有鬼。 “君严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你现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你。你不想住在家里的话,我们可以搬到外面。” “我想在这边多住两天,等我们回绿岛去之后,可能有段时间都不能过来了。”毕竟他将来的生活重心还是在绿岛的。 章时年退而求其次,“那晚上一起出来吃饭,总可以吧?” “我小舅在这里,我可能走不开。” “你也说了尊重他们的选择,那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独处的空间试试?”让陆江远忙一点准没错,“关于他们的事情,我们还可以吃饭的时候再具体谈一下。” 陈安修咬咬冒冒递过来的小爪子,犹豫一会说,“好吧。”但愿他走了,小舅和陆叔不要打起来。 两人商谈完毕,章时年放下电话,阿joe这才上前说,“刚才季司令让人过来说,已经查到季君严的消息了,他搭车去了绿岛。” “绿岛?他去绿岛做什么?”难道是去找秦明峻?先不说秦明峻有没有能力秦与溪回来?就说秦明峻现在的身份,真的笨到会插手这件事吗?秦家已经倒了是事实,就算有个秦明峻也不能改变什么。 ☆、151 只要季君严还留在国内,关于他的行踪并不难查,对于他到绿岛要找谁,似乎也并难猜,当年上面对秦家打压很厉害,不仅是秦力一家,就连秦家几个乘风而起的亲眷都是撤的撤,散的散,所以时至今日,想在秦家的亲朋故旧中找个能位高权重,手眼通天,能帮上秦与溪的人几乎是不可能,就是有那么几个勉强逃过一劫的,二十年过去,还有什么情分可讲,而秦明峻就不同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秦与溪的亲外甥,血缘上的关系不是光凭时间就能切断的。 所以季君严就找过来了,在此之前,秦明峻已经从他小姨那里得知这个表弟回国的消息,也知道他为什么而来,他们约在海边的一家咖啡厅见面,这是上个世纪初遗留下来的一幢德式建筑,建在山崖上,黄色的外墙,红色的房顶,绿岛市旧城区现在还能见到不少这样的老房子,有的至今还住着不少人家,有时候实在不得不感叹这些房子的坚固耐用程度。 觉察到思绪飘远,秦明峻借着点烟的动作尽量不动声色地把思路拉回来,对面的人,或者说孩子还在持续抱怨着,没有在北京季家的纯真乖巧,此时眼底一片阴霾。 农家乐小老板_215 “……我不相信爸妈会做这种事,他们不想帮忙,也不用找这种借口,无非就是四叔不想帮,其他人就借故推脱,说白了,就是我们家现在过得不如四叔,其他人都还好说,连爷爷也这样,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同样是儿子和孙子,因为境遇不同,也要分出个三六九等。章家那边财大势大,所以连爷爷和大伯二伯家也格外看重四叔,如果今天秦家还在,他们会是这样吗?” 咖啡一如既往地不怎么样,真浪费那些上好的咖啡豆,不过秦明峻来过几次,显然已经习惯了这老板娘不怎么样的手艺,先前一杯已经见底,他示意了一下,仅有的一个服务生过来续杯,他今天有点提不起精神,他归咎于也许是天气不好的原因,“如果秦家还在,小姨现在也不是这种境况。”言下之意,说这些有什么用。假设的前提已经不成立,还能得出什么可以期待的结果。 “哥,难道你也赞同季家这么做吗?”季君严情绪失控,重重一拳击打在桌面上。 趴在柜台里正听着呼啸海风打瞌睡的年轻老板娘猛然听到这动静,从臂弯里抬头,睁开了迷蒙惺忪的眼睛。这种天气,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她看看没什么事,趴回去继续睡。 这个女人简直比明晓静还懒散,“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有他们的理由。”秦明峻说。 “什么理由可以让他们连……连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都不愿意帮忙?”说到这里,季君严的眼圈有些发红。 秦明峻以前听他小姨说过这个表弟,打小就聪明,脑子也活络,大概在君严十岁左右的时候。他们夫妻两个说漏嘴,让他知道北京还有那么一家人,他就想回国看看,这些年虽然没成行,但缠着他爸爸问了不少北京的事情,季方正大概也想儿子将来能认祖归宗,也愿意下大力培养,只寄望有一日,能让孩子被家里人接纳。但夫妻两个一个太忙,一个太宠,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这个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自负,总以为没什么事情是他办不到的,所以这次小姨的病一查出来,他自告奋勇跑回来打前阵了。也不想想他即将面对的是些什么人。 “哥,你想什么呢?” “你问季家的理由吗?”秦明峻弹弹已经烧了很长一段的烟灰,“当然是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差点死了。”他无意抹黑小姨和季方正,但看君严这情绪,一味的隐瞒只能让事情更糟糕,对于季家,他没有好感,靠着出卖朋友得以保全,就算有一千个迫不得已的理由,也难以让人信服,不过当年舅舅他们绑架和差点害死章时年也是事实。季家如今对小姨撒手不管,理由充分。 季家的人说话,他可以不信,但当这个妈妈在嘴里唯一的表哥说出来时,季君严不得不郑重考虑了,“我爸妈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哥,你不会也骗我吧?” 真是个养在暖房里还没长大的孩子,就这点事情就被打击到不想承认,“你也不用太失望,那种情况下,没什么能不能做,只有要不要做。”不做就没命,谁不放手一搏?至于季方正的作为,他不想评论什么,站在季家的立场上,那人当然无法原谅,但站在他立场上,那人却是放弃了一切,陪小姨在海外漂泊了二十年,尽管他怀疑,以小姨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个性,她到底有没有爱过季方正。背叛家人,出卖兄弟,如果这一生连唯一执着的爱情都没有拥有过,季方正这辈子真算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不敢指望季家那边会帮忙了,哥,那你能想办法让我妈妈回来吗?” 秦明峻将手中已经快燃烧殆尽的烟蒂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薄薄的嘴唇里冰冷地吐出四个字,“抱歉,不能。” 季君严震惊,“为什么,哥,你不是和我妈妈的感情很好吗?” “我无能为力,君严。”秦家败落那年,他已经十三岁了,很多事情都已经记得,他亲眼见证了秦家如何从这个国家的权力顶端坠落到深渊的全过程。繁花白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外公外婆相继坐牢,没两年都去世了,舅舅和几个堂舅在外逃过程中出事,秦家最受宠爱的小姨失踪,体弱多病的二姨去世,爸妈离婚,妈妈带着他离开纪家,改回秦姓。 他不同于纪明承,他是曾经被纪家放弃过的人,他能有今天的成绩,固然和纪家的帮忙分不开,但更多的是他自身的努力,为了今天,他曾经……把最喜欢的那个人送到死亡的边缘,明知道那次任务有多危险,可他还是默许了。他付出了这么多,怎么会在这一刻心软。能不能让小姨回来,他没有把握,但他知道,一旦插手这件事,他这些年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他输不起。 “哥,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也许可以呢,我妈妈现在这样,如果她能回来,说不定心结解开了,可以多活两年呢。爸爸说妈妈之所以得这病,和心里郁结,情绪波动大也有关。” “君严,你也知道,我现在部队工作,部队里对这些事情很敏感。”纪家那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秦家对他的影响降到最低,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自投罗网的,况且小姨这病,他没有君严这么乐观。 想想前面二十多年,小姨是多么风光,说是众星拱月一点都不过分,连外公在私下场合里都不止一次说,咱们家与溪说不定将来能成为第一个女外交部长,可见当时受重视的程度,想想后面这二十年,流落海外,嫁给季方正,一辈子郁郁不得志,虽说是创立了一份足以富足度日的产业,但到底是意难平吧?现在就算能偷偷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又何谈解开心结?所谓解开心结不过是季方正和季君严一厢情愿罢了。 “这么说,哥,你也不打算帮忙了?” “对不起君严,不是不帮,是帮不上。你回去告诉小姨,让她积极配合治疗,国外的医疗条件比国内的还好些。” “我算是明白了。”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秦明峻不打算再劝解,能说的他都说了,再多说也是徒劳。 季君严也沉默下来,今天的风很大,天暗沉沉的,浑浊的海浪翻涌着拍打着不高的崖边,这里就像孤悬在海中的孤岛一样。 “我去趟卫生间。” 咖啡已经凉了,季君严没有再换一杯的打算,对面桌上秦明峻的手机响了,隔着很近,他抬头扫了一眼,上面显示陆亚亚,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低头继续搅自己的咖啡。 秦明峻回来的时候,电话铃声已经停了,他看了一眼,也没回,直接放在口袋里了,“既然回来了,要不要在国内多住几天?” “好吧。”季君严答应下来,留下来说不定还有转机,走了,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秦明峻拿起自己的外套,“那走吧,我们去酒店取你的东西,我帮你安排住处。”经过柜台的时候,准备付账单,老板娘还在睡觉,服务员只好从后面跑出来把账单结了。 下去的路并不好走,天气暖和的时候,还有几个小资情调的女孩子喜欢到这里吹吹海风,喝喝咖啡,像这种大冷天,估计几天都没一个客人,秦明峻真怀疑那个女人能不能赚到钱,还是单纯在挥霍时间? 他想起以前他们部队驻扎区附近也有一家类似的咖啡馆,平日里人不多,但是老板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不算漂亮,只能算清秀,就这样,陈安修还是领着那帮人一放假就喜欢往那里凑,他每次经过都看到那些人围着女老板说说笑笑的。 有次听陈安修在装模作样的感叹,“好好活着,能有时间挥霍也挺不错的。” 那些人一哄而上去揍他,骂他装什么大尾巴诗人。 那情景鲜活地就像在眼前,可那里面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了。 ☆、152 秦明峻身高腿长,下山走路步伐很大,季君严为了跟上他,不得不加快点速度,前者觉察到了,刻意放缓一些。 “哥,你也在绿岛,你认识一个叫陈安修的人吗?”季君严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但秦明峻还是听到了。 “你问他做什么?”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冷厉,不过季君严没注意到。 “就是好奇他和我四叔的关系,我在北京这段时间,看他在季家混的顺风顺水的,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按说他们这种关系应该是季家最忌讳的吧?为什么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在乎,我想知道陈安修到底有什么本事。”听表哥这语气就知道是认识的。 秦明峻拉拉衣领,很平淡地说,“他和你的事情没牵扯,你不用放心思在他的身上。” “那可不一定啊,我四叔很宠他的,他说的话,我四叔说不定会听。” “是吗?章时年对他很好?” 季君严撇嘴,“是啊,他有时候在房间里睡懒觉不出来吃饭,我四叔还端进去给他吃,有次还见四叔动手喂他,自己好手好脚的,最奇怪的是爷爷奶奶都不说什么,有次白天从他们房门前走,还听到他们做那种事的声音。” 秦明峻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那看来是真的不错了。” “可惜我和他关系一般般,哥,你说有没有其他办法能让陈安修答应帮忙?” 秦明峻回身正视他,“我说了他和你的事情没关系,别去牵扯他,如果你因为对付陈安修而惹上麻烦,别怪我事先没说明,我是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季君严被他突如其来的恶劣态度吓得后退一步,嘴里嘟囔说,“不动就不动,哥,你干嘛突然这么生气?” 秦明峻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归拢了一下情绪说,“我最近工作忙,心情难免有点急躁,你在绿岛,好好玩,别惹麻烦,我找个人给你做伴,你想要什么或者想去哪里,都可以和他说。” “哦,我知道了。” 两人一起去酒店取了行礼,之后秦明峻带着季君严去了他在市区的一套公寓,将人安置下来,“今天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小姨的事情,我看看还有其他办法没有,我让小王留下来照顾你,这里也有保姆。” “哥,你不住在这里吗?” “部队里还有事情,我要赶回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季君严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这么远来投奔表哥,表哥会更热情点的,毕竟这算是表兄弟的第一次见面,谁知道就是一起喝了两杯咖啡。 秦明峻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开门离开,搭乘电梯下去后,他接了一直在响的手机,“喂,陆三少?” “那个人,你到底送走没有?”陆亚亚直截了当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事,我就是确认一下。”他感觉展展最近的态度与之前有差别,虽然变化很小,但不该是这样的,出车祸后,有段时间展展对自己明显是更依赖的,可是现在对他,甚至还不如以往亲近了。 “你的疑心太重,这并不是对合作者的态度。”陆亚亚这人心思缜密,做事宁愿中途放弃,也不给人留下把柄,只在撞陆展展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思虑不周,太过冲动,不巧被他逮个正着,事后把撞人那个扣了起来。 “你也知道我们正在合作,可我怎么感觉你的态度并不积极呢。陈安修的亲生母亲,你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 秦明峻打开车子的遥控锁,“怎么会,我可指望你有朝一日得到鸿远,助我一臂之力呢。那些事情,我已经尽力在查了,但时间太久,陈家和林家这边又不开口,查起来有点苦难。”能查出来的前提是,他要愿意查才行。 “那好,我暂且相信你,你最近不要和我主动联系了,免得其他人起疑心。” “没问题。”他求之不得,陆亚亚不相信他,他也不相信陆亚亚,他就是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指望陆亚亚帮他?那也得看陆江远肯不肯把鸿远让出来。反正他对此不抱希望。 * 这天下午,陈安修换好外出的衣服给章时年打电话,“要带着吨吨和冒冒一起吗?” 三四天没见孩子,章时年也想,但还是狠狠心说,“林先生不是刚过来吗,他一定想和两个孩子多相处一下,你把吨吨和冒冒留在家里陪他吧。”让某些人做点别的,好过天天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可是我爸爸说待会要回酒店。” 章时年继蛊惑说,“不是还有陆先生吗?他说过最喜欢吨吨和冒冒。” “这倒是真的。”平时在家,陆叔带着两个孩子的时间比他还多,有时候他想抱一下,看陆叔那稀罕劲儿,他都不好意思开口要过来。 陈安修下楼的时候,林长宁正抱着冒冒在喂水,吨吨和陆江远则在不远处摆了张棋盘在下棋,陈安修怕冒冒又闹,本想悄悄绕行离开的,但吨吨看到他,喊了一声,冒冒立刻就听见了,水也不喝了,眼睛溜溜的到处找人。陈安修见躲不过去了,接过来抱抱,“冒冒,你今天睡觉没有?” 冒冒张开嘴巴咯咯笑,脑袋贴在他胸口那里,无限依恋的样子,小手抓着他的外套扣子不松开。 陈安修心想,他难道知道我要出去吗?应该不可能吧,冒冒才六个多月呢,哪里可能知道这么多。但他还是陪着他玩一会,等冒冒睡着放在床上才离开的。 陈安修不知道他刚出去一会,冒冒就行了,找不到爸爸,哼哼哼,谁哄都不听,吨吨无奈跳到床上,趴在边上拍拍他,冒冒一会肚皮向上让他拍拍,一会屁股向上让他拍拍,吨吨一离开,他又哼哼哼,吨吨只有继续拍,但拍了快半个小时了,冒冒还是这样,吨吨不耐烦了,轻轻捏他耳朵说,“章冒冒,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再不睡,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冒冒翻个身,这下彻底老实了,张嘴打个呵欠,抱着自己的小拳头准备睡觉了。 陆江远看得目瞪口呆,“冒冒这是什么体质?” 林长宁也相当无语,喃喃说,“好像真的有点欠揍。”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忽然感觉有种难言的默契,林长宁首先反应过来,“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再等一会吧,睿棠听说你来北京了,想和你见见呢,你还记得她吗?当年有事没事来找你借书的那个黄毛丫头。” “当然记得,睿华的妹妹。”明明不比人大多少,还一口一个黄毛丫头的喊别人,“你和她有联系?” “她们夫妻两个也住在这个小区里,今天上午两人去她女儿那里了,说是晚饭前一定能赶回来,让你无论如何等等她,她可是快三十年没见你了。” 确实是多年的老朋友,当时去美国后,因为各种原因,彼此之间的联系少了,现在离得这么近,李睿棠又开口,他怎么也不能拒绝,于是又多留了一会。 依照李睿棠那热情的性子,见到人哪里可能轻易放人走,晚饭自然是要一起吃的。三个男人带着两个孩子在李家客厅里聊天,李睿棠换好衣服,钻进厨房,叮叮当当,好一顿忙活。 施政和陆江远很熟,但这还是第一次见林长宁,他暗自庆幸当年林长宁不喜欢李睿棠,要不然他真不敢保证有胜算。不过这么久远的事情,也没人会真的计较,三个人年纪相仿,求学经历也有相同之处,交流起来自然有很多共同语言。 冒冒不知道怎么瞅上了李睿棠放在桌上还没切的那只花皮大西瓜,趴在上面不起来,又咬又啃的,吨吨嫌他太丢人,一使劲,把他捞过来放在自己膝盖上。 老朋友相聚,当然是要喝酒的,施政开了一只上好的红酒,对陆江远说,“这还是去年你送我的那些,如今就只剩下这一支了,今天咱们干了这瓶。” 李睿棠只拿了三个酒杯过来,“老陆不是不喝酒吗?”每次聚会,陆江远可是滴酒不沾的,连红酒都一样。她给陆江远准备了和吨吨一样的果汁。 施政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的酒量可好着呢。他平时不喝,是真人不露相。今天都是朋友,他不喝就太说过去了,睿棠,再添个杯子。” 李睿棠心道,她倒是知道陆江远酒量不错的,当年给林长宁践行那次,她可是见过这人独自喝完一整瓶白酒,面不改色,脚步平稳地走人了。 别人不知道,林长宁可是深知他的酒量,在他喝完两杯后,趁着主人到厨房端新菜的时候,就悄悄提醒他,“壮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今晚还要看着吨吨和冒冒呢。” 陆江远眼神清明,吐字清楚,“没事,才两杯。” 林长宁怀疑他现在已经醉了,这人和壮壮一样,醉了根本就看不出来,他夹了一筷子青椒,“你尝尝这个。”这是陆江远最讨厌吃的菜,即使当年没菜吃,陆江远也不会碰这个一口。 陆江远夹起来看了一下,没多迟疑地送到嘴里,林长宁终于确信,这人真的是醉了,两杯红酒。他有点头疼,想着怎么尽快吃完饭,赶紧把人弄回去,否则留在这里,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 顺利吃完饭,陆江远除了话不多,其他也没出太多纰漏,林长宁长舒口气,饭后李睿棠还想留人,林长宁借口回家给冒冒喂奶,带着人赶紧撤了。 把冒冒交给奶妈,让吨吨回房洗澡,林长宁一回身落入个火热的怀抱中,箍住他的腰紧紧的,“放开,陆江远。” “长宁……长宁……” “是小舅和陆叔。”陈安修揉揉眼睛,从章时年怀里挣脱出来,两人回来后,发现家里没人,就靠在床上说话,不知道怎么着就睡着了,现在一听到动静马上就醒了。 章时年在他唇边比一下,示意他不要出声。两人下床轻轻打开门,二楼客厅的灯开着,门外发生的一切一目了然。林长宁被陆江远压在墙边,嘴唇在林长宁的颈边游移。林长宁躲闪他,但可能怕惊动其他人,动作并不是很大,加上他的力气也没有陆江远大,现在整个人就处于一种非常被动的状态。 “小……”陈安修还没喊出声的话,被章时年捂住嘴堵住,拦腰连人一并拖回来。 农家乐小老板_216 “你干什么?你没看我小舅不愿意吗?” 章时年笑地别有意味,“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商量的结果不是要顺其自然吗?如果你小舅真的不愿意,我想陆……先生绝对不可能做到最后的。” “这样说是没错。”但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不做到最后难道就可以放任陆叔对小舅动手动脚?这是什么逻辑? 此时在门外,林长宁简直快被陆江远气死了,这酒后喜欢粘人的个性什么时候能改改,他频频往吨吨房间那边看,就怕吨吨洗完澡忽然跑出来。 林长宁下定决心,拍拍他的头,声音很温柔地说,“江远,这里不合适,我们回房去。” 陈安修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但陆江远真的就这么乖乖跟着走了。 看那两人进房关门,陈安修趴在门边,一脚滑在地上,原来小舅和陆叔的感情真的这么好吗?他之前都是在白担心吗?这也太颠覆了吧? ☆、153 “你准备在这里蹲到什么时候?”十分钟过去,陈安修还蹲在门边发呆,章时年终于忍不住过来拍拍他的头。 陈安修抱着章时年的腿,拉他一起在地毯上坐下,“我的世界观被颠覆了。”原来一直以来,小舅对陆叔的冷淡都是假的吗? 章时年亲亲他的额角,轻笑道,“有这么严重?” “就这么严重。”他纠结这么久,要不要撮合,原来人家已经和好如初了,“你说我又不是不同意,他们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章时年用一种挺正经的语气告诉他,“估计是他们不好开口。”虽然他怀疑这根本就是陆江远的一厢情愿,不过看林长宁的反应也不是没有复合的可能性。 这个理由也能成立,但陈安修想想又觉得不对,就算一时不好开口,小舅也没道理做戏给他看,他翻身跳起来,探头向外看看,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是有点担心小舅。”就在这时,他听到陆江远的房里碰地一声巨响,接着是乒乒乓乓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接连摔在地上了。 “不行,我必须过去看看。”万一小舅真的吃亏怎么办,他小舅可是没什么拳脚傍身的,遇到危险连还手都不能。 章及时拉住他说,“再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再等下去就晚了。”陈安修试图挣脱。 “万一你现在这个时候进去,遇到不合适的场面,你让他们以后在你面前如何自处?” 陈安修想想也是,他和章时年在一起的时候,被冒冒看到,他好几天都不想看到冒冒那张大脸,如果小舅和陆叔正在做那事被他和章时年撞到的话,估计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们了,“听你的,但愿别出事。” “绝对不会有事的。”陆江远肯定不会笨到一开始就把事情弄砸,“先到床上躺会,如果再有动静的话,我陪你去看看。” 陈安修点头,踢掉拖鞋,和章时年上床躺好,不过耳朵是支着的,捕捉外面的动静,时刻准备冲出去。 相对于这个房间的和谐,相隔不远的对面房间,气氛就没那么好了。 两人进屋后,事情并没有好转,林长宁想走,陆江远不放,从门口到我床边,衣帽架,装饰用的大花瓶,凳子,桌上的饮水杯和各种摆设,零零落落地倒了一地。卧室里可容纳四个人并排的大床上,陆江远压在林长宁的身上。林长宁的外套揉成一团,原本穿戴整齐的衬衫也被从裤子里拉了出来。 陆江远探手进去在他的腰际敏感处抚摸,灼热的嘴唇在林长宁的颈侧和肩膀处亲吻。 林长宁的呼吸猛然间有些加重,常年禁欲冷清的人,一旦被撩拨了情|欲,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迷乱至极的诱惑。 “长宁……”陆江远喟叹一声,到底有多久没这么肆意拥抱亲吻过这个人了,好像有一辈子那么久了。狭小的的宿舍里,勉强容纳两个人的床上,当年那个清冷骄傲的少年在他怀里辗转□,哭泣,被他一次次卷入深渊,送上高|潮。那时害怕被人发觉的禁忌感让他们每次在一起的时候,都有种抵死缠绵的味道。 他们小心翼翼的保护着,隐藏着,装成路人,装成对手,可还是没能阻止这段关系还没暴露在阳光下就夭折了,那时他们从来没想过会像壮壮还有章时年一样被家里人接纳,唯一希望的就是在那个远方的,没有人认识的国度里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可以有个家,可以一起养大个孩子,就这点仅有的愿望都在那年彻底破灭了。 “长宁……”陆江远迷恋的吻上林长宁的唇,可刚一靠近,眼角冷不防就重重挨了一拳。 陆江远被这一拳打地倒吸口气,再抬眼看去,身下的人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意乱情迷,虽然眼中还残余两分迷蒙之色,但总起来说,人已经彻底清醒了。 “下去。”林长宁淡淡地说。 “长宁……”陆江远埋在他肩上不动。 “陆江远,你想装到什么时候?” 陆江远装死,坚持不动。林长宁耐心告罄,动手推他,他还是不动。 林长宁都快被他气笑了,“别弄地以后都无法见面。” “与其每次见面被你当客人一样对待,我宁愿把事情彻底挑开。” “你挑开,我就必须要接受吗?” 陆江远这时终于舍得抬头来,“总比你装作不知道的好。”重逢这一年多了,长宁对他的态度虽然有改观,但一直不冷不热的,他们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耗,他们之间已经空了三十年,还有多少个三十年。 “就算我知道,也不能改变什么,你之所以这么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当年那段感情无疾而终,你心中留有遗憾。如果我们在一起,你会更失望……” 陆江远皱眉,似乎是想反驳他,但没开口,打算听他继续说完。 “就算当年你的感情还在,但现在的林长宁也不是你记忆的那个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分开了这么长的时间,你敢说,你了解现在的林长宁多少?同样的,我也不了解你,除了当年的那段感情,除了壮壮,我们现在几乎和陌生人没什么分别。你敢说这样的我们还有重新在一起的必要吗?” 房间里只在门口处开了一盏小灯,光线并不算明亮,可能这样昏暗的环境更容易让人放松,林长宁说的话也比往日多一些,“最主要的是很多事情,我已经忘了。”忘了对陆江远的感情,忘了那时候在一起的日子。 “你说完了吗?现在是不是该我说了?” 林长宁提醒他,“那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陆江远赖皮劲上来,“我下去你就走人了,还能听我说吗?” “你压地我不舒服。”被这么个分量压在身上,他勉强还能承受,但是抵在他腿间的那根东西,他实在无法忍受。 陆江远也明白现在不能操之过急,他侧侧身挪开一点,但圈在林长宁腰上的手臂却没有松开,“长宁,不谈过去,你就当我这三十年都在悼念初恋留下来的遗憾。” 长宁容易犯拧,他可不准备被绕进去,过去怎么样,长宁不想提,他就不提,他就说现在,“可能是年纪大了,这几年工作空下来,独自一个人住在这么空荡荡的房子里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得了场急病就这么死了,身边一个人没有,不知道多久才会被人发现。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没退休,如果吴东还没辞职,我都猜他是第一个发现的,他是我的助理,他还有工作安排要请示我,除了工作,还有谁会第一时间记起我?长宁,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没有过这样的担心吗?” 林长宁不出声,任何一个孤单多年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担心吧。 “你看,长宁,你现在单身,我也是,现在壮壮也成家了,还有了吨吨和冒冒,我们都这个年纪了,为什么不试试?将来老地走不动了,晒太阳的时候还能有个人说话,其中一个人病了,身边另一个人还可以叫叫救护车。就当是一起做个伴儿了。” 房间里是长时间的沉默,林长宁承认有点心动,但并不打算松口,“那为什么一定要是你,我完全可以再找别人。” “如果是个男人,你能忍受他这样碰你吗?” 林长宁不客气地拍掉陆江远落在他胸口的手。 陆江远笑笑,“如果是个女人,你能保证,她比我更了解你吗?就算能,她能心无芥蒂地接受壮壮和章时年这种关系吗?如果她不能接受,在她和壮壮之间,你准备怎样选择?你能选择再次放弃壮壮吗?如果不能,你这段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林长宁仰头看看天花板,因为知道这人说的有搭理,所以心里格外气恼,似乎除了陆江远,他就没有别的选择一样。 陆江远就像明白他现在的心思一样,继续说,“我知道凭你现在的条件,可以选择的机会很多,但你不能否认,我确实是最合适的那一个,我们彼此有了解,我们有壮壮,再说,你也不排斥我的碰触是不是?”他的手在林长宁腰上捏了一下。 林长宁抬起膝盖,在他腰腹处重重来了一记。 陆江远闷哼一声,不过手还记得没松开,“我说了那么多,你考虑地怎么样?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林长宁瞪他。 陆江远立刻投降说,“好好,我给你时间。” “起来,我要去看吨吨和冒冒。” 陆江远脱口而出,“不用,壮壮和章时年在呢。” 林长宁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嘴上却是淡淡的,“你怎么知道?” 陆江远背上一滴冷汗滑下来,“我刚刚听门外有动静,猜应该是壮壮回来了,他回来的话,章时年一定会跟着过来看孩子的。”他怕林长宁深究下去会露馅,就转开话题说,“你是怎么发现我装醉的?”他的酒量是不行,但长宁忙着招呼吨吨和冒冒,只知道他喝了两杯,没注意他酒杯中分量很少,两杯加起来,连普通的一杯都没有,他不至于被一杯红酒就放倒。 “你做戏的功夫不到家。”刚开始他是没发现,但在陆江远在床上喊他那声的时候,里面带着那么多的情绪,就算当时有点意识不清醒,但怎么会真的听不出来。更何况陆江远根本就不是酒醉后的听话,叫他上床睡觉,他反而死缠着自己不放开。 陆江远抱住他感叹说,“总是瞒不过你。”还说都忘了,“今晚留下吧,长宁。” 林长宁甩开他,下床整理自己的衣服,“你还想什么呢,陆江远。” 陆江远从后面把人拥住,“我是说太晚了,在这里住一晚再走,房间我都让人整理好了。再陪我一会,待会我送你过去。章时年也来了,明天元宵节,又是周末,全家人一起吃个饭。”为了留下长宁,把家里最不喜欢的那个人都抬出来了。 * 陈安修打个呵欠,问旁边还在用电脑处理文件的章时年,“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安修不睡,他也不能睡,本想今天休息的,现在只能继续工作。 “小舅都进去两个小时了。”能做的,不能做的,大概都做完了。 “那你就赶紧睡吧。”没想到陆江远竟然能在林长宁来的第一天就把人拿下。 陈安修伸手拨拨睡在婴儿床的冒冒,自从回来就抱着个橘子,连睡着了,也不松开,没见过橘子一样。只要是个能吃的东西,就没他不喜欢的。 就在陈安修在睡和不睡之间犹豫不决的时候,对面的门啪嗒一声开了。 “就是这一间,你早点睡吧。” 陈安修耳朵贴在门上,只听到他小舅很轻地嗯了一声,声音好像也没什么异常,一如既往平平淡淡的。 “这下可以放心睡了?”章时年合上电脑,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陈安修以蛙泳的姿势在床上扒拉两下,“他们能在一起,我当然高兴,只是来地太突然了。”心脏被小小地吓了一跳。 * 早上陆江远看到章时年从楼上下来,心里自然是不多么欢喜的,但有陈安修和林长宁在场,他也不能表现出来。只等他们父子到阳台上说话的时候,陆江远手里翻着报纸,头也不抬地说,“你这不请自入是不是失点礼数?” 章时年从桌上抽了另一份报纸过来,眼睛同样落在报纸上,“我怕昨天不来,陆先生更不高兴。” 陆江远冷哼一声,昨天还真是怕安修不管不顾冲出来,但要让他老实承章时年这份情也不太容易,“你这理由找的不错。” 章时年重新翻过一页说,“陆先生的事情,我当然要鼎力相助。” 林长宁听客厅里好像有声音,但是回头看陆江远和章时年各据沙发一头,“他们平常都是这样……聊天吗?” 陈安修试图给他们的行为找个合适的解释,“恩……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比较……内敛。” 早饭安然无事,不过饭后陆江远接了个电话,回来对陈安修说,“你大伯他们说想见见你。” ☆、154 陆江远出去接电话那会,一家人正在逗冒冒,原因就是他昨天从李家抱来个的那个橘子,一直不放下,还谁都不给,林长宁和章时年都上阵了,一点用没有,陈安修自认脸比较大,“看我的。”他觉得自己亲自上阵,一定马到成功,“冒冒乖,把手里的橘子给爸爸看看,爸爸就看一眼,然后就还给你。” 谁知道冒冒照样不买账,章时年的怀里翻个身,两只小爪子抓着紧紧地抱在胸前。生怕别人抢去一样。 陈安修气结,在众人打趣的目光下格外下不来台,他提高声音威胁道,“章冒冒。” 冒冒扭头看他一眼,嘴里呀呀两声,抱着橘子的手没松开,可能知道这么多人在场,他爸爸不能拿他怎么着,他有恃无恐地往章时年的怀里又钻了钻,只露出屁股给他爸爸看。 林长宁抱着吨吨在一旁摆明看热闹,章时年眼中的笑意从刚才就没消减过。看这父子俩的架势,将来有的他们闹。 陈安修眼看空手套白狼,这小东西是不准备上钩了,他去厨房抱个大橙子过来,拍拍冒冒的屁股说,“冒冒,你看我这个多大,咱们换换吧?” 农家乐小老板_217 冒冒一看他爸爸手里这个,高兴坏了,原本圆溜溜的大眼睛笑地跟月牙儿一样,左边的那只小爪子晃来晃去的,陈安修把橙子塞到他的怀里,可等他去拿冒冒的橘子时,冒冒不干了,全部都搂着不松手。 其他人见此都笑到不行,只有陈安修气得戳他手背上四个整齐的小肉窝窝,“胖冒冒,你都这么胖了,竟然还想吃独食,你到底什么时候学的这坏习惯?” 章时年笑着拉住这个濒临崩溃的爸爸,“好了,你说这么多,他哪里能听得懂,以后慢慢教。” “他哪里听不懂,我看他摆明是睁着眼睛淘气。” 这时吨吨从林长宁怀里跳下来,对着冒冒伸出手说,“冒冒,把橘子给我一个。” 陈安修还在旁边说,“吨吨,你别想了,冒冒小气鬼,哪里肯舍得分给别人。” 谁知道人家冒冒一听哥哥的声音,马上笑眯眯地把小身板翻过来,两个他抱不稳,个头较大的橙子骨碌碌滚到地上,冒冒的眼睛着急地跟着转来转去,“啊啊……”直到吨吨把橙子捡起来,他才放心,这还不算,还兴奋地抱着手里的那个橘子拍拍。 “这个也要给我吗?”吨吨问。 冒冒一看哥哥来接,马上就痛快撒手了,还对着哥哥吧嗒吧嗒嘴。 陈安修气地差点没厥过去,“章冒冒,你好样的,你以后别指望和我一起睡觉,别指望我抱你,你爱找谁找谁去。” 陆江远过来的时候,吨吨正在说,“在施爷爷家,冒冒舔过一小口,他大概记住这个东西是能吃的。” 陈安修看他进门时神色不太一样,就问他,“陆叔,怎么了?” 陆江远看看林长宁,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选在这个时机让壮壮去陆家见大哥他们,他和长宁的关系刚出现一点转机,可这件事迟早是要面对的,有长宁在也好,就此说开,所以他还是把那句话说出来了,“你大伯他们想见你一面。” 陆江远说完这话,林长宁的面色微微一凛,但他什么都没说,接过吨吨的橙子帮他切开。 “我大伯?”尽管明白陆江远说的是谁,但陈安修的脑海里还是第一时间浮现出陈建明那张脸,他自小到大就那么一个大伯,两家关系算不上多密切,但也不算差,起码在他当兵之前,每次过年,大伯总会或多或少给个红包。至于陆家的,他实在没什么概念。 “你想见他们吗?”陆江远征询他的意见,“如果你没做好心理准备,我也可以帮你推掉。” 陈安修也去看林长宁,其实看在陆叔的面子上,他去陆家一趟也无所谓,他也不怕那家人吃了他,但他还是想看看小舅的意见。 林长宁切的橙子,一片一片的,大小薄厚很均匀,直到切完一整个,他抽了两张纸巾擦擦手上沾到的汁水,对陈安修说,“你自己决定就好。” 陈安修心想,这是同意他去,还是不同意他去? 就在陈安修猜测他真正心意的时候,林长宁平平静静地又加了一句,“如果你要去的话,到时候我陪你一起。”他倒是要看看陆家还想做什么。 林长宁的这番表态让陆江远很意外,他以为长宁这辈子都不会踏进陆家的大门,陈安修则还好,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事情。 “那这样,陆叔,你让他们选个时间吧,他们忙,我的时间好安排。”忙完这些,他也该回绿岛了,见一次也没什么。 “好,这事我来安排。” 章时年自始至终没表示过什么意见,只在陈安修坐到他身边时,轻声说了一句,“那天我陪你过去。” 陈安修推开一心想往他怀里爬的冒冒,“又不是龙潭虎穴,你们干嘛都这么谨慎?” 章时年笑笑没说话,虽然确实算不上龙潭虎穴,但却有一帮虎视眈眈的亲戚。 周姐远远地坐在窗台那里静静地打毛线,在她手中,一只松绿色的婴儿小毛线鞋已经初见雏形,对于客厅里的热闹,她并不关注。她弄不清这些人的关系,也不想弄清楚。 中午的元宵是自己家做的,馅料是周姐提前准备好的,有花生和黑芝麻的,还有一个是山楂馅儿的,大家在客厅在摆了张桌子,会不会的,每个人都动手滚了两个,一家人的气氛和乐融融的,看起来完全没受到刚才那个电话的影响。 吃饭的时候,陈安修对冒冒余怒未消,怎么都不肯抱着他吃饭,冒冒在章时年的怀里吃一口就看他爸爸一眼,再吃一口,再看一眼,那个可怜劲儿就别说了,最后连林长宁都看下去了,笑道,“壮壮,你赶紧抱抱他,他不累,我看着都替他累了。” 陈安修在全家人谴责的目光下,很“勉为其难”地把人接过来,冒冒一回到爸爸怀里就活泛起来了,抓着他爸爸的手,嘴里还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陈安修捏他的脸,“这么胖,连声爸爸都不会叫。”其实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长宁看看这一桌人,有儿子,有孙子,有儿子的伴侣,还有……陆江远,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团圆场面,这样的时光真希望长点更长点。 不过吃完午饭后,他就真的该走了,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虽然不需要他具体操作,但他作为领队人之一,一到北京就消失不见也不行。 陈安修本来说是想送林长宁的,但看到陆江远已经拿车钥匙了,他想想现在那两人的亲密关系,很识相地没开口。 路上陆江远问林长宁,“需要我把当年的一些事情告诉壮壮吗?” 林长宁嘴角的笑意有些冷淡,“告诉他什么?告诉他我怀着他的时候,被你们陆家囚禁,被他所谓的爷爷找人打吗?” “当年的事情说到底,是我的错。”是他自信过头,以为能瞒过家里人,能保护好长宁。 “也是我鬼迷心窍。”当年竟然能那么坚持,现在想想那个林长宁,连他自己都觉得很陌生,到底哪里来的信心,两人可以在一起,他靠向椅背。 外面的建筑在车窗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倏地靠近,又倏地远去,两人一路话不多,直到转过弯来,看到酒店标志的时候,林长宁说,“都过去了,不用和壮壮说了,我也不想让他心里有那么多怨恨。” “长宁,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知道长宁被抓到家里过,而且还挨了打,但具体发生过什么事,他至今不清楚,父亲到死不肯说,两个哥哥所知又有限。 到了目的地,林长宁开门下车,“都说过去了,你还问这些干嘛,没事你先回去吧,我进去了。” 陆江远回去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不在了,又是冷冷清清的,相较而言,之前的热闹就像做梦一样,他想起安修和他说过,今天是元宵节,出来这么久,今天要回去看看季家二老,应该是已经走了。 “先生……”周姐端着一杯茶过来,放在陆江远面前。 “周姐,你坐,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周姐也就是周素秋答应一声,解下围裙放在一边。 “周姐,你还记得当年亲手交给我的那个玉观音坠子吗?” 周素秋点头,“记得。”她就在交出玉观音坠子后不久,被陆家解聘的。 “那之前那里关着的人,你真的一次都没见过吗?” 周素秋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交握,“先生,之前确实是我隐瞒了。”她抬头看陆江远一眼,又低头说,“我见过那人,就是刚走的那位林先生。”那时候周家不止她一个保姆,还有一个资历比她年长的,陆家人很多,她主要是做些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杂活,“人是陆主任亲自带回来的,我当时在房间里擦地板,从窗子那里看到的。那个林先生是被两个人押着过来的。手是被绑住的,嘴也是被堵住的。没多停留就被关到那个废弃的地下储藏室里了。” 那个废弃的储藏室就在以前他们家的后面,因为离着房子有点远,放置东西不方便,陆江远记得是从很多年前就不用了,只零零碎碎地扔些不用的东西进去。 “我记得是从二月份到四月初,关了有一个多月。”她偶尔被家里的另一个保姆指使着去给那里的人送饭。门口有人守着,她没进去过,只在外面看过几眼,那人一直穿着他那件灰旧的棉袄,人挺瘦的,大多时间就在角落里安静坐着,也不说话,也不吵闹,储藏室里只有一个西向的小窗子,每次一开门,里面透出来的空气都是阴凉阴凉的。 “他的胃口很好,每次送过去的饭都吃干净了。”陆家不缺这点粮食,每次送去的饭分量都很足,可无论送进去多少,那人都能吃干净了。她有次听守门的小刘担心地说:你说里面那人是不是快死了,每次吃那么多,不一会就吐干净了,下次还吃那么多,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多少人里就拔这么一个,不好好在学校里上学,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死犟着不肯低头。这人真倔。 二月到四月,他不止一次回家过,但是他不知道长宁就关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他当时以为长宁在绿岛的家里还没回来,他后来想去看长宁的,但是被家里人发现了,他怕长宁受为难,所以极力撇清两人关系,为了迷惑家里,他甚至还去见了方楠一次,方楠是家里看好的媳妇人选。 周素秋其实知道的并不多,毕竟她只是个保姆,陆家的很多事情不可能让她知晓,但光是这些边边角角,也能让陆江远猜到林长宁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二楼的楼梯口有响动,陆江远心道不好,一转头正对上陈安修清清冷冷的目光,“安修。”他没见过这个孩子这样冷淡的表情,就算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孩子对人有疏离,但不是这样冷淡。 “抱歉,陆叔,我不是故意偷听的。章时年带着吨吨和冒冒先回去了,我本来想留下来和你打个招呼再走的。”他听到陆叔回来,就想下楼,正好听到周姐说到他小舅,他就在楼梯这里站了一会,然后就听到了这些事情。原来他小舅曾经被陆家那样对待过,怪不得妈妈说,小舅当年跑回家的时候,身上还有伤。 “安修……” “对不起,陆叔,见面的事情现在能不能取消?”想想小舅当年的处境,他不知道该怎么坦然去面对那些陆家的人,尽管他明白,那个所谓的爷爷已经故去,现在这些人不一定参与其中。 “好,这件事交给我。” “那我先走了,陆叔,别送了。”他快走到门口了,想想又对陆江远说,“我没有怨你的意思。”既然小舅都选择原谅,并重新在一起了。 * 转过天来就是林长宁和路老约定见面的日子,林长宁带着陈安修一起去的,路老和他的小女儿路英苗同住,她本身也是这所大学中文系的教授,路上林长宁和陈安修大体介绍了一下那家的情况。 开门的就是这位路英苗,大概有四十多岁的样子,留着齐耳短发,身材微胖,“林师兄来了,快请进,这位是林师兄的儿子吗?都这么大了。 林长宁难得没否认,“安修,叫路姨。” “路姨,您好。” “快进来,快进来,老爷子从早上起床就念叨你们了,这会正在书房专等着你们呢,你们先进去,我去给你们端茶水。” 陈安修和林长宁一起进去的,路老正在窗台那里给一盆朱顶红浇水,花已经开了,在满屋子的书籍中,这些红色的花,格外显眼,此外还有些别的绿色小植株,长势也不错,看得出被人照顾的很好。 “老师。”林长宁喊的第一声,路老没听到,林长宁凑近了,又喊一声,他才转身,“长宁啊,你来了。” 老爷子八十多了,头发大半都花白了,但精神矍铄,身上有种老学者特有的温文气度,“后面这个年轻人是谁?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老师,是当年那个孩子,是我儿子,叫安修。今天特地带给您看看,他没事,我找到他了。” “你去,去桌上给我把眼镜拿过来。”他对陈安修招招手,“来,来,安修到我跟前,让我看看。” 安修被这老爷子激动的态度弄的一头雾水,他又不是什么珍稀品种,见他一面,至于这么激动吗?虽说如此,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过来了,这可是小舅的老师,他可不敢不尊重。 路老戴上他的老花镜,拉着陈安修看了又看,“真像,真像,真像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又问了好些诸如在哪里上的学,在哪里工作之类的,当他听说陈安修只上到高中就没继续的时候,又鼓励他说,“年纪这么小,别光顾着工作,有时间多学习一下,多学点东西不吃亏,有机会的话,再来大学里深造一下。你两个爸爸可都是顶聪明的,你一定不会差。” 对于老爷子这莫名的信心,陈安修只能笑着答应着,路英苗进来送完茶点就出去了,留给他们一个单独说话的空间。路老和林长宁说着话题就转到工作上了。从林长宁现在的所从事的研究,到国际生物学方面的最前沿一些信息,技术和最新的一些研究成果。路老年纪大了,学问可没落后,每每说到关键处,师生两个还要争论几句,又是翻书,又是上网查看资料的,陈安修见此,忍不住心想,这两人见面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不过这种相处方式还真是挺让人羡慕的,他们都是做学问的人,这是他们的追求。 但他的追求是什么?回去开个农家乐,然后和章时年一道和两个孩子养大吗?这两年接触的人多了,见识多了,感觉没法再像以前一样,能赚钱养家糊口就好,他也应该多想想以后的打算了。 “……这些年你发表的那些论文我都看过了,很有见地……在美国还有研究室,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这么放弃不觉得可惜吗?”陈安修出神一会,再回来的时候,话题就有点跟不上了。 林长宁低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路老叹口气说,“你自己想清楚就好,不要一味感情用事。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也不好过,要是没陆江远那小子,哪里会有这么些事?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天气好,陪我到校园里走走,上次一别,你又好几年没回来了吧?” 路老身板还算硬朗,自己拄着拐杖溜溜达达就出去了,谁都不用扶,有认识的教职工和学生都过来和他打招呼,林长宁跟在后面,和陈安修讲当年上学的事情,“以前天不亮,那里就有很多读书的……”虽然三十年过去了,但有些风景还在的。 陈安修高二那年和林梅子蒋轩他们来过一次,毕竟这个大学,中国大多数孩子从小到大都被家长在耳边念叨过几次,上学的时候来北京肯定要跑来看看的,“当时来了我们一行七八个人吧,当时走的时候都对着门口的校牌信誓旦旦地挥了挥拳头,最后只有一个考进来了,不过其他人成绩也不错。” “有没有想过重新上学?”林长宁问他。 “章时年也问过这个问题,他一直觉得是他的原因,我才没上成大学。不过现在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也是凑巧了,陆江远今天也过来参加一个奖学金的活动,在一众领导的陪同下,衣着考究,步态沉稳,在这些同龄人中,他真的算是看起来年轻的,本身容貌也足够出色,很容易就能让人注意到,陈安修喊声陆叔,等人走近了,才看清楚这人眼底还带着些疲倦,感觉昨天没睡好一样。 陆江远对陈安修和林长宁点点头,走到路老面前,恭敬地喊声,“老师。” “你也过来了。”同样是自己的学生,路老对林长宁很热情,对陆江远可没那么好的态度了。 “是啊,好久没过来看您了。” “不用,不用,你工作忙,你去忙吧,不用陪我这老头子浪费时间。” 陈安修暗笑,到底是学者都这么直性子,还是人老了都像小孩子,这路老不想多搭理陆叔的态度表现这么明显,这陆叔上学时也不知道犯了多大的错,这么招老师不喜欢。 陆江远让其他人先走,主动搀住路老说,“老师,您别取笑我了,我陪您走走。” 路老拿拐杖敲他腿两下,他没躲,路老也没再推开他。 顾忌老人的身体,他们也没走多远,找块太阳好的地方就停下了,陈安修主动担起去附近买饮品的任务,给老人喝的东西不好随便,他就只给要了杯热水,走近了,听到路老在说话,“……如今长宁也回来了,我也不怕和你说开,我这些年不愿见你,不为别的,就是不喜欢你们陆家以权压人,好大的威风……”看到陈安修过来,他就没再继续。 在这里待了大半天,午饭后路老固定时间要休息,林长宁便带着陈安修告辞了,约定有时间就过来看他老人家。 从路家出来,陈安修问林长宁,“爸爸,路老是不是知道我是你生的?” “是啊,师母以前是在另一个学校的医学院工作的。”他从陆家出来,虽然隐隐有了预感,但终究不敢确信,又不敢去医院检查,走投无路之下,就找了一向对他关照的老师,“不过老师当时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建议我先找地方躲躲,我就跑回家了。” 经过这么多事,陈安修真的感觉到,小舅那个时候真是比他难多了,他当年有吨吨的时候,虽然被妈妈打了一顿,但家里人也没为难过他,爸妈还替他养大了吨吨,不用经历父子不能相认之苦。 元宵节过去之后,这个年也就过地差不多了。季家二老稀罕孙子,但也顾念陈家那边还有爷爷奶奶,留着过了二十,就催他们走了。来的时候车上满满的,走的时候车上也满满的。 章时年听陈安修哼了一路不知所谓的歌,终于在拐上市区主干道时,忍不住问他,“你到底在唱什么?” “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陈安修摇下一点车窗,从建筑物的空隙中,可以看到不远处泛着波光的大海,今天阳光很好,连海风都只是温温凉凉的。 “我怎么听你的调子都没变过?” 陈安修揪揪冒冒的耳朵说,“因为我只会这一句。” 冒冒睡得正好,被他半途揪醒了也没哭,陈安修拍拍靠在他边上睡着的吨吨,又举着冒冒往外看,“到家了,到家了。” 农家乐小老板_218 ☆、155 在老一辈人的心里,只要没过去正月,这个年就不算完,所以陈爸爸陈妈妈对他们这个时候回来也没什么意见。 “妈,我这一去快两个月,你是不是想我想到不行了?”到了家门口,陈安修打开后备箱,一边往外搬东西,一边笑嘻嘻地和往他妈妈身边凑。 陈妈妈的心思都放在孙子身上,摸摸吨吨,亲亲冒冒,没空搭理他,“你回来不回来都不要紧,吨吨和冒冒回来就行。” “妈,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陈安修苦着脸说。 陈妈妈抱着冒冒瞪他一眼,“多大个人了,还和孩子吃醋,这还在街上呢,也不怕让人听见笑话,快把东西搬进去。”她早就看到了,比走的时候还胖点,脸面上也好看,早先是担心他去北京受委屈,现在人都平平安安回来了,她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还要像小孩子一样,抱过来看看吗?这么大个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爱耍宝。不过这孩子真是没和他们生分,这是最让他们欣慰的。 陈天雨来回搬了两趟了,发现车里还有不少东西,忍不住和陈安修嘀咕,“哥,你是把季家搬空了回来的吗?这一盒一盒又一箱的,都是些什么啊?”有的外包装能看出来,但很多就看不出来了,不过包装倒是都挺精致的。他拿起个红色礼品盒摇了摇。 “望望,说什么呢,让你搬点东西还能累着你不成?”陈妈妈已经一脚跨进门了,听到他这话,回头说他一句。 陈天雨背着陈妈妈对陈安修撇撇嘴,回头喊道,“知道了,妈,你快进去吧,别冻着冒冒。”别看他在外面混的还成,但在这个家里,他感觉自己是最没地位的了,爸妈就不用说了,说什么都得听着,哥哥不敢惹,妹妹惹不得,新来的那个章时年更不用提了,他就是想惹,也得看看人家的分量。看人家这待遇,刚下车,什么都不让沾手,硬是让爸爸直接拉屋里喝茶去了。 等其他人一走,他马上和陈安修抱怨,“咱妈真是越来越啰嗦了,现在把你解决了,没人在上面给我顶着,除了过年那几天忙的时候,她就没停下唠叨,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还准备在外面混多久,还托七大姑八大姨的给我介绍对象,让我去相亲。什么样的找不到,我还用得着相亲?” 陈安修煞有其事地盯着他看好一会,点点头说,“恩,还是别去了,说不定真把人家姑娘吓跑了。” 陈天雨搬着东西撞他一下,“哥,你成心找事是不?” 陈安修笑着躲开,把剩下的东西划拉划拉都拿出来,还有点拿不了的,又塞到陈天雨怀里,“相亲的事情不着急,我帮你和妈说说,可过完这年,你也二十六了,虽然也不是很大,但身边有合适的话,也该留意点了,别和以前那样,三天两头就分手,我都怀疑你有没有交往超过三个月的。人都是相处时间长了才有感情的。” “女人就那么回事,今天唧唧歪歪非要和你在一起,转过头又莫名其妙要分手,理由都没有,都不知道她们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光想想找个女人绑在一起过一辈子,头都大了。像现在多好,看对眼了就在一起,不耐烦了就分,谁都没负担。” “望望,你是不是最近受什么刺激了?”望望之前是和他说过有独身的想法,但不会在家里光明正大谈论这个,因为被爸妈听到,非敲他不可,而且这言论也有点偏激,不像是望望说的话,倒像是在强调什么。 陈天雨惊讶于大哥的敏锐,眼神闪了一下说,“我能受什么刺激,可能最近太忙了,心里有点躁,温凯他爸爸从去年就催他回家里的包装厂帮忙,我快递公司那边有点忙不过来。” “忙不过来就再招个人,温凯不是有个姐姐在帮忙吗?我上次去包装厂看样品的时候,还见过他姐姐姐夫。”他淘宝店里的包装盒都是温家那边包装厂里订的。 “就是这样才麻烦,温凯说他姐夫好像对包装厂有点想法,这样的话,他要走,我也不好拦他,毕竟这个包装厂,他爸爸说好是留给他的,他姐姐结婚的时候陪嫁了一个家具厂,不过前几年不景气关了。” “温凯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先自己顶着,如果需要钱的话,我这里有。”他知道望望和温凯开这个快递公司,一开始的钱很多都是温凯那边出的。如果现在温凯要退出的话,钱什么的肯定要清算出来的。 “这倒不用,我这两年也赚了点,温凯暂时也不急着用钱,你小饭馆那边盖房子和装修也是大头。”他可没想着哥哥和章时年在一起,就成为提款机了。 两人把带回来的东西简单整理一下,吃的东西放到冰箱里,其他的等陈妈妈来收拾。 班头从外面跑进来,凑到陈安修脚边,亲热地蹭他,陈安修蹲下|身伸手挠挠它的下巴,班头舒服地趴在地上眯着眼,时间过得真快,他捡到班头那会,正是他和章时年最不愉快的时候,算算到现在都快两年了,班头也长成一只大狗了,没事就出去晃悠,只有吃饭和晚上才肯乖乖跑回来,家里有简单地给它盖了个狗窝,但它比较喜欢到马棚里和花生糖搭伙,忘了说,花生糖就是章时年买给吨吨的那匹小马,陈安修苦思良久,想不起合适的名字,有次在吃花生糖的时候福至心灵,觉得小马的毛色和自制花生糖颜色差不多,于是花生糖的名字无可辩驳地直接给无法开口抗议的小马扣上了。 为此吨吨偷偷鄙视他爸爸很久。不过他也同时庆幸他爸爸没随便塞个馒头花卷之类的名字给他。 陈安修很快地洗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看到班头翻着肚皮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太阳,他拉个蒲团在房门口坐下,初春的阳光暖意中带着一丝温两凉,照在人身上很舒服,枝头上残留一冬的两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他身边,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听爸妈他们在屋里说话,这一刻忽然觉得心很安静,身上也是近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 饭后陈妈妈把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归类了一下,自家留的,要送人的,都一包包的装好。陈安修一吃完饭先去三叔家看他奶奶,她年纪大了,有些事似乎也不想多管了,对于陈安修和章时年在一起的事情,她从来没说过什么,就像不知道一样。陈安修有时候会想,说不定她真的不知道,毕竟她对自己的事情确实不太上心。 “去北京过年了?” “是啊,奶奶,今天刚回来。”陈安修看桌上摆着蜜桔就给她剥了两个。 老太太接过来,拿了一瓣放到嘴里,她老了,牙口不是很好,水果里就爱吃个橘子香蕉之类的,“怎么去了这么久,去年也没在家过年。连着两年没在家了。” 说实话陈安修有点惊讶她会问这个,“以前一直没去过,这是第一次去,那边也有长辈,就多留了些日子。” “那个人对你和孩子都好?” 陈安修此时的心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了,“都挺好的。”他怕自己说的太简略了,又多说了一些,“他很疼吨吨和冒冒,对我也很好。” “这比什么都好。” 陈安修在屋里陪着她聊了大半个小时,临走的时候,老太太从床垫子下面拿了几个红包出来,“这是留给你们的。” 直到回到家里,陈安修才打开,红包一共有四个,每个里面有一张大粉红。 陈妈妈知道这件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说了一句,“收着吧。” 陈爸爸倒是很高兴,一个劲儿说,“你这一家四口收红包,也算是咱家独一份了。”绿岛这里的习俗是只要没结婚,多大都有红包拿,只要结了婚,就只有往外拿红包的份了。陈安修这样,在很多长辈眼里还算是没结婚的,因为没摆过酒席。 陈家这边人多,林家那边人也不少,陈安修回来的前几天基本就是在走亲戚,姥姥姥爷那边,章时年跟着一起去的,其他家里都是陈天雨和陈安修去的,毕竟陈安修和章时年这段关系,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他们也不想挑战别人的神经。 回来不久,章时年恢复上班,吨吨恢复上学,陈安修走完亲戚,和一些朋友打过招呼,年后冷清一段的小饭馆又要开始准备营业了,就这样忙着忙着不知不觉正月就过去了,这个年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安修,一盘鱼香肉丝,两碗米饭。” “好的,刘叔,你先坐坐,很快就好,要多放点辣椒是吧?”这会正是中午最忙的时候,张言有事还没上山,刘波一个人在厨房忙不过来,陈安修二话没说,系上围裙就进去了。 江三爷爷在门口挑黄豆,看到这里,点点头,安修没娇气,还和原来一样,这两年周围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就怕哪天安修看不上这里了。 豆子挑了大半盆了。 有人从门口经过就问,“三爷爷,这是在准备二月二炒的豆子?要炒甜的还是咸的?” 陈安修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笑着代为回答说,“甜的咸的都有,还有豆其子,到时候你们都来吃啊。” “行啊,到时候你可别藏起来啊。” “保准让你吃到肚子涨到走不动。”陈安修手脚利索地把人外带的菜打包好,把人送走后,他伸个懒腰。 又是新的一年,希望有个新的开始。 ☆、156 二月二在绿岛这边的习俗很多,理发,炒豆子和面其子都是必不可少的。 一个多月没有理发,陈安修早上起床摸摸自己的头发,感觉确实有点长了,“今天我要带着冒冒去剪头发,你和吨吨要一起吗?” “你们要去哪里剪?”章时年打好领带,又对陈安修说,“把床头柜上的表递给我。” “去停云寺。” “哪里?”章时年扣腕表的同时抬头,如果他没听错,停云寺是镇子北面山上的一个小寺庙吧?他和安修还去过,难道会有理发店也叫这个名字? 陈安修靠在衣橱门上笑地没心没肺,“就是你想的那个停云寺,不过你不知道那个张叔会剪头发,他还会修拉链和鞋子呢,不过现在年纪大了,这些不常做了,他掏耳朵很舒服,我以前最喜欢让他理发了,还能顺带掏掏耳朵,不过他好像只会理平头。” 章时年神色如常地说,“冒冒这是第一次剪头发,你留心点。我上午约了人,有些事情要谈。”言下之意,他是不准备参与了。 吨吨在外间里吃早饭,听到他们的谈话,嘴里咬着包子,跳过来连连摆手说,“我也不去,爸爸,我今天要去学琴,还有画画。”之前爸爸图方便带他去理了个板寸,他在学校里被人围观整整两个月,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小声议论,最后连老师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可怜和同情。他倒没觉得板寸难看,只是那种天天被人慰问的感觉,没尝试过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切,天底下就你们俩最忙,周末也没空。”不过这事也没什么好强求的,走了他们俩,不是还有一个嘛,他拍拍在炕上奋发图强练习爬行的冒冒,“冒冒,还是你最好,爸爸只带你一个人去。” 冒冒一张大胖脸印上来,陈安修亲亲他的鼻子,他咧着嘴哈哈笑,露出仅有的弥足珍贵的那一颗小牙。 吨吨凑过来,踮着脚摸摸冒冒的头,对弟弟即将到来的遭遇给予万分的同情,不知道这本来就不算多的几根毛毛会被理成什么样子。 冒冒是个不知情的,还兀自傻乐着,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到午饭时间,午饭后,趁着天气暖和,陈安修就抱着冒冒去停云寺了,之前陈妈妈想带着冒冒过来的,但她今天在家忙着炒豆子和其子,实在不得空。 去停云寺途中要经过一座小桥,桥左边的山壁上有条瀑布,夏天的时候,瀑布从茂密的绿色植株间倾泻而出,人每次从桥上经过,都要溅一身水雾,不过现在是初春,瀑布就只剩下几缕水流了,但人从桥上走,还是感觉阴凉阴凉的,陈安修给冒冒压压帽子,扣严实。 这时他感觉后面有人过来,桥面不宽,他往边上让了让。 “安修?”很熟悉的声音。 陈安修回头就看到蒋轩和林梅子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刚上桥,“原来你是你们,回来过周末的?” 林梅子气色还好,就是看着比结婚前胖了不少,应该是刚生完孩子还没恢复过来的原因,“是啊,回来吃家里炒的料豆儿,这是冒冒吗?还没怎么见过呢,白白净净的,真是讨人喜欢,和你小时候的照片很像啊。” “就是个小淘气鬼。” 冒冒怀里抱着个异常大的橘子,趴在陈安修肩上,好奇地看着这些人。 蒋轩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话不多,他怀里抱着个女孩子,分量不轻,应该是他们还不到两个月的闺女文茵,梅子怀里抱着的看衣着应该是个男孩子,陈安修没经验,猜不出多大,应该比冒冒大一些,眼睛不大,但是很精神,“这是谁家的孩子?” “瑶瑶的儿子,叫文峰。他爸妈忙,我们帮着带两天。” “哦,都这么大了。”再大的恩怨都是大人的,陈安修不至于对个孩子有意见,他注意到孩子露在外面的手背上有两道浅浅的伤痕。 农家乐小老板_219 林梅子可能也注意了,帮着孩子拉拉棉衣袖子,这是轮不到陈安修说话,他也就没问。 今天抱着孩子往这边走的,大多奔着停云寺去的,既然遇到了,就一起走了一路。 今天带着孩子来理发的人还不少,大多是爷爷奶奶辈的,也有几个年轻的妈妈,陈安修数数他们前面排着足足七八个,他心想幸亏是吃过饭来的,要不然光这几个怎么也得两个小时。 东山上有不少寺庙,但南面是旅游景区,平日里香火比较旺盛,僧众也多,停云寺在北面山里,一年到头也没几个外人到这里,也就附近的村民时不时来拜拜,冷清的很,停云寺只有一座正殿,两间配殿,院子里摆着一个方形四角的铁质香炉,旁边放着些散香,这就是全部了,从陈安修记事起,这里就一个老和尚叫张严明,还有个小和尚叫张慧安。 还没轮到他,陈安修就抱着冒冒四处走了走,看到慧安在后面烧水,他没事就过去帮了帮忙。 “有几年没见你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人伸伸指头比划他三,又示意想抱抱冒冒。 陈安修把冒冒递过去,那人拍拍手上的土才把孩子接过来,停云寺的山坡少有人来,非常清净,是个适合谈话的好地方,慧安虽然不会说话,但他学过唇语,陈安修和认识已久,多少也能看懂一点手势,所以两人的交谈并不算困难。中间蒋轩过来一趟,客气地问厕所在什么地方,陈安修给他指指大树后面的位置。 等人走远了,陈安修在慧安眼中看到了疑惑,“你是奇怪我们之间的关系吗?其实现在已经好多了,听说他爸爸今年就能出来了,有些事情,我当时并没……算了,不说了,我现在和江三爷爷一起开饭馆,有时间和张叔过来吃饭,还在原来那地。素的有,有,各种肉也有,我可以让你躲在厨房多吃点。” 慧安知道他开玩笑,也跟着笑,二十多岁的人了,眼神还是很干净而安静的。 铁皮壶的火灶很小,需要把木柴劈地很小才能放进去,陈安修力气大,就帮着劈了一些,冒冒起初很精神,还追着他的橘子在草地上爬了两圈,没多大会就困了,趴在爸爸腿上脑袋一上一下地小鸡啄米一样,陈安修把他横在怀里拍拍背,心里想着如果三点还排不上就算了,天凉了,在院子里理发,感冒就麻烦了,不过理发速度比他想象中的快不少,两点多一点就轮到他们了。 “那我先过去了,有空再聊。”他起身的时候,慧安拉住他的手,在他掌心里极快地比划了一下,陈安修笑道,“你是想和我说,今年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慧安点头,陈安修不怎么领情地吐槽他,“你什么时候把隔壁道士算命的那套都学来了。” 陈安修先剪的,板寸相对容易,也不用可以讲究什么造型,他理的时候,冒冒还挺有兴致,但轮到他,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紧紧攥着爸爸的手指,橘子也不要了,眼睛圆瞪盯着剪刀,脑袋一个劲儿的往爸爸怀里藏,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陈安修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劝解了两句,哪知道冒冒根本就不领情,还干嚎了两声表示抗议,陈安修心想,我还不知道你,惯会做样子,“张叔,直接剪吧。”早晚都得有这么一次。 孩子爸爸都开口了,张严明也就不再犹豫,可剪刀还没靠近,冒冒哇地一声就哭了,这次是真哭,金豆豆一颗颗地不要钱一样掉下来,陈安修无语,以前带他去打防疫针,也只有针头戳下去推药水的时候才哭,现在剪刀还没碰到,就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剪他一块肉去呢,不过今天陈安修是打定主意要给他剪头发的,所以即使冒冒趴在爸爸怀里哭的抽抽搭搭的,也没能阻止头上的毛毛被剪掉几根。 “这些头发要留着吗?”张严明问陈安修。 陈安修一脸茫然,“留着做什么?”又不是大姑娘的长辫子能卖钱。 旁边立刻有几个年轻妈妈跳出来说,“怎么能不留?给孩子做个毛笔什么的,留个纪念,以后给孩子看看多好。” 陈安修心想,有什么好的,还不够费那功夫的,但在那么多双母爱满满的眼睛注视下,他到底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表情虔诚地把冒冒那几根毛接过来,用纸包包放在口袋里贴身带着。 那几个年轻妈妈见此都夸他,“这才像个爸爸的样子。” 陈安修忙不迭地答应着,还颇为无耻表态一番说,一定要给孩子留到八十,老了有个念想之类的,一出门,他把冒冒那几根毛摸出来,就着山风呼地一吹,飘飘散散地没影了,他擦擦冒冒眼角还残留的一点泪说,“你又不是凤凰,我留着你几根毛做什么,别哭了,真没骨气。” 剪都剪了,冒冒聊胜于无地哼哼几声,贴着他蹭蹭,把眼泪和口水都蹭在他爸爸今天第一次穿的羽绒服上。 陈安修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作势要把他丢在路边,冒冒紧紧巴着他不放手,两人一路吵着往回走,陈妈妈在屋里老远就听到他们的声音了,“你们父子俩在大街上吵什么?冒冒这是怎么了?就出去这么一会怎么还哭了?奶奶看看。” 冒冒委屈地趴在他奶奶怀里。 “你这是又怎么冒冒了?”陈妈妈偏心孙子,转头责备陈安修。 陈安修当然不肯担这个罪名,“就是剪他几根毛毛而已,他还知道心疼。妈,豆子炒好了?” “都在里面呢,自己去拿,我抱着冒冒到街上走走,免得他跟着嘴馋,这些东西他可不能吃。” 陈妈妈炒了很多,黄豆的是咸味的,黑豆是加了糖炒的,都已经放凉了,正是最脆的时候,放在嘴里嚼起来嘎嘣嘎嘣响,此外还有面其子,鸡蛋面的是干炒的,还有一种是油炸的,一种一小盆,凡是来的人都分上一把,客人的桌上也都有两盘,没事当零嘴儿吃。 陈安修在柜台那里整理了一下最近的账目,还没觉得怎么着,天就黑了,现在天冷,上山的人少,小饭馆晚上的生意很清淡,除了工地上的人会下来吃饭,其余几乎就没什么人了,他让刘波把菜最做好,多炖点汤,他准备上山喊人下来吃饭。现在这温度,还不能动土盖房子,但装修的工作不耽误,工程队是陈爸爸找的,是他一个姓赵的老朋友的,因为是多年的老熟人,价格合理,装修质量也不错。 他上去的时候,那些人还没停下,陈爸爸烧了热水,正在泡茶,旁边坐着的就是小包工头赵明。 陈安修过来打招呼,“赵叔,今天就到这里吧,让大家伙过来喝点茶,一会下去吃饭,饭菜都在做着了,今天二月二,还有豆子吃。” 赵明扔给陈安修一支烟,笑着和陈爸爸说,“老陈,在你大儿子这里干活舒坦啊,顿顿饭准点不说,这饭菜也好,天天下馆子。” “那你们以后常来,他以后肯定还得装修房子呢。” 过了二月二,绿岛市的天气虽然还没转暖,但风不会再像冬天那么刺骨了。 * 风确实不冷了,但事情却远远没有完结,秦明峻解开领扣,倚在窗台上,听陆亚亚在那边说,“秦明峻,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怀疑你的动机,你是真的打算和我联手吗?”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吗?总不能是我要拿撞陆展展的事情要挟你什么吧?” 电话那边的话音一滞,过一会继续说,“既然这样,让你查陈安修,这么久了,连他的亲生母亲是谁都查不到吗?绿岛市好像并没有现象中那么大。” “我能问一下,你到底想做什么或者你在怀疑什么吗?” “这是我的私人事情,我拒绝回答,你只需要做好你的部分,我的承诺不变……” 季君严敲敲门进来,“哥,吃饭了,你今晚要留在这里吗?” 秦明峻捂住电话,对他说,“你先吃,我一会就过来。” 季君严点点头退出去,表哥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他隔着门缝听到几句,什么陆三少的?难道又是那个陆亚亚? 陆亚亚挂掉电话,嘴角的笑容意味不明,秦明峻的弟弟,据他所知,秦明峻就一个堂弟,叫纪明承,哪里又来这么个弟弟,叫的这么亲热,还住在一起? ☆、157 季君严在绿岛市留了差不多快一个月了,秦明峻隔三差五会来看看他,给点钱,但像今天这样,能坐在一起吃个饭的机会不多,秦明峻很忙,有时候季君严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忙还是刻意回避自己,但找人帮忙的信心是一日日衰落下去了。 “在这里玩得还好吗?” 季君严拨拨碗里的饭菜,“还行,就是有点冷,可看的东西也不多。” 秦明峻吃了不多便停下了筷子,“有没有想过回去?你妈妈现在病着,也需要你的照顾。” 农家乐小老板_220 “哥,你这是打算赶我走?” 秦明峻心里立时浮起些烦躁情绪,但又被他强压下了,“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你出来这么久,你爸妈那边也担心,你不如早点回去看看他们,如果有什么机会能让小姨回来,我会通知你们,你继续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工作比较忙也没法照顾你。” 季君严抬头笑道,“没事,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二伯那里也找人联系到他,想送他回去,可是他就是不甘心就这么走。 对于他的执拗,秦明峻在这段日子已经有所了解,现在只希望他留在这里不要惹出什么事端,“如果你还想让我护着你的话,记得有事通知我。” 季君严答应地很痛快,但秦明峻还是不放心地把跟的人叫到一边,又叮嘱一遍。 当有些事情,光靠防是防不住的,特别是有些人还不想配合的时候。 * 人一旦忙起来,时间过得特别快,陈安修和章时年这天早上跑步回来,章时年去洗澡,他进屋,看到挂在墙上的日历牌,动手撕掉了三月份的最后一页日历,“吨吨,糖球起床了。” 吨吨像个毛毛虫一样,不太情愿地在被窝里拱了拱,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道,“几点了,爸爸?”至于另一个被窝里呼呼的根本没动静。 “快六点半了,再不起床就迟到了。” “哦,知道了,这就起来。”吨吨闭着眼睛答应一声。 “你们昨晚又闹到几点?”糖球这两天和楼南吵架,一气之下跑到他们家里来了,住在这里有五六天了,叶景谦来叫过两次,楼南一次都没来,就只会晚上给他打骚扰电话,一晚上一个,风雨无阻的,但父子两个互不低头,不知道他们想冷战到什么时候。 “也没有很晚。”糖球总是说冷,想挤着和他一起睡,被他一脚踢出去才老实点了。 陈安修捏他鼻子,“还不晚,我和你大爸爸睡觉的时候还听到你们这里有动静。”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章时年都是准时十一点上床的,吨吨的性子是比原先开朗了,虽然远远到不了外向的程度,但人缘意外地还不错,常常有同学打电话过来,商量功课,约着出去玩什么的,尤其以女同学居多。不过可能是家庭特殊的原因,吨吨轻易不带同学回来,能在家里留宿的,糖球绝对是唯一的例外。 吨吨的性子在很多方面像章时年,自制力还是不错的,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起来,陈安修把衣服丢给他,专心去搞定另一个早上绝对赖床到最后一刻的人,虽然这孩子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但他没睡懒觉,哪里能容许别人在他眼皮底下睡得这么香甜,喊两声还是不答应,冰凉的手指往脸上一捂。 糖球嗷地一声就从炕上蹦起来了,“陈叔叔……”这个陈叔叔简直跟他爸一样残暴,各种手段百出,怎么看还是章叔叔好,长得漂亮不说,还从来不这么欺负人。 陈安修对那张哀怨的脸视而不见,优哉游哉起身说,“早上做了你昨天说的腊肉蒸饭,起来晚了就没了。” 糖球一听有这个吃,眼睛一亮,终于打起精神穿衣服。 腊肉蒸饭是在小饭馆里大蒸锅里做的,每碗米饭上面都铺了厚厚的一层腊肉,融开的油脂都浸到下面的米饭里去了,米饭油光光的,又黏又滑,吃到嘴里,满满地都是肉香,陈安修怕腻,出锅后还在上面撒了一些小青萝卜咸菜丁。糖球端起碗来就没放下,嘴角吃的都是饭粒。 陈安修帮他夹一筷子凉拌豆芽菜,深表同情道,“我终于相信是你爸虐待你了。” 吨吨和糖球不在一个学校,但章时年去送完吨吨,再去送糖球也算顺路,并不浪费多少时间。两个人吃完饭,抓起书包冲到后车座,章时年拿了桌上的车钥匙,在孩子们看不到的角度亲了一下陈安修的嘴角问,“今天要做什么?” 陈安修现在已经练就了,只要不是很过火,都随他去的本事,“现在房子也都装修好了,只等人来入住了,今天要和张言他们上山挖竹根,房子四周种上一圈,等竹子长起来,能当篱笆用,还能挖竹笋吃。想法是不是很不错?说不定还能挖些野菜回来。” 章时年揉揉他毛刺刺的头发,“那去做吧,上山小心。” 陈安修突然想起一事,追出来又问,“爸妈上次打电话,说是什么时候过来?” “说是五一之前,哪天还没确定。” “那也就是这个月的事情了。”他也该单独收拾间房子出来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章时年早上一到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稳,陆江远的电话就追过来了,“亚亚去绿岛了。” 于亚青沏杯茶,端过来,章时年点点头,“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在北京好好守着,跑来绿岛干什么?”陆江远最近的动作趋于明朗化,很多人都已经看出鸿远最近可能有大的动作,以陆亚亚小心谨慎的个性,一定会守在鸿远本部坐镇指挥才对,怎么舍得离开? “暂时还不清楚,但是我担心他是冲着安修去的。” 章时年目光蓦地一沉,“安修和孩子这边,我会注意的。” “依我对亚亚的了解,他不会亲自动手的。” * 季君严每天无事可做,早饭后习惯到书城溜达一趟,再到附近的广场走走,这天他拿着本书,正坐在广场的长椅上正百无聊赖地翻着,跟着的人被他打发去附近的咖啡厅里买热饮了,有个看起来还算年轻的男人立在他身前,“旁边有人吗?我可以坐坐吗?” 季君严看看旁边,明明还有那么多空着的长椅,为什么偏偏和他抢这个,他皱皱眉,“抱歉,我朋友马上就过来。” 那个年轻的男人似乎并不在意,仍旧是一派温和的样子,“季家的小少爷怎么孤零零坐在这里,看起来还这么落魄?” 季君严不笨,能点名他如此身份的人,绝对不是巧合,“你是谁?” “我是你表哥的老朋友。或许有些事我可以帮到你,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吗?” ☆、158 “我凭什么可以相信你?”一个在广场上偶遇,凭空过来搭讪的人,是个正常人都会怀疑他的动机,“还有你的目的是什么?” 那人当着他的面,给秦明峻拨了一个电话,季君严很清楚地听到他表哥的声音在电话那端想起:“陆三少怎么有空给我电话?” “有点事经过绿岛,想问问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那人以一副熟稔的口气这样回答。 “陆三少的身体好像不太舒服?” “路上有一点着凉。” 季君严看两人寒暄,中间穿插一些他在表哥那里听过的似是而非的话,然后挂断电话。 “这下你该相信我的身份了吧,不过我猜你表哥在你面前一定不怎么提起我们这些朋友。”自称陆亚亚的人这时似乎并没有坐下的意思了,他的地扫了一眼远处,之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来,继续和季君严说,“更确切的说,你表哥根本不想和你有更多的牵扯吧?这也可以理解,秦明峻的事业现在正处于上升期,秦家现在对他来说,不是助力,而是负累,我们每个聪明人都会知道该怎么选择。”如果季君严这时转头的话,就会看到在广场附近的路上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大众车,车里还坐着一个人。 这人的话准确地戳中了季君严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表哥这一个多月来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他有过此类的猜想,他家现在没权没势,所有人都看不上了。连妈妈唯一的外甥都不愿意帮忙了,他曾经问过表哥,纪家或者表哥的朋友里面有可以求助的吗,但是表哥一个人都不给他引见,说出来都没人信吧,他在绿岛停留了一个多月了,但纪家的家长,他一个人都没见过,而这一切都是表哥刻意回避的缘故。 “我们帮你自然是有交换条件的,不过你大可以放心,那件事你一定可以做到,至于我有没有这个能力,你可以去打听一下北京的陆家,就你父母来说,当年的事情并不算严重,这么多年过去,只要安排得当,让他们顺利回国,我想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现在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季君严陷入沉默,他知道不能相信突然冒出来的这种人,但是他又想着这可能是个机会,错过可惜。 那人看到王格,也就是秦明峻安排随身跟着季君严的人,远远拎着一杯外卖咖啡正在往这边走,他很快地递给季君严一张纸条,“一旦季三先生回国,季老真的会忍心把离别二十年的亲生儿子撵出门吗?一旦季三先生被原谅,依季家如今的声势,我想季少爷的身价也不会只是如此吧?我们的建议,请季少爷可以好好考虑,我们绝不勉强,但也希望能尽快收到季少爷的答复,毕竟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农家乐小老板_221 他说完这些,在长椅临近的摊子上随意拿个蝴蝶风筝,付钱走人。 王格端着季君严指定的咖啡过来,“季少,刚才那人是认识的吗?”他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那人在这季君严说话。 季君严接过还热着的咖啡,打开盖子,深深吸口气,撩撩眼皮问,“我哥让你来是监视我的吗?” 他说这话的语气不算重,但王格立刻意识到是惹到这位主儿了,忙不迭道歉说,“季少说的哪里话,参谋长怎么会让我这么做,我这人拙嘴笨舌的不会说话,刚才就是顺嘴问了一句,季少别和我一般见识。” “王哥也别这么自谦,我感觉我哥挺相信你的,要不然也不会派你照顾我是吧?”季君严双手握着杯子搓搓,不怎么在意地说,“那人我不认识,只是他要买东西,整钱找不开,他找我换点零的。被海风吹得有点头疼,我们回去吧。” “那您稍等一会,我这就去把车开过来。” 季君严点点头。 另一边自称陆亚亚的人已经上车了,车内另一人问他,“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没一口答应,但是据我观察,应该是七八成的把握,年纪小,就算装得再老成,有时候也藏不住自己的心思。而且咱又抓的是他的致命弱点。不过我看这孩子不像是能成大事的,他真的能给咱帮上忙吗?” “他能不能成事不要紧,关键是他的身份,只要有他,就可以把季家和秦明峻都拉下水,这水搅地越混,对咱们越有利。” “您说的有道理。” “走吧,去会会咱们香港来的贵宾,来绿岛可不是只为了季君严。” * 季君严回暂住的寓所之后,就以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为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拒绝任何人的打扰,听了之前那番话,他当然不可能睡得着。北京的陆家他当然知道,妈妈虽然在国外多年,但对国内的时事还是很关注的,在他回国之前,妈妈在给他讲现在国内的大概情况,提到陆家的时候,言语之间有些不以为然,但也说过陆家不容小觑。 如果那人真是陆亚亚,不管那人的条件是什么,都可能是一次莫大的转机,爸爸的心愿是希望妈妈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可以回到国内,妈妈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妈妈的希望就是希望他可以留在国内。如果这次机会能让一家三口在国内相聚,其余的事情无关紧要。 季君严在床上翻来覆去想通这些,他上网查查陆亚亚,网上叫陆亚亚的人不少,但真正符合条件的不多,他查来查去也就觉得那个代表鸿远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议的描述像现在这陆亚亚,但这则报道又没配图。 仔细分析过利害得失,季君严决定赌一次,他拨了这个陆亚亚留下的电话,两人秘密又见了一次,在季君严的极力要求下,两人签订了一份类似合约的东西,大意就是他帮助陆亚亚做一件事,陆亚亚安排他父母回国。 事后,那人主动和季君严握手说,“季少爷,合作愉快,你尽管放心,要求的事情对你来说绝对不难。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惊动其他人,其他的我们以后电话联系。” 季君严心里明白,事情绝对不会像这个陆亚亚说的那么轻松,否则陆亚亚就自己做了,也不用特地来找他,但是他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能找到的人都不打算帮他。 * 对于季君严的纠结,陈安修当然感受不到,他现在的日子是这两年少有的安静平和,也许就像慧安说的,今年转运了说不定。 花了几天的功夫,和张言他们到山上挖竹根,在新盖好的农家小院四周种上一圈儿,在这之前,陈安修就网上和老主顾间说了农家小院正式对外营业的事情,配了些内部装饰和外面的风景照片,虽说现在不是山上最好的季节,但还是有人被这安静淳朴的景色吸引到,表示想来山上住两天。农家小院可以按房间出租,也可以包整个院子,经济实惠的价格也是吸引人来入住的原因之一。 消息发出去一个星期,陆陆续续就来了十来个住客,数量算不上很多,不过陈安修觉得这个开头还不错。现在人住客不算多,小饭馆里又不忙,清理卫生的工作暂时就交给徐丽和罗芳芳负责,但陈安修也有再招几个人的打算。就是最近又是装修又是盖房,还要修猪圈和鸡舍,钱都是出的,都没怎么进过,他的手头资金现在有点紧巴。 “去哪里了这是,踩的鞋子是都是泥。”江三爷爷坐在门外,膝盖上放着个小筐子,正在撸新采回来的榆钱儿,看到陈安修一脚泥的回来就问了一句。 陈安修把手里颇有分量的纸袋子递给孙晓,一边在门口跺脚,一边说,“跟我爸爸去了茶厂一趟,订了些今年的春茶,有些老客户早早就打了招呼。”货真价实的东山春茶不是那么好卖的,市场上好多都是冒充的,有客户在陈安修这里买过一次,一对比就知道哪些是真的,“回来顺便去看看山上的猪圈盖得怎么样了,里面有两个年轻力壮是我小学同学,二村那边的,有些年没一起好好说过话了,说着说着就闹起来了,我一时没注意,一脚踩到和的泥里了。” 猪圈不比盖房子,用不着专门的工程队,从村里找些手工好的泥瓦匠就好,还有些亲朋邻里的自发过来帮忙的,这些都是情面,不收钱的,陈安修就在饭菜上多下功夫,顿顿好鱼好肉的上,务必让人都吃好了。 “你还是去换双鞋吧,现在还不暖和,别冻着脚。山上那边,谁帮着看着呢,还是你三叔?” “恩,他最近休班。”三叔三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从以前亲戚间迎来送往的账面上的事情就爱找他爸妈拿主意,可能就是太老实了,在五个兄弟姊妹中没什么说话的分量,有事大家也不会刻意找他们两口子商量,不过自从章时年帮着天意和文文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后,他们可能是了却了心里的一件大事,看着比以往心气舒畅不少,和他家走的也更近了,家里有点什么事都会跟着帮忙。 楼南肯大驾光临是糖球在陈家住了快两个星期的一个周六,来之前事先没打招呼,陈妈妈带着糖球和吨吨上山挖野菜了,陈安修在厨房里做水煎包,韭菜是自家地里割的,现在只有巴掌长,春天里刚长出来的新韭菜,正是鲜嫩最好吃的时候,猪肉稍微一冷冻,切成指甲盖那么大一块块的,拌馅儿的时候加一点花椒水,又解腻,又提鲜,刚出锅的水煎包下面还带着一层糖色的霜花,咬一口又热又鲜,“还是刚出锅的时候热腾腾的最美味。” 陈安修第一个包子还没吃完呢,楼南抱着糖果就进来了,还没看到人就听他在那里吆喝,“这么香,我是不是赶巧合了?” 小饭馆里的人都认识他,笑着和他打招呼,“楼医生来了,快进来坐。” 陈安修在厨房里听到了,端了些出来,“就你腿最长,刚出锅的。糖果也来了?” “陈叔叔。”糖果声音清脆地打了招呼,他现在已经一岁半,话还是很少,但两家走动比较频繁,比较熟悉,陈安修难得是他愿意说话的对象之一。不过现在他显然对包子的兴趣更大一点,大眼睛围着包子忽闪忽闪的。 陈安修心里明白的很,招呼他们趁热吃,他到厨房里拌了辣油萝卜条还有绿豆凉皮出来,“上午刚蒸的凉皮。” 楼南给糖果夹个包子,从中间掰开给他凉凉,糖果有点着急地探出舌头,舔舔流出来的汤汁,可能太烫了,他小小吸口气,嘟着小嘴儿对着包子呼呼。那认真专注的模样简直让人觉得全世界就只有那一个包子了。 楼南自己拿一个咬一口,又夹了一筷子红油萝卜,心满意足地感叹说,“陈安修,你这小日子过的,也太舒服了,我都想赖在你这里不走了。” 陈安修把厨房交给刘波,和楼南在这里说话,他们没注意呢,糖果就吃两个了,楼南赶忙阻止他,“好了,糖果,不能再吃了,再吃就撑破肚皮了。”他抱着人起身,又和陈安修说,“我领他出去溜达一会。” 等他们父子回来的时候,人已经睡着了,正好冒冒也在睡觉,就把糖果放在冒冒边上了。 ☆、159 糖果睡觉比较警醒,楼南一放下他,他就醒了,看到近在咫尺的呼呼大睡的冒冒好像吓了一跳,眼睛眨巴两下,盯着冒冒的脸看了好一会。 “这是冒冒,是弟弟,糖果你还记得吗?”现在虽然是四月份了,但天气还不是很暖和,陈安修怕冒冒冻着,最近这段时间也没怎么带冒冒下山,算算两个孩子有几个月没见了。 冒冒伸小手去摸冒冒的脸,比了比,没什么表情地说了句,“大了点。”说完,闭上眼睛歪头就睡着了。 陈安修的心被狠狠戳了一下,他颤抖着手指问楼南,“糖果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他想的那个意思吧?冒冒是那个……什么点,但也不用这样无情抨击吧? 楼南作势轻咳一声,不忍直视他说,“可能在说冒冒长大了点吧。小孩子嘛,总是长得快点。”总不能说糖果嫌弃冒冒脸太胖了吧,虽然自家这个好像脸也不小,不过糖果平时都不照镜子的,所以大概自己没感觉。 “是吗?”陈安修试图在楼南脸上找点说谎的破绽。但以楼南和他不不相上下的厚脸皮,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楼南推推他说,“行了,行了,人家冒冒都没说什么,比你这爸爸大度多了。” “他也得能说啊。”马上就八个月了,除了在北京含糊喊过一声爸爸,至今再没开过金口。 “我们家糖果十个月才开口。”第一声爸爸还让陈安修赚了去,想想就不甘心,还是不提这个了,“有些日子没到你这里走走了,我刚开车过来的时候,看到你这里山上够忙的,又在弄什么呢?房子不是盖好了吗?” “准备养猪。”陈安修和他一道往外走,章时年陪着陈爸爸在院子里看刚从集市上淘换来的两棵铁树,其实在集市上卖的这些东西,大多也值不得几个钱,陈爸爸在其他方面也没什么大的爱好,花钱的方面无非就是个喝茶和买点花木,但有时候陈妈妈嫌他没个节制,就攥着钱不肯多给。以前陈爸爸为了心头好,都得偷偷藏点私房钱,这两年章时年来了以后,就常常帮他带点,不拘束多贵的,太贵的陈爸爸也不敢养,有时候花几十块钱在夜市上买几个水仙花球,陈爸爸也高兴,两人本来关系就不错,这样一来,陈爸爸对这个家庭新成员是更加满意了。 “……现在外面养着,等秋后天冷了,就先搬到别人家的温室大棚里。” 陈安修走近点说,“就这树还用搬到人家温室呢,天冷了,直接撂屋里就行了。” 陈爸爸赶他,“不懂瞎说,在屋里能长吗?快去忙你的,我和小章说。” 被嫌弃不是第一次了,陈安修早就皮实了,不疼不痒,“好,好,你们继续。”转头对章时年说,“糖果和冒冒在屋里睡觉,你待会进去看看他们,我陪楼南到附近走走。” 章时年看看这天色,这边阴的不是很厉害,但东边的那块天已经黑了,“去吧,天不好,不要走太远。” 一路走来,山风袭袭,这个时节,很多草木都开始发芽生长了,枯黄了一冬天的山上重新染一层浅浅的翠色,路边的灌木丛里也有了虫子活动的痕迹,有只黄白色的菜粉蝶落在刚开的野菊花上,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它,远远飞开了。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种只属于春天的勃勃生机。 “他们看起来相处真不错。”他原先还和阿谦说,即使两人顺利在一起,但家世相差太大的两家人相处也难,现在看看,倒是他瞎担心了。 陈安修顺手把路边一根干枯的桃树枝拗下来,闻言笑道,“他现在是亲的,我才是不亲的那个。”有次还听爸爸对妈妈说,以后咱们晴晴找个对象,要有小章一半就好,不是说钱,就是说这脾气,这品性。 妈妈当时怎么说的?好像是说:你以为上街上买白菜呢,还挑个差不多的?但言语之间对章时年还是颇多满意的,陈妈妈学校会不定期的举行一些退休老教师的聚会活动,上次章时年帮着联系的场地,价格不贵,各项设备还齐全,饭菜也好,陈妈妈聚会回来,好几天见谁都笑眯眯的,连望望回来,都难得没受到唠叨,望望心惊胆战,私下里拉着他问,妈妈是吃了什么蜜水。不得不说,章时年对他爸妈还是挺有办法的。 “对了,你现在开着小饭馆,养着土鸡,山上还有这么些果树,怎么又想起养猪了?” “三爷爷说以前村里养的都是那种小黑猪,肥肉虽然多点,但是肉香,不像现在大白猪,吃各种饲料,几乎全是瘦肉了,但味道差很多。我让人到附近村里收了些二十几头小黑猪仔,不喂添加东西的猪饲料,放养试试。”把山谷截了一下,一边养土鸡,一边养黑猪。 农家乐小老板_222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不错,到时候杀猪的时候给我多留点肉。” 两人沿着山路没走多长时间,小饭馆里打电话过来,说来了个大客户,要的腊肉很多,但店里的量不够了,要他回去拿主意,楼南不是第一次来,对这里也熟悉,见他忙,就催他下去了,他一个人在山上转转,待会自己回去。 陈安修处理完客户的事情,出来发现天已经阴下来了,楼南还没回来,他担心糖果醒来看不到家里人会哭闹,就准备回去看看。回去才发现,两个孩子都够能睡的,全都没醒,章时年房间里翻看吨吨的作业本,动作很轻,有错误的地方都用铅笔浅浅的标注出来。 陈安修心里默默羞愧了一秒,在吨吨的学业方面,他确实没有章时年用心,一直以来,吨吨的学习成绩都不错,他都没怎么操心过,像这样给吨吨检查作业,他想来想去,好像真的没怎么做过。 他从外屋茶几上抱个柚子进来,侧坐在沙发扶手上,“今天不忙?”从年前到现在,章时年都异常忙碌,就是周末,也难得见他能休息一整天的。 章时年圈了吨吨一处单词的拼写错误,没头没脑回了一句说,“快要入网的时候总要松松网口。” 陈安修胳膊肘碰他一下,“喂,你说什么呢,前言不搭后语的,你到底听到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章时年这才抬眼,看他又在空手剥柚子,无奈地说,“外面不是有水果刀吗?”每次都喜欢把整个柚子皮剥下来才开吃,一点不嫌麻烦。 “这样都剥开了,光溜溜的多有肉感。”陈安修把剥好的柚子端到他眼前看。 审美观不同,章时年不予置评。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 对他那无赖个性,章时年是心知肚明,不接他的话茬,揽他腰说,“糖球的作业在你右手边,帮我拿过来。” 糖球其他的作业还好,就是数学,章时年画圈的数量明显多起来,都快连成一片了,陈安修都不忍心看了,建议道,“要不,你还是把他正确的标注一下吧?” 两人正在这边说话,炕上的冒冒小身板扭了扭,打个小呵欠,醒了。翻身爬起来,看到陈安修和章时年,啊了一声,抬起左边的那只小爪子,让抱,陈安修丢块柚子皮给他,“叫爸爸,就抱,否则没门。” 冒冒以为是爸爸丢给他什么好东西,屁颠屁颠地爬着去抓,脑袋一转,就看到睡在旁边的糖果了,他大概很好奇,就瞪着眼睛,趴上去认人,但那姿势,撅着小屁股,那张大脸都快贴到糖果脸上了。 “章时年,你看你儿子那才出息劲儿。”陈安修刚说完,冒冒做了件更出息的事情,他一张嘴,一滴口水吧嗒落在糖果腮上了。 陈安修捂着额头呻|吟一声,“幸亏没有外人在场。”太丢人了。 糖果这时显然已经醒了,他是极度安静的孩子,自从十个月第一次开口后,到现在大半年了,说的话加起来也没几句,平时要是没人搭理,他躺在那里一整天都可以不言语,楼南有时候都怀疑他有自闭症,但看来看去除了不爱说话,好像也没其他的毛病。 现在的糖果就是这样,眼睛虽然睁开了,但身体一动不动,也不推开冒冒,就这么看着他。冒冒滴完口水还不算,还用仅有的那两颗牙齿磨糖果的脸,陈安修猜他在尝滋味,冒冒自从长牙后,总是逮着什么都有咬两口的冲动。但不等他咬第二口,陈安修上前,一把将他从炕上抄起来,给他擦擦嘴边的口水,“冒冒,这是糖果哥哥。” 糖果也趁机爬了起来,向四周看了看,“爸爸。” “你爸爸很快就回来了,糖果现在陈叔叔这里待会。” 糖果便不出声了,陈安修把冒冒放在边上陪他玩,冒冒很热情地趴在糖果腿上,相比而言,糖果就矜持多了,他犹豫很久,小心翼翼地摸摸冒冒头上的毛,板着脸很认真地说了句,“少了点。” 陈安修冷不防又受了一记窝心脚。 楼南下山的时候,天空就飘起了毛毛细雨,雨不大,但这个季节的雨有点凉,本来天就不早了,这一下雨,天更加暗了,他加快脚步,远远就看到陈安修家里已经亮了灯,暖融融的光线从屋里透出来,那两人靠在沙发上,头离的很近,章时年的手中拿着一本书,陈安修的怀里则抱着小半个柚子,章时年不知道说了什么,陈安修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手里的柚子不忘塞到章时年嘴里一块,两人小声交谈着,陈安修的表现直接而丰富,和他相比,章时年平淡多了,但嘴角的笑意,眼底的温柔是瞒不住人的,这样的两个人,一动一静,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默契和温馨。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是不看好这两个人的,身份背景,年龄差异,各自际遇,都相差太大,上等门户并不是那么容易进的,这不是仅仅相爱就能解决的,即使有章时年的宠爱和维护,陈安修也给自己选择了一条非常难走的路,这条路上注定少不了各种试探,揣测,刁难甚至是攻击,如果不选择章时年,陈安修的人生或许稍显平淡,但不用承受加诸在他身上的那么多压力。 脆弱点的,可能早就放弃了,可是安修却可以做的这么好,所以他得到幸福是应该的。 在这个微雨带雾的傍晚,他忽然对别人的幸福坚信起来。 “爸?” “臭小子。离家出走半个月,竟然敢真的不回家。”楼南心默念,当然糖球如果能适当表现一下对他的思念,他可以考虑原谅。 “爸,你偷偷摸摸站在陈叔叔窗子这里偷窥什么?” “什么叫偷窥?”楼南捏他脸,借着屋里的灯光看看,一下子就气爆了,“你怎么还长胖了?” “陈叔叔又不是你……唔唔唔……放开……救命……” 父子俩一见面就对掐起来了,吨吨在边上一看不好,赶忙过来劝着,陈安修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跑了出来。 陈安修这里空房子多,这晚上楼南就留了下来,听说叶景谦最近出国了,陈安修就留他们父子三个在这里多住些日子,从山上到宁世医院虽然多费些时间,但楼南一想每天有热腾腾的饭菜向他招手,再想想家里糖果坚决不肯再碰的稀烂面条和外卖,他很痛快地答应了。 只是当陈安修和章时年说这事的时候,章时年略略有些犹豫,但人已经住下来了,他也没说什么。 * 山上的四月,原本是春意暖暖的好天气,但连续几天小雨后,风里又有些冷意了。秋里镇上的人纷纷把刚换下来的冬天衣服,又穿回去。 这天镇上驶进来一辆车子,车型和牌照都很普通,一点都不惹人注目。反倒是车上下来的一对老人,引起路边不少人的打量,看这气度和衣着就不像是他们山上种地的。有人猜是去山上那家疗养院的,毕竟那里经常去大人物,一年到头,还能见几次警车开道。也有人猜是谁家的亲戚,镇上的很多人都是认识的,不认识的一打听也知道五五六六,但大家猜半天,也没猜出是谁家的亲戚。 “这都二十多年没来了,这里的变化真大,原先这路边都没什么房子的,现在看看都盖了这么多楼,还通公交车了,生活确实好了,不过这路还是原来那条,我记得前面还有个单孔桥,以前下面的水很急,云之,你看看我记性还真不错,就是这桥,这山上的风景都是没变多少。“ “这就是你照相的那座桥?” “对,我当年还在这里照过两张照片,当时东边那山坡上都是柿子树。我当年那个小老弟还给我沤过柿子。算算现在也是五十多的人了,见了也不一定认识了。” “我们先去找安修吧,他不是说在拐弯那地方开的饭馆吗。” “行,我们先去看他和冒冒。老四和吨吨应该不在。” 外面天冷,陈爸爸不愿意出门,茶壶底下的茶叶泡过几次,已经没滋味了,他掀开挂在门上的棉帘子,伸手往墙边一泼,天冷手抖没拿捏好,一不留神力道大点,直接泼到路边了,水刚出去,他发现坏了,有人。 原本跟在两位老人边上的一个年轻人忽的上前,挡在两人前面。他这动作倒把原本想道歉的陈爸爸唬了一跳。 “小冯,没事,不用这么紧张。”后面的那位老先生开口。 陈爸爸这才缓过神来,拎着茶壶出门说,“你看,我这眼神不好,没看到老大哥你过来了……” 老先生笑道,“不要紧,不要紧,就是几滴茶水,又不是硫酸。” 他这么一说,陈爸爸就放心了,原先陈爸爸看这两人衣着打扮不一般,还担心人不好伺候,一旦放松了,他自来熟的个性就暴露了,“老大哥,老大姐,看你们不是咱镇上的人啊,是来旅游的?还是来走亲戚的?” 这次是老太太回答的,“是来走亲戚的。” “那往上走,就没有村子了。” “他是在上面开饭馆的。” “开饭馆的?”陈爸爸看看表,“都三点多了,饭馆这个时候都关门回家歇着了,一般到四点才开呢,要不,你们来我这店里歇歇脚,喝点热茶,这天怪冷的。” 老太太看看旁边的老先生,老先生点点头,“好啊,那就麻烦了。” 陈爸爸上前打开帘子说,“不麻烦,不麻烦,进来坐,都进来坐。”他搬了几个凳子过来,又说,“我去拿茶叶,你们烤炉子暖暖手脚,本来已经熄了,这两天冷又点着了。” 陈妈妈在里屋陪着冒冒睡午觉,听到陈爸爸在那里翻箱倒柜,就问他,“你干什么呢,小点声,冒冒刚睡着。” “我上次和安修去茶园,买回来的那些好茶呢。” 陈妈妈从床上下来说,“你不是说留着待客的吗?又要自己喝了?” “就是待客,有客人来了。” “谁啊?”陈妈妈一边问,一边掀开帘子一角看看,都不认识,但她早就习惯了陈爸爸常带些不相识的人回来了,这次带回来起码看穿着还是正派,“在右边第二个抽屉里。” 陈爸爸抱着整桶茶叶出去了,“尝尝我今年刚弄的新茶。” 陈妈妈听到冒冒要醒,就过来哄他。 陈爸爸这人很健谈,三个人相谈甚欢,陈妈妈也出来过两次,不知不觉的,两个小时就过去了,冒冒也醒了,陈妈妈听到声音就抱他出来。 那两位老人一看冒冒,都有点怔愣。 陈爸爸连忙给人解释说,“这是我小孙子,叫冒冒。” 两位老人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讶异,这也太巧了吧? “爸,爸,你看到我上午用的那把梅花头的螺丝刀了吗?”陈安修掀开帘子进来,看清楚屋里的人,“爸爸?你们……” 陈爸爸理所当然地认为陈安修是在喊他,还跟人介绍说,“这我大儿子,冒冒的爸爸,这么大个人了,还毛毛躁躁的,那螺丝刀,你上午不是带着去小饭馆了吗?” ☆、160 对屋里现下这情形,陈安修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这种巧合的概率到底有多小? 此时季家二老已经站起来了,看到冒冒,又看到陈安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也在为这巧合暗暗惊叹,脸上的笑容比方才更深了几分。 陈妈妈心思活络,心中的有个念头隐隐已经成型,只是现在还不敢确认。 只有陈爸爸还是个蒙在鼓里的,热情不减地说,“壮壮,这是……”他这一介绍,发现根本就不知道人家姓什么,他本来想的是人家就是过来歇歇脚,也就没多打听。 老爷子给他解围说,“喝了你半天茶,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季仲杰。”他又介绍了旁边的章云之。 陈爸爸听到这俩名字也没多想,不等陈安修开口,继续说,“那壮壮叫季伯伯,章大姨。” 陈妈妈给他使眼色,要不是抱着冒冒,都想拉他到里屋敲他两棍子,让他清醒清醒,人家都介绍到这个份上了,他都没反应过来,这是章时年的父母,这人今天脑子装的都是木头吗? 章云之不以为意,走到陈妈妈面前,握握冒冒的小手说,“没事,安修妈妈,真没想到这么巧,一来就遇上了。” “谁说不是呢,这安修也太不懂事,你看,你们大老远从北京过来,他也没提前和我们打个招呼,要不然我们就去路上接接了。”陈妈妈也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建明这人一辈子就改不掉这个好客的脾气,这下可好,把亲家领进门了,他自己还茫茫然不知情。 “不怪安修,我们也没提前和他说,就怕给你们这边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自从安修和小章从北京回来,说是今年你们要来,我和他爸爸早就盼着了,我们俩现在也没什么事,就守着这个小店,看看冒冒。”陈妈妈看看自己身上半新不旧的毛衣,为了第一次见面能给人个好印象,她还打算过两天带壮壮爸爸下山到市区买两身好衣服,这下都省了。 看到这里,如果陈爸爸再反应不过来,就那个什么到家了,显然他还不到那种程度,“这……这……”他转头求证般地看向陈安修。 陈安修忍痛地点点头,小声告诉他,“就是章时年的爸妈。”他刚才好几次想说,但爸爸都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陈爸爸略显尴尬地搓搓手说,“季老哥,章大姐,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看我这事办的……” 陈妈妈没好气地暗暗瞪他一眼,刚才瞅他,他就没看到一样,自顾自地说个没完,这下可闹笑话了,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不靠谱,这季家二老心里还不定怎么想呢。 季仲杰这时开口说,“要我说,这才是缘分呢,这事咱先都没商量,一来就找到门上了,怎么就好巧你泼茶水的时候,我们就从门口路过呢,不早不晚,这要说不是缘分都没人信。” 他这么一说,陈爸爸心里敞亮了,章时年这父母真是一点都没有架子,还挺通情达理的,“老大哥说的对,来,来,坐下喝茶,喝茶。” 章云之也把两个月没见的小孙子抱过来,原本是想着再拖拖,等五一前绿岛这边的天气更暖和点过来的,但实在是想这两个孙子了,之前不常见的时候还能忍着,日夜相处了近两个月,乍一分开,身边空荡荡的,有时候控制不住就去老四屋里,去儿童房里看看,老觉得安修还带着两个孩子在里面玩闹一样。忍了两个月,实在坐不住了,收拾东西就提前过来了。 陈安修出去给章时年打了个电话,明显章时年也是个不知情的,但他说晚上尽量早点回来,陈安修又到店里端了些山药糕,栗子酥和萝卜丝饼之类的小点心过来。之后就老实坐在这里陪着长辈说话,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长辈在说,他只负责贡献耳朵听着,是不是哼哼两声,表示在听。 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说到陈安修小名了,季仲杰就问,“安修小名叫壮壮?”他刚才听安修爸爸叫的。 茶壶里水不多了,陈爸爸又拿暖瓶倒进来一些,边回答说,“是啊,就叫壮壮,你别看他现在身体好,刚出生那会可不好,三天两头生病,我和他妈都盼他身体壮壮的,合计合计,就给起了这么个名字。不大好听,但好养活。” 陈安修心里笑,看他爸爸今天这谦虚劲儿,壮壮这名字就是他爸爸起的,为此他没少夸过自己,说这名字又好记,又好听,寓意又好,在他嘴里,这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名字一样。 “壮壮好,小孩子就是身体壮壮,我记得来绿岛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小兄弟,他儿子也叫壮壮。年纪和安修也差不多。” 老爷子这么一说,陈安修也想起这事了,“爸,老爷子以前就在咱们上面那家疗养院住的。” 陈爸爸到此也没把这件事和他自己联系在一起,因为壮壮这名字说多不多,但这镇上再找那么两个还是有的,“这么说的话,可能就是咱们镇上的人,那人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 “和你差不多,就知道姓陈。” 陈爸爸嘴里叨念两句说,“姓陈,这镇上姓陈的大多是我们陈家村的,别村的也有,但是很少,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儿子又叫壮壮的?” 季仲杰又补充说,“他家应该离着这里不远,他以前每天早上往疗养院送菜的。他媳妇儿好像是……当老师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有些细节,他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农家乐小老板_223 怎么听着这些条件这么熟悉,他一拍大腿,这不是说的他吗?再细看对面这老大哥的长相,这一打量不要紧,虽然老爷子这年纪大了,变化不小,但眉眼之间还是能看出点以前的影子的,“我就说打一眼看着眼熟,还以为是有眼缘呢,老大哥啊。”陈爸爸一别刚才还有些客套的神色,激动地站起来说,“老大哥,是我啊,小老弟,你以前每次来都住在疗养院南边山坡那个楼,我以前送完菜就去找你下棋,你还给我家壮壮送过奶粉。” “对,对,对……”季老爷子一连说了三个对,可见此时心情也是颇为激动的,他这次来,主要是看亲家,对找人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这些年没联系,说不定人家早就搬走了,就算还在,也不一定记得他了。 陈爸爸握着季家老爷子的手说,“老大哥啊,我真是没想到,这把年纪了,咱们还能见上一面。你说这天底下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呢?” 季老爷子也频频点头,“今天真是惊喜连连,先是误打误撞,咱们亲家见了面,现在还知道你是那个小老弟,这好事都聚到一起了,今晚咱们一定要喝酒,我第一次见壮壮的时候,当时还是你抱着过来的,这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其他人在边上也听的目瞪口呆,这一个又一个的急转弯,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陈爸爸和季老爷子说一会,感叹一会,老爷子突然想起一事,招手让安修过来,“我看看壮壮小时候被老四磕的那个窝长满了没有。” “没呢,没呢,还在右边头发根上。” 季老爷子一看就笑了,“果然还在。”米粒大小的一个窝,有头发挡着不显眼,但仔细看还是能找到的。 陈安修听的是满头雾水,他爸爸不说这个坑是他小时候不听话,自己跑,摔到磕的吗?怎么和章时年又扯上关系了。 季家老爷子见他是个不知情的,就这样这样告诉他,“我当时还说如果是女娃娃,就让老四娶回来当媳妇,谁能想到,是个男娃娃,两个人弯来绕去这些年,竟然能走到一起了。” 这件事陈安修当然不可能有印象,但后面那件事,陈安修磨地牙槽疼。 “……我回去好骂他,十好几人的,哄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去拔了人家的牙,这叫什么事啊?” “牙拔了就拔了,他还把壮壮抱到疗养院里,我和他妈妈好找,真想不到当时那个调皮孩子是小章。” 陈安修敢保证,章时年绝对是知情的,至少是部分知情,要不然年会上怎么会说从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当时还以为是十八岁,章时年瞒地真严实啊。 * 两位老人这是第一天过来,不过房间是早就清理好的,陈安修又让徐丽去抹了抹尘,开窗通了通气,他在小饭馆里专门开个包间让长辈们在里面说话,他进厨房准备亲自动手张罗一桌饭菜。 炸好的鲤鱼出锅,浇上调好的汤汁,一道浇汁鲤鱼出锅,陈安修刚想端到窗台上,一转身,心脏差点没吓出来,糖果就站在他身后不到半米的地方,他这突然一刹车,盘子里滚烫的汤汁洒出来,他怕烫到孩子,立刻用手去挡,烫的自己嗷嗷叫,当然是在心里叫,嘴上只是吸了两口气。 他跳了一步,把鲤鱼先放下,弯腰看孩子,“糖果,你怎么跑厨房里来了?你爸爸呢?你不是和爸爸一起吗?”虽然叶景谦是院长,但宁世实际是楼家的资产,这在宁世医院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所以现在楼南带着孩子去上班,也没人会说什么。 糖果伸出舌头去舔陈安修手上的汤汁。 “原来糖果饿了,这里有鸡蛋羹,你到外面那张小桌上坐下,叔叔一会端给你。”锅里扣着一碗鸡蛋羹,原本是给冒冒加餐的,现在只能先顾着糖果了。 糖果悄无声息地出去了,在外面儿童椅上乖乖坐好,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厨房门,等着鸡蛋羹过来。 陈安修用小勺子翻翻,散散热气,把鸡蛋羹端给他,“糖果自己吃,有事喊我。”他在厨房里能看到这个位置,把糖果放在这边也放心。 他刚切了点葱段和姜丝,突然想起来,没给糖果准备水,他倒杯山楂水出来,目光扫过店里最近新来的几个客人,这些人不太像是来旅游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房里不出门,偶尔出门也没见带相机,和其他人和不太交流,不知道到底来干什么的。 “糖果,你喝点水再……”陈安修后面那个字硬生生给憋回去了,因为就这一会的时间,碗里的鸡蛋羹已经空了,干干净净的碗底就像洗过一样,如果不是糖果嘴上还挂着两粒鸡蛋渣渣,他都开始怀疑,他其实根本没给糖果东西吃。 糖果可能注意到陈安修在看他嘴巴,他木着小脸,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又舔了一下,嘴边……干净了。 陈安修觉得楼南大概会杀了他的,这是五个鸡蛋,整整的五个个头不小的土鸡蛋,他原本想糖果剩下一点再给冒冒,这一转眼就没了,不会撑坏孩子吧,他看看糖果鼓鼓的小肚子,声音不稳地问,“糖果,你……吃饱了吗?” 糖果看着他,表情严肃地摇摇头。 陈安修膝盖一软,有当场给他下跪的冲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急火火地抱着糖果去找楼南,在得到后者没事的答复后,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但他还是坚持领着糖果在院子里溜达溜达,章时年下班回来,看到他们在远离乱晃,就问,“怎么没在屋里吃饭?” 当年祸害他的仇人归来,陈安修意味不明的哼哼两声。 章时年笑他,借着树影的遮挡,捏他脸,“怎么了?牙疼?” “你今晚就知道我哪里疼了。”找你算这些年的总账。 ☆、161 今晚的酒席陈安修说要亲自掌勺,刘波和张言也就怎么下手,他们专心做客人的菜,有时间就给陈安修打打下手。张言是个有上进的人,正月休息期间自己去报了短期甜品班,没事就在厨房里捣鼓,现在很有几款做地像模像样了。 陈安修当时跟齐老借人的时候,真没想到张言能在山上留下,毕竟这里工资虽然不低,但到底比不上山下那些大酒店有上升空间,不过张言说他喜欢这里的清净自在,大家相处的也好。 起初招来的这些人都跟着他快两年了,在他和章时年的关系揭开,小饭馆最困难的时期都没离开过,这些情分是值得好好珍惜的,陈安修想着等这一切走上正轨后,再给这些人提提工资和待遇。 “芝麻芋头条好了,陈哥,你尝一块。”张言夹了一根递到陈安修嘴边。 陈安修吹两口,咬到嘴里,吐口气说,“烫啊,烫啊。”外层酥香的糖皮,还不是很热,但里面又甜又软的那层芋头太烫了,不过吃完了满口都是芝麻和芋头的香气,心口热乎乎的。 “凉了,就塌下去不好吃了。陈哥,你要觉得成,我给端陈叔那桌去了?” “去吧,孩子们应该喜欢吃。”他把芹菜段倒在热水里焯一下,想起一事,又嘱咐张言,“不要放在糖果面前。”他怕一个不注意,这一盘又没了,菜好说,没了再做,他担心的是糖果那小肚子。 张言笑着答应一声出去了,楼医生父子三个在这里住了这些天,现在大家都知道糖果的胃口好得不得了,都没见他挑食的。 果然张言一进屋,糖果亮闪闪的目光就跟着人,准确的说是跟着盘子过来了,桌上的菜已经很多了,只有糖果面前是空着的,尽管他的表情是一贯的没表情,但那种对食物无限执着张言深切感受到了,他的手犹豫性地晃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选择听从陈安修的安排放在离着糖果不远偏偏又够不到的位置。 糖果看了一眼右边的芋头条,小手臂在桌上悄悄比划了一下,不够长,又看看楼南,后者假装没看到,继续和糖球说话,糖果就低头吸溜吸溜继续用吸管喝自己面前的果汁。 冒冒在章时年怀里扭来扭去,不肯老实,一伸手打到糖果,但这也没中断糖果全副精力喝果汁的节奏。 “冒冒乖,别打扰糖果哥哥吃饭。” 糖果吸果汁的动作一停,咬咬吸管,嘴里吐出两个字,“没饭。” 桌上其他人都在说话,特别是季老爷子和陈爸爸,久别重逢,说起那些陈年往事,很有共同语言,在这么多的声音中,糖果那句,章时年真的没清楚,“糖果,你说什么?” 糖果一见他转头,用肥短的小指头点点自己面前的空盘子,又说了一句,“没吃饭。”这次还多说了一个字。 楼南一直有留意他,这时也不装了,“糖果,别闹,明天再吃。再吃的话,晚上肚子会不舒服。”他简直不知道这个儿子是怎么养出来的,他虽然厨艺不精吧,但阿谦的厨艺可是没话说,糖果自小到大,在吃的方面从来没有短缺过,即使有时候阿谦不在,家里还有保姆,再差他还会叫外卖,无论什么时候都没饿着过孩子,可糖果怎么就那么爱吃东西呢。 糖果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低头继续吸他的果汁。 章时年也听安修大概提过,但这小可怜样确实让人心疼,他夹了筷子剔掉刺的鱼肉给他,“只能再吃一点了,糖果,明天陈叔叔再给你做更好吃的。” 糖果挺镇定的点点头,和他这镇定态度截然相反的是他吃东西的速度,那块鱼肉被他两勺子就扒拉到小嘴里了,吃完之后,他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章叔叔。”眼睛圆溜溜的,似乎还有期待。 不过章时年也不敢多给吃了。于是糖果只能继续喝他的果汁,吸溜吸溜。 陈安修端着一大盘孜然肉片进来,章云之招呼他说,“安修,别弄了,这些菜够吃了,快来坐下。” 陈安修看一眼桌上说,“你们怎么都没大动啊,现在天冷,凉了就不好吃了,你们趁热吃,还有一个汤就好了。” 季仲杰也说,“桌上这不是有个汤了吗?别做了,快坐下一起吃,你不来,我们怎么开席?” 陈安修笑说,“那好,我跟他们说一声马上就过来。”他让张言帮他盯着锅子里的汤,自己在吨吨旁边的位置坐下了。 冒冒从下午到现在基本是在新来的爷爷奶奶怀里度过的,都没怎么挨过爸爸的身,此时见到他,就张着小手让他抱,嘴里还啊啊的示意他,生怕他听不到。 陈安修因为他不肯叫爸爸,最近是不想搭理他的,但看他张牙舞爪的急切样子,一伸手把人捞了过来,放在自己怀里,冒冒现在已经会坐了,但坐地不是很好,就软软的靠在他爸爸的肚子上,陈安修只觉得自己肚子上贴了一块大大的狗皮膏药,还是热乎乎会动的那种。 冒冒之前已经喝过奶了,陈安修又动手喂着喝了几口清汤,在他手里塞了块去掉芝麻的芋头条,将人放在旁边的活动婴儿床上。楼南看糖果站起来要自己舀菜吃,也果断把人抱起来,丢到冒冒边上去了。 一见有人来陪他,冒冒是挺高兴的,还主动爬过来,一头扎进人家怀里,可就他那肉嘟嘟的腰围,糖果两只手都抱不过来,而且糖果也没心思抱他,他的全部精神还在饭桌上那些飘着香味的饭菜上。冒冒坐不稳从糖果怀里滑下来,即使人家不搭理,他也不气馁,趴在糖果的腿上,一口又一口舔陈安修塞给他的那根芋头条,还很大方地抬手想给糖果尝尝。 糖果定定地看他一会,小心抽出|腿,和冒冒并排趴着,又小心地抬头看了吃饭的众人一眼,低头靠近冒冒的嘴巴,啊呜一口叼走半根。 冒冒一口没舔着,等他伸开小胖爪子,芋头条就只剩下半根了,没等他再次合拢手,糖果舌头一卷,剩下的那点也没了。 “呀……”东西一下子就这么没了,冒冒估计懵了,众人听到声音往这边看,不过也没发现什么,只看到两个圆脸小胖子挨地很近,糖果的腮帮子是鼓着的。 * 其他人看两个孩子没事,也没在意,继续之前的谈论,吨吨和糖球还有作业要写,吃完之后,楼南就先领着他们回屋去了,顺带着也带走了和冒冒挤成一团睡着的糖果。桌上只剩下陈爸陈妈,季家二老,章时年和陈安修。林长宁因为跟着测绘船出海了,没能赶回来,不过季家二老不会马上走,也不怕没有见面的机会。 席间季仲杰又说起安修脑袋上磕到的那个窝,连连感叹说,“真是天意,天意,原来这么早就被老四打上记号,预定了。” 那么久远的事情,章时年也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了,不过被他爸爸一提,他隐约记起,他第一次来绿岛的时候,是曾经给人摔过一个孩子,自那之后好几年,他都没怎么抱过别人的小娃娃,就怕给人摔了。被摔孩子的相貌他记不清了,“难道那个孩子是安修?” 季仲杰乐呵呵表示,“是啊,要不怎么说是天意呢。”他又不厌其烦地将拔牙的事情又说了一遍。不论身份地位,人老了,总是喜欢反复叨念孩子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他以为只有一件公案,没想到还有一遭他也不知道的,章时年的额角隐隐冒出来一滴冷汗,他终于知道安修一晚上那意味不明的目光代表着什么:他又被安修惦记上了。 陈爸爸今天高兴,提议再喝两杯,陈妈妈不好当面说,暗暗拉他,示意他适可而止,不要喝多了。不过这次章时年意外地很热心,主动站起来也各位长辈斟酒,轮到陈安修的时候,那杯子格外满。 众人举杯,陈安修看章时年一眼,也没有犹豫,一仰头倒进去了,再一杯,还是豪气地很,空杯见底。 章时年莫名松口气,今晚应该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吧? 陈爸爸也不是真的那么没有分寸的人,酒喝过了,菜吃过了,虽然时间不是很晚,但想着这老两口一路颠簸从北京过来,就说,“老大哥,章大姐,你们今天也累了,回房洗个澡,早点睡吧,有话咱们明天再说,难得来一次,你们一定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家里什么都不缺,如果家里没有的,就让壮壮到市里买,你们尽管放心住下。再过两天,咱们山上的这些花都开了,那才好看。我领着你们四处走走。” 季仲杰起身答应说,“这次来看安修他们,又找到小老弟你,一定是要多住些日子的。”章云之也点头微笑。 陈妈妈是知道陈安修酒后那点事的,担心章时年照应不过来,主动说把冒冒抱回家,今晚他们带着,“壮壮这酒量,真不知道随了谁,沾酒就醉。” 季家二老这时也看出陈安修的异常了,神色看着和往常并没有区别,但坐在那里格外老实,大号的乖宝宝一样。连外套都是老四帮着穿的,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长辈们先走的,章时年扶着陈安修刚要出门,一时没防备,就被他反扣着手腕,压在墙上了,“安修……”唇被堵住。 ☆、162 这样的主动热情,虽然事发突然,但章时年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他心里轻叹,张嘴将压在他身上动作有些蛮横的人放进来,捕捉那滑溜溜的舌尖。 两个人自打有关系,差不多也快两年了,在章时年的亲自教导下,陈安修的吻技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当然相较老手来说,还是青涩的很,但这些用来对付章时年足够了,他的舌尖沿着章时年的唇形轻描,牙齿细细的撕咬,一寸都不放过。 章时年纵容着这个小兽一样热烈而直接的青年,他眼中的笑意深下去,伸手压在陈安修的后颈上,主动加深这个吻。 “闭眼。”陈安修亲他的眼睛。 章时年笑看他一眼,非常配合的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扑下来,乖顺安静的样子让陈安修有瞬间的失神,看起来真无辜,皮相好果然是一件非常赚便宜的事情。 陈安修亲他的鼻梁和下巴,舌尖重新探入口中,贪婪的交缠,吮吸,章时年的呼吸加重,手指在陈安修还有些刺手的发间轻轻抚按压。 章时年刚下班回来,还没回去换过衣服,此时身上还是笔挺妥帖的西装,在陈安修的手指滑到他腰带扣上的时候,他握住他捣乱的手指,提醒他说,“安修,外面还有人,你确定要在这里吗?”他们最失控的时候是在外面做过一次,但那是周围真的没有人,现在情况不一样,现在九点刚过一刻,小饭馆里还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包间的隔音效果并不怎么好,两人站在这里,很清楚的能听到罗芳芳上菜和孙晓高声结账的声音。 陈安修好像真的喝醉了,听到他的话,并无任何的反应,固执地去解他的腰带,只在低头的一瞬间,眼角似乎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就被不容后退的坚定取代了。他的手指在章时年的裤子边缘暧昧的抚摸,情|色挑|逗的意味非常明显。 章时年脊背僵直,靠在略显冰凉的墙壁上,还剩不多的理智让他抓住陈安修的肩膀:“安修,再继续下去,后果自负。” 陈安修埋在章时年的肩颈上亲吻,后者的衬衫扣子在他灵活的手指下一个接一个的散开,他的长腿抵在章时年腰侧下方磨蹭,挑衅说,“章先生,你是不是不行了?”尽管顶着他的分量告诉他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章时年的手指落在旁边的门把手上,轻轻一拧,咔吧一声轻响,陈安修的头皮炸了一下,本能地想后退离开身边这个男人,可没等他动作,章时年就扣住他的腰将人拉过来,身体紧紧相贴,声音低沉地勾唇笑道,“行不行你试试就知道了,我想了想,这里也不错,从未有过的新体验。经常换个地方做,说不定更能增加情趣。” 陈安修这时突然有种他不知死活的正在唤醒一头猛兽的感觉。 章时年并不阻止他下意识挣脱的动作,只是额头相抵,望进他的眼睛里,“可是安修,你真的醉了吗?” 陈安修眼神茫茫然地看他,说,“没醉。” 章时年握住他的指尖轻咬,挑眉笑道,“安修,你醉酒后应该更乖一点才对。或者你在装醉故意勾引我?其实这种事情,只要你说一声,我都会配合的,何必这样呢?是不是因为我最近工作太忙,你觉得自己被忽略了?没吃饱?” 农家乐小老板_224 陈安修垂在腰侧的手指微微发抖,真想给他一拳,做人怎么能这么无耻?既然那么忙,还能隔三差五的做到他早上起不来,如果不忙,他岂不是要天天瘫痪在床?忍字头上一把刀,继续忍。 章时年似乎很满意他不再继续反抗的动作,夸赞他说,“这才乖。我就知道安修是喝醉才会这样。” 怎么听着像是逗小狗? “那接下来都交给我,你只要乖乖的,不要太大声就好。” 低哑的嗓音掠过陈安修的耳际,他悄悄吞吞口水。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走偏了。不是应该是他装醉酒,戏弄一下章时年,等他欲|火难解的时候,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回家搂着吨吨睡大觉,让他一晚上不好过的吗?那现在埋在他胸前按着他□揉搓的人是怎么回事? 清凉的空气擦过大腿内侧,前端落入别人的手里,过度的刺激让陈安修的视线逐渐模糊,头顶上的吊灯晕成昏黄的一片。 不到十点,小饭馆里的客人都地差不多了,只剩下两桌还在拼酒的,喝得脸红脖子粗了,看样子短时间还不走,孙晓检查一下煤气,用电和各处的门窗就,随时准备下班,“咦?这个包间里怎么还开着灯,陈哥他们不是都走了吗?”孙晓的声音靠近,陈安修猛然间惊醒,一把推开章时年,迅速拉起已经落到膝盖处的裤子,抬脚就想往门边跑。 章时年从背后拥住他。 “别……”恶灵啊,想果断把人推开,又挂念计划还没成功。 陈晓敲敲门,“陈哥,你在里面吗?” 陈安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表现太过理智,会被章时年抓住把柄,太过异常,会让孙晓起疑心,他着急的心里猫爪子挠一样。其实他根本不记得自己醉酒后什么样子,只听说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就是乖一点而已。 章时年好像知道他的为难一样,一边拉着他往回走,一边对门外说,“是孙晓吗?我和你陈哥还有些事情要说。” 孙晓听有章时年的声音,也就不担心了,又对陈安修说,“陈哥,三爷爷让我告诉你,水库那边说下午有事,想要明天一大早就过来送鱼,我和张言今晚在南边那屋睡。” 章时年拉他坐在自己腿上说,“安修,孙晓和你说话呢。” 陈安修听话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知道了。你们早点睡。” “那陈哥和章先生忙吧。”孙晓没走多远,就听包间里砰的一声响,夹杂着好像还有一声闷哼,不过他已经有点困了,也没多想,打个呵欠,拍拍嘴巴就走人了。 章时年刚刚进去一半,陈安修就从他腿上跳下来,提提裤子,长外套一裹,迷迷瞪瞪地说,“困了。”他的目光滑向找那个时年的两腿之间,心想,你今晚就这么着吧,谁让你以前对我又摔又打的,做了坏事还瞒着我这么久。 陈安修刚跨出一步,就听章时年在后面喊他,“安修……” 陈安修回眸,看向那个悠闲靠坐在椅子上笑地□的男人,原本挺正经的衬衫西裤,此时凌乱的挂在身上,身形修长,皮肉上好,眼角眉梢的桃花泛滥,勾的人心脏一颤一颤的,陈安修的脚步控制不住地停下,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的同时,又骂章时年怎么不去拍男色杂志,一定大卖到脱销,还能赚点家用。 章时年对他勾勾手指,陈安修只觉得脑子一根弦砰地崩断了,他气势汹汹的返身回来,气势汹汹的压上去,气势汹汹的堵住章时年的嘴巴,气势汹汹的准备……然后气势没有了,汹汹也没有了。 他眨眨眼,好像还没明白过来,两人的位置是怎么瞬间调换的,刚才明明是他在上面的?为什么现在被压在椅子上的人是他? “安修,你喝醉了,动作会很粗鲁,今天还是我来好了。” 于是陈安修的裤子被抽掉了,腿被分开,架在椅子两侧的扶手上了,于是臀|瓣被提起来了,于是不怎么意外地再次被进入了,这一次比刚才那次直接多了,没有最开始的适应期,一上来就是全部没入,激烈冲刺,连一丝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 陈安修瞪大双眼,头靠在椅背上大声喘息,压抑不住的□从嘴角泄出来。一上来就是这么凶猛的节奏,他被顶的难受,脚痉挛性地在不远的桌沿上踢了一下。 章时年的手指压在他嘴边,“嘘,安修,外面还有人呢,你应该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吧?” 现在这个时间还留在这里喝酒的,十有八|九就是这镇上的人,仅有一墙之隔,就是两个世界,如果让人他知道,他在这里大张着腿被个男人做地半死,他宁愿在找块豆腐撞死,起码还留点面子。章时年准确抓住他的弱点,他彻底放弃挣扎,任凭这个男人揉捏着他的臀,肆意进出。但嘴巴闭着,一点声响都不出,只有在章时年捅地太深的时候,发出一两声克制而隐忍的喘息。 章时年疼惜地去吻他被逼地微微泛红的眼角,但底下的动作却是截然不同的凶狠。上面的人埋头猛干,下面的竭力隐忍,一时之间这屋里安静到只剩下一些臀|肉击打的响声,但这也让外面划拳猜酒和各种熙攘的声音愈加清晰起来。 陈安修虽然自认脸皮算厚的,但从来没想过在这种半公开的场合做这种疯狂的举动,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疯了,但这种类似于偷情的禁忌却让人的身体更加敏感,外面一点风吹草动都牵扯到他此刻脆弱的神经。 十一点半,那几桌喝的醉醺醺的人终于肯走了,孙晓打起精神,把他们的账单结算了,又和张言一道,把几张桌上的垃圾简单收了一下,脏的餐盘扔到水池里泡着,做完这一切,他发现包间里的那两个人还是没出来。他心想都俩小时了,要谈什么不能回家谈?他过去敲敲门,“陈哥?” 陈安修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此时不是不想出声,是真的无法出声了,章时年把他抵在墙上都快把他弄死了,他左脚尖着地,右腿搭在章时年的腰上,全部的力量都压在两人相连的位置上,身体随着有规律的撞击起起伏伏的,想让保持基本的平衡都难。 他用眼色示意章时年,章时年被他夹地难受,快速的冲撞两下,动作稍停,陈安修扶着章时年的肩膀,得以喘口气,压着嗓子轻咳两声,问道:“什么事?” “陈哥你还没走啊?” 忍耐着章时年在他身体里无声的催促,他提高声音说,“我一会就走,你们收拾好就下班。” “那我和张言先回去了。” 陈安修的一声“好”被章时年瞬间的挺腰撞散,压在喉咙深处没发出来。 孙晓已经走到门口了,问张言,“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张言兜头把外套丢给他,“什么动静,什么也没听到,外面野猫多,小饭馆里连只老鼠都没有,能有什么动静?”大半夜的只想睡觉,谁还管什么动静。 孙晓揉揉耳朵,再仔细听,只听到外面的野猫叫,他笑了一声说,“原来是春天到了,野猫也开始想找个伴儿了。” 等他们回到那边那屋,洗漱好决定拉窗帘睡觉的时候,发现那包间的灯光终于熄了,看看时间都十二点多了。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并不算明亮的月光投射在窗台那里,勉强可以看到窗帘后面,有两个相叠的身影还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内壁再次受到滚烫的冲刷,陈安修手臂撑在窗台上,勉强撑住发软的身体滑下去。 章时年释放后,伏在他背上,那里还留在他的身体里,“我还行不行?” 这个小气的男人,到现在还惦记着他刚开始的话,“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陈安修的问题没头没脑。 但章时年听明白了,他探手向前摩挲着陈安修的□说,“这里,我吻这里的时候,都是酒味。你喝酒应该不用把胸前喝的都是吧。唯一的可能就是那酒你根本没喝,都顺着领口倒了吧?障眼法不错,我还真没发现。”倒酒他确实没发现,但那演技实在是漏洞百出,他应该建议安修装醉的时候什么话都不要说,一说话,一个眼神,就完全露馅了,不过想想,还是不提醒他了,这样的事情多来两次还挺有意思的。 陈安修懊恼,他刚开始一心想招惹章时年还没太在意,但现在清醒了一想,章时年摆明是将计就计戏弄他,他就说倒酒那事应该做的完美无缺,都做过多少回了,以前在部队,最开始什么都不懂,每次都那些老兵痞灌地半死,后来新兵们就苦练酒量,结果其他人都练出来了,就他不行,最后才想了这么一招,百试不爽,霸占酒桌常胜将军好几年。没想到第一次在章时年面前用就以失败告终。 “你还想待到什么时候,拿出来。”可恶啊,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大发了。 章时年在他汗湿的背上落下两个轻吻,摸摸他小腹说,“你说我们这么勤奋,这里会不会再住上一个?” 冷风从小心脏旁边呼啸而过,一想到那种可能性他整个人哆嗦一下,“你开什么玩笑?说过不生了。”他安慰自己说,“再说也不可能。” “好,好,不生了,咱们有吨吨和冒冒就够了。” 房间里被他们两个弄的有点乱,盘子摔烂好几个,椅子也踢翻好几把,陈安修不好意思让别人早上过来收拾,章时年帮他接水,他把屋里重新擦过一遍,开窗散散气味,等做完这一切都三点多了。山野里有草虫的吟叫声,凌晨的小镇在轻雾中静静沉睡着。 “再有两个多小时就天亮了。” 这里离着住的地方还有段距离,章时年稍稍俯身说,“我背你回去。” 陈安修看看四下无人,不怎么客气地跳上来,还得寸进尺的说,“气氛这么好,我们去爬山吧?” “好啊。”章时年知道他今天心里憋着口气,不给他出是不行了,避免夜长梦多,他愿意奉陪到底,“我们去哪里?” “去你敢拔我牙的地方。”他期望吓章时年个跟头就作罢,毕竟从这里过去,轻装上阵,也得走将近大半个小时,背着他上去,少说也得走一个小时吧,一来一回就是两个小时,再好的体力也被他压榨干净了。 “好,就去那里,我也很久没去了,咱们来个故地重游。” 这下轮到陈安修傻眼了,但让他放弃吧,又不甘心,章时年欺压他那么多次,还从小就开始的,怎么也该让他扳回一局吧。 “章先生,我确定你能活到一百岁。” “恩?” “就凭你这体力。”在房间里折腾半天,还背着他走了一大半路才开始呼吸加重。 “我体力好,你不是最该高兴?” 听出他话里的深层意思,再揉揉自己还泛酸的腰,陈安修很想勒紧他的脖子就此把人了断了,“高兴。”虽然这个时候应该没人上山,但他还是担心地左右看看,在家里闹归闹,但在外面让章时年背着他,他还真没尝试过,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经过疗养院门口的时候,陈安修拍拍章时年的肩膀说,“放我下来。”他还不想真的把章时年累死,他又不是轻飘飘体重不过百的小姑娘,他什么分量,自己最清楚了。 “没事,快到了。” 陈安修一压他手臂,扶着腰从他背上跳下来,“一起走走。”说完不等章时年反应,抢先一步走到前面去了。 章时年笑笑跟上去,两人并肩同行。两个人走着就轻松多了,不长时间就到了山顶的那处停机坪,这里和二十多年比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甚至连北边的那两棵高大的五角枫都在。 “……我当时就坐在那里看书的。”借着一点月光,章时年指给他看。 “我怎么从来没注意过那里呢。”连潜在的敌人都给忽略了,这是多致命的错误啊。 “你那时候忙着赢别人的弹珠和元宝。” 陈安修骄傲地大笑两声,“那可是我的长项,你知道吗,我赢的那些弹珠,到后来都能挑出一副跳棋来。”后来年纪大点不玩了,就分给几个弟弟了。 两人说起那时各自的情形,不时地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个时节早上的雾气很凉,特别是山顶这里,无遮无盖的,陈安修缩缩脖子,又跺跺脚,有点后悔选择这个时间来怀旧了,简直给自己找罪受嘛。他看向章时年,那人西装外套下只穿着一件衬衫,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冷,而他的长外套下还穿着一件毛衣呢,“你都不觉得冷吗?” “还行。” 陈安修敞敞长外套,成心调|戏人说,“来,来,章先生,来我怀里,我给你点温暖。” 章时年还真的靠过来了。 陈安修缩缩腰腹,环住他,“喂,你那个时候是怎么骗我的?” “我就说,小胖子,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牙,我给你蛋糕吃。” “然后我就乖乖过去了?”这也太好骗了吧。 “恩,你就这么过来了。” “那你摔我的事情,你还记得不?” 章时年抬手摸到他头上有窝的地方,老实交代说,“这个倒是真不记得了。”这么多的巧合,大概是注定他们这辈子要走到一起吧。 第二天的天气不错,陈安修躺在炕上还没睁眼就感觉到有阳光照进来了,他先睁开右眼,又睁开被太阳照到的左眼,章时年已经醒了,靠坐在东边的墙角那里,手里抱着的是好像吨吨的画夹,窗帘被拉开了一角,外面可能有风,云飘地很快,有浅浅的影子在章时年身上划过,忽明忽暗的。 “怎么没去上班?”他记得今天不是周末。 章时年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他,“爸妈刚来,休息一天陪陪他们。” 陈安修裹着被子爬过去问,“你在做什么?你还会画画吗?” “以前跟着老太太学过一点,没怎么有时间练,都手生了。” 陈安修是知道他说话喜欢留三分余地的,凑过去看看,最新一张是在睡觉的,看不到脸,因为人在蒙着被子,再往前翻,越看越熟悉,大概一共有十来张,笔法很简洁,画的并不是十分细致,但奇怪的是一看就知道是谁,可能是基本特征抓得很准确。 其他的他勉强能接受,但最开始这张,他抗议说,“这张怎么像冒冒?还这么胖?” “呀呀……”冒冒从被子那头一拱一拱地钻出来了。 陈安修哭笑不得,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是感觉他妈妈来过一趟,把冒冒塞他被窝里了,醒来没看到人,还以为又被抱走了,没想到是自己钻里面去了。 他推开窗子,风吹得画页翻地飞快,画中的人呼啦啦就长大了,从肉嘟嘟的婴儿到胖乎乎的孩子,再到眉目清晰的少年和俊朗的青年。每个时期都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再画一点,就取名叫,我们这一辈子。” 章时年说,“还有很长的时间,以后慢慢画。” 冒冒呼哧呼哧爬过来,翻身躺在两人中间,陈安修摸摸的大脑袋,“对了,你怎么把接送吨吨的司机给换了。那个刘师傅不是做的好好的吗?” “刘师傅最近家里有事。” “现在这个看着很年轻。”不过倒是挺尽责的,每次都是把吨吨送到家门口,直到看到家里的人才离开。 “因为爸爸说冒冒和你小时候很像。” ☆、163 农家乐小老板_225 报仇不成反被吃干抹净的事情已经过去几天,山上的日子依旧很平静,但这平静里总感觉在悄悄酝酿着些什么,小院里住的那些神秘人,吨吨新换的司机,也许在旁人看来,这些人和常人无异,可他却在那些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那是在长期的训练和实战中形成的一种本能,目光警戒,步伐坚定。连老爷子这次带来的警卫员冯鑫都私下和他说,这些人看起来不简单。 “喂,切到手指了。”楼南的手在陈安修眼前虚晃一下,切东西也能走神? 陈安修拍开他的手,“你以为我的技术和你一样差。” “你怎么就知道我技术差了,你知道我手术刀还用的不错,有机会给你试试。”他的眼睛在陈安修小腹那里瞄两眼。 “你眼睛看哪呢?”厨房的门开着,幸好其他人都在外面忙碌,没人注意这里。 楼南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也没打算在公共场合讨论这个话题,以免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但这个不谈,还可以谈点别的,“那天晚饭吃的有点多了,胃里有点难受,早上很早就醒了,想起来找点水喝,你猜我就这么往门外一看,看到了什么?”说完还暧昧的眨眨眼。 陈安修心里暗骂,不会这么倒霉吧? 楼南挨他更近点说,“当时都快五点了吧,天刚蒙蒙亮,我看到两个人亲亲热热的从外面回来。” 陈安修狡辩说,“还不兴别人早起去散散步?” 楼南瞪大眼睛,故作惊奇说,“散步的人还穿着前一天起皱的衣服?当然像你这种……比较随性的人也说得通,但章先生,怎么可能呢?” 这人的眼神怎么这么好,明明那天他们回去的时候天色还很暗的。 楼南还嫌刺激他不够一样,“而且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还听孙晓说,明明前一天晚上他们丢垃圾的时候,还没那么多碎盘子,结果第二天早上就有了。还说好像是从包间里收拾出来的。你们两个那么无聊,晚上在包间里留那么晚,就为了摔盘子玩?” 事实摆在那里,陈安修无法自圆其说,“叶院长好像还没回来,不知道现在有些人被赶回家的话,是不是有饭吃?” 楼南被堵了一下也不在意,反正家里那位回来之前,陈安修赶他走,他也不走,“真够甜蜜的。” “妒忌心要不要这么明显?叶院长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也要五月初吧,他开完会还要去看爸爸他们。” 陈安修知道这里说的爸爸是楼南的两个爸爸,叶景谦和自家那边好像断绝关系多年,一直没有来往,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只听楼南提过那么一次。 “最多我多收留你几天,别一副被抛弃的样子。” 楼南可不是随便给人打压的人,他煞有其事的叹口气说,“当然比不上你了,被人做的早饭也来不及吃。小心你那肚子。” 两人都是那种不拘小节的人,相互吐槽毫无压力,说话百无禁忌的,他们两人正说着话呢,小饭馆里的一个客人起身道柜台那里要了一包烟,经过厨房门口的时候,随意地扫了他们这边一眼。楼南恰巧抬头,见此,皱皱眉。 见那人回到自己座位上,楼南悄声问,“你知道坐在门口右边那两人是干什么的吗?” 陈安修不用回头也知道楼南说的是谁,“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我两次抱着冒冒出去玩,都遇到过他们、” “也许是巧合吧,我以后注意点。”山上不比市区,人员的流动很少,这些人就算再怎么小心,时间长了,也很难完全避开人,难怪楼南会起疑心。 陈安修把白菜,韭菜,荠菜,菠菜和胡萝卜切丝,豆腐和火腿切丁,凉水泡上粉丝,分别装在碗里,最近山上的花陆续开了不少,爸爸带着老爷子他们爬山去了,中午他准备做点菜煎饼吃,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现做现吃,再配上碗热乎乎的炒面糊糊,在这个季节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孙晓在外面喊了一嗓子,“陈哥,林教授来了。” “小舅?你今天不是刚下船吗?怎么不休息一下再过来?” 林长宁放下手中一个小行李箱笑说,“也不是很累,你爸妈呢,刚才经过建材店,只有小乔一个人在。” 话是这么说,陈安修可是知道海上的生活不会太舒服了,特别对不常出海的人来说,“他们上山了,中午就回来了,小舅,你先回屋换换衣服,睡一觉,他们回来,我叫你。”他在家里特意留了个房间给小舅。 “也好。”待会见亲家,是不能太随便了。 陈安修陪他过去,到了没人的地方才改称呼,“爸爸,这次出去还顺利吗?” “这次时间比较短,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考察的范围有限,不过还是有成果的,取得了不少第一手的数据,深海物种的基因和海底热液区的勘探……”说起工作,林长宁看起来总是格外的有精神。 陈安修虽然有些听不懂,但不妨碍他做一个好的倾听者。 走到门口,林长宁说,“我先去看看冒冒和吨吨。” “糖球和糖果最近也在这里。” “楼家的那两个孩子?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他们进去,屋里的情形和陈安修预想的差不多,吨吨坐在桌前写作业,糖球托着脑袋,一上一下在打瞌睡,估计在梦里做作业呢,糖果坐在炕上,抱着和他脑袋一样大的碗,里面是一些苹果泥,就冒冒最离奇,头上蒙着一块枕巾,趴在床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吨吨写作业的同时还分神喊两句,“哎呀,冒冒哪里去了?我怎么找不到冒冒了。” 冒冒就扭两下,格格地笑。 陈安修笑坏了,“小笨蛋。”枕巾就那么大,他过去拍拍冒冒还露在外面的白嫩屁股。 他大概以为人家还是在和他玩,脑袋上顶着枕巾向前爬了两步,又趴下,还乐得脑袋左摇右晃的。 陈安修一边笑,一边扑上去抓住他的小胖腿,“啊,冒冒原来在这里,终于被我抓到了。” 冒冒大声笑着被陈安修抱过来,很亲热地把自己的大脸贴到爸爸脸上磨蹭两下。 陈安修抱着拍拍,交到林长宁怀里。 此时糖球也醒了过来,揉揉睡地泛红的眼睛,一看糖果还在吃,走过来拍拍炕沿儿说,“糖果,不准吃了,把碗给我。”很有小哥哥的架势。 但糖果显然不想买账,他抗议性地挖了一大口塞到嘴里,见糖球坚持伸着手,他直接抱着碗溜溜转个身,留个背给他哥哥欣赏。 “糖果,我生气了。” 陈安修原以为糖果会坚持到底,哪知道糖果尽管不太情愿,还是是小身板转过来了,嘟着嘴把碗往炕上一放,用小脚蹬蹬,等糖球真的把碗抱走,他静静坐在那里不说话。 “那就只能再吃一口。” 糖果立刻没骨气地爬过来,嘴巴张地大大的,等糖球再喂他一小口后,他舔舔嘴角,脸色看起来就好多了,真好哄。 * 陈爸爸他们从山上回来,在沟谷里还摘到了桑葚,已经在山上的泉水里洗过了,装在在篮子还滴着水,水灵灵的,新鲜可口,陈安修给他们拿盘子装了,放到包间里。 现在已经过了清明,来山上踏青吃野菜的人多了点,但这里的饭馆不止这一家,分散下来,陈安修这家的人也没增加多少。陈安修说要做菜煎饼,大家都没意见,只有陈妈妈又来嘱咐他两句,说太简单了,再加几个菜。 饼是事先烙好的,现在只需要在小鏊子上刷层油,把饼放上,压上厚厚一层菜,打个鸡蛋进去,淋上一点熟油,根据个人的口味撒上盐和各种调料,上面再加一层饼,等下面的饼烙成金黄色,翻过来,压压边,等两边都成金黄色,用刀从中间截开,这样就可以卷起来吃了,饼热乎乎的,炒两个爽口的时鲜野菜,每个人再来一大碗炒面糊糊,饭后再吃点鲜桑葚清清口。老爷子吃的是连连点头,“这才是家常过日子,一家人这样吃就挺好,顿顿肉和鱼那是待客。” 季家二老是知道林长宁和陈安修关系的,虽然对他的年轻有些惊讶,但对他和陈爸爸陈妈妈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老爷子笑说,“这个亲家比我家老大老二年纪还小。” 饭后几个人正在聊天,陈安修出来给他们倒水,一眼就正在门口和徐丽说话的人了。 那人一看都他就走过来,笑着说,“陈叔叔。” 这一声叔叔叫的小饭馆让认识陈安修的人都看了过来,不知道他哪里来这么大个侄子。 “是君严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他听章时年提过这人没走,现在见到也不十分奇怪。 “听说爷爷奶奶过来,我想过来看看他们。” 他这么说,陈安修也没有立场说不准许见,就打算进去问问两位老人的意见,其实就是老爷子一个人的意见,但季君严直接跟着他过来了,一开门就喊,“爷爷,奶奶。” 章云之笑着点了点头,态度不疏离,但与看吨吨冒冒的眼神相比,总觉得缺点什么。 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则是微微一敛。但这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也没多说什么,就说,“君严怎么找过来了。” ☆、164 季君严自称是从秦明峻那里得来的消息。 陈安修是知道那两人关系的,这样的话也有可能。但两位老人这次轻装简行的过来,没和任何人打招呼,身边的人就带了警卫员冯鑫和司机曲靖,来到之后也没和旁人主动联系,如果季家真的知道了老爷子在绿岛,自己都没上门拜访,却私底下通知季君严?在礼节上有点说不通。不过他能想到这一层,老爷子这样的人未必就不会想到。 “既然来了,就坐吧。”老爷子给众人介绍,只说这个孩子叫季君严,别的都没提。 他不提,其他人也没问,只当他是和季君恒一辈的季家哪房亲戚的孩子。见他年纪不大,又有礼貌,都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当他听说没吃午饭就赶过来了,陈爸爸还催着陈安修给他重新炒了两个菜。 刘波这会不是很忙,陈安修让他帮着做了个肉菜,他自己炒了一个青菜,甩了碗蛋花汤,说到底他虽然不太喜欢季君严,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到家了,连碗饭也不给。况且他也不愿意爸妈他们知道什么,横生枝节。 陈安修端着菜和饭进来,季君严道谢,乖巧地坐在一边静静吃饭,并不打扰长辈的谈话。 难得这些长辈都坐在一起,话题兜来转去的,免不得要聊到他们共同关心的人,陈安修和章时年。 关于婚礼的事情是季老爷子先提的,“按说老四和安修已经注册了,就算是正正经经在一起了。你们年纪都比我小,别怪我老思想,我总觉得没个仪式就不正式。” 陈家这边何尝没这个意思呢,孩子结婚,连个酒席都没有,这偷偷摸摸的结的哪门子婚?但他们顾忌着对季家那边的影响,不好提,如果老爷子主动这么一说,他们哪里有不同意的。 陈爸爸看林长宁,把说话的机会让给他。 林长宁知道他这姐夫平时看着粗心大意,但有时又比旁人细心很多,“姐姐,姐夫,在这些事上我不太懂,我听你们的。” 毕竟国内对这种事情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忌讳的,太高调了反而招人排斥,两方家人商量呢,国内这边就亲戚们一起吃顿饭。 “谨之从很早之前就想看安修和孩子们了,去他那边了,再大大方方的办。”这是季仲杰说的,老四虽然是他的儿子没错,但却是在章家族谱上记名的。老四结婚,章家那边是有权利说话的。 事情大体就这么商定,只是在时间方面,林长宁这边有问题,“我五月要回美国一趟,大概需要两到三个月才能回来。”他现在参加的是中美两国的合作项目,那边还没辞职,时常的就要这么两边跑。 章云之笑说,“不要紧,就着你的时间,我和老季也正准备在这里多住段日子呢。” 林长宁很感激这两位老人的通情达理。 季君严嘴巴虽然在吃着饭,但是耳朵却没闲着,把这些人的对话都一五一十的都听进去了,不过在他看来也没什么要紧的话,都是家常,唯一让他比较心惊的是,四叔竟然和陈安修已经注册了。他知道四叔喜欢陈安修,但没想到两人已经到如此的程度,怪不得在北京的时候,家里的人见到陈安修态度都很亲近,说话也不避着这人。 饭后季君严提出想留在这里几日,陪陪两位老人,老爷子说累了,想回房休息,很意外的没留他。 章云之扶着人走了,季君严在门口站了会,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陈安修虽然是这里的主人,但也没有想留人的心思。 季君恒见此,嘴角忽的勾出些笑意,对着送他出门的陈安修挥挥手,走向停在门口的车。车里还坐着个人,见季君恒过来帮他拉开车门,车子没多停留直接就开走了。 晚上临睡觉前,陈安修和章时年说起这事,章时年靠在窗台那边翻书的动作一顿,随后继续翻过,“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说看看爷爷奶奶。” 章时年手里的页上敲了敲,这个孩子迟迟不回国,到底想干什么?在这个关键当口跑来山上,是巧合吗? * 季君严此后又来过两次,老爷子说身体不舒服没见,之后这人就没再来了,老爷子的不舒服是托词,但吨吨不舒服就是真的了,他原本体质就不算好,春末这种花木繁盛,又忽冷忽热的天气,连章时年有时候都会觉得不舒服,更遑论吨吨了。 “现在好点没有?”陈安修俯身去摸摸吨吨的额头。 吨吨抽抽鼻子,声音囔囔的说,“鼻子还是不透气。” “晚饭后再吃两片,如果还不行的话,明天去卫生室看看。” 吨吨的额头在他掌心里蹭蹭,“爸爸,不打针。” 生病中的吨吨明显比平时更爱撒娇一些,“好,不愿意打针就不打针。”孩子还这么小,如果不严重的话,他们也不想动不动就去打针。 “爸爸,我今晚和你一起睡。” “行,那你现在躺会,别再睡了,免得晚上睡不着。”他把桌上的牛肉干和洗好的提子放在吨吨边上,他没有纵容孩子在床上吃东西的习惯,但生病了一切都可以通融。 农家乐小老板_226 冒冒就放在旁边的婴儿床上,他看到哥哥在,就想睡在哥哥的旁边,但陈安修怕他被传染感冒,坚持不抱他上去,任凭他怎么表示,陈安修都装作没看见,他可能着急了,两只小爪子扶着婴儿床的围栏一使劲……站起来了,围栏很高,陈安修倒是不担心他掉下来,但被他这执着的精神惊呆了,他赶忙伸手去扶,但冒冒站了没一秒钟,噗通一屁股又坐回去了。 他自己估计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坐回去愣了会,不过接着又对陈安修张手让抱。 陈安修抱了抱,把人放回去,“坐还坐不稳当就想站。” 他似乎不是很乐意,大眼睛溜溜的还是往吨吨那边转,陈安修怕他纠缠,直接走人,躲在门外,向里面看看,吨吨趴在床上捏个提子,挤出点水给他舔舔,冒冒马上高兴的鼻子不见眼睛了。 这次的流行感冒比较厉害,光吨吨的班上就请假了三四个,吨吨的烧第二天虽然退下来了,但陈安修怕回去交叉感染,就留吨吨在家里多待了两天。 这天糖球放学后照例来看吨吨,还带了些楼南从医院里带回来的感冒药。 “糖球,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往常学校五点放学,糖球在六点之前一定能回到这里的,今天回来的时候都七点多了。 “今天夏叔叔开车在市里兜了好几圈才回来。” 陈安修知道糖球嘴里的夏叔叔就是章时年给吨吨找的司机,夏智,因为糖球住在这里,他每次都是接完吨吨再接糖球,“他带你去哪里了?” “没下车,就一直在市区转,有两辆车老故意和我们作对,夏叔叔还差点和他们撞了。” “和你爸爸说了吧?” “还没,他正在屋里收拾糖果。他在枕头底下翻出糖果藏的一个糯米团。” 是单纯的交通意外吗?看来有些事情他是该问问章时年了。 章时年也已经从夏智那里得到消息,有人试图在路上截他的车,有可能是陆亚亚吗?如果是那人,他把主意打到安修和孩子这里,是准备和陆江远彻底决裂吗?以陆亚亚的脑子应该不会蠢到这种地步,现在和陆江远撕破脸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好处。他在周围布置人之所以没告诉安修,也是因为这仅仅是防范措施,事情还没到事事提防的程度。如果不是陆亚亚,那这次的人会是谁呢?不管怎样,有人已经动手,他是要给安修提个醒儿了。 “如果是陆亚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没拿走属于陆家的任何东西。” “不是你的原因。”就算没有安修,陆亚亚想要上位,早晚都要走出这一步,只不过安修的出现加剧他的危机感,让这一切提前到来而已,“是他贪心不足。”陆亚亚想要的太多。 “山上这边我会注意的,爸妈他们我尽量让他们少去市区,糖球那边还是换个司机吧,别把他们牵扯进来。” “其他人倒是不用太担心,因为不是直接关系人。” 陈安修给睡在他被窝里的吨吨压压被子,“我以后亲自接送吨吨。” “你忙得过来吗?” “忙不过来,我也记得去接他的。他不像冒冒从小就在我们身边,怎么宠都可以,对吨吨,我真不算是个合格爸爸,第一次说去接他就给忘了。”那年吨吨才五岁,在上幼儿园中班,他答应去接,结果就给忘了,从山下回来,到家一看没人才知道坏了,“秋后了,当时天都黑了,幼儿园的孩子都走了,吨吨就蹲在铁门里面那里,那么小的一团,伸着脖子往外看。看门大爷说认识他,想送他回来,他非不让,说是他爸爸会来接他的。” 章时年无法用语言去表达他对这父子的愧疚。 陈安修说这些也不是让他愧疚的,话锋一转说,“所以你要对我们好点。” “好。”章时年答应着。 “既然这样,那今晚上你乖乖躺平,让我上一次,凭什么你在上面这么多次,我就一次?” 章时年想了很久,才想起,安修自己认为的那仅有的一次好像也是误会。 陈安修扑腾了两下,气氛不再那么凝重了,也没再继续,毕竟现在这种情况,真是没心情做这个。 * 绿岛这边的消息第一时间也传到了陆江远的耳朵里。陆江远找个时间在办公室里见了陆亚亚一次。 “三叔,你找我?” 陆江远抬手示意会客区的沙发,“你先坐,我马上就好。”他把签好的文件交给吴东,秘书已经训练有素地根据两人不同的口味送来各自的茶水。 陆江远在陆亚亚对面落座,“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陆亚亚放下茶杯笑道,“一切都好,谢谢三叔。” “那就好。”陆江远啜口茶,开门见山说,“咱们叔侄,我也不多说客套话了,公司最近准备在南非建立一个药品基地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负责人方面我属意你,你负责过原材料的采购,这些年又在海外部工作,我觉得这是一个可以综合发挥你实力的岗位,独立运作一个药品基地,对你将来的发展也有利。你的意思呢?” 陆亚亚摸着手指的戒指沉默。 “你不愿意?” 陆亚亚抬头,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眼神却隐隐有了细小的变化,“是的,三叔,我不愿意,我更愿意留在总部,在三叔的身边我觉得学到的东西更多。” “不再考虑一下吗?你很少……”他选择适当的用词,“很少这么快做决定,这不像你。” “三叔以前总说我没有决断力,我正在努力改正。” “决断力和给自己一点考虑时间并不冲突。”他试图改变陆亚亚的决定。 陆亚亚腰杆笔挺,很坚定地说,“我已经下定决心,三叔。” 陆江远深深看他一眼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 送走陆亚亚,施政从隔壁的小间里走出来,对着门口的方向叹口气,陆亚亚大概不会知道他这次拒绝等于放弃了自己最后一次全身而退的机会。 “你都听到了吧,他以为这是我不得不做出的妥协让步。” 施政摇摇头,这些大家族的纠纷,如果这次陆亚亚肯听从陆江远的安排去非洲,虽然远离了鸿远的权力中心,但一生富裕是足够了,陆江远是顾念叔侄情分的,奈何陆亚亚已经迷了眼。 “他一心想出人头地,让陆家的人仰他鼻息,他这样的选择,我早该料到的。他要实现这个目标,得到鸿远是最快速的途径。” 施政和陆江远共事多年,是了解陆家一些事情的,陆行远不良于行,这个陆亚亚是陆行远和他的一个护工所出,当时陆行远的妻子已经去世,但他第二任妻子却不是陆亚亚的母亲。在陆家这样的大家族里,陆亚亚这样的出身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对待,似乎并不让人太惊讶。在陆家那么多的兄弟姊妹中,他和陆展展最要好,大概有同命相连的意思,不过在出身方面,陆展展也比他光彩一些。 ☆、165 “那接下来……”施政问,古话说商场无父子,但如果可以避免,谁愿意真的对一个看着长大的小辈痛下狠手,即使那个小辈犯了再多的错。 陆江远摸了摸办公桌上那块田黄石的摆件,施政知道那是几年前陆亚亚在香港拍回来送他的,他一直很喜欢,有时间常拿出来把玩一二,只是有些时候现实逼得人不得下决断。 “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章时年那边,已经做好准备了。”劝也劝过了,暗示也暗示过了,亚亚执意如此。 “好,我明白了,只是赵家那边……”陆亚亚早已经成婚多年,他的妻子赵琴是赵家颇受宠爱的小女儿,赵琴的大哥赵铮在国家药监局工作,与鸿远多有交往,赵家的家世和陆家旗鼓相当,如果要对陆亚亚下手,赵家的因素不能不考虑。 “赵家那边不用担心,当时赵家提出这门婚事的时候,我就不太赞成,赵琴这姑娘虽然性格温顺,但是体弱多病,常年卧床,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妻子人选,赵家当时相中亚亚,无非是觉得亚亚性格好,出身又不太体面,赵琴下嫁,必定会得到妥善照顾,当时大哥问我的意见,我建议可以多交往两年试试,哪知道不到半年他们就结婚了,听说是亚亚自己同意的,婚后赵琴大部分时间留在加拿大疗养,夫妻感情并没有多少,恐怕此事一出,他们的婚姻也该结束了。” 施政心里叹息一声。 * 陆亚亚离开陆江远这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了两个电话,中午单独出去用餐的。 会员制的餐厅,包厢里已经有人等候,陆亚亚一进门,屋里的人立刻起身,恭敬地喊道,“三少。” 陆亚亚一反在公司里的温和做派,烦躁的拉拉领带,问道,“顾泉,季君严在绿岛又做了什么蠢事?” “他找人去截了章时年儿子的车。”如果季君严在这里,他一定会疑惑当初自称陆亚亚的人为什么现在又改名叫顾泉了。 陆亚亚接过来人递上的烟,深吸一口,“这个蠢货,让他去章时年那里摸点虚实,他直接去打草惊蛇。这件事秦明峻知道了吗?” “估计还不知道,最近上面有人到绿岛视察,纪家那边让秦明峻负责接待了,他现在忙着给自己铺路,怎么还能顾得上季君严这边?” 陆亚亚双腿交叠,悠悠然吐个烟圈。 “三少,这件事要让秦明峻知道吗?” 陆亚亚摆摆手说,“不,不仅不能让秦明峻知道,你还要让绿岛那边的人继续听从季君严的安排,让他闹,他介入越深越好,他是季家的亲孙子,季家再狠心,也不会眼睁睁看他去死。秦明峻既然能收留他,也不会真的置之不理,现在他可以帮我们扰乱章时年的视线,等我们事情一成,这也可以成为要挟季家和秦明峻的把柄,到时候在季家和陈安修那边,不知道章时年会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那样的情景了。”章时年会像三叔那样是个情种吗?为了个男人和家里闹僵。 “如果章时年背弃季家,选择陈安修,就等于是季章两家的决裂,季家元气必定大伤,这可不是离开一个季老三能相比的。京城这格局说不定都要重新洗洗牌。”不过如果真是这样,他倒是佩服离林长宁和陈安修这对舅甥勾引男人的本事了,“陈安修的母亲那边还是没有一点结果?” 顾泉摇摇头,“查到宁世医院那边,消息就完全断了。宁世有很深的海外背景,我们也不敢贸然施压,一旦引起不必要的纠纷,造成的影响会很大。” 陆亚亚皱眉,“这个我知道,我给你找的那几个人也帮不上忙吗?” “起初答应好好的,一听说是查宁世,都纷纷退避了,好像上面还有大人物压着。” 陆亚亚捏捏鼻子,沉默,按说查出生记录是最容易得到陈安修母亲的消息的。他始终在怀疑陈安修的身份,虽说三叔不太可能贸贸然认个没血缘的人做儿子,但据父亲说,三叔迷恋林长宁至深,以至于终身不娶,算算陈安修的出生时间,那时候三叔还和林长宁还没彻底分开,他怎么会和别的女人去生孩子?最离奇的是那个孩子还和林长宁长得一模一样,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如果陈安修不是三叔的孩子,陆家这边就好说了。就算现在陆家必须要仰仗三叔,也不会接受一个没血缘的人入陆家的族谱。 “三少,我想起季君严说,他去山上看季家老爷子的时候,他们正在商量章时年和陈安修的婚事,当时除了季陈两家的父母,就林长宁在,再没有别的人了。而且他们结婚还要迁就林长宁的时间。如果只是舅舅,是不是有点奇怪?哪个外甥结婚,还要迁就舅舅的时间?” “是够奇怪的。”除非林长宁根本不是陈安修的舅舅,而是他的亲生父亲,这就能解释地通了,而三叔为了能挽回林长宁,不惜以鸿远做礼物送给林长宁的儿子。为了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索性把陈安修认作自己的儿子。“用尽一切办法,调动一切关系,继续查,我不仅要知道三叔和陈安修的关系,还要知道林长宁和陈安修的真正关系。” 顾泉勉强点点头说,“好的,三少,我尽力去查,不过三少,夫人娘家在医疗卫生系统很说得上话,我们为什么不……” “赵家?”陆亚亚嘴角泛起一抹讥诮的冷意,“暂时不用麻烦那边。”他早晚是和赵家塞给他的那个病秧子离婚的,也让赵家看看,陆亚亚不是永远只能受欺辱的。 顾泉知道他的脾气,表面看上去一派温和,私底下却有非常暴烈的一面,压抑太久,这人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这些事虽然困难重重,但也只能默认下来了,他转而问起另外一件事,“三少,上午听说陆总请您过去了,他是不是因为季君严的事情怀疑到您了?” “我最近频繁接触那些董事,他可能有所察觉,他以一个药品基地为代价,想把放到南非,借此想息事宁人。” “那您答应了吗?” “我在鸿远隐忍安排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得到一个药品基地吗?我要的是整个鸿远,我要的是整个陆家都看我的脸色,我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药品基地放弃我这么多年的努力。”这是他前半生所有的目标。察觉到自己情绪太激动,陆亚亚抹了一把脸,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展展那边怎么样?” “回来的人说四少在学校里一切正常,只是人安静许多,不像之前那么锋芒毕露了。” 陆亚亚掐灭烟蒂,重新点上一根,沉默许久问,“顾泉,你相信,我找人撞展展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吗?” “当然相信,三少一向最疼四少。” “他从小失去父母,二婶忙着自己的交际,婷婷天生冷性子,和他并不亲近,二叔倒是疼他,可惜又没多少时间给他,在别人的眼里,我和展展比旁人拥有更多,都要时刻心存感激,我要感激父亲母亲和哥哥们不嫌弃的大方接纳,展展要感激二叔一家的多年教养……” “三少……”顾泉不敢听下去,这人虽然还算信任他,但从未这样向他吐露过心声,知道的太多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陆亚亚挑了下眉,“怎么?不敢听了?其实也没什么,马上都要过去了,鸿远很快就到手了,我会好好补偿展展的,送他出国,读最好的学校,帮他铺平走上政坛的路。”他找人撞展展,固然是不得已为之的下策,但当时展展一口一个私生子的骂,无端地也挑起他心底最黑暗的情绪。原来在展展的心里,私生子也是那么肮脏不堪,不能见光的存在。是啊,不能怪展展,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我一点都不怪他,他永远都是我最疼的弟弟。” “当然是,四少早晚会理解您的。” “让人上菜吧,我下午回公司还有事,现在是关键时候,一刻都不能马虎,你晚上就回绿岛,季君严,就由着他闹。到时候看季家和秦明峻如何为他收场。” * “冒冒张嘴,啊……”陈安修在冒冒背后塞个枕头,让他坐起来,手里端着蔬菜粥吹吹,正打算喂他。 有吃的,冒冒自然是十分欢喜的,嘴巴张地圆圆的,陈安修喂了一小勺子。 等陈安修舀起第二勺的时候,糖果爬到冒冒边上,端端正正坐好,面无表情的张开嘴,“啊……” 陈安修手一抖,差点把整碗粥给摔炕上,“糖果,你不是刚才吃完馄饨吗?”最近有新鲜的海蛎子下市,他包了好些海蛎子肉的馄饨,给冒冒煮蔬菜粥的同时,也给糖果煮了一碗海蛎子馄饨。 糖果坚持仰着头,珍惜地吐出两个字,“没了。” 碗里的馄饨是没了,但肚子里的没那么快没了吧?他快被糖果打败了,楼南和他商量过,平时不给糖果东西吃,只让他在时间点上吃,可是人都坐在这里了,他能说什么,他只能把勺子送过去,不过给他的比冒冒的分量还少,勺子本来就不大,这样一来,糖果额吃不到多少东西了。 这个一勺,那个一勺,终于把小半碗粥喂完,陈安修回身想抽张纸给他们他们擦擦嘴,可等他回身一看,糖果凑近冒冒,小舌头一卷,冒冒下巴上的两粒米饭没了。 陈安修镇定地拿着那两张纸给自己擦了擦手,转身出去打电话骂楼南,“快来把你家糖果抱走,竟然敢占我家胖冒冒的便宜。” 楼南正要看诊呢,被他震地把手机拿到一米远的地方,等他镇定了,才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家糖果的接受能力那么强吗?连你家冒冒那么胖的,都下得去手?这要多强大的心脏,不愧是我家的糖果。” 陈安修拿只飞镖碰地戳在门后的靶子上,“就你家糖果那体重,还敢嫌弃我家冒冒?” 楼南想想也是,好像是挺没脸的。 农家乐小老板_227 两人胡侃一通,因为楼南有病人在等着,也没说多长时间,陈安修挂断电话,看到门外有辆熟悉的车子,“怎么中午就回来了?” 章时年从车上拿了个盒子下来,“给你弄了个东西。” 陈安修跟着他往里走,“什么东西这么急,还专程送回来?” 章时年进门,让他把门关上,这下陈安修更疑惑了,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章时年把手里的盒子给他,“打开看看。” 陈安修接过来掂了掂,挺有分量的,但是一打开,他愣住了,里面是一把54式的军用手枪,“怎么想起给我这个,不用这个,那些人我也能应付。如果用这个,太显眼了。” “没让你真用,留在身边以防万一,这枪你应该用着顺手。” 确实应该顺手,这种枪他闭着眼睛都能拆卸和射击,可是章时年不知道的是,他现在已经无法开枪了,这也是他离开部队的原因之一。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陈安修把枪收在身上,笑笑说,“以前在部队里天天带着不当事,现在可是违禁品啊,我可是守法的良好公民,现在带在身上有点心虚,又不是要演警匪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为大戏要开幕了。 * 五月份,接连有癌症病人在使用鸿远旗下新推出的抗癌药物,软林香胶囊后,出现不适症状,甚至已经出现致死的病例,临床诊断为是药物的不良反应引起的,药监局介入调查,消息迅速传开,鸿远股价大跌。 陆江远的不出面更让传言满天飞,鸿远股价一跌再跌,甚至有人传出,陆江远打击过大,已经入院接受治疗。 林长宁合上报纸。 “怎么了,教授?你看起来不太好。”林长宁的助手艾玛问他,这张报纸他已经翻来覆去看了一个多小时了,到底是什么新闻,这么吸引人? 艾玛的声音打断了林长宁的沉思,他抓起外套和手机往外走,“帮我和其他人说一声,我出去一趟。” 跑下楼,被迎面的海风一吹,林长宁顿时清醒不少,他这是要去哪里?陆江远在北京呢,他想想摸出口袋里的手机,选择了那个号码拨出去。 陆江远一看来电显示,赶紧摆摆手让吴东把桌上的一堆吃食拿远点,尽管他知道电话那边的人也不可能看见,“喂,长宁吗?” 吴东一筷子牛肉没咽下去,听陆江远这虚弱至极的声音,立刻卡在喉咙里了,他着急地举着拳头捶打胸口,他快噎死了,老板怎么能精分地这么成功。 陆江远瞪他一眼,示意他安静点。 吴东机械性地频频点头,为了避免让老板承担杀人的罪名,他赶紧找杯水拯救一下自己。 “你现在哪里?” “你也得到消息了?想不到传地这么快。”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公司大了,总有照看不到的地方。” 林长宁沉默了一会又问,“那你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大不了重新开始,其他的事情不能做,总可以把剩下的时间用来工作。” “身体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没有了,可以再赚。”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示意吴东。 吴东多机灵的一个人啊,他立刻端了份海鲜粥过来,用一种不高却绝对急切担心的声音说道,“老板,吃药的时间到了。” 陆江远给他赞赏的眼神。 吴东在心里怒吼,我要加薪,我要加薪。跟着一位致力于开发他各种功能的老板,他容易吗?除了陪老板上床,他能做的全做了。林教授,你坚持到底,别让老板轻易得逞。 可惜林长宁听不到吴东心里的声音,他的口气里终于泄露出一丝担心,“你病了?” “没多大事,很快就好了,你让壮壮他们也不要太担心,等这件事过去后,我去绿岛看你们。” “好,我会告诉他的,你也多保重。” 陆江远打完电话,神清气爽地继续吃他的午饭,施政带着一份报表来看他,“股价还在跌,董事会那边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陆江远胃口正好,筷子未停,垂下的眼睫掩住了眼中的冷意,“坐不住才好,站起来才容易露出尾巴。” “我还是觉得太冒险了,成功还好,万一失败,这代价就太大了……” “我时间宝贵,没心思一个一个的去揪他们出来,一次性来个了断。” ☆、166 陆江远这话说的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施政好心相劝结果被人堵了这么一句,一时也找不到话继续,他跟着陆江远这么多年,知道这人做事有魄力,但很多时候魄力和风险是共存的,就拿这次陆亚亚的事情来说,原本只要多点时间细细谋划,也不是不能圆满解决,但他非要纵容人把事情闹开,再来个一锅端。这样倒是可以节省时间了,但是怎么想风险都太大了。 “施总,您要喝点什么?”吴东看谈话气氛有点严肃,赶忙跳出来打打圆场,最近这些天谁的日子也不好过,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别看老板表面上轻松,私底下也是一宿一宿的忙,各方的消息和动静,各项的数据和调查,尽管事先已经安排周全,下面的人也都在按部就班执行,但还是很多指令和决策是需要他亲自来下的,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是容不得一点差错,棋差一步,满盘皆输。 施政深知陆江远的脾气,也没真和他计较的意思,顺着吴东的台阶就下来了,“最近嗓子干,这里有什么水果吗?洗两个过来。” “有,您稍等一下,春天是挺燥的,吃点水果好。”老板在医院装模作样住了两天,收到的果篮都可以开水果店了。 陆江远慢悠悠的吃完饭,又去卫生间收拾了一下,这才拿过施政带来的报表,靠在沙发上仔细看了起来。 施政看吴东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环顾左右,没看到周素秋的人影,随口问了一句,“周姐呢?最近几次过来都没见到她。” “请假回老家了,下个月回来。”说出长宁的事情后,她自己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但人都那个年纪了,还有几个肯雇佣她的,她也无儿无女的,他就把人留了下来。 等吴东把切好的果盘端过来,施政叉了一块猕猴桃放在嘴里,注意到陆江远在翻到第二页的时候,眉头渐渐地拢在了一起,“江远,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和我交待句实话,这次的事情你有几成的把握?” “六成左右。” 六成就敢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他想为陆江远的勇气叫好,“就为了一个陆亚亚?” 陆江远眉眼未抬地说,“鸿远在我手里这么些年,适时地也该清理一下了。”那语气平淡的就像门口摆着一袋子垃圾,现在只等着垃圾车收走一样。 可事实是那不是垃圾,是一群逼急了会反扑的猛兽,施政手中的叉子磕在水果盘上,发出刺耳的响动。 陆江远明知故问,“怎么,猕猴桃不合口味?厨房里还有五六个果篮,让吴东给你换一盘。” 施政激动地站起身,声音发沉地问道,“你这是要对那些人动手吗?”鸿远发展到现在的规模,虽说陆江远这个创立者还占据着绝对主导的地位,但鸿远已经不是一个人的鸿远了,这里面充斥着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和纷繁交叉的利益链条,牵一发而动全身。特别是那些早期的元老功臣,各自有自己的利益小团体,轻易动不得。 “我不都说了一次做个了断吗?” “一次性了断?你说的轻松,你到底想过后果没有?”施政此时也顾不得上下级有别了,他大力地拍拍桌子说,“你这是在拿鸿远的将来做赌注?那些人如果一击不成,后患无穷。” 陆江远将看过的报表丢在桌上,十指交叉落在膝盖上,“既然鸿远是我创立的,但如果有一天要把鸿远毁掉,那也该由我亲自动手,况且有四成的把握就值得一试了,何况现在我们有六成。” 施政第一反应是这人疯了,自己半辈子的心血都这么不当回事,但对上那人毅然决然的目光,他妥协一样,重新坐下来,他阻止不了这个人,事实上他在怀疑,这个世上有没有人能动摇陆江远已经下定的决心,“你执意如此,我只能陪你走下去了,你认为那些人会支持陆亚亚?” “亚亚在外面的名声一向是温和友善,你以为这名声是平白得来的?据我所知,他背地里可没少给那些人帮忙,现在正是那些人投桃报李的好时候,况且他们也需要一个更温和或者说更好控制的上位者。双方的目标现在是一致的,他们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即使有那么几个懂得明哲保身的,我也有别的办法。”把鸿远这边收拾好了,丢给章时年忙活忙活,他好腾出时间去做别的。 施政见他胸有成竹,心里无端地也增添了些信心,“公司和董事会那边我会帮你盯着的,不过你还准备病多久?你也装的差不多点。”鸿远的老板可不是个软包子,只会躲在医院里等别人施救。 陆江远笑说,“我是应该出去露露面了。”总让某些人的心悬着也不好。 鸿远在惶惶不安中又度过了一个黑色的周末,因为缺乏有效的应对措施,股价在经历上周两日连续暴搓后,周一开盘,持续走低,董事会那边要求换管理层的呼声却逆风而上,持续高涨。 陆家这边得到消息的时间是很早,但起初大家都没太放在心上,虽然事情棘手点,他们相信以陆江远的能力,这件事应该不难解决,谁知道事情愈演愈烈,现在竟隐隐有了一发不可收拾的预兆。 陆行远和陆知远前前后后打了数个电话过来询问情况,陆江远都让吴东敷衍过去了,他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 “三少,我们要通知香港那边动手吗?” 陆亚亚拇指抵在下巴上,看看桌面上的大盘走势,“再等等。”三叔不是束手待毙的人,为什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像三叔的做派,难道三叔还有什么后招没使出来? * 与此同时,绿岛这边也有一群人在密切关注着鸿远的股价走势。 “先生,今天还是没什么变化。” 章时年放下手中的勺子,执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说,“陆亚亚生性谨慎,不会这容易上钩的。”不过不要紧,他有的是耐心,前提是鸿远还撑得住的话,“安修那边派人跟着了吗?” “选了两个身手好的,小陈先生好像有所发觉,不过没刻意甩开人。” “恩,嘱咐他们不要离着太近了。”安修应该不喜欢这种被人随身跟着的感觉。 * 气氛虽然紧张,但相对来说,山上的生活还算是平静的,出了那次糖球被围堵的事情后,陈安修每天亲自接送吨吨上下学,异常的情况暂时没发现,但他也不敢因此放松。 春末,院子里新栽的花木都发芽了,陈安修拎着水管子在浇水,想起陆江远的事情,又问坐在门口逗冒冒的章时年。 “陆叔那边真的没问题吗?”他也打过两次电话,陆叔都说没事,但报纸和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放心,这些事情都在他的……”眼角的余光看到林长宁从墙角转过来,章时年稍稍改了一下口,“事情看起来确实严重,但陆先生应该会有办法的,现在外界联系不到他,很多情况也无法了解。” “那最坏的结果呢?”陈安修问。 “鸿远那么大的公司,光这么一件事,想倒闭也不容易,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管理层换换人,另外这些事也需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167 换换人?承担承担责任?章时年怎么说的这么轻巧?陈安修怀疑地回头看他,“你们俩之前是不是在商场上……有过节?” “怎么会,你想多了。”在认识安修之前,他和陆江远只能算是见面打招呼的认识而已。他和陆江远能有今天的合作关系,最少不了是安修的纽带作用,虽然当事人不自知。 陈安修也希望是他想多了,他也没指望这两人相亲相爱,但至少不要是对立关系,“那你说陆叔会做坐牢吗?” 章时年扶着冒冒的腰让他站在自己腿上,“这要看具体的调查结果。” “那就是有可能了。”陈安修听到这些,有点走神,手里捏着的水管子突突两下,水流越过门边的冬青树,直接喷在院门上,林长宁一推门,外套被溅湿半边,他本能伸手地挡了一下。 ”爸爸……”陈安修把水龙头关掉,水管扔进墙边已经盛开的蔷薇花丛里,“你不是回岛上去了吗?”他最近要启程去美国,一去就是几个月,这两天就回岛上陪姥姥姥爷了。 林长宁甩甩手上的水,无奈笑道,“有你这么浇水的吗?都快把这院子淹了。” “我这不是想一次浇个透吗?爸爸,你先把外套脱下来晒晒,我给先拿一件我的先穿着。” 林长宁把脱下来的外套搭在晾衣绳上,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陈安修说,“这是你姥姥做的熏鲅鱼,另外几袋子海鲜是你舅舅他们让捎过来的,你爸妈那边留了些,这些是给你们的。你先放在冰箱里,别坏了。” 陈安修打开看看,“大海螺,八带,蛤蜊,梭鱼,还有海菜,舅舅他们准备的还真够齐全的,爸爸,你今晚别走了,我们煮蛤蜊海菜汤吃。” 林长宁答应着,“那你先把蛤蜊泡水里吐吐沙子。” 陈安修拎着东西进屋,林长宁去章时年怀里接冒冒过来,“冒冒,和爷爷亲亲。” 冒冒搂着他的脖子,亲热地把额头贴上去,和人碰一下,再碰一下。 林长宁被他逗得很高兴,亲他肉肉的脸,“冒冒真乖。”他转头问章时年,“怎么就是还不会说话呢?”按说冒冒现在八个多月,也差不多该说话了。 农家乐小老板_228 章时年捏捏冒冒的小肉手,“安修说他什么都听得懂,就是调皮捣蛋。不过等您从美国回来,也差不多了。” 林长宁微微点点头,拍着冒冒的背,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他真的可能坐牢吗?” 尽管他没指名道姓,但章时年也明白他在说谁,“只能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林长宁对此并没发表任何意见,好像真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章时年暗暗观察他脸色,也没看出什么来,不知道是掩饰太好,还是真的无所谓。如果陆江远落在如此的地步,林长宁还漠不关心的话,那这两人这辈子大概也只能这样了。 * 在北京那边,消失大半个月的鸿远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的陆江远终于第一次在公共场合露面,在临时召开的集团内部会议上做出承诺会彻查此事,如果情况属实,鸿远愿意承担一切的责任,并会做出适当的赔偿。但闻讯而来的病人家属并不买账,在鸿远的门前拉起了巨大的抗议横幅,并阻止其他人员进出办公楼,保安和抗议者发生了严重的肢体冲突,一时间鸿远集团的办公楼下挤满了警车,记者和围观的人群。 陆江远作为鸿远的创立者和多年的领导者,在鸿远的威信甚重,原本他出面,此事就能压下去不少,但下面一闹,就几个关键部门的高管就有了不同的声音,他们话说的很委婉,但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事情之所以发展到如今的局面,陆江远难逃失职之罪,如果他能在第一时间出来承担责任并积极解决问题,事情不会到现在无法收拾的地步。 以施政为首的坚定地站在陆江远这边的人据理力争,说此事太蹊跷,软林香胶囊虽然是今年上市的新品,但经历了严格的临床试验和国家新药审查的,对癌细胞确实有明显的抑制作用,不可能同时出现这么多不良反应的病例,再精英的人吵起架来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现在的会议室和菜市场差不多。 陆江远坐在上位,掩嘴轻咳,一副大病未愈,不堪劳累的样子,吴东记录的同时,还忙着端水送药,两人配合默契,不知道的人一看,果然是病了,力不从心。 陆江远捏着吴东倒给他的那些形形□的小药片,招招旁边的人低声问,“这是什么东西?” 吴东凑过嘴巴小声解释,“这是我侄女最喜欢的奶片,白色的是原味的,黄色的是香蕉味的,绿色的苹果味的。” 陆江远的嘴角僵了僵,没什么表情地扔进嘴里咀嚼两下,用水冲下去,亏他想的出来。在这么多不乏专业的目光下,竟敢拿奶片出来糊弄人。 “够了,你们想吵到什么时候,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不是一致对外,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吗?”众人似乎没想到一向温和的陆亚亚会突然发火,短时间内还真的都安静了下来。 陆亚亚先是面向陆江远的位置询问,“三叔,你现在还病着,身体还吃得消吗?” “还可以,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想法,说说看。” “好的想法也不算,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先安抚下面的病患家属,要是任凭他们这样闹下去,有损公司的形象,另外,我建议在我们集团内部成立一支独立的调查小组,尽快查明真相,消除不利影响。” 陆江远目带赞许,“想法不错,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你有把握查清事实真相吗?” “三叔,有这么多前辈在这里,这件事交给我是不是不太合适?施总是我们公司的元老,我认为施总的资历比我更适合。”陆亚亚的话,有不少人附和,毕竟这么大的事情,是要交给一个足够分量的才合适。 陆江远问施政,“你说呢?” 施政笑道,“三少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这也是一个相当好的锻炼机会,我相信三少一定能圆满解决此事。” “既然你也这么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陆亚亚还想拒绝,“三叔,我……” 陆江远转过头去,剧烈的咳嗽几声,吴东适时扶着他,焦急地说,“陆总,医生嘱咐的休息时间到了。” “你们也看到了,我最近身体不好,这段时间集团的工作就暂时交给施总来负责,亚亚,你需要什么人员和物资,尽管和施总说。”交待完这几句,不等其他人再说话,陆江远就闪身走人了。 陆亚亚送他下去,到停车场的时候,抗议的人群还没散去,陆亚亚让吴东和他的司机交换了车子,他从正门引开注意力,让陆江远从侧门悄悄离开。 陆江远坐在陆亚亚的车子上远远就看到的那辆车子被众人围住了,他垂垂没多少暖意的眼睛,对吴东说,“走吧。” 陆亚亚脸上挨了两拳,他前脚回到公寓,顾泉后脚就跟到了,一看陆亚亚的伤势,忍不住低骂,“那些人简直疯了,真当那些人是吃药吃死的?那些人身体情况他们不清楚吗?” 陆亚亚倒杯冰水漱漱口,吐掉嘴里的血水,“有钱谁不愿意要,他们当成真的才好,这样才有劲头闹。” 顾泉取了药箱过来,帮他擦药,陆亚亚接了个电话,是吴纤从香港打来的,说那边的资金都准备到位。 “三叔一个人持有鸿远30%的股票,加上施政他们那些心腹,也不过37%左右,我手里有5%,李老他们几个答应支持我,零零散散加起来,大概有29%,我们这边的持股数必须要超过三叔,才能确保在下个月的股东大会上通过更换董事长的决议。” “四少和大小姐那边……”据他所知,陆家的几个小辈成年的时候,陆江远都会赠送少量的股份,虽然份额不大,但以鸿远的资产而言,已经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字了。三少的两个哥哥因为从政的原因并没有收这些股份,但三少,四少和碧婷小姐是有的。 “你以为婷婷会站在我这边吗?她从小就乖觉,最喜欢跟在三叔身边,展展那边倒是可以商量,只是他们只占1%,作用也不大,如果要成功,我这边必须要达到40%。” “要收购市场10%的散股会不会动作太大了?” “这个我也考虑过,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鸿远还有10%的股份在一个神秘人手中,那人从来没出席过股东大会,连我都不知道那人是是谁,更不用说劝说他帮我。” “可是吴小姐找来的那些人提出的条件太苛刻了,万一……我怕他们会反咬一口。”就算成功了,那些人也是饿狼。 “无利不起早,他们也是商人,追求利益当然是第一位的,但是我们没有万一,顾泉,我只有这一次会,你以为三叔会给我第二次机会吗?”如果不成功,不仅是鸿远,就算是陆家,他恐怕都待不下去了。