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同人] 麒麟双生》 第1章 [bl同人] 《(瓶邪同人)麒麟双生》作者:清小纪年【完结】 文案: 谢谢各位n年来的支持,我日前看到今年居然还有亲在网上找双生,我也很感动。我是个很懒惰的人,被意大利人带成这种拖沓病的。我要首先谢谢我的主催殿殿,估计我写这里她也看不到。因为我在后期什么都没做,都是她做的。一刷二刷都是她。真的辛苦了。谢谢你,下次一定回去看你和猴儿。 然后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双生已经完售很久了。以至于我到现在翻翻当时写的书都感觉好像不是我自己写的一样。我也不会再写同人了,这是这辈子唯一一本同人,因为三叔真的太坑了,也一坑坑我十八年。 在这里,把说好了n年的结尾部分放上来,希望还有念想的孩子们可以看到。 内容标签: 惊悚 正剧 he 同人 瓶邪 he 一句话简介:盗墓笔记八续文,原著风,瓶邪he 第一卷:麒麟双生之重重谜雾 第1章 突如其来(上) 胖子给我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坐在家里的电脑前打瞌睡。 六月里的杭州那种燥热的成分,是你用言语表达不清楚的。和北方夏天干燥的热是完全不一样的。六月雷雨天的热是那种可能你一周都见不到几次火热的太阳,但是就算坐着不动也能湿掉你前胸后背一大片的鬼天气。 有时候这种湿热会让我在困倦的下午忽地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坐在某个墓室里面,四面都是不透风的墙,那种严重缺氧的封闭性会立刻把我从昏昏欲睡的状态里拉扯到跳起来。 天真! 这是胖子在巴乃同我们分手之后给我打来的第一通电话。期间我有打过两次电话给他,但每次都是阿贵接的。我想看看胖子在那边的情况,顺便看看他是不是恢复人样从巴乃重回北京了。但是阿贵说他一直没走。每次他说要去叫胖子接电话的时候,我就推说算了,直接挂断。逃避。其实我很怕胖子来问我闷油瓶的事情。他要是忽然开口就冒出来一句:小哥呢?难道我还能说小哥他替我钻到铜门里面去蹲十年,然后过十年让我去接他用那种貌似是送儿子去哪个小朋友家过生日晚上就过去接他的平常语气?而我不知道胖子会说什么。 其实胖子就算真是一直呆在巴乃,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外头的事情。所以十有八九闷油瓶失踪的事情他肯定是听说了的,只是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这三年圈子里面有过几次大型的夹喇嘛,听说有大主大张旗鼓找哑巴张下斗,愣是没找到人。所以名声赫赫的哑巴张失踪的事情早就被传开了。这些听说每次都让我一头冷汗。 但是闷油瓶的十年对于我来说是不可能等的。十年不是十天不是十个月,十年太长。我从长白山回来那年的时间几乎都用在努力让自己振作和面对现实上去了,第二年我开始整理第一年弄得乱七八糟的三叔的事业,顺便私底下继续查老九门的事情,做好去长白山救人的准备。其实第一年我就派人去长白山打探情况了,但是很奇怪,派过去的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第二年我又派了人过去,结果去了三个人再没露过面。我一直对这个事情耿耿于怀。今年第三年了,我几乎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决定亲自去一趟。就等月底所有重要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之后就去,没差几天了。 我大概晚上六点钟左右会到机场,你来接我,顺便给你胖爷我订个牛逼一点的酒店!我刚想说点什么,那头电话已经放下来了。 我有些反应不及。这是什么情况?胖子隔了三年头一次打电话给我就说一句话,这句话就仅仅是知会我一声他要过来。 本来胖子这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已经有点意外了。他居然直接说要过来,我心里就起了疑,这么巧,难道他是知道我要做什么? 王盟走进来喊了一声小三爷,他才从长沙飞回来。今天是盘口交账的日子。长沙的那些盘口还是都保留在了那里,一般杭州的业务我都是亲力亲为的,长沙那边我很少亲自露面。所以两地跑的事情大多都是王盟在做。也亏得他算是个靠得住的人,这几年办事也效率了很多。他变了不少,话少了,我吩咐他的事情一般他都只说一个好字。有时候我看着他,会想起潘子来。我一般尽量不去回忆潘子,想起他就会有一股巨大的悲伤堵在胸口。那是永远没办法痊愈的硬伤。 他站在边上交代了一些事情,我没听得很仔细,听了大概,好像一切都很顺利。接手所有生意之后,我第一时间做的事情就是换血。几乎能换掉的重要人物都换掉了。潘子这样的人不在了,开始的时候什么事情操作起来都是很困难的,但是我挺下来了。身边除了王盟这个心腹,我没有再安插任何人。我一直都记得一句话: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要我现在再和以前那样容易相信别人,恐怕有点难了。 想到这,我默默地叹了口气。 第2章 突如其来(下) 虽然依旧维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我还是早早地打烊了铺子,去了机场。 胖子果然出现了,身上什么行李都没有。 天真! 老远的,胖子那一声拉长的声音在出奇安静的机场显得荡气回肠。我突然有种他是直接从电话那头蹦出来的错觉。鉴于听见这种低调的名字,几乎周围接机的人都在同一时间转头朝我看过来。我立刻竭尽所能地咧嘴给出让脸畸形的笑容,希望大家不要对我的长相保留任何记忆。 第2章 看到胖子,我猜想他应该没在巴乃呆上多久。因为他完全不像是受苦受难过后的样子,整个人宽度始终没变,肚子好像又大了点。 天真,见到胖爷我怎么这个脸啊,千万不要压抑自己激动的心情,来,给胖爷抱一个!见他扑上来,我猛地往边上一跳,他就一头撞上了咨询台的柱子,捧着额头跳脚骂我。 我带他去了楼外楼。 这两年,这里几乎就是我的食堂。我经常有意无意地去坐那张曾经带闷油瓶来的时候坐过的桌子,点几个菜一个人吃。有时候看外面看着看着呆住了,十几分钟之后忽地收回视线,觉得像是面前有人从这刚站起来,脚步轻盈地离开。 这都是闷油瓶这家伙给我留下的感官意识错觉障碍症。 胖子果然和闷油瓶不一样,面对他完全不用担心会冷场和尴尬。我们坐下来之后,他一直都在说话。虽然很多都是扯淡的事情,但这种感觉让我很欣慰。真的就像是我们之间从未断过联系一样。 他说在来的飞机上身边坐了一个很漂亮的姑娘,二十出头,很清秀,一看就是南方的。于是他去和人家搭话,人家几乎直接无视他。就下飞机的时候告诉了他三个字:杭州人。 你们杭州的女孩儿都冷得和个冰窖似的,他娘的,是不是一个个都是那小哥的亲戚啊! 胖子忽然就收住了口,一脸说错话的表情。我一看他,就知道,估计闷油瓶替我守门的事情他早就听说了。 那这个说的人必定是小花。我心里骂着他个嘴上没拉链的,回头一定要去收拾你。 额说到小哥,天真,其实这次我来是有个事情要和你讲。 他的表情一下就严肃了。这倒让我紧张起来。其实胖子知道不知道闷油瓶上哪儿去了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别是开口说要掺和进这趟事情里来。我根本自己心里都没谱,那地方上次去就差点没死在里面,就算这次去运气好能找到闷油瓶当时钻进去的秘密入口,也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胖子本不是老九门的人,他每次嘴上都说是要下去捞明器回来发财,但是其实每次都没有捞到什么,因为每次下去没多久,目的性就很单纯地变成保命了。而我才是真正的拖油瓶,每次都要胖子和闷油瓶来救我,几次他们都差点丢掉性命。想到这些,就又想起闷油瓶面带微笑说的那句还好,我没有害死你心里一阵酸楚。他娘的,每次都是他两保护我,闷油瓶居然还帮我去守门!现在胖子又要拿命寄存来我这里了。不行!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让他搭进来! 我自己去,你想都别想!我想着想着就非常有感情地大声蹦了这句出来,还带着拍了桌子,连茶壶都被我震摄到地上去了,咕噜噜一直滚到旁边一桌人的桌角边才停下来。满屋子坐着吃饭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我,连端菜上来的伙计都硬生生被吓在了楼梯口。 这一下拿我自己也给吓住了。回头看胖子,他显然一脸无知加反应不过来的表情。 我尴尬地故意清了清嗓子,挥手招呼愣在楼梯口的那伙计再上一壶茶。 半晌,胖子终于回过神来:自己去天真,你要自己去哪里啊? 他这一问,我知道坏了,他看来根本不知道我的计划。他娘的,这下我怎么回答好啊。我一下子冷汗就出来了。不过胖子忽然就自己明白了:天真,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去长白山,我劝你还是别去了。第一,就算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也未必能到得了那铜门,路上可能就被那些人面鸟撕碎了,你要自己去的话,呵呵,别说胖爷我小看你,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估计还没上山顶就被大风大雪给埋了!第二,我老早知道小哥的事情,你也冯管我怎么知道的。他忽然压低声音,把头凑过来,不过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没在电话里和你说太多,是因为前阵子我发现我电话被监听了,我估计很可能我一回北京那阵子电话就已经被监听了,所以我不方便多说,只能来一趟。搞不好监听我电话的人现在就在这厅子某张桌上一直听着你我说话呢。 说着,他目光在饭馆里飞速地四下扫了一圈,低头喝了口茶,叹了口气,说了句让我足足十秒钟没反应过来的话: 我看到小哥了,就在北京。 我半张着嘴,保持着这个造型看着他。幻听?小哥?闷油瓶他不是替我钻那个终极铜门去了吗?怎么会在北京出现?难道他有意甩了我去找胖子? 这也太不靠谱了。心说胖子肯定是看错了。闷油瓶那时候和我说了那么多屁话,要不是真的有那个十年,他何必要对我说那么多。 胖子看我的表情从惊讶转为一脸不信,立刻补充了一句:我保证我绝对没看错! 他说着,就一把掏出手机来,翻了几下放到我面前,你看。 手机像素不高,但是还是能看出照片里面的人。那个人正好给了一张正脸,是转头瞬间。那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他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双眼睛黑得发亮,假如那是一潭水,那么它太深,以至于在那里头你看不到任何人的影踪。 没错,是他了。胖子果然没看错。 我很难确定这一刻到底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于是,我不再说什么。我把手机还给胖子。他正在接饭店伙计递上来的那壶新茶。 第3章 走,我们今天就去北京。 我不知道胖子第一秒是什么反应,反正接下来的十分钟他肯定在心里把我祖宗全都上下问候了一遍。 你丫!爷这杭州饭馆儿的凳子都没坐热呢,你又叫我立刻回北京?! 出了饭店才发现,外面竟然下着很大的雨。 我开车一路冲回家准备行李,一边打电话去订机票。胖子坐在副驾驶座上乐呵呵地拍着肚皮,刚才那股子怨气已经早已经退却了。他拿起手机来,又打开了那张闷油瓶的照片,忽然自个儿乐了起来,天真,你别说,小哥长得还真人模狗样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身手又好。我总觉得咱两一起少了小哥总不是那么回事,铁三角就是不太完整。 他没头脑的话一下把我给噎住了。 铁三角。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忽然清醒了一点。虽然这时候正在脚踩油门往机场赶,但却还没有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同时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那种他小子是不是根本没进那个门的超级大问号直接占领了我脑域的所有疆土。其实,他在哪里被我找到有差别吗?就算是他在北京新光天地被我找到在物色prada那又怎样?重要的是,我必须要找到他。然后,他也别想再搞失踪。他去哪,老子都跟着。 第3章 花落谁家(上) 在机场等飞机的时候,胖子一直在旁边叨叨下次来杭州要去各种夜店的事情。钢管舞,钢管舞一定要!胖爷我要见识下南北方这种文艺上的差别! 我忽然觉得这一路从我见到胖子开始,就忽略了一件事情。于是侧过脸问胖子,你的行李呢?胖子忽然打住,从牙缝里就蹦出两个字:没带。 我没再说话。其实胖子来之前就做好了我要连夜奔去北京的准备,所以他根本没有要留在杭州过夜的打算。我忽然心里一暖,对胖子说了句:下次你来我给你包场。胖子立刻眼中迸射出一朵金花,我仿佛听见嘭的一声,知道自己就不该说这句。 我们的飞机是凌晨四点的,因为暴雨,所以推迟一小时起飞。上飞机的时候,天都有点亮了。 飞机没开始飞多久,我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被谁一阵猛推。此人一直用松塔塔的肥肉来戳我的心脏,那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灌了水的枕头挠你痒。 怎么了?我还没有做好完全清醒的准备。 你看那个女的!胖子贴着我的耳朵说得很小声,但是听得出他好像很急切想让我看。于是揉了揉眼睛看过去。十点钟方向,有个女的正坐在靠走道的座位上,因为她开着电脑,在挡板几乎全部都放下来的飞机上,显得十分显眼。 那女孩子长得很水灵,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我只能看清楚她的侧脸。很干净,后面扎个马尾,我看到她竟然想起了阿宁。只是这女孩更年轻,显然那白净的皮肤只让人觉得水嫩,好像还没有来得及给她添加上太多成熟的妩媚。 我对着胖子瘪了下嘴,意思是这姑娘姿色也没有非常出众啊。 不是!这女的我之前就见过!就是那个小哥一家亲! 我忽然想起来了,之前胖子说过,来的时候边上坐了一个姑娘,最后对他说了句杭州人的那个。之前胖子说电话被监听了,这么巧,这个女的来也一起来,走也一起走,莫非监听胖子电话的就是她?或者是被监听电话的人派来的?很可疑。 我看了一眼胖子,他一副和我想法完全一致的表情。 反正也不知道她要干嘛,让她跟吧。碰到了她的目的地,来者必然自动显形。 下了飞机,我们就打车去了王盟给我订好的酒店。走出机场的时候,我故意留意那个马尾辫子的女人。她几乎也没什么行李,就一个中号的手提包。这就更可疑了。她是跟在我和胖子后面出来的。我看到她径直走到路边停的一辆黑色大奔那,开了车门准备上去。但这个时候,她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正好和我目光冲在了一起,我见她目光里含有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接着她就随车走了。 她肯定有问题。 胖子也没说要回自己家。我们两个人就在酒店里面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一直睡到晚上六点起来就出去了。 直奔目的地。 是的。我看到照片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闷油瓶的脑袋后面左上角,有个茶楼的招牌花落谁家。那是小花的戏场。我没有问胖子,但是他未必没有留意到。看他现在淡定神闲的模样,我估计他也早就注意到了。 闷油瓶出现在小花茶楼门口绝对不会是纯属巧合。 我和胖子一路无话,直接下车。茶楼的招牌让我印象十分深刻。它是红木做的,花落谁家四个瘦金体的黑字是我写上去的。其实这条街是北京城的名古街,整条街上都是亮堂的招牌。它在色彩斑斓的夜里也不过是一抹中间的沉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就是很显眼。就像里头人的气场。 小花不是每天都摆台唱戏的。他说他只是希望想唱戏的时候随时有个自己的台子。当时他开这个茶楼的时候对我说:我喜欢唱戏是因为那个舞台给我了我强大的逃避空间,不管周围环境怎样恶劣局势怎样紧张,你肩上到底扛着多少重量的担子,但是唱戏时候那个我,不是我。而下了戏台,现实又要回来。所以我只是找个逃避的地方罢了。小花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快,但是我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很心酸。老九门的人都活在命里面,谁都没有逃得掉。 第4章 茶楼里面的格局很精致,但是所有装饰品摆设得随意性很强。 我环视了一圈,没看到小花。胖子一眼瞅见楼上有包房,立刻扯着我往上走。自从上次在北京的拍卖会之后,我就一直对北京这种戏园子茶楼的二层包房心有余悸。正想说在楼下随便找个座得了,眼睛一扫,竟然扫到了一张熟脸。 胖子见我忽然愣了,也顺着看过去。 他怎么也在这儿?嘿,感情胖爷我来了,这都是来接驾的代表!说着,就朝着第一排角落里面那张桌子走过去。 由于胖子中气太足,坐着的那个人老远就听见了,他闻声望向我们这边,我清清楚楚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糟了的神色。黑眼镜遮住了能辨别表情的双眼,所以没有更多,就一秒,但是我确定,他嘴巴微张了一下,而那幅度绝对不仅仅是惊讶。 小三爷?你怎么在这?他的脸上再瞧不出任何神色。 小天真和花儿爷要好,所以专程过来看他。你怎么在这里?这黑眼镜也算的上是个奇葩了。背景至今几乎依然不详。虽然没有闷油瓶那么神神秘秘,但也绝对可以算的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知道他是个旗人,身手了得,其他一概不知。 我也觉得奇怪,看他也不像是好听戏这一口的人,但是这小子肯定不是头一次来这里。他脸上一副天天混迹此处的淡定,估计和小花并非一般二般熟络。其实这三年,我和小花一直是保持联系的,见面也不下十来次。小花倒是从未提过这个人,我也从来没在他周围见过黑眼镜。嘿,怪事。 胖子到也完全没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他身边那张凳子上。又立刻招呼店小二多上一壶上好的龙井和两个杯子。他明显是因为带了我来小花的场子,一副完全没必要客气的样子。 那今个儿花儿爷唱的是哪出啊?胖子问黑眼镜。 昭君出塞。 第4章 花落谁家(下) 人影儿稀,人影儿稀,只见北雁向南飞。冷凄凄朔风似箭,又只见旷野云低。细雨飘丝;路途遥远多荆棘六宫粉黛千千万、始信功劳在昭君。云已散,风阵阵。连天芳草鞋如茵。谁言塞北风沙紧,千里花香,蓝天白云,风光似锦 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听小花唱戏。简直一梅兰芳再世。很难想象,现在这样在台上舞动着水袖画着妆唱着昭君出塞的小花,就是那个平日里赫赫有名的解家当家。俨然想起小花当时和秀秀来长沙,下车没多久就说的那句直接砍死,算我的,只是那场戏之后王八邱也就消失了,我当然不会没事找事去打听他的情况,也不知道现在是死的还是活的。再看看眼前的这位王昭君,不禁又联想到闷油瓶办成张秃子那次,靠!老九门的果然都是演戏科班出生。我怎么就没有学到这身绝学。 黑眼镜期间一直不太对劲。这不对劲是一种感觉,倒不是说他做了什么事情,只是他太安静了,这反倒不像他了。黑眼镜一直没有给我什么不好的感觉,虽然当初他在格尔木意图教唆闷油瓶丢下我不管,我也知道他并非善类,但总更愿意把他归纳在自己人一边。我想这几乎全都是闷油瓶的功劳,和他比起来,黑眼镜的随和就变成了极大的闪光点。 但是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直没说话,沉默到了现在。他是太喜欢小花唱的戏,还是在谋划什么,没心情和我们说话? 他可能也发现我一直在盯着他看,于是抬起头冲我一笑,说道:小三爷你一直这样看着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就快误以为自己是漂亮姑娘了。呵呵。 我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脑门,也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哪里触动了我的联想神经。这时候我和他之间隔了一个胖子,桌子是圆的,胖子体积太大,我不可能从后面绕过他,所以只能从正面下手我已经忘记当时是怎么想的了只记得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右手,好似手臂装了一节弹簧,刚碰到他的脸,就下意识地一阵乱捏。 他好像完全没有想到我会做这个动作,根本来不及防范,举起来的手也只是停在了半空,任我捏他的脸。 没有任何变化,不是人皮面具。 自从自己经历过人皮面具这个坑爹的东西之后,只觉得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假了一半,反正我也可以变成你,你也可以变成我,大家随便变一下就好了,谁知道自己身边的人还是不是原来那个。再加上,物质化云云,什么克隆技术那简直就是小儿科。要是大家都来活一下我的世界,经历一下我的传奇事迹,克隆羊什么的估计要被改到幼儿园小朋友的教科书上去了。 黑眼镜的左脸上顿时多了一团红色的印子,和腮红似的。我这下尴尬了,冷汗飕飕地就冒了出来。因为动作幅度有点大,旁边桌的人也看着我们,估计以为我两这是在调情呢 天真,你这是干吗?胖子一脸雾水地问我。 小三爷这是以为我是带着人皮面具的哑巴张呢,黑眼镜一边揉了揉左脸,一边笑着对我说,我说的对吧,小三爷?没想到小三爷想念哑巴张的感情都升华到这地步了!不过你可得失望了,我这脸可是货真价实的原版。 第5章 我一时语塞,脸和火球似的。还好,这时候小花唱完了,台下开始响起掌声和一片叫好的喝彩声。胖子立刻跟着起哄,站起来又吹口哨又拍桌子的,黑眼镜也就没再说什么。 小花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已经卸了妆,换了西装。 他显然是早就看到我们了,走过来,满脸笑容地坐在了黑眼镜旁边的凳上。吴邪,你是知道我今天有场子,特地来看我呢? 我心说你明知故问,我哪能知道你今天摆台唱戏啊。于是一边点头一边说:小花你唱得真好。他娘的,这语气听起来像是什么小粉丝小歌迷之类的,有索要签名的听觉倾向。 说吧,到底干嘛来了?小花虽然依旧笑着,但是语气里面分明多了命令的口吻,每次他带上这种口吻说话,就有一种不可抗拒性,导致我编谎话都很费劲。 我,那个我一边语无伦次地这个那个,一边在斟酌要不要和他说实话。其实闷油瓶替我去守门的事情我就和小花说过,总觉得除了胖子,小花绝对还是那个我能信任的人,不能说他会帮我什么,但可以确定他不会害我。但是胖子拍到闷油瓶出现在他茶楼门口的照片,这肯定不会是单纯巧合这么简单,那他必定和闷油瓶有什么联系。我现在说实话,简直就是下赌注,买大买小的那种:要么他早有准备知道我就为这事,要么他不知道,就会露出破绽。要么,事情就根本是个巧合,闷油瓶真的是碰巧出现在他茶楼门口,但是现在问题是黑眼镜在这里,我有个十分充分的感觉,如果小花还可能和闷油瓶没有联系的话,那么这个黑眼镜绝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总觉得他肯定知道闷油瓶在哪里。 这是我的第六感。通常我不会轻易有这种预感,所以当它这么强烈的时候,我就极度想去相信它。 就在我吱啊呜的时候,我突然看见黑眼镜做了个十分奇怪的动作他忽然用手撑起头,还食指和中指交叉了一下。因为大家都没动,都在等着我编故事,所以他这个举动显得非常突兀。 不对!他是在给谁打暗号! 我瞬间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的卫衣,帽子扣在头上的人闪出了门。 靠,是他! 我几乎跳了起来,狮吼了一声张起灵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第5章 麒麟再现(上) 其实我并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是我从心底肯定那个人就是闷油瓶。 也不知道他跑什么跑。这个感觉很不好,让我想起几年前在西王母城那个经历,他两次都是像现在这样,说了一句陈文锦就追着她去了,结果到最后发现他两是串通好的,完全是故意耍我玩。也不知道他这次是不是又和谁串通了。 我几乎已经拿出了高中时候体育考试跑一千五的速度,但是想也知道,假如是胖子,我还有可能等着他自己体力透支跑不动,不过那是闷油瓶,我就只能一路勉强追着他掠过眼皮的影子跑。 我跟着他的影子跑到了什么饭馆的后巷。他一路就在钻小巷子,还专门挑障碍物一堆的那种,我估计我追上他的话都可以去做刘翔第二了。影子到了这个后巷口忽然不见了。我有些惶恐。这条巷子极其窄,周围一点灯光都没有,被两堵高墙夹在当中,形成了一条直线型的暗角。这么随便望一眼,连巷子尽头在哪里都看不到。 我站在那停顿了一秒钟的时间,还是迅速走了进去。我想,他应该在巷子里。又是第六感。我对我神一般的第六感寄予了厚望,希望它别没事框我。 巷子太黑了,绝对能称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巷子里面很干净,两边什么杂物都没有放,也没有任何声音。这种安静使我脊背发凉,越是安静,神经越是绷得紧。 我忽然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月光威力很不足,被前面一座很高的类似于私家住宅的东西挡住了,所以完全看不清楚脚下踢到的是什么。我大概用脚比划了一下,体积不算小。不是吧越比划感觉越不好,虽然不是在拿手摸,但是有些东西你是不会感觉错的。我慢慢蹲下去求证我的想法,果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一具尸体。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恐惧感从每个毛孔里钻出来。我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是在陆地上啊,不是古墓啊。北京城离开繁华古街不远的小僻巷,居然满街横尸?这也太夸张了吧!更重要的是,这种恐惧感并不是什么这是不是尸体,而是我甚至逃避去猜想那是谁的尸体。我知道不可能,从张家古楼都活着出来的人,怎么会随便死在大街上?但自己还是忍不住开始找那尸体的右手。 突然,有个人拽住了我的胳膊,那股力量是我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只能跌跌撞撞被他拽着一路走离小巷。 到了巷口,他才放手。他现在侧面对着我,我顿时有种想哭的感觉。那是一种神经忽然放松下来的感觉,就像一辈子的安心都被堆积到一起去了。我不知道我这种非人类的夸张情绪到底是哪里来的,只是现在看着这张月光下毫无血色又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忽然觉得心口无比酸痛。 他娘的,你他妈就是畜生!你不是在门后面吗?!你怎么在这,不要以为我叫吴邪就是专门供你耍着玩的!其实我吼完就后悔了,人家本来就是替我去守门,我凭什么不让人出来,难道人家出来之后非要跑去杭州特地向我报备一声说:吴邪,我又从门里出来了,我这火其实发得毫无理由,但是我就是没有忍住,觉得他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外面了。 第6章 先走再说。他用四平八稳地语气对我说。 我只好闭嘴了,低着头跟着他走在后面。他走得飞快,估计要不是为了照顾我的速度,怕是老早跑没影了。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钟,穿来穿去,终于在一个老宅子门口停住了。我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这幢鬼楼,我回头研究了一下地理位置。假如没猜错的话,这幢楼就是刚刚挡住那个巷子月光的私人建筑。周围一片都不像有人住,房子很大,黑灯瞎火,猛然让我联想起三叔在杭州的住处。但是我心里倒是一点不害怕,可能是因为有闷油瓶在边上,所以特别镇定。 闷油瓶没有停下来,直接走进了老宅的庭院。 虽然这里一点人迹都没有,但是老宅并不显得脏乱,庭院里面的花草都是修剪过的,应该是有专人打理。庭院里除了满墙的爬山虎还有一小块蔷薇花,月光下透出粉白色来。院子正中间的地方有一张古式雕花大圆木桌,但是周围没有椅子。所以那张桌子显得十分突兀。桌上只有一点点泥土,几乎是干净的。 闷油瓶不知道从哪里变了一支手电筒出来,对我说:跟上。 我赶紧凑上去,紧紧跟着他。在这种鬼地方走丢了那我真得去见阎王爷了。他没有去开大宅的正门,而是移开了大圆桌,次啦一声,底下露出来一块和地面不接和的石板,表面还带了一个拎环。我顿时一头冷汗:这也太不安全了,白痴都会觉得这桌子的作用就是掩饰。 闷油瓶直接用右手就拎起了整块石板,他动作很轻很迅速,石板被他放到地上的时候只听到了一点摩擦声。他打开手电朝洞口扫了几下,我看到往下是有楼梯的,空间也并不像想象的那样狭窄,往下走,应该是越来越宽敞的。 闷油瓶回头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身子一弯就钻了下去。我立刻跟在他后面往下走。下面有股呛人的霉味,我咳嗽了几声。闷油瓶手电的光束照出来一片晃荡在空气里面的灰尘。 一下去,我就呆住了。 所有人都在。 天真,你居然能跑得比兔子快,胖爷我追出门的时候,竟然连你的影子都没看着,你小子是不是天天在杭州练马拉松了?胖子手里抓了一块白色绣花的帕子靠在墙边上扇风,那是从小花他茶楼里面顺出来的帕子。他这个造型让我想起了j院的老鸨。 小花坐在墙边的一张雕花靠背椅上,低头在发短信。被手机灯照着,看不出来他是什么表情。底下并不算黑,他们在墙角点了一根蜡烛,隐约能看到这里的布置。东西不是很多,像是个堆杂物的仓库。墙边一字排开一列雕花靠背椅,包括小花坐着的那张,显然和上面那张桌子是成套的,也许本来确实是在上面的,被他们几个给搬下来了。想着想着我就去看闷油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闪到黑眼镜边上去了。 怎么样? 跟丢了。不过我差不多知道是谁了。黑眼镜推了推他的眼镜,语气轻快地说。 我一头雾水,刚想问点什么。突然像被谁砸了一下脑袋,瞬间想起来刚刚在巷子里看到的那具尸体,这个突如其来的记忆力把自己吓得不轻。才想开口,黑眼镜就说话了。 小三爷,你们一路被人跟踪到花儿爷的茶楼,你们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他的语气里面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味道,不过还是被我听出来了。我一时觉得很囧,心说确实又有点反应不上来。心说确实没怎么觉得被人跟了,难道是那个可疑女人?之前有个女的,是挺可疑的,难道她一直没走,一直跟着我们? 女的?黑眼镜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应该是在看着我),小三爷,跟踪你的人肯定是个男的,身手不差,不过长了一张亡命之徒的脸,看着像是陈皮阿四的人。 陈皮阿四?这下我完全弄不明白状况了。陈皮阿四这个名字已经差不多有些年头没出现在我耳朵里面了。我隐约还记得他那贼亮的凶神恶煞的双眼,顿时有股凉气从头顶灌了进来。陈皮阿四是老九门里出了名的亡命之徒,他的作风是杀百敬一,杀人不眨眼绝对已经上升到层次极高的境界了。不过他最近这几年好像收敛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张狂了。他的人怎么会来跟踪我?! 那你没事为什么放暗号给小哥,让他别过来啊?对啊,我又想起来黑眼镜那个暗号,心里一阵不爽。 那个动作不是叫张爷别过来,而是在对他说人要溜,叫他去外头堵。不过那人身手很快,出去了就不见了。你到好,站起来就冲出去了,拦你都来不及。小花在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于是我就立刻跟了出去,走了另一条路绕到巷子那边,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嗯。嗯?什么都没看到是什么意思?!尸体呢?!难道我幻觉了?我看到站在边上闷油瓶脸上也划过一丝惊讶的神色,那说明我没有幻觉,当时地上是有尸体的。 尸体不见了,黑眼镜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去的时候巷子是空的。 我忽然意识到,闷油瓶肯定看到尸体的模样了。但是奇怪,为什么当时他是先来拉我走,而不是做点别的什么呢,比如处理处理尸体,报报警之类的。再想想,这生活九级伤残估计连报警电话号码都不知道。总之,他当时的反应确实很奇怪。 第7章 那尸体是什么人?我问他。 他顿了一下,回头对我说:你。 第6章 麒麟再现(中) 这个你字,他说得不紧不慢,因为第三声很清楚,忽然显得他说话特别的字正腔圆。同闷油瓶接触这么久,他说话几乎听不出带有哪里的地方口音。可能是因为他话太少,每次说句话都是掰着手指就能数清的字数,即使有口音,那我反正也没听出来过。但是他绝对不是说话字正腔圆的那种人,寥寥可数的几个可怜字经常还要被他吞尾音。所以,现在这个扔到我面前来的你字因为太清晰,气势上的威力竟然把我逼退了好几步。 很奇怪,这时候脑子里面就像给谁倒了一滩浆糊,根本就没有任何清楚的地方,全是一片浑浊的奶白色,我想从那里面找到自己该适时给出的第一反应,很快就失败了。于是我就这样沉默地看着闷油瓶,努力给脸上一点惊讶的神情。 其实我觉得很好笑。我就站在这里,也不是鬼也不是尸体。那么那个肯定不是我。但是闷油瓶从来也没开过玩笑,而眼下这种如果算是,那肯定只能归为冷笑话,他像是能讲出冷笑话,然后默默地自娱自乐的人么?我脑子里面本来就含糊不清地夹杂了一堆要问他的问题,还有一堆对现状的不理解,给他这么突袭了一下,我就没有任何思路是清晰又干净的了。 我不知道沉默的时间到底有多长,只是胖子好像看不下去了。小哥,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现在站在这里的天真是大家的开放性幻觉?还是你想说他死了,是变成僵尸蹦过来的这胖子,说完,居然还真凑过来上下打量我。 闷油瓶看了胖子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想往上爬。 这下我突然抽筋一般清醒了。这是什么意思?每次话不说清楚就想走,他要走去哪里?话不说清楚,哪也别想去!想着我就冲过去,想拽他胳膊。谁知道,一个踉跄,被地上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块软塌塌的破布绊了一下,眼看就要直接摔个狗吃屎了落地前一秒,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给拉住了。 闷油瓶捏着我的肩膀把我扯到能站立的水平线上,很快就松了手。其实被他的巨力武器爪在肩上这么抓一下,也没比直接摔下去好多少。他要是再用上几分力,我估计我肩膀可以直接废掉了。 我站了站直,把话说清楚。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看着他的眼睛,又想起那张照片。现在照片上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就在我面前,它们藏了山那么高的秘密,那些秘密呼之欲出,但是我什么都看不清楚。从他的眼睛里面,像是什么都不曾有,也可能因为有太多东西,颜色混合在一起,变得太深,反而什么都看不到了。那里就只有和他脸上一模一样的淡然,就像这些事情全都与他无关,就像他是某座山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神仙看了我这么久,一个字都没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不禁觉得有点尴尬,扭头去扫视一圈他们的状态:小花坐在一边仍在玩手机,若无旁人;黑眼镜低头可能在看地面或者别的地方,脸上也没什么明显的表情;胖子还在拿着那块帕子扇风,但是我看得出他就快又忍不住了。 小哥,果然!我心里暗喜,果然还是胖子,总是和我同一阵线,我们为什么不去酒店说,要窝在这里? 我听完差点没背过气去,心说胖子也太不靠谱了,这时候还问额外生出的问题。 吴邪,我没听错吧,闷油瓶没有理会胖子,反而叫了我的名字,那感觉着实叫人心情愉快,就像被皇上翻了牌刚有这个龌龊的想法我就恨不得跳起来抽自己两嘴巴。我看到的那具尸体,是一个和你长相一样的人,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戴人皮面具,没来得及检查,他顿了顿,继续说,杀死他的人身手极快,本来或许我能追上他,但是你来了,我只能去拉走你。 他居然说了这么多话。但是听他说完我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没有人皮面具,那么,那个人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齐羽。但是现在无法求证。可是,他为什么要先来拉走我呢?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啊,正常应该是他只管追他的人,反正尸体也不可能突然变成粽子起来杀了我吧。 于是你就灭了灯?黑眼镜嘿嘿一笑,我说怎么那条路能黑成那个德兴。 我忽然明白过来,闷油瓶是怕我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长相的死人会被吓疯吧。他可能不知道对于存在齐羽这个人的事情,我已经接受了。不过也是,要是看着那张自己的脸变成死人出现在面前,不知道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现在想想,也只能倒吸一口凉气。 我抬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盯着黑暗里的黑眼镜看,那表情虽然不易察觉,但是显然端着一丝疑虑。我冷静一想,确实很奇怪,疑点实在太多了:首先,黑眼镜说到的时候尸体已经不见了,那说明他到得很晚,延迟的时间居然能让别人拖走一具尸体。他的身手虽说可能不及闷油瓶,但也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了,这确实有些不对劲。然后是闷油瓶,我可以理解他没必要去管那个尸体是不是横在路上妨碍交通,反正人也不是他杀的,不做任何处理很正常。不过奇怪的是,他说没来得及检查他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这不可能,他大可以把我拉出巷子之后再回头查一下,或者说他发现尸体的时候不就直接可以检查么。如果说他纯粹忘记了,这和他严谨的做事方法显然不匹配。这些都太奇怪了。 第8章 我越想越觉得所有事情都显得很不对劲。 但是,现在这些不对劲的事情在我逐渐清晰的思维面前占不了多大优势,我有个十分要紧的问题,必须要弄清楚。 小哥,你什么时候从门里出来的? 第7章 麒麟再现(下) 其实,一直以来,乱七八糟的迷越堆越多,说不清的事情和春天的竹笋似的,一个劲冒芽,从来到最后却变得无果可循。线索总有各种办法断掉,时间也很混乱。我都有点忘记自己到底是从哪天开始被莫名奇妙拖进这趟浑水里的了。 现在闷油瓶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其实他从哪里什么时候钻出来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是现在,刚见到他,又是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走三步还就撞上死人了,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走到哪里都有一种渲染妖气的特殊才能。转而,我又重新想到了这个问题。据说,每个人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在特定的地方做特定的事情,这三者之间都是因果关系一环套一环,不可分割,而这三者合起来就是时空力量的连接点。那么就是说,他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做这些事情肯定有着不可抗拒的原因,而我再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去问他,所以我只想知道所有事情最原始的起点。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从门里出来的?还是直接就没进去? 其实,我很想问得更直接一点,我想问你还要不要再进去,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法像是个很邪恶的念头,我在心里抽了自己无数下把它一个字一个字毁掉。因为我害怕听他说答案,假如他说要,我是不是该下一秒就滚去长白山自己钻进那个门里面,还是装淡定装潇洒最后欢送他继续去替我守大门?我知道这两者都不会发生,如果必须有继续,结果还是一样的,就是我最不想要的那种。只因为他这样一个人,固执得让人无所适从。 他又不说话。 哎。我在心里大大地叹了口气。觉得他比以前话更少了,更沉默了。 小花突然蹭地一下就从靠背椅上腾起了身子,动作轻盈地三两步走到了楼梯口,边对我们做不要出声的姿势。三秒钟后,他压低声音说: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我刚想说话,闷油瓶一把捂住了我的嘴。他连我的鼻子都捂上了,我只听得见自己大气上不来的声音,周围一下变得异常安静。 我听见从上头的地面上传来悉悉索索地脚步声。脚步声很轻,但是有点杂,应该不止一个人。 小花首先一下就窜了上去,那姿势轻巧得就像身体完全没重量一般。接着是黑眼镜,他跟在小花后面,手一撑也翻了上去。我看着陡然觉得那楼梯完全就是专门为我造的。 闷油瓶松开了捂在我脸上的手,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看得一个意味深长啊,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叫我乖乖呆在下面别动么,老子偏不干。每次都这样,搞得我和伤残一样,弄不好我就这么呆着,一会儿上去,他们全不见了。 等他上去之后,我立刻打算跟上去。胖子一把拽住我,天真,我和你呆在下面。说完,他还嘿嘿笑笑,走过去伏在楼梯口,伸长了脖子往上看,那样子就像打过增肥激素的长颈鹿。 我脑子顿时有点灵光了:这整个就像个圈套,而我是唯一一个不知情的。忽然明白过来之后就充满了一种被抛弃的孤独感。闷油瓶什么都不说我几乎已经习惯了,他要是哪天突然开口说很多话那才奇怪。但是胖子,这么久,至少他是完全和我一个国界的,也就是说这个人站在你这边,并且知道的事情绝对不会比你多,所有他知道的都会告诉你。这种感觉一直让我很安全。所以现在这样的心情我一时不能适应,便飞快转换成了愤恨的情绪。 胖子!我小声喊胖子,他转头,眯着眼看我,我对他做了个来的手势。