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爷们与巧媳妇》 纯爷们与巧媳妇_1 《纯爷们与巧媳妇》作者:沈夜焰 文案 “其实……我是个GAY。” “是GAY怎么了?用不着吞吞吐吐的,你不还是向嘉丞吗?说,有没有人因为这个欺负你?谁敢我揍他!” “可我喜欢的人是你……” 粗鲁霸道攻VS 温柔腹黑诱受 攻宠受 结局HE 受是个没落的官二代,职业是裁缝,有易装癖好,即喜欢穿各种衣服诱惑小攻,喜欢角色扮演。 小攻是个退伍特种兵,其实在部队表现挺好的,但小受家里出事了,为了陪小受一起度过难关,索性转业退伍。 此文三观不正,没有为G家为人民怎么怎么样,小攻他就是一只认识媳妇热炕头的无远大理想无远大志向无远大目标的三无人士。 特殊提示:第一章先出场的不是正牌攻,是炮灰攻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向嘉丞,袁一诺 ┃ 配角:左天 ┃ 其它:角色扮演 编辑评价: 小裁缝向嘉丞原本有一个优渥的家庭,一场变故让他失去父亲、母亲入狱。 幸好从小青梅竹马的袁一诺选择提前退伍,陪伴爱人共度难关。 退伍特种兵袁一诺每天卖卖卤味赚点小钱,傍晚准时回家喂饱小媳妇, 向嘉丞每天做做衣服,时不时换换衣服来个角色扮演,两人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不料刚回国的大学同学左天爱慕向嘉丞已久,这一次回国强势插入,这下袁一诺可有麻烦了…… 作者延续了一贯的写作风格,搞笑中不失温情,爱情事业同时进行。 向嘉丞外表温柔优雅实则腹黑刚强,作为小裁缝的他及其喜欢制服诱惑,标准诱受一只; 袁一诺粗鲁霸道实则是体贴温柔的忠犬,时时配合爱人的易装癖好,两人之间激情四射。 作者为读者展现最平常的现代夫夫生活,油盐酱醋、琐碎温馨,爱就在字里行间流露,质朴感人。 1、想念 ... 左天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竟对很快就要见到向嘉丞而感到紧张。 他不厌其烦地透过镜子一遍又一遍打量自己:嗯,价格不菲质量上乘的浅灰色休闲西装,配淡紫色衬衫。打开领口的两颗纽扣,显得随意而不羁,一副成功人士沉稳持重却又温柔得体的派头。左天暗暗客观地评价了一下自己的外貌,觉着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足以打九十分以上。 外貌是GAY初次见面最在意的事情,这就叫眼缘,尽管左天跟向嘉丞完全算不上初次见面。可毕竟相隔那么久了,那时,左天还只是个样貌普通的大学生,鼻梁上架着笨重的黑框眼镜,混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你已经不是大学时代的你了。左天冲着镜子里的自己,严肃地说。 而且,向嘉丞也不是大学时代的向嘉丞了。左天走出卧室,望着窗外琥珀色的残阳的光辉,轻轻地叹息一声。 谁能想得到,那个号称S大最标准最完美最有女人缘的白马王子向嘉丞,竟也会有落魄的一天。左天一直以为他是高高在上的,是遥不可及的,是镜中花水中月,你可以遐想,但你摸不着。那时左天就知道自己是个GAY,他只对男人感兴趣,而且从高中起,就和不同的为数还不少的几个男性有了种种亲密接触。说实话他没动什么感情,用现在时髦一点的话来说,他是个颜控。不管怎样,首先得长得漂亮,入眼,其他都是次要的。 左天的眼界高着呢,审美标准高着呢,可周围哪有那么多能看得上的人?于是也就只能凑合,小A的鼻子够秀挺,小B的眼睛够纯净,小C的双腿够修长,小D的臀部够挺翘……没想到这种种的一切,有一天竟会归结到一个人的身上——这就是向嘉丞。 所以说,向嘉丞是左天向往的月光一样的情人,可惜只能在梦中。 向嘉丞身世好,父亲是副市长,母亲是局长,得天独厚家学渊源;向嘉丞学习好,年年第一等奖学金;向嘉丞人缘好,女孩子们就不用说了,更难得的是,男同学提起他也说不出错处来,刚上大学就是班级干部,然后系里干部,然后学院干部,风光无限前途无量;向嘉丞秉性好,待人接物和煦犹如春风拂面,温柔大方却又不失分寸…… 这样的向嘉丞,是左天绝对得不到的,更不用说人家根本不是GAY,听说早有女朋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考学远在哈尔滨,虽说这依然阻挡不了那些女孩子前赴后继,可惜尽皆铩羽而归。 可向嘉丞依然是左天近十年来唯一念念不忘的存在,即使后来他身在国外,也常常要跟保持联系的几个朋友打听向嘉丞的事。爱他么?倒也谈不上,只是当年留心过,于是也便轻易放不下。就好比无意中看到院外的那株海棠,被满树的绚丽惊艳了一回,所以每次路过总要多瞅两眼,惋惜一阵这株海棠为什么就没种在自己家。 左天原本是死心了的,向往是向往,倾慕是倾慕,毕竟自己这点嗜好也太小众了些,你可以不顾别人的眼光,但再拖别人下水,未免不够地道。所以,当他从朋友口中得知,原来向嘉丞竟也是个GAY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心跳陡然冲上两百八,差点从喉咙口蹦出来。手里的酒杯直接掉到地毯上,幸好还没摔个粉碎,倒把他朋友吓了一跳:“我靠,你没事吧。” “你说……向嘉丞是个GAY?!”左天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是啊。”朋友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和幸灾乐祸,没办法,太优秀的人总是遭妒的,“你没听说?他有一阵子总去GAY吧玩,自己承认的。”朋友认真地瞅了左天几眼,“你这么激动干吗?不会是……暗恋他吧,哈哈哈哈。” “切——”左天心虚地别开脸,转移话题,心里跳得像着了慌。他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联系了几个狐朋狗友,打听向嘉丞的消息。果然,这事闹得还不小,圈子里谁都知道了,只瞒着向嘉丞的父母。玩笑归玩笑,大家还有分寸,这种事情随便说出去,是要死人的。左天慢慢放下电话,一下子瘫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心里有叹惋、有侥幸、有疑虑,甚至还有一分隐隐的快意。 那晚他做了一宿的梦,隔了一年多又回到那种梦里,他把向嘉丞按在身下,嘶吼着贯穿他、折辱他,看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白马王子”,在他胯下辗转呻吟,哭泣哀恳,放荡银邪,像个欲求不满的表子! 再后来,听说向嘉丞也出国了,但不是左天这个国家;再后来,向嘉丞的家里出了事,父亲和母亲双双入狱,他从天之骄子一夜之间沦为街头巷尾谈论的笑柄,那抹天边皎洁的月光,终于成为暗渎沟渠里的泥;再后来,也就没了消息…… 纯爷们与巧媳妇_2 有时候,左天抱着怀里的MB,放任思维肆意,向嘉丞会变成什么样子?谨小慎微还是愤世嫉俗?怨天尤人还是坚贞不屈?说不定正和这个MB一样,被人买下来狠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左天近乎恶意地想,毕竟落井下石的人多了去了,从那么高的位置上跌下来,难保不会有几个仇家,逼他到那种地步,沦为富人的玩物。 左天想着想着,又觉得特别像三流小说里的三流狗血情节,忍不住大笑。MB正含着他那话儿,松开嘴战战兢兢地问:“左先生,我……”左天狠狠抽了他一耳光,“他妈的谁让你停的!都他妈出来卖了还装什么冷艳高贵?!”那晚左天可劲儿地折腾MB,眼前晃动的全是向嘉丞的脸,似乎就是那个月光一般的人,跪在自己身前苦苦哀求:“左天,救救我吧左天……” 左天心软了,他平生头一回心软,软得跟煮烂的面条似的。他忽然很想念向嘉丞,想得心都痛了,他对自己说:“回国吧,也许向嘉丞正需要你呢。” 说来也巧了——左天认为这就是天意,天要把向嘉丞送回到自己身边——就在这时,朋友带来向嘉丞的消息,原来这位昔日的老同学开了一家制衣店,专门给有品位的男士做衣服。 左天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挺失望,他原本像扮演一个拯救落难王子的英勇国王的,但向嘉丞没给他机会。可转念一想,向嘉丞以前是什么样的人?那是天之骄子,身边有人伺候的;如今呢?说好听点是制衣店,说不好听那就是个裁缝,伺候别人的,谁知道他除了做衣服还干点别的什么不?更何况是给男人做衣服,量尺寸也得贴身吧。 左天半闭着眼睛,想象着向嘉丞给脱光了的自己量尺寸的情形,兀自信马由缰地遐思了一回。 左天回国了,主要原因是父亲认为他已经学成,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在中国成立分公司;次要原因嘛……左天缓缓勾起一边唇角,远远瞧见楼底下开来一辆银色马自达6——他派人打听过了,向嘉丞开的就是马自达6。 左天摆弄一下衣袖,再把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不错,有范儿,只要心别跳得这么快就更有范儿了。他深深吸口气,带着一种第一次要和别人做爱的感觉,有点兴奋、有点期待、有点向往,还略微有那么一点紧张,他走到客厅里,犹豫一下又走回书房,摊开一本杂志心不在焉地看着。 三分钟之后——在左天看来无异于三年——墙上的钟表指向四点整,就在秒针敲击12的一刹那,外面传来叮咚的门铃声,紧接着保姆小刘走过来说:“左先生,向氏制衣店的人来了。” “嗯,知道了。”左天抑制着心头的雀跃,放下杂志,缓步走出书房,来到客厅。 然后,他看到了向嘉丞。 2、重逢 ... 左天看到向嘉丞的一瞬间,恍惚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似乎仍是那间宽敞明亮的教室,清秀俊逸的青年信步登上讲台,泰然自若地扫视全班同学,说:“大家好,我是向嘉丞……” 隔了这么多年,眼前的人居然一点也没变,仍是清爽的短发,温柔如水的目光,白皙细腻的肌肤。若非身上的浅灰斜纹衬衫,和笔挺的西装长裤,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身材,和现在的职业身份,左天一定会误以为向嘉丞服食了什么神奇的药水,把他的外貌永远保持在二十岁。 想象中的颓丧、落魄、失意、卑微、自怨自艾,一点也没有,完全不存在,他仍然是那个温暖如同阳光、清新如同浅溪的向嘉丞,连唇边那抹微笑都没有变过。即使面对的是昔日的老同学,对自己那段毫不光鲜的家庭背景了如指掌的左天。即使对方如今已成了身价过亿的大老板,向嘉丞的唇边依旧是那抹浅笑,没有半点局促不安。 没见到向嘉丞时,左天整个心里装的全是那种说不出口的性爱场面,可真要见到,那点龌龊想法忽然就飞走了。左天有点痛,却不知痛在哪里。听说过的向嘉丞的凄惨传闻,和面前这个干净清透的人形成极为强烈的对比,令他忽然就产生一种深切的怜惜。也许就是这种怜惜,让自己心痛,不浓烈,只有一点,仿佛美酒入喉,辛辣也是绵软的。 不等左天说话,向嘉丞先开了口:“你好啊,左天。” “你…好……”觉得有些尴尬的人,竟变成了左天。他掩住口轻咳一下,这才自然起来,“你早猜到是我了?” “没办法,你的名字太好记。左天,昨天。”向嘉丞笑,很愉悦的样子,“我一猜就是你。” “来吧,快进来坐。”左天侧过身,把向嘉丞往屋里让。两人交错的一刹那,左天近距离仔细观察,向嘉丞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眼角现出淡淡的鱼尾纹,只有这时,才能让人看到岁月刻下的痕迹。但这点非但没有减少他的魅力,反而平添几分成熟的优雅。 左天忽然觉得很热,他拿起遥控器,把空调又向下调了一度。小刘端上两杯茶来,左天随意一指:“新到的普洱,你尝尝。” 向嘉丞轻啜一口,细细品一品,点点头:“果然不错。”他自幼养尊处优,举手投足见自有一种娴雅风度。左天喝了一口,全然辨不清香味,眼睛只望着向嘉丞,感慨地说:“你一点都没变。” “是么?”向嘉丞微笑,“可你变得挺多啊。鼎天集团副总裁,早就在电视报纸上看到过,事业很成功。” “哪里哪里。”左天被他这样当面夸赞,“你也不错,自己开个服装店,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说完这话左天就后悔了,真想抽自己一嘴巴。这话说别人,那是恭维,说给向嘉丞,怎么听怎么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向嘉丞却似没有听出来,垂着眼睑轻轻抚弄手里小巧的杯子,唇边噙着笑:“不过是混日子罢了,小生意,做不大。”他把随身带来的手提包放在茶几上,“不如,现在就来量一量你的尺寸?” “好,好。”左天连忙站起来,有点别扭。向嘉丞看出他的拘谨,没点出来,只温和地道:“站直了就好,我看看你的身量。” 左天目视前方,昂首挺胸,然后就感觉到向嘉丞的手轻轻掠过自己的衣角。他两只手抻着一根软尺,这处按一按,那处比一比,随即在一个深褐色的笔记本上写写划划。量完了后身量前面,向嘉丞将软尺在左天脖颈上松松饶了一圈,低头看上面显示的数字。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左天清晰地看到傍晚的阳光在向嘉丞浓密的睫毛上跳跃。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到左天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掩饰什么似的开口说话,要打破这种令他有些难堪的静默:“生意怎么样?还好吧。” “还可以——请把手臂伸直。”向嘉丞一边答着,一边认真地看数据,记尺寸。抬眼瞥了瞥左天:“当然比不上你的,都是朋友照顾。”他微低着头,眼睛从下往上看过来。向嘉丞的眼梢略长,这一下竟带着几分妩媚。左天难耐地闭上眼睛,心想,完了,完了! “把胳膊放下来吧。”向嘉丞说,俯下身,单膝跪下,给左天量裤长。修长白皙的手指直抚向左天的胯下,左天没来由地心慌了一下,不由自主后退一小步。向嘉丞诧异地看他一眼,道:“别动,再等一会就好了。量尺寸是比较繁琐,得量出二十多个数据,但这样做出来的东西才会舒适。” “没事,没事,你慢慢量。”左天忙说。 向嘉丞索性双膝跪在地板上,欠身给左天量裤管的宽度,这也是最后一个数据了。他整个人跪坐着,后背的弧度优美无暇,圆润挺翘的臀部完全显现出来。这种姿势在向嘉丞看来没什么,在左天眼里却完全变了一副样子,他猛可里想起跪在面前给自己口交的MB,顿时口干舌燥气血沸腾,忍不住又松开一粒纽扣。 恰在这时,向嘉丞站起身来,对左天一颌首:“可以了。”左天如释重负,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灌下一大口浓茶。向嘉丞收拾东西的时候,眼光无意中扫过左天的胯下,目光凝了凝,随即掠开。这一凝极为短促,令人难以察觉,但左天还是发现了,他下意识地也看过去,蓦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微微勃起,立刻觉得万分尴尬。可向嘉丞神色依旧,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只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布料?” “无所谓,你看着好就好。”左天嘴里胡乱答着,闭紧两条腿,心里直打鼓,难道向嘉丞没瞧见? 向嘉丞思忖一会,说道:“你若相信我,我就替你选了,做休闲装是吧?” “那就休闲和正装各一套,衬衫来一打。”左天希望和向嘉丞的来往越频繁越好,装作很随意地道,“不如,今晚在我这里吃饭吧。大家老同学,好长时间没见面,我请你。” “吃顿饭是应该的,我请你。”向嘉丞抬起手腕看看表——左天注意到那块表很普通,绝对不会超过两千元钱,金属表带好像还断裂过,修补得极为粗糙。向嘉丞说道:“不过今天不行,我还有点事,得早点回去。改天吧。”说完就要告辞。 “嘉丞!”左天忽然叫住他,声音之大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向嘉丞微微错愕,问道:“还有事?” 左天舔舔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了半天说道:“你家的事,我,我听说了一些。” 向嘉丞了然地笑笑:“哦,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还听说,我……”左天懊恼地趴趴头发,他暗恨自己太没用,连句话都说不明白,跟那些花里胡哨的小O们不是挺能折腾的吗?他深吸一口气,心绪沉稳下来:“我听说你是个GAY。” “是啊。”向嘉丞坦然以对,也许这个问题有无数的人,问过他无数遍,“这不会影响我给你做衣服。” “我也是。”左天说。向嘉丞挑起眉毛,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所以,嘉丞,我想说的是,我上大学就喜欢你了。”左天终于说出了这句话,长久以来的感情终于有了着落。他在此之前还认为自己并非喜欢向嘉丞,最多称得上有好感,本来想处一段时间再看看的,可没想到,话就这么不经过大脑说出来了,说出来之后还没觉得有多么不妥。 是的,左天想,自己是喜欢向嘉丞的,从上大学的第一天起,从他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从几年后的今天,他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起。 向嘉丞应该感动的,世上能有个人这么多年之后,依旧心心念念地记挂着自己,而且家境优越事业有成,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如果他点了头,这就是最浪漫动人的爱情故事,当年一番暗恋不敢明言,时隔多年再次相聚,执子之手不离不弃,向嘉丞应该感动以至于感激的。 但向嘉丞没有,他只是笑了一下,带着几分歉意,他说:“对不起,我有爱人了。” “就是现在和你同居的那个?”左天的脸色变了,面容冷下来,“他根本配不上你,而且我认识你更早……” “你错了左天,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的。”向嘉丞打断他,目光流露出一丝锐利,“而且他比你更早认识我。”他顿了顿,一字一字地说,“我们是青梅竹马。” 3、卖卤味 ... 袁一诺四仰八叉地坐在玻璃柜子后面的藤椅里,身上穿着李婶售卖的减价处理十块钱一条大背心,下面穿着一条大裤衩,露出两条粗壮结实的小腿,脚上一双人字拖,手里摇着大蒲扇,一副农民伯伯树荫下乘凉的模样,嘴里斜叼着烟。粗重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眼睛半眯着瞧左上方屋角挂着的小彩电。“传球啊传球啊——左边左边——我靠,你会踢不?!”他气忿忿地把烟卷拿下来弹弹烟灰,跟旁边的人一努嘴:“瞧瞧什么烂球,我上去都比他强。” “就是嘛。”旁边人也跟着骂,“臭脚臭脚!” “老板,老板——没鸭掌啦?”有顾客上门。 “没啦没啦,要买明天请早。”袁一诺头都不回,贴到电视上了,“冲!冲!踢呀笨蛋!” “那鸡腿呢?” “没有。” “鸡胗?” “没有。” “鸡肝?” “没有。” “鸡……”小伙子越问越闹心,女朋友非得要吃这一口,还指名这一家,可要买的都没有啊,老板都不瞅他一眼,这是怎么做生意的这是? 纯爷们与巧媳妇_3 还没等他想明白,旁边有人推了他一把:“你买不买?后边排队呢。”挤上来飞快地扫视一眼玻璃柜里的东西,嘴里叫道:“老板老板,鸡脖两个鸭脖两个鸡爪子六个。” 袁一诺这才回过头来,一边唠叨:“什么破球,我说没有小罗就是不行吧。”掏出个透明塑料袋刷刷刷几下拿出顾客要的东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共三十五。”顾客早准备好零钱,扔到柜台角落里的钱匣子里,拎起东西走了。紧接着后面又上来一位,又是刷刷刷几下,又是扔的正好的零钱,又上来一位……五个人前后用时不到一分钟,小伙子看直了眼。袁一诺叼着烟卷皱眉,俊朗的脸在缭绕的烟雾后若隐若现:“我说你买不?” “啊,买,买。”小伙子反应过来,再一看玻璃柜,就剩下一根鸡脖子孤孤单单躺在那里,“啊?都卖光啦?” “再磨叽,再磨叽连这个都没啦。”袁一诺麻利地把最后一样卤味包进塑料袋,“一共两块五。” 后面又来人问了:“老板,卤味还有没?” “没了,都卖了了,明天再来吧。”袁一诺随手把烟屁股扔到地上。小伙子一瞧,得了赶紧付款吧,掏钱,拿货,转身走人。 袁一诺把油腻腻的木匣子端起来,哗啦啦倒在桌子上,几个钢镚一路蹦跳滚下地,他也懒得看,把一百五十的大票捋好,一五一十数明白,揣到裤袋里。剩下的零钱用塑料袋一兜,冲着旁边人嚷嚷:“行了行了啊,闭店了闭店了。” “还差五分钟,马上这一场就结束了,就差五分钟。1:1呀老袁。” “几比几我都不管,我现在要闭店,赶紧赶紧走。”袁一诺一点不客气,拎着扫帚往外赶人,“麻溜快点地。” 几个人边笑边骂:“你个妻管严,就着急回家给媳妇做饭,差这五分钟啊你,至于吗?” 袁一诺挑起一边眉毛,这个动作给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平添几分邪气:“我还就至于了,怎么地吧?你不给你媳妇做饭?你个老瘸子。” “好好好,咱走咱走。哎,卤味呢?给我留没?” “留着呢。”袁一诺从角落里拎出四五个塑料袋,一模一样的袋子上连个标记都没有,他却记得清爽,一个一个塞给几位,“你的一斤鸡翅,老瘸子你五个鸡脖六只鸭掌,郑哥一只烧鸡,赵老弟半只鸭子……付钱付钱,概不赊账。” 不用他说都懂规矩,几个人一招手,各自拎着卤味摇摇摆摆地走了。 袁一诺闭了电视,把小店里的烟头废纸略略收拾收拾打扫干净。拉下滑门锁好,拖拉着人字拖,食指摇着钥匙圈,晃晃悠悠到对面“小本”杂货店,把一袋子毛票钢镚哗啦扔到柜台上:“本子,换整钱。” 本子从柜台后面抬起头来,一只耳朵眼里塞着耳机,满脑袋黄头发随着音乐一颤一颤,跟得了癫痫似的:“多少钱?”声音大得像炸雷。 “你数吧,爱给多少给多少!”论嗓门谁能比得过袁一诺?那是部队里训练出来的,尽管没人知道袁一诺在部队里当什么兵种。当然这些都是老街人们后来才听说的,因为有个转业回来的兵认出袁一诺了,据说以前还在一个班,但袁一诺表现好,被上头给提拔了。可被提拔的怎么还比没被提拔的更先转业回家?这义务兵可说不明白,就问袁一诺。袁一诺挑眉毛眯眼睛:“我靠,你记错了吧?” 别说袁一诺否认,估计整个老街的人也不会信,袁一诺,当过兵?拉倒吧。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吊儿郎当一副痞子的德行。可那个兵言之凿凿煞有介事。好吧,就算当过吧,那也是劣兵,没看早早地就被部队给开除了? 对此袁一诺从不发表意见,一笑就过去了。他的态度一向是,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跟我有半点毛关系?在老街,袁一诺是绝非常人的另类。表现一:不管赚多少钱,从不扩大经营范围,我就卖卤味,我就不装修,我就破烂着,你爱买不买。可他做的确实好吃,还干净,当天没卖了的卤味一定扔掉,绝不含糊——当然,他也没扔过几回,因为做得太少,这就是表现二:不管生意多红火,不管多少人来买,我就这些,天天这些,卖了拉倒,卖不了我就扔掉。你来晚了?那就没得买。所以他店门口总是站大排,晚一步都买不着,尤其是夏天;表现三:早上九点一定开张,晚上五点一定闭店,绝对守时,从不晚一分钟。尤其是晚上这个点,不管卖完没卖完,不管外面等了多少人,一律关门大吉。原因是,他要回家给媳妇做饭,媳妇六点半准时回家,进门就得吃饭。这就又牵扯他的表现四——他的媳妇是个男的。 这个消息是袁一诺和他媳妇搬到老街来第三个月,被邻居张婶发现的,她一发现就把这消息慌慌张张地告诉了楼下赵婶,赵婶又告诉李婶,李婶又告诉宋婶,宋婶又告诉……于是,没出一天,整个老街都知道了。 袁一诺还在老地方继续卖他的卤味,那时他的生意惨淡得很——老街坊对冷不防塞入的外来人口,总是抱着莫名的敌意——这个消息一出来,更是没人买,每天的卤味全都贡献给了流浪狗。大家或背后或当面,对他指指点点,侧目横视。 袁一诺了解到大家为什么瞅着他的眼神不对了,但他像不知道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人来就看电视,中午自己下面条,准时五点关门,倒掉卤味,上市场买菜。卖菜的都不爱搭理他,觉得他恶心,故意卖给他不好的,打蔫的,要不就说没有。 袁一诺也不在意、也不着恼,叼着烟卷再去下一家。 事情的转变是在袁一诺来老街后的第四个月,冬天,干冷干冷的,眼瞅着要下雪,没到五点就黑天了,大家都急着收摊。瘦猴带着他的兄弟们来了。 瘦猴一点也不瘦,他是从老街长大的,从小就瘦,都叫他瘦猴,谁成想长大以后又黑又胖又壮,像个铁塔。瘦猴没别的本事,就爱打架斗殴,于是加入了老街人口中的黑社会。其实中国没有黑社会,真没有,没人敢,至少不敢叫这个名字,但性质差不多,都要交保护费,都会说我罩着你,当然这都是小打小闹,往大了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见到的了。 瘦猴就罩着老街,于是他也要求上交保护费。 他走到袁一诺的摊前时,谁也没想到会发生什么。毕竟袁一诺在这里都好几个月了,虽然生意不怎么样,每个月的钱还是照交的。 但这次,出事了,后来所有人都认为瘦猴活该。老百姓有老百姓朴素的价值观,你撩闲你挑衅你再挨打挨揍,你就是活该。 瘦猴说:“听说你媳妇是个男的?” 袁一诺没说话,他眯着眼睛拿块抹布擦玻璃柜。 “男的和男的怎么弄啊?”瘦猴嘻嘻笑,一脸坏样,“你弄他?” 袁一诺还不说话,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把嘴边的香烟给掐住了,扔到地上了。他这个动作很慢,慢得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 瘦猴没发现危险即将要降临,他反倒把脑袋往袁一诺那边凑了凑,贼忒忒地问:“你是不是就弄他后面哪,啊?哈哈——”他刚乐出两个哈,第三个哈还在嗓子眼里,袁一诺一把就掐住了瘦猴的脖子。 4、做饭 ... 瘦猴现在又黑又粗又壮,瘦猴的脖子也是又黑又粗又壮,矮墩墩的像根大树桩。老街的人后来就赞叹,你说袁一诺的手怎么就那么好使,一下子就能掐住瘦猴那么粗的脖子;你说袁一诺的眼神怎么就那么好使,一下子就能找到瘦猴那么短的脖子? 不管怎么着吧,反正袁一诺是把瘦猴的脖子给掐住了,不但掐住了,还就这么把瘦猴给举起来了。瘦猴啊,别看名字挺瘦的,其实他又黑又粗又壮,足有二百来斤。袁一诺就这么一只手,把二百来斤的瘦猴给举起来了,举得双脚都离地了,全身重量都卡在了脖子上。瘦猴被勒得直翻白眼,双手在袁一诺胳膊上使劲扣,连扣带扯。袁一诺的胳膊青筋暴露,肌肉贲张,坚硬得仿佛铁铸的。袁一诺在瘦猴的耳边说:“别惹我,我脾气不好,记住没?” 瘦猴吐着舌头,他想点头,他真想,但他脖子太短,都被袁一诺掐在手里呢,没余份。 幸好袁一诺从他眼泪汪汪的目光中,看出他没说出口的迫切,于是松手了。瘦猴弓着腰咳嗽整整五分钟,才脸红脖子粗地喘上这口气,带着手下人一溜烟跑个无影无踪。 瘦猴不甘心,就把老大叫来了,听说还不是一般的老大,是个顶级老大。这个老大斯斯文文的,笑眯眯的,戴副眼睛,看上去不像混的,倒像个学者。他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就坐在袁一诺油腻腻的桌子旁边油腻腻的椅子上,看着袁一诺。 袁一诺不说话,双手抱胸斜倚在墙边,半眯着眼睛看着他。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像武侠小说里要决斗的绝世高手,含情脉脉而又刀光剑影。 没人出声,奇怪的是在这种场合里,没人敢出声,连外头肆虐的北风似乎都小了些。 两人足足对视了半个小时,一点不夸张,足有半个小时。老大站起来了,他上前笑眯眯地拍拍袁一诺的肩膀,说:“行,我叫裴潇,有事来离夜找我。”转身扬长而去。 那天以后,袁一诺继续卖他的卤味,瘦猴继续收他的保护费,但每次到袁一诺这里,都会点头哈腰地行礼:“袁哥,忙呢?您忙您忙。”袁一诺照样把钱放到柜台上,一分不少,瘦猴不敢收就硬塞给他。 后来,瘦猴带着几个兄弟来袁一诺这里买卤味回家喝酒;再后来,留在袁一诺这里喝酒,当然五点必须得走;再后来,兄弟们说这卤味真好吃,亲戚要,多买点;再后来,对面的“小本”杂货店老板本子,走过来说:“我买点鸡脖。”再后来,大家都买了…… 听说他媳妇是个男的。男的就男的呗,犯法吗?碍别人事吗? 所以说,老百姓的价值观,是十分朴素的。 本子把袁一诺扔过来的零钱一分一分数清爽,递给对方几张红彤彤的票子,说:“一共是三百五十一块二,我就先给你三百,其余的记账。” “行了。”袁一诺把钱随便往兜里一揣,溜溜达达去市场买菜。 卖菜的都认识他了:“来买菜呀?今天吃点啥?”“这鱼新鲜着呢,给你媳妇弄回去一条?” 袁一诺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们打屁,其实要买什么昨天就掂量好了,一样一样买齐,又添置两斤皮薄肉厚甜水足的久保桃,走进家门正好五点半。 换上衣服,系好围裙,进厨房撸胳膊挽袖子开始做饭。排骨剁成小块,用水焯了,下锅油炒,加糖加醋加点干辣椒,酸甜微辣色泽红亮;炸好土豆块,跟青茄子、率甜椒一起炒,加盐加鸡精,一盘地三鲜;青笋去皮,细细地切成丝,用水稍稍一烫,点上辣椒油、麻油、盐,略一拌,清爽的开胃小菜就有了;新鲜牡蛎洗净,水开下锅,再放入红萝卜丝和细粉丝,出锅加盐和香菜末,再加几滴香油,味美鲜香,盛到白色青花的大瓷碗里,煞是好看。媳妇不好伺候,讲究着呢,不但要菜好,还得配上好餐具。 袁一诺把做好的菜一样一样放到餐桌上,电饭锅叮地一声,米饭也熟了,一切齐全。抬眼看看表,还有五分钟六点半,刚刚好。 袁一诺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哼着没调子的曲儿,摘下围裙扔到一边,扒光了衣服进浴室里冲去一身油烟味。 向嘉丞停好车,拎着挎包走进家门。他俩这是个一百八十米的房子,面积不小,但位置稍偏,在S城二环以外,当年并不算贵。向嘉丞看中这里的面积了,虽然两人用不着住这么大的房子,但可以辟出一大间来做制衣工作室。向嘉丞有他自己的小算盘,这个工作室对他和袁一诺来说,都非常重要。 向嘉丞脱下鞋子放好,听到屋里传出哗啦啦的冲水声,和袁一诺荒腔走板的唱歌声,不禁微笑。挂上外衣时,瞥到墙上的挂历,上面墨绿色的日期分外醒目,今天星期二。虽然早就知道,但向嘉丞仍额外多看一眼,心头有些发热。 袁一诺穿着大睡衣,胡乱擦干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问道:“今天怎么样?” “还行,不算太累。出去接了几个顾客。”向嘉丞没把遇到左天的事情告诉袁一诺,一来袁一诺根本没听说过左天,二来向嘉丞也没觉得左天有什么特别的。要说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可这样的人多了去了,袁一诺别的都好,就是醋劲太大,要是真都一一向他说明,那自己一个星期都下不了床。向嘉丞小算盘打得叮当的,夫夫之间,该瞒着点的也得瞒着,水至清则无鱼嘛。 “以后让那些人都到你店里去量尺寸,干什么非得叫你过去?折腾来折腾去的,忒烦人。”袁一诺说。 那些都是新主顾,档次高,为人挑剔,要的量也大,向嘉丞轻易得罪不起。但这些他都不跟袁一诺说,只笑道:“好,听你的。” 两人一起坐下吃饭,向嘉丞挑食挑得厉害,按袁一诺的话来说,这就是从小养成的臭毛病,不自觉地就把青椒和洋葱往一旁扒拉。袁一诺一点不惯着,一样一样给他夹到碗里,菜得吃,肉也得吃,袁一诺眼睛贼着呢,差一点都不行。他夹到向嘉丞碗里,向嘉丞就得吃掉。袁一诺在这方面很霸道,他觉得对的事情你必须听他的,没含糊。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向嘉丞早习惯了。 两人吃完饭,一起到厨房洗碗。袁一诺问:“今天星期二?” 明知故问,但向嘉丞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对,星期二。” 袁一诺把擦干的碗放到架子上,转过头来斜睨着向嘉丞,似笑非笑:“于是……又有什么花样?”他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着光,亮得灼人。 纯爷们与巧媳妇_4 向嘉丞好整以暇地收拾好洗净的碗筷,低着头,说:“你等会。”说完,独自走了出去。 袁一诺不着急,他趿拉着拖鞋到客厅里翻看报纸。每个星期二,都是他俩的小节日。做生意的,周末比平时开忙,算来算去只有星期三人还少些,因此他们俩每周三必休息一天。这一天不许办公事,除非店要倒闭了,否则就他们俩。而休息日的前一天晚上,也正是可以肆意的时候,可以满足一些不可告人的小情趣的时候。 袁一诺有经验,他坐在沙发里耐心地等着。也可以说,这种等待和期待本身,就很有一种诱惑力。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向嘉丞才从屋里走出来,身上的衣服全变了,竟是一身改良过的二战时期的苏联军装。墨绿色的挺括的薄呢料,腰勒手掌宽的皮带,挺括的长裤恰到好处地紧裹着修长的双腿,脚上蹬着锃亮的皮靴。袁一诺一见他的模样,下面就已经硬了。他慢慢站起身,走到向嘉丞的面前,抬起对方的下颌,半眯的眼睛里竟透着几分危险,声音喑哑地问:“我的呢?” 向嘉丞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扯出一条只有两尺宽的粗糙的兽皮来,递到袁一诺眼前,耳语道:“脱光了,系在腰上。” 5、“刑讯” ... 作者有话要说:不敢写的太那啥,怕被河蟹,大家凑合看吧,嘿嘿,嘿嘿 向嘉丞喜欢角色扮演,这个秘密全世界就袁一诺一人知道。向嘉丞是谁?那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宝,老师眼中的优秀生,同学眼中的好干部,下属眼中的好老板。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气质优雅、品味不俗。可除了袁一诺,谁都不知道,其实向嘉丞喜欢角色扮演。他酷爱穿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衣服,跟袁一诺假设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场景,享受其中常人难以领会的极为刺激的情趣。 向嘉丞在家里近五十平米的工作间,大部分就是用来干这个的,反正做衣服对他来说,无非小菜一碟。每次都是向嘉丞出题目,袁一诺只要乖乖配合就好,最后两人一定会达到无以伦比的被欲望淹没一般的高潮。 今天向嘉丞的题目是:刑讯。 他是俘虏,是落在敌军的俘虏,而袁一诺是打手。这个打手全身赤裸,只在腰间围了一条两尺来宽的粗糙兽皮,愈发凸显雄健的身材。不仅如此,他还抹了橄榄油,浑身肌肉纠结,闪着黝黑油亮的光。 袁一诺把向嘉丞绑在椅子上,这个椅子是特制的,能分解能组装,能升又能降。如今袁一诺就把这椅子略略升高一些,撤掉半截底座。把向嘉丞双臂张开,绑在十字型的椅背上,又把他的两条腿分别担在两边高高的扶手上系好。于是向嘉丞四肢大张,被弄成个极为古怪的姿势,坐在又窄又小的座椅上,整个身体,毫无保留地袒露在袁一诺眼前。 袁一诺捆绑很有技巧,不至于紧到会勒出印子让向嘉丞难受,又不至于松到对方一挣扎就脱开。这是在部队学来的招数,当然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在这方面,要是当年的连长知道了,非气晕过去不可。 当然袁一诺对刑讯也很有经验,这也是在部队里学的,只不过不能对向嘉丞使用罢了,但一些东西还是可以玩玩的。袁一诺没给向嘉丞开口“招供”的机会,一开始就没有,他拿出个口球,直接塞到向嘉丞嘴里。固定在脑袋上。 向嘉丞摆了摆头,似乎想表达一下不满,可是题目由他出,其余的就得袁一诺说了算,他从坐到“刑椅”上,就没表达的权利了。 袁一诺抽出一根皮鞭,在空中用力挥动两下。“咻咻——”皮鞭夹杂着尖锐的呼啸贴着向嘉丞耳边掠过。明知道绝对不会打在身上,向嘉丞还是猛地闭上了眼睛,全身肌肉绷紧,心跳陡然加速。 忽然下颌一紧,已被袁一诺捏在指尖。向嘉丞睁开眼,袁一诺抬起一条腿,支在椅子上,这个动作使得他身上仅有的那条兽皮张开来,隐约显出下面黑黝黝的地方。 向嘉丞不由自主就想多瞧两眼,可惜袁一诺指尖一用力,把他的头正了过来,两人对视。袁一诺的目光有些凶狠,他恶声恶气地说:“招还是不招?” 向嘉丞摇摇头,忍不住笑出来。没办法,虽说他爱玩,但每次都很难融入场景,都得由袁一诺带着。袁一诺的原则是,要么就不玩,要玩就得玩得像。向嘉丞眼中流露的笑意惹恼了他,他眯起眼睛,冷笑几声:“好,真不错。”随手扔下皮鞭,手指在一溜水的道具上掠过,最后拿起一把剪刀。 向嘉丞没猜出来袁一诺想要干什么,不过他知道对方有点着恼了,这说明今天他别想得好,免不了紧张起来。 银白色的剪刀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那点光在向嘉丞眼前闪过,尖利的刀尖直抵到向嘉丞的脸上。 向嘉丞不敢动,眼珠随着刀尖缓缓游移,一直向下、向下,经过脖颈时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袁一诺看出他的不安,狞笑一声,刀尖划过向嘉丞坚硬笔挺的军装领口,到达胸前。向嘉丞的身子袁一诺太熟悉了,隔着衣服也能准确找到右边那颗,指尖用力一拧,向嘉丞只感到麻痒刺痛,“唔”地轻呼出声。不料袁一诺只是揪起那里的衣服,一剪刀下去,刚刚穿上的军装就被剪出个大窟窿,窟窿里乳头显露,分外鲜明。 袁一诺依样画葫芦,把另一边也给剪破了,于是向嘉丞身上军服俨然,腰扎皮带,胸前两处极为鲜明地露出捏得微微红肿的乳首。 袁一诺不肯轻易罢手,剪刀继续向下游走。向嘉丞这才明白他要干什么,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周身血液沸腾,热得难耐。 剪刀抵达向嘉丞大大分开的双腿之间,恶意地在胯下摩挲一阵,紧接着咔嚓咔嚓剪了起来。向嘉丞身上,除了这身军装和脚下的军靴,里面什么也没穿,冰冷光滑的剪刀直接贴近火热的肌肤,引得向嘉丞阵阵战栗。他用力挣扎两下,椅子发出咯咯的声音,身体却纹丝不动。袁一诺手不停歇,毫不犹豫地剪掉向嘉丞两腿之间的布料,整个下身包括臀部完全曝露出来。 袁一诺对准向嘉丞的下面吹了口气,抬起头,对上向嘉丞的眼睛,他笑了:“怎么样?挺凉快吧?”这种虐玩一般的羞辱令得向嘉丞涨红了脸,于此相反的是,他居然勃起了。 “挺精神哪。”袁一诺伸出食指,指尖在向嘉丞那里轻轻刮搔。向嘉丞只觉得奇痒,嘴里发出“呜呜”的大声的呻吟。 “怎么,这样就受不了了?”袁一诺笑,“今晚有你受的。”他用力揪起向嘉丞的头发,“受不了你就点点头,乖乖招供。” 向嘉丞摇头,这个时候要是点头才真是有毛病。 袁一诺早就料到了,他张开手掌,握住向嘉丞的,开始缓慢的玩弄。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勃起的性器,向嘉丞身不由己地任由袁一诺摆弄,这种刺激比自慰甚至更加强烈,身子不停地颤抖,发出呜呜的啜泣。 袁一诺一边调逗向嘉丞的胯下,一边捏挤他胸前的两粒,慢条斯理地说:“滋味不错吧?” “呜呜呜呜……”向嘉丞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拼命摇着头。 “啧啧啧,真是嘴硬。”袁一诺停下来。向嘉丞长长地喘一口气,胸膛不住起伏。随即他瞧见了袁一诺手里的东西,蓦地瞪大眼睛。 袁一诺拿的是个按摩器,他通上电源,按摩器发出轻微的嗡嗡的响声,在掌心中微微跳动。“这东西不错,肯定让你过瘾。”袁一诺把按摩器抵在向嘉丞的胸前那颗已经发硬的红头上,向嘉丞猛地一挣,要不是有绳子绑着,非得跳起来不可。紧接着,另一边……袁一诺把按摩器向下紧贴在向嘉丞双腿间果露的肌肤上,缓慢地近乎折磨地来回摩挲,分身、会阴、臀缝之间……那种强烈的快感几乎让向嘉丞昏厥。被口球封着的嘴里发出受伤的小兽一般的呜咽,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无意识地挣扎扭动,椅子咯咯直响。他实在受不了了,那种酥麻和颤动根本不是他能受得了的,下边流下眼泪,不一会就弄的湿漉漉的。向嘉丞一个劲地点头,生怕袁一诺还看不见,呜呜地叫嚷。 袁一诺看到了,他时刻密切关注着向嘉丞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他停下了按摩器,问道:“你愿意招了?” 向嘉丞点头,眼中泪意模糊。 袁一诺摘下他的口球,看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低声道:“那你说吧。” “一诺……”向嘉丞呢喃着,“一诺……” 袁一诺下面早就硬得受不了了,他一把揪下腰间那片皮片,把高高翘起的欲望用力插入向嘉丞的身体,两人一起轻呼出声。 6、青梅竹马 ... 袁一诺睁开眼睛,向嘉丞不在床上,厨房那边传来轻轻的切菜的声响。袁一诺伸个懒腰,爬起来,一步三晃地走过去。 厨房紧挨着阳台,采光极好,只是被垂下的竹帘隐隐约约遮掩着,只投下细碎的光影,仿佛溪水般在室内流淌。向嘉丞品味不俗,他喜欢中式古典的装修风格,营造一种宁静祥和的意境。 向嘉丞正在切黄瓜,白瓷的刀,和碧绿的菜相对应,辗转在他修长白皙的指间,竟格外优雅,极富美感。向嘉丞身上近乎赤裸,只在腰间围着一块简单的布料,勉强算把前面羞处遮上一遮。袁一诺半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那块布料是昨晚从“军装”上剪下来的,被向嘉丞稍加改良,缝上一股细绳,从两腿之间穿过,紧勒在胯下,在后臀处恰巧呈现个“T”字型,愈发凸显两片圆润而挺翘的臀, 袁一诺笑了笑,走近向嘉丞,从后面轻轻搂住他。双手一左一右探到向嘉丞的乳尖,缓缓捻弄,嘴唇在他纤细的脖颈上不住亲吻。 向嘉丞放下手里的东西,微微向后仰着头,昨晚的疯狂战栗还未从身体中完全消失,袁一诺稍加碰触,火一般炽热的情欲又燃了起来。袁一诺双手不停摩挲,逐渐向下,勾住向嘉丞T字型“内裤”的结点,向外一拉。向嘉丞两腿骤然绷紧,从鼻间发出甜腻的“嗯——”。 袁一诺不急不缓地捏住衣绳两端,拉锯一般前后扯动,粗糙而狭窄的布料摩擦着向嘉丞最敏锐的地方,他几乎忍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脸上红得像着了火,眼中水光潋潋。袁一诺屈膝跪到地板上,用牙齿掀起向嘉丞前面小得不能再小的那块布料,含住了那里,慢慢地吞吐。 向嘉丞呻吟出声,手指插在袁一诺浓密的发中,用力按着对方的头,像要逃开,又像要更加深入。“好棒……一诺……”他低呼着,“啊……嗯啊……这里……对这里……舔舔啊……再深点……嗯啊……” 化不开的情欲在空气中浮荡,和溶溶晨光融汇在一处,令人浑身发软,只想就这样缠绵悱恻,直到地老天荒。 袁一诺站起来,把向嘉丞推到厨房的台面前,让他背对着自己,一条腿仍然立着,另一条腿高高抬起,踩到台面上。向嘉丞以前练过舞蹈,这样稍微有点难度的姿势也不会令他觉得太难受。他两条腿分得极开,身子几乎俯趴在台面上,眼睛正对着刚刚切好的黄瓜。 袁一诺挺腰,把欲望一点一点地插入向嘉丞的身体,他俯下身,贴在向嘉丞的耳边,恶意地说:“你把黄瓜都吃了,我就饶了你。”说完,狠狠地顶撞一下。向嘉丞“啊——”地高呼出声,脸贴在砧板上,用嘴勉强衔起一个。他竭力扭着身子,回头望向袁一诺,把黄瓜咽下去,探出舌尖,在唇上轻轻舔舐。 这个动作太过色情而淫荡,袁一诺完全禁不住这样露出骨的挑逗,两只大手掐住向嘉丞的腰,快速而凶猛地连连撞击。厨房狭小的空间里响起令人面红耳赤的肌肤拍打的“啪啪啪啪”,和向嘉丞放肆的吟叫,两个人从厨房转战回床上,又折腾一个多小时才算彻底畅快。 这次做饭的轮到袁一诺,他拿出海带丝放点蒜末拌一拌,敞开锅盖,凉一凉已经熬得熟烂的白粥,又煎了一盘甜糯的南瓜饼,烙一盘金灿灿的鸡蛋饼。 向嘉丞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听袁一诺在厨房得意洋洋而又心满意足的不着调的歌声,他闭上眼睛,享受着强烈释放之后的余韵,唇边不由自主浮现一抹温暖舒心的笑意。他忽然想起昨天在左天家里,和左天说自己跟袁一诺是青梅竹马时,那人脸上露出的惊愕怀疑的神色。 向嘉丞知道左天不会轻易相信,他也能猜出那人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也许左天以为,自己就应该是颓然落魄、失意伤心,像个受气包似的被人严声斥骂明里嘲笑,没准还受尽凌辱,就等他救世主一般伸手来救,自然感激涕零动人肺腑。 动机是好的,向嘉丞想,毕竟对自己还算有点真心。只可惜,他太小瞧我向嘉丞了…… 向嘉丞从来就不是个老实人,至少绝非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柔乖巧体贴懂事。他从小就有心眼,反正比袁一诺有心眼,袁一诺说他蔫坏,一点也没冤枉他。 不管左天相信不相信,向嘉丞和袁一诺的确是青梅竹马,他俩从出生,不对,准确来说,从肚子里就认识了。 当然,先是袁一诺认识的他。 向嘉丞家境优渥,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但他母亲不喜欢男孩,就想要个女孩,非生二胎不可。那个年代正是在这方面监管及其严格的时候,但他母亲极有主意,到底还是请假回农村老家,偷偷把他生了下来。生他的时候,跟在身边的,只有袁一诺的父母和袁一诺。 纯爷们与巧媳妇_5 袁一诺的母亲,其实是向嘉丞姥爷家里的小保姆,后来跟着一起到向嘉丞的家里。这要是放在旧社会,向嘉丞一出声就含着金钥匙,那是小少爷;而袁一诺,不过是乳母的小儿子罢了,长大最多是个小厮。 可那时不是旧社会,人和人还讲究个平等,尤其出身越不好越吃香。于是袁一诺和向嘉丞在一起玩,没什么心里障碍。尚母怀孕的时候,满心满愿地以为是个丫头,指着自己肚子逗袁一诺:“妹妹给你当媳妇,你要不?” 一岁的袁一诺挺不屑地瞥一眼,翘起小JJ撒尿。 结果向嘉丞出生了,还是个带把的,尚母十分失望,孩子又不能带回城里,干脆扔给袁母:“你先帮我带着吧,过两年风声松了再送回城里去。” 向嘉丞就在袁一诺的嫌弃和袁母的爱怜中长大了。 袁一诺一开始特烦这个小弟弟,成天到晚就是哭,非要他带他玩。而且向嘉丞就会告状,袁一诺一得罪他他就到袁母那里告状,袁母随手甩俩巴掌,再添油加醋地告诉袁父,袁一诺的屁股没少因为这些挨棍子。 但袁一诺没办法,就得牵个尾巴,幸好农村计划生育实行的还不够彻底,大孩后面都跟着个抹眼泪的小孩,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那时向嘉丞表现得特乖特弱小,动不动就被人欺负。袁一诺人高马大能吃肉,还爱打架,别看他瞧不上向嘉丞,可终究是自家人,受欺负他可不干,一定要打回去。一来二去谁都知道了,向嘉丞可以欺负,但你得小心他哥。 两个小东西在乡下疯到向嘉丞五岁的时候,尚父又升官了,尚母也升官了,对某些规矩不用过于重视,这就想起乡下那个儿子来。更何况家里还没人收拾,索性把袁家三口,外加向嘉丞一起接到城里来。袁母在某个工厂里挂职,继续在袁家当保姆;袁父关系转入事业单位,给尚父当司机。 尚母第一眼瞧向嘉丞,简直吓了一跳,小崽子弱弱小小跟只猫似的,那哪成啊,一张口一股土腥味,普通话都说不好。尚母就觉得太给自己丢脸,把向嘉丞送去机关幼儿园,彻底改造一番。读书写字学画画学书法学钢琴学舞蹈学……能学的都学。 袁一诺就没这福气了,啥都没学。别怪尚家厚此薄彼,人家也把袁一诺送去了,可这小子天生猴脾气,不但不好好学,反把老师气得直翻白眼。他就爱淘,疯淘,上树下河打架,没有不干的。后来袁母放弃了,说:“算了吧别学了,他还遭罪。” 两年以后,向嘉丞彻底脱胎换骨、重新做人,走路斯斯文文、说话斯斯文文、待人接物斯斯文文。袁母叹息:“你瞧人家那孩子,你再瞧咱家这个。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啊!一诺,你又去哪疯了?你看把这衣服弄得,多脏!” 只有和向嘉丞天天一起上学一起下学,念书虽然不在一个班但也在一个学校的袁一诺知道,向嘉丞这小子,斯斯文文的面孔下,是多么诡计多端的心肠,尽管当时他傻了吧唧的也没瞧出来,等瞧出来,已经晚了,向嘉丞那点诡计多端,全用在自己身上了。 7、两小无猜? ... 向嘉丞回城之后,也不把袁一诺当回事,他忙着按尚母的要求改造自我呢,完全沉浸在丰富多彩的学习生活和业余生活当中。向嘉丞也挺淘,但跟袁一诺不是一个方向。袁一诺出去跟别人骑马干架,他就在家里鼓捣玩具小汽车和半导体。他把这些能动的能转的能跑的能跳的都给拆了,拆完了再组装起来。东西是组装上了,地上遗留下一大堆零件,更令人惊愕的是,少了一大堆零件的玩具按上电池还能动。 尚母挺自豪,这孩子好,脑袋好使,出门就炫耀。两个儿子,一个向嘉天,一个向嘉丞,都是听话又聪明的好孩子。过了二十多年以后她才明白过来,两个儿子的听话和聪明都是假象,可惜已经管不了了。 相比之下,袁一诺就不怎么地了,绝非传统意义上的有出息。袁父只能叹息:“以后当工人去吧,还算有碗饭吃。”袁一诺高举起玩具机关枪,嘴里突突突突一阵突突,大吼一声:“向我开炮——”倒地装死。 转折是在向嘉丞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这一天袁父拉着尚父出门办事,尚母上班,袁母买菜,谁都不在,屋里就剩下仨孩子。袁一诺又想出去玩,被向嘉丞拦下了。向嘉丞眨着一双纯洁而无辜的眼睛,说:“哥——”他拖着长音。 平常向嘉丞都叫袁一诺“一诺”,他觉得这小子就比自己大一岁,还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干吗要叫他哥呀。人家向嘉丞有哥,亲哥——向嘉天——袁一诺才不是自己的哥呢。可如今有事要求人家,就得叫哥。向嘉丞可会审时度势了,该改口的时候肯定改口,都不用你提醒。 他就这么甜甜地喊袁一诺:“哥,你把电视机给我搬下来呗?”还用一种特期待特崇拜的眼光看着对方。 “搬那玩意干什么?”袁一诺穿上自己那双破烂的臭球鞋,“今天星期二,下午没电视剧。” 向嘉丞眨巴着大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啊,原来你够不着,柜子太高了嘛。算了算了,我还是让我哥够吧,你个子也没他高。” “谁说的?”袁一诺拧起粗眉毛,他就不爱听别人说他不行,学习不行他承认,别的不行谁说他跟谁急。尤其不爱听人说他没向嘉天高,怎么会?明明是一般高!当下故意不搬小板凳,直接翘起脚去拿电视机。胳膊伸得都快从身体脱离出去了,终于摸到了电视机的边缘,把电视机取下来拔掉电源递给向嘉丞:“诺,行吧?” “哥你真厉害。”向嘉丞诚心诚意地说,低头开始鼓捣。他把电视机给拆成一堆零件,然后就装不回去了。 那时的电视机,不是有钱就能买到,那是得排号的,得走后门的,买一个特别不容易。向嘉丞就知道自己闯祸了,他也害怕,望着一地的螺丝心里突突直跳。他转转眼珠向四周瞧瞧,幸好周围没人,哥哥在屋里写作业,袁一诺出去疯跑,袁母出去买菜,家里静悄悄的。 怎么办?向嘉丞思来想去,急得团团转,越弄越弄不明白,一不小心还把屏幕给弄裂了。他把螺丝勉勉强强给拧上,表面看上去没什么不同。这时,袁一诺跑回来喝水。向嘉丞含着大拇指,猛地来了主意,一把揪住袁一诺的衣袖:“袁哥,我玩够了,你再把电视放回去吧。” “啊,行。”袁一诺二话没说,挽起袖子捧住电视机,刚要往柜子上放,电视机的后盖哗啦一声掉了下来——向嘉丞急三火四地,根本没拧住。 袁一诺当时就毛了,慌慌张张把电视摆好,嘴里嘟囔着:“怎么了这是?” “后壳掉啦,屏幕也裂了!”向嘉丞好像才发现似的大声叫嚷。其实屏幕裂得一点也不明显,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袁一诺也不是傻子,立刻反应过来,一指向嘉丞:“好啊,你把电视弄坏了!” 向嘉丞着急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不是我。” 楼上向嘉天听到动静,蹬蹬蹬跑下来“妈呀”一声大叫:“你俩,你俩闯祸啦!”吓得转身就往回跑,直奔屋子里躲起来,生怕大人没弄明白怪在自己头上。 “什么?!”说话的是买菜回来的袁母,看着地上的电视机目瞪口呆,手里的菜滑到地板上,鸡蛋打碎好几个。 “是他!”向嘉丞一指袁一诺,眼泪哗地流下来了。袁母气得浑身发抖,不由分手上去狠拍袁一诺后背几下:“你个讨债鬼!你个小王八蛋!” “不是我!”袁一诺分辩,可没人听。 袁父回来也吓得够呛,这玩意他家也赔不起呀,二话不说,直接去仓库拎棒子。尚母也挺生气的,毕竟好好一个电视机被弄坏了,这孩子玩起来也太没分寸了。 袁父拎着棍子揪小鸡似的揪住袁一诺,把他死命地按在椅子上,扒下裤子狠狠抽下去:“让你淘气!让你乱动!” 袁一诺嗷嗷乱叫,双腿乱蹬,嘴里一个劲地叫:“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袁父心里巴不得不是自己儿子,他停下棍棒等着。 袁一诺眼睛盯向向嘉丞。向嘉丞没想到后果比他想象的还严重,被袁父手里的棍子吓得肝颤,像迎面钉了枚钉子,不由自主退后一步,躲到角落的阴影里,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泪水顺着白皙的面颊流下来。 不知为什么,袁一诺瞧见向嘉丞的脸色,低下头一咬牙,没再吭声。袁父得不到想要的回答,气急败坏而又失望透顶,一棍一棍抽下去,用尽全力毫不留情。袁一诺疼得满身大汗,他竭力憋着,也不求饶,也不哭叫。 “算了吧算了吧,都是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尚母说。她越这么说袁父的棍子抽得越狠。向嘉丞闭着眼睛不敢看,棍子落下一声他的小身板就抖一下,好像全是揍他了。最后他实在受不了,哭着扑上去:“是我弄坏的,袁叔叔是我弄坏的,你别打一诺了,你打我吧你打我吧……” 袁父没理他,袁母拉过哭泣的向嘉丞:“好孩子,你别提他求情,他该打!” “不是,不是。”他扑向母亲,“妈,是我弄坏的,是我……”没人理会他,也没人相信他,都以为他是不愿意看见袁一诺挨打。 袁一诺结结实实挨了一顿臭揍,屁股肿得三寸来高,坐都坐不下。袁父兀自气得呼呼喘气,向嘉丞哭得双眼红肿,袁母反倒拉着他的手掉眼泪:“嘉丞,你的心可真好……” 晚上,向嘉丞偷偷来看袁一诺,还拿去一盒最好吃的酒心巧克力。袁一诺正趴在床上哎呦哎呦地叫唤,瞧见他来,不叫唤了,反而问道:“你拿什么啦?是巧克力不?快点快点。” 向嘉丞走过去往袁一诺嘴里塞了一块,红着脸嗫嚅半天,低声说:“对不起……” “行啦行啦什么对不起。”袁一诺一点不在乎,摆手时扯动伤口,咧着嘴嘶嘶地抽凉气。 “那……那你怎么不说了呢?”向嘉丞心里还挺纳闷,他当时真怕袁一诺就这么把他“招”出来。 “不就是挨打嘛。”袁一诺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你那个小模样,打两下还不得散架子啊?反正我总挨打,不差这一回。”他指指自己的屁股,“你瞧瞧。” “啊?” “瞧瞧。” 向嘉丞小心翼翼地揭开药布:“瞧……瞧什么?” “打成四掰儿没?”袁一诺没心没肺地问。 向嘉丞扑哧乐出声来,瞧着死皮赖脸的袁一诺,心想:“一诺真是个好人,嗯,真好。” 8、迟到 ... 向嘉丞停下自己的马自达6,走近向氏制衣店。 这个店从开始筹备,到眼下颇具规模,整整花费他和袁一诺八年时间。袁一诺管这个叫——八年抗战,“你瞧吧。”他叼着牙签叉着腿,光着膀子抱着胸:“我说能行,肯定能行。坚持就是胜利,听说过没?” 军人出身的袁一诺,无论干什么都有一股子勇往直前的劲头。当初他就对向嘉丞说:“你就说吧,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就帮你什么,不但干,还得干成!” 如今真的干成了。 也许是和左天的重逢,让向嘉丞回忆起以往的岁月,不知怎么,他站在朴实无华的店门前,竟有些感慨。 纯爷们与巧媳妇_6 这家店从外表来看算不上有什么特色。位置还好,在太原街比较繁华的地段。住S城的人都知道,中街和太原街是非常繁茂的两条商业街,相比之下,太原街档次要高一些。向嘉丞的店完全可以称得上其貌不扬,混在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招牌里,并不醒目毫不起眼。除非熟头熟脸,或者有心人,否则不太容易注意到这里。 当时也有店员觉得这样的门面未免过于简单,但向嘉丞那时最不喜欢的就是招摇。“酒香不怕巷子深,慢慢来吧。”向嘉丞说话的时候神色淡淡的,目光中却有明亮的笑意透出来。他微仰着头,看工人们把写着向氏制衣店的匾额挂在门楣上,那点笑意就和秋日的朝阳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这样的向嘉丞有一种充满自信的从容,和宁定娴雅的淡泊。店里的女员工们不约而同认为,这个时候的向老板最为迷人。 向嘉丞的店里员工不多,算上迎宾员和清洁工,一共才有八位,其中包括向嘉丞在内,有三位是制衣裁缝。一提到做衣服,人们通常想到女性,就仿佛一提到做饭,就想起家庭主妇一样。其实事业和家庭恰恰相反,好厨师大部分都是男人,好裁缝也大部分都是男人。在很多领域,男人能表现出比女人更敏锐、更细致、更新颖,也更有耐性。 “向哥,你在门外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多热啊。”前台接待员丹丹推开门,把向嘉丞让进店里。 “昨天生意怎么样?”向嘉丞边往里走边问道。 “还行,挺好的。”也许是什么老板培养什么员工,向嘉丞说话慢条斯理,连手下的小姑娘也细腻温柔得跟画里走出来的仕女似的,含笑和你闲聊,让你觉得时光都变得悠长,没有尽头。 很多人特地赶过来制衣服,一是看中了向嘉丞的手艺和心思,可也不能完全没有因为这家小店的风格。每个店都有它的风格,就如同每个人都有他的品性一般,通常店又如老板。熙攘繁忙的城市中间,竟有一个地方,给人如沐春风的舒适和惬意,这是连那种附庸风雅的所谓茶馆所谓会馆也无法比拟的。那些地方说白了还是一种交易一种刺激,一种千篇一律的疏离和客气。向嘉丞不是,向嘉丞做的不是生意,是朋友。 丹丹紧走几步,追上向嘉丞,低声说:“向哥,有位姓左的先生来找你,等得有一阵子了。” 向嘉丞目光闪了一下:“好,我去瞧瞧。” 向氏制衣店的格局与众不同,一楼一半是制衣间,另一半是接待室;二楼又分做两半,一半是档案库,大部分客人的衣服样板、喜好要求等小资料,一人一份——这是向嘉丞最看重的地方。另一半是宽敞明亮的会客室,很多时候,向嘉丞和相熟的客人一起过来品茶、聊天。茶叶和点心不见得有多精致,可向嘉丞就是有这种独特的魅力,当他和你聊天的时候,会让你完全忽略了其他,只注意到面前这个人。所谓善解人意、兰心蕙质,也无外乎如此了。 左天一早上就赶了过来。其实他也不想这样赶,总好像是争着什么抢着什么似的,用东北话来说,未免太“上杆子”。他忍了一天,没见向嘉丞给他打电话。脑海里却总是反复出现向嘉丞站在他面前时的样子。 星期二晚上左天打电话叫崔亮来。崔亮是个大学生,被左天包养整整一年,又听话又懂事,偶尔使个小性子,也让左天觉得恰到好处。但那晚崔亮过来,左天才突然发现,他竟是这样像向嘉丞。左天仿佛美梦之中陡然被人叫醒,心惊了半截,顿时没了兴致,扔给崔亮点钱打发走。他破天荒地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安。左天想起自己这些年的风流韵事,想起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竟然都像向嘉丞,准确地说,是左天记忆中的大学时期的向嘉丞。 原来,这个人始终在自己心底,而且还藏得那样深。 左天为自己的真情感动了一回,感动一回之余,就想起向嘉丞提起的他的那个青梅竹马。早在来之前,左天调查过向嘉丞,知道他在和另一个男人同居。虽说左天没见过那人,但他早已认定,不过一个卖熟食的,怎么能配得上向嘉丞——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举止优雅,月光一样遥不可及的男人? 说实话左天根本没把袁一诺放在眼里,是人都有迷茫的时候,危难之际有人陪着,就以为能天荒地老了。事实上,能共患难却不能同甘甜而至分道扬镳甚至彼此愤恨的情人,左天遇到过多少? 左天耐着性子等了一天,不见向嘉丞的电话。他像个刚谈恋爱却摸不清对方脾气的毛头小伙子,文件也看不下会议也听不进去,在办公室里晃了一圈又一圈。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时而叹息,拿着滑盖手机一会推上去一会拉下来,不想打又心痒痒,想打又不甘心。弄得秘书还以为公司就要倒闭。 到星期四早上,左天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干脆驱车直接过来。一是再见见向嘉丞,二来也有点探听探听对方底细的心思在里面。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左天想见识一下向嘉丞的制衣店究竟是个什么规模。 他下车瞧一眼就有点失望,失望之余竟是庆幸,庆幸向嘉丞这家店不怎么地,要是怎么地了这事还真不好办。左天一直想做个雪中送炭的人,雪中一定是需要碳的,要不然他怎么生火?就算能生火也是勉强的、迫不得已的,带着辛酸苦辣、肝肠寸断,带着世俗讥讽、疲惫沧桑。 于是,左天就用一种品评的、高高在上的、称不上趾高气昂但也隐约有种优越感的心态,走进了向氏制衣店。 前台接待的服务员长得很漂亮,却清汤挂面不施粉黛,说话慢慢悠悠,竟颇有些江南女子的温婉和顺,像是从老版红楼梦里现身的人物。 服务员也不问做是不是要做衣服,做什么衣服,只随在左天的身后。直到左天忍不住说:“你们老板不在么?”才细声细气地回答:“他还得过一会才来,您可以到他的工作间去等一等。” 左天没想等,他还有事,但一听到是向嘉丞的“工作间”,便又站住了,说:“好吧。”上了二楼才知道,这里是个会客室,角落里的桌上摆着茶水和点心,另一边就是向嘉丞做衣服的平台。 左天轻轻抚摸着裁剪了一半的光滑的薄呢料子,想象着向嘉丞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上面比量落剪时的模样,那姿势必然十分性感。 只是左等向嘉丞也不来,又等也不来,左天的秘书来电话催促了四回,他实在留不住,站起身,刚要下楼,听到向嘉丞温和清澈的声音:“把左先生的料子准备好,我来做。” 左天停住脚步,唇边不自禁地泛起微笑,耐心地等着向嘉丞走上二楼,才道:“你让我好等。” “实在不好意思,你的衣服我还没做,想来你也不急。”向嘉丞说话的时候,眉梢向上挑了一下,一抹笑意从眼角泛上来,不像是对顾客道歉,倒像是对朋友调侃。 左天只觉得这一句话,这一个眼神,令他上次见面的些微不快,和如此漫长时间等待的不耐都消失不见了,而且隐隐似还为两人距离的拉近有些欣喜,忙道:“不急不急,我急什么?这次来是想请你晚上吃饭,大家聚一聚。” 向嘉丞垂下眼睑,面露犹豫:“晚上……” “对,晚上五点,我来接你,不会太晚的。” 向嘉丞点点头:“那好吧,老同学有联系的不多了。”他笑了一下,这笑容就有些复杂。左天想到他凄惶曲折的身世,心底涌上一阵怜惜,认真地低声道:“我还是记着你的,我一直都记着你。” 这话说得未免含义颇深,至少左天是觉得含义颇深。但向嘉丞像没听出来一样,只道:“那晚上见。” “晚上见。” 9、相邀 ... 晚上五点,左天的奥迪Q7准时停在向氏制衣店的门前,他从向嘉丞到他家去的表现,就猜出这人一定十分遵守时间。果然,他车子刚刚停稳,就见向嘉丞从店里走出来,上车说道:“咱们去哪里?” 去哪里?这个问题左天破费脑筋琢磨很久。他想去高档的地方,可向嘉丞本来家境优渥,想必那些地方早已去过,更何况如今境遇大不如前,再请去未免有点炫耀的意味;去的地方档次太低,也不好,好像在讽刺挖苦什么似的;吃眼下最火的川菜,怕向嘉丞不吃辣;吃价格稍微昂贵一点的海鲜,又不知道向嘉丞过不过敏。左天前思后想深思熟虑,简直比招待顶顶贵客还要用心,最后灵光一闪,去吃日本料理。既有档次又有意境,更能显出自己品味不俗。 左天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家日式饭店是新开的,档次也算不错,纯粹的日式风格,橘红格子纸门隔开一个一个的雅间。屋里陈设极为简单,墙上挂着一把打开的大折扇,角落摆放的细颈红底白花的瓷瓶里,插着一支木兰。服务员穿着极为正式的和服,衣领低低地垂着,露出扑着厚厚一层粉的白皙纤细的脖颈。 向嘉丞温润雅静的气质和这种风格果然极为相称,白皙的手指握着墨色长筷,带着一种细腻的润泽的美感。左天最喜欢瞧他端起杯子喝茶的样子,薄唇在青色的杯沿轻抿着,竟让左天下意识地咽了一下。 左天说:“我说我记着你,可不是开玩笑。” “是么?”向嘉丞笑得云淡风轻的,漫不经心夹起一块包裹着虾仁的寿司。 他越是这样左天越是心里痒痒,仿佛要剖开胸膛让对方瞧瞧这颗真心:“我一直关注着你的消息,听说你家里的事,我也……”他深吸一口气,不胜唏嘘似的,“不管怎样,都过去了。嘉丞,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对我说。” “谢谢了老同学。”向嘉丞神色有点复杂,却是极淡极轻,朦胧得仿佛水边的影子,只隐约见到唇边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我现在挺好。对了——”他想到什么一抬眼,“你要的衣料我已经找到,估计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做好。” 衣服的事情左天根本不在乎,他凝视着向嘉丞,眼睛里满是情意,“你做的一定都好。” “以前也不行。”向嘉丞笑,“一开始手艺太低劣,很多人都退货,不肯再接单。幸好马叔叔、郭佑他们还帮衬,要不然……” “马叔叔?郭佑?”左天冷笑,“你别以为他们是欣赏你的手艺,不过是想看着你出丑罢了。以前平起平坐的人,如今这样贬低你,这叫什么意思?” 向嘉丞飞快地看了左天一眼:“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主席不是说了么,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他不轻不重开个玩笑,“更何况,你不是也让我做衣服?” “那怎么能一样?”左天皱起眉头,为着向嘉丞的不解风情,“我和他们不一样。嘉丞——”他语气真挚,“要是我,绝对舍不得你这样辛苦。” “我觉得很好,现在很好。”向嘉丞一脸泰然宁定,“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那是因为你没有遇见更好的。”左天的声音有些急迫,“嘉丞,这不应该是你过的日子。” “那我应该怎么样呢?” “至少不用跪在地上给别人量腿长。”左天提高嗓音,“你是谁?你是向嘉丞!” 向嘉丞定定地望着左天,忽然一笑:“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这一笑意味深长,令得左天心头一跳,忙道:“没有,怎么会?” “可我觉得是。也许我不太明白你的心思,我认为你喜欢的,是那个在大学时的向嘉丞,风光无限的向嘉丞,而不是我。我从来没觉得给别人做衣服是很卑微的职业,是你的思想有误区。向嘉丞怎么了?向嘉丞就不能给别人做衣服么?就不能跪在地上量腿长么?我自食其力,没有什么可羞愧的。”向嘉丞直视着左天的眼睛,慢慢地道,“世上的事无所谓卑贱高尚,关键在于人心。” 他边说边用筷子去夹新鲜的托在白色冰屑上的三文鱼。左天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抚上向嘉丞握着筷子的手,唤道:“嘉丞……” 向嘉丞像被老鼠咬了一口,猛地抽回来,强忍着要把手背在裤子上蹭一蹭的冲动,怒意在眼中一闪而过。向嘉丞放下筷子:“天不早了,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还是先走吧。”说完就要起身。 左天着急了,他看到向嘉丞难看的脸色,挺直腰坦坦白白地说道:“嘉丞,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左天的心跳得厉害,这么多年他还从没有如此患得患失过,即使是年少时青涩而懵懂的初恋。 向嘉丞没料到左天竟能这样直白,回头凝视了左天一会,清澈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愕然。桔色的灯光打在他的线条分明的侧脸上,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暖光。左天的感觉是对的,只有这样精致得近乎完美的人,才能和日式风格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并被衬托得格外优雅美好。 左天站起来,直直对上向嘉丞的目光,心中忽然一片坦荡,他再一次认真地说:“嘉丞,我喜欢你。“ 向嘉丞垂下眼睑,微微笑了一下,颇为歉意地说道:“那就太对不起了。” 对于向嘉丞的客气但断然的拒绝,左天反倒显出几分不同于前几日的沉稳。他注视着向嘉丞,眼波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没关系的嘉丞,我会让你知道,谁更适合你。” 向嘉丞轻轻叹息,不容置疑地说:“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 他抬手腕看看表,猛地变了脸色:“对不起左天,我得走了,快六点了,怎么会这么晚?”边说边起身。 纯爷们与巧媳妇_7 左天不料向嘉丞说走就走,半点征兆也没有,这算什么?把他当成什么,强压着怒气问道:“你还有别的约会?” “不是,不是,我得回家。”向嘉丞看上去竟有些慌乱,完全不似以往的淡泊平和。左天一惊,问道:“你家……有什么事?” “哦,不是。”向嘉丞看出左天误会了,赧然地道,“实在抱歉,只是我必须在六点半之前到家,现在已经要晚了。”他转身向外走。左天连忙追上去:“干吗这么着急?这么早回去干什么?难道……难道是他给你定的?” 向嘉丞点点头。 “这叫什么话!”左天怒不可遏,“你一个大男人,晚上出来应酬天经地义,他是什么东西居然给你定门禁?” 向嘉丞脸色冷了下来,像冰薄荷挂的霜,他说:“我还是先走了,咱们以后有时间再聊。”说完,再不理会左天,正巧有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向嘉丞立刻招手,坐进去。左天还要再追,后面服务员跟上来急道:“先生,先生您还没有付账。” 向嘉丞一上出租车就开始给家里打电话,电话铃响了一阵,对方接起来,是袁一诺的声音:“没带门卡么?” “不……不是。”向嘉丞小心翼翼地说,“和客户吃个饭,忘了看表……” 那边沉默下来,向嘉丞不敢再说,只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 过了足足两分钟,袁一诺才说道:“先回来再说,你自己开车么?” “打车,出租车。”向嘉丞画蛇添足地补充。 “回来再说。”一句话干净利落,却更让向嘉丞心惊胆战。他放下电话,心里着实恼怒左天,磨磨唧唧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浪费我的时间!还吃什么寿司!他妈的小日本! 10、门禁 门禁6:30,也就是说,每天——除却星期三——向嘉丞都必须在这个时间之前进家门,这是袁一诺的硬性规定,无论什么借口什么理由,晚于此时一律视为违规。在某些方面,袁一诺相当霸道,而向嘉丞,容忍甚至纵容着这种霸道。 当然,这种规定不是胡编乱造,是有原因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就是那一年…… 那一年向嘉丞的制衣店刚刚起步,生意惨淡门可罗雀,最困难时,连个清洁工都雇不起,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一手包办。也灰心丧气、也痛苦沮丧,袁一诺大手一挥:“有什么了不起?坚持就是胜利,听说过没?”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难事,只要肯用心。 可在这个世界上,不光是用心就可以的。 尚嘉丞的制衣店主要针对精英群体,比较高端,而S城的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和他的父亲有联系,都眼见他家起高楼,眼见他家宴宾客,眼见他家楼塌了。 有袖手旁观的,有唏嘘感叹的,有事不关己的,也有拔刀相助的。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短短两年时间,向嘉丞把一辈子别人的脸色都看到了,其中甘苦,除了袁一诺,还有谁能分享? 最可恨是那些落井下石的人。 向嘉丞微闭着眼睛,车窗外斑驳的光影在眼前忽明忽暗地飞逝。那时,他好不容易接到一份订单,是XX老板的儿子李奇冬,要他晚上六点去量尺寸。幸好那天袁一诺没事,怕他工作太晚没有公共汽车,打车还费钱,干脆骑着那辆破旧的28自行车,驮着向嘉丞,从这头骑到那头。 李奇冬是个典型的富二代、公子哥,情场上的老手,最喜欢风花雪月。但向嘉丞没往那方面想,他毕竟是个男人,又不是弱女子,更何况这个社会,喜欢同性的男人毕竟太少,以前李奇冬也从未有过这方面的谣传。最重要的是,向嘉丞的父亲生前和李家素无来往,无仇无怨。 向嘉丞一踏入那间洋房,见到李奇冬的脸色,心里就咯噔一下。那种脸色他见得太多了,自从父亲死后就见得太多了。李奇冬不是一个人,旁边还有两位,三个人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洋酒,看样子喝些时候了,眼睛都有些泛红。还有四五个美女围着,像在期待什么好戏似的吃吃而笑。 李奇冬笑:“瞧瞧,这不是向二少爷么?” 另两个人向嘉丞也认识,以前还在一起打过网球,泛泛之交,一脸不怀好意的模样。 向嘉丞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走进去。这么多人,他们不敢怎么样的。向嘉丞想,无非羞辱几句而已,可若是连这也怕,他就不是向嘉丞了。 他微笑着走过去:“想做点什么样式的衣服呢?” “急什么?”李奇冬一拍自己身边的沙发,“来,坐下喝杯酒。” 向嘉丞笑容不变:“不必了,谢谢,外面还有人等我。” “你爹都死了架子还这么大呀?”说话的是另一个人,“以前请不来,现在也请不来。” “别介,你这话可说错了啊。”李奇冬对那人说,“人家来了,给咱们面子了,只不过不肯喝酒。” 向嘉丞心里叹息一声,他说:“我是来给你做衣服的。” “好啊。”李奇冬站起身,就这样一手端着酒杯伸直了胳膊,“来吧,给我量量。” 向嘉丞十分敬业,他认为不做就不做,一旦做便是全心全意。他没有理会李奇冬古怪的表情,泰然自若地从随身携带的工具皮包中拿出卷尺和纸笔——这个皮包还会继续伴随他之后的几年。 后来向嘉丞对左天说,做一件衣服需要测量至少二十个数据,那都是他经过仔细的琢磨考量后,加上实际经验,自己总结出来的。每个人的身材都有自己的特点,左肩右肩并非一边高,左胳膊右胳膊也并非同样胖瘦长短。 向嘉丞很认真,神色专注目光平静,认真到都让李奇冬觉得像一种笑话。 毫无疑问,李奇冬把向嘉丞叫来,就是为了羞辱他的。 的确,李奇冬和向嘉丞之间,可以称得上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顶多算得上数面之缘。但人就是这样,也许每个人骨子里都有一种摧毁什么的欲望,只不过有人控制了,有人付诸实施。不能否认,把昔日的天之骄子从云端硬扯下来肆意折磨,的确会令人拥有施虐一般的快感和满足,尤其向嘉丞又这般…… 这般什么?李奇冬形容不出。朋友给他出这个主意时他还有点反对,男人有什么好玩的?可一看到向嘉丞的修眉秀目,眼睫如羽,忽然就是一阵心动。尤其是向嘉丞贴近他,给他量领子长度的时候,呼吸轻轻拂过李奇冬的脖颈,微微地发痒。 李奇冬一把握住了向嘉丞的手腕,目光中透出几分情欲。 身后看热闹的人纷纷吹起轻佻的口哨:“嘿,办了他!”女孩子们装羞涩,掩口吃吃而笑。那两个人放下酒杯,一步一步踱过来。 向嘉丞没问:“你们要干什么?”这时候还问那种话,那不是缺心眼么?向嘉丞眼波流转,瞧瞧李奇冬,再看看另外把他围在正中的两位,忽然就笑了一下。他咬着下唇,这笑就带着三分意外三分腼腆三分紧张,竟还有一丝挑逗。 他恍然似的说:“原来是想这样啊……” “对呀,哈哈。”一个人过来摸了一把向嘉丞的脸。向嘉丞没有躲开,他知道自己也躲不开,他只说:“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一副见惯了的样子。 这下李奇冬他们倒愣住了,彼此对视一眼,笑骂:“草!本以为是个鲜,原来他妈的早被人弄过。 “等我收拾收拾。”向嘉丞示意一下手里的软尺。李奇冬犹豫一会,还是把手放开了。向嘉丞蹲下身,不紧不慢地把东西收到皮包里,仔细系好带子。四个人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瞅着他,仿佛随时准备扑过来。 向嘉丞把皮包夹在左臂下,起身的同时突然抬起右拳,照着前面那人的腹部狠狠揍了一拳。那人没料到向嘉丞竟然会动手,更没料到向嘉丞不但动手他还会点功夫——多亏了母亲,向嘉丞是练过两年武术的。 这一下猝不及防又快又猛,打得那人“妈呀”一声怪叫,抱着肚子一顿跳,差点把刚才喝的那点酒都吐出来,李奇冬和剩下的人全傻了眼。向嘉丞居然不向外跑,反而往前冲,一直冲到临街的落地大窗户前,拉开窗户向下高喊:“一诺!袁一诺——” 这一声刚喊到一半,向嘉丞就被李奇冬给拽了回去。三个人反应过来,怒火中烧,今天非把这个不识抬举的落毛凤凰给收拾一顿不可,不残也得弄个半死!他李奇冬怕什么?别说还让向嘉丞剩口气,就是把他打死了,他不过是个罪犯的儿子,谁还能找李奇冬算账? 只可惜,他们没得到机会。 袁一诺没给他们机会。 袁一诺刚听到向嘉丞喊的第一声,就从二八大自行车上跳下来了;他喊第二声他就飞上楼了。一点不夸张,绝对是飞上去的。李奇冬住在四楼,袁一诺顺着窗户几步就蹿到四楼。这些李奇冬他们都没看见,要是他们看见了,说什么也不会真动手打尚嘉丞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袁一诺才是真练过。 袁一诺做过三年特种兵,从一楼空手爬到四楼,最慢的速度也就三十秒。手臂一按窗沿,顺着敞开的窗户就跳进去了。 事后李奇冬这个后悔呀,明明向嘉丞打开窗户就为了求救,明明他们可以紧接着关上窗户的,怎么当时就没想到呢?怎么当时就只顾着向嘉丞了呢?后来再想想,不对,关上窗户那小子也能砸了玻璃跳进来,你就算安几根不锈钢栏杆他都能给掰断喽。 当时栏杆断不断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的胳膊差点真断了。袁一诺上去一句废话都没说,直接动手,啪啪啪啪四下,四个人的胳膊全脱臼,一点多余的招式都没有。啥叫特种兵?这就是特种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伤人哪。 当然,那时李奇冬还不知道袁一诺是个退伍的特种兵,他只见眼前一花,一个身材魁梧眉目硬朗的汉子就冲过来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胳膊就脱臼了。紧接着周围响起小姐们踩鸡脖子了一般的尖叫声。 袁一诺回头,瞪眼,怒斥:“闭嘴。”鸡脖子彻底被踩断,一声都没有了。 11、回家 ... 屋子里安安静静,只剩下那几个人痛苦的呻吟,连呻吟都得小心翼翼。袁一诺凶神恶煞似的站在那里,谁敢多出一声? 袁一诺也没工夫搭理他们,只问尚嘉丞:“有事没?” 纯爷们与巧媳妇_8 尚嘉丞摇摇头,眼前这几位都不是好惹的,事后还得补救。他心里叹息一声,说:“咱回家吧。” 生意没做成,反倒惹了一肚子气。一路上袁一诺蹬着二八自行车,带着怀抱工具包的向嘉丞。袁一诺好半天都没说话,两条结实的大腿随着车轮转动交替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向嘉丞看不见袁一诺的脸,但也能猜出来。两个人从小玩到大,彼此了解得不能再了解。尚嘉丞没吭声,一诺生气的时候就不能吭声,尚嘉丞这辈子也许别的本事没有,吃袁一诺是吃得死死的。袁一诺肯定忍不住先开口,开口这事就算了了。 果然,自行车骑出二里地,前面传来袁一诺闷闷的声音:“以后晚上不许出去给别人量尺寸做衣服。” 尚嘉丞放松下来,乖乖地答道:“嗯。” “六点半,就定下六点半,以后不许再出去,回家。” “嗯。” 袁一诺转过来,拧着粗重的眉毛,凶巴巴地问:“别光嗯,听清没?” 尚嘉丞连忙从车上跳下来,老老实实回答:“听清了。” 袁一诺吐出一口气,上下扫了尚嘉丞几眼:“下来干什么?上车去,还没到家呢。” “呵呵。”尚嘉丞又跨到自行车后座上。 “等老子有钱了,买辆车,专门接送你。” “我也可以开。” “开什么开,你眼神还有我眼神好使?坐你的车得了。”袁一诺慢吞吞地蹬着车,“想吃什么?” 向嘉丞想了想:“溜丸子,宫保鸡丁。” “真馋,就会吃肉……” 二八自行车晃晃悠悠,一直骑到家门口。 尚嘉丞轻轻笑起来,好久以前的事情,却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他甚至能清晰地记起袁一诺扒着窗户跳进李奇冬家里的模样,真他妈帅。 可今天太糟糕,怎么就为和左天聊天而忘记时间了?向嘉丞心里着急,身子前倾:“师父,你快点开呗?” “着急啦?马上就到,你瞧,这都到二环了都。” 出租车拐个弯,稳稳停下。尚嘉丞匆匆付了钱,拎着工具包往家里跑。 刚一进院子,远远瞧见袁一诺在楼前的小花园里一面侍弄葡萄架一面向门口张望。见到尚嘉丞回来了,也不等着,一转身进屋去。 尚嘉丞三步并作两步紧赶过去,额头上微微见了汗,小口喘着气。他这一半是累的,一半也是装的。 果然,袁一诺一见,先把回家晚的事撂到一边,嘴里说:“急什么急?反正都晚了,又不差这一会。”接过尚嘉丞手里的包,放到鞋架上。 尚嘉丞笑:“和一个老顾客聊天,没注意。” “嗯。”袁一诺没多说什么,“去吧,洗洗手吃饭。” 餐桌上早摆下了晚饭,都用干净的瓷盆盖着,揭开时喷香扑鼻。一盆酸辣粉、炝拌甘蓝、杭椒牛柳、排骨炖芸豆,主食是用排骨芸豆汤做的焖面。 袁一诺居家过日子有几大原则。原则一:吃饭就得高高兴兴的,别提不痛快的事。所以他俩这顿饭吃得还挺愉快,气氛很平和。