每个人都会当他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好了,你这次回来,季君严那边怎么样?” “我在绿岛见过他几次,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看他那样子,心里是憋着不少气的,据说他好几次去见季家老爷子,那边都没见。” 陆亚亚轻蔑地笑了一声,“他这人心比天高,有秦与溪的傲气却没秦与溪的本事,审时度势方面倒是跟传闻中的季老三有几分相似,不用脑子。暂时先不用管他。专心顾好三叔这边,三叔这段时间真的安心在家养病?”这病来的真是时候,他不得不怀疑里面有诈。 “陆总家里不时有人进出,而且陆总暗地里也去拜访过不少人。看起来是想把这事压下去,但效果不太好。” “我就说,这事我明白了,你继续让人留在那里,看看进出陆家的人都有谁,给我一一记录下来。”他就说三叔怎么可能对鸿远撒手不管,原来是打算和施政一明一暗两条线进行。 现在对他有点不利的是,三叔把独立调查小组的事情扔给他,他原本是想借此拖住施政的脚步的,这下反而成为他的负累,看来他要加快脚步了,要不然两边拖下去没他的好。 * 鸿远药品的事情迟迟没个结果,反而是患者家属闹上门讨说法的报道时常见诸报端,这让原本还在持观望态度的股民纷纷把手里的鸿远股票抛了,这样的场面连续持续了四五天。 章时年给的指示只有一个字,“等。”他倒要看看陆亚亚能坚持到几时。 这天,阿joe匆匆敲门进了章时年的办公室,“先生,鸿远那边有动静了,做地不是很明显。” 章时年打开电脑,切到大盘走势图,果然如此,符合陆亚亚一贯小心谨慎的风格,“阿joe,按照原先的计划,查他资金来源。” “好的,先生。” “另外在适当的时候帮帮他。陆三少看起来……资金雄厚。” 阿joe为陆亚亚掬一把同情泪,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岂不知大网早就是张开的。 * 望着不断攀高的股价,顾泉咬地牙都快出血了,短时间内逆势上涨这么多,要说幕后没人操控谁信,可更怪异的是,上面竟然没人出面干预这明显异常的情况,他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三少,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没有退路,顾泉。” “可是……”花这么大的代价换来的胜利,他们真的能享受成果吗? 陆亚亚厉声喝断他,“没有可是。”事到如今,就算前面是死路,他也必须走,因为他后面根本没有路。 * 陈安修送林长宁去机场,回来的时候,陈妈妈正在河水里淘槐花,见到他就说,“糖果和冒冒在家里睡午觉。我出来洗洗这槐花。你小舅他走了?路上堵车吗?” 最近山上的槐花都开了,白嘟嘟的一串一串的,还有一种紫槐花,开的漫山遍野都是,走到哪里都是一股子槐花香气,陈安修跳了一下,从河边槐树的矮枝上摘下一串,放到嘴里一撸,“五一哪有不堵车的,不过还行,没耽误飞机。”小舅从上海转机去美国,小舅选择现在离开也好,只是小舅和陆叔的关系越发扑朔迷离了。 “那你快回去看看那两个小的醒了没,睡了有一会了。” 陈安修刚走到墙边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不仅有糖果的声音,还有冒冒的声音,这怎么可能,他来不及从门口进去,一翻身上墙,下面的场景真的把他惊住了,糖果在院子里突突突地开着他的电动小火车,鼓着嘴巴,脸上没什么太多表情,不过眼睛亮闪闪的,可以看得出玩得还开心,但问题是为什么冒冒的婴儿床也在外面?而且冒冒还躺在上面,房门打开着,但是家里一个大人也没有。糖果是怎么把冒冒连带着婴儿床一起拖出来的?虽然这个婴儿床下面是有四个轮子的,可糖果还不到两岁不是吗? “呀呀呀……”冒冒在婴儿床上兴奋地挥动着胖手臂。 糖果学着大人的样子,伸手过去摸摸冒冒的头。顺过来摸了一遍,又倒过去摸了一遍,但冒冒并不领情,还是朝他张着手。 陈安修晃着腿优哉游哉地坐在自己墙头上,他心想,这个笨蛋冒冒总不会是想让糖果抱他吧,太没自知之明了,他不看看他自己那吨位。 糖果好像有点不舍得,“一个。”犹豫很久才从嘴里吐出一直含着的东西,陈安修看着像小饭馆里的零点杏脯,正当他在想糖果要做什么的时候,糖果把手里的杏脯往冒冒的嘴里放。 陈安修怕吓着孩子没敢大叫,但他一步跳下来就想阻止,冒冒现在可吃不了这个,可还没等他走到那里了,糖果已经把手拿回来了,他只给冒冒舔了一口,然后放回去自己嘴里三口两口吞下去,还嘴巴长得大大的给冒冒看,“没了。” “呀……”冒冒瞪大眼睛,上上下下盯着看了好一会,大概也不知道东西哪里去了。 陈安修忍笑忍到全身发抖,这一对活宝。 冒冒首先发现了他爸爸,拍着小床高兴的哈哈笑。糖果则是镇定地擦了擦嘴巴,才转过身来喊了声,“陈叔叔。” 绿岛到上海的行程不过一个多小时,陈安修估摸着时间给林长宁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他也没在意,想着手机可能还没开,不过等章时年的电话打过来,他知道事情不太对劲了,“在上海那边的人没接到你小舅。” ☆、168 林长宁的飞机是第二天早上的,因此要在上海停留一夜,章时年提议说在那边找个人暗地里照应一下,陈安修知道陆家那边最近挺乱的,怕小舅受到牵连,也就没拒绝,不过怕小舅无端起疑心,也就没和他说。现在的情况是那边人根本没见到小舅。 “有没有可能错过了?”毕竟机场那么大,出口又不是只有一个。 章时年否定这种可能性,“可能性不大,他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我打电话过来是想问你,你是亲自送林先生去机场的吗?确定他进去了吗?” “是啊,我是亲眼看他进候机大厅的。”临走时小舅嘱咐他说,让他早点回家,到了会打电话。 “那你先不要着急,我再让人查一下,在机场的话,应该问题不大。”机场的保全措施相对来说是不错的,即使有人要对林长宁下手,应该也不会选择在那种公开场合。 “好,那你先查,我等你的消息。”挂断章时年的电话,陈安修又给林长宁打了一个,还是无法接通,到底出什么事了,他心里控制不住的焦躁不安。他搓搓脸,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不能自乱阵脚,小舅是不是真的出事还未可知。 “安修,怎么一个人在院子里站着?”章云之和季仲杰相携从外面进来。 陈安修掐掉无法接通的电话,打起精神过来扶老爷子,“爸妈,你们来了,上午听我妈说,你们跟着我爸爸去钓鱼了?” 季仲杰笑呵呵说,“我上午在钓了一条四斤多的草鲤,还有三条一斤多的鲫鱼,你爸爸比我钓的还多,今天中午我们吃的杂鱼锅子,可惜你没这口福,糖果自己就吃了个鱼尾巴。冒冒还尝了尝味道。” 陈安修笑说,“我也很久没去钓鱼了,下次去,你们一定要喊着我一起。” “看你天天忙得不着地,小饭馆,山上,又是养猪,又是养牛的,哪里有我们这些空闲时间。不过年轻人还是忙点好,有自己的追求。” 陈安修扶他坐下,给他们倒杯水说,“我这算什么追求啊,养家糊口而已,你们来这么久,也没有陪你们四处走走,等我忙过这段时间,招到人,开车带你们到市区转转。” “有你爸爸天天陪着,我们这些日子去的地方可不少了。” 章云之也笑说,“是啊,我们来这么久,还真没闲着。” 陈安修看两位老人的面色,也是非常不错,山上空气好,生活也平静安稳,两位老人没有架子,街坊邻居的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当家境好些的亲戚,见面说话也不拘束,时常的大家还送点山野海鲜来,三三两两的凑一桌就能说上半天话,闲来无事,爬爬山,钓钓鱼,养养花,下下棋,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滋润,只除了季君严三五不时的出现一次,连家里神经最粗的爸爸都察觉出不对,几次问他季君严到底什么来路,不过最近总算消停点了,不知道是不是死心,打算回去了。 “安修,你坐我边上,我和你爸爸这次过来,是想问你点事。” “妈,你说。”陈安修亲亲热热的坐过去。 “你和老四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为难事了,我们问他,他还不承认,真当我和你爸爸是老糊涂了。”他们这些年是不大管事了,但这并不表示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他们察觉不到。 陈安修有点为难,他和章时年商量好把这些糟心事先瞒着长辈的。 季仲杰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是不是和君严有关?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好说的,我知道这个孩子有时候太不懂事,已经和你二哥他们打好招呼,让他们尽快把君严送走。之前让你受委屈了。” “爸,你说这些干什么呢,我都明白的。”他想了一下说,“这事和君严没什么关系。”起码暂时没查出有直接的关系,“是陆家那边出了点事,四哥怕家里这边受牵连,所以才找了些人过来。” “是陆家你爸爸那事?”这事闹地不小,季仲杰也有耳闻。 陈安修点头,把他知道的大概情况说了一下。 “如果只是这事,你们倒也不用太担心。这个陆老三的本事可不只是这点。”从年轻时时就是那一辈里极出挑的,谁不知道陆陶那老家伙全指望这个儿子给陆家打次翻身仗,最后也不知道闹哪出,突然就撂挑子不干了。当时各种的猜测都有,不过都没什么结论就是了。 陈安修何尝不希望是这样,陆叔的困境还没解开,小舅又下落不明。慧安说今年一切都会好的,这会是最后一道坎吗? * 直到坐上出租车,林长宁都不知道自己这样的选择到底对不对,在感情上他一向不是个主动的人,当初两人能在一起,最少不了的就是陆江远的死缠烂打。这次要不要来北京,他思虑很久都拿不定主意,因为他知道这次的决定将意味着什么,这些年远走他乡,有家不能回,想起那个还没见过面就夭折的孩子,每每在异国的深夜里惊醒,身边却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将近三十年,日复一日。在最绝望的时候,他都觉得活着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 农家乐小老板_229 这些年,他怎么撑过来的,陆江远不知道,而陆江远是抱着怎么样一种心情坚持这三十年的,他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一句对不起和原谅就可以覆盖一切的。 可他还是来了,因为在咖啡厅里看书错过去上海的预定航班时,他和自己说,这就是天意,天意帮他做了选择,但人不能欺瞒自己,在心底的某处,他必须承认,他是松了一口气的。 现在还不到下午五点,但因为天气阴的缘故,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林长宁摇下车窗,空气里有淡淡的土腥味。 司机似乎是个很健谈的人,几次想和林长宁搭话,见他神色凝重,也没好意思开口,此时见他有精神了,就开口说,“估计市区那边下雨了,这可是北京最后一场春雨了,明天就立夏了。” “明天就立夏了?”这竟然是今年春天的最后一天了,这算是赶上了吗? “是啊,明天就五月六号了,这五一也过得差不多了,您看机场今天有多少返城的。” 林长宁点点头笑说,“是挺多人的。” “我多问一句,您大学里当老师的?” “算是。” “看您就很斯文。”这年头大学老师真是体面又有钱,就这位,看穿戴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住在那么高档的小区,寸土寸金的顶级富人区。 陆江远所在的小区不允许出租车进入,林长宁就在门口下了车。没有住户的允许,保安不放行,陆江远的电话又打不通,他只能站在门口等,雨越来越密,保安看他也像个坏人,就让他暂时进保安室躲躲雨,但放行还是不可以。 春末的最后这场雨下得很大,电闪雷鸣的,一道道响雷劈下来,树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林长宁捧着一个一次性纸杯,纸杯里是老保安倒给他的半杯热水,起初透过窗玻璃还能见到一些进出的车辆,渐渐的,只能看到小区里亮起的一些路灯灯光了,在这大雨中,雾蒙蒙的 “……原本是不能透露住户行踪的,但看你像个读书人,应该没说谎,你要找的那个陆先生啊,在你之前的大概一个小时的时候,匆匆出门了。我看他那车走地很急,好像是有急事。” “谢谢您了,大哥。” “没事,没事,你再等等,兴许待会就回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指针渐渐指向了七点钟的方向,老保安八点要交晚班,林长宁也好让人为难,主动说,“我改天再打过来,今天麻烦您了。” 老保安热心地说,“这边出租车不好打,特别是今天雨又大,我帮你叫一辆出租车再走吧。” 就在林长宁上出租车要走的时候,另一辆车拐个弯开了过来。开车的是吴东,坐在后座的陆江远捏捏眉心,接到章时年的电话,说是长宁临时搭机来了北京,他放下电话就往机场赶,紧赶慢赶还是没接到人,电话也打不通。长宁来北京了,是来找他的吗? “派去各个酒店的人有结果了吗?” “暂时还没有。”北京的酒店太多了,没有具体范围的话,无异于大海捞针。 “继续找。”陆江远的视线扫过窗外,其实这时外面的可见度已经很低了,可他还是一眼瞅到了那个带着行李正上出租车的人,“停车,停车,吴东,停车。” 吴东被他老板陡然升高的声音吓个半死,幸亏这是小区门口,车速已经很慢了,停下还比较容易,可他的车还没停稳呢,陆江远已经一把推开车门出去了。 “陆总,伞……”吴东拿着伞追下来,就见自己老板两步跑上去紧紧抱住了一个人,脸虽然看不到,但看那身形,绝对是个男人。能让老板如此失态的男人,不用想也知道,勇气可嘉的林教授,这么快就来以身饲虎了,他不知道老板积蓄了三十年的能量吗? 付钱打发了出租车,陆江远拉着林长宁上了自己的车,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回家。 两人先前进屋,吴东拎着行礼走到后面,他在考虑今晚的行程,之前的半个月,他都是住在这里的,此时看到昏暗的窗前纠缠的两个人,他决定了,他要翘班。至于要不要和老板打声招呼,想也知道老板没空搭理他了。 ☆、169 吴东悄悄地把行礼放在玄关处,门被带上的时候发出很轻的声音,今晚他是自由了,尽管他的自由是另外一个人的献身换来的,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他跟着陆总这些年,虽然时常也会抱怨一下资本家的无情压榨,但陆总这些年的生活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无儿无女,形单影只,兄弟再多,小辈再多,也不可能给他一个家,看,现在多好,安修找到了,林教授也回来了,有伴侣,有孩子,这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孤单半生,终得圆满。 只是可怜今晚的林教授了,吴东为他默哀一秒钟,性能良好的车子在风雨中悄无声息地滑出去。 舌尖被反复吮|吸到发麻,林长宁的身体陷在陆江远的怀里轻轻颤抖着,他有些失神地望着压在上方的这个男人,到今年整整三十年了,分开时还是风华正茂的青年,再次重逢已经是人到中年了,窗外明亮的闪电划过长空,一瞬间屋内亮如白昼,也清晰的映照出路江远鬓角的夹杂的几根白发,不多,但真的有了。 “你都有白头发了。”林长宁的手指抚向他的鬓角。 陆江远所有的动作因为他这句话停下来,伏在他肩上轻声说,“你还没变多少,但我都老了。” “你只比我大两岁,难道你老了,我还能年轻不成?壮壮都快三十的人了。” “以前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现在又觉得过得太快了,怎么一晃眼就这么多年了。”没来得及守着长宁,没来得及陪着壮壮长大成人,时间就这么没了。 “总还有以后。” “长宁……”长宁能来,他已经猜到这人的意思,但如今听他亲口说出,心里又是另外一番滋味,期待的太久,突然得到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咬咬林长宁的锁骨处,“真的是你回来了?” 林长宁侧头躲闪他,“陆江远,你别趁机耍无赖。”这是两人当年除了上床之外,最亲昵的小动作,竟然都还记得。 陆江远双臂揽住他的腰说,“看来是真的了。” 两人在黑暗中相拥静默半晌,直到林长宁的肚子发出饥饿的讯号,他把陆江远推开,早饭没吃多少,午饭根本没吃,现在都快晚上八点了,之前神经一直紧绷着还没感觉,现在神经一放松,马上肚子就有反应了。 陆江远放开他拍开墙上的灯,“忘了你还没吃饭,我让吴东打电话叫外卖,周姐不在家,吴东的手艺实在一般。”此时他终于想起忽略已久的可怜助理了,但助理已经窝里反,跑地连个人影都不剩了,只有行礼孤零零的立在玄关处,诉说着有个人曾经来过,但是他……又走了。 陆江远抓起桌上的固话拨给吴东,但手机铃声却在自己外套口袋里响起来,他这才想起,因为最近关心慰问的电话太多,他把自己的手机关了,章时年的电话是打到家里的,他当时急着往外走,根本没带手机,路上给长宁打电话用的都是吴东的。 助理找不到,这下只能自食其力了,“我看看家里有外卖电话吗?”以前家里有保姆,没保姆还有吴东,他还真没太在意过这些。 林长宁看他手忙脚乱的架势就知道不靠谱,“不用了,这么晚了,外面又下着雨,随便吃点吧,厨房里还有什么吃的吗?” “我先去看看。”对于基本不进厨房的人来说,清楚厨房的东西才见鬼。 林长宁跟他过去,家里米面之类的东西都齐备,但冰箱里只有饮料,啤酒和一些袋装的熟食,“随便弄点吧,我也有点累了。”这一天下来身心俱疲。 陆江远这辈子虽然没怎么沾过家事,但活到这个年纪了,别的不行,他自认煮个白粥这么简单的事情应该难不倒他,淘米加水上锅子,周姐做的酱菜酱瓜备上两碟,各种熟食撕开装盘。 林长宁撑着额头沉默地坐在客厅里,犹豫徘徊这么久,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不该心软的,但还是心软了,外面是风雨交加的天气,厨房里是陆江远叮叮当当的声音,只有客厅这里安静地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后悔吗?后悔来这里,后悔走到这一步? 陆江远从厨房探头出来问,“长宁,这些熟食要热热吗?我记得你胃不好,能吃凉的吗?” 陆江远的话打断了林长宁的沉思,他转头说,“没那么严重,你弄就行。” “行,我知道了。”陆江远的声音里有种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也许找个知根知底的人,相伴到老,并不是一件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林长宁闭闭眼睛,就到这里吧,不用再想了,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试试看吧。 一整天都在考虑自己的事情,竟然都忘了给安修打个电话,掏出自己的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他用陆江远家里的电话拨给安修。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陈安修一家正在洗澡,没错,就是一家在洗澡,陈安修和吨吨泡在浴缸里,冒冒泡在他的专属小浴盆里,章时年穿着浴袍正在给冒冒洗头,他的姿势熟练,手劲轻柔,比陈安修的粗手粗脚好多了,陈安修每次出手,冒冒都要在浴盆里扑腾扑腾,换到章时年的时候,冒冒则会乖很多,怎么摸都不反抗。 章时年出去拿手机的时候,陈安修托着冒冒的腰和头,避免他滑到水里去,吨吨凑过去捏捏冒冒腆着的小胖肚子,藕节一样的胖手胖脚,冒冒高兴地胡乱拍打着水面,水花溅地浴室里到处都是。 “谁的电话?”陈安修见章时年过来,问了一句。 “北京的号码。”到底是谁,他大概也猜得到。 陈安修把冒冒交给他,擦擦手,拿过手机一看,固话,不认识的号码。 “壮壮,是我。” “爸爸……”陈安修早就从章时年那里知道小舅不声不响跑到陆叔那里去了,要不然现在也不敢这么悠闲。 “我在……陆江远这里。” “哦。”这是打算公开两人的关系吗?他听出小舅话里的犹豫,主动问,“陆叔身体还好吗?公司的事情不要太担心,章时年这边说可以帮忙。” “看起来还不错。”人看起来倒是真有些疲惫的样子,但应该不到重病入院的程度。 陈安修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轻松自然一些,“那等这事过去,让陆叔来绿岛,咱们全家人一起吃顿饭。” “恩,我会转告他的。” “爸爸,你们这算是正式在一起了吗?” “试试吧。”分开这些年,只凭那些旧日的情分也不知道能不能维系下去。 陈安修给他鼓劲说,“爸爸,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总还有我呢。” 林长宁在那边笑,“是啊,还有你呢,大不了我跟着你们一起过。”不像当年前进无路,退无可退,现在最起码他还有壮壮这个儿子,总不至于没处可去的。 “果然去了那里?”章时年接过陈安修挂掉的电话,暂时放在洗手台上。 陈安修边给吨吨搓背,边说,“我这还是第一次听爸爸松口呢,前景光明。”就是听着爸爸的意思,并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想想也是,分开这么些年,短时间和好如初也不现实,彼此都有这意思就是值得期待的开始。 “是小舅姥爷和陆爷爷?” 陈安修捏住吨吨的鼻子,“就没你不知道的。”把搓澡巾塞给吨吨,扑到他说,“好了,换位置了。” 吨吨张嘴咬他,“爸爸,你怎么每次都这么赖皮?”每次只搓两下就打发他。 陈安修颇为无耻地在吨吨后背上摸一把说,“很光滑,不用搓了。” 冒冒可能看到爸爸和哥哥闹,大概觉得有趣,撅着屁股歪歪扭扭地也想爬过来,被陈安修一根手指戳在额头上摁回去了,再爬再摁,再爬再摁。 章时年笑着摇摇头,他对这人真是没辙了,欺负完大的,欺负小的,一家人就没有免遭他毒手的,他亲亲不能反抗的小儿子,包个大毛巾将人从浴盆里捞出来。 等陈安修背着吨吨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那父子俩已经换好衣服上炕,同款的条纹亲子装睡衣是孙晓的女朋友乐文送的,说是刚进的新品,不是很贵的东西,但是质量还不错,乐文大大小小送他家四套,因为帽子上有两只长耳朵,陈安修逼迫了好几次,章时年一直不肯穿,今天不知道哪地方顺心了,竟然自动穿上了。 冒冒四肢摊平的趴在他大爸爸胸前,脑袋上的两只长耳朵晃来晃去的,章时年手里捏着一只黄皮小鸭子逗他,一捏吱吱响,小鸭子背上还留着冒冒的好几个残缺不全的牙印。 也许有人天生喜欢独处,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有人陪伴的日子才叫幸福。希望他那两个爸爸以后都好好的。 “我们来了……”陈安修大叫着,抱着吨吨跳上炕,一家人滚成一团。 * 陆江远高估了自己的手艺,米太多,水太少导致最后煮出来的粥,粘稠到插|上一根筷子都不会倒。 难得一次表现的机会被自己搞成这样,“家里还有点面条,要不然我们下面条吃?” 林长宁洗把手过来帮他盛饭,“这些又不是不能吃。稠点正好可以填饱肚子。” 饭菜简单到近乎简陋,“凑合吃点,明天出去吃点好的。”陆江远给林长宁夹菜。 “上学那会,咸菜窝头的不也过了那么些年吗?这些没什么不好。” 可能风雨太大,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吃饭的中途还听了十来分钟的电,两人在家的第一次单独吃饭几乎是摸黑进行的,彼此的话都不多,但这一刻有种淡淡的安宁。 ☆、170 两人现在仅仅是个开始,陆江远忍了这么多年,也不会强求这一时,况且他看林长宁的样子也累了,饭后说了会话,外面风雨又大,他就催人上楼休息了。周姐走了些日子,但家里还是有小时工定时过来清理的,所以林长宁原先住过的房间还是很干净的。打开衣橱,里面各种衣物一应俱全,整洁如新,好像主人从未离开过,下一刻就会回来一样。 林长宁的行李箱里有足够的换洗衣服,但他想了想,还是从衣橱里拿了最上层的那件睡袍出来。泡完澡,身上的疲累感稍减,他擦擦半干的头发,刚一拉门就见陆江远站在浴室外面,“你怎么过来了?” 林长宁身上的这件睡袍,只中间一根松松的腰带,随着身体的走动,锁骨和胸口处大片的皮肤隐隐可见,陆江远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灼热,指指说上的水杯说,“给你端杯水过来,刚敲门没反应,还以为你在浴室里睡着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今天很晚了,你也早点睡。”这就是准备送客了。 “长宁……”两人擦身而过,林长宁沐浴后的清香擦过鼻尖,受到蛊惑一样,陆江远情不自禁地出手抓住他的手臂。 林长宁的身体一僵,但没挣脱他的钳制,装作若无其事地回身看他,“怎么了?你还有话要说?明天说一样。” 陆江远火热的鼻息靠近,“我一直以为他的自制力还不错,但其实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农家乐小老板_230 看清他目光中隐含的欲|望,林长宁脸色陡然一变,后退一步说,“陆江远,你想干什么?我说过先试着相处看看。” “长宁,你敢来找我,真的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吗?”陆江远步步逼近。 林长宁唇色不明显的发白,是的,他想到了,陆江远这人他太了解,得寸进尺,泼皮无赖都是拿手好戏,不松口两人还能勉强固守朋友的界限,可是一旦松口,陆江远绝对不会处处受他的挟制,这也是他迟迟不敢来的原因之一。 屋里的灯光被熄灭的一刹那,林长宁差点惊跳起来吗,可是刚一转身,就被人从背后拦腰抱起来了。 “你放开我,陆江远。”林长宁虽然没什么功夫傍身,但好歹是个男人,真的挣扎起来,力气也不是没有的。 陆江远被他揍地脚下一个踉跄,两人双双摔在床上,腰被牢牢揽住,林长宁想起身都难,别说逃跑了,他犹不死心地挣扎,“放手。” “长宁,长宁……”陆江远胡乱地吻着林长宁的脸和嘴唇,手从睡饱下方抚向他的大腿内侧,生疏而急切的揉搓着。 近三十年没被人这样激烈索取过,林长宁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他本能地抵抗了两下,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停止了所有的挣扎,认命般的闭上眼睛。如果早晚都要有这么一次,此时成全他又能如何,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对这人妥协,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得到默许的信号,陆江远激动难言,他迅速地褪掉两人的衣服,近乎虔诚的亲吻林长宁的全身。 “够了,陆江远,要做就做……”林长宁喘息着抓住陆江远埋在他腰侧的头。 陆江远却并不理会,大力吞吐他前端的同时,双手大力揉捏着他的臀部,指尖寻到中间隐蔽的入口处,试着探入。 长久没被外物进入的身体,被陆江远猛然破开的瞬间,林长宁的身体弹跳一下,吃痛地惊叫出声。 分开三十年的再度结合,陆江远舒服地叹息一声,凑过去亲吻林长宁的耳朵,“长宁,我终于等到你肯回来了。” 林长宁没说话,但从刚才起就垂在身侧的手臂却环在了他的背后。 一夜无话,但床上的震动却比外面的风雨声还要激烈,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林长宁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屋里很暗,但外面的风雨声已经停了,微微开启的浴室里透过来一丝光亮,他摸摸床头上放着的腕表,借光看一下,马上就四点了,陆江远大半个身体压在他身上,睡地很沉,眉宇舒展,放下了多年的重担一样,相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次光明正大的观察陆江远的睡相,上学时惊弓之鸟一样,交往都是偷偷摸摸的,每次偷偷摸摸做完,睡在一起都不敢,更别说是这样相拥着到天明了。 他从以前就觉得陆江远的眉毛生地最好,虽然不是很浓,但密密的,一点不见杂乱,不用修,眉形就很好看。这人倒睡得安然了,他却几乎一晚没睡,身体累到极点,但精神却意外地清醒,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现在他必须要走了。 林长宁轻轻推开身上的人,翻身下床,腰被折断一样,下半身要粘腻地很。他挪着步子到浴室里冲个澡,行李箱没打开,现在也就用不着收拾了。他走到床边给陆江远拉拉被子,想想又在桌上留了一张便签。 做完这一切,都快早上五点了,天色开始发灰,下了大半夜的雨,现在一开门,湿漉漉的空气扑面而来,李睿棠因为今天要去南站接她从外地回来的女儿,所以一早就起来了,开车经过陆江远家门前的时候,正好看到林长宁拖着行李,步履蹒跚地从家里出来,她惊讶地叫了一声,“长宁?” “睿棠?”刚做完那事,立刻就遇到熟人,林长宁身上立时有些不自在,怎么会这么巧? 李睿棠打开车门下来,“你这是要去哪?” “我上午的飞机要回美国,昨天在这里借宿一夜。” “原来这样。”李睿棠是知道他现在工作的,对着这说辞也没起疑,不过这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借宿的程度了,据她所知,两人不是多年没联系的吗?“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到我那里坐坐?” 林长宁笑笑说,“昨晚过来的,一大早就要走,时间太短了,所以也没过去打扰你们。” “那下次再来一定要提前通知一声啊。”说了这么好一会话了,也没见陆江远从屋里出来,李睿棠疑惑地问道,“陆江远在家吗?他怎么都不出来送送客人?” “他还在睡着呢,我自己出去搭出租车就行。” 说不出是哪里,但李睿棠听着这话就是有点奇怪,客人要走了,主人还在呼呼大睡?陆江远待人虽然冷淡点,可不是这么没教养的人,不过看看时间不早了,怕女儿一个人在火车站干等,她也没多问,“长宁,我正要出门去接心心,我捎你一程。” 从这里到小区门口还有好长一段路,以现在的身体状况,林长宁也没信心走到那里,他道谢上了李睿棠的车子。 李睿棠本想再送他一段距离,但林长宁知道从这里去南站和机场根本不同路,就婉言谢绝了。 “那长宁,有空再联系。” 李睿棠走后,林长宁就在路边等他叫的出租车,时间还算早,这边的路上都没什么人,忽然有辆车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 ☆、171 “林先生,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您也可以和我说。” 身上所有的通讯工具都被搜走,林长宁打量着眼前这个的老旧公寓,大概只有七八十个平方,有一南一北两间卧室,客厅很小,厨房和浴室都齐全。 “您自己单独住南边那间大的卧室,这两个小兄弟住北面这间。” 林长宁看向说话的人,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还是可以看出人很年轻,还不到三十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左脸颊有个很深的酒窝,“这算是绑架?” 那人摇摇手里的车钥匙笑道,“当然不是,我们绝对不会伤害您,只是请您在这里住段日子,只当是做客,时间一过,我们马上放您走。” 林长宁不无讽刺地说,“限制人身自由的待客之道?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您当然有问的权利,但我也有拒绝回答的权利,我知道您生气,但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我劝您还是消消气。” “和陆家有关?”刚和陆江远复合就遭遇这件事,他不得不这样想。 那人不动声色地笑道,“林先生,您还是不要试探我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林长宁问,“你们已经都检查过了,可以把行李给我吗?我想单独静一静。” “当然可以。”戴墨镜的人示意后面,提着行李的人把东西交还给林长宁。 林长宁拖着行李进到南向的卧室里,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占据主要空间的就是一张大床,除此之外,还有个一张桌子,一把凳子,还有个简易的衣橱,地方好像刚清扫过,还算干净,卧室外面还有个密闭的阳台,但通向阳台的门是锁死的。他脱掉外套在床边坐了会。 事发太突然,他之前一点都有察觉,直到车门打开,有两只枪口对准了他,当时那条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不得不暂时妥协,那些人绑架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陆江远果然是他命里的克星,一沾上准没好事。只希望别拖累壮壮。 既来之则安之,从昨天开始就没能好好睡个觉,昨晚又被陆江远折腾半夜,他实在太累了,决定先上床睡一觉再做其他的打算。 林长宁上床后,门把手被轻轻扭开,来人往屋里看了看,又轻轻地退了出去,林长宁只当是没发觉。 “咱们兄弟一场,我也不怕和你们交待句实话,这个人很重要,关系到我现在所做的事情的成败,成功了,咱们兄弟以后就算是有了靠山,如果失败了,谁也没好日子过,你们好好照看着,不准打骂,不准苛待,总之,只要他不逃走,不和外界联系,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我这次特意挑你们两个来做这件事,就是看你们俩稳重,别让我失望。” “顾哥,那不是和伺候老爸差不多了?” 戴墨镜的人敲他头说,“你要有这么个老爸,你还赚着了,人家可是美国大学的知名教授。平时你相见还见不着呢。” “乖乖,这么厉害,不过顾哥,咱抓人家一个大学老师干什么?” “知道多了,对你们没好处。只管好好做事就行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 林长宁在卧室里听到外面的门开了又关上,他裹裹被子,闭上眼睛。 * 陆江远醒来的时候,林长宁已经不在了,他喊了一声,没人应答,他捡了丢在一旁的睡衣穿上,楼下和院子里都没人,他又跑回卧室,果然行李箱也不在了,他拨林长宁的电话,关机。目光扫到床头柜上时,看到水杯下面压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林长宁清隽有力的笔迹:美国那边还有工作,预计三个月后回来,最后附着的还有林长宁的名字。 陆江远笑笑把这张便签纸折好收在口袋里,这是特地抽时间里来安慰自己的吗?之后遇到李睿棠,从她的嘴里得知,是她从长宁出去的,亲耳听长宁要去机场赶飞机,所以陆江远一时没联系到人,只当是长宁上了飞机。 * 顾泉拎着早饭进门,陆亚亚已经洗漱完了,正在客厅等他,“都安置好了?” “恩,现在张六和虎子在那里看着。一切顺利。” 陆亚亚的目光从报纸上移开,“没伤到人吧?” “没,林长宁没有反抗,还算配合,我也嘱咐张六和虎子好好照顾了。”顾泉把买来的几样早点拿出来依次摆在桌上。 陆亚亚从沙发上起身,“那就好。”他还不想和三叔彻底撕破脸,也不想树下章时年这个敌人,这件事也是不得已为之。 “三少,我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绑架林长宁?陆总如果知道了,对我们没什么好处。”昨天在那里监视的人拍到陆江远拥抱林长宁的照片,照片发回来的时候,三少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陆亚亚让顾泉一起坐,先夹个包子说,“因为我怀疑鸿远10%的股票在林长宁手里。他们这些年没联系,我差点忽略这人的存在,依三叔对这人的看重,他不可能不为林长宁打算。”他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个月的股东大会拖过去再说。我们绝对不能让林长宁出现在股东大会上,如果股份真的在他手里,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可是股东大会是在月底,让林长宁失踪二十几天,陆总和陈安修那边绝对会起疑的。” 陆亚亚瞥他一眼笑道,“我们不是还有个同盟战友吗?此时该让他发挥发挥作用了。” “三少是说季君严?” “除了他还能有谁?让他去搅乱一下陈安修和章时年的视线,起码不能让他们两个插手进来。” “可是他能同意吗?”顾全迟疑地问,季君严可能不够聪明,可也没笨到乖乖替人送命的程度。 “他既然上了我们的船,不肯也得肯。” ☆、172 陆亚亚的电话打过来之前,季君严正处于一种异常烦躁的状态,原因无它,因为就在这之前的一天,他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让他尽快回澳洲,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爷爷不肯见他,二伯已经对他下了最后的通牒,连表哥都不止一次提过,让他回去。现在连妈妈也这样,他记得出发回国之前,他妈妈曾经私下找他谈过,这次回来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让季家接纳他是最重要的,但到头来,他一件事都没能完成,难道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从此和季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怎么想都不甘心,没回来之前,他只知道季家很有权势,但到底多厉害,他并没有具体的概念,但这次回来,他见识到了很多,他是季家的孙子,原本这些就该属于他的一份的。可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享有这一切,而他,甚至连个四叔的男情人代孕的孩子都不如,看爷爷奶奶抱着冒冒的样子,比对待他这个亲孙子还好。这让他怎么甘心?这种强烈的不甘心让他心底渐渐生出了一种近乎扭曲的怨恨。他怨恨那些对他不公的和占据他应有身份的那些人。 就在这时陆亚亚的电话打了进来,季君严打开门看看,王格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小保姆在厨房里洗菜,没人注意这里。他走到窗边把电话接了起来,但是当听清楚电话那边的内容说,他忍不住低吼,“绑架四叔的儿子?陆亚亚,你疯了,这事我不会做的。”他还分得清事情的轻重,如果季家现在还对他放任,是因为他没做过什么,那现在绑架四叔的儿子,无疑是给自己惹火上身。到时候别说四叔翻脸,就是大伯和二伯也不会纵容他的。 “我想你大概是忘了曾经去截过陈秋阳的车子吧?如果把这件事捅出去,再加上你现在的处境,你以为你会有什么下场?最好也是要强制扭送出国吧?到时候别说是你父母,就是你,想再靠近季家一步都是痴心妄想。” “是你们让我去试试四叔的。”王格跟着他上山过几次,说是山上有些不寻常,他告诉陆亚亚,陆亚亚让他去试试那些到底是什么人,所以他才去的。 那边笑了一声,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我们是让去试试,但可没让你对人家儿子下手。那决定可以你自己下的。” 季君严狠狠地咬住嘴唇,气得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边继续道,“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你现在没有后路可退,本来也不想劳季小少的大驾,但是你四叔在山上布置了人手,我们的人无法接近,只能劳烦您跑一趟了。与其束手待毙,不如豁出去闹一次,如果成功了,就可以借此要挟你四叔帮忙,让你父母回国,即使失败了,也不过是送你回去,你大伯和二伯都在,他们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孩子把你送到大牢里去吗?你好好考虑考虑,错过这次机会,或许你还有下一次,但是你妈妈还有吗?而且这次我们还可以给你提供庇护的场所,绝对不会让你落到章时年的手里。” 季君严被他说的有些心动,“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具体的无法和你细说,无非是不想让你四叔多管闲事,坏了我们的大事。” “给我一天的考虑时间。” “没问题。”电话那边的陆亚亚痛快答应了。 * 知道林长宁可能出事了,是他离开后第二天凌晨的事情,当时是凌晨三点多,陈安修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这个时间,谁的电话?”陈安修揉揉眼,收回扒在章时年身上的手脚,顺手拍开旁边的灯开关。 睡在婴儿床里的冒冒也被惊醒了,章时年把他抱过来拍拍,同时问,“是不是林先生打来的报平安电话。” 身上光溜溜的没穿衣服,陈安修随手扯条毯子围在腰上跳下炕,边打呵欠边说道,“不可能啊,爸爸怎么会挑这么个时间点?他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凌晨,最好别是无聊骚扰电话,要不然会想骂人……” 话没说完,看到电话上显示的号码,他笑道,“可能还真是爸爸,用艾玛手机打过来的。” “喂?什么?”陈安修的脸色微微一变。 章时年也被他陡然变化的声音吸引过去。 “是吗?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我再确定一下。恩,好的,有消息一定通知你。恩,拜拜。” 陈安修一放下电话,章时年就问他,“怎么了,是林先生的电话吗?” 农家乐小老板_231 “不是,是艾玛的电话,她说爸爸乘坐的飞机两个小时前就到了肯尼迪机场,但是她没接到人。” “那林先生会不会换乘其他的航班?” “不会,艾玛说,爸爸昨天早上还和她确认过班次,她还说,明天在当地有一场很重要的会议,时间很紧,爸爸不可能再换乘其他航班,那样的话一定来不及,而且爸爸手里带着两份很重要的资料,以他的性格,如果临时有急事的话,不可能不提前打招呼的。”陈安修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爸爸这次可能真的出事了,“我先打给陆叔再确定一下。” * 施政熬了半宿,没睡下多久就没半夜上门的陆江远吵醒了,他披了间晨袍下楼,“什么事这么着急,你怎么大半夜过来了?”不过他一看陆江远焦急的神色,心头猛然跳了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让陆江远失态至此,“是不是公司那边出大事了?” “不是,我有点事想问睿棠,她人呢?” “她马上就下来了。你先坐。” 陆江远现在没心情坐,好在李睿棠简单收拾一下很快就下来了,不过她和施政一样不明情况。 “睿棠,你那天是亲自送长宁出去的?” 李睿棠点点头,“是啊。”这个问题陆江远不是早就问过她了吗? “你也看到出租车过来了?” 李睿棠再次点头,“是,我是看到一辆出租车。”在他们这里,如果不是特意叫车的话,那么早的时间很难看到有出租车经过。 “那你亲眼看到长宁上车了吗?” 李睿棠想想说,“这倒是没有,我当时急着去接心心。长宁说自己叫了出租车,我也看到远远有辆出租车过来,我就离开了。”她回答完这些问题,后知后觉的惊问,“是不是长宁出事了?” 陆江远也没瞒他们,“长宁失踪了。” 李睿棠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我认识他这么些年,长宁不会开这种玩笑的,他常年在国外,又是个做研究的,也不可能得罪什么人啊。” “是我太大意了,长宁可能被人绑架了。”他知道这附近有亚亚的人,会是亚亚动的手吗? 施政倒杯水给他,“老陆,你先别胡思乱想,长宁和鸿远的事情毫无联系,三少这人做事一向谨慎,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浪费精力在一个毫无瓜葛的人手上?就算是因为安修也不可能啊。”他至今不知道陆江远和林长宁的关系,“你再好好想想,他还可能去哪里?” 但李睿棠却因为施政这番话,眼底悄悄起了些变化,她是知道陆江远和林长宁一点过往的,再想想林长宁昨天早上的异常表现,脸色憔悴,脚步不稳,下车的时候身体还晃了一下,差点摔倒,五月份的北京已经非常暖和了,但林长宁的脖子上还加了一条围巾,他当时说什么,陆江远还在睡觉,这一切都不得不让猜测,这两人重归于好,恢复到了情人关系,昨天林长宁的所有异常都指向了一个方向,他是刚从陆江远的床上下来的。这就可以解释了,虽然她还是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两个分开三十年的人又走到了一起,不过两个人都是她的朋友,而且又都是单身,她也没什么可反对的。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长宁到底去哪里了,“你去查小区附近的监控了吗?” “我已经让吴东去调取了。”如果真是亚亚做的,他也不想不通亚亚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会醒了,大家也睡不着了,眼看着也四点多了,施政让家里的保姆又做了些热食过来,不过陆江远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因为有李睿棠提供的比较准确的时间,吴东查监控视频的速度也很快。 “长宁是自己上车的,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暂时来不及通知大家?”施政看完视频这样问,因为当时天色的原因,视频不是很清晰,但还算比较完整,一辆车从小区右边驶过来,停在林长宁身边,车门打开了,但是车上的人并没有下来,林长宁什么都没说就拖着行李上车了。车子并没有多做停留,接上人就向东驶去了。 整个过程长宁都很平静,没有过多的表示,但陆江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吴东,你把播放速度放慢点。” 吴东答应一声,把速度放慢。 陆江远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停,这里,看长宁的手。” 施政凑近点仔细看看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手里掉出来了。” “是长宁的戒指。”他记得长宁左手的无名指上多年来一直戴着一枚结婚戒指。 陆江远要了施政家的手电筒循着视频中的地方找过去,此时天色还很暗,要找一枚小小的戒指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况且这里的马路天天有人清扫,就算有戒指也可能被人捡去了。施政心里这么想却不敢深劝,换了衣服紧随其后出了门。 因为昨天刚下过雨,布道树底下还是湿漉漉的,陆江远打着手电筒一寸寸摸过去,果然在路基石的夹缝里找到了一枚戒指,“是长宁的。” “还真是戒指。”那么小的细节都注意到了,“但是你确定吗,这戒指看起来并没有很特别的地方。” 陆江远很肯定地说,“我很确定。”昨天晚上长宁在他身下的时候还戴着这枚戒指,他曾经一度想把这戒指从长宁手上摘去。 施政见他如此确信,也无法再说什么,因为他此时也明白了,如果林长宁在上车之前,刻意脱掉自己的戒指,那一定是出事了,“事情已经出来了,老陆,你也别太着急,你看我们是不是先报警,让警方介入一下。” 陆江远握握手里的戒指,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凛冽之色,“不,这件事我要亲自解决。”三十年前因为他而让长宁遭受那样的屈辱。三十年后竟然有人用同样的手段把长宁从他身边劫走?这相似而又可笑的命运,这次无论是谁,他绝不会再次原谅。有胆子做,就要有胆子承受后果。 施政看到这里开始疑惑陆江远和林长宁的关系,这样的陆江远,全身的怒火明明燃烧到极致,眼神却沉寂到可怕,不管绑架林长宁的人是谁,他确定的是这人成功触到了陆江远的底限,撩起了他潜藏在冷淡背后,最暴烈的那根神经。 * 林长宁失踪的消息,陈安修不敢和家里人说,爸妈和舅舅他们一辈子普普通通的,没经历过这些,知道了也是干着急,帮不上什么忙,姥姥姥爷年纪又大了,根本禁不住这些。他考虑着亲自去北京一趟,但家里这边又离不开人。 “壮壮,你这两天是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上火。看你这两天嘴边起了一圈泡。”今天天气不错,陈安修和江三爷爷小饭馆后面把去年腌制的青萝卜和疙瘩头咸菜翻出来晾一晾,晾干了再放新煮的盐水,这样咸菜就不会烂掉了。 “最近是有点心烦事,不仅外面这一圈,嘴里也起了好几个。”小舅一天没消息,他一天不得安心,“不过三爷爷,你别担心了,我妈妈给我了一管芦荟胶。先抹着试试。” “咱店里不是有土蜂蜜吗?你可以抹点那个,再不行,我就给你煮点猪肝枸杞叶子汤,别人是秋燥起泡,你这刚入夏,火气就上来了。” 陈安修笑笑说,“谁说不是呢,这汤好煮,枸杞叶子路边一抓一把,猪肝咱也不缺,我回去自己熬两碗喝。”就是今天这眼皮跳来跳去的,也不知道是跳灾还是跳财,跳财不指望了,别跳灾就行。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在建材店里真就来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陈爷爷。”季君严从车上下来。 陈爸爸正带着冒冒和糖果在门口晒太阳,“君严来了。” “有些时候没来了”季君严左右观望了一下,“陈爷爷,我爷爷奶奶他们呢。” “他们去停云寺烧香了,要不,你在这里等等?”听壮壮说这人是季家老爷子的孙子,但看着关系实在很一般,不过别人家的事情,也轮不到他管,就觉得挺奇怪的。 季君严笑着在门口放着的板凳上坐下来,一伸脚,正好踢在放在小桌边的暖瓶上,暖瓶倒了,里面的热水倒了个干干净净,他赶忙伸手去扶,“陈爷爷,不好意思,我没看到,把你的热水都给倒了。” 陈爸爸摆摆手说,“没事,没烫着就好,热水没了,我待会再烧就行。”茶壶里还有一些,就给季君严倒了一杯。 季君严喝了一口就捂着肚子皱皱眉。 陈爸爸问他,“这是怎么了,肚子疼?” 季君严苦笑说,“最近肚子不舒服,一点凉的都沾不得,喝了就难受,必须要喝烫一点的才舒服。” 陈爸爸摸摸茶杯,这茶水虽然不是很烫,但绝对是热的,可他想可能是人家孩子娇贵,“那我去隔壁窗帘店那里借一壶热水。” 季君严乖巧的说,“谢谢你,陈爷爷。” 陈爸爸没多想就说,“那你看着点糖果,别让他走远了。”这季节绿岛的天气不冷不热的,山上的花开得又好,最近上山的人特别多,冒冒还好,他就怕糖果乱跑,被冲撞了。 季君严点头答应,“好,陈爷爷,我会帮你看着他的。” 陈爸爸一转身,季君严对不远处打个手势,他自己则捂着肚子装作要找厕所的样子,往建材店里面走去,不远处的车上下来一个人,嘴里叼着一根烟,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这边,一伸手就把冒冒抱起来,转身就走。 此时在建材店不远处手里提着袋子,装作在路边挖野菜的两个人立刻站了起来,对视一眼,动作默契地一前一后对着那人包抄过去。 冒冒被他抱地不舒服,在他身上扭来扭去,不给抱,还好奇地伸手去抓那人脸上的墨镜,那人本来就着急,被他弄的越发心烦意乱。 “呀呀呀……”冒冒趴在肩上,开心地向后喊着。 那人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小男孩,面无表情的开着一辆电动小火车,一直跟在他的后面。他走一步,那孩子跟一步。 “走开,哪里来的孩子,别跟着我。”那人凶巴巴的吼了一句。 糖果指指他怀里的冒冒,“弟弟。” “我管你弟弟妹妹,你再不走,我不客气了。”那人急火火的吼完两句,心虚地左右观望一下,继续往前走。 糖果开着他的小火车继续跟着,小火车一动就发出突突突的声响。 那人气急败坏地回身一脚把糖果的小火车踢翻了,糖果从里面滚了出来。 此时已经包抄过来的两个人刚要动手,就见旁边跑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大喊了一句,“你是什么人啊,我怎么不认识你,你抱着老陈家的小孙子做什么。” 那人一看情况不妙,转身就想抱着冒冒跑到旁边停放的车上,中年男人一把拉住他,扯着嗓子就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贩子要偷小孩啊。快来人啊……”这人嗓门大,他这一喊可好,镇上本来就都是些相识的街坊邻居,一听这喊声,哪有不出来帮忙的,呼啦啦的围过来一大群,有拿棍子的,有笤帚的,扑上来就打,旁边负责保护的那两人用了个巧劲就把冒冒从那人怀里抱了过来。然后帮着把糖果的小火车扶了起来,把两个孩子都抱进去。 糖果胡乱抹抹脸上蹭到的土,突突突地开着自己的小火车带着冒冒去了小饭馆。 小饭馆离着建材店还有段距离,陈安修还没听到那边的动静,不过看到他们进来了,他向后看看,竟然爸爸没有跟来,他蹲下|身问,“糖果,你怎么自己带着弟弟过来了,爷爷呢?” 糖果摇摇头,陈安修也不知道这是啥意思,他看糖果一边脸上都是土,就帮他擦擦,“糖果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抹了个小花脸?” 糖果摸摸自己的脑门那里,和陈安修说,“吹吹。” 陈安修凑过去给他吹吹,额头上红了一块,他一手一个把孩子抱出来,“糖果,陈叔叔先给你洗洗脸,待会给你拿南瓜饼吃。”他进屋先把冒冒交给徐丽,抱着糖果洗干净脸,摸摸糖果额头那里,“糖果这里疼吗?” 糖果摇摇头,陈安修怕孩子讲不清楚,给糖果拿了两个南瓜饼,刚要抱着出去找他爸爸问问,陈爸爸就从外面跑进来了,一进门气都没喘匀,就着急地问,“糖果和冒冒来这边了?” 孙晓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陈爸爸着急成这样,都连忙答应着,“在呢,在呢,糖果带着过来的。” 陈爸爸这才一下子坐在凳子上,半天没起来,陈安修听到声音抱着糖果出来,问道,“爸爸,出什么事?” 罗芳芳也赶忙拿了杯水过来,陈安修推给他,“爸爸,你先喝口水再说。” 陈爸爸喝了一口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他拍拍大腿懊恼地说,“我就去你刘叔那里借壶水,去了还没五分钟,就发生了这事。”如果冒冒真丢了,他可怎么和壮壮交待。 “爸爸,这不没事吗,虚惊一场。你别吓唬自己。”陈安修先把陈爸爸安抚一番,从爸爸刚才的话里可以听出,季君严一来,冒冒就出事,他直觉跟这人脱不了干系,“爸爸,偷孩子人抓住了吗?” “抓住了,抓住了,那么多人,他哪里跑得了,让人拿绳子捆上了。” 陈安修想了一下说,“爸爸,你在家看着冒冒,别的不用管,我去看看那个人,顺便带糖果下去做个详细检查。”看着不是问题很大,但还是检查一下放心。 陈爸爸点点头,“那你快去吧。” 陈安修去开车,把糖果放在后车座上,绑上安全带,经过建材店附近的时候,就见一群人围着一个捆在树上的人还在打,一边打,还一边骂,“像这种人贩子,真是缺了八辈子德了,这种人抓到就该枪毙。” 一旁还有人帮腔,“就是,就是,不枪毙也让他坐一辈子大牢,省得出来祸害人,连孩子都偷。” “打,打,先打个他半残废,让他下半生不能自理,这种人缺大德了。” 众人上去抡着笤帚又是一顿暴打,他们自己心里都明白得很,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只要不把人打死,警察一般也不会管,一来,这种人确实招人恨,警察也是人,他们也明白,二来,你一拳我一脚的,事后谁都不承认,警察也不会真的在这种事上浪费精力,所以他们打起来格外肆无忌惮。 陈安修的车子在这里停了一会,下车分开众人说,“谢谢各位叔伯婶子帮忙,我想问他两句话。” 大家一看苦主来了,都纷纷让了让,有递棍子的,还有鼓励他也来两拳的,陈安修一看这人的脸,估计他妈妈来了都不认识了,“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谁让你来的?”他低声问。 那人看他一眼,还挺硬气,把头一扭,不做声。 陈安修也不和他生气,笑了笑,继续低声说,“你不说也行,就继续在这里挨打吧。” 那人恶狠狠地回了一句,“反正你们也不敢打死我。” “是不能打死。”陈安修靠他更近点,手落在他腰上,旁边的人看着他没怎么用力,被绑着的人却疼的冷汗都出来了,陈安修笑眯眯说,“你既然喜欢偷别人的孩子,让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怎么样?” 那人觉得他不可能这么狠,但对上陈安修明明笑着,但冷漠至极的眼神,他的心里凉了半截,他大概知道这人绝对能做得出来,他用力挣了两下,粗麻绳磨地他手臂火辣辣的疼,他妥协,试图把自己的责任推掉,“我什么事都不知道,我是听别人指挥的,他负责把人支开,他给我打暗号,我就过来把孩子抱走,到了约定的地点,再把孩子交给他。” 陈安修在他腰后一个穴位上重重戳了一下,那人只觉得下半身的力气被抽走,不一会直接就没感觉了,他吓得大叫,“你对我做了什么?” 陈安修退到人群外,给他一个极冷淡的笑容,先过一个月的瘫痪日子试试吧。 负责保护的那两人一看到他,就不动声色地靠过来,“季君严逃走了。” 陈安修没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只对他们说,“我下山一趟,你们在这里继续守着老人和孩子。”他下山的路上给章时年打了个电话。 季家老两口从庙里烧香回来,一进镇里,就听人议论纷纷的,都在谈论陈家的孙子差点被偷的事情,秋里镇上一向还算平静,如今在大白天的发生这种事情,消息传得飞快。两位老人一听说这事,急忙往家赶,回到家里亲眼看到冒冒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前因后果和陈爸爸一打听,这二位久经风雨,见的世面比陈安修还多,陈安修能一次就抓住关键的事情,他们哪里能不清楚。 老爷子在陈爸爸面前还没多说什么,回到屋里,立刻暴怒,一拍桌子对跟进来的曲靖说,“给老大老二打电话,把这里发生的事情统统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章云之摆摆手,让曲靖先出去,扶着老爷子坐下来,“你也这把年纪了,当心自己的身子。别意气用事。” 农家乐小老板_232 老爷子坐着深深喘口气说,“怪我,怪我早没下定决心,这电话我是不该让曲靖来打,我亲自打给老大老二。” 季君严知道事情可能暴露,也不敢在秦明峻那里留着,借口要从北京搭机回澳洲,偷偷联系了陆亚亚想办法。 陆亚亚怕他坏事,直接让人抓了,把他和林长宁关在一处。不过相对于林长宁还算可以的待遇,季君严就没那么好了,开始陆亚亚只是想关他段日子,但禁不住季君严天天大闹。恰在这段时间,陆亚亚举步维艰,事事不顺利,香港那边的资金出现短缺,鸿远股价继续上扬,公司那边以施政为首的人又频频对他施加压力,让他尽快查明软林香胶囊致死的原因,他□乏术,疲于奔波,事情没向前推进一步都更吃力。 在这种情形下,季君严还天天闹,不等陆亚亚开口,顾泉就直接下了命令,每天狠狠打他一顿,打到他力气说话为止,扔到北边小卧室里锁上门,饭都不用顿顿给。 距离长宁失踪整整三天,陆江远又摸出他最后留下的那张便签,这时吴东从外面进来,扬扬手中的文件,眼中是全然掩饰不住喜悦。 “有长宁的消息了?” 吴东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是重重地点点头。 陆江远起身,身体晃了一下,吴东从旁边扶他一把,将手里的文件交给他,“我们的人跟踪到了顾泉的一个小弟,初步已经锁定了林教授的被关的位置。” 林教授被关,陆总也没好过,之前没日没夜地在忙鸿远的事情,这次为了找人,又提天天熬夜,距离鸿远出事,这才多久,这身体一下子就看着垮了很多。 “陆总,现在动手吗?” “不,再探探里面的情况,确保不要伤到长宁。” ☆、173 陈安修带着糖果去宁世做了个详细的检查,一切都很正常,除了糖果的体重有点超标,额头上蹭红的块皮什么药都没用,第二天就消了。 对于这次谁也不想的意外,楼南也没多说什么,就在小饭馆里逛了一圈,把陈安修亲手做的腌肉,腌鱼,醉蟹,咸鸭蛋之类的各扫荡了一堆,只等着叶景谦一回来,就把这些东西打包统统带走。 陈安修哭笑不得地跟在他后面,小跟班一样,任凭他要什么,都忙不迭地答应着,心里已经做好了被狠宰的准备。 确保将他这段日子心水的美食都清点了一遍,楼南终于大发善心地停止脚步,“先这些吧,以后想到的再和你说。” 陈安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好。”就楼南现在点的这些,足够他那辆车来回运送两趟了,再来的话,他就准备打电话叫货车了。 对他如此识趣的态度,楼南欣喜地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洋洋自得地说,“怎么说我家糖果这次也是立了大功啊。” 陈安修弯腰点头说,“那是,那是。”活脱脱的借子上位。 笑归笑,闹归闹,两人走到厨房后门处的时候,楼南问他,“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连上门绑架孩子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陈安修脸色一正,“现在一句话也说不清楚,总之是一团乱,不瞒你说,我爸爸也被人抓了,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和你说。” 陈爸爸在山上,楼南就知道他说的是林长宁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四天了。” 楼南知道现在也不适合多问,就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谢了,不过暂时还没有,需要的事情再告诉你。”当年在生吨吨的时候,在医院里认识了这人和叶景谦,本来没什么交集的三个人却意外的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最初几年关系还平淡点,只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发个祝福短信的交情,这几年退役回来,和章时年在一起,两人又有了冒冒,一来二去的常走动,关系反而亲近起来了。 楼南拍拍他胳膊,“林教授吉人天相,你也别太担心了。” 陈安修笑笑应着,尽管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他这两天正准备找个借口去北京一趟,但现在又发生冒冒差点被抱走的事情,他是两头不放心。 院子里传来孩子们的欢快的笑闹声,这让陈安修沉重的心情得到稍稍的缓解。 楼南也说,“走,出去看看那些小家伙们。我真怕糖果又吃撑了。”安修今天做了一堆好吃的,“虽说糖果昨天表现不错,但该节制的时候还是要节制,你可别无限量供应他。来山上住了不到一个月,糖果都长胖三斤了。” “这可不能怪我,糖果胃口太好了。” 两人走出去,四个孩子在院子里的小桌边坐了一圈,冒冒在吨吨怀里坐着,糖果挨着糖球坐着,腮帮子鼓鼓的,小嘴闭地紧紧的,牙齿咀嚼的速度很快,左手抓着一只虾饺,右手还抓着一个豆腐球。 糖球把插在奶昔被子的吸管递到他嘴边,他就张张嘴吸两口,喝完了一转头继续大吃特吃,糖球逗他,“糖果,你给我点,哥哥也饿了。” 糖果嘴里没停,伸出两只手比了比,把左手里个头比较小的虾饺塞到糖球嘴里。 楼南对陈安修努努嘴,小声说,“别的都好说,能从糖果嘴里掏出点吃的来,那就是天大的面子。” 吨吨吃的不多,他面前那碗用猪肝泥和鸡肉蒸的肉饼还剩下两块,这会正一手揽着冒冒的背,另一手只手里抓了两颗草莓,冒冒一看吨吨吃东西他就张大嘴巴,吨吨给他拿新的,他还不要,非要吃从吨吨嘴里拿出来的那半颗。好在吨吨现在也不是特别嫌弃他了,给冒冒舔两口后,他还能若无其事地吃下去。 每每看到这些,陈安修都忍不住想,孩子们还是有个兄弟姊妹的好,朋友再多,有些感情也是不一样的。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人在小饭馆门口探头探脑,他热情地迎上去说,“周叔来了?快里面坐。”是原先从小饭馆里出走的那个周海。 周海有点紧张地在裤缝处擦擦手走进来,“很久没来这边走走了,今天走着走着就过来了。” “离着这么近,周叔有空就常过来,昨天的事情多亏了周叔。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爸爸还和我说晚上一定要请周叔过来喝酒,我这刚想忙完手头这事去上门请人呢,你这正好过来了,今晚就别走了,一定留在这里吃顿饭,我好好地陪你喝一杯。”昨天首先发现那人抱走冒冒的就是周海。 周海听他这么说,已经有不少皱纹的脸上绽开笑容,“都是乡里乡亲的,安修,你说这客气话干啥,谁看到这种事情不得帮忙啊,这都是应该应该的。” 这饭馆就三爷爷和孙晓和周海是老相识,不过三爷爷露面,孙晓跑出来打了招呼,又沏了两杯茶过来。 陈安修和周海找了个树下的位子坐下来。 孙晓返回屋里和张言嘀咕,“看吧,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我打好几天就看着这人在小饭馆附近转悠来转悠去,肯定是想回来了,这不昨天刚帮了忙,今天就主动上门来了,肯定要说回来干的事情。” 张言不是山上的人,和周海不熟,但在山上工作两年多了,也见过这人不少次,据说是当年想要三爷爷这小饭馆,没要成,陈哥来之后,在最缺人的时候,这人甩手不干了,“不是听说,在山下工资很高吗?怎么又想回来了?” “工资就算多点,哪里比得上离家近方便啊,他以前在这里工作的时候,就中午炒炒菜,晚上炒炒菜,白天家里的活还不耽误,夏收秋种的时候,三爷爷还让他休班回家帮忙,他在山下,人家老板付了工资,能让他这么随便吗?” “也倒是。”张言说话的同时,也没停下手中的活,细细的胡萝卜丝很快就切了一大碗,这是用来配菜的,也不用很多。 孙晓又探头向外看了一眼,“陈哥这人脾气好,我真怕他耳根子软,这次松口让周海回来,这人做菜不错,但手脚不干净,以前在这里干的时候,总是和他老婆偷偷往家里顺东西,还光拿贵的好的,不是很离谱的话,三爷爷以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估计这次就算能回来,他也不可能立刻改好了,回来就是个麻烦。” 张言把木耳,香菇之类的干货泡上发着,“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刚帮了这么大的忙,他要真提出回来,陈哥拒绝的话还真不好说。” 孙晓挽挽袖子,过来帮忙,“我就担心这个。估计周海也这么觉得,所以才选择今天过来。” 陈安修听周海絮絮叨叨,拐外抹角说了半天,总算把意思听明白了,周海想回来做。 “到了下面才知道,还是在山上好啊,都是乡里乡亲的,见面也都认识,说话也好说,现在地里没什么活,你婶子没事也天天在家里唠叨我。说我当甩手掌柜,家里的事情什么都不帮忙,安修,你说,我就是想帮忙,我哪里有这时间啊?你说是不是?” “周叔,你这么个道理,不过话也说回来了,山下也有山下的好,光工资就比咱们这里高。” 周海看意思还想说话,但陈安修没等他开口,就继续道,“这样吧,周叔,你看我这里,还缺个拾鸡蛋的人,事也不是很多,就是每天帮着拾拾鸡蛋,装装箱子,工作时间比较自由,一个月1500块钱,你要觉得合适,就让婶子来试试,现在地里事不多,就当来赚个零花,你觉得怎么样?” 周海本意是借着这个机会讨个人情,两口子一起回来,哪知道这个陈安修鬼精的很,他说了半天,这人硬是不搭他的话,他刚想把话挑明了吧,这人又拿话把他堵住了。再继续说下去,他不占什么理,他昨天是帮了忙不假,但陈家昨晚就登门道谢了,还拿了好些礼,想想这次来能给媳妇找个工作也不错,这活又确实轻松,“那我回去给你婶子说一声,这次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周叔,你这是说哪里话,以后婶子在这里工作,你也常过来喝茶。” 周海又絮叨几句,心满意足地走人了。 江三爷爷在屋里听了半天,见人走了,这才出来,满面笑容地说,“好小子,有你的。这事就该是一出归一出,人家帮了忙,谢谢人家是应该的,但是脑子得清楚,什么事能答应,什么事不能答应,做人可不是什么都答应着就是好的,你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壮壮这孩子心里有一套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这样他就更放心了。 陈安修把桌上喝剩的茶水倒掉,哈哈笑说,“大的事情不敢吹牛,轻重缓急大概还是知道的,咱现在是缺人,但我可不敢什么人都往里面划拉,厨房那边不能马虎,那可是咱的招牌,让周婶过来,她是喜欢贪点小便宜,但人也坏不到哪里去,不让她碰到东西就行。再说昨天周叔那么帮忙,肯定也不全是筹划这些。” 楼南拖着肚子已经鼓起来的糖果走过来说,“还懂得情理兼顾,越来越有点老板的架势了,起码糊弄人的本事足够了。” 他这话刚说完,糖果木着脸,张嘴打个饱嗝。 陈安修不以为然地说,“我就是想当老板,也得有公司归我管啊。” * 不过顾泉就没这个好胃口了,他最近跟着陆亚亚忙得要死,好不容易逮个机会吃饭,可饭还没吃两口,就被陆亚亚急匆匆地召回来了,他按照约定的地点在路边找到陆亚亚的车,探身进来,刚关上车门,一句话还没出口,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顾泉抹抹嘴角的血迹,“三少……” 陆亚亚冷着脸问,“是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顾泉是不明白,扪心自问,他这些日子可都在尽心尽力的做事,“还请三少给个明示。” “你是不是把季君严抓了?” “是啊,他没抓到章时年的儿子,偷偷跑到北京,还给我打电话,说如果不帮忙的话就把之前所有的事情捅出去。我怕他出去乱说,就把他一起绑了。” 陆亚亚又问,“和林长宁关在一起了?” 顾泉此时已经觉察不对,但事实是这样,他也不敢隐瞒,于是就点头承认。 “顾泉,你这事办的糊涂,我们逼着季君严去做那事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搅乱季家,让章时年顾不上这边吗?你现在可好,直接把季君严关起来,少了他,季家怎么闹?而且还和林长宁关在一起,你准备向天下人昭告,是你绑架了林长宁吗?季君严一旦活着出去,他就是最好的人证,你百口莫辩。” 经他一点拨,顾泉惊出一身冷汗,“这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全,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亚亚优哉游哉的抽上纸巾擦擦手,“顾泉,你在外面混了这些年,这点事还需要我点拨你吗?” “三少的意思是说……”顾泉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不,我什么都没说。但是你要知道,季君严活着,你就没有活路了。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季君严为什么要来自投罗网?” “难道不是没有退路了,想最后一搏吗?” 陆亚亚的嘴角勾起点冷淡的笑容说,“是最后一搏,可不是没有退路了,他有把柄落在咱们手里,被逼无奈上山做饵,说到底,他根本不想和章时年翻脸,他上山是做戏给咱们看,事情失败说不定正合他意,他跑来假意威胁你,逼得你不得不对他动手,他知道你会顾忌季家不敢对他下死手,一旦他受点伤出去,一来可以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你身上,他是受到威胁不得已为之,借机可以彻底把你甩掉,以后你再说什么,别人也不会相信的,二来嘛,还可以博取同情,加上章时年的儿子没出事,他借此得到季家原谅也不是不可能。我收回之前对他的评价,这个人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可惜还是不够。 “原来他还有这一层打算,这样就更不能让他活着出去了。” “季君严是不被季家承认,但是如果他死了,你认为季家真的会坐视不管吗?到时候惹上整个季家更麻烦。” “那到底该怎么办?杀又不能杀,放又不能放,难道就这样养着他?” “所以要给他一个必须死的理由。” 顾泉读书不多,论打打杀杀可以,但出谋划策的事情并不在行,“三少,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反正他这辈子也栽在这人手里了。 “你觉得绑架美国知名教授,并勒索巨额赎金这么大的事情,季家能保住他吗?一个不好,就是国际事件。” “那林长宁呢?” 陆亚亚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顾泉,我再次和你重申一遍,无论什么时候,林长宁绝对不能动。我三叔等他这些年可不是说着玩的。况且三叔也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最不愿意和三叔正面对上。”他沉默了一会又说,“林长宁没见过你的脸,出去了也不妨事,只是张六和虎子那边你要交待好,要让他们一口咬定是受季君严指使的。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季君严要做的。” “我马上就去安排,赎金方面?” “和我三叔要,五千万。” 陆江远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林长宁不远卧室对面的公寓里,具体的地点,他已经查到,但看守长宁的人身上有枪,而且从不外出,外面的事情都有专人打理,他现在需要找一个身手了得,一招制敌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一定要确保长宁的安全,这样他才能动手,否则贸然交火的话,说不定会伤到长宁。 打电话来的声音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不管对方是谁,陆江远做出些焦急的姿态,五千万的赎金二话没说痛快答应了。 清楚的电话号码,吴东没用多长时间就查出了是季君严电话,“亚亚是想找个替死鬼。”直接就用季君严的电话,最直接的证据反而是最不好抹杀的。 “那我们要不要给?” 陆江远果断地说,“给,你去准备五千万的现金。” “这样的话,季君严绑架勒索的罪名就坐实了。”涉案金额这么大,季家即使有心想捞他都难,这人这辈子可就毁了,据他所知,季君严的年纪并不大。 陆江远没什么感情地说,“那只能怪他自己倒霉了。”就算绑架长宁的事情和他无关,企图绑架冒冒的事情总少不了这人的参与。 * 陆碧婷虽然不在鸿远集团总部上班,但这次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她想装不知道都难,相比较她的妈妈李怡,在家里她更倾向于她的爸爸陆知远。 这天是周末,父女两个在书房里谈话,“展展连续两周都没回家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爸爸,你知道的,他和我话不多,家里,他就和三哥最谈得来。” 农家乐小老板_233 陆知远摘下眼镜,捏捏两眉之间,“总觉得展展自打出事后,性格变了许多。” 陆碧婷理理耳边的头发说,“好像是有点,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我看着比原先还好点,没以前那么冲动了。” “你四叔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陆碧婷起身给他捶捶肩说,“展展如今大了,慢慢地做事就有分寸了,爸爸,你也别老当他是小孩子,宽宽心。” 陆知远拍拍她的手,“家里你最乖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目标明确,也很努力,“刚才在看什么,一直皱着个眉头。” “是鸿远的股价,太不正常了,我感觉这个月的股东大会,可能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三叔到底想做什么呢,“爸爸,关于鸿远10%的神秘股份,你也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吗?” “你也知道你三叔的脾气,他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事情,况且我对这些也不感兴趣。” “这么奇怪,都这么些年了,那个股东一直就没出现。” “不过你爷爷病重的时候,我隐约记得他和你三叔好像提到过这10%的股份。” “我爷爷?我爷爷知道那10%股份的持有人是谁?” 陆知远点点头说,“他老人家好像是知道的,不过平时没听他提起。” ☆、174 不间歇地写了大半个下午的论文,林长宁放下手中的笔,决定暂时休息一下,手头上资料不全,论文只能先写个概要,在这旧公寓里住了有四天了,日子还算过得去,一日三餐是按时送过来的,晚上如果熬夜的话,还有汤水,如果不是没有人身自由,他都要觉得自己真是过来做客的。 负责看管他的人一个叫张六,一个叫虎子,估计也不是真名,所以在他面前也不掩饰,他除了偶尔上厕所和洗漱外,并不去卧室意外的地方,那两人大多数时间在客厅里看影碟,打牌,间或地探头过来看他一眼,只要确定人在,他们也不过来打扰。 这样一来,更不知道这些人绑架他是来做什么的,也不知道现在外面什么样了,壮壮和陆江远那边不知道得到消息了没有,他习惯性地去摸左手无名指上戒指,一摸之下空空的,这时才想起,戒指被他丢在陆江远家附近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当时情况紧急,也来不及留其他的信息,那是他和艾琳的结婚戒指,他戴了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无名指上都留下了一道很明显的痕迹,自从戴上那枚戒指开始,他就告诉自己,这辈子他和陆江远再没任何可能了,谁能料到,这么多年之后,他和陆江远第一次在一起的次日凌晨就将戒指丢了,还是他主动脱下来的,这样的机缘巧合。 外面的门有动静,林长宁看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多,按往常来算的话,还不到送晚饭的时间,不知道是谁来了,但他明白身为人质是不能有过多好奇心的,也就没出门,弯腰从行李箱里为数不多的几本书中,挑出一本,拉把椅子,坐在窗下消磨一下时间。但他的书没看进去多少,就听到对面房间里发出一声惨叫,声音太过凄惨,他的心也跟着一跳。 对面的房间里关了个人,他是知道的,但没见过面,比他晚来两天,刚来的时候闹的动静挺大,还扯着嗓子吼过两句,不过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没大有动静了。 顾泉溜达到林长宁这屋,朝里看看,见人老实在看书,就把门从外面锁上,然后摘掉醉意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走到临时关押季君严的房间里。 里面张六和虎子手里没人拎着一根铁棍,专往季君严的膝盖上招呼,季君严疼的满地打滚,但狭小的房间内并不多少可以藏身的地方,滚到东边被张六敲,滚到西边被虎子敲,北面是墙,南边是优哉游哉翘腿坐在凳子上的顾泉,手里拿着一根电棍,通上电,滋滋滋地响。 季君严背上顶着铁棍的夹击,抱头爬到顾泉脚边,“饶了我吧,三少,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你放我走吧,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的。我马上就回澳洲,我什么都不要了。” 顾泉一脚踢翻他,拄着电棍,低头俯视他说,“你来我这里不就是找挨打的吗?我打的越狠,季家越同情你,说不定就此把你做过的那些龌龊事都既往不咎了,把你接回去供起来,做你舒舒服服的季家小少,你父母也能光明正大的回国,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季君严的目光闪了一下,“不是,我不是那么想的,我就是因为得罪四叔无处可去,才来投奔你的。说什么鱼死网破,是我一时情急,怕你不答应才会那么说。”他是想用苦肉计摆脱之前的所有困境的,但他没想到这个陆亚亚这么狠,之前还装地像世家贵公子一样,但现在一看,整个一无赖流氓。这前后的变化之大,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 “是吗?无处可去?你回澳洲,季家难道会去追杀你?”他以前怎么就没想通这一点,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被这么个毛头小子算计了,因为这臭小子,之前又被三少教训那一顿,现在想想,心里真是一团火,不打不解恨,想到这里,他抡起电棍对着季君严的脑袋就招呼上去,就这么一下见了红。 “啊……”炸裂般的疼痛动头顶上炸开,眼前一阵阵发黑晕眩,季君严抱着脑袋滚到地上,发出长时间的惨叫,顾泉并不理会他,一棍接着一棍密集的雨点一样招呼上去,恨极了还要踢上两脚。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求求你放我走……”季君严这辈子虽然没有大富大贵过,但从小也算生活富足,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当下就崩溃了,又是哭叫,又是讨饶。 他这招或许对其他人可以,但对顾泉他们这种在道上混了多年,刀口舔血的人来说,就这点程度算什么,三个人其上手,对季君严就是一番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直到人昏迷后,顾泉才招呼张六和虎子停下,并示意张六从墙角把季君严的随身包拿过来,里面除了一些换洗衣物,其他的证件都在,钱包里有银行卡还有不少的现金。 顾泉把银行卡和各种身份证件抽|出来,其他没用的东西丢回去,嘱咐张六和虎子把人看好后,戴上墨镜,开门走人。 * 陆江远在另一幢楼上沉默地看着顾泉的车子离开,他直觉那楼里除了林长宁之外,好像还藏着什么,顾泉几次走,都是面带厉色,这显然不是针对长宁的,但现在无从查起,所有的人员已经准备到位,难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怎么才能确保长宁的安全以及把这件事压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五千万的赎金顺利准备好,并在第二天就汇入对方指定的账号。但那边在意料之中的再也没有了消息。 时间进入林长宁失踪后的第五天,林长宁早上七点起床,照例去洗手间洗漱,路过北面小卧室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微弱的呼救声,他本能地停下来,向那边的门口走了两步。 张六一个跃身挡在他的前面,笑问,“林教授,早饭送过来了,您要油条还是包子?面包牛奶也有。” 林长宁止住脚步,点点头说,“白粥和包子就可以,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去洗脸吧,我这就把早饭送到您卧室里。” 林长宁又看了北面的这扇卧室门一眼,选择转身离开。 季君严失踪了三天,季家这边不可能得不到消息,如果仅仅是因为之前些不愉快,章时年念在叔侄一场的份上,不至于是袖手旁观,但发生了企图绑架冒冒这件事,章时年对寻回季君严的事情并不十分热心。季方南和季方平心里有数,也不拿这件事来打扰他。但任凭季家有再大的权势,短时间在偌大的北京城内要找到一个人,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况且这人还不能大张旗鼓的找。 “他怎么也会无缘无故地失踪?”先是小舅,后是季君严,这年头是怎么了?失踪也是一桩接着一桩的。 章时年冷淡的说,“他总要撞一次墙才能明白,这世上的事情不是都要按照他的心意来的。”抓他的人多半是窝里反,知道他的身份,碍于季家,应该也不会下死手,教训大概是免不了的。 陈安修听罢,便不再执着于这件事,他现在多半的心思在他小舅身上,季君严的事情怎么都轮不到他来管。吨吨在隔壁练琴,他挠挠熟睡在婴儿车里的冒冒的掌心,二月二带着冒冒去理过一次头发后,现在新长出来的头发看着是比以前多了一点,虽然还不是很多,但总算不是那么稀稀拉拉了。 “看到糖果那体型,就好像看到了冒冒的将来。” 章时年在才查看他最近几项小投资的进账,有赚有亏,但总体的趋势还不错,他想想,关掉页面,招手让陈安修过来。 “怎么了?赔钱了?需不需要我给你个安慰的拥抱?” 他从小饭馆回来,刚洗过澡,头发上还滴着水,章时年揽他靠近,拿毛巾给他擦擦。 陈安修不解风情地伸手准备把毛巾抢过来,“你当我是吨吨和冒冒啊,这点事还用你帮忙?” “有你爸爸的消息了。” 陈安修抢夺的手一顿,转头去看他,“你说什么?他现在什么地方?被谁抓去的?” 章时年帮他擦着头发,同时说道,“陆先生打算明天动手,他怕你担心,原本想明天过后再告诉你。但我想还是提前告诉一声的好。” 陈安修怒火上窜,烦躁的踢了一脚旁边的脚蹬站起身说,“那是我爸爸,他凭什么不告诉我,之前不是说好的,一有消息就通知吗?”他按耐着等了这么多天,就等来一个怕他担心? 章时年冷静的和他分析说,“你带着这样的情绪,即使过去,也于事无补。” 陈安修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说,“因为那不是你爸爸。”对上章时年明显不赞同的眼神,他挫败的拍拍额头坐下来,“抱歉,是我情绪失控了,你和我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 章时年将人拉过来,继续给他擦未干的头发,边把知道的大概情形告诉他。 陈安修听完问他,“陆叔找的是什么人,有几成的把握能把爸爸安全救出来。” “外围上,我给他推荐的是狙击手是罗平。” “罗平?”陈安修猛地抬起头,确认一样看向章时年。 章时年点头,“就是你认识的那个罗平,给二哥当贴身警卫的那个,也是你以前的战友。二哥已经答应,明天让罗平过去帮忙。” “我要连夜去趟北京。” 章时年早料到他会有如此抉择一样,并不反对,“我让夏智和你一块去,路上相互有个照料。” 陈安修点头答应,“你在家里照顾好吨吨和冒冒,别让他们出事,如果爸妈问起我,就说,我想晴晴了,去北京看她了。”虽然这个借口实在有够烂的。 这个借口实在不怎么高明,所以早饭的时候当章时年这么说的时候,连一向不怎么敏感的陈爸爸都觉得有点怪异,这到底多想,才招呼都不打,连夜就去了。 “不会是晴晴在北京出事了吧?”陈妈妈不放心地问。 “妈,您别担心,君严他们都在北京,能照顾晴晴,安修就是一时心血来潮,在家里憋久了,正好也想出去散散心,” 对于章时年的话,陈妈妈还是相信的,“我估摸着他也快憋坏了,自从有了冒冒,冒冒又黏他,他被拘在家里,很久没出去了。” 冒冒不理解大人的想法,章时年喂他饭的时候,他还扭着头在桌上找他爸爸,一遍遍的找,饭也不肯乖乖吃了,吃一点就吐出来,成心捣乱,章时年拿着的他的小手巾不时地给他擦擦嘴边。 陈妈妈见此把孩子接过来说,“时间不早了,你和吨吨他们下山吧,冒冒我来喂。” 吨吨这边也确实需要赶时间,章时年起身和桌上众人打过招呼,领着吨吨出门,临走时捏捏冒冒的胖脸,安修走第一天就这样,安修多离开几天,冒冒就能减肥了。 * 说到陈安修这边,他和夏智一路上轮换着开车,车速较快,找到陆江远小区外面的时候才凌晨四点多,两人在车里趴着休息了两个小时,快七点的时候,陈安修给陆江远打电话。 陆江远意外于他今天过来了,但人既然来了,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让吴东过去悄悄把人接了过来。 陈安修见到陆江远,人比过年分开时,整整瘦了一圈,见他这样,原本心口堵着的那口怨气,也只能任凭散去了,“陆叔,现在怎么样了?” 陆江远把望远镜给他,但对面的窗帘是关着的,什么都看不到,只影影绰绰的看到里面好像有个人影在来回走动,看身量是有点像小舅,但到底是不是,根本无法确认。 “确认是在那里面吗?” “这个不会出错的。” 陈安修抿抿唇,“你打算怎么救人?” “分四路,一路去正门处转移里面那两人的视线,一路从窗子那里进去,最后狙击手在这里待命,以防万一。” 陈安修观察一下周围环境,这附近的住宅虽然看着有些年头了,但住户并不少,而且小区的出入口很多,东边还有个菜市场,小舅在四楼,从窗子那里进去不是难事,难的是怎么悄无声息的上去,外面人来人往的,想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引起人群骚动,这次行动功亏一篑不说,说不定还要威胁到小舅的性命,这个时候就是速度的问题了,必须有绝对的速度,才能攻其不备。 “另外枪的话,能不用就不用。”先不说环境嘈杂,容易伤到无辜的人,神枪手也不敢保证自己一枪不脱靶,退一万步说,就算开枪没伤到路人,顺利的救出小舅,如果落到懂行人的眼中,又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 陆江远目光中露出些欣慰的神色。 吴东在一旁听完,说道,“你和陆总想到一块去了,陆总也是担心这些,地形都已经勘察过了,这两天大家商量着把所有的可能性又推演了一遍。” 吴东怕自己讲不清楚,又将另外一个带队人过来给陈安修说了一遍。陈安修听得暗暗点头,计划很周全,没什么可以补充的,现在就只看实际操作了。 “先吃早饭吧,开了一夜的车,你也累了。” 陈安修又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陆叔,从窗子那里攻进去的任务交给我。” 陆江远刚要反对,就听外面有人说了一句,“不行。” 陈安修转头看到进来的人竟然是秦明峻,后面跟着的人是罗平,“你们两个怎么一起过来了?” 罗平在秦明峻的背后对陈安修无声地做个夸张的哭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遇到鬼烦人厌的这位,明明昨天的时候还没见这人的。 秦明峻像是有所察觉一样,微微侧身,罗平立刻恢复成站姿挺拔,面无表情的样子,这熟悉的相处情形让陈安修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安修,不介绍一下吗?”对于突然多出来的这位,陆江远心里有些微的不满,他不喜欢别人的擅做主张,而在此之前季方南并没有知会他会有这么个人到来。 现在也不是聚会时间,陈安修就简单地帮他们三个互通了姓名,简单交待两句各自的身份。 罗平是纯粹抱着执行任务的心来的,对别人的身份并没有兴趣,不过意外遇到陈安修,他单纯地觉得很高兴。 至于秦明峻,他当然是知道陆江远是谁的,而陆江远虽然没见过秦明峻,但听说他姓秦,又从绿岛纪家来,对他的背景来历也心中了然。 吴东买的早餐很多,招呼大家一起吃,不过秦明峻和罗平都是吃过早饭来的,陈安修也没什么胃口,但想着待会还要保持体力,就端了碗豆腐脑,抓了个肉饼,罗平抓个肉饼也往他身边凑,陈安修见秦明峻独独立在一边,就扔了他素馅包子给他,秦明峻看了看,没拒绝,选了他离着他们不远的位置坐下来。 罗平暗暗地拐了陈安修一肘子,意在嫌弃他多事。从以前就这样,每次全队的人合伙起来跟秦明峻闹地不可开交的时候,他们队长就去充当和事老,如果不是相处时间长了,深知他嘴硬心软的脾气,还真以为他要攀着秦明峻往上爬。 吃过早饭,陈安修又到床上休息了一会,行动的时间定在九点半到十点之间,这个时间段该上学的上学了,该上班的上班了,小区里人流相对较少。 这个时候想睡也睡不着,陈安修摸摸怀里章时年给他的那把枪,他这段日子一直随身带着,虽然枪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实质性的用处了。 有些事情是不能想的,特别是周围没人的时候,电闪雷鸣的夜晚,没有边际的海面,脸上,手上的血,怎么洗都洗不掉,陈安修抱着头,一下一下地往床上撞。他陷在过往的思绪里,没注意到有人推门进来。 来人轻叹一声,陈安修察觉到了,立刻抬起头,一夜没睡,眼中红血丝遍布,一瞬间的杀意,嗜血一样的眼神,“你进来做什么,滚出去。” “只有我明白你的痛苦,章时年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才是最合适的,你为什么不试试看?”他伸手去摸陈安修的头发,被后者一把甩开。 农家乐小老板_234 陈安修从床上跳下来,表情讽刺,“合适?我们哪里合适?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你对我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你敢说我们这样的两个人是最合适的?在你的心里应该没什么比得上仕途更要紧吧?” 秦明峻怔了怔,然后说,“原来你心里什么都明白。” 陈安修默认,如果秦明峻不在此刻招惹他,他会将这些话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我要准备行动了,那里面有我很重要的人。” 秦明峻一把拉住他,“你不能去,那里的人都有枪,你根本无法开枪了。”陈安修退役的原因别人不知道,他作为曾经的直接上级,还是知道一些的。 陈安修越过他继续向前走,“我必须去。我不能将那个人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秦明峻将拉开的们猛地摔上,“我去,这次我去。我的身手并不比你差,甚至还要好一些。换我去,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安修环胸目视他,“我还问你为什么要来呢,这件事好像和你无关。” “我想从中得到点关于君严的线索。” 陈安修皱眉,“季君严?”每次这人出现准没好事。 秦明峻好像笑了一下,“你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他?” 陈安修不怕坦白地告诉他,“是这样没错。”对于意图绑架自己儿子的人,要有多宽大的胸怀才能喜欢? “我也不是很喜欢他,但他是我小姨唯一的儿子,我不能让他在这里出事。我怀疑抓君严和林教授的是同一伙人,陆先生也说有人曾有君严的手机打过勒索电话。”他也是从王格提供的零零碎碎的线索中推测君严可能和陆亚亚勾搭在一起了。如果林长宁出事和陆亚亚有关,那么在这里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继续大海捞针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又没有直接的证据去追问陆亚亚,所以他才央求同样在找人的季方南让他来这里试试,“你要相信我,就算是为了君严,我也会尽全力将那人救出来。” “不,你去是你的事,我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 秦明峻原本只是过来探听消息的,没打算亲自动手,如今看陈安修要亲自上阵,少不得也陪着走一趟了,其他人听说了他们的来历,一致认为这件事他们完全可以胜任。另外有门外的配合,危险性并不是很大。陆江远听完他们的分析,勉强同意了。 四下有人暗暗地控制人员进出,陈安修已经退役快五年,想保持在部队时那种巅峰状态也不现实,但毕竟是经过那么多年艰苦磨练的,徒手爬个四楼还是轻而易举的,秦明峻也没落后于他,两个攀到四楼窗台位置的时候,陆江远通知另一组人去敲门。但就在这时,最不想发生的意外还是出现了,五楼出来晾晒衣服的一个老太太尖利地喊了一嗓子,“四楼窗台上的那两个人,你们干什么的?” 屋里立刻就有了动静,既然已经惊动了人,他们也顾不上打草惊蛇了,出手击碎窗玻璃翻身进去,踢开阳台上锁死的门。 林长宁早在窗边有动静的时候就把门后的衣橱推倒了,往阳台这里跑,这时一看人进来,惊呼一声,“壮壮。” “爸爸……”陈安修两步跑到他边上,看到人没事,心里稍稍放下一点。 秦明峻来不及惊讶这两人的真正关系,门被从外边撞的咣咣响,原本就不算厚的门板眼看着就看被破开了,秦明峻给陈安修一个示意的眼神,陈安修点点头。 秦明峻拔出枪走在前面,陈安修犹豫了一下,也摸出枪握在手里,将林长宁塞到床后面藏着。 秦明峻看了一眼陈安修手中的枪,没说话。 张六和虎子并不是陈安修和秦明峻的对手,没有多少工夫就将两人撂倒,门外接应的人也破门而入,从两人身上仅搜出了一把枪。 但还有一个人没找到,林长宁看外面的局势已经得到控制,就跑出来和陈安修说,“壮壮,他们在北边的卧室里。” “我知道了,爸爸,你先跟着其他人出去。” 可里面的人似乎就在等这个机会,一听林长宁开口,立刻推门走了出来,他手上有枪,挟持的不是别人,就是季君严,季君严头上绑着绷带,脸有点肿,但不至于走形,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了。 季君严一看到秦明峻,立刻着急地喊了一声,“哥,救我。” 顾泉笑笑说,“你哥救不救得了你,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敢再动一下,我会马上打爆你的头,你要不要试试?”他环视周围的这些人,选择季君严果然是正确的,要是硬拼,他真不敢保证是这些人的对手。 他并不看陈安修,只对秦明峻说,“真没想到秦参谋长会亲自出手。” “你想要什么?”他眼神示意季君严稍安勿动,但季君严此时明显已经处于一种惊吓过度的状态,并不能理会他的意思。 “拿林长宁来换,另外放我走。” “不可能。” 听到陈安修想也不想的拒绝,季君严失控尖叫起来,“为什么,他们对这人好得不得了,根本就不会伤害他,我这几天在屋里都听到了,就算换我出去,他也不会有事的。” “闭嘴,君严。”秦明峻呵斥他一声。如果说这个孩子平时还懂得做点表面功夫,此时已经吓得开始语无伦次了。陈安修和他什么关系?他竟然敢要求陈安修为他做出让步。 果然就听陈安修非常冷漠的说道,“后面是我舅舅,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救你?”他转头对顾泉又说,“季君严随你处置,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交换人质是不可能的,你想都不用想。”说话的同时,他暗暗地打手势给林长宁,示意快点出去。季君严这个熊孩子虽然不讨人喜欢,但这不能真的让他死在这里。 林长宁一动,顾泉抵着季君严的枪口就更近一分,“林教授,如果你走了,我的事情也会功亏一篑,既然大家不好过,我也不介意先送这个人一程。” 林长宁左右为难,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人是季君严,对认识的人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反而是陈安修说,“小舅,不用管他,你先走就行。” “陈安修,我早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但是如果我死在这里,我爷爷和大伯二伯他们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陈安修无所谓的说,“我又不和他们过。”脚下不动声色地移动,试图占据一个比较有利的位置。 曾经并肩一起作战的经历,让秦明峻和他的默契十足,并继续用话扰乱对方的视线,“陈安修,君严是我表弟,如果他出事,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顾泉用枪抵着季君严的脑袋,并不从北边卧室门口的位置离开,“你们也不用这么紧张,就像季君严说的,让林教授过来,我保证不会伤害他,至于这人,我可不敢保证。还让门口那些人下去,否则我现在立刻就动手,我的命不值钱,临了让季小少陪葬也不错。” 这种情形下,不得不退一步,陈安修示意那些人先出去,又将林长宁掩在自己侧后方。 屋里这么长时间没传来动静,陆江远有点坐不住了,他平时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但那里面的人是长宁和安修。 罗平严阵以待,但此时心里也暗暗着急,那些人一直在客厅,外面的狙击手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此时在陈安修这边,气氛压抑到极点,任何一个小动作,都可能干系到一个人的性命,陈安修手中的枪被他握地汗渍渍的,但他根本就举不起来,更不用说是开枪了,他错估了屋里的形势,也许他是该听陆叔和秦明峻的建议,留在外面接应的,他越是着急,越是用不上力,整个握枪的右手臂都是木木的。 尽管他脸上还能保持镇静,但秦明峻眼角的余光微微扫过一眼,就发现他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密密的汗珠,秦明峻心下一骇,安修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还严重,在这种情况下,这人根本无法开枪。原本要是他和安修联手,保住林长宁,救下君严,并不是不可能,但现在的情势转变为,他要保护林长宁和安修,再救下君严,这样是再糟糕不过了。他的心里闪过一丝焦急,但多年的训练让他很快将这不稳定的情绪强自压了下去。 就在对峙的双方心理体力上各种较量的时候,季君严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他狠狠地咬了顾泉的手腕一口,生死之际,潜能爆发,趁着顾泉短暂的手劲放松,他一个用力向前对着林长宁的方向猛扑过来。 林长宁下意识伸手想扶他一把,季君严抓住他的手腕却把他反向推到顾泉那边。 顾泉在季君严逃脱的瞬间就已经开枪,发现是林长宁的时候,收手根本来不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也没来得及反应,在那一刹那,陈安修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一枪他不知道是怎么打出去的,准确打在顾泉的手腕上,子弹偏离了林长宁的方向,射进了季君严的右肩。 顾泉手上受伤,秦明峻上前把人制服。 陈安修的脸色惨白,开过枪的那只右手一直在颤抖。 “壮壮,壮壮……”林长宁连喊了好几次,陈安修才回神。 陈安修勉力一笑,抱抱林长宁说,“没事了,爸爸,我们走吧。” 对面的陆江远一收到对面的讯息,立刻向这边跑了过来,撤到楼下的人也往上面跑,原先看到秦明峻和陈安修攀爬的人报了警,警车这时也过来了,破旧的小区里瞬间沸腾,这时还留在家里的人纷纷开窗,相互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场根本来不及清理,警察现在过来,他们避无可避,陈安修神思不稳,秦明峻忙着检查季君严的伤势,已经受伤被制的顾泉却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趁着混乱,翻窗逃了出去。 警察的到来,免不得的是一通忙乱,不过幸好顾泉逃走了,陈安修也不用因此交待擅自使用枪支的事情。 事情算是顺利解决,季君严身上的伤看着吓人,但大多是皮外伤,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比较严重的是那处枪伤,他住院的时候,季方南亲自过来看过他,见他这样,也有些不忍心,不过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张六和虎子一口咬定对绑架的事情什么不知情,都是听季君严的指使,至于季君严为什么受伤,他们的解释季君严妄图侵吞所有的赎金,他们起了内讧。 ☆、175 “壮壮醒了吗?”林长宁在厨房里煮粥,看到陆江远从楼上下来,便开口问了一句。 “还睡着呢,我看他睡得熟也没喊他,让他再睡一会吧,前天晚上从绿岛过来赶了一夜,昨天跟着忙了一天也没空休息。” 林长宁点点头,表示听到了,周姐还没回来,陆江远的手艺他早就领教过,现在少不得他要亲自动手。 “认识你这些年,第一次见你下厨。”陆江远进来厨房,手指刚碰到林长宁的肩膀,就被后者不动声色地侧身躲过去了,他的手落了空。 林长宁目光微微闪了一下,虽然那天晚上刚一见面就神使鬼差地上了床,但分开这些年,他还是无法很坦然的接受陆江远的随时随地的亲密行为。 陆江远了解地笑笑,把手放下来。 林长宁掀开锅盖,把洗好的红枣,葡萄干和核桃仁等一堆东西放进去搅了搅,首先打破沉默说,“季君严那边怎么样了?” 陆江远的目光沉了沉,“问他做什么?”昨天在旧公寓里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如果没有壮壮及时的那一枪,现在躺在医院里甚至可能永远都不回来的人就可能是长宁,以前他虽然和吴东说过不用管季君严,但是他没报警,就代表着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但一想到昨天壮壮和长宁经历的那些,他就有撕碎季君严的冲动。 “我主要担心季家会因为这事对壮壮有意见。”昨天在医院里看季君严抱着季方南哭成那样,季方南看样子也颇有些动容,就怕他们把季君严受枪伤的事情归结到壮壮这边。 “壮壮又没卖给季家,他们要是对壮壮有意见,我还不想让壮壮在他们家受委屈呢。壮壮又不是离开季家活不了。” 林长宁拿出个空碗,打两个鸡蛋进去,“你这都是气话。他和章时年经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没必要为了一个季君严分开。” 陆江远帮他把袋子里的西红柿拿到水龙头底下洗,“端看章时年怎么做了。”那人算是有分寸的,只是家里的这些事情不比外面,想要完全摒弃感情的因素是不可能的,“季家两位老人也都是明理的,老太太那边问题不大,她再宽厚,也不可能真的忘记季老三和秦家是怎么联手伤害章时年的,就怕老爷子年纪大了,对儿孙免不得要心软。” “老人年纪大了,是这样的。” 林长宁倒油炒鸡蛋,陆江远切西红柿,两人的配合还算默契,“昨天见你给美国那边打电话,是不是准备这两天走?” “本来这次回去,最主要是参加一个会议的,不过已经耽搁了,我准备多留两天,看看事情发展的后续。实验室那边需要的数据,我已经发给艾玛了,她知道该怎么做。” “她倒是很关心你,你失踪的这几天,我都不记得她打了多少次电话过来了。” 林长宁翻翻锅子里的菜,笑瞥他,“我们共事已经有十几年了,感情一向不错,你还想问什么?” 陆江远笑笑说,“想问的太多了……” 陈安修洗漱完毕,一身米色运动打扮神色轻快地从楼上跑下来,看到两个爸爸还在厨房里忙活,从桌上捏在根油条叼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爸爸,陆叔,我出去跑两圈,睡了一晚上,睡得骨头都散了。” 陆江远回头说,“早点回来,饭马上就好了。” 陈安修大力地挥挥手。 陆江远笑骂了一句,“这臭小子,今天看起来精神真不错。” “昨天的时候看着脸色有点不对。”特别是昨天开完那一枪,壮壮的脸色比受伤的顾泉还难看。说不上那是什么表情,有一瞬间,他以为壮壮在哭,但当壮壮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却什么都没有。 “可能他也是被吓到了。”陆江远没看到那场景。 “也许是。” * 秦明峻循着陆江远指定的路线来到小区里运动场的时候,陈安修还在跑,他的速度很快,起跑,加速,冲刺,一次又一次,拉链的卫衣已经被他甩在一边,身上仅着的那件短袖t恤已经半汗透了,额头,下巴,脖子和手臂上迎着阳光,都是晶莹的汗水。 秦明峻就这么看着看着,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在部队的那段岁月,那时候的陈安修比这还要年轻很多,眉眼灵动,神采飞扬,永远不知道屈服是什么,性子是没经历过磨难,只有幸福的孩子才拥有的开朗,他当时也是幼稚了,处处针对这人,看他一次次被打趴下,又一次次站起来,看他一天天蜕变成长,从一个还略带稚气的少年成长为一个坚毅合格的军人,这个人是他亲手一点点打造出来的,每次想到这些,都有种莫名的自豪感,训练中这人虽然硬气的很,生活中心却意外的很软。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心动的,似乎就这么渐渐的,渐渐的,移不开目光了。但最终毁掉这人的也是自己。五年前,这人执意申请退役,他知道什么原因,曾经试图也挽留过,他跟上面要了报考军校的名额,他是少数知道安修文化底子不错的人,本想着等这人上了军校,总有一天还有共事的机会,但这人还是坚持离开了,什么都没要。也许从那个时候起,两个人就没有所谓的开始和未来了。 陈安修双手撑在膝盖上停下来,大喘几口气,汗滴划过额头又滴在红色的跑道上,接连高强度的运动带给身体的是极度疲累过后的舒爽,外套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响起,他走过去,将电话勾出来,脸上自然地有了些柔和的神色,“上班了。” 秦明峻猜测应该是章时年。 “过程?当然顺利了,想我这么英明神武,出手不凡,一旦出手,必定马到成功啊。”仗着别人没在现场,牛皮怎么吹都可以。 “哦,这么厉害?”章时年进了办公室门,把外套交给跟着进来的阿joe。 “这是肯定的。”陈安修的声音微微一转,“就是季君严肩上受了枪伤,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他的事情你不用管,我来处理就行。听说昨天你和陆先生说,让秦明峻和你一起进去的?” “是啊,他的身手我很清楚,没多少人可以比他做得更好。” 章时年翻翻刚送过来的几分新的资料,“你倒是真相信他。” 陈安修放慢脚步在跑道旁边走走,“章先生,咱家最近的菜都是凉拌的吗?”醋味这么大。 章时年被他气笑了。 农家乐小老板_235 笑了就好,管他是气笑的,还是乐笑的,“你放心,我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并肩作战,曾经无数次的交付过彼此的性命,他从很早之前就知道秦明峻是一个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可是在战斗上,他一直是个值得信赖的战友,这两种品性并不矛盾。只有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才能明白那种无条件付出的信任和彼此一个眼神就能明白的默契,这人是在长期的训练和战斗中培养出来的,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磨灭的。 “事情结束后早点回来。” 陈安修踢踢腿,伸个大大的懒腰,成心调戏人说,“怎么,我刚走两天你就开始想我了?”他知道章时年不可能接他的话,正打算继续瞎扯两句,就听那边轻轻的“恩”了一声,他脚步一晃,差点和迎面跑来的人撞上,他哈哈大笑,脸皮厚厚地奋起追问,“喂,我没听错吧?章先生。你这算是承认了吗?果然我刚一离开,你就明白我的重要性了。” 阿joe明摆着有事情要说,章时年和陈安修又叮嘱两句便把电话挂了。 这边运动过后正准备回去的陈安修也看到站在入口处的秦明峻了,“怎么一大早过来了,吃饭了吗?” “部队上有点事,我中午要回去一趟,所以现在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打招呼有电话,亲自过来肯定事情很重要,“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你昨天做得很好,换成旁人,不一定有十足的把握及时打出那一枪。” 太阳已经出来了,迎着阳光走,陈安修有点睁不开眼睛,“总算这次来得及。”来不及的一枪,一辈子有一次就足够了。 “顾泉那样放走可以吗?放水做的有点太过了。” “那也得是他自己愿意往套子里钻。救小舅是主要的,放走他是顺带的,陆叔说留着他比抓起来有用的多。你这次来是不是想说季君严的事情?”陈安修直接帮他挑明。 秦明峻默认。 陈安修口气稍显冷淡地拒绝,“我大概帮不上他什么忙。” “我知道君严这次很过分,差点害死林教授。”特别是林长宁和安修的关系好像还很不一般,“他做错事,应该受到的惩罚,我不会帮他求情,但不是他做的那些,我希望你们可以给他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我不会冤枉他,但机会不光是别人给的。” “这样就可以了,谢谢。” 陆江远的别墅就在前面,陈安修邀请他说,“进来坐坐吧。” “不了,刚才已经和陆先生还有林先生谈过了。过两天有空的话,我可能还会回来。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下半年可能结婚了。你要过来参加婚礼吗?” “结婚?”那昨天还来招惹他,这人什么意思啊,“没听你说过啊,什么时间?” “暂时还没确定,到时候通知你。”开口了,意料中的被拒绝了,终于可以死心了。 “好,到时候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秦明峻突然停车,陈安修以为还有事,就跑了过去。 “抱歉,安修。” 在陈安修还没明白过来什么事情的时候,秦明峻一踩油门,扬长而去了。 陈安修抓抓头嘀咕,“这算什么事,莫名其妙的。” 秦明峻看后视镜里的人渐渐远去,为了这份至今还保有的信任,他就必须为当年的事情道歉。 今天北京的天气真不错,陈安修一路跑回家,刚进门就吆喝,“爸爸,你做了红枣粥吗?我都闻到味道了。” * 季君严在医院里住了三天了,肩膀上的枪伤动过手术,子弹已经取出来了,身上那些虽然大多是皮外伤,修养就能痊愈,但短时间内零零总总的伤口加起来真够他受的,他是娇贵惯了的,忽然遭遇这些,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不止一次和季方南说相见爸妈。对此,季方南一直没松口。 这天季方南和章青瓷又来医院看她,章青瓷帮他准备了一些换洗的衣物的用品,还煲了汤,“谢谢二伯母。” 章青瓷温和地说,“多喝一点。”早知道有今日,何必当初呢,折腾来折腾去,最终把自己折进去。 季方南看她,章青瓷找个借口出去,罗平还有另外一个警卫员守在门口。 季君严感觉今天这架势不对,他暗暗地提起警戒心。 季方南开口说,“君严,我问过医生,你身体恢复状况不错,今天这里没有别人,你老实和二伯说,绑架冒冒,绑架林教授,还有你和那个张六虎子是怎么回事?” “二伯,能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我没想绑架冒冒,冒冒虽然不是咱季家的人,但他好歹叫四叔一声爸爸,我也是当他是弟弟的,我怎么会绑架他呢,我那次也是被陆亚亚挟持的,我假意答应他,其实想上去通风报信,没想到那些人动手那么快,我还没来得及和陈爷爷说,那些人就冲过来了。至于绑架林教授,那就更不可能了,我当时都被陆亚亚绑架了,而且,二伯,你想想,我再笨也不可能拿自己的电话打勒索电话,还主动留下自己账号要求汇款。天底下有这么笨的绑匪吗?” “可是警察不会这么想,他们不会绕过摆在眼前的直接证据,而去相信还没影子的事情,张六和虎子一口咬定你是主谋,而你所说的陆亚亚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他根本没时间去绑架你,这一切的一切,都对你很不利。” 这一切看起来糟糕透顶,季君严用空着的左手敲敲头,过一会,眼中猛然一亮说,“林教授,林教授可以证明我是无罪的,他可以证明他被关着的时候,我也是被关着的,而且他见过打我的那个人。他可以给我作证。” “说起这事,我还想问你,当天在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原先因为安修和老四,陆江远和季家本来还维持着很良好的关系,这次他打电话想问一下季君严的事情,那边的电话都不肯接了。 季君严目光躲闪了一下,“那天陆亚亚挟持我,陈叔大概是因为无法顾及,就想放弃我,还说让陆亚亚随意处置,如果不是表哥坚持,我今天就不是躺在病床上,大概早就死了。我自己求生逃跑的时候,可能太匆忙了,就撞了林教授一下,我当时脑子里很乱,也记不太清楚了,后来陈叔叔开枪打了陆亚亚,陆亚亚那一枪不知道怎么的就打中我了。” 季方南心里长长叹口气,“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出来后,章青瓷在医院楼下等他,见到他就问道,“怎么样,君严都交待清楚了吗?” 季方南摇摇头说,“他把责任推的干干净净,看来就像大哥说的,也该让君严学会为自己的做过的事情负责了。” ☆、176 老爷子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是不想让他操心的,但季君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悄无声息地隐瞒过去也不可能,季方南考虑过后,最终还是选择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和老爷子说了。 当听到季君严为求自保,把林长宁退出去挡枪的时候,老爷子握着电话的手都气得发抖,“老三养出来的好儿子……” 季方南这次也没话为弟弟辩解,原本让君严进门,就对不起妈妈和老四,不过是念着孩子无辜,爸爸年老,但凡君严是个懂事的,即使不能认祖归宗,往后暗地里照拂一二也是可以的,可现在看看这个孩子做的都是些什么事,他想不出任何理由给君严开脱,“爸爸,事情既然已然走到这一步,您也别太生气了,总算冒冒和林教授都平安,这就是大幸,至于君严,该请的律师我都帮他请了。法律会给他个公正的裁决的。” 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季仲杰虽然生气,但还没失去理智,“这两件案子判下来,君严可能面临的是什么刑罚?” “爸爸,绑架在咱们国家是重罪,特别是冒冒是婴儿,林长宁的身份也敏感,如果事实清楚,两罪并罚,事情将会很严重。”他不是虚张声势,但现在看来前景并不乐观,“在林长宁这件案子上,还存在一些诸多疑点,不过涉案的两人一口咬定君严是主谋,证据也充足,警方采信的可能性很大,除非……林长宁和陆江远这边肯松口,现在看陆江远的态度,他肯站出来的可能性很小。”事实上,陆江远不在此时落井下石,已经算是给季家面子了。 老爷子沉默良久,对这件事也没表态,只说,“我知道了,你们……看着办吧。” 季方南又给章时年打了一个电话,嘱咐他这段日子多注意一下老爷子的情绪,老人年纪大了,孙子闹出这样的事情,他心里没触动是不可能的。 季君严这边基本已成定局,且说那天逃走的顾泉,他先找了一个相识的地下小诊所,动了手术,把留在身体里的子弹取出来。这两天他留在诊所里,哪里也没敢去,他心里太清楚他那天是怎么逃出来的,从重重包围中脱身而出,他自问还没那么大本事,但事情是,放他出来的人到底是谁,是故意手下留情的秦明峻还是布置这一切的陆江远? 秦明峻这人原先是三少有过合作,但在目睹了季君严的惨状后,他真的还会帮忙吗?他深表怀疑。他最担心的是陆江远,他怕故意放走他,是针对三少设下的一个局,所以他更不能露面。 另一边陆亚亚也得到了消息,心里暗暗着急,他很多上不去台面的事情都是顾泉帮着去办的,这种关键时刻,顾泉消失不见,无疑断了他的双臂,虽然不至于有生命的危险,但是处处制肘。顾泉被警察抓去倒还好说,起码有个去处,现在直接没有下落才让人不放心,他一边要应付来自董事会的压力和股份收购的事情,另一方面还要分神派人去打听顾泉的行踪。 忙中难免出错,因为他的大意,公司这边丢失一个海外大客户,为了平息董事会的巨大质疑声,他不得不把软林香胶囊致死的调查报告提前拿出来,那些据传因服用软林香致死的病人,原始病历和遗体检验结果经过众多权威专家的再次鉴定,那些人大多是癌症晚期的病危人群,死亡原因和软林香胶囊并无直接的关系,有些主治医生和药监局的官员在里面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这份意义重大的报告一出,终于勉强将之前的质疑声压下去一部分。 陆亚亚下班回家,找到自己的停车位熄火,他后靠在车椅上,用力地按按额头,这份报告他早晚都会拿出来,毕竟他还不想一个信誉毁掉的鸿远,但现在时机不对,报告的效果也大打折扣。 此时有人在右边急促的敲他的车窗,陆亚亚警惕地睁开眼,就看到已经失踪一周的顾泉弯腰站在外面,神色匆匆的。 陆亚亚不动声色地左右观望了一下,打开锁。顾泉一闪身进到车里,“三少。” “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顾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这件事我至今还没弄清楚,但我在这里观察过几天,这里没人监视,我这才敢出来的。” 陆亚亚闻言笑道,“哦,原来你是从三叔和秦明峻的联手包围中逃出来的,本事不小。” 顾泉不敢说很了解陆亚亚,但是跟着他这些年多少也有点了解,此时一听他这么说,就问道,“三少这是不相信我?” 陆亚亚眉眼愈发柔和,“怎么会,你能回来是好事,原先交给你的事情,你这一走,我正愁找不到人接手呢。你此时回来,正好帮我。”他没有证据顾泉会背叛他,但此事太过蹊跷,他也无法全然相信。 “只要三少肯相信我,我一定好好做。” 话是这么说,但在之后的时间里,顾泉还是隐约觉察到陆亚亚在疏远他,原先他接触到的一些机密文件和资料都被用各种借口要了回去,一些原本他在做的事情被人替代了。 顾泉想起陆江远托人带给他的话,“亚亚性子多疑谨慎,你这次回去,他必定不会再相信你,当你对他毫无用处的时候,也是你该消失的时候了,你知道的太多,他不会轻易放过你。”每次想到这些,顾泉的心里就像被冷风刮过一样。但他总还对陆亚亚抱有一丝幻想。 为了这个人,他可以背叛所有的人,这人真的会要他的性命吗? 陆亚亚感受到他的目光,从电脑前面抬头,“有事吗?怎么在门口站着不进来?” 顾泉把泡好的咖啡端给他,“我的手伤好的差不多了,有什么事情要交给我去做吗?” 陆亚亚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右手手腕,对着伤口处,用力一摁,顾泉疼的额头青筋暴起,“你看,你的手离着彻底痊愈还有一段时间,再说因为季君严的事情,你现在已经成了被警方通缉的人,贸然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话,对你很不利,等风头一过,我安排去别的地方躲躲。过几年这件事彻底平息了,你再回来。” “我可以有别的选择吗?” 陆亚亚唇角的笑意不变,“你还想要什么别的选择?” “我不想走。我跟着您这些年,习惯了,哪里都不想去。” 陆亚亚端起咖啡杯啜了一口,垂着眼皮笑道,“所以呢,我要在身边带着一个通缉犯?” “三少……” “够了,顾泉。”陆亚亚一扬手,还滚烫的咖啡连着杯子一并摔到顾泉的身上。 顾泉的手臂上立刻被烫红了一片,陆亚亚并不理会他,“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事要做,我最近很忙,你别没事找事,还有最近不要出门,免得被人盯上。” 顾泉站在他的办公桌边良久,见他真的不准备继续,这才脚步不稳的出门,带上门靠在走廊上,脸上一片惨淡。他最终也落得了这么个结局。 陆亚亚盯着门板出神一会,他努力这么多年,离成功仅仅还有一步,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的破坏。 陆亚亚埋头,继续之前的工作,收购股票的事情,因为有人从中作梗,进行的不算顺利,原本以为计划周全,资金也充足,展展那1%用不上的,现在看来,还是早作准备的好。虽然十拿九稳,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准备提前和展展通个气,让他大为意外的是,展展并没有一口应允,而是推辞说再考虑一下。 陆展展的态度让他心生疑惑,第二天下班后,陆亚亚下班后特地去了陆展展的学校一趟,接到人还没出校园,远远的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展展,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打个招呼?” 陆展展坐在副驾驶上也看到迎面走过来的那两个人了,其中一个是陈安修,另外一个女孩不知道是谁,挽着陈安修的手,看着倒是挺亲密的,“一起吧。” 陈天晴今年硕士毕业,五月份正在学校里忙着毕业论文答辩的事情,陈安修既然来北京了,少不得要过来看看妹妹,遇到陆家这两人的时候,陈家兄妹正准备去学校的小食堂吃饭。 “安修。”陆亚亚的车在经过陈家兄妹边上的时候停下来。 “这么巧?” “过来接展展的。”陆亚亚下车,陆展展随后也跟着下来了,神色淡淡打个招呼,并没有过多的表示。 “我也是过来看我妹妹的。” 陆亚亚笑道,“原来陈小姐和展展还是校友,真是缘分,我们要去吃饭,要不要一起?” 陈安修客套的拒绝,“陆先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真不凑巧,我们刚吃过晚饭。” 这样的礼貌多半就是礼貌性的,对方拒绝也在情理之中,陆亚亚并不勉强,“有空来家坐,爸爸和二叔他们都很想见你。” 类似的邀请,陈安修不是第一次从陆家的人嘴里提起,但这次他却一反常态的答应说,“有机会的话,会去的。” “那再好不过了,家里人一定会高兴的。” 双方道别,陈安修看了一眼一直怎么说话的陆展展,这还是年会之后,他第一次见到这人,腿上的伤看着已经好了,走路并无任何异样,以前虽然也是喜欢跟在陆亚亚身后装老成,但偶尔的还是会露出这个年纪很难压住的冲动和任性,现在看真是老僧入定一般,一潭死水。 陈天晴看车子走远了,才问,“是那个陆家?” 陈安修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恩。” “陆展展这人,我以前在学校里也听说过,挺出名的。”风头劲,家庭出身更不一般。 “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走,去尝尝你极力推荐的拉面。” 陈天晴的思绪被他带跑,拉着他往小食堂里跑,“不是我吹的,真是一级棒,还有他家的酱牛肉……大哥,你有没有发觉咱们兄妹搭档回头率还挺高的?” 农家乐小老板_236 这边陆亚亚却从陆展展刚才的表现中察觉了什么,对于陈安修,展展不该这么平静的。就像陈安修是陌生人一样,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心情不好?是不是最近学业很重?” 陆展展从玩着的手机游戏上退出来,“三哥,我知道你找我什么事情,是为了1%那股份吧?”他转头看陆亚亚,“三哥,别和三叔作对了,他在鸿远这些年,根基深厚,我们抢不过他的,你就算勉强坐上那个位置,能坐得稳吗?” 陆亚亚心生惊讶,这话可不像以前的展展说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错过这次,鸿远以后就和我们无关了。” “就算鸿远不在我们手里,我们总不至于很差的。” “展展,其他人不理解,但是你该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陆展展拉拉安全带,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没意义的滑着,“是啊,我知道,所以三哥,你为了达到那个目标,什么人都可以牺牲是吧?” 陆展展的声音很轻,但这句话停在陆亚亚耳朵里,不啻于是一道惊雷,“你在说什么,展展?” “三哥,我觉得很累。”他已经装了大半年,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车祸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你是我三哥,我也不想再追究什么。但三哥以后也不必再和我做兄友弟恭的假象。” 陆亚亚心头巨震之下,勉强维持稳定,把车缓缓的停在路边,“展展,你这些话是听谁说的?” “是谁说的不要紧,是事实就行。” 陆亚亚试探问,“是三叔吗?三叔和你说的?但你该清楚,三叔可不仅仅是我们三叔,他更是陈安修的爸爸,侄子和儿子孰轻孰重?他的话能信吗?”撞展展的那个人在秦明峻手里,三叔就算有怀疑,也不可能拿到证据。如果有证据,他早就对展展提防了,也不可能此时才被打个措手不及。 陆展展皱眉,“我见过警局的问讯笔录。” 陆亚亚见他动摇,加把劲劝诱说,“什么都可以伪造的,展展。” “我想不出他有这么做的必要。”就算他三叔想维护陈安修,也没必要伪造份证据故意诬陷三哥。 “很多事情我们不明白原因,但并不表示它就是不可能的。展展,你如果真的怀疑那件事的主谋是我,你大可以找告诉你的人对质,看看警局里到底有没有撞你的那个人。” 在这种情形下,谁也没法安心吃饭,陆亚亚送走陆展展,转头给秦明峻去电话,“我们来谈最后一笔交易怎么样,我有办法让季君严脱身,你把去年车祸的证据都交出来……” * 陆亚亚那天只是一说,但没想到陈安修真的上门了,除了在国外的四叔一家,留在国内人都到齐了,坐在客厅里严阵以待,果然私生子和私生子的待遇也是有区别的,陆亚亚不无讽刺地想。 陆江远的车子是下午三点多到的,同来的除了陈安修,还有林长宁和另外一个陌生人,带着公文包,西装笔挺的,像是某种专业人士。 这里是陆家的大宅,这些年大修过几次,但还能看出一点原来的样子,林长宁的唇角淡淡地抿了抿,没什么表情地伴在陈安修的边上进去。他这次来是单纯陪安修,对于陆家,他无话可说。 陆江远进去的时候,几个小辈先起身了。陆行远和陆知远看到随后进来的林长宁微微一震。 没经过多少寒暄,众人入座,陆江远把客厅里众人介绍给陈安修。 打过交道的,李怡和陆碧婷他们都在,面上还算和气,除此之外,还有大伯,大伯母,二伯,还有陆亚亚的两个哥哥,陈安修一一打个招呼,并不多话。 陆行远作为现在的一家之长,首先开口,“孩子都这么大了,这还是第一次回来。都是一家人,安修以后常回来走动。” 换做是以前,出于礼貌,陈安修也就答应了,但知道爸爸的两次遭遇后,他很难爽快的应承这事,假装也不能。 好在陆江远也没这意思,居中把话接过来,“大哥,二哥,关于安修认祖归宗事情,他没这个意思,我也没有,你们不要误会,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让你们做个见证。” “什么见证?”陆知远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小。 “我和安修要做份DNA检测,如果结果出来,我们确实是父子,希望大哥二哥帮忙签字确认一下。” 陆行远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要什么确认。 陆江远却并不打算说明,“事后我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的。” * 陈安修去了北京十来天,家里其他人还可以,就冒冒最耐不住了,每次视频,看到他爸爸的脸,就直愣愣地往前贴,亲的屏幕上都是口水,这还不算,白天不肯好好吃饭,晚上也不肯好好睡觉,怎么淘气怎么来,因为章时年白天上班很忙,晚上照顾冒冒的事情大多是陈爸陈妈来做的,他们年纪还不算大,身体也好,但就这样,被冒冒折腾十几天后,也有点吃不消了。 最后章时年都看地过意不去了,加上也担心在北京的陈安修,手头的事情一了,直接把冒冒打包,带着去北京了。 陈安修脑袋上扣本书,正四肢摊开地在阳台上昏昏欲睡,忽然就觉得怀里一热,有个软乎乎的东西砸过来了,他下意识地展臂抱住,一低头就看到冒冒伸着胳膊蹬着腿,奋力地在他身上往上爬呀爬。 陈安修大笑着把人托上来,不怎么有良心地捏冒冒的脸,“冒冒,怎么有下巴了?”原先那么明显的肉嘟嘟的双下巴,现在怎么只有一层了。 冒冒抓着他的手指,大脑袋在他爸爸肩窝处蹭来蹭去,那亲热劲就别说了,陈安修被他蹭地脸发痒,脖子上也湿哒哒的。 “你这日子过地挺悠闲。” 陈安修后仰头,好像才看到章时年一样,笑眯眯地招财猫一样摆摆手,“啊,章先生,你也来了?” 有些日子没见他在自己跟前耍无赖,章时年抓住他的手,俯身交换堵住他的嘴巴,两人交换了一个咸湿的吻。林长宁听说冒冒来了,刚想过来看看孙子的,一上楼就看到这么火热的一幕。放轻脚步往下走,顺带把跟在后面的陆江远拖下去。 这种情况,陆江远不用想也知道上面是怎么回事,“真是一点定力都没有。”他这样评价章时年。 林长宁只是看他一眼,一句话没说。 章时年半压在陈安修身上,越吻越深入,有点停不下来的迹象,陈安修年轻火气旺,也禁不住撩拨,只辛苦了被夹在两个爸爸中间的冒冒,胖乎乎的脸都被压成扁的了,最后只得奋力自救,撅着屁股,动来动去,动来动去,终于成功让两个爸爸意识到他的存在了。 章时年把人放开,坐到陈安修边上,捡起掉在旁边的那本书,“企业管理学案例?怎么对这个有兴趣了?” 陈安修打个呵欠说,“没兴趣。”不过是临时抱抱佛脚,免得到时候临场发挥太难看,不过看来看去好像都没什么用处。 “确定要出席月底鸿远的股东大会?” 陈安修百无聊赖地说,“反正也没几天了,就当去长长见识。”摆摆花架子,他应该还是可以胜任的。 “到时候我也去。” “你干嘛要去,给我助阵?” 章时年神秘的笑笑没说话,只专心地去逗弄终于喜笑颜开的冒冒。 * 五月二十三是鸿远股东大会定时召开的日子,不同于往年表面上的一团和气,今年处处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很多人猜测可能和之前的软林香胶囊的事情有关,那算是鸿远历史上少有的危机,虽然暂时看着真相是查明了,但造成的不利影响短时间内是消除不了了。 陆亚亚一进来,就有很多人纷纷和他打招呼,陆亚亚保持着一贯谦逊的态度,但身上的气势已经起了微妙的变化,有些聪明会看眼色的,心里就隐隐有了计较。 陈安修和章时年来的时间不算早,股东大会快开始了,他们两个才相携堪堪到来,他们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阿joe,另一个赫然是……顾泉。 看到顾泉,陆亚亚的脸色陡然一变。他看顾泉,顾泉却垂着头没看他。 ☆、177 章时年,在场的很多人即使不舒适,也大多听过他的名字,他不用刻意搅基,自然也有前仆后继的人争相和他打招呼,相较他而言,陈安修就是没那么好的待遇了,年纪轻又面生,如果不是看章时年对他态度亲近,估计没人搭理都有可能,不过有了章时年的保驾护航,那就是另外地一番待遇了,虽然很多人的心里都在疑惑,鸿远的股东大会,章氏的人过来做什么。 “安修,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长明集团的蔡荣蔡董,蔡董也是鸿远的大股东。” “章先生真是过奖了,大股东真是不敢当,这位是……” “这是我家的安修,陈安修。” “原来是蔡董,您好。”陈安修从容又礼貌地伸出手。 蔡荣立刻握住,热情洋溢地说,“陈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陈安修是做什么的,但冲着章时年那句,我家的安修,就足够了。季章两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众人挤破头都想沾沾边,能被章时年承认的人,想来也是不简单的,多恭维尊敬一下准没错。 章时年带着陈安修一路过来,一路给他介绍迎上来的商界人士,陆江远还没到,章时年现在差不多就是全场的焦点,所以关于他的消息传的特别快,没用多长时间大家就知道,这个不明来路的陈安修背后有章氏在撑腰,陈安修今天从头到脚都是一副精英的派头,原本做做样子,撑撑场面,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跟章时年在一起久了,有些东西难免也耳濡目染一些,此时照着猫画的老虎就格外逼真。 陆碧婷在另一边和两个年纪相仿的女股东说话,见她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偶一回头正好看到陈安修正在和人交谈,周全而矜持的姿态,如果不知道他的底细,她绝对会以为这是一位出身名门的大家少爷。 其中一人看陆碧婷的脸色约莫她是认识的,就大方主动地问,“那位你认识?哪家的少爷,怎么以前没见过,刚从国外回来的?有机会介绍认识一下?” 陆碧婷和她们都是相识已久的,偶尔的也开句玩笑,“这一位,我可不仅仅是认识,容我先卖个关子,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不过呢,你们是没有机会了,这位已经有主了。” 以施政为首的坚定站在陆江远那边的一些高管,看到陈安修态度也格外和善,这就让众人更好奇了,纷纷猜测这年轻人到底有多深的背景。 不得不说,陈安修的这次出场,神秘性和话题性十足,实在是赚足了眼球。有了这么一次,来参加股东大会的很多人想不知道有陈安修这个人都不行。接下来发生的另外一件事更让他们把这人记得牢牢的。 顾泉没有紧跟着陈安修,他找个角落停了下来,他知道附近还有人在监视他,但他既然答应来了,就没想过逃走,他有点口渴,从旁边的桌上拿了瓶水过来,正低头拧盖子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一双熟悉的皮鞋。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陆亚亚开口,他明明已经找人把顾泉控制起来了。 顾泉懒懒散散地倚着墙边站直,抬头直视他,“是陆总救我出来的。” “救?救你出来?你觉得我是在害你?三叔这么明摆着的挑拨离间,你都往里跳,顾泉,你的脑子呢?” 顾泉很少反驳他,这一次却不打算再沉默,“三少,先往里跳的人不是我,是你,是你先不相信我的。” 陆亚亚眼中浮现出浓重的讽刺,语气尖锐地说,“因为我不相信你,所以你准备帮三叔拆我的台?顾泉,你手里有多少东西,我能不知道吗?你手里真的有足以拉我下台的证据吗?我好心奉劝你一句,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到头来把自己搭进去。” “那你呢?林长宁已经出来了,你到底还剩下几分胜算?”因为嘴巴太干,顾泉舔了舔唇角,“哦,我忘了,你现在根本是骑虎难下,就算中途想收手也不可能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心存侥幸,那10%的股份不在林长宁手里?那个神秘的股东继续弃权?” “我还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事。” “我从来不寄望我能改变你的想法,但这次你也别想改变我的。” 陆亚亚怒极反笑,冷冷地放话说,“好,好,做的真好,顾泉,我真不该一时心软,留你这条命的,我应该在你从三叔那里逃回来的时候解决你。” 顾泉平淡地说,“你不解决我,是因为我还有用,如果我死了,谁还能去背季君严的黑锅,没人背季君严的黑锅,你又怎么能从秦明峻的手里交换来车祸的证据?其实你一开始就做好打算,牺牲我吧?” 听他这么说,陆亚亚方才一直在高涨的怒气反而凭空消失了,“你是这么认为的?” “以前是我糊涂,总以为在你身边这么久,你对我总有点感情,现在想明白了,你为了达到你的目的,连最疼的四少都能下得去手,何况是我。” “你今天终于有点自知之明了,我是一直把你当条狗用的,因为你还有点用处,才把你留在身边的。当你没用的时候,自然是要处理掉的。” 顾泉拧开瓶盖喝口水,脸上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出现任何变化,所有的一切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了,“三少,夫人是个不错的女人,吴小姐太过聪明,并不适合你。” 陆亚亚的心里有种莫名的奇怪感觉,但他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从今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三叔不可能护你一辈子。你对三叔而言,或许连条狗都不如。” 陈安修跟着章时年跟人寒暄半天,笑地脸都快僵了,他想休息一会,看到顾泉这里,就迈开大步过来了,“我就说怎么一转身看不到人,原来你在这里多清净,陆三哥也在?” 陆亚亚极快地压住了自己的情绪,脸上的笑容重新挂上,“是安修啊,三叔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他待会就到,我和章时年一道出门的。” “刚刚是看到章先生了,怎么?章先生对鸿远也有兴趣?”陆亚亚试探他,他想知道陈安修到底是不是代表林长宁来的。 陈安修却并不如他的愿,打太极说,“有钱赚的事情,谁都喜欢。” 此时有别人过来和陆亚亚打招呼,陈安修趁机拉着顾泉离开,到人少的时候,把手甩开说,“你和陆亚亚说什么了,我看他好像气地不轻,我认识他这么久,都没见他那么失态过。” “也没说什么。你放心,答应的事情,我会做到的。” “谁根你说那件事了?”陈安修摆摆手,“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如果不是答应了陆叔,他也不怎么想把绑架爸爸的人带来,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协议。 陆江远压轴到来,他简单地和众人打过招呼,找到属于他的位置坐下,陈安修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大大咧咧坐到陆江远旁边的位子上,其余诸位各自按照事先的安排入座。股东大会的行程安排都差不多,今年有个很重要的提案就是更换管理层,重组董事会,原因还是那一个,软林香胶囊的事情必须要有人站出来负责。陆亚亚现在处于极度的震惊中,原因没有别的,陈安修走的地方是鸿远第二大股东,也就是那个神秘持股人的位子。 果然在会议开场,宣布到场股东的时候,第二个名字就是陈安修,他的持股比例占到14%,比当初神秘人的股份还多出4%,当之无愧地成为鸿远的第二大股东。 陈安修装地挺像那么一回事,镇定自如站起来和大家点头致意,并像模像样地说了几句,都是章时年昨天晚上教的,现学现卖。他讲话的时候,心里也在嘀咕,他不是只继承了陆家老头的10%吗,另外的4%哪里来的?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无声无息地冒出来这么大个股东?” “他股份哪里来的?” 不过很快就有人想到了鸿远那神秘的10%的股份,名义上是掌握在一个叫刘平的人手里,但刘平基本上没露过面,每次都是代理人到场,代理人曾经默认过刘平仅仅是挂名的,他幕后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出资人,但幕后的人到底是谁,谁也没见过,所以大家才说鸿远有个神秘的股东,现在是正式浮出水面了吗? 农家乐小老板_237 这只是第一波,接下来陆江远的话才是重磅炸弹,“犬子初来乍到不懂事,以后还请在座的各位长辈多给他提点。” 陈安修眼角抽了一下,昨天在家商量的环节里,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个,他这是被陆叔临场阴了吗?他要打电话给爸爸告状。 相比较他的那点僵硬,其他的反应可就大多了,要不是会议场地足够大,陆江远的话一落,顺势而起的那道声浪足够把屋顶掀翻了,陆总不是一直单身吗?闹半天这位由章氏掌门人亲自护送到场的神秘年轻人是鸿远的少东?接连出现的爆炸性消息,炸地在场众人都快懵了。 这种事就是有人欢喜有人忧,陆总的儿子,14%的持股比例,某些人投向陆亚亚的目光就变了,事实上陆亚亚自己也觉得坐在这里快成笑话了,三叔的30%加上陈安修的14%,加上施政他们稳稳当当的7%,根本无需其他人表态了,胜败已成定局。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在这一刻付之一炬。 股东大会结束后,下午紧接着的还有董事会,陈安修和陆亚亚都是新当选的董事,但身份可大有差别了,原先陆江远没子嗣,他的这些子侄们自然备受期待,但现在有了亲生的儿子,正牌的鸿远少东,其他人就得往后排了。虽然侄子还是侄子,但地位就不一样了。 从午餐时间,陈安修就感受到这些人的热情了,午餐为节约时间采用的是自助的形式,陆叔被其他股东拖着说话,他准备好好饱餐一顿,但一盘子美食,还没吃两口,就过来一个打招呼的,又两口,又来一个,最后弄得他直接没法吃了,专等着打招呼的,别人一看他大概吃完了,围过来的人果然更多了。 什么青年俊才,年轻有为,虎父无犬子之类的帽子,不管他头有多大,一顶顶往他脑袋上扣,陈安修应酬烦了的时候,真想告诉他们,他就是一在绿岛开农家乐的。最后想想,那样说了,只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打起精神,继续端着,到后来,脸上不用刻意,都能时刻保持着着温和有礼的笑容了。 “安修?” “陆叔。” 陆江远一看他的表情,眼中的笑意无可抑制,清咳一声,伸手拍拍他的脸,“不用勉强自己。” 父子俩这极为亲近的动作落到别人的眼中,更加确信,陆总果然疼这个唯一的儿子。 软林香胶囊的调查报告虽然已经交上去了,但这件事明显是有人蓄意谋划,在下午的董事会上,施政等人提议彻查,如果是公司内部的人所为,绝不姑息,这个时候谁敢反对就代表谁有嫌疑,所以即使有那么几个心怀鬼胎的,此时也不说话。 陆江远坐在上位,将人的姿态看在眼里,他面无表情地打个手势,吴东把顾泉带进来。 顾泉很痛快,不等人问,就亲口承认,软林香胶囊事件中,那些医生和官员是他出面收买的,病人家属大闹鸿远也是他在背后煽动的。 陆亚亚早就料到顾泉会这么说,但他并不担心自己,因为光仅凭顾泉的一份口供,没有其他的证据,任何人都不能拿他怎么样。他主要是怕那些见风使舵的,一看形势不好,联手反咬他一口,毕竟他的根基最浅是事实。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又为利往。因为利益结合在一起的同盟,从来就没有长久的,可叹他身边却只有这样的关系。 “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破坏鸿远的信誉对你有什么好处?” “指使你的人在不在现场,如果你老是交待出主谋,或许我们可以通融,你想清楚再说。” 有人拍桌而起,有人义愤填膺。 看,果然来了,一唱一和,真是配合默契,他毫不怀疑,只要顾泉一松口,那些人立刻就会把软林香胶囊的事情全部扣在他的身上,不过现在做戏,不觉得太晚了吗? 陆亚亚看看上位看不出心思的陆江远,他无意中倒是帮了三叔一个忙,通过这件事,董事会里各人的立场,三叔应该看的更清楚了吧?或许从一开始,身在局中,迷途不知的人是他才对。 顾泉的目光从叫嚣的那些人脸上一一扫过,冷淡的,讽刺的,就在大家担心他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顾泉话锋一转,把所有的事情都一力承担了下来,“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和任何人无关。” 陈安修正襟危坐地在……出神,直到顾泉的这句话才把他从莫名的时空中拉回来。他定定神,第一次正眼打量顾泉,这人想做什么? 陆江远沉寂良久后的第一次开口,“你以为有人会相信你这些话?” “相信又怎么样,不相信又怎么样?鸿远现在急需要一个人出来承担这一切,澄清误会,尽快消除影响不是吗?拖得越久,对鸿远越没有好处。” 陆江远盯着他,眼神里并没没有多少的怜悯,“你说的对,吴东,让外面的警察进来。” 从顾泉第二次开口,陆亚亚手里的文件几乎被抓破了,但他自始至终坐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 顾泉被警察带走的时候,面色很平静,陈安修看他,他还朝着陈安修勾了勾唇角,放下一切,终于解脱了一样。 事情至此暂时告一段落,董事会结束后,陈安修婉拒了众多的邀约,直奔章时年而去,他想吃火锅,跟着忙了一天,他现在最需要补充的是营养。 地方是章时年定的,他到的时候底汤已经熬上了,各种蔬菜,切的薄薄的肉片还有调料都已经准备齐全,只等着下锅开吃了。 包间里没有其他人,陈安修也没空装模作样,二话没说,先解决了一盘子牛肉,这才抹抹嘴和章时年说,“你说顾泉这人是图什么呢?这事明摆着不可能他一个人做出来的,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抢着坐牢的?” 章时年没怎么吃,大多数的肉都夹到了陈安修的碗里,不怎么在意地说,“可能是想保护某个人吧。” “你是说陆亚亚吗?看不出顾泉这人不怎么样,还挺讲义气的。”如果不是顾泉绑架过爸爸,他都觉得有点欣赏这人了,“陆叔看着并不怎么意外,不知道他们之前的协议是什么。” “不是很清楚,不过既然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想必是已经做过权衡的。”章时年拿纸巾给他擦擦嘴角沾到的酱料,“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不够再点。” 陈安修顺势倾身过去,使坏地咬对方的嘴巴,“肉很好吃,给你尝尝味道。” 章时年的手落在他腰后,含住他的嘴唇咬了一下说,“我不急,你好好吃。”喂饱了,他再开吃也来得及。 * 顾泉被抓了,但陆亚亚却并没有就此脱身,他通过吴纤在香港筹备的资金,因为入住鸿远的失败而被人紧急追讨,为了能尽快筹到充足的资金,他答应了极为苛刻的条件,如今这样,他只能通过抛售手上持有的鸿远股票把钱还回去。这其中的大多数重新流向了股市,章时年又收购3%,记到陈安修名下,让陈安修的持股比例达到了17%。 与此同时,陆江远下令解除了陆亚亚在鸿远的一切职务。陆亚亚没有异议地接受了。 陆江远让陆亚亚离开鸿远的举动,在陆家掀起另一层波浪,陆行远亲自打电话询问他原因,语带诘责,陆知远也说,不能因为安修回来,就这么对待其他的孩子,连远在国外的陆博远都专程打了国际长途过来。 陆江远一概的回复都是,问亚亚。 可是大家无法问陆亚亚,因为陆亚亚在和赵琴协议离婚不久就失踪了,陆亚亚失势,并和陆江远反目的事情,赵家很快得知,他们估计以陆亚亚如今的境况想在短时间内翻身是不可能的,他已经没有能力照顾他们的女儿,陆亚亚和赵峥曾经也是合作关系,现在陆亚亚失败,赵峥也想尽快甩掉他,离婚的事情,他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陆亚亚什么意见都没有,赵家提出的条件他全部答应。在这场离婚事件中,唯一反对的,竟然是赵琴,这个陆亚亚根本没什么缘分的名义上的妻子。 “陆亚亚,我是你的妻子,我可以陪你一起度过这个难关,我们可以在加拿大重新开始,我们还年轻,重新开始并不难。” 陆亚亚答应考虑,但赵琴第二天起床时,在客厅里见到了陆亚亚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两手空空的走在加拿大六月的街道上时,陆亚亚承认顾泉说对了一点,赵琴是个好女人,但并不是适合他的,他这样的人,不适合和纯洁的金丝雀姑娘生活在一起。 “亚亚,钱根本不够,所有的鸿远股票卖了,还缺好大一块。”吴纤在电话那头都快哭了。 “怎么可能涨这么快?”陆亚亚听了也是大为震惊。 “亚亚,那些人根本不是人,我不该给你牵线的,是我害了你。亚亚,你暂时不要回国,先在国外躲躲吧。或者让你家里出面,他们应该会有所收敛的。” “家里现在没人会帮我的。”现在回去,迎接他的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局面呢,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扫地出门吧,他做的那些事情瞒得了别人,瞒不过三叔,三叔现在应该和家里人通过气了,“我以前交给你运作的那些海外投资呢,尽快把那些钱都套现。先把那些人的嘴堵一堵。” “这就是我给你打电话的另一个目的,那些投资,几乎全部出了问题,钱都被套住了。” “怎么会这样,那些投资不是你分开运作的吗?怎么会一时间内全部被套住。” “我真的不知道亚亚。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了,吴纤,我来想办法。” 吴纤放下电话,旁边端着酒杯的男人笑道,“吴小姐的戏演的真不错。” 吴纤理理衣服,对着镜子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不怕交代一句实话,我并不想背叛他,但事情走到这一步,他自身难保,我总不能跟着他一块去送死,他答应会想办法。他这人根本就不会相信别人,他在其他地方一定还有资金来源。” “那他交给你的那些海外投资呢,被你揣到腰包里了?” 吴纤正色说,“在这个问题上,我并没有骗他。我怀疑有人从中作梗,但是我从查起。” 陆亚亚把手机在手里抛了两下,把专用于和吴纤联络的卡折断丢到路边的垃圾箱里。真以为他是傻子吗? 在差不多的时间,在北京章氏董事长办公室的章时年也把一个废弃的U盘扔到垃圾桶里。 陆亚亚就这样在异国的街头上消失,再次得到他的消息已经是六月底的事情了,他租了别人的游艇出海,但两天都没回来,主人报警,警察找到那艘游艇的时候,上面并没有人,但有一些打斗的痕迹和血迹,警察根据现场勘测得出结论,陆亚亚很可能在受伤昏迷的时候,被人抛下了海,警察虽然没在附近打捞到尸体,但情况不容乐观。 陆亚亚出事的地方,赵琴去了,陆展展也去了,但是毫无结果。 顾泉的案子还没判下来,他托律师带话说,相见陈安修一次,陈安修觉得没什么必要,但见一次好像不少块肉,就去了,中间的环节怎么疏通的不知道,反正是见上了。 其实两个人并没有什么交情,见面能说的话也有限。沉默几分钟,瞎扯几分钟,有限的见面时间就这么浪费干净了。 有人过来提醒,陈安修起身,“陆亚亚出国了。”他猜顾泉可能想知道这个。 “谢谢。” 走出看守所,陈安修深深的吸口气,外面的空气果然比里面新鲜多了。 ☆、178 陆亚亚是不是真的死了,在有更确凿的证据之前,大家暂时谁也无法一口咬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因为陆亚亚的此次意外和顾泉的入狱,季君严的案子陷入了更被动的处境。 顾泉只肯承认他在软林香胶囊中做过的事情,警方又查出一些他早期架斗殴之类的小案子,至于和两起绑架案相关的事情,他一概矢口否认,而季君严除了不断重复说这人就是绑架和威胁自己的陆亚亚之外,也拿不出其他更直接的证据。 不,他曾经提供过一个算是证据的证据,他和警方交待说,陈安修曾经在解救林长宁的过程中,开枪打伤过顾泉,而顾泉又开枪打伤了他,检查过后,果然在顾泉的手腕部位发现一处未痊愈的枪伤。但顾泉辩称是自己得罪人被人暗中报复的,至于是谁,仇人太多,他还没查出来。去调查陈安修违法持枪的人被章时年打发了,唯一在场的秦明峻给出的口供是当时情况太乱,打伤季君严的人又用墨镜遮住了大半的脸,所以他无法确定就是顾泉,至于陈安修是否持枪,他肯定地说没有,秦明峻的口供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漏洞,但因为他的身份特殊,警方也不好对他深究。旧小区附近的监控设施残缺不全,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说明顾泉那天就在现场,这样一来,案子又回到原点。 陈安修知道秦明峻这是在帮他,至于目的他大概也能猜到。感情上他无法原谅季君严,但是理智告诉他,季君严应该只需要为他所作过的事情承担责任。而且昨天接到爸爸从绿岛打来的电话,听说老爷子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楼南安排着去宁世做了检查,问题不是很大,就是人老了,这身体怎么保养,他不能像年轻人了。 “壮壮,在想什么呢?”林长宁抱着冒冒从外面进来,就看到陈安修坐在电脑前面发呆。 “刚听孙晓在QQ上说,暑假快来了,小饭馆里的房间都预订光了,看来今天的生意不错。”陈安修起身把冒冒抱过来,冒冒在他怀里欢快地蹬蹬腿,他最近好像要学走路,两条小短腿没事扒拉的特别快。 “是不是担心家里的事情?”林长宁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也没什么特别担心的,爸爸和三爷爷他们都在,孙晓他们现在做事也有分寸,如果有无法决定的,现在联系起来也方便。我在这里多陪你几天。”爸爸很快就要出国,再见面又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 林长宁笑笑,招手让他过来,“壮壮,我过来是想问你件事。” 冒冒现在有六颗牙齿了,喜欢咬人,陈安修经常没防备就被他啃两口,以至于现在都养成了习惯,只要和冒冒在一起,就在手里放个东西,给他磨牙,此时就随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个苹果塞到他,也不管那个苹果有小半个冒冒脑袋大了。冒冒想塞到嘴边都有困难。 林长宁看冒冒两只小胖爪子抱着苹果,翻来覆去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可怜地摸摸他的头,但知道孩子暂时不能吃这个,也不打算帮他的忙。 “爸爸,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想说季君严的事情。”林长宁开门见山。 “他啊……” “季君严是有错,但没必要为了他没做过的事情毁掉一辈子不是吗?”如果两起绑架案成立,季君严的人生还没开始就要毁掉了。 陈安修抱着冒冒竖起来,沉默一会问,“陆叔那边怎么说?” “我先来和你通个气,他那边我还没去说。” “爸爸,我们有必要帮他吗?” “没有必要帮他,但是有必要说出事实真相,这是原则问题。” 陆江远和陈安修不愧是父子,当林长宁说完想法的时候,他说是,“理他做什么?他是咎由自取。”绑架冒冒,意图伤害长宁,无论哪一条都够季君严死一遍了。 “我们和季家如今是这种亲戚关系,老爷子明理,不帮季君严说情,但是这不代表着他心里一点不在意,如果这些事全部是季君严做的,我们冷眼旁观也就罢了,但现在的事实是,我们明知道实情却选择隐瞒,如果季君严因此受到重罚的话,这会成为季家老一辈子人心里永远的一块疙瘩。壮壮虽说是和章时年过日子,但季家那边的人,他总不能一辈子不见吧?”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 陆江远何尝不知道他说的在理。站在一个长辈的立场上,他是该对小辈多些宽容,但想想安修和长宁遭遇的事情,实在无法坦然说出谅解。 林长宁拍拍他的手,“我们只说出自己知道的,其他就交给法律就判吧,我们不是在帮季君严,是在帮壮壮,你这么想,心里可能会舒服点。这些年我们能为他做的也不多,总不能因为我们,让他在季家难做人吧?虽然壮壮可能不在意,但我们做父母的,总不能不为他打算吧?” 陆江远反握住他的手,点点头,“等这边的事情一了,我把工作安排一下,我陪你去美国。” “你工作的事情能脱身?你那么大的公司,壮壮可担不起来。”壮壮就是再聪明,也不可能立刻就学会管理一家这么大的上市集团。底下的人也不可能因为他是董事长的儿子就心悦诚服。 “壮壮担不起来,不是还有章时年吗?”陆江远什么都打算好了。 “章时年自己还有那么大一摊子事呢。” “恩,能者多劳,我看他精力很不错。”家里的隔音措施不错,他是没见过他们晚上做过什么,但他可是见过好几次,壮壮早上是扶着腰从楼上下来的,尽管壮壮一看到他,就尽力装作没事的样子。 林长宁对这两人的关系简直无语了,他是不知道章时年在壮壮面前在怎么说陆江远,反正陆江远在他面前是逮着机会就掐章时年一把,商场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懂,反正他觉得章时年那人应该不会乖乖就范,到头来,这两人大概少不得又是一番你来我往,“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和壮壮去做DNA检测和后来的继承你爸爸的股份有什么关系?这件事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这倒是没有,他用了几年陆续收购鸿远的不少股份,刘平本人我见过,当年生意做的还不错,后来移民了,至于老头子怎么联系的这人,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后来拿这10%的股份威胁我结婚生子,直到临终前都没死心,不过他在遗嘱中加了限制条款,如果我到55岁,还没有子嗣,这些钱就给陆家几个小辈分了,展展得两份。大概怕我从中耍手段,做的亲子鉴定还必须要几个兄弟的签名确认。他防来防去,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最终会落到咱们壮壮的手上。就是前些年的股利和分红,壮壮拿不到。按照遗嘱的规定,那些钱要用来做陆家的教育基金。他估计是担心家里其他人不满。” 农家乐小老板_238 * “老四……” 章时年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正在下班回家的途中,看到电话所在的地区,他原本不想接的。 那边可能觉得这边没反应,语气里就有点尴尬,“我是……” “我知道,三哥。” ☆、179 今天是阿joe开的车,听到后座传来的这称呼,心里小小地惊了一把,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儿子在国内出事,父母那边什么都不问,才奇怪。他是不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事,但是他跟着先生往返过澳洲多次,却从来没见过这两兄弟会过面,越是这种权贵家族,越是注重外在的面子问题,这兄弟两个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其中的问题不用猜也知道多严重。 章时年这声三哥出来,换成那边没有声音了。 “这些年没见,你的性子都没怎么变。”还是一遇到事情就畏手畏脚,吞吞吐吐的。 “我是没想到你还肯叫我这一声三哥。”这个称呼他二十年没听到了,以前在家里,就他和这个弟弟年龄差距最小,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的关系在兄弟四个中是最好的,直到因为与溪起了矛盾,两兄弟的关系才渐渐疏远。 “你这些年在国外还好吗?” 季方正的语气有些激动,“挺好的,挺好的,与溪比我能干。她开的连锁超市……” “那就好。”章时年并不打算深问。 “哦,哦……”季方正讪讪的住口,过会又问,“爸妈的身体怎么样?” “他们年纪大了,但身体还可以。”章时年按耐着自己的情绪。 季方正的声音低下去,“我这些年不在家,照顾两位老人的事情都落在你和大哥二哥身上了。” “应该的。” 季方正可能也发觉章时年的态度不太对,干干的强笑了两声,又问,“听说你现在和一个男孩子一起?” “恩。” “这终归不是长久之道,女人不可以吗?”是因为当年的伤害造成的后果吗?季方正在心里想,但是怕问出来引起双方的不愉快,而他现在最不想惹章时年不快。 “你站在什么立场上和我讨论个问题?”章时年这话说的有些冷硬,没给对方转圜的余地。 “我……我就是随口问问。” 章时年捏捏眉心,车内舒缓的音乐缓解不了他乍起的烦躁,“季方正,这么多年了,你说话能不能痛快一次?” 季方正被他不耐烦的语气惊了一下,很快就说道,“我就想说君严的事情。”说到这里又停下了,大概在等章时年接话。 章时年如他所愿,“我听着。” 这句接了和没接其实差不多,季方正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继续沉默。 章时年等了他足足有一分钟,“如果没事的话,就先这样吧。” “老四,你等一下,等一下。听我说完。”他没什么逻辑性的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倒出来,“我知道这次都是君严不对。是我太宠他,把他宠坏了,他脑子糊涂,做事没个分寸。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的管教他。这都是我的错,没把人教育好。给你添麻烦了。” 脑子糊涂,做事没分寸?章时年闭闭眼,如果他没事先防备,冒冒真的出事了,不知道这人会用什么理由求情?是不是很多人都觉得因为冒冒没事,所以他必须要去体谅季君严的年纪小不懂事?如果冒冒出事了呢,再多的安慰又能弥补什么? 季方正还在说着,“……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当年我做出那样的事情,本来也没什么脸面回来求你,但君严是我和与溪唯一的孩子,我实在无法置身事外,老四,你现在也是做爸爸的人了,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理解。”所以他格外不能原谅胆敢动他儿子的人,冒冒只是个不足一岁的小婴儿,什么都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季君严竟然把手伸向他。当季君严做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顾念到丝毫亲情? 季方正的声音听着沮丧而沙哑,“你可能也知道了,与溪也没多长时间了,老四,我今年也是五十多的人了,最近这两年照镜子的时候,发现白头发越来越多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没什么出息,功不成名不就,父母兄弟不容,当然这是我自己做的错事,我谁也不怪,我和你交待句实话,这次之所以让君严回国呢,一来是想满足与溪落叶归根的愿望,二来呢,也是想给君严的将来找点依靠,就怕哪天我和与溪都走了,他孤零零一个人在澳洲,连个亲人都没有。每每夜里想到这些,我就是死了也不安稳,所以我不顾二哥他们的反对,厚着脸皮,把君严送回去了。” “他回来后,没人为难他。”就连季君严不想回去,家里人也没逼迫他。 “我知道你和妈妈不会因为当年的事情牵怪他,老四,就当是给我的后半辈子留个指望吧,如果与溪没了,君严在牢里一辈子出不来,我活着也真是没什么意思了。” “这算是要挟吗?”拿自己的命威胁他放过季君严。 “我现在哪里有资格要挟人,连爸爸都不肯接我的电话。他大概是想撒手不管了。” “老爷子年纪大了。” “我什么都明白,是我又一次让他失望了。如果君严这次能平安回来,我保证我们会在澳洲安安分分的住下来,再也不动回去的念头了。” 车子已经驶进小区,章时年不打算将此时的负面情绪带回家,他准备此时一次把话说个清楚明白,“你应该知道他触犯的是刑法,罪证确凿,现在已经移送到公安机关,进入司法程序,这是刑事案件,不会因为我们放弃,他就能免罪的。” 季方正急切地说,“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如果你能……” 章时年打断他,“抱歉,我不能,用权势干预正常的司法程序,首先爸爸就不会同意,另外,你这是在用圣人的原则苛求我。而我,做不到。” “老四,你真的忍心看到我们全家陷入绝境吗?” “那不是我造成的。”门口近在咫尺,他已经在看到在院子里推着学步车的胖冒冒,深一脚浅一脚,跟踩在棉花团子上一样,摇摇摆摆的,有些冷硬的心重新柔软下来。 最后他好像听到了秦与溪的声音,但他没仔细听,因为冒冒已经看到他的车,咧嘴笑着在等他了。 “冒冒。”章时年俯身拍拍手掌,“今天在家想爸爸了吗?” 冒冒一见到他就格格地笑,朝他张开手要抱,还晃着腿脚,朝着他的方向迈了一大步,结果身子一歪,自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向前扑倒了,章时年及时伸手一把将他捞了起来,爽朗地笑道,“我们冒冒都这么大了,还会走路了。” 冒冒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但大概是明白爸爸在夸他,抱着章时年的脖子,在他爸爸脸上蹭点口水。章时年也亲亲他的大脸,胖乎乎的脸果冻一样,原先刚有点消去的那层双下巴,眼瞅着一天天又长回来了。以至于安修最近总喊着要把他的双下巴塞回去,但喂冒冒最勤奋的也是那人。 陆江远原本在带着冒冒学走路的,现在章时年一回来,就把孩子抢走,虽然知道那是亲父子,他也无端觉得碍眼,他摇摇手里的玩具小乌龟诱哄说,“冒冒,来爷爷这里,爷爷抱抱。” 这段日子,他几乎天天和冒冒待在一起,冒冒和已经很熟悉了,“呀呀……” 章时年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家抱到自己儿子,可没打算这么快就把所有权交出去,见陆江远上前要抱,就侧了一□子说,“陆先生,你是不是应该多给我们父子一点相处时间?”他抱在怀里还没三分钟的热度。 陆江远哪里肯吃他这一套,“你们以后相处的时间还多。”说完不由分说把人抱过去了,抓着冒冒的小手说,“冒冒以后要懂得孝敬长辈。”故意说给某人听的。 章时年只能无奈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不过他也准备上楼洗澡换衣服了,临走摸摸冒冒的头嘱咐说,“冒冒乖乖的,爷爷年纪大了,别累着他。” 年纪大几个字说地云淡又风轻,陆江远恨得磨磨牙齿。 陈安修手里端了几个冒着热气的牛肉饼刚在门口露个头,就听到他们这番谈话,他淡定地把头……缩了回去。 林长宁在厨房里烙饼,看他原样端回来,就问他,“他们不喜欢吃?” “不是,主要是他们嘴上没空。”忙着打嘴官司呢。 * 章时年在北京也有几处房子,但顾念着安修一家难得的团聚时间,就没提单独搬出去的事情,还是一家住在陆江远这里。吃过晚饭后,李睿棠和施政过来,邀着一道出去散散步,说是顺带看看冒冒,结果抱上就放不下了,四个人就带着冒冒一起出去了。家里只剩下章时年和陈安修。 吨吨最近正在准备暑假前的期末考试,陈安修对他的学习倒是不担心,反正第一名和第二名也没啥差别,他给吨吨打电话就问了问身体情况,叶景谦已经从国外回来了,糖球和糖果也被接走了。 “……那天糖果不想走,自己藏起来了,楼叔叔和叶叔叔找了很久才在小饭馆的桌子下面找到,那么胖嘟嘟的一团,后来还是被楼叔叔拖出来抱走了。” 陈安修光想象那场景就觉得好笑。 吨吨也跟着笑,“糖果好像真的很喜欢咱家,听爷爷说,冒冒刚走的时候,他还里里外外的找了冒冒好几天。口袋里的零食装的满满的。不知道是不是分冒冒点。” 陈安修心想,他大概会给冒冒舔一舔,“那等有空的时候,咱们再接他来家住几天。你写完作业,早点睡觉。” “恩,爸爸,你和大爸爸早点回来。” 陈安修答应一声,章时年此时也过来和吨吨说了几句话。 “暑假的时候,我想把吨吨送到舅舅那里去住一段时间。舅舅和舅妈还没见过吨吨呢,一直盼着他过去,而且暑假的时候,那边也有一些章家的孩子在那边,都是亲戚,早些认识,感情也容易培养。” 陈安修担心地说,“吨吨一个人能行吗?”吨吨今年才十二岁,这两年跟着他们经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放心,有舅舅和舅妈在那边,吨吨的英文现在和人交流也没问题。” “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理智上是应该让吨吨多出去锻炼一下的,但吨吨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去面对那么多事情,他有点不舍得。 “行。等你考虑好了,我再和舅舅他们联系。”章时年感同身受,但很多时候,不得不这样做,如果吨吨一辈子养在他们身边也就罢了,但以吨吨现今的身份,他以后要经历的更多,现在不得不提早就打算,为将来铺路。 陈安修在沙发挪个窝,给章时年让出个位置,“先不说这件事了,你过来,我给你说个眼下要紧的。”他这样这样,把家里人的决定告诉他,“你和老爷子他们说一声,别让他们太担心了,爸爸和陆叔明天会去警局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我们能帮上的就是这些了,其他的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我都明白。”章时年抱抱他。 时间还不是很晚,章时年当天晚上就给老爷子去了电话,把这边的情况一说。 老爷子听完,心里也很感慨,“这样就很好了,替我谢谢他们,剩下的,君严犯的错误就让他自己来承担吧。” 季方平最近正在北京开会,接到老爷子电话的时候,正在季方南这里,“看看安修家里人做的这事,看看君严做的这事,原先咱们还总担心老四找个男孩子不靠谱,这下什么都不说了,趁着我在北京,改天咱们兄弟也去陆家坐坐。” 季方南现在也想开了,就笑说,“坐坐是可以,但陆江远这老小子真是无端高了咱们一辈。”他们两个的年纪都比陆江远大,“老四就是会拖我们的后腿。” 季君严因为绑架罪判了六年,最后遣送回澳洲继续服刑,已经是这年年底的事情了。 ☆、180 季君严那都是以后的事情,接着从季方平和季方南说起,找了个周末的空闲时间,两个人就真的亲自登门来陆家拜访了。 虽然现在身份有差异,陆江远是陈安修的爸爸,季方平和季方南是章时年的哥哥,但陆江远也不能真拿这两位老大哥当后辈,时常打压一下章时年那是另外一回事,见到这两位他还地客客气气地称呼季大哥,季二哥。 有章时年在这里抱着,陈安修也不能喊大伯二伯,也喊大哥,二哥。得,父子俩在一个辈分上,这热闹一出,屋里的人互看一眼,哈哈大笑,这刚见上面,气氛就热络起来了。 林长宁也在,他在年初的国务院科学技术奖励大会上远远得见过季方平一次,当时这人在主席台就坐,两人也没打过照面,至于季方南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见,早先就知道这两人和章时年同父异母,如今一看,容貌上确实没多少相似的地方。这两人都是久居上位的,言语之间却十分温和亲切。不知道是天生家教如此,还是久经社会,平 易近人已经成为习惯。 两人也早就听说过林长宁,现在见他,果然是气度儒雅,一派的学者风范,心下也十分欣赏。 亲戚是亲戚,可彼此之间尚算不上熟稔,开场免不了的就是一番客套话,章时年不在,陈安修少不得要在旁边作陪,但他只是空占着个辈分,论年纪,在场的哪个不是他的父辈,所以别人说话的时候,他只有聆听的份。他们说的话,他也不感兴趣,坐久了,难免觉得无聊,总算还有个冒冒,最近热衷于走路,推个学步车,在客厅里跟个小螃蟹一样,东突西撞的,周姐紧紧跟在后面,生怕他跌倒摔着。 季方南看他肉嘟嘟的,憨态可爱,忍不住把人抱过来揽在膝盖上,“这胖小子,比过年的时候又重了不少,长得真快,过年在家的时候,连牙都没有一颗呢,现在都学走路了。” 冒冒在他怀里乱扑腾,眨巴着眼睛认人。小半年没见这两人,他大概也认不得了。 季方南碰碰他的脸,逗他说,“冒冒,叫二伯,二伯。” “呀……呀呀……” 季方平笑他说,“越活越回去了,冒冒这才多大,我也来抱抱这精神的胖小子。” 林长宁和陆江远也在旁边说话逗趣。 冒冒不肯老实呆着,季方平便起身抱着他走走,边和众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仔细瞅瞅这孩子,有的地方和我们家老四还真是挺像的。” 陆江远和林长宁听着这话有点怪异,这章时年的孩子跟他长得像,有什么可奇怪的?不过他们也不是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跟着说了几句,只等着人走后,再问陈安修。 农家乐小老板_239 陈安修却是个知情的,先前他怀着冒冒那会,两位老人担心消息传出去不好,就没吱声,过年期间倒是问过他的意见,但那会季君严也在,人多眼杂的,也没说开,拖着拖着就拖到今天了。季家现在大部分人只当是吨吨是章时年的孩子,冒冒是他的儿子。一人一个谁也不亏。 今天外面天气不错,几个人说着高兴,就转移阵地,要到院子里去,陆江远这院子挺大,收拾地也不错,六月末七月初,院子花团锦簇的,大家兴起,还抱着冒冒在院子里拍了很多照片。几年之后,等季方平上位的时候,陈安修还特地把这些照片找出来,和已经上幼儿园的冒冒说,好好珍藏,将来可以拿出去卖钱。冒冒果然把这话听到耳朵里,每次见到他大伯,都要合影留念。季方平只当他是小侄子亲近自己,心里还很高兴,这让知道事情原委的章时年和吨吨心下愈发鄙视那对父子。 当然陈安修没有预知能力,此时也只是跟着瞎忙活,周姐从屋里出来,看其他人在合影,也没敢贸然上前,陈安修看到了就过去问她,“什么事,周姨?” “展展少爷来了。” 陆展展怎么过来了,他不是去加拿大了吗?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我知道了,待会我跟爸爸他们说。” “那我先进去忙,冒冒待会要喝的奶,我已经热好了。” 陈安修笑道,“谢谢你,周姨,你去忙吧。” 陆亚亚的事情,陆家那边已经知道了,这事怎么说也是陆亚亚不占理,暗地里手段百出,还绑架过林长宁,但他这么一出事,生死不知,这事情就有点微妙了,陆家对他再怎么不重视,但比起半途回来生母都不详的陈安修,感情还是深多了。而且外界总是自觉不自觉的把陈安修的归来和陆亚亚的出事划上等号,普遍认为如果不是陈安修 回来,陆江远怎么也不会对自己的亲侄子下此狠手。反正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陆家对陈安修并不亲近,但也不冷淡,如果非要找个形容词的话,大概就是:客气有礼。 陆家那边唯一和他联系比较多的就是陆碧婷,因为陆叔的关系, 她常来这边走动,接触过几次,他直觉这个女孩子并不是待人热情的那种人,意外的,两人竟然相处还可以。甚至还和她的男朋友吃过两次饭,陆碧婷的表现坦然大方,和人介绍的时候,都是说,这是我三叔家的堂哥,言谈之间也并不避讳两人的关系。 陆碧婷并没有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仅有的小饭馆那次,陈安修更多的归结于是女孩子的小脾气,他不想给一个人打上固定的某个标签,现在这样的相处已然不错。况且陆叔也说,婷婷是个极有分寸的孩子。相信以后应该也能和平相处。 陈安修出神的这会,陆展展的车子已经到了门口。 陆展展似乎没料到家里这么多人,提着行李下车的脚步略一迟疑。 陆江远已经看到他了,招呼一声,陆展展丢下行礼,下车和众人打了招呼,季方平和季方南他都是认识的,说完径直朝着陈安修过来,说,“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陈安修也不怕他吃了自己,伸手一指后面说,“后院怎么样?” 陆展展知道后院有处休闲茶室,周围环境很清净,很适合单独谈话,他点点头。 “你先过去,我端壶茶水随后就到。” 后院不同于前院,这里种的大多是些观赏树木,这个季节葱葱郁郁的,茶室的四周挂着竹帘子,树影投在上面,茶室前面有浅浅的溪水流过,里面很见清凉,陈安修踢了鞋子进去,放下茶水,拉个垫子坐下。 此时太阳渐西,陆展展把南侧的帘子打起来了。 陈安修推杯茶给他,“你是不是要问陆亚亚的事情?” “你还真直接。” 陈安修也不拐弯抹角,“除了他,我想不出咱们两个还有什么交集。” 陆展展想想说,“也是。你现在是一步登天了。”这话听着有点讽刺,但他的语气里并无多少讽刺之意。 最近类似的话听多了,陈安修只当他是陈述事实,“好说。” 陆展展结结实实地被他噎了一下,“你一向和人这么说话的吗?” “怎么可能?”陈安修弯弯唇角,“当然是因人而异。”譬如你,就无需太过客气。 陆展展心知继续弯弯绕绕下去也没意思,开门见山地问,“三哥在加拿大出事,是你们做的吗?” “我们?” “你和章时年。”叔侄关系闹僵,说三叔会把三哥送到牢里他信,但是置于死地,三叔还不至于。 “我说不是,你信吗?” 陆展展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又问,“除了你们,还可能是谁?” “你三哥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你问我,好像问错了人,怎么,你准备替他报仇?” “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个真相。”他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 “真相是,我也不清楚。”他约莫知道和香港的那笔资金有关,具体的情形他确实不知道,即使知道他也不会说,如果陆展展想报仇,他 还不想做那个推陆展展上死路的黑手,如果不想报仇,也不一定会相信他,他干嘛没事惹一身腥。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陈安修不习惯这个坐姿,把弯着坐麻的右腿伸出来。 “我给你的那个U盘,里面是什么?”他只知道那些资料对三哥来说很重要。 “只是一些资金来往的记录,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起码不是陆亚亚失败的关键。”是不是最后那根稻草就不知道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没事的话,我先走了。”陆展展起身。 陈安修跟着起身,客气地问了一句,“要不要留下一起吃晚饭?”天色不是很早了。 “我最后一次见三哥的时候,也是一起吃晚饭。”陆展展脸上怀念的表情一闪即逝,可能在死亡面前,以前所有的过节都可以原谅了,特别是陆亚亚的死亡还那么的惨烈,“还是不打扰了,我去和三叔说一声。” 陈安修送他离开,随后问了一句,“你这是刚从加拿大回来?” 陆展展很平淡地说,“是啊,其他人都不方便出国,只有我去了。 ”临上车前,他回头对陈安修说,“我真挺不喜欢你的,陈安修。”一来就让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发生了这么多变故。虽然很多变故都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原因。 “一样,我也挺不喜欢你。”这样的谈话真够幼稚的。 “再见,陈安修。”陆展展伸手。 陈安修在他手上拍了一下。七月份大二结束,大三陆展展做交换生去了英国,应该是早就计划好的。 * 章时年知道陆江远想设计他,事前已经有所准备,但最后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因为他没想到那两人离开,连安修都没通知,那天他和安修带着在家快要闷坏的冒冒出去玩,等下午回来,家里除了周姐以外,连个人影都没了,章时年警觉事情不好,刚要带人走,施政他们就堵到门口了,说什么陆总临走时交代了,他最近要去美国休假,公司的日常事务,他们几个可以暂代,如有大事,就请安修来决断。 陈安修彻底傻眼了,爸爸竟然参伙算计他。 陆江远和林长宁此时已经坐上直飞纽约的飞机了,陆江远走的毫无压力,林长宁心里还有点内疚,“我们就这样把壮壮丢下可以吗?” 陆江远还装无奈,“我这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咱们壮壮那么聪明,问题不大。”章时年那人鬼精鬼精的,又一向喜欢和他作对,之前的保密工作不做到家,怎么能保证一击即中。 以施政为首的陆江远的几个心腹当晚就在家里书房开了个碰头小会,主题就是怎么安置之前带头闹事的几个公司董事,另外就是软林香胶囊研究室的事情。 陈安修哪里懂这些啊,拿只枪给他,让他说说型号和口径,他还比较可以,再不然修个电器,做个菜,篮球足球之类的运动他也挺在行的。他想找章时年帮忙都不行。 章时年在隔壁带着冒冒,隐约还能听到他们在放儿歌,夹杂着的还有冒冒的欢笑声,相比较那边,这边简直让人没法活了。 “施叔叔,你再把现在的情况,详细给大家说一下。”逼到绝境,陈安修反而镇定下来,是好是坏,总要先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好的,现在是这样的……” 两个书房是相邻的,中间的房门关的并不是很严实,章时年在这边,清楚的可以听到那边开始了,他不是不帮安修,暗地里他怎么帮都可以,但在外人面前,他不能这样做,即使那些人都是陆江远的心腹,即使安修将来不一定接掌陆江远的公司,也不能让安修落下个傀儡的名声。 他相信陆江远之所以敢下这个钩子,在一定程度上他是相信安修能解决的,或者说安修即使遇到困难,陆江远应该也有补救措施。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不放手让安修去试试呢。不试的话,又怎么知道安修是不是有潜力呢? 施政讲的很仔细,因为他也觉得陆江远让人带着堵自己儿子的事情做得太不道德了,暗地里他希望安修可以挺过去,不过看安修此时镇定自若的态度,应该是有戏。 如果陈安修知道施政此刻在想什么,他一定会说,那都是装的啊,啊,啊。要不然怎么办? 听施政讲完,陈安修算是听明白了,那些带头闹事的董事呢,陆叔打的打,压的压,拉拢的拉拢,内部分化的已经差不多了,现在主要讨论的怎么安置他们,他们手里各自掌握着不少股份,把人一脚踢走肯定是不可能的,另外呢,研制软林香胶囊的那个癌症研究所呢, 陆叔的基本打算是卖出去,前期投入太多,虽然取得一些成果,但相对于投资,投入产出比太低,现在有人想接手,但因为之前事情的影响,出价不高,董事会方面对卖与不卖,存在分歧。 大深奥的事情陈安修是不懂了,但基本的道理都是相通的,街上卖菜的都知道,菜不好的事情,多便宜都得卖,再犹豫一会,菜都烂掉了,一分钱没有。至于那些懂事,他想起之前周叔要求回来的事情,原则问题不能变,几个关键的核心部门不能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但其他的地方要做好面子功夫,该妥协的妥协,该让步的让步,该捧的捧。 陈安修只说大面,不做详细部署,这样比较不容易露怯。 遇到小细节,他直接不懂的,他就装深沉,不时地给其他人一个鼓励的笑容,让他们各抒己见的机会。 在场的虽多是久经商场的人精儿,但他做戏实在太好,表情太过平稳镇定,那些人一时半会也是分辨不出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不过初次碰面见他能把握住关键性所在,决断也迅速。就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等一一握手,把人送走之后,陈安修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对着章时年喊,“快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回绿岛,再来一次就死翘翘了。” 冒冒大概觉得他爸爸这样慌乱的样子很好玩,窝在章时年怀里一上一下地笑个不停。 “冒冒,咱们回家好不好?”没多大反应。 “回家看吨吨哥哥。”这下冒冒眼睛亮了。 陈安修捏他的鼻子,“合着全家人都没你吨吨哥哥一个名字管用。” 冒冒皱着小鼻子,重重哼一声,喷出点鼻涕水。 陈安修嫌弃的跳开,“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章时年掏出手帕给冒冒擦擦,“他这么小,能懂什么,是不是冒冒?” * 冒冒不怎么想念其他人,但还有人挺想念他的,叶景谦和楼南一下班就看到他们那个小胖子开着他的小火车,在大门那里探着脑袋, 向外张望,后面还背着他的小包,拉链没拉上,里面的东西零零落落的,从屋门口一直掉到院门口,有他平日吃的零食,有喜欢的玩具,还有他常用的小碗和勺子。 “糖果,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叶景谦一开门,糖果开着他的小火车就突突突出来了,背包里的东西叮叮当当又掉出来好多。 叶景谦听他很清晰的吐出两个字,“弟弟。” 楼南无奈了,带着两个孩子在山上住了一个多月,糖果还住上瘾了,回来之后,三天两头就说去找冒冒,也是,他们两个工作忙,糖球又上学,平时糖果就跟着小保姆在家,小保姆倒还算尽职,但毕竟不如同龄人合他的心意,另外他也怀疑糖果要上山的动机,竟然还不忘带着自己的碗和勺子,这目的怎么看都不大纯洁。 “弟弟跟着叔叔去北京了,现在还没回来呢,你当时不是见到了?” 糖果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开着小火车还想往前走,楼南一弯腰把火车屁股拖住,将人从里面拎出来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爸爸答应你,等冒冒回来了,再带你去玩。” 不过楼南大概很快就能兑现他的承诺了,因为陈安修携家带口正在从北京逃窜回来的途中。 ☆、181 陈安修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吆喝两句,还不至于立刻逃走,他们一家只是从陆江远的房子搬了出来,住到了章时年那里,房子是一处高层的公寓,一层两户,独立电梯到达,这处房子离着章氏北京分公司比较近,章时年偶尔的会在这里休息,所以各项的设备都很齐全,除了厨房里是空的。 邻居也算是半个熟人,就是卫林,据说他这楼盘是他舅舅公司开发的,自打来北京后,陈安修就见过季君恒一次,卫林倒是见过不少次,特别是他在鸿远的身份公开以后,卫林时常邀着出去玩,说是帮他开阔视野,拓展交际圈子,早日摆脱土包子的定位,免得带出去丢他四叔的面子,他们那个圈子大都是权贵子弟,再不然也是富N代,这些人大多又是些高智商,心思深的,偶尔聚一次还好,次数多了,实在伤身又伤神。 因为这样,对于卫林的邀约,陈安修十次有八次都找借口推掉了,偶尔推不掉就去那么一两次,很多陆家和关于他的传闻就是在聚会中陆陆续续听来的。卫林这人嘴巴坏点,但在场面上还是挺照顾对他的,不知道是不是受季君恒的嘱托。 说到季君恒,他今年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年届三十,家里人不肯再纵容,陈安修有时候打电话给他,不是在加班就是在相亲,要不然就是在相亲的途中,日子可谓是忙得连轴转。 陈安修以为躲在这里总可以消停了吧,哪知道施政派来的人神通广大,连这里都找到了,那些人还想请他去鸿远集团坐镇指挥,他自己有几斤几两再清楚不过了,索性北京也不住了,收拾东西就回来了。 走的时候是五月初,那时候绿岛还有点冷,山上刚进入花季,回来的时候已经进七月了,这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下高速的时候云层里还能漏点阳光,到市区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阴下来了,他们绕道去接了考完下午场数学的吨吨,车子驶进山路,浓重的乌云像要从山顶上压下来一样。时间是下午四点多,天已经黑了,夹着尘土和落叶的山风从山谷里刮过来。 冒冒耍赖一样趴在吨吨怀里不起来,陈安修侧身过去帮着把他们那边的车窗关了,章时年也把车内的灯打开了。 “冒冒,你干什么去了,鞋子上怎么这么脏?”冒冒的小胖脚踩在吨吨的腿上,后者的校服西裤上一个小脚印连着一个小脚印。 吨吨起先还没注意,现在车内的灯一开,他可是全看清楚了。 陈安修也看到了,默默地为冒冒的屁股鞠一把同情的泪,走之前天气凉,冒冒大多数时候还穿连体的小棉裤,连脚一起包着,跟机器猫的脚一样,伸出来,两只都圆滚滚的,鞋子袜子都不用穿,偶尔换衣服穿鞋袜,又不会走路,鞋底也是干干净净的,现在不同了,冒冒开始学走路了,有事没事在地上踩两脚,鞋底要保持干净才奇怪,他和章时年都不知道都踩脏多少条裤子了,现在吨吨又中招了。 农家乐小老板_240 吨吨的穷讲究是天生随了章时年的,在家里怎么都好,但是去上学的时候,哪怕校服上有半个泥点,他都是不肯穿的。现在被冒冒踩成这样,不拍冒冒的屁股两下怎么肯甘心。 冒冒知道吨吨凶他,也低头去看,吨吨的手刚落在他的白嫩嫩的屁股上,他就讨好地去亲吨吨的脸。 “别以为这么着,我就会放过你。”吨吨在冒冒露在外面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被人拍了,冒冒还挺开心,咧着小嘴,眼睛也弯弯的,吨吨的手刚拿开,他竟然又握着吨吨的手指放在他的屁股上。 兄弟两个闹的时候,陈安修一般都不干涉,随他们去,但此时他不得不开始怀疑他这小儿子有受虐体质,要不然就是无赖到了极点。这两点好像都不怎么光彩。 他爬到副驾驶和章时年报告刚刚的发现。 章时年目视前方,专心开他的车,只抽空回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恩,你不是说冒冒的脾气最像你。” “我是这么说过没错。”陈安修不得不承认,“但被你这么一说,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不过现在开着车,也不好追根究底。 冒冒的腰身圆,他又爱动,吨吨要抱紧他,颇费力气,陈安修想接过来吧,冒冒还不依,他很久没见哥哥,正在热乎劲上,说什么都不离开吨吨。 