他果然乖乖过来了,我趁势用尽全力把他一推,胖子虽然胖,但是在完全没有防范的情况下,重心不稳一下就栽到墙边去了。趁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我动作飞快地跑了上去。 北京夏天的夜不闷热,很凉快。再加上这里四下无人,空气也比闹市区清新很多。星缀着夜幕,新月就像撕扯在天上的一个图形规则的口子。要不是现在这情形,我肯定愿意躺地上赏个月什么的。 我屏住呼吸听周围的动静,能听见一些声音,是从屋子里面传出来的。看来他们都在里面。我看了一下,觉得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侧门,就打算转到大宅的正门去。一只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是胖子。 等下和你解释。胖子甩了甩手,朝我使了个眼色,叫我跟上。我们蹑手蹑脚移动到大宅正面,期间没有任何动静。宅子里面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四下里一片安静,只能听见我的心跳声。 这房子的正面就像是乡下私人建造的那种大宅院,正门眉心处还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二月映红。 二月红。 这里就是传说当中二月红在北京和名妓风流的宅子?这个名字,我从爷爷的笔记上也见过。二月红是九门里上三门的当家,是个有名的花旦,还是个身手极好,带着整台戏班下斗的盗墓贼。自从知道他的故事之后,我就极度不想把他和盗墓贼三个字挂上钩子。他一生挚爱的妻子去世之后,就有了一堆风流韵事,但是最后还是和妻子葬在了一起。绝对是个用情至深的种子。陈皮阿四好像最早就是跟着他学的手艺。虽然没有问过小花,但细想,小花从小就被送去跟人学戏,看他那撑杆跳高的技术,几乎可以肯定,和二月红也有相当关系。 第9章 吱,胖子开了门,拿手电往里面扫了一圈。 我们在这!别照了,找找看屋子里有能打开的灯么。这是黑眼镜的声音,听起来他像是背对我们说话的。 早说嘛,害我还紧张出了一身冷汗。胖子嘀咕了一句,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我的右眼皮忽然抽筋一样跳了好几下,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不敢完全放松警惕,进去之后发现完全没有必要。他们看样子是已经结束战斗了。我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光线,闷油瓶打着手电照在墙边。我借着光看到墙边的地上被绑了一排人,我数了一下,有六个。他们的样子很奇怪,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有两个人脸上还戴着面具,小花和黑眼镜还在给他两绑绳子。 我朝他们走近一点,小花和黑眼镜很有创意地把他们绑在同一条绳子上。小花边绑绳子边摇摇头看了看我们:他们都是哑巴。地上散了一堆面具。那些面具都很狰狞,全都是一些地府鬼怪的嘴脸。我数了一下,五个。 慢着,五个?! 还有一个人呢?!我几乎是用吼的。他们这么淡定,看来不像是发现了这个不对劲。果然,我见闷油瓶皱了一下眉,立刻用手电扫视屋子。但是他还是慢了一拍。 就在这个时候,从房梁上面倒挂下来一个人,那人在闷油瓶的手电光底下显得格外面目狰狞,他手里拿着枪。 人就算身手再好,在枪口面前,也不过是个死字。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曾经在那些狗血的电视剧里头不知道横看竖看看过多少遍了,看的时候每次我都嘲笑编剧老套,一点创新思维都没有。 但是这回轮到我自己老套了。 我想都没想,冲上去就推开了闷油瓶下一秒,我觉得有什么东西进到了我的身体里,但是我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心说那狗崽子还在枪上装消音器了居然。 我看见小花像疯了一样变出一根长枪就朝那个人刺过去,要是可以,我很想笑一下,那个场景就像他又回了戏台上。 但是我笑不出来,肌肉全都不受我控制了。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面炸开了,很烫。于是身体里面所有的液体都在沸腾,它们开始不按照常规方式流,乱七八糟地全朝着一个地方聚拢。我听见有东西涌出来的声音,但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天真!这是胖子的声音,还带回声,远得极其没有真实感。 我这是要死了吧。我心想。我好像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值得么?这场景真是莫名其妙,我莫名其妙来了北京,莫名其妙见到闷油瓶,莫名其妙来了二月红的老宅,又莫名其妙被弄死了。没有人和我解释什么,我就如同站在一个被阴影全覆盖的圆圈中间,他们都在围着这个圈转,然后我突然就死了。听力越来越模糊,所有的感觉也只剩下困倦,眼皮开始打架有点挂不住了。算了,反正死了之后一切只不过都是浮云。胖子说等等解释,这还算让我欣慰,起码有个人肯往圈子当中走走。不过看来这解释我是无福消受了。想到这,我看了眼胖子 再见啊,胖子。 再见啊,小花。 我也想学潘子那样唱几句,可是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我就这么直直地倒下去,被谁接了一把。然后,我看到闷油瓶的脸。 那脸被笼在手电底下很模糊。但是只要是他的脸,我总能看得很清楚。我心想,还好,闷油瓶他有习惯性失忆症,搞不好过不久他就不记得有个吴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不过为了还他多次救我的命不幸英年早逝了。想到这,我又很想笑。 他的脸第一次贴这样近。我不禁伸出手,很想摸一下。 再见,闷油瓶。 第8章 重生(上) 场景转得很快,我几乎来不及看清周围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所有出现在里面的人好像都很熟悉。 终于转到我头晕看不清的时候,它停住了。 我站在那扇青铜门的面前。铜门紧闭着,这种巨大让人望而生畏,竟然觉得自己渺小得如同蚂蚁。总觉得那门有种神力,让你没法放弃想去打开门看看后面到底有什么的执念。或许这门,真是通向什么巨人国的。只不过我记忆里面还留存着那些马脸阴兵的恐怖残渣,想起来脚底就直冒寒气。那门我想开也开不动,还不如赶紧跑出去的好。但是腿上就像绑了铅条一般动弹不得,我能感觉心脏上的毛细血管都纠结在一起了。 结果,门开了。 里面飘出来一阵雾气。我顿时汗毛都炸了,心说这回完了,那些马脸阴兵又要来给我上演阅兵式了。不知道会不会连我一并架走了。我突然想起来闷油瓶给我的那个鬼玺,来北京的时候,我还特地回去把它拿上了。或许,这东西能当个什么金牌令箭使使。 结果我翻遍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口袋,空的!掉了?!我的冷汗瞬间就和下雨似的。 吴邪。 这是闷油瓶的声音。我一抬头,差点撞上他的下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我面前了。他眼睛里面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悲伤,我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他通常都是没有表情的,所以一般化的表情加注在他的脸上,别说有多明显了。 第10章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看着我,说得很认真,一个字一个字说,好像生怕我听不清楚。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听见了门里面有整齐的脚步声传出来。周围的烟雾越来越浓了。我也没心情去思考他说的话了,扯着他说:我们先离开这。我知道他不害怕阴兵,他曾经还混装进他们中间做过无间道,那时候他说再见。两次说再见他都是要往门里钻。我不想再听他说这两个字,不管他有什么神奇能力,反正我走他也别想留下。 烟雾浓到我看不清的时候,他忽然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我急了,大声喊闷油瓶闷油瓶! 我猛地睁开眼,所有一切都消失了。 周围是一片凄惨的白。 我动了动手臂,顿时觉得浑身没有一处不酸痛的地方,就像骨头刚刚才散架过一次。紧跟而来的伴随性头痛一下子就把我扯回了现实,立刻就闻见了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这显然是在医院。 我居然没死?!这个念头飘上来的时候,给我带来了一种无以名状的欣喜若狂,一下下撞击我的脑门。哈哈哈哈,我在心里狂笑。果然,人还是求生的,活是一辈子,死就一瞬间。谁tm求死啊。 一张变了形的大脸缓慢地移动到了我的视线上方。我被吓了一跳立刻反应过来是胖子。 天真,你终于活过来了!可担心死我们了,以为你就这样一命呜呼了呢!我就说你命没这么次,吃个枪子儿就牺牲了那也太对不起人民大众了!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立刻疼得一阵抽筋。 别乱动他,我去叫医生。小花摸了摸鼻子,语气轻扬,显得很开心。 我忽然发现闷油瓶也在。他一声不吭站在窗户边上,外面天很亮。我也不清楚现在到底是几点。阳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脸上落下一条条的阴影,他忽然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相撞,我竟然有点尴尬。不知道是不是梦里面他悲伤的神情还留在我的记忆皮层里,这一刻我看他,竟也觉得有几分那个味道。但是他很快又别过了脸,看着外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这小子真会卖弄深沉。 胖子看小花出去之后,迅速凑到我跟前,挑着眉毛小声对我说:从你中枪到现在,小哥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再不开口,我担心他真要变哑巴了。 我心里一沉,我昏迷多久了? 一个月了。 我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那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了。胖子叹了口气,继续说:还好,医生说子弹打歪了没正中你的小心脏,不然你就该当场一命呜呼了。 想不到不仅是电视上的老套情节发生在我身上,现在连台词都照搬来了。我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而不是在梦里演什么狗血电视剧。 啊,天真,我去给你买水!胖子突然站起来大声说,一边故意用眼神朝着小哥方向对我示意了一下,就闪出去了。 剩下我和闷油瓶两个人,气氛顿时就尴尬了。他也不说话,还继续看着窗户外面。他的侧脸在阳光落下的阴影里显得轮廓感很强,我忽然发现,他竟然有几分颓废,头发比之前看到他的时候长了很多,下巴上还有胡渣。 那个小哥我其实还没有想好要和他说什么。本来就没什么可说的,应该叫他别感激我?万一他就没这个想法那我不是自作多情么。还是什么都不要说的好。 等我抬头再看他,他已经转过来了,一声不响看着我,就像在端详一件稀奇文物一样,连眼睛都不眨。半晌,他居然开口问了一句我让我差点二次昏倒的话。 闷油瓶是谁?他声音有点嘶哑,语气依然波澜不惊。 我刹那间就觉得脸像在刚烧开的水里面泡过了,烫得我都能听见嘶嘶声了。于是在记忆里面努力搜寻到底是什么时候无意间说到了被他听了去。既然都是无意间了,这不明摆着想不起来么。记忆突然停顿在那个梦里的最后,好像,好像我最后喊的的确是闷油瓶,难道我真喊出来了?! 说说看,你做了什么梦。 果然!我恨不得现在眼下床上地上裂开个大小合适的口子,伸出来几双鬼爪子把我扯下去得了。看他的表情,八成已经猜到那个闷油瓶就是自己了。 他走到我边上坐下来,居然用手撑着头靠在床沿上眨巴着眼睛看着我,一副我等你说故事的表情。我只觉得脸就要着火了,下意识地用手在脸上顺了一把,想做做掩饰。一摸,果然烫得要命。 不过他这个样子,我也只能把做的梦对他描述了一遍。他一直没插话,直到我说完,他低下头,接着我看到了史上最神奇的一幕,他居然在笑。我都忘记上次他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面无表情一直就是他的常规表情,我甚至一度怀疑他根本没什么七情六欲。我感觉心微微颤动了一下,那是一种我不懂得怎么去形容的感觉。我不知道他笑一下的威力竟然这样大,让一切其他都在瞬间成了狗屁。 他抬头看我的时候脸上还残留着一点余笑,大概过了十秒钟,他突然伸出手挠了挠我的脑袋,说了句放心吧,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出去了。 第11章 我这下愣得有点彻底了。他身体后面拖出来的影子跟着整个在门口消失了,我看着他走出去的方向还缓不过神来。 现在整个房间就剩我自己。我被自己的心跳声吓到了,无限放大之后差点震穿耳膜。 第9章 重生(下) 后来我又在医院待了半个多月。期间闷油瓶没再出现过。我心里很惆怅,总去看门口,希望看到他斜长的影子从门口不紧不慢地晃悠进来,却同时又害怕见到他。见到他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些我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我问了他也不见得会答我,还不如不问。 黑眼镜和小花倒是来得很频繁。不过他们两个总是一起来一起走。黑眼镜开始的时候见到我居然很沉默,我差点又以为他是闷油瓶假扮的。后来想想也不大可能,我又不是某高官领导,参见我还得变装。只是突然我有种感觉,他也并非真的那样没头没尾的干净,或许他也和闷油瓶一样,背后隐藏了很多东西,只是他从来不愿意说。 小花应该很久没去唱戏了。他最近很忙,有的时候来看我已经是晚上了。整个人也瘦了一圈。其实我很想亲自从他口中听一下这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看到他憔悴的样子,我最终都没有忍心开口问。 直到有一天,黑眼镜比他先来。他进来的时候身上一股烟味,估计刚在楼下抽了一整包烟。看到我,他笑了笑说:小三爷看起来又和以前一样了。话音刚落,小花就走了进来。此刻他脸上的表情真的难以捉摸,有种淡然,没有太大的起伏。过了很久,他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可能要和秀秀结婚了。 我愣了一下,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我一直认为这样是最好的结局,小花和秀秀本来就自小认识,感情深厚,再加上霍家和解家联姻,这不该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结果吗?不过和预想的有点偏差,小花宣布这消息的时候一副好像不是当事人的态度,这就更明确了不是他要的结局。那他到底要的是什么?我不禁用眼角瞟了下黑眼镜。 呵呵,果然,这两人问题肯定是有的。 我有些得瑟,虽然是明眼人一眼能看出来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有点不正常的兴奋。这不是什么靠谱的事情,但看眼前的架势,他两好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很奇怪,小花说完就不说话了,过了不知道多久,黑眼镜干笑了两声,对我一挥手说:小三爷早点歇着吧,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说完就出去了。小花没有跟上他,只是沉默地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的手机也不说话。我忽然有点难过,现实和理想并不相同。理想很强大,却只存在你的主观意识里,而现实同样强大,并且它还有诸于行动的各种安全感。而这种安全感往往并非是我们想要的。小花现在就是,他和秀秀结婚对稳固大局和对他们各自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他就算抵触,到最后也只能接受。因为他没多的选择。那一晚我做梦又梦见了闷油瓶,但是醒来的时候经过就都给忘记了,只对他的脸还保留着一点印象。 胖子几乎每天都定时来。让我特别欣慰的是,胖子给我解释了下这整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为避免叙述不清,我组织了最简洁的语言:据闷油瓶自己说,有人进了青铜门,偷走了他的鬼玺,破坏了门里面的循环,所以他迫不得已只能出来。这是今年四月发生的事情。他出来之后直接去杭州找我,却意外发现有人在跟踪我。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吱声,到了北京找了黑眼镜叫他帮忙。黑眼镜也并不是什么热心的人,不过是利益道上的伙伴,但没想到他一直和小花在一起,所以事情就同时被小花知道了。闷油瓶发现自己也一直被人跟踪,于是小花就设计了一个局。让我来北京,跟踪我的人自然就会跟来北京,到了北京就把他们一网打尽。但本着我的性格和演戏无能所以他们决定骗我来北京,捉到人之后再向我说明情况。但是鉴于小花的身份,他要是亲自去杭州找我必然会很显眼,黑眼镜不显眼但未必我会信他。所以来找我的这个人必须只能是胖子。胖子的电话确实是很早之前就被监听了,小花说这样顺便也能看清楚到底是谁在监听胖子的电话,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我对比了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觉得整件事情逻辑上面显得错漏百出。我罗列为以下几点: 第一,我绝对相信胖子,胖子不会骗我也没什么必要骗我,他也不是老九门的人。至于监听他电话的人,我的神奇第六感强烈指向那个自称杭州来的神秘女人。 第二,让我奇怪的是,闷油瓶这个人看着也不像是喜欢随便找人帮忙的品种,怎么居然被跟踪就去找黑眼镜帮忙呢,光想这个就觉得匪夷所思。 第三,对于闷油瓶说的玄玄乎乎的门里面的什么轮回这些鬼扯我都已经没气力去追究了。什么终极轮回的,越追究就越模糊。倒是闷油瓶居然首先来杭州找我这让我有点意外,转而一想,弄不好他是单纯来问我要回鬼玺好做替补用。假如闷油瓶真的被偷了鬼玺,那么不管是跟踪我还是跟踪闷油瓶的人必定是为了鬼玺。但是闷油瓶的鬼玺既然已经被偷了,那跟着他的人还在图什么。所以要么就是他的鬼玺没被偷,他撒了谎。要不就是跟踪他的人并不知道他的鬼玺被偷了。还有一种可能,他身上还有第三个鬼玺。 第12章 想到这最后一个可能性,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顿时觉得这鬼玺就像个西贝货,弄不好过两年大小古董店里都有的卖了,标价一百块大洋一个。 至于二月红的老宅,是他们前面抓人失败之后的最后一道铁墙。因为那个老宅子据说常年闹鬼,二月红的三个儿子好像都在国外,没人回来说想要那个老宅的继承权。阴差阳错,宅子就到了小花的手里面。小花果然是二月红的门生。要不是他姓解,我就真以为他就是二月红的后代了,同样的容貌俊秀,同样的一身手艺。况且那地方反正也没什么人住,就算发生打斗也影响不大。所以他们在老宅里面安插了各类机关,引蛇入洞,很轻松就一网打尽了。 那抓到的那些人呢? 胖子一听,眯着眼睛扫了一圈四周,就神神秘秘地凑近我,小声说:天真,我告诉你,那些人可是真他娘的奇了怪了。我们也没打算杀他们,就打算从他们嘴里打探打探消息,结果你猜怎么着?就在让你吃枪子儿的那个王八被花儿爷打伤之后,他们居然集体咬舌自尽了!胖子瞪圆了他的小眼睛,要不是你胖爷我身经百战,什么怪事儿都见过,估计当时就认定自己穿越回古代天牢了。现代科技的照耀下,居然他丫的还有人玩咬舌自尽!我估计那个人就是他们的小头儿,他们一看自己的小头儿活不了了,就全体寻死了!你不知道这一下多了六七具尸体,又不是在古墓里面,这活生生在陆地上处理尸体还真他娘的费劲。花儿爷也确实是个人物,半点痕迹没留下。那小头儿也是个哑巴,花儿爷说留着他也没用,硬是拿长枪上去补了一下。后来我们收了他那把hk45,丫还给装了消音器,可惜里面就一发子弹,就是打你的那一发。 全体咬舌,这么默契,看来压根就是之前协议好的。这下子我到觉得这些人不像黑眼镜说的是陈皮阿四的人了。就陈皮阿四一贯的作风来看,跟着他的人未必能有这么忠心。大家都是图个财,他陈皮阿四向来是心狠手辣,估计手底下养着的一群全都是猢狲,不用等树彻底倒,猢狲就要散的,大家关键时刻的重点都是保命。这群忠肝义胆的哑巴怎么听着都不像是陈皮阿四门里生出来的。 子弹就一发。我不禁回忆起那个人的面孔,记不太清楚了。不知道为什么,反倒让我对他有点肃然起敬了。那发子弹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出个什么事情好给自己留条自我解决的后路。本应该留给他自己,结果他还是没能死那么干脆。 一直到出院那天,闷油瓶始终都没再出现过。我收拾收拾衣服,突然太阳穴一跳,赶紧去摸上衣口袋。这次来北京,我为了放鬼玺,特地穿了一件里面带拉链口袋的外套。果然不出所料,我从里摸到外,从上摸到下,绝不可能的裤兜都摸过了,连形状类似物都没找见。 小哥是不是来过?我问在一边帮我整理东西的胖子。 胖子捏着下巴,想了半天,说:好像你醒过来之后就没有哦不对,有次我去楼下买饮料上来的时候撞见过他,他看起来挺急,大步往外走。对了!他还给了我一个东西让我交给你。幸亏你说起来,不然我就彻底给忘了!说着,胖子就去摸他的皮夹子,从里面抽出来个被叠成豆腐干形状的纸片,我进来的时候看你在睡觉,想着晚点再拿给你,这一晚就给忘了胖子挠着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笑。 我接过纸片,打开来一看,上面很明显是闷油瓶的笔记。特别简短,就五个字: 回杭州等我。 第10章 杭州记事(上) 杭州的七月末真是要命的热。 王盟见到我的头一件事情居然是告诉我,我再不给我妈打电话,就会惹上杀身之祸。我这才想起来,住院期间,竟然把我爹妈都给忘到九州城外去了,确实是一通电话都没有打过。而且去北京的时候为了避免麻烦,在杭州那只常用号码直接丢给了王盟,本来以为顶多去一个礼拜就会回来了,不料一去就是一个半月多。看来我妈联络不上我,已经急得准备掀锅盖了。 胖子陪我一起回了杭州,说在北京也不忙,让我把上次欠了他的债给他补补齐。我一下就记起来上次去北京的时候在机场和他夸下的海口。他居然还好意思说,这一说我就想问候他祖宗。想来胖子虽不是老九门的人,演戏的绝活可不见得就比小花他们差。 后来我发现,胖子简直就是来做我的代言人的,他一见到王盟,连开场白都省了,直接给他描述了一遍我的英勇事迹,讲得眉飞色舞,夸张至极,绝对不比百家讲坛的名嘴差。我突然发现他极其富有想象力,不去写小说都可惜了。胖子说完之后,由于增添的惊悚情节过多,王盟被吓得一愣一愣的,赶紧过来一把搀住我说:老板,你真的心脏中枪又活过来了?! 我也懒得对他多解释,就挥了挥手,叫他嘴巴闭紧,别传出去,要是传去我妈耳朵里,那大家下半辈子就不会怎么太好过了。 我赶紧给我妈打了电话,告诉她晚上回家吃饭,在她开始问东问西之前,我又果断把电话挂了。搪塞她的台词还没来得及编纂好,我得事先和胖子套好话。幸好伤好得差不多了,想她也不会见到我就来扒我衣服,应该看不出来。 结果还有我没料到的事情。 第13章 晚上我带着胖子买了一个水果篮就一路飞奔赶过去。按了两声门铃,门就开了。可是开门的不是我妈也不是我爸,竟然是个非常秀气的女孩子。 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由于最后那几秒钟的对视,我对这张脸极其印象深刻。就是她,类似跟踪胖子的神秘女人。 她长得非常好看。一般男人看女人,总有个特定爱好的部位。比如我,我看女人喜欢先看鼻子。她鼻子很挺,脸并不算很正宗的瓜子脸,脸上有些肉,但是一点不显得累赘,反倒让人觉得很可爱。皮肤很通透,在走廊的灯光下,看不出来任何瑕疵。她化着淡妆,和上次一样扎一个马尾,显得非常干净。身上还有一股特别清淡的香味,说不上来,有点像檀香和洗衣粉混合出来的味道。 我看得有点呆。胖子显然也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毕竟他还专门上去搭过讪。不过惊讶的神情也只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下一秒就装得像从没见过一样。我在心里暗暗赞叹他果然是演技实力派。 她对我微微一笑,用食指挑了一下前额的刘海,用口音纯正的杭州话对我说:你终于出现了。 我愣了一下,迷迷糊糊跟在她后面走进了屋子。 老妈系着围裙举着锅铲从厨房大步走出来,颇有一种要拿锅铲劈我的气势。我出于顾虑,离她八丈远就举起手来准备挡。谁知道听见一阵铜铃似的笑声:瞧你怕的,阿姨又不打你。 笑得真惊悚,和鬼片女主角儿有得一拼。胖子低头在我身后小声嘀咕。看来胖子十分不待见她,估计心里已经咬定监听他电话的就是这个女人。还得再算上点私人恩怨,要是当初人家在飞机上不表现得那么冷若冰霜,想来现在就算他怀疑这女的有问题,也不会对她意见这么大。 我是看在今天双儿的面子上才不动手揍你,你别得瑟,咱两的账等等吃完饭再算。我妈带着锅铲就一把搂住那姑娘的肩膀,笑得嘴都快列到耳后根了。我一看这势头,立刻明白过来:这账是会算,不过不光是算我失踪这一笔,估计还得加上一笔别的。 这女人的名字也真是够分量,双儿?那韦小宝在哪? 果然不出所料,吃饭的时候我妈不停地叫我带着这个双儿明天去杭州城转转。我心说人家搞不好杭州话说得比我还溜,压根就是个土生土长的杭州人,我又不是专业导游,没准还没人家对杭州熟呢。 一抬头就对上了我妈那双犀利的眼睛,为了打消她追问我失踪事件的念头,我只能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哦哦哦地答应。 我又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我爸。今天他特别沉默,虽然他本来话就不多,一脸正派人物的学究模样,但这么久没看到我,居然连寒暄的话都省了。实在很奇怪。 吃完饭,那个双儿就走了。走前我妈又忍不住一阵关照,看着我两互换了手机号码才肯作罢放人离开。我一见她走了,扯起胖子拔腿就想跑,生怕我妈问我之前干嘛去了。结果被我爸一把拦住了。 他沉默着也不急着开口说话,胖子一看形势不对,甩了我一句我楼下等你就比兔子还快地溜了出去。 爸我刚想开口解释点什么,他摆了摆手,让我什么都别说。他看着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越发觉得他真的老了,比上次看到他的时候,皱纹多了很多,一条条像被刀子刻上去的一样,终于发现岁月不饶人这五个字说的真是有道理。男人总是在年龄到了之后老得特别快。 他抬头狠狠看了我一眼,这一眼里面我看出了许多东西。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身为父子,有些东西是生来就有的默契。我想,他可能是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了。但是我也知道他不会问。他和我妈是性格两个极端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会走到一起去的。我妈是事事追究,事事问,什么都恨不得你要亲口一字不落地给她交代清楚;而我爸是个非常深沉的人,虽然还没有到闷油瓶那种说话可以数清字数的高级境界,但也相差无几了。他却又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很多事情他知道的很清楚,大多也都心里有数,不过他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开口问什么。所以他给我的压力通常要小得多。 你自己事事都要小心。说着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转身就朝屋里去了。 我在心里暗暗使劲点头,同时又觉得很没谱。对于做事不考虑他们的态度称之为不孝。我也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碰上关于闷油瓶的事情,我都会变得特别不冷静,好像做什么都是先行动后思考。回忆起盘马说的话,不禁觉得很有见地。不过,就算我真的会被他害死,他的事情我会从此罢手,不再过问吗?显然我做不到。比起害怕被他害死,要想把他撩在一边不管,我更是无能为力。 第11章 杭州记事(中) 杭州记事(中) 第二天,我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我一看表,这才八点。谁他妈这么早啊。 喂?吴邪,还没起床吧。 我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也听不出来这是谁的声音。 你答应你妈今天带我游西湖的,你别忘了。你现在可以起来了,九点半青藤茶馆见。说完,她就挂断了。 你爷爷的,原来是韦小宝的大老婆。不过这丫头看起来可没有双儿那么温柔。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第14章 胖子最终决定不去住酒店,要来我家住。这会儿他正在我家的沙发上鼾声四起。我进进出出好几次,他只是偶尔翻个身,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幸亏这沙发可以当床使,不然以他这种体积,一个翻身,就直接翻到地上去了。 我使劲对着胖子下狠手,把他扯了起来。他是一万个不情愿,尤其是听说我居然是去见那个女人。我非常理解他的心情。其实女人漂不漂亮完全是题外话,但假如一个男人要讨厌一个女人的话,那会是一种非常极致的厌恶,和她本身漂不漂亮完全没有关系。 你去相亲,干嘛非得扯上我?!坐在车上,胖子还在一路表示不满,看来丝毫没有放弃跳车逃跑的念头。 我没理他,一个劲踩油门。一路过去,光看到闪光灯就有三次。我估计过两天,今天早上超速驾驶的罚单弄不好得有个五六张一齐上门。 带上胖子的原因就是,我也十分不想一个人去见那个双儿。总觉得她说话做事都有种造作的成分在里面,让人觉得格外假。再回想一下她在北京和我对视的那一眼,目光犀利得直戳血脉,光用想的,我就感到脊背发凉。再加上我老妈施加的巨型压力,不带胖子绝对不成。 青藤茶馆大早上就坐了不少人。我一眼就看到了她,穿了一件格纹短袖衬衫,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那里一眼就能把西湖的全貌尽览。我半推着胖子走过去。还好胖子还算合作,不然的话,我推他就等于推一座小山丘。 双儿先看到的必定是挡在我前面的胖子,于是看我的时候眼神里面充斥了不满。眉毛一挑,指了指胖子,开口就说:这个胖子怎么也来了? 我下巴差点没直接掉在桌子上,心说你一个姑娘家说话竟这样直白不客气。小心翼翼地抬眼看胖子,我知道他这时候肯定在心里使劲骂这个女人,但居然一点都没有流露到脸上来。就见他气定神闲地一屁股坐在了双儿对面,乐呵呵地说:姑娘,胖爷我和你一样,也是来游西湖的。不过我胖爷可惜是个北京人,不像姑娘你这样,明明是个杭州人,还没事就约了刚认识的朋友来赏个西湖全景,真是情趣情操样样到位啊。我明显听见胖子在说情操的操字时,用的是第四声,一个心虚,赶紧低头去看茶馆伙计刚送来的茶杯。 双儿眉毛一挑(这是她的招牌动作),瞟了一眼胖子,轻轻哼了一声,就没再和他继续争辩下去。 我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开门见山直接问她有没有跟踪胖子。她也未必对我们说实话。不过当下也不好确定,万一不是,看她的样子和我妈特别熟络,改明儿他去我妈那里一个告状,那我起码半个月别想过上安稳日子。 想着我就去看胖子,本来想用眼神和他交流一下征求下他的意见。不料他正一脸不屑地用眼角打量双儿,就差往她脸上挂一张写着死对头的牌匾了。 也罢。该知道的事情早晚得知道。 谁知道,我刚想作罢问她的念头,她居然自己开口了:吴邪,你二叔让我给你带个话,不该你管的事情你少管,该扔掉的东西赶紧扔掉。 我顿时眼前灯泡一亮二叔? 原来这丫头是二叔派来的。转念一想,也不一定。假如监听胖子电话的就是她,那也未必是二叔派来的。二叔有什么理由去监听胖子的电话呀。但是被她这么一说,我就联想到之前派人去长白山的事情了,是不是那些人都是被二叔给弄没的?二叔本不是局内人,但也不能说他是局外人。他对很多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且可能他知道的东西比我还要多,但他不到非常时期是不会出手管的。还是说,我把二叔想得太过单纯,他其实远比我给他设定的角色要复杂得多? 无论该不该我管的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由不得我。我接了三叔的烂摊子,等于两只脚都踩进来了,哪能说不管就不管的。什么叫该扔掉的东西赶紧扔掉,莫非,他说的是鬼玺?! 我刚想继续追问,她就直接打断了我的念头:我就是顺便带这么一句,再多的,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双儿肯定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刚才说的话她全都是用杭州话说的,口音纯正,一点怪腔怪调都没有。她还认识我妈,和二叔有关系一点也不奇怪。这会儿,我看胖子,他头上的火苗子都快冒过天灵盖了。我赶紧推了推他,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待会儿我会告诉他这丫头到底说了什么。 我们没去泛舟游西湖,坐着喝了点茶吃了点东西,她就说有事先走了。等她走彻底了,我对胖子说了一下刚刚她说的话。胖子表示一万个不相信她有这么单纯。天真,我告诉你,这女人问题大着呢!是杭州人又怎样,和你二叔有什么鸟关系都正常,但谁知道她是不是真就挂着一头。弄不好她就是个自制跷跷板,一头是你二叔,另一头是某个主脑。搞不好你二叔也不过是在被她耍着玩儿呢!我心说二叔那种老狐狸怎么可能被这种毛丫头耍着玩,不过考虑到胖子说的也很有道理,就没再多说什么。 回到铺子已经是一点多钟了。 王盟站在店门口,老远看到我们就伸出手来使劲挥。我心说我这就又不是每天都去挨一遍枪子儿,他看到我兴奋成这样正常么。 第15章 老板,王盟指指里头,他等你一上午了。我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我从口袋里面翻出手机,黑屏没电了。什么双卡双待果然是顶级次货。 越过他的肩膀,我赫然看到闷油瓶背着双肩包站在一排靠近收银台的古董架前面,手里端着一个青花瓷研究得正仔细。 我一直记得他留给我的纸条,现在它还躺在我的上衣左边的内侧口袋里。 回杭州等我。 我不由舒了口气,好像多少天一直吊着的一口不上不下的气这下终于能吐出来了。不是怕别的,就怕我一再信他,而他一再骗我。 哟!小哥!胖子倒是反应比我还快,硬是从我和王盟都并排站着的门框子里挤了过去,一个大步就迈到了闷油瓶面前。我们差点没被他挤得五脏六腑俱裂。 闷油瓶好像自我收拾过了,看他精神状态不错。头发比在北京时候要短了,胡渣也不见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爽。我心说,多好的小伙子啊,他要是不说,谁能想到他居然比你外公年纪还要大。 王盟看起来好像对闷油瓶破有忌讳。大概是上回见到闷油瓶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做交代就突然消失了一阵子,一回来满身是伤不说,还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沉溺了很久,后来终于好了。胖子一来,我又消失了近一个半月,回来居然带着枪伤,结果刚没两天,闷油瓶又出现了。他那张五官出众的脸,很好被记忆,再加上脸上很有特色的空白表情,想让王盟不记得他都不行。 老板,你不会这次又要去哪里吧?他半试探地问我。我用余光扫了一眼还在低头研究那只青花瓷的闷油瓶,吞吞吐吐地应了句:额没有。语气是陈述的,但是我心里八万个不确定。离不离开杭州,要去哪里,这不能看我。既然之前已经决定不会撂下他不管,那就必须跟着他。鉴于这种不定期专业失踪人员行踪极端不靠谱,王盟的问题就瞬间变成了全开放式填空题了。 想着想着,我居然就看着闷油瓶发呆了。他被我看久了,也抬起头来看我,手里端着那个瓷瓶,铛铛地敲。 吴邪,他突然开口了,我去你家住几天。 显然胖子和我的反应是一样的,他张了张嘴,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也确实,闷油瓶很少会提出什么要求,而且,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就是那种通常在斗里他用来对你说别去碰那个棺材的语气。 胖子邪了我一眼,满脸质疑地小声问我:你那还有地方睡? 有!怎么没有?!我不待胖子说完赶紧说,就怕闷油瓶听见了要改变主意,难得他自己送到本小爷眼皮底下来,就算没地方我也给他造个地方出来。 其实胖子是对的,我家并不算大。我又是学建筑的,对奇形怪状的家具就顺带着有特殊癖好。家里的家具摆了一堆,有的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但还是被我毫无目的的一件件买回来,晾在家里幻想有天能用上。偌大的空间就这么被硬生生地占没了。 我所谓的有地方,是我准备打扫下书房,我去那睡,把主卧室让给他。说是书房,其实是杂物房。书柜是有的,书也不少,杂物更多。 我一到家也没管他两,就直奔书房,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一个大男人的家里,要么有个持家有道的女人,要么你有个手脚麻利的钟点工阿姨,不然的话,就和我现在眼下的状况一模一样了。乱加灰,随便搬个什么东西,都是一阵尘土飞扬。 胖子打开了电视机,不知道转在什么唱戏的频道上,一边拍着腿一边跟着哼了起来。看来早上见过双儿的阴影算是没有半点弥留,他这会儿就是身心愉悦。我心里暗骂,也不知道过来帮把手。 抬着一箱子书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斜下来的瘦长影子。 你在干嘛?影子说。 我心说,眼睛都长天上去了不成,本小爷为了安排你大爷的住处,现在在屈尊打扫书房,为了给自己布置个能打发睡觉的地方。 整理,晚上我睡这里。我头也没抬,继续搬。 你房间不能睡么。其实我也没听出来,他这句是反问,疑问,还是陈述句。 我房间就只有一张床,给你睡。我说完,弯下腰打算继续搬。 你房间的床是两张单人床拼的,拆开就行了。不必这么麻烦。他说完,转身就走出了书房。 我愣了半天。靠,我居然忘记了我房间的床是单人床拼的这个事实。不过他还真是了解,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潜入我家打探过。一想也不可能,他潜入我家能干吗?我家又没有藏什么秘密。就这么想了一分钟,居然想得歪七歪八,我赶紧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床整理好之后,他坐在床上,竟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一只现代科技产品手机。 闷油瓶给我的印象,其实很奇怪。我始终不能表达得很清楚。我总觉得他是活在现代的非现代人。他和小花完全不一样。小花虽然也带着份古气,但是他衬衫西装没落下过一样东西,看着手机发呆已成为他的招牌性动作。而闷油瓶,先进科技产物这些字眼和他没有任何关联,有他在的时候,就算在地面上,也像在地底下。看他打粽子,使刀比使枪更靠谱。时间长了,就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还生活在现代社会了。 第16章 小哥,你有手机了?我顿时很想抽自己,这算是哪门子问题,从我嘴里说出来,连语气都显得尤其猥琐。什么叫你有手机了,难道他就不能有手机? 闷油瓶头都不抬地直接拿号码报了一遍,然后把手机扔在床上就走出去了。 我在心里暗暗骂了声,又猛然想起一件事情,飞快地冲过去拦在门框边,差点撞上他的下巴。顿时又感觉像被人拍了一下脑袋,觉得这一幕异样得熟悉。 你是不是从我这把鬼玺拿走了?我决定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其实和闷油瓶这特殊类型的人才废话说多了直接可以被他当场过滤掉,还是把话说清楚最好。 我仿佛听见他嗯了一声,就闪身绕过我,继续往厅里走。走了一半,他停了停,回头对我说:暂时放我这。接着就一屁股坐到胖子边上去了。 我心里有莫名的开心。这种莫名是一种心安的情绪。其实鬼玺这东西,在过去这两年里,不过是一直在充当他的代表,我把他视作一种神器,一直指望它哪天能为我指明一条道路让我好找到他,不必总在心里堆积膨胀那种愧疚又迷惑不解的郁闷心情。现在他回来了,鬼玺本来就是他的,他要拿走自然无可非议。只是他默默地拿走就会丢给我一种极其明显的不安定的心情,总觉得他带着鬼玺哪天又会突然消失不见。现在他说暂时放我这,不管这句话是哪里给了我一种心定下来的感觉,我几乎可以肯定,他也暂时不会说不见就不见了。 第12章 杭州记事(下) 这一觉睡到半夜突然不知道被什么惊醒了。我是个睡眠特别浅的人,一点细小的声音就能把我吵起来。 仔细一听,是水声。我们这个小区当初造的时候就是豆腐渣工程,墙薄得和纸一样。隔音效果不是不好,而是根本没有。说句难听的,你蹲在厕所放个声音大点的屁,我在房间里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应着黑看了看左边的床,闷油瓶不在。心说平时下斗没个地方洗澡,原来他还有这癖好,喜欢半夜起来洗。 我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里。胖子倒是睡得很沉,鼾声都快震翻我家房顶了。 我慢慢移近厕所,侧着头靠在门上听。其实我打从心里不明白我这到底是在干什么。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里面的黑影从晕黄的灯光里面一步就移动到了门口。他打开门的时候,我连脖子都没来得及收回来。 他没穿上衣,就随意地搭了块毛巾在脖子上,头发上的水顺着发梢滴滴答答地掉下来。我一抬头就看到了他身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麒麟。现在颜色很深,像随时都会从他皮肤上活过来一样。想来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的纹身了,这么突兀得看见,竟然把我吓了一跳。 这会儿他正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用完全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睛看我,我张了张嘴,本来这样尴尬的场面我想扔点解释词上来意思意思,可又一想,有什么好解释的,反正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在干嘛,是他半夜洗澡吵醒我,我起来转一圈很正常。全当梦游好了。 这么想着我就转身打算回房间继续睡。 没想到闷油瓶一把抓住了我的右胳膊,把我扯了回去。