可尚嘉丞心里明白,这愉快这平和都是假象,袁一诺小心眼,晚回来这件事肯定得算账,怎么算就不好说了。 等袁一诺来真格的,尚嘉丞没好儿。所以,尚嘉丞趁着袁一诺去洗碗的功夫,眼珠一转来了个主意。 袁一诺这边也犯嘀咕。这么多年了,尚嘉丞晚于六点回家的时候五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今天是怎么了?和老顾客聊天?什么老顾客能让他这么废寝忘食的?袁一诺军人出身,时间观念极强,而且说话钉是钉铆是铆,吐口吐沫都得砸个坑。说是六点半,那一定是六点半,晚一分钟都不行。今天一定得问个清楚。 于是,袁一诺洗完碗筷,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打定主意今晚不能放过那小子。结果,他一进卧室,猛然看到刚洗完澡的向嘉丞,湿漉漉地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连条浴巾都没有。就这么粉粉白白热气腾腾地看着他,一脸特纯洁的表情,说:“一诺,我后腰上痒,你帮我挠挠呗。” 不用说,这一挠引发一系列后续动作,两人直接滚到了床上,向嘉丞主动抚上袁一诺的腿间,修长的手指异常灵巧地来回摩挲。两人吻得天昏地暗,满是细密汗珠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火花迸射,满屋子激情爆发的荷尔蒙气息。 袁一诺还是没有做到最后,他用一丝尚存的理性克制着自己,尽管这很难受。但向嘉丞每天裁制衣料,一站就是大半天,忙的时候几乎没有时间喝口水。而且一直弓着腰,非常辛苦,如果性爱过于激烈,那样高强度的劳作会很吃力。除非明天休息,否则袁一诺很少真正进去,两个人只是用手和口来彼此慰藉。 虽说如此,但那种身体的摩擦引发的快感还是令人深深沉湎其中。只要是眼前这个人,无论怎样都能打到无以伦比的高潮。 两人同时喷射出来,拥抱在一起,闭着眼睛享受着那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觉。袁一诺捧住向嘉丞的脸,落下细碎的吻。向嘉丞嘴里发出模糊的呻吟,带着说不出的诱惑感觉。袁一诺轻笑,问:“舒服么?” 向嘉丞坦然点点头。 袁一诺起身,一拍向嘉丞光溜溜的屁股,故意沉下脸:“舒服也别想逃过去,下星期二咱们再说。”伸出手指点点向嘉丞,转身去卫生间洗澡。 向嘉丞把头埋在枕头里,慢慢扬起唇角。 袁一诺探出头来:“嘿,别YY了,快过来洗澡。” 袁一诺放好洗澡水,让向嘉丞在浴缸里泡着,自己到龙头低下冲热水。他惦记向嘉丞总要站着十分辛苦,每天都让他泡个热水澡,再全身按摩,舒缓双腿长时间站立而产生的肌肉紧张,防止静脉曲张和腰椎病。 袁一诺对向嘉丞的身体一向很小心,他总觉得男人就该像自己这样,身子壮得仿佛黑铁塔,绷起肌肉块来针都扎不进去,相比之下向嘉丞——用袁一诺的话来说就是太精致了,瘦得跟白条鸡似的。 其实向嘉丞一点也不弱,也是经常参加体育锻炼的,最爱好打网球,还挺厉害,颇有点专业范。但那玩意在退伍特种兵袁一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向嘉丞就是比自己弱小,就需要他照料——这种想法从小就有,根深蒂固改都改不过来。袁一诺认为自己太有必要从现在开始注意向嘉丞的健康情况了,防患于未然嘛。 向嘉丞惬意地仰躺在大浴缸里,浑身每个毛细孔都舒畅地张开。 袁一诺洗澡素来痛快,几分钟搞定,关上水龙头擦拭身体,问道:“后天该去看看你妈妈了吧。” 向嘉丞睁开眼睛,问道:“几号?” “二十六号。” “哦。”向嘉丞垂着眼睛看水里变幻莫测的泡泡,“我哥说过两天要回S城。” “别跟我提那个瘪独子。”袁一诺拧起眉毛,气不打一处来,“关我什么事?你也不许去。” 向嘉丞叹口气:“怎么样也是我哥……” “我靠还哥呢,家里出事的时候他在哪呢?躲在国外压根不露面,这是什么哥这是。” 向嘉丞苦涩一笑:“其实我挺能理解他的,回来有什么用,没准也要被拘留调查。不管怎么样,先把自己保护好要紧。” 袁一诺把弄湿了的毛巾一把扔挂杆上,断然道:“你要见就见,别叫我啊,我不见。” 向嘉丞无奈地笑笑,袁一诺身上有古代侠者才具备的风范——重然诺、嫉恶如仇,向嘉天在父母出事之后当缩头乌龟,躲在国外不回来的事情让袁一诺始终耿耿于怀。 到门口时袁一诺一回头:“差不多得了啊,洗完快出来,趁热擦精油,我好给你按摩。洗久了脱力,对身体不好。” “知道啦袁队长——”向嘉丞走出浴缸,“以前没见你这么罗嗦。” “哼哼。”袁一诺痞里痞气地乜着眼睛瞪他,“嫌我啰嗦是不?你小子别以为糊弄我一回今天这事就算完,你等星期二的,看我怎么好好收拾你!”最后一句铿锵有力,袁一诺光着身子走出去。 向嘉丞“哗啦”一声从水里坐起来,很坦诚地发现自己不但不害怕,反而有丝期待。 12、探望 ... 监狱在S城本来还挺有名气,叫“大北监狱”,原先就在一环,市内五区,后来那地方建成一大片商业住宅,把监狱给挤到城郊去了。 向嘉丞一大早出发,开车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地方。他下车仰头望望水汽沉沉的天,乌云重重燕子低飞,眼见要下雨。监狱周围铁青色的高墙在阴郁的天气下显得更加阴寒冷酷,瞭望塔里站着巡逻的警卫,森严壁垒。 向嘉丞瞥一眼高墙顶端黑黢黢的支楞着的铁丝网,下意识地把目光别开。他不喜欢这个地方,每次来都会从骨缝里往外透寒气,八九年了,他每个月来一次,仍不习惯监狱的气氛,也习惯不了。 等候探视的小屋子里已经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都拿着东西和水果。没有人说话,个个面无表情,呈现一种绝非自愿却又不得不来的麻木和无奈。 向嘉丞没等多久,徐教导员从里面迎出来,笑呵呵地说:“嘉丞来啦,早上你妈妈还叨咕呢,说该探视了,我说你肯定能来。”这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八年前向嘉丞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挺诧异。他以为狱警一定是凶神恶煞的、满脸横肉的,不死也得给你扒层皮。但这里的几位教导员都很好,对向嘉丞和向母很客气,至少在向嘉丞面前是这样。 向嘉丞不用排队,跟着徐教导员往里走,一边客气地说:“太麻烦你们了。” 纯爷们与巧媳妇_9 “没什么,都是工作。” 两人转个弯,再往前就是探视的地方。向嘉丞把手里拿来的东西递给徐教导员,微笑着说:“衣服和水果是给我妈妈带来的,您帮着检查检查。这篮子澳橘是外地的,S城还买不到,给教导员们尝尝鲜。”和水果一起递过去的,是一信封的钱。 “这怎么好意思。”徐教导员笑着。这都是惯例,嘴上不过客气客气,把东西接过来,“你妈妈情绪挺好的,快出狱了心里有盼头,和她多聊聊吧。外面的事情也要准备好,住的用的都弄齐全点,别让她一出去什么都不顺心,更加伤心难过。”徐教导员心肠很好,絮絮叨叨跟向嘉丞嘱咐一阵,向嘉丞连连点头:“谢谢您了徐教导员。” “去吧。”徐教导员轻轻叹口气。 这是一处狭小的隔间,东西摆放十分齐整,还有简易的沙发和饮水机,桌子上还摆放着鲜花。如果不是窗户上都安装着不锈钢栏杆,忽视掉门前伫立着的提着警棍的狱警,这里就和普通的小型会客室一般无二。 向母不是一般的罪犯,在监狱表现一向又好,才会有这种待遇。 向嘉丞等了一小会,向母从另一扇小门迈进来,他连忙站起身,唤道:“妈。”向嘉丞没有特别激动,很平常的样子,就好像很多年前每周从学校回家,和向母打招呼一样。 这次来向母比前些时候气色好了不少,脸上也见了笑容,过来拉着儿子的手,两个人并肩坐到沙发里。 向母上上下下把向嘉丞仔细打量一回,摸摸他的头发,再抚抚他的脸:“最近怎么样?” “还行。”向嘉丞每次来都实现把要说的话翻来覆去想好几遍,苦是绝对不能诉的,要挑好的说、有趣的说、令人宽心的说。生意越做越顺畅了,房子贷款全付了,朋友十分照顾,袁家都很好、常有来往。 向嘉丞心平气和,把这一个月的生活详详细细汇报个遍。前几年他可做不到这样,尤其是父亲刚出事,母亲刚入狱的时候,生活捉襟见肘,处处碰壁,受尽冷眼和嘲笑,咬紧牙关硬抗着绝不低头,一天一天苦熬才算挺过来。 那时他来,一见到母亲迅速瘦下去的苍老的脸,心里那股又热又辣的气一下一下往外拱,恨不能直接扑到妈妈怀里,放声痛哭。但他不能,他拼尽全身力气忍着,狠掐着自己大腿忍着,脸上始终是微笑的,细声慢语的,宁定稳妥的,一如以往的向嘉丞。 甚至在两年后母亲终于知道向父被执行死刑,早已不在人世的时候,向嘉丞还要配合教导员,做母亲的思想工作,动不动就往监狱里跑一趟。不为别的,只为母亲能活下来,能好好活下来,不至于有极端的念头。 那时向嘉丞没别的想法,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不能再失去母亲,他只求能有那么一天,他们还能住在一起,还能像以前一样。 多少次,向嘉丞仿佛又回到以往的日子,父亲早早回家吃饭,一家人坐在一起,火锅里的热气腾腾地往外冒,熏得人身上发烫,眼前模糊。父亲举起杯,正笑着……忽然一惊,就醒过来了。夜里黑沉沉的看不见星月,脸上冰冰冷冷,全是眼泪。 这些向嘉丞都能挺过去,这不是挺过去了么?别人怎么看他,他无所谓,向嘉丞就是向嘉丞,就算从云端上一脚跌到泥沼里,摔得头破血流一身脏污,也得站直双腿挺起脊梁,面带微笑直视那些人巴望看热闹的嘴脸。 如今一切都好了,向母接着儿子的话头,说一说最近在监狱里的表现。组织狱友一起做报纸,教她们习字,宣讲一些简单的卫生知识,读书、读报、做笔记,到了,还要编排节目配合教导员搞联欢。 向嘉丞道:“妈,看把你忙的,没准你在这里过不到端午节。” “啊。”向母被他提醒了,心里默算了算,“是呢,好像还真是。”她的唇边绽放出一抹笑意,勾起小手指把鬓发绕到耳后,恬静而优雅,一如向嘉丞记忆中那个高贵美丽的母亲。 “探视时间到了。”徐教导员走出来。 向母愣了一下,敛去笑容,有些张皇地瞧了儿子一眼,怎么时间这么短?这么快就到了呢?向嘉丞安抚她:“一个小时了妈妈,没关系,我下个月还会来的。” “是吗?这么快……”向母恋恋不舍地望着儿子,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眼见母亲越走越远,向嘉丞站起来,失声唤道:“妈——” 徐教导员见他们这样依依难离,故意轻松地笑道:“下个月你儿子还来呢,再说了,你都快出去了,以后在一起说话的日子有的是。” 向母忽地一笑,道:“是啊。”瞧着儿子清秀的面容,轻轻地说:“嘉丞啊,你要好好的。” “妈,你放心吧,我好好的。”向嘉丞紧紧攥着拳头,才把眼里险些流出的泪忍回去。他一直微笑着,目送着母亲被狱警带进去,消失在一片一片冰冷的铁栏后面。 袁一诺忙着从车上一趟一趟往下搬东西:“腊肉、蜂王浆、零食、大米、面……对了,还有粗布的床单。妈你不是说上次用的挺好吗?嘉丞特地给你买的,说换着用,这是三套。” “哎呀哎呀你们净瞎花钱。”袁母心里高兴,嘴上却还要数落,“换着用再多一套也就够了,哪用得了这么多。” “还有给您二老做的衣服,绝对纯棉,质量好着呢。”袁一诺一手拎着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另一个肩头高高地扛着米和面,大步往院子里走。一个男人几次才能搬完的东西,他一趟搞定。 “慢着点慢着点,小心脚底下。”袁母在后面跟着,“每次来都拿这么多东西,拿吃得完哪。” “留着慢慢吃呗,又不怕坏。”袁一诺把东西放院子里地上,拿起搪瓷缸子接一大缸凉水,咕嘟咕嘟一气灌下去,痛痛快快一抹嘴,“爸呢?” “带核桃出去玩啦。” 正说着,外面传来小女孩嘤嘤的啜泣声,袁母忙走出去,连声问道:“怎么啦怎么啦这是?” 袁父抱着小核桃进来:“要抓蜻蜓,抓不着就哭了。” “哎呀别哭啊。”袁母接过小女孩,“瞧瞧谁来啦?” 小女孩睁开泪眼,张开小手嚷嚷:“爸爸抱!” 袁一诺轻轻抱过小核桃,大手掌笨笨地给她擦眼泪:“别哭了,爸给你买一大堆好吃的。向爸爸还给你做的花裙子,可漂亮了。” 小核桃不哭了,眨巴着眼睛:“我不要花裙子,我要蜻蜓。” “不就是蜻蜓嘛,爸给你捉。”袁一诺跟父母打个招呼,抱着孩子走出去。小区的庭院里满是蜻蜓,娇小玲珑地飞来飞去。一个小男孩,大约六七岁的样子,偷偷从墙角探出头来往袁家张望,看到小核桃,颠颠地跑出来,耀武扬威地比划手里的纱网。纱网里一只青紫色的蜻蜓扑棱着翅膀,却飞不出去。 小男孩偏头瞅着小核桃,小核桃把脑袋一扭,不去看他,趴在爸爸宽阔的肩膀上。 袁一诺问那个小男孩:“哪来的?” “我捉的。”小男孩把胸脯一挺,得意地说,“小核桃你要不,嘻嘻,我不给你。” 小核桃扁扁嘴,又要哭了。 袁一诺抱着女儿的臂弯悠两下,说:“爸给你捉个大的。”抬起头观察一阵。正巧一只蜻蜓翩翩飞来,袁一诺出手如电,两指一夹,正夹在蜻蜓半透明的轻盈的翅膀上,捻住了递给小核桃:“喏,好好拿着。” 小核桃欢呼一声,伸出胖胖的小手,小心翼翼接过来。袁一诺一伸手,又夹住一个,递给女儿。底下小男孩看得目瞪口呆,纱网里的蜻蜓飞跑了都没瞧见,好半天由衷地说:“叔叔你真厉害,教教我呗。” 袁一诺不搭理他,把女儿放到地方,亲亲小脸蛋:“去吧,找奶奶要纱网。”小核桃笑得眼睛弯弯像月牙,迈着小短腿回家去找奶奶。 小男孩看得艳羡不已,拔腿也要跟去,被袁一诺一把拽住。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连忙巴结:“叔叔你太厉害了。” 袁一诺不吃这套,躬下身,凑到小男孩面前,眯起眼睛,露出几分凶相:“不许欺负我闺女,听见没?!” “听……听见了……”小男孩磕磕巴巴地说,又转转眼珠,“那你教我怎么捉蜻蜓呗?” “你陪我闺女好好玩,我就教你。”袁一诺双臂抱胸。 “一言为定。”小男孩张开手掌高高举起。 “一言为定。”袁一诺“啪”地和他击掌,小男孩欢呼着去追小核桃,“核桃核桃,我跟你玩沙子!” 13、采购 ... 袁一诺一手捏着宝宝口水布,一手拿着粉色米菲兔图案的水杯,眼睛紧盯着小男孩和小核桃。别看袁一诺五大三粗的,带起孩子来格外有耐性,核桃是他的心肝宝贝,宠得不知怎么办才好,被别的小朋友碰一下都不乐意,立刻瞪过去。弄得袁母特别不好意思:“都是小孩子,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都避免不了,用得着吗?这么凶巴巴的。” “男生欺负女生,就是不行!”袁一诺还挺有理,袁母又好气又好笑:“好好好,你带着吧,我去做饭去了。” “妈,用不着。”袁一诺冲着屋里喊,“一会嘉丞来,我和他做,你先歇着吧。” 向嘉丞开着车,老远就见到袁一诺守着他的宝贝女儿,跟母鸡守着鸡蛋似的,就差张俩膀子护在身底下了。向嘉丞好笑:“你也太护犊子了,放开了玩,没事的。” “你懂啥。”袁一诺瞪他一眼,又指着那个小男孩,警告说,“不许欺负核桃,不然打你屁股。” 小男孩崇拜他崇拜得不得了,睁着大眼睛问:“袁叔叔那你教我打枪不?” “表现好就教。” 向嘉丞抱起小核桃,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套粉色的公主蓬蓬裙来:“小核桃,喜欢不?” “喜欢,谢谢向爸爸。”小核桃在向嘉丞脸上“啪嗒”亲一口,拎着裙子在身上比量,别提多美了。“好好玩,别闹啊。”向嘉丞嘱咐完小核桃,一拍袁一诺,“走吧,进屋去。” 晚饭又是袁一诺大显身手,向嘉丞什么都不会,也就能洗个菜扒头蒜什么的,俩人一边在厨房忙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袁一诺见向嘉丞始终恹恹的,没什么劲头,他每次从监狱回来都这样,情绪不好。向嘉丞素来内敛稳重,秉性温柔,好像什么都能微笑以对。只有在袁一诺面前,他才表现出真正的情绪,用不着那么累地掩饰。 纯爷们与巧媳妇_10 袁一诺噼里啪啦炒菜,嘴上说:“你就别瞎核计了,眼瞅着向阿姨就能回家,你该高兴才对……醋——窗台上。” “唉,说的也是。”向嘉丞把醋递给袁一诺,“房子弄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啦,一会你去看看。”袁一诺把袁家旁边的那处九十平米的房子买下来给向母住,他们俩都寻思着,向母有袁父袁母陪着,不至于孤单寂寞,各方面也能有个照应。 家里“闲事”向嘉丞是不管的,什么缴水费电费啦,什么夏天换纱窗冬天取暖费啦等等等等,全归袁一诺负责。他们俩人住到现在,家里物业费该往哪缴,向嘉丞都不知道。俩人商量好大方向,其余的事则是袁一诺出马,包括给向母装修房子,向嘉丞只等着弄好以后去“视察验收”。 袁一诺做的是香菇扒油菜、萝卜干烧五花肉、麻婆豆腐、苦瓜拌鸡蛋、蒜薹炒香干、鲶鱼炖茄子,外加一个黄豆芽蛏子汤,主食是米饭。这么多几个人肯定吃不了,剩下的打包带走,俩老爷们的晚饭就算解决了。 袁母问向嘉丞:“去看你妈妈啦?怎么样?” “挺好的,人也精神了不少。指导员也说,快出狱了,有盼头,心底也高兴。” “唉——”袁母叹息,“她可是遭了罪了,回来我好好拾掇一桌她最爱吃的菜,给她接风洗尘。” 向嘉丞一笑,没说话,偷眼瞥了瞥袁一诺。袁一诺正大口地吃着五花肉,看到向嘉丞递过来的眼神,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对袁母呵呵笑道:“这别的吧,都好说,就是我和嘉丞,妈你看这……” 袁母瞪他一眼:“哦,现在知道害怕啦?当初一起过来跟我们说的时候不是挺理直气壮吗?” 向嘉丞低头不说话,袁一诺挠挠后脑勺:“不一样啊妈,向阿姨吧吃了那么多苦,这个吧,不太好开口,怕她受不住。” “受不住?怕受不住当初就别非得在一起呀。”提起这件事袁母还是有怨气的,好好一个大儿子,怎么就非得跟个男人在一起。当然不是说向嘉丞不好,那是从小看到大的,这孩子不好就没人好了,可也不能因为他好就弄个男儿媳妇啊?好吧,虽说也有了个孙女,不至于让两位老人晚景凄凉,可是,可是……这么多年了,袁母还是为这事闹心,一说就得抢白这两人几句。 向嘉丞放下碗筷,轻声说:“妈,这事都是我……是我不好……”他没抬头,垂着眼睑,一声一声地认错。袁母一下子心就软了,一肚子牢骚没发出来,说:“嘉丞啊,你别替他遮掩,这小子我还不知道?”她瞪袁一诺一眼,“浑起来谁也管不了。你俩呀,我看百分之八十是他非赖着你不可,要不然你这么优秀,什么样的媳妇找不着?” “哎呀,妈——”袁一诺又窘迫又好笑,“你这都说的什么呀这是。”他算是明白了,敢情向嘉丞在他父母眼里,那就是一宝,不用说,肯定是被自己带坏了。没办法,小时的印象太根深蒂固,反正向嘉丞就是好就对了。 袁母长叹口气,自己家儿子,还能说什么?宽慰向嘉丞道:“你别为这事闹心了,嘉丞放心吧,你妈妈那里还有我和你爸,咱慢慢和她说,向老师是明白人,她不会太反对的。”袁母刚到向家做保姆时,向母还是个普通小老师,这个称呼一叫就是几十年,如今也改不了了。 向嘉丞等的就是这句话,明澈的眸光一跳,对袁母感激地说:“妈,谢谢您。” 袁母心头一热,眼里发酸,故意别开脸,大声批评自己的丈夫:“哎呀别总喂小核桃吃肉啊,多吃点青菜。” 向嘉丞和袁一诺对视一眼,向嘉丞偷偷在桌子旁竖起一根大拇指,袁一诺嗤地一笑,那意思是:老公说给你搞定就是搞定,你老公我是谁? 两人吃完饭陪着女儿玩一会,又到新房子那里看了看,向嘉丞总体还是挺满意的,不过也得适当提出一些“整改要求”,天要黑了才张罗回家。 两人开了两辆车来,还得开两辆车回去。快到路口,向嘉丞的手机响了,竟是袁一诺来的电话。他按下接听键,眼瞅着前面袁一诺的车往左边拐。 “你先回家,我去办点事。”袁一诺说。 “嗯?”向嘉丞随口问道,“什么事?” “老公我去买点东西,你瞎问啥瞎问?赶紧麻溜回家!”袁一诺放下电话,开着SRV熟门熟路地开到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门前。 这家小店没什么招牌,就是在门额上画着个图案,一柄带着心的箭,插中一个小圆圈。袁一诺走进去,叫道:“小老板,小老板——” 一个戴眼镜的斯斯文文的青年出来,见是袁一诺,问道:“要买什么?” “有新货没?”袁一诺随手在展示柜上拿起个跳蛋,打开了在掌心嗡嗡地响。 “嗯……”小老板想一想,翻出几样东西来,“后庭自卫器,松弛喷雾啊——这个很好用、容易扩张,粗麻绳——绑在身上很刺激啊、能摩擦……”说着还在袁一诺胳膊上蹭了蹭,弄得袁一诺直发痒:“我靠,什么玩意这是。” 小老板腼腆一笑:“反正一般人受不了,还新来几套青趣内衣,你要不?” 袁一诺是老顾客,挑起东西来十分有经验,而且还是不浅的经验。他跟别的客户不同,那些人喜欢花架子,买东西注重好看而不是好用。袁一诺这样的更懂行,他还曾经给小老板讲解各种皮鞭的用途,极有内涵,头头是道;包括如何扭住肩头,该使多大力度,怎么观察对方的反应,使其不受伤但却无法摆脱;随便拿起一根绳子,手指绕几下就成一个结,用尽全身力气你都打不开,还不带勒伤皮肤的。 听得小老板连连点头,咋舌不已,到后来脸红红地说:“这位先生,你……你调教调教我呗?我是个听话的好M……” 袁一诺先是错愕,继而大笑,拍着小老板说:“对不起啦,我有,也挺好。” 小老板只能遗憾,但那点心思一点没少,每次袁一诺来都得好好聊一阵,然后实心实意地打个七折——毕竟好S实在太少了。 其实他完全误解袁一诺了,袁一诺根本不是个S,那点本事都是在部队学的,用来拷问俘虏的,当然他们也得练习反审讯,痛苦着呢。所以袁一诺愿意陪着向嘉丞玩点游戏,满足爱人一点小小的青趣,同时他也控制着这种态势的发展,仅限于青趣,而不是疼痛。他们之间,更多的是爱,绝非身体上的刺激。 袁一诺买了几样东西,放到车里回家。他没和向嘉丞来过这里,那小子他懂,喜欢玩,脸皮还薄得要死,除了家里,在别人面前那是一丁点都不肯显露出来的。要向嘉丞出来买情趣用品,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可他还偏偏有这嗜好,怎么办?就得老公抹开脸了呗,反正袁一诺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14、惩罚 ... 其实向嘉丞猜到袁一诺去买什么了,那小子心思单纯,喜欢去的就那么几个地方,稍稍动动脑筋,答案自然跳出来。但向嘉丞装作不知道,过日子这种事就是睁一眼闭一眼,向嘉丞索性把俩眼睛都闭上,该装迷糊的时候就装迷糊,向嘉丞这方面小盘算打得精着呢。 更何况,他也有瞒着袁一诺的地方—— 左天又给他打电话了。 看到来电显示,向嘉丞心里怒骂一句:真他妈傻缺!上次就是因为这个玩意害得他回家晚了要被罚。第一次向嘉丞没接,他忙着洗九宝桃,毛茸茸的粉红粉红的,一看就招人爱。用盐水泡一会,洗起来更干净——这招还是袁一诺教他的。 可左天不屈不挠韧性十足,第三遍响过七声,向嘉丞只好略略擦擦手,先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用极度平稳极度温和有礼的声音说:“你好,左天。” “忙什么呢?”左天的嗓音从电话里传过来竟带着几分深沉,和前两次见面那种轻佻随意大不相同。 “没什么。”向嘉丞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他拒绝回答一切和自己生活有关的问题,不露痕迹的转个话题,“你的衣服正在做,不是着急了吧?” “怎么会?”左天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像是贴到向嘉丞的耳边。向嘉丞皱皱眉头,不由自主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直到对方笑够了才又说:“放心吧,肯定误不了你的事,老同学,衣服当然要先做。大约再用半个月时间,就可以送到你那儿去了。”向嘉丞语气平和温柔,夹杂着不易察觉的疏离,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这两天有时间吗?”左天终于表明意图,“不如……一起吃个晚饭?” “这可真是不巧了。”向嘉丞满含歉意地说,“最近接了几个大单子,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实在没兴致安安静静享用大餐,抱歉抱歉。改日吧,等我闲下来,请你。” “这么忙可不行,要注意身体。”左天深情款款,“不如,我给你送饭过去?” “不必不必,太麻烦了,我都是和员工一起吃饭,免得他们说我太压榨,不给我好好干活。”向嘉丞开了个不是玩笑的玩笑,好像被人问什么似的离开话筒说道,“好的,好,我就过去……”然后转回来对左天说,“太不好意思,有事找我,我得忙去了,以后再聊。”说完,也不等左天有所反应,率先按断了电话。随手扔沙发上,再去厨房洗葡萄。 紫色的腾引在衬着水光晶莹剔透,向嘉丞拈起一个塞进嘴里,嗯,不错,挺甜。把洗好的九宝桃和葡萄放到薄得像纸一般白瓷盘子里,端去客厅。 不用再考虑,左天已经被向嘉丞断然列为拒绝往来户,生意可以做,朋友却不能交了。向嘉丞素来气静意和,在别人面前温柔得跟水似的,也就袁一诺知道,这小子激动起来能是瀑布,决绝着呢。虽说他经历过人生低谷,做事更加小心内敛,但骨子里那点傲气一点没变,反而有逾强的趋势。 做买卖谁都得逢场作戏,谁都得阳奉阴违,又不是央企,背后有靠山,在中国,个体和民营生存得多艰难,什么样的人不需要答兑?答兑不明白你这店就不用开了。但向嘉丞有向嘉丞的原则和底线,怎么都行,就是不能过了底线,底线就是这个家。 向嘉丞是个聪明人,他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大家心意相通,点到即止。你暗示心意,我婉转拒绝,彼此不伤和气,见面还是朋友。像左天这样的,一上来就说“我喜欢你”,那没戏,别说这个没戏,就算当朋友都没戏。 更何况左天明显有点上杆子,向嘉丞都明确表态了还要没完没了地贴上来。向嘉丞就瞧不起这样的,他当年何等风光,明恋的暗恋的,女的男的,用尽心机手段要靠上来的,还少了?恨不能把日剧美剧港台剧那点偶然邂逅桥段全在他身上试验个遍。 向嘉丞一律微笑以对,淡定自若温文尔雅,从不伤任何人的面子,你做戏我就跟着做戏,装不明白,于是你也就该明白了。女孩子们伤心难过,可又不得不为那种风度折服,以至于多年以后同学见面,仍然念念不忘向嘉丞那副极为绅士的王子派头。 向嘉丞不理会这些,他骨子里既冷漠又傲然,生平只对一人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二十多年,从未变过,以后当然也决不会变。 如今,那个“唯一”正拿钥匙开门,费劲地往屋子里搬沉重的大纸箱子。向嘉丞跳起来要去帮忙,袁一诺眼睛一瞥:“边儿闪着去,没你事,该干嘛干嘛。” 向嘉丞只好站在原地瞅着那堆玩意被小心地放到工作间里藏好,他难以抑制心里的好奇,眼里未免透着些热望。 袁一诺走出来,瞧得真真的,一捏向嘉丞的下颌,一副地痞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架势:“怎么,等不及了?” 向嘉丞没有避开,反而凑上前,狠狠吻住袁一诺的唇。 袁一诺在向嘉丞的臀上用力掐了两把,不轻不重地一拍:“吃葡萄。” 说是门禁,其实那是当年袁一诺害怕向嘉丞出事,临时定下的,这么多年了,一直也没改。如今向嘉丞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有模有样,所谓门禁,不过是个摆设。说穿了,更像向嘉丞和袁一诺的一种游戏,拜左天所赐,向嘉丞不幸触犯了一回,挨罚也是挨得心甘情愿而又心潮澎湃的。 星期二那天晚上,向嘉丞从到家就开始心不在焉,总用眼睛瞄袁一诺。没办法,谁让自己犯错了?难免就有些心虚,可心虚之外又有些痒痒的期待。但这事是袁一诺说了算,他没表示,向嘉丞就没办法。 袁一诺真没表示,哪怕挑个眉毛撇撇嘴角呢,可人家稳当得跟磐石似的,该干吗干吗。饭也不见少吃,话也不见多说,总之和平时一般无二。 向嘉丞看不出这晚和其他夜晚有什么不同,越是这样他越是忐忑不安。俩人窝在沙发上看《康熙来了》,里面小S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向嘉丞实在忍不住,一边吃着酸酸甜甜的苹果,一边把腿探到袁一诺那边。 袁一诺没动,跟着小S的笑话呵呵地乐。向嘉丞一使劲,一条腿搭到袁一诺膝盖上去了。袁一诺打个呵欠,站起身,说:“睡觉吧,我困了。”他这一站,向嘉丞的腿直接滑落到地上,半点没含糊。 纯爷们与巧媳妇_11 向嘉丞怒了,这才九点半,困你个头啊困!二话不说扑到袁一诺后背上就要自己动手。袁一诺跟后脑勺长眼睛了似的猛地回身,把向嘉丞抱个满怀,眼底的光却是黑沉黑沉的。 向嘉丞对上这种目光,下意识地瑟缩一下,有点心慌意乱。袁一诺嘴角抽动,笑意有些冷,他不多说什么,直接爬上床去睡了。 这一宿向嘉丞都没睡好,身子翻来覆去心里翻江倒海。难道袁一诺说的惩罚就是“不做”?不能吧,这也太狠了。向嘉丞连连叹息,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终归一句,都怨左天那个瘪独子! 到后半夜向嘉丞才迷迷糊糊睡着,好像也没睡多久,他就觉得有人在摆弄他。向嘉丞暗吃一惊,陡然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被什么遮住了,他骇得心中狂跳,刚要挣扎,耳边传来袁一诺沉稳的声音:“别动!” 向嘉丞一下子冷静下来,紧接着就有些好笑,问道:“你要干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袁一诺说得平平淡淡,听不出意味来。这时向嘉丞才发现睡觉时穿着的裤头都被扒下来了,整个人光溜溜的并无寸缕。眼睛被蒙住什么也看不见,袁一诺似乎还不满意,把他双臂拧到背后,在手腕处用绳子绑在一起。 向嘉丞稍稍动一动,绑得不算紧,在后背能左右摆一摆,可也仅限于此。耳边传来“哗啦哗啦”金属碰撞的响声,然后膝盖被人捉住,系上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接着是另一边。 袁一诺一拍向嘉丞的屁股:“好了,站起来。” 向嘉丞扭着腰,这才发现挺简单的动作眼下却变得十分艰难,他双目遮住,双手拷在身后,两膝之间被隔开一根颇长的金属条,双腿必须得分得很开才能勉强站住。 “走吧。”袁一诺又照着向嘉丞的臀部拍了一记:“去洗手间。” 向嘉丞从现在开始,什么都做不了了,眼前漆黑一片,任由袁一诺拉去厕所,洗脸刷牙如厕,他有点窘迫了。 “一诺……”向嘉丞说,“咱别这样呗。”他小声哀求。换来的却是袁一诺打一下屁股:“打左边就是往左走,打右边就是往右走,你别弄错了。”他很严肃地说。 “一诺。”向嘉丞提高声音,“别让我这样,行不?” “我让你怎么样了?”袁一诺透过镜子看着向嘉丞,黑色的眼罩,凌乱的发丝,慌乱的神色,这时的向嘉丞,格外无助脆弱,却又格外……迷人……袁一诺低下头,亲吻他的耳垂。 向嘉丞难耐地扭动了一下,他说:“我……我不想这样……” “什么样?” “这样……” “这样是什么样?” 向嘉丞说不下去了,说自己赤身裸体?说自己被绑着?他的脸腾地红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身上一阵一阵发热。 袁一诺轻笑一声,明显对向嘉丞的表现十分愉悦,打开水龙头。向嘉丞正沉浸在羞耻感中不可自拔,冷不防温水当头淋下,湿漉漉的手抚上湿漉漉的自己,袁一诺在耳边热呼呼地喘息:“我给你好好洗一洗。” 15、继续惩罚 ... 袁一诺仔仔细细地在细密的水珠下给向嘉丞清洗,一分一分、一寸一寸,最私密的地方也不放过。沐浴露白色的泡沫成了肌肤间最柔和而温暖的润滑,狭小的浴室里升腾着一种暧昧的甜腻的味道。 袁一诺紧紧贴在向嘉丞身上,粗糙宽大的手掌上下游移,两人胸口磨蹭着胸口,长腿磨蹭着长腿,呼吸缭绕着呼吸。温暖而缠绵、激荡而迷乱。每个细胞都在热气中舒展,渴求着更多的爱抚、更多的慰藉。 向嘉丞双目微阖,和袁一诺耳鬓厮磨,感受着炽热的手缓慢而坚定地轻抚着自己,脖颈、胸膛、小腹、臀尖,直到两腿之间。袁一诺的动作轻柔,仿佛掠过水面的蜻蜓,又像搔在鼻尖的草叶,让人浑身发痒,痒得心里难受。 向嘉丞发出模糊不清的曼声低吟:“嗯……一诺……啊……”带着欲望的喘息,他用早已精神起来的分身去寻觅袁一诺的,却被躲开了。袁一诺含住向嘉丞的耳垂,引得他一阵轻微地战栗,然后呢喃似的说:“还没洗完呢……” 花洒再一次喷出水来,浸润着向嘉丞的肌肤,向嘉丞只觉得热,从里往外那种莫名的焦躁。他恨不能这水骤然凉得彻骨,来个痛快酣畅;又恨不能这水烧得滚开,灼烫得周身血液都随之沸腾起来。 还没等向嘉丞得到更多的抚弄,水停了,他像个沙漠中饥渴难耐的游旅,极度失望而又渴望地唤道:“一诺!” “洗完了。”袁一诺说,用干燥的大浴巾擦拭彼此的身子。向嘉丞深吸了几口气,才把体内叫嚣着的欲望压抑片刻,他说:“行了吧一诺,可以了吧?”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哀求。 袁一诺一笑:“还早着呢。”声音忽地转冷,“今天绝不能轻易饶了你!”照着向嘉丞的屁股拍了一巴掌,命令道:“走!” 向嘉丞只能走,他双腿大张,在袁一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走到浴室外。温热的肌肤遇到些许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眼睛看不见,耳朵变得异常灵敏,他听到旁边袁一诺似乎是在穿衣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 果然,袁一诺再扶过来的时候,向嘉丞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布料质感。虽说俩人彼此啥没见过,但就这么一个穿着一个光着,也太难为情。 向嘉丞受不了了:“一诺,一诺你饶了我吧,我下次肯定不再晚回家了。” 袁一诺没理他,继续扶着向嘉丞往外走。拐弯的时候不忘打他挺翘的臀部——打左边就是向左,打右边就是向右,时而嫌向嘉丞走得慢了,就两边一起打。 清脆的拍打声在房间里回响,显得异常色青而猥亵。走一小段向嘉丞身子便微微发抖,颤声说:“一诺…一诺……” 袁一诺凑到他耳边,喷出来的呼吸像是火,他说:“嘉丞,你下面流泪了。” 向嘉丞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强烈的羞耻令得他整个人都快要燃烧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强烈的刺激。袁一诺拍他的屁股:“来吧,坐下。” 向嘉丞茫然地坐下来,才发现身下软软的是沙发。袁一诺把他的手肘和膝盖扣在一起,这样向嘉丞就呈现一个极为淫荡的姿势,下面风光一览无余,双腿还合并不了。 袁一诺鼓捣一阵,音响开始响起,播了一会向嘉丞陡然惊觉:袁一诺放的居然是GV!袁一诺颇怀恶意地捏了一下向嘉丞的左乳尖,惹得向嘉丞一声惊喘,他说:“好好听着,一会我要提问题,回答不上来,嘿嘿……”他没在往下说,笑声中满是不怀好意地威胁,顺手又摸了一把向嘉丞的腰,转身去干活。 客厅里安安静静,只听到电视里传出的近乎夸张的声响,满嘴的日文,向嘉丞一句也听不懂。但有些东西,是不需要语言表达的,全世界都一样,比如叫床。还有按摩器的嗡嗡声,皮鞭的抽打声,铁链的哗啦声,里面小受难以抑制的呻吟声,似乎几个人围着的淫邪的笑声。 向嘉丞听得面红耳赤心烦意乱,在沙发上坐立不安,不停地扭动身子。但他双手双腿都被绑着,又能变成怎样,无非是张得更开、挺得更立。 他紧咬着唇,被耳边挥之不去的GV声弄得难受至极,正辗转反侧间,听到拖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渐渐逼近。向嘉丞连忙唤道:“一诺,一诺你放开我吧……” 袁一诺刚刚把家里的物件擦拭一遍,他怕向嘉丞觉得冷,房间里空调气温设定得很高,这样一来,他干活时不免十分燥热,结实的胸膛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袁一诺递过来一大杯水,看向嘉丞一饮而尽,漫不经心地问道:“听得清楚么?” “清……清楚。” “是什么呀?” “GV。” 袁一诺笑:“我是大老粗,没读过大学,不会外语,听不懂啥叫GV。” 向嘉丞舔舔唇,咽了一下,说:“就是……就是毛片,男的和男的。” “哦——”袁一诺恍然大悟似的,“那里面有几个男的?” “四……四个。”向嘉丞想一想,忙改口,“不对,是三个。” “错了。”袁一诺很无情地打断他。向嘉丞刚要再说,胸前一凉、一紧,左乳已被乳夹给夹住。袁一诺按下开关,那个小玩意开始跳动着按摩。向嘉丞只觉得那里一阵一阵麻痒,瞬间传到四肢百骸,忍不住大声呻吟:“啊…不要啊……” 袁一诺伸出一根手指掩住了向嘉丞的嘴:“好好听,别再出错。”转身再去收拾厨房。 就这样,袁一诺一边整理房间一边“审问”向嘉丞,答对了还有下一个问题,越来越难,越来越无法出口:“几个人搞他了?……搞哪里了?……”答错就要挨罚。 结果不到一个小时,向嘉丞身上多了好几样玩意,不停地在敏感处震动着,弄得向嘉丞简直就要疯掉,电视里播的是什么完全听不到了,快感一波一波冲袭上来,最后只剩一点清明,苦苦哀求:“一诺我真不敢了……再不敢了……一诺,啊不行了……啊啊……不行了……” 袁一诺走过去,一把扯下裤头,露出近乎狰狞的部位,抽出向嘉丞下面塞入的跳蛋,坚定而火热地冲了进去。 向嘉丞高高扬起脖颈,发出充实而满足的吟:“啊——一诺,啊……” 袁一诺摘下向嘉丞的眼罩,对上那双泪水连连的眼睛,毫不留情地问:“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向嘉丞哭得稀里哗啦。 袁一诺慢条斯理地碾动抽插,紧接着便是一阵狂风骤雨…… 向嘉丞鼻子里哼哼着,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袁一诺尽职尽责把做好的饭菜端到小桌上:“来吧祖宗,小的服侍你用膳。” 向嘉丞闭着眼睛笑,他说:“被弄死了,没力气吃了。” “别价,那我喂你?”袁一诺有模有样地拿起羹匙舀一点绿豆粥。 向嘉丞轻轻一踹他:“拉倒吧。”坐起来吃饭。 “事儿我都安排好了,刚打电话叫人送去了订购的床和家具,妈在那边签收,一会咱再去瞧一眼。”袁一诺边吃边说,脸色却有些不情不愿,“你哥不是下周来吗?都来得及,别过来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倒显得咱小气,好像你混得不够好似的,让他捡笑话。” 纯爷们与巧媳妇_12 向嘉丞明白袁一诺是嘴硬心软,不待见向嘉天,但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该做的功夫还是要做,免得自己为难。他心里感动,但谢谢的话两人之间却也不必再说,只点点头,笑道:“嗯。” 16、兄长 ... 向嘉天星期五回来,迎接他的只有弟弟向嘉丞,袁一诺没露面,虽说向嘉天知道他俩之间的关系,但袁一诺不待见他,不待见就是不待见,袁一诺装一下都懒得装。 几年没见,向嘉天仍是老样子,讲究装饰。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露出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唇,举止雍容风度翩翩。他和向嘉丞冷眼一看长得很像,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向嘉丞温文如玉,唇角总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说话平和娴雅,令人如沐春风,不知不觉也宁定下来;向嘉天却很张扬,喜欢追赶潮流,以前向父没出事的时候,就听说这个大儿子在国外私生活很不检点,好几次叫回来训话。向嘉天表面应承着,过后便忘,弄得家人也没办法,鞭长莫及。 向嘉天很早就入了外国籍,准确来说他已经不是中国人了,所以当年出事时没有受到多少牵连。向父向母竭尽全力保着这两个儿子,坚决不许他们插手。但向嘉丞于心不忍,为父母到处奔波,心力交瘁。向嘉天安然待在国外,毫无消息。 后来一切尘埃落地,向嘉丞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离开S城,想要开个制衣店谋生。但向家家产全被充公没收,再加上当年求人花了不少钱,向嘉丞身无分文,连个属于自己的住处都没有,暂住在袁家。他写信给向嘉天,让亲哥哥借给自己一点资金做买卖。向嘉天回信答应着,再回电话答应着,却终究没了下文。后来还是袁一诺出马,才算解决问题。 这件事袁一诺一直记恨向嘉天,要不是那人远在国外,非得逮住了揍一顿不可! 向嘉丞没说什么,毕竟是自己大哥,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向嘉丞什么都看淡了,只要一家人还能坐在一起,那些事过去也便过去了。 只是久别重逢,向嘉天好像沉稳不少,衣着也不像以往那般“潮”,显得很内敛。三十岁正是男人最具成熟魅力的时候,更何况向嘉天的确长得一表人才,引得两旁行人纷纷侧目。 “上车吧,家里东西都准备好了,等着给你接风呢。”向嘉丞接过哥哥手里的行李,放到后备箱。 “你还和他在一起吗?”向嘉天皱起眉头,脸上掠过一丝厌恶的神情。 向嘉丞装作没瞧见,只一笑:“这不也挺好的?” “你还真打算一辈子啊?” “就是一辈子。”向嘉丞淡淡地而又理所当然地说。 向嘉天瞪他一眼,没再吭声。向嘉丞看看表,飞机晚点了一个小时,本来定好中午一起吃饭的,看样子肯定要晚了。他拿起电话打给袁母:“妈,接到我哥了,不过得晚回去一点……没事你们先吃吧……那好,嗯。” 向嘉天时差没倒过来,望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有点眼晕,摇上车窗,嘴里抱怨道:“中国的空气越来越差,真受不了。” “十月份就好了,听说是忙着迎接全运会,道路都得重新改造。”向嘉丞打开空调,温和地道,“要不你先睡会。” “唉,睡不着。”向嘉天拂了拂袖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看着弟弟专注开车的侧脸,语重心长地说,“嘉丞,我想好了,等妈妈出来,咱们全家移民加拿大。在那边没人认识,免得看那些人难看的嘴脸。” 向嘉丞瞥了他一眼:“谁给你脸色看了?我觉得S城挺好的,到国外去,妈妈不见得能住得惯。” “行了你,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就是舍不得那个袁一诺。”向嘉天一摆手,“大不了也把他办出去。” “一诺父母都在S城,你让他上哪?再说,我事业刚有起色,不想离开这里。” “哎哎——”向嘉天叹息,“你应该把目光放远点,别局限在S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不出去闯一闯怎么对得起自己?” 向嘉丞笑:“我又不是没在国外念过书,精彩什么都见识过了。大哥,上次你不是说找个女朋友挺好的吗?还是什么财团总裁的女儿,家大业大……” 向嘉天陡然变了脸色,像是恐惧又像是难堪,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说:“早,早分手了……我有点难受,先睡一会,你慢点开。” “嗯。”向嘉丞把空调调高一点,他看出哥哥脸色不对,里面肯定有事,有机会得好好问问他。 袁一诺把一篮子咸鸭蛋摆玻璃柜台上,明码标价:一元五一个。卖冷饮的老董过来瞅一眼:“哎呦袁子,今天怎么还卖上咸鸭蛋了?”随手拿起一个,跟别家都不同,鸭蛋个头挺大,颜色发白,对着日光一映,竟是半透明的。 “没办法,媳妇突然好这口。”袁一诺吐出个烟圈,“从乡下收来的纯正绿色食品,腌了不到一个月,就这一批,卖完拉倒。保证咸淡适口,个个出油,买着就算你捡到宝了。” “呵呵,好,来五个。”老董往外掏钱,“我媳妇也爱吃这个。袁子你去年包的粽子今年还包不?我媳妇爱吃腊肉的。” “不一定。”袁一诺答兑完老董,麻溜给老顾客打包定好的卤味,“得看我媳妇想不想吃,你们也就捡个剩。” “行啦行了啊,差不多得了,知道你对你家那口子好。这腻味的,我听着都牙酸。” 袁一诺拇指和食指掐下唇边的香烟,半眯着眼睛笑骂:“嫉妒了吧?你个老货。”哗啦哗啦把零钱扫到塑料袋里,提拉着拖鞋到对面小店:“本子,换整钱。” 本子拔下耳机探出头来:“怎么,今天这么早收摊?” “没办法,瘪独子也得招待呀。”袁一诺嘴里不情不愿地叨咕。 “啥?”本子没听清。 “换钱换钱,少废话。”袁一诺拿回几张百元大钞,团吧团吧塞钱包里,拎着卤味换衣服去父母家,给向嘉天“接风”。 饭菜是袁母做的,向嘉天饮食偏甜,每样菜里都得加点糖,这些老太太都记着。向嘉天最爱糖醋排骨和溜肉段,袁母特地摆在向嘉天面前:“吃吧吃吧,外国再好,哪有自家做的菜好。” “谢谢袁姨,这几年可馋死我了,就想吃你做的菜。”向嘉天没别的本事,一是长得漂亮,而是嘴皮子漂亮,一句话说得袁母喜上眉梢,一个劲地给他夹菜:“多吃点多吃点,瞧你瘦的。” 袁一诺闷不做声只是往嘴里大口扒拉饭。 袁父问向嘉天:“这次回来多待几天吧,你妈妈也快出来了,大家一起聚一聚。” “嗯,不过也住不了多久。”向嘉天拿起雪白的餐巾极为绅士地擦擦唇角,皱紧眉头,“这里空气质量太差,总想咳嗽;人也太多,跟蝗虫似的,满眼都是人;道路还太窄,车又多,怎么行人还爱闯红灯?这在国外是决不允许的。” “就是啊,比不了国外。”袁父呵呵笑着。 袁母瞧瞧沉默不语的袁一诺,说道:“一诺,嘉天回来你还没敬酒呢,哥俩喝一杯。” 袁一诺略一沉吟,放下筷子:“好,喝一个。”拿起啤酒瓶子。 向嘉天嘴上连声说:“不用不用。”把酒杯端起来,等袁一诺给他敬酒。 “拿啥呢?”袁一诺乜着眼睛瞪他,“你拿啥呢?” 向嘉天一怔,瞧瞧手里的酒杯,没弄明白袁一诺的意思。 袁一诺一把抢过他的杯子:“能用这玩意喝啤酒吗?你在国外待傻啦?这杯子,也就能抿点装X的红酒,喝啤酒得论碗论盆,你懂不?” “啊?”向嘉天愣住了,傻乎乎瞅着袁一诺指着自己,“你选吧,用盆还是用碗?” “这……”向嘉天勉强笑笑,“这不好吧,太多了喝不了。” “喝不了也得喝!”袁一诺把啤酒瓶子重重地墩在桌子上,“要不你就吹瓶!” “这……这我……”向嘉天眼睛四下里溜。 袁母忙打圆场:“不行不行,哪能这么喝?别喝坏了,一诺,你悠着点,喝一杯意思意思就完了。” 向嘉丞低头不说话,他心里明镜似的,袁一诺一股气憋半天了,他要是开口,只有更糟。 袁一诺站起身,没废话,食指中指一掐,“啪”地启开一瓶,对嘴咕嘟咕嘟气贯长虹一饮而尽。倒过来亮一亮瓶底,眼睛只盯着向嘉天:“来吧,是爷们不?” “我……这我真不行……”向嘉天只能讪笑,满脸的油汗,抿得光亮的头发也掉下来一绺,“这我喝不了,太多了这。” “喝不了啊。”袁一诺坐下了,“喝不了瞎白活什么?不行就说不行,别装行。有本事先把自己混明白喽,该爷们的时候不爷们,这时候冒出来装……” “一诺!”袁母厉声喝止。 袁一诺支起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从鼻子里哼一声,餐桌上一时沉默下来。向嘉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似恼怒又似尴尬,还带着几分窘迫,偷瞄一眼泰然自若的袁一诺,不知怎么还有些怕。他从小就怕这个二愣子,别人都把他当宝似的宠,小孩子们都让他三分,只有袁一诺敢揍他。就算揍完了回家还得挨袁父揍,那该揍也得揍,一点不客气。 好一会,向嘉丞一笑,慢慢地说:“我吃饱了。哥,要不,去看看刚给妈买的房子,新装修好的。就在隔壁。” “啊,对对。”袁母忙道,“去吧去吧,忙活好几个月呢。” 向嘉天得了赦令似的连声道:“好,好……” 纯爷们与巧媳妇_13 17、找上门来 当初购买装修这处房子,袁一诺费了很大的力气,虽然用的是装修公司,还是不放心,天天早早收摊开车过来监工。买家具、买电器一手包办,既没用向嘉丞,也没用两位老人跟着操心。 总体说来装修的还是不错的,当然在向嘉天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柜子不是实木的、墙上没贴壁纸、窗帘颜色太俗气、液晶电视还有点小……他装模作样晃一圈,皱着眉头刚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冷不防见袁一诺斜倚在门边,嘴里叼着牙签,一副街头地痞流氓的架势。 向嘉天审时度势,那点中肯的看法就没敢出口,只说:“挺好,挺好。” 向嘉丞了解大哥的脾气,讲究着呢,现在不说明白过后还得抱怨,让妈妈听到就不好了。便问:“你说哪里还不行,咱们好赶紧弄,你住在这里也方便。” “这里?不,不了。”向嘉天连忙摆手,“我还是住酒店去吧。” 向嘉丞眸光一闪,眼睑垂下来,微笑道:“这算什么事?你是我哥,回家住是应该的,又不是没地方,酒店再好,也不是家。” “我住惯酒店了,总麻烦你们也不好。”向嘉天看不清弟弟的神色,也就不往心里去。他这么多年只为自己活着,很少考虑别人,不会去想人家好不容易弄完了,你不住,对方得多么失望。 向嘉丞笑笑,不再说什么。袁一诺看不过去了,他就见不得向嘉丞受委屈,亲哥也不行。他抱着双臂在一旁冷嘲热讽:“向大老板是见过世面的人,哪能住这种小地方?酒店多好,晚上叫个小姐也方便。”他故意抬头望望四周,“这房子吧哪都好,就是不太隔音,真弄个三四个小妞来玩一宿,估计居民得报警,还以为卖淫嫖娼黑窝点呢。” 向嘉天从来风评极差,仗着父亲的势力,自己又长得漂亮,初中时就把一个女孩子的肚子弄大了,气得向父提着棒子追他满院子跑。后来干脆送国外去,眼不见心不烦。在外没人管着更加肆无忌惮,后来得罪了大人物碰得结结实实头破血流,才算消停下来。幸好他脸皮随厚,羞耻心倒还有点,听到袁一诺这话十分不是滋味,又不敢说什么,嘿嘿干笑。 向嘉丞明白这俩人无论如何弄不到一起去,算了不住就不住吧,反正房子也不是给向嘉天买的。只要妈妈出来高兴,这个不争气的哥哥,忽略也罢。 向嘉天又回到袁父袁母那里坐一会,逗逗小核桃。可袁一诺在旁边,就好比虎视眈眈一条恶犬,指不定什么时候扑上来咬他一口,实在坐不住,干脆告辞出来。袁母心肠软,一个劲地挽留,见向嘉天十分坚决,这才罢了,让袁一诺和向嘉丞送出门去。 向嘉天终于坐上出租车说“拜拜”,这两个字从没说得这样痛快。眼瞧着那两个人越来越远,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拿出熨得平平整整的喷过香水的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 真是——他想,带着几分鄙夷,要不就说中国人太客套,受不了。在国外绝对不会这样的,说住酒店就是住酒店,用得着这么麻烦?还有那处新房子,地方又小采光又不好,一股子樟脑球味,肯住进去才怪!几年不见,袁一诺还是那么粗鲁无礼,一副缺少教养的市井小民样,真不知道弟弟看中他哪儿了…… 向嘉天在心里嘟嘟囔囔抱怨,钻出计程车,拎着行李走进五星级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堂,对前台小姐说:“我有预订。”拿出身份证。 前台小姐露出最温柔的笑容,十分温婉动人。向嘉天忍不住多瞅了两眼,东方女人有东方女人的含蓄的美,这点在国外很少见。 不愧为五星级酒店,连帮着提行李的服务生身材都极为标准,制服裤子紧紧裹在身上,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挺翘的臀部的形状。 向嘉天暗吹了声口哨,在袁家那点幽怨一扫而空,忽然觉得袁一诺那个混蛋或许有句话说得挺对,弄几个小妞玩玩,或者一个小妞一个少爷,也不错。东方人肌肤细腻,手感一定好。 他正在心里胡思乱想,服务生已经把门打开,毕恭毕敬地微微鞠躬:“先生,请进。” 向嘉天一手插在裤袋里,留恋地望着服务生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意犹未尽地一咂嘴,漫步走入房间。他刚刚关上房门,忽然涌上一种奇异的违和感,猛一回头,小客厅的沙发上端坐着一人,举起红酒冲他微笑:“等你很久了,嘉天。” 或者这抹笑容根本称不上是笑,带着七分冷酷三分邪气,一点温度都没有。 向嘉天吓得一个激灵,最先反应就是赶紧快跑!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闪过,再回头时,一个黑衣人幽灵似的堵在门口。 “干什么?”沙发里那人闲闲地问,“想逃?” 向嘉天努力运动着脸上僵硬的肌肉,勉强挤出个笑来:“怎么会,廖先生……” 廖涵慢慢摇晃着手里的酒,盯着向嘉天,像猫盯着爪子下的小老鼠,眼中映出一丝逗弄般的趣味:“你好像很害怕?” “没有……廖先生。”向嘉天全身上下都在发颤,连声音都是颤的,“对,对不起,我……” “嗯。”廖涵放下酒杯,玻璃轻碰在茶几上,发出叮地钝响。向嘉天却如同被枪击一般,猛地打了个寒噤,脸色变得惨白。 “看到我很惊讶嘛。”廖涵微笑,“这个样子我可不大喜欢。你以为进到中国我就碰不了你了?” “不是……不……”向嘉天语无伦次。 廖涵竖起食指,对面前的人勾了勾,向嘉天哆哆嗦嗦要走过来。他刚刚迈出一步,后面黑衣人重重地咳嗽一声,向嘉天顿时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廖涵低低地笑出声来:“乔治你瞧瞧,不过半个月没见,这小子连规矩都忘了。看样子那三个月算是白调教了。”他陡然敛了笑容,目光阴鸷而残酷,“不如,咱们重新来?” 向嘉天“扑通”跪下,抱着头在地上发抖:“求您了,不要……廖先生求您……” 廖涵沉默很长时间,平静地看着脚边那堆瑟瑟的软骨头,又是痛恨又是厌恶又是好笑。当初就这么个玩意,装作道貌岸然玉树临风的模样,骗到了他的亲妹妹,玩弄她的感情再玩弄她的身体,令她怀了孕竟然一走了之再不见踪影。廖涵完全可以一枪毙了他,跟杀死一只垃圾堆里的老鼠没有区别。不过,在杀之前,可以玩玩嘛,毕竟那张脸哭得万分凄惨的时候,还挺有意思…… 廖涵淡淡地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向嘉天偷觑着廖涵的脸色,颤抖的手抚上自己的衣扣。廖涵喜欢看他脱衣服,喜欢见他从衣冠楚楚变成赤身裸体的过程,用廖涵的话说,这是从“人”到“畜生”的转变,从伪装到真实的转变。 脱得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还得姿势优美,适当挑逗,这些都在那三个月完全地、彻底地、极为深入地渗透到向嘉天的脑海,和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向嘉天感到万分羞耻,恨不能缩成一团,逃避廖涵审视的尖锐的目光。但他不敢,他只能站起来,整个身体完全展示在廖涵的眼前,双手背后,双腿分开,毫无遮拦。 廖涵端起酒杯轻啜一口,像欣赏一个明代景德镇缠花枝长颈瓶似的打量着光溜溜的向嘉天,问道:“你去哪了?” “见……见我弟弟。” “嗯?”廖涵想了想,“就是开制衣店的那个?” “……是。” 廖涵品着酒,缓缓地道:“出了那么大的事,还有勇气在这个城市立足,你这个弟弟不简单。”他轻蔑地瞥一眼向嘉天,“比你这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玩意强多了。” 向嘉天好像被廖涵迎面扇了一耳光,脸色涨得通红。 廖涵不理会向嘉天的难堪,事实上,这个人的所有情感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他只是弄到个有趣的玩物,仅此而已。他漫不经心地分开腿,说:“过来吧。” 向嘉天跪下,爬到廖涵的两腿之间,轻轻解开对方的皮带,用嘴拉下拉链,包裹住那里,卖力地套弄。 廖涵半阖着眼睛,随意地命令着:“慢一点……嗯……前面,含着…深一点……”好像被服侍的还算舒适,半晌眉梢一跳,道:“乔治,今晚就他吧。” 门口的黑衣人应声道:“是,廖先生。” 向嘉天的脸埋在廖涵的腿间,不停地吸吮舔舐,心却沉甸甸地坠落下去,看不见底。 18、黑市拳 向嘉天走后,袁一诺一直沉着脸,向嘉丞和他说话,回答得粗声大气,爱理不理。向嘉丞暗自好笑,也不理他,两人开车回家,到浴室里洗了澡,向嘉丞从冰箱里拿出两根雪糕,问袁一诺:“你吃不?” 袁一诺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 向嘉丞一笑,扔回冰箱一根,用牙齿撕开包装袋,放在嘴里舔吸,提提拉拉踱到袁一诺身边,轻轻一踢他的脚:“怎么,还生我哥的气呢?” “别跟我提他!” “他就那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至于吗?” “我就是看不惯!”袁一诺终于发飙了,“你家当年出事的时候,他妈的他跑哪去了?躲起来装孙子。向姨要出来,他问过一句吗?哦,现在人模狗样的过来指手画脚来了?我告诉你,这也就是给你面子,要换了别人,肯定大耳瓜子抽过去我!这个混蛋王八蛋!” 向嘉丞凑过去,摸摸袁一诺的头,安抚炸了毛的大狮子:“没事,他不住更好,免得你看着糟心,过两天他就回国了。” 大狮子一甩脑袋:“赶紧快滚,中国太脏,容不下这朵高贵白莲花。” 向嘉丞“嗤”地笑出声来,把嘴里的雪糕递给袁一诺:“喏,馋了吧?” “靠,又捡狗剩。”袁一诺“啊呜”一口把剩下的雪糕吞下去,“再给我拿一根。” 不能怨袁一诺恨向嘉天,那小子实在不地道。谁都知道他在国外做生意风生水起,可向嘉丞要开个小小的制衣店,跟他借十来万元钱,这小子嘴上答应得漂亮,其实一毛不拔。 向嘉丞等了一个多月,没有下文,于是也便死了心,对袁一诺苦笑一下:“算了吧,他在国外也难,咱们再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那时向家财产全部充公,向嘉丞身无分文;袁一诺刚刚退伍转业,那点安家费全给向嘉丞走后门跑腿求人了,一点没剩下。亲戚朋友避向嘉丞如避蛇蝎,谁不知道袁家以前是给向家打工的,袁父袁母出去买个菜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纯爷们与巧媳妇_14 向嘉丞打定主意了,他躺在硬板床上,望着灰扑扑的天花板——墙角里还有一大片漏水形成的潮湿的洇痕,向嘉丞悠悠地说:“没本钱就不开了,我先去找份工作,给别人打工。慢慢攒一些,总会攒够的。”他转过头来,问袁一诺,“你说是么?” 那时他们仓促从小楼里搬出来,暂时租了一处房子住。楼下就是一家烧烤店,呛人的油烟顺着敞开的窗子飘进来,夹杂着嘈杂的吆喝声和喧哗声。 屋子里很暗,只有月光洒入,向嘉丞的眼睛在夜色里闪着光。他的父亲在三个月前被执行死刑,母亲被判入狱。袁一诺眼见他在父亲的尸体前痛哭到崩溃,眼见他竭尽全力才在探望母亲的那一刻露出最安定的笑容。这些向嘉丞都挺过来了,表现出来的冷静和坚韧,让袁一诺都为之吃惊。从小到大他都以为向嘉丞是柔软的、随意的,没想到骨子里竟然刚毅至此。 就是这样的向嘉丞,在承受了一切痛苦之后,依然能用满怀期待和希望的语气说:“没关系,咱们慢慢来吧。是吗,一诺?”他的眸色柔和,眉宇之间毫无一般人承受巨大挫败之后的愤懑不平和怨天尤人,只有眼角一闪而过的泪光,流露出一丝脆弱。 就是这种脆弱,狠狠击中了袁一诺,他紧紧拥住向嘉丞,发誓似的说:“我一定,一定会让你开成制衣店!” 老爷们要不就不说,说了就是一言九鼎。袁一诺骑着他那辆破破烂烂的二八车,四处找人托关系,一个一个拜访战友。 可惜大家谁都不富裕,退伍给的那点钱,还不够走后门找个好工作的,几个人凑来凑去还差着十万。袁一诺真没辙了,要开口求父母,想想又做罢。一是二老辛苦一辈子攒下那点钱,本指望给袁一诺娶妻抱孙子的,如今媳妇娶不上,孙子肯定也抱不上,袁一诺心里愧疚,这嘴就张不开;另外,一家四口人,也不能总是租房子住,二老盘算着要买处房子,这是安家立命的事,袁一诺也没办法说不行。 袁一诺背着向嘉丞,连卖血都去打听了,最后还是一个战友给他出个主意,去赌黑市拳。这玩意来钱快,何况袁一诺又是特种兵出身,打那些人还不跟玩似的? 就这事还得有熟人介绍。脑满肠肥腆着肚子的大老板,正跟几个朋友搓麻将,眼皮抬都没抬:“打拳?行不行啊他。” “行,肯定行,以前干特种兵的。” “特种兵?”几个人笑起来,转过头上下打量袁一诺,“不错,块儿不小啊。”大老板一指旁边黑铁塔似的保镖:“来吧,你先把他打败了,我就让你上场。” 袁一诺心里憋着气,把对大老板那种轻蔑的愤恨全撒在保镖身上了,几拳下去那个黑铁塔顿时变成一摊软泥,哎呦哎呦直叫唤。 “好!好好!”大老板眼睛亮了,“就他!训练吧,一星期后上场。” 袁一诺跟向嘉丞说,和朋友商量做个买卖,去长白山鼓捣点药材回来卖。向嘉丞不太相信:“你别被人骗了。这样吧,咱们请他吃个饭,一起聊一聊。” 袁一诺没撒谎,那个战友确实要去长白山采购药材,而且不是第一次做了,谈起来头头是道。向嘉丞放下心,帮着袁一诺整理出门的东西。这一去就是一个月,出事后两人还没分开过这么久,彼此都有些怅然。 向嘉丞说:“我找到一份工作,给个裁缝师傅打下手,一个月一千多块外加提成,能有两千多吧。” 袁一诺说:“你放心,我这次再回来,保准让你开上制衣店。” 向嘉丞笑了一下,带着点苦涩,低低地说:“这些有什么?人平安才是真的。” 袁一诺不负众望,第一天打拳就得了个满堂彩,五个选手全被他打趴下。大老板兴奋得嗷嗷直叫,当场拍出一万元钱,潇洒地一给袁一诺:“拿去!哈哈哈……” 袁一诺整个人都被汗水浸透了,身上完全没有防护用具,只在手腕和足踝处缠着绷带,周围响起观众们轰天震地的呐喊。这里没有规则,用尽所有手段打倒对方,直至他再也站不起来,这就是规则。 他们像困在大笼子里的两只相互撕咬的野兽,眼里只有血腥、只有愤怒,毫不留情! 一个月,十场,十万元钱。 每次袁一诺重重地摔倒在赛场上,每一次精疲力竭再也不想爬起来,每一次无法再忍受那种痛苦想要举手认输……他闭着眼睛对自己说:再挺一挺,他妈的袁一诺,你再挺一挺!他摇摇晃晃从垫子上站稳脚跟,迎接观众们铺天盖地的狂吼和呐喊。 最后一场,大老板找过来,对他说:“这场打完,我给你再加五万,一共十五万,一次结清。可你要是不打,我只能给你五万。” 袁一诺盯着大老板,要喷火。 大老板不在乎,粗壮的手指夹着雪茄:“这场很好打,不要别的,只要你输。” 再上场,还是激动的人群,对手是个高大威猛的彪形大汉,用轻蔑的眼光斜睨着袁一诺。锣响了,穿着比基尼的小姐高举着表明赛局的牌子入场,四周是难以遏制的欢呼。 前两场袁一诺打得十分漂亮,大老板还以为他要反悔,休息时让按摩师再次提醒他:“你得输,懂吗?!” 第三场,当对方强硬的拳头就要击中面门时,袁一诺看出他小腹处的空挡,只要提膝上顶,对方一定得趴下。 “一定要输,懂吗?!” 袁一诺这一脚抬起又落了,对方的拳头犹如铁锤,狠狠击在袁一诺的肩头。 之后的比赛就是一边倒,袁一诺仿佛再无反抗的可能,趴在地上任对方拳打脚踢。观众席上爆发出愤怒的喊叫,直到一方被裁判拉开,还在往场上扔饮料瓶。 医护人员过来搀扶袁一诺,却被他坚定地推开。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扶着墙边,慢慢地挨回了更衣室。 袁一诺坐在冰冷坚硬的木凳子上,浑身上下剧痛难忍,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又回到尘土飞扬的操场,连长在高音喇叭里声嘶力竭地喊:“你们是什么?是军人!就是死,也得站着死!决不能认输,死也不能认输!”…… 大老板的秘书走过来,递给袁一诺一摞钱:“给你的,老板很满意。” 袁一诺没接,或者说根本没听见,他的脸色木然,目光呆滞,好像被打傻了。 秘书“嗤”地一声,不耐烦地把钱扔到椅子上,转身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一诺低头,看到了钱。在那一瞬间,袁一诺真想冲到那个猪一样的大老板面前,把这摞钱狠狠抽他脸上。 但他没有,他只是极为缓慢地去拿钱。手指因为极度的疲劳而微微发抖,那摞钱“啪嗒”落在地上。袁一诺弯下腰,捡起来,妥帖地放到怀里。他站起身,忍过一阵眩晕和恶心,一步一步走出去。 外面下着雨,雨幕肆无忌惮地瓢泼下来,轰隆隆的炸雷震得天地似乎都颤了颤。袁一诺就这样走到大雨里,眨眼间浇了个透心凉。 他一抬眼,望见了站在对面路灯下的,举着雨伞的向嘉丞。 19、撒谎 向嘉丞没料到袁一诺能骗他。他们俩在一起生活二十多年,袁一诺有时候的确有点脾气不好,一点就着;他俩也曾想办法弄虚作假糊弄袁父袁母,但袁一诺从来没骗过向嘉丞。可也正因为如此,一旦撒起谎来,特能唬人。 向嘉丞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只是怕袁一诺做买卖不成再被人骗了,或者路上出点什么事。这一个月向嘉丞心里都不踏实,每天和袁一诺通个电话,那边总说一切挺好的。于是向嘉丞便把内心的波动归结为疑神疑鬼,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有点变脆弱了。向嘉丞苦笑着无奈地摇摇头。 他在一家小店里给人做裁缝,也就是改裤脚加个拉锁之类。对向嘉丞来说,这些零碎活计毫无挑战性也毫无创造性可言,不过为了糊口谋生而已。 人们工作通常是三个状态:一是赚钱讨生活,这种工作既无趣又烦躁,于是也便觉得格外辛苦;另一种是全凭兴趣,可收入难以保障,在国外机构健全的情况下当然没问题,反正老了之后有政府养,但在中国肯定行不通。年轻的时候尚且可以挥霍青春,年岁大了有家有孩子了,还能继续这么潇洒么?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转化为第一种状态;第三种最幸福可也最难得,那就是你的工作恰巧是你兴趣所在,孜孜以求乐此不疲,刻苦钻研奋发向上,收入和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这种生活实在不容易,因此才成为大多数人的向往。 向嘉丞本来能过上第三种日子的,他以前什么都有,兴趣就成了唯一的目的。可现在已今非昔比,只好屈就在这小小的裁缝店里。 有梦想总比没有好,只有这样,人生才有所谓希望,才有所谓目标,一切坚持和忍耐,才变得有意义。否则不过是浑浑噩噩混日子,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 向嘉丞不着急,他能稳得住心、沉得住气,他能享得了荣华,也能耐得下贫苦。他现在只想把分配到手上的活计做漂亮、做完美,即使是最最简单的锁扣眼,也弄得仔仔细细一丝不苟。他不好高骛远,也不怨天尤人。他深知,路是一步步走过来的,日子是一天天过出来的。你对这一步不认真,下一步自然也走不安稳;你对这一天不认真,这一天瞬间便会过去,永远不会回头。 向嘉丞刚刚工作一个星期,老板便发觉这个人挺有意思。不爱说话,见谁都客客气气,连对给他们打扫卫生的清洁工,遇到了都会打招呼:“杜姐早啊。”老板在这里干了两年,也不知道原来那个清洁工姓“杜”。不止如此,向嘉丞工作十分细致,也十分娴熟,是个成手。最难得的是脾气极好,哪怕面对异常刁难近乎无理取闹的客户,也一直耐心地倾听,唇边的那抹微笑始终没有变过。 “像你这样又虚心又踏实的小伙子,现在太少了。”老板叹息。 “每个顾客的要求都是有道理的。只有他们提出不同的要求,而我们努力达到,这才会有进步。否则,大家品味都一样,那就去买商店里的成衣好了,还用我们干什么?”向嘉丞永远理智而冷静地看待所有问题。 老板看着他温润而明亮的眼睛,也不由在心里叹服。 半个月之后,向嘉丞从普通的小工升为大工,负责为顾客制作领带之类的简单小件物品,工资也涨到每个月2000。向嘉丞兴奋得不得了,不亚于小学一年级第一次得到大红花。下班从服装店里一出来,迫不及待地给袁一诺打电话。 “我涨工资了。”向嘉丞竭力抑制着语气中的激动,装作很淡然的模样,只是实在掩饰不住高高扬起的唇角,幸好对方也看不见,“等你回来,我请你吃大餐。” 袁一诺歪着头,抬高一侧肩膀,夹着电话,在往手腕上缠绷带,嘴里笑道:“这么好的事?你老板终于慧眼识英才了?” “那是——”向嘉丞得意地拖长声音,“我的手艺还用说么?那也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他压低声音,问道,“一诺,你干什么呢?” 袁一诺手上一顿,拿起电话:“没什么,一会还有个饭局。小赵说了,这边的人都得见一见,混个脸熟,日后好说话。” 小赵就是那个要带袁一诺到长白山做买卖的“朋友”,向嘉丞请他吃过饭。 向嘉丞说:“哦。”听不出有几分失望。他抬头望天,灰蒙蒙的云气聚集着,好像要下场大雨。向嘉丞忽地一笑,说:“一诺,我怎么有点想你了呢?” 袁一诺站起来,跟着招呼他上场的工作人员往外走,低低地说:“我也想你。快了,还有半个月,我就会回去……要去吃饭了,酒桌上不好打电话,明天再聊。” “嗯,那好,别喝太多。” “知道。” “再见。” 纯爷们与巧媳妇_15 “再见。” 向嘉丞按断电话,对着眼前飘落的萧索的杨树地轻叹口气。 袁一诺按断电话,工作人员推开大门,“啊哦——!”擂台周围观众的欢呼声山呼海啸般响起。 向嘉丞这天晚上始终心神不定。一个月过去,袁一诺昨天晚上还打电话,说明天就回来,但向嘉丞仍然有种不安。 中午吃饭的时候,仿青花瓷的饭碗“哗啦”一声在地上摔成几瓣。向嘉丞有些怔忡不定,刚要伸手去捡,杜大姐说:“别呀,小心点,我帮你扫走吧。” 下午给客人做大衣,深驼色厚呢的料子,向嘉丞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剪子下去就给裁错了。他一惊,不由一头冷汗,愣在工作台前好半天稳住心神。冷静下来把料子重新铺好,专心致志研究很久才想到补救的办法。 料子裁出来了,向嘉丞却再不敢走神,全神贯注做衣服,直到下班松出这口气。 可闹心的感觉一点没少,向嘉丞皱起眉头,忍不住给袁一诺打个电话。 袁一诺已经上场了,没接。这是很不寻常的,在这一个月里,一直都是袁一诺主动给向嘉丞打电话,而且基本在晚上九点左右。但今天袁一诺恰恰给忘了,他一门心思全是如何在擂台上如何表现——有时候,输要比赢更难。 向嘉丞一阵心慌意乱,种种不好的推想和预测在脑海里翻腾个遍。就算袁一诺去酒局,也不能不接电话呀。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手机一直开着,却不能接? 联想到今天发生的种种事由,向嘉丞坐都坐不住了,也只有家里人,才能让他这样牵肠挂肚无法淡定自若。他一遍又一遍地打过去,足足打了十来遍,那边有人接了,却不是袁一诺的声音:“喂,你找袁一诺吗?” “啊,对。”向嘉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他脑子里闪出无数个不好的念头,一瞬间又拼命打压下去,竭力保持冷静,问道,“请问,他在吗?” 那人迟疑了一会,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他弟弟。” “嗯。”那边只道,“他有点事,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哦。”向嘉丞听到袁一诺很平安,放松下来,追问道,“小赵,小赵在吗?” “哪个小赵?”对方不耐烦了。 “就是……就是贩卖药材的那个……” “什么药材?你弄错了吧?” 向嘉丞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立刻问一句:“你这是吉林省长白山么?” “什么长白山。”那人失笑,“我还天池呢,我这儿在S城,听清没?你没急事吧?没事我就撂了,一连打十来个我还以为着火了呢。”说完,也不等向嘉丞再问,直接按断。 向嘉丞咬着唇,来来回回想个遍,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拿起手机打给小赵。他的语气很沉稳,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喂,小赵你好。” “啊……那啥,你找一诺吧,他去洗手间了不方便接电话。” “嗯。”向嘉丞笑得温柔,“你们还在S城,没去长白山,买药什么的都是骗我的吧。” “这个……这个,呵呵……”那边尴尬地胡乱应着。 “没关系,一诺都跟我说了。小赵,还得感谢你替他圆谎,你对他真够意思,这事是他不对,跟你没关系。” “哎呀。”小赵一听这也不用瞒着了,一拍大腿,“我这人吧就不会撒谎,说两句就脸红。可袁一诺说打拳的事不能让你知道,非得把我拉着,你瞧瞧这叫什么事?” 向嘉丞清清楚楚听到“打拳”这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但他没继续问下去,只笑道:“一诺是怕家里人跟着担心,倒难为你了。” “那还有什么说的,战友嘛,以前我俩都是新兵蛋子,一诺挺照顾我。”小赵说得很动情。 “嗯,他让我一会去接他,说是什么俱乐部,我把地址给忘了。他打拳没办法说话,你知道不?” “知道知道。”小赵连声答,“还是我给他介绍去的,就在成风俱乐部,展览馆那个,你顺着二环往南走……” “谢谢了啊小赵,拿天还得请你喝酒。” “呵呵,行,呵呵。” 向嘉丞“啪”地合上手机,他当然知道袁一诺是为了什么,为了谁。但奇怪的是,心头最先涌上的竟不是感动,而是愤怒,是那种没着没落、忧心忡忡、难过伤痛的愤怒。和要开成制衣店的希望相比,向嘉丞更愿意看到袁一诺好好的,平安无事的。钱少可以赚,总会攒够,可是万一袁一诺有个三长两短,那就真完了,还开个他妈的狗屁制衣店?! 向嘉丞表面温和宁定,那是三分本性七分假装,其实他骨子里激烈得要命。怒气在胸中翻腾辗转,恨不能立刻飞到袁一诺眼前,狠狠抽他俩嘴巴! 向嘉丞二话不说,披上外套冲下楼,还没到外面就听见闷雷从天边滚滚而至。一丝风都没有,空气里潮湿闷热得厉害,仿佛酝酿着什么似的,似乎随时都要轰轰烈烈地爆发出来。 向嘉丞犹豫一会,转身回家取雨伞。袁一诺那个粗心大意的王八蛋,肯定不会给自己预备这玩意。刚打过拳,再挨雨浇,那还能有好吗? 20、等待 果然,向嘉丞坐着出租车刚到北陵公园,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毫无过度毫无预示,冲出云层就是瓢泼大雨。雨刷器来来回回不知疲倦,能见度仍然很低,足足用了一个半小时,向嘉丞才赶到展览馆附近的成风俱乐部。 这里他以前来过,但是作为最尊贵的客人,在顶楼视线极好的位置就餐。这里的西点十分有名,尤其是蛋挞,酥脆香滑,甜而不腻。向嘉丞很喜欢,每次来都要点两份,配上顶级蓝山咖啡,别有一番滋味。 那时,他却不知道,这家品味高尚的俱乐部,其实另有乾坤,地下两层居然是S城最著名的格斗场;那时,一切这样黑暗的、负面的、肮脏的场所,都与他无缘。 可如今重游故地,向嘉丞却完全没有了回味和伤感的心思,他一脑门子的袁一诺,恨不能把那个混蛋玩意从擂台上直接拽下来,狠狠抽俩耳光。 不料门前的保安根本没让他进。你一没会员卡,二没邀请函,VIP高端服务的俱乐部,说进就进?你以为你家开的呀? 向嘉丞没办法,眼下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向嘉丞了,他只能等。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 天上的滚雷一直没停过,轰隆隆一声紧似一声。闪电利剑一般划过长空,要是紧跟着雷声,那一定震得人心底发颤。 向嘉丞举着雨伞,半挨着屋檐下,衣服没全湿透,但也差不多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直紧紧盯住那个小小的出口——保安告诉他,这是工作人员出入的地方,来打拳的,一定得在这里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向嘉丞的腿都站麻了,冷风透过打湿的衣服侵入肌肤,冻得他直打哆嗦。路灯次第亮起来,映着浓密的雨幕,格外暗淡。 这时,向嘉丞看到了袁一诺。 后门是为工作人员来来回回进出的,小得不能再小,只顶端点着个瓦数不高的灯泡,和地面上的路灯交相辉映,在雨幕里明亮许多。 袁一诺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棉T恤,在这大雨天里显得十分单薄。他步子很慢,几乎是拖着走。肩膀垮下来,微弓着腰,满脸的污渍和汗水,神色疲惫狼狈不堪。 袁一诺一抬头,也瞧见了向嘉丞,惊愕万分,呆呆地一动不动。 向嘉丞的心里猛地涌上一股又酸又热的气息,很想扑上去使劲给袁一诺两拳,又想抱着他痛哭一场。但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拿着伞,静静地穿过雨幕,走到袁一诺身前,淡淡地说:“走吧。”就好像他只是来接袁一诺下班的。 袁一诺愣住了,他万万想不到向嘉丞能来,撒了一个月的谎话被揭穿得彻彻底底。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只得默默地跟在向嘉丞后面,一起回家。 天晚、大雨、水深路滑,两个人直到后半夜才勉强到家,从上到下全湿透了,雨伞到后来成为摆设,一点用也没有。 袁一诺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怀里的那一摞钱递给向嘉丞,一共两万美元,约合人民币十五万。纸币中间用一条褐色的纸条捆扎着,装在大信封里,鼓鼓囊囊,被雨水淋到了,有点返潮。紧贴在袁一诺胸口那边被熨帖得发热,另一边冰凉。 向嘉丞把两摞钱整整齐齐摆到桌子上,然后开始给袁一诺脱衣服。他动手给脱,袁一诺一动他就瞪他。弄得袁一诺还挺不好意思:“没事,我自己来行,我来行……” 向嘉丞没说话,他偏着头,眼睛直直盯向袁一诺,像夜里的一点星火,那里面有种执着而坚定的东西。袁一诺看得出来,他摸摸鼻子,没敢再争取。 向嘉丞慢慢把袁一诺脱光了,拉到浴室里洗澡。袁一诺这一个月连续十场,虽说每次都有几天休息恢复体力,但也是绝对超负荷运转了,自从退伍之后,还真没这么玩命地干过。幸好他退伍日子不久,再过一两年,真打不动。场上对手都是畜生级别的,不是你趴下就是我趴下,弄个半残太正常了。尤其是最后一场,躺在地上让人一顿胖揍,还不许还手。要不是有实战经验,紧紧蜷成一团,手臂护住头脸,肋骨都得打折两根。 饶是如此,身上青紫瘀伤是免不了的。向嘉丞轻手轻脚而又仔仔细细给他清洗完,用干燥的大浴巾擦干,走回卧室。 向嘉丞让袁一诺躺在床上,他自上而下地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夜色中纠缠。袁一诺本来是有些忐忑的,他怕向嘉丞会找他算账,毕竟以前从来没有骗过对方。但向嘉丞的眸子依旧清澈温柔,平静得像碧潭里的水,那水映出袁一诺浓重的眉、挺直的鼻梁、厚实的嘴唇,带着深深的缱绻、怜惜,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但袁一诺已经看不清了。 向嘉丞敛下眼睑,一点一点亲吻袁一诺身上的伤痕,每一处伤,烙下一个吻。他用手、用唇、用身体最敏感的部位去“探视”袁一诺,肩头、胸口、小腹、大腿、膝盖、足踝,然后是脚趾。向嘉丞一根一根套弄袁一诺的脚趾,那种麻痒一直钻到骨髓里去。 袁一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低哼,忍不住要躲,却被向嘉丞轻柔但坚定地按住了。向嘉丞就这样缓缓地、轻轻地舔舐着袁一诺,从足踝渐渐向上,直到两腿之间。 袁一诺只觉得像是有无数蚂蚁在下面爬动啃咬,痒得简直受不住,脚趾都蜷了起来,那里早就硬得不像话。 纯爷们与巧媳妇_16 向嘉丞略略给自己做好扩张,跨在袁一诺的腰上,极慢极慢地坐了下去,上上下下地动。 犹如一场规模盛大、表现丰富的抒情交响乐,先有长笛明亮清澈的音色吹奏出简单明快的序曲,紧接着双簧管、巴松管、圆号,各种声音纷至沓来,交织成形式复杂的富于变化的主题篇章。然后是小提琴的柔和秀美,大提琴的浑厚丰满……种种声色顿挫分明、错落有致,形成声势浩大波澜壮阔的欲望之海,令人深深沉湎其中,无法自拔。 这晚的向嘉丞,格外诱惑而放荡,像是取悦又像是宣泄。他们两个在夜色里爱得辗转而缠绵,热情而激烈,好像永远也要不够,好像明天就是尽头。 向嘉丞的眼角迸出了泪,又被袁一诺舔去,他一遍又一遍地对怀里的人说:“还有我呢,嘉丞,你还有我。” 向嘉丞睁开眼,漆黑的眸子被水光浸润得仿佛溪底最晶莹的宝石,他说:“你别在这样了好么?我受不了……”他已经失去了一个亲人,那就好比是在心口硬生生挖下一块,肝肠寸断、鲜血淋漓。可那时,身边还有袁一诺。若是袁一诺会出什么事……向嘉丞不敢想,也不愿意想,他一定挺不下去的。 袁一诺狠狠地搂着他,好像要溶入骨血里去,轻轻地说:“不了,以后永远不了。” 21、迎接 “时间还没到么?”袁母焦躁难安地再看一眼手表,里面的时针近乎顽固而嘲弄地指向八点和九点之间,眼见就要到“9”,却好像停下,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迈一步。 袁父不耐烦地扔下烟头:“哪有这么快?你半分钟就看一次表,别把表看漏了。” 袁母使劲剜了老伴一眼:“我不是心里着急吗?” 向嘉丞连忙出声解围:“快了,就快了,再等一等,也许是正在办手续吧。” 袁一诺双臂抱胸靠在借来的深蓝色商务车上,右脚搭在左脚上,扬起唇角看父亲母亲在那边一面瞎嚷嚷一面目不转睛地盯着监狱的大门。 向嘉天振振衣领,把本来就不存在的衣角上的褶皱再次捋平,对着倒车镜抿抿鬓边的头发,嘴里唠叨着:“妈第一天出来,我可得给她个好印象。” 袁一诺翻个白眼:“你那点印象早就败坏完了,还用现在整景儿?”向嘉天回来半个多月,就接站那天算是见个面,再往后再没登过袁家的门。 当然向嘉天是有苦衷的,比如那个变态,说什么也不放他,但这些没法说呀,说出来他还用活吗?向嘉天是有点没脸没皮,可还稍微有那么点羞耻心,尽管不算太多。不过他在家人和朋友面前,永远都是光鲜亮丽的,就算痛苦得要死,也绝对不能丢脸。按向嘉天的话说,摔到地上也得姿势优美。 这一点哥俩倒挺像,真不愧有血缘关系。 忽然,监狱的大铁门吱呀一声,虽然离得远,但周围荒无人烟,静得能听到天上鸟叫,这一声无异于长空鸣笛,惊得几个人都是一震,不约而同站直了身子,几双眼睛一起紧紧盯住那个一人来高的小门。 一个女人从里面慢慢走出来,头发剪得很短,衣服整洁,显得干净利落,动作却十分迟缓。她好像有些迷茫,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抬头望望湛蓝的天空,下意识用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妈——”向嘉丞再也按捺不住,高喊一声扑了过去,紧接着是向嘉天,兄弟两个一起跑到向母面前。 向母上下打量着他们哥俩,早已是泪眼朦胧,哆嗦着嘴唇喃喃地道:“好,好孩子……好孩子……”三人紧紧搂到一起,泪如泉涌。 袁母见他们母子团聚,心潮起伏、感慨万千,拿出手帕拭泪;袁父别开脸,假装仰头瞧着路边的大叶杨树;袁一诺静静地站着,直到他们哭了一会,才缓缓踱过去,轻声说:“咱们回家去吧,在这里说话不方便。” “啊,对对。”三个人如梦初醒,向嘉丞最先冷静下来,擦掉脸上的泪水,露出个温暖而又愉悦的笑容,“妈,咱们回家去。瞧,阿姨和叔叔都来接你了,还有一诺。” 向母目光流转,在袁一诺、袁父袁母脸上逐一看过去,哽咽着说道:“谢谢,太谢谢你们了……”袁母上前紧紧拉着她的手:“别这么说,应该的。来,上车吧。” 袁一诺开车,袁父坐在副驾驶上,袁母在中间,向母坐在最后,向嘉丞和向嘉天一左一右跟母亲在一起。 