他们是临时决定回来的,没通知家里人,陈爸陈妈不知道也就没出来接人,他们的车子在建材店门口停下,陈爸爸听到声响出来,这才知道他们回来了,一家人前脚进屋,章时年把车开到院子里棚子下,抢天抢地的暴雨哗哗地就下来了,雨点打在遮雨棚上,噼噼啪啪的,冰雹一样。 陈安修拿把伞将章时年接进来,家里用的那种硕大的蓝格子伞虽然大,但两人的肩上免不得还是溅了些雨,特别是陈安修,就这么几步路,整个左边的肩膀都湿透了,可见这雨有多大。 陈妈妈拿毛巾给他们,责备陈安修说,“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这么大的雨堵路上怎么办?你是大人受得住,冒冒这么小,冻着他怎么办?” 对付他妈妈,陈安修驾轻就熟,张嘴就来,“妈,本来我也不想急着这两天的,主要是我太想你了。多等一天都不行,想的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甭和我来这一套,我不知道你姓啥呢。”陈妈妈拍开搭在她肩上的爪子,他们回来,她高兴还来不及,惯例说两句,不过是让陈安修长长记性,被他这一闹,原本绷着的脸也绷不住了。 一家人在建材店里休息半晌,冒冒挨着吨吨趴在窗台那里看外面下雨,章时年帮着陈爸爸理理近来的进货单子,屋里开着灯,陈妈妈在灯下串草珠珠帘子,屋里弥漫着一股草珠珠微苦带涩的味道,不是很难闻。 草珠珠这种东西,东山上很多,一生就是一大片,杂草一样,平时都没人多看一眼的,不过结出来的珠子成熟了,串门帘子不错,陈妈妈用的线都是鱼线,很结实,这样做出来的门帘子,用上两三年,一点都不没问题。 陈安修坐在边上,把他妈妈挑个头均匀的珠子,陈妈妈问他一些在北京发生的事情,能说的,陈安修也不隐瞒。屋里的说话声被外面的风雨声压住了,听不真切,但看样子也知道他们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暴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小一点,陈安修他们趁着雨势减弱的时候开车回家,把东西归置一下,又去看了住在隔壁的季家二老,两位老人的气色看着还好,见到他们一家也高兴。晚上陈安修去小饭馆溜达了一趟,见他们都忙得过来,也没下手,全家人一起吃了个饭,就早早休息了。 山上的七月原本就不热,这一下雨,气温就降下来了,陈安修洗澡完,钻进被窝,舒服地感叹一句,“哪里也没自己家舒服。”冒冒在吨吨的被窝里睡着了,陈安修轻手轻脚把他抱出来,丢到他的婴儿床上。 章时年就没他这么好命了,原本一个章氏就够他忙了,现在再加上一个鸿远,陆江远做个甩手掌柜,安修不在行,这担子少不得要由他来挑,陆江远这老狐狸大概也早就料到最终会是这么个结果了,去美国后,电话都关机了,真是彻彻底底把鸿远甩开看,也知道在忙什么。 陈安修也知道最近是把他忙坏了,施政着人送来的那些文件,基本都是章时年帮他看完,他只负责签了名字,他倒不是故意推卸责任,但很多东西,他真是不懂,如果闭着眼睛乱来,到时候惹出麻烦更糟糕。 “别看了,今天赶了一天路,明天一样。”陈安修披上衣服,讨好地帮他捶捶背,捏捏肩膀。 “还剩下一点,你先睡,我待会就睡。” “那我也奋斗会。”晚上的雨又下大了,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雨声尤其清晰,这雨夜深重的,正是睡觉的好时候,但章时年忙着,陈安修也不要意思自个儿去睡,他也打开电脑,把小饭馆和淘宝店的一些计划写了写。 陈安修沏壶菊花枸杞茶放在两人中间,有时候章时年会递过一份文件让陈安修签字,陈安修眼睛累了,也凑到章时年那边看看他在写什么,这样一起工作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做助理的时候。 陈安修看看电脑上的时间,马上就要十二点了,再多的茶水也抵挡不了睡意,他伸伸胳膊,长长的打个呵欠。 章时年桌上的文件收起来,合上电脑说,“不做了,洗把脸睡觉去。” 陈安修迷迷瞪瞪地跟在他后面,章时年一回身,他一头就扎过来了,眼皮垂着,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了,章时年摇摇头笑笑,牵起他的手,领进浴室里。 温热的毛巾敷到脸上的时候,陈安修睁睁眼,知道是边上是章时年,又放心地合上眼睛,继续站着睡。 最后连怎么回到炕上的都记不清楚了,反正第二天一睁眼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太阳也出来了。推开窗子,窗框碰到外面的苹果树枝,树叶上落下来的雨滴在手臂上有点凉,但空气很清新,有土壤的香气,还有很淡很淡的茶香,这两年山上种茶叶的越来越多,满山的茶园,平时味道不显,这一下雨,味道就出来了。 闭上眼,深深的吸口气,感觉闷在胸口的那点浊气都涤荡干净了。过去了,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都过去了,爸爸和陆叔也有他属于他们的幸福。 “醒了,就起来洗漱吃饭吧。”章时年在外面听到动静了。 “爸爸,今天早上有鸡肉锅贴。我刚去买的,还热着。” “我马上就好了。”陈安修刚要从炕上跳下来,就看到门外停下一辆车,看样子还挺眼熟。门没关,不一会就探进来一个胖乎乎的脑袋,是糖果。 他看到了陈安修,脸上虽然没太多表情,但眼睛里明显透露出好些疑似喜悦的神采,他迈着小短腿往屋里跑,他的两个爸爸是随后进来的,楼南还在后面喊,“糖果,你慢点,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陈安修穿好衣服迎出去,糖果已经在冒冒边上端端正正坐好了。 “你们怎么赶这么巧?”他们昨天刚回来,这家人早上就上门了。 “早上给章先生打了个电话。”话是楼南回答的,他真不想说,最近被糖果缠烦了,天天盼望着陈安修一家能回来,昨天看糖果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大门那里,心里实在不落忍,于是今早想着打陈安修的电话问问什么时候能回来,结果电话是章时年接的。 章时年正在给冒冒喂饭,今天是蛤蜊水蒸蛋,应该是妈妈送过来的,糖果在边上看得眼睛都不眨的。 冒冒见到他很高兴,咧着嘴,朝他伸伸小爪子,糖果把怀里抱着的小汽车塞到他怀里。 冒冒接过来,就想放到嘴里咬咬试试,章时年握住他的手说,“冒冒,谢谢糖果哥哥,不过这个不能吃,来,先把这些吃完,待会和糖果哥哥一起玩小汽车。”章时年喂冒冒的时候,糖果盯着勺子,嘴巴动了动。他似乎知道章时年不比陈安修,不好直接开口要。 章时年发觉了他的目光,”糖果,你是不是没吃早饭?和冒冒一起吃吧?” 糖果刚要张嘴。 楼南边上说,“糖果,说谎不是好孩子。”刚在家里吃了出来的。 糖果张到半道的嘴巴又闭上。 他这样子连陈安修都看着不忍心,从旁劝道,“吃一点没关系。” 叶景谦把糖果抱过来,“在家吃了不少了,别给他了,让冒冒吃完吧。” 糖果两个爸爸都开口了,这种事情陈安修也不好多说,万一真把孩子撑着,也是个麻烦事。 章时年也专心地喂冒冒,只是冒冒吃一口,糖果就喊一声,弟弟,再吃一口,再喊一声,弟弟,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章时年看冒冒吃了小半碗,也有七八分饱了,就招手让糖果过来说,“糖果,你来喂弟弟吃饭。” 楼南不放心地说,“他哪里会喂饭?别让他磕到冒冒的牙。”其实他更担心的是蒸蛋根本进不到冒冒的嘴里。 “让他试试吧,不行,不是还有我们吗?”陈安修实在受不住糖果一口一个弟弟的叫了。 显然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楼南的第二个担心不是多余的,糖果喂冒冒的时候,他给自己的是一大勺子,给冒冒的是一点点,有时候冒冒都张开嘴巴等着了,他想想还是送到自己嘴里了。 对于儿子的这番作为,楼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此时他忽然明白一件事,在糖果的心目中,冒冒到底意味着什么。 ☆、182 原本就是陈妈妈专门给冒冒准备的蒸蛋,虽说是叫一碗,但是想也知道,碗大不到哪里去,哪里经得住糖果左一大口右一大口的,没多长时间,碗就空了。 不知道是不是发觉自己吃得有点多了,糖果舔舔嘴巴沉默着,又从肚子前面的口袋里掏了一只巴掌大的毛茸茸的玩具小乌龟很郑重地放到冒冒的手里。 楼南见此,心里就想笑,这玩具乌龟是糖果自己很喜欢的,现在为了吃,竟然都舍得拿出来,可见在糖果的心目中,大概没有比吃的更重要了。 冒冒刚才还张着嘴巴等饭,这会大概见碗空了,也死心了,他对乌龟不感兴趣,伸着爪子去抓糖果的口袋,那里鼓鼓的,好像还有东西的样子。 只有楼南知道,那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早上给糖果穿衣服的时候,特地把口袋掏了一遍,才给小儿子穿上的。 糖果掀起外衣,露出白生生圆滚滚的肚皮给冒冒看,“肚肚啊。” 冒冒就去抓他的肚子。 即使身为孩子的父亲,陈安修他们也不是十分了解两个孩子此刻在交流什么,但是见两个孩子玩得高兴,他们也开心。 叶景谦看他们挤成一团,语带感概说,“糖果在这里活泼多了。” 这也叫活泼?除了吃东西的时候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当着人家爸爸的面,陈安修这些话只能想想,“孩子也需要玩伴。”虽然他真的看不出糖果的活泼在哪里,这个孩子很好养活倒是真的,什么饭菜一入他的口,都美味无比的样子,让做饭的人很有成就感。 说话的功夫,章时年和吨吨已经吃完早饭,楼南看时间不早了,也该走了,就过去和糖果说,“糖果,弟弟也见了,饭也吃了,爸爸带你去医院玩吧。” 糖果摇摇头,示意他不想去。 “糖果听话,要不然爸爸下次不带你来了。” 陈安修见糖果不想走,就和楼南商量说,“让糖果在这里陪陪冒冒吧,冒冒正好也没人陪他玩。你们晚上下班,绕个弯再来接他。” 楼南心知,现在不带走,晚上更不好带,所以不打算妥协,“安修,你别帮他说好话,你问问他晚上愿意会走吗?” 陈安修当然不能去问,这不明摆着赶糖果走吗?尤其在糖果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期待的注视下,“不想走就多住几天。” 楼南不听他这些,坚持要抱糖果走,糖果的小肉巴掌紧紧抓着冒冒的,楼南一看这样也不能硬扯,父子两个正在僵持的时候,陈爸爸吃完早饭,过来接冒冒了,见此就说,“让糖果留下来吧,我和你婶子帮着看。糖果很懂事,一点都不累人。”非亲非故的,叶景谦和楼南怎么好意思麻烦陈家二老帮他带孩子,但陈爸爸已经把冒冒和糖果都抱在怀里了,还说糖果喜欢住多久就住多久。糖果这下高兴了,两只短短的小手臂抱着陈爸爸的脖子,很爽快地喊了一声,“爷爷。”临走还朝着他两个爸爸抬了抬手,大概是告别的意思。 不让留都留下了,楼南和叶景谦商量了一下,就和陈安修说,想在这里住段时间,楼南自我感觉并不像糖果那么没出息,但还是挺怀念在这里层出不穷的美食和山上简单舒服的环境的,糖果和糖球又和陈家的两个孩子投缘。无非上班的路远点,比起这里的好处,这个可以忽略不计。 陈安修是很想答应他们,但是所有的房间都预定出去了,根本没有地方给他们,最后还是在他们院子里把留给林长宁的那个房间暂时借给他们住,反正是一家都是男的,炕也足够大,睡一家人完全没问题。只是有些事情做起来就不方便了,陈安修不怀好意地想。 这不是什么大事,几个人稍微一商量就搞定了,之后各自散去,上班的上班,工作的工作。 * 陈安修在北京走了一趟,身价大涨,但是光鲜只是明面上的,其实手头上一分钱没捞到,偏他今年铺陈的摊子又大,盖房子,盖猪圈,养牛,养猪,移植果树,虽然说前几年代工的果树苗买了一些钱,但他又给了望望一部分。 温凯离开后,望望一个人把快递公司顶了下来,自己的弟弟他还不了解吗?说是这些年赚了点钱是真的,但要说存下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了定时给爸妈上供一部分,其余的,早就吃喝玩乐散干净了。这次温凯走人,虽然说是好朋友,但怎么也不能一分钱不出,与其让望望去拆东家补西家,还不如他把钱给了,兄弟两个怎么都好说。不过这样一来,手头的资金都更少了。 其他人走后,陈安修回到屋里,打开抽屉,把所有的银行卡和存折之类的东西翻出来,属于章时年的那部分放到一边,他自己的这部分放在手边。统共算算也没有五万块钱了。他和章时年现在虽然在一起了,财政上也没刻意分开过,但在自己的这摊子事上,他还是希望尽量用不到章时年的钱。他也是个男人,有属于他的责任和尊严,不能事事都依赖章时年,同样的,他也想做出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哪怕不够大,永远都不能和鸿远还有章氏相比,但那才是他的努力,不是吗?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他明白,农家乐也许不会是他永远的目标,但起码在他手里的时候,他希望可以做地好好的。 农家乐里,马上迎来的就是暑假的高峰期,这一年能不能赚钱,这是关键性时候,小饭馆里的厨师有刘波和张言,他也可以下手帮忙,应该还能应付过来,上菜的徐丽,罗芳芳和孙晓,原本也差不多,但前两人还要帮忙农家乐房间的清理,这样人手就很不够用了,淘宝店那边,随着客户的增加,吴燕一个人应付起来也吃力。养猪场和养鸡场那边,忙起来也无法兼顾,必须要专人看守。马上又是桃子下市的季节,同样需要人手。怎么算,眼下最主要的就是招人,而且招的人数还不少。 钱啊,钱,这都是钱,陈安修晃晃手里的银行卡,花钱也得招人,要不然光凭这么几个人,农家乐就快转不动了,首先考虑的是从周边村子下手,一来知根知底,不会出太大的乱子,二来不用解决住宿问题。打定好主意,陈安修就小饭馆开工前,把意思和大家说了一下。三爷爷现在是基本撒手不管了,其他人更是没意见。 就吴燕问有没有他家孙大吉能做的事情,孙大吉以前是开着三轮车走街串巷的收破烂,但现在各家生活条件好了,也没那么多破铜烂铁,废油纸之类的东西卖了,废旧电器有,但大多又被拿去以旧换新了,也没几个搬出来卖钱的,这样一来,他们全家的生计主要就落在小饭馆工作的吴燕身上了,孙大吉也去劳务市场打零工,他们还有个儿子和吨吨一样上初中,处处花钱。 陈安修对孙大吉的品行也有所了解,油滑爱计较是真的,但年轻,也肯出力气,养猪场那里正需要这么个人。所以就答应下来,让他先去养猪场试试。 陈安修能这么痛快答应,吴燕挺意外的,不过也很感激,因此她又去村里找了两个四十多的中年女人过来,在家里都是出名勤苦能干的,让他们来帮忙清理农家乐的房间。孙晓也去他们村里打听了个早年在别的地方帮着养过奶牛的,望望又去他们学校,帮着找了两个学电子商务的中专生小姑娘,整理出一个小房间,配齐了电脑,专门跟着吴燕接淘宝店里的生意。养猪场里只有六头猪,还算清闲,孙大吉暂时可以兼着养鸡场,捡鸡蛋的时候,还有周海媳妇帮忙,暂时看还能应付过来。 为了迎接小饭馆里即将到来的客流,又增添了不少东西,好些原材料也需要预付款。 经过这番折腾,陈安修手里的钱眼看着就见底了,他正筹划着实在不行,就到银行里就贷点款,等暑假撑过去了,桃子也卖过这一季了,手头就宽裕了。 这天他埋在柜台里,正啪啪地摁着计算器,算他手里还有几分钱的时候,有人敲了敲柜台。 陈安修抬头笑道,“又去停云寺烧香了?”是明晓静,看着很散淡,对什么事情都不是很上心的人,意外的很笃信这个,自从知道秋里镇上有这么间清净的小寺庙,隔三差五就来上柱香。 明晓静把手里的大包放在他的柜台里面寄存,陈安修拎了一下,真够沉的,估计得有二十多斤,不知道这个看似柔肉的女孩子是怎么提着这个大包在山上健步如飞的,“刚从那边过来,惦记着你这里的好吃的,看你在算账还皱眉,难道是没钱了?”她大概是知道陈安修的情况的,这句话纯粹是开玩笑。 哪知道陈安修还真的点了点头,从旁边的茶壶里倒杯清茶给她。 “你现在哭穷,我第一个不信。” “那些钱都是别人的,我自己是真的没了。” 明晓静神色间有所触动说,“我来当你的合伙 人怎么样?”陈安修想说她别开玩笑,别说纪家,就是明晓静自己的家庭,也不需要她合伙开农家乐,更何况他还听明晓静说过,开书吧也纯粹是玩票性质的,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只出钱,管理方面我不插手,每年你固定分我20%的红利,怎么样?如果纪家不倒,我以后应该能帮上不少忙。”她出手和章时年的出手意义不同,章时年是以伴侣的身份,而她是生意伙伴。 “20%也没有多少钱。”说到底,他还是不明白明晓静这么做的目的。 农家乐小老板_241 “现在是这样,以后可不一定,我现在早早出手,将来是跟着你赚大钱的。” 陈安修知道她说的还不是真话,但这又什么关系呢,根基深厚的生意伙伴,明晓静的条件足够了,“如果你确定了,我这边没问题。” “那我改天找律师来拟定一份合同。” “随时都可以。”他也喜欢权责清晰。 “你还是这么爽快。”明晓静放下茶杯起身说,“陪我上山摘点桃子怎么样?有熟的吗?” “还不太行,不过有两棵树上的晚樱桃还有,要不要带点尝尝?不过昨天刚下过雨,林子里很难走。” “没事,我今年穿的运动鞋。” “那好,走吧。”陈安修和店里其他人交待一声,从院子里提个篮子和明晓静一道出门。 看林子的小草棚里放着梯子,陈安修在上面摘,明晓静就坐在梯子下面吃,刚下过雨,一个个红樱桃顶珠带水的,连洗的功夫都省下了,“安修,你很早就认识秦明峻了是吧?” “是认识很多年了。”不算不知道,一算还真吓一跳,认识秦明峻都有十年了。 “那你听他说过他妈妈没?” “我们的私交没好到那种程度。”事实上不仅是妈妈,秦明峻几乎很少提起家里的人。不过秦明峻的妈妈不就是秦与溪的大姐吗?当年秦家的大小姐,应该是也是风光一时的。 “我见过,我小时候见过她,她是一个说话特别和气的人。她很喜欢女孩子,那时候我常去纪家玩,她一度还想收我当干闺女。不过事情没定下来,秦家就出事了,纪伯伯就和她分开了。” “之后呢?”陈安修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他是真不清楚秦明峻妈妈的事情。 “之后就没见过了。”秦明峻的妈妈生活一向富贵,性子柔弱,离开娘家和夫家的庇佑,断了经济来源,根本无法生活,又受此连番的打击,没过多久听说就疯了,最后是死在精神病院里的,最后还是他爸爸偷偷派人去帮忙料理的后事。纪家的薄幸可见一斑,或者说这样的家庭大多如此,她就是再喜欢纪明承也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全心的依赖陈安修是不想,她是不敢。 *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这下连钱都有了,接下来就是大干一场,什么都不用愁了。” 章时年听他在浴室里鬼吼鬼叫的,笑了笑,继续手里未完的工作,看人这么有活力,他不愿意把人拘束了,陈安修不是他的附属品,男人想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理解并愿意尊重。 陈安修正在给冒冒洗澡,糖果一言不发地蹲在旁边做现场观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总之看得还挺来劲的,陈安修忘了带冒冒的浴巾进来,去院子里取来的时候,就见糖果自己已经爬到盆子里去了,穿着衣服和鞋子,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糖果趴着冒冒的两腿间,捏着冒冒仅有的那点小肉说,“小虫虫。” 陈安修心惊胆战,“糖果,那个不能吃。”一口下去,他儿子就成太监了。 糖果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陈安修仗着糖果不懂,嘴上没遮没拦的,“这件事以后可以慢慢商量。” 糖果不懂,有人懂,楼南走到浴室门口,正好听到这话,提着拳头就进来了,“陈安修,你给我儿子灌输什么呢?” 陈安修灵活地躲闪着,没正经地笑道,“我就说以后做对好朋友嘛。” ☆、183 陈安修全身湿淋淋抱着那只小圆胖子出来,一甩手丢给章时年,嘴里抱怨说,“楼南这人太没人性了。”打不过他,拿着花洒喷了他一身水,从头浇到脚,幸亏不是热水,要不然他现在已经熟透了。 章时年抱着冒冒给他擦头发上沾到的水,客观地说,“你确实有点胡来。”他在外面都听到了,那些话是对孩子能说的吗? 陈安修找条换洗的短裤出来说,为自己辩解说,“我不是知道他们听不懂吗?”如果孩子能听懂,他就不说了。关于冒冒和吨吨未来,他没有太具体的规划,只要遵纪守法,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他和章时年的儿子总不会差到哪里去。其他的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儿子重要的伴侣问题,在他看来,将来娶个女孩子当然更好,这毕竟是社会的主流,生活起来也相对容易些,但如果真的喜欢上男孩子,他应该也不会反对的。 至于生孩子的问题,他也问过楼南,楼南的说法是原则上木遗族的男人都是可以生的,但是不是真的能生不好说,族里这些年男人的生育率越来越低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像他们两家这样,育有两个孩子的已经算很不错的,孩子再多的也有,但已经很稀少了。 也许他家的吨吨和冒冒正好就是属于不能生的普通人呢,即使有宁世的维护,对一个男人来说,怀孕生子也不是一条顺畅的路。楼南的想法和他差不多,所以他们都不会在这方面对孩子有刻意的引导。 陈安修一边洗澡,一边自我检讨今天是不是说的太过火了,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楼南小题大做,糖果和冒冒这两个小豆丁除了吃还知道什么,不过他还是决定以后这样的玩笑少开为好。冒冒和糖果听不懂,万一被糖球和吨吨听到,就不大好了。 说到吨吨就想到章时年要把吨吨送到美国的事情,章家老爷子想见孙子,合情又合理,吨吨也是该去见见章家那边的人了,他也不能总是护着不撒手,家里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想让吨吨在家玩大半个月,七月底过去,八月底回来,也不耽误九月初的开学时间。 * 事情转回明晓静这边,自那天之后,陈安修和她在电话里商量过一些细节,没过几天,她就让律师把拟定的合同送来了,他们这也不是什么大项目,合同的内容也简单,正题的内容连一页纸都不到,最重要的无非就是投资比例和分成的问题。 陈安修翻翻没问题便在指定的位置签了名。 这事陈妈妈已经知道了,但是没把儿子劝住,现在看儿子把合同都签订了,等律师一走,还是忍不住唠叨了两句,“你就是不愿意用小章的钱,我和你爸爸还有不少积蓄呢,怎么着还撑不过眼前去啊,你何苦去和别人借钱?” “妈,和你说了不是借钱,做生意找个合伙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望望以前不是还和温凯一起吗?”他知道爸妈这些年也攒下了些,但他们年纪大了,以后还能赚多少钱,望望和晴晴还没结婚,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他把钱都拿去用了算怎么回事,如果真到举步维艰的时候,还有章时年呢。不过现在根本不到那种程度,他自己就能解决。 “那姑娘可靠吗?” 陈安修宽慰她说,“可靠,当然可靠,我们是高中同学,都认识多少年了。”以季纪两家的关系,明晓静不至于算计他,退一万步说,就算明晓静真的对他不利,也没必要在农家乐上做文章,格局太小,最重要他觉得实在没必要草木皆兵,凡是试图接近的人都是要害他。明晓静这个女孩他还挺喜欢的,作为生意伙伴来说,也算是上上之选。 事情已经成定局,陈妈妈也不再劝,孩子大了,主意正了,她也不好说太多,另外,她想着还有章时年呢,总不会让壮壮吃了别人的亏。这样思虑一番,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太纠结了。 合同签订后,明晓静五十万的款项很快就打到了他的卡上,这笔钱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一切准备就绪,说着说着暑假就来了,山上的人流骤然增多,旅游车一辆接着一辆的,一到午饭时间,各处的小饭馆都爆满,他们这家现在算是山上规模最大的,除了两处房子之外,还有能院子树下摆上不少桌,之前有很多旅行社联系陈安修,想订团队餐,都让他推了,在他们这里团餐的标准普遍低,赚不赚钱两说,人一多就特别容易出事,赚的那点钱还不够承担风险的。去年就发生了两起旅行团因为抢位子而大打出手的事情。天气热了,人的火气就特别大,一撩拨就燃起来。 因着陈安修的这个决定,相比于其他饭馆一到饭点上,旅游车一停,一哄而入的嘈杂景象,他这里就清净许多。两间红色大瓦房,院子里绿树成荫,角角落落里还随意搭了好些豆角和黄瓜架子,西红柿和茄子之类的也都挂着果,篱笆墙,木栅栏的门,人一进来,扑面而来的就是真正的农家小院的清凉朴实的感觉。 也因为这样,那些市内的老客户,外地来的散客就特别愿意光顾这里,价格贵一点怕什么,就为了图个清净自在,饭菜也好,那些愿意来山里住农家乐的,也大多是喜欢安静的人,起先他们还担心暑假游客多,太过闹腾,连吃饭都会成问题,正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现在一看这样,也都安心住下来。 “小陈,你们店里那樱桃罐头还有没有啊?有的话待会给我拿四瓶啊。”厨房里忙不开,陈安修要帮忙炒菜,但作为老板,他还要常常的出来招呼客人,忙的是溜溜转。 陈安修转身,发现是一位在农家乐住了七八天的客人,五十出头的年纪,和三个老朋友一起来的,“有,有,有,在这里开了还是带走?” “甭开,下午我们带着去爬山的时候自己开,亲眼看你们做出来的罐头,吃着也放心,走的时候是一定要多带几瓶的。” “好啊,没问题,我给你们留着。”陈安修爽快地答应一声,回去和吨吨说,“三号桌加四瓶樱桃罐头,柜台里没有的话,让吴姨到仓库里拿。” “恩,我知道了,爸爸。” **** 吨吨算账快又清晰,放暑假后就经常来小饭馆里帮忙,起先客人不知道这父子两人的关系时,就经常打趣陈安修到哪里拐了这么个漂亮聪明的小童工,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后,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看起来相差十来岁的父子俩? 陈安修进厨房端了一大碗的圣女果放在吨吨手边。 孙晓看到了在旁边,“陈哥,不公平,我的嗓子喊地也快冒烟了,怎么都没人看到我呢?” 陈安修探身出去,从窗子那里摘一根绿油油的黄瓜,拿手擦两下,掰开扔他一半,“你如果也叫我爸爸,我不是不能考虑的。” 小饭馆正在吃饭的客人哄然大笑,还有些熟客不怕闹事的,还鼓噪着孙晓说,“小孙,叫一声,看他敢不敢答应?” 还有的喊,“小孙,赶紧叫,让安修爸爸给你涨工资,好早点回家娶媳妇。” 孙晓跳起来反驳说,“你们说的轻巧,你们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屋里这么热闹,连在院子里吃饭的人都凑头进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听了事情原委,都哈哈大笑。孙晓去上菜的时候免不得又被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客人打趣两句。 陈安修和众人说笑几句,嚼完手里的半根黄瓜,接着回厨房做菜。煮着玉米和毛豆的锅子已经开了,他用笊篱把东西捞出来,放在窗边吹风散热气,这些和黄瓜条,还有圣女果之类的都是免费提供给客人的,有时候还有自制的樱桃和黄桃罐头。 “陈哥,三份蒜蓉虾。”罗芳芳在厨房门口喊了一嗓子。 陈安修答应着,开锅点火倒油,事先已经洗好的虾子裹了淀粉下锅炸,炸虾的同时,他又快速地抓了一把蒜瓣拍开,刘波和张言那边也是忙得话都不多说,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热的,厨房里装不装空调,效果都差不多,这种天气,闷在厨房里三四个小时,再出来的时候和从水里捞的差不到哪里去。 ***** 吃过午饭,很多农家乐的住客就回去午睡了,也有那些爱活动的,沿着树荫去河边溜达溜达消消食,带根鱼竿钓钓鱼,提俩笼子,抓抓黄鳝,摸摸泥鳅,运气好的话,还能在芦苇丛里捡两个绿皮大鸭蛋回来,再有那些个不怕热的,扛着竹竿满山粘知了,这个季节,山上的知了泛滥成灾,只要功夫到家,一个中午头,粘大半塑料袋,玩一样。 至于什么都懒得做,也有去处,在树下或者黄瓜架子底下支张桌子,打打麻将和纸牌,下下棋喝喝茶,老板这里还有自家中的沙甜的大西瓜,又脆又甜的蜜罐甜瓜,都浸在冰凉的泉水里,连籽都是凉透心的,十几块钱一个西瓜,两三块钱一个甜瓜,几口下去,迎着山风摇摇蒲扇,再大的暑气也消干净了,还有比这更舒服自在的日子吗? “三爷爷。” “里面都忙完了?” 陈安修拉着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在三爷爷身边玉米皮的墩子上坐下,“差不多了,你回屋睡会,这里我来着看。”三爷爷如今年纪大了,要进厨房忙活,他肯定是不能同意的,但三爷爷一个人在家里也嫌闷,就在小饭馆门口的树荫下摆了个小摊子,专卖些西瓜,甜瓜,樱桃和桃子,都洗好了,买了直接吃就可以,非常方便,这摊子能不能赚到钱,陈安修一点都不在意,到三爷爷这个年纪,身体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 三爷爷摇着蒲扇笑说,“我这里用不着你。你这一身的汗味,赶紧回去洗洗。”他们两个正说着话,有爬山的几个游客过来买桃子,“这是正宗的东山桃子吗?” 三爷爷抢先招呼说,“自家种的,后面山上就有林子呢,你们如果要的多,我还可以带你们去林子里现摘呢,都是新鲜的。”给人拿桃子的时候,还推推陈安修,让他走远点。 陈安修闻闻身上的味道确实不怎么样,油烟味,汗味,他抓个洗好的甜瓜,一边啃一边往家走,有在河堤上钓鱼的,认识的就打声招呼。 回到家,陈妈妈还有陈安修的大姑小姑,三婶都在,两人一组,正在炕上做新的被褥,是给他和章时年结婚用的。他说过没必要这么麻烦,家里原本就有不少新被褥,再不够就到商场里买点,但他妈妈坚持,非要做全新的,光被面和里子就来来回回跑了不知道多少个地方,连棉花都是新弹好的绒,从里到外没有一点是不新的。季家老太太也跟着天天忙前忙后的,这会没见人,可能回屋歇着去了,她有这个年纪了,陈妈妈也不敢让她太操持。 “妈,大姑,小姑,三婶,你们都吃饭了吗?” 农家乐小老板_242 “吃了,你让人送了那么多菜过来,吃不完吧,留到晚上剩菜剩饭的也没人愿意碰了,我和你妈他们好歹是挨着吃完了,你看现在,都撑得弯不腰去了。下次别弄这么多,够吃就行。”这话是陈安修的大姑陈建红说的,这里面数着她年纪最大,马上就是六十的人了,老花眼看不清楚,做这些针线活的时候就架着一副老花镜。 小姑陈建敏也说,“就是,又不是外人,以后炒几个爽口的青菜就行,这大热天的,光那些来吃饭的就够你忙活了,我们怎么都能对付一顿。” 陈安修挨着炕沿儿坐下,笑说,“其实没多少,是你们吃的太少了。”他和章时年婚事不想大肆张扬,也不好请外面的人过来帮忙做被褥,这些东西全靠这些姑姑婶婶们帮忙准备的。 ☆、184 陈妈妈也嫌弃陈安修身上的味道,让他引了根线,就赶他说,“你小姑做的豆包,知道你喜欢,特意给你带的,给你放冰箱里了,别忘了吃,赶紧去洗澡去,这身味啊。” “我最喜欢吃我小姑做的豆包了,还是小姑知道我。”小姑是爸爸那一辈的老小,陈安修七八岁的时候她才出嫁,所以他还隐约记得她当姑娘时的样子,绑着个长辫子,很能干,做饭也好吃,做的豆包最好吃,她肯用力气,面揉地特别劲道,外面看着像馒头,里面裹的是豆沙,面皮都是一层一层的,他至今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但他只在小姑这里吃过。 陈建敏显然很受用侄子如此赏脸的态度,笑了笑说,“前两天收拾橱子的时候发现还有两把红小豆,也没想出其他的用处,就做了豆沙,晚上热热再吃。” 陈安修从衣橱底层抽了条浴巾出来,边往外走,边说,“等不及了,我这就去尝尝。” 陈建敏在后面和陈妈妈说,“壮壮还和小时候一样。” 陈妈妈正低头拉线,闻言说,“他就是这么个脾气了,都这么大了,想改也不成了。这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事,从后面喊住陈安修说,“壮壮啊。” “恩?”陈安修回头。 “忘了和你说,你四叔四婶和天蓝他们下个月可能要回来。” “上次不是说年底才能回来吗?” “天蓝报了咱当地的一个学校,高考的成绩出来了,听你四叔说,问题应该不大。” “行,我知道了。” 陈安修从冰箱里拿个豆包出来,掰了小半个塞到嘴里,有点凉了,但家里自己做的,越嚼越有味道。隔壁是楼南和叶景谦的房间,此刻他们上班了,四个孩子正在那屋里玩,他探头进去看看。 吨吨已经洗过澡了,换了短裤和T恤正倚在被子上翻看画册,糖球头上戴了个老虎的面具,正追在冒冒身后,“哇唔,哇唔……” 冒冒尖叫着刺溜刺溜地爬地飞快,一头撞在吨吨的腿边,笑地上气不接下气的。 糖球摇着头还往冒冒的脸前凑,吨吨的脚尖在糖球肩上碰了一下说,“别闹他了。”说完双腿夹着冒冒的看不出在哪里的腰将人放在自己小腹处。 糖球一向还算听吨吨的话,闻言就停下来说,“你弟弟比较好玩。糖果的反应一点都不可爱。” 吨吨拍拍冒冒的脑袋,示意他不要乱动,翻过一页画册,建议说,“你可以去试试。” 糖球看看坐在另一边正在全心全意和核桃奋斗的糖果,他真觉得陈叔叔这人坏心眼挺多的,为了不让糖果乱吃东西,陈叔叔上午丢给糖果半个大核桃,糖果用那根小短指头抠到现在,还没抠干净,偏偏糖果对吃的还非常执着,非要把里面那点核桃肉吃完才算,在此之前,谁抢都不给。他这个可怜的弟弟,糖球哇唔一声跳到糖果面前,糖果吸吸沾了一点核桃渣子的手指,木着一张小胖脸,张嘴说,“哥哥。” 糖球扯掉脸上的面具,捏着糖果的嘴角往上挑,“乖,糖果,你反应可以更大一点,哥哥不会嫌弃你的。” 吨吨看看糖球,再垂眸看看屁股上长钉子一样在他身上动来动去的冒冒,恩,这样一比较,原来冒冒还算可以的。 陈安修将各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心里笑翻了,这些孩子的反应怎么这么有趣,他扬扬手里的浴巾,打断里面的两对兄弟对峙,“我要去河里洗澡,有人要一起吗?” 糖球是第一个响应的,他跟着陈安修去洗过几次,觉得在河里比浴室里畅快多了,吨吨刚洗过澡,兴趣不大,但有陈安修的话,他是一定会去的,冒冒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张着手让爸爸抱,至于糖果,他的眼里只有核桃。 “糖果,你不去的话,我们都走了。”糖球喊。 糖果掀掀眼皮,看到人还在,就不出声。 “我们真的走了。” 糖果这次连眼皮都不抬了。 陈安修打个眼色,示意大家躲到外面。糖果一抬头,发现大家真的都走了,他这才有点着急了,扭着身子四处看了看,又趴到窗子朝外瞅瞅,都没看到人,他把手里剩下的那点核桃皮放肚子上的口袋里,撅着屁股趴在炕沿儿上胖虫子一样一点一点想往下蹭。炕半米多高,几乎和他的身高差不多了。陈安修怕他摔着,左手抱着冒冒,一步上前,把糖果捞在怀里。 糖果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转头见是他,便不动了。陈安修一左一右抱着两个胖子在前,糖球和吨吨抬着院子里的木头洗衣盆在后面。边走,陈安修就边想,没点好的体力想同时抱着这两位,真不容易。 夏天的河水,表面上看着温热,到水深的地方,温度就降下来了,不知情的贸然跳下去腿非抽筋不可,陈安修领着一群孩子,也不敢往水深的地方去,选了个人少的浅水区,带着糖球和吨吨活动开手脚才进到河水里泡着。冒冒和糖果自然不能让他们下水,就把他们装在木盆里,陈安修推着河里来回游了两圈,水里的温度正好,有无数大大小小的鱼擦着身体游过去。 陈安修让吨吨和糖球把木盆扶好,自己一头扎到水里,不长时间就丢了一条草鱼上来,鱼在盆子活蹦乱跳乱跳地很鲜活,眼看着就要跳出来了,糖球和吨吨在外面抓不到,糖球赶忙和糖果说,“糖果,你把鱼摁住,别让它跑了。” 鱼身上有粘液,滑不溜秋的不好抓,糖球摁了几次没摁住,他面无表情的挪挪小身板,一抬屁股直接坐那条鱼上去了,当第二次陈安修抓着一条半大的鲤鱼浮上来的时候,先前的那条草鱼已经不大动了,他想那条鱼或许今晚可以给楼南和叶景谦当晚饭。 几个人在河边扑腾了大半个小时,从河边回来都两点多了,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感觉已经消化干净了,抓的那几条鱼,现在也不吃,陈安修就放点自来水进去,暂时养在洗衣盆里,然后去厨房的罐子里倒了两碗腌渍好的蝉蛹放油里炸了,一碗送到陈妈妈那里,另一碗和几个孩子分着吃了,铺上毯子,拉上窗帘,在吨吨的房间里倒头睡午觉。 冒冒好像爬到他怀里来了,这是陈安修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吨吨也倚在他爸爸后面睡着了。所以谁也没有看见放在桌上,已经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一直在亮。 林长宁拨了三遍都没人接,“现在这个时间壮壮应该不忙了,怎么电话没人接?” 陆江远在旁边劝道,“也许是有什么事情拖住了,一时没看到。”林长宁把电话收起来,“可能是吧,那我改天再打给他。”看看时间,这里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今天研究室那边出了点问题,他也是刚回来不久,他松松衬衫的袖口说,“不早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长宁。”陆江远拉住已经起身的林长宁的手臂,重逢后,两人就那么一次,原先在北京的时候,长宁躲着他,他也愿意给这人时间,何况那时家里还有壮壮和章时年在,他知道长宁面子薄,也不强求,原以为长宁答应他可以美国就意味着可以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哪知道事情依然毫无进展。他虽然住在长宁家里,可长宁的卧室,他一步还没进去过。 林长宁转头看他,“怎么,这是是公司即将破产还是重病刚刚出院?”当时装得还挺像,是吃准了他会心软吗?他承认当时是心软了,予取予求,但别以为他会纵容到底。 “长宁,我错了,我错了。”反正这里也没别人,陆江远也不管什么脸面了,抱着林长宁的腰反复道歉,如果下跪有用,说不定他早就用了。 林长宁从容地拨开他的手,拍拍趴在自己腰腹间的脑袋说,“错了就好好反思,我今天有点累,这件事改天再说。” 陆江远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要上楼,林长宁揉揉额头,指着厨房边上的那个柜子说,“今天有点不舒服,我记得药箱里还有我以前用过的药,你帮我拿两片过来。” 陆江远这下正经起来,“你哪里不舒服,我怎么不知道,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没事,老毛病了,神经性头疼而已,家里有药,你帮我拿两片上来,黄色包装那种。” “好,你先回床上歇着,我去帮你拿。” 林长宁点点头,可等陆江远端着药片和水上楼的时候,林长宁早就将房门反锁了,“想起屋里还有几片备用的,麻烦你了。” 陆江远只能无奈妥协,看来长宁是打定主意不让他踏入房门一步了,他该想想什么办法呢? 林长宁听外面没动静了,在床边坐了一会,他倒不是全是骗陆江远的,以前夜里经常睡不好,就落下了神经性头疼这个毛病,不过这两年已经好转很多了,之前买的药已经很久都没吃了,这次还可以用这个借口把人支开,下一次呢,想起天天死缠烂打,装无辜装可怜的陆江远,他这次是真的觉得有点头疼了。 ☆、185 陈安修最近的生物钟已经比较固定了,无论几点睡,下午四点左右都会醒过来,小饭馆下午四点开门,但夏天天长,没多少人会在这个点吃午饭,早先就是些准备工作,现在也不用他亲自去做,他一般会趁这段时间骑了小马到山上各处转转,顺带着溜溜马,然后五点多一点的时候去小饭馆,五点半过后,客人才会逐渐多起来。 几个孩子还在睡,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把睡熟的冒冒推到吨吨边上,吨吨睡觉浅,陈安修刚一动,他就醒了。 陈安修小声说,“这会也没事,你再睡会。” 吨吨伸手楼搂边上的小胖子,重新闭上眼睛。 陈安修下来的时候才发现,睡在糖球边上的糖 果早就醒了,正趴在那里抠那半个已经没多少肉的核桃,他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丁点愧疚,其实孩子小爱吃点也没大错,但糖果这体重又确实需要控制,他帮糖果把仅剩的一点掰开,“晚上叔叔带你去吃点好的。” 一听到有吃的,糖果大力地点点头。 陈安修摸摸他的脸,如果不知道糖果的家境,不看他的体重,真以为这孩子是被楼南和叶景谦饿着长大的。可事实是,即使在这里,小饭馆里什么都有,也经常见到叶景谦下班后亲自下厨,翻着花样给糖果准备吃的。大概有些人天生把吃作为是一种爱好,而不仅仅是一种填饱肚子的方式。对于糖果,好像只能这么解释。 手机有未接来电显示,陈安修看看时间,决定找个时间再打回去,陆叔和爸爸走了大半个月了,虽然时常能接到他们的电话,但还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恢复到什么程度了,主要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拐弯抹角打听过几次,爸爸好像都没听懂,可他又不能直接问,爸爸,你和陆叔进行到哪一垒了?做儿子的问这种问题,听着就很欠揍。至于陆叔,经过了这么多事,他已经接受了这人是他父亲的事实,但总还不没亲密到可以问这种极私人问题的程度。 花生糖两岁多了,因为章时年请了专人伺候,饲料都是特地配的,现在是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一身的皮毛远远看着枣红色的缎子一样。 陈安修不止一次嫌弃它真的很能花钱,但养的时间长了,感情就出来了,虽然现在它依然花钱很多,但看着比刚开始顺眼多了。农家乐里的客人认识这马的不多,但这一点不妨碍大家对这匹威风凛凛的马的喜欢,不止一次,有人和陈安修商量,想骑上去走两步。 陈安修都找理由给婉拒了,花生糖这马名字甜,但它的性子一点都不甜,相反烈得很,除了他们家里的人和饲养员,旁人想碰它一下都不行,想骑着它那是门都没有。不过它心情不错时候,离着近点合张照还是可以的。 到了养猪场那里,陈安修翻身下来,拍拍花生糖的脸,“先到边上自己玩会去。”也不用拴着,它到处跑跑还能自己回来,这片山头都是他家的,也不怕给别人踩坏了东西。花生糖解放一样,长嘶一声,撒开蹄子在开阔的山地上奔跑起来,班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汪汪汪的,跟在花生糖后面就是一通瞎跑,一马一狗相处还挺和谐。 下午四点多,山上已经没那么热了,孙大吉光着膀子正在猪圈里除粪,统共就六头半大的猪,两个一窝,养在三个猪圈里,喂起来也不费事。这些小黑猪都是陈安修让孙大吉陪着到山里各个村子好不容易收来的,这些年大家都养出肉多的大白猪,像这种小黑猪已经不多了,一共收了八头回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死了两头,就剩下这六头了。陈安修就指着这六头过年出圈,看看肉质呢,所以挺重视这块,有事没事来看两眼。 孙大吉打一开始就知道陈安修看重这些小黑猪,他又是托着媳妇的关系,才找到这份稳定的工作,所以格外下力气,务必让人挑不出错处来,猪圈内外收拾地干干净净的,还自己动手挖了个化粪池子。 “孙哥,忙着呢。” 孙大吉抹抹头上的汗,抬头看到他,笑说,“安修过来了,这儿脏,你去那边屋里坐会,我这再冲冲水很快就好了。” 当时修猪圈的时候,特意盖了一间给看门人住的小房子,二十来个平方,有床有板凳,扯了电线,一个人住也凑合,孙大吉说的屋里就是指的那里。 “没事,你忙就行,我就来看看,一会就走,现在天热了,它们吃食还行吗?” “咱这山上算好的,就中午前后热那么会,平时它们也不大待在这猪圈里,咱们这猪都是放养的,热了,它们早就在山谷里找个阴凉地窝起来了,这里草多,我每天还扔两大篮子玉米棒子给它们,都吃干净了。” “那就好,孙哥你受累了,这些肥料山上现在也用不到,家里的地要追肥的话,你和吴姐直接拉回去用就行。” 孙大吉搓搓手说,“这怎么好意思。”一般人家这养鸡场养猪场的肥料也是卖钱的,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化肥用多了,地就板结了,要轮换着用这些粪肥,地里的东西才长得好。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认识这么些年了,等这养猪场办起来,真的赚了钱,我再给你涨工资。quot;孙大吉高兴得嘴巴都合不上了,连连说,“指定能赚钱,指定能赚钱,咱这猪养的干净,肉肯定特别好,能卖大价钱。” 陈安修笑着应下了,又去养鸡场和果园里转了转,周海媳妇挎着篮子在捡鸡蛋,吴燕带着孙晓他们在摘桃子,他上去帮了把手,新来的两个小姑娘也在,她们和陈安修还不算熟,一看到他就脸红。 一切看起来都在慢慢走上正轨,陈安修打声唿哨,花生糖和班头听到从远处争相跑回来,“回去了,改天再放你出来。” 见人走后,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小姑娘问,“咱老板娘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没见过人?”光知道老板有俩孩子,这样说来应该是结婚了,但她们来这里工作已经有十来天了,一次都没见过老板娘的面。 孙晓从树上探下头来说,“老板娘?”他笑地有点怪异说,“老板娘是有了,但老板娘是做大生意的,所以不常见到。”章先生具体是做什么的,他们小饭馆里也没人清楚底细,但光看人也知道肯定是做大事的,不是和他们一个级别的。章先生工作忙,不常在小饭馆出现,偶尔来了,和陈哥之间也没有任何暧昧的举动,如果新来的人不刻意打听的话,是没人知道那两人是情人关系的,不过话说回来,一般人也不会刻意打听两个男人是什么关系,镇上的人倒是知道的,碍着面子也不会主动对外面的人嚼舌根,所以陈哥和章先生的关系在客人中间的话,还算是半个秘密。不过有些常来的本地老客户,心里也约莫着知道点。 另一个一直没出声的小姑娘问道,“做大生意的老板娘?”和开农家乐的小老板?这怎么听着不大搭界呢? 孙晓摆摆手说,“在这里时间长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要她们做几天就走的话,也没必要对她们说这些。 吴燕在树下装箱子,暗暗对着孙晓竖个大拇指。这两个小姑娘刚来,还没摸着她们的性子,谁也不好说地太多,她原本还担心孙晓年纪轻,看见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什么都往外倒,现在看这年轻人这两年倒是越来稳重了。 * 这边陈安修把花生糖送回去,到了小饭馆,客人果然不多,晚饭不比午饭,午饭还有很多专程上山的客人,山上除了陈家这里没住宿的地方,一般晚上就走了,晚饭大多就是农家乐里的客人和镇上的人。 刘波在厨房里炒菜,张言在往外面搬烧烤架子,折叠的小桌和马扎,陈安修原先一直有加烧烤的想法,今年终于成行。两人把东在摆放好,送鲜啤的车子也来了,一大桶一大桶的鲜啤直接放在路边。 荤菜中的瘦肉,五花,脆骨,肉骨头,鸡翅都有,烤鱿鱼,烤海螺,各种的海鲜串串也有,素菜里还有韭菜,土豆,茄子,豆角和香菇,大多都是直接从自家地里摘来的,各种的酱料也是自己调制的,刷上油,刷上酱料,滋滋滋地响,香味飘出去,勾地人嘴里直冒口水,很少有人真的能抵挡烧烤的诱惑。对男人们来说,特别是再配上那么两扎鲜啤,这就是夏日入夜后最好的消遣了。 陈安修这里的烧烤摊子一搬出来,附近的小饭馆忙活起来,有卖煮海螺和大蜗牛的,还有还海鲜疙瘩汤和挂炉火烧的,各家一溜摆开,不长时间,一个小小的夜市也出来了。 糖球他们掐着时间往这里跑,冒冒现在甩开学步车能自己挪两步了,但光等他走路太费事,所以吨吨经常做的就是直接把他甩到背上,一路背着过来了。 陈安修特意在靠栅栏的地方给他们留了一张桌子,还放了两个宝宝座椅,就是把小娃娃塞进去,自己出不来的那种,前面还自带着一块小饭桌,这样糖果和冒冒就没地跑了。孩子们不能喝酒,陈安修给了钱让吨吨和糖果出去买海鲜疙瘩汤和火烧。 海鲜疙瘩汤在绿岛很普遍,陈妈妈自己也经常做,自己家做的很简单,蛤蜊肉或者海蛎子肉拌上面糊下锅煮就行,最多再加点菠菜叶子或者白菜丝。外面卖的稍微讲究一点,一般会放虾仁,鸡蛋,胡椒粉,菜也多,当然高档酒店还有更精细的,一碗疙瘩汤能做成珍品海鲜大杂烩。 农家乐小老板_243 卖海鲜疙瘩汤和挂炉火烧的店是一家,在镇上开了很多年了,具体多久,陈安修也没仔细打听过,反正他上小学的时候就有,唯一的区别在于,先前是爸爸,现在是三个儿子在做,不过味道都没怎么变过。他们和街上推着炉子在卖的那种还不大一样,他们是在墙上挖洞,修了一人多高的炉子,炉底下常年只烧麦秆,据说这样烤出来的火烧皮最好,焦黄焦黄的,包好的火烧是徒手一个个贴到炉子顶上的,这种功夫不练上几年,是不敢伸手的,这炉子常年燃着,里面温度很高,大冬天站在炉子边上都冒汗。 挂炉火烧大多是素馅的,还有油酥的,价格都是一样的,陈安修小时候是五毛一个,现在已经涨到一块五一个了,他在镇上上初中那会,如果家里有事没人做早饭的时候,爸爸就塞给他五块钱,买四个刚出炉的火烧,喝碗热乎乎的疙瘩汤,最后还能白赚两块钱钱,幸福到可以冒泡。 ☆、186 在此之前,冒冒刚喝过鲜奶,这会别人吃饭,他就只能瞪着眼看着了,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嘴巴张那么大,都没人肯喂他点,他就对着陈安修的背影,“呀,呀,呀……”示意,小手还一抓一抓的,想让他爸爸过来给他点吃的。 陈安修后面没长眼睛也知道冒冒想干什么,所以故意不搭理他,看别人动动嘴巴,他就非要跟着尝尝味道不行,可这里哪有他能吃的东西?牙都没长齐全。 糖果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想吃烤肉,但是没人肯给他,只端给他一碗疙瘩汤和一个勺子,但他有一项特长是冒冒不会的,他会说话,会开口要,“哥哥,肉,哥哥,肉。” 糖球惊得差点没把烤肉串吃到鼻子里,他激动地拉着吨吨说,“你刚才听到没,听到没,我们家糖果竟然连着说了六个字。”虽然加起来也就两个词。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吨吨完全可以体会到他感动到快哭的心情,“听到了,要不然你就给他点吃吧?”这迫切的心情,真难为他了。 糖球看看陈安修,小声说,“可是陈叔叔说了,不准糖果吃这个。” 糖果小身板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这里看,如果他的目光能有实质的话,吨吨他们桌上的那两盘烤肉早就烤成焦炭了。 吨吨抽张面巾纸擦擦嘴巴,背着他爸爸掩嘴小声说,“只吃一点的话应该没关系。” 陈家的烤肉串子要比别家摊子上的大得多,竹签子三四十公分长,一块块的肉小核桃那么大,撒着孜然和辣椒粉,刚放到盘子里的时候,肉还在滋滋滋地响,当然价格也贵,但是吃着不是一般的过瘾,一口下去,油水就在嘴里爆开了。这也难怪糖果着急想吃。 糖球听了吨吨的话,从里面选了两块肥嫩点的烤五花,用盘底的生菜卷了,悄悄的放到糖果的小饭桌上。 糖果把里面的肉扒出来,三口两口就塞到嘴里去了,生怕别人抢走一样,冒冒一个人也没有搭理他的,他就对糖果伸手,糖果这次意外地还算大方,他把塞到嘴里一大半的生菜叶子撕出来一点想给冒冒。 冒冒认识的东西不多,给吃的就张嘴,可惜糖果的胳膊太短,使劲伸长了也够不到冒冒,两人以怪异的姿势向对方扭着身子,一个想吃,一个想喂,但是死活就差着那么点距离,这正是陈安修让两个宝宝座椅离着远的原因。 冒冒这个样子实在太难看,陈安修能忍住,吨吨看下去了,他起身过去把冒冒歪着的身子扳回来,他弯下腰的时候,兄弟两个的脑袋正好挨着很近,吨吨嘴上还有刚吃完烤肉没擦干净的酱料,冒冒馋的伸舌头去舔哥哥的嘴巴。 吨吨在他的胖脸上捏一把,“章冒冒,你还能更有出息点吗?”糖果怎么吃,他都觉得可以接受,但冒冒也贪吃,怎么就看着这么不顺眼。 冒冒两只胖爪子攥着吨吨的手指不放开,吨吨被他缠地没办法,目光在桌上扫了一眼,想找点能给他吃的,“你们兄弟两个在说什么呢,这么亲热。” “爷爷,奶奶。”是季家二老。 陈安修把手头上的一把肉串烤出来,装盘子,让孙晓给人端桌上,他走过来说,“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这里是人太多,咱们去小饭馆里面吃吧。” 季仲杰弯腰挠挠冒冒的小手说,“这里就不错,人多热闹,你去忙你的,别顾着我们。” “那爸妈,你们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们做。” 章云之笑说,“我看这里这么多吃的,哪里还用得着你上手,我们想吃什么的话,还有老曲和小吴在这里呢,你别忙活了。” 话是这么说,这两位的年纪大了,陈安修可不敢让他们随便吃,他回小饭馆里做了些清淡的白菜豆腐丸子砂锅,给三爷爷,陈爸陈妈各留了一份,其余的都端了出来,挂炉火烧大家常吃不稀奇,这次陈安修换了另一家驴肉火烧店。驴肉火烧和肉夹馍的做法差不多,不过肉夹馍的肉是热的,绿岛卖的驴肉火烧,肉大多是凉的,夏天吃起来格外爽口,驴肉比猪肉还要细嫩些,老人晚上吃了也容易消化。 楼南和叶景谦已经很习惯下班后就往这边跑,吹着清凉的小山风,喝啤酒吃烧烤,章时年如果不忙的话,有时也会来小摊子上坐坐,不过自从他把鸿远的事情接过去之后,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往常六点的下班时间,现在拖到八点是常事。 今天回来还早点,八点多一点就回来了,小夜市还没散去,还有很多在喝啤酒乘凉的,他把车停在建材店那边,徒步过来的,知道晚上这里有夜市,路不太好走。入夜山上凉,两位老人已经回屋了,吨吨和糖球吃完饭,打着手电筒到小饭馆的院子里找草莓去了,院子边角上的草莓都是三爷爷种的,起初种的不多,但这两年越长越多,都连成一大片了,显眼点的地方都让客人随手摘着吃了,现在估计也剩不下多少了。 章时年把冒冒从楼南怀里接过来,“小胖子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觉?” 冒冒就委屈地埋在他怀里,今晚在陈安修的明令禁止下,谁也没有给他东西吃的,他就干瞅着别人吃了一晚上。 章时年掂掂他,“冒冒这是怎么了?” “别管他,还知道闹脾气了,你吃过饭了吗?” “恩,在公司里吃了。” 陈安修给他端了半扎鲜啤和一些烤青菜和脆骨过来,“我和三爷爷新调的酱料,你尝尝味道。”这会空闲下来,他把那只正在闹脾气的小胖子拎了过来,“冒冒?” 冒冒紧紧闭着嘴巴不出声。 这么个小东西还知道闹情绪了,陈安修把他抱起来,拍拍他的屁股说,“冒冒,爸爸带你去里面吃丸子好不好?爸爸专门给冒冒留的,谁也没给吃,只给冒冒一个人吃。” 冒冒这才哼哼两声,肉肉的小胖脸在他爸爸的脖子上蹭了蹭。 陈安修把他举高到自己眼睛的位置,亲亲他的额头笑道,“原来你也能听懂啊?” 糖果一听有吃的,也想跟着去,但被叶景谦抱住了,动弹不了。 他们这边,靠近院子栅栏,人比较少,说话也方便,楼南开口说,“北京那边的事情,我也听安修说了一些,你最近看起来很忙。” “都是暂时性的。”陆江远才五十出头,年富力强的,怎么也不能把鸿远彻底抛开不管,“忙过这段时间应该好一些。” “我看安修的心态倒是还好,但有些改变是客观存在的。”不管安修在不在意,也不管他是不是承认,但他的身份真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是无法否认的,在这样的前提下,安修的农家乐到底能开多久。 章时年笑笑说,“他还年轻,还有很可能,可以慢慢选择将来要走的路。” 回去的路上,糖球牵着糖果走在前面,楼南和叶景谦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着,过了晚上九点,山上就安静很多,往农家乐的这边走去,一片的虫鸣蛙叫,楼南的手臂碰碰旁边的叶景谦,“我想了这一路,总算琢磨过味儿来了,你有没有觉得章时年刚才那话听着比较像安修的爸爸,而不是大像是他的男人?” “他比安修大着那些,有些经历和阅历也是安修无法比的,在很多事情上足以充当父亲的引导和包容性的角色。”叶景谦很客观的分析道。 “说的有点道理,早知道当年我应该考虑师兄的。”叶景谦小他足足五岁,他当时怎么就昏了头,“我当时也是年幼无知。”他一直给自己找的理由。 叶景谦提醒他,“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你已经二十六岁了。” “我当时失恋了。”一个借口不成再找一个。 “是你来主动寻求安慰的。” “我也没让你上床安慰。” “我以为你想要。” 农家乐小老板_244 “我疯了才想找个男人上自己。”他又不是糊里糊涂的陈安修,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如果做下面那个的话,可能怀孕的好不好。 “唔,那我可能领会错了你的意思。” “我只是借你浴室洗个澡而已。” “后来不是你主动投怀送抱的?” 楼南气急败坏,“都和你说滑了一脚,滑了一脚。” 这个问题两人已经争论了十来年,至于真相是什么,大概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清楚。 陈安修一家因为要收拾东西,比他们走的晚点,山上视野开阔,漫天的星光没有遮挡的泻下来,即使没有路灯,山路也很清楚,冒冒已经睡着了,章时年脱了自己的外套把他包着,七月绿岛的雨多,草木吸足了水分,山上的空气很湿润,路边的草丛里星星点点的。 “爸爸,好多萤火虫。”吨吨放轻脚步走过去,两手一合,感觉像是抓到了,但一摊手心,什么都没有。 “你这么着,抓不住了,改天拿个网兜来,晚上可以放到蚊帐里,我小时候还抓过蜻蜓……” * 楼南和叶景谦在晨雾中醒来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楼南爬起来撩开窗帘一角,打个呵欠说,“他们两个交流感情的方式真不错。隔上三五天就打一架。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叶景谦戴上眼镜,坐了过来,院子足够大,那两人也打地无所顾忌,雾气太大,两人的动作细节看不太清楚,但你来我往的,可得出两人都很投入,一拳一脚很见功夫。 楼南摸着下巴说,“真是人不可貌相,我以前看章时年斯斯文文的,还以为陈安修在床上让着他才让他得逞,或者是陈安修也在上面无数次,只是嘴上没说。现在看这情况,可能是我想太多了。”章时年的身手根本不比陈安修差,甚至打得还更游刃有余。 陈安修背后偷袭不成,被章时年反手抵在锁骨处,压在院墙上,两人的呼吸都有些重,脸上汗涔涔的,章时年穿的还算整齐,看不出身上怎么样,陈安修就不同了,他就穿了一件肥肥的大短裤,此时肩颈,胸口,手臂上都是密密的一层汗珠,连裤腰那里都有些湿了。 陈安修倚着墙喘口气,“不来了,不来了,我上午还要和孙晓去山下送货呢。” 章时年倾身在他脸侧吮走一滴汗,吻他线条优美的下巴和脖颈。 这怎么感觉像是坏事的预兆,最近彼此都忙,是有几天没在一起了,这是打架刺激肾上腺激素分泌吗?陈安修拍拍他肩膀说,“别闹了,楼南他们还在呢。” 章时年好像也想到了这点,痛快放开他,拉他去浴室,“洗澡去。” 两人进去后不久,就有水声响起来了,但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另外一种声音,缠绵的,暧昧的,极具刺激性的。 “章时年,你太卑鄙了……”还以为这人今天这么好说话,哪知道他刚弯腰想洗把脸,那人从后面拉下他的裤子就闯进来了,顶地他差点撞到前面的镜子上。 章时年挺腰,向深处刺入,“你只穿了一条裤子。”两人在院子里过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陈安修的手隔壁面盆支在墙壁上,“操,这也是勾引你的借口,我昨晚洗澡,随手套上的不行。” “恩,这样更方便。”章时年废话不多,注重实干。 陈安修虽然不满意他的突袭,但兴致上来了,也就自动留人了,浴室的隔音效果还可以,但总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落到楼南和叶景谦那里,看看睡在两人中间,随时都可以醒来的糖果,楼南想咬陈安修两口的心都有了。 七月的雨实在是多,隔两天就来那么一次,山道上天天湿漉漉的,满山的树木绿地要滴出水一样,山下的溪流暴涨,远远的山壁上还挂着大大小小的刚形成的季节性的小瀑布,雨水阻挡不了大家对美景的诱惑,每天上山的游客一点都不少,携家带口的,孩子很多。其中还有些是吨吨现在和以前的同学,女孩子们一进门就问,“请问这是陈秋阳的家吗?”见到吨吨,呼啦围上去了。 陈安修深深觉得未来儿媳妇的人选应该不用他太操心了,在此期间,镇上有人办了暑期轮滑班,父子两个都去凑了热闹,陈安修天生运动细胞发达,吨吨的也不错,两人有事没事就约着去人少的山道上滑两圈,是那些人里进步最神速的。 大半个月的暑假时间就这么很快过去了,七月底的时候,陈安修给吨吨收拾东西,章时年亲自送吨吨去北京,在那里,他要搭乘去洛杉矶的飞机,一个人也是第一次踏上去美国的行程。 ☆、187 “盐水虾一盘,油泼比管鱼一盘。”马上就到下午两点了,店里的客人还剩不多,陈安修洗把手,把刚出锅的两盘菜端出来,冒冒跟着三爷爷在门口摆水果摊子,脑袋上扣着一顶小草帽,手里抱着个桃子,肉呼呼的小身板,不怎么很老实地坐在偌大的一个玉米蒲团上。 晴朗的天空中有飞机经过,陈安修抬头看过去,章时年打回来电话说,吨吨的飞机是今天下午一点的,这个时间也该起飞了吧?爸妈说他心狠,吨吨今年才多大,就忍心把他一个人丢美国去。 陈妈妈抱着几床新缝好的被套过来,准备套新做好的被子,看他傻站在院子中间,脸上也没个笑模样地说,“后悔了吧,早让你陪着一起去,你不听。” 陈安修收回目光,笑笑说,“吨吨是去看章家二老,怎么也算是他爷爷奶奶,又不是闯龙潭虎穴,我去不去都一样。” “你就嘴硬吧,人都走了,我也不说你了。”心思越重,越是装地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陈妈妈反过来安慰他,“总归也就一个月,很快就回来了。” “行,我知道了,妈,你赶紧忙你去吧。” 冒冒听到他爸爸的声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三爷爷赶紧丢下手中正在称的桃子,从后面扶住他的腰。 “冒冒乖乖地跟着三太爷卖桃子,待会忙完,爸爸带你回家。” 冒冒听懂了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 章时年去了北京,当天赶不回来,楼南一家有事也下山去了,吨吨也不在,陈安修就带着冒冒两个人在山上住着也没意思,和季家二老商量了一下,四个人决定回陈家村住两晚上。 季家二老住陈安修原先的房间,陈妈都换了新的床单被套,陈安修带着冒冒去前邻和三爷爷挤挤,最近有人送了陈爸爸两只小黄雀,晚饭后常有人上门喝茶看鸟的,他们里面的很多人都认识老爷子,知道这是陈家的亲戚,就拉着一起说话,陈妈妈和老太太抱着冒冒在里屋说话。 陈安修带着手灯到菜窖里挑了个大西瓜抱上来,菜窖在地底下,即使这大夏天的,里面也很阴凉,放在这里面的西瓜不用冰箱冰镇,也是凉丝丝的,他在院子水龙头下将西瓜洗了。 旁边喝茶的人见他洗着的西瓜说,“安修,你家这西瓜可长得真不小,我看这个怎么也要小二十斤啊。” 另一个人说,“我看还多,二十五斤差不多,让我掂掂。” 说到这西瓜,大家也不喝茶了,都围过来猜重量,家里有磅秤,就放在屋檐下,陈爸爸抱着西瓜往磅秤上一放,陈安修打着手灯一看,差不多二十二斤,大家都知道河边沙地上种出来的西瓜又沙又甜,不过像陈家西瓜各个个头都这么大的,也不是很常见,西瓜已经自然熟透了,切的时候,刀尖刚进去一点,西瓜就从中间脆生生裂开了,陈安修给院子里的众人留了一大半,自己端了一小半给礼物的陈妈妈他们送过去了。 屋里的电视从吃饭的时候开着,这时也没关,陈安修窝在沙发上啃西瓜,挑了个抗战的片子盯着看了一会,夸张又一面倒的剧情看得人昏昏欲睡,中途章时年打了电话回来,那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环境不算嘈杂,但听着不太像在家里。 果然就听章时年说,“在外面和几个朋友聚聚。” 陈安修没有追问他行程细节的喜好,只说,“别喝太多酒,早点回去。” 章时年在那边很轻地笑了一声,“我听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手机音质太好的原因,那低醇的声音拂过耳际一样,撩拨地心里有点痒痒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 农家乐小老板_245 “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大概会在北京待一周。” “恩,我知道了。”一周不算长,也不算短,这是在国内,有时候章时年出国的话,一个多月见不到人是常事。 陈安修又问了一些吨吨的事情,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就听到那边有道妩媚清甜的女声说,“章先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大家在房间里等您呢。” 陈安修语气不改地笑道,“原来章先生这么忙,那你先忙着,咱们有事改天再说。”说完之后还礼貌地道声再见才挂断电话的,他没有千里眼,所以也不会看到那个女人在看到章时年手中拿着电话时瞬间苍白的脸色,她知道自己犯忌讳了,今天包间里众人是何等身份,她心里是有个大概的,但凡是攀上任何一个,哪怕只做个情人,也是求之不得的麻雀变凤凰的机会,但这位章先生待人异常冷淡,没人能近身,她还以为这次追出来是个机会。 章时年的神色很冷淡,并不理会怔愣在当场妆容精致的女人,转身回房,里面是几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好久没见了,这次难得都在北京,就约着一道出来了,他们都多少听过章时年和一个年轻男孩子的传闻,听说还带回家见父母了,但是没亲眼见过,总觉得这事太过离奇,见他出去许久,这时才回来,就打趣他,“怎么,老朋友出来聚会,家里的人电话追踪了?” 章时年笑笑,重新落座,“让你们见笑,怕他在家担心,我打电话主动报备。” 他说的稀松平常,可是给其他人扔了个炸弹,炸地人神经都快错乱了,在他们的概念中,男人在外面应酬一下太正常了,就算有那么几个需要报备的,也不会公开承认,这位的家里还是个男人,这态度……忒大方了点。错乱之后,大家反应过来,纷纷表示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见见那位,绝对的高人,英勇强悍,驯夫有术。 还在绿岛的陈安修完全不知道,他温和善良的名声就这么被章时年一句话毁灭殆尽了,当然在他不久之后,第一次参加章时年朋友间聚会,对上那些敬佩又赞叹的目光他也完全没有理解其中的深意,还暗自得意自己脾气和善,人又长得特别帅,所以人见人爱。 陈妈妈抱着昏昏欲睡的冒冒从里屋出来,看陈安修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要笑不笑的,“刚才和谁打电话呢,怎么这个怪样子?” 陈安修揉揉僵直的嘴角,跳起来问,“冒冒是不是困了?” “刚才看到外面好像打闪,别待会下雨,你喊着三爷爷早点回去睡吧。去你三爷爷家里,别让你三爷爷动手,自己收拾收拾。” “这个我知道,妈。”陈安修把颇有分量的小胖子接过来,到了院子里,很清楚地就能听到闷闷的雷声,天上一点星光都没有,其他人见此也准备散了,大街上的路灯亮到十点,这会还开着,陈安修也没带手电筒,一手抱着冒冒,一手搀着三爷爷往家走。 到家三爷爷先开了门,摸索着又开了灯,“把冒冒放到毯子上。” 三爷爷一个人住,炕上的东西很少,就一个枕头,一床毯子和一床夏凉被。 外面的雨还没下,但已经起风了,风还很大,呼地就把没关严实的屋门就吹开了,陈安修从太阳能里接了些热水过来,先让三爷爷洗洗手脚,他自己去柜子里抱了些被子和枕头出来,这些东西春秋里都是陈妈妈帮着拆洗的,有些还是陈安修给放的,所以他很清楚东西在哪里。 三爷爷洗完,陈安修把水倒掉,自己去浴室洗把脸,把院门锁上,房门和窗子从里面关好。回去的时候,三爷爷正拿着床绸子被面叠了叠给冒冒垫在脑袋下面当枕头,陈安修知道三爷爷很疼吨吨和冒冒这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满月的时候,他都送了长命锁和小手镯,冒冒这么胖,他腿脚又不方便,还有事没事的背着抱着。 “三爷爷,我关灯,咱早点睡吧,冒冒天天在眼前,什么时候看不行?” 三爷爷给冒冒拉拉袖子和裤脚,“咱这冒冒脾气就算是好的,不像别的孩子稍不顺心就哭闹。我今天带着他在外面卖桃子,他都没到处去。” “他倒是想去,他会走吗?”摇摇摆摆的,比企鹅都走得慢,“等他长大了,你要是不烦他,我就让他跟着天天跟着你,等他结婚了,你也跟着他一起住。” “那敢情好,就怕没活不到那个岁数。” “二十来年,也没多久。说着说着就到了,我也是你看大的,说着说着这不也三十了。” “说的也是,关灯吧,壮壮,早点睡,明天也不轻松。” 陈安修躺下时候就听到外面雨开始下了,起初很小,夹在风里都听不太出来,后来大了点,夏天下雨是很正常事情,但谁也没想到这次雨会下地这么大,大雨连着下了两天夜,河流和水库水都漫过来了。陈家村位于山坳里,本来地势就低,下雨容易存水,这下更好了,街道上水都齐膝盖深了,别说车子,人出去都困难。 这样事情村子里人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以前雨水多时候,年总有那么两次,这些年雨水少了,小点孩子对此已经没有记忆了,陈安修倒是还记得点。各家房子地台都堆地比较高,时半会水也没不到屋里,所以即使时出行不便,也没什么人着急,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各家米面都是常备,就是菜少点,不过鱼多。 现在陈家村人最喜欢做事情就是拿着各种工具去街上捞鱼,水库里,河里鱼被冲地到处都是,拿个筛子,拎个篮子,拉个网子,在水里划拉两圈,准保就能捞上鱼来,还是活蹦乱跳,大人小孩齐上阵,时间各家冰箱里塞最多就是各种各样鱼。连好些水鸟都过来凑热闹,群群白鹭,野鸭和鸬鹚天天在村子里徘徊,天上水里好不热闹。陈安修好几次出门,头上差点就被鸟屎袭击。 这个季节还不能晒鱼干,只能鲜着吃,红烧,清蒸,油炸,糖醋,陈安修这两天可算把鱼吃地再也不想吃了,他自己出去倒是轻而易举,但家里这老老小小,他出去也不放心,还不如留在里照看着。 小饭馆那边有刘波他们在,运转正常,那边地势高,完全没有被淹危险,附近村子也有像陈家村这样被水困住,这天中午雨还没停,陈安修在家做饭,炸金黄馒头片,切了葱丝,加点花生油,和着鸡蛋蒸虾酱,蒜蓉粉丝拌了蒸茄子,放点麻酱就很香,他饭刚做出来,陈天雨不知道怎么就回来了,肩上扛着袋子大米,背上还有好些蔬菜,因为没打伞,身上雨水滴答滴答。头上还有可疑物品。 陈安修边把东西接过来,边还很没兄弟情谊地嘲笑他,“望望,怎么跟个逃荒样。” 陈天雨恨恨地瞪他眼,也不说话,直接对着他扑过去。陈安修抬腿就是脚,不怎么客气地把他还没歇过气弟弟踹到院子没过脚面水里,“脏死了,洗澡去。” 这兄弟俩德性,陈妈妈心里清二楚,所以见到了也只顾着抱着冒冒喂饭,至于那两个老大不小儿子,看都不看眼。陈爸爸好点,就在屋里吆喝了句,“望望,在水里坐着干什么?” 陈天雨鼻子快被气歪了,他蹚这么大水回来送菜送饭,根本就没人感激他,人也不走了,晚上逮着陈安修就是通胡闹,招惹冒冒也夹在里面捣乱,不肯好好睡觉。 事情转折是在第四天上,原本水已经开始慢慢退下去了,可等到晚上又涨起来了,第五天早上很多人起床就发现屋里进水了,这在以往几乎是不可能,村支书带着人出去查,才知道村子西头连同到河里那个桥洞被山上滚下来石头堵住了,村里水至今不出,不涨起来才怪。 石头被桥洞卡住了,从外面使不上力气,必须有人下到桥洞里去把石头撬走,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不容易,桥洞已经完全被水没了,水很浑浊,水性不好,根本不敢下去,第二个就是桥洞太小,最多能下去两个人,但石头不小,没力气下去也白搭,而且水下不好使力气,第三个还有一定危险性,一旦石头被撬开,村里积蓄洪水涌而入,外面直通那条河不仅水深,水底下还有大量石头,人旦被卷到河水里,九死一生。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托大。 事情耗到中午,眼看着屋里水又涨了不少,床底下来不及收拾鞋子都飘起来了,陈安修偷偷和陈天雨商量说,“不行,去试试。” 陈天雨拖住他说,“试什么试?村里淹了,把咱爸妈接到市区去住。淹又不是咱家。”他自小在这里长大,对村子当然有感情,但要拿他哥哥命去换,村子没了就没了。 “有办法,不会笨地拿命去搏。” 陈安修办法无非就是多固定两根安全绳,加强下保障,但即使这样,谁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可时间不等人,这雨看着还要下,再等到晚上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了。 陈安修当下也不再犹豫,从愿意下去人中挑了个水性格外好,两人热热身,系好安全绳潜了下去,水里温度倒是不算太低,但就如刚开始预计,能见度太低,水里杂质太多,他们又没有任何潜水设备,在水里滋味可想而知,陈安修坚持时间长点,那人每隔几分钟就浮上来喘口气,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了,又换了另外个下来。那边已经换了三个,陈安修这边还没换人,陈天雨在岸上急了,挽着裤腿就要往下跳,“大哥,上来,换人。” 陈安修浮上来,抹掉脸上一把水说,“别下来,已经找到松动那个地方了,只要撬开个缝,有水能过去就行了。”说完他憋口气,又潜下去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雨重新下了起来,岸上人都在焦急等待着,终于听到桥洞里传来声大动静,原本还算平静积水打着漩涡急速地向桥洞涌去,另一个人很快就被拉上来,轮到陈安修时候,陈天雨用力,拉上来却是根断掉绳子,他觉得脑子都空了,“大哥,大哥……”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听到他喊声,扔下手中雨伞,也向这边跑过来,一向喜洁的人,裤腿上沾了泥水也没留意。 陈安修攀着唯一那根绳子爬上来,吐掉嘴里口水,开口就骂,“谁家提供烂绳子,那么不经用,三两下就被石头磨断了,差点淹死。” 但对上岸边那张绝对比透顶乌云还要沉脸,原来不管人帅不帅,生气起来都一样可怕,他不易觉察地缩缩脑袋,“章先生,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好一周吗?” 章时年抓着他手臂把人拉上来,三两下扯掉他腰上绳子,一言不发,拖着人就走。 陈安修故作冷静地对围观众人挥挥手,回头被章时年拽个踉跄,他知道这人大概已经被气疯了,也不敢反抗,小声求饶,“章先生,街上人都在看着呢,有事咱回家好好说。” 陈家村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个男人和陈安修关系,背后议论不在少数,但经过刚才那事,为了村子里事情,陈安修那么肯卖力,这都是大家亲眼见到,他们真不太好意思再说什么。 ☆、188 一旦有了泄洪口,村子里的积水说退也退地很快,原本躲在屋里的人看到外面的水开始退了,都端着盆子,拿着扫把,把屋里和院子里的水扫出来,沟沟坎坎里还有些没被水冲走的鱼,大家这会也没心思抓了。不过章时年和陈安修牵着手从街上走过,还是收获了不少人的好奇目光,特别是陈安修全身湿哒哒,一边走还一边滴水,好不狼狈。 看他们马上就要转个弯,看不见人了,村书记陈孝礼从口袋里那根烟出来,拉着陈天雨到一边说话,“天雨,你是不是跟着回家看看?别让那人把你哥给打了。”他看那人的架势有点不对头,怎么说安修也是他们陈家村的人,不能在自己村里被外人打了。 农家乐小老板_246 这一出接着一出的,事情发展太快,陈天雨这会也是刚从他大哥差点出事的惊吓中缓过劲来,如果大哥出事,作为瞒着爸妈的帮凶,回去非被扒皮不可,还好没事,“叔,你给我根烟。”他需要定定神。 陈孝礼看这样子也知道被吓地不轻,别说天雨了,刚才那根断掉的绳子一拉上来,他的心里都咣当一声,活生生的那么个人一下子就没了,谁不害怕,他抽根烟给天雨,不计辈分地又帮他点着。 陈天雨狠狠地吸了两口,这这会才觉得胸口里的那颗心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大哥这一出,吓得他的魂都差点散了。他完全能理解章时年为什么会那么失态,不过大哥不会真的挨揍吧?他大哥就算有那么一点大意,但也不能说打就打啊,还有他这个弟弟在呢。 “叔,我回家一趟。”陈天雨拍拍手,把抽到半截的烟丢在地上踩灭。 “快去吧,快去吧。”陈孝礼还催他,那个男人实在不像好惹的,他就不明白了,安修就是想找个男媳妇,为什么不找个文静清秀点的,这个媳妇嘛,就是脸好看点,但看着就不像个能打压住的,看今天这个样子,安修在家不定多受委屈呢,这建平家也不容易啊,这是在场很多目睹事情经过的人的共同看法。 在一路好奇和同情的目光下,陈安修和章时年到家了,家里没人,早上屋里进水,大家一看情况不好,商量了一下,先把村里的老人和孩子送出去了,季家二老和陈爸陈妈带着冒冒也走了,青壮年的劳力都留了下来,毕竟这是自己的村子,还不到逃难的时候,谁要在这个时候跑了,以后可没脸回来了,况且各家的东西也在,需要人看着。 当然如果陈爸爸陈妈妈在,陈安修也就没有下水的机会了,他们首先一万个就不同意。 陈安修的左手臂还落在章时年的掌心里,他右手从湿淋淋的口袋里掏出钥匙,看看章时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把院门上的锁打开,章时年放开他的手先迈脚进去,陈安修揉揉左手腕上那道印子,随后进门,想了想,把门从里面锁上,望望回来的话有钥匙,其他的人,他现在是没空接待了。 屋里还残留些水,章时年就这么踩着进去了,陈安修抽空心疼了一下他那双刚买不久的死贵死贵的皮鞋,都进水了,依照章时年败家的习性,绝对是不会再穿第二次的,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他点头哈腰地问,“章先生,我给你拿双拖鞋,你换身衣服上床上休息一下,我先把屋里的水扫一下吧?” 章时年靠在沙发上沉着眉目,不出声。 陈安修自知理亏,也不为自己辩白,狗腿地在屋里找双干净的拖鞋,凑到章时年面前,见人还是不动,他蹲下来,拉着章时年的腿,打算亲自帮他换,他这辈子也就这么伺候过姥姥姥爷,他爸妈还没受过这待遇呢,大丈夫能屈能伸。 在陈安修的手指碰到脚腕的时候,章时年抬手将人拨开,自己把鞋子换了。 起码还有反应,陈安修心里小小松口气,他最怕章时年生气的时候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动,只是冷着一张脸,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陈安修又帮他找套睡衣出来,章时年换过衣服,擦干头发后就靠在床上闭目养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陈安修不小心瞅到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住,青筋暴跳,他心虚地别开眼,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窗,拿了盆子和笤帚,把各个房间里的水都扫出去,外面的雨还在下,但雨势并不大,应该不会成灾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给在小饭馆里的父母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先在农家乐里住两天,村子里确定没事了再回来。 陈爸爸在电话问他,“小章回来了,听说村子里淹水,你还在里面,就去找你了,你见到人没有?” 陈安修心想,我宁愿他没来找我,省得现在闹成这副僵局,嘴里却连忙答应着,“见到了,见到了。” “我寻思着也该见到了,我和小章说,如果家里没人,估摸着就在村西头那里,那地方堵住了,大家都聚在那里想办法,现在通开了吗?” “通开了,就是桥洞那里,问题不大。”不过你可真是我亲爸爸啊。如果章时年找不到他,打电话的话,他还有点缓冲时间,这下全露了。 “那就好,你妈让我和你说,冰箱里还有菜,馒头在最底下那层冻着,你们晚上不过来的话,自己做着吃。” 陈安修此时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什么都答应着。 陈妈妈在那边催他,没事别浪费电话费,陈爸爸嘴上应着马上就挂,压低声音,分享秘密一样,又说了一句,“壮壮,我看小章挺着急你的,我们都说你水性好着呢,他还是亲自赶过去看看才放心。” 陈安修没出声,陈爸爸知道他听到心里去了,也没再都说,就说,“壮壮,没事的话,我先挂了,你妈又在那里唠叨。” 陈天雨站在大门外犹豫着,他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去呢,不进去的话,他担心自己大哥挨打,进去的话万一碰到什么不和谐的场景怎么办?看看四周没人出来,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什么动静都没有,难道做完已经上床睡着了?就这么点时间,章时年难道是快枪手? “天雨,没带钥匙啊?”邻居出门倒水,看他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的。 陈天雨干干地笑了一声说,“是啊,三嫂,出来的忙,忘了带钥匙了,我去饭馆跟我爸拿去。”陈天雨且退且走人,因为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论身手的话,章时年怎么也不是他大哥的对手啊,大哥又是那种不管占理不占理,总不肯乖乖挨打的人,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呢?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有这时间不如去看看小侄子呢,软绵绵肉团团的,随便捏。 陈安修听到外面那动静了,刚要去给弟弟开门,就听到人离开的脚步声了,他没有比此刻更希望弟弟在家,这样多少还能缓和一下他和章时年之间的冰冷气氛。 雨还在继续下,天已经渐渐黑了,屋里屋外一样的潮湿,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雨,总觉得还有一股霉味,陈安修洗澡换过衣服,把家里所有的门窗关好,将灯打开,查看一下冰箱,还有一把扁豆,两三棵芹菜,两个茄子,还有点肉,鱼倒是不少,但看着就没胃口,前几天吃伤了。 “章先生?” 章时年面朝里,侧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陈安修叫了一声没答应。 陈安修坐过去,又小心喊了一声,“四哥?” 还是没人搭理。 “四哥,我知道这次是我莽撞了,我不敢擅自做决定的。” “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章时年终于舍得开口。 陈安修一愣,他答应的事情太多了,章时年现在是指哪一件? 章时年翻身坐起来,看着他问,“是不是忘记了?” 那个,事情逼急了就突然冒出来的智慧叫什么来着,忘了,反正此时陈安修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英国火场那件事后答应的,“我做的大的决定之前,要想想你和吨吨他们。” “今天的事情你准备怎么解释?”章时年的语气不急不缓的,但字字敲打在人心尖上。 怎么解释,陈安修抓抓耳朵,他想说他曾经受过专门的水下训练,这点阵仗对他来说,根本不是大问题,他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上来,但章时年肯定不愿意听这些看着就像借口的理由,“我脑子当时发热,没考虑后果就下去了。” 章时年捏他下巴靠近点问,“没考虑后果?” 陈安修吃痛,下手这么重,明天一定会留下指印的,看来安静那么久,心里的火气还是没能压下去,光看这看似平静的眼底酝酿的风暴吧,“四哥,我知道错了。”先低头总没错吧? “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不会这么做了?”章时年轻声问。 陈安修被他这轻柔的语气问候的头皮都麻了,他宁愿章时年和他动手,男人间解决问题的最快方式就是打一架,打完了,矛盾也就解决了,偏偏章时年不爱好动手,“我保证。” 章时年的指腹摩挲着擦过他的脸颊,“安修,你让我怎么信你?” 这个姿势有点不舒服,但陈安修不敢避让,“怎么都行,但是你别让人跟着我,我真不习惯,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哪里需要人二十四小时保护?”陆亚亚那件事后,他好不容易说服章时年把那些人调走。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就像给猫的四只爪子上都拴上铃铛一样,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章时年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闻言垂下眼睫说,“你去做饭吧,我再想一下。” 事情这么容易就搞定了?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明明感觉到章时年这次火大了,要不然也不会花那么长的时间来平息自己的情绪,“那你想吃什么?” “多做几个菜,我有点饿了。” “行,那你等着。”就是章时年此刻想吃天上的龙肉,他也会去想办法弄来,躲过这一劫容易吗? 章时年抬眼望出去,陈安修走到门外,步伐明显轻松起来,还动手擦了擦额头上并没有几滴的冷汗,“他一定觉得自己没事了。” 事实上陈安修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脚上的拖鞋踩地啪啪响,把冰箱里所有菜都搬出来,大概想了一下菜色,虾酱鸡蛋炒扁豆,芹菜肉丝,蒸的茄子用皮蛋和海米拌拌就是道不错的凉菜,再炸一盘子小黄花,这都是很下饭的菜,再焖点米饭,两个人吃也足够了。 农家乐小老板_247 淘米,先把米饭蒸上,茄子切成条放在上层,炒菜的时候用围裙的时候,发现挂围裙的地方多了条新的蓝格子的,好像是听妈妈说过,旧的那条油渍多了,要换个新的,看来就是这个了,因为主要是妈妈在用,所以长不到哪里去,在陈安修身上只到大腿哪里,但足够肥,他也能穿,样式是最简单的,往脖子上一挂,腰后有根绳拴着的那种。 陈安修在锅子里倒点花生油,挖了虾酱和鸡蛋搅在一起,和匀,案板上切好的扁豆还没下锅,他就听到后面有脚步声,现在家里就他们两个,他不用回头也知道后面是谁,“很快就好了,你要着急的话,饭橱里还有几个板栗饼。” 章时年应了一声,但脚步却没有迟疑地向着这边过来了,直到贴着陈安修的背才停下。 陈安修还以为他开玩笑,手肘碰碰他说,“喂,你挨着我这么近,我怎么动?这里都是油烟,你回屋等我。” 章时年的手指从后面攀过来,圈住陈安修的腰。 陈安修还嬉皮笑脸的,“你想我也不差这点时间吧?躲远点,油热了,我要放菜了。” 扁豆下去碰到锅里的油发出滋滋的声响,章时年的手隔着两条裤子抓住陈安修的前端。 陈安修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章时年这次过来是另有目的,他往边上稍稍躲了一下,带着点告饶的口气说,“章先生,我炒菜呢。”什么时候闹不行,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章时年在后颈上落下一吻说,“没事,你继续。” 谁的命根子落在别人手里,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真当他是无知无觉木头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四哥……”陈安修转头,对上章时年算不上温柔缱绻的目光,他还来不及考虑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人紧紧扣住后颈,随之章时年的气息覆盖上来。牙齿咬着他的唇,舌尖以强势而决绝的姿态舔舐着他嘴里的一切,攫取他的呼吸。 “火……”锅子里还没炒好的菜发出滋滋的油声,陈安修想开口提醒章时年,但刚张嘴就被后者更火热的入侵。 陈安修的腰被压在流理台上无法动,章时年的右手探过去将煤气的门阀关掉。 短袖开衫经不住章时年太过粗暴的撕扯,一颗颗的扣子直接崩开,落在厨房的四处,开衫连着刚换上不久的短裤,内裤一起落在脚边,堆成一团,此时陈安修的身上只勉强挂着那条根本遮不住多少东西的围裙,两条白晃晃的大腿从下面露出来,笔直而充满难言的诱惑。 事情到了这种程度,陈安修多少已经明白对方想做什么,他知道今天做错事,不敢开罪章时年,所以任凭他做到现在,没有大的反抗,他看章时年一直不动围裙,自己主动探手到腰后,打算解开围裙的绳结,都脱成这样了,他也不怕更干净一点,大不了陪着在厨房来一次。 章时年花样繁多,这两年自己跟着他,该体验的,不该体验的,都体验差不多了,脸皮也厚了,在别的方面,章时年这人对他还算照顾有加,体贴温柔,但在这种私密事上,那人根本不会保留颜面的余地,每次都逼得他理智尽失,各种淫靡的姿态百出,可能这样的次数多了,有时候他也能抛开传统的顾忌和所剩不多的矜持。 但此刻章时年似乎并不需要他如此配合,在陈安修解开绳结还想进一步将围裙扯下来的时候,他握住对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径自低头,撩开围裙的一角,他用双唇和指尖来回玩弄着陈安修胸前早已经发硬挺起的乳|尖。 乳尖被牙齿撕咬地厉害,刺痛伴随着肿胀,陈安修仰头,明显粗重呼吸中带着难耐的呻|吟,“四哥……”刺痛的地方随之被濡湿的舌尖卷住,安慰一样,一下下的轻舔着。 上半身被这样妥帖的安抚,陈安修舒服地喘口气,又酥又麻的快感从尾椎处窜上来,让他靠在流理台边缘的腰都有些发软。 章时年熟知这身体的一切反应,他的手下移,在那挺翘的臀瓣上用力揉捏到不成样子,滑腻的肉要从他手心里挤出去一样。 “四哥,别……”陈安修用力抓住章时年的肩头,才不至于让双腿打颤的自己滑坐下去,今天的章时年有点不一样,动作粗鲁多了。 “安修,转过身去。”章时年的手指在陈安修两臀的缝隙处轻轻勾描着,充满了暗示的意味。 陈安修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有点迟疑心里又有点期待的转过身,双手撑在流理台上,虚虚还挂着的围裙只能勉强遮住一点,如果前面是若隐若现的景色,那后面就是门户大开的旖旎风光了,章时年从后面勾了一下他的腰,形成臀部微微后翘随时任人侵入的姿势。 “四哥,快点……”在床以外的地方还是感觉有点怪,而且他也想早点做完,赶紧把饭做完。 章时年火热的掌心在陈安修大腿内侧抚摸,同时开口道,“张开腿,再大点。” 陈安修握握拳头,忍住心底多少还残存的羞耻感,腿向两侧又张开一些,这样一来,两瓣臀肉随之分开,露出平日里一直隐藏在其中的入口,他可以感觉到章时年几乎立刻火烫起来的目光,一遍遍地在那入口处徘徊,但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四哥……”他都这样任凭摆布了,章时年还不进来,到底在等什么。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了,他等来的不是章时年亟待进入的灼热硬挺,还是啪啪两巴掌。 “章时年……”陈安修惊叫出声,这会也顾不得装巧卖乖了,直接准备跳起来。 章时年快他一步,左手借着巧劲将人压在流理台上不能反抗,右手在臀肉上啪啪地又连着拍了几巴掌,被打到的地方几乎立刻就开始泛红,可见这次章时年真的没打算留情。 “章时年,你混蛋,放手。”厨房的窗子挨着胡同,陈安修压着声音骂他,打在这种地方都打在脸上还让人没面子,他也就小时候不听话被妈妈拽掉裤子,在屁股上扇过几巴掌,多少年都感受过了,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被人打屁股如果传出去,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章时年却不理会他的叫嚣,连着扇了十几巴掌才停手,可怜陈安修屁股上那点肉,满是五指印,早就又红又肿了。 “不做了……”陈安修推开他,忍住当场揉揉屁股的冲动,弯腰去捡地上的衣服。他就是有错,现在打完也两清了,接下来的事情他不准备负责了。 “你觉得今天的事情打两下就能了解?”章时年在背后悠悠然地问他。 “那你还想怎么样?”陈安修甩掉手里的衣服,转身怒视他。 章时年上前一步,倾身吻住他的双唇,双手也安抚性地摩挲着他的臀肉,轻缓而温柔的,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暴力。 陈安修被他上下联手,不间断的动作弄的脑袋有些发昏,章时年趁机握住他的臀瓣分开,曲起两个指节,猛然刺入。 强硬的外物入侵,让陈安修的身体一僵,内壁本能地收缩夹紧。他跟章时年不知道已经做过多少次,这里早已经习惯了进入,但这种突如其来的袭击,还是让他有点反应不能,“你……”他要调动全身的自制力,才能压住将眼前人咬死的冲动。 “放松点,安修。” 陈安修偏不如他的意,那两根在他体内作乱的手指最好断掉才好,章时年低低地笑了一声,手指坚持在狭小的甬道中探索,扩张,直到有温热的液体分泌出来,浸润内部和他的手指。 “安修,你这体质,倒是省了咱们买润滑剂的一大笔费用。” 陈安修被他气得全身发抖,下面在他的反复戳刺下,入口已经松软,空虚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章时年抽出润湿的手指,拦腰抱着陈安修放在流理台上坐着,围裙推高,露出底下微微翕张的入口,灼热在边缘处浅浅的摩擦,对上陈安修喊着些许怒气的迷离眼神,挺腰送入。 ☆、189 章时年抽出润湿的手指,拦腰抱着陈安修放在流理台上,双(和谐)臀悬空,围裙推高,露出底下微微翕张的入口,落下睡裤,灼热在湿漉漉的边缘处浅浅的摩擦,对上陈安修喊着些许怒气的迷离眼神,缓慢而坚定地挺腰推入。 早已经被手指撩拨地敏感至极的内壁,被章时年身上粗硬的部分一寸寸撑开,填满,身体高涨的情(和谐)欲取代了之前的愤怒和羞耻,身体顿时一软,所有的挣扎都失去了力气。 章时年捧着他的臀稍稍退出。 “四哥……”身体还没得到彻底的满足,陈安修扭动着腰,难耐地喘息催促。 章时年退到一半的肉刃猛地全根刺入,狠狠的一个j□j。 “啊啊……”陈安修环在章时年腰后的双腿夹紧,将自己更深的送入章时年的怀里,方便对方的插(和谐)入顶弄。 农家乐小老板_248 怀里人坦率无伪的反应,刺激地章时年几乎都忘了惩罚的初衷,立刻将人压在流理台上,两手更用力地分开他的大腿,再一次的冲撞而入。 陈安修身体轻颤,闭着眼睛斜靠在流理台上,双腿大开,随着两人下半身的激烈交(和谐)合,不断有清亮的液体从他的体内流出来,沾湿了两人的身体,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声响遮不住两人肉体的击打声。 入口的边缘处已经被巨大的肉刃撑平,陈安修犹不满足吞吸着,“四哥,再进来点……” 章时年深吸口气,勉强将自己从那暖热紧致的地方抽出来,动手翻转晨安休息瘫软的身体,让他趴在流理台上,两指撑开他的臀肉,一鼓作气由上到下狠狠地将怀里的人贯穿。 这一下侵入的太深,陈安修想叫都叫不出来,他的手指无所依附地在流理台上胡乱抓了两把,上面还散落着的芹菜段早已经被压地不成样子,入口却收缩蠕动着,将里面的火热吃的更深。 章时年扣住他的腰,在濡湿而紧致的甬道里强劲粗暴地j□j,一次次顶入陈安修的最深处,更深处。 “啊啊啊……四哥……要死了……”缓缓的抽出,重重的刺入,内壁一次次收到如此剧烈的摩擦,陈安修整个人都快崩溃了,粗重而淫靡的呻|吟没有任何遮掩地从口中流泻出来。 外面好像有人经过,陈安修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腰被勒住,身后是不间断的顶撞冲刺,前端被刺激地失控,眼前一阵想眩晕,再回神,身体内部已经被灼热的液体注满。 “舒服吗,安修。”章时年火热的身体覆盖在他的背上,刚释放不久的硬挺在缓缓的j□j中很快又精神起来。 第二次是章时年坐在椅子上,陈安修跨坐在他身上完成的,夏日夜里汗水淋漓的身体,上下交叠耸动着进行最原始的运动,经过这两次,陈安修脱力地伏在章时年的肩头轻喘,围裙还在他的身上挂着,但早就蹂躏地梅干菜一样,上面还挂着可疑的白浊液体。 现在距离刚开始做饭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过去两个小时,米饭已经焖好,但锅子里的菜早就凉透了,不过即使没凉,半生的扁豆也不能吃。 雨夜里的小村很宁静,章时年亲吻陈安修的鬓角和脖颈,青年光裸的身体沾了一层汗水,干净紧致的皮肤在厨房柔和的光线下泛着莹润的色泽,他知道这人也就在这个时候会乖顺一点,浅浅的鼻息喷在他的颈侧,这时候的安修就像个最柔软的孩子,全心地依赖着他,可他心里清楚,一旦等这人恢复过来,肯定要张牙舞爪地找他算刚才挨打的账。还不如一次把人教训够,反正已经招惹了。 章时年的手抚摸着陈安修的背部和腰侧,臀肉还红肿着,双手一揉就有白浊的液体从还湿润着的入口流出来。 陈安修握住章时年的手腕,声音嘶哑着说,“你不想吃饭了,我还要吃。”现在都快九点了,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干净了,他腿打着颤,想从章时年的怀里起身,两人的身体刚一分开,沿着大腿淌下来的粘腻液体成功地让他黑了脸。 可不等他的身体站稳,章时年扶着的腰猛然一压,两人堪堪分开的身体重新粘合在一起,刚被泄入过两次的地方柔嫩湿滑,一经搅动,内壁就自动吸附上来。 章时年抱着人换个位置,拉起陈安修的右腿环在自己身后,将人压在狭小的椅子上,抬高他的臀,缓缓地刺入已经湿软地不像话的入口,粗重的呻(和谐)吟从陈安修的喉咙深处溢出,倔强清醒的视线重新迷离起来,含着泪水一样,难得的软弱几乎逼得人可以发疯。事实上章时年停在陈安修体内的部位确实胀大一圈,后者一个收紧,同时让两人的脊背上窜过刺骨的快感。 这一次坐下来,陈安修真的累瘫了,他缓过神来的时候,章时年已经从他体内退出去了,洗了手正在煤气灶前忙活什么,浓重的酱香不断从锅子里飘出来。 “你……”一发声,陈安修才发觉嗓子干地发疼,之前可能压抑太过了。 “是不是想喝水?”章时年把煤气灶关上,将桌上准备好的温水送到他的嘴边,扶着他的后颈将水喂下去。 陈安修喝了整整的一杯水才缓解了嗓子里冒烟的干燥,身上酸软地连抬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一动之下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他的上本身被那条围裙缚在椅子上了。 这里就他们两个,他脑子没毛病,不可能无缘无故把自己绑起来,罪魁祸首除了章时年不做第二人选,“章时年,你想干什么?” 章时年挑眉轻笑,咬人的目光从他的胸前滑到那处还未完全闭合的入口,“你说呢?” 陈安修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此刻身在幻觉中,他和章时年在一起两年,虽然知道这人并不是一开始认为的温和有礼,但这么优雅无匹的人竟然会给人如此粗俗的暗示?如果这不是他的幻觉,就是眼前这个章时年已经疯了。 “放开我。””那今天的事情,你真的知道错了吗?”章时年的手臂撑在椅子背俯视他,近在咫尺的脸上细腻地仍旧不见一个毛孔,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年过四十的老男人。 打也打了,做也做了,还把人绑起来,陈安修压在心里的火气也爆发出来了,梗着脖子不服软地说,“我有什么错,不就下去帮着村里通通水道吗?难道我做任何事必须向你报备不成?我要求过你向我报备过行踪吗?”不说这个还不来气,上次在电话里他明明听到那个女人说在什么房里等他。他是相信章时年,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听到这些话一点感觉都没有。 章时年眼中的浓重情绪一闪即逝,“安修,我什么时候要求过你事事报备?我让你在做决定的时候多想想我和两个孩子,很过分?吨吨多么依赖你?冒冒还不到一岁,这些你不清楚吗?你去帮助别人我不反对,但这这种危险的情况下,你就不能适当避让一下?” 陈安修轻易不发火,但脾气上来的时候也不见得多好,“凭什么避让,别人能做的,我为什么不能做,难道就因为我生过两个孩子,就要像女人一样,处处接受你的保护?”他知道自己有错,也知道章时年说的有道理,可为什么要用这样一种方式讨论和这个问题? 章时年退开两步,并不打算和他继续讲道理,他盛了一碗米饭,加了一勺炒过的肉酱,拉把椅子坐在陈安修边上准备喂他,“吃饭吧,你肚子不是饿了吗?待会再说。” “你放开我,我自己会吃。” 章时年笑了一下,但眼中并无多少暖意,“吃完饭就放开你。”不约束一下,这会人就该准备开打了,“如果你不想吃,我们就继续。” 至于继续什么,陈安修不用问也知道,他恼恨地瞪章时年一眼,别无选择地张开嘴,章时年喂完他,自己也盛了一碗白米饭吃了。之后章时年俯身打算解开他,抱他去洗澡。 陈安修吃完饭,身上的力气恢复点,这会根本就不用他帮忙,章时年打的绳结并无多少花样,至少对他来说,解开不成问题。他需要洗个澡,但这样的话必须要经过露天的院子,落在地上的衣服在两人的踩踏中早已经脏地不成样子,就内裤勉强还能穿,但一弯腰,留在体内的东西就往外流,他扯掉身上的围裙,索性什么都不穿了,大男人也不怕看。 尽管如此,他踏出厨房门口之前,还是心虚地向外探探头,他不怕别人看到他光着,但光着身体从厨房里出来,这也太奇怪了,如果落入街坊邻居的眼中,真是百口莫辩了。 总算他家四邻没有楼房,这下雨天的也没有人在屋顶上乘凉,他大着胆子跨出去。 在浴室里调好水温,陈安修伏在墙上,两指并拢探进去,把里面的液体引出来,他做起来并不顺畅,感觉有点怪异,从一开始这些事后的清理工作都是章时年在做的,他基本没自己动过手,现在两人这状态,他也不能让章时年来帮忙,门上传来的响动打断了他的动作,见章时年脱衣服也准备洗澡,他不甘心地往边上靠,让出点空间,家里就这么一个花洒。但这样一来,他的清理工作就变得点难以继续了,但他又不想含着这些东西睡觉,他将手指放进去,胡乱地搅了搅。 章时年就站在他身后,凝视着两(和谐)臀间滴落的液体,那是他曾经进入这人的证据,他的目光蓦地一暗,一簇火苗在他的眼中重新燃烧起来。 “我帮你。” “不用你好心。”陈安修果断地拍开他的手。 章时年揽住他的腰将人推向墙边,指尖探进去帮他清理干净,这次他什么都没做,只把洗干净了抱到了床上。 陈安修的背一挨着床,卷着被子睡在另一边,今天体力消耗过大,他很快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章时年直到人睡熟了,才把人拉过来安置在自己怀里,亲吻他又长一点的头发,如果不消耗点体力,他真怕会对安修做出更失控的事情,这人什么时候能少做点让他心跳失速的事情,他真不知道这辈子还要被这人吓多少次,“你不担心失去我,但是我害怕失去你。” 陈安修在被窝里狠狠踹他一脚。 ☆、190 陈安修在积水里泡了半天,回到家也没来得及休息,晚上两人在厨房里的那场运动特别激烈不说,过程中章时年也少了许多过往的温存,进出之间明显暴烈不少,这样一天下来,陈安修再好的身体底子也有点吃不消,还没到天亮的时候就发烧了。 章时年这天心头思绪难平,一晚上也没怎么睡着,所以当怀里的人有点不对劲时,他很快就发觉了,他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陈安修的脸很红,摸上去烫手,他下床到堂屋的电视柜那里找了退烧药出来,又去厨房倒了一杯温开水,“安修,醒醒,安修……” 陈安修睁开眼,此时脑袋烧地迷迷糊糊的,早忘了先前两人吵架的事情,见章时年只穿着睡衣坐在床边,很自然地问了句,“大晚上的,你怎么还不睡,明天不上班吗?”嗓子莫名干哑地难受,嘴里连点唾沫星子都没有,他捏着喉咙干咳了两声,“身上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章时年知道这是发烧的原因,扶他起来靠在自己肩上,端过水杯先喂了半杯水,又抠了两粒退烧药送到他嘴边,陈安修糊涂是糊涂,但看到药还知道别过头,这东西不好吃,他本能还是知道的。 章时年温声安抚他,“安修乖乖的,有点发烧,喝完药明天就好了。” “我说怎么身上没力气,还一阵阵发冷。”他是这么说,但窝在章时年怀里并没有张嘴的打算。 农家乐小老板_249 章时年柔声哄了半天不见效,知道这时候不能心软纵容他,强行撬开嘴把药塞进去,见他想吐出来,就说,“你不吃的话,传染冒冒怎么办?你们两个准备一起去打针吗?” 陈安修听到会传染冒冒,这才不甘愿地张嘴把药含在嘴里,就着章时年的手又喝了半杯水。 “还喝吗?我再给你倒一杯。” “不喝了,是不是快天亮了,不太想动,再陪我睡会。”他听到院子里的树上有鸟叫声,窗帘那里也染了些晨光,树木的影子印在上面,影影绰绰的。 “还早,不用着急。”章时年扶着人躺下,从橱子里抱了床厚点的被子出来。 被子落在身上,陈安修嘟囔一声,“这被子够重的。”抱着章时年的腰,一条腿扒在人身上,大号树袋熊一样,可能感冒药发生了效力,他很快就再次睡过去了。 大夏天的,即使早上有点凉,但盖着一床厚棉被绝对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加上怀里还搂着个火炉子,章时年躺下没多久,身上的汗水就下来了,衣服粘在身上的感觉很不舒服。他把被子角又掖了掖,被子里捂地一点风都进不来,到天色大亮的时候,陈安修发了一身汗,章时年摸摸他的额头,温度就降下来了。 温度是降下来了,病却没有马上好,鼻塞,全身乏力,这一次发烧拖拖拉拉了四五天才见好,其他人不知道当天晚上他们在厨房里做的那些事,但陈安修下去通水道的事情,陈爸陈妈已经从街坊邻居那里听说了,陈安修发烧中,不好打骂,首当其冲遭难的是还没来及从家里溜走的陈天雨,因为知情不报,先是被陈妈妈拎着笤帚敲了腿,又被陈爸爸抓到屋里,讲了半天的道理,耳朵差点就起了茧子。 这么严重的事情当然陈安修也没躲过去,等他的病稍好点,如果不是陈爸爸挡着,陈妈妈差点把他的耳朵揪了去,“反正这耳朵长着和没长差不多,一样的不听话。”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壮壮没事,他们听到当时的情况心里吓得还噗通噗通的,当时如果在场,估计都能吓晕过去。 陈安修捂着耳朵呲牙咧嘴的,耷拉着脑袋,也不敢反抗,连声讨饶,“妈,我这次听进去了,听进去了。” 陈爸爸也在边上劝,伸手拉陈妈妈,“行了,行了,壮壮已经知道错了,他这病还没好利索,你再打出个好歹来。” 陈安修这几天病着也没什么胃口,看着脸色和精神劲都不比往日,陈妈妈心里一软,顺着陈爸爸给的台阶就下来了,只是嘴硬道,“他这场病还能怪得了别人,自己惹出来的,自己受罪。” 陈爸爸和陈安修都不敢反驳她,只顺着她的话说,见她气消点了,陈爸爸又说,“这也快中午了,你看看给壮壮做点啥吃的?冒冒还在老大哥他们那里,待会也该吃饭了。” 陈妈妈从炕沿儿上下来,“合着我就是个老妈子的命,伺候完大的,伺候小的。”话是这么说,她还是给陈安修拉拉被子,念叨一句,“再躺会,别着凉了,我做好了饭再来叫你。” 陈安修抱着枕头对着陈爸爸咧咧嘴笑。 陈爸爸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你这次是欠打。下去就下去,还逞强不让人换,你这是没出事,如果真有个好歹,吨吨和冒冒怎么办?也就是小章脾气好,肯让着你,你要是遇上个你妈这样暴脾气的,早和你吵翻天了。” 谁说章时年没和他吵?他们比吵架还厉害,这几天两人正处于冷战状态,只是家里人不知道罢了,等陈爸爸也出去了,陈安修拉高被子,盖住脑袋,他生病后,章时年在家里待了两天,这两天里他没认错,章时年也没就那晚上的事情道歉,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先低头,两天后他身体恢复点,章时年什么话都没留就去上班了。 当着长辈的面,他们装的没事儿人一样,回到房间里,两人各做各的的,几乎没有交流。 中午吃饭的时候,季家老两口抱着冒冒过来的,进入八月,冒冒马上就要一周岁了,话还不会说,但走路已经像模像样了,现在不用别人扶着,自己就能走好几米,虽然小身子还有点摇晃,让旁边的人看着提心吊胆的。 一进屋看到陈安修在,冒冒就挣着要从章云之的身上下来,穿着阔口的手工小布鞋,露出来的脚面肥嘟嘟的,脚腕上用红线拴着两颗金珠,章云之一把人放下,他张着两只小胖爪子,摇摇摆摆朝着他爸爸就过去了,“呀呀呀……” 陈安修拍拍手,引着他往这边走,等他走近点,一把将人抱了起来,他这发烧具体也不确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怕传染冒冒,前几天都是陈妈妈和季家老两口轮流带着孩子,今天感觉好地差不多了,才敢靠近孩子。 “冒冒这两天在爷爷奶奶那里,调皮捣蛋了吗?” 这么长的话,冒冒估计也听不懂,他亲热把自己的胖脸贴在陈安修的额头上,又嘟着嘴胡乱地在陈安修的脸上盖章。 小孩子的嘴巴软软的,亲在人脸上很痒,陈安修点着他的脑门推躲远点,“我知道你很想我,不用这么热情。叫声爸爸来听听,爸爸,爸爸。” “呀……” “爸爸……” “呀呀……” 陈安修捏他鼻子,“小笨蛋,爸爸都不会叫。” 章云之在边上笑道,“男孩子说话是有点晚,不过咱们冒冒学走路还是很快的。” 冒冒几天不见陈安修,赖在他怀里不肯下来,陈安修喂他吃了饭,又哄着在院子里玩了会,等他睡午觉的时候才让陈妈妈抱走。 陈安修的身体彻底康复后,章时年出差去了香港,一去就是十来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中间倒是季君恒打过一个电话,话里拐了十八个弯,最终的目的就是问他和章时年之间是不是出问题了。他说没有,季君恒也没再追问,又闲聊了几句别的,才挂断电话。 陈安修知道季君恒不可能无缘无故特意打电话过来他和章时年的事情,那人不说,他也不问,不过季君恒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卫林是个不怕事多的,没过两天他也给陈安修打了个电话,上来就问,“陈安修,四叔是不是和你分了?” “你听谁说的?” “全香港的上流圈子早都传开了,恒润实业的二小姐对四叔一见钟情,最近追得紧,前天他们一起出席了慈善拍卖会,她是四叔的女伴,很多人都在猜好事将成。” 前天?不就是季君恒给他打电话的那天吗?“谁还没个应酬和人际交往?” “你还挺自信的,不过这位李家二小姐可是全港岛数得着的名媛闺秀,家世相貌不用说,还是个很有手腕的女强人,敢说敢做……” 陈安修无声地打个呵欠,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托着脑袋,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卫林在那边啰嗦,多大点的事啊,不过今天屋外的知了叫的人格外心烦,待会弄点面筋,把它们全部粘下来。 好不容易听卫林在那边说完了,陈安修言辞恳切地表示了感谢,挂掉电话后,他盯着电话薄最上面的那个号码看了一会,把手机收在口袋里。 章时年不在,陈安修的日子照常过,甚至还更悠闲自在些,最近地里的玉米都开始长牙了,山上好几个村子的玉米地里都遭了野猪,好好的玉米杆子一晚上就倒一片,野猪进玉米地,不光吃,主要是糟蹋,几个村子里人合计一下,决定找些年轻人跟着两个有经验的老护林员到山上打野猪。 陈安修这些天正闲着没事,决定去凑个热闹,陈天雨听说后,也从山下跑回来了,说是长这么大,还没进过深山,这次一定要跟着去。他们两个年轻力壮的,陈安修又当过兵,会用枪,没人会拒绝他们兄弟俩的加入。之前村里人对着陈安修还有点别扭,经过通水道那事后,大家多少也有点改观了,这次上山的队伍里还有几个陈安修的老同学,就更好说话了。 陈爸爸年轻的时候也跟着人进过深山,无非就是林子密点,也没什么大型的猛兽,很久之前东山还有过狼,但有几年打狼很厉害,那时候很多人家里也有气枪,狼都给打地差不多了,好多年了,进山的人连根狼毛都没见到过,除此之外,山上也没什么厉害东西了,最大个无非就是个野猪了,猴子都很少见,所以家里人见他们想去,就叮嘱了一下也没阻止。 兄弟两个在家里收拾了一下就跟着人进山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吃的东西,山里有的是,这一去不过两三天,夏天也就准备身换洗衣服,以前山上的枪都被派出所没收了,现在也没什么趁手的工具,几个村子凑了凑,才凑出三杆土枪,打钢珠的那种,其他的就是砍刀,铁棍之类,知道陈安修拿过枪,三杆枪里还匀了一杆给他拿着。陈天雨扛着他去内蒙古时扛回来的铁剑,腰里还别了好几个弹弓,猎狗带了三只,不过半路上班头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充数,陈安修撵了几次,它不肯走,只好一起带着进山了。 深山里罕有人迹,原始的风光保留很好,山上的竹林很多,大的连成一片,竹海一样,风沙沙地从竹林深处吹出来,带着竹叶的香味,长吸口气还是很提精神。 走了大半天,野猪的痕迹没找到几处,竹林边上倒是发现了一大片野葡萄,东山的野葡萄长得很奇怪,葡萄串像是在外面用模具压了一样,一串葡萄上的粒子紧紧地靠在一起,要用指头从中间抠出来一个都不容易,只能一粒粒地从上面开始吃,粒子很小,果肉很紧实,有点酸头,很解渴,一群大男人走累了,看到野葡萄就冲上去了,还发现了几棵野生的苹果树,苹果现在只有婴儿拳头大小,青色的,陈安修摘了两个下来,没什么汁水,吃起来木头一样,吃完了嘴里一嘴渣渣。 陈天雨摘了好几串葡萄,拿着在溪水里稍稍涮了一下,冲掉点尘土就开吃,这些东西也没人打药,其他人都坐下休息了,陈安修边吃边四处溜达,偶尔见到野兔子野鸡出没,山上的鸟很多,不过陈安修认识的无非也就那几种常见的,猫头鹰,啄木鸟,黄鹂,雨燕,山麻雀,伯劳之类的。 “大爷爷,你在找什么呢?离着山崖那么近,小心脚下。”陈安修嘴里咬着山葡萄,看到领路的护林员之一,陈华和在竹林里钻来钻去的不知道找什么,这人年纪不算大,六十出头,在家排行老大,在陈家村和陈安修的爷爷一辈,他们兄弟俩都要喊这人一声大爷爷。 “安修你过来,这里有好东西呢。”陈华和俯身从岩石缝里采出一团草。 陈安修递过一串葡萄过去,不以为然地说,“就是草,这算什么好东西。” 陈华和想敲他的头,“年轻人就是不认识好东西,这可是只长在东山上向阳岩石缝里的石竹。” “石竹茶?”这个陈安修不陌生,东山三大名茶,就属这野生的石竹茶最名贵。 农家乐小老板_250 “石竹茶?”这个陈安修还是知道的,只长在向阳山壁上的石竹茶和只长在背阴处的玉竹茶,是东山上最出名的两种野生茶,有几年炒地很厉害,这几年消停点了,不过旅游区卖的大多是外地的,真正的野生茶还是很贵的,有茶叶店专门收这个。 “算你小子还有点见识,这东西采回去,找个人炒炒,偶尔泡点喝,还是不错的。” 沿着山壁看下去,这一片的石竹长得算是不错的,其他人听到了也都过来采,平地上长得不多,这种植物大多长在崖壁上,有人拿了绳子拴着下去采,有人喊着陈安修一起,他笑笑拒绝了,只拉着陈天雨就在平地上薅了点。 夏天雨水多,东山上的蘑菇也格外多,最常见的就是草丛里的那种颜色白白的,伞盖有点发黄,一大丛一大丛的,到处都是,这种蘑菇很嫩,水头很大,如果扔在袋子里,等到山下,基本就是一团烂泥。 还有一种是比较肥硕,伞盖上有黑色花纹的,也没个正经名字,就通称为圆蘑,这个做汤不放任何调料就非常鲜。有时候能找到点油蘑,这个不多。 当然最好吃的还属松蘑,这个一般就长在松树底下,伞盖不大,下面很粗,这个用来炖鸡,炖肉最好吃,晒干了味道次点,但可以保留很久,东山这边有道很出名的菜叫山蘑菇炖鸡,最正宗的做法就是用松蘑。 第一天进山,其他的收获不多,但蘑菇,野菜和野生 茶叶,陈安修倒是装了大半袋子。这天傍晚,天还没黑, 一群人就砍了些树枝和草,在离溪水近的地方搭了几个简单的草棚子,年轻人大多不会做这些,只是有样学样地跟 着两个护林员做,有两个怎么学都不会的,索性就带着猎 狗到附近打猎,准备晚上吃的东西。 陈家兄弟两个搭了个勉强能住人的,就去溪边提水烧 水,此次山上背了两口小铁锅,水开了大家喝了一点,打猎的就回来了,其他猎狗逮住的猎物都交给主人了,只有班头像模像样地嘴里叼着只野鸡,直到看见陈安修,才蹭 蹭他的裤腿放下。 去打猎的其中一人叫做孙平的,看到这里就笑说,“陈安修,你家这只狗真是鬼精鬼精的,路上跟它要了好几次,它死活不肯松口。我还以为它自己要找个地吃了呢。你们真没训练过?” 陈安修拍拍班头的脑袋,一副骄傲地不得了的样 子,“我们班头自学成才。” 其他人都哈哈笑,一群大男人跑到山林里,跟解放了 一样,晚饭一锅子鱼汤,一锅子是野鸡炖蘑菇,鱼是溪水 里抓来的,野鸡是山上现逮的,不是什么很特别的菜,但 就地取材,原汁原味,味道实在是鲜到骨子里了。七个人,两大锅子汤根本没剩多少,不多的零碎都喂了四只狗。吃过晚饭,两个护林员很快就回窝棚里睡觉了,五个年轻的围着火堆聊天,结婚没结婚的,都荤素不忌的。一直聊到月上中天才各自散去了。 兄弟两个去溪边泡泡脚,有小鱼群从脚底板下滑过去,陈天雨扑腾着水,双臂枕在脑后,靠在溪边的石头上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陈安修拉他起来说,“回去睡,别在这里睡着了。” 窝棚四周是撒了驱虫蚁的药粉,地面的石头白天被太阳暴晒过,现在还是温温的,裹床毯子勉强也能凑合一 夜,陈安修把带来的衣服叠叠,权当枕头用,他刚一躺 下,陈天雨就把头凑过来了,“哥,咱俩说说话。” 陈安修打个呵欠说,“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周围的窝棚里都有呼噜声响起来了。 “哥,你和那个章时年还好吧?” 陈安修半垂着眼皮,反问说,“有什么不好的。” “那怎么两天了,他一个电话没打给你。”章时年不 在,除了上厕所,他都黏在大哥边上,晚上睡觉也是,可他从来没见过章时年打电话。而大哥也没给对方打过,甚至是那人的名字连提都没提。 陈安修翻个身,背对着陈天雨,把毯子裹紧点,“又不是刚认识的,哪里还有那个黏糊劲,没别的事情,先睡了,跑了一天累死了。” 陈天雨对着他的背翻个白眼,以前有事没事总爱黏在一起的那两人不知道是谁,他拒不配合,自己也拿他没办 法,但这两人之间绝对出了问题。一家人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等等,一家人?陈天雨无声地拍拍额头,他到底 是什么时候接受了那两人在一起的事实?不记得了,大概 是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接受了。现在对着大哥好像也没 有之前乱七八糟的冲动了,终于他们还是回到了最开始的关系,兄弟。 不过咫尺的距离,兄弟两个各有所思,陈安修在想那 天晚上章时年和他说的那句话,什么叫“你不担心失去我,我害怕失去你。”听着就有种想揍人的冲动,但不可否认的 是当时心里很不是滋味,章时年一直是一种强大的保护着 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身边,即使在眼睛看不到的时候,那人依然是镇定坦然的,那天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态逼得他说 出那句近似于软弱的话? 可他除了是章时年的伴侣之外,还是个独立的人,他心里也有自己的一个尺度,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就通水道那件事来说,他并 不是盲目冲动,他是有把握的,对于让其他人担心这点,他道过谦了,可是章时年并不打算原谅他。他要一步步地 退让,直到自己没有原则可言吗? 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头嗡嗡的,趴在溪水边洗两把脸就清爽多了,不去想那些了,现在多想也无济于事,章时年现在连个人影子都见不到。 护林员对这片林子很熟悉,加上还有三只半猎狗,第 二天就找到了两只野猪的痕迹,这些家伙皮糙肉厚的,个头又大,整个山林里就每没个对手,碰到人也不知道害 怕,呲着獠牙,当头就撞过来,一刀砍上去最多就是点皮肉出血的事情,实质点的伤害都没有,这时候主要还是要 枪使力, 但这种土枪,枪杆子长,不能瞄准,离着远了根本使不上劲,但谁也没那胆子冲上去对着野猪的脑门开啊,而且野猪也不是傻的,顶着脑门还不知道反抗,不过办法总 是人想出来的,两相一合计,有人吸引野猪的注意力,拿 枪的迂回过去打,两个护林员老胳膊老腿的,肯定不能让 他们当诱饵,就让他们到边上躲着去,陈天雨和孙平一个 带着猎狗,一个用弹弓,班头别看个头不小,胆子却肥地 很,往上扑一点都不含糊。 陈天雨本来是安安稳稳坐在树上打弹弓的,但野猪被 激起了怒火,对着那棵树就是一通猛撞,陈天雨没坐稳都树上翻下来,眼看着情况不妙,陈安修来不及找准头,抬手就来了一枪,总算他枪感好,这一下就正中脑门,可野 猪并没有死,顶着一头血对着他就冲过来了,紧急时刻, 班头汪汪汪地挡在陈安修面前,不等它冲上去,陈安修的 第二枪已经到了,这下野猪在地上扑腾两下,死得透透的,他接着又去另外那边帮忙。 这天他们射杀了两头大野猪,没头都三四百斤的样子,陈安修的好枪法也让这些人敬佩,第三天上午,一群人又打了一头,两人一头的拖着,浩浩荡荡地就下山去了,他们下山之前先把起枪藏了起来,抬着野猪一到镇上 就有人围观并过来接手了,大家都是好多年没见过野猪了,二十多年前,这东西成灾,没有几家没吃过野猪肉的,中间有段时间绝迹了一样,前些年重新出现的时候,市里的电视台当新鲜事一样,还特地在晚间新闻上报道了一下,上面还呼吁不要去打,这两年眼瞅多地又要成灾了。 这三头野猪准备送到小饭馆那里宰杀卖掉,猪还没杀呢,已经有人在问价格,争着要肉了。 陈安修在山上待了三天,也没怎么梳洗,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路过建材店里的时候,看 到章时年的车停在外面,可能听到外面的动静,章时年从屋里出来,衬衣西裤,俊雅挺拔,周身干净清爽的气质和这嘈杂混乱的环境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他看向陈安修,目光碰到陈安修手臂上的血迹时,地闪过些什么,面色却愈发冷淡。 “章先生……” 陈安修上前的脚步因为章时年后面走出来的年轻女子停住。 ☆、191 章时年给大家介绍那个女孩子叫李妙雅,从香港来的,其余的也没多说什么,陈安修大概猜到这人就是卫林在电话里讲的李家二小姐。她跟着章时年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所以晚上理所当然地住了下来。 如果不带偏颇的观点,陈安修得承认,这个女孩子给人的印象并不差,李妙雅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修长,容貌秀丽,双拼色简单时尚款的及膝短裙,普通话说地不错,只带着一点的口音,性格看得出也是很爽利的,她陪在季家二老身边的时间比较多,不过对其他人也都是客气有礼的。 陈爸爸陈妈妈现在对章时年很信任,又不知道他和陈安修两人正在冷战,所以并没有多想,只陈天雨撇撇嘴,心道章时年突然领个女人回来,什么意思?你身边桃花多,我大哥拿出去也比你差不到哪里去。 不过陈天雨只是这么想,并没有立刻冲过去问,他现在年纪稍大点,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事情还没搞清楚,况且章时年怎么也长他这么些。他侧头去打量正低头称量猪肉的大哥,看着好像并无异样,但愿是自己想多了,章时年应该也不是那种人吧?他不会很确定地想。 农家乐小老板_251 这次抓到的野猪两大一小,大的那两只头都有三四百斤,小的那头只有一百来斤,他们七个人在山上的时候就商量过了,两头大的宰杀了卖肉,那头小的自己留着分分,负责屠宰的人是村里找来的,陈安修提供的地点,就在小饭馆后院的一块空地上。镇上闻讯赶来的人很多,农家乐里的客人听到有纯正的野猪肉卖,也都来凑热闹。 当时周围各村组织上山打野猪,陈安修他们这只是第一批,陆续的后面还会有人去,当时说好的就是谁去野猪归谁,现在外面野猪肉的市场价都卖到每斤上百元了,陈安修他们也没想着真的靠这个赚多少钱,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尝尝鲜,但免费肯定是不行的,好歹他们也是在深山里灰头土脸地待了三天,好几次还差点被猪拱了,而且人多肉少,免费给谁都得罪人,还不如爽快地拿出来明码标价呢,五十元一斤。 这个价格不算低,但凭心说也不算高了,很多人都是识货的,外面的行情也约莫知道点,所以这个价格一出来,人不但没被吓走,反而是越聚越多了。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不过还没等雨下大,肉就卖完了,除了垃圾桶里的猪毛和地上还没冲洗干净的一点血水,两头大野猪连块骨头渣子都没剩下,那头小野猪他们几个也分了,陈家兄弟两个得了好大一块肉,足有十几斤,此外还有五六斤排骨,猪内脏是按照猎狗分的,班头也得了一份。陈安修打算洗洗,改天炖了给它吃。 “大哥,你回去先洗个澡吧,剩下的这点我来收拾。”昨晚就在溪水里泡了泡,今天从早上忙到现在,连个脸还没洗呢。 陈安修擦了一把头发上沾到雨珠,“不差这点时间,都脏了一天了,这里不弄干净,招蚊虫。” “那咱们快点,别待会雨下大了。” 两兄弟收拾完,陈安修洗把手脸,先把各种大料把野猪肉腌制起来,野猪肉都有腥味,不过他们自己分的这头是小野猪,肉很鲜嫩,味道也不重,稍微腌一下就可以,肉腌好后,他回去洗澡换衣服,路过季家二老住的房子时,想着进去跟两位老人说一声,今晚吃水饺。 他进去的时候,小吴和曲靖在外间坐着,里间有说笑声传出来。 “那个李小姐在。”小吴和陈安修关系好,偷偷和他咬咬耳朵。 陈安修笑笑,抬脚进去打个招呼。 李妙雅正坐在两人对面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地两位老人脸上都是笑容,章时年则单独坐在另一边,怀里抱着冒冒,手里拿着玩具逗他。章云之一看陈安修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进来,站起来从旁边拿条毛巾给他,“外面下雨,过来怎么也不打个伞,上次生病才好了几天。” 老爷子多倒杯热茶,招呼人到他身边坐。章时年的表现很正常,看到陈安修,笑容也是温和的,只是眼神里少了之前的宠爱亲昵。旁人无从觉察,陈安修自己看地明白,他有时候是不够心细,但恋人之间的那种感觉是很微妙的。 因为之前相互介绍过,李妙雅和陈安修很自然地也打了招呼。 谈话主要实在老太太和李妙雅之间进行,陈安修一直知道老太太从年少时就留学英国,见多识广,在很多方面都有涉猎,现在听李妙雅的应答,就知道这不是个空有其表的女孩子,有的问题陈安修并不是很懂,但也听得出她不是照本宣科,而是真的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最难得是她并不呆板,话一经她的嘴巴说出来,平添了一份妙趣横生和俏皮之意,他注意到章时年有时也会因为她的话弯弯唇角。 时间不是很早,今天又下雨,陈安修提议大家先去吃饭,老爷子也说,“先去吃饭,妙雅也不是马上就走,有话改天再说。” 出门时候,李妙雅扶着老太太走在前面,章时年抱着冒冒,陈安修打着伞跟老爷子走在最后面,拉开一段距离了,老爷子忽然问陈安修,“安修,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 陈安修扶着他避开石板路上的小水洼,“挺好的。”这是实话,一言一行都看得出是个很有教养的女孩子,“不过刚见面,我对人家也不了解,再多的也看不出来了。” 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也是,我有些年也没见她了,再看看吧,再看看。这事也不能着急,你也留意看看。” 晚上小饭馆里包的是野猪肉大葱的水饺,圆滚滚的,个顶个的大,一口下去油汪汪的鲜香,现在虽然是夏季,但今天天凉,吃这个还是很舒服的,连一向不怎么喜油的老太太也吃了小半碗。清淡点的还有蘑菇汤,刚从深山里采摘的,正是最新鲜可口的时候,不过顾及今天有客人,小饭馆里也准备了其他菜。 季家二老那边有空房,李妙雅暂时就住在那里,陈安修也没问她会在这住几天。 陈安修和章时年冷战,唯一高兴的大概只有冒冒吧,他之前都是单独在自己的婴儿床上睡,无论钻谁的被窝,半途总会被丢出去,这几天难得陈安修肯陪他,他在被窝里钻来钻去不肯睡,只等他爸爸过来。 章时年靠在沙发上看书,陈安修把今天换下来的衣服丢洗衣机里洗出来烘干,两人各做各的的,互不干扰,陈安修到衣橱拿东西的时候,发现旁边冒冒的玩具橱里又多了好些新东西,吨吨的房间里也加了一辆模型车,他知道这应该是章时年从香港刚带回来的。 章时年出差有给家里人带礼物的习惯,家里的三份是固定都有的,他之前在屋里翻了一遍,这次好像真的只有冒冒和吨吨的。 陈安修死心睡觉,冒冒睡觉不肯老实,肉乎乎的小身子动来动去,小脚丫还不时地蹬在他肚子上,他把人抓过来,在屁股上拍了好几下,人才肯消停点。 章时年洗澡出来的时候,那父子两个已经睡着了,捏着陈安修搭在被子外面的右手臂仔细看了看,沉默地关灯睡觉。 ☆、192 陈安修和章时年的关系并没有因为分开一段时间而有所缓和,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现在两人除了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其余的再无任何的交集,眼神交流都极少,这大概是两人关系确定下来之后爆发的最长的一次冷战,以前小打小闹也有过,但基本当天就解决了,哪像现在这样,大半个月都过去了。 陈安修心里很明白,他们的分歧由来已久,不过因着先前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之间的矛盾反而忽略了,现在外面的事情一解决,内部的问题就出来了,通水道只是个导火索,没有这件事,也有会下一件事,他们之间总会走到这一步,他们两个在性格和对事情的认知上就有许多不同,这两年虽然双方各有妥协,但在有些问题上总不可能完全磨合到一起。 很多事情不是一句谁对谁错就可以解释地通的。 陈安修窝在草丛里,把这个季节最后一点草莓摘下来,真的没多少了,大大小小的参差不齐,吨吨前几天从美国打电话回来,还惦记着小饭馆里这点草莓,他打算过水稍微煮一下,密封起来,做成草莓罐头,这样吨吨下个月回来,还能吃到,他看篮子里这点,满打满算,也就能做个三四瓶。他想着到山上里的果园里找找,看看是不是还能再找到点。在门口遇到外出归来的李妙雅,手里抱着一个包装不错的长盒子。 “陈先生。”对方热情爽朗地主动打招呼。 “李小姐这是去哪了?” “帮老爷子买了根新的鱼竿,昨天听老爷子和陈叔他们在喝茶的时候说起,过两天想约着几个人一起到水库那里钓鱼去。” “这个想法不错。”这两天他忙地团团转,有点空闲时间都去想他和章时年之间的事情了,差点忘了李妙雅这人。 李妙雅住在山上这是第三天了,这女孩子的性格活泼开朗,短短的时间内就成功赢得了包括孙晓他们在内的一众人的喜欢。老爷子对外介绍的时候都说这是老朋友的孙女,这次是专程来探望他们的。 陈安修在山上转了一圈,草莓没找到多少,但勉强凑个五瓶也可以了,菜园里两天没过去,西红柿泛红的又多了一些,他摘了个还带点青头的尝了尝,皮还点硬,但汁水足,一点都不酸,客人要的话,这个时候摘最好,路上好带,回家还可以多放几天,很多小饭馆的老顾客知道他们菜园的菜农药很少,有的是甚至是一点都没有,他们走的时候就愿意捎点下去,吃着放心。豆角昨天刚摘过,现在上面满架子紫色的花,拨拨叶子底下,光遗漏的摘摘,也能凑两盘子了。 东西不多,他没去小饭馆,直接提到了建材店,有人来要货,陈爸爸正在和人谈着,陈安修注意到店里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他看着有点眼熟,打开看看,果然也是根鱼竿。一起买两根,还是一样的,真是个细心的女孩子。 陈爸爸让小乔领着人到后面提货,自己过来端茶壶,见他有兴趣就说,“这是妙雅买的,我看着这鱼竿不错,应该不便宜,我想说不要吧,人家已经买回来了,你待会打电话给你大舅家的海成哥哥问问,这鱼竿大概多少钱,咱买个东西再还给妙雅,咱非亲非故的,不好收人家的东西。” “行,我待会就打电话问他。”林海成是他大舅家的表哥,自己经营着两家海产品店,各种海货都卖,连钓鱼竿这类的东西也不放过。 “不过话说回来,妙雅这姑娘看着确实不错,真没看出来,她和晴晴望望年纪一样大,但说起话来要稳重不少。” “是挺不错的。”但是关他什么事啊?最近不是听一个人在他耳边夸她好了。 “壮壮,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她?”难得的,陈爸爸也细心了一次,见陈安修神色懒懒的,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谁会喜欢章时年的绯闻对象,竟然还敢带回来,他没当场爆发,就觉得自己脾气很不错了,还指望他和李妙雅相亲相爱不成?但这事嘴上不能承认,“也没有,不过是没接触过,不熟悉。” 陈爸爸摇摇头,端着茶壶回到柜台那里,叮嘱他说,“你就是不喜欢,也别表现出来,我看老大哥他们对这个女孩子还是挺满意的。” “我有分寸的,爸爸。” 因为第一次上山打野猪的时候,陈安修表现不错,枪法神准,第二次就又有人来约他一起,当时章时年带着冒冒正在屋里弹琴,也不知道听到院子里的谈话没有,反正没出声,陈安修没怎么考虑就找个理由拒绝了,他颠颠地跑回屋里,结果那人一句也没问,眼光都没扫过来一下。 “我去小饭馆那里看看,你在家看着冒冒。” “恩。” 陈安修抓抓头发,带上门出去,快要转角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正看到李妙雅推门进去了。 农家乐小老板_252 章时年等陈安修走后,合上琴盖,把膝盖上的冒冒放在上面,点点他的鼻头说,“冒冒,你说大爸爸这次欺负你爸爸是不是有点狠了?”自打他回来,他看得出安修是在想办法与他讲和,但安修的记性实在不怎么好,一次两次这样,三次四次还是这样,在英国的时候答应好好的,上次冒冒失失去救林长宁他就不说,那是人子的本分,之前又是通水道,好不容易他觉得自己缓过一口气了,他又山上打野猪,弄的自己身上血迹斑斑的回来。 “大爸爸也是普通人,心脏也没比别人多长一颗。” 听到外面有动静,章时年抱着冒冒出来。 “章先生。” “妙雅?那边坐吧。”章时年指指树底下摆放的桌椅,没有请人进屋的打算。 李妙雅笑笑入座,问道,“陈先生不在吗?” 章时年回屋,拿了冰箱里冰着的西瓜汁出来,语气亲近地说,“他在家里闲不住,刚刚出门了,我正打算带着冒冒去找他。” “你们的感情真令人羡慕。”李妙雅出入社交场合也不是一年两年,是个十分知情识趣的女孩子,知道章时年没有多谈的心思,她把手里的小盒子推过去,“在这里打扰了几天,实在不好意思,小小的礼物,一份心意,章先生不要嫌弃。” “你太客气了。” 知道他有事要出门,李妙雅没有多做停留,她送来的东西,章时年没看,直接丢在抽屉里。 两人放东西的抽屉是公用的,也没刻意分开过,陈安修晚上找自己手表的时候就发现多了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副精致的钻石袖扣,章时年袖扣之类的东西很多,但这副他看了许久,实在没什么印象,他拣出来丢到旁边那个很少用的抽屉里。 八月十六是冒冒的一周岁生日,这么点的小东西,陈安修也没把他的生日太当回事,就想着给他做点好吃的,就这么着吧,但章时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那天给冒冒定了一个很大的双层大蛋糕,上面满当当的都是冒冒喜欢吃的各种水果,蛋糕顶上还光秃秃地插了一根彩虹蜡烛。但是冒冒又不会吹,最后还是章时年和陈安修帮着吹灭的。 其他人要送礼,章时年没让,他给冒冒送了一个带着铃铛的小脚链,走路的时候会叮铃铃地响,冒冒高兴坏了,每次迈右腿的时候都使劲跺跺脚,吃蛋糕的时候,别人都还好说,他直接用手抓的,吃完了,一手一脸的全是蛋糕渣子,陈安修看着好玩,拍了不少照片,传到楼南他们看。 电话响起来,陈安修一看是楼南,马上接起来,刚想和对方炫耀两句,就听那边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喊他,“陈叔叔……” “是糖果啊,你爸爸呢?” “弟弟……” “弟弟过生日,正在吃蛋糕呢。” “蛋糕……” “糖果要不要来玩?叔叔给你留一块大的。” 糖果两只胖爪爪抱着手机,眼睛晶晶亮,神色很认真地点点头,糖球在旁边拍他一下说,“笨蛋糖果,小陈叔叔看不到了。” 陈安修已经在这边听到了,就笑说,“那糖果早点来啊,我给你留着。”接着是楼南的吼声,“糖球,你是不是又在抱着电脑玩游戏?” “没了,没了,我在教糖果认数字呢。” “你先别着急生气,真的不是游戏界面。”这是叶景谦调和的声音。 电话中途被挂断,但陈安修知道那边一定很热闹。席面上陈安修喝了点酒,章时年半扶半抱把人弄回去。 临睡觉的时候陈安修滚到他那边,章时年帮他换了睡衣,将人塞到另一个被窝里。 * 冒冒的生日过后,章时年说是公司最近忙,单独在市区的房子里住了快一周了,以前也有这样的先例,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忙,刚刚阿joe的电话,说是公司里来个几个重要的客人,章时年陪着喝了点酒,还没吃饭, “啪。”第二十七只蚊子阵亡在陈安修的巴掌下,山上草木多,晚上花脚蚊子特别多,陈安修在门口灯下站了这大半个小时,身上早不知道被咬了多少口了,总算看到有车过来了,这个时候来这边的,除了章时年不作他想。 阿joe把车子停下,陈安修刚想过去把人扶出来,但章时年已经打开车门自己下来了,可能是真的忙,人看着真的是瘦了,身上有酒味,但不是很重,人看着也清醒。 阿joe送完人就走了,章时年回房洗澡。 阿joe送完人就走了,章时年回房洗澡。陈安修去把厨房里熬好的粥端出来,等章时年洗完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回房了,但粥和小菜都摆出来了,一碟酸辣的小萝卜,一碟炸地金黄酥脆的小鱼干,烫了一碟青菜,小碗里还是几个白色的鹌鹑蛋还是鸽子蛋一样的东西,锅子里的粥还热着,米粥加了自家压的玉米片,雪白金黄的,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章时年夹鹌鹑蛋的时候,才发现不是,里面是一颗颗的剥地光溜溜的咸蛋黄,外面裹了一层浅浅的蛋白,鸭蛋腌地正是时候,筷子一戳,就有黄色的油流出来。 安修喜欢吃咸蛋黄,最爱搭着粥一起,他春天的时候买了些鸭苗,养大一点,就全扔到河边散养了,宁愿下在芦苇丛里的鸭蛋被别人捡去,也不在家里养,说是养在河边的鸭子吃的是小鱼小虾,蛋黄都是红通通的,这样的鸭蛋腌出来才好吃,这样养的好吃是好吃了,但他一整个夏天就没捡回来多少鸭蛋,每次都数着吃,蛋黄大大方方留给自己,蛋白耍赖地拨到他碗里。 章时年夹了一个,放到粥里,他还是第一次在家里见这么完整的蛋黄,每次安修急着吃,不是戳破这里,就是戳破那里。这次竟然这么有耐心。 陈安修探探头见章时年已经在吃了,又把头缩回来,若无其事地抱着电脑,胡乱翻着网页,至于看了什么,估计一个也没记住。 待会见面还是没什么好谈的,陈安修早早就睡下了,这几天晚上一直没睡好,他在睡梦中翻个身,把近在咫尺的人抱住,呼呼地,这次真的睡着了。 陈安修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但炕上只有一床被子翻动的迹象,难道昨天晚上章时年根本没进屋睡觉?已经严重到分房睡的地步了吗?他身体一动,叮铃铃,叮铃铃。 奇怪,昨天晚上没把冒冒抱回来,怎么有铃铛的声音?难道冒冒的落在家里了?也不可能啊,昨晚见冒冒还在脚上戴着。他动一动,叮铃铃,他翻开被子一看,在他右脚上也挂着一只带着铃铛的脚链,和冒冒那个差不多,不过大着不止一号,最特别的是上面还有把小锁,把脚链的接口那里锁死了。 陈安修找根针戳了两下没戳开,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打得开吗?” “打不开。”陈安修下意识地回了一句,马上反应过来章时年还在家。 章时年明显已经洗漱过了,一身清爽地斜倚在门边,悠悠然地说,“哦,那是我特别定制的,钥匙在我这里。”他摊开手心,里面是仅有一枚的小金钥匙。 陈安修扑过去抢,屋里叮铃铃的响声不绝于耳,两人闹了一通,章时年把人压在自己腿上,陈安修喘口气,抬抬自己的右脚示意,“给我打开,我一个大男人带着这么串铃铛出去,不是要被人笑死。” “你怕被人笑死,就不怕我有天被吓死?” “我现在已经改了不少,最多我以后更加注意点。” 章时年知道他这根本不是在认错,也许他的办法用错了,冷战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之前那种状况折磨的是两个人,“你以后再那么冒失,这脚链就天天戴着。” 陈安修刚想反驳,章时年又说,“或者让保镖随身跟着。” “那还不是一样。”他让章时年把保镖调走的时候借口就是,带着保镖就跟给猫爪子挂铃铛一样,没想到章时年这么狠,直接打个金铃铛给他戴上。 “知道滋味好受,动手之前就多考虑一下,一次两次不出事,但不代表次次好运。” “你别光挑我的错,你和那个李妙雅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在香港闹绯闻,我看不到也就罢了,你还把人领回来。”知道那两人不可能有瓜葛,但绯闻对象天天在眼前晃,实在是很碍眼。 农家乐小老板_253 “谁和你说我们两个在香港有绯闻?李妙雅是二哥二嫂中意的媳妇人选?我怎么可能和她有什么绯闻?” “卫林说的。”这件事好像自始至终都是卫林一个人说的。 此时身在北京的卫林莫名打个寒颤,他看看外面的天空,八月烈日当空,下面街道上的人热地满头大汗,难道他办公室里的空调开得太足了? ☆、193 卫林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越想越不对劲,怎么有种挥之不去的不好预感呢?桌上的文件是看不进去了,他抓了衣架上的外套打算去季君恒的办公室,门外的秘书见他出门,起身道,“卫总……” 卫林撂下一句,“我去季副总办公室,有事去那里找我。” 秘书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她知道这两人是发小,一起出国,一起创办公司,感情比亲兄弟也差不了多少。 季君恒正在和人打电话,听到有人门没敲就直接闯进来,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眼神示意对方安静点,继续对那边说,“行,妈,我知道了,你忙你的,我过两天就回去,恩,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终于讲完,季君恒长长吐口气,向后仰躺在办公椅上。 卫林挨过去,抬腿侧坐在办公桌上问,“章姨的电话?” “除了我妈还有谁,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有事没事就打电话来问相亲的事情,我要是定下来能不跟他们说吗?弄地好像我瞒着他们在偷偷进行什么一样。” 卫林露出些心虚的表情,不是很明显,他能瞒过别人,但瞒不过知他甚深的季君恒,季君恒双手搭在桌子上半起身逼近他问,“你是不是瞒着我做过什么?或者说过什么?” 卫林还想否认,推他离远点说,“你别没事疑神疑鬼的。” 季君恒从抽屉里摸盒烟,抽出一支点上,“卫林,我们是第一天认识吗?” 卫林夹走他的烟,放到自己嘴边吸了一口,在季君恒逼问的目光下,终于开口说,“是有那么一件事,我没告诉你,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季君恒不耐烦地打断他,“说重点。”卫林越是这么绕圈子,他越是觉得没有好事。 “就是上次跟朋友在工体附近吃饭,正好遇到章姨,就坐下来聊了两句。”说到这里,卫林又打量季君恒两眼。 “卫林,你今天哪根筋不对,你能不能爽快点一次说完?” 卫林心道如果你不是我兄弟,我管你去死,他心一横,“我把你和李妙雅的事情和章姨说了。” 季君恒忍不住爆粗口,狠踹他一脚说,“操,卫林,你疯了是不是?我和李妙雅那点破事都过去多少年了,我自己都忘了,你和我妈说什么?” 卫林冷不防挨这么一脚,也火了,指着他大骂道,“你自己都忘了?当初和李妙雅分手,天天半死不活的人是谁?你如果真的忘了,你这些年怎么一女朋友都交过?光相亲的对象今年也看了就那么十几个了吧,你有认真想和人家交往的吗?” 看卫林暴怒成这样,季君恒反而冷静下来了,他和李妙雅分开已经四年了,他曾经以为真的会忘不掉这个女人呢。 卫林当是勾起他的伤心事,怕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总算现在都过去了,你们现在也和好了,哪有情侣没闹过分手的。” 季君恒皱眉,“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和好?” 卫林理所当然地说,“你和李妙雅啊。”虽然在他看来,君恒这事做地有点没骨气,以君恒的家世和自身的条件,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到,李妙雅是很出色,但毕竟是回头草不是,不过话说回来,君恒一心扑在李妙雅身上,他总不能看着自己兄弟单身一辈子,对这两人的关系也只能支持了。 “我们什么时候和好的?” “没和好,她来北京你天天陪吃陪玩?我怎么没见你这么体贴过别人?” 季君恒头痛,“她妈妈和我妈妈曾经是关系很要好的闺中密友,她来北京探望我妈,我妈让我陪,我能不陪吗?我妈根本不知道我和李妙雅之前有过那么一段。我们小时候还见过,但自从她妈妈去世后,两家的联系就少了。我和李妙雅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就是以前薛姨的女儿。”李妙雅是有过复合的意思是真的。 “这么说,你们根本没和好?” 季君恒肯定地说,“没有,没有。”要和好早就和好了,还用等到现在,“你具体和我妈说了什么?” “你也知道章姨担心你的终生大事,她就问我,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相亲的对象里有没有你特别喜欢的之类的,我看你和李妙雅最近发展势头不错,看章姨又那么担心,就给她透露了点,还说李妙雅和你在美国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有感情基础,章姨听了好像挺高兴的,说你终于肯定下来了。” “卫林,我说你嘴怎么那么欠呢。”季君恒被他气得太阳穴一胀一胀的,他使劲得揉揉,脑袋短暂清醒后,他明白一件事,“我明白了,我这下彻底明白了。” 卫林也意识到他确实多嘴了,被季君恒骂了,虽然心里窝火,但也不好反驳,“你明白什么?” “我明白为什么在我和小叔谈起李妙雅时,小叔竟然破例说不错。要知道小叔从来不会去理会不相干的人,现在想想,肯定是我妈和四叔说过什么,说不定就说李妙雅是我的女朋友,所以小叔才有所区别对待。”他和卫林前些天去香港谈生意,正好小叔也在,但因为工作繁忙,两人也没多少时间相聚,就在一起吃了顿饭,当时听卫林说小叔参加慈善拍卖会的女伴是李妙雅,吃饭的时候他就问了一句,没想到小叔说这个女孩子不错,他当时就吓了一跳,真以为四叔动了什么心思,“我还给安修打电话通了气。” 说到底,在他的心里其实不怎么看好小叔和安修这一对,尽管他从来没和别人说过,小叔现在喜欢安修是真的,宠他也是真的,但这种感情能持续多久,谁也说不准,小叔是经历过那么多,他真的很难想象小叔会和一个人携手一生,将来的事情他无法阻止,只希望真的有那么一天的时候,安修受到的伤害能小点再小点,所以那天他打了那么一通电话,以安修的聪明,应该能领会到点什么,今天听了卫林这番话,他简直是在帮倒忙,本质上他和卫林翻了一样的错误。 “你也打了?” 季君恒听他这话,“难不成你也打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安修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知道卫林和安修的关系有所改善,但也没好到可以出卖小叔通风报信的程度。 卫林脱口而出,“我还不是为了你才得罪四叔的?要不是以为你那么没出息,非李妙雅不可。”他是迫不得已才想通过陈安修阻止的。想着这种绯闻,陈安修必定也不会同别人说,这事也不会再传出去。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算了,是我瞎担心……”话到嘴边,卫林又咽下去,这件事他也只是怀疑,没有真凭实据,说出来只会让彼此的关系更尴尬,“我就是看李妙雅不太顺眼,分了正好。这事我也不是故意透露给章姨的,算我欠你个人情。” 季君恒好整以暇地转转手里的笔,幸灾乐祸道,“我这边怎么都好说,不过让小叔知道你故意给安修散布关于他和别的女人有染的传闻,你自己心里掂量掂量吧。”以他和安修的交情,安修肯定不会把他供出来,卫林就没那么好命了。 卫林想起刚才莫名打的那个冷颤,“下周在赫尔辛基举行的那个建筑博览会,还是我去吧。”躲一时是一时。 * 绿岛这边,章时年和陈安修也交待地差不多了,“……事情就是这样的,二嫂跟我说过这事之后,我和李妙雅的父亲生意上也有些来往,就多留意了一下,不过我和李妙雅在香港一共就见过两次,她这次北上主要是因为恒润在河北那边投资建厂的事情,知道老爷子他们在绿岛,说是多年没见,想过来拜访的,正好老爷子他们想看看君恒中意的女孩,就多留了几天。爸妈他们都是知情的,我提前和他们说过。” “怪不得。”怪不得老爷子说让他帮着留意看看,怪不得他爸爸说什么不喜欢李妙雅,也别表现出来,季家二老看着还是很喜欢的,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也是知情的,但到头来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你不告诉就不怕我吃醋?” 章时年屈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你会吗?” 好像是真的不会,如果没有季君恒和卫林的电话,他还真是不会对这个女人多在意,“她和君恒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难不成他们最后还要成为一家人? 章时年沉吟了一下说,“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不过君恒既然喜欢,二哥二嫂也不反对,我们也没有理由阻止,感情的事情要相处了之后才能明白。” “哦。”说来说去,就是最后还不定怎么样呢,“但我还是想不通卫林打那通电话的目的。”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们可以找个机会问问他。” 农家乐小老板_254 陈安修本来就不相信章时年和李妙雅之间有什么关系,问了不过是要个清楚明白,这下解释清楚了,他就把李妙雅丢在一边了,耳边听到叮铃铃的响声,他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右脚腕,自己打刚才就没动,再一听,铃声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坏了,冒冒来了,你赶紧给我解开。”冒冒不可能自己来,后面肯定还跟着爸爸或者妈妈。 章时年只是吓唬他,也不可能真的让他戴着出门,闻言握住他的手腕打开锁,将脚链解下来,他们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分开,冒冒就摇摇摆摆地推门进来了,右脚上的小脚链叮铃铃地响,时刻刺激陈安修敏感的神经。 陈安修想把哄着冒冒,把他的脚链也解了,但冒冒最近正在兴头上,还有点小牛脾气,坚决不让。 “我的礼物呢?”不会真的没给他买吧? 章时年从口袋里掏了个打火机扔个他,“拍卖会上得来的,拿着玩。” 两人这次谈话之后,陈安修再见到李妙雅心态就平和多了,不过这个女孩子待人太过礼貌周全,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关系也没能更进一步。 李妙雅并不是一直住在山上的,送鱼竿后不久,她就离开了,之后又来过两次,最后一次是八月底,陈安修记得是财神节的前一天,陈妈妈正在家里叠财神节要用的元宝,陈安修帮她裁金纸,李妙雅就是那天下午过来的,说是要回香港,来和他们辞别的,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不贵重,但很讨巧,不会让收礼物的为难。 陈安修的礼物是单独给的,李妙雅看到他手里把玩着的打火机,笑说,“原来章先生是送给陈先生的。”还有几个礼品盒,她选了最小的那个给陈安修,“在这里多有打扰,陈先生如果来香港,我一定做东。” 李妙雅离开后,孙晓凑过来好奇地问,“陈哥,你这个盒子真小,里面的是什么?” 陈安修当着他的面打开,里面竟然是袖扣,他看着有点眼熟,想了很久终于想起,和他在抽屉里看到的那副绝对是同款。 孙晓正是喜欢臭美的年纪,看到陈安修收到的礼物,羡慕地口水都快下来了。 “你喜欢的话给你好了。”家里很多这个东西,他不缺。 “真的吗,陈哥?”孙晓高兴地话都说不利索了,见对方真的推过来,他用力地抱抱陈安修,“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陈哥。” 陈安修在他脑后拍了一下,“小点声,我可没有那么多给店里的人分。” 孙晓嘿嘿地把袖扣盒子塞到裤子口袋里,章时年听陈安修说抽屉里还有一副同款的,明显一愣神,随后说道,“孙晓和张言最要好,他们两个又是最早跟着你的,既然你送了孙晓一副,另一副就送给张言吧。” 事后两人合买了一份礼物寄给李妙雅作为回礼。 结婚的事情双方都没点破,季家二老的意见是端看两人之后的发展,他们可以给的意见不多。 * 两人的关系好转不过是双方妥协的结果,但矛盾并没有就此消失,之后有人来找陈安修进山打野猪,下水库捞鱼之类的事情,陈安修就当着章时年的面直接拒绝,但拒绝之后,他又跟晒蔫的萝卜一样,一点精神都没有。跟在章时年身后,尾巴一样,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章时年知道他惯会做可怜,但他也没想过必须扭转安修的性子,“你想去的话,当然可以去,我只是想让你注意自身安全。” 陈安修暗暗观察过一段时间,发现章时年真的没生气,立刻满血地原地复活了,腰板挺直了,该干嘛干嘛去。 但章时年此时也有了应对的办法,安修出门回来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在家,就去路口接人,有时候还带着冒冒一起。 连着接过几次之后,陈安修的心里是真的有点触动了,他是没心没肺点,但不是真的对别人的关心没感觉。 又一次进山打野猪,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他怕章时年等人,提前打了电话,告知了回家的大概时间,结果路上遇上大雨,把他们长走的那条路冲毁了,这不是什么大事,改走另一条路就行,就是绕远点,他们走到山下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因为下雨的原因,镇上人很多人都已经熄灯睡下了,镇子里只有为数不多的路灯还在亮着,可就是在这样的大雨夜里,他们一进镇就看到了打着伞站在路口等人的章时年,裤脚衣袖上都沾了不少的雨水。 陈安修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把东西暂时交给别人,拉着章时年就往家走,两人泡过澡,钻进被窝后,陈安修主动说,“你放心,我这次不是敷衍你,是真的想明白了,以后危险的事情尽量不主动去碰,即使真的去做了,也绝对不逞强。” 章时年吻吻他的额头,在婚姻上两人都是第一次,都在磕磕绊绊中一步步地摸索,不过只要两人一起努力,总会有办法的。 陈安修拱在章时年怀里刚要睡觉,忽然嚎叫一声,“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明天四叔一家飞机九点就到,我还要去接他们。现在几点了,别早上起不来。” 章时年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将人脑袋重新摁回去说,“已经定好闹钟了,实在不行的话,我让别人去接。” ☆、194 陆江远和林长宁回来,陈安修当然是高兴的, 可是在房间的安排上开始头疼,趁着一家人在季家 二老那里喝茶的功夫,他拉着章时年商量,“爸爸和 陆叔是一起,还是分开安排?”他心里没底。 “一起吧,如果到时候林先生不同意的话,再做其 他的安排。”陆江远的话应该是没什么意见的。 “那就这样决定。”希望没坑了爸爸。 床单被褥都是准备好的,陈安修只把东西搬进 去就行,但当林长宁踏入他的房间时,看到所有东 西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明显一愣神,陈安修观察 他的脸色,见他没出声,只当是不反对。随后进来 的陆江远倒是稀松平常的样子,似乎这样再正常不 过,这让陈安修松了一口气,他很乐观地想,看来两人是真正在一起了。 他不知道的是陆江远晚上刚挨到林长宁,就被 后者踢到边上去了。 吨吨刚回来,这一晚睡在爸爸这里,他窝在陈 安修的怀里,给他讲在西海岸旅行的事情,冒冒明 明什么都听不懂,却偏偏要往两人中间钻,吨吨故 意紧紧贴着爸爸不给他让位置,冒冒只能以奇怪的 姿势屁股朝天地卡在两人之间的缝隙里。 章时年洗完澡上来,看到他这怪异的样子,伸 手把人捞在自己怀里揽着,“小胖子告诉爸爸这是怎么了?” 冒冒委屈地转头去看抱在一起的爸爸和哥 哥,“呀……” 章时年心里笑坏了,面上还挺正经地问 他,“他们都不搭理冒冒吗?” 冒冒把大脑袋靠在章时年怀里。 章时年摸摸他的不算不很稀疏的冒冒,“那冒 冒和爸爸睡在这边。冒冒叫声爸爸,爸爸……” 冒冒看着他不出声。 章时年托着冒冒的屁股放在自己臂弯里,与他 平视,慢慢地教他,“爸……爸……爸……爸……” “爸……”冒冒一张嘴,这声爸吐字非常清晰, 连正在聊天的陈安修和吨吨都听到了。 陈安修当时就跳起来了,连吨吨也爬了两步过 来,异想天开地和对着冒冒说,“冒冒,叫哥哥, 哥哥。” 但冒冒这次是怎么哄都不肯开金口了,把陈安 修气个半死,他只要没事,每天都抱着教一会,冒 冒愣是一个字不往外蹦,章时年刚回来,他就会喊 爸爸了,这怎么让他不气结,他去捏冒冒的小 嘴,“你如果不叫,明天爸爸就不给你饭吃。” 章时年拍开他,“只要叫了第一次,以后慢慢 就会说了。你着什么急?” 这么多爷爷都在,冒冒终于开口会喊爸爸的事 情,第二天就在家里传遍了,每个人都想抱着他逗 他开口。这样过了几天,大多数时候他只会笑,或 者玩自己的,只有偶尔高兴了,才肯喊一声爸,但 也足够让家里人开心了。 * 陈天蓝开学报道后,薛冰就先回去了,陈建友 很久没回来,在家里多待了些日子,他这些年在外 面,对家里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关于陈安修,就 知道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还有了个孩子,至于对 方是什么身份,他一概不知,原先他也没多想,可 是这次一回来,他发现这些人的身份好像并不一 般。 他在三哥陈建浩家陪着陈奶奶住了两天,晚饭 后聊天的时候就问,“和安修在一起的那个章时年 是什么来路,三哥,三嫂,你们知道吗?” 陈建浩端了些热水过来,正在涮茶杯,闻言说 道,“听二哥说是北京的,在绿岛这边有自己的公 司。其他的二哥没说,我们也没仔细问过,这毕竟 和一般的儿女亲家不太一样,最近那个章时年的父 母也过来了,看这家人呢,应该是条件不错的,对 安修也没的说,这事二哥二嫂都同意了,咱们也别 管了。” 陈建友又问,“听说天意和文文的工作也是这 个章时年帮忙找的?” 柴秋霞端着些洗好的桃子过来,“谁说不是 呢,现在大学生找工作困难,本来想着大哥那边能 帮帮忙,疏通疏通关系让天意他们考个公务员,但 这两年公务员太难考,大哥那边也帮不上忙,总算 章时年帮他们找的这工作一点都不比公务员差。” 陈奶奶原先正在看电视,听到他们的谈话就 说,“老大退下来这么些年了,有些事他也使不上 劲了,你们别总是有事没事去找他。” 柴秋霞动了动嘴巴没说话,陈建浩说,“就天 意的事情去找过一回,平时也没麻烦大哥。” “有事不能光指着别人,你也是,老二也是, 你大哥和弟弟是比你和老二过地好点,但他们在外 边过地也不容易,不比你们俩在家里,怎么也有块 地,饿不着。” 陈建友心里明白老太太偏着他和大哥,他坐过 去安抚人说,“娘,我这些年在外边,也没给二哥 三哥帮什么忙。” “怎么没帮忙啊,壮壮那年没考上大学,去当 兵不是多亏了你。” “娘,咱们不说这些了,都是老黄历的事了。” 如果可以,他真是希望没让这个侄子去当兵, 差点就把命丢在战场上。总算捡条命回来却受了那 么重的心理创伤,壮壮能恢复到这种程度,还谈了 恋爱,找了个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有些人一辈 子都走不出来,只能痛苦一生。 “你这两年睡觉怎么样,还像以前那样,常做 噩梦吗?”找了个天气好的下午,陈建友去找陈安 修谈了一次。 “已经好多了,四叔。”和章时年在一起后,他 的睡眠质量就好转很多。 “听说最近还上山拿枪了?” “夏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心里压了很多年 的一些东西,好像一下子就……释放出来了。” 现在的安修脸上是真实的轻松的笑容,陈建友 欣慰地笑笑,“我原先总是担心你从那些事情中走 不出来,现在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说实话, 我有时候想想,很后悔当年劝你爸爸送你去当兵, 你如果再去复读一年,考个大学的话,说不定生活 比现在好。” 陈安修摇摇头说,“没什么可后悔的,四叔。” 叔侄两个很久不见,陈建友又是家里唯一隐约 知道一点当年事情的人,两人谈起来不免时间长了 点,从下午一点多一直聊到差不多快四点,陈建友 临走的时候摸出一个红包交给他,“听你爸妈说这 个月底结婚,到时候我可能赶不回来喝喜酒,这个 红包你收着。” 陈安修把红包推回去,“别,别,四叔,不用 这个,我爸妈他们都商量好了,也没想怎么大办, 就是家里人一起吃顿饭,不弄这些。” 陈建友又把红包塞给他,“外面的人咱不收, 我可是你四叔,哪里有侄子结婚,叔叔不给红包的 道理?这事要说出去,村里的人不得笑你四叔是个 铁公鸡。” 农家乐小老板_255 陈安修知道这是长辈的一份心意,也不好来回 推拒,“那好,四叔,我就收下了。” “这样才听话。” 陈安修把人送走,回屋想把红包收起来,就看 到章时年在屋里坐着,桌上放着一本书,但是没打 开。 “章先生,你现在是练成透视眼了吗?这样也能看书?” 章时年抬眼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四叔给的红包?” “恩。”陈安修在他边上坐下,打开红包 说,“不知道多少,摸着挺沉的。”他把里面的那一叠钱拿出来,捻捻手指,正打算数数。 章时年压住他的手,“安修,你当年在部队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195 陈安修不意外章时年这么问,他领着四叔来家的时候,院门是锁着的,他以为家里没人,说话的 时候也没太注意,章时年一直在屋里的话,听到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记得你说过是自己主动申请退役的。” 陈安修好像没听到一样,低着头捏着那叠钱在手里胡乱捻着。 章时年也不催促他。 钱很新,专属于纸钞的捻动声在房间里响了一会,一遍点完,第二遍又进行到一大半的时候,陈安修终于抬头,章时年的目光还是温和的,与之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心里刚刚升起的某些焦躁和慌 乱的情绪也慢慢平息下来,“是我主动申请退役的,不过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也不太适合在部队里待着了。” “如果实在不想说的话,不用勉强。” 陈安修习惯性地翘翘嘴角,但眼中的笑意已经淡去很多,“关于我的那部分,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也没多少可说的,我们的任务有时候是带有一定危险性的,最后那次就是,好几个战友都牺牲了,后来我自己心理上出现了些问题,就主动 要求回来了。”虽然早就有过思想准备,战场有死 伤是正常的,但真的亲眼看到朝夕相处多年的人在自己面前一个个的失去性命,甚至连他们最后的遗体都没能带回来,那种绝望和无力,他真的没把握 能承受第二次,所以他逃了,逃回家里,先是躲在父母的身边,后来是章时年。 “安修……”章时年握住他有点发抖的右手,提高声音突然喊他一声。 陈安修恍然从往事中惊醒。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陈安修左手拿着钱在额头上敲了敲说,“对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已经很久不想了。”他的目光散乱地游移了一下,最后还是落在手中的钱上面,“我还是数数四叔给了多少钱的红包。” “你刚才数了一遍了。” “没数清楚,这可是结婚的第一个红包。” 章时年朝他伸手,“一人一半?” 陈安修失笑,侧过身体背对章时年,“钱什么的太俗气了,这么俗气的事情还是我一个人来。” 章时年从背后揽住他的腰,吻他耳后侧,“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钱应该有我的一半吧?结婚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婚可以不结,但是钱绝对不能交出来。”陈安 修怕痒,一边躲闪着亲吻,一边把钱往自己口袋里 塞。 “是吗?婚可以不结?”章时年挠他腰上敏感的 地方。 陈安修挣了两下没挣开,两人在沙发上滚做一 团,他没骨气地连连求饶说,“章先生,万事好商 量,好商量。” 章时年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居高临下看他 说,“哦?怎么个商量法?” 陈安修手指捏住章时年下巴,转转眼珠坏笑 道,“除非章先生肯牺牲一下色相,这样吧,你脱一件,我给你一张怎么样?” 章时年挑眉,“就值一张?” 陈安修搂着他的肩膀哈哈笑,“一张已经不少了好不好,我要炒十盘豆角,四盘蛤喇,做三份红烧鱼,两份椒盐爬虾,一大份的山蘑菇炖鸡。” “这样听起来是不算少。但是你确定要这么做?” 陈安修连连点头,“确定,确定。”从头到脚估 摸了一遍章时年今天的穿戴,连着鞋子一起脱干净 了也不过五百块钱嘛,便宜划算地很。 章时年凑近了,贴着他耳根,沉沉得笑道,“还有陪宿服务,陈先生要不要一起试试?” “我在上面的话,这个问题不是不可以考虑。 ”他话音刚落,趁着章时年大意,夹着对方的腿,陡然翻身,压在上面,他从口袋仔细地抽了一张钱塞在底下人的领口说,“如果章先生不方便的话, 我帮着脱是一样的,价钱照付。” 章时年神色悠闲沉静,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就在陈安修忍不住心生怀疑的时候,卧室的窗玻璃 被人敲了两下,接着有个犹疑的声音响起,“二 哥……” 陈安修一抬眼正好看到堂妹陈天蓝站在窗外,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背对着他们。 章时年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陈安修瞪他一眼,不甘心地松开钳制,从他身上翻下去。 “天蓝,吃晚饭了吗?”现在已经快六点了。 “还没呢,三娘正在做,奶奶让我过来这边找找,我爸爸的手机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也没人接,我爸爸下午过来了吗?” “四叔是来过,不过一个小时之前就走了,估计是路上遇到什么人,被拉到家里说话去了。” “大概是。”爸爸回到这里,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常常就这样东家坐坐,西家聊聊的。 “我和你出去问问,路上应该有见到的。”陈安 修对着屋里喊了一声,等章时年出来,兄妹两人已 经走到院子门口了,此时天已经有点黑了,陈天蓝 没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就被陈安修拽走了,不过想 到刚要敲门的时候听到的屋里那点动静,她会意地 笑了两声。 陈安修抬手在她脑袋上按了按,“大晚上的, 干什么,笑地这么渗人。” “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小姑娘家家的,脑子里整天想什么呢。” 陈天蓝跳起来抱住陈安修的手臂,“二哥,原 来,你真是我二哥。”二哥果然是在上面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说三岁一个代沟,他和 这个小堂妹相差十二岁,难道隔着一个银河的距 离?思维完全不搭界的感觉。 陈天蓝答非所问,“其实还好了,这事我很看 得开。”虽然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她知 道有这种人存在,也见过不少,理性上是支持的, 但真的知道自己堂哥也是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复 杂的,不过她接受地很快,“二哥,你们是怎么认 识的?” * 确定那两人走远了,章时年没开灯,在黑暗里 坐了一会,从桌上拿过手机打电话给季方南,“二 哥,请你帮我查一件事……”安修不能说的那部分, 他可以从别的渠道知道。 季方南在电话那边听他说完,静默半晌,“老 四,你应该知道一旦涉及到军方,事情就很容易复 杂,特别是安修那种部队,有些事情能不碰的就不 要碰,我想安修也是知道纪律的。” “这个我明白,二哥,别的我不干涉,我就想 知道安修退役前,最后一次出的任务是什么,还有 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方南知道这个弟弟的脾气,轻易不开 口,“我找个人私下里给你查查,你做好思想准 备,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行,我知道了,二哥。” 打完电话,章时年看看时间不早,就动身锁门 去父母那边吃饭,陆江远已经在那里了,陈安修和 牵着冒冒的吨吨是随后进来的,两个人都没提下午 的那段谈话,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吃完饭,陆江远提出想去周围走走,陈安修怕 他不熟悉路,决定陪他去,冒冒现在有了哥哥,有 事没事就把那圆滚滚的身子塞在吨吨怀里,让哥哥 揽着他的腰,对陈安修也不那么黏糊了,见他出门 也只是看了看,也没闹。 父子两个沿着河堤走走,九月份的晚上山上的 空气有丝凉意了,这时候已经没什么人晚上下河冲 凉了,不过还有打着河灯捞鱼的,偶尔惊起芦苇丛 里栖息的一群水鸟,扑棱着翅膀,向更远处飞去。 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两人现在的相处已经自 然很多,一路走着,一路随意地聊着些日常的琐事,林长宁这两天回到林家岛陪父母去了,“姥姥 的身体一直还可以,姥爷前年的事时候大病了一场,把我妈他们吓了一跳,不过这两年看着又缓过劲来了,现在一顿饭能吃大半个馒头,还能吃半碗 菜。” “壮壮,你陪我去看看你姥姥姥爷吧?我这些年还一直没去过。” 陈安修点点头,“好啊,我正好也有段日子没去了,陆叔,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再过两天要回北京。”不能一直把事情都撂给章时年,毕竟他现在也是快结婚的人了。 陈安修想了一下说,“那就明天吧,明天是周末,爸爸周一上班,明天我们过去,还能和他一起 吃顿饭。” 晚上陈安修给林长宁打电话,“爸爸,明天去看你和姥姥姥爷。” 林长宁正在那边洗碗,一听很高兴,“来吧,你姥姥姥爷正念叨你呢,吨吨和冒冒一起吗?” “不是,是我和陆叔。” 如果不是持续的流水声,陈安修都以为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爸爸?” “恩,我听到了,山路不好走,路上开车小心点。” ☆、196 绿岛的九月,多雨的季节已经过去,天气虽然不说是日日晴朗,但不会像七八月份一样,三天两头都在下雨,只要天气还可以的话,陈安修习惯每天早上起来把家里前后的窗子都打开通通风,清凉的山风灌进来,窗帘随风起舞,桌上的书本翻地哗哗响,冒冒放在炕上的几个小毛绒玩具七零八落地被吹到了地上。 卧室里没人,陈安修出门了,章时年在浴室洗澡,吨吨洗漱完了,正在上厕所,至于冒冒,他正……蹲在厕所门外等着,冒冒以前黏哥哥,但因为不会走路,还不到跟屁虫的地步,自从会走以后,他现在晋升成为真正的跟屁虫了,哥哥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不说,连吨吨上厕所他都要跟着,最后吨吨实在受不了他,上厕所的时候就把他关在门外。 哥哥进去很久,还没出来,冒冒蹲在门外也尿了一点。尿完了低头看看,退开一步站起来,走到厕所门边,小肉巴掌啪啪啪地胡乱拍着门。 “不多不少,正好一斤。”卖油条的大婶抽两根茅草叶子把称好的油条串上去,在顶上打个结,拎着递过来。 “婶子,你看看,我把钱放在盒子里了。” “看到了,正好,放那里就行。” 陈安修跑步回来,镇上卖早饭的小摊子陆续就摆出来了,他勾着油条的绳子往前走走,打算再买点什么,绿岛附近不种稻子,早先村子搓绳子的时候就用茅草,这种茅草山上很多,一丛丛的,长势好的能高过人头,叶子又长又韧很结实,锻好了,挂个三五斤的东西不成问题,现在塑料袋已经很普遍了,但镇上的很多人还习惯用这种茅草叶子栓东西。 路边麻辣锅摊子的时候,同村认识他的摊主招呼他,“哥,这些菜,肉,和鱼什么的,都是我今天刚拿出来的,很新鲜,要不要来点尝尝?” 麻辣锅是这两年刚在镇上时兴的,各种肉和菜混在起炒,因为方便,捧场的人还不少,此时摊子后面的长桌子上就摆着一溜儿的各色菜,价格都标好了,上面还像模像样地盖了层纱网。 那人见陈安修有兴趣,更加热情地说,“哥,后面店里还有,你还想要什么,屋里挑也行。”他搓着手笑脸相迎,但始终站在离陈安修一步远的地方。 陈安修只当没注意,笑说,“不用了,这里就挺多的。”他挑了些金针菇,豆腐皮,脆骨,鸡肉和藕片,最后说,“不用太辣的,微辣就行,孩子们不敢吃。” “行,行,你稍等一会,马上就好。”他的动作很麻利,刷锅,倒油,抓菜,还能抽空和陈安修聊两句,“最近这太阳真好,我看天球预报说,一周内咱这里都是大晴天。” 农家乐小老板_256 “是啊,今天这天气是不错。”希望这是个好兆头,今天去林家岛能一切顺利,分开三十年能重新在一起是不容易,但听妈妈讲的小舅之前的事情,想让姥姥姥爷他们接纳陆叔似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个时候大舅和二舅也都在家。 付钱的时候摊主还客气了一下才收下,不过给抹了零头。 摊主的媳妇是今年夏天新嫁到陈家村的,刚开始不认识陈安修的时候,就听过关于这人的不少事情,总觉得凡是那种人心理都不正常,虽然常在镇上见面,但自动地就保持了距离,基本没说过话,“听说上次给村里通水道的时候挺能干的,听他说话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摊主看看四周没人,压低声音说,“不过呢,和他说话的时候,一想起他喜欢男的,我浑身就有点不自在。” “你有什么不自在的,陈安修就是喜欢男人,也看不上你这样的,你是没见过他家住的那个男的吗?你往人家边上一站,连人家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摊主笑骂道,“我说你怎么说话呢,有你这么埋汰你老公的吗?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陈安修家有个那么好的,估计也看不上别的,我以后得改改这毛病,纯属自作多情嘛。” 小两口笑闹两句,见有其他客人过来,就停了话头。 * 当然陈安修没听到这些谈话,但他也能感觉到镇上的人对他家的态度有点变化,虽然不说是接纳,但见面的时候不会眼神躲躲闪闪的,时间是能冲淡很多不错,但在时间还没冲淡之前,他希望可以多做点事情让大家至少不要那么排斥,他怎么样都还好说,但父母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了,老了老了,还要生活在别人的有色眼光和闲言碎语中,这些都是他带来的,他怎么能心安理得,视若无睹。 他忘不掉爸爸之前得了那对黄雀,拎着东家去了,西家去,就为了请人过来喝茶看鸟,这要放在以前,根本不爸爸出面,那些人听到消息早就主动上门了,爸爸一直是个朋友多,喜欢热闹的人,难为他冷冷清清地过了这两年。 一路想着些有的没的,很快就到家了。 “我回来了,买了油条和麻辣锅,早饭在院子里吃吧,这会的风真凉快。”陈安修喊了两声没人应答,就冒冒晃晃悠悠地从屋里出来了。他把买来的菜放在院子里的木桌上,蹲下来捏捏冒冒的手说,“冒冒叫声爸爸,爸爸待会喂你吃饭。” 冒冒一听吃饭很开心地就要往厨房走,陈安修拉住他说,“你不叫爸爸的话,就没饭吃了。” 冒冒晃晃大脑袋,不知道是想了想,还是憋了憋劲儿,终于叫了声,“爸爸……”虽然不是那么清楚,但是爸爸这个音没错。 “乖儿子,真听话。”陈安修大喜过望,抱着冒冒在他脸上连着亲了好几口,“待会给你吃块肉。”他把冒冒放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你在这里坐会,爸爸去厨房里端饭。” 他出门之前就在厨房里熬了粥,上层的笼屉上还蒸了一些鹌鹑蛋,这会已经好了,他把鹌鹑蛋拿出来放在凉水里拔拔。冒冒扶着门框,两条小胖腿小心地跨过门槛进来,走到陈安修身后,抓住他的裤子,咯咯咯地笑。 陈安修低头,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说,“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怎么进来了?” “啊……啊……”冒冒抬头,张大嘴巴。 “你是不是饿了?”陈安修那个鹌鹑蛋在碗里压了两下,先喂他吃点。 这会章时年和吨吨也收拾停妥了,过来帮着端锅子和碗筷,并把买来的油条和菜装好。 一家人在院子里吃过早饭,陈安修开着车先回家一趟,昨天给小舅打完电话后,又和爸妈说了一声,妈妈说有东西要让他捎着去,陆叔昨晚连夜下山了,两人约好今天上午十点见面再一起过去,这里到林家岛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十一点之前赶过来正好。 陈妈妈下山的时候给两位老人买了些秋天穿的衣裤和鞋子,“鞋子的话,我看着差不多,不过到那里的时候,你先让你姥姥姥爷试试,不舒服的话,拿回来,我再去换。” 陈安修答应着,帮着把东西收进包里,放在车上,又和他妈妈商量说,“妈,要不,你一起跟着去吧?你不是正打算这两天去看姥姥姥爷的吗?”万一打起来,妈妈还能说得上话。 “我今天就不去了,你和你那个……陆叔说,让他放下点身段,甭管你姥姥姥爷还是两个舅舅说什么难听的话,只管先听着,有你和你小舅在,旁人也不会拿他怎么着,当年总归不是你小舅对不起他,他今天受点气也是应该的。”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自己弟弟的脾气还是了解的,既然走到了那一步,就不会扭头就把人甩了的。 “那行,妈,我会和他说的。”他看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妈,你不去的话,那我先走了啊,我也还有点东西给姥姥他们带上,冒冒和吨吨他们三个在家。” “他们三个不去吗?” 陈安修已经坐上车了,听他妈妈这么说,就回道,“今天这种时候,让孩子跟着去添乱。” 陈妈妈靠近点说,“让我说你什么好,让孩子跟着去可不光是添乱的,你还是带着他们去吧,说不定陆江远还能少挨点打。” 陈安修心想还这样,“那我知道了,妈,你进屋吧,我带着他们三个一起去。” 陈妈妈无奈地摇摇头,看他离开,拍拍身上蹭到的土,转身往家里走,三十年了,那个满身是伤,捂着肚子,蜷缩在墙角的长宁,那个偷偷抱着她哭,说姐姐,我不想要这个孩子的长宁,那个在宁世,偶尔会望着自己肚子失神的长宁,那个失去孩子,倔强着不肯多问一句的长宁,那些好像都在眼前,可三十年就这么过去了,壮壮都这么大了。 她不知道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对还是错的,但兜了这么一大圈,长宁还是选择了陆江远,也许这就是命吧。他们兄妹四个,在旁人的眼中,长宁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从小学习好,那个年代考上大学,之后更是出国念书当教授,一路都是活在别人羡慕的目光里,可现在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和儿女了,就长宁仍旧是孤孤单单的一个,有个陆江远陪着总比没有好吧,她这个当姐姐的能想开的,爹娘和两个哥哥总也会想开的。 * 陈安修回到小饭馆的时候还不到十点,但陆江远已经到了,后备箱里满满当当地带了不少礼物,他没来得及一一看清楚,但光看这数量的话,也足够砸人了。 “壮壮,你说的那些我都买齐了,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添补的吗?”陆江远的表现还算平常,但陈安修敏感地觉察到他还是比往日多了一点局促,表现之一这个问题他已经第二遍问了,而当事人显然没意识到这点。 陈安修不好意思点破,就又回答了一遍,“没有了,已经不少了,陆叔,我姥姥姥爷他们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他们脾气都很好。” 他前些时候,上山跟人打了几次野猪,分的野猪肉除去小饭馆做菜用的,还剩下不少,他从冰柜里挑了三块大的,用袋子装好,扎紧口,放在一个塑料箱里,勉强塞进后备箱。 章时年接到陈安修的电话,领着换好衣服的吨吨和冒冒也过来了,陆江远一听章时年要去,心里就有点异样,他已经做好了今天被人打骂的心理准备,被儿子看到是一回事,被章时年看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也要去?”他低声问章时年,那意思和你不用去差不多。 章时年看一眼已经爬上车的吨吨和冒冒,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回他一句,“你放心,陆先生,我会在适当时候保持沉默和无视的。” 陆江远哼了一声,“最好是这样。” 章时年微微颔首,“这是应该的。” 其实陆江远真的很想打掉章时年脸上明晃晃挂着的就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陈安修即使听不到对话的内容也知道两个人凑在一起准没好事,他调整了下座椅,然后和吨吨说,“时间不早了,喊你陆爷爷和大爸爸上车。” 去的路上是陈安修开的车,章时年坐在副驾驶,陆江远抱着冒冒和吨吨一起坐在后车座,这次去林家岛,最后的结果还不知道怎么样,谁也没有太好的心情说笑,总算都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也没把心里的焦急表现太过,陆江远还教了冒冒喊爷爷,但这显然高估了冒冒的天赋,冒冒蹦了两个类似于牙牙的音后,就打着小呵欠在他怀里睡着了,直到停下车,进去家门还没醒。 陈安修有两个表哥,一个表姐,一个表弟,其中表姐和大表哥是大舅家的,表姐林海娟结婚多年,大表哥林海成在市区自己开海货店的,二表哥林海博就是家里有个女孩和吨吨同岁叫金金的,前几年带着全家去宁波做生意了,仅有的一个还没结婚的小表弟林海双自己开旅行社的,这些人周末一般都没法回来,这也是陈安修选择周末来的原因之一,人当然是越少越好,要不然乱起来真是没边了。 家里只有林家的老两口和林长宁在,林长宁出门迎的人,看到陆江远也没说什么,就把他怀里睡着的冒冒接过来,放在屋里去了。 “姥姥,姥爷。” “太姥姥,太姥爷。” 进到院子里,陈安修一家先过去打了招呼,陆江远也跟着喊了声大伯大娘。 “你就是长宁说的那个同学吧?”老爷子这样问。 陈安修一听就知道小舅还没说明情况,他就说姥姥姥爷见到陆叔怎么还这么心平气和呢。 农家乐小老板_257 陆江远主动把人扶住,应了一声,“是啊,大伯,我是长宁的大学同学。” 老爷子明显挺高兴的,拉着陆江远的手问,“是长宁的大学同学啊,是从北京过来的吗?” “现在是住在那边。” “北京是个好地方,首都,屋里坐,屋里坐,外面很晒,在海边,夏天就是这样,一出太阳就晒得慌。” 就在陈安修松口气,觉得总算顺利进门,没被打出去的时候,就听姥姥说了一句,“看着倒是个体面的。”他放下一半的心又悬起来了,姥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都稀罕孙子,老太太见到吨吨就拉着不放手,关切地问,“吨吨,路上很热吧,我熬了凉粉,放在冰箱里有一会了,应该能吃了。小章也快屋里坐,壮壮,你去冰箱里端出来,拿碗盛给他们吃。” 有了重孙子,孙子就是不值钱跑腿的命,“行,姥姥,我这就去。” 绿岛的夏天,大街小巷很多地方都有海菜凉粉可以卖,如果有功夫,也有自己家里熬的,老太太夏天就经常自己做,用上年秋后从海底采回来晒好的干冬菜熬,熬好的凉粉果冻一样,QQ的,很有弹性。 陈安修切好了,装在碗里,拌上点自家压的花生辣酱,倒点酱油,醋,撒上香菜末和盐就可以了。 两位老人都不知道陆江远的身份,陆江远呢,虽然是第一次上门,心里难免有点忐忑,但应对这种场面,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一时之间倒是和和乐乐,宾主尽欢的场景。、 不过陈安修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没有因为这短暂的和睦而放松,挥之不去的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的感觉。章时年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伸手拍拍陈安修的背,示意放松点。 陈安修他们来的时候就不算早,说了不长时间的话就该准备午饭了,陈安修的两个舅妈过来张罗的菜,两个舅舅带了不少酒水过来,啤的,白的都有,林家人的酒量天生的好,就是一向不怎么喝酒的林长宁来半斤八两白的也不成问题。 林长顺给陆江远倒酒,“我们家就壮壮的酒量不行,顶多两瓶啤酒就放倒,这点真不像是林家的人……”陈安修和林长宁相认,外面的人不清楚,家里的人都是知道的,林长顺喝了点酒,又是在家里,说着说着,没注意说说溜嘴了。 他媳妇在旁边踢他一脚,示意这里还有外人。 林长顺还没醉糊涂,说完就知道坏了,有点生硬地想圆回来,“恩,恩,壮壮这酒量一点不像他妈,估计是像他爸爸。”天知道他妹夫那酒量足够灌他和大哥两个,这话说地真违心,但也怪了,谁知道壮壮这酒量是随谁,全家就挑不出这么差的。 林长宁抿了口酒,别人不清楚,他是知道的,注意到陆江远已经喝完两杯,二哥还要给倒的时候,他伸手阻止,“二哥,他酒量也不行,别倒了。” 林长顺惊奇,“才两杯啤酒,这不跟喝水一样。” 陆江远笑道,“二哥,我和壮壮的酒量差不多。” 陈安修赶忙给陆江远打了几个圆场,林长和也开口说,“行了,老二,江远的酒量不好,你就别劝了,这酒喝多了也难受。” 他们两个对陆江远的第一印象都不错,看着像是做大事的,但一点都不端着架子,可他们也不会真的失了分寸,让弟弟被人笑话,就此打住了。 这顿午饭吃的也还算顺利,饭桌上除了陈安修滴酒未沾,其他男人都多少喝了点,连老爷子都小酌了两盅白的,气氛非常热络。 这次也没女客,饭后两个舅妈收拾一下桌面,就打算回去了,陈安修把带来的野猪肉和陆江远的礼物给他们两家分了,大舅妈一看这样,拉着他到边上说话,“壮壮,你带来的肉,我和你二舅妈就收着了,但这些礼物是怎么回事啊?看着可不便宜啊,那个人就是你小舅的同学,又是头一次上门,咱怎么能收人家这么贵的东西?” “大舅妈,二舅妈,这事我小舅知道的,也是同意的,你们放心收着就行。” 两人回去和各自的老公打了招呼,满腹疑惑地带着东西回去了,陈安修把两人送到门口,回来的时候就听林长宁说,“壮壮,你们去我那屋睡个午觉吧,我和你姥爷还有舅舅他们有话要说。” 陈安修知道这是让他回避,他没异议地点点头,同章时年还有吨吨回西边屋里,并带上门。林长宁他们则去了东边两位老人住的那屋,中间隔着一个大堂屋,任凭陈安修的耳朵伸地有驴耳朵那么长,那屋里的动静也听不仔细了,越听不仔细越着急,最后他都恨不得戳个地洞钻过去了。 吨吨趴在炕上笑地不行,章时年拉他回来,“行了,行了,也是该给他们点时间让他们好好谈谈了,真开打,你再冲过去救人不迟,姥爷和舅舅他们手上没枪,不会真的来不及的。” 陈安修也知道自己是瞎着急,踢掉鞋子,对着吨吨冲过去,一把将人搂住,紧紧压在身下,吨吨被他压地大喘气,奋力挣扎着,小声向章时年呼救,“大爸爸救命,快把爸爸拖走。” 章时年从后面揽着陈安修的腰将人抱开,吨吨这才得以解脱,手脚并用地爬到冒冒身边,冒冒小猪还在边上呼呼睡着,午饭都没叫起来,“我今天早上的肚子有点难受,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就听到冒冒醒了。” 陈安修伸着懒腰靠在章时年身上打个呵欠,“他昨晚根本就没怎么睡,吃了兴奋剂一样,怎么哄都不睡,在炕上从东到西地爬着溜溜地开了半晚上小汽车,我后来都困得不行了,当时真想把他一脚踹到窗子外边去。”他抹抹眼角的泪水,问身后的章时年,“他后来是几点睡的?”他睡着了,是章时年在陪着。 “睡的时候快两点了。” “两点睡的,六点就醒了,怪不得现在睡得跟小猪一样,你也睡会吧,估计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实在不行的话,今晚上就住在这里,明天早上早点走,早上五六点就退潮了,时间来得及。” 这屋里陈安修一家人关上房门安静睡着了,那个屋里就不怎么太平了。 “长宁你说什么?”林长顺一拍桌子站起来,竭力压住全身的怒气,才不至于让自己吼出来,他指指林长宁,又指指陆江远,“你和他……你要和他……” 林长宁站在门口处,神色很平静,“二哥,我已经决定了,我是准备和他在一起。” 陆江远这次来,一来是早就想过来探望二老,二来未尝没有逼着林长宁正视两人关系的意思,至于是不是就这次就挑明关系,他倒是没有太执着,可他没想到先走出这一步的竟然是长宁,进屋没给任何人缓冲的时间,直接就把事情捅破了。他握住林长宁的手,林长宁挣了一下没挣开,就没再继续。 但这一动作直接刺激了一直没说话的林长和,这两兄弟的脾气都随父亲的脾气,敢闯敢做,但脾气都不好,现在都是五六十的人了,已经收敛不少,但现在一听弟弟要重走老路,都冒火了,“长宁,你当年是没吃够亏,还是怎么的,上一个,和那个谁离了,你现在年纪也不算大,好好找个女人过日子有什么不好,你现在还折腾啥?” 两兄弟一人一句,老太太就看着陆江远不说话,似乎在评估什么,倒是老爷子喊了一句,“你们俩住嘴,我们老两口还活着呢,你们两个想干什么?联手欺负长宁?” 两个人明知道老爷子是乱打一耙也不好回嘴,怕把人气出个好歹来,怏怏地重新坐下。 陆江远刚要开口解释两句,老爷子摆摆手说,“你们两个先听我说一句,我知道,我要说不答应,你们一定觉得我是老古董,可是你们也看到了,壮壮和小章我们也认了,可是你们这个年纪,陆江远,你家里也有儿女吧,他们能接受长宁?” “他能接受。” “陆江远。”