我重心不稳,直接撞到了他胸口,他身上的水湿了我一脸。 真是夜半惊魂,我完全没醒悟过来他这是要干什么,第一反应竟然是去看胖子有没有突然醒过来看到我们这么惊悚的场景。 胖子完全没有动静,果真他睡觉的时候是雷打不动。 我刚想小声问闷油瓶想干嘛,结果他居然开始扯我睡衣的扣子!他这是在干嘛?!我被他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有脑子在飞速运转思考眼下这到底是在唱哪一出。一边还狠狠捏了一把自己腿上的肉好确定这不是我在做梦,一边怀疑是不是他在梦游还是全套的那种洗澡加上后续服务!靠,哥们儿,这不是在三温暖啊。 据说梦游的人不能被喊醒,喊醒的话会被自己吓死。那我是不是要喊他呢,要不直接给他一拳打晕他得了。不过我这个水平能打昏他这种等级的吗?要是他还没思考就还手那我不是死定了?! 想这些的时候,他已经解开我第四颗纽扣了。我刚开始在四下里搜寻有没有相关武器可以拿来敲昏他,他温度适中的皮肤就触到了我的胸口。 他来回摸着一块地方,连头也凑过来一道看。我瞬间感到又痛又痒。 那是枪伤留下来的缝合处,疤还没有彻底长好。其实我出院还是出得比较早,整天在医院实在是呆不住了,就拜托小花让医生早点放我走。 他研究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我。又是那种眼神,这是第三次见到他这样的眼神,虽然说第一次是在梦里头。说不清楚那里面的东西能不能被称作忧伤。可能这字眼用在他身上太矫情,但是我能想到来形容他的词汇太贫乏,他就像一张极其干净的白纸,你无论写什么上去都只会显得多余。只不过与他平时的淡然神色相比,哪怕是一点点变化都显得格外清晰可见。 他收回了那只手,顺势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水,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走进了房间。 原来他是在看我的伤口。我抓了抓头发,觉得非常想笑。真不知道自己满脑子的荒唐念头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第17章 回到房间闷油瓶没有开灯,黑暗里外面有一点点的月光从窗帘的细缝处漏进来。借着微弱模糊的光亮我看到他坐在床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我连他的呼吸都几乎捕捉不到。突然觉得,他非常像一只猫。有灵性有邪性,眼神尖锐,忽近忽远,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即将要做什么。不过把他比作猫有点便宜他了,毕竟猫还是我最喜欢的动物,起码毛茸茸的比他温和多了。 我躺回自己的床上,摸了摸胸前的伤口,甩开一切的胡思乱想,打算继续睡觉。 吴邪,明天我们去买点装备,要去一趟衢州。 衢州?我的语气里面充满了惊讶。去那里还要带装备,难道那边有没被国家考古队发掘到的古墓? 等了半天,他都没再说话。就在我几乎要见到周公的时候,背后传来了模糊不清的他的声音:嗯。烂柯山。 烂柯山 信安郡石室山,晋时王质伐木至,见童子数人棋而歌,质因听之。童子以一物与质,如枣核,质含之而不觉饥。俄顷,童子谓曰:何不去?质起视,斧柯尽烂。既归,无复时人。 传南朝梁任昉《述异记》 这一晚余下的梦,尽然都是以我为版本的《烂柯人》的故事。 直到早上醒过来,脑中弥留的依旧是我看到斧头和斧柄全都烂掉的场景。转头一看,闷油瓶的床干干净净是空的,就像他从来没有在上面睡过一样。 床头柜的烟灰缸下面压了一张纸:中午十二点前我会到你铺子。 他又不知道上哪里去了。但是我丝毫不担心,他既然说了要回来,肯定就会回来。 我起来匆匆洗漱了一番,喊醒了胖子,去楼下的早点房随便吃了点早饭,和开车载着胖子往店里去。 什么?!烂柯山?!这是我在和胖子说完闷油瓶的打算之后,胖子给我的巨大反应。他的狮吼功让我不由感到车身震了一下。 天真,小哥是突然想去烂柯山旅游了?据我所知,那里除了国家第几大奇葩型的旅游景点,好像就没有什么了啊?要是那里也有藏起来的古墓,那我今天就去潜西湖,弄不好里头也有个什么湖底古墓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小哥做事一向有他自己的理由。那里弄不好真有什么没被国家开发干净。 到店里的时候才十一点,闷油瓶一如昨天已经站在店里的古董架前面,随手拿着一个不值钱的紫砂壶看。 我留意到他身后面多了一样东西,用一块黑色的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看那形状非常特别,我立刻明白了,是他那把黑金古刀。当时他丢在了西王母的沼泽区,我去年的时候专门派人去找过。但是那区域太危险,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自然是空手而归。嘴上全都说进到里面狠狠找过,但是什么都没找到。我当然不信,其实我派人去找也不过赌个运气,心里也早就猜到没几个不要命的会走进去就为了找把刀。这年头要钱不要命的人不在少数,不过谁也都知道,去了那里就凶多吉少了。所以我当时也没细问,付了他们钱就作罢了。也不知道闷油瓶是去哪里把它找回来的。 中午吃完饭,我们三就去了店附近一家我熟悉的铺子买装备。闷油瓶列出来的清单很简单,要求购置的东西比登山装备还简单。闷油瓶期间一直在发短信,几乎头也不抬。我买什么的时候只要一问他,他都说好。我看着就来气,一气之下就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有各种被称为杀生专用之类的神刀,和用这种神刀都割不断的登山绳,一堆狼眼,防毒面具,防护服等等等等。搞得老板娘一边喜出望外,一边露出怀疑的眼神,估计她以为我买这么多是回头要去贩卖的。 走出店子已经是五点多了,我们瞎晃了一会儿,六点多就去楼外楼随便吃了个晚饭。期间胖子没少嘀咕烂柯山的问题,每隔十来分钟就凑过去问闷油瓶是不是要去烂柯山巡游作诗泡妞之类,闷油瓶始终没理他,也没从牙缝里蹦出半个字来。确切来说,他从午饭点开始就一直在玩手机。这动作我见小花做多了,不觉得奇怪,不过看闷油瓶就像看着一个古人背着他的杀伤性武器站在你面前不停玩手机一样离谱。 时代进步了,小哥都会玩手机了。胖子说。 我们这么悠哉,完全没想到,到家看到的场景足以让我撞墙十次都不够。 可能我的神作第六感显灵,我在楼下停好车,就感觉不怎么对头。一上去,赫然发现,我家大门开着。不是敞开着,只是虚掩着,露一条缝,没有锁。我心一紧,看来是有人闯进去了。 闷油瓶立刻走到了前面,示意我两别出声,自己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个闪身就进了屋子。没几秒钟,我就看到里面灯开了,他走过来把大门打开,面无表情地对我们说:进来吧。 我还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并且依旧没摸清状况,心说,他怎么这么淡定,难道人已经跑了? 一进屋,我就明白了。他娘的,我家被闯空门了! 家里用一片狼藉来形容是远远不够的。几乎是个有门能开出来的东西就被翻过,衣服裤子甩了一地,连内裤抽屉都没放过。这帮兔崽子连马桶都要翻,水箱的盖子被卸了下来扔在旁边。 第18章 我心说幸好没装什么按摩马桶,不然可就亏大了。 坏了!我立刻跨过所有障碍物,直奔书房保险柜。那是我唯一放了值钱东西的地方。是这两年从斗里倒上来的几个值钱的宝贝,还有一本定期存折。存折到是没事,就怕宝贝这会儿肯定便宜这帮贼了。 结果令我咋舌。 保险柜的门开着,里面的东西一件没少。 天真,你家地址是什么?别乱动现场啊。胖子站在书房门口大声说。我胡乱地回答了一下我家的地址。心里面觉得无比奇怪。这些贼冒险选择大白天来闯空门,把我家翻了个底朝天,居然值钱的都没有带走。显然,他们不是为财而来,那么他们肯定是有目的地在找什么东西。 我想到这,回头去看闷油瓶。他站在客厅里,正在环视四周。 莫非,来者是冲着鬼玺来的? 没过多久,我听到了警车的声音。一想到胖子刚问我地址,肯定是他报了警。心说这人都不知道哪年就跑走了,还按什么警报啊。 果真是胖子把警察喊来的。警察上门来录口供,问了一堆没用的问题。问到我丢了什么东西的时候,我支支吾吾一顿瞎扯。瞬间心里直冒火,用眼角拼命斜胖子。心说我这什么都没少,你报什么警啊,不纯粹添乱么。 看警察一走,闷油瓶说:不能再等了。我们明天就出发。 第13章 烂柯山(一) 从杭州到衢州不过是两小时的车程。我们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开车去。 虽然闷油瓶一直没有面露轻松的神色,我倒是没什么压力,可能因为转来转去也没有出浙江省,感觉脚就还是踩在自己的地盘上,尤为踏实。何况烂柯山我去过也不止一次了,初高中春秋游,只要大家不肯花钱,一般都往那边一块走。什么江郎山烂柯山,什么八景奇观,光被逼着写游记就写过好多篇。所以这会儿虽然挂着类似于倒斗的名义,可我心里就是改变不了大家一起去郊游的倾向。 现在这时候,孩子都在放暑假,到处都是旅游团。我开在高速公路上,身边过去好几辆载满了游客的大巴车。我心里越想越好笑,想想我们一路都在走那些没人走的地方,在长白山的时候看到游客就像看到魂魄回归了。没想到,现在我们带着一车装备,竟然要去游客聚集的烂柯山倒斗。这怎么听都像是玩笑。我从后视镜里面看坐在后座的一声不响发短信的闷油瓶,这种玩笑感顿时减半。玩笑二字可能这辈子都不能用去他身上。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胖子,一路哼歌,什么都唱,大多不成调。看他乐呵的样子,八成和我的想法差不多。胖子说自己姥爷是浙江人,所以从小就听过各种版本的烂柯山传说,自然也对那边了解不少。就算没去过,起码知道是个国家n级景区。 关于这个烂柯山的传说,主要是在青霞洞。先说那座天生桥吧。中国有很多地方都有天生桥。一般天生桥的形成是因为多年前的一次山体滑坡把峡谷给封住了,峡谷就成了蓄水池,但由于谷底封闭不严,水依然可以渗出,日积月累之后,渗流将山体底部掏空越来越大,直至形成桥状。但是这里天生桥的形成好像不能用这个理论解释,因为这个理论的成立必须得是周围靠着江河。而这边上溪流就有,江河倒是无踪可循,所以它的出现就被编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神话传说。 青霞洞就是天生桥底下那个神奇的大洞。之前提到过烂柯人的故事。简单来说,就是有一个叫王质的樵夫,砍柴时经过那个洞,看到洞里坐了两个人在下棋,看着看着就入迷了,期间下棋人还给他吃神物,让他不觉得饿。一局未终,下棋人叫他回家,他一看斧柄都烂了,出去发现外面已经是百年之后了。这个故事传言的版本甚多。最早是说下棋二者为童子,接着又传说是老人,最后生出的版本已然变成了铁拐李和吕洞宾。而喂王质果腹之物也是由枣变为了枣核,后来有人说其实是蟠桃。 我细细一想这个故事,原来是关于长生不老的。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闷油瓶,心说,这传说不会是真的吧。难道这闷油瓶子是吃了什么神枣或者是西王母的蟠桃,有了长生不老的本事?那他不真成神仙了? 我一路乱想,很快就到了烂柯山。 前面忘了说,其实我个人十分不喜欢烂柯山这个名字。念起来也极度不顺口。谁这么有创意取山名的时候要叫它烂掉的斧头?偏偏后来有人因为刚说的那个故事就把烂柯当成了围棋的别称。以前有个喜欢卖弄风骚的兄弟,是个专业下围棋的,为了显摆自己的专业素养,从来都把围棋称为烂柯。后来他输了一场很大的比赛,就从此彻底烂柯了。往后也就没人在我耳边说这两个字了。 谁知道,才下车,半天没和我瞎扯的胖子第一句话就是:来此山行,必要下一局烂柯。说完朝我抛了个媚眼,抬了抬下巴,一脸骚样。 我(和谐)操。 我们把装备都背在了身上。胖子在超市买了一堆罐头食品,每个背包里都装上了,沉得我肩膀就快塌了。我们居然现在要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去爬山。其实这两年我一直坚持运动,本来的目的是为了去长白山,现在用在这里也一样。但是偏偏不巧前阵子中了枪,出院时候医生反复嘱咐我以后这一两年都不能做剧烈运动。那现在这种背着重物登山的算是剧烈运动么? 第19章 刚背好包想走。闷油瓶走过来,看了看我,迅速从我肩上扯下我刚背上去的登山包。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从里面拿了一大堆东西出来装在了自己的背包里。 我说你这是干嘛。他一边装东西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医生说你不能负重。 这他也知道。后来也没见他怎么去医院,好像知道的倒是不比医生告诉我的少。但是他的肩上本来就比我们多一把黑金古刀,一下子又塞了这么多东西,我都不敢想它到底得有多沉了。 我也没再说什么,毕竟也是事实。假如我真背个包就死在景区里了,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我们到的时候是中午,天热得异常暴力。一点风都没有,空气里面充斥着一股东西被烤熟的味道。我们找了个小馆子,随便吃了点午饭,就进景区了。人并没有想象的多,可能也是午饭点的缘故,也可能是这个点太热了,所以走进山里的时候,几乎没看到什么大批量的游客在晃悠。只是走几步,偶尔看到一小簇人。 其实真的走进山里也不觉得非常热,到处都是树林,还有架在溪水上的晃桥。很多年不来,偶尔再来一次,倒也觉得景色出奇的好。 到达天生桥的具体过程就不赘述了。只是在行进期间,我问闷油瓶我们的目的地在哪里,他说了四个字:天生石梁。我顿时油然而生一种我们正在跟团游览或者出什么旅游杂志外景的错觉。而闷油瓶则是不说话的向导。啧。 这里人不少。还有旅游团。更有导游开着大喇叭在讲解。我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脑袋里全都是门号,这里真的是目的地?我们又不是旅游资源开发局的,就算是,这里也不见得还有什么能被开发。闷油瓶一到,就坐在了地上那个巨型棋盘的棋子上玩手机。胖子居然掏出了从北京带去杭州声称要拍西湖的相机,一个劲扯着不远处的几个外国妞拍照,时不时还对着我挤眉弄眼一番。 我叹了口气,走到闷油瓶旁边坐下来。 他突然把手机塞回了上衣口袋里,站了起来。我一愣,这是什么意思?爷一坐下来,他居然就站起来了,难不成还嫌弃我坐他边上? 这时候,我赫然看见两个人,从花花绿绿的人堆里面走出来。这两个人太显眼。人群被他们一晃就立刻有了种群众演员的感觉。小花穿着的那件粉红色花衬衫简直像是从夏威夷的岛上刚飞过来,花得要多夸张有多夸张。黑眼镜比起他来就正常多了,穿了一件白色的带帽t恤和牛仔裤,但很要命的是他戴了一顶绿色的鸭舌帽。那绿帽子在青天白日的照耀下,亮得和灯泡似的,引得旁边的人都纷纷转头看他两。 小花说:所有东西都放在入口了。你们休息够了就出发。 我忽然明白了,闷油瓶一直发短信的对象应该就是他两。 小花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担心的表情。我会看着他。闷油瓶淡淡地说。我心里嘀咕这小子文化水平明显很欠缺,什么叫看着?我又不是被抓来的囚犯。真他娘的不会用词。 所谓的入口就是在被称作一线天的地方。他是天生桥上面一条岩石接壤留出的缝隙。和桥一样是东西向,最宽的地方仅容一人贴地匍匐可过。虽然此处没有任何栏杆和防护措施,地形也比较险峻,能走的唯一一条小道高低不平,只可单人行走不可三两并排成行。假如遇上下雨,脚下会变得很滑,一不当心就要跌下去。但由于知名度比较大,所以来很多人都会不辞劳苦地爬上来走一遍。 至于一线天真正进去匍匐一下的人并不多。主要大家还是顾虑到卫生状况。这种地方难说没有人畜排泄物。 我们爬到上面的时候,居然就两三个人在走。我看了下时间,两点半。这个点暑气太大,估计大家都跑去凉亭里避暑了。 以前来这的时候从来没爬上来过,我对景点的好奇心一般都比较有限。我俯下身子朝缝里看了一眼。这条缝很细长,能隐约看到对面的景色。我看了看胖子,对他的体积表示担忧。胖子倒是没有露出任何顾虑,靠在石壁上摩拳擦掌,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他们对我大概解释了一下进去的洞口。这个洞口据说是人工的,就是说在我们之前就有人来探过了。胖子一听就满脸的不乐意:那敢情好东西都让人拿光了!洞口被做了严密的遮挡,就算真有爬进来的游客也不用担心会发现这个被隐藏起来的入口。看来之前来探路的人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小花第一个进去。这时候正好有个路过的游客从他面前经过。就只见小花身手敏捷地钻了进去,接着就不见了。速度之快几乎都由不得你看清楚。那个路过的显然是当看到奇观了,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立刻一路小跑估计是想下去叫他的同伴。我心想这下坏了,我们可是在国家重点旅游风景区耍宝啊,指不定大家明天都要上当地新闻头版。我看了眼其他人,他们都显得一脸镇定,全当没有看见有闲杂人等经过。靠,这帮人果然是下斗下多的,连心得都下出来了。就算换成大白天干完全不正常的事情也能如此镇定。 黑眼镜下去之后,闷油瓶让胖子先下。胖子在缝口处卡了一下,不过也就一秒跟着就消失在了细缝里。 我看了眼闷油瓶,他好似回应地朝我点点头,意思是他垫后。我心里很紧张,一是怕再被人看到,二是也的确比较担心,对入口的位置我几乎没什么概念,刚刚听他们解释的时候就一直注意力不够集中。要是进了缝隙不能及时找到入口怎么办?要是爬不进去怎么办?虽然胖子都没被卡住。但是自从刚刚被那个过路的吓了一下之后,伤口就莫名奇妙地开始疼。那种疼还不只是疼在表面,是带着胸腔里面一起疼,一动就觉得嗓子里有股血腥味堵着相当不舒服。 第20章 事实证明,那条缝要比我想象的宽一点,像是专门为胖子这种体积设计的。我刚爬到中间,突然感觉背上被人戳了一下。一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这感觉就像被鬼在脖子间吹了一口气,我立刻觉得脊背骨发寒。天真!这是胖子的声音。我又四下里张望了一圈,最后抬头一看,猛然跳出来一张有点畸形的大红脸,就挂在我头的上方,几乎就要贴到我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真是胖子。他正瞪着两眼珠子看我,由于角度问题,他的样子显得十分恐怖。我被他吓了一跳,头直接狠狠地撞上了石壁,立刻眼前一黑,差点就这样昏过去。 原来入口是在上面,怪不得没人注意到。 洞口其实也没比石缝大。我先把背包递了上去,伤口这时候疼得很厉害。我心想是不是里面有什么器官上的洞没补好啊。终于我好不容易七扭八扭地爬了上去。最后上来的是闷油瓶。他也先扔了背包上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连带着整个身子钻了进来,并且顺手合上了那个覆盖在洞口的石板。 周围瞬间漆黑一片。为了节约手电的电池,我们决定先打开两只。 这里面的空间非常窄,只能一个跟着一个向前爬。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石洞的最上层。我们现在要往哪里走?我问。 地下。耳后传来闷油瓶没任何语气的两个字。 第14章 烂柯山(二) 也不知道我们到底向着一个方向爬了多久,期间我没觉得身下的走向有什么变化。说来也怪,自从进来了之后,我的伤口又莫名其妙的不疼了,甚至觉得比刚在外面精神好了很多。 直到突然有一小束光直直地落到我面前,那光并非来自手电,而是来自于山体缝隙的自然光。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大的洞,被从上方某处落下来的光照亮了一段。清晰可见,连接洞口处的是蜿蜒而下的石阶。石阶被自然光照亮了上面极小的一部分,底下黑漆漆地看不见底。小花在最前面打开手电向下晃了一圈。很奇怪,手电光的亮度在六七级台阶处就被吞没了,好像底下有很重的雾气。我想可能是底下的温度和上面相差太大才引起的,站在洞口能感觉到从下面飘上来的寒气。我不由哆嗦了一下,一呵气,竟然能看到白雾。这底下难道是冰窖? 我们没多做停留。小花说不知道下面的状况,看着这雾气很诡异,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大家都戴起了防毒面具。 走了大约十分多钟,只觉得周围雾气越来越重。尽管用的是狼眼,但是光还是只能照清身前半米范围,几乎没什么用。加上这些雾气好像有什么特殊的吸附功能,慢慢一层层蒙上我们的面罩,很快视觉就被遮挡得相当严重。 我靠!老子什么都快看不见了!胖子第一个摘了防毒面具。我犹豫了一下,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散,而且这里这么冷,心想这些雾气应该是温差产生的。所以也跟着胖子摘掉了面具。 我刚一摘面具,就看到前面又有了光。说来也怪,前一秒还漆黑一片的前面居然露出了一小片平地,被柔和的不知道从哪边来的光照着。 突然,我发现了不对!走在前面的小花和黑眼镜不见了! 胖子也不见了! 我回头看看身后空空如也。雾气散得很干净,霎时就觉得身边很大一个范围的视野都变得开阔了。但是没有闷油瓶。 我心里的恐惧顿时膨胀到快要从胸口炸出来的地步。这是怎么回事?是我走了岔路?难道他们早就不见了,我一直没发现?不可能,明明刚刚还听到胖子的声音! 我努力压制内心的恐惧感,心想,先走到亮的地方可能比较安全。于是我大着胆子朝前走了几步。那团亮光其实很诡异,发光体好像在上面,光被打到地上之后形成一个非常规则的椭圆形。站在这里看,就像是暗着的舞台上被打上了一个聚焦光,为了等主角出场。 这时候,主角真的出场了。 我猛地一抬头,光圈里现在已经站了一个人。应该是人。我这么说是因为他穿着很怪异。他穿着一件类似古代的华服,感觉朦朦胧胧,也看不清楚袍子的颜色和花纹,只觉得应该是价格昂贵的缎子。他背对着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是看身形,应该是个一米八左右的男人,留着长发。 这难道是穿越了? 我有点不确定地使劲看了眼,确实没错。这种感觉相当奇怪。其实我心里明明很害怕,但又同时有种很搞笑的感觉,就像看什么舞台剧在面前现场表演似的,眼下的恐惧又没来由的显得并不是那么真实。 我大着胆子喊了两声,指望能引起他的注意。但是这个古代人几乎完全忽视我,突然举起来一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这下呆住了。搞笑的感觉瞬间就全部退却了,对这把刀的熟悉感变成了一阵透彻心骨的寒意顿时涌遍了我全身的血管黑金古刀!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刀就落下去了,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脖子里面哐嘡一声,刀掉在了他身边的地面上。这时候,他转了过来。 我觉得这一刻我眼睛是在充血的。因为所有的血气都聚集在我眼睛里,努力使我想要摆脱掉现在看到的这个画面上的人物闷油瓶。 我活了也有不到三十年了,从没有试过,这样一种漫无边际的绝望感,在看到他脸的一秒钟之内它袭击了我全身每一个最细微的细胞,这些细胞一个接一个死亡,好像再也都活不过来一样。我在一瞬间就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没有叫喊,只是站在原地不动,我忽然觉得,世界上所有的灯都在这一秒内熄灭了。 第21章 我觉得好笑。他闷油瓶也不是耶稣,而且我也不是傻子,眼下这场景本来就糊里糊涂,不怎么可信。多他妈搞笑啊,有个闷油瓶在我面前玩自杀?!但是我这种强烈的绝望感和恐惧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仿佛他死了,我也失去了在这里做什么的意义,同他说的那样,意义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意义。好像一瞬间,人生最灰暗的意识都层层叠叠地积压在我的脑中。 我看到他缓缓伸出右手,掌心里面放着一粒类似枣核的东西。他的血顺着脖子一滴滴掉在肩上,他扬起嘴角冲我笑。我感觉脚不受控制地开始向他靠近。直到近在咫尺,我伸手想去拿他手里的东西。 突然,有只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 吴邪,别呼吸! 这是闷油瓶的声音。我一时有点混乱,脑子好像在什么空间夹层里面停止运转了。但是他的语气里面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抓住我肩膀的力道也更大了一点。所以我立刻照做了。 前面的光居然在我屏住呼吸的一瞬间消失了,雾气还缠绕在周围。摘下面具之前的情景一点都未改变。小花和黑眼镜依然带着防毒面具,胖子站在我下面几个台阶的地方,眼神呆滞地看着右手边的石墙,在他手里抓着他刚从头上摘下来的防毒面具。闷油瓶的面具也不见了,他右手抓着我的肩膀,左手抓着一根在手上绕了两圈的登山绳,绳子的另一头被黑眼镜牢牢抓着,紧紧闭着双眼站在我旁边。 闭上眼睛!闷油瓶用命令的语气说。 我知道肯定是雾气有问题,一秒钟都没犹豫就照着他说的闭了眼。这下眼前彻底黑了。我试着吸了一口气,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才敢继续大胆呼吸。 肩上闷油瓶的右手突然间松开了,下一秒我的左手腕就被一种强有力的力量握住了。我忽然一惊,又很快明白过来,是闷油瓶的手,他是要带着我走。 我摸了摸胖子的距离,一把扯上他,想赶快跟着闷油瓶往前走。但是胖子居然就是不动,我用力扯了扯他的胳膊,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无奈之下,只能又屏住呼吸,睁开眼睛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壁面前,咧着嘴笑。那笑容让我浑身不舒服,十分诡异。我突然想起来防毒面具还在手里,于是给闷油瓶打了个手势,让他松开手,想自己先戴上防毒面具再给胖子带上。谁知闷油瓶不但没放手,反而紧了紧握着我胳膊的手。防毒面具被摘下来就不管用了,胖子比你中毒厉害,现在没法清醒。你先走,我带他。他说着就要把手里面的绳子系到我手腕上来。刚才看到的情景一瞬间又浮上我的脑袋,顿时从脚底板掀起来一阵寒意,直冲脑门。 不行!我大叫一声。但是声音并没有预想的那种有力效果,反而像是直接被周围的气体吞没了。于是我只能瞪着闷油瓶,以示抗议。闷油瓶这种目的性很强的专业失踪人士,几乎每次都是遇到什么状况,然后就叫大家快走,跟着就自己不见了。我心说,老子也会装伟大,我还就不走了! 你们再磨蹭磨蹭,等下谁都别想走得了! 突然旁边窜出来一个人。这人也不知道从哪里什么时候就冒了出来,动作极快。就只见他往胖子嘴里塞了什么东西,立刻胖子就有了反应,整个人像突发癫痫似的,剧烈抖动起来,眼珠子直往上翻,还口吐白沫! 我这下急了,赶紧挣脱被闷油瓶拉着的胳膊,冲上去扯住胖子猛推。正在这时,这位奇人又拍了一下胖子的后颈,胖子立刻从嘴里吐出一口黑气。 怎么回事?!胖子一恢复正常,就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看着我问道。 我没顾上回答他,仔细打量面前站着的这位世外高人。他脸上的表情很温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头发有点凌乱,五官俊秀,走去街上,到也算是一个能脱离大众脸人群的帅哥。 先下去再说。他说着,给了我们每人一片东西,让我们放在舌头底下,自己一步就跳到了闷油瓶边上。 被骗了这么多次,也不可能陌生人塞给你什么你立刻往嘴里面塞。于是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闷油瓶,他冲我点点头,我才敢把东西放进嘴里。 原来是参片。 第15章 烂柯山(三) 他用自己的手电照了照闷油瓶手里面的绳子,顺着绳子的那头看向黑眼镜,干笑了两声,又几大步跳到了黑眼镜边上。那动作是快,却也不怎么雅观,看起来到是和猴子没什么区别。 你居然还没死。他怪腔怪调地说,语气里面分明透漏出讽刺和半信半疑。他边说,边递给黑眼镜参片。 黑眼镜也已经除了防毒面具,我在黑暗里面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觉得他说话口吻中带着不屑的笑:时间没到自然不好死,时间到了想逃也没办法。你这样来和我搭讪,别人很容易误会我们是熟人的。呵呵,你这玩意儿,我看貌似你来的时候也就没预备给我的那份,假如多了还是留着给你自己吧。我眼睛反正也不怎么看得清,没什么能影响我的心智。他说完,接过参片递给了小花。 我看这情形,心里嘀咕,难道他们一圈都认识? 这时候传来了小花的声音:哥们儿,你跟了我们这么久,顺便就自我介绍下呗。你帮了我们这么一回,好歹也算半个朋友了。既然来了这里,怎么着也算是个同道中人。况且,我们这儿也都是好客的主儿。我心说,小花不愧是谢家当家,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都带到这里来了,口是心非地说个话,连半个结都不打。他这话明摆了就是在说给黑眼镜听么。 第22章 那人又干笑了两声,说:你还是含上一片吧。这玩意儿也只能在这一段挡挡,到了底下,你就算塞一打在舌头下面也没用。自我介绍什么的留着走过这段再说吧。说罢,他往下一钻就离开了我们手电光的范围,进到了更深的黑暗里。 看来,此人和黑眼镜肯定是有过什么交集的,可能还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我在心里想。小花说他跟了我们一路,想到闷油瓶之前说我在杭州被人跟踪了,再加上之后有人好像冲着鬼玺去我家闯空门的事情难不成跟踪我的人就是他?但是,看闷油瓶眼下的表现,镇定得就像早知道会半路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人似的,对陌生人的加入接受得太过于自然了,而且还一副不当他外人的样子。难道这人本来就是他给带下来的? 算了,逻辑上的问题总是越想越乱,越推就让事情变得越奇怪。反正他说等下会自己解释,那到时候我就什么都问问清楚。估计小花这时候和我的心情差不多,听他说话的口气一定是心里堆满了疑问。他肯定早就发现有人跟着我们,但是等这个神秘的大活人终于走到了幕前,给我们看清嘴脸的时候,居然发现他和身边的黑眼镜是认识的。小花绝不会轻信陌生人,但是他不愿意怀疑黑眼镜。我们都知道,当自己人开始怀疑自己人的时候,那才是最悲剧的时候。 我突然发现思维现在一下子变得无比清晰,有种忽然从一片混沌当中爬出来的感觉。那参片果然非常有效。但是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雾气看来是会致幻的,但怎么会让我看到那种惊悚的画面呢?想想胖子刚才那个怪异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我心里总有个感觉,这种毒雾也并非那么简单。刚刚那人说这种参片一旦到了底下就没用了,意思是说底下还有比这种毒雾更厉害的?难道是毒雾终极进化版? 其实我并不知道他所谓的走过这段是什么意思。这石阶仿佛是无限延伸的,连个尽头都没有。自从进了这个洞之后,时间就变得非常的模糊。可能周围环境一直没有变化的缘故,感觉时间就像已经停滞不走了。想到这,我下意识地去看表。我戴出来的是那种非常傻的电子表,是那天买装备的时候顺便买的。主要上面有灯光,有了种种经验之后,我的结论就是:在斗里能照明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是神物。 周围的黑暗非常深,就好像随时都会有什么从里面冲出来一般。表盘上的灯光弱得可怜,蓝幽幽的和鬼火似的,完全没有体现出那个老板娘推荐给我时候所谓的超级无敌照明灯的神作之处。15:00。奇怪了。我记得我们在上面钻缝的时候就已经两点半了,这怎么才过了半个小时?我以为至少也得过了三四个钟头了。 因为大家都含着参片,所以一路上都没说话。石阶也几乎是直下的,所以和前面人的联系仅是看他手电发出的光来判断他的位置。我发誓我看表的时间不过最多是五秒钟,就这么一个眨眼的功夫,我一抬头,前面的手电光都不见了。前面霎时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怎么回事?他们手电没电了?小花?胖子?我喊了几声。声音空洞洞地被黑暗吞噬了没有人回答我。周围的安静就像瞬间加上了放大作用,被变得异常吓人。 我头皮都炸了。怎么老有这种事情?!怎么又是我?难道我的参片时间长了失效了?我不禁又想起刚刚的情景,心说难道又要给老子看舞台剧表演了?于是我又是屏气,又是闭眼睛,想排除这些幻觉障碍。我又喊了几声小花,始终都不见答应。无奈之下,我伸长脖子想看看眼前是不是又会出现什么光圈。 吴邪,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 我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差点没爆血管。靠!是闷油瓶,他还是在我后面。神奇的是,我明明记得刚刚有照过身后,怎么就没见到他呢?难道是他离我距离太远了?不管怎样,虽然心脏差点被他吓出来,确定有他在还是一下子就安心了很多。 我打着手电,走到他边上。他打着光正在研究石壁上的什么东西。我凑过去看了看,石壁上有一些被划出来的形状诡异的线条,由于之间就见过,所以确定那应该是他沿路留下来的标记。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石壁的成色很奇怪。我拿着手电筒靠近了一点,伸手摸了摸。狗日的,这哪里是石壁,而是青铜!难道周围所有这些类似于石壁的东西都是青铜?! 我用惊讶的眼神看了看身边的闷油瓶,他冲我点了下头,肯定了我的想法。太不可思议了,那这山洞也太他娘贵了! 小花他们都不见了!我突然想起来这么个重要的事情。 闷油瓶头也不抬地甩了我一句我知道,那语气听起来一副好像反倒是他们才是专业失踪人士的样子。他打着手电上上下下走了几遍我们刚走过的那几级台阶,时而蹲下去研究一番,看他样子也没打算继续理我。我也不敢随便乱走,就一屁股坐到了台阶上,用手电照着开始研究青铜壁。这些青铜明显都经过细致的打磨,凹凹凸凸故意做成天然石壁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费劲心思要造出一个青铜洞来呢?青铜这两个字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变成敏感词了,好像所有东西都能和它扯上关系。 我的手电光忽然扫到一排字,我凑上去想看看清楚。是被刻上去的一排非常小的字,小得我必须把脸几乎都整个贴在上面才能勉强看清楚:七七四十九可升天。 第23章 吴邪,这石阶有问题。闷油瓶说。 嗯?我等着他说下文,谁知道他半天也没蹦出来一个字。就只见他伸着他那两根奇长的手指,在石阶上这边点点那边摸摸,来来回回上下走。我一直看着他,生怕一个不留神他也会突然消失。 好像有个空间被隐藏了。他说。语气里面倒是一点焦急的情绪都听不出来,镇定得就像在进行什么很没建设性的科学实验。但是我还没摸索到门道。他补充说。 我突然想起我老爹好像曾经说过,我家祖宅那也有个被特殊建筑结构隐藏起来的房间,平时看起来就像一堵墙,所以一般很难找到。这里会不会也是一样? 我对闷油瓶阐述了一下我的想法,他看着我没说话,好像从刚才起就在思考什么问题。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吴邪,你刚刚是不是在墙上看见了什么字?过了好半天,他突然问我。我点点头。在哪?他追问道。我正好就坐在字旁边那排石阶上也没挪动过,顺手就指了过去。 他打着手电凑近了仔细看,几乎整个人都扒到墙上去了。他的动作就像一只巨型壁虎,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听见我笑,回过头来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我努力忍住笑,刚想解释,抬头看到他冲我摆摆手:没有了。 没有了?什么没有了? 第一秒我还一脸无知地看着他,下一秒我立刻反应过来了。心里一惊,心说怎么可能?我刚刚看得这么清楚。我打着手电立刻凑过去,掰着墙壁一寸寸看过来。心想可能字太小,闷油瓶眼神不好使,愣是没看到什么的。我就这样扒在墙壁上摸摸索索地找了半天,记忆当中的位置包括它周围的一大圈都找遍了,连一个字的鬼影子都没见着。 等我终于把头从墙上抬起来的时候,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不合理了!难道是这青铜壁就和飞机场的行李运送带似的,不是静止的,而是滚动的?边想我边伸出一只手贴在墙壁上,看看它是不是真在动,结果半天都没觉得有什么动静。完全就是一面死墙。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闷油瓶,他正坐在我刚刚的位置上拖着腮帮子看着我发呆。我突然觉得有股冷风在脑中抽筋,不禁动了动舌头感受了一下嘴里的那股子人参味。 艹!不会是参片真不管用了,我又出现幻觉了吧。我心里念叨他娘别这闷油瓶也是幻觉,其实我根本现在就是一个人!估计人都是这样才精神分裂的。我越想就越抖。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闷油瓶的脸热乎乎的,不像是幻觉。 闷油瓶挑了挑眉毛(这动作让我想起了双儿),一脸你干嘛的表情对着我,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刚刚干了什么。瞬间觉得很不好意思,尴尬地抓抓脑袋,一屁股坐到了他边上。 你刚刚看到的字是什么,还记不记得?他问我。 我想了想说:好像是七七四十九可升天。他听完皱了皱眉头,又继续托起腮帮子低头想问题。 这句话说来也奇怪。我总感觉有什么暗示的成分在里面,像是一个公式,或者咒语,或者就像藏传佛教弟子修炼的哪种法门。里面必然是有什么玄机的,但是到底是什么呢? 我正想着,突然身边的闷油瓶噌地站了起来,又开始反反复复上下来回走。我都不知道他走了有多少回,就觉得眼前始终有个影子一直在来回晃动。要不是认识他为人,肯定以为他失心疯了。 吴邪,他终于停下来,站在我面前,略微喘着气对我说,我有一种假设。他停了停,又想了一下,好像在组织语言,你有没有听过鬼阶? 鬼街?我顿时后背一股寒意直幽幽地冒了上来。在这个又黑又古怪的地方一说到什么鬼了怪的,估计这辈子平时都没有用上的想象力这一刻都能非常给力地冒出来支援你。他的意思,难道这里真的有鬼?他娘的怎么可能!我就算没入党,好歹也是被唯物主义无神论教育了n年的结晶,什么粽子怪物我都能接受,那些毕竟是实体,不过是有点变异罢了。鬼这种东西,太虚幻了,鬼故事倒是听得不少,肉眼却从未见过。 是鬼,阶。闷油瓶好像有什么读心术,一看就知道我已经跑出基调好几百里路了。他一字一顿地说,一边用手指指台阶。 哦,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说的是鬼楼梯。 这个我是听过的。小时候去乡下老家,记得好像有听那些爷爷辈的说过一些玄妙的东西。那些大都和鬼神有关,一般到现在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是被闷油瓶这么一说,我又顿时想了起来。这种想起来伴随着一种十分诡异的熟悉的感觉,总觉得有个画面在小时候好像见过。 所谓的鬼楼梯就是说,以前的老房子大多都是私人盖的,最常见的就是三层楼的那种平房。造房子的时候每层楼的楼梯一般都是级数相同的。但是因为那时候没现在先进,楼道里面都没什么灯,晚上一般都黑漆漆的,所以大人一般都会教育小孩子,下楼的时候数着级数下,谨防绊倒。那时候流行的级数一般是十级。假如你哪天走走数到了第十一级,那就说明你要倒霉了。那第十一集台阶是连接阴曹地府的通道,所以你这一走就再也走不完这楼梯了,直接下去见阎王爷了。 第24章 周围青铜的冰冷让我直哆嗦。难道闷油瓶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遇上的就是这种情况,所以我们现在是正在朝着阴曹地府走? 现在,我们先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看着我,一副你明白了的样子。我在心里暗骂,这闷油瓶的语言表达能力果然不是一点点烂,怪不得说话简短成这样,估计是有时候想说长的却根本说不清楚。我明白什么啊?刚他说的那句全然是句外语。人家英文说出来还能翻个字典解释下,他这个我还得去专门给他造本专用字典。 他看着我,眼中露出了少有的迟疑。然后我看见他朝我伸出手下一秒发生的事情,我后来再去回顾,总觉得虽然事出有因,但还是相当不可思议,让我足足愣了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拉住了我的手。 我想我这一刻的表情肯定非常有戏剧性,我都觉得自己的眼珠子就快掉出来了,嘴巴也要张裂了。而且由于周围太安静,我的心跳声就像古代有人在堂外击鼓鸣冤的鼓声那么隆重,我十分惊讶下来之前伤口还疼,我还一度怀疑过是不是心脏上有漏洞什么的,现在居然能跳得这么强劲有力,真是匪夷所思。本来眼前这个事情也就极端的匪夷所思了,我的头脑一片空白,不是混乱,而是空白。血液都不知道流去哪里了,反正没往脑袋里流。好像都汇总到脸上了。我突然又想起来他在医院问我闷油瓶是谁的那会儿,我也有过这种脸上烫到能听见嘶嘶声的经历。 我好像恍恍惚惚听见他啧了一声,说两个人相互力量要比一个人单方施力保险。 切,这种话必须收录进他的字典里面,后面加上一长串的场景加注释。不然这种鬼话说出来谁知道他在讲什么。 这里很诡异,为了避免失散,这样比较安全。他的语气带着一贯的四平八稳波澜不惊,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一丝感情作祟。我看着我,笑了笑。 我在心里暗笑,我们在这个怪异的空间里面,一切怪事都在超额发生。闷油瓶拉着我的手,还冲我笑。这是什么荒唐的画面?弄不好我什么时候一个清醒,发现这一切全部都是自己的幻觉;或者也可能醒过来的时候我睡在自己家里的床上,什么来烂柯山狗屁山全都是一场梦。一想又有点犹豫,想到闷油瓶和胖子住在我家的那段,倒是不希望也算在梦里面。 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我自己就笑了起来。 闷油瓶站在矮我一级的石阶上,回头看我,有气息从他鼻子里面轻喷出来他又冲我笑了一下。 嗯。我应声道。 第16章 烂柯山(四) 我紧了紧握着他的手,走下一层台阶,又忍不住瞥了一眼他的脸。完全没表情,就像刚刚的画面全都是我意淫出来的。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我们现在要去尝试的是什么。他说假如我没看错青铜壁上的字,那么那些字很可能是找到隐藏空间的关键。结合鬼楼梯的说法,它暗示了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来回走。也就是上下走同样的七级石阶,一共走七次,看看有没有变化。他说完这种可能性我就明白了为什么刚刚他在那里来来回回走。心说臭小子居然一声不吭就在那里试验,要是万一一个不小心试验成功那岂不是就剩我一个人在这里等死?我不禁啧了一声。他立刻又施展了他的读心术,看着我皱了皱眉头,冷冷地说了句:我没试完,可能性不大。而第二种就是比较符合逻辑思维的普通走法,一直向下。每走完七级就做一个记号,一直到七七四十九级。 我们决定直接试验第二种。 不管等等你看到什么,发生什么,都不要松手。他没有侧脸看我,手电的余光落在他脸上形成一个不太亮的三角。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过程当中会发生什么。