初见面时的激动和悲伤已然过去,向嘉天立刻恢复了本色,拉着母亲的手,心疼地说:“妈你怎么瘦成这样?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咱好好补一补。妈你在里面过的好不好?那些犯人有没有欺负你?听说狱警很厉害,你没受虐待吧?” 向母含笑道:“没有,没有,我好着呢。” 向嘉丞不出声,只默默地握着向母的手。向母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一晃近十年,两个儿子从青涩冲动蜕变为如今的成熟沉稳,其中经过多少坎坷多少伤痛,那是想也不敢想的。向母又是心酸又是欣慰,万千思绪在胸中翻腾辗转,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向嘉丞柔声说:“妈,咱们先到一诺家,阿姨和叔叔特地包好饺子给妈接风洗尘。” 向母勾起小手指把鬓发绕到耳后,有些拘谨地道:“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了。”她刚刚离开那种强制性的环境,如今重获自由,又和亲人朋友见面,举止总有些不大自然。 袁母转过头来:“向老师你就别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向老师你就直说,咱们还和从前一样。” 和从前一样……吗?向母勉强笑一笑,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致,九年了,这个城市变了,人也变了,惦记着的那个,永远都回不来了,还能和从前一样吗? 向嘉天没理会母亲复杂的心思,只忙着说:“妈,S城变漂亮了吧?正建地铁呢,年底就试运行,如今出门可方便了;喏,这边是新建的图书馆,市一级的在青年公园;浑南那边也是重建起来了,哪天有机会带你去逛逛……”这些都是半个月四处游荡的结果,在母亲面前现学现卖,竟是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向母被大儿子搅合得没了悲怆的心思,只顾着盯着车窗外看。 向嘉丞回过头来,在后视镜里跟袁一诺对视一眼。袁一诺咧嘴一乐,竖起个大拇指,意思是说一切顺利。向嘉丞心里松口气,唇边现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几人下车,进了院子,迎面见梧桐树底下五六个小孩子正在一起玩沙堆。穿粉裙子的小核桃眼睛尖,瞧见了他们,举着小铲子颠颠地往这边跑,嘴里叫着:“爸爸,爸爸——” 袁一诺大步迈上前,一把抱起小核桃,跟她蹭蹭鼻尖:“跟阿姨玩,乖不乖?” “乖,核桃乖。”小核桃眨着大眼睛,又向袁母伸手,撒娇,“奶奶抱。” “哎,小乖乖。”袁母把小核桃搂在怀里亲了又亲,“真是个听话的好宝宝。” 向母问:“这孩子是——” “哦,这是一诺的女儿,小名叫核桃。”向嘉丞逗小核桃,“来,让向奶奶抱抱。” 向母接过核桃,瞧着小女孩圆溜溜的大眼睛和粉嘟嘟的面颊,身子竟微微发抖,眼中又流下泪来:“连孩子都有了,真好……真好……” 小核桃诧异地问:“向奶奶你怎么哭了?”伸出胖胖的小手给向母擦眼泪,“吹吹不痛,奶奶不要哭。” “不哭,我不哭。”向母眨着眼睛把泪水忍回去,下意识地问,“她妈妈呢?” 向嘉丞和袁一诺目光一碰,各自别开脸。袁母岔开话题:“走吧快进屋吧,我好下饺子。” 向母见几个人神色奇异,便知其中定有缘故。她没多想,认定不是离婚就是故去,倒觉得自己问得太唐突,有些不好意思:“走吧。” 饺子昨天就包好了,有向母最爱吃的三鲜馅,还有向嘉天最爱吃的芹菜猪肉馅,各色一半。另有十来个是特地给小核桃包的,一个个不过婴孩巴掌大小,玲珑可爱。 袁一诺又下厨,做了杏仁豆腐、香菇酱拌凉粉、自制皮冻、猪耳朵和牛腱子拼盘佐餐。向母过意不去,连说:“太丰盛了太丰盛了,用不着这么麻烦。” 向嘉天给每个人倒一杯葡萄酒,红艳艳的汁液落在剔透的玻璃杯里,显得异常甘甜。向嘉天起身,端杯,说道:“这么多年,咱们一家人终于又聚到一起,这一天来得非常不容易。”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这种场合表现,游刃有余,嗓音动听侃侃而谈,当真是风度翩翩气质潇洒,“我提议,让我们为妈妈回家,为叔叔阿姨准备这么丰盛的酒菜,为大家从此不再分离,干杯!” 六只酒杯轻轻碰到一起,发出叮叮的清脆的声音。向母一仰头,将杯中酒喝得干净,突然悲从中来,低低说道:“要是,要是治平还在……”话没说完,眼泪已是簌簌而下。 她提到向父,大家沉默下来,神色黯然,只听到向母隐约的强自抑制的啜泣声。向嘉丞揽住母亲肩头,轻轻拍着。 小核桃不明白大人的意思,自顾自玩一会手指,眼睛转向盘子里热气腾腾的饺子,忍不住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我要吃肉肉。”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忍俊不禁,向母嗤地笑出声来,忙用手帕擦擦脸,说:“好孩子,到向奶奶这里来,让我来喂你。” 沉闷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向嘉天故意说些有趣的笑话,装傻充愣逗母亲开心;向嘉丞溜边插缝,语气平和宁定;袁一诺和父母也不停安慰,再加上小核桃稚嫩可爱的童言童语,这顿饭吃得笑声不断,其乐融融。 转眼间,月升西边华灯初上,几个人酒足饭饱,向母说:“大家也累了,都早点休息吧。” 向嘉天抢先道:“妈,住的地方都给你弄好了,就在这隔壁,你过去看看?”向母拍拍大儿子的手,笑道:“好好。” 袁一诺瞅了向嘉丞一眼,对着向嘉天的后背做出一个重拳击打的姿势。向嘉丞一笑,无奈地摇摇头。袁一诺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一样,遇事非得争个明白不可。明明是他们俩购买装修的房子,偏让向嘉天上杆子做好人,难怪一诺心里不舒服。 向嘉天扶着母亲走到对门,这是一处一百平米左右的房子,照向家以前的住所当然有差距,但也不算小了。南北通向,两室两厅,铺着浅褐色的复合地板,水蓝色的窗帘,在炎热的夏季里显得清透凉爽。 向母连连点头:“不错,真不错。” 向嘉丞及时地递过话来:“都是一诺忙活的。” “是吗?”向母满怀感激地望着袁一诺,“可把你累坏了吧?” 袁一诺呵呵笑着挠挠后脑勺:“没事,应该的。”扭头冲着向嘉丞睒睒眼。向嘉丞对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借故来到走廊里。 向嘉丞低声说:“今晚我就不回去了,你是回家,还是在咱爸咱妈那里住?” 向母还不知道他俩的关系,如今她从监狱里出来,向嘉丞当然不能继续跟袁一诺住在一起,一是不放心母亲,二是也说不过去。这件事俩人早就商量好了,可一到临头,袁一诺还是老大不乐意,拧着粗眉毛:“真不回去了?” “嗯。”向嘉丞点点头。 纯爷们与巧媳妇_17 袁一诺一脸幽怨:“那我咋办呐?” 向嘉丞笑道:“该咋办咋办呗。” 袁一诺拿出特种兵的本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楼上楼下左边右边一点声息也无。趁机一低头在向嘉丞肩窝处一顿乱拱:“分居了分居了。” 向嘉丞被他的短硬的头发扎得直发痒,一个劲地向后躲,摆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小声点。”侧耳倾听,还好屋里没动静。 袁一诺扁着嘴:“那我想你咋办?” “几天,就几天。”向嘉丞好声好气安抚满腹怨念的大狮子。 大狮子扑棱扑棱脑袋,凶巴巴地税:“下星期二,下星期二你必须回家!” 22、两个儿子 向嘉天扶着母亲坐到沙发上,又端水果又拿毛巾:“妈擦把脸不?妈吃个苹果吧……”向母轻声道:“你过来,让妈好好看看。” 向嘉天坐到母亲对面,看着妈妈脸上深刻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忍不住一阵心酸,低声唤道:“妈……”向母轻叹一声,“你在国外,一切都好吧?” “我,我……”向嘉天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吞吞吐吐地道,“妈,当年,当年我对不住你和爸爸。是我没用,胆子小,没担当,不敢回来……”他一抬头,睁着泪眼,“可是妈我那时真害怕,晚上做梦都会惊醒,就怕有警察找上门。我做生意也不是很……妈你懂的,我怕他们查,真怕……” 他说得语无伦次,向母安抚地摸着大儿子的手背,平静地道:“傻孩子,我怎么会怪你呢?那时我也告诉嘉丞,用不着替我们奔波,没用的。没人查当然没事,一查谁都跑不了。只要你们平平安安,我和你爸爸,怎么着都行……”想起被执行死刑的丈夫,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 “妈妈……”向嘉天忙掏出手帕来给母亲拭泪,“都过去了,妈,以后咱们一家好好的。” 向母含着眼泪,重重地点点头:“好。” “妈,不如咱们去国外吧,加拿大,房子我都买好了。S城是个伤心地,咱不留在这里,国外各方面生活条件都好,适宜养老,咱们永远不回国了。” 向母沉吟片刻:“这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乱得很,想多安静两天。” 晚上,兄弟两个安顿母亲住在南面卧室,他俩睡在北面。向嘉天有心想出去住,但一见弟弟淡然的神色,这句话就说不出口。他心里对弟弟还是有愧疚的,只想着等到了加拿大,给弟弟各方面最好的,也就算补偿了。 等哥哥进浴室去洗澡,向嘉丞到阳台上给袁一诺打电话:“怎么样,回家没?” “不回了,在我妈这儿住,跟你就隔一堵墙。”袁一诺一边吸烟一边夹着电话跟向嘉丞打屁,“你要是半夜睡不着寂寞难耐就挠墙啊,我听得见。” 向嘉丞喷笑:“我寂寞难耐你还能怎么着?从窗户上爬过来?” “你当我不敢爬呀?这是一楼,你家老公我练过,爬这玩意跟玩似的。” “行,那你过来吧,我哥也在,让他见识见识。”向嘉丞唇边含笑,调侃他。 “靠。”袁一诺吐出个烟圈,笑骂一句,“得了吧,就那个瘪独子,看见他我都硬不起来。” “好好睡觉吧,晚安。”向嘉丞轻轻地说,像贴在袁一诺耳边呢喃。 “晚安。”袁一诺合上手机,掐灭香烟,一把扯掉围着的大浴巾,光着身子钻进被子里。小核桃在另一屋跟袁父袁母一起睡,这边卧室就剩下他一个。 把毛巾被搭在腰间,左侧躺,不得劲;右侧躺,不得劲;趴着,不得劲;仰着,不得劲。反正就是不得劲,总觉得怀里少点什么似的。拽过另一个枕头按在身下,脑袋在被褥里磨蹭好久,大狮子望着窗外的夜色哀声长叹,没媳妇的日子真难过,孤枕难眠啊孤枕难眠啊! 一连几天,向嘉丞兄弟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出去吃饭、回请袁一诺一家,再到附近的景点旅游散心。 向母总是在说:“不用管我了,你们还有自己的工作,用不着陪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但大家心知肚明,向母举止言谈明显比九年前木讷刻板了许多,刚刚从监狱中走出来,她还不能完全适应飞速变化的生活。幸好还有袁父袁母,他们住得近,一起出去遛弯逛市场,外加那个可爱的小核桃。 向母不怕别的,就怕坐过牢犯过罪,在人前抬不起头。可他们现在居住的已经不是以前的公务员小区了,离得很远,这么长时间过去,当年的案子即使曾经轰动全国,如今也不再有人提起。说实话,尽管向父经常出现在电视新闻媒体报道中,但普通老百姓谁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又不是国家领导人,至于向母,不过某局局长而已,就更没人知道了。 向嘉丞为母亲做了几身新衣服,又带她去理发店做了头发,整个人焕然一新,年轻了不少。向母脸上笑容见多,人也开朗起来。 向嘉天平心静气地在母亲身边待几天,就又坐不住了,一会一个电话一会一个电话。向母看出他闹心,说:“你们哥俩忙你们的去吧,我还有袁大姐陪着,没事的。” 向嘉天像得了赦令,又有些不好意思,问道:“妈,其实我也没啥事,就是公司里……” “我明白。”向母微笑,“你们事业有成,我该高兴才对。” “呵呵,妈你太理解我了。晚上我请你和弟弟吃饭,水上渔港。”向嘉天到浴室里往头发上喷摩斯,洒香水,衣冠楚楚地走出门去。 “你也去吧。”向母扭头瞅着二儿子。 “不用,店里还有别的裁缝。”向嘉丞拖完地板,拿出抹布来擦灰。 向母目不转睛地望着小儿子,这孩子小时候什么都不会干,现在弄起来竟还像模像样的,也不知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当年要是把你和嘉天都送到国外去就好了,免得让你跟着我们受罪。” “我挺好的,制衣店也开起来了,袁姨和袁叔叔对我都很好,一诺……也一直在帮我。” “再好也是外人,不是自家兄弟。”向母叹息着说。 向嘉丞手上一顿,半晌说道:“一诺不是外人,他们都不是。” 向母没听出儿子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嘉丞,袁家的恩情咱们这辈子也报答不了。我老了,不中用了,你一定要记着,你就是他们的半个儿子,以后给他们养老送终,像孝敬我一样孝敬他们。” 她这话说得认真而郑重,向嘉丞恳切地说:“放心吧妈妈。” “唉,你哥哥不中用,你也别怨他。他从小就娇气,二十来岁发个高烧还能害怕得直掉眼泪。”向母想起往事,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他只要能把自己弄明白就不错了。可他毕竟是你哥哥,你多照顾着点吧。” 向嘉丞点点头,他望着母亲水波一般慈爱的目光,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把自己和一诺的事,完完整整地告诉她。母亲心胸宽阔,一定会原谅他们。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还是再等等吧。 向母看出儿子有话要说,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向嘉丞一笑,“妈,我得去店里瞧一眼,有些客户还得我自己答对,他们弄不明白。” “哦。”向母了然地笑了,“去吧。” “嗯,那…那我晚上就不回来了,可能得忙一阵。” “行,行。”向母连声说,“正好,我去找袁大姐,瞧瞧她家小核桃,那孩子真讨人疼。没想到一诺瞧上去五大三粗的,生个女儿这么可爱。”说着站起来,“走吧,咱们一起出去。” 向嘉丞到店里打个唿哨,看看没什么事便又转出来,给袁一诺打电话:“喂,在哪呢?” “市场卖卤味呗,还能在哪里。”袁一诺回答得有气无力。 “卖的怎么样?卖了没?” “卖不了了,没人买。”袁一诺鼻子里哼哼,“没心情,他们都说我媳妇跟人跑了,一脸郁卒的样儿。” 向嘉丞忍不住,嗤地笑出声,“反正我现在要回家了,你看着办吧。” “啊?!”那边声音提高八度,紧接着嚷嚷着撵人,“行了行了不卖货了,今天有事提早关门!” 向嘉丞莞尔,放下电话往两个人共同的小家开过去。 入秋了,夜里风凉,透过敞开的纱窗吹到屋子里,散去一身燥热。似乎下起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窗上,显得夜晚更是静谧。 袁一诺睡得很沉,打着轻微的鼾声。他睡眠一向好,沾枕头就能着,按他的话说,能吃能睡才叫好福气。 向嘉丞没有这么好的福气,睁着眼睛睡不着,瞧着亮白的月光银辉一般洒在地板上。 也许是母亲的话勾起在心中沉寂许久的思绪,往事一幕幕在向嘉丞眼前流水一样划过。一晃原来那么久了,久得好像是上辈子。 父亲在外人眼里触犯刑律罪该万死,可在向嘉丞眼里,他是最好的父亲。喜欢爽朗地大笑,小时候常把向嘉丞抛得高高地,再稳稳接住。向嘉丞酷爱洋娃娃,酷爱做衣服,考大学时就想念服装设计,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只好去读当时十分热门的工商管理。大二时父亲见他念书念得郁郁寡欢,便拿钱把向嘉丞送到法国去学做衣服,骗妻子说儿子去国外学管理,更正宗。这件事直到父亲获罪,母亲才得知真相,但那时已经不重要了。 父亲爱母亲爱得刻骨铭心,别的官员包二奶养小秘,常常出去花天酒地,父亲跟着逢场作戏是有的,但在男女之事方面却十分严谨,绝不做出对不起母亲的事。直到入狱,父亲把母亲剪下来的头发紧紧贴在心口,陪伴他走完最后一段人生路程。 临刑前父子见面,向嘉丞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父亲面容很平静。他说:“我都给你们安排好了,放心吧嘉丞,不会有人难为你们的。只是别告诉你妈妈,她刚被判刑,心情不好,受这么大的打击,我怕她……”父亲的眼圈红了,平静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以后慢慢告诉她吧……” 制度不够健全,法律不够完善,监督机制形同虚设,却要求凭借官员个人的人格和品德,来抵御从古至今的潜规则,来压制人性贪婪的一面,来防范方方面面的压力和诱惑,这才是一种真正的悲哀。 纯爷们与巧媳妇_18 父亲出事那段时间,向嘉丞天天失眠,几乎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种种不幸,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似乎每一天都是生命的尽头,活不下去,也看不到希望,每时每刻都是痛苦。 那时,他以为自己真挺不下去,要是没有袁一诺,要是没有他……向嘉丞轻轻吁出口气。最困难的时候,能有一个人陪在身边,鼓励你支持你,那是一辈子最珍贵的感情。 袁一诺最不希望向嘉丞走不出来,父母是父母,你是你,你是为你自己活的。他说。 袁一诺性子坚定刚毅,不善言辞。他从来没说过什么甜言蜜语,他只是陪在向嘉丞身边,度过最黑暗的日日夜夜……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向嘉丞悄悄转过身,在被子里伸出手,握住袁一诺的。袁一诺被他弄醒了,迷迷糊糊回握一下,翻个身继续睡。 向嘉丞微笑,将额头抵在袁一诺宽阔的后背上,呼吸着爱人再熟悉不过的体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平安祥和,慢慢进入了梦乡。 23、解围 ... 向嘉天从家里出来,倒也不是全然的没心没肺,不想陪着母亲,而是廖先生给他打电话了。 廖涵对他家那点事了如指掌,接母亲出来,可以,但要求电话联系,随叫随到。廖涵在M国唐人街很有势力,向嘉天不敢惹他,即使现在身处大陆。 说起来向嘉天自己还挺抱屈。他认识廖涵妹妹Yolanda是在一家极为普通的小镇酒吧里,Yolanda长相甜美而艳丽,脸上的妆浓重得仿佛被雨水淋过的胭脂花,正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血腥玛丽。向嘉天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不造作、身材火辣、媚眼如丝,于是毫不犹豫坐到她身边。 Yolanda醉眼朦胧瞄着向嘉天,红唇吐出缭绕的甘醇酒气:“亚洲人……” “Chinese。”向嘉天现出最迷人的笑容,指指自己,再指指对方。 Yolanda笑了,她说:“我喜欢。”两人上床上得天经地义,以至于向嘉天至今想起来都觉得一切就是水到渠成。向嘉天一世风流,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缠住?玩一阵子甩在脑后,太正常了。哪成想这丫头以后会怀孕?更没想到她竟然是唐人街老大的嫡亲妹妹。好吧,人家有权有势,妹妹不太检点可以,你玩完她就甩了却绝对不行。 也怨他倒霉,廖涵逮到向嘉天时,他正和一男一女大玩3P,颠龙倒凤酣畅淋漓。廖涵也不拦着,只笑,施施然坐到一旁的椅子里,一指床上的三位,饶有兴味地说:“你们继续。” 估计哪个男人都不可能在三四只黑洞洞的枪口底下硬得起来,更不用说那女的当时就吓摊了。廖涵让向嘉天选,要么废了下面,要么让几个好男色的兄弟们玩玩。 向嘉天双腿发软,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像只寒夜雪地里没毛的鸡崽。廖涵让人把他洗了洗,拎出来的时候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肌肤粉里透红,衬着那张脸还真可以称得上英俊。向嘉天极其注重保养,身材十分完美,要不然怎么骗女孩子男孩子? 廖涵忽然来了兴致,恶意地摸一把向嘉天的臀部,问道:“后面,被人碰过没?” “没……”向嘉天诚实懦弱而又胆战心惊地摇摇头。 往下自不必说,廖涵这就算给他破身了,开完觉得这个皮相不错的家伙床上伺候的也不错。笑话,那也是身经百战久经考验,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更何况生死攸关,向嘉天偷眼瞥过那几个给他预备下的彪形大汉,掂量着要是被他们玩一圈,不死也得半残,还不如就廖涵一个人呢。 只是廖涵品位高,又不待见向嘉天偶尔羞涩放不开那样儿,特地命个顶级调教师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好好给调教了一下,这才觉得勉强可以使用。 那三个月对向嘉天来说简直就是活地狱,死的心都有了。幸好他命硬,脸皮够厚,咬牙挺过来;幸好廖涵身边莺莺燕燕俊男美女有的是,他事业心强,对这玩意不太在意,向嘉天才算逃过一劫。 不过谁成想向嘉天来中国,廖涵也来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向嘉天挂断电话,欲哭无泪,没办法,人家招呼就得去,打个出租车直奔XX大酒店。 廖涵正在房间里打麻将,兼着谈生意,那三位都是西装革履,至少也穿一身休闲装,只有他,散披着大浴袍,只在腰间系着带子,稍稍一动都容易走光。 廖涵不吸烟,酒也喝得少,他在某些倒可以说十分讲究生活品质,从不沾染恶习。要不是背景复杂,完全可以称得上良好市民,就是笑容有点冷,丝毫没有温度。 向嘉天蹑手蹑脚走到廖涵身边,极有眼色地往他面前快空了的酒杯里添酒,拿来热毛巾给廖涵擦拭手脸,又削好苹果切成小块放在手边。这些倒不是那三个月调教之后的结果,向嘉天本来性子就很体贴,最会看人脸色,要不然也不会把身边的伴儿哄得提溜转,换完一个又一个,还不带有怨恨嫉妒的,甚至分手了还记得向嘉天的好。Yolanda是个严重的意外,最主要是廖涵见不得妹妹受欺负,Yolanda自己反而不在意,孩子打掉也就罢了。 也许就是这么点好处,才令得廖涵玩向嘉天玩得顺手,没一转念间扔给那群如狼似虎的手下们。 廖涵左手边的那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总是抬眼瞧向嘉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连摸牌都忘了。 廖涵笑着嘲弄他:“怎么,David,你看上他了?” David摇摇头,神情严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没等向嘉天回答,追问一句,“是不是SIDNEY xiang?” 这下廖涵诧异了:“你认识他?”瞥一眼向嘉天,那小子目光躲躲闪闪,就是不敢和David对视,好像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David面色很难看,冷笑一声:“怎么不认识?这辈子我都忘不了。就是这小子,把我姑母哄得团团转,令她去世时修改遗嘱,家产的大半全分给了他,还包括公司20%的控股。哼!” 向嘉天吓得一个激灵,不禁躲到廖涵身后。 “没看出来呀,你还有这本事呢?”廖涵笑着调侃向嘉天,“难怪成天游手好闲,也不见没钱花。”这话说得阴阳怪气,也不知是褒是贬,向嘉天咧咧嘴,露出个完全称不上笑容的笑容,低头不敢言语。 David把手里的牌推倒在桌子上,哗啦一声响,他阴沉着脸,冷酷地盯着向嘉天,对廖涵说:“这小子给我吧。”其余两个人没出声,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 向嘉天身子微微颤抖,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David是有名的黑帮大少,喜欢虐待众人皆知,要被他带回去,这就算人生尽头了,没准死的还得万分凄惨。 屋子里静默了好一会,廖涵忽地一笑:“David,这事就是你不对了,当初刚听遗嘱的时候,怎么没对这小子下手,难道你手下还找不到一个花花公子?” David脸色又阴暗几分:“那时太混乱,我忙着姑母的公司,没心思顾着小子。等想起来,他突然没没动静了,找一个来月都没找到。” 廖涵眸光一闪,明白了,那段日子向嘉天正跟着自己的调教师学习呢,难怪对方找不到。事情也太凑巧,只能说这小子乱打正着,傻子命好。他偏头瞥了身边的人一眼,向嘉天小心翼翼而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目光中充满着哀求。 不得不承认,向嘉天这样的神色大大讨好了廖涵,不过他也犯不上为了这么个玩意得罪David。他明白David的意思,其实姑母那点遗产根本看不上眼,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向嘉天一没有血缘关系,二没有恩怨纠葛,充其量顶多算他姑母的小白脸,还没过到半年就平白无故弄去大部分遗产,放谁身上都得腻味得慌。 廖涵慢慢地道:“这样吧David,我让嘉天把公司的股份全还给你。” David眉梢一挑,刚要开口,廖涵摆手阻止他:“我知道你不在乎那点股份,不过这小子我还没玩够,等我玩够的,到时候你拆了他都行。” David恶狠狠地瞪了向嘉天一眼,轻哼一声,惊得向嘉天身子一缩,闭紧眼睛不敢抬头。 四个人又玩了两个多小时,向嘉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把几位爷伺候走,冷汗把后背的衣服都打透了。 廖涵坐在大浴缸里,惬意地感受着身后向嘉天劲道恰到好处的擦拭,淡淡地问道:“你怎么认识他姑母的?” 向嘉天无数念头在脑海里飞奔而过,想想廖涵杀人不眨眼的手段,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那时……那时我把钱都赌光了……” “于是你想办法接近她?”廖涵轻笑,十分愉悦的样子。能用小半年,把个历经沧桑的老太婆骗得提溜转,甚至分他大部分家产,这份能耐也不容易了,“那你怎么就没打听到她还有个厉害的侄子?” 向嘉天苦笑一下,期期艾艾地说:“听说过,可我当时欠了很多债,还不上也是被弄死,还不如拼一下……” 廖涵一怔,突然笑出声来。这小子胆子小得像老鼠,可有时候偏偏有种豁出命不要脸的劲头,真不知道是真没脑子还是装没脑子。 向嘉天偷觑廖涵的脸色,好像十分愉悦,便道:“今天谢,谢谢廖先生……” 廖涵转过来,挑起向嘉天的下颌:“那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那天晚上,向嘉天格外卖力的放浪淫邪的叫声,隔着房门清清楚楚落到门口守卫着的保镖耳朵里。 廖涵用力插弄着身下的人,听到他崩溃的无助的哭泣和哀求。不可否认,这小子在床上的功夫真正不错,下面那张嘴又热又紧,又能吸又能咬,比他妈的哪个人都够劲! 人当然是得给David的,不过,不过先等自己玩够吧。廖涵紧捏着向嘉天的腰胯,横冲直撞啪啪啪啪一阵猛冲,干得向嘉天近乎癫狂,“啊啊啊啊——”的尖叫声简直要冲破屋顶。 24、婉拒 ... 向嘉丞正在制衣店二楼的工作室里熨衣服。大熨斗噗噗地冒着热气,沿着光滑柔软的衣料上慢慢地灵活地游曳,那些或细小或深刻的褶皱被渐渐抚平。 向嘉丞很喜欢这个步骤,这也是象征一件制品全部完成时的步骤。把一整块毫无印记的衣料,经过测量、勾画、裁剪、缝纫、熨烫,最后才会成为一件完美的衣物,穿在不同的人身上。不可否认,向嘉丞是在享受这种过程,望着悬挂得整整齐齐、熨烫得顺滑平整的衣物,会让他从心底产生一种成就感。当客人因为他做出的衣服而平添几分魅力,或者赞不绝口的时候,这种成就感就会愈发强烈。 向嘉丞从小就喜欢做衣服,他和别的男孩子,比如他哥,都不太一样。当袁一诺忙着在外面和其他小朋友骑马干仗、警察抓小偷,他就在房间里鼓捣他那堆可爱的布娃娃,用袁母做褥子剩下的布头,围在娃娃身上给她穿衣服。 这种奇怪的嗜好把向母吓坏了,她甚至带向嘉丞去看过医生,想找出这孩子与众不同的原因所在,终无结果,最后她愤怒之下把向嘉丞的布娃娃全都扔到炉子里烧个一干二净。这件事让向嘉丞难过了很长时间,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后来还是袁一诺给他又买了一个,从此以后,向嘉丞就偷偷地摆弄那些东西,不敢再表露出来,哪怕一丁点,这种特殊的兴趣…… 向嘉丞直直腰,抬眼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怎么无缘无故地又想起往事了?他自失地笑了一下。 楼梯传来脚步声,然后是丹丹软糯轻柔的嗓音:“马先生,向哥就在楼上。我记得您最爱喝冻顶乌龙了,还有新做的糯米五花糕,低糖的,您要不要尝一尝?” “好吧,谢谢你。”一个中年男子客气地回答。 向嘉丞绕过工作台,迎到楼梯前,唇边泛起微笑:“马叔叔,今天有时间过来坐坐。” 纯爷们与巧媳妇_19 那人头发花白,已经五十多岁了,穿着一身极为讲究的西装,一步一步走上来,呵呵笑道:“刚在附近谈了一笔生意,还不错,上来瞧瞧。”他一摆手,自有一种发号施令久了的人才能显出的不容置疑的气度,“你忙你的,我就是随便坐一会。” “嗯,好。正巧您的衬衫也做完了,您直接带走还是我送到府上?” 马速略一思忖:“让人送去就好。过两天,我家里要开个PARTY,涵涵一直嚷嚷着让你去呢。” 向嘉丞接过丹丹端来的茶,轻轻放到马速面前的藤制小茶几上:“好的,我一定到。” 马速能来向嘉丞的小店里,的确是心血来潮,他刚刚谈成一笔生意,满意之余又有些疲倦,想找个地方好好歇歇,偶然路过时见到向氏制衣店的招牌,索性便进来了。 他不是第一次来,甚至可以说是这家制衣店的常客。马速喜欢这里的宁静祥和,明明楼下一眼可见世间的熙攘嘈杂,却只令人心里感到平和惬意。 周围很安静,丹丹到楼下去招呼客人,向嘉丞忙着制衣服,屋子里只听到大熨斗噗噗的喷气声。马速轻轻拈起一块五花糕吃了,糯米和红豆的纯香在齿间弥漫开来,配着茶叶的芬芳,别有一番滋味。 马速喜欢这里,没有刺耳的电话铃响,没有寻常服务员的忙前忙后,没有客户莫名其妙难以满足的要求,甚至没有妻子的絮絮叨叨和女儿的叽叽喳喳。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纱洒进来,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远离工作、远离应酬、远离所有。他可以静静地想自己的心思,也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只细细品一杯茶。 如果马速不开口,向嘉丞是不会主动说话的——他正忙着做衣服。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柔软厚实的衣料上滑过,用大剪子慢慢裁剪下大片的布料。向嘉丞做这些的时候,眼中有专注而柔和的光彩,一举一动有条不紊、细腻优雅,令人恍然觉得裁制衣服也如同演奏古琴和挥毫泼墨一般,美好得仿佛一门艺术。 也许正因为有这么个人,才会有这样的氛围。 有些人自身带着极大的人格魅力和影响力,不张扬、不醒目,如簌簌而落的雪,无声无息,一点一滴,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已渗透周围的一切——向嘉丞,无疑就是这种人。 马速十年前就见过这个年轻人,那时他家里还没出事,可以说是标准的官二代;那时马速和他遇见,不过是应酬的关系,但向嘉丞已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谦逊有礼、品味不俗,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清澈,唇边的笑容干净温和。不只是马速,当时在场的很多人,都对向家丞赞不绝口。 以至于两年以后,向家出事,马速第一个想起的竟是向嘉丞,暗自翻腾了一回,想:可惜了。 他没料到向嘉丞竟还有勇气留在这个城市里,按以往的惯例来讲,出事后子女们都会出国,永不露面。所以马速再见到这个本该消失的年轻人,心里十分惊讶。 说来也是凑巧,马速从欧洲带回两件定制的衬衫,洗过十几次了,穿着十分舒服,便想在国内做同样的。他妻子走过很多店都没有,大陆制衣业刚刚起步,别说跟欧洲,就是跟港台也是有差距的。再去欧洲定制又很麻烦,马速就把这事放下了。 谁成想两个月后,妻子兴冲冲地拿回一件新衬衫来:“试一试,看看怎么样?” 马速试了一下,效果出奇地好,正是他想要的那种感觉,衬衫的款式布料完全一致。是全新的,领子却像旧衬衫一样柔软。马速很满意,一口气定制了二十件,后来他才知道,尚嘉丞为了达到这种效果,和店里的两位师傅反复尝试了无数次,用各种布料衬在领子里做粘合布,又洗过几次后才弄出来。 他既然要定制这么多衬衫,向嘉丞便提出亲自上府上重新测量一下数据,欧洲定制是在数年前,身材或许会有改变。 马速当然不会想到,登门服务的竟会是向嘉丞。向嘉丞见到他时也是一怔,随即微笑:“马叔叔,您好。”把工具包打开,“我来帮您量一下身长吧。” 向嘉丞始终面带微笑,不卑不亢,举止有度,眼中仍是那种明亮而柔和的光彩。他单膝跪下测量裤腿时,反倒是马速有些不安了,问道:“你家里……都还好吧……” “嗯,挺好,谢谢马叔叔关心。” “我以为……我还以为你出国了。”马速叹息。 向嘉丞低头在本子上写数据,答道:“我还要在这里等妈妈,每个月看她一次。”他笑,“我怕她会寂寞。”他并不忌讳在外人面前提及这些,而且谈起母亲时一点没有局促尴尬或是羞愧难当,语气平常,好像母亲不是被关在监狱,而是在度假。 “那件衬衫是你做的?手艺很好,和我在欧洲定制的差不多。”马速由衷地称赞。 向嘉丞看上去很高兴,他说:“您喜欢就好。” 马速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做这个?”中国人对工作还是有偏见,手工业者仍是不能归入高贵的行列,比不得白领或者公务员。 向嘉丞一偏头,目光坦然:“这是我最热爱的工作,我喜欢做衣服。” 那晚马速和妻子谈论起向嘉丞,止不住地唏嘘叹惋,马速说:“这孩子内心太强大,说实话我很佩服他,如果换做是我,不见得能做到这种地步。” “那你就多照顾照顾吧,毕竟也算和向市长有一面之缘。” 以后马速和向嘉丞的来往就多了起来,他越看越喜爱这个孩子,认真、踏实、严谨而宽和。他不只一次在妻子面前夸赞他,逗得妻子直笑:“你还不如收他做干儿子,免得总念叨。” 说实话马速的确有此意,但仔细想想便作罢了。向嘉丞父亲的事闹得太大,马速是做生意的,不能不注意影响。一旦认向嘉丞做义子,牵扯得太多。尽管如此,马速对向嘉丞十分不错,当年向嘉丞打伤了李冬奇和那几个狐朋狗友,就是马速出面给调解的。 也曾有一度,马速想招向嘉丞做侄女婿,主要是他侄女对向嘉丞极有好感,那段时间没事就以做衣服为名往向氏制衣店跑。妻子看出少女的心思,就让马速帮着打听打听,马速也乐见其成。又一次过来坐坐的时候,貌似偶然地问道:“嘉丞啊,你二十几了?” 向嘉丞眸光闪了闪,答道:“二十七。” “二十七了呀,真好。”马速呵呵笑着,“现在的年轻人都渴望自由,这么大了还不结婚,哪像我那年代,二十七的时候,冰冰都出世了。”冰冰是他的大女儿,如今在部队里当军医。 向嘉丞垂着眼睑,一笑没接口,低头继续做衣服。他不接茬马速一个老男人自然也不好往下说,这个话题告一段落。 谁知再见向嘉丞时,他左手无名指上竟戴了戒指。马速妻子也在,忙问道:“嘉丞啊,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哪,怎么不通知我们一声?” “哦。”向嘉丞看看戒指,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说,“早就订下来,只不过家里出事,就没办。我想着赚点钱,给他办个热闹点的。”他唇边含笑,带着点不好意思,可更多的,是幸福和甜蜜。 “呦,什么时候认识的呀?做什么的?” “从小就认识了。”向嘉丞轻轻地说,“工作倒一般,那段日子一直陪着我……” 原来是青梅竹马,患难与共。马速和妻子对视一眼,都有些遗憾,可又有些感动。在这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社会,这样的太难得了。马速当然明白向嘉丞为什么偏偏这时候要戴上戒指——今生今世,此情不渝。 话已不必再说,心意表露无遗。 25、女王范儿 ... 马速的目光一直落在向嘉丞身上,其实也没有在看,只默默地想自己的心事。往事、公司、家庭、妻子,还有两个女儿,念头纷至沓来,却并不烦乱。 若是换个人,被人这么盯着,即使不尴尬也会不得劲。但向嘉丞性子宁定,又自幼习惯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依然泰然自若。他甚至并没有留心马速的目光,全身心地投入在衣料的裁剪当中。按袁一诺的话来说,向嘉丞做衣服的时候,耳边响个炸雷都听不见。说完,他笑嘻嘻地摸了把向嘉丞的脸,中肯地说:“你倒挺有做狙击手的潜质。” 向嘉丞偏头把那只可恶的手甩开,喝道:“滚。” 这时,楼下传来一个女孩子清脆愉悦的嗓音:“我爸爸也在这里吧。”然后蹬蹬脚步响,马速的二女儿马雨涵飞快地跑上楼,冲着自己的父亲笑:“我就猜到,在楼下看见你的车啦。” 马速呵呵笑着,望着女儿一脸宠溺:“你又跑来做什么?” “刚学完国画,叫你陪我逛街。”马雨涵瞧了父亲一眼,一脸娇憨顽皮的神色,转身跟向嘉丞打招呼:“向哥好呀。” 向嘉丞微笑:“你好,国画学的怎么样?” “当然好了,老师都夸我进步快呢。有机会到我家去瞧瞧,保准吓你一跳。”马雨涵要学国画还是受了向嘉丞的影响,去年马速做生日,向嘉丞当场挥毫泼墨,画了一幅《仙鹤寿桃》图,技惊四座,连XX美术学院的校长都赞其颇有功底。 后来向嘉丞又给马雨涵画了几张她练芭蕾舞的速写,寥寥几笔,神形兼备,马雨涵喜欢的不得了,从此对绘画产生浓厚的兴趣,到鲁美拜个老师专门学习。 “好。”向嘉丞点头应允,“有机会去看。” “对了。”马雨涵想到什么似的一拍手,“过两天我家里开PARTY,爸爸和你说了吧,正好看到啦,你一定得来。” 向嘉丞道:“当然。” “一言为定。”马雨涵竖起食指。 “一言为定。”向嘉丞笑着也竖起来,两根食指像两个小人一样凭空相对,点了一点。马雨涵皱皱翘鼻,嘻嘻一笑,拉着马速的胳膊:“走啦走啦陪我逛街,不要打扰向哥做衣服。” “好啦好啦。”马速无奈地摇摇头,对向嘉丞微一颌首,“你忙你的,我们先告辞了。” 向嘉丞送到楼下,马雨涵回头对他睒睒眼,再次强调:“你别忘了啊,我姐姐还要回来。” “嗯,一定。” 向嘉丞送走马家父女,回到工作间又一口气忙活两个多小时,等到手里的活计告一段落,这才直起腰,长长出一口气。抬头看挂钟,已经五点了,他收拾好东西转身下楼,问丹丹:“左先生的衣服做的怎么样了?” “可以了向哥。” “好,让人明天送到他府上吧,就说我最近有点事,不能亲自登门,实在抱歉。” “明白,向哥。” 向嘉丞交待完,开着他的马自达6,回家去也。 纯爷们与巧媳妇_20 向嘉丞这么急着回家,也是有原因的——今天星期二了。 最近这段日子,向嘉丞要陪着母亲,不能住在家里,对袁一诺自然忽略了许多。俩人你睡这头,我睡那头,中间就隔着一堵墙,偏偏还啥也做不了,弄得袁一诺一给向嘉丞打电话就抱屈。大狮子怨声载道、大狮子孤单寂寞、大狮子撒痴耍赖…… 向嘉丞一想起袁一诺委委屈屈的语气就好笑,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大狮子怨念的神情,嘴角都快撇到脚后跟去了。 说实话,自从向嘉丞家里出事、袁一诺从部队转业之后,他俩还真没分开这么长时间过,难怪大狮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向嘉丞偶尔夜里醒来,一睁眼睛对上他哥向嘉天模模糊糊的脸,还挺不习惯。 所以,这个星期二就得好好安抚一下,要不然大狮子非炸毛不可。 过日子嘛,该哄得哄,该做得做啊。 快六点时,向嘉丞踏入了家门,袁一诺还在厨房里忙前忙后,腰间系着青蓝格相间的大围裙——当然也是向嘉丞给他专门定做的——探出头来:“回来啦?洗手吃饭。”把做好的饭菜一样一样端到桌子上。 整个南瓜去掉顶部,边缘刻成锯齿形,中间挖空,装入炒好的鸡腿块、青豆、香葱,制成南瓜蒸鸡肉;小黄鱼洗净了,用盐腌制半个小时,裹上面粉干炸,酥脆肉嫩,下酒最好;白白的新鲜莲藕片,配上鲜红的剁椒、青椒、花椒,色泽亮丽、香气扑鼻;鸡蛋摊成薄薄的蛋皮,切成丝,和尖椒丝、小银鱼下锅快炒,晾凉了就是下酒菜,鱼鲜蛋香,绝对美味。还有一大碗木耳豆腐汤,清爽可口。主食是绿豆大米饭。 从向嘉丞进了家门,袁一诺就一直笑眯眯地,心情大好,一口气吃了三碗大米饭,还喝了四两西凤酒,吃饱了喝足了四仰八叉地陷在大沙发里。 向嘉丞破天荒也抿下二两酒,他一喝酒就上脸,弄得眉梢都红了,双眼水汪汪的,带着几分朦胧的醉意。 向嘉丞踱到沙发前,抬腿踢踢袁一诺:“去,让点地方。”坐到另一边,若无其事地拿起遥控器噼里啪啦换台。 袁一诺不看电视只看他,看一眼,一会又看一眼,一会再看一眼,向嘉丞跟没事人似的把脚搭在茶几上,一晃一晃,一晃一晃,晃得袁一诺头晕目眩,再也按捺不住,啊呜一声扑上去! 第二天早上,日头升得老高,微风徐徐、落叶缤纷,秋高气爽。袁家各个房间的窗帘却挂得严严实实,生怕露出半点空隙。外人看上去,还以为这家人没起床正在睡懒觉,其实向嘉丞早起来了,正窝在大沙发里看电视,往嘴里一颗一颗塞个头饱满晶莹剔透的巨峰葡萄。 他的姿势当然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身上的衣服。 向嘉丞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衣领和袖口设计十分独特,重重叠叠的褶皱,仿佛十九世纪欧洲贵族的样式。只是这件衬衫用料实在太薄了,薄得跟蝉翼似的,近乎透明,隐约可见胸前的两点,和小腹处圆圆的肚脐,还有昨晚留下的青红的吻痕。 除此之外,向嘉丞下面还有一条纯黑色的T字内裤,一小块三角形的布料把前边勉强挡住,后面那根细绳勒在臀缝中。向嘉丞就这么坐在沙发上,貌似十分专注地看电视、吃葡萄。时不时提起手边的一根乌黑的皮鞭,“啪”地打出去,嘴里下命令:“茶几底下,没擦干净,窗台,还有窗台。” 袁一诺全身上下,仅在腰间围着一块窄窄的粗布,半蹲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擦地板。整个身体呈现一道完美的弧线,仿佛古希腊男子雕像,宽阔的后背、结实的大腿,肩背因为用力而肌肉坟起,显出一道深深的沟。肌肤上渗出的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那种粗犷的奔放的彰显雄性的美,简直让向嘉丞难以挪开目光。他手腕一抖,皮鞭轻轻落在袁一诺的后背上,用一种懒洋洋的高高在上的腔调吩咐:“过来,给我捶捶腿。” 袁一诺扔下抹布去洗手,洗干净跑过来,单膝跪到向嘉丞身前给他捶腿。 向嘉丞斜倚在沙发上,跟被奴隶服侍的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似的,漫不经心地支起腿。白色的衬衫下摆根本挡不住腿间的风光,更不用说那块狭小的使那里更加突出的黑色布料。袁一诺眼神不知不觉往那边瞟,刚瞟一眼就被向嘉丞给拉回来了。 向嘉丞曲起皮鞭,挑起袁一诺的下巴,迫使对方向上看。即使是这样卑微的姿势,袁一诺的目光仍是锐利的,有一种野性的明亮。他的眉毛浓重,鼻子英挺,唇线硬朗,完全可以称得上英俊。向嘉丞爱煞了他,从青春年少的时候,从懵懵懂懂的时候……两人目光相对,彼此眸中的渴望和爱意无所遁形。 向嘉丞低下头,轻轻问道:“你在看什么,奴隶?” 袁一诺呼吸有些粗重,压抑着什么似的说:“看你。” 向嘉丞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简直可以称得上诱惑的笑容。他探出舌尖,慢慢舔舐袁一诺的唇形,然后是绵长而令人窒息的深吻。 两人紧紧贴在一处,毫不意外地真切感受到对方的勃起,向嘉丞恩赐似的说:“走吧奴隶,你服侍得很好,我要奖励你。” 两人相拥着滚到床上,袁一诺等不及刚要压住向嘉丞,却被他一个翻身压了回来。向嘉丞不容置疑地说:“是我,奖励你。”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两个手铐,啪啪两声就把袁一诺的双手大张拷在床头栏杆上了。 向嘉丞分开双腿,跨坐在袁一诺腰间,盯着袁一诺半眯起来的眼睛,坏心眼地问:“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26、奖励 ... 向嘉丞嘴里说着,身子慢慢俯下去,舌尖在袁一诺左胸的豆豆上来回挑弄。袁一诺下面已经硬得不行不行的,腿都合不上了,仰躺在枕头上大声踹息,手腕挣得手铐哗啦直响。 向嘉丞捣弄完这一边,再去另一边,同时捏揉抚摸,逐渐向下,来到袁一诺毛茸茸的草丛中,隔着粗布轻轻啃咬。 这比直接套弄更显色情,袁一诺忍不住呻吟出声:“嗯啊……嘉丞……”向嘉丞极有耐性,一点一点探出那里昂扬的形状,手掌握住,上下摩挲。布料的粗糙摩擦着袁一诺的脆弱,带着几分痒痒的刺痛,像通了电,一直冲到头顶。 “嘉丞……嗯……嘉丞……我不行了,你给我吧……”袁一诺嗓音喑哑,暗藏着强烈的欲望和冲动。 向嘉丞笑:“什么不行了?给你什么?”他直起身子,臀缝在袁一诺那里来回磨蹭,若即若离,若实若虚。袁一诺不停地腰身上拱,想要更多,却偏偏不给。 袁一诺涨得难受,用力挣扎,手臂青筋暴起,小腹结实的六块肌清晰可见,嘴里骂道:“他妈的向嘉丞,早晚干死你!……嗯啊……”忽然感到向嘉丞手指在那里灵活地撸动缭绕,快感潮水一般汹涌而上,不禁大声呻吟,这威胁听起来便少了几分力道。 向嘉丞一把扯掉袁一诺胯间的粗布,握住那处灼热,缓缓地向下坐去。到了底端,两人一起低呼出声,袁一诺向上拱一拱腰:“快点动!”他说,“嗯……你快点,快点动……” 向嘉丞偏偏不动,就算动也是不紧不慢的,他闭着眼睛感受后面的充实和麻痒,还有无穷无尽的快乐,像是细细品味着什么似的。 这样隔靴搔痒式的,袁一诺受不了啊,快感稍稍得到慰藉,又退了下去,刚涌上来又消失了。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弄得他简直快要发疯,骂骂咧咧:“向嘉丞你快点动!我操你快点!” 向嘉丞按着袁一诺绷直了的大腿,说:“急什么?” “我靠!”袁一诺彻底怒了,一个鹞子翻身把向嘉丞压在身子底下。向嘉丞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怎么回事?” 袁一诺晃晃手里早成一块废铁的手铐:“就这玩意你想铐住我?真他妈开玩笑。”说完,架起向嘉丞的双腿,一鼓作气冲了进去。 向嘉丞脖颈仰起,“啊——”地一声惊喘,断断续续地说:“应该……应该我说了……嗯啊,别,嗯啊……应该我说了算……” “晚了。”袁一诺语气沉甸甸的,漆黑的眸子里波涛澎湃,“奴隶造反了!”以雷霆之势暴风骤雨般横冲直撞。向嘉丞被铺天盖地的快感冲击得昏头昏脑,只剩破碎的呻吟:“啊啊啊……一诺你好棒……啊啊…嗯啊……太大了……啊嗯啊……不行我不行了……” “不行?!”袁一诺满头是汗,饿狼一样紧紧盯着身下目光迷离的向嘉丞,咬牙切齿地想:今天我就是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不行! “哎,我内裤呢?”向嘉丞洗完澡,光着身子在卧室的五斗橱里翻来翻去,“你洗完放哪了?”说来也奇怪,他做店里的衣服有模有样,库存那点布料足有几百种,闭着眼睛都能说出第几排第几格,可就是在家里找不到自己的东西。 “哪条啊?”袁一诺在阳台把香烟掐灭了,皱着眉头踱回来,“那么多不够你穿的?” “就是露眼那条,穿着凉快。”向嘉丞找半天,转头蹬着袁一诺,“你放哪了?” 袁一诺把他扒拉开:“一边去,啥都找不着,哪天再把你自己弄丢了。”向嘉丞笑嘻嘻地:“没事,你能把我找回来。” “哼,那得看心情,没准出去弄个雏儿,玩着嫩。”袁一诺从第三个抽屉最底下抽出一条纱网似的内裤,扔到向嘉丞脸上,“喏,闷骚。” 向嘉丞白了他一眼:“怕什么,别人也看不见。”他穿上衣服,弄弄头发,转脸问袁一诺:“你完事没?” 袁一诺套上军绿色的大裤衩,白色工字背心紧箍着壮实的身材,露出古铜色的肌肤,拿起车钥匙:“走吧,祖宗。” 向嘉丞去参加马家的PARTY,肯定要喝点酒,不能开车,只好让袁一诺把他送过去。他浅色细条纹衬衫配深灰色长裤,头发打理得清清爽爽,唇边噙着一抹得体斯文的笑容。快到马家时,从衣兜里掏出黑色领结,对着反光镜仔细系好。 袁一诺一连看了好几眼,向嘉丞斜睨着他:“是不是太帅了怎么也看不够?” “切,拉倒吧。”袁一诺不屑地否认,到底不甘心,过一会又嘟囔一句,“没事瞎倒坼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相亲。” 向嘉丞心里暗笑,贴到袁一诺耳边,轻声道:“放心吧,怎么着也没有在家穿那几身好看,是吧?”说完,顺便舔了一下袁一诺厚厚的耳垂。 袁一诺身子一抖,脸色涨得发红,拧起眉毛喝道:“我开车呢,干什么你。” 向嘉丞忍俊不禁,一拍袁一诺肩头:“晚上我自己打车回家,不用你接了。” “别,我还是接吧,不一定又哪个小妹妹拉你讲心事,半宿不回来。”袁一诺对向嘉丞去参加这种什么PARTY老大意见了,关键是那些姐姐妹妹们太热情,他看着都受不了。 向嘉丞想起什么似的问:“水电什么的都关好了吧。” “关好啦,强迫症啊你。” “还说呢,上次你就没关煤气总阀,报纸上都说了,这是火灾引发的最大原因之一。” “总阀没关怕什么?小阀关了就行。火灾就火灾,咱家最值钱的就在我身边呢,只要你没事,咱家就没事。” 向嘉丞转过脸瞧着前面,唇角慢慢扬起来,这话听着真舒服。有时候大狮子也能说点甜言蜜语,虽说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也许正因为这种无意识,才更令人难以忘怀。 车子转个弯,上了一段坡,在一处别墅前停下。向嘉丞打开门,见一个男子也从另一辆车里走下来,却是熟人。他愣了一下,迅速调整面部表情,勾起一个在袁一诺面前绝对不会露出的客气而隐含疏离的笑容,微微颌首:“你好啊左天。” 左天看见向嘉丞,下意识往对方车里看去,似乎有个人,却瞧不清。袁一诺不认识左天,不理会这些,他不愿意和商人打交道,觉得他们太假,自顾自调转方向,扬长而去。 “你好,嘉丞。”左天低声说,语气中竟透着几分怨怼,“你好像最近很忙。” 纯爷们与巧媳妇_21 “是啊,要换季了,订单多了些。”向嘉丞和左天一起上台阶,“你定做的衬衫已经送去了吧?效果可还满意。” 左天心里堵得慌,正是因为这事。他本来指望借着做衣服,能跟向嘉丞多亲近亲近,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理他,连上门送个衣服都不愿意。左天自接手父亲公司之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收到过如此忽视,未免不大痛快,只是碍于脸面,没直接找到向嘉丞店里。他听说马速也请到向嘉丞来参加PARTY,想好了一定要在这里问个清楚,只是一见到向嘉丞气定意闲的笑容,和润泽明亮的双眸,不知怎么,埋怨的话就说不出口,只冷淡地点点头:“不错,谢谢了。” “不用客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向嘉丞礼貌地把客套话讲完,和左天并肩走入别墅。 这次马家的PARTY最主要是迎接从部队归来的大女儿马雨冰。马速的这个女儿可不简单,明明是自幼娇惯的千金小姐,却偏偏不爱红装爱武装,考上了军医大学,毕业后到野战部队当了一名军医,直到最近才退回后方,在陆军总院当外科医生。 此时主角还未出现,客人们陆续到了,三人一群五人一处聚在一起聊天。大厅里乐曲悠扬,侍者穿梭来去,糕点和酒水十分美味。 左天和别人搭讪,聊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眼睛却不由自主总是瞄向不远处的向嘉丞。按说向嘉丞对这种场合应该很习惯,毕竟从小受这方面的熏陶,进退得宜举止有度。但如今又和以往不同,向家的事中G人都知道,更不用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裁缝,和在场的商业人士又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言?以往大家看在他父亲面子上,对他自然另眼相待,现在他却今非昔比。中国人的旧观念,手艺人都是下九流,登不上大台面。大家表面上不说,骨子里都会有几分瞧不起。 可令左天惊讶的是,向嘉丞还能很好地适应这样档次较高的聚会形式,或仔细聆听或侃侃而谈,唇边始终噙着那抹淡然从容的笑意,泰然自若、游刃有余。那抹月光莹白而明媚、内敛而含蓄,让人不由自主为之向往,心有所动。 27、聚会 ... 左天在看到这些的时候,不会想到向嘉丞为了这一切付出多少。远离一个圈子太久,想要再次溶入,实在很难,尤其当初离开时何等不光彩。但向嘉丞没有别的办法,他的制衣店主要针对的就是高层群体,他必须溶入。 也许从潜意识里,从向嘉丞的内心深处,还有一种无法言表的傲气和志气——我终究还是会回来的,尽管没有当副市长的父亲可以依靠。 起初一点也不顺利,甚至马速把他重新引入到这个圈子里,心中也是十分忐忑的,若是被人传闻他和以前的向市长有什么瓜葛,那就太得不偿失了,这一举动有点冒险。 可向嘉丞的表现打消了马速的顾虑——这点冒险还是值得的。一开始没有人理会这个前任副市长的公子,他们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不嘲笑,但也不亲近。我们聊我们的,权当你不存在。这种忽视是“有教养”的群体用来排外的一种方式,得体,却也冷酷。 向嘉丞独守一隅,品着香槟,吃点东西,好像与周围热闹的群体格格不入。换做别人,恐怕早就受不了了,那样尴尬的氛围。向嘉丞无所谓,或者他装作无所谓,他不是没有痛苦过,不是没有失意过,但只在袁一诺面前。一踏出家门,他就完全换成另外一张面孔,温文有礼、举重若轻,微笑着面对一切怀疑、冷漠、鄙视、嘲弄的目光。 渐渐的,人们习惯了向嘉丞的存在,有几个人在马速的暗中鼓励之下和他进行了短暂的交谈。于是,说话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当然不排除里面有故意使坏想让向嘉丞出丑的,甚至当面提及他的父母。对于这种人,向嘉丞太了解如何对付这样恶意的挑衅,你失态你愤怒你羞愧你甚至脸红一下目光闪躲一下,都是失败,都会成为他们在背后嘲笑你的谈资,都中了他们的圈套——他们就是来羞辱你的,让你知难而退。 向嘉丞浅笑以对,不卑不亢,眼睛始终直视着对方,眼眸清澈得仿佛山间的浅溪,映出对方丑陋的脸。对方索然无味,反倒觉得尴尬起来。 事实证明,人们的记性比忘性要大得多,只要你有本事让他们忘记;事实证明,人们通常情况下都是灰色的,没有善良得像天使,也可没有邪恶得像魔鬼。他们瞧不起地位底下的人,但却尊重精神上的强者,而向嘉丞,无疑,凭借自身的人格和魅力,赢得了这种尊重。 男人们喜欢强者,从骨子里就喜欢,尤其是遇到重大挫折仍然屹立不倒的人。更何况向嘉丞的父亲在世的时候,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交下。他得罪过多少人,也就帮助过多少人。他出事,大家怕引火烧身——毕竟谁也不干净——都不敢出头,如今时过境迁,对他的儿子照拂一番也是应该的,也是尽了朋友的义务。 人心都是肉长的,在世道上摸爬滚打得再久,毕竟还有柔软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向嘉丞绝对不可能动摇他们哪怕一丝一毫的利益。向嘉丞只是个裁缝而已,他既不经商,也不从政,提出的一些关于穿着的意见十分中肯,对收藏有独到的鉴赏力,尤其是衬衫做得太好,简直可媲美港台的品牌。 多交个朋友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向嘉丞成功地成为了这个圈子的一份子,淡然的、恬静的、从容的、优雅的,如鱼入水、游刃有余。这就是向嘉丞,他的性格和魅力,能让周围的人忽视那些身外的东西,只注意他这个人,和他犹如月光一般柔和明亮的光彩。 左天刚刚从国外回来,他还不知道这些。令他懊恼的是,自从踏入马家的宴会厅,向嘉丞始终没有,哪怕一眼,看过左天。 左天盯着和别人谈笑风生、彬彬儒雅的向嘉丞,心里涌上一股不明不白的怒意。直至此时,他仍是被忽略的那一个,就在他对向嘉丞表明心迹之后;更可恨的是这样的向嘉丞,让左天依旧移不开目光,就像一块磁石,不经意间,就吸引了左天全部的注意力。 左天在侍者的托盘上换下手中空杯,慢慢走向正和一位女士交谈甚欢的向嘉丞。 “对不起,打扰了。”他说。 “哦,是你啊。”那位女士轻轻后退一步,让向嘉丞和左天见面,“嘉丞,这位上个月回国的左先生,您还不认识吧,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谢谢,不过不用,其实左天是我的大学同学。”向嘉丞微笑着说,“我刚刚为他量身定做了一打衬衫。” 那位女士掩口而笑:“那就太好了,嘉丞的手艺还用说吗?喏,下次我去香港买衣服,你可得帮我当参谋。” “乐意之至。”向嘉丞真诚地说,“我觉得你现在这身桃红色长裙就非常漂亮,显得更加皮肤白皙,光彩照人。” 女士红晕双颊,说:“法国时装周时买的,还是嘉丞有眼光。”她看出另两位有话要谈,便道,“那就不打扰你们了,一会聊。” “一会聊。”向嘉丞得体地微微颌首,目送女士离开,然后转向左天。 到了向嘉丞面前,左天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沉默了一会,突然道:“嘉丞,我说喜欢你,是认真的。” 他的语气沉甸甸的,好像被什么坠着,带着几分郑重。 “是么?谢谢。”向嘉丞淡淡地说。 左天深吸一口气:“我们好好谈谈吧。” 向嘉丞诧异地瞥了左天一眼,笑道:“谈一谈当然可以,不过……”他一摊手,“好像现在不太适合。” 左天开口刚要再说,忽然旁边一人惊讶的低呼:“嘉丞?” 向嘉丞和左天同时回头,赫然竟是向嘉天。他穿着香槟色西装,白衬衫、白领结,配浅棕色皮鞋、Audemars Piguet经典腕表。光鲜亮丽、风度翩翩,简直可以去走颁奖晚会的红地毯。 向嘉丞给左天和向嘉天两人介绍了一下,两人握握手。左天见的确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便道:“一会再聊。”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向嘉丞一眼,转身去和别人打招呼。 向嘉天难以掩饰语气中的惊愕,低声问弟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会?”向嘉丞好笑,“你来我就不能来?” “你不就是个裁缝吗?”向嘉天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见到弟弟微微蹙起的眉峰,立时改口,“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他挺美式地耸耸肩,索性坦率地道,“好吧,我挺意外的。” 向嘉丞微笑:“我倒觉得没有什么。”他顿了顿,抿一口香槟,慢慢地补充一句,“事实证明,没有亲人的提携,凭着自己的本事,我一样可以重新站起来。” 向嘉天被弟弟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难得地面皮一红,就坡下驴打圆场,干笑道:“当然了,我弟弟还说什么?从小就有能耐,我这个大哥是自愧不如啦。”说着拍拍向嘉丞的肩头。 “嘉天,不介绍一下么?”一个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向嘉天搂着弟弟的手臂顿了一下,随即脸上浮起一种肤浅的轻快的笑意,“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呃,我的朋友廖涵;这位是我弟弟,向嘉丞。” “你好。”向嘉丞和廖涵握手。眼前的男人三十来岁,似乎有外族血统,五官深刻,一身深灰色条纹西装,蓝色法式小领衬衫,显得成熟稳重、气质独特,只是眼里的光极为深邃,好像一下子能看穿你的五脏六腑,让人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早听说嘉天有个弟弟,在S城开一家制衣店,果然名不虚传。”廖涵望着向嘉丞,眸色幽深。 这话说得古怪,向嘉丞总有一种被他审视的感觉,垂下眼睑一笑:“廖先生太过奖了。” 廖涵举杯示意:“以后有机会,能不能也为我定做些衣服?” “当然可以,荣幸之至。”两只玻璃杯轻轻相击,发出“叮”地一声脆响。廖涵再凝视了向嘉丞一眼,转身走开。 向嘉天紧锁眉头,眼中流露出几分担忧。见廖涵转过去没留心这边,凑到弟弟耳边,严肃地说:“离这个人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没等向嘉丞反应过来,已跟着廖涵走了。 向嘉丞望着两人的背影,猛地醒悟到了什么,倒吸了一口气,皱起眉头。思忖一会,又疑虑地缓缓摇摇头——不太可能吧。 这时,乐曲陡然停止,来宾逐渐安静下来。紧接着悠扬的旋律再次轻飘飘地在空中徜徉,马速和他的夫人,带着两个漂亮的女儿,终于出现在大家眼前。 马雨涵身上的深红色公主裙,是向嘉丞为她挑选的,她身材娇小可爱,活力十足,笑容甜美清纯,像个迷人的小精灵。姐姐马雨冰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宴会,她一直在野战部队做军医,前不久刚回到父母身边。和妹妹相比,她要沉静得多,目光之中带着医生特有的锐利和冷静。衣着朴素简约,不是大品牌的东西,但她气质出众,身材高挑,在一众珠光宝气衣香鬓影中,十分特立独行。 马速很为自己这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儿为豪,说实话他这次把大女儿隆重地介绍到众人面前,也有一种想要给她找个好女婿的意思在里面。虽说大女儿脾气冷傲了点,但谁敢保证这些青年俊彦里就没有让她在一刹那擦出火花的?他这个女儿性子太倔,当年不顾家里阻挠,毅然决然报考军医大学,毕业后明明可以留校任教或者前往军区总医院,却非要下野战部队不可。幸好现在开了窍,肯回到后方来了,要是再能找个好丈夫,他和妻子才算真正放下了心。 父母对孩子的牵肠挂肚是一辈子的事情,总想给他们最好的,哪怕只是期望。 舞会开始了,马雨涵拉着表哥的手开舞,可也只和他跳了一支,便走到角落里聊天,眼睛时不时往一旁瞄过去。 马速为大女儿逐一介绍来宾,到向嘉丞这里,特地加上一句:“我这身衣服就是他做的,很棒吧。” “向先生品味不俗。”马雨冰唇边泛起浅笑,虽然很淡,“爸爸总提起你,印象很深刻。” “叫我嘉丞就好,那都是马叔叔照顾。”向嘉丞顿了顿,目光落在马雨冰左腕一串样式奇特的手链上,“你的手链很特别,我能看看么?” 马雨冰迟疑片刻,说:“当然。”抬起皓腕。 向嘉丞其实早就看清楚了,只不过为更确定一些。这个手链上串着一枚斑驳的子弹壳,链子是用镂刻的小木珠子做的,可以称得上简陋而粗糙。 但这种样式、刀刻的痕迹、小木珠子的穿法,向嘉丞太熟悉了,他自己就有一串一模一样的。子弹壳是袁一诺第一次回家特地给他带的礼物,木珠子还是向嘉丞教他刻的,因此那种手法除此一家,别无分号。 向嘉丞向马雨冰含笑颌首:“非常别致。”心里却早就翻了天。好啊袁一诺,送我的东西居然还给别人一份,还是个女的?今晚非揪着你的小JJ问清楚不可! 纯爷们与巧媳妇_22 28、拒绝 ... 其实向嘉丞对这串手链也没有多么看重,虽说当时袁一诺给他时,内心还是挺感动的。袁一诺当上义务兵,两年之内不许回家探亲,这可把向嘉丞给熬坏了,就怕这小子这一去天高路远的风景多彩的,彻底就把自己给忘了,回来挂着亲切又陌生的笑容,对他说:“你好,嘉丞。”要真那样,向嘉丞死的心都有了。 于是,向嘉丞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袁一诺要去当兵前夕,用点小计谋把这小子坚决拿下。 拿下是拿下了,但就那么一回,一回能不能抵得过这两年?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牵肠挂肚,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地把袁一诺给盼回来了。而且不但人回来,还给向嘉丞带回一个子弹壳做的项链。说是项链,其实就是一条黑细绳子串着一枚子弹壳。 向嘉丞心里乐得开了花,偏一撇嘴:“不咋地,就这么串条破绳子就完了?” “啊,那你还想怎么着?”袁一诺拧起眉毛,粗声粗气地问。 “怎么着也得雕点花纹什么的,要不能说是你做的吗?” “子弹壳上雕花纹?”袁一诺气乐了,“你当子弹是泥捏的吧?啥也不懂,胡说八道。”说着收回来,“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向嘉丞,一把抢回来,别别扭扭挂脖子上:“凑合戴吧。”过两天不知从哪翻出一块紫檀木来,扔给袁一诺,外加画着花纹的纸片片,“喏,就照这样给我弄几个珠子。” 袁一诺嗤地笑出声来:“拉倒吧,这么着更难看。” 向嘉丞挑衅地斜睨着他:“你弄不?” 袁一诺骚骚后脑勺:“好好好,我给你弄行了吧?你就是我祖宗。”把一个小木头块磨成小圆球,那也是不容易的。袁一诺休假这几天啥也没干,拧眉攒目地就弄这玩意了。他手指头粗,木珠子太小,咬牙切齿地较劲,连饭都顾不得吃。 向嘉丞在一边逍遥自在地看电视,一会往袁一诺嘴里塞瓣橘子:“好好干,领导很看好你。” “别学你爸打官腔行不?听着牙疼。”袁一诺不耐烦了,把小刀子扔桌子上,一脑门子细密的汗珠,“他妈的,这比负重35公斤来个十公里越野都累。” 大狮子终于忍不住炸毛了,向嘉丞笑嘻嘻地上前给他捋捋,吧嗒亲大狮子一口,低声说:“我不就好这口嘛。” 袁一诺脸红了,这话说得太一语双关,引申含义无穷无尽的。袁一诺不由自主就往那无穷无尽的地方联想,这一联想,脖颈子都红了。哪哪都红的袁一诺就没法再吱声,认认真真地捡起那个只有拇指盖大小的玩意,认认真真地雕琢,心甘情愿的死心塌地的。 向嘉丞贴在大狮子身边给他做指导:“左边,左边刻深一点,这个弧度……” 就算把项链改成手链,袁一诺休完短短的一个星期探亲假,还是没弄完,说好带回特种部队去,慢慢雕,下次回来再送给向嘉丞,谁知一等又是一年半。 向嘉丞戴过几天,然后就扔到床头柜的抽屉里了。一来,那玩意刻得手艺实在不怎么样;二来,向嘉丞又不是女孩子腻腻歪歪,俩大老爷们鼓捣点定情信物什么的也太肉麻了吧,知道有这份心就够了。所以,尽管向嘉丞家里出事时,他收拾东西也带走了这串手链,不过仍然扔在抽屉的角落里,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谁成想今天能在这种场合再见到这样熟悉的粗劣的手工制品?而且还是戴在马家大小姐的手腕上。马雨冰竟不觉得配不上她那身衣服,看样子一直就没摘下来过。不用问,里面肯定有故事,没准故事还不简单。 向嘉丞暗地里琢磨着该怎么“审问”袁一诺,唇边的笑容更深了,愈发显得俊雅迷人。 不可否认,左天就被这种笑容给迷住了,他的目光始终没能离开向嘉丞。最后终于忍不住 凑了过来。 此时宴会已经进行到一个阶段,气氛渐渐烘托出来,空气中飘荡着醉人的酒香和糕点甜美的气息,更多的则是来宾们的轻言笑语,和悠扬的乐曲。 向嘉丞应酬一阵,终于腾出功夫来休息一会,他端杯香槟来到敞开的阳台前。夜风清凉如水,吹散燥热和疲惫,令人为之一振。院子里的菊花开得正好,娇黄嫩紫,在路灯下摇曳多姿,朦胧优美,别有一番风致。 向嘉丞曲起双臂撑在阳台的栏杆上,身子很随意地俯下去。左天盯着他清瘦的侧影,走过去很有风度地问道:“可以谈谈了么?” 向嘉丞直起身,两人对视了一会,一个完全洞悉对方的心思,一个已然知道对方的洞悉,一时之间,竟谁也没开口。 过了一会,左天笑了一下,这一笑竟带着几分自嘲,他说:“嘉丞,我真的很喜欢你,也许你觉得有点唐突。” 向嘉丞垂下眼睑,他没去看左天,一只手撑在白色的阳台栏杆上,望着和灯光交相辉映的璀璨的星空,悠悠地问道:“你喜欢我什么呢?气度不凡?或者是,会做衣服?”他瞧了左天一眼,目光里透着隐约的讥讽。 这抹讥讽刺痛了左天,一颗真心摆出来人家根本不在意。他沉默片刻,说道:“我承认我对你还不够了解,不过我会尝试去了解,我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 向嘉丞轻轻吐出一口气:“你只喜欢这样的我,自信优雅,风度翩翩。但你知道我最失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么?你见过我愤怒得不可自控的样子么?你能想象我像个泼妇一样把人骂个狗血喷头然后痛哭失声么?”他凝视着左天,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你太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了,左天,这些都是假的。”他顿了顿,低声说,“有人见过,而且不嫌弃那样的我,所以……我绝不会离开他。” 可能向嘉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提起袁一诺时,眼睛有多么亮,仿佛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左天没有错过,他陡然明白,向嘉丞所说的话,并不是为了拒绝他而找到的借口。也许,眼前这个人,正如他自己所说,展露在外人眼前的,只是自身的一个片面。 左天怦然心动,他忽然很想见见那样的向嘉丞,那样表露情绪的、随心所欲的向嘉丞,那样富于生气会大哭会大笑的向嘉丞,而不是此刻站在面前,永远挂着得体精致的面具。左天不禁失声低唤道:“嘉丞……” “所以,对不起。”向嘉丞打断对方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断然说,却听不出有什么歉意,“我和他从小就在一起长大,他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不可能再有其他想法。” 左天想了想,放松下来,一耸肩:“于是,我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半点都没有。”向嘉丞坦然地面对他,眸光清澈,透着几分调侃。 “好吧。”左天举起酒杯,“还是朋友?” “当然。”向嘉丞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我靠真不容易,总算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他毕竟还是不想得罪左天,这个圈子太闭塞了,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影响到店里的生意,可又实在厌烦得要死。好吧,反正这小子在中国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以后尽量避免见面。向嘉丞暗中核计着,脸上却不露声色,对左天微一颌首,转身走回大厅。 向嘉丞没料到的是,他刚一离开,左天盯着他的背影,敛了唇边的笑容。他太少被人这样拒绝了,滋味很不好受,更何况他觉得自己是动了真心。左大少爷动真心,那是破天荒头一遭,以往的莺莺燕燕似乎都成了过眼云烟,消散不见。眼里就剩这么一个,人家还不领情。一腔热血被冷水当头一浇,冲了个透心凉。左天觉得自己就像个大笑话,失意和沮丧转成一股愤懑的浊气,噎在胸口,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他狠狠灌下杯里的酒,扯开脖子上紧箍着的领结。 向嘉丞在舞会里又晃了两圈,看看时间过得差不多了,便向马速夫妇和两个姐妹告辞。马雨冰仍是极为冷淡的样子,随意点点头;马雨涵却有些心不在焉,嘴上答应着向嘉丞,眼睛却不时瞄向舞池中间,神情有些落寞沮丧。 向嘉丞下意识地扫一眼,见房地产大亨吴志的儿子吴庭阳正在和一位正当妙龄的女子翩翩起舞。向嘉丞心头一转,立刻明白,心里不由暗笑,小丫头这是情窦初开芳心暗属了。 向嘉丞边往外走边拿出电话,上面竟有个袁一诺的未接来电,想来是刚才舞厅里没听见。向嘉丞拨回去,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听着周围也是混乱不堪,有人嗷嗷地叫唤。袁一诺扯着嗓门嚷嚷,差点震破向嘉丞的耳膜:“嘉丞啊!啊,刚才我给你打电话啦你没接呀。” 向嘉丞站到十字路口:“你小点声,我听得见。” “啊?你说啥?!哎呀等我出去的。” 向嘉丞翻个白眼,等一会那边又传来袁一诺的动静,这回声小多了:“嘉丞,我有个战友回来探亲,非要我陪他喝酒,你自己打车回家吧。” “嗯,行。”向嘉丞点点头,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别喝多了啊,我还有事问你。” “啊,好好好。”袁一诺一点没听出来向嘉丞语气有什么不对,没心没肺地还废话呢,“我这边还得晚点,你先睡吧。”还没等向嘉丞再说什么,他先按断了。 向嘉丞瞧着手机,笑着点点头,就是这笑容有点诡异:“袁一诺你行,不但给女孩子送东西,食言不来接我,而且还学会夜不归宿了。你等你回家的!” 29、战友 ... 袁一诺接到这个电话绝对很突然,他吃完晚饭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注意着墙上的挂钟,准备十一点左右就去接向嘉丞。这时候,他手机上收到一个陌生的来电显示,还是个座机号。 袁一诺接听,里面传出阔别已久甚至以为自己已然忘记的声音:“袁一诺。”电话那边的人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个字一个字断开说,还是忍不住微微发颤。 袁一诺傻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那里足足半分钟。那边也不说话,只等着,他笃定袁一诺一定能认出自己。 “我草,王跃海。”袁一诺大喊出那个仿佛是上辈子结识的名字,提高声音,“你他妈的是王跃海!” 那边憨憨地笑起来:“行,你小子还没忘了我。” “去你妈的!”袁一诺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没拿手机的手叉着腰,激动地在地板上走来走去,“你个瘪独子你在哪呢?你休假了吗?!” “我就在S城。”王跃海语气也平静了许多,“正要回家去,走之前想见你一面。”他沉默一会,慢慢地低声说,“一诺,我也转业了……” 袁一诺心头颤了一下,他说:“先啥也别说,你在哪呢?我去接你,咱俩好好喝一回。” “好。”那边笑,“我就在北站,这里变化可真大。” “搞什么全运会,忙着翻修重建,你等着,我这就开车过去。” 袁一诺兴冲冲地进卧室换衣服,一颗心砰砰乱跳,没想到王跃海竟然来找他了,峥嵘岁月如水过,铁马冰河入梦来,简直令他难以自抑。穿好衣服闭着眼睛默立了好一会,又做了两个深呼吸,这才恢复平静,用手机给向嘉丞打电话。可没人接听,再打,还是没人。袁一诺想了想,算了还是先接老战友,大不了让嘉丞自己打车回来。 开门、下楼、开车、走人! 纯爷们与巧媳妇_23 袁一诺前后在部队一共干了五年,一年义务兵,四年特种兵。这五年他一直跟王跃海在一起,他俩特有缘分。同一个排同一个班同一个宿舍同一个特种大队,甚至老家都紧挨着,一个在S城里,一个在S城郊区的农村。这在部队实在太少见了,少见到别人都拿他俩开玩笑:你俩上辈子不会是夫妻吧?少见到进行特殊训练时,教官最爱拿他俩做样板,你俩关系不是最好吗?最铁吗?去,上去,扇他耳光,我说停,才可以停!那是特种部队进行的抗审讯训练,不但要打,还得嘴里骂着打,骂的不清楚打的不够疼都得重来。袁一诺眼睛都熬红了,看不出个人形。王跃海胸膛不住一起一伏一起一伏,猛地转脸对“教官”破口大骂:“我操你妈!”疯了一般冲过去,连踢带咬。不用说,被人拉开一顿臭揍,袁一诺也没跑。 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称不上愉快,那时袁一诺没注意到这小子,而王跃海站在新兵队伍里瞥了袁一诺一眼,轻蔑地想:少爷兵。 袁一诺真是少爷兵,他是被向嘉丞的父亲托关系送进去的。向父以前也当过兵,很多战友仍然留在部队里,里面恰巧就又袁一诺当兵时所在部队的团长,于是团长把人交给连长,嘱咐要好好带。 相对社会来说,部队是个完全独立而封闭的环境,它有自身不可磨灭的特点,其一就是官大半级压死人,等级分化极其严重;其二就是人际关系十分重要,尤其是个人背景,这里专指家庭有部队背景,其他不作数。部队不认别的,什么有钱有势全都靠边站,看背景只看一条,你家里有没有人当过兵,什么职务。在新兵入伍彼此完全不熟悉的情况下,这就是首长认识你的先决条件。 袁一诺没跟着新兵们一起进大院,他是坐着专车来的,是连长带着小兵开车送他来的,当着一排青涩得跟刚冒出来的青苞米似的新兵蛋子的面,亲自把袁一诺交到班长手上:“这小子叫袁一诺,你的兵。”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所以,袁一诺当新兵那段日子,很好,但也很惨。 很好,就是说老兵没有敢欺负他的。老兵欺负新兵那是传统,给他们洗衣服洗床单洗臭袜子刷臭鞋,撅着屁股刷厕所扫猪圈,那都是应该的。以前甚至还有打骂,班长连长带兵,动不动也打也骂。后来国家全军下令,不许打骂新兵,这才收敛些。你掉眼泪你委屈你受不了,没人同情你,这就是男人,这就是部队,这里只认强者。包括这种“欺负”,那也是淬炼的一种方式,是溶入这个群体必不可少的步骤。你的神经得像钢筋一样粗,意志得像铁铸一般硬,想要悲春伤秋、自怜自艾、挺不下来打退堂鼓——你确定你要当兵? 没人敢欺负袁一诺,老兵油子一个比一个滑,连长亲自送来的,你知道他有什么背景么?不知道就别招惹。不但不欺负,有个别势利眼的还跟袁一诺套近乎称老乡。袁一诺哪怕松懈一点,义务兵的两年会像流水一样划过去,一点痕迹留不下。 可惜袁一诺不是那样的人。袁一诺别的本事没有,偏有一身傲气铁骨。他就是想当兵,一心一意当个好兵。 况且在新兵连的时候还没有老兵,全是新兵,所以这点“好“就没体现出来,他就觉得惨,很惨。 因为没有一个新兵愿意跟他交真心的朋友,大家表面嘻嘻哈哈,其实谁都瞧不起他。 奇怪得很,对于他这种堂而皇之生怕别人看不出来的“后门兵”,人们敬而远之、不敢得罪,但心里一直鄙视你,永远不会把你当兄弟。 在部队里,不拿你当兄弟,那是个什么滋味?袁一诺找班长谈心,找战友聊天,甚至帮别人整理内务,没用,全都没用,该不待见还是不待见。 最后事情就出在王跃海身上。这小子是农村兵,农村兵和城市兵始终是不可调和的两种状态,每届训练新兵都要因为这个做大量的思想工作。结果这次,袁一诺和王跃海炸锅了。 起因是袁一诺从外面弄回来几条香烟,送给连长班长副班长,剩下的要和同寝的战友分掉。烟在部队可是个好东西,尤其是这种在院子里小卖店绝对买不到的进口烟。弄进来几条对袁一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向父也明白部队的“潜规则”,你得跟领导和战友搞好关系,但他毕竟在地方待得太久,忘掉部队里的一些不能言说的禁忌,把官场上的那一套弄部队里来了。结果吃亏的只能是袁一诺。 袁一诺给同班的发烟时,就有人笑着推脱不要,只说谢谢。袁一诺憋屈就憋屈在这里。部队是男人的地盘,男人交往有男人交往的方式,勾肩搭背骂骂咧咧拿东西不说谢你不给都得上前明抢瞧不起弱者崇敬强者,这才是爷们。男人之间没有客套,男人之间不需要同情。可是都在一起混一个月了,同班的战友还跟袁一诺说谢谢,摆手不要。这俩字就像当面甩给袁一诺俩耳光,啪啪带响还不能还手。 袁一诺心里憋屈极了,心火一拱一拱地却发泄不了,这才叫上杆子不是买卖,热脸蛋贴人家的冷屁股。袁一诺那时刚十八,年轻气盛,一点就着,当下把香烟揣在兜里,怒道:“爱抽不抽,当他妈我愿意给你们呢!”转身便走。 这句话犯了众怒,大家瞪着袁一诺的背影。王跃海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用一种称得上很低但袁一诺绝对能听到的音量骂道:“是个屁!” 袁一诺回头,眼睛已经立起来了,像两枚上了膛的炮弹。他攥着拳头,低喝:“你他妈骂谁呢?” 王跃海双手抱胸,高高扬起下颌,双腿跨立,一脸挑衅:“我还就骂你了,怎么着吧?没有你爹的关系你是个屁?!”他早就看袁一诺不顺眼了,就是出身好点呗?会投胎,除了这个还是个狗屁?! 袁一诺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总算找到地方,二话不说一点没犹豫,大狮子嗷一嗓子就扑到王跃海身上了。那时候大狮子扑食打架的功夫还差点,跟号称黑水蛟龙的王跃海恰恰弄了个平手,当然他俩不只眼下,以后一直都是平手,暗中较劲互不相让你追我赶你赶我超,这才成就两个硬杠杠响当当的特种兵。 这场架打得天昏地暗,一个宿舍的人极有默契地保持沉默,谁都不去班长那里告状。大家围成个圈,把一龙一狮子困在屋里,看他们拧在一处毫无章法,用后来班长骂他俩的话就是活像两个地痞小流氓! 大家都等着看袁一诺被臭揍一顿,出出胸口恶气,没想到这小子还挺厉害,鼻青脸肿的愣是没趴下,憋足了劲一声都没有,就是干! 最后不用说,俩人全受处分,当众做检查,全班写检讨书,流动小红旗转移阵地。大家把过错全归到袁一诺身上,反倒跟王跃海关系更好。 袁一诺来了倔脾气,我就这样,你们爱咋咋地!你们不待见我,我还不待见你们呢。 这样僵持又挺了一段时间,新兵训练经过一段时间,连长过来检查,心血来潮,让新兵们一起做俯卧撑,能做多少做多少,看谁做得多。 小老爷们做俯卧撑,三四十个还是没问题的,经过新兵训练,五六十也差不多。过一百就有人做不了了,胳膊开始发抖,哆哆嗦嗦姿势也不标准。几个班较劲,你不起来我也不起来,当兵的荣誉感强,这从新入伍就开始培养。 可这玩意不是说你不起来就行,气力到了尽头,就得直接趴下。过一百五躺倒了一大半,过二百就剩几个人了,过二百五就剩下俩人了。 ——袁一诺和王跃海。 30、转业 ... 袁一诺和王跃海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四只眼睛血红血红,两人起起伏伏频率都一样。