林长宁低声喝斥他,如果陆江远敢说出当年的事情,他今天绝对没果子吃。 老太太的目光从陆江远转移到林长宁身上,长宁现在离婚了,又无缘无故带个男人回来给他们认识,她就知道事有蹊跷,不过看长宁的态度好像还有更蹊跷的,难不成这个人是…… “我是壮壮的爸爸。”还怕别人没听清楚一样,他又说了一句,“壮壮是长宁和我的儿子。” 老太太听到这里,终于开口,“你就是那年欺负了长宁的人?” “确实是我对不起长宁。” “长宁,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吃了一次亏还不记打。 老爷子一听是那个人,和他讲道理的心思都没有了。 * 冒冒一觉醒了,可能觉得肚子饿了,就爬过来舔他爸爸的脸,舔地陈安修脸上一脸口水,陈安修正困得要命,不想搭理他,但他更受不了这个舔法,心里多少也还记得冒冒没吃午饭,勉强自己把眼睛睁开,一睁开就发现有张胖脸在眼前不断放大,马上就要再来一下的时候,他及时把人推开,自己坐起来拍拍脸清醒一下,再把四仰八叉的冒冒抱过来,捏捏他的嘴巴,两人悄悄地出去。 那边的房门关着,陈安修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他把冒冒放在门边,冒冒往上面一趴,门开了。 农家乐小老板_258 “冒冒,别闹,太姥爷他们在这里说话呢。”陈安修适时地跟进去抓冒冒。 老爷子看到孩子,把高举着的拐杖收回去。 ☆、197 其实陈安修这会进来的也不算太早,因为在这之前陆江远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不少下了。老爷子是个爱脸面的人,即使气到极点也没往明面上能看得到的地方招呼,陆江远也硬气,眉头都没皱一下,所以刚开始陈安修还以为这是刚开始,还庆幸冒冒醒来的及时,让他们赶上了,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小舅右手背上有道红印子,一指宽,已经肿起来了。 但看看坐在炕沿儿上的两位老人,一个气得浑身还在颤抖,一个眼眶泛红,陈安修只能装作没看到两位父亲的狼狈,勉强扬起笑脸,抱着冒冒放到两位老人中间,“姥姥,姥爷,冒冒中午没吃饭,现在饿了,家里还有什么吃的没?” 老人都心疼孩子,老太太抹抹眼角,立刻就想下炕,“鸡蛋,肉,牛奶,家里都有,冒冒是不是要喝奶粉,我去街上的超市里给他买袋子去,冒冒要喝什么样的?” 陈安修连忙把人拦住,“不用,不用姥姥,奶粉什么的都带着呢,我待会就给他冲上,不过他也不能光喝奶粉,有肉的话,我给他做点咸肉粥喝,就是四哥和吨吨还在那边睡着……” 老太太明白他的意思,“我知道了,那你去吧,把冒冒放在这里就行。” 陈安修好像没感受到这屋里的紧张气氛一样,顺顺冒冒的毛毛,语气轻快地和他说,“冒冒在这里乖乖的,听太姥姥和太姥爷的话,爸爸给你冲奶喝。” 冒冒仰着头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陈安修就当做他听懂了,抬脚就走,一句为两个父亲辩白的话都没有。 这让老爷子心里有种稍稍闪了那么一下的小郁闷,这个壮壮鬼精鬼精的,连个借题发挥的机会都不给他,装傻充愣地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乍一看弄地好像站在他们这边,暗暗赞同他爸爸挨打一样,但被他这样一打断,自己聚在心头的那口气一下子散了,想再提起来实在不大容易。 不过打了那么一顿,心里压了多年的那点气是出去不少。 林长和与林长顺也有点小失望,他们两个不好直接上手打,原指望老爷子狠狠把这个陆江远教训一顿,这个人当年把长宁欺负地那么惨,害地长宁这些年在国外都不愿意回来,唯一一次结个婚还早早地就离了,如果没有陆江远,长宁这辈子要比现在顺很多,哪像现在这样,都快五十的人了,还孤零零的一个。他们一想到这些,就恨得牙痒痒的,几次都想直接上手把人揍一顿,这时候哪管得陆江远是什么身份,刚见面的印象是有多好了。 不过他们也明白,被壮壮来这么一下,想继续打是不行了,长宁又是个认死理的,事情多半也就这样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越想越气。 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家各自沉默着,老太太揽着冒冒一下下地拍着他的背,冒冒这么小,还不怎么会看大人的脸色,他不肯老实地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怎么的就瞅上了老爷子手里的拐杖了,爬到老爷子身边,伸手想抓过来玩。 “冒冒,这个不能玩,待会太姥爷给你拿别的。”老爷子的腿脚还可以,平时并不常用拐杖,放在炕边就晚上起夜的时候用用,这根拐杖还是前年他住院那会,大儿子给买的,硬木,实心的,稳当是稳当了,但颇有点分量,他拿着还行,孩子这么点大肯定拿不动,他怕冒冒伤到自己,把拐杖递出去,林长宁识趣地接过来,放到窗边。 陈安修出去的时候,故意没把门关严实,留了条小缝隙,此时看到这些,暗暗给冒冒竖个拇指,放心地泡奶去了。 冒冒的日常用品都单独放在一个大包里,换洗的小衣服,奶粉,奶瓶,还有玩具什么的,只要出门都要带着,陈安修倒了温水,加了三勺奶粉进去,摇匀了,拿进去给冒冒。 冒冒现在不用别人帮忙,自己两只胖爪爪抱着奶瓶子就会喝,那大口大口喝,一脸满足的小模样,让看的人也觉得心态平和下来。 面对着这么个软软的小东西,谁还能硬地起心肠喊打喊杀的,起码老爷子是不行了,他早就捏着个小手巾在边上等着冒冒喝完奶,给他擦擦嘴了,“冒冒慢点喝,慢点喝,不够的话,待会让你爸爸再给你冲点。”一转头看到那两个还在那里直挺挺地站着碍眼,粗声粗气地说,“都站在那里做什么,屋里有点光都让你们挡着了。” 林长宁拉着陆江远往边上闪了闪,在窗边放置的两把椅子上坐下了。 陈安修熬好肉粥过来的时候,屋里虽然没有人说话,但看气氛是比方才缓和太多了,就连两个舅舅的脸此时也是无奈多过于气愤,这才是要谈话的感觉嘛。 “冒冒,爸爸带你出去喝粥。”冒冒的任务完成,也该光荣退场了。 冒冒张着小手臂让他抱。 “走喽,坐稳了。”陈安修一抬手把他放在肩膀上,连他带着奶瓶子一起扛出去。 “哈哈哈……”冒冒坐在爸爸肩膀上,高兴地两条小短腿前前后后地乱晃。 章时年和吨吨这会也醒了,陈安修熬的肉粥不少,给吨吨也盛了一碗,怕影响屋里人的谈话,他们一家干脆跑到门口的阴凉处喝粥,这会太阳还有点大,但海风徐徐的,也不会太热。 坐在门口处就能看到南边的大海,这会海滩上没什么人,海鸟倒是不少,落在海滩上的,还有成群成群的在海面上低低地徘徊,章时年正在喂冒冒,陈安修也觉得有点饿了,就自己去厨房切了两个馒头片,中间夹了点辣酱。这辣酱是自家用炒熟的花生芝麻合着新鲜的红辣椒磨的,酱不是很细腻,还能看得出花生碎,太过精细的东西就容易失去原有的香味,这样刚刚好。 “爸爸,小舅姥爷和陆爷爷他们在屋里说什么,怎么还没出来?”吨吨喝完粥,爬到陈安修的躺椅上和他一起挤。 陈安修在杨树叶透下来的阳光下眯眯眼,“恩,应该要从很久之前开始说吧。” “多久以前?” “爸爸出生以前吧。” “那还真是挺久的。” 大概过了有一个小时,林长和与林长顺前后脚地从家里出来,脸面上都不算好看,陈安修从摇椅上站起来,“大舅,二舅。” 林长和把自己的短袖衬衫扣子系上,看看陈安修,又看看两个孩子,也没说什么重话,“没事的话就在岛上多住两天,前几天别人给我几条大马哈鱼,回头捎两条回去给你爸妈尝尝。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最近忙着出海的事情。” “行,我知道了,大舅,你去忙吧。” 林长和摇摇头,再没说什么,顺着巷子往北边去了,林长顺的家就在隔壁,也没急着回去,抱着冒冒,又问吨吨的学习成绩,还说起了在宁波的林海博一家,“金金比吨吨还大两个月呢,整天只有玩的心思,哪有吨吨懂事学习好,一点都不让人操心。”只字不提陆江远和林长宁。 陈安修也顺着他说,“金金才上六年级呢,上了初中再努力也不迟。” “不是小学初中的事情,吨吨从小就让人省心,当年你嫂子喂着他们两个的时候,吨吨就很乖,金金那丫头一天不哭闹八回就不算一天……” 陈安修陪着他说了半晌话,直到养殖场打电话过来,林长顺才离开,他走的时候脸色终于好了一点,嘱咐陈安修他们晚上不走的话,就到家里吃饭。 陈安修见大舅二舅都走了,打着回屋给其他人拿水喝的借口,回屋走了一趟,房门半开着,里面的谈话还在继续。 “以前的事情没法算,我就不再多说了,我只问你,你这么多年就壮壮一个孩子,没有旁的了?”这话是老爷子问的,他怎么看陆江远也不像身边没人的,手里有钱,人长得也不差。 “和长宁分开后,这些年也没什么成家的心思,光顾着忙公司的事情了,等回过神来就这个年纪了,更没这个心了,如果这次没找到长宁和壮壮,我就这么打算单着过下去了。” “你这么多年都没结婚?”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老爷子惊讶了,自己儿子还结过一回呢。 “主要是没遇上个称心的,勉强凑在一起的,怕耽误人家。” 老爷子有点唏嘘了,“三十年,这可是人的小半辈子了,你就不担心长宁不回头啊?” “等着等着就习惯了。” “你这孩子也够死心眼的。”这点倒是和长宁挺般配的。 陈安修听这话觉得有门,提着大水杯轻手轻脚又出去了。 本来换个新环境,冒冒就容易兴奋,这会吃饱喝足了,更来劲儿了,在街上颠颠地东看看西瞅瞅的,见到什么都有兴致。 农家乐小老板_259 谈话暂时还没中止的迹象,他们也不能在门口坐一下午,可能感染到冒冒的兴奋劲儿,陈安修说,“这会也不是很热了,咱们出去走走吧,顺便去东边地里采点蓬子菜。” 吨吨跳起来说,“蓬子菜我认识,爸爸,我去拿篮子。” 林家岛的东边有很大一片盐碱地,盐碱地里不能种庄稼,这里长满了各种的野草和低矮的树木,里面栖息的水鸟也不少,蓬子菜也有叫海蓬菜和黄青菜的,是一种只长在海边盐碱地里的野菜,叶子和松针的样子有点像,都是长针形的,不过要比松针肥厚很多,蓬子菜春夏季节是绿色的,到了深秋就变成红色了,连成一大片,火焰一样。 蓬子菜在盐碱地里很多,根本不用费劲找。 “爸爸,是不是只掐顶上那点?” “恩,底下颜色深的太老了,不好吃。” 蓬子菜只掐叶梢最嫩的部分,回去拿热水一焯,做饺子馅,凉拌或者做蒸菜都很不错,蓬子菜本身带着盐分,做菜的时候连盐都不用放。 冒冒这会正在不远处的沙滩上,大张着手,两只短腿交替扒拉着,摇摇晃晃地追在一只长腿的海鸟后面,可能那海鸟都嫌弃他的龟速,根本就不躲,随便晃晃脚都能甩他一大截。这边的沙子很细,完全不用担心冒冒摔倒会伤着的问题。 章时年手里拎着鞋子,光脚在冒冒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今天不上门,穿着也闲适,海风扬起他白衬衫的下摆,露出底下的一截腰劲瘦的腰,这场景看着真有那么点赏心悦目的感觉,陈安修回头看他们一眼,自己咧嘴先笑了。大的是我的,小的是我的。 “吨吨,别往那边走了,那边草太深了,这边的就足够了。”这个也是我的。 九月的天气还热着,所以老习惯说夏天,其实算算的话,现在已经立秋了,秋天的阳光总有一种很特别的接近透明的温暖。 采野菜这事不怎么耽误功夫,大半个小时就能采一大篮子,陈安修把吨吨篮子里的倒在自己里面,冒冒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到有空篮子自己爬进去坐下了,陈安修猜他是刚才跑了半天累了。吨吨在篮子把上拴根绳子,拖着他在沙滩边上走。这会已经快五点,海水已经涨上来不少,陈安修也脱了鞋子,章时年帮他拎着,温热的海水一下下漫过脚面,软软的感觉。脚底下偶尔踩到个硬的东西,大多是蛤蜊,岛上的蛤蜊很多,退潮的时候,拎个小桶过来,随便捡捡,都够吃一顿的,不过岛上的老一辈的人对这个兴趣都不大,年轻人还好点。 陈安修听他妈妈说过,以前日子不好没粮食吃的时候,别的地方都是靠出去挖野菜,岛上的人就去拣蛤蜊,天天吃,顿顿吃,终于吃够了。 此外沙滩上还能找到蛏子,小螃蟹,岩石缝里还有海红,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对,晚上来或者早上来差不多。 “你说姥姥姥爷这次能松口吗?” 章时年保守地说,“多少应该能松动点。”陆江远不至于连这点做不到。 陈安修比较乐观,“他们年纪大了,想拧过劲儿来不大容易,不过爸爸这些年怎么过的,他们心里有数,不至于太为难的。” 回去家里也没事,他们顺道去街上走了走,陈安修看两个舅舅出来时的脸色,估摸着今晚舅妈来做饭的可能性小于零,他们还是做好自给自足的心理准备。 林家岛就这么大,各种的商店和市场就集中在那么两条街上,经过药店的时候,陈安修进去买了两瓶云南白药喷剂,海岛的市场里还是海鲜居多,生的熟的都有,但今天两个爸爸都受了伤,海鲜这东西不能多吃,他就买了两斤新鲜的小比管鱼,还买了一只烤鸭,其余的都是青菜豆腐。 陈安修自小在这里长大,很多人都认识他,关于他边上跟着的章时年,大家也都有所耳闻,不过他们的接受度似乎更高一点,见到他们一起并无太多异样的眼光。 吨吨一路牵着冒冒,经过一家小吃店的时候, 门口的炉子上正在炸鸡架子,油滋滋地响,冒冒可 能闻着味道了,站在那里不动了,吨吨拉他一把, 他也不走,老板娘不认识他,但是认识吨吨,年轻 女人见到可爱漂亮的孩子总是没办法抵抗,擦擦手 进屋,给他们一人拿了一根烤肠,吨吨已经懂事 了,肯定不会要,可冒冒是个不争气的,早已经把 爪子伸出去了。 陈安修正在另一家店挑烤鸭没注意,章时年看 到了,就过去付钱,老板娘脸红了红,连说不要, 是送给孩子们吃的,章时年见她实在不要,就在店 里买了两斤猪肉冻。老板娘去称重的时候,他帮着 把冒冒手里烤肠的签子拔了,放在袋子里撕开喂他 吃了一点,又掏出纸巾给他擦擦嘴。走到一段距离了,吨吨点点冒冒的额头,“章 冒冒,你还能更出息一点吗?” 冒冒伸手搂住哥哥的腿,吧嗒吧嗒小嘴。 回来的路上远远的看到进岛的那条栈道彻底被 海水湮没了,这个时 候无论进来还是出去都不容易 了。 晚饭果然没有人来帮忙,好在陈安修早有准备,小比管鱼在水里多搓几遍,抽掉背上的筋,加 豆腐和五花肉一起炖,岛上的豆腐都是海水豆腐, 顾名思义就是海水点的豆腐,他比市面上一般的卤 水豆腐要紧实粗糙很多,豆香味也重,不好炒,但是很耐炖,加五花肉滑口,小比管鱼很提鲜。此外陈安修还做了篷子蒸菜,这个做法和蒸扫 帚苗差不多,蒸出来可以直接当主食,泡在豆腐汤里吃又是另外一种滋味。猪肉冻切了一盘,烤鸭也切了,岛上卖烤鸭的不止这一家,但陈安修最爱这家,因为这家的烤鸭肚子里填的满满的都是糯米和 红枣,米饭从里到外都被浸透了,油汪汪的香,鸭 肉一点也不柴,皮很脆。 陈安修炒菜的时候,章时年和吨吨负责在院子 里接水洗菜,冒冒手里攥着两个鸡蛋跟在爸爸后面 转来转去,厨房里油烟味重,陈安修抱他出去两 次,但不一会他又进来了,最后没办法了,只能听 之任之,不过走路的时候总是格外小心点,怕一转 身踩着他。 等所有的菜都上桌了,陈安修才去那屋喊人, 两个老人从炕头上下来,陆江远和林长宁一人一个 去扶,陈安修看到老太太叹了口气, 但没推开陆江 远。 林长宁和陆江远去院子里洗手,陈安修跟出去 把买的药塞给他们,陆江远在水中攥住林长宁的手,这会手面已经肿地老高,“你何苦替我挨那么 一下?我让老爷子打两下消消气也不会怎么着。” 林长宁嘴硬道,“没想替你挡,我当时是想往边上闪闪的。”开始是想着只要老人能消气怎么着都好,但后来不知道怎么想的,贸贸然地就那么直接抬手挡了。陆江远笑笑没说话,迟了三十年的这次上门, 挨顿打他没觉得自己冤枉,倒是长宁突然挡在他身 前的时候吓了他一跳。 “你身上要不要先上点药?”林长宁看看自己的 手背,他就挨了一下就肿成这样,那陆江远衣服底 下还不定怎么样呢。 陆江远逞强地说,“没多大事,晚上再说。”一 起身扯到背部,火辣辣地疼,他暗下咧咧嘴,又 说,“你的手上方便上药,我给你喷上点。” “算了,待会吃完饭洗手还得洗掉,晚饭后一 起吧,都挨了一下午了,不差这点时间。” 饭桌上两个孩子都在,陈安修说了好些小饭馆 里发生的趣事,逗地 两位老人都很高兴,老人笑了,这顿某种意义上的团圆饭就算是顺利了。 不过临睡觉的时候,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出现 了,家里有两个可以睡觉的房间,两个老人一间, 林长宁一间,两个老人那边不好打扰,但总不能全 部住在林长宁那间吧?先不说能不能睡开,光想想 那场景就觉得有点怪。 陈安修硬着头皮去二舅那边问问,二舅那边的房间多,但床不多, 马上进去就能睡人的就是两个儿子的屋,首先把林海双刨去,现在年轻人都讲究隐私,别说睡他的床,就算进他的屋都要提前预约,当然进去打扫卫生的除外,林海双恰巧就是这 么一位。剩下的就是林海博那屋了,他那屋结婚的时候买的大床,睡两个男人绝对没问 题。 前提是谁去睡,林长宁和陆江远首先肯定不能一起,这还在老人眼皮底下就睡在一起,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你说什么?”章时年正在给冒冒擦脚,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事情。 陈安修向后退一步,咽咽口水说,“我说,要 不,你和陆叔睡一屋?” ☆、198 章时年这下确定自己没听错了,他扬扬眉头问,“你觉得呢?”他和陆江远?这是什么烂提议? 陈安修觉得还不错,顺便还能培养一下感情,但他有胆子想,没胆子说,“其实我怎么样都没问题,我和爸爸一起睡也行,和陆叔也行,关键是你,你如果不和陆叔一起的话,难道要和爸爸一起吗?” 章时年沉默,他和陆江远的关系虽然不怎么样,但还不想一步跨入仇人的行列,他把洗好小脚丫的冒冒放到炕上,塞给他一个玩具红苹果。 陈安修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许,凑近了陪个大大的笑脸说,“你看,这确实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和爸爸去二舅那边住,这屋留给你们,等会陆叔洗澡出来,你帮上点药,药,我放在桌上了。”这边的炕比那边的双人床大多了,一言不和打起来的话也有足够的空间,不过这个可能性应该不是很大吧?都这么大的人了。 章时年伸手捏住尽在咫尺的笑脸,压上去狠狠亲了两口,“回去再和你算账。”真以为他会相信这个借口,想解决的话总有其他办法。不过看着天色晚了,他也不想折腾,今天家里够乱的了。 陈安修看清他眼底的暗示,小小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面上还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打哈哈说,“你刚给冒冒洗完脚,脏死了,别动手动脚的。” 厨房那次的阴影让他到现在都无法直视围裙这东西的存在,他可不想再被章时年找理由惩罚了,下次还不定是什么呢,在这方面,他永远不是这人的对手。 章时年看他忽阴忽晴的脸色,心中暗笑,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上次买的脚链还在家里呢。” “我不戴,这事你想都不用想。”他猛地推章时年一把,踩着尾巴的猫一样有多远跳多远,弹跳力实在不是一般的好。 林长宁正和两位老人还有吨吨在堂屋说话,突然听到这动静,过来敲敲门问,“壮壮怎么了?” 吨吨也推门进来,“爸爸?” 陈安修的耳根还有点发热,没办法,他的脸皮还没厚到听这种话无动于衷的程度,但看到门口的木面带关心的两人,他强自镇定下来,扯个笑脸说,“开玩笑呢,对了,爸爸,今晚和我你去二舅那边睡。” 林长宁以为他们商量好了,也没多问,就说,“好啊,吨吨和冒冒一起吧,我这就去给你姥姥姥爷铺铺被子,待会先去你二舅那边整理一下。” “爸爸,你先过去了,姥姥姥爷这边我来弄。”正好他不想和章时年共处一室。 “那好,我先抱着冒冒过去。” 林长宁过来抱冒冒,冒冒以为别人和他玩,咯咯笑着,撅着屁股,在炕上爬地飞快。 章时年见此和林长宁说,“算了,就让他今晚和我在这里吧,我能照顾他,正好他衣服也脱了。” 农家乐小老板_260 林长宁拍拍冒冒肥嫩的小屁股,只得作罢,领着吨吨先过去了。 两位老人听到这样的安排还算满意,没人希望有个男人第一次上门,就和自己儿子睡在一起,这又不是领了结婚证的夫妻。陈安修给他们铺好床,又陪着他们说了会话,十点了,就帮着关了窗子,让两位老人休息。西屋里冒冒还没睡,章时年正抱着人,很有耐心地教说话,他过去了打了个招呼,亲了亲冒冒的胖脸。 陆江远还在洗澡,他今天受了伤,有些动作不太方便,但他拒绝别人的帮忙,进去半个多小时了,还没出来,陈安修临走前,又过去敲敲门,“陆叔,你好了吗?” 陆江远咬咬牙,伸开手臂,套上睡衣袖子,手臂上,背上,腿上的伤痕,被热水一泡,这会钻心地疼,“马上就好了。” “那陆叔,你待会上完药,早点睡,我先去二舅那边了。” “行,你去吧。” 陈安修走到院子门口,带上门的时候感觉忘了说什么事情,一时想不起来,他敲敲脑袋走人了。 陆江远穿的是林长宁的旧睡衣,袖子和裤腿都有点短,但总算不会太紧,他穿衣服又费了些功夫,等他浴室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彻底安静了,院子里只听到些海浪的声音,家里的灯也都关了,两位老人看样子都睡着了,只有西屋的灯还开着,他想了想,把扣地严严实实的扣子又解开两颗。 悄悄推门进来后,见窗前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他擦着半湿的头发,也没看清楚,直觉是林长宁,他这会也不装硬汉了,用一种非常亲昵而可怜的声音说,“长宁,你快来帮我看看,身上疼死了。”边说边又解了两个扣子,一共就四颗扣子,这下全开了。 可是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他一抬头,正对上章时年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的脸马上就变了,如果刚才是还是温情脉脉的,这会就是想杀人灭口了,“怎么是你?” 章时年轻松地转转手里的药瓶,“那陆先生以为呢?” 陆江远这才抬眼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情形,除了炕上毯子底下那个小小的隆起,就章时年一个,“长宁呢?” 章时年有问必答,“他和安修到隔壁二舅家去住了。” 陆江远皱眉,犹有不信地问,“所以呢?” 章时年摊手,“所以今晚这屋就是我们两个了,恩,算上冒冒三个。”冒冒再小,也是个人。 “我可以反对这种安排吗?”他很想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他有想把人抓过来揍一顿的冲动。 “当然可以,您要相信,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难得我们达成共识,这真是太好了。”陆江远皮笑肉不笑,拉开身后的门,向外一指说,“堂屋里还有沙发,委屈你了,我想你应该不介意礼让一下长辈。”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今晚安修不在,冒冒晚上醒来,如果连我也看不到的话,一定会哭闹的。” 陆江远这会头发也不擦了,环胸而立问道,“那依你的意思?” “要不陆先生在外面将就一晚?”章时年好心建议。 “我身上有伤。”陆江远嘴角的笑容淡淡的。 这个理由太正当了,就是章时年再不通情理,也不好把一个伤患赶到沙发上睡,再说这人还是安修的爸爸。他只能选择妥协,反正这炕有四五米长,两人各睡一头的话,互不挨着,勉强也能忍受。 陆江远也明白,今晚想把章时年赶出去是不可能了,总算只是一晚,他径自上炕,低头小心碰碰冒冒熟睡的脸,就当是看在孙子的面上,他自己动手把东边的被褥铺开。 章时年这会还站在窗前,没上来,见陆江远的行动间多有不自然,知道是身上有伤势的原因,他看看手里的药瓶,开口道,“我帮你上点药。” 陆江远直觉想说不用,但这样一来,反而显得自己没有做长辈的气度,他点点头答应下来,把上衣脱下来放到一边,“麻烦你了。” 章时年拿着药瓶走近点,陆江远的背上有一道伤疤,从左肩横贯到右腰,伤口已经愈合了,但疤痕仍旧狰狞,可见当时伤势之重,他猜这大概是在英国那些伤到的,另外一些红肿,细细长长的,应该是今天刚被打的,“看来老爷子今天真没手下留情。” “你应该庆幸,我没早点认回安修,要不然就凭你对安修做过的那些事……”后面的话,他不说,章时年也该清楚。 好在陈安修买的是喷剂,两个人不用更多的身体接触,虽然揉一下对瘀伤的效果可能会更好,但显然两个人都没这兴致。 上过药关灯睡觉,两人互不干扰,各睡一边。 陈安修这边,吨吨已经在楼上睡了,林长顺家里有人来打牌,玩到这会了,还没走人,陈安修跟着玩了两把,又在客厅里陪着二舅妈和爸爸边看电视,边聊会天,直到十一点多,打牌的那些人走了,他们才上楼睡觉。 吨吨睡熟了,他们也没开灯,摸黑进去,开了床头的台灯,陈安修过去关窗帘的时候,探头看看姥姥那边的院子,西屋的灯已经关了,听听也没大的动静,看样子应该是没打起来。 “壮壮,你不过来睡觉,看什么呢?”林长宁小声问。 “没什么,爸爸,今晚天上没什么星星,不过你看海上那些轮船的灯光挺亮的。” “没什么,爸爸,今晚天上没什么星星,不过你看海上那些轮船的灯光挺亮的。” 林长宁走过来,父子两个趴在窗边一起看了会海景,末了,林长宁问,“壮壮,你结婚的时候有没有特别想要的?” 陈安修转头笑道,“你们都在就已经很好了。”这么多亲人都在,他已经很满足了。 林长宁跟着笑了笑,不过他的笑容里有不易觉察的苦涩,他和陆江远欠这个孩子的太多,几乎缺席了他从小到大所有重要的日子,有那么多亲人在,连结婚的事情,他们也插不上什么手,“天不早了,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 “恩,那咱们睡吧。” 林长宁抱着吨吨往里面移了点,掀开被子上床,又对陈安修说,“今晚和我一起睡吧,壮壮。” 陈安修脱了衣服拱进去,挨着他爸爸躺下,他是真的困了,沾到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林长宁在黑暗中看他很久,又给他拉拉被子,这才闭上眼睛睡觉。 * 早上一睁眼第一眼就看到不想看到的人,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很不爽,这是章时年和陆江远第二天起床看到对方后不约而同的想法。 ☆、199 岛上的人起床早,四五点就有人起来赶海,六点多街面上就有人很多人了,陈安修起了大早,去赶早市,除了早饭之外,还给两位老人添置了些花生油,米面和肉之类的常用品,因为吨吨要赶着回去上学,他们吃过早饭后,七点多就准备离开了。 林长和与林长顺各拎了不少东西过来,陈安修早先还担心,依两个舅舅的脾气会把昨天舅妈拿回去的礼物再送回来,如今一看不是也就放了心,这年头,送礼最怕的不是别人收,是别人根本不收,只要收了说明事情还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陆江远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主动伸手说,“大哥,二哥,那我们先走了,有空再一起喝酒。” 林长和与林长顺当着孩子的面伸手意思了意思,话却没多说。 陆江远笑了笑,也没在意。 农家乐小老板_261 “大舅姥爷,二舅姥爷,你们回去吧,我们要走了。”吨吨也过来和他们道别。 那两人对吨吨又是另外一个态度了,每人塞给吨吨三百元钱,林长顺语气温和地说,“自己买点学习用品,那天有空,再和你爸爸过来,如果没爸爸没空,二舅姥爷开车去接你。” “大舅姥爷,二舅姥爷,我有钱啊。”吨吨想把钱拿出来。 林长和攥住他的手说,“又没多,自己留着买个本子钢笔的。等过年来的时候,再给你包个大的红包。”吨吨小的时候很长时间都是在这里的,他们待吨吨更亲厚些,就像自己的小孙子一样。 陈安修还在院子里和两位老人说话,章时年抱着冒冒过来,摸摸吨吨的头说,“吨吨拿着吧,和两个姥爷说谢谢。” “谢谢大舅姥爷,二舅姥爷。” 林长和拍拍吨吨的肩膀,“回去好好学习,争取期末考试考个第一。” 两个人分别又把冒冒接过来抱了抱。 门口陈安修抱着一个坛子出来,两位老人跟在后面,老太太又嘱咐说,“这蟹子醉了两天了,拿回去快点吃了,别放太长时间。” 陈安修打开后备箱把坛子放进去,稍微固定了一下,回身说,“姥姥,我都知道了,你和姥爷进去吧。” “大伯,大娘,我这就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两位老人看看林长宁,又看了看陈安修,老爷子先说了句,“以后来,别带那么多东西了,家里什么都缺。” 老太太也说,“就我们老两口在家,用不了多少东西。” 两天来,陆江远的脸上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露出动容的神色,他给两位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谢谢你们的谅解。” 林长宁立在两位老人身边没说话,看似无动于衷,但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此时也不平稳的情绪。 老爷子摆摆手说,“你别行这礼,我们什么都没答应你。时间不早了,上车走吧。” 送走人,林长和与林长顺来家里坐会就各自回去了,喧闹了一天的家里重新安静下来,老太太准备给自己做一副袖套,一只已经做好了,另一只还没锁边,她搬着笸箩出来,从里面找出自己的老花镜戴上,打算把最后的边锁完,“你怎么就想通了?” “我们都这个年纪的的人了,还能看着长宁多少年,再说别的,也没意思了,那个陆江远要是上去三十年来,我一定拿棍子打他出去,现在他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就当是相互做个伴吧。” 院子里有个盛水的大缸,里面的水葫芦长地太茂盛了,老爷子捞了些出来扔到门外去。 * 从林家岛回来,陆江远又在山上住了一天,转过天来回了北京,临走前和陈安修保证说一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就尽快赶回来,不会耽误婚礼的。 说到婚礼,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陈安修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他和章时年又不是普通的男婚女嫁,有没有这个仪式感觉都差不多,他当初之所以答应,很大程度上是想成全双方长辈的一番好意。但随着婚礼日期的临近,又加上他妈妈天天在耳朵边上唠叨,他还真有点莫名紧张起来,当初注册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结婚的日期是陈妈妈找人算的,就在这个月底的二十八号,现在马上就是九月中旬,说着说着时间也很快。 “喜糖,烧饼,我都定了,酒席那边你三爷爷说要亲自做,各种的肉和菜他说会准备好,再做点麻花,糖包和大馒头。”陈妈妈一边说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 陈爸爸还在别上补充,“一定要多买几个喜字,别的地方不能贴,咱家里多贴几个,喜庆点。” 这会正是午休时间,章时年上班不在,陈安修就被拖来商量婚事,等他来了,又没人问他的想法,四个长辈商量起来比他劲头大多了,陈安修抱着脑袋趴在桌上,呵欠一个接着一个打,眼泪都出来了,这哪像是随便吃顿饭啊,他们是不是忘了之前的说好的事情,怎么越看越像正儿八经地要办场婚礼了。 “安修还要多准备几个房间。”这话是季仲杰说的。 陈安修听到提他的名字,从两臂之间抬起朦胧的双眼,“准备房间?爸爸,是不是有什么客人要来?” 季仲杰笑道,“也不算客人,是你大哥二哥他们决定要来。”、 “难得大哥二哥有时间,我当然欢迎。”这个让陈安修很意外,季方平和季方南的工作,他是清楚的,之前也没指望那两人会过来,他原先就准备了两个院子,是想着姥姥和舅舅他们要过来,可能要在这里住个三晚两晚的。 章云之也说,“没什么太大问题的话,君毅他们都会来,” 陈安修这次有点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大的阵仗,农家乐一共就十个院子,现在对外出租的就八个,这些人如果都来的话,他真不好接受对外预定了,一来怕房间不够,二来这么一群人过来,在这么个小镇上也有点引人注目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适合在和其他人混住在一起。 “那我知道了,妈,我会提前都做好安排的。”他马上就打电话给吴燕告诉她从这个月中到十月初都不接受任何房间预定了。 吴燕在那边小心提醒他说,“可是马上就是十一黄金周,安修。”正是赚钱的时候,怎么反倒把生意外推? “我有其他的安排,暂时先这样。” 怎么也是老板说了算,吴燕只能答应下来,“那好吧,最近还有几个老客户打电话过来问,我待会帮着都推了。” 陈安修不忘叮嘱说,“好好和他们解释一下。我让温凯那边印制的优惠券大概后天就能到,到时候给他们每人送两张。” 吴燕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无需太多交待,“恩,我知道该怎么说。”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离着结婚的日期也越来越近,这天晚上吨吨和冒冒都不在,陈安修的铃铛又是叮铃铃地响到后半夜。 房间里已经有些咸腥的味道,但炕上两个汗湿的身体还没有分开,仍旧紧紧地咬合在一起,陈安修跨坐在章时年身上,被人握住腰,由下到上的彻底埋入和贯穿,他的身体向后仰去,闭着眼睛,此时的脸上是全然的沉迷,脚上的铃铛随着他身体剧烈的起伏,叮铃铃的响声不绝于耳,就这样也没能唤回他多少神智,原先的那些抗拒早就在次次激烈的快|感中被暂时抛诸脑后。 “安修。”章时年抱着人翻个身,将人重新压在身下,在陈安修还没缓过神来的空当,分开他的双腿,末根而入。 陈安修痛苦地扬起颈项,立在身侧的小腿陡然绷直。 当章时年再次泄在他体内的时候,他的脚掌在在床单上痉挛性地摩挲着,悬空已久的腰部重新落回被褥上,屋里的铃声到这会才真正停止。 这一次做完,陈安修休息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想起章时年刚才是又怎么给他扣上脚链的,他恶向胆边生,环在章时年背后的手,游走着想上去,落在对方的颈项上,就在五指刚刚张开的时候。 章时年用一个毫无预警地挺身打断他。 陈安修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淹死,他掐着喉咙咳咳咳。 章时年见他如此,只能暂时退出来,将人抱起来拍拍背,“被自己的口水都能淹着,你也这是独一份了。” “你还敢说,这是第几次了?”就让他和陆叔共处一室一晚,这来来回回地都折腾几次了,真有那么痛苦吗?小心眼的男人真是要不得。 “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陈安修眼神真挚而恳切地说,“没有。”笑话,如果承认了,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他呢。 农家乐小老板_262 章时年揉揉他的头发,知道他已经累了,“我带你去洗澡。” 这是打算放过他了,陈安修怀疑的眼神扫过某个还精神着的部位,还伸手捏了一下,“你确定?” 章时年轻轻抽口气,握住他的手,目带警告说,“如果你想继续的话,我不介意。” 陈安修立刻将自己的两只手高高举过头顶,以示自己比白纸还干净的清白。 两人泡在浴缸里的时候,章时年边熟练地帮陈安修揉着腰,边问他,“结婚那天,你最想做什么?” 陈安修昏昏欲睡地在温热的水翻个身,把另一条腿搭在章时年身上。 章时年低头在唇上咬了一口问,“先别睡,那天最想做什么?” 陈安修勉强睁开眼睛,脑子处于马上就要浆糊的状态,在章时年又问一遍后,他本能地回答道,“想看电影。结婚一定要看电影。想看什么片子就放什么片子。” ☆、200 七八月的暑期刚过去,九月里没什么大的节庆假日,陈安修又让人都推掉了农家乐的预定,所以除了周末,平时小饭馆里的工作还是相对清闲的,不过这个季节很多山货都下来了,核桃,粘玉米,柿子,地瓜,还有最新鲜的大枣和小米,大家空出来的时间又用来简单加工和包装这些东西。此外各种卤味和小咸菜的制作也没停下,这两年往市区送货多了,由于口味和卫生质量一直很稳定,客源也慢慢地稳定下来,现在甚至还有些饭店主动打电话和他们谈合作的。 农家乐,淘宝店和往市区饭店供货,是现在陈安修收入的主要来源,当然前两者是最主要的,后一个只能算是凑合,卤味和小咸菜的利润空间本来就很小,供给饭店又被压一次价,不过因为每次出货量大,所以收益看着还成,另外那些饭店答应给他们放农家乐和淘宝店的宣传页,无形中省下一部分打广告的费用。 今年地里的各种蔬菜也买的不错,可惜地方有限,种的不多,除去小饭馆自用的,能卖的不多,陈安修考虑着明年是不是再承包块地,专门种有机蔬菜,现在人都挺注重健康的,光看他们那些土鸡和土鸡蛋就知道了,比市场价高了三倍不止,还是有人专程过来买,这事本来今年春天就在考虑的,但那时候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手头资金不足,加上各种的季君严,陆亚亚的事情也不消停,结果也没能静下心来认真这件事。不过现在考虑也不迟,村里荒着的山头不少,现在打算,明年春天开工。 “壮壮,白糖用完了,你店里其他地方还有吗?”陈妈妈说上沾着面,从厨房里探头出来问。 陈安修拄着下巴的手滑了一下,下巴差点没磕到柜台上,“妈,那是孙晓前天刚买的五斤白糖,我们还没用多少,你全用干净了?” “也没剩下多少,我看着也不到三斤。” 陈安修把账本一合,边推开柜台的挡板往外走,边说,“妈,我看看你炸了多少。” 他妈妈昨天蒸了一天大馒头,每个馒头足有一斤半大,一个烧柴的大铁锅里最多能蒸五六个,他妈妈足足蒸了五十多个,出锅后还挨个点了红点,摞起来小山包一样,家里吃两个月也够了,今天开始炸麻花,绿岛这边有结婚炸麻花的习俗,这边的麻花是用面粉掺着少量的玉米粉,鸡蛋,白糖还有芝麻一起炸的,炸出来金黄金黄的,很脆,还有点甜头,年节上有时也做,但结婚的时候做的最多。外面市场上现成的很多,可怎么也没自家做的干净放心,所以有条件的,都是男方自家炸的。陈妈妈还说,“不多,各家分分就没了。” 等陈安修看到那些成品的时候,手指都在发颤,都大半笸箩了,还不多,这笸箩可不是小针线笸箩,而是家里晒粮食的那种藤条大笸箩,长宽各有一米半的那种,虽说麻花这东西比较疏松,容易占地方,但他妈做的这些绝对不能叫不多,“够多了,妈。” “来的每家都要分一袋子吧?总不能人来一趟让人拎着三根两根的回去。以前做的还多,花馒头,还有各种火烧,那时候花模子也多,想要什么花样都有,你姥姥说给你们捏一对小老虎,那个我不会做。” 陈安修的三婶柴秋霞这几天也都在跟着忙进忙出,本来结婚是大事,关系近的亲戚都要自发过来帮忙的,大家一起操持起来,活也轻快些,但陈安修和章时年这种关系太特殊,陈妈妈估摸着去请人,也没人愿意过来,何苦自讨没趣,她性子又是要强的,就打算一力承担下来,总算还有个柴秋霞帮着,两个人有商有量的,干起来也很有劲。 此时柴秋霞在揉面,听到他们母子的谈话就笑说,“你妈真是把嫁闺女,娶媳妇的活一起忙了,等望望和晴晴结婚的时候,她就什么都门清儿了。” 陈妈妈搓搓手上的面说,“就他俩?我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我看等天意还比较快,天意和文文应该也快了吧?” 说到这个事情,柴秋霞显然很高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他们毕业也一年多了,想着明年把事办了,日子还没选好,到时候让天意爸爸和二哥再商量商量。” “这是好事,孩子到了这个岁数,早点结了婚,咱们当老的也了了一桩心事。” “谁说不是呢。” 陈妈妈回头看陈安修还傻站在那里,就催他说,“你赶紧的,再出去买点白糖啊,我面都快和好了。” 陈安修妥协,“行,行,我这就去买,不过妈,三婶,你们别弄太多了,做完了下午早点回家歇歇去,真到那天更忙了。” “还是壮壮会心疼人,上次天意和文文和公司的人出去旅游,回来到半夜,我说给他们下点面条吧,你知道天意说啥,妈,你再给我们炒两个菜吧,干吃面条吃不下去。” 陈妈妈敲了几个鸡蛋,放在碗里搅搅,闻言笑道,“天意才多大,今年才二十三了,安修今年都三十了,等天意到壮壮这年纪,指定比壮壮会心疼人。”她顿了顿,又感慨一句,“养了三十年,再忙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二嫂,你也别想太多了,孩子们早晚不都得这么一天吗?”她一天听大嫂说过,二嫂当年怀的第一胎没了,安修是从别的地方抱回来的,但这事别的人也没见过,安修和林长宁又长得那么像,说是别人家的孩子也不太可能吧?二哥和二嫂对安修也看重,连安修找个男的,外面的唾沫星子都快淹死人了,也由着他,这要是不亲,那怎么样才算亲啊。 结婚的事情,陈安修也没自己的朋友圈子里说,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这样的关系,就通知了楼南一家和刘越,他离开君雅三年,刘越现在已经是餐饮总监助理,看得出,余俊生很栽培他,他和刘越见面的时候不多,偶尔聚在一起吃个饭,两个人的酒量都一般,也不大喝酒,两三年了,关系还就这么不冷不热地维系下来了,如无意外的话,还可能继续,隐约就有了那么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他看得出刘越是知道他和章时年关系的,但那人从来没说过什么,所以对这段关系应该没那么排斥。 至于蒋轩和林梅子,他打给蒋轩的电话没人接,他就没再继续。 刘越月底要去广东那边参加一个培训,提前送了礼物过来,楼南本来说好那天来吃酒席的,听说其他都是家里人,就改变主意请他们在家吃饭,提前庆祝了一下。 那天吨吨和冒冒也去了,两个大孩子容易玩到一起,两个小的也是,糖果话还是不多,但见到冒冒来,抱了自己的一大堆玩具出来,吃过晚饭后,陈安修说带着冒冒要走的时候,糖果跑到自己的玩具房里,抱出来一个遥控小飞机给陈安修。 陈安修弯腰,摸摸他的胖脸说,“糖果好乖,叔叔下次再来和你玩飞机。”说着就把飞机还给他了。 糖果见他不要飞机,又往玩具房跑,等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拖着一只小木马,这时陈安修他们已经走到院子里了,糖果把木马拖到陈安修面前,郑重其事地放下,踮着脚,伸着短短的胳膊去摸陈安修怀里的冒冒的脚。 陈安修这下迷惑了,糖果这是想做什么? 还是自己的爸爸了解儿子,楼南就问,“糖果,你是不是想让冒冒留在咱们家啊?” 糖果木木着脸,圆乎乎的脑袋上下点了点。 陈安修失笑,“怪不得拿这么多玩具给我,原来是想换我们家冒冒。” 吨吨小声和糖球玩笑说,“早说啊,我们可以把冒冒免费送的。” 其他人也被糖果这举动笑坏了,楼南抱着糖果亲了好几口说,“我们家糖果算是很看得起你家冒冒了,这些可都是糖果很喜欢的玩具,竟然舍得拿出来换个冒冒。” 糖果被楼南抱起来后,位置高了,就探过小身子来摸冒冒的手,两只小肉手叠在一起。 陈安修一看这样,怎么走,硬扯开,肯定惹孩子伤心,住在这里更不行了,明天家里还有客人来,不过咱们不是有百试不爽的杀手锏吗?“糖果,冒冒留在这里也行,不过我家冒冒要吃很多东西,他都吃了,你就没得吃了,你就只能饿肚子了。” 叶景谦也吓唬他,“冒冒如果留下来,爸爸给糖果煮的粥,做的汤,烧的菜就只给冒冒一个人吃了。” 糖果睁大眼睛,看看陈安修,又扭头看看叶景谦,似乎在做着艰难的选择,最后终于放开冒冒的手,就在大家刚要松口气的时候,他朝陈安修张开手臂,陈安修会意地把他抱过来,“糖果是不是要和冒冒告别?” 哪知道糖果抱着陈安修的脖子,肥肥的小短手指指着章时年停在旁边的车子,嘴里吐出三个字,“车车啊。”还回头看了他爸爸和哥哥,那意思大概是一起上去。 楼南扶额,朝他摆摆手说,“我和爸爸还有哥哥都不去,你要去的话自己一个人去吧,我们也不去接你,你就在小陈叔叔家住着吧。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糖果喜欢去陈安修家这个瘾怎么还没断啊。 糖果看着他,不说话了。 陈安修知道这么大的孩子晚上醒了离不开家里人,也不敢说单独带糖果去,就劝楼南说,“要不,你们跟着上山住几天吧。反正有房间。” 农家乐小老板_263 楼南知道这几天肯定各种亲戚要来,陈家那边忙得很,平时不管怎么都行,现在去纯粹是添乱,“不了,十一放假的时候再去吧。”他把糖果抱回来,糖果也没反抗,只是在冒冒上车的的时候,他喊两句,“弟弟啊。”陈安修按下车窗,探头握着冒冒的手对他摇摇,“糖果过几天来玩,叔叔给你留好吃的。”冒冒也没心没肺地跟着笑。 回去章时年开车,陈安修抱着冒冒和吨吨坐在后面,一家人说起糖果,还是笑地不行。 吨吨捏着冒冒的小爪爪,笑道,“看来糖果真是很喜欢冒冒,冒冒你的面子真大。” 冒冒不经惹,一招惹他就想往吨吨怀里钻,吨吨嫌他,“你身上那么多肉,别想让我抱着你,压地腿疼。” 冒冒听懂了也装作听不懂,厚着脸皮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了,稳稳当当地坐在吨吨怀里,仰着脖子,嘴里咿咿呀呀地说些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 “明天二嫂和从善还有宁恬一起过来吗?“ “恩,说是提前过来帮忙。” 明天就是九月二十五了,贺从善是季君毅的妻子,江宁恬是季君信的妻子,前者是个律师,后者是军区医院的医生,陈安修就过年的时候见过她们两个,贺从善性格爽朗,江宁恬性子温柔,都是不难相处的人,当然这两人的家世也不错。 “那跃然和陶陶呢,他们要一起来吗?” “他们两个还要上学,家里有人照顾。” “哦。”日子一天天接近,说没感觉是假的。 * 人来了就要好好接待,总算现在的房间差不多都空出来了,陈安修就安排他们在季家二老隔壁院子住下了,为了他们的到来,陈安修把农家乐备用的全新被褥都换上了,三个人拎着行李进来,看到这窗明几净,花木扶疏的农家小院都很欣喜。 章青词连说,“还没怎么住过这样的院子呢,还有炕头,外面还有花。”窗子外面种着很大一棵月季,这个季节花还开地很好,旺盛的枝叶都高过了窗台,月季花没什么香气,但一开窗就看到这么一树灿烂的花,还是能让人心情愉快很久。 “就怕二嫂住不习惯,这炕有点硬,我给加了薄的垫子,如果二嫂不习惯的话,家里还有厚的。” 章青词动手拍拍炕面笑道,“已经很好了,床硬点对身体好,我们家里那个床也不软,你二哥不习惯。” “那二嫂,你们坐了这么久的车,先休息一下,晚饭我过来喊你们,现在我先去爸妈那边看看。” “行,去吧,不用特意照顾我们,我们可是来帮忙的。” 陈安修笑应了,又去别的屋和其他两人打过招呼后,带上外面的院门出来。 陈妈妈洗了些水果端过来,见他从里面出来就问道,“都过来了?我给她们送些水果进去。” 陈安修搂着他妈妈的肩膀往外走,“算了妈,你别忙活了,他们现在这会正洗漱呢,刚才在老爷子那里喝了不少茶水,这会应该也没心思吃东西,在这里还要好几天呢,不差今天。” 陈妈妈也不勉强,又说,“刚下车那会,在建材店里坐了会,听说话倒是都很和气的,还给我和你爸爸带了东西。”就是和他们感觉不是一路人,两个世界的。“妈,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反正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你也不要太有压力,该怎么着怎么着,该吃吃,该喝喝。” “我知道,我知道,还用你个毛头小子教我。”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心里总是过不去那道坎,不过现在儿子结婚的事情最重要,其他的也不多想了,先把这事忙完再说。 陆江远二十六号回来的,林长宁也在这天请了假,不过他们两个大男人也帮不上什么忙,铺床叠被,收拾新房的事情大多是女人们在忙活,季家其余的人除了季君信以外都是在二十七号那天陆陆续续赶过来的,季君信因为在外面执行任务,无法过来。 二十七号结婚的前一天,家里照例是要包饺子的,要包很多,陈妈妈光馅儿就调了两盆,一盆白菜虾仁的,一盆芹菜木耳鸡蛋的,有荤有素,尽量满足大多数人的口味,这次不用其他人帮忙,只家里人这些人就足够了。林长宁和陆江远还去林家岛提前把家里的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接了过来,天雨和天晴也早早地都回来了。 这包饺子的活计新人是不用帮忙的,那边的人太多,陈安修在那边说了会话,找个空闲溜了出来,今晚总也不在状态,明天是个好日子,周遭的村子听说还有好几对要结婚的,各种礼花和鞭炮的声响不绝于耳,那是众人祝福的,可以昭告的喜事,他在河堤上躺下,各种的礼花夹着声响在天空中一朵朵绽开。 听到有人的脚步声,陈安修枕着双臂侧脸看去,“爸爸?你怎么出来了?” 林长宁在他边上坐下,“出来透透气。” “屋里是人太多了。” “还是热闹点好,这才有点结婚的样子,你是不是现在开始有点紧张了?” “说真的,爸爸,还真有点,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各种理不清的思绪。 “要结婚的人都是这样的,结了婚就是人生的另外一个阶段了。” 陈安修伸伸腿,“是这么说的。” “这个给你。”林长宁塞到他手里一串钥匙。 “这是什么?”陈安修做起来,拿到跟前看看。 林长宁轻声说,“是房子的钥匙,我刚给你买的。”儿子结婚,有条件的父母都会给孩子准备新房的。 “爸爸,你送我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没地方住。” “拿着吧,除了这些,我们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了。”错失这么多年,他能弥补的大约也只有这些物质性的东西了,可偏偏这些是壮壮现在根本不缺的,“将来不想住的时候,卖了也行。” 陈安修给他一个拥抱,“谢谢爸爸,谢谢。” “再给你看个东西。”林长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放着的好像是一张照片,这里太昏暗了,看不清上面是什么。 陈安修迎着光看看,隐约看着是一个人,但眉眼还是看不清楚,“这是谁的照片,爸爸?” “是我的。” “你的照片?”怎么突然给他一张照片? “是当年在宁世照的,原本以为丢了,这次回去又在书房里找到了,翻拍了一张给你。你那时候在我肚子里应该有七个月了。”从此以后的二十多年,拍全家福的时候,他和这个孩子照过两张,但单独的,再也没有。 ☆、201 两个人在崭新的铺盖上躺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其实章时年心里并不比陈安修平静多少,婚姻对他来说同样是第一次,未知的领域,完全没有经验,只能一步步地摸索和试探着来,说实话在以前的人生计划中,他根本没想过要找个男孩子共度一生,特别还是这种年龄相差颇大的,但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是为了打乱他人生计划的。在他没任何防备的时候,就这么出现了,就这么相遇了,就这么放不开了。越挣扎越深陷,直到有一天发现,就这么一头栽下去,根本就没法抽身回头了。既新鲜又无力的体验,不过因为对方是这个人,他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排斥。 除了秦家那次,他的一生可算顺遂安稳,怎么也没想到顺遂到三十多了,遇到这么个小克星,不过也许在十多年前安修上错床那次或者更久远的时候就注定了,注定两人会走到一起,注定这个人是属于他的。 “你说什么?”陈安修狐疑地竖起眼睛。 “我说注定要在一起。” 农家乐小老板_264 “前面那句?克星什么的。” 章时年轻笑,“有吗?” 陈安修长腿一跨,将对面的人按进厚厚的铺盖里,“你能找到我这样,有思想有道德,有文化有水准,还能长这么帅的,你不定吃斋念佛烧了几辈子高香呢,还敢说我是克星,福星差不多。” 章时年从背后环住他,“三天两头吓我一次的福星?” 在这个问题上,陈安修自觉是有那么点站不住脚,所以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打算跳过,“这件事我们已经开诚布公地谈过了,接下来是下一个话题,恩,明天可以敞开肚皮吃点好的,三爷爷的手艺真是没的说,以前四里八乡排场不够大的红白公事都不大好意思请三爷爷,这些年他年纪大不愿意四处走了,来请的人才渐渐少点了。他这把年纪,明天要做那么多菜,我还真有点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虽说他们的席面比旁的人家少多了,可怎么也要三四桌。 刚才的话题章时年就是一提,在这种日子,也不准备去揭他的短,就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还有刘清和张言在,他们会帮着三爷爷的。” “恩,我明天也注意点,那个大哥大嫂他们住在这里能习惯吗?实在不行的话,就住山下的酒店吧,那里的条件好点。” “大哥他们十几岁的时候就下过乡了……” 两人就是闲聊,话题也没什么拘束,东一点,西一点的。 陈安修把身体往旁边移了移,没把全部的体重都压在章时年身上,“章先生,知道明天要结婚,你紧张过吗?” “恩。”虽然已经有过两个孩子,也早早地注册过了,但有亲人在场,被人祝福的婚礼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样就好。”总算不是他一个人,这种时刻有人陪着紧张的感觉还不错,原先起伏不定的心情在这样靠着说会话后也平复很多。 “大哥,是你在家吗?” “大哥?” “是望望和晴晴来了。”陈安修推推章时年,“快点起来。”他自己从炕上跳下来,理理衣服,朝门口那里喊了一声,“在家呢。” 章时年也笑着下来,顺手把被两人弄皱的床铺整理了一下。 陈天雨和陈天晴进来见到章时年,也各自打了招呼。 章时年知道这两人此时过来,一定是和安修有兄妹间的体己话要说,就主动说,“我去隔壁看看饺子包地怎么样了。” 陈安修出去拎了个暖水壶和一些点心进来,那兄妹两个已经按耐不住自己就在屋里四处打量起来了,不过新房里也没什么不能看的,一般人结婚那天,新房和公共场合没什么区别。 陈天雨看衣橱门开着,就走近瞅了两眼,从里面捏了两块酥糖出来,扔给陈天晴一块,大笑道,“我说咱妈他们也真是的,还真是把糖撒地到处都是,幸亏不是巧克力,要是巧克力藏在这里面,非得捂化了不可。” 陈安修也跟着笑,翻翻橱子里的衣服,又从里面抓出来一大把,房间的各个抽屉里也都是糖,“你们要吃巧克力的话,冰箱里还有很多呢。” 陈天晴嚼着糖指着桌上的那一堆说,“巧克力明天再吃,这些就够多了,晚上吃太多糖会长胖的。不过咱妈这次买的糖还真好吃,大哥,你还记得不,咱小时候最不喜欢吃的糖就是喜糖了,包装都很漂亮,但糖一点都不好吃。” 陈天雨接话说,“那会结个婚,全村的人都去要讨喜糖,一天下来都不知道散多少,谁家舍得买很贵的?” 不过说起讨喜糖的事情,陈天雨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明天家里肯定没有来讨喜糖的,他在陈安修边上坐下,自己倒杯水说,“陈天晴,你不是找大哥有事吗?” “不用你提醒。”陈天雨每次连名带姓地喊她陈天晴的时候准没好事。 “懒得理你。”这么久不回来,一回来就和他吵架。 听说在别的双胞身上就是没有心电感应,默契也要比一般人好很多,怎么他在望望和晴晴身上就没见过,从小吵到大。见不到面,有时候还特地打个电话吵,什么心态这是?见两人还要继续,陈安修摆摆手说,“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特地来我这里打嘴官司的?” 陈天雨撇撇嘴说,“我才没她那么幼稚,和她说话降低智商。” “就你智商高,上学那会,哪次写作业不是抄我的?不给你抄,晚上还偷偷爬起来翻我书包。” 这是又准备翻哪辈子的旧账?陈安修头痛地捏捏太阳穴,“你们俩是不是想让我把你们从窗子那里丢出去?” 两个人这才住嘴,陈天晴拨拨陈天雨,挤走他靠坐到陈安修身边,小声问,“大哥,你明天就结婚了啊?” 陈天雨嗤笑一声,“这不明知故……” 陈安修抬头看他一眼,陈天雨在嘴巴上比个拉链的手势,把后面半截话咽下去。 “大哥。”陈天晴就当做没听见,挽着陈安修的手臂,往他肩膀上靠了靠,听人说再亲的兄弟姊妹结婚后,也不能像以前那么亲近了,就要属于另外一个小家庭了,一想到这些,心里就难受。但她又不能自私地要求大哥单身一辈子,毕竟等她将来也是要结婚成家的。 陈天雨见她这样也沉默下来,心里说没感触是假的,但他是个男的,不好像女孩子这样抱着人直接把感情表达出来。 陈安修伸手把她揽在怀里,拍拍她的背安慰说,“没结婚就这么一个妹妹,结了婚也是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我知道。”就是舍不得,陈天晴搂着他的脖子,脑袋深深地埋进他怀里,声音已经有了浓浓的鼻音。 陈天雨心里也压抑地难受,丢下一句,“我出去抽根烟。”说完就带上门到院子里去了。 连着抽了两根,觉得脑子足够清醒和理智了,陈天雨在眼角抹了一下,看到指尖上沾到的那一小滴水,自己鄙夷地切了一声,“被那个娇气包感染了,娘们兮兮的。” 他再次进门的时候,陈天晴已经从她大哥的怀里起来了,眼圈是红的,但兄妹两个不知道在说什么,她抿着嘴,脸上又有了笑模样。 “女人果然善变。”陈天雨暗自嘀咕了一声,重新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烟抽完了?”陈安修问他。 “啊?啊,是啊,烟瘾犯了。”陈天雨对上陈安修别有意味的眼神,借着茶杯的掩护,装作若无其事地在眼角擦了擦,是干的。 陈天晴没注意到这个举动,陈安修也没拆穿他,兄妹三个有些日子没能这样坐在一起说说话,特别是天晴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估计以后这样的机会就更少,小的时候他们兄妹三个经常手拉手去别人家看新娘子,讨喜糖,那个时候只觉得结婚真好,真热闹,但不知不觉中他们也长大了,都到了结婚的年龄,但真到了这个年纪,才知道长大后的感觉真的没那么好,长大后意味着独立,意味着责任,也意味着分开。 “……大哥,你人要是一辈子不长大多好,爸妈也不会老,我昨天晚上还做梦,我和二哥坐在幼儿园门口,等你放学接我们俩回家。经过小卖部,我们凑钱买几块糖或者雪糕,一路上吃着就回来了。” 陈安修何尝不怀念以前,但路总是向前看的,“那妈妈肯定要说,我活该伺候你们仨一辈子啊。” 陈天雨手里拿着张糖纸折成细条,闻言笑道,“这倒是像咱妈说的话。隔壁那边是不是散了?我好像听到外面有说话声。” 陈天晴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都十点多了,应该散了,咱在这里说话,都忘记时间了,爸妈还在等我一起回家呢,我也得走了。明天大家都要早起。”她把进门就放在桌上的那两只盒子交给陈安修,“大哥,挑了很久也不知道要送什么,这两条围巾,你和章大哥一人一条吧。” “你才刚开始工作,送什么礼物?”而且光看这包装盒,也知道不是很便宜的那种。 陈天晴笑道,“哎呀,大哥,怎么说你妹妹也是个名牌大学的硕士生,就算刚开始工作,工资也是不低的,你就结这么一次婚,我怎么也要意思意思一下的,当然你如果再过两年结婚,我应该能送个更好的。” 农家乐小老板_265 陈安修一脸遗憾,“你早说,我怎么也会等等你的。” “我可不敢说,说了章大哥不定怎么恨我呢。” 兄妹两个又说笑几句,陈安修让陈天雨在家里看门,他把陈天晴送到隔壁,那边果然已经散了,堂屋里放的都是饺子,放在锅拍上,用笼布盖着,上面还像模像样地压着个喜字。 陈妈妈他们已经洗过手,正在和季家二老聊天,见陈天晴过来,也准备回家了,章时年今晚在父母这边住,陈安修只带着吨吨和冒冒回去了,绿岛这边有结婚前天晚上找两个男孩子压新床的习俗,别人家还要去找,他们省了,直接让吨吨和冒冒压就行。 冒冒现在这会已经困了,不肯自己走路,陈安修就抱着他回去,进到屋里,擦擦软乎乎的手脚,扒光了,扔到被窝里。 陈天雨带着吨吨,叔侄两个去洗了澡。 陈安修最后去的,等他出来的时候,吨吨也睡着了,钻的是冒冒那个被窝,冒冒肚皮朝天平躺着,吨吨侧卧着,左手搭在冒冒身上,两个人的脑袋地靠在一起,很亲近的样子。 陈天雨还没睡,枕着手臂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是一早就说好的,今晚要过来睡。 陈安修擦干头发,上炕关灯,感觉弟弟向这边靠了靠,“还不睡?” “睡不着。” “又不是你结婚,你干嘛睡不着?” “换个地方睡觉不习惯。”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讲究,你不是一向都说无论走到哪里倒头就能睡着吗?” “总有例外的时候。” 陈安修笑他,“现在就睡不着,等到你自己结婚,我看你大概紧张地连床都上不去了。” “还不知道有没有那天呢。”至少现在还没这冲动。 “真等到那天你就知道了。” 陈天雨翻个身,面朝陈安修,“大哥,你当初是为什么就看上章时年了呢?”那么死心塌地,义无反顾的,当时爸妈都不同意都没能阻止这两人走到一起,要知道大哥以前可不会那么违背父母的意思的。 “为什么?”好像蒋轩以前也问过类似的问题,过了这么久,答案也没多大变化,“安心吧。”只要待在章时年身边,他就觉得很安心。 “这是什么答案?我以为你会说,你对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至死不渝,非他不可呢。” 陈安修打个寒颤,“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陈天雨在黑暗中啧了一声,“这个鬼东西,一般人都称它为爱情。” “爱情一定要那样?” “很多人都是这么说的,电视上也是这么演的。”陈天雨拉拉枕头,两人靠的更近点,“大哥,你长这么大,到底有没有真正谈过一场恋爱啊?那种亲亲我我,甜言蜜语的,分开一天就想地发疯,时不时来个我爱你,你爱我互诵衷肠倾心表白之类的?” 陈安修想想要是他和章时年这样,汗毛都一排排列队起立了。 陈天雨一看他沉默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居中捣乱说,“大哥,你看,你还没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就这么被章时年拐带了多可惜,人生就要多体验,有对比才有选择,只有选择对了才能保证以后的幸福,你现在都还没对比过,要不然咱们明天不结婚了吧?” 陈安修还以为他扯这一通能得出什么伟大的结论呢,弄半天就这个,他在被子底下踢陈天雨一脚,“快点睡觉,你今晚怎么这么多话。”轰轰烈烈的恋爱或许真的有,但不适合他,也不适合章时年。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过日子就挺好。 陈天雨眼看是捣乱不成了,不情不愿地从枕头边上掏出一个盒子,塞到陈安修那边,“给你的结婚礼物。” “是什么?” “运动款的手表。”他想想又补充说,“是一对。他要是嫌弃,大哥你自己戴。”章时年身上的那些东西,他不用看也知道什么级别的,他是没什么大钱去专门定制,但这款手表已经他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陈安修的声音很惊喜,“我早就想买这么一只了,望望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陈天雨做个呕吐的表情,想到他看不见,就说,“你就不能想个好听点的比喻?” “难道要说茅坑里……” 陈天雨精准地伸手捂住他的嘴,“你还是什么也别说了,我自己愿意送你的,白送的。” “你连鼻子一起捂住了,你想憋死我啊。” 兄弟两个说着话什么时候说过去的都不知道,但早上怎么醒的,他们很清楚,被陈妈妈掀被子喊醒的。 “饺子马上就下锅了,大家都起来了,就你们兄弟俩在今天这种日子还能睡得着,你们俩心眼是有多大啊,望望就不说了,壮壮你怎么就能睡得着?别人结婚是一整晚睡不着,你倒是好。”陈妈妈一边给冒冒换衣服,一边唠叨兄弟两个。 陈天雨一边刷牙一边对旁边的陈安修说,“大哥,你没有觉得今天咱妈的脾气特别大?” 陈安修含着一嘴泡沫回答他,“好像是有点。”自从进门,唠叨就没停下。 “我看咱妈说不定也在紧张。” 陈安修从洗漱间向外看了一眼,接着回身说,“会吗?” “怎么不会,她这也是第一次当婆婆,看着镇定,心里不定怎么紧张呢?” 陈安修端着水杯正在漱口,听他这话,一口水没出来,一咕咚咽下去了,瞬间一肚子的绿茶牙膏味,他扶着洗手台猛咳了好几声也没吐出来多少,水从鼻子里冒出来,又酸又胀。 “大哥,你没事吗?”陈天雨拍拍他的背。 陈安修摆摆手,勉强说,“没事,没事。”出来了,章时年这样的儿媳妇,是不大好消受,他理解妈妈的躁动了。 陈妈妈可没空在这里和他们墨迹,她给冒冒穿上衣服就把陈安修今天要穿的从衣橱里拿出来,放在炕上,一一摆好,“壮壮,你快点,就只等你了。” “来了,来了。”陈安修擦把脸,放下毛巾,大步跑过来。 陈妈妈上来就准备解他的睡衣扣子,“快点换上。” 陈安修昨天刚平复的那点心情,又被妈妈弄地紧张了,连忙握住他的手说,“妈,妈,妈,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你先带着冒冒和吨吨过去,我马上就到。”笑话,他三十了,再让妈妈帮着换衣服,传出去不被人笑死。 “那你快点,饺子很快就煮好了。吨吨,冒冒,跟着奶奶先走,咱吃饺子去。” 农家乐小老板_266 陈天雨在吨吨房间里放了套新衣服,洗漱后就到那屋飞快地换了,“哥,我先去那边给你打前阵,安抚一下咱妈。要不然我怕等着急在那边爆了。” “喂,望望……”陈安修捏着衬衣扣子追到门边,人早没影了,今天穿的衣服是章时年定的,但这衬衫是老太太自己亲手做的,这上面的扣子倒是漂亮了,但系起来真费劲,本来还想让望望过来帮帮忙呢,谁知道他跑的比兔子还快。 “这袖子是怎么弄的?”试穿的时候,见老太太折过一次,轮到自己了,怎么又忘了。 越急越弄不好,陈安修急得满头是汗,“到底是怎么弄的?好像是这样吧?袖扣有点不对。” “壮壮?” “陆叔?” “经过门口看你这边的门开着,怎么还没过去?” “我衣服还没穿好。” 陆江远看他那满头汗,把随身带来的一个纸袋放在一边,走过来说,“我帮你弄。” 陈安修自己这会也是没辙了,不好意思地说,“麻烦你了,陆叔。”穿衣服也要人帮忙,是有点丢人。 陆江远的笑容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陈安修也觉得此时好像不用说这些,可除了这些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江远拍拍他的肩膀,“今天是你结婚的好日子,不用想其他的。”他显然对这套穿戴是很熟悉的,扣上袖扣,打上领带,还蹲□帮他理了理裤脚,等做完这一切,他退后一步,仔细打量一番后,赞赏的说,“真帅的小伙子,配章时年那家伙可惜了。” 陈安修失笑出声,“那咱们一起过去吧,陆叔。” 陆江远把刚才拿来的东西递给他,“这个东西你收好。” “这是什么?”里面好像是纸。 陈安修刚想拿出来,陆江远按住他的手,“有时间再看吧,其他人都在等着了。” “哦,那我收起来。”陈安修把纸袋放到带锁的抽屉里锁好。 他们两个走到半路的时候,章时年已经出来接着了,眉眼带笑,西装挺括,风姿卓然至极,不过落在陆江远的眼底只觉得碍眼至极,但当着安修的面他也不想多说什么,只在走到章时年面前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这么没自信,怕安修会临场甩掉你吗?” 章时年这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垂垂眼睫,深情款款地说,“您说的对,我是有点不放心,因为安修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陆江远手指在手背上搓了两下,一言不发,掉头就走,似乎有什么事情无法忍受一样。 章时年勾勾唇角,对着陈安修走过去。 今天见到章时年,心里还真有那么点怪怪的感觉,明明是朝夕相处那么久的人,所以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这身衣服看起来还不错。” 章时年眼中的笑意加深,“我们身上好像是同一款。” 陈安修纯属没话找话,“是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领带颜色不一样。” “我就说有哪里不一样。” 结婚当天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没营养的对话,如果章时年不停止,大概陈安修会把这个话题继续到中午。 “安修,今天我们结婚。”章时年给他一个拥抱。 他们很少在室外有这么亲密的动作,陈安修吓了一跳,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想起农家乐早就没有客人了,他笑笑,抬手给章时年一个回抱。 是啊,今天是九月二十八号,他们结婚的日子。 ☆、202 一般结婚的这天早饭只有饺子,不过顾及其他人的口味,陈爸爸又拌了几个凉菜,炒菜肯定是来不及的,因为饺子要煮很多,早上过来的客人进门一碗饺子是老习俗。 农家乐里专门空出来一个院子用来招待客人,陈安修的三叔一家住得近是最早过来的,不到九点,两个姑姑也来了,二舅林长顺带着林海成夫妻,林海双还有两个舅妈是九点多一点到的。因为出海的日期不能更改,林长和已经上船了,不过他之前让人送了很多上好的海鲜过来,远在宁波的林海博有事不能回来,让家里捎了礼金过来。 今天小饭馆歇业一天,其他人都放假了,不过刘波和张言两个厨师还有孙晓都留了下来给三爷爷打下手,各种的原材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这会都从冰箱里拿了出来,只等着待会就准备午饭。 快十一点的时候,陈天蓝也从学校跑回来了,她最近都在军训,人晒地黑炭一样,见到陈安修就抱着问,“二哥,喜糖呢?我为了能请假来要点喜糖吃,昨天装晕,今天又去磨辅导员。” 陈天晴听到声音从里屋出来,挽着陈天蓝的手说,“我说怎么来的这么晚,饺子都没得吃了,原来假都没请下来,三婶和姑姑他们都在这屋里,里面糖多得是。” “二哥的喜糖我得多吃几块。”陈天蓝边笑边往里走,进去发现除了认识的几个自家亲戚外,还有几个衣着端庄的女人是她不认识的。 陈妈妈坐在人群最外面,起身抓了一大把糖给她放口袋里,“刚刚和你三娘他们还在念叨你怎么还没来,路上好坐车吗?学校那边不着急的话,晚上就住在山上吧,和你二姐挤挤,明天让你三哥送你回学校。” 陈天蓝调皮地笑笑说,“二娘,我来的时候就想着不走了,我都很久没见二姐了,有好多话要说。” “你这孩子。”陈妈妈又给她和其他人做了介绍。 陈天蓝见今天这么多人在,咋咋呼呼的性子也收敛不少,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就和陈天晴安静地坐在沙发一角说话。 至此为止,通知到的就陈安修的大伯陈天明家一个人没来。 陈妈妈又一次看看时间,对坐在他旁边的季方平的妻子李文馨说,“你们坐着,我去厨房里看看。” 张文馨和陈妈妈的年纪差不多,虽然个人经历不同,但从一个年代走出来的人,坐在一起总能找到些共同语言的,张家没有章家显赫,所以相对于章青词身上天生的清贵秀雅,张文馨也更朴实些,此时她就主动说,“还有什么没忙完吗?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陈妈妈按住她的手说,“不用,不用,所有的东西,孩子的三爷爷都准备好了,我就是过去看看。” 张文馨听说是这样才作罢。 其实陈妈妈不是专门要去厨房,厨房里有三爷爷看着,就跟自家人一样,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她是要出门看看陈建明家来人没有,走到小饭馆没见人,建材店那里也没见人,一直迎到镇子口还是没见人。 这会小超市人没人,林淑方坐在柜台后面嗑瓜子,见到陈妈妈过去又过来,就起身向外看了两眼,对正在整理货物标签的林梅子说,“今天陈建平家到底是有什么事啊,一大早的,我就见安修他两个姑姑还有二舅他们都来了,这会林英也在这里来来回回的,好像在等什么人。” 林梅子他们调了班,提前放了十一,今天上午刚回到山上,就不更不知道什么情况了,“是不是安修家出什么事了?” 农家乐小老板_267 林淑方嗑个瓜子说,“能出什么事?昨天下午我去前面超市买菜的时候还见过他们一家人呢,他们家建材店门口停了好几辆车,车看着也不是很好的车,但下来的那几个人倒是真体面,看着身份就挺不一般的。” 林梅子新的标签贴完了,又过来柜台这边拿,见她姑姑这神秘兮兮的样子,就笑问,“姑姑,你都看出来不一般,那估计真的就是不一般了。” 林淑方又像四周看了一下,确定没人,这才拉着林梅子进到柜台里面说道,“这不一般可不是我看出来的,当时车上的人下来刚进建材店,建材店隔壁那刘方端着一个盆出来了,里面也不知道装的什么,还用盖子盖着,他冒冒失失地也要往建材店走,还没靠近,就被两个人架住了。你说那些人出来还带着保镖,能是一般人吗?” 林梅子闻言颦眉,这样说的话,这些人的身份还真是值得怀疑。 林淑方扫扫裤子上沾到的瓜子皮又说,“这下你也知道不一般了吧,这陈家也不知道上哪里招了这么一帮人,一看就不好惹,你和蒋轩离着那个陈安修远点是对的。你婆婆也不说,你公公那事和陈安修脱不开关系吗?那种人真是害人不浅,自己找个男人让家里人抬不起头来,还去祸害别人。” 林梅子打断她说,“姑姑,别说了,安修是什么人,你是刚认识吗?再说都在一个镇上住,你还真的打算和婶子他们一辈子不说话啊?” 林淑方小声嘀咕说,“大家都那么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在侄女不赞同的目光下,她妥协说,“是啊,是啊,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但就他妈对我那态度,我还要帮他说理不成?再说他找了个男人也是事实,又不是我编造的,你是不知道当时他妈当着那么多人面说我多难听。” “说白了,你还是记恨婶子啊?” “我是不想记恨她,但是她记恨我啊,她打小就那烂脾气,我当时就顺嘴说了那么两句,谁知道哪个嘴巴长的就传到她耳朵里去了。” “事情刚出来的时候,安修家是过地不好,镇上的人都当传染病一样躲着他们。” 林淑方强辩了一句,“现在不是好点了吗?”说完,瓜子也不嗑了,沉默着抓了柜台上的标签自己贴着去了。 就剩下了一点了,林梅子也没去帮忙,摘下围裙说,“姑姑,那我换件衣服,先出去买点菜,待会回来做午饭。” “去吧。”林淑方在货架回了一句。 林梅子往里面院子里走,蒋轩带着文茵和文峰正在院子玩水枪,见她进屋换衣服,也跟着进去了。 “怎么不在外面看着孩子?” “他们两个正玩着,我就是有点事想和你说。” “现在吗?什么事这么急?” 蒋轩沉默一会说,“前两天安修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当时正在外面执行任务,就没接,后来他也没打,不过安修他打电话应该是有事,你要在镇上遇到他,帮我问问。” 林梅子换上外套,又拿了放在桌上的钱包说,“好,我遇到他就问问,你在家看好孩子,别让他们乱跑,我买个菜就回来。” 蒋轩点点头,松一口气的样子。 林梅子出门后,脸上一直维持的笑容就垮下来,蒋轩这骄傲的性子,以前他和安修是朋友,自然怎么都好说,现在这种关系,他放不下自己的身段去主动联系安修。他永远都需要别人给他台阶下。不过蒋轩这两年也在成长是事实,她曾经很害怕失去了爸爸的庇护,他会一蹶不振,从此消沉下去。事实是颓废是有过,先是蒋瑶的事情,后来有人趁机举报爸爸,当时爸爸被隔离审查,蒋轩被停职,她也被领导叫去谈话,工作前景堪忧,妈妈和蒋瑶又只知道哭,家里真是一片混乱。 富贵的时候家里人来人往,想拒绝都难,一旦落败了,凑到人家门口都没人理,那段黑暗的日子,她挺过来了,蒋轩也挺过来了。后来不知道什么人暗中帮了忙,她和蒋轩都被摘了出来,工作得以保住,爸爸在公安局长位置做了那么多年,也不是白做的,最终也得以保全性命。 可蒋轩这骄傲的性子是在自小优越的家庭背景下养成的,想一朝一夕改掉,很难,只能一步步地来了。 林梅子在路上遇到还没回去的陈妈妈,就上前打了个招呼,“婶子。” 陈妈妈掩下脸上的焦躁,转头见是她,笑道,“是梅子啊,回来过十一啊?” “是啊,上午刚回来,正打算去买点菜呢,婶子这是在等人吗?刚才经过建材店看着也没开门。” 陈安修今天结婚这事,陈妈妈也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她以前很喜欢也很心疼这个女孩子,可现在情分到底是不一样了,“家里来了客人,建材店这边顾不过来就没开。” 林梅子知道光是家里来客人的话,不可能连店都没开门了,就算他们家的人忙,还有小乔呢,但人家不想说,她也不能强求。 陈妈妈看看时间,觉得陈建明家这个时候不见人,八成就是不来了,也不打算再等下去,和林梅子客气两句就回去了。 * 此时在市区陈建明家,陈建明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略显不耐地对着屋里说道,“我说你们娘俩行了没,这都过十一点了,你们还要不要去啊。” 李文彩正在屋里端着碗追着孙子睿哲吃饭,一口一个祖宗,一口一个宝贝,声音无比娇宠,但一听陈建明这话就火了,“催什么啊催?就是不去怎么了?我活到这把年纪还真是没听说给两个男人也要举行婚礼的事情呢,这要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这老二和林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不赚别人一份礼金,心里不好过?” “天丽和天齐结婚那会,老二家可少拿一分钱。” “他家是没少拿,但是安修下面不是还有天雨和天晴吗?他俩要是将来正正经经结婚,我这个做大娘的能不给钱吗?可安修这算怎么回事,不清不楚的,反正我就是不愿意去,丢不起这人。” 陈建明把外套解下来往沙发上一摔说,“那行,咱家不去了,以后你也别往山上去了,回去了也别登老二家的门,以后只当我们断了老二家的这门亲戚。” “我什么时候说过跟他家断绝关系了?不就说安修这不清不楚的婚礼不想去吗?”打归打,闹会闹,跟自家亲兄弟闹僵了,那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你这次不去,就老二媳妇那脾气能容得下你?我看将来天雨和天晴结婚,你捧着钱去,老二媳妇都不带让你进门的。” 李文彩想想林英的脾气,是能干出这事的,但她还是不服气地说,“这安修是不是你们老陈家的种还是两说呢,哪里轮得到林英发脾气。” “他是不是,老二家也没找你来养,他怎么说也叫了二十多年大娘呢。你说不去,咱就不去了。”他说完就要往书房里走,他最近很热衷国画,加入了市里的老干部书画协会。 李文彩见他态度硬了,自己就软了,“我就是说说,谁说真的不去了,我去屋里拿钱,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这送一次礼金就出去一大半,这后面还有好几个呢,真要命。” “你倒是快点,再墨迹,过去吃晚饭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他大伯,咱爹不在,你就是家里的大长辈,你不去,他们还真开席不成?” 他们这家人好不容易收拾整齐呢,正要出门,就遇到刘雪背着一个大包从外面回来,见他们这架势就问道,“爸妈,你们不会也要去二叔家吧?” 李文彩回道,“是啊,带着睿哲吃酒席去。你去不去?” “妈,我还以为你不去呢,那么荒唐的事情,也不知道二叔二婶怎么想的。我是不打算去的,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出去找俩客户呢。” 李文彩虽然自己在家刚吼了一顿,但对刘雪这态度也不怎么赞同,“你和天齐现在是分出去过了,你们要是不打算和你二叔那边走动了,就不去。我们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你们。” 刘雪刚在家里和陈天齐吵了一架,本来想来这里寻求支援的,听婆婆也这么说,当下更不乐意了,赌气回嘴道,“不走就不走,一群没水平的乡下人。” 她说这句话说地顺口,根本没留意到把自己的公公也算进去了,陈建明不悦地开口道,“行,小刘,你别去了,在家里看着睿哲吧。” 李文彩也觉得自己这儿媳妇说话实在没分寸,论说话做人,真是连赵小涵的一分都比不上,特别是自从做什么代理赚钱后,更不大把他们二老放在眼里,在他们面前,指着天齐的鼻子想骂就骂,但这世上也没后悔药吃,儿子和赵小涵已经离婚了,她顺着陈建明的意思把怀里的孙子交给刘雪,两个老的自己去了。 刘雪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只觉得他们大惊小怪,她把儿子抱回屋,又给陈天齐打电话,“我告诉你陈天齐,你今天如果敢去陈安修那里,咱们就离婚,我说真……嘟嘟……” 农家乐小老板_268 没等她说完,陈天齐直接把电话挂了,刘雪气得拿起自己的手机就想摔到墙上,总算及时想起这是她刚买的苹果,于是放下,把自己的儿子抱过来放在膝盖上,“睿哲,你长大后可别跟你爸爸一样没良心,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我辛辛苦苦赚钱容易吗?一个两个都不领情。” 想想陈安修那不知所谓的婚礼,不去是不好,去了又是钱。那家人是过地还行,但就一乡下人,没关系没路子,有点事也给他们家帮不上什么忙,走动那么勤也是浪费。有那个钱还不如给天蓝买条好点的裙子呢,四叔和四婶那是什么人家,关系搞好了,将来的好处少不了他们家的,不如下午就去学校看看天蓝吧,再给她买点零食和营养品,最近都在军训呢,一定很累。 * 陈爸爸和季家老爷子还有家里的男人们在另外一屋喝茶下棋,这眼看着就是十二点了,还不见大哥一家人,他去里屋把陈妈妈叫到院子里说道,“这马上就到开席的时间了,大哥他们还没来啊。” “我出去接了两遍都没来,估计是不来了。” “要不我再打个电话问问?” “问什么问,人家还以为你逼着人家来呢,不来算了,三叔那边的菜都陆续出锅了,你让一屋子的人干看着等他啊?” “也是,不来就不来吧,你去把小章买的烟酒都拿出来放桌上,我去和大家说洗手准备开席。” “行。”陈妈妈回屋喊了天雨天晴和她一道去别的屋里把酒和烟搬出来。 柴秋霞和陈建红他们作为半个主人,也帮着抬桌子,搬凳子,准备上菜,今天的太阳很好,院子里又敞亮,大家决定在院子里摆三桌,季家二老,林家二老,陈爸陈妈,林长宁陆江远,季方平和季方南他们坐了第一桌,陈安修的二舅和舅妈还有姑姑婶子叔叔他们坐了第二桌,第三桌是天雨天晴和季君恒他们这些小辈的。都是从小饭馆里搬过来的,可以坐十五个的大圆桌,三桌坐这些人绰绰有余。 一开始照例是几个爽口小凉菜,随后各色上好的海鲜和大菜轮番上,每人一个海参盅是必须的,每张桌子的中间都摆着一条很大的浇汁大黄鱼。 按说这里无论年纪还是辈分都是林家老爷子最大,这开席的话就是要他来说的,但他怕自己讲不好,提前推拒了,顺次下来就是季家老爷子了。 季仲杰身居高位多年,但军旅出身的他并没有夸夸其他的习惯,言简意赅地表达了长辈对新人的祝福和希望,最后说,“他们两个能走到今天不容易,我提议咱们一起来敬他们一杯。” 陈安修和章时年也坐在第一桌上,听老爷子这么说,先起身,不过章时年起身的时候,手臂不小心扫到陈安修的杯子里的酒,这样原本就不多的酒又洒出来一大半,陈安修杯子里的酒就只剩下一个杯底了。 这一杯喝完之后,季仲杰宣布开席。 陈建明就是在大家开席后不久来的,他一进门就发现大家已经吃上了,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不过他也没选择在这个场合下发作,只是脸面上能看出来点不喜。 陈爸爸见到倒是很惊喜,“大哥。”过来拉他到第一桌上去坐,那桌上还有一个空位置,柴秋霞她们就过来拉着李文彩到第二张桌上坐了。 位置自然不是陈建明想象中的上位,但他想着自己没来弟弟都给他留第一桌的位置,想着应该也是敬重他的,看看桌上的菜,再看看这酒水,心里稍稍释然。 自家做的菜,除了保证干净,每盘的分量也是十足的,三爷爷的手艺又极出色,所以即使是季家这帮见过大场面的,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大家肚子里垫点东西就到了新人敬酒的环节了,陈天雨和季君恒今天算是充当了伴郎的角色,陈安修和章时年敬酒的时候,两个人就跟在后面倒酒,不过人陈天雨那瓶酒里都是白开水,兄弟两个一搭一唱,配合默契,季君恒这边就不一样了,他也不知道是真实心,还是真无意,给章时年的酒一点不掺假不说,还杯杯满地就差溢出来。章时年淡淡地扫了他好几眼,他一律回报无辜的笑容。 最先敬的是林家和季家二老,他们年纪大了,就稍稍示意了一下,第三杯敬的陈爸陈妈。 陈安修刚走到他们面前喊了一声,“爸妈。” 陈妈妈的眼泪一下子没管住,哗地就下来了。 陈爸爸手忙脚乱地说,“你看你,你看你,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啊。” 陈安修也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过去,陈妈妈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看,但眼泪一出来就收不住了,她这些天面上跟没事人一样忙进忙出,筹备婚礼,但心里一点也不好受,儿子没结婚的时候,她着急,终于等到儿子结婚了,又觉得剜心一样。 陈爸陈妈今天穿的衣服都是章时年连着他们的一起定的,为了今天的婚礼,陈妈还特意去染了头发,这一打扮,人看着就年轻了很多,但毕竟也是五十多的人了,脸上的皱纹是怎么盖不住了,陈安修把手里的酒杯暂时交给章时年,搂着陈妈妈的肩膀说,“妈,我是你儿子,我不是说过,我这辈子赖定了你和爸爸,你们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走吗?结了婚当然也不走,天天在你眼前晃,晃到你眼晕。” 坐在陈妈妈下位的林长宁微微垂下头,攥着筷子的手指一直在发抖,他告诉自己不能妒忌,姐姐姐夫养大了壮壮,壮壮孝敬他们是最正常不过的,但他控制不住地妒忌,壮壮是他的儿子,壮壮是他生的儿子。不,林长宁能相认你就该就满足了,应该满足了,如果当年姐姐不要,壮壮养在别人家,说不定连现在相认的机会都没有,应该满足了。 “长宁……”陆江远察觉到他的异常,小声唤他一声。 林长宁恍然,放下筷子,握成拳头的双手放在膝盖上。 陆江远在桌下握住他的手,明明此时太阳正好,长宁的手却是冰凉冰凉的。 这边陈妈妈已经被陈安修逗地破涕为笑了,捶他肩膀说,“都结婚的人了还没个正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怕被人笑话。”说完又帮他仔细整了整衣领,扫了扫肩膀那里。 陈爸爸举起酒杯说,“别理你妈,又哭又笑的,小章,今天咱爷俩喝一杯。” 陈安修对着陈爸爸嘿嘿笑,陈爸爸靠近点借着碰杯,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早就看出你喝的是白开水了,你还以为能瞒过我?我都不和你喝。” 陈爸爸又和章时年碰碰,一口喝干,两个人默契地亮亮杯底,陈爸爸拍拍章时年的肩膀大笑说,“还是小章合我心意,老大哥有个好儿子啊。” 季仲杰闻言笑道,“现在也是你们的了。” “对,也是我们的,只当我们两家都多了个儿子,这是好事,好事。” 下面就是林长宁和陆江远,陈建明此时也还疑惑了一下,林长宁这个小舅坐这张桌子已然有点说不过去,怎么林长宁边上这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人也坐在这张桌上,看这位置也不是章时年那边的亲戚,可他确定也不是林家和陈家的亲戚,脑子里没有这么一号人。 “小舅。”陈安修在人前只能称呼林长宁为小舅。 还真是他自己提出的,先前壮壮在人前也这样唤过他不少次,但独独这次,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承受这称呼,他手里端着酒杯,嘴唇哆嗦了一下没说出话来,他也舍不得,可是他哭不出来。 也许父子之间真的有某种感应,陈安修倾身过去,在林长宁耳边,很小声地喊了一声,“爸爸。” 就这么一声,除了他们两个,别人甚至都没听到的称呼,林长宁的眼角一下子就湿润了,他强自镇定下来,抬头对一双新人笑道,“以后的路要靠你们相互扶持着走了,要懂得互敬互爱,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谢谢你,小舅。” 章时年也跟着喊了一声小舅,这还是他第一次改变对林长宁的称呼。 林长宁也是一口干尽。 “陆叔?”陈安修来到陆江远身前。 陆江远坦然地接受这称呼,“安修,新婚快乐。” “谢谢你,陆叔。” 陆江远感慨地笑笑,大力地拍拍他的肩膀,这 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今天结婚了。 接下来的都差不多,只是喝到小辈那桌时,闹 得比较厉害,特别是林海双鬼灵精地非要尝陈安修 的酒,差点露馅。冒冒和吨吨今天主要是陈天晴在 带着,陈天晴已经喂冒冒喝过牛奶,这会正在喝 汤,冒冒胃口一向很好,一点都不难带,此时大口 喝着汤,腮帮子鼓鼓的,小嘴上油汪汪的。看到陈 安修过来,就张着两只爪爪要抱。 陈安修看那两只同样油油的小爪爪,决定先去 慰问一下吨吨, “吃饱了吗?今天的菜好吃吗?” 吨吨点点头,眉眼带笑,“很好吃,三太爷的 每道菜都很好吃。” “三太爷做的哪一道,你能尝出来?”陈安修以 为吨吨只是随口一说,哪知道吨吨还真是信手指了 几道,各桌上的菜色是相同的,所以那几道菜陈安 修之前就尝过,还真都是三爷爷的手艺,“行啊, 吨吨,不愧是我儿子,舌头不错。” 农家乐小老板_269 冒冒等了又等,见陈安修不肯过来抱他,对着 那边啊了两声,还是没人过来,他可能举着累了, 就把两只小爪爪放下了,乖乖张嘴喝姑姑喂给他的 汤,不过等他看到正在和季君毅然说话的章时年 时,他又举了起来。 章时年也看到了,过去将小胖子从宝宝座椅里 捞了出来,给他擦擦手和嘴巴,冒冒也赏脸地在他 爸爸身上蹭了点油。 陈安修看菜上地不少了,就去厨房里把帮忙的 人喊出来一起吃饭,张言刘清他们轮换着已经吃过 了,只三爷爷最忙还没吃,陈安修拉他出来将人按 在自己位置上,他自己则去了第三张桌子,那边有 空位,又都是年轻人,很热闹。 下午在别人家是闹新娘的时间,正是一天中最 热闹的时候,不过他们这里没有新娘可闹,大家照 旧还是喝茶聊天,从现在到晚上也没什么要忙的, 吃过饭休息一会后,陈安修的姑姑和舅舅他们就准 备回去了,陈妈妈给装了喜糖,点心,大馒头和麻 花,另外还有一整条的软中华。他们都说识货的 人,看到烟都说不要,陈妈妈还是都给塞上了,一 直把人送到车里。 到了晚上人少了,就只开了两桌,从室外换到 室内,晚上陈天丽和陈天齐都过来坐了坐,李文彩 对一双儿女很是自豪,逢人就夸她闺女在市委宣传 部工作,儿子是医学博士,不光是在老陈家,就是 在整个秋里镇也是数得上号的。 事实上这也不算错,陈天丽年轻点的时候还会 觉得当着众人面被自己妈妈这样夸是一件很尴尬的 事情,抗议后几次无效,她妈妈就是这个脾气,后 来她结婚离开家,这些当面夸赞的话听少了,偶尔 听一次,她觉得自己还能忍受,但今天那种熟悉的 尴尬重新浮起来,只因为她知道这里坐着的大概都 是什么阶层的人,相对于那些人来说,她和弟弟并 没有多少可以夸赞的资本,可她妈妈不知道,所以 她还在喋喋不休。 陈安修多少能理解大堂姐的无奈,他使个眼色 是陈天晴,陈天晴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但 她明白大哥是想让大娘闭嘴,她就坐在李文彩的身 边,趁着她停下来喝水的空档,马上就凑过去,笑 眯眯地问,“大娘,你身上这件衣服真漂亮,在哪 里买的,一定很贵吧?” 李文彩这件衣服确实是今年刚买的,价格不 菲,不是重要场合都不舍得穿出来,一看侄女识 货,她高兴坏了,“我就常说,人要多出去走走才 有眼界,看看晴晴,在北京读了这么多年书,眼光 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啊。”一双儿女已经炫耀多年, 不差这一时半刻,这衣服可是新的,她拉着陈天晴 的手讲这件衣服是什么什么牌子,这里那里怎么怎 么好,花了多少多少钱。 陈天丽终于得以喘口气,回给陈安修一个感激 的笑容,同时看到章时年动作很自然地盛了一碗汤 放在安修面前,说实在的是,真没想到这两人会走 到这一步,在她看来,这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像隔 着一道天堑,永远填不平,可这两个人还真的在一 起了,甚至发展到双方家长要给他们举行婚礼的程 度。她实在是对这个堂弟刮目相看,原先她就以为 这个堂弟是个看起来大大咧咧,性格里也有稳重部 分的简单大男孩,现在看看,能搞定章时年,能搞 定季家上下,这样的人再说简单也没人相信吧?人 都在成长,其实这也没什么。 她之所以一直没对家里人点名章时年的身份, 实在和妈妈有关,让妈妈知道了,简直和昭告天下 无异,与其因此惹出麻烦,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 好,不知道,妈妈最多在这些人面前炫耀炫耀,想 来那些人和二叔二婶他们也不会真的计较这些。 陈天蓝在屋里这些人中年纪算小的,但她并不 无知,相反因为家庭关系的原因,她对事情的观察 要比一些人要敏锐很多,她将刚才的一一幕幕收入 眼底,特别是看向季方南时,眼中略带沉思,她觉 得这个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想不 起来。 “长宁,别喝了,你从中午已经喝了不少了。 ”陆江远按下林长宁手中的酒。 晚饭进行到末尾,大多数人就只在聊天,陈爸 陈妈在门口送客,章时年和安修扶着林家二老回房 休息了,林长宁和其他人算不上相熟,他话又不 多,因此在角落里喝酒也没多少人注意,但陆江远 注意到了,长宁今天晚上的第二瓶白酒已经下去一 大半了,这可不是啤酒,都是度数相当高的白酒。 这不不加中午喝的那一瓶。 林长宁撑着额头昏昏沉沉地说,“为什么不 喝,壮壮结婚,我高兴。”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长宁。” “我难受什么,别人哪能有我这样的幸运,自 己的儿子,自己一分力气都不用出,别人都给你养 地好好的,教育地好好的,临了,自己还能来吃酒 席。一般人想求都求不来。” 陆江远去扶他,“走吧,咱们回房去。再在这 里,你会闹笑话的。”长宁已经开始有些失控,而 这种失控是长宁清醒后一定会后悔的。 林长宁靠在他怀里呢喃,“笑话?其实我的人 生就是一个最大的笑话,还能有什么笑话?” 陆江远的心针刺一般地疼起来。 陈爸爸陈妈妈正在门口送陈建明一家,见他们 两人出来,陈妈妈就问,“长宁怎么了这是?” “壮壮结婚,他一高兴就喝多了点。” 陈妈妈摸摸林长宁的头,担心地问,“怎么就 喝成这样?” 陆江远怕林长宁再说胡话,赶紧说,“林姐, 你别担心了,长宁酒量好,睡一觉就没事了,我回 去给他泡杯浓茶。” “我记得厨房里还有半瓶蜂蜜,我给你们拿 上。” 林长宁可能是听到陈妈妈的声音,小声嘀咕了 一声,“姐姐,求你把壮壮还我吧,我就一 个……”后面的话被陆江远伸手捂住,总算 林长宁的 声音小,陈妈妈又急着去厨房拿东西,所以没听 到。 陆江远把他下滑的身子提提搂在怀里,等陈妈 妈将蜂蜜拿来,他道谢后急匆匆地带着人回房了。 因为都是自家所以吃饭没那么都客套,晚上八 点多就散了,时间算早的,吃了一肚子的饭,现在 回去也睡不着,章时年就提议去镇上走走。 刚出来农家乐陈安修就听到声音了,打枪一 样,乒乒乓乓的,“这是什么动静,谁家的电视开 地声响这么大?” 章时年还装作不知,“往前走走看看去。” 两个人转过弯来,远远就能看到在镇中心十字 路口那里,藏蓝色的天空下,高高地挂着一个白色 的屏幕,电影已经开始了,用的是那种很原始的胶 片放影机,屏幕两侧好多人都自带板凳在那里看地 津津有味,有孩子的嬉笑闹声,陈安修好像闻到了 小摊上煮玉米,煮栗子的香气,跨越二十多年的时 光,扑面而来。 那个时候他很小,小到站在板凳上也看不到电 影屏幕,爸爸就把他抗在肩上,他手里攥着一把瓜 子,有时候是一根玉米棒子,“爸爸,我不喜欢看 这个打仗的,我都看了三遍了,我想看姐姐抱着琴 弹琴的那个。” “今天好像没有那个。” “为什么没有?” “因为结婚的人不喜欢看。电影是结婚的人出钱的。” “那等我结婚的时候,我也看电影,都放我想看的。” “那你得先有媳妇才能结婚。” “那我就找个媳妇结婚,再和她一起看电影。” 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被爸爸用这个笑话了 很多年。 ☆、203 “现在家里都有电视和电脑,这样的电影真是有二十多年不见了吧?想想那个时候有个电影看,白天上学都静不下心来,晚饭都不吃,就搬着板凳出来占位置了。” “谁说不是呢,那个时候看电影真叫热闹,现在花上百十块钱去电影院看也没那个感觉了。不过这是谁家弄的,怎么也听说。” “谁知道呢,咱还是赶紧去凑个热闹吧。” 拎着板凳经过的人打断了陈安修的回忆,他转头去问章时年,“你弄的?”其实基本上已经肯定了。 “还喜欢吗?” 陈安修的奉送个大大的笑容,“你怎么知道的?爸爸和你说的?”发生在浴缸里的那次谈话,他当时处于半昏睡状态,现在已经没什么记忆了。 “也算是。”安修说的不清不楚,他后来问过陈爸爸才知道还有这么个缘由。 “这么古旧的东西你都能翻出来。”他以为现在这种老式放映机已经绝迹了呢。 “不是很难的事情,要不要过去看看?” 陈安修朝他伸出手,“那是肯定的。” 这样的安排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惊喜,结婚的时候给自己包场电影看是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的执念,只是等他长大一点,各家都有了电视,晚上肯出来看电影的人就少了,慢慢的,慢慢的,这种露天电影就彻底消失了,现在想想,他怀念也许并不是哪一部电影,好像更多的是一种记忆,老旧的,童年的,无忧无虑的。 时隔二十多年再次看到这种热闹的场景,感觉肯定和小时候不一样,但有些欢乐的心情总是可以相通的。 放电影的周边因为没开路灯所以比较黑,只有在白色荧幕的两侧,光线才稍好点,因此陈安修和章时年原本有点打眼的人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注意。 倒是陈安修在人群里看到了堂弟陈天意带着女友李文文站在树下边吃玉米边指着荧幕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过看得出两个人都笑地很开心。 一般各种小吃的摊子都摆在边角但有光可以照到的地方,陈安修在熟悉的地方找到小摊子,热气腾腾的锅里有新煮的玉米,栗子和地瓜,此外就是瓜子和花生,今天多了一家做鸡蛋灌饼的,这在以前是没有的,就见那个人在烙地金黄的饼上挑开一个小口,把整只鸡蛋灌进去,然后刷一层甜酱,一层辣椒油,再撒上白嫩的葱花和碧绿的香菜卷起来,那色泽和味道都看起来都很诱人,所以即使陈安修这种刚吃完饭的人都想买个尝尝,价钱又只要两块钱,可惜那摊子前面围着的小孩子太多,一时半会是排不上队了,所以他只能放弃。 “二哥,这瓜子怎么卖?” “两毛钱一茶碗。”孙庆一定声音就知道是他,借着点光看清他今天的穿戴,又打趣说,“怎么今天穿地这么气派,跟个新郎官一样,在家里还西装领带的?” 陈安修故作惊讶地笑道,“没想到这样都能被孙二叔看出来,新郎官今天是不是很帅?” 孙庆是知道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事情的,只以为他又是开玩笑,就笑骂道,“臭小子,又在拿你孙二叔逗趣。赶紧说,这次想买点啥?” 陈安修在他的摊子上打量了一下,要了两块地瓜,又要了两根玉米,孙庆从锅子底下挑了热的,拿荷叶包了递给他们,“给一块钱。” 陈安修手抖,差点把接过来的东西摔地上,“孙二叔,你的瓜子价格倒退二十年,这地瓜和玉米也这样啊?” 孙庆哈哈一笑说,“我今晚就是过来凑个热闹,多少年不见这电影了,东西都是自家地里的,不值几个钱,卖完这点,大庆他就来接我回去了。” 陈安修笑着准备掏钱给他,可一掏才发现,今天新换的衣服根本就没带钱包。 孙庆刚想摆摆手说没有就算了,反正今晚也没指望赚钱,可刚走到陈安修身后的人把钱递过来了。 陈安修不用转头也知道是章时年,“不是让你在那边等我的吗?” 那人的回答很轻,孙庆没听清楚,但他看到两个人并肩离开时,陈安修笑着抓了一块地瓜塞到那人手里,这样的相处方式看着其实和一般的夫妻也没啥区别,孙庆敲敲脑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个真的不太好。” 他们两个来的时候没带凳子,陈安修在人群里站久了,就拉着章时年往路边堆放的麦草垛上去。 陈安修的手脚很利落,嗖嗖三下两下就翻上去了,全然不顾昂贵的西装沾到的那层灰,他上去之后揪掉表面一层发黑的,露出底下干爽金黄的麦草。 “章先生,把手给我。”陈安修趴在上面向下伸手。 章时年的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你确定要在上面看?” “你不懂得享受,这里的视野才好呢。” 章时年看看两人此时一身正装,却要去爬麦草垛,他真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和安修在一起就要随时准备面对各种突发状况,这场景要被别人看到,非要笑死不可,但遇上陈安修,他只有伸手的份。 夏天刚打下来的麦草,经过一季的太阳暴晒,此时有种暖暖的香气,陈安修趴在上面,只觉身下热乎乎的,他把刚从路边买来的热栗子剥开,一粒粒地放在章时年手上。 下面是热闹的人群,头顶是璀璨的繁星,只有这里,自成一方天地,是专属于两个人的。 电影陈安修看地很认真,即使那些情节和场景他在小时候已经看过无数遍,但现在回顾仍觉得津津有味。 章时年对电影的兴趣不大,他更多的是在关注陈安修,皱眉的,抿嘴的,微笑的,光影交错,明明暗暗中依旧鲜活的表情。有这样一个人相伴,他的下半生绝对不会无趣,就只怕有趣太过。 人来了,又走了,又来了,又走了,将近十一点的时候,街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放映机和荧幕没人拆,就这么放着,陈安修也过去过了一把干瘾,夜里起风,吹得荧幕像鼓足的帆,陈安修对放映机也不熟练,上面的人正着的,倒着的,歪着的。 蒋轩夜里起来关窗子,听到街上还有动静,他开门出来看了看,就见到电影还在继续,但人只有两个了,一个在胡乱摆弄放映机,一个站着在看,荧光下能看到两人脸上真实的笑容,这是一场只有两个人的电影,别人无法打扰,世界在这个有风的夜里就此沉寂下来。 屋里大床边还摆着一张小床,上面两个孩子已经酣然入睡,林梅子抱着自己的女儿文茵调整了一下睡觉的姿势,看看旁边的文峰,她心里叹口气也帮着拉拉被角,已经迈入三十岁,此时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可同时又要照顾两个这么小的孩子,她真有点心有力而力不足的感觉,婆婆是个富贵闲人,姑姑这边晓磊明年也要结婚了,结了婚很快就会有孩子,而且姑姑已经不止一次和她抱怨过,文茵是孙女带着也就罢了,为什么文峰也归他们家带。 蒋家毕竟不比之前公公在位的时候,姑姑对蒋家那边的人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特别是和婆婆,尤其说不上话。 “以前事事让着她,现在还当自己的是局长太太呢,还想事事压我一头,没门。如果不是看在你和蒋轩的面上,早和这种人撕破脸了。”这样的话听多了,都有点麻木了。婆婆和姑姑年纪了,想让她们改改脾气是不大可能了,以后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总算她和蒋轩现在的工作都不错,慢慢来吧,总会好的,林梅子披着衣服在床边坐下,拿出放在床头的随身记事本看了看,十月一号是他们检察长儿子的婚宴,已经发了请帖,必须去,十月五号是同学吕方女儿的满月酒,关系不错,也得去。钱都取好了,只等那天送过去。到处都是需要钱的地方。 蒋轩进屋,带进来一阵风,林梅子合上记事本回头,问道,“门窗都关好了?怎么去了这么好一会?” 蒋轩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钻进被窝躺下。 林梅子见他不说也没多问,关灯上床。 “我刚才看到安修了。”蒋轩忽然开口说。 “这么晚了,在哪里见到的?他从外面刚回来?”林梅子背着他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他和章时年在街口那里放电影。” 林梅子很快抓到了话语中的关键,她翻身坐起来问,“你说放电影?”放电影的街口离着姑姑家的小超市很近,他们晚上还抱着孩子去看了一会。 “是放电影啊,怎么了?”蒋轩没想到林梅子的反应这么大。 “这么说,今晚的电影是安修弄的?” “可能是吧。” “安修结婚了。”黑暗中林梅子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怎么可能,他不是和章时年在一起吗?怎么结婚?况且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也没通知咱……”他的话乍然中止,因为他想起那个没接到的电话。他心里有个隐隐的声音,说不定是真的,说不定安修真的结婚了。二十多年的情谊,却连曾经最好朋友结婚都不知道,不是不唏嘘的,“如果是真的,明天去补份礼金吧,你手边的钱还够吗?不行的话,我明天再去取点。” “给张检和吕方那边的钱还没动呢,先就安修这边吧,明天我过去问问。” “要不,明天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农家乐小老板_270 “恩,早点睡吧。” 身边很快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但林梅子没睡着,她闭上眼睛,想起那会放学后,她常去陈家那边吃饭,那个熟悉的农家小院,夕阳西下,她和安修在门口的桌上写作业,晴晴和天雨在屋里看电视,陈婶要带学生,经常不在家,陈叔就在院子里的小炭炉子上炒菜,饭菜的香味一阵阵飘过来,安修有时候忍不住就会凑过去,陈叔就会从锅子里挑片肉给他,接着天雨天晴也会从屋里跑出来,陈叔也会招手喊她,“梅子也过来尝尝味道。” 有时候听到村子里结婚噼里啪啦地鞭炮声陈叔就笑说,“人家家里有结婚的都放鞭,我家壮壮是要看电影的,到时候实在没电影的话,我准备把家里的电视机抱到大街上去放。” 林梅子忍了很久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渗进枕头里,终究是回不去了。陈婶白天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 季君恒和陈天雨在陈安修的院子里窝了半夜,站了又坐着,坐了又站,现在只差洒点水就长蘑菇了,班头也围着他们脚边转来转去,因为认识他们也没叫,只是监视着不肯离开。 季君恒伸手在班头脑门上撸了一把说,“知道你忠心,别转了,眼晕。” 班头闻言趴下来,继续盯着他。 季君恒快被它气晕了。 陈天雨掐灭手中最后一根烟,搓搓冰凉的脸说,“不等了,还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呢,说不定到什么地方过二人世界去了。”他真是疯了,才答应和季君恒一起来闹什么洞房。 季君恒从椅子上跳下来拉住他的手臂,“别啊,别啊,都等这么久,现在放弃多可惜。”万一小叔被抓到,还有个做伴的,小叔对他们下手不客气,对这小舅子怎么也会留点情面的,他可不想落到卫林那种地步,北欧的计划还没成行,就被小叔空投到东非去了,上次通电话还说要交代遗言,当时他们的车子在草原上遭遇狮子群了。 陈天雨掩嘴打个呵欠,拿出手机递到季君恒眼前,“大哥,你看看时间,都一点多了。你不想睡觉,我想睡了。” “到一点半,再不行,我们就回去。”季君恒和他打个商量。 陈天雨无精打采地点点头,“好吧,一点半。” 他们话没说完,就见班头蹭地从地上窜起来了,耳朵也直挺挺地竖了起来。 “这是什么个情况?”季君恒没反应过来。 陈天雨拉着他躲到蔷薇花架后面,“嘘,可能我哥他们回来了,你看班头那谄媚样。”尾巴都快摇到天上去了。 果然过了会就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班头的两只爪子搭在门上兴奋地挠着,接着就是开门声。 班头蹭蹭陈安修的裤腿,后者低头拍拍它的脑袋,笑说,“好了,知道了,去陪花生糖吧。” 班头对着花架那里嗷呜一声,撒开爪子奔出去,向着小牧场的方向去了。 刚进门的两个人目不斜视的进屋,换衣服,洗澡,关灯……睡觉。 季君恒和陈天雨溜到卧室窗台那里,听了半晌,没动静,又听了半晌,还是没动静,洞房花烛夜竟然单纯在睡觉?!! 在屋里,陈安修都快笑抽了,早在你进门的时候就察觉到家里有人了,况且还有班头的提示,那两人是想干嘛,他不用猜也知道,还真是够无聊的,他颤抖肩膀趴在章时年耳边小声问,“真的就这么晾着他们?” 章时年比他还看得开,“等他们想走的时候就走了。”那意思还不想走的时候就这么晾着吧。 忙了一整天,两人都没有什么想做的心思,章时年握着陈安修的手指咬了咬,把那个还在持续发笑的人压在怀里,两个人相拥着很快睡着了,只可怜了窗外那两个等了半夜,又听了半夜却什么都没听到的人。 * 这天晚上,大家或喜或忧的,注定都不怎么平静,陈妈妈连着两三晚上了,都睡得不怎么宁帖,这天晚上睡了小半夜又醒了,旁边睡的是冒冒,热乎乎的小身子挨着她,她把冒冒往旁边移移,起来披上衣服。 陈妈妈下床的动静惊动了陈爸爸,“大半夜的,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 “那是风吹的。” “望望怎么还没回来,我去那屋看看吨吨。” 陈爸爸嘟囔一声翻个身,“真不够你操心的。” 天晴和天蓝两个女孩子好久没见,这会还在屋里嘀嘀咕咕的,陈妈妈敲敲她们的窗子,“你们两个怎么还不睡,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啊,快点睡吧。” “知道了,妈。”“知道了,二娘。” 屋里传来两人齐齐的应答声,接着是笑声。 陈妈妈又去吨吨的屋里看了看,帮他拉好被子,这才放心地回去,回到堂屋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冒冒醒了,哼哼两声,陈爸爸给他把了尿,又给他冲了奶粉喝,冒冒吃饱喝足又安静地睡着了。 陈爸见陈妈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就披上衣服出来找人,他一出来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个黑影,吓他一跳,他赶紧拍开灯,就见是陈妈,“我说你半夜起来坐在这里也不开灯,真被你吓死了,咱能出个声吗?” 陈妈妈不搭理他。 他一看情况不对,过去陪她坐,“我说这几天是怎么回事,白天吃酒席的时候,你就抱着壮壮哭,这会又不睡觉。” 陈妈妈敲敲胸口,“我心口这里堵得慌。” “你不是这两天忙坏了?要不,我明天带你去市区的医院里做个全身的检查。” 陈妈妈摆摆手说,“不去,不去。头半年刚去查过一次,又没什么事。” “要不然就是壮壮这一结婚闪着了,幸亏不是晴晴,晴晴是闺女要嫁到别人家去,壮壮这还在家呢。” “我总觉得壮壮不能永远都在咱们身边。就是壮壮自己愿意,但是小章这样的,他能永远留在绿岛,陪着住在这山上吗?还有吨吨和冒冒,季章两家那边肯定也是有打算的,也不可能永远都放在咱们边上养着。” 陈爸爸劝她说,“现在不是以前了,孩子们大了,不能像小的时候一样天天在你跟前转了,孩子大了,就有他们的事情要做了,何况壮壮还是是个男的,总不好一直拘着他在身边。但他不管以后去哪里,总是咱儿子不是?” “道理我也会讲。”但是心里该难受还是难受。 “行了,行了,你这是头一遭,以后他们都结婚了,你就习惯了。看你这样,让孩子们看到,又惹他们难受。”陈爸爸递块毛巾给她。 陈妈妈接过来擦擦脸,看到沙发旁边放着的纸箱子了,就问,“里面剩下的那些喜字呢?不是还剩下好几个的吗?” “我贴长宁那院里去了。” “什么?”陈妈妈拿着毛巾猛然抬头。 “剩下的丢了浪费,留着掉了颜色也不好看了,我就贴长宁和江远那院里去了。让他们这两个做爸爸的,跟着热闹热闹。” * 林长宁的酒量还行,所以即使喝了那么多酒,半夜就醒过来了,嗓子干地难受,虽然还不是十分的清醒,但理智已经恢复几分了,屋里就他一个人,他拿了放置在炕沿儿的水杯满满地喝了一大杯,陆江远不在,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那人不在屋里,但自己的睡衣已经换过了,应该是那人送他回来的吧? “姐姐,求你把壮壮还给我……”这句话突然窜入脑海,惊得林长宁从炕上坐起来,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如果让姐姐听到,她该多伤心,“不知道姐姐听到没有。” “你醒了?”黑暗中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突如其来的光照刺得林长宁睁不开眼,他伸手挡了挡,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陆江远站在门口,领带解了,头发也乱糟糟的,“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在院子里坐了会。” “两个老的都睡了吗?”把家里的两位老人从林家岛接出来之后,他和陆江远就陪着两位老人单独住了个院子。 “早就睡下了。” “那就好。”林长宁重新躺下来,这一开灯,总觉得屋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他的目光落在墙上,“怎么会有喜字?” “不知道谁贴的。” 陆江远上来抱住林长宁。 林长宁没有避开他,他今天太累了,没有那么多力气。 “对不起,长宁。”他从来就知道错过这些年是他的错,可他今天终于清楚他错的多么彻底。他欣喜复合,畅想未来,独独忽略了长宁心底的那道伤口从来就没有愈合过。 有暖热的东西从脖颈一直滑到心里那里,林长宁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环住陆江远的背。 ☆、204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林长宁在宿醉的头痛中醒过来,他揉着太阳穴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陆江远近在咫尺的脸,眼下是青黑的眼圈,脸色莫名的感觉有些憔悴,衣服没换,还是昨天婚宴的那一身,面对他侧躺着,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腰上,关于昨晚的记忆,他还停留在陆江远抱着他说一直说对不起的那刻,之后他酒劲上来,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了。 但此时清醒过来,他不禁开始怀疑昨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陆江远这个人,他认识三十多年,真是太了解了,即使做错了,宁愿用实际行动去弥补,也是不肯轻易开口道歉。 压在太阳穴上的手指被一双更有力的手取代,“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没叫我?还是很难受吗?” “刚醒一会,还行。”头痛确实得到缓解,林长宁放松身体靠在枕头上,“天还早,要不然你再睡会吧。”昨晚这人大概没睡多少。 “醒了就睡不着了。”父亲自小的严苛教育,让他没有养成睡懒觉的习惯,之后常年单独一个人睡的经历让他对床也没什么太大的眷恋,除非真的是累到极点,一般的话,他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起床,“林姐给了蜂蜜,我去给你冲一杯,喝过之后可能会好一点。” 说到陈妈,林长宁的心一沉,“我昨天是不是对姐姐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陆江远宽慰他说,“你只是喝醉了,那些话姐姐没听到。” 林长宁这才松口气,“这我就放心了,我欠她太多,实在也没什么资格提要求的。”姐姐那么疼壮壮,如果因为壮壮的事情惹她伤心,自己真是没良心了。 陆江远一心想劝他两句,又觉得所有的安慰在此时的长宁面前都是干巴巴的。 林长宁这个时候也确实不需要一些空话的安抚,结果陆江远递过来的水杯又说,“你去换换衣服吧。”昨天的衣服经过一夜的蹂躏,此时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梅干菜一样。 一杯温温的蜂蜜水喝下去,头痛虽然没有得到立刻的缓解,但胃里烧灼的感觉平复很多,陆江远去洗漱了,林长宁喝完水就靠在窗台那里,望着墙上的大红喜字出神。 “是不是觉得很喜庆?” “恩。”仅仅就是这么个字而已,却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改变人的心情。 “还要喝水吗?” 林长宁把水杯放在内侧的窗台上,说道,“不用了,头已经好多了,我还想再睡会,你要不要一起?” 这还是自从重逢后,长宁的第一次主动,短暂的怔愣过后,有淡淡的喜悦在陆江远的心底浮现。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也许是水到渠成,反正事情就这么自然而然发生了。 微曦的晨光中,床铺上亲吻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映着墙上大红的喜字,喜庆地就像结婚一样。 果然就听陆江远说,“长宁,你看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也像结婚了?” “闭……嘴……”体内反复戳刺的异物感让林长宁脊背发颤,话都说不稳了,但顾念着就睡在隔壁的父母,他又必须死死地压住声音。 陆江远寻到记忆中熟悉的一点,狠狠戳过去,成功地将林长宁的呵斥逼成长长的呻|吟,平日里冷清禁欲的情人只有在此刻才会肆意展露最诱人魅惑的一面。 “长宁……”陆江远亲吻林长宁的嘴唇,双手握住对方的腿弯,向上折去,腰部发力,臀|肉相击,刺到最深处。 “啊……”甬道一下子被全部撑开,林长宁痛呼出声。 隔壁两个老人年纪大了,耳朵并不怎么好,但这一声实在太大,想让人听不到都难,老太太就过来敲敲门问,“长宁,你怎么了?” 林长宁吸口气,双手攀在陆江远的肩上,绞紧身体里那个还在大动的东西,压着嗓子说,“娘,没事,做了个不好的梦。” “哦,那你接着睡吧。” 陆江远陷在这温热湿润的地方,进退不能,个中痛苦的滋味根本无法言说,所以一听到老太太离开,他立刻大开大合地干了起来,全然退出,长驱直入,动作激烈地贯穿着怀中人的身体。 只苦了林长宁,宿醉未消,又被人狠狠索取,头晕目眩中连推拒的力气都没有,被开了闸口的陆江远变换着姿势要了一上午。其他人还以为他们累了都没过来打扰,只壮壮过来问了一次要不要不要吃点早饭,但当时他正背对着坐在陆江远的怀里,陆江远的东西还在他身体里上下顶弄着,他根本就不敢说话,壮壮不是年迈的父母,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好在壮壮敲了几下门,听到没人应,就自动离开了。 林长宁不知道的是以陈安修的耳力,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他一靠近门就发觉了,不过幸亏他不知道,要不,陆江远大概又得过一段禁欲的日子了。 * 农家乐小老板_271 昨天忙了一整天,今天大家都普遍起地不早,于是也没在一起吃早饭,陈安修和章时年就单独在家随便吃了点。这会孩子们都不在,家里正清净,章时年正想静下心来好好看点东西呢,就见陈安修跟个陀螺一样,一会旋出去,一会又旋进来,抱着所有的被子到院子里晒了,又拎着水桶进来拖地。 “章先生,抬脚抬脚,我拖这边了。” “桌上这些东西你还要吗?你不要的话,我扔垃圾桶里了。” “你这件毛衫能水洗吗?” 章时年是很想忽略,但实在架不住这人三五不时的打断,最后他直接伸手把人拉在身边坐下,“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总不会是昨天结婚,今天刚反应过来吧? 陈安修兴奋不减,神秘地笑笑说,“好事。”终于确定两个爸爸在一起绝对是天大的好事,可即使亲密如章时年,他也不好直接拿爸爸的床上事出来说。 “不能说的?” 陈安修肯定地回答他,“不能说。”能说的话,他早就说了。 去了一趟林长宁和陆江远那边回来就变成这样,再结合安修这副想说又不能说的表情,好像结果也没那么难猜,不过他对谈论那两位的私密事兴趣也不大,只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陈安修抛给他一个恶心吧唧的媚眼儿,单手勾着他的脖子大有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我从来都说你的脑袋是一等一的好,不过你如果能笨点,我想我是不会介意的。”每次都这么一猜就中,让他很没有成就感。 “下次我会尽量配合。” “为什么我有种智商被鄙视的错觉?” 章时年不忍直视他的目光,伸手推开贴上来的脸提醒说,“洗衣机好像停了。” “怎么这么快?我过去看看。” 林梅子和蒋轩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的时候,陈安修正拉着章时年在院子晒刚洗好的床单,厨房里炉子上煮着一锅子茶叶蛋,放了花椒陈皮八角茴香茶叶和枸杞,此刻正咕嘟咕嘟地冒着香气。 ☆、205 “今天是大扫除的日子吗?怎么洗了这么多东西?” 陈安修一回头就看到林梅子牵着文峰正站在门 外,深灰色细格的长裤,粗线毛衣,脸上可以看出 化了一点淡妆,精神看起来相当不错。 陈安修把床单交给章时年,边拿毛巾擦手边迎 上来笑道,“快进来坐,怎么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你看我这里乱的。” “今天走到这里就顺道过来看看,你这农家乐今年建好以后,还没过来呢,这一路看过来,真是像模像样了。” 两家同在秋里镇上,住地也近,即使林梅子已经出嫁,他们还是能时常遇到的,但她没来过农家乐 这边是真的。 陈安修嘴上谦虚说,“就是个吃饭住宿的地 方。”他摸摸口袋,发现还有两块酥糖,就掏出来 给文峰。 这个男孩子性格显然非常内向,眼神忽闪忽闪的,看样子是想吃,怯怯地打量稍显陌生的陈安修一眼,低头缩缩身子又躲到林梅子身后去了。 林梅子拉着他的小手说,“文峰没关系,舅舅给他的糖可以要。” 文峰又看一眼陈安修手里的糖,就是不说话。 小孩子渴望的心思藏不住,陈安修多少也明白,就弯腰把糖给他塞到手里,“文峰拿着吃,屋里还有很多,待会舅舅再给你拿。” 文峰把糖攥在小手里。 “文峰说谢谢舅舅没有?” 蒋轩抱着文茵是随后进门的。 文峰的嘴巴动了动,陈安修也没听清楚那句谢谢是说了还是没说,不过他也不可能去在乎这个,摸摸他的头,意思明白了,转头去和蒋轩打招呼。 前面说过,他们的房子从外面看和往常无异,但进到里面就能看出有新房的样子了,特别是他们是昨天刚结婚,今天的很多摆设还没收起来,所以蒋轩和林梅子一进门看到堂屋里的案桌,看到那些红喜字就什么都明白了。 众人落座,陈安修去端了糖和茶水过来,林梅子笑着埋怨他说,“当老板后,越来越会过日子了,这么大的好事,也不舍得请我们来喝喜酒?” “就在家里吃了顿饭,没当什么大事,也没好意思让你们跑一趟。” 蒋轩知道这是安修在给他那天没接电话的事情找台阶下,就顺着问了一句,“这是哪天的事情?” “就昨天。” 蒋轩拍拍怀里好奇乱动的文茵,“昨天是个好日子。” “是啊,很多结婚的,镇上的鞭炮声一天没停下。” 原本三个人的关系就不比往常,加上章时年在,说话就更加拘谨了。当下这样就不说了,过去的事情不好提,关于未来,也没什么可说的。总算有林梅子和陈安修在,场面拘谨是拘谨,也不至于冷场,就是话题总在无关痛痒的方面打转转,谈谈天气,谈谈孩子,谈谈这镇上和其他同学的事情, 关于蒋瑶,关于蒋家,那是高压线,谁也不好主动碰。 “……文茵就比冒冒小半年,刚开始觉得没多少日子,可冒冒现在都会说话走路了,文茵连妈妈都不会喊。” 文茵是个二月里的生日,到现在还不到八个月,陈安修之前见过两次,现在脸上张开点,和梅子小时候的照片很像,眉清目秀的,眼睛大大的,很清亮。 “还是女孩文文静静的好,我们家冒冒太皮了,有时候恨不得把他丢出去。”陈安修握握文茵的小手,文茵咧着嘴,露出仅有的四颗牙齿,对他哈哈笑,无论大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孩子总是纯洁无暇的让人不自禁地生出喜爱之意。 文峰想上厕所,林梅子带着出去了,章时年接个电话也去了隔壁屋,堂屋里只剩下蒋轩和陈安修,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这么单独说过话,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安修给蒋轩续杯茶,“这是山上茶园里这两年刚试种的福建高山乌龙茶,你尝着味道怎么样?” 蒋轩端着茶杯又喝了一口说,“我说看着像乌龙茶,味道和以前喝的有点不一样,原来是咱们本地种的吗?” “刚开始试种,还没投到市面上,里面认识个人,就送了点,你要是喝的习惯,走的时候我给你 捎上点。” 蒋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说,“以前都不见 你怎么喝茶的。” 陈安修笑道,“现在也不怎么喝啊,你知道 的,我喝茶和白开水差不多的感觉,就是解渴,品不出什么滋味来。” “是啊。”过去的那个陈安修他是知道的,但眼前这个,他还敢说知道吗?本也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之前是他看不开,太执着某些东西,瑶瑶先把安修的照片曝到网络上,安修反击也没什么不对, 至于后果也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可事关自己的亲 人,谁又能做到绝对的公正呢? 蒋轩左手握着茶杯,拇指在杯身上揩了揩,说到下面的话,他的嗓子有些发干,“我和梅子的事情……”可能是安修帮的忙吗?明明当时拒绝态度那么决然,但如果不是他,谁会在那个时候有能力将他和梅子摘出来,事后也没人找他们谈起此事? “恩?” 蒋轩不自在地笑笑,“没什么。”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者说连他都不知道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他抱着文茵换个胳膊,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送的晚了点,还是祝你新婚快乐。” “这么客气干嘛?”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猜到的? 蒋轩坚持把红包推给他,“应该的,这是喜事。” 他们并没有在这里待多长时间,因为文茵要吃奶,他们在这里坐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就离开了,临行前,陈安修给他们装了一大包的喜糖,茶叶和烟。 “是专程过来送这个的?”章时年看到桌上放的那个红包了。 “应该是吧。”蒋轩能来并不代表着关系的和解,而是他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情。他和梅子结婚的时候,自己和章时年送过礼金,所以现在他无论如何都是会还回来的。 或者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蒋轩没问出口的那个问题。既然蒋轩选择不问,那就这样吧。事情过去这么久,好不容易大家的心态平和这么多,何必再牵扯出其他。 章时年见他皱着呆坐在那里,就过来拍拍他的脸说,“安修,有些事情你也该放下了。” “其实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他话没说完,嗅嗅鼻子,一下子跳起来就往厨房跑,边跑边嚎,“哎呀,我的茶叶蛋,里面的水都干了。” 章时年笑笑,拿起桌上的红包回屋准备放起来,但拉开抽屉的时候,他发现里面有个文件袋, 安修不怎么用这个,印象中他也没放过,他将里面的文件拉出来,先是有些惊奇,最后勾勾唇角又把东西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 陆江远这一次做的酣畅淋漓,等他终于肯停下来的时候,林长宁怀疑自己腰部的骨头都断开了,身上也到处是陆江远留下的指印和吻痕,如今被热水一蒸,尤其明显。 “恩……轻点。”林长宁双手撑在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形,身后入口那里因使用过度,还在火辣辣的疼,此时异物的进入更加剧了这种疼痛,他不适地皱眉,发出闷闷地低哼声。 “马上就好了,不弄出来的话会不舒服。”陆江 远一手环着林长宁的腰,另一只手探进去引出里面 的热液,时隔多年,他做这件事显然已经生疏,做起来一点都不顺利,所以连着冲澡并事后的处理,他们竟然在浴室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这幸亏两个老人到村子里去了,否则的话,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清理干净后,陆江远帮着林长宁换上睡衣,又将人抱上床安置好,这会已经快两点,早过了午饭时间。 林长宁累地眼皮直打架,但肚子饿地难受,想睡觉都不行。 家里可吃的东西很少,只有早上两位老人留下的一些白粥,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送过来的一大碗茶叶蛋,表皮裹了一层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陆江远抱着可能被自己亲生儿子毒死的心情尝了一个,味道意外地还不错。把东西做成这个鬼样子还敢大摇大摆拿出来送人的,除了壮壮,他还真想不出第二个神经这么粗的。 两个人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林长宁终于有力 气睡觉了,他临睡前想起一事问陆江远,“你昨天 去找壮壮,送他的什么礼物?” 说到这个,陆江远还有点得意,侧躺在他身边 说道,“章时年拿鸿远的股份讨好壮壮,我又送了点章氏的给壮壮。” 林长宁不想说打击人的话,但真的是很没创意。 陆江远还想自我夸奖两句,但一低头林长宁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他无声地笑笑,亲亲怀里的人的额头,拉好被子一起躺下,事情走到这一步,幸福已经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奢侈。 * 这天下午陈天蓝也回学校了,学校里已经准备放假,校园里随处可见带着行李准备回家的学生。 加加减减只有七天的假期,陈天蓝是不准备回广州的,陈天雨将她送到宿舍楼下,“什么时候想 来家,打电话给我,我接着你一起。” “我知道了,三哥,我上去了,你路上开车小 心。”陈天蓝提着陈妈妈准备的东西从车上下来,她住的是四人宿舍,四个人中除了一个是绿岛本地人,其余的都是外地的,所以国庆期间都不回去。 陈天蓝一进宿舍门就有人告诉她,“你嫂子昨天来过了,带了好多东西,都放在你的桌上了。” “我知道了,谢谢啊。”陈天蓝把带回来的喜糖分给其他人,回到自己铺位那里,发现桌上果然放了很多东西,吃的,用的,竟然还有一条裙子,她翻翻标签,价格倒是不便宜,可惜不是她喜欢的款式。 她的家境自小还可以,所以身边像刘雪这样的人并不算少,那些人想做什么,她很清楚,不过有时候碍于面子不好直接说什么,她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能送人的送人,剩下不能送人的就收到自己柜子里,手指碰到放在柜子一角的相册的时 候,她抱出来翻了翻,里面有和爸妈的合影,还有和舅舅外公他们的。她小时候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 在部队的大院里长大的,两个舅舅也很疼她,那里 就相当于她的第二个家,比奶奶这边还要亲近一些。 这次出来上学,大概只能等到过年才能回去探望他们了,陈天蓝的目光落在外公家书房熟悉的背景上,墙上的挂着一张合照猛然间提醒了她某段差点被遗忘的记忆。 “爸爸……”陈天蓝握电话的手都在发抖,如果她的猜想成为事实,她昨天到底在和怎样一群人在吃饭,但是怎么可能呢,二伯家和北京的季家,相差的距离到底有多大,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天蓝,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爸爸,我外公书房里挂着的那张照片,里面是不是有个人是现在的海军司令叫季方南?”外公曾经很自豪地指着这人给她看过,说那人如今是海军的司令员。 “是有那么张照片,你外公去北京开会的时候照的。”陈建友对这事也是清楚的,老爷子对此很 津津乐道,不过也仅仅是一面之缘,韩家在军中也小有地位,但与季家那样的世家还是挨不着边的。 “季方南是不是有个哥哥,还有个弟弟?” “应该是。”因为地位相差太远,陈建友对季家了解也不多,但或多或少还是听过关于季家的一些事情的。 “那老大是不是叫季方平,老小是不是叫……章时年?” 陈建友的脑子嗡地一声,季方南确实有个从政的哥哥叫季方平,他们还有个弟弟,年纪稍小些,因为并不在军政两界,所以被这个圈子里的人谈起 不多,他也不清楚季家老小叫什么,但季家和大名鼎鼎的章家有姻亲关系并不是秘密,他长长吸口 气,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如果这消息是真的,对他来说同样具有冲击性,“天蓝,或许是巧合,你 别胡思乱想。” “巧合到兄弟三个都和人重名吗?那些人都来参加二哥的婚礼了。” 陈建友沉了嗓音,“天蓝,这件事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是你小小年纪能掺和的。” 陈天蓝却不打算就此放弃,“爸爸,你也不知道吗?二伯他们也没和你说过?” “二伯没说一定有他的道理,长辈的事情,你 别打听太多,也别到处声张。” “我有分寸,爸爸。”就是这个消息太惊人了, 如果大伯一家知道,他们还会那么瞧不上二伯一家吗? 陈建友放下电话,也陷入了长长的深思,他不敢去相信,但隐隐又觉得这可能真的是事实,他在农家乐见到季家二老,见到的章时年,那家人的行止气度怎么可能仅仅是三哥口中,从北京来的,在绿岛开个公司做生意的? 二哥在不声不响中到底找了怎么一门亲家?二哥一家真的清楚吗? ☆、206 农家乐小老板_272 女儿的电话给陈建友出了个大大的难题,原先在绿岛的时候,他就对季家人的身份产生过怀疑,但二哥一直不开口,他也就当做不知道,但现在被天蓝捅破这层纸,查还是不查,说还是不说?这是摆在他面前的两难问题。 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谁都知道,如果能借此攀上季家这棵大树,不仅对他,还是薛家,都将是人生的一个巨大转机,做军人是保家卫国,但在和平年代,有机会向上走走,谁也愿意放弃晋升的机会,季家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诱惑太大。 听到这个消息后,陈建友的心里很难平静下来,他想了很多,权衡了很久,以至于彻夜难眠,有那么一刻,他真的下定了决心,他甚至已经拿起来了电话想找二哥确认,想告诉薛家这个好消息,可就在电话即将拨出去的那刻,他还是挂断了。 “我不能这么做。”陈建友这么告诉自己,他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他们能借此攀上季家是可能的,但带给二哥家或者说安修将是什么呢。安修不是女孩子,最终能和章时年能走到一起,即使他没亲眼目睹,也知道必定困难重重,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如果因为自己的介入,生活再起波澜,他这个做四叔的于心何忍。 安修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他怎么能因为仕途再次去打乱他的平静生活。至于薛家,当年安修当兵,没入选那支部队之前,他曾经试图让薛家帮忙安排一下,结果被薛家委婉地拒绝了。他能理解,毕竟安修确切来说和薛家没什么直接关系,薛家实在没义务为安修活动。既然没关系,他今天又怎么能因为薛家拉安修下水呢。怎么说安修是他亲侄子,是老陈家的孩子。哪头轻哪头重,他分得清。 “还是当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吧。”想通这一切,陈建友的心底豁然开朗,面临重大抉择的时候,人有时候就容易钻死胡同,可一旦走出来的时候,回头看看,其实选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不能光为自己打算,也为身边的人多想想。 陈建友拉开书房沉重的窗帘,早上的第一缕阳光透进来,他迎着太阳活动活动手脚,二哥这个人或许知道些季家的背景,但那家的权势大概也没太确切的概念,二哥这个人有时候神经粗的让人难以想象。大哥年长很多,小时候他,三哥,还有小妹大多跟在二哥屁股后面,有次去山上打猪草,二哥中午把他弄丢了,晚上快吃饭的时候才想起回头来找他,当时天已经黑了,他四处打转转找不到人,吓得在山上哭地嗓子都哑了,后来是二哥找到他,把他背下去的,山路难走,那会家里连个手电筒都没有,二哥年纪也不大,背着他在山路上绊了好几个跟头,摔地手和膝盖都破了,回去还被爹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一晃五十的人了,二哥今年也五十五了。大哥大姐年纪还大些,兄弟姊妹们还能在一起多少年,谁也说不准啊。 陈天蓝接到她爸爸电话的时候还睡梦中,她迷迷糊糊抓起手机,看看号码,见宿舍里其他人还在睡,她抓起手机到阳台上去接。 陈建友的意思很简单,无非就是要陈天蓝将这件事就此打住,以后不要再提起,就当什么没发生过一样。 “外公和舅舅那边也不能提吗?”陈天蓝已经十八岁,不是小孩子,有些事情她即使想的没有大人那么深远,但她也隐约知道这件事让外公那边知道没什么坏处。 “最好你妈妈那边也不要说。” “连妈也能说?为什么?” “你妈妈这边,等将来有机会我会亲自和她说的,天蓝有些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一个不好,会给你二伯家带来很大的麻烦,到时候的局面不是你或者爸爸能收拾的,你愿意见到那样吗?” 陈天蓝皱眉,握着手机沉默下来,她觉得爸爸有点大惊小怪,事情不一定就会发展到那种情况。 陈建友了解自己的女儿,多少也明白她此时的心思,就耐心地说,“爸爸只是说有这个可能,这个你不能否认吧?” 这个倒是真的可能,陈天蓝确实不能否认。 “如果你能保守秘密的话,这种可能原本是不存在的。” 陈天蓝抓抓因为刚起床还杂乱的长发。 陈建友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天蓝是独生女,他们夫妻自小是娇宠些,但天蓝不是那种不懂事不为别人考虑的女孩,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留给女儿充足的考虑时间,他知道她能想明白的,“家里那边还好吗?你奶奶身体怎么样?” “奶奶身体挺好的,我前天回去还见她了,拿着板凳在街上晒太阳。姑姑和大伯他们结婚那天也都见了,都挺好的。” “你奶奶年纪大了,以后周末多回去看看她。” “恩,我知道了,爸爸。” 陈建友是个很通情达理的爸爸,父女两个的关系一向都不错,谈话的气氛还是很轻松自然的,一直聊到家里那边薛冰做好早饭喊人,父女两个这才结束通话。 经过了一个月的军训,大家都累得要死,难得假期,都八点多了,宿舍里还是没人起床,陈天蓝昨晚睡到半夜,这会也不想动,就又爬回床上躺着。 告诉外公那边,应该会对舅舅们有帮助吧?可二伯他们对自己也不错啊,二伯他们虽然没大伯那边走动那么勤,一年到头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但二伯二娘疼她是真的,二哥三哥对她也好,还有二姐,她们这么要好,如果真以为她的通风报信,搅地这家不安宁,她大概也没脸再回去见他们了。 “好烦,好烦……”陈天蓝将脸重重的埋在枕头里,一边去外公家,一边是二伯他们,算了,算了,她干嘛要掺和这些事,她当前的任务就是学习学习,在大学里交出份漂亮的成绩单,将来出国也容易些。其他的,以后再说,“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她这么给自己催眠。 * 陈家这边当然不会知道陈建友经历了怎样的心里挣扎,山上这会正是忙秋收的时候,田里主要是玉米和大豆,陈安修家里虽然没地了,但三叔家还有好大一块,这天早上陈安修和陈天雨兄弟俩一大早就换了旧衣服,过去帮忙,他们到的时候,三叔三婶已经在了。天意和文文是过会才去的,他们两个都是自小上学,没怎么做过活儿的,做这些体力活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太阳出来,玉米地里又闷又热,为了避免玉米须和干透的花粉钻到脖子里,还地把全身包裹地严严实实的。 李文文看看自己因为掰玉米磨地发麻的手掌心,偷偷躲在一边抹眼泪,陈天意是负责刨玉米杆的,手上也磨起了水泡,但就是这样还是被陈安修和陈天雨甩下一大截,他撂下头,拉着女朋友在地头上坐下,有心想抱怨,可两个堂哥都在帮忙,他抱怨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早就和爸妈说不要种了,可他们偏不听,现在买粮食也比自己种划算,又不差这点钱。” 陈天雨做着做着听到后面没动静了,一回头,果然那两个人又坐上了,他也停下来,拎着水壶过来,给自己倒杯水,又给陈安修倒一杯,然后对着那两人的方向努努嘴说,“大哥,你说天意是不是拿咱们两个当长工用啊?咱们在这里埋头干,他在那里又歇上了。” 陈安修拉着脖子围着的毛巾擦擦满头的汗,满满喝了一大口水说,“你看他那细胳膊细腿的,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 “咱三叔三婶也太宠他了,也不说说他,好歹咱们是帮忙的。我过去拉他过来。” 陈安修扯住他胳膊,“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肯来就不错了,天意从小就是这软绵绵的性子。”天意算是这群堂兄弟中性子最好的,也是最软的,小时候被人欺负了,就只会抱着脑袋在地上哭,小姑娘一样。 “就他这体力,我看明年结婚的时候,都不知道能不能把新娘抱到床上去。”绿岛结婚的习俗之一就是结婚当天,新娘的婚车到了之后,新娘子的脚不能沾地,必须由新郎官一路抱到婚床上,这对体力好的男人来说,绝对是个挑战。 “反正不用你抱。” 陈天雨敬谢不敏,“李文文这样的,我可不敢招惹,问三句答不出一句,我要是和这样的人过日子,早晚得被她憋死。” “所以什么锅配什么样子的盖都是早就定好的,我看他们俩就很合适,什么事情都不带着急的。” 陈天雨又回头看那小两口一眼,“是啊,都软绵绵,慢腾腾的,在家打不起来。” “好了,早点做完早完事。” “还是山下种地方便,小姑家的听说玉米都卖了。” 山上不比山下,山下都是平地,像秋收,找个玉米收割机过去,粉碎秸秆,玉米脱粒,看着好大一片地,不用一上午就全部搞定,脱出来的玉米不用晒,不用进仓库,立刻就有养殖场过来收,称重,上车,拉走,什么功夫都不耽误,要多方便多方便,山上就不行了,大型机械进不来,麦收还好点,有小收割机,玉米不行,收割玉米的都是大型的,进不来,所以还得自己来。这也是山上很多人不愿意种地的原因。 陈天意看着两个哥哥在忙,也不好意思多偷懒,嘱咐李文文到树下再休息会,自己戴上手套又赶过来了。 “爸爸,叔叔。” “好像是吨吨的声音。”陈安修从玉米地里钻出来。 吨吨领着摇摇摆摆的冒冒,后面还跟着跃然和陶陶。 “跃然和陶陶终于来了。”季君毅和贺从善他们没回去,说是两个小的十一放假就过来的。 “陈叔叔。”跃然见到陈安修先叫的,陶陶也跟着叫了一声。 季家的人曾经教过这两个孩子见到陈安修要喊爷爷,按辈分来说也没错,但小姑娘主意很正,怎么也不肯,说没有这么小的爷爷,陶陶还小点,更弄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可他见姐姐不叫,他也不叫,跟着一起叫陈叔叔。 陈安修无比感激小姑娘的坚持,虽然沦为和儿子一辈有点奇怪,但年纪轻轻的被人喊爷爷,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折寿的。 冒冒刚学会走路不久,走在硬的路面上还算稳当,但走在这样刚翻出的松软的新土上就不行了,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一屁股坐在地上了,自己摔了个屁股墩儿也没哭,吨吨刚要抱他起来,跃然从边上插过来,“我抱冒冒小小叔,我过年的时候就能抱动他,现在我又长大点。”说着不由分说的就去搂冒冒的腰,一下子还真把冒冒捞起来了。 陈安修加快脚步往那边走,这种地面上摔一下倒也不怕,可小姑娘显然忘了,她在长大,冒冒也在长,长的肉还只多不少。 “跃然,还是我来吧。”吨吨牵着陶陶紧紧跟在边上,几次伸手想把人接过来,看跃然那脚步不稳的架势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再看冒冒好像也不怎么舒服的样子,衣服卷上去,白生生的小肚皮都露出来了。 陈安修看跃然小身子晃了晃,在她摔倒之前,两步过去,连打带小的,一起抱在怀里。 冒冒似乎很庆幸脱离跃然的魔爪,一看跃然还想抱他,扭过头来,双手紧紧地搂住爸爸的脖子的,拿屁股对着她,屁股上还沾着不少土。 弄的跃然还乱伤心一把的。 孩子们过来了,陈安修也不好撇下他们再去干活,陈建浩也过来不让他继续做了,“待会就吃午饭了,你陪孩子玩玩。” 三叔家的玉米地里种着甜杆儿,甜杆儿的样子和高粱差不多,区别在于,高粱成熟后,穗子是红通通的,秸秆发黄,甜杆儿的穗子是绿的,即使熟透了,也只微微泛着一点红,至于秸秆一直都是碧绿碧绿的,嚼起来很清甜,一点杂味都没有,南方吃甘蔗,北方就吃甜杆儿,陈安修小时候常吃这个,以前街上也常有人抱着一大捆甜杆儿买的,一毛钱一棵,两毛钱一棵,随挑随选,现在都不大见了,现在的很多小孩子也不认识这个了。 所以当陈安修剥给跃然和陶陶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吃,告诉他们像吃甘蔗那样,他们才小小口的尝试。 刚吃了两口,跃然就欢呼说,“陈叔叔,这个真的很甜啊。” 陶陶也跟着点头,“很甜。” 冒冒是见人张嘴,就馋地不行,也伸着爪爪跟爸爸要,陈安修怕噎着他,当然不肯给他这种东西吃,就在地里找了点紫色小野果给他,这种小野果田间地头到处是,野草一样,皮很软,一个个的珍珠那么大,本地的名儿,他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后来无意中在电脑上看到,竟然有个霸气的名字叫龙葵。 龙葵的味道一般般,具体来说就是没什么滋味,但对付冒冒足够了,他只要嘴里有东西就跟着瞎开心。 陈安修领着几个孩子在田里胡乱逛逛,看着太阳很大,怕孩子们受不住,就领着他们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老远就看到楼南家车了,说是十一来玩,真是一点功夫都耽误,十一这天就来了,其他都坐在小饭馆的院子里说话,就糖果胖嘟嘟的一团,跟着三爷爷坐在门口卖栗子核桃和大红枣,手里还攥着一个枣子啃地聚精会神的。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冒冒,他抹抹嘴巴,站了起来,扒着小短腿往这边走了两步,不知道看到什么,又停下了。 冒冒看到他也很高兴,但他不会叫哥哥,叫呀呀了两声表示。 糖果听到冒冒叫他,又开始往这边走,他们是排成一溜儿过来的,冒冒的左手在陶陶手里,还有右手是空着的,糖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硬挤到冒冒和陶陶中间去了。 “弟弟啊。” ☆、207 陈安修回去说起刚才糖果做的那点出息事,大家都笑坏了,楼南笑完之后砸吧砸吧回回味说,“这有点不对啊,我家糖果以前除了在饭桌上,其他时候还挺懂得谦让的,现在这是又长能耐了吗?” 叶景谦也把正在一旁专心啃枣子的糖果抱过来,放在膝盖上,温声问道,“糖果,你刚才去牵弟弟的手了?” 糖果这会正忙呢,没空说话,就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楼南从桌上抽张纸巾给糖果擦擦被口水沾地湿漉漉的手指,蹲下问他,“那你为什么非要挤到冒冒和陶陶中间?” 不知道这个问题难度太复杂糖果听不懂还是根本不想回答,他没出声,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枣子默默地继续啃。楼南又问了一遍,他还是没出声。于是楼南动手把他口袋里所有的枣子都掏了出来,这一下就让傻眼了,他把手里的还剩下半个的枣子自己又啃去一些,剩下一丁点还沾着口水就捏着往楼南嘴里送。 楼南推开他,摊开自己的掌心说,“现在想起爸爸了,刚才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别想用这么点东西讨好我,我手里有的是,不稀罕你的。” 糖果听他爸爸这么说,于是把手里剩下那点也嚼吧嚼吧吃了。 “你是没看到楼南那脸色,都绿地快冒烟了。”陈安修边擦脸边往屋里走,在玉米地里包地再严实,也免不得被玉米叶子划到,被叶子划到的地方起初只是痒痒的疼,一沾到水就是热辣辣的疼了。 章时年刚结束和西非那边的一个视频会议,这会正低头在翻看什么,见他进来,拉人坐下,碰碰他脖子上,脸上,手臂上一道道的红痕问,“下午还要去吗?” “肯定要去啊,明天报着有雨,真要下了雨地里就进不去车子了。” 章时年翻过他的掌心。 “我没事,在部队里那么些年,早锻炼出来了,倒是望望的手上一上午磨了两个血泡。”他们兄妹三个虽然自小在村子里长大的,但因为家里的地早早就包出去了,所以他们真正下地做农活的机会并不多。他和望望之所以比天意做得快,不是经验多,纯粹就是体力好,农活很多时候就是个费体力的事情。 在这件事上章时年也没多劝阻。 倒是陈建浩两口子很不好意思,几次想劝他们回家,虽然是自己侄子不错,但放着家里那么多客人不顾,跑来地里帮他干活,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陈安修没想那么多,反正那些人还要在这里住几天,不差这一天的功夫,再说也没人真正需要时时刻刻陪在身边,老爷子那边有大哥二哥陪着,父子三个有些日子不见,时常留在屋里说些私话,女眷那边有妈妈和晴晴照应着,他实在也不好往上凑,唯一能陪的季君毅和季君恒还奉老爷子的话到西边探望老战友去了,过两天才能回来,两个小的,黏糊吨吨黏糊地紧,有小叔陪着什么都好。 至于爸爸他们早就陪着姥姥姥爷回林家岛了,难为爸爸昨天操劳那么久,今天还能起床,还得走颠簸的山路回去,想想就不是件轻松的差事,他明显感觉爸爸今天出门的时候腰背没那么往常那么挺直,不过陆叔就不一样了,精神焕发,心满意足之类的词用在他身上准没错。 陈安修和陈天雨是中午刚吃过饭,没午睡就赶到地里的,顶着个秋天的大太阳忙了整整一下午,又加了会班,一直到九点多,天黑地都见不到人影了,才把最后一车玉米运回家,三叔家不算小的院子堆了满满的一院子,门口外面还放了些,种了小半年的粮食只有到这个时候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李文文下午的时候直接就没过去,据说是上午热着了,总算她也不是那种很不懂事的姑娘,这会在家已经把晚饭都张罗好了,此时见陈安修和陈天雨一进门,就把水盆和毛巾都端了出来,细声细气地说,“二哥,三哥,你们洗洗脸吧,菜我都端到堂屋里了,马上就能吃。” 在自己叔叔家,太虚了也不好,两个人也没多客套,洗洗手脸就直接上桌了,三叔家离着自家很近,陈安修忙了一天太累,给章时年去了他电话,就留在家里睡了,吨吨不用他太过担心,冒冒的话,章时年应该也能搞定。 第二天的天色不是很好,但也没下雨,陈安修中途醒了一次,看看外面的天色昏暗,以为天还早,倒头继续睡,至于陈天雨压根就没醒过,蒙着头呼呼大睡,要在以前,陈妈妈早就来掀被子了,但自从大儿子结婚后,她总是患得患失的,这次难得见到三个孩子都在家,她心里终于安稳不少,这一安稳,不免就纵容了。 陈妈妈这一纵容不要紧,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陈安修睡到午饭前才起来,家里的衣橱里还有他以前穿过的衣服,他找出来换上,推推还在睡的弟弟说,“望望起来了,吃了午饭再睡。” 陈天雨抱着被子眼睛都没睁开就说,“骨头已经散架了,不吃。” “那你醒了,自己下点面条吃吧,我去镇上了。” 陈天雨哼哼两声,表示听到了。 陈安修见他困成这样,也不再多说。锁了门拿了钥匙就往镇上走,路上遇到认识的人,他主动打招呼,有回应的,有面露尴尬的,还有干脆装作没看见的。对此,这两年他已经习以为常。 此时正值十一黄金周,上山的游客多,镇上看着就比前些时候热闹些,有人拎着买的山货从上面下来,陈安修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就听到一点他们的谈话,“……你这枣子看着比我买的个头大,你在哪家买的?” 农家乐小老板_273 “就是转弯那个小饭馆门口,一个老人家的摊子,边上坐着两个胖墩墩的那家。当时只是从那边上经过,还没想着买,看那两个胖墩墩吃的实在香,感觉应该不错,过去尝了两个,果然挺好的。” “就是转弯那个小饭馆门口,一个老人家的摊子,边上坐着两个胖墩墩的那家。当时只是从那边上经过,还没想着买,看那两个胖墩墩吃的实在香,感觉应该不错,过去尝了两个,果然挺好的。” 说其他的还可能有分家,但说到两个胖墩墩,陈安修就敢肯定,一定是他们家的了。一个冒冒摆在那里已经够分量了,再加一个糖果,不引人注目才怪。 经过建材店的时候,见陈天齐家的车子停在外边,他就过去看了一眼,果然是刘雪在,正在卖力给贺从善和江宁恬推销她代理的产品呢。 ☆、208 刘雪这两天往山上跑地挺勤快的,原因无他,十一很多人放假回家,她是来推销东西的,像做他们这种生意的,目标客户大多是认识的人,一个带一个,一个带一个,最终连成一张大网。如果到街上去找陌生人推销,以他们奇高的价格和没有任何名气的产品,有人相信才怪。 “……看,像这种红色的,就是玫瑰精油,这种玫瑰精油是最好的,纯植物,天然无刺激的,还加了中草药的成份……”刘雪热情洋溢,神色激动,各种理论一套一套的往外蹦。 这样的场景陈安修见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有时候他就在想,就刘雪自己而言,她大概真的不认为自己是在骗人,因为她早已经对那些东西深信不疑。被人洗脑了一样。 屋里陈爸陈妈不在,贺从善和江宁恬大概是被缠住了,脸上的笑容虽然没变,但对刘雪的话并没有太多的回应,如果是个识趣的,一看对方没兴趣,此时就该自动打住了,偏偏刘雪是个有毅力的,还在坚持唱着独角戏。 “安修。”贺从善面对着门口,先看到进来的陈安修。 刘雪一回身看到陈安修,拢拢颈侧的头发,不说话了。 “你们都在呢,吃过午饭了吗?”此时刚过十一点,按说还不到午饭时间,陈安修这样说,纯粹是给她们找个脱身的借口。 江宁恬抚着裙子起身,温和地笑道,“还没呢,不过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正打算去老爷子那边看看呢。陈叔和林姨在里面跟人看货。” 家里的辈分早就乱地扒拉不开了,索性也不是天天见面,年轻的一辈就沿用着季君恒的称呼。贺从善和江宁恬年纪比陈安修还大几岁,正式场合怎么都好说,私下里都是年轻人就没那么多讲究,平辈相交。 “那你们先过去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贺从善笑道,“那我们就先过去了,代我们给陈叔和林姨说一声。” 那两人走后,刘雪也没说话,低着头自顾地收拾她的大包,里面零零碎碎地装着很多东西还有各种的宣传册页。 陈安修也懒得搭理她,这会肚子正饿着,径自越过她,进到里屋,找出些鸡蛋糕,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白开水,边吃边打开屋里唯一的电视看新闻。 刘雪本来因为那天没来参加他的婚礼还有点心虚,但一想起陈天齐那个死玩意儿,仅有的那点心虚瞬间没有了,原因很简单,因为陈天齐没和她商量,一出手就给陈安修两千的礼金,她知道后差点没气炸了,两人在家里为此大吵了一架,还动了手,至今她的整个右半边脸还在疼。 在刘雪看来,陈安修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婚礼就不该给钱,一定要给的话,三五百意思意思足够了,可陈天齐和她不一个想法,在陈天齐看来,无论在家里怎么闹不和,但陈安修和陈天雨那是自家兄弟,血缘摆在那里,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上次他们主任家的孩子结婚,他还包了一千的红包呢,轮到自家兄弟了,给个几百,那是打发要饭的吗?传出去丢人,再说两千块钱对现在的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另外一方面呢就是,陈天齐对陈安修还抱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很微妙的心思,这种心思包含着同情,怜悯,还有点不可言说的优越感。在他们这群兄弟中,陈安修年纪和他最相仿,免不得要被长辈们放在一起比较,比学习,比勤快,比为人处事,各种比,那会陈安修是不比他差,可现在怎么样呢,他是堂堂医学博士,是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而陈安修呢,不过是高中毕业,工作都找不到,只能在家开个小饭馆,一辈子大概就这样庸庸碌碌了,现在更是连个正常的婚姻都不能拥有,他觉得作为一个大哥,多照拂点不成事的兄弟是应该的。 陈天齐知道自己这种心态有点不对,但人就是这么矛盾的一种动物。 想法的不同,所以两个人就为着礼金这点事在家里闹开了,最开始刘雪上手,陈天齐还没还手,后来刘雪把他的脸都给挠破了,他推了刘雪一把,后者没站稳,整个人撞到大衣柜上去了。 这件事记恨陈天齐白搭,她还想和那个人过下去,刘雪就把这笔账记到陈安修头上了。 “怎么,你也没吃饭?要不要一起吃点?”陈安修见她盯着自己,就抽空示意了一下装着鸡蛋糕的袋子。 矛盾从来不是单方面产生的,这就是刘雪讨厌陈安修的另一个原因,他从来不喊自己大嫂,陈天雨偶尔喊一声,也是阴阳怪气的。 这个刘雪倒是没冤枉陈安修,刘雪和陈天齐在一起的时候,年纪小,她比陈安修小五岁,比天晴天雨还小着一岁,因此陈安修还真没喊过她大嫂,见面都是直接叫刘雪。 但凡像刘雪这样进门的,表面上理直气壮,宣称着爱情的胜利,其实心底里总有那么点不安稳,比普通人更需要别人的认同,所以像陈安修,陈天雨这样不识相的,被人讨厌就是清理之中的事情了。 “你吃不吃?不吃我收起来了。”陈安修抽张纸巾擦擦嘴,又问了一遍,待会就是午饭时间,他也没打算吃太多,就吃两个垫垫肚子。 刘雪被他气得肚子鼓鼓的,这破鸡蛋糕,她吃不吃是一回事,但陈安修这态度压根就打算请她吃,她负气说,“不吃,我吃过饭了。” 陈安修无所谓地摊摊手,真的把东西都收进去了。 他这一举动,更气得刘雪眼前一阵阵发黑。 陈安修进到里屋,无声地笑了笑,依刘雪的性子,大概真的快被他气死了,不过刘雪好像也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就是每次见面都好像欠她八百两银子的感觉,甩脸色,不冷不热。算了,还是不逗她了。陈安修从冰箱里找了些糖渍冬瓜条端出来,外面的人早已经不见了,不过车子还在,估计是进村里去了,刘雪回山上从来不在他家吃饭的,一般都是到三叔家。三叔一家脾气好,没人说话呛她。在他家就不行了,只要妈妈在,刘雪说话都得掂量着来。 陈妈妈和人看完货,洗洗手从院子里进来,看屋里没人,就问道,“人都走了?刘雪没做什么吧?” “推销东西来着。” 陈妈妈拿个巴掌长的高粱穗子做的小笤帚扫扫身上沾到的灰,边说,“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刚才有人来看货,我和你爸爸走不开,顾不上小贺和小江这边,刘雪来的时候就怕她乱推销,我还偷偷叮嘱两句,她现在真是走火入魔了,逮着哪个都不放。” 陈安修接过小笤帚帮他妈妈扫扫背上,“做他们这行的,都这样了。以前咱镇上做安利的那个徐姨不也是。”逮着谁都推销,三句离不开他们的产品。 “刘雪我倒是不担心,她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只要这生意不违法,她就能长长久久做下去,我就是担心你三婶,白白买了上万块钱的东西放在家里,不能吃也不能喝,里面那些沐浴露,洗发水什么自己用就用了,像那些几百一小小瓶的精油啊,药啊,能做什么?她卖又卖不出去,又不能自己吃掉,送人,那可都是钱,她也不舍得。” “这个确实愁人。”可他也没更好的办法,当初妈妈劝过三婶,可是三婶被刘雪说的心动,非要加入不可。 另一头刘雪从建材店出来后,确实是准备去陈建浩家吃饭去了,路上遇到几个认识的人,聊过一番后,感觉其中一个感兴趣,因对方要去超市买菜,就约定下午家里继续谈。 她去的时候,柴秀霞带着李文文正在门口剥玉米,还没准备做饭,陈奶奶在门口晒太阳。 “奶奶。三婶,文文,忙着呢。” “雪来了。”陈奶奶心里不怎么待见这个孙子媳妇,原因也不复杂,就是觉得刘雪一个中专生的护士配不上陈天齐这个医学博士。陈天齐当初离婚的时候,她在家里发了好大的脾气。不过她又像很多老人一样,对男孩有种与生俱来的执着,特别是陈天齐这种长子长孙,所以当刘雪生下睿哲后,她也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之后相处时间长了,刘雪嘴巴甜,现在哄地老太太还挺高兴的。 “是啊,奶奶,是我,你吃饭了吗?” 柴秋霞起身拍拍身上沾到的玉米须须,“家里还没做饭呢,我这就做去。”她又问刘雪,“小刘想吃点什么。”柴秋霞很明白刘雪在做什么的。 刘雪笑道,“什么都行啊,三婶,又来给你添麻烦了,好久没吃三婶做的鱼头面了,在家的时候都快想的睡不着觉了。”她走过去想抱着柴秋霞撒撒娇,但看看自己干净整洁的衣服,再看看对方身上的脏衣服,她到底没伸出手。 “鱼头面?”柴秋霞有点为难,“你三叔和天意在地里干活,待会就回来吃饭了,做面条的话有点麻烦。”做鱼头面又要现收拾鱼头,还要做宽宽的手擀面。 刘雪神色上就看出点不高兴了,不过嘴上还是说,“这样啊,那算了,我就是这么一说,三婶随便做什么都行。” 陈奶奶这时却发话了,“你婶子也没说不行,你又不是天天来,想吃个面,又不是多好的东西,你婶子还能不答应?” 柴秋霞一听这样,只能说,“是啊,是啊,你陪着你奶奶坐会,我这就去做。” 李文文把剥好的玉米拧成辫子放在一边,“妈,我去给你帮忙。” 农家乐小老板_274 进到厨房里,两人洗过手后,柴秋霞去和面,让李文文去把冰箱里的鱼拿出来洗洗。 李文文性子柔弱并不表示没脾气,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所以她洗鱼的时候就小声抱怨说,“大嫂怎么这样,我们满院子的玉米,她看不到,来之后一句话不说帮忙,张嘴就知道吃饭,没看到我们正忙着呢。” 柴秋霞心里何尝没有气,但还得安抚儿媳妇,“你大嫂就是这个脾气,况且她是个城里姑娘,做不得这种农活的。” “奶奶也是的,就知道偏帮着大伯一家,妈,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要是换成二娘,看奶奶还敢说这话吗?二娘肯定不依着她们。” 如果换成二嫂,刘雪也不敢提要求吧,柴秋霞一边揉面一边想,她这辈子过地真窝囊啊,婆婆压着,嫂子压着,现在连个侄媳妇都想压她一头,文文光说她,其实自己的脾气还不是一样吧,在刘雪面前一句话不敢反驳,不过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将来她老了,不用再被儿媳妇压着。 李文文想起一事就说,“妈,不是听说那些东西大嫂卖地挺好吗?咱家的那些,能不能让她帮着卖卖,便宜点也行啊,咱也用不着,能收回多少是多少,总比东西烂在手里好吧?” 柴秋霞想想也是这么回事。为了下午好张嘴,她又多烧了几个好菜。 饭后陈建浩和陈天意父子俩先回房歇着了,柴秋霞又切了个西瓜,这才坐下来,把那事吞吞吐吐说了,“……便宜点也行,只要能尽快卖出去。” “噗噗……”刘雪往桌边的垃圾桶里吐着西瓜子,听她这话,连忙摆摆手说,“三婶,不是我不帮忙,最近实在是卖不动,就刚才,我在二伯那里坐了会,遇到章时年的两个亲戚,看穿着倒是很体面,还是北京来的,但是一毛不拔,我口水都说干了,人家就是不说要,想让她们买一瓶回去试试都不。那么一小瓶才多少钱,一千都不到。”说到这里,刘雪撇撇嘴,“我看那家也没吹得那么厉害。就买这么点东西都不痛快,一看就是小家子气,拿不出手。有钱人能是这样吗?我上次回我妈那里,遇到邻居一个阿姨,家里在城西那边开厂子的,我跟人家一说,人家当场就要了五套,五套,所以我估计吧,章时年那公司也大不到哪里去。现在开个公司还不容易,两个人也是公司,三个人也是公司,各个都说自己是老板,但口袋里有多少钱,这买东西上就看出来了。”真不知道陈安修跟着这章时年图什么,要房子没房子,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连个正经牌子的衣服都没混上过,光脸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她说的时候很顺,说完发现说溜嘴了,说什么不好,非把卖出去五套的事情说出来,所以不等柴秋霞说话,她连忙补救说,“三婶,你这事我记在心上了,下午正好有个人要谈,如果谈成了,货我一定先从你这里出。” 有了刘雪的保证,柴秋霞稍稍放了点心。 刘雪在这里吃完西瓜,又看会电视,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背着她的大包出门了。 在今天之前,刘雪听说章时年有公司,还动过脑筋,想让那人帮忙去公司问问,老板出面的话,东西应该会好卖很多,就算章时年公司有一百个人,里面如果有十个买的,一个人赚三千,她也赚翻了,但章时年那人看着一点都不好相处,她有点不敢和那人说话。本来都打算放弃了,可这次陈天齐送了这么重的礼金,她又想着是个机会,今天一看这境况,章时年那公司,多半是二叔和二婶为了面子上好看。她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要不然怎么也没听说章时年那公司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呢。 ☆、209 不过在当天,陈安修是浑然不知道被陈天齐夫妻俩同情了,他吃过午饭照例在小饭馆里负责结账,午后这点时间,日头最盛,正是刚吃完团餐的游客自由活动的时间,所以现在各家的摊子前面都围着不少挑选东西的人。小饭馆门口摊子上的人尤其多,东西好是一回事,两个胖墩墩往那一放,也非常的撑场面,特别是那些女游客,买完东西了,腿还拔不动,围着逗他们,在他们口袋里塞了好些吃的,三爷爷都有点忙不过来了,他一边要忙着给人称东西,一边还要分神照顾孩子。 陈安修知道三爷爷腿脚不好,怕两个孩子调皮给他添麻烦,结账的间隙就时常出来,此时见这忙碌的场景,就走过来打算将两个孩子抱走,他拍拍手,喊道,“冒冒,糖果。” 冒冒听见他的声音就咯咯笑,小手撑着蒲团撅着屁股爬起来,朝着他张开手臂颠颠地走过来。 陈安修把他抱在怀里,亲亲他的胖脸说,“咱去奶奶那里睡午觉好不好?” 冒冒埋在爸爸颈窝那里,只是笑。柔软细细的头发搔地陈安修脸上痒痒的。 糖果可能也困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对着陈安修走过来,圆乎乎的脑袋往后者肩上一放,这就准备睡了。 陈安修连着他一起搂在怀里,实打实的分量。 但就这样,还有人羡慕他,买东西的那些游客里就有人问,“这一对胖宝宝都是你家的啊?真有福气。年画上走下来的一样。” 陈安修脸上笑应着,心里却着实想让送他们去减肥。 楼南和叶景谦不在,陈安修就想抱着两个都到爸妈那里去了,冒冒的婴儿床很宽敞,足够睡两个孩子,即使他们是两个胖子,给他们脱衣服的时候冒冒很乖,但糖果就不那么听话了,他紧紧捂着口袋,主要是怕衣服脱掉了,里面那些吃的就没了。估计他爸爸常做这种事,让糖果有警惕心了。 陈安修大体看了两眼,有饼干,巧克力和牛肉干什么的,那些人是好意没错,但有些东西,糖果他们这个年纪确实没法吃,硬拿走惹孩子伤心,陈安修就和他商量,“那,糖果,你把这些东西送给陈叔叔吃,陈叔叔明天给你买更好吃的,一定比这些还多,把你口袋填地满满的,好不好?” 糖果想了想,大概觉得这是笔划算的买卖,终于放开手,陈安修帮他脱了,他自己贴到冒冒边上,挨着冒冒的脑袋乖乖睡着了。 冒冒还没睡,伸着爪爪去戳糖果,陈安修挠挠他的脸,捂着他眼睛轻声说,“冒冒别闹哥哥,闭上点睡觉。” 总算两个孩子都不是难带的,冒冒抱着陈安修的手指翻个身,父子两个小小地闹了一回,他张嘴打个呵欠,不一会就睡着了。陈安修给他们盖好被子,又去把屋里的窗帘拉上,阻挡了外面过于明亮的阳光。 班头从外面跑进来,脖子上挂着个篮子,里面装着几个核桃,还有一些山楂,陈安修弯腰帮它从脖子上取下来,最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爸爸,再让班头把篮子拿回来。” * 这一年闰八月,所以中秋反倒跑到国庆节后面去了,十月五号才是中秋,林长宁和陆江远已经事先打过招呼说,今年会在林家岛陪两位老人过,就不过来这边了。 这天是十月二号,忙过几天,地里的玉米和大豆各家都已经收地差不多,此时到田间地头上走走,烈日晴空下到处都是空荡荡的,有拖拉机在翻地,接下来就该种冬小麦了。 陈妈妈去别人家选了一大袋子干净的玉米皮,准备来年蒸馒头的时候用。陈爸爸之前在地里种了些高粱,这会都砍了,选了上好的杆子扎了锅拍,高粱穗子还缚了笤帚和刷锅子的小炊帚,自己做的,用料多,比集市买的还要结实耐用些,这些手艺看着并不是什么技术活,但做出来真的能经得住用,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陈爸爸手上这活从年轻时就是出名的好,所以现在不少人还专程来找他做这些小东西。 陈爸爸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只要有空就都应着,陈妈妈有时候会念叨他两句,但一起生活这些年,深知他的性子,并不会真的阻拦。 陈安修去建材店把两个孩子放下,又去饭馆里忙过一会就回家了,十月的绿岛很多花都开始谢了,镇上房前屋后见的最多就是草茉莉和凤仙花,这两种花都是极易成活的,今年种一棵,明年开一片,野草一样的疯长,本来就是艳到极致的花,这会一大片一大片地连在一起,在这个渐入深秋已经有些萧瑟之意的季节里,简直绚烂到可以灼人眼。路边的草丛里偶尔还能见到没开败的石竹,一簇簇的,花瓣很单薄,早上开地最好的是牵牛花,粉蓝粉紫粉白的,缠在树上,攀在墙头上。 这个季节也是芦花纷飞的时候,下雪一样,陈安修从小饭馆回家的这短短的一程,衣服上就沾了薄薄的一层毛絮,无数的野鸭,鸬鹚,大雁在日渐枯黄的芦苇丛中飞进飞出,晴空,鸟群,漫天飞舞的芦花,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是美景,但对章时年简直是灾难。只要那人在家,他们窗子都不敢开。 说到章时年,他最近又开始忙起来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人一年到头也没多少时间是真的闲着的,区别就在于忙的程度而已,没有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章时年只是起点高点,但并不表示他不需要付出。生意场上的事情,陈安修懂得不多,就知道最近是重启了一个位于非洲的油田项目,这个项目曾经一度因为当地的时局问题中断过,现在正在接洽银行方面。 陈安修进门的时候,章时年趴在桌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电脑开着,各种的资料在桌上散落不少。桌上的的东西陈安修没动,从衣橱里拿了件长外套给他披上。这房子还是太小了点,连间正经的书房都没有,当时农家乐盖好,他图方便住在这里,如果他们还要在山上住下去的话,势必要重新盖个房子。 陈安修窝在沙发上想了一会,起身抓过炕头上放着的平板,章时年有教他做点小投资,买股票和炒外汇之类的,他最近开始独立操作了,有赚有赔,小有进益,拿章时年的钱开的户头,赔了虽然心疼,不至于肉疼到睡不着觉。 章时年歇了大概半个小时就醒了,眼睛里还带着连日工作后疲惫的倦意,陈安修帮他榨了杯胡萝卜汁,“这个清肺最好了。” 章时年捏捏鼻梁,接过来喝了两口,“吨吨和冒冒呢?” “一个在妈那里睡觉,一个在山上玩。”至于谁在睡觉,谁在玩就不用细说了,“你这工作忙地怎么样了?” “起步阶段,月底要去英国那边一趟。” 对此陈安修早就习惯了,他也不是那种黏黏糊糊的人,就问,“到时候需要特别准备些什么吗?” 章时年揽他在自己腿上坐下,“没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你在家里乖一点别让我担心就行。” 陈安修压着他的嘴角说,“章爸爸,我记得你好像有两个儿子,不是三个。” 章时年听到这称呼,挑下眉问,“哦?那我是你什么?” 陈安修的回答是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说,“你是我老婆。” 章时年压下他的脖子亲他,两个笑闹着,陈安修的胳膊扫到桌上的东西,文件连着两份红色的精美请柬掉在地上。 陈安修弯腰捡起来,“没想到秦明峻真要结婚了。”十月二十六号,“到时候你去英国了吗?” 农家乐小老板_275 “可能。” “那我只好自己去了。” “你可以选择不去。” “请柬都发来了,不去不好吧,再说他也没长三头六臂,还能吃我不成?怎么说也是战友一场。”秦明峻那人也没什么。 安修退伍之前执行的那次任务,具体的目的他还不知道,但从罗平口中得知,秦明峻是那次任务的指挥官,如果任务真的有问题,绝对和秦明峻脱不开关系,不过这种事情,安修不知道也好。“那就去吧,我会让人准备好礼物的。” * 农家乐里这会没有其他的客人,楼南一家得以单独住了一个院子,这天早上,叶景谦先起床,出去买了早饭,楼南洗漱后,就来给糖果穿衣服,可是连着拿了三件了,糖果都不肯穿。 “你今天怎么回事?” 糖果光溜溜地站在炕头上,腆着小肚子,胳膊和腿圆圆胖胖的,藕节一样,但就是不抬手穿衣服。 楼南把衣服丢在一边,在他的小虫虫上弹了一下,“那你今天就这么光着吧。以后不用穿,爸爸也不用帮你买衣服了。” 糖果也不说话。 楼南简直败给他了,叶景谦正在外面盛粥,听到动静进来,抱抱糖果问,“糖果,你和爸爸说,你今天为什么不想穿衣服?” 糖果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他们这次来山上,带的衣服也不算多,叶景谦就把糖果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摆在铺面上,“那糖果喜欢穿哪件,爸爸就给你穿哪件好不好?” 楼南不以为然,“他能知道什么?” 但糖果真的蹲下来,小手在衣服堆里扒拉一番,自己选了一件天蓝色棉质的套头衫。 楼南无语,吃饭的时候私下和叶景谦咬耳朵,“糖果今天是什么毛病?” 但直到糖果吃完早饭,巴巴地跑到陈安修家,楼南也没弄明白糖果到底是什么毛病。也是,他怎么知道那个可以覆盖一整个肚子的大口袋对糖果意味着什么呢。 ☆、210. 楼南的早饭是街上买的,所以比较快,陈家这边因为是现做的,这会还在忙着,糖球自打来山上,就长在陈安修家了,白天跟吨吨一起领着跃然和陶陶到处玩,晚上就和吨吨睡一屋。 糖球虽然调皮点,但是个极爽气的男孩,他很会玩,也肯照顾人,这不,刚两天的功夫,跃然和陶陶就跟在屁股后面,糖球哥哥长,糖球哥哥短的喊着了。对此糖球是很高兴了,只一点小郁闷,跃然和陶陶管吨吨喊小叔,管他喊他哥哥,这样一来,他总有一种低吨吨一辈的感觉,明明是他比较大,真要按照年龄算起来,吨吨也要喊他一声哥哥才对。 “做梦去吧,你。”家里的早饭还没做好,吨吨这会正在河滩上支着画架画画,太阳刚刚升起,早上乳白色的雾气还没散去,微曦的晨光中,水鸟立在河边的浅水里梳洗着羽毛,现在是农忙季节,镇上的人此时大多都起床了,对比外面逐渐开始的熙攘,无人经过的河边便显得格外的闲适悠然。 吨吨半弯着腰,画纸上已经出现一大片泛黄的芦苇丛,糖球坐在河滩上,双手抱着吨吨的腿说,“我哪里说错了,我是比你大啊,都没听你喊过我哥哥。” 吨吨拿画笔在他脑门敲一下说,“你能不能在边上老实待会?” “那你跟跃然和陶陶说,让他们也喊我叔叔?” “你自己怎么不说?” 糖球挠挠头说,“我说了,他们不听啊,特别是跃然。” “你没听他们也喊我爸爸叔叔吗?” “这倒是。”他都快被这家的辈分弄的精神错乱了。 糖球不再纠结于这个,他想起这两天在上的收获,又来了兴致,“咱吃过早饭后去爷爷那里一趟吧,他答应给我编个蛐蛐笼子的,我过去看看编好没……” 他思想跳跃,话又多,吨吨偶尔回一句,大多时候不搭理,专心他的画,糖球说地嘴里干了就自动停下来了,单手托着下巴,歪着头地看吨吨作画,“这么看过去,吨吨还真是挺漂亮的。”和章叔叔好像,比他们学校的女孩子还漂亮,睫毛那么长,还那么密,还是金色的。 等等,金色?糖球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已经渐渐升高了,他从地上跳起来说,“吨吨,别画了,出太阳了,待会露水干了,芦花就飞起来了。陈叔叔说过让你早点回去。” 吨吨还没画完,但也不想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于是在糖球的帮助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跃然和陶陶这会也起床了,去家里没见这人,就双双找到这边来了,“小叔,糖球哥哥,吃饭了。” “你们别跑,看着脚下的石头。”在小侄子和小侄女面前,十二岁的吨吨现在也是个小大人了。 早饭是陈安修做的,熬的白粥,炸的馒头片和鱿鱼圈,馒头是他们结婚的时候,陈妈妈做的大馒头,从中间切开,两片合起来,中间夹上厚厚的火腿片,外面裹上鸡蛋炸,鱿鱼圈是昨晚就腌上的,早上一锅油也不麻烦,馒头片和鱿鱼圈都炸了很多,陈安修沥干油,让吨吨给老爷子那边送了好些过去。 白粥,馒头片,鱿鱼圈都摆上了,陈安修又从厨房里端了一碟豆腐乳和一盘凉拌的木耳,这就是今天的早饭了,四个大点的孩子已经上桌,章时年端着粥先喂冒冒。 糖果来的时候,陈安修正在厨房里炸最后一点鱿鱼圈,听到他们进来,就招呼一声,“桌上有,没吃饭,自己拿啊,厨房里还有很多。” 楼南已经吃过饭了,不过看着炸地金黄的馒头片还是很有胃口,就拿了一块,和叶景谦分了,糖果跑到糖球边上,糖球拉他坐下,夹个鱿鱼圈拿给他吃。 糖果连着吃了三个鱿鱼圈,楼南拉他起来,不让他吃了,在家里已经吃了不少。 不给吃,糖果也没闹,就跑到厨房那里,趴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做饭的陈叔叔。 陈安修炸好最后一盘鱿鱼圈端着出来。 糖果现在已经知道盘里那些是可以吃的东西,又见陈叔叔朝着他的方向过来,就主动伸手撑了撑肚子上的大口袋等着。他大概认为这一盘子都是给他的。 可他站在门边,个头又矮,陈安修忙了一早上,这会正热地晕头转向,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所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摸摸他的头就过去了。 反而是冒冒看到了,他这会已经吃完饭,乐颠颠过来,伸手进去,把叶景谦放在糖果口袋里唯一的一块饼干拿走了。 “弟弟啊。”陈叔叔没在他口袋里放吃的,冒冒还把他仅有的一块饼干拿走了,糖果委屈极了,迈着胖胖的短腿小步地跟在冒冒身后,想把饼干要回来。 冒冒刚吃完饭,这会不吃这个,但他对饼干外面花花绿绿的包装,此刻正有兴趣,就抓在肉嘟嘟的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也没想还回去的意思。 这可把糖果急坏了,紧紧跟在冒冒后面,一叠声地喊弟弟啊。就盼着冒冒还给他,但不管怎么着急,他最好的一点就是,他不会冲上去硬抢。 陈安修洗把手正准备吃饭,起初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等看到冒冒手里抓着的东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把冒冒抱过来说,“冒冒,你是不是拿的糖果哥哥的东西,你刚吃完饭,快还给糖果哥哥。” 糖果一听陈叔叔说话了,就站在一边眼巴巴地等着。 楼南已经把刚才一幕自始至终都看完了,他刚才是笑地直抽气,所以没说话,现在见陈安修这么说,连忙说,“不用,不用,糖果家里还有很多呢,这个就给冒冒,是吧,糖果?” 农家乐小老板_276 糖果似乎有点不太乐意答应,但在楼南问第二遍的时候也点了点头。 陈安修还想把冒冒手里的饼干哄出来,但冒冒这会认定了这东西,紧紧攥着,死活不撒手。楼南也在一边说,“你别把冒冒惹哭了,不就是一块饼干吗?” 陈安修在冒冒屁股上拍一下,起身回屋给糖果拿了一包饼干,不过顾忌糖果的胃口,也没敢拿大包的,所以说是一包,其实就十块拇指长的幼儿饼干。拆开放在糖果的口袋里,也就能垫个底。离着填满还有一大截呢。 不过即使这样,糖果也挺高兴的,一上午捂着他的口袋,生怕别人再抢,冒冒手里那块,玩够了就扔到一边去了,糖果看到,就去把它捡了回来,里面的饼干都碎成渣渣了,他让哥哥帮着拆开,自己舔舔都吃掉了。 陈安修瞬间感动到不行,追着楼南说,咱们换了吧,换了吧。 楼南和叶景谦今天要去医院值班,才不搭理他的人来疯。 至于冒冒和糖果,人家早就和好,手牵手到一边玩去了,两只小胖熊牵着手走路,一摇一摆的。 * 前两天忙着在三叔地里帮忙,这天天气不错,陈安修就准备忙活忙活自家地里,他们家虽然没有庄稼地,但也有两块菜地。一块在山上,另一块在村子后面。村子后面那块,因为不常去,陈爸爸就种了各种的豆子,花生,地瓜,还有黍米。山上这块主要是蔬菜。 山上每到这个季节都有晒秋菜的习俗,顾名思义就是把地里的各种菜收收,晾晒一下,收起来准备过冬了。 冬天能储存的菜最多的就是土豆,白菜,萝卜和大葱,这其中土豆和萝卜不能晒的,晒了反而容易坏掉,这两样收起来,阴凉两天就可以收进菜窖里去了。萝卜和大葱需要放在太阳底下稍微晒一下。新鲜的小辣椒和姜一起埋在湿润的沙土里也可以放很久,豆角,这个用线串起来,放在通风的地方晾干了,冬天炖排骨,炒腊肉都很出味道,南瓜可以储存很久,冬瓜不行,冬瓜切成丝,糖渍当零嘴吃,也可以晒干了,冬天和干贝一起炖汤喝。西红柿煮过,密封在坛子里,冬天加个鸡蛋,就可以喝西红柿蛋花汤了。 此外还有芥菜疙瘩,苤蓝,小黄瓜和小茄子,这些主要是腌咸菜的,芥菜疙瘩和苤蓝腌起来比较简单,煮了温盐水,将这些泡在咸菜缸里腌就行,唯一注意的就是天气,阴雨天腌制的咸菜一定会烂掉,所以山上腌咸菜也要选天气好的时候。小茄子中间划一刀,塞上蒜泥和盐,一层层的压实密封好,冬天吃的时候捞出来,放点麻酱一拌就是道很不错的凉菜。 到十一,鲜嫩的韭菜苔基本就没得吃了,韭菜地里遍地都是白色的韭菜花,刚摘下来的韭菜花拿盐揉一揉,揉好的韭菜花可以炒鸡蛋吃,如果放置久了,就成韭花酱了,韭花酱冬天吃火锅的时候可以调蘸料,也可以加鸡蛋和面粉,炸韭菜花丸子。和超市里买的清汤寡水的韭花酱不同,自己做的,很稠,韭香味也重很多。 至于菠菜,油菜,香菜和茴香,这几样都是很耐寒的,天气转冷的时候,拿张草毡子一盖,冬天还可以现吃现摘,都很新鲜。 其实现在温室大棚到处是,冬天镇上的超市里什么菜都不缺,但种地的人总是对自己种的东西特别珍惜,无关金钱,特别是在父母和爷爷奶奶那一辈,可能都挨过饿受过灾,对这些就格外看重些。有时候陈安修嫌有些菜没长好就想扔掉,比如不紧实的白菜,个头小的萝卜,小指粗的葱,陈爸爸就念叨他,人不吃可以拿回去喂猪喂鸡。 老爷子他们听说今天在山上收菜,也都跟着来了,老爷子带着吨吨他们拔萝卜,连季方南,季方平和张文馨也下手了,他们年轻的时候都下过乡,好多年没做了农活了,临时拾起来,一个个不说十分熟练吧,但都像模像样的。 不过老太太显然是个外行,她跟在老爷子身后装萝卜,萝卜缨子没拧就放袋子里了,老爷子不让她插手,连连说,“你又不会,你别弄这些。你去看着孩子。” 陈安修看日头大,怕老人晒出个好歹,也忙过来替老爷子,“爸爸,就这么点了,你就别弄了,跟妈去边上喝点水歇会,弄完这些,就回去吃午饭了。” 老爷子瞪瞪眼,让他边上去闪闪,“你别以为我老了,就干不动了,我干这些活的时候,还没你和老四呢。” 这个陈安修倒是听章时年说过一点,老爷子的出身在那个年代还可以,虽然家里有点地,也上过学,但勉强也能划到中农的行列,加上他投身革|命早,又立下不少战功,在那场运动中,原本他是可以幸免的,不过老太太这边出事了,章家在解放前后都为国家做了不少贡献,海外背景深厚,与上面的关系也好,运动初期,还被特别关照过要保护,不过后来那场运动愈演愈烈,已经不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章家无可避免地受到波及,章谨之和章慎之先后出事,上面要求老爷子和老太太划清关系,离婚。老爷子不干,于是连着一块下放到农场去了。 不过据说在农场干活的时候,老爷子也是多方回护,没让老太太吃太多苦,事情过了很多年,有要好的友人私下里问老爷子这件事,老爷子还开玩笑说,“我娶回来的是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可不得供着吗?” “老四呢,这么好的天不出来走走,在屋里闷着干什么?” 陈安修回过神来,选了些鲜嫩点的萝卜缨子准备腌咸菜,“四哥最近公司里忙,每天晚上都到半夜,这两天外面芦花也多。” 老爷子抬头看看还戴着口罩的吨吨,利落地拔个萝卜出来,摇摇头叹气,“看看你大哥,二哥,摔摔打打这么大也没见哪里不好,我们家啊,就养了老四这么一个金贵的,天生少爷命。一生下来就病歪歪的,他长这么大,我是一根指头都没敢动过。”话说的不是很好听,但言语之间对幼子的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陈安修习惯了老爷子刚硬的作风,没听过这样近似于温情的话,一时还有点不习惯,“那个,爸爸啊,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他的。”适当的表表忠心。 老爷子被他这话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安修这话听着像是把老四嫁给他了,想拍拍他的肩膀,发现手上都是泥土遂作罢,“两个人在一起要互敬互爱才能长久,不过即使要照顾,也该是老四照顾你,他长你这么多,多担点是应该的。老四这些年性子收敛不少,但有时候难免有个少爷脾气。” “爸爸,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有时候脾气也不好,我们两个互相包容。” 在山上住了半年,也知道这是个明白孩子,老四以后有安修陪着,他也就放心了。老大老二熬到这份上,一般来说也不会太大问题,但凡有个万一,也不会危及性命了。就是老三…… 陈安修离得近,老爷子微微的脸色转变也瞒不过他,说到这个话题,能让老爷子叹息的大概也只有季方正那家了,“四哥正在联系,让君严尽快转回澳洲,现在应该也办地差不多了。”他不喜欢季君严,但他也是一个父亲,他理解老爷子的心情,父母再恨,也不可能真的对儿女无动于衷,即使是做儿女的伤透了父母的心。 老爷子点了点头,没发表评论,只说,“这地里的萝卜长得不错。” “家里的冰箱里还有好大一块羊肉,晚上拿萝卜炖羊肉吃。” “行啊,贴秋膘,贴秋膘,就是要多吃肉。” 陈安修见老爷子高兴了,心里也松口气。 “爸爸,你看我们扒的这个地瓜藤,下面好多地瓜啊,你看,好多啊。” 陈安修抬头看过去,吨吨手里的那棵地瓜,下面叮叮当当地果然挂着很多,大的小的,一大兜,“你们在哪挖到的?” 糖球急着说,“就这里啊,剩下的几棵估计也很大,我扒了上面一层,底下还有。” 当初下地瓜苗的时候,先就着村后的那块菜园来的,剩下的一点苗才种到这里,没想到长这么大堆。 “爸爸,我们烧地瓜吃吧?” “行啊,你和糖球四处拣点干柴过来。” 两个大的答应一声跑了,两个小的也要跟着去,被陈安修留下了,“跃然,陶陶,你们别走远了,帮我拿点豆子和花生过来。” 陈安修在离着林子远的空地上,刨了两个浅浅的坑,选点小个头的地瓜埋进去,坑上面铺上干草点着,架上捡来的干柴,花生扔到火里,边上烤着还泛绿的豆子。 糖果和冒冒也好奇地走过来,大概是知道有吃的,也蹲在边上不走了。 因为这个时候的花生和豆子都很鲜,水分大,烤出来后很烫嘴,但和用水煮的绝对不一样,这样才是原滋原味的,花生和豆子熟地很快,就是外面全是灰,吃的手上很脏,地瓜相对慢点,过会陈安修觉得差不多了,就移开火堆,刨出地瓜,捏捏,软的就分下去,硬点的就继续烤,吨吨拿树叶子包了两块,跑回去给章时年和三爷爷,回来的时候带了两块毛巾,在他身后,章时年也跟着来了,和吨吨一样,戴着口罩,全副武装的。 陈爸陈妈还有张文馨他们在旁边地里踢白菜,这会也都过来了,吨吨和糖球很乖,烤好的东西先往爷爷奶奶手里送,跃然和陶陶有样学样,逗地这一群大人都哈哈大笑。 大人还知道克制点,孩子吃的满嘴满手都是灰。 陈安修负责烤东西得不出空来,章时年就把喂冒冒和糖果的任务接了过去,刚才豆子和花生没个他们吃,这两个早就馋坏了,所以章时年的地瓜还没剥开,那两张小嘴已经都张开了,圆圆的,大大的,仰着头。 章时年虽然戴着口罩,但眼睛的笑意藏不住,他撕下一点吹凉了,才喂到他们嘴里。 因为烤地很软,糖果和冒冒也不用牙咬,吧嗒吧嗒嘴巴就吞下去了。 马上就是午饭时间,大家吃过烤地瓜,在河边洗洗手,陈爸陈妈就带着大的小的先下去了,陈安修负责最后灭火,章时年留下来等他一起。 农家乐小老板_277 陈安修弄些土过来,将烧过的灰烬严严实实盖住,拿小棍子拨拨,从旁边的小坑里扒出一个茶碗大的地瓜,对章时年眨眨眼笑道,“我留了一块最大的。咱们吃完了,再回去。” 章时年弯弯眼睛,伸手在陈安修脸上捏了一把。 陈安修开始还不知道,只觉得饭桌上别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直到回家洗漱的时候才发现,章时年在他脸上印了两个黑黑的手指印。 他冲回卧室里想找人算账,发现章时年已经靠着炕沿儿睡着了,他帮着人脱了鞋和外套,把人推到里面,自己跳上去抱着睡了个午觉。 下午照旧是在菜地里收菜,陈爸爸把上午拉回来的白菜和葱放在建材店门口的空地上晒着,因为人多,一天的时间,山上这里就忙个七七八八了。 因为有老爷子在,陈安修下午就早早停手了,这天大家都比较累,陈安修就打算做点好的,切了很大一块羊肉炖的萝卜,大虾炒的白菜,新鲜土豆炖的大肥鸡,还加了滑溜溜的蘑菇。 从陈安修开始做饭的时候,糖果就巴巴地跟在他的后面,他走一步,糖果就跟一步,陈安修今天忙了一天,真把对糖果的承诺忘干净了,还以为他是饿了,“糖果,待会才能吃饭,叔叔先给你冲奶喝好不好?” 糖果摇摇头,两只小手插在肚子上的大口袋里搅来搅去。 陈安修这会也够迟钝的,还没发觉,把切好的土豆块扔到鸡汤里,弯腰又问,“那糖果想吃什么,叔叔现在给你做,馄饨,蒸蛋,要不然煎个肉饼吃好不好?” 糖果还是摇头,又掀了掀自己空空的大口袋。 陈安修恍然大悟,他终于想起来了,他没想到这个孩子的记性这么好,说实话,他昨天说那话确实有敷衍的成份,还以为糖果这么大点的孩子睡一觉就忘了这茬呢,谁知道糖果记到现在,他心里有点内疚了,把炉子上的火调小点,抱着糖果往外走说,“叔叔带你去买,糖果想吃什么,我们就买什么。” 糖果反手抱住他的脖子,蹭蹭他的脸。