我虽然在这样的黑暗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说话的口气中带有明显的担心。他的担心出现得频率非常低,我几乎都不太肯定这种情绪是不是真的存在他身上。奇怪的是,忽然听见他这种语气说话,我心里的害怕反而瞬间被一种大不了一死的英雄气概所替换掉了。 没事的。走吧。我说。 他点点头,我们就开始一边大声数数,一边往下走。我忽然觉得很好笑,这种感觉奇怪得完全没法形容,就像是拉着手一起上黄泉路似的。真是晦气,这时候想这种事情,我赶紧甩了甩头,把这种不吉利的思想甩出脑门。 四,五,六,七。这是第三组了,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闷油瓶俯下身在石阶上做记号,我就四下里环视一圈。每到一个七,我都特别紧张。到六的时候,就端着下一级是不是有地雷的心情,脚踩下去都要犹豫几秒钟。尤其周围的黑暗加寒气,总让人感觉有无数双眼睛隐藏在看不到的深处,随时都有未知物会从黑暗中扑出来袭击我们的恐惧。 最后一组七。 我和闷油瓶握着的手都沁出了汗,变得滑腻腻的没有着力点。他看了我一眼,张张嘴,好像想说点什么,停顿了三秒钟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我们就这样彼此对视了一眼,默默地开始往下走。这时候其实要说什么都很难。不管下一秒有多惊悚的情况要出现,也好过走不完的死循环。所以,唯一不想看到的就是踩上最后一级台阶,依然平静如常。 第25章 结果往往你不想看到什么就出现什么。七七四十九可升天。天在哪里?我们站在第四十九级台阶上,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黑暗还是黑暗,也没有什么从黑暗里面钻出来。这才是一种莫大的失望和惊慌。难道我们就要从此在这里等死? 我看向闷油瓶,他站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似乎还在等着有什么奇迹会发生。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刚想和他说,要不试试我们的第一种假设,结果他对我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我顿时紧张了起来,赶紧拿起手电四下里乱扫。他这表情,难不成真是有什么要从黑暗里面突然冲出来? 好半天,他突然小声说:你刚刚有没有听见有什么打开来的声音? 我木讷地摇着头,心里一边还在努力回忆刚刚是不是有隐约听见什么声音却被自己忽略了。是什么打开来的声音?我问道。 好像是门。他说。 虽然我确实没听到什么声音,但是被他这么一说,我不禁一哆嗦,刚刚自己还在想什么下地府,现在他一说门,我就自觉联想到地狱之门上面去了。 他顿了顿,对我说:继续往下走。 那第一种假设我想说要不试试看第一种方案,虽然他说有听见开门声,我是真的没听见。弄不好就是他太希望有变化,幻想了一个开门声出来。我怎么看都觉得,现在继续走下去也不过还是在这里漫无止境地走死循环。但是这会儿闷油瓶正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眼神看着我,那种眼神是他最常见的,意思是相信他。 石阶还用数么?我问他。 不用。 又走了大约十分钟的时候,我确实觉得周围环境一点变化都没有。闷油瓶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去看看石阶上有没有他做的记号,我没问他,他也不做声。我心里很矛盾。我害怕他告诉我地上能看到他刚刚做的记号,那真正说明我们一直在走死循环。弄不好其实这石阶也就不过百来级,我们就一直在走这百来级的石阶要走到死。但是我又始终觉得第一种方案没试就说明还有转折还有希望。就像你端着一张王牌,要等到最后才出的心情是一样的。终于到了第六次他低头检查记号的时候,我忍不住决定问问他研究出什么成果没。 我转过头刚想叫他,突然闷油瓶在我面前不见了! 仅一秒钟,我的惊恐被变了形地放大,视线一片模糊。我赶紧低下头使劲闭了下眼睛。这一闭反倒又好像被谁在头上重重地敲了一记之后清醒过来我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低头看了一下我的手就是啊!我们始终未曾松开手,他明明还在。怎么回事?闷油瓶怎么老是在我面前一秒消失一秒出现的,是我眼睛出了毛病,还是他根本就会什么隐身术? 小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 这一秒,我的话被十分突兀地堵在了喉咙口,我张着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关上我被面前看到的东西惊得实在不知道做何反应!他转过来的时候,我非常确定,有三秒,起码是三秒!假如一秒太短,那么三秒总足够我给出判断了!我看到的是胖子,不是,不能这么说!闷油瓶还是闷油瓶,但是有个类似人影的东西极其模糊地和他的身体重叠在一起。人影几乎就是透明的,看着也不像是个实体,体积比闷油瓶整整大了一圈。 我一眼就能认出来,绝对是胖子! 我拎着左手食指,指着闷油瓶语无伦次地对他说我看到了胖子了。闷油瓶面无表情,一脸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样子。 我说胖子,胖子!他刚刚在你身上,现在又没了! 我脑中的混乱和巨大的恐惧驱使我在还没有来得及思考的情况下就想甩开闷油瓶的手。谁知我刚一用力,他反倒一个使劲把我扯了过去。我没站稳直接以怪异的造型向他身上倒去。他及时一把搂住我的肩,后退了几步,背骨直接撞到了身后的青铜壁。我紧跟着就听见咚的一声,有骨头撞击硬物发出的闷响。是他拉着我的那只手的肘部顶在铜壁上发出的声音。我心里一紧,瞬间替他感到一阵疼。 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看着面前还没来得及站直的我,淡淡地说:别松手。 这个姿势极度尴尬,我有点不知所措地赶紧把自己的身体重量从他肩上抬起来,抓了抓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这尴尬也就仅仅持续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周围的变化没有给我太多时间去思考自己应该开口说的话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切身体会到他这句别松手的深意。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周围忽然出现了很多黑影。我这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雾已经变薄了很多,四周的一切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变得无比清晰。 我不能称他们为黑影。因为他们是透明的,就是和刚刚看到胖子的那种影像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脸我看不见!或者说根本没有脸!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生物,长得十分细长,脖子特别长,肩窄,身体就像一条被拉长的竹竿给硬生生安上了两只短得离奇的胳膊,腿又细又短,我从脑中找不到合适的名词去给眼前的这些怪物取个什么名字。他们有人的皮肤颜色,或者更深一点,全都赤身裸体,张牙舞爪朝着我们扑过来! 第26章 我一望四周,满满的都是这种东西,我们被包围在了当中一个非常小的空间里,根本无处可逃!我心一沉,想这下铁定死绝了。我的右手被闷油瓶牢牢抓着,可能都已经发麻了,致使我假如不去看的话竟然连自己的手都感觉不到到底在哪里。闷油瓶皱着眉,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我猜他可能也已经意识到,我们现在这个境地已经是无路可逃了。 这些怪物越靠越近,他们的移动速度并不是非常快,属于均速移动。我忽然发现他们很有层次排列也很整齐,一瞬间竟然觉得像是军队在行军。 就在他们快要靠到我的时候,我抬起左手挡在头顶上,心里已经做好了受死的准备。他娘的,这到真是七七四十九可升天,我心想我虽然活着的时候没做什么对社会特别有贡献的事情,但是好歹也没有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应该上去不成问题才对。转念一想,盗墓好像本来就是犯法的,我cao,这上头总不会也有雷子管这号事情吧,会不会才上去,就要进上头的什么法院受审啊我越想越乱,满脑子都是坐着电梯上天堂被判刑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的画面。 但是等了半天都没在我头上感到有什么动静。我扒开指缝,眯着眼睛从指缝里看了看外面的动静。闷油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了他的黑金古刀。一股血气扑鼻而来。我完全放下手,只见他的手背上已经多了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正在滴滴答答地流血。我又迅速看了眼四周,那些无脸怪没有像尸蹩一样仓皇逃跑,但是也全体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在我们周围空出了一个圈。那阵型十分诡异,他们都垂下了手,显得静止得很彻底。感觉并不是很真实,他们飘在空气里面,脚也不在地面上(衣服很长,有没有脚也是问题),仿佛魂灵。 我不禁伸出手,想看看能不能碰着他们。其中一个离开我最近的立刻做出了警示的状态。闷油瓶用带血的手一把抓住我,别碰他们!你碰不到他们,但是他们能碰到你!闷油瓶的脸色已经开始有点泛白了,看样子放血已经放了有一会儿了。他说完有点虚弱地喘了口气,他们不是怕我的血,只是不想靠近这种腥气。他说完,用刀撑住了地面,整个人将重量压了上去,看样子不是很清醒。我觉得奇怪,平时他经常没事就放个血什么的,怎么现在就这么一会儿竟然虚弱成这样?难道是之前缺乏运动? 突然,吱嘎一声,我听到有什么东西打开来的声音。 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面前的闷油瓶下垂着头站在我面前,身体变得越来越模糊,竟然开始显出一种透明的状态。然后,我看到了一扇打开来的门,就在我面前,准确的说,是隔在我和闷油瓶之间。突然,我又看到了胖子!我眼前的情景顿时变得很混乱,一下子出现了很多人准确的说是他们一行人,小花和黑眼镜都在,还有那个连自我介绍都没做的陌生人。他们被缩小了好几倍,和闷油瓶的形象重叠在一起。闷油瓶瞬间就变成了电视播放器。他们一行人都在朝那个门里走。我看到胖子走在最前面,嘴巴张张合合好像是在大声和他们说着什么。最后进去的是那个陌生人,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表情说不出来的古怪。他们在进去的瞬间就都不见了。整个过程很简短,但是我却觉得时间在被一秒秒地放大。闷油瓶滴下来的血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 又是吱嘎一声,那扇门好像被谁推了一下,在慢慢关上。 我突然开始有了知觉手上的知觉,这种突然到来的清晰感觉就像谁扇了我一个响亮的巴掌,让我在瞬间变得清醒。仿佛有种强烈的力量在掰开我和闷油瓶拉在一起的手,我看不到有任何东西在我们手上施力,除了周围一圈静止不动的无脸怪。我只知道死死抓住他的手。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可能活到现在,小时候吃奶结余下来的气力全用在抓他的手上了。 闷油瓶似乎没有看到我刚看到的东西,也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那股巨大的力量,拉住我的手比之前松了一点。或许是他流血过多,已经浑身麻木失去知觉了。他脸色煞白地看着我,或许我对着他的表情一直保持惊悚不变的状态,所以他脸上堆满了疑惑不解。 到底几秒钟,我忽然觉得手上那把作用力突然不见了,整只胳膊都在瞬间变轻了。 我听见一声模糊不清的闷油瓶的声音,他说:吴邪 周围的一切都在瞬间不见了,仿佛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幻影我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这才明白过来:同时消失的力量还有我手中本来紧握的那只手。 第17章 烂柯山(五)上 我伸手随便一抓,都是空气。眼前还弥留着闷油瓶消失之前毫无血色的脸的影像。 闷油瓶不见了。 我想我大概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起码到最后,我还是尽量保持了清醒的状态开始试着思考这一系列的问题。 虽然眼下就剩我一个人,但是我毕竟还活着。没有了闷油瓶这条路可能会变得比之前难走好几十倍,但我毫无疑问必须去走。 要不就活着找到他,要不就自己死在这。 想到这里,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我甚至连为什么要来这儿的原因都不晓得。要是真死了的话,会不会充满了一种死得不明不白的冤枉气呢? 第27章 那么,就必须活着找到闷油瓶,有什么屁话大家都说说清楚,假如问他问题,他再不回答,就直接给他吃上两拳。一路过来,就从没有一件让我从头到尾都清清楚楚的事情。他娘的,别以为小爷我好说话,就当我是豆腐渣。 我也是有脾气的。 我觉得浑身发冷,这里的冷真的可谓是钻心刺骨。那种金属给予的生硬的冷,不断在压抑人的斗志和心中的希望。好像从刚才一切忽然恢复平静的时候开始,这里的雾又回到之前的状态了,又浓又厚,遮挡了一切什么都变得模模糊糊,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我调整了一下手电的光度,坐在石阶上,环起双臂抱住膝盖,再把脸使劲埋下去这是我最习惯用于思考的动作。 我开始把所有的线索和发生的事情都串联起来: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的空间时间诡异。它充斥着一股非常强大的隐身力量。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多余的怪事不谈,得出来的结论是几乎可以肯定这里不止一个空间。在这层层叠叠的大雾后面,还藏着另一层空间。或者换种假设和说法空间也可以是同一个,不过同时又被分为了好几层。刚刚看到的那扇门很可能就是相类似的隔离装置。 其中应该有一个虚体层,相连并半重叠在两个实体层之间,作用就好比电梯,我必须要通过那层,才能到达被隐藏更深的目的地。我大胆假设:刚刚看到的胖子他们是在另一个实体层里,那么闷油瓶应该就是在相连两边的那层虚体层当中。由此看来,可能因为只是作为一个通道来使用,虚体层并不是那么稳定。 现在唯一剩下来的疑问就是:虚体层的出现到底是有规律可循的,还是就如同中彩票一般完全凭仗着运气。 但我又一想,也不对。就算是彩票,也还有那么多人在用概率法计算中奖呢,世间万物都会有个规律可循的。一定有什么是我没注意到的。还是说,闷油瓶刚刚触到了什么机关? 这么一想,我立刻毫不犹豫地去看刚刚闷油瓶最后检查的那块地方,就在我现在坐着的这级石阶边上。我把整条石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摸遍了,也没有发现一个比较像启动机关的东西。看来直接有机关这个可能性不大。 我的手电照到墙壁上的时候,好像又照出了一点痕迹。貌似又是一行小字,小得也不比蚂蚁大多少,我必须整个人贴上去恨不得拿放大镜才能看清楚七七四十九可升天。 我顿时只感到头皮发麻。这是怎么回事?这行之前消失得无踪无影的密码小字,现在又突然重新出现了。我四下里看了一眼,单凭这里重复的景色,完全没有任何根据可以去判断我所处的位置。难道这是说明我又回到起点了?! 又或许,这里是起点,也是终点。这里就是那扇门和隔层所在的位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要重复做一次之前我和闷油瓶做过的试验,那样很可能就会找到入口。 尽管我心里充满了对这种缺乏合理逻辑和凌乱推测的正确性表示的强烈怀疑,但不管怎样,不去试就永远不会知道答案。所以对错在这一刻并不显得非常紧要,这好像也是我眼下唯一能走的路了。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开始重复那个七七四十九的方法。开始之前,我看了一眼表。其实我不是真的要看时间,是因为觉得看到的结果定会是如同我所想的那样,所以特地看一眼上面的显示丝毫没有变化,依然是15.00。从两点半到三点的半小时是我们从最初的岩逢入口进来爬到见到进这个洞的入口用掉的时间。表从进来这个青铜壁洞之后就停了。这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力量源头能让我一只质量还不错的全新电子表停走,还是说,表还是好的,也没有停停的其实是时间。 到第一个七,我刚准备做记号,就看到了闷油瓶之前做的记号,一个非常显眼的字母i。他是用我们出发之前,我买来的那种传说有金刚不坏之身的匕首刻的。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他偏偏选了字母i。不过到这里,我就可以确定了,在闷油瓶从我面前消失的那一刻,可以说他被二层空间吞了,或者说我被隔离设施挡在了门外面,被踢回了第一个实体层,也就是我们反反复复走着鬼石阶的这个洞。那么我现在继续走下去很可能走的路就和之前重复了。按照这样推测,当我走完全部七七四十九级台阶的时候,二层空间应该能出现。 我再度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走。每走七层,我都能见到闷油瓶留下来的记号。我不禁有点得瑟,这说明我的想法是完全正确的。但是有一点还是很奇怪,为什么之前那个字会突然从墙上消失而后又重新出现。不过这些也并不算重要,三叔说过,地下这点事情要是都能找出个源头的话,那他娘我们早都成科学家了。 四十九级石阶很快就走到了最后。我心里原本以为,会和上次那样平静之后出现点奇奇怪怪的鬼影子。但是我想错了。 没有透明人。只有一扇门。 我刚走到第五十级台阶,就听见了开门声。不同于我之前听见的类似于开木门的吱嘎声,而是非常厚重的石门移动的声音。随着那声响的结束,周围恢复了一片安静。我心里直打颤,因为周围的黑色瞬间变深了雾散了。 我面前是一扇清清楚楚的石门,开了一半。我伸手上去摸了一下,不同于之前那些模糊不清的幻象,这门是实实在在的。石门上什么都没有,就刻了三个字:升天门。 第28章 艹!我心想,敢情老子走了正门了。 第18章 烂柯山(五)下 我其实并不是很确定这是二层空间。还是我之前的猜测并不是全都正确?因为在我的理解里,二层空间应该并非一个实体层,而是一个不稳定的虚幻层。不管怎么样,既然人家都为我开了门,总得要先进去再说。 于是,我正了正身,提了提气,一脚跨了进去。 超乎想象的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现在真正站到里面,忽然就觉得和外面是两个空间:气温差很大。这里要比刚刚那个青铜洞热很多,没过几秒钟我竟然有一种蒸桑拿的感觉。 最奇怪的是这里很亮堂,一扫刚刚那种幽深的黑暗。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实在是太黑了,引起的错觉,总感觉这里就像哪有日光灯在照着一样。 乍一看,这里面好像很空旷,十分惹眼的东西几乎没有。我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应该是一个比较规则的长方形。最深的地方相对暗一些,我眯着眼睛仔细望了望。突然看到了一个人,被笼罩在远处刚入暗的阴影里面。 我头皮炸了一下,再不敢挪动半步。他娘的不会是个粽子吧。这也不可能啊,从进来到现在我就没看到过一口棺材,难道这里也有玉俑?我静止在原地等了大约十秒钟,发现那人并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成完全的静止状态。难道不是人?但是看个头,仿佛是有人高。我定了定神,慢慢朝那个东西挪动过去,心想它这么横在路当中,我总要从那过的,还是得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 我刚走到那物体落下来的大片阴影口,忽然有阵带着香味的浓雾迎面而来。我根本没有做任何思想准备,一抬头就吸了一大口,心里顿时一沉,赶紧用手捂住口鼻。假如这雾气有毒,那我肯定马上就要暴毙了。 但是等了半天,我也没感觉到器官有什么反应。看样子,雾气没有毒。我放下手,这时候周围的东西已经看不清楚了。雾气很浓,就像有人在舞台上故意放烟试验什么舞台效果一样。 说来也怪,这浓雾里面夹杂的香味,闻着有种非同一般的熟悉感,熟悉到就像是一种天天都会闻到的气味。但是人就是有种惯性,每逢关键时刻,越是熟悉的东西越是说不上来。就像我经常会把闷油瓶的本名压在舌头底下,死都想不起来是一样的。 突然,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我揉了揉眼睛,想仔细看看清楚。这里毕竟雾气这么浓,眼睛出现错觉也很平常。紧接着我发现,这完全是自我安慰。我这一看就不得了了从浓雾深处俨然走出来一个活物。说它是活物,是因为这一刻我没法说出它到底是什么,它还被浓雾包裹着,在向我靠近!我猜就是刚刚不动的那个玩意儿这会儿又启动了!说不好这浓雾全都是它放出来的屁。转念一想也不对,这屁居然是香的到也神奇了。我思想还没摆正身体已经非常自觉地做好了随时拔腿逃跑的准备。 就在我刚想转身逃走的时候,眼睛不慎瞥到了那个从浓雾里面现形的活物我难以形容接下来这n秒钟的心情。所有的恐惧和慌张在瞬间都演变成了非常奇怪的,有点像机械装置卡壳那样一时间转不过来的感觉,还没完全平复的半恐惧状态加上震惊和无法理解不敢相信,我可以在这一刻把我不怎么丰富的心情形容词全部都堆在一起。眼前这个男人全身赤裸,身上的水由于没有被擦干还在冒着热气顺着他精炼的肌肉往下淌。我由于保持着准备逃跑的姿势,所以首先看到的是他赤裸的两条腿。当视线上升到他的胸口那只栩栩如生的麒麟活灵活现地跃入我的眼中,然后我看到了他的脸。 闷油瓶一丝不挂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认为用简单的目瞪口呆四个字来形容我此时此刻的状态是远远不够的。我看着他,脑中忽然神一般地闪现出那天半夜他在我家洗澡出浴的情景,但至少那天他还穿了内裤啊。我思维极其跳跃和混乱又空白地看着他,实在是半个字都无法从牙缝里挤出来。 周围除了浓雾就是他,叫我眼睛往哪里放?! 等等,雾!我忽然间脑子像被雷击中一般,轰一声这香味怪不得这么熟悉,这不就是我用的那种沐浴露的味道么?!我是个懒得去换新东西尝试的人,所以同一个牌子同一种味道的沐浴露,从我第一次用了觉得味道不错之后一年多都没有换过。肯定不会有错,我家浴室在我每天洗完澡之后就是这种味道。 刚想到浴室,我就紧接着发现了这四周的变化。周围虽然雾蒙蒙的,但我只粗略地扫了一眼,就被瞬间石化了这里哪还有山洞,这里不就是我家浴室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在梦游?还是我被转移了?!碰上这种离奇的事情,还不如遇上粽子来的简单。 我把眼珠子转回闷油瓶身上。小哥,你我使劲想了想,根本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他并不开口说话,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他突然朝我靠近了一步!对我伸出手,一把搂住我的腰。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饿了好几天的狼看到了一头羊一般,充满了难易形容的贪婪和欲望。 他微微侧着头,脸在朝我一点点靠近,就在快要完全贴上来的时候,我的大脑似乎在瞬间死而复生,我立刻将目光刺到他的手背上没有口子! 第29章 不对,眼前这一切都是幻觉。 我立刻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我似乎还感觉到闷油瓶的气息在靠近我嘴唇的地方停留了一秒钟,顷刻之间便消失了。 香味也在瞬间不见了。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洞里原本奇怪的日光灯照没有了,温度也一下子就降了下来。这应该才是这里最原始的面貌。浴室不见了,闷油瓶不见了,我还站在阴影口,不远处那人形物的外形已经差不多能够被识别出来了应该是一尊雕像。 所有一切都很正常,除了,多了一个人。 第19章 烂柯山(六)上 起先我并没有留意到他,直到他忽地从阴影里钻出来,非常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心道奇怪,可能是刚刚被吓了这么一场,心肌瞬间变强了,一下子钻出来这样一个大活人,我倒是一点都没有被他吓到。 他看了看我,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有点接不上气地问道:小三爷,说说看,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我白了他一眼。看来他刚刚一直在这里,就蹲在角落里一个劲儿看戏看到现在。我忽然想起先前看到他和胖子他们一起走进那扇木门,他走在最后,回头看时一脸怪异的表情。想到这儿我就心里咯得慌。心说这人神神秘秘地突然冒出来给两片人参,说了一堆云里雾里的话,紧接着就走出我视线了。我却到现在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他又忽然出现在这个我都搞不清楚到底是第几层的空间里,定定心心看完现场版单人舞台剧,接着出来笑话一番,让我觉得整出舞台剧就像是他导演的一样。想这些让我对着他就觉得心里极其不爽,有种强烈的被人耍着玩的感觉。是人是鬼好歹也现个形,最怕这些跟你兜圈子,玩阴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问他。 小三爷真的不记得我了?他忽然就收起了笑容,脸上有让人惊讶的认真。我竟然从他眼睛里面看到那么一点哀怨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拙。 这样一个人,我努力从脑海中搜索我活到这个年纪见过的所有人,确实对他没有半点印象。在同三叔去鲁王宫之前,我的人生也可以说是四平八稳,一点起伏都没有。要说奇遇,也不过是在长沙老家村里年头上那次,到最后作祟的还是人。至于这些稀奇古怪的地下事儿,我当时想都没想过有一天我要一脚踩进去,来回经历。我记忆还是不错的,这样一个不寻常的人,假如同我有过相交,那就一定会留下印象。 他并不是一个落在人堆里就找不见的人,不光是他与众不同的俊秀和气质,还有他的神情,却是光靠我这样说,永远无法说清楚。仿佛一个人,经历得太多,隐藏得太多,时间久了,脸上就会出现这样一种隐忍和孤独,明明年轻的一张脸,却如同被这个尘世隔绝在外。就像闷油瓶一样。 我看了他很久,终于摇了摇头。 他低头笑了一下,显得很无奈。末了,他抬头说:李如风,小三爷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如风。看来我们又要重新认识一次了。 李如风。我不禁有点郁闷,这名字要是摆在古代弄不好可以当个一代剑侠的名字,还尤其显得风流倜傥,最适合出现在全国各大j院的嫖客榜单上。突然被扯来二十一世纪,反倒觉得有点不伦不类,还显得甚为女气。再加上他一笑,我更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有点妖媚,心想不会是小花的什么亲戚吧。想着想着竟然顿时有了一种想问他是不是也会唱戏的冲动。 不说废话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里的毒气其实还挺厉害的。他说着呵呵笑了两声。听他说话的感觉倒像说什么笑话。 毒气?我不禁有点疑惑,没见有气体啊,刚刚那个我家浴室的雾气不是幻觉吗? 无色无味的才是最迷惑人心的。他说完,又冲我笑了笑,就径直朝那坨黑影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很不对劲。这个李如风对此处的环境似乎很熟悉,在这种异样的空间里面行走居然显得这样镇定自若,看来一定不是第一次来。不管怎么样,这个人还算是个陌生人,好人坏人也不能单凭几句话就相信他,何况加上他对自己的事情好像也不愿意多讲些什么,神神秘秘的,虽然帮过我们,也未必就是自己人。我还是防着点好,别突然被他宰了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变成鬼的。 我定了定神,也跟了过去。 这时候,黑影的庐山真面目就完全出现了。确实是一尊石雕。石雕有真人大小,雕刻得并非十分精细,但也能分辨出来是个相貌不次的女子。穿了一身长带飘飘的古装,有几分仙女的味道。这尊雕像十分诡异。说是不精细,是指看起来做工比较粗糙,好像没有经过最后的修善就匆忙结束了雕刻工作。但是她的眼睛却十分栩栩如生,眼中带笑地看着你,我竟然盯着她看得呆住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禁脑袋发麻。她的眼睛十分诡异,那里面好像镶嵌着宝石一般的东西,通体透亮,还隐约闪着光。有一种迷人心智的感觉。还有她的动作,并不显得十分自然。左手下垂,右手略微向下向前伸出,看起来像是一种召唤的动作。我顿时觉得脑门心掠过一丝寒气。 这是什么人?我问道。 第30章 赤松子的老相好。他头也没抬地在石雕背后摸索着什么。 赤松子?我不禁咋舌。那不就是现在上头管降雨的神仙么?赤松子乃是上古时的仙人,神农雨师,传说能跳入火中自焚而不化,随风雨而上下。神得特别极致,传说闲来无事就去昆仑山,住在西王母的石头宫殿里面。靠,又是西王母。不过赤松子的老相好可不是西王母,各路神仙传好像都没有记载过这事儿。不过以前来这里春游的时候,听过学校找的当地导游说,炎帝的小女儿曾经跟随他修仙。 我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石雕女子,莫非这就是炎帝的小女儿? 把手放在她手里。李如风的声音从雕像背后传来。 我啊了一声,表示不太理解。他从雕像背后伸出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边刚才说的话。我问他我们这是要去哪。他说:稳定的空间,瞎子他们都在那里。难道你想在这儿等死? 我一下就急了。那闷油瓶怎么办?我首先要找到他!于是想都没想就冲他大声吼了句:不行! 惊讶不过在他脸上一带而过,他随即就笑了。他的笑声里面充满了一种无以名状的嘲讽,小三爷,你还真会挑人喜欢啊,我原来怎么就没发现你眼光有这么特别呢?你了解他多少,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吗? 无疑他就是在说闷油瓶。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很可怕。看来他知道闷油瓶很多事情,弄不好也知道刚刚发生的事,但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去救他。或许只是单纯不在乎他的生死,或许他就希望他死!搞不好之前发生的离奇事情,这人都有份参与。 想到这,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没关系,他不跟我去找闷油瓶不要紧,只要他没有什么杀人灭口的想法,我可以自己去找闷油瓶。他要怕死,走就是了。 我刚想开口说话,他却突然说:小三爷,让我给你解释一些事情。没猜错的话,我给你们蔘片之前,你看到的幻觉和刚刚看到的幻觉都是同一个人吧。前些那个青铜洞的雾比较先进,它有个名字叫半生误,错误的误,看到幻觉的人首先意志不怎么坚定,心里还有深层次恐惧。这种雾的作用带有录像回拨功能,就是说会让你看到一些真实发生在这里的东西,这些事情必定是你最害怕或者最渴望的,不过主角会被你的深层意识调换成你心里天天挂着的人。曾经有些人走进来,就没再出得去。据说还有人对着青铜壁打飞机到死的。所谓一招梦幻,误半生啊。说着,他笑了笑,又继续说,这里的毒气虽然力道比较强,不过因为空间不稳定,毒也毒得比较单纯。你看到的就是你天天脑子里想的。小三爷,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他说着,带着一脸不怀好意假装好奇的样子看我。 我顿时有种被一板子拍死的感觉。假如他说的是真的...我努力使自己的大脑保持平衡。现在这样的感觉并不让我觉得有多清醒,反倒觉得毛骨悚然。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我从来没有去想的问题。如果脑袋清楚一点,我就会发现,不是我不去想,而是我一直在逃避去想。潜意识里面可能还没有办法这样轻易接受我喜欢闷油瓶的事实。不是。并不是喜欢。喜欢这样的字眼太浅薄,够不上来形容这种感情的资格。我其实早在心里很明白了,这是一种强烈依附的感情,想到这,却忽然觉得很好笑,之前看泰坦尼克号的时候听到那句经典至极为人传诵的you jump,i jump还嘲笑了很久,当时觉得言情戏果真不能缺乏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豪情,不然一定没票房。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现在我竟然愣在这里,为这种情绪所彷徨,所镇定。我不禁问自己:闷油瓶假如死了,我还能活么?答案是肯定的,一定能活,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直到死。 我被自己这空前绝后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他娘太大无畏了。要是我老娘知道我摆着年轻貌美的双儿看不上,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她一定亲手帮我买口棺材直接把我扔进去埋了。 想到这儿,我顿觉浑身发寒。 我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回到现实当中的时候,李如风已经从石雕后面钻了出现,正站在我面前,离我不到两拳的距离。 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所有的表情也都不见了。 他看着我,眼中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这种悲伤,我之前在闷油瓶眼中见过,这时候看起来,竟然同他的如此相似。 他忽然靠过来,还没等我来得及反应,他所有的热量都附到了我身上。他用双手抱着我,抱得很紧。我脑中嗡嗡声一片,就像被谁捣了一个蜂窝。我隐约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吴邪他在我耳边小声说,我只为你一个人回来这里,也只在乎你是不是能活着出去。你真心记不得我了么?我竟然感觉他说话的声音到后来隐约带了一点哭腔。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我耳边他说话的热气还未散开,我就只觉脚下一沉,整个踩在脚下的地面都在瞬间下降。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晕晕乎乎地直到地面停止下降。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我并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显得恍恍惚惚。李如风躺在我旁边,他眼睛紧闭,我小心翼翼地伸手刺了刺他的鼻息,很均匀,看来只是昏过去了。我注意到他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又长又深的血口。 第31章 这时候也由不得我去细想刚刚发生的事情。我抬头四下里扫了一眼,这里大体显得通透晶亮。墙上斑斑点点地闪着光,不知道镶嵌的都是什么东西。唯有地面还是刚刚的那层地面。看来应该是李如风启动了什么机关,我们像坐了电梯一般,降下来到了这里。 这个空间倒是有点像国外的洗礼堂。我左手九点钟的方向,有一张祭台。长方形,侧面都有雕花,远远看起来,非常精美。材质看来也非常昂贵,像是玉做的,但又有点像水晶,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外面有薄薄的一层,里面却像是流动的液体。 我突然看见祭台侧后方,露出来一只手。在那种特殊玉石的光照下,那只手竟然连摊开部分的纹路都能看见。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视力一下子变神了。所以,当我看到那只手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它背上的口子,或许是光照原因,竟然泛出一种黑紫色来。 是闷油瓶! 第20章 烂柯山(六)下 我没有任何一秒的犹豫就大步走了过去。假如不是闷油瓶,而是个什么怪物,那以我现在这样的状态必定要被一击即中。 所以当我真正看到他脸的时候,顿时心里有种大石块落地的踏实感。但是随即又产生了另一种恐惧。他靠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惨白得如同新刷的石灰墙。他的眼睛紧闭着,前额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得这样长了,让他的脸沉浸在一片零散的阴影里头。我顿时感到一种从脚底下腾上来的凉气,在张家楼看到他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他还活着吗?不会放个血就放死了吧。 我伸出手去试探他的鼻息,竟然发现自己的手忍不住地拼命发颤。忽然,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看到他皱了皱眉头,表情痛苦地缓缓睁开眼睛。我看到有汗珠顺着他的脸往下滴,被身后奇特的白玉光照得亮晶晶的。 吴邪我看到他嘴唇动了动,隐约觉得他在喊我。我刚想低头凑过去,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他抓住我的手忽然一个使劲,把我直接拽了下去。我没有支力点,一下子整个人都倒在了他的身上。 吴邪快走耳边传来他微弱却很清晰的声音。他突然使劲推了我一下,之后手就松了下去。我一惊,赶紧一把拽住他松开的手。 好在他并没有昏死过去,他只是没有力气再和我多说一个字了。我从他身上爬起来,直了直身子。心里不禁笑了一声,他这是在叫我自己走丢下他别管么?呵呵。真是好笑。这可能嘛?老子内心没承认自己感情那会儿都没有丢下过他,何况是现在?假如哪天真是为了他赴死就义在某个见不得光的鬼地方,倒也干脆了,省的还要老娘帮我买棺材,花她人力来掐死我。 他抓住我的那只手就是受了伤的,我瞄了一眼伤口,便把它抬起来,仔细观察。这伤口显得很奇怪。已经不流血了,最后流出来的那点血都集结在伤口周围结成了块状。奇怪的是,伤口的颜色它呈现出了一种深紫色。紫得已经有点发黑了,包括靠近开口的一圈皮肤,也是这种颜色。就像沾到了很难清洗的颜料一般。伤口看起来很深,都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骨头了。奇怪了,之前没见他伤口有这样深啊。 这是怎么回事?伤口这么奇怪,难道是 中毒了。我心里刚想到这回事,就有人把他说出来了,就像一个非常适时的旁白。是李如风,他这会儿已经醒过来了。皱着眉,按着太阳穴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后了。一声不响忽然就开口说话足足把我吓了一下,心说这人怎么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冷哼了一声,说道: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重的人,活到现在算他命大,就算死了也不足惜!他说话的表情显得有些咬牙切齿,好似和闷油瓶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我竟在这诡异的白玉光里觉得他目露凶光,不禁一身冷汗。 嘿嘿,他忽然把目光落到了我的脸上,表情由于转换得太快,前后完全判若两人。小三爷,我觉得他这样挺痛苦的,要不我送送他?说着,他竟然从裤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刀上的光在我面前晃了一下,我只觉脑袋轰了一声,如同定时炸弹瞬间爆炸。 我想都没想就张开手臂挡在了闷油瓶前面。你要干嘛?!我也不能想象这时候自己的表情到底有多惊悚,仅仅四个字从被我嘶吼出来的瞬间,我能感觉到连同腮帮子都在跟着抽动。只是他脸上在闪过短暂性惊讶之后,随即居然噗一声笑了。 你果然很紧张。他低着头说道。他的头发长度和闷油瓶的相当,脸被罩在淡淡的阴影里,我也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收起了刀,抬起头来眼睛闪光地笑着对我说:逗你玩儿呢。紧接着从我身边一跃而过,动作飞快地掰开闷油瓶的嘴,塞了一个什么东西进去。 我差点没被吓得岔气。经过刚刚那个场面,我不得不怀疑他真的有可能会下手杀了闷油瓶。你给他吃了什么?!我瞪着他只觉眼睛充血得厉害,又疼又胀。 呵呵,别紧张。我和你解释过了,之前洞里的雾气有毒,白痴才会在没有解毒措施的情况下给自己加个血口子,所以说他死了也活该。不过既然你小三爷不想他死,那我就再留他一次命好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又冷笑了两声,忽然间凑到我面前低声说,只要有你在边上,他就会变成一只又蠢又冲动的猪。我也不急,多留几次这种机会慢慢折磨他也不错。 第32章 我听他说完,心里顿生的恐惧让我定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要不是因为我,闷油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还得别人救他?是啊。闷油瓶不像是那么毫无准备的人,如果当时不是因为有我在,他会不会轻易割伤自己?他当时也说了,那些透明人并不是害怕他的血,而是不想靠近那些血腥气。其实放我的血效果也是一样的,那么现在躺在这半死不活的人应该是我。不对,换做是我,估计活不到现在。想着想着,我就觉得满心的寒气,盘马的话再次在我耳边来回荡漾。 而眼前这个李如风,到底和闷油瓶有过什么样的宿怨?但是他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忽然就被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包围了起来,脑中闪过一个什么场景,但是由于画面闪过得太快,硬是没有给我留下丁点的残余。 回神看他,他依旧保持着相同的表情。看起来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微笑优雅而温和,眼神竟然还显得特别真诚。