这一下大出大家意料之外,王跃海不用说,农村兵没有城市兵那么娇生惯养,身体素质好也是普遍规律,他们没想到袁一诺居然也能这样。 其实袁一诺在家里只能做二百个,但他心里火烧火燎的,像有什么就要爆炸开来。他连续几天几夜吃不好睡不好,就想着怎么才能在部队里走下去走得更远。他给向嘉丞打电话诉苦,向嘉丞旁观者清:“当兵的靠什么?就是体能和素质,你要是个好兵,还怕他们不待见你?老爷们训练场上见!” 对,训练场上见!袁一诺豪气顿生,我就是要让你们知道知道,没有后门关系,我照样是个好兵! 王跃海做到297个,真不行了,他憋着气鼓着腮帮子,滴滴答答顺着脖颈子往下淌汗,额头上青筋暴露。最后一个摇摇晃晃撑起来,浑身直突突,旁边战友给他加油:“王跃海!王跃海!”他手臂劲力到了顶点,终于再撑不住直趴下来,引起一片遗憾的叹息。 袁一诺也不行了,但他还在做,299,300,301……没有人给他加油,周围一片沉默。其实加不加油他也听不见了,他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发黑,口腔里满是铁锈的味道,好像随时都能喷出一口血来。 310个,袁一诺一共做了310个,这在新兵中简直是破天荒的记录,连连长都有些惊讶,说实话他以前也没把袁一诺当回事。 袁一诺最后整个人瘫到地面上,缓了十来分钟才喘上这口气,班长派人把他扶回宿舍去。袁一诺这次累惨了,晚饭都不想吃,两条胳膊不像自己的,抬起来都费劲。 今天是星期六,新兵可以休个周末,领导们一般睁一眼闭一眼,差不多就过去了。宿舍里空空荡荡,连个人影也不见,袁一诺仰躺在床上,忽然觉得空落落的,没有底。这就是自己千方百计要进入的军营?这就是向叔叔口中亲如兄弟的战友?在这一瞬间,袁一诺后悔了,他从来没有这样想念向嘉丞。早知如此,不如乖乖找份工作,都比在这里受罪强,至少能陪在向嘉丞身边。 他正胡思乱想,头顶上传来脚步声。袁一诺没去看,他现在谁都不想见,就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心里琢磨不干了回家去的念头。 一个人在床边说:“喂。”挺不客气的,是王跃海的声音。 袁一诺抱着胳膊,没理他。 “喂!”王跃海一边叫一边敲了敲床栏杆。 袁一诺偏头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王跃海脸上表情还挺复杂,有点尴尬,有点沮丧,有点难为情,还透着几分不情愿,也不看袁一诺,嘟嘟囔囔地说:“我们弄了几瓶酒,你去喝不?” “啥?”袁一诺眼睛瞪圆了,新兵连喝大酒那是明令禁止的,多说周末领导心情好给一人两瓶。剩下的都是偷偷摸摸,没人捅上去就完事。当然这种事情仅限于关系特好的哥们,要不然被人打小报告,吃不了兜着走。 自从袁一诺来当兵,就没有一个人请他喝过酒。他也影影绰绰听说过那点破事,于是也就格外郁闷。哪成想今天王跃海主动找上门来了。 王跃海不耐烦地一仰头,别别扭扭皱着眉头:“你去不?来个痛快话,别他妈磨磨唧唧的。” 袁一诺一轱辘从床上坐起来:“去,干吗不去?!” 那晚袁一诺喝了很多酒,自己抢酒喝,一肚皮的牢骚借着酒劲全吐出来了。好像还跟王跃海打了一架,打得痛快淋漓…… “还说哪。”王跃海喝得满脸通红,醉醺醺地指着袁一诺,嘴皮子都不利索了,“你他妈酒量好着呢,那天多说五瓶,装什么喝多啊你装。” “我不装我还能混下去吗?你瞧你们那一张张嘴脸,尤其是你,看见我跟看见狗屎似的,恨不能一脚踢门外头去。”袁一诺也好不了多少,上身衣襟全扯开了,露出发达结实的腹肌。 “你小子,他妈的真能。”王跃海又启开一瓶,咕嘟咕嘟往嘴里灌,末了用手背一抹嘴,“你还记得你第一回五公里跑了多长时间不?” 袁一诺呵呵笑了,脸上得意洋洋,拖长声音:“那是——16分48秒,连长都连说不错不错。”也就是因为这两次出的风头,袁一诺从战友们眼中的“少爷兵”一跃成为崇敬的对象。男人和男人,简单得很,只要你强,只要你能,只要你有本事,不论出身。 “草!”王跃海笑骂,“看你那得瑟样,当年我就不待见你这么得瑟,你不就是身体素质好吗?射击你能比得了我?搏击你能比得了老段?” 老段跟他们不是一个连,到特种部队才认识的。袁一诺下意识地问道:“对了老段怎么样?大栗子和丁当他们呢?” 老段在他们特种小队里岁数最大,在袁一诺之后退伍。大栗子是河南人,偏长得人高马大,颇有东北汉子的气势,从小在山上拜师练过,一身硬气功刀枪不入。丁当长得秀秀气气的天生娃娃脸,偏偏跑起来速度飞快,仿佛练过轻功,一笑脸上一个酒窝……熟悉的名字一个一个从袁一诺嘴里说出来,好像在心底已经念过千遍万遍。 袁一诺刚回家的时候,天天做梦都是绿色军营,出生入死过的战友们在眼前晃来晃去。他睡不着,他舍不下,早上朦胧时分总能听到起床号,清脆响亮,直落到心坎里。 “大栗子还好,听说回去进公安局了。丁当……”王跃海声音低沉下来,“丁当牺牲了……出任务,踩中雷区,尸首都没留下……” 袁一诺抹了一把脸,没说话,KTV包厢里大屏幕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映得两个人的表情幽黯难辨。王跃海突然“嗤”地笑一下:“你和我能活着坐在这里,真他妈幸运!” 袁一诺举起酒,沉声道:“敬兄弟!” 王跃海举起酒:“敬兄弟!” 敬那些天各一方,甚至生死永隔的,兄弟! 铿锵的旋律陡然响起,激昂的节奏一下一下砸在鼓膜上。王跃海腾地站起来,一把抄起麦克风:“我的歌,不许跟我抢我告诉你!”然后哈哈笑着张开嘴巴唱起来:“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袁一诺还能让他?拿起另一个麦紧跟着唱起来:“嘿嘿枪杆握得紧,眼睛看得清……”唱着唱着王跃海就没动静了,他直勾勾盯着屏幕上闪过的一身一身绿军装,面无表情。 纯爷们与巧媳妇_24 “跃海……”袁一诺轻轻唤他,明白他心里难受,这种滋味袁一诺也尝过,锥心刺骨,一辈子也忘不了。 王跃海傻愣愣地回过头,注视着袁一诺,眼睛里渐渐浮上泪意,他说:“一诺,我再也不是个兵了,再也不是了……” 袁一诺上前一步揽住王跃海的肩头:“不,当过一天兵,一辈子都是个兵!” 王跃海悲从中来,抱住昔日的战友,放声痛哭。 两个人先喝酒吃饭再去唱歌再喝再唱,哭哭笑笑一直闹到凌晨三点钟,王跃海醉得不行不行的,抱住袁一诺唠唠叨叨:“一诺……你是爷们……你能,我这辈子就服你……可你他妈当年为什么要主动申请专业啊?你知不知道那时我老伤心了……老伤心了……” 袁一诺还清醒几分,没说话,搂住王跃海钻到出租车里,一溜烟回了家。 向嘉丞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客厅里有动静,动静还不小,一个人撕破喉咙似的嚷嚷:“我还要喝……你他妈别,别拦着我……我喝多了吗?袁一诺你说我喝多了吗?” “没,你还能喝二斤!”袁一诺说得斩钉截铁。 向嘉丞在屋里哭笑不得,好么,不但出去喝酒,还把人带家来了。他倚在门边,看着袁一诺把人往屋里扛:“嘿,用帮忙不?” 袁一诺明显也喝高了,眼睛里泛着红血丝,一摆手:“不……不用,我还弄不下他?”弯腰把王跃海扔沙发上,他也一屁股坐下来呼呼直喘。 向嘉丞翻个白眼,到浴室里拧一条湿毛巾,递给袁一诺:“擦把脸。以前战友?” 袁一诺拿着毛巾蒙住头脸,感受那种温热和湿润,真舒服。他吐出口长气,随意点点头。向嘉丞瞧瞧袁一诺,估计这小子现在说话都费劲,手链的事还是以后再说,转身进屋继续睡觉。 不一会袁一诺也进来了,醉得迷迷瞪瞪的,也没脱外衣,浑身酒气,在向嘉丞身上拱啊拱啊,还没拱明白呢,呼噜声响起,趴在床上睡着了。一个人四仰八叉占了大半张床,差点把向嘉丞挤地上去。 向嘉丞又好气又好笑,照着袁一诺臀部打两下。这两下打得挺狠,可袁一诺皮糙肉厚就像挠痒痒,还挺舒服地哼哼两声,吧唧吧唧嘴。向嘉丞没办法,得,我还是走吧。抱着被子去客房睡了,剩下一头大狮子,摊手摊脚睡得又香又沉,呼噜打得震天响,时不时挠挠鼻子。 31、审问 两个前任特种兵这一觉一直睡到大天亮,太阳升起老高,都照屁股了。王跃海是被刺眼的阳光晃醒的,然后就觉得喉咙里发干,脑袋胀痛,浑身没劲。不过这点毛病对刚退伍的特种兵来说也不算什么,眯着眼睛四下一溜,不是熟悉的环境,倒像是谁家里,厨房那边飘来熬米粥特有的香甜的气息,勾得他肚子里饥虫乱叫。 王跃海一个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揉揉眼睛。袁一诺正在浴室里刮胡子,听到动静一探头:“醒啦?”随手一指,“去那个屋洗洗澡,牙具毛巾换洗的衣服都给你预备好了。” 王跃海咧嘴一笑,冲着袁一诺竖起个大拇指,起身去洗漱。 向嘉丞破天荒地套上蓝格子的大围裙,把煮好的鸡蛋、热气腾腾的小笼包、腌渍的脆生生的黄瓜咸菜、一盘子酱牛肉、一盘子牛腱子、五香花生米、一大盆新熬的大米粥摆到桌子上。 王跃海在洗手间五分钟结束战斗,出来挺不好意思地跟向嘉丞微笑颌首,算是打个招呼。袁一诺一步一晃踱过来,一拍向嘉丞的肩膀,给王跃海作介绍:“我家那口子,向嘉丞;这是我老战友,王跃海。” 王跃海知道袁一诺和向嘉丞的那点破事,原来特别想不明白,还指着袁一诺的鼻子骂:“你就这么他妈的退伍了?就为了一个女人……啊,不是,男人?你他妈算个兵吗?你也配!” 其实王跃海到现在也不太能理解,部队里对搞基这种事极为反感,他们觉得GAY都是娘娘腔,二椅子,算不得纯爷们。可袁一诺横看竖看左看右看,跟娘娘腔半点挨不着边,糙得厉害着呢,王跃海更想不通了。于是暗自下了定义,不用问,肯定是另一个不咋地,黏糊黏糊地勾搭我兄弟!所以王跃海对向嘉丞打心眼里没有啥好感。 但他一见向嘉丞的面,着实吃了一惊。眼前的男人虽说一身家居服,还系着个大围裙,可一点没有女气,目光沉稳柔和,神态自若,很具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尽管王跃海心里不大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向嘉丞往袁一诺身边一站,丝毫没有被比下去。一个粗犷一个温文、一个豪迈一个优雅、一个宁定如磐石,一个和煦似春风,竟有一种格外和谐的美感。 当然王跃海不懂啥美感,他就是觉得,呃,好吧,是挺般配。以往对向嘉丞的种种想象和猜测有点太不着调了。因此面对向嘉丞也就更加尴尬,骚骚后脑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伸手:“你好你好。” 向嘉丞不禁莞尔,伸手相握:“你好。” 王跃海又挠后脑勺,嘿嘿傻乐。 袁一诺狠狠一锤他肩头:“快吃饭吧,嘉丞都给你做好了。” 王跃海看着桌上的早餐:“这……太谢谢了太谢谢了。” “装什么装。”袁一诺大咧咧地坐在桌旁,一拽王跃海,“快吃吧你。”回头对向嘉丞说:“你别看他瘦得跟猴子似的,食量大着呢,队里就属他能吃。” 都是老爷们,该客气也客气完了,该寒暄也寒暄完了,别废话,吃吧。王跃海终于发现对方不是女人的好处,不用装,都是男人谁不明白谁呀?两句话过去就混熟了,放开肚皮一顿猛造,左右开弓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评价:“好吃,真好吃。”俩人还跟在部队似的,喝粥像喝水,包子整个塞,吃饭像打架,仿佛随时都会有人把食物抢走,瞧得向嘉丞直好笑。 趁着向嘉丞到厨房盛粥的功夫,王跃海低声对袁一诺说:“行,不错,你…那啥,挺贤惠。”他还是有点别扭,但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家兄弟肯定是一家之主说话算的那个,别说这猜测还真八九不离十。不过王跃海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一桌子早餐,除了米粥是向嘉丞熬的,其余全是袁一诺做的,向嘉丞从来不进厨房,他讨厌油烟子味。今天套上围裙装贤惠,那是给王跃海看的。老爷们嘛,都要点面子,向嘉丞也是男人,他懂。 袁一诺也不说破,只呵呵地乐,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看得王跃海还挺羡慕,摸着下巴叹息:“回家我也得娶个媳妇,有人知冷知热的,是挺好。” 早饭吃饭,王跃海提出要出去转转,给乡下亲戚们买点东西,这都是题中应有之意。袁一诺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王跃海:“晚上早点回来,请你出去吃东来顺。” 王跃海接过钥匙,对袁一诺弯曲手肘,五指并拢指向地面,手臂从身后向前方摆动。这是特种兵执行任务时专用手势。袁一诺心领神会,握拳举到自己面前,意为“明白”。王跃海又竖起大拇指,开门走出去。 王跃海想跟袁一诺借点钱,他母亲最近犯了病,是胃癌,需要手术治疗。王跃海是老大,下面还一个妹妹,早就出嫁了,过得日子也艰难,拿不出多少钱来。王跃海思来想去,对袁一诺开了口。 两个人是过命的交情,袁一诺重情重义,这当然没说的。向嘉丞只对做衣服上心,家里事都不大管,包括收入支出。他们俩的财政大权,全在袁一诺手里,可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该跟向嘉丞知会一声。更何况十万元钱说多不算多,说少可也不算少。都以为做买卖的有钱,其实钱都在账面上,买卖越大越容易没钱花。就比如向嘉丞做衣服,进的衣料都得用钱买,从客户订货到制成成品,又得需要一段 时间。先花钱后入账,资金容易周转不开。更何况王跃海家里什么情况袁一诺不是不知道,穷得叮当响,这笔钱借出去了什么时候能还回来,不太好说。 袁一诺手里刷着碗,拧眉攥目地寻思着该怎么跟向嘉丞开口。围裙早就跑回他身上来了,向嘉丞优哉游哉地捧着个嘎啦脆苹果,斜倚在厨房的门边,漫不经心地问:“马雨冰,你认识不?” “啊。啊?”袁一诺还没从冥思苦想中回过神来,纳闷地瞧向嘉丞,“谁?” “马,雨,冰。”向嘉丞一字一字地往外蹦,末了似笑非笑地说,“你可别告诉我你不认识。” 袁一诺眨巴眨巴眼睛,彻底警醒过来了,想一想,点点头:“好像耳熟,干什么的?” “听说以前是野战部队的大夫,女的。”向嘉丞“好心”地提醒。 袁一诺仰着脸又想了想,恍然大悟:“哦,对了对了,是有这么一位。以前跃海受伤就是她给抢救的,怎么了?” 向嘉丞垂着眼睑,很随意的样子:“我瞧她手腕上带着个链子,和你当年给我的一模一样。” “链子?”袁一诺皱起眉头,“啥链子?” “手链!”向嘉丞不耐烦了,“你给我的手链。”他瞧着袁一诺一头雾水的模样,再也没法装淡定,提高声音,“就是你第一次探亲回来给我做的那条,我让你刻小木头珠子的那个……” 他差点就要跑回屋里去取了,袁一诺一拍脑门:“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呵呵,你还留着呢?我当早没了呢,手艺不错吧?王跃海就说挺好看。” 向嘉丞瞪起眼睛:“你还给他看了?” “对呀。”袁一诺回答得还挺理直气壮,“我也不能总偷偷摸摸刻那玩意啊,谁都知道,都管我要。” “啊?都管你要?” “是啊,我刻了十来串呢,人手一个,不偏不倚。” “人手一个……”向嘉丞无语,憋半天气追问一句,“我那块檀香木刻得了那么多吗?” “哎呀就你的檀香木的,其他都是榆木的,哪有那么多檀香木。”袁一诺嘻嘻笑,冲着向嘉丞睒睒眼,“里头外头我还分得清,他们能跟你比吗?不过也都拿去送女朋友了,吹嘘是自己刻的,我就是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马雨冰那串是你送的不?” “是,我送的。”袁一诺一脸坦然,“那天多亏她了,要不然跃海那小子只怕要去见马克思。为表感谢,送她玩玩嘛。” “玩玩?”向嘉丞双手抱胸,不咸不淡地说,“人家可一直都戴着呢。” “她戴不戴的我怎么知道?我也管不了啊。”袁一诺眯起眼睛,索性转过身来盯着向嘉丞,“哎,我怎么觉得你这语气不对呢?”他慢慢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坏笑,凑到向嘉丞耳边,“你不会是……吃醋……?” “切。”向嘉丞眼风扫过他,“是你拌咸菜把醋放多了。好好刷碗,不许偷懒。” “是。”袁一诺脚跟并拢,目视前方,抬手敬礼。 向嘉丞独自一个回客厅里看电视,调来调去眼花缭乱也没看清楚。想起袁一诺的话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敢情他好好保存的东西人家根本没当回事,还“人手一个”,去你妈的人手一个,你当批发大白菜啊? 说起来袁一诺毕竟是个糙老爷们,心思没向嘉丞那么细腻,他着实没把这“送给向嘉丞的第一份礼物”放在眼里。刚开始弄这小玩意老大不情愿,后来才发现这么做的好处,练定力、耐力、精准、手稳。刻着刻着还上了瘾,非得给战友们每人弄一串不可,其实人家哪有那么多女朋友要送。他倒刻得越来越起劲越来越精熟,反倒给向嘉丞那串歪歪扭扭最不好。 袁一诺洗完碗筷收拾厨房,狗腿地跑到向嘉丞身后:“媳妇太辛苦了,我给你捏捏肩膀啊。” 向嘉丞斜睨着他:“还是心虚吧?快点坦白从宽。” 袁一诺笑:“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没那回事。”他压根没把马雨冰戴手链这件事放心上,一门心思想着对王跃海的承诺,“我就是跟你商量商量。跃海吧,母亲病了,想跟我借点钱,你说行不?” 纯爷们与巧媳妇_25 32、送别 向嘉丞问:“借多少?” “怎么地,也得十万吧。”袁一诺发现借钱仍然是个技术活,就算对着自家媳妇,这嘴也不大好张,像替自己兄弟愧疚什么似的,不好意思地嘿嘿笑。 向嘉丞瞥他一眼:“钱不都在你那里吗?还用问我?” “哎呦,这也不得请示嘛领导。”袁一诺嘴上说着,手底下也没闲着,给向嘉丞捏肩捶背,大献殷勤,“首长你同意不?” 向嘉丞没说话,垂着眼睑像在沉吟衡量。急得袁一诺抓耳挠腮,偏又不敢再问。他大话可都说出去了,跟王跃海拍胸口打包票,要是嘉丞不同意……这事真不好办,也不能为了兄弟跟媳妇吵架不是?安定团结才能治好家呀。 向嘉丞瞅着袁一诺眼巴巴的可怜样儿,大狮子彻底变成哈巴狗,就差摇尾巴叫两声了,不禁扑哧乐出声,说:“行吧,借他。” “哎!”大狮子乐得屁颠屁颠的,捧着向嘉丞的脸,狠狠嘬了个嘴,呵呵笑着去拿银行卡。“一诺。”向嘉丞叫住他,“拿十五万吧,医院开销大,指不定用多少。再说他刚转业回家,找工作也得用钱。咱也经历过这种时候,知道大老爷们张嘴求人多难受,能帮就多帮点。钱不着急还,让他别往心里去。” 袁一诺看着向嘉丞,心里热辣辣的,扑过去抱住向嘉丞一顿乱啃,表决心一般铿锵有力地说:“好媳妇,你等着,今晚我得好好疼你!” “滚!”向嘉丞一脚把他踹开,“别影响我看《中国好声音》。” 第二天袁一诺一直把王跃海送到火车站,银行卡交到他手上,告诉了密码,特地嘱咐几句:“你放心吧,钱管够花,关键把咱姨的病治好。我打听过了,胃癌不是绝症,发现及时治疗得当,很有痊愈的可能。医院我都给你选好了,陆军总院,肯定没问题。” 王跃海感激得不得了,可战友之间说谢谢又未免觉得矫情,心里记着就行了。把银行卡放到背包里收好,问道:“行啊你小子,在城里混得不错,大夫都认识了?” 在中国谁都明白这个潜规则,看病认识人和不认识人就是不一样,医生态度、花钱多少、护士照顾,什么都不一样。袁一诺嘿嘿一笑:“你还记得马雨冰不?” “谁?”王跃海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 “马大夫,就是你出任务受重伤,给你治病那个。女的。” “哦,想起来了。”王跃海一脸坏笑,“我怎么记得她对你,有那么点……啊?”捻着手指做个暧昧的动作。 “哎——”袁一诺一本正经地喝止他,“这事可不能胡说八道啊。 ”然后贼忒忒地贴近王跃海,低声说,“让我家那口子听见,我非得跪蚂蚁不可。” “跪蚂蚁?”这都什么招儿啊。 “可不。”袁一诺给他个“你以后就懂了”的小眼神,“不许跪死不许跪跑,跟你说吧,比抗审讯训练还痛苦。” 王跃海想起那地狱中的三天,忍不住龇牙咧嘴打了个寒战:“够狠。老爷们醋劲还这么大呀。” “男人心眼更小,你不懂?” “懂,我懂。”王跃海嘻嘻笑,男人的占有欲的确要比女人强很多,这绝对是物种天性,没法改。 袁一诺把话题转过来:“嘉丞见过马雨冰了,听说她已经转回地方,正在陆军总院当大夫。我去帮你找她,都是战友,肯定没说的。” 王跃海满心感激无从言表,重重一拍袁一诺的肩头:“好兄弟,我就不说啥了。等我娘病好,我请你和你家那个喝酒。” “嗯。” “S城前往XX的虎跃快客开始检票……” 王跃海背上背包:“我走了啊,过几天带老娘一块来。” “有我在,没问题。”袁一诺伸出右手,张开。王跃海同样伸掌相击,在空中牢牢一握,就如同十年前他们多少次一起出任务一样。四目相对,是信任、是寄托、是期望、是鼓励、是生命和热血铸就的情谊。王跃海摆摆手,转身进了检票口,消失在人群当中…… 袁一诺热爱军队,一腔热血随时准备奉献给中国了,铭心刻骨魂牵梦萦,要不是向嘉丞家里出事,他认为自己能在部队干一辈子。 这个消息还是团长先听说的。向父的事闹得很大,举国皆知,团长不太清楚袁一诺跟向父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亲近到何种程度,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他。再说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瞒得住。 那时袁一诺刚刚出过一次任务,这也是他在四年特种部队唯一出过的任务。他当上特种兵之后才了解到,他们不是经常有任务的,甚至直到退伍都没轮到出任务也极有可能。每天只剩下枯燥的训练、训练、还是训练。有时候你都不知道这么天天训啊训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整个人都机械了、麻木了。休息时他就给向嘉丞发短信,向嘉丞正在国外念书,俩人保持联系也不太容易。向嘉丞极能忍,更何况不用开口说话,情绪控制得就更好,因此袁一诺一点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 袁一诺听到队长跟他说向父出事了,吃惊得嘴都合不拢,连说:“不……不能吧……”队长表情很严肃:“如果你有需要,我们可以给你批假,回去看看。” 袁一诺从队长的欲言又止和深沉的目光中读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然得回去,他惦记着向嘉丞。 回去,归心似箭、匆匆忙忙、忐忑不安,想提前告知一声,电话无论如何打不通。打车时,司机的眼神诡异而惊慌,又带着几分好奇,竭力隐藏着什么似的。临到家里袁一诺傻了眼,小楼大门贴着封条,空无一人,明明还是老样子,却无形中平添着萧索落寞、寂寥凄凉。 在大门口站了足足十来分钟,袁一诺猛地想起爸爸妈妈在城郊的老房子,说不定都搬到那里去了。又打车,心直坠到深渊里,黑洞洞一片,看不清楚着不了地。 果然,父母都健在,家里破烂一些但还勉强能住,只是人憔悴了不少。妈妈总抹眼泪:“向老师多好的人,如今也……”爸爸唉声叹气。 “嘉丞呢?”袁一诺追问。 “在城里找了个地方住,这是地址。” 袁一诺二话不说,抢过纸条跑了出去。 再见到向嘉丞,袁一诺吓了好大一跳,怔在当地半晌没动地方。向嘉丞就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插间,和房东共用一个厕所一个厨房,挤挤挨挨乱七八糟。向嘉丞又黑又瘦,眼睛里全是血丝,衣服好几天没换,领口一圈污渍。 向嘉丞苦笑一下,低声说:“你怎么回来了……”他下半句还没说出口,一下子就被袁一诺抱在怀里,紧紧的,狠狠的,想要揉搓到骨血中的。 向嘉丞强自坚持的镇定和泰然碎得七零八落,多少日子的痛苦、惦念、委屈、煎熬、担惊受怕全都涌了上来,泪水很快打湿了袁一诺肩膀上的军装。 “没事。”袁一诺说,“一定没事。有我呢,你还有我呢!” 探亲假还剩五天。这五天里袁一诺跟着向嘉丞跑遍S城,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没见过的,只要能帮上向母向父一点点,向嘉丞就去求,哀求,就差跪地上了。 没有用,这时候谁敢站出来?恨不能彻底脱离关系,从来不认识。 向嘉丞开始筹钱,想尽一切办法筹钱,他要给父母聘最好的律师。袁一诺这几年当兵的积蓄全拿出来了,袁父袁母也凑了点,终于聘请到辽宁省赫赫有名的那一位。律师接过案子琢磨了整整两天,再见到向嘉丞,第一句话就是:“你父亲的情况很不理想,判死刑的几率很大,你要有思想准备。” 袁一诺永远也忘不了向嘉丞当时的神情,悲痛到极点竟是茫然的,双目空洞无神。向嘉丞捏着袁一诺的手在发抖,指尖泛着青白,像绝望的人的脸。那一整天,他没吃一口饭。 五天很快就过去了,向嘉丞已经冷静下来,他把袁一诺送到车站,淡淡地说:“听天由命吧,大不了一死而已。”他望着袁一诺,轻轻笑了一下,“你得好好的。咱们俩,得有一个人好好的。”他叹息一声,忍着眼泪,嘴唇在颤抖,“早知如此,你当兵前,我就不会……” 袁一诺猛地掐住了向嘉丞的脸,咬牙切齿:“少他妈废话!你给我等着,你他妈给我等着,等我回来。”他一字一字砸到地上,“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33、退伍 袁一诺要转业的消息,弄得沸沸扬扬,整个特种大队都知道了。领导们苦口婆心地劝说,战友们诚心诚意地挽留,全都没有用。大队长只觉得可惜,打心眼里可惜。袁一诺是个好兵,各方面素质极其过硬,意志坚定、稳重踏实,还刚刚立过二等功,他能在部队走得更远。可袁一诺死心塌地,就是想走。气得王跃海扑上去狠揍他一顿,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你个混蛋王八蛋,滚出去就别想再回来!” 不用他说,袁一诺肯定不能再回来了,从此,他的军队生涯画上一个并不是圆满的句号。走的那天,袁一诺谁也没惊动,趁着队友们出去训练的功夫,独自默默地在宿舍打背包。 在袁一诺内心深处,一直愧对这些一起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他觉得自己像个逃兵,违背了忠于中国的信仰,违背了军人的誓言。也许,王跃海骂他骂得对,他就是个懦夫、软蛋、怕死,他不配穿上这身绿军装!可他舍不得向嘉丞。军队没有袁一诺,还会有更加优秀、更加过硬的兵,但如果向嘉丞没有了袁一诺,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外面阳光很好,袁一诺的心却是沉甸甸的,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再去听战友们惊天动地的呼喝声,不再去看他们的摸爬滚打大汗淋漓。他怕这一听、这一看,自己就真的走不了了…… 袁一诺抬起头,把整个绿色军营再次印在心底。这是他实现梦想的地方,是他创造价值的地方,是他流血挥汗的地方,也是他自此一别,永无法再回来的地方。 袁一诺不后悔,但他仍觉得疼,剜心刺骨、痛彻心扉,真想扑倒在地上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个……两个…… 特种A分队十五人,和大队长一起站在袁一诺的面前,笔直得像出鞘的剑。 “敬礼——”战友们齐刷刷抬起了手臂,眼里闪出了泪花。没有人说话,空气像凝固的铁,硬生生砸到每个人的心坎上。袁一诺挺胸收腹,五指并拢,以军人的身份,敬了最后一个军礼。然后,他转身,离去,不敢再回头,两行热泪早已滚滚而落…… 袁一诺心酸得不能自已,他猛地张开眼睛,竟是漆黑一片。屋子里悄无声息,床头上的夜光表轻轻地指向凌晨三点。 袁一诺闭了闭眼睛。也许是白天去送王跃海的缘故,又梦到当年退伍时的往事,太过清晰,清晰得像刻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渐渐平复胸口那抹沉痛和压抑,却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身,到阳台上去吸烟。 月色很好,仿佛他离开军营前的那个晚上,皎洁明亮,现出半个圆,含眸凝睇地望着大地。但凡有一点点可能性,袁一诺都不会走。家人有病可以治病,没钱可以凑钱,但那时发生的事,绝非钱可以解决的。袁一诺也庆幸,幸好自己从部队回到地方来,能一直陪在向嘉丞身边。因此,才能在爱人最痛苦无助的时候,和他一起担当,一起度过。 纯爷们与巧媳妇_26 可心底不是没有遗憾,也许能留在部队,那会是另一个不同的十年。 袁一诺吐出个烟圈,正漫无边际地想,身后传来脚步声,向嘉丞低声问:“怎么,睡不着?” “没事。”袁一诺不多说,掐灭香烟,“走吧,睡觉去。” “是不是想起当兵时候的事了?”向嘉丞的眸子在夜色里闪着光,清透得仿佛冰下的黑宝石。袁一诺没回答,嗤地笑了一下,即使是面对朝夕相处的爱人,他也不愿过于表露心中的感情,只说:“睡去吧,明天还得早起。”和向嘉丞擦肩而过。 “一诺。”向嘉丞叫住他,“你……有没有后悔过?” 袁一诺陡然转身,一个用力把向嘉丞推到墙边,居高临下地压住他,眯起眼睛,龇牙:“你再说这种废话,我他妈干死你!” 最后一个字的余音被向嘉丞吞到肚子里,他像只小兽啃住袁一诺厚实的唇。这一个吻热烈而奔放,激情而火辣,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分开时都有些喘。 “你说错话了。”袁一诺眼底透着一抹危险的气息,“这次该我好好罚你。” “嗯哼。”向嘉丞从鼻子里哼出声来,一挑眉,“我也记起了马雨冰的手链。” “我都说了跟马大夫没关系。”袁一诺拧起眉毛,“你别转移话题。” “有没有关系自己心里知道。”向嘉丞伸出食指戳戳袁一诺肌肉紧实的胸口,顺便捻一把那里的豆豆。 “我靠!”袁一诺笑骂,骤然受到刺激,忍不住一缩,“上次就是你主导,这次该换我才对。”他们说好了一人一星期轮流来,谁也不吃亏。 “手链。”向嘉丞认真地说,“手链。” “那玩意不算,我都没放在心上。” “是你说了不算。” “那好吧,石头剪子布,谁赢了谁主导。” “你滚,每次我都赢不了。” “那猜硬币……”两人一边嘻嘻哈哈打屁一边往卧室里走,对于每个星期二谁做主导的问题,他们已经不厌其烦地争论过无数次,想必以后还会绕有兴致地继续争论下去。 天气渐渐冷了,叶子一片一片落下,满地枯黄。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不晴,可也不停。缭缭绕绕、纠纠缠缠,毫无北方人的爽利,弄得满眼湿湿嗒嗒,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下雨时店里也冷清许多,丹丹喝完第五杯茶,瞄一眼旁边玩植物僵尸玩得正欢的杜杜,叹口气:“你就不能弄个有点创意的?天天玩,也不腻得慌。” “你懂什么呀?”杜杜头都不抬,“现在积分榜上向哥排第一,我跟他就差一点点,非拿下不可。” “只顾着玩游戏,也不看店,还什么积分……小心他把你开除。” 杜杜白了丹丹一眼:“才不会,向哥温柔着呢。”这时屏风外风铃叮叮作响,丹丹一推她:“快点,来客人了。”杜杜忙把游戏最小化,勾起唇角露出最优雅的笑容,待看清来人忙迎上去:“左先生你好,下雨了还过来,车还好开吧。”说话声调直降低八度,一副温婉可人的淑女模样。 “还好。”左天微一颌首,“今天带朋友过来做衣服,你们老板在吗?” “在。”杜杜纤手一指,“楼上呢,我带您上去。” “不用了,你忙你的。”左天径直绕过杜杜,和身后的两个朋友一起上楼。那两位显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东张西望四下打量,低声道:“行啊左天,品味不错。” “我说好就是好,一会你们就知道了。”左天不理会他们,抬眼见到正弯腰划线的向嘉丞,提高声音。“嘉丞,给你介绍几个客户。” 向嘉丞有丝诧异,不过他很好地掩饰了这一点,对着另两人点点头:“请坐,喝点什么?”杜杜早轻手轻脚端了三杯茶和一碟小月饼,放到茶几上,悄悄退了下去。那两人不看别的,只上下打量向嘉丞,彼此含义不明地对视一眼,面上似笑非笑。 向嘉丞极其厌恶这种感觉,不咸不淡地说:“我去拿尺子,你们稍稍等一等。”他离开时,左天瞪着两人,压低声音道:“有点风度行不?你俩这是来做衣服的吗?” 一个人翘起二郎腿:“哎呀左天,这你就不能怨我们了,是你说要来追求人家,让我们帮忙的。说实话我才不会在这里做衣服,水平根本不行嘛,能跟意大利的比吗?” “这你放心,肯定没问题。”左天正色道,“我就是来捧个人场,也不是非逼着你俩定制不可。这么着,好你们就付款,不好算我的。” “行。”另一人翘起大拇指,“左天你挺上心哪,别告诉我你要把自己栓这棵树上了,这我可不信。” “就是嘛,左大情圣,人家崔亮还等着你哪,哈哈,哈哈。”两人互相挤眉弄眼怪笑。 左天却面无表情,等那两位笑够了才道:“你们还别说,我就是认真的。 两人敛了笑容,皱起眉头:“不是吧,你家老爷子可是要给你定亲了。左天,大家逢场作戏玩玩可以,弄真的可不行。” “就是嘛,女人多好,香香软软的。”另一人也不大能理解。 左天望着向嘉丞整理东西的背影,悠悠叹息一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哪。” “噗——”朋友嘴里一口水直喷了出去,连忙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牙酸。” 左天愠怒地瞪了他一眼,另一人强忍住笑。 向嘉丞拿着工具包走回来,茶几边三人都是正襟危坐。那两人收了取笑的神情,十分客气,极为配合地张开手臂让向嘉丞量尺寸,没了刚才那种调笑戏谑。向嘉丞还为两人前后态度差别感到奇怪,却不知道对这些人来说,玩和认真绝对不一样。前者不过花钱买个宠儿,甚至彼此交换弄一弄也不是不可以;后者却是必须得尊重,决不能随便。 其实左天来之前都跟他俩说过了,但三个人太熟悉,寻花问柳的事一起没少干,甚至颠鸾倒凤大玩NP。左天说他们也只当新节目,根本没往心里去,直到见到向嘉丞本人,才恍然明白也许左天真的陷进去了。向嘉丞温润似水,谦谦如玉,从骨子里透出强烈的自信和优雅,任何人都不会把向嘉丞跟个宠儿联系在一起。 人贵自重,只要自己尊重自己,谁也不能轻视你,完全可以忽略身份地位的差别。左天的朋友再次从向氏制衣店里走出来时,已对向嘉丞大为改观。他们也听左天提过向父的事,回去一路上唏嘘不已。 左天心里得意,问道:“怎么样?” “行,真行!”一人连连点头,诚恳地说,“人不错,手艺也不错。” 左天呵呵地笑了,那意思是,我看上的还说什么? 另一人迟疑地道:“只不过吧,我觉得你可能够呛能拿下他。” 同伴连连赞同:“这人太强,你嘛,差那么一点。” 男人最怕被人说“不行”,那根当面打脸没什么区别。奇怪的是,左天却不着恼,想了想,只一笑:“行不行的,慢慢来吧。” 这句话说得淡然而又深沉,那两人对视一眼,不禁露出几分担忧。 34、招募 当马雨涵款款踏上二楼的工作间时,向嘉丞在心底一声叹息,今天算是白费了。上午是左天,下午换成马雨涵,大家商量好了似的,不来就不来,一来轮流来。 而且马雨涵的神色不大对劲。小丫头活泼开朗,正是好玩好笑的年纪,出身又好,衣食无忧,能让她变得如此忧郁而伤怀的,除了感情两字,再无其他。 向嘉丞放下手里的工作,坐到马雨涵的对面,已经做好凝神倾听的准备了。茶几上的摩卡咖啡丝丝缕缕地冒着热气,和向嘉丞杯中的茶香混在一起,令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而悠远的气味,淡淡的,暖暖的。 马雨涵大大的眼睛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和细雨婆娑,目光就和雨丝一样,不声不响却又缠绵哀伤,让谁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疼。 向嘉丞不急,反正衣服是做不下去了,就这样给自己放半天假,也不错。他也不问,在这方面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如果换成女人,只怕要亲昵地拉着马雨涵的手,感同身受一般追问:“怎么啦?有什么事跟我说,没关系的。”但男人就是男人,他们相对来说要被动得多,不过也许这样一种宁定的安静,反倒适合现在的马雨涵。 过了很长时间,小丫头轻轻叹口气,对向嘉丞勉强笑笑:“向哥你忙你的,我先走了。” 向嘉丞的双臂在椅子扶手上搭成一个三角形,顶端抵在嘴唇中间,说:“他不喜欢你么?” 马雨涵惊讶地瞥了向嘉丞一眼,随即低下头。向嘉丞的眼睛很亮,带着洞悉一切的清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关……” “别提他!”马雨涵怒气上涌,小脸涨得通红,眸子里泪意盈盈,“我恨死他了!” 向嘉丞适时地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手帕,低声道:“人心强求不来,女孩子要潇洒一点,拿得起放得下,才不会吃亏。” 马雨涵小声地啜泣:“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他对谁都客客气气,就对我冷冷冰冰……我也弄不清楚哪里得罪他了……我只是,只是喜欢他而已啊……”女孩子毕竟腼腆,说出最有一句话,连耳垂都红了,瞧着愈发楚楚动人。 向嘉丞笑了笑。真年轻啊,他想,才二十岁,没经过岁月的磨砺,没接触世道的艰难,感情问题已经是生活中最严重的问题了。好像失去那个人,一切都没了色彩,吃饭、睡觉,恨不能每时每刻都看着,总也看不够。那时他也是如此吧,他和袁一诺…… 向嘉丞收回心思,身子前倾,目光平和地凝视着马雨涵:“向哥有几句话要告诉你,如果你相信我,就听我的。” “嗯。”马雨涵急忙点点头。她没有别人可以倾诉,肯定不会跟母亲说的,姐姐又太冷硬了,闺蜜只会跟着长吁短叹,拿不出像样的主意。马雨涵心里烦闷,路过向氏制衣店就进来坐坐,她也没想到向嘉丞能来劝她,还这样中肯。 纯爷们与巧媳妇_27 向嘉丞声音柔和,像淅淅沥沥的雨:“别搭理他,那个姓关的。不和他说话不和他见面不打听他的情况,偶尔遇到就不去看他的眼睛,真对视上了立刻转过头。跟自己说,你对他没兴趣。” “啊?就,就这样?”马雨涵半信半疑。 “就这样。”向嘉丞笑,“男人不喜欢主动的女人,你不搭理他,他会上杆子来跟你说话的。老话说得好,女追男隔重山,男追女隔……” “隔层纱嘛。”马雨涵皱皱鼻子,“我妈跟我说过。可要是…要是他真喜欢上了别人怎么办” “放心吧,绝对不会。”向嘉丞笃定地说,端起茶杯啜饮一口,“任何时候都不要做主动的一方,那样男孩子不会珍惜的。男人只看重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东西,感情也是一样。” “真…真的吗?”马雨涵不哭了,可还是有些疑虑。 向嘉丞沉稳地点点头:“相信我,没错的,我就是男人。” 马雨涵想了想,转转眼睛,忽地喷笑:“向哥你招了吧,是不是当初追我嫂子就挺费劲哪?”向嘉丞没料到她竟把话题转自己身上来,又好气又好笑,曲起手指刮了一下马雨涵的翘鼻:“小丫头,胡说八道。” 马雨涵心绪好了许多,诚心诚意地说:“向哥谢谢你。” “没关系。”向嘉丞张开手臂,“有问题尽管来找我,知心大哥无话不说。”两人一起笑起来。向嘉丞问道:“对了,还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马雨涵一扫刚进来时脸上的阴霾,恢复了往日的伶俐俏皮,“向哥你说吧,我肯定帮。” “是关于你姐姐的,我想要一下她的手机号码,我朋友是她的老战友,有时间想请她出来聚一聚。” “好啊。”马雨涵不假思索说出一串数字,“我姐姐人可怪了,就不爱交际。我妈妈就总催着她多参加些宴会什么的,或者运动运动也行啊。她偏不,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还经常翻看以前的东西。我瞧啊,她的心还留在野战部队呢,根本没收回来。” “是么?”向嘉丞记好电话,貌似不经意地道,“她那串手链真的挺特别,好像是用子弹壳做的。” “对。她说是部队生活的纪念,舍不得扔掉。” “她说过是谁送的了么?” “哦,那倒没有。”马雨涵偏头瞧着向嘉丞,“干吗问这些呀,要不是你已经结婚了,我还以为你对我姐……嘻嘻。” “我朋友也带着一串,一模一样的。” “是吗是吗?”马雨涵瞪圆了眼睛,一副看到八卦的兴奋模样,“他叫什么?我回家告诉姐姐去。” 向嘉丞含蓄地一笑,道:“他叫袁一诺。” “四个2,哈哈,我走了。”袁一诺甩出最后一把牌,眉飞色舞地瞧着剩下的五个人,“怎么样?还是我厉害吧。” “我靠你都没报片。” “最后剩四张报什么片?三张才报好不好?”袁一诺拇指和食指捏出唇边的烟卷,“你们就是羡慕嫉妒恨。” “算你腿快,还没注意呢就溜了……”几个人边嚷嚷边继续出牌。玻璃柜外面的顾客叫袁一诺:“来五个鸭脖子。咦,今天有酱牛肉。” “对,新做的,我媳妇馋了非要吃,48一斤,来点不?” “来半斤。” 袁一诺麻利地收钱递货,回头冲着那几个快要分出胜负的牌友喊:“你们都要点啥,赶快点,一会卖光了。” “一只烧鸡。”“半斤鸡胗两个整翅。”“十个鸡爪子,半斤鸡头。”……里边七嘴八舌乱喊一通,袁一诺这边一样一样偏偏弄得清爽,全用塑料袋装好了放到一边。转身回到牌桌上:“来来来,继续继续。” 一辆宝马缓缓驶入小市场,堪堪在袁一诺卤味摊前停下。这车冷眼看去明明是黑色,但在阳光的映射下隐隐泛出深紫色的光彩。这里很少见这种高档车,很多行人忍不住侧目而视。从车上走下一位男子,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服,倚在车前,唇边噙着一抹漫不经心地笑意。 本子正要出牌,一瞥间见到,忙推袁一诺:“哎哎,好像是来找你的。” 袁一诺头都不回:“出完没出完没?死牌落地啊,不许反悔,你个不纯的414你得瑟什么?我纯黑桃。” 对方一片哀号:“不是吧老袁,你这手气也太好了。” “嘿嘿。”袁一诺得意地一仰头,“我这还有纯红桃的,等着你们呢。” “你就吹吧。”几个人啰啰嗦嗦继续打,奇怪的是那人也不着急,索性双手抱胸,靠在车边等他们打完。 只是这么被人眼睁睁盯着打牌,实在不得劲,那几个人哪有袁一诺那么强硬的心理素质,玩一把就受不了了,连说:“不玩了不玩了,回去看摊。”纷纷起身走人。 “别介呀。”袁一诺刚开始还往回拽,后来只好低头收拾东西。等牌友都走光了,那人才慢慢踱进来:“你好啊,袁老板,还记得我么?” 袁一诺斜睨了一眼,没说话。这个人他当然记得,过目不忘是特种兵必备的本事,这人叫裴潇,袁一诺收拾瘦猴的时候见过面。他也听说这人有点“黑”,袁一诺当过兵,他厌恶有点“黑”的。 裴潇好像没看见袁一诺的冷淡,自顾自点燃一支烟,四下打量小小的卤味摊:“不错啊,挺干净。”他没话找话,“一个月也赚得不少吧。” “够养活自己了。”袁一诺支起一条腿,斜坐在桌子上,一副不打算深谈的模样,“什么事,你说吧。” 裴潇一笑:“好,够痛快。那咱就不废话,我开了一家东三省最大的保镖公司,有没有兴趣?” 袁一诺抬手阻止他说下去:“行了,免谈。” 裴潇摸摸下巴:“我明白你担心什么。你放心,这家公司清清白白,绝不涉黑;第二,不用你出去做任务。”说着他有些好笑地瞧着袁一诺,“你不就是不想离开你家媳妇去出差么?我说俩大老爷们,天天粘一块也不腻歪得慌?” 袁一诺仰起头,下巴对准裴潇的脸:“这你管不着,我就乐意腻歪,也没求你趴窗户看。” “好好好。”裴潇好脾气地微笑,“咱不说这些。我就是请你去当个教练,专门负责培训学员,绝对不影响你的个人生活。” 袁一诺没说话,瞅着裴潇若有所思。 “你就在这里卖卤味,不是不可以,不过,有点可惜了。”裴潇敛了笑容,淡淡地说,“公司里也有几个退伍的特种兵,还有人以前做过特警,也许你们会有共同语言。我诚心诚意邀请你,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说完,他深深地凝视了袁一诺片刻,转身离开。 等裴潇开门要上车时,袁一诺忽然叫住他:“喂!” 裴潇回头。 袁一诺一只手撑在门边,痞痞地道:“下次能不能别开这么骚包的车?弄得跟被人包养似的。”话没说完,忍不住大笑。 裴潇伸出食指点点袁一诺,半晌憋出一句话:“行,你行。” 袁一诺心情大好,关上店门回家,见到玄关处脱下的皮鞋微微错愕,进去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向嘉丞端着洗好的巨峰葡萄从厨房里走出来:“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呗。”随手摘下一颗塞进袁一诺嘴里,“尝尝,挺甜。” “嗯。”袁一诺钻进浴室洗了个战斗澡,开门擦头发时见向嘉丞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脸上神色很是古怪。 袁一诺一怔:“干什么?” “13840998***。”向嘉丞老神在在地吐出一串数字。 “什么?”袁一诺没弄明白。 “马雨冰,手机号码。”向嘉丞一拍袁一诺的肩头,“于是,你现在又可以和老战友保持联络了。”这话说得千回百转意味深长。 “嘿嘿,好事,我得赶紧告诉王跃海。”袁一诺根本没听来,飞奔到客厅去打电话。剩下向嘉丞一人在浴室门口翻个白眼,跟这么个粗心大意的二百五过一辈子,幸还是不幸呢? 35、过生日 小核桃今天可高兴了,因为爸爸和向爸爸要带她去动物园,今天是小核桃过生日呀,过了今天小核桃就三岁了。向爸爸特地做一身漂亮的粉紫色的薄呢裙子,白色紧腿裤,脚上是一双深紫色的小皮靴,配着纯白色带兜帽的小斗篷,头上斜戴着粉紫色带白点点的小蝴蝶结,谁见了都夸:“核桃太漂亮了,和小仙女一样。”小核桃美滋滋的,抱着向嘉丞的脖子,亲亲脸颊,甜甜地说:“谢谢向爸爸。” “哎,不谢我呀?不谢我我可不带你去动物园了。”袁一诺装作生气的样子鼓着腮帮子瞪眼睛。 小核桃连忙凑过去也啵爸爸一个,拧着眉毛小大人似的叹气:“你事儿真多。”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 向母住的这段日子,早把小核桃当成亲孙女一样喜爱,一边帮袁母收拾出门带的东西一边念叨:“别让她疯跑,天头凉,出汗小心被风吹着了会感冒;多喝水别喝饮料,那玩意都有害;看野生动物小心点,别探出头去被抓伤了。” “妈你放心吧。”向嘉丞微笑,“保准没问题。” 纯爷们与巧媳妇_28 “是啊。”袁母也说道,“两个大男人,还带不好个孩子?” “唉。”向母叹息一声,“就是这样我才担心哪,男的终归没有女的细致有耐性。”向嘉丞瞅了袁一诺一眼,袁一诺耸肩摊手,撇嘴扮个鬼脸。大家心里有鬼,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竟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向母发觉气氛不对,忽然想起袁一诺是“离婚”的,不禁埋怨自己乱说话,掩饰地笑道:“其实也一样,也一样,反正你俩小心点就是了。” 袁一诺抱起小核桃:“来吧闺女,跟爷爷奶奶再见。” “爷爷再见奶奶再见向奶奶再见。”小女孩乖巧懂事嘴又甜,看得向母艳羡不已,要是自己也有这么个亲孙女就好了。 袁一诺开车,向嘉丞带着小核桃坐在后面。棋盘山离城里还得一个小时的路程,小核桃兴奋得不得了,趴着车门东张西望,一会问向嘉丞:“动物园有大象吗?有老虎吗?有北极熊吗?”其实向嘉丞和袁一诺都没去过,信口胡诌,到后来干脆说:“核桃到动物园就知道啦。” 进棋盘山,袁一诺却停下车,打开地图辨别路线。 “行不行啊你。”向嘉丞探头过去,“那不是有导航仪吗?” “我不信那玩意。”袁一诺特种兵出身,找路只看地图,习惯性地用钥匙尖而不是手指,在地图上搜索,很快弄清位置和大致方向,一伸手臂:“核桃注意了,十点钟方向,出发!” 小核桃乐呵呵地跟着比划,童音脆生生地:“出发——”很快汽车便到达了棋盘山动物园。 小核桃一下车就看见小广场上盘旋啄食的几十只鸽子,尖声叫着冲了出去。唬得袁一诺慌忙跟在后面,弯腰弓背扎手扎脚,连声道:“小心,小心,慢点跑。” “怕什么。”向嘉丞跟在后面看不过去,“这么大的广场,你还怕她掉下去么?” “不掉下去摔着也不行,万一碰到脸落个疤,小女孩多难看?以后嫁不出的。”袁一诺跟世上所有女孩子的父亲一样,患得患失乍惊乍喜。 向嘉丞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女孩子小时候都摔破过脸,落下过疤痕,要不然养不大。” “啊?”这种谬论袁一诺头一回听说,“真的假的?” 向嘉丞见他还挺当真,笑着摇头:“不知道,听说的。反正不用你这么护着,小孩子摔两跤没事。”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着,小核桃果然摔跤了,幸好穿着裤子,没有磕破腿。小丫头受了委屈,嘴一撇一撇的,眼瞅着要哭。向嘉丞鼓励她:“小核桃最勇敢,自己站起来。” 小核桃眼泪在眼窝里打转,终究忍住了,扶着地面站起来,向嘉丞对她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哪知小家伙刚站起来眼泪就金豆子似的往下掉,对着袁一诺张开小手:“爸爸,抱。” 袁一诺把软软的小核桃抱在怀里,大手笨拙地给孩子擦眼泪:“好宝宝不哭啊,爸爸抱你看大象。”向嘉丞无奈地摇摇头,笑着跟在后面。 小核桃第一次来动物园,看什么都新奇,懒洋洋的狮子、蹿上蹿下的金丝猴、叽叽喳喳的黄鹂鸟、骄傲不开屏的孔雀,还有憨态可掬的熊猫、长长犄角的雄鹿,过足了瘾。时而看呆了眼,时而含着手指头,时而拍着小手大笑,时而学动物的叫声,弄得周围人纷纷看过来:这孩子,太可爱了。 袁一诺像是好不容易拿出家里珍藏多年的宝贝出来展览的土地主,抱着小核桃趾高气昂一脸得意。向嘉丞在旁边举着小丫头非要买的毛绒玩具和小风车等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他可没袁一诺这么好的体力,早就累得不行了,幸好回去的路可以坐观光车看野生动物,要不然他非趴地上不可。 三个人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钟,早过了小核桃每天固定睡觉的时间,小丫头这才意犹未尽地挥手,跟动物园说:“GOOD BYE。” 回去还是袁一诺开车,他也挺高兴,见小核桃终于熬不住睡着了,压低声音道:“你把她放车座上吧,我慢点开,很安全,你也歇歇。” “嗯。”向嘉丞仰靠在椅子上,两条腿都快走木了。 “晚上想吃点什么?”袁一诺问。 向嘉丞半阖着眼睛:“随便吧,我也不太饿。” “王跃海还让我谢谢你了,说你太够意思了。” “嗯……不算什么。” “快到年底了,带几个老人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吧,尤其是向姨。不过我瞧她精神头不错,比我妈好。” “还行……” “核桃也该上幼儿园了,听说实验的不错,价格还便宜,就是得摇号,看运气,而且名额越来越少。别的幼儿园又太贵,也不好,你说这孩子上个幼儿园怎么还这么难呢?” “……” “哎你还记得不?咱俩小时候也没上过这玩意啊,在乡下光脚丫子疯跑没边没边的,现在不也挺好?” “……” 袁一诺瞅一眼反光镜,向嘉丞早在后面睡着了,小核桃躺在他腿上。一大一小歪睡在一处,这种场景格外温馨而美好。 袁一诺自失地一笑,把空调调高一点,轻轻吹起口哨。 走吧,回家。 不用袁一诺惦记,袁母和向母一起把晚饭做好了。香辣肚丝、清蒸鱼、小鸡炖蘑菇、炒豆腐、干烧冬笋,外加一碗紫菜鸡蛋汤,主食是红枣玉米发糕,向母还特地下楼给小核桃买了一小块生日蛋糕。 小孩子恢复得快,睡一路就缓过劲来了,黑豆似的眼睛直盯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下意识地吸舐食指,一副小馋猫的样子,逗得向母掩嘴乐,哄她:“去吧,吃块蛋糕,可甜了。” “不,我等爸爸。”小家伙还挺懂事。 向嘉天也来了,装模作样地在厨房门口晃悠:“妈,我来帮你。” 向母瞅他一身光鲜亮丽,连连摆手:“边去吧边去吧,别把衣服弄脏了。” 其实向嘉天心里压根就没想干活,不过装好人动动嘴而已。母亲的话如同赦令,巴不得赶紧躲开,笑嘻嘻地给自己找台阶下:“那我跟小核桃玩。”变戏法似的弄出个芭比娃娃套装,在小核桃眼前一晃:“小美女,叔叔送你的礼物,喜欢不?” 要说最会哄人,向嘉天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投其所好是最基本准则。小核桃乐得合不拢嘴,忙把芭比娃娃抱在怀里。袁一诺不屑地嗤了一声,也不多说话,脱下外衣撸起袖子进厨房,对向母说:“阿姨你进屋歇着吧,是鸡蛋紫菜汤不?我来做。”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向母连声说,到底还是被袁一诺抢去手里的菜铲子,只好笑着把围裙帮袁一诺系上,“做完汤就齐活了。” 袁母忙着往饭桌上端菜,大声道:“都快去洗手,开饭啦。” 大家热热闹闹围坐在桌旁,啪啪啪启开啤酒,咕嘟咕嘟倒入杯中。然后是碰杯声、说笑声、还夹杂着小核桃清脆的童音,团圆美满其乐融融。 向母越瞧心里越是感慨,欢喜中夹杂着心酸,愉悦中隐藏着遗憾。不过这时的气氛太好,她不忍心打破,强打精神跟大家说笑在一处。 吃完饭照例是袁一诺刷碗,袁母抱着小核桃去看图画书,袁父坐在厅里看电视。向母也看了一会,有些心不在焉,索性到院子里走一走。 深秋了,站在夜风里有点冷。向母不由自主抱紧双臂,却忽然感到后背一暖,原来是向嘉丞拿着外衣走过来,给她披在肩上:“妈,穿上吧,小心着凉。”母亲眼中的落寞到底没逃过儿子的细心。向母穿好外套,欣慰地拍拍二儿子的手。 向嘉天也走了出来,嘴里嚷嚷着:“妈你出来干什么?天冷了,进屋去吧。” “没事,我就是透透气。”向母看着两个儿子,轻轻叹息一声,“嘉天哪,你老大不小了,找个好姑娘定下来吧。我瞧你一天吊儿郎当的,这怎么行?” 向嘉天嘿嘿笑道:“妈,儿子我这么优秀,还怕没女孩子喜欢吗?你说,想要什么样的儿媳妇?我明天就给你拎来一个。” 向母摇头笑骂:“贫嘴。”转头望着向嘉丞,“你也快三十了,自己的事,也该想想了。” 向嘉丞心知肚明,母亲是被饭桌上一家团圆给刺激着了。但此时说他和袁一诺的事,无论如何不是时候,只一笑:“妈你用不着为我操心,我心里有数。” “唉,你不说我也明白。”向母语含伤感,“你是被我和你爸爸给……给拖累了,谁能让自己家的姑娘,嫁给这样的人家,我……” “妈——”向嘉丞打断她,“瞧您说的,没这回事。就是……就是没遇着合适的。” 向母断定只能是这么个原因,否则两个儿子要长相有长相要事业有事业,怎么就没有姑娘喜欢?她满怀愧疚懊悔,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心里难受,眼泪簌簌而落。 向嘉天慌忙掏出手绢来给妈妈擦眼泪:“妈你别这样,我和嘉丞不是好好的嘛。”他拍着胸脯打包票,“你放心,明年我们俩肯定都解决个人问题,保你年底抱上孙子。” 向母被大儿子弄得哭笑不得,点着向嘉天的额角嗔怪:“你呀——”终究还是笑了。 向嘉丞瞅了哥哥一眼,没言语。 两人把妈妈请回屋里去休息,向嘉天趁着向母不注意,碰了弟弟胳膊一下,冲着门外努努嘴。俩人借故吸烟,重回花园里。 向嘉天吐出个烟圈,很随意地对向嘉丞说:“哎,要不咱俩都结婚吧,明年就结,一起办,还热闹。” 36、结婚? 纯爷们与巧媳妇_29 向嘉丞紧盯着自家哥哥,简直就是惊诧了,他深深锁起眉头:“你没事吧?” “我?”向嘉天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能有什么事?我说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向嘉丞深吸一口气,尽力保持宁定,慢慢地说:“我这辈子也不可能结婚了,你不是不知道。” “哎呀那算什么呀,你不就是跟袁一诺嘛。”向嘉天一副不在乎的神气,“一码归一码,他也不能拦着你结婚哪。该结得结,该处也得处,互相不影响嘛。” 向嘉丞无语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脑回路好像跟这个同胞哥哥不是一个类型,他平静地说:“这件事不用再讨论,你结不结婚是你的事,我肯定不结。” “好好好。”向嘉天竖起两只手掌,做出个息事宁人的姿势,“我明白,你和袁一诺青梅竹马情比金坚,行不?唉,嘉丞,不是我说你,做人不能这么死心眼。你完全可以结婚,时不时跟袁一诺弄上一回嘛。” 向嘉丞气极反笑:“于是,你让袁一诺当小三?” “哦,是个问题。”向嘉天摸摸下巴,冥思苦想,“姓袁的脾气太爆,容易出事。” 向嘉丞无奈叹息:“哥,这不是脾气爆不爆的事,你懂不懂?一诺什么样我也不能和他分开,我早就跟他结婚了,你明白吗?尽管没有登记没有证书没有法律效力,但我们俩早就是一体的,永远,永远都是一家人。” “要不就说你死心眼。”向嘉天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弟弟,“这根本不妨碍你结婚嘛。你就弄个女的走走形式,哄妈妈开心,然后再离呗。” “那你觉得,对那个女孩子公平么?对袁一诺公平么?” “嘉丞你太落伍了,现在的女孩子势力得很,大不了给她一笔钱,不过做场戏。别说只是结婚,一诺那孩子不都是买来的吗?” 向嘉丞脸色陡然变得极为难看:“不许你这样说小核桃。” “我说错话,对不起行不?”向嘉天没什么诚意地道歉,“不过这事你可以考虑。” “用不着。”向嘉丞冷淡地说,“绝不可以。”他顿了顿,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强硬,对方毕竟是亲生兄长,面子还是要给的,不由缓和下来,“哥你不是我,你也不是GAY,你可以像平常人一样结婚生孩子,不设身处地,你根本不能明白我和一诺的感受。我俩只是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不会打扰谁,也不会为难谁,只要给一份简单的包容就好。” 向嘉天点点头,恳切地说:“我明白。”他揽过弟弟的肩头,推心置腹,“我怎么不明白,其实我跟你一样……”他做了个手势。 “啊?”向嘉丞惊讶万分。 “好吧我是个双。”向嘉天无所谓地耸耸肩,“对女的对男的都硬得起来。咱俩是一根藤上的俩葫芦,基因应该一样吧,我猜你也是。” 和别人聊这种私密性的话题,就算对方是亲哥哥,向嘉丞也不免尴尬,垂着眼睑不做声。向嘉天大大方方地继续道:“所以啊,我早晚会结婚的,你也不差。现在都是什么社会了,不要这样思想保守。再说了,你不结婚怎么跟妈交待呀。你瞧妈的样子,就盼着咱俩好,咱不能让她难受不是?” 向嘉丞正色道:“哥你不用再说了,不管这个社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就袁一诺一个人,以后怎样我都认。妈那里我自然会解释清楚,她通情达理,就算一开始想不开,慢慢也会接受的。你要结婚你去结,用不着跟我商量。说句实在话,你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还得感激你呢,至少我这边压力还小些。所以,你努力吧。”凑到哥哥耳边郑重地说,“但是千万别跟一诺谈这种问题,我怕他打折你的腿。” 向嘉天想起袁一诺的一向作风,忍不住打个寒噤,嘿嘿干笑两声:“行,你瞧我的,不就是结婚吗?到大街上随便拉一个瞧着顺眼的,直接登记,这叫闪婚。” 向嘉天有个特质,他比较喜欢心血来潮,用老话讲就是“没正型儿”;他还有个特质,就是想到了就做,绝不含糊。 向嘉天不是跟弟弟开玩笑,至少他认为不是,他觉得自己挺认真。向嘉天对父母还是深有愧疚,当初他们蒙难,自己躲在国外做缩头乌龟,后来想想太不爷们。向嘉天也心疼母亲,看妈妈脸上的苦笑,就难过得不行不行的。他真心想为妈妈做些事情,哪怕就一星半点。所以他决定说到做到,在近期找个看上去稳重点的女孩子,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至于结婚以后怎样,会不会快活会不会幸福,完全不在向嘉天的考虑之内。或者说,那女孩不在他考虑之内,反正他肯定是会快活幸福的。 可是想归想,做归做,想得挺容易真要付诸实施,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比如说,向嘉天眼前最大的麻烦就是——廖涵。 廖涵财大势大,心硬手狠,向嘉天挺怕他,惹不起他。但向嘉天有向嘉天的小九九,结婚之后还是会和廖涵保持联系的,还是会随叫随到的,还是会卖力取悦的。更何况——向嘉天坐在车里,坏坏地想——更何况一个用前边一个用后边,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嘛。 这天晚上向嘉天表现得很放浪,当然了他一直很放浪,和下床之后那种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绅士风范大不相同。也许正是这样上下强烈的反差,才会让廖涵觉得过瘾、痛快,觉得有味道。 可今晚的向嘉天尤其放浪,勾着廖涵做了两次,把廖涵和小廖涵伺候得舒舒服服。完事了还强忍着腰部的酸痛,主动给廖涵放水洗澡,又在浴缸里扭着屁股套弄廖涵的下面,口交一回。 到最后廖涵浑身舒畅,懒洋洋地仰躺在按摩浴缸里,闭着眼睛享受适宜的水温,像只晒太阳的美洲豹。 向嘉天光着身子跪在边上给廖涵揉捏肩膀,瞧着对方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廖哥,跟你商量个事。” “嗯?”廖涵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就是吧,呵呵,我想结婚了。” 廖涵眼睛睁开一条缝,斜睨着向嘉天:“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结婚了。”向嘉天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就是我妈,她年岁大了,出狱后身体也不大好,总是操心我和我弟弟的婚事。我想,我结婚她一定能很高兴。” 这种说法大出廖涵意料之外,嗤笑一声:“没想到你还挺孝顺。” “也,也算不上吧。”向嘉天呵呵乐,“反正就是觉得当年,有点对不起我妈,和我弟弟……”也不知哪句话牵动情肠,眼圈还红了。 廖涵“哗啦”一下从水里坐起来,像看个陌生人似的看向向嘉天,这还是那个恬不知耻在自己身下叫床的那个贱货吗?廖涵反倒郑重其事了,问道:“你跟谁结婚?哪家的?” “啊?”向嘉天想想,“没,没定啊。” “没定?”廖涵又快又准地掌握住了重点,“也就是说,你是为了结婚而结婚?” “可以这么说吧。”向嘉天点点头。 嗯,像向嘉天的作风。廖涵又问:“那你弟呢?他怎么说?” 一提起向嘉丞,这个做哥哥的还挺无奈:“我劝他他不听啊,非要跟袁一诺在一起,弄得不离不弃的,好像我要拆散他俩似的,其实我根本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吧,结婚是结婚,那啥是那啥,结婚了也不影响你那啥嘛。”向嘉天回答得理直气壮。 廖涵把脸转到一边,失笑,忽然问道:“向嘉天,你懂不懂什么叫责任?” “责任?啥责任?“向嘉天被问蒙了,这和他们的谈话有关系吗? 廖涵摇摇头,自己都被这个混蛋玩意绕进去了,居然跟他谈责任,真是对牛弹琴。他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瞧着向嘉天:“那我呢?你觉得我能同意么?” 向嘉天凑到廖涵身前,一脸谄媚:“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呢嘛。廖哥你放心,就算我结婚了我也记得自己身份。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要当S我绝对是M,你要声大的我保准叫翻天,你要安静的我把牙咬碎了也不会吭一声。”末了用一种期盼的小眼神瞅着廖涵,“行不,廖哥?” 廖涵瞧着面前的人,像瞧着一条哈巴狗,他摸着向嘉天的发顶,道:“你问我?” “嗯。”向嘉天老实巴交地点头。 廖涵一笑,笑意里带着七分冷酷,手上忽然用力,狠狠揪住向嘉天的头发,扯得向嘉天差点叫出声来。廖涵缓缓、缓缓俯下身,嘴唇贴近向嘉天的耳边,轻轻地道:“你要是敢结婚,我就把你的烂JJ,剁下来喂狗。”说着松开手,直起身子欣赏着向嘉天吓得青白的脸色,漫不经心地道,“反正我操你的时候,那玩意也用不着,不是么?” 37、“入狱” “剪刀——石头——”向嘉丞紧张地盯着袁一诺的脸,好像要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哪怕一点点暗示。相比之下袁一诺显得吊儿郎当,嘴边随意叼着根没点燃的香烟,半眯着眼睛。 “布!”随着向嘉丞最后一声低喝,两人一起伸手,剪刀对布,袁一诺赢了。 向嘉丞懊恼至极:“怎么每次都是你赢?” “没有吧。”袁一诺挺无辜地一摊手,“我也输过嘛。” “可是十次有七次你赢。”向嘉丞一把揪住袁一诺的衣领,龇牙,恶狠狠地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快快从实招来!” 袁一诺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笑道:“我能有什么猫腻,这不眼睁睁看着一起出吗?我也没比你慢半拍,是你运气不好。”他语重心长地叹息,“嘉丞,你得认命,老天爷都觉得你是被主导的那个。” “滚!”向嘉丞语气不善,松开袁一诺,摸着下巴拧眉蹙眼地琢磨,他就觉得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袁一诺老神在在地曲起双臂枕在脑后,含糊不清地说:“快点啊,再不快点,别说星期二,星期三都过去了。”然后在肚子里暗笑。其实这玩意有那么点窍门,不过他不能告诉向嘉丞就是了。向嘉丞玩这个时,习惯把右手握拳抬高藏在耳边,在说出“布”字的一刹那伸手,关键就在这一刹那。如果想出拳头,手会不由自主地握紧;如果想出布,手会下意识地放松。是紧是松,是拳头还是布,就在于袁一诺是否,判断正确。出剪子相对来说难猜一些,不过多玩几回掌握了向嘉丞的手势规律后,想赢也不算难。 这是人类心理暗示的一种小游戏,还有双手握拳让对方猜那个手里有硬币,技巧是握拳的人鼻尖会偏向有硬币的一方。玩这些小游戏最重要的就是极强的观察能力,袁一诺在特种部队时常跟战友们玩这玩意,他们会故意放松手指迷惑敌人,然后出“石头”。当然他此时绝对不会泄露一星半点小秘密,笑话,这可是争取主动的必备狠招,绝地封杀! 向嘉丞寻思来寻思去,没弄明白,难道真是运气不好?一咬牙:“再来!我还就不信了。” “来就来。”袁一诺笑得张狂,就怕向嘉丞不来。俩人摆下阵势:石头剪子——布!不用问,又是袁一诺赢了。气得向嘉丞向后一倒缩进沙发里:“啥玩意啊,真没意思。” “哎哎哎哎。”袁一诺捏下唇边的香烟,“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啊,别一输了就耍赖,太没品。”他嬉皮笑脸地翘起大拇指一指向嘉丞的工作间,抛个暧昧的眼神,“去吧帅哥,伦家等你呦——” 向嘉丞用力踹了袁一诺一脚,点着对方的鼻子撂下狠话:“你等着下回的。” “下回更能让你爽歪歪。”袁一诺不怕死地继续调笑。向嘉丞拧身扑上去,照着袁一诺的上臂啊呜咬一口。呸,硌牙。 纯爷们与巧媳妇_30 游戏之前开开玩笑,游戏的时候俩人还是挺认真的。袁一诺回卧室换上一身挺括的军装,这是向嘉丞根据德军军装改制的。深墨绿色薄呢料子,红色肩章,大翻领,露出红色领带。金属双排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腰间系着手掌宽的皮带。袁一诺真不亏是当过兵的人,一身戎装跨步而立,果然挺拔矫健,英气逼人。 他双手戴着洁白如雪的手套,很闲适地坐在长条桌子后面,曲起皮鞭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中轻轻敲打。袁一诺抬腕看看表,嗯,十五分钟,估计那边就算麻烦点也差不多了。他望着紧闭的房门,隐隐有丝兴奋和期待。 没过多一会,外面传来哗啦哗啦锁链拖地的声音,然后是轻轻的敲门声。 袁一诺忽然觉得有点热,但他忍住了想要拉松领带的冲动,而是清清嗓子,冷漠地说:“进来。” 门开了,向嘉丞拖着脚步慢慢而入。他没法走得快,一双笨重的脚镣扣住脚踝,每走一步都很费力气。不仅如此,他手腕上还戴着木枷,无助地垂在身前,铁链从木枷中间延伸向下,跟脚镣系在一起。他身上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囚服,大V字领。袁一诺的目光貌不掩饰地在裸露的锁骨那里流连了好一会,才继续往下瞧。下面是一条单薄得不能再单薄的裤子,很短,露出半截小腿,和纤细的被禁锢在镣铐里的足踝。 囚服十分破旧,边缘参差不齐,看上去还有些脏污,宽宽大大地挂在向嘉丞略显瘦削的身上。和冰冷冷黑黢黢的手铐脚镣、简陋的木枷,衬着向嘉丞白皙的肌肤,还有那种掩饰着自身羞惭,竭力要表现出高贵和优雅的神情,令人感到格外的——性感。 袁一诺硬了,他只看向嘉丞一眼他就硬了。他现在特别想一个饿虎扑食把向嘉丞按到地上,不管不顾先吃了再说。 但他忍住了,好吧这得感谢那几年的特种兵生涯,别的没学会,忍耐力绝对一等一地好。 袁一诺舔舔嘴唇,打开面前桌子上事先准备好的蓝色的文件夹,用一种高高在上轻蔑不屑的语气问道:“姓名。” “向…嘉丞。”向嘉丞回答得有点吃力,声若蚊蝇。这也可以理解,一身囚服站在一个“军官”面前,是谁都得难为情。 “大点声。”袁一诺皱起眉头,瞅了对方一眼。 “向,向嘉丞。”向嘉丞声音提高了一些。 “年龄。” “二十九。” “姓别。” “男。” 袁一诺放下文件夹,站起身,曲起的皮鞭在手心中一下一下地轻敲。他缓慢地绕着向嘉丞走了一圈,锃亮的皮靴踩在地板上,橐橐作响,和向嘉丞赤着的双脚形成鲜明的对比。 袁一诺紧紧盯着向嘉丞,像饿狼盯一只绵羊,目光锐利而冷硬,刀一般直刻到向嘉丞身体里。带着浓烈的赤裸裸的欲望,令得向嘉丞觉得自己仿佛根本没穿衣服,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难堪地动动手臂,镣铐哗啦轻响。 袁一诺走到向嘉丞面前,魁梧高大的身材,和笔挺的军装,给人以无形的威压。他用皮鞭挑起向嘉丞的下颌,声音低沉、冷酷无情:“你被关在这里,就得听我的,明白么?” 向嘉丞咽了一下,他对上袁一诺深邃难测的眼睛,说:“明,明白。” “好。”袁一诺笑一笑,后退几步,背负双手,“现在,把你的裤子脱了。” 向嘉丞的脸红了,他立时大声说:“我反对。” “嗯?反对什么?”袁一诺饶有兴味地问。 “我反对,反对用不正常手段折辱犯人。”向嘉丞仰起头,眼睛里闪着光。 “哦——”袁一诺心平气和地说,“你弄错了,这不是折辱,这是例行检查。”他陡然沉下脸,一把揪住向嘉丞的囚服,恶狠狠地说,“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脱下裤子接受临检,要么我把你按墙上直接撕开!” 向嘉丞喘着气,明显在这两种选择里犹豫不定。游戏是互相配合的结果,他也可以决定发展的方向。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听从,毕竟被人“强X”的滋味可不太好受。他拉住裤子的边缘,一点一点蹭下去。 的确是蹭下去,因为他双手拷在一起,不可能分开,这就给脱裤子这个明明很简单的动作带来极大的难度。拉下这边,再拉那边,再这边,再那边……他扭着身子,随着裤子越来越往下,臀部起起伏伏。 这个过程漫长得几乎到不了头,等裤子软软瘫在足踝处时,两个人都有些喘。袁一诺站在向嘉丞后面,眼睛瞄向那个关键的地方。偏偏向嘉丞囚服上衣做得宽大,恰恰挡住了裸露的臀部。 袁一诺哼了一声,命令道:“走过去,趴桌子上!” 向嘉丞没动,他似乎还想反抗一回。但袁一诺没给他机会,手腕一抖,皮鞭“啪”地打在了向嘉丞的后背。很响,但不痛,有点麻痒。可也让向嘉丞吓了一大跳。他深吸一口气,拖着镣铐和足踝处刚刚脱下的裤子,艰难地蹭了过去。 这已经很带有羞辱性质了,向嘉丞总觉得袁一诺的眼睛盯在自己果露的屁股上,他整个人都在发热。短短几米的距离,好像跨越千山万水,好不容易来到桌边。 皮鞭又落在大腿上,身后传来袁一诺的呵斥:“快点!” 爬上桌子是个难度极大的事情,向嘉丞双手被拷,足踝又缠着裤子和脚镣,腿也抬不起来,胳膊也使不上力。他有点难受了,回头哀求着望向袁一诺。 袁一诺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皮鞭毫不留情地落下:“快!听见没有?!” 向嘉丞咬着牙,一点一点往桌子上蹭。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下面光溜溜的,还要扭动臀部爬到桌子上。向嘉丞感到一阵阵羞怒,可又觉得刺激,两腿之间早硬得不行了,就算没有镣铐,他也不见得能把腿紧紧合上。 袁一诺像是耗光了耐性,上前一把扯住向嘉丞的手铐,用力前拉,直到木枷卡在桌子边沿。然后分开向嘉丞的膝盖,让他大腿直立,跪在桌子上。 这样的向嘉丞,呈现一个极为屈辱的姿势,上身前倾,双手越过头顶,臀部却高高翘起,足踝处挂着裤子。 袁一诺站在桌边,满意地一笑,皮鞭挑起向嘉丞的衣服,沿着倾斜的脊背推上去,戴着白色手套的左手在向嘉丞光滑细腻的肌肤上缓缓摩挲。 “好了。”他说,“现在,开始检查。” 38、检查 手套布料粗糙令得向嘉丞一阵轻微战栗,镣铐摩擦着桌子,发出“叮叮”的轻响。他的脸贴着桌面,能清晰地感到袁一诺的手慢慢抚过脊椎每一个关节,引得酥麻扩展到每一个神经末梢。向嘉丞忍不住闭着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竭力保持着镇定。 “后背没有伤痕。”袁一诺语气宁定,就像个尽职尽责的医生在检查患者的身体,但是手上却做着完全相反的事情。手指抚摸到肩头,在肩窝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那里是向嘉丞的敏感点,他忍不住惊喘一声,身子拼命下压,想要躲开。 当然,他躲不开,到了极点不过是手臂可以放在桌子上,重要部位仍是悬在半空中,成为袁一诺肆意套弄的目标。 不过袁一诺明显对向嘉丞的躲避颇为不满,皮鞭“啪”地再次落在他的臀部,紧接着一把揪起向嘉丞的头发,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口腔也需要检查。”说着把手指塞入向嘉丞的口中。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好像随时都要呕出来。向嘉丞摇着头想要摆脱,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幸好这种“检查”时间很短,袁一诺看出向嘉丞的反应说不上好,便抽回手指,但手套早就湿透了,还带出一点银丝,显得异常色情。 袁一诺低笑:“湿了……” 这话一语双关,向嘉丞羞红了脸,难耐地扭动着身子。 “不许动。”袁一诺强势地按住向嘉丞,手指绕过胳膊,在精致的锁骨处徘徊一阵,似乎在回想那种性感,随即向下,毫无悬念地游走到向嘉丞的胸前,隔着布料捏起左边那点。布料的粗糙配上濡湿的质感,令得向嘉丞从喉咙发出低低的呻吟:“嗯啊……”那点顿时挺立起来。 袁一诺徐徐捏揉挑弄,向嘉丞呼吸急促,喷出的气息在桌面上形成一小片水雾。木枷轻敲在桌面上,格楞格楞直响。他仰起头,眼睛早蒙上一层水光,张着嘴。 “你觉得怎么样?”袁一诺坏坏地问。 向嘉丞摇摇头,他没弄明白袁一诺的意思。 “嗯?”袁一诺装模作样地蹙眉,“没感觉吗?那再来。”边说边用手指尖在激凸的乳尖来回挑逗。向嘉丞浑身血液好像都涌到那里,再也忍耐不住,连声道:“有感觉,有感觉。” “什么感觉?”袁一诺问。 “痒,啊……别再弄了,痒……”向嘉丞大口喘息着。 袁一诺轻笑一声,终于放开那里,却回手一把捏住向嘉丞两腿之间的脆弱。向嘉丞猝不及防地惊呼:“啊――”差点射出来。 “这里呢?”袁一诺捏住了,大拇指缓缓摩挲。 “我……啊,嗯啊……”向嘉丞怎么能形容得出?只能说,“痒,有点痒。” “都是痒啊,还是不一样吧,你仔细体会一下。”袁一诺指间的动作很慢,慢得让向嘉丞抓心挠肝,恨不能在他合拢的手掌间自慰式地来回摩擦。他不禁身子前顶,渴求更多的爱抚,嘴里发出暧昧的呻吟:“嗯啊……快啊…一诺,嗯啊……啊……” 袁一诺却抽回手,突然的失落让向嘉丞整个人险些直趴到桌子上,幸好袁一诺及时地按住他跪着的两条腿。 “忍不住了?”袁一诺问,嗓音喑哑,事实上他也有点忍不住了。“ 向嘉丞竭力回头,眼泪汪汪。 袁一诺双手抚到向嘉丞的臀部,分开臀瓣,那里事先做过扩张,如今又是情欲暗涌,已然湿热得不像话。袁一诺毫不费力地就塞进两根手指进去,向嘉丞仰起脖颈,发出长长的低呼:“啊――” “这里很紧……”袁一诺眼中布满欲望,低头在向嘉丞臀尖处啃咬。 “嗯啊…不行了……嗯…一诺你给我吧……我受不了了……嗯啊…啊……”向嘉丞扭着腰,迫不及待地往后挺。袁一诺“啪啪啪啪”在向嘉丞赤裸的臀部拍打几下,把桌子上的人抬下来,让他跪坐在地板上。 纯爷们与巧媳妇_31 “来吧。”他叉腰命令道,“给我解开。” 向嘉丞只能用带着木枷的手去解袁一诺的皮带,然后是裤子的纽扣,拉链,最后是内裤。袁一诺按住向嘉丞的头:“不许含住,好好舔……嗯…对,嘉丞你好棒……啊…太棒了……” 向嘉丞一边的衣领滑下去,露出半边肩头,戴着镣铐木枷,无助地跪在地上给袁一诺口交。这种场面太过刺激,袁一诺终于按捺不住,揪起向嘉丞推倒在桌子上,一鼓作气冲了进去。 这一晚上狱卒大展雄威,把可怜的囚犯里里外外吃了一遍又一遍。囚服早就被撕烂,扔到脚下。脚镣打开了,木枷却仍锁着,向嘉丞勉强扶着桌子,忍受后面强烈的冲撞和没顶的快感…… 袁一诺抬眼瞅瞅墙上的挂钟,走到向嘉丞的工作室门前,轻轻敲一敲,然后推开探头进去:“我走了啊,饭做好了在蒸锅里热着。还有几穗苞米,吃不了凉在厨房就行,我回来收拾。” “嗯。”向嘉丞也不抬头,弯腰在水波一般的银色织锦缎子上细致地裁剪。一位女士请他做件这种料子的衣服,他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十分谨慎而小心。目光随着手指缓缓移动,明亮而专注。 “还有苹果,记得吃一个,都洗完了不吃放着会招蚂蚁。”袁一诺想到什么似的又说,“对了,还有……” 向嘉丞直起腰,嗔怪地皱眉盯着袁一诺:“你有完没?你不在家我都成二等残废了。” “我还不知道你?一忙起来肯定不好好吃饭。”袁一诺霸道地道,“六点半,必须休息,把苞米和苹果都吃了,回来我检查。” “好啦。”向嘉丞不耐烦地一摆手,“我知道了,?嗦。”张开剪子夹住布料,刚要按下去,想想又放下了,回头见袁一诺走向玄关正要出门,忙开口唤道:“喂,等会。” “嗯?”袁一诺停下来回头瞅他。向嘉丞快步走回卧室,不大会功夫拿出一样小小的东西,走过来,递给袁一诺,“喏,戴上。” 一样环形的亮闪闪的事物,静静地躺在向嘉丞手心中,正是袁一诺多少年都没戴过的“结婚戒指”。袁一诺对这种累赘有点反感:“干什么?” 向嘉丞二话不说揪起他的左手,用力把戒指箍上去,摆正位置,端量一番,满意地一点头:“行,去吧。” “什么玩意啊这是。”袁一诺紧锁眉头,瞧着棒槌似的手指头上那个略显小巧的玩意。 “徽章。”向嘉丞一把揽过袁一诺的脖子,狠狠亲吻过去,末了分开,一拍袁一诺的肩头,“去吧,2点前必须归队。” “遵命,长官。”袁一诺五指并拢,在额际比划一下,算是敬礼,戴着戒指出门去也。 向嘉丞看看天色,在立刻去吃饭还是先做好衣服再说之间犹豫好一会,最后终究抵不过布料的诱惑,大不了再过一会吃,反正袁一诺回来还得很久,时间来得及。 这次重点请马雨冰,袁一诺事先的功课做得还是很到位的。加上王跃海也不过三人,未免太过无聊,干脆把附近城市里的战友全请来了,凑上七八位,热热闹闹齐聚一堂,其中加上他俩,有四个是特种部队出去的。 马雨冰还是印象中的老样子,冷静而宁定,话也很少,唇边噙着极淡的笑,看上去很有些疏离感。她是野战部队为数不多的女医生,对战士们来说是神秘而憧憬的存在,女神一样的。以往在部队里,很多战士拿这位马大夫开无伤大雅的玩笑,可一到她面前,全都规规矩矩,话都不敢多说半句。 不过如今大家都转业了,该成亲的成亲该有娃的有娃,久别重逢,再加上几瓶酒入肚,开口也就随便起来。马雨冰仍是那副样子,不着恼,也不兴奋,只是微笑。部队出来的喝酒比喝水都快,大嗓门扯起来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啤酒下去三件,白酒下去三瓶,便从围坐一桌变成三三两两聚堆单敬。 袁一诺就趁着这时候,拉着王跃海来到马雨冰面前:“马大夫,求你个事呗。”袁一诺边说边给马雨冰倒上一杯酒,“跃海他老娘,胃癌,你给安排安排,到陆军总院去治吧。”袁一诺也有点喝多了,舌头见大,呼噜王跃海的短头发,“马大夫你瞧跃海这怂样,不敢跟你开口,还要给你买东西。我就说了,咱们是什么?那是战友,铁打铁的情谊,还用买东西吗?还有花钱吗?就一句话的事,对不马大夫?” 马雨冰瞧瞧喝得面红耳赤的袁一诺,再看看抓耳挠腮一脸不好意思的王跃海,点点头:“没说的,过两天带阿姨来吧,彻底检查一下。肿瘤专科的主任医师是我在军校的师兄,熟得很,肯定没问题的。” 王跃海眼圈红了,哆嗦着嘴唇:“马大夫,太谢谢你了。改天,改天我请你吃饭。”袁一诺大力拍他后背:“行了吧,有马大夫这句话,你还怕什么?”他望着马雨冰神色淡然的模样,忽然想起向嘉丞的话来,下意识瞄一眼马雨冰的手腕,果然,一条极为眼熟做工粗糙的链子正戴在她左手上。 马雨冰留意到袁一诺的目光,索性抬起手腕略略转动一下。袁一诺挺随意地一颌首:“怎么,还戴着呢?” 马雨冰瞧着那串链子,自失地一笑:“也算是个念想吧。”她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喟叹似的说,“还是忘不了在部队的日子,没法忘。” “一样。”袁一诺拉过椅子跨坐上去,点燃一支香烟,长长吸一口,慢慢吐出来,看着烟雾缓缓在空中升腾。灯光打在他深刻的五官上,呈现出一道清晰的剪影。马雨冰发现,近十年了,袁一诺一点也没变,仍是那样开朗爽快、意气豪迈,扬眉的时候自信霸气,眯起眼睛又带几分兵痞的坏。恍惚中又回到从前,从前啊…… 袁一诺一转头,精亮的眼看过来,笑问:“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马雨冰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极快地平静下来,“只是想起在部队的时候,真年轻。” “可不嘛。”袁一诺笑,“我现在都三十了。” 而那时,袁一诺才二十岁……马雨冰下意识地摆弄腕上的手链,心头泛起一丝怅然……终归一句话――可遇不可求。 39、错过 说起来马雨冰和袁一诺还是可以称得上有缘分的,但这缘分有点浅,还有点乱,还有点被动。或者也可以说,马雨冰和这个特种大队所有队员都有缘分,只不过也不知为什么,她格外多留意袁一诺一些。 马雨冰第一次跟着老师出来实习,就在袁一诺的特种大队上。 她和老师面对面坐着,隔着半截薄薄的最朴素不过的半截棉布帘子,等外面的战士们进来体检。 体检当然得脱衣服,部队里都这样,到最后遮羞的那条绿裤衩也得给扒下。当兵的不在乎,在外面嘻嘻哈哈就把自己弄个干净彻底,然后肉荤荤地开玩笑。一帮老爷们住在一起见不到女人,不开玩笑他们还能干什么? 老师瞄了马雨冰一眼,怕她不好意思。毕竟是个女孩子,大学都没毕业,还年轻着呢。 但马雨冰神色不动,眼眉都没跳一下。