冒冒听到他们也要出门,也跑过来凑热闹,陈安修不得已也把他给捎上。 陈安修先带着他们去超市逛了一圈,糖果看了半天也没买,陈安修又带他们到孙庆的水果摊子,那里除了水果外,也买糖葫芦和各种的小零嘴。 地瓜片,山楂球,柿子饼都是很当季的,当然最多的是糖炒栗子,占了好几个木盒子,绿岛当地的栗子个头大,也很粉糯,但甜度不够,所以在绿岛要买糖炒栗子,问十家,有九家会告诉你:我这是正宗的河北迁西的珍珠板栗,是不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就像现在,陈安修刚把两个胖墩墩放下,孙庆没抬头就招呼,“新来的迁西珍珠板栗,要不要来点尝尝,绝对甜,不甜不要钱。” 孙庆这话刚说完,就看到四个小胖爪爪伸过来,从他摊子上抓了两个栗子,他自己吓了一跳,怀疑自己眼花了。 陈安修好笑地拍拍他们的脑袋,“别闹,还没付钱呢。” 陈安修刚过来那会,孙庆正忙着给别人找钱没看到孩子,他这摊子又高,糖果和冒冒站在底下根本看不到人。 “原来是小娃娃啊,尝吧,尝尝。” 他们已经放到嘴里,沾上口水了,陈安修也不好再放回去,冒冒还小,不能吃这个,陈安修剥开给他舔了一口意思意思。糖果是吃过这个的,知道好吃,想要这个。 陈安修试图改变糖果的主意,装上那么一大口袋栗子,还能走路吗? 但糖果认定了这个,陈安修只能妥协,装了三斤栗子后,也就有口袋的一半,糖果现在体重超标,整个人也不足三十斤,装上六斤栗子?他又哄着在上面装了写松散的地瓜片才算事。 这样一来,整个口袋真的满了,陈安修领着他,糖果小步小步地往前挪,先迈左腿,再迈右腿,走快了会向前倒。不过他很高兴,眼睛晶晶亮的,也不让人抱,陈安修估摸着陪他挪回去,可以直接吃明天的早饭。 楼南和叶景谦下班,远远的还没看到糖果,就看到他那大大的肚子了。 ☆、211 被楼南当场抓个现行,不仅糖果,连着陈安修都被结结实实地训了一顿。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糖果是被楼南训的,陈安修是被陈爸爸训的。 陈安修,糖果和冒冒在街上被楼南逮住,搭车一起回去,在车上糖果就被敲打了一顿,等他们到家,其他人都过来了。他们一看糖果那个大肚子没有不惊叹的,陶陶还像模像样地过来摸了摸说,“糖果,你的口袋里装了个小宝宝吗?”像袋鼠一样。 陶陶说着无意,但陈安修却清楚地看到楼南的眼角抽了抽。 糖果还小,听不大懂陶陶的话,但见别人都看他,大概也为自己满满一口袋吃的东西自豪,还把肚子又挺了挺给人看,这样一来就更明显了。 楼南要给他掏出来,他还不让。因为快要吃饭了,楼南也没招惹他。 糖果暂时躲过一劫,陈安修就没那么好运了,虽然他打着看菜的借口躲到厨房里,还是被陈爸爸追过来,念叨了两句,“糖果是个小娃娃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给他口袋里放那么多东西。真是太胡来了。” 吃饭的人多,陈爸陈妈他们就在厨房里摆了一张大桌子,除了陈安修做的菜之外,又去小饭馆里要了几个。冒冒和糖果是先吃的,等全部的菜上齐,他们俩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陈安修把冒冒放到里屋,拿了玩具让他自己玩,楼南也把糖果抱了进来,把门一关,将糖果摁在腿上就开始掏他的口袋,这会没其他人的人在场,他也不给糖果留面子了。 糖果胡乱扭着小身子不让,可他才两岁,即使胖点,也就那么小小的一团,楼南一只手就能将他牢牢压住,地瓜片,栗子一把一把地往外掏。 “陈叔叔……”糖果也急了,扯着身子,开金口向屋里唯一的大人求救。 陈安修是很想过去帮忙,但将心比心,他教训冒冒的时候肯定也不希望别人过多插手,可糖果的眼神实在太可怜,眼泪都出来了,要狠心拒绝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就帮着说了句,“那,你好歹给糖果留一点。” 楼南瞪他,他闭上嘴巴退到一边假装抱着冒冒玩,不过楼南也算给他面子,最后给糖果留了一……颗,没错,就是一颗栗子。 “现在就只能吃一颗,你要还是不要?”楼南把其余的都收起来,只剥了一颗拿在手里。 陈安修眼角的余光没离开那父子两人,看到这里,暗暗地给糖果鼓劲:有骨气点,糖果,给他甩脸上,明天叔叔给你买更多。 哪知道糖果完全不按照他期望的剧情来,抹抹眼睛,伸手把唯一的那颗栗子接了过来。 楼南抱着他的脸亲亲说,“乖,爸爸给你留点,明天还可以吃两颗。” 糖果嘟着嘴巴,点点头。 楼南拍拍他的背说,“那去和弟弟一起玩吧,爸爸和陈叔叔出去吃饭。” “弟弟啊。”糖果从楼南的膝盖上爬下来,跑到冒冒边上,蹲下来和他一起搭积木。 对这峰回路转的剧情,陈安修是看得目瞪口呆,出了门就对楼南竖大拇指,不佩服不行,“糖果真是太乖了,你教孩子果然有一套。” 楼南把掏出的栗子放在门外的五斗橱上,“你要不要再回头看看?” “还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听楼南这么说,陈安修还真是好奇了,就悄悄扒开门缝往里探了探头,就这么一会,两个人已经不搭积木了,积木散了一地,此时两人肩并肩挨坐着,糖果嘴巴鼓鼓的,显然在吃东西,但他手里赫然还有一颗没剥开的栗子正晾给冒冒看。 糖果话不多,冒冒又不大会说话,但就这么两个人凑在一起居然还玩的挺不错,嘀嘀咕咕的,陈安修甚至看到糖果在笑,眼睛圆圆亮亮的,嘴角是翘着的,和别的小孩子笑起来样子差不多。 陈安修受到惊吓一样,伸手去拉楼南,同时小声说,“你看,你看,你家糖果在笑,在笑啊。” 农家乐小老板_278 楼南拍开他的手说,“他只是不爱笑,又不是不会笑,你在大惊小怪什么?” “不是没怎么见过吗。”认识糖果这么久,现在已经能大概分辨得出糖果的各种情绪,但像现在这样明显在笑的时候还真是不多见,这大概就相当于别人的大笑吧,这糖果真够稳重的。 “好了,吃饭去了。”楼南拉他走,看了半天都没看到重点。 * 自打进入秋季,绿岛天晴的时候就越来越多,转过天来,天气依然很好,菜地里的活,昨天还没做完,但也不是很多了,这天陈安修就一个人去忙活了忙活,陈爸爸看着建材店,顺道把昨天的菜翻晒一下,陈妈妈则和人在小饭馆后面一起腌咸菜。 小饭馆后面有块空地,很平整,周围种着些桃树,夏天的时候还在这里宰杀过野猪,这个时候桃花的好些叶子都落了,这里看着就更敞亮些,小饭馆附近的山头还有别人家的菜地,把菜运到这里很近,就和陈家商量着在这里把各种菜收拾一下腌起来。 镇上秋后很多腌咸菜的,而且大多聚在一起做,也没什么特别的讲头,就是女人们喜欢在一起凑热闹,坐在太阳窝里,聊聊家长里短,尝尝东家腌的萝卜,品品西家腌的黄瓜,说着话干活不累,碰到哪家做的好吃,还能顺道讨个方子,腌个咸菜也不是什么秘密,问了没有不说的。老一辈们不用说了,这是每年必做的,没事的年轻小媳妇也爱过来玩,跟着学点东西。账谁都会算,东西都是现成的,自己动手做了就不用出去花钱买,味道不差,吃着干净又卫生,冬天鱼和肉吃腻了,捞点自己做的小咸菜切一盘拌拌,比什么都爽口。 对此陈妈妈当然是乐意的,好不容易现在镇上的人不像前两年那么避讳他们家了,况且这也不是多难的事情,于是就痛快应了下来。 小板凳,洗菜的盆子,切菜的板子和腌咸菜的坛子都是各家自己准备的,就是洗菜需要水,这里没水龙头,陈安修提前给他们拉了根水管过来,又给支了一口大锅。 腌咸菜的基本都是女人,但也有来给老婆们帮忙搬家什的男人,来的时候负责搬来,散的时候负责搬走。对这每年都有的情景,陈安修从小见过无数次,早就习惯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嘀咕,这来来回回的搬图什么啊,在自己家里痛痛快快做自己的不是更方便?看这一趟趟费事的。对此陈妈妈给的回答很简洁:你不懂。 至于不懂什么,陈安修也稀里糊涂的,不过他知道他只需要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就可以了,把地方打扫地干干净净的,只等他们来就行了。 这天上午果然呼呼啦啦就来了一大群,地里收下来的菜直接拉到这里挑拣,洗净,切好,腌起来。不过来的也不是全都是腌咸菜的,还有纯粹过来凑热闹的,打毛衣的,绣鞋垫的,还有很多带着孩子的,一时之间好不热闹,好些在小饭馆里吃饭的客人觉得有趣,都跑过来看。 陈妈妈做姑娘的时候跟男人一样在外面做粗活,手上的功夫就差点,做点被褥棉袄之类的针线活还行,再精细点的,比如打毛线,绣花,她是一概不会的,她买了上好的毛线,央着个相熟的人给冒冒织件小毛衣,现在刚开始织袖子,那人拿着粗粗的毛衣针比划冒冒短短的小胳膊,冒冒动来动去的不老实,陈妈妈就抱着他给人量。 糖果在边上站了会,伸出手好像安抚一样握了握冒冒的手。 边上正在洗菜的人们被他们逗笑了,有人就问,“这个胖娃娃倒是常见,就不知道是谁家的。” 陈安修扛着一袋子土豆下来的时候,陈妈妈正在将一个个的萝卜切成条,糖果和冒冒一人一个小板凳在她旁边乖乖坐着,手里攥着萝卜条啃着玩。刘雪也来了,正在卖力地给一个年轻女人推销东西,看后者的意思,似乎是有点心动了。 “妈,你这边忙,我把他俩领到老太太那边去吧?” “我刚才还想打电话叫你爸爸来把人领走,这里人太多了,早上冒冒没怎么吃饭,这会也该饿了,小饭馆的笼屉里还扣着碗蒸蛋,你端着一起过去,我做的很多,分半碗给糖果吃。” 这个糖果能听懂,立时就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不过陈安修刚领着他们转过来就遇到了过来接人的叶景谦,东西还没吃到嘴里,糖果还有点不想走,但在叶景谦保证给他做好吃的之后,他就乖乖跟着走人了,临走还朝冒冒挥了挥手。走到前院的时候看到天晴带着贺从善和江宁恬正坐在石桌那里串豆角。院子晒着的野菊花快晒干了,空气里有微微泛苦的香味。 章青词前些天有事回北京了,这两天陈天晴就主要陪着贺从善和江宁恬在绿岛四处走走,他们三个年龄和背景都有些差异,但还算是能说到一起。一方面贺从善和江宁恬是女客,名分上又有辈分的差异,陈安修确实不好走地太近,另一方面,他也有点小私心,晴晴看样子以后是要留在北京那边发展的,如果和这两人熟悉点,万一晴晴在北京有点急事,他赶不过去的话,这两人也可以帮帮忙,况且有些事情男人不方便,女孩子之间也比较好说话。 基于以上这两点呢,他还是愿意看到晴晴和这两人多走动走动的。 “大哥?”陈天晴先看到抱着冒冒往这边走的陈安修。 “今天怎么没出去走走?”陈安修过来打个招呼。 贺从善笑道,“昨天晴晴带着我和宁恬逛了一整天。听爸爸他们说,你们都在山上忙,我们不知道也没回来帮忙。” 陈安修玩笑说,“昨天帮忙的人已经够多了,你们就是昨天回来,也没你们的地了,只能在边上干看着。” 这话说地贺从善和江宁恬都笑起来,其实在此行之前要说她们多喜欢陈安修也不尽然,过年期间匆匆见过几面,那时候家里人来人往的,也没说过几句话,只能说是印象还可以,她们对陈安修态度的分寸拿捏,更多地是取决于长辈的态度,更确切地说是取决于章时年的态度。这次过来绿岛才逐渐熟悉一点,认识也更加直观些,感觉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刘雪刚成功推销了一套产品,这会正高兴呢,转过来就看到他们四个,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她不讨厌陈天晴,甚至是有些待见这个乖巧的小姑子的,往常遇到,也愿意拉着说说话。但一看到陈安修,什么搭话的心情就没了,于是只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至于贺从善和江宁恬仅仅是瞟了一眼,理也没理。 陈天晴面子薄,脸上马上就能看出点尴尬来,刘雪怎么说也是家里的大嫂,这事让别人看到,人家只会说陈家的亲戚不懂礼数,不会单说一个人怎么样。这不是在削人家的面子,是在打大哥的脸。 遇到这样的事情,陈安修自然也不会觉得多高兴,但他了解刘雪的为人,贺从善和江宁恬那天没买她的东西,自己事后又气她一顿,这会遇到,她有好脸色才怪。事先有了心理准备,此刻见她这反应,也就不意外了,这个时候解释多了多余,事实摆在眼前,可不解释也不行,陈安修就说了句,“看我们家大嫂忙的,刚才听你们在说什么野菊花?” 陈天晴接话说,“我刚才在说头半年写论文那会,心里烦躁晚上睡不着觉,还头疼,咱妈给做了一个野菊花的枕头寄送去,我觉得不错,贺姐说季大哥也有轻微的慢性头痛,不知道这野菊花的枕头行不行。” “我以前是听三爷爷说过这句话对缓解头痛有好处的,这个事情简单,今年刚收的野菊花,还有好些呢,你装两个枕头试试,这野菊花都是山上自己长的,也没用过什么化肥农药的,总归没什么坏处。” 贺从善正有此意,但他们这些人都有礼惯了,照例还是说了两句客气话,陈安修一坚持,她也就爽快道谢应了下来,给了她,也不能让江宁恬在边上看着,就又给她装了些。 忙完这些,陈安修去厨房了端了蛋羹,把冒冒送到老爷子那边,老爷子正在给院子里那些新开的菊花浇水,老太太见冒冒来了,也放下手中的书从屋里走了出来。 陈安修把冒冒交给老太太,摸摸冒冒的头说,“冒冒,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爸爸中午再来接你。” 冒冒长大一点,也稍微懂事了那么一点点,起码不会看到陈安修转身走就哭闹,晚上是个熟悉的人也能带带,他看到爸爸要走,可怜兮兮地追着走了两步,喊道,“爸爸。” 陈安修朝他摆摆手,“在家听话啊。” 章云之过来抱他,他就顺从地跟着进屋吃饭了。 季方南和季方平上午去了纪家一趟,纪家来请过几次,老爷子都婉拒了,他知道如果去等待他的是什么阵仗,他退下来这么些年,有些场面上的事情能不应酬的也不想应酬了,这次季方平和季方南来,纪家那边又来请,这两人本来也想推掉的,但念着两家的情谊,又赶上中秋这么个节庆,一口回绝的话面子上也抹不过去,于是就去了,但正如他们预料的,宴席虽然设在纪家那边,但绿岛甚至是省里军政两边都去了不少人,眼看着还有人要赶过来,他们小坐一会,推脱有事,午饭也没吃就回来了。 他们进门的时候,冒冒还在吃饭,两个人都很喜欢这个胖小子,活泼泼的性子,不认生谁抱都行,也不会太过闹腾,季方南也主动接过碗接茬喂他,“冒冒,来,张大嘴。” 冒冒啊呜吃一大口,这让季方南喂地非常有成就感,季方平也笑说,“这小子吃的可真香,这好胃口估计是从他爸爸那里遗传来的。”他说的冒冒爸爸自然是陈安修。 老爷子听到这里,觉得有件事也该明说了,就让警卫员冯鑫他们到外面守着,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这样这样把冒冒是陈安修生的事情说了。 两个人第一反应当然是不敢相信,这陈安修浑身上下也没哪点长得像女人啊,怎么就能生得出孩子。况且他还当过兵,那可经过不止一次的身体检查,如果身体不同于常人早就查出来了。 “不仅是冒冒,吨吨也是他十几年前和老四生的。”老太太把话接过来。 季方平和季方南除了不敢相信还是不敢相信,但他们又深知两位老人不会无根据的说这种话,退一万步说,即便是老四为了能和陈安修顺利在一起,编造出这种谎话,以两位老人的阅历,也断然不会相信他们的,所以他们也没插话,等着家里二老把话说完。 章云之就把她知道的关于木遗族的事情说了个大概,“……这个是我亲眼所见,确实存在这样的人,安修他是陆江远和林长宁的孩子,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糖球和糖果应该是叶景谦和楼南的儿子。” 这一个接一个的真相砸过来,饶是季方平和季方南身居上位多年,镇定惯了,也有点应接不暇,男人生子,这也太超出常人的认知范围了,他们需要时间来消化和改变五十多年来所养成的固有认知,但这不妨碍他们立刻镇定下来。 “怪不得老四那边从来没提过吨吨的妈妈是谁,我们还一直在疑惑当初安修才十八岁是怎么认养吨吨的,还有安修明明是陆江远的儿子,又怎么会在绿岛长大的,这下我们全明白了。”季方平说这话就是已经相信了这个事实,虽然这个事实有点太过震撼。 老爷子最后总结说,“所以说,你们以后不能外带了冒冒,他也是咱们家的孩子,如果安修他们以后还有孩子,你们也不用太惊讶。” 季方平笑着安抚道,“爸,妈,你们就是今天不点明这个,我们也不会外带冒冒的,只要是老四认的孩子,就是我们的侄子。” 有他们这话,老两口也就放心了,不过老爷子不忘叮嘱说,“这事咱们自己家里知道就行了,让外人知道对安修和孩子也不好,至于君毅他们那边,还是过两年等他们心性更稳定的时候再说开比较好,你们的意见呢?” 农家乐小老板_279 季方平和季方南自然都答应着,他们乍听到这个消息,尚且震惊到不行,小辈们这边,最大的君毅和君信才三十五岁,难保不会年轻失察出什么纰漏,再过几年告诉他们不迟。 知道这事,季方平原先就看着冒冒有的地方像老四,也许是心理作用,这会越看越觉得像,鼻子像,嘴巴也像,怎么看都能找到老四的影子。 陈妈妈蒸的蛋羹是有糖果的半份的,糖果没吃,冒冒吃到一小半就差不多了,再喂就开始糟蹋东西了,季方平看他也吃个八|九分了,就逗他说,“冒冒,给大伯尝尝你的饭。” 冒冒虽然容易嘴馋,但对食物的执着远没糖果那么强烈,他此刻不怎么想吃了,就把嘴里的食物吐着玩,这时听人想要,就把吐到嘴边的那颗虾仁抓在手里,伸着胖胖的小手臂往季方平嘴里放。 季方平这辈子的记忆中还真没吃过别人吐出来的东西。 季方南在边上笑,根本没帮忙的打算,季方平把冒冒抱过来放在自己怀里,“咱冒冒干净地很,大伯不嫌你。”说完还真抓着冒冒的手吃了。 上午剩下的这点空,四个人就在屋里边逗孩子边说话中过去了。 因为明天就是中秋,外出好几天的季君毅和季君恒都在下午赶回来了。 * 中秋小饭馆里有订酒席的,陈安修提前就进了好多食材,水库供货的老唐下午就把鱼送过来了,鱼很新鲜但是见多了就那么回事了,就里面单独装箱的两条大黑鱼很是显眼。 黑鱼这东西凡是养鱼的都不怎么喜欢它,生性凶猛,专爱吃其他的鱼苗和各种鱼,有时候水面上游弋的水鸟没防备都能被它拖下去吃掉,所以池塘或者水库里一旦发现黑鱼的踪影,养鱼的人家总会想方设法地把它逮出来。但不能否认的是这种鱼实在鲜美到没边了。 老唐送来的两条黑鱼一条大的一条小的,大的那条有十二斤多,小的那条也有五斤多,从车上往下卸货的时候,镇上有人看到了,就出钱表示想买,陈安修都没答应。这两条鱼他都打算好了,一条留给自家吃,另一条明天送到林家岛上去。 下午的时候陈安修就把鱼收拾好了,黑鱼肉鲜嫩,不用提前腌制入味,做的时候也不用加太多调料,调料多了反而容易混了鱼肉的鲜味。陈安修打算做黑鱼汤和玉米饼子,切好的鱼肉放油里稍微煎一下,然后加水煮,中间搁点葱姜和醋,熬到火候的黑鱼汤是乳白色的,奶一样,鱼肉都软烂了,肉刺一拨就分开了,锅子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鲜香味十足。 十多斤的鱼足足熬了一大锅,陈安修炖鱼的空当,又在锅沿儿上贴了一圈小米饼子,今年刚打下来的小米,加了一点白面,做出来的饼子非常细软香甜。这些小米面是陈爸爸磨了,准备找人做小米煎饼用的,他今天先拿了点过来用。 季君恒从半下午的时候就耗在陈安修这里了,这会闻着味道早就坐不住了,“安修,先给我盛一碗尝尝。”在陈安修面前他也不用刻意保持形象。 陈安修看他饿了三顿的样子,拿勺子先给盛了一碗,上面还给放了一个小米饼子,季君恒呼呼地喝了一碗汤,又吃了一个热乎乎的小米饼子,在外面酒席上折磨了几天的胃,总算觉得缓过来了,他揉揉肚子叹口气说,“舒服啊。” “对了,你之前在说什么?什么冒冒?你爸爸怎么突然提冒冒干嘛?” 季君恒又从馒头篮子里捏了个小米饼子出来,边吃边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就吃完午饭聊天的时候,爸爸就说让我们待冒冒就和待吨吨一样,还说他们都是小叔的孩子。” 陈安修估摸着是老太太那边把话说开了。 季君恒见他不说话,还以为触动他什么心事之类的,过去拍拍的手臂说,“我说,你这人还真够大方的,吨吨和冒冒怎么都是我小叔的儿子啊?我还以为冒冒是你儿子呢,你不能这么惯着我小叔,你这样也太亏了,两个儿子的话,起码也一人一个啊。要我说,你干脆也去代孕一个,这样才公平,你要实在不好开口的话,我帮你去和小叔说。” 陈安修真觉得交这个朋友值了,季君恒是章时年的亲侄子,还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足见真心,他手里揉着面团,没回头说,“我要是告诉你吨吨和冒冒是我生的,你信不信?” 季君恒短暂地愣了会,接着大笑说,“信,我当然信。”他招呼都不打,猛然从扑过来紧紧搂住陈安修的腰。 厨房面积有限,旁边就是炖鱼的锅子,陈安修无处可躲,被他抱个正着。 季君恒嘴里叼着饼,爪子往上移,含含糊糊地开着带颜色的玩笑,“小婶,让我先摸摸,你胸部用没有那两块肉。” “你说有没有什么?”章时年清淡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过来。 ☆、212 如果这个时候可以给季君恒一个特写,那大概就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头发是怎么样一根根炸起来的。还是陈安修的胳膊肘捣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此时两人还保持着的姿势,安修在做饭,他从后面搂住安修的腰,这动作要多亲密有多亲密。如果安修是女的,他这会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安修是女的,又是他小婶,即使曾经再亲近的关系,他也知道也保持距离的。正因为知道安修同是男的,才少了不少顾忌,还能保持以前的情谊。不过这都是在小叔不在场的前提下,现在小叔出现,他又被抓个正着,事情就不大好玩了。况且结婚的时候刚招惹过一次。 这些说起来感觉有点长,其实在季君恒的脑子里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在章时年目光若有实质的压迫下,他肢体近乎僵硬地把爪子缩回来,转过身去,抓下嘴上叼着的饼子,对着章时年机械性地摆摆手,脸上强装出两分热情,“嗨,小叔,你回来了?” 章时年不轻不重地瞅他一眼。 季君恒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知道小叔想要刚才的答案,但他绝对不能说实话,就生拉硬扯道,“我刚刚在和安修说,我和大哥回来的时候,高速路上堵车,一堵就是两个多小时,小叔,你说有没有比堵车更让人烦躁的?前不着村后不搭店的。” 章时年的唇角动了一下,“但是我怎么听着好像在说什么肉?” 季君恒情急之下有点编不下去了,就暗暗去拉陈安修的袖子,陈安修知道这人刚才是开玩笑,也没太放在心上,就替他解围说,“我今天炖的鱼,你要不要尝尝?” 章时年把放在季君恒身上的目光转回陈安修那边,那迫人的压力立刻就消减不少,“不了,我先回房换衣服。你待会做完了饭,过来一下。” “行,我知道了,待会就好。” 季君恒忍住拍拍胸脯松口气的举动,对章时年狗腿地笑道,“小叔你忙。” 章时年朝他点点头,转身先回房了。留下来的季君恒越想越不对劲,小叔的表现太平静了点,小叔原先可不是这样的,就小叔对安修那占有欲,以前要撞见这场面,就是不动嘴,也要拿目光杀他千百刀,“小叔有点不一样了,这样都不生气。” 陈安修蹲下|身在灶膛里塞几块木头,“他最近很忙。”言下之意就是没你那么无聊。 季君恒也听出来了,搭着他的肩膀笑道,“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也很忙的好不好,特别是卫林被小叔借走之后,整个公司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好不容易借着你们的婚礼给自己放几天假,还被爷爷抓丁去探望什么老战友,好好的一个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不过还好这次来这里,不用安排相亲。要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说到相亲,陈安修有点想问李妙雅是怎么回事,他当然是相信章时年的,可当时季君恒突然给他打那个电话,事后又主动解释弄错了,以他对这个人的了解,虽然在熟人面前看着是散漫不拘些,但季君恒绝对不是一个任意莽撞的人,那到底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季君恒才打了那个电话?那事之后,卫林也莫名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联系不到人,事情处处透露着奇怪。 “我跟你说话,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小叔换完衣服,会不会请你进去喝杯茶。”算了,过去那么久的事情,再提好像也没意思。 季君恒想想那情景,不自禁地打个冷颤,他想着还是不要对叔侄亲情抱太高的期待,说不定小叔就在筹划着秋后和他算总账呢,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他假装听不懂陈安修的话,给自己的临阵脱逃找借口说,“哈哈,我刚喝了一大碗鱼汤,现在可没那么大的肚子装茶水,我去爷爷奶奶那边看看,小叔忙,我就不过去打扰了,你待会跟他说一声。” “晚上让大家一起过来这边吃。” “好,我会准时的。”季君恒说完也不多做纠缠,痛痛快快走人了,虽然外表看上去还是风度翩翩的大好青年一个,但仔细看的话,那急匆匆的步调怎么就有种逃窜的感觉。 陈安修做完饭,留了一点火在灶膛里温着鱼汤,然后洗把手回屋里。 章时年已经换过衣服,此时正在墙边简易书架那里找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反正没回头。 陈安修无声笑了笑,从后面扑过去抱住他,手指从衬衫下摆钻进去,贴着他腰部的温热的皮肤问,“章先生,在我怀里有没有觉得很温暖?” 章时年从反手在他脑门上敲一记,刚才和君恒合着伙气他,现在倒会装巧卖乖了。 陈安修耍赖地在他肩上拱了拱,侧脸去看他,“真生气了?” 章时年反问他,“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生气,还是你做了什么会惹我生气的事情?” 农家乐小老板_280 陈安修心想难道是他想太多了,其实章时年这人也不是永远那么小心眼的人,偶尔也是能像现在这么大方的,那他何必自找罪受,“其实也没什么,刚才见你回来,手里拿的是什么,月饼吗?”看那包装像是吃的东西,明天就是中秋节,不怪陈安修会这么想。 章时年示意桌子上,“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安修刚才只顾着章时年了,这会才注意到桌子上放着的那个大纸盒,他好奇地走过去,伸手打开,当看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眼中的笑意挡都挡不住,满满一大盒子的格子饼干,饼干上还带着微热的温度,应该是刚烤出来没多久,“怎么想起买这个了?” “今天正好经过那里。”章时年说。 对于甜食,陈安修执念不深,但也不会排斥,有合胃口的也吃,说起这个格子饼,其实也不算什么稀奇物件,就是有次两人到市区逛街,经过一家甜品店的时候顺道买的,甜品店老板是在国外做了多年的甜点,前些年刚回绿岛开了这么一家店,生意还不错,就是店里就他一个人,东西又都是纯手工的现烤现卖,每次买等待的时间有点长。所以陈安修吃过两次后,嫌麻烦,也没再去过。也不是什么非吃不可的东西。 “有那么好吃吗?高兴成这样。” “很久没吃,还真是挺不错的,不信,你尝尝。”陈安修拉他坐下,喂他嘴里一块。 饼干什么的倒在其次,但在这个世上,有这么一个人能记住你说过的话,记住你的喜好,谁也不能否认,这本身就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因为快到晚饭时间了,章时年也没再继续忙别的,两个人窝在沙发上吃了点饼干,陈安修又拉着章时年陪他下了会五子棋,之后其他人陆陆续续就到了。 家里人多,照例都是陈安修亲自做两个,再根据个人的口味去小饭馆要一些,今晚的鱼汤和小米饼子很受欢迎,那么一大锅鱼和一篮子小米饼子,一顿饭下来就没剩下,鱼汤很鲜,新做的饼子又松软,大的小的没有不喜欢的,老爷子就一直夸,这种用木柴细火慢炖出来的菜最好吃,滋味是一点点出来的。 * 转过天来就是农历的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自己家里除了买点月饼,倒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就是送亲戚的东西要提前备好,以前还要给亲戚送点月饼,那时候人不挑,有吃的就行,但现在人的嘴巴都养刁了,也不时兴这个了,你买的月饼保不齐正好是别人不爱吃的口味,与其送了不和人家的心意,还不如不送,所以现在除了极熟悉和那些为了送礼而送礼的,一般人还真没多少人在今天拎着月饼去走亲戚的。 不送月饼也要送别的,反正这天亲戚总是要走的,这天一大早,陈家就忙活开了,东西都是陈妈妈提前就买好的,地上沙发上放了一堆,他家的亲戚多,除了自家的叔伯姑姑舅舅之外,本村三服五服之内的长辈家里也要去走走的。奶奶家是昨天就去过的,其他村里的亲戚留给陈爸爸,陈天雨负责去市区的大伯,大姑还有外村的小姑家,陈安修去林家岛,每个人都负责好几户,车子里都塞地满满的,陈安修这边尤其是,林家岛地少,都没什么地方种菜,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要送一车菜过去,白菜萝卜,土豆地瓜,还有玉米面,豆子面,小米面,再加上其他的中秋礼物,陈安修为此专门跟人借了一辆皮卡。 章时年这天还是没闲下来,陈安修就打算一个人去,可他去,吨吨也要去,带上吨吨了冒冒也要去,看到冒冒被抱到车上,糖果圆滚滚的小身子扒着车门很有自觉性地就要往上爬,糖果去,糖球肯定要跟着照顾,他们都去了,跃然和陶陶不能落下,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陈安修带着一车菜和一车孩子去了林家岛。 陈安修先去了姥姥姥爷家,把孩子和一部分东西放下,水都没喝一口,又马不停蹄地去两个舅舅家把东西卸下来,除了大舅出海没法回来,二舅出门送货要下午回来,其他人都齐了。林海博一家也从宁波回来了,金金在家听说吨吨也来了,就跑过来找人,他们两个相差不到一个月,小时候都睡在一个婴儿床上,吃一个妈妈的奶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生了对龙凤胎。 “哇,吨吨,你现在怎么长地比我这个姐姐还高了?我前两年回来过年,都没见到你,你又是去英国,又是去北京的,怎么不在家里过年……”金金说话跟打机关枪一样,根本不给人留插嘴的余地。 “金金这性子和他爸爸一点都不像,我记得你二哥小时候性子慢悠悠的。”离家这些年,和家里的小辈接触都不多。大家都敬重他,却没有太亲近的。 “金金的性子像二嫂,不过我二哥这些年在外面做生意,性子也一点都不慢了。”陈安修刚来那会,听爸爸在屋里打国际长途就没进来,这会忙完,就过来说说话。 林长宁收回目光,拉他在窗下沙发上坐,“怎么样,结婚后一切还适应吗?” 陈安修笑道,“和以前差不多,都在一起两年多了,没什么不适应的。”倒是这次来,看爸爸和陆叔的气色不错,这屋里的日常用品也都是成双成对摆放的,家里也添置了好些东西。有些事情看来就不需要他多问了。 林长宁点点头,又问,“中午留下吃完饭再走吧?” 陈安修稍稍一犹豫,今天中午说是要在奶奶那边吃团圆饭的,不过因为大伯那边还没回信,至今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安排的。 “家里有其他的安排吗?那就算了,待会和你姥姥姥爷说会话就早点回去吧,别让人等饭。”林长宁按下心头的失望。 “也不算有安排。”奶奶那边人多,少他一个,应该关系也不大,倒是爸爸这边冷清很多,“主要是带了六个孩子过来,怕中午在这里太闹腾了。” “热闹点好,知道你今天要来,你……陆叔昨天刚买的新鲜螃蟹,很肥,中午咱们蒸螃蟹吃,你还想吃什么?” 陈安修作势想了一下,“恩,好久没吃炸蛎黄了。”这道菜稍微麻烦点的地方就是抠海蛎子的肉,炸的时候倒是很简单,裹上鸡蛋和面粉下油炸就行,盐都不用加,炸出来的海蛎子肉外面酥酥的,里面还很嫩。 “这个不费事,我待会就买点海蛎子也来得及。” 两人说着说着话,就听到院子里没动静了,估计孩子坐不住又跑出去玩了。 林长宁担心地说,“冒冒那么小,跟着没事吧?” “没事,有吨吨呢。”吨吨生性谨慎,虽然有时在家会说嫌弃冒冒,但在外面还是很照顾他的。 既然他都这么说,林长宁也不大担心了,不过这会院子里安静下来,他听着堂屋里好像有什么动静,他打开门就看到堂屋门口站着一个胖娃娃,脸上表情不多,手上抱着个红通通的大石榴,嘴里喊着,“爸爸,哥哥……”边喊边要往外走,老太太拉着不让,“他们待会就回来了,你出去找不到。” “怎么听着像糖果的声音。” 糖果一看到熟悉的人就颠颠地小步朝他跑进来,把自己的小身子塞到陈安修的两腿间站好。 “糖果,怎么只剩下你自己了?” “他多吃了两口,那些孩子没顾上他就走了。”老太太跟在后面过来。 原来今天两位老人见这么多孩子来,心里高兴,就端了新蒸的米糕给大家吃,其他孩子都吃的快,就糖果小,他又想多吃点,其他人吃完出去玩,把他给忘了。 陈安修摸摸他圆圆的脑袋,笑他,“可怜的,谁让你吃那么多。” 老人都喜欢胖嘟嘟的宝宝,还为糖果解释说,“也没吃多少,就大枣那么大的两块,他小,吃的慢,冒冒吃了一口,就跟在吨吨后面走了。” 过会糖球可能意识到把弟弟丢了,又跑回来找,陈安修嘱咐着他们不要下水,林海双在楼上玩游戏,这会眼睛累了,自告奋勇地去看着他们。 这边暂时这么决定,陈安修又给家里和楼南那边打电话,听妈妈说大伯家里有事,今天中午的饭就不在一起吃了,楼南和叶景谦在山下也没回去,听说孩子在他身边也没多说什么。他隐隐知道最近断绝关系多年的叶家找上门来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楼南和叶景谦不怎么待见那家是显而易见的,两个孩子宁可丢给他,也不带下去与那家人见面。 陆江远是快中午的时候回来的,他自打陈安修结婚后就一直留在绿岛,今天是家里来人了,他去市区见了一面。 ☆、213 今年陆家那边发生了那么多事,陆亚亚至今生死不知,陆展展远赴他乡,这一年的中秋感觉寂寥很多,可能已经料定了陆江远不会回去,家里就让陆斐斐来了绿岛一趟,陆斐斐是陆行远的次子,他比陆亚亚大一点,现在地方上工作,也算是在仕途上小有成就。他这次来主要是探望陆江远的,顺道也和现任绿岛市副市长的陆维均见了个面。至于陈安修,也许是忘记了,也许是其他的原因,总之没见面,也没联系。 对此陆江远也没说什么,以前他总是希望家里的人能接受安修,让安修认祖归宗,一家人能够团聚,后来想想,那样的发展更多的是他的一厢情愿,所以他现在更倾向于顺其自然。其他的事情都能勉强凑合,唯有感情不行,不单指爱情,亲情友情都是一个道理。陆家对安修有抵触,安修未必就对陆家有多深的感情,这样勉强凑在一起,好看的只有个面子,何必呢,双方都不痛快。 有几天没见到两个孙子,陆江远心里还是很想的,在市区的时候给他们买了礼物,但还没到家,就在街上见到那么一大群孩子,他反倒不好把礼物拿出来了。 这会林海双正领着一帮小的在街上买零嘴吃,吨吨认识陆江远的车,所以一见到那个车子停下来,就抱着胖冒冒跑上去了,“陆爷爷。” 陆江远开门下车,“吨吨,什么时候来的,和你爸爸一起吗?” 吨吨往上托托冒冒的屁股,“上午来的,爸爸和小舅姥爷在家里说话呢。” 陆江远把冒冒接过来抱抱,逗他说,“冒冒吃饭了吗?肚子怎么是圆的。” 冒冒还不会叫爷爷,但认识陆江远,见到他就亲热地趴在他怀里咧着嘴笑。 农家乐小老板_281 陆江远一见到两个孩子,心里就软绵绵的,他虽然不怎么待见章时年,但对两个孩子,心里是半点排斥都没有的,就算看到吨吨,明明是那么相似的一张脸,在自己孙子身上就是帅气漂亮,在章时年身上,怎么看怎么让人讨厌。 “我把冒冒带回去,你跟别人去玩吧,记得待会回家吃午饭。”别的孩子都是自己走的,就冒冒是赖在哥哥怀里不下来,就他那体重,吨吨一路抱着他,绝对不是件轻松的差事。 还有跃然和陶陶要看着,吨吨确实有点分|身乏术,就捏捏冒冒的小肉手说,“你和陆爷爷先回去吧,哥哥去给你买好吃的。” 对此冒冒还有点不情愿,张着爪子还想让吨吨抱,嘴里啊啊啊地着急喊他。 吨吨这会是不心软了,一路抱过来,这会胳膊都有点抬不起来了,如果不是自己弟弟,早丢在路边不要了,“你乖乖和陆爷爷回家了,爸爸在家等你呢。” 冒冒听懂这句了,又见哥哥这次是真的不抱他,所以也就死心了,糖果出来这会也走累了,陆江远就带着他和冒冒一道回去了。 中午这边的孩子太多,家里的桌子上坐不开,林长和与林长顺家里的大人也没过来,就金金他们一帮小的过来吃的,午饭是林长宁做的,他不让陈安修进去帮忙,但没拒绝陆江远。 陈安修在院子里陪着两位老人说话,冒冒和糖果蹲在地上玩他们的小汽车,陈安修有时候会跑到厨房门口去看看,没办法,那两人的手艺好像都很一般,爸爸虽然不至于烧了厨房的程度,但加上陆叔就不一定了。但去过两次,发现两人有商有量,分工默契,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起码没出现太大的意外状况,看样子这样的配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两位老人对现下的情况似乎也持默认的态度。 林长宁会做的菜确实不多,但做几个家常小炒还是没问题的,加上这个季节海味也鲜,不需要浓汤赤酱的,稍微烹制一下就可以,所以这顿饭上桌的时候还是很丰盛的。 这天中午,在季家这边,季君信刚出完任务,也赶过来了,他不认识镇上的路,江宁恬去镇子口接的他,“陶陶呢,怎么没见人。”两个多月没见儿子了。 江宁恬笑笑说,“现在除了晚上睡觉,我都见不到他,他和跃然自打到这里,就天天跟着吨吨,张口小叔叔,闭口小叔叔的,我这个妈妈都要排到后面去了。今天跟着安修去岛上了,说是吃完午饭回来。” “是吗?这么亲啊?不过孩子们能玩到一起也是福气。”虽说吨吨前十年不是在季家长大的,但毕竟是小叔的孩子,生分了也不好,季君信开车的同时,分神打量了一下镇上的景色,和绿岛市区仅仅是隔着一条山路而已,这里的生活节奏看着就慢上很多,坐在路边晒太阳的,站在自家门口聊天的,都看起来那么悠闲。 章时年也是中午回来的,先去了陈家一趟,回来在老爷子这边吃的饭,饭桌上老爷子看到其他人都成双成对了,就季君恒单着还无知无觉的样子,就问道,“君恒,你和李家那个女孩子发展的怎么样了?”他对李妙雅的印象还可以,当然最关键的是那人是老二夫妻都认可的。 只说李家那个女孩子,季君恒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谁,他早就把李妙雅那人抛到脑后去了。 季方南是清楚的,可有些话实在不好出口,他们家选媳妇肯定是首先注重品行的,但也没苛刻到不准人家交过男朋友或者曾经有过无伤大雅的绯闻对象,但如果绯闻对象是家里的长辈,那无论绯闻是真是假,这亲事就不能成了,“妙雅是个好孩子,不过和君恒的性格有点合不来,还是再看看吧。” 季君恒这会也反应过来是谁了,他小心翼翼地去看章时年的脸色,就怕小叔当众拆穿他,如果让他爸爸知道真相,绝对是认为是他和卫林联合搞出来,故意不结婚,到时候非拆了他的骨头不可。 章时年好像没察觉到他的打量一样,抽张纸擦擦手说,“我觉得他们也不太合适,性子都要强,如果真的生活在一起,怕是将来矛盾不断。” 季君恒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小叔结婚的时候,他故意灌酒,昨天又招惹小叔一次,小叔还站在他这边为他说话,他决定以后再也不以小人之心揣度小叔了,他要好好孝敬小叔…… 可没等他的感激之情表达完呢,就听章时年话锋一转,“不过君恒的年纪也不小了。一直这么拖着也不像话,我已经和周围的朋友打过招呼,让他们介绍一些家世和品行好的女孩子,君恒的情况他们都了解,联系方式我也给他们了,君恒有时间的话,就都去看看,说不定就遇上个自己喜欢的。” 对上季君恒呆滞的眼神,章时年极轻地挑了下眉,季方南还高兴地说,“还是老四想的周到。” 季君恒此时心里只剩下愤愤然,说我年纪不小,你和安修在一起的时候,还不知道比我现在大多少岁呢,不过同人不同命。 “君恒,还不谢谢你小叔。” 季君恒从牙齿缝里几个字,“让小叔费心了。”费心两个字咬地尤其重。 章时年面色不改地接过来,“应该的,谁让我是你叔叔呢。” 是叔叔就这样害他,明明知道他最厌恶相亲,还给他安排,还把自己的联系方式散出去,他已经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悲惨生活了,要说不是故意的,谁信?不就是抱着安修摸了两下吗?至于这么招人恨吗?他宁愿陪着卫林去非洲喂狮子,可是在亲情的绑架下,他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他有点想念安修了。 ☆、214 入秋之后,天就慢慢变短了,吃过午饭后,陈安修也没多耽误,带着孩子们稍微休息了一下就打算回去了。糖球先爬上车,吨吨把糖果和冒冒递上去。 轮到跃然和陶陶了,他们两个还意犹未尽,就问,“小叔叔,咱们下次什么时候还来?”林海双带着他们出去玩,给孩子们都买了礼物,陶陶怀里是只贝壳粘的小兔子,跃然的是只珍珠串的小包,其他的还有彩色的贝壳风铃,大海螺等东西,这些东西岛上的人见得多,并不特别稀罕,很多都是为外面手工代做的,但对初来乍到的孩子们来说,却是很新鲜的小玩意儿。 “下次你们再放假的时候吧。” 大舅二舅家也拿了不少东西过来,来的时候车上满满的,回去的时候也没不少。中午做的炸蛎黄,林长宁多给陈安修留了份,走的时候多给带上了,这个回去热热或者做汤还可以吃。 陆江远也叮嘱说,“路上开车慢点,现在天还早。” 陈安修扬扬手里的饭盒跳上车,“恩,我知道了,姥姥姥爷,小舅,陆叔,外面风大,你们回屋吧。”又和金金那帮小的说,“有时间到山上来玩。” 中秋晚上的这顿饭大家说好是一起吃的,这么多人,光做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各种的蔬菜鱼肉是陈安修提前单独备好的,他本想着早点回来,早点下手,免得忙到太晚,哪知道他回来的时候,张文馨,章青词带着两个儿媳妇已经张罗开了。连陈妈妈和天晴都只能在边上打打下手。 其他农家乐的院子里虽然有厨房,但里面的东西都没陈安修这里齐备,今天晚上的团圆饭就在这边吃,半下午的时候一大家人就都过来了,屋里的电视开着,桌子上都是糖,月饼和各种的水果,老爷子拿了个面面的红星苹果,一掰两块分给陈爸爸一半,自己咬了一口点点头说,“又面又甜,我就喜欢这口,以前咱都吃这个,什么国光,金帅,红星,要我说,这些老品种就不错。” 季方平在边上说,“确实,以前家里最常吃的就几种,不过现在市面上少了。” 这话陈爸爸很赞同,“谁说不是呢,现在去超市里看看,买苹果的那里,除了富士还是富士,还有那些蛇果,红的绿的,一个个的跟擦了油一样,看着倒是很好看,但真吃起来,哪有咱这红星苹果有滋味?以前多的时候大家都不当回事,现在想买还没处买了,山上果园里就种了那么两棵,早早就有人来和打招呼了。我这是光摘了一点,等两天再摘点,给你和章大姐那院里放一箱。” 老爷子摆摆手说,“不用那么多,不用么多,就我们老两口能吃多少。” “这苹果又不像杏和李子一样吃多了伤人,留着慢慢吃。”陈爸爸又热情地对季方平和季方南说,“你们回去的时候,也捎上点啊。” 季方南笑道,“在这里吃都吃了,还要再带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自己家种来就是吃的,咱不讲究那些。” 陈天雨送了壶热水过来,正好听到这话,悄悄的翻个白眼,他有时候也挺佩服爸爸的,和谁都不生分,就是这苹果现在市面上少点,又不是多稀奇的东西,季家真要买,哪里会买不到?爸爸还真当好东西的给人送。看爸爸这样子多半是真拿季家当普通亲戚在走了,怪不得妈妈天天说爸爸心眼宽,是够宽的。不过爸爸这样,总比在人家面前战战兢兢,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好吧? 糖果和冒冒就窝在他们旁边的沙发上,糖果可能还记得上午被丢下的事情,下午的时候就紧紧跟在冒冒身边,连这会喝奶都要肉嘟嘟地挤成一团,一人一个奶瓶抱在怀里,糖果喝着自己的,还要凑过头去尝尝冒冒的,其实都是一样的东西,都是山上小牧场里出来的牛奶。 外面起风了,陈安修进来后,迅速掩上门。 老爷子看他头发都吹乱了,身上还沾着两片树叶,就问他,“这是又去哪了?不是说好了今天你歇着吗?” 冒冒看到他就颠颠地走过来迎着,陈安修抱着人坐下说,“也没去哪里,就在山上转了转,顺便掰了点晚玉米回来煮上了。”糖果慢了冒冒一步,这会也爬过来,偎到陈安修身边。陈安修摸摸他的头,楼南和叶景谦到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 “你就别跟着忙活了,今晚尝尝你嫂子们的手艺,之前都是你在忙。” 陈爸爸笑说,“他年纪轻轻的,多做点是应该的。” 农家乐小老板_282 老爷子拍拍陈安修的手臂说,“已经做不少了,安修去那边和君毅他们说话吧,你们年轻人有话聊。” 季方南喜欢冒冒,就把冒冒接了过来,糖果又跟着过去了,中间有绳子牵着一样,动一个带两个。 “安修这边坐。”季君恒一见到陈安修本能地想扑上去寻求点安慰,但一想到还在隔壁的小叔,他又强迫自己把伸出去的爪子收了回来,他不想再扩大相亲对象的范围了,小叔这人心狠手毒,专往人的软肋上戳。 季君信往旁边让让,腾出个位置来,“原先还在想,怎么爷爷奶奶来了,也不回去了,这次来了之后才发现,你这里条件还这不错,有山有水的,住在这里,天天休假一样。” “可惜你没时间,要有时间的话,你也天天留在这里休假,就怕你没休几天就耐不住跑了。”不同于季君毅的沉稳持重,可能常年在部队的原因,季君信的性子明显更爽朗一些,陈安修在他面前也更自在点。 季君毅一手搭在沙发背上,姿势随意,神色是在家才有的闲适,“这倒不是没有可能,让他天天休假,最后疯的一定也是他。他从小就坐不住。” 季君信在他说出小时候的糗事之前打断他,“喂,喂,怎么我刚说一句,话题就转到我身上了,别破坏我在安修心目中的好形象。”隔壁有琴声传来,他剥个花生米问,“你们猜这是谁弹的?” 季君恒听一会说,“不用看也知道,舒曼童年情景里的曲子,应该是奶奶,像小叔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喜欢舒曼,是吧,安修?” “哦,你小叔什么样的人?” 季君恒此时怨念正深,拉着陈安修的手想也不想地告状,“你中午是不在,安修,你没见我小叔多么心黑……”他说到半道,发现对面的陈安修的嘴巴根本没动,他后知后觉地转过僵硬的脖子,看清后面站着的人,反射性地挪开手哈哈笑道,“小……小叔啊。”舌头差点打结。 季君信不客气地笑出声,季君毅则投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从中午的时候他就察觉了,小叔突然这么超乎寻常地关心君恒的婚事,绝对不合常理,两人之间绝对是出了事情,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临近傍晚,风越来越大,气温明显降低很多,但这并不影响屋里温馨欢乐的气氛,一屋子的人说说笑笑,还有一群孩子在屋里来来回回穿梭着打闹,陈安修吃饭前又去小饭馆里把三爷爷接了过来,所谓的团圆大概也就这样了。 这天晚上的天气不算好,月亮一会出来,一会没有的,孩子们中午在林家岛上吃多了,晚饭没什么胃口,光啃了点玉米就聚到一起打游戏去了,桌上就剩下大人们说话,以前季家的人各忙各的,有时候过年也难以全部聚到一起,像今天这样全部到场一起过中秋的机会在他们的记忆中还真没几次,这次也算是托了章时年和陈安修结婚的福。 季方平和季方南都是大忙人,连着休了这么长的假期已属难得,所以第二天上午,他们就先回北京了,季君毅和季君恒也跟着一起,就跃然和陶陶舍不得走,贺从善和江宁恬决定陪着多留两天,临走前,季君恒和陈安修大力拥抱了一下,满脸都是有苦说不出,他光昨天晚上就接了两个要给他介绍女朋友的电话,这频率和节奏是要逼死人吗?章时年不会主动提及,其他人也没告诉陈安修昨天中午发生的事情,所以他完全不能理解季君恒此时的苦处,还以为这人是因为假期结束,要回去上班而苦恼,就胡乱安慰说,“男人嘛,有些责任总是要承担的,逃也逃不掉,真遇上为难的事情,我是帮不上忙了,不过你可以找你小叔。” 季君恒怪异地看他一眼,道声再见,摆摆手上车,彻底走人了。 * 章时年最近很忙,阿joe又在休假,他临时从美国调了一个叫唐娜的助理过来,为了工作方便,两人现在都住在了君雅那边。 “……真的不下来陪我住两天?还在原来咱们住的月塘区那里。” 陈安修想想,确实好久没去君雅那边走走了,虽然周远他们时常过来吃饭,但君雅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份工作,对那里还是挺有感情的,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里拿着圆珠笔敲敲桌面说,“恩,等跃然他们走了以后可以考虑。” ☆、215 陈安修和章时年聊了两句,看到季君信从门口那里进来,就主动说,“我这边还有事,先不说了。” 章时年在电话那头轻应了一声,又嘱咐道,“注意身体。” 陈安修转转手中的笔笑道,“这句话我和你说才对,我身体不知道比你好多少倍。” 现在是上午九点多,小饭馆还没到开门时间,里面也就没什么人,季君信手里拎着陶陶的外套,胳膊肘随意搭在柜台上问,“小叔的电话?”他虽然和安修算不上特别熟悉,但刚才那笑容怎么看都和对着别人的时候有些微的差别。 陈安修把手中的笔插到笔筒里笑道,“猜对了也没有奖励,今天想去哪里走走?”季君信为了陪陶陶也在这里多留了一天,因为时间不多,也没想着走太远,就想在镇上逛逛。 “今天进山走走怎么样?”季君信的脸倏地凑到他面前,一口牙齿整齐而洁白的,昨天把家里其他人送走,都快中午了,吃过饭又睡会午觉,下午在河边感觉没陪孩子们玩多久就天黑了。 难道就你有牙吗?如果是季君恒,陈安修手中的账本已经糊上去了,但季君信,他咬咬牙忍了,季家除了章时年和季君恒外,其他人的相貌都偏硬朗,尤其是季君信,在部队里多年,给人的感觉尤其刚直硬气些,谁能想到这样的人会恶作剧,但事实是他就做了,陈安修捏捏拳头,竭力抑制心中给他一拳的冲动。 但面上还地保持一派平静,继续说道,“山上虽然没什么凶禽猛兽,但是带着那么多孩子还是会不太安全。山路也不好走。”他只带着吨吨都不敢往林子太深的地方走。 “不用去太远的地方,就在林子边上走走,从善和宁恬也跟着。”季君信轻啧了一声,似乎对他的反应颇为失望。昨晚听大哥说,君恒之所以会招惹到小叔,八成是在安修面前又没个顾忌。他觉得有趣,还想跟风逗一下,没想到人家这么镇定。 季君信没有季君毅那份隐藏心思的功夫,他心里想什么,脸上多少就能看出一点,陈安修心想这季家的人要不要这么幼稚?明明在外面看着挺正派的一家人,私下里非要时常地抽抽风不可,他想起有天早上季君毅那里,当时季君毅还没起床,但跃然已经起来了,正在喊他爸爸,季君毅可能不想起,但他不说,就把脖子一歪,说一声爸爸死了,然后任凭跃然怎么喊怎么推就不睁眼,照旧睡,直到跃然真的相信了,大声哭起来,这件事才算完,陈安修当时心里有一角就迅速崩塌了。现在看到季君信,他更加怀疑,季家可能真的有抽风的传统,希望吨吨和冒冒不要遗传到。 “那行,让他们穿的轻便点,咱们待会就走,争取能准时赶回来吃午饭。” 季君信见他没反应,也就死心恢复正经,挥挥手手笑道,“我去通知他们。” 过完中秋,各家地里的活也忙得差不多了,晾晾地,这两天趁着暖和把冬小麦播种上,再就是些菜园子里的零碎活,如果冬天有种温室大棚的,这时候也给上油纸和草毡子了,陈安修一行人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发现陈爸爸盼望已久的那个卖煎饼的终于来秋里镇了。 煎饼这东西,以前缺白面的时候家家都吃过,那个时候的煎饼纯粹玉米面的,粗粗的,吃起来刺喉咙,后来大家生活好了,就不吃了,恨不得离着八丈远,最近这几年不知道怎么着的又流行起来了,不过现在的煎饼较之以前可精细多了,有纯粹小米面的,有玉米面,白面,小米面和豆面掺的杂面煎饼,现在还有专门做煎饼的机器,不过陈爸爸喜欢的这家是难得还坚持手工做的,一个男人带着三四个女人,有时候还多几个,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车上带着木柴,带着和面的大盆,带着铁鏊子。专门摊煎饼的铁鏊子特别大,直径一米多的那种,都是以前家里留下来的,现在别处很少见到了。 主人家已经把铁鏊子支起来了,正在卸木柴,和面,陈爸爸来的还算早,他这会正一手抓着面袋子,一手领着冒冒在排号,轮到他的时候,他要把几个面袋子过称,冒冒可能是站累了,就在陈爸爸放开手的空当,他摇摆着走了两步,选中人家的铁鏊子一撅屁股就坐上去了,幸亏人家还没开始烧火,这会铁鏊子还是凉的,要不然非把屁股烤熟不可,他可能觉得有点凉,还往边上挪了挪,周围见到的人都哈哈大笑,因为是个小宝宝,大家也不嫌弃,所以也没人阻止。 陈爸爸把面袋子放在磅秤上,一转头没看到冒冒,听到大家都在笑,再看看冒冒还在人家铁鏊子上端端正正坐着,笑着赶紧把人抱起来,“冒冒,那是姨做饭的地方,不是咱家的板凳,不能坐的。”主人家也笑坏了,连说没事,倒点清水上去,又把铁鏊子擦了一下。 陈安修怕冒冒找他,就没靠近那里,只远远地和陈爸爸摆了摆手。跃然捂着嘴笑说,“冒冒小小叔好搞笑。” 吨吨戴着口罩,挨着陈安修小声嘀咕一句,“这个小笨蛋。” 陈安修发现冒冒往这边看,赶紧猫着腰在季君信身后躲了一下。 “好了,小陈叔叔,冒冒被陈爷爷抱到那边去了。”糖球拍拍陈安修的腰。 陈安修探探头果然如此,一行人这才继续赶路,“糖球,你爸爸他们呢?”前天是中秋,楼南和叶景谦回来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竟然没吃晚饭,叶景谦借他们的厨房临时炒了两碗蛋炒饭。糖球还好,和吨吨一道早早睡下了,就糖果见不到楼南就不睡觉,他只能抱着那只胖墩墩满屋子溜达,差点没把胳膊溜达掉。昨天那两人没离开,在山上陪了糖球和糖果一整天。 “爸爸在家洗衣服,我爸不知道在网上查什么资料。” 前一个是叶景谦,后一个是楼南,陈安修现在已经能分清楚。糖球虽然今年十三岁了,但男孩子不比女孩子心细,楼南和叶景谦也刻意不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来,所以糖球到现在也没察觉家里的事情,他曾经问过楼南,楼南说地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是家务事,他也不好问地太仔细,不过看那两人的样子,解决起来问题不是很大,就是过程可能棘手点。据他所知,叶景谦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他们与叶家那边也多年没有来往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找过来了。 “安修,前面走哪条路?”走在最前面的季君信回头问了一声。 “左边那条吧。”其实像这种山间的小路,都是人踩出来的,走哪条都差不多。 有叶子落到吨吨头发上,陈安修帮着摘了下去,乡间的季节变化要比城市里明显地多,绿岛的十月,即使天气依然暖和,迎面吹来的风里也带出一丝凉意了,有些灌木丛开始出现枯黄的痕迹,但随处还可以看到大片的野菊花,紫花地丁也在盛开。 “哇,这里景色好棒,能看到下面的整个小镇。”贺从善和江宁恬像这样来乡下的机会估计不多,一人手里挽着个小篮子,看着什么都稀奇,带着陶陶和跃然跟在她们后面也一惊一乍的。 “我认识这个,这个是荠菜,对吧?”江宁恬指着自己脚下的一小片植株问陈安修,看起来比市场卖的荠菜矮小很多,但模样是差不多的。 “确实是荠菜,不过老点了。” 江宁恬还有点小失望,“这么说是不是不能吃了?”好不容易有个认识的。 农家乐小老板_283 “回去用热水烫烫包饺子可以。”生吃就不行了。 “那咱们挖点回去吧?” 陈安修不忍她失望,回道,“行啊。” 他话音一落,贺从善和江宁恬高兴地欢呼一声,立刻蹲下去用小刀挖,在这舒爽的大自然环境中,似乎能让人轻易地卸下很多外在的东西,彻底放松下来。季君信明显对打野兔子更感兴趣一些,此刻蹲在地上,领着两个大点的孩子找野兔子出没的痕迹。 除了荠菜,陈安修又教他们认了一些蒲公英,苦菜,蚂蚱菜和人青菜,总起来说这个季节的野菜都有点老了,但捡着细嫩点的掐,回去再好好收拾一下的话,滋味还是可以的。不过等他再抬头的时候,糖球和吨吨都已经不见了,不过有季君信在他们身边,他也不是很担心。 陶陶和跃然专心趴在路边的草丛里摘红红的枸杞子。 过不长时间,季君信领着两个小的从山上下来了,不过却是手里空空的。 江宁恬笑他说,“你信誓旦旦要抓的野兔子呢?” 季君信拍拍身上的土,无奈地摊摊手说,“出师不利。” 糖球从他后面跳出来说道,“江姐姐,其实我们和季叔叔真的找到了野兔,可是那边窝里还有两只小的,我们就没抓。” 这混乱的辈分,糖球都跟着一起乱了,陈安修拍拍手说,“好了,没野兔子,我们可以找点别的吃。” 十月是个丰收的月份,山上的好多野果都成熟了,山梨,野山楂,野苹果,不比家里栽种的,野生的这些果子个头都比较小,相对来说,也酸,不过也有甜的,就是蜜桃和软枣,东山的软枣树不算多,但找找总能在灌木丛中找到那么几棵,现在正是软枣挂果的时候,没成熟的软枣是杏黄色的,成熟的是紫色的。 但并不是紫色的软枣都能吃,要等它的皮软了,一捏像水泡一样,那样才算成熟,要不然会很涩,熟透的软枣,外面带着一层白霜,里面的肉是嫩红色的,吃起来的味道有点像柿子,但比柿子个头小多了,只有枣子那么大。现在还不算软枣成熟的季节,所以能吃的很少,一棵树上也就能找到那么几颗,到初冬,经过几次霜后,软枣就熟地很好了,在冬天,路边常见有推着车子卖软枣干的,软枣干更甜一些,但吃多的后遗症也很痛苦,就是便秘。 软枣可吃的不多,陈安修就给他们找了野生小蜜桃吃,小蜜桃和李子的个头差不多,表皮是青色的,有太阳照到的地方泛红,小蜜桃糖分足,所以特别容易招虫子,一般被虫子光顾过的桃子表面上都沾着一层黑色黏糊糊的东西,那就是表皮被咬开后,里面流出来的蜜水,所以这种桃子也是最甜的,只要咬地不是很厉害,住在山上的人常摘这种桃子吃,不过考虑到贺从善他们是外面来的,陈安修还是摘了些干净点的。 大家走累了,就在溪水边洗桃子吃,刚洗好咬一口,桃肉有点硬,但凉滋滋的,满嘴都是清甜的味道,在这种秋高气爽的天气里,邀着三五亲朋好友,在纯净无污染的山林里走走,看看满山秋色,听听鸟鸣溪流,挖点野菜蘑菇,就这样坐在水边洗点自己摘的野果吃,也不需要什么花样繁多的活动,就让人的心胸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贺从善长长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由衷觉得偶尔像这样找个安静的地方休个假也不错。 跃然啃着桃子,伸着腿靠在江从善边上,“妈,陈叔叔说等我和陶陶下次放假还可以来。” 贺从善笑道,“只要你陈叔叔不嫌你们两个闹腾。”这次之所以来绿岛完全是为了遵从家里长辈的意思,来之前她还担心会在生活和人际方面会有诸多的不适应,如果实在无法相处,就敬而远之,维持个大面就行,来之后发现,其实还好,生活环境和习惯方面确实有很多不同,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家人都很和善,或许有这样一门亲戚是个不错的选择,以后慢慢看看吧。 * 陈安修他们在山上的时候,楼南和叶景谦接到电话需要下山一趟,就把糖果托给了陈爸爸陈妈妈,陈爸爸的煎饼已经摊完了,他正在水龙头那里给煎饼洒点水,准备折起来,刚做好的煎饼很干很脆,现在不洒点水的话,等过两天吃的时候就碎成渣渣了。陈妈妈这会已经给冒冒做好了午饭,因为今天睿哲在这里,她就多做了些,糖果吃的话也够了。 因为冒冒的牙齿还没长齐,吃的东西大多是比较软烂的,陈妈妈今天做的鸡肉香菇炖的豆腐,她盛了三碗放在桌上,外面来买东西,小乔在院子里,陈爸爸不得空,她就出去招呼一声,临走前让抱着睿哲的李文彩照看一下其他两个孩子,“大嫂,你帮着看一会,别让他们自己烫着了,我出去看看。” 糖果已经会自己吃饭了,他饿了,就拿着碗里的小勺子自己舀着往嘴里送,李文彩试了下温度,不烫,也就没阻止,但冒冒还不会自己吃,就干瞪眼看着,见李文彩喂睿哲的时候,他也馋的张大嘴。 “冒冒,你等等,你奶奶马上就进来了。”李文彩心想她也不是故意不给照顾,但是睿哲每次吃饭都要求着追着,怎么说也是自己孙子亲,她实在是没工夫照顾到冒冒,“睿哲,真乖,再吃一口,再吃一口,下午奶奶就带去去买遥控飞机。” 冒冒见这人不给他吃的,就坐到了糖果旁边,朝他张大嘴,“啊……” 糖果已经埋头吃了半天,虽然碗里没下去多少,他见冒冒朝他张嘴,好像还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破天荒地大方了一次,把送到自己嘴边的一口汤摇摇晃晃送到冒冒嘴里,中间还撒在冒冒裤子上一大半。 睿哲吃饭很挑食,只捡着鸡肉和香菇吃完了,豆腐一口都不动,李文彩知道他口味的,也不劝,只问,“睿哲吃饱了吗?” 睿哲摇摇头,“没吃饱,还想吃。” 难得孙子有胃口,李文彩高兴坏了,见冒冒那碗没动,外面又没人进来,伸到那碗里挑了两块鸡肉和香菇过来,睿哲那碗豆腐汤就放在了桌上。 冒冒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许是遗传到陈安修的坏蛋本质,从小就开始显露,一伸爪爪把睿哲那碗推到地上去了,碗没破,骨碌碌地滚了一圈停下,但里面的汤洒了一地,也溅到了蹲在地上喂饭的李文彩衣服上。 李文彩赶紧掏出口袋里的纸巾擦擦沾到的油水,“我说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 陈妈妈听到动静,跑进来一看,桌上地上都是汤汤水水的,赶紧把糖果和冒冒抱开,又摸摸他们身上,糖果的衣服前面有汤汁,这是他吃饭时候自己洒到的,当然陈妈妈这会也分辨不出来,见冒冒裤子上也是,于是又把两个孩子抱到婴儿床上,脱掉外面的衣服,见里面的衣服没湿到,这才放下心来。 陈妈妈这一忙活也把李文彩惊醒了,她刚才见冒冒把碗推下来,光顾着生气了,这会琢磨过来了,万一把真把孩子烫着,不管她有理没理都将是变成没理。 她凑过去问,面上带着些不自在,“孩子没事吧?” 陈妈妈这会正没好气,她一进来,睿哲离着那汤水远远的,冒冒和糖果却在桌子边上,这也就罢了,毕竟谁都先顾着自己孙子,但李文彩那句话是在吼谁,总之不能是睿哲吧?不过她也不好因为这点事发脾气,就问了句,“大嫂,这是怎么弄的啊?” “那个,冒冒不小心把碗碰翻了,我正想给收拾一下呢。”她这会也不好说冒冒是故意的,冒冒只是个刚满一岁的小娃娃,你说他故意的,他能懂什么?连饭都不会自己吃,连走路都不怎么稳当。 既然是这样,陈妈妈更不好说什么了,“冒冒小不懂事,你衣服换下来,待会放洗衣机里洗洗吧?” 李文彩随意拍拍衣服说,“你看你这话说的,冒冒就是个小娃娃,我这个做奶奶的,还能和个小娃娃计较不成?衣服也不用洗了,我回去自己洗洗就行,那两个孩子也饿了,你先喂他们吃饭吧,桌子那里我帮你收拾收拾。” 陈妈妈心里犯嘀咕,今天这人怎么这么好说话,不过两个孩子还饿着,她也没这功夫在这里想东想西,让陈爸爸先停手去外外面照看一下,她自己端了桌上的碗过来喂孩子。 睿哲拉拉李文彩的衣服下摆说,“奶奶,还要吃。” 李文彩摸摸他的头,小声告诉他,“待会出去给你买好吃的,睿哲听话。”她怎么不懂事也不能当着人家奶奶的面,从别人孩子嘴里扒食吃吧。 但是陈妈妈听到了,以为睿哲也没吃,就说,“锅子里还有点,大嫂,你去盛给睿哲吧。”因为是专门给孩子做的,她估摸着分量,也做太多,本来加一个糖果还凑合,又被冒冒打翻一碗,眼看着就不够了,但再怎么着也不能不给睿哲吃,她知道睿哲是个挑食的,难得肯张张嘴。最多半下午再给这俩加一顿小的。 李文彩答应着,又去盛了锅子那些喂给睿哲。 今天可能注定了要多事,陈妈妈刚喂完两个孩子,又把地面打扫打扫,就听到外面碰地一声,接着就听刘雪在尖叫一声,“我的车……” 原来陈安修看着时间不早,就带着一群人下山来了,陶陶手里拎着他妈妈的篮子,一路上蹦蹦跳跳的,篮子里装着一些野菜和木耳,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小锄刀,巴掌长,有个把,钝钝的,没开刃,山上主要就是用来挖野菜用的。 跃然追他,陶陶就在前面跑,锄刀露在篮子外面的那个角就正正好好擦过了刘雪停放在见建材店门口的车子上,一下子在车上留下一道十来厘米长的痕迹,不是很深,但绝对能看得出来。 刘雪的车子是今年夏天刚买的,花了将近三十万,平时疼地眼珠子一样,别人上去试试手都不行,陶陶这一下可真是闯祸了。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陈安修真的有点头疼了,他已经预见到刘雪的不依不饶了。 ☆、216 陶陶开始光顾着玩,还没注意到自己犯错了,冷不防被刘雪在耳边吼这么一声,他吓地打个冷颤,一时怔愣在当场。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刘雪现在满眼都是她的车子,这会只想过去仔细看看到底划到什么程度,见陶陶还傻呆呆地站在自己面前,就伸手想把人拨拉到一边去。 农家乐小老板_284 陈安修一看这样,怕她下手没个轻重伤到孩子,赶忙过去阻挡,但有个人比他更快一步,那就是陶陶的爸爸,季君信。 季君信格开刘雪的手腕,把陶陶抱过来,同时说道,“这位同志,咱们有话好好说。”他不认识刘雪。 陈安修还真是有些年没听过同志这称呼了,但此刻哪有心思计较在这个,他闪身过去把还在怒火中的刘雪拉住。 刘雪一贯是泼辣的,她的胳膊被陈安修拉住,她抬腿就给了陈安修一脚,“陈安修,你想干什么,我是大嫂,你放开我。” 吨吨见此立刻从旁边冲过来,推刘雪一把说,“你干嘛踢我爸爸?” “我没事,吨吨,你带着哥哥嫂嫂他们先进屋去,乖乖的。” “可是爸爸……” “听话吨吨。” 吨吨走远点,但也没真的进屋,季君信要过来,也被陈安修阻止了。 这一脚陈安修不是躲不开,但这会躲开,待会再拉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躲躲闪闪拉拉扯扯地实在不好看,他只能生生挨了,刘雪的鞋头是尖尖的那种,他这一脚挨地着实疼,头皮都有点发紧,可还得安抚刘雪,“我知道你是我大嫂,不就是车子刮了吗?我去给你修,保准修地和原来一模一样,行不行?” 现在刘雪还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他的话,气急败坏地对他吼,“你知道什么?我这车是新买的,开了还没一年呢,我平时上路开快了都不敢,你说地倒是轻松,不就是刮了吗?你去买辆三十万的车,让我刮刮试试?” 江宁恬抱着陶陶说话,脸面上看着也不是很好看,陈安修耐着性子继续和刘雪说,“好,好,你说什么都行,我知道你这是新车子,咱进去喝点水慢慢谈……” 刘雪不耐烦地打断他,就要往季君信他们面前去,“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刮坏人家车子就得赔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你数到三,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喊人说你耍流氓。” 陈安修心里爆句粗口,他真想一掌下去把刘雪敲晕了,眼看着街坊邻居的都从屋里探头出来,他压低声音道,“刘雪,你要真喊了,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什么,笑话你又不是笑话我。”她话说地硬气,到底也不敢真的那么喊,她很明白,就是陈安修真的对她不规矩,说出去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何况在这大街上,要说陈安修对她耍流氓也得有人相信,搞不好别人当她神经病。 陈妈妈刚才听到动静就想出来的,但地上汤汤水水的,她怕糖果和冒冒踩到,又去领他们俩,这一耽误出来就晚了,陈爸爸和李文彩也紧跟在后面从院子里过来。 李文彩一出来,见陈安修攥着刘雪的手腕,脸色当时就变了,她领着睿哲快步过来说,“安修,你这是干什么?你抓着你大嫂的手干什么?” 陈安修见家里的长辈都出来了,就把刘雪放开,“我正在和她商量个事情呢。” 刘雪的手一得空,怒气冲冲上前,对着陈安修的脸就是一巴掌,但陈安修这会可不由着她了,就往边上闪了一下,刘雪用劲太大,一巴掌落空,向前踉跄一步,自己摔在地上,这一下更麻烦了,她坐在地上,眼泪巴巴地就下来了,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就喊,“陈天齐,你老婆快被人打死了,你来不来?谁?”她抹抹眼泪,看看陈安修说,“还有谁,不就是你那个好弟弟陈安修,你当他是弟弟,巴巴地捧着钱往人跟前送,人家当你是什么,刮了咱家的车,我还没说什么呢,他就要动手打我。你要再不来,我就被他打死了。” 其他人还没说话,刘文彩先信了,指着陈安修质问,“怎么,安修,你还对你大嫂动手了?我们家有哪点对不起你啊,你说你要结婚,你大伯,大哥哪个没来送钱,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对个女人动手?” “大娘,我没打她。”这么多人可以作证,他可是一根指头也没动刘雪。 这一下场面那叫一个乱,马上就是午饭时间,街上有游客,还有好些赶着回家吃饭的人,爱凑热闹是好些国人的天性,这会就有人站边上不走了。 陈爸爸是清楚自己儿子不会对刘雪动手的,但眼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雪就是再不讲理,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在自己门前撒泼啊,他招呼众人说,“有话咱去屋里说。” 刘雪抽抽鼻子,指着陈安修说,“你是没来得及打,其实你心里恨不得打死我吧?章时年那边都是你亲戚,我们家都是不用理会的,就是他们刮了我的车子,也是我活该,谁叫我们家把车停在人家眼皮底下?” 李文彩一听没被打,心里就有点嫌弃儿媳妇在大街上弄这出,丢人现眼,她过去将人拉起来,“快起来吧,坐在这里像什么话,睿哲也在这里呢。” 睿哲被刚才那一出吓得躲在李文彩身后,直到这会才探头出来看看。 刘雪见儿子也在这里,可能觉得坐在大街上哭闹是不大好看,就顺势站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裤子,又对李文彩抱怨道,“妈,你过来看看,他把咱们家车子给刮的。” 李文彩心想这会找人支持,一口一个咱家车子,咱家车子的,平时他们就是想借用一下都不行,但到底也算是自己儿子家的,就跟着刘雪过去看了看,顺着刘雪的手指,一眼就看到那道划痕了,“哎呀,这是怎么弄的啊,这么长一条。” 季君信上前说,“这车是我们家孩子给刮的,我们一定负责给修好。” 刘雪瞟他一眼,说道,“你们是得要负责。”但敢和她动手的陈安修她也不能就此放过。 跃然从头到尾看完全程,见这个女人又是推弟弟又是踢陈叔叔,这会又对自己二叔这态度就大声说,“不就是一辆破车吗?我四爷爷可以买一万辆,十万辆。”她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虽然家里教过她谦虚礼貌,但她还没学会收敛优越家世赋予她的那种骄傲。 刘雪知道她口中的四爷爷是谁,刚想回呛一句,就见贺从善沉着脸立刻纠正说,“跃然给阿姨道歉,你追着弟弟玩,才给阿姨刮坏的车子,是你有错在先,这是什么态度?”阿姨,姓氏都没有,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个不带任何亲缘关系的陌生称呼。 “我才不要给她道歉,她那么坏。” “跃然,你再这样,妈妈要生气了。” 陈妈妈过来说,“好了,好了,从善,孩子慢慢教,你和宁恬,带着孩子们来屋里坐吧。” 贺从善对陈妈妈笑了笑说,“让您见笑了,都是我和她爸爸把她娇惯坏了。” 跃然嘟着嘴,虽然没道歉,但也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回到屋里,陈爸爸用方便袋装了些杂面煎饼,对吨吨说,“吨吨,你把这些煎饼送到你三爷爷那里去,让三爷爷三奶奶和你太奶奶尝尝,跃然和陶陶也跟着出去玩玩吧?”后面这句话,他询问的是季君信。 季君信也不愿意让孩子见到这些场景,从刚才的对话中,他已经得出这些人的关系,那个女人竟然是安修的堂嫂,刚才那撒泼的劲儿真是让人叹为观止,“陶陶,跟着小叔叔和姐姐去吧。” 陶陶刚才受到惊吓,这会还窝在他妈妈怀里,听他爸爸这么说,又见喜欢的小叔叔朝他伸手,他就把手搭过去,跟着走人了,糖球和吨吨一个人领一个。吨吨临出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陈安修一眼,后者回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把孩子支出去,屋里只剩下大人就好说了,当然睿哲,糖果和冒冒年纪太小,暂不列入人的范围,其实本来事情就不复杂,就是陶陶把刘雪的车子刮了,但谁也没逃避责任,该怎么赔怎么赔,该怎么修怎么修,季君信当着众人的面给留刘雪道了个歉。后来陈天齐也来了,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刘雪在电话里又哭又吼的,闹半天就是车子刮了,新车刮了他也心疼,但至于闹成这样吗? “好了,人家不是说帮着修了吗?”刘雪闹着不消停,最后是陈天齐答应的,现在协商好,他们打算去奶奶那里吃午饭。 “修修修,你就知道修,修的能跟新的一样吗?” 李文彩这个当婆婆的,也觉得刘雪闹地有点过了,“差不多就行了,你那车子天天放在你二叔店门口,你二叔二婶不天天给你好好看着了,季家怎么说也是他家亲戚,你闹地太不好看了,你二叔家也没脸面。” “他家要脸面,我就不要了?我车子被刮了,就得忍气吞声,一句话说不得?说句话就犯法?” 吨吨回来的路上遇到他们,对李文彩和陈天齐,他刚想张张嘴,见刘雪在后面,他一句话没说就过去了。 “怎么教的孩子,见到长辈打招呼都不会。” 陈天齐不耐烦,“好了,你少说两句,你能教好睿哲就行了。”以前小涵在,也没这么多事。 * 季君信本来下午想和刘雪一起去修车子的,但刘雪说下午有事,那就只能改在明天,按照行程明天他们要回北京,陈安修答应明天陪刘雪去。 农家乐小老板_285 出了这种事,大家都不开心,尤其是孩子们,午饭都没好好吃,下午季君信去陪季家二老说话,贺从善和江宁恬在屋里收拾东西,陈安修就带着孩子们在家捣鼓吃的,先给他们炖了一大锅的可乐鸡翅,软软烂烂的,一抽骨头就出来了,连糖果都能抱着啃一块。 肚子里有了东西,孩子们的兴致就好了些,跃然见陈安修又是蒸米饭,又是蒸豆子的,就跟在后面问道,“陈叔叔,你要做什么好吃的。” “咱们做炸香蕉吃好不好?” “可是家里没有香蕉。” 陈安修点点她的鼻头说,“一会你就知道了。”他把糯米和红豆煮熟了,混在一起揉匀,捏成一个长条,又把蒸好的南瓜揉碎拌上蜂蜜,裹在糯米和红豆外面,捏成个香蕉弯弯的样子,这样就可以下锅炸了。 炸出来的香蕉第一口是南瓜,再咬一口就吃到糯米和红豆了,吃起来有点烫,但热乎乎的吃起来很舒服,孩子们吃地也开心。 陈安修还准备了一碟芝麻,新出锅的香蕉,在芝麻里一滚,“我知道,这个应该叫芝麻蕉。”陶陶似乎也忘记了中午的事情,这会又高兴地玩起来。 孩子们都想下手凑热闹,陈安修也由着他们乱捏,最后炸出来的东西五花八门的,有些连制作者都认不出是什么东西了,总算原材料就是熟的,也不存在炸不熟的问题,孩子们开开心心地玩了半下午,看着由自己捏出来的怪东西,也不嫌弃,还得意洋洋地端着去给爷爷奶奶们尝尝。 晚上陈安修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的,还特意包了一顿荠菜饺子,桌上气氛挺好的,谁也没提中午的事情,但老爷子和老太太已经知道了,晚饭后,老太太就把陈安修叫到里屋说话,“你也不用觉得对谁抱歉,这件事是意外,又是跃然和陶陶犯错在先,君信和从善他们都是明白事理的。” 陈安修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今天真是让他们看笑话了。” 章云之拍拍他的手说,“什么笑话不笑话的,这不是多大的事情,过去就算了。” 第二天早饭后,季君信他们一行人就准备离开了,捎着要回北京的天晴一起。季君信开的是越野车,里面空间大,跃然和陶陶小,也不占什么地方,所以加个人还是很富余的。 跃然和陶陶已经上车了,陶陶扒着车窗问,“陈叔叔,你和小叔叔过年要来北京过年吗?” 陈安修把准备好的东西递进去,笑道,“等我要去的时候一定提前给你们打电话。” 跃然朝他摆摆手说,“陈叔叔,要带着冒冒小小叔一起啊,等过年的时候,小小叔一定又大了一点。” “好啊。” 季君信上车前,拉他到一边说话,递给他一个信封,“这是刚去取的钱,五千块,修修车的话应该够了,不够的话。”他眨眨眼笑道,“你和小叔就给垫上吧,小叔有钱,我很穷。” 他这轻松自然的态度影响了陈安修,陈安修笑着把钱推回去,“用不了这么多,千八百的事情,我还有,下次到北京,请我吃顿饭。” 季君信也是个爽快的人,况且在他看来,这确实也不算什么钱,他拍拍陈安修的肩膀上说,“那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其后两天就是陪刘雪修车,十一假期过后,林长宁恢复上班,陆江远也回了北京,走之前,又来看过陈安修一次,那两个人现在虽然重新在一起了,但彼此都有各自的事业,想天天黏在一起也是不太现实。 终于把家里的一切打理好,陈安修收拾东西,下山陪章时年住两天,算算他从君雅辞职,到现在都有三年多了,虽然在泰恒工作的时候,也往这边跑过几次,但酒店的大堂后来又重新装修过,连曾经熟悉的人也换地差不多了,所以当他重新踏进君雅的时候,给他的感觉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不过潘杰还在,三年前他是大堂副理,现在已经升为大堂经理了,他还认识陈安修,一见他进门就上来握手说,“陈安修?稀客啊,过来玩的,还是吃饭的?”他知道陈安修是本地人,应该不是住宿的。 陈安修伸手和他握握,“好久没见了,恭喜高升啊,现在都是潘经理了。” “你有一年多没往这边来了吧,就是不消费也可以来看老朋友啊,说吧,这次是来做什么的,如果吃饭的话,我让人给你打折。” “我想去月塘区那边一趟。”陈安修据实以告。 “月塘区?看朋友?不过那地方可不是随便能出入的,我也没那个权限,你如果有朋友住那边的话,就先给他打个电话吧,让他出来接接你。” 陈安修也是到了之后才想起来,月塘区除了那里的工作人员,就只有工程部维修的进出方便一点,如果是访客的话,都是要事先得到允许才能入内的,本来想给章时年个惊喜的,这下不用了。 “那好吧,我先打个电话。” 陈安修掏出电话刚要打,边上就过来一个深茶色头发的外国女人。 潘杰微微躬身打个招呼,“詹姆斯小姐,您好。”这个可是酒店的贵客,他虽然不知道这人身份,但他见过总经理亲自招待吃过饭。 “是陈安修先生吗?” “我是,请问您哪位?”陈安修的英文一出口倒是把潘杰吓了一跳。他心想陈安修什么时候会说英文了,虽然这是句简单的日常用语,但英文不太流利的人,说起话来就带着股局促劲,感觉就是硬憋出来的,不会像陈安修这么自然。 那个女人确定了他的身份,对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同时伸手说,“我是章先生的助理,唐娜·詹姆斯,你可以叫我唐娜。” 唐娜和阿joe都是跟随章时年多年的助理,陈安修是知道的,几年前章时年回国,带着阿joe一起,唐娜则继续留在纽约那边,他曾经还接过唐娜的几次电话,但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对于非自己种族的人,陈安修一向都猜不大出年龄,特别是女人,不过分辨个少年,青年,中年,老年他还是可以的,这个唐娜的话应该归属于中年那一档吧,“您好。” “陈先生是来找章先生的吧?我正好也要一起过去。”在joe那里听过几次,据说把先生迷得神魂颠倒的,现在一看,真人果然比照片上看着更讨喜。 “太好了,谢谢。”陈安修对着潘杰挥挥手道别。 潘杰看着远去的两人,满肚子嘀咕,这个陈安修什么时候发达了,有个住在月塘区的朋友,还有总经理的座上宾亲自引路,不是听人说,他在家开农家乐吗? ☆、217 有唐娜在,陈安修进入月塘区就方便很多,门口的保安就例行问了两句就痛快放行了。三年过去,这里原本相熟的保安也换地差不多了,就一个陈安修看着眼熟点的,但也记不起名字了,那人估计对他也有点印象,盯着他多看了两眼,到底也没敢认。陈安修今天出门特别是到这种场合,当然不能和在家的时候一样随便,还稍微地收拾了一下。家里的衣服都是顶好的,他本身又有这身架子,稍稍捣鼓一下看起来就挺像那么回事,这也难怪那个保安不敢认。 唐娜和他并不熟悉,一路走过来,说的大多就是天气和城市环境这类适度而公共的话题,直到走到那幢有广玉兰树的别墅前,他们停下脚步,广玉兰的花期已过,叶子间不见了碗口大的白花,但枝干挺拔茁壮,树叶葱绿流光,还是一如记忆中的。 “……先生现在应该在书房,您是否直接……陈先生?”唐娜说到一半发现陈安修心思不在这里。 陈安修意识到失礼,咧嘴笑笑,“抱歉,想起点以前的事情。” 关于他们三年相识的事情,唐娜是知道的,故地重游的心情她大概理解。从刚才到现在,这位一直保持着礼貌而克制的距离,给人的感觉并不太容易接近,现在这一笑,倒让她有点相信joe说的话了。joe不止一次说过小陈先生是个开朗而容易相处的人,她的态度就放松很多,两人往里走边说,“听说陈先生以前在这里工作过?” “是啊,差不多有两年。” 刚到门口已经有个人管家在门口迎着,现在当然不是刘越,但也是个年轻男孩子,能派到这里来的想必也是学历和能力都非常出色的,在君雅,初入职场的新员工很少有直接进管理层的,都需要在基层锻炼一段时间,一来可以近距离接触客人,二来可以熟悉酒店的运作流程,而在所有的基层工作中,个人管家无疑是个非常不错的过渡阶段,表现好的话,很快就能升上去了。那人不认识陈安修,看是唐娜引进来的,只当是章时年的客人,打招呼表现出来的也是对贵客的恭敬和尊重。 陈安修忍住挠挠头的冲动,还真是和三年前不一个待遇了,如唐娜所说,章时年果然在里面,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人,看着像是在商量事情,唐娜进去了,他和正好抬头的章时年目光对着正着,他比个上楼的手势,章时年轻微地点下头。 个人管家要送茶点过去,见陈安修出来,就殷勤地问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谢谢,我上楼休息一会。”陈安修熟门熟路地上了楼梯,找到主卧。卧室的卫生明显已经整理过,铺面上干净地连个皱褶都没有,柔软清香的大床看起来很有诱惑力,从结婚到现在的大半个月,他几乎都没怎么休息过,家里老老小小的一堆客人,秋收,临了刘雪那里又来一出,他忙地脑袋都大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一下,他把随身的小包和衣服扔到沙发上,又去衣橱里摸了件章时年的睡袍一路冲到浴室,水温适度又自带冲浪按摩功能的浴缸差点让他在里面舒服到睡着。可等他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有个小问题,他好像忘了带内裤了。 因为某些尺寸方面的差异,他们两个并没有混穿对方贴身衣物的习惯,可现在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他这样安慰自己,然后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抓了条章时年的出来,蹭蹭蹭三两下套上了,腰那里好像有点松,但也不用担心会掉下来,“好在章时年在这方面没什么特殊的兴趣爱好。”稳重的款式和颜色,质地也是以舒服的棉质为主。 农家乐小老板_286 床铺虽然已经整理过了,但枕头上好像还有熟悉的章时年的味道,陈安修拍拍枕头,拉高被子很快睡着了。 章时年午饭的时候上去看过那人一次,见他睡的香,就没喊醒他,看看时间两点多了,那人还没动静,他有点担心了,让书房里其他人先商议着,自己又上去看了一次。 卧室里的温度很足,陈安修这会已经不被子整个踢掉,揉在怀里抱着了,这是他最习惯的睡觉姿势,右侧卧,怀里抱着东西,一条腿还要搭在上面。 因为这略显豪放的睡觉姿势,陈安修身上的睡衣下摆上挑,这样一来整个下半身基本就没有遮挡了,修长的两条大长腿,挺翘的臀部,当章时年的视线落在那条眼熟的内裤上时,目光明显深了深。 章时年摇摇头,把沙发上的衣服放到浴室门口洗衣篮里,又弯腰把床边随意甩开的鞋子摆好,见沉睡的人还是没醒,就坐到床边拍拍那人的脸,“安修。”没动静,“安修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陈安修的睫毛轻微颤了颤,但人是一动没动,好像根本没听到一样。 章时年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弯腰附在貌似还在沉睡的人耳边轻声喊道,“安修起床了。” 耳朵是陈安修的敏感区,章时年的呼吸喷在上面,他怕痒,本能地想缩缩肩膀,但他过人的意志力忍住了。 章时年咬他的耳朵,手也从大开的领口那里探进去,嘴里喃喃道,“这个样子是暗示我可以做点什么吗?” 陈安修噗地笑出声,“你想做什么?”他伸手勾住章时年的脖子,将人拖上床。 “终于肯醒了?”章时年揉揉他睡地乱蓬蓬的头发。 陈安修松开手,任凭自己分量不算轻的身体整个压在章时年身上,“本来没醒也被你弄醒了,章先生,你怎么对个小助理也下得去手?” “主动睡在我床上的小助理?” 陈安修强词夺理说,“别说主动睡到你床上,就是脱光了主动坐到你怀里,你也要老僧入定,心如止水。” 章时年作势考虑了一下,然后颇有诚意地建议说,“我尽量,要不然下次你试试?如果一次不行的话,多做几次,也许我可以做到。” 陈安修非常赏脸地丢给他大白眼,这人是不是真当他是傻的?他从人身上翻下来,靠在章时年边上又开始昏昏欲睡,刚才睡觉的时候没拉窗帘,此时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脸上懒洋洋的,闭着眼睛的时候阳光是暖暖的红色,只要在这个人人的身边,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渴望的安宁和平静。 “还想睡?肚子不饿吗?” 陈安修闭着眼睛,摸摸肚子的位置,“你不说的时候还没感觉,你这么一说还真点,现在几点了?” “还有一刻钟就三点了,起来吃点东西,晚上再睡吧。” “好吧,吃饭去。”陈安修说做就做,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你从那个包里把我的衣服翻出来递给我。”他自己则随手把睡袍解了下来。 “你这腿上是怎么回事?”陈安修坐在床边伸腿穿裤子,章时年很自然地就看到了他膝盖那方的那一大块淤青。 陈安修不是很在意地打算继续把裤子拉上去,“还不是刘雪那个女人踢的。” 章时年按住他的膝盖弯腰看了看,“先上点药吧?现在还疼不疼?” “开始挺疼,不过这都好几天了,已经没什么事了。”他以前受过的伤比这重多了,不过那并没有让他因此少根痛感神经,他肉体凡胎的,刘雪狠狠踢那么一脚怎么可能不疼,但他一个男人又不好对别人说,不过对着章时年那是另外一回事。 “你怎么招惹到她了?” “还不是她那辆宝贝爱车……”陈安修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那两天可把他累惨了,本来就那么点刮痕,本来想在市区找家美容店修修的,结果不让,非要去4S店,去了4S店也不消停,又要检修,又要保养,后来还不知道买了什么东西,不付钱就闹,最后几千就那么出去了,还搭上两天功夫。 “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陈安修扣上腰带扣,又把章时年手中的薄毛衫勾过来套上,“不是多大的事情,我都解决完了。” 章时年也没说什么。 等他们整装下去,饭厅里的餐点已经准备好了,有一大份粥,还有几个小菜,份量总起来说并不多,“你这是喂小鸡呢,就这么点?哪里够填饱肚子的?”但这一点不耽误他拉开餐椅坐下来的速度,他是真的饿了,肚子里八点那顿早饭早就消化干净了。 章时年夹筷子菜给他,温声说,“待会就是晚饭时间了,现在吃太饱,又要耽误晚饭。” “你一起吃点吧?” “你自己吃吧,书房那边叫了下午茶。” 唐娜见章时年离开好一会,就出来看看,听到饭厅里有声音,就向这边看了一眼。分坐在餐桌两侧的人,一个喝粥,一个夹菜,气氛真是说不出来的温馨,她还没见过先生这样和人说话,带着点诱哄,带着点宠爱,和以前的逢场作戏真的不一样。她了然地笑笑退开,打算去告诉书房那些人继续下个议题。 陈安修没吃完就把章时年赶走了,他吃个饭而已,还用得着别人贴身伺候吗?不懂浪漫的人败兴总是拿手好戏。 吃完饭陈安修就到无人的会客室里趴着看书,室内的温度太舒服,他一会睡一会醒的,直到门上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请进。” “先生您好,请问这个房间需要帮您重新整理一下吗?”来人打开房门,但并没有进来。 陈安修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从沙发上跳起来,“嫂子。” 秦云一抬头见是他,脸上也显露出惊喜的神色,把小型的工作车停在门外,进来小声说,“安修,你怎么在这里,你是回来工作了吗?在哪个部门,我怎么没听你关哥说啊。”原先陈安修被逼离开的时候,她还挺为他抱不平的,后来听说他进了待遇更好的泰恒,但最后不知道怎么的那个工作也没保住,就只能回家开小饭馆了,他们全家也去小饭馆吃过几次饭,但到底不比在酒店时经常见面,慢慢的关系也疏远一些。不过现在见到还是很高兴的。 “不是啊,嫂子,我过来玩的。”他和章时年关系特殊,现在社会上确实还有很多人不接受这个,他也不好走到哪里介绍到哪里。 秦云惊奇了,“来玩的?”这里住的章时年,她是知情的,那不就是说安修是来找章时年玩的,这两人现在竟然成了朋友,“这几年你和章先生都有联系啊?” 陈安修有点尴尬地应着,“是啊,联系着。”各方面都联系着。 秦云不以为意,“那也挺好的,多个朋友多条路,章先生看着就是个有本事的。”短短两个月的助理,就能交上章时年这样的朋友,这说明安修有本事啊。 “是啊,是啊。”再问下去,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好在秦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聊天的,简单交谈几句,就谨守本职,开始工作了,陈安修想帮她,她连忙摆摆手阻止,示意外面说,“不是我拿你当外人啊,但你现在是客人,让人看到影响不好,这屋里还有好多人呢。” “这有什么,客人主动帮忙,这说明客人素质高。”陈安修帮着把垃圾袋拿出去丢在工作车上。 秦云笑看他一眼,“你总有道理。” 但收拾完这屋后,秦云就不让跟着去其他屋了,其实陈安修也没意思再去,他还不想给秦云惹麻烦。 因为有秦云这件事,晚上陈安修便不打算在章时年房里睡了,他在章时年洗澡的时候,把自己带来的小包重新整理好。 “你这是做什么?”章时年不知道马上要休息了,这人又要折腾什么。 农家乐小老板_287 陈安修最后把拉链拉上,“我到隔壁去睡。” “发生了什么事?” “秦云嫂子在这里。”陈安修说完这句话发现章时年不理解,就说,“就是那个清理卫生的大姐,我以前就认识的,我们的关系她不知道。” “所以呢?” 陈安修怪叫,“所以我们当然不能睡在一起了,万一被秦云嫂子发现,所有人就知道了。”嫂子一定会告诉关哥,关哥嘴巴那么大,他知道了,全工程部的人就都知道了。 “这么怕他们知道?”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如果真的怕当初就不会选择和章时年在一起了,只是有太多的人知道他们关系后,选择了疏远和保持距离,他不想拿这件事去试探昔日那帮小兄弟们的接受底线。总不能所有不接受的都断绝关系吧?一步一步的来比一下子突袭效果会更好。 章时年听完他的话,将小包夺过来扔到衣橱里,一俯身抱起人摔到床铺上。 “感情我说了这么多道理都是白费?”陈安修一翻身没坐起来又被章时年压回去。 章时年握住他的腰,伸手解他的腰带扣,“明天早上过去。”如果不是顾忌人没吃午饭,楼下书房里还有人等他,他下午在看到安修穿着他的内裤的时候就想做这件事了。 “那好吧,你克制点啊。”陈安修挺挺腰,配合他的动作,中途不知道想到什么,手臂搭在章时年的肩膀上一个劲笑道,“章先生,你觉得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晚上睡着同一张床,一到白天还要做出没有关系的样子。 ☆、218 头天晚上商量好好的,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事情就没那么好了,订好的闹钟准时响起,陈安修即使困极了也没忘记必须要做的事情,他睁开眼,天色还没大亮,他扶着虚软的腰从旁边人的怀里滚出来。他就知道节制这东西对章时年说了也白说,最近家里事多,这小半个月了没怎么在一起,一旦开禁,跟放了个饿狼出来一样,昨晚差点就把他的骨头渣子都啃干净了。 他一动章时年也醒了,伸手拍开床头灯,“一定要这么做,”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刚醒来的慵懒低沉 “要不然怎么说?说我之所以来君雅是因为我把君雅的大老板弄上床了?我脸皮薄,说不出来。” 章时年捏捏他的脸,试试那脸皮到底有多薄,“你在这里继续睡,我过去隔壁,十点过后再叫客房清理。” 陈安修想想说,“那也行。”反正在秦云嫂子来之前,他们都已经起床了,只要两个房间都有动过的痕迹就行。 章时年翻身下床,帮陈安修把被子压好,顺道从衣橱里拿了今天的换洗衣物。 “八点半的早饭怎么样?” “恩,到时候喊我。” 章时年弯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关掉床头灯准备走人,床离着卧室的门还有段距离,陈安修又把床头灯打开,章时年回头看他一眼,开门的时候,走廊上不甚明亮的光线泄进来。 章时年一走,旁边的位置空下来,陈安修一时半会反倒睡不着了,他裹裹被子,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君雅就在海边,所以在这宁静的早上清楚就能听到不远处海浪拍击的声音。一直瞒着肯定不行,贸然说出去也不合适,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条路本就比旁的难走些。脑子里胡乱想着这些东西,又想着冒冒在家会不会乖乖听话,身体太累,不一会又在海浪的声音中重新睡着了。 早饭后章时年有事情要做,陈安修看看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准备去工程部那边溜达会。像酒店这种服务性行业,人员的流动率很大,但君雅的待遇好,肯留在这里的人还是不少的。他看章时年忙就没过去打扰,发条短信,拿了自己的外套出门。 “陈先生要出去吗?”在院子里遇到这里的个人管家,何君,制服上有铭牌,陈安修昨天就知道这人的名字了。 “就在酒店里随便走走。” “陈先生需要我陪同沿路给您介绍一下吗?”自打章先生入住后,这里进进出出的人挺多的,年纪轻点的,年纪大点的,看着都是一副上层精英的派头,但他感觉章先生对这位的态度格外不同,昨天这位陈先生还在这里留宿了,关系可见真的是很好。 陈安修客气地拒绝,“不用了,谢谢。我随便走走就行。”对君雅,这人可能还没他熟呢,像他们这种工程部做维修的,哪个犄角旮旯是他们接触不到的?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君雅里走一圈。 “那好的,如果您有事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何君笑笑也不再坚持,送他出门,他心知这些人被人奉承惯了,殷勤太过,也容易惹人厌恶。 陈安修刚一出门就看到从东边墙角转出一个拎着工具箱的人,那人见到陈安修大概怀疑自己看错了,还揉了揉眼睛,直到陈安修喊他,“周远。” 周远这会醒过来神来了,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着陈安修说,“真是你啊,陈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何君见陈安修和一个酒店维修工这么熟悉,面上就稍稍显出些疑惑。 陈安修拍拍周远的肩膀,“说来话长,边走边说。” 周远已经维修完了,现在正要回工程部,陈安修就和他一道出了月塘区。 “原来章先生在这里啊,怪不得那个何君姿态放地这么低,平时他们眼睛可都是长在头顶上的。”周远是刘波的表弟,刘波又在小饭馆工作,周远节假日的时候也常往山上跑,是见过章时年的,以前陈安修觉得周远大概是工程部唯一知道他和章时年真正关系的人,但周远从来没在他面面前提过这件事,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他有时候就在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知情。他所认识的周远可不是那么沉得住气的人。 “最近工作怎么样啊?这两天应该不是很忙了吧?” “肯定是没国庆的时候那么忙了,不过酒店里住的人还不少,现在天气还很暖和,还没到真正的淡季,你今天来的正好,钱经理,关哥他们都在。”走到会议室里那里的时候,周远拉住陈安修说,“陈哥,我带你去见见小梁。” 周远今年也二十二了,交了个小女朋友,是会议室那边的服务生,之前给陈安修说过,不过双方还没见过面,会议室这边常年人来人往的,他们的到来也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陈哥,你在这里坐会,我去后面把她叫出来。”以陈安修现在的身份直接进员工的工作区不太合适,对这样的安排他也没异议,找了个休息区的沙发坐下来,又从报刊架上拿了份报纸。 有服务生体贴地送了杯水过来,陈安修抬头道声谢,正好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人,在这里工作两年,认识的人太多,以至于走到哪里都能见到熟人,有的可能不记得名字了,但是这个一定记得,怎么说也处过一段对象呢,当年离开君雅后就和他分手的刘慧。 “刚才还以为认错人了。”刘慧微笑着主动走过来打招呼。 陈安修对她也没什么坏印象,两人没走到一起,只能说是不合适,“很久不见了,你现在还在会议上吗?” 刘慧笑道,“不在这里了,现在中餐厅那边做领班,今天是来会议这边借点东西的,你是在这边开会吗?现在哪里工作呢?”他感觉这人和以前很不一样了,陈安修长得好是公认的,但以前的时候大多就是灰扑扑的工作服,所以走到人群中也不会那么打眼,但现在他即使只安静坐在那里,也不会被人忽视,身上有些东西变了。仅仅是三年的时间,没想到在这人身上的变化这么大。 “在家里自己单干呢,我在这里等个人。” “那你现在……”她的目光落到陈安修的左手无名指上,后面的话自动换成,“那我就不打扰了,有时间再联系。” 周远领着他口中的小梁过来,他们找了个监控的死角说话,小梁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脸圆圆的,身材微胖,笑起来很可爱,她跟着周远喊陈哥,性格开朗话也多。 周远知道他们不熟,话大多就是他说的,想起刚才擦肩而过的人,周远就问,“刚刚过去的那人是刘慧吧?”工程部的很多人是知道陈哥和刘慧有那么一段的。 “是啊,碰巧遇到,就说了两句话。” “哦,她好像还没结婚。” 小梁和刘慧曾经是同事,对她的情况更了解一些,就说,“好多人给刘姐介绍过,有个差点就成了,婚期就定在今年春天的,结果好像是她家要的东西太多,都快领结婚证了,散了,听说她家境不太好,家里还两个弟弟妹妹在上学。她那个对象也是吃工资的,谁有那么多钱往她家贴补。” 刘慧的家境具体怎么样陈安修也不太清楚,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短,也没聊过什么太私人的话题,不过刘慧现在和他已然没什么关系,陈安修对此兴趣也不大,三个人说了四五分钟的话,因为怕被巡视质检看见,他们就很快散了。 农家乐小老板_288 午饭是陈安修混在工程部的人中去职工餐厅吃的,其中有人认出他了,但也没声张的,连人事部最爱找茬的质检经理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久没吃大锅饭了,味道还不错,我一顿饭吃了三个大包子还有两大份菜。”陈安修反身跨坐在椅子上,说这天的事情明显是开心的。不仅是因为回到熟悉的环境,见到一群老朋友,还有就是心头放下的很多事情。 “看起来是挺不错的。”章时年在电脑上敲东西的同时看他一眼,从半下午回来就精神奕奕的。 “明天有人过生日,我们说好一起去吃火锅,明天晚上就不和你一起吃了。” “听起来你的行程还很忙?” 陈安修狗腿地挨过去,帮他敲敲肩膀说,“还可以,一般一般了,比不上您忙,您最辛苦。今天晚上咱们不叫餐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没心没肺惯了,很多时候他都只想怎么往前走,很少让自己停下来去想以前的事情,但今天见到刘慧,恍然间心里就有很多感触,如果三年前没有遇到章时年,他现在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应该也结婚了,毕竟都三十了,世俗的压力和父母的期待都摆在那里,要肩负起家庭的负担,要照顾日渐年迈的父母,弟妹,老婆和孩子,或许还要兼顾女方的家庭。 还有吨吨,结婚后女方肯定会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但如果他再有个孩子,肯定会伤吨吨的心,那个孩子和冒冒还不一样,冒冒是吨吨的亲弟弟,所以即使在最开始的时候,吨吨不欢迎他,最终也会接纳,但那个孩子就不一样了,他只会让吨吨觉得自己在家里是多余的。真到那个时候他们的父子关系又将会怎样? 工作方面呢,他没有学历,想找一份赚钱的工作并不是件容易事,可能还是要回家开农家乐,可那个时候的农家乐和现在的心境又不一样了。他现在开农家乐虽然也想赚钱,但没那么大的心理负担,因为他知道还有章时年在身后,即使哪天赚不到钱了,他还可以退到章时年那里。那个时候的话,就没有任何退路了,即使再疲惫也只能选择往前走,毕竟有那么一家子人等他照顾呢,他没有别的选择。 不过再把时间往前推上十二年,如果没有章时年,那还没有吨吨呢,那他可能大学毕业后,成为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像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一样,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 “怎么不说话了?” 陈安修笑笑说,“我在想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的?” “那么得出的结论呢?”章时年侧头看他。 “没有结论,人生又不能倒档重来一次。”不过他不后悔遇到这个人是肯定的。“对了,你刚才说想吃清蒸鱼?清蒸黄花怎么样?很多淡水鱼清蒸有土腥味。这个季节的黄花好吃。” “都行。” “那我再清炒个白菜丝,汤的话排骨藕汤吧?我们就两个人,三个菜也差不多了,我自己再做个油辣椒吃。” “行,待会打电话让人把需要的东西送过来,在外面玩了大半天,现在要回房休息一下吗?” “玩又不累,我在这里陪你工作。” 难得他这么懂事,章时年怎么可能拒绝,从旁边摸本书丢给他,“那你在边上乖乖看会书。” 陈安修接过来一看,皱眉道,“这是英文的,你这里就没中文的?”英文他不是看不懂,但真的有点吃力,很多时候,文中要表达的意思,他都是连猜带估量,工作的时候也就罢了,谁没事消遣的时候给自己找罪受。 “这本书里面没什么太偏的词汇,你试着看看,看完之后,有不懂的可以问我。”安修还年轻,时间不能就这么荒废了,总是要学点东西,也要为将来做准备,他可以给安修很多东西,但有些,他无法给,比如学识,比如阅历,比如眼界。这些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才可以得到,而他只能在其中充当一个引导者的角色。 ☆、219 因为章时年的坚持,陈安修只能捧着书滚到一边去了,一开始静不下心来,一遇到不认识的单词,他就看不进去。他抬头看看章时年想问问,但那人此刻正忙着,显然没空搭理他,他只有抓抓头发,低下头继续硬啃。时间长了,也就能看出那么点意思了,就是一个个的小故事,确实就如章时年说的,没有太多偏僻的词汇,故事也不长,大概两三页纸就一个。 章时年做事的时候一般精神都比较集中,但有人这身边,免不得就分会神去看他,刚开始还是端正坐着的,下一刻就变成翘着腿的,现在再看都成歪靠在沙发背上了,过会不知道会不会直接趴下。 中间唐娜进来过一次,很自然地就见到了陈安修手中的书,那天她见先生在费神列书单的时候,还以为这些略微浅显的英文读物是给吨吨准备的,原来是给这位的。 遇到不认识的单词他就猜,猜不到的他就跳过去。就这样,真让他半下午的时间就看完了五个小故事,直到何君过来询问晚餐的事情。 陈安修这才丢下书,伸个懒腰从沙发上起身,“今天不用了,我们自己做。” 何君又问,“那需要准备什么材料吗?” 陈安修把需要的东西报给他,何君记好了,出去打电话让人送过来。 “那我也出去了,待会吃饭的时候喊你。” “恩,对了,你今天往家里打电话了吗?” 陈安修扶着门框,止住往外走的脚步说,“中午打过了,怎么了?” “没事,我听说冒冒昨晚又闹了?” 陈安修笑了一下,“他就是调皮捣蛋,听爸爸说昨晚上衣服都给他脱了,又要闹着回家。”估计是以为他在家里吧,“好在还有吨吨,吨吨哄了哄就睡着了。”当时下山的时候是想着多玩几天的,现在才离开两天,还真有那么点惦记家里那两个了,难道是因为年纪大了,父爱也开始泛滥了,明明当初有吨吨的时候,他去当兵头都没回过。现在想想都不知道当年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潇洒。“今天应该会好点吧,中午听着玩地很高兴。你待会再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吧。” “行,我待会就打。” 陈安修挥挥手出去。 现在是下午的五点半,章时年先打的陈妈妈的手机,好一会都没人接,他又打了建材店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小乔,听到是章时年,就说,“二叔回家拿东西了,二婶带着冒冒去镇子口接吨吨放学了。手机?好像没带,我刚刚听到在里屋响了。” 绿岛的十月虽然天气还算暖和,但还有半个多月就立冬,对北方来说,正经是秋末了,所以五点过后,太阳就下去了,山上的风此时也更凉了一些。 “冒冒,咱回家吃饭吧,待会哥哥就回来了。”陈妈妈给冒冒压压脑袋上的帽子。 冒冒怀里抱着个小飞机,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板凳上,伸着脖子往山下有车来的方向看。他很喜欢吨吨,每天吨吨去上学,他只要看到就跟在后面去送送,下午还会拎着自己的小板凳坐在门口接接。昨天因为冒冒见不到爸爸在家里闹,陈妈妈哄着来这里玩,顺便接吨吨,谁知道让冒冒记住了,今天非要来这里等不行。 陈妈妈怕待会起风冻着他,就想把他抱回去,冒冒在她怀里哼哼,肉肉的小身子扭来扭去地不走。 陈妈妈知道这样强抱走,回去也一定哭闹,正为难着,就见林淑方从她家的小超市里出来,招呼说,“大姐,屋里坐吧,屋里暖和。” 说实话陈妈妈还是不怎么待见她,乱传壮壮的闲话,又带着蒋瑶上门闹,但事情过去这么久,壮壮和章时年现在这么好,她心里也没那么多气了。 林淑方见她没一口回绝,就知道有门,再接再励地说,“大姐,大人不要紧,别冻着孩子。” 陈妈妈一想到冒冒就没那么多坚持了,刚想答应,就见冒冒飞机也不要了,朝后伸着爪爪,嘴里发着啊啊啊的音,眼睛小灯泡一样亮,她跟着回头,就看到载着吨吨的出租车过来了,她心想也就怪了,同样是出租车,她能认出来是因为认识车牌,但冒冒是怎么认出来的,山上的出租车虽然不算多,但每天还是能见到那么几辆的,可冒冒就能认出载着吨吨的那辆。 车子一停下,吨吨打开后车门,背着书包下来,和司机道别后,朝着这边跑过来,“奶奶。” 冒冒早就在那里张着小爪子等着了,落到哥哥的怀里,又嘟着嘴亲,又拿着自己的大胖脸蹭别人,那个亲热的样子就别说了。 吨吨不堪这热情的蹂躏,加上冒冒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要抱紧实在费劲,他拍拍冒冒露在外面的小屁股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老实点,咱们回家。” 农家乐小老板_289 林淑方在边上说了句,“这兄弟俩真亲。” “兄弟不就是这样吗?”陈妈妈拎了地上冒冒的专属小板凳,又说,“你回屋吧,我们走了。” 林淑方见陈妈妈终于肯搭理她,高兴坏了,见人已经走出两步,她连忙在后面喊,“大姐有空来家里玩啊。”回家看到文茵和文峰都没以前那么心烦了,只嘟囔了句,“我这辈子真是没享福的命,好不容易带大个侄女,供成大学生,一点好没捞着不说,还要给他们蒋家带孩子。就他们蒋家都是富贵人,我看着就那么像个老妈子吗?”之后就认命地去做饭了。 吨吨抱着冒冒回来的路上,冒冒还是回头看,好像在找什么。 “爸爸他们过两天就回来了。”吨吨凑过去咬咬冒冒的耳朵。 冒冒跟着说了句,“爸爸。”这是他现在唯一发音清楚的词。 “冒冒叫哥哥,哥哥……” “啊啊……” 吨吨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胖脸上,“哎呀,你怎么这么笨。” 回到家后,陈妈妈听小乔说章时年来过电话,于是又回了个,“挺好的,吨吨也放学回来了,这会正陪着吨吨在屋里写作业呢。” 陈安修把鱼蒸上,把汤炖上,进来就看到章时年正挂断电话,脸上的笑容显而易见,“什么好事?” “听说冒冒在陪着吨吨写作业。” “陪着写作业?我看捣乱还差不多。” 事实上就和陈安修预料地差不多,冒冒硬是赖在吨吨怀里不下来,谁抱都不走,还没到吃饭时间,吨吨只好怀里揣个胖子写作业,冒冒的两只胖抓抓摁在哥哥的作业本上,短短的小指头一点一点的,“啊……啊……” 吨吨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胡乱答应着,“恩,恩。”左手搂着鼓鼓的圆肚子,下巴抵在冒冒肩上,写完一行,把那两只充当镇纸的爪爪往往下拉拉。 陈妈妈在院子择菜,准备待会做晚饭,看看屋里那兄弟俩,就和正在对着账本点数的陈爸爸说,“冒冒这两天好像特别喜欢挨着吨吨。” “大概是因为壮壮不在家吧。” * 相对来说,陈安修的日子就舒服多了,和章时年在一起,不用顾忌别人,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有时候多赖会床章时年也由着他。上午章时年去了公司,不过中午之前就赶回来了,两个人一起吃了午饭,午饭后两人还沿着海边的栈道走了走,在路边买了两盆蓝石莲。 周远他们的早班四点下班,吃饭见面的时间就定在五点,陈安修下午睡过一小觉后就在章时年的监督下继续看昨天的书,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换件衣服出门了。 养生火锅是君雅中餐厅每年在秋冬季节都会推出的活动,价格算是实惠的,很多平时不轻易踏足五星级酒店的人都会借机来体验一把,这里的火锅好吃在绿岛也是出名的。每次酒店有活动,销售部都会对老客户赠送一部分优惠券,一来是答谢,二来是宣传,不记名,转让也方便,但优惠券是禁止员工使用的。 这次周远他们不知道到哪里弄了些,面额都比较小,四五张加起来才三百多,周远他们把优惠券塞给陈安修,“陈哥,到时候你就说是你的,千万不要说是我们的,被抓住就惨了。” “好,好,我都记住了。”从见面开始,他已经被嘱咐三遍了。 工程部的这些人虽然天天在君雅工作,但由于各方面的原因,很少有机会正儿八经地在这里当回客人,一行人进去之前,对着酒店外围的大玻璃窗扯扯袖子,抻抻衣摆,互相整理下衣领,他们这番动作,让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其中就有个经过的女人轻声嗤笑说,“那群人怎么跟猴子一样,真好笑,没钱来这里装什么样子。” 她也没敢说地太大声,可偏偏陈安修耳朵好用,就听到了,而且这声音还颇为熟悉,他一转头就看到刘雪和两个女伴过去了,不过刘雪只顾着说话没看到他。 陈天齐工作不错,刘雪也是个能赚钱的,她来这里吃饭,陈安修也不觉得多惊奇,只是一看到这个女人,原本已经不怎么疼的那块淤青又有点疼了。酒店这么大,希望别碰在一起了,要不然吃饭都犯堵多难受。 可很多时候,天就是不从人愿,事情就是这么巧,刘雪他们也是来吃火锅的,两桌虽然不挨着,但也就相距两米的样子,想看不到都难。 刘雪这时也看到陈安修了,那么一大群男人同时进来,还是挺显眼的,可是她把头一扭,继续和同伴聊天,一点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陈安修一看他这样,当然不可能主动往上凑,也装作没看见一样,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若无其事地过去了,众人落座,每人一份菜单,来的都是些青壮年的小伙子,当然对那些鲜花火锅,中药火锅之类的没兴趣,就点麻辣锅底,东西也以肉为主,刘慧就在这里当领班,还赠送了几盘便宜点的青菜。 真到了饭桌上,陈安修发现其实他的心态比想象中好多了,刘雪就坐在一眼就看到的地方,但他该吃吃,该喝喝,一点没受到影响,吃到中间,钱哲和关平他们几个刚下班的小领导也赶了过来,大家又点了一次菜,桌上的气氛也更加热闹了。陈安修很清楚自己的酒量,也没敢硬拼,耍个滑头,打个马虎眼就过去了。 陈安修出门的时候忘了带手机,一大帮男人推杯换盏的也不知道吃了多长时间,桌上的人已经趴下两个了,陈安修算是清醒的,所以他听到了旁边的争吵声,“为什么不能用,这不是你们酒店发的优惠券吗?我们来吃饭了,你们又不认账了,这不是坑人吗?” “对不起,女士,事情是这样的,因为您这些优惠券已经过期不能使用了。” “哪里有规定使用日期?我怎么没看到?” 服务生拿着账单,态度还算是恭敬的,“是在优惠券的右下角,女士。” 刘雪低头看看,可能也看到了,但想让她道歉基本是不可能的,况且是对着一个服务生,她从包里又抓出几张,递给服务生说,“你看看这些都过期了吗?” 陈安修看看厚度,少说的话也有四五百,如果数额大的话,过千都有可能,再看看桌上那一盘盘没怎么动开的肉和各种菌类,他心下有些了然。 服务生把那些优惠券接过来,没有走开,当着他们的面挨张核对,大概过了有十来分钟,开口说,“不好意思,女士,您的这些优惠券全部过期了。” 刘雪的面上就有点不好看,又问了一次,“你看清楚了吗?真的都过期了?我们收到没几天啊。” “是的,女士,是在这个月八号过期的。” “那也没几天了,这么多钱说不能用就不能用了?” 关平就坐在陈安修的右手边,此时举着酒杯,噗地就笑出来了,低声和桌上的人说,“这个女人是来搞笑的吗?”过期就是过期,和过期几天有什么关系,过期半天也是过期、 陈安修没有幸灾乐祸的嗜好,但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如果放在往常,毕竟是陈天齐的老婆,他肯定不能坐视不理的,但前两天刚被她坑过钱,刚才又对自己扭头不理,他是要有多宽广的胸怀才会主动贴上去。搞不好刘雪还以为他趁机巴结她呢。 “真是不好意思,女士。” 刘雪又说了什么,声音很低,这次连陈安修也听没到,只听服务员说,“按照我们酒店的规定,如果不是我们的质量问题,这是不可以的,女士。”再配合刘雪刚才指着桌上菜色的动作,不难猜出她想干什么。估计是刚才仗着有优惠券,点的太多,顺带走的时候打个包,现在知道优惠券失效,要用自己的钱付那些帐,肉疼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刘雪压着声音说,“可是这些菜,我们都没动过,一筷子都没动。” 这里持久的拉锯让引起了领班的注意,刘慧过去说了半天显然问题也没得到解决,刘雪似乎很坚持,最后这里的人都没办法,好像惊动了上面,陈安修看到刘越过来了,刘越现在是餐饮部的总监助理,他以前在大堂工作过,对处理客户关系算是比较擅长的。 刘越上来先做了自我介绍,又说,“这位女士,我们可以去会客室谈一谈吗?这里说话也不太方便。” “我觉得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只问这些没动过的菜可以退吗?在别的地方买东西,只要不影响二次销售都是可以退的,你们酒店为什么不可以?还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呢,就这么为客人服务的吗?” 陈安修简直要为刘雪的口才叫好了,这里歪的理都能找得出来,他一看事情越闹越大,担心刘雪最后难以收拾,就想过去看看,他刚一起身,就听周远说,“陈哥,章先生来了。” 陈安修这会也顾不上刘雪了,快步迎向走过来的章时年,“你怎么来了?” 农家乐小老板_290 “你手机落在书房里了,林先生的电话。” 陈安修把手机接过来,翻翻通话记录,“哦,哦。” 他们此时站的位置已经离着刘雪那边的桌子很近,刘越也看到了章时年,他正在处理客户问题,不好过来,就微微躬身,恭敬地喊了一声,“章先生。” ☆、220 刘雪刚才光顾着争论,根本没注意到章时年的到来,此时突然看刘越这动作,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章时年和陈安修站在那里,她咬咬嘴唇,顿时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一直以来,她对二叔家都不太放在眼里,甚至可以说看不大上,虽然不会像对三叔家那么明显,但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当着那家人,尤其是和她一向不对盘的陈安修的面下不来台,这让她根本无法接受。 但她心里也抱着一丝侥幸,或许陈安修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两桌不挨着,她说话声也小,如果陈安修真知道,就凭两人现在的关系,他早就过来冷嘲热讽了。 不过章时年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个自称什么总监助理的人对他那么尊敬?要说她真对章时年的身份一点怀疑都没有也不可能,她不是那么没眼力劲的人,章时年还把陈天意和李文文送到了那么好的单位,可是他们家的人那么不给自己脸面,买点东西都要推三阻四的,难道她要还要笑脸相迎不可?那得看看季家什么分量,如果真有四叔家那本事,她就是弯弯腰能如何,可现在的情况是估摸着季家太大的本事也没有。 不过眼前的情况不由人,刘雪的脑子转得飞快,现在不管章时年是什么身份,但他和眼前这个总监助理相识是一定的,或许能借借章时年的力,让接下来的事情好处理些。 想到这里,刘雪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来,笑容重新挂上,任谁都看出她这是要和章时年说话。 但近在咫尺的章时年就像没看到她一样,一丝眼光都没施舍,只对刘越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很多时候无视要比任何话语都让人难堪,他这行为无疑当众甩了刘雪一记耳光。 刘雪毕竟年纪还轻点,自尊心不是一点都没有,她的脸轰地一下当场就红了,眼泪都眼眶里转了转,牙齿止不住地颤抖,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了,她站了一会,突然抓起手边的包就要往外走,服务生客气地拦住她说,“女士,这是您的账单,麻烦您结一下。” 刘雪气得又返回来,重重地拉开椅子坐下去,胳膊不小心扫到桌面上满满当当放置的盘子,当场就有两三个盘子叮叮当当落在地面上,火锅厅这里的地面上没铺地毯,盘子摔在大理石地面上,动静就有点大,其他正在吃饭的人受到打扰,纷纷投以谴责的目光,这让刘雪更是怒火中烧。 刘越也看出了问题,但他肯定不敢问章时年,就悄悄给陈安修递送个疑问的眼神,后者不是很明显的摇摇头,刘越也不再继续问。 刘雪同来的两个女伴和她并不熟悉,只是在做直销生意的时候刚认识的,说是以后可以互相帮忙,今天是刘雪主动说是请客,点的这些菜很大一部分又是刘雪说好要打包回家的,她们是看出刘雪这里有问题了,但也不会傻地主动付钱,这一桌可不便宜,谁知道钱出去了,还能不能要回来,她们两个提出要走,刘雪一看这情况,也顾不上伤心了,赶紧拖住她们两个,想要平摊。 做他们那种直销生意的,脾气太好的也赚不来钱,所以这两个女人也不是善茬,三个人当场就要厮打起来,互相骂骂咧咧的,一改方才吃饭时姐姐妹妹好的架势。 陈安修再不待见刘雪,怎么也不好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被人打了,他上前一步想阻止,章时年拖住他的手臂,笑道,“怎么,不去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们?” “可是……”他示意刘雪那里。 “酒店里会有人过来处理的。”刘越如果真的连这点应对都没有,在君雅做到总监助理就是他的上限了。 刘越显然也不想给章时年留下坏印象,立刻让人上前拉开,客客气气但不容拒绝地把三个人请到餐厅旁边附设的会客室去了。 工程部那桌上的人也都注意到章时年了,毕竟这样一个人还挺难让人忽略的,大家知道周远和陈安修的关系好,刚才又见周远出过声,这时就有人低声问他,“这人是谁啊?” “陈哥的一个朋友。”正如陈安修怀疑的,周远还确实不知道这两人的真正关系,刘波曾经是告诉过他,但这种事情刘波对外人说起总有点别扭,表达就拐拐弯弯的,偏周远就是个直肠子,从来就没往这方面去怀疑,结果就是双方都以为明白了彼此,其实两人的脑电波从来就没同步过。 “看起来好像挺有钱的。”这是关平的结论,他们这些人在酒店里工作时间长了,形形j□j的人见得多了,眼力劲还是有点的,不敢说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人家多少身家,但有钱没钱他们心里还是有个概念的。 周远把一盘子牛肉片倒进去,招呼大家快吃的同时,又说,“可不是有钱吗?住在月塘区那边,嫂子应该认识,她就负责清理章先生现在住的那房子。” 桌上众人小小吸口气,在座的大部分人一年的工资都不够去月塘区住一晚上的,这就是差距。 “陈哥怎么认识这么有钱的人的?” 周远捞点牛肉片上来,蘸酱料吃一口,砸吧砸吧嘴继续,“我记得章先生三年前住的也是那个房子。”大概是特别喜欢那个房子吧,两次来都同一个,“当时韩总监给陈哥找个工作,去给人当了两个月的助理,你们还有印象吧?就是这位章先生,估计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今天坐在这里吃饭的都是陈安修的老同事,他们对此当然还有印象,当年陈安修回来后不久,出了夏菲那事,他就被迫辞职了。 关平一拍桌子说,“说到这个,我也有印象,应该就是这位章先生,当年走的时候给我们家那口子不少小费,可把她高兴坏了,有段时间你们嫂子没事就在家跟我唠叨,那个章先生多么大方,人说话很和善,生活习惯也好,住过的房子从来不跟暴发户一样,弄成个猪窝,人走后,花上一两天都不能恢复原样。你们是不知道把人夸的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我差点被便贬到地底去了。”要不是对自己老婆足够信任,光听那些话,真以为她打算向外发展了,不过一想起那段往事,还真点头大,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老婆把别的男人夸出个花来。 大家对他的遭遇报以同情的哄笑声。 关平曾经一度还愤愤不平,总以为自己老婆夸大其实,但现在看着和陈安修一道走过来的男人,他心里无望地叹口气,输给这样一个男人,好像也没什么委屈的。隐隐的,还有种,能被拿来和这样一个男人比较也是种光荣的怪异感。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自虐的心理了。 刚才虽然有小声地讨论过这个人,羡慕,嫉妒的都有,但真等人过来了,大家就拘谨起来了,没办法,好像就不是同一国的人,人即使再平和,再放低身架,可有些气场是没法改变的。 周远算是见章时年次数比较多的,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法对着章时年平静自然地说话。 陈安修给彼此做过介绍后,见章时年没有走的打算,就在自己旁边添了张椅子,关平识趣地往边上靠靠,桌上的人该吃吃,该喝喝,但桌上的气氛真的就比刚才平静很多了。 今天吃的是麻辣的锅底,因为章时年身体上的原因,陈安修在这略显干燥的季节里也不敢让他吃辛辣刺激性的食物,但又不能让大家陪着换锅底,就单独要了一大碗清水,把锅子里捞出来的菜和肉用清水涮过,才放到章时年面前的盘子里,还不忘嘱咐道,“你嗓子不舒服,少吃一点。”他照顾章时年习惯了,这事做地太顺手,根本就觉察到有什么异常。 桌上的其他人都是粗糙的大老爷们,心是不够细,但这不妨碍他们觉得陈安修这行为有点怪,这行为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如果再确切点,就像是老公疼爱老婆,或者是老婆照顾老公?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再看另一位,明显也习惯这样的照顾,泰然处之,这两个人之间有种旁人难以j□j去的默契,这真的是朋友吗?但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关系? 其实章时年来之前已经吃过饭了,但对陈安修的亲近行为也没拒绝,但他今天可不是光是来吃饭的,他吃过一些陈安修夹过来的菜后,就主动敬了大家两杯酒,第一杯是庆祝大家相识,第二杯意思就有点微妙了,是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安修的照顾。 大家心里共同闪过一个想法,这应该是亲近的家人才能说的话吧? 陈安修背着众人在身后拉章时年的衣服,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当场把这人打晕,抗回去。 章时年垂在身侧的左手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手指,陈安修怕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更过火的事情,吓得立刻把手缩了回来,立定站好。 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怪异,但人家敬酒总不能不喝,于是这两杯酒大家痛痛快快都喝了。 吃饭的间隙章时年离开一会,回来的时候加了好些大家都没敢点的好菜好酒,还主动把账单结了,大家谦让了一回,都说这样不行,纷纷表示要出钱,陈安修压住大家没让。 经过这事,大家虽然还是对章时年保持了一定距离,但桌上的气氛明显就活络多了,毕竟大方的人谁不喜欢。 这一幕都落到了出来打电话的刘雪眼中,她心中更恨,她今天带的优惠券足足有两千多,除此以外,身上就带了不足二百的现金,满以为只是吃顿饭而已,她就是要点贵的也足够了,可现在一桌下来差不多有一千六,就算三个人平摊,她也拿不出钱来。 两个人最近总是吵架,陈天齐为了躲清静已经在医院了住了好几天了,就这样刘雪还天天打电话查勤,所以今天晚上陈天齐又接到刘雪的电话,想也不想地直接挂掉,刘雪持续打,他直接关机。 刘雪的娘家离着这边很远,就是开车过来也要两个小时根本赶不及,陈天齐的电话打不通,她又往婆婆家打,李文彩一听说是在酒店吃饭要钱,没等她说明原因就把电话挂了,睿哲天天养在他们身边,一分钱都不出,还要从他们这里拿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刘雪对着挂断的电话声,恨恨地骂声,“死老太婆。”这样的事情除了家人,她又不好对外宣扬,即使是最好的朋友,如果传出去,不成了别人的笑柄,拿着过期的优惠券到酒店吃饭,被人扣住。 经过协商,那两人分别甩下三百块钱走人,走之前对着刘雪骂声,“以后没钱就别充胖子,还请人来五星级酒店吃饭,不够打脸的。” “上赶着巴结都没人搭理。” 后一个人显然说的是刚才章时年那事,那两人的嘴巴毒,自觉吃了亏,损起人来一点不留余地。说完那两个人倒是走了,但刘雪没交钱却不能走。 农家乐小老板_291 “刘女士,你如果坚持不交钱的话,我们只能报警处理了。” 刘雪翻翻包,加油卡,会员卡,超市卡,美容卡,可恶,之前去4S店,把所有的银行卡抽出来后,这两天没用,忘记放回来了,她把身份证甩到刘越眼前说,“我把身份证压在在这里,现在回家拿钱来赎,这总该行了吧?” “抱歉,刘女士,我们没有权利扣押您的身份证。”刘越恭恭敬敬地把身份证还给她,态度依旧不温不火的,但如果熟悉他的人应该知道,他的忍耐力也快到极限了,见过嚣张的客人,但一点理不占,还这么嚣张的客人不多。如果不是看在她和董事长可能相识,他已经把这件事交给警方来处理了。 其他人都散了,陈安修见刘雪还没从会客室出来,就过去敲敲门,他知道酒店的处理程序,一般这样的最后会报警,刘越过来开门,一转身就听到刘雪在身后把桌上待客用的茶杯给摔了。 陈安修进门见到的就是满地的狼藉,这里面是有地毯的,颜色还比较浅,黄褐色的茶水和茶叶洒在上面格外显眼,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从口袋里摸出五百块钱,“这些你先拿去用。”他今天出来吃饭,带的钱不多,本来说好凑份子的,结果章时年抢先付了钱,他这些就没动,火锅这边的消费低点,他们一群大男人又吃肉又喝酒,如果没有章时年后来点的菜,每人三百足够了。刘雪就是点的多点,他给五百应该也差不多了。他见那两人走了,应该是付过自己的那份了。 可他不知道刘雪点的太多,她自己口袋里再加上这五百也不够,她觉得陈安修是拿着五百块钱来看她笑话的,打发要饭的,她把钱接过来了,但下一刻她直接把钱摔在了陈安修身上,如果不是因为有高度差,估计摔在脸上的可能性都有,“不用你假好心,看我笑话心里很高兴吧?”而且她明明看到陈安修口袋里还有很多优惠券,她不相信那也是过期的。只给五百块钱有什么用?装装好人,又不给够,这不是成心的吗? 刘雪这一摔,陈安修脸色没变,但有个人眸色当场就冷了。 陈安修蹲下,捡起地上的钱,冷淡地看刘雪一眼,转身走人。 刘越只看章时年的脸色就知道什么都不用问了,对走过来的餐厅经理说,“打电话报警。” ☆、221 刘雪刚才甩陈安修是在气头上,已经失去理智,但陈安修这一走,她后知后觉地醒过味来了,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心里挣扎着要不要追上去,如果不追上去,酒店方面肯定要报警,她不想去派出所,可如果追上去,经过刚才那事,陈安修还肯给她钱吗,就这么犹豫的一会,陈安修和章时年两个人已经走远了,他们两个身高腿长的,又没人阻挡,想要离开,那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喂,陈安修……”刘雪一看人马上就不见了,也顾不上想东想西了,抓着包就想追出去。 刘越示意赶来的保安阻拦,并说,“抱歉,刘女士,我想您现在还不能离开,既然我们协商无法解决,只能请警方介入了。” 刘雪一下子愣在当场,“你们报警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个地步,她以为酒店最多吓唬一下。 “不好意思。”事已至此,刘越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把事情交给中餐厅的人就转身离开了。 会客室的门从外面被带上,刘雪拉来门就看到两个保安守在外面,她退回来拼命拨打陈天齐的手机,除了关机还是关机。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一年到头的总有那么几出,所以警察来的也很快,一般的人见到警察就算不犯怵,也不会太过嚣张,所以刘雪这会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了,或者是已经吓傻了,她以前再怎么着,也没把自己折腾到局子里去过。 事实很清楚,来的人简单地问了下事情的经过,就将人带走了,从餐厅到大堂,再到门口警车的这一路,刘雪都是垂着脑袋,晕乎乎的。 “我说你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啊,有手有脚,看着也不像是没钱吃饭的,怎么那么喜欢去吃霸王餐,就为那么一顿饭,闹到派出所,最后还得交钱,这样好看吗?还给我们添麻烦。”路上没事,有个警察就问她话。 刘雪也不说话,就只盯着窗外看,那警察又问两句,见她不应声,也就不搭理了,最后撂下一句,“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为了点面子去五星级酒店蹭顿饭就那么好吃?” 警车经过市立二院的时候,刘雪突然拍着车窗说,“你们停一下,停一下,我老公就在这里工作,他可以帮我付钱。” 那个警察还有点不相信,“你对象是这里工作?做什么的?”这家医院在绿岛是数得上号的,里面医生的待遇可不低。 刘雪连忙说,“他是这里的医生,今天在医院值班,真的在里面,他可以马上就帮我付钱。”她不想去派出所。 这次来的是两个警察,那个说话的想想,就和前面开车的那个说,“你在车里等等,我陪她下去找找。”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就一千多块钱,连立案的标准都不够,最后还是让家属过来交钱,与其这样,还不如早点解决,省得麻烦。 刘雪在市立二院工作好几年,很多人都认识她,特别是当年她和陈天齐那事闹得动静很大,医院里传地沸沸扬扬的,认识她的人就更多了。此时是晚上八点多,医院里进进出出的还有不少人,有认识的见刘雪来,后面还跟个警察,背后就暗暗嘀咕开了,“这刘雪不会是犯什么事了吧?” 实在不能怪他们这么想,一般人见到这种情况本能地就会往坏的方面猜测,毕竟普通人没犯事,谁有闲工夫让警察天天跟着玩。何况刘雪当时从医院走的也不光彩,不专心工作,有事没事捣鼓她的那些产品,不仅在同事之间,还给病患家属推销,最后说好听是辞职的,其实就是被医院劝退的,这事谁不知道。 刘雪感受到众人打量的目光,脑袋就垂地更低下了,竖竖衣领遮住半张脸,只差没戴个帽子把整个头盖住了,但往往越是这样缩头缩脑,越是引人注目,她一路无阻拦地领着警察到了陈天齐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没关严实,她推门进去,一进门就看到陈天齐和赵小涵分别坐在桌子两侧在说话,除此以外,办公室里再没其他的人,这正是她最顾忌的,所以当场就炸了,指着赵小涵就质问,“你怎么在这里,你想干什么?你都已经结婚了,还偷偷摸摸在这里和我老公幽会,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陈天齐脸上尴尬到不行,匆匆站起来,对赵小涵歉意地笑笑,上前抓住刘雪说,“闭嘴,你说什么呢,你不好好在家待着,又跑到这里发什么疯?” 赵小涵根本就不屑和她说话,拿起桌上的纸袋子,冷淡地丢给陈天齐一句,“那改天再说。”说完径自出门,看到门口的警察,眉头皱了一下,不过什么都没问就离开了。 刘雪还在和陈天齐撕扯,后面的警察不耐烦了,直接问陈天齐,“你就是刘雪的丈夫吗?” 陈天齐一看还跟着警察,心里咯噔一声,他以为刘雪在外面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终于出事了,尽管刘雪一直强调那是合法的直销,但他总觉得这事不太靠谱,可刘雪见有钱赚,根本不听劝,这下警察找上门了。所以当他听说是吃了一顿霸王餐的时候,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的,只是他手头上也没那么多现金,就又去提款机上取了钱,回来交钱签字。这来回一折腾,医院里的人就更确定是刘雪犯事了,陈天齐因此也跟着大大地长了一次脸。 把警察客客气气地送走,陈天齐回到办公室见刘雪还坐在那里,把门一关就开骂,“你长脑子了吗?拿着优惠券吃饭不会看看日期吗?” “那不是你前几天刚拿回家的吗?以前用着也没事,谁知道这次会出事,你既然知道快过期了,怎么不早拿回来?你把快过期的拿回家不说清楚,现在反而怪我没看日期?” 对这事,陈天齐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好像上个月的时候,是有个病人家属送过优惠券,但他最近被刘雪搞的一团乱,哪里还记得优惠券过期没过期的事情,他已经厌烦和这个人吵架,就敷衍地说,“好,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还要工作,你能不能先回家,有空去妈那里看那看睿哲。”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陈天齐拿起桌上的一份病例,头也不抬地说,“我先看看,最近医院里忙。” “忙?忙什么?忙着和前妻私会吗?”以前忙也没像这样天天住在医院里。 “刘雪,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我和小涵现在还是同事,就不能谈点工作上的事情?”这个时候陈天齐的不耐烦已经表现很明显了。 “是谁无理取闹,小涵?叫的真亲热,你自己什么德性,你自己不知道吗?”如果陈天齐真那么坚守,当初也不会背着赵小涵和她在一起。 “刘雪,我真是受够你了,这日子过不下去了,离婚。” “你敢,陈天齐,我死也不同意。” 听到办公室里又响起的熟悉吵架声,走廊上经过的两个年轻护士见怪不怪地说,“这两口子真有意思,把医院当成他们家吗?在家里吵不够,还要来医院里吵,也不怕别人看笑话,当初这两人是怎么对上眼的?” * 陈安修没看到警车的到来,他从酒店出来,沿着右边的小路往北走,一直走到南李小区附近才彻底平静下来,他回头问道,“你在后面看到我的钱掉了吗?” “没掉。” “那就好。”陈安修笑笑,把胡乱塞进口袋里揉成一团的钱拿出来顺顺,无意中碰到周远他们的优惠券,他也拿了出来,“刚才分开的时候忘了还给他们了。” “现在好点了?”章时年走过来。 陈安修把钱和优惠券顺直了,重新放回口袋里拍拍说,“我和她有什么可生气的?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只是刘雪把钱甩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脑袋一热,真的想揍人,如果刘雪是个男的,他那一拳头已经上去了,总算还有理智,记得刘雪是个女人,禁不住他三拳两脚。 “想开就好。”因为刘雪的话,她还没那个分量。 农家乐小老板_292 陈安修单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笑眯眯地说,“不容易啊,章先生,你以前可没给人打标签的习惯。”他听出章时年的不屑了,刘雪这事要是放在以前,他可能会更生气点,但这两年经过这么多事,刘雪这点小阵仗真不算什么,只是小阵仗时不时地来一出,也挺让人厌烦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亲戚,想断掉是不可能的,以后还是躲着点吧。 章时年见他是真的没放在心上,就拍拍他的腰问,“刚才吃饱没有?” 陈安修怒视他,“你还敢问。”本来吃的还不错,后来被章时年一连串的举动吓得差点没胃痉挛,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可惜了那桌好菜。仅仅是爸爸的一个电话而已,他开始还奇怪章时年为什么会专程跑那么一趟,不过到桌上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明白了,那番意有所指,暧昧不清的话一出来,神经再粗的人也得疑惑疑惑吧,就这么想揭穿他? 今晚的风有点大,章时年帮他拉拉衣领,“时间还早,回去再要点别的?” 陈安修向前走了两步四处看看说,“以前这里有家牛肉面超级好吃,就在我们住的房子前面,不知道现在拆了没有。”两年多过去,南李小区后面这块地已经模样大变,原先的水泥小楼和简易房差不多都被推平了,现在到处是一片繁忙的工地场景,据说现在盖的都是高层。那家牛肉面店果然也被拆了,不过眼尖的陈安修在原先路口东边又发现了熟悉的牌子。 “这次我请你。”陈安修拉着章时年进去。 晚上八点多还在这里吃晚饭的大多是工地上的人,还有些是附近的住户,大都是衣着随意,穿着拖鞋的,裹着大外套的,这里是陈安修熟悉的切切实实的生活气息。 “你们要点什么?”店里负责上菜的小姑娘招呼他们,虽然她心里想的是这两人真不大像是来吃面的。 “两份牛肉面,一份牛杂汤,再来一份酱牛肉,牛肉面什么都不加。”这家店就那么几样招牌东西,陈安修连问都不问,啪啪啪就报出名字了。 小姑娘一听大概也觉得是个熟客,这才放下心来,抿抿嘴笑道,“行啊,记下了,不过现在还没空桌子,你们在这里吃还是带走?在这里吃的话就先在那边坐坐等等吧。”他伸手一指靠着门边的长凳子。 原本四人的长凳已经坐了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正依偎着低头玩手机,男孩的外套还放在边上,陈安修估摸着章时年应该没兴趣过去挤,就说,“不用了,我们在这里站着等会就行。” “两份西红柿炒面好了。”店主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他也是这里的厨师,他把打包的面送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陈安修了,热情地把他们让到里面的小间里。小间还算宽敞,里面放着一张小桌,不过从靠墙一侧的架子上放着的诸多碗筷可以看出这并不是个待客的地方,至少不是专门待客的地方。 他们的面上来的很快,分量也足,还是老板亲自端进来的,胖胖的老板还在这里坐了会,对陈安修笑说,“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在家里忙什么呢?吨吨呢?打从吨吨不在这里上学了,也少见他了。这位是吨吨的舅舅吧?长得真像。”后面说的是章时年。 陈安修笑瞥章时年一眼,夸老板说,“沈哥,你眼神真好。”他以前和吨吨住在这里的时候,和这些人都是常见面的。 章时年也和老板打了声招呼,现在正是上客的时间,老板说了几句也就出去招待其他客人去了,门一关,这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陈安修把自己眼前那碗挑了韭菜和葱花之后推给章时年,又把章时年那碗端过来给你自己吃,他不忌讳这些,老板端上来也没在意。 “你和吨吨原先就住在东边?” 陈安修搅搅,挑一筷子面条笑说,“恩,以前这里天南海北的很多小吃,我和吨吨常出来吃,哪家的比较好吃,我们都门清儿。”他也没觉得以前有多苦,有吃饭住宿的地方,还有份赚钱的工作,那时候就是担心吨吨不和他亲近。 章时年随意和他聊了两句,他晚上没有吃太多的习惯,原本就吃过了,刚才在酒店里又意思点,这会基本就吃不下去了,所以只动了几筷子就停手了。 陈安修呼呼啦啦吃完属于自己的那份,见章时年的那碗还剩那么多,就问,“你怎么不吃了?” “去之前已经吃过一些了。” 陈安修知道章时年也没必要在他面前隐瞒,不吃了就是不吃了,没什么顾忌地就把对方剩下大半的那碗端过来继续吃。 “你吃个差不多就行了。”安修的饭量章时年也差不多清楚。 “还不是很饱,剩下这么多浪费。” 不浪费的结果就是陈安修吃撑了,回到家里洗完澡就仰躺在床上,睡衣没系扣,露出的肚子溜溜圆的,“撑死我了,下次出去吃饭一定要少点。” 章时年看地又好笑又好气,让人送了胃药过来,喂他吃下,又帮他揉肚子,“你还不如冒冒呢,冒冒都知道吃饱就不吃了。”这还是剩下半碗牛杂汤没让他喝。 “我不是觉得浪费吗?”陈安修抱着枕头,这会被章时年揉舒服了,睡意渐渐就上来了,临睡前还不忘嘱咐,“明天早点喊我起床。” “我知道了,睡吧。”安修有时候的顾忌太多,事情要全然依着安修去处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不可能瞒一辈子,与其让那些人从别的渠道知道多生是非,不如现在给点暗示。 事实上章时年的暗示还真的起效果了,晚上关平回到家,先是炫耀了今天那个章先生和他们一桌吃的饭,之后自然而然就说到了他心里的疑惑,“这两人的关系,我怎么就看不明白呢。”比朋友感觉近一点,如果是一男一女的话,他可以怀疑是情侣,但两个男人,这算什么? 秦云也不明白,她不是从今天才疑惑的,她是从陈安修到来的第二天上午就开始疑惑了,床上是真的有人睡过一夜还是仅仅在上面躺了一会,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她做客房清理这么多年了,可是分地很清楚,主卧那个房间的床明显是睡过的,隔壁房间那个床明显仅仅躺了一会。 夫妻两个的心里都有某个念头,但他们都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那种人,所以也不敢妄加猜测。 * 吃饭那事后,陈安修原先还以为就刘雪那脾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个女人一向是无理都能搅三分,何况是自觉吃了亏这样的大事,可是事情过去几天,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往山上打电话,妈妈说刘雪最近根本没去过山上。既然没闹事,陈安修才懒得搭理去她去哪里混,总归不会是在派出所,就那么屁大点的事情。 “小陈先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唐娜坐在对面问他。 “哦,那个,喝汤的时候,是这样吗?”最近章时年总在忙,午饭一般只有他和唐娜,可唐娜显然更喜欢西餐,吃就吃吧,他奉陪就是,但唐娜还很有爱心地教他餐桌礼仪,弄地他不想学都不好意思,于是这样的场景每天几乎都在上演。 “姿势非常正确,但手臂可以更自然一些。” 他也想自然,但胳膊快僵住了,这不是在吃饭,是在受折磨。现在熟悉点了,他和唐娜有时候也会坐在一起聊聊天,她会在不涉及隐私的情况下说一些章时年以前的事情还有章时年的朋友,但他很快发现一个事实,唐娜明明会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但从来不在他面前说,有时候他听不明白的话,唐娜宁愿费力气给他解释,也不跟他说中文。 他模糊地可以知道一点事情,所以对这样的安排也不拒绝。 “给我三年的时间。”三年后吨吨中学已经毕业,冒冒也四岁了,很多事情也可以有个安排了。 “好。”章时年答应他。 ☆、222 尽管有好些东西要重新学起,但章时年并不急于一时,也不想给陈安修太大的压力,所以说陈安修在山下的日子还是优哉游哉的,白天出去会会朋友,打球,吃饭,晚上两个人一起看看书,做做运动,早上一睁眼就能见到彼此的日子不知道有多美好。这期陈安修回去过山上两次,不过没让冒冒见着,他这两天好不容易好点,不再那么哭闹找爸爸。 这天早上陈安修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听到外面呼呼的风雨声,马上就要入冬了,还下这么大的雨,这在绿岛并不常见,天气预报说是台风,这样的天气对上班的人来说是个折磨,但对可以偷懒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个睡懒觉的好机会,他抱着被子蹭蹭,拒绝听从肚子的召唤起床,但偏偏有人不如他的愿,捏住鼻子不让他喘气,他放弃那条通道,改为张开嘴巴。 边上有人轻笑一声,接着嘴巴也被堵上了。 呼吸不畅,陈安修被迫睁开眼,章时年的脸近在咫尺,经过昨晚在浴室里的两次激烈运动,平日梳理整齐的头发这会早已经乱了,随着他的动作,柔软的发梢不时地搔在人脸上,撩拨地人心里痒痒的,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 “这么好看?是不是舍不得给别人看了?”章时年垂着眼皮笑,一下下地啄着他的唇。 陈安修脸皮这么厚,怎么轻易被别人调戏,章时年也不行,他单手勾着对方的脖子压下来点,审视一番后,得出结论说,“恩,这么看章先生不穿衣服果然更标致。” 章时年磨牙凑过去咬他的耳朵,将人压回床铺,陈安修抬腿踢他,家里没有其他人,两个加起来大半百的人肆无忌惮地在床上闹成一团,男人早上的身体都经不得撩拨,特别是像这两位一样睡在同在同一床被子底下,身上还什么都没穿的男人。于是这场打闹不可避免地转变成了两具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 这次等他们真的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幸亏这不是在酒店里。”要不然闹到现在,非被抓个现行不可。 昨天变天,他没带厚衣服下山,本来是想来市区的家里拿点旧衣服,结果出门的时候遇到大雨就只能留了下来,章时年下班后也来了这边。总算这里有人定期清理,也不存在不能住的问题。 农家乐小老板_293 “你今天还出门吗?”章时年最近忙,也不怎么去公司了。其实章氏的中高层管理者都不在绿岛,这给他的工作也带来很多不方便。 “这几天可以休息一下,有事的话,唐娜会打电话的。” “那歇会咱们再吃午饭?” “恩。” 二人世界就是这点好,什么事情对方同意就可以了,就是冰箱来空空的,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米面,油,调料之类的厨房里倒是常备着,两人起床后,章时年负责把弄脏的床单扔到洗衣机里,陈安修则把昨晚剩下的蔬菜和肉,混着做了一锅子炒饭。 难得这样的清闲时间,下午章时年处理会文件,两个人就窝在被窝里看电影,晚上两个人一起去小区的超市里买了足够的蔬菜,肉和各种食品。两人是一路跑回来的,身上也几乎湿透了。 “今年的第十九号台风荷娜已经于十七号凌晨前后登陆……” “滋拉”鲜肉入锅的滋滋声盖过了客厅里电视播音员的声音,陈安修拿着锅铲翻炒两下加上葱姜,看看厨房外面漆黑的天空说,“这雨下地可真大,光看着就觉得冷,你刚才看电视,有没有看要下几天?”如果没有这场雨,他这两天就准备回山上去了。 章时年在边上洗喝茶的杯子,“两三天吧,这个季节的台风不比夏天了。”他显然不常做这样的事情,洗地非常慢,但足够仔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没磕碰,没摔坏,这对新手来说已经是奇迹。 “那买的东西也差不多。”有了今天的经历,他可一点不想再出去买东西了。 “尝尝咸淡。”陈安修出锅前夹一块给章时年尝尝。 “肉有点淡。” “我尝着汤还可以了,要不,我再加点?” “一点就行了。” 晚饭后两个人在书房忙了会,就早早上床了,这雨夜深重的,实在不适合做别的。 陈安修躺在床上看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暴风雨的夜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恐怖,但长久的心理阴影并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彻底消弭的。 章时年转过他的脑袋,手里拿着两本书问,“这本还是这本?” 陈安修随手一指上面那本,“这个好了。” 章时年也知道他在这种夜里容易发噩梦,就常常在睡前给他读书听,直到他睡着为止,章时年的声音本来就是很有磁性的,刻意放低了,在这种雨夜里听起来更是别有一种温柔缱绻的味道在里面。 陈安修很多时候就在这种熟悉的声音里沉沉地睡过去。 暴雨一直持续了三天,除了第一天,剩下的两天,两个人根本就没出过门,也没其他人来打扰,与世隔绝一样。 * 两个爸爸是自由地幸福去了,但被抛下的那个就痛苦了,吨吨中间还见过爸爸两次,冒冒就可怜了,他有好几天没见到爸爸了,从昨晚开始就闹腾到不行,今天更是闹到连饭都不吃了。 哄了半天就吃了几口,再喂就扭着头不吃了,陈妈妈叹口气,和吨吨说,“吨吨,你看会冒冒,我再去小饭馆那边看看,看能不能给他做点别的。” 吨吨把冒冒接过来抱在怀里,见陈妈妈出去后,给同学打电话家里有事,不能去赴约了,“冒冒不哭了,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谁知道不提爸爸还好,一提爸爸适得其反,冒冒张嘴就哇哇大哭,“爸爸,爸爸……” 吨吨也没想到是这个效果,这个笨蛋弟弟平时脾气还不错,但一哭起来真要人命,他拍拍冒冒的背,抱着人出门说,“冒冒别哭,咱们出去看看爸爸回来没有。” 下了三天的雨昨晚刚停,山上的空气很清冽,山路上远远近近的铺了一层被雨水打湿的黄叶子,一直绵延到山下。吨吨抱着他往镇子口走,冒冒知道是要去找爸爸了,就暂时不哭了,但吨吨一抱着他往回走,他就继续哭,哭到最后脸都憋得通红了,还是不停。 这样一来吨吨也没办法了,他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爸爸,就见一辆出租车送完客人,正从山上下来,他急忙摆摆手拦住,见车一停下来,就急忙跑上去问道,“叔叔,你知道君雅酒店吗?我要去君雅。” 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说,“知道。”那么大一个酒店,出租车司机哪有不知道的,但他看看眼前这俩孩子,一个小学生模样,一个也不知道会不会走路的胖娃娃,“你们家里人呢,你要下山他们同意吗?你手里有钱吗?” “我带着钱。”出来的时候没想去别的地方,好在身上还有一百块钱,他先把冒冒放在地上,拉开后车门,又把人抱上去。秋里镇偏离市区主干道,平时出租车很少到这边,吨吨知道如果错过这辆,今天都不一定能等到下一辆了,爷爷也不在家,不能送他们过去,“我爸爸就在那里接我们。” 出租车司机本来还有点犹豫,一听后面这话也就没那么多迟疑了,不过心里还是对这不靠谱的家长腹诽一番,哪里有当家长的让一个孩子带着个娃娃自己出来坐车的。 冒冒这是第一次做出租车,还挺好奇,大眼睛骨溜溜这里,骨溜溜那里,暂时也忘了哭,吨吨拿纸巾给他擦擦脸说,“那,你别哭了,我带你找爸爸。” 路上吨吨借司机的电话给奶奶打了个电话,给爸爸的那个没打通,路上还算顺畅,从秋里镇到君雅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不过费用不便宜,到地方后,出租车司机把零钱找给吨吨,不无担心地又问了一句,“你家里人呢,在哪里等着?” “就在里面,我进去就看到了。” 出租车司机也不再多问,开着车走了。 门口的礼宾员还没见过这么小的两个孩子单独来酒店呢,忍住好奇的目光帮他们开了门。 酒店的大堂富丽堂皇,人来人往的,换成别的孩子可能还拘谨点,但冒冒是个人来疯,人越多,他越高兴,他扭着从哥哥的怀里下来,颠颠地这看看,那看看,大堂里有几个地方有镜子,他好奇地趴上去,看到里面还有个小娃娃,他不知道那是他自己,高兴地啪啪啪拍了两下,“啊……啊……”估计是想和里面那个打招呼, 但他这举动可把其他人吓得不行,吨吨伸手拉住他,身为大堂经理的潘杰也很快注意到这对小哥俩,实在是没办法不注意,主要是冒冒这个小土包子太显眼。 前两天下雨天气凉了,陈妈妈就给冒冒换上了今年新做的小棉裤,棉袄,她做这棉裤棉袄的时候都是用的今年的新棉绒,薄薄地夹了一层,又软又轻,孩子穿着一点都不累,因为是在家里,也没那么多讲究,暖和就行,可这新棉绒也有一点不好,就是蓬松,冒冒本来就够圆的了,现在换上这一身,整个就是一个球,还是个花里胡哨的球。他的小棉裤是红花花的,棉袄外面的罩衣是蓝色的,还戴着一顶有两只长耳朵的白兔帽子,走路的时候头顶上那两只长耳朵还一晃一晃的,光想想这形象吧。 潘杰此时已经过来了,他过来赶紧把人带离镜子附近,这大堂里的镜子玻璃特殊,一般也不那么容易破,但万一真破了,他们可赔不起孩子,即使是个小土包子也一样。和这个小的肯定是无法交流了,他就问大的,“小朋友,你家长呢,谁带你们来的?” “我们在这里等爸爸,他一会就过来。” “那你爸爸的电话,你记得吗?叔叔给他打电话说一下。” 吨吨正愁不知道怎么联系人,就把章时年的电话报给他了,没给陈安修的主要是因为刚才没打通。 章时年的电话很快接通了,潘杰告诉他有两个孩子在酒店大堂等他,又让吨吨回了电话,最后还颇为委婉地表示了一下对这行为的不认同,挂断电话后,他在想接电话这人态度倒是很和善,但旁边有个人怎么听着声音这么熟悉呢。 陈安修的手机是扔在卧室里没听到动静,这会听说吨吨带着冒冒下山来了,还在君雅,就着急要赶过去,章时年拦他一下,先给何君打个电话,让他过去帮忙看着孩子。 潘杰带着两个孩子送到大堂休息区坐下,嘱咐他们不要乱跑,有人打电话找他,他就走人了。 冒冒这会走累了,也不愿意动了,就窝在吨吨的怀里,过会他有点热了,就想把帽子撕下来。 吨吨按住他不让,“你别摘帽子,摘了帽子,感冒打针,戳这里。”他在冒冒的屁股上比划一下。 冒冒害怕打针,也不怎么敢闹了,他吧嗒吧嗒嘴,对着吨吨,“啊……” 农家乐小老板_294 吨吨看他的嘴巴有点干,就去旁边的吧台上给他要杯热水喝,女服务生看到这可爱的小哥俩都围过来看,把水对兑好了,温度适合了才递给他们。 吨吨先试了一口才喂给冒冒,冒冒一连喝了好几口才停下。 喝完水吨吨去还杯子,冒冒继续坐在沙发上等着,吧台离着这里不足两米的距离,吨吨走的时候还不时地回头看看他,见到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才放心。 章家大冒冒虽然不是属狗的,但他的鼻子比小狗狗还好用,吧台旁边的蛋糕柜里放着好些蛋糕,起先他不认识,不知道那是可以吃的还好,但这会正有厨房里新出炉的蛋糕送过来,虽然盖着玻璃罩子,冒冒也闻着味了。 服务生从后面打开柜子往里放蛋糕的时候就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一抬眼就看到一张大胖脸就印在蛋糕柜底层的外面玻璃上,鼻子扁扁的,都快压成饼了。 这个服务生就不能送他们了,蛋糕都是明码标价的,她又不能私自切一块下来送人,再说就算规定允许,他们也不敢随意给这么点的孩子东西吃。 吨吨送完杯子,看冒冒整个扒在人家蛋糕柜上,就差挤进去了,他过去看看价格,又摸摸自己口袋里的钱,伸手把冒冒抱回来了,顺手给他擦擦口水,小声说,“你别这么没出息,待会爸爸来给你买。” ☆、223 吨吨牵着冒冒的手要去沙发那里坐下,冒冒还恋恋不舍地频频回头看,小爪爪指着人家蛋糕柜那里,“啊……”大概是想让哥哥拿给他吃。 吨吨把他的小爪子抓回来,他待会还伸出去,“啊……” 就几步路的距离,吨吨最后干脆把他拦腰抱起来,在他耳边小声安抚说,“你再忍一会,爸爸他们很快就来了。”他知道冒冒是肚子饿了,可是他的钱不够。 兄弟两个回到沙发上继续坐着等人,身上没有手机,吨吨不时地起身看看门口那里,人来了没有,冒冒起先还乖乖听话端坐着,但在邻桌的人点了份蛋糕上来后,他吧嗒吧嗒嘴,从沙发上蹭下来,就想过去跟着吃。 好在吨吨及时发现,在他丢脸之前及时把人拉回来。 “啊……”冒冒眼珠不错地盯着人家桌上的蛋糕。 吨吨把他的脑袋转过来,抱在自己腿上,拍拍他的背说,“冒冒乖啊,爸爸马上就来了,来了就给你买,买个最大的。” 冒冒刚才跑了好一会,现在又没东西吃,他趴在哥哥怀里垂着脑袋,神色恹恹的。 这样抱着两个人都不太舒服,过会吨吨见他不闹了,就把他放在沙发上。 冒冒老实地在沙发上坐了一小会,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扭扭肉肉的小身板,小爪爪不停抓自己身上的罩衣。 “脖子那里紧吗?”吨吨伸手试试脖子那里,挺松的,但见冒冒还是抓,以为他身上束得紧,就把冒冒翻过来,解开后面的带子,帮他把罩衣脱下来。 蓝色的罩衣脱掉,里面就是红花花的小棉袄了,但就这样冒冒还不停下,他拉着哥哥的手,胡乱踢着自己的小脚,“啊……” 吨吨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不能答应他,“不行,冒冒,这是在外面呢,不能脱鞋子。”又不是在自己家里。 冒冒不让,还是晃着两条小短腿,指给哥哥看,“啊……” 酒店大堂里只有他们两个小孩子,本就惹眼些,加上这小兄弟俩还动作频频,早就好多人注意到他们了,特别是休息区这里的人,对此吨吨倒是不那么在意,只是觉得冒冒在这里又脱衣服又脱鞋子的,实在有点不好看,但他又担心冒冒没见到爸爸,又没吃到东西,如果这个再不顺着他,待会哭闹起来没法带,只得又顺着他把鞋子给他脱了。 脱了鞋子不算,冒冒还要脱袜子。 吨吨心想鞋子都脱掉了,也不差这点了,这里开着空调,温度高,也不怕冻着,就又帮着把袜子脱了。 这下看他们的人更多了,潘杰虽然在忙着,但时不时地也要四处瞅瞅,留意各处的动静,当他看到兄弟两个这情形,他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心里暗暗嘀咕,这俩是把这里当自家睡房了吗?他在酒店大堂工作这么多年,见过放松的,还没见过这么放松的。 脱掉罩衣,脱掉小鞋子,脱掉小袜子,总算小宝宝的胖脚丫是白白嫩嫩的,也没什么味道,要换一个成年人在这里宽衣解带,就算人家不当是神经病,也肯定会被工作人员请到别处去了。 脱成这样,吨吨心想这总该成了吧,哪知道冒冒把脖子一仰,“啊……”他让哥哥帮他解开扣子,脱掉小棉袄。 这次吨吨再也不依着他了,隔着棉裤在他大腿处捏了一把,小声警告说,“不行,你再这样,哥哥就不管你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他是想在这里当众脱光光吗? 冒冒多少会看一点人家的脸色了,他仰着脖子等一会,见哥哥不高兴,也没再继续闹,他骨碌往沙发上一躺,腆着小肚子,闭上眼睛,他竟然是要在这里……睡觉!!!!! 任凭吨吨再聪明,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第一感觉就是彻底被他打败了。 这年头家里的孩子都少了,大家都很少在外面见到大孩子单独照顾小娃娃的情景,起先只是好奇,又兼着这兄弟俩长得实在漂亮可爱,免不得多看两眼,可是看到现在,有些人傻眼的同时,又忍不住发出善意的笑声。这兄弟俩太逗了。 吨吨是不大在乎别人的目光是不错,但这不代表他听到别人的笑声还能保持镇定自若,他毕竟只有十二岁,如果不是上学早,这会还是个小学生。被人这样围观,他的脸就有一点发热,虽然别人看不出来,他有点气恼地伸手戳戳冒冒的胖脸。 冒冒还没睡着,以为哥哥要和他玩,就睁开眼睛,抓着哥哥的手指咯咯笑。 他这一笑,吨吨心里仅有的那点气也没了,他用另外一只手盖住冒冒的眼睛说,“那你快点睡吧,等你睡醒了,爸爸就来了。” 休息区的沙发上常年备着薄毯子,尺寸不是很大,主要是提供给客人盖膝用的,但冒冒就那么肉嘟嘟的一小团,这毯子盖住他足足够了,吨吨拉过来给他盖上,不过经过这么一闹,冒冒又不想睡了,就躺在那里拉着哥哥的手指玩。 沙发很宽敞,兄弟俩就占着小小的一角自顾玩耍,这温馨的一幕让不少人见到都觉得心里一软。 月塘区离着大堂有段距离,何君接到电话后,花了一点时间才赶到这里,他在大堂大概地环视一圈没见到人,正好看到潘杰还在大堂经理工作台那里,就过去问,“Eli,请问你见过两个孩子没有?”他喊的是潘杰的英文名字。 潘杰一见是他,也很客气,笑着站起来说,“怎么有空来这边了,你要找孩子?” “是啊,两个小孩子,是客人的孩子,客人刚才打电话说孩子自己过来这边了。” “孩子我倒是见过。”同在一个部门,他当然知道何君现在是月塘区的个人管家,要说那个大点的孩子家长住在月塘区他信,那个孩子的穿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供得起的,光手腕上那款儿童运动手表,如果不是仿的,他在香港的品牌专卖店见过,上六位数,可是那个小的,浑身上下看来看去就是一个乡下小土包子。 “那现在两个孩子在哪里?” “在休息区那里,不过我不确定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两个,不过今天自己来的,就那两个小的。”潘杰正好也想看看那两个小的怎么样了,就顺道带着他一起过去。 小兄弟俩这会还在依偎着玩,何君不认识他们,但一看到吨吨的长相,他就没什么怀疑的了,他上前两步说,“是吨吨吧,是你爸爸章先生让我过来接你们的。” 吨吨不认识他,当然也不可能跟着他走,何君也不强求,就陪他们在这里坐着,又给他们点了些吃的。 潘杰一看这样,心里直呼看走眼的同时,下意识开始反思自己方才有没有失职的地方,想了想,结论是没有,该做的他都做了。至于没给特殊照顾,不是不知道人家来头那么大吗? 陈安修和章时年过来的也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吨吨一看到他们进门,就站起来招招手,“爸爸,我们在这里。” 潘杰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怎么会是陈安修?看到后面那个男人,他再回头看看吨吨,他终于有一点印象了,这不是陈安修的儿子吗?他之前还见过一次,不过时间隔得太久,他记不清楚了,上次好像也有那个男人,怎么现在还和陈安修在一块? 冒冒一看到爸爸来了,也高兴坏了,沙发太软,他站不住,就光着小脚丫,撅着屁股,扶着沙发背摇摇晃晃站起来,“爸爸……” 农家乐小老板_295 潘杰一看,原来这个也是陈安修的儿子,好家伙,速度够快啊。离开君雅三年,结了婚,连小儿子都这么大了。 陈安修两步跑过来,吨吨冒冒一起抱住,挨个亲亲,“你们两个怎么自己跑下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吨吨指指冒冒,“你问他了,在家里光知道淘气。” 冒冒现在见到爸爸,心里只有高兴,哪里还怕哥哥的指责,在爸爸的怀里又拱又蹭,亲热地不得了。 章时年在吨吨身边落座,屈指弹弹他脑门说,“胆子够大的。”不声不响一个人抱着冒冒跑到这里。 吨吨听他大爸爸也没指责的意思,就摸着脑门,嘿嘿笑说,“还行吧。” 他们这连番的动作,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的关系多亲近。 冒冒和陈安修亲热一番,又往章时年怀里扑,叫的还是,“爸爸……” 潘杰和何君的脸色立刻就有点怪异,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还是孩子小,见个男人就叫爸爸? 吨吨可顾不上这些,他和陈安修说,“爸爸,冒冒饿了,想吃蛋糕。” “蛋糕?”陈安修看看左手边的蛋糕柜子,他还没在外面买过蛋糕给冒冒吃,他不知道能不能吃,就问章时年,“冒冒能吃吗?” “吃一点的话可以。” “咱们买蛋糕去,吨吨,你想吃什么样的。” 陈安修领着吨吨走了,章时年抱着冒冒逗了一会,低头见他圆圆胖胖的小脚丫上没穿袜子,就把人放在沙发上,又把地上的袜子和鞋子拿过来,半蹲下去帮他穿。 他这一举动让很多看到这一幕的人大跌眼镜,这个男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优雅,清贵,合该高高在上,让人仰慕,似乎很难将他和一个普通爸爸的身份联系在一起,所以他的这行为一出来,就给人一种完全不搭界的感觉,不过意外地人家还做地很熟练,看样子也不像是第一次了。 别人的感受陈安修是无从领会的,他带着吨吨选蛋糕回来,见章时年在给冒冒穿鞋子,就舀了一点蛋糕喂给早就张大嘴的冒冒。 ☆、224 想着冒冒还太小,不能吃太多甜食,陈安修喂了几口就主动停下了,拿纸巾给他擦擦嘴说,“冒冒乖,待会回家,爸爸再给你做更好吃的。” 冒冒显然还有点意犹未尽,张大嘴不闭上,大眼睛盯着蛋糕说,“啊……” 陈安修可不惯他的脾气,果断让服务生把剩下的蛋糕打包起来。 冒冒还算好哄,见蛋糕没有了也就算了,并不会太闹,就靠在陈安修怀里,耷拉着眼皮,小小的打呵欠。 孩子既然找到了,他们也无意在这里多待,大堂里人来人往的,什么人都有,说个话都不方便。他们打算就近先回月塘区那边,房子没退,很多东西都在那里。 他们正要离开的时候,酒店的总经理余俊生带着一些人从外面进来,他看到章时年就让其他人先走,自己过来和章时年打了个招呼,和陈安修说话也是极客气的,他去参加过北京的年会,自然是清楚陈安修如今身份的,他没有趁此巴结逢迎的意思,但也没有得罪人的想法,最基本的礼貌和尊重都是有的。 陈安修在君雅工作两年,但他一个基层小员工,和总经理这样的人物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所以现在重新遇到也没太多亲近的话可说,不过他心里一直承着一份情,余总的,韩总监的。 “你刚才说肖飞丢戒指那次?” “是啊,要是那次没有余总和韩总监及时赶来解围,我和周远差点就要去警局喝茶了。”即使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但没人喜欢到那里面闲磕牙吧。 章时年牵着吨吨的手看他一眼,笑了笑,但是什么都没说。彼此间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秘密,留待以后慢慢解读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何君一直以来都不知道陈安修的身份,只当他是章时年的朋友,自然而然就归为颇有来历的那一档,所以见到余总和陈安修客气说话的时候,他还是很淡定的,并不多想。 只是把潘杰吓坏了,他把大堂的工作交给副理,一直到回到办公室,脑子还是晕晕然的,他心想陈安修是去山西开煤矿了还是家里挖到金矿了?怎么短短的三年,就变成一个连总经理见到都要礼遇三分的人。或者是成了煤老板的女婿?或者去澳门赌钱,一夜成了千万富翁?他胡乱地猜测着,但他心里也知道这些猜测未免有点太不靠谱。如果真是这样,工程部那边不肯能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那些人和陈安修可是没断过联系的。 其实当时工程部也有人在大堂,他们把见到的这一幕回去一说,聪明点的心里就多了个心眼,像周远那些没心没肺的,照旧没往心里去。 当然这些对陈安修一家来说都是题外话,他们回到月塘区的别墅,冒冒很快就睡着了,陈安修把他放在床上,又轻手轻脚地帮他脱掉小棉袄和棉裤,在此期间,冒冒一直在呼呼睡着,眼睛都没睁开一下,看来是真的困了。吨吨趴在旁边,小声地和他讲在他们来之前在大堂里发生的事情,说到冒冒要当众脱光衣服睡觉的时候,陈安修笑坏了。轻轻碰碰冒冒粉粉嫩嫩的胖脸,小声笑说,“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的。”脱衣服睡觉也不看地方。 冒冒被人笑话了也没反应,肉嘟嘟的小身子在宽大的被子下显得格外小。 * 冒冒睡地跟小猪一样,午饭也就没喊他,妈妈来过电话,陈安修已经知道他昨晚又在家里闹腾,没好好睡觉的事情了。 下午的时候陈安修回山上一趟,打算拿些吨吨和冒冒的日常用品。回去的时候陈妈妈正在建材店里收拾桌子,桌上零散地放着四五个茶杯,地上还有好些瓜子皮。他起先也没当回事,以为是街坊邻居来闲磕牙的。顺嘴问了句,才知道是刘雪的娘家人来过。 “他们来咱家干什么?”他们和刘雪家虽然彼此也认识,勉强也算沾点亲戚关系,但说到底也不算什么正经亲戚,年节上都是不走动的。往常也没什么人情往来,怎么突然就找到家门口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酒店火锅那件事,“他们是不是来告我状的?”这是打算倒打一耙? 陈妈妈把用过的茶杯倒掉水,将空杯子放到茶盘子上,店里这会没人,就拉他坐下说,“你就是今天不回来,你爸爸还想打电话问你怎么回事呢,怎么就把刘雪弄到派出所去了?刘雪她妈妈那个嘴巴从坐下就停过,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安修从果盘子抓个猕猴桃捏捏说,“妈,派出所又不是我开的,我哪有那本事,说让谁进去就让谁进去啊,是这么回事。”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原本没见刘雪上山还以为那事就算过去了,谁想到过这么多天了又来这么一出,真是低估她了。 陈妈妈听完,脸上浮出些怒气,“既然你给过钱了,她不要,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事我待会和你爸爸说。” “不过我说她家也是,就为这么点事专程老远跑到咱家来吗?” 陈妈妈拿抹布吸吸桌上的水渍,“这个倒不是专为你,听说刘雪和天齐又在闹离婚,你大伯大娘不管,他们家是过来找你奶奶的。”顺道过来告壮壮一状。 “他们闹离婚跟和喝白开水一样。”才结婚三年,早不知道闹过多少次了,最初大家还心急火燎这个劝那个劝的,现在大家都习以为常了,要是哪年没闹过那么几次,才不算一年呢,光看现在大伯大娘这稳如泰山的态度,就知道这事有多平常了。 “这次不一样,天齐这次好像铁定了心,家里的东西都搬出去了,刘雪去医院,连人都见不到,你大伯大娘撒手不管,刘雪他们家就来找你奶奶,天天来,闹地你奶奶也不消停,这不,你三婶刚才打电话来说,你奶奶说是头疼,眼前发晕,你三叔不在,你爸爸就过去了。” “我奶奶没事吧?” 陈妈妈拧拧抹布,搭在桌子下面的横木上晾着,“她年纪大了,谁知道呢,你爸爸说先带着去卫生室看看,不行的话,就去市区的医院里检查一下。” “那我待会去看看。” 陈妈妈阻止说,“别,你这两天就别往她跟前凑了,刘雪他爸妈说这次离婚都是你惹的,你奶奶正生气呢,看到你更生气。等她好点再慢慢和她说吧。” 陈安修一听这样,也不好再说去,给陈爸爸打个电话,问了问奶奶的情况,又去小饭馆看看江三爷爷他们,就收拾东西下山去了。 * 农家乐小老板_296 下午的时候,楼南听说冒冒和吨吨下山来了,就带着糖球和糖果来玩,不巧他们来的时候冒冒吃完午饭又睡着了,糖果很听话没去闹他,就静静地坐在边上等他醒过来,但冒冒太能睡了,糖果也没坚持住,最后钻到冒冒的被窝里陪着睡了半下午,一直到楼南将人抱走,他们都没醒过来。 冒冒是晚上五点多被陈安修强行拨弄醒的,上午睡了一小觉,下午睡了一大觉,多少精神都该补回来了。冒冒起床后,果然精力充沛,晃着两只兔耳朵满屋子溜达,见到什么都好奇。陈安修也不阻止,他还担心白天睡地太多,冒冒晚上不睡,这会浪费点更好。 晚上章时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陈安修就带着两个孩子先到楼上洗澡,洗完澡陈安修顺带着剪剪指甲,看到吨吨的也长出一些,就帮着一起剪了剪,轮到冒冒的时候,他一看到指甲刀撅着屁股掉头就爬,但酒店的床要比家里的炕软太多,严重影响了他爬行的速度,没爬两步,被陈安修抓住胖乎乎的短腿拖了回来。 “爸爸……”冒冒很害怕这个,有次陈安修给他剪指甲,他乱动,结果剪到他的肉肉了,从此他一看到这个就跑。 “你乖一点,不要乱动,就不疼。”陈安修把人整个塞到吨吨的怀里,又换个给宝宝用的小指甲刀。 吨吨双手把浑圆的小身子搂在怀里不松开,拿下巴磨磨他软软的毛毛,起初冒冒还挣扎了两下,但指甲刀一碰到他之后,他就不敢动了,他害怕,嘴巴就一直大大地张开着,眼睛一寸都不敢移开,就怕再次被剪到肉肉。 陈安修和吨吨见此,忍笑交换个眼神,对欺负家里最小的这个,毫无心理压力。 这次冒冒小小的指甲顺利被修剪好,不过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后遗症就出现了,冒冒坚决地扒在他大爸爸怀里,再也不去跟爸爸还有哥哥睡了。 一家人在酒店里过了个周末,周一吨吨去上学,陈安修带着冒冒多住了一天就回山上去了。之后章时年按照既定的行程飞去英国。 山上因为陈天齐刘雪离婚和老太太生病的事情闹得一团乱,陈安修懒得掺和,就专心忙自己的农家乐,尽可能地置身之外。但有些事情无法置身事外,那就是秦明峻的婚期马上就到了。 “出来聚聚怎么样?”在离着秦明峻婚期还有两天的时候,陈安修接到他的电话。 ☆、225 战友一场,秦明峻要结婚,陈安修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没想太多就答应了见面的要求。 秦明峻给了大概的地址,陈安修自己开车过去的,到的时候秦明峻已经在路边站牌那里等着了,这里是绿岛市颇为着名的一处风景区,但入夜后,并不繁华,除了偶尔经过的几辆车,甚至是过于寂静了,在这个季节,连风吹起地上落叶的声响都能听到。 陈安修的车子一停下,秦明峻拉开副驾驶上来。 “往哪边走,” “一直往前开,到有哨兵的地方停下就行。” “要进去那里?”那好像是处军区大院吧?他虽然没进去过,但也是知道那个地方的。 秦明峻笑了笑,“你以为要去哪里?”不知道是不是要结婚的原因,他今天给人的感觉特别和气,完全收敛了以往的略带刚硬的气息。 “我以为是个可以喝酒的地方。”毕竟酒吧和酒店之类的场合似乎更适合聚会。 “那些地方太闹腾了,我就想好好吃顿饭。” “要结婚的人还真是不一样了。”陈安修打趣了一句。 秦明峻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接他的话茬,到检查岗那里,因为有秦明峻在,他们的车子没停多久就顺利放行了。 进去之后两个人交换了位置,是秦明峻开的车,两个人随意交谈了两句,外面经过的人大多都穿着军装,英姿焕发,步履坚定,这熟悉的场景让陈安修的心里不可避免的浮起一些熟悉感,还有压在心底说不出来的的复杂情绪。 秦明峻注意到他罕见的沉默,但并没有打破这僵滞局面的意思,只是把车速放慢不少。昏黄的路灯隔着树木和车窗打在右边人的脸上,明明灭灭的,晦暗不清。 有些东西不去碰触的时候总觉得已经过去了,但真要去面对的时候才发现即使可以碰触,但还是扯骨带皮的疼。骤然涌上来的纷杂思绪让陈安修着实花了些时间才让自己的情绪趋于稳定。 车内慢慢消失的光线让陈安修回过神来,发现车子已经驶进车库了。 秦明峻先下车拍开车库的灯,陈安修跟着下去,开了后备箱把带来的东西报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两人出来后,秦明峻关上车库的门,见陈安修手里抱着他坛子,不无好奇地问了一句。 陈安修笑嘻嘻地说,“樱桃酒,我自己酿的。”在家想了很久不知道该带什么,秦明峻结婚的礼物,章时年已经让唐娜准备好了,但今天又不能带过来,他想着今天约莫就是个私人聚会,带点心意来就可以了,就抱了自己酿制的樱桃酒过来,这还是他现从树底下挖出来的。 秦明峻想接过去,陈安修没给他,自己抱着一路就上去了,到了里面之后发现和其他普通的住宅小区也没太大的区别,就是整齐干净点,出入的军人多点。其他的也都是五层的单元楼,秦明峻就住在三楼。 走到门口的时候,陈安修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原因无他,就是屋里太安静了,一点不像有人的样子,进门后发现客厅了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其他人还没来?”陈安修抬抬手腕看表,现在才六点稍多一点,如果是正常上班族,回家换过衣服再赶到这里的话,是需要一点时间。 秦明峻把身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俯身换鞋的时候扔给他一双,语气很平淡的说,“本来就没有其他人。” 陈安修不想往其他的方面想,继续若无其事地说道,“不是吧,你人缘这么差劲?只有我一个人肯来?”之后也没什么顾忌的把鞋子换了,他还不至于被这点小事吓得临阵脱逃,既然都来了。 秦明峻笑笑说,“好像是不大好。” 房子没有想象中的奢华,就是两室两厅的普通格局,装修也很简单,一家人住的话也算可以了,就是房内看不到任何结婚的迹象,连张最基本的喜字都没有,实在看不出这是新房,就桌上扔着的那堆没发完的喜帖,勉强可以看出有点结婚的意思。 “你们以后不住在这里?”陈安修把抱来的坛子放在客厅的桌上。 秦明峻似乎并不愿意多谈这些事情,在另一侧的沙发入座后,开始动手沏茶,只说,“她不习惯住在这里,我们在外面另外买的房子。” 陈安修怪模怪样地眨眨眼说,“有钱人真好,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想买什么房子就买什么房子。” 秦明峻被他逗笑了,推给他个茶杯,“你现在还能缺钱?”有章时年,有陆江远,虽然他至今不知道这人和陆江远是怎么成为父子的。 “我自己的存折上还真没多少钱。”钱如果不是自己赚的,总是没那么多归属感,虽然他时常从章时年那里摸张卡揣到自己口袋里。 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虽然不敢说百分之百了解,但也算熟悉,摒弃了那段和暧昧擦边而过的关系,相处起来也还算自然。 半杯茶下肚子,陈安修就开始琢磨今天的晚饭还有没有着落,以为聚会总会有饭吃,他可是空着肚子来的,闹半天就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叫外卖也不太方便,实在不行的话,待会早点告辞,说不定还能去小饭馆凑合一顿。 秦明峻似乎明白他的心思,起身挽起袖子说,“今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陈安修的第一反应是能吃吗?以前他们在部队里,有时候也会自己动手做点饭,但大多数人就是喂猪的程度,秦明峻的话,印象里基本没见过他动过手。而且秦明峻这出身也不像是会下厨房的人。 “试试不就知道了。”秦明峻今天没穿军装,外套下面就穿了灰色毛衫,此时把袖子晚上一卷,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这就准备去厨房了。 “我给你帮忙。”陈安修起身跟过去。 秦明峻也没和他太客气,从厨房里拿出些葱蒜之类的东西,“你帮着弄弄这些就行。” “这也太小看我了,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大厨。” 农家乐小老板_297 “大厨今天歇着。”秦明峻说完,转身要进厨房,临了还不忘嘱咐一句,“你别进来给我添乱,影响我发挥。” 陈安修的回答是随手抛给他一颗坏掉的蒜瓣,秦明峻笑着抓了一把,摘了外面挂着的围裙进了厨房。 剩下陈安修在外面一边剥葱蒜一边想,今天秦明峻实在太怪异了,难道是婚前忧虑症引起的性格突变? 还有两天他就要结婚了,以前妈妈还在,偶尔意识清醒的时候就会说,这辈子剩下的愿望就是想看他找个喜欢的人结婚,过点普普通通的日子,妈妈性子柔顺,不比小姨和舅舅他们,她毕生所愿也不过就是家庭和睦,一家人平安喜乐,可秦家落败后,她连这点寄托都没有了,被纪家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划清界限,扫地出门,不到半年,新人入门,他妈妈至死都没再见过结过婚十多年的丈夫。 经历过那么多,普普通通的日子他怎么能甘心?所以他注定了要放弃很多东西。本来都是决定好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这人和章时年在一起后,竟然又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的,不得不放弃。章时年?季家的老四,当年那件事的亲历者和关键人,最后竟然和安修在一起了,命运这种东西,兜兜转转的,真是奇妙。 “什么这么香?”陈安修把剥好的葱蒜送进去,吸吸鼻子,不是他特意夸奖,是味道确实不错。 “香菇菜心,可以了,你先端出去。我记得你喜欢吃牛肉,下一个就炒牛柳。” “不枉咱们战友一场,你还记得我喜欢吃牛肉,那我顺便拿筷子出去。” 找个彼此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像这样一起在家做顿饭,这样的日子,谁不愿意,只是很多时候,人不能贪心太多,他不喜欢程婕,程婕也不喜欢他,这样的组合多么完美。 这里只有两个人,秦明峻还是做了六菜一汤,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摆放着,看着就很丰盛,事实上吃起来味道居然也不错。 “还可以吧?” 陈安修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边吃边对他竖拇指,“比我差点,不过比章先生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秦明峻嘴角的笑容顿了顿,继而恢复正常,“要不要喝点酒?” 陈安修连忙摆摆手说,“不行,不行,我待会还要开车回去呢。万一被交警抓住,驾照就没了,现在酒驾查得厉害。” 秦明峻挽留他,“我这里有客房,喝醉的话,就在这里凑合一晚。” “我倒是想,但家里有个小的离不开人,章先生不在家,我如果再不回去,我爸妈晚上制不住他。”冒冒,爸爸不是故意黑你的。 晚饭后陈安修帮着收拾了桌子,两个重新泡上一壶茶,边喝水边聊天,把客厅的电视也打开了,两个人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东拉西扯的,聊着大多数男人都感兴趣的话题,有时候难得观点一致的时候,两人相视哈哈一笑,屋里的气氛还是不错的。 陈安修随手拨到一档军事节目,里面正播的是新兵训练,两个人一边看一边指手画脚,不仅是新兵,连带着人家的教官都点评了一番。 “小于现在就是在带新兵,如果明年条件允许的话,我想把他调到绿岛这边工作,这样的话,我也能照顾个一二。” 陈安修深吸口气,向他举茶杯说,“我代他谢谢你。”小于是当初他们那一队活着回来的六个人之一,但他的手上受了伤,虽然没有退役,留在部队里也没什么太大的发展前景了,他本身文化水平也不高。 像他们这些人,在十几二十出头的年纪投身到部队,文化水平大多一般,想在部队长久留下来很难,但退役的前景也不容乐观,在部队一待就是那么些年,在某种程度上和社会割裂一样,出来后找工作并没有太多的优势,只能慢慢学着去适应,然后恢复到最平常的生活。即使曾经上过战场,和敌人真刀实枪的拼杀过,离开部队后他们也就是些普通人,也需要生存,也需要养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坚不摧,意气风发。 “能帮点是点。”有些人还可以弥补,但有些人想弥补也不行了。 聊着聊着忘了时间,等陈安修再次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秦明峻再次留人,“这么晚了,给家里打个电话,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早点回去怎么样?” 陈安修起身起穿外套,“算了,下次吧,你结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家里都准备好了,我也没什么要忙的。还是你担心章时年误会?” 陈安修笑了笑说,“我们两个他是没什么误会的,不过我担心他晚上打电话回家找不到人,解释起来也麻烦。” 秦明峻心下了然,知道勉强不能,拿了衣服送他出去,路上的陈安修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找点东西,你在部队的话可能方便点。如果为难的话就当我没说。” “你说。” 陈安修说完后,秦明峻深深地看他一眼,“问题不是很大,那里我还认识不少人,我尽量帮你找。” “先谢过了,改天请你和嫂子吃饭。” 出来后,陈安修把秦明峻放下,挥挥手走人,临到转弯的时候还能看到秦明峻模糊的身影还站在那里,他不管今天秦明峻的目的是什么,单纯的老朋友聚会也罢,还是有其他的,他都不想留给人任何遐想的余地,这是对所有人的尊重,对他是,对章时年是,对秦明峻和他未来的妻子也是。 * 陈奶奶在村里卫生室打了两天针不见好,就到了镇上的卫生室,陈爸爸想带他去是去的医院查查,她不愿意,像她这个年纪的人,好些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所以她很忌讳去医院,能不去就不去。 总算在镇上卫生室挂了两天吊瓶后,她自己感觉身上就有点轻快,家里其他人也就多少放点心。 她这一病,不仅儿子儿媳忙,把她两个闺女也急坏了,陈建敏家里种着温室大棚,一天到晚离不开人,来的次数还少点,但隔上个两天就来一次,陈建红家里的药店有专人照看着,她几乎是天天守在这里。 与陈建红同样天天在这里的就是刘雪的妈妈,她是在商场里卖家用小电器的,一年到头的业绩全凭一张嘴,嘴皮子练地比刘雪还溜,陈奶奶靠在卫生室的床上打吊瓶,她在边上闲磕牙,她知道这老太太极疼陈天齐,从不挑陈天齐的不是,当然也不可能说自己闺女不好,就把这次的事情都归到陈安修身上。 “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像是咱们以前了,以前咱们是凑凑合合怎么都能过一辈子,现在这些孩子都在家里娇着捧着长大的,哪个没点小脾气,哪能没个磕磕碰碰的,人家电视上都说了,两口子过日子就像是上嘴皮和下嘴皮,我们天天说话都还得碰一下呢。天齐呢,在那么大的医院里工作,肯定是很忙,我们都理解,不过小雪也没闲着,她天天出去跑,多赚点钱还不是为了天齐和睿哲,还有这个家吗,不是我说,安修这次做地是不大地道,老太太你说,小雪怎么说也是他大嫂,他就能那么眼瞅着不帮忙,结果这事闹到医院里,谁的脸面上好看,我知道天齐是埋怨小雪给他丢了面子,但是话说回来,谁没有个粗心大意的时候,本来这事也是能补救的,如果安修能帮一把,咱们又不是不给他钱,老太太,你说,何苦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她早就听自己闺女说过,这陈安修在老太太跟前分量不重,又交了个男人,两个人结婚的时候老太太都没到场。 陈妈妈怀里抱着暖水袋,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她也不生气,也不骂人,权当什么都没听见,进来乐呵呵地把暖水袋塞给老太太,又把她被窝里那里那个温温的拿出来。现在还不到真正天冷的时候,卫生室里的暖气还没烧起来,陈妈妈担心老太太挂水的时候胳膊凉,就买了两个暖水袋来回的替换。 “娘,你中午想吃点啥,我回头给你做去。” 陈奶奶这些年自在惯了,从来不愿意亏着自己,一向是想吃啥就说啥,“很久没吃小茴香饺子了。”总算她也就是个普通老太太,任凭她点,她也点不出满汉全席来。 “那行,我去地里拔点小茴香,中午包饺子吃。”她又留了陈建红和刘雪妈妈,中午一起过去吃。 陈建红痛快答应了,刘雪妈妈嗯了两声也没嗯出个什么来,她刚数落了人家儿子,再去人家家里吃饭,怎么也不是那回事,陈妈妈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掀了帘子就出去了。 卫生室的病房里每间屋有四张床,除了陈奶奶之外,还有个年纪六十多的老太太,孩子都不在身边,自个儿在这挂水,她见陈奶奶跟前这么些人,闺女媳妇照顾也勤快,就不无羡慕的说,“老姐姐好福气啊,这闺女亲,儿媳妇也孝顺。” 陈奶奶笑应着,“是啊,是啊,都是孝顺的。”她就是想挑二媳妇错处,她也挑不出来,别家给的这二媳妇给的只多不少,该照顾的时候也照顾,就是知道这二媳妇心里和她不亲,也不能往外说,要不然人家也只能说婆婆太难伺候,挑了面子挑里子。 上午挂了一瓶水,陈奶奶中午就回建材店去吃饭了,吃的小茴香的饺子,陈安修还从小饭馆端了几个熟烂的菜过来,吃过午饭后,她在小饭馆里的里屋睡个午觉,下午接着去挂第二瓶。 刘雪妈妈到底是没去陈安修家吃饭,她在镇上别人小饭馆吃的,下午的时候她依旧还是那套说辞,大意这事就是陈安修的错,让老太太多劝劝天齐,两口子就是为了孩子也要过下去。 陈奶奶任凭她怎么说,就靠在床上耷拉着眼皮,也不说话,陈建红也不搭话茬,她剥了桌上袋子里的小蜜橘递到老太太手里,“这安修买的橘子就是甜,娘,你也尝尝。打针打久了,嘴里没滋味,吃个橘子好。” “这橘子有什么营养啊,我来之前,小雪让我捎了些药过来,都是纯中药成分,一点副作用没有,强身健体是最好不过的,要不然就小雪就说和她奶奶最亲啊,这些药连我和她爸爸,她也没舍得给过。”她边笑边从随身包里掏出几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陈建红只瞄了一眼,不用第二眼就知道,这是刘雪代理的那些产品,她可不敢吃老人随便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病也吃出病来了,她客气地拒绝说,“还是听医生的吧,药这东西不是乱吃的。” 农家乐小老板_298 被当面拒绝了,刘雪妈妈脸上就有点尴尬,“大姐,这是纯中药的,没害处。小雪怎么也不能害她奶奶啊,吃这个还比不上个橘子?”她里里外外不忘排挤陈安修一下。 陈建红很喜欢陈安修这个侄子,是不是亲生的,在自己跟前长了三十年和亲的有什么差别?远的不说,就说近两年安修在山上,一年到头她家的瓜果梨桃就没断过,东西多少钱不说,这说明侄子心里记着这个姑姑。她这个做姑姑的就记着这个好。原本以为忍这人两天,让这人知难而退,大家亲戚一场,不撕破脸皮也就罢了,谁知道还不依不饶的了,她当场就冷了脸色,“这中药也不是万能的,再说这是些什么东西还不一定呢,这橘子可是明明白白的在这里的,也没听说哪家吃两个橘子吃坏人的。” “老太太,你这大姐这话说的。” 