这表情最近我好像只在慈善机构派人来劝你捐款的时候见过。我甚至怀疑刚刚他说的话是不是也是我的幻觉,其实他什么都没说。到目前为止,他的所作所为令我相当费解,我压了一大堆问题想搞清楚,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看他样子,也没比闷油瓶好到哪里去,虽然话说得比他多,但是问题都答不到点子上,一问就又多出一个问题。还不如什么都别问。当前问东问西也并不是最紧要的事情,闷油瓶既然叫我们赶紧离开,就说明这里可能有什么潜在的危险,我却到现在还什么都没看到,想想就不寒而栗,只觉得四周不亮堂的暗处都很诡异。 才这么想着,就隐约听见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但当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的时候,声音又消失了。我想,可能是我太紧张了导致的错觉。 于是,我低下头检查了一下闷油瓶的状况。他的脸色好像恢复了一点,已经稍微能看出点人气来了,呼吸也强了很多。看来李如风没有骗我,他给闷油瓶吃的东西肯定是能解毒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被一种强烈的感觉驱使着。可能也是因为他起码在当下救了闷油瓶,所以不管他说什么,我都有种他并不会这样做的强烈意识。 李如风在闷油瓶边上一屁股坐了下来。等会儿吧,他一会儿就能自己动了。我可不想背他走,也不想让你背他走。他轻描淡写地说完,就把头往后一靠,闭上眼睛。 我又看了看闷油瓶。他说一会儿,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不过他说的对,等闷油瓶醒了再走,对我们来说确实比较好,也好快点找到胖子他们。 你以前来过这里?我忽然想起来,他先前好像说过。 这里没有。他答道,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会儿工夫,竟然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看样子是睡着了。靠,什么人啊,这种环境居然也能轻易就睡着! 于是,我也只能在闷油瓶身边坐下来。他两都靠在祭台上,我就想顺便仔细研究研究这个天然发光体好了。这祭台要比周围的墙壁更亮一点,是一种强烈的被遮蔽的通透感。很难形容清楚,里面有种类似液体又不太像的东西非常亮,外面却裹了一层玉石般的外壳,所以遮蔽了很大一部分的亮光。祭台的形状是长方形,大小和棺材差不多。外壁有一些猛看之下不算清楚的雕刻,因为有亮光,所以雕刻显得不那么明显。看久了,眼睛会有日光反应,眼前出现一块块的大黑斑。 这些都是浅浮雕,好像雕刻得并不是什么祭祀仪式,反倒像是什么通俗的爱情故事。我仔细一看,四个面都有,并且故事应该是连续的,有很强的叙事性。顺序从右到左,两个矩形面分别被分为了两层,每层都有四幅,分别代表了四个场景,一共八幅一面,两面就是十六个。两头形似正方的,每面都有四个,顺序是从右边起,由上至下。 故事大致是说,有个好似皇室走出的年轻女人,爱上了一个比自己年长不少的男人,从此就跟随他了。起初他们好像挺和谐,每天都一起打坐修炼,外出散步,男人还为女人梳头,为她画画。女人就为男人更衣。夜夜春宵。女人后来怀了男人的孩子,这故事好像到这里应该结束了。可惜没有。并不是每个故事有个好开头就注定有个好结尾的。这个故事接下来变得十分诡异,看得我有点背脊发寒。 女人的孩子还未出世,男人却突然间就彻底变了。他好像对一切都不再感兴趣,每天都只做一件事情,他在修炼什么东西此处雕刻得并不清楚,看起来像是丹药之类的。他经常会跑去一个看起来特别奇怪的地方,这地方并没有被很好地表达,抽象化地被一块椭圆形的石头给代替了。他一去就很久,女人在此期间总要一个人空守寂寞,每天都以泪洗面。终于女人的孩子要出生了,那天男人不在家。女人独自生了孩子出来,但是孩子出生不久便夭折了。男人回来的时候,看到孩子的尸体,竟然显得很高兴。他把孩子的尸体抱了起来,放进一个缸里。到这里就像连环画脱节一样,再没有提到关于孩子的任何画面。紧接着就是这男人炼成了他要的类似于丹药的东西,那女人当着他的面引剑自杀。最后一幅画,是类似女人魂魄的东西,朝西天飞去。到此就断了,给我的感觉好似一本小说,虎头蛇尾,最后没有把应该交代的东西交代清楚,就匆匆结束了故事。 第33章 由于亮光,看这些浮雕很是吃力,我看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揉揉眼睛再继续。也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才拿它看完。故事情节被雕刻描述得既清晰又简洁。并且这些浅浮雕的技术相当精湛,看上面人物的穿衣打扮,应该是夏商时期的。我不禁叹道,上古时代竟然已经有了这样的能人巧匠。 我猜想,这被记叙下来的故事,肯定和这里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祭台上的光一直在恍惚着我的眼睛。我总觉得这里头的光很不一般,应该有什么噱头。于是我闭了一只眼睛,朝着一块看起来比较薄的地方贴过去,想看看里面那些看起来像液体流动的光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睁着一只眼睛,看了半天,除了眼睛疼,什么都没看到。就在我刚想放弃的时候,竟忽然看到里面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黑乎乎的,团在一起。位置的话,应该在面朝这台子的右手顶部。我又往上贴了贴,想看看究竟是什么。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被无限放大,瞬间装满了整个听力系统。 我那一瞬间还以为又是自己的幻听或者耳鸣什么的,但出于习惯,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我整个头皮都炸开了,浑身汗毛跟列兵似的全体竖了起来! 第21章 烂柯山(七)上 现在眼前是一大片白光。准确来说,是无数的发着白光的黑压压的虫子。它们看起来就像地上爬的萤火虫,不知道身体的什么部位在发光。但可能主要因为不会飞,所以没有了萤火虫带来的那种美感,并且由于数量巨大,在瞬间被看清是虫子的时候,立刻就觉得相当恶心,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虽说好歹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尸蹩连什么的也没少见。但是忽然一看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虫子群包围在了当中的时候,脑子还是瞬间就一片空白了,有种腿脚提不起来的迟钝感。虫子群移动得很快。我心说见鬼了,这些狗屁虫子倒是还挺有脑子,知道什么包围攻击战术。估计刚刚第一次听见那种怪异响声的时候,它们已经在行动了,只不过这里到处泛着白光,不仔细看很容易和墙壁什么的相混淆在一块儿。假如早点看清楚,起码还有个逃跑的时间,就算跑不了,还能准备个应付的方法。现在倒好,虫潮都快逼到我腿边上了,这才叫骑虎难下,连他娘的引申义都不要。 我正想着,突然觉得肩膀被一股很大的劲提了起来。抬头一看,原来是李如风。他这会儿已经跳上了祭台,正伸着手在拽我。快上来!他冲我喊道。 我突然想到闷油瓶还靠在祭台的另一侧,得先把他弄上去!我朝李如风打了个手势,连话都没顾上说就要紧绕过祭台去找闷油瓶。 地上已经有些虫子爬到了祭台周围。我踮着脚走过去,还听见噼噼啪啪的声音,想必是踩到虫子了,隐约间觉得脚底下发烫,还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我也来不及去顾及这些,以飞快的速度绕过祭台的侧面。 其实我身体还没过侧面的时候,就伸长了脖子把头转到了刚刚我们坐着的那一面。刚想喊闷油瓶,结果发现那边什么都没有。闷油瓶不见了。 我怕自己眼花,特地揉了揉眼睛。再睁开,还是空白一片。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瞬间脚下力气全无。 正在这个时候,我的肩膀被人敲了一下。我还没来得及抬头看,紧接着右臂被人直接提了起来,力量十分大,我赶紧让身体跟上这力量的倾向,否则手臂肯定会被直接扯断。 是闷油瓶。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祭台上了。果然是我刚刚太专注,祭台也就半人高,我竟然在绕过的时候都没发现上面多了一个人。 李如风哼了一声,怪腔怪调地说:所以我说小三爷,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闷油瓶用眼角斜了他一下。他的脸色几乎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我瞄了一眼他手上的伤口,黑紫色神奇地消失了。现在这个伤口看起来竟然浅了很多,和普通刀伤已经没有差别了。我不禁在心里暗暗感激李如风,不得不说,要不是有他,真有弄不好闷油瓶要死在这里的传说。 我看了看地下撇开光不说的黑压压的一片,只要是块地就爬满了这种虫,数量之多实在难以形容。真不知道这些虫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路过来也没见有什么迹象啊。现在它们都已经到了祭台底下,好在它们不像尸蹩会飞,看起来也不像是有登高的能力,否则就算它们没毒,这么庞大的数量,绝对能成功地拿我们仨当晚饭。我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稍微冷静下来一点,我才忽然感觉到脚底的异样。一阵钻心的疼痛感瞬间就被大脑识别了。我赶紧掰过脚一看cao,怪不得刚刚闻见烧焦的味道呢,鞋底都被穿了好几个孔了。有两个孔还连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大洞。有些黑乎乎的类似虫子尸体的残余物黏在了孔和洞口的边缘地带。再仔细一看,脚底上对应穿孔的好几处连皮都没有了,就只看到冒着一点点血的红肉,怪不得疼得这么厉害呢。我看着看着只觉得心头一阵酸疼交加,这种伤口看着就让人渗得慌。我赶紧把脚翻回去,不敢再看了。 这么看来,这些虫子可能被我踩到的时候分泌了什么带有腐蚀性的东西,类似强酸一类的。早知道买装备的时候应该买一瓶杀虫剂的,弄不好这时候还真能派上用场。 第34章 虽然我们现在在祭台上暂时安全,也不能就这样坐着啊。进来也不知道有多久了,虽然现在看着眼下这个场景觉得头皮发麻,但是腹中的饥饿感倒是在被我想到多久没有吃东西的时候,瞬间就被升级了。之前闷油瓶为了帮我减重,几乎把吃的都装他那边去了。我瞥了他一眼,他正看着底下这些虫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算了,总不能这时候叫他掏个罐头出来给我吃吧。 李如风刚刚也凑过来看过我的伤口,就听见他啧了一声。现在他手里正玩着之前拿出来吓唬我要杀闷油瓶的短刀,不停在祭台上走来走去看下面。看也没用,我心想。现在下面的状况唯一还能被分析的就是虫子到底堆叠了几层。我怀疑待会儿它们会不会采取策略跟叠罗汉似的叠到祭台这么高,直接上来灭了我们。自从发现鸡冠蛇会说话之后,我再也没敢小觑自然界其他生物的智商,没准个个都是诸葛亮。 闷油瓶忽然把手在祭台上一撑,毫无声息地跳了下去。我大惊,冲着他的背大吼一声你干嘛,话音还未落,他就已经落地了。紧接着是刺啦一声,这一声非常惊人,是那种难以说清楚的特别揪心刺耳的声音,就如同有人炒菜的时候拿锅铲故意蹭铁锅,发出来的尖厉的,被拖长了的声音。 闷油瓶的动作非常快,我几乎都还没来得及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明白怎么回事,他又翻了上来,只见他两根奇长的手指间捏了一只活的虫子。 我赶紧凑了过去,李如风也把脑袋歪了过来。这虫子长得很畸形,很有喜感。看着觉得有点像瓢虫。身体看上去圆鼓鼓的,背上也有硬壳,被分了两种颜色,三分之二是黑色,接近尾部的三分之一是金色的。发光的部分在尾部。整个尾部看起来最奇怪,就像肠子长到了外面一样,在屁股后面拖了一条不长不短的管状物,我怀疑是不是闷油瓶用力过大把人家肠子给挤出来了。 李如风用小刀的尖头挑了挑虫子背上的壳。忽然就听见噗一声,声音不响,好似谁放了个哑屁。我神经跳了一下,只见那根长外头的肠子忽然着了起来,活生生就像炮仗上的引线,很快就烧到了它的屁股,烧成了半个火球。立刻有股刚刚闻到过的熟悉的烧焦味钻入我的鼻孔。 闷油瓶皱了一下眉头,把它往下面一甩。突然,一阵和刚刚他跳下去时候相同的刺啦声,被无限放大加长,整个空间顿时都充斥着这种极端刺耳的声音。 在这恐怖响声的同时,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我都还没看清楚,下面的虫子就开始全体玩自焚,竟然一大片一大片地着了起来,火焰噌噌地往上冒,所有的火头全都接到了一起,烧成了一片。现在下面已经没有半点白光了,全都是打着大波浪往上腾跃的火舌,势头相当旺,还能听见噼噼啪啪的声响,竟还夹杂着一股焦香味,居然让我想起了炒黄豆。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还没看出来?虫子会放白磷屁,和鬼火的原理一样。李如风不紧不慢地说,倒是面对着这种场景,竟亏他没有一点着急的神色。 不好!身边的闷油瓶忽然一步跨到了祭台的顶端,盯着墙壁看。我被他一说,也赶紧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墙壁竟然在融化! 李如风的声音在另一头有些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我说这些虫子怎么这么镇定,原来是这样。我还隐约听见他冷笑了两声,话音瞬间就被大火的刺啦声吞噬了。 我没觉得这里温度特别低啊,难道墙壁是冰做的?要真是冰的话,那我们现在可到算是真正在体验冰火两重天的境界了。 墙壁就像被制作了什么电脑特效一样,外面一层本像玉石一般的东西都在凹陷,变形,最后穿孔破裂,露出里面银白色的液体。那些液体几乎成静止状态,流动相当缓慢,看上去密度很大,有点像水银。液体一遇到灼热的空气,就有了一种蒸发的迹象。 吴邪,别呼吸!蒸发的气体有毒!闷油瓶一步就跨到了我边上,伸出一只手捂住我的鼻子。我看到他朝李如风看去,眼睛里面满是暗示的内容。果然李如风接到他的眼神暗示,就非常配合地走了过来。我心里看着纳闷,这个李如风看来和闷油瓶不是一般两般的认识,怎么他和谁都有一出?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黑乎乎的老鼠屎大小的药丸。闷油瓶拿了一小撮就往我嘴里塞。 顿时有种带着麻木的巨苦味儿我舌头上四散开来。这味道大概是我活到现在尝到的最恶心的味道了,苦中透漏着一股子臭味,还带着一点薄荷的清凉。舌头也不知道是被药麻的,还是因为无法承受这极度恶心的味道直接麻痹了。 闷油瓶自己也吃了一小撮,只见他微微皱了一下眉,脸上立即就恢复到了毫无表情的状态。果然是神人,也不知道他舌头的运作是不是正常。我下意识地瞄了他一眼,想着他的舌头想想就想歪了,我赶紧把思路扯回来,真想狠狠敲下自己的脑袋,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在发散思维。 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李如风扫了一眼四周的墙壁,这药效没那么灵光,撑不了多久。 他是对的。空气的温度越来越高,墙壁的溶解越来越迅速。我们再不想办法,要不就等着变成烤肉,要不就等着被毒气毒死。 第35章 虽说办法是想出来的,但是就这里四壁徒然的造型,真是一时也想不到任何解决办法。我们仨竟顿时大眼瞪小眼,彼此相顾无话,大家拿头低了下去。火势很猛,不见减退,反倒有见长的趋势。我们要怎么逃,现在就算底下有什么机关暗道,我们也别想下去找。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闷油瓶忽然走到顶端蹲了下去,伸长了脖子朝下看。火舌靠他的脑袋很近,我几次有冲动过去把他拉回来,都忍住了。心想,他做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就在我看到火都快烧着他头发的时候,他忽然回头看向我们,只说了一个字:看! 第22章 烂柯山(七)中 李如风抢在我前面,三两下一跳就到了他边上。这时候火舌已经舔到祭台边缘了。虽然我们身下这个冰凉的东西可以算是个隔热体,但是现在周围的烟已经熏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火就算没烧到身上,也有一种在烤箱里面被烧烤的感觉。 我一边咳嗽,一边挥手拨开浓烟跟着跑过去。但是不知怎地,刚到祭台正中间,脚下突然一塌,我立马整个人都摔进了里面。 摔进去了才知道,原来这里面的高度要比祭台本身的高度多出好大一截,原因是里面有一大截是陷入地面的。奇怪的是,这里头的光并不如从外面看进来那样通透,虽然也有亮度,但更多像是一种奶白的沉淀色,显得既沉重又怪异。 我揉了揉脊椎骨。要不是久经沙场,估计这么一摔弄不好就摔残废了。 我抬头一看就愣住了。刚刚摔下来的时候,虽然很恍惚,但毕竟在经历了这么多次突发事件之后,我的眼睛和大脑就算在再危急的情况下,也能成功地执行惯性输入和记忆。所以刚刚摔下来的时候,我几乎肯定,我脚踩空的地方是一个四方形的缺口。 但是现在我眼睛朝天瞪着,哪里还有什么缺口这种东西。上面实实在在一个顶,连条逢都瞧不见。我站了起来,即刻发现顶离开我的脑袋还有一点距离。看来这相差的高度并非一点点。 我举起手敲了敲顶部,又使劲推了推,没有一点反应。见鬼了,怎么感觉起来就像刚刚那个口子就是专门为我开了一下,我一掉下来,口子立刻就不见了。这种想法让我脊背骨都跟着透凉风。 我开始设想可能是口子转移了,进来之后诡异说不清的事情都跟着发生了一路,转移个口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禁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建设性,于是将自己的目光从上方收了回来,准备四下里找找,看看是不是有别的突破点。 我刚把视线往右手边一落定,就呆住了。 那是一双赤裸的脚,没有完全露在外面,露出来的部分,依然能清晰可见非常白皙柔嫩的皮肤,脚裸被白色的丝绸遮挡着。我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镇定。顺着丝绸的延伸方向,从右往左,一直看到最顶端的时候,我刚刚那口被深吸进去的气就此憋在肺里出不来了。 我猛然记起来,没看到那些火虫之前,自己趴在外头朝里看,看到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团在一起。现在这就有解释了面前这是一具尸体。准备来说,是一具女尸。浑身都只被一席轻盈而有些许透明的丝绸所包裹着,露出完好的皮肤,身材非常匀称。裹身的丝绸还被恰到好处的在她的纤腰处收起了一个结,胸部也十分饱满。如果刚看这些,真的是无法断定这是尸体,但是看到她的头,我又觉得她是不可能活着的。不要误会,我并非是看到了什么腐烂度极高的脸才下这样的判断,而是我压根看不到她的脸。她的容貌被一坨凌乱乌黑,长得吓人的头发遮盖住了,这些张牙舞爪的头发是她浑身上下唯一欠缺美感,并且令人感到惊悚的地方。虽然乌黑,却没有任何光泽。也不知是否是灯光的问题,只觉得像是被涂了墨汁的稻草,枯燥得很,全都缠绕在一起,互相打着疙疙瘩瘩的结,就像一个个长错地方的黑瘤,硬是把我给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刚刚从外面看进来,应该就是看到的这个。 我说怎么怪不得总感觉这祭台长得像棺材呢,原来他娘的它就是一口棺材。 我顿时有点手足无措。靠,半路横了一具身材一流就是看不到脸的女尸,我倒是要怎么避开她找出口啊。而且这女尸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居然被保存得这么好,肯定有问题。别待会儿起尸变了粽子,那我还不如刚刚呆在外面被火烧死呢。 越想越觉得不能在这里多待,必须赶紧找到出口出去。忽然想起闷油瓶刚刚叫我们看,也不知道到底要看什么。这么一想,我就赶紧集中了一下精力,开始在四周摸索密门。 几个角全都摸过了,缝是有的,不过没有一条能被成功掰开。正当我有点灰心之际,忽然眼睛一亮,看到了压在女尸纤纤玉手底下的那块地方,好像有点异样。我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她手底下那块地面有点凸起,算上被她半边身体压在下面的那条边,整个凸起的部分呈正方形,细缝并不比我刚刚发现的那些条死缝大,所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特殊之处。我心里大喜,这不管能通到哪里,总比坐在这里对着一具女尸强。 边想,我就边撸撸袖子,打算搬抬一下尸体。我看着她的头发始终心里有点发怵,于是嘴里振振有词地念着莫怪莫怪,蹲下去朝她伸出手。心里想着只要把她侧过去,重力靠墙就行了。我碰到她手上皮肤的时候,汗毛直立,她的手很软,却是冰冰凉的,就像刚从冷冻柜里面拿出来解冻的一样。 第36章 突然,她被我抬起来的那只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心道不好,怕是起尸了。还没等我来得及想,瞬间眼前全黑。那感觉就像走进了一个没灯光没尽头的通道,充满了无助的绝望感。再亮起来的时候,原本周围的一切都不见了。 我惊恐之余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假如没有猜错的话,其实空间还是这个空间,除非现在这个和刚刚我们所在的那个大小格局完全相同。我是学建筑的,对这些东西比较敏感,所以肯定不会搞错。只不过是这里,不是刚刚那个四壁徒然的冷清模样,而是一个布置得相当精致的房间。停棺的地方,现在被摆了一张大床,床两边有被支起的淡色床帘。房间虽然精致,但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成分,因为不管是床,还是其他家具,大多都是青铜做的。我对青铜实在是太敏感了,竟然到了只看一眼就能辨别出来的地步。而唯一一个不是青铜的家具是一个瓦罐。 我对瓦罐也是心有余悸的,至今想起那些养在罐里骷髅发中的尸蹩王,就浑身发毛。但是看这个瓦罐,看着不太像,因为大小和那些尸蹩罐头差很多,这个明显大了好几倍。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好奇心驱使我一步步走了过去。 终于走到了大瓦罐的边上,我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伸到罐头上方,朝下看。里面是一种浑浊的液体。有点发黑,还有一股股淡淡的说不清的腐臭味。味道甚微,几乎闻不到。我又将头朝里伸了伸,努力睁大眼睛想看个究竟。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东西,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婴儿,睁大着眼睛,表情显得十分惊恐。皮肤都泛着黑紫色。两手向前伸,姿势相当诡异!是具婴尸!我这么猛地看到他,就觉得他睁着眼睛瞪着我,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往后退了两三步,一个趔蹶,朝后一倒,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刚抬头,眼前就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他们都站在床前,离我不过五六米的距离。女人身着拖至脚板的华服,颜色素淡,这样一看竟觉得这件衣服好像在哪里见过,有点眼熟。她面朝着我,长得极其漂亮,姣好的五官和白净的皮肤,加上纤瘦的身材,看起来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味道。如果不是她脸上的表情,那我肯定要以为,眼前这女子是在画中,而非现实。她脸上带着一种诉说不明的仇怨表情,夹杂着惊恐,愤怒,和绝望。最多的是绝望。她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神,如同眼角不再带有任何的尘土,收敛得清净,全然都是恨。而那男人,并不面朝我,我也就看个身材高大的背影和他垂至腰际的长发。 我被这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本能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后退了几步。一个不慎,竟撞到了身后的一张青铜小桌,立刻发出铛的一声长音。声音一起,我心脏跟着上下打颤,心说这下完了,我这和大声说我在这有什么差别?虽然眼前这两个看起来起码是人形,但是对于未知不明的情况心中自然还是恐惧的,不管眼前的是什么。 奇怪的是,他们竟没有任何的反应,好似完全没有听见我发出的动静。那美女依旧目不转睛地瞪着男人,男人也背朝我站得笔直。 我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使自己镇定下来。只见那女人突然从男人的腰间拔出来一把刀。我眼前一惊,那刀看起来,十分形似闷油瓶的黑金古刀。男人还没来得及阻止,女人已经把刀深深地横入了脖颈间。我顿时惊得张大了嘴,这一幕不就是我之前在那个青铜洞里看到的幻觉么!不过当时我看到的是闷油瓶,难道这原本的主角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一定没错,怪不得当时觉得他衣着怪异,原来本是女装。我的惊讶还没有持续完,就听见哐嘡一声,刀掉在了地上,女人应声倒下,被男人从腰间一把搂住。但是女人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更改多少,仇怨还是仇怨,只是这一刻在愤恨之上又加注了一层痛苦。男人把她放在了床上,居然头都没有转过来,就匆匆退场了,他朝右前方走了没两步就隐没在墙上,毫无声息,如同幽灵。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我,竟然忍不住踮着脚朝着床边走了几步。 突然,那女人竟然转过来瞪了我一眼!我顿时心口被凉气一堵,停住脚步不敢再向前。 她难道能看见我? 她并没有将目光就此从我身上挪开,居然轻轻抬起手,朝我招了招,示意我靠过去。 我心里无比恐慌,但眼下就算我扭头就跑,也不知道能往哪跑。眼前这一切还保持在莫名其妙的状态,现在居然还被临死的美女召唤,我不走过去好像也没什么可选的。心说死就死了,我就不信一个弱女子还能跳起来拉我陪葬。 这女人,越是靠近看,越是好看。可惜现在,她的脸已经失去了血色,显得惨白。直到我靠到她身边,她竟一把拉住我的手,用力把我往下一扯,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隐约间,我好像感觉到她塞了什么东西进了我的衣兜。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在我耳边说了三个字:青铜门。 我大惊之下,遂又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知觉。 第23章 烂柯山(七)下 李如风抢在我前面,三两下一跳就到了他边上。这时候火舌已经舔到祭台边缘了。虽然我们身下这个冰凉的东西可以算是个隔热体,但是现在周围的烟已经熏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火就算没烧到身上,也有一种在烤箱里面被烧烤的感觉。 第37章 我一边咳嗽,一边挥手拨开浓烟跟着跑过去。但是不知怎地,刚到祭台正中间,脚下突然一塌,我立马整个人都摔进了里面。 摔进去了才知道,原来这里面的高度要比祭台本身的高度多出好大一截,原因是里面有一大截是陷入地面的。奇怪的是,这里头的光并不如从外面看进来那样通透,虽然也有亮度,但更多像是一种奶白的沉淀色,显得既沉重又怪异。 我揉了揉脊椎骨。要不是久经沙场,估计这么一摔弄不好就摔残废了。 我抬头一看就愣住了。刚刚摔下来的时候,虽然很恍惚,但毕竟在经历了这么多次突发事件之后,我的眼睛和大脑就算在再危急的情况下,也能成功地执行惯性输入和记忆。所以刚刚摔下来的时候,我几乎肯定,我脚踩空的地方是一个四方形的缺口。 但是现在我眼睛朝天瞪着,哪里还有什么缺口这种东西。上面实实在在一个顶,连条逢都瞧不见。我站了起来,即刻发现顶离开我的脑袋还有一点距离。看来这相差的高度并非一点点。 我举起手敲了敲顶部,又使劲推了推,没有一点反应。见鬼了,怎么感觉起来就像刚刚那个口子就是专门为我开了一下,我一掉下来,口子立刻就不见了。这种想法让我脊背骨都跟着透凉风。 我开始设想可能是口子转移了,进来之后诡异说不清的事情都跟着发生了一路,转移个口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禁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建设性,于是将自己的目光从上方收了回来,准备四下里找找,看看是不是有别的突破点。 我刚把视线往右手边一落定,就呆住了。 那是一双赤裸的脚,没有完全露在外面,露出来的部分,依然能清晰可见非常白皙柔嫩的皮肤,脚裸被白色的丝绸遮挡着。我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镇定。顺着丝绸的延伸方向,从右往左,一直看到最顶端的时候,我刚刚那口被深吸进去的气就此憋在肺里出不来了。 我猛然记起来,没看到那些火虫之前,自己趴在外头朝里看,看到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团在一起。现在这就有解释了面前这是一具尸体。准备来说,是一具女尸。浑身都只被一席轻盈而有些许透明的丝绸所包裹着,露出完好的皮肤,身材非常匀称。裹身的丝绸还被恰到好处的在她的纤腰处收起了一个结,胸部也十分饱满。如果刚看这些,真的是无法断定这是尸体,但是看到她的头,我又觉得她是不可能活着的。不要误会,我并非是看到了什么腐烂度极高的脸才下这样的判断,而是我压根看不到她的脸。她的容貌被一坨凌乱乌黑,长得吓人的头发遮盖住了,这些张牙舞爪的头发是她浑身上下唯一欠缺美感,并且令人感到惊悚的地方。虽然乌黑,却没有任何光泽。也不知是否是灯光的问题,只觉得像是被涂了墨汁的稻草,枯燥得很,全都缠绕在一起,互相打着疙疙瘩瘩的结,就像一个个长错地方的黑瘤,硬是把我给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刚刚从外面看进来,应该就是看到的这个。 我说怎么怪不得总感觉这祭台长得像棺材呢,原来他娘的它就是一口棺材。 我顿时有点手足无措。靠,半路横了一具身材一流就是看不到脸的女尸,我倒是要怎么避开她找出口啊。而且这女尸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居然被保存得这么好,肯定有问题。别待会儿起尸变了粽子,那我还不如刚刚呆在外面被火烧死呢。 越想越觉得不能在这里多待,必须赶紧找到出口出去。忽然想起闷油瓶刚刚叫我们看,也不知道到底要看什么。这么一想,我就赶紧集中了一下精力,开始在四周摸索密门。 几个角全都摸过了,缝是有的,不过没有一条能被成功掰开。正当我有点灰心之际,忽然眼睛一亮,看到了压在女尸纤纤玉手底下的那块地方,好像有点异样。我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她手底下那块地面有点凸起,算上被她半边身体压在下面的那条边,整个凸起的部分呈正方形,细缝并不比我刚刚发现的那些条死缝大,所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特殊之处。我心里大喜,这不管能通到哪里,总比坐在这里对着一具女尸强。 边想,我就边撸撸袖子,打算搬抬一下尸体。我看着她的头发始终心里有点发怵,于是嘴里振振有词地念着莫怪莫怪,蹲下去朝她伸出手。心里想着只要把她侧过去,重力靠墙就行了。我碰到她手上皮肤的时候,汗毛直立,她的手很软,却是冰冰凉的,就像刚从冷冻柜里面拿出来解冻的一样。 突然,她被我抬起来的那只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心道不好,怕是起尸了。还没等我来得及想,瞬间眼前全黑。那感觉就像走进了一个没灯光没尽头的通道,充满了无助的绝望感。再亮起来的时候,原本周围的一切都不见了。 我惊恐之余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假如没有猜错的话,其实空间还是这个空间,除非现在这个和刚刚我们所在的那个大小格局完全相同。我是学建筑的,对这些东西比较敏感,所以肯定不会搞错。只不过是这里,不是刚刚那个四壁徒然的冷清模样,而是一个布置得相当精致的房间。停棺的地方,现在被摆了一张大床,床两边有被支起的淡色床帘。房间虽然精致,但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成分,因为不管是床,还是其他家具,大多都是青铜做的。我对青铜实在是太敏感了,竟然到了只看一眼就能辨别出来的地步。而唯一一个不是青铜的家具是一个瓦罐。 第38章 我对瓦罐也是心有余悸的,至今想起那些养在罐里骷髅发中的尸蹩王,就浑身发毛。但是看这个瓦罐,看着不太像,因为大小和那些尸蹩罐头差很多,这个明显大了好几倍。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好奇心驱使我一步步走了过去。 终于走到了大瓦罐的边上,我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伸到罐头上方,朝下看。里面是一种浑浊的液体。有点发黑,还有一股股淡淡的说不清的腐臭味。味道甚微,几乎闻不到。我又将头朝里伸了伸,努力睁大眼睛想看个究竟。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东西,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婴儿,睁大着眼睛,表情显得十分惊恐。皮肤都泛着黑紫色。两手向前伸,姿势相当诡异!是具婴尸!我这么猛地看到他,就觉得他睁着眼睛瞪着我,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往后退了两三步,一个趔蹶,朝后一倒,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刚抬头,眼前就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他们都站在床前,离我不过五六米的距离。女人身着拖至脚板的华服,颜色素淡,这样一看竟觉得这件衣服好像在哪里见过,有点眼熟。她面朝着我,长得极其漂亮,姣好的五官和白净的皮肤,加上纤瘦的身材,看起来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味道。如果不是她脸上的表情,那我肯定要以为,眼前这女子是在画中,而非现实。她脸上带着一种诉说不明的仇怨表情,夹杂着惊恐,愤怒,和绝望。最多的是绝望。她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神,如同眼角不再带有任何的尘土,收敛得清净,全然都是恨。而那男人,并不面朝我,我也就看个身材高大的背影和他垂至腰际的长发。 我被这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本能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后退了几步。一个不慎,竟撞到了身后的一张青铜小桌,立刻发出铛的一声长音。声音一起,我心脏跟着上下打颤,心说这下完了,我这和大声说我在这有什么差别?虽然眼前这两个看起来起码是人形,但是对于未知不明的情况心中自然还是恐惧的,不管眼前的是什么。 奇怪的是,他们竟没有任何的反应,好似完全没有听见我发出的动静。那美女依旧目不转睛地瞪着男人,男人也背朝我站得笔直。 我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使自己镇定下来。只见那女人突然从男人的腰间拔出来一把刀。我眼前一惊,那刀看起来,十分形似闷油瓶的黑金古刀。男人还没来得及阻止,女人已经把刀深深地横入了脖颈间。我顿时惊得张大了嘴,这一幕不就是我之前在那个青铜洞里看到的幻觉么!不过当时我看到的是闷油瓶,难道这原本的主角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一定没错,怪不得当时觉得他衣着怪异,原来本是女装。我的惊讶还没有持续完,就听见哐嘡一声,刀掉在了地上,女人应声倒下,被男人从腰间一把搂住。但是女人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更改多少,仇怨还是仇怨,只是这一刻在愤恨之上又加注了一层痛苦。男人把她放在了床上,居然头都没有转过来,就匆匆退场了,他朝右前方走了没两步就隐没在墙上,毫无声息,如同幽灵。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我,竟然忍不住踮着脚朝着床边走了几步。 突然,那女人竟然转过来瞪了我一眼!我顿时心口被凉气一堵,停住脚步不敢再向前。 她难道能看见我? 她并没有将目光就此从我身上挪开,居然轻轻抬起手,朝我招了招,示意我靠过去。 我心里无比恐慌,但眼下就算我扭头就跑,也不知道能往哪跑。眼前这一切还保持在莫名其妙的状态,现在居然还被临死的美女召唤,我不走过去好像也没什么可选的。心说死就死了,我就不信一个弱女子还能跳起来拉我陪葬。 这女人,越是靠近看,越是好看。可惜现在,她的脸已经失去了血色,显得惨白。直到我靠到她身边,她竟一把拉住我的手,用力把我往下一扯,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隐约间,我好像感觉到她塞了什么东西进了我的衣兜。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在我耳边说了三个字:青铜门。 我大惊之下,遂又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知觉。 吴邪!吴邪! 是闷油瓶的声音。 我带着大喜过望的心情睁开了眼睛,竟发现自己靠在闷油瓶的胸口,他用手驾着我,现在整张脸都在我的面前,那上面非常神奇地竟然映出一丝紧张的神色。我顿时就觉得心里一阵慌乱,虽然不是时候,到是有点不想起来。突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再一看李如风的动作和神情,就知道刚刚他肯定扇过我巴掌。 我只觉太阳穴一阵穿射性的剧痛,四下一看,什么棺材卧室都不见了,我们还是在祭台上。我忽然就觉得一阵混乱,转向闷油瓶问道:你们在哪里找到我的? 闷油瓶只是抽了抽嘴角,什么都没说。李如风眉毛一挑,笑了两声,说道:小三爷,敢情你神游太虚了?我们就在这上面找到的你,你哪里都没去。你跑到台子中间突然就倒下去断气了,我差点连我的还魂丹都拿出来给你吃了。 我心里大惊。看了看闷油瓶,知道李如风说的是真话。 那这么说来,难道刚刚一切都是幻觉? 第39章 我这样多久了? 大约一分半钟。闷油瓶从我身边站起来,径直往祭台顶端走去。 才这么短的时间,整个经历事情的过程竟让我觉得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了。想想也是,要真过了那么久,我们早被烧死了。 现在火势还停留在之前的样子。我忽然想起来闷油瓶先前说要让我们看什么,就赶紧追了上去问他。他用手指了指底下。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避开火头,弯下腰一看,是个洞!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个四方形的出入口。看样子,左侧的这一面应该和祭台其他部分的材质不同,遇高温会自动溶解出一个原本就设计好的四方形,形成一个出入口。现在这显然是我们的逃生口。 我只瞥了一眼,看个大致的宽窄,应该能容一人过。 但是眼下要避开这些火也很困难,我们肯定不可能跳进火堆里面再从容不迫地爬进去,那势必要被烧死。但这看似已经成了我们现在自救的唯一出路。就在我拖着腮帮子想怎么办的时候,再次看到闷油瓶和李如风交换了一下眼色,心里一阵不爽。这个李如风不是深情款款地和我说是为我而来么,怎么老和闷油瓶眉来眼去的?难道闷油瓶和他有过一腿?这个假设让我的脑子一下就中枪了。现在不能想这个。 只见李如风忽然身子轻巧一闪,我连看都没看清楚,就觉得眼前一个硕大的影子一晃而过,随即就不见了。我知道他已经进去了。这样的速度才能避开已经烧到我们脑袋边上的大火,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以他的本事要进去也是易如反掌,这里有被烧死危险的人不过就是我一个而已。 闷油瓶看他下去之后等了几秒钟,没见有反应,可能这是获得了对里面安全性的确认,随即朝我看过来,冲我点点头。我一步也没有动。我并不知道要怎么越过在我边上舔我脸的大火,现在往前走和停着不动,横竖一个死。我看着闷油瓶,苦笑了一下。没想到我吴邪的英勇就义来得这么迅速。我忽然就想,反正都做好就义的准备了,到了这个地步,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也来不及再去细问什么,只是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还在看着我,眼睛里面一丝波澜都没有,就好像周围这大火完全不存在一样。我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总觉得有东西堵在心口,不上不下,要命的窒息。到底要不要来个死前告白?时间紧迫,又容不得我多想。现在我考虑的倒也并非有关性取向一类的高级问题,不过就是有点担心别本来还有一线生机,同他一告白,他就直接送我上路了。对于他听完会有怎样的反应,我是大脑瞬间性封闭,一片空白,完全想象不出来。 算了!我眼睛一闭,反正横竖都是死,不过是多说一句话。我用力深吸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就看到闷油瓶眨眼之间就到了我边上。他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一惊,心里大骂,他爷爷的,这是什么情况?!我还没开口说话呢,他就要谋杀我了?难道想把我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面?! 就在我快栽进火堆的那一刻,感到有股力量在我腰间一环,把我整个拎了起来,等我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扔进那个四方口了。毫发无伤。紧跟着的下一秒钟,有个火球冲了进来。 是闷油瓶!他一进来就赶紧脱掉了后背烧着的外套朝火堆里一扔,带着落下了几点火星子。我看着闷油瓶脸上黑乎乎的一块,不禁觉得好笑,又同时有点惭愧,刚才居然还想他是不是要害死我,想想就觉得这怀疑来的完全没道理。