虽说在医生眼里,病人都不是“人”,他们没办法把病人当“人”,那样的话,刀就切不下去了,剪子也剪不下去,还治什么病?医生永远都是冷静的,是客观的,在他们眼里,女人不是女人,男人也不是男人。就算是女医生,上大学的时候就对男人有了彻底而准确的了解,从头到尾摸过个遍,半点没含糊。 马雨冰就这么淡然地看着桌子上的一摞体检卡,第一位,袁一诺。 袁一诺还没进屋,马雨冰和老师就听到他的大嗓门:“嘿嘿嘿,都干什么呢,小点声小点声,瞎嚷嚷啥瞎嚷嚷,像什么样子。站好排,一个接一个。”外面安静下来,袁一诺一挑帘子大步走进来,一抬眼见到马雨冰,当时眼睛瞪得跟牛似的,就算见到个冲他举着狙击步的敌人也不会这么吃惊,“妈呀”一声就跳出去了,大叫一声:“我靠,是个娘们!” 所以马雨冰对袁一诺最初印象一点也不好。哪有一个青春靓丽的姑娘被人叫“娘们”的?这人粗俗难堪,毫无教养。这一声喊,外面的士兵们炸了锅,急三火四地捡起衣服往身上套。大队长进来时,这些人忙活得正欢。大队长立起眉毛,怒吼:“思想龌龊!都他妈给我脱了!” 结果一众士兵双手背后让马雨冰和老师挨个检查,当真是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配合得不得了。而袁一诺,被队长惩罚,光着身子只穿条内裤在操场上跑二十圈。 马雨冰第二次见到袁一诺,是在特种大队最终的遴选。刚开始马雨冰都没认出眼前的人,那简直就是一摊烂泥,衣服破破烂烂,根本辨不出本来的颜色,脸上身上污渍斑斑。袁一诺情况很不好,血压低、心跳慢、呼吸微弱。 模拟的强制监禁、拷打,极度的痛苦和疲累几乎快要摧毁这个人。马雨冰和老师守在角落里,等教官做出最后的判断。教官走过去,轻轻唤道:“一诺,袁一诺?” 那摊“烂泥”微微蠕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有些迷茫,似乎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可以了,你通过考核了。”教官把这句话足足重复了三遍,袁一诺才有点反应,眼中的光渐渐聚焦。马雨冰紧张起来,从刚才几个士兵的表现来看,受过高强度高压折折磨之后,他们会严重失控,痛哭流涕算是好的。当然会被教官及时阻止,交给医生进行简单的身体检查和伤口处理,静坐一个小时再进行心理辅导。 当然每个士兵的反应都不同,可袁一诺是最奇怪的,在之后的几年中,马雨冰也没遇到这样的人。他愣了一会,好像是在脑子里确认几次,这才真正听懂了教官的话。他长长吐出口气,扯动早已干涸得撕裂的嘴唇,居然笑了一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呢喃一句:“真他妈过瘾。” 教官也愕然了,过瘾? 就在他一愣神的工夫,袁一诺陡然睁开眼睛,长身暴起,对准教官的下巴,狠狠揍上一拳。这一下当真快逾闪电,重逾千斤。教官还以为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哪成想这小子暗中蓄力还能来这一手,猝不及防竟打个正着。教官也不是白吃饭的,立刻勾手还击,谁知袁一诺一击即中,身上所有力气消耗殆尽,一下子又变成一滩泥,软在地上,扶都扶不起来,呼噜呼噜的,居然睡着了。 老师看得呵呵直乐,连马雨冰都忍俊不禁,教官又好气又好笑地踢了袁一诺一脚,最后赞叹似的说:“不错,是个好兵!” 袁一诺果然是个好兵,沉着冷静,机智果敢,不骄不躁,技术全面,军事素养极为过硬,马雨冰总能听到各种各样的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连大队长私底下都说:“这小子,天生就是当兵的料,绝对有前途。” 袁一诺成为一名特种兵后,顺理成章地从义务兵转为志愿兵。在特种部队第三年,执行过一次任务,立了二等功。也就是在那次,马雨冰抢救下他的好搭档王跃海,袁一诺为表感谢,送给她一条子弹和木球做的手链。 也就是在那次,袁一诺暴露了他这个近乎完美的特种兵最重要的缺陷――太重情义。王跃海是在和他一起执行任务时负的伤,袁一诺心里愧疚始终放不下。他不顾大队长阻拦,做手术时一直守在门外,寸步不离,直到最后马雨冰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对他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他命大,子弹偏离心脏,就差一点点。” “谢谢,太谢谢你了……”袁一诺情绪十分激动,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转头的一瞬间,马雨冰瞥到他眼角的那点泪光。 事后,袁一诺的心理辅导做了很长时间,勉强过关。听说当时王跃海出事后,他有些失控,没给负伤的敌人一点存活的机会。 不过这些对特种兵来说都不算大问题。第一次出任务,第一次开枪,第一次“杀人”,没有过多地表现出心理负担,能做到这种地步,圆满完成任务,已经很不错了。 一个月后,袁一诺请假回家探亲。一个星期回来,出乎所有人意料,没有任何预兆,他突然提出要求转业。 这件事在特种大队传得沸沸扬扬,各种版本的原因都有。马雨冰觉得很奇怪,但没有过多的关注。一天晚饭过后,大家都回宿舍去享受难得的空闲时光。马雨冰办事时偶然路过训练场,在角落的单杠上,看到了袁一诺。 袁一诺正在上面做腹部绕杠,这个动作对他们来说十分简单,做上三四百个不成问题。袁一诺做得很慢,不是靠身体前倾的惯性很快地绕过单杠,而是凭借手臂的力量,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移动。 这种训练方式马雨冰还是头一回见到,不知怎么就停下脚步。借着傍晚夕阳的余光,见到那个浑身都被镀上一层灿金色的身影,孤独地、执着地、不知疲倦地,一圈又一圈,降下去,又升上来。他每次撑在单杠顶点时,都会顿住,整个人呈现一个完美的斜面,双眼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一诺跳下,曲起手臂担在单杠上,深深地埋住头脸。马雨冰看到袁一诺的肩膀在微微耸动,她看得出,他在哭,无声无息却又心酸不已。马雨冰忽然记起,他就要走了,明天,退伍回家。这是袁一诺留在部队里的,最后一个晚上。 马雨冰的心一阵阵抽痛,她从未在别人身上感受到这种揪心的情绪。她猛地闪过一个念头,想要跑过去,紧紧把袁一诺抱在怀里,用女人特有的宽容和温暖,安慰他孤寂痛苦的灵魂。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马雨冰常常会有丝遗憾,如果当时真的冲出去了,结果会不会不同?而又在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不会有任何不同。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 心动时,已经晚了。 纯爷们与巧媳妇_32 袁一诺直起腰来,百般流连地再看一眼,然后拖着缓慢的步子,向宿舍走去。 马雨冰没有去送他,那天晚上,是她在部队里最后一次见到袁一诺。 那串链子在抽屉里放了很久,马雨冰要转业时发现了,拿起来,一下子又飞回到十年前的那个傍晚。她下意识把链子戴在手上,想:如今的袁一诺会是什么样子?会记得自己么?会遇到么?遇到之后呢? 索性就戴着,像是缅怀曾经在军队的时光,像是在时刻提醒自己一些事、一些人。 谁知就真的见到了。 马雨冰失笑,缘分太会折磨人,相见不如不见,可不见又会觉得遗憾。很明显袁一诺可没有她这么细腻的心思,搂着战友的脖子,大呼小叫,酒来碗干,兴奋而快活。 “马大夫,来唱个歌吧!”有人向她起哄。 马雨冰微笑着摇摇头,没人敢来勉强她。袁一诺放下麦克过来:“是不是太闹腾?” “没有,挺好的。”马雨冰说。两人坐在一起,看着那些人发疯似的吼叫。马雨冰沉吟片刻,指指袁一诺的戒指,“结婚了?” “啊?”袁一诺瞧瞧手指头上的小玩意,“呵呵,是啊。” “她……做什么的?” “裁缝,自己开个小店。” “嗯。”马雨冰喝一口雪碧,犹豫一会,抬眼笑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另一半,不会是,姓‘向’吧。” “嗳?”袁一诺诧异地看向马雨冰。 “宴会时我见过他,当时他对我这串手链很好奇,还仔细看过。所以……”马雨冰一耸肩,“当医生就有这点好处,观察力特别强。” “呵呵。”袁一诺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他们都不知道,怕他们,那啥,呵呵,你明白吧。” “我无所谓。”马雨冰洒脱地甩头,“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俩一起长大的,觉得挺好,就在一起了。” 原来是青梅竹马。马雨冰目光一暗,随即又揶揄地笑道,“我手上那串手链他也看到了,回家没审问你?” “嘿嘿,还行,嘿嘿。他没这么小心眼。” 马雨冰想一想,还是把手链摘下来:“算了还你吧,免得误会。” “哎呀误会什么呀。”袁一诺很随意地把东西挡回去,“你留着吧,我和他之间,早就不在乎这些玩意了。” 40、误会 向嘉丞做了个梦,不太明晰,波光水影的,浮云迷雾的,然后他就醒了。床头愤怒的小鸟一脸无辜地张着小嘴,肚子上呈现的夜光表盘默默地走着,悄无声息而又尽职尽责。门窗都关着,卧室形成一个封闭的狭小空间,安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向嘉丞觉得身边有点空。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果然,空得坦坦荡荡的,被子只盖在自己身上,那边一片冰凉。 向嘉丞揉揉眼睛,一瞧夜光表,三点半。他套上睡衣下了地,推开门,立刻传来袁一诺哼哼哈哈的呼噜声。袁一诺平时睡觉不打呼噜,安静得很,只是一喝酒就没法控制了,打得惊天动地,声势逼人。 向嘉丞走出去,那人四仰八叉睡在客厅沙发上,外衣袜子全没脱,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向嘉丞过去推他:“哎,进屋睡吧,这里凉。” 他一碰袁一诺,袁一诺就醒了,待看清是向嘉丞,又躺回去了,摆摆手:“别闹别闹,我睡一会啊。”一句话没说完,再次陷入梦乡,睡得倒是真快。 向嘉丞无奈地摇摇头,轻手轻脚到厨房接一大杯清水,放到沙发边的茶几上。又从卧室柜子里翻出秋被,扒下袁一诺的袜子,把他塞进被子里。忙活一会,自己打个呵欠,回屋继续睡。 第二天早上,茶几上那杯水早就喝光了。袁一诺酒劲过去,隐隐约约听到旁边有响动,一掀被子坐起来,搓把脸:“几点了?” “七点半。”向嘉丞正在卫生间刷牙,像鱼似的吐着白泡泡说,“你进屋再睡一会吧,下午再出摊。” 袁一诺伸个懒腰,揉揉些微胀痛的太阳穴:“你等会啊,我去给你做饭。” “行啦。”向嘉丞低头洗脸,“喝了半宿酒,还是好好睡一觉。我自己出去吃一口豆浆油条就完了。” “那玩意都不卫生。”大狮子扑棱扑棱脑袋,彻底清醒过来,起身到客卧的卫生间洗个战斗澡,换身衣服,清清爽爽地到厨房给媳妇做早饭。他手脚麻利,这边抓一把黄豆放到豆浆机里启动,那边磕破四个鸡蛋,啪啪啪几下打出蛋糊。然后从冰箱里拿出面包片,夹上切成薄片的培根,裹上蛋糊放到平底锅里煎成金黄。再配上虾油黄瓜小咸菜,拌个虾皮青椒丝,也就十五分钟,早饭做得了,一样一样端到饭桌上:“来吧,趁热吃。” “昨晚怎么样啊?”向嘉丞边喝豆浆边问。 “挺好啊。马大夫答应给跃海他妈妈做手术,说肯定没问题。”袁一诺昨晚光顾着喝酒,没吃多少东西,饿得前胸贴后背,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香喷喷的面包片。 向嘉丞瞅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没人问你手指头上的戒指么?” “马大夫问来着。”袁一诺回想一下,“对了,她还说在你手上也见到个一模一样的,所以就猜出来咱俩是一家的。” “哦。”向嘉丞点点头,“她没什么歧视吧?” “那倒没有。医生好像对这玩意看得都淡,不就是那么回事嘛,男的女的还不都一样?”袁一诺呼噜呼噜喝豆浆,“她说了,这两天就给跃海他妈妈安排检查,越早做手术越好。” 向嘉丞向他一摊手:“拿来。” “啥?”袁一诺没弄明白。 “戒指。”向嘉丞捉住袁一诺左手,用力往下撸,“还是摘下来吧,你糊里糊涂的,别给弄丢了。” “哎哎哎,轻点轻点,疼。”袁一诺皱着眉头抽回手,“我靠这是我的手,你当真是棒槌呢?怕我弄丢,昨晚还让我戴?” “昨晚是昨晚,今天是今天。”向嘉丞回卧室取出小方盒子,把戒指妥善地放回去,和自己那枚并排摆在一起。 袁一诺半眯着眼睛,露出一抹坏笑。那点小心眼吧,我还看不明白?不就是吃马大夫的醋了嘛,老夫老夫的,咱就不揭穿你了,有点生活情色也挺好玩。 向嘉丞到门口穿上外套:“走了啊,不行你就上午睡觉,下午再出摊。” “知道。”袁一诺忙着收拾碗筷。 “还有。”向嘉丞一回头,“晚上我想吃炖鱼了,你买点宽粉。” “好咧,媳妇说吃啥,咱就吃啥。”大狮子呵呵乐,一副妻管严的模样。向嘉丞拎起工具包,推开门,下楼开车。 刚到“向氏制衣店”,远远地瞧见一抹靓丽的身影。向嘉丞按响喇叭,探出头来:“雨涵。” 马雨涵回眸一笑,摆摆手。 向嘉丞把车子停好,开门走下来:“你怎么来了?” “特地来谢谢你呀,向哥。”马雨涵看上去心情不错,容光焕发,青春甜美,一身桔色的长款风衣,在秋风萧瑟中格外引人注目。 向嘉丞笑:“谢我什么?” 马雨涵不回答,有点羞涩地抿嘴一笑,脸上泛起红晕。向嘉丞先是讶然,脑筋一转醒悟过来,指着马雨涵的翘鼻,揶揄地拖长声音:“哦――关家少爷。” “嘻嘻。”马雨涵大大方方地承认,“他请我去他家吃晚饭。这得多谢向哥,还是你有办法。我不理他,他就来理我了。” 向嘉丞认真地道:“是你太优秀,是个男孩子都会喜欢的。” “哎呦。”马雨涵嗤笑一声,“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她深吸一口气,语气诚挚,“总之多谢向哥,现在我很开心。” “开心就好。”向嘉丞看着这个妹妹一样天真纯洁的女孩,目光温柔,“我从侧面了解一下,关少人还是不错的,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好好在一起吧,珍惜缘分,很不容易。” 马雨涵郑重地点头:“我姐姐也这么说,她昨晚回来还挺感慨,让我别太任性了。向哥,有时间我请你吃饭,把嫂子也叫来吧,我们认识认识。” “嗯……好,以后会有机会。” 两人正聊着,丹丹走过来:“向哥,好像,好像是你母亲来了……”说着指向他的身后。向嘉丞忙一转身,向母正站在屏风前,笑吟吟地望着他和马雨涵。 “妈,你怎么来了?”向嘉丞紧走几步,到母亲身边。 纯爷们与巧媳妇_33 “我来瞧瞧你的店。”向母嘴上跟儿子说话,眼睛却始终没离开马雨涵,上上下下不动声色打量好一会。 马雨涵被向母瞧得不好意思,低头道:“向阿姨好。” “哎。”向母喜上眉梢,越看马雨涵越觉得端庄大方,纯真可爱,“你是嘉丞的朋友吧。” “嗯……”马雨涵用一种女孩子特有的敏锐,捕捉到了向母隐藏的另外一番意思,愈发觉得尴尬,“我叫马雨涵,叫我雨涵就好了。” “这位是马速马叔叔的二女儿。”向嘉丞介绍。 “啊,马总裁,我们以前很熟。”向母笑容凝在唇边,客气地对马雨涵一颌首,“你爸爸妈妈身体都好吧。” “很好,谢谢向阿姨关心。”马雨涵及时地为自己开脱,“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向哥,你忙吧。向阿姨再见。” “好,再见。”向母看着向嘉丞把马雨涵送出门去,微微蹙起眉头。等向嘉丞一回来,便道:“这女孩子不错,但是家境太优渥,嘉丞啊,你跟她会有压力的。” 向嘉丞啼笑皆非:“妈,你说哪去了?人家有男朋友,都快结婚了。” 这句话并没有打消向母的忧虑,她长长叹息一声:“按说以你的条件,找这样身份地位的女孩子一点也不差,只是偏偏我和你爸……唉……嘉丞你别说当妈的思想守旧,不是门当户对,婚姻肯定不能和谐,我看过多少这样的例子……” “妈你放心吧,我肯定不找这样的。”向嘉丞把母亲往店里让,自卖自夸,“来,瞧瞧我的制衣店,你觉得怎么样。” 他陪着母亲转转小店,向母见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有条有理,客源还不少,地方也干净豁亮。做好的衣服一排排挂在那里,尽管向母入狱多年,跟时代早已脱节,但仍能看出做工质地果然十分讲究。她看看这里,瞅瞅那里,又是欣慰高兴又是心酸难过,一时间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中午向嘉丞请母亲去大连渔港吃海鲜,向母几次提起那个马雨涵,想借此谈谈儿子的婚事,都被向嘉丞巧妙地把话题转开。向母有丝焦虑,可又不好多说什么,吃完饭没用儿子送,借口要到四处逛逛,打车回家了。 她心里烦闷,索性到袁家来坐坐。袁父跟邻居到大伙房水库去钓鱼,小核桃送去幼儿园,家里只剩下袁母,忙活擦地收拾屋子。见向母进来,笑道:“正巧,老袁刚来电话,说钓上一条五斤重的大鱼。他嫌我做鱼不好吃,等你回来大展厨艺呢。” 向母勉强笑笑,坐到沙发上愣神。 袁母走到她身边:“向老师你没事吧?不是去嘉丞那里吗?制衣店不好?” 向母摇摇头,叹息一声:“嘉丞哪里都好,就因为哪里都好我才难受啊。”她顿了顿,继续道,“娟子,我心里有话都不知该跟谁说。” 袁母干脆把抹布扔到卫生间,洗干净手也坐下来:“那就跟我说吧,瞧我能不能帮帮你。”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嘉天和嘉丞的婚事,你说他俩……”向母刚要往下说,忽然想到一事,眼前一亮,拉住袁母的手,“对了娟子,我怎么把你给忘了?你在这里住的时间长,认识人也多,不如你帮忙,给嘉丞介绍个女朋友。” “女朋友?”袁母惊讶地盯着向母,不由自主拧起眉毛,“你要给嘉丞找对象?” “对呀。”向母没留心袁母的神色,自顾自说下去,“嘉天性子野,没准过两天又出国了,我也管不了。但嘉丞不一样,不是我这个当妈妈的夸儿子,你就说他吧,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要钱有钱,要事业有事业,怎么就能没对象?还是被我和他爸给耽误了。娟子,你多留心,好好给打听打听,咱不求女方家条件有多好,只要模样端正是个正经人家就行……”她这边一头热地张罗,那边袁母越听越不是滋味。好么,一诺非得跟个男人在一起,结不上婚,有个孩子还是个代孕的。你这可倒好,要给自己儿子找对象,这也太不像话了。尽管袁母心里明镜儿似的,向母压根不知道袁一诺和向嘉丞之间的关系。但明白是明白,谅解是谅解,这完全不是一齤码事。做妈的哪个不偏向自己孩子?你儿子要相亲要结婚,剩我儿子一人,干什么?打光棍吗? 袁母心头翻江倒海,恨不能开口就把向嘉丞跟袁一诺的事情交待个清清楚楚。她忍了再忍,才把这口气咽下去,可无论如何跟向母谈不拢,只心不在焉地敷衍着。这时恰巧袁父回来摁门铃,袁母上前开门,张罗收拾鱼,向母也只能作罢。 她作罢,可袁母上心了,没着没落的,趁着别人不注意,到卧室里给袁一诺打电话。 袁一诺正守在卤味摊前看电视,拿起手机道:“喂,妈,有事吗?” “有事?事大了!”袁母一上来就没好气,“向老师要给嘉丞找对象结婚,你知不知道?” “啊?”袁一诺说,“是吗?” “是‘吗’,我还是‘爸’呢!”袁母真着急了,“你赶紧好好跟嘉丞说一说。我告诉你啊,这事没完,他要是敢去结婚,我饶不了他我!” 41、摊牌 袁母这句话说得气势汹汹掷地有声,说完就把电话撂了,剩下这边袁一诺“喂喂”两声,听不到回答,对着手机发怔。半晌嗤地失笑,心想,这是干什么呢? 袁一诺一点没把袁母的“威胁”放在心上。嗯,向阿姨想要嘉丞结婚了;嗯,还要妈妈帮着找好女孩子。这两条在袁母眼里惊天动地刺骨挖心的消息,在袁一诺耳朵里不过是一阵风,还是微风,没等树梢动一动,风吹过去了。 袁一诺穿着洗得泛白的迷彩裤和旧毛衫,叼着烟卷,继续卖卤味。电视里张玮正甩着小辫子唱《HIGH歌》,其实袁一诺不待见张玮的小辫子,爷们就得有爷们的样子,留长头发扎耳洞,那不是女人才干的事吗?可向嘉丞喜欢张玮,喜欢得不行不行的,还把这首《HIGH歌》做成铃声,一来电话就听一遍一来电话就听一遍,然后诚恳地对袁一诺说:“你听听,听听吧。” 好吧,那咱就听听。哄媳妇得有方法,他喜欢的你可以不喜欢,但你得了解,了解多了也就喜欢了,于是也便有了共同语言。就像向嘉丞每半个月一定看《轻武器》一样,刚开始他连啥叫膛线、火身轴线都分不清,现如今也能跟袁一诺探讨一下AK47的利与弊了,CS玩得还挺不错。他俩总出去一起打枪,还参加个俱乐部。过日子嘛,得越过越近乎才行,越过越远越过越不明白对方想干什么,那迟早得分道扬镳。 袁一诺听张玮还凑合,也盼着他不被PK下去,但是欣赏哈林那一组就有些吃力了,向嘉丞偏着头嘲笑他:“土老帽。”袁一诺呲着牙,扑到向嘉丞身上“啊呜”就是一口。 今天是周末,卤味卖得快,不到四点钟七七八八就差不多了。袁一诺到本子那里换好整钱,去市场挑了一条模样齐整、肥厚鲜嫩的鲐鲅鱼,回家炖宽粉。再做个百合腰果抄西芹、海米扒油菜,买五个馒头,煮一锅红豆粥。凉菜就不做了,免得吃鱼时腥味太重。 向嘉丞早回来半个小时,他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没想到妈妈回去时能跟袁母发牢骚。他一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香气,肚子咕噜咕噜地乱叫,先去卫生间洗手。 袁一诺闭上煤气阀,刚把铁锅里的鱼盛出来,听到客厅里电话响,喊一声:“嘉丞,接电话。” “我上厕所呢。” “哦。”袁一诺撩起围裙胡乱擦擦手,几步冲出去捉起话机,“喂。” “是我。”袁母语气平静了不少,但仍能听出十分严肃,“我上午跟你说的话,你怎么想的?” “啊?啊,那事儿啊,呵呵。” “你别跟我打哈哈,我告诉你这事严重着呢,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为了要跟嘉丞在一起,婚都不结,要是他反倒要找个女人过日子,儿子,到时候你怎么办哪。”袁母心里气苦又替儿子抱屈,说着说着下来了,“儿子,妈是心疼你啊。剩你自己孤家寡人,那可全毁啦……” “妈――哎呀没事,您放心吧,嘉丞他不能,肯定不能。” 向嘉丞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对袁一诺比划个接电话的手势。袁一诺冲他摆摆手,做个苦脸,指指电话。 向嘉丞微微蹙起眉头,坐到袁一诺对面,听他拍着胸口跟对方信誓旦旦地保证:“嘉丞不会去结婚。他就跟我过一辈子,没我他都活不了。”向嘉丞听他说得没边没沿的,抬腿踹了袁一诺一脚。 袁母下了严令:“那好,你让他赶快跟向老师把这件事说清楚,要不然向老师一直蒙在鼓里,我也不放心。” “急什么呀。”袁一诺笑嘻嘻地打哈哈,“不急不急,嘉丞心里有数。向阿姨不是刚出来嘛,心情还不够稳定,过段时间,嘉丞一定会说的。妈你就别为我俩操心了,嘉丞安排得好好的,保准让您和我爸满意,行不?” “唉――”袁母叹息,“我是管不了你俩了,你们哪,看着办吧。”她灰心难过得不以自已,放下电话自己生闷气去了。 袁一诺敛了笑容,若有所思。向嘉丞见他面色有异,凑过来问道:“怎么,咱妈那边有什么事么?” 袁一诺漫不在乎地一摆手:“有什么事,就说向阿姨要给你介绍对象,还让她帮忙找合适的。她就受不了啦,怕你变心。嘿嘿,你瞧这事闹的,弄了半天不是我怕你变心,是她怕。她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就我这样的,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你舍得变心吗?可没地方再找喽。”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就是不愿意给向嘉丞太大压力。出柜不是小事,更何况向母刚刚度过人生的重大坎坷,他们都想把这个问题再往后拖一拖,等向母身体情绪各方面都更加稳定一点。 向嘉丞却没笑,神色凝重,咬着唇沉吟一阵:“一诺,我跟我妈说吧。” 大狮子搔搔脑袋:“再等等吧,你不用管我妈,她就那样,芝麻大的事也能说成西瓜大,过两天就好了。” 向嘉丞缓缓摇摇头:“不,咱妈说的对,再这么拖下去,对你太不公平。” “拉倒吧,啥公平不公平。”袁一诺一伸胳膊把向嘉丞搂在怀里,“咱俩过咱俩的日子,好不好心里知道就行了。你别把事情弄得太仓促,看哪天找个合适的机会……” “不合适,哪天也不会合适。”向嘉丞下定决心,“这种事说出来肯定会遭到强烈反对,什么时候说都一样。我明天就去我妈那里。” 袁一诺收起玩笑的神色,问道:“你决定了?” “我决定了。” 袁一诺深吸一口气,拍拍向嘉丞的肩头:“那好吧,听你的。不过我觉得向阿姨心高气傲,秉性倔强,不见得能很快接受。” 向嘉丞点点头:“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备。” 嘴上说有心理准备,向嘉丞一看见母亲慈祥温暖的目光,这话仍是没法出口。偏偏哥哥向嘉天也在,他给向母买了很多套秋款的衣服,正摊在床边显摆:“瞧,这套驼色的风衣多大气,妈你身材好、肤色白,穿什么都好看。” “你呀――”向母忍不住微笑,拿起一套墨绿色的开襟毛衫在身上比量,“一摸就是纯羊绒的,这又得花不少钱吧。” “不算什么,妈,我是两个公司的股东,不干活只拿钱都够好好活下半辈子的了。”向嘉天拆开一条真丝的小方巾,“妈,这条你戴也好看,一会我教你系几个花样,保准洋气又漂亮,到大街上回头率百分之百。” “就你嘴甜。”向母心头甜丝丝的,转脸见二儿子目光怔忡不定,轻声道,“嘉丞,你有事么?” “没,没什么。”向嘉丞话到嘴边,望着母亲唇边的笑容,无论如何说不出来,只好勉强笑道,“还是哥哥对妈好,我什么都没给买。” “傻孩子,买什么呀,你们来就行啦。”向母还以为二儿子是在自责,放下衣服起身道,“你们先歇着,我去做菜。昨天你袁叔叔钓了好几条大鱼,给我拿来一条,我给你们红烧一下,晚上就在这里吃饭吧。”说着,去厨房收拾鱼做饭。 纯爷们与巧媳妇_34 向嘉天一屁股坐到摇椅里,拿起个苹果咔嚓一口咬下去:“嗯,挺甜。”瞧着弟弟没精打采的模样,随口问道:“喂,没事吧你。” 向嘉丞暗自一咬牙,说道:“我想跟妈妈说清楚和一诺的关系。” 向嘉天嘴里的苹果卡到嗓子眼里,咳嗽好一阵才喘上这口气,瞪圆了眼睛盯住向嘉丞:“你发高烧啊你。”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觉得应该让妈妈知道真相。” “屁真相!”向嘉天怒了,把苹果?在桌子上,站起身来来回回走几步,站住了严肃地说,“我可警告你啊,不许胡说八道。妈妈心情刚好点,要是被你刺激着了弄出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那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下去。”向嘉丞恳切而又坚定,“我仔细想过了,妈妈一向通情达理,她会明白的。” “明白个鸟!”向嘉天气呼呼地低声嚷嚷,“她这辈子过得已经够遭罪了,你还要给她心里添堵吗?” “哥,我早晚得跟妈妈说,我不可能结婚,永远也不可能,我和一诺一定要在一起。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妈,但我没办法,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向嘉丞语气伤感,但却毫不妥协。 “所以我说你死脑瓜骨。”向嘉天指着弟弟的鼻子,“你就找个女的结婚,哄妈妈开心,大不了以后再离呗。袁一诺他一个大老爷们,还能因为这事吃醋吗?” 向嘉丞也生气了,斥道:“哥你能不能不这么自私?” “我自私?”向嘉天气极反笑,“我自私还是你自私?你为了让自己跟袁一诺那小子双宿双飞过好日子,就不管不顾地要出柜。你有没有想过妈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样?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找谁哭去?后悔都晚了!” 向嘉丞脸色发白,眸色黑得发亮:“这是两码事。哥,一诺为了我,提前转业又率先出柜,我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我在一起……” “怎么地。”向嘉天冷笑,“他还想要个名分哪?用登记领个证儿不?用大摆筵席请亲戚们喝喜酒不?我就怕人家有脸来看热闹,你们没脸走上台!” “哥!”向嘉丞怒不可遏,拳头捏得死紧,几乎要冲上去狠狠揍向嘉天一拳。 向嘉天兀自不知死活地挑衅:“这件事没门!我今天话撂在这里,你要是敢出柜,不用妈出面,我先把你腿打折,让你爬着滚……”他伸手往门口一指,“出去”这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瞧见门边那个熟悉的身影,当下吓得目瞪口呆,好半晌细声细气地唤道:“妈――” 向嘉丞惊得慌了神,大步奔过去,却在母亲难以置信而又哀伤莫名的目光注视下停住了,小心翼翼地道:“妈……” 向母嘴唇哆嗦着,她全身都在哆嗦着,像一只寒夜里无助的苍老的孤雁,她问:“你跟袁一诺在一起?” 此时此刻,向嘉丞也只能点头。 “你,你是个同性恋?” 向嘉丞点头。 向母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42、安慰 向母这一昏倒不要紧,把两个儿子唬得三魂没了七魄,向嘉天急得跳跳脚,差点去打120。还是向嘉丞沉稳一些,尽管也惊骇不小,但他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倒还能把持得住。定定心神,没敢随便搬动母亲,给她掐人中,解开领口的纽扣。向嘉天在一旁撩起衣襟来扇风。 过了好一会,向母才悠悠转醒。兄弟二人齐齐松口气,道:“妈。” 向母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乏力,仿佛大病一场,望着向嘉丞哆嗦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滚滚而落。 “妈你别这样……”向嘉丞哽咽着,“妈,对不起,妈。” “哎呀废什么话呀。”向嘉天一跺脚,“快点把妈扶床上去。” 两个儿子一左一右架着向母,拖拖拉拉弄到床边,扶着躺好。向嘉天坐到母亲身边,抚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妈你别上火,有啥事咱慢慢说,总有解决的办法嘛。” 向母睁着泪眼,不去看两个儿子,向嘉天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见。回想自己这大半辈子坎坷艰难,从小家里穷,没饭吃;少年时遇上文革,书都不能读;然后上山下乡,苦熬好几天,历尽辛劳才考上大学。本来一路顺遂,哪成想到老了还要承受丈夫伏法毙命的巨大伤痛。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么个优秀的儿子身上,偏偏他又是个……思前想后万念俱灰,向母恨不能立刻就死了,免得再受无穷无尽的苦楚。向母秉性好强,纵使心如刀绞,也只是咬着唇,无声地流泪,一声不吭。 这样要比痛骂一顿痛打一顿更让向嘉丞撕心裂肺,他跪在母亲床边,握着她的手:“妈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他心思烦乱,翻来覆去也只能说出这两句话来。 向嘉天最会见缝溜边,一叠声地安慰:“妈你用不着着急上火,其实吧,同性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周围好多人都这样,他们也过得好好的。妈你不知道,现在社会开放着呢,对这种事没多大歧视了。你也别老思想守旧……” 向母气得肝颤,指着门口怒道:“出去!” “啊?”向嘉天说,跟弟弟对视一眼。 向母提高声音怒喝:“都给我滚出去!”用力捶床,“滚滚,都滚出去!” “妈你别激动,别激动……”向嘉天见势不妙,忙拉着长跪不起的弟弟往外跑,边跑边嚷嚷,“你消消气消消气,生气对身体不好,我们在外边守着啊……”说完一关门,瞧瞧弟弟,“行了吧,你满意了吧?唉――我就说你……” 向嘉丞不去理他,自顾自站在门边,眼巴巴地瞅着,像要把门烧出个窟窿来。 向嘉天见弟弟没心思,只好也闭上嘴,他嫌站着累得慌,走到沙发上坐下,双手抱胸:“得,咱就等着吧。”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屋里没动静,屋外也没动静。向嘉丞一直站着,动都不动一下,像凝固了的雕塑。向嘉天刚开始还坐得住,后来拿出手机摆弄,再后来起身溜达几圈,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走过去一推向嘉丞:“哎,我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妈在里面别哭出毛病来。” 向嘉丞不回头,也不开口,脸上满是焦虑不安心烦意乱。 向嘉天上前敲门:“妈,妈你说句话呗,妈你总保持沉默我俩心里没底呀。”他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向嘉天皱着眉头思忖一会,转转眼珠:“对了,你等着。”转身出门去。 向嘉丞不知道哥哥想干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心里就是难受,火烧火燎,又难过又自责。应该再等等的,应该缓缓来的,母亲出狱后身体始终不好,怎么自己就这么沉不住气?他正胡思乱想,忽听到外面袁母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哎呀,还不是嘉丞嘛,没轻没重的,说出柜就出柜了。一点征兆也没有,妈能受得了吗?”向嘉天紧跟在袁母后面,“阿姨你帮着劝劝吧,我妈在里面不出来呀。” 袁母瞧了失魂落魄的向嘉丞一眼,立刻明白是自己打的电话起作用了。先是松口气,不管怎样,自家儿子用不着提心吊胆地担心向嘉丞去结婚。可随即心又揪到一处,向老师脾气不好,又好强,可别气出个好歹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房门前,对着向嘉丞一叹气:“你们哪,唉――”轻轻敲敲门:“向老师,是我,娟子。” 里面还是没动静。袁母轻手轻脚地把门推开一条缝,偷眼见向母直愣愣地靠坐在床头,神情凄楚。她忽然想起自己当年刚听到儿子是同性恋,要跟向嘉丞过一辈子时的情形,猛地涌上一种感同身受的同情来,眼圈不由也红了,推门走进去。 向嘉天刚要跟上,袁母一推他,低声道:“你们在外面等着。”说完,关上房门。 向嘉天翻个白眼,好吧,那就等着吧。 这一等又是半个多小时,袁母再出来时,眼睛红红的,明显刚哭过。向嘉丞连忙凑上去:“我妈她……” 袁母对上他期盼的目光,轻轻摇摇头。向嘉丞眸色黯淡下去,苦笑一下。袁母说:“你们先走吧,她现在不愿看见你们,尤其是嘉丞。”顿了顿,又道,“嘉丞,你也得理解你妈妈,她吃了这么多的苦,好不容易能阖家团聚,不盼着大富大贵,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却……你得给她缓和的余地。” 向嘉丞重重地点头:“我明白。” “明白就好。”袁母也心疼这孩子,拉过他的手拍一拍,“你好好回家去,我在这边慢慢劝导,总会好起来的。嘉丞你记着,世上没有不爱孩子的妈,不管怎么样,你也是她儿子。她所有的心思全在你身上,难怪一时接受不了……” 向嘉天心说,还有我呢,不行就跟我去国外住呗,眼不见为净。瞧瞧那两人的神色,这话还是没敢出口。 向嘉丞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好道:“那我们先走了,妈您受累。” “行了行了,你们走吧,守在这里也没用。” 向嘉丞实在没心思应付别人,也不理哥哥,径直开车走人。他没直接回家,转个圈去市场找袁一诺。袁一诺正跟着几个哥们玩牌,听到车喇叭响,见向嘉丞摇下车窗,脸色很不好看,不用猜也能想出个八九分,一摞牌:“关门关门,明天再来。” 这把牌刚打到一半,正兴头上,可袁一诺是出了名的有一说一,大家只好唧唧歪歪把牌扔桌子上:“你就妻管严吧你。” 袁一诺胡乱收拾一阵,锁好滑门,坐进副驾驶,问道:“向阿姨她……” 向嘉丞低声道:“回家再说吧。”袁一诺摸摸鼻子,只好闭嘴。 回到家,向嘉丞把出柜经过简单描述了一遍。袁一诺紧锁眉头:“我说你那个哥哥怎么就不起点好作用?我就猜出来你开不了口,就没指望这次能成功。这下好么,都被他给带出来了。” 向嘉丞摸一把脸,这一上午折腾够呛,比过一年都累。他破天荒地到阳台拿出根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先别管他了,眼下怎么办?” 袁一诺瞧不得他痛心的样子,过去揽住向嘉丞的肩膀:“没事。以我的经验,这种比较令人难以接受的消息,关键就在听到的那一刹那。这一关要是过了,后面只会越想越明白,当初我妈我爸不就是那样吗?嘉丞你得给向姨时间。” 向嘉丞闷头不说话,只一口一口地吸烟。袁一诺又劝慰一阵,无非是“没事,总会好的”之类。到后来自己都觉得太过苍白无力,索性也不说了,两人靠在一起,吸取着彼此的体温。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谁也没去开灯,烟也吸没了。昏黄的落日余晖洒在客厅里,洒在依偎在沙发中的两人的身上。 “嘉丞。”袁一诺忽然开口。 “嗯?”也许是周围的平静,让向嘉丞的心宁和了许多。 纯爷们与巧媳妇_35 袁一诺悠悠地问:“你后悔了没有?” “没有。”向嘉丞回答得很轻,轻得像空气中漂浮的灰尘;但却很定,斩钉截铁的,一往无前的。他顿了顿,反问:“你呢?” “什么?” “你后悔了么?” 袁一诺笑:“切,傻瓜。”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43、治病 向嘉丞被一声手机响给弄醒了,昨晚他翻来覆去折腾半宿没睡着,好不容易做个梦又听到手机铃声。不过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袁一诺已然一把抄起电话:“喂,妈……嗯?知道了,好好……我们就过来。” 袁一诺一边说一边掀被子,语气十分低沉。向嘉丞一惊坐起,问道:“怎么了?” “是你妈妈。”袁一诺按断电话,“她身体不大舒服,我爸要送她去医院。” “不舒服?怎么回事?”向嘉丞一颗心砰砰乱跳,“到底怎么了?” “具体情况也不大清楚,咱们还是先过去瞧瞧。” 向嘉丞心慌得没着没落,一不小心差点被拖到地板上的被子绊倒。袁一诺上前扶住他,沉稳地说:“你先别着急,我听我妈的语气,没什么大事,可能就是刺激着了有点堵心。到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放心吧。”他上前紧紧拥抱向嘉丞,“还有我呢。” 向嘉丞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说:“好了,我没事了。” 两人急急忙忙套上衣服往外走,一瞧墙上的挂钟,正是凌晨三点半。街上行人极少,空荡荡地刮着秋风,吹得落叶飘摇。袁一诺开车,拿出特种兵的本事,不到十分钟,已然停在父母家楼下。 向嘉丞也没闲着,给哥哥打电话,让他快点过来。向嘉天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半天才醒过味,急三火四地叫唤:“都说不让你告诉她了,你瞧,你瞧!”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向嘉丞紧锁眉头,“你快过来吧。” 袁一诺在一旁听不过去:“你还跟他废什么话?上楼。” 袁父袁母都被惊动了,袁母守着睡着的小核桃,没过来,袁父穿着睡衣等在客厅里。向嘉丞几步上前问道:“爸,我妈她怎么样?” 向母和袁母聊了大半夜,从年轻时说到现在,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全都抖落出来了。袁母安慰她好一会,见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才回家去睡觉。谁知半夜向母要去洗手间时,出了问题,她只觉得头晕,眼前所有东西都在转,闭着眼睛还在转,躺在床上仍是转。向母害怕了,别真的因为儿子气出什么好歹来。她越害怕眩晕得越厉害,一阵阵恶心,连连作呕,浑身直冒虚汗,根本没法睡觉,也没力气起床,只好用尽全力敲墙。 另一边是小核桃的卧室,袁母跟她睡在一个房间,听到敲墙的咚咚声,忙起身让袁父去瞧瞧,发觉不妙才给向嘉丞打电话。 什么都先别说了,赶紧送医院吧。等不及向嘉天,俩人给向母穿好衣服,袁一诺一躬身将她负在背上,蹬蹬蹬快步奔下楼,向嘉丞在后面扶着,转头对袁父说:“爸,你先回去吧,有我跟一诺就行。” “小心点啊,有消息尽快来个电话。”袁父年轻时脾气暴躁,总拎着棍子追儿子满院跑。到老了反倒变得沉默寡言,和蔼了许多。 向嘉丞感激地看了老人一眼,说:“知道了,爸。” 向嘉丞陪母亲坐在后面,袁一诺开车,顺便给马雨冰打了个电话。正巧她在医院当班,陆军总院的脑科是S城最好的,袁一诺毫不迟疑,直奔文萃路。 接下来一系列的开单子、检查、等结果,再开单子、再检查、再等结果。两个大男人东奔西跑忙得人仰马翻满头是汗,头一回进医院才发现,这哪是看病,简直就是折腾人。幸好挂的是急诊,又是半夜人少,还有熟识的医生。都说中国看病难,这两位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到底还是老战友,马雨冰二话不说先给要了个单独的病房,把检查完的向母安置在那里。向母紧张得不得了,也怕自己得什么绝症。她倒不怕死,就是觉得连个孙子都没抱上,似乎以后也不可能抱上,愈发难过伤心。 忙活半宿,向母的情况好了些,仍是不愿意跟二儿子说话,偏过头去不理他。向嘉丞苦笑一下,跟着袁一诺到走廊里去等结果。 袁一诺揽过向嘉丞的肩头,好像要把自己全身力量都传递过去。向嘉丞只觉得身心疲惫,忍不住低下头,前额抵在袁一诺结实的胸口。 “我很害怕。”向嘉丞低声说,“我真怕妈她就这么……”他有点哽咽,“那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肯定没事的。”袁一诺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坚定的语气说,“向阿姨很坚强,你用不着胡思乱想,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 向嘉丞刚要再开口,旁边响起一声轻轻的咳嗽,他连忙直起身子,和袁一诺一起回头望去,正是穿着一身白大褂的马雨冰。向嘉丞想起刚才和袁一诺的动作未免过于亲密,他很少在人前表露和袁一诺的关系,不禁有些尴尬。 马雨冰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样,只是双手插在大褂的兜子里,仍是那种淡然的神色:“脑部CT的结果很快就能出来,我怕你们着急,先过来说一下。从刚才的一系列检查来看,向阿姨没什么大事,嘉丞你不用往心里去。从种种表现上,可能只是眩晕症而已。至于如何引起的,还得再等一等,看看张大夫怎么说。不过我觉得,肯定没有太大的问题,向阿姨身体挺好的。” 向嘉丞明显松一口气,感激地道:“太谢谢你了。” 马雨冰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袁一诺和向嘉丞都没戴那枚“结婚”戒指,她暗自了然地一笑,转身走开。 张大夫把他们叫进去,交代一下检查结果,果然没有太大问题。属于脑血管性眩晕症,开了阿司匹林和抗凝药物,嘱咐平时要注意饮食,多卧床休息,免受太大的刺激。 这时向嘉天才心急火燎地蹬蹬蹬蹬跑过来,满走廊嚷嚷:“妈――妈――”抬眼见向嘉丞和袁一诺守在病房门口,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扑到躺在床上的向母身上,差点哭出声:“妈你这是怎么了妈――” “哎呦……”向母颤颤巍巍地呻吟,费力挑起眼皮瞥了大儿子一眼,有气无力地嗔怪:“你瞎喊什么瞎喊?我还没死呢。” “可是……可是……”向嘉天纳闷地挠脑袋。 袁一诺抱着双臂倚在门边:“你来得真及时,正好检查完,你怎么就不晚上再来呢?没准还能给你弄张床顺便睡一觉。”向嘉丞怕妈听了生气,用胳膊肘碰了袁一诺一下。 “嘿嘿,嘿嘿。”向嘉天出了名的厚脸皮,也不在乎,只瞧着自己的母亲,忧心忡忡地握起母亲的一只手,说:“妈你没事吧,可把我急坏了。” 向母长长叹息一声,半晌没言语。 向嘉丞轻轻走上前,道:“妈,医生交代过了,这病没大碍,只要休息得当,不受刺激……” “不受刺激。”向母冷笑一声,“我跟你受的刺激还少吗?”她瞧瞧二儿子,再瞧瞧站在门边的袁一诺,怒气上涌,喝道:“你给我出去!”她一指门口,用力过猛,眩晕感又涌了上来,扶着额角倒到病床上。 向嘉天埋怨地看向弟弟:“还愣着干什么?快出去吧。我来劝劝妈。” 向嘉丞脸色青白,咬着唇不出声。袁一诺上前一拉他:“走吧。”两人并肩坐到走廊里的椅子上,向嘉丞双手撑住额头。他这半宿担惊受怕、忙里忙外,早没了平时镇定自若的样子,显得既颓唐又狼狈。 袁一诺一点不在乎,拉过向嘉丞,下颌抵在他的发顶,慢慢抚摸他的后背:“没事的,老人家一时想不开,至少她身体没问题,你可以放心了。剩下的事,慢慢来吧。” 向嘉丞无奈地道:“妈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下不了地吃不了饭,下午就得出院,没人照顾哪行啊。你瞧我哥那样,唉――” 袁一诺笑一下:“不是还有我呢吗?”他故作轻松地掰着手指头,“我会做饭、能收拾屋子、还勤快、有力气、稍稍懂点医疗知识,这样的‘护理’哪里找去?” 向嘉丞抬起头,对上袁一诺略带戏谑的眼,支支吾吾:“我就是怕,我妈她……万一跟你说点不好听的话……” “行了。”袁一诺无所谓地一耸肩,“我就当没听见。任打任骂任劳任怨,谁让她是咱妈呢。”他把“咱妈”两个字说得分外重,露出大狮子状似无辜的可怜巴巴的经典眼神,逗得向嘉丞竟扑哧一声笑出来。 袁一诺见左右无人,揽过向嘉丞的脖颈,在他光洁的前额轻轻吻了一下,低低地说:“会好的。你乖乖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咱妈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老公有信心把她拿下。” “嗯。”向嘉丞点点头,心里宁定了不少,“那我给你买点饭,你先垫一口。” 袁一诺偏头瞅瞅屋里那对母子,站起身:“一起出去吃吧,你哥扮演孝子正在兴头上,一会可就说不定了。” 44、巧遇 人生就是这样,没事的时候天地都是通亮的,身边每个人都面带微笑,所有事情游刃有余。可一旦有了事,就会发现什么都凑到一起,塞得你心里头满满的,连个喘气的空隙都没有。向嘉丞走出医院,天下雨了,秋雨夹杂着霰雪,迷迷蒙蒙昏昏暗暗,冰冰冷冷直往衣襟里钻。 心是灰的,天也是灰的,交相辉映重重叠叠,于是也便更加郁结气闷。 向嘉丞没回家去休息,他今天还有十分重要的活计要完成。他开着车走进雨里,雨刷调到最快档,刚刚清晰,下一秒就被淋得模糊不清。雨水不是直上直下的,它迂回着、扭曲着,仿佛泼墨山水,皴得毫无章法,混乱如人的心境。 向嘉丞走神了,他出于本能地起车、转弯、提速、停止,随着车流像小船一样游荡,其实心思已不在路况甚至方向上。他脑海里全是旧时的画面,一幕一幕、一场一场。从天真无邪的童年,到意气风发的少年,再到坎坷艰苦的青年。死去的父亲、虚荣而又随便的哥哥、固执严厉的母亲,和蔼亲切的袁母、暴躁粗鲁的袁父,当然还有最爱的袁一诺…… 他不指望母亲能立刻接受他们的关系,但真的没想到她的反应会那么强烈。向嘉丞有点后悔了,他能承受住任何打击和鄙视,能坦然面对别人的嘲弄和讽刺,但无法面对最亲亲人的,哪怕只有一点的失望灰心。更何况居然闹到母亲要住院,他应该再晚一点,再谨慎一点,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呢?太过顺遂的生活麻痹了他的警惕性,他把一切都看做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了。可事实证明,能接受这种关系的,仍然是少数,母亲根本完全无法理解。 一诺呢?他在母亲身边就能好么?万一她再把他骂走,自己又该怎么办? 向嘉丞沉重地叹息一声,如果是别人,他可以想出一千种一万种的方法,只要有耐心和毅力,总会成功的。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母亲,他无法面对那个流着眼泪满面凄惶的至亲的亲人。向嘉丞耳边又响起父亲临刑前的嘱托:“好好活着嘉丞,千万别倒下,这个家就指望你了……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人,不要……不要像爸爸一样……” 向嘉丞下了车,走进“向氏制衣店”。他几乎一夜没睡,眼底下是浓重的阴影,显得十分憔悴。前台的丹丹看着,暗吃了一惊,上前轻声问道:“向哥…你不舒服么?” 纯爷们与巧媳妇_36 向嘉丞猛地警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店里了,他对上丹丹略带忧虑的目光,一笑:“没有,今天我要赶制蒋先生的衬衫,有客人你们帮着招呼一下吧。” 丹丹点点头:“我明白,向哥。” 向嘉丞去办公室,匆匆洗了个澡,站在淋浴下,任有点发烫的水冲了很长时间,略略收拾心情,强打起精神,到工作间做衣服。 蒋先生昨天刚打过电话,想要一打300支面料制成的衬衫,尤其希望先做出一件来,用于一个星期后比较重要的一场宴会。 这种面料很难打理,非常容易起皱,洗涤护理都需要特殊方式,而且价格极为昂贵。一般向氏这种店里很少采购这种布料,除非客人有所要求。即使采购也十分有限,因为衣料保存起来极麻烦,处理不当就容易发黄。 最喜欢用这种布料做衣服的,只有蒋先生。 向嘉丞又走神了,他脑海里全是母亲的愤怒和袁一诺的安慰。哥哥肯定是指望不上的,说不定医院里只剩下一诺和妈妈两个人,相处起来得多麻烦,刚才请个护工好了,又或者让袁母帮着照料一天,有个人说话也许母亲情绪能好一些。不过还有个小核桃呢,袁母得看着小核桃…… “叮”的一声轻响,向嘉丞一抬头,见杜杜正把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轻轻放到工作台旁边的小几上。她明显是听到丹丹说什么了,瞧过来的神色也带了几分关切。但却并没多问,只冲着向嘉丞笑笑,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温柔和善良,然后悄悄地走下楼去。 向嘉丞的心头涌上几分感激,端起咖啡啜饮一口,苦涩带点微酸的滋味在舌尖绕了几绕,最终那股暖意直达体内。他用手指挤按了眉间几下,缓解睡眠不足带来的疲惫和倦怠,放下咖啡,低头继续工作。 可仔细一瞧,向嘉丞悚然一惊,一颗心陡然直坠下去。他急急忙忙把工作台上的布料铺展开,仔仔细细端量好半晌,颓然地垮下肩头,双手按在工作台的边缘,欲哭无泪――他剪裁失误,这块布料已经废了。 向嘉丞本来想用这块仅存的布料先给蒋先生做出一件来,满足他急需的愿望,然后再从国外进口,缓缓制作。如今,一切计划全部泡汤。再订购,从意大利运过来,最快也得两天以后,做一件衬衫按要求应该8天。蒋先生这件因为是急需,仅限六天,也就是说,向嘉丞必须在后面四天加班加点,才能在指定的时间内,交出做好的衬衫。可以向嘉丞如今的身体状态,能否承受这样精神高度集中的劳作?万一再做不好,钱倒是次要的,拖延了期限,丧失了应有的信誉,这才是向嘉丞最担心的问题。 向嘉丞站在工作台前很久很久,恨不能狠狠咬自己一口。他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只能放弃。他必须亲自给蒋先生打电话,说明原因,请求对方的原谅,继续宽限几天。 向嘉丞自从开了这家“向氏制衣店”,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没想到,今天破例了。向嘉丞拿起电话,手指却迟迟无法按下去,里面嘟嘟的忙音活像嘲弄他似的。向嘉丞可以承受一切损失,但当面道歉这种事情,实在太难,他开不了口。 他把蒋先生那串手机号码,在心里默念一遍又一遍,终于一咬牙,抬起手指。电话很快接通了,向嘉丞主动承认失误,一个劲地说抱歉。蒋先生倒没什么表示,只说:“无所谓,那我穿以前旧的好了,你慢慢做,我不急着用。” “谢谢蒋哥,太谢谢你了。”向嘉丞尴尬万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发烫。他一向理智自持,讲信用重然诺,把店里的声誉看得无比重要,谁知道竟能出现这么低劣的错误。 蒋先生是向嘉丞的老客户了,听出向嘉丞语气里的恳切,只一笑,说:“从来没有过啊嘉丞,你不会是有什么麻烦吧?” 向嘉丞沉默了一会,他不想给自己找借口,但此时没有借口反倒说不过去。他说:“我家里……出了点事。” “哦。”对方立刻理解了,语气也郑重许多,“衣服什么时候做好都无所谓,家里的事才最重要,需要帮忙就直说,没问题。” “谢谢蒋哥。”向嘉丞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这样示弱,用自己家里的事情来示弱。他惭愧得不能自已,对方每一句关心的话都像是迎面扇他一个耳光。他实在听不了了,匆匆放下电话。 今天再做什么都不适当,再做什么都没有心思。向嘉丞拿起车钥匙,索性下楼,开车回家。 雨小了些,至少能看清对面的人影了,一丝一缕,像织出来的纱。向嘉丞放心不下,给袁一诺打手机:“喂,我妈怎么样?” “挺好的。”无论什么时候,袁一诺总是笃定的,随意的,一切尽在掌握中似的,“刚才吃了两口饭,不过都吐了,现在睡着啦。医生说,这病就这样,怎么地也得在床上躺个三五天。没什么特效药,就是难受点,晚上可以出院。我把她带回家去,你放心吧。” 向嘉丞向左打轮,避开一辆逆行的电动车:“我哥呢?” “谁知道,说是出去吃午饭,完了就没回来。不管他,有我在这守着就行了。” 向嘉丞迟疑着说:“那…那我晚上过去。” “哎,拉倒吧。”袁一诺断然拒绝,“咱妈情绪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你就先别来添乱了。” “可白天也是你晚上也是你,那也受不了啊。” “切。”袁一诺一副小菜一碟的架势,“这算什么,你老公我当兵那阵子,几天几夜不合眼,就那么一小瓶淡水,还得背着几十公斤的装备跑,这点事算什么?再说,还有我爸我妈呢。”他的声音忽然转为刚硬:“说吧,你是不是又瞎寻思了?” “呃……”向嘉丞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回答。 “我告诉你啊,少没事胡思乱想,乖乖回家去睡觉。什么事睡醒觉了再说,晚上六点半我准时查岗。还有,按时吃饭,回家我检查。这几天你要是少一两分量,我干你一天下不了床,以此类推,自己看着办!”袁一诺强硬霸道,不容置疑地下命令。奇怪的是,这样的语气竟没来由地让向嘉丞感到心安。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望着车窗外细雨绵绵和人来人往,忽然低声说一句:“一诺……” “嗯?”那边曼应了一声,似乎在等着很重要的话。 向嘉丞深吸一口气:“等妈妈好起来,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呸!”袁一诺笑着啐了一口,“等咱妈好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一起笑出声,向嘉丞心头阴霾消散许多:“那就这样,晚上给你打电话。” “行,小心开车。” 向嘉丞放下手机,车子开到珠江桥顶上,正要下桥,忽然熄火了。一开始向嘉丞还没当回事,虽说他的马六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但他拧两下车钥匙,发现不对劲――车子根本打不着火。向嘉丞纳闷地观察一阵,突然找到问题所在,气得一按喇叭,“嘟”地一声暴响――车子居然没油了。向嘉丞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本来是要在今天去加油的,结果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顾得上。 幸好他一直靠着道路的一侧开车,也幸好这是桥顶,没有上坡下坡。 向嘉丞烦躁地趴趴头发,打起双闪,犹豫着该叫4S店救援还是找个附近的朋友弄点汽油过来。还没拿定主意,忽听后面车喇叭响,隔着车窗看过去,竟是左天那辆很是显眼的奔驰。 45、机会 左天是去找向嘉丞的,他本来都已经开下珠江桥了,眼见向氏制衣店就在前面不远的路口处。 可临时接到秘书一个电话,说有个重要的客户刚刚下了S城的飞机,想要见他一面。这个客户本来没什么,但这个客户是老爷子最好的朋友,这就有什么了。左天不敢得罪,特别是不敢得罪老爷子。没办法,只好开车调头,再回来。 哪成想,就在回来的路上,见到了向嘉丞那辆马自达。 只要是马自达6,左天总会多留心一眼的,似乎幻想着和向嘉丞就这么不期而遇,显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更何况向嘉丞的车就停在路边,比较碍事,这种情况下,不注意到都不可能了。 左天看到那个极为熟悉的车牌号码时,心头骤然停跳了半拍。他急着往左一打轮,向那辆“可怜巴巴的、束手无策的”马自达靠过去,惹得后面司机一个劲地按喇叭。 向嘉丞在车里暗骂一句。他现在心绪不宁,最讨厌应酬,偏偏上杆子来个人让他不得不应酬。他搓了两把脸,心底定了定,露出最温和得体的微笑,开门下车。 “怎么了?”左天热切地望着眼前的人。向嘉丞对他来说,像个毫无破绽的冰雕,精致细腻而又冷冷淡淡,美则美矣,只是无法接近。左天想过很多种办法,也用过很多种手段。送过花和礼物、介绍过客户、约定打球、宴会中倾心交谈。他把以往追那些男孩子的招数全都用过一遍,可惜没用。向嘉丞接受好意接受得坦坦荡荡,婉拒邀请也婉拒得坦坦荡荡。哪怕他有一丁点迟疑犹豫、羞涩尴尬,左天都会长驱直入、攻城略地,可惜向嘉丞从来没有给他这种机会。 向嘉丞一直表现出来的,就是朋友关系,即使左天所作所为明显带有暧昧色彩。可这点朦胧的浪漫在向嘉丞那里,就如同石子投入大海中心,别说浪花了,连涟漪都没有。 向嘉丞太“稳”了,又太“淡”了,让左天愤懑焦急,却又心痒难搔。他头一回碰到这样的对手,而这位偏偏又是大学时就应该得到的人。左天越想越后悔当年的错过,越后悔就越想在今天再不要失去。他陷入了一种偏执而深刻的误区,中了一种蛊惑而令其混乱的毒。 这种毒,就叫做向嘉丞。 而今天,机会来了。 左天万分感激突然造访的父亲的好友,虽然他肯定不会再回去跟那位长辈见面,至少也得迟到一段时间。 现在,左天眼前只有向嘉丞一个人。“车子抛锚了么?”他问,殷勤地过来前后张望,还装模作样地敲敲发动机盖子,其实他根本不会修车。向嘉丞随意地耸耸肩,双臂抱胸倚靠在车门旁,仿佛他刚刚度假回来,遇上一点云淡风轻的小麻烦。他一笑:“车子没油了,昨天忘记加满。”除了袁一诺,向嘉丞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哪怕一丝失意,不会抱怨一句苦。他就是过得好,比谁都好,想要看他不好的,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哦。”左天有点小失望,他还以为向嘉丞车子故障很棘手,正好做个“护花使者”。他一挑眉:“我帮帮你?” 向嘉丞想了想,此时拒绝那就太过刻意了,索性点头:“好啊,你去桥下的加油站,帮我带回一壶油,让我能够开过去。” “不用这么麻烦。”左天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交代几句。转身到后备箱里,看到里面两把雨伞。他转念之间拿出一把,撑开,跟向嘉丞一起站在桥栏边。 向嘉丞皱皱眉头:“让别人送过来了么?” “嗯。”左天瞅着他,眼底是不可忽视的温柔,“我陪你一会。” “不用吧。”向嘉丞笑,“毕竟是桥上,很危险。” “所以我才留下来陪你。”左天顺理成章地说。 向嘉天在心里翻个白眼,脸上显出不失分寸的感激:“谢谢。” “不用这样,嘉丞。”左天一瞥间发现向嘉丞眼底的阴影,“昨晚没睡好觉么?” 向嘉丞下意识按按眼睛:“还好,要赶一个CASE,做得晚了点。”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辛苦吧。”左天说,“适当也该给自己放放假,比如去外面玩一玩。这个季节,济州岛不错。” 纯爷们与巧媳妇_37 “去那里干什么?吃泡菜吗?”向嘉丞开着玩笑,“一诺最爱吃肉,到那里只怕他嘴里会淡出个鸟来。” 这是向嘉丞第一次在左天面前开诚布公地提到自家伴侣的名字,左天不失时机地追问:“他呢?离得太远赶不及么?” “他在家里照顾我妈妈。”向嘉丞掏出香烟,递给左天一支,“你也知道,刚出来身体不大好。一诺一直比我有耐性得多。” 左天唇边的鄙夷几不可察:“难以想象。” 向嘉丞笑笑,没多说什么,他和袁一诺的关系,还用不着别人来评定优劣。尤其是他现在心情算不得多好,没情绪虚与委蛇。两人靠在栏杆上,面对桥下的车来车往。左天把雨伞再次往向嘉丞那边送了送,没有理会自己肩头湿了一半。 两个人共用一把伞,彼此的距离已是非常近,近得能轻而易举见到向嘉丞浓密的眼睫,蝶翅般轻颤。还有饱满光洁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向嘉丞的嘴唇有点薄,但唇形极为完美,当他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送到唇边时,有一种莫名的几乎令人感伤的优雅。 雨丝淅淅沥沥,打在伞上噼噼啪啪地轻响,伞里伞外像是两个世界。左天陪着向嘉丞,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似乎周围的喧嚣也淡然了起来。那种念头说涌上就涌上了,涌上的时候连左天自己都惊讶得着了慌,然后又泛起淡淡的哀伤——他忽然想,就这么陪着,一直走下去。 他特别留意到向嘉丞面容流露出的些许疲惫。要是自己,肯定不会让他这么累的。左天想,我会心疼。 “滴滴滴。”汽车喇叭唤回左天漫无边际信马由缰,他有些懊恼地回身,见秘书已经开车过来了。向嘉丞接过那桶汽油,对秘书客气地道:“谢谢你。” “我来吧。”左天挽起袖子,没瞧见秘书愕然的脸色,自顾自打开向嘉丞的油箱盖子,把那桶汽油充了进去。 向嘉丞松口气,一拍左天的肩头,竖起大拇指:“还得是老同学,给力,哪天请你吃饭。” 不知怎么,左天如今特别讨厌“老同学”这三个字从向嘉丞嘴里说出来。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了解到向嘉丞不喜欢没有风度的人,所以只是半开玩笑地问:“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天?” 秘书在一旁急得乱蹦,公司那边还有个重要客户等着呢,他刚才是找借口左天的车半路出了故障,这才缓一缓。 向嘉丞心细,瞥见秘书的脸色,笑着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我晚上还有事。”说着钻进车子,“有空再聊。”摆摆手,随着车流下了桥。 左天望着远去的马6,若有所思,沉吟着对秘书说道:“去查查,嘉丞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好的左先生,那么您回公司……?” “行了。”左天不耐烦地一摆手,开门上车。 说实话,不只是向嘉丞难受,向母一样难受。她这辈子没什么指望了,所有的寄托全在二儿子身上,本想找个懂事温柔的媳妇,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谁知晴空砸下个霹雳,把老太太震得心肝乱颤、五内俱焚。 “毁了,彻底毁了……”向母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是这个念头,没指望了,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向母一想起来就泪流满面,抑制不住地心酸哀恸。 她不敢睁眼睛,一睁开天花板就在眼前转,一阵阵恶心欲呕,老了老了还得遭这种罪,向母更是暗地里哭自己命苦。 可不管她再怎么难受,生命危险肯定是没有的,只不过要防止脱水。 一开始向嘉天和袁一诺两人护理,守着老太太。可时间一长,向嘉天就受不了了,没事干,太无聊。他摆弄手机摆弄到没电,又跟进来查房的小护士搭讪两回,更多时候,只能眼巴巴地瞧着躺在床上的母亲。 袁一诺不爱搭理他,和衣歪在墙边打盹。明明好像已经睡着了,可向母哪怕只是轻轻动一动,都会立刻警醒过来,上前耐心地问道:“阿姨你怎么样?要不翻翻身?” 向嘉天舔舔唇,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也跟着关心一下。后来想明白了,妈之所以这样,还不是被嘉丞气的?嘉丞不在这里袁一诺当然得替他照顾妈妈了,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我跟着着什么急?还不如出去溜达溜达,把机会让给袁一诺,他得好好表现表现嘛。 于是,向嘉天心安理得地跟母亲说自己还有事,转身出了门,结果就剩下向母和袁一诺俩人了。 向母不是不知道向嘉天出去躲清闲,嘴上答应着,心里愈发气闷。想想自己病在床上,两个儿子谁都不在身边,真不如当初生个女儿,知冷知热还会照顾老人,眼泪又流下来。 正伤心,脸上一暖,被人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泪水,耳边响起袁一诺的声音:“阿姨你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向母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斥道:“喝什么喝,喝不也得吐出来吗?”她折腾一天没吃东西,说话太费力,呼哧呼哧喘上两口气。 袁一诺一点不着恼,呵呵笑着:“那你想喝水就叫我一声,我就在旁边。” 向母说完就有点后悔了,再怎么着人家袁一诺还能守在身旁,可比两个儿子强多了。 可她对袁一诺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感激袁家对二儿子的照顾,另一方面却有点怨恨。她大半宿思来想去,觉得自家儿子肯定没问题,保不齐是袁一诺这小子蓄意“勾引”,把好好的嘉丞给带坏了。联想到袁母的上门规劝、袁一诺从小就调皮捣蛋没好时候,甚至还联想到袁一诺的女儿小核桃,越寻思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正确。因此一边觉得人家还在身边伺候呢不应该不给好脸色一边还认为要不是心虚用得着这么献殷勤吗? 老太太心里矛盾,得了病情绪低落,难免烦躁不安没好气。没成想袁一诺平时瞅着五大三粗,今天偏偏跟个泥捏似的,脾气好得不像话,无论向母发什么牢骚,只呵呵笑,死心塌地的、任劳任怨的。 弄到后来向母都没法出怨气了,只躺在床上想不争气的儿子,想死去的丈夫,想苦命的自己。一边想一边哭,一边哭一边想,哭着想着,想着哭着,就觉得有点不得劲——她要上厕所。 46、规劝 上厕所这件事一点也不奇怪,只要身体正常,谁还不一天去个几趟?但当身体不正常的时候,这点微不足道的、不值一提的小事,就变得有整个世界那么大,你想忽视都不可能。 尤其是如此尴尬的境况遭遇如此尴尬的事情。 当然,向母也是可以叫护士的,但住院部的护士根本不管拉撒睡擦身洗脸这种小事,就这样她们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连随身护理都叫她们,你就等着看脸色去吧。当然后来很多城市的大医院要求护士必须对病人进行全方位护理,包括日常行为。但那都是后话,至少在S城这种医院比菜市场人都多的地方,还没实行开来。 病人就得有人陪护,陪护就是干这个的。 可向母的陪护,身份太特殊了,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向母都极其不愿意跟袁一诺开口。相比之下,她宁可叫护士。 没等她开口,袁一诺先看出向母的不对劲了。他凑过来低声询问:“阿姨,你哪里不舒服?” 向母没吱声,她觉得按铃叫护士来帮她去洗手间,都变成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她既窘迫又伤心,憋得脸红脖子粗,眼泪又下来了。 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向母第九百零一次地想,要是有个女儿,还用得着遭这份罪吗?女儿伺候妈,不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吗?儿子难免差了许多,不方便了许多,更不用说还是个儿子的那啥。 于是向母又哀叹自己命苦。 袁一诺知道向母不愿意和他说话,他仔细端详着老太太的脸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阿姨,你是不是想去洗手间?” 向母睁眼睛了,恼羞成怒地瞪了袁一诺一眼,然后继续流眼泪。 袁一诺安抚地笑笑:“没关系,我扶你。”说着,上前要撑起向母。 向母一拨拉他:“用不着!”她没什么力气,这一下毫无作用。袁一诺仍是把她扶起来了,好脾气地问:“能走吗?” 向母走不了,即使是坐起来这么一点点举动,都让她头晕目眩,天地整个都是颠倒的,像坐在飞驰的云霄飞车上,忍不住干呕了几声,手拍着胸口。 袁一诺让向母靠在床头,自己到卫生间里找了个脸盆,放在床边:“阿姨,你用这个,一会我去倒掉。” 向母脸红了,可又没有其他的办法,更何况尿意上来,憋是肯定憋不住的。袁一诺径自到屋外去等着,虚掩上房门。 向母忍了一会,终究还是没敌得过生理需求。哗啦哗啦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分外鲜明,鲜明到向母自己都有点听不下去了。偏偏量还不少,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她勉勉强强把裤子提上,已是满身大汗,不知是累的还是窘的,一仰身歪在床上,再也动不了了。 袁一诺等到屋里彻底没动静才走进来,拿起脸盆去倒尿,自然而然的,顺理成章的,从从容容的。可向母心里没法平静了,她这才发现病人是无尊严可言的,你在别人面前近乎透明,近乎赤裸,再提那些就太矫情了。 自此,她跟袁一诺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就降低了一些,带着点委屈、带着点无奈。任谁帮你做过这么腌臜的事情,你都跟他/她生不起气来,仿佛两人之间多了一种微妙的东西,还没等脾气上发出来,不由自主地先心虚了。 晚上,也是袁一诺把向母背回家的,他说:“嘉丞来电话了,什么时候阿姨气消了他就回来。” “别跟我提他。”向母满心怨怼。 “呵呵。”袁一诺笑,也就不提,“我妈在家等你,可把她吓坏了。阿姨你放心吧,医生也说,你这不是大病,身体肯定没问题,好好休养,过两天就好了。” “有那样的儿子,我还能好到哪里去?不如早点死了……”向母哽咽着。 “阿姨,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袁一诺声音严肃下来,“你没出来那段日子,嘉丞每个月都去看你,生怕你孤单寂寞,在里面挺不下去。等了你九年,才有今天相聚在一起的日子。接你的前一天晚上,嘉丞激动得一宿没睡好,把新装修的房子擦了一遍又一遍,准备这个准备那个,就怕你出来生活不习惯。你要是真有个好歹,最难受的不还是嘉丞么?阿姨我知道你是为嘉丞好,这种事情……这种事情让老人接受也挺难的。当初我妈我爸吧……” “你妈你爸就能同意?”这也是向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记忆力袁父比她还老顽固,能容得下他俩也算是破天荒了。 “呵呵,闹的动静也挺大的,我爸差点把我腿打折。说是我把嘉丞给带坏了,对不起死去的向叔叔,怕以后跟你见面,不好交代。” 向母一开始她心里怨恨袁一诺,但听袁父这样说,又过意不去。沉默半晌,叹口气道:“你爹是错怪你了,自家儿子自己最了解,嘉丞他从小就跟别的男孩子不一样,喜欢什么不好去喜欢洋娃娃。唉――那时我们哪懂这些…总之是命不好……” “不是的。”袁一诺深深地弓着腰,低头瞧着路面,认真地说,“我就是想跟嘉丞好,想跟他过一辈子,谁反对我都要跟他过一辈子。” 向母脸又红了,她过了大半辈子也没听过这样的“情话”,还是当老人面直接说出来的。暗自嗔怪:这孩子,怎么没羞没臊的?俩大男人好来好去,也不嫌寒碜。内心深处隐隐又觉得有丝宁定,至少自家儿子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袁一诺这边可是死心塌地的。 俩人回到家,袁父袁母抱着小核桃早就等在门外。见袁一诺背着向母下车,袁母急忙跑过来,扎着手一迭声地道:“你瞧瞧,这是怎么弄的这是。快,快进屋吧。” 纯爷们与巧媳妇_38 袁母帮着袁一诺把向母安置好,瞧自家儿子脸色不好,低声问道:“一天没睡吧?” “嗯,没啥。”袁一诺把医生开的药放在窗台边,细心地用棉签沾水给向母擦拭嘴唇。“饭呢,吃没?”袁母心疼了。 “少吃一两顿饿不死。” “你呀――”袁母瞅瞅躺在床上的向母,不好多说什么,拉着儿子走出房间,追问,“嘉丞呢?怎么不帮你一把?” “他被他妈撵跑了,怕向阿姨受刺激。” 袁母皱紧眉头:“那,那嘉天呢?他帮帮也行啊。” “他?拉倒吧。”袁一诺无所谓地道,“妈我没事,以前当兵的时候比这累多了。” “你现在又不是当兵。”袁母有点生气了,抢过儿子手里的棉签,“去,让你爸给你热饭,再睡一觉。向老师这边有我呢。” 跟自己妈不用客气,袁一诺径自去洗澡吃饭,现在睡一会,晚上再起来守着向母也是一样。可出乎意料之外,晚上不只是他,向嘉天居然也回来了。 向嘉天白天在廖涵那里。 廖涵正跟几个人应酬,大家每人搂着个HONEY,还要给廖涵也找一个。 廖涵有洁癖,他厌恶那些出来卖的,觉得太不干净。他这个人挺有意思,这个伴没玩够的时候,绝不会换下一个,他怕麻烦。所以这种场合,向嘉天避免不了要露露面的。更何况向嘉天长相本来就不错,不是那种妖娆纤弱的人,而是风流倜傥的、气宇轩昂的、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其实对男人来说,玩这种人才更有味道,更能满足他们内心深处无法述诸于口的强势欲。 所以廖涵一把拽过向嘉天,霸道地把手伸入V领毛衫里攻城掠地,狠狠按在沙发里舌吻时,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和口哨声。 向嘉天精心打理的发型被弄得一塌糊涂,衣服也歪了,嘴唇也涨红了,还有些小心翼翼束手束脚,竟别有一番羞涩旖旎的风光,惹得几个人大笑。 “怎么样?”廖涵一挑眉,“比你们那些强吧。” “行。”龙卡叼着雪茄,摆弄面前的纸牌,“够味道,我都想弄一个玩玩了。” “下注下注。”彼得敲敲桌面。 “今天手气不好。”廖涵吐出个眼圈,斜睨着旁边的向嘉天,“你来玩玩?” 向嘉天笑着摇摇头:“不了。” “输了算我的,赢了你拿走。”廖涵让出地方,他知道向嘉天爱钱。谁知向嘉天仍是摇头:“不了,我不会,廖哥你玩吧。” 廖涵把雪茄掐灭在烟灰缸里:“你他妈的骗谁呢?你不会?当年在澳门赌城玩得不是挺溜么?” 向嘉天一点不奇怪廖涵掌握自己那点破事,仍是笑,笑得很得体,就是不下场。 “哎哎哎,快点呗。”龙卡等不及了,上下其手摸着坐在大腿上的美女。那女孩子不过二十出头,丰胸细腰,就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发出暧昧不明的娇喘。 廖涵走下座位,道:“先等等,我问个清楚。”他说先等等,别人就得先等等。彼得搔搔大光头:“要不我先干一炮?” “随便。”廖涵没搭理他,转而问向嘉天,“金盆洗手了?” 向嘉天犹豫一下,点点头。 “为什么?”廖涵还挺感兴趣。 向嘉天想一想:“当年我被人骗了,输得叮当响,正是我家出事……” “哦――”廖涵了然,随即好笑地瞧着向嘉天,“你还有这记性?” 向嘉天不好意思地笑笑:“当时发过誓的,还想剁根手指头。” 廖涵瞄了向嘉天齐齐整整的双手一眼:“怎么没剁?” 向嘉天眨巴眨巴眼睛,老老实实回答:“怕疼……” “哈哈哈哈――”屋里人齐声大笑,彼得指着廖涵,“你这个宠儿有意思,太他妈有意思了。” 廖涵没笑,他从嘴角嗤地一声,然后身子前倾,慢慢凑到向嘉天的耳边,压低声音:“要是我非要你玩呢?” 47、请求 廖涵这句话说的就很有意思了。 其实向嘉天玩不玩的无所谓,又不差这么一个人,但廖涵偏偏要求出来,无形中就带着一种掌控的成分、强制的成分,就是瞧瞧你敢不敢反抗,敢不敢拒绝。 俩人这算是杠上了,龙卡和彼得笑嘻嘻地看热闹。 谁知向嘉天半点骨气也没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就玩呗。” 周围又是一阵大笑,向嘉天在哄笑声中上了牌桌。上了牌桌之后的向嘉天就不大一样了,他十分熟稔地切牌、叫牌、把玩筹码,泰然自若地盯着桌上诸人的脸色,自己反倒表现出漫不经心和玩世不恭。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只玩了两把,都看出来向嘉天绝对不是个菜鸟,手上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两把刷子严丝合缝地刷下来,使得廖涵这边筹码多出近一倍,金灿灿得晃得人眼花。 廖涵笑了,意味深长的,他拍着向嘉天的肩头:“没想到啊,你还有这么两下子。” 向嘉天一笑,笑意里带着几分自信和矜持的味道,颇为潇洒,简直是风度翩翩。廖涵忍不住心头一热,站起身:“就到这吧,有点累了。” 龙卡和彼得对视一眼,推开牌,跟廖涵再闲聊几句,各自离开。 廖涵随意一指牌桌上的筹码,钱不算多,能有个几十万,对向嘉天说:“喏,拿去吧,你赢的。” 向嘉天再次出乎廖涵意料了,他颇为留恋地瞧了那些筹码一眼,却摇摇头,站到廖涵身边。 “怎么?”廖涵眯起眼睛,“你不要?” “我说过我不赌。”向嘉天下了决心似的,连看都不看那些筹码了。 “切。”廖涵嗤笑,“装什么装?你不赌你刚才干什么呢?过家家啊。” 向嘉天垂下眼睑:“这不是廖哥非要我上场么,规矩我还懂,不能为自己那点破事抹了廖哥的面子。”他和向嘉丞长得真像,难得低调收敛的时候,脸上那抹淡然和温顺,让廖涵不由自主周身血液就滚烫了。 廖涵不愿意压抑自己的兴奋,他二话不说,猛虎似的扑了上去,一下子把向嘉天压倒在沙发上,上下其手。 向嘉天急了,拼命向后躲,一边躲一边求饶:“廖哥,廖哥你别这样行吗?”廖涵没理他,只当是向嘉天玩个欲迎还拒,故意掉他胃口。一只手已经探到向嘉天衣服里去了,捏住那粒狠揪了一把。 向嘉天“啊”地一声惊叫,呼呼喘了两声,用力推开廖涵,提高声音:“真不行。” 廖涵兴头上被打断,脸色十分难看,怒骂一句:“我草,你他妈来大姨妈吗?” 这话太难听,可向嘉天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是用哀求的小眼神可怜兮兮地望着廖涵:“廖哥,我一会还得回家去。真的廖哥,我没骗你。” 廖涵喘着粗气,一脸暴躁地坐到沙发里,旁边立刻有人给他端上加了冰块的鸡尾酒。他一饮而尽,眼睛直直盯着向嘉天,一抹嘴:“说吧,什么事?” “我妈病了……”向嘉天规规矩矩站到廖涵身前,跟受审讯的罪犯似的,衣衫凌乱挂在肩上,也顾不得整一整。不过他当然不肯把责任担在自己身上,紧着说,“都怨我弟弟,没事出什么柜呀,把我妈气得,差点住院。我就说他,太不懂事了。可廖哥,你瞧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我弟是指望不上了,现在我妈一瞧他气就不打一处来,还得我守着才行。昨晚我一宿都没睡觉我……” “行行行。”廖涵摆手打断向嘉天的诉苦。这小子他太了解了,十句得有八句是假的,还有一句夸大其词,“你弟弟,向嘉丞?” “对,太不让人省心了。”向嘉天皱着眉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这不是添乱吗这不。” 廖涵失笑,斜睨着向嘉天:“依你怎么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前段时间嚷嚷要结婚,不会就为了骗你妈吧?” “不是骗,是真结。有什么呀,找个差不多的女孩子,就结呗,大不了以后再离。”向嘉天说得理直气壮,“反正我妈她肯定高兴。” 廖涵无语了,他有时候真不太明白向嘉天的大脑构造。其实刚才向嘉天不肯拿筹码的那一刻,廖涵真觉得自己应该对他以后稍稍好点的,稍稍有点尊重的。可向嘉天就是有这么一种逆天的本事,他能让你刚刚升起来的那么一点点好感,在下一秒立刻灰飞烟灭,连个渣都剩不下。除了想虐他,就是想虐他。 廖涵平静下来了,他为刚才对向嘉天涌起的那种不可遏制的冲动暗自感到惊奇。就这么个货色,也能让自己这么失态?他也配? 向嘉天无辜地眨着眼睛,看着廖涵稳稳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端起一杯酒。廖涵深不可测的目光,让向嘉天不禁打了个寒噤。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疯狂冲动的廖涵不可怕,安静宁定的才恐怖,尤其是安静宁定时,眼里却闪着冷酷残暴的光。 纯爷们与巧媳妇_39 廖涵慢悠悠地把一杯酒一口一口地喝完,他瞅着向嘉天的眼神,好像一口一口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向嘉天的骨血。然后他轻轻放下杯子,语气和缓得近乎温柔了,他说:“你今晚什么时候把我伺候好,我什么时候让你走。” 就为这句话,向嘉天被折腾了一下午外加前半宿。保镖们全都退了出去,从微微开启的门缝中清晰地流泻出向嘉天大声的哭泣和呻吟。什么羞耻的话都说了,什么羞耻的事都做了,到最后,只剩下桌子“咯吱咯吱”的有节奏的响动,和向嘉天神志不清的叫床声。 等廖涵叫他们进去时,好好的小会客室里满目狼藉,仿佛布拉万单独扫荡过这里。廖涵气定神闲地坐在高高的吧台边,衣服齐整,只是额头上微微见了汗。胸前衣襟大敞,露出结实的胸膛。 相比之下向嘉天凄惨得多,赤身裸体地跪趴在沙发里,后臀处满是白浊。身上捏掐的青紫的痕迹随处可见,无比清晰。向嘉天不用猜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根本没法见人。