陈奶奶撑起眼皮瞟她一眼,慢腾腾地开口说,“我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不用吃那些药,要我说,天齐和雪这件事,也怨不到壮壮身上,我听壮壮他爸说了,壮壮给了,是雪不要,甩回来了,壮壮怎么说也是个男人,男人在人前都是要面子的,雪这个当大嫂的,不给他做脸,还要壮壮求着给她不成?雪这脾气也确实太娇惯了,前些时候,当着客人的面就在他二叔家里大闹了一场,多大的事,不就是刮了个车吗?一家人关起门怎么不好说,当然客人的面闹,让人看笑话。” 这番话一出来,刘雪妈妈傻眼了,她只顾着告状,替自己闺女讲和,但她忘了一点,这老太太是偏心不错,但那也得看天平两边放的是谁,陈天齐和陈安修,老太太毫无疑问偏向陈天齐,那你要把陈天齐换成刘雪,那也得看看刘雪有没有陈天齐那个分量。 陈安修再不亲,那也是喊了三十年的奶奶,刘雪再亲,不就是进门三年的孙子媳妇吗?刘雪是大嫂,说两句也就凑合听听了,但刘雪她娘家人也跑到门口上数落老陈家孙子的不是,好大的脸,“也就是我们天齐脾气好,要换成别人,谁受得了雪这脾气,我把这话撂在这里了,你们如果还想让这俩孩子过下去,就回去和雪说,让她先改改脾气。” 陈奶奶这没鼻子没脸的一通话下来,刘雪妈妈心里憋屈,但也只能听着,她总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亲家的长辈吵,于是灰头土脸地走人了。 “这是什么人家啊。”陈建红的老公当年就是先勾搭上一个年轻小姑娘,后来说是因为儿子意外去世离婚的,说到底还不是那个第三者,她心里厌恶这种人,本就对刘雪有些不喜,但作为长辈她不好表现出来,但经过刘雪妈妈这一闹,她心里对那家人就更厌恶了。 要说陈奶奶心里最亲近的人是谁,她两个闺女绝对占据前两位,特别是这个大闺女,主意正,性子强,三天两头就往她跟前跑,说话是最有分量的。陈建红一旦厌恶上了刘雪,不用特意说,话里话外地带上两句,时间一长,陈奶奶心里就对这个孙子媳妇越发不喜。 不过那婚也没离成,原因出在睿哲身上,刘雪带着睿哲去超市,乘坐扶手电梯的时候,没把孩子抓好,睿哲没站稳,自己从电梯上滚下来了,大伤没有,但磕地鼻青脸肿的,他也会娇娇贵贵的被全家捧着长大的,受此惊吓,大病了一场,全家人都快吓死了,陈天齐哪里还有心思在和刘雪闹离婚。 陈妈妈和柴秀霞也约着去医院看了两次,回来也说问题不大,就是孩子小,受罪了。 陈天雨刚从山下回来,这会还在吃饭,他快速地扒了两筷子米饭抬头说,“怎么就那么巧,早不掉,晚不掉,偏偏就是陈天齐和她闹离婚的时候,睿哲从电梯上掉下来,我看不是刘雪故意的吧?” 陈妈妈呵斥他说,“这种事情也能胡说的,她再不好也是睿哲他妈,她还能对自己孩子下得去手?” “那种女人可不一定。” 陈安修和陈妈妈一个观点,刘雪还没坏到对自己孩子下手的份上,但这也不代表着对这人有什么好印象。 ☆、226 因为睿哲的受伤,刘雪和陈天齐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山上的陈家终于也跟着消停会,只是大家都不敢告诉陈奶奶实情,她本就极疼睿哲,现如今的身体又不好,如果让她知道睿哲受伤,吓出个好歹来,那就真叫麻烦了。 总算陈建明一家也不太经常上山,所以陈奶奶这段日子没见到睿哲也没起疑心,事情就这样被顺利隐瞒下来,只是老太太对着陈建红的时候念叨过两次,“我病了这些日子,你大哥他们家一个人也没有过来的,真是越发有出息了,连老娘和奶奶都忘干净了。”虽说有偏心,但心里不是没有不满的。 陈建红为他们辩驳了几句,不过也是没底气的,睿哲是受伤了不假,但老太太也不是今天才病的,哪里就抽不出个一天半天的回家看看,从市区到山上,两个小时就足够打个来回了,难道忙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就孙子最金贵,老人就可以不管了?一到这个时候,最能看出人心来。 陈安修原来就对刘雪的事情没太放在心上,既然事情结束了,睿哲又没大碍,他就把那家的糟心事彻底抛到耳后去了。 秦明峻结婚那天,他和老爷子一道过去的,除此之外还有特地从北京赶过来的季君恒。 婚礼的地点定在海边一处会员制的高档酒店内,这里论规模自然比不上君雅,总共就有五十来间客房,但论里面的奢华程度是丝毫不输给君雅的,甚至在一些私人设施上还比君雅好些,毕竟这里是供给特定的人群消费的。今天看来是包场了,进门都有保安查看请柬才放行。 陈安修刚开始找工作的时候还瞄准过这里,所以对这个酒店也做过一点基本的了解,不过后来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他差不多都快把这里忘干净了,直到车子驶进去,看到酒店的logo时,他才恍然想起上面那一丁点讯息。 酒店里的绿地面积要远远大过建筑面积,他们进去的时候,前庭内的婚宴现场已经搭建完毕,花廊,花柱,新人的台子,摆放整齐的桌椅,轻纱薄软的帐篷,处处放置了白色的玫瑰花,极尽浪漫的气息,夏天还好,只是在这即将入冬的北方,这满目的白色没有映衬,未免是显得有点单薄了。 陈安修一行人的车子在前庭没有停留,直接开到了后面,纪家的人已经在门口迎着了,这些人里,陈安修只认识纪明承和秦明峻。 季仲杰一下车,被秦明峻和纪明承搀扶着的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就快步迎上来,紧紧握住老爷子的手说,“老团长,可有些日子没见到您了,您老身体可一向都好啊?” 老爷子亲热地拍拍他的手说,“好,好着呢,这两年没见,老纪,你这脸面上看着也不错啊。” “老了,老了,这两年也出不去远门了。老团长,里面请,里面请。” 季君恒落在后面,附在陈安修耳边小声介绍说,“纪大龙,秦明峻的爷爷,以前在二野时曾经在爷爷手底下做过一段时间。”不算特别亲近的关系。 陈安修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跟着其他人一起入内。 众人进屋后入座,陈安修发现这里是一处十分宽敞的套房,里面张贴着喜字,墙角一侧的桌上还堆满了各式的礼盒和喜糖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喜庆的气氛十足。 老爷子给其他人介绍了陈安修和季君恒,其实主要是陈安修。季君恒,这里的其他人大多是认识的。老爷子说的是干儿子,不过在座诸人,心里大概也有个底。原本只是章时年的情人的话,大家表面上客气,心里却不一定看得上眼,但再加上鸿远少当家这重身份,大家就不敢太小看了,所以纪家的人对陈安修还是很热情的,还称赞了些年少有为,青年才俊等放之四海而皆通的好话。 这样的场面陈安修已经不是第一次应对了,过年期间见过比这阵仗还大的,所以说话并不拘谨,表现也是恰如其分的得体和礼貌。 秦明峻陪坐在父亲纪刚强的下手位,静静地聆听长辈之间的谈话,面上一直带着微微的笑意,只在陈安修说话的时候,今天第一次把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过一会新娘子也过来了,已经上妆完毕,散着头发,穿着样式简洁的米白色蕾丝婚纱,新娘子个头十分娇小,穿着高跟鞋,只堪堪到秦明峻的肩膀下方。新娘妆相对比较重,但还是看出女孩子底子也是不错的,就是眉眼之间总有种倦倦的疏淡,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没把今天的婚事太放在心上。不过和长辈打招呼时,在礼节上也没什么缺失。 新娘叫程婕,这陈安修是早就知道的,但他不知道伴娘叫徐静然,徐省长的女儿,在给章时年做助理的时候,在君雅有过一面之缘。再次见面,三年又过去了。 徐静然开始显然迟疑着没敢相认,直到陈安修和她主动打招呼后,她才恍然说,“果然是你,一进门就看着像,只是不敢认。” 因为新娘子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只在这里陪坐了一小会就先行离开了,秦明峻起身送她出去,行止之间,爱护有加,看起来和其他新人并无区别,如果硬要说那里不对,可能是彼此的眼神之间少了点什么。 “我们有时间再聚。”徐静然临走前和陈安修说。 陈安修笑应了。 老爷子并没出席婚礼,跟着纪大龙说了会话,就由警卫员和司机陪着先回去了。 前庭的婚宴,季君恒是先过去的,陈安修中间去了个卫生间,之后独自往那边走,途中经过停车场的时候,又有四辆车过来了,看样子是像是政府部门的人。 车子停下,人下来,陈安修认识其中一个是黄市长,这人三年前是副市长,现在还是绿岛市的副市长,程林辉也还给他开车,黄副市长早已经不记得陈安修了,看到了也没任何的反应,打个照面就和其他几个人过去了,反倒是他旁边另一个年轻些的对着陈安修点了点头示意。 陈安修也礼貌地回应了一下,但心里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程林辉把众位领导送走,锁上车门,过来对着陈安修就是一拳,笑着说,“安修,你怎么在这里?”他拉拉陈安修的袖子又说,“穿的还这么整齐,你也是来吃喜酒的?”他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有点不信,今天结婚的人什么身份,绿岛纪家的长子嫡孙,连市政府的那帮领导见到都要客气三分的人,陈安修看起来应该没有这个门路才对。 陈安修尽可能轻描淡写,“新郎是我以前的战友。” 程林辉闻言瞪大眼睛,明显有点不信,“你有这么厉害的战友,怎么就没疏通疏通关系,在部队里留下来?” “也没熟到那个地步。” “不对啊,我看今天能到这里的人,身份可都不一般啊。”这样的场合人家能请个关系马马虎虎的战友过来? 农家乐小老板_299 又有车子过来,陈安修勾着脖子把他拖到一边去,“程哥,你现在怎么这么啰嗦,人家情谊深还不行?” “这倒也是,兴许人家就是念情谊的人呢。听说睿哲伤着还在医院里,现在好点没有?”程林辉是陈天齐的表哥,他知道这事不足为奇。 “恩,就是吓着了,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应该就能出院了,对了,刚才黄副市长边上那个穿灰色西服的人是谁啊?” “哦,那是陆维均,陆副市长,朱副市长下去后,前两年刚调过来的,听说上头有背景,明年可能就要升上去了,怎么突然问起他了?”他没注意到刚才两人短暂的互动。 陈安修笑笑说,“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大概是电视上见过吧?” “也许是。” 他们谈话的这功夫,陆续又有不少车子过来,其中还有些是外地的牌照,托卫林的福,陈安修在北京真就认识了不少人,来的人中就有认识陈安修的,见面自然是要打招呼的,并邀他一起过去。 都是见过的人,陈安修总不可能故意摆架子装作不认识,熟不熟的,少不得要应酬两句,只是他明显感觉到旁边程林辉的眼睛是越瞪越大了。 “程哥,我先过去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陈安修决定在程林辉没问出口之前先走人。不过依照程林辉的大嘴巴,今天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很快传到大伯他们那里去。 ☆、227 秦明峻作为纪家第三代中第一个结婚的,家里看起来还是很重视的,整个结婚的场面不算多豪奢,但是庄重大气,就像程林辉说的,来的宾客档次也不低。 婚礼的仪式是在上午举行的,宣誓婚词,新人互赠送戒指,过程比较简单,并没有太多煽情的环节,今天阳光还不错,只是临近海边,海风大,风吹着新娘长长的裙摆,婚纱服帖在身上,人看起来格外的瘦弱单薄。 陈安修坐在下面,还在无聊地瞎操心新娘会不会被风吹跑了,就见秦明峻脱了外套,体贴地给新娘子披在肩上了,他的这一举动,赢得了台下不少年轻人热闹的打趣声。 “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秀恩爱。” 还有吆喝亲一个的,亲一个的。司仪也跟着凑热闹。 秦明峻在众人的鼓噪声中在新娘子脸颊上极轻地亲了一下,大家明显不满意,还待继续,就见新娘子身子一扭投到了秦明峻的怀里,半垂着头,看起来无限娇羞的样子。只是陈安修离得极近,可以看到程婕的目光是落在秦明峻衬衣扣子上,神色淡淡的。 不过大家不知情,以为新娘子害羞也不再继续闹,室外的仪式顺利进行。 到重要的新娘扔捧花的环节,其他人都散开了,新娘周围只留了些未婚的女孩子,陈安修也走地远一点,正和纪明承说话的时候,就觉得脑后一阵风,他下意识地抓了一把,一束半开的白色牡丹花落在他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大家都傻眼了,特别是那些等着接捧花的女孩子,齐齐露出失望的表情。 季君恒在旁边幸灾乐祸,摸着下巴,压低声音笑说,“这么好的运气,要不然你就再嫁给我小叔一次,我想他应该不会介意的。” 陈安修往台子上望去,程婕也正往这边看,脸上挂着温温的笑意,看不出刚刚的行为是有意还是无意。连秦明峻的脸色也看不出什么来。 明晓静就站在不远处,陈安修转手把捧花送给她,她很给面子,道一声谢谢,满面高兴地接受了。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过去了就过去了,也没有人太在意。 婚礼很快转到了室内,季君恒因为是代表季家来的,被安排在首席,陈安修是以朋友身份过来的,位置次一点,但也算靠前,和明晓静他们一桌。 席面并不算特别大,四五十桌的样子,人来的也不少,总共空了大概有一两桌。 婚礼的程序都差不多,原本吃过饭陈安修就打算离开的,不过季君恒事先说过一起走,于是他吃完饭就躲到庭院里抽了根烟,顺便透透气。听到旁边有脚步声的时候,躲开已经来不及了,他低着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绣着金色凤凰图案的红色长裙。 “陈安修?” “秦夫人。” 程婕穿着一身红色的中式喜服走过来,“应该叫嫂子吧?听明峻说你们是战友。” 陈安修从善如流地改口说,“嫂子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程婕理理宽大的裙摆在喷泉边的木椅上坐下,先是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硕大的龙凤镯,又掩住嘴,秀气地打个呵欠,懒懒地说,“我不喜欢那样的场面,人多,太吵了。” 对于这么直白的答案,陈安修简直不知道该回什么,他以为明晓静已经算真性情了,但这位显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婚礼上的一众宾客说甩就甩了。不知道剩下的秦明峻一个人会不会在那里哭。 程婕见他不说话,搓搓手又说,“你是不是在想我很任性?” 这个问题是或者不是陈安修都很难回答,“我想我的观点并不重要。”她既然敢这样做,想必也是有足够任性的资本,起码家世是,由徐静然做伴娘,他刚才在婚礼上见过程婕的父母,父亲穿着警服,肩章是橄榄枝加三颗四角花的,虽然他不知道具体职位,但看样子位置也不低。 程婕闻言,抬头淡淡地看他一眼,“我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不在乎。我不想和你们活地一样累。” 这话陈安修信,这场婚礼,一路下来,程婕不仅是对秦明峻,就是对自己的父母,都不怎么亲近,有些人可能天性冷淡,对什么都缺乏热情,他和章时年在闲聊时,曾经问过章时年对明晓静的看法,章时年起初不肯多说,被他逼得没办法了,给出了情浅二字,如果换到程婕身上大概就是情更浅或者直接是情没吗? “这样也不错。”活在自己想待的世界里,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权利。 “你说幸福是什么?”今天被人祝福了无数次了,她对此也有了点好奇心,本来就是场利益结合的婚姻,谈什么幸福,她对婚姻生活没有任何向往,但同时也知道家里不会允许她单身一辈子,早晚会走到这一步,不如选个自己顺眼的,起码她不讨厌秦明峻,最难得的是秦明峻和她保证过不会干涉她以后的生活,经营一个没有任何负担的婚姻对她来说是最合适的。 陈安修觉得自己大概疯了才会和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子在这里探讨这种问题,“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就是责任。”承担起各种各样的责任。 “一个人也可以。” “也许吧。”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 “你这个人说话还挺有趣的。”起码不会像其他很多人一样试图改变她的观点。 “谢谢夸奖。”如果这也算夸奖的话。 “我有家咖啡店,有时间来喝咖啡。”程婕报出个地址,“到那里就能找到,那里就我一家店。” 开店也开得这么特立独行,他真怀疑那里有客人吗?“好啊,有时间就去。” 虽然现在不是封建社会男女私下说个话都要被议论的时候,但结婚当天,他和人家的新娘子躲在这里说话,被人看到,总是不那么好看,陈安修寻个理由就先行离开回宴会厅,找到季君恒,拿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回礼走人。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的客人要走,秦明峻和现在的父母出来送了一下,程婕依旧没见人。 因为季君恒要当天赶回北京,从酒店出来,陈安修去附近取了车,先送他去机场,然后自己开车回山上的,回到山上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远远看到自己店里的透出来的灯光,应该是还没关门。 和程婕说了半天话,也不是一无所得,起码明白了有些事情总是一味躲避是不行的,早晚要去承担的,譬如说他和章时年随时可能曝光的身份。他当然希望这时间来地越晚越好。但也要提前有个准备和应对了。这么点大的地方,走到哪里都能遇到熟人,想彻底藏住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 农家乐小老板_300 程林辉的妻子叫汤凤,因为程林辉的这份司机的工作就是陈天丽给找的,所以他家和陈建明一家一向都走地比较近,睿哲出事后,她就想着要来看看的,不过天天上班没得空,好容易等到周末,睿哲却已经出院了,她就买了些水果在家里坐坐。 睿哲出院后,就住在爷爷奶奶家,李文彩不敢把孩子再单独交给刘雪带,刘雪这些天也难得没出去跑,天天在家里陪着睿哲,所以这天汤凤去的时候除了陈天齐,其他人都在。 汤凤进门当然先看睿哲,见他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地安稳,也没多惊扰,退出来和李文彩婆媳俩闲话聊天。离婚的风波还没彻底过去,刘雪最近的脾气也收敛了一些,其他人说话的时候,她就听着,并不多插嘴。 结了婚的女人们凑在一起总免不得要说点家长里短,说到陈安修的时候,汤凤就把程林辉告诉她的那件事抖出来了,李文彩是第一个不信的,她这个侄子有几分本事她不知道吗?顶破天就是个农家乐的小老板,上哪里认识什么大人物?程林辉这人说话总爱夸大几分。 刘雪的心里却是微微一动,上次在君雅遇到章时年,这次程林辉又在那种场合遇到陈安修,难道那两人真有什么事情瞒着家里这边的人? ☆、228 今天是十一月十六,陈安修是在被窝里被热醒的,他摸出手机一看,已经快九点半了,他趴在枕头上看看窗外,今天的阳光并不算很好,但外面的天蓝地着实有点晃眼,望望倚在院子里的苹果树上打电话,又说又笑,估计是最近是又交上女朋友了,距离秦明峻结婚又过去大半个月了,章时年也走了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这大半个月里还算平静,就是季家二老前两天回北京了,老爷子和老太太虽然这些年不大过问外面的事情了,但也不好一直住在外地不露面,这次能在绿岛住这么长时间,主要是舍不得吨吨和冒冒,一拖再拖,这次是因为北京那边有些事情需要老爷子出面,这才不得不回去。他一路跟着把人送到北京,之后又去陆叔和晴晴那里走了一趟,分别给他们带了些东西。 陆叔和爸爸的关系现在算是稳定发展着,他们有感情基础,虽然分开近三十年,但谁也没真正忘记过对方,所以有些东西还是能拾起来的,绿岛和北京就这么点距离,两人再忙,也不是一点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两个人时隔这么多年还能走到这一步,他这个做儿子的当然是最为他们高兴的,家里这边,妈妈虽然没明确表示过什么,但偶尔带出句话来,也能听出是放心不少的。 “啊……”陈安修伸伸胳膊,在被窝里伸个懒腰,冬天睡在有暖气的房间里真舒服。 现在已经入冬,天气转冷,家里的暖气也烧了起来,所以只要家里有人,一整天都很暖和,不过今天实在暖和地有点过分,他从被窝里伸出脚来蹬蹬北墙上装着的一长溜的暖气片,竟然这么烫。按说早饭时间已经过去了,爸爸怎么把炉子烧地这么旺? “望望,爸爸在做什么?暖气怎么这么热?”不用想也知道是爸爸,妈妈节约,绝对不会把屋里烧到烤人的地步。 陈天雨捂着电话推门进来说,“哥,你醒了,爸爸在炉子上打火烧呢。你快起来吃。” 门一开,冒冒听到声音也扶着门框摇摇摆摆进来了,“爸爸……” 陈安修等他走近了,把他捞在怀里吧唧吧唧亲了两口,“你这几天在家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了吗?有没有想爸爸?” 冒冒还听不大懂这些,但见到爸爸很高兴是真的,没头没脸抱着就是一通乱亲,“爸爸。”亲完了,还想脱衣服拱被窝。 陈安修赶紧把他交给陈天雨抱出去,要不然他也不用起来了。 冒冒被抱出去,明显有点不情愿,频频回头,朝他伸着短短胖胖的小胳膊,“爸爸……” “你和叔叔玩会,爸爸这就起来了。” 把那叔侄俩目送出去,陈安修活动活动手脚,抛弃暖热的被窝爬出来,昨晚坐火车从北京回来,望望去接的他,到家的时候都两点多了,他冲了澡倒头就睡,一觉到现在,望望倒是好精神头,那么早就起来了,果然恋爱的力量是强大的。 对着镜子整理领口的时候,镜子里映着挂钟,马上就到十点了,伦敦那边还是夜里,章时年这会应该还在睡觉吧,听说和汇丰银行那边的谈判正在关键阶段,以前上学的时候,他总觉得时差这东西太难算,加一天,减一天,早一点,晚一点,算算就糊涂了,现在托章时年的福,他现在把时差问题琢磨地门清儿,间接的也算是长学问了。 门上又传来啪啪的两声响,陈安修笑笑走过去,隔着门玻璃上方看看,果然看到胖子冒冒蹲在门口,肉嘟嘟的一团,他拍会门,又对门上的对联感兴趣了,捏着短短的小指头一条条去撕。 “冒冒……”陈安修喊他。 冒冒没看到人,就转着脑袋,大眼睛骨溜溜的四下里找。 “冒冒,这里。”陈安修拍拍门上的玻璃。 冒冒这次听到动静,仰头往上看,终于见到人,张着嘴格格地笑,但乐极生悲,他只顾仰着头,小身子不稳,往后晃晃,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 陈妈妈听到动静刚要往这边走,陈安修已经出来,把人拎起来抱在怀里了。 “刚回来就闹他,把他放我这里,你快去洗洗脸刷刷牙吃饭去,这都几点了,再不起来就该吃中午饭了。”陈妈妈正在堂屋门口有阳光的地方做棉袄,地上铺着一层席子还有一床旧被子,最上面是一个藏蓝底色带点暗花纹的棉袄片,棉绒已经铺上了,现在只需要缝边了。 陈爸爸在浴室北边的小间里用火烧模打火烧,香气一阵阵地往外冒。说是小间,也有十来个平方,里面主要是放着一个烧暖气的大炉子,冬天的时候也在里面做做饭烧烧热水。 陈安修在洗脸的时候,陈妈妈就问,“壮壮,你给晴晴捎去的那袄,她穿着行吗?” “我刚拿去,她就换上了,不肥不瘦,大小也正好,她还说比买的羽绒服穿着还舒服呢。”每年冬天,妈妈都要给家里每个人做一件。样式不算好看,每年都差不多,但穿在外套里面或者在家里的时候穿穿还是很方便的。 陈妈妈一听很高兴,“棉花都是新的,里面放的都是新绒,可不就舒服吗?”她停了一会又问,“壮壮啊,你说我给小章做一件,他穿不?” 陈安修还没说话,就听陈天雨在东边门口那里嚎了一声,“可拉倒吧,妈,人家能缺你那件棉袄啊?”每次还没换季呢,大哥那家大大小小,从头到脚的衣服鞋子就一箱箱的到了。一年到头,估计光新衣服就穿不完,哪里还会稀罕妈妈做的那土棉袄。 陈爸爸从小间里出来,端着炭盆子准备到院子南边装点炭,听到陈天雨这话就说,“你妈就是问问,你打你的电话,你怎么就知道小章不穿。” 陈天雨嘟囔一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还用问?”谁见过一个大老板穿着件土棉袄满大街溜达的。 陈安修也不敢保证章时年会穿,这事真不好强求,但妈妈是一片好意,全家都有,独独留下章时年不理会也不大好,“妈,他要是不穿,我穿,给我做两件,我倒换着穿。” 陈妈妈用针拨拨头发笑说,“别人都一件,就你两件,你净想好事。”不过也没说不做。 陈爸爸的火烧做了好几种馅料,陈安修从外面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就捏了个最上面刚出来正热的,陈爸爸的面和地有点硬了,本身火烧模子也大点,做出来的火烧分量十足,陈安修吃之前掂掂这分量,估计三个就能凑一斤。这个掰开之后是羊肉白菜陷的,热腾的,还有点烫嘴,味道的话比外面买的还差一点,但绝对顶饭吃,肉也多。 “早上的粥还有点,给你热热还是喝点热水?”陈爸爸在小间里问。 “热水就行。” “那我先给你凉上,你别光顾着吃,待会也喝点水。” 陈安修答应一声,他吃饭的时候,冒冒颠颠跑过来他面前,朝他撅撅屁股,“爸爸……” “找你叔叔去,爸爸在吃饭。”陈安修知道他想干什么,冒冒穿开裆裤的时候多,但天冷了,妈妈就给他穿封裆裤了,不过冒冒常常会尿在里面,教地多了,他偶尔会想起一两次让大人帮他脱裤子。 冒冒听话地跑到陈天雨面前,朝他撅撅屁股,“啊啊……”他还不会叫叔叔。 陈天雨认命的挂断电话,蹲下来帮他把棉裤褪下来,并把他抱到喜欢的苹果树下,拍拍他的屁股说,“你上个厕所还得给你配个伺候裤子的。家里现在数你最大牌。” 冒冒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正儿八经地在蹲在那里嘘嘘。院子里其他地方都铺着红砖,以前陈爸爸图方便就常带着到这边的苹果树下嘘嘘,他就记住了,现在就像小狗狗一样养成了到固定的地方嘘嘘的习惯,让换地方都不行,现在换成陈爸爸很苦恼,冒冒现在小还好说,但继续下去,再尿上两年,他担心那两颗苹果树会碱死。 这是两棵大金帅,陈爸爸之前摘了一部分,还剩下一部分留在树上,现在树上的叶子已经剩下不多了,光照充足,金帅已经由绿转黄,表皮还泛着一层浅浅的红晕,这样的苹果才算是真的熟透了,吃起来会有点硬,但可以储存很久都不会坏掉。 有个苹果熟过头了,从树上掉下来扑通一声,冒冒早就习惯了,听到声响往边上挪挪,面不改色继续他的嘘嘘大业。这一幕看的一家人都笑坏了。 农家乐小老板_301 陈安修把最后一点火烧塞到嘴里,然后起身去端水杯,这样平静的生活,真希望永远不被打扰才好。 永远的平静当然是不可能的,有人的地方哪里能没有矛盾呢,区别最多是矛盾的大小而已,不过这次出事倒是和陈安修家关系不大,是刘雪和陈三叔家闹翻了。 这是不算是刘雪故意挑事,但事情是坏在她身上的也不算错,究根到底的话,只能说是矛盾积累已久,终于来了一次大爆发。 事情还要从陈天意的婚事说起,他和李文文是早就领过结婚证的,现在只差个婚礼,双方家长商量了一下,婚期就定在明年的三月份,结婚肯定就要买房子,李文文在湖北老家那边也是农村,家庭条件并不好,家里还有两个小的上学也需要钱,这些年能把大女儿供成大学生已属不易,结婚的话他们实在没钱贴补,不过同时也表示了不要彩礼,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体谅也不行,但这样一来买房的事情就全压在陈建浩一家身上了。 陈三叔家日子过的也算可以的,陈建浩在市里开公交车,每月有一份不算差的固定工资,年底还有不少分红,柴秋霞在家里种点地种点菜,给家里赚个零花,家里就陈天意一个孩子,他又是个老实的,光上学的话,花钱也有限。但这所有的一切一碰上买房就麻烦了。现在的房价是没前两年涨的快了,但天天说降降降,也没降下几分钱。 陈天意和李文文看的那处房子是公司同事给介绍的,他们两个一眼就相中了,论地段,交通和各方面的配套设施都是不错的,周围还有幼儿园和小学,至于价格,想想也知道便宜不到哪里去。 陈建浩两口子在价格上有点为难,但家里就天意一个独子,又宠惯了,见他喜欢,他们又托人打听了一下,房子确实不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家里的钱不够,就只能找几个兄弟姊妹的先借借,陈建敏自己过得也不宽裕,陈建友远在广州,这两家不方便,就去的大哥,大姐和二哥家。 陈安修家离得近,就先来的陈爸爸这里,陈爸爸一听这事觉得有点不靠谱,就劝说,“老三,不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借,天意结婚是好事,买房子也是应该,但是你看,他们小两口现在年轻,工作不错,也能赚钱,你给他们出个首付,多给点也行,剩下那部分让他们小两口慢慢还,这样一来也让他们年轻的知道赚钱不易,再一个,你们老两口手里也留点养老的钱,你现在也不年轻了,以后能赚钱的时候也少了。” 陈建浩点根烟,吸一口说,“二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不过你也知道天意,他不比壮壮和望望脑子活络,会赚钱,我和他妈这辈子也不指望他能什么大本事了,工作还是小章给找的,现在年轻人工作也不容易,他们以后还要养孩子,花钱的地方也多,这房子的事情咱做父母的能帮一把是一把,有了房子才算有个像样的家。这样他们也能安心工作。” “可是老三,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借钱给他们买房子,买了房子是他们的,这债还是你来还。” “二哥,你别担心我以后还不上。我这还没退休,工资也有。” 陈爸爸再劝,陈建浩就说了句,“二哥,当初你给壮壮和望望买房子的时候,也不是准备全款付了吗?咱这当爸爸的,心思都差不多。” 他说到这个份上,陈爸爸倒是不好说什么了,陈妈妈在里屋听着一直没出声,听到这里,就寻了个借口把人喊进来,“你别说了,你再说,他就真觉得你是不想借钱了。不就是六万块钱吗?借了就是了,手头上也不差这点。”他们是给打算全款给壮壮和望望买房,但一来是他们家里有这钱,二来是买房子也没打算要那太贵的,要是壮壮和望望敢回家要做父母的借钱给他们买房子,看她不打断他们的腿。 陈爸爸呢,是真心想为自个儿兄弟打算,不是要防着做儿女的,但人年纪大了,手里有个养老的钱不是心里踏实吗?总不好天天和儿女要钱花吧。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你这哥哥再亲,你能亲过人家儿子去?” “行,行,我出去和老三说。” 陈爸爸这边算是顺利,陈建红那边也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出在陈建明那边,陈建浩去到家里,陈建明闷了半天也没明确说借还是不借,中午也留了饭,下午陈建浩出门要走的时候,李文彩拿了两千块钱给他。 陈建浩的脸当时就红了,说什么都不要,李文彩塞给他,他硬是放下就准备走人。这天刘雪也在,陈建浩还没走到门口,刘雪来了句,“不要算了,现在借钱的都是大爷,说要多少就非要给多少吗,不给还不行了?又不是欠你们的?甩脸色给谁看?”陈建浩一家性子的比较软,刘雪在这家人面前一向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很少有个顾忌。 她以为这次说完了,陈建浩最多就装个没听见,但这次陈建浩真的火了,如果不是李文彩急忙居中说和,他上去抽刘雪两巴掌的心都有,“我是天齐的三叔,这里是你公公婆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说事,哪里有你这个做小辈说话的余地,你家里怎么教你的,就教你来婆家这边到处挑事的吗?我们老陈家有哪里对不起你的,让你这么横挑鼻子竖挑眼,先是安修,现在又是我这个做三叔的,行,你既然谁都看不上,你以后也别往家里去了,我们惹不起躲得起。”他气急了,话说的有点重,但估计也不是憋着一天两天了。 陈建明和李文彩一看这样,赶紧拉着人不让走,想再劝劝,陈建浩此时什么话也不想听,一甩袖子走人了。没出几天,街坊邻里的都知道陈家老大和老三吵架了,李文彩破天荒的带着东西去老三家,都没见到人。 ☆、229 街坊邻里的都知道了,陈安修家当然知道的更早,事实上事情出来的当天晚上,陈三叔和三婶就过来这边了,当时陈爸陈妈都在吃晚饭,天雨也在桌上,就冒冒已经吃完了,坐在饭桌旁边的毯子上抱着他成套的一堆玩具小恐龙摆弄,小恐龙的身体是一节节咬合起来的,可以随意转动,不一会小恐龙那长长的脖子就被冒冒拨弄的像拧了麻花一样。他弄不回来了就去戳戳他叔叔的腿,陈天雨就停下筷子,驾轻就熟地咔咔两声再给他扳回来。 陈爸陈妈见他进门,就起身相让招呼说,“吃饭吗?没吃饭一起吃点,熬的地瓜粥。”陈天雨也赶紧起来给他们搬凳子,倒水。 陈建浩脸色不是很好,但见天雨也在,就强装出一点小笑容说,“吃过了,吃过了。刚吃完饭,出来溜达溜达。你们吃你们的。” 陈爸爸心里估摸着这两人来是有事,一般的话没人会选在正吃饭的当口上门,但既然对方还没开口,他也不好直接问,就说了句别的,“下午的时候在镇上看到天意和文文了,他们这是回来休周末吗?怎么没一起过来玩?” “天意也念叨着来这边找他两个哥哥玩呢,不过公司的领导重视他,多给他派了点差事,吃完饭就在家里忙开了。”这话是柴秋霞回的,说起来也是有与荣焉的样子。 “领导重视就好,年轻的时候多做点不吃亏。” 吃完饭陈爸爸让陈天雨抱着冒冒去他们那屋里玩,堂屋里就剩下这四个人了。 这会陈建浩也没瞒着,就把中午的事情说了,他到现在说起来还是满脸的丧气,可见是气得不轻,柴秋霞更是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两个都是自己的兄弟,陈爸爸也实在不好说什么,他叹口气,心里不是不寒心的,陈建明作为家里的大哥,就是真不愿意借,哪怕给个意思意思给个一两万啊,那脸面上还过得去,两千块钱,现在能干什么?大哥又不是没钱,他在任上那么多年,能不攒下点吗?这些年的退休工资也不低,去年的时候听他自己说,投资了两套房,一转手就赚了十来万。 要说是外人,不借也就不借了,也没什么可说的,自己的钱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愿意借给谁,不愿意借给谁,也与旁人无干,但这是自家兄弟啊,一个爹一个娘的,老娘现在还活着呢,就这样。 “大哥兴许也有他的难处。”陈爸爸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至于有什么难处,他一时也想不出来,天丽和天齐都成家立业,工作也不错,又不需要家里补贴,睿哲小,也花不了他们多少钱。 “二哥,你什么都别说了,这些年我算是看透了,他出去了,当官了,就看不上咱们这些穷亲戚了,现在回头想想,他这些年帮过咱们什么了,外面的人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沾了他多少好处,二哥,咱们兄弟心里没数吗?” “也别这么说,家里的事情大哥也没落下什么吗?”孩子出去上学,当兵,结婚的,大哥该给的那份还是给了,“这次确实他不对,不过刘雪这孩子也是太不懂事了,怎么说话的,你……” 陈爸爸想说什么,被熟知他性子的陈妈妈一眼瞪回去了。 现在天冷,小饭馆客人不多,晚上九点多就关门了,所以陈安修和吨吨回来的时候,陈建浩和柴秋霞还没走,他们进去打个招呼,见都是长辈在说话,他们就接着回屋了。 冒冒还没睡,见到哥哥就兴奋,张着两只小爪爪从叔叔怀里爬出来让哥哥抱。 “你个小叛徒,白陪你半晚上了。”陈天雨捏捏他的胖脸,从床上跳下来,给吨吨让个位置。 吨吨刚从外面进来,即使戴着手套,手也不是那么暖和,他伸着指头往冒冒脸上凑,“冒冒,你的脸真暖和。” 冒冒扑腾着往被子里面缩,不一会就看不到人了,吨吨又把他刨出来。 陈安修随他们闹,进门脱掉外套挂起来后,就拉着陈天雨小声问,“咱爸和三叔他们在说什么呢,我看着三婶好像哭过。” 他这话算是问对人了,陈天雨好奇心重,刚才还真是没按捺住,凑过去偷偷听了一耳朵,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把自己听到的和陈安修说了。 陈安修一听也有点惊讶,大伯家这事做的,不给就不给了,给两千算什么事啊? “要刘雪敢这么说咱爸爸,我管他男的女的,我找门上先扇她两巴掌,这个女人真是个神经病,逮谁咬谁。这种人根本就不用讲道理,我也不怕得罪大伯他们家。天意这个怂包,怎么就能一声不吭。” “你别在这里添乱,天意知不知道还两说呢。”不过凭心说,如果刘雪敢对他爸妈这个态度,他还真不能保证比望望更冷静。 “知道,不知道的,他就那个性子了。你还能期待他做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三叔三婶也太宠他了,有钱怎么都好说,没钱咱就不能住个便宜点的,就是选这贵的,我就不信,他们两口子坚持只要首付的话,三叔三婶还非要强制着给付全款不可。让年纪一大把的父母出去低头哈腰的跟人借钱,真出息。” 陈天雨还没结婚,说的就轻巧点,陈安修已经为人父母,多少可以体会点做父母的心思,做父母的当然希望给孩子最好的,但这好不光是吃饱穿暖,还有孩子的品性和为人处事,他看看床上玩闹的两个小的,忽然觉得压力好重。天意肯定是不坏,但到底是缺少点承担。 兄弟两个在这屋嘀嘀咕咕一番,陈安修看时间不早了,又让吨吨去洗澡准备睡觉,那屋里陈建浩和柴秋霞也要走了,陈爸陈妈把人送到门外,回身锁上院子门进屋。 农家乐小老板_302 陈安修来堂屋里拿水壶,爸爸在收拾桌子,妈妈在看电视,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妈,这是怎么了?” 陈妈妈硬邦邦丢下一句,“问你爸爸。” 陈安修还没问,陈爸爸就说,“我不是没说出口吗?你生这气干什么?” “我要是没瞪你,你敢说,你不是要说那句。你要是背着拿钱给他家,我就和你离婚,这三个孩子大了,我跟着哪个也比跟着你受气好。这么些兄弟姊妹中,就你有能耐,你知道他家缺多少啊?咱家又不是银行。” 陈安修聪明着呢,一听这话,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三叔没在大伯家借到钱,爸爸要给补缺口,结果妈妈不乐意了。 陈爸爸没怎么有底气的说,“我不是看着老三这么为难吗?” “那你怎么没看着天意头都不露呢,上班归上班,这不上班的时候,他怎么就不露露面,他是不知道他爸妈在外面给他借钱买房子吗?工作多忙啊,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现在借钱没见人,你还指望着他以后拿工资还你。说是借六万,咱就给六万,一分不少,你还要往上凑,他要是缺五十万呢,你也都给他出了,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陈爸爸被她堵地一句话没说出来,低着头坐在那里。 陈安修一看这样,赶紧给劝,他惯会在父母面前耍宝,哄着陈妈妈说了半天好话,陈爸爸又保证不再插手这件事,陈妈妈这才作罢。 但陈安修见爸爸这边也着实为难,他就自己拿了两万,陈天雨又拿了一万,凑了三万给三叔送去了。 陈建浩不好收侄子的钱,但现在手头上确实需要钱,一再保证有钱了先还这兄弟俩。 至于陈奶奶,没人主动往她跟前说这个,但她只是老了,眼不花耳朵不聋的,具体过程是怎么着的,她可能不知道,但老三家要买房子,老大媳妇又连着往这边跑了好几次,她大概也猜出点什么来了。 她一点都不糊涂,平日里偏着老大家也就罢了,但天天在自己跟前的是老二老三,特别是老三,现在还和她一起住着呢,她自己拿了两万的养老钱给了陈建浩。 ☆、230 事情出来后,就李文彩勤着往家里跑了几次,不管怎么说,可能老一辈的人更注重脸面些,刘雪就从那天起一次都没来过。她是在事情过去大概有半个月的时候来的。她有自己的小聪明,选的日子恰到好处,十来天的功夫,三叔家的怒气也平息一些了,又不至于时间隔得太长而没法说话。 刘雪买了些东西直接开车到了陈建浩门上,那天陈建浩没在家,就柴秋霞和陈奶奶在家。 柴秋霞在院子洗衣服,陈奶奶就坐在太阳窝里,腿上盖着个毯子,眯着眼打瞌睡。 刘雪提着东西,一进门,先亲热的喊了声三婶,柴秋霞抬眼见是她,只当没听见,关了洗衣机开关就进屋去了。刘雪这次上来就碰了一鼻子灰也没恼,又径自去和陈奶奶打招呼。 陈奶奶最近实在恼这孙子媳妇,任凭刘雪怎么喊,她就是闭着眼睛不搭理,她自己往上数二三十年,也和儿子闹,也和儿媳妇吵,家里鸡飞狗跳的程度不下于现在,但她现在年纪大了,反倒越发就喜欢看个全家和乐宁静,为了这份和乐,她愿意对一些本来不可能会同意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比如陈安修和章时年的事情,她嘴上没说过,但心里也已经默认这回事了,可是刘雪就像成心和她对着干一样,今天一出,明天一出,总也没个消停。如果和外面的人闹,她装作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刘雪非要和她孙子闹,和她儿子闹,闹的全家都没个安心日子过。 现在更好,直接闹到兄弟反目了,陈奶奶现在已经知道全部的事情,她心里不是没怨陈建明这个老大没做好,但更厌恶这个挑事的孙子媳妇,厌恶到多看一眼都不愿意。谁让人心都是偏的呢。 刘雪喊了好几声,见老太太一直没出声,心里大概就知道个什么意思了,她又把万能的法宝祭了出来,“奶奶,你就是生我的气,连睿哲都不喜欢了吗?我来的时候,睿哲还在家里哭闹着要一起来呢,说是想他太奶奶。” 说到这个宝贝重孙子,陈奶奶装不下去了,这是她的死穴之一,说白了,睿哲在她心里是唯一的嫡嫡亲的重孙子,这是吨吨和冒冒不能比的,安修已然不是亲的,出生不正,来历不明的吨吨和冒冒自然更次一等,是怎么也比不上睿哲在她心里的地位的,“那你怎么没带他一起过来?” 刘雪一听老太太说话了,心里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睿哲前些时候病了,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她不敢说是她没看好,给摔的。 老太太一听这个着急了,紧着问了一句,“什么病,好了没,你们是怎么看着孩子的,怎么好好的,突然就病了?家里怎么也没人和我说。” 刘雪犹豫了一下,面上带些难色说,“我当时也是忙昏头了,没顾上这头,估计是家里的叔叔婶婶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怕你白白担心,就没和你说吧。” 陈奶奶听完这话,撩着眼皮看她一眼,只问,“那睿哲现在怎么样了?” 刘雪欣喜地说,“已经好了,我这次是专程来给三叔三婶赔不是的,自己心里也没个底,带着睿哲不方便,这次赔完不是,下次就带着睿哲来,他也很想太奶奶呢。” 陈奶奶点点头说,“孩子没事就行。”她压根不理会刘雪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刘雪见她不搭茬,也看不出这老太太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索性直接挑开,抱着陈奶奶的胳膊撒娇说,“奶奶,我知道这次错了,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心里有点话都藏不住,其实心里也没有害人的意思,我也知道这次说话不好听惹三叔生气了,你看都过去这么久了,三婶还是不愿意搭理我,奶奶,你就帮我说句话吧。”她心里明白只要老太太开口帮忙,这次成事的把握起码能增加三成。三叔和三婶都很听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四两拨千斤地说,“你三叔三婶脾气好,不是难说话的人,你过去好好说。”刘雪带来的东西也没留,推说精神不行,回屋歇着去了。 刘雪要扶着人进去,也被推开了,她心里骂声老混球,接着堆起笑容,拎着东西往陈建浩他们屋里走去。现在陈天齐和她在家里闹,公公婆婆也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身上,弄地她现在是骑虎难下。 柴秋霞在自己家不至于见到刘雪吓得关门,所以刘雪也顺利进来了。 但不管她说什么,柴秋霞就只装作看电视不理会,直到刘雪说可以帮着把先前买的那些产品卖掉。 要放在以前,万儿八千的对柴秋霞来说也不算什么大钱,虽然没了会心疼,但也不至于会怎么样,可这一万块钱放到现在,对于他们的意义又不同了,现在家里欠着一堆外债,他们手头上也紧巴巴的,现在有一万块钱的话也能周转周转。不过她同时也明白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接受这条件,就等于是原谅刘雪,甚至是老大那一家了,一想到这个,她又犹豫起来。 刘雪早就摸清她的性子,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松动了,就只差点火候,于是又劝了两句,还答应把手里刚发展的两个下线转到柴秋霞名下,发展一个下线就是三千的提成,两个就是六千。柴秋霞这下更把持不住了,差点就当场答应下来,总算还有一丝理智,及时刹车,说回来和陈建浩再商量一下。 刘雪比她精明一百倍,心里明白事情已然成了八分,嘴上自然满口答应着,又说了些家里就三叔三婶最疼她,每次来都拿她当亲闺女待之类的好话,直哄地柴秋霞脸上最后也有了笑模样。 这边刘雪哄完柴秋霞高高兴兴地走人了,陈建浩晚上下班回来,见到堂屋里放了好些东西,就问了两句,柴秋霞就把下午刘雪来的事情说了,还说了刘雪承诺的事情,“我看这次就算了吧,天意买房子的钱咱也够了,刘雪也来赔不是了,咱还还能和大哥那边因为这点事真的生分了?”她知道自己男人也不是那种强硬的人。 但陈建浩这次意外的坚定,豁着老脸出去借钱,被大哥大嫂当面羞辱,又被侄媳妇奚落,这种事情是个男人就没法忍,脾气再好的也一样,他没等自己媳妇说完,捞起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就扔到院子里去了,刘雪带来的东西里有酒水之类的,瓶子乒乒乓乓的爆裂声很大,“算了?怎么算,我当他是大哥,他当我是兄弟没有?这些年他家再有钱,我到门上要过一分没有?我这次是去借钱啊,又不是去要钱,他就给我两千,他当我是什么?他家打了我的脸,儿媳妇上门轻飘飘的一句赔不是就算了?他不当我是兄弟,我为什么要当他是大哥,分了就分了,你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你是没见过钱还是怎么的,几千块钱就烧地你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要不就说,你这样的活该被人欺负一辈子。” 柴秋霞性子软,被他说地坐在一旁频频抹眼泪。 陈奶奶坐在屋里一声都不出,她心里明白地很,这老三吼地这么大声,不光是说给他自己媳妇听的,还是说给她听的,这兄弟俩的心结算是一时解不开了,她身上有些发凉,晚饭没吃多少,早早就睡下了。她想起头一个孙子媳妇,虽然是生了女孩,但不算错处,那却是个懂事贤惠的。 柴秋霞很听陈建浩的话,从那之后彻底绝了和好的心思,下次刘雪又来就被她没什么好脸色地赶回去了。 本来稳操胜券的事情突然来了这么个急转直下,刘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人从中作梗,三叔三婶,她不是第一次招惹,那两人的性子她太清楚了,面团一样,随便揉捏,不可能态度这么坚决,背后一定有人坏事,这人还不可能和他们家关系太远了,怎么看都是二叔那家最值得怀疑。一家人神神秘秘的,尽做见不得人的事情,陈安修和章时年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了什么,都不敢和家里人说。 * 刘雪背地里恨得牙痒痒的,但陈安修家不可能知道,就更不会在意了,她气死了也没人管,十一月份的时候村里集体缴养老保险,陈安修去村支部交钱的事情顺便问了问承包山地的事情,他之前和章时年商量了一下,打算再承包点,请人具体规划一下,排水排污,垃圾处理,山上灌溉系统都做起来,这样一来既能节约资源,二来也不至于破坏这方干净的水土。 唐娜跟着章时年去了英国,阿joe休假结束,已经回了绿岛,这件事章时年让陈安修整理份思路发给阿joe,由阿joe出面找合适的设计师。 “望望,你说,这边山地咱们发展个绿色无公害蔬菜园区怎么样,以后可以对外销售,也可以提供给农家乐里的客人。” 陈天雨双手抱着枕头,眼皮直打架,大哥拉着他讲了半晚上了,他快困死了,“好,好,怎么都行。” 陈安修抬手在背上拍一巴掌,“我说你到底看了没有?” 陈天雨勉强撑起眼皮,往旁边笔记本的屏幕上瞅了一眼,打个呵欠说,“看到了,看到了,大哥,你和我商量做什么啊?我没思路啊,你怎么做我都支持,除了钱,我现在没钱。” 农家乐小老板_303 “我不和你商量,这屋里我还能和谁商量?” 陈天雨垂着脑袋看看睡在他们中间四仰八扎的胖子冒冒,凭什么这个小胖子可以高枕无忧地睡大头觉,他就必须在这里接受大哥荼毒?“吨吨来电话了吗?”吨吨和同学们前些时候飞到新加坡去参加在那里举行的一个少年儿童艺术节,都走了好几天了。 “昨天中午来过一次,就说那里很热,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章时年有个表哥在新加坡国立大学工作,也可以照应一下。” 陈天雨搓搓脸,感叹一句说,“章家的亲戚真是遍及全世界,这就是资源啊。”这样一个在中国历史上都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他的两个小侄子竟然也是其中两员,真是做梦一样。想想将来这么两个大有出息的侄子,他这个做叔叔的也不能太差劲了,想到这些,他身上忽然就充满了无穷的动力,他挥挥拳头大声说,“大哥,你说吧,哪里有疑问,我和你一起商量。” 陈安修赶紧去捂他的嘴巴,“你抽什么风,待会把冒冒闹起来,你负责哄?”好不容易才给弄睡了。 “好,好,我小声点。”谁让冒冒老大得罪不起呢。 * 风波过后,所有的一切都在有序进行着,时间进入十二月份,这一年绿岛的冬天还算暖和,到现在一场雪都没下,到山上走走,还能见到一些树木的叶子都没落干净,街面落了好些梧桐树的种子。 不过天气暖和并不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消息,至少对陈建敏来说就不是,她一年的生计主要在冬天的这两个温室大棚上,今年天气暖和,温室里的菜长得快,采摘地就勤,但东北那边下雪多,运菜的车过不去,菜都囤积下来了,价格自然就高不上去。陈安修去帮着摘了一天苦瓜,早上天不亮冒着寒风又帮着拉到菜市场卖了,这一番忙活下来也没赚到多少钱。 陈安修回来的时候,陈建敏给她捎上了两大袋子苦瓜,让他回家和三叔家分分。 陈爸爸将他手里的苦瓜接过来,“你小姑那边还忙的开吗?” “还可以,彬彬现在比之前懂事多了,知道给小姑帮忙了。带去的腊肉和腊肠也都留下了。”彬彬是他姑姑家的小表弟,今年才十七岁。 “那就好。对了,你不说楼南他们今天来吗?怎么没见人?” “这才刚过十点,可能要过会吧,现在天气冷,早上肯定起来晚。” “那我待会把菜收拾一下,今天中午就在这里吃吧。” “恩,行,哪里都行,他又不是第一次来,冒冒呢?” “昨晚望望非要带他,闹到半夜才睡,这会困了,你妈妈不让他睡,非要吃完午饭才让睡,我看他坐在那里跟个磕头虫一样,就抱着上床睡一会,过会再给喊起来。” 陈安修进去看了看,见他睡得熟,就自顾去小饭馆那边忙了。天冷了,店里各种腊味的销售很火爆,大家都忙地脚不沾地的。 楼南带着糖果是快十一点的时候来的,糖果一下车,就抱着他的玩具小马进门就找人,“弟弟啊,弟弟啊。” 陈爸爸抱他到里屋,指着在床上大睡的冒冒说。“弟弟在睡觉呢,待会起来和糖果玩。” 糖果凑近了,又喊了两声,“弟弟啊。” 冒冒继续呼呼大睡,糖果木木着脸,就有点不高兴,他大概想起上次见冒冒的时候是睡觉不搭理他,这次还睡觉不搭理他,“睡啊。” 陈爸爸不大明白他的心思,就说,“恩,待会就醒了,爷爷带你出去吃东西。” 吃的暂时转移了糖果的注意力,他乖乖跟着走了。 陈安修听说他们来了,也过来看了看,顺便带了些零嘴儿过来。 糖果吃两口就去看看冒冒,床有点高,他够不到,还知道搬个小板凳踩着,但他那么胖,踩地小板凳也是摇摇晃晃的,陈安修怕他摔着,就跟在边上护着。 “睡啊。”他肥肥短短的小指头指指冒冒。 “是啊,弟弟在睡觉呢。”陈安修把圆滚滚的肚子把人抱下来。 过会他又去看,指着呼呼大睡的冒冒给陈安修看,“睡啊。”他的意思呢,大概是想让陈安修把人喊起来和他玩,但是大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过会又去,过会又指,楼南懒得搭理他,只和陈爸爸说话,只有陈安修屁颠屁颠地跟前忙后,但在糖果第七次跑过去后,陈安修也不行了,不等他指就直接和他说,“那你把弟弟喊起来和你玩吧。”反正冒冒待会还要睡午觉,现在也不能睡太多。 但接下来的一幕把陈安修惊呆了,就见糖果稳稳当当地迈着两条短腿走过去,一伸手就把冒冒的小枕头抽走了,接着颇有气势地大喊一声,“起来。” 他这声“起来”咬字太清楚了,声音又大,把外间不明真相的楼南和陈爸爸都招进来了。 冒冒长到一岁这么大,还没遭受过这么暴力的叫醒方式,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就哼哼两声,想哭的架势。 陈安修赶紧过去把人抱起来拍拍,“冒冒乖乖的,别睡了。” 楼南捏捏糖果的小耳朵,“看你把弟弟吓的,你把弟弟的枕头抽走,弟弟的头碰到床上会很疼的。你再欺负弟弟,弟弟以后就不和你玩了。” 糖果大概也知道做错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往楼南腿边上退了退,但是眼睛没从冒冒身上离开。 冒冒本身不难哄,加上边上又有陈安修,他掉了两颗金豆豆,睁开眼睛就没事了。 陈安修摸摸糖果的头安慰他说没事,又抱着冒冒出来喂点温水。 冒冒喝水的时候,糖果就站在边上看着,也不说话。 陈安修又说,“没事糖果,弟弟待会喝了水就和你玩。” 糖果慢慢地走过来,肉肉的小巴掌去抓冒冒的小爪爪,见冒冒朝他笑,他的眼睛又圆亮起来,双手抱着冒冒的脑袋,也不分地方,鼓着腮帮子呼呼就吹了好几口。 冒冒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单纯觉得被吹是件很好玩的事情,过会还自己主动把脑袋递给糖果嘴边让对方给吹吹,糖果也很给面子,只要冒冒凑过来,他就鼓着腮帮子给大力呼呼。最后还是楼南看不下去,怕糖果大冬天给冒冒吹感冒了,赶紧给冒冒戴上帽子,这才终于制止了两人这不知所以然的行为。 临近中午的时候李文彩带着睿哲也来了,这是睿哲病好后第一次来山上,他挑食地厉害,原本就不是那种胖乎乎的孩子,但以前的时候白白净净的,也挺可爱的,这一病,养了一个多月了,看着脸色还是有点发黄,人也比以前瘦了。 陈爸陈妈没想到他们过来,但撕破脸的又不是他们两家,李文彩和睿哲来,他们自然不会赶到门外去,又留他们在这里吃午饭。 李文彩也没推辞,以前他们来山上,去陈建浩家吃的时候多,但现在和那家闹翻了,就只能在这里吃了,做饭的时候,陈妈妈先把三个孩子的饭菜做了,稍微凉了一下才给他们端上来。 糖果早就坐在小板凳上等着了,饭上来的时候,他就看着自己的,睿哲的碗在他旁边,李文彩往板凳上一坐,糖果就整个趴到他面前的碗上去了。 楼南从背后拉他起来,“糖果,你这是怎么吃饭的,爸爸在家怎么教你的?” 糖果伸手一指李文彩,“坏啊。” 他这话一出,屋里其他人都看过来,连正在搅着汤准备喂冒冒的陈妈妈都看过来了,楼南尴尬地不行,赶紧给李文彩道歉,又训斥他说,“糖果,你这话是从来哪里学的,怎么对奶奶这么没礼貌?”他们家的糖果的话不多,会说的就那么点,他确信自己没教过这个字,糖果是哪里自己学来的。 被爸爸骂了,糖果还是把碗往自己面前抱了抱,委屈地说了句,“坏啊。” 农家乐小老板_304 ☆、231 糖果就这么一屁点大,远远还不到懂事的年纪,所以大人们包括楼南在内,都没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孩子的淘气话,就陈妈妈心细,多留了点心思,糖果不是个坏脾气的宝宝,虽然不爱笑,但胖嘟嘟,圆润润的,很招人喜欢,见到的都喜欢抱抱,也没见糖果明显排斥过谁,今天这是怎么了,他和李文彩应该没怎么接触过才对。不过冒冒这会正张着嘴等着吃饭,陈妈妈也没往深处想。 楼南训斥了糖果一顿,见他不但不听,反而又重复了一遍,就作势要敲他的脑袋,“糖果,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 陈安修从边上拉开他的手,“你做什么,糖果还小,大娘不会在意这个的。” 李文彩早就忘掉当初从冒冒碗里挑菜的事情,此时只觉得糖果这个孩子不大礼貌,但她这把年纪了,也不能真的和一个这么点的孩子较真,当下就做出些姿态说,“是啊,是啊,孩子还小,以后慢慢教。” 楼南本来就不怎么舍得打孩子,方才无非是做做样子,给大家个台阶下,被陈安修这一挡,也就顺势下来了,嘴里又解释一样说了句,“这孩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脾气这么坏。” 陈妈妈边喂冒冒,边从旁劝道,“小孩子嘛,哪个没耍点小性子的时候,冒冒有时候淘起来,闹地人脑仁疼,饭都快凉了,你赶紧喂喂糖果吧。” 糖果自己会吃饭,但吃不大利索,大多时候还是靠人喂,他也很习惯,见爸爸在他身边坐下,就自动地把自己的碗往爸爸面前推了推,同时大大地张开嘴。 楼南眼中无声地浮出些笑意,背着李文彩伸手搔搔小儿子肉肉的下巴,小坏蛋,小小年纪,毛病还不少,不过今天糖果确实有点反常。 睿哲不肯好好吃饭,李文彩又追着满屋子跑,这场由糖果引起的小小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陈安修见这里没他什么事,就起身去厨房里帮陈爸爸炒菜。 现在入冬了,回家吃饭做饭路上冷,午饭大多就在建材店里就地做,就地吃,店面里点着煤炉子,烧个水做个饭的,都很方便,但一般不炒菜,怕弄的店里都是油烟味,于是去年就把东边的一间小屋空了出来,买了个煤气罐,陈爸爸又用几张木板子自己打了个小饭橱,这样一弄,凑凑合合的也算是个小厨房了。 “爸爸,还有几个菜,我来炒吧。”陈安修一进厨房就挽袖子。 陈爸爸正挥着锅铲忙,见他进来就赶他说,“我已经上手了,你别沾了,你把这几个炒好的端出去吧。对了,你大娘有没有说这次来什么事?” 陈安修顺手把择好的韭菜洗了,放在笼屉上控着水,闻言回道,“没说,还不知道。”总不会是来道歉的,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大娘确实来过几次,但三叔他们一直不搭理,大伯家到现在好像也放弃了,不再提那回事,大伯本人自始至终就没亲自来过。爸爸居中调和过不少次,但大伯一直不出面,事情也没有任何的进展。多年的兄弟闹成这样,他知道爸爸心里不好受,但这件事爸爸姑姑出面尚且不能管用,他们小辈实在是没有说话的余地。 “那你过去吧。” 陈安修端菜上桌,吃饭的时候听大娘说,今天是想来山上买些白果的,陈建明感冒了好几天,又咳嗽,吃了不少药都没好,听说白果和红枣熬水效果不错。 山上的银杏树很多,每年秋后,都有不少人到山里采摘白果,有的留着自己吃,有的拿出去买了,陈妈妈知道有几家大概有,就答应饭后带着她问问。因为外面有点冷,李文彩出门的时候也没带睿哲,把人留在店里和冒冒玩。 冒冒饭后照例应该睡觉的,但今天贪恋有玩伴,就不肯乖乖上床睡觉,陈安修哄了一阵没办法就放他在里屋和糖果还是睿哲一起玩。 睿哲不太来山上,糖果和冒冒跟他不熟,起初就不怎么搭理他,自顾玩他们的,睿哲就自己贴在门边不怎么动,他和陈天齐小时候的性子很像,就是窝里横,在家里人面前,他可以闹翻天,但只要没有家里人在场,他还是挺乖的。 陈安修见他一人站在那里,实在可怜,就把他抱到糖果和冒冒边上去,塞给他个玩具,让他跟着一起玩,孩子们有他们独有的一套交流方式,所以即使这里面有人话都说不清楚,也能渐渐的玩在一起。 但孩子们都还小,玩着玩着闹个矛盾也是常有的事情,李文彩买到白果回来的时候,三个孩子就在争夺糖果带来的小马,睿哲喜欢,就硬是从冒冒的手里夺了过来,糖果一看不乐意了,一伸手从睿哲那里抢了回来,颠颠地回来,重新放到冒冒怀里,“弟弟啊。”那意思是,这是给弟弟的,谁也不能抢。 睿哲被抢走了东西,就嘟嘟着嘴巴站在那里,有点不乐意,但除此也没什么,可李文彩却着急了,手里的东西也没放下就立刻上前抱住安抚说,“睿哲没事啊,咱不要这个,奶奶回去买个比这还大的。” 本来没事,她这一安抚来事了,睿哲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一边哭一边跺着脚喊,“我就要这个,我就要这个。” 孙子这一哭,李文彩什么都顾不上就只有心疼了,她转头和冒冒商量说,“冒冒啊,你把这个小马给哥哥玩,回头大奶奶再给你买一个新的。”她话是这么说,但手已经抓在马头上,打算拿过来了。 章家大冒冒哪里就是个好相与的,李文彩这一拉,他也哭,哭这种东西在小孩子中间特别容易传染,冒冒这一哭,糖果也跟着哭,还和冒冒并排坐在一起张嘴大声嚎,难兄难弟泪汪汪的,好不可怜,楼南和陈安修刚才已经去小饭馆了,孩子们就由陈爸爸一个人看着,他这才刚一转头,屋里就哭成一片,他和陈妈妈就赶紧往屋里走,正赶上李文彩从冒冒怀里把小马拉出来往睿哲手里放。 陈爸爸是个极宠孩子的人,不管是对儿女还是孙子,见两个孩子哭成这样,心里不可抑制地就窜了股怒气,但他是男人,不好对着嫂子发作,就冷着脸过去把冒冒和糖果抱了起来,陈妈妈可不管那些,她心里憋不住话,当场就问了出来,“大嫂,你这是做什么?” 李文彩此时也傻眼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她讷讷解释说,“我……我就是和冒冒商量,让睿哲玩玩这个,待会就还给他。” 陈妈妈没好气回呛了句,“你知道你家睿哲是宝贝,我家冒冒难道就是路上捡来的吗?”她从陈爸爸怀里将冒冒接过来,给他擦擦眼泪,转身抱着人出去了。 李文彩这下真是尴尬到不行了,这种事情连解释都没法解释。她抱着睿哲灰头土脸地下山去了。 陈妈妈亲眼见到这件事,又想到糖果今天中午的异常,对上次的事情就有了隐约的猜测,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两个小的又不大会表述,具体是怎么样的,大概永远也不会清楚了。 两家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彻底闹翻脸,只是这一次又一次的小矛盾累加,难免让彼此的心里产生了隔阂。以前走动就不算频繁,现在就更少点。 * 入冬后一直就没下雪,农家乐里基本就没什么客人了,小饭馆的生意也冷清地很,现在主要忙的就是淘宝店,临近圣诞和元旦,各种干果和腊味礼盒销售都不错,除却网上的订单还有明晓静给联系的客户,现在光天天装礼盒,每天都需要十来个人,这两年生意好点了,陈安修特意换了专门的包装,还去工商局注册了商标,商标是吨吨亲手画的,一片半环形的树叶中间包蹲着两大两小四颗栗子,寥寥几笔,很见童趣。 陈安修负责点数做账,刘波和店里其他几个男人帮着把装好的礼盒该入库的入库,该装车的装车。 装完一车运走,孙晓过来喝水的时候就凑近了和陈安修说,“陈哥,我觉得咱们的店里应该也改改宣传语。” 陈安修边用计算器算账边和他说话,“宣传语?你说怎么改?” “咱们也宣传咱家的腊肉是自家养的猪肉,纯绿色,咱家的腊肠都是纯手工剁的,听起来比较唬人。” 陈安修笑瞥他一眼,“你自己信吗?”他们家用的猪肉就是普通养猪场出来的,和大家平时吃的猪肉一样,腊肠的肉是机器搅的,不过调料自己配的,保证非常干净,味道也不错。 孙晓咽口水,撇撇嘴说,“是不大信。”陈哥养的那几头黑猪倒是真是纯绿色,不添加饲料了,但那是什么成本,按照一般腊肉的价格卖,早就亏死了。腊肠的话,像他们家一天几百上千斤的出,纯手工剁的话,手臂剁残了也供不上。敢打这种宣传噱头的,不敢说十成十是假的,十之六七绝对是假的,“不过那些买的人好多信的,咱这么说反正他们也看不到。” “不管别人,咱做好自己的就行。” 江三爷爷在旁边听到,暗暗点头,他现在也不大管事了,没事的时候就在四处溜达溜达,找些老伙计喝喝茶聊聊天,要不然就在店里负责长长眼,把把关,日子过的是前所未有的悠闲。 孙晓应了声,陈哥这人有时候虽然不过花哨,但跟着他干很踏实,这两年的工资年年涨,年底每个人还有一个大红包,实在是个不错的老板。陈哥这生意眼看着是越做越大了,连乐韵都说让他跟着陈哥好好干,以后的出路应该不错,“陈哥,睡神姑娘醒了。” 陈安修闻言抬头看向窗边有太阳照到的地方,就见程婕从臂弯里抬起头来,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慵懒的姿态像足了被娇宠出来的某种高贵的猫科动物。他和程婕妤在婚礼上只谈过一次话,之后就再无联络,实在谈不上什么交情,但她跟着明晓静来过两次后,就学会自己往这里跑了,来了之后就占据一张阳光能照到的桌子睡觉,没错,她就是专门来睡觉的。临近中午的时候驱车过来,吃一顿午饭,饭后趴在那里睡一觉就开车离开。 “你的咖啡。” 初醒的程婕接过咖啡杯抱着嗅嗅,轻微皱眉说,“还是速溶的咖啡包?” “你知道我们这里只提供这个。”章时年有一套齐整的咖啡用具,但他不准备拿出来招待客人,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确实不怎么会捣鼓那个。 程婕小口小口喝着,随着咖啡的消失,眼神渐渐清明。 陈安修拉开凳子在她对面坐下,“程小姐。” 程婕及时纠正他说,“嫂子。” 农家乐小老板_305 陈安修不想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好,嫂子,你每天跑到我这里睡觉,不觉得太浪费了吗?”他开门见山,他真的很想知道程婕想做什么。 “我的咖啡店里已经好多天没有人去了,太冷清了。” 陈安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很怀疑有哪个脑子清楚的会大冬天的爬到海边山崖上去喝杯咖啡,肚子里就是有点热乎气也被冰冷的海风吹干净了,“你咖啡店的位置是不怎么好。” “所以我就到你这边来了。” “你在山上可以找到很多比我这里更舒服的地方,比如明晓静的书吧。”内定的准弟妹,怎么算,关系也比他近吧? “她不行,她并不比我好多少。” 陈安修现在怀疑他是在和一个外星人交流,为什么一个字一个字分开,他能听懂,组合起来就没法交流呢。 “有人曾经和我说过,你是一个很有能量的人。” 陈安修手肘撑在桌面上看向她,“你的意思是,我是一个发电站吗?” 程婕失笑出声,很开心的样子,“意思差不多,你这个人,还真是挺有趣的。” “第二次听到你这样的夸奖了。”至此为止,他已经感觉到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他们压根就不在一个世界,他起身,不准备在这里浪费更多的时间,“嫂子,你继续,咖啡免费招待。” “谢谢。”程婕礼貌的道谢,然后见那人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她以前就听过陈安修这个人,他大概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出名,因为他有这个世界上顶级优质的情人。她想起静然和她说过的话。 “章时年这个人拥有的太多,经历的太多,太过复杂的人他不需要,太过单纯的人留不住他的脚步,他可以给与的很多,同时索取的会更多,也许就是一个人的全部。他这样的人,即使结婚,即使生子,即使老去,也会有数不清的女人愿意为他前仆后继,选择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能量?我不知道,但我想我没有,所以我选择远远逃开。” “况且章时年在商场的名声可不如他的皮相一般美好而良善,真正良善的人能坐上那个位置?能杀出那一大片的事业版图?这样一个人,到了这个年纪,到底还能残存几分温情?” 也许静然说的不全然对,但总该是几分道理的,所以她对能站在章时年身边的这个人真的很好奇,这个人是以什么样子的心态一路走下来的? * 章时年走了快两个月了,还是没有回来,不过他已经从英国回了香港,距离上感觉是近了那么一点点。 “冒冒现在会叫爷爷奶奶了,虽然有时候叫地不是很清楚,但这也把爸妈高兴坏了。就是吨吨生他的气了,骂他是小笨蛋,因为还总是不会叫哥哥。” “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不下雪,爸爸还说等下雪的时候,就可以做冻粉吃了……” “恩。”章时年捏捏鼻梁,头后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在公司里忙完一整天,下班后听那边的人东拉西扯地说说话就是这一天最大的消遣。 “你今天很累吗?”听着声音不大对劲。 “有一点。”章时年也不瞒他。 “那你自己注意点,在那边生病可没人搭理,你什么时候回来?”还没章时年回答,他义正言辞地补上一句,“主要是吨吨和冒冒很想你了。” “只要他们想吗?” “爸妈他们也挺想你的。” “还有呢?”章时年的声音低下去,原本清朗的嗓音中带着些蛊惑人的味道。 “恩,望望也说你好久没回来了。”陈安修和他绕圈子。 章时年低低笑开,“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班头和花生糖也想我了。” 陈安修在电话这头大笑,“好像是这样的,你再不回来,班头都不认识你了,到时候你回来,它把你拦在门外,我可不负责接你。” “可能要忙到元旦之后才能回去。”他能听出那人拐弯抹角的思念之意,只是眼下确实无法脱身。 陈安修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知道他不答应必定是有事要忙,“听说明天香港有雨,我也想要绿岛这边下雪,下点雪多好。” “明天我会多加衣服的。” 这个男人还真是无趣,意思知道就算了,干嘛还要说出来,陈安修动动手指,把香港天气的网页关掉,“那先这样了,我也很忙,明天再打给你。” 挂电话倒是一点都不耽误工夫,章时年看着没有声响的手机,无声地扬扬唇角。 还有两天就是圣诞节,街面上过节的气氛已经非常浓郁,章时年想了一会,说个地方让司机停车把他放下来。 唐娜跟着下车,看看眼前的建筑,“先生要买圣诞礼物吗?我可以帮忙准备。” “不,送给他们的,我要亲自挑。” ☆、232 时间到十二月底,不管是农历还是阳历都算是年末了,随之而来的各种节日也不少,光在眼前的就有冬至,圣诞和元旦,当然对大部分的中国老百姓来说,圣诞真算不上是什么正经节日,特别是对上一辈的人,就像陈妈妈,她最多会唠叨一句,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路边那苹果加张包装是十元一个都有人买,有那钱都能到超市里买两斤顶好的红富士了,回家怎么吃不行? 不过对陈天雨这样的年轻人,特别是恋爱中的的人来说,意义又不同了,那可是个不能或缺的约会的好日子。 陈天雨早早就打好了招呼,要借件好点的外套。这天陈安修跟着车在市区送了半天货,刚回到家,手套还没脱掉呢,陈天雨匆匆忙忙地就从外面蹿进来了,“哥,说好的外套。” “左手边的橱子是我的,你知道的,自己拿。”两兄弟的身量相仿,从以前在家的时候就常混着衣服穿,陈安修早习惯了。结婚后天雨偶尔也过来顺两件,但也不像以前那么随意。 陈天雨熟门熟路地打开衣柜,光今年冬天新款的西装外套就有整整齐齐的一长排,他羡慕地吹声口哨,从里面拿了件浅灰色的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感觉差不多,就没再看其他的,关上橱子门出来。 连续好多天没休息好,陈安修今天有一点累,他给自己倒杯水后,就歪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见陈天雨出来,睁眼眼睛坐正点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说,“收拾的这么整齐,圣诞节是有什么安排?”头发都新剪过了。 陈天雨拍拍身上的外套,眉飞色舞地表示,“首先要去吃西餐,之后就是个浪漫的夜晚,你是没机会享受了,大哥,我穿这件怎么样?” 陈安修煞有介事地摸摸下巴,然后捏着指头肚比划给他看说,“恩,还可以,就比我差这么一点而已。” 陈天雨笑着切他一声,“你就在这里自吹自擂吧,我这大好的未婚男青年,还能比不上你这一拖三的已婚男的行情?” 兄弟俩没说上几句话,陈天雨手机响,他接个电话,勾着车钥匙对陈安修挥挥手出门了。 “今天冬至,晚上妈妈要包饺子,你记得早点回来。” “记得,记得,妈今天都说三遍了,你又啰嗦。” 农家乐小老板_306 剩下的陈安修骂声臭小子,继续喝他已经半温的水,心里却在想,如果天雨能娶个称心如意的老婆,他和章时年走的时候也可以更安心点,但姻缘这种事情真不好强求,望望今年才二十六,也没必要催着非要定下来。但父母总是担心他玩过头,到时候找不到个好的。 冬至这天本来是家里要吃羊肉锅的,但陈妈妈下手晚了,没买到好的羊肉,当天就临时改吃饺子,韭菜牛肉的,剁牛肉的时候加点五花肉一起,这样馅料黏性好,油水也足,包在饺子里,一个个鼓鼓的小肉丸子,出锅后趁热咬一口,油汪汪的香。给吨吨单独包的纯肉馅。 饺子装盘后,陈爸爸选了两盘齐整的,想让陈天雨送到陈奶奶那边去。 陈天雨带着吨吨还有冒冒在宽敞的堂屋里摆放玩具火车的轨道,闻言敬谢不敏地连连摆手说,“我不去,让我哥去吧,我去了,她又得唠叨我,我昨天刚过去一趟了。”现在作为弟弟的陈天意婚事都定下来了,作为家里唯一还单着的男丁,陈天雨现在是全家的重点照顾对象。 陈安修从门后的衣帽钩上抓了外套说,“那我去吧,正好我也有事和三婶说。” 他过去的时候,柴秋霞和陈建浩也在包饺子,还没包完,陈奶奶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听戏,这天不是周末,陈天意和李文文都不在家。 “奶奶,家里刚包好的饺子,妈妈让我送过来给你尝尝,牛肉馅的,趁热吃吧。” 柴秋霞也连忙起身去拿碗筷和醋碟子。 “你三叔三婶包着呢,你妈又让你跑这趟干嘛,外面天怪冷的。快到暖气边上坐着暖和暖和。”虽然安修是这么说的,她心里也并不十分相信这是儿媳妇让送来的,但这种问题实在没有细究的必要。 “也不是很冷,奶奶你快趁热吃吧,你这两天身上觉得轻快点没有?”大伯和三叔现在闹成这样,奶奶摆出的态度是都谁不帮,但心里肯定也不会太好受,最近老说身上没劲,去医院里检查也没什么问题,估计是落下心病了。 “人老喽,都这样,也没什么大毛病。你们也不用天天记挂着,年底都忙,你们忙你们的。” “那奶奶,你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得劲要早点说啊,别自己硬扛着。” “知道的,别操心。”她又让陈安修跟着吃点,后者推说家里还有,待会就回去吃。 柴秋霞倒杯水给他,陈安修见奶奶已经开始吃了,就没再打扰她,转而和三叔三婶说话。柴秋霞前段日子也病了一阵,她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每次换季总得病上一场,这次加上又生气,生病的时间就长了点,天天去镇上挂水,这几天才刚刚好了。 陈安修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提出让她去小饭馆那边帮忙,“三婶也不用干活,就帮我看着就行,现在雇了些人,人一多,我自己也看不过来,我妈带着冒冒也不得空。三婶如果能去,就当给我帮忙了。工钱的话每天120,三婶也别嫌少。” 大冬天的,他们地里没种什么东西,现在家里除了陈建浩的工资也没什么进项,柴秋霞一听这个,是很想去的,但她没主意惯了,就去看陈建浩。 陈建浩擀了两张皮停下手,对陈安修笑说,“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工钱不工钱的,你那里忙不开,让你三婶过去帮忙不是应该的吗?一家人,谈什么钱不钱的。” “一家人也不能让三婶白干啊,要不然我可不敢让三婶去,如果让我爸妈知道,这年肯定也不让我过了,非得揍我不可。”他知道三叔这么说就是答应了。说不要工钱只是亲戚间的客气话,也没谁会当真的。 柴秋霞也知道这就是自家男人应下了,当下高兴的说,“你这孩子就是道道多,和你叔叔婶子客套啥。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说就行了。” 陈安修笑说,“我可不会客套,这不就是来请三婶帮忙了吗。” “这算啥帮忙,你坐着,我再给你洗点苹果去。” 陈安修放下茶杯拉住她胳膊说,“别忙活了,三婶,我这就走了,家里的人还等着我吃饭呢。咱这事就说定了,三婶明天有空的话,就直接过去吧。” 陈建浩起身留他说,“别走了,就在这里吃吧,你三婶马上就去下了,再炒两个菜,咱爷俩喝一盅。家里那边我打电话和你爸爸说说。” “改天吧,三叔,改天得空了,我请三叔喝酒。” 陈建浩见他执意要走,也没再硬留,陈安修和陈奶奶打声招呼,不让叔叔婶婶送,自己出门去了。 说是不让送,陈建浩和柴秋霞还是跟在后面送出去两步,见人转出胡同口才回来。 到了屋里,两个人洗过手,打算继续包饺子,还是陈建浩擀皮,柴秋霞包,她搅搅所剩不多的馅儿说道,“我听她们在那里干活的说了,活不是很重,就是装装箱子,屋里很暖和,也冻不着,壮壮给开的工钱是一天一百。”她起先也想去的,不过身上病着,那里装的又都是吃的东西,就没好意思开口。 “安修是个实在孩子,他这也是有心帮咱,你去了那里好好帮他守着,别让其他人占了小便宜去。”安修这个孩子除了喜欢个男人,其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以前怎么说呢,大哥那边条件好,天齐上学也争气,全家人的注意力大多就在天齐身上,别说老太太了,就连他们在外面说起来,都说家里有个侄子是博士,是大医院的医生,觉得很有面子,相对来说,安修和天雨就说的少,特别是安修,年纪轻轻的就弄出个孩子来,听着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真要到了事上就看出来区别来了。大哥和天齐再富贵,人家不拿他们当正经亲戚,又有什么用。还不如二哥一家,家境虽然没法和大哥那边比,但实实在在对他们好。 他们夫妻俩在这边说话,陈奶奶吃着饺子一句话没说。 * 柴秋霞第二天一大早就过来了,一来就跟着大家忙活开了,店里请来帮忙的大多是陈家村的,都是女人,大家一个村都是认识的,有时候她们装错箱子,磕破个鸡蛋,陈安修一个男人也实在不好对这些嫂嫂婶子说什么,但错误多了,不说又不行,他也是为难,柴秋霞来就好多了,她年纪大点,辈分高,虽然为人性子和软点,但在自己侄子的地盘上,又真心想给陈安修帮忙,就丢开那点面子,犯了错,该说的就说,该数落的就数落两句,这些人又不是真来帮忙不要工钱的。 当然都是一个村的,她说话也不可能一点面子都不给留,这样一番收拾下来,效率还真是提高不少。柴秋霞一辈子在家洗洗补补,种地,没自己出来做过什么正经营生,她自己没主见,在家里听婆婆的,听老公的,听儿子的,这次猛然做个小领导,说话有人听,心气顿时觉得舒展不少。天天在这里忙着竟比在家里闲着看电视时候的气色还好。心里充实了干起活来就有使不完的劲头,连陈天意回家都说妈妈跟换个人一样,看着特别有精神。 其他人忙着,陈安修这个小老板也不可能太自在了,每天晚上光盯着装箱就忙到下半夜,白天还有小饭馆要打理,有时人手不足的时候,还要跟着下山送货,这样的日子从进入十二月就没停下过,圣诞节这天也不例外,一大早就开忙,一直忙到快中午,小仓库里都满了,未来几天如果没有太大的订单,应该能应付不少日子,连着半个多月都没休假,这天张言和孙晓几个小年轻的就遮遮掩掩地表示想请假。陈安修知道他们也跟着累了,今天大概和女朋友也有约,索性就放了一天半的假期。 孙晓和张言他们几个都高兴坏了,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忙着要回家换衣服约会去,章时年不在家,陈安修就没那心劲儿,其他人走后,他就在外面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程婕已经在这里睡了小半天的觉,陈安修不好让她空着肚子回去,就打算动手炒了几个菜,并打电话让爸妈过来一起,省下建材店那边开火的功夫。 阿joe就是在陈安修炒菜的时候来的,因为年底公司里忙,他把东西留下,喝一杯茶就走人了。 外面有没看到歇业牌的人还往里走,陈安修出门和他们说今天不做生意,正好看到刘雪在别家饭馆门前停下车,她现在还常往山上来,毕竟那种一套一万多的东西,主要还是做熟人,不认识的有几个拿一万块钱随便往外甩的,但现在三叔家去不得,他们家,她经过门口都不往里走,于是午饭就只能在外面解决了,这要在别人家,旁人肯定得指责叔叔婶婶没个长辈的样子,侄媳妇都到家门口了,也不给口饭吃,但刘雪的事情,认识的很多人都知道,大家只觉得这个侄媳妇不会做人,以至于连自己的亲叔叔亲婶婶都不待见。 陈爸陈妈抱着冒冒过来也看到她了,陈妈那性子,想也知道不会主动自讨没趣,刘雪不出声,她也只当没看到,谁比谁低一等了,陈爸爸这人脾气好,但他也不会低眉顺眼地上赶着给个小辈侄媳妇陪笑脸,他也没觉得自家哪点对不住刘雪,换来这不冷不热的态度。 程婕这人待人冷淡点,不过礼貌还是有的,见陈爸陈妈进来,起身打了招呼,还主动牵了牵冒冒的小爪子。 冒冒这人不经惹,别人给根竹竿,他就顺着往上爬,被人握了爪爪,还张着小胳膊半个身子倾出去让人抱他。 “冒冒别闹,看姨姨要笑话你了。”陈妈妈见过程婕几次,大概知道这女孩性子淡,又看出这人明显的犹豫,就不想让冒冒招人讨厌。 程婕倒不是真的厌恶冒冒,但她实在害怕软乎乎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打交道。 陈安修端菜出来见到他们相处这情形,就从柜台上把章时年的礼物拿过来塞到冒冒怀里,“你大爸爸给你的。” “爸爸,爸爸……”冒冒抱着长长的礼品盒子,他还不知道什么是礼物,但那花花绿绿的包装就足够吸引他的目光了。 陈妈妈趁机把他哄到一边去拆礼物去了。 “我们家冒冒最爱蹬鼻子上脸,你别搭理他就行。” 程婕抿嘴笑道,“他还是挺可爱的。”可以看得出这家人相处很好,章时年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高高在上,无法靠近,身在外地都会记得给孩子和家人准备礼物,这应该算是有心吧。 陈爸爸这人有点小烟瘾,平时在家里陈妈妈看的严,他不怎么抽,这会见陈妈妈顾着冒冒没空管他,他就偷偷出去抽了一根。 程婕看到陈爸爸手里的打火机,地闪过一抹惊讶,这几十万的打火机,别人买回去一般是搞收藏的,这家真的在当普通打火机在用?“陈叔,你这打火机真不错。” 陈爸爸爽朗地哈哈一笑,没怎么在意地和烟一起放在口袋里,“安修他们给的,比超市买的那些好用。” 农家乐小老板_307 程婕估摸着他是不知道这打火机价格的,有心提醒两句,但又觉得人家既然敢送,必定是不怕丢的,自己何苦多事。章时年和陈安修又不会在乎这点钱。 在北方的很多地方,都有冬至进补的讲究,三爷爷现在有时间,见大家最近都忙,特别是陈安修,都瘦了一圈,就变着法子,炖了好些汤汤水水的给大家喝,陈安修那份尤其实在,效果是不错的,喝了几天后,陈安修明显感觉到身上热乎乎的,有力气,但效果太好的结果是,他晚上睡不着觉了,身上一阵阵的蹿火,他还年轻,正是精血旺盛的时候,床上又两个多月没人,这个进补法,不冒火才怪。 这种事情无法求助他人,就只能晚上躲在在被窝里偷偷摸摸自力更生了,在遇到章时年以前,陈安修并不不认为自己是个欲|望强烈的人,就偶尔的,会自己解决一下,以至于基本的技术没锻炼出来,遇到章时年后,他这门微薄的技术就彻底荒废了,所以现在他自己在床上磨蹭了十来分钟还没搞定。他自暴自弃地想象下面是章时年的手指,修长的,温温的,有一点凉,玉一样的质感,先握住,然后从上到下的慢慢撸,或许还会碰碰前面的小孔,正当他终于有点感觉的时候,手机响了。 这专属的电话铃声,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电话第一遍响的时候,陈安修装作没听到,第二遍响的时候,他安慰自己很忙,没空接,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知道不接不行了,他破罐子破摔地从被窝里拱出来,滑开手机,“喂……” 他只发了一个音,电话那边就敏锐地停顿了一下,没过多久,章时年的声音响起来,“安修,你在做什么?” 陈安修肯定不能承认自己在隔空意|淫他,就沉沉气,力图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没做什么。” 章时年是什么人,谈判桌上运筹帷幄的主儿,对方轻微的一丝情绪转变,他都觉察到并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判断,更别说是自己的枕边人,陈安修有事想瞒住他,打回去再修炼五百年可能性还大点,但也仅仅是大点,并不是完全保证就一定能,“那你现在什么地方?” “家里。”欲|望宣泄不出来的焦躁感让陈安修的情绪并不能保持十分的稳定,他只能尽量把话说的简短点,希望不要引起对方的怀疑。 “一个人?” “恩。” “真的一个人吗?”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还有什么人?”难道他会趁着章时年不在,带人回家乱搞吗? 章时年摆明了想引他说话,他这一着急,此时的状态就完全暴露了,不同寻常的嘶哑暗沉嗓音,无端焦躁迫切的情绪,中途被打断的不满,这些加起来指向一个方向,彼此都是男人,谁不懂。 那边突然没了声响,陈安修心想难道把话说太重了?可现在这种半勃|起的状态实在有些恼人,“我待会和你解释。”说完就想挂断电话。 “是在想我吗?” “做梦吧你。” “要不要我帮你?” 陈安修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揭穿,恼羞成怒地说,“不用,我自己能搞定。”这种事情就是男人的本能,可能存在技术熟练不熟练的区别,可没有会不会的问题。 “身上穿着衣服吗?” “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我挂了。”谁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还全副武装? 章时年之前也准备休息了,不过想听听那人的声音才打的这通电话,没想到就被他抓个正着,竟然背着他偷偷在家里做坏事,他进到卧室,打个手势让放好洗澡水的女佣出去,自己在床边落座,半靠在床头上说道,“那你……硬了吗?” 他这声放的极轻极柔,就像有片羽毛在心尖某处轻轻地搔了一下,不会疼,但会心痒难耐,陈安修咬咬牙,只觉喉头一紧,身体也跟着发热起来。 手机的音质太好,章时年在这边明显听到吞咽口水的声音,他的声音愈加低缓,带着一丝渐起的情|欲气息,“安修,你的耳朵好热。”他太清楚那个身体的反应,那画面就像在自己眼前上演一样,他半眯着眼,让自己更加放松下来,脑海中的那副画面就更加清晰。 陈安修蜷缩着身体,尾椎处蹿过一丝酥麻,他颤着手指想挂掉电话,但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每次听到章时年的这种声音,他十次有九次绝对跑不掉,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章时年这人大概光凭声音就可以把人做到高|潮,但他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亲自体验。 “安修,你的身体颤地好厉害,j□j这里也硬了,是不是很舒服,我掐地有那么重吗?” 陈安修觉得自己一定被下药了,他的理智漂浮在半空中看到躺在被褥上的那个年青男人神色迷乱地揉着自己的j□j,呼吸慢慢加重,他还知道要停手,可就是停不下来。 “腰又瘦了,把腿打开,张大点。” 反正都这样了,陈安修赌气一样踢掉被子,半屈膝分开腿。午夜不甚明朗的光线里,分(啦啦啦啦)身那里已经有了挺起的弧度,他双手握住,手被章时年控制一样,或揉或捻,没人碰触的后方入口也跟着微微翕张,内部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渗出,湿地一塌糊涂。 “安修,我的手指要进去了,忍一忍。” 明明是想撩拨安修的,章时年此时也有点受不住了,他交叠着腿换个姿势,都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安修那里还是很紧,每次都帮他稍微开拓一下才能保证人不会受伤。 “里面好热,怎么就湿成这样子了?” 明明知道那人根本不在身边,但陈安修受到蛊惑一样,就感觉里面有手指在搔刮,痒得厉害,章时年的手指保养的很好,并没有做粗活留下的厚茧子,只在右手第一个指节处,因为常年用笔,留下了一个薄薄的茧子。 “缠地这么紧,这么想要吗?放松点,安修,太紧了,我的第三根手指怎么进去?” 长久没得到满足的身体根本抵挡不住诱惑,陈安修喘着粗气,抬抬腰把身体更敞开一些,后面的入口收缩着就像期待进入更多的手指一样。 “摸到敏感的地方了吗?” “恩……再重一点……就是那里……”陈安修的脚趾蜷缩着,明显感觉到前面更挺立一些。 “光用手指能满足吗?想让我进去吗?” “进来,进来,快点……”陈安修闭着眼睛,手下意识地往旁边摸去,两(啦啦啦啦)臀之间已经湿哒哒的一篇。 “那我进来了……” 陈安修哆嗦着腿抬臀迎合着,章时年每次进来都很重,几乎是一鼓作气冲进来,慢慢地退出一点,然后再狠狠地撞进来,进入最深处,把人钉在床上,那持续有力的冲刺简直能把人捅穿一样。 “插地够深吗?”章时年的声音已经黯哑地不像话。 “衣冠禽兽。”陈安修喉间溢出一丝j□j,手上撸动的速度加快,在章时年愈加靡乱的撩拨话语中,掌心染上一片温热。 ☆、233 这么多日来终于痛快释放一次,事后身心舒爽的陈安修四肢大开地摊在床铺上一个指头都不想动,如果这时有人闯进来,一定不会怀疑他刚刚遭受了一番激烈的蹂躏。眼角湿润,乳|尖红肿,双腿间满是白浊粘腻的痕迹。 章时年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心跳顿时有些失序,两个多月,这次离开的时间好像是长了点,他真的开始想念安修和孩子们了,尤其是安修。以前明明身处什么地方都能安之若素的,现在这种被牵绊的感觉。 “现在好点吗?” 陈安修懒洋洋的抓过搁在枕头上的手机,低低笑道,“我看现在不好的是你吧?”他就不相信经过刚才的事情,章时年能没有任何反应。 章时年无奈地看向自己的两腿间,被他猜对了,自己现在是不怎么好。如果安修现在身边,他好不怀疑自己会立刻压上去,但现在只能无奈,从自渎这个方面来说,他和安修的水平不相上下,都没太多这方面的经验。他仅有的那点经验差不多都用在安修身上了。 “时间不早了,你洗个澡就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忙吗?” 农家乐小老板_308 因为只有一个人而略显空旷的房间里,陈安修鄙视地翻个白眼,这会知道和他装正经人了,刚才什么话都敢说的人是谁,“后面还是空的,章先生,你不亲自进来试试吗?”他的声音还带着□过后的沙哑,这么刻意压低了勾引人,效果十足惊人。 果然他话音一落,明显就听到电话那头章时年的呼吸乱了,语带警告说,“安修……” 要是往常,陈安修听到他这语气,绝对会跑远点,但这会章时年远在香港,鞭长莫及,他胆子就肥了很多,装模作样地打个呵欠说,“哎呀呀,时间真是不早了,那我去洗澡睡觉了,章先生,你也早点睡啊,晚安。”说完不能对方说话,直接挂断电话。想占他便宜,总得付出点代价。 想想章时年在那边无法纾解的苦闷样子,陈安修握住手机伏在枕头上大笑出声。切,谁怕谁啊。 香港这边,章时年就没他这轻松的好心情了,直接摔了电话就去浴室了,本来在调戏安修的过程中,他就有些情动,只是他意志力过人,强自压制着,所以语气听上去还算自然,这会火苗还没彻底熄灭,就被陈安修这么一桶油浇下来,后果可想而知。 经过晚上那一闹,陈安修舒舒服服睡个觉醒,即使第二天还是一大早就起床了,看着精神还是不错,一个上午都笑眯眯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好几个人凑上来喝了什么蜜水儿,高兴成这样。 陈安修和他们笑闹两句,将人赶走,说到底那只是他和章时年之间的房内小情趣,两个私下闹也就罢了,实在不足对外人道。 淘宝店里的生意忙过元旦,算是过去一个小高峰,但还有一个月就是农历的新年,所以大家也没真的闲下来,不过比起之前是轻快一些了。网上陆陆续续有订单,明晓静那里也给介绍了不少客户。 经过这小半年的磨合,现在和明晓静的合作默契也越来越好,照之前商定好的,明晓静并不干涉具体的工作,但她每个月都会来停云寺烧香,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陪着妈妈,顺道的也会来小饭馆坐坐,虽然她并不在意,可陈安修有时间的话,还是会将农家乐里的一些基本情况和她说说,怎么说也是合伙人,总不能什么消息都不透露。 “太详细的也不用和我说,那些全凭你做主,你是大老板,我是小股东,只管收钱就好,只说最近生意怎么样?” “就像你看到的,一直没停下,还多亏了你给介绍的客户。”现在除了网上的订单,以前小饭馆累积的老客户,再就是明晓静介绍的单子。 明晓静整个人窝在窗台边上宽大的单人沙发里,抱着盛汤的大碗暖暖手说,“可惜这里规模还是小点了,大的单子没法接,本来还想给你介绍几个大单子呢。” “一步步的来吧,明年应该扩大点规模,这两年摸索地也差不多了。” “那就太好了,销路方面我会想办法的,这个你放心,等规模大了,我也可以多赚点私房钱。” “在这里先谢谢你了。” “说什么客气话呢,别忘了我是股东,倒时候分钱不能少我的。” 话说这么说,陈安修也知道明晓静大概也不会真的将这点钱放在心上,明晓静找上他合作,肯定有自己的思量和目的,但有帮忙也是真的,季家的权势是很大,说是手眼通天也不为过,但他们不可能角角落落都能顾及到,就像在绿岛,知道纪家的人肯定比知道季家的多,明晓静不用亲自打招呼,光那些关系牵着关系的就足够了,他去办营业执照商标注册之类的,明晓静这边随便说句话就比旁人要顺利很多。要换成章时年,一来那人工作已经够忙,他不想拿这点小事去烦扰他,二来即使章时年想帮忙,在绿岛工商局之类的地方也不一定就能找到熟人,如果再通过上面层层压下来,就太小题大做了。这大概就是县官不如现管吧。起码在绿岛,有纪家帮忙要省力很多。 这样就可以了,明晓静能赚到钱,他也有便利,有时候人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弄地太清楚了,那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奶里加了什么,闻着挺香的。”明晓静进屋暖和过来了,拿着勺子开始喝汤。 “就一些核桃和花生粉,自己磨的,你喜欢喝的话,总的时候给你捎点,煮牛奶的时候撒了两把就行。” 明晓静的左手点点脑门说,“你这句话提醒了我,我妈还说让捎点木耳和松蘑回去,自打从你这里拿了,她现在总说市场上的味道不对。” “这个没问题,别的东西没有,这些还是不缺的,你等等,我去给你装一包。”明晓静的妈妈也来过几次,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妇女,说话很温和,喜欢烧菜,还从他这里讨过好几道菜谱,“还要别的吗?” “再要点腊肉,腊排骨和一些干豆角,回家做炖菜吃,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外面还挂着酱鸭酱肉的,怎么现在没了?” “我让人捎到北京那边去了。”他们这边的人不习惯这个口味,很少做,妈妈吃过两次说酱油味有点重,不过在老太太很喜欢这口,曾经说过酱鸭酱肉在他们家乡是必备的年货,他们小时候常吃,他入冬的时候就尝试做了些,自觉味道还可以,前段时间都打包送到北京去了。老太太还特意打了电话,说东西都收到了,味道很喜欢,“你要的话,过段时间再给你做点。” “那倒是不用了,我就随口一问。” 陈安修起身说,“那我去给你装东西,你拿了东西早点下山,不是不留客,看这天色不好,怕是要下雪,下了雪山路上很滑。” 明晓静眨眨眼笑道,“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晚上还有事,可不想被这雪困在山上。你看程婕多聪明,看着天色不好,今天都不到这里来了。” 陈安修笑了笑,这一对未来的妯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很像。他把仓库里把明晓静要的东西装了一大箱,用胶带封起来帮她装到汽车后备箱里。明晓静忘了戴手套出来,等她回去再出来的时候,从山顶上下来四辆车,一路飞驰着,只差当飞机开了。有个人拐弯的幅度大了,差点擦到刚出院门的明晓静,陈安修及时出手一把将她拉过来了。那几辆车停都没停,没减速地扬长而去了。 明晓静受到不大不小的一次惊吓,拢拢围巾说,“那是些什么人,怎么开车神经病一样。” 陈安修还是第一次听她开口骂人,知道必定是气到极点了,“不知道哪里来的,来过两三次了,现在吓得镇上的人一听到车子响,老远就躲开。”看那些车子质量都不错,看那速度的话,应该都是些改装车,能玩得起这个的,家里必定是有钱的,只是那些少爷们玩什么不好,为什么非得跑到村镇周围飙车,这种人被明晓静骂声神经病还轻了,有几次他们在镇上差点就撞到人。大家商量了几次,也没很好的办法阻止那些人来。 * 明晓静走后的那天傍晚,果然就开始下雪了,开始飘飘洒洒的,小碎米一样,还夹着雨,到半夜才下大的,这算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天两夜,冬天不兴建房子,现在又临近年根,建材店的生意就很清淡,偶尔的就有人来买桶油漆,买点刷子和钉子之类的小物件,一下雪的话大概就更没人了,所以下雪的时候建材店就直接没开门,陈爸陈妈三爷爷在家带着冒冒在家待了两天。 直到今天早上雪停了陈爸爸才和陈安修一道出门,其他人依旧留在家里,雪后初晴,但温度并没有升上去,从村子到镇上的山路上,雪还没来得及清扫,雪不算很厚,踩上去堪堪到脚面,咯吱咯吱地响,山上,树上,山下的溪谷里,到处是白茫茫的颜色。一阵风过来,雪沫子直往人的脸上扑,冰凉冰凉的。 陈爸爸下坡的时候冷不防滑了一脚,陈安修赶紧扶住他,“爸爸……” “没事,没事,底下好像结冰了,滑溜溜的。” “开始先下的雨,底下应该是结冰了。” 陈安修不放心,还想搀着爸爸走,被后者不怎么客气地拍开了,“你爸爸还没老呢,再过二十年,你再搀着我不迟。不知道吨吨这上下学的,路上开车安全不?” “刘师傅是个老司机了,开车很稳当,实在不行的话,我打电话让吨吨去楼南那里住两天,吨吨和糖球要好,他应该愿意去和糖球住。”市里也有其他的亲友,就是担心吨吨心里不愿意。 “这路太滑了,老司机也保不准有个失手的时候,你还是让吨吨去楼南那里住两天,等这冰化化再让他回来。” “那我中午的时候和吨吨打个电话商量一下,然后和楼南他们说一声。”让爸爸这一说,他也有点担心这路况了。 他们父子俩今天出门并不早,路上又走得慢,到镇上的时候就九点多了,街面上好多人拿着扫帚已经在扫雪了,戴着帽子,戴着手套,从上到下全部武装的。现在虽然有专门的清洁工做这个,但大家还是习惯把自家门口及附近的地方都扫出来,不费什么事,就当时锻炼身体了。 大家见面,一路上相互打个招呼,陈安修和爸爸刚在自家建材店门口站定,门还没开呢,就听到呼啸的车子声,尽管车子还没开到跟前,陈爸爸本能地攥住儿子的胳膊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没看清楚几辆车子,一路飞驰着往山顶方向去了。 陈安修盯着握住他的那只手,鼻子突然就那么酸了一下,他动手揉了揉,对爸爸说,“车子过去了,今天这么冷,冻得都快流鼻涕了,爸爸,你快开门,咱进去暖和暖和。” “这些人哪里来的,开车简直不要命。”他放开儿子,伸手去口袋里掏钥匙,一连掏了好几次没掏出来。 陈安修分明看到他的手在发抖,他知道爸爸那年出车祸后,对这种开快车的就有心理阴影,总担心会出事,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凑过去抱爸爸的肩膀,笑道,“爸爸,你怎么这么慢,我都快冻死了,还是我来开吧。”他伸到爸爸口袋里把钥匙勾出来,蹲下|身把卷帘门打开。 他们进门的时候,还能听到街面上差点被撞到的人咒骂声,“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趁早开到山沟里摔死这些祸害。” 大家骂的时候无所顾忌,无非是差点被撞到,气急了说两句狠话,但谁也没想到会应验,还不到中午的时候,就听到离着小饭馆不远的转弯处嘭嘭嘭传来好几声巨大的声响,爆炸一样的动静惊得小饭馆里正在干活的人都跑出来了,这动静太大,街上不少人都听到了,纷纷出来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有细心的人就注意到那长长的车辙是奔着山谷的方向过去的,就往那里跑,山路上这处转弯的幅度大,是个事故多发区,镇上的人没有不知道的,有几次镇上是想修修这一段的,但牵扯的事情太多,首先就是要拆除不少人的店面,拆迁款低了,人家肯定不愿意,那是一家的生计,拆迁款太高,就为了修这么一段路,好像又不划算,拖着拖着,事情就没戏了。 农家乐小老板_309 不过没引起上面人的重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虽然小事故不断,但太大的事故也没发生过,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大家走到山谷边上往下一看,底下竟然有三辆车,有一辆白色宝马都车头都撞烂了,里面的人要还活着就只能说是奇迹了。本来还有一辆,下车一看到这情形,开车一溜儿烟地跑了。 围观的人群纷纷掏出手机,又是110,又是120的一通忙乱,还有给市电视台和报社打的,陈安修和几个青壮年顺着边下去看了看,车里有男有女,三辆车里一共有六个人,他们撬开车门把四个受伤看着较轻的人弄出来,剩下两个年轻男人卡在驾驶座上了,没有医护人员在场,他们也没敢乱动。 警车来了,救护车来了,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也来了,还有闻讯赶来凑热闹的,场面那叫一个乱,有几个下去救人的,被记者抓住采访,陈安修可不想出名,趁乱溜走了,就这样他回到家的时候也快两点了,中午饭也没吃,他换身衣服,给自己凑和地下了碗面条,吃饭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要给吨吨打电话,这次他下定决心了,不管吨吨同意与否,一定要让他在山下住两天,就是他们爱惜命,也保不齐世上就有这种不要命的,比如今天在雪地上飙车的那几位,看着年纪都不大,二十上下的样子。 总算吨吨是个懂事的,听爸爸讲完前因后果,也没拒绝,“等路上好走点了,爸爸就去接你。”他给儿子保证完,又给楼南打电话。 “住几天都没问题,下午我过去接他。” 打完这两通电话,陈安修才略略放下心来,不过等他吃面的时候,发现面都糊糊了,也有点凉了,他倒上点热水,胡乱扒了一碗,接着去小饭馆那边忙活。 * 吨吨下午放学是楼南亲自开车去接的,先接的他,又去接的糖球。糖球对吨吨的到来当然是欢迎的,这意味着回家也有玩伴了。 冬天天黑地快,还不到六点,天已经全黑了,他们到家的时候,保姆已经开始做饭了,糖果一个人在客厅里开他的小汽车,嘟嘟嘟这里,嘟嘟嘟那里,副驾驶上还放着一只小熊,有冒冒那么大。 糖果认识吨吨,见到他还会很乖地叫哥哥,叫完之后瞪着圆亮亮的眼睛,探头朝着吨吨的身后看,看了一次不死心地又看一次,最后直接转到吨吨身后去了。 楼南知道他在找什么,就把他从小汽车里报出来,亲两口说,“今天只有吨吨哥哥来了,弟弟没来。” 糖果似乎还不相信,指着门说,“弟弟啊。” “弟弟没来,下雪太冷了,弟弟和小陈叔叔在家呢。” 吨吨也过来捏捏他的小肉手说,“过两天哥哥走的时候,带你去山上见弟弟。” 糖果还是探着身子,指着门说,“弟弟啊。” 楼南见他是不听劝了,让吨吨和糖球先上楼去玩,自己给糖果扣个帽子,抱着他去院子里看看,“你看弟弟是没来吧?” 糖果又指着院子的大门说,“弟弟啊。” 这次楼南不依着他了,将人放下,蹲下和他说,“糖果,弟弟这次真的没来,过两天爸爸带你去找弟弟玩,行不行?” 糖果不听,还是要往前去,楼南也不阻止他,但刚下过雪,院子里有点滑,糖果没走两步,跐溜一声摔了个屁股墩,不等爸爸去扶他,他自己手撑着地,撅着屁股爬起来,还往门外走,站在门外,向左看看没人,向右看看没人,再向左看看没人,再向右看看没人,脑袋摇地拨浪鼓一样,站了好一会他可能确定冒冒真的没来了,就木木着胖脸站在那里不说话。 楼南拉他,他也不走,直到给他保证说回家给他看电脑上的冒冒,他才给人抱。 现在正是吃饭时间,楼南不可能让陈家人抱着冒冒和糖果视频,就把平板搁在糖果腿上,然后给他看之前冒冒的录像。 糖果也不懂得这个,看到冒冒就行,一个人趴在那里看地挺开心的,还弟弟长弟弟短的喊着,当然里面的人不会搭理他就是了。 糖球仰天长叹一声,“怎么就笨成这样呢?” 吨吨想的则是,没想到他家的笨蛋章冒冒还挺有人缘的。明明在家里,除了吃和睡,就是睁着眼睛淘气。 * 秋里镇上那场车祸动静闹得挺大的,没死人,但后来救出来的那两个都截肢了,他们救出来的一个女的右半边脸毁容了,其他三个也各有伤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死人,电视台和报纸可能也没什么大新闻了,追踪着这事连续报道了好几天,从青少年飙车的反思到勇于救人的大义村民,内容五花八门的,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把这段路况的问题也给曝出来了。 镇上的领导受到上面的压力,终于下定决心修这段路,钱的方面,镇上出一部分,剩下那部分让周围几个村自己凑凑,陈家村挨着镇中心最近,这件事肯定躲不开,村里就召集村代会商量这件事。 陈爸爸不大不小也是村民代表一个,于是也被请去开会了,其实这村民代表什么也不是,一没权二没钱,要真说点好处,大概是村里要下达的通知之类的知道早点,但想想一个村子能有多大点的事情,早知道和晚知道,中间也就能差半天。 村里开会大多是晚上,白天大家都忙,开会谁搭理,陈爸爸开完会回来的时候都快晚上十点了,陈妈妈还没睡,陈安修靠在沙发上看书。 “爸爸,怎么样,会上怎么说的?”陈安修见人进门,就放下书起身,给他爸爸倒杯水。 陈妈妈嫌他沾了一身的烟味回来,免不得又唠叨两句。 陈爸爸在暖气边上站站,烤烤手说,“难啊,修路大家都同意,出钱大部分都不同意,特别是在镇上没有店面的,又不是个小数目,平摊下去每家都得出不少,大家真要都不出的话,村里也没办法,现在又不能强行摊派,我看你孝礼叔他们愁地头发都快薅光了。” ☆、234 陈安修知道爸爸说的夸张点,但现在村干部不好当是真的,特别是牵扯到钱的问题,老百姓可不像以前那样上面说什么就听什么,都很有自己的想法,“咱们村大概要要出多少钱?” 陈爸爸说了个数字。 “钱确实不少。”修路这种事情最费钱,再加上周边店铺的拆迁费,分摊到各家的话,每家出个大几百是肯定的,如果有人愿意,这当然不算什么,可现在大部分人都不同意,几百就成了大钱。 就陈安修而言,他是绝对赞成修路的,那个转弯处就在建材店和小饭馆之间,每天家里的人来来回回不知道走多少遍,意外这种事情可不会提前打招呼的,爸爸和吨吨他们已经都出过事了,都或多或少和那里路况有点关系。如果路修好了,不仅是对他们家,对镇上的人方便安全点,现在来山上旅游的人也多了,对游客的行车安全也有保障。当然对付那种飙车的,也得想个办法。可现在大家不同意出,钱从哪里来? 他身上没有这么一大笔资金,章时年这边或许可以考虑,但会不会太高调了?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已经让人侧目,再突然拿出这么一大笔钱,即使是为大家做好事,也难免不被人背后议论和猜疑。一个处理不好还可能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到时候再收拾局面可就难了。 陈妈妈到院子里晾完衣服,进门说,“看把你们俩愁的,不知道的真以为你们才是拿工资的书记和主任呢,我知道你们想修,但咱们一家拿钱,这路也修不起来,等等看看村里其他人的意思吧,到时候大家真要都同意了,咱就拿,就是多拿几个也行。”自打吨吨和冒冒去年差点被陆展展的车撞到,她至今不敢让孩子单独走那段路。 陈安修见时间确实不早,爸爸又回来了,就答应着回自己的屋去,修路的事情也不是三天两天就能解决的。只能像妈妈说的,再等等看,或者等章时年回来,和他商量一下,那人脑子好用,或许能想出个好办法。 不过说起章时年,元旦这就过完五天了,那人还是没忙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没个准信儿。回到先把冒冒叫醒,拖出被窝把了一回尿,又把他塞回去,躺在床上睡不着想给章时年大哥电话,看看时间都过十一点了,想着那人也该休息了,于是作罢。 但是这次他猜错了,章时年还没休息,正在和远在洛杉矶的舅舅视频。 章谨之比季仲杰还小几岁,不过现在也是快八十的人了,满头白发,但面色红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是个气度非常儒雅的老人,他和章时年的相貌并不十分相像,他的眉目更浓秀些,隐约有丝混血的味道,但毕竟是甥舅,拿他年轻时的照片和章时年比,还是能看出血缘关系的。 章时年自幼由这人教养,在为人处世和言行举止等方面受舅舅的影响最深,甚至可以说眼前这位老人是他最初世界观和人生观形成的引导者。他心里对舅舅也是十分尊敬,有着不下于父亲的感情。 两人开始先谈了些工作上的事情,说到最近在香港一个由章氏和铭记共同参与的一个项目,章谨之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和特区政府产生了一些矛盾,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还没协商好,铭记那边的提议是,启动合同中的仲裁机制,交由国际仲裁。” 章谨之沉吟了一下问,“你的决定呢?” “我还没给他们答复,我不太赞同这个做法,即使赢得官司,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利润固然客观,但做到这种地步的话,影响章氏历来和政府的良好关系不说,也影响章氏在民众中的形象。 章谨之面带赞同地点点头,“现在你的两个兄长都在军政两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你还是要谨慎行事,特别是和政府打交道的时候,切忌焦躁和盲目自大。章家能发展到现在,固然和几代人的努力分不开,但和政府维持良好的关系也非常重要。” “您讲过的东西,我都记得。” 农家乐小老板_310 对这个外甥,章谨之还是很满意的,他有时候想即使他和碧凝有个亲生的孩子,也定然是比不过这个的。工作谈完,他话锋一转说道,“你最近寄给我的照片和视频我都收到了,吨吨和你越长越像了,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你的小的时候,冒冒也十分可爱,是个健康活泼的小家伙。” 章时年笑笑说,“等过完年,我带安修和孩子去看您和舅妈。” 章谨之摆摆手说,“不用,不用,之前就和你说过,冒冒还小,长途旅行对孩子不少,明天秋天我打算回老家祭祖,到时候让他们一起过来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年我带他们回老家,舅妈呢,在做晨课吗?”舅妈方碧凝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每天都会花大量的时间来做祷告。 “恩,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下去准备吃早饭了,你也早点休息,代我向你爸妈问好。” 章时年结束视频,靠在椅子上陷入沉思,舅舅这个人,待人温和,却是个极讲原则的人,在见到安修之前,必然不会妄下判断,但心里肯定不会太过亲近,喜爱孩子是血缘的天性,喜欢安修,就需要他们进一步的努力了,不过他觉得安修应该问题不大,出来这么久,他差不多也该回去了,要不然那人该在家里造反了,还敢在电话里作弄他,看看回家怎么收拾人。 * 进入腊月,不下雪的时候,秋里镇的街面上就看着比往常热闹很多,过年虽然还不急,但很多东西也慢慢开始张罗起来了,街上叫卖瓜子核桃的小商贩明显就比之前多了,还有卖黑软枣,柿饼,新鲜草莓和青萝卜的,推着小推车,筐子上面盖着块布,沿街叫卖。卖花生的很少,因为都知道,这里家家户户都种花生,花生这东西好伺候,种在地里也不用多管,随它自己长就行,这样种出来的花生产量肯定高不到哪里去,不过大家不指望这个赚钱,只要够过年自家吃,其余的再榨点花生油就行了。 卖花生的少,但有带着机器专门来镇上炒花生的,有二十多斤一小锅的,还有四五十斤一大锅的,底下烧着炭,小锅一般十块钱,大锅二十,自己一锅也行,和人合炒一锅也行。 因为马上就是腊八了,陈妈妈把家里大清理了一遍,收拾出来不少东西,秋后收的花生也拿出来晾了晾。她选了些颗粒饱满的留作明年的种子,又称了十斤个头大点的,自己领着冒冒去炒花生,剩下的都让陈安修都拉到油坊去了。 绿岛这边吃的主要是花生油和一些大豆油,镇上的油坊也主要是榨这两种,这种小油坊里榨出来的花生油有点浑浊,不比外面买的澄澈剔透,主要是花生里有些东西没筛出来,模样看着是不怎么好看,但香味足,没有任何添加,是纯纯正正的花生油,吃着放心,这种油放在冷点的地方,都能凝结成乳黄色,非常浓稠。 油坊是一对夫妻经营的,除了榨油之外,也做些八角面,花椒面,辣椒面,麻酱和香油之类的东西,都在一个村,本来就是相识的,陈安修这两年在家开小饭馆又常来这里买东西,和这家人混的已经很熟了,说话一点不拘束,今天老板娘正好熬了芝麻糊,见来的是他,就给端了一大碗出来,热络地说,“我知道你们小年轻的都怕吃甜,就给你放了一点糖,你尝尝味道行不?嫌不甜的话,我再给你加两勺。” 陈安修尝了一口,夸奖她说,“嫂子,要不就说你是掌家的,心里太有数了,正正好,再多一点就太甜了。”说是叫嫂子,其实老板娘和陈妈妈年纪差不多,只不过是辈分摆在这里。 老板娘被他夸地心花怒放,笑着说,“嘴上抹了蜜一样,门口这里冷,到里屋去吃,那里清净,也暖和。等你二哥把油榨好了,我喊你。”走的时候还多塞给他两瓶辣椒油,不过陈安修想着家里的调料也不多了,顺道就在这里又挑几样。 能装五升的花生油桶,陈安修足足榨了五桶,还有两大袋子剩下的花生饼,这些东西一放,骑来的三轮车上就没什么空地了,回去的路上远远看到冒冒正和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坐在一起吃萝卜,他倒是大方地很,人家不吃,他非要往人家嘴里塞,惹地女孩哇哇大哭,最后让奶奶在屁股上拍了一下,教训两句,他才垂着脑袋老实地双手抱着萝卜,自己啃起来。 陈安修心里骂他活该,“真当人人都和糖果一样吃东西什么都不挑吗?” 车子经过他们那里停了停,冒冒一看到爸爸来了,就过来抱住陈安修的腿,明明方才刚挨过训,这会笑眯眯的,已经半点看不出来了,“爸爸,爸爸……” 他家的花生正在炒着,陈妈妈在旁边和人说话,陈安修就没过去,抱着冒冒靠在车边坐了会,捏捏儿子的胖脸说,“你倒是心宽,说,刚才奶奶为什么打你?” 冒冒就蹭蹭他的脸,趴在他肩上哈哈笑,陈安修估摸着他应该也能听懂一点,拍拍他屁股说,“下次再欺负小妹妹,爸爸也打你。” 花生炒起来也很快,陈安修等不长时间,他家的就炒完了,因为和别人合炒的,又分别过了秤,他把还热乎的花生搬上车,给冒冒铺个毯子,让他坐在车子里里面,因为花生和花生饼都是热的,他在旁边坐着也很暖和,陈妈妈则在边上半坐了,扶着冒冒,不让他歪了磕着。 小饭馆里没之前那么忙了,各人专司其职,陈安修也不用眼不错地盯着,榨完油,中午就留在家里吃的饭,陈爸爸前几天自己发的绿豆芽已经能吃了,吃的时候抓两把出来,拌个凉菜,清炒一下都不错,冬天吃,清清爽爽的。 今天天气不错,中午陈爸爸也回来吃的,家里三个半人,陈妈妈就用新油炒了绿豆芽,拌了个咸菜丝,温了点鸡汤,又给冒冒熬了份山药粥。 转过天来是腊八,头天晚上陈妈妈已经在家剥了蒜头,腌了腊八蒜,绿岛这里的腊八蒜腌制很简单,选点好的蒜头剥了,放在醋瓶子里,密封起来就好,陈妈妈一般喜欢用罐头瓶子,干净好刷,密封性也不错,腊八腌上,到春节吃饺子的时候就可以开封了,腌制好的腊八蒜是绿色的,酸酸的,还留着一点辣味,配着饺子吃简直是绝配。 剩下的一点小蒜头,吨吨拿着高粱杆皮串了圆形,放在盛汤的海碗里养起来了,说是要等着长蒜苗吃,像模像样地放在太阳能照到的窗台里侧,还加了不少清水。 腊八这天,陈妈妈起个大早熬腊八粥,材料是早先准备好的,早上只需下锅就行,自家做的,也不拘放几种,陈妈妈在家里找了些大米,小米,红小豆,绿豆,莲子,红枣,栗子,稠稠地熬了一大锅,因为是炉子上熬地时间够长,粥里的东西都烂乎了,连冒冒这种牙齿没张齐的都能吃。 中午的时候陈安修隔两服的堂叔给陈爸爸送了两只野兔子过来,说是自己上山打的,让他家尝尝味道,腊八大小是个节日,正好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事,陈爸爸和陈妈妈商量了,晚上就请几个街坊和叔伯兄弟过来喝酒,把两只兔子都炖了。 陈建浩也过来了,他这段时间除了自己工作,还要忙陈天意房子的事情,看着人就瘦了好些,陈爸爸劝他多吃点菜,但他心里可能有很多不如意,喝着喝着就喝多了,又数落起大哥陈建明的不是,陈爸爸拦了几次,不过他喝醉了,根本听不进去劝,这件事本也不是秘密,这里坐的又不是外人,陈爸爸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最后就由着他去了。 陈安修也上桌了,但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喝了两杯就打住了,今天来的都是长辈,也没人会在酒桌上灌个小辈,就由着他。 陈爸爸没大喝,但陈建浩喝地酩酊大醉,人都认不清了,陈爸爸就和来接人的柴秋霞一道把搀回去,陈安修帮着妈妈收拾了收拾酒桌,就说要回农家乐那边。 “这么晚了,回去做什么?”孙晓和张言冬天都就近在那里住着,也不怕丢东西。 “明天有批货很早就要出,孙晓和张言都没仓库的钥匙。” 陈妈妈盯着他脸色看会说,“你一个人行吗?你刚才喝酒了吗?”她和吨吨还有冒冒在里屋吃的,根本没看到安修喝了多少。 “没事,妈,我就喝了一点,我自己的酒量,我还不知道吗?” “要不等你爸爸回来,送你过去吧?”万一喝醉了,倒在上路上,找个人帮忙都难,腊月天在外面睡一宿,还不得冻个半死。 陈安修豪迈地挥挥手,口齿清晰地说,“没事,妈,我多大个人了,就这几步路,还要爸爸送吗?” 陈妈妈看来看去,也没看出点破绽,心想可能是真的没喝多,就说,“那行,我给你装点粥,你明早自己热热吃,别自己凑和。”大不了,待会再打电话问问到了没有。 陈安修答应着,又去和吨吨冒冒说话,嘱咐吨吨做完作业早点睡,又嘱咐冒冒晚上睡觉乖乖的,不准闹爷爷奶奶。 陈妈妈见他逻辑如此清晰,心又稍微放下一点,拿保温桶给他装了好些粥,又把人送到出村的路口才回来。 今晚的夜色很好,走在山路上,没有灯光,视野很好,抬头看看,满天都是璀璨的星辰,撒了碎钻一样,“这是猎户座,这是北极星……”他还能找到星座,谁敢说他醉了。 路也没走错,顺利到家,可是看到立在门口的那道修长的人影时,他怀疑自己真的醉了,漫天星光下,那人回过身,脸还是熟悉的,“你是谁?”章时年回来会不打招呼吗?应该不会,所以这是谁。他酒劲上来,脑子这会大概已经糊糊了。 那人没出声,但听到这句话时,脸色明显黑了一层,不过在夜里,陈安修没看出来,或者能看出来,他也没有足够的脑容量分析原因了。 “你怎么不说话?”陈安修凑过去认认,就差把脸贴在对方脸上了。 章时年伸手抓住他衣领,一个用力将人压在墙上,自己贴上去,咬住陈安修的嘴唇,撂下狠话说,“我用行动告诉你,我是谁。” 陈安修伸出舌尖舔舔被咬疼的唇角,勾着章时年的脖颈拉近点仔细瞧,“看着好像是有点眼熟。” 淡淡的酒气喷在脸上,章时年努力忍住把人敲晕的冲动,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竟然会连他都认不出来了,开始见人行为异常,只是怀疑,真正尝到安修嘴唇上的酒味,这才确认。 某个不怕死的醉鬼还嫌对方不够生气一样,沉重的脑袋主动靠在人肩上,鼻子蹭在人家衣领处一通猛嗅,“味道不错。”末了还伸出舌头在对方的脖颈和耳后小狗狗一样舔了两口,“滋味也行。” 章时年双眼微眯,落在陈安修腰后的手握成拳头。他倒是想看这人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陈安修可能觉得玩地还挺有趣,一时还停不下手来,双手从章时年没系扣的风衣钻进去,拉出对方的衬衣下摆,略显冰凉的手指在人家腰侧摩挲游走,“皮肤很好,身上也挺暖和的。” 章时年调动全身的自制力,压低嗓音问,“那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如果安修现在敢说个不,他不确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陈安修伏在他肩上笑出声,“你是我老婆啊。”都确认过这么多地方了,他多聪明的一个人啊。 农家乐小老板_311 “很好。”章时年的眼神顷刻间暗下来,他一手扶着醉鬼的腰,另一手到对方裤子口袋里掏钥匙,手不小心碰到这人的双腿间,前面那处已经有了轻微隆起的弧度。 可能是感觉到有人在碰他那里,陈安修即使在醉意还是本能地向前挺了挺腰。 院子的门从外面推开,又从里面飞快的关上,陈安修头昏目眩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章时年反身压在门上,腰带扣被人灵活的松开,两条裤子带着内裤被人一把拉下来。 温热的皮肤乍然接受到外面冰凉的空气,陈安修被激地哆嗦一下,但还没来得及感受这冰冷,双(和谐)臀猛然被掰开,两根手指招呼都没打,同时闯了进来,熟练找到的甬(和谐)道内的敏感点,对着那里就是一通猛压,又痛又爽的感觉,陈安修大叫出声。但这并没有阻止那人的动作,指尖旋转着按压扫挂着柔软的内(和谐)壁,动作带着少有的急切和粗糙,接着是第三根手指。 陈安修不舒服地挣扎一下,但他酒后身体发虚,根本用不上多少力气,很快这点反抗就被章时年的有技巧的挑(和谐)逗压下去了,三根手指入内,穴(和谐)口被几乎被全撑开,持续有力的搅(和谐)动和搔(和谐)刮,让陈安修的身体内部渐渐有温热的液体渗出来,水淋淋地浸润了章时年的手指。 手指退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更灼(和谐)热的硬(和谐)物,抵在入口,马上就要闯进来。 有风吹过,陈安修缩缩肩膀,嘟囔一声,“冷。” 这话一出,他感觉到抵在后方的硬(和谐)物进来一点,又用超人的意志力退了出去,人接着被翻过来,手臂被用力抓住往屋里拖。 陈安修狼狈地抓着自己的裤子,勉强跟上那人的脚步,刚进屋,拍开灯,乍然到来的明亮刺地他闭上眼睛,接着裤子被拽到腿弯处,人被压在门口处的地毯上,臀(和谐)肉被强行扒(和谐)开,就着半跪的姿势,火热的硬(和谐)物自上到下贯了进来,不等他喘口气,进来就是一通猛(和谐)插。 空了两个多月的身体不堪这激烈的动作,陈安修哆嗦着腿向前爬去,又被章时年抓着脚踝拖着回来,掐住他的腰,半伏在他身上,动作更加凶猛,一次比一次进入更深。 “慢点……会死人的……会死人的……” 陈安修的求饶并没有带来任何正面的效果,反而刺激了上面的人,“这点真的就能满足吗?”章时年低低问道,他可没忘记安修之前是怎么挑(和谐)逗他的,抓着身下人的臀(和谐)肉向上提,随之而来的撞(和谐)击密集又凶狠,每一次都精准地擦过他甬(和谐)道内的那处敏(和谐)感点。 两人的交(和谐)合处摩擦地一片火热,从尾椎处蹿升上来的强烈刺激让陈安修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身体本能地开始追逐快(和谐)感,他挺腰后撤,主动迎接和纳(和谐和谐)入可以快乐的物件。 明亮的灯光下,就在门口的地毯上,两人汗湿的身体交叠着,上下起伏着紧紧结合在一起。抽(和谐)插水声和肉(和谐和谐)体的撞(和谐和谐)击声,清晰可闻。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两人刚做完一次,他的两(和谐和谐)腿间湿哒哒的,章时年还留在他的身体里,他喘着粗气,眼前一片空茫,直到手里铃声第二次响起,他才回神,从扔在在一起的裤子里摸出手机。 “壮壮,你怎么才接电话,到家了吗?路上没出什么事情吧?”陈妈妈的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边穿了过来。 “到家了。”经历过刚才剧烈的情(和谐和谐)事,陈安修的神智也回来一点。 “壮壮,你嗓子怎么了?感冒了?” 禁欲两个多月,章时年刚吃了可口的开胃菜,此刻正懒懒地支着脑袋侧躺在他后面,修长的手指在他赤(和谐和谐)裸的腰线上一点点勾画着,陈安修敏(和谐和谐)感地缩缩身体,很快就感觉到体(和谐和谐)内的那个物件慢慢地又苏醒过来,他咬着牙转头无声警告,“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壮壮?” “我没……”骤然而来的一记深入挺(和谐和谐)送,陈安修失声惊呼。 “壮壮,你那边什么动静?” 陈安修按住章时年的手腕,竭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发狠地搅紧身体(和谐和谐)内的硬(和谐和谐)物,“没事,妈,刚才没开灯,不小心撞到桌子角上了。” “你就是这么冒冒失失的,走路也不看着点。” 下(和谐和谐)身被控制,章时年咬着陈安修的后颈,火热的唇舌顺着他的脊椎吮(和谐和谐)吸舔(和谐和谐)舐。 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摇摇头,眼前一片迷蒙,湿热的汗水从额角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章时年趁机挣开他的束缚,温热手掌沿着他平坦的小腹一路向上,摁住他的乳(和谐和谐)尖揉(和谐和谐)搓。 陈安修艰难地咽口口水,飞快地说,“妈,我要洗澡,先挂了。” 家里这边,陈妈妈望着刚挂断的电话嘀咕一声,“吃饭之前刚洗过澡,这才多久,什么时候这么爱干净了。” 陈安修挂断电话的瞬间,精神稍有放松,章时年抢占时机退出来,抓着陈安修的腿分开,向上折去,双(和谐和谐)臀自然分开,露出里面还滑腻地一塌糊涂的入口,一挺腰,猛然就这么插(和谐和谐)了进去。 身体被彻底填满,陈安修扭动着,发出大声而尖锐的喘息,他咬死章时年的心都有,但不能否认空寂已久的身体从这种几乎粗暴的行为中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和谐和谐)感。 第三次,他是仰躺在桌子上被分开腿进入的,第二次他们是在镜子前面做的,他的双腿搭在章时年的双臂上,在镜子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私(和谐和谐)处被一点点的进入,填满,视觉和触觉的双重刺激,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很快释放出来。 就这样章时年也没放过来。 ☆、235 分开两个多月,昨夜是久别重逢,加上陈安修又喝了点酒,故意挑起事端,所以夜里的激烈程度就在情理之中了,幸亏农家乐附近的住家不多,要不然就该疑惑为什么这家人的灯一直开到后半夜了。 做的时候自然是很爽,章时年开禁,陈安修的回应也是直接而火辣,只是做完之后这后遗症也出来了,到了早上,别说早点起床,就是有点清醒的意识对陈安修来说都是件奢侈的事情。 “恩,马上就到了,你让人稍微等会……”现在是早上五点,北方的冬天,这个点上,天色还是黑漆漆的,因为太阳还没出来,温度也低,特别是刚从温热的被窝里爬出来,被山上的冷风一吹,牙齿都打哆嗦。孙晓戴着的绒线帽子一直拉到耳朵下面,缩着脑袋,胳肢窝里夹着手电筒,一路小跑着来到陈安修家门口,来拉货的车已经到了,可是陈哥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这在往常可是没有的事情,之前忙的时候,有过一天夜里来两三趟车的时候,陈哥都能爬起来帮人装车,白天还照样在小饭馆忙活,那精神头,羡慕的一众人都想去部队里锻炼两年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哥,你在家吗?”孙晓扯着喉咙在墙外吼了一嗓子,见屋里没开灯,就转到门口那里,刚想敲门呢,门一推就开了,根本就没从里面锁上,他的心里有点玄,别是出事了吧,虽说秋里镇的治安还可以,但也没到家家开着大门睡觉的地步啊。他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回应,他心里开始打鼓了,想着是先把张言喊过来还是进去查看一下情况。不过想到张言还在屋里陪着那火车司机,三五分钟的也过来,他大着胆子推开门进去,院子里黑漆漆的,什么声响都没有,他打着手电筒四下里照了照,发现靠近屋门口的时候有散落着一只鞋子,还有外套和皮带。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鞋子和皮带他不确定,但外套好像不是陈哥的,款式不对,味道也不对,孙晓越想越觉得不对,如今章先生不在家,陈哥这是带人回来了吗?但以陈哥的为人不能啊。 “啊……”孙晓正为难着是不是继续喊人的时候,屋门赫然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隙,孙晓被这遽然出现的动静吓得惊叫出声,转身就想跑。 “大半夜的,你鬼吼鬼叫什么?” 尽管声音很嘶哑,孙晓还是听出那是陈安修的声音,他止住已经跑到院子中间的脚步,转头拍拍胸口说,“陈哥,人吓人吓死人,你就不能先开个灯?” 陈安修没从屋里出来,只伸出一只手,手里勾着一串钥匙说,“是不是拉货的人来了,昨天在家里喝酒,有点喝多了,这会有点起不来,你和张言先去盯着。” 孙晓伸手把钥匙接过来,说道,“我说你的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原来是喝酒了啊,那你再睡会吧,我们去盯着一个样。” “给司机一箱子鸡蛋,天这么冷,这大老远的来了。” “行。”孙晓答应着,贼溜溜的眼睛还想往屋里瞅两下。陈哥光听声音就知道人很疲惫,但疲惫中还带着那么点慵懒和满足,实在不得不引人遐思。 “那先这样吧,有事天亮再说。”说完动作很明显地就想关门。 但孙晓已经看到屋里还有个人影,看那身量绝对是个男人,他瞎表忠心说,“陈哥,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和别人说的。”只是心里有点怪怪的,刨除性别不说,陈哥和章先生还是挺般配的。他以为即使将来有天有人出轨,也是章先生那样的,有权有势,年纪也不大,怎么偏偏是陈哥呢? 他今天有什么不能和别人说的,陈安修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的脑袋极力思考着这个有点复杂的问题,但顺着大腿留下来的一些热液彻底打断了他的思路。 两个人折腾大半宿,太过清晰的记忆没有,他就模模糊糊地记得好像被章时年摆成了各种靡乱的姿势,在堂屋的各个地方被肆意进入,撞击,然后哭喊着一次次的到达高(和谐和谐)潮。最后两人累的床都没上去,也没洗澡,就在堂屋的沙发上旁边相拥着睡过去了,直到刚才听到孙晓进院子的动静,幸亏没人那人进屋,要不然他和章时年在屋里做过些什么一目了然,那样他就真的不用出去见人了。 “在想什么?”章时年从后面抱住他的腰,两人堪称完美的腰线没有任何隔阂地紧密地贴在一起。 陈安修磨磨牙,在他怀里回转身,张嘴在章时年肩膀上咬一口。回家搞个突然袭击也就罢了,回来搞个这么大的阵仗。身体是享受到了,但过程实在让人不想回忆。 “乖,改天给你买根骨头。”章时年在他圆润的屁(和谐)股上拍一巴掌,放纵过后的身体里还残余着一些悸动。 “你是,冒冒是,班头是。我和吨吨不是。”陈安修已经被气晕头了,连自己说什么大概也不清楚了,但他还知道不能让章时年继续做下去,拍掉那人的手,哆嗦着腿就要去浴室,身体里的那些东西不弄出来,睡觉不舒服。 章时年笑着追上去,把人扛进浴室,简单地冲洗清理一下,又把人扛出来,这次是真的上床睡觉了。 之前的疲累加上昨晚的运动,陈安修拱在章时年边上黑甜黑甜蜜地睡了一大觉,醒来的时候天还是暗沉沉的,外面应该是下雨了,雨点敲打在窗子玻璃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明明昨天晚上还是满天星星的,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 章时年已经起床了,没去上班,穿着家居服和室内拖鞋,坐在不远处的办公桌对着电脑看东西,桌上只开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小台灯,昨晚没来得及仔细观察,今天看看,人好像有清减一些。 “醒了?” “你有透视眼啊?”他醒来躺在床上都没怎么动,章时年也没往这里看一眼。 “说不定,肚子饿吗?” “没胃口。”昨天喝了酒,现在还有点反胃,好像想到什么,他在被窝里挺挺腰,又酸痛地跌了回去,“昨晚带回来的粥。”他只记得拎着出门了,但后来粥到哪里去了。 章时年敲完最后几个字,摘掉眼镜起身,过来帮他在腰上揉两把,“那我倒点热水给你喝,粥也热过了。” 陈安修脑袋正在手臂上,舒服地直喘气,“你在哪里找到的?” “门口外面。”他记得安修回来的时候是拎着个保温桶的,起床后,出去找了找,果然就在门外枯黄的草丛里找到了,在外面待了一夜,粥都快冻成冰碴子了。不过热过之后,味道还可以。 陈安修确实没什么胃口,但在章时年端着重新热过的粥过来喂他吃的时候,还是勉强吃了半碗,他前些天刚用熬制的小虾米拌的白菜心,加了点葱姜和香菜,现在醒过味来了,吃着很爽口,多少压下去一些反胃感。 冬天的雨一般不会下地很大,但莫名地就让人感觉很冷,比下雪还冷,窗子玻璃内侧都结了一层白蒙蒙的水汽,饭后柴秋霞打电话过来说,因为今天下雨,路上难走,有几个帮工想下午早点走,扣点工资也行。 那些人都是陈家村的,离着镇上倒是不远,但都要走一段山路才能回去,下雨山路湿滑,晚上冷点结冰的话就更难走了,要真出点事的话,他也过意不去,都是乡里乡亲的,“那今天四点就停下吧。让大家早点回去,不用扣工资了。”往常都是六点,偶尔的破例也不是不行。 讲完电话都快一点半了,到四点不过还有两个多小时,陈安修决定把下午的班翘掉,反正他也很久没休息了,他又是老板,自己说了算,在这方面上,老板还是有点自由的。 既然不去工作,陈安修窝在被子里也不想动,上个厕所回来后就趴在枕头上看书,虽然分开这些日子,但两个人的性格使然,似乎很难像其他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搂在一起说些甜言蜜语的肉麻话。其实就像这样待在彼此视线所及的地方,抬头就能看到对方,就是件不错的事情。 章时年今天算是休息,处理完一些比较急的文件后,就来被窝里躺着和陈安修说话。 陈安修在他面前话特别多,孩子一样,话题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的也没个具体范围,不过紧要的那几件都说了,比如大伯和三叔的吵架,还有镇上修路的事情。 对于前者,章时年并没有过多评论,只说了句,“一辈子一帆风顺的人不多。”对于后者,他听安修是有兴趣的,“你的打算呢?” 陈安修转转眼珠笑道,“我想帮忙,但是我没钱,你先借我,等我农家乐做好了,用不了几年就可以还你了。” 章时年拉过他的手,边在他的手腕戴表边说,“随你高兴。”这点数额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还不及安修手上这块表。 “不过贸然出这么多钱,会不会太招眼了?”他把之前的顾虑说出来。 “你如果担心这个的话,章氏也有专门的基金会,可以走那边的程序,这件事我让阿joe去处理。” 自己苦恼这么久的事情被这人轻松的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陈安修心里放下一块石头的同时,又产生了巨大的失落感,人和人果然也是不一样的,“你已经有那么多了,为什么还要给你个聪明的大脑?”不公平啊,不公平啊。 “你知道这种天生的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 因为他这句话,陈安修嘴巴抽风,一口好牙差点当场没咬碎了,人的脸皮怎么能厚到这种程度,再继续这话题他担心自己心脏爆裂,目光转到自己手腕上的这块表说,“我的表已经很多了,戴不过来了,反正都是一个时间,买这么多干嘛?”章时年前前后后送了个七八块腕表了。在他看来,一块就足够了,不就是看个时间嘛,他以前拿着手机看时间也挺方便的。 “不想戴了就收着,也不占多少地方。” 原来可以这么计算吗?只要不占地方的东西就可以尽情买?这是哪个世界的逻辑? ☆、236 陈安修这个人虽然有时候会犯点懒,但没事在床上躺一天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两人说过话,四点多一点就都起来了,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已经下了大半天,到这会了,一点没停下的迹象,一开门,空气湿漉漉的冷。 章时年出去这么多天,正好最近陈天雨也不回来,他们就想回村子里住几天,陈安修拿包收拾几件换洗衣物,章时年先行出门去开车,他昨晚把车停在建材店院子里了,两人约定好在小饭馆见面。 因着下雨的原因,四点多天看着就有点黑了,章时年到小饭馆的时候,陈安修还没来,孙晓正在给大屋里仅有的两桌客人上菜,一听到门响,本能地扬着笑脸想招呼一声,见是这人,脸上的笑容当时就僵住了,舌头说话都不利索了,“章……先生,你来了。” 章时年朝他点头示意,又问,“你陈哥过来了吗?” 孙晓咳嗽两声,表情不自然地干笑道,“陈哥?你说陈哥啊,今天一直在这里忙呢,刚刚还看到了,这会应该去仓库了吧?章先生,你坐,我马上就去喊陈哥。” 章时年看他一眼,并没有将心里的疑惑表现在脸上,他礼貌地道谢,找个靠近窗边的位置坐下。 孙晓手到柜台那边帮章时年泡茶,吴燕正在柜台里算账,她是个有分寸的女人,泼辣精明,拿得住场面,陈安修和三爷爷都不在店里的时候,账单就由她帮着规整。她见孙晓过来就拉着人低声问,“你刚才和章先生说什么啊?安修明明今天一天都没过来。” 孙晓将泡好的茶水推给她说,“吴姐,这件事我以后再和你解释,你现在先帮我把茶给章先生送过去,我赶紧给陈哥打电话。” 农家乐小老板_312 吴燕被他搞的稀里糊涂的,不过看他是真的着急,也就没多问,端起茶水往章时年那边去了。 孙晓倒是不怕吴燕漏话,一来他知道章时年不是那种喜欢打听事的人,二来吴燕的嘴巴也紧,他从口袋里摸出电话,躲到柜台一角,偷偷摸摸给陈安修打电话,手机没人接,铃声倒是在门口响起来了。 陈安修还没出声呢,孙晓一把扑上来,边朝他眨眼睛边热情而大声地说,“陈哥,你不是去仓库了吗?怎么去这么久啊?章先生来了。”嘴巴还一个劲儿地往章时年坐的方向撇去,示意人往那边看。 陈安修把滴着水的伞放到廊上,回身关上门,把浓重的雨雾隔在外面,听孙晓这么说,伸手摸摸他脑门说,“你今天是发烧了吗?怎么胡言乱语的?” “陈哥,章先生来了。”他把章先生三个字咬地很重,在他看来,陈安修今天一天没来,或许就是在家里做别的,也不知道痕迹消灭干净没有。 “他昨天晚上就回来了,还用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今天起床太早了,没睡足觉,那今晚早点回去睡。”他说完,拍拍孙晓的肩膀,朝着章时年过去了。 还处在呆愣状态中的孙晓,看到陈安修过去,没听说了句什么,但章时年接下来的话,他听清楚了,“他今天早上拿钥匙的时候刚过五点,确实太早了,今天晚上就让他们早点下班吧。” 难道他弄错了?屋里那个本来就是章先生,他为这事白白纠结一天了,一方面觉得陈哥不是那种人,一方面又觉得看到了事实,其实那算是什么事实?大概他下意识里还是认为两个男人不会长久吧,尽管现在章先生和陈哥现在这么好。 冬天天冷,晚上肯出来吃饭的人本来就不多,今天下雨,镇上的好多店铺都提前关门了,过来吃饭的人就更少,帮工既然都放了,到了六点,店里只要四五个客人,陈安修把孙晓他们就都放了。 他和章时年今天在家只喝了点粥,这会也饿了,他动手擀了一大块面团,浓白的大骨汤是现成的,面条刚一开锅,推下去新鲜的虾仁,烫好的青菜和豆腐皮,还有切地极薄牛肉片,这些东西一沾到滚烫的汤水几乎立刻就熟了。陈安修连汤带面起锅装到一个小瓷盆里,另调了两碟爽口的小咸菜,端到包间里和章时年一道吃。包间的门开着,其他客人招呼也不耽误事。 山上的人吃饭早,特别是冬天的晚饭,只要家里没在外面上班的,一般五六点就吃过了,陈安修送走之前的那桌客人,等到七点没人再来,他就关了店门和章时年一道回去了。 * 陈安修家不算章时年的也有两辆车子,家里肯定是放不开的,放在胡同里挡路不说,晚上睡觉也不踏实,去年陈安修家后邻搬走了,另置地,盖了新房,陈爸爸就和村里商量,把后面那地要了下来,他有两个儿子,分两个宅基地是理所应当的,那里也不是个沿街房,大家抢着要,村里也没为难,痛快就给把手续办了下来。地到手后,陈爸爸就在原地请人搭了三个车棚,他原先是想着再给陈安修买辆车,结果大儿子不要,不过现在一家人到齐后,三个车棚也能占满了。 他们开车进去,陈爸陈妈已经在前面听到动静了,陈爸爸就打着伞,开了院子里的灯,又打着手电筒出来接,“回来了,今天下雨,路上不好走。” 陈安修帮着章时年从车上往下拿东西,赶他说,“爸爸,你先进屋吧,这下着雨,你出来干嘛?” 章时年说地比他客气些,不过意思差不多,“爸,我们待会回屋陪您说话。” 陈爸爸听他们这么说,还是问了一句,“东西能拿动吗?我帮着拎一个。” 陈安修塞给他个礼品袋,又催他,陈爸爸掂了掂,骂声臭小子,不过还是拎着先走了。这东西连两斤都没有,壮壮纯属在糊弄他。 这个时间陈爸陈妈也已经吃过晚饭了,但还没睡觉,正在堂屋里摆着大笸箩剥花生,现在剥出来花生,大个的留作明年耕作的种子,小的自家炖汤就吃了。 章时年上午的时候已经打过电话,所以这会陈爸陈妈见到也不惊奇,但见到还是很高兴的,陈妈的水都倒好了,又招呼他说,“去暖气边上坐着暖和,今天外面冷,回来多喝点热水。”陈爸爸想拿茶具就说,“晚上就别喝茶了,要不然睡不着觉,又不是招待客人,非喝不可。” 章时年也配合着说不喝茶,陈爸爸无人支持,只能将那套心爱的茶具又收了起来。 陈安修没人理,他自己拉个小板凳在笸箩边上坐了,剥个花生丢到嘴里,又问,“妈,吨吨和冒冒呢,是不是睡觉了,怎么没听到动静?” 陈妈妈说,“没睡,在东屋里关着门吵架呢。” 陈安修早就习以为常,听完了,屁股动都没动一下,悠哉哉地问,“又吵架,这次是因为什么?”真是难为这兄弟俩了,差这么多大岁数,也能吵起来。 “冒冒把鸡腿放到吨吨书包里了,弄地吨吨的书和作业本上全是油。” 这次听着好像比较严重,要不要过去居中调解一下?陈安修摸摸自己的下巴做出认真思考的状态,总算章时年比他靠谱点,当下和陈爸爸说一声,决定先过去看看两个孩子。 有人肯打前阵,陈安修就甘做小卒子,屁颠屁颠地献计去了,外面那个门,吨吨肯定从里面别上了,东屋还有里面一道门从陈爸爸房间通过去的,平时锁着没人走,因为东屋的衣橱挡着一半的门,进出很不方便,不过这会可就派上用场了。 陈安修开门的动静很轻,拉着章时年在衣橱旁边站定都没惊动里面正在说话的两个人,或者说一个说的,另一个只负责听的。 两个人都在床上,冒冒傻乎乎地腆着小肚子,贴着墙站着,穿着一条藏蓝色的背带小棉裤,里面套着件有卡通图案的红色绒衫,吨吨在他前面坐着,穿着军绿色长裤和灰色横条纹的毛衫。 “立正,站好。” 陈安修差点笑出声,冒冒知道立正是什么才有鬼,平时走路都能走稳当就不错了,还立正?冒冒可能被训练一会了,听到这个后,还知道腿扒拉两下。只是他想跑,又被吨吨搂着腰抓了回来。 “爸爸,爷爷,奶奶……”冒冒现在还知道求救了。 “叫谁来都没用,你叫哥哥,你叫哥哥我就饶了你。”吨吨握着他两条小短腿拉近点。冒冒两条腿并起来,左边的小脚丫还压在右边的小脚丫上,站着晃晃悠悠的。还是吨吨在旁边抵着,他才没跌到,“哥哥。” 冒冒吧嗒吧嗒嘴,“啊啊……” “哥哥……” “啊啊……” “哥哥……” “得得。” 这一声极近似哥哥的声音把陈安修和章时年都惊住了,自从冒冒会说话后,吨吨就三五不时地把偷偷冒冒抓起来集训,目的就一个,叫哥哥,但一直以来好像都没什么效果,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吨吨显然高兴坏了,抱着冒冒的脸狠狠亲了两口说,“冒冒,你再喊一声。哥哥今天晚上搂着你睡觉,不嫌你尿床。” 两个爸爸相视一笑,又悄悄退出来。 陈安修回到堂屋里才注意到到桌子上放着一本语文书,里面夹了好些餐巾纸,他动手翻了翻,果然上面沾了不少黄乎乎的油渍,以吨吨那喜洁的性子,冒冒把书弄成这样,他还没翻脸,冒冒绝对是脸够大,“他是怎么寻思的,怎么会把鸡腿放到哥哥书包里?” 陈妈妈笑说,“谁知道冒冒怎么想的,今天吨吨写作业的时候,前面胡同里飞飞爸爸过来了,说是飞飞有两道数学题不会做,在家急得哭,他们两口子也看不懂,想让吨吨过去教教。我就让吨吨跟着过去了,我在炉子上炖鸡汤的时候,冒冒在我边上转来转去,我以为他是馋了,就逗他说,都给他吃,不给哥哥吃。肉出来后,我拿了根鸡腿放在碗里,想让你爸爸撕撕喂冒冒先吃点的,一个没瞅见就不知道被冒冒抓到哪里了,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来,直到吨吨吃完饭要做作业了,才发现他书包里有根鸡腿。” ☆、237 屋里的人听陈妈妈讲完都笑,陈爸爸也说,“咱们冒冒是长大懂事了,知道有东西要和哥哥一起吃。” 陈安修换了些餐巾纸重新夹到书本里吸油渍,听他们都偏袒冒冒就反驳说,“他就是调皮,哪能想这么多,你们别给他找理由了。”话是这么说,不过也没再提教训冒冒。 刚刚光顾着说话了,杯子里的水有些凉了,陈爸爸拿过垃圾桶把水倒掉准备换新的,章时年弯腰把暖水瓶拎了过来。 外面的雨这会好像下得更大了,陈妈妈往外看了一眼说,“前两个月的时候那么旱,天天盼着下场雪,老天爷一点都不下,这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反倒又是雪又是雨的下个没完没了了。再这么下下去,过年出个门都难了。” “咱这里算是好的,一年到头不冷不热,也没大旱大涝的,下点雨雪算啥,别说东北了,我刚看新闻,就咱们北边那俩城市,那边那雪下的,推土机都上路铲雪了。” “你不说,我差点就忘了,快七点半了,赶紧换台,换中央一,待会就天气预报了。刚才省里的天气预报就没看着。” 遥控板在陈爸爸坐的沙发那里,他正看着别的电视剧,嘀咕了句还早呢,但还是老实地把台换过去了,刚换台,大家的目光还没看过去,陈爸爸拍一大腿,指着电视屏幕惊呼说,“你们看,这是不是吨吨大伯啊?” 其他人听他这话也都停下手的活,陈爸爸换台有点晚了,这则报道已经接近尾声,他们只看到季方平穿着件黑色棉衣,后面跟着一群人,正从一处破败的棚户区里走出来,最后播报的是随行和陪同人员的名字。 新闻播完,陈爸爸问章时年,“是吨吨他大伯吧?” 章时年笑应着,“是我大哥。” 陈爸爸哈哈笑说,“我看着就像是,在电视上猛然看到,都有点不敢认了。” 陈妈妈懒得理他,没心没肺的,她手里剥着花生,和陈安修说,“你爸爸那是什么眼神,下面那么一行大字都看不到。”就是她这个不关心政治的,看新闻多了,也能看出点苗头,季方平要往上走了,幸亏别人都不知道他们有这门亲戚,要不然家里还不定乱成什么样呢。他们都这个年纪了,普普通通了大半辈子,也不奢求什么荣华富贵,壮壮有章时年护着,他们也放心。至于望望和晴晴,自有他们自己的造化。真要有那么一天,他们都没了,望望和晴晴但凡出点事,以壮壮的性子也不会丢下不管的。 陈安修配合她一本正经地说,“恩,我看,我改天得带我爸配个近视镜去。” 陈妈妈被他逗笑,瞅他一眼说,“还近视镜,配个老花镜还差不多,都是个老头子了。”她弯腰把地上散落的花生粒子归拢归拢,“壮壮,你别弄了,小章刚回来,路上肯定累了,你们洗漱洗漱早点睡吧,吨吨和冒冒还在那屋呢。” 陈安修心想章时年才不累,如果累的话,昨晚还能折腾他到半夜,当然这种话肯定不能和父母说,不过章时年很久没陪吨吨和冒冒是真的,“那妈,你也别弄太晚了,四哥带回来的东西,门边这些是给吨吨和冒冒的,沙发上那些是给你和爸爸的,你们别忘了收起来。” 陈爸爸就和章时年说,“给孩子们带点东西就带了,我们老两口什么都不缺,你说,你每次都花这个钱做什么。”他这话说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也没带什么东西,就给您带了两盒茶叶。”章时年起身,把其中一个盒子推给他,“虽说是送您的,我不是天天跟着一起喝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爸爸觉得再拒绝就太生分了,这也是小辈的一份心意。 章时年把另外一个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尊观音像,陈安修赶紧拉着陈妈妈去看,“妈,你快看,这个菩萨雕地太好了。这个姥姥肯定喜欢。”姥姥家里有尊菩萨在家里供了二十多年了,从他有印象的时候就有,前些时候被大表哥家的孩子玩闹时打破了,老太太心里难受了很久,家里人陪着挑了很多都不合眼缘。老太太说请菩萨和请财神一个道理,就是要合眼缘,钱不钱的倒不是最重要的。他有次和妈妈带着来老太太去市区转了一天,也没相中的。他大概在电话里和章时年提过两句,具体说过什么,他早就忘记了,不过章时年能知道,肯定就是他说的,别人也不会和章时年说这个。 盒子里是一尊观音坐像,尺寸倒不是很大,估摸着就二三十公分的样子,通身上下微微泛黄的色泽,雕工精致绝伦,材质泛着一层玉一样的莹润光泽,“这衣服跟真的一样,这是个玉的吗?”陈妈妈见到这个比送她礼物还高兴。 “不是玉,是德化的白瓷,前几年别人送的,一直放在香港那边。”他见陈妈妈想推拒就说,“观音大士在我这里,我只能放在库房,还不如在供在姥姥跟前,多受点香火。” 陈安修也赶着劝了两句,“姥姥找了这么久,先把这个带给她看看吧。这都快过年了,总不能让姥姥一直记挂着这块心病。”他小心地将菩萨捧了出来,这水平,连他这个没有半点艺术细胞的人都觉得惊叹了,他就发现后面有一方小小的葫芦形的印章,“何宗什么,右边这个字是什么?” “朝。” “就是制作者的名字吗?” “恩。” 陈妈妈怕他毛手毛脚地给不小心摔了,就让他赶紧放回去,陈安修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两眼,这才放回去,交给他们自己收着,又说两句话,就和章时年一道回房了。 吨吨过来开的门,一见到章时年,欢呼一声,就跳到怀里来了,章时年笑着拦腰把人抱住,抱着往屋里走。 农家乐小老板_313 陈安修拎着东西在后面跟着,吨吨今年十二岁,三年前刚遇到章时年那会,吨吨还不满九岁,看着就是个小娃娃的模样,个头在同龄人中也不显,这两年身高倒是蹭蹭蹭抽长不少,现在都快现在也算不上多高,但年纪还小,有他和章时年这身高打底,想必也矮不到哪里去,看那腿就知道,比上身长不少,性子嘛,在外人面前看着还稳重点,不过在他们面前还是孩子气多点,敲打冒冒的时候也是横七竖八的。 以前错过的时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总算以后,他们全家人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冒冒自己从床上下不来,见大爸爸抱着哥哥,在床上来回地跺着小脚丫,要跳起来一样,张着手,嘴里还嚷嚷着,“爸爸……爸爸……”生怕别人看不到他。 章时年抱着吨吨放到床上,冒冒也从后面贴过来了,父子三个一见面就在床上闹成一团。 今晚一直被当做空气对待的陈安修终于看不下去,忿忿不平地把礼物给他们扔到床上,就这样也没挽回点注意力,他目标明显矗立在床头良久,见人家三个只顾趴在那里拆礼物,他只能认命地去浴室打洗脚水了,今晚上太冷了,家里的浴室离着这里又有点距离,还是不洗澡了,感冒还麻烦了,洗个脚就睡觉。 为了图省事,陈安修找个超级大的洗脚盆出来,一家四口同时洗,其他人都是坐着的,就冒冒裤腿挽到膝盖站在洗脚盆中间,洗的时候,别人用脚戳他,他高兴地哈哈笑,小脚丫踩地水花啪啪响,溅地别人身上都是水,自己的裤子也湿透了。 陈妈妈在自己屋里铺床,听到那屋里的动静,就和陈爸爸说,“看这一家四口热闹的。” 陈爸爸听了一会笑说,“一家人不就是该这样吗?” 洗完了陈安修出去倒水,章时年把冒冒拎过来,把他的湿衣服脱掉,又给他擦干全身,一转头想给他拿新衣服换的时候,就见冒冒撅着白白的屁股,光溜溜地爬到吨吨的被窝里躺好了。 吨吨挠他,“这句话你怎么就听懂了,让你叫哥哥,你就不会,就叫了一声还想和我一起睡,出去,出去。” 冒冒扑腾着翻滚了两下,抱着哥哥的手臂表示坚决不滚出来。 * 冒冒那天可能是被逼急了,叫了一声得得,之后两天任凭吨吨怎么哄,就是不会了,就大家一致认为冒冒是偶尔冒了那么一句,不再理会的时候,人家冒冒自己又会叫了,不过还是得得,就这样,吨吨也挺高兴,一放学,人还没看到就喊,章冒冒。 听到呼唤的大冒冒就会从各个地方冒出来,小狗狗撒欢一样,得得,得得地回应着扑过去了。 还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本该是处处一团和气的景象,但总会在人不防备的时候就出现点不和谐的音符。 腊月初十那天,天气好转,陈安修就开着车和陈妈妈一道去了趟林家岛,给老太太送那尊观音去,因为天太冷了,就没带冒冒去,由陈爸爸带着留在建材店。 事情是从陈奶奶开始的,以前老三媳妇天天在家,一天三顿饭不落地给她做,现在柴秋霞在小饭馆工作,中午不能回去,就早上走之前把饭菜和米放到锅子,中午让她自己开了电饭锅热热。现在天冷了,陈妈妈也不大去建材店,她在家的时候,会端点热的直接送过去,就这样也没出过事。 但这天陈妈妈去了林家岛,陈奶奶就自己在家做饭,她开了锅子就去堂屋看电视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后来还是被浓烟呛醒的,电饭锅糊了,电线短路引起了火灾,火势顺着风很快烧起来了,厨房所在的东偏房连着院子门口,她想出门都出不去,要不是邻居这时大多在家做饭,发现不对,赶紧过来救,陈建浩家的房子就算是完了,即使现在救下来了,两间东偏房也被烧成了黑漆漆的一片,特别是厨房里,几乎没件好的东西了。 陈奶奶年纪大了,受此惊吓,直接进了医院。 陈安修在林家岛接到电话,饭都没吃完就和妈妈赶回来了,陈爸爸已经陪着人去了医院,冒冒由三爷爷带着。他们没顾上别的,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市立二院,就是陈天齐工作的那家医院。 他们还没进门就听到病房里陈建明的吼声了,“你们真是掉到钱眼里了,连老娘也不顾了,赚那两分钱就那么重要?连给咱娘做顿饭的功夫都没有,还得让她一个人做饭,她都八十多了,这下出事,你们满意了?你们还有没有点良心?我和老四不在家,就是相信你们两个能把咱娘照顾好,这就是你们办的事,把咱娘弄到医院里来了。你们不愿意照顾早说,别背地里搞这一套……” 陈安修听不下去,挽挽袖子就想进去分辨两句,大伯这话说的怎么像他家和三叔家联合起来坑害奶奶一样,这样事情谁也不想的,但既然发生了,好好坐下来解决不行吗?还没怎么着的,不孝的大帽子就扣下来了。 陈妈妈一把拉住他,拖着他离开病房门口,“你这会进去干什么,你还得和你大伯动手不成,他说地再不对,也没有你这侄子动手打长辈的理。” “我打他干嘛,我就是进去说说理。” 陈妈妈冷静地说,“说理也轮不到你,你爸爸和三叔都在里面呢,他们兄弟说理就让他们自己说去,等他们吵完了,咱们再进去。你在这里,先凉凉你的脑子。” “可是妈……” “没可是,望望不是比咱们早来的吗?现在应该也在里面,你爸爸吃不了别人的亏。” 陈安修知道妈妈说的在理,就在门外等了会,里面的吵闹声隐隐还能听到。 “你说的比唱的好听,你充什么孝子?你是老大,你为什么不养?别在我和二哥面前摆什么官架子,就会道理一套套的,我们再不孝,这些年不都是我和二哥在养着吗?你再孝,你沾过一指头吗?”这几句是三叔吼的,声音太清晰了,陈安修回头,正好到赵小涵从里面推门出来。 赵小涵见到陈妈妈和陈安修,就走了过来,沿着旧时的称呼,笑着说,“二婶,安修,你们过来了。” 陈安修滚到嘴边的大嫂及时改成了,“赵姐,你也在啊。” 陈妈妈和这侄媳妇以前关系还是不错的,不过自打这人和陈天齐离婚后,也就没怎么见过了,“小涵,奶奶怎么样了?” “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二婶,奶奶就是年纪大了,受了惊吓,身上没有伤,在医院里观察两天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能出院回家了。” “这就好。” “二婶,安修,走廊里冷,你们去我办公室坐坐吧。”她看出这母子俩是不想进去掺和了,也是,像二婶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去掺和那堆扒不开的烂账,也就陈天齐的父母就会在虚张声势地大吆小喝,觉得全家人合该听他们的。没尽到大哥大嫂的本分,却要端着大哥大嫂的架子,这似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知道陈家发生了什么事,连一向最好脾气的三叔会呛声了。 “不了,小涵,你去帮忙,我们这就进去了。改天带着苗苗来家吃饭,你二叔念叨好几次,很久没见苗苗了,苗苗现在上小学了吧?” “今年秋天的时候才上了一年级。有空的时候带她去看你和二叔。” 现在并不是闲话家常的好时机,场合也不对,三个人简单交谈几句,赵小涵离开,陈安修听里面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在护士几次进去警告后,争吵声终于渐渐消停下去。他和妈妈推门进去。 这是三人间的病房,不过就住着陈奶奶一个人,她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陈建明,李文彩和陈天齐站在陈奶奶病床右边,陈建浩和柴秋霞两口子站在病床左边,陈爸爸和陈天雨离着稍远一点,站在窗户那里,其他人都是脸红脖子粗的,就他们的面色看着还行,情绪应该比较稳定。 可能是大家都吵累了,等陈妈妈母子进去,也没人再主动挑事。别人不出声,他们也不出声,过会陈建红和陈建敏陆续赶到了,见陈奶奶没大碍,也问是怎么回事。 李文彩一指陈爸爸和陈建浩,“你问问他们。” 陈建浩回呛一句,“有本事,那你们接回去养啊。” 陈建明一言不发,起身摔门而去,李文彩也紧跟着追出去了,陈天齐弯腰和陈奶奶说一句,“奶奶,我出去送送我爸妈,马上就回来。”他也出去了。 那家人一走,病房里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这才得以缓解,陈爸爸让陈建敏留下来照顾,招呼其他人出去,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和大家说了一遍。 陈建红想了一下说,“建平你那边没地方,建浩回去肯定要修偏房,娘回去也没法休息,年前先让娘在我那里住段时间吧,茜茜结婚后,我就一个人住,家里有房间,我最近也不大忙,再说咱娘住在市区也方便点,如果有点事来医院也快。” 他们进去和陈奶奶商量了一下,她自己也同意去住大闺女家。对于这次的事情她一句没说。就好像她刚才真的睡着了一样。 陈建明和陈建浩家如果上次因为借钱的事情是不走动,但还能打着刘雪不懂事的借口维持着一点脸面,但那次就是脸面都不要了。 “上次那事,爸爸忙着两头劝,不知道来回跑了多少次,这次我看爸爸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从医院回来就没怎么说话,就坐在屋里抽烟,晚饭喝了一碗粥,馒头也没吃,一吃完饭就回屋躺着去了。” 章时年低着头看书没出声,陈安修光脚踢踢他的腿。 “我听到了,给爸爸点时间。”章时年握住他的脚腕。 农家乐小老板_314 陈安修怕痒地缩回来,“是该这样,大伯这次说的话确实太伤人了。” ☆、238 陈奶奶在医院里住了这是第二天了,这两天里主要是陈爸陈妈和陈建红在轮流守着照顾,李文彩白天也去过两次,晚上说是要带睿哲,也没留下来陪过床,陈建明则自那天吵架后就没出现,据说是最近天气不好感冒了,身上各处不舒坦,在家里养着。 陈建浩和柴秋霞呢,则是忙着收拾家里的房子,腾不出更多的时间来,东偏房和门楼烧成那样,北屋的墙面也熏黑一大片,虽然现在是冬天,房子没法扒掉重盖,但是总要休整一下,要不然这个样子过年实在太难看。厨房里的东西也要全部重新买,零零碎碎的加起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所有的一切对手头本就紧巴巴的陈建浩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陈爸爸也知道弟弟家里现下的难处,临下山之前拿存折去银行取了一万块钱让陈安修送过去,陈妈妈知道这事,也没说什么,其实能说什么呢,陈建浩怎么说也是小叔,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过不去这个年。 陈安修拿了陈爸爸给的一万,他自己又拿了五千,一并就给送过去了,“这一万是爸爸给的,三叔,你们先用着,这五千是三婶在我那里帮忙的工资。我先给支出来了。” 陈建浩比陈爸爸还小三岁,今年才五十二岁,这两个月可能是事情太多,显见地人就沧桑许多,他坐在自家堂屋门口的板凳上抽烟,眼睛里满是愁绪,指甲发黄,常年劳作的手上很多厚厚的老茧子,他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直到陈安修又喊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说,“三叔让你看笑话了。”在医院里摆出强硬的姿态和陈建明吵架是一回事,回来看到家里烧成这样,心里发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什么笑话的,三叔,谁家还没遇到这个事的时候,这不是还有咱们这些亲戚吗?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三叔,你要多想想好的,你看,明年天意和文文就要结婚,现在房子都买好了,等他们结了婚,你和三婶就只等着抱孙子就行了,这次的事情呢,咱是烧了点东西,但家里的人都没事,奶奶很快也能出院了,这就是福气。” 陈建浩掐了烟说,“老觉得你还是个没长大的毛孩子,现在和三叔说道理是一套一套的。”他叹口气又说,“你比天意懂事,你爸爸比我有福气。”他给天意打电话说了家里的事情,让他回来去医院看看奶奶,天意先在那边暴躁了,说年底工作忙,奶奶又没事,他请假很麻烦,还说以后别拿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烦他,影响他工作。 陈安修笑说,“三叔,你说这些做什么,天意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听三婶说,他现在在单位里做地不错,领导很重视他。他这单位不错,好好干,过两年升上去,前途一定差不了。” “这都是托小章的福,要不然让天意自己,他这辈子也找不到这样的好单位。” “四哥帮了忙不假,以后还不是靠天意自己的努力吗?三叔,你就别担心这些了,先趁着没下雪把家里收拾一下要紧。” 陈安修带来的钱给他,陈建浩接过来,又数出三千五给他,“你爸爸的钱,我收着了,家里现在这样,我手上确实也没钱了,你这钱,我不能要,你三婶满打满算在你那里工作了也没二十天,算起来两千都没有,你怎么送了这么多过来?” 陈安修又把钱推给他说,“就当我给三婶预支的,等家里收拾出来,再让三婶过来帮忙,这些钱,三叔你先拿着用吧,我又不怕三婶跑了,不去给我帮忙。家里现在不是着急用钱吗?马上也要过年了,还要添置不少东西。” 话说到这里,陈建浩也不再推拒,除了二哥家,他也指望不上别人了,媳妇娘家那边亲戚条件也不好,之前天意买房子,他已经跟那边借过一些,这次无论如何无法再开口,这边也就二哥家了,“安修,我什么都不说了,谁对我们家怎么样,三叔心里都明白着呢。” * 陈爸陈妈在医院里忙,进入腊月中旬,正是定年货的高峰期,陈安修这里也忙坏了,这样一来冒冒就没人照顾了,三爷爷倒是说过可以照看他,但陈安修想着三爷爷毕竟有这年纪了,腿脚也不方便,以前冒冒还不大会走的还好,现在冒冒正是调皮的时候,喜欢到处蹦跶,三爷爷要是照顾他几天,体力上肯定吃不消,而且现在三婶不在,很多事情也需要三爷爷帮忙盯着。算来算去,于是刚过一岁的大冒冒就光荣地晋升为上班一族了。 大冒冒第一天去上班,一反之前的张扬,这次走低调路线,主要是他不低调也不行,他路上睡过去了,虽然这一定都不妨碍他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没办法,这一片基本都是写字楼,特别是泰恒所在的金茂大厦,因为租金贵,这里面大多是外企和一些国内颇有实力的大中型企业,像这种地方哪里有见过带着小宝宝来上班的,而且抱着孩子的男人也实在是个让人难以忽略的存在。所以这个新奇的组合从一出现就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泰恒里面除了阿joe,就于亚青见到冒冒几次,知道这是章时年和陈安修的小儿子,当然这儿子是怎么来的,就不在她的考量范围内了,她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件,见到章时年抱着孩子进来,就起身打招呼,“董事长早。” 章时年朝她礼貌颔首,笑说,“早啊。” 公司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们这些员工也多少听到些消息,不说别人,就连她这个多年的老员工,心思都有点浮动,但见这位还能镇定自若,处惊不变,她躁乱的心思也跟着慢慢平复下来,越和这男人相处,就越发现这个男人让人仰慕的绝不仅仅是他的相貌和地位,更多是一种坚韧的心性和人格的魅力,似乎只要有他在,什么困难都能抗住,“董事长,要不要帮冒冒准备什么?” “不用了,谢谢,我来就好。” 于亚青退下去,不再多问,转身去茶水间泡咖啡。 冒冒出门的时候是醒着的,听说要带他出来玩还挺兴奋,不过路上走地时间长了点,就呼呼地又睡着了,到地方了还不肯醒。办公室里空调是早就打开的,他抱着冒冒放到隔壁小套房的床上,帮着脱了小棉衣和小棉裤,轻手轻脚地拉上被子,让他睡得舒服点,想了想又拿了两个大靠枕压在两边,以免冒冒睡着睡着滚到地上摔着,做完这一切,他才把门半开着出去工作了。 阿joe到车库里停好车子,拎着冒冒的日用品是随后进来的,看到章时年熟练地做着这一切,不禁感叹,先生现在真的是个细心有加的好爸爸了。不过小陈先生大概不知道,先生这几天的日子也不好过,泰恒北京总公司那边因为对国际油价走势的不准确预测导致在期货市场上投资的重大失败,问题出现之初,总公司那边的管理者瞒着没上报,反而是放手搏了一把,错过了及时止损的最好时机,损失上亿美金,现在泰恒的整个资金链都断开了。当事人的责任当然要追究,但却不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寻求资金支持。 唐娜已经启程去了北京,北京那边也派了人过来,章时年听完他们的报告一言不发,其他人更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里的空气凝滞一样,直到有个软软嫩嫩的声音在隔壁小声喊爸爸,迷迷糊糊的,好像刚睡醒的样子。 其他人虽然心里有疑惑为什么这里有小孩,但没人敢表现出来,就只见他们老板听到这个声音立刻起身,快步去了隔壁,大概十分钟后出来的时候,怀里就多了个胖墩墩的小孩,穿着一身鹅黄色带动物图案的棉裤棉衣,头上戴着一顶蓝白相间的绒线帽子,怀里还抱着一只大奶瓶,眼睛大大的,骨溜溜看看这里,骨溜溜看看那里。 小孩子的到来并没有减轻其他人的心理负担,他们犹自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家老板给孩子喂完奶,擦擦嘴,之后才把孩子交给秘书带出去玩一会。 “你们也出去吧。” 众人如获大赦,他们不是直接的责任人,老板的高气压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住的,他们出去经过秘书室看到冒冒的时候都忍不住悄悄投以感激的一眼,如果这小少爷没及时醒来,他们不知道还要在里面待多久,再继续待下去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心脏能完好无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孩子简直是救了他们一命。 大冒冒没心没肺地哪里懂的这些,他不认生,谁逗都乐呵,很快就让秘书室的人喜欢的跟什么似的,这个要抱抱,那个要亲亲,他统统来者不拒。 不过公司请秘书也不是用来看孩子的,章时年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很快就让冒冒回来,让他在办公室里自己玩,冒冒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感兴趣,自己玩照样高兴,累了就跑到爸爸边上,一屁股坐在爸爸脚上。 章时年在下面用脚掂掂他,“冒冒,你怎么又胖了。”他就抱着爸爸的腿咯咯笑个不停,原本多不好的心情看到这么个孩子也跟着愉悦起来。 第一天父子俩顺利度过,晚上下班经过花卉市场的时候,章时年下车帮陈爸爸选了两盆黄色的小苍兰。 * 陈奶奶是第三天下午出院的,陈天齐帮着办理了各种手续,又和陈爸陈妈一道把人送到大姑陈建红那里,临走的时候还悄悄塞给陈奶奶五百块钱,“奶奶,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别亏着自己啊。” 陈奶奶很偏心他,哪怕一两个月见不到人,只要有这么一次,她就很知足,觉得没白疼这个孙子,“你也是,天冷了,多顾着自己点,别光忙着工作,刘雪不是个顾家的,你这个媳妇娶了和没娶一个样,这次在医院里又看到小涵,那是个好孩子啊,可惜你没这个福分,好好的家都被刘雪给搅合了,要不然你现在该多好,两口子都是医生,工作体面,赚钱多,苗苗也上小学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奶奶。”他想和刘雪离婚,但刘雪每次要死要活的,再怎么说他们还有睿哲。 陈奶奶拿指头点点他的头说,言语之间有种不同于别人的宠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咱家里这些孩子,就你最有出息,到头来,日子还过成这样。壮壮也就罢了,他没什么学历,也没你这本事,年纪轻轻又弄出个孩子,想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子也难,找个男人凑合凑合也随他了,你这辈子可怎么办才好。”她虽然不赞同年轻人老是离婚,但那刘雪实在越看越不顺眼。 “走一步算一步吧,还能怎么办。” 陈妈妈端着杯水,走到门口,看他们这副祖孙情深的样子,也就没进去打扰。安置好老太太,怕上山太晚,山路不好走,婉拒了陈建红的挽留,他们没吃晚饭就回来了。 他们在医院里待着两三天,一直也没敢往孩子们身边挨,这次老太太终于出院,陈妈妈一回家就把衣服里里外外都换了,又让陈爸爸也换了,一并扔到洗衣机里。陈爸爸则去小隔间把封着的暖气炉子通开了,放上锅子,准备做饭。 陈安修知道爸妈今天回家,晚上就在小饭馆里炒了几个菜早点打包回来了,顺带着还把章时年昨天买的小苍兰带了过来,小苍兰刚买回来的时候还都是花苞,只在家待了一天,就有两朵都开了,花色很鲜艳,还有些香气,陈爸爸一看就很喜欢,自己抱着放到墙边的小木墩上去了,又拿了自己的喷壶浇花。 天气太冷了,家里也没车,陈安修是拎着菜一路小跑回来的,虽然已经尽量快了,菜到家还是凉了,趁着爸爸浇花的功夫,他就把饭菜拿到隔间准备再热热。 陈妈妈的衣服已经洗的差不多,就接手说,“我来吧,你去陪你爸爸进屋说话去。” “妈,我看爸爸怎么还是不太高兴啊,奶奶不是没事吗?”妈妈刷炒锅,陈安修就去厨房拿了几个盘子将菜倒出来。 “你四叔今年要回来过年。” “不是说今年不回了吗?”四叔去年回来过的年,九月送天蓝上学的时候又来过一次,走的时候说今年不回来过年了。 “你奶奶住院的事情他知道了。” 农家乐小老板_315 “我大伯打的电话?”四叔远在广州,告诉他,他也赶不回来,再说奶奶这次又没事,按说爸爸他们是不会打电话的,告诉四叔,也只是让他担心。 “除了他家,还有谁,不定在电话里怎么编排呢。”反正没什么好话,不过他们也不怕,陈建友就是在外面再有本事,还能回家做他们哥哥嫂子的主不成? “那四叔怎么说。” “他倒没说什么,只是说听说你奶奶住院了,心里放心不下,打算过年回来看看。” “看就看吧,反正奶奶也没事。” 陈妈妈指指屋里小声说,“你爸爸这个人自己拧不过劲来,心里不好受。” ☆、239 陈安修大概知道陈爸爸在想什么,这么多年的兄弟闹成这样,现在八十多的老娘还要去住闺女家,搁家里难受,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但他不知道怎么劝,说实在的,他现在的心理是气愤多于伤心,可能他对大伯的感情没有爸爸的那么深吧,他和大伯毕竟还隔着一层,不像是爸爸,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奶奶现在又还在。如果有天大伯换成望望,他可能伤心点,不过望望也不是那种人,现在就担心将来还没影儿的事情,也没什么意思。 陈妈妈等锅子热了,把菜倒进去翻翻,“你大伯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以前也爱摆架子吧,多少还做点人事儿,现在年纪大了,反倒是推个干干净净,什么都不想沾手了,估摸着是天丽,天齐都结婚了,工作也稳定,如今也有孙子,自己手里也有钱花着,以后就没事倚仗别人了。你结婚他能来就算是给了好大的面子。现在闹成这样,明年天意结婚,还不定怎么样呢。”那可是亲侄子。 “说不准到时候就好了呢。”兄弟不比别人的,同学可能因为毕业了哪天就失去了联系,朋友也可能哪天闹掰就断绝来往了,但亲兄弟不行,可能永远有一堆掰扯不清的事情,但想彻底决裂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况且大伯和三叔家说到底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大伯那么待三叔,事后又不给三叔个台阶下,这矛盾才一天天的累积下来。要照以往,三叔哪里有那么大的气性和大伯当面吼。 “这也说不定,就你三叔三婶那脾气。以前多贴着你大伯家啊,以前地里当季下的菜和瓜果梨桃,都着急选好的往那边送,送地晚了还怕人家嫌不新鲜,天齐结了这两次婚,你三叔三婶天天在那边脚不沾地地忙前忙后,腿肚子都水肿了,对亲生儿子也就那样了,可这又能换来什么好了?连刘雪这个后进门的媳妇使唤你三婶跟使唤个丫鬟一样。天意要结婚,你三叔借到门上,你大娘拿两千打发他,所以说这人呢,先把自己放低了,就别埋怨别人看不上。” “好了,妈,咱不说这些了,这都是大伯和三叔家的事情,咱不跟着生气。”让爸爸听到也不乐意。 陈妈妈也不想在这当口唠叨这些事,当下就打住方才的话题,“不说了,他们两家真要能和好,咱也乐意,咱也不盼着人家天天吵架,没个消停。人家不好,咱能得个什么好。” “就说我妈最明理。” “行了,不用你在这里灌**汤,去陪你爸爸说说话,我热热这些菜,给吨吨留点,小章回来吃饭不?” “应该回来,他带着冒冒呢。” 陈妈妈麻利儿得把热好的菜盛出来,又说,“你也是,他管着那么大的公司,自己还不够忙的,你还把冒冒塞给他。” “也不是我硬塞给他的,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再说冒冒难道不是他儿子吗?他出去那么久,再不和儿子亲亲,冒冒都不认识他了。” “让我说你什么好。”当初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担心壮壮落在章时年手里要吃亏,可到头来发现,章时年宠起人来,跟养个大儿子没差别,壮壮的神经本来就电线杆那么粗了,再这么宠下去,她都要可怜章时年了,忍不住提点说,“赚钱要紧,但你别光顾着赚钱,他一走这两个多月,可不是出去玩的,有些事他就是不说,你自己也学会问问,两个人过日子,不能只等着一方主动,要相互体谅。”要让壮壮学会体贴温柔这辈子估计难点,但是体谅人并不是件难事。 陈安修笑嘻嘻地说,“妈,你当初怎么去做数学老师了,你应该当语文老师才行。” “别和我打马虎眼,你要是听不到心里去,有你后悔的时候。”刚结婚的时候,两人蜜里调油一样,怎么怎么都好,但时间久了,只有一方面付出,总会累的那一天,“结了婚,就是两个人扶持着来。” 陈安修举手投降说,“妈,你说的,我都听进去了,我听到们门外有车响,我去看看是不是吨吨回来了。” 陈妈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过她也知道适可而止,唠叨太过,孩子们也不爱听,再说壮壮也不是那种不顾别人的孩子,就是有时候粗心点,想地不周全。 吨吨当然是没回来,他今天要上两个小时的钢琴课,不到八点是不会回来的,他说车响不过是寻个借口躲出来,现在还不到六点,街上的路灯也没开,胡同里只有各家透出来的一点灯光,勉强能照亮中间的一点路,路边灯光照不到地方黑漆漆的,章时年回来也有一周了,除了第二天下午两个人窝在炕上说了一下午话,其他时候好像是没怎么好好说说话,而且那天下午也是他说话居多,那人差不多就是在听他说,他忙店里的事情,忙家里的事情,忙奶奶,忙三叔,就是没怎么抽出时间陪那人,要换个旁人,也许就该生气了,亏得那人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什么,听他絮叨,帮他出主意,主动带冒冒上班,还要照顾爸妈这边的情绪,那人的工作不比他轻松,能面面俱到地做到这些,绝不仅仅是能力的问题。反观他,做地确实不够,这不是忙到没时间就能敷衍过去的,主要是根本没想到这一层。如果不是妈妈今天提醒他。在他的心里总以为章时年无所不能,但其实谁又真的是全能的? 陈安修靠在门口想了一会,摸摸口袋想抽支烟的,摸了半天只掏出一支烟,还是今天去送货的时候,一个保安给他的,打火机都没有,那人支气管不好,他打定主意要戒烟的,不过有时候还是有点馋,他把烟夹在鼻子底下深深吸口气,闻闻味道。既然出来了,就在这里等等那父子俩吧,他们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一道明亮的车灯打过来,陈安修本能地遮了下眼睛,等适应了,车子在门前停下来了。阿joe先下的车,又去开的后车门,章时年抱着冒冒从后座上下来。 陈安修留阿joe一起吃晚饭,后者礼貌拒绝,道别后就开车离开了。 “他怎么又睡了?”陈安修把冒冒从章时年怀里接过来。 “在办公室自己垒了一下午积木,也没睡午觉,回来的路上可能累了,就睡着了。”走到门口里面的时候,他伸手摸摸陈安修的脸,“天这么冷,站在外面做什么?” 陈安修也没躲开,只说,“就站了一会,主要是在家里闲着也没事,在外面还能呼吸点新鲜空气。” 章时年轻轻笑开,没反驳他的话。呼吸新鲜空气,外套都不穿就出去了。 因为马上就要吃饭了,陈安修就没让冒冒继续睡,三戳两戳的,总算把冒冒戳醒了事,看到他这行为的陈妈妈不止一次地感叹,也就他家冒冒脾气好,要换个脾气坏点的宝宝,再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爸爸,一天不定要闹多少次。 冒冒刚睡醒,虽然没哭闹,但恹恹地也没什么精神,陈爸爸两天没见小孙子,这会也怪想的,抱过去哄了哄,冒冒清醒点就爱笑爱闹了,坐在陈爸爸的膝盖上喊,“爷爷,爷爷……” 他这两个字,强过别人的千百句劝,被小孙子亲热地喊上这么两声,陈爸爸的心也跟着软成水了,他一扫之前的郁气,眉开眼笑地对着额头和冒冒亲亲,又问。“冒冒这两天去上班,听爸爸的话了没?有没有在爸爸办公室里调皮捣蛋?” 冒冒哪里懂这些,就知道在爷爷怀里扑腾着玩,当然陈爸爸也不指望他能懂,祖孙俩抱着亲热会,陈爸爸又抱着去看墙边放置的花,“看你爸爸买的花,好看不?”又和章时年说,“这花开地真新,放在屋里也好看,这花叫个什么名儿?” 章时年走过去说,“说是叫小苍兰,还有别的颜色,爸爸您要喜欢的话,改天我买盆别颜色的。” “不用了,这个颜色就好,我先试试能不能养好了。卖的人有没有说放在什么地方好点,有太阳的地方还是没太阳的地方……” 爸爸就是这样,儿女送他一点东西,哪怕是一块钱两块钱买来的小玩意儿,他都说好,没有说不好的时候,见他们谈地投机,陈安修把桌上的茶杯收了,又去厨房里帮着妈妈端菜过来,准备吃饭。 * 陈家和和乐乐开始吃饭的时候,在北京,陆江远和林长宁刚从外面吃饭回来,他们两个厨艺都算不上好,忙完一天的工作也没什么心思亲自下厨。 这次林长宁到北京是收到邀请来参加母校和他现在所在学校共同举办的生物学研讨会的,他虽然打定主意要回国,但很多事情并不是一时就能解决好的,在国内的这个合作项目已经结束,他也什么理由继续拖下去了,美国那边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他。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一周之后。” 陆江远倒杯水给他,“也就说不能在国内过年了?” “应该是这样。” “自打壮壮和章时年结婚后,你也没怎么去过那边,这次一走,恐怕短时间内也不能回来。” 林长宁接了水杯,松松领带,背着陆江远在客厅的落地窗边向外看看,“壮壮现在也有自己的小家庭了,章时年这人也算可靠,家里还有姐姐姐夫照看我,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陆江远倚在沙发背上说道,“长宁,咱们虽然分开这些年,但是你有没有说真话,我自问还是能看出一点的。”最主要是他了解长宁对安修的心思,他怎么就可能放心,“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林长宁垂下眼睛,担心对壮壮表现太过吧,他高估了自己的心胸,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大度地面壮壮和姐姐一家,他以为只要壮壮肯认他,只要肯叫他一声爸爸,这样就好,哪怕一辈子在外人面前只能是壮壮的舅舅,他也可以接受。但人的心就是这么贪婪,有了一就奢想二,他明知道不应该,但他心里却是嫉妒着姐姐姐夫,可以光明正大地被壮壮喊爸妈。壮壮结婚那天,他竟然能在醉酒后对姐姐说出那样的话,他真不敢想象如果姐姐听到,他该如何自处,如何去面对壮壮和帮着养大壮壮的姐姐姐夫。 他真怕自己会有一天做出无法控制的事情,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天天出现在壮壮面前,也会让姐姐姐夫心里有压力吧,毕竟他们养了壮壮那么多年,是当亲儿子一样的,他这么凭空冒出来,算什么呢。姐姐他们肯告诉他实情,是大度,他不能没个分寸。 农家乐小老板_316 ☆、240 使林长宁不说话,陆江远多少也能猜到几分,壮壮和他分开将近三十年,如今好不容易相认,岂能有不想接近孩子的道理,所担心的无非是陈家那边的父母,不只是长宁,他的心里又何尝没有类似的想法,壮壮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林长宁闻言转身,“什么意思?” “你不会认为章时年和壮壮他们一家会一直待在绿岛吧?”绿岛是不错,但对章时年的事业来说,平台太小了,短时间内还可以,从长期来看,必定不利于事业的发展,“除非他们打算常年两地分居,否则壮壮必然会跟着章时年离开。 林长宁心里无法控制的升起一丝希望,如果壮壮不在姐姐姐夫身边,他们接近照顾一下,应该是可以的吧?但他这么想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很卑劣,像是从姐姐的手里抢壮壮一样,理智和感情的持续拉锯战中,最终是父子的亲情渐渐占据上风,应该是可以的吧?壮壮也是他们的儿子,他在姐姐姐夫边上的时候,他们不过去掺和,其他时候总可以尽尽他们为人父的本分吧?“这样的话,姐姐姐夫应该能接受吧?” “他们也是为人父母的,会理解的,况且壮壮对他们的感情,也不是我们能取代的。”虽然说着伤感,但这是实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们再弥补,也弥补不了时光的流失。在壮壮前二十八年的岁月里,他和长宁注定是空白,也许长宁比他好一点,但也是个不无足轻重的舅舅罢了。而陈建平和林英才是壮壮眼里,心中最重要的父母,陪着他一路长大,给他无尽的关爱,给他一个完整而温馨的家。因为有他们的呵护和宠爱,才会有今天乐观而开朗的陈安修。如果没有陈家夫妇当年对壮壮的收留,他们一家三口现在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所以,对于陈家夫妇,他和长宁只能感恩。如果要怨,也只能怨他当年没本事,没保护好长宁,也没能留住他们的孩子,最终导致了这长达二十八年的骨肉分离。) _ 这二十八年,长宁活在自责和内疚中,但他又有过几天好日子呢。 “希望如此吧。”过去的事情,他已经不愿意去多想,注定无法挽回的,多想又有何益,不如着眼以后,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对了,刚才吃饭的时候,听隔壁桌谈论泰恒石油,我好像记得那是章氏旗下的吧?” 陆江远怕他过多思虑那些,心情起伏大,晚上无法安睡,正好想转个话题,听他如此问,伸手拉他坐下说,“章时年最近在生意上遇到了些麻烦。”北京的商圈就这么大,上亿美金的亏损也不是个小数目,所以好多人都听说这件事了,他当然也不例外。; “很严重吗?”) 陆江远知道他不了解商场上的这些事,也没说太深,只捡着梗概说了一下。 林长宁是不大懂这些,但这笔钱对任何人来说也不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数目吧,他不无忧心地皱皱眉,这还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章时年如果出事的话,壮壮肯定也无法安心过年。 陆江远拥住他的肩膀,壮壮是他们的儿子,长宁上心是应该,那个人就没必要长宁浪费精力了,“你也别太担心,这件事还动不了章时年的筋骨。”那人皮糙肉厚的,摔打两下,没这么容易就散了,就是可能会让他头痛好一阵。 林长宁哪里听不出他暗含的意思,拍开他不老实的手问,“这件事你一点帮不上忙吗?就算你和章时年合不来,就不能顾及一下壮壮?” 陆江远觉得自己冤枉死了,很无辜地说,“他也没找我帮忙啊。”难道这种事情也要他主动凑上去?章时年有壮壮关心就算了,为什么长宁也要偏心? “你是长辈,多关心一句怎么了?”) 这个时候我又成长辈了,章时年自始至终可是称呼我陆先生,连声叔叔都没喊过,可他又不能这样和长宁抱怨,显得他多没肚量一样,“长宁,我胸口疼。”心里一口气没出来,憋的。 林长宁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活动活动手腕说,“是吗?要不要我帮你揉揉?”都多大年纪的人还耍这一套?/ 陆江远没等对方行动,顺势扑过去,伏在林长宁耳边坏笑说,“我们都两周没见面了,要不然其他地方一起揉揉吧?”说完还怕对方不明白一样,手掌暗示性地顺着林长宁的腰胯部位滑下去,停在两腿中间,暧昧地碰触着。 林长宁哪里有他的脸皮厚,何况这还是在客厅里,即使是没有其他人也一样,当下耳后就染上一层薄红,抬手推他说,“起来,压着难受。” 陆江远肯乖乖听话就不是陆江远了,他五十出头的年纪,这些年修身养性,勤于锻炼,身体比起四十多的也不遑多让,精力异常旺盛,可能是压抑太多年,需求比一般人还大,林长宁时常就在床上被他压榨地精疲力竭,嗓子都会喊哑。 这次也是,林长宁中间妥协可以回房让他做,也没阻止这人的步调。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做了,匆忙中脱下来的衣服落了一地。 林长宁两腿分开,膝盖着地,俯趴在沙发上,陆江远就伏在他的身后,客厅里过于明亮的灯光,将两人此刻亲密交|合的姿态暴露无遗,陆江远在床上的花样并不多,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但他有大把的力气,又在近期的频繁摸索中得出取悦身下人的技巧,足够的蛮力加上一点点不算差的技巧,足以让没经历过其他男人又独身多年的林长宁失控到崩溃。l 周姐回房做了会手工活,没听到那两人上楼,本来想出来问问他们是否要做点夜宵的,哪料到还没靠近,就听到落地窗那边有不寻常的动静,她都这个年纪了,又是结过婚的,哪里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她心下尴尬,立刻就想悄悄退回房间,但就在这时,她听到水杯落到地毯上的闷响声,她下意识地就向那边看了一眼,由于角度的问题,她只看到一只白净的脚落在桌面上,但马上就被压在你上面的人抓过去,接着身体重重一沉,失声的呻|吟伴随着有力的肉(和谐)体撞击声回荡在客厅里。 要命,周姐脸上一阵火烫,慌不择路地逃回自己的房间,瘫坐在门边好一会,嘭嘭嘭的心跳才渐渐恢复正常,她拍拍自己的胸口,下定决心,只要那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她还是尽量不去打扰了。这种火爆的场面,她再遇上几次,她这个年纪也有点受不住了。不过两人经历过这么多,最终还能走到一起,实在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 客厅里的两人终于结束后,林长宁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被陆江远抱到楼上的,洗完澡临睡前,只剩一点意识的林长宁还不忘叮嘱,“章时年那事,你记得问问。 陆江远拉好被子,在他边上躺下,不是很情愿地应着,“我知道了,你快睡吧。” * 虽然心里是不情不愿的,但答应长宁的事情,陆江远就会做,转过天一上班,就让吴东把之前收集到的关于这次泰恒石油投资失利的各种消息和报道拿给他看了一遍,沉思半晌,可能终于考虑好了,这才给章时年打电话,一开口就直接说,“听说近来不顺?”: 吴东默默地对着天花板翻个无声的白眼,以前不管怎么说,陆总还知道委婉两个字怎么写,现在委婉都抛弃了,这代表着关系飞速的亲近还是进一步的恶化?前者的可能性好像并不是很大。 章时年有点意外接到他的电话,签完字,示意于亚青将桌上的文件取走,“接到陆先生的关心,真是受宠若惊。 陆江远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听到这人的声音,他有直接摔电话的冲动,委婉的话,他能曲解,直白的话,他能扭曲,“你尽可以安然坐着,我对关心你,兴趣并不是很大。”如果不是怕你败光我孙子将来的基业,我何必理你的死活。自作多情的人简直没救。 被人如此明确地回绝了,章时年也不恼,抿抿唇笑道,“那陆先生打电话是……”总不会是真的专为看他笑话而来的吧? “你们什么时候来北京,我要给安修介绍几个朋友认识,你顺带可以陪同。” 章时年真没想到陆江远会主动开口帮忙,选择的还是这种牵线搭桥的方式,“我和安修商量一下,尽快给您答复。”陆江远在商界的人脉和能力,他是相信的,他既然敢开口,必定是有几分把握的。 ☆、241 “还算是个明白的。”挂断电话后,陆江远对还没走开的吴东这样说,如果章时年连这种援助方式都不能接受,这个时候还要端着姿态,他就要怀疑那人的智商了。商场如战场,谁都有个不顺利的时候,关键是看怎么去应对。 “安修选的人总不会错的。”吴东马屁拍地呱呱响,他跟着陆江远这么多年,不敢说了解,但眼色还是很会看的,反正使劲拍林教授和安修的马屁准没错。 “你说的也没错,毕竟是我儿子。”他虽然看章时年十分不顺眼,但也不得不承认,“配我家安修,勉强也凑合了。” 吴东忍住再次翻白眼的冲动,主要是怕把自己眼珠子翻出来,老板这凑合的标准可真够……不低的。 * 这天已经是腊月十四了,陈天蓝期末考试完毕,大学里也准备放寒假了,本来她已经预定了机票回广州的,听爸爸说要来这边过年,只得把机票退了。 既然不回去,那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陈天蓝在行李箱里放两件羽绒服,两双棉靴子,再来几件换洗衣服,打算先去大姑家探望一下奶奶,听说前几天住院了,她当时忙着准备期末考试,也没人通知她,还是在电话里听爸爸说起的。 床铺上手机铃声响起,陈天蓝伸手摸下来,看清名字,“二哥,你是不是到了?我马上就好。”学校放假,门口的公交车和出租车都满满当当的,二哥说过要来接她。 “还没呢,天蓝,我这边手头有个急活,现在要去北村送趟货,我是想和你说一声,你那边不急的话,我两个小时后过去接你,你要急的话,我先让你三哥过去接你。” “没事,二哥,不急,你先忙就行了。”