也真亏了他动作快,及时阻止了人间惨剧的发生。说那句话也不过是一秒钟的时间,要是他再慢上个几秒钟。那我现在一定处于尴尬和崩溃的终极边缘。 我们使劲往里面爬了爬。这里头简直像个隔热装置,进来之后就把外面的灼热完全隔绝掉了。入口过道地方的亮度要比外面看到的暗一些,但当我真正抬头仔细看周围的时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满心都是惊讶。 这里的格局完全和刚刚出现在我幻觉里面的一模一样。就除了比它实际上要亮堂很多。主体部分嵌入地下,比外面看到的超出多余半人的高度。空间相当宽敞,我们在这里都可以挺直了腰板站着。 果然它的确就是个棺材。 里面的亮堂来自墙壁上的不明发光大密度液体,好在这棺材的外壁似乎是真玉,而不是和墙壁一样的西贝货,一遇热就会溶解,所以可以肯定我们大致在这里不会有中毒的危险。我不禁想要是胖子在的话,会不会把整个棺材的外壁都撬下来带走。 亮光成神奇的放射状,在中间形成轴心,落在一具遗骸之上。 是遗骸,而不是保存完好的女尸。虽然我不甚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有强烈的直觉告诉我,她们就是同一人。前后差别实在很大,除了一块依稀可以辨别出来的白色丝缎,其他就都是骸骨了。唯有一处相同:头发。眼前这具骸骨的头发和之前我幻觉里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在一团团发结间,隐约露出骷髅上塌陷的空洞的双眼。 棺材的外面一般会记载主人的生平。我不禁想到了那些浅浮雕,这么看来,我之后看到的在青铜卧室里面发生的那一幕,应该就对应了最后第二幅浮雕,就是女人在男人面前自刎的一幕。那么现在眼前的这具遗骸,应该就是我见到的那个女人的了。浮雕上讲述的故事依然历历在目。房间里那个瓦罐,里面那具婴尸应该就是她的孩子。回忆起她死去时候幽怨绝望的神情,我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难过。又想起女人在我耳边说的那三个字:青铜门。就这样三个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明白她究竟想表达什么。难道她也指的也是长白山的那扇青铜门? 第40章 想到这个的时候,忽然又一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下意识地把手伸进上衣口袋一块冰凉的椭圆形状的物体被我捏在了手里,几万分惊讶随之由手掌心跃入脑神经。 我看了眼闷油瓶,又看了看在一边检查骸骨的李如风,悄悄地把手若无其事地抽出口袋。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决定暂时谁都不说。 我们没路了,这里完全封死的。李如风站起来,转向我们说道。 我突然又记起了什么,抬脚径直走到遗骸边上,蹲下来,轻轻抬起她的手。骨头很酥,可能由于这里特殊的空气保护,还没有到一碰即成灰的状态。 我小心翼翼地挪开她的手,果然看到了那块凸起的四方形。 由于聚光点的缘故,这块凸起来的四方并非那样好找。而且我站在那么远的位置,肯定不可能光看一眼就找过来。所以李如风脸上立刻现出惊讶的神色。但只一秒,诧异便从他脸上消失无踪。他什么都没有说,一步就走到了我身边,准备帮忙抬起这块盖板。 我抬头去看闷油瓶,发现他正看着我。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虚没把事情的原委和他说清楚的缘故,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那么一丝不满。我心里哼道,有什么好不满的。这李如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莫名其妙冒出来到现在,我还始终没弄清楚他的角色,哪能什么都当着他的面交代。再说,你闷油瓶倒是什么事情和我说清楚过了? 想着想着我不禁有点得瑟起来,好不容易小爷我手里也抓了一把秘密了,虽然我自己还没伸眼睛去看它,不过好歹这家伙现在正揣我兜里呢。想着我就拿手摁了摁装着它的衣兜,又把兜子上的纽扣扣紧。别是还没来得及看就掉了,那可就亏大了。但是有个问题,为什么她选了我而没有选闷油瓶或者李如风?要说是我踩到了某个特定的位置,那也太说不过去了,那个位置他俩哪个不是比我先踩了过去的。 石板非常地沉。我们仨都花上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它勉强抬起来,挪到了一边。抬起来之后,才发现石板当中镶嵌着一块非常大的玉石,和棺壁上的玉石比较相似,晶莹剔透,似集结自然灵气而养成的玉石,都光彩非常。玉石这种东西和战国锦书不同,战国锦书价值连城,可惜就算廉价出手,都未必有人会买,最后要不就带进祖坟,要不就上贡国家博物馆,做良好市民。玉石你就算喊出天价,争着抢的人也会无数。我看着这么一大块天价美玉,竟然心里生起了想拿刀把它撬下来带走的冲动,遂也明白不太可能,太重了,完全是异想天开。不禁顿时小市民情绪泛滥,心里连连道可惜。 好歹我也是搞古董生意的,亲自下斗,居然什么值钱的都带不走,也不知道来这里到底干嘛来了。 洞口下黑乎乎的一片。李如风打开手电(我都快忘记有手电这种道具了),朝底下扫了扫。看不太清,只能看到最上面的几级石阶。 我心中掠过一丝寒意,怎么又是石阶?自从在外面被那个石阶折腾得够呛之后,我现在对石阶也萌生了抵触情绪。总觉得碰上它就没好事。 还是李如风第一个下去。 我能看出来,这个人的身手就算不如闷油瓶,也绝对不比小花和黑眼镜差。假如最后非得定型为非善类,那可一定会是个麻烦的种。 他刚走下去了一步,忽然回过头来,从身上又掏出一堆形似老鼠屎的小药丸,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说:安全起见,预防措施不可无。说着自己就先吞了一小撮。 我在心里认定它们就是老鼠屎,顶多添加了一点薄荷叶。刚刚那股臭哄哄的清凉味瞬间就从胃里泛了上来,顿觉万分作呕。闷油瓶见我迟迟不动,就随后抓了几颗,趁我不备,掰开我的嘴就扔了进来。我捂住嘴,猛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骂他,就觉得胃液都顶到喉咙口了,只能闭嘴作罢,任由那股恶心至极的味道在我舌头上四散开来。 这个通道并不十分宽敞,我们必须要微微驼着背才能避免撞到脑袋。我们三个挨得特别紧,走得也并不快。但是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还是没看到什么豁然开朗的地方。我不禁在心里冒冷汗,不会又是鬼楼梯吧,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在石阶上做运动。 想到这,我使于惯性地伸了伸脖子,一头就撞到了上面。但是撞上去的感觉很奇怪,不疼,没有预想的咚一声,上面好像是软的,但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被我撞到之后动了一下。 我打开手电朝上面照去,这种动作都是出于人最本能的惯性,一般都是还没经过脑筋思考就已经开始动作了。所以当我听见闷油瓶那声别看的时候,已经迟了。手电光刚打上去,我就后悔了,汗毛瞬间就像列兵似的噌噌往上竖。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斗里的生物都在最终要以量取胜。 现在有无数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瞪着我。我在心里冒着冷汗衡量,这上面的蛇总数是不是会有几万条。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一起,我又犯贱地拿手电筒朝远处扫了扫,一眼绝对望不到边。原来这上面不是岩壁,而是个类似的软体床,看着像专门养蛇的蛇床,有无数的孔,全都聚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白相间的蛇。 我认识这种蛇,他们叫银环。小时候我被银环咬过,在浙江某座我不大记得名字的深山老林里头。这种蛇因为体积比较大,所以行动相对也较迟缓,而且性格脾气不是一般的好。我小时候那胆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就的,竟然拿着树枝学泰罗当剑耍,一个劲地刺它刺了好几回,它忍无可忍终于上来给了我一口。还好那会儿林子里面蛇本来就多,经常有人走走没看见一脚踩过去就被咬伤的,所以我是及时获救,没有死于非命。这件事情我后来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匪夷所思。估计我现在这么怕蛇就是因为那时候的事情。敢情是整个浙江省的银环总巢穴就在这儿了。 第41章 不过眼前这些,可并不显得怎么性情温和。它们中有一些已经竖起了身体,瞪着我,嘶嘶地吐着红杏,就像我刚捣毁一处它们的老巢,和我有深仇大恨一般,一副要发动攻击的样子。 我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就撞在了后面闷油瓶的身上。闷油瓶做了个想从肩上抽黑金古刀的动作,但是由于这里空间太狭小,他的刀体积比较大,想施展也施展不开。我暗暗在心里下决心,下次一定要带n瓶强效杀虫剂,像这种场面,总能喷上两喷,缓一缓,给个逃跑的时间。 前面有路!快!李如风的声音从我前方伴随着大量的嘶嘶声飘过来。 我心说他娘的,这蛇都要挂到我鼻子上了,我怎么跑啊?! 忽然只见闷油瓶拔出一把黑金刀的缩小版,在没受伤的那只手背上又划开一条血口子。顿时狭小的空间内都充满了鲜血腥甜的气味。那些蛇好像并不是非常惧怕他的血,只是动作很大地往后缩了缩,还是保持着准备攻击的状态,直着身体静观其变。 跑!闷油瓶用力地推了我一把,我赶紧非常配合地拔腿就开始往前跑。那些嘶嘶声在我头顶上一路跟着过来,感觉像是甩都甩不掉。我也不敢抬头看,只知道往前跑。李如风跑在我前面,我可以听见闷油瓶的脚步声跟在后面不远处。 终于我好像觉得头顶的嘶嘶声不见了的时候,也再也跑不动了,一下子停了下来,瘫坐在石阶上,靠在墙上喘着粗气。 我看到闷油瓶在离开我不远的地方也忽然停了下来。我刚想抬起手朝他做点示意性动作,就听到他喝了一声:别动! 我拎着手停在半空中,立刻就明白为什么了。 有条体积庞大的银环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挂在了我面前,弓着身体。只要它一动,或者只要我一动,我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我心里开始回忆,上次被这种蛇咬的时候离开毒发到底有多少过度时间,这时间够不够让我被救。李如风好像身上有很多莫名奇妙的药丸,搞不好就有解蛇毒的。不过这里的银环谁知道是不是变异种啊,这么凶残,别是一击毙命的,那我不死也不可能了。 闷油瓶在试图慢慢靠过来。那蛇极为机灵,顿时就转过脑袋去瞪着他。他体积太大,随便一动就会引起巨大的骚动。 李如风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边上,只见他掏出那把短刀,动作不带一点声音地绕到蛇看不到的死角处,刚想下刀,那蛇竟然似乎猛地反应过来,发现这是一个圈套。都不带多看李如风一眼,朝着我张大嘴就要扑过来。 我看见闷油瓶从我右手边飞过来。他的脚好像都不带着地,动作飞快。但是李如风毕竟就在我身边,他不带迟疑地一跃而起,挡在了我面前,蛇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令我非常诧异的是,这蛇好像就是要针对我,他发现咬错了人之后,立刻收回毒牙,张着嘴就要继续朝我扑过来。闷油瓶快刀一闪,它还没够到我,就被砍成了两段。 李如风随着蛇落地的声音,也倒了下去。我一把托住他,他强挤出来一个笑容,看了看我边上的闷油瓶,声音不太清楚地说:看不是只有你才能救他。 他说完,就昏了过去。 第24章 烂柯山(八)上 李如风很轻,他穿着宽松的外套,一直都没看出来他其实这么瘦。在用手指探过他的鼻息确定他只是昏过去之后,我就开始看着他的脸发愣。 可能是受到他先前说的话的影响,这样看看他的脸,我倒是当真开始觉得他的长相出现了几分熟悉感。 闷油瓶突然一把扯过还被我托着肩的李如风。他只用了一只手,仿佛这身高和我们差不多的男人,在他手里就像一个玩偶般半点重量都没有。 别发愣,我们快走。他说完便把李如风背到了肩上。我忽然有些担心李如风能不能撑到我们离开这块地方,毕竟现在上有追兵,实在不是时候想办法找解蛇毒的药。便一把拉住闷油瓶的手臂,问道:他还能撑多久? 不知道。闷油瓶的声音被沉甸甸地压在了下面。他没有再回头看我,背着李如风就开始往下走。我紧跟在他后面,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反复想假如李如风挂了,那我岂不是要忏悔一辈子?一路想这些竟然都忘记头上还有一堆银环的事儿了。 越是着急我就觉得每一秒都被放大了十倍,时间过得非常煎熬。忽然隐约听得闷油瓶被重压的声音低低地从我前面传过来:大约还有五分钟。 我忽然就觉得神经开始抽跳。要是脚下这个台阶一直走不完,那别说五分钟,就是给五十分钟也没辙啊。头上蛇的嘶嘶声好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完全不见了,看来应该被甩远了。我追了几步追上了闷油瓶,刚想说那些蛇好像没追来,要不要我们先停下来,搜搜李如风身上有没有带什么解蛇毒的药。这时候我脑中已经一片混乱,几乎要失去理智了。我满心满脑就想着千万别让他死。 忽然闷油瓶停了下来,我没站稳差点直接撞上去。还好我收脚收得快,现在我们面前的石阶消失了,出现了一个非常大的坑。这个坑很诡异,就像这里的石阶发生严重塌方似的,塌出来这样一个巨坑,跳过它接下去又是石阶的继续。假如李如风刚刚说的有路是指这里,我们却走了这么久才到,难道他有千里眼能从那么远看到这儿? 第42章 闷油瓶解释说李如风说的有路是指的我们所走的石阶已经转了方向了。只是如果不仔细观察,可能很难发现罢了。他一说我就有点明白了,之前在西王母的石头城里我们早就经历过这一出。但这次起码是好事,我拿手电晃了下头顶,果然养蛇床不见了,现在是踏踏实实的岩壁,再不见黑白相间的变种银环。我顿时心头大石落了地。我刚想叫闷油瓶赶紧找解药,谁知闷油瓶抢在我开口之前,竟然背着李如风就一个纵身跳进了眼前这个大缺口。 我的脑袋顿时像被榔头敲了一下,耳边闷声一响。 但是由于之前发愣太多导致了一些严重的后果,我的身体竟然开始变得异常训练有素,有关他为什么跳下去和下面是什么之类的一系列问题还停留在脑壳上,连思想都没受到过滤,我就紧跟着他跳了下去。 跳下去才知道,这也并非什么会跳残人的高度。其实这里的空间很促狭,主要是高度不够。我们三个人都是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刚刚在那段石阶上就站不直身板,现在更是只能弯着腰抬着脑袋走。闷油瓶已经把李如风靠在了离开洞口最远的墙边上。我也弯着腰走到了他们边上,蹲下来。闷油瓶说的五分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已经。还好,他还有鼻息,只是好像比之前微弱了一点。 也不知道他的那些救命丹药全都放在什么地方。我开始掀开他的衣服,东摸摸西摸摸,把所有口袋都搜了个遍,愣是连一粒老鼠屎都没有找到。 他的背包比我们的要小很多,也轻很多。我一把拽过来,准备继续找。闷油瓶忽然把脑袋凑过来,我以为他要同我说话,谁知一抬头,他的头从我脑袋边轻轻擦了过去,只见他把整个头都埋到了李如风的肩上。 直到他把第一口鲜血吐出来,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帮他吸毒!我像疯了一样上去揪住他想让他停下来,我几乎整个人都从他背后抱了上去。要是当下无药可治怎么办?那死的会不会就变成了闷油瓶?我实在害怕看到他昏过去的样子,李如风是为了救我才被咬的,真要吸毒不是也该我来嘛!再说,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现在吸还顶个屁用啊,这种神经性毒蛇的毒性虽然没有血液型的发作快,但这会儿吸毒肯定是属于陪葬型的多余动作。 不用找药,毒还没散。我封了他肩上的神经穴,把毒吸出来就没事了。他转头看了看我。看他满嘴的血,我不禁觉得格外吓人。我的血本来也是毒的,这种毒血对我没效果。放心吧。他说完,又回过头去继续。我心里觉得酸得紧,像被什么挤压过心脏。或者是旧伤又发作了,总觉得有一口气吊着,缓都缓不上来。我的眼睛瞥到了闷油瓶手上的新伤口,现在他两只手的手背上有了相对应的伤口,一个是发白的旧伤,一个还在滴血。我心神不宁地打开包,从包里面拿出一卷纱布,准备待会儿帮他包扎。 他帮李如风把毒吸出来之后,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一瓶水,喂李如风喝了一点,自己又漱了漱口,把剩下来的半瓶咕嘟咕嘟全都一口气灌了下去。我忽然看到他变出来一瓶水,甚为惊讶。刚刚在火场我是没想到,既然有水,干嘛不利用利用呢,缓缓脑袋边的火也好啊。我是压根就忘记兜里还有水这回事了,难道闷油瓶也忘记了?真是不知道这些神人的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 然后我就知道为什么了。这是倒数第二瓶。闷油瓶表情一点不变地说。 cao,当时买随行品的时候,胖子说什么这么山明水秀的地方,底下一定会有水源(虽然每次好像下斗都是这样,除了在沙漠那次),愣是让我们少带水,一定要多带食物,人是铁,饭是钢,饿死是大,渴急了还能喝尿,我看当时也没见闷油瓶反对,居然就听了这鬼话。这一路过来,什么水源之类的东西我可是一点都没见到啊。 我不禁有点担心,水买的是一升的,但是我们有三个人,每人喝个四五口也就没了。而且经过刚刚那样一路过来,大家体力都过分消耗了,眼下还是要赶紧找个水源才好。 闷油瓶在离开李如风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休息。李如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看来一时半会儿我们也别想着急从这里离开了。我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空空荡荡的,和之前所走到的每一处都有异曲同工之妙,愣是一点惊异感都不给,连个什么奇异溶岩都见不到,简直就是山洞简易版的n次方。 我看着前上方那一大块我们跳下来的洞口,总觉得心里发毛。上面暗蹭蹭的,总有那种眨个眼睛就弄不好会有什么怪物的脸出现在洞口的感觉。多看了几眼,心里不禁渗出一丝恐慌来。 周围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我好像听见从右边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心中大喜,想是刚刚还在琢磨着要寻找水源,难不成这下水源就自己送上门了?我循着声音走过去。越往右走,高度越高。快近墙的时候,我竟然已经能挺胸抬头,还距离头顶的岩壁三拳的距离了。这个空间设计很独特,我站在左手边的大坑下面看过来,感觉空间异常大,距离特别远,但实际上没走几步就到了。可见,这里的设计是一个躺下来的不闭合v字状,简单来说,就是为了让空间变大变深,采用的一种多点透视设计,从右到左的地面在不断抬升,而顶壁在不断下降。我不禁感到诧异,这样一个空空如也的石室有必要按上如此心思独到的设计吗?心里大叹浪费。 第43章 右手的尽头有一块凹进去的矩形空间。远看好像有一尊石像。为了避免有任何不妥,我几乎是移着小碎步靠过去的。近了,才看清楚,确实是一尊石像,但是这石像让我大吃一惊。 这石像是之前我和李如风下降到玉棺那层之前看到的那尊。我不禁立刻回头四处张望,心中泛起大量疑惑,怀疑我们是不是又回到之前那一层了。但是我很快就确定了不是。这里独特的设计格局和那一层完全不同。除非刚刚那个石室被人v字形升降了一把,否则绝对是两个不同的空间。我回过头来仔细看眼前这尊石雕。不管是动作还是雕刻的程度和之前那尊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只是这尊的眼睛和之前的不同,不是那种镶嵌进去的玉石,它不会让你看呆,只会让你完全不想看因为根本没有雕刻眼珠,所以她看起来就像是在翻白眼。一张脸没雕上眼珠,其他雕刻得再好看也是徒然,忽然就觉得这脸阴森恐怖了许多。我看了两眼就看不下去了。 滴答声就在我耳边,但是我眼睛四处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最终我还是要看回眼前这张阴森恐怖的脸。因为显然,滴答声是从石像上传出来的。我盯了她十秒之后,终于发现了滴答声来自于哪里。 是她的右眼。 她的右眼里面竟然有液体在往下滴,频率不是很高,但也一直不断。就像是她的眼睛在落泪一般。我忽然大惊,捂住嘴差点没叫出声来。这石像,不就是我在幻觉里看到的那个女人吗?!她自刎的那一幕就像放电影一般瞬间又在我的脑中播放了一次。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放了那块东西的口袋,把手缓缓地伸进去,那一直参透到心脉的冰凉,顿时由着指尖一路上升。我把它轻轻握进手心里,拿出来,摊开在眼前。 那是一块玉。有说不明的特殊。我可以确定它并非一般之物,这里面晶亮如同放了什么光源进去,要比之前看到的任何玉石内部的亮度都要大。但我仔细一看,这里面到并不像是同之前一样的那种密度较大的类似水银的液体,里面的液体虽然晶亮,但却有种浑浊和微黑的感觉。这么看却也始终难以看得十分清楚。但是它被我握在手里,我竟有些担心它会融化,因为它太过冰凉,凉得当我把它装回衣兜的时候,手上竟然就像握过冰块一般。 我又抬头去看石像。那女人还在哭。她的右手伸在前面。我用手指接了一滴从她脸上滑下来的水滴,放到嘴里抿了抿果然是水。忽然我脑中一个灵光,随即跑回去拿了刚被闷油瓶喝完水的那个空瓶子又跑回来,往那上面一放。恰到好处!难道曾经这就是一个饮水装置不成?那这后现代化设计的理念也太经典了。我不禁想着回去之后给工业设计的什么网站投个设计稿,这极具人性化和艺术化的设计,弄不好真能获个什么大奖。 我心里顿时感到一阵乐乎,水源也找到了,虽然有点不济,但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强,还意外收获了一个跨专业的设计灵感,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谜团暂时可以去见下鬼了,小爷当下没有心情理会。 我转身大步跑回闷油瓶身边,想告诉他我找到接水的先进装置了。却看到他靠在墙上,头发遮着眼睛,胸口均匀地起伏。 空气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他们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我走到闷油瓶身边坐下来,他睡得很熟。我看着他手上那个新的伤口,血好像不怎么流了,但是伤口必须要赶紧包扎,不然的话要是细菌感染引起发炎就麻烦了。他自己倒是蛮不在乎,好像没事隔三差五就会多一个像这样的伤口。我心里好笑,他又不是人体杀虫剂,哪能这样说划口子就划口子的。他好像从来也不知道疼,他好像把自己的生命从来都看得极其的轻,他好像每次都只是和死亡擦肩而过,醒过来之后又立刻准备好下一次和死神的亲密接触。 我碰了碰他的手,他并没有反应。于是我就开始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伤口。我不是包扎的老手,也不是护士出生,还要避免弄醒他,所以等我终于大功告成的时候,我估算都大约过了有半个钟头了,手臂酸得我连抬高一点都觉得困难。 我刚把他的手放下,他忽然反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却还是没有睁眼睛。接着,他居然躺了下来,把头枕在我腿上,翻了个身,继续睡,好像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我愣了三秒钟,随即差点笑出声来。我强忍着笑,看着躺在我腿上的闷油瓶,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的头发非常软,就像猫毛似的。 睡一会儿吧,有动静我会及时醒过来。他突然说话把我吓了一跳。我不禁脸刷的就烫得和跳进火坑洗了把脸似的。立刻把手弹了回来,顿时又觉得后悔,动作太大反而更明显。于是反复在心里抽自己嘴巴。 我就在反复懊恼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我本来是极其容易惊醒的,但可能是因为梦太多太沉了,也可能是因为太累了,所以现在周遭的变化,我浑然不知。 第25章 烂柯山(八)中 我是被闷油瓶拍醒的。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蹲在我旁边,一手搭在膝盖上,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导致我一睁眼睛就被他吓到了。 怎么了? 他也没说话,就回头看了看身后,又转过头来看着我。我猜这是种眼神暗示,就将视线抛过他肩膀看过去,然后我大吸一口冷气愣住了。 第44章 我猛地站起来,直接听到了腰骨发出的咔嚓声,顿时觉得肺里的寒气直直地戳进了肠子里。 眼前已经不是那个空空荡荡的石室了。我猛一看,别的还没留意到,首先就看到了三口大小不一的石棺横在那里,从最高最长的到最小最矮的。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些石棺并不像实体,就像是被放在了水中,竟然有一种荡漾感。我心中比起恐惧来堆积更多的是郁闷,这种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搬了家却毫无知觉的感觉,一万个不爽。我忍不住恨恨地咬了咬牙。 但是我很快就发现,我们并没有被换地方。空间还是原来那个,因为在右边底部的那尊石像还在,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从我这个距离和角度看过去,竟然觉得它变小了点,而且有种隐约着的问题,但我一时又说不上来。但是左边那个我们跳下来的大缺口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整个覆盖住洞口,中间被镶嵌了一块圆形玉石的石板。我用手电照了一下,石板应该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因为从下面还能看到四方形缺口的切面,看来那块覆盖板要比缺口更大。 玉石的材质和之前在玉棺中的密道盖上看到的相似,只是眼前这个有它好几倍大。并且光泽更加透亮,泛出一种通天自然的透明光。有光束从上直下成放射状落下,正好在它下方就是那三口石棺。石棺的成型并不是很稳定,忽明忽暗,显得十分恍惚。 因为我心里几乎十分肯定石棺并非实体,所以我相当镇定地直直地走了过去。果然和我所想的一样,石棺只是比较清晰的影子。我回头看了一眼闷油瓶,他跟在我后面已经走了过来,现在正站在我的身后,抬着头在看头顶上的大玉石。我也跟着看上去,那玉石太亮了,看时间长了眼睛十分疼,但是我终于还是看出了点眉目来。 那上面有图案。准确来说是雕刻。 我看了很久,终于看清楚了上面雕刻的图案就是眼前的这三口棺材。我收回了伸长的脖子,看看闷油瓶,他皱着眉也看了我一眼,显然也对这个现形的原理不甚了解。 我忽然留意到影子棺材的下面有一滩积水。其实这个发现要比之前看到的那些更让人惊讶:这水是哪里来的?我蹲下去一看,这里根本是个水槽,形状为正方形,水槽不深,凹下去的高度仅为2厘米左右,但是面积比较大,恰到好处地形成了三个棺材的底座。假如没有这些影子和水,确实很难注意到地上有这样一个凹槽。 闷油瓶原本蹲在我边上,忽然嗖地站了起来,看了看右边,就朝底部的石像跑过去。我刚想喊他,忽然眼睛一尖,竟然看到连接凹槽的地方有个非常不起眼的,十分细长而窄的沟,如果不是手电光正好照到,我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里面留意到它。它的形状完全就是一个引流装置。我于是开始沿着它的走向走,很快就走到了闷油瓶的边上。 他正站在石像面前,看着它发呆。我发现引水槽的起点竟在石像面前,准确来说,是石像那只伸出来的手下面。在她手向前一点点的地方是较小的四方浅水槽,然后就是那条引水沟的接口。在浅水槽上,我一眼就看到了我用来接水的那个空瓶子,它躺在那儿,里面有少许没有翻出来的水垫了个底。我看到瓶子的一霎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不对!我忽然想起了这个房间的格局。按照v字设计,我现在站着的这头应该地面较矮的一头,而顶较高,所以才比另一头宽敞,那么这些水怎么可能爬山一样往上流呢?这也太奇怪了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石像,突然心里一惊我靠!不是水爬山,而是石室格局被整个更改了!我忽然非常直白地明白了过来。之所以刚刚我从之前那个位置看过来,会觉得石像有些异样,是因为角度被改变了,所以物体的形状在眼睛里面很容易发生细微的变形。为了证明我的想法,我飞快地跑到了左边的尽头,然后又跑回来。 没错。现在这个空间已经不是原本的v字形了,而是变成了由石像这头往另一头,顶部和地面形成了两条平行向下的直线,所以现在整个石室不管哪里的站立高度都是相同的。而我猜想,很可能是因为我把瓶子放在石像的手上接水,而瓶身达到一定重量的时候,就压到了石像手上的机关,手被向下一压,就启动了整个改变石室格局的机关,上面的覆盖板被放了下来,地面整个往下倾斜至同上顶平行。而接了水的瓶子掉到了浅水曹里面,水就顺着引水沟一直流到了现在石棺影底下的大水槽里。 我一口气对闷油瓶说完了我的各种专业性见地,他托起腮帮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我,却迟迟不开口说话。也是,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证明我们还在原来的空间里,并且现在这个空间貌似唯一的开口处也被封死了。否则,我们要实在在这里出不去,还能爬上去继续去走下那个石阶,弄不好接下去的几层就是最后几层了,一走就走到新希望里面去了。可能本来闷油瓶跳下来的时候也就是想找个地方先救李如风,到了这里发现比较安全就想歇歇脚。现在我既兴奋又得意地解释了一大堆,主体意思其实就是:我亲手把我们脚下的退路扼杀在了摇篮里。 这么一想,我在一秒钟内即刻萎靡了。 原来这些东西本身不是这里的,我先前睁眼睛看到它们,以为本来就在这,所以没放心上就继续睡了。不过我看到的时候好像还没有三个都出现。我只看到一个。 第45章 李如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的声音从我们搁置行李的地方飘过来,听起来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我听到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又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 他走到我面前,朝我微微一笑,忽然伸出左手来。我心里竟立刻怀疑他是又要抱我什么的,刚想闪开,他的手居然从我的肩上只微微碰了一下就伸向了我身后。 我当时是站在那尊石像前面的,位置正好是它手那儿。我直到听到不算很大的一声闷响,才知道他干了什么。但是也没容我有时间思考,紧接着就感到了周遭的变化:那几口棺影子突然间就消失了,地面开始继续往下倾斜,并且倾斜的尺度并不小。到它变成一个滑滑梯的坡度时候,我已经站不稳了,脚下一轻,就跌到了地上,随着坡度往下滑。 闷油瓶一把扯住了我的衣服,他支起了黑金古刀,给自己找了个支力点,终于把我拉扯着站了起来。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如风,忽然想起来在之前那个有同样雕像的石室里面,他有叫我把手放到石像的手里。那时候我觉得他对这里的布局机关好像相当熟悉,现在这种感觉又重新回来了。 也唯有他一人,竟然在这样的倾斜面上还能站得如此稳当,就像是脚底粘了什么蜘蛛侠服装特用胶一样。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我只是看你们都不动,就随便试试。说完,他竟然三下两下就跳到了底部,紧接着就听见他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有路! 闷油瓶收好他的黑金古刀,就听见他说了一句滑下去,随即就放开了我的手,自己跐溜一声滑了下去。我在心里暗骂一声,一个没站住,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横着滑了下去。好在到底的时候,闷油瓶靠在底下的墙面上,用手托了我一把,不然我要是整个人撞上那面墙,胸骨直接断裂插进肺里的可能性都有。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背包没有少掉任何一个,早就随着倾斜面滑到了底下的墙边。 果然这里是有路。在斜面和墙体的交界处,中间出现了一个能够供一人爬过去的扁长方形的口子。闷油瓶拿着手电照了一下,回头对我俩说:好像是个隧道。可能要爬,他顿了顿,不知道多久。 李如风也用手电照了照,点点头:嗯,呵呵,可能要爬上一会儿了。 说实话,排除我对闷油瓶的感情,我是真不欣赏他这说话的风格,一看就不是党内人士,说话完全没进行过调教。还没开始爬,他就说不知道要爬多久,这话听完就像瞬间被人泼了一头臭洗脚水。看人家李如风,什么叫一会儿,十分钟叫一会儿,一个小时也可以叫一会儿,这话听起来就舒畅多了。我忍不住白了一眼闷油瓶,想着出去之后一定要加强对他文化程度上的深造和培养。 这么窄的口,我们背着背包肯定进不去,所以只能选择把背包先塞过去。依旧是李如风打头阵,他钻进去之后,给我们打了个安全性ok的手势,我就也钻了进去。里面的空间不是一般的狭窄,就一个圆洞直直地被拉长了伸向远方。我推着大背包爬了一会儿就有点觉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一是实在觉得这里有点供氧不足,二是这推土机似的前进方式实在是太累了。 又爬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我觉得严重缺氧眼冒金星,想喊住他们,让他们停下来稍作休息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他娘的,老子不信这个我就撬不开它! 是胖子! 第26章 烂柯山(八)下 胖子的声音无疑是一剂兴奋剂。我的脑缺氧状态瞬间瓦解,手脚立马利索了起来。前面的李如风爬起来老喜欢蹶个屁股,标准的放屁造型,所以我的大背包几乎是一路撞着他的屁股在前进。 果然爬了没多长时间就到顶了。但是面前并非如我之前所想的那样是一片很直接的开阔处,而是被一块石壁死死地堵住了。紧接着我就意识到了,胖子刚刚说的撬不开是指的什么。 我从老远其实就已经听见了石壁上不时传来的哐嘡声,声音都被石壁的厚重拦截住了,所以回应的尾声相当沉闷,可见这石壁的结实程度绝对不是我们随手拿个手电筒就能砸得开的。 胖子!我大声喊道。这一喊,那边到突然没了动静。大约整整过了五秒钟,才听见胖子带着有点打颤的声音问:是天真?是我!紧接着我就听见了几个人重叠的混乱的带着欢呼的声音,是天真是天真!吴邪!cao!总算!能依稀辨认出小花的嗓音。 我愣是整个人拼命往前挤。其实我离开石壁还比较远,前面隔着两个背包还有李如风,我挤过去的时候瞬间有了种在春运火车站的错觉,绝对是技术活儿。我几乎整个人都趴在李如风身上,隔着这个也不知道多厚的石壁,一阵拍打,和他们相互间表示慰问,各自关心了下人员的齐整和安全性问题。这感觉堪比探监,其实连探监都不如,因为压根儿连脸都见不着,我们却还是把感情升华到就差眼泪鼻涕一大把的高度境界上去了。终于就在胖子开始打算说笑话的时候,有人现出了理智。 小三爷,你们快看看,从你们那边能不能打开这棺材盖儿!这是黑眼镜的声音。 第46章 我像是忽然从梦中被人一巴掌打醒般,心中紧接着就是一颤:棺材盖?!闷油瓶也同时说出这三个字,只不过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全变成了陈述的调子,所以听起来我们就像合唱队的高低声部。我看了看闷油瓶,他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靠!你不说,我都快忘记我干嘛非得撬开它了!我听见胖子在那边响亮地拍了一记身上的某块肉,我还说这棺材里头搞不好会是宝贝,结果居然是你们几个!说完估计又觉得话说得好像有点欠缺,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不是说你们不如宝贝儿值钱啊!我心说,谁他娘有心情考虑你句子上的漏洞啊。 到底是什么,说清楚!我忍不住在心里一个劲幻想自己躺在棺材里动弹不得的样子,头皮就一阵发麻。 其实我们也才到这里没多久。进来就看到这石室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半嵌入墙体的一大一小的石棺,我们粗略研究了一下,无从下手。正中间的墙上就是这个盖板。乍一看就像一扇石门,但是它底下的边并没有落在地上。而且这上面和两口石棺侧面都有相同的四角刻花纹,这么看上去,就比较像是一口竖起来被嵌入墙体的石棺上的盖子。小花像作报告似的一口气说到完,语速非常快。我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胖爷说看到有缝儿,没准儿能撬开。黑眼镜乐呵呵地补充上一句。我都能想见这会儿胖子那双被肥肉夹着的小眼睛肯定正不停地朝黑眼镜放冷箭。 闷油瓶听完,撇了撇嘴,忽然越过他的背包,爬了过来。其实这会儿我还压着李如风的右半边身体,这个问题也是在看到闷油瓶朝我们爬过来的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的。然后闷油瓶随手拨了拨背包的袋子,往前一钻,紧跟着我就被一股重量压制了。我不禁哎哟了一声,同时心里怀疑李如风会不会没中蛇毒死却要被我们压死。 令我非常无语的是,由于闷油瓶也和我一样,需要整个人往前伸更多才能够上石壁,他居然想都不想就拿他的左手摁在我的屁股上,右手则在墙上摸来摸去,以至于他每动一下,我都有屁股被捏的感觉。我心里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在我看来,这就是他的惯性动作,他就非得要举着他的两根筷子长的手指到处敲一敲,点一点。我心说,这石壁难道被你点两下就能自己挪走了?没建设性。 我才想完,就听见他说:这石壁上有机关,肯定能移开。说罢,他从我身上爬了下去,我立刻感到屁股上又是一阵挤压。 你们看看这上面的雕刻是什么。被我压着半天都没有说话的李如风忽然开口道。我这才赶紧也重新退回我原来的位置。他坐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甩了甩手臂,冲我轻轻一笑:胳膊被你压麻了。 啊?人妖在你们那儿?胖子拔尖了嗓子说。我这会儿正看着李如风,胖子的人妖二字突然被从墙体那一边抛过来横在我俩中间的时候,我顿觉一阵尴尬。和傻子一般还嘿嘿地笑了两声,又立刻觉得这动作十分多此一举。假如李如风没有救过我,可能这一刻我会在心里认定这个绰号冠以他永久的头衔,但是人家救过我,所以就算我再有想法,也必须要以高尚的念头打压它,总不能人家男人长得漂亮,就都叫人妖吧。那小花不也是人妖么。故此这一刻我不禁在心里暗骂胖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是胖子既然有这样的疑问,那说明李如风是半路上突然离开他们的,他难道真的是专程去找我的? 李如风倒是笑得不以为然,大声对着墙壁说:是啊,胖爷,我就在这儿。说完,转过脸,对着我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胖子喊了声人妖造成了心里暗示,我总觉得他笑起来,脸上竟然端上了一种类似女人的妩媚。我心里嘀咕,这男人怎么能生得如此秀气的一张脸。 是围棋棋盘。刚才就留意到了,上面还有突出来的类似棋子儿的东西。小花说。 我心里一惊。还真有棋盘,难道这里的传说当真存在?但是王质遇上神仙下棋人的地方不是外面,而是这里?李如风好像能看出我在想什么,笑着说:神话故事也总得有个源头,王质这个人是有的,不过不是个樵夫,而是个盗墓贼。到这里来倒并不是为了财宝,而是另有其物。最后他也寻到了他要的东西,只是不料死在了一盘棋上面。所以,他从来都没从这个洞里出去过。至于洞中一日,世上百年也并非全无道理,只不过理解方法不一样罢了。 我刚想多上一句此话怎讲,就听那边胖子咦了一声,这上头的子儿,不像是围棋的阵势啊。 尧舜以棋教子也不过是一个相传的美谈罢了,围棋的诞生肯定不可能有那么早。假如说这是一张夏商时期的棋盘,很可能它的规则也不同,说到这个,我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会不会是五子棋? 呵呵,知道王质是怎么死的了吧,自认为高级的人不会玩最原始的东西,那就只能蠢死呗。李如风看着我说罢,又转向石壁另一侧,解了它。不过是棋错一步,满盘皆输啊。小心点,我们的命可就端在你们手里了。 第47章 我顿时脑神经抽了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是说现在一盘棋下输了就能要了我们的命?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没什么反应,蜷在墙边坐着,一动不动,真怀疑他是不是又睡着了。 那上面应该只有一颗子儿可以动,不过假如走错了点的话,就会启动不该启动的机关。我并不知道不该启动的机关是什么,不过一般被启动错的东西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说完又冲着我笑。我看着他笑来笑去的倒是感觉心里直发毛。 是毒气。闷油瓶头都不转地说。然后我看到他抬了抬手,指了指头顶。我拿着手电照上去,一股寒气立刻渗入血管内部头顶的岩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比针眼大点的小孔。我刚想说李如风不是有克毒专用老鼠屎嘛,他就凑上来声音发浪地说:我的药丸没用哦。 这场景突然让我觉得有点好笑,他俩就像在做什么强效无敌杀虫剂的广告,一个说有蟑螂,另一个说杀杀杀。 我瞟了一眼远处,想着不行的话能不能及时来得及跑回之前那个石室。机关启动,那个石室的地面会上抬,入口就没有了。所以错了的话,应该只有死。李如风说完,也靠到了墙壁上,低着头不再说话。 我不禁从头到脚一身冷汗,简单来说,现在就是一棋定生死。假如外面他们哪个狗(和谐)日(和谐)的走错了这关键的一步,那我们三个就要在这里一命呜呼了。我本来还想问李如风一堆问题,但是眼下这个噩耗已经让我没有任何心力了。其实我不会下围棋,但是五子棋是我手机里面唯一的游戏,就像王盟只玩扫雷打发时间一样。只是,可惜了,棋盘偏偏不在我面前。 我一直能听见胖子的声音,他在找到那颗能动的棋子之后,欢呼了近五分钟的时间,我是掐着秒帮他算的。但我并不心急,也没催他,反倒希望他再吆喝时间长一点,心里想着好让自己再多活一会儿。我现在很是不能理解闷油瓶和李如风的镇定劲儿,难道闯了这么多生死关,到最后让自己死在一颗棋上,也能安生? 我一屁股坐到和他俩分别隔了一只背包的中间,李如风一副没事做的样子,又开始玩弄他的短刀。闷油瓶正看着眼前的石壁发呆。