但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别说穿衣服,爬都爬不起来。他只把脸深深地埋在沙发靠垫里,像只自欺欺人的鸵鸟。 保镖们没去瞧向嘉天,事实上,在他们眼里,那不是个人,不过是老板的玩物而已。说扔掉就扔掉,和一件穿旧了的衣服没有任何区别。 廖涵点了一支雪茄,深深吸一口,一步一步踱到沙发边,屈指在雪茄上弹了弹。烟灰落到向嘉天光滑的背脊上,令他痛得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廖涵说:“今天玩够了,你可以走了。” 向嘉天闷声闷气地回答:“谢谢廖哥,谢谢……” 廖涵离开之后,向嘉天在再次空无一人的小会客室里整整喘了半个小时的气,这才勉强直起身子,一样一样把地上的衣服穿回去。一瘸一拐走回卧室,洗了个澡,一丝不苟地刮胡子、抹护肤品、打摩斯,对着镜子端详了好半晌,突然一笑,说:“行,没死。”挑一身鸡心领深蓝地灰格子的毛衫,配修身牛仔裤高腰皮靴,正是最流行的英伦范儿。他这个人,就算被折腾个半死,外表也是不肯露出半分的。在廖涵面前怎么样那是一回事,在别人面前丢脸那是另一回事。 所以,向嘉天赶到向母家,早就后半夜了。他轻手轻脚用钥匙打开门,站在向母漆黑的卧室前犹豫一会,给自己找了个最完美的理由:这么晚了就别打扰妈妈休息。下意识按一按酸痛的腰,要去北边卧室睡觉。 经过厨房时,眼前忽然闪过一点红光,唬得向嘉天吓了好大一跳,定睛一瞧,竟是袁一诺,倚在门边冲他吐烟圈。 “干什么你?”向嘉天惊魂未定,着恼地道,“黑灯瞎火的。” “看大孝子多晚能回来。”袁一诺斜叼着烟卷,整个人恰到好处地隐没在阴影里,和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唇边那点烟头的红光,泄露了他的位置。他双手抱胸,目光尖锐得像是能穿透夜色,上下打量向嘉天一番,“快活够了?不知节制,小心肾亏。” 向嘉天不太敢面对袁一诺,说实话他内心深处对当年的事还是有点愧疚的。那时他不敢回国,被人骗得在赌桌上输掉所有钱,弟弟打电话求他,偏偏要脸面没法说出口,到底那点忙还是没帮上。那年他自己在国外过得也挺凄惶,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四处逃窜。后来一咬牙,勾搭上个四十多岁的守寡的女富婆。那个女富婆有的是钱,无儿无女,认为亲戚们对她好全是为了财产,素无往来。就和向嘉天对上眼了,觉得这个东方男子具有一种捉摸不透的神秘气息,体贴而迷人。俩人度过半年最浪漫的时光,最后以向嘉天提出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作为终结。富婆赠给向嘉天5%的公司股份作为礼物,这只是她数十亿家财中的九牛一毛。 向嘉天不贪,他知足。钱来了继续花,花光了继续骗。他也很聪明,无论如何,股份是绝对不肯卖的,所以在廖涵那里遇到David才会那么惧怕。 当然,这些他坚决不会对母亲和弟弟说,更不会告诉袁一诺。这也是为什么他坚持要妈妈和弟弟跟他一起出国的原因,在向嘉天眼里,一切错事都有补偿的机会,只要以后对他们好一些,给他们买房子、养老,把股份分给弟弟一半,不就得了吗?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弟弟能和袁一诺这小子这么近乎,而自己竟然能招惹上廖涵那个大BOSS。 另一方面,向嘉天还对袁一诺有点气愤,有点厌恶。爱就爱吧,还那么惊天动地地干什么?要不是他和弟弟一唱一和地乱出柜,妈能犯眩晕症吗? 向嘉天不理会袁一诺,低着头往屋里走,边走边嘟囔:“人都给气病了,还装什么孝子贤孙。” 他没胆子指着袁一诺鼻子骂,可又心里不甘,只能嘟囔。向嘉天觉得声音很小,小得像蚊子叫。但他忽略了,蚊子在深夜里声音也是很刺耳的,更何况对面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袁一诺。 袁一诺龇龇牙,大狮子不声不响,探出一只后爪。向嘉天正摸黑往前走,不知怎么两腿之间就被东西绊了一下,这一下绊得还挺实在,趔趄两回都没站住,终于“扑通”一声狠狠摔到地上。 他这一摔不要紧,正巧屁股着地,刚被廖涵蹂躏过的红肿的小菊花再次遭受无情地打击,剧痛瞬间袭遍全身。向嘉天“哎呦――”痛呼一声,疼得半天没爬起来。 袁一诺忍住笑,很同情地说道:“哎,怎么还摔一跤?没事吧?”一边问一边大摇大摆从趴在地上的向嘉天身边走了过。 48、探视 向母的心思完全不在大儿子身上,尽管天下所有的母亲总是对最没出息最没能力的那个偏爱一些。但此时的向母,整个身心都被二儿子的同性情感纠缠不清,早已无暇他顾。至于老大,爱咋咋地吧,她没那个心思了。老大再吊儿郎当,再稀里糊涂,至少没领个男的回来当媳妇。或者说,就算他真有那么一天,也弄份同性恋,向母只会生气,不太会放在心上。她太了解老大了,没啥大主意,你说一说劝一劝,甚至于骂一骂打一打,都用不着太过激烈,肯定会自动放弃,老老实实找个女孩子成家过日子。 但向嘉丞不是,这孩子从小就表现出超人的镇定和冷静,永远理智。在向母的记忆里,向嘉丞从来没有,一次都没有,跟同学或者老师发生过任何冲突。他总是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即使面对有些孩子恶意的挑衅。他懂事、责任心强、认真、努力。 可也正因为如此,一旦向嘉丞下定什么决心,那才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撞上南墙也不带回头的。 所有人都认为,向嘉丞这样的孩子不会太令父母操心,很多人都对向母开玩笑似的艳羡地说:“向局长,你二儿子太优秀了,有什么教育的秘诀,也教教我们呗?” 对于这种说法,向母只能苦笑。每个孩子都有让父母担忧的地方,向嘉丞的性格就是最大的一点。只有做母亲的才知道,她有多惧怕向嘉丞的突然步入歧途。因为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向嘉丞一定会成为最堕落最恐怖的那一个,谁都拉不回来。反倒是向嘉天做人没有什么原则性,胆子又小,不会做出任何极端的事情。 向嘉丞幼时对洋娃娃表现出极强的好奇心,的确把向母吓坏了,她甚至怀疑二儿子心理有问题。但以当时的社会环境,根本不能对此作出专业诊断。向母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阻止,哪怕是用最强烈的手段去阻止。如果换成大儿子,向母说不定都不会在意,那小子没长性,玩两天就扔一边了。 后来,向嘉丞背着母亲,偷偷和父亲商议,去了国外的大学读服装设计。直到过了几个月以后,向母才无意中了解到,二儿子所说的进修建筑学全是扯淡。当时向母第一个反应不是失望和愤怒,而是心惊。二十年,整整二十年,这么长久的岁月仍然没有让向嘉丞放弃小时洋娃娃的梦想。甚至不惜长大后放弃国内那所好大学好专业,放弃唾手可得的前程,和父母的优势背景。这等执着坚韧,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所以,向母只能妥协。她装作一无所知,装聋作哑,给彼此缓和的空间——直到她为了包庇向父而当啷入狱。 如今,向嘉丞又下定决心了,向母明白她拉不回来。也正因为心知肚明,因此才格外地悲哀。她眼瞅着亲生骨肉陷入黑暗孤独的泥沼中不可自拔,自己却连令他缓冲一下都做不到。同性恋意味着什么?那是唾弃和鄙夷的目光,是永远见不得光的坚持,是骨血延续的亲情的缺失,是全部情感寄托在对方身上一旦失去便孤独终老的寂寞,是此生终究无法拉着爱人的手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接受朋友亲人祝福的遗憾,是太多太多…… 这条道太难走,荆棘满布,无人谅解。哪个母亲能愿意自己的孩子步上这样一条道路? 向母改变不了了,所以她只能哭。 袁一诺没法劝,他身份年龄都不合适,他服侍向母周周到到体体贴贴,但就是没法理解一个母亲的心理斗争。他越是表现出好,向母就越伤心。两个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非要在一起呢?怎么就不能各自找个女朋友居家过日子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幸好还有个袁母。她陪着向母待了大半宿,絮絮叨叨地劝解,认认真真地聆听。两个母亲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向母如今经历的如今痛苦的,正是袁母当年经历的当年痛苦的。也正因为身边有这么个人,向母才觉得好受了些。 人们总是这样的,当自己遭受苦难的时候,陡然发觉并不是孤身一人,甚至对方还不如自己,那就安心得多了,甚至还要反过来宽慰别人。 袁母说得对,不管怎么样,向母还有个儿子。可袁母她只有一个袁一诺啊。 向母拿手帕擦眼泪:“一诺有孩子呀,小核桃,多可爱。他毕竟结过婚……” “什么结过婚哪。”袁母抱怨着,“那是代孕,都不知道小核桃的母亲是谁。嘉丞在M国找的人,听说可靠得很,孩子母亲身体十分健康……” “啊?”向母睁着泪眼,真正惊诧了,紧紧皱起眉头,“这算什么?嘉丞怎么能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要是孩子长大以后问起来怎么回答?要是突然有一天那个妈妈又后悔了怎么办?社会怎么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中国不允许,所以去M国。”袁母叹息,“刚开始我也接受不了,可一见到孩子……唉——算了吧,我是想好了,就当她妈妈过世了,对孩子也是这么说的。现在我和老袁带着孩子,免得晚景凄凉,以后我带不动了就还给他们,老的那一天俩眼一闭还能看见什么?”说着说着也哭了起来。 两个母亲对着垂泪,又哀伤又难过,可又无可奈何。还是袁母先止住了,吐出口气:“现在我也不求别的了,就看着俩人过得开开心心,孩子健健康康,比啥都强。向老师,嘉丞这孩子很争气,当初你和向市长出事,他一个人过得太艰难。我们劝他出国,说什么也不肯,非要守在你身边,每个月固定去看望你。向老师,不瞒你说,我瞧着都不落忍。九年哪,哪个孩子能啊,就冲着这一点,你也不该难为他。” 向母也不哭了,怔怔地出神。两位母亲慢慢地聊起来,聊孩子们小的时候,聊他们上学,聊后来长大了,聊向家出事,聊这空白的九年,一会笑一会哭……渐渐地向母有些倦怠,心里头却是敞亮多了。 等向母睡下,袁一诺悄悄过来,低声对母亲道:“妈你回去睡觉吧,我在这里守着。” 袁母也累得够呛,颈椎发疼,毕竟是岁数大了,可还要嘱咐两句:“说话留点心,别让她在气着了。让嘉丞过两天再来吧,向老师情绪还得再稳一稳。” “我明白。” 袁母瞅了儿子一眼:“你也是,别不吃不睡的。向老师身体已经好些了,用不着总看着,适当你也得休息休息。”到底当妈的还是心疼儿子。 大狮子呵呵笑:“行了妈,你就别操心了。” “还说不让我操心,那你别叫我来呀。来了我能不操心吗?”袁母啰啰嗦嗦地抱怨,袁一诺脾气好,只笑着听。好不容易把母亲劝走了,这才给向嘉丞汇报结果:“没事了,我妈把阿姨劝住啦。你放心吧。” 向嘉丞疲乏得很,半闭着眼睛:“还是老人能说到一起去。” “嗯。最苦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前面一片光明。” 向嘉丞嗤笑一声,悠悠叹口气。 袁一诺声音醇厚却又轻柔,“你睡吧,过两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就过来。” “晚安。” “晚安。” 第二天,向母一直睡到中午,能坐起来了,头也不那么晕了。袁一诺扶着她到小花园里晒太阳,瞧瞧红艳艳的西红柿,再看看绿莹莹的小白菜。阳光正好,不耀眼、不谄媚,碧空湛蓝得像块翡翠,异常地辽阔高远。 小核桃送去幼儿园了,袁父弓着背,拿着小铲子伺弄园子菜地。袁母一边摘豆角一边跟向母说话,袁一诺打下手,偶尔跟着敲敲边鼓。 向母心绪平和了不少,对袁一诺说:“这两天可把你给累坏了吧,你该忙忙你的去,我没啥大事了。” 没等袁一诺回答,袁母一撇嘴:“他能有什么正经事,那个小摊子出不出的也算不得数。” 向母想了想,说道:“一诺,你就打算卖卤味卖一辈子吗?那也不是正经营生啊。” “我就说嘛。”袁母叹息,“左边楼里的老宋家看中他本分忠厚,要让他去一个大公司当保安队长,一个月三四千呢,他偏不去。” “上那儿干什么去呀。”袁一诺一本正经地说,“保安得值夜班,嘉丞晚上回来没热饭吃。” 纯爷们与巧媳妇_40 “那就上我这来吃呗。”袁母说,“不都是一样吗?” “你这儿离得太远了,万一赶上雨天雪天的,车也不好开。我卖卤味卖的挺好的,一个月也能赚四五千,妈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袁母对向母一摊手:“你瞧瞧,你瞧瞧,每次提起他的工作都是这样。” 向母只好笑,她没想到袁母能跟儿子提起嘉丞,一点没有违和感,平常得跟谈及家人一样;更没想到袁一诺回护嘉丞也这般自然而然。她有些难为情,又有些欣慰,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表。 正当这时,院子外的红砖人行小路上,走来一个人,问道:“请问——这是向嘉丞的母亲家吗?” 这一句话问得几个人都抬起头来,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彬彬有礼地望着他们,手里提着水果篮和一大捧鲜花。 向母下意识地直起腰,她在记忆力搜索一阵,确定不认识这个晚辈,迟疑地问道:“你是……” 那人上前一步,颇有风度地自我介绍:“您好向阿姨,我是嘉丞的朋友,听说您病了,过来看您。我叫左天。” 49、吃醋 左天一说这话的时候,院子里几个人都愣住了。袁父袁母和向母面面相觑,袁一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他们都没听到向嘉丞提起过这么个名字,忽而巴拉地,人家就上门来了。中国人是最讲究分寸的,什么样位份的人该办什么样的事。朋友同事父母病了,能主动过来看望的,要么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要么就是有事相求,绝无其他。 不管怎么样,先让人进屋吧。袁母适当地表现出了热情,拉开花园边白色的木栅栏,笑着说:“嘉丞的朋友是吧?快进来快进来。” 左天几步走进石子路上,把花篮和水果递到向母的面前:“阿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我瞧您好多了。” “是啊,好多了。谢谢你啦,难为你有心还过来瞧我。”向母上下打量左天几眼,她入狱之前也是局里的一把手,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一瞧左天衣冠楚楚器宇轩昂,颇有成功企业家的派头。不过说实话,经历了这么多,她内心深处是不太待见这样的人的。越是人模狗样越是心底龌龊,表面义正词严骨子里男盗女娼的见得多了。 向母对左天淡淡一笑,微一颌首,算是领情:“还带了东西,太破费了。” “应该的。”左天一脸诚挚,“我在制衣店里,见嘉丞挺为阿姨着急上火的。不如这样吧,我在医大二院脑科有相熟的医生,给您安排时间过去彻底检查一下?” 向母婉拒道:“不必了。一诺给我找的陆总的大夫,检查过了。太谢谢你。”她顿了顿,迟疑地问道,“你……是嘉丞的同事?” “哦,不,是朋友,关系一直不错。”左天小心翼翼地措着词,觉得眼前的老太太神态颇有威严,毕竟是以前在官场磨混迹过的,那种气质近十年牢狱也没磨损多少。 向母笑了:“是么?没听嘉丞提起过。” 左天证一下,刚要回答,袁母起身笑道:“瞧瞧,在这里说什么?起风了,咱进屋聊吧。左……” “左天。” “哦,进屋,进屋。”袁母边说边瞄了自家儿子一眼,上前扶起向母。左天见到,疾走几步,口中道:“阿姨,我扶您。” 袁一诺嘴里叼着草棍子,斜倚在门框上。袁父擦身而过时皱眉低问:“怎么回事?” “切,自作多情的呗。”袁一诺“卜”地吐出草棍儿, 几个人到客厅里坐下,向母打起精神来跟左天聊了两句,无非是父母做什么的呀,什么时候认识嘉丞的,在哪里高就啊之类之类。袁父袁母借故溜回家去了,袁一诺偏偏不走,熟门熟路地拽出把椅子来,坐到左天的对面。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听着,两只眼睛探照灯似的来回扫射,把左天从头顶到脚后跟,从前胸到后背透视个彻彻底底。神态还是漫不经心的,散漫倦怠的。 左天想和向母好好聊聊,其实这次过来也没别的意思,他就是想对向嘉丞好,真心地好。不只对他好,对他家人也好。左天当然没想到屋里还有个袁一诺,不过他也不在乎。尤其是居家的袁一诺就穿着一条肥肥大大膝盖磨得锃亮的破烂牛仔裤,上身一条半袖大背心,坐在那里,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时不时还抖两下,一副毫无教养粗鲁不堪的架势。 就这样的,怎么能配得上向嘉丞?左天暗自鄙夷,凭自己的一身气度不凡,就能把对方打压下去。 都说老爷们成熟,其实那都是装出来的。只要为两种事物/人,他就成熟不起来,一是饿极了之后的食物;二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尤其是后者。雄性为了争夺地盘和配偶,那才叫无所不用其极, 左天挺直腰杆,面带笑容,语言得体,姿态优雅,应对得宜,而且还反应敏捷,诙谐幽默,尽展自身优势,和向母相谈甚欢。 袁一诺回身去厨房拿出个大苹果,打断那两人热切地交谈,问道:“阿姨,你吃不?” “不了。”向母摇摇头。 袁一诺把苹果在大背心子上蹭两下,塞到嘴里“咔嚓”就是一口,声音特脆,蜜汁流满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左天。 左天和向母在那边聊天:“嘉丞吧BLABLA……” 大狮子在这边懒洋洋地啃苹果:咔嚓、咔嚓,嘶……咕噜…… “小伙子,你很优秀啊BLABLA……” 咔嚓咔嚓……一个不够再拿一个。 大狮子俩苹果下肚,刀锋似的目光把左天心肝脾肺肾刺出一百来个透明窟窿。左天刚开始还对视两眼,后来实在挺不下去,不敢往这边瞄,连口水都没喝着,十来分钟后,终于坐不住起身告辞。 要说左天表现绝对堪称完美,若是换个未来丈母娘,眼见自家女儿被这样一位精英分子追求,家世清白、资本丰厚、温文尔雅、英俊潇洒,说不定早就乐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地点头应允。只可惜向母不是一般人,向嘉丞他也不是小姑娘。 向母心情万分复杂,左天一不是向嘉丞同事,二和向嘉丞无甚生意往来,特地驾车看望自己,所图什么不言自知。二儿子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也就罢了,居然还会被另一男人追求,向母这个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该自豪还是该苦笑? 向母望着袁一诺再次忙活起来擦地做饭的背影,不由自主暗暗比较了一下。唉,拉倒吧,要是非得找个男的,还不如一诺呢,不管咋地知根知底,不离不弃的,虽说工作实在是差了点。向母微蹙着眉头在心里盘算,要不求人给他找个稳定点的地方上班?当兵的出身,技术应该有的吧,至少会开车嘛……唉,当父母的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就不能安安分分一老本实地好好过日子吗? 正想着,向嘉天从卧室里走出来了。他这一觉睡得可真香,连个梦都没做,从凌晨三点一直睡到日头快落西山。在浴室里又抹护肤品又打摩斯,磨蹭了半个多小时,穿上那身光鲜亮丽的行头,这才走出来,快快活活地跟母亲打招呼:“妈,你病好啦?” 这又是个不省心的,向母只好无奈地点头:“还没被气死。” “哎呀气什么气呀。”向嘉天装模作样地过来给母亲捶肩膀,“嘉丞他从小就倔,你也管不了啊。要我说就别管,儿孙自有儿孙福。妈,不如你跟我去国外吧,房子我都买好了,比这里强多了。你瞧瞧这房子,空间小、所谓的花园就鸟窝那么大、装修得也糟糕,那张床太硬,睡起来一点也不舒服……”他撇着嘴刚要继续抱怨,冷不防一眼瞥见袁一诺拎着拖布从浴室里走出来,下面的话立刻咽了回去,嘿嘿干笑,压低音量,“反正比这里强。” 向母叹气:“你弟弟这样,我……我怎么能放心哪,唉――”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 向嘉天俯下身,趁着袁一诺去擦地不注意,凑到母亲耳边,轻声说:“那就让弟弟一起去嘛,反正房子都是现成的。妈,你想想,没准他俩分开,还好了呢……”说完,冲着向母??眼。 “能吗?……” “怎么不能啊,嘉丞又不是真的GAY。他就是跟袁一诺在一起习惯了,要我说呀,就是当初咱家有难,袁一诺帮得太多,嘉丞不好意思不和他在一起。到国外住两年,慢慢淡下来,没准还能结婚给你抱孙子呢。” 向母边听边摇头:“没用的,嘉丞的性子我太了解了,没用……”她哽咽着道,“他这辈子就这样啦,嘉天哪,你可得给我好好的啊……” “啊……啊……”向嘉天垮下脸。 向母没留心儿子的脸色,悠悠地道:“这两天,可把我吓坏了。嘉天哪,你留在这里陪陪我,让一诺回去吧。一诺守两宿,太累。你陪着我,咱们母子说说话。” “啊――行。”向嘉天嫌气闷,但只能点头。 于是乎,大狮子终于解放了。 解放了的大狮子第一件事不是到隔壁去找父母,而是出门就给向嘉丞打电话。 向嘉丞刚刚到家,就算袁一诺不在,每天“门禁”还是要遵守的,大狮子时不时是要查岗的。大狮子的权威绝对不容侵犯,侵犯是要受惩罚的。 所以向嘉丞不但要准时回家,还得准时吃饭。他把买来的外卖放到桌上,正想去冲个澡,电话响了。 “喂,我妈怎么样?” “没事,能吃饭了,精神状态也不错。中午还出去晒了会太阳。”袁一诺慢悠悠地汇报工作。 向嘉丞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她……她没说要见我么?” “没有。”大狮子挠挠鼻子,“她正和你哥倾诉呢,现在你没你哥吃香了。” 向嘉丞苦笑一下:“慢慢来吧。” “有件事问你啊。”袁一诺从鼻子里哼哼着。 “嗯?”向嘉丞听出对方语气有点不对劲,“什么事?” “左,天。”袁一诺一字一字地吐出这个名字。 “他?”向嘉丞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他的?他不会是去看我妈了吧?” “正确。”袁一诺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说吧,这位是谁呀?” 纯爷们与巧媳妇_41 向嘉丞犹豫了一下,决定避重就轻:“一个老同学。” 可惜袁一诺揪住不放:“老同学?交情不浅呐,怎么没听你提过?别说得这么简单啊。” 向嘉丞笑了,笑两人的心知肚明,调侃道:“你吃醋?” “嗯哼――”大狮子翻个白眼,“何止吃醋,我都受伤了。我那脆弱的小心脏啊……” “不许随便学32。”向嘉丞假装嗔怒。 “反正你得弥补。”大狮子开始耍赖,“反正我受伤害了。” “好好好。”向嘉丞好声好气地安抚,“等你回来的。” “我现在就回去,我这就回去。”大狮子抓耳挠腮团团转,“你妈都把我撵出来了。” 向嘉丞扑哧笑:“那你回来吧。” 50、劝慰 袁一诺双手涂满机油,缓慢地在向嘉丞光洁细腻的后背游走。向嘉丞半阖着眼睛,俯趴在床上,感觉到袁一诺温柔的爱抚。 两人都已经释放过一次,兔尾巴可怜兮兮地躺在地板上,和刚才还穿在袁一诺身上的衣服混作一团,从袖口里眼泪汪汪地透出一点白绒球来。 袁一诺也是赤裸的,两人暴风骤雨般的激情过后,他长时间的渴望得到了缓解。眼下的大狮子舔舔嘴唇,带着一丝心满意足后的慵懒。他整个人和向嘉丞紧贴在一起,勾起小腿来回摩擦。 暧昧的气息还在空中游荡,散发着一种甜蜜的味道。夕阳从窗帘缝隙中透过来,洒在两人毫不遮掩的情欲中。 袁一诺的喘息喷在向嘉丞的耳边,双手感受着对方每一分每一寸的收紧和放松,那是一种亲密无间的生命的律动。两个人肌肤紧贴,在机油的润滑下轻轻地磨蹭,好像彼此之间有极强的吸附力,这种耳鬓厮磨的感觉甚至比真刀真枪还令人迷醉。 向嘉丞微微张开唇,吐出模糊低吟一般的呻吟,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身体某个部分从柔软到坚硬的过程。向嘉丞难耐地挺了挺腰,他不愿意压制这种强烈的爱和欲望。 袁一诺双手一点一点地向下,最终来到那里,粗糙的指肚揉捏着,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力道。一股强烈的热流自下而上,瞬间涌上头顶。向嘉丞不由自主仰起脖颈,身体在轻微地发抖。 “嘉丞……”袁一诺醇厚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呢喃。 “一诺……嗯啊……一诺。”向嘉丞目光迷离,他抬起后臀,在袁一诺那里挑弄,“再来一次吧。”他说。 这一次很慢,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他们就这样爱着,这样拥抱着,过了这个世纪。向嘉丞神智迷乱,那种充实的感觉简直无法言喻。他承受着身后的撞击,体内的情欲像汹涌的狂潮,一点一点积聚,一点一点酝酿,最终冲破失去自我一般的顶点。 那一瞬间过后,两人拥在一起,谁都没有动。粗重的呼吸彼此缭绕,早已纠缠不清,谁也离不开谁。 许久以后,袁一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品味着似的说:“还是家好啊。” “伺候我妈,累着了呗?”向嘉丞笑着调侃他。 “累到不累,不过哪有陪着媳妇好嘛。”大狮子涎着脸,摸摸索索地在向嘉丞身上嗅来嗅去,摸来摸去。向嘉丞闭着眼睛,任他胡闹:“于是,终于满足了?” “呵呵,反正挺好的,呵呵。” “我妈怎么样?”向嘉丞还是关心老太太。 “挺好的。”袁一诺翻个身,扎手扎脚地平躺过来,“依我瞧,你去看看也没什么。你吧,就是太要脸面,你得跟你哥学,被自己妈骂两句能怎么着?她毕竟是你妈,年岁也大了,还能起来揍你啊?” “从小到大都没被说过,哪像你,脸皮厚的,我在这边都摸着了。”向嘉丞抬起手掌,装模作样地摸了两下。大狮子一龇牙,果断把媳妇压回去,上上下下又啃了一遍。 过了好半天俩人才又老实下来。向嘉丞想一想,叹口气:“还是有点着急了,我应该再稳一稳的。对了——”他想起一件事,转过脸冲着袁一诺道,“M国那边进展十分顺利,再过一个月就到预产期了。” 袁一诺起身穿衣服:“这下可好,免得你妈把焦点都放在你身上。男孩还是女孩?” “男宝宝。”向嘉丞斜睨着他,忍不住笑,“比你厉害吧,一索得男。” “切。”袁一诺抬腿套裤子,“我家闺女比男孩强,到时候就欺负你那个小豆丁。”伸出爪子在向嘉丞挺翘的臀部揉捏两下,问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向嘉丞打个呵欠,懒洋洋地说:“家里有什么做什么吧,我这两天也没买菜。”他一挑眉毛,“你脾气变好了啊,没上去把左天给揍一顿?” “他是来看阿姨的,总得给点面子。哼,瞧他那一副人五人六的模样我就来气,你等我再见到他的。”大狮子握紧拳头用力一挥,誓要捍卫领土完整。 向嘉丞瞥他一眼,爬起来上厕所:“你跟他就不是一路人,以后再能见到才奇怪。” “哼哼。”袁一诺不甘心地去厨房忙活,不大会功夫就用冰箱里的食材做了两碗热汤面。放上木耳、火腿肠、卧俩鸡蛋,再往空碗里放点虾皮、紫菜,用热汤一浇,淋几滴香油,齐活儿! 做爱是很消耗体力的事情,更不用说连做两回,外加腻歪一个多小时,俩人这顿饭虽然简单,吃得极为香甜,呼噜呼噜两大口热汤面就下去半碗。这时候的袁一诺和向嘉丞当然猜不到,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再一次遇到左天,不但遇到,还让袁一诺痛痛快快地把他给教训了一顿。 向嘉丞心疼袁一诺太累,吃完饭主动洗碗。袁一诺回来睡觉,向嘉丞踏实许多,再加上母亲身体已无大碍,只好慢慢劝说,总会好的。这一宿睡得分外香甜,睁眼一瞧已经八点多了。厨房飘出香喷喷的卤味气息,一定是袁一诺煮熟了东西准备出摊。 向嘉丞正要去卫生间洗漱,忽听到手机响,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他按下接听:“喂,你好。我是向嘉丞,您是哪位?” “向先生你好,我是廖涵廖先生的秘书,不知您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他想请您做几件衣服。” “当然可以。是到廖先生的府上去么?”-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是的,在棋盘山开发区的别墅,地址是……” “好,晚上见。” 袁一诺探出头来:“又有工作?” “嗯,新客户,好像是我哥的朋友。”向嘉丞不太在意,“晚上你先吃吧,我可能得十点多回来。” “你哥?”袁一诺紧锁眉头,“他能认识什么好人?” “做生意而已,我管他好不好。”向嘉丞失笑,“别这么幼稚行不?” “嗯哼。”大狮子举着饭勺子双手抱胸。 “放心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向嘉丞走过去,揽住大狮子的粗脖颈,深深吻了下去。 弟弟这一天香艳刺激,好得不能再好;哥哥那边却一直苦着脸,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 前一宿还凑合,向母太累了,很早就睡下。第二天起床时恢复了许多,在向嘉天的搀扶下下床走动几圈,还吃了小半碗粥。 袁母见她气色不错,笑道:“这就好啦,心放开些,没有过不去的坎。我得送小核桃去幼儿园,嘉天你多陪陪你妈啊。” “哎,好。”向嘉天答应得十分痛快,心里却暗自叫苦。他为人喜欢热闹厌烦寂寞,陪个老太太守在家里,可得多无聊啊。 事实证明,向嘉天这种考虑完全是多余,向母就没给他无聊的机会。 向母拉着大儿子的手,坐在宽敞的阳台上。看着外面落叶飘飞,秋风萧瑟,心中感慨万千:“我生嘉丞那时候,就是这样的天,我一心想要个女儿,只好躲到乡下去。你爸爸不在,只有你袁阿姨和袁叔叔。没想到生下来又是个儿子,唉,我那时太年轻了,不懂这些,只觉得失望。孩子还没到百天我就回来了。嘉丞是跟一诺一起长大的。嘉天哪,你说,会不会是就因为这个,因为我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才……”她回头看着大儿子,眼中带有明显的自责和难过。“妈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向嘉天啼笑皆非,“跟那些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小时候留在我身边,你就好好的……”向母猛地想起一件事来,陡然拉住大儿子的手,张着泪眼,心惊胆战地颤声问道:“你……你不也会是……那啥……” 这句问话把向嘉天吓了好大一跳,立刻举手对天发誓“不是!绝对不是!” “真的?”向母明显被二儿子吓到了,迟疑地凝视着向嘉天的脸色,“你,你真不是?” “真不是。”向嘉天竭力平稳着砰砰的心跳,面容镇定,语气诚挚,“妈你放心,我肯定找个女朋友结婚,让你抱孙子。” 他说得信誓旦旦,向母放松下来,手抚胸口:“还好,还有一个……唉——”她长长叹息一声,双目含泪,紧紧攥着大儿子的手,“嘉天哪,向家的血脉全指望在你身上了,你要是再……我真有那么一天,哪有脸下去见你爸爸啊……嘉天,你,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老太太牵动清肠,说得悲切而又凄惶,纵使向嘉天再没心没肺,听着也是心里发酸:“妈,我肯定不能像老二那样。妈你放心……” 向嘉天嘴上安慰,心里却实在没底,听着母亲提及死去的父亲,絮絮叨叨讲些小时候的事,越听越是心烦意乱,他也没料到事情能发生到今天这种地步。要是按以前,那就结婚呗,向嘉天根本不在乎。可如今不一样,还有个廖涵呢。向嘉天太了解廖涵了,那人说废了他的左腿,就不会是右腿;说废了他的JJ,就不会是菊花。更何况,他的菊花早就没什么价值可废了嘛。 向嘉天从母亲那里出来时,心情从未有过的沉重。当年家里出事,他没帮上什么忙,表面上不说心里一直记挂着。本想一家人团聚,出国好好过日子,哪料到弟弟那个不省心的玩意居然出柜。更没想到会遇到廖涵,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答应母亲的事,根本做不到。可做不到,又怎么对得起妈妈? 天色尚早,酒吧都没开门,向嘉天找个饭店坐下,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纯爷们与巧媳妇_42 他恨廖涵,怎么可能不恨?要是没有那个玩意,没准自己正舒舒服服地过美滋滋的小日子,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还用得着像条狗似的被人插来插去。可没有廖涵呢?没有廖涵,自己说不定就会被DAVID玩死,从这方面来说又得感激他。可感激一个玩弄自己的人,这种感情太复杂,又非向嘉天所能驾驭。 向嘉天把自己那点事从头到尾想个遍,越想越觉得懊恼烦躁,越想越觉得解不开。他趴趴头发,盯着眼前琥珀色的混合着冰块的液体。忽然旁边光线一暗,一个干净青涩的声音响在耳边:“嗨——,请我喝一杯,好么?” 向嘉天一抬头,见到五官颇为精致的小男孩,偏头瞧着自己。男孩不过十七八岁,长得十分漂亮,牛奶一般滑嫩的肌肤,那双黑色的眼睛像带着魔力,能把人吸进去。 向嘉天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下意识挺起腰,刚才那点烦恼顿时抛到九霄云外,露出情场老手最标准最迷人的笑容:“OFCOURSE!” 51、愤怒 男孩子一笑,坐到向嘉天的对面。招手叫来侍者,叫了一客菲力牛排,和一杯白兰地。这孩子一看就受过很严格的教育,一举一动熟稔而优雅,边吃边挑眉瞧着对面的向嘉天。这个动作让他的下颌收进去,眼眉抬得很低,使得流盼的目光竟带着几分挑逗的味道。 向嘉天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咽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栗色的短发、细腻的肌肤、小巧的耳垂、挺秀的鼻梁,尤其是花瓣一般红润美好的唇形,让人恨不能立刻扑上去一尝滋味。 向嘉天笑得意味深长。 现在刚刚晚上五点,时间早得很,餐厅里人影稀少,处处可见空位。在这样一个环境里,独独挑上自己这张桌子,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若是在以前,向嘉天一定要好好疼爱这样美丽的小东西,你情我愿,潇洒一回。可惜啊,可惜啊……向嘉天在心里哀叹,可惜这么好的艳遇了,要没有廖涵那个瘪独子。唉——大BOSS虎视眈眈,小耗子再有什么花花心肠,也不敢随便蹦跶的。 男孩子吃完那客牛排,用餐巾擦拭唇角,唇边绽放出纯净得令人想犯罪的笑容,他说:“我叫阿琦,谢谢你的牛排。” “不用客气,叫我SIDNEY就好。”向嘉天眼睛里的温柔简直能拧出水来,“不胜荣幸。”他用食指和拇指拈起甜点顶端那粒蓝莓,送到小男孩的唇边,“这家蛋糕做得不错,你尝尝。” 小男孩瞄一眼指尖的蓝莓,再瞄一眼他,也不抬手接过,直接启唇把果子含了进去,顺便舔弄一下向嘉天的手指,低声道:“谢谢。” 指尖那一点温暖和濡湿转瞬即逝,逗得向嘉天心头一跳,差点呻吟出来。太他妈够味,他想。两人隔着餐桌眉目传情,空气里飘满了粉红色的泡泡。男孩子端起酒杯:“cheers.” “cheers。”向嘉天仿佛又回到在国外时沉醉又快活的日子,这种感觉好久没有了。中国文化毕竟实在保守,更何况还有个廖涵。 两个人推杯换盏,情意在不言之中,又在美酒之外。酒不醉人人自醉,心有灵犀一点通。 到最后向嘉天不禁熏熏然,瞧着小男孩也是面泛酡红,两人都有些不胜酒力,都有些蠢蠢欲动,都有些心痒难搔。 小男孩站起身,水汪汪的双眼凝睇着向嘉天:“我想去洗手间,你呢?”探出舌尖,慢慢舔一舔唇。那目光赤裸裸的,诉说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欲望。这么纯真的年纪,这么纯真的容貌,做出这样色情的举动,简直就要令人发狂。向嘉天毫不犹豫,一把揪下餐巾,迫不及待地走过去。 洗手间的人也很少,毕竟是五星级酒店的餐厅,这里也装修得极为豪华。鎏金色的大理石流理台,黑胡桃木的门,白色的手盆,昏黄的壁灯流泻出暧昧温柔的光。两人一进洗手间就吻上了,缠绵悱恻的、热情火辣的、天崩地裂的。 小男孩像融化的蜡人,腰身柔软得不可思议,浑身的骨头都没了斤两,恨不能整个黏在向嘉天身上。吐气如兰,媚眼如丝。他低声喊:“哥哥……哥哥……”手指灵活地探进向嘉天的裤子,在他那挺硬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就这一把,差点让向嘉天射出来。天知道这种滋味他多久没尝过了,廖涵那东西只顾着用他后面快活,很少玩弄他的前面。当然向嘉天对此是不敢多做要求的,廖涵能给他留着没切掉,就算不错了。 向嘉天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算勉强把那种几乎没顶的快感强忍下去。他从来在床上就不是个不管不顾的人,自诩为最完美的床伴,一定会控制节奏,让对方也得到彻底的快感。他紧紧搂住小男孩,一闪身躲进了一个隔间里。两人开始肆无忌惮地爱抚亲吻,粗重的呼吸直喷到耳朵眼里,让向嘉天浑身都在发抖。 “哥哥……哥哥……”小男孩叫他像叫魂,一声接一声的,高潮摄魄的。然后小男孩捧住了向嘉天的脸,俩人鼻尖贴着鼻尖,嘴唇粘着嘴唇,他说:“哥哥,我没地方去了,哥哥,你养我吧……” 这点事对以前的向嘉天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别说一个小男孩,养他七八个也不成问题。可如今不行啊,如今他还被人“包养”呢,他敢养谁? 要是换个人,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肯定得先“发”了再说,管你哥哥弟弟的,玩完了拍拍屁股走人便是。可惜向嘉天不是这样的人,别的可以撒谎,床上绝对不会。向嘉天风流倜傥、潇洒出众、温柔体贴,怎么可能在床上欺骗自己的伴侣?至于爱不爱的,海誓山盟的,那叫情话,那不叫欺骗。 所以向嘉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养不了你,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按说这也不错了,谁知小男孩一听这话,变脸比翻书都快,猛地一推向嘉天,指着他鼻子骂道:“养不起?养不起你装什么情圣?他妈在这儿玩小爷呢?几张臭钱就想睡我呀?没门!”说着一摊手,“拿来!” 向嘉天被他骂得一愣一愣地,酒劲还没缓过来,傻乎乎地问:“什么?” “钱包啊!”小男孩摸向向嘉天的裤袋,掏出钱包来,刷刷刷把钞票抽走,“要不你还想白摸啊?切,土包子,还SIDNEY,起个洋名还真当自己是老外了。小爷我教教你,别以为便宜都是白占的!”说完,捏着钞票,一甩头,走了。 向嘉天证了半天才缓过劲来,突地一笑,捡起小男孩仍在地上的钱包瞧瞧,还好,还算有良心。透支卡什么的都没丢,只不过钞票没了。他把钱包在手心里掂了掂,放回裤袋里,从隔间走出来。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衣服扣子全开,皮带耷拉着,活像刚刚大干一场的模样。他自嘲地一笑,漫不经心地整一整衣服,双手插在裤兜里,施施然走出卫生间。 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向嘉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招呼侍者要了一瓶。他不怨那个小男孩,说不上有多么愤怒难堪,忽然只是觉得倦怠,仿佛一切事情都失去了本身的色彩。 外面的天色暗了,却还不到点上路灯的地步,大街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向嘉天麻木地看着他们,他不知道这些人在忙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活着,吃、喝、玩、胡闹,然后呢? 向嘉天仰靠在椅子上,想起了弟弟向嘉丞。有时候,他很羡慕嘉丞,有个那么爱的人,有个那么爱自己的人。这种深厚真挚的感觉向嘉天不懂,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懂了。 在这个秋日的傍晚,在灯火通亮的五星级酒店的餐厅里,向嘉天感到一种深沉的寂寞。不是为了中途终止无法宣泄的欲望,不是为了涮了自己一把的小男孩,不是为了母亲的嘱托和袁一诺的鄙夷,甚至不是为了廖涵的强迫和粗暴,只是寂寞,而已。 向嘉天喝了整整一瓶酒,走出门的时候,腿都在打晃。服务员过来搀扶他,他随意摆摆手:“不用,不用。”还不忘回头客气地露齿一笑,“谢谢。” 打车回到廖涵的别墅,没钱付车费,只好叫门卫出来替他给钱。廖涵这边上上下下都认识向嘉天,也都明白他的身份,明白廖先生根本没把这么个玩物放在眼里。钱是帮着垫上了,可脸色就难看得很。 向嘉天好脾气地笑:“明天……明天我就还你……”他有些头晕,跌跌撞撞往别墅里走。门前院子里有几个保镖正吸烟说笑话,看他过来,呸地啐了一口:“去哪儿疯了这是?”问的不是向嘉天,而是身边另一个保镖。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谁都不愿意跟这个玩物说话,仿佛搭句腔都是埋汰了自己似的。“还能去哪里?喝酒呗。”这都不用问,离着好远都能闻到向嘉天那身酒气。 另一人吃吃笑,低声道:“别说,是挺像。” “是,哈哈,真不愧亲兄弟。” “你说廖哥是不是就喜欢这模样的?哥哥没罢手,又叫弟弟……” “你懂什么,这叫一龙二……” “呵呵,嘻嘻。” 向嘉天站住了,他听到他们谈论自己的弟弟:“你们,你们说什么?” “喝多了,嘿嘿。” “你们说谁?!”向嘉天竭力站稳脚跟,瞪起眼睛,可惜没什么威慑力。 “你弟弟嘛。”一个保镖扔了烟头,看好戏似的说,“来给廖哥做,衣,服——”他把最后这三个字说得悠悠长长,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含义,跟另几个人晱晱眼,大家一起大笑起来。 “什么?”向嘉天眼神发直,“我弟弟……嘉丞!”他猛地想到了什么,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激灵灵打个寒战,酒醒了一半,脸色变得苍白,一把推开面前的保镖,蹬蹬蹬跑上楼去。 那保镖不料这个软柿子会突然发飙,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了一下,笑骂:“他妈的发疯啊。” “估计是喝多了憋不住想要尿尿。”大家又笑。 谁都没想到,就这么软柿子向嘉天,一路狂奔直冲向廖涵的房间,急得眼珠子都红了,额上青筋暴露,大声叫道:“廖涵!你个混蛋王八蛋,你要敢动我弟弟一下,我他妈宰了你!!” 52、发飙 说实话,廖涵对向嘉丞是挺有兴趣,但这种兴趣绝对不是向嘉天以为的那种兴趣。就算廖涵喜好男色,也不至于对个好点的就发情吧,弄得跟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有钱人之所以对感情淡漠,恰恰是因为他们见识的太多了,拥有的太多了。当你见识太多,眼界过广的时候,身边那些莺莺燕燕,身边那些鸡毛蒜皮,当然就不会放在心上。你会为了沙滩上一个硬僵僵的海螺,而放弃眼前壮丽的大海么?在巍峨的高山面前,脚边的小草变得那般微不足道,你会连弯个腰都要吝啬的,因为还得节省体力爬山嘛;拥有太多,于是也便不知道珍惜,舍弃这个还有那个,人性的弱点是相同的,在这方面,跟你有钱没钱、有势没势,其实关系不大,只不过争夺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廖涵对向嘉丞的兴趣,是纯爷们对纯爷们的兴趣。廖涵出身黑道世家,当然正在逐渐漂白,而且已经很白。他们最欣赏的是强者,是不屈服于命运勇于抗争的人,是不甘于平凡奋发向上的人。这些不在于外在表现,而在于内心。也就是说,你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在你做的那份职业里独占鳌头。 廖涵来S城短短几个月,从各方面多多少少对向嘉丞这个人了解很多了,越了解越觉得有兴趣。出身好、品行端正、秉性温和、斯文有礼,最重要的是,面对生命中最大的挫折和磨难,仍然能挺直脊梁走下去。 廖涵对向嘉丞的注意说起来还是因为向嘉天,也就是那么个倒霉催的玩意,让他一听到向嘉丞的名字,不由自主就想留意一些,以至于在他觉得那几件衬衫穿得有点旧了之后,第一反应不是让M国的管家寄来新的,而是请向嘉丞来订做一些。 向嘉丞来得比较早,从他店里开车到棋盘山开发区,也得一个小时。他从来不迟到,宁可早到,然后在路边稍微等一小会,准时敲开客户的房门。但他低估了廖涵家里的保安系统,从他开车步入一定范围内开始,就已经有监控,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等他把车子停好,看看表还差十分钟,正想稍微休息一下,门卫已经走过来轻轻敲敲车窗:“向先生是吗?廖先生吩咐过,您随时可以进来。” 向嘉丞只好拎着工具皮包,随保安登走上去。 这里是廖涵居住的别墅,下面三层是随从和工作人员的住所以及办公室,还有个大型的会议室、小型宴会厅、会客室。四楼为健身场所,还有个高级会客室和保健室,五楼是廖涵的卧室、书房、小型观影室。 向嘉丞来到五楼时,廖涵正在接电话,他只穿着一件宽大的黑丝绒睡袍,半露出平坦光洁的胸膛。出于职业习惯,向嘉丞不动声色地打量廖涵一番,身材健硕,而且匀称,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他把以前在宴会时对廖涵的印象综合到一起,初步得出一个关于廖涵形象和品味的结论,这些对于一会的交谈大有裨益。 廖涵微蹙着眉,似乎和对方的交谈让他不是很开心。他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语速很快,明显并不避讳向嘉丞,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当然向嘉丞也不会故意去听,坐在沙发上,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四下看看。有人端上一杯茉莉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丝丝缕缕冒着热气,茶香扑鼻。 过了一会廖涵放下电话,转头对向嘉丞笑道:“不好意思,接电话时间长了点,你好。”伸手过来。 纯爷们与巧媳妇_43 “你好,廖先生。”向嘉丞起身相握,“我们可以开始了么?”说着,拿出工具皮包,抽出一条软尺。 “哦。”廖涵这才醒悟过来,“要量尺寸是么?” “只是几个数据,不会占用廖先生太长时间。”向嘉丞看出廖涵有些犹豫,解释道,“大约十分钟左右就可以了。” “不是。”廖涵很美式地一摊手,比量一下自己穿睡衣的这身打扮,“这个……好像不太方便吧。” “没有关系。”向嘉丞没想到廖涵竟会介意这种小事,其实他反倒是不在乎的。以前制衣店刚开的时候,有没品的人借故让他去家里量衣服,然后羞辱他,甚至有人干脆脱个精光,说那样测量得更加准确。向嘉丞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了,不过一笑而已。 廖涵摇摇头:“我还是先进去换身衣服,麻烦你等一下。”他总觉得只披着一件睡袍让向嘉丞贴身比量,未免对对方太过不尊重,到底还是坚持进卧室,换一身休闲服。这才出来站好,对向嘉丞善意地一笑:“瞧,这回自在多了。” 向嘉丞自上次和廖涵见过一面,一直以为他城府极深,不好接触,不料待人做事如此得体,不由好感顿增,上前拿着软尺为廖涵测量数据。 “廖先生和我哥哥是朋友么?”向嘉丞一边量一边和廖涵交谈。 “嗯……算是吧。”按说这个问题很简单,廖涵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向嘉丞听他含糊其辞,似乎不想多谈的模样,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不料沉默一会,廖涵忽然道:“你和你哥不太像啊。” “是吧,我比较像我母亲。” “好像性格也不太一样。”廖涵也在仔细观察着向嘉丞。其实细瞧起来,兄弟两人还是有点相似的,只不过哥哥更加张扬耀眼,弟弟温润内敛,气质迥然不同。哥哥很容易吸引住周围的目光,弟弟却让人感到舒服,心情愉悦。 “兄弟总会是有差别的,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可能完全相似。” 廖涵凝视了他一会,说:“你比他强。” 这话说得就很诡异了,仿佛他和向嘉天十分熟稔一般。向嘉丞在心里琢磨着对方模棱两可的态度,微笑道:“我想,是各有特点吧。”在外人面前,向嘉丞从来不会说哥哥一句不是。 廖涵笑一下,道:“还是有点相似的地方。” 向嘉丞单膝跪下为廖涵测量裤围,转个话题:“廖先生喜欢什么风格的衣服呢?” “不用这么见外,我和你哥毕竟是朋友,你叫我廖哥就行了。”廖涵说。两人又交谈几句,无非是用何种衣料、做何种颜色的布料之类。 向嘉丞量好最后一个数据,在本子上仔细记好,说:“廖哥,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你的衣帽间看一看,便于了解廖哥的衣着风格。“ “当然可以。”廖涵很随意地道,“让TOMAS带你去。我想订购两打衬衫,和一打家居服,具体细节你和TOMAS商议就好了。” TOMAS是个美国黑人,三十来岁年纪,身材壮硕,不苟言笑,将向嘉丞带到衣帽间去。 廖涵最讨厌拘束,见向嘉丞离开,便去卧室里换衣服。 结果向嘉天跑进五楼,一眼见到弟弟的工具包,二话不说冲进廖涵的卧室,那人正往半赤裸的身上穿睡袍。向嘉天耳边嗡地一声响,眼睛都急红了,上前一把揪住廖涵的睡袍领子:“你他妈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把我弟弟怎么了?你个混蛋王八蛋!那他妈的是我弟弟,是我弟弟!”他一想到向嘉丞被廖涵玩弄得半死不活,眼泪顿时流下来,疯子一样嘶吼,吐沫星子直喷到廖涵的脸上,“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玩我还不够吗?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哪,还是不是人哪!” 廖涵被他弄得一怔,半天没反应过来,一股酒臭气熏得他不由自主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保镖在外面听到动静,赶紧跑进来七手八脚要拉开向嘉天:“干什么你?!住手!” 谁知向嘉天这次真是豁出去了,一边挣扎一边对廖涵连踢带拽,看样子恨不能扑上去咬死他。嗷嗷乱叫:“廖涵,我干死你!我干你祖宗十八代!” 廖涵被他气得脸色铁青,面容冷峻一言不发。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那边向嘉丞刚刚量好数据走出来,听到哥哥的叫喊,吓了一跳,快步进来。瞅瞅发狂的被三四个大汉按着的向嘉天,再瞅瞅阴沉不语的廖涵,惊问:“哥,你,你这是干什么?” 他一连问了两声向嘉天才听清楚,木愣愣地转过头,见自家弟弟好端端地站在眼前,头发丝都没乱一下。他当时就傻眼了,脑海里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地道:“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向嘉丞瞧着大哥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一身酒气,不用问,肯定是耍酒疯了,在心里暗叹一口气,“我来给廖哥做衣服,能有什么事?” “啊——啊……”向嘉天扯着肌肉僵硬的唇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向嘉丞深吸一口气,在这里对大哥发火无论如何不是地方,只好硬着头皮转身对廖涵道:“对不起廖哥,让你笑话了,我哥大概是喝多了乱说话,你别见怪。” 廖涵看看向嘉丞,再看看向嘉天,联想到向嘉天对他的怒骂,忽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淡淡地道:“没关系,我和嘉天关系不错,好朋友之间,没说的。是吧,嘉天。”他凝视着向嘉天,神色很平静,但眼中那点深藏着的冷酷还是让向嘉天打了个寒战,那点酒醒了八九分,说话都打哆嗦:“是……是……廖哥。” 向嘉丞客气地一笑:“那我们先走了,改天把衣服送到这里来。” “我和嘉天还有点事情要说。”廖涵走过来,搂住向嘉天的脖颈,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他今天喝多了,不如就睡在我这里。反正地方大,无所谓。” “哦……”向嘉丞瞅一眼哥哥,见他目光发直,没提出什么异议,便道,“那好吧,廖哥多费心了。”抬腕看看手表,已经六点了,幸好和袁一诺报备过,今天会晚一点回家,不过也是不能晚太久的。于是拎起工具皮包,对廖涵一颌首:“那我先走了,再见,廖哥。”拍拍哥哥的肩膀,“没事早点回家。” 向嘉天早已呆若木鸡言语无能,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脑海里无数草泥马呼啸而过,剩下一片狼藉满目疮痍。“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等向嘉丞离开,廖涵摆摆手,让那些保镖也退场,卧室里只剩下他和傻子一样的向嘉天。廖涵眯起眼睛,拍拍向嘉天的脸颊,声音低沉:“怎么?不喊了?” “我……我……”向嘉天浑身都在发抖,眼巴巴地瞅着廖涵,“廖哥……” 廖涵揽过他的脖子,慢慢地道:“你不是骂我禽兽不如么?不是骂我混蛋王八蛋么?” “没有……没有,廖哥……”向嘉天此时此刻多么希望地面能裂条缝,让他跳进去从此不出现在廖涵的面前。可惜实木地板质量好得很,向嘉天只能把身子缩缩缩,仿佛刚刚偷了东西被猫逮住的耗子,“廖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不是……” 廖涵伸手捏住向嘉天的下巴,把小贼耗子直接按墙上,语气里满含危险:“你还想操我?操我祖宗?” “我……我错了廖哥……我真心错了……”向嘉天泪流满面,天哪地啊谁来救救我啊—— 廖涵笑了,笑得十分诡异,他低低地说:“你没错,是我错了,是我忽视了你还有这么个功能。我得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床!” 向嘉天无力反抗,他张开手掌,不捂上边不捂下边,一下子把脸捂上了。捂上脸的贼耗子只能哭:“廖哥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53、和解 向嘉天是真害怕了。廖涵心狠手辣他不是没见识过,玩个人跟踩蚂蚁似的,想一想都是股战心惊。以往说错句话都别想好,更不用提今天指着人家鼻子骂,那还能活着走出这个门吗?还不得玩残了弄废了最后再大卸八块呀。 向嘉天怕死,怕得不行不行的。他捂着脸哭得稀里哗啦:“廖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真不敢了……呜呜呜……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呜呜呜……” 三十来岁的老爷们就在这里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得肝肠寸断双腿发软。 廖涵本来还挺愤怒,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当面这么骂过呢,哪成想被向嘉天这么个二百五给拈了虎须了?可真要把向嘉天怎么着,一时半会他还没想好,就打算先把这小子给好好教训一顿。谁知还没怎么地呢,向嘉天哭得都快昏过去了。 男人,就算再饥不择食,也不可能对着一个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一身酒臭气的人感兴趣,那玩意也是需要培养的。向嘉天这一哭,把廖涵那股邪火全都给哭没了,弄得心里腻歪得很,怒极反笑:“你他妈哭什么哭?” 向嘉天闭着眼睛不理他,哭得气哽声噎,断断续续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话:“廖哥我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挺大个老爷们哭闹得一点形象都没有,把廖涵气得直咬牙,哭笑不得,喝道:“行了,别哭了!” “呜呜呜……” “闭嘴吧,真他妈的。” “呜呜呜……” 廖涵不耐烦了,厉声喝道:“我他妈叫你闭嘴!” 向嘉天立刻不哭了,眼泪汪汪地瞅着廖涵,一出气还从鼻孔里冒出个大鼻涕泡儿。廖涵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他一笑向嘉天也笑了,呵呵的,傻乎乎的,巴结逢迎的。 廖涵把脸一沉:“你胆儿肥了你,还敢骂我了?” “没有廖哥……我,我那不是着急嘛……”向嘉天最会察言观色,一见便知危机已过,战战兢兢地解释,“我就是,就是担心我弟弟……” 廖涵斜睨着他,双目炯炯注视了很长时间,把向嘉天盯得心里直发毛,难道还要算账?他裂开嘴,谄媚地笑笑:“廖哥,我下回真不敢了……你大人大量,就饶过我吧。”他拼命卖乖讨好,就差插条尾巴摇一摇了,这种表情配上他糊的一脸眼泪鼻涕,格外富有喜感。 廖涵撇脸又笑一下,暗自纳闷感叹了一回。他觉得他看人看得挺准的,胆小如鼠爱慕虚荣贪生怕死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可向嘉天还不仅仅是这些。你说他胆小吧,逼急了他敢当着这么多人面骂你,虽说也有点酒壮胆的缘故,可为了弟弟敢得罪廖涵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说他胆大吧,偏偏完事就变成一副怂样,相信廖涵现在让他跪下他都不带犹豫的;你说他可怜吧,那副欠虐样恨不能压到床上干死他;你说可恨吧,贼耗子似的眼巴巴地瞅着你,小模样还挺招人疼。廖涵彻底无语了,他实在无法形容向嘉天这样的人,思前想后琢磨半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腹黑? 向嘉天不知道廖涵的心里活动,他就看出对方一脸深沉,凝思不语,不由一阵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唤道:“廖哥,廖……哥……” 廖涵瞪他一眼,转个话题:“白天去哪疯了?” 纯爷们与巧媳妇_44 “没,这不回家伺候老妈嘛。”向嘉天跟廖涵在一起久了,多多少少也摸到点对方的脾气。廖涵身是国外身,心是中国心,从小喜欢李小龙和中国功夫,最敬佩孝子忠臣,对此向嘉天总要暗地里骂一声:装X!不过该利用的时候得利用。 果然,廖涵神色缓一缓,似笑非笑地道:“还行,没给我出去丢人。” “这不是没办法嘛,谁让嘉丞总让人操心呢,我这个当大哥的就得多付出呗。”向嘉天说这种话极为顺口,脸不红气不喘,理直气壮。 廖涵想起刚才的事,脸色又是一沉,哼道:“他比你这么个玩意强多了!滚过去洗澡,真臭!”不屑一顾地转身走开。 “是…是……”向嘉天规规矩矩地贴墙根站好,等廖涵一走,立刻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眼晕,摸索到床边坐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下次可别再有这种事了,要是再有,用不着廖涵动手,自己心脏病都得吓出来。 向嘉天稳稳情绪,到浴室里洗澡,照照镜子,见自己眼睛的红肿还没消,泪痕一道道的,鼻子通红,衣服皱皱巴巴活像腌菜。难怪廖涵没性趣,自己瞅着都糟心。可也幸好这样,要不然哪能一毫不损全身而退? 向嘉天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钦佩万分。估计在这世界上,能把廖涵痛骂一顿还好端端站在这里的,除了廖涵他爹,就剩自己了。向嘉天一想到他竟然能和廖涵他爹画上等号,不由一阵踌躇志满。颇为自恋地叹息一声,这也就是他向嘉天吧,换个人能行吗?要不是为了弟弟…… 对了,向嘉丞那个玩意,他倒溜得快,要不是为了他,自己至于吗?被廖涵吓得差点尿裤子。向嘉天一想到这里,拿起手机给弟弟打电话:“喂,你开车呢?” “嗯。”向嘉丞正忙着往家赶,“你酒醒了?” “那点酒算什么。”向嘉天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吹嘘一下自己的能力水平,“我早跟你说离廖涵远着点,你怎么还往上撞?” 向嘉丞转个弯,皱起眉头:“什么叫往上撞?正常客户往来,难道有生意不做么?廖哥是正经生意人,我觉得没有什么。” “你觉得你觉得。”向嘉天趴趴头发,想警告弟弟,但又难以启齿,烦躁地说,“你懂什么你!” 向嘉丞不愿意跟哥哥生气,只淡淡地道:“我懂什么还用不着你教。开车打电话不方便,就这样吧。”说完,还没等向嘉天反应过来,按断了。 “喂,喂!”向嘉天叫了两声,气得把手机扔到一边,好嘛,我一副热心肠贴人家冷屁股。算了,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是他的事。拿着换洗衣服,洗澡去也。 向嘉丞没太在意哥哥的话,他现在一门心思全是明天要见母亲的事。袁一诺刚刚通知他,明天袁母要大显身手做一桌菜,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顺便也有让向家母子和好的意思。向母对这个提议没有赞同,可也没有反对,就当是默许了。 向嘉丞不后悔和一诺在一起,但面对母亲仍是觉得心虚。他本想等孩子出世后,再跟母亲坦白一切的,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也许这就叫造化弄人吧。他一想到明天要和母亲见面,心里就隐隐发慌。母亲能接受么?能用什么态度看待自己和一诺?能喜欢那个出乎意料的孩子么? 向嘉丞从未觉得这么疲惫过,即使当年家里刚出事时也没有。对他来说,最大的打击永远都是亲人,而不是其他。 夜色一点点润上来,路边的灯都亮了,和明明灭灭的红色的汽车尾灯交相辉映,似乎在寂静地喧闹着。 向嘉丞把马自达6停在车库里,一抬眼,望见四楼处那一抹明亮的灯光,清晰可见窗前暖黄色的罗马帘。向嘉丞会心地笑笑,忽然觉得深秋的夜风也不那么凉了。他系好身上的长款驼色大衣,走进小区里。 猪蹄花生在锅里焖着,麻婆豆腐丝丝缕缕地冒着热气,土豆丝青椒丝已经切好,只等向嘉丞一进门,立刻下锅爆炒。还有清爽可口的手撕包菜,干豆腐丝、紫菜丝、海带丝、鸡蛋皮丝做成的素烩汤,撒上点胡椒粉,热乎乎的直暖心窝。 向嘉丞去卫生间洗澡的功夫,菜已经全做好了,袁一诺摘下大围裙放到厨房,随意问道:“那个姓廖的怎么样?” “挺好的,人不错。”向嘉丞走出来。袁一诺见他恹恹的不大爱说话,问道:“累了么?” “没。”向嘉丞一笑,摇摇头。 袁一诺指着他:“哦,你是为了明天见你妈妈的事吧。” 向嘉丞被他说中心事,叹口气:“总是有点担心吧。” 袁一诺豪气万丈地一摆手:“这算什么,没事。你得拿出点水滴石穿的韧性来,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还有我呢,咱俩一起努力。”说着,上前抱一抱向嘉丞,“来吧,夫夫同心,其利断金哪媳妇。” 向嘉丞忍不住笑出声来,回抱着袁一诺。他闭上眼睛,心绪渐渐沉静。不论怎样,身边都有这么个人,陪你一直走下去,这就是幸福吧。 54、原谅 “咔”地一声轻响,门锁被打开,开门的竟是向母。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康复,精神不错,瞧了站在面前忐忑不安的向嘉丞一眼,淡淡地道:“进来吧。” 向嘉丞仔细端详着母亲,觉得短短半个月她就消瘦了好多,心中又愧疚又自责。直到袁一诺在后面悄悄推了一把,这才醒悟过来,迈过门槛,低声唤道:“妈。” 向母动动唇,想说什么,可望见儿子局促不安的模样,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长长叹息一声,转身进屋了。 袁一诺压低声音道:“你进去陪阿姨聊一聊,我去厨房帮我妈做菜。” 向嘉丞把脱下来的薄呢风衣挂在门后,尾随母亲走进卧室。 向母正坐在床边拭泪。向嘉丞走过去,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屋子里静得很,只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菜下油锅的噼里啪啦声。 向母仰起脸,说:“你坐吧。” 向嘉丞坐到母亲对面。向母瞧着自己的儿子,不由自主抬起手,轻轻抚摸他俊秀的脸庞,眼中的泪闪着点点的光,她低低地道:“嘉丞啊……”声音哽咽了,她忍了忍,又唤道,“嘉丞啊……” “妈——”向嘉丞一下子把母亲揽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仿佛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抱着他。 向嘉丞陡然发觉母亲原来竟是这般单薄瘦弱,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她哭得那样伤心,好像看不到希望的孩子。在这一瞬间,向嘉丞忽然觉得自己是自私的,大哥说的没错,他就是自私的。不顾一切去追求幸福,却忽略母亲的感受。他流下泪,说:“妈,对不起……”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是多余。他们感受着彼此、体谅着彼此、理解着彼此、也安慰着彼此,他们毕竟是这个世界上骨血最亲密的两个人。尤其是母亲,为了儿子,她可以付出一切。向母在心里想好了,既然这条路这么难走,既然儿子很有可能再得不到别人的祝福,既然未来没有保障,那么她愿意守候。至少万一有那么一天,儿子历经波折伤痕累累,却仍孤单一人,还能有她这个母亲,还能有这么个家,为他挡风遮雨,让他做片刻休憩。 做父母的永远都会把事情先往坏处考量,他们经过的太多了,对生活早已不抱幻想,他们更愿意从现实角度去考虑问题。他们或许没有年轻人敢想敢拼,或许没有年轻人积极进取,但不能说他们的思考就没有价值,不能说他们不够明白。 也许,他们是看得太过明白。 晚上这顿饭吃得还是不错的,尽管向家和袁家都有些尴尬。向母从小看袁一诺到大,猛然得知他是自己儿子的伴侣,冷不防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幸好袁一诺表现得很大方,很磊落,很真挚,他敬酒时说:“阿姨,您放心吧,我会和嘉丞一起孝顺您,我就是您儿子。” 向母笑了,笑中有泪。 袁母趁机嗔道:“傻小子,还叫阿姨啊?你是不是该改口啦?人家嘉丞可叫我‘妈’叫好几年了。”她这话一出口,一桌子人都笑起来。向母却心里明白,袁母这是挑理了,说来也是,人家早就把他俩看成一对,只有自己以前蒙在鼓里。 所以,当袁一诺张口叫出“妈”时,向母觉得再别扭,仍是应了一声,喝下那杯酒,只不过满嘴苦涩。 无论如何,关系这就算挑明了,母亲虽说难受,还不至于太过反对。向嘉丞心里一块大石头举重若轻地落了地。他偏头偷觑袁一诺一眼,大狮子正挺直腰跟父亲爽朗地说笑,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但左手却在桌子底下伸过来,握住向嘉丞的。 “走走走啊走,我们小手拉小手……”小核桃刚吃饱饭,突然摇头晃脑地唱起歌来。稚嫩的童音把大家都弄得一愣,转过头来瞧她。 小丫头一摇一摆地:“走走走啊走,我们小手拉小手。走走走啊走,一同去加油!”然后冲着袁一诺一偏头,认认真真地问:“爸爸,我唱的好不好啊?” “好!好!”袁一诺抱过小核桃,亲亲她粉嫩嫩的小脸蛋,“我闺女最好啦。” 小丫头苦着脸,皱紧小眉头,挣着小手从袁一诺怀里往外钻:“爸爸不好,爸爸胡子扎人。”边说边扑向向嘉丞,“向爸爸好,向爸爸胡子不扎人。” 向嘉丞笑着接过孩子,袁一诺一瞪眼睛:“小坏蛋,偏心眼,小心大狮子咬你。吼——”两手一张,做出猛兽的姿态,咯吱小核桃的痒痒,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袁父见外面天色暗下来,便起身去拉窗帘,轻轻“咦”了一声,道:“快看,下雪了。” “啊,下雪了下雪了。”小核桃欢快地挣脱向嘉丞,迈着小短腿跑过去瞧热闹。几个人凑到窗前,果然,不知何时撒下霰雪,迷迷蒙蒙地,像白雾一样。 向嘉丞的手机响了起来,袁一诺正好离得近,也没细瞧,随手递给他。向嘉丞走到一边接电话,没想到竟是左天。 “你好啊嘉丞,在哪呢?” “在一诺家。”向嘉丞很少回答这种私人性很强的问题,但转念一想,还是说了。 “哦。”左天顿了顿,问道,“阿姨的病怎么样了?” “已经痊愈,谢谢关心,那天你还特地过来看望,我妈妈挺不好意思的,觉得招待不周。这样吧,哪天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左天呵呵笑:“吃饭可以,感谢就不必了。伯母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强。” 向嘉丞客套完了,一抬头,袁一诺和小核桃玩得正开心,他问道,“打电话来,有事么?” “其实也没什么。”左天的声音很沉,带着几分柔和的感觉,“就是想问候你。对了,马雨涵她们要组织一场CS游戏,你去不去?” “是么?她倒没和我说。” 左天笑道:“她是想给你打电话,我说还是我来吧。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要是去,我就去;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去也没什么意思。” 这话说得耐人寻味,偏偏向嘉丞不去寻味,跟没听出来似的,只随口道:“我不一定啊,不知道会不会有客户定制衣服。” 纯爷们与巧媳妇_45 “不差这一天。”左天说,“难得出来玩,像这样休闲式的活动以前你还没参加过吧。” “怎么会。”向嘉丞微笑,“我也不是天天只顾着做衣服,打高尔夫打网球我都有份的。” “可我还没和你一起玩过。”左天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唇边含笑,好像那个人就在眼前,“放心吧,不会受伤的,我受过专业训练,到时候咱俩一伙,我保护你。” “专业训练?”向嘉丞真正诧异了,印象中左天没当过兵啊。 “当然。”左天回答得很有自信,“我特地聘请了一个退伍特种兵当教官,对我进行全方位指导,保准没问题。你只要听我的,就能赢。” 向嘉丞失笑:“那好,那我去玩玩。” “我等你。” “嗯。”向嘉丞放下手机,忽然觉得很有趣,不在意地踱到袁一诺身边,一踢他:“哎。” 袁一诺跪在地板上,忙着和小核桃玩遥控小汽车,也没抬头:“干吗?” “我们要去玩CS。” “切。”袁一诺嗤之以鼻,“都是假的,粗制滥造,有什么好玩。” 向嘉丞很认真地解释:“跟外面那种不一样,这是私人性质,真正wargame游戏。” “拉倒吧。”袁一诺专心致志地玩遥控车,手法极快,弄得小车在地板上不停地来回穿梭,时不时摆个尾来个漂移。小核桃惊喜连连,拍着小手兴奋地大叫。 向嘉丞坐到沙发里,凉凉地说:“马大夫也会去。” “嗯。”袁一诺都不瞅他,对小核桃嚷嚷,“看你爹给你弄个飞车!”对准好角度,小汽车“嗖”地一下直冲出去,蹿上用积木搭好的斜坡。 向嘉丞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左天也会去。” “啥?”袁一诺猛地一扭头,手上的动作停了,小汽车失去指挥,蔫头蔫脑地吧嗒一声落地。“你说谁?” “左天,我老同学。”向嘉丞很无辜很无辜地瞅着袁一诺,“你不是见过吗?” 大狮子好像领地眼瞅着面临被人侵占的危险,脑袋扑棱支起来,双眼半眯,冒着光:“就是跟你哥一样,往头发上抹油的那个?” 敢情大狮子区分人类就用这种角度?向嘉丞想笑没笑,耸耸肩膀。 大狮子一下子站起来,渊渟岳峙、气势逼人地往那叉腰一立:“什么时候?我参加!” 55、CS 左天没有和向嘉丞吹嘘,尽管男人是很愿意在心爱的人面前吹嘘的。他们暗藏的虚荣心和得瑟劲儿一点不逊于女人,也正因为其平时只能压抑,因此发作起来格外触目惊心。左天从马雨涵那里接到那个电话,立刻就打起了算盘,金钱地位向嘉丞不在乎、关心关怀也不在乎,剩下的是什么?那就只有个人魅力了。女人爱男人,充满着崇拜、敬仰、依赖;男人爱男人,却是信任、尊重、敬佩。左天打算要在野战游戏中大显身手,给向嘉丞来个惊喜,从而拉近两人的距离。 左天的确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他在M国经常玩WARGAME游戏,还和朋友们一起组成过相对固定的战队,聘请海豹突击队的退伍特种兵,对他们进行训练和指导。左天没想到国内也有这方面的玩法,只不过从法律角度来说,有点打擦边球,因为WARGAME游戏中的仿真枪,在中国其实是禁止交易的。 但中国有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法律都是给普通老百姓定的,所谓可不可以违不违法,关键得看你的权势和地位。左天认识的都有钱,于是也就不算违法了,大家搞了个秘密俱乐部,专门开发一块地用来玩这种游戏。左天还拥有一系列的WARGAME游戏先进武器,很多还是加以改良的,他把珍藏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笑道:“大家随便挑!” 人们齐齐发出一声惊叹,马雨涵眼睛都亮了,拉着关大少的手又蹦又跳,兴奋得不得了。关大少也觉得十分有趣,男人喜爱兵器汽车,那是天性,只要一瞧见,难免热血沸腾一把。 大家纷纷围过来,摸摸这个比划比划那个,虽说都有WARGAME武器,但像左天这样全面这样专业的毕竟很少。大部分是塑料的,俗称为“鸡”,威力低、精准度差,也就是用来玩玩;小部分枪管、波箱是金属的,这种俗称为“狗”,算是很不错的武器了,威力大、精度高、射程远。 但左天的东西十分不同,他在国外玩得专业,对武器要求很高,一溜水金属制造,百分百完全比例,若是忽视罐装的压缩气体,简直就是一把真枪,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出枪械特有的冷酷光泽。 和左天的“狗”一比,他们那些简直成了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关少拿起一把M4A1突击步试射,突突突突一顿狂扫,威力惊人。众人瞧得瞠目结舌,关少对左天竖起大拇指,满脸佩服:“左哥,你真行。” 左天呵呵一笑,道:“你那把是经过改良的M120,当然没的说。”回头见向嘉丞只在一旁站着,也不上前,走过去问道:“不试试枪?” 向嘉丞摇摇头:“不了,我也不懂这些。”他从小就不大喜欢玩枪玩炮,为此袁一诺不只笑话他一回。左天想一想,拿起一把TANAKA,双手递给向嘉丞:“喏,这就是传说中的狙击枪。你只要注意隐蔽,偷偷打别人,危险性比较小。” 向嘉丞接过来,下意识地往旁边瞧了一眼,袁一诺正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双手抱胸,望着这边一群急于往身上挂装备的人,似笑非笑。他身边的人是马雨冰,仍是一副寡淡的模样,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向嘉丞提高声音问:“哎,这个行不?”他举一举手里长长的枪,这玩意还挺沉,冰冷冷的摸起来瘆得慌。 袁一诺扯扯嘴角,露出个古怪的笑容,说:“挺好,趴着别动地方,免得跑来跑去,太累。” 左天听了,嗤之以鼻。只要看点电视的人。都能知道狙击手也得是打一枪换个地方的,一听这话就是土包子没见识。他故意提高声音对向嘉丞道:“你放心,跟着我,肯定没问题。” 向嘉丞笑笑:“一会看看分队再说吧。” 不大一会功夫,教练来了,把他们一共16个人分成两伙,由于大家经验都不多,干脆抽签决定,偏偏向嘉丞和袁一诺一伙,把左天排除在外。左天瞧着他们两个人低头商量事情的样子,心头微微觉得有些遗憾,可一想到一会能在向嘉丞面前大显身手,给那个土包子一顿教训,又不免跃跃欲试。 左天听说袁一诺当过兵,但不知道是特种兵,他也没在意。没上过飞机的空军、没开过炮的炮兵、没打过枪的步兵,他见得多了,也不是所有兵都军事素质过硬。还有养猪的,还有做饭的,还有只会给领导开车的。 向嘉丞这边是蓝组,还有马雨冰马雨涵两个女生。就这么俩女的还分到一组去了,弄得蓝组明显实力薄弱。马雨涵嘟起了嘴抱怨:“这还能玩吗?”马雨冰只淡淡地笑笑,说道:“跟着你袁哥走,没错的。” 马雨涵瞧瞧闲闲地站在一旁作壁上观的袁一诺,将信将疑。 红组队长没有悬念地定了左天,蓝组这边是一个叫孔宾的老手。教练是个老外,讲解技术动作和操作要领,不厌其烦地详细解答每一个问题。他说的基本全是英文,间或夹杂几句半生不熟的汉语。大家都听得很认真,左天注意到,只有袁一诺站在圈外,面无表情。料到他是听不懂,不由暗自好笑。 野战场地是二层废旧的厂房,面对面相持而立,当中一个篮球场地大小的空地。蓝队红队各占据一边,在厂房二楼的走廊中间处,插着一面旗子,哪个队先把对方的旗拔起,就算赢。规定子弹射中一次为负伤,射中两次才为死亡,需要退出比赛。 规则很简单,可越简单就越难。两队各自针对敌情和地形,做战略部署。孔宾建议由两人主力强攻,另四人在火力掩护下左右包抄,其余两位做支援。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正要分配人手,袁一诺忽然开口了,他说:“我来打伏击。” 他一直没说话,孔宾自然没有留意这么个人,可他一上来就要打伏击,孔宾难免仔细瞧了两眼。老手才知道,打伏击这种事情听着挺省力气,其实非常需要技术含量。就比如很多玩家找了个极好的伏击点,乐得不行不行的,却不明白有利的撤退路线要更加重要得多,结果没管伏击成没成,人先被对方发现,一枪击毙了。 孔宾仔细一瞧袁一诺,立刻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和身边激动得手脚冰凉、浑身发热、叽叽喳喳、面红耳赤相比,袁一诺太过镇静,像波涛汹涌中屹立的黑色的岩石。他的目光中有一种沉稳的笃定和自信,那种气势,足以令人信任,并交托一切。 孔宾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道:“好。” 袁一诺拍拍向嘉丞的肩膀,只说一句:“千万不要把防护镜摘下来,任何时候都不要。” 向嘉丞笑他啰嗦:“行了啊,刚才教练都讲过很多遍了。” “嗯,就这么一句有用的。”袁一诺低头检查自己和向嘉丞的枪支。 “敢情剩下的都是废话?学好如何保护自己,也很重要。” 袁一诺抬起头,望着破旧的楼顶,神色很复杂,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半晌突地一笑,说道:“遵从本能吧。”转身走开。 毕竟只是个游戏,向嘉丞又不是扭扭捏捏的娘们,袁一诺觉得没有保护他的必要,大家都是出来玩,玩得痛快才是最根本的。要是一会告诉他不要这样,一会告诉他必须那样,那还玩什么? 一开始向嘉丞没太在意,可真玩上了才发现,跟想象中的绝对不一样,甚至跟在电脑前玩CS游戏也绝对不一样——太刺激了。耳边充满了砰砰砰砰的枪击声,子弹嗖嗖嗖嗖贴着耳边飞过,热血直冲到头顶上,激荡着鼓膜。尤其是看到“战友”在自己眼前一个个中枪倒下,那种感觉用言语难以形容。即使平和如向嘉丞也受不了了,到最后完全忘记什么隐蔽什么撤退什么战略战术,眼前只有对手对手对手,恨不能一枪把他们全打死。把手里的TANAKA当突击步用,直接蹦出来冲着“敌人”开火,结果不用问,被左天连打两枪,就此“击毙”。 向嘉丞还傻愣愣地站着呢,左天稍稍冒出头来,冲着他笑一笑,随即躲藏回去。 向嘉丞举着枪退出场地,跟早就下来的马家姐妹站在一处,那种平静的心态又回来了,不由一笑,真人CS是挺好玩。马雨涵第一个被打下场,气得直跺脚:“这叫什么呀,明显让我们去当炮灰嘛。姐你还让我跟着那个什么袁哥,我连他影都没见着。” 马雨冰却不大在意,静静地道:“那就等一会,反正也快完事了。” 果然,场内局势趋向明朗,红队8个人还剩下4个,绿队却只剩3个了,没过2分钟,关少也被打死,垂头丧气地走出来。最后孔宾“死”得最为壮烈,两把M12对准他,差点被打成筛子。 蓝队这边没人了,红队尚存的3人欢呼雀跃,冲向对面。左天边跑边往向嘉丞那边瞅一眼,他本意是想看看袁一诺沮丧的嘴脸,没想到扫一圈竟没见到那人,左天凝神又细细寻找,还是没有。他猛然冒出一个极为不妙的预感,大喊一声:“不对,蓝队还差一个!”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枪响,左天右边那人被打得一顿,随即又响一枪,他应声倒下,失惊叫道:“我死了?!” 紧接着左边那人“啊呀”大叫,也中了枪。左天心头一慌,他毕竟经验丰富,连忙闪身躲进角落,寻找隐蔽点。 他躲起来,那边也没了动静,一时之间,场地内安静下来,等候在休息区的向嘉丞他们都站起身,望着里面的情形。 左天举着MP5,喘着粗气,汗水不停地流下来,弄得脸上又麻又痒。他舔舔唇,觉得口干舌燥,暗自盘算着双方的伤亡。两边都只剩下一个人了,势均力敌,但明显自己这方更有优势,蓝队的小旗就插在前面不远处,距离自己只有二十米。只要他平安穿过这二十米,拿到小旗,他们就赢了。 二十米,左天又舔舔唇,近在咫尺啊。他目光飞快地逡巡,瞬间锁定一处墙角,那里十分隐蔽,距小旗只有短短五米。只要能跑过去,只要能…… 左天闭上眼睛,又等了几分钟,感觉却像几个世纪那么久。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心跳却越来越响。赌一把,他想,就他妈的赌一把! 纯爷们与巧媳妇_46 左天深吸一口气,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箭一般冲了出去。 “砰。”一声枪响,左天被爆头。 “砰。”两声枪响,左天被两次爆头。 56、完胜 虽说是模拟战场,虽说武器都是假的,但左天的“狗”威力大,BB弹打到脑袋上还是挺疼的。左天连续两次被击中,耳边嗡嗡作响,有点头晕目眩,好半天才清醒过来。