她知道年前这段时间,三哥的快递公司一定也很忙。 “那行,你要中午饿了,就先吃饭,学校食堂还开着吧?” 陈天蓝边从衣柜里拿件毛衣扔进行李箱,边调皮地笑道,“开着呢,再不行,学校外面就是小吃街,好多店都开着,对面还有麦当劳,到哪里都饿不着我的。” “那就行,那我先挂了,一点左右的时候我过去接你。” 农家乐小老板_317 陈天蓝在这边听到发动车子的声音,知道他已经上车了,也就没再多说。 “天蓝,我说你可真够幸福的,老家在这边,常常有亲戚来看你也就罢了,每次放假都有专车接送,我也想要这待遇。”宿舍里同样正在打包行李的一个湖南女孩不无羡慕地说,今天天气太冷了,风又大,她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自己包了好几圈,已经做好了去学校门口长期抗战的准备。 陈天蓝掐着腰做出些得意的姿态,“这种事情羡慕妒忌恨也没用的。”自从她来绿岛上学,奶奶这边的亲戚来地确实不少,尤其刘雪,殷勤地都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湖南女孩拉上羽绒服的拉链,隔着厚厚的手套朝她比划个手势说,“太嚣张了,过年回来再收拾你,对了,你二哥是不是那个个头很高,身条笔直,笑起来很好看的那个?” 陈天蓝惊笑说,“那是我二哥,你们怎么观察那么仔细?” 睡她对面,还在整理床铺的另外一个女孩闻言笑说,“来给你送东西的时候,往楼下一站,哪层楼的阳台上不得趴一排,刚开始大家还以为你男朋友呢,后来才知道是你哥哥,对了,有次我在行政楼那边给老师帮忙的时候,还见过你二哥从校长办公室里走出来,你二哥竟然认识咱们学校校长?看着好像还很熟,校长看他的样子就像看自家侄子,笑地那叫一个亲切啊。” “我二哥和校长?你没看错吧?”二哥虽然和章时年在一起了,但是能和他们校长扯上什么瓜葛。 “怎么可能看错,你二哥又不是来了一次两次了,我怎么会认不出他来?”隔段时间就来给陈天蓝送一大包吃的用的,连带着她们宿舍里的人也跟着沾光,那些东西味道确实不错,听说那人开淘宝店,她们还给宣传了好久,院里的女生都组团去吨吨家的山货店买了好多次东西了,打着陈天蓝同学的名号,每次送来的东西都还有小赠品,她这次就给家里订的腊肉腊肠,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关于章时年的身份,她现在的心态基本调整过来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打定主意装什么都不知道,但二哥这个人,怎么离地越近,越有种看不透的感觉。二伯家明明就是很普通的家庭啊,可是二哥的交际范围……这件事真奇怪。 那个女孩显然就是这么一说,也没刨根问底意思,见她说不知情也就不再继续问,两人帮着把湖南女孩把行礼送到楼下,刚进门没多会,就听到有人过来敲门。 陈天蓝离着门近,停下手中的活去开的门,一开门,就见门外面站着一个极熟悉的人,“大嫂?你怎么来了?”她放假好像没通知大嫂。 刘雪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说,“我们楼下有个孩子和你同校,今天遇到了才知道你们学校今天放假,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好来帮你收拾一下东西。四叔四婶年底才过来,我帮你准备了房间,车子就在楼下,咱们收拾完东西,你就去我和你大哥那边住。” “不用麻烦了,大嫂,我和二娘他们说了,去山上住就行,二姐还没回来,我睡她那屋。” “住山上多远,来市区买点东西也不方便,再说山上也不供暖,家里自己烧个暖气炉子能比咱家里的地热暖和?你是在南方住惯了,不知道这山上的冬天有多冷。大过年的,要是冻感冒了,还不值当的呢,再说要是让四叔四婶知道,该多心疼,还当我们这些做哥哥嫂嫂的没照顾好你,你大伯大娘他们也天天惦记你,总说让你家里去玩。我这都过来接了,你也不去?是不是嫌弃大哥大嫂家里不好?还是大哥大嫂哪里做不对,惹你不高兴了?” 什么话都让她一个人说尽了,陈天蓝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话,“没有,大嫂,怎么会呢,你和大哥都很照顾我。” 刘雪拍拍她的手说,“没惹着就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到大哥大嫂那里去住着,说实在的,真让你去住晴晴那个小偏房,我都不落忍。晴晴是亲闺女,二叔二婶让她住哪里,咱们管不着,可怎么也不能让你去住那种地方啊。” “大嫂,是我自己愿意去的,我以前和二姐也住那个房间,习惯了。”怎么听大嫂这意思,明里暗里的好像二伯一家故意苛待她一样。二伯家就三间正房,一间是堂屋,一间是二伯二娘的卧房,最东边那屋是二哥和三哥的。二姐那屋虽然是个偏房,但也有二十多个平方,一个人住的话足够宽敞,里面的装修和各种用品,比二哥三哥那屋还好,布置的也舒服,住个人怎么就不行了? 刘雪见她不太愿意听这个,也就不说了,“好,好,你自己愿意去也罢,二叔让你去也罢,反正咱是不去住了,家里的房间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床单被套全是新的,睿哲跟着你大娘住,家里也清净,你看看书上上网也没人打扰。你大哥年底也忙,成天加班,你来,咱俩正好做个伴。” “我今天和奶奶说好了,要去看她。” 刘雪爽快地说,“那也方便,奶奶现在住在大姑家,收拾完东西,我带你先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去大姑家坐坐。正好有些日子没去大姑家了。”大姑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对她总是有些冷淡,也不清楚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挑事? 陈天蓝见她这样,肯定是无法拒绝了,于是答应下来,见刘雪还要帮自己收拾行李箱,赶忙说,“大嫂,你刚过来,坐那歇歇喝点水,我自己很快就好了,没多少东西。” 刘雪脱了外套,挽挽袖子说,“和你大嫂客气什么啊,你从柜子里拿,我帮你叠一下。” 陈安修紧赶慢赶地卸完一车腊味礼盒,眼瞅着过一点了,中午饭也没吃,就往大学这边赶,路上的时候就接到陈天蓝的电话,说是大嫂来接了,要去那边住几天。 “那行,你照顾好自己。”天蓝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选择,去陈天奇家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正好前面是红灯,陈安修把车停下来喘口气,刚刚忙的时候不觉得,这会不那么忙,肚子就有点饿了。已经快到大学,他记起陈天蓝说附近有小吃街还有人,决定去扫点东西填填肚子。 还不到两点,小吃街上还能见到不少成群结队的学生在买东西,周围的环境实在不怎么样,但店里和小吃摊子的卫生条件看着还不错,就那卖煎饼果子的来说,起码不会找了零钱,立刻用同样的手抓果子和生菜。这里的摊主都像模像样地戴着一次性手套,找零的工作也是顾客自己来。可能和大学生比较注重卫生习惯有关,陈安修只能这样想。起码看着心里干净,苛求太多,在外面就不能吃东西了。 陈安修花五块钱买了个加俩鸡蛋的煎饼果子边走边吃,顺着大学前前面的路再继续走走,就能到章时年的公司了,要不要过去看看那人呢,回到家里有吨吨和冒冒在,两个人也说不上什么体己话。他打电话回去问问,这会也没什么很急的订单,他决定去看看那人。好不容易上门一次,空着手不大好看,他又在小吃街搜罗了一堆吃的,寿司,鱼丸,牛肉灌汤包,章鱼小丸子,炒年糕,朝鲜米肠,麻辣鸡架,油泼面,锅贴,各种烧烤,零零总总地装了好几个大袋子,浩浩荡荡就拎着去了。 结果门还没进,就在前台那里被拦住了,蒋瑶之后,前台又换过好几次人,陈安修平时也常到这里,前台的人根本不认识他,见他灰扑扑的,还拎着好些食物袋子,都猜测他是送外卖的。有的人见他东西实在齐全,还跟他询问价格和地址。 陈安修今天一直在干活,仓库出仓库进的,肯定不能穿什么好衣服,可他自觉衣服还算干净,不过走进这写字楼,被这里衣着光鲜的工作人员一显,确实不怎么够看。但送外卖的,难道东西带太多了? 好在这对话没持续多久,于亚青就出来了,前台那些人自然是认识她的,公司里为数不多能跟董事长搭上话的人,在他们一众小员工心中,自然了不得的人物,见她亲自出来接陈安修,众人心中直呼走眼,但目光再次落到陈安修身上,还是像送外卖的啊。 “谢谢。”陈安修把其中一袋东西交给于亚青,他知道这里不太容易进来,到的时候就给这人打了个电话。 “这么客气,来就来吧,还送礼。”于亚青玩笑一句,把东西接过来,“你进去吧,董事长在里面。” 于亚青回到秘书,刚借调上来的行政秘书就担心地说,“董事长说过今天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的,这能行吗?”她指指陈安修,她也不认识那人。 “放心,他不包含在任何人中。”于亚青挑出一盒章鱼小丸子推过去,一点都不在意地说,“尝尝,还热乎。” 陈安修这边,他刚拧个门把手,探进个头去,就听到极冷淡的一声命令,“出去。” 章时年并不是个难以相处的老板,但这并不表示他可以纵容下属无视他的命令,但来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停下,反而关上门,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连轴忙了这些天,他实在有点累,今天事情终于有了点眉目,他正打算静心养养神,不耐烦此刻有人进来打扰。但熟悉的脚步声打消了他之前的不满情绪。他背对着门口闭着感觉到两只手落在他额头两侧,轻轻按压,不同于女人的叫娇小柔软,这是属于男人的一双手,修长,有力,因为常年用枪,手掌处上还能感觉出明显的枪茧,有点粗糙。 来人按了一会,章时年握住他的手问,“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陈安修单腿跨坐在办公椅扶手上,笑嘻嘻地说,“给你来送好吃的,一进门发现你竟然在睡觉,原来老板也可以带头偷懒。” “老板首先要学会偷懒,这不是你说的吗?”章时年睁开眼睛笑瞥他,眸色湛然。 “好像是我说的,但是我说了那么多漂亮到可以当宣传口号的,做老板就要身先士卒,勇往直前之类的,你怎么不记得执行?”他注意到章时年眼底还没彻底消去的一丝疲惫,看来确实是他忽略了这个人。 “那些太空了,就这个最实在。” 陈安修鄙视地撇撇嘴,“偷懒就偷懒还找我的理由,我带了吃的东西,一起吃点吧。” 章时年离他近了,掩嘴咳嗽一声。 陈安修记起刚从人家仓库出来,外套上肯定沾了不少灰尘,他立即起身说,“你这里的空调温度真够足,坐这么一会就热了。”他退开两步,脱掉外套,放到远远的地方,自己搬了把椅子过来,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打开。 “这个面的盖子是扣着的,还很热,先吃这个,我没让放辣椒。”陈安修卷一筷子面,托着饭盒凑到章时年嘴边,“章先生,张嘴,啊……” 章时年又气又笑,真当他是冒冒了。 “吃一口,就吃一口。”陈安修举手坚持着,卖力诱哄。 章时年无奈地凑过去咬一口,陈安修这才眉开眼笑,面条太长,他自己咬过去吸溜吸溜吃了后半根,末了还对着章时年的嘴唇吧唧响亮地嘬一口,自己舔舔嘴唇,肥猫吃到鱼的满足样子,“今天的面果然味道不错。” 阿joe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但和章时年的办公室之间有道门相连,平时也不怎么关严实,他拿着两份文件刚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幕,他又默默地退了出来。先生这是被人调……戏了?真是世所罕见。也就小陈先生敢这么做。话说回来,也只有小陈先生能逗先生这么开心吧,明明半个小时之前人还是疲累的样子,午饭都没用多少。 “尝尝米肠。” 农家乐小老板_318 “这家灌汤包太好吃了,里面都是肉。” “我最爱的章鱼小丸子。” …… 就这样一个喂,一个吃,看着挺多的东西也被两个大男人消灭了七七八八,看着桌面上所剩不多的东西,陈安修揉揉肚子,打个饱嗝,他虽然不想浪费,但实在塞不进去了。 阿joe见他们吃地差不多了,把需要章时年处理的文件送进来。 今天外面的风虽然很大,但在室内,风吹不到的地方,阳光看着还是不错的,就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看章时年处理文件,打电话。 “你要不要去里面睡会?”这人早上不到六点就起床了。 “不用了,陪你坐会,待会回去还有事情要忙。”他是来陪章时年的,自己睡着算怎么回事,吃饱喝足就容易犯困,为了怕自己睡着,他挺起腰坐正,自己拿几张白纸随手折东西。 章时年努力专心忙了会,再抬头的时候,桌上就多了零零落落的一堆小东西,“这些是什么?” “这些你都不知道,你小时候是怎么过的?”陈安修一样一样摆给他看,“这是青蛙,这是帆船,这个是飞机,纸风车,千纸鹤,我以前还会折星星的,现在怎么也弄不出来了。”他拿着一小条纸弯来折去的,怎么也弄不出个星星的模样,“记得以前挺容易的,这会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给女孩子折过?” 陈安修想也不想地大声反驳他说,“谁会做这么肉麻的事情?很小的时候有一阵我们这里流行用彩带自己折风铃,折星星的,玫瑰花的,晴晴非要做,妈妈就让我和望望帮他折,连爸爸都会折两个。”倒是高中的时候,梅子曾经送过他一瓶彩纸折的星星,他在床头柜里放了好几年,后来撞到蒋轩和梅子一起后,他忘了把那瓶星星放到哪里去了,其实那么多年过去,即使没丢,彩纸也已经褪色到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很久都没去想过那些事了,看来是真的忘干净了。 直到把那个纸条揉烂了,陈安修也没折出一只星星,他放弃地丢掉那条纸,选张大的,三下五除二叠了四头尖尖的东西,套在拇指和食指上动了动,自己又动手在上面写了东南西北和各种剩下的食物,他把玩法告诉章时年并说,“你要到什么东西就吃哪个。”以他对章时年胃口的了解,是可以再加一点的。 “东三下。”章时年看他兴起,倒是不介意陪他玩玩。 陈安修捏着鼓捣一番,“东三下,寿司,来张嘴。”他就不相信把人喂不饱。 吃完东西消化会,章时年提出想去隔壁歇一会,陈安修今天是打定主意来陪人的,自然不会拒绝,就跟着一道进去了,不过往床上一躺,刚开始还逞强,但渐渐地脑袋越来越沉,磨磨蹭蹭地挨到章时年边上,自己先睡着了,足足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都有点暗了,章时年也没在身边。 “竟然睡了这么久。”陈安修在里面洗把脸出来,“你睡了吗?” “恩。”章时年轻轻应了声。 “你果然自制力比我好。”他看章时年这会不是很忙,挨过去坐下问,“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只要他想知道的事情,章时年也不会瞒他,把事情深入浅出地说了一遍,最后也说了陆江远的主动帮忙。 陈安修心下感慨,他当然知道陆江远这么做是为了谁,但他总是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好处,他分文没动,他已经打算好找个机会,寻个恰当的理由,把陆江远给他的股份全部还回去。那样一笔巨资,他凭什么可以得到,陆江远是他亲生父亲是不错,可也不欠他什么,没必要补偿。可现在这样,他即使能把金钱全部还回去,那这情分呢,怎么还? ☆、242 章时年见他面带愁色,就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这件事就算了,陆先生这边,我来解释。”没有陆江远的帮忙,他可能费些时日,但并不是不能解决。他之所以答应陆江远,一来确实可以减免不少时间,避免损失进一步扩大,二来也是不想辜负了陆江远对安修的这份心意。这对父子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 “不用了,陆叔也是一番好意。”陈安修抓过章时年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水说,“只是觉得他为我做地太多。”而自己对他根本就没有那么深厚的父子感情。 章时年知道他一直以来在面对林长宁和陆江远时都有很多心理压力,在安修前二十八的人生中,他们一个是常年在国外不怎么熟悉的小舅,一个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有一天就这么突然出现了,还说他们才是安修的亲生父亲,这样颠覆性的冲击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的,喊了二十八年最敬重的父母不是亲的,相处了二十四年最疼爱的弟妹不是亲的,那种被生生割裂出来的滋味,之前与家人的感情多深厚,那种被割裂的滋味就有多疼,剔骨带血,绝非夸张,谁又能理解安修的感受,“你已经做地很好了。”但凡是个心里脆弱点的,可能两边都怨上了。 安修即使坚持不认陆江远和林长宁,也没人可以说什么,毕竟他们没教养过安修一天是事实。当年的事情谁都可能有错,有人选择生下他,有人选择送走他,但安修没有,他仅仅是一个没有任何选择权的婴儿而已。 可事实是安修还是认了他们,改口喊林长宁爸爸,对陆江远虽没改口,但也联系着,常常走动。可安修也有他的顾忌,陈家父母教养他这么多年,感情深厚,他也担心和亲生父亲走太近,让这边的父母心里不舒服。要是和亲生父亲疏远点呢,那两位又是真的疼他,那种急切想补偿的心情,连自己这个局外人都感受得到。但恰恰是这种急切,给安修带来不少的压力,接受,无法心安理得,拒绝,又怕伤人心。 说到底还是父子情分没到那个份上,如果到了就没这么多顾虑了。 “慢慢来吧,这种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章时年拍拍他的手,父子感情不是强迫自己就可以产生的。 陈安修点点头,他知道章时年能明白他的顾虑,“你想什么时候去北京?”陆叔既然说是帮他介绍人,那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去的。 “今天是周五,下周一怎么样?正好吨吨那天放寒假。” “行,这样也有时间给爸妈他们准备点东西。” “你这边的生意……”他知道安修正是最忙的时候。 “我这边好说。”多赚点少赚点的,章时年这边比较重要,“店里这边,爸爸能帮忙照应,三爷爷也在,在外面跑的事情,孙晓现在也能担事了,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让他找两个帮手。” “你安排好就行。” 陈安修犹豫了一下,“有个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 “咱今年能不能在绿岛过年?”前年在英国,去年在北京,他已经两年没在家陪爸妈过年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着。他本来是打算过两天和章时年商量这事的,但这会要去北京,他觉得还是说开比较好。真去了北京后反而不好开口了。 章时年笑笑说,“我以为什么事呢,这件事我已经和老爷子他们打过招呼了,他们都没意见。”两位老人想念孙子,但都是通情达理的人。 陈安修这下高兴了,他虽然想在家里过年,但也不想因为过年的事情让一直相处不错的两家闹矛盾,“那这次去多住两天,让吨吨和冒冒多陪陪两位老的。” 两人这边正说着,陈妈妈的电话来了,“妈,什么事?” 陈妈妈边把一天黑就想出去接哥哥的冒冒揪回来,边问,“你和天蓝是在你大姑家吃饭,还是回来吃?我菜也买好了,不行的话就回来吧,你大姑还得照顾你奶奶。” 陈安修一听这话,心想坏了,他本来是想陪陪章时年就回去的,谁知道还在这里睡了一觉,结果忘了和妈妈说天蓝被刘雪接走的事情了。 他这么一说,陈妈妈也没说什么,“那去了就去了吧,你现在哪里呢?怎么还没回来?” “在四哥公司里。” “那你们早点回来吃饭,路上别急,开车小心点。” “我知道了,妈。” 陈妈妈挂断电话,抱起扭着劲想出去的冒冒,指着外面的树枝说,“你看外面的风多大,你出去的话,一阵风把你吹走了,等你哥哥回来,就找不到你了,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和哥哥一起玩。” “得得,得得。”冒冒还不甘心,在奶奶怀里颤悠悠的晃,大眼睛骨溜溜地往外看。 要在往常,陈妈妈就依着他抱到街口去站站等等了,不过今天确实太冷了,她不敢抱着孩子出去,要是感冒,还麻烦了,这都快过年了。 农家乐小老板_319 陈爸爸和人约着明天去打红薯粉,做冻粉条,今天就把地瓜从菜窖里搬到屋里,打算今晚洗洗地瓜皮上的泥,他从院子里进来,卸下肩上一袋地瓜,见冒冒在闹,就点点他的小鼻头说,“冒冒乖乖的,爷爷待会给你做个小兔子,你和哥哥一人一个。” 陈妈妈拍掉他的手,给冒冒擦擦鼻子说,“手上都是土,你去洗洗手,看看冒冒,我去做饭去,待会壮壮他们就都回来了。” 陈爸爸答应着出去洗手,回来边擦手边问说,“晴晴那屋里的暖气开了吗?那屋里有些日子没住人了,早开了暖气暖和暖和屋子,别让天蓝晚上睡着冻着,她在南方待惯了,肯定怕冷,晚上我再起来多添两次炭,炉子就别封着了。” 陈妈妈把冒冒递给他,抱着放在沙发上刚套好被罩的被子说,“天蓝被刘雪接走了,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陈爸爸倒不是很在意,“那也行,天齐那边的条件比咱家好。” 陈妈妈把被子抱到天晴的房间里,又把下午就开着的暖气关了,前两天听天蓝要过来,她早早就把房间打扫一遍,也通过风了,今天又把床单被褥都换了。其实来不来住,他们也不强求,家里的条件就是这样。但刘雪这事做的,招呼都不打,半途把人弄走,实在让人心里不舒服。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和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怎么说也不是她儿媳妇,李文彩能受着就行。 事实上李文彩这一刻还是比较舒服的,觉得刘雪这儿媳妇也是有优点的,和老二老三家关系不好,但和老四家关系处地却很好,你看,这不,就把天蓝接到家里来住了。 中午刘雪带着陈天蓝出去吃的东北菜,下午去陈建红家看了陈奶奶,之后回到家帮着陈天蓝把东西归置好,晚上就带着人来了公公婆婆家。陈建明和儿子家住的很近,前后小区,两套房子是一起买的,一百五十多个平方,都是三楼的好位置,精装修,当时买的时候还便宜点,这会已经涨到没边了。 晚上李文彩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菜,陈天齐难得也回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凑了一桌,陈建明这会也不这里疼那里疼了,和蔼可亲地关心陈天蓝的学习,还特意拿了瓶珍藏的红酒出来,桌上刘雪负责倒酒的,她给陈天蓝倒上一杯说,“女孩子家喝点红酒不要紧,你大伯是真疼你,这酒,我和你大哥都没见过。” “谢谢大伯。”这半天下来,陈天蓝的脸都快笑僵了。 李文彩又忙着给她夹菜说,“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客套,在大伯大娘这里,就和在自己家一样,在你爸爸这四个兄弟中,你大伯是老大,你爸爸最小,你大伯是最疼你爸爸的,小的时候没少抱着,我进门的时候,你爸爸还在上初中呢,他每次到家里玩,走的时候,我给他捎上两个白面馒头,那个时候可精贵的,现在谁也稀罕个馒头,这一转眼,你都上大学了,这日子过地真是快,你爸爸这些年在外面,我和你大伯是没少担心啊。你爸爸性子耿直,我们就怕他在外面吃亏。 这些话陈天蓝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只是 笑,爸爸虽然没在她面前提过,但爸爸和妈妈里聊 天的时候,她也听过那么一耳朵,事实好像与这个 有点出入,在爸爸的嘴里,大娘一直看不上奶奶家 是农村的,家里孩子又多,刚结婚那会,一年到头 都不回家一趟的,大概是怕被下面的弟妹拖累着。 至于给白馒头的事情,或许是真的吧,这她就不清 楚了。 实在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转转,类似的话 今天听了太多遍,听地耳朵都快起茧了,陈天蓝主 动换个话题说,“听说四哥明年三月结婚,房子离 着这边也不远。” “也不是很近,还往北点。”这话是陈天齐回答 的,“这边的房价还贵。”三叔来借钱的经过,他也 知道了,心里有点埋怨家里这事做得不太地道,怎 么说三叔也是爸爸亲弟弟,平时走动也勤,两千块 钱实在太拿不出手,但事情已然这样了,他也没什 么好办法解决,工作上的事情还忙不过来。 陈天蓝还不知道大伯和三伯家闹翻的事情,不 过她多问了两句陈天意结婚的事情,见这家人没什 么兴致,她也就打住了,众人各自夹着菜,桌上一 时有点沉静,不过这点尴尬很快就被刘雪打破 了,“天蓝多吃菜,你也知道你四哥那人了,性子 腼腆,平日里不上班就在家里窝着,也不大到各家 亲戚家走动,他的事情我们还真不是很清楚。” 陈天蓝知道她说的也对,在绿岛这大半年,除 了在三伯家里遇到过一次,其余时候还真是没见过 四哥,四哥这个人比较被动,你主动和他搭话,他 还挺有聊头,你不主动,他能对着和你干坐一天。 而且四哥确实不喜欢出门,他这样的性子也能追到 女孩子,真不容易。相对来说二哥三哥那样的性格 应该更讨女孩子喜欢吧。 不过说到二哥,今天说好跟他回山上住的,但 现在又来这边,也不知道二哥生气没。 * 陈安修倒真没为这点事计较,一来没必要,二 来他确实太忙了,有很多事情等他去忙,哪里会为 这点小事伤神,还没等章时年下班,小饭馆那边打 电话来,他开着货车回去装上货,又和孙晓跑了趟 城西,往回返的时候都八点多了,去的时候车是他 开的,回来的时候是孙晓执意要开。 因着下午睡了会,陈安修这会也精神,他怕孙 晓困,就不时地搭两句话,更多时候就翻来覆去折 手里的长条纸。 “陈哥,你干什么呢?”孙晓都看一路了,也没 看他捣鼓出个什么东西来。 “折星星,你会吗?” “星星?这我不会,要折个千纸鹤什么的,我 还在行。” “那算了。” 孙晓打趣他,“陈哥,真看不出你还有这点细 腻心思啊。”平时那么豪放的人,突然就这么婉约 一下,真让人接受不能。 陈安修恶心吧唧地瞥他一眼,没皮没脸地 说,“那是你没发现我到底多好。” 孙晓受不住这刺激,打个哆嗦,一脚踩在油门 上,车子猛地往前蹿了一下,幸亏在山路上,这会 没什么车辆。 “你会不会开车,不行换我来。” 孙晓缩缩肩膀,小声嘟囔说,“会了,会了, 主要是你别讲这种冷笑话,本来天气就够冷了。” 陈安修大人大量决定不和这种小屁孩一般计 较,不过经过刚才那一吓,他也不知道哪个窍通 了,突然就想起星星怎么折了。 这小货车是租来的,到了镇子上之后,陈安修 让孙晓开到农家乐里停好,他自己下车一路跑了回 去。、 到家的时候,陈爸陈妈还在堂屋里摆着大水盆 洗地瓜,这些地瓜都是要用来打红薯粉,所以一定 要干净,要不然做出来的粉条会牙碜。粉条市场也 有卖的,但很多都不是纯正的红薯粉,所以只要有 空,陈爸爸每年都会自己做点,冬天里炖个猪肉白 菜,自己调个酸辣粉都是不错的。在绿岛,做粉条 一般是秋后的事情,那个时候地瓜刚下来,太阳也 好,这样晾出来的粉条干,可以保存很久,不过那 会陈爸爸很忙,就没来得及做,现在天冷了,就只 能做冻粉条了,冻粉相对来说就没那么干了,保存 不好容易发霉,但放在通风好点的地方可以吃很长 时间。 自己家里烧着炉子,用热水也方便,陈爸爸兑 温水洗,这样也不会冻手,他洗地很仔细,洗不干 净的地方就用刷子刷,陈妈妈在旁边支着案板,负 责切掉地瓜的两头和不太好的部分。 陈妈妈一见他进门就说,“饭给你留着了,我 给你去热热,怎么回来地这么晚啊。” 陈安修解了围巾挂在衣架上说,“太黑了,路 上没敢开太快,你们忙着,我自己来就行,吨吨他 们呢?” 陈爸爸笑说,“小章在那屋陪他们呢,说是要 给帮忙,他哪里就会弄这个。”有这份心,他们就 很知足了。 “那我过去看一眼,菜我待会自己热就行。” 门上的帘子没放下来,陈安修隔着玻璃看了一 眼,章时年坐在桌前,手里拿的好像是吨吨的作业 本,吨吨和冒冒在床上玩。吨吨双手交叠着在墙上 做个手影,对着冒冒喊,“冒冒看,鸽子,鸽子, 快去把它逮下来。” 冒冒就张着嘴巴,傻乎乎都跑过去扑,一扑没 扑着,再扑,又换个位置,“啊……”他回来看哥 哥。 吨吨朝他努努嘴说,“冒冒,就在你边上,快 看,快看。”冒冒就继续颠颠地跑过去扑。可一直 都扑不到,冒冒不干了,他骨碌往床铺上一倒,腆 着小肚子,胖脸朝天躺在那里,胖嘟嘟的一团,吨 吨爬过去戳他肚子,挠他小脚丫,人家扭来扭去哈 哈笑,但死活不起来。 陈安修就耽误这一小会,陈妈妈已经把粥放炉 子上,菜也热了两个了,他接过手自己又热了一 个,现在有点晚了,他也没吃馒头,喝了两碗粥, 又吃了好些菜。肚子里饱了,身上就暖和多了。吃 完饭,他哼哧哼哧帮着陈爸爸把地瓜洗完,又都装 到袋子里,因为水还没干,怕放在外面冻了,就还 是在屋里放着。 等忙完这一切又简单冲个澡,回屋的时候都十 点多了,吨吨和冒冒已经被章时年安置好,在床的 里侧沉沉地睡着了。 章时年还没睡,但已经换上睡衣,正靠在床头 翻杂志,陈安修踢掉鞋子,拱进已经暖好的被窝 里,他刚从外面进来,脚有点凉,就偷偷伸到章时 年小腿那里蹭。 接下来灯熄了,被窝里你来我往,最后只剩下 床铺的震动和两人压抑而沉重的喘息声。顾念着最 近他太累,章时年难得只要了一次就住手了。 第二天陈安修依旧起地很早,六点多钟,天色 还没亮就走了,临走之前,把堂屋的地瓜袋子都给 扛到了车子上。章时年上班的时候摸口袋里的手 帕,骨碌碌地滚出来一颗星星,他俯身捡起来,无 声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正在仓库里帮人卸货的陈安修,重 重地打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心道,谁这么想我?也 不知道那人看到没有,被没看见直接弄丢了,他就 折了那么一颗,那个大醋桶昨天问了就是想要吧, 真没送过人这么肉麻的东西。不过偶尔哄哄自己老 婆开心那是男人的责任啊。 ☆、243 陈妈妈已经知道陈安修他们要去北京的事情,这天吃过早饭后搬着陈爸爸把一车地瓜推到磨坊后就回到家里帮他们准备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早就知道年底肯定会有这么一趟,她该准备的也准备地差不多了,现在只需要收拾规整一下就行。只是之前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过年,儿子两年没在家过年,他们心里当然想把孩子留下过个团圆年,但人毕竟常年在这里,他们倒不好开这口了。现在壮壮主动说了,他们心里也踏实了。 冒冒见奶奶拿着胶带在封箱子,手里抓着一只小地瓜兔子,颠颠跑过来往她背上一趴,胖脸贴过来喊奶奶,他平日里最常跟的就是奶奶,自然和奶奶很亲。 陈妈妈背着手从后面扶住他,拍拍屁股说,“冒冒怎么不在那边玩你的小木马了?” 冒冒拿圆乎乎的脑袋蹭蹭她,就知道咯咯笑。 陈妈妈被他蹭地一点脾气都没有,回身抱住他说,“怎么和爸爸小的时候一样,就喜欢黏着人。”只要没病没灾天天喜气洋洋的,一点都不让人讨厌。就是壮壮小的时候没冒冒身体这么好,他们冒冒长到这一岁多,身体健健康康的,感冒都很少。 她伸手从暖气管上拿过小毛巾给冒冒擦擦下巴上吃东西沾到的渣渣,“奶奶这辈子能活到冒冒长大娶媳妇也就知足了。”可现在他们连孩子能在自己跟前养多久都不知道,一想到哪天章时年带着壮壮,吨吨和冒冒走了,心里就空空的没个着落,“冒冒啊,你哪天跟着爸爸走了,会想爷爷奶奶不?”孩子还这么小,也不知道能不能记住点事。 冒冒嘟嘟嘴巴,懵懵懂懂的,陈妈妈失笑地摸摸他因为冬天长戴帽子压得格外平滑的头发,孩子还是太小了,才十六个月,一岁半都不到。 可人家大冒冒不懂这个,懂别的,他抓着手里的小兔子往奶奶嘴里放,“奶奶……” 陈妈妈低头看看昨晚刚给他雕的地瓜小兔子,这会已经满满的都是牙齿印了,特别是两只长耳朵那里,一只还不飞到哪里去了,原本挺好的一只兔子,现在看起来实在有点惨不忍睹,她不太想吃,但又不忍心辜负小孙子的好意,就小小地咬了一点,表扬他说,“真甜,冒冒最乖,奶奶最喜欢冒冒了。” 好听的话冒冒似乎懂得特别快,他咯咯笑地扑到奶奶的怀里,亲地不行。 陈妈妈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部,现在还只是这么小小的一团团,抱着搂着的怎么都行,可孩子总会慢慢长大的,一直留在秋里镇上也不是那么回事,他们年纪大了,怎么着都行,可壮壮和两个孩子,他们还有大好的未来,总不好天天拘在这里的。小鸟大了都是要出窝飞的。 * 年底各家都等着发福利,有些订单要地急,他们就得加班加点送过去,陈安修今天出门早,和孙晓一道连着送了两家的货,卸完了才不过九点多,不过这对于早上六点就起床的孙晓来说,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陈哥,在山下找个地方吃饭吧,坚持不到家了。”肚子咕噜咕噜响。 饿的不光是他一个,陈安修也饿,但这个时间点不太好,不前不后的,他们一路过来,好多早餐店都收摊了,其他正常营业的小饭馆大多还没开门,市区那边可能好点,但是又绕远道,“去南李村那边,请你吃牛肉面,多给你点一碗红烧牛肉。” 孙晓兴奋地嗷嗷两声,可能过度兴奋消耗太多能量,嚎完肚子更饿了,就恹恹地靠在副驾驶上玩手机。 因为之前和章时年一起来吃过,陈安修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那家相熟的牛肉面店,找地方停好车,到店里坐下的时候已经过十点了,但意外的店里吃饭的人还不算少,大多是年轻人,可能周末的原因,在家里睡懒觉了。 两个人都要了大份的牛肉面,酱牛肉,牛杂汤和两个凉拌菜,面还没上来,他们正在喝汤的时候外面又进来人了,陈安修背对着门坐着,也没太在意,反倒是孙晓扬手高声打个招呼,“陈二哥,好巧啊。” 天雨?陈安修闻言回头,就看到一个女孩子挽着陈天雨的胳膊刚进门还没坐下,看两人的样子就知道刚睡起床没多久,女孩子的眼睛都没怎么睁开,头发只拿头绳松松地挽了,可即使这样,也能看出来女孩子很年轻,也很漂亮,大大的杏仁眼,很圆润的鹅蛋脸,陈天雨则是一副睡眼惺忪,操劳过度的样子。 陈天雨一看到陈安修,再大的睡意也吓跑了,“哥,你怎么在这里?” 农家乐小老板_320 陈安修听到那个女孩小声问了句,“这就你家里那个哥哥?” 陈天雨很快地应了一声,这会走人肯定不可能,就直接领着人过来了,那个女孩应该性格外向,见到陈安修并不怯场,还掩饰不住好奇地打量了陈安修两眼,听完陈天雨的介绍后就清脆爽快地喊了声,“大哥。” 陈安修也没想到吃顿饭就能抓到陈天雨近来一直秘而不宣的女朋友,不过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个人,所以现在也不至于太惊奇,“听天雨提过好几次了,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一起坐吧。” 陈天雨在陈安修边上落座,那个叫徐彤彤的女孩便在孙晓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徐彤彤就如陈安修预料的,性子活泼开朗,第一次见面,说话一点都不拘谨,其他三个也不是那上不去台面的人,就是孙晓,这两年跟着陈安修跑进跑出的,已经不是当初在只会在小饭馆端盘子张嘴就口花花的小年轻,所以尽管有点事出突然,但这顿饭吃地还算愉快。 吃完饭,陈安修起身去付账的时候,陈天雨也跟了过来,小声嘱咐说,“哥,你这件事先别和家里说。” 陈安修侧身靠在收银台那里,把钱推过去,回身看徐彤彤和孙晓正在说话,不知道说到什么,她高兴地拍着孙晓的胳膊,已经是一副很熟稔的样子,“看起来不错啊,不至于拿不出手。你担心什么?还是你这次还是打算玩玩?”看之前的状态不像玩玩的样子。 “我是挺喜欢彤彤的,但还没下定决心,你也知道咱爸妈了,恨不得有个女孩愿意跟我,就立刻催着去登记结婚,都是天意给闹的,刚毕业着什么急?”以前大哥和天意都和他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他们前后脚地结婚去了,只剩下他一个单着,他才二十六,还没想这么早结婚呢。 收银员把零钱递出来,陈安修扫了眼数额,收在钱夹子里,抬头瞅自己弟弟,笑说,“你这话地简直是强词夺理,人家天意和文文情投意合的,为什么不能结婚,要光等着你,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呢。” 陈天雨知道是这么个理,但他实在不爱听这些,就继续央求说,“总之,哥,你别给咱爸妈说就行了。孙晓那边,你说一声,别让他说漏嘴。等我哪天想通了,自己带回去给咱爸妈看看。” “随便你,我才懒得管你的事呢。”结婚这种事情,爸妈也就是催得紧,但真要望望不愿意,谁也没办法。他何苦没事找事插|上一杠子。 陈天雨见他答应了,眉宇间的焦躁这才消去一些,笑嘻嘻搭着陈安修的肩膀说,“我就知道你是我亲大哥。家里最近没什么事情吧?” “家里倒是没什么事,不过我们后天要去北京。” “吨吨和冒冒一起?” “恩。” 陈天雨试探地问了一句,“去北京过年?” “不是,年前能赶回来,今年在家里过年。” 陈天雨悄悄松口气,又问,“那你店里的生意怎么办,听温凯说你今年追加了两次包装箱印刷了。”生意这么好,温凯都在自己面前提起好几次,想来讨教大哥的销路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开的。 “不是还有你吗?没事的话会去帮我守着点。” 陈天雨立刻瞪着眼睛抗议说,“我这里也很忙的。” 陈安修优哉游哉地撂下一句,“刚才谁说我是亲大哥的。” 陈天雨表情扭曲地被噎死了,他就说大哥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原来还有这茬在等着他,他恨不得扇自己的嘴两巴掌,让你嘴欠,让你没事找事。 陈安修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施舍给他,毫无兄弟之情地拍拍弟弟的肩膀,过去和徐彤彤打招呼,带着孙晓走人了。 路上孙晓不无羡慕地说,“陈二哥好运气,女朋友漂亮还有钱。” 漂亮是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但是有钱?“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没看到她肩上背着的那个粉色小包啊,乐韵有个一模一样的,我陪她去买的,我记得很清楚,仿的那个就要五千多,真的好像要两三万,徐彤彤那个好像是真的。”仿的都快把他肉疼死了,能不记清楚吗?那么一丁点的东西就要五千,他买个大行李箱只要二百。 陈安修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其实对此,他屁都不懂,不过他总觉得这个徐彤彤哪里有点不对,活泼点也没什么错,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呢?也可能是他多想了,望望自己喜欢就行。 * 陈安修和孙晓两人回到镇上的时候,陈爸爸他们的红薯粉已经磨好,正在建材店里用细筛子滤渣,地上的大笸箩里已经有不少精细的红薯面,陈安修听爸爸说过,以前他们在村里做粉条的时候,都是把地瓜切碎了,然后放到磨盘上磨,磨出来的汁水要一遍遍的滤,渣子少了,做出来的粉条口感才会好,现在就方便多了,直接筛红薯粉就行,再讲究点的还可以用水冲,来回多冲几遍,待沉淀后,倒掉上面的水,沉在最盆底下的就是纯正的粉了。 筛出来的红薯粉也不是都用来做粉条,陈爸爸会留下一些做粉皮,相对于粉条来说,粉皮就简单多了,连陈安修都能上手,只要两个不锈钢盆子,有炉子有锅子就足够了,炉子上的水煮沸,一个盆子放在沸水里,一个盆子装凉水放在一边,打好的粉糊糊在沸水盆子里浇上一层,等面皮成形了,剥下来,扔到冷水盆子了,一个粉皮就好了,想吃厚点的做厚点,想薄点的就做薄点的,随自己口味喜欢。不过这样出来的粉皮还是软的,要想成为市面上卖的那种硬粉皮,还要晒很久。 但软也有软的好处,拌凉菜和炒着吃味道都是非常不错的,陈安修做好后,给小饭馆里的三爷爷他们送去一些尝尝味道,中午陈爸爸就切了点黄瓜,木耳和胡萝卜丝,搁上点油盐酱醋酸泥和芝麻酱凉拌了一个,另一个是用肉丝炒的,里面还放了辣椒,滑溜溜的,又香又辣。陈妈妈中午抱着冒冒过来,用水涮过,连冒冒都有滋有味地吃了两口。 做粉条需要的人手多,陈爸爸他们约好的是明天做,两口大铁锅就支在隔壁窗帘店院里,窗帘店的院子里没什么东西,放两口大锅绰绰有余。陈爸爸吃过午饭后去帮着搭了两个临时的锅台,下午主要就是和陈妈妈在建材店里筛粉和冲洗粉,半下午的还来个送摇钱树和灶神的,其实说白了,就是来送卖木板年画的,年画上是灶神和摇钱树,但大家都不这么说,来卖的叫送,买的叫做请,请财神,请灶神,请摇钱树。这些年画是秋里镇上每当过年家家户户都要张贴的,也不知道那一辈子传下来的习俗,年画倒是不贵,两块钱一大张。每年上门送的都是些年纪大的老头儿老太太,有时还兼着卖香,香是家里供菩萨和过年夜里烧的。 今年来的是个老太太,陈爸爸付了年画的钱,还把人让进来给倒了一杯热水。那老太太见到有刚做好的粉皮,多问了一句,陈爸爸又给人包了两张,让人回去自己拌着吃。这下把老太太高兴地不行,非要送一柱香不可。陈妈妈拦着没要,这大冷天的,一个老人出来卖点东西不容易,虽说一柱小香也不怎么值钱。 章时年和陈安修都很忙,早上分开,直到晚上临睡前才见上一面,转过天来情况稍微好点,因为两个人要开车去北京,可不想因为疲劳驾驶,半路出事,这天是腊月十六,是秋里镇的大集,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过年了,这个就算是年集了,所以集市上的人比往常更多,卖的东西也多了份年味,平日里没有的对联和烟花炮竹都摆了出来,特别是鞭炮,从早上一开市,就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 因着陈爸爸今天和人约着做粉条,陈安修就付起了赶集扫年货的重任,其他的都好说,主要是把对联和过门钱买了,这些东西要是忘了买,过年就该闹笑话了。买对联也是个细活,什么样的门贴什么样的对联,大的小的,长的方的,大福字,小福字,零零总总的都是对应着的。他家各处的门口多,买起来就格外麻烦点,一张张的点数。 陈安修光买这个就费了半天功夫,抱了一堆红纸回家后,又出来买烟花炮竹,一上午搞定这些东西,其他的就不急眼下了。陈爸爸说好中午不回来吃饭,其他人在家吃晚饭就各忙各的,陈安修要去小饭馆交待一下他走之后的事情,章时年则要到吨吨学校开家长会,路过窗帘店的时候,陈安修进去看了一眼,十几个大男人正在院子里忙活呢,打糊糊的,活粉的,漏粉的,烧水的,捞粉的,两口大锅同时在进行,陈爸爸就在东边这口锅边负责漏粉,这可不是个轻松活,需要一手拿着下部带孔洞的模具,另一手握住拳头不断敲打,将葫芦瓢里的粉团子一条条从孔洞里漏出来,落到下面煮沸的锅里,等粉条在沸水里飘起来的时候,旁边负责捞粉的就迅速把煮好的粉捞到旁边的凉水盆里。 “爸爸,我试试吧,我比你有力气。”陈安修见爸爸敲打好一会了,就挽挽袖子想过去帮忙, 陈爸爸抽空朝他摆摆手说,“这个活可不是有力气就能做的。” “这个不是用力敲吗?有什么难的?”完全没有技术性。 这里上手的都是五六十的大伯大叔,四十多的都不多见,更别说陈安修这种小年轻了,年轻人根本就没做过,不知道这里面的技巧,其他人见他跃跃欲试,就怂恿陈爸爸说,“建平,让他试试,让他试试,等咱们老了,做不动了,我看他们这一辈是没一个会的。” 陈爸爸笑着拒绝说,“他哪里会做这个,让他上手也是浪费东西。” “就是个地瓜,又不是什么精贵东西,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实在不行的话,让华坤捞粉的时候挑出来扔了就是了,多大点事。” 陈爸爸见大家都这么说了,就把漏瓢交给陈安修,又手把手地指点他该怎么敲打,不过陈安修好像真的不大上道,漏出来的粉,粗粗细细的就没点匀称的,最后陈爸爸实在看不下去了,又把漏瓢拿了过来。都是乡里乡亲的,其他人也不会因为这点事笑话一个小辈,逗他两句也就过去了。 做好的粉各自带回家挂在之前就搭好的架子上,为了让粉条干地快点,一般会在晚上在粉条上面泼上大量的水,所以做冻粉条一般都选在天冷的时候,下完雪的时候就更好了,一晚上就能冻得透透的,白天把粉条上的冰敲掉,晚上继续泼,这样有十天半个月的就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做,正好赶上过年时候吃。自己吃不完,还能分亲戚点,家里自己做的,吃着也放心。 不管手头上的事情有多忙,陈安修都暂时放下了,腊月十七这天一大早,他们一家人稍稍收拾,集体出动踏上去北京的旅程了。 ☆、244 一路上还算顺利,现在春运虽然已经开始,但还不算是高峰期,所以路上也没怎么堵车,就是下午进入天津地界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陈安修稍微减了点速度,后座上冒冒喝完奶,已经睡着了,车内温度足,他睡地胖脸红扑扑的,章时年在闭目养神,左手搭在冒冒身上,走了这么久,吨吨恹恹地没什么精神,手上的游戏机有一下没一下地胡乱戳着。 “吨吨,你看外面下雪了。” 吨吨来了点精神,直起身体,趴到车窗那里看看,旋即睁大眼睛说,“真的下雪了啊。”他的手放在按钮上想去开车窗看看,想到冒冒还在睡觉,又把手收回来了。 农家乐小老板_321 章时年这会也醒了,朝外面看了两眼,“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就到北京了,到前面休息区我换你。” 陈安修嘴里发干,喝口水说,“没事,又不是第一次来了,路我认识,你们睡会,到地我喊你们。”他开了才一个多小时,之前都是章时年在开。 因为这场雪,路上耽搁的时间长点,到家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天色看着都有点暗了。 车子刚一停下,冯鑫和曲靖他们就上来接着了,“可算到了,北京这里从午饭后就下雪,老爷子和老太太担心,刚才还念叨着呢。” 章云之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迎了出来,她穿着绛紫色的绒线衣,外面套了件素淡的开襟立领夹袄,手里的绣花绷子也没放下,“回来了?路上还顺利吗?” 陈安修此时已经下车了,连忙说,“妈,这外面还下着雪呢,你别过来了。我们这就进去了。” “不碍事,在屋里坐久了,正好出来透透气。” 章时年给冒冒拉拉帽子,从后车座下来。冒冒之前已经被叫醒了,这会下来见是个不熟悉的地方,大眼睛就骨溜溜的到处看,他去年来这里的时候还不到半岁,现在应该什么也不记得了。 吨吨一下车就喊奶奶,章云之把手里的绣花绷子递给跟着出来的玉嫂,笑着过来牵吨吨的手,又把冒冒接了过来抱着,“冒冒还认识奶奶吗?”又和身边的陈安修说,“这又两个月没见了,我和你爸爸在家里最想的就是这两个孩子。” 陈安修半扶着老太太上台阶,“吨吨还好,冒冒在家光知道调皮捣蛋了。” 章云之捏捏冒冒的小肉手说,“我和你爸爸年纪大了,也亏得你爸妈身体好,看把咱冒冒养的,白白胖胖的。” 毕竟在绿岛住了大半年的时间,冒冒对她可能还有一点印象,人家逗他,他就咯咯笑,一点不见生分,让人见了,从心里就喜欢。 几个人边说边往屋里走,“爸爸呢?”章时年进门后没看到老爷子,就问了一句。 “这两天说是身上酸,李师傅过来了,正在休息室里给他做按摩。” “那我过去看一下。” 陈安修也跟着过去打个招呼。 章云之带着两个孩子留在客厅里说话,玉嫂提前已经煮好了水果茶,这会并着几样热乎的小点心一起端了出来。 休息室里的季仲杰见他们来了,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可以看得出来很高兴,让推拿师傅又捏了两下便让停下,“可以了,老李,今天就到这里吧,两个小孙子来了,我得出去看看。” 李德生这门手上功夫是家传的,在北京城里是出了名的好,不过现在年纪大了,除了几个固定的老客户,已经不再对外接生意,季家就是他现在还上门的老客户之一,他在季家出入多年,关于章时年找了男情人的事情,自然也有耳闻,所以他多少有点好奇怎么会有两个小孙子?不过作为吃常出入这种权贵人家的人,他早就养成了“少看,少听,少问”的本领,于是他什么都不问,只笑着劝,“老爷子疼孙子也得把这一次做完啊,这都做大半了。” 季仲杰爱孙心切,哪里能在这里躺下去,他起身从按摩床上下来,到里间换好衣服,出来指着陈安修说,“你要还有力气的话,就给我这小儿子疏通疏通筋骨,他刚从外地回来。” 李德生听这语气并不避讳人,这才抬头正眼去看陈安修,心道看着倒是个俊秀体面的孩子。 陈安修好好地坐在那里喝茶,哪里料到事情就落到他的头上,他赶紧摆摆手说,“不用,不用,爸爸,我一点都不累。”刚到家还没说两句话,他先趴在这里享受按摩,像什么话,另一个,他心里还不太正经地想,就是按摩也要找个漂亮的小姑娘,谁要用个半老头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神泄露点什么,李德生嘴上说看看,过来在背部肩颈靠下的地方,不知道按到什么穴位,突如其来的剧烈酸痛,陈安修强忍住就嗷地一声跳起来,但结结实实倒吸了口气。 李德生没事人一样退开一步,脸上笑眯眯的,无比和蔼可亲地说,“年轻人的身体好,但也要注重保养,要不然老了,问题就多了,颈椎有点问题,晚上睡觉不太安生吧?不过问题不是很大,我给你推拿两次,应该会有效果。” 入冬一来,一直在忙碌,陈安修夜里有时是觉得肩膀酸疼,但他没太当回事,只当等闲下来歇歇就好了,被这人一说还真是颈椎出现问题了?不过他怎么总觉得这老头有点来者不善呢。 章时年可没空顾及他这些乱七八糟的思虑,见他不出声就知道真有其事,当下就说,“既然这样,你就让李师傅帮你做做。”又对李德生说,“那就麻烦李师傅了。” 李德生笑道,“章先生太客气了。”来往多年,他知道老爷子最不喜欢听称呼他家小辈少爷,外人他管不着,自家的,他是不许的,即使眼前这位通身都透着少爷的矜贵。 有外人在场,陈安修当然不可能和章时年直接对着干,而且他清楚章时年最不喜欢他不顾惜身体,但他本能地不太想做这按摩,就想磨老爷子,“爸爸,我还没陪你说说话呢。” 哪知道老爷子比他还大气,朝他摆摆手说,“哪里来的那些规矩,既然都到家了,有话什么时候都能说。” 李德生当下更清楚这人在季家的位置,看来这青年要重点对待才行。 所以当林长宁打电话的时候,陈安修趴在按摩床上都快哭了,他妈的,太疼了,这种疼还不是有伤口的那种疼,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又酸又疼。而且这小老头成心和他作对一样,他抖地越厉害,这人下手越重,如果有人给他条小手巾,他一定不介意咬着的,因为他真的很怕自己会忍不住喊出来,那样就太丢人了,“爸爸……” 林长宁听他声音发颤地厉害,心下大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就追问,“壮壮,你现在哪里呢,出什么事情了?” 陆江远今天难得准时下班,此刻也已经回到家,他刚想去楼上换衣服,听到林长宁这么问,又返了回来,皱眉问林长宁,“壮壮怎么了?”他知道那家人今天从绿岛来北京。 林长宁对他摇摇头,听到电话那边倒吸口气,他几乎都快喊出来了,“壮壮?” 陈安修面带乞求地示意李德生下手轻点,又呲牙咧嘴地安抚林长宁,“没事爸爸,我现在季家做推拿呢。”话音刚落,一个没忍住,他又闷哼一声。身后那人显然根本没打算理会他的请求,“我真没事,爸爸,现在不方便说话,我待会再打给你。”他心知再这么大喘气下去,爸爸大概会被他吓死。 事实上林长宁还确实不怎么安心,虽然他知道壮壮说在季家就一定是在季家,季家也不会苛待孩子,可原先听不到声音还能忍着,如今儿子和孙子就在同一个城市里,他实在坐不住,就想过去看看,“我们去季家一趟吧?” 陆江远抬手看看表说,“现在已经已经五点多了,我们现在赶回过去的话,怕是不太合适,晚饭后过去吧。” 林长宁想想确实是自己思虑不周全,这样贸然过去,碰到饭点上就不太礼貌了,在绿岛的时候,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壮壮和两个孩子,过几天又要回美国,他的心态没放平,“那就这样吧,晚饭后再过去。你先上去换衣服吧,我去书房里查点资料。” 晚饭自然是周姐做的,陆江远和林长宁用过晚饭后又等了一会,这才开车过去,因为事先打过招呼,门口那里没遇到阻拦,季家这边也用过晚饭了,确切的说是除了陈安修之外都用过晚饭了,因为他还在休息室里呼呼大睡,李德生给他做推拿的时候,他难受的差点没掉两颗大金豆豆好向人示弱投降,但等人家推拿完了,他直接睡过去了,到吃饭的时候还没醒,老太太做主给他留了饭,没让人进去打扰。 只这小半天的功夫,冒冒就和人混熟了,在屋里颠颠地到处跑,精力充沛,元气十足,会对着季仲杰喊爷爷,对着章云之会喊奶奶,让两位老人欢喜地不行,笑容就一直没从脸上消失过。要知道他们离开绿岛的时候冒冒还不会喊爷爷奶奶呢,这算是第一次了。 章云之也拉着吨吨问学校里的事情,喜欢什么样的运动,最喜欢哪门功课,最近又学了什么曲子之类的,陆江远和林长宁进门的时候,正好是冒冒跑累了,他想让哥哥抱着他,就撅着屁股,双手抱着哥哥的腿,无尾熊一样呼哧呼哧地想爬到哥哥怀里,吨吨坏心地装作没看见,也不帮他,任他在自己腿边磨来磨去的。 章时年此时也在客厅里和老爷子说话,见到他们进来就先起身打个招呼,“林先生,陆先生。” 老爷子心想也称呼怎么还没改过来,不过陈家那边的事情也够复杂,他也不好插手,安修和老四自有他的主意,“今天的雪真大,快过来这边坐。” 几个人坐下来聊几句,没等他们问,章时间就主动说,“安修在休息室里睡着了,我去把他叫起来。”晚饭都没吃,睡到这会也差不多了。 林长宁听他在睡觉也没动声色,反倒是陆江远起身说,“这小子怎么一来就睡上了,我过去看看。” 章时年进门后才想到休息室里没有安修的换洗衣服,请陆江远进去稍坐,他回卧室去取衣物。 陆江远在会客区坐了会,见通向隔壁的门开着,就走过去看了看,屋里有两张按摩床,陈安修就趴在其中一张上呼呼大睡着,被子都滑到腰那里了都没知觉。 “怎么就睡成这样。”陆江远走过去给他拉拉被子,“臭小子。”他想摸摸儿子那乱蓬蓬的脑袋。 陈安修迷迷糊糊嘟囔一句,“爸爸,你别吵,我再睡一分钟就起来了,一分钟。”他现下睡得正舒服,抱着被子蹭蹭,翻个身背对陆江远继续睡。在陈安修的印象里就陈爸爸最常这么喊他,他下意识地以为这还在家里,床边喊他的人自然是陈爸爸,所以他的语气非常亲昵而自然,甚至还带着一点对父母才有的撒娇。 他这话一出,陆江远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中,他知道壮壮也在努力卸下心防和他亲近,但这种全然没防备的语气,是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过的。他不否认一开始喜欢这个孩子是最主要是长宁的原因,容貌像长宁,又是长宁的外甥,及到后来,他才恍然,从第一次见面就有的亲切感也许还有一份是父子天性吧。 农家乐小老板_322 章时年拿衣服过来的时候,陆江远已经退出来,所以他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陈安修在冲澡的时候,模糊地记得,他好像做梦梦到爸爸了?这才刚离开绿岛就做这种梦?他是有多想爸爸啊。不过全身做一次推拿,好舒服,全身的骨头都酥了,一觉睡地昏天黑地的。 因为知道有人在等,他简单地冲个澡换好衣服就出来了。 玉嫂又张罗着把热好的饭端过来,林长宁细细打量了一下,发现他虽然瘦了点,但脸色很不错,心里也就放心不少,不过见他这样,嘴上还得教训两句,“怎么饭也不正经起来吃,还要专门给你留一份。”他说教了,总比人家厌烦的好。 陈安修能理解他的心思,面上就乖乖受着,“一不小心睡着了,下次不了。” 季仲杰爽朗一笑说,“这次的事情可怪不得安修,今天正好家里有推拿师傅过来,我就顺便让他给安修按了两下,他又赶了这么久的路,睡着实在太正常了。”说完又打趣一句说,“忍着没喊出来这小子已经算不错了。” 大家被他说地笑起来,人家真心疼陈安修,林长宁自然也乐见其成。冒冒也终于在喊了两声得得后,被吨吨抱到了怀里坐了会,不过他可能不怎么认识陆江远和林长宁,也给抱,也让亲,只是教了好几次,没喊出爷爷来。 ☆、245 林长宁和陆江远这天晚上在季家只坐了一个多小时,因为怕耽误两位老人休息,九点多一点就告辞离开了,陈安修和章时年出门送人,又约好过两天带着孩子去探望他们。 来北京的第二天雪还在下,不过已经小多了,早上醒来已经八点多了,屋里还是灰蒙蒙的,窗子那里一点光都没有,静心听,院子里已经有人在走动了,可能顾念他们昨天赶路,到这会了没人过来敲门,不过陈安修昨天下午补过一觉,这会精神还好,章时年向来自律,所以两人都没打算赖床,不过屋里有个人比他们俩醒地都早,那就是冒冒,他单独睡在旁边的婴儿床上,醒了没人和他玩,他就自己抱着自己的胖脚丫蹬来蹬去的,一个人玩地还挺来劲。 “冒冒,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陈安修伸手过去摸他的胖脸,因为刚睡醒,声音和动作都是懒洋洋的。 冒冒咯咯笑,两只小手放开自己的胖脚丫,转而去抓爸爸的手指头。陈安修试着抽了一下手,肉呼呼的小拳头攥地还挺紧,他歪歪头和准备起身的章时年得意洋洋地炫耀,“咱冒冒还挺有力气的。”不过转过头来和冒冒说就成了,“冒冒你刚抓了自己的脚丫子又抓爸爸的手,你真不讲卫生。” 章时年笑着半起身越过陈安修把冒冒抱到床上,捏捏冒冒的胖脚丫说,“谁说咱冒冒不讲卫生,冒冒,你和爸爸说,咱昨天晚上刚洗过澡是不是?冒冒身上到处都是香的。” 冒冒就笑着滚到大爸爸怀里扑腾扑腾。 陈安修在后面拍他屁股一下,对章时年说,“他肯定以为你是在夸他,他脸皮最厚了。” 两个人抱着孩子闹一会,章时年怕他尿床就把人带到了卫生间,陈安修则起床先穿了衣服,估摸着今天应该不出门,就只穿了牛仔裤和厚点的格子衬衫,又把章时年和冒冒今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放在床上,忙完这些还没听到睡在隔壁的吨吨有动静,他决定过去那边看看。 敲敲门没反应,陈安修推门进去,屋里没开灯,但还是能看清点东西的,吨吨果然拥着被子还在沉沉睡着,陈安修放轻脚步走过去顺道把落在地板上的抱枕拾起来,“吨吨?”他趴在床边轻轻喊了两声,按说今天是吨吨第一天放假,多睡会懒觉也不是不行,但季家来往的人多,昨天他吃二顿已经不应该,今天再让吨吨吃二顿,实在不大好看。况且吨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饭还是规律点好。 “恩?”吨吨迷迷糊糊应一声,眼皮都没睁开。 陈安修看他这样,有点心疼,刚刚结束期末考,昨天坐了那么久的车也确实累着他了,“没事,你继续睡吧。”看这样怎么忍心硬喊起来,至于其他的,只能先扔到一边去了。 “爸爸?”陈安修给他掖好被子,刚想掉头离开,吨吨反而醒了。 陈安修回身在床边坐下,摸摸他的头说,“要起来吗,还困的话就再睡会。” 吨吨的脑袋在爸爸的掌心里亲昵地蹭蹭,陈安修这段时间都是很早就起床出门,父子俩有些日子没这么亲近过了,“还有一点困,不过还是起来吧,爷爷奶奶等着吃饭呢。”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第一天来就睡懒觉不太好。 “那行,如果吃完早饭还困的话,你再回来睡。”陈安修俯身抱他坐起来,拿地上的棉拖鞋给他套上,一用力把人托着屁股抱起来往洗漱间走,“现在你先去洗脸刷牙,待会一起出去吃饭。” “恩。”吨吨抱着他的脖子,双腿盘在他腰上。 两位老人比他们起床早得多,等陈安修领着洗漱好的冒冒和吨吨出来时,老太太已经在沙发上坐着绣花了,看那绣布上的牡丹花,好像比昨天又多了两片花瓣,看他们出来就问,“怎么没多睡会?” 陈安修不太好意思地说,“已经睡地很多了,从昨天来光顾着睡觉了。” 章云之起身笑说,“在自己家,不用太拘束了,家里也没外人。” 陈安修答应着,章云之过来一手牵一个,“走,吨吨冒冒跟奶奶去书房喊爷爷吃饭去。” 陈安修这次没跟过去,他打算到院子里走走,他还没出门就听到吨吨喊了声爷爷,冒冒也有样学样,老爷子应地那叫一个中气十足,连玉嫂在厨房里都听到了,她正在往餐桌上收拾饭菜,看到陈安修也在就说,“这吨吨和冒冒一来,老爷子真是什么事都没了,看这精神劲。” 这快要吃饭了,陈安修也没在外面多耽搁,伸伸胳膊,踢踢腿,活动两下筋骨就回来了,回屋见老爷子抱一个牵一个的架势,他赶紧上前接着,“爸爸,冒冒胖,我来。我来。”老爷子虽然身子骨向来康健,但毕竟有这把年纪了,别给累出个好歹来。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反倒还瞪他一眼,“我自己的小孙子我还抱不动?” 好心当做驴肝肺,陈安修摸摸鼻子凑到刚洗漱出门的章时年身边呲牙咧嘴告状,“你看,咱家这老头真难伺候的。” 章时年笑着在他脑门敲一下,“别在这里鬼头鬼脑的,吃饭去。”还知道是咱家这老头,孺子可教。 因为天气的原因,饭厅里这会还亮着灯,热腾腾的饭菜已经上桌,老爷子饭桌上的规矩不大,今天又有两个小的在,一家人说说笑笑的,气氛还是挺不错的。 不是晴朗的早上但却有个很美好的开始。 * 大家刚吃过早饭,玉嫂的桌子还没收拾完,贺从善就把跃然送过来了,一进门边帮着孩子解围巾和帽子,边笑道,“昨天晚上听吨吨冒冒来了就想过来玩,念叨我一晚上,今天的舞蹈课都不去上了。” 跃然怀里抱着一个饼干盒子,蹦蹦跳跳地过来,乖巧地说,“爷爷奶奶,陈叔叔,小叔叔,我妈妈做的曲奇饼干,很好吃……”她话还没说完,一看到冒冒从沙发后面冒个脑袋出来,她立刻顾不得这个,放下饼干盒子,就去抓冒冒,“小小叔,你好像又长大一点,快来给我抱抱。” 冒冒也许是看她人太小了怕抱不动,也许是被她热情的架势吓到了,反正看她过来,扭头就颠颠地跑,跃然就在后面追,贺从善一伸手从旁把冒冒抱住说,“跃然,别闹了,小心摔着冒冒,过来和冒冒好好坐着说话。听说咱家冒冒会喊爷爷奶奶了?” 季仲杰笑道,“这小东西聪明着呢,昨天下午到家后,没教两次就会喊人了,喊得还清清楚楚的。” “哎呀,冒冒真厉害。” 贺从善的律师事务所还没放假,她把跃然放下,说几句话,没留多长时间就去上班了,听说本来陶陶也要过来的,不过陶陶这两天感冒了,知道冒冒在,江宁恬也没敢带他过来。 这一天章时年照例去公司,陈安修则留在家里陪老人和孩子,中午他亲自下厨做的饭,给老爷子单独做了赛螃蟹,可把老爷子给乐坏了,老爷子爱这口,不过现在天气冷,螃蟹这东西又寒凉,老太太不肯让家里做,陈安修这个赛螃蟹是用大黄花和鸡蛋做的,味道和真的螃蟹差不多,这个季节吃也合适。玉嫂见人吃的高兴,还特地让陈安修留了菜谱,说要自己学起来。 陆江远安排的见面是在来北京之后的第三天,约在一家高档的会所里,陈安修也跟着去了,不过他就是过去充充场面的,实在也没他什么事,所以他打过招呼,留那些人继续谈,他寻个借口就去网球场去找吨吨和跃然了。 这里的网球场馆都是室内的,陈安修不认识路,不过这种场所最不缺的就是热情礼貌的服务生,他过去的时候,吨吨和跃然已经有专门的教练在教了,陈安修旁边的休息区跟着听了几耳朵,网球这东西,他上学的时候会一点,但多年没碰,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反倒是跃然和吨吨还有点基础的样子。 “陈叔叔要一起来吗?”跃然大概看他坐那里无聊,就主动招呼他。 陈安修摆摆手说,“我衣服不合适,你们玩吧。”他今天是来见客人的,穿的衣服虽然不算很正式,但绝对不是运动款。 那位年轻的教练还很热情地说,“先生,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这里有新运动服提供的。” “不用了,谢谢。” 在这里工作的,都是极会看眼色的,知道他确实没兴趣下场,便不再打扰,专心教吨吨和跃然练球。 陈安修倒也不是真的没兴趣,主要是他这会不太想动,他想起昨天给晴晴打的那通电话,他昨晚本来是想去接她下班,然后一起吃个饭的,结果晴晴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又说是在外面,又说是这几天都很忙没空见面。晴晴不会撒谎,一撒谎就紧张,他敢确定晴晴一定是瞒着什么。但那边死活不说,他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闲坐在这里,饮料不知不觉就喝多了,陈安修和两个孩子打声招呼,起身出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在走廊上遇到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认识的,陆斐斐,陆亚亚的二哥,在其他场合见过两次,不算熟悉,但迎面撞上了,他也做什么亏心事,当然也没必要回避。看在陆叔的面上,他刚想抬手打个招呼,人家很平淡的看他一眼,脚步都没停地就过去了,那眼光仿佛他就是个陌生人一样,不,也许比陌生人还差点,因为他听见旁边一个少年模样的人问他,“二哥,那人是谁啊,好像认识你?” 农家乐小老板_323 陆斐斐的回答很漠然,“这种人太多了,不用理会。” 陈安修摸摸脸失笑,他这种人,他是被归到哪种人了? “有些人好日子过惯了,不到疼的时候,永远不知道你是谁,你应该上去扇他两巴掌告诉他。”走廊的转角处走出一个人。 “我干嘛要告诉他,我和他又不熟。”陈安修转身看向渐渐走进的卫林,语带惊叹说,“好久不见,你这肤色真不错,到哪里度假了?日子过得真不错。”晒得这叫一个黑啊。 卫林被他堵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他就给安修打电话透个不算很假的情报而已,结果就被四叔扔到东非去,他能活着回到北京容易吗?到头来还要被这人奚落,偏偏这其中的内情还不足对外人道,他咬牙硬扯出点笑容,“还行,国外走了一趟,还是比不得你舒坦。”最后这话也不算假,这人在四叔身边,养地倒是一日比一日好了,目光清湛,举止合宜,即使出入这种非富即贵的场所,也没有任何的突兀。 李妙雅的事情,陈安修之后再没问过,但以他对章时年的了解,那人肯轻易放过卫林才怪,所以他也懒得再追究,没这么多折腾的精神头。 卫林见他主动打住这个话题,心底倒对他生出些讶异来,他以为再见面陈安修必定会重翻旧账,就算不找回场子,也必定讨个人情,如今看来反倒是他想偏了?不管怎么说,当初确实是他有心利用这人给君恒解套,于情于理,他都站不住脚,“陆博远一家最近回国了。刚才和陆斐斐在一起的就是陆家最小的陆林林,你四叔的儿子。” 听完前半截,陈安修还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陆博远是谁,全部听完,才想起来,是那家,好像在北欧哪个国家的领事馆工作,具体他忘了,“哦。” 那家回来和他有什么关系,陈安修的脸上只差明晃晃地写上这几个字了,卫林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还以为这次陆博远回来,陈安修又在北京,可以借此聚聚,拉近点陆家和陈安修的关系,毕竟陆江远认这个儿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鸿远可是陆家的一大经济来源,这年头要想是在仕途上走得远,钱不是一定的,但有时候没钱有些事还真是不好办。 当然以陆家如今的地位,在别的地方弄到钱也不是难事,可有自家的钱用着方便舒心吗?陆江远再怎么着,也不会别有用心地去坑他们,其他人为了各自的利益可就不好说了,可现在陆家的人一味排斥陈安修,陆江远这个做爸爸真的会无限忍让下去?除非陆江远是乌龟,不过就算是乌龟也是有底线的。何况以陆江远在商场的作为,好像和乌龟一点都没关系。 “四叔呢?”说到底,他和陈安修也没那么深的交情,点到即止,说多了就有点交浅言深了,“在里面打球?” “他不在这里,在茶室那边和人谈事,吨吨和跃然在里面。” “吨吨来了,你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要不是看到有四叔的消费记录,我还不知道呢。”说着也不再招呼陈安修,转身进去找吨吨了。 陈安修懒得理他,要不是再三确定卫林真的对吨吨没出格的行为,他都要怀疑这人恋童了,有事没事给吨吨寄一堆贵重礼物不说,有次还和他商量要送吨吨一辆车,原因是吨吨坐出租车上下学太寒酸了。他当然不可能答应,真要买车,又不是没钱。归根结底,还是他儿子太招人爱了吧,怎么说,这儿子也是他生的,多少遗传了他的优点。 所谓有事没事就硬给自己揽功劳的大概说的就是这种人了。 * 章时年那边商谈还算顺利,泰恒这边虽然损失惨重,而且离奇,但泰恒后面还有章氏做后盾,章时年后面还有季家,再不然光这中间人,他们也得卖两分面子的,况且他们深知,如无太大意外,季方平上位是极有可能的,这个时候帮这人一把,这就算是在章时年面前挂上号了,从哪方面算都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大家一起用个午餐,推杯换盏间,达成个初步意向,至于剩下的具体细节自然有底下的人来商谈。 “陆总,章主席请留步。” “是啊,陆总,章主席留步。” 一顿饭吃到下午两点多,陆江远和章时年亲自送那些人出去,那些人虽然是来帮忙的,可也不好把自己的位置放地太高了,让这两人一路送到大门口。 他们俩将人送到楼梯口,那些人再婉拒,陆江远和章时年就停住脚步了,让阿joe吴东把人送到楼下,再返回去的时候,训练有素的服务生已经把隔间的台面清理地差不多了。 共同对外的时候,这两人还知道什么叫默契,但只有两人的场合,就别指望这两人和平相处了,不互殴已经算很有风度了,所以等服务生带上门一离开,陆江远就开口了,“你这次栽的可真够……有水准的。”一个原本从制度上就可以扼杀的错误,却在泰恒这么大一个公司内出现了,损失的金钱先不说,简直是让人看笑话。 章时年瞥他一眼,“陆先生是觉得跟着一起丢脸了?” 明白他指的另一层意思,陆江远要笑不笑地附赠他个笑容,“你做梦比较快。”他只拿安修和吨吨冒冒当家人,可没想收下章时年这么个讨人厌的儿子。 “正好我也有这意思。”感激是一回事,但要哪天改口喊陆江远爸爸,他不想去想象那情景。 陆江远不甘示弱地回他一句,“那真是太好了。” 吴东进门之前非常有经验地趴在门口侧着耳朵听,这个包间里仿江南园林,里面引了活水,他都快贴在门上了,也只能听到一些流水的的声音,至于那两人的交谈一句听不清楚,但想想也知道肯定没好话,他对身后的阿joe说,“我们还是待会再进去,他们估计还在商谈要事。”虽然老板不要面子,他还惜命呢。 两个人实在合不来事,勉强支撑二十分钟已经是极限,章时年抬抬手腕,阿joe还没来,但还是决定要走人了,“这次是我欠您一个人情,没事的话,我先去接安修他们了。” “你是不是被人拿捏住什么把柄了?”北京泰恒的来历他多少也有点了解。 “不算,我心里大概有数,不过这几年有些事不好动作太大。”这几年正是大哥上位的关键期,有些东西牵扯太多,不好做地太过火。 “安修他们,你有什么打算?” ☆、246 陈安修的午饭是和卫林一道吃的,除了吨吨和跃然外,还有不知道卫林的不知道第几任女友,变化的是人,不变的是乖巧可人的性格,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至于名字,听过就罢,陈安修也没太上心。像卫林这样的人,年轻,英俊,富有,未婚,这就足够吸引数不清的女孩子,更何况他还有不错的家世,沉浸其中,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就是站在终点的那个。 卫林穿着身白色的运动装,提着网球拍过来,磕磕桌子说,“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你女朋友人呢?”说好一起出来玩的,结果吃饭后,吨吨他们还想打球,卫林答应作陪,但那个女孩子却一直没见人。 卫林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拿过毛巾擦擦脸上的汗水,“我让她帮我去拿点东西了,怎么,你感兴趣?给你介绍介绍?” “我脑子没问题。” 他脑子没问题,这就是在变着法骂我脑子有问题了?卫林失笑出声,这个陈安修,从认识那天起来,在他们这帮人面前好像就没特别拘束过,不像刻意端出来的姿态,倒像是天性如此。要说是演技,连他都看不出丁点破绽,那倒真算得上本事了。起先他们对陈安修的印象并不好,普普通通的家世,普普通通的学历,普普通通的职业,真是看不出哪点能配上四叔,即便相貌加分,但也没逆天到非君不可的地步,况且四叔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只贪恋皮相的人,众人猜测最多是无非是陈安修暗下里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费了多少心思,再不然就是四叔想换个口味尝尝鲜,两人长久不了。这些议论声直到爆出陈安修是陆江远的儿子,是鸿远的小老板后才渐渐消停一些。当然还有些存心看好戏的,那就只能交给时间来证明了。 被骂了还能笑出来,陈安修没心思去分析卫林的神奇脑回路,他的目光重新调回场上,那里章时年正在给吨吨和跃然做指导,他没见过章时年打网球,今天还是第一次,他虽然不是很懂这个,但刚才看他和卫林的对打,好像技术还行,现在指导两个孩子也耐心。 “这位先生的指导很专业。”旁边站着的教练忍不住感叹说。 陈安修礼貌地笑了一下没接话,因为他也不知道章时年的水平怎么样。 卫林看陈安修一眼,伸伸腿轻松地靠在椅背上,似乎不经意得轻描淡写道,“四叔的网球打地一向很好,上学的时候打过好几次美国大学生网球联赛,名次都不错。他在纽约和香港常住的房子都有网球场。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知道?” 陈安修皱眉,他觉得卫林这话带刺儿,但他也没否认,“我是不大清楚。”章时年在家里并不常提在国外的生活,差距太远,远地像另外一个世界。 卫林的嘴巴是刻薄惯了的,特别是关于章时年的事情上,“那你还知道什么?知道你那一亩三分地种几棵树?还是你那小吃店今天有几个食客?” 这次轮到陈安修笑了。 卫林被他笑地莫名巧妙,“你笑什么?” 陈安修指指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的样子让我感觉,我把你们家的名贵兰花当韭菜挖回去了。”不就说他占着好东西不知道珍惜爱护吗? 卫林心里一凛,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之间讲话,有些事不需要挑的太明白,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把话说过线了,陈安修在提醒他,不管是名贵兰花还是韭菜,总之不是他家的,确实陈安修和四叔的关系怎样,季君恒这亲侄子都没什么说话的余地,更遑论是他,特别是陈安修现在的身份,也没必要听别人摆布,“那就当我称赞你的狗屎运。” 农家乐小老板_324 “与其说我狗屎运,不如夸我眼光好。你知道运气这东西也不全是偶然的。” 卫林没什么形象地朝他翻个大白眼,“我终于知道你的一个优点,就是你的……心理素质够好。”他本来想说脸皮厚的,最终还是换了委婉的说法。 * 打完球,卫林提出想带吨吨和跃然去吃意大利菜,陈安修和章时年有事要做,就没跟着一道,临分开之前,陈安修再三嘱咐说,“我们跃然八岁,吨吨也才十二岁,正正经经的都属于儿童范围,你别带着他们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卫林的交际圈子太杂,实在不得不多嘱咐几句。 卫林随意地摆摆手说,“那还用你说,又不是第一次带着孩子出来玩了,我有分寸,九点之前一定把人送回去,绝对不耽误他们晚上睡觉。”陈安修这人真够啰嗦的,“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四叔,我们先上车了。” 章时年点点头,“路上开车小心点。” 吨吨和跃然也从车窗那里探出脑袋朝他们挥挥手。 目送他们离开,陈安修和章时年也上车,“我今天第一次见你打网球,打地还不错。” “以前练过一段时间,现在工作忙,只是偶尔打打。”今天应酬了一帮人,又打了半下午的球,章时年此时的眉宇间就有淡淡的倦怠。 陈安修拉他靠在自己身上,又拿过毯子给他盖上,他本想问陪他住在绿岛会不会太委屈,绿岛的环境对他来说当然是熟悉和自在的,但对章时年来说,好像就没那么方便了。不过现在见他如此疲惫,也不想拿这些事烦他,“到家还有段距离,你先睡会。” 章时年闭着眼睛枕在他肩膀上轻声问道,“是不是卫林又和你说什么?”他的心思何等敏锐,陈安修丁点的情绪变化都能落在他眼里。 “也没,我就是随便说说。” “别多想,我这两年过得很好。”有安修,有吨吨和冒冒,这是一个完整的家,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环境因人而异,“我答应给你三年的时间,以后的事情不如以后再去烦恼,不如先顾着眼下。” 他明白章时年给予他的包容,他有点小激动的想表白说,三年后,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话已经到嘴边了,实在酸的牙疼,于是说出口的就变成了,“三年后,我应该也有些家底了,放心,到时候我不甩掉你的。” 他这句话声音有点大,连坐在副驾驶的阿joe都听地清清楚楚,他连着扶了好几次眼镜,才没让鼻梁上的眼镜滑下去。这小陈先生真是什么都敢说出口。 章时年低缓地笑了一声,“那我是不是要提前谢谢你?” 陈安修调整下姿势,让他靠地更舒服点,嘴上没妨碍地把人家的谢意接下来,“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章时年不再说话,手在毯子底下握住陈安修的,眉目沉静的样子,好像真的睡着了。 陈安修又给他拉拉毯子,自己也闭上眼睛养神,但他的心里却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关于未来,他并不乐观,他今年三十岁,三年后,他三十三岁,他没什么学历,也没什么很大的本事,到时候跟着章时年出去,他能做什么呢,太有难度的工作,他肯定无法胜任,难道要像之前一样出去做体力活吗?他知道这点不可能,那就剩下在做饭带孩子吗?依附着章时年生存,每天盼望的就是他下班回家?那样的生活,他真的能坚持下去吗?他和章时年又能走多远? 现在不管怎么说,他开着农家乐,淘宝店,养鸡养猪,他都规划好了,明年再扩大点规模,以后可以做绿色种植基地,做配送,到市区开专卖店,凭借自己的勤奋和努力,慢慢来,不出几年,他就会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肯定比不上章时年的版图大。他也知道很多人如卫林那样的都看不上他这点东西,认为他穷折腾,可能他辛辛苦苦一年赚的钱都不够买章时年手上一块表,但那是他自己一手开拓出来的,像他们这种普通人,谁一开始就有足够高的平台在等着他挑选呢,谁不是一步步的走出来的? 离开,就意味着要放弃这些年的所有努力,要去面对一份不可知的未来,到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他不是对章时年没信心,他是对自己没信心。 可是做人不能自私,章时年在绿岛陪他这些年,他总不能要求章时年陪他一辈子住在秋里镇上,这对章时年而言,太不公平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性能良好的车子在马路上平稳地向前行驶,车内总共有四个人,安静地却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司机受此影响,有点紧张地吞吞口水,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前方路况上。。 “应该快到天晴的工作单位了。”章时年冷不丁的出声。 陈安修隔着车窗向外看看说,“还真是,你脑子里是装了发条吗?”闭着眼睛也能估摸出大概地点,“那车子在前面停一下,我去看看晴晴,你先回去吧,今天把冒冒留在家里一整天,我怕他天黑了还见不到人哭闹。” 来北京才两天,环境不算熟悉,天黑后冒冒再见不到熟悉的人,哭闹起来也是麻烦事。章时年显然也明白这点,所以也不拒绝他的安排,“那你有事打电话,晚上要不要让车过来接你?” “不用了,我到时候自己打出租就行。” “你给天晴打包的蛋糕。”章时年看他只顾着下车了,及时提醒他一句。 陈安修回身把蛋糕盒子接过来,“光着急了,差点忘了这茬。”又说,“里面那份,给老太太的。” “我知道了,晚上早点回来。” “我知道了,章爸爸。” * 大概从五点半开始,单位里就陆陆续续有人下班出来了,陈安修的耐心还不错,他一直等到差不多快七点,看到很多办公室都熄灯了,还是没见到自己妹妹出来,他终于忍不住打了电话过去,“晴晴,你下班了吗?” “还没呢,大哥,怎么了?” 陈安修一听那边的背景声音就知道还没下班,总算在这点上晴晴没撒谎,“你几点下班,我在门口等你,下班后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大哥,你……你在哪里等我啊?”陈天晴的声音听着有点慌忙。 “在你工作单位啊,你推开窗子就能看到我,我现在就站在门口,你在几楼?” 陈天晴在电话那边沉默好一阵,终于开口坦诚说,“大哥,我辞职了,我现在不在那里工作了。” 陈安修心道就知道有事瞒着,也没说她什么,只问,“那你现在哪里,我过去看看。” “公司在东三环这边,离着原来单位还挺远的,八点半左右应该能下班。”陈天晴接着老实地报个地址。 陈安修打车过去,陈天晴还没下班,这边他不熟悉,放眼望去也没看到可以歇脚的地方,想着妹妹可能会下班了,就拎着蛋糕盒子在路边坐了会,这一等又是大半个小时,等陈天晴九点多终于下班的时候,陈安修都快冻死了,腊月的天气,北京又刚下过雪,夜里的温度可想而知。不过人一出来他还是第一眼就瞅见了,他挥挥手说,“晴晴这边。” 陈天晴看到他,抱着一个大包快步跑过来,“大哥,你怎么在外面等?天这么冷。” 陈安修忍住来回跺跺脚的冲动,还装没事儿人一样,“我也是刚到,路上堵车,你怎么这会刚下班,吃饭了吗?” 陈天晴知道大哥那个时间来找她,肯定没吃饭,“我吃了一点,这会已经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吧。” 陈安修把放在椅子上的蛋糕盒子拿给她看,“我给你捎了蛋糕,你待会先垫垫肚子。”又攥攥她的袖子问,“天这么冷,怎么不多穿点,今年买新的羽绒服了吗?” 陈天晴的鼻子突然觉得酸酸的,一个人在外地打拼,虽然北京有很多同学和朋友,但毕业后都各奔东西,就是留在北京的,因为工作和生活的各种原因,也不能时常见面,她入职不久,同事之间的关系也不亲近,身边已经很久没人关心她冷不冷,饿不饿这种小事情了,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大哥……” “怎么了?是不是钱不够用?”他听着妹妹的声音不大对,北京这边的消费高,特别是妹妹这种刚毕业的,一开始的工资肯定高不到哪里去,还要自己租房子住,“钱我这里还有,还是被单位领导训了?” 陈天晴低头,悄悄吸吸鼻子,不想让陈安修看到己泛红的眼圈,“都没有,就是有点饿了,我们去吃饭吧。”大哥的外套这么凉,肯定不像他说的是刚来。 “行啊,你说吃什么?” 农家乐小老板_325 “吃火锅吧,我知道有家不错的火锅店,现在这个时间应该还开着。” 火锅店不是在这边,他们打出租往前走了一段才找到,外面还停着不少车,店里面也果然热闹,不过总算还有空位,兄妹两个点了两个单锅,又要了好些菜,肉和小炒。 等菜的过程中,陈安修涮涮杯子,将两人的茶水倒好,又把自己带来的蛋糕切一块出来,陈天晴吃了一点东西,这才把自己辞职换找工作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总结说,“我知道爸妈一直就想让我找个安安稳稳的工作。”当时爸妈知道他能政府单位留下来的时候,不知道有多高兴。“为了这个工作,大哥,你也帮了不少忙。”让郭宇辰他们家亲自来给道歉,还和领导打过招呼,这些他都知道,“可是我想趁着年轻,自己出来闯闯。”说完,她抬抬眼皮,小心地看了对面的陈安修一眼。 陈安修笑笑说,“我以为什么事情呢,不就是换个工作吗?你刚毕业,想换就换吧,多选选才知道哪个适合。”以晴晴的学历和能力,也不担心真的找不到工作。不过打招呼的事情,他可没这门路,难道是章时年做的? “这么说,大哥你不反对啊?”她之前一直担心贸然辞了那么稳定的工作,还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家里那边肯定没人支持她。 “你自己想好就行了。”他没上过大学,这方面的经验之谈也给不了,之前一直以为妹妹个性乖巧,必然喜欢稳定有保障的工作,现在看看倒是他过于武断了。晴晴一个人在外面上学这么多年,又是那么好的学校,周围必定人才济济,长期在那种环境下,晴晴必然有她的眼界和判断,而不只是他心里没长大的妹妹,“不过这事慢慢的和爸妈说。”老一辈的人总觉得只有政府部门的工作才是最好的,晴晴能找到那份工作,爸妈每次提起来都高兴,稳定又体面,将来找对象也不愁。晴晴就这么辞职,他们肯定得需要段时间来调整。 陈天晴托着腮想了一下,然后说,“恩,我知道了。” “现在工作呢,怎么样,是家什么单位。” “是一家外企,公司挺不错的,有师兄师姐在这里面工作的,多少还能照顾一点。””她说了公司名字,不过陈安修也不知道,不过听她的语气应该是个不错的工作。 “要经常这么加班吗?主要是做什么工作?” “今天下班还算早的。最近这几个月正是忙的时候,就是些审计和税务方面的事情。” 只要是个正经单位,陈安修多少就放点心了,菜上来后,兄妹两个边说边吃,到十点多,陈安修就把人送回去了,不过陈天晴的工作单位和住处离着远,等他终于把人平安送到家,给妹妹留些钱,再返回季家的时候都十二点过后了。 章时年刚带着冒冒眯了小会,听他进门,又醒了过来,“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怎么回来这么晚?” “没什么事,就是晴晴换工作了,你继续睡吧,明天再和你细说。”陈安修进浴室简单地冲了下,又去隔壁看看吨吨,再把睡在大床上的冒冒搬到他自己的婴儿床上,这才上床关灯睡觉。 之后两天,陈安修带着吨吨和冒冒去陆江远那里走了一趟,不过陆江远和林长宁都很忙,一家人也只在一起吃个晚饭,其余时间,陈安修就在家里陪季家两位老人,他是惯会闹的,陪老爷子下棋练武,给老太太搬花剪枝,穿针引线,偶尔再做两个新鲜菜色尝尝鲜,开车带着孩子们出去玩,弄的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连跃然和陶陶每日长在这里,不肯回家。 但带孩子出门也不是全然是玩,顺带着看房子,他想给妹妹找一处合适的房子,晴晴的公司要经常加班,住处那么远,上下班都不方便,晚上一个人回家,他也不放心,他手头上有点钱,但还足以在北京为晴晴买处房子,不过租个条件好点的,还是可以的。而且听晴晴也有想换地方的意思。 这事他也没和章时年提,因为觉得自己应该能搞定,毕竟是自己妹妹的事情,不过有天他在外面看房子的时候,阿joe找到了他,“先生在这边有套公寓,八十多个平方,没怎么住过,不过里面家具齐全,正打算对外出租。” 天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信他才有鬼,不过陈安修还是跟着阿joe去看了房子,条件确实不错,虽然只是一居室,但是卧室的采光很好,客厅厨房和卫生间的面积都很大,小区的治安和周围的配套设施也好。 “先生说这里是自家的房子,空着也是可惜。” 陈安修于是下定决心,趁着周末带着孩子们去帮陈天晴搬东西,陈天晴意外他的速度,不过三天就找到一处价位和地段都合适的房子,不过等她看到房子的时候,傻眼了,“大哥,是这里吗?一个月多少钱?”她不是个懵懂无知的女孩子,这样的房子放在这样的地方,每个月的租金要比她的工资还要高。 陈安修怕她住地不自在就说,“这是四哥一个朋友的房子,给的友情价,比外面的市场价便宜很多,权当是给人看着房子,我已经付了全年的租金,你尽管住着就行。” 陈天晴知道章时年的本事,不疑有他,开心地握握拳头说,“我会把房子收拾干净的,不会你和章大哥为难。” “你住着就行,其他的不用多想。” 陈天晴踢掉鞋子,光脚在木地板上欢乐地走了两圈,拉开所有的窗帘,又拧了抹布去擦桌椅板凳,吨吨,跃然和陶陶帮她摆放东西,冒冒也跟在后面到处乱跑,好像也很忙的样子,陈安修则开车去附近的商场帮了她进了好些米面油盐之类的东西。一帮人从上午忙到午饭后,才把这里重新布置起来,眼看着就像个舒适的小家的样子了,陈天晴越看越喜欢。午饭吃的有点晚,吃饭的时候差不多都快一点了,叫的外卖,陈安修煮了一大过青菜瘦肉粥,孩子们又抢着拿碗和筷子,今天阳光很足,屋里到处都能听到孩子的笑闹声。 不过吨吨坐下还没吃几口粥,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糖球的,声音还挺苦闷的,“吨吨,你和小陈叔叔他们还在北京吗?什么时候回来?” 吨吨拿勺子搅搅碗里的粥,“还得过几天吧,怎么了?” 糖球趴在沙发上,合上又打开眼前的书,“没人玩,有点无聊。” “你没出去找同学?”糖球可不是在家能坐住的人,他朋友多,每次放假都能找到一大帮可以玩的朋友。 糖球侧头看看自己坐在客厅里安静地摆弄玩具的糖果,“出去了。”他长长的嘘口气说,“回来的时候再和你详细说。”糖果平日里就家里的小阿姨陪着,也不怎么出门,即使出门也就到附近的超市里买点东西,现在他一放假,糖果就粘上他了。讨好他一样,每天把家里的玩具一件件的拖到他面前,要和他一起玩,他不愿意动的时候,糖果就自己坐在那里玩,也不吵闹。但是只要他要出门,糖果必定颠颠地跟在后面。 实在没办法了,前天带着一起去同学家玩,当时去了五六个人,记在一个屋里打游戏,也不知道是谁嫌糖果在边上跟着碍手碍脚,就把糖果悄悄锁到厨房里去了,等他一转身发现糖果不见,找到厨房那里的时候,糖果拍着门,嗓子都哭哑了,他和那些人狠狠打了一架,彻底闹翻了。 “恩,那我回去的时候再给你打电话。” “好,那先这样吧。”糖球挂断电话,趴在沙发上不想动。 糖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看到哥哥在那里不动,就抱着一只玩偶大公鸡走过来,在沙发旁边站定,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就抱着公鸡头一下下的碰哥哥的脑袋。 糖球是不想搭理他的,陪着一个两岁的孩子在家里玩了一周,实在有点无聊,但架不住糖果不放弃,他的脑袋底下也枕着一只公鸡,他侧身拿出来,对着糖果的公鸡头碰碰,“叽叽……” 糖果就再碰他的一下。 他再碰糖果的一下,“叽叽……” 糖果就再碰他的一下。 来回往复十来次,糖果一点都嫌烦,只要有人陪他玩,他就很高兴。 但糖球很想仰天长叹,这游戏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放着大好的时光,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做这些,不过看到糖果脸上渐渐露出的笑模样,他认命的继续,“叽叽……” ☆、247 安置好晴晴,陈安修心里总算放下一桩心事,他们兄妹三个,晴晴最小,又是女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外地打拼,家里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要依着爸妈的意思,最好是回绿岛工作,一来在本地,就近能照顾,但凡是有点事,家里人也能帮衬上,不至于太受委屈,二来嘛就是老思想,不求女孩子在外面拼出多大的事业,安安稳稳,顺顺利利就很好。当初能爽快答应晴晴一个人留在北京,多半也是因为晴晴找了个稳定的政府部门工作的原因。如果现在知道晴晴辞职,不定又会怎么担心呢。 “对了,晴晴那家公司,你知道吗?”陈安修枕着正时年的腿,整个人是横在床上的。 章时年半靠在床头,拿笔在书页上做个标记,闻言回道,“据说所知,他们是鸿远制药的核数师,就是鸿远制药是他们的客户。” “这样啊,那应该不错。她平时看着乖巧,但性子其实和我妈很像,遇到事的时候,很能自己拿主意,说实话,我还挺佩服她的勇气的,没准我们家将来还能出个女强人。” 章时年顺顺他的头发,“这也有可能。”陈家父母,他是发自内心的敬重,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教养安修,养育吨吨,还有他们的人品,安修兄妹三个,受教育程度不同,脾气秉性也各异,可能不够完美,可能不会各个功成名就,但他们都自尊自爱,自立自强。这与父辈的言传身教分不开。 “只是怕她太累,不过她自己喜欢就好。”怎么说晴晴现在也已经长大了,他只能尽量帮着,也不能替她做决定。 “这几天在家里闷吗?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被人抚摸头发的感觉太好,陈安修本想躺一会就起来的,但这会毛顺骨酥的,一点都不想动了,“怎么会闷,我每天都很忙,就这会得点清闲还是老爷子带着孩子们去书房练字,我才回来喘口气。”就来这么几天,哄着老爷子老太太高高兴兴的,比什么都好,今年他们要在绿岛过年,季方平要下基层,也不能回来过年,老爷子有自己的打算,他想回老家一趟,据老爷子自己说,上次回去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趁着现在腿脚硬朗,回去看看,再过几年就是想回去,也要顾及长途跋涉身体吃不消,“就是闷了,我也会自己出去走走的,你忙你的工作就行,不用担心我。” “林教授呢?什么时候走?” 说到这个,陈安修心里暗暗叹口气,“也没几天了,不过他那个研讨会明天就结束了,到时候我带吨吨和冒冒过去玩。”爸爸这次是国内工作结束回美国,这次一回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 农家乐小老板_326 “现在交通方便,美国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远,什么时候想见面了让家里的飞机送你们过去就是,这两天过去陪陪他们,爸妈这边不会介意的,他们说明年还去绿岛住段时间,到时候冒冒和吨吨有他们烦的。” “恩,我知道了。”陈安修借故倾身过去,表面上看是搂他的腰,实际是使坏地去挠痒。 章时年抓着他的肩膀,翻身将人压住,两人相互磨蹭着还没亲热多会,就听门砰地一声,这种撞门的方式除了他家大冒冒就找不出第二个人,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冒冒在外面大力拍着门喊,“爸爸,爸爸……” 陈安修推推还在他胸口奋力耕耘的人,“喂,章先生,你儿子在外面,你真能做得下去?” 章时年不甘心地在他锁骨处咬一口起身,但那火烫的眼神却让陈安修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晚可能不会太好过了。 事实证明陈安修在这方面还是很有预言天分的,章时年用有力而持续的行动成全了他的预感,所以陈安修第二天带着冒冒和吨吨去陆江远那里的时候,是曲靖开车把他们送过去的,他腰酸腿软的连开车都没力气。 * 被人折腾到下半夜,睡眠肯定不足,所以陈安修午饭后就去楼上睡了一觉,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觉期间,有个人来到了陆家。 陆碧婷今天上门是想告诉三叔全家吃饭的事情,因为四叔一家最近从国外回来,年底了,大伯也想家里人坐在一起聚聚,但她没想到的是一进门就在客厅里看到了林长宁和陈安修的两个孩子,三叔怀里抱着那个小的,林长宁手里拉着那个大点的,四个人坐在一张沙发上边说边笑,温馨的场面就像一家人。 不,不对,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确实是一家人,而不仅仅是像,三叔现在和林长宁在一起,安修是三叔的儿子,林长宁的外甥,说是一家人不算过分,可能三叔多年来独身的印象太深刻了,竟连她都有点是不适应这和乐的场面。不过她很快就将自己的心态调整过来,脸上重新展现柔和的笑意,这种转变是快速而短暂的,几乎就是眨眼间的事情,以至于连在门口迎门离她两步远的周姐也没觉察出任何异样。 “三叔,林叔叔。吨吨和冒冒今天也在啊。” 陆江远见她进门,就笑着招呼道,“婷婷有些日子没来了,过来这边坐。” 林长宁对陆家的人没好感,但不至于迁怒个无辜小辈,“碧婷好久没见了。” 陆碧婷换过鞋子,把外套和小坤包递给周姐,在林长宁这边的单座沙发坐下,和陆江远抱怨说,“三叔,您也不说林叔叔和冒冒吨吨在,我这个当姑姑的,就这么空着手来看小侄子,真是让人笑话了。”她和陆江远说话,又比陆亚亚他们多了一份不拘束的亲近和自然,就像一个最亲切的小辈。 “他们什么都有,你来就行,一家人不用那么客套。”在陆江远的一干子侄中,就陆碧婷一个女孩,又懂事识大体,陆江远难免就偏疼她一些,在陆亚亚那件事中,她守住了自己的原则,在陆家对陈安修还有林长宁冷处理中,只有陆碧婷表现出了自然的接纳,而不是刻意的疏离和逢迎,这一切都让陆江远看在眼里,心里待她自然比往日更亲近一些, 林长宁握握吨吨的手示意,吨吨适时地起身喊了一声,“陆姑姑。” 冒冒胖胖的一团靠在陆江远的怀里坐着,也骨溜溜着眼睛好奇地去看陆碧婷。 陆碧婷看看这两个孩子,一个眉目清朗,一个机灵可爱,吨吨就不说了,和章时年站在一起,说不是亲父子都没人信,但就连冒冒,说不出是哪里来,但眉眼之间也能看出章时年两分影子。说起来她认识章时年,其实在陈安修之前,但缘分这种事情无法强求,她早已看开,“既然来了,就在北京多住两天,改天姑姑一定记得给你们带礼物过来。” 冒冒不会说,吨吨也不是那种热络的性子,只礼貌地说,“谢谢陆姑姑。” 陆碧婷笑着夸赞说,“这两个孩子真懂事。” 陆江远把话接过来,“你也别光顾着夸他们,过完这个年你也二十八了,和周翔那边有什么打算吗?”周翔是现在陆碧婷的男朋友。 “虽说从小就认识,但正式交往还不到一年,我打算再相处一段时间试试,再说我们两个都是刚开始工作,也想在工作上做出点成绩来。” “年轻人有事业心是好事,但也别耽误了终身大事。” “我知道了,三叔,您和我爸爸真像,连说的话都一样。” 陆江远笑容有些散淡,“长辈的心思都是一样的,都希望你们过得好,婷婷,你这次过来是不是有别的事情?” 陆碧婷刚才没说是顾忌着林长宁在场,现在陆江远开口问了,她再不说,就会显得过分刻意了,那样反而惹人不痛快,“大伯说四叔回来这些天,大家都没坐在一起聚聚,明天晚上想让家里人一起吃个饭,爸爸让我过来问问您的意思。” 她很聪明,没在话里点名是让陆江远一个人去吃饭。但林长宁和陈安修从来就没被陆家公开承认过,这家人自然就不可能包括他们两个,这话陆江远和林长宁怎么可能不懂。 对此,林长宁是无所谓的,他本就不想和陆家人坐在一起,他是原谅了陆江远没错,但这不代表他会忘记陆家曾经对他做过的事情。 但这话落在陆江远耳朵里自然又是另外一番感受,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长宁和安修能跟陆家亲如一家,毫无隔阂,但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和平共处,偶尔能走动走动,到后来发生亚亚那事,让彼此本就不亲近的关系又蒙了一层霜雪,他无法强迫陆家接受长宁和安修,也不想去勉强长宁和安修。总以为毕竟是亲人,顺其自然,时间或许会冲淡彼此的仇恨,到那时做个普通的亲戚也好。 可是到今天,他忽然明白一个事实,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长宁和安修根本不需要陆家,陆家也根本没想过接受这对父子,以前他还安慰自己说,他和长宁,章时年和安修,他们这种关系现在毕竟还不能被大众所接受,尤其是在陆家和季家这种政治世家,就是章时年和安修年轻自在些,但要顾及家里其他人,也是不好在公共场合太高调的,更何况他和长宁有这年纪了。家里人忌讳些是可以理解的。 但今天是什么场合,是家宴,二哥明明知道长宁在北京的,可他们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去做,又谈何将来接受呢。 陆江远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没表现出什么,不过心细如陆碧婷,还能觉察一点的,可在这事上,她也是有心无力,这是大伯和爸爸他们的决定,只能给建议但不能插手过多。 大家都没说话,冒冒瞪着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在陆江远怀里扭了扭,又对吨吨张开手喊,“得得……” 陆江远回过神来,扶着冒冒站在膝盖上问,“冒冒怎么了?” 吨吨挪过来,熟练的在他腿根处摸了一把说,“是不是尿裤子了?也没啊,那你是不是马上要尿裤子了?” 陆江远和林长宁从来都没照顾过孩子,俩人加起来的经验还没吨吨多呢,听他这问题可爱,两人的脸上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林长宁更起身把冒冒接过来说,“你们聊,我带冒冒去趟卫生间。” 吨吨也跟着去了,客厅里只剩下陆江远和陆碧婷叔侄俩,“三叔,大伯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林叔叔在北京。” 陆江远点点头,“这件事我知道了。”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248 陈安修一觉醒来的时候,陆碧婷这时已经走了,陆江远和林长宁也没和他提起这件事。 这天下午的天气还不错,窗帘打开,房间里就会有大片明亮的阳光,陆江远给吨吨买了辆电动平衡车,吨吨很喜欢,帽子和围巾都不戴,就在门前的路上来来回回的玩,陈安修还没玩过这个,兴致来了,小孩子一样也跟着去凑趣,就剩下冒冒扒拉着小短腿在后面颠颠跟着跑,一会爸爸,一会得得的,但还没走两步就被人远远抛下了,他见追不上了也会自己慢慢停下来,站在那里不动,可下次爸爸和哥哥赚回来,他又不长记性地跟着跑,结果当然还是被抛下。 陆江远和林长宁这两天是特地空下来陪孩子的,这会自然也不紧不慢地跟着,林长宁看独自矗立风中的那一小团实在可怜,就快步过去抱起他,帮他扯扯帽子两边的遮耳,“冒冒怎么不跟着走了?” 冒冒还会告状,伸着小爪爪指指陈安修和吨吨消失的方向说,“爸爸,得得……”那意思大概是说爸爸和哥哥把他丢下了。 林长宁笑着去亲他的胖脸,“等他们回来,爷爷批评他们,他们怎么能把冒冒丢下呢,咱家冒冒这么听话,这么乖。” 大冒冒这人就是禁不住夸,一夸他,尾巴就翘起来了,抱着林长宁的脖子亲热地蹭蹭人家的脸。 林长宁转头和陆江远笑道,“你看咱冒冒的脾气多好。” 陆江远就站在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长宁,安修,两个孩子此刻都在身边,可自己到底为他们做过多少,今天的阳光实在太好,刺得人眼睛生疼。世界上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过去是他贪恋太多。过度的退让何尝不是一种纵容。 在外面玩了一个多小时,一家人就回屋了,下午四点多点,太阳偏西,室外的温度渐渐地就降下来,其他人还好,只是不敢让冒冒在外面待太长时间。 晚上林长宁说想吃饺子,这点事对陈安修来说不算什么,面是周姐揉的,他就调了个馅儿,自家人吃的,也没刻意翻什么花样,就着家里现有的东西,拿香菇鸡蛋虾仁炒香了,又切点青萝卜丝进去,调出来的馅儿光看颜色就让人非常有食欲了,冒冒闻着香味,没出息的围着盆子兜兜转转流口水,陈安修挑个虾仁给他,吨吨很嫌弃他,骂他是个馋冒冒,但当陈安修挑颗虾仁给他的时候,他也没什么犹豫地吃了。 农家乐小老板_327 包饺子的时候周姐主动避开了,她到厨房里去炒菜,陈安修擀皮的,林长宁饺子包地不错,吨吨也会,虽然包出来的饺子不是很好看,但边角都捏的很严实,基本可以保证不会漏水,可陆江远就不行了,要不馅儿太多,包不起来,要不馅儿太少,平的小面饼一样,试了好几次终于能拿捏住馅料分量了,捏的又不够严实,明明包好的饺子,放在锅拍上没多大会就自己开口了。连吨吨看了都笑他,冒冒蹲着那里不走,一看到开口的就拿短短的小指头去戳,口越戳越大。 陈安修忍着笑给他找面子,“主要是面有点硬了,不太好捏。” 林长宁从旁戳穿他,“你别给他找理由了,我们都包住了,就他的不行。到时候单独给他下一锅,我们吃饺子,让他自己喝片汤儿。” 陆江远看着自己包的那些破破烂烂的饺子,自己也笑地不行,但他想应该比章时年包的好点,那个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说不定连放馅儿都不会,但为了不浪费东西,他还是主动放弃这个,去压小面剂子。 不过章时年的运气显然比他好点,等他下班赶过来的时候,所有的饺子已经包好,只等着下锅了。陆江远心里骂他无数遍腿怎么这么长,腿怎么这么长,但当着林长宁和陈安修的面却什么都没说。 陆江远这里常年备着陈安修和吨吨的房间,冒冒的各种用品也齐全,这天晚上陈安修一家就留了下来,晚上陈安修意外接到季君信的电话,“明天晚上一起吃顿饭怎么样?很久没见了,上次在绿岛的事情还没谢谢你呢。” 陈安修知道他是给刘雪修车那事,但不是多大的事情,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就那么点事,不用这么客气吧?” 季君信在电话那边笑说,“那只是个借口,你还真信,你过几天就要走了,我也要陪着爷爷他们回老家,好不容易都在北京,一起出来玩玩,君恒也来。”陈安修既然和小叔已成定局,爷爷奶奶也同意,他们这些做小辈的自然也要慢慢去接触,培养培养感情,不过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件很为难的事情,陈安修的性子还是挺对他胃口的。不扭捏,不做作,行止之间透着一股爽气,容易和人相处。 陈安修多少也明白他的心思,这是人家的好意,他看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章时年,拿了台灯旁边的笔说,“好啊,你说地点和时间,明天晚上我自己过去。” 季君信说了地址,陈安修不知道,但北京这么多出租车,他也不担心这个。 “谁的电话?”章时年等他挂断,在床边坐下。 陈安修跪在床上,接过毛巾帮他继续擦干,“君信的,说是要一起吃个饭,君恒也在。” 光季君恒的话,章时年还担心他带着安修去乱七八糟的地方,不过还有季君信在场,他就少了这些担心,“他们年纪和你差不多,应该能聊得来,不过别喝酒。” 陈安修从后面靠过来,没骨头地你半趴在他背上说,“恩,我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有分寸的。” 陈安修从后面抱住他脖子,半趴在他背上说,“恩,我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有分寸的。” * 家宴的事情,陆江远还是决定去参加,对此林长宁也没说什么,他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也早过了爱情大过天的年纪,自然不可能要求陆江远二选一,陆家只要不主动招惹,他就只当那家是路人,老死不相往来。 只是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陈安修说起晚上和季君信他们吃饭的事情,因着陆江远晚上也要出门,就想送他一程,一问才知道是同一个餐厅。 “陆叔,你的饭局也在那里啊?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陈安修不知道家宴的事情,只当是普通的饭局。 陆江远也很想说这句,真够巧的,北京这么多餐厅,竟然在同一时间碰到了同一家餐厅,“晚上和我一起过去吧,到时候给你介绍几个人认识。” 陈安修不知道内情,爽快地答应说,“好啊,那我就搭个顺风车。” 林长宁捏了捏筷子,他不反对安修和陆家接触是一回事,但这种情况下,陆江远如果带安修去参加家宴,他心里不是没有失望的,陆家摆明不接受安修,陆江远还让安修主动往上凑,到底把安修当什么?这样主动贴上去的安修,只会让陆家人更加看不起,陆江远想过这些吗?他忍耐陆家是因为陆江远,可是安修凭什么,陆家给过安修什么,需要安修去受这样的委屈?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安修的亲生父亲吗? 如果陆江远真的这么做了,他要反思自己复合的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他不要求陆江远把他和安修看做一切,但陆江远要是事事以陆家为先,所有人所有事都要配合陆家人的需要,那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感情不是没有,但很多现实的东西不是光感情就能解决的。安修是他的底线。底线一旦被触碰,他宁愿孤单下半生也绝对不会再次回头。 第一次,他可以安慰自己说,那时候他们太过年轻,无法反抗,那这次呢,原谅这次,是否还有下次,直到再次没有退路? “爸爸,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昨天在外面吹风受凉了吗?”陆江远就坐在他旁边,伸手想去摸林长宁的额头。 林长宁微微侧身避开,唇角带出些笑意来,“没事,胃有点不舒服,老毛病了,待会吃两片胃药就行。晚上你们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吨吨和冒冒跟着我就行。” 陈安修不放心地追问一句,“真的没事?实在不舒服的话,我先带你去医院瞧瞧。”刚才的脸色那么难看。 “能有什么事,真有事的话,我不会去看医生吗?” 倒是陆江远好像明白点什么,没再多问。只在晚上临出门的时候落后几步悄悄和他说了句,“在家等我回来。” ☆、249 陆博远是陆家的老四,他比陆江远小五岁,今年正好是四十六岁,他这次回国是因为工作调动,由中国驻芬兰大使调任为外交部新闻司司长。在陆家这一辈中,他和陆荣远的年纪最小,当年林长宁那事发生的时候,他们还是中学生,算是陆家仅有两个没插手其中的,陆荣远意外去世后,他就是陆家二代中唯一不知详情的了。 但不知情不代表他不会推测,林长宁的事情陆家虽然默契的闭口不提,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总是有迹可循的,特别是三哥和家里决裂出走的那几年,那时候他年纪稍长,家里讨论很多事情的事情也不刻意避讳他,他从爸爸和大哥二哥他们的谈话中也能听出一些口风,就是三哥为了一个男人和家里闹翻了。 说实话,他那时候很不明白,更或者说到现在都不明白三哥,三哥是爸爸最重视和寄予厚望的儿子,三哥刚上大学那阵,爸爸就帮他规划好了未来要走的道路,三个天分好,能力强,如果他肯乖乖听话,陆家现在可能就不止这番气象了,可是反过来想想,如果肯乖乖就范,就不是三哥了,就拿上大学来说,他记得当时爸爸想让三哥读个人文社会或者法律之类的职业,大哥二哥甚至连他的专业都是爸爸说了算,就三哥,硬是依着自己的性子就读了生物专业,到头来,还让爸爸拿他没办法。 他还以为爸爸会因此对三哥生气,可后来才发现,是他想太多了,有次无意中听到爸爸在书房和旁人的谈话,爸爸亲口说:我们家就老三是个能成事的,意志坚定,思路清晰,不为人左右,这才是一个上位者必备的品质,这样的人值得下大力气去培养。 可是谁能想到爸爸倾注半生心血培养出来的人竟然会是个情种呢,痴情不是错,但痴情到放弃自己的事业,痴情到和家里决裂,在外人听来,其实这种痴情更像是一种笑话,就像后来闹出事的季方正,为了一个女人差点毁了季家,就算他不潜逃出国,这辈子也只能当个笑柄。三哥不是那么拎不清轻重的人,可是他还是和家里闹翻了,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一切,只是为了一个男人,一个男人而已。 三哥这一走就是七八年,期间很少和家里人联系,从小由于爸爸的偏宠,他们兄弟几个和三哥之间就有层无法忽略的隔阂,就二哥脾气最好,和三哥走的近点,他和荣远年纪小的时候还在父母面前为此闹过几次,大哥是家里的长子,面上从来不表露什么,但和三哥不亲近是事实。本来就不算深厚的感情分开那么多年,又淡去一些。 后来爸爸病重的时候三哥回来了,他不知道那七八年里发生过什么事情,但三哥回来的时候已经收敛了往日的桀骜不驯,性子显见的就沉稳许多,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他虽然没有顺着爸爸的希望从政,但壮大鸿远,为陆家出谋划策,提供财力支持,他成为陆家幕后实际的掌舵人。 爸爸无疑是偏心的,他过世之前还悄悄给三哥或者说是三哥的孩子留下那么一大笔财产,同样是儿孙,其他人却只能得个教育基金,但从某种程度上,爸爸也算成功了,成功地将三哥留在了陆家,或者说将三哥束缚在了陆家,他用亲情和责任把三哥牢牢束缚在陆家。 也许就因为三哥得到的太多,以至于现在陆家好多人自觉不自觉地就把三哥的付出当做义务了,对陆家应尽的义务,他没有儿女,那他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可就应该是属于陆家的吗?所以当陈安修作为三哥唯一的子嗣突然就这么冒出来的时候,顷刻间瓦解了很多人固有的认知,也让很多人心慌了,曾经认为稳稳当当攥在手心里的东西,一夜之间就不属于自己了。这种骤然而至的落差都很大一部分人坐不住了,亚亚只是出手快点,其他人未必就没这个心思。 有些人那么惋惜亚亚,其实何尝不是惋惜另一种的自己,亚亚的消失让他们见识到三哥强硬的一面,他们畏惧了,害怕落得像亚亚一样落得一无所有,也怕彻底触动了三哥的逆鳞,让彼此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可是他们又不甘心承认陈安修,承认了陈安修就等于承认他们的彻底失败和妥协。于是局面就这么僵着。他们在赌,赌三哥的心中孰轻孰重,如果陆家重,那鸿远还是属于陆家的,如果陈安修重,那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他猜这是大哥的筹谋,二哥是只是顺从惯了,不是他要说大哥,只是大哥的多年残疾,导致他心理上发生很多变化,而这种心理上的变化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他的心胸和眼界,眼界决定格局,大哥的格局注定了,即使没有三哥,他也成不了陆家的掌权人。 不是他比旁人聪明多少,只是这些年他置身事外,自然比旁人看的清楚些,可即使这样,他心里还是和大哥二哥亲近些,至于三哥?恨吗?不会,毕竟兄弟这么多年,除了爸爸的偏疼,他们之间并无太大的仇怨,爱吗?太难了,他们的兄弟之情淡薄到远远用不到爱这个字。如果要找一个合适的词,那大概是敬重吧,他敬重三哥,心理上却无法靠近。就像这次,他回来已经有半个月,和大哥二哥他们都吃过两次饭,和三哥,则只打过一通电话。 听说三哥已经找回曾经的爱人,也认回了陈安修,不管如何,到三哥这个年纪,还能拥有这份迟来的幸福,他是真心给予祝福的。希望大哥他们也能早日看开些,今天的家宴过后,他也许应该和大哥二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窗外暮色四合,陆博远靠坐在办公椅上闭目休息会,没多长时间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秘书得到应声进门说,“陆司长,林林来了,在外面等您。” 陆博远抬腕看看时间,果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他对秘书笑道,“我知道了,让他进来,你也可以下班了。” 秘书笑说了一句,“您还没下班,我怎么能走?”新上任的这位司长风度翩翩,人也和善,刚来没多久,就赢得一众人的喜欢。 “我马上也要下班了。”陆博远合手中的文件,语气温和地说,“年轻人刚结婚,不要冷落了新婚妻子。” 秘书没想到他刚来就知道这些,笑容更加真挚一些,“谢谢陆司长关心。” 他退出去后,陆林林推门进来,陆博远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生下来的时候就带有先天性的疾病,没熬到五岁就过世了,陆林林是他的第二个孩子,所以尽管他比陆荣远大两岁,陆林林反而比陆展展小,今年才十七岁,“爸爸,你是不是忘了今晚和大伯他们一起吃饭的事情了,我和妈妈在家等你也不见人。” 农家乐小老板_328 “定好的时间是七点,现在六点刚过一点,餐厅离着这边不远,你妈妈呢?” “她在下面等你。” 陆博远将桌上的东西稍微收拾一下,“那咱们走吧,别让你大伯他们等急了。” “恩,爸爸,三伯今晚也会来吗?” “是啊,既然是家宴,三伯当然要来了,怎么你还有意见?” 陆林林在国外长大,性子自信而开朗,他调皮地吐吐舌头说,“也没,不过三伯那个人看起来就不太容易接近,我每次见他心里都发憷。” 陆博远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三伯那人只是性子严谨些,心里其实是很喜欢你们这些小辈的。” 陆林林小声反驳说,“这可不见得,他都那样对三哥。”他都听二哥他们说了,三伯为了自己的儿子,可是对三哥下了死手,三哥也是三伯的亲侄子呢,虽然三哥是犯了错误,但罪不至死吧? 他的声音虽然小,陆博远却已经听到了,他知道林林回国后一直跟着陆斐斐那帮人,这话从何而来,不作他想,他在个人少的地方停下脚步,面色严肃地说,“林林,你虽然现在年纪还小,爸爸也从没有要求你将来一定要做什么,可是爸爸希望你在遇到事情的时候,要多听多想少说,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要人云亦云,更不要受别人左右。”到了这个年纪他才渐渐发觉,其实爸爸很多时候的观点是对的。很难想象一个连自己主见的都没有,容易受别人意见左右的人能有什么大的成就。 陆林林很少见他爸爸这么严厉,不敢再多嘴,老实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爸爸。” 陆博远心里叹口气,林林别说无心仕途,就是他想走这条路,这不定的性子也不合适,下一代中,亚亚生死不知,展展远赴国外,大哥那边,简简和斐斐格局所限,难以有大的发展,婷婷倒是个好的,只可惜是个女孩子,终究要嫁人。陆家未来的前景到底在哪里? * 晚上的酒席,陆江远和陈安修是一同过去的,服务生分别询问了预定,刚要领着他们往三楼去,餐厅门口又进来几个人,陈安修眼风扫到有陆斐斐,不过鉴于上次的教训,他这次决定不过去自讨没趣。倒是陆斐斐见到他们主动走了过来,恭敬地喊了陆江远一声,“三叔。”又神色温和地与陈安修打招呼,“安修也一起过来了?什么时候来北京的,怎么也没来家里玩?” 陈安修心道这些人怎么跟变色龙一样,今天一个色,明天一个色的,也不嫌累得慌,但既然人家都打招呼了,他也得回着,“来了有几天了,知道你们年底工作忙,就没过去打扰。”场面话谁不会说,真心假意,彼此清楚。 陆斐斐听完这话,和陆江远笑说,“三叔,安修还是和我们太客气了。” 陈安修心里那个佩服,瞧人家这话说的多体面,其实另一层意思就是,他故意疏远陆家? 陆江远不温不火地说,“安修说的对,你们这个年纪正是工作出业绩的时候,忙是正该的,我也是常和他说没事不要过去打扰。” 陆斐斐被陆江远这番绵里藏针的话堵地面色一僵,笑容差点挂不住,更关键的是三叔这番维护的态度更让他警醒,总算他还是有自制力的,面色很快恢复自然,“三叔说的对,我们确实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 他们说话的时候,其他人站在不远处等着,见陆斐斐示意,他们才过来,同样喊陆江远三叔。 过来的一共有三个人,陈安修见其中一个有点眼熟,但没想起在哪里见过,其他确定没见过,陆斐斐给他作介绍,一个叫陆维均,一个叫陆维恩,一个叫陆维念。同样是陆,只是不知道和陆家什么关系。 相互打个招呼,一行人才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往三楼去,季君信订的包厢和陆家的包厢同在一层,而且离着还不远,陈安修找到门牌号后,就和陆江远说,“陆叔,那我就在这边停下了,你走的时候招呼我一声。” 陆江远点点头说,“去吧。” 陆斐斐问了一句,“安修不一起过来吗?我爸爸他们都在那边。” 陈安修顿时明白那边酒席的性质,他抬眼就看陆江远,见后者并没什么特别表示,他会意,委婉拒绝道,“这次就不过去了,有时间再去探望陆伯伯他们。”又没人邀请他,他干嘛上赶着往上凑。 陆斐斐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他还以为是三叔是特意带着陈安修过来参加家宴,借此正式介绍给大家认识呢,还是这是三叔和陈安修的以退为进,要不然怎么就这么巧包厢就定在这里,可他没有证据,三叔又在这里,他也不好说什么,“那好,下次见。” “好啊。”陈安修礼貌地应一声,见他们抬脚离开,他转身敲敲门,有服务生从里面打开门,进门是一个衣帽间,酒桌还在装饰墙的后面,私密性看着倒是不错。 季君恒可能在里面听到声音了,高声问,“安修吗?” “是我。”陈安修将围巾和外套交给服务生。 “快过来,就等你了。” 陈安修一进门就感觉到人不少,转过去果然不止是季君信和季君恒,还有卫林和两个不认识的青年,里面的空间很大,除了酒桌,另一边还设有休息区,那些人就在休息区打牌,季君信的牌面可能不错,陈安修过去的时候,那人正甩完最后两张,怕拍手起身过来,“要喝点什么?” “矿泉水就好。” 季君信笑笑,从小吧台拿瓶矿泉水扔给他,给自己则倒了一杯咖啡,“很准时啊,自己开车过来的?” “和陆叔一道过来的。”陈安修拧开瓶盖喝一口,靠着小吧台站定。 “陆先生也在这里?” “恩,他在这边正好有事。” 季君信剑眉微皱,“那可真巧。” “谁说不是呢。” 一局可能打完了,季君恒转头问陈安修,“安修过来一起玩一局?” 陈安修摆摆手说,“不了,你们玩。” “那算了,我也不玩了,本来就是为了等你打发一下时间。” 他说不玩了,其他人也纷纷丢下牌,其中那个身形稍显削瘦的俊秀青年还嚷嚷说,“早就不想玩了,陪你纯粹浪费时间。”语气很熟稔,可见是个不错的朋友。 另一个壮实一些的则拍拍季君恒提醒说,“还没给我们做个介绍呢。” 季君恒就开口说,“这个是我们家安修,陈安修。”又给陈安修介绍说,“胖的那个叫张延,瘦的那个是李选夏,夏天你过来的时候就想给你介绍了,不过当时他们两个都在国外。” 那两个都是大方不拘束的,都主动过来和陈安修说话,这两年类似的场合见多了,陈安修也练出几分淡定平和的态度,不敢说能应付各色人群,但不至于太失礼倒是真的。 卫林招呼大家上座,又让人准备上菜,季君信和陈安修落在最后面,季君信低声解释说,“本来想就我,你还有君恒吃顿饭的,卫林半途非要加进来凑热闹,张延和选夏都是自小相熟的朋友,你也不必拘束。” “没事,就当多个朋友,没什么不好。”要在以前,这些高门子弟,他想见都见不到,更何况是做朋友,虽然他自始至终对此没兴趣,因为他太明白根本没什么人是冲着陈安修这个人来的,或者是因为季家,或者是因为鸿远,或者是因为章时年,总归不是因为陈安修本身。除去这些外在的条件,陈安修这个人只是在绿岛开小饭馆,开农家乐的普通人,哪里会入得了这些人的眼睛。可人既然生活在社会上,就不可能卸掉所有的外在条件,所以有些事情想多了也挺没意思,他想这些也不过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被眼下的繁花如锦迷了眼睛,以至于看不清楚自己是谁。 * 陆江远这边,他进门的时候已经来了好些人,他粗粗地看了一眼,除了自家人,还有另外一个陆家的人,此外竟然还有陆碧婷的男朋友周翔,他终于明白原来安修和长宁在他们的眼中还不如一个什么都没定来的女婿,侄女婿。他垂下眼皮,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消失殆尽,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 如果陈安修的记性够好的话,他应该能记起陆维均就是在秦明峻婚礼那天在停车场遇到的绿岛市的副市长,陆维均这一脉和北京陆家就祖上有点联系,血缘淡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不过是同在仕途发展,又都姓陆,陆维均这一脉攀附上陆江远这边罢了。其实算不得正当亲戚。 要知道北京陆家较之以往虽然没落些,但对很多人来说,它依旧是这个国家上层,可望不可即的上等门第,企图攀附的人不知凡几。所以像陆维均家这样的,陆江远不至于看不起,只是没必要放在眼里,更别说是他们来参加家宴,自贬身份至此,他都不知道大哥想干什么。 农家乐小老板_329 “老三,过来这边做。”这边和陈安修那边的格局差不多,也有一个很大的休息区,陆知远见他进门最先招呼他。 “大哥,二哥。” 陆行远坐在轮椅上微微颔首,“过来了,老四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 “是吗,现在时间还早,也不着急。” 他们兄弟三个简单的交谈些不算亲近也不疏远的话,另一支陆家的人凑过来说话,他们都知道北京陆家说话最有分量的是陆江远,自然就待他格外殷勤些,陆知远倒没说什么,陆行远的眸色就不易觉察地冷淡了些。 陆江远不像章时年,章时年即使揍人的时候,也能挂着两分温雅的表象,但陆江远不行,他的不好相与是出了名的,他想搭理你怎么都行,他不想搭理你了,你最好就马上识相的滚开,这可能也是他容易招人恨的原因,就像此刻,他应酬两句,那些人还不离开,他就不说话了,他本就是那种气质偏冷硬的人,这面无表情的脸色一摆出来,杀伤力格外大,围在他边上的人摸摸鼻子,悻悻走开,他们还不敢当面说什么。有些人就是嚣张的本钱,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老三,你这是何必呢,都是亲戚……”陆知远想劝他两句,但又被他的面无表情逼了回来,他知道江远从心底里看不上那些人,可那些人恰恰又是大哥想竭力拉拢在身边的。以前江远多少都会给两分面子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时间气氛有点沉闷,直到陆博远一家到来,所谓的家宴正式开始。 * 张延和李选夏都是能言善道的,其他几个又是熟人,所以陈安修这边的气氛还是不错的,别人敬酒他能推的就推,不能推的就装着喝,部队里对付闹酒兵痞的那一套放在这酒桌上还是挺管用的,至少除了季君信还没人察觉出他的酒都处理了,季君信知情却没拆穿他的打算,只低声和说,“好家伙,你这一晚上,光倒掉的酒水就上千了。” 季君恒的酒喝地不少,此刻的脸色已经泛红,他拍拍桌子说,“二哥,你和安修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今天一直讲两个人的悄悄话。” “我和安修说少喝点,你也是。” 季君恒撇撇嘴说,“切,还以为什么分享大秘密呢。” “有什么大秘密能瞒过你。” 兄弟两个熟练的斗嘴,陈安修示意服务生给自己换杯热茶水,抬眼对上卫林投过来的若有所思的眼神,可能意识到他发觉了,卫林举杯自饮一杯。 这人今天晚上异常沉默,这不太像卫林往日的表现,不过这也不在他的关心范畴之内,他微微侧身和季君信说,“我去趟卫生间。” 季君信本来想说隔壁有的,但见他走得急,也没说出口,其实陈安修出来倒不真的是去卫生间,他只是被里面的酒味熏地发晕,想出来透透气,顺便抽根烟提提神,他现在已经渐渐在戒烟,但偶尔心烦气躁和精神不振的时候,还是会抽一两根的,他问了服务生吸烟区的位置,拒绝引领自己走了过去。 吸烟区是在走廊尽头单独隔出的一个房间,靠外一面是整片的玻璃,只在外侧摆放些绿植,里面的装修是米色为主,沙发也是浅色的,房间面向马路还有个大阳台,整个吸烟室布置的非常干净温馨。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陈安修抽完一根烟,暂时还不想回去,就去阳台上站了会,正当他觉得足够清醒可以回去的时候,吸烟室的门又被推开,进来两个人,他没有想偷听的意思,但那两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话,谈话的内容免不得就落到他耳朵里,当他听清楚那两人在说什么时,他止住了迈出去的脚步。 陈安修在阳台上找个不易被发觉的位置,回身向屋里看去,那两个人一个是陆维恩,一个是陆维持念,此时两人都坐下了,可能见这里无人,四下又通透,来人容易发现,说起话就格外肆无忌惮。 陆维恩就说,“你刚才见到陆三叔那是什么态度,摆明就是瞧不起咱们这边。” 陆维念弹弹烟灰说,“你没看陆二叔他们都得让着他,我们拿什么和人斗?我们还等着人家从牙缝里漏点下来呢,受着吧。” 陆维恩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但被人当面甩冷脸色还是憋屈,论本事比不上人家,就转而找其他的,“大哥,你见陆三叔今天带在身边那个人吗?那个叫陈安修的,就是他的那个私生子。” 陆维念不以为然地说,“这件事早就传开了,谁不知道,你单独拿出这个干嘛?” 陆维恩站起来向外面看了两眼,确定没人过来,就悄声说,“我和你说大哥,有次我和二少一起喝酒,二少喝醉了,透出点口风,这个陈安修的来历可是不一般,咱们都知道陆三叔的情人是个男人,男人可不会生孩子,但据说陈安修和他男情人长得非常相似。长那么像说是没有血缘关系谁信,据说那个男的家里就一个姐姐,就是陈安修现在的妈妈。” 陆维念一脸震惊,“你是说……” 陆维恩暧昧的眨眨眼说,“这关系要说出去是不是爆炸性的新闻?陆三叔真是好样的,姐弟俩。” 陆维念长长的喘口气说,“真没想到,这个真相也太出人意外了,怪不得一直没人知道陈安修的母亲是谁呢。先不说这个了,咱们出来好一会了,赶紧回去吧。” 陈安修气得浑身发抖,他想竭力忍耐的,但这次他发现自己忍不住,他虽然不是心细的人,但这两年还是将自己的性子收敛一些,就怕在外面堕了章时年,季家和陆叔的名声,可这两个人侮辱了他的父母,他不想忍。 “喂,前面两个……” 陆维恩和陆维念闻言转身,看到陈安修是从吸烟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当时就是一变,但他们想到这人不被陆家承认的地位,底气又足了些许,既然说了那些话,就等于撕破脸了,陆维恩当下也不再虚伪的客套,“私生子的品行就是让人不敢恭维,还会听……” 但他们没想到陈安修不是和他们来动嘴的,陈安修招呼都没打,对着两人的心口处上来就是狠狠的两脚,他出脚快,力道又重,陆维恩和陆维念猝不及防,被踹心口气血翻涌,连连倒退几步,撞掉了走廊里的花瓶和墙上的壁画。 这动静太大了,引得服务生和餐厅的管理人员过来了,包厢那边倒是四平八稳的没见什么人出来,只有服务生出来看了看情况,但不知道谁去陆家那边告知的,陆家的包厢很快就把门打开了,里面出来好些人,陆行远被人推着轮椅走在最前面。 陆维恩和陆维念的家人赶过去代替服务生扶着他们,又急忙查看伤势,陆行远则把质问的目光投向了陈安修,“你是什么怎么回事?” ☆、250 要放在一般的家庭,小辈和人动手,别人受伤,而自家孩子完好的时候,家长总是要适当的摆出些姿态,在场诸人都知道陈安修和陆家的关系,所以陆行远的这声质问,在外人看来也没什么错,甚至是太理所应当了,这才是有教养的大家风范。 可这事情有个成立的前提,要真是自家人才成,自家人的话,质问既是给了对方面子,又暗地里包含着对自家小辈的回护,这问话的要换成外人,那性质就立刻不一样了,那就是事情没搞清楚的无端指责,那就是仗着长辈的身份先声夺人欺压小辈。 陆行远真的有将陈安修当自家小辈吗?他心里清楚,陈安修也不是个傻瓜,所以他冷淡地弯弯唇角回道,“这事和您没什么关系,您也问不到我。” 要在以往,不为别人,只为陆叔,陈安修也不会这么对陆家人这么说话,可现在是有人用那些肮脏的揣测侮辱了他的父母,哪个为人子女的在听到那些话后,还能保持克制有礼讲风度,也许有人可以,但他自问做不到。这些话是从陆维恩和陆维念的嘴里听来的,但这些话是谁传出来的,二少?最起码他能确定一个陆斐斐,陆家的人这样污蔑他的父母,要他还对陆家人客气,他还真做不到,说实话,他那两脚能忍着没对陆维恩和陆维念下死手,他已经觉得自己很自制力了。 可是他这话一出来,在场的其他人可是都暗暗吸了一口气,特别是陆斐斐他们,他们原本就不怎么把陈安修放在眼里,即使是陈安修和章时年在一起了,他们也觉得以章时年的家世和条件,多半就是玩玩,岂会真的和个男人过一辈子?章时年的伴侣也不是仅仅是一个伴侣而已,那也是章氏掌门人的另一半,这不光有张脸就能撑起来的。章时年要和陈安修长久,那才是奇谈,所以他们自始至终就没将这段关系看在眼里,所以这一刻他们觉得陈安修嚣张极了,不识抬举极了,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可以对着整个陆家叫嚣?章时年现在宠他,多半是因为他应该还算乖巧听话,没惹事,要是他真的在今天得罪陆家,章时年真的能容下一个到处惹事生非的情人?他们都可以预见到陈安修的下场了。 其他人也觉得陈安修有点不识趣,陆行远作为大伯摆明是好意,他这态度实在是不大好。 陆碧婷也暗暗着急,章时年到底会不会给陈安修撑腰,她暂时没时间考虑,但眼下的情况是,陈安修这话一出就落了下风,不管事情的起因是什么,他已经先占了一个不敬长辈的罪名了。陆家按下不追究,就是让外人看笑话,堂堂一家之长连个不懂规矩的小辈都压不住。可要是严加追究,三叔可是还在里面坐着呢,刚才进去的人只说他们的客人被打了,可没说打人的是谁,三叔一向不爱管闲事,所以这会根本就没出来,正和四叔一家在里面说话呢。安修是三叔唯一的儿子,不管他是对是错,三叔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如果真对峙起来,事情就要闹大了。 她本就有点瞧不上那一家,现在这一闹,看陆维恩和陆维念更加不顺眼,即使那两人是被打的,即使那两人至今都疼的直不起腰来。但她心里也有疑惑,在她的印象中,陈安修虽然年轻但并不是那种躁动易怒的性子,是什么事情让他失控至此,甚至不顾这是公共场合就贸然对陆家兄弟动手? 为了避免事情进一步扩大,她悄悄把包厢的门带上了,包间里有隔音墙,再加上这道门,隔音效果应该够了。 陆维均也沉默着没说话,一来他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又在官场历练多年,自然不会选事情未明的当口说话,二来他确实是瞧不上那两个堂弟平日的做派,巴不得不要沾上关系。他父亲和陆维念的父亲陆荣强本就是隔两辈的堂兄弟,到他们这辈,还能指望有多深厚的情谊。再一个就是有这么多陆家人在场,哪里就轮得到他说话。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在陈安修说完那句话,陆斐斐先开口的,“安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爸爸也是好心问问,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陆斐斐的温和宽容越发衬托出陈安修是多么无理取闹。 要说先前陈安修还愿意打起精神应酬两句,这会就只剩下恶心了,“真够虚伪的。” 陆斐斐的面色微微一变,又强自按下,神色还算和气的说,“安修,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好话坏话不分呢。”如果细看他眼神的话,就没有脸色那么平静了。 农家乐小老板_330 “有话来屋里说,别在这里站着让人笑话。”陆行远这会脸上已经恢复过来了,至于心里怎么想,只有他知道,陆家这么些小辈,还没有当面这么顶撞他的,果然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连起码的家教都没有。 他这话对别人有用,对陈安修就没那么好使了,“抱歉,我没那么多时间奉陪。”他说完这话,果然一刻不停留的转身就走,他退役多年,身上那些曾经的血腥气息已经尽数收敛,但某一刻突然爆发出来的时候,气势依旧惊人,以至于他要走,竟然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拦,路过陆维恩和陆维念的时候,他又停下脚步。 陆维恩比陈安修矮一些,仰头看人,没说话气势就先输一分,他又震惊于陈安修此刻眼中的凌厉之色,头皮就有点发麻,但他仗着此时自己这边的人多,陈安修肯定也不敢说出打人的理由,他挺挺腰杆说,“怎么?你动手打人还想威胁我们吗?我们到底怎么招惹你了,就因为我们来参加个陆家家宴吗?”他早就看出,陈安修方才已经得罪陆家了。 他这么一说,不知情的人自然就会认为,陈安修作为私生子,上不得台面,无法参加陆家家宴,于是拿着陆家的客人撒气,故意找碴。让陆家的家心里不痛快,心胸够狭小的。 可他还是不够了解陈安修,陈安修要和人讲道理的时候,你怎么讲都行,他不愿意和你讲道理的时候,你多说一句都找揍,他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拳砸在陆维恩脸上,这拳是对着脸直接过去的,陆荣强都没扶住自己的儿子,陆维恩一头摔在地上,嘴巴里满是血。 刚才众人没看见,打了人已然不占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当着陆维恩和陆维念父母的面,陈安修这一拳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这一拳打的不仅是陆维恩,还有陆维恩父母的脸,另外就是陆家人的脸。 陆行远哪里容得下他如此放肆,“你给我站住,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由着你想打谁就打谁,你还有没有点法纪观念,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 不提他父母还好,一提父母,陈安修刚刚压下去的那点怒火蹭蹭蹭地又窜上来了,他回头要笑不笑地盯着陆行远说,“我父母怎么教我的,你那么感兴趣,怎么不去亲自问他?我想他一定会乐意告诉你的,你说是吧,爸爸?”他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着陆行远的后方喊的。 陆碧婷一惊,一转头就看到包厢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陆江远就站在门口,面色冷肃,风雨欲来。 陆江远的心中并不如脸上那么平静,他极为复杂的眼神出卖了他的情绪,这是安修第一次开口喊他爸爸,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能感觉出陈安修喊这声爸爸的时候并不情愿,甚至是带着些许讽刺,他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个之前还和相处和谐,又一向开朗乐观的孩子带着这么多负面情绪,他很明白他应该先去关注这个,但是心里却被安修的第一声爸爸搅乱了,他孤单半生,没有子嗣的时候,他有时候会觉得遗憾,但并不执着于此,但当真的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还是长宁和他的孩子的时候,所有的感情都压不住了,他嘴上不能说,但心里何尝不希望孩子能喊他一声爸爸,可谁知道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这么猝不及防的,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 “啊?怎么是你?”陆江远出来后,陆博远一家也跟着出来了,陆林林从后面探出头来,一看到陈安修就失控的的喊了一声,“你就是陈安修?” 陈安修也认出他来了,当天在和景会所与陆斐斐一起的陆林林,卫林还专门介绍过。但他这会可没心思在这节骨眼上上演认亲大会,是以也不做声。 陆博远倒是不知道自家儿子是什么时候见过陈安修,但他看出此时的气氛有些紧绷,就有意缓解一下,“林林,你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应该叫哥哥。” “可是……”他抬眼去看陆斐斐,二哥说家里的人都很不喜欢陈安修的为人,心机很深,为了钱扒着三叔不放,还挑拨三叔和家人的关系,当初三哥出事,就因为这人从中作梗,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喊他哥哥吗? 陈安修眼中浮起薄薄的讥诮,“不用为难,我根本就不稀罕和你们陆家人称兄道弟,我高攀不起。” 陆行远被他气得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都在发抖,“老三,这就是你执意要认回来的好儿子,真了不起,真了不起,我们陆家就没有一个他瞧得上眼的,叔叔伯伯的话,他一句不听,哥哥弟弟他一个不搭理,我们家的庙小,可供不起这尊大佛,你自己看着办吧。” 陆江远抬眼就看陈安修,陈安修的眼中是毫不妥协的坚持,今天他不会为任何人向陆家低头,谁都不行,陆叔……也不行,看清他这眼神,陆江远反倒淡淡的笑开了,“供不下就不供吧,那安修也不用回陆家了。” 他这么一说,陆行远倒是愣住了,他刚才那句话其实带有很大的试探成分,他万万没想到老三能这么痛快答应,老三不是一直希望陆家能承认陈安修吗?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这件事他本该高兴的,但心中莫名有种不安。老三从来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陆碧婷几乎立刻就想到一种可能性,但是她不敢去想,更不敢去问,三叔为了林长宁和陈安修要抛弃陆家了,要抛弃他守护这么多年的陆家,抛弃自己的兄弟,抛弃自己原本抗在肩上的责任,终于还是把三叔逼到这一步了吗?一定是她多想了,三叔不会这么做的。 陈安修没心思理会他家的内部事务,他现在暂时也不想和陆叔说话,虽然知道这件事和他无关,但和陆家有关,如果不是因为这人,小舅和爸妈也不会被人那么侮辱。 “你等等,今天的事情还没完。”陆斐斐见陈安修要走,就过去拦他,之前放他走,是顾忌三叔,现在三叔都说话了,陈安修当然要为今天的事情负责,“你打了人不能就这么走吧,我们看在三叔的面上不和你计较,但你好歹要跟人道个歉吧?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走开。” “道歉。” 陈安修看他不顺眼不是一时半刻了,只不过他刚才站在人群中,他不好直接冲上去揍人,这会人在自己跟前,还挡着路,那还犹豫什么,陈安修一脚把陆斐斐踹了个跟头,“早说让你走开的。” “陈安修,你简直是疯了。”如果说方才陆行远的愤怒还有几分是做样子,这会是彻底被陈安修激怒了,“这事我们不管了,报警处理,报警处理。” 这件事我们在这里说起来慢,但整个过程也就三五分钟的事情,景悦餐厅的三楼一共是五个包厢,为了充分保护私密性,相邻两个包间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是以陆家人在走廊上闹这一会,也没什么人出来凑热闹,服务生和管理人员更是识趣地退到很远,不过来打扰,所以陆行远让人报警肯定不是让餐厅的人,是让家里的人。 但是没人真的要打这个电话,陆维恩掏出电话想打的,又被他爸爸陆荣强无声制止了,大家都顾忌陆江远,陆江远是说了不认,可没说送到警局里也无所谓。连去扶弟弟的陆行远的大儿子陆简简都没反应,其他人更不用说。 这下陆行远更气,他狠狠地瞪向陆江远,逼迫陆江远拿主意,可后者就像没看到一样,他环视众人一周,有几个把手放在口袋里的,又慌忙拿了出来。 陆知远一看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就居中调和说,“大哥,老三,我们还是进屋说话吧,都是一家人,有事慢慢商量。” “好啊,我正好有事要说,安修,你也一起来。” 陈安修此刻是不想卖他面子的,但见他神色温和里隐约又带着一丝倦意,怕他因为自己的事情受人为难,就跟着进去了。 陆行远也不想在公共场合说事,如果刚才不是陈安修执意不肯进来,他也不会在外面浪费这么多时间。 * 季君信这边,他见陈安修出门快半个小时了都没回来,就觉得有点蹊跷,餐厅就这么点地方,陈安修能在什么地方消磨半小时,还是在知道有人等的情况下,人是他约出来的,万一出个什么事,他可不好和四叔交待,虽然以安修的身手出事的可能性不大,他起身打个电话,但是手机铃声是在衣帽间那里响起来的。 这铃声其他人也听到了,季君恒就说,“奇怪,安修怎么出去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卫林此时已经有些醉意,见他们两个这样就嗤笑道,“他又不是个孩子,去个卫生间还能凭空消失不成,你们干脆给他雇俩保镖随身跟着吧,省得你们一个两个跟保姆一样,没事瞎担心。”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招来服务生让人出去找找,今天那边还有陆家的人,要是陈安修真在这里出点事,四叔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服务生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敢怠慢,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了,今天三楼的包厢就预定出两间,想打听出了什么事也简单,当他们听到服务生说,陈安修打了人,被陆家带到包厢里面去了,季君信和季君恒二话没说,抬脚就往外走,卫林这会吓得也没点醉意了,尽管他知道陆家那里只要有陆江远在,陈安修就吃不了什么亏,可是毕竟还是在这里出事了。 * 陆家这边,陈安修跟着进门后,其他也没搭理他的,就陆碧婷给他端了杯茶水过来,陆行远和陆博远的态度也还算温和,让他坐下说话。 陆江远对他招招手,陈安修就端着茶杯坐到了他身边。他们两个的相貌并不像,但并肩坐在一起的那种感觉,没人怀疑他们不是父子,所以说有时候血缘这种事情真的很神奇。 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陆博远清清喉咙说,“三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他不说先解决陆维恩兄弟挨打的事情,反而先让陆江远说话,说明他也不是十分瞧得上那家。 “先解决眼下这件事吧,谈完了让他们先走,有些事我不想对着不想干的人讲。” 陆行远开口道,“那好,那就先说这件事,别说我偏袒,陈安修先说,为什么打人?” 陆维恩和陆维念暗暗地交换个得意的眼神,他们就不相信陈安修能当着众人的面把那些话复述一遍,这也是他们敢和陈安修对质的原因之一。 陈安修知道那两人在这里等着他,可他确实什么都不能说,“我没什么可说的。” 陆维恩一脸委屈地接话说,“我和大哥就去吸烟区那里抽了根烟,刚出来就遇到他,我们也没招惹他,他上来就打人,我们根本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他打成这样。” 有人敲门,服务生过来低声询问陆行远,就听陆行远回道,“他们来做什么,就说我们这里有点急事,不方便招待他们。” 可没等他这话传过去,季君信五个人就硬闯进来了,卫林走在中间,见陈安修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心里长长舒口气,“陆伯伯,你这里好热闹,我们今天是和安修一起出来喝酒的,你怎么只把安修叫过来,也不叫我们?” 这几个人陆行远都认识,各家的背景也清楚,虽然恼恨他们擅自闯进来,但他又不能真的和一帮小的真计较,传出去让人笑话,只得做出些和蔼的样子来,“原也不知道你们几个在,要知道就喊你们过来喝一杯了,不过陈安修倒不是来喝酒的,他和维念兄弟动了手,我们把人叫过来问问原委。” 季君恒进门就直接坐到陈安修边上去了,支持的架势不言而喻,此时听陆行远这么说就问道,“那陆伯伯问清楚了吗?我们还等着安修喝酒呢。如果问完的话,我们就带他走了。” 农家乐小老板_331 其他人大概没想到他能把话说的这么简单,问完了也不管孰是孰非,还要回去喝酒,这是在说陆维恩兄弟挨打了就白白受着?这也太嚣张了点。 陆行远的年纪摆在这里,自然不会因为小辈的一两句话就惊怒,他面不改色地说,“还没说清楚,陈安修不肯说为什么打维念兄弟俩。你们既然他的好朋友,不妨劝劝他,打人毕竟是不对的,就算他不说清楚,好歹给人道个歉。” 卫林看陆维恩兄弟一眼,故作惊诧地说,“打了他们还要给理由?以前也没听说过路上遇到狗挡道,要好好给它们讲道理,还要请它们主动让开,再走路的,更何况,人和狗讲道理,它们能听懂吗?”陆家他们肯定要给两分颜面,但是陆维恩和陆维念算什么东西?打了就打了,还要怎么着? 他这话一出,屋里立时有好多人变了脸色。但要让他们知道有已一个人正在往这边走的事情,他们大概会后悔变脸太早了,因为后面那个才是大风暴。 章时年今天下班还算早,他怕陈安修喝酒,决定亲自去景悦把人接回来。 ☆、251 卫林的话说地委实有点过分,要说在座诸人有几个真心看得上陆维念兄弟的,也没有,但中国人的习惯就是见人三分面,除非真有大仇怨,要不然没这么当面打人脸的。但依着卫林扬名在外的霸道性子,如果陆维恩兄弟真的惹到了他,早就被收拾了,哪里由得他们在北京城里出没,那这样分析下来,卫林这么做就只有一个目的了,那就是为陈安修站台,季卫两家走得近,同在一个圈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让卫林做到这种程度,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此有人投向陈安修的目光就有了重新的审视。 陆荣强在官场多年,自制力算好的,被人这样当面辱骂都有些沉不住气,更何况陆维恩兄弟年轻气盛,即使知道招惹不起卫林,还是耐不住反击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这态度比起对陈安修好多了,但架不住卫林的脾气比陈安修坏多了,他抬手就泼陆维恩一脸茶水,“谁应着我就说谁,怎么,我有说错吗?你和谁大小声呢?”不过就是陆斐斐身边养着的两条狗,他连陆斐斐都不怎么瞧得上,还怕他身边的狗不成。 陆斐斐终于忍不住喝道,“卫林,你别太过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这是我们陆家的家宴,可不是任你放肆的地方。” 卫林放下手中半温的茶杯,面向陆斐斐笑道,“原来是陆二哥,谢谢陆二哥提醒,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场合,要不然刚才泼出去的那杯就不只是茶水了,不过我也奉劝陆二哥一句,有些狗东西既然敢放出来,就要拴住的好,要不然到处乱咬人就不好了。可不是所有人的脾气都和安修一样好,踢两脚就完事,就拿我来说吧,如果有狗东西敢咬我,我一定亲自抓住,把他的牙,一颗一颗的,敲下来。”他说话的时候是对着陆斐斐没错,但话摆明是对着陆维恩兄弟说的。 陆维恩他们跟在陆斐斐身边久了,知道卫家比着陆家是势弱一些,但卫林这个人的名声他们还是听说过的,心黑手毒,说到做到,如果他们真的招惹上卫林,陆斐斐是不是真的能护住他们,真不好说,于是当下低头不敢再说话。 卫林眼角的余光看到这情景,说道,“早点这么识相不就好了。” 陆斐斐眼中闪过一丝暴怒,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卫林这次未免做地太过了,两家暗地里虽然有不少矛盾,可面上都是可以的,威卫林今天是吃错什么药? 陆行远看他一眼,又对卫林缓缓道,“卫林今天是专程过来砸陆伯伯的场子的吗?” 卫林立刻换个态度,陪笑说,“陆伯伯说笑了,这怎么敢,刚才有点激动,失礼的地方,还望伯伯别和我这小辈一般计较。”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但陆行远和他的父亲一辈,他也确实不好太失礼,敲打陆维恩兄弟,和陆斐斐拌两句嘴都算不上什么,可如果太出格了,他也知道自己没好果子吃。 陆行远也不想就这事和他夹缠不清,“到底是年轻,以后说话做事还是稳重些好。”他转头去看陆江远,“我看这件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也拿不出个什么主意来,江远,依你看怎么办?” “我会让吴东尽快帮他们办入院手续,住院期间所需的费用,我会一力承担的。”这态度多好,一点都不推卸责任,你不是说儿子打了你吗?那我这做父亲的就负责住院费。道歉?想都不要想。 陆江远摆明就是在偏袒,而且他一点都不打算掩饰,到他这个年纪,已经很难有卫林那样显露在外的激烈情绪,特别是还当着这么多的小辈。总起来说他的态度比着卫林实在好太多了,可就是莫名地让人觉得简直是嚣张到了极点,比卫林的出言讽刺还容易撩拨人的脆弱神经。卫林的话还带着些无理搅三分的意思,合着到他这里,他儿子打人就根本没什么错,他负担个医药费已经仁至义尽。 这大概就和下面这事意思差不多 “先生,你踩我脚了。” “哦,你把脚放我脚底下干嘛,不过我是讲道理的人,虽然是你碍事让我踩了,但我还是会给你医药费的。” 饶是陈安修是个厚脸皮的,此时在陆江远身边也差点坐不住,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番话,这心理素质该是多强大啊。 陆行远可能也没想到,他当着这么多人外人,这样不避讳的偏袒,一时噎住,竟找不到反驳的话。 陆知远心里暗暗惊诧,他再次确定老三今天真的不对劲,兄弟这么些年,各个兄弟的脾气秉性,他不敢说了解十成十,但五六成还是有把握的,大哥这个人残疾这些年,在仕途上又有些郁郁不得志,可能是物极必反,就格外好面子些,老三这人虽说冷淡,可分寸和尊重是有的,从不在人前下大哥的面子。 但刚才那番话,任谁能听出那是想让陈安修说个软话,可能是之前老三说了不再强求陈安修回陆家的话,大哥现在也是明显做了让步,只求双方有个台阶下,怎么说陆荣强他们也是自家请来的客人。听老三这意思,是直接回绝了,一点没给大哥留任何面子。 “江远……”陆知远倾向于尽快息事宁人,将陆荣强他们打发走,到时候家里的事情该怎么说怎么说,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陆江远撩撩眼皮去看陆知远,“二哥想和我说什么?”他脸上隐约还带着些笑意,但眼中已经褪去了所有的情绪,仿佛眼前的那个人不是他喊了五十年的哥哥,只是一个陌生人。 陆知远被他的目光刺得心中一疼,这样的目光他在二十多年前曾经见过一次,那天老三和爸爸闹翻,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的那天,他追出去将人拉住,试图把人劝回来,老三就是这样看他的,临走之前只说了一句话,“你还是我二哥吗?”在以后的很多年里,他一直记得老三当时的眼神,痛苦,拒绝,还有被亲人背叛的深深绝望。快三十年了,他竟然再次看到这样的眼神,多么相似,只是较之当年,此刻老三的眼中不再有绝望。 是准备彻底放弃了吗?陆知远被自己心中猛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到,之后是深深的反思,是他们联手老三逼到这一步了吗?老三因为林长宁的事情中途弃政从商,老爷子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陆家自从老爷子去世后,尽管有老三在暗地里扶持,但毕竟不如他亲自出仕,陆家渐渐不复往日的荣光,他这些年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家里的事情插手不多,即使插手也多半是在大哥和老三之间起个居中调和的作用,在他看来,只要这个家不散,一家人怎么都好说,大哥是家里的老大,生活工作上又多有不顺心,多让着些也无妨,而老三无疑是成功的,在外面他有鸿远,在家里,小辈们也都仰慕敬重他。 也许太习惯他光彩和成功的一面,他们竟也渐渐习惯了老三的付出,总以为能者多劳。这次陈安修要回陆家的事情,他面上是附和大哥,私下里未尝不是没有自己的打算,当然他无心让婷婷或者展展独占鸿远,只是他很明白,林长宁不肯原谅陆家,作为林长宁外甥的陈安修,一旦鸿远落到他的手里,鸿远将来基本可以确定和陆家没什么关系了。陆家未来的发展离不开鸿远,没有鸿远,陆家不一定立刻垮下来,但是将来能发展到哪一步就不能保证了,尤其是现在,新旧交替的重要时期。 他们各有个的理由,各有个的打算,或私心或大义,但惟独没人站在老三的立场上去想,林长宁是他分开三十年的心爱之人,陈安修是他失散三十年的唯一的儿子,也许想过了,只是又被各种自认为更重要的理由压了下去。习惯了他的付出,习惯了他为家里所作的努力和牺牲,所以打着亲情的旗号步步紧逼,到今天,终于触到了底线,终于是彻底伤了这份兄弟之情吗? 一时间陆知远的脑子里飞速地转过很多东西,很多年前,父母还在,荣远也在,大哥还没出事,春天的时候,爸爸带着他们兄弟五个在老宅的院子里种树,一起刨坑,一起填土,一起浇水,妈妈就坐在不远的藤椅上织毛线,不时地抬头微笑着看他们,现在那些树木很多都活着,其中有棵梧桐树粗壮的,他都抱不过来了。可是他们兄弟竟然走到走到了这一步。再想想老三这些年的独来独往,即使收到大哥的频频示意,他发现自己竟然一句劝慰调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婷婷,周翔,你们先送维恩和维念去医院。荣强,维均,你们也都跟着去吧。” 陆碧婷赶紧应着,她希望事情能到此有个结束,但心里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陆维恩兄弟看这形势,哪里再说追究陈安修打人的事情,拿了自己的东西也想立刻走人,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他们终于发现这里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等一下。”陆江远在他们即将转出去的时候喊住他们。 陆碧婷停下来问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三叔。” “我希望他们康复出院后,就今天的事情能给我个交待。”陆维恩他们不追究安修,不代表他也不追究,他相信安修之所以出手,那对方必定有欠揍的理由,他就要那个理由,“一个合理的解释。” 陆江远这话说的不重,但听在陆维恩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他们能给什么合理解释?撒谎过不去陈安修那一关,可照实说,不管那消息是否属实,陆江远都不会放过他们,他这会终于彻底认识到由于自己的一时嘴贱,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或许还坏连累家里的人,他们家这些年巴结着北京陆家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这样功亏一篑吗?他慌乱地抬头去看陆斐斐,希望这个平日里对他们多有照顾的人能给他个态度。 陆斐斐感觉他的目光,先是不解地皱眉,很快他意识到那两人犯的错很可能和他有关,这个蠢货,这个时候看他,当别人都是瞎子吗?他镇定地起身走到两人面前说,“赶紧去吧,养伤的时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清楚。大家不会故意为难你们的。” 陆碧婷带着心神不定的两个人和其他人一道走了,陆行远又示意卫林他们离开,不过他话是和季君信说的,因为这里面季君信看起来最稳重,进门后礼貌周全,话也不多,“我们现在还有些家事要谈,你们就先回吧。” 季君信也没有插手别人家事的嗜好,见陈安修没事,他就招呼众人离开,陈安修自觉地也跟着起身,陆江远留他,“安修留下,这件事你听听也无妨。” 陆行远现在也不想多生事端,陆知远和陆博远也没意见,陈安修就重新坐下来。 陆江远沉默一会,似乎斟酌着怎么开口。 陆知远打断他说,“江远,事情很重要吗?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话,我们改天再说也行,现在天也不早了,大家都上一天班了,早点回去休息怎么样?”他预感到接下来的事情一定不是他愿意听的。 “也不算很重要,只是我的一个决定而已。我把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转给长宁了。”他说完露出今天进门后的第一个轻松的笑容,“换句话说,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一无所有了。” 陆知远闭了闭眼睛,陆博远的地闪过一抹震惊,但他也没出声,只有陆行远失控喊道,“老三,你疯了吗?你怎么能突然做这样的决定?” “我能的,那是我的东西,我有足够的支配权。” “你还记得爸爸临终之前,你答应过爸爸什么?” “我答应他会扛起陆家的责任,这些年我也是一直这么做的,但是我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也力不从心了。” 他这话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疲惫感,现在包厢里坐着的都是陆家的人,他们或者震惊,或者生气,一时之间竟没人说话了。陈安修低头喝自己的茶水也不出声。 只有陆林林想的最少,特别有种事不关己的超脱,他看看陆江远乌黑浓密的头发和依旧英俊没什么皱纹的脸,第一次鼓起勇气和这个印象中并不容易亲近的三伯说话,“三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和我爸爸站在一起,别人一定分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陆江远还是很喜欢这个开朗热情的小侄子的,只是这孩子从来不和他亲近,他也不强求,“你还小,老可不是光看外面的。”事实就是他今年五十一,已经不年轻了,他希望以后有更多的时间去陪长宁和孩子们。 陆林林傻乎乎地点点头,三伯应该是说外表虽然看着年轻,但身体机能已经老了吧,其实想想三伯也挺可怜的,孤孤单单一辈子,到这岁数了,才找到自己的亲生儿子。陈安修即便是贪图三伯的钱,可如果真的对三伯好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让人接受。 包厢内的气氛依旧紧绷和充满窒息感,并不因为陆林林的打断好转多少。 另一边卫林他们回到自己的包厢后不久,章时年就过来了,季君恒自觉事情不大,本着坦白从宽的原则就将有人和陈安修动手以及之后的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章时年看似平常地瞥一眼卫林,卫林背上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四叔,我可以解释的。”虽然这家餐厅是他的,虽然这次吃饭的地点是他定的。 “改天再说。” 章时年过来的时候,陆江远已经该说的都说完了,不论这些人接受不接受,他今天只是来宣布这个事实的,听了服务生的通报,他点点头说,“让他进来吧。” 章时年进门和众人打过招呼,落在陆简简身上的目光长一些,这个就是在国资委工作的那个吧?听说颇有能量。 陈安修起身倒杯茶给他,小声问,“你是从公司过来的?还是从家里过来的?” 章时年收回目光,弯弯唇角说,“还没,待会一起回去。”他拍拍陈安修的手又去和其他人说话。 有他在场,陆行远他们不得不暂时放下刚才的话题,打起精神和他应酬,只是章时年和旁人说话的时候还好,到陆斐斐这里的时候,话里话外就带刺一样,细想也没什么,就是听着不那么顺耳。 陆斐斐今晚压制了一晚上,听完陆江远的决定,已经是心口气血翻涌,这会又被章时年撩拨,心里有些火气立时压不住了,就说,“三叔,属于您的财产,您想给谁,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不能说什么,但是三叔,鸿远不是您一个人的基业,鸿远能走到今天,陆家出力不少,您就这样把鸿远送出去?陈安修为陆家做过什么,就凭他是您的儿子,就可以夺走这一切吗?他最多……”陆斐斐一咬牙把剩下的话一股脑说出来,“他最多不就会爬个男人的床吗?其他的还有什么本事……” 他话没完,一只茶壶对着他的脸就摔过去了,这不是泼他茶水,如果茶壶真的砸上去,陆斐斐头破血流都是轻的,好在陆斐斐反应快点,但即使这样,茶水还是擦着他的眼角过去了,打地他眼睛一阵刺痛,好一会都睁不开眼。 章时年把人打完了,也不去看陆斐斐,只是陆行远轻描淡写地说,“我跟前规矩大,一向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您既然没教过他,我这做叔叔的就只好费心些。” 他这话说地有点强词夺理,但他占着个叔叔的辈分倒是不假,何况陆斐斐开口辱骂的他的枕边人,真计较起来,章时年这一下也不算过分。 要在以往陆行远也就吞下这口气了,但今天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的情绪很不稳,又见小儿子今天被人第二次打,他冷冷地盯着章时年问道,“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话?”和陆家的一个私生子搅合在一起,还好意思在这里自称长辈。 章时年脸上的笑意不减,嘴上却毫不相让地问道,“您说我是以什么身份和在您说话?” “你现在和陈安修在一起,你说呢。” “我是和安修在一起,可是安修和您有什么关系?” 陆行远久久无法出声,他确实说不出陈安修是他侄子的话。 章时年极冷淡地了然一笑,他的安修,他自己宠还来不及,哪里容得下别人多指责一句。 陆知远和陆博远虽然已经开始反思对陆江远的态度,但这不代表着和他有关的外人欺到自家门上还无动于衷,陆知远就说,“老三。” 陆江远垂垂眼皮说,“好了,章时年,我们也该走了。” 章时年倒是很给他面子,也没再继续。 他们三个出门,陆博远安抚陆行远,陆知远出来送人,临分别的时候,陆江远说了句,“我走了,二哥。” 每次分别的时候,他都会说这句话,但这次,陆知远觉得这次特别不一样。 ☆、252 冒冒在陌生的地方,晚上见不到陈安修就不肯睡觉,不过有吨吨陪他玩,倒也乖乖地没哭闹,只是里里外外找好几次爸爸,每次一听到门外有动静,就往门口那里跑。 林长宁跟着过去把人抱回来,“外面那是风,爸爸待会就回来了,你过来和哥哥玩。” 吨吨抱着个小皮球朝他招招手说,“冒冒过来,我带着你玩球。” 林长宁将人放下,冒冒摇摇摆摆地跑过去,在吨吨面前站定,仰着头叫,“得得。” 吨吨把小小皮球夹在自己的小腿那里,又弯腰拉冒冒短短的两只小手臂,“你这样伸着手,我扔给你的时候,你就抱住,知道吗?” 冒冒也不知道听懂没,就知道笑,在吨吨凑近点摆弄他手臂时,他就嘟嘟着嘴巴去亲哥哥的脸。 吨吨拍他的屁股,“冒冒,你皮痒了是不是?晚上睡觉捏你的胖肚子,挠你的胖脚丫。” 冒冒交替着两条短腿蹦跶一下。 每次见到这俩孩子玩地这么开心,林长宁也忍不住想笑,都说养孩子是个费心事,但家里这么两个孩子真是热闹不少,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马上就要十点了,那两人也没回来,他忍着没打电话,也不知道家宴那边怎么样了,希望别出什么变故才好。 农家乐小老板_332 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这已经过了吨吨最晚的睡觉时间,他有点困了,但冒冒这会还精神着,就在林长宁想无论如何先吧冒冒哄上床的时候,终于听到车库那里传来动静。 “你爸爸他们终于回来了。”林长宁抱着人到门口,门一开,冒冒人还没看到,就蹬蹬蹬蹬冲上去抱住人的腿喊,“爸爸。” 陆江远好笑地将扒在他腿上的小胖墩墩拎起来抱在怀里,点点他圆润的小鼻头说,“不是爸爸,是爷爷,冒冒叫爷爷。”一晚上郁结的心情因为孩子的冒失行为而好转不少,这里是他的家。 “爷爷。”冒冒在这里住两天,林长宁和陆江远有事没事地抱着,教了几次,冒冒就肯喊了。 他抱着孩子往里走,章时年和陈安修在后面跟着进来,一路过来,到家的时候,他们已经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所以林长宁也没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什么异样。因为现在太晚了,彼此也没说太多话,陈安修催着吨吨回房睡觉,他和章时年也带着冒冒上楼了。 陆江远今天洗澡的时间长了点,林长宁和美国那边通了一个半小时的电话,那人还没出来,他敲敲浴室的门,没人应声,他推门进去,浴室里没有一点温热的水汽。 “你多大年纪的人了,这是腊月天,你是觉得你身体太好了吗?”林长宁两步上前将人拉过来,关掉冷水。 陆江远接过对方抛给他的厚浴袍,在脸上抹一把水笑说,“在绿岛,冬天不是很多人都到海里冬泳吗?我就是一时兴起洗个凉水澡而已,我身体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 他的玩笑话并没赢得林长宁的赏脸,林长宁一声不响地拿了吹风机推人出浴室。 修长的手指在发间不时地穿过,头发半干,身上也渐渐回温,他伸手将那人的手腕握住,“可以了,长宁,可以了。” 林长宁把吹风机关掉,没好气地问他,“现在清醒了?” 陆江远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靠在他肩上说,“清醒了,没有比现在更清醒了。” “今晚的家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就是我和大哥他们都说开了,说你和安修不会回陆家,你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安修会在陆家受委屈。”他一直明白长宁的心,只是很多时候无法彻底死心,“你也不用回陆家再面对他们,还有我马上就要变成个穷光蛋了,后半辈子就靠你养了,你千万不能抛弃我,你如果不要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长宁忍住敲他的冲动,都五十多的人了,说这种话也不嫌被人听到笑话,不过他很快捕捉到话里的重点,不无担心地说,“你的公司出事了?”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个。 “公司没事。”陆江远抬起头,这会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玩笑的意思,“这两天趁你还在国内,咱们去办个手续,我想把财产都转到你的名下。” 林长宁沉默一会问他,“有这个必要吗?”对他来说是无所谓,这些财产即使在他名下,他也只是代为保管而已,不会去动那些钱,自然也就不会对他的生活产生什么大的影响。但对陆江远的影响他就不知道了。 “就当是帮我的忙吧。”没有钱的陆江远对陆家的意义应该会大减吧?变相的也是对长宁他们的一种保护。 林长宁答应着,“那行,你去让人准备吧。” “我以前是不是让你夹在中间很为难?” 林长宁想想说,“不会。”陆江远和他在一起是不假,那陆家那边是多年的兄弟,这人的性子他懂,如果这人能很轻易的放弃陆家,那也不会等他这么多年。 “当年刚知道真相的时候,我恨家里所有的人,特别是我爸爸。我明知道他倾尽心血,就是想我在仕途上做出一番成绩,光耀陆家,所以那个时候,就彻底抛弃他安排好的一切,专往他的心窝子上戳。”年轻的时候做事总是少了很多顾忌,被伤害后,伤人也是血淋淋的直接,父亲知道他的软肋,他又何尝不知道父亲的弱点呢,到头来是两败俱伤。“我离开陆家八年,期间他托人来找过我几次,但我总不肯对他低头,八年里,我竟然一次没回去探望他,只从旁人那里打听些消息,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又注重养生,我总以为他至少能活八十岁。所以那次他托人说病重,想见我,我还以为又是托词,谁知道那时候已经病的那么重了,他走的那年还不到七十。”他觉得正是因为他,父亲后半辈子的希望破灭,临走前都不得安心,所以很多年里总有种挥之不去的负疚感。 重逢以后,林长宁第一次听他说这些,他恨过陆陶,至今想起来仍不能释怀,但人都已经过世这么久,他也无意再提当年的是非。 “我们兄弟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有我的责任。”鸿远是他一手创立,是他毕生的心血,可他没有子嗣,孑然一身,他知道有人已经把鸿远看做是陆家的共有财产,只是他们还算守规矩,知道有他在一日,鸿远就不会交由别人,所以都还算乖顺听话。家里也得以保持表面的和乐气象。也许他再强硬点,今天的局面或许有所不同,但那个时候,他更多是种无所谓的心态。人死灯灭,万事俱休。各个子侄自然有他们的父母为之筹谋,他没有孩子,也就不必替人做太久远的打算,毕竟叔叔再亲,亲不过父母去。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这样想想,说开了也好,他起身到小酒柜中拿出一瓶红酒,打开,先递给林长宁一杯,“对了,忘了和你说,今天壮壮喊我爸爸了。” 这让林长宁很惊奇,“是吗?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在此之前,壮壮可以说毫无预兆,他们也没打算逼孩子。 陆江远笑了笑说,“还不清楚,这臭小子脾气坏得很,在餐厅走廊上就跟人动手了,不管不顾的。长宁,你说他这坏脾气像谁?” 林长宁见他心情好转,白他一眼说,“总之不像我。”明知故问。 陆江远支着下巴想想说,“我年轻那会脾气是不大好,但好像没他这么坏,想揍谁就揍谁。” “你别这么谦虚。”当年宿舍里八个人,就没几个和陆江远处得来的,不经常接触的人会被他出色的外表迷惑,只当他家世好,各方面能力强,为人难免就骄傲冷漠点,但在一个宿舍里天天见面的,最本质的秉性就藏不住了,这人有严重的少爷脾气,习惯说一不二,脾气不好,待人态度又差,即使心情好的时候,给人帮过不少忙,也没多少人愿意靠近他,他之所以被陆江远缠上,后来想想,也许就和他容忍度太高分不开。 “我脾气这么差,还不是把你追到手了,当时可不是我一个人打你的主意,不过只有我胆子最大。” 林长宁被他气笑,“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陆江远放下酒杯,冷不防地将人抱起来,大笑道,“当然骄傲,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把你追到手了。” 林长宁手中的酒杯被撞到地上,骨碌碌地滚出去很远,“杯子。” 陆江远将人放在自己床上,自己解了浴袍,扑上去压住人说,“明天再说。” “你别得寸进尺。” “什么都不做,你陪我睡会。”明天醒来就是新的一天了。 * 章时年去看了吨吨,回来的时候就见陈安修盘坐在床上发呆,怀里的冒冒终于睡着了,小嘴微微张着。 “怎么还没睡?” 陈安修伸开腿活动一下抱怨说,“腿都麻了,冒冒这人太讨厌了,抱着拍了半个小时还不肯睡,刚才好不容易睡着了,一放下他又醒了。” 章时年伸手过来说,“我抱会,你去洗漱。” “不用了,我看他这会好像睡熟了,我再抱一会就放下,吨吨睡了吗?” 章时年应了声,去婴儿床那里帮冒冒整理一下小枕头和小被褥。陈安修看着差不多,就把人轻手轻脚放进去,之后下床去了洗手间。 “今天是怎么回事?”现在四下无人,章时年倚在门口,终于将疑惑半晚上的问题问出口,他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安修失控在公共场合和人动手。 这个问题陆江远在车上也问过,陈安修没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特别是面对一个长辈,一个谣言口中的当事人,尽管他知道那不是事实,“他们编排陆叔和我妈。” 言尽于此,但章时年是何等聪明的人,几乎立刻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我知道这次是我冲动惹了麻烦。”但如果时间倒流的话,他还是会选择出手,也不后悔和陆家人闹翻,只是他没想到陆叔会因为维护他,和陆家闹到这种程度,他能看出一路上陆叔并不高兴。他之前一直以为陆叔疼他,多半因为他是爸爸的儿子,所以他一直没有想过去挥霍这份疼爱,“我知道餐厅是卫林的。本以为让他帮点忙,最多欠他个人情。”更何况他怀疑今天的安排本就有卫林的搞鬼,再没防备心的人,遇到的事情多了,也就有防备心了,今天的安排太过巧合,他实在不得不做此联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事情就更容易解决了。 “没什么麻烦的,那两人也上不去什么台面,不用费心去想这些事。”陆维恩他们敢背后说出那样的话,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这事不用他出手,自然有人收拾,陆江远从来不是那种既往不咎的人。 陈安修心里复杂,勉强笑笑,不再多言,拿牙刷,挤牙膏,开始刷牙。 但事情并没有如预料的那么顺利结束,第二天一大早曲靖就开车过来了,说是老爷子让章时年和陈安修马上回家一趟。 ☆、253 曲靖来的时候,陈安修他们正在用早饭,只有冒冒早早吃完了,自己坐在宝宝椅上抓草莓吃,陆江远拿小毛巾给他擦手,听完曲靖的话就和陈安修说,“我和你们一道过去。” 极少数失控的时候不算,陈安修很少在日常与人相处中显露负面情绪,从昨晚发生事情到现在,他就是在和章时年独处时短暂地露出些低落和迷茫,今天早上醒来又跟没事人一样,恢复成元气十足的大好青年一个,所以他此时听到陆江远的话就大包大揽说,“不用了,陆叔,这点小事,我自己能搞定。”笑地一派轻松,很有信心的样子。 但他心里是很明白的,这个时候曲靖过来,肯定是和昨晚的事情有关,对于陆江远昨晚在陆家人面前的维护,他已经很感激。今天就不想再连累其他的人,怎么说他也不是三岁的小孩,闯了祸还要父母出面,他已经是成年人,成年人就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林长宁只知道安修昨晚和人动了手,但他不明白怎么就这么快被人告到季家去了,季家那样的人家又不是谁都能说上话的,“壮壮,你昨晚和谁动的手?”他昨晚听陆江远轻描淡写,还以为事情不严重。 “两个不是熟的人,不过没多大事,爸爸,你别担心了,老爷子叫我们回去,不一定是为这事。” 章时年放下筷子擦擦手说,“不是安修,应该是我的原因。”他让陆斐斐见血,陆家岂肯不了了之,他问曲靖,“今天家里有访客吗?” 曲靖只是负责执行命令的,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就照实说,“没有,就老爷子和老太太在家。” 章时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心道这陆家手脚还挺快,“那你先回去吧,我和安修随后就到。” 曲靖略一犹豫,恭恭敬敬地说,“老爷子说让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陈安修见章时年已经用完,他自己面前还有半碗粥,不过这会也吃不下去了,就起身说,“那别让老爷子久等了,咱这就走吧。”又和旁边的吨吨说,“在家看好冒冒,别让他淘气。” 冒冒可能听到爸爸喊他的名字了,就转过头来喊,“爸爸。”嘴上手上沾着的全是草莓的汁水。 陈安修探手过去摸摸他圆乎乎的脑袋,“在家听爷爷的话。” 林长宁总觉得事情不对头,就提出也想去,陈安修按住他肩膀笑说,“季家又没搬家,家里还不是和原来一样,有什么好看的,还得全家组团去参观。” 他越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林长宁就越担心,他正要继续,就听陆江远说,“上次去见到老爷子的时候,跟他说起得了不错的棋盘,这次正好拿去给他老人家看看。” 他这是第二次开口,又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陈安修倒不好再次拒绝,于是出门的人就顺利成章的变成了四个。章时年和曲靖一辆,陈安修则上了陆江远的车。 陈安修不太习惯说肉麻的话,心里鼓了好一会的勇气,面上还笑嘻嘻地说,“陆叔,待会老爷子要打我的时候,你帮我拦着点。” 他这句话里没提一句谢谢,但这话里的亲近要比客气的道谢让人受用多了,起码对陆江远是这样,他眸色深了深,骂了一句,“臭小子。”一时之间竟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他只是做了每个父亲都会做的事情,在孩子受到外人欺负时,站到他这边,但孩子竟然对他心存感激,他不敢说自己心细如发,可他还是能感觉出从昨晚开始,安修他态度的轻微变化。 其实想想,他好像确实真的没为这个孩子做过什么,和长宁重逢后,除工作之外,他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是放在长宁身上的,对安修,他心里当然是喜欢的,只是作为父亲,他空缺太久,安修又是男孩子,很多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一个做父亲的感情,只好选了个最笨的方法,送钱送股票,他想着,章时年的钱是章时年的,安修身边有属于自己的钱,就可以在这段不被外人看好,认为差异巨大的关系中底气足点。 话题开了头,下面的就容易点了,陈安修继续道,“那老头手劲很大的,我陪他练拳的时候,看他一把老骨头本想让让他,可他还不依不饶的,好几次差点把我打趴下。” 陆江远笑道,“老爷子要知道你这么背后说他,说不定下次下手更重。” 陈安修竖起眼睛说,“陆叔,我可就和就说了,你不会出卖我吧?” “那可不一定。” 一路上父子两个只说些轻松的话题,谁也没提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只是到了季家临下车的时候,陆江远说了句,“我跟陆家那边的事情很复杂,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因为你。”事实上就是没有昨晚安修那件事,他也是准备去和家里人说清楚的。 * 和章时年预料的差不多,陆行远确实和季仲杰告状了,不过半字没提陈安修,只说章时年一言不和,把陆斐斐打伤了,现在人在医院里,希望老爷子能给个说法。 季仲杰多少知道儿子的性子,向来沉稳惯了,不至于当着人家长辈的面就出手伤人,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事关他的大宝贝陈安修了,陆家不打算接受陈安修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他这才让曲靖去将两人都喊回来。 陈安修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没敢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季仲杰听完沉默片刻,即使当着陆江远的面也没怎么客气,在陈安修脑袋上拍了两下,“你啊,你这个暴躁脾气。” 不过对章时年更不客气,直接拿了桌上镇纸丢他,“你多大的人了,做事这么没分寸,又不是三十二十的小孩子,不但不劝着点,还动上手了,还把人给弄到医院里去。” 陈安修是想上前劝的,章时年使眼色不让,而 且他很快发现一个事实,所有的镇纸砚台之类的笨 重东西都是擦着章时年的衣角过去的,书,笔,纸 张等等倒是实打实砸上去的,但他对这些东西的破 坏性持怀疑态度,要知道进门匆忙,章时年身上的 冬装厚外套还没换下来呢。不过他以前以为章时年 和老爷子无论是脾气和相貌都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现在看看,容貌是不像,可这脾气还是有相似的, 起码喜欢摔东西砸人就挺像的。 陆江远岂不会看不穿老爷子这雷声大雨点小的 把戏,两家老爷子虽然脾气不相投,但陆家和季家 从他们父辈一直就有往来是事实,彼此间的情况也 多有了解,他之前就听说,这章时年在家里最是金 贵受宠的,现在看到这一幕,也算是亲眼目睹了。 怕这场戏多半是做给他看的,看来他这个陆家守护 人角色真是声名在外。 章时年老老实实挨揍,也不反抗,可能看到桌 上真的没什么可扔的了,季仲杰终于停下手,但脸 上的怒色看着并没有消去多少,对陆江远说,“不管怎么说,老四动手伤人终究是他不对,何况斐斐 是小辈,还要喊他一声叔叔,我这就让人准备东 西,让他们两个立刻去医院去看人,所有的费用也 只管让他们出,不必客气。四十的人了,越活越回 去,真是太不像话了。” 陆江远心里苦笑,面上还是做出些劝慰的样 子,起身说,“老爷子消消气,昨晚事情发生的时 候,我也在,孰是孰非,我心里有数。如果您老不 嫌弃的话,这件事就交由我来解决,大哥那边,我 会去解释清楚。” 季仲杰见章时年和陈安修还杵在当地,就瞪眼 说,“还不回房去换件衣服,穿成这样让人看到像 什么样子。”章时年的外套上沾了些墨汁,印泥之 类的东西,陈安修离着他近,也有幸共享了点。 这是什么情况,就这样结束了,陈安修一时还 没反应过来,他是做好心理准备来认罚的,怎么除 了刚才那不轻不重的两下,根本就没他什么事啊。 章时年看这傻乎乎的样子,唇角轻微地动了一 下,跟屋里其他那两人说一声,拉着他的手腕出去 了。 待那两人出去后,陆江远问,“老爷子是不是 有话单独和我说?” 季仲杰伸手一指旁边的沙发示意他坐,他自己 也在另一边坐下来。 “老爷子,您有话就直说吧,我听着就是。” 季仲杰此时已经收敛了脸上方才强装出来的怒 气,端着茶杯神色平静地说,“关于安修和老四, 不管外面怎么传,我是真心希望他们能长久的。” 陆江远点点头,并没有插话。 季仲杰就继续道,“你是安修的父亲,我也不 拿你当外人,有些话也想和你交给底,安修这个孩 子,我还是很喜欢的,也愿意拿他当自家孩子,我 的原则是呢,孩子们犯了错误,该批评就批评,该 教育就教育,这没话说,但该护着的时候也得护 着,我们不教导孩子去仗势欺人,可也不能因为担 个好听的虚名,让自家孩子受了别人的委屈,江 远,你说呢?” “您说的是。” “安修的性子我们都是了解一些的,他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去招惹是非的人,他刚才说的含糊,但 我听出来了,那两人必定说了触及他底线的话,至 于斐斐那里,老四动手肯定是不对,但他那样说安 修,我也是不乐意听的,如果斐斐能来和安修道个 歉,我就让老四去陆家给人赔不是,你看这样的安 排行吗?” “老爷子说笑了,斐斐虽然是我亲侄子,但安 修是儿子,我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农家乐小老板_333 “我主要是怕你夹在中间为难。”陆陶那老东西 聪明一辈子,但可能就是太聪明压了寿数,早早撒 手人寰,如果那人能活到现在,陆家何至于这样, 不是说陆家现在多不好,可就是少了根主心骨,各 有各的小心思。 陆江远笑笑说,“没什么可为难的,我知道该 怎么办。” “我知道你是个明白的。” ☆、254 这一天是腊月二十四,晚上的时候在北京的季 家人小聚,一起吃个饭,上午和陆江远谈过之后, 季仲杰就没再提陈安修那事,反倒是季君信和季君 恒拉着陈安修到休息室里嘀嘀咕咕好一会,他们都 不太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但陆斐斐出餐厅的时 候头上受了伤,他们还是知道的。 关于这一点,陈安修也没刻意隐瞒,季君恒听 罢,愤愤地说了句,“小叔打得好。”不过小叔实在勇 气可嘉,如果换成他,他还是要顾及一下在场的陆家 人的。 季君信不动声色地打量陈安修,见他确实不在 意,暗下佩服他心思豁达的同时,又觉得他真的不 容易,别说是外面的人,就是他们,起初也没什么 人看好这段关系,不说是排斥,但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他想以安修的聪明不会一无察觉,不会没有 压力,就是现在,他也不敢说四叔和安修是最般配 的一对,但他想,他能理解一些为什么四叔选择安 修做一生的伴侣了。 “不过早知道会遇到那些人,就不听卫林的建 议去那里吃饭了。” 季君信回了一句,“我以为地方是你选的。” “选夏刚从国外回来,昨天本来是他要请客 的,我说和你们有约后,卫林非要来横插一脚,我 想着正好给安修多介绍几个朋友,就带着他们过来 了。他提议去景悦,我知道那里环境还算不错,卫 林又是老板,咱们行事方便点” 陈安修说,“意外而已,谁也不能提前预知。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习惯去陌生地方之前,先 查查那里的情况,也是巧了,当天在网上查的时候 就发现他们前几天的去会所竟然和这家餐厅同属一 个集团,卫林那天在会所说是看到了章时年的消费 记录才找过来的,一般人能随便查看顾客的消费记 录吗?卫林的身份其实不难猜,不过昨天刚在景悦 见到那人的时候,他只觉太巧合,后来想想,巧合 太过,未必不是人为。但如果是卫林刻意安排的,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季方平夏天的时候已经回到北京工作,不过年 底一直在忙,也没往这边过来,今天是特意排出来 的空当,明天老爷子他们就要动身回老家,他过两 天也要去陕西,现在快吃饭了,他怀里抱着冒冒和 老爷子还有季方南,章时年他们在小客厅里说话, 见休息室的门关着,好一会都没打开就说,“他们 三个小的躲在里面嘀咕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老爷子倒是乐见其成,边拿玩具逗冒冒边 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话题,和你坐一起,你也 不见得愿意听。” 季方平抱着冒冒换个姿势笑说,“那倒是,不 过还是咱冒冒最乖,这小家伙越来越有分量了。 ”人都是更容易和年纪相仿的玩在一起,跃然和陶 陶跟着吨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 冒冒可能觉得说他有分量也是夸奖,就咧着嘴 笑,把其他人乐得不行,季方南本就喜欢他,也接 过去抱抱,季方平手空下来,给自己沏杯茶,问章 时年,“冒冒现在也一岁多了,安修也年轻,你们 有没有想过再要个孩子?章家这一脉到你这里也算 子嗣单薄了。”要不是顾念章家到这代没人,爸爸 也不会舍得将中年所出的小儿子过继出去。虽说情 分不变,但老爷子思想传统,心里还是有不舍的, 如果老四的孩子能有个回到季家,那再好不过,不 过这种事情也不好强求。 章时年不好说安修不喜欢,就推说,“我暂时 没这个想法,现在光操心吨吨和冒冒已经很头疼 了,再说冒冒还这么小。” “咱冒冒现在是小,可就是安修现在有了,等 生下来,冒冒也有两岁了,岁数差的小了,兄弟们 还能玩在一起。” 章时年给茶杯续点水笑说,“这事可不是我一 个人能做主的。” 季方平作为家里的老大哥,说出这番话在情理 之中,但涉及弟弟的房内事,即使陈安修是男人, 他也不好说太多,就点到即止,“你们自己也留点 意。” 晚饭时间临近,其他人也陆续到达,家里也渐 渐热闹起来,开桌之前,季方南把章时年叫到一边 悄悄说,“明天晚上有时间的话,你到我那里一 趟,我有些东西给你看。” 腊月二十五这天中午,季君信和季君恒还有江 宁恬陪老爷子老太太坐上了南下的火车,小孩子里 面,只有陶陶跟着去了,章时年和陈安修一起把人 送到了火车站,林长宁是二十六号下午的飞机直飞 纽约,陆江远因为鸿远的事情走不开,就没跟着一 道走。 因着临近年底了,送走这两拨人,陈安修和章 时年也没多耽搁,和众人告别后,就驱车回了绿 岛。路上的时候陈安修就在想,来北京不过十天的 时间,感觉发生了好多事。 他们这次早上出发的时间早,路上又顺利,回 到秋里镇的时候,不过下午两点多点,他们的车刚 进镇子,就听前面很热闹,陆两边有不少小彩纸和 放过鞭炮后留下的红纸屑。 今天天气不错,午后又正是暖和的时候,陈安 修打开车窗向外看看,又和开车的章时年说,“不 知道是谁家有人结婚了,我看前面好多人,你车子 开慢点。” 吨吨也扒着车窗探头出去看,“爸爸,是结婚 的,有新娘子在填枕头。” 填枕头是绿岛这边的结婚习俗之一,一般实在 结婚的当天午饭后举行的,新郎和新娘从笸箩里抓 几把麦草装到枕头里,有个说法是一抓金二抓银三 把抓对胖娃娃,成不成真谁也不会去较这个劲,无 非就是讨个好彩头,不过想要抓到麦草也不是件容 易的事情,因为新郎的兄弟们会趁机捣乱,抬着装 有麦草的笸箩到处跑,周边还围着一群或帮忙,或 添乱,或者单纯看热闹的,总之整个过程很热闹。 们的车子靠近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抬着笸 箩跑过来的几个年轻人,不过笸箩里装的不是麦 草,是太空棉,陈安修正想着这个也与时俱进了, 随后就看到了后面追过来的穿着西装,别着红色胸 花的新郎官。 “原来是魏叔叔结婚啊。”吨吨认出来人。 