我又有些心理痒痒,想着要不要和闷油瓶把话说清楚,但是碍于旁边有李如风在,总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吧。算了,等下要死的话,应该也会有个缓冲时间,总不可能毒气一出来我就立刻暴毙吧,现在先酝酿酝酿,等等死前直接爆发一下。都说死前拿心里的话说清楚的,就算是死得比较干净了,不会带着怨气去投胎。于是我开始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去理会这些那些没解开的谜团,不要去理会对李如风的各种好奇,一心琢磨好一个简短句留着等下和闷油瓶说就好。还要口齿清楚,没有歧义。想着想着我居然开始一门心思在心里造起句来。 有人说,人死前会变得很理性,有人说人死前的念头会变得很奇怪。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属于前者还是后者。反正遇着了闷油瓶这种人,自己能有多正常也是不正常。 墙那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忍不住每隔上三五分钟就要敲一下石壁,换来的基本上都是小花的一句别吵。偶尔能听见他们说几句不着调的话,紧接着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和偶尔各自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我忍不住想笑,三个大男人,盯着一盘五子棋,要是摆去外头什么街心公园肯定也是一道奇景了,只不过现在这盘棋还搭上了我们的命。 吴邪。闷油瓶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我都不知道他看了有多久,我一直在等他开口继续,但他就是不说话。等人说话是个累活儿,等他说话那就更是个累活儿,因为你还不能问,一问他的动作就是低头沉默。所以,我就只能保持和他对视的造型。他忽然伸手过来用力地抓了一下我的肩,却还是什么都没说。cao,这感觉真是不好,就像有人把你一股气一直提到了胸口,却死都不让你呼出去。 正在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相当不爽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胖子啊地叫了一声,我心里第一反应是完了,第二反应是扭头看闷油瓶,同时心里琢磨着是文雅点开口说句话算了还是直接扑倒。还没来得及有第三反应,就听见石头移动和摩擦的声响,伴随着地面的微颤。 当胖子的脸随着石门的下陷,逐渐在我面前变得完整起来的时候,我竟然有种激动到想哭的心情。看!天真,他娘的你胖爷我就是你的神!他俩连个五子棋都不会下!我拼命忍着想抱住胖子亲他两口的冲动,完全视其为再生父母。虽然每次都是死里逃生,但是这次的欣喜感要比之前哪次都来得更强烈。自己的兄弟,儿时的玩伴,都站在离你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假如还没再见上,就死了,这种假设我连想都不敢再多想。 和他们一起活着,真的是,说不出来的各种好。 就在我们三个刚刚从洞里跳下来,脚才在地面上站稳的时候,突然发现黑眼镜脚边站了一只猫。一只黑猫,体积不大,不胖不瘦,在猫中,身材也算比较好的了。毛色乌黑发亮,一看就是被照顾有佳的种,肯定不是野猫。脖子上还被系了一个青铜的铃铛。它就这么坐在黑眼镜的脚边,毫无声息地晃着尾巴看着我们。也不知道这样看我们看了有多久了,我忽然被它看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第48章 起先我竟然头脑发昏以为是黑眼镜自己的,黑眼镜估计看到大家都在看他的脚,就也低头去看,一看就跳开了:哪里来的猫?! 正在这时,大家好像都同时听到了一点响动,隐隐约约从左手边的那口棺材里传出来,几乎同时都朝那边看过去。我刚一看,眼珠子就掉了,只觉得头皮一炸,赶紧往右边也看了一眼。果然!刚刚光顾着留意那个封了我们去路的棺材板了,竟然没有发现同时被移了盖子的还有左右两边的那两口一大一小的半入墙石棺。 紧接着,有个人声从左手边的棺材口飘了过来: fuck!可算是把老娘给放出来了! 第27章 烂柯山(九)上 我刚想说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就突然看见一双貌似涂了鲜红色指甲油的手撑在了棺沿上。由于小花他们带了先进装备的探照灯,现在正搁在离开石棺不远的地面上,整个石室都被照得亮得发白,没想到国产恐怖片里的经典镜头有一天会这样在我面前来个现场演绎。那张脸被强效白的灯光照得格外吓人,顶了一头乱发就探了出来。 我先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认出了那张脸我道是谁,原来是她。 她双手一撑,身体轻盈地翻出了石棺,落地竟一点声音都没有。待她站稳,抬头看到我们的时候,脸上现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即便眨巴着眼睛,目光挨个儿从我们脸上扫过。末了,眉毛一挑,轻轻哼了一声道:哦哟,这么多人啊。 胖子的眉毛也跟着挑了一下,一脸不满加不屑地看着她。我原以为他又要说上两句讽刺话,结果他半个字都没说。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小花身上硬是没有挪走,哟,这帅哥是谁啊?我心里不禁一阵讪笑,这丫头说话的腔调倒是有几分像唱戏的,她要是看上小花,那可得惨了,这小花可是左有黑眼镜,右绑婚约,她这一脚要插进去可不太容易。 小花面对色女一项是气定神闲,笑盈盈地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双儿。 她忽然眼角一抬,斜着眼瞪了我一下,你二叔果然说得不错,你绝不是个能安稳过日子的人。我听完这话竟然一时接不上来,心想,也罢,倒是说的也没错。只是她这么一说,我就更深刻化了二叔躲在暗里搞名堂的形象。 她用手捋了捋那头乱发,把它们非常利索地扎成了一个马尾。我看到这一幕忽然脑子一抽,想起了阿宁,顿时觉得有些伤感。她径直朝着我们走过来。走到我身边,顿了顿,又瞟了我一眼,弯下腰,把地上那只毛色发亮的黑猫抱了起来。那猫轻轻地喵了一声,伸着舌头趴在她的袖口边,也不知道是在舔自己的爪子还是舔她的手。 小剑。她说。我本以为她在喊猫,心说,这猫的名字起的真是绝了,居然叫小贱。结果很快发现她根本没在看猫,而是看着站在最后面的李如风。 我不禁心里一愣,难道她在喊李如风?他们认识?小贱是李如风的小名?几秒钟内我的脑中就排列了一堆问号。 李如风并没说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双儿。他像现在这样脸上表情空缺的时候还真是少见,所以我这一刻已经在心里确定双儿就是在喊他,而他现在的心里活动肯定比他的表情要有声有色多了。双儿出现在这里本来就让我很惊讶了,看她的身手,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会儿,居然连她也认识李如风。 我忍不住去看李如风,他依旧看着双儿,完全没发现我在看他。照现在看来,他和黑眼镜是认识的,和双儿是认识的,和闷油瓶应该也是认识的。而且,最神奇的是,按照他的意思是,我们曾经是认识的。这男人到底是什么角色?我不禁心里一阵发痒,很想现在揪住他就问个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身边突然啪一声,掉下来一个庞然大物。接着就是猫嘶叫的声音。其实那掉下来的东西和声响倒是没吓到我,吓到我的是那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叫。我狠狠瞪了它一眼。我看到它背上那发亮的毛瞬间全体竖了起来,弓着身子,一副半跑路半进攻的姿势,扒着双儿的衣服,朝那掉在地上的东西龇牙咧嘴地在喉咙里面发出低而尖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那是一堆人骨。 等我看清楚的时候,还是感到了脊背上的一阵寒凉。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蹿到了我前面,整个人都挡住了我,一只手还抓着我的胳膊。直到那个骷髅头在地上打了几个转,最后停住的时候,他才把手放下来。头也不回地就走到那堆骨头边上,蹲下去开始研究。 那堆人骨掉下来的位置,是那块被我们打开的石棺盖上方,我用手电照到一个不深的洞。上面有一截凹进去的地方。可能是因为刚刚开门时候的震动把那堆骨头震得移到了外面,所以门被移开之后,它过了会儿就自己掉下来了。 这骨头肯定不是一般二般的有年头了。骨头干干净净,上面连碎布残渣都没有,就像被处理过的出土文物。黑眼镜走过来,伸了伸脖子随后问:这就是那个王质?我好像听见闷油瓶嗯了一声,便从人骨边上站了起来。他忽然一跃,踩着那块停在一半高的棺盖上,伸手一吊,一点声音都没落下地爬上了掉下人骨的那个缺口。我心里猛地揪了一把,深怕他踩到什么机关,那盖板就会重新升回去。只差不多五秒钟,他就又重新踩着它跳了下来。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好像看到他跳下来的瞬间塞了什么东西进裤兜里。 第49章 我这才有机会正眼看清楚眼前这块巨大的只剩一半可见的棺盖。怪不得他们要这样叫它,确实没有错。假如单单去看它,可能还会不明所以,但是加上左右两口石棺,那就不同了。不过是尺寸不大一样,面前这个竖着的,看棺盖的面积应该算是最大的。双儿爬出来的那个居中,右手边那口最小。我突然回忆起之前看到的那三口石棺的影子,霎时一口凉气就死死堵在了我的喉咙口。 难道这就是对应的那三口石棺?! 那底下是什么?!我一把抓住双儿的手臂问道。由于动作幅度过大,她手里那只黑猫原本就还没放下戒备,这下背毛又重新齐刷刷地竖了起来,两只绿幽幽的眼睛非常不友好地瞪着我,一副就要跳起来给我两爪子的造型。我也没心思理会它的恶劣态度,依旧没有放手。 干什么干什么?!双儿瞪我的眼神跟她手里的黑猫如出一辙,她啪一声重重地打掉了我拽她的手,说道:谁跟你说我下去了?我是从那上来的!老娘还没嫌晦气呢,石阶走得好好的居然被一个棺材板挡了几个钟头! 看她说话的表情不像是在胡说。我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打红的手背,不禁在心里冒冷汗,想她没多久前还在我妈那儿一个劲装纯情,说话细声细气,举手投足无处不散发出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的典范气质,一转眼还没几天呢,她就从头到尾彻底变身了。这两人哪里除了长相,完全不像同一人。都说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物种,这话绝不是没道理的。什么粽子神兽之类的在女人面前那他娘都不是个事儿。要是我妈有天真要逼我娶了她往下我就不敢想了。都说好男不和女斗,尤其是面对这种强悍的美女,我自认缺乏应对的天赋。 是嘛,别是双儿姑娘你搜到了什么宝贝儿,藏那下头不想我们看到跟你抢吧!胖子拖着长音说。我一听他的话头,就知道他这明显是找事,他自己心里明明也知道不可能,嘴上还偏偏这么说。果然不出我所料,双儿立刻又挑了一下眉毛,说道:哟,胖爷,您不知道,其实不是每个人都和您一样恶俗的。 就在我以为他两之间这场从上回在西湖边就一直被压到今天的唇枪舌战无可避免要爆发的时候,忽然闷油瓶冲我们嘘了一声,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石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就连那只不停发出怪声的猫都瞬间变得悄无声息。 咄咄咄,咄咄咄有种类似轻扣木板的声音从右手边那口石棺里面传来。但是声音很飘忽,并不显得非常近。而且断断续续,要竖起耳朵仔细听,才能听得清楚。我们不禁面面相觑。 先走过去的是胖子,小花和黑眼镜也紧紧地跟了上去。闷油瓶早就站在石棺口了。那里面是石阶。我看到石阶就心里发竦,以后估计石阶就要成为走不完的代名词了。双儿抱着她的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来一个黑色的双肩包背在了身上,不声不响地凑了过来。 胖子打着手电,光圈一直反复停留在石阶前几层。下面黑漆漆的,光下不去,什么都看不见。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忽然神经一绷,反应过来李如风哪去了?我出于惯性地去看闷油瓶,他就站在我边上,脸上毫无表情地瞪大着眼睛看着下面黑漆漆的地方,我刚想说李如风不见了,就看到他眉头一皱,紧接着石阶中间就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光圈。 还有一口棺材在下面。 第28章 烂柯山(九)中 说话的是李如风,他打开手电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他的脸,一半光亮一半阴影,有点恍惚。他一出现我竟忽然觉得心中就踏实了。他站在石阶的中间段,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去晃过一圈了。 双儿的猫在手上喵了一声,竖着尾巴就从她胳膊里窜了出来,一跳就落到了石棺口。它停在那里,回头望了一眼双儿,绿色的眼珠子打着转儿,看着就像给她使了个什么眼色,接着就消失在了黑暗里。我靠,这双儿果然不一般,居然还有能人畜眼神交流这项功能。只见她空手一翻,身轻如燕地跳了进去,跟在那只黑猫后面往下跑,完全不理会我们的存在。 闷油瓶的声音仿佛和那只黑猫一样轻,他稳稳地落在石阶上,不等站直就紧跟着消失在了暗处。小花和黑眼镜随后也跟了下去。胖子戳了戳我了腰:发什么愣啊,想睡这儿?说完就咚咚咚地跑了下去。 只有李如风没有动。他依旧站在原位,等他们都经过他身边,一个个下去了之后,他忽然举着手电朝我晃了晃。光线刺到了我的眼睛,我惯性抬起右手挡在眼前。等我放下手,李如风已经站在我面前了。 不过他没有乐呵呵地看着我。好像自从刚刚双儿喊了他一声小贱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摆脱掉沉闷的表情。我不知是何原因,看他这脸色竟然心中堵得慌。心说已经有个闷油瓶了,千万不要变出第二个来。其实当下我很想问一个问题,就是小贱是不是他的小名。不过貌似场合不太对。 他半晌都没开口说话,看着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我原想他可能觉得我身手不比他们这些人,所以随时挂掉的可能性就更上一层楼了。可能是我之前已经被恐惧和惊慌的心情压抑了太久的时间,所以现在一下子周围的人多了,就觉得阳气很足,反倒没了什么顾虑。 第50章 我拍了拍他的肩,就要跟着往下走。他忽然拉住我,把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切记,待会儿在下面,你身上的那个东西千万别拿出来。说完他头都不抬地三两下就消失在了我面前。 剩我一个人还呆站在那里。我忽然觉得呼吸到鼻腔里的空气又重新恢复到了诡异的状态。其实对于他说的那个东西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是他捏了一下我的口袋。我心里起了毛,原来他早就看到了,却不说。但是我前前后后就拿出来了一次,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至于他说不要拿出来,我倒并不是很在意。那东西原本我就没打算掏出来,我打算留着回去了慢慢研究,假如能活着离开的话。只不过我是出于不想被别人发现它的目的。这不是针对闷油瓶,而本身就是针对李如风。现在反而被他先看到了,就像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似的,感觉相当怪异。 眼下也不好去深究这个问题,我快步跟了上去。 下面黑漆漆的,小花和黑眼镜是扛了探照灯下去的,我一走下去就伸长了脖子睁大眼睛想找到那强效白光的源头。但很快我就发现不可能,这下头的雾气也很重,手电几乎不管用,估计探照灯也顶多能扫下去五六级台阶就了不得了。 我的神作第六感告诉我,石阶并不长。感觉就快走到底的时候,我看到有个光圈停在左手边的一处石壁上,隐隐约约,被浓雾吞去了大半的光亮。走近了才知道是胖子。不过眼前他的动作非常奇怪,只见他姿势扭曲地扒在墙壁上,整张脸都贴在那上面,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费劲的东西需要他做这样高难度的动作。 看到什么了? 妈呀!他猛地跳了下来,退下了几级石阶,身体往后一倾,差点没失足直接滚下去。cao,你吓死我了!他拍着胸口说。随后又走上来几步,一把拉住我,天真,你过来看看这个。 我顺着他的手指去看石壁,乍一看,什么都没有看着。于是被胖子直接揪着脑袋贴到墙上,你仔细看! 我看清楚那几个字的时候,头皮炸了,在心里冒了一升冷汗。 七七四十九可升天。 尼玛,我不禁在心里骂。难道神作第六感发作不灵验,这石阶其实就是之前那个无限循环?不对啊,难道我们回到那个青铜洞了?我颤抖着伸出手去摸墙壁,见鬼得冰凉。果然他娘的是青铜。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假如有命回去,一定要把凡是青铜的物件全体从视线中撤走。太邪门。 不对,不对。我刚下来的时候,靠着右边走。起先用手撑过墙壁,假如那是青铜的,我肯定一早就发现了!我立刻一步跨到右手边,摸了摸墙壁。摸完心里又踏实了一半。右手边是石壁。而左手边是青铜。 天真,这句话我在之前那个洞里见过。那时候字好像没这么小啊。就是看到那句话的时候,我出现了你们所谓的幻觉。其实那幻觉还真不赖。他边说边嘿嘿地贼笑了两声,貌似还意犹未尽,那女人身材太好了,跳脱衣舞,给孩子喂奶,还冲我笑!这就叫标准的语无伦次。忽然想起李如风说很多人进来了没出去,都被幻觉迷在了洞里,想来估计就是胖子这样的,当时拖都拖不走。 对这不寻常的一面墙,唯一的解释就是:它会动。我也明白这是一句废话,但是我除了这三个字也没什么好说的。假如我能透析原理,那我必定会是新生代的诺贝尔不正常物理现象或者超自然现象奖的获得者。我猜想,这面墙是一个重叠空间里面的唯一实体,不停转换在各个空间层里面。这样的猜想让我忽然就多了一份局促感,因为假如真的是那样的话,我们走了这么半天的空间搞不好其实最多也就一套三室一厅的公寓房大小。 别管它了。我呼了一口气,就扯着胖子继续向下走。 事实证明,我的第六感确实很灵光。没走几步就到底了。但是底下的雾更浓,手电发出的光全都停在自己的身上打转,一点用场都派不上。我一下就后悔了,刚刚应该拽着胖子别放的,那样至少现在的恐慌感可能没这么强烈。越是黑越是看不见,越是安静,我就越觉得周遭不太平,潜伏的全是看不见的要人命的东西。 我叫了一声胖子,从左边传来他应答的声音,还夹杂着回声。 吴邪,我们在这儿!前边偏左的地方传来小花的声音。听起来反倒要比胖子的声音靠得近些。我心里一急,就迈开大步想要走过去。 我的脚才伸出去一步,就踩到了什么软塌塌的东西,吓了我一跳,立刻又把脚缩了回来。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冲动加勇气让我握着手电就照下去,手电光隐约照出来一坨黑色的东西,看不清。我又蹲了下去。 刚一看清楚,我就吓得直接把手电筒甩掉了。那是一张眼睛大睁,青黑发紫腐烂了一半的脸。假如你就这样凭空想象一定很难想出它的恐怖程度。我刚刚的手电光和雾气平白增添了这张脸的恐怖效果,连尸体是男是女都没看清楚。 我一屁股跌坐了下去。谁知一坐,又是软的。我像被高压电电到一般,神速地弹了起来。根本顾不上去看个究竟,拔起腿来就想跑。我只觉得胆都快被吓爆裂了。 谁却偏偏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胆直接破了。 第51章 别跑了,到处都是。他说。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由声音判断是闷油瓶。他把形似我刚丢掉的手电筒重新放回了我手上。又拿着自己的手电晃了晃自己的脸,好让我看清他是谁。 正在这时,有个可见的强效光源忽然从右手边冒了出来。是小花扛着探照灯,这一只好像亮度要超过前面的那个好几倍,对浓雾居然都有非一般的穿透力。 哇靠!就看到黑眼镜的头在小花身边冒了出来,小三爷,你回头看吧。 我心中虽有十分的顾虑,却还是慢慢把头侧过了肩,斜眯着眼,上半身转了十五度往后看。 这一看,我顿时就觉得膀胱里所有未来得及放出去的水都全体飙升进了我的大脑内部。 第29章 烂柯山(九)下 我眼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全部都是尸体。 尸体层层叠叠,堆成了一座座,不规则的隆起的小山丘。只有我们现在所站着的这块地面还算是干净一点,尸体堆得没有那么密集。我知道那些淹没在浓雾里,暂时看不见的地方应该也是相同的情况。这里说是乱葬岗,恐怕形容的程度还不足够,这都可比南京的万人坑了! 我强忍着胃酸顶到嗓子眼的恶心,眯着眼睛扫了一圈。这里的尸体大多都是干尸或者腐烂程度极高的尸体。隐约能看到在那些腐烂的脸孔上,有些辨识不清的虫子在钻进钻出。还有就是白骨。 而离我最近的地方,却有一具新鲜的尸体。我掰了掰小花的探照灯头,把光全都聚到眼前这具尸体上。尸体很新,应该刚死没有多久。他身上的军绿色衣服在探照灯头下发白。他死的时候应该很痛苦,脸扭曲得已经畸形了,眼睛瞪得很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诡异的笑。这表情让我直接联想到了胖子先前出现幻觉的时候,笑得也是如此诡异。我不禁心脏发寒,假如当时没有李如风,可能现在面前就要多一具肥尸了。 即使尸体的脸已经变了形,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我蹲下去用手电光照了下他的左眼。没错,是他。我非常肯定我认识他。他叫阿保,是楼外楼的跑堂。据他自己说是以前曾经替别人干过收保护费的活儿,所以有了这么个名字。我拿楼外楼当食堂那么久,他一直都在,从来没离开过。他左眼的眼皮上有一条疤。我以前曾经问过他,他说是在一次收保护费的时候被人用啤酒瓶砸的。他并非是那种能留给人特殊印象的人物。我记得他无非是因为他整天在我眼皮底下转悠,我有时候一个人去吃饭无聊了也会找他聊个天。在我眼里,他是再简单不过的酒楼跑堂。 看来,一切有着简单表象的人或者事,内里都是个谜。在你解剖开之前,永远都不能妄下论断。 我艹,天真,这他娘场面也忒大了!怪不得外面没见乱坟堆呢,原来全市死人全扔这儿来了!胖子从浓雾里露出了半个身子在炽白的灯光底下,看起来就像被砍了半截。 咦?他蹲到我边上,看了一眼阿保的尸体,一脸惊讶的表情,这人我认识!我心中自然觉得他去因为去楼外楼的时候见过他,可能对他还有印象。谁知道并不是。胖子说,他对这人极其有印象,因为这人去过巴乃。阿贵他们的村子并不是什么旅游的景点区,突然去了个奇奇怪怪的人肯定会引起注意。这人是带着高级照相机去的,说是去取景,要回去做旅游杂志。胖子本来也没怎么留意他,那时候他已经百无聊赖,正打算从巴乃离开回去北京,所以当时他就算心生怀疑,也没闲心去管。胖子会记得他是因为在几天之后回北京的飞机上,又见到了这个人。 你一定要信我,这人就坐在我前面,事情就是当着我的面发生的!当时我们的飞机遇上气流,晃得很厉害,安全带指示灯亮着,机舱里面没人走动。这人他突然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空姐才走到他旁边,他就和现在这样睁大了眼睛捂着胸口,直着倒了下去。碰巧飞机上有个医生,立刻就去看他了,好像说是什么突发性心肌梗塞。那天正好天气非常糟糕,飞机又一时找不到地方迫降。没多久我就听说那人没得救了。难道这是他双胞胎兄弟? 我问胖子,他之前跟我去楼外楼吃饭的时候,难道没在里面见过这人?胖子立刻发誓说,见过是小狗。如果见过他肯定记得,一个死人假如出现在酒楼做跑堂,他肯定要去问的。我想他说的也有道理。那这个事情就玄乎了。胖子没见过他倒是没什么,毕竟他要刻意躲开胖子也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假如胖子真没搞错对象的话,那么死在飞机上的阿保和死在这的阿保,到底哪个才是真的阿保呢?或许这样问不科学,应该说,他死了之后是怎么又活了过来,现在就死在了这儿? 为了确认身份,我特地检查了一下他的脸,确定没有用人皮面具。他身上有个黑色的背包,这个包我觉得挺眼熟。仔细想了想,突然记起来,这包好像和双儿的那只是一样的! 对了,到了这里之后,双儿和她的猫就都不知道钻去哪里了。李如风也不在。我心里忍不住怀疑,这三个人是不是一路的。 闷油瓶从阿保的尸体上把背包拿了下来。他打开拉链,朝里面看了一眼,就伸手进去,取了一本黑皮子的日记本出来。他随手翻了两下,停在了一页上,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头,就把日记本甩给了我。 第52章 我翻开那本日记本,里面立刻飘来一股氧化的金属味道。这味道极为熟悉,但我一时竟记不起来在哪里闻过。日记本前面一半都记得很满,后面一半空白。但是被记录的一半,几乎没有任何文字。从第一张开始就是空间图,我仔细看了几页过去,越看越觉得,这些空间图画的就是这里。图被记载得十分诡异,我学的建筑,竟看起来也觉得相当费劲,层层叠叠,就像俄罗斯方块。全都是重复的规则和不规则的空间,半重叠在一起。唯一能清楚看出来的是,这里有无数个口子,变换莫测,却都是通向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的。但在这个空间上面,还有一层与其重叠,样子非常不一样。他画上了一个很重的记号,几乎都戳破了纸。旁边写了个门字。我想会不会这个就是出口。 到这里,他空了两三页,随后又是空间图。看得出来,从这儿开始,就已经不是在记载这里的空间了。我翻了几页,图画得异常凌乱,被涂改得十分严重,有些纸都被笔戳破了,几乎没几页能看得清楚。大概翻过去十几页就断了。 我刚想合上,却在五六张空白页之后看到了字。字并不多,好像他原本要开始写日记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只写了这么点: 杭州,第三年第一天。线索很不齐整。之前找到的线头全都接不上。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却好像依旧毫无头绪。吴邪还在追查,但他手上的线索也不多。我到底要不要向上头申请,放弃这项任务?假如年底再什么都没有,到时候药性发作,上头肯定不会再管我。那我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然后是一片很大的空白。翻页之后又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字: 今天那个人出现了,我要不要现在就报上去? 这一页的最底下,用红色的笔标注了几个特别扎眼的字: 不死药。长生药。鬼玺。麒麟。麒麟。重生门。 嗯?他为什么写了两个麒麟?这多余的一个麒麟让整个红色的一串字看起来特别不协调。心说是不是他忘记自己已经写过一遍了,才又多写了一遍。 这个人一直说上头,报上去。这词儿形似党员作报告的专用词。看起来他像是为什么组织在做事。难道是裘德考?不对,裘德考已经死了。他这样的口气也许三年前还可能会是裘德考团队的一员,现在显然不太可能了。而且他提到什么发作,我不禁想起了陈文锦和霍玲,心头立刻掠过一丝寒意。难道这个阿保其实是当年那支考古队的一员?其实这个理论很可以成立,但是我的第六感不给我赞同的感觉。 至于不死药和长生药,暂且不说。他竟然知道鬼玺的存在,那这个阿保牵扯得就深了。那个人出现了,应该是指小哥。那么麒麟呢,是不是也是指小哥? 重生门。这又是什么? 简简单单几个字,就愣是生出来这么一大堆的问题。我的头又昏了。这些问题好像都是必须解决的,又像是不到时间也浮不出水面的,让人揪心地痒。 突然间,闷油瓶一把把我拽了起来。我还不明就里的时候,就看到胖子也跳了起来,退后了好几步,直接踩在了身后一具干尸的身上,他也就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没管。 我看到小花直接掏了把枪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上这种事情,我总习惯先去看周围的人。因为我知道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看看周围的人会让我感觉比较安全。 比如现在面前,阿保的尸体居然坐了起来。我觉得他那双死灰色的眼睛居然又开始发红,像僵尸片里面常演的一出,下一步可能就要站起来了。而闷油瓶已经拔出了他的刀,挡了半个身体在我前面。我看着他的后背,忽然觉得他的肩膀好像比我的还要宽,这种肩宽的男人生来就是衣架子,穿西装应该会很好看。 扯远了,这么紧张的时刻我居然在想这些。 我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我这样淡定。害怕好像一下子离我远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精神分裂。在多少的变故和死里逃生之后,却发现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些怪物,而是走着走着他们就全体不见了,剩下我一个人。我看着这些熟悉的脸上各自紧绷的表情,心里尤为踏实。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在,而我并不是只有一个人。那就好了,没什么可怕的。 阿保的尸体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站起来,他坐了五秒钟之后,突然张开嘴,从嘴里吐出一股黑气,随后又倒了下去。不过倒下去倒不知道是不是自然现象,因为他刚从嘴里喷出那股黑气的时候,小花就开了枪。阿保的脑袋上立刻多了一个窟窿。枪响在四壁震慑起了非常大的回音,来来回回绕了很久才慢慢消失。 我记得曾经有次,我坐在那张老位子上,吃完了饭,一个人喝着茶。阿宝走过来给我收桌子添茶水的时候问我,等的人有没有等到。我笑笑回答说:还没,不过总会等到的。我当时还想,这小子情商挺高啊,说话还带点感性的调子。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原来他小子是在套我话呢。我等的人确实等到了,不管他身后的谜团是不是变得更大,毕竟他活生生站在这里。我看着阿保头上那个黑色的大窟窿,忽然觉得非常心酸。我记得他说:我不喜欢杭州。我们北方人在这里找不到归属感。我对这句话印象很深刻,因为我自己太喜欢杭州,所以总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说出不喜欢杭州的话来。于是问他为什么,他笑着说天气。都说北方人的魂受不得潮湿,可惜,这南方的山里雾气这样重,他死在这里,身上沾染尽了水汽。他最终都没能逃出去。 第53章 到底有多少人要死在同一条路上。这条全是谜,却解都解不完,解都解不开的路上。这些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闷油瓶正看着我。或许他心里并非这样空白,但是他的脸始终都是不好使的显示屏,看不出任何。我忽然很想摸一摸他那像猫毛的头发,那种柔软度对我来说有很强的诱惑力,有很好的聊以慰藉的功效。我几乎就要情不自禁地朝他的头伸出魔抓了,谁知道他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外加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也不明白,这里头的深意是什么。 我突然看到一团黑色的东西几乎贴着我的左脸掉了下去。 喵! 是双儿的猫!它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我一低头,居然看到它那一双绿眼睛在灯光下泛着白光,死死地盯着我们,背上发亮的毛全都竖了起来,连尾巴上的都是,同时龇出尖厉的牙齿。一副就要扑上来的样子。 不对,他的对象不是我们,只是一个人,是小花! 我突然发现,猫站在阿保的脑袋边上,那姿势就像在保护他的尸体,而眼中的愤怒和仇恨,又像是要撕碎小花。我倒是不担心小花,毕竟这只是一只猫,不是一只老虎。顶多是脸上挂几条红印子罢了。但这让我在心里有了个怀疑,遂脱口而出:这猫难道不是双儿的? 呵呵,我可没说它是我的猫。帅哥,猫送你了,你慢慢享受它的爪子吧。眼前忽然就冒出了双儿,只见她弯腰一把抓起那只黑猫就朝小花扔过去。小花是很爱惜小动物的人,她看来对这点十分了解。就听见啪一声,是什么落到了地上的声音。她的计划十分成功。是枪。 黑眼镜再拿枪捡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的后脑勺现在被一把枪口顶着。我几乎能闻到空气里那股火药腥辣的味道。可能是刚刚小花开枪之后没来得及散的,可能是这把顶着我脑袋的枪随时要走火的警告。我的心情其实没有多少起伏,只是在被枪口顶上脑袋那一秒有些许惊讶,之后这种惊讶也一并消失了。我的心情很平静。心脏跳动的节奏也很正常。可能是因为它之前也吃过一枪,在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完全受到了肾上腺素的操控,随随便便就让它挨了一枪。现在算它报复我,让我无知无觉。没有恐惧,死的时候也不会有绝望。 把东西给我拿出来!我感觉她说话喷出来的热气很有穿透力,能穿过寒雾直接撞击到我的头皮。我看到她手里拎着刚刚被闷油瓶翻完之后扔在地上的阿保的黑色背包,她用力地晃它,不停地晃过我的身体右侧。 直觉告诉我,她是冲着闷油瓶说这话。 闷油瓶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我还恍惚觉得他的手前一刻放在我头上的温度和热量。但我不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脑浆崩裂。我这时候很想冲他笑一笑,虽然我迫切地想知道他到底藏了什么让这彪悍的女人直接发疯,竟以要杀她的相亲对象作为威胁,但是假如不是什么该拿出来的东西,我希望他能把它放放好。这么多谜一层层压下来,到了这个时候,已然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境界了。如果马上我要脑袋开花,我只希望闷油瓶给我个眼神,让我知道我起码死得其所。这时候我又忽然想到上衣口袋里还有块玉石,心里一沉,这怎么办,总不好现在突然掏出来扔给闷油瓶吧。 于是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看。他没有给我任何暗示,任何眼神。我惊讶于这一刻我在他眼睛里所看到的东西。相对于我超乎寻常的镇定,他们脸上的表情反而显得十分夸张。胖子的惊恐之色都堆积在他的肥脸上,而闷油瓶的却全装在了眼睛里。 他就用这种眼神直直地看着我,将手缓缓摸向后背 第30章 烂柯山(十)上 就在他抓住什么要将它拿出来的时候,却突然停止了动作。随后,他就把手放了下来。那一瞬间,他眼里的惊恐散开得无影无踪。 他说:东西不会给你的。 没有愤怒,没有担忧。声音平整,毫无起伏。 胖子眼神里露出来的不相信放大了他的瞳孔无数倍,他张大了嘴,半天只颤抖着说了两个字:小哥?还带着疑问的口气。看完胖子的反应,我才真正确认,我的耳朵没有出现问题。 我承认,在他把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我的惊讶大过于绝望。原因是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自作多情。经过这么多曲折,其实我早在心里十分坚信,建立在我们之间这样一种相互的依赖感和牵动力坚不可摧。看来我错了,错到了黄浦江里。我用大丈夫的角度希望他做对的事,但其实我所有的感情和理性都告诉我,他不会就这么看着我死。所以他的选择完全出乎意料。惊讶过后才是绝望。他声音当中密不透风的平静让我的绝望在心口蛀了一个洞。枪伤留下来的障碍性疼痛非常适时地开始发作,忽然就让我感觉痛到站不直。那极致的痛也不过一秒,我怀疑是否仅仅是错觉。 我耳边全都是嗡嗡声,隐约听见双儿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来。她说:吴邪,你看到了,你就这点价值。 她说完这话,我的心脏突然恢复了知觉。我不禁在心里失笑,原来自我的感情折磨就是这样一个陷入于很短时间里面的漫长过程。让你痛,让你残,但你不管需要多长时间,步过怎样的过程,最后都必须恢复正常。 第54章 我想,这可能才是最原本的张起灵。我竟然忘记他的本性有一段时间了。他只不过是保护自己觉得有必要保护的东西。之前或许是我,现在我不如被他藏起的那个东西有价值。所以,他选择了它,放弃了我。就如自然淘汰的过程,他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只是等我发现的时候,却已经躺在建筑在他心里的那栋高楼最底层了。而我被逼承认,这就是我的价值。 我抬头看他,不禁觉得,现在他看我的眼神,如同在看死人。 哈哈!你选错对象了,小妞!他不会救我的!我大声笑着对双儿说。 我能感觉到顶着我后脑勺的枪在颤抖,我能听到她粗重而愤怒的鼻息。我打从心底想大笑。什么叫人质?不管你绑架勒索,还是挟持逃亡,这人质必定是要发挥成败性作用的。当下的情况就雷同于,你绑架了一个人,问那个人的老爹要赎金。你心里本来是预备一要一个准的,谁知道老爹来句:你撕票吧,反正不是我亲生的。 我绝对相信她现在肯定在心里检讨自己的失策,同时考虑到底要不要开枪打爆我的脑袋。 果然是我一句话就堵死了她的嘴,她半天都没有再说话。直到身后枪顶着脑袋的感觉突然消失,我回头一看,正好看到双儿眼睛一闭在软趴趴地倒下去,随即被人用一只手托住了腰,那人的另一只手还高举过头顶,保持着劈昏她的造型。 是李如风。 他冲我一笑,从双儿手里抽出手枪,别进自己的腰里。看着我问道:小三爷说,要不要杀她? 留活口。 说完,我转身,迈开步子。尸体和白骨在我脚下垫底,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我却走得很平稳。经过闷油瓶身边的时候,忽然就觉得他的伟岸形象都是屁。他并没跟随我的行径转头看我,依旧呆呆地看着前面。 他到底看重的是什么在瞬间居然变得轻飘飘一点都不重要。我没有任何想法要去问他关于藏了什么好东西,竟要牺牲我的命去保护之类的问题。 那一刻,我是忘乎所以的。我只记得我为他挨过枪子儿,我冒死救他,我为他这个那个,至于他为我做过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说人是感情动物,因为瞬间在情感上的变化会立刻让你失去理智的思考能力。无论男女。 那一刻,我只告诉自己要记好:对于他,我就如此价值。 小花和黑眼镜已经从刚刚的惊魂剧中镇定了下来。他两见得生死惊魂大剧目太多,所以通常像这样的一幕散场之后,他们连讨论和发表社评都不高兴。 小花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居然完全制服了那只猫,虽然他手背上多了几条血印子,但是这会儿那猫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他的胳膊上舔他手背了。我忍不住用眼角瞟了一眼闷油瓶,怪不得总觉得他像猫,果然不假。猫再怎么温顺,终归都是奸臣。这个月你是它的主人,下个月换一个接班人,它照样活得很好。 黑眼镜对眼前的情景显然有点哭笑不得,他说小花自称会说猫语,和那猫交流完毕之后总结如下:那猫本性纯良,本来也不会有这样奇葩的恶意举动,不过就是吞了它前主人肚里的黑气,所以才失控产生了报复念头,对抓伤小花感到非常抱歉,所以现在在帮他疗伤。 我听完哑然失笑。这种段子也只有小花能想的出来。 那小妞要怎么处理?小花一边挠着猫脖子,一边抬头问我。 天真,你做的对!这种女人杀了她算便宜她了!就让你胖爷我来好好折磨折磨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眼镜即刻说这句话是黄色小说和电影里面的经典台词。众人笑翻。接着他们三个人居然开始逗猫玩儿,完全忽略我刚从枪口底下逃生的事实。 李如风正蹲在刚刚的位置,给双儿上绳子。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们是认识的!之前双儿喊他小贱,假如这是李如风的小名,那说明他们认识的还不一般。毕竟他自称和我曾经认识,却也只让我喊他如风,可没告诉我他还有这么一个雅俗共赏的小名啊。但是看他这会儿给双儿绑绳子的模样,一点都不觉得他们之间存在什么勾搭,看起来相当的生分。 我不由地喊了一声:小贱。 李如风立刻抬头看我。靠!看来那果真是他的小名。 我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他突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想问我和双儿是什么关系啊?我看着他不说话。心说,明知故问。反正不是男女关系。他嬉皮笑脸地说。只是认识罢了。他补充道。 那她怎么知道你的小名?我追问道。 小时候见过。他低下头,继续给她绑绳子。 那你知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在这里,谁派她来的?我一口气把能想到的问题都问了出来,随即就有点后悔。怕是问得越多,他答得越少。而且什么叫谁派她来的,保不准是她自己要来的呢? 果不其然,他半晌就回答了我一句话:干什么的不是明摆着么。你不是知道她是你二叔吴二白的人嘛。 我心中一惊:你认识我二叔?! 他嗯过一声之后就此沉默。我等了半天下文,又问了些我都记不得问了什么的问题,他愣是屁都不放一个。 第55章 这感觉真他娘不爽。一个陌生人自称和你认识,你却完全没记忆。他三番四次救你之后,却什么都不说。而且他还有个神奇的小名叫小贱。我不由得自我点头,表示十分赞同。人如其名。一到关键时候就十拳打不出一个闷屁。绝对和闷油瓶有得一拼。 想到闷油瓶,我又惯性地抬眼去看他。他已经没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了。不远处探照灯的大白光底下,他们仨正逗猫逗得不亦乐乎。所以行走在地下的人,全都是极品。休闲玩乐绝对不分场合。要是现在旁边摆上一桌麻将,没准他们能立刻踩在尸体上面打得不亦乐乎。 我继续环顾了下四周,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没有闷油瓶的身影。 他不见了? 我来回扫了两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突然,我的目光停在面前不远处,地面上无故空出来一块,显得特别突兀,旁边有那只被双儿丢下来的黑背包,但是阿保的尸体不见了。 正在这个时候,从上方传来轰隆隆的一阵非常大的响声,带着细微的几乎不可感知的震颤。 那声音,我认得。是打开石棺盖的声音。 有人断了我们退出去的后路。 第31章 烂柯山(十)中 大家瞬间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胖子突然咦了一声,问道:小哥哪去了? 难道?我好像听到了心脏附近血管炸开的声音。我不敢相信自己脑中第一个声音竟然是怀疑闷油瓶。这怀疑就像生在脑里的毒瘤,越是被排斥就越是膨胀。我们经历生死,患难与共。到头来,却是他对我见死不救,我怀疑他要送我们上西天。这结果令人觉得可笑又可耻。那我们走过的前路全都死在了历史上。 不是他。