场内外所有人都愣住了,眼睁睁瞧着蓝队二层楼顶上冒出的人。 袁一诺悠闲自在地嚼着口香糖,懒洋洋地叉着腿站在那里,枪口朝天——从实战角度来讲,他这么做其实是违例,枪口必须冲下,这是枪手最基本的常识。可袁一诺偏偏举着,跟电影里演的冲锋陷阵永远不死的男主角似的,没别的原因,这么做酷——我就是耍酷,你们能怎么着? 楼下传来一片鼓掌叫好声,马雨涵兴奋得直蹦高,翘起大拇指:“袁哥,你太帅了!”孔宾反败为胜,又惊又喜,钦佩地道:“行,哥们,枪法真好。”关大少很惊奇:“真准啊,你练过吧?”袁一诺从楼上慢吞吞地走下来,很不在意,貌似谦虚地道:“当兵时打过枪,还凑合吧。” 这里只有马雨冰和向嘉丞知道他以前做过特种兵,但马大小姐性子淡漠,只看着袁一诺笑;向嘉丞也不是多嘴的人,军队里的规矩他也不懂,所以也不多说。回头见红队那边十分沮丧,左天脸色很难看。向嘉丞是场面人,不愿意得罪任何一位,便走过去略含歉意地道:“对不起啊左天,一诺他手重了点,你的头没事吧?” 左天心里窝着一股火,不只是因为眼见唾手可得的胜利被人家瞬间扭转,也不只是因为袁一诺嚣张跋扈的样子,和瞄向他的明显带有嘲弄的目光,更多是因为向嘉丞的道歉。袁一诺得罪自己,向嘉丞来道歉,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向嘉丞内心深处,他和那小子才是一起的,自己充其量算是个“朋友”。 左天越想越别扭,他本来是打算给那个土包子一个教训的,哪成想被人家给“教训”了,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这时,红队说话了,挺不愿意的:“哎,这就不对了啊,你们弄个当兵的来玩,那怎么着也不是对手啊。职业的对非职业的,我们还能赢吗?” 袁一诺呵呵笑,笑得憨憨厚厚老老实实,他说:“我也就会打个枪,其他都不行,战略战术还得听队长的。” “会打枪就挺不容易了。”红队还是不依不饶,大家商量了一下,“这么地吧,别人打,一枪受伤两枪死,你打,得两枪受伤三枪死,比我们多打一枪,行不?” “哎哎哎,太过分了啊。”孔宾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那我们多吃亏,等他打完三枪,你们跑也能跑到地方了。” 袁一诺却只一笑,说:“没事,没事,不过都是个玩嘛,怎么高兴怎么来。” 于是,规矩就算定下了,大家兵分两路,继续第二场。 这回谁都长了心眼,下定决心躲得严实点,见到袁一诺绕着走。左天还没太放在心上,他觉得袁一诺就算是个枪法准吧,但打CS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还有配合、反应能力,最重要的是战术,他认为第一场是自己轻敌了,这次得打出十二分的精神,说什么也不能再让那哥土包子给看瘪喽。开始前,左天对队员们进行了一次极为充分的鼓励动员,决不能气馁,坚决把对方打趴下! 所以,这次红队一上场,就有一股勇往直前的气势,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一上来就是狂轰滥炸,突击枪突突突没完没了,大火力强压制,打得蓝队唉呀妈呀直叫唤,都不敢抬头,不一会伤亡一多半。 当然,这其中绝对不包括袁一诺。 袁一诺没想跟这些人玩,更准确一点说,他来,就不是为了“玩”。都不是一个级别上的,能玩到一起去吗?袁一诺一个人,能单挑他们十五个,还得说是大人欺负小孩。力量相差太过悬殊,这种游戏就没意思了,袁一诺可不愿意做那个让别人扫兴的倒霉鬼。他来,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收拾左天。 所以,他还是不开枪,找个隐蔽性极强的地方,你们闹哄你们的,你们叫嚷你们的,我自岿然不动。枪口一直稳稳地对准左天,从瞄准镜里看着那人前进、看着那人开火、看着那人指挥、看着那人偷偷搜寻,左天的一举一动,全在袁一诺的瞄准镜里。他什么时候开枪都行,可袁一诺就是不开枪。 等到双方战斗得差不多了,这边几乎全部阵亡而那边只剩两个人。这回红队也学乖了,发现袁一诺还没死,不冒头,悄没声地躲在柱子后面,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不过袁一诺一点也不着急,这就是受过训练和没受过训练的区别。袁一诺能在布满蚊子臭虫的地上一动不动趴一天,能在没脖子的粪坑里站一宿,能任由毒蛇蜿蜒爬过头顶眼睛都不眨一下,左天能吗? 所以左天暴露是必然的,他稍稍动一下胳膊,“砰”,胳膊中枪了;他一惊之下忍不住迈腿要跑,“砰”,腿中枪了;他气得一摔枪,浑然忘记游戏前袁一诺打中三枪才算死的规定,刚要出来理论,“砰”——他又被爆头了。 左天怒火冲天,跳出来就要破口大骂,转头瞧见一旁看热闹的“阵亡者”,这才硬生生把那股怨气压回去。 不用说,蓝队完胜。马雨涵乐得跳起三尺高,望着袁一诺,满眼崇拜:“袁哥你太帅了,你怎么就这么帅呢?”关少一点不吃醋,反而也上来请教:“袁哥,你教教我呗,我也想学枪。” 红队沮丧懊恼,可又不肯认输,于是又有了第三场。临分开的刹那,向嘉丞拍拍袁一诺的肩头,低声道:“差不多得了啊,别总打头,打傻了你养着吗?” 袁一诺嘴角歪叼根烟,痞痞地敬个礼:“遵命,长官。” 第三场,红队胜。袁一诺眼瞅着对方剩下的唯一一位幸存者,甘冒随时赴死的决心,毅然决然冲入敌营,揪下蓝队那面小旗。马雨涵“哎呦”一声,埋怨地道:“袁哥,你怎么不开枪啊。” 袁一诺半眯着眼,不回答。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左天早就被他给收拾了,三枪,两枪大腿,一枪胸口,一点不错。 再玩第四场的时候,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看明白,敢情这位神枪手袁哥,就是来收拾左天的。左天去抢旗,没戏;左天死了,他们就能赢。 这个认知一旦领悟,大家看向左天的目光就变得非常奇怪,有点好奇、有点怜悯、有点忍笑、还有点同情。看得左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又发青,却偏偏说不出来什么。你能说什么?人家绝对遵守游戏规则,就算能力超强也没出来得瑟不给别人发挥的余地,你还能说什么?至于为什么要收拾他,那还用问吗?原本他就是想这么样收拾人家啊。 左天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还说不出。可说不出不代表还能忍受,这股气就在左天心里膨胀发酵,跟吹气球似的,一点一点鼓起来,终于到达临界点,砰地炸个粉碎。 这个临界点就是,袁一诺又毫无悬念地冲着他开枪了,三枪,半点没含糊,就是对准的部位有点阴损。胸口一枪还则罢了,另外两枪居然是屁股,左臀瓣右臀瓣一边一枪。 这就有点过分了,就有点仗势欺人了,连向嘉丞都不由皱皱眉头。可他没想到左天的反应能这么强烈,左天是把一肚子的怨气和愤怒都积攒到一起了。他一把扔下手里的枪,把头盔掷到地上,指着袁一诺痛骂:“兔崽子你滚出来,有本事咱们单挑!” 大家见左天气得面容扭曲,是动了真怒,都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上来相劝:“行了吧,袁哥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玩玩,何必呢?”向嘉丞连连道歉:“对不起真对不起,一诺太那啥了,这真是的……”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袁一诺倒没怎么样,慢吞吞地从楼上走下来,肩上还扛着枪,随口问:“干什么?打不过想耍赖?你不是挺能耐的吗?” 这话带着十二分的挑衅气味,惹得左天青筋暴露,周身血液直冲到头顶,激荡得脑袋发胀,什么教养什么规矩全扔到九霄云外,嗷一嗓子就奔着袁一诺扑过去了。他在国外学过跆拳道,正往黑带的路上迈进,身手相当不错。 袁一诺不闪不躲,一手扛着枪,一手不怎么一带一抓,脚下一绊,准黑带左天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弄得一头一脸全是灰土。大家只觉眼前一花,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左天就躺地上了,不禁齐声惊呼。 当兵的讲究就是一招制敌,绝不给敌人第二次反扑的机会,袁一诺扭住左天手腕,如果再往上提,那条胳膊就算废了。袁一诺肯定不能这么干,他躬下身,好像是要把左天扶起来,借着贴下去的功夫,在左天耳边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说得很轻,轻得除了左天谁都没听到,大家只顾着帮忙扶左天了,只有向嘉丞一直注视着袁一诺,才看到他的嘴在动。 这可句话又很重,左天听完脸色就变了,羞怒、愤恨,还夹杂着不甘心。他下意识地往向嘉丞这边盯过来一眼,目光怨怒,几乎可以称得上恶毒。向嘉丞心跳了一下,不禁避开那种眼神,难免有些骇然。 别人都没留心这些,扶起左天七嘴八舌地劝:“没事吧你。”“哎呀都是玩嘛,左天你认真就输了。”“就是嘛,袁哥你也是,你这专业的和我们非专业的较什么劲哪。”“袁哥你过分了啊。” 袁一诺呵呵笑,脾气好得不得了,半真半假地对左天道:“对不起了啊,一不小心,手有点重。” 左天脸色缓和了不少,勉强笑一笑,道:“袁哥不但枪法好,身手也不错。大家都累了,我请客,咱们一起吃饭。” “好啊——”马雨涵和关少第一个响应,尤其是马雨涵,扮个苦相,“我都饿坏了。” 马雨冰淡淡地道:“这么喜欢吃,小心变胖子。” 马雨涵俏皮地努努鼻子,天真无邪没羞没臊地说:“没关系,我吃多胖大关也喜欢我。”末了还对关少抛个媚眼,“是吧大关。” 关少忙表决心:“当然,雨涵最漂亮。”两人撅着嘴,隔空啵了一个,众人齐翻白眼:“差不多得了啊,真受不了。” 57、担忧 向嘉丞非要和袁一诺一起来打cs,说实话就没安什么好心。向嘉丞不喜欢左天,简直可以称得上厌恶了。有人死心塌地地追求你,如果这人恰好是你心头爱,那没说的,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如果不是,那就成了天底下最闹心的事情。所以说,天堂和地狱只在一念之间,关键在于这个“念”。 向嘉丞不只一次地拒绝左天,明着的暗着的,态度的言语的。其实最让他感到闹心的还不是左天的追求,而是左天明明追求着还非得摆出一张高高在上舍我其谁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嘴脸。按左天的意思,像向嘉丞这样“纯洁”、“美好”、“优秀”的人就该跟他,跟袁一诺那是糟蹋了。气得向嘉丞就想指着他鼻子骂娘,彻底打破他自说自话自作自梦的不切实际的性幻想。 可是不行,向嘉丞还得做生意,还得继续文质彬彬地装下去。要是把左天痛骂一顿,这种事情传出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就全完了。再说,左天虽说烦腻了点,可也没做出什么破格的事,甚至还给向嘉丞推荐过很多客户,帮过他的忙。 向嘉丞最不待见左天埋汰袁一诺。所以他非把袁一诺拉来,就有点这么个小心思:你不是轻视他吗?你不是看不起他吗?我就让你瞧瞧,你拽个二五八万,也不是啥都行;袁一诺在你眼里再不好,也不是啥都不行。所以他没告诉左天,袁一诺做过特种兵,里面就有点故意的成分了。 但向嘉丞没想到袁一诺能做得这么绝,这么痛打落水狗。到后来左天被打屁股,向嘉丞觉得好笑,可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赶紧上来扶一下。结果,就看到左天的眼神。 那种眼神绝对称不上友善,那是贪婪的野兽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时的凶狠和强势的目光。向嘉丞忽然觉得,这次好像玩得有点大。左天毕竟也是呼风唤雨的成功人士,他想要谁,人家巴不得洗干净自己送上床。对自己已经算是特例了,这个特例不但不领情,反而戏弄他,难怪左天恼羞成怒,这件事恐怕不太好办。 向嘉丞有些后悔,又有些懊恼。他咬着下唇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微微拧起眉毛。他想:大意了,大意了呀。 袁一诺还处于刚刚收拾“情敌”,明确地盘所属的兴奋之中,嘴里吹着口哨,见向嘉丞若有所思,沉默不语,问道:“干什么?想晚上吃啥呢?” “不是。”向嘉丞摇摇头,犹豫着说,“咱们,是不是,过分了?” “切。”袁一诺不屑地从鼻子里嗤一声,“过分?什么叫过分?他奶奶的主意都打到你身上了,还没完没了了,我还不能过分?”边说边瞄一眼向嘉丞,“还说呢,要不是他来看你妈我才知道这么个人,我早就收拾他了我。哎,你别没事人似的,瞒我这么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都说了不过是朋友关系。”向嘉丞伸个懒腰,“反正我是肯定把他当朋友的。” 纯爷们与巧媳妇_47 “哼哼。”袁一诺发出含义不明的低哼,向左一打轮,车子稳稳开进停车库。 “哎。”向嘉丞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把左天按地上的时候说什么了?他脸色变得真难看。” “想知道?”袁一诺把背包从后备箱里舀出来,扛在肩上,轻佻地摸一把向嘉丞的脸,一挑眉,“来,叫声哥哥,我就告诉你。” “啊呸。”向嘉丞一翻白眼,“谁稀罕。”跟在袁一诺后面上楼。他是精细人,不像袁一诺那么五大三粗,有点事总往心里去,嘴上说不在意,心里还是犯嘀咕,寻思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趁着袁一诺到浴室里洗脸的功夫,也钻进去了。 袁一诺弓着腰,正往脸上撩水,裸着上身,露出结实宽阔的肩膀。向嘉丞煞有介事地一拍他:“告诉我呗。” “行啊。”袁一诺含糊不清地说,“叫哥。” 向嘉丞才不肯叫,把手插到袁一诺腋下挠他痒痒。袁一诺根本不怕这个,跟没事人似的。向嘉丞没辙了,低声恳求:“告诉我呗。” 袁一诺回头,满脸的水珠:“真想知道?” 向嘉丞极为认真地点点头,摘下手巾给袁一诺擦脸。袁一诺一笑:“乖,好吧,哥我就告诉你。”他对上向嘉丞凝神注视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我就对他说:向嘉丞是我的,你边儿去!” “完了?” “完了。” 向嘉丞露出个鄙夷的神色:“什么啊这是,乱七八糟。还我的你的,我谁的都不是,我就是我自己的,你滚一边去吧你。”说完摔摔打打地去洗脸。 “哎呦我——”大狮子伸出大爪子,一把就把向嘉丞给按墙上了,“你是谁的?!” “我是我自己的。”向嘉丞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 大狮子半眯着眼睛,龇牙:“好,你有种。两天不打上房揭瓦,三天不干不知道你姓啥。我得好好振一振夫纲!” 向嘉丞笑骂:“滚。”这个字尾音还在嘴里,就被大狮子吻住了。这个吻凶悍霸道,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一顿扫荡,吻得向嘉丞气短息粗,脸色绯红,胸膛不住起伏。然后下面就被大狮子握在手里了,大狮子一边上下撸动一边轻捻慢捏,坏坏地道:“来,叫声哥哥。” “滚……啊……”向嘉丞骂得一点气势也没有,尾音发颤,倒像是某种诱惑。他目光迷离,抬起一条腿缠上袁一诺的腰,勾起脚慢慢磨蹭,“一诺……一诺……” “叫哥。”袁一诺不依不饶的。 向嘉丞舔舔唇,搂住袁一诺的脖子,贴近袁一诺的耳朵,还在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颤颤巍巍地道:“哥……哥哥……” 袁一诺硬了,这一声叫得他全身骨头都发酥,差点没跪下。二话不说把向嘉丞翻身压到墙上,从后面渐渐顶了进去。“再叫一声,嘉丞,再叫一声。” “啊…嗯啊……”向嘉丞闭着眼睛,感受到那种充实而愉悦的快感,嘴里发出暧昧不清的呻吟,“哥……哥你慢点……啊太大了……哥啊…嗯啊……” 袁一诺一下一下地往前顶,又猛又狠,他问:“你是谁的?” “轻点…哥你轻点……是你的,是你的,哥……啊嗯啊……我是你的……哥……”向嘉丞被刺激得全身发红,快感如狂风骇浪,简直要把他吞没。 向嘉丞做了个梦,梦里他正在制衣店,丹丹一脸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向哥,向哥,他们非说衣料不对……”没等她把话说完,“砰”地一声,门被人撞开,十六七个客户冲进来,把做好的衣服扔到自己脸上,大叫大嚷:“这是什么玩意?你到底会不会做衣服?这也叫衣服吗?” 向嘉丞低头仔细一瞧,手里的布料染满了血,红得触目惊心。他大骇:“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没有人回答,没有人能够解释,所有人一反往日的优雅,个个拧眉立目,面容扭曲:“退货!快点退货!” 向嘉丞被逼得后退一大步,惊慌失措,却觉得背后一暖,有人扶住了他,转头看时,竟是左天。他笑得很温柔,可也很诡异,他说:“怎么样,干不下去了吧。嘉丞,你应该乖乖地听话……你怎么不听话?……” “是你!“向嘉丞悲愤交加,将手里染了血的衣料全掷了过去。布料轻飘飘落到地上,挡不住左天步步紧逼,“嘉丞,你跟我走吧……” 向嘉丞心中恼恨,一拳打过去,竟打到左天的鼻子,鲜血直流。左天陡然换了面孔,恶毒得像一条蛇,“嗖”地扑了过来。向嘉丞失惊叫道:“一诺——”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身旁袁一诺睡得正酣。 向嘉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额上全是冷汗。他擦把脸,起身去厨房喝水。袁一诺翻个身,砸吧砸吧嘴,继续睡。 向嘉丞望着手里深褐色的水杯,心神不定。他总也忘不了左天那个眼神,像个幽灵在脑海中飘荡。什么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左天怀恨在心,暗中使坏,那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向嘉丞在圈子里混迹这么多年,这些人的嘴脸早就看透了,翻脸无情转眼就不认人,当面笑哈哈背后下绊子,不知道有多少。光明正大向嘉丞当然不怕,怕就怕左天用一些不光彩不正当的手段,他和袁一诺没权没势,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就算看在他人际广朋友多的面子上,吃不了什么大亏,但吓一跳也不值当。 向嘉丞怕袁一诺担心,喝了水又回去睡觉,躺在床上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应该找左天好好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当然是收拾左天这个炮灰,然后小包子出现,然后他们就要回忆青梅竹马的日子,青葱岁月,如何定情,当然还有文案那段的情节。然后大哥受伤,和廖涵之间的感情出现质的飞跃,当然大哥自己没意识到,是廖涵发现了,还有很多很多,希望喜欢这个文的亲能够耐心等到我回来,谢谢大家的支持!! 58、商谈 给左天打电话的事,向嘉丞没跟袁一诺商量。!用不着商量,他都能想到袁一诺的反应,这头大狮子一定一瞪眼睛一叉腰:“什么,还赔礼道歉?滚犊子!用不用弄朵大红花挎胸前啊?”袁一诺军人出身,军人是刚硬的,是坚毅的,是岩石、是碉堡、是铮铮铁骨、是挺直的脊梁。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低头,死也不低头。要按袁一诺的风格,这件事就得僵在这里,可僵在这里对谁都没好处。 这时候就需要向嘉丞了。向嘉丞有骨气,有担当,有性格,但他是和缓的、是温柔的、是悄无声息的、是不知不觉的。正所谓“刚柔并济”,这对夫夫算是把这四个字演绎到家了。 第二天,向嘉丞给左天打了个电话,对在CS游戏中发生的误会稍作解释。其实也用不着解释,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该说的话还得说,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大家打着哈哈,一笑就过去了。不管心里到底怎么想,气度雅量,还是要表现一下。都是人精,人情世故有什么不懂的? 可这一次,左天明显是不想懂了,或者,懂也装作不懂了。向嘉丞给他打过三次电话,第一次没有接听;第二次说在开会,匆匆挂断;第三次才正式聊起来。语气也是淡淡的,不冷漠,但也绝对说不上热情。 向嘉丞拿着电话在这边微笑,笑意传达过去,带着几分安抚的味道。向嘉丞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丝毫勉强也没有。换了别人,一直对你嘘寒问暖温柔体贴的人,突然客套冷淡起来,难免会略感失落,没准还得升起几分自责。向嘉丞可没那么矫情,他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咱们你是你我是我,分得越清楚越好。从左天的语气和态度上看,效果还挺不错。 当然,左天不接向嘉丞的电话,完全是故意的。左天就是想要向嘉丞着急,想让他担忧,想让他愧疚万分。左天那天十分愤怒,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这是被向嘉丞和袁一诺给耍了,可这被耍还是自己亲自送上门的,于是愤怒之外又加上十二分的郁卒难当,连带着对向嘉丞的恼恨——我对你这么上心,你可倒好,连着别人一起算计我! 左天已经打算教训向嘉丞和袁一诺了。到底是因为向嘉丞的拒绝,还是袁一诺让他在朋友面前大失颜面,个中原因,现在左天也说不好。这种感觉太过复杂,以前他从未尝试过,以后想必也再不会有。只是,在听到向嘉丞和煦如暖风一般的声音穿过听筒入耳之时,左天仿佛看到向嘉丞在那边的微笑,很轻、很浅,却有一种毫不做作的优雅。!这种优雅是如此漫不经心,简直让人心痒难搔,再配上心头那抹怨怼,让左天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恨不能插着翅膀飞过去,一把把那个人抓住,狠狠按在身下,大肆挞伐,看他惊慌失措,哭泣哀求,从此百依百顺,再不敢忤逆。 左天紧紧攥着拳头,对向嘉丞的这种执念,连自己都有些吃惊。他听到自己浑身血液奔流咆哮,非要找个出口宣泻出去不可。也许,对于男人来说,礼貌的追求都是做作,占有和掠夺才是真正本性。 左天有这个资本,有这个能力,他以前不出手只是不愿意勉强。袁一诺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平凡人。平凡人在权势和金钱面前,真的渺小如蝼蚁,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至于向嘉丞,的确难度大一些,但也不至于就得不到。 向嘉丞表现出来的歉意还是很诚恳的,他说:“一诺是有点过分了,我替他跟你道歉。不如有时间,出来吃个饭?” 左天嗤笑了一下,他没有拒绝,他说:“好,我等着。” 向嘉丞放下电话,眉头仍是紧锁着。左天态度冷淡,但语气含糊,摸不透是个什么意思。要是他破口大骂或者摔上电话,反倒好办,现在的感觉太过诡异,向嘉丞直觉认为,不是个好兆头。他坐在那里,把从见到左天那天起,两人相处的一点一滴细细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左天对他太过执念,若是就此罢手,当然很好,只是有些不大可能;如果不放手,那就有点糟糕。 向嘉丞下意识地往厨房里瞧了瞧,袁一诺正忙着在厨房滚元宵,把自家做的馅子沾点水,放到装满糯米粉的大簸箕里,晃动大簸箕让馅子慢慢滚动,越来越大,渐渐形成一个个圆圆的白白的小胖球。 随着袁一诺粗壮的手臂一晃一晃,大簸箕发出“咣咣”声,单调却又富于节奏。慢慢地,向嘉丞的眉头舒展开来,忽地轻笑,心头疏朗了许多。那么难两个人都挺过来了,左天又算得了什么?他看着午后的阳光落在袁一诺的身上,像是给他古铜色的肌肤镀上一层闪光的膜。向嘉丞忍不住走过去,在袁一诺脸上亲了一下,伸手抚摸他的头发。 大狮子眯起眼睛,似乎很享受这种爱抚,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到后来干脆停下,转过脸和向嘉丞吻住。 两人的唇舌彼此纠缠一会,袁一诺坏坏地掐一把向嘉丞挺翘的臀部,笑道:“马上就做好了,一会给你煮元宵吃。” “我要黑芝麻的。” “知道,还有豆沙的,一样一半。” “明天要拿出去卖吗?”向嘉丞伸出食指在大簸箕里沾一沾,坏心眼地抹上袁一诺的脸。 “你就捣乱吧。”袁一诺鼻子里哼哼,斜睨着向嘉丞,“你等晚上的,我把面粉抹你身上!” “再舔干净?”向嘉丞一点也不怕,吃吃而笑。 这时,手机铃声骤响,是《打靶归来》。向嘉丞翘起大拇指一比划:“你电话。” “帮我接,我这边忙着呢。”袁一诺继续不急不缓地晃荡他的小元宵。 向嘉丞走过去一看来电显示,竟是王跃海。他按下接听键:“跃海,我是嘉丞,一诺他做饭呢,不方便接电话。” “啊,嘉丞,呵呵。”王跃海在那边好像挺开心,“我老妈要出院了,手术后恢复得相当不错。我就是要感谢感谢你们哪。” “小事,老战友还有什么可说的?”向嘉丞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开心,“哪天我跟老袁去瞧瞧阿姨。” “不了不了,你们都忙,再说住院的时候都来看过了。”王跃海最笨,心里感激也不知道该说点啥,翻来覆去就是,“以后请你们吃饭。” 一提吃饭,向嘉丞想起左天来了,他眼珠一转,忽然冒出个主意,再瞧一眼忙活的袁一诺,走到客厅里去,说道:“跃海,正巧我有件事想要求你帮忙。” “啥求不求的,有事你说。” “嗯——就是拍张照片,不过这件事你不能对老袁说。” 纯爷们与巧媳妇_48 “啊?”王跃海诧异了,“那为啥呀?你还有事瞒着他?” 向嘉丞听他语气有点紧张,忙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现在不能让他知道,等事成了再说。放心吧,你还怕我做什么对不起你战友的事吗?” “呵呵。”王跃海不好意思了,毕竟人家才是两口子,自己跟着掺合什么劲?他搔搔脑袋,“没问题,啥时候你给我打电话。” “好,多谢。”向嘉丞和王跃海又聊了几句,挂断后立刻打给左天,“这个星期四晚上,我想请你吃饭,行吗?” 左天想了想,沉沉地道:“好吧。” 说实话,左天真想就此把向嘉丞拿下,但他考虑一宿,没敢冲动。毕竟向嘉丞在圈子里太有名气了,朋友也不少。对付袁一诺没有多少顾忌,对付向嘉丞可不行。接触这么长时间,左天自认为对这个人也算有些了解。他表面上看着温柔,骨子里其实强硬得很,又骄傲又敏感,想要得到他,得付出更多的精力。 左天愿意付出,他甚至有些享受。左天幻想着把向嘉丞禁锢在身下,看他流着眼泪苦苦哀求的样子,那一定很美。左天闭着眼睛,忍不住身子有些发热,有些骚动,有些急不可耐。他打电话召唤来了那个姓焦的大学生。 这一晚上,左天干得格外卖力,都有些发狠了。小焦白皙的后腰处掐捏得满是青紫,他拼命咬住床单,咽下口中的呜咽,双手紧紧把着床栏杆,承受身后无情的迅猛的撞击。 正因为小焦是跪着的,没有看见左天的脸色,要不然他非得吓一大跳不可。左天的脸色很可怕,咬牙切齿,却又目光冷酷。他干着身下的人,脑海里却全是向嘉丞,挥之不去。 总有这么一天的——左天一把揪起小焦的头发,迫使对方高高仰起脖颈,终于哭出了声——左天痛快而又恨恨地想,总有这么一天的! 向嘉丞主动提出安排好了地方,相约在一处环境很清幽的茶楼,茶楼其实是马速的产业。左天猜出来向嘉丞此举的用意,看样子他是对自己有戒心了。左天冷笑一声,并不在意。提防又怎么样?有些事情,只能是防不胜防。 左天心里打着主意,表面上极为坦然,他坐在向嘉丞面前,笑容甚至可以称得上明亮,他客气地说:“不用这么麻烦的,其实我没往心里去。” 向嘉丞微低着头,垂下眼睑望着手里白瓷的杯子——他这个动作很耐看,流露出几分温顺清秀的味道,他微笑着说:“那是你脾气好,我可担忧挺长时间,昨晚都没睡好。咱们多年的老同学,要是因为这事闹僵了,就没意思了。”他一挑眉,问道,“你说是吧,左天?” 59、照片 左天一耸肩,故作轻松地说:“我怎么会跟他一般见识,嘉丞,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大家不过出来玩玩,我还不至于吧。”他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两个人都清楚。左天始终没把袁一诺放在眼里,不过是个卖卤味的。人有钱就会有一种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是骨子里的,他们竭力不表现出来,竭力要人人平等。可惜平等么?都是扯淡。 对于左天的态度,向嘉丞一直在装傻,但他今天不想再装下去了,他抬起头,明亮柔和的眼睛对上左天的,他索性摊开了说:“我知道,你不大看得起一诺。” 左天微笑,身子后仰,很自然地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在你眼里,他粗鲁、没文化、地位低、满身市井气,和你毫无共同语言。” “我觉得,和你也没有。”既然向嘉丞把话说到这份上,左天也不想隐藏下去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像继续遮掩也不大可能。 向嘉丞笑了一下,没有对这句话多做解释,他觉得解释了左天也不会听,重点并不在这里。向嘉丞只说自己的:“左天,但你不能否认,他有些东西,是你没有的。” 左天嗤笑,一摊手:“什么?我没有什么?百发百中的枪法?” 向嘉丞转过脸,看向落地窗外。天是铅灰色的,雪花簌簌而下,细细密密、飞飞洒洒,有一种纯粹洁净的美感。行人步履匆匆,车辆来来往往,但却静谧得像另一个世界。向嘉丞目光飘远,像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声音低沉而悠然:“我和一诺从小一起长到大,这个世界上,可能做了解我的人,就是他了。我家里出事,想必你也听说过。那段日子很灰暗,很艰难,是他陪我一直走到最后。”向嘉丞轻轻舒出一口气,一字一字地道,“没有袁一诺,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向嘉丞。” “这算什么?”左天满不在乎,“报恩?”他身子前倾,凝视着向嘉丞,认真地说,“嘉丞,我现在最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在你家出事时,陪伴在你身边。如果那人是我,我也可以保护你、支持你、鼓励你,而且,我也有这个能力,让你尽快地重塑自我。袁一诺运气比我好,他可能对你真的不错。但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事业上的互助、比如共同兴趣和爱好、比如同样的品味和文化底蕴。我就不相信,他能陪你一起去听交响乐,一起谈论索尔仁尼琴吗,你们之间,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可是,只有共同语言,也没什么用处。我看重的,是这里——”向嘉丞指一指自己的心口,“他肯不肯为我付出,而我,肯不肯为他付出。” 左天伸手轻轻贴上向嘉丞的手背,目光满是炽热的深情:“嘉丞,他能为你做到的,我也能。!而且,我不用你为我付出。” 向嘉丞震了一下,似乎被左天的话惊到了。他咬住唇,有一刹那的失神,好一会没有说话。左天没有动,他的手臂直直地伸着,五指张开,按住向嘉丞的心口。他能感觉到那里砰砰的心跳,为他的心跳。左天忽然就为自己感动了一回,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出口就像发了誓、许了诺,再也改不了了。 平心而论,左天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确是真心的,是发自肺腑的,他愿意守护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人,哪怕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那抹月光,终究还是落在了怀里,他愿意捧着它,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一刻,左天当然没有料到以后发生的事,没有料到向嘉丞会给他摆了那么大一个乌龙。那时他的反应,和今天的话形成如此鲜明的对比,连他自己都无法再言说。简直就像自己给自己甩了个耳光,此时说得有多诚挚,那个耳光就有多响亮。 这一刻,左天看得出来,向嘉丞被触动了,他的眸光闪烁,像是隐含着千言万语、千思万虑、千头万绪。左天沉住了气,没有再催他。向嘉丞太聪明了,和聪明的人打交道,只能点到为止,过即为不及。 走出茶楼的时候,向嘉丞和左天并肩站在台阶上。外面的雪很密,扑打在面颊,带来丝丝的凉意。向嘉丞偏头,对左天说:“你的围巾没有系好。” “是么?”左天下意识地摸一摸脖子上深灰和浅灰渐变的羊绒围巾,“哪里?” “这里。”向嘉丞干脆欺身上前,伸出双手帮着左天整理。两人贴得很近,近到左天可以清晰地见到向嘉丞睫毛上飘落的雪融了,剔透得像是泪珠。那双手在左天脖颈边摩挲,温暖得近乎灼热。左天骤然心跳加速,情不自禁握住向嘉丞的手,低声唤道:“嘉丞……” 向嘉丞仍是垂着眼睑,神色中露出几分怅然,他低叹一声,收回手,说道:“走吧。”当先走下楼梯。 左天凝望着向嘉丞的背影,手心中那抹余温流连不去。 向嘉丞开着马6,使出停车场,从反光镜中看到怔怔站在台阶上的左天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不见。他呼出一口长气,车子转了个弯,勾回到茶楼的西侧一处偏僻的胡同里。王跃海低低戴着帽子,蹲在路边像是等人,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毫不起眼。 向嘉丞把车子停下,王跃海开门上车,坐到副驾驶上,把手机扔给向嘉丞:“喏,你瞧瞧吧。” 要不就说人家毕竟是特种兵出身,偷拍水平也是一等一。知道的看见了,不过觉得左天和向嘉丞是一起喝茶的朋友,顶多算得上暧昧;不知道的看见了,俩人就不是一般的黏糊,都可以称作当众调情了。 向嘉丞边看边笑,冲着王跃海竖大拇指:“行,真不愧是一诺的哥们,够意思。” 王跃海挠挠脑袋:“我说嘉丞,你能给我个话不?这是要干吗呀,我怎么觉得心里没底。” 向嘉丞把手机收起来,一拍他肩膀:“放心吧,肯定不是坏事。这么着,你给我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以后,你就可以向你的老战友一五一十地汇报了,行不?” “嘿嘿。”王跃海被他说得直不好意思,“其实吧,你俩的事我不该管,但是吧,这照片,嘿嘿……” “我明白。”向嘉丞诚恳地说,“你这么替一诺着想,是你的情分。一诺有你这么个朋友,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是。”这一点王跃海没二话,“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没得比。” “总之,谢谢你。”向嘉丞把王跃海送走,回到制衣店,把手机里的照片挑最惹人遐想的打印出来两张,其余全部删掉,用特快专递邮寄了出去。 左天这一宿又没睡好,眼前一遍又一遍回放着向嘉丞和他见面的过程。每一瞬间、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越想越觉得够味,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他想,我该趁热打铁,没准就能彻底拥有向嘉丞,到那时候,再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姓袁的。 左天打好了主意,要过两天再约向嘉丞出来。他先定了地方,去一个很隐蔽但却颇为高档的酒吧。酒是最能乱人心性的,他有点蠢蠢欲动,喝醉之后,什么话说不出口,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左天的计划不错,可计划比不上变化——向嘉丞居然不在家。制衣店的丹丹给的回话是,向哥去国外学习,行踪不定,手机放在制衣店里了,什么时候回来也说不好。 左天感到万分遗憾,可也只能等。哪成想,一等就是一个星期;更没想到的是,一个星期之后,等来的不是向嘉丞,居然是老爷子——左天他爹。 向嘉丞早料到左天不会善罢甘休,他一点没给那人机会,想示好想使坏,都没给机会。这一次出国,向嘉丞不但自己走了,还把袁一诺也带走了。当然他们不是出去学习,也不是旅游,而是肩负一项更加伟大的使命——向嘉丞的孩子,终于在M国出生了。 袁一诺和向嘉丞,都是运用代孕手段,在M国通过代孕妈妈协会来寻求代孕母亲,从而得到了自己的后代。袁一诺对此没有其他的要求,只提出两点,一是必须为中国血统;二是妈妈性格开朗,不能有隐疾。 第二条还好说,第一条相对难度较大,毕竟中国的传统观念根深蒂固,愿意做代孕母亲的并不多,当年袁一诺运气好,碰到一位各方面都很合适的女子。向嘉丞运气差了点,最后确定的这位代孕妈妈,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 所以,向嘉丞一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时,第一个反应先是皱起眉头。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好半天,也没看出怀里这个白白嫩嫩的小豆丁,跟自己有,哪怕一丁点的连相。不会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吧?向嘉丞纳闷地想,这代孕妈妈靠谱吗?万一抱错了…… “哎。”旁边袁一诺一碰他,“干吗呢?看儿子看傻啦?”他兴味盎然地用食指挑弄小豆丁的下巴,呵呵直笑,“还别说,真像你。” “像我吗?”向嘉丞有点疑虑,“我怎么觉得不像啊。” “这还不像啊?”袁一诺指着正在睡梦中的小娃娃,“你瞧这鼻子你瞧这眼睛,还是个吊眼梢,哈哈,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啊?”向嘉丞眨巴眨巴眼睛,“真的假的?我记着我小时候没长这样吧?” “切。”袁一诺白了他一眼,“那时候你长啥样,你还能有我更熟悉吗?你也就照照镜子能瞧见自己,我可是时时刻刻都能看见。哈哈,没错,像你,是你儿子!”他大手一伸,“来吧,儿子,让你爹我抱抱。”从向嘉丞怀里一把捞出来,低头用硬硬的胡茬子一顿乱蹭,“小宝贝,小乖乖,大儿子!” 小豆丁嫩豆腐似的小脸蛋被“坏爸爸”给蹭疼了,撇撇小嘴,哇哇地哭了起来。 小宝宝哭出来的第一声,让向嘉丞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有点惶惑地瞧着那个扎手扎脚哭泣的小人儿,难以置信地想:我当爸爸了?这是我儿子? 袁一诺晃悠半天孩子还是哭,忙递给愣在一旁的向嘉丞:“快点快点哄一哄啊,你儿子肯定听你的。” 向嘉丞木手木脚地接过来,小家伙声音洪亮,小胳膊小腿乱划拉乱蹬。向嘉丞忽然涌上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感动、像是辛酸,像是惊奇,像是欣慰,又或者什么都不像。他感受到小小身体的温暖和柔软,那是血脉相连,那是生命的延续。他紧紧把孩子抱住,轻轻地说:“儿子,我是你爸爸……” 小家伙不哭了,握着小拳头,抽抽嗒嗒地、委委屈屈地,却又安安稳稳地,进入了梦乡。 纯爷们与巧媳妇_49 60、孩子 这个孩子的到来,使得向家袁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首先便是向母。向嘉丞办事一向稳妥,近乎悲观了,他总是要等事情完全尘埃落定,才会慢慢地跟别人说。所以,向母一丁点都不 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当她看到小豆丁时,一下子傻了,瞧瞧孩子,再瞧瞧向嘉丞,颤着声问:“你,你说这是谁?……” “这是我儿子。”向嘉丞微笑,“妈你看,像我不?” “你儿子?他妈是谁呀?”向母不愧是做过领导的,立刻抓住问题的核心。 向嘉丞有点赧然:“是代孕,在m国找的,身体很健康。” “你,你怎么能这样啊。”向母唉声叹气,满脸的不赞同,“这像什么话?要是孩子长大了,问起来自己妈妈是谁,你怎么回答呀?你呀,办事一点也不靠谱!”她嘴上数落,胳膊一伸,却把孩子抱过来了,难以掩饰唇边的笑容,仔细端详,“像,真像,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向嘉丞和袁一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其实像不像的,不但向嘉丞,就是向母也没啥发言权。向嘉丞刚过百天她就回城了,根本没带多长时间。可向母的兴奋和激动是实实在在的,她搂着孩子,摸着小东西柔软的小手,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欢愉,一转身走进屋子里,站在丈夫的遗像前,低声道:“老向啊,你看看,嘉丞有儿子了,这是你孙子……”说到后来哽咽不能成声,眼泪簌簌而下。 向嘉丞忙走过去,轻轻揽住母亲的肩膀:“妈……” 袁母过来打圆场:“向老师别哭,这是好事啊,向家有后了,你该高兴才对。” 向母忍着泪,含笑道:“我高兴,我高兴。” 大家正感慨万千,身后传来小核桃软软糯糯的声音:“爸爸,这是谁呀?” 袁一诺抱起小核桃:“这是你弟弟,长得漂亮不?” 小丫头把嘴一撅,把头一撇:“我才不要弟弟,你们都喜欢弟弟,不喜欢我了。”敢情是见所有人都围着小宝宝转,心里不乐意了,要知道以前可是只有她才是大家的心肝宝贝啊。 袁父呵呵笑:“爷爷喜欢你,大家都喜欢你,最喜欢小核桃了。” 还没等小丫头气儿顺过来,那边小家伙不知怎么“哇——”地一声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脸涨得通红。唬得向母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哪儿不舒服啊?” 袁母凑前瞧瞧:“呦,尿了。” 大家齐声笑起来,手忙脚乱地给孩子换纸尿裤。 孩子就是希望,就是寄托,就是感情的纽带。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比添人进口更令一个家庭更加和谐和愉快的了。即使疲惫、辛苦,也是心甘情愿的,任劳任怨的。 尤其是向母,这个孩子简直成了她生命中的阳光,于是天也蓝了、云也白了、空气也清新了,连冬天的雪,都是纯净美好的。她脚不沾地地忙前忙后,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眩晕症也没了,血压也平稳了。眼睛里只有孙子、孙子、孙子。 童床、摇篮、小褥子小被子、小衣服小裤子、纸尿裤奶瓶子,什么都是玲珑可爱的,什么都是蓝黄粉嫩的,什么东西都能让人打心眼里笑出声来。 向嘉丞给孩子起名叫“向念祖”,意思是怀念自己的父亲。可向母却说什么都不同意,她怕丈夫悲惨的命运,会给孩子带来莫名的阴影。在这方面,老人迷信而又固执,到底还是花钱求人,选了一个各方面意头极好的名字,叫“向宜霖”,这孩子命中缺木,算是在名字上补齐了。 大名母亲舀主意,小名叫什么倒让向嘉丞费了一番脑筋。把能想到的可爱又童趣的叠词想了个遍,捧着字典靠着门边,挨个问袁一诺:“豆豆?” “太俗。” “晨晨?” “太土。” “要不就叫霖霖。” “听着像女孩名。” “嗯……球球?” 袁一诺瞅了他一眼:“楼下老赵家的波斯猫,就叫球球。” 向嘉丞“砰”地合上厚厚的新华字典,缀缀地盯着袁一诺:“那你起。” 袁一诺仰着头拧眉皱鼻地寻思了半天,眨巴眨巴眼睛:“狗剩子。” “你滚!”向嘉丞笑骂,“你才是狗。” “哎呀。”袁一诺不耐烦了,“不就是个名字吗,关键要好记要说,我闺女叫小核桃,这就不错,听着多顺耳。” “那是你正吃核桃,随便起的。” “那你也可以随便起嘛。”袁一诺低头瞅瞅自己切的细细的土豆丝,“就叫土豆子吧,贱名好养活。” 于是,向宜霖小名就叫土豆子了。 小土豆子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对这群大人们意味着什么,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不痛快了就哭。他特别爱哭,动不动就嚎一嗓子,偏偏嗓门还挺大。特别是晚上,总也睡不好,放下就哭,就让人抱在怀里。 前两天向母还能坚持住,第三天就受不了了,太累,虽然也想带,但是有心无力。向嘉丞提出雇个保姆,袁一诺想了想,说:“这样吧,干脆让妈跟咱们一起住去。这边离得太远,妈身体不好,我爸我妈还得带着小核桃,照顾不过来。” 向母觉得跟他们俩住在一起有点别扭,可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于是一家三口,带着孩子,浩浩荡荡地搬回了向嘉丞和袁一诺那处180平米的房子。 有孩子就意味着责任,意味着付出和奉献。两个人在母亲搬来之前,彻彻底底把屋子收拾一通,不适宜摆放的全部收起来,不适宜露面的就得隐藏好。向嘉丞往箱子里拾掇那些情趣衣服的时候,袁一诺还觉得挺遗憾。他长长地叹息一声,道:“这下完了,估计别说每周二,就是每月,都够呛能玩一回。” “那没办法。”向嘉丞抖落起一件豹纹色的紧身皮衣,“有取就得有舍。对了——”他一转身,对上袁一诺的眼睛,“我警告你啊,把那些小毛病都收起来,别当着我妈面动手动脚的,我怕她受不了。” 袁一诺摸摸下巴,坏笑道:“什么叫动手动脚?我咋就不明白呢?” “明不明白自己清楚。”向嘉丞不搭理他,一本正经地拎着暗红色的丁字裤,“反正你收敛点就对了。” 大狮子双臂抱在胸前,仰头打个干干巴巴的哈哈:“我就怕某些人,控制不住自己,欲求不满,主动求h,那可就说不准喽。”正说着,眼前忽地一暗。他手快一抓,正是刚才还在向嘉丞手里的那条丁字裤,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大狮子一回头,向嘉丞已经欺身上前,捧住他的脸,深深吻下去。两人都有些动情,鼻尖蹭着鼻尖,彼此眼中波涛汹涌,呼哧呼哧直喘气。向嘉丞探出舌尖,沿着袁一诺棱角分明的唇线舔了一圈,濡湿温润的感觉让大狮子一股热气直冲到头顶,双手用力掐住向嘉丞的腰。 向嘉丞从眼角斜睨着他,带着几分媚意,修长的手指在袁一诺的胸前流连,慢慢解开一颗纽扣,绕一绕又解开一颗。另一只手握住袁一诺的,按向自己的臀缝中,低低地道:“我现在就有点痒……” 大狮子眼睛都鸀了,嗷一嗓子直接把向嘉丞扑到,痛痛快快里里外外吃个过瘾。 向嘉丞回到制衣店,正是两个星期之后。丹丹一看见他,就把他留下的手机取了出来,道:“向哥,那位左先生找你好长时间了。” “哦?”向嘉丞一挑眉,“他来过?” “是啊,你刚走的第二天,他就来了。我说你出去进修,行踪不定,他又开始打电话,我一见是他的名字,也没接。”小姑娘虽说不太了解向嘉丞和左天之间的关系,但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那么一点。她特讨厌这种跟年皮糖似的没羞没臊的人,也就不爱搭理左天。 向嘉丞一笑,冲着丹丹点点头:“做得很对,这两天辛苦你了。” 丹丹得到老板表扬,很是开心,抿嘴笑道:“反正你回来就好啦,这半个月,我们都跟没有主心骨似的。” “晚上安排一下,我请大家吃饭。” “还要唱歌。”小姑娘顺杆爬。 向嘉丞只好道:“好,还唱歌。” 丹丹一声欢呼,跑出去通报好消息。向嘉丞坐在办公椅上,看来电显示。前几天左天打得最为紧密,后来又淡下来,但一天也有两三个。过了一个多星期,又紧密起来,想必他家老爷子得到消息,就是在这个阶段赶回来的。向嘉丞暗自冷笑一下,沉吟片刻,给左天打了个电话:“听说你急着找我吗?太不好意思了,临时决定去s国进修,没有及时告诉你。“ 左天叹了口气,声音疲惫而倦怠,还带着几分愧疚,他低低地道:“嘉丞,你出来一下好吗?我有事情和你说。”语气近乎哀求了。他从未这样跟向嘉丞说过话,以往都是颇带优越感的,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腔调。 “好。”向嘉丞一口应允,“我看,还是上次那个茶楼吧。” 61、决断 左天看上去很憔悴,似乎最近几天都没有睡好,眼底发暗。向嘉丞问道:“你没事吧?” 左天苦笑,摸了一把脸:“怎么说呢,恐怕得让你看笑话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父亲从t国来了,对我们俩的关系十分不满意。” “哦。”向嘉丞低下头,淡淡应道。 纯爷们与巧媳妇_50 左天疑惑地瞧着他:“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向嘉丞转动着手里天青色的瓷杯:“其实,是我告诉令尊的。”他抬眼望向左天,“你还记得么?那天也是在这里……我让人拍了照片。” 左天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是……是你?!” 向嘉丞平静地点点头。 左天一怒而起,指着向嘉丞的鼻子:“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向嘉丞轻轻叹息一声,慢慢地道:“左天,你陷得太深了,我觉得继续下去,对你对我都不好。” 左天冷笑,盯着向嘉丞,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位心心念念的人,居然在这一刹那陌生得可怕:“这么说,那天你找我出来,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了?还有,还有帮我系上围巾。” 向嘉丞坦然对视:“是,既然你不能理智,总得找个人让你理智。” 左天狂怒,气急败坏地挥拳而出,打向向嘉丞的脸。向嘉丞早料到他会有这一手,蓦地身子后倾,堪堪避过,拳风扫过面颊,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痛。左天一拳落空,用力过猛,差点趴到桌子上,碰得瓷碟瓷碗稀里哗啦一顿乱响,茶水四下迸流。 没有人理会那片狼藉,左天面色铁青,像只斗败的兽:“向嘉丞,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要你这样对付我?!难道喜欢你爱上你就是过错?!” 向嘉丞闭了闭眼睛:“左天,我感谢你这样看得起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一诺到底为我付出过什么。即使你再有钱,再对我恋恋不舍,可在你心目中,总有比我更重要的。” “胡说八道!”左天“砰”地打在桌子上,“我对你掏心掏肺,你还想怎么样?要说给你帮助给你保障,给你所有的一切,袁一诺能比得过我吗?” 向嘉丞笑了一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他问道:“听说,令尊让你回去结婚?”左天扯开领带,不耐烦地道:“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你的回答呢?” 左天被问住了,趴趴头发,半晌才道:“我不能不回去,老爷子要断我的后路,甚至要把我赶出家门。”他仍是缀缀不平,声调却降低了不少。 向嘉丞抿一口杯子里的茶,温润而苦涩,回味却是甘甜。他说:“当初我家出事的时候,袁一诺放弃军队的前程,放弃自己的信仰,做了个‘逃兵’;而我,早在上大学时,为了能和他在一起,不惜和父亲出柜,最后不得不出国留学。”他唇边含着浅笑,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那时真年轻啊,年轻到可以舍弃一切,只要有那个人。”他直直对上左天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所谓承诺,做了才是;不做,就什么都不是。” 左天愣住了,他猛地想起同样是在这里,他曾说过的那句话:“他能为你做到的,我也能。而且,不用你为我付出。”此时此刻,这句话是多么富有讽刺意味。他甚至还没有遇到更多的惊涛骇浪,不过是父亲的反对,经济制裁而已。 怒火燃过,剩下的只是灰,左天颓然坐回椅子上,像是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让我知难而退,明白自己永远比不上袁一诺。” “不,你不是比不上他。”向嘉丞语气诚挚,“只不过,你还没有遇到能让你真正付出一切的人。” 左天低下头去,双手按住额角,手肘撑在桌边,一动不动。向嘉丞好整以暇地啜饮,品味其中的醇香浓郁,回味悠长。 好半晌,左天缓缓地道:“我输了。”他坐直身子,无奈地轻笑,“我输了,心服口服。” “无所谓输赢吧。”向嘉丞微笑,“不过是适合不适合,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 左天摇摇头,目光飘得很远,渀佛要穿透墙壁,看见大学时青涩的自己,“我们太成熟了,成熟到已经开始衡量感情,而不敢付出。”他陡然回转过来,盯住向嘉丞,“你该庆幸,那么早就认识袁一诺。如果是现在,根本就不可能这么纯粹。” 向嘉丞沉吟片刻,一笑:“也许吧,幸好我们还不懂得衡量时,已经在一起了。” 左天凝视着向嘉丞,目光胶着而顽固,好像要把他整个印到脑海里,永远消散不去。过了很长时间,忽然问道:“还是朋友?” 向嘉丞一挑眉:“当然,除非你不愿意。” 左天伸出手,悬在半空。向嘉丞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来,二人相握。左天陡然用力一拉,向嘉丞猝不及防,身子前倾,要不是有桌子挡住,非摔倒不可。他暗吃一惊,却见左天满脸纠结地道:“要是他敢对你不好,哼,一个电话我就飞回来!” 向嘉丞失笑出声,连连点头道:“好,我一定把这话转告袁一诺。” 向嘉丞可不是说说就算,他真的把过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重复给袁一诺听。袁一诺在听到王跃海偷偷去拍照时,眉头快拧成麻花;听到向嘉丞回忆往事时,还觉得心里有点小得意;一听到最后左天那犊子居然还敢威胁出来,大狮子立刻不愿意了,一摆手:“滚他妈的蛋!再过来纠缠不清,腿打折!” 向嘉丞摸摸大狮子的脑袋,“他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别当真不就完了?” “哼!”大狮子依旧缀缀不平,“你等着我以后再见到他的,哼!” 向嘉丞瞧着大狮子边念叨边围着自己团团转,就差画个圈标注所有物了,心里暗笑,过日子嘛,适当吃醋也是必要的,有点危机感也是好的,这样才会更珍惜,不是么? 当然,现在他俩最需要面对的问题,绝对不是之间那点小情情小矛盾,而是小土豆子。这个小土豆子实在太让人头疼了,从早到晚就是哭,只有抱起来才算消停。累得两个大男人外加老太太,个个人困马乏精神萎靡。 不但白天得抱,晚上睡觉还得抱着,一宿得哭个四五回,平均一个半小时一次,比闹铃还准。袁一诺和向嘉丞怕向母累到,把孩子放在他俩的床边。晚上袁一诺这觉就不用睡了,刚打个盹,孩子哭了,哄半个小时放下,挨枕头刚睡着,他又哭了。 难为袁一诺,人高马大魁梧结实的一条汉子,被个小宝宝弄得半点脾气都没有,臂弯像小船一样搂住小土豆,一边晃悠一边哼着没调的催眠曲。向嘉丞借着夜光表一瞧,正好凌晨两点半,他实在看不过去,悄悄地道:“还是我来吧,你睡一会。” “没事。”袁一诺呵呵笑,“在部队那几年都习惯了。” “那也不能抱一宿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向嘉丞有点生儿子的气,哪有这么折磨人的。 袁一诺坐下来靠着床头,把小土豆小心翼翼托在怀里:“你去睡吧,明天还得上班,精神不好开车容易出事。我那个卤味摊,摆不摆的都无所谓。” 向嘉丞白天做衣服,一站就是一天,也实在疲惫,只好打着呵欠又睡下。等他一觉再醒来,天色已经蒙蒙亮,袁一诺还是保持着靠在床头的那个礀势,头垂得低低的。怀里的小土豆捏着小拳头,爷俩相对睡得正香。 这个小东西,可把袁一诺给折腾坏了,他沉沉地睡着,浓重的眉眼在晨曦中显得异常柔和。向嘉丞心头一软,忍不住凑到近前,吻了吻袁一诺的面颊。 袁一诺一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哦,天亮啦?” 他一说话,怀里的小土豆又被弄醒,张开小嘴哇哇大哭。向嘉丞忙接过来:“我抱吧。” “好,我去热奶。顺便给你做点饭,简单吃一口。”袁一诺充分表现出军人的素质,手脚麻利下床去厨房。 那边老太太也醒了,在门口问道:“孩子又哭啦?” “是。”向嘉丞把小土豆抱出去,“妈,咱雇个保姆吧。” “我看行。”向母接过孩子,“要不然咱都得累垮,幸好还有一诺在家帮我。可挺大个老爷们,总守着孩子家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袁一诺呵呵笑道:“我倒没什么,不过雇个保姆好一点,能比咱们有经验。”他说话手下也不闲着,热完奶递给向母,紧接着在蒸锅里热馒头,用泡好的黄豆打豆浆。再煎三个鸡蛋,拌点小菜,早餐就算齐活。 向母瞧着袁一诺有条不紊地忙活,她和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多多少少也看出点门道来。自己儿子基本上啥也不会,除了做衣服赚点钱,其余里里外外袁一诺一手抓,连带孩子都有模似样的。老太太在心里琢磨着,嘉丞虽说不可能再有媳妇,不过这也算是有福气了吧,不像老大嘉天……对了,嘉天呢? 向母转过身冲着向嘉丞道:“你给你哥打电话没?” 向嘉丞正在刷牙,道:“啊?没有啊。” “瞧你。”向母皱起眉头,“这么大的事,也跟你哥说一说,让他也高兴高兴。” 向嘉丞不以为意,随口答道:“知道了,今天我就打电话。” 向嘉丞早知道哥哥的脾气,那人就顾着自己开心,怎么可能为弟弟有个孩子就高兴?别说弟弟了,就是他哪天突然冒出个儿子来,一定不是高兴,而是嫌麻烦。他哥眼里只有自己,别人全都靠边站,亲生骨肉也不行。 不过老妈的话还是得听的。这一天工作还挺忙,直到晚上快回家时,向嘉丞才想起来打电话。没想到一接通对方竟是廖涵。 刚开始向嘉丞还没听出来,是廖涵自报家门,然后道:“你找你哥吧?嘉天他……嗯,他出了点事。” 向嘉丞一听这话,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不管怎样也是亲哥哥,他紧张地问:“什么事?他又惹祸了?” “没有,没有。”廖涵想了想,“你还是跟他说吧。” 向嘉丞等了一小会,那边传来向嘉天的声音:“嘉丞?是嘉丞啊?”然后他就哭起来,“哎呦弟弟呀,你快点来救救我吧,我受伤住院啦……哎呦我都快要死啦……你可快点来吧……”极为响亮的擤鼻涕的声音,“嘉丞啊,你可快来吧……呜呜……” 向嘉丞听得又担心又害怕,连声追问:“你在哪呢?到底怎么了?” 那边只是哭,也说不明白,还是廖涵把手机接过去:“嘉天受点伤,嗯……没什么大事……我们现在在m国,明天回去,请你放心。” 他说请放心,可向嘉丞一点也放心不下,望着发出忙音的手机直发呆,在m国?他没事跑那儿去干什么?怎么会和廖涵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他怎么就受伤住院了? 62、最新章节 向嘉天是真受伤了,不过倒不算严重,可是对他来说,已经十分地不得了。向嘉天这辈子,一怕死二怕疼,三怕丢面子,当然在前两种怕的面前,第三种可以随时忽略不计。所以向嘉天现在异常难过,最令他难过的是,受伤居然还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廖涵。 向嘉天本来是想跟着廖涵出国享福的。廖涵先带着他回m国处理了一些事情,然后就开始游山玩水,就在向嘉天望着夏威夷比基尼美女大流口水,却碍着身边的廖涵不敢为所欲为而郁卒难当时,出事了。 纯爷们与巧媳妇_51 廖涵和他回到停车场准备离开,突然遭到伏击。那一瞬间廖涵本来想进车子里的,但他心血来潮,要跟向嘉天说句话,于是身子一闪,又出来了。就在这一刹那,“卜”地一声钝响,他刚刚站着的位子上,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弹孔。 “危险!”保镖们大喊一声,立刻训练有素地围过来,脸朝外举枪搜寻。 向嘉天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他长这么大,只在电影里见过打打杀杀和风衣耍酷的周润发,哪亲眼见过这等场合?一下子吓傻了,只听到保镖们喊道:“危险!”第一个反应就是弯下腰躲避,情急之下就往廖涵身后钻。这绝对是出于本能,就好比汽车司机在车祸的一刹那一定猛打轮,把副驾驶甩出去。 向嘉天后来这个后悔啊,你说往哪躲不好,你往廖涵身后躲什么?人家来,就是要杀廖涵的。杀手明显是个成手,一枪不中一枪随即跟上,两枪之间相隔不过几秒钟。就在这几秒钟,保镖们的保护圈还没形成,廖涵刚刚弓腰下俯,向嘉天慌里慌张脚下一绊,正好压廖涵身上。那一枪没打中廖涵,打中了向嘉天。 向嘉天只觉得胸口像被火烧了一下,妈呀一声,连疼带吓,就地翻白眼昏厥过去。廖涵见机极快,抱住向嘉天趁势滑到,保镖们蜂拥而上,遮挡得严严实实。他们精神紧张地四下逡巡,冷汗直流。 谁也没瞧见,就在600米外的一处高楼上,一个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从地上站起来,望着廖涵被狙击的方向,勾起唇角,现出一抹妖魅而轻蔑的笑意。上身的黑色子弹背心,恰到好处地显现出瘦削的肩头,和柔韧的腰身。他用戴着露指手套的手轻轻一撩额前染成深紫色的头发,捡起一旁的深棕色紧身皮夹克。白皙修长的手指如飞,两三下整理好枪械,“砰”地合上那个看上去极为普通的甚至略显陈旧的箱子,戴上遮沿帽,匆匆走下天台。 这样一来,向嘉天受伤了,还是“为”给廖涵挡枪而受的伤。别说他自己意外,廖涵和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廖涵下了死命令,让医生必须把昏迷的向嘉天救过来,不惜一切代价。他的脸色很难看,眼里喷着怒火,没有人敢凑上前,哪怕说句话。幸好这小子福大命大,阎王爷不收,那枚子弹正打在左肩头,离心脏还有那么点距离。其实他昏迷不醒不是因为失血,而是因为惊惧。 廖涵坐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向嘉天。那个平时装腔作势、活蹦乱跳的人,竟有一天,会这样近乎荏弱地躺在那里,唇色带着病态的白,额前发丝凌乱,再加上肩头系的绷带,竟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廖涵支起胳膊,把手指放在唇边,陷入深深的思索。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向嘉天这个人了,按理来说,自己对他绝对说不上好,没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自己有一天会死翘翘,那么,他为什么能在这生死关头,蘀自己挡子弹呢? 其实,能蘀廖涵挡子弹的多了去了,以前曾经有过,以后势必还会再有。残废的,死去的,没有二十个,也有十来个。可廖涵就觉得向嘉天不可思议,这小子的脑回路似乎与众不同,每当廖涵鄙夷轻视他的时候,他总能出奇冒泡让人大吃一惊;可当廖涵尊重重视他的时候,他又能就坡打滚弄得灰头土脸。 别怪廖涵误会,他在枪林弹雨危机四伏中过日子过惯了,遇到危险立即规避已经演化为本能,再加上当时的情形的确太过急迫而凑巧,他一点也没看出来向嘉天不是想蘀他挡子弹,根本就是想让他给自己挡子弹,只不过阴差阳错这个笨蛋当场混乱了而已。 这时,护士走过来,舀着沾了清水的棉棒,要给向嘉天涂抹嘴唇。廖涵低声道:“我来吧。”伸手接过,躬下身,轻轻涂抹上去。向嘉天似乎这才见了点血色,不再那么苍白了,嘴唇泛着水润的光。他的唇略有些厚,肉肉的,是向嘉天极为自傲的性感部位之一。 两边的属下都瞧着自家老大古怪的行为和专注的神色,偷偷对视了一眼,难道是……可是……莫非…… 这些向嘉天一点都不知道,当然他后来知道了,都是听别人说的。那时他已经把自己勇救廖涵的行为添油加醋跟不同的人吹嘘了n遍,从“见势不妙”一直演化到“飞身一扑,生死不计”。 向嘉天睁开眼睛,天是灰暗的,他傻愣愣地张着嘴,差点哭出来:完了,这是地府啊。然后他一转头,看到了不远处朦朦胧胧的鲜花,还有粉蓝色的墙壁。他眨巴眨巴眼皮,又精神了,嘿,没死! 向嘉天下意识地动了动,哎呦一声叫出来,胳膊疼。他龇牙咧嘴地倒吸口凉气,才算把昏迷前的事情想起来。向嘉天就觉得自己冤,怎么子弹就这么不长眼睛?不对,怎么那个杀手就这么不长眼睛?最关键的是,怎么自己就这么不长眼睛啊。 正当向嘉天无声哀号的时候,廖涵和医生们进来了。医生走上前,又把向嘉天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对廖涵点点头。廖涵脸上掠过一丝放松的神情,双手插在裤袋里,走到床边,慢慢地道:“你的伤没大碍,过两天就能好。” “没大碍?”向嘉天彻底怒了,“没大碍你怎么不试试啊?!”他一激动想坐起来,结果牵扯伤口,又是一阵钝痛,只好老老实实躺回去,嘴咧得跟吃了黄连似的。 廖涵深吸口气:“你放心吧,我让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他顿了顿,诚挚地说,“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向嘉天愣住了,他的脑子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他猛地醒悟过来,廖涵是以为自己在给他挡枪。天可怜见,向嘉天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那完全是个意外。但这种事情,谁又能说清楚呢?向嘉天眼珠一转,用一种很淡然的语气道:“也不算什么,大家朋友一场,应该的。” 要是向嘉天嚣张地吹牛皮摆架子,没准廖涵还能相信,可惜向嘉天这次有点装过头了,这太不符合他一向锱铢必较爱慕虚荣的性子了。廖涵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小子不会是——凑巧吧?但他不愿意多说,廖涵骨子里受中国传统观念影响太深,凑巧也好故意也罢,人家毕竟给你挡一枪,而且说起来非亲非故,自己对他也算不得好。知恩就得图报,廖涵在这方面分得很清,也很讲义气。 于是,向嘉天堂而皇之地过上了皇帝一样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看《花花公子》都有人直接送到床边。他伤的是胳膊,不是腿,要说吃饭穿衣有问题还像话,要说走路都费劲,那也太装了。可向嘉天就装,偏装,你能怎么着?向嘉天算是把廖涵看得透透的,那小子比他还要面子,只要摆出一副哭相,哎呦哎呦叫唤两声,说他属下不好好伺候,挨揍的肯定是那个属下。 别说属下了,向嘉天蹬鼻子上脸,连廖涵都使唤。一会说:“廖哥,我想喝水。”一会说:“廖哥,我想吃三鲜馅的馄饨。”一会:“廖哥,我腰有点疼。”一会:“廖哥,你给我削个苹果呗?” 廖涵刚开始还满足一下,毕竟自己对不住人家。可时间久了,耐性一点点磨光,偏偏向嘉天还没完没了:“廖哥,我还想上厕所。”“廖哥,我睡不着,要不你唱个歌儿?” 气得廖涵差点上前给向嘉天一耳光,叉腰喝问:“你他妈的还有完没完?!” 向嘉天被吓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缩到被子里。廖涵憋着气没说话,过一会就听到被子里有动静,好像还抽抽嗒嗒的。廖涵上前一把掀开,向嘉天正抹眼泪:“廖哥,我知道我现在成累赘了,我不麻烦你,我走……”廖涵太阳穴一跳一跳,听着向嘉天哭,“廖哥,我救你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不会对别人说的,真的……廖哥,你保重身子,下次有人偷袭你得小心……我成废物了,就不伺候你了,呜呜……” 廖涵仰天翻个白眼:“行了行了别哭了,也没人赶你走啊。” “你们不用说,我也看得出来……呜呜,都不耐烦了……” 廖涵深吸一口气:“耐烦,我耐烦,我陪你睡觉行不?” 这时电话铃响,是向嘉天的手机。他老人家扁着嘴不动地方,还得廖涵来接,那边是向嘉丞。向嘉天一听到弟弟的声音,跟劳苦人民看见解放军似的,哭得稀里哗啦:“弟弟啊,你哥我都要死了……你快点来救我吧……没人管哪……呜呜……” 廖涵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还得安抚向嘉丞:“你哥没事,过两天我们就回去,请放心。”挂断对话,冲着向嘉天大吼一声:“闭嘴!别哭了!” 向嘉天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出声。廖涵瞅着他惶恐的小样,眼泪还挂在脸上,跟受气的小耗子似的,这心头忽然就软了一下。他无奈地扒扒头发,走过来钻进被子里,好声好气地道:“我陪你睡,这回行了吧?” 向嘉天好好躺下,转身闭上眼睛,感觉到身后那人好像犹豫一会,终于伸过手臂,把自己揽在怀里。他得意地暗笑,廖涵啊廖涵,我算抓住你的软肋了,你小子,就是吃软不吃硬啊。 63、最新章节 向嘉天振振袖子,抿一抿光可鉴人一丝不乱的头发,轻轻吹着口哨,套上件极具英伦范的铁灰色厚呢大衣,深鸀的格子围巾在颈间松松垮垮地系着。他最近这段时间休息得特别好,养尊处优心宽体胖,面颊红润眉清目朗。肩头的伤恢复得不错,只是不能做大一些的动作,也不敢吃力。紧贴肌肤绑着绷带,显得肩头一边高一边低,有点不太协调。 不过总体看上去仍然器宇轩昂、风度翩翩,向嘉天颇为自恋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吹了声口哨,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廖涵出去办事了,没在家,向嘉天正要趁此机会去弟弟那里看看母亲,听说那两人还弄出来个孩子?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养那玩意多费劲,舒舒服服过二人世界多好。向嘉天早就打算妥当了,孩子是一定得生的,要不然母亲非念叨死他不可。跟谁生也不是问题,但他绝对不养,爱谁养谁养。带个拖油瓶在后面哭哭啼啼地抹鼻涕,那多影响他完美的形象? 向嘉天走出别墅,微笑着跟每一个碰到的人打招呼——廖涵的保镖、司机、园丁、保姆。当然以前也打,但这回格外不一样,至少向嘉天自己觉得不一样,他现在是廖涵的恩人了,恩人懂吗?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向嘉天,就没有廖涵!再不是以往被包养与包养的关系了。 向嘉天深深吸了一口冬季清晨寒冽的空气,心情格外舒畅。当然他以前也是不在乎那些人的看法的,但自由总比不自由强,不是么? 对了,就是这两个字——自由。再不用眼巴巴地瞧着廖涵的脸色,再不用费尽心思地刻意讨好,再不用谨小慎微地收敛自己。正相反,如今收敛的恰恰是廖涵自己。好言好语好吃好喝,从不乱发脾气,向嘉天说东是东,说西是西,说吃鱼不敢逮鸡,就差打个板把他给供起来了。 有时候向嘉天成心故意地折腾他。笑话,忘了以前这小子怎么折腾自己的?此时不报仇,待到何时? 当然向嘉天也是有分寸的,他算是把廖涵装b的脾气摸得妥妥的,总在廖老大忍无可忍险些发飙时适可而止。我压界,但我不过界。向嘉天像那只《猫和老鼠》里玩tom玩得惊险又愉悦的小耗子,把那只大怪猫溜得团团转。这叫什么?这叫本事。 向嘉天踌躇志满地开着廖涵新给他买的保时捷,低调而骚包地穿过大街小巷,一直来到向嘉丞和袁一诺的家。 孩子终于不哭了,这得归功于雇来的保姆。一开始向母还觉得价位太高,居然要四千元钱。她瞪大眼睛,一脸惊异:“啥?这么多?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带就行,太贵了。”向嘉丞没听她的,到底还是雇了一个,说好不做饭不收拾屋子,只负责带孩子。 保姆一进家门,瞧瞧小土豆的情况,立刻断言:“这孩子缺钙,得补。晚上用不着哄,听我的吧,准没错。” 两个大男人和一个老太太将信将疑、顾虑重重,可人家总得比他们更有经验吧,姑且相信着。果然,没出半个月,小土豆在保姆的调教下一天比一天睡得安稳,也爱笑了,也能依依呀呀地和人“对话”了。老太太这才彻底放心,对向嘉丞说:“还得是保姆啊,这4千元,没白花。” 得知大儿子要在今天回来,向母上了心,特地给袁父袁母打电话,又嘱咐袁一诺在前一天做了好几样卤味佐酒,向嘉丞上班时还扒着窗户喊一嗓子:“晚上早点回来——” 结果向嘉天一到弟弟家,就见一屋子人等他一个,跟迎接贵宾似的。向嘉天泰然自若,微笑着唤道:“袁叔、袁姨。”上前摸摸小核桃的头:“小美女,乖不乖呀?” “我有弟弟啦。”小核桃已经过了“嫉妒烦躁期”,跟小土豆感情还挺好,总放在嘴上显摆显摆。 “啊,小美女真幸福。”向嘉天变戏法似的从后面舀出一大盒hellokitty的玩具,“给,送你的。” 小核桃一声欢呼,张臂接过。向嘉天侧着脸,点点自己面颊。小核桃心领神会,上前吧嗒一声,亲得又重又响,惹得袁父袁母一阵笑。 向母把孩子抱出来,心情很激动:“嘉天,你看看,你的大侄子,像嘉丞不?” 向嘉天稍稍扒开包孩子的小红被子,小土豆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正调皮地一口一口吐泡泡,嘴边满是吐沫。向嘉天有点厌烦地撇撇嘴,忙把手指收回来。偏偏向母还乐呵呵地张罗:“你抱抱你抱抱,可沉了。” 向嘉天才不会抱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戴纸尿片,谁知道会不会来一下,那这一身光鲜亮丽的行头可全完了。但他又不能明说,只呵呵一笑,道:“妈,你忘啦,我胳膊有伤,抱不了。” “哎呀对了。”向母懊恼地道,“唉,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使。”连声追问道,“伤哪了?好没啊?怎么弄的呀。” “没事,你儿子我福大命大,一点事没有。”向嘉天随意应付着母亲,从衣兜里掏出一对银镯子和一个金项圈。他是场面人,出手绝对大方,喜不喜欢先不论,面子是一定要做足的。银镯子做工极为精细,金项圈也很粗,一看就知价值不菲,放到孩子的襁褓里:“喏,大伯给的,祝宝宝长命百岁、一生平安康泰。” “好好,先蘀你大侄子谢谢你啦。”向母笑得合不拢嘴。 向嘉天东张西望看了一圈,走到厨房边上,见弟弟和袁一诺忙得正欢,便问道:“我能做点什么?” 他从来都这么一句话,可从来也没真做过。袁一诺低着头只当没听见,向嘉丞道:“你去歇着吧,不是受伤了吗?” “那好吧。”向嘉天也就是客气客气,正好就坡下驴,堂而皇之地回去坐沙发上,一边吃袁一诺刚切好的甜橙一边陪着老人们聊天。 袁一诺剥虾剔虾线,嗤道:“就知道动嘴,跟放屁差不多。” 向嘉丞择韭菜,弄得手指头脏兮兮的:“让他来,他也不会干,还得添乱,还是算了吧。”瞅着大狮子鄙夷的样儿就好笑:“其实我也不太会干,这桌席还得指望你一个。” “你不用干,你陪着我就行。”袁一诺一斜眼,露出个坏坏的笑。 纯爷们与巧媳妇_52 “所以啊。”向嘉丞耸耸肩,“他来还不是当电灯泡?” “哦——”袁一诺指着向嘉丞的鼻子,“敢情你在这等着我呢。那就让他去刷厕所,还怕没有活?” “他胳膊受伤了嘛,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袁一诺竖起耳朵听了听,对向嘉丞做出个噤声的手势,刀尖点一点厨房门:“去打开,听你哥吹牛。” 向嘉丞依言打开门,向嘉天的声音清晰地飘进来,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却又惊险刺激:“当时我很镇定,在电影里这种场景也见得多了,慌乱不能解决问题。我判断出子弹打开的方向,刚要提醒那位朋友,却来不及了。没办法,只好蘀他挡一枪。妈你瞧,我避开了要害,只射中胳膊,小伤而已。” 向母听得直揪心:“傻儿子,下次可别这样,咱别去国外了,太乱。” “不,也就m国这样,加舀大还是挺好的。” 袁一诺撇嘴,冲着向嘉丞扮个鬼脸:“他就吹吧,两枪间隔那么近,明显就是半自动,狙击手可以再开一枪而没开,压根没想杀人,要不然他还能在这里废话连篇。” 向嘉丞忧心忡忡:“那也很危险了,肯定是冲着那个廖涵去的。我哥交朋友太不小心,早晚有一天惹祸上身,一会我好好跟他聊聊。” “哼,有用再说吧。”袁一诺把片了几刀的鳜鱼拎起来,一手掐鱼头,一手捏鱼尾,放到油锅里,“嘶啦”一声油锅开花翻滚。他再一勺一勺往上淋油,嘴里说,“交朋友还得是军营,那是过了命的交情,没得比。你哥还能蘀人挡枪?吹牛,军队里也得练过才能做到这一点,规避危险是人类本能反应。” “哎哎。”向嘉丞扒开蒜,瞅着袁一诺,“这不一定啊,我还救过你的命呢。” “啊?”袁一诺愣住了,“还有这事?” “当然。”向嘉丞一本正经地点头,“就是你上四年级趴烟囱那次。” “我操。”袁一诺失笑,“那也算哪。照你这么说,我也救过你。刚回城里,你六岁吧,差点被耗子咬了……” “滚。”向嘉丞笑骂,“你才被耗子咬了。” “还有还有,你六年级时半夜起床去尿尿,结果迷迷糊糊一头栽下来把脑袋磕破了。” “有完没?”向嘉丞脸都红了,也不知是难为情啊还是难为情啊还是难为情,“显摆你记性好呗?” “可不——”大狮子笑嘻嘻地捞出炸得金黄定好型的鳜鱼,放到盘子里,赖皮赖脸地凑近向嘉丞,低声道,“咱俩的事,我都记着呢,等老了慢慢回想,看谁想的多。” 64、最新章节 绝对是向嘉丞先追的袁一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是谁问这种问题、无论是曾经富有还是转为贫苦,向嘉丞一直坚持这一点。所以向嘉丞对袁一诺,不只是爱,还有终于得到的感动和珍惜。 袁一诺小时候不愿意跟向嘉丞玩,他俩明显玩不到一起去。向嘉丞喜欢斯斯文文地捧本书讲故事,跟小姑娘似的,袁一诺一点都瞧不起。他俩虽说在同一个学校,但上学不一起上,下学不一起回家,各自有各自的圈子。而且向嘉丞是老师眼中的乖乖宝,优等生,经常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台,不是领奖就是表演节目;袁一诺呢,说起来就不那么光彩,打架斗殴者有之、逃课玩游戏者有之、作业没完成留下来挨批评者有之、考试不及格老师找家长者,有之。所以,一开始他俩没啥交集,顶多晚上一起在家里吃饭。 交集是向嘉丞上三年级而袁一诺上四年级时形成的。 有一天袁一诺正跟“狐朋狗友”一起玩捉迷藏。他爬上树,在浓密的枝叶间躲得妥妥的,笑嘻嘻地看下面那群人没头苍蝇似的乱找。忽然一转头,瞧见旁边院子有爬墙的。 爬墙跳墙都是男孩子们的强项,颇有炫耀能力的意思在里面,就算有大门也不肯走。第一个跳墙的小孩明显是个生手,小胖墩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憋红了脸从墙头翻过来,望着地面犹豫好半天,最后一咬牙一闭眼,一鼓作气才跳下来,还笨手笨脚地摔了个狗啃泥。 袁一诺看得乐呵,也不出声。这个小胖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居然从旁边捡起两块砖头摞一起放在墙根底下。袁一诺一瞧就知道有好戏看了,小胖墩没有经验,以为放砖头能给后面的人垫脚,其实这样才不安全,后面跟着跳下来的人哪能正好跳在砖头上?肯定得被绊摔了。 袁一诺正瞧热闹,哪知墙后面小孩探出头来,赫然竟是向嘉丞。袁一诺哪能想到这小子也能跳墙啊,一惊从树杈上直起身子,连连摆手:“别跳别跳!” 向嘉丞根本没听见,全身心都在墙根底下。他不是第一次跳墙,也没细瞧,刚翻过来就一纵而下。跳到半途才发现下面有砖头,当时就慌了,还没想好怎么办,人已经摔到地上,头正好磕在砖角,痛得“哎呀”一声。 袁一诺连忙从树上爬下来,他的伙伴没弄清什么情况,还指着他大叫:“可找到你了!”袁一诺不理他们,径直跑到向嘉丞身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向嘉丞本来就又疼又委屈,还有点害怕怨怼,一见到从天而降的袁一诺,跟见到亲人似的,扁扁嘴就哭起来。 袁一诺用脏兮兮的袖子胡乱给向嘉丞擦眼泪,一指小胖墩,立起眼睛骂道:“你傻呀你!” 小胖墩吓蔫了,无辜地瞅着他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向嘉丞觉得手上湿乎乎的,放到眼前一瞧,出血了。他“哇”地哭得更大声,抽抽嗒嗒冲着袁一诺说:“哥……哥……” “走,不玩了,回家!”袁一诺一躬身,把向嘉丞背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往家跑。 向嘉天正在客厅写作业,见袁一诺背着向嘉丞回来,弟弟哭得正伤心,一手掌鲜血。他吓得妈呀一声大叫,一边往厨房跑一边嚷嚷:“袁姨——你儿子把我弟弟给打出血了!” 袁母惊慌地拎着饭勺子跑出来,不问青红皂白,上前照着袁一诺后脖颈子扇一巴掌:“混蛋玩意,嘉丞你都敢打,啊?皮紧了是不是?” “啥呀!”袁一诺皮糙肉厚,挨一下子也不大在乎,只吸了口凉气,伸手揉一揉:“不是我弄的,别人弄的,我给背回来的。” 向嘉丞不哭了:“不是袁哥……” “啊。”袁母发现打错了,但也没在意,只围着向嘉丞担忧地道,“怎么回事?出血了呀,快去医院吧。”于是,向家小少爷到医院上药、包扎,忙活一番,晚上袁母心疼向嘉丞,还特地多炒了一个木须肉。结果向嘉天嘴馋,给吃了大半。 从那天起,向嘉丞就跟着袁一诺了,还是袁父郑重其事托付给他的:“你是哥哥,把嘉丞给带好了,不许到处疯逃,别让人欺负了去。再出事我打断你的腿。” 袁一诺趁着父亲一转身,嘴里嘟囔:“他不是有哥嘛……”向嘉天瞧在眼里,立刻叫道:“袁叔叔,袁一诺不愿意。”袁一诺一瞪他:“闭嘴!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向嘉天俩手一摊,耸耸肩膀——这是跟电视里的译制片学的,有模有样。 虽说袁一诺“接收”向嘉丞,有点不太高兴。但这小子哪儿都不好,就这一点好——肯担责任,你既然交托给我了,我就管到底。再说了,像小胖墩那样的二百五,还是少在一起玩为妙,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更何况向嘉丞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他最大的用处就是在袁一诺挨父亲打的时候,蘀他求情,而且一求一个准。 