是魏晓磊,林梅子的表弟,陈安修往魏家小超 市那边看了看,果然就看到林梅子领着文峰和文茵 站在路边,她今天穿了件颜色明丽的菱格毛衣,让 人一眼就看到了,“一直听说晓磊要结婚,不过不 知道是今天,他和望望晴晴同岁。” “要下去看看吗?”章时年问了一句。 “不了,今天有点累,爸妈应该给过份子钱 了,如果没有的话,我晚上再过来补一份。” 今天已经是年二十七了,还有三天就要过年, 镇上的很多店铺都关门了,陈家的建材店也不例 外,他们就没过去那边,直接回了家。 十天没见吨吨和冒冒,陈爸爸和陈妈妈只搂着 两个孩子亲,陈安修在家坐了一会就去小饭馆,小 饭馆还开着,不过已经没什么生意了,只剩下市区 的一些订单还在送货,陈安修打算明天结完账就给 大家放假。 晚上陈妈妈刚准备做饭呢,陈天雨就回来了, 今天像模像样地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陈安修知道他 今天在魏家帮忙,见他这个时候回来就笑问了 句,“怎么?人家不管晚饭啊?” 陈天雨进门两把扯掉领带,给自己倒杯水,咕 嘟咕嘟喝掉半杯,这才说话,“那边的饭还没做 好,我先回来歇会,那边人太多了,连个坐的地方 都没有。”他环视一周,没看到人,就问,“冒冒和 吨吨呢?” “路上累了,两人在屋里抱着头睡大觉呢,待 会吃饭的时候再喊他们。你今天不是开车去接新娘 子的吗?怎么连块喜糖都没拿回来?”镇上结婚, 婚车车队一般都是街坊邻居凑的,听妈妈说,晓磊 特地过来打了招呼,望望今天也开车过去了。 陈天雨从外套口袋里摸盒烟出来,扔给陈安修 一根,自己点了一根,吸一口,吐个烟圈说,“我 一看她就来气,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和她要喜糖。 ” 陈妈妈从外面进来,听到他这句话就问,“人 家的媳妇,你来什么气?” “昨天晓磊说是早上七点过门,我们四点就起 床,不到五点就开车赶过去了,你知道人家怎么着 吗?不给开门。” 陈安修笑了下说,“多大点的事,不都是这样 闹一闹吗?新郎拿红包啊。” “不是闹,是直接不给开门,怎么叫门都不搭 理。早上五点多,天多冷啊,就把我们一群人撂在 大街上。要这媳妇是我的,我早掉头走人了。” 陈安修见他恼怒的样子不像作假,而且这种事 情也没作假的必要,就问,“这马上就结婚了,是 闹的哪出啊?” 陈妈妈也问了句,“是啊,这怎么回事。” 陈天雨就说,“我当时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啊,晾了我们有大半个小时,晓磊叔叔喊了好几次 门,人家这才把门开了,你们猜是怎么回事啊?人 家新娘子妈说了,要让他家闺女进魏家的门,就得 答应把那两个小的送走,要不然今天就不让闺女出 这家门,他家闺女可不能一进门伺候完了老的,再 伺候小的。” 天雨捏着嗓子,将那中年妇女的刻薄劲学的有 两分相像,陈安修想笑,但又笑不出来,他知道那 两个小的应该是说文峰和文茵。 陈妈妈说了句,“这媳妇够厉害的,这还没进 门呢。”虽然是从新娘子妈妈嘴里说出来的,但肯 定也是新娘子的意思,“那最后怎么解决的?” 陈天雨见章时年进来,狠吸两口,踩开脚下的 垃圾桶将掐灭的半根烟扔到里面,“还能怎么解 决,眼瞅着时间就不够了,只能统统答应着,晓磊 和梅子姐的关系打小就不好,你们又是不知道。我 们同学那会他就天天说梅子姐抢了他的东西,本来 家里的东西都是他一个人的。”梅子姐从小学习成 绩好,晓磊恰好相反,家里人总拿梅子姐做榜样教 训他,本来两人之间就有矛盾,天长日久的这样, 关系就更差劲了,要不然以前梅子姐放学就到他家 来。其实他能理解晓磊的心情,晴晴是他亲妹妹, 常被人拿来比较,他都心烦,更别说那关系不怎样 的两个了。只是有时候觉得梅子姐这人挺可怜的。 陈妈妈摇摇头,也没说什么,这过日子哪家都 有哪家的难处,外人说什么都没用。 陈安修见章时年坐下,就帮他倒杯水,又问 他,“睡一觉感觉好点没?”他也不知道章时年抽什 么风,前天晚上在阳台上开着窗子吹了大半夜的冷 风,昨天看人的精神就很差,今天回家也没见好 转。 章时年说,“还行。” 陈安修摸摸他的额头说,“我怎么没看出还 行,好像有点发烧,我陪你去市区看看,或者去卫 生室挂两瓶水?” “没那么严重,别担心。” 陈妈妈看他脸色也确实不怎么好,就说,“家 里还有退烧药,要不晚饭后先吃两片,今天晚上好 好睡一觉,明天还是不舒服的话,再去看看?” 章时年答应着,“行,妈,就这样吧。” 陈妈妈起身说,“我锅里炖着鸡呢,我先去看 看,晚上做点清淡的。” 陈天雨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却有点不以为 然,多大点的事啊,感冒发烧的,谁一年到头不得 有那么几次,怎么到章时年这里,就这么受到重 视,他以前也没享受过这待遇,不公平,真不公 平,难道是天生皮厚肉糙了,所以比不得章时年精 贵? 冒冒睡了半下午,这会也醒了,挨着哥哥蹭来 蹭去,最后也把哥哥弄醒了,吨吨还有点困,不过 还是勉强爬起来,给自己穿上衣服,又帮冒冒套 上,临出门时还记得拿了顶帽子给他扣脑门上,才 抱着人出来。 陈天雨一看到他们,就上前把冒冒接了过来, 又和吨吨说,“晚上跟我一起去要喜糖吧?他家喜 糖看着还不错。” 吨吨揉揉眼睛说,“我不去。”那家的人他又不 喜欢。 陈天雨最疼这个小侄子,这可是他自小抱到大 的,即使冒冒出生后,也没能取代吨吨在他心里的 地位,“吃个喜糖而已,还这么难伺候,那我晚上 给你带回来,你今晚别走,咱俩一起睡。” ☆、255 因着章时年身体不舒服,晚饭后陈安修就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现在天雨在,家里的房间也睡不开这么多人,冒冒今晚被留在这里,陈妈妈怕他见到爸爸走哭闹,就留在里屋哄孩子没出来,就陈爸爸和吨吨出来送人。 车子就放在门外,随时开走也方便,见他们上车了,陈爸爸把打包好的菜和药递过来,“天黑了,路上开车小心点,明早还不行的话,你就陪着小章去看看,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别拖着。” 陈安修和章时年都答应着,又让他和吨吨赶紧回屋。 “你们那里有些日子没住人了,实在不行就在家里挤挤吧,也不是真的睡不下。” 陈安修发动车子,朝他摆摆手说,“行了,爸爸,挤着睡觉难受,外面风大,你们快回吧。”他和天雨的那张床是够大,挤一挤睡上三四个成年男人都没问题,但这样睡的话实在有点奇怪。 陈爸爸听他这样说,就不再多劝,又叮嘱了遍路上开车小心,见他们开车离开,就牵着吨吨回身关门进去了。 陈安修开车到了镇上,可以看到魏家那边还是很热闹,门口大红的龙凤灯笼挂着,进进出出的都是人,隔着车窗,声音听不大清楚,但光看人的表情就觉得很喜庆了。 绿岛冬天的风很大,今夜也不例外,农家乐这边的房子自从他们离开,就没人住过,不过陈妈妈上午的时候过来清理了一遍,被褥重新晒过,暖气也开了,所以现在进门温度还行,并不觉得湿冷。 章时年已经吃过药,精神还是有些不济,面上看着还行,只是眼底倦倦的,坐在沙发那里支着额头,也不怎么说话。 陈安修去浴室准备一下,又过来帮他解衣服,“你先进去洗澡,我待会把被子铺铺。” 脱了上衣,解开衬衫扣子,当陈安修的手指落在章时年腰带上的时候,章时年扣住他的手腕,轻笑道,“我还没虚弱到这种程度。” 陈安修就近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两口说,“我这叫体贴,你这人真不懂享受。”不过感受到那里微微隆起的弧度,他还是不打算继续了,章时年这人真不禁撩拨,他是正正经经只是想帮着脱衣服而已。 章时年现在显然也没做那事的意思,见他识趣地退开,自己就去浴室了。陈安修重新插电烧了壶热水,又把被褥厚厚地铺了两层。 “今晚分开睡吧。”章时年洗漱出来见他只铺了一个被窝就这样说,他感觉自己应该是有点感冒。 陈安修倒杯热水放在炕边的矮柜上,闻言笑嘻嘻地说,“我怕冷,你身上温度高点,正好给我暖和被窝,你赶快躺下,我洗洗很快就出来了。” 两人睡下后,章时年推了他几次,想让他离着远点,但他越推,那人离着越近,最后更是变本加厉,双手双脚都缠了上来,章时年深感无奈,过会药力上来,即使身上挂着这么一个大号树袋熊,他也慢慢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中,总感觉有人不时地贴着的额头,还有双手在身上四处轻轻抚摸,有时候还拍拍他的背,像是哄孩子,可姿势并不熟练,他是想笑的,可能这怀抱太过舒服,反而将他的意识拉入更深更黑的地方。 见边上的人渐渐睡得安稳点了,陈安修在黑暗中长嘘口气,不过试试额头的温度,好像也没降下去多少,也不知道那药现在发挥作用没有,只能等明早再看看了。他动了一下,见那人没受惊扰,就悄悄爬起来,帮那人裹好被子,自己披了衣服,拎了笔记本去了隔壁吨吨房间。明天要放假,今天必须把各种账单扒拉开。以前他在家的时候,账面都是他来做,他出门的时候就由吴燕来做,别看吴燕学历不高,难得却是个细心的,各种账单一笔笔的记录很清楚。这样陈安修汇总起来也不是很麻烦,不过他也在想,等明年规模再扩大点的话,或许应该找个专门管账的了。 章时年这一夜睡得还行,但早上起来的时候感觉头还是有点重,陈安修一直忙到四点多才睡下,这会已经起来正在厨房里熬粥,走了这些天,家里的冰箱早就清空了,但米面还有些,他熬了些容易消化的小米粥,打了两个鸡蛋进去搅碎了,临出锅的时候又放了点白糖,感冒的人嘴里没味道。昨晚带回来的菜都是现成的,热热很方便,自己腌的小黄瓜咸菜捞了一小碟,这些小黄瓜腌了大半个冬天,捞出来的时候挂着点辣椒油和芝麻粒,清清脆脆的,很爽口。 他做好这些把粥和菜端进去的时候,章时年已经洗漱好了,穿着陈安修特意提早拿出来的厚衣服。 陈安修把饭菜放下,很自然地去摸他的额头,“不是那么热了,身上轻快点没有?” 章时年按按额角说,“就是头有点重。”独处的时候,他也不隐瞒自己的感觉。 陈安修接过去帮他揉捏两下,“那趁热吃,吃完饭,我带你去市区医院看看。” “你不是今天和孙晓他们说好上午结算放假的吗?” 这下换成陈安修头疼了,这事说好了,也不能一直拖,这都到年根了,再拖下去就过年了,“实在不行的话,先让三爷爷帮着把工资和奖金发了,其他的年后再说吧。” “只是个感冒而已,不差这点时间,我现在已经好多了,饭后再吃点药,到中午还是不舒服的话,我们再去看。” 陈安修又凑过去试试他的额头,确实不那么烫了,“那行,不用一上午我就能把事情办完。今天外面不暖和,你就别出去了。” 两人商量好这件事,早饭后陈安修就去小饭馆了,章时年则留在家里,他感觉精神还行,看了会书,又处理了几份文件。 * 今天是年二十八,小饭馆和淘宝店那边同时都停下了,农家乐里冬天的客人不多,最后一家也在前天退房离开了,陈安修让张言提早用苹果,梨和桃子煮了些水果甜汤,大家坐在一起边喝汤,边发工资。钱是陈安修刚去银行里取的,他们这种小饭馆也不兴打卡,每次都是直接发现金,出门不远处就是银行,领了钱自己另存或者带回家都很方便,当然有人提出打到卡里的话,他也不反对就是了。 其他人包括淘宝客服的两个小姑娘,农家乐的两个清扫人员,还有照看奶牛的老于,他们几个的工资都是说好的,这些都比较好结算,陈安修除了固定工资外,每个人发了一千的红包和一箱鸡蛋,一箱腊肠。孙大吉同时兼顾着养猪场和养鸡场,工资肯定更高,陈安修在红包上也看得出来,他的红包是五千的。再就是罗芳芳,她主要还是端茶倒水的工作,不过在这里工作时间长,又踏实肯干,陈安修给她的工资也提了不少,她现在秋里镇上找了个男朋友,明年可能结婚,就不打算回四川了。 将上面那些人送走,剩下的就是厨师刘波徐丽两口子,张言,另外就是孙晓和吴燕,这些都是刚开始就跟着陈安修干的,当时他和章时年的事情刚闹出来,小饭馆那么不景气的时候,这些人也没走,这两年里,又帮衬他不少,所有这一切陈安修都记在心里:“咱们几个一起也有两年多了,虚话我就不说了,明年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承包几块山地,扩大点果园的规模,建立块绿色蔬菜基地,另外养猪场和养鸡场也扩大规模,我们可以一边做农家乐,一边做配送,再过两年,等咱们这里的规模起来了,我们可以到市区开自己的专营店。淘宝店的生意这两天也起来了,咱们也攒了不少的老客户。如果以后你们还愿意跟我干,我每年分你们百分之一的红利,你们一共是四份。” 这几个人都还算沉稳,但也不是那种城府很深的,面上立刻就显露出巨大的惊讶来,他们都不是傻子,这笔账谁都会算,百分之一听着不多,可他们没出过一分钱的本金,又是领着工资的,这百分之一就相当于白赚,就拿今年来说,他们心里虽然没看到细账,可到底赚了多少钱,他们也是有个大概的,就今年的百分之一他们就能多拿几万块钱,更别说以后了。陈安修这里比着其他地方工资并不低。 孙晓年纪最轻,也最压不住事,当下咽咽口水就问,“陈哥,你说真的啊?”红利和他一年的工资差不多了。其他人何尝不想这么问,只是都没好意思出口,现在听孙晓这么说,就都支起了耳朵。 陈安修笑笑说,“当然是真的,大过年的,我空口白牙骗你们干嘛?” 农家乐小老板_334 孙晓一直都很信任陈安修,刚才那一问不过是不敢置信,现在得到肯定答复,他一下子就跳起来了,激动地说,“陈哥,我跟你干,只要你不关门,我就一直跟着你干。” 张言这会也反应过来了,起身照他后脑勺上就是一巴掌,“大过年的,你嘴里能不能说点人话,陈哥当然不关门,我还指着这里赚钱娶媳妇呢。”这就算是表态了。 吴燕身体不好,地里的体力活做不了,出去找工作也不容易,就是陈安修不分她这红利,她都是不愿意走的,不过有了这红利,她就更死心塌地在这里做了,“安修,只要你不嫌弃我和你孙哥,我们两口子就跟着干。” 刘波和徐丽两口子是外地人,这些年天南海北的也跑了不少地方,自己单干的时候是赚的比这多点,但在外地讨生活,辛苦的程度也可想而知,这两年跟着陈安修有吃有住的,日子稳定,生活也舒心,不过他们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要养,所以暗下里也动过想走的念头,趁着年轻干得动,多攒点是点,正在这犹豫的空当,陈安修的做法无疑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他们彻底安心留下来,刘波就问,“承包地的事情定下来了吗?这事要抓紧啊,地承包下来的话,过完年就该忙活了。”他们原先在这里工作就是工作,多做的就觉得是给陈安修帮忙,现在一说有红利,都感觉是在忙自己家的事情了。 陈安修笑说,“我已经去村里打过招呼了,他们说是要商量一下,还没最后定下来,我过年的时候再到各家走走,问题应该不大。”这两年和前些年又有点不同,前些年各个村里都有大片的荒山荒坡没人种,更别说承包了,村里往外承包个地跟求人一样。这两年眼见的就不一样了,外面的生意也不大好做,有些人又瞅上村里这些地了,当然不是回来种粮食。经济林木,无公害蔬菜,还有各种特色的养殖场,这两年陆陆续续都有人在做,就连农家乐今年恐怕也不只他一家了。 刘波点点头说,“你心里有打算就好。” 至此为止,这些人算是都搞定,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一些,还不到十点,陈安修就把这些都弄完了,钱该分的分,年货该送的送,当店里只剩下陈安修和江三爷爷的时候。陈安修把一张存折推过去,“三爷爷,钱都给打到这个存折上了,除了给明晓静的20%,还有他们几个分的4%,剩下的我平分了,三爷爷,你看看。” 江三爷爷接过来戴着老花镜看了看,又把存折推回来,“我手上还有钱,你每个月放我这里的一千,我都花不完,这存折还是你帮我收着,明年你包地,买东西的还不得花钱,我也不怕你坑我的钱,你跑了还有你爸妈呢。” 陈安修知道老人说笑,就是对亲孙子也没这么交付家底的,所以他每动一笔钱都会记下来并和老人说清楚。三爷爷虽然年纪大点了,还没到老糊涂的岁数,心里应该也是明白的。 做完这一切,陈安修把江三爷爷送走,又小饭馆里里外外的门窗检查一遍,厨房里所剩不多的食材都收拾出来,断水断电锁好门,外面挂上歇业的牌子,这次歇了起码要等到过完元宵节再开。 看看时间差不多快十一点了,陈安修拎着收拾出来的东西回家。到家的时候听着屋里没声响,他知道章时年喜静,也就没多想,进了卧室发现人盖着床毯子歪在炕上睡着了,他过去摸摸额头,一摸不要紧,早上降下去的温度又升上来了,他急忙把人推醒了,又去拿厚外套将人裹上,“咱去医院。” 像章时年这种平时不怎么生病的人,一次就来个狠的,他上午处理过几分文件,还是觉得头重,就自己到炕上歇了会,这一歇就有点人事不知了,直到被陈安修推醒,他只觉四肢跟灌了铅一样,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不过他意志坚强,倒也没表现的太过虚弱,只是脸色太过难看,让人相信没生病都难。 陈安修把人扶上车,直接开车去了宁世,楼南接到他的电话,还以为多严重的病,亲自带人开了绿灯,可等检查结果一出来,他差点把病历摔在陈安修身上,“不就是重感冒吗?至于把你急成这样?”不过看这人忙前忙后热的一身汗,他也没好意思说重话,“挂完这两瓶水应该会好点,你在这里陪着他吧,这个时候过来,吃午饭了吗?” 陈安修回身看看正靠在病床上闭目休息的章时年,心里终于稍稍平静,掀着自己的领子呼扇两下,“还没呢,叶院长是不是做了什么好吃的?” 楼南不怎么客气地说,“想得美,阿谦做的饭,我还没得吃呢。” 话说得不好听,但中午送过来的饭菜还是不错的,不是叶景谦的手艺,但也到大厨的水准了。不过章时年病着,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点就停下了,陈安修又哄着多吃点,自己也跟着随便扒了几口。 等人收拾走餐盘,陈安修给他拉拉被子说,“你睡会,我给你看着针,等再打完这一瓶,咱们就回去。” 章时年握握他的手。 负责这间病房的护士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到这两人的亲密行为,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两人身份不一般,竟然是由楼医生亲自陪同,在这家医院工作稍微长点的,谁不知道,肛肠科的楼医生才是医院的大老板。要让他出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办到的,现在看看这两人的关系竟也与楼医生和叶院长一样。不过楼医生和叶院长的关系也是宁世的一大谜团,很多人都在传他们在一起,上下班都一辆车,可当事人谁也没公开承认过。 * 此时在楼南家。 糖球推着他的山地车正要出门,糖果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他的后面,左手里搂着一只公鸡玩偶,右手结结实实地攥着哥哥的衣服下摆不放开。 “我过会就回来了,你和阿姨在家待会,听话。”对于一个生性活泼的人在家里陪个两岁的孩子待上半个月是什么感觉,反正糖球觉得他再不出去透透气,就快疯了。 “哥哥。”糖果喊他,虽然脸上照旧没什么表情,但细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出点讨好的意思的。 “这次叫哥哥也没用了。”都心软好几次了,糖球去扒他的小肉手。 糖果攥地很紧,但架不住糖球比他力气大,慢慢的还是扒开了,糖果见这样,着急地又喊了一声,“哥哥。” 糖球差点就心软了,但一想到这些天憋闷的心情,扭头不看他,推着山地车就往门外走,见糖果追上来,他紧走两步出门,然后回身把雕花铁门咔的一声合上,他在门外,糖果就被关在门里面了。 糖果抱着他的那只公鸡,大胖脸趴在两格铁栅栏那里,他大概想钻出去,但他实在有点胖,就伸出右手又喊,“哥哥。” 糖球已经跨上车子了,回头朝他挥挥手说,“我一个小时就回来,你自己玩会。” 小保姆正在二楼的阳台上晒衣服,见糖果趴在门上好一会没动,她推开窗子喊了一声,“糖果。” 糖果回头看看她。 小保姆拿毛巾擦擦手,到厨房里拿了两块饼干又去抱他,“糖果,看,饼干啊,很好吃,咱们回屋吃去吧。” 糖果看看饼干,接过来,但并不回屋,小保姆见这样,就在把他的宝宝凳子拿出来放在院子里,拍拍他说,“那你乖乖在这里吃饼干,不要到处跑啊。” 糖果没出声,自己在宝宝凳子上坐下来。 小保姆见他开始吃饼干了,就放心上楼洗会衣服,这个宝宝还是很好带的,一点不闹腾,只要手里有东西就能自己坐很久。 糖果就安静地坐在那里,自己咬口饼干,又往小鸡的嘴上戳戳。 绿岛总的地形是建在半山坡上,又弯弯绕绕的,但到东山这边的近海边,路还是比较平坦的,糖球骑着他的山地车沿着小区小面的陆向东骑了一段距离,少了夏天的旅游车,香港路往东这边还是很宽敞的。不过骑了一会,他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畅快,一想到留在那里的那个小不点,他就浑身不自在,最后实在骑不下去了,就折返往回走。 糖球回来的时候,糖果还抱着他的小公鸡在院子里坐着,见他进门,就跑过来从口袋里掏了半块饼干给他。 糖果竟然主动送东西给别人吃,这简直是彗星撞地球的概率,糖球这样想,停下车子过来摸摸他的头说,“哥哥不吃,你自己吃吧。” 糖果的手收回去一点,又递过来。不过等糖球真的吃掉的时候,他的嘴巴动了动,好像又有点舍不得。 糖球笑着抱他起来,“我带着你上山看冒冒吧?”这是他想到的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糖果对这个名字反应很快,“弟弟啊。” “是啊,就是弟弟啊,弟弟昨天从北京回来了,我们去找他玩。” 糖果的眼睛明显亮了很多,小手一指外面,“弟弟啊。”这就要急着走。 “你先别急,我给爸爸打给电话,你进屋来戴个帽子。”糖球抱着他进屋,他还不大乐意。 楼南知道年底了,大家都忙,实在不愿意两个孩子这个时候去给人添乱,特别是糖果,还得人分神照顾,但听到糖果在电话那边一叠声地喊弟弟,他又有点心软,“那去你陈爷爷那里的时候,你要帮着看好弟弟,别光顾着自己玩。” “我知道了,爸爸,那你找辆车送我们过去吧。” “你小陈叔叔和章叔叔他们正好在这边,你和糖果等等,我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捎着你俩过去。” 陈安修听说糖球和糖果要去,自然是很高兴的,和章时年打完针,就去楼南家打个拐,把两个孩子带上了。 ☆、256 糖果应该早先得到消息了,陈安修他们刚到,就看到他在门口那里探头探脑的,他穿了条颜色很浅的裤子,白色套头衫,最外面是件红色的小羽绒服,拉链没拉上,帽子歪歪地戴着,身后背着个小包,怀里一左一右还搂着两只公鸡玩偶,整个人要搬家一样,搞得还好像很匆忙。 车子停下的时候,他还有点犹豫,只站在那里瞪着眼睛看,并不靠近,不过等陈安修打开车窗喊他一声,他就认出来了,摇摇摆摆的就要过来,门前还有台阶,他走的很小心,先试着把右腿挪下来,再挪左腿,再右腿,再左腿,笨笨的,缓缓的,但很稳当。 小阿姨在里面听到动静已经开了门,陈安修下车进去抱他,帮他正正帽子,拉上小羽绒服的拉链,又拍拍他鼓鼓囊囊的小背包说,“糖果,你背着什么好东西?” 糖果咧咧嘴背过身去给他看,陈安修打开小背包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还没拆包装,看着像是个遥控小汽车,“糖果这么多东西啊,叔叔帮你拿下来放车上吧?” 糖果点点头,“叔叔,弟弟啊。” 陈安修摸摸他圆乎乎的脑袋,“叔叔就是来接你去和弟弟玩的。” 说话的功夫糖球也从屋里出来了,见他们在解小背包,就和陈安修说,“小陈叔叔,这是我爸爸让给冒冒带的。” 陈安修一听这样就说,“冒冒很多,不用带这个了,留给糖果在家里玩吧。”他想给放下,但糖果还抓着背包带不放开,他笑了笑只好连人带着包一并抱到车上,糖果可能习惯了,把他放在宝宝椅上,他很乖,并不乱动。 糖球和章时年打过招呼后,也在糖果旁边坐了。 腊月二十八在绿岛一般年前蒸馒头的日子,也有早点蒸的,但不能再晚了,二十九和年三十都有其他事情要做,肯定没空用来蒸馒头,现在蒸好的馒头都是过年期间吃的,因着陈家的客人多,陈妈妈每年都要蒸很多,三四锅总是要的。 陈妈妈蒸馒头用的家里烧柴的大铁锅,一锅能蒸二十多个大馒头,家里自己蒸馒头,发面用最多的是老面,并不常用酵母粉,陈爸爸老说酵母蒸出来的馒头太软,吃着不劲道。老面是上一次蒸馒头留下的发面团,用这个发面慢点,所以陈妈妈一般在前一天晚上就把面发上,放在有炉子的屋里,这样第二天做馒头正好,不耽误时间。 做馒头的面都是从镇上的小磨坊里拿的,因为小磨坊的机器比不得大面粉的设备先进,磨出来的面有点黑,并不如市面上的那么白,有几年镇上很多人都嫌这种面不好,喜欢到市区买精白面吃,如果不是有些人家习惯往小磨坊里存麦子,这小磨坊差点倒闭,不够这几年风向又转回来了,大家都说这种才是真正的全麦粉,没有任何增白剂的,市面上想买这种面都不容易,一时间小磨坊又成了香饽饽,好些外面的人都打听着来这里买这种有点黑的小麦粉。不过这也不全然是跟风,这种黑面蒸出来的馒头确实香,有种实打实的麦香味。 陈安修他们到家的时候,陈妈妈的馒头已经蒸好了,还特意蒸了一锅枣饽饽,都放在厨房的锅拍上晾着,锅子里这会蒸的是黍米糕,黍子的产量很低,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把这当主食吃了,秋里镇上的人每年种一点,大多是为了过年蒸黍米年糕吃。 糖球事先打过电话,吨吨就待在家里等他没出去,冒冒也在,糖果一看到他就直接对着过去了,“弟弟啊。”还把怀里的公鸡玩偶分给他一个。 陈妈妈见到他们两个也很高兴,在灶膛里添了木柴,就出来和他们说话,“糖球和糖果来了,锅子里蒸的年糕,待会就好了,你们出去玩也别走远了。” 糖球喊陈奶奶,糖果也跟着喊,陈爸爸在小隔间的炉子上炖肉,又和他们说待会还能吃肉,把这小兄弟俩都高兴坏了,特别是糖果,可能闻着味了,还蹭到陈爸爸边上去看了看,肉已经炖地差不多,不过还没放盐,陈爸爸撕了一点喂给他和同样张着嘴的冒冒吃了。 陈妈妈招呼完孩子,又过来问章时年,“打完针,身上好点了没,怎么一感冒就这么重啊?” 章时年能听出她话里的真是心意,并不是客套,就说,“身上没那么重了。” 陈妈妈又说,“刚打完针,还是别在外面吹风了,回去歇着去吧。这就快过年了,养好身体最要紧。” 章时年答应着,陈安修陪他回屋,又来厨房倒水,陈妈妈从饭橱里摸出瓶蜂蜜给他,嘱咐说,“喝了水让他躺下睡一觉,孩子们就让他们在这屋里玩就行,别让他们过去闹。我待会在煤气上熬点粥,他想吃的话就吃点。”一直以来怎么说呢,可能是章时年表现太好了,又有那样的身份背景,虽说喊她妈,但很多时候她都没法当他是个普通的小辈来对待,总觉得隔着点什么,这猛地一病倒是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些疼惜的感情来。 陈安修给章时年倒上水,把陈妈妈的话转给他听,“你现在是我妈的亲儿子。赶紧歇着,有事的话喊我,我出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去吧。” 陈安修帮着把窗帘拉上,又给他压压被子角,这才带上门出去。 陈妈妈这边只是添柴烧火,自然不用他帮忙,倒是陈爸爸这边,他家帮把手,陈爸爸每年过年都会买个大猪头和一些猪蹄,自己做猪头肉,炖着吃,或者做肉冻都可以,但他总嫌外面的收拾不干净,宁愿买带着毛的,自己回来费点事,他在炉子边上先把猪蹄用火烤了,再用锋利的小刀一点点的刮,陈安修自小就看他这么做,到现在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只是小点的时候,他光顾着吃,并没有耐心做这细活,就这几年才耐下性子来,能上手帮点忙了。 “你下手轻点,皮都被你削没了。”陈爸爸看他一刀子一刀子的动作倒是很快,品相就差多了。 “这个方法太费事了,下水煮煮比较快。” “这么做的最干净。” 陈安修反驳他说,“你就是老脑筋,对了,望望呢?”望望的快递公司也早早放假了。 “吃过午饭跟着你三叔去你大姑家接你奶奶去了。”陈爸爸擦擦手,又去看锅子里的肉,里面煮的大骨头,还剁了大块的鸡在里面,再放上一点点的虾米提鲜,这样炖出来的肉可以吃,剩下的汤汁滤一滤,就是不错的高汤,下面条,下馄饨,做炖菜。做丸子的时候都能用。 在绿岛,家里有儿子在,是不兴老人在闺女家过年的,“三叔那边收拾的怎么样了?”昨天下午从北京回来,一直在忙,也没得空去那边看看。 “凑合着能用吧,其他的只能等过完年再说了。如果把东屋和门楼都翻盖一下的话,怎么也少不了两万块钱,我看你三叔给天意买了房子后,手头也够紧的。即便是过年公司里发点钱,又得攒着三月里给天意结婚了。我今年买的牛肉和羊肉多,你大舅他们也送了不少鱼虾和干货过来,晚上的时候,让你妈收拾些出来,你给你三叔家送过去。”虽说是兄弟四个,但大哥和老四常年不在家,这里就他和老三两个,老三又是弟弟,他不帮着谁还帮着。 “行,爸爸,我知道了。” 半下午的时候陈安修小姑家的彬彬来了一趟,送了些花馒头和豆包过来,陈家这一大家人,就属陈建敏的手最巧,各家过年的花馒头基本都是她蒸好送来的,因为做的太多,花样也不是很复杂的,就兔子和桃子的,另外就是几只小刺猬的,胖乎乎的都非常可爱。 陈建敏家每年都会走这么一遭,陈妈妈早就把回礼都准备好了,正好赶上年糕出锅,又给彬彬装了点热年糕。陈安修送他出去,塞给他五百块钱,又陪着他去陈建浩那边放下东西。 家里这边,四个孩子已经开吃了,吨吨和糖球拿的年糕,一人一个插在筷子上吃,年糕和馒头的形状差不多,因为黍米很黏,不成形,做年糕的时候还要加一点点玉米面和豆面,里面裹着很多剔掉核的红枣,刚出锅的年糕又烫又黏,陈妈妈都要在锅拍上事先铺一层煎饼才敢把年糕放上去,要不然粘在锅拍上就不好弄了。 糖果和冒冒见到哥哥们吃也馋的口水直流,但这会的年糕太烫了,陈妈妈也不敢给他们吃,陈爸爸就哄着他们去吃肉,还特地选了肉多的鸡胸给他们撕了一块,两个胖墩墩的食量很好,还没怎么着的,一块肉喂完了,陈爸爸把剩下的那块骨头放在桌边,打算到锅子里再给他们捞一点吃。 桌上就剩下了糖果和冒冒排排坐,糖果可能见那块骨头还有肉,就想往自己这边扒拉了一下,可他胳膊太短了,肉骨头没扒拉到,桌子反倒被他撞的一晃,肉骨头直接掉到桌子下面去了,糖果又往桌子底下看,这时早就趴在一边等候多时的班头一跃身上去,叼起骨头就走。 糖果见此立刻起身颠颠地追了几步,可他别说就两条腿,就是四条腿,但都那么短怎么可能追上班头。 班头见他不追了就停下来开吃,糖果往这边追两步,它就移动一下。糖果停下来使劲地跺跺右脚,又朝它像模像样的招招小手,“狗狗,回来啊。” 谁理你!! 班头蓬松的尾巴来回瑶瑶,继续埋头啃他的骨头。 陈安修回来正好碰上这一幕,差点笑出声,但一看糖果委屈的样子,只好又将涌上来的笑意憋回去了。 糖果确实委屈坏了,他一见到陈安修就冲过去抱住他的腿,伸手一指班头说,“叔叔,坏狗狗啊。” ☆、257. 农家乐小老板_335 只有冒冒的时候,陈安修觉得还好,当然也不排除他已经习惯了冒冒的土包子形象,但换成糖果,这感觉太新奇了,明明刚才还是一个帅气可爱的胖宝宝,这一转眼就成小土包子了。特别是两个人站在一起,这效果简直太有杀伤力了。 “论衣服对人的重要性。”陈安修边笑边拿出相机,对着两人就是一通猛拍。 两个小的当然不能明白他的话,但他们都不是第一次照相了,尤其是冒冒,他很爱照相,一看到相机对着他,就哈哈笑,糖果大概也觉得这是件不错的事情,也咧着嘴露出点笑模样。他们俩这傻乎乎的喜庆样子惹得大人笑地前仰后合。连章时年都没忍住,略显苍白的脸上浮出些笑意。 糖球和吨吨不知道到哪里溜达了一圈回来了,糖球一进门就喊,“小陈叔叔,前面街上有人在做爆米花。”他跑过来看到糖果这打扮先是一愣,只是还没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糖果还没消去的红眼圈,就蹲下|身去抱他,“你怎么还哭了?” 陈安修到现在也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糖球听糖果拍着门哭,就疑心是上次关到厨房里的事情吓到他了,脸上忍不住露出些愧疚来。 陈安修没错过他这表情,猜测事情可能有什么前因,不过当着这么多人,他也没拆穿,转开话题问吨吨说,“你们刚才去哪里了,什么做爆米花的?” 吨吨比糖球性子稳重些,进门的时候没见很兴奋,但也是满脸的兴趣盎然,现在听陈安修这么问,就回道,“前面街上有人在做爆米花,很多人都在那里看。” “我以为是什么稀奇事,爆米花,镇上不是天天有买的吗?”不值什么钱,五块钱就一大锅子,巧克力的,奶油的,原味的,各种口味随便挑。 吨吨和他比划,“不是那种,在炉子上架着个黑的东西,这么长,有个圆肚子,用手摇的,打开的时候嘭地一声,爆米花就炸出来了。” 他没怎么见过,说的很稀奇,陈安修已然明白是什么东西,这个是他们小时候常见的,他刚才就听到动静了,还以为是谁家小孩子在街上放炮仗玩呢。 陈爸爸和陈妈妈自然也知道,陈爸爸就笑着说,“好些年头没见到过这个了。” 其实这里面除了孩子们也就章时年是个不知情的,无论在季家还是章家,他都没机会接触到这东西。闹过刚才那一场,陈安修知道他这会应该也没睡意了,就问他,“要不要一起看爆米花去?” 睡久了头里有些发木,章时年答应着说,“也好,一起去。” 陈安修帮他拿了长外套和围巾,吨吨和糖球领着两个小的一起提前一步跟着陈爸爸去东边的杂物间里端玉米粒去了,陈妈妈还去厨房给他们装了些大米,黑香米和白糖。 陈爸爸陈妈妈家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就陈安修领着他们去的,他们去的时候,正好前一锅刚出来,摊主正在往爆米花机里填玉米粒和白糖,摊主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他用的是那种老式的手摇爆米花机,通体已经烧的乌黑了,填上东西后,用一个铁棒插紧,之后就是放在炉子上来回转着烤。 在他们之前还有不少人,陈安修让吨吨和糖球排号,他领着冒冒和糖果还有章时年,去旁边的摊子上买糖瓜,糖瓜是用大米和小麦熬出来的麦芽糖的,比不得蔗糖甜,但味道清清淡淡的,还是很不错的,个头有核桃大小,样子有点像小南瓜,在绿岛从小年从春节,街头巷尾很多卖的,一般买糖瓜的摊子都同时卖芝麻糖,花生糖和麦芽糖浆,芝麻糖,葱白那么长一段一段的,很脆,外面裹着一层芝麻,花生糖是棕红色方形的,切成薄薄的一片一片的,里面裹着花生仁,麦芽糖浆一般都是装在罐头瓶里,样子有点像蜂蜜,但要比蜂蜜粘稠很多。 摊主是个三十多的女人,看到陈安修领着两个小宝宝,就热情地拿了些碎开的芝麻糖给冒冒和糖果吃,陈安修拦了一下,但架不住这两个都是不懂得客气的,人家一说给,他们两个的小爪子就伸过去接着了。 陈安修在摊子前面站定,和摊主笑说,“大姐,我家这俩脸皮厚,你给什么他们都要。” 摊主也笑,“他们这么小,能懂什么,再说这些碎开的也不卖钱的,就给小孩子吃着玩了,这俩孩子长得可真精神,看着就让人喜欢。”她见章时年站在边上,有心想招呼两句,但怎么就感觉这人不像是来她这种小摊子上买糖的。 陈安修发觉她的目光就说,“我们一起的,大姐,你这糖瓜怎么卖?” 摊主于是不再纠结章时年的事情,利索地说,“糖瓜十块钱一斤,都是家里孩子爷爷自己熬的,先尝后买,尝着好就买,不合口味就不买,都不要紧的。” 糖都有碎开的,陈安修尝了一点,味道还好,和小时候吃的差不多,他每样都要了一些,麦芽糖浆也要了三瓶子,摊主分门别类地帮他小心装好,最后又给套了个大袋子。麦芽糖浆抹馒头片和面包都可以,过年做红烧菜,炖大肘子的时候放一点,比冰糖和蜂蜜味道还要好一些。 做爆米花的地方看着人很多,但一锅一锅的也很快,陈安修回家放完糖没多大会,就轮到他们家的了,先爆的是黑香米的,出来的时候,陈安修上前帮着糖球和吨吨装袋子,章时年就领着冒冒和糖果在边上等着。 章时年和陈安修的到来,早就有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说实话,很多人心里还不是全然能接受这种关系,不过中国人就是这点好,他们看你再不顺眼,再不能接受,最多也就是视而不见,再不然就是背后嘀咕两句,但不会到你门口上聚会抗议,更不会喊打喊杀。而且连着看了这两年,起初的怪异感也多少消去一些了,当然那两个孩子也加分不少,看人那俩孩子养地多好,大的那个人就别说了,整个秋里镇上再也找不出个相貌这么出挑的,听说学习也很好,就小的这个,模样虽然还没长开,但白白胖胖的,见人就笑,不知道多讨人喜欢。 关于这个男人和吨吨的关系,村里的人没少猜测,毕竟长地太像了,说什么的都有,不过猜测也只能是猜测,谁也不好拿着这种问题上门去问人家。 爆的玉米花还带着一点皮,不能给糖果和冒冒吃,但大米花,还是可以的,甜甜的,还有点热,给他们的小爪爪里放一把,他们自己就坐在那里吃很久,吃的嘴边上都粘着,一粒粒的。 天雨开车过来,老远就看到他们了,车子到胡同口的时候就喊了他们一声,“大哥,吨吨。” 陈安修见是他,知道是陈奶奶回来了,就领着吨吨和冒冒过去,章时年也过来打个招呼。 车是天雨开的,陈建浩陪着陈奶奶坐在后面,车子停下的时候,陈建浩就下来了,在闺女家住了大半个月,陈奶奶的气色看着不是一般的好,她和章时年很生疏,说的话就不多,对着冒冒和吨吨看着还亲近些,摸摸冒冒的头又给他们拿水果和包装好的点心。 陈安修知道这应该是大姑是捎上的,就赶忙拦着,“不用了,奶奶,他们刚在家里吃了东西,再吃就撑着肚子了。” 陈奶奶听他这么说,就把递给冒冒的点心收回来,从旁边的袋子里摸出两个很大的火龙果,一个给吨吨,另一个放到冒冒的怀里,“冒冒抱着去玩。” 这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陈安修也就不一再推脱,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就催人早点回去歇着,并说晚上和爸爸一道去看她。 她答应着,可能是快过年的原因,也是满面欢喜的样子。 送走陈奶奶,爆米花那边也好了,糖球紧紧牵着糖果不敢放手,边上的人就帮着把爆好的米花都装起来了。 家里这边,陈爸爸熬好的大骨头汤,一半盛滤干净留待以后用,另一半,陈妈妈就着这些汤水攒了些牛肉,猪肉和山药丸子,各种馅料是先前腌制好的,做起来不算费事,就鱼丸子要清淡些,是另开一锅在白水里滚的,陈爸爸则继续在锅子上做炖菜,发好的山蘑菇,山药和土鸡浓浓的炖上一大锅,吃不完的就放在盆子里,过年期间家里不想炒菜的时候,每人热上一碗就当菜吃了。 楼南和叶景谦今天下班还算早,七点多一点就赶过来了,陈家这边刚吃完饭,因着今天炉子旺旺地烧了一天,楼南一进门就说,“这屋里真暖和。” 叶景谦是紧随其后进来的,也笑说,“暖气很足。” 陈爸爸也觉得屋里太热了,早先就把窗子开了道缝,只是有孩子在,窗子不敢开地太大,屋里的温度一时半会也就没降下去。 糖球和吨吨在东屋里打游戏,这屋里就糖果和冒冒挤在沙发上玩他们的公鸡小玩偶,冒冒手里的那只今天被他随处丢了好几次,又被糖果跟在屁股后面给捡回来了,上面沾了土,已经没原先干净了,不过两个人玩地还挺开心,糖果碰碰冒冒的,冒冒又碰碰糖果的,这两个人在一起,谁也不嫌弃谁。 糖果一见这两人进来,就自己从沙发上爬下来了,“爸爸,爸爸。” 楼南不敢置信地定睛瞅了两眼,又扯着糖果的小胳膊来来回回前前后后的看,看着看着,自己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林姨,你这手艺真好,我们糖果穿着还挺合适的,我差点没敢认,刚才和冒冒在那里坐着,我还在想,这是谁家的宝宝,看着还有点眼熟。”天蓝底粉花花的背带小棉裤,要多抢眼又多抢眼。 这两年楼南他们和陈家来往频繁,陈妈妈和他也算熟悉了,知道他性子直爽,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就说,“试来试去,就这件最合身,不是很好看,不过在家里穿着还算暖和。” 楼南抱着糖果起身说,“真挺好的,林姨,糖果长这么大,我们还没给他做过件衣服穿呢。”他两个爸爸不用说,一个比一个脾气暴,这样的针线活和他们从来就不沾边,阿谦那边也没什么亲人来往。 问过他们还没吃晚饭,陈爸爸在微波炉上给他们热了馒头,又把刚做出来不久还热乎的丸子和炖菜给他们盛了两碗,糖球听到动静也从东屋里跑过来了,偷偷拿眼睛去看陈安修,后者朝他微微摇摇头,糖球见此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更紧张了。 楼南的两个父亲都住在旧金山,吃饭的空当,陈安修听他们说年三十那天才能飞过去和两位老人团聚,就邀着他们全家在这里住下,明天让糖球和糖果再在山上玩一天。 楼南说不心动是假的,特别是看到糖果和冒冒在沙发上抱着滚做一团,再想想糖果在家里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样子,只是嘴上不好应着。 陈妈妈知道这一家在绿岛也没什么亲戚,孩子也只能由小保姆带着,她就从旁劝了几句,一个孩子带,两个孩子也是带,糖果乖巧,他们都喜欢之类的话,话说到这里,楼南也不好再端着,就笑着应承下了。 楼南和叶景谦也不是外人,陈爸爸留着他们在家里说话,就带着陈安修和陈天雨一道去陈奶奶那边去了。 陈天意和李文文今天放假,这会也是刚回来,屋里进门的地方摆着些不知道他们买的还是单位发的年货,陈安修一眼带过,也没仔细去瞅,只觉得花花绿绿的,东西倒是不少。陈天意和李文文出社会工作一年多,单位又不错,看穿着打扮就比以前成熟不少。 陈爸爸和陈奶奶说过话,就又去问他们工作的事情,李文文还好,话不多,陈天意最近可能正春风得意,说着说着就有点夸夸其谈,说起单位今年组织的两次旅游,他们去了一次内蒙古,还去了一次香港,他可能在人前说了不止一次了,说起两地的风土景物很顺溜,说到兴奋处,他就说,“二伯,二哥,三哥,那里的数码相机和化妆品什么的都很便宜,你们要捎东西的话,我下次去给你们带。” 李文文在边上暗地里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他可能想起什么,自己抓抓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然有章先生在,应该也不用我。” 陈安修注意到了李文文的动作,心里觉得她太过小心,不过是兄弟间聊些家常,又不是商议国家大事,天意的性子,他们都知道,根本不用这么处处谨慎。但站在她的立场上,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天意是弟弟,天雨也算给面子,就说,“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下次去之前提早打电话,别光做马后炮。” 陈爸爸就说他,“望望,你这当哥哥的,怎么说话呢?” 陈三叔又拦着说,“他们兄弟们亲,怎么说话不行啊,二哥,咱喝咱的茶,别管他们,让他们自己说去,爱说什么说什么,只要打不起来就行。” 陈奶奶也觉得没什么,她除了陈天齐就最疼天雨,觉得男孩子嘛,就该是天雨这样的,爽爽利利的比什么都好,她心里虽然有些重男轻女,但传统的观念还是让她觉得,女孩子娇气点扛不起事也不算错,只要能干,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就是福气,可男孩子要是扛不起事,她心里就有点不喜,而陈天意恰好就是她心里扛不起事的那种,性子太绵软,上不去大台面,还比不上这一辈的三个女孩子。不过她现在住在老三家,这些话她除了两个闺女,也没对谁提过。 她今天坐了半天车,刚从市区回来,陈爸爸想让她早点歇着,就没坐很久,待了大半个小时,留下东西就准备走人了,陈三叔拿了两个干果和糖果礼盒让给吨吨和冒冒带回去吃。 * 楼南一家留下,家里肯定是住不开的,他们都跟着陈安修去住农家乐,临走的时候,糖果攥着冒冒的手还舍不得放开,直到叶景谦和他说睡醒了还来,他这才松开手,乖乖跟着人走了。冒冒也想跟着走,陈安修没让他。糖球和吨吨也留下来,跟着天雨一起睡。 章时年的感冒刚好转一点,到家吃过药就早早睡下了,楼南和叶景谦知道他身体不舒服,也不计较这个礼,自顾自的,反倒轻松,趁着叶景谦给糖果洗漱的功夫,陈安修拉着楼南出来,把糖球说的事情和这人说了,“他以为事情过去了,怕你揍他就没敢说,这次让我和你说,也算是间接认识错误了,你就原谅他这次,不过这事呢,也不一定是怎么着,小孩子怕黑也是很正常的,我当时也是粗心了,留他一个人在屋里。” 楼南沉默半晌说,“糖球这么大了,让他天天陪着糖果玩,也确实难为他,以前家里还有月嫂专门带他,不过月嫂能做的就那些,糖果大点,我们就辞了,我爸倒是想让糖果跟着他们,那边的亲友多,孩子也多,只是我和阿谦都不舍得。”想想糖果这安静的性子多半也和少人陪伴分不开,他们工作忙,虽然想着尽量多抽时间陪孩子,可怎么也没那么多时间,糖果平时在家,除了和一堆玩具玩,就是吃点东西。 ☆、258. 晚上和楼南谈过之后,陈安修也就不再提这件事,怎么说楼南和叶景谦是糖果的父亲,两人又都从医,在这方面肯定比他更专业,另一个,他也希望自己是多想了,糖果小胖子还这么小,总要健健康康的长大才好。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陈安修醒过来的时候,章时年还没醒,这在他们家是不多见的情况,陈安修凑过去碰碰的额头,不那么烫了,但温度还没彻底降下来,不过他也明白,生病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慢。 早上不到七点,拉开窗帘,外面的天刚蒙蒙亮,陈安修不想起来,就枕着右胳膊,半侧身躺着盯着章时年看,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描绘着身边人的轮廓,一晃眼,认识这人都快三年了,冒冒都快一岁半了,可是这人的相貌都没什么变化,他到现在还记得实际意义上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天的雨很大,这人在窗边看书,身后是院子里高大的广玉兰树,他那时就觉得这人长得真好,现在看看,好像更顺眼一点了,不过那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两人会有如此亲密的一天。 陈安修的目光落在章时年紧闭的眼睛上,垂下来的睫毛又长又密,男人的睫毛长成这样简直是浪费,他心痒痒,伸着指头过去轻轻戳了戳,“你再不醒过来,我就亲你了。” 章时年闭着眼睛握住准确的握住那只作乱的手。 陈安修顺势贴过去,抱住人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章时年睁开眼睛,侧头在怀里人额上亲了一下说,“再多的睡意都被你烧没了。”那么火热的目光。 陈安修笑眯眯地眨眨眼说,“早知道我应该闭上眼直接亲上来的,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 章时年揉揉他乱蓬蓬的头发说,“我不介意以后给你无数次机会。” 以后有机会还是等于今天没机会,陈安修在被窝里伸伸懒腰说,“那我先记账,你记得欠我一次,现在起吧,咱们先回家吃饭,你如果还是困的话,吃完饭再睡。”这里也没什么菜,总不好让楼南跟着他们只喝粥吃咸菜,还是回家吃好点。 章时年身上还觉得有些虚软,但也不打算继续躺着,就和他一道起来了。 楼南和叶景谦那屋里已经有了动静,但还没出来,陈安修先行洗漱后,自己到附近的山上跑了一小圈,他现在没以前锻炼勤奋了,但只要时间允许的话,他还是会每天运动一下的。在秋里镇这边,天气晴朗的冬夜里经常会下霜,地上,路边的枯黄的草叶上,屋顶上,白白的一层,夜里下了一场薄薄的小雪一样,这几天天气好,更是几乎日日都能见到。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镇上除了超市和银行这类的行当,其他的个人铺子已经没几家开着的了,陈安修一路跑过来,一个人都没遇到,整条山路上都是他一个人踏着霜雪,留下的深深浅浅的脚印。 家里还有其他人,陈安修也没走太远,小小跑了一圈,活动开手脚就回来了,章时年已经洗漱完毕,在书桌那里开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叶景谦在浴室里教糖果洗脸,糖果学的怎么样,他不知道,倒见小家伙撅着屁股蹲在那里,玩地挺高兴的,两只小手在盆子里扑腾扑腾的,外面的水撒了一地。 “早啊。”叶景谦见到他进来,打个招呼。 “早。”陈安修笑着回一声,又和糖果说,“糖果都会自己洗脸了,好厉害。” 糖果调转屁股回头,眼睛晶晶亮,胖脸水漉漉的,“叔叔。” 叶景谦抱他起来,拿小毛巾给他擦脸上的水,和陈安修说,“我马上把这里收拾一下。” “没事,洗漱总要弄乱的,你先带糖果去穿衣服吧。” 只穿着内衣的糖果浑身肉嘟嘟的,经过陈安修边上的时候还被摸了下胖胖的小肚子。这小内衣是在冒冒衣服里好不容易找不出来的,不是章时年专门订来的那些,忘了是哪个亲戚送的,号码有点大了,不过质量还是不错的,外面的衣服依旧没合适的,所以糖果继续穿他昨天的背带小棉裤和小棉袄。不管大人怎么笑,但他太小也没什么审美观,给他穿,他就穿,只要舒服就行,其他也没什么异议。 这样的早上,本该是睡懒觉的好时候,但临近新年,各家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他们开车回去的时候,村里好多人家都已经起床了,封了一夜的暖气炉子被通开,青白色的烟从烟囱里冒出来,各家院子里洗洗漱漱,锅碗瓢盆的响动,今年的倒数第二天来临了。 留在家里的人都已经起来了,连冒冒都把手和脸洗的白白的,坐在小板凳上等着人喂饭了,土包子兄弟再次见面,免不得又是一阵亲热。 陈爸爸昨天晚上用砂锅做的猪头肉,大火煮熟,小火在炉子上焖了两个多小时,夜里又收了半晚上的汤汁,早上一开盖子,满满一锅子的猪头肉层层叠着,尽管不是那么热了,还是钻鼻子的浓香。 陈安修没拿筷子,直接下手就拈走一块,陈爸爸嘴上说他这么大个人,不怕孩子看到笑话,手上却没阻止,还切了半块猪耳朵给他。酥烂些的肉,陈爸爸挑了两块让陈安修给前面的三爷爷送去。 剩下的肉还有不少,陈爸爸选了些出来,一部分加青红辣椒小小的翻炒了一下,家里有自己做的白面火烧,放在炉子上烤一下,烤的白面火烧外皮有点硬,但里面很热乎,从中间抠开,夹上肉吃就行,另一些拍小黄瓜拌了个凉菜,这个爽口,章时年可以吃,粥是陈妈妈早就在电饭锅里熬好的。 楼南他们边吃边赞,听说陈家今天还要做不少好吃的,都差点不想去上班了。 * 如果昨天主要是蒸煮,那今天就主要是做炸货了,这是陈妈妈的主场,往年陈天晴放寒假,也会帮着做,不过今年陈天晴第一年上班,到下午才能回来,陈安修和陈天雨这两个往年没多大用处的儿子就只得上场了,厨房不用他们进,但有一大堆的肉馅等着他们剁,陈爸爸则是洗鱼,洗虾,收拾鸡。 陈安修早饭后先去了趟村后的小菜地,昨天做山药丸子,做炖菜,家里的山药没多少了,他要再去地里挖点过年备用着,秋后收山药的时候并没有都从地里都挖出来,还有一部分留着年后再挖,吃着还新鲜。 家里其他人都不得空,糖果和冒冒就跟着他,班头没事也跟着过来玩,糖果可能还记恨昨天班头抢他的肉吃,即使班头今天有意亲近,他也不肯好好叫它的名字,只叫它坏狗狗,弄的班头一路上看着都很郁闷,不时地拿尾巴扫陈安修的腿。 今天天气还不错,地里的土没上冻,这个季节的菜地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陈家村这边种温室大棚的也不多,所以一眼看过去,到处是光秃秃的一片,陈安修放任两个小的在田埂上自己跑着玩闹,他自己开始挖山药,刨开上面的一层土,觉得深度差不多了,就只能用手挖,山药很脆,一不小心就挖断了,挖出来山药完整的差不多都半米左右,粗的如小儿手臂,也有细的,和擀面杖差不多。挖了不到一米的地方,就挖了大半篮子。 今天村里很多人家都要做炸货,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股油香,他们从菜地里回来的时候,陈天雨还在剁肉馅,吨吨和糖球也在帮着洗菜,陈妈妈的一锅油已经烧好了,一大条的黄花裹上鸡蛋面下去,带鱼段,大虾,酥肉,鸡肉块。摆放在院子里的案板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切好的藕片,茄子片和豆腐块,薄厚均匀,大小等同,很见功底。 “这是三爷爷来过?”爸妈虽然也做菜,但不会这么细致,可是他今天早上去送肉的时候,明明听三爷爷说今天要和老伙计们去隔壁镇上听戏,那边有人请了戏班子。 陈爸爸在院子东边那边那里用热水脱鸡毛,听他这话,满面笑意地说,“是小章切的,真没想到他还会做饭,看那菜切得多好。”在他们看来,章时年已经够好了,会不会做饭根本不是问题,偶尔露这么一手,还真把他们吓了一跳。 农家乐小老板_336 陈安修心道他也就切菜足够漂亮,能唬唬人,至于做饭,完全指望不上。不过还是不要拆穿,让爸爸抱着点美好的幻想吧。 肉馅酿的尖椒,耦合,茄盒,干炸的豆腐,中间填上肉馅的豆腐箱子,一段段的豆皮肉卷,大个的四喜丸子,还有糟鱼,一上午陈妈妈就炸了一大笸箩,下面垫上厚厚的一层煎饼,煎饼吸油,洗了油的煎饼干了以后很脆,吃起来别有一番味道,下午的时候又炸了好些小麻花,足足忙到半下午才堪堪停下。 傍晚陈天雨去火车站接陈天晴,顺带去趟大伯家,陈安修则搬着东西去村里的各个亲戚家走了走,他们这一支人多,光三服之内必须走的叔叔伯伯就一堆,还有几个他的奶妈妈家,因着明年包地的事情还去几个管事的村干部家走了走,人太多了,几乎哪家都没多停留,放下东西说两句话就得赶去下一家。他去看别人,陈爸爸也在家迎着别人来。 陈三叔这边,陈建浩催着陈天意也到各家走了一趟,陈天意性子内向,往年缩头缩脑地总不愿意各处走动,他爸爸怎么说都没用,今年可能是工作顺利了,人看着就大方了许多,陈建浩一催就去了,只是大伯陈建明那里谁也不提。之前都是家里这边先过去,那边让把回礼捎回来,年年如此。因为陈建明是老大,陈爸爸和陈三叔倒从没说过什么,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天雨下山之前,陈爸爸让他来邀着天意一起的,不过天雨来这家后,陈建浩没说出个什么来,天雨没多劝就自己走了。 在绿岛,老一辈的人很多会剪纸的,陈奶奶也不例外,简单点的如福字,喜字,稍微繁复点的喜鹊登梅,富贵花开,孔雀开屏什么的,她都剪地很好,不过她年纪大点后,有几年也没动过剪子了,今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戴着老花镜动手剪了不少,陈天雨来的时候虽然只说下山去接晴晴,不过她心里大概也明白,她把剪好的花样分成三份,又喊陈天意过来和他说,“左边这些给你大伯家的,中间这些给你二伯,右边这些,咱家里明天贴上。” 陈天意不想去,就只装作听不懂。他心里怨奶奶到如今还这么偏心,但快过年了,奶奶又是长辈,他不好发作,面上却已经不大好看。 “你傻站着做什么,怎么不去啊?” 陈天意硬声硬气地应了声,“这就去。”但他拿的时候就只拿了中间和右边那份,左边那份他看也不看,直接就出去了。 陈奶奶看看桌上独独剩下的那份,用手摸了摸,准备起身放进抽屉里。只是她八十多的人了,又坐着没动,费了半下午的神,一起身没站稳,自己从床沿摔到了地上,她想喊人喊不出声,就坐在那里没动,等劲缓过来了,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了。 陈天雨先去火车站接的陈天晴,之后兄妹俩一道去的大伯家,家里就陈建明,李文彩和睿哲在,陈天晴今天穿了一件咖啡色的呢子大衣,一进门就被睿哲拿着水枪喷了一身水,李文彩赶紧拿毛巾来给她擦,“晴晴,我给你弄弄,睿哲还小,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陈天晴自己接过毛巾,“没事没事,大娘,我自己擦就行,都是清水,不碍事。” 睿哲喷完天晴还要喷陈天雨,被后者一把将水枪夺下来了,弯腰把人搂在怀里说,“你怎么这么调皮,冬天还玩水枪,不嫌冷?” 睿哲在他怀里挣扎着,又拿脚踢他,“坏蛋,坏蛋。” 陈天雨把眼一瞪说,“你才多大,还学会骂人了,再骂人我把你的嘴巴捏住,不让你吃饭了。” 睿哲吓得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李文彩忙把人过来安慰说,“叔叔和你说着玩呢,没事没事。” 陈建明听他们来了,也从书房里出来了,陈天晴大小学习好,在北京读大学研究生,现在大家又都以为她在北京的政府部门里工作,相较于其他的孩子,她在陈家的地位就有点超然了,陈建明还是比较喜欢这个侄女的,对天雨也不错,全家都知道天雨脾气不好,没人会上赶着招惹他。 睿哲记吃不记打,过会乖点,陈天雨剥个橘子又哄他两句,他就自己偎依到天雨边上坐下了,他不大认识陈天晴,就只拿眼睛看她,并不靠近。 陈天雨剥个橘子瓣喂到睿哲嘴里,同时问,“大哥和天蓝他们呢,都去机场接四叔四婶了?”全家都知道四叔四婶今晚八点的飞机到绿岛,只是大伯家早先说了去接人,其他人也不去抢这风头。 刘文彩就说,“你大哥和天蓝去了,你大嫂还有事,到朋友家去了。” 陈天雨心道真够忙的,明天年三十了,这还有业务,不过这也和他没关系,他也没必要发表评论。 李文彩又问了些他们有对象没,什么时候结婚之类的问题,兄妹两个打起精神随着聊了两句,看看时间不早了,就推说家里人等着吃饭,打算走人。 陈建明和李文彩象征性地留了两句,天雨和天晴坚持了一下,他们就没再留,李文彩又去后面的小客厅里取了早先准备好的,要他们带回去的东西。看分量也知道是只有他们家的。 兄妹两个拎着东西,一直到走到下面的停车场上车后,陈天雨突然笑一声说,“你看到饭厅的桌上扣着的那些盘子没,我看足有是十几个菜吧?真够丰盛的。”饭厅和客厅就隔着一道玻璃门,玻璃门还没关严实,随便一扫就看到了。 陈天晴当然也看到了,她读书多,但还没读傻,这其中的人情世故,她当然明白,“大伯一向和四叔家最亲近。”她摸着外套上的水没干,就抽张纸巾压在上面,“睿哲现在三岁了,又不是一岁半岁听不懂,犯了错,大娘怎么一句都不说?”她倒不是和孩子计较,只是觉得大娘这态度有点不太对头。 “我看睿哲还不如快点上学呢,咱大伯是个甩手掌柜,陈天齐那人又天天说忙,睿哲就咱大娘和刘雪带着,好孩子让他们教坏了。”本来挺不错的一个孩子,现在皮是皮点,但也没坏到哪里去,再这么下去,将来怎么样可就不知道了。 * 陈建友年三十早上,吃过早饭就到山上来了,同来的还有陈建明一家,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家里亲戚多了,即便是亲兄弟,也能分出个三六九等了,就像陈建明和陈建浩的事情,陈爸爸不知道从中劝了多少回,陈建明就是不过来,可陈建友一回来,他就立刻跟着过来了。 在此之前,陈爸爸知道陈建友要回来,知道家里的这点事肯定瞒不过去,就在电话里和他简单地说了一下,所以陈建友一到山上就领着人直接去了陈陈建浩家,又让天蓝过来请陈爸爸过去喝茶。 ☆、259. 在绿岛,一般都是年三十上午贴春联的,所以陈天蓝过来的时候陈天雨带着吨吨和糖果就在贴对联和过门钱,过门钱是刻着福字和招财进宝之类吉祥话的剪纸,贴在门楣和窗台上方的,不过这种剪纸不是用剪刀剪出来的,是用小凿子一叠一叠凿出来的。以前红黄蓝紫颜色很多,最近这几年主要是红色。 陈天雨负责贴,吨吨和糖球一个端着浆糊盆,一个负责递对联和过门钱,顺带还要帮着看看贴的正不正。 “三哥,吨吨,糖球也在啊?”陈天蓝见过糖球,知道他是陈安修朋友的孩子,和吨吨玩的不错。 吨吨和糖球喊她小姑,陈天雨贴完手中的几张过门钱也从板凳上跳下来,“怎么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了,四叔四婶不是昨晚刚到吗?也没多歇歇?” 陈天蓝帮着摁了摁春联下方微微翘着的一角笑说,“我爸爸那人习惯了,你想让他睡个懒觉都不行,二伯二婶呢,大伯他们都过来了,在奶奶那边说话,大伯让我过来喊二伯一道过去喝茶呢。” 陈天雨移开脚边的凳子,让出门口说,“都在家呢,进来说话吧。” 陈爸爸正在隔间的炉子上炖猪皮,准备做猪皮冻,听陈天蓝这么说,就出来洗把手,拿件外套说,“那我这就过去,天蓝就在这边玩吧,你二姐也回来了。” 陈天晴也笑说,“正好缺个包饺子的,赶紧的,别走了。”她在揉面,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沾着不少面粉。 陈天蓝探头往厨房里看了一眼,惊呼道,“好多馅儿,这要包多少啊,不过我刚回来,还没和奶奶说两句话呢,我去看看奶奶,待会就过来。” 她这话说的在理,陈天晴不再勉强,她昨晚回来,吃过晚饭后,也是去奶奶那边坐了会。 陈妈妈正在拌饺子馅,听陈天蓝这么说,就出声道,“别听你二姐胡说,饺子下午才包呢,你待会过来玩,让你妈妈他们中午来这边吃饭。” 陈天蓝答应着,又说,“二娘,你也一起过去吧,我大娘他们都来了。” 大年三十大家正忙的时候来这么一处,陈妈妈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他们兄弟间的事情,也不用她一个女人去从旁说嘴,她也不想去掺和,就推说,“我倒是想去呢,不过冒冒和糖果还在家里,不能没人看着,那边人多,领着过去净添乱。你们先过去吧,我过会有空就过去。” 陈天蓝多少知道一些她这二娘的脾气,也不再多劝,道别后,和陈爸爸一道出门去了。路上的时候,她想起没见到陈安修和章时年就问,“我二哥呢,怎么没见到他?” “他在镇上那边贴对联呢。” 这叔侄俩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在陈建浩家的堂屋里说话,老老少少的坐了一屋子,睿哲抓着一只模型飞机满屋子乱跑,正对着门口这里陈奶奶就在喊,“睿哲啊,你小心点,慢点跑,别磕着。”催着李文彩跟着,又让其他人把屋里的凳子都搬开。她旁边坐的是四儿媳妇薛冰。薛冰旁边是刘雪,其他的男人都围坐在靠东边的沙发那里。屋里唯独不见李文文和柴秋霞。 陈爸爸一进门,陈建友先起身招呼他,“二哥,就等你了,快过来坐。”陈建浩和天齐天意两个小辈也赶紧起身让座。就陈建明没动,就抬了抬头。 薛冰他们也都打了招呼,问了些二嫂和孩子怎么没过来,很久没见吨吨和冒冒之类的话,之后见他们兄弟有话要说,女眷们就搀着陈奶奶到她屋里说话去了,天齐说要出去抽根烟,拉着天意也出来了,屋里就剩下陈家的四个兄弟。 其他人都出去后,方才勉强维持的热闹场面也荡然无存,陈建浩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陈建明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地喝他的茶水,话主要是陈爸爸和陈建友说的。 开始谁都没导入正题,陈建友本来的意思呢,是想先说说话,调节调节气氛,大家心情好了,话就好出口了,但半天说下来,就他和二哥一唱一和的,另外两个有矛盾的人反倒不搭话,这就让原先的计划很难继续下去。 陈建友去看陈爸爸,陈爸爸知道效果不大,但还是又劝了两句,陈建明仍旧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陈建浩见此,疼的一下起身,神色激动地说,“二哥,你什么都别说了,我心里比谁都明白,咱们兄弟几个中,就我最没本事,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怨不得别人看不上我。”老大当官,老四在部队里也混得好,就二哥稍微差点吧,但早些年包工程攒下了钱,家里现在还开着那么大一个建材店,也是不缺钱的,就他最没出息,给儿子买个房,他还要出去低头哈腰地跟人借,“可是我再没本事,我也没到别人门上讨饭吃,有些人也不用担心我死乞白赖地扒着不放,我这点脸面还是要的,以后就这么着吧,谁也不用碍谁的眼。有人不稀罕我这穷兄弟,我也不敢去高攀。” 陈建浩说到后来,一个大男人眼睛都红了,陈爸爸就坐在他边上,就起身去拉他,“老三,你这是干什么,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我知道心里委屈,但今天都大年三十了,让人听到笑话。”陈建友也过来劝。 但陈建浩的情绪一时也稳定不下来,他不顾两兄弟的劝解,还是要甩手走人,“不过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讲,人这一辈子,还没死之前,谁也不敢说以后就没个难处,没个沟沟坎坎的,今天自己不积德,以后遭难了也甭求别人帮忙。” 陈爸爸想制止,但又不能直接去捂他的嘴巴,结果陈建浩这话一出,陈建明的脸当场就变了,他一拍桌子说,“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文彩也不知道是早就在门外站着了,还是恰巧,此时手里拎着个暖瓶就推门进来了,她一进门把暖壶往地上一掼,可能用力过度,装满热水的暖壶砰地一声爆开了,她自己大概也没想到,吓得惊叫一声就往旁边躲。 这屋里的动静太大,引得薛冰他们也过来了,李文彩又惊又吓,想想刚刚听到的那番话更气,也顾不得长辈小辈的一屋,就高声说,“陈建浩,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天齐爸爸再怎么做的不对,也是你大哥吧,有你这么当弟弟的,大年三十的,空口白牙的就咒人,什么不积德,什么叫以后遭难,就因为没借给你钱,就值得你这样咒骂人,你当时不提前说就过来借钱,还不许你大哥大嫂手头紧吗?难道要我们这老两口出去借钱再借给你吗?就是要出去借钱也不得有个时间吗?你当时甩脸就走人。没让你拿到钱,我们也过意不去,事后我来赔不是,你不见,我让雪来,你把东西砸了。你还要让大哥大嫂怎么办?让我们这一把年纪了到门上跪着求你吗?这样你好看,还是我们好看?本来我们啥也不想说了,可老四难得回家一趟,在家劝你大哥说,这么多年的亲兄弟要和气,我们这才过来想和你好好说说,可你就这态度,心里还巴不得我们出事,就为了这么点钱,真是兄弟都不是兄弟,都反目成仇人了。”她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薛冰就扶着坐下说,“大嫂,你先别激动,三哥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李文彩就抓着薛冰的手说,“你和老四天天在外面是不知道,别人都当你大哥在政府里工作过,就以为攒下了万贯家财,其实钱哪有那么好赚,谁家过日子没个难处呢,只是你大哥是家里的老大,有些个难处不好往外说,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谁知道到头来反倒是落下一身不是呢。” 柴秋霞还穿着围裙,刚刚应该是在厨房里忙活了,她性子弱,只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却不知道找什么话反驳。 陈建浩一脚踢翻了凳子,也不和他们讲道理了,指着门口说,“滚,陈建明你全家都滚,这是我家,我不用你来,你家,我以后也不登门。我只当没你这个哥哥,你也不用当我是弟弟。” 陈建明脸色铁青,一甩袖子,这就要往外走,正遇到刘雪搀扶着陈奶奶过来,陈奶奶攥住他的袖子问,“老大,你这是做什么去?” “娘,你也听听老三说的什么话。我这做大哥的都主动上门了,他还这么不依不饶的。” 陈奶奶一看屋里的情形,哭的哭,抹眼泪的抹眼泪,她虽然没听个全,但也明白个大概了,她一口气堵在心口上,眼前就有点发黑,身子晃了晃,刘雪赶忙扶住她,喊了声,“奶奶。” 陈建明本来要走的,这下也不敢走了,扶住她另外半边身子,“娘,你这是怎么了?” 陈奶奶即使在难受,也一把甩开他,“我不用你管,你现在有本事了,长脾气了,有老娘,老娘你不养,我住院你都不知道来看看,侄子要结婚,兄弟问你借个钱,跟要你命一样,你心里还有谁?你兄弟姊妹多,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打小,委屈过你没有,什么不是先就着你,家里做新衣服都是比着你来,你穿旧了,才轮到你这些弟弟们,你在外面上学,要吃粮食,家里从牙缝里省下来好的也先供着你,建友小先不说,那会建平和建浩都是半大小子了,白天吃不饱,晚上饿的起来光喝凉水,就这样,他们说过你没有,可你怎么做的,你结婚后生怕他们拖累你,一年到头也不回家两次,你现在嫌弃他们没本事了,你怎么不说家里的钱都给你用了,没钱供他们上学呢,他们也要和你一样出去上了学,现在能比你差多少?你还是家里的老大呢,你一点人心都没有,你没人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陈建明也是六十多的人,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老娘骂地抬不起头来。 李文彩可不吃她这套,“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 “你给我闭上嘴,就没你坏不了的事,这些年我看你们的儿孙也都大了,不愿意说你们,你们还真当我老糊涂了,你再多一句嘴,你试试我敢不敢扇你?我就不信陈建明再不是东西,敢让他媳妇反过来打他老娘。” 就算陈建明敢,这里还有其他三个呢,李文彩知道这老太太年轻时候也是个得理不让人的,她不敢硬顶,嘴上嘟囔两句,也不再说话。 陈奶奶骂完李文彩又去骂陈建明,“你今天要走只管走,我也不拦你,建浩不是你弟弟,我也不是你老娘,以后陈家村你也不用回来了,你就是回来了,你那些叔伯们也容不下你这个看不上自己弟弟,又不管老娘的东西。我就是死了,也不用你回来送殡,到了那边,我亲自去和你爹说,看看咱老陈家养了个什么东西。” 老娘历来疼他,陈建明还没这么骂过,一句一个东西的,当场就老脸通红,“娘,你怎么说我都行,这都要过年了,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什么死不死的。” 陈奶奶完全不领情,“我都八十多的人了,早一天晚一天的,我还忌讳这些,与其被你们活活气死,还不如早早入土了事,到时候你们愿意怎么闹怎么闹,我眼不见清净。”她边说边咳嗽,陈爸爸和陈建友想送她去卫生室看看,她也不去,只说死了干净,又撵着陈建明赶紧走。 这一闹,陈建明怎么还敢走,大年三十把老娘气病了,他以后就真的不用回来了,在老家亲戚连着亲戚的,这过年,大家坐下来一说,他还不被人背后戳断脊梁骨,他连连保证说不走了,今天一定把话说清楚。就这样,陈奶奶也不去卫生室,她让薛冰和刘雪扶着她回屋歇着,和谁也不说话,只睿哲到他跟前的时候,她没赶人。 其余的人陆续离开,堂屋里又只剩下陈家兄弟四个,那是亲娘,刚才气成那样,谁心里也不好受,陈建友先说的话,“这些年我在外面,咱娘就属我管得最少,这些年让三个哥哥受累了,特别是三哥,咱娘一直就跟着你住,平时也是靠你和三嫂照顾着。” 陈建浩这会也没那么气了,一直以来,他憋屈的就不只是老大家不借钱,还有老娘的偏心,今天老娘能当着全家的面说出这番话,哪怕就这么一回,他的心病也去掉一半,“老四,你说这些干什么,那是咱娘,又不是外人,她愿意跟我住,我就好好伺候着。” 陈爸爸拍了拍陈建浩的肩膀,兄弟四个中确实这个最不容易,他给陈建明好找台阶下,“大哥,中午去我那里吃饭吧,下午还要去上坟祭祖,不值得来回再跑一趟。” 陈建明喝口茶,又咳嗽两声说,“行啊,也有些日子没去你那里坐坐了,中午的时候咱们兄弟四个好好喝一盅。”他这就是服个软了。 陈建浩没应声,陈爸爸就说,“老三也去吧,让你二嫂多炒几个菜。” 陈建友又跟着劝了几句,陈建浩就答应下来。 陈爸爸心里松口气,但心里也明白这疙瘩容易结,也不容易解,可现在也不能强求太多,这就要过年了,面上能过得去就不错了。 * 楼南和叶景谦今天医院里还有点事,家里的小保姆也放假了,他们二十九晚上的时候又在农家乐住了一晚,上午十点多收拾了家里的东西就来接糖果和糖球。 糖果刚吃点了自家草莓酱拌的山药泥,嘴上还没擦干净,楼南抱着他走的时候,他有点不愿意,但还是趴在爸爸肩上,朝着冒冒挥挥小手,“弟弟啊。” 冒冒颠颠地在后面跟着跑了两步,陈安修把他抱起来,送人到门外,“你们这次去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一定,到时候应该阿谦和糖球先回来,我陪着糖果在那里住段时间,如果糖果能适应那边生活的话,我们准备把糖果留在那边。”这是他和阿谦商量的结果,心里虽然有千万个舍不得,但总不能让糖果一直这样下去。 糖果和冒冒都太小了,大人说话,他们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还自顾相互握着小爪子,你推我,我推你的玩闹。 送走楼南一家,陈安修心里莫名有些沉重,他现在年纪大了点,又做了父亲,更能体会到那种心情,但凡是有其他的办法,哪个做父母的会舍得将年幼的孩子送离自己身边。 章时年拢拢他肩膀,又去牵吨吨的手,“回吧,外面起风了。” 陈安修点点头。 ☆、260. 陈建浩家发生的事情,陈安修他们虽然没去,但陈天蓝过来后,他们也知道了个大概,事情能解决,大家都高兴,但这事经不得细琢磨,琢磨透了就很没意思,亲兄弟闹成这样,勉强和好,又能怎样。 离着中午还有点时间,陈爸爸打过电话后,陈妈妈就在家里准备起了中午的菜色,好在要过年了,家里的各种肉菜鱼都不缺,临时准备起来也容易,陈天晴也是个好帮手。 陈安修和陈天雨就陪着陈天蓝在堂屋里说话,不到十一点的时候,陈安修有个堂哥叫陈天岭的过来,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到临近的黄香镇买花,今天是黄香镇的年集,他岳丈家又是那里的,认识熟人,可以到人家花棚里自己选。 家里陈爸爸养着不少花,堂屋里正开花的就有两盆杜鹃,一盆君子兰,章时年送他的小苍兰,花也没开败,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两盆水仙,叶子碧绿舒展,纯白色的花蕾含苞待放。不过即使这样,陈安修也答应着说一道去,他本能地不想参加中午的那顿酒席,尽管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农家乐小老板_337 陈天雨可能和他想到一块了,表示也要去买花,并问陈天蓝要不要一起,陈天蓝觉得有趣也答应下来。 家里来客人,孩子们躲出去,实在有点不像样子,但今天年三十了,陈妈妈也不想让他们添堵,就应承着让他们早点去早点回来,下午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陈安修喊了吨吨冒冒还有章时年一起,陈天岭开的是自家带棚子的小货车,前后两排座,但后座上放这些被子样的东西,陈天雨跟他上了车,陈天蓝略略犹豫,就上了陈安修的车,陪着吨吨冒冒坐在后面,她很喜欢吨吨,见到白胖胖的冒冒,也忍不住抱着亲两下。冒冒这两天刚学会叫嘟嘟(姑姑),所以当陈天蓝逗他喊姑姑的时候,他就仰着头大声叫嘟嘟。喜地陈天蓝不行,一个劲赞冒冒真是个听话的乖宝宝。 不过陈安修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以前她和章时年不熟悉,又男女有别,不亲近是正常,但现在天蓝总是在不经意间回避什么一样,尽管她已经做得很好了,但相处时间长了,还是能在小细节中还是能捕捉到些许不同的。 其实他猜的也没错,陈天蓝自己也知道,她在面对章时年的时候心态还是没有放平,她以为自己已经调整的很好了,但一想到章时年的身份和背景,她实在无法像之前一样单纯把他当做二哥的伴侣来看待,本来以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人,突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周边的生活中,以至于整个人都有种踩不到地面的虚幻感。不过她也在慢慢适应,也许在哪天真的就能恢复成平常心。她想她还需要点时间。 秋里离着黄香镇不远,下山之后沿着滨海大道直走就到了,前后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陈天岭的岳丈家就在离着滨海大道不足一公里的村子里,村子和公路之间的空地上,矗立着数不清的花棚。 这马上就是中午了,陈天岭虽说不在意,但陈安修他们也不好到门上叨扰,就提议到集市上解决,不比其他时间年集的繁忙热闹,年三十的年集到中午,人已经不是很多了,毕竟小摊贩也要赶着回家过年的。但很多东西还是有的,这几日在家里肉吃多了,出来谁也不愿意碰荤腥,就在年集边上找了个还没关门的小店点了几碗手擀面还有些素菜,小店门面不大,但收拾地倒也干净。他们是今年的最后一桌客人,店主大方地送了一海碗自家刚出锅的鱼丸。这快过年了,大家的心情都不错,见面说话,不认识的人都带着两份亲热。 花棚是个高温湿热的地方,陈天雨担心进进出出的温度差,冒冒身体吃不消,况且还有章时年,就提议陈安修一家去逛集市,他和陈天岭,天蓝去花棚。 陈安修本就没有非买花不可的想法,出门就是为散心,于是答应下来,和其他人在集市口分开。 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很好,有风还有点阴天,不过午后这会还是很暖和的,路边还有当街剃头修面的,大多是些老年人和孩子,头发上湿漉漉的,看起来一点不觉得冷。家里的年货准备的很多,陈安修他们也没有特别想买什么,就到卖吃食的地方逛了逛,插在稻草把子上红通通的糖葫芦,有红糖的,还有裹着芝麻的,搭在铁架上叫卖的蜂蜜大麻花,一根就有三四十厘米,拧花的地方抹着一层红豆馅儿,因着太长,装袋子的时候还要中间弯一下,还有拿麦芽糖浇的方形米花糖,大米,小米,玉米的都有。刚出锅的五香猪肚,酱好的大块牛肉,绿岛乡间大集上才有的老风味脂渣烩火烧,油炸糕,一锅锅热腾腾的黍米糕和白米糕,成盆端出来的辣鸭头和鸭脖子,烤地瓜的泥炉子还在呼呼烧着,水果摊子边上竖着成捆的甘蔗。 冒冒刚吃过午饭,不过看人家的嘴巴动,他就要,吨吨从米花糖上抠下一块给他,他就吧嗒吧嗒吃上很久。 再往前走,就是各种海鲜区,陈安修他们还没继续,返身回来路过花鸟市场的时候,吨吨想买金鱼,陈安修嫌家里没地方摆就不答应,但拗不过章时年是个宠孩子的,就说过去看看。陈安修是打定主意看了也不准买的,可到了那里,一个没看着,冒冒一脚就把人家一个小水盆给踢翻了,章时年动作快,冒冒没湿着,人家盆子里的金鱼可是洒了一地,摊主就急忙过来抓,一来就给人添了这麻烦,陈安修只看不买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由着那父子俩挑了十几条,最后还买个比金鱼贵几十倍的鱼缸。 陈安修抱着鱼缸越想越憋气,只想把冒冒拎过来揍一顿屁股,但吨吨挺高兴的,回去的路上抱着冒冒,还亲了他好几次,把冒冒高兴的,嘴巴都没闭上过,一直就那么咧着嘴哈哈笑,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都忍不住多打量这对小兄弟两眼。 章时年手里也大包小包的,见他那郁闷的样子就笑说,“也不值几个钱,就当给孩子养着玩。” “人家就专找你们这种一看就不懂行情的下手。”集市上卖的这种金鱼,贵倒是不贵,只是养不了多久,白瞎一个鱼缸。吨吨小不懂事,章时年一看就是那种不缺钱的,这俩人搭配在一起,想让人家手下留情都不好意思,要没冒冒那臭脚丫子,他肯定得拦着,但现在,只能认命搬回去了。 他们在集市上买东西花了些时间,陈天雨那边的花已经买好了,贵重的费钱,他们也会养,买的就是些一般的品种,金桔,幸福树,杜鹃,仙客来,迎春来,滴水观音等等,可能买的多了,人家还送了一大束富贵竹。 陈安修打开后面的篷布看了一眼,光金桔就五六盆,“好家伙,怎么这么多?” “还有些是给咱大舅二舅的,刚才海双打电话过来,我说在这里买花,他让给捎着点,年初一过来玩的时候自己再拉回去。” 陈安修知道今天林家岛上格外忙,除了别人家惯常准备的东西外,今天岛上的人还要祭海,比不得三月份的那次盛大,但过年这次也挺隆重的。这一通忙活下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们也不敢在这里多耽搁。 * 这行人往回赶的时候,家里这边的酒席也已经散了,陈建友说是不放心陈奶奶你,又和陈建明他们回了陈建浩那边,陈天晴帮着妈妈收拾了桌上剩下的东西,陈爸爸这人酒量不错,可他一旦喝醉了就有个毛病,絮叨,他见陈天晴身上穿着件灰色毛衫,就唠叨她说这颜色不新,又说给钱让她去买件好的,一会又问陈妈妈他的花剪子哪里去了,他要去修修院子里的那棵葡萄树,过会又说吨吨和冒冒怎么还不回来。反正是进进出出的一刻都不得停。 最后陈妈妈受不了他了,就把他拖到里屋反锁上门让他好好睡一觉,他又扯着嗓子喊想喝水。 陈妈妈给他端着水进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把自己喝成这样?酒就那么好?”她看今天的桌上就没人比他喝的更起劲的,和这个人干一杯,和那个人干一杯。 陈爸爸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壮壮妈,以后咱谁也不指望,谁也不指望。” 陈妈妈鼻子心里叹口气,她早该想到的,这人性子再好,心胸再大,家里发生这些事,作为兄弟,他面上肯定要劝和,但心里不是怎么会没感触的,陈建明今天敢这么对待陈建浩,哪天真轮到他们了,不会比陈建浩受到的待遇更好,“咱不指望他们,咱还有望望和壮壮呢。” 陈爸爸又嘀咕两句,陈妈妈也没听清,过会他就睡过去了。 * 陈安修他们回来后听说爸爸喝醉了,也没进去打扰,洗洗手就和陈妈妈还有天晴一道包饺子,三点多的时候把陈爸爸喊起来去祠堂祭祖,乡下的祭祖很简单,各家端点菜和饺子过来,对着老祖宗的名字磕个头,再放一挂鞭就完事了。因着陈家一村和二村一个祠堂,两个大村子合在一起祭祖,人数众多,鞭炮齐响,场面看着还是很大的。也有些小门小姓的,没有祠堂,就在自己家里祭。 祭祖回来接着就是上坟,现在还保留坟头的都是近几辈过世的长辈,就拿陈安修家来说,最远的也不过就是他的太爷爷,上坟除了祭祖的那些东西外,还要烧纸钱,多多的烧,让那些亲人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要过个好年。祭祖和过年这次上坟都是男人的事情,家里只有姑娘的人家还要提早托人代祭一下。 家里的男人都出去后,陈妈妈和陈天晴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了,往年只要陈建友回来,家里人就聚在陈奶奶那边一起吃年夜饭的,今年没人提,就各过各的,陈爸爸提早就和江三爷爷说一起过来吃,这在往年也是有的,江三爷爷也没推却,半下午的时候就过来了,他想帮着陈妈妈做菜的,陈妈妈没让,喊着吨吨陪着他去屋里说话了。 到五点多,天摸黑的时候,各家出去上坟的男人们就回来了,常年出门在外的人这天也都回来了,大家见面相互打个招呼,一路说笑着,原本略显冷清的冬日街道上顷刻间热闹起来,村子里不少人家已经开始放礼花,砰砰砰地在半空中炸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火药,焚香和饭菜的味道。 陈安修抬头,有个红色牡丹花样的礼花头顶上方四散开,“过年了。” 陈天齐就站在他边上,将他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就拍拍他的肩膀笑说,“日子过糊涂了,今天是年三十,当然是过年了。” “是啊,年三十了。”要说家里这两年变化最大的,陈安修觉得就是陈天齐了,陈天齐这人怎么说的,大伯家里条件好,他又是长子长孙,奶奶疼他,全家人都偏宠他,他自己上学也算是努力的,过多的优越感让他膨胀地跟个气球一样,就差踩着两个轮子飞着走了,结婚后赵小涵也迁就他,他脾气就没学会收敛,这两年被刘雪折腾的,气球眼见的就瘪进去不少,人落到地上后,人看着也稳重了点。 有时候陈安修就想,遇到刘雪也许就是陈天齐成长所付出的的代价,只是这代价有多重,现在谁也不知道,刘雪看着就不是个平静过日子的。她那样的人有好处,有坏处,好处是脑子活跃,赚钱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坏处是掉下来的时候比别人跌得更惨。 走到胡同口临分手的时候,陈建明邀着陈建友去他家吃年夜饭,陈建友说想在家里陪陪老太太,晚上再去那边。陈建明就没再多说,带着他家里的人下山去了。 * 陈妈妈做热菜,下饺子,陈爸爸回家就开始做凉菜,七点多春节联欢晚会还没开始的时候,他们家的年夜饭已经上桌了,浇汁的大黄花,清蒸鲳鱼和四喜丸子,红烧的肘子,油焖的大虾,山蘑菇炖的土鸡,还有清炖的小半锅子扇贝,青菜就是些芹菜蒜薹之类的,清爽的凉菜也有,白菜心拌凉的海蜇皮,芹菜段拌的八带,辣椒油调的松花蛋,海米黄瓜,花生米凉的猪皮冻,陈爸爸做的卤味和腊肉腊肠也各切了一大盘子,蘸蒜泥吃。 除此之外,年夜饭最不能少的还有饺子,这一顿陈妈妈包的是牛肉馅的,她下饺子的时候,兄妹三个就负责端盘子上菜,厨房里热气腾腾的,三爷爷和陈爸爸已经上桌了,冒冒也像模像样的贴着陈爸爸坐在正席上,张着嘴已经开吃了,章时年都坐的是偏一点的位置。 陈安修端盘子进来,一看到他坐的位置就喊他,“冒冒,你给我滚下来。” 陈爸爸边给冒冒挑鱼刺边瞪他,“咱家全加起来就没你规矩大,他这么小懂什么,坐哪里不行?” “他小也不能这么坐啊。”和爷爷太爷爷坐在一个席面上。 江三爷爷也撵他,“你去忙你的,咱这门一关,外面的谁知道咱们在家怎么吃饭。” 所有人都帮着大冒冒说话,陈安修寡不敌众,只得败退下来。 八点多春节晚会开始,陈家的年夜饭也开席了,开席的时候陈天雨也带着跑到院子里放了两墩大礼花,这会正是大家都在吃年夜饭的时候,村子里各处是鞭炮和礼花爆开的声响。今年过年家里的人特别齐全,满满当当的围坐了一桌,陈爸爸此时的心情已经好转,还和大家喝了两杯白的,陈妈妈和天晴都意思了下,只有吨吨自己喝果汁,至于冒冒,连果汁都没得喝,只能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瞪眼干着急。 饺子里陈妈妈特意放了两颗红枣,一个让天晴吃到了,另一个在吨吨的碗里,不过陈安修有注意到章时年往吨吨的碗里夹过一个饺子。 年夜饭大家吃的不着急,边吃边说笑,吃完的时候都九点多了,陈妈妈把桌子收了,一家人又开始包年三十夜里的饺子,这顿饺子是全素馅儿的,以前是十二点过后放完鞭炮吃,现在普通都改到年初一早上吃了。素馅陈妈妈调的是白菜,油炸豆腐和粉丝,人多就是这点好处,看着大半盆子的馅儿,有人擀皮,有人包,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部搞定。 章时年不会这些,就负责带冒冒,冒冒困了,也不管外面鞭炮连天,顾自在爸爸怀里呼呼的睡着了。包完饺子一家人就开始守岁了,陈妈妈又把各种的水果,干果和糖都摆了出来,大家边吃边聊天。 江三爷爷年纪大了,有点撑不住,十点多点,陈安修就送他回去歇着了,电视上,十二点的钟声刚一敲响,陈家村四下里一片鞭炮的声响。放完鞭炮其他人各自去休息,章时年和陈安修都不想开车,就准备走着回农家乐。 出来村子,热闹就渐渐地抛到了身后,镇上的街道空荡荡的,这次是真的一个人没有了,今天晚上确实冷,陈安修呼口白气说,“我想起以前上小学的寒假作业,我们班上有人写,除夕晚上的白雪和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月圆人团圆。” 章时年握住他的手和他并肩而行,“真不是你写的?” 陈安修没甩开,嘴上反驳说,“我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不过他那时候真觉得写作文的人还挺有水平的。 “即使走了以后,还是可以回来过年的。” “恩,我知道。”但愿到那时候,他和望望的兄弟情分不会出现太多变故,不过想到望望现在的女朋友徐彤彤,他皱皱眉,很快将那些不适的情绪抛到脑后。 “怎么了?”章时年注意到他短暂的情绪变化。 “也没什么,等我确定了,再和你说。你说陆叔这会睡了没有?昨天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忙,说今年不能去美国陪爸爸过年。” “陆家人都在北京呢。” “那我明天早上再给他打,待会先给爸爸打个,他那边现在还是白天。” * 大年初一,村子里各家是不敢睡懒觉的,早上五点起来再放过一次鞭炮,有时候还不等吃完饺子,拜年的就上门来了。陈安修他们住在农家乐里,虽然没有被堵被窝的困扰,但五点过一点还是早早就起来了,回家先给陈爸爸陈妈妈拜年,他们还算年轻,并不受儿孙的头,不过冒冒和吨吨还是每个人得了一个红包,冒冒和别人不同的是,他是在睡梦中接到的红包,他自始至终就没醒过来。 之后一家人打算先去陈奶奶家,早上不到天亮正是最冷的时候,陈爸爸知道章时年的病刚好,就没让他出门,让他在家里照看睡觉的冒冒,他则领着其他人过去了,陈建浩家的门已经开了,陈建明和陈建友住在市区,还没赶过来,他们两家就先给陈奶奶磕了头,儿子没红包,孙子孙女不管结婚没结婚的都有。 等其他两家赶到,各自磕完头后,家里的男人由陈建明领着,女人们由李文彩领着去给族里的老长辈磕头,男人除了族里的还要去给村里的老长辈磕头,不过到别人家大都是虚的,不等人跪下,早就有人拦着了,说是磕头就是年上的礼节。 ☆、261. 李文彩带着陈妈妈他们到族里各个亲戚家转了一圈,略坐一会,不到八点就回来了,因为未出嫁的女孩子不需要出去拜年,陈天晴陈天晴还有李文文就在家里陪着陈奶奶,在此期间,也有不少人来给陈奶奶拜年的。 陈妈妈她们到家后恰巧遇到一波还没走的,柴秋霞作为女主人就带着李文文给大家张罗茶水和瓜子,屋里的暖气很足,薛冰进屋后就把自己外面的长外套脱下了,她里面穿了件贴身黑色毛衣,在她这个年纪,她的身形保持的算好的,穿贴身的衣服一点都不突兀,当然是最明显的是她胸前的那个挂坠,绿汪汪的,半个手掌那么大,雕的花样有点像鱼,周边还有海浪样的波纹。 挂坠大家都看到了,但陈家村这种地方,虽说是算富裕的,女人们平时披金挂银的很多,几万块钱买个金项链什么的也算不上什么事,可对于翡翠和玉这类东西,他们知道的还是不多,最多就是觉得这东西真漂亮,再不然就想肯定很贵,没人认为是假的,陈建友现在功成名就,薛家听说又是极有本事的人家,不至于戴个假的鱼目混珠。 外面来的人和薛冰不熟,当然就不会谈论这种太亲密的话题,倒是一向寡言的柴秋霞满是惊叹地说了句,“天蓝妈妈这个挂坠真是漂亮,是翡翠的吧?” 薛冰笑说,“前几年买的,去年刚找个老师傅雕出来。” “你眼光一向是不错的,对了,咱大嫂年前还买了个镯子的,好像也是翡翠的,是吧,大嫂?” 陈妈妈拿了核桃夹子给屋里的人夹核桃吃,也不说话,李文彩年根底下得了个镯子,她倒是知道的,说是刘雪孝敬的年礼,昨天中午在他家吃饭的时候还露出来炫耀了一回,自己说的是花了十万,不过当时薛冰正好有点事出去了,没见到那一幕,要让她说,刘雪手里有钱,她信,但要让刘雪拿出十来万买只镯子孝敬婆婆,她还真有点不信,估计这老三媳妇也是这么想的,而这老四媳妇和她家里的一个嫂子是合开珠宝行的,听说规模还不小,北京上海香港等地都有分店。老太太平日里戴的金耳环,金镯子都是他们孝敬的,陈天齐不知道,陈天丽结婚的时候,这个四婶是送了一整套金首饰,这样想想,老四一家被人格外看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谁不愿意有个出手阔绰的富贵亲戚,人之常情。 李文彩看了柴秋霞一眼,不明白这个拙嘴笨舌老三媳妇今天怎么突然伶俐起来,还会主动搭话,她的镯子即便是比不上老四媳妇的挂坠,但十万块钱也不是什么便宜货,于是她撩下袖子大方地亮出来说,“年前雪给买的,我说不让买吧,她非要买,还直接就送到家里来了,我后来自己想想,这毕竟是做儿女的一番心意,十来万能买个好镯子的话也值得了。” 听她这话,十来万在她家就不算什么大钱,其他人能说什么,当然都说儿女孝顺,又有本事赚钱,做父母的好福气。 李文彩跟着说笑两句,见李文文到她跟前倒水就拉住她的手和其他人说,“我就喜欢这个侄媳妇,又乖巧又懂事,还是个大学生,这名字都和我有点像。”又和李文文说,“你和天意都是有出息的,我这个做大娘的有两句实在话要嘱咐嘱咐,你们小辈也别不爱听,你们爸妈这辈子不容易,手里有点钱,都给天意上学和娶媳妇了,你看你妈,过个年,身上也没个好的穿戴,你们结婚后可要好好孝敬他们。” 柴秋霞脸上的难堪一闪而过,李文文的脸上也有些不自在,但她还是答应着,“我都记住了,大娘。” 李文彩拍拍她的手,“这才对,你父母不容易啊……” 她话还没说完,陈妈妈把夹开的核桃推过去几个说,“我夹了这么多核桃,大嫂,你也别光忙着说话,尝尝天意家买的核桃好吃不?”她见李文文还傻站在那里,就说,“文文去西屋看看你奶奶那边还有水吗?她那屋说话的人多,喝水快,你勤快点跑着。” 薛冰有时候真是挺佩服她这二嫂的,别看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那说话做事的爽利劲儿,敢说敢做,还让人挑不出错处来,真是百里挑一的人物,她以前也听陈建友说过,这个二嫂是个做事最周全不过的人,只一点,不太容易亲近。 陈妈妈两句话将李文文打发走,李文彩可能意犹未尽,就又转头打算和柴秋霞说话,薛冰抢在她之前出声说,“大嫂,你这镯子可不便宜啊,我看像个糯种的。” 李文彩对此也不十分懂,但听她的话像是夸奖,就脱下来递给她说,“你是行家,你帮我长长眼,看看值不值。” 薛冰笑着小心接过来,“我算什么行家,不过是见得多了,就有点经验和心得,也不一定作准的。” 农家乐小老板_338 陈妈妈就坐在薛冰的右手边,她注意到薛冰起初的脸色还是可以的,不过很快微微皱了眉,“大嫂,你这镯子是小刘在哪里买的?” “雪和我说了,我这一时想不出是哪家店了,反正是家正规店,我家里还有发票和鉴定证书呢,怎么,有问题吗?” 薛冰看屋里人多,含糊了句,“也不是,主要是我这眼光也一般。” 李文彩又打电话问刘雪,刘雪今天在家里照顾睿哲,到现在还没到山上来,两人在电话里这样这样交涉一番,电话到了薛冰手里,也不知道刘雪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就只见薛冰面色和缓地应了几声。再之后薛冰就没对镯子发表什么意见,把镯子还给李文彩后,转而谈起一些其他的话题。 快到十点的时候,老太太那屋说话的散了,陈妈妈也趁此说,“出来一早上了,冒冒还在家里呢,也不知道安修他们回去没有,我回家看看去,你们待会都到我家去玩。” 陈天晴早上五点就醒来,到这会也有点累了,就和她一道回去了。路上的时候陈天晴就说,“妈,你说大娘那镯子是不是有问题?我听四婶刚才那话说的不清不楚的,看半天也没给出个明确的说法。” 自己闺女不是旁人,陈妈妈对着她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了,“你四婶这人聪明着呢,她一年就回来这么一两次,可不愿意掺和这些家务事,让人背后骂她。”谁不愿意落个清净。 陈天晴抿抿嘴,“也是。”站在人家婆媳中间,得罪哪边也不是。 陈妈妈他们都知道章时年是喜静的性子,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把院子门从里面直接锁了,现在回家,看到门还锁着,陈妈妈就知道陈安修他们还没回来。进门之后果然是,院子里静静的,早上落到一地红鞭炮皮还在,屋里就章时年在逗冒冒,父子两个在沙发上笑着抱成一团。 他们家开门后,就陆续有人到他家串门子拜年,今天村里的人都是把门大开着,谁来玩都欢迎。十年多的时候,陈爸爸和陈安修先回来的,陈天雨领着吨吨还在别人家里打牌打地热乎。 冒冒一看到陈安修就张着手扑过去了,“爸爸,爸爸……” 陈安修蹲下来扶住他,不过没让他太靠近,在外面转了半天,一身的烟味,“你先去和大爸爸玩,我换件衣服。”换衣服之前先把口袋里东西掏出来,满满的都是各种的瓜子糖果开心果之类的,每到一家进门就被塞一把,最后从裤子口袋里还掏出一把皱巴巴的红包,对章时年不无得意地炫耀说,“看我今天赚发了。” 冒冒看那颜色新鲜,就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就过来伸手要,陈安修不给他,一股脑的塞给章时年,“见面分一半,就知道你这人一定很久没收过年红包了。” 章时年好笑地接过来,陈安修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帮着打开,红包看着真不少,总共有十来个,但里面的钱多的有五块,再就是三块两块一块的,所有的一共加起来还没五十块钱,一看就是那种见者有份,群发的红包,亏得这人还炫耀半天。 陈安修换完衣服,闻闻什么烟味很淡了,就在章时年边上一屁股坐下,看到桌上那堆钱的时候,自己也笑了,不过他笑地和章时年不同,他觉得,“咦,还挺多的,章爸爸,你有没有给我准备个红包?” 他只是喜欢玩闹,哪知道章时年竟真的起身了,接着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朝他晃晃说,“一个吨吨的,一个冒冒的,你想要哪个?” 陈安修扑上去咬他,“你自己收着吧。”不甘心,就这么被两个儿子比下去了。 冒冒一看,大概觉得还挺好玩的,也过去伸出双手紧紧抱住章时年的腿,章时年上面挂一个,下面挂一个,应接不暇。 “壮壮,你大娘他们过来了。”大白天的,陈妈妈也没想太多,意思性地敲敲门就把门推开了,一开门看到屋里这景象,微微愣了一下,转而无奈地摇摇头,在一起快两年,冒冒都这么大了,看这两人的黏糊劲。 陈安修虽然章时年面前耍无赖惯了,但在自己妈妈面前,还是要做出几分要脸皮的样子来的,他笑嘻嘻地从章时年身上跳下来,对还站在门口的妈妈说,“我们这就出去。” 陈妈妈撂下一句,“整好衣服再出来。”看章时年脖子那里被壮壮啃的,今天大年初一,人来人往的,章时年也由着他。* * 因为各种的阴差阳错,薛冰这还是第一次见章时年,她一直倒是知道陈安修和个男人一起的,不过这事也轮不到她插手,她就抱着一种冷静的旁观态度,对陈安修的另一半也没太大的好奇心,如今一见人,她心里讶异这人的气度,薛冰比着刘雪他们的眼光又不知道高了多少,她觉得这人有种世家子弟低调的雍容,这可不是光有钱就能培养出来的,要经过数代的积累才能在子孙身上沉淀下来的一种东西。可是看到陈安修,她又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她挺喜欢这个侄子,但无法将他和那种世家子弟联系在一起,风马牛不相及的感觉。 薛冰在陈家的地位超然,并不表示在章时年这里的地位也超然,他感觉到那人在他身上短暂停留的疑惑目光,但并不打算理会,来的都是些女人,他露面打个招呼就回屋去了。其实陈安修和这些大娘婶子的也没太多话讲,可人家都到门上了,特别是四婶难得回来一趟,他也不能像章时年一样洒脱打个招呼就走人,少不得陪着聊两句。 “来了这两天也没能和你坐下来好好说说话,这两年听说在家里做农家乐,生意怎么样?”薛冰招呼陈安修在他身边坐下。 “刚刚起步,现在看着还行。”陈安修当兵的时候,基地离着广州不远,他放小假的时候,常去四叔家走动,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他能感觉出在家里的这些亲戚中,这个四婶对他还算是亲近的。 “自己做生意辛苦点,但比给别人打工好些,时间上也自由。” “四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你自打退役后,也不去广州那边玩了,我和你四叔还在家总念叨你。” 开始那几年陈安修确实是在刻意回避那些能引起回忆的地方,但这两年放下一点,可是能不接近,他还是不愿意去接近,而这些他不能对四婶开口,就说,“是想去的,不过家里有两个孩子拖着,总是出不去。” “那有空的时候就带着他们一起来广州玩,你四叔忙,但我的空闲时间多。” 陈安修答应着。 过会刘雪带着睿哲来了,见薛冰和陈安修坐在一起说话,就凑过来了,如果和别人还能没话找话说,那对刘雪,陈安修真是想张嘴的**都没有,不是厌恶,就是懒得搭理,看到就心烦,他借口打个电话就出来了。 中午陈爸爸他们有人请喝酒,薛冰他们就在这边吃的饭,陈奶奶也过来了,昨晚熬到半夜,今天一早起来忙活这大半天,连陈安修这大男人都有点犯困,但下午还有陆续有人来玩,他们也不好关起门睡大觉,不过吨吨已经熬不住,跟着天雨在别人家蹭完饭,回家就躺下了。 今天天气本来就不是很好,上午风很大,好不容易中午风停了,半下午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飘起了白毛大雪,林海双他们就是在雪刚开始下的时候来的,在绿岛,年初一没有走亲戚的习惯,上门就是玩的,都是空着手。 陈奶奶在这里,他们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先去和陈奶奶拜个年,李文彩那个镯子露在外面,绿油油的晃眼,林海双刚坐下就看到了,就嘴巴很甜地说,“大娘,你这镯子看着可真不错。” 李文彩上午的时候其实被薛冰那态度弄的有点打鼓,她又不是个傻的,就是薛冰嘴上不说,她也会自己琢磨,但她炫耀半天,总不好因为薛冰的一句话藏起来,这不是摆明自己心里发虚吗?所以这会被林海双称赞,她心里也并没有多少高兴,“也就凑合戴戴。” 陈天雨和林海双年纪相仿,平时玩的也好,此时见林海双那出息的样子就说,“你少在这里拍马屁,我大娘这镯子十几万呢,你弄坏了,赔得起吗?”天雨不知道上午的事情,这么说倒没其他的意思。 “十几万?”林海双更凑近点看看说,“不对啊,大娘,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刘雪腾地一下站起来说,“你知道什么,我们买的时候都是有鉴定证书的,你难道还比专家厉害吗?” 林海双也不和他一般见识,朝他摆摆手说,“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带旅游团出去,进的翡翠店多了,假假真真的见,不敢说十分肯定吧,但也能看个七七八八吧,就大娘这个,我怎么看都像是冲过色的,大娘以防万一,你还是再找人鉴定一下吧,如果真是冲过色的,那连一万都不到,你花十几万可见就太亏了……” 林海双这几年开旅行社,有时候还自己当导游,嘴皮子练得比谁都溜,别人来不及阻止,他就把话都倒干净了,不过也实在太不会看眼色了点,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李文彩被这话堵得冷脸又不行,想笑又笑不出来,表情就别提有多怪异了。 ☆、262. 林海双就像是没看到李文彩的脸色一样,还热情洋溢地说,“大娘,你下次买翡翠,你找我,我认识很多做这个行当的,保准能比这个便宜,质量还好……” 李文彩和刘雪的脸色此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了,再说下去场面难保不会失控,陈妈妈出声打断他说,“行了,海双,就没你不知道的事情,专家都还有走眼的时候,你就能这么肯定,别在这里添乱了,去东屋里和你哥哥他们说话去。再胡闹,我给你爸爸打电话了。” 陈妈妈发话,林海双就不敢反驳了,笑嘻嘻地站起身讨好地说,“姑,那我不说了还不行?”让他爸爸知道,他大年初一就在姑姑家挑事,他爸爸非得拆他一根肋骨不可。 陈妈妈扬扬手赶他走,“去和你哥哥们玩去。” 林海双如获大赦,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只是刚走出一步,他又回头和李文彩说,“大娘,要不,我给你留个电话吧,我真有朋友……” 陈安修直接上手揽住他脖子将人拖出去,陈天雨又喊了跟着林海双来的一个小男孩,十五六岁的年纪,叫做林海逸的,这人是林海双的堂弟,也算是他家的亲戚。 章时年闲来无事,正在窗前的书桌上静静做了会数独,见有人进门,就主动停下了手。 农家乐小老板_339 一进门,人都没来得及介绍,陈安修就搂着林海双的脖子压了两把说,“行了你,长能耐了,什么时候练出来这么一手,还会分辨翡翠的真假了,说的还头头是道的。”就林海双这番话,今晚大娘和刘雪回家不打起来才怪,刚才那两人的脸色都什么样了。 林海双从陈安修的胳肢窝下努力地抬起头,他见人也不是特别生气的样子就舔着笑脸说,“也不是很多了,就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陈天雨在他屁股后面踢一脚说,“就一点你就敢出来显摆,再让你知道多点,你还想做什么?” 兄弟们平时打闹惯了,被踢一脚,林海双也浑不在意,但一听陈天雨这话,他跳起来说,“二哥,要没你那话在前面垫着,我也不好接后面啊。” 陈天雨一头雾水,“我拿什么话垫着?” “我本来只是想夸那镯子漂亮的,结果你说花十几万买的,碰坏了怎么怎么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肯定很得意那镯子,肯定不止一次地炫耀过,你不就是暗示我配合你打打她的脸吗?”二哥在他面前不止一次说过,很厌恶大娘的胡搅蛮缠。 陈天雨恨不得敲他,“自作聪明。”他是不喜欢李文彩,可也没想年初一在自己家惹事。 陈安修听出点味道来了,松开人问,“这意思是,镯子是真是假,你也不确定?你到底懂还是不懂?” 林海双活动活动脖子,大大咧咧地说,“懂是懂,但你们也知道,我又不是专职做这个的,怎么可能一眼就能看出真假,还是戴在她手上的情况下,就是专家也不一定有这本事,你大娘这个镯子,说实话,做工还不错,戴出去的话很能糊弄人的,我这个懂点行的都看不出来,别说是一般人了,即使是假的,也值点钱。” 陈安修双手环胸,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手痒,刘雪和李文彩因为林海双的话回家闹完,最后发现镯子是真的,惹麻烦的就换成他们家了。 林海双也看出有点不对劲了,咽咽口水说,“不过我可以和你们保证说,这个镯子即便是A货,也不值十来万,十万块钱只少不会多,认识熟人有门道的话,七八万拿下来问题不大。你看刘雪那个踩着脚的样子,一看就有问题,不会镯子就是她买的吧?” 陈安修朝他肯定地点点头。 林海双一拍巴掌说,“那百分之九十就是假的了,你看她那副心虚的样子。大哥,当初她讹你钱,还让她妈多嘴多舌地过来告状,这次让她挨顿骂也不委屈,再说假镯子也不是咱们逼她买的,是不是?” 事情已然这样,揍他一顿也无济于事,再说他也知道林海双是帮着他们出气,陈安修就更不好说什么,即使刘雪和大娘过来闹,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不过想想刘雪刚才那态度,海双的分析也不无道理,“算你会说,这都圆的回来。” “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 陈天雨就说,“如果真让你说中了,改天我请去金顶玩。”真是那样的话,也算歪打正着吧,他早就想看刘雪摔个跟头了。 陈安修他们这边,这段至此暂时揭过去,中午的时候,冒冒见哥哥睡觉,非要脱衣服陪睡,这会可能是人的动静大点,吵醒他了,他眼睛都没睁开,就自己从被窝里钻出来了,穿着白色带着小斑马图案的内衣,胖嘟嘟的一小团,大多数人都对软软可爱的小东西没有抵抗力,就连林海双这样没结婚的大小伙子也一样,他一看到冒冒醒了,就去抱他,“哎呀,冒冒呀,叔叔抱抱。” 陈安修喊了句,“别动他。” 可他话说晚了,林海双已经把人搂在怀里了,但他接着就后悔了,因为他很快感觉到自己腰腹那里热乎乎的,冒冒尿在他身上了。 陈安修憋笑地把冒冒接过来,看林海双顶着个苦瓜脸,就让陈天雨给他拿换洗衣服带他去浴室,他自己拍拍冒冒的屁股,给冒冒收拾一下,冒冒自小大多由陈妈妈带着,陈妈妈不喜欢尿不湿和纸尿裤那些东西,她人又勤快,天天洗洗刷刷的,冒冒就一直用的细棉布尿布,湿了脏了就换,晚上睡觉的时候,身子底下铺一层小褥子,小褥子下面再铺一层隔水的油布,冒冒临睡之前把他一次,一直以来也都还好,只是冒冒时不时地爱钻吨吨的被窝,有几次夜里就把吨吨一起淹了,吨吨凶他,可冒冒还这么小,想让他一点不尿床也不现实,不过凶过几次后,冒冒竟也长了点记性,他以前想尿的时候只会哼哼地扭动两下,现在想尿了,竟然还会自己从被窝里爬出来,当然也就偶尔那么两次,但这已经让人觉得很惊奇了。 时间不早,冒冒既然已经醒了,陈安修也不打算让继续睡了,他把人抱着,章时年过来帮着穿衣服和小棉鞋。林海逸不算是内向的男孩子,不过他是第一次见章时年,心里莫名有些紧张,从进门开始就不大说话,就坐在沙发那里一颗颗的剥南瓜子吃,此时看到这一幕,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了。他之前还在想安修表哥是怎么和这人生活在一起的,章时年只要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就让人感觉到压力重重。 * 堂屋这边,林海双走后,其他人不想招惹李文彩和刘雪,自然不会再谈论镯子的问题,不约而同地开始说些旁的,就是柴秋霞心,她心里当然觉得很解恨,也没有继续在言语上撩拨,一来她担心将人撩拨火了,她招架不住,二来,她也不想得罪二嫂,林海双是二嫂的侄子,李文彩如果火了,肯定要找林海双算账,二嫂呢,肯定不让,一来二去,吵起来是必然的结果。 但越是刻意回避,越是说明大家都认为这镯子有问题,李文彩岂会想不明白这一层,她心里那个气,那个恨,她气林海双的口不择言,可她更恨刘雪拿个假东西糊弄她,经过薛冰和林海双这两出,她已经认定这就是个假镯子,她以前何尝没怀疑过,十几万对他们家来说也不是个可有可无的小数目,她当时也不信刘雪肯出手这么大方,直到刘雪将发票和鉴定证书一起拿回来,她比照以前的核对半天,没发现有什么大出入,这才相信。 她还想,刘雪虽然是个不省心的,处处也比不上赵小涵,但肯为她花这大价钱,可见也是有心的,她以后就睁只眼闭只眼的,不去挑那么多理了。哪想到人家压根就是拿她老糊涂糊弄着玩。亏得她人前人后地夸了这么半天,她也是六十多的人,这辈子还没这么当众丢过人呢,还是在过年的当口,还是当着这么多的妯娌和老家的亲戚。她敢说出不去十五,这亲戚里该知道就都知道了,这让她以后怎么在这诸多亲戚面前抬头,要知道在此之前,别人可都得敬他们家三分的,结果刘雪就让她戴个假镯子在众人面前被打脸。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家穷的连个翡翠镯子都买不去,只能拿个假货出来丢人现眼。 李文彩越想越气,胸口一起一伏地很明显,脸上愤怒的表情几乎就掩饰不住。 刘雪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劝,也没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劝,她脸上装作若无其事的,其实心里不知道已经转过多少个主意,她知道自己这婆婆面子看地比天大,当众被打脸比收个假镯子还要严重地多,如果解决不好这事,她以后绝对没好日子过,不,是今晚就过不去了。 不过这也不能全怨她,这老太婆也太狠了,她知道自己这一年在陈家赚的名声不好听,不光是陈天齐,就是公公婆婆也不怎么待见她,本想趁着过年好好表现一下,挽回点人心,她想的是花个万儿八千的给老太婆买个金首饰,哪知道老太婆眼光倒是高,那天两人去金店的路上,经过一家翡翠旗舰店的时候,老太婆非要进去,十几二十万的镯子挨个看,真当她是冤大头,她被逼地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明明买了个比较好的B货,连老板都说这种是介于A和B之间的,各种证书也齐全,即便是找个懂行的,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谁知道林海双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专门砸场子一样。她都怀疑是不是二婶家故意弄来找茬的,可又一想,二婶家的人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但这次出事和二婶家脱不开关系是事实。怎么就这么倒霉。 冒冒醒了要找奶奶,陈安修就把他送到这屋来了,睿哲在屋里玩他带来的玩具枪,口袋里放着个短的,手里举着个长的,一摁还啪啪啪地响,冒冒被这动静吸引过去了,就好奇地跑到睿哲面前,睿哲不想和他玩,就跑开,冒冒又跟过去,他不大会说话,但谁都能看出他对睿哲手里的枪感兴趣。 李文彩和刘雪一声不出,那陈妈妈也不稀罕,就把冒冒抱过来,“冒冒乖,奶奶带你去拿别的玩。” 冒冒好奇心重,他没见过睿哲手里那个东西,眼睛就一直盯着看。 柴秋霞见到了,就说,“睿哲啊,你是哥哥,把枪给弟弟玩一会吧。” 睿哲嘟嘟嘴拒绝说,“我不,这是我的。” “那你把口袋里那个小的给弟弟玩玩吧,弟弟没有,睿哲最听话了。” 睿哲好像想了想,就摸出口袋里的那个往冒冒怀里一放说,“冒冒,给。” 冒冒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不知道怎么玩。 “这样……”睿哲摁了一个按钮,整个枪就变换着颜色忽闪忽闪亮起来。 别人家的都是好东西,平时多少玩具也没见多稀罕,现在从人家手里要来的就是好东西,拿在手里乐得哈哈笑。 陈妈妈见两个孩子高兴,也不想多生是非,就把他们放在一起,任他们跑来跑去地玩。 * 林海双今天主要是来拉金桔树和花的,顺带过来玩玩,看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陈安修留他们住下,他们不肯,陈安修就催他们早点回去,回林家岛的山路不好走,金橘树一共三棵,枝繁叶茂的,盆子都不小,两个人抬都费劲,陈安修和陈天雨自然不必说,连章时年都出来帮了把手,男人抬金桔树,女人就帮着搬小盆的花,还有的帮着开门关门,屋里屋外一片忙乱。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东西都稳妥地搬上车,林海双合上后车盖,说外面雪大,让其他人赶紧回屋,他自己也跳到驾驶座上,陈安修过去敲敲他车窗说,“路上别急,现在时间还早。” 林海双摇下车窗,回声,“知道了,大哥,对了,陆叔叔今年来林家岛陪爷爷奶奶过的年,这事你知道吧?” “我知道。”今天上午打电话的时候听陆叔说了,说是三十那天中午到的,今天中午就要赶回北京去了。 “哦,你知道就行,那我们走了。”大哥是小叔儿子这件事,家里人没明说,但他这两年也有所耳闻,而且小叔对大哥的态度确实不一般,至于陆江远和小叔在一起,大哥和爷爷奶奶同意就行,他们是小辈也无权干涉。 陈天雨接个电话就到别家去玩了,章时年是先回去的,他洗过手后,还没走到门口,就发现门是开着的,大冬天没什么人是这么开着门的,他进屋一看,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戒指和手表都在,但他常年佩戴的手串没了。 陈安修是慢他一步进门的,章时年能发现,他也发现了,他是亲眼看到章时年放在桌上的,他们一直在院子门口,因为下雪,这会家里也没人来,还是原先的那些。别的东西还好,可他知道这檀香手串是章时年的舅舅送他的,凝神静气,对调节心肺功能也大有好处。章时年几乎不离身。 “我去那边问问。” 章时年皱眉说,“算了。”那屋里都是陈家的亲戚,有人成心拿了也不会承认,过去问只会得罪所有人。 “怎么能算,放心,我先和妈说说,看看能有什么办法。” 农家乐小老板_340 陈安修是拉着陈妈妈出来说的,陈妈妈是见过章时年的手串的,她听完沉默会说,“这事不好办,我们没抓住人手腕子,谁也不会承认的,都是亲戚,又不能搜人的身,贸然去问,只会得罪人,不过话回来,我也想不出谁这么眼皮浅。”别说现在日子都好了,就是日子过不开的时候,也很少听说谁到人家门上小偷小摸的的,都是乡里乡亲的,一旦做了,搭上的可是一辈子的名声,再一个,章时年的手串看着也不起眼,应该没人那么识货才对,就算有人手脚不老实,想顺手牵羊,也该拿看着更贵重的手表和戒指。 “那怎么办?”陈安修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办法。 “咱先进屋。”站在门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不过进到屋里好像也没什么好办法,有几个人要走,陈妈妈借口外面雪大,又把人留了会,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 睿哲和冒冒在屋里追着玩,冒冒经过陈安修边上的时候,就扑到爸爸怀里蹭蹭,陈安修在冒冒身上隐约闻到些熟悉的味道,但他不确定冒冒是靠近章时年沾上的,还是冒冒碰过手串,对啊,他怎么没想过可能是孩子拿去玩了,对孩子来说,东西无所谓价值,只看合不合心意,这样就能解释地通为什么舍弃手表和戒指,只拿手串了,“冒冒,你拿过爸爸的手串吗?一个个圆圆的珠子,这样戴在手上的。” 冒冒听不大懂,就只会往爸爸怀里钻撒娇,陈安修掏掏口袋,什么都没有。他又去问睿哲,“睿哲,你有没有见过,叔叔屋里桌子上的一串圆圆的珠子?” 睿哲摸摸口袋,刘雪今天本来就一直在火头上,正缺个发泄的借口,一听陈安修这么说,就一把将睿哲抱过来说,“陈安修,你是什么意思,你说我们睿哲偷你东西吗?我们家睿哲什么没见过,会稀罕你一个手串?妈,你听他这说的什么话?说咱们睿哲偷东西。”她想把李文彩拉到同一个阵营去,至于目的,大概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可是还没等李文彩说话呢,陈妈妈不紧不慢地说,“今天大年初一的,你说你发的什么火,还一口一个偷的,睿哲拿没拿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哪怕就是睿哲拿了,他这么小的年纪,不过是看着个眼稀罕,他懂什么叫偷?” 我不说你儿子偷,你敢说你儿子是偷?刘雪憋得脸通红,半天愣是没挤出一句话来,她一声没出地抱着睿哲出去了。 屋里也没人拦她,母子两个刚出来门口,睿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串说,“妈妈。”小孩子还不会撒谎,看着好玩,就装在口袋里忘了。 其实刘雪在一抱起睿哲的时候就发现了,口袋里多了那么个东西,她抱着硌手,但她当时肯定不能承认,她从睿哲手里接过来,抬手就想远远地扔开,最好扔到墙外面,让别人捡去,不过陈安修也搞笑,不就是个破手串吗?地摊上十块钱就能买两串,还真当什么好东西,丢了还巴巴地找。她马上就扔出去了,又转转眼珠,将手串扔在屋檐下。然后她抱着睿哲去陈天晴屋里去了 陈天晴和陈天蓝两姐妹正在床上坐着说话,见他们母子进来,急忙让座,床这边靠着暖气格外暖和,可刘雪只把睿哲放在那里,她自己则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大嫂,窗子那边冷。”陈天晴提醒她。 刘雪转头笑道,“没事没事,我就是因为堂屋里太热了,才过来这边坐坐的,太热了,让人喘不过气来,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我进来的时候看你们又说又笑的。” “在说二姐以前推荐我看的一本书……” 陈天蓝噼里啪啦讲了一通,刘雪分神也没听得太仔细,什么老公瘫痪,庄园主夫人什么的,还是外国名,她听着就头大。 陈天晴也注意到刘雪的异常了,这人根本不是来说话的,从进门就盯着院子里瞅,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看那表情,还有点着急。 * 手串的事情暂时没结果,陈安修就先回东屋去了,冒冒一个人在屋里无聊,就跑到门外玩,现在还下着雪,陈妈妈想抱他回去,他扭来扭去地不让,陈妈妈只好暂时将他放在这里,自己进屋给他拿帽子。 冒冒迈着小短腿到处走,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的就看到那个手串了,他可能见章时年戴过,他拿起来也往自己手上套,勒在棉衣袖子里。他自己举着胳膊看看,大概还觉得挺美的,不等人喊,自己就摇摇摆摆回屋里来了。 薛冰实在是稀罕他,她是快三十的时候生的陈天蓝,好友中生孩子早的,现在都有当奶奶的了,孩子就是冒冒这么大,但她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冒冒将养地最好,她把人放在膝盖上,摸摸冒冒的脸说,“都不热了,冒冒刚才到外面做什么去了?” 人家一逗他,冒冒就会咧着嘴笑。 薛冰忍不住亲亲他的额头,“四奶奶真喜欢冒冒,四奶奶走的时候带着冒冒一起去广州玩吧。” 刘雪带着睿哲回来,大家以为她想开了,就没多问,她挨着薛冰坐,拉着冒冒的一只手好像也打算逗孩子,但一声惊呼是先响起来的,“冒冒手上这个,是不是安修要找的手串啊?这不是好好地戴在冒冒手上吗?怎么还赖上我们家睿哲了,我以为是个多贵重的东西呢?” 大家闻声都看过来,确实在冒冒胳膊上缠着的手串了,陷在蓬蓬的棉衣里,不仔细瞅还真不太容易发现。 手串在自己孙子身上发现,陈妈妈也没什么话可说,冒冒坐在薛冰怀里,薛冰就轻轻抬着冒冒的手帮他把手串脱下来,手串刚拿到手中,薛冰的眉头就极细微地颦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串拿到眼前看了看,又闻了闻味道,出自越南最顶级的奇楠沉香,这样的沉香木,普通人一辈子得一块都难,即使得到了,也是断断不肯舍得下刀子的,更何况是打磨成这种极费料的手串,更难得的是,看纹理,这手串竟然是出自同一块沉香木。她身上的这块冰种翡翠,不知道能换这手串上的几颗珠子,“原先不知道安修竟然喜欢这个。” 陈妈妈将手串接过来,随口说,“不是安修的,是小章的。” 原来是章时年的。 * 家里忙乱一天,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人终于都走了,雪下得越来越大,胡同里都快看不到路面了,陈妈妈等一会见再没什么人来,就把院子门关上了,年三十下午包的肉馅饺子还有,今天太累了,谁也不想动,晚饭就继续吃的饺子。 家里人都想早点休息,陈安修和章时年也不例外,吃完饭就早早回去了。 到家后陈安修往铺上一躺,闭着眼睛就嚎叫,“今天累死了,我只想睡觉,什么都不想做了。” 章时年脱掉外套,拦腰将人拖起来,“就是不洗澡,也要洗漱一下吧?” 陈安修没什么力气地靠在他肩上说,“我没有力气了,你帮我刷牙洗脸。” 章时年诱哄说,“行,我帮你。” 陈安修这才从炕沿儿上跳下来,抓着章时年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走人。 章时年给他擦脸,他就仰着头,章时年帮他刷牙,他就张着嘴,让漱口漱口,让闭眼闭眼。直到章时年的手不太老实地在他衣服里游走,他才自己蹦起来,闪电般地蹿浴室里去了。 不过陈安修得承认,洗完热水澡,身上确实比较舒服,他吹干头发,七手八脚地爬到炕上躺下,枕头怎么睡都不太舒服,他拍拍枕头,又伸手到枕头底下摸了摸,一个大红包,里面装的全是可爱的毛爷爷,厚厚的一摞,过年红包就是要这样的才有感觉。章时年真上道。 章时年一进来就看到陈安修躺在被窝里,手里抓着红包傻乐,“不是困了吗?怎么还不睡?” “有红包可以撑撑眼皮。” 章时年挑眉,“不用撑了,以后每年都有。” 陈安修这下来精神了,“能给多少年?”这就是福利,一定要问清楚。 “应该可以很多年。” “五十年,七十年?” 章时年笑了一下,“我努力做到。” 陈安修翻身抱住他大笑说,“那就是七十年了,到那时候,我都一百岁了,就为了这红包,我也得努力活到一百岁了,章先生,你可别半途耍赖。” “我尽量,你的红包我也收到了。”放在他常穿外套的口袋里了。 “你今天不是没穿那件外套吗?”他昨晚放红包的时候,还特意把那件外套放在衣架的最外面了,谁知道章时年和他完全没心理默契,偏要挑里面的那件。他还想章时年今天不发现,他明天就拿回来的。 “无意中发现的。” 陈安修困了,也不想和他计较细节,他打个呵欠说,“等忙过这几天,我们出去旅游吧?” 农家乐小老板_341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咱们还没一家人出去玩过呢,正好吨吨也放寒假。”更关键是的,章时年在这里过年实在是无事可做,就拿今天来说,别人都出去玩,他只能一个人看家。 “想去什么地方?”他这样一说,章时年也有了兴致。 “暖和点,不用太远的。”冒冒这么小,经不住长途跋涉。 * 而这天晚上在陈建明家,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混乱场面。李文彩在陈安修家的怒气竟在回家后奇异地收敛起来,这让刘雪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她寻个空当,单独和李文彩说,“妈,别听林海双胡说八道,他就是个当导游的,能懂什么翡翠?” 李文彩回道,“是吗?我当然也愿意相信是真的,这是十几万块钱呢。没事你就早点回去吧,你四叔四婶也累了。” 她这样的平声静气,更让刘雪心里没底。 李文彩回道:“是吗?我当然也愿意相信是真的,这是十几万块钱呢。没事你就早点回去吧,你四叔四婶也累了。” 她这样的平声静气,更让刘雪心里没底。 转眼到了年初二,陈坚红和陈建敏过来走娘家,到了年初三,陈安修他们去了林家岛,过年各种亲戚家走走,很快就到了年初六,这天,陈天蓝到大伯家拿东西,回来说,大娘和刘雪的妈妈在家里打起来了,原来刘雪妈妈今天来女儿家串门,就在李文彩这边坐了坐,不知道怎么的就把李文彩的镯子碰下来摔坏了。李文彩让刘雪的妈妈原价赔偿,刘雪的妈妈也不是个好惹的,坚称李文彩讹人,双方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 ☆、263 李文彩这人呢,要说厉害肯定是厉害的,要不然也不能在陈家咋呼这么多年,没人制得住,要不然也不能让刘雪有所忌惮,试想要把刘雪的婆婆换成柴秋霞,别说买个金镯子哄哄,就是个铁镯子都不要想,可她也不是真的没敌手的,她现在正面对上刘雪的妈妈,显然就不行了,刘雪妈妈什么人,年轻的时候在农贸市场卖菜卖水果,进货批货都能和一帮男人顶着上,后来年纪大点,到超市和商场做促销,也是个要抢要夺的工作,想想吧,客人就那么些,买了这家肯定就不能买那家了。她这样一路走来,性子多彪悍可想而知,她这样的人惹急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敢骂,光嗓门就压人一头。 反观李文彩呢,她这些年跟着陈建明,生活富足,养尊处优,走亲访友的,人人都敬着三分,就是几个妯娌间偶有磕碰,但无论是陈妈妈还是柴秋霞哪里有刘雪妈妈这泼劲儿,所以起初李文彩还能勉强回击两句,可在刘雪妈妈越骂越起劲,越骂越不堪入耳后,她毫无疑问地败下阵来了。 “你简直是个泼妇,我也不和你吵,今天这镯子你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我家这客厅里都是装着监控的,你怎么把镯子碰下来摔坏的,可是拍地清清楚楚,到时候我报警,把所有的证据往警察局那么一送,你想赖账都不行,别以为是亲戚,警察就不管这事。” 刘雪妈妈也不甘示弱,“是你想钱想疯了吧,你说这破镯子十几万就十几万,谁家把十几万的镯子放在桌角上,这不是摆明想讹人吗?”她知道自己闺女进门的路子不大对,以前多少还愿意让着李文彩两分,现在李文彩一开口就敲诈她十几万,还真当她是个没脾气的了。 两人一句顶一句,越吵越上火,李文彩说不过刘雪妈妈,情急之下,上去就给了刘雪妈妈一巴掌,刘雪妈妈哪里肯让她,她今年还不到五十,比李文彩年轻十几岁,身体又健壮的很,打个李文彩跟玩儿一样。 刘雪不过是接个电话出去一趟,顺便到附近超市里买了点菜,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再回来就见自己婆婆和妈妈在客厅里扭打在一块了。头发散了,过年的新衣服都扯掉了好几颗扣子。睿哲睡觉醒了,吓得在旁边站着哭。 李文彩心疼孙子,一件睿哲出来就主动停下了。 刘雪放下手里的菜,先过来问的李文彩,“妈,你们这是怎么了?” 李文彩拢拢散乱的头发,抱起睿哲冷笑一声说,“你问你的好妈妈去吧,来家摔了我的东西不算,还动手打人,我这就打电话让天齐和天丽回来。真当我们陈家没人了,都欺负到门上来了。”她说完回屋,砰地一声就把门摔上了。 刘雪又去问自己妈妈,她妈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说,刘雪心里就明白了,她就说那死老太婆这次怎么这么能沉得住气,原来在这里等着她,这方法可真够毒的。摆明是想让她吃个哑巴亏。 刘雪妈妈愤愤不平地说,“我就不信她这个破镯子真就值十几万,报警就报警,正好让警察查查这镯子到底是怎么坏的,我就不信,我就那么轻轻一碰,镯子掉地上就摔坏了,这是翡翠还是玻璃啊?” 刘雪没法和她解释,她知道李文彩是冲着她来的,趁着其他人还没回来,好说歹说先把自己妈妈哄着走人了。 陈天齐今天在医院值班,陈天丽还没正式上班,接到电话就开车赶过来了。 母女关在卧室里嘀嘀咕咕半天,对着自己闺女,李文彩说实话了,陈天丽听完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一方面觉得自己妈妈把事情闹成这样是何苦,另一方面又觉得刘雪这是做的是什么事,有钱就买,没钱就不买,何苦弄个假的糊弄老人,最后还是对妈妈的心疼占了上风,李文彩脸上被刘雪妈妈抓了两把,破了皮,背部不知道撞到什么地方,还青了一大块。 陈天丽心里对这个弟媳妇很不满,也没理会刘雪的解释,径自带着李文彩到附近的诊所了上药,陈天齐是后到的,见自己妈妈被人打成这样,还是在自己家里,哪里有不发火的道理,直接对着刘雪吼了一顿。 刘雪在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敢提镯子的真假问题,她主动提出再帮李文彩买个,算是赔礼道歉,可这次李文彩怎么可能信这个儿媳妇,要买也行,她跟着一起去,一开口就要了接近二十万的。 刘雪当场气得脸都扭曲了,她这两年做直销生意确实赚了钱,但赚了钱不等于就要给李文彩花,凭什么啊,两人在翡翠店里又闹了一场,不欢而散。 * 这种事情算家丑,陈建明家肯定不会主动对外张扬,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陆陆续续地大家也都听说了一些,可能不是很全面,可也正因如此,大家才更有发挥想象的余地,说什么的都有,当然好话不多,本来在陈建浩借钱那件事上,大家就觉得陈建明做事忒不地道,明明是家里的老大,手里有钱,还对亲兄弟那么刻薄,现在出了这事,就有不少人背地里骂活该的。 陈爸爸他们当然也听说了,可那是家务事,陈建明那边不出声,他们也只能当做不知情,就陈建友和薛冰下去了一趟,回来也没说什么。打年初一开始,山上陆续下了几场雪,整个秋里镇就像被雪盖住了一样,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沟谷溪头的很多野梅花竞相开放,清冽的香气很远就能闻到。不少市区的人都趁着没上班来这里游玩,薛冰也非常喜欢这山里的景色,就主动提出来镇上住几天,陈安修当然是欢迎的,特别收拾出他们隔壁的房子给四叔一家住。 陈建友忙着走亲访友,和老朋友相聚,男人们过年聚在一起,除了喝酒还是喝酒,薛冰对此也没什么兴趣,她大多数时间就留在家里陪陈奶奶说话,有时候也找陈妈妈聊天,在四个媳妇儿中,陈奶奶最喜欢这个,说是喜欢也不是很恰当,应该是骄傲差不多,她从以前就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们家老四娶的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举止和做派就是和旁的不一样。但她和这个儿媳妇在一起的时候,并不自在,甚至有种说不出的隔阂。她头几年的时候,被小儿子接到广州同住,这儿媳妇对她确实没话说,又买东西又带着出去看景儿,还专门给她雇的保姆,连碗筷都是单独给她准备最好的,可她就是觉得不自在,勉强撑了一个月就赶紧回来了。 就像现在,柴秋霞一出去,婆媳两个就有点没话讲了,薛冰就主动说,“娘,我给你倒点水喝吧?” “不用费事,你坐着吧,我嘴里也不干。” “没事,娘,我倒好了,待会你可以喝。” 再正常不过的对话,连端着水果进来的李文文心里都在赞叹这个四婶人真好,那么优越的家境,平时说话做事,一点架子都没有。更不会像大娘一样,有事没事拿话挤兑人。 今天柴秋霞家里有其他客人,陈妈妈就提前给薛冰打电话,让她过去那边吃饭,她过去地有点早了,陈妈妈不在家,家里的门锁着,住对门的邻居认识她,见到就热情地邀请她说,“你二嫂带着冒冒刚出门,来我们家坐坐等等吧。” 薛冰客气地拒绝说,“谢谢你啊,大嫂,不过不用了,我去天蓝奶奶那边看看。” “哦,那行,改天过来玩。” 她从那边出来,当然不会再回去,薛冰就沿着出村子的路走了走,路上的雪已经都清扫干净了,只有背阴处还能看到不少没融化的积雪,此时的风也格外冷,她向上拉拉围巾,脑子里还是有点乱。她可以确定丈夫和女儿都知道一些事,却刻意隐瞒了她。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陈天蓝和同学约着去市区看了场电影,出租车刚进镇子,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赶紧让车子停下了,付过钱后追过去,“妈,这大冷天的,你怎么在外面?爸爸呢?” “和你二伯去他们姑姑家了,怎么这么快回来?” 陈天蓝挽住她的胳膊说,“市区好多店还没开门,我们几个逛了逛,觉得没什么特别想买的,我就回来了。妈,咱回吧,外面这么冷。”她跺跺脚上沾到的雪,“还是广州暖和点,外公昨天还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呢。” 薛冰折返和她一道往回走,冷不丁地开口道,“天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章时年的事情?” 陈天蓝一听就知道妈妈肯定知道了什么,再隐瞒已经没有意义,她傻笑地吐吐舌头,其实章时年的身份想查的话,并不难查,位高权重的季家,声名显赫的章家,无论从哪边着手,都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女儿的表现已经告诉了她答案,也证实了薛冰心中的猜测,“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天蓝老实承认,“二哥结婚的时候,不过都是我猜的,我也没去证实过。” “你爸爸也知道?” 农家乐小老板_342 陈天蓝假装思考一下,笑嘻嘻地说,“我和爸爸闲聊的时候好像提过一次,不过爸爸也没说什么,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她见妈妈脸色不是很好,就又解释说,“估计爸爸就是听进去了,也没太在意,毕竟章时年是谁,和我们也没什么直接关系啊,她就是二哥的伴侣而已。” 薛冰看她装疯卖傻,都替她累得慌,“行了,你们父女俩都姓陈,自然是一条心,家里就妈妈一个外人。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后天我们就要走了,你提前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 陈天蓝抱着妈妈的胳膊撒娇地摇摇说,“妈,我是你生的,我和你一条心。”她也觉得和爸爸这样联手瞒着妈妈是不太好,但事情做都做了,待会还是先和爸爸通通气吧,免得爸爸被打个措手不及。 陈建友从女儿那里得了消息,在这件事上,他不想妥协,正想着和薛冰怎么摊牌,但薛冰在绿岛期间压根就没再提起过章时年,这让陈建友有种牟足劲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 薛冰不提,陈建友也不想在绿岛节外生枝,他们一家是年初九走的,送走他们,过完初十,这个年就算过去一大半了,陈安修他们的旅游出行计划也提上了日程,吨吨离着寒假开学还有不到两个星期,章时年和陈安修年后各自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这次旅行也没打算出去太久,加上路上来回的时间,初步的预期就是十天左右。 时间有限,又顾及冒冒太小,行程太远肯定不行,最后章时年选择的是新加坡和泰国,绿岛有直飞新加坡的飞机,下午起飞,晚上就到了,还没见到新加坡,光机场就很漂亮了,小桥流水,鲜花绿植很多,可惜大冒冒在飞机上就睡着了,吨吨坐了六七个小时的飞机看着也有点累,他就打消了四处走走的打算,等章时年办完各种手续就直接上车走人了。 这次出行没有带其他人,习惯章时年总有人跟前跟后,陈安修这次见他一路亲力亲为觉得格外新鲜。君雅在新加坡也有分店,离着樟宜机场就二十来分钟的车程,新加坡君雅的总经理是当地的一个华人,只在他们到达的时候,带着几个人在酒店门口迎接了,但办完入住手续后,并没有跟着过来,这让陈安修觉得那人真识趣,选择这个时候拜访真的会惹人烦。 二楼的客厅外面连接着一个小庭院,周边被绿植包围,庭院里有个不大的室外游泳池,边上摆着几张宽大的太阳椅,陈安修都可以想象白天在这里游泳后晒太阳的惬意了,送走专属的管家,安置两个孩子,陈安修洗完澡从果盘里抓了两个大芒果就去了庭院里,从大雪纷飞的绿岛来到温热花开的新加坡,他有种从冬季直接穿越到夏季的错觉,总算没有时差,要不然更混乱了。 章时年擦着头发出来,手里拿着条毯子扔在他身上。 陈安修用空着的那只手拉开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又招呼章时年,“过来挤挤。” 章时年倒也不和他客气,掀开毯子就靠过去了,太阳椅虽然宽大,两个大男人躺上去还是有点挤的,不过很暖和。这里的气温也没想象中那么高,和绿岛刚入夏的温度差不多,白天应该还行,一到晚上还是觉得凉。 陈安修抓过来的两个芒果都很熟,他也不用刀子,三下两下就把皮揪干净了,陈安修自己先尝一口,又往章时年嘴里送,抛却其他的不想,在异国的夜空下,就两个人盖着一条毯子,静静地分吃着一个芒果,出来旅游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 ☆、264 出来旅游,陈安修最担心的就是冒冒,怕他不适应,但全家出游,留他一个人在家里,想想又不忍心,总算一路上还比较顺利,冒冒能吃能睡,但可能就是在飞机水睡多了,人到半夜醒过来就不睡了,在婴儿床上扑腾扑腾地喊爸爸,章时年下床把人抱着出去,给他冲奶粉喝,又陪着到客厅里玩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这才好不容易把人哄睡着了,就这样,一大早还是醒了。 睁眼和伸手抓过床头的闹钟这两个动作陈安修是同时进行的,七点刚过一点,他心想今天天怎么亮的这么早,要知道现在还是冬天呢,脑子短暂的迷糊过后,他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在绿岛,是在新加坡。他 脸下床,先带着冒冒去了一趟卫生间,等他们出来的时候,章时年也醒了。 “你再睡会吧,反正也没什么事。”主要是昨天睡得很晚。 “我先看看冒冒。”章时年下床拿了之前就准备好的体温计过来。 体温计是个带奶嘴的小熊,冒冒一点都不排斥,张大嘴一口就 了,还像模像样地吸了两下,过会拿出来,体温一切正常,两人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吨吨睡在隔壁还没醒,他们也不着急叫早餐,实在太累了,搂着冒冒又在床上眯了会,直到差不多九点起床洗漱。 酒店的早餐可选择的余地很大,在吃饱和尝新之间,他们还是选择了最传统的中餐,喝粥吃面,初来乍到,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当地的口味,实在不想一起床就折腾自己的胃。 早饭后,章时年和酒店的高管有个碰头会,陈安修则准备领着两个孩子到附近走走,酒店就在圣淘沙,来之前,就听说这里的风景还不错,酒店派了一个司机和一个导游陪同,导游不是专职的,是酒店的一个女员工,五年之前在国外读完大学来新加坡工作的,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可能事前得过嘱咐,态度热情不失恭敬,最关键是一句私事不问,只尽心地介绍周遭的风景。比起陈安修以前见过的专职导游,她的嗓音要和缓轻柔很多,语调里还带着一丝不经意的软糯,倒是正适合此时悠闲的时光,让人无端地跟着放松下来。 “桑小姐是南方人?”见面时互通过姓名,陈安修知道这人叫桑榆。 桑榆转过头来笑道,“老家是成都的,是不是我话里有口音?” “还好,不过是正好有几个四川的朋友,听着熟悉。”周远和刘波他们夫妻都是四川人。 闲聊有助于拉近人的距离,等他们到达第一个景点的时候,桑榆的笑容就看着更自然一些。在酒店里进进出出的有空调,陈安修还不觉得,等到目的地后一下车,陈安修终于彻底感受一回属于热带的炎热了。听说昨天下午一直在下雨,所以这炎热里还带着闷热。陈安修他们都带着太阳帽,也尽量捡阴凉的地方走。冒冒一路上还算乖巧,主要是他可能很久没在室外露肉了,不停盯着自己露在外外面的一小节手臂和胖腿看,有时候还低头看看自己的脚丫子。兄弟俩都穿的是米色肥肥的运动裤和藏蓝色的七分袖T恤。陈安修和他们穿的是亲子装,大人的更显身形一些,本来章时年也有一身的,不过那人没出来,所以也就看不到了。 吨吨领着冒冒走在前面,桑榆和陈安修跟在后面,冒冒走走,还会回头看看,陈安修就朝他摆摆手,“跟着哥哥走就行。”他就紧紧攥住哥哥的手指头,生怕被人丢下一样。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本能地明白这是个陌生的地方。 “孩子很可爱。” “他就这一会不调皮而已。” 他们第一个来看的就是那只著名的长着鱼尾巴的狮子,其实这个雕塑在很远处就能看到,只近处看得仔细些,也果然够高大,他们还花点钱登上去看了看风景,但陈安修觉得这只狮子没有他在网上见到的白净,也不吐水,他心想网上的照片大概就和绿岛的海上喷泉一样,只做旅游效果图。 倒是吨吨比他爸爸直接多了,“桑姐姐,这狮子什么时候喷水?”父子俩在家看的是一个图。 桑榆听到孩子的话笑说,“这个是鱼尾狮爸爸,它是不会喷水的,会喷水的是鱼尾狮妈妈,它和一个小宝宝都住在鱼尾狮公园里,还有一个宝宝住在花葩山上。” 陈安修心道怪不得这只长得比较丑,既然是爸爸,糙点就糙点吧,可以原谅。之后桑榆又给讲他们介绍鱼尾狮的传说,还有在塔上能眺望到的景点。 说实在的,天气有点太热了,这让陈安修的游兴大减,只是见吨吨有兴趣,跟着桑榆问这问那的,冒冒也滴溜溜着眼睛到处看,他少不得打起精神领着两个孩子到处逛逛和拍照。不过真有那不怕热的,每个能拍照的地方人游客都不少。阳光好也有好的好处,相机不用特意调,排出来的照片效果就不错。大的鱼尾狮不好合照,但下面的喷泉池边上有好多其他可爱的卡通小动物,吨吨牵着冒冒挨个拍,陈安修偶尔的也跑过去挤挤,让桑榆帮忙他们拍姿势夸张的父子合照。刚摆好姿势还没开拍呢,父子三个自己先乐地不行了。 桑榆透过相机的镜头看着那个半坐在地上,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笑容嚣张肆意的男人,越来越有点看不透这人的来路了,上面只说这人的身份不一般,让她谨慎对待,她原本以为又是一个骄矜的权贵子弟,但一路下来,这人意外地好相处,说话和举止也随性,待两个孩子更是不加掩饰的宠爱。以前她也接待一些,人家多少会顾忌点身份,不会像这人,直接和孩子在地上滚做一团,什么形象都没有。可这样的男人,意外地很吸引人,眼睛里有阳光一样。 逛完鱼尾狮,他们去喝冷饮,吃冰激凌,看着时间还有一些,桑榆建议去沙滩走走,陈安修也没反对,沙滩的景色并没有太出彩的地方,但椰林树影,一派南国的风光,让刚从寒冷的冬天飞过来的人感觉还是不错的,等章时年来找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过悬索桥,打算到所谓的亚洲大陆的最南端去看看。 桑榆不认识章时年,当然更不会知道章时年和这父子三人的关系,可等她看到章时年的手很自然地落在陈安修腰上的时候,她立刻就明白了,她往边上退让了一下,留给这家人更多的相处空间。 “这就是亚洲大陆的最南端?”挂那么个牌子就算,陈安修来回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世界认证标志啥的。冒冒不明所以,跟在后面小企鹅一样来来回回的晃。 章时年笑着抱起冒冒,又把他拉住,“别找了,马来西亚那边还有个最南端。” 不过来都来了,本着一个都不能放过的原则,陈安修还是拉着一家人在标志牌前面笑眯眯地留了个影,小岛的最南端有观景台,桑榆说这里的落日最美,不过现在大中午的,落日是肯定看不到的,但能看到南中国海。上面的海风太大,他们怕冒冒受不住,也就没多做停留。 * 中午章时年的一个朋友请吃饭,是来之前就约好的,看着时间差不多,他们从海边就直接回酒店洗澡换衣服了,不知不觉玩地时间有点长,回来的就有些晚了,好在朋友约的游艇俱乐部就离着酒店不远,驱车很快就到了。 临来之前,陈安修听章时年说过这人,说是叫张文致,原先是印尼的华人,祖籍广东,九八年以后移居到新加坡的,在东南亚一带房地产和酒店生意做得很大,还涉足矿产领域,两人生意上多有来往,两家在祖上就有过交集,所以说关系还是不错的,张文致的夫人张舒匀也是印尼华人,他们有三个孩子,一个大儿子,比吨吨大点,还有对双胞胎的女儿,今年才六岁。 张文致夫妇请客的地点在他们的私家游艇上,他们来之前打过电话,到的时候已经有人迎着了,张文致夫妇的年纪和章时年差不多,见面打招呼,他们说的是粤语,章时年常年在香港,粤语和普通话说的一样好。不过陈安修就不行了,他仅会的那两句还是从港片里听来的,是否标准还不一定,他不想在这里献丑,就直接用的英语。 那对夫妇都是很有风度的人,即使不认识陈安修,但对他的到来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好奇心,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也自然地换成了英语,大家都上来后,游艇驶离码头。今天是周末,张家的三个孩子都在,他们显然认识章时年,一见到人就过来打了招呼,父母介绍过陈安修后,他们也用英语喊陈叔叔,陈安修把带来的礼物送给他们,两个小姑娘单纯,收到礼物都很开心,只是那个男孩子眼中就压不住的好奇心。 张舒匀让大的那个叫慕简的男孩子带着吨吨去外面去玩,两个小姑娘一个叫慕静,一个叫慕宁,也跟着出去了,她们两个好像很喜欢吨吨,从吨吨进来,她们就时不时地盯着看两眼。只有大冒冒是个没人理会的,他见哥哥往外走,就摇摇摆摆地也想跟着。外面风浪大,陈安修哪里敢让他出去,赶紧将人抱回来,喂他吃一点水果转移注意力。 “我可以抱抱小家伙吗?”张舒匀轻轻地握握冒冒的小肉手。 “他就是不太听话。”陈安修给冒冒擦擦嘴,笑着把人递过去。 “爸爸。”冒冒回头看他。 可能今天新换个环境,冒冒特别粘人,不是粘着这个,就是粘着那个。 农家乐小老板_343 “小宝宝还离不开爸爸呢,第一次出远门吗?”张舒匀抱一会,见冒冒的眼睛总往陈安修那里看,就把人还回来了。 “之前太小,就没敢带着出来。” 冒冒一回到爸爸的怀里,就紧 在爸爸的胸前不离开。 陈安修拍拍冒冒的腿,其实他和张舒匀能聊的话题并不多,如果他是女人的话,对方还可能和他聊一些珠宝首饰化妆品时装周之类放之四海而皆可的话题,可他是男人,这样的话题就没得聊了,不过张舒匀是个细致而体贴的人,她给陈安修介绍新加坡当地的美食和景区,还说起她老公和章时年之间的一些趣事,倒也不至于让场面冷清下来。 章时年和张文致老朋友好久没见,可聊的话题自然很多,不过他还是分神去注意陈安修。 他的这番作为瞒不过坐对面的老朋友,张文致就小声打趣他说,“原先听他们说,有人把章时年拿下了,我还不信,不是我自夸,我妹妹文曦也算是出色的,追你好几年,都追到美国去了,硬是不见你点一下头。我很好奇,这个人身上哪里好能得你青眼?”看着有二十六七岁,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年纪。 “没什么好。”优点不算少,缺点一大堆,气人的本事更是一流,“就是处处合意。” 张文致一反在人前作为成功商人稳重成熟的形象,夸张地搓搓手背说,“这次我真的信了,酸地寒毛都竖起来了。” 彼此都很熟悉,章时年也不怕他取笑,不过张文致话锋一转说,“他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表现已经算是自然了,但瞒不住他们这些人的眼睛。 “他不习惯,我不常带他出来。”其实现在不涉及深入交往,安修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多出来见见朋友也不错。”既然选择在一起的,肯定要彼此适应的,这种适应包括彼此的人际关系。 “我正有此意。” 游艇行驶到一处风平浪静的区域停下,隔壁餐室的午饭也准备好了,大多是海鲜,还有些是家常的小菜,并没有太复杂的菜式,可能照顾到章时年的口味,除了特别大盘黑胡椒蟹之外,其他菜大都清淡。还特地给冒冒准备了宝宝餐。 船上冰镇的白葡萄酒不错,陈安修最爱那只螃蟹,肉很鲜美,个头也足够大,但他没好意思表现太明显,倒是张舒匀一直在照顾包括吨吨在内的几个孩子,熟练地用钳子夹开蟹脚给他们提剔肉吃。 一顿饭吃地还算是宾主尽欢,午后的时光,喝喝咖啡,晒晒太阳,吹吹海风,原本是多么难得的享受,不过陈安修老记得这是别人的地盘,神经怎么也无法彻底松弛下来,吨吨和冒冒就比他轻松多了,吨吨和张家的那三个孩子虽然算不上多熟悉,可经过一顿饭的相处,居然模像样地凑在一起谈论起了冲浪的技巧,冒冒就别提了,呼呼呼,呼呼呼…… ☆、265 从张文致那里回来,天色已经不是很早了,陈安修他们就没打算去其他的地方,只陪着孩子去坐了次缆车就回酒店了,他们这次来新加坡主要是度假休息,不用赶行程和景点,自然在时间的安排上就比较自由。 冒冒中午睡过一觉后,一下午都很精神,连抱着去坐缆车都没见害怕和退缩,一直忽闪着大眼睛四处瞧,只是片刻离不得人,连人家上个厕所他都要跟着全程围观,这让陈安修真的有点受不了他,回到酒店,抱着去洗漱间擦把脸之后就推他出来,拍拍他的背说,“去找大爸爸和哥哥玩去。” 章时年和吨吨正随意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研究刚买的地图,冒冒倒也是个听话的,那边撵他,他就自己颠颠地到这边来了,吨吨最清楚他的性子,知道他过来必定要往两人中间挤,一翻身扎到大爸爸身上,牢牢霸占着整个怀抱。章时年忍笑配合着扶住大儿子的腰,看小儿子呼哧呼哧地跑过来,然后傻乎乎地站在那里,无处下手。 “爸爸。”冒冒挪着小脚步往章时年边上偎了偎。 “怎么了,冒冒?”章时年明知故问,腾出一只手给他。 冒冒抱住他的手臂,见他腿上还有点位置,就撅着自己的屁股挨过去小半个,还把自己胖乎乎的小身子往人家两人中间挤啊挤啊地硬塞,可没等他坐稳,就被吨吨晃晃腿,三下两下给蹭下来了。 章时年知道吨吨有分寸,也乐得旁观他们兄弟玩闹。 冒冒被蹭下来了,人家也不能恼,自己双手撑着地爬起来,看看章时年,又看看吨吨,腆着小肚子张大嘴喊,“爸爸,得得。” 吨吨光着脚,就用脚趾挠挠他露在外面的一截白白嫩嫩的腿肚子,冒冒知道哥哥在和他玩,就蹲下去抓哥哥的脚。 “大冒冒,你再不放开,我待会就挠你了。”吨吨起初没打算躲他,但小宝宝的手软绵绵肉呼呼的,抓在脚心那里实在痒地难受,他不敢硬扯,就边笑边往章时年的怀里缩。 陈安修在卫生间里就听到他们在外面的动静了,也不知道又怎么了,就笑成这样。不过等他上完厕所,洗完脸出来,客厅里的吵闹已经停止了,冒冒窝在章时年的怀里,吨吨半趴在地上,右手里攥着一支笔,他的面前铺着一张很大的地图,他拿笔画两下,又指给章时年看,关于明天行程的选择,父子俩讨论的很起劲,连冒冒都难得安静一会,嘴里叼着块火龙果啃地欢快,只偶尔坐着不舒服的时候,才会伸伸腰蹬蹬腿哼哼两声。 这样的时刻,连陈安修这种没什么感性细胞的人都不想去打断,他在沙发上挑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来,切了小半个火龙果,他最近喜欢上了酒店里提供的这种黄皮白瓤子的火龙果,味道比国内吃的紫红色皮的要甜很多,此时正值夕阳西下,一家人的身影渐渐笼罩在一片昏黄的色泽中,白日的那点喧嚣也这欢声笑语中无声地沉寂下来。 陈安修感觉自己没睡着,只是闭着眼睛眯了一会,但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暗下来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睡之前的那一切美好的就像一个梦一样。也或者其实他就是在做梦,梦醒了,所有人还活着,至少不是用那么惨烈的方式离开。但他没法欺骗自己,那些已经发生过了,而且永远无法挽回。他一直没和章时年说,他曾经来过新加坡,不过那时不是旅游,是执行最后一次任务返航途中的短暂停靠,没上岸。他以为自己差不多都忘记了,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会有些挥之不去的记忆不受控制地从时间的夹缝里渗透出来,如影随形。 “醒了?怎么不出声?”章时年拍开墙上的灯走进来。 陈安修下意识抬手遮挡了一下骤然而至的灯光,也让自己眼中的复杂的情绪迅速沉淀下来,嘴里嘟囔说,“本来还没醒的,你这一开灯,不醒也得醒了,几点了,怎么这么快天黑了?” “快七点了。” 陈安修一跃身从沙发上跳下来,“这么晚了,你们吃饭了吗?”他竟然差不多睡了一个小时。 “吨吨说想去吃烤肉,你的意思呢?” 陈安修活动一下手脚,没个正行地说,“我当然没问题了,不过说东南亚这边的那个沙嗲还是沙爹烤肉很好吃吗?难得来一次,一定要尝尝才行。吨吨不愧是我儿子,怎么就能每次和我想的一样。” “爸爸,你叫我?”吨吨大概是听到他的名字了,从门外探过头来。 陈安修捏捏他的鼻子,“叫你一起吃烤肉去。”又故意大声说,“谁也不带冒冒啊,就让他自己在家玩吧。” 冒冒本来在坐在地摆弄他那个会唱歌的音乐盒,一听不带他,音乐盒也不要了,骨碌骨碌连滚带爬就过来了。他跑得太急,差点撞到沙发角上,陈安修大笑着一把将他抱起来,扛在自己肩膀上,又回头招呼章时年说,“走了,章先生,吃饭去。再不去,餐厅就只剩下肉骨头了。” 章时年笑应着,又过去牵吨吨,但他没说的,他看到了灯光亮起的那一刹那,安修来不及掩饰的满眼的怀念和悲伤,有些事情说再多都没用,只能交给时间慢慢去沉淀,总算他现在知道了,或许还不是全部,但已经足够心疼。 这里沙嗲酱的味道有点重,陈安修开始还不太习惯,但多吃几串后,居然觉得还不错,章时年不大吃这类烧烤油炸的东西,略尝过一点后,就和冒冒另点了其他的东西。桌上就就剩下陈安修和吨吨父子两个大快朵颐,又蘸酱,又相互包饭团,吨吨的性子虽然大多随了章时年,但在吃饭的口味上还是像陈安修多,除了极个别的不碰,其余时候并不挑食。 他们吃饭算快的,不到八点就从餐厅出来了,吃饭到这个时间,不好直接回去睡觉,再说新加坡的夜色也实在是漂亮,空气里退去了白天的燥热,各处灯光璀璨的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陈安修没来之前就听说这里有不错的赌场和酒吧,他是很想去看看,可惜随身带着两个小萝卜头,那种地方是注定不能去了。总算沿着海边走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八点多的时候,他们还在沙滩上看了场不错的焰火表演。看表演的时候,不仅是吨吨,连冒冒都把眼睛瞪地大大,眼睛跟着水幕和焰火上上下下的走。 等到九点多表演结束,两个小的精力也耗地差不多了,陈安修背着个大的,章时年抱着个小的,两个人边说话边溜达着往回走,回到酒店后,陈安修去给两个孩子找衣服,章时年打盆水进来,想帮着两个小的洗洗脚,还没给吨吨洗完呢,冒冒就醒了,他自己醒了还不算,他见吨吨还闭着眼睛,就把自己的胖脑袋凑到人家脸上,又舔又喊,章时年没来的阻止,吨吨就这么生生被他闹醒了。 吨吨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昨天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今天又在外面玩了一天,难免就睡地沉点,现在被冒冒吵醒后,一时还有点搞不清状况,但他一动,感觉脚腕被人握在手里,他一下子就醒了,见章时年在帮他洗脚,他不好意思地往回缩,“爸爸,我自己来。”他都十二岁了,又不是冒冒那种什么都不会的小屁孩。 “马上就好了,别动。”章时年给冒冒洗过很多次,给吨吨确实是第一次,不是他不想,主要是吨吨大点了,很多时候,有些事情,他们就是想做也没法做。 吨吨抽不回来,就不再乱动了,他想起刚见面那会,大爸爸非要帮他洗澡,但根本就不会照顾小孩子,结果把洗发水都弄到他眼睛里去了,现在想想,大爸爸这两年的变化真大。 章时年给吨吨洗完,还帮着捏了两下,冒冒既然已经醒了,章时年就直接抱着人去浴室里洗了,那里给冒冒准备的东西一整套都是全新的,“早点睡,明天带你去影视城。” “我知道了,爸爸。”在他们走后,吨吨伸个懒腰把自己摔在柔软的床铺上滚了滚,他现在有两个爸爸,他一点都不介意多个臭冒冒。 ☆、266 冒冒这天晚上还是比较乖的,十点多喝完奶,夜里只醒过一次,之后就一觉睡到早上七点多,他消停了,章时年和陈安修也得以睡个安稳觉。 农家乐小老板_344 转过天来,依旧是天气晴好,早上七点多的太阳还升起来不久,温和不刺眼的阳光透过油绿的热带树木,在小院的木地板上洒下了一个个小小的明亮的光斑,风一吹,树叶晃动,地上的光斑跟着一下下的跳动起来,冒冒正是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年龄,他大张着手,哈哈笑地一路追着跳跃的光斑踩过去,再踩过来。 吨吨已经洗漱好了,全身清清爽爽的,他骂冒冒是个笨蛋,但又一步不离地紧紧跟着,小院子本来就不大,一个游泳池就占了大半的面积,他怕冒冒一不留神直接跑到游泳池里去。 陈安修站在二楼的窗子那里看他们,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他们两个都适应地不错。”章时年从背后搂住他的腰。 “男孩好养。”虽说男人生孩子匪夷所思,但总算两个孩子都算是健康的,冒冒能吃能睡,长到现在一岁半了,也没怎么生过病,就是吨吨底子弱些,这些年调养下来,也和平常孩子没太大区别了。章时年这个病原体都好好的,吨吨的将来应该问题也不大。 “那你呢?出来还适应吗?” 陈安修没多想,笑了一下说,“我比他们还好养,到哪里都能睡得着。”想起往事悲伤是有的,但五年过去,中间又经历这么多的变故,他已经学着放下很多。 “那就行。”章时年亲昵地咬咬他的耳朵。 陈安修轻笑着地歪歪头,章时年的吻随之落到他修长的颈项和敞开的领口处。 “章先生,不至于就饿成这样吧?”陈安修的手落在章时年的肩膀上,他怕吨吨一抬头看到,带着人往边上移了移,借着窗帘挡住两个人的身形。领着两个孩子出来旅游是个大工程,出行之前就忙着做各种准备,到这里后又忙着适应和休息,两人是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没在一起了。 章时年吻他的间隙言简意赅地回道,“至于。” 陈安修靠在墙上,半闭着眼睛喘息,“你有时候其实不用这么坦白。”这么坦白,让人怎么接话?他见章时年没有停下的打算,就握住对方的肩膀推开一点说,“虽然我也很想配合你,但马上就要吃饭了。就是你不吃,也要顾及吨吨吧。”冒冒睁开眼就吃了。 “吨吨说刚起床没胃口,想待会再吃。” “他怎么没和我说?”明明吨吨以前什么事都是先和他说的。 “和我说一样。” “你们俩现在的关系倒是好得很。” “这应该不是件坏事。” “对你来说当然是好事。”对他来说虽然不是坏事,但妒忌还是有点的,“那咱们速战速决。”陈安修抬手甩掉t恤,又动手松松裤腰往床边走去,他早上出去跑了一圈,宽松的运动裤还没脱下来,倒是省事了。 可他还没走两步,就被章时年抓住胳膊拖了回来,身体翻转被压在墙边,运动裤连着内裤被拉到膝盖下方,猝不及防的闯入和随之而来的强劲贯穿,让陈安修颤抖着惊喘出声,“你……” 吨吨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他往二楼看去,什么都没有,只有半片窗帘随风飘在外面,他试探地喊了声,“爸爸。”没人答应,他知道爸爸他们已经起床了,就又喊了一声。 冒冒这会跑累了,坐在小板凳上休息,听哥哥喊,他也扯着嗓子爸爸长爸爸短地喊起来。 大概五六声后,吨吨终于看到陈安修的脸从窗帘后面露出来,“你们先自己玩,如果饿的话,吨吨就和管家说。” “我还不饿,爸爸,你们怎么还不出来?” “我们要找点东西。” “哦。”吨吨点点头,拦腰抱着胖冒冒一同在太阳椅上躺下来,追了这胖子半天,他也有点累,不过爸爸刚才说话的声音怎么有点怪,好像忍着什么很辛苦一样,找个东西而已,又不是搬家,怎么就累成那样。 事实上陈安修此刻能说出话已经很不错了,来自身体内部的沉重撞击,一次次的擦过最敏感的地方,他手指抓在窗框上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不会喊出来。 章时年亲吻他的头发和眼睛,动作是与下面凶狠截然不同的温情和疼惜,他的安修,要眼底没有任何阴霾才好。 两人只做了一次,所用的时间并不长,前后不过一个小时,就收拾停妥出来了,陈安修觉得腰稍微有那么点酸胀,但总体感觉还不错。适当的运动有利于身体健康。 早餐是摆在庭院的木桌上的,较之昨天,今天还多点些所谓的特色美食,椰浆饭和虾仁炒面味道还不错,椰奶烤面包片也还好,但那些用水果,萝卜,油条辣椒花生之类堆一起拌出来的东西太怪异了,陈安修连下手的勇气都没有,不过新加坡的环境好真不是假的,他们吃早饭的时候,有只小雀就公然落在他们的饭桌上,吨吨撕了面包屑给它,它吃东西一点都不避讳人。绿岛的山上鸟雀也很多,但真没怎么见过大胆到桌上讨饭吃的。 今天他们一家的目标就是影视城,地点是吨吨自己选的,管家在他们出门之前就把票送过来了,两大一小,冒冒不值钱,连景点都不收他的门票。知道今天可能不是很轻松,谁也不想一路抱着他,就直接推着婴儿车来的,但他还不坐,非要用自己那两条比巴掌长不了多少的腿走,陈安修只得推个空的婴儿车满大街走。 本来今天就不凉快,一路行来,还要接受别人若有若无的目光打量,这让陈安修真有点后悔提议穿什么亲子装了,之前在国内,要顾忌的东西太多,总不好太明目张胆,以为到了国外,没人认识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一回了,现在又是这效果。 “章先生,你差不多也给我收敛点。”明明太阳镜都遮住大半张脸了,还能吸引一堆大姑娘小姑娘的目光直往他身上粘。但不能否认的是,不常在外面做如此休闲打扮的人,这么一番穿戴下来,格外有种闲适的魅力。 陈安修说话声音不高,但他们此时已经走到影视城门口,好些人正对着那个大地球拍来拍去,有个年轻妈妈正在给自己女儿和老公拍照,他们穿的也是亲子装,不用问就知道是一家人,无意中听到他的话,那个年轻妈妈噗嗤一声就乐了。笑完了可能觉得不是很好意思,就主动和陈安修打招呼,“你们也是国内来旅游的?” “是啊,趁着孩子寒假带着出来玩的,你们也是?”他看这家的女儿岁数也不大,十岁左右的年纪。 在国外遇到同胞总是见让人欣喜的事情,两家交谈几句,又相互帮着照了相,之后玩的路线不同就各自分开了。 等陈安修他们走后,这个年轻妈妈对老公说,“那个人说话挺逗。”就那么个组合,两个身材高挑,帅气有型的男人,一个眉眼精致异常的少年,再加上一个刚走路稳当的小胖墩,不穿亲子装就够招人眼了,还统一着装出行,反正她是老远就注意到一行人了。 “他们好像是那种关系。”女人老公拿两根拇指碰了碰。 “应该是一对儿吧。”都穿这样出门了,就只差明晃晃地说出来了,“不过挺养眼的一对儿。”本来会觉得这种关系有点怪,但一家子颜太正,实在让人生不出任何厌恶感,果然美好的皮相才是大杀器。 那家人左转,陈安修他们则直接右转去看变形金刚,在所有的园区内,父子俩就对这个最感兴趣,没办法,从小就看过无数次这个电影。冒冒太小,这里面基本没有他能玩的东西,无论是坐战车,过山车,还是水上漂流,他基本都是陪着哈哈哈的,他倒是捧场的很,见别人玩,他也高兴地笑不停。只是到买玩偶的地方就不是他了,这个也抱抱,那个也搂搂,也不知道看价格,抱着扭头就要走人。这让跟在后面的爸爸钱包陈安修很肉疼,他还习惯将新币价格再换算成人民币,更是抽疼的一抽一抽的。 +++++++++= 小番外 陈安修退役的事情没和任何人说,陈爸陈妈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那时候大概是四月份,绿岛的天气并不暖和,特别是夜里和早上,乡下起床早,陈妈妈六点多一点起床做饭,院子门一开,冷不防门外靠墙坐着个大男人,要不是多少还有点熟悉感,她差点就喊人过来了,“壮壮?” “妈。”坐着的人闻声抬头,整个人瘦地已经脱形了,显得眼睛特别大,很黑但是不亮,几天没睡着一样,满眼都是血丝。 陈妈妈伸手去拉他,胳膊也是干瘦,“你回来怎么也叫门?在外面坐着干什么?” 陈安修顺势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裤子,“我也是刚到,坐了一天的火车,累的不想动,刚想在门口歇口气。” 尽管他这么说,陈妈妈总觉得不大对劲,早饭桌上就问他,“这次休假在家里待几天?” 陈安修拨拨自己碗里的菜,“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我申请退役了。” 陈爸爸心道以前劝过几次,但怎么也不听话,这次怎么就没声没息地回来了,他有心想问两句,可见儿子这架势就没问出口,他也没问出口。 那会吨吨还不到八岁,个头不高,正在南李小学上二年级,整个饭桌上就他不说话,陈安修喊他,他装作没听到。陈安修给他夹菜,他把饭碗端地远远的。 陈爸陈妈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直叹气,他们舍不得责备孙子,也不好说儿子,毕竟陈安修又不是在外面玩故意不养孩子,但父子俩这些年聚少离多不亲近也是事实。 陈安修退役回家的第一个月,他也不知道怎么过的,好像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其余时间脑子就处在一片空白的状态,真正让他醒过来神来的事情大概就是妈妈说以后不带吨吨,让他自己带的时候。 农家乐小老板_345 ☆、267 早饭吃的晚,中午陈安修他们就多玩了会,最后在影视城里面吃的饭,午后户外太热,他们躲到城堡里看场史瑞克的4D电影,4D的效果非常好,就好像真的进入了电影的世界,有几次凶险的地方,吨吨都吓得差点喊起来,但就这样也没能驱散冒冒顽强的瞌睡虫,他有条不紊地按照自己的生物钟进入午休时间,足足睡了一个多小时才醒过来。 因着午饭前就把吨吨特别喜欢的几个景点都玩下来了,下午他们的时间就比较充裕,看了一场水世界的表演,坐坐旋转木马,看完秀让吨吨和喜欢的动物明星拍完照片,他们就出来了,本来看着冒冒出来一天,什么都没玩到,就想带他去坐坐木箱漂流船沿途看看马达加斯加的动物的,但排队的人实在太多,冒冒在外面扑腾大半天也不太肯配合,他们于是作罢。 他们出来算早的,天还大亮着,他们顺道就去亚洲最大的糖果屋看了看,面积其实也没想象中的大,但满满的一屋子都是糖果,光这景象就挺让人震撼的,就连陈安修这种从小没什么甜蜜糖果屋梦想的人,神经都被那么细微的撩拨了一下。 进门后陈安修直接让吨吨自己推车去挑自己喜欢的,这次也不叮嘱不要乱买了,他自认不算是个小气抠门的爸爸,孩子们出来玩,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回去,再合理不过,但看看一婴儿车再加两手满满的东西,各种的模型,玩偶,用得着用不着的水杯帽子之类的各种纪念品,他开始还挨个看看价格,再心里默默换算一下,越算越心冷,到后来整个都有点麻木了,唯一还记得的就是拿章时年的卡刷。 章时年对他这番作为倒是没丝毫异议,每到一处都由着孩子随便买,有时候还主动上手帮着挑,眼睛和冒冒长在一个地方,都在后脑勺上,价格牌明晃晃的摆在那里都不带瞟一眼的。一个是这样,两个是这样,到后来吨吨逮着喜欢的东西可劲儿招呼的时候,陈安修很平静地就接受了这个现实。这一家除了他全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少爷,就他一个掉钱眼里的贫民,于是他决定也做一次大爷,买吧,反正搬空这里,章时年也不会破产。 冒冒进到糖果屋后,一反之前的倦怠,眼皮又撑起来了,见什么都高兴地往上扑,他没怎么吃过糖,也不认识这些东西,可他喜欢人家那花花绿绿的包装。 陈安修是不想搭理他们的,他打定主意当个甩手掌柜,看看这父子三个最后到底能搬多少东西回去,可冒冒的姿态实在不怎么好看,糖果屋里这会的人不多,但也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可像这样满屋子撒欢蹦跶,见什么都眉开眼笑地想摸两把,看到别的小孩子不管认识不认识就往人家脸前凑凑的,还真就这么一个,章时年只管跟着,只要孩子不碰着磕着,对于外人的视线他一向能做到视若无睹,到最后还是陈安修自己忍不住,在冒冒再次往人家糖果堆里趴的时候,他伸手把人拽过来,低声道,“冒冒,你好歹注意一下国际形象,你能不能有点祖国荣誉感?”丢人丢到国外来了。 章时年听到他这个理由,差点失笑出声。 “爸爸。”冒冒哪里懂什么国际形象,他见爸爸过来抱他,就知道往人怀里钻,但钻到怀里还放心不下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就扭着脖子看。 陈安修从架子上拿了两只比他的胖脸还大的彩虹棒棒糖,“这个最好看了。” 冒冒大概也觉得挺好看的,抱着两只棒棒糖,拱拱爸爸的脸,满足地消停了。 另外一对正在领着儿子买糖果的小夫妻,看完这一幕,都对陈安修投以无比羡慕的目光,看人家的孩子,是过于活泼了点没错,但真心好打发,两只棒棒糖就搞定,他们还在费尽心思的哄孩子不要挑太多。 吨吨对糖果的兴趣不是很大,由着他挑,他也只挑了一些国内不怎么常见的巧克力,陈安修不愿意承认,当看到吨吨没再挑一车东西的时候,他还是大大欣慰了一把,可能他真的没当有钱人的命。 回去的路上车子开得很平稳,吨吨也有点累了,就靠在章时年身上闭着眼睛打瞌睡,冒冒坐在陈安修怀里不老实,大声喊得得,吨吨睁开眼,抬手摸摸他的胖脑袋。 “别睡着了,回去吃完饭再睡。”章时年轻轻拍拍吨吨的脸。 吨吨答应一声,揉揉眼睛坐正,冒冒从糖果店出来就抱着他的两只大棒棒糖,宝贝一样,谁也不给,这时看吨吨起来了,抓了其中一只就扭着身子往吨吨怀里放,“得得啊。” 吨吨接过来,亲亲他的脸。冒冒一点都不矜持,人家亲,他就给亲,还主动往人家嘴上靠。 陈安修在冒冒耳朵上捏了一下,又和章时年说,“在他跟前,咱俩加起来也没有他得得的面子大,吨吨最有面子。” 章时年笑道,“从小就这样。” 为了怕吨吨继续打瞌睡,陈安修就继续和他说话,“明天想去哪里?要去水族馆吗?”他还以为吨吨今天就想去水族馆的,在绿岛的时候,吨吨就喜欢去那里。 “大爸爸说迪拜的比较好看,到时候我们去那里看。” “你们打算的倒是不错。”花起钱来个顶个的。 其后三天,两人带着孩子又去逛了植物园,动物园,摩天轮也坐了,其他一些市内的景点也走马观花的看了看,新加坡常被提到的特色美食诸如肉骨茶,海南鸡饭之类的也去挨个尝了个遍。旅游最担心孩子累着,他们一般都是只玩大半天,其余时候就在酒店,或在酒店附近走走,章时年偶尔的也要处理一些紧要的文件,总之一家人在一起,也不怕没事做。这一年的元宵节也在他们的游玩中过去了。 元宵节当天晚上,陈安修给家里打电话,陈爸爸接的,现在还没出正月,建材店没开门,亲戚已经走地差不多,家里没太多可忙的,陈妈妈最近天天陪着陈三婶跑市区采买陈天意结婚的各种用品,婚期定在三月,现在已经进入二月了,时间说快也快,陈爸爸有时也会帮着去搬东西,说起村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讨论最多的还是修路的事情,说来说去还是钱,开了春,天气暖和点,马上面临的就是动工,上面催的一天比一天紧,村里部分人已经同意了,但还有一些死扛着不愿意拿钱。 陈安修没把准备出钱的事情和家里说,起初是没定下来,后来是忙年忙的把这茬给忘了,现在问题不大了,他在电话里简单地和陈爸爸说了,陈爸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回家再细说,修路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北京那边也打了,老爷子和老太太已经从老家回来了,路上一切顺利,陈安修又说等回国的时候去北京探望他们。 根据原先的行程,他们第七天的时候是要飞泰国的,不过章时年的一个表兄叫章先年的从德国回来,听说他们还在新加坡就邀请去家里做客,吨吨去年来新加坡参加比赛,章时年打过招呼,托人关照一下,当然吨吨比赛一切顺利,也没劳烦到人家,但毕竟算欠了个人情,再说彼此都是亲戚,常常走动,也是正该,他们就临时更改了行程,在新加坡又多留了一天。 章时年和章先年是同一个曾祖父,关系还是比较近的,章先年是新加坡国立大学物理学方面的教授,妻子席艾是个知名的室内设计师,他们还有个女儿已经结婚,和丈夫在德国生活,这就是陈安修知道的全部,在此之前,章家的人,他只见过季君恒的妈妈章青辞,据章时年自己说,那还是章家比较远的一脉。这样算的话,章先年真算是他最先见到的章家人了。 席艾做得一手地道的娘惹私房菜,提前打电话过来问了忌口的东西,他们到的时候,她在厨房里忙活最后几道菜,头上包着一块花色鲜艳的头巾,人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章先年说是章时年的表兄,但也是将近六十的人了,席艾和他年纪差不多。 章先年身姿挺拔,面庞略显清瘦,章时年喊他三哥,陈安修略一犹豫,也跟着喊了声三哥,他都应下了。 离着开饭还有点时间,他们就在客厅里小坐了一会,吨吨他们原先见过一次,冒冒这还是第一次见,又因着刚过年,众人刚坐下,章先年就给吨吨和冒冒每人送了个红包。 章时年也没怎么推拒,都代为收下了。 章先年问北京二老的身体,还和吨吨冒冒说话,他认识林长宁,可能是见陈安修和林长宁相貌太过相似,就多问了一句。 陈安修笑道,“那是我小舅。”在外面,他们仍旧是舅甥相称。 章先年的笑容更亲近一些,“原来如此,去年我还在纽约见过林教授一面,我们共事过两年,合作一直很愉快。” 他中间说了个英文词组,陈安修没听懂,只听出几个单词是什么生物,物理,研究还是什么的,他猜可能是个什么公司还是研究所之类的地方,章时年中途把话接了过去,他才听明白,那好像是一本学术期刊。 这一个小插曲很快翻过去,席艾的菜也陆续上桌了,她的手艺果然很不错,光卖相就非常漂亮了,调料好像挺多的,味有点重,是不是地道陈安修不知道,但好不好吃,他还是能尝出来的。 整个吃饭过程也还顺利,冒冒第一次到人家家里,难得老实规矩一次,只瞪着大眼睛骨溜溜地认人,也没乱扑腾什么的,席艾一直夸他好乖,临行之前还给两个孩子打包了好些精致糕点。 出来之后,陈安修给自己的评价是:中规中矩。应该没出太大的纰漏,当也没啥可夸耀的。 当然在别人心里又是另一番评价了,章先年就说,“看着是个好人家的孩子,干干净净的。”但乍看之下除了相貌也没什么太出彩的地方,“时年受六|叔一手□□,年轻时性子还活泛些,这些年越发是锋芒尽敛,心思难测,不过这既然是他的选择,想必这个陈安修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我们倒也无须猜测太多。” “六叔怎么说的?” “他老人家倒是没说过什么。”不过这本身就是个问题,如果六叔真的重视的话,按道理说早就应该提出见见陈安修的。可六叔叔却迟迟没有任何表示,六叔是家里的老长辈,他若不认可陈安修,就是时年的本事再大,要让章家的人接受陈安修殊为不易。 * 在新加坡陪着孩子到处游玩了五六天,到泰国,章时年并没有继续四处观光的意思,他们到达曼谷后,直接换乘了私人飞机,他们的目的地是张文致已经一个私人度假小岛,他们准备在那里过几天离群索居无人打扰的生活。 ☆、268 度假的小岛距离曼谷并不是很远,整个飞行的过程不到两个小时,飞机落地后,章时年和吨吨先下去的,陈安修跟在后面,怀里是冒冒,冒冒头上戴着顶蓝色软边的太阳帽,双手搂着他还没喝完的半瓶奶,一出机舱,印度洋暖湿的气流迎面扑过来,这会是下午三点多,太阳很大,晃得人有点睁不开眼睛。 陈安修给冒冒拉了拉帽沿儿,又用手掌托着他的后脑勺往自己怀里摁了摁,低头替他遮去一部分炽热的阳光。 这个姿势可能不是很舒服,冒冒在爸爸怀里扭了扭,“爸爸。” 农家乐小老板_346 “乖一点,马上就好了。” 这里离着附近的大岛还有一段距离,本地的人很少往这边来,进出岛屿飞机几乎是唯一的交通工具,小岛上的植被很茂盛,高尔夫球车行走在林间的小路上,时常能见到一些嘴巴很大羽毛艳丽的鸟在树丛中出没,同行的工作人员介绍说是犀鸟,小岛上犀鸟的种类很多,春天是个浪漫的季节,它们会成双成对地出现,然后做巢,恩,产卵。可能是见有孩子在场,介绍的人明显有意省略了某个重要环节,陈安修心里笑了一下,面上没做声。 原先他听说这里一次最多只能接待二十个客人,还以为岛很小,到了之后发现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小,起码他们从机场到海滩走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从遮天蔽日的树林转到阳光普照的环海栈道,陈安修终于第一次很真切的领略了,什么叫椰林棕影水清沙白,这里的沙子是那种细细的白色,砂糖一样,海水映衬着天空,是很透明的蓝色,干净地能看到海底的石头,他以前当兵出任务的时候,登陆过的海岛也不算少,但像环境这样好又能避世不受打扰的,还真不多见,果然好地方都让有钱人给霸占了。 小岛是中间高四周低的地形,住宿的地方主要有两处,一是位于位于岛中央山前的酒店,另外一个就是海边的别墅了,他们预订的是后者。小岛上没有汽车,出行的工具主要就是高尔夫球车和自行车,如果电动平衡车也算的话,就三种了。 两个同来的服务生帮着把所有的行礼都搬进来归置好,章时年给了小费连着在这里等候的两人一并让先走了。 别墅建在临近海边的小山丘上,前面是广阔的私人沙滩,房子都是一层的,有四五栋,彼此之间有回廊连接,卧室很大,角落里摆放着一些绿植,床的话睡上三四个男人应该足够了,四面墙都是木制的隔板门,吨吨踢掉鞋子,一一把门推开,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前面是宽大的露台,一直延伸到海里,左右也都能看到海景,游泳池在后面,山丘上下花木葱郁,自然形成一方独立的小天地,院子里的椰子树下还拴着两个吊床。吨吨自己爬到吊床上晃了晃,舒口气说,“爸爸,这里好舒服,我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穿着t恤有点热,陈安修见这里没外人,索性就直接脱下来了,只穿着条单裤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此时听吨吨这么说就回道,“你不嫌晚上被风吹走了,就在那里睡。” 冒冒可能见爸爸和哥哥都脱了,他也不想穿衣服了,他抬抬腿,把自己的脚搁在章时年的脚背上,软乎乎地喊,“爸爸。”那意思是让人给他脱鞋。 陈安修替他抓掉头上的帽子,笑他说,“这是什么时候学的见识?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还要找人专门伺候你。” 章时年把孩子抱起来,捡把凳子坐下,帮他把小鞋子脱掉。 冒冒的脚上只剩下一双薄薄的白色棉袜子,他动动脚趾头,似乎不满意,还想脱,陈安修摸摸他脑门说,“哥哥在外面呢,去找你哥哥玩去。” 他这话一说,冒冒立刻不纠结了,得得,得得地喊着跑出去找吨吨了。 “你这样张开胳膊,我抱你上来。”吨吨等他跑到跟前,在吊床上伸开手比划给他看。 “啊……”冒冒有样学样,十个指头叉开,短短的小胳膊高高举起来,不过怎么看都像是缴枪投降的姿势。 吨吨探身过来试着抱了一下,吊床晃得厉害,他大概怕摔着冒冒,直接跳下来,把冒冒抱着放下去,自己又爬上去,兄弟俩在吊床上并排躺着,晃晃悠悠地荡着。 之前备好的水果冰沙还泛着丝丝凉气,陈安修推一杯给章时年,又拿杯鲜果汁插两根长长的吸管去给吨吨和冒冒喝。 “真是个好地方。”比起寸土寸金的新加坡,这里显然要宽敞太多,露台的一端是露天的按摩浴缸,陈安修跳进去,整个人泡在里面,右手边就是大海,他垂下手去,都能感觉到温凉的海水溅到手指上,舒服地都想让人睡一觉。 章时年在不远处的躺椅上靠着休息,见他泡的太久,就过来拉他,“差不多就可以了,上来吧。” 陈安修反扣住他手腕,一伸手将人拖了下来,坏笑道,“人要懂得分享,一起泡泡。” 衣服都湿了,章时年也没怎么客气,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在陈安修的预料范围之内了,两人在浴缸里你来我往地斗了好几个回合。等他们再次上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你最近是不是某些海鲜吃多了?”虽然是在度假没错,但也不用这样逮住机会就撩拨他吧? 章时年在他身边躺下,附在他耳边笑道,“春天……”刚下飞机,他知道安修身上有点累,也没想真的做,不过刚才有点走火是真的。 陈安修笑抽,想也不想地给他一脚,“滚你的。” 两人笑闹会,章时年提议,“要不要换衣服下去走走?” “吨吨和冒冒睡着了。”兄弟两个都睡在吊床上,冒冒小肉球一样整个蜷缩在吨吨怀里,吨吨一只胳膊还搭在冒冒腰上。吊床对两个孩子来说足够宽,不用担心掉下来,不过初来陌生的地方,他不放心把孩子单独留在家里。 “让服务生过来照看一下,我们也不走远。” “那行。”陈安修看四周无人,还以为服务生离着很远,没想到他们打过电话后,也就五分钟,人就赶过来了,他衣服都还没换好。 现在临近五点,阳光已经不是那么强烈了,两个人换好衣服出门,一眼望过去,除了雪白的沙滩就是清澈的海水,海风呼呼地吹着,四下安静地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们走了大概有十来分钟的样子,前面的沙滩有一段向海里折去,宽不过三四米的样子,像一段栈桥一样通向大海深处,但沙滩两侧海浪翻滚,人真要走上去,真需要点心理承受能力。 两人踏上这段沙滩,翻涌的海水不时地漫过两人的脚面,等真的走到沙滩的另一端,四面是碧蓝的海水和广阔的天空,除了身边的这个人,一切都显得有点不真实,人在大自然的面前实在太过渺小了。 章时年握握他的手。 陈安修转头笑说,“感觉像是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章时年没说话,但握住他的手明显紧了紧。 两人静静地并肩站了会,过会风浪太大,他们准备往回走,陈安修还有点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一直走下去,穿过海浪,能不能到达阿斯兰的国度?” “胡思乱想什么。” 陈安修哈哈笑说,“只是觉得这景色有点像。”即便那里是天堂,没有身边这人在,他也不想去,“走吧,我们回去了。” 他们回去的时候,吨吨和冒冒还在抱着头呼呼大睡,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陈安修担心他们晚上睡不着,就把人都喊了起来,章时年有事要忙,他就开着高尔夫球车带着两个小的,沿着环海的路,绕岛逛了半圈。听工作人员说这里除了他们还住着另外一行人,具体的情况人家没说,他们也没打听,陈安修开车绕到另外一侧海滩的时候,看到一位外国老太太在沙滩椅上坐着,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年轻女人,他们还没靠近,那个年轻女人的视线就扫过来了,这种视线在外人看来也许没什么,但他太熟悉了,带着隐隐的警戒和审视,他挥挥手打个招呼以示友好,谁知道那个女人身上带着什么,别把他们当敌人扫了。 年轻女人没什么表示,那个老太太倒是挺友好的,还朝他们笑着点头示意了下,陈安修不想惹事,之后加快点速度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他打定主意以后不往这边转了,谁知道这里住着什么人,看着就不太好惹。 他回去把见到的事情告诉章时年,后者正在看阿joe从香港传过来的一份文件,闻言回道,“没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保持距离就行。”那一行人虽然低调,但大概的身份,他和张文致还是约莫知道的。 “哦,那我知道了。” 他们的晚饭是在沙滩上吃的,正值夕阳西下,太阳是在海面上投下长长过的倒影,海面和沙滩就像撒上了一层金子,先是金色的,金色渐渐浓重,后来变成红色,吨吨和冒冒早早吃完以后就跑到海边玩了,太阳慢慢沉下去,天空越来越暗,两个孩子的身形远远看过去,夕阳下的剪影一样。 “好了,吨吨,上来吧。”冒冒胆小,不敢自己到水里去,但吨吨是在海里冲浪,看着天色暗了,陈安修急忙喊他回来。 吨吨也没走太远,听到声响,就带着冲浪板,一路踩着浪花跑回来,扎进爸爸怀里的时候,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 陈安修拿条大毛巾给他擦擦,“晚上早点睡,明天再玩。” ☆、269 十一月到四月是岛上的旱季,在旱季里阳光普照,海水清澈,海上的风浪也小,陈安修一家在岛上这已经是第三天,除了第一天晚上下过一场小雨之外,还真的是日日晴朗的好天气。 早上的窗子开着,海风拂动着层层白色的床帐,床上年轻的男人还在酣然沉睡,他睡得很安稳,略长的头发乱蓬蓬地散在额际,眉宇轻松舒展,被子都滑到腰部以下了还毫无所觉。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从室外跑进来,前面大点的穿着宽松的红蓝相间竖条纹球服和蓝色短裤,怀里兜着一大捧白色的花,后面那个小的做同样的打扮,不过就是球衣过大,快到他的膝盖处了,只露出下面一小截的胖腿,他胖乎乎的手里抓着一朵小的,一进门就大声喊爸爸。前面的孩子急忙过来捂他的嘴,“嘘,别出声,爸爸还没醒呢。” 小的那个大概是听懂了,瞪着眼睛不喊了。 大点的孩子踢掉鞋子爬上床,兜着的花刚放到枕头上,就被床上那个大家都以为还在睡觉的男人,一掀被子严严实实裹在里面了,孩子大笑着在被窝里扑腾。 农家乐小老板_347 “爸爸,爸爸。”被遗忘在床下的小胖墩着急了,他双手抓着床单,整个人趴在上面,撅着屁股,小腿扒拉着就要往上爬,可他实在太小了,人还没床高,白白折腾半天也没上去半点。 这父子三个,除了陈安修,吨吨,冒冒还能是谁。 陈安修放开吨吨,一伸手抓住冒冒的后襟一把人提溜上来,脱掉鞋子,扔进被窝,他一边搂着一个,打闹中卷进被子里的花被热气一蒸,香气更明显。“这是什么花,还挺香的。”这孩子太上道了,大早上的往人被窝里送花,这要是老婆,不知道要感动成什么样呢,可惜他是老爸,不过老爸的感觉也不错就是了。 吨吨枕在他肩膀上说,“大爸爸说是鸡蛋花,院子里开了很多,就是右边角上那几棵树。” “发……”冒冒摊开小爪子,他手里的那朵已经揉地稀巴烂,都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 “哎呀,冒冒,你都会说花了。”陈安修接过来,抱住人,狠狠亲了两口。 其实冒冒的发音也就勉强沾点花的音儿,单独听的话,够呛有人能听出来,也就是配上那动作,能让人猜个大概,就这样,傻爸爸也挺高兴的,“冒冒,你再说一遍,花,花……” 可大冒冒也不是次次都肯配合的,这次就是怎么哄也不肯开口,就知道在爸爸怀里小猪一样埋头拱来拱去的,蹭地人身上痒痒的。 陈安修无奈了,他又不能扒着冒冒的嘴巴强迫他开口,只能拍拍他的小屁股暂且放弃,又问吨吨,“你们穿成这样干什么去了?” 吨吨兴奋地说,“大爸爸带着我们去海边踢球了。” “你们倒是好兴致,早饭都没吃就去踢球。”不过自打出来之后,他倒是见识了章时年的另一面,原先在家里的时候,那人也疼孩子,会教吨吨弹琴,给吨吨检查指导作业,对冒冒的照顾也十分上心,但就是没太多的时间和孩子们玩在一起,一是他工作确实太忙,孩子们也要上学或者跟着爷爷奶奶,另一个就是家里的条件也有限。可这次出来,亲眼看到那人带着两个孩子踢球,游泳,骑脚踏车,跪在沙滩上陪冒冒堆沙堡,在新加坡陪吨吨坐漂流船还被当众浇了一身水,所有这些,真是让他刮目相看。易地而处,如果他是章时年,不会做的更好。 “你大爸爸呢?” “在外面游泳。” “那我们去看看他。” 冒冒赖床上瘾,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腆着肚子还不想起,陈安修硬把他揪起来,给他套上鞋子,父子三个出去的时候,章时年还在泳池来没上来,只穿着泳裤,露出一身明显练过但绝不夸张的漂亮肌肉,陈安修耍流氓一样吹个口哨,调|笑道,“章先生,身材不错啊。” 他就站在泳池边上,章时年转身,腿上打起的水花扬他一身水,跟这人在一起久了,他好像也跟着幼稚不少。 陈安修甩一把手上的水,“喂,你故意的是不是?” 属于他们家热闹的一天又开始了。 * 而此时在绿岛陈家,则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陈天雨的女朋友徐彤彤第一次上门了。 本来陈天雨还不想这么快让这段关系曝光,不过中间发生一些事,让他不得不对家里坦白,陈天意马上就要结婚,这一辈里就剩下他一个单着的,陈爸陈妈常唠叨他也就罢了,连家里的亲戚每次见面都要问,陈建敏更好,直接给他介绍了个对象,说是改天约个时间让他们见见面,他一看这架势,再瞒下去也不行了,就自己招供了。 天雨有女朋友,还是当面承认的,这里面最高兴的就是陈爸陈妈了,他们就提出让女孩来家里吃顿饭。 徐彤彤听完陈天雨的转述,想了两天给的回复,说是同意,于是才有了今天的饭局。 念着姑娘是第一次来,怕人多她不自在,陈爸陈妈也没招呼其他的人,就只把陈奶奶接了过来。 徐彤彤长地漂亮,嘴巴也甜,一进门奶奶,叔叔,姨喊了个遍,第一印象给人的感觉非常好,就连陈妈妈也挑不出什么来,她热情地把人让到屋里,陈爸爸也已经把茶水泡好了,陈妈妈又忙着去端水果和瓜子,拆各种干果袋子。 趁着刚坐下,大家都在忙的时候,徐彤彤偷偷拉拉陈天雨的袖子悄声问,“你大哥呢?” “他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旅游了。” 徐彤彤笑着点点头,神色间隐约松了一口气。 陈奶奶疼天雨,对他的终身大事很上心,就拉着徐彤彤问东问西的,陈妈妈担心小姑娘不耐烦听这些,不过观察半天,见徐彤彤应答自如,自始至终没表现出半点不乐意,她心里就更满意一点。 午饭是陈妈妈张罗的,还特意问了陈天雨徐彤彤喜欢吃的菜,知道她喜欢吃海鲜,特意多做了不少。 饭菜上地差不多,陈爸爸就招呼大家先吃,他去扶陈奶奶,又招呼徐彤彤说,“小徐快坐,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徐彤彤答应着就坐下了,陈天雨端菜过来,一看奶奶和爸爸还没上桌,只徐彤彤一个人在那坐着,就从后面踢她的凳子腿一脚,见她没动,又踢了一脚。 陈爸爸看到了,就笑说,“望望,上完菜,你也快坐下吧。站在那里干什么?” 徐彤彤用眼神询问陈天雨,她是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陈天雨败给她了,见奶奶和爸爸已经坐下,他也不再说什么。 今天徐彤彤是客人,陈妈妈上菜的时候,大多就往她面前放,陈天雨离着近,就一直忙着移盘子,腾位置,徐彤彤也乖巧地说,“姨,菜已经很多了,别做了,够吃了,你也快坐下来一起吃吧。” 陈妈妈在围裙上擦把手说,“小徐第一次来,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 陈爸爸见她的杯子空了,就半起身拿过杯子给她重新倒上果汁,陈天雨半途把果汁瓶子接了过来,放在自己这边。 徐彤彤性格活泼,陈爸陈妈也不是那种难相处的长辈,中间还有陈天雨插科打诨,这顿饭吃地算是宾主尽欢。下午徐彤彤要走的时候,陈妈妈按照俗例还给封了一个大红包。 陈天雨开车去送她,等两人一出门,陈奶奶就摇摇头说,“一看就是个娇小姐,不会看眼色。”长辈还没入席,自己先坐下了,吃饭的时候一家人伺候她,她一点上手的意思都没有,“望望真要娶了她,以后还要天天伺候媳妇。” 陈爸爸宽慰她说,“娘,现在不讲究这个了,小两口都在外面赚钱,说不上谁伺候谁,两个人能处得来,说得上话,就是最好的。再说,你也知道咱家望望那性子,他哪是伺候人的主儿,他那暴脾气,别人不伺候他就不错了。” 陈妈妈说地意思差不多,陈奶奶一看这两口子都没意见,她唠叨两句觉得没意思就先回去了,虽说她是奶奶,但毕竟是隔着一层,肯定是比不上人家父母亲,不过她心里对徐彤彤并不十分满意。 其实陈妈妈心里远没嘴头上说地那么轻快,徐彤彤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见过一面,她不敢说了解十成十,但五六分还是能看得出来的,看穿戴,这个姑娘的家境应该不错,在家里受宠,被伺候惯了,当然这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哪里就有十全十美的人,他这儿子也不是那格外出挑的,这个女孩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起码人品上面没什么问题。 只是人都有点私心,家里就两个儿子,壮壮和章时年在一起就不说了,剩下的这望望,对于望望的媳妇儿他们也没期待太多,除了两口子能好好过日子之外,无非就是想着,等他们老了,动弹不动了,儿子媳妇的能在病床前端个水,伺候个饭。可这个徐彤彤真不像是个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再就是徐彤彤家如果真是好他们家太多,天雨受了人家的恩惠,有些事他们就开不了口了。就像薛冰,老太太对着家里这三个儿媳妇,哪个都敢张口骂,但对着薛冰,说话的底气都没有,所谓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算了,算了,孩子们都大了,随他们自己吧,以后的日子怎么样,终究他们过的。” 陈爸爸送陈奶奶回到家,听她念叨办半天就得出这结论,就笑说,“以前望望没对象,你愁,现在有了,你还愁,你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看这个小徐就挺好的,性子开朗,说话也大大方方的,望望自己也喜欢,这不就行了吗?至于以后的事情,咱们以后再愁。咱俩现在才五十多,再过二十年,还没咱娘年纪大呢,还怕自己吃不了饭?” “那行吧,如果望望问起来,我就说,我和你都很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