我话音未落,就被李如风打断了。可能我那惊恐于色的样子总会出卖我的思想,所以他的读心术在我身上百试百灵。他看着我,表情认真地摇了摇头。 没错。其实刚刚我们就一直感觉有人在后面跟踪,但是注意了很久,却没有发现什么。本来还以为是我们自己多心,看来果然是黄雀在后。小花说。 我轻吁了口气。 他们活不出去的。李如风随意地笑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双儿。 双儿已经被他绑了手脚,斜躺在一堆尸体边上,看起来就像另一具新鲜尸体。她漂亮的脸蛋被头发挡住了大半,在灯光下隐约露出轮廓分明的侧脸。这样子的她瞬间就没了杀伤力,估计拍死你的大脑也想不出来她是如何彪悍的女子。美丽的女人果然还是太可怕了。 突然,小花手里的黑猫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就开始在他手中不安稳起来,死命挣扎,又是抓又是咬,那姿势不知道是想逃跑还是想干嘛。但是它那双绿色发亮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准了前方的黑暗。 如果我感知正确的话,它看着的地方应该是这里的一个死角。我眯着眼睛,借着手电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但是雾实在是太浓了,什么都没看到。 我转头看看胖子,他也正眯着眼睛一个劲看着那个方向。 没什么啊。我一说话,黑眼镜就对我做了个禁声的姿势。他朝前跨了几步,站到浓雾和光照的交界处。这时,黑猫已经又重新安静了下来,整个身体都躲在小花的胳膊里,只露出个脑袋来。 气氛瞬间变得非常紧绷,大家都看向同一个方向。半天,没动静。我终于忍不住说:不要被猫弄得这样紧张嘛。但是才一转头,就看到了胖子发紫的脸。好家伙!他一把拉住我,把我甩到了自己身后。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小花举起了枪,连开了几枪。黑眼镜已经退到了小花左边,做出了备战的姿势。 这个状况下,其实我并不是很想回头,但我还是毅然而然地转了过来。该不该看,也总要看的,总不可能我一个人躲在胖子身后拿屁股对着。 头一回,我就血液倒流了。顿时大脑发凉。就只见一个满脑袋枪洞的头露在浓雾的外面,跟着身体也晃了出来。是阿保! 他这模样的惊悚程度绝对比我看过的所有美国版僵尸片有过之而无不及。眼睛猩红,脸已经被打得几乎认不出来了。他的移动并不能说是走,手脚僵硬,腿绷得笔直,但绝不是像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种清朝僵尸一样,蹦来蹦去。他的移动是绷直了的走步,样子十分怪异,一看就不是人。并且移动速度非常快,简直是凌波微步。刚刚还在雾光交界处,转眼就已经到我们面前了。他走近了,我才看清,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很多大块大块的红斑。 小花又开了一枪。 省省子弹吧,没用。这是魂尸,现在已经起尸了,子弹对他不管用。我来。李如风说话的口气很镇定,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见他从腰间抽出那把他一直把玩的短刀。但是他竟然对着那个刀做了一个拔盖的姿势。紧接着我就被一道光晃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手里的刀不见了。变成了一把光亮异常的短剑,在剑尾处中间部分镶了一颗红宝石。原来,那把短刀的刀身竟是个剑鞘。难道此剑可伸缩?我不由想起杂耍卖艺玩吞剑的把戏,便开始非常怀疑这把剑是不是真有杀伤力。 李如风以来不及看清楚的速度闪到了阿保的侧面,朝着他的头就刺了一剑。他立刻倒了下去。靠,原来这么好解决。 第56章 我才这样想到完,李如风也才抽回短剑,忽然就只见阿保从地上又重新竖了起来,黑影一般,在我们面前一闪而过,又不见了! 糟了!李如风眉头一皱,就闪进了浓雾里。 我靠!哪儿去了?!胖子转着圈叫道。我弓着背紧挨着他站着。刚刚放松到底,又突然重新紧绷起来。让我瞬间就有了一种无力感,可能是因为心脏一下子绷太紧,血液完全不畅通的缘故。 从刚刚起,我就因为发现了一个事实而 必须在心里嘲笑自己的窝囊。原来,闷油瓶不在的时候,安全感几乎直接被减至一半。 突然,我只觉脖颈间一阵寒气。身后有类似衣服摩擦发出的细微声音。 吴邪!小花叫了一声。 我一回头,直接看到的是一张狰狞的,长满了红斑的脸。尸体上的孔黑洞洞的,连血都没有。我头皮直接炸了,脑中一片空白。这时候我很想回头看一眼胖子,我几乎都感觉不出他在我身后正在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好不容易我摆脱了双腿僵硬的感觉,恢复了行动意识。遂在底下试着动了动腿,准备立刻拉着胖子转身跑。就那一秒,我居然听到吴邪两个字。不是很清楚,但依旧能分辨出来。不是这里任何一个人喊我,而是面前这具尸体。声音绝对是从他嗓子口发出来的。我被震惊了,这令我想起了鸡冠蛇,难道这尸体也带复录功能?我不禁汗毛直立。 阿保像我伸出手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和个人情感作祟,竟觉得他猩红的双眼满载着悲伤,感觉那动作就像被慢镜头回放了一遍,缓慢而无力。他在茶楼里给我添茶送水的一幕幕瞬间浮现在眼前。顿时我就犯愣了,竟忘记了要逃跑。 别让他碰到你!当声音真正进入我大脑的时候,才被我分辨出来,这是个女人的声音。是双儿。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阿保和我的距离大约只有一指长短。我什么都没看清楚,就看到她冲过来猛地撞了一下阿保。 几乎是同时,在头上降下来一弯寒光。阿保的头直接掉了下来,滴溜溜地在地上好似陀螺一般转了两转,才停下来。他的身体也垂了下去。 闷油瓶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举着黑金古刀。 双儿撞了他之后,就躺在了地上。姿势和她刚刚被绑着的样子相差无比。 你怎么.?我是想问她不是被绑着么,怎么挣脱出来的。但我的眼睛扫过她的侧脸,看到那上面慢慢显现出了一块块颜色还并不深的红斑,顿时心里的寒气倒抽进了头颅。 呵呵,那绳子.还不能困住我。她说话的声音在颤抖,而且很低。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见她头一歪。我一惊,赶紧探了下她的呼吸。还好,没死。只是昏了过去。 胖子还保持着扯我衣服的样子。显然是刚刚用力扯过我,可惜我无动于衷。小花和黑眼镜也凑了过来。小花手里的黑猫,还死死盯着阿保被砍下来的脑袋看。它的前主人被直接剁了脑袋,它到是气定神闲,一点哀伤都没有,猫尾巴竖得老高,在小花的脸上扫来扫去。 这女人搞什么?刚才那是救你吗?胖子的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我像是被塞了团棉花在脑门里,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反倒有点开始丧失思考能力了。 我刚想伸手去把双儿扶起来,就听到一声异常有力的别动!李如风依旧握着他的那柄短剑出现在闷油瓶身后,话是他两异口同声说的。 别碰她。李如风又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胖子问,为什么不能碰她?这娘们儿不是就撞了一下那个怪尸嘛,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这看她,也不像是在装死啊?难道撞一下直接脑梗了? 假如刚刚她不撞那一下,那么现在躺在这里的就会是吴邪。闷油瓶说。 不是,是直接尸化。躺都没机会让你躺。李如风呵呵笑了两声,对我说道。然后他开始解释魂尸的概念。 所谓的魂尸,在藏族一直都有流传。在停尸的那段时间里面,有的尸体会突然醒过来,他们僵直地坐起和站起,叫起尸。这些尸体关节僵硬,但是能走步。但凡被它们碰到的活人,就会立刻跟着被尸化。简单来说,就是美国那些僵尸电影的升级版,那些都是要被咬了才变异,这些碰碰就直接变了。魂尸是后来南方人给起的名字。大多用在江浙一带。我们不太听说是因为现在都是火葬了,尸体在火化前顶多停两晚,很少会碰上这种事情。而且南方人比较迷信怨念一说。说是人死前集结的怨念,弥留下来成为尸变和起尸的根本原因。 但是传说毕竟是传说。要是大家有怨念就起尸,那这里该是满屋子跑的尸体才对。这个人他服用过一种药物,这种药物在他死后在体内发生了产生了一种气体。假如这种气体一直被镇压在体内的话,那他不会起尸。有人拿走了镇静剂,那也怪不得人家起来就这么凶猛了。李如风说完就把头扭向闷油瓶。 嗯?难道是闷油瓶拿走了那个所谓的镇静剂? 那这娘们儿还有救吗?胖子问道。 有。她碰到尸体没有立刻尸化,说明她体内也有同一种药物。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只要让她把那个镇静剂带在身上,她就会停止尸化。说完他又看向闷油瓶。 第57章 闷油瓶现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现在是一个没有理性思考能力的废人。我试着不去想,他为什么在那么镇定地让我去死之后,又要跑来救我。我很想帮他擦一下他的刀,我害怕他不小心会碰到刚刚沾染过阿保尸体的刀刃。 他的眼神清淡如水。他只这样看着李如风,转而又看了看我。然后他重新将手摸向了后背。那动作就像之前那样,我很害怕他会突然停下来,说出同样的话。我真心希望他能救双儿。虽然我还不清楚为什么一个用枪指着我头的女人,却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救我。 第32章 烂柯山(十)下 拿在他手上的,是一截青铜。 乍一看,并不十分特别。但是当胖子的手电光打上去的时候,我发现它与之前在巴乃瑶寨看到的那种截然不同。眼前这截青铜,如手腕粗,像是经受过精心打磨,光滑异常。被光一打,竟然如同镜面一般,有些许的反光。就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再仔细看,上面有精致的雕刻图案。 是一只麒麟。一只真得如同下一秒就要跃然而起的麒麟。竟和小哥身上那一只十分相像! 我抬头看向闷油瓶。他真怔怔的看着那截青铜发呆。他没有抬头,而是直接弯下腰,打开双儿肩上的背包,把它放了进去。 这时,地面忽然一震。 我们都吓了一跳。停歇了大约十秒钟之后,地面开始强烈晃动。不会这个时候地震吧?! 晃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这地面竟是在朝着我们站的这一边向下倾斜!地上的尸体都在瞬间朝着我们如同潮水一般涌过来,刚刚角落里被浓雾遮挡住的,现在全都现形了,呼啦啦瞬间都向着我的脸拍过来。我心里冷飕飕地发慌,一时反应不过来该往哪边跑。 退到空地上!小花的声音从身后几米外传来。我向后看了一眼,探照灯的光跟着小花移得有点远,这么短时间我很难确定他们的位置。我也顾不上多看了,想都没想,就伸手想去拉地上的双儿。 闷油瓶一把挡开了我的手。他迅速地用一只手拦腰抱起双儿,另一只手扯着我的衣袖就往前跑。他气力太大,我觉得衣服都差点被他扯下来。 最后到的是胖子和李如风,他们后脚跟才脱离那块下陷的地面,整个地面就以飞快的速度翻了个转。我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又看了看脚下这片干净的空地,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里没有尸体,成为净土还得讲求个原理。这种垃圾清理器也太好使了,要是摆去马路上,清洁工都可以全体下岗了。一想到这层地下,上面都这副情景了,下面岂不是?我都捡不到好的词儿来形容我的想象了。啧,头皮发麻。 石缝闭合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声响戛然而止。犹如交响乐队演奏了一曲却没有圆满的收尾。浓雾倒是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视觉的最大障碍。 又是哪个二b呆子在上面碰了什么缺心眼儿的机关啊?!胖子怒道。 这么大场面的,怕是有人死在哪处机关上帮我们扫尸呢。李如风笑着说。 商量过后,决定留下我和李如风看着双儿和暂时用不上的装备,他们四个出去探个路。我怀着欣然接受和十分不爽这两种相当矛盾的心情哦了一声。我当然知道探路这种事情,有这么多精兵强将在,肯定不会轮上我。但是他们打着眼神留下李如风的时候,居然给出照看双儿和装备这种官方说法。其实他们心里的原话应该是:李如风留下照看我和双儿。靠。 闷油瓶走的时候,回头匆匆望了我一眼,就跟在胖子后头消失在浓雾中。 那一眼我都没来得及品出什么端倪,就不见了。没留一点残余。我的思考能力从之前开始,就一直停留在空白状态。依旧没恢复。信任和不信任之间看似矛盾也不矛盾,仅一线之隔。这个世界上假如存在误会一词,那到底有没有真相这个词?其实我早就概念模糊了。 我看了一眼李如风,他正蹲在边上观察双儿的变化。 我突然间想起来,刚刚闷油瓶碰过她。虽然隔着衣服,我不知道这个碰是不是仅指皮肤相触。 刚刚小哥碰过她!我对着李如风的后背说。 他回头看了看我,冷笑一声:小哥?呵呵。碰过没关系。双儿没事了。那个镇静剂效果不错。 我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双儿脸上刚刚泛出来的那些红斑已经差不多都消退干净了。周围很安静,我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我想起闷油瓶看那截麒麟青铜的眼神,就像要失了宝贝一般,竟带着心疼和其他一些我不明白的更深的东西。这刻着和他身上纹身相同的麒麟图案的青铜到底是什么来历?而对他来说,又带着怎样的意义呢?还有我面前躺着的这个姑娘,她给我留下来的谜,我该找谁来解?我斜了一眼李如风。想想他之前回答我问题时候那种嘴巴上了死拉链的德性,忍不住在心里发笑反正肯定不是这个人。 李如风忽然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看着那片迷雾里面的黑暗。探照灯被小花他们带走了,这里变得很暗。他稍稍离我远一点,我就随即会觉得他身影模糊。 我突然记起了什么。之前我们下到这里来的时候,他明明说这底下还有一口棺材。棺材呢?刚刚石板都翻过身了,就算有棺材也一定跟着翻下去了。 第58章 他摆摆手,说道:不是。我之前确实走到下面过。但是没真正下来。我几乎下到了石阶底部,这里没有这么大的雾,一眼就看到中间横了一口木棺。他顿了一下,又补充说道,而且,我也没看到这么多尸体,除非我眼睛有问题。 我说,你不是来过吗? 这里没有。 又是这句。该到的地方,他总没到过。也不知道他上次来的时候都去哪了。 我想了想他说的话,如果真是同他说的那样。那说明,空间不同。我忽然记起阿保的那本日记,刚刚被我随手揣进口袋里了。我拍了拍口袋,还好,还在。我果然是那种遭贼的货色,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是随手放进上衣口袋里。那块玉石也好,日记本也好,现在一边一样,分配均匀。 凭着我对空间的感知,和我神作的第六感,我觉得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是个真正的空间。什么都没有。 果然,没过多久,他们空手而回。 老子是摸着墙壁一寸寸走的,屁都没有碰到一个。胖子说。我心说,既然是屁,你又怎么能碰到?话说得一点都不科学。 这里密实得很,除了那截戳上去的,现在被黄雀封了顶头盖的石阶,就是地板和墙壁。干净得我都快哭了。黑眼镜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花显得很是沉着冷静,一副传到桥头自然直的原生态表情。他正在逗那只黑猫,不停地用额头去蹭他的脸。我有点汗毛竖,也不知道那只猫之前有没有舔过死人,有没有碰过阿保,别待会儿自个儿尸化还要带上小花陪葬。那堂堂解九爷的一世英明到最后竟要葬送在一只黑猫爪下。这样的消息假如能够重见天日,必定会成为民间的又有一个千古奇谈。 闷油瓶没有吭声。他安静地收起黑金古刀,悄无声息地走到靠墙的一边坐下来。我不禁想,假如是生活在平凡的生活里,没有秘密,没有背景,没有古墓。没有这一切现在我们面对的东西。而他仅仅是一个面对生活的普通人,如果没有如我这般注视他的人,凭着他九级伤残的生活自理能力,很可能在人群中,时间长了,就没人追捧他的外表,到最后,就没人会去想起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不说话,没表情。 而我总觉得,他身后背负了一种脱离这个世界的孤单。 要不这样,我们先在这里休息。办法可以慢慢想。我边说,边晃着日记本。我想,那上面指不定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众人同意。胖子首先就开始喊肚子饿。也不知道刚刚看完那么多尸体,他是怎么还能保留个千年不变的好胃口的。他从包里变出来的东西不仅仅是罐头。居然还有一堆各种零食和饮料。光是旺仔牛奶就有四五罐。靠,敢情他是当真来野营的,也不知道那么重的东西是怎么被他背了一路的。胖子对吃的执着让我十分钦佩,用他的话来讲:胖爷我这个身材是老天给我的一身霸气,怎么能随随便便弄瘪下去。那老天岂不是要拿我收去雷峰塔喂白素贞?!我说,收白素贞的那个是法海,没文化。 日记固然要研究。我刚刚也粗略看了一下,定是有内容的。不过这之前,我要先做件事情。 黑眼镜正在和胖子搅合得不亦乐乎。我趁着这个间隙划到小花边上。我刚想再凑近点,那黑猫的头就从他胳膊间伸了出来。我对那猫始终是心有余悸,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从最开始进来的时候到现在,他对李如风的态度变化还是比较明显的。怎么说,之前他叫人家自我介绍的时候口气也没那么温和随便,现在倒是一副当他自己人的样子了。我在心里估计,他肯定是对其多少有了一点了解。于是我伸着一根手指指着李如风,问他知道些什么。 不是叫李如风么。他回答我回答得从容又淡定。 我说我又不是问你这个,名字我当然知道,我是要知道细枝末节。他居然说,你干嘛不去问他自己。我说他不肯说,然后他又十分理所当然地回答我道:那我也不知道。 表情很无辜,非常真实可信。但是我还是有所保留,有所怀疑。 真的?你难道没有问过黑眼镜? 呵呵。他笑笑,问过。他说,他不会伤害我们中的任何人。那就够了,我还需要知道什么?对于我来说,眼下知道他是什么人,对我毫无用处,万一触及了什么更深的东西,那我岂不是自找麻烦。既然他说这人可信,我信他,那我也就信这个人。其他的,全都不重要。 这话他说完,我就知道句句属实。这就是小花的思想,信息,他只挑重要的了解,多余的,他不会管也不想知道。黑眼镜说是,那就是了。假如有天,他发现他的信任错了,也许他会毫不犹豫地倒戈相向。眼下,没有危险,那他没必要考虑那么长远。他做决定不过是一两秒的事情。 对于这个,我也只能就此作罢。 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翻开日记本,想再研究一下之前那张图。日记被我不小心,随手翻到了我本以为空白的最后几页。 有一页,居然被写满了字: 七月二十九号。暴热。 昨天才传来的消息,说是陈秋他们都死了。死在二月红的老宅子里面。我惊讶于消息来得这样慢。 第59章 今天双儿来找我的时候,突然说要叛变。随后又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她说话的口气像是在开玩笑,但我还是很确定听出了不对劲。我原以为是陈秋他们的死打击了她。但是看来我错了。要比这严重得多。我很想告诉她,原本我们走的这条路就已经是不归路了,她要是还幻想在这条不归路上再继续开辟另一条不归路,那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死。我们虽然还没有变成行尸走肉,但其实相差无几。其实人就活个信念,而我们活着的信念就是要活着而已。这支撑我们到现在,而感情这种累赘品会轻易拖垮我们。 感情自然都是有的,但是不学会克制就会出事。假如我是正常的遇见吴邪,我会希望自己成为他的铁哥们儿,没事出来喝个酒,泡个妞,厮混厮混。他是个好人,也会是个好兄弟。所以我很后悔我对双儿说了这么多有关吴邪的事情。我们经常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那是在这个生活的阴影里面最好的共有时光。但是在我知道她和吴二白的关系之后我就后悔了。假如我知道她和吴邪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我一定不会没事就去提点她一下,结果弄巧成拙。 她其实明白,爱上他,不过是一条死路罢了。 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我不由愣住了。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时间。七月二十九号。假如是今年的七月二十九,没记错的话,正是那天我和胖子去西湖边的茶楼见双儿的日子。对,就是那天。我不会记错,是因为闷油瓶是那天来的杭州。 我忽然想起来之前闷油瓶从阿保的包里掏出这本日记的时候,他翻开看了几页,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的神情,然后他就把日记甩给了我。我原本一直以为,他那个反应是因为看到了之前阿保写的字里面有提到我的名字。 不对。我闭上眼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他手里日记本的厚度不是对半分的,而是像现在这样的。难道,当时他看到的其实是这个? 那么,也就是说,之前 第33章 烂柯山(十一)上 我把目光扔向闷油瓶,他靠墙坐着,正眼巴巴地看着我。可能是我自己心里带了点犹犹豫豫的羞愧,所以总觉得他眼里竟浮出一丝无奈之情。 我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来。羞愧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我始终还不是明白得很透彻。这段日记里面夹杂了太多信息量,而当下我的头脑并不是运转太灵活,要从这么多杂乱的排列和问号当中,挑出眼下我最想解决的关键,也并非那样容易。人说到底也就这么一个脑子在转,尤其当遭遇上闷油瓶这种卡壳漏油专用推进器,我脑子变得不太好使也很正常。 小哥。我喊了他一声之后,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问法。最后,我只淡淡地问了句,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问哪个为什么。其实这一刻,我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我已经了然于心。即使有些概念依旧模模糊糊,但是那好像也不是太重要了。 闷油瓶说:因为我知道她不会杀你。说完,他低头看了眼躺在一边的双儿,继续说道:我之前见过她。那天在你铺子里等你的时候,她来过。看到我扭头就走。 七月二十九号。都是那天的事情。 我在想,假如换做是我。当时被枪顶着脑袋的是闷油瓶,而青铜在我手里。我会不会拿出来?这个就是我心里最后那块比较模糊的地方。我并不是非得要弄清楚,但假如我不去这样想一下的话,它可能时间长了就会衍生出别的东西来,最后变成心结。 我想,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这就是我和闷油瓶之间的差别。他陷入危险的时候,我可能会丧失最基本的思考能力。只是可能。这种可能占去了百分之九十。仅剩百分之十能给我一点理智。而他在那样的情况下,思维依然清晰。假如那青铜对他来说真是有非凡意义的,他既然知道双儿不会杀我,就算没有看到李如风在后面,也不会拿出来。反正赔不了夫人,凭什么还要折兵?这种没任何意义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做。靠,我即刻想抽自己嘴巴。这是什么烂比喻,哪有大男人把自己比作夫人的。 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闷油瓶没有看到这些字,那他会不会把它拿出来? 答案我不敢想。所谓我和闷油瓶最本质的区别就是,他几乎就是我的风向标,定我的阴晴圆缺。而他有自己的路要走,做事都有明确的目的,他不会因绊脚石而停下来,就算是我也不行。在他的前路上,可能永远有一架用来衡量轻重的天秤。为了到达目的地,难免要有所牺牲。 而我几乎可以确定,我并非他的路。 我不想再继续想下去,这些想法比看到一万个粽子还要让我恐慌和神伤。我站起来,摇晃到胖子边上。胖子正好刚要点烟,转眼就被李如风掐了。他晃着那根被他拗成两节的香烟,一脸讪笑地对胖子道:不要引爆易燃装置。胖子刚骂了句娘,四周望了一圈,估计觉得此话有理,便也作罢了。这里头连只虫都能放白磷屁,鬼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隐藏气体。 刚刚他们都吃得不亦乐乎。这会儿吃饱喝足了,瞬间就都变成了漂上岸的白鱼,打着哈欠合不上嘴。鉴于这里的安全性十分貌似十分之高,我们这么半天闹腾下来,周围也没有任何动静。就算空间密闭,氧气也不会被一下子用完。所以大家商量决定,轮番留人看守,其他人都去睡一会儿。谁知道接下来要费多少劲才能出去呢?不过这会儿谁都没有闲情逸致去研究那些画得乱七八糟的空间图。胖子说他们三个人是一路都没有合过眼睛的。天大的事都要等睡饱了再说。 第60章 累极了,别说这里这么干净,就算满屋子尸体,照样睡。胖子说完这句,扯出睡袋就躺下了。没多久,就听到了他的打雷声。 我又重新翻开阿保的日记本,本来是想研究下空间图的。结果又随手一翻,就翻到了那页字上。 这些字又带出了一些问题。看来,那个在北京给了我一枪的人应该叫陈秋。这样说来那些人很可能和阿保双儿都是一路的。行尸走肉?他们为什么这样来形容自己?并且夸张到连感情都惧怕拥有?听起来活像一个什么神秘杀手组织。这是不是和他们体内的药物有关?我不禁想起了霍玲。不知道他们吃的是不是同一种药。 阿保说,我是好人。也会是个好兄弟。这话让我很惆怅,很心酸。他脑袋落地的一幕在我脑中徘徊来去,就是不走。我是不是好人或者好兄弟到最后又有什么关系?人都要在生命面前低头。因为我清楚记得闷油瓶砍下他脑袋的那一瞬间,我彻底放松下来的心情。那心情是因为得知了安全和活着这两个基本概念。其他都是一个屁,臭过就散。 至于双儿 我朝她看去。她睡得很安静,斜躺着,被罩在阴影里,我只能瞅见个大概的轮廓。我很难表达清楚自己的心情。我活到这个年纪,第一次有女人说爱我。还是个美女,虽然有点凶残。这女人拿枪指着我的头,却不会杀我,这是何其心酸的一件事情。对我来说很心酸,对她来说可能更心酸。她也是个彻底的谜,就像李如风。到底和二叔和我都是什么关系?难道她也和李如风一样,曾经就认识我,或许还和我有过那么一段?这样的美女就算不记得脸,也记得肉香吧。那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呢? 真是越想越乱。等双儿醒了,我一定要问清楚。 阿保就写了这一篇完整一点的日记,结果凭空多出了一堆问题。我在心里暗暗庆幸他没写得整本都是。现在对我来说,已经和当初的心态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以前看到这些都非常兴奋地当成线索,现在看到就希望不要再多出待解之谜。谜太多,人生就被它们淹没了。原本人生也不是为了追逐各个谜题而活的,人活着,糊涂清楚不过都是一辈子的事情,没谁说多知道点就能活长寿点。我倒反而觉得,越少知道可能倒是能活越久。这终归都是现实,不是电视剧和悬疑小说,不需要那么多的谜题和真相,也不需要初衷那般追逐真相的执着精神。除非,真相重要得关乎生命,那另当别论。 闷油瓶依然靠墙坐着。他被第一个轮到把风。 这会儿,他正看着我,我觉得是这样。他的目光被好几只电量不足的手电光拉长了距离投过来,落在我的眼皮上,沉重得就像一只手,轻轻盖住我的眼睛,让它越来越睁不开 我就这样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好像是必须要醒过来,被轮到一次把风的,却貌似没有人叫醒我。或许是我自己睡得太死,就算有人叫过我,我也没听见。我醒过来的时候,首先就去看闷油瓶原本坐着的位置,他却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心里一惊,回头一看,原来他躺在我边上,睡得正香。我的一口气这才缓过来。他睡觉真是轻得同猫一样,连鼻息都察觉不到。比起胖子......嗯?胖子呢?! 我四周看了一圈,他们都在睡,没一个人在把风。心想估计是轮到胖子把风了,这会儿他却不在。难不成去放水了?我又望了望周围,没见到胖子,倒是发现了一件事情,随即心往下一沉。 双儿不见了。 第34章 烂柯山(十一)下 唯一一个让我还保存期待值,希望她能解决一点我的疑惑的人,消失了。她走的很干净。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倒像是从来没出现在这里过一样。 糟了!我突然觉得大脑一抽,她把那截青铜带走了! 这时,那只黑猫跳到我脚边,轻轻地叫了一声。它发绿光的双眼,盯着探照灯光外围的浓雾看,眼神尖厉,就像看到了什么吸引它注意力的东西。 会不会是双儿?她其实没走? 我缓缓地抬起腿,踮着脚一步步往雾口移。才要走进浓雾,突然,一个人猛地跳了出来,差点撞到我鼻梁上。 我还没站直,就听见他开始大声叫道:起来起来!都起来!那娘们儿不见了! 胖子的中气果真不是一般足,我几乎觉得身后那片浓雾都被他一口气吹散一半了。 他们无一例外都被震醒了。小花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我分明看到,黑眼镜竟是从他那个睡袋里面爬出来的!难道他们买来的是双人睡袋?! 闷油瓶听到胖子的狮子吼,竟反而往睡袋里面缩了一点。我无奈地走到他边上,蹲下来用手拍拍他。他又缩进去了一点。我靠!这种情况居然还赖床,那以后真要住到一起,岂不是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这也太大爷了!我知道我这思想当下显得猥琐非常。不过要不是他赖着不起来,我也生不出来这种想法。不怪我。 我刚想施加武力,被胖子一把扯住。他拿手在鼻子上摸来摸去,头微微侧过来,低声说:额天真,那个貌似小哥把风的时候连着你的那份时间一起算上了,所以.那个,你稍微温柔点。 我顿时有点想挖个地洞钻一下。刚刚那个气场瞬间漏气,尴尬着想换回小幅度轻拍动作把他拍起来,结果他自己起来了。 第61章 他眼睛一睁,活像诈尸。嗖地蹿出了睡袋,动作简直比老鼠都快。等我回过神来,他都已经站在我面前了。 李如风皱了一下眉,怎么回事? 我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我最怀疑的是李如风。他明显和双儿是认识的,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解释不清,说的支支吾吾。我有理由相信是轮到他在把风的时候放走了双儿。接着,在他们说了一堆废话,开始排列把风者顺序的时候,我几乎是怀着等待自己理论被证明的心情竖着耳朵听的。我想,只要大家的矛头一齐指向他,我就有理由让他把该交代的问题交代清楚了。我不由觉得惊讶,原来自己也有这么恐怖的思想。在他三番五次救了我之后,我居然在这一刻为了揪出原委,打心眼里希望他成为众矢之的。都说最毒妇人心,看来人真要恶毒起来的话,谁还分什么性别。 可惜,估计老天见不得我对他这么恶毒,我的希望又一次落空。 我猜错了。 把风的顺序是:闷油瓶连带着我的份,一个人把了两个人的风,之后喊醒了李如风。李如风是第二个,李如风之后喊醒的是小花。本来按照原计划是由胖子接替李如风的,结果李如风没有成功喊醒胖子,动静太大倒是把小花给吵起来了。小花起来的时候,双儿还在。所以不是李如风。 听到这里,我就已经发现哪里不对了。胖子既然是最后一个起来的。那么在他之前,只可能是一个人。 黑眼镜。 我们五个人十只眼睛几乎同时齐刷刷地看向他。我心里那份恐惧介于明显与不明显之间。黑眼镜毕竟比起小花闷油瓶和胖子来说,给我信任度上下的压力没有那么大,但是问题出就出在他和小花之间的关系上。我还记得小花说过的话,他说,黑眼镜说能信,就能信。那现在呢?还能信吗?那李如风呢,也跟着还能被相信吗?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果然不管放在任何事情任何角度来看,全都逃不过一层裙带关系。 胖子说,就隐约听见有人喊他,等他睁开眼坐起来的时候,却没有看到身边有人。他还在纳闷,就发现双儿不见了。 黑眼镜突然冷笑了两声。我等了半天下文,一般李如风都拿冷笑当开场白。果然个人有个人的风格。这哥们硬是笑完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沉默。大家沉默。 直到小花突然转到他正面,看了他几秒钟之后,冷声说道:是不是你放走他的? 我难以想象小花是怎么把他的心情揉合成嘴上这几个字说出来的。他的语气里面带着强大的能驱散牛鬼蛇神的硬气,让你觉得你要是对他撒谎就是在掘你自己祖宗的坟头。但是这问题虽然被他问得语气僵硬,却还是在最后被带上了疑问的调子。并不是责问,而是疑问。他在问他,人究竟是不是他放走的。 如果我说不是,你信不信?我从没听过黑眼镜说话的口吻如此认真。简直可以说是..庄重。 我信。 小花几乎不假思索就答了他。 其实,我早已经预料到小花会说这两个字。只是当他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带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它像是一把锤子,对着我心脏狠狠来了一下。当类似情况突然出现的时候,你会希望自己经历过的情绪在别人的身上也得以体现。你希望你当初的怀疑是对的,是正常的。一旦没有得以验证,那就会给你带来一种十分纠结和不安的情绪。就好似你伸长了脖子盼了半天,却被人拿锅铲拍了脸。 我现在就很纠结。 基础工程决定上层建筑。 我不知道能不能得出这样的理论:小花对他的信任牢不可破,所以他们的关系牢不可破。我和闷油瓶的关系却像是他身后的影子,我只能跟着,却抓不住。我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这难道是因为基建做得不扎实,因为我对他的信任还没有达到一定高度? 小花话一放出来,大家就更不吭声了。胖子嘴巴张了两三回,最后还是作罢。我知道,从此,他就要对黑眼镜防一手了。他可不是小花,他觉得没必要信的人,自然是要提防。我看了看李如风,他低着头,嘴角掠过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也不知道在心里盘算些什么。 我忽然间想起了青铜的问题。这才是关键。 现在这个结果其实仔细想想,很可笑。因为从一开始,问题就全都由那截青铜引起来。我对闷油瓶的信任缺失说到底也是因为它造成的。结果之前所经历的这整个过程到现在就彻底没了意义。因为东西到最后还是被双儿拿走了。就像一台蹩脚的舞台剧,在历经了种种之后,被打回原形,结果不尽如人意。 还是折了兵。 小哥,那个.青铜我问他的时候其实觉得很心虚,却又被一种报复的快感折磨着。这感觉连我自己都莫名其妙。果然人一旦变态起来就不得了,居然因为一根棍子记仇,我怎么就这么小肚鸡肠? 闷油瓶半天也没有说话。但是他始终一副十分镇定的表情,没有任何一丝丢失了贵重物品的抱怨和遗憾。就像早就知道青铜要被双儿拿走一样。 那截青铜到底是什么?对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我觉得我口齿不清,因为我不知道这问题到底该怎么问合适。 第62章 半晌,他终于抬头看着我说:我不知道。我想应该是。 那你为什么要拿出来救双儿?我追问道。 你难道想看着她死吗?毕竟是她救了你。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有明显的无奈,吴邪,有些东西,我和你一样,并不知道。因为不知道,所以要去弄明白。但是,.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我觉得脑中运转混乱的血液,这会儿全朝着心脏流。我回想起之前他把青铜放进双儿背包时候的眼神,可能那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要丢失它准备了。我很想知道这个但是后面的内容,却也害怕听见什么不想听见的话。那就这样好了。起码,我现在回过神来了。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清楚,能听明白就好。 我可能不是他的路,但并不是说他走的这条路上,不会有我。 虽然这时机很不恰当,在我们丢失了这么一个重要的线索和战利品之后,可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黑眼镜没有再为这件事情做出任何的解释。我们也没有再过问细节。胖子始终板着面孔,却没再多说一句话。事情就好像这样从表现上过去了。 但问题是,没人说话。气氛尴尬。 我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在思忖怎么从这里离开。四面光秃秃的墙壁,想找点突破点都没地方着手。 就在这时,那只黑猫突然晃悠到了我面前。它出现得很突兀,我觉得好像从刚刚开始它就不在这里,貌似出去散了半天步了。我本想无视他,但是他突然跳起来拼命抓我腿。 靠,这猫敢情是在发情期么?! 我一面奋力抖着腿想甩掉它,一面招呼小花过来帮忙。 等等,它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们。小花神神秘秘地皱着眉头说。 我刚想说,他脑子抽筋了,还真是通猫性了。改明儿要回去开个动物园,直接拿他扔进去当翻译算了。结果,这猫姿态迥异地又跳了下去,轻轻落在我脚边。 它的行为很诡异,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发绿幽幽的光。这一幕突然就在我脑中泛出一股强烈的熟悉感。难道被小花说对了,它真是有话要说? 只见它开始往前走。直到它走进浓雾里,我们赶紧跟了上去。 靠,这一幕要是被人拍到肯定要被当成搞笑视频在网上大肆散播!六个大男人,小心翼翼地跟着一只猫,扛着手电和探照灯。手电还没来得及更换电池,光线忽明忽暗地穿梭在浓雾里。就像在拍恐怖片。 它停下来的时候,我们的手触到了墙壁。已经到边了。小花的探照灯是唯一强烈的光源。它的光线成放射状照亮了我们眼前。 我抬头的瞬间,感到来自太阳穴明显的一抽。 墙上什么时候竟多了一扇门。 第35章 烂柯山(十二)上 准确来说那是一扇木门。小花把探照灯拎到近处,上下照了一遍。其实门本身倒也没什么特别。只不过被横插在这墙上,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胖子咦了一声,说要是方位感没错,这面墙是他检查的,他对天发誓,之前绝对没有这扇门。 我仔细研究了下,门周围也没什么特别明显的痕迹。到底是从哪里横生出来的?李如风走到我边上,拿着他新换了电池的手电,上上下下照了一遍。突然手一伸,啪的一声拍了下门。 门吱嘎一声开了。我忽然感到一股堵住胸口的熟悉,但就是上不来脑子。 令我们惊讶的是,门里面没什么可进入的空间。这门,比起实际作用,倒更像是修饰物。门里面是一面凹进去的墙。我们拿着手电每个角落都仔细检查了一遍,还用手一寸一寸拍过去,没有任何反应。不像是有机关的样子。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假如这里也是死路的话,那双儿到底是从哪里逃走的?总该有条路才对吧。 大家都显得有些垂头丧气。胖子还扒在门上不停地上敲下摸,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小花说他出去转一圈,看看别的墙上是不是也有门道,遂带着探照灯晃出了视线。黑眼镜也说要去检查检查别的地方,胖子对他心有余悸,立刻跳了起来,非要跟着一起去。 其实对于黑眼镜,我还是相信多,怀疑少的。毕竟从开始到现在,我也从没对他投入过什么深信不疑的大情感。只要事情不是逼到眼皮底下并且关乎人命的大事,我宁可保持原状,不愿意在思想上有过多的选择。可能在当中隔了小花这样一堵厚墙,该背负的东西全都压在他的肩上,我反而觉得没必要顾虑太多。 他们三个转了一圈回来,都皱着眉头。看那样子,我就知道没什么发现。果不其然。小花摇头晃脑地把黑猫从地上抱了起来,居然点着猫鼻子问它:你快说,我们怎么出去啊? 我昏倒。 闷油瓶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我们一阵瞎忙活。这会儿,他突然背对着门,朝前走了两步。 雾要散了。他说。 我一愣,赶紧回头去看。果真雾好像比刚刚淡了很多,虽然可见度还是不够高,但是竟也能差不多看出来这个空间的大致形状了。我越看越觉得有点不对,我本来几乎在心里非常确定,这里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但是现在我有点怀疑这个判断的正确性了。因为在我正前方,我本以为是一面平墙的地方已经能隐约看到两个角了。 第63章 砰的一声,这响动太突然,把我们都吓得齐刷刷地回头。是胖子,他不小心靠到了那扇木门,把木门整个关上了! 我刚想骂他,突然听见一声猫叫。回头看到大家的表情清一色有点木讷。怎么回事? 雾好像瞬间散得十分干净,这门简直就像一个吸雾装置。 我随即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脸上的表情立刻飘到了我的脸上。现在我眼睛所看到的一切给我的感觉,没法形容。仿佛你在眨眼之间就被转移了。 我绝对不相信这和刚刚浓雾底下的是一个地方。 首先,这个房间不是正方形,也不是长方形,而是,八角形。我花了最短的时间,粗略地假设了一下东南西北。我凭直觉认为,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一面是南面。北面和东面的连接斜面连着我们走下来的石阶。除了我们身后这面是石墙,其他所有面的材质应该都并不是,但是我现在这样一眼望过去,也看不出个究竟。只觉得颜色有些暗沉,有光却又看不见。而所有那些墙面上隐约好像有些暗花。不对,不是暗花。应该是浮雕,拖出来一片阴影。 我们头顶上方突然亮了。就像被人打开了电灯开关。我抬头一看,才明白头顶的亮度来源于那些同之前材质差不多的玉石,就像被装修精良的房顶,玉石被镶嵌在四方形的格子里面,洒下来非常柔和的好似月光的白光。朦朦胧胧,我看得一时迷了眼睛,竟有点舍不得挪走视线。 我说过,每次有什么我都总先去看周围,周围的人,周围的物,先把无关紧要的看了。现在当我把视线从房顶拉下来的时候,我不得不面对眼前这个我不想看到的东西。 棺材。 和之前在这里看到的所有乱七八糟的石棺,玉棺都不同。这是一口木棺。让你看到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觉得打开盖子就会有粽子跳出来的木头棺材。而胖子显然不是这样认为的,我看到他两眼放光,根本无视头顶上那片取不下来的玉石,眼睛直勾勾盯着棺材,一脸皇天不负苦心人的表情。 这他娘还是刚刚那地儿吗?他边慢慢靠近棺材,边说道。竟一抬头就把疑问的目光毫不犹豫抛向李如风。大致是觉得他先看到的棺材,理应之前看到的就是这个空间。 李如风沉默地看着墙壁,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很久,突然说:不知道。随即又补充道,我觉得是。我当时看