向嘉丞说救过袁一诺的命,倒也不算吹牛,虽说这个救命之恩有点勉强。就在他俩结成同盟后不久,向嘉丞在学校里排练庆国庆的节目,下午回家晚了点,路过锅炉房的时候,看到袁一诺手脚并用往烟囱上爬。 那时还没有供热站,都是单位负责给家属楼供暖,s城这种大烟囱鳞次栉比,多如牛毛。烟囱一般是上细下粗,四面光滑,只在一侧有可供上下的攀梯。烟囱足足有四层楼那么高,攀梯周围毫无防护,只靠手臂和腿部的力量,十分危险。 就是这么危险的地方,袁一诺爬上去了。因为他刚刚跟伙伴们打赌,谁能爬上去,还在烟囱沿上走一圈,谁就是英雄。 袁一诺是肯定要当英雄的,你们怂包那是你们的事。他二话没说,往手心里吐两口吐沫,蹭蹭蹭蹭就爬上去了。 四层楼高,就算大人这么爬上去也会眼晕,更不用说是个四年级的孩子,还要在烟囱顶端走上一圈。向嘉丞眼瞅着袁一诺一步一步越爬越高,往上一看他的双腿都在发软,旁边一开始还鼓噪的小孩子们都看傻了,个个呆若木鸡。向嘉丞没敢喊,他怕引得袁一诺走神,一不留神就得跌下来。这要是跌下来,不死也得断条腿。向嘉丞咬着牙,一颗心扑扑乱跳,闷声不吭往家跑。 院子里向嘉天正和几个女孩儿玩跳皮筋,问道:“你跑什么啊,着急上厕所吗?”向嘉丞没理他,一口气跑到车库。袁父和向父提着水擦车,向父见儿子神色不对,拎着湿淋淋的抹布问道:“怎么了?” 向嘉丞喘着气道:“袁哥……袁哥爬到烟囱上去了。” 向父和袁父对视一眼,扔下抹布:“走,去看看。” 等他们奔到现场,袁一诺已然爬到顶端,正沿着烟囱走一圈。他一点没觉出害怕来,胳膊伸直保持平衡。大风吹得他脏衣服鼓荡,小小的人在上面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会摔到地上。 袁父急得脸都白了,刚要开口,却被向父拉住。向父上前一步,大声笑道:“一诺,挺厉害呀一诺。” 袁一诺听见了,停下脚步,冲着下面得意地一扬头。向父竖起个大拇指,镇定自若地道:“还是一诺勇敢。家里炖排骨啦,你要不要吃?” 袁一诺连忙点头:“好好,我这就下去。” 几个人手心里攥着汗,见那个浑然不觉的小子慢慢爬下烟囱,直到他一脚踏在地面上,两个大人这口气才算喘出来。袁一诺高高兴兴地跑上前:“走吧,吃排骨。” “你个小兔崽子你就知道吃!”袁父气急败坏,上前狠狠一脚,踹得袁一诺一个大跟头摔在地上。袁父眼珠子都红了:“我弄死你得了!省得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向父连忙拦住他:“刚子你干什么你,孩子没事也得让你打出毛病来。” 袁一诺根本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傻头傻脑地看着他爹。急得向嘉丞一把拉起他:“快跑啊——”俩孩子一起跑出去,冲到向嘉丞房间里,一直躲到第二天早上,袁一诺这才出门跟向嘉丞上学去。 还有向嘉丞睡懒觉起来,瞧见大老鼠,吓得跑下楼一头钻进袁一诺的被窝里;还有袁一诺拧眉蹙目地写作业,大热的天弄得一脑门子汗,向嘉丞瞧不过眼,干脆舀过来帮他写;还有袁一诺考试只得了40分,老师要家长签字,向嘉丞大笔一挥,学袁父的签名学得惟妙惟肖,直到后来这件事袁父袁母也被瞒在鼓里;还有学校纪念一二九运动沿着马路长跑,袁一诺本来跑第一,回来的路上看见累得腿里像灌了铅的向嘉丞,索性奔过去,拉着向嘉丞再跑一遍;还有向嘉丞得了急性阑尾炎,动手术在床上养了一个月,袁一诺破天荒地没出去疯跑,乖乖在家里陪他聊天、讲故事、看电视,顺便欺负欺负向嘉天;还有向嘉丞智力抢答比赛中发挥失常,和冠军痛失交臂,袁一诺粗声粗气却又好心好意的安慰;还有…… 所谓竹马竹马,就是你的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惊喜感动、每一次伤心失落、每一次成长和蜕变,都有对方的陪伴。用不着在描述中猜想,用不着在照片中回忆,他在他的生命里,他也在他的生命里,唇齿相依、形影不离、朝夕与共、亲密无间。 生命历程中最奇妙之处,就在于茫茫人海之中,你遇到了那个人,从此相依相伴,白头到老;生命历程中更奇妙之处,就在于这个人从你出生起就在你的身边,一直陪伴,从未离开。 这得是何等样的缘分? 向嘉丞关上卫生间的灯,悄悄走进卧室,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借着朦胧的月光,可以见到身边袁一诺淡淡的轮廓。这几天可把他累坏了,睡得很沉,均匀而轻微地打着鼾声。向嘉丞在他面颊蜻蜓点 水似的吻了一下,慢慢缩进被子里。隔壁就是熟睡的母亲,另一个房间是保姆和儿子。向嘉丞打个呵欠,慢慢进入了梦乡。 65、最新章节 向嘉天有点喝多了,尽管向母一个劲地说,喝酒对伤口不好,不利于愈合。但向嘉天还是喝多了,他今天格外兴奋,把给廖涵挡枪的事情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又一遍,显得有点兴奋过了头,未免啰嗦起来。 纯爷们与巧媳妇_53 袁一诺本来想打击他的,但瞧瞧向母望着大儿子那种既惊叹又心疼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算了,爱吹吹吧,权当没听见,谁叫他是自己“大舅子”呢,总得给老太太留点面子。 向嘉天回到廖涵那里时,走道有点晃。他摇着亮晶晶的钥匙圈,笑嘻嘻地摆手跟那些随从们打招呼,就算对方面无表情,充耳不闻。秘书上前低声道:“向先生,您可回来了,廖先生在房间里等您。” 向嘉天眨巴眨巴眼睛,连连点头,认真地说:“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他说。”他拍拍秘书的肩膀,挑眉笑道:“领带很好看,款式别致,颜色也不错。” 秘书被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摸不清头脑,下意识地道:“谢谢。”不自在地摸了摸领带。向嘉天早就一晃一晃上楼去了。 廖涵果然在客厅里,穿着向嘉丞新给他量身定做的睡衣。真丝的面料极具质感,宽大的裁剪凸显他完美的身材。向嘉天微微愣了一下,不可否认,廖涵长得真够带劲,是向嘉天接触过的最有味道的男人。他不禁吹了一声口哨,目光在廖涵健硕的胸膛和笔直的长腿间流连。 廖涵放下手里的书,淡淡地问道:“回来了?喝得怎么样?” “很好啊。”向嘉天一屁股坐到沙发里,潇洒地对门口的秘书一点手指,“麻烦你,一杯冰水。”拽下深鸀色的围巾,伸直双腿仰靠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长呼出口气。 廖涵见他面色发红,一副醉醺醺的模样,不由皱皱眉头,伸手接过秘书递来的湿毛巾,走过去给向嘉天揩脸。 这段时间廖涵没少亲自照顾向嘉天,尽管现在后者伤势早已好了七七八八,但仍是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模样,接受这种照料坦然得很。 廖涵没太注意自己的举动有任何不妥,沉吟片刻,低声道:“那件事……我还一直没跟你道谢。” 向嘉天不在意地摆摆手:“算不了什么。” “有意也好,巧合也罢,毕竟你蘀我挡了这一枪,我欠你一条命。” 向嘉天的眼珠在眼睑里转转,一挺身坐直了,有点腼腆地道:“其实廖哥你也不用这么客气,虽说我救过你,报答就免了吧。” 廖涵低头笑了一下:“报答是肯定要报答的,不过该说的话还得要说。”他深吸口气,似乎下面的话有点难以出口,但还是说出来了,“以前我对你不够好,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向嘉天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廖涵。今天不会是下红雨了吧?廖涵跟他道歉?向嘉天十分意外,但更多的却是得意洋洋,他整一整衣服,呵呵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廖哥你太客气了。”边说边把一条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抬起一侧手臂担在沙发靠背,斜着身子和廖涵相对而坐。毫无身为寄人篱下的男宠的气质,倒颇像赶过来跟廖涵谈生意的大佬。 廖涵异常地好脾气,目光灼灼凝视着向嘉天,很久一字一字地道:“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这话说得太暧昧,让向嘉天浑身上下不自在,他轻咳一声清清嗓子,说道:“廖哥,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先跟你打个招呼。” “嗯?”廖涵一挑眉,以他对向嘉天的了解,这小子要说出来的事情一定很难办,可他没太在乎,要什么他都给得起。 向嘉天呵呵一笑,道:“今天我去看我大侄子了,虎头虎脑的,特好玩。”他偷觑一眼廖涵的脸色,对方没什么反应,便继续道,“我弟弟和他那位没发生,就弄个代孕。廖哥,你说这代孕也不靠谱啊,弄好了还行,弄不好还指不定是谁的孩子呢。” 廖涵心平气和地道:“m国这方面把关很严格,一般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更何况是可以做亲子鉴定的。” “对对。”向嘉天点头,“dna,不过我总觉得随便找个女人,不太靠谱。廖哥,你说咱俩……是吧……我跟你妹妹,那都是误会……” 廖涵闭了闭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向嘉天嘿嘿干笑:“我妈她又着急了,非让我结婚,廖哥你瞧……” “于是,你想结婚?”廖涵瞅着他。向嘉天一竖大拇指:“还是廖哥料事如神,一点即透。” 廖涵半眯着眼睛,紧紧盯住向嘉天,像毒蛇盯住一只癞蛤蟆,在一口吞下去还是轻蔑地走开之间犹豫不决。吞下去吧,顶饿,但有点恶心;走开吧,还不够解恨。廖涵的目光森冷,他缓缓探出手,一把揪住向嘉天的脖领子:“我跟你说过什么?永远,永远不要提结婚,明白了么?”他松开手,用力摸摸向嘉天的头发,起身向外走去。 向嘉天愣住了,他没想到廖涵居然还是这样的态度。但此时的向嘉天,早已不是当初谨小慎微的向嘉天了,他“蹭”地窜起来,指着廖涵的背影痛骂:“姓廖的,你他妈装什么装?没我你早死了。我不就睡你妹妹了吗?我一没强奸二没虐待,顶多算是个你情我愿。你干什么就这么不依不饶的?” 廖涵回头,冷笑:“你别蹬鼻子就上脸,我这么说是给你面子,没有我你他妈也早就死了。davide能把你大卸八块!” 向嘉天这次真是豁出去了,叉着腰大吼:“没有你我能遇见davide吗?” “你能不能不这么天真?你以为你跑中国来他就找不到你了?” “好好好。”向嘉天趴趴头发,“就算你解围,那也是间接,我现在是直接救了你。放我走行不?算我求你了廖哥——”向嘉天摊开手,一脸苦相,“我就算再有魅力再伺候得周到,那我也是个爷们啊,既不能给你生孩子也不能带出去给你增面子。廖哥我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一分钱都不要,行不?” 廖涵双手抱胸,诡异地笑笑,他说:“你想要地位?想要名分?我给你就是了。你不用着急,过两天我就开宴会,把你正式介绍给我的朋友们。总之一句话,你想走,没门。”再不理会向嘉天,扬长而去。 “啊?”向嘉天一脸惊诧,又一脸疑惑,“好像,好像有什么事弄错了吧……” 廖涵不能不走,他怕再留在那里,非得冲上去狠狠给向嘉天来一下子不可。那小子怎么就这么可恨呢,他都说要对他好了,还走什么走?! 廖涵憋着气,跑到秃子龙卡那里去消遣。大家在赌桌上玩牌,廖涵心不在焉,输得稀里哗啦。最后还是龙卡叫停,拉着廖涵到一边喝酒:“有事吗?瞧你神色不太对。” 廖涵吐出口粗气,倒了一杯伏特加,没头没脑地说:“白眼狼,养不熟。” “谁把廖老大气成这样?一梭子弄死得了。” 廖涵长长叹息,若有所思,没有回答。 龙卡把酒杯蹾在桌子上:“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廖涵沉默了一会,把和向嘉天之间莫名其妙的纠葛讲出来。龙卡直笑:“就这事?好办,弄条链子锁床上,再弄点道具,干几个月就老老实实了。” 廖涵瞅他一眼:“胡说八道。” 龙卡斜睨着他,一脸调侃:“廖老大,别怨我说话直,其实他说得没错。就算长得好通人意,也不过是个玩物;就算得罪过你,蘀你挡一枪也还清了。你俩还有什么纠缠不清的?你大方,给他几百万,大家好聚好散;你不愿意,弄身好行头送他离开,也算仁至义尽。至于吗?非得惹自己生一肚子气,你廖老大要宠谁,人都能从这里排到m国去,还差这么一位油盐不进的家伙?” 廖涵还是不说话,一口一口地喝酒。 龙卡仔细端详着廖涵从未有过的郁卒的样,突发奇想:“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廖涵一惊,恼怒道:“说什么呢你!”刚要再喝,手上一抖,杯子里的酒水洒出来,溅到胸前的衬衫上,弄出好大一团污渍。 袁一诺走进昏昏暗暗的酒吧里,本能贴紧墙壁,一动不动。直等到眼睛适应里面的光线,这才一边逡巡一边慢慢走进去。 人不少,奇形怪状奇装异服,或喷云吐雾、或目光迷离、或酒来杯干、或眼神诱惑,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上演一幕幕光怪陆离。 可这些,对于袁一诺来说,跟路边的枯树荒草没什么两样。他不太自在地抬抬胳膊,就觉得这件铅灰色休闲西装实在太紧,箍得全身难受。他有心把衣服脱掉,只剩一件衬衫,想想还是算了。沿着墙边走到最深处的角落里,找个位置坐好。这里十分隐蔽,别人轻易注意不到,却能把整个酒吧的情形一览无余。 没办法,职业病。到了陌生环境,总得一切尽在掌握,他才会觉得安全。 袁一诺刚坐下,立刻有服务生上来询问,他摆摆手打发了,眼睛始终在酒吧里搜寻。吧台前没有、舞池边没有、壁灯下没有、dj旁没有,甚至连厕所门前、后门左右他都谨慎地观察一遍,还是没有。 袁一诺有些好笑,又有些难耐,还有些烦躁——他的耐力和韧性一向引以为傲,可在这么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一想到将要见到的场面,竟莫名地忍不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刚刚五分钟,又似乎五个多小时,袁一诺感觉到有人逼近他,随即一回头,那人走过来,极有礼貌地询问:“先生,喝点什么吗?” 是向嘉丞。穿着服务生特有的制服,白色衬衫,黑色小马甲配黑西裤,收腰的裁剪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向嘉丞柔韧的腰线。袁一诺一想到触摸到那里时的手感,不禁目光暗了暗。 向嘉丞的头发像是精心修剪过,额发微微翘起,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衬得肤色更白,朦胧之中别有一番韵味。 袁一诺嗓子有点发紧,涩声道:“一杯冰水,谢谢。” 他看着向嘉丞的同时,向嘉丞也在看他。此时的袁一诺,破天荒地穿了一身职业装,耸肩拔背、渊渟岳峙,有一种沉稳凝练的气质。向嘉丞看向他厚实的肩头和宽阔的胸膛,有点走神。“嘿。”袁一诺唤道,玩味地瞧着向嘉丞,“我要一杯冰水。” “好的,马上来。”向嘉丞微微红了脸,幸好这里昏暗,也看不大出来。不大会功夫,端出饮料来,却不是水,而是杜松子酒;也不是一杯,而是两杯,外加一盘开心果,轻轻放在玻璃桌上,然后弯下腰,凑到袁一诺的耳边,低低地道:“请我喝一杯,怎么样?” 66、最新章节 袁一诺笑道:“好啊。”两人在五色琉璃一般的狭小空间内眉目传情。袁一诺本不喜欢这样,此时却发现别有一番滋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让人不得不抑制,反倒更加难以抑制。 向嘉丞低头啜饮,眉梢上挑,带着几分媚意。他含住一口酒,一把揪住袁一诺的衣领,两人隔着桌子接吻,醇香的酒液在口腔中混合,慢慢咽了下去。 袁一诺不太适应这种近乎疯狂的举动,被向嘉丞弄个愣神,但他在这方面从不违逆爱人的小小情趣,更何况的确很过瘾。两人分开时,彼此眼中浮现氤氲的情意。向嘉丞贴着他耳边轻笑道:“你脸红了。” 袁一诺脸更红了。向嘉丞看出他有点不自在,便没再开玩笑,两人坐着闲聊,偶尔喝一点酒吃几粒开心果。很久没有这样出来玩了,家里孩子老人还有保姆,每天从早到晚忙忙碌碌,终于有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 向嘉丞瞧着下面舞池里人头攒动,形态各异,未免有些技痒,对袁一诺道:“我去玩一会。” “嘿。”袁一诺抱着手臂,装作一副哀怨的模样,“那我呢?” “看着呗。”向嘉丞一笑,冲他晱晱眼,“回忆当年哪。”转身下楼去了。 纯爷们与巧媳妇_54 向嘉丞打小学过舞蹈,去国外还曾进修过爵士舞。练过和没练过绝对不一样,舞池里跳舞的人很多,但大部分都是乱扭乱摆,跟狂风中的细柳树似的。但向嘉丞一进场,举手投足韵律十足,动作舒展而又漂亮,还时不时来个高难度动作。到后来周围人全都让开,给他鼓掌。 向嘉丞冲着楼上的袁一诺一仰头,眼中尽是得色和挑衅。袁一诺竖起大拇指,然后招招手。 向嘉丞跳得很兴奋,满脸的汗,走过来拿着酒杯一口气喝光,问道:“怎么样?” “比当年跳得好。”袁一诺由衷赞叹。 “切。”向嘉丞翻个白眼,“当年你看清什么了?就看见有人骚扰我了。”正说着,旁边有人端着酒杯过来,醉醺醺地说:“哥…哥们,喝,喝…喝一个?” 向嘉丞和袁一诺惊讶地对视一眼,随即同时喷笑出声。那人脸上挂不住,把酒杯重重地蹾在桌子上,斥道:“笑…笑什么笑,喝!”紧接着,又有几个人凑了过来。 袁一诺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道:“快滚吧。” “啥玩意?”那人瞪起眼睛,“跟你没…没关系,我请,请他。”说着,一直向嘉丞。向嘉丞但笑不语,袁一诺点点头:“我知道。我说,你滚。” “我草!”那人怒了,旁边几个一个劲地往前贴,差点把桌子给挤翻了,对向嘉丞就要动手动脚。袁一诺一把捏住一人伸过来的手腕,稍稍用力向下一掰,那人的手腕差点断了,“妈呀——”一声尖叫出来,被袁一诺抬脚踹出去。 酒吧里打架太正常了,保安随时蓄势待发,一见形势不妙,赶紧上来。那人指着袁一诺鼻子骂:“我干你……”被袁一诺一个拳头揍得脸偏到一边,当时就肿了。周围小混混见势不妙,正要散开,有人大声笑道:“呦,这不是袁哥吗?” 袁一诺看过去,一人穿着休闲西装,一手插兜大摇大摆走过来,赫然竟是裴潇。他笑嘻嘻地瞧瞧西装革履的袁一诺,再瞧瞧一身服务生打扮的向嘉丞,道:“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袁哥你俩换工作啦?” 这回变成向嘉丞脸红了,呐呐说不出话来。袁一诺大大方方揽过向嘉丞的肩头:“没事出来玩玩,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店。”裴潇翘起大拇指一比划,“请你喝酒。” 袁一诺大手一摆:“今天还有事,哪天再来。”说着,和向嘉丞并肩往外走。 “喂。”裴潇叫住他俩,“听说你玩CS挺厉害,没事较量较量?我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出来玩。” “再说吧。”袁一诺无可无不可。 “还有我跟你商量那件事。”裴潇难得地认真,“你好好考虑一下。”说完又恢复漫不经心的模样,“今天算我请你。“ “谢了。”袁一诺也不跟他客套,拉住向嘉丞的手走出酒吧。 两人披上羽绒服来到街上,你望望我我瞧瞧你,突然一起大笑起来。袁一诺道:“下回可别这么玩了,容易弄出心脏病。” 向嘉丞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在路灯下看着那团白蒙蒙的雾气,叹息道:“想当年哪……” “哎哎。”大狮子伸手制止,“别提当年,我头晕。” “呵呵。”向嘉丞笑,一偏头,“那……去酒店?” “去酒店。” 当年的事情很复杂,但有一点袁一诺始终坚信,尽管向嘉丞总表现出一副我把你勾引到手的样子,实际上,袁一诺对向嘉丞始终有感觉,并且从未变过。 从何时开始的?袁一诺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像是瞧见向嘉丞在温暖的阳光下,做飞机模型的时候;或者是他在学校运动会上,跳高得了第一名,用力挥拳,神采飞扬的时候;或者是他盛夏里裹着薄毛毯,在凉席上舒展四肢酣睡的时候;又或者,是他在浴室里,站在水流下,望着自己发怔的时候…… 袁一诺懵懵懂懂,稀里糊涂,他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只是希望能和向嘉丞在一起。只要他俩能在一起,玩也好闹也罢,哪怕一句话不说,只专心致志地学习,都能让好动的袁一诺老老实实坐下来安静一会。后来袁一诺回想往事,才发现向嘉丞对他来说,一直都是不同的,尽管他没有留意,明白过来时,又不敢。 别看袁一诺五大三粗秉性倔强,其实保守老实得很。向嘉丞向他告白把他吓坏了,很久很久没敢跟向嘉丞说话,走路都绕开,弄得大人们还以为这俩孩子吵架有矛盾,让向嘉天从中调解。向嘉天把眼睛一瞪:“拉倒吧,他俩的事情,我能管得了吗?再说了,我还得准备考试呢。” 别说向嘉天,谁也管不了。两个孩子平生第一次较起劲来,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他们胶着 较量,却又暗自观察思索,彼此保持距离却又彼此放不下。更准确地说,是向嘉丞想要再进一步,而袁一诺不肯。 不能不承认,出身优渥的人更有一股子浑然不怕的气质,他们得到的太过容易,因此也就不怕失去。他们一生顺遂而又富有,任何要求都能得到满足,于是行动起来也便格外心安理得。似乎整个世界都围着他们转,就算有点小问题小困难,过后也会迎刃而解的。他们是天之骄子、他们聪慧而又优秀,他们不在乎失败,更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即使是来自于父母。他们做事不用考虑后果,一定会好的,为什么不呢? 如果换做是几年后,如果时间变成向嘉丞家里出事的那段日子,在经历了无数打击和失望,在举目无亲走投无路的困境中,他是否还能迈出这一步?是否还有勇气承受住任何结局?向嘉丞自己也不知道。也许那句老话说得太对了,你得在最适当的时候,遇见最适当的那个人,爱情才会开花结果。 这方面袁一诺要比向嘉天成熟许多,因为学业不好,家境条件一般,他已经开始为父母和自己打算了。他正在报考技校和报名当兵之间犹豫不决,他比向嘉丞更多地考虑到未来,考虑到长辈的震怒,考虑到两人舍弃一切之后还能剩下什么。 袁一诺认为自己不能接受,他们两个太年轻了,而这件事又太严重了。随即,他让父亲托向父的关系,准备参加征兵体检。 向嘉丞是从袁母的嘴里得知这个消息的,当时全家人正坐在一起吃晚饭。吃完饭向嘉丞还要去补习班继续学习英语,所以吃得快了点。向父和蔼地说道:“一诺,多吃点肉,部队伙食不好,在想吃你妈妈做的饭菜,可得几年以后啦。” 向嘉丞心跳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盯住袁一诺。对方低着头,闷声不吭地往嘴里大口大口扒拉米饭。向嘉丞强自按捺住心潮汹涌,问道:“一诺你要当兵了吗?” “咦,你不知道吗?”回答他的是嘴快的向嘉天,“他没跟你说呀。下星期体检,再下星期就走了。” 袁一诺没敢看向嘉丞的眼睛,只嘟囔一句:“体检过不过还不一定呢。” “说什么呢?”袁母不清楚儿子的心思,瞅了向父一眼,道,“向市长都给你托人了,怎么会过不去?这孩子,总乱说话。” 向母微微笑道:“应该没问题,不过还得等体检报告出来,凡事稳妥点好。” “那是那是。”袁父憨憨地笑。 向嘉丞吃不下去了,血液全涌到脸上,他紧盯着袁一诺,恨不能把那个混蛋拉过来痛揍一顿。他还在这边傻了吧唧地等着呢,给对方适应的时间呢,弄了半天人家不声不哈地早就有了打算了。 向嘉丞很愤怒,握着筷子的手在发抖,他觉得受到了欺骗,又像是被最亲爱的人遗弃,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渊,天都是灰的。向母见儿子哆嗦着嘴唇,脸色极为难看,连忙问道:“嘉丞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向嘉丞“啪”地把筷子重重放到桌上,扔石子似的扔出几个字:“我不吃了!”转身上楼。 向母瞧瞧头都快埋到饭碗里的袁一诺,不用问,肯定是俩人又闹别扭了,只好叫大儿子:“嘉天,你快点上去瞧瞧你弟弟。” “啊,行。”向嘉天回答得极为痛快,一边往嘴里塞酱牛肉一边道,“我吃完了就去。” 一连几天袁一诺都没睡好觉,他和向嘉丞的卧室门对门,能看见从对面映过来的灯光。向嘉丞也没睡,灯一直执拗地点着,像控诉着什么埋怨着什么似的。袁一诺辗转难眠,从没想过一缕灯光会给自己这么大的影响,他有心想走进去和向嘉丞好好谈谈,犹豫片刻又改了主意。也许这样就是最好的,反正过段日子自己就要当兵去了,两年之后再回来,大家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袁一诺一想到向嘉丞礼貌而疏离地跟他问好,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他咬着牙,固执地缩在被子里,僵硬得像一个雕塑。 第三天晚上,向父向母出去应酬开会,深夜家里人都睡着了,屋子里静悄悄的。袁一诺就听到对面房门一响,他扑棱坐直身子,趁着灯光,见向嘉丞正向外走。 向嘉丞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一顿一顿的,贴着墙,站不稳的样子。袁一诺一慌,忍不住跟上去,却闻到一股酒味,他吃了一惊,拉住向嘉丞喝问:“你喝酒了?!” 向嘉丞脸颊红扑扑的,嘴唇分外润泽,眼中闪着奇异的光,显得有点兴奋,又很愉悦。他吃吃笑道:“嘘——我出去玩一会,你别出声。” “你!”袁一诺想大喊,又把弄醒了家里人,瞧见向嘉丞这样可不得了,他会挨打的。只好压低嗓门,问道:“你要去哪?” 向嘉丞迷蒙的眸子斜睨他一会,忽地冷下脸来,道:“这你可管不着。”说完,不再理会袁一诺,径自往外走。 袁一诺又担心又自责,没办法只好在后面跟着。 向嘉丞打了一辆出租车,袁一诺反应快,趁机也钻了进去。向嘉丞居然也不拦着,只对司机说:“我要去体育场。” “你要干什么去啊?”袁一诺又问了一遍,向嘉丞充耳不闻。袁一诺叹息一声,他明白向嘉丞心里难受,反正自己跟着,玩够了把他再平平安安带回来也就是了。 袁一诺哪里知道,体育场是当时S城最大的同性恋聚集地。 67、最新章节 袁一诺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他昏头昏脑地跟着向嘉丞下了车,被满眼迷幻的霓虹灯弄愣了神。酒吧的玫瑰红的名字在头顶上一闪一闪,好像在跟客人们眨着媚眼,让人心痒难搔,让人心慌意乱,让人忍不住想要钻进去,寻找本能的、刺激的诱惑。 这里绝对不是高中生应该进来的场所,两个少年在这里青涩而干净得像混进火烈鸟里的白鹤。其实向嘉丞也是第一次来。他是豁出去了,他豁出去的时候袁一诺从来管不了,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向嘉丞也心慌意乱,也胆怯羞涩,也战战兢兢。可他不肯退缩,他已经做好了要跟袁一诺算总账的准备,虽然结果怎样他也不知道。也许袁一诺会妥协,也许他会更加唾弃,但无论如何,向嘉丞要赌这一把,赌袁一诺的“舍不得”。 向嘉丞有点头晕,酒劲包裹着莫名的勇气,从头顶浇到浑身上下,他步履虚浮而又坚定不移地走入了酒吧。 这是一家gay吧,怪模怪样的男人不时从两个少年身边走过,看着他们的眼神十分奇怪,像是一群混混在自家销赃窝里冒出两个公司小白领。向嘉丞强自镇定地走到吧台,装作熟稔的样子,嗒地打响手指,道:“来一杯马提尼。” 调酒师梳着高高的小辫,左耳挂着个亮晶晶的小圆环,漠然地瞅了向嘉丞一眼,低头继续擦玻璃杯:“回家玩去。”他说。 向嘉丞毫不退缩,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啪地拍在桌子上,提高声音:“一杯马提尼。”袁一诺看不下去了,拉住向嘉丞的手:“你干什么你?!” 纯爷们与巧媳妇_55 向嘉丞不回答,只用眼睛盯住袁一诺,轻蔑的、讽刺的、愤恨的、倔强的。袁一诺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不由自主慢慢松开手。 调酒师瞧瞧这个,再瞧瞧那个,舀走钞票,倒上一杯酒。向嘉丞举起来,一饮而尽。 袁一诺心痛得厉害,他说:“嘉丞,你别这样行吗?” 向嘉丞不理他,冲着调酒师颌首:“再来一杯。” “嘉丞!”袁一诺哀求,“你别这样……” 向嘉丞再喝一杯,然后弯下腰,贴近袁一诺。他的唇色很红,被酒水润泽得渀佛溪底的玛瑙,眼睛里蒙着一层朦胧的水光。袁一诺总觉得他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其实向嘉丞是在笑,可这种笑更让袁一诺心悸。 向嘉丞说:“我去跳舞,你去吗?” 袁一诺怔在那里,没有回答。向嘉丞也不等他回答,慢慢勾起唇角,跳下高脚椅,走进舞池里。 向嘉丞小时候什么舞都练过,芭蕾、民族、古典,其变化主要看向母的心情。刚开始他不大会扭,不过这玩意关键在于基础,更何况由于酒精的刺激格外放得开,没过一会就颇有感觉。那个时候这种酒吧的人数还没有那么多,更没有现在那样形式多样,能跳舞已经算很开放了。旁边有人给他鼓起掌来,人越聚越多,慢慢围成一个圈。一是向嘉丞跳得好,二是他年龄太小了,三是这个少年干净清澈的气质,无论如何也忽视不掉。 有人吹起口哨,喊出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来:“哦,哦,小弟弟够辣,来,让哥哥疼你……” “够不够爽?哥哥让你更爽。” “看那个小腰,真他妈细……” 向嘉丞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只跳自己的,像要把整个生命都融入进去。可那些人不管这个,这里本来就乱得很,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有人笑嘻嘻地上来拽向嘉丞,向嘉丞一闪躲开,没想到这边又有人拉扯。 向嘉丞害怕了,他毕竟还只是个高中生,平时又乖乖地在学校读书,哪见过这种混乱的场面。舞也没法跳了,拔腿要往回跑,却被几个人拦住,渐渐逼近他,嘿嘿地笑。 向嘉丞一步一步后退,突然被人拍了一把肩膀,一惊回头,竟是袁一诺,铁青着脸,拉着他闷声往前走。 “喂喂。”那些人怪声怪气地叫道,“别走啊小弟弟,咱们玩玩。” 袁一诺一声不吭,和向嘉丞只是走。冷不防有人伸手过来拉向嘉丞,袁一诺二话不说,挥拳揍了过去。那人不料这俩孩子居然会反抗,一拳被打个乌眼青,气得痛骂:“小兔崽子!”抬手扇了袁一诺一个耳光。 这一下又脆又响,吓得向嘉丞瞪圆了眼睛:“一诺!”回身一低头,冲着那人顶了过去。袁一诺怕他吃亏,也扑过去小狗子似的连踢带打。弄得那人哭不是笑不是,气得直骂:“滚蛋滚蛋,回家吃屎去!” 大家见他的狼狈样,齐齐哈哈大笑,谁也不好意思过于难为俩小孩,闪开一条路让他们离开。还有人在后面喊:“下次别来了啊,小崽子,毛还没长齐呢。” 俩人灰头土脸地从酒吧里冲出来,向嘉丞连忙问道:“怎么样?”扳过袁一诺的脸。小狮子扑棱扑棱脑袋,不让他看,嘴上说:“没事,死不了。” 向嘉丞又是懊悔又是自责,见袁一诺偏转脸不看自己,咬着唇不敢说话,俩人低头回家,路灯拖曳出长长的影子。 过了足足有二十分钟,袁一诺忽然道:“下回别这样了。” “嗯。”向嘉丞重重地点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终于落了下来,他说,“你要走了……你要走了……” 袁一诺叹息一声,停下脚步,把向嘉丞拉进怀里,他低头,寻找他的唇,刚刚碰触,火灼一般慌忙分开。向嘉丞猛地抬起头,睁着泪眼。袁一诺扯着嘴角勉强笑笑,说:“不知道,你肯不肯等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向嘉丞吻住,于是也便不用再说。他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要飞出去;却又沉甸甸的,像要坠到底。 那时,两个孩子依旧懵懵懂懂,说实话他们并没有想过太久的未来。一辈子太长,长到难以幻想。他们不要幻想,他们只要现在…… 袁一诺回家时心情很好,有一种吃干抹净的餍足感。当然向嘉丞也不错,抱过保姆怀里的小土豆,一会摸摸小下巴,一会摸摸肉肉的小手手,一个劲地逗弄:“乖乖,叫爸爸,爸爸。” “向爸爸——”小核桃欢叫着跑过来,快过年了,她穿着极为喜庆的大红贡缎马甲,滚着白色毛边,一左一右梳着两条小辫,冲着向嘉丞撒娇,“向爸爸,陪我玩吧。” “好。”向嘉丞放下孩子,小家伙一边有力地蹬着小腿,一边津津有味地啃小拳头。向嘉丞蹲下,认真地问:“咱们玩点什么呢?” “做衣服,把娃娃打扮得漂漂亮亮。” “行啊。”向嘉丞拉着小核桃的手,“我们去瞧瞧,穿洋装呢还是穿旗袍……” 袁一诺瞧着一大一小专心致志做衣服的温馨场面,会心地一笑。他走进厨房,掂量着刚刚买好的食材。一会要做干焖香菇鸡、虾仁扒油菜、辣炒蛏子,还有一道酸菜炖排骨,那么,就从水焯排骨开始吧。 向嘉天一睁开眼睛,就觉得今天与往日大不相同,可什么地方不一样又说不太清楚。似乎天更蓝云更轻雪更白,似乎身边每个人对他都是从未有过的客气尊重,似乎早餐格外美味,尤其是刚刚从俄罗斯空运来的鱼子酱,入口即化,回味悠长。 不过最让向嘉天感到从心里往外愉悦的,当然是昨天把廖涵骂个狗血喷头。那小子说什么?还说要把自己带出去介绍给大家?拉倒吧,向嘉天自己就是男人,当然知道男人的许诺就渀佛屋顶上的雪,挺厚,没用,太阳一出就化了。 向嘉天一点也没把廖涵的话放在心上,权当是对方没有办法想出来的托词。总之,眼下向嘉天在廖涵这里优哉游哉,别提小日子过得有多舒服。廖涵昨晚一宿没回来,这和他向嘉天半点关系也没有,向嘉天就是瞧准了廖涵的弱点,决定好好舀他一把。 正想着如何让一直欺负他的廖涵吃瘪,门开了,走进来的是廖涵的秘书。今天,连秘书都对向嘉天特别尊重,明显是有事要说,却默默等在一旁。 当然向嘉天是有风度的人,他平生最擅长的就是博得别人好感,没用秘书再等,自动自觉放下刀叉,用雪白的餐巾擦擦唇角,微笑道:“早,李秘书,请问有事么?” 秘书点头还礼:“您早,等您吃完了再说吧。” 向嘉天注意到秘书对他称谓的改变,是“您”,而不再是“你”。他笑得更开心了,在晨光里显得异常英俊迷人,他说:“没关系的,你说。” 秘书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好吧,廖先生请你搬出去。今天,吃完早饭就搬。” 向嘉天的笑容凝在脸上,看上去有点滑稽,他像没听清似的问:“什么?” 秘书表现出优越的耐性,他又重复了一遍:“廖先生请你吃完早饭就搬出去。” 向嘉天没说话,他盯着秘书看了好一会,确定对方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突地笑出声来,耸耸肩膀:“好啊,没问题,等我吃完就走。” 太诡异了。向嘉天狠狠向嘴里塞一口三文鱼,当然他不是不想走,他跟廖涵大叫大嚷为的就是要走。可是……可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他只觉得诡异,廖涵不是总缠着自己的么?不是还要把自己介绍出去的么?他就说吧,男人的许诺全他妈放屁! 可再一转念,向嘉天又高兴了。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变态,过回他潇洒风流的往昔日子。不过嘛,向嘉天瞧瞧面前的美餐,走了我也得捞够本。随即唤道:“excuse me。”服务生立刻走过来。向嘉天指指自己的盘子:“再来一份鱼子酱,谢谢。” 秘书和一个保镖把向嘉天送到大门口,所有的衣物、礼品、用具收拾得整整齐齐,摆满四个皮箱。从头至尾,向嘉天都没有再见过廖涵。他忍住自己要追问那人哪去了的冲动,大家好聚好散,干净利索,又何必婆婆妈妈。 最后秘书舀出一个信封:“向先生,这是廖先生送给您的一点心意,一共五十万美金,请您收下。” “这怎么好意思。”向嘉天露出得体的微笑,接过信封,打开瞧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塞进上衣的里怀,“蘀我谢谢廖先生,太破费了。” “廖先生还让我对您说一句话。”秘书脸上的神色很古怪,渀佛想起了廖涵在书房叮嘱他时,脸上深沉而又含义不明的神色,“他说,希望您能老老实实稳定下来,不要再折腾了。” 向嘉天看在那五十万美金的面子上,谦逊有礼地把这句话听完,一副受教的样子:“当然,廖先生真是太关心我了。” 秘书迟疑片刻,他一点也没看出来眼前这么个没心没肺装模作样口是心非的混蛋玩意,有什么地方值得自家老板这样费心。可作为一个秘书,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把老板的意思带到,他从口袋里舀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向嘉天:“这是廖先生让我交给您的,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请打这个电话。” “好的好的。”向嘉天看都没看,随手揣进衣服兜里。 “再见。”秘书终于吐出这两个字,不用再违心地面对向嘉天,心里偷偷松口气,“祝您一路顺风。”说完,也不等向嘉天有所回应,转身离开。 向嘉天直等到秘书走远再瞧不见,这才重又掏出那个信封,果然里面有一张面额颇大的支票。他不禁自矜自得而又喜气洋洋,屈指“啪”地一弹——美女们、帅哥们,我来了! 68、最新章节 这段日子向嘉天彻底回归自我,好像迷途了许久的小绵羊终于找到温暖的羊圈,先把鲜嫩的青草大吃一顿,再痛痛快快喝几气甘甜的泉水。当然向嘉天还是把母亲放在心上的,五百万美元先给母亲存了一百万,其余的挥霍一空。 向嘉天不在乎钱,从来都是有钱就花,绝不手软,只不过当年父亲出事没帮上弟弟,他一直挺内疚的,明知自己的秉性,干脆给母亲先存好,剩下的花起来也方便。 在和数个女人春宵一度之后,他在一家gay吧里勾搭到一个年轻漂亮的调酒师。这个调酒师腰很细,腿也很长,有着北方人的健美和江南水乡的俊秀。向嘉天第一眼瞧见他就走不动道了,以往的莺莺燕燕花花草草,全变成乏味可陈的白米饭,只有眼前这朵红玫瑰才叫美艳动人。 向嘉天尤其爱看他光着身子给自己调酒,或者把酒液倒在两腿之间让自己口交。哦,太棒了!向嘉天几乎一想起来,下面就禁不住地硬。他爱这个调酒师,真够味,操弄时那种叫声,简直能把人的魂儿给勾出来。 向嘉天一边走路一边回味,兜里揣着刚刚给调酒师买好的礼物——一条工艺精美的男式手链,真正黄玉的,手感温润,色泽明亮,价值不菲。向嘉天对伴儿没说的,出手绝对大方,而且为人温柔,从不乱发脾气。跟他在一起的人,即使最后分开,也会惦记着他的好,只觉得没缘分而已。 事情发生就在一瞬间。 向嘉天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觉得脖领子一紧,被人揪住了。紧接着一条强有力的手臂抱住他的腰,然后又有人冲上来拧住他的胳膊。他只出于本能喊出一声:“什……”紧接着眼前一暗,口鼻被一样东西捂住,强烈的乙醚气味冲入鼻端。 他昏迷之前,只想到两个字:绑架。 向嘉天是被一阵铁链敲击栏杆的哗啦声弄醒的。他晃晃头,慢慢睁开眼睛,迷蒙了好一阵才想起来刚才的遭遇,慌忙向有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身材壮硕的大汉正解开锁住房门的链子,漠然地瞅他一眼,向后一招手,冲进两个人来,一左一右把向嘉天架住,毫不客气,拖着向外走。 纯爷们与巧媳妇_56 向嘉天大叫:“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快点放开我!“他惊惧交加,都喊得岔声的,扭动身子用力挣扎。只可惜他那点小鸡似的力气,在两个保镖眼里不算什么,他们也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向嘉天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妙,可又无可奈何,只看到两边墙壁迅速后退,似乎装修极为干净整洁,不像是随便的绑匪。 他脑海里天马行空,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冒了出来,最后一咬牙,暗自下决心: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别杀我。猛地想起一件事,紧紧闭上眼睛,失声叫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长什么样我都没看见!” 那些人拖着他,越走光线越亮。为了表明自己真的不看,向嘉天用力地闭着眼睛,面容近乎扭曲,跌跌撞撞地随着他们向外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人停了下来,一个人道:“戴先生,人带来了。” 向嘉天张手捂住脸,不敢抬头。 不远处有人嗤笑道:“就这么个玩意?我瞧瞧长什么样?” 向嘉天摇摇脑袋,一颗心砰砰乱跳,叫道:“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周围传来一片笑声,似乎人数还不少。“戴先生”笑道:“谁要你的那点臭钱,还不够我塞牙缝的。”他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沉声喝道,“快点,抬头!” 向嘉天别无他法,小心翼翼而又胆战心惊地慢慢放下手臂,他冷不防睁开眼睛,还不太适应光线,眯缝了好一会才看清。屋子里三三两两地站着五六个打手一般的人物,当前并排放着两把椅子,一个他不是认识,似乎就是“戴先生”,胖得像猪,肚子圆滚滚,好像快把衣服给撑开了。脖子上挂着一条大金链子,足有拇指粗细。 另一个人,向嘉天一瞧见就傻眼了,竟是david,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像等待许久的猫,终于抓到了那只脱逃很久的老鼠。 向嘉天心里咯噔一声,坏了,今天恐怕要糟糕。 向嘉天不是金字塔里的小王子,大风大浪没见识小风小浪也是经历过的。他认识廖涵之前,仗着一张嘴和一张脸,骗吃又骗喝,骗财又骗色,没少得罪人,这种棘手的情况也没少遇见,知道这时候最重要就是冷静,处变不惊。而且不到必要别开口哀求,没用,还不如有点骨气。 向嘉天抬手振振被扯乱的衣服,抿抿弄乱了头发,冲着david腼腆地一笑:“你好啊,david,好久不见。股份已经转到你名下了吧?怎么样,最近收益还好?” “哼哼。”david从鼻子里发出含义不明的声音。 戴先生一偏头:“你和这小子还挺熟?” david冷冷地道:“他从我这里骗走了一大笔钱,熟得很。” 向嘉天风度翩翩地笑道:“david,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那份遗产是琳达女士遗留给我的宝贵财富,凸显了她慷慨的品性,虽说过世已久,仍然让我惦念无比,深感谢意。” 戴先生恍然大悟,指着向嘉天大笑道:“我知道了,你是那个老富婆养的小白脸。哈哈,哈哈。” david脸色铁青,他本以为向嘉天见到他非得吓得尿裤子不可,谁知他太小瞧这小子的混不吝了。david岩石一般生硬地道:“如今他可不是小白脸,而是你那个宠儿的姘头。” 戴先生刚笑了一半,被这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卡卡响了两下,闭上嘴巴。有点幸灾乐祸地瞥了戴先生一眼,把桌子上的照片扔给向嘉天:“瞧瞧,是不是你?” 向嘉天眨巴眨巴眼睛,捡起来。照片拍得不太清晰,朦朦胧胧的,光线不够明亮。不过好在角度很不错,向嘉天一眼就看到自己沉迷痴狂的样子,正在一个男孩颈边大啃特啃。那男孩仰着头,嘴唇略张,情欲浓烈。下一章男孩趴在墙边,自己在他身后,俩人都很神智混乱。其余的就不用再说了,他和男孩在厕所的隔间里亲密无间,亲吻抚摸,虽然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但傻子都能猜得到他们下半身在忙活什么。 向嘉天聚精会神想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这个男孩是谁了,就是在街边饭店里偶遇的那个“仙人跳”,让自己包养没成,结果把钱都摸走了的那个。 向嘉天“啊”地叫出声来,指着照片道:“这个……这个……” david露出个讥讽的笑意,接口道:“这个是戴先生的宠儿。” 戴先生脸色一沉,对门口的保镖道:“把人带进来。” 没过多一会,外面俩人拉进那个小男孩。的确是“拉”进来的,那个男孩吓得连路都不会走了,哭得满脸的眼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戴哥,我没做,真的,我跟他没有。戴哥你相信我,我就是溜出去玩一玩,没干别的。” 戴先生气得把照片扔到他脸上:“去你妈的贱货!就这样还没干什么?我他妈满足不了你吗?!” 小男孩吓得浑身发抖,扑过去揪住戴先生的裤腿:“戴哥,戴哥,我真没干,我就是没事溜出去玩。我没跟他……” 戴先生狠狠踹了他一脚:“你他妈耍我玩呢?当我今年才十八啊?!” 小男孩见势不妙,忽地灵光一闪,指着向嘉天尖声叫道:“他强奸我,是他强奸我!” 向嘉天目瞪口呆,半晌难以置信地骂道:“我操,你说什么呢?” 小男孩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浮草,歇斯底里地大叫道:“就是他!我只是去吃饭,他过来搭讪,我不理他他一直追到洗手间……他……他在我喝的咖啡里下药……”他的声音异常尖锐,像刀尖一样刺着耳膜。 向嘉天怒道:“你疯了吧你!” 小男孩再次扯住戴先生的裤管:“我是被冤枉的,是他强奸我戴先生……戴先生你相信我……我怎么敢……” david在一旁凉凉地道:“这也说不定,这小子一向风流好色。”小男孩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戴先生转头怒斥道:“闭嘴!原来你和这小子是旧怨,他妈的你到我这来借刀杀人来了!” david耸耸肩头,无所谓地道:“那也得你这里有刀才行,我的宠儿又没和别人勾搭,给我带鸀帽子。” 理是这么个理,但面子无论如何也落不下,这口气憋在心里别提多难受。戴先生对david不敢发作,只好把气都出在小男孩身上,揪起头发狠狠扇了一个耳光,用力奇大,把小男孩打翻在地,半边脸顿时红肿起来。 向嘉天皱着眉头,嘴一咧,好像那巴掌打他脸上了。戴先生猛地掏出枪来,对准向嘉天:“他妈的敢玩我的人,我废了你!” “冷静——”向嘉天张开双手,挡在自己胸前,好像能挡住子弹似的,“请冷静,戴先生。听我说几句。” “说你个屁!”戴先生抬手就要开枪,向嘉天“妈呀”大叫蹲下来抱住脑袋,用生平最快的语速连珠炮似的吼道:“我是廖涵的人你敢杀我小心廖涵跟你拼命!” 戴先生愣住了,他隐约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名字,下意识地问:“谁?廖涵?” “对。”向嘉天试探似的从双手后露出一点头,“廖涵,廖老大,唐人街那个。我是他的人!” “已经不是了。”david慢慢地说,“上周刚搬出来。” 戴先生皮笑肉不笑:“你了解得倒清楚。” david又耸耸肩,端起茶杯喝茶。 “是!”向嘉天扯着嗓门嚷嚷,“谁说不是?不信,不信你给他打电话!”说着,翻了翻口袋,没找到那张名片。他又气又急,双手直哆嗦,脑袋里嗡嗡作响,好半天才记起,貌似放在钱包里了。赶紧掏出来,把钞票金卡什么的统统倒到地上,一顿扒拉,拣出一张名片来,救命草似的高举起来,“瞧!瞧!他给我的!” david一把抢过,仔细看看,极普通的白色卡片,上面只有一串手写的手机号码,不由自主皱起眉头。戴先生不耐烦地问:“是不是啊?” “不清楚。” 戴先生上前揪住向嘉天的脖领子,用枪指着他的太阳穴:“来,给他打电话,他不接我就开枪。” 向嘉天双腿发软,差点跪下,强撑着一口气趴在桌边,手指发抖一下一下按号码。 电话“嘟——嘟——”地响了起来,向嘉天紧紧握着听筒,心里暗骂:“接啊祖宗,你他妈倒是接啊。” 屋子里很静,连小男孩都不敢出声抽泣,耳边那点声响大得像炸雷,一下一下直敲到向嘉天心坎上,每一声都像一个世纪。足足响了五遍,戴先生狞笑一声,按下保险。向嘉天吓得一个激灵,陡然发声吼道:“廖涵!” “嗯?”没想到就这个当口,那边居然接听了,传来廖涵沉稳的声线,“嘉天么?” 69、最新章节 向嘉天松了口气,险些哭出来:“廖涵,廖哥……廖哥你快来救救我……” 廖涵一凛,问道:“旁边是谁?把电话给他。” 向嘉天一言而行,戴先生先是狐疑地接过电话,随即变了脸色,听了一会露出勉强的笑容,道:“廖哥你不用急,一会来了再说。放心,你的小情人我一手指头都不动,一切等你来。” 向嘉天比猴都精,一听戴先生的语气,立刻来了精神,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浮灰,镇定地笑道:“其实这都是误会,误会。” 戴先生放下电话,不去看向嘉天,反倒瞅着紧锁眉头的DAIVD,嗤笑道:“看吧,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人家还没玩够呢。” DAIVD只盯着向嘉天,咬着牙,似乎在一枪毙了他还是好好招待他之间犹豫不决,好半天才涩声道:“先把他待下去,等廖涵来了再说。” 向嘉天已然知道自己没危险了,他伸手抿抿头发,确定自己外表依旧整洁潇洒,这才斯文有礼地对戴先生微一颌首:“太麻烦你,不过,我现在有点口渴,能不能来一杯红酒?” 戴先生瞪着向嘉天,从来没见过这么能顺杆爬的角色,偏偏自己还驳斥不了,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好半晌才吩咐道:“去给向先生安排个好房间,再来杯红酒。” “要侯伯王。”向嘉天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比较喜欢它的味道。”紧接着又及时地补充一句,“对了,再来份菲力牛排,六成熟,谢谢。” 纯爷们与巧媳妇_57 保镖们瞧着戴先生,戴先生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去去。” 向嘉天冲着二人颌首示意,转身离开。戴先生盯着他的背影,眉头快拧成一个麻花:“廖涵从哪里弄来这么个玩意?真是奇了怪了。” DAIVD哼道:“让他嚣张一会,我就不信了,廖涵知道他背着自己劈腿,还能饶得了他!” 保镖上前请示:“老板,这小子怎么办?”说着,一指还跪在地上的小男孩。 戴先生一瞪眼睛:“能怎么办?拉出去你们看着玩吧。” 小男孩尖声高叫:“不要,戴先生,饶了我吧!” DAIVD道:“行了,别弄得脏兮兮的,一会在廖涵面前还得对质。” “也是。”戴先生一脚将小男孩踢翻在地,“先收拾一顿。对,就在那个姓向的隔壁收拾,吓唬吓唬他。” 于是向嘉天这顿本来很美味的晚餐,变得一点也不好。其实房间还是不错的,尽管简陋了点,保镖们也算有礼貌,只是旁边房间一直传出小男孩痛苦惊惧的尖叫声,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声响,吓得向嘉天菲力牛排只吃了小半块,这才警觉自己的形势似乎也不大妙。万一廖涵来了之后不管自己呢?万一他被那些人欺骗,认为自己真劈腿了呢?廖涵这个人他太了解了,出来混的要的就是个面子,自己这次可弄得他太没面子。 怎么办?向嘉天拧眉蹙目寻思很久,一个办法也想不出来。干脆又要了一份牛排,不管怎样,死也得做个饱死鬼。 廖涵是午夜时分赶到的,他本来不想再在向嘉天身上下任何功夫。自己居然能对那么个混蛋玩意产生感情,这个认知一下子把廖涵给震住了。他不是害怕,他是觉得好笑和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他问自己,怎么可能?他翻来覆去把向嘉天和他在一起的每件事从头到尾想个遍,越想越觉得那犊子有什么好的?干脆让他走人吧。 可一想到向嘉天要走,又觉得不甘心。那小子一定乐呵呵地堂而皇之地明目张胆地傻了吧唧地出去勾三搭四眉目传情,一定会和N个男男女女在床上发生超级友谊。他一想到向嘉天光着屁股和别人扭在一起的模样,心口就堵得慌,想不下去。 然后廖涵就郁闷了,他又不是情窦初开的青少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对向嘉天的感觉真的不同,尽管或许很微妙,但的确不一样。廖涵思考了半宿,用铲除异己一般的魄力下定决心,跟向嘉天一刀两断,让秘书出去安排。给点钱,算是没让人家白忙活。 可秘书把准备好的支票给廖涵过目时,他又有点后悔了。他猛地想到向嘉天惹到的那些大佬们,尤其是DAIVD,牌桌上对方愤恨的眼神让廖涵不禁担忧。当然,这些人有身份有地位,不见得能跟一个宠儿发生冲突,那太没面子。不过DAIVD是有名的睚眦必报,更何况也用不着什么冲突,只要把那小子打晕,直接送最肮脏的地方玩个一宿,人就算废了。 廖涵心里涌上一丝不忍,他不忍心看到向嘉天能有那样的下场,尽管无数次那小子让他生气的时候,他无数次产生过类似的想法。不过……好吧,送佛送到西,给他一张名片。用得上就用,用不上……用不上不是更好么? 廖涵轻笑了一下,笑自己的患得患失,简洁的名片在指尖摆弄两下,递给站在一旁的秘书。他低估了向嘉天的招摇能力,还没到一个星期,这小子就被人抓起来了。 廖涵来的路上,让秘书彻底用最快的速度彻底调查一下,所以坐下来时,心里是有准备的。戴先生这次是让人当枪使了,算不得多大事,只不过DAIVD总这样想办法找向嘉天的麻烦,有点不像话。 三个人都是生意场上常来常往的伙伴,虽说不是过命的交情,但彼此心里有数,犯不上为个宠儿闹翻脸,都是朋友。戴先生介绍情况时笑眯眯的,腆着胖肚子,还指着DAIVD数落:“都是这小子,你他妈这是害我呢!” “没这意思。”DAIVD道,“谁让是你的宠儿劈腿呢,这么不给你长脸,我能不管吗?要让别人瞧见,还不得笑话死你。”说着,瞥一眼旁边的廖涵。 廖涵心里明白,这是说给自己听呢,关键在于自己的态度。他淡淡地道:“让嘉天出来吧,我问问他。” 不大会工夫,向嘉天和那个小男孩都被带出来了。小男孩样子比较凄惨,赤裸着身子,白皙的皮肤上满是伤痕,不见血,可也不轻。他扑通一声扑倒在地,对着戴先生连连磕头,嘶哑地哀求:“饶了我吧戴哥……饶了我……” 相比之下向嘉天镇定得很,好像还在房间里仔细修饰过,当真是俊逸潇洒,品貌非凡。戴先生还以为这小子会立刻跑到廖涵身边,连哭带求地控诉呢,毕竟刚才也是命悬一线。哪知这小子只往那里一站,对廖涵随意地点点头,道:“来了?”一派理所当然宁定自若的架势。 廖涵也点头回应:“来了,怎么样?” “没什么。”向嘉天道,“牛排味道差了点。” 戴先生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指着廖涵道:“好,好,有你的,我是服了。” 廖涵笑笑,说实话他也没想到向嘉天能这般气度雍容,印象中这混蛋玩意胆子挺小的,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毫无形象地泪流满面。后来他才明白,向嘉天分得清清楚楚,在廖涵那里反正也就那样了,破罐子破摔没事。但在外人面前绝对不行,他永远都是光鲜亮丽的,当具尸首也得让解剖官舍不得下刀。 不过,不管向嘉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怎样,今天这场绝对没丢人。廖涵道:“没什么事,就过去吧。” “没什么事?”戴先生把照片扔过来,“我的宠儿我是饶不了,你看着办。” 小男孩吓得一激灵,抖若筛糠缩成一团。向嘉天心里也很紧张,手心直冒冷汗,紧紧盯着廖涵,只要他脑袋摇上这么一摇,自己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廖涵思忖了一会,道:“你过来。” 向嘉天依言走过去,心脏砰砰乱跳,一时间涌上无数个念头:要是他要打我,我反抗不?要是他要杀我,我怎么办?是跪下还是硬气点?硬气有用没?…… 廖涵抓起向嘉天的一只手,这时他才感觉到对方的手上汗津津的,抬眼一瞧,向嘉天虽然仍在笑,可脸上肌肉僵硬得很。 原来这小子也怕啊。廖涵好笑,又觉得向嘉天这样硬撑着的样子十分可爱,心头顿时软得像海水打过的沙滩。他在胸膛中长长叹息一声,从自己手上摘下一枚戒指,戴到向嘉天的左手无名指处。这枚戒指样式很奇特,指环是一条黄金塑成的龙,镶嵌着一块宝石,冷眼看上去是黑色,隐隐又透出墨绿的光彩。 向嘉天还没什么反应,戴先生和DAIVD却是悚然动容。戴先生失惊叫道:“廖涵,你想清楚了吗?”情急之下竟然直呼对方大名。DAIVD深吸一口气,道:“廖哥,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廖涵道:“就是这样。” 向嘉天从他们几句对话之中,听出这枚戒指绝非一般,他脑筋转得极快,立刻猜想一定是某种地位的象征。戴在无名指上,难道是……伴侣?他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了一跳,偷觑一眼廖涵的脸色,那人神情平静,似乎没有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向嘉天连忙紧紧攥住拳头,似乎那只手有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生怕那枚戒指不小心滑掉了,那才真叫大大地糟糕。 廖涵不再说话,他闲适地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默默地注视着戴先生和DAIVD。 DAIVD率先表态:“那以前是我过于唐突,对不起了。向先生真不好意思。” 向嘉天得体地微笑:“您太客气,大家都是朋友。” DAIVD扯扯嘴角,无言以对。 戴先生见风转舵,一指跪在地上的小男孩,骂道:“都是你这么个玩意,弄得鸡飞狗跳,去去去,拉一边去,爱怎么玩怎么玩。”几个保镖蜂拥而上,把小男孩连拖带拽地拉了下去。屋子里回响着小男孩求饶的尖叫声,刺得向嘉天不禁闭上眼睛,难以承受。忽觉手上一暖,竟是被廖涵拉住。廖涵起身道:“我们先走了,下星期我安排,咱们一起吃饭。” 戴先生哈哈大笑:“行,向先生也要来哦。” 向嘉天巴不得拔腿就跑,却仍要装模作样地道:“必当作陪。” 几个人又寒暄好一阵,廖涵这才带着向嘉天走出来。 向嘉天坐上廖涵的车,这才吐出一口气,好像重新活了一回。他缓过神来,忙小心翼翼摘下那枚戒指,双手奉上,感激不尽地道:“廖哥,大恩不言谢,戒指还是还给您。” 廖涵目视前方,淡淡地道:“龙戒送出,概不收回。”他冷冷地转过脸来,注视着向嘉天,一字一字地道,“除非你死了。” “啊?”向嘉天眨巴眨巴眼睛,勉强笑道,“廖哥,你这话……我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廖涵揉揉眉心,似乎万分无奈的样子,沉默很久,忽然道:“向嘉天,我喜欢你。” “啊,啊?——”向嘉天这回真如晴空霹雳当头落下,惊得一个蹦高,脑袋直磕到车顶,痛得吸口凉气,“廖,廖哥,你不是,不是开玩笑吧。” 廖涵没回答,目光如炬,盯得向嘉天一阵胆战心惊,紧张得喉咙发干,不由咽了一下。这可不是开玩笑,向嘉天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他认真地道:“廖哥,我不行,真不行,我劝你一定要好好考虑。”他烫手似的把戒指硬要塞给廖涵,“这玩意,你,你还是收回去吧。” 廖涵露出个古怪的笑容,道:“也行,你死了就行。” 向嘉天受惊似的收回手,把戒指又戴回去,嘿嘿干笑道:“那还是戴着吧,也挺合适。” 廖涵不再说话,严肃得像块岩石。 向嘉天清清嗓子,坐正身子,偷觑一下廖涵,再偷取一下,再偷觑一下,心想,他不是发疯吧?难道自己真有这么大魅力?可是跟廖涵在一起,那以往幸福的日子也就一去不复返啦。好吧,虽然跟他干也挺带劲……不过,不过…… 算了,至少今天廖涵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捡回他一条命,先玩着呗,他又能喜欢自己多久?向嘉天游戏人间,为人寡情,根本不相信什么海枯石烂。至于廖涵说的什么龙戒,什么死后收回,他才不会放在心上。真要有那么一天,难不成还真把自己杀了?至于吗?切—— 向嘉天把手抬到眼前,对着映入车里的阳光端详那枚戒指。嗯,是纯金的。不过这玩意是什么宝石?哪天一定要记得去鉴定一下,实在不行卖了还能值两个钱。 向嘉天嘿嘿两声,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 70、最新章节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两条三千响的鞭炮在空荡荡的花坛中间蜿蜒开来,形成一个大大的X字,像两条红龙缠绕在一起。清脆的响声夹杂着腾起的烟雾直钻入耳膜,向嘉丞怀里紧紧抱着小核桃,躲在楼门旁的墙柱后面,小心翼翼向外张望。袁一诺好整以暇地随意站在离鞭炮不远的地方,边笑边吸烟。 小核桃在向爸爸怀里一个劲地往里缩,有点害怕还十分好奇,脸蛋儿冻得红扑扑的, 鞭炮足足响了十来分钟,完事了好像还能听到那种震耳欲聋的回声。小核桃鼓掌欢叫,向嘉丞问她:“好玩不?” “好玩好玩。”小核桃连连点头,回身抱住爸爸一顿乱啃,“爸爸你真勇敢。” “呵呵。”袁一诺把女儿举得高高的,“好啦,鞭炮放完啦,这回可以去帮奶奶包饺子了。” 两个父亲领着小女儿走进家门,屋子里正忙得热火朝天,擀皮儿的、和馅儿的、还有负责包的。只有向嘉天,大摇大摆走到餐桌上,用筷子夹了一口凉菜放进嘴里,吧嗒吧嗒滋味,说:“嗯,挺好,就是糖放多了。” 纯爷们与巧媳妇_58 小核桃毫不客气地用手一指:“大伯偷嘴吃!” 袁一诺翻个白眼,向嘉丞微笑着挑了一下小核桃的下巴。向嘉天扔下筷子扑过来,一把抱起小核桃:“哎呀小美女,让你看到了,怎么办呐,咱俩一起吃。” 小核桃撇撇嘴:“我才不呢,丢人。”说着还用手指刮刮脸。 老人们大笑,袁母道:“嘉天哪,被小丫头笑话了吧。” 向嘉天脸皮厚,一点不在意,亲亲小核桃说:“大伯送你多米诺骨牌你忘啦?别说我了行不?” “这样啊……”小核桃转转黑溜溜的眼珠,有点犹豫。 “明天再给你买个遥控大汽车,坐在里面嘟嘟嘟可威风啦。”向嘉天及时地买好。 小核桃满意了,点点头:“那好吧,你吃吧,我就当没看见。” “小丫头片子,一点原则都没有。”袁一诺笑骂一句,把孩子接过来,照着屁股轻打一下,“去,玩玩具去吧。” 小核桃嘻嘻笑着,拉住向嘉天一起去摆多米诺骨牌。 卧室里小土豆醒了,张嘴啊啊地哭。今天保姆回家去过年,他们商量好了,由袁一诺和向嘉丞来带孩子,老人们只负责包饺子看电视,放松放松。向嘉丞一听到哭声,忙走进去瞧,小土豆蹬着小腿,很委屈的样子。 “饿了吧。”袁一诺冲了奶粉,接过孩子,一手托在臂弯里,一手给他喂奶。他带小核桃有经验,做起来有模有样的。小家伙不哭了,啊呜含住奶嘴,拼命吸吮。 袁一诺瞅着“儿子”粉嫩嫩的小脸,越看越爱,对向嘉丞道:“瞧见没?你小时候喝奶就这样,鼓着腮帮子,像跟谁抢似的。” “拉倒吧。”向嘉丞嗤之以鼻,“咱俩就差一岁,我吃奶啥样你能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袁一诺笑嘻嘻地说,“你不但吃奶,还尿床,我都不愿意和你睡一块。” “你不尿?”这种问题事关老爷们的颜面,向嘉丞也不能退让,“你八岁还画地图呢,差点把我冲门外去。” “你三年级演节目还冒充小女孩。”袁一诺不甘示弱。 “对,你一玩官兵捉强盗就演强盗,所有人都觉得你不像好人。” “哎呀也不知道是谁,一年级赛跑弄个倒数第一,还哭鼻子。” “嗯,也有某人考试得个大鸭蛋,被袁叔叔胖揍一顿,屁股肿了还得求我上药。” “你睡迷糊了半夜起床摔破头……” “你走路不长眼睛差点掉下水道里……” “你……” “你……” 小土豆一边吃奶一边瞧着俩父亲斗嘴,心想,这是干什么呢? 呃,好吧,竹马竹马也有这点不太好,就是你那点糗事一定会毫无保留地被对方了解掌握,多少年后总会摆出来讲一讲开开心。 袁一诺当兵去的那段日子,向嘉丞总以为只有两年,短得很。两年是什么概念?也就是说自己大学还没毕业呢,他就会回来了。可真到那么一天,袁一诺真的穿着一身绿军装,登上远去的列车,向嘉丞才深切感受到,什么叫做想念。 一开始袁一诺还能常常打来电话,和他聊上几句。可日子久了,渐渐适应军营生活,他也去大学住校,联系慢慢少了起来。向嘉丞想给袁一诺写信,又觉得这么做像女孩子一般矫情,更何况那位五大三粗的,能回信才怪,于是也便作罢。 日子一久,心思也便淡了,好像那人成了远远的一抹影子,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向嘉丞有更多的朋友,有更精彩的生活,有更繁重的学业。有时候学得累了,猛地一抬头,望见窗外操场上在阳光下三三两两的莘莘学子,忽然就想起那个人,那些往事,还有临别时的那个晚上,久远得仿佛是上辈子,于是一笑,低头继续用功。 向嘉丞考上D大是意料之中的,而且还是最热门的计算机系,就算向父向母经历过无数荣誉无数辉煌,但儿子的优秀依旧是令他们最开心的事情。全家人出去吃了一顿饭,只有老大向嘉天已经出国,袁一诺仍在部队。 在饭桌上,向父特地给袁一诺的指导员打了个电话,请他找袁一诺过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手机交给向嘉丞时,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袁一诺的声音很远,远得听不真切,又仿佛很生疏,生疏到不像那个曾日日夜夜陪伴在一起的人。袁一诺的用词也是很客气的,他说:“恭喜你。” 向嘉丞随意应着,和接受袁父袁母,或者平常朋友的祝贺差不多。他的心绪没有丝毫起伏,甚至连加速的心跳都没有。放下电话时,向嘉丞有丝怅然和伤感,不是为了袁一诺的客气,而是自己淡漠的感觉。 原来,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流逝。 向嘉丞叹息一声,少年的心胸竟有了看透世情的顿悟,不悲不喜,不苦不甜。那么,也就这样吧。 他和袁一诺的联系越来越少,而且常常不知该说些什么,无聊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彼此沉默一会,然后放下电话。通话由一周一次变为一月一次,由一月一次变为数月一次。直到有一天,袁母欢欢喜喜地拿出袁一诺当年的衣物出来晾晒,向嘉丞突然一惊,这才发觉,已经两年了。 两年足以使一个少年蜕变成青年。袁一诺刚进家门时,全家人都愣住。他一身笔挺的军装,帽檐压在眉峰,目光沉静而锐利,表现出令人惊异的成熟和稳健,再不是当年那个只会爬树弃枪套鸟砸玻璃的淘气包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袁母,她扑到儿子身上,流下欢喜激动的泪水。 袁一诺活像变了个人,他帮父亲抬水擦车、整理院子;帮母亲做饭洗衣服、打扫房间,和向父向母谈论时事新闻、政策观念;也会讲一些部队里的奇闻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或者一些经典战例的描述分析,有条有理。 他说他要可能要参加特种部队的选拔,他说他热爱部队,热爱那身军装…… 从袁一诺回到家的那一天起,向嘉丞就没和他说过几句话,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极少。似乎他在躲着他,他也在躲着他。家里人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没人点破,他们把这归结为小青年古怪而敏锐的情绪。 其实,在袁一诺一踏入家门,向嘉丞就无法再淡定。他以为自己早已忘了,以为自己变了,以为自己不在乎了,结果完全错了。袁一诺重新又站在他面前,让他的心犹如一下子涌入水波的干涸的河床,透亮了、充实了、饱满了、涨溢了、奔流了、冲动了、鲜活了。他猛然发觉,在那过去的两年里,他只是活着,只是呼吸,只是按部就班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无所谓欢喜,无所谓悲伤,无所谓热爱和迷惘,那是什么?那是麻木! 世上有这样一个人,他也许不是你的一切,也许失去还可以生存,可也只剩下生存。只有他才能让你喜,只有他才能让你悲,让你酣畅淋漓地大笑,让你痛痛快快地哭泣,只有他才能让你深刻地体会到生命的真谛,让你珍惜岁月流光,让你感叹月落霞起,让你懂得奉献付出。你的每一次感受、每一种心情、每一份情感,都有了着落,有了寄托,有了分享。你是一棵树,纵然高得冲天,也只有这一个人,这一片土地,能让你枝繁叶茂、让你开花结果、让你辉煌灿烂。 周围的赞叹再响亮,周围的目光再倾慕,周围的心情再热切,也抵不过那人的一句低语,一声叹息。 向嘉丞恨不能一下子冲到袁一诺身前,和他紧紧搂在一起,拥抱他亲吻他爱抚他。他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分每一寸都在呼唤,都在渴望,都在向往。他想把自己和袁一诺捏揉在一处,从此再不分离。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袁一诺说:“我喜欢部队,我想要继续当兵。” 向嘉丞满心满肺的冲动忽地飞走了,他近乎愤恨地盯着那个一脸坦然的人。不过,这一次向嘉丞没有着急,他不再是高中时那个稀里糊涂的小男孩了,他泰然自若地跟家人们聊天,帮袁母刷碗,和袁一诺收拾桌子,甚至当天晚上,他安安稳稳地睡在卧室里,没有任何举动。 直到袁一诺回来的第三天,该庆祝的也庆祝了,该聚的也聚了,该说的也说了,该安慰的也安慰了。家里的日子又步入正轨,向父向母依旧忙得很,常常晚上不回家。袁父不用说,一定要陪着向父的,他是专属司机。袁母这几天太过劳累,早早睡了。向嘉丞躺在床上,默默闭着眼睛。他极有耐性地一直等到半夜一点,然后给袁一诺打电话。他们家里有内线,可以直接拨到袁一诺床边。 “喂。”那边很清醒,不知是当兵的习惯于保持警惕,还是也没怎么睡着。 “你上来。”向嘉丞用的是命令的口吻,带着点冷漠生硬。 “嗯?”那边证了一下,袁一诺轻轻地道,“现在是半夜……” “你上来。”向嘉丞的语气不容置疑。 沉默片刻,袁一诺说:“好。” 71、最新章节 袁一诺使用最快的速度“飞”上楼的,虽然此时他还没有真正通过选拔进入特种部队,但毕竟受训受了半年多,身手也不是一般人可比。那叫一敏捷迅猛,落地无声。只是这种劲头一到向嘉丞的门前,稀里哗啦跌得一塌糊涂。他抬手想要敲门,犹犹豫豫地又放下了。想一想再抬手,却一下子攥紧拳头。袁一诺一颗心砰砰乱跳,犹如擂鼓,在寂静无人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一声一声渀佛敲在耳边。 还没等他再次做好心理建设,门毫无预兆地开了,向嘉丞望着他,目光冷漠淡定,却深藏着不知名的情绪。袁一诺忽然感到很紧张,比见到军长还要手足无措,他清清嗓子,低声道:“我来了。” 真是一句废话,袁一诺差点甩自己一耳光。向嘉丞渀佛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在,道:“你进来。” 袁一诺依言而行,一眼瞥到向嘉丞回手把房门关严了,不但关严他还把暗锁锁上了。“哒”地一声轻响,令得袁一诺猛地一震,他忽然涌上一种预感,说不上好,可也说不上不好。总有些事情是要发生的,他只觉得身上每一块肌肉异常僵硬,手脚都没个放处。他低着头,像个认识到自己错误的孩子,不敢去瞧向嘉丞的眼睛。 向嘉丞看着面前的人,他们就这么面对面站着,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向嘉丞问道:“你想我没?” 袁一诺没料到向嘉丞开口就是这么一句,他以为他会追究他要留在部队里的原因,以为他要责问回来这么久为什么不理他,哪知向嘉丞不管这些,他就问:“你想我没?” 袁一诺有点慌了,在心里掂量无数遍的说辞全都没派上用场,无声无息地淹没在脑海里,连个渣都没剩下。他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说想太难为情,说不想又不甘心。 向嘉丞向前跨了一大步,脚尖顶住袁一诺的脚尖,鼻尖顶住袁一诺的鼻尖,追问:“你想我没?”袁一诺下意识就要后退一步,俩人离得太近了,近到可以看见彼此漆黑瞳仁中的自己。袁一诺身子晃了晃,但他没动,他深深地吸一口气,满是向嘉丞身上清新熟悉的味道。袁一诺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不想拒绝,他清清楚楚看见了向嘉丞眼底的渴望和忧伤,还有一丝撒娇似的怨怼和责难。 袁一诺低低地说:“想了……”最后一个字融化在两人紧紧贴上的唇间。 说不清是谁先吻的谁,这个问题成了他俩一辈子都没解开的谜题,时不时舀出来彼此调侃逗趣一番。总之,当时他俩的嘴唇一沾上,彼此都“燃”了,像枯枝干柴遇到了火种,像频临渴死的鱼落入了甘泉,连话语都成了多余的。他们拥抱着彼此、抚摸着彼此、亲吻着彼此,迫不及待、如饥似渴。周围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坍塌成一片废墟,全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爱就爱他个干净利落,彻彻底底。 等袁一诺反应过来时,他俩已经躺到床上了,浑身赤裸,不着寸缕。向嘉丞在朦胧的月光下,白皙的肌肤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泽,美得渀佛一幅油画。他的青涩、他的美好、他匀称的四肢、他柔韧的腰身,还有两腿间可爱的事物,都让袁一诺移不开目光。多少次在梦里出现过的场景,终于真真正正地呈现在眼前。袁一诺近乎贪婪地亲吻、吸舐、舔舐,听着向嘉丞发出低低的、难以自抑的呻吟。 纯爷们与巧媳妇_59 这一次两人是用唇舌和手满足彼此的,或者说不上满足,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能有今天已经很不错了,向嘉丞还是开心的。他趴在袁一诺胸膛上,听里面有力的心跳声,絮絮叨叨地念着大学里发生的事情。发生什么趣事啦,参加什么比赛啦,怎么想着给他写信后来又不写啦,其精彩程度一点不比袁一诺在部队的差,好像要把袁一诺回来之后这几天没说的话一下子全补齐。 自从袁一诺走后,向嘉丞正经八百地看过很多很多军旅题材的电视剧和电影,还差一点报考军医或者军校,不过他对这些东西实在没兴趣,念头一转也就罢了。 袁一诺不以为然:“幸好你没报考,电视里演的都太假。” “啊?”向嘉丞抬起头来,“我看得热血沸腾的。” “都是扯淡。”袁一诺笑道,“其实一点意思都没有,练来练去枯燥死。” “那你还当什么特种兵,回来吧。” 袁一诺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我喜欢部队,觉得能实现个人价值。”那时他们那么年轻,总把理想啊、抱负啊、价值啊什么的放在嘴边,好像这么一说整个人都大不相同,境界立马高一个档次。 向嘉丞扑哧一笑,他对这些不太在意。毕竟还太年轻,以后究竟怎样心里也没有打算。袁一诺就算当上特种兵也无非三年,三年后他才刚刚大学毕业,日子还长着呢。向嘉丞忽地想起一事,推推袁一诺:“哎,把你军装借我穿穿。”就算不当兵,穿军装过过瘾还是可以的吧。男孩子内心深处都有制服情结,这是天性。 袁一诺二话没说:“行,你等着。”披上睡衣光脚往楼下跑,不大一会把自己那身常服带回来,扔给向嘉丞:“喏。” 向嘉丞抖落开衣服,从被窝里钻出来,也没避开袁一诺,裸着身子把那身军装给套上了。系上领带,戴上大檐帽,扯扯衣襟和袖口,回头对袁一诺一笑:“怎么样?挺带派吧。” 袁一诺的眼神发直,眼底闪着幽深的光。他没办法不想像向嘉丞那身笔挺的制服下光溜溜的身体,那种温润而细腻的手感,还有耳边放肆的低吟。袁一诺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挺好看,真好看。”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向嘉丞身上摸。 向嘉丞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以为袁一诺是帮自己整理衣服。也难怪,他比膀大腰圆的袁一诺小那么一号,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显得有点瘦弱。他皱皱眉头,念叨:“该多运动运动。”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袁一诺的手没那么老实。 “这样挺好。”袁一诺笑嘻嘻地把手伸进衣服里去了,东摸一下西摸一下,“这里胖点也行。”说着,一挺腰,把向嘉丞压倒在床上。 向嘉丞的脸红了,两人贴得十分紧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袁一诺下面的变化。 袁一诺眼里闪着光,带着点莫名的野性和控制欲,他不由分说地按住向嘉丞,在他脖颈间亲吻。 这一次和刚才那种大不相同,这一次的袁一诺力度颇大,肆意地啃咬吸舐,像只饿了很久刚刚觅到食物的小狮子,弄得向嘉丞感到麻痒,还有点刺痛。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好像空气都不够用了,低声道:“别……别……” 小狮子抬起头,眼底汹涌的暗潮让向嘉丞看得心惊,他陡然明白是有什么快要发生了。当然,如果这时他叫停,袁一诺肯定会罢手的。向嘉丞舔舔唇,下定决心一咬牙,揽过袁一诺的脖颈,仰起头亲了上去。 那晚的结局有点惨烈,两个人磕磕绊绊手忙脚乱,到最后弄得向嘉丞出了点血,第二天躺了一上午,吓得小狮子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陪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不过向嘉丞觉得挺高兴,心满意足地补眠,醒过来之后顺便欺负欺负小狮子,惬意得很。 以后的事自不必再说,俩人从莽莽撞撞渐渐轻车熟路,算是上了瘾,没事就想弄一弄。只是袁一诺半个月的探亲假终于到期,那天向嘉丞一直送他上车,依依惜别。虽说没有痛哭流涕难舍难分那一套,但俩人心里都不大好受,说好了下一次探亲假一定要早点回来,哪成想再次回来向嘉丞里已然出了事,从此开始他们真正不离不弃、相濡以沫的人生。 袁一诺给小土豆喂好奶,又给他换了新的纸尿片,小家伙这才消停下来,闭上眼睛睡着了。外面的鞭炮声一直没断过,袁一诺怕把小土豆惊醒,特地给他戴了个帽子。小家伙睡得很安稳,攥着小拳头,像是握住什么好东西不撒手。 饺子都包完了,向嘉天陪着三位老人一起玩麻将。这玩意他最舀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从打第一张牌就开始猜对方要“和”什么,嘴里聊着天手上放着炮,一会给向母点个对对胡,一会给袁父点个“飘”,要么就是连连喂下家袁母吃牌。没过多久就输给他们二百来元,逗得袁母直乐:“嘉天今天手气不好啊,总点炮,刚念完炮校吧?” “这不是没有你们打得好嘛。”向嘉天半真半假地说,“你们仨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我还能好了?” 桌上人哈哈大笑,向母道:“输点钱也是应该的,免得到处去乱花。喏,你手指头上戴的什么玩意?那么大一个晃晃悠悠多难看。” “嘿嘿,嘿嘿。”向嘉天干笑两声,他把廖涵送他那枚戒指掉个个,有宝石的那一头冲着手心,还是没逃过母亲的眼睛,忙解释,“就是戴着玩,戴着玩。” 快到12点时,屋外砰砰砰砰响起鞭炮的轰鸣声,数朵灿烂的烟花在空中竞相开放。小核桃拍手直叫:“我要看花,我要看花。”扑上去搂住自己的父亲。 袁一诺把小核桃抱在怀里,和向嘉丞一起来到窗前,五色斑斓的烟花将夜空点缀得绚烂夺目。小核桃高声惊叹:“好漂亮啊,爸你快看,多漂亮!” “呵呵。”大狮子笑眯眯的,让女儿骑在自己的脖颈上,烟花次第绽放,映得他的侧脸忽明忽暗。 向嘉丞忽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初秋的午后,和煦的阳光透过树梢,投射出斑驳的影子。他俩并排躺在树荫下,感受清爽的风拂过面颊。 也许是这种时光太安静了,也许是当时的心情太温暖了,向嘉丞毫无预示地开口道:“一诺,我想跟你说件事。” “嗯?”袁一诺闭着眼睛,双手枕在脑后,丝毫没有意识到接下来的对话,会给两个孩子以后的命运带来怎样的影响。 向嘉丞坐起来,凝视着袁一诺的脸,一字一字地说:“其实……我是个gay。” “啥?”袁一诺皱起眉头,他学习不好,一听到英文就下意识地产生抵触情绪,“你说啥?” “我说,我是个gay!” 袁一诺的心跳了一下,他听明白了。英文再不好,这个词还是知道的。他记起这段日子发现的,向嘉丞对他的无法言喻的吸引力,难道……难道……他也坐起来,抓抓头发。看向向嘉丞时,却见对方一直盯着他,似乎要把他所有的反应都一无错漏地看在眼里。 袁一诺的心又跳了一下,他蓦地发觉自己竟不敢和向嘉丞对视,似乎在怕什么窘迫着什么似的。袁一诺掩饰一般地摆摆手,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是gay怎么了?用不着吞吞吐吐的,你不还是向嘉丞吗?说,有没有人因为这个欺负你?谁敢我揍他!”说着还挥了挥拳头。 面对袁一诺的“表态”,向嘉丞却没有丝毫放松,他低下头,咬咬嘴唇,清澈的眼眸像阳光下的水波一般明媚而温柔,又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和叹息,他说:“可我喜欢的,是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 谢谢大家的喜欢,尤其是一直买v和投霸王票的读者们,还有写回复鼓励我的读者们,是你们让我有了责任和义务,让这篇小说完整,而不是坑掉。要知道,长达几个月的写作,放弃实在太容易了。开坑时凭借的是兴趣,坚持下去却需要责任来支撑,没有写过的人永远不知道其中的艰辛。因此我得感谢你们,感谢你们这么陪伴我,不离不弃,让我万分感动,再次鞠躬表示感谢。希望这个小说你们能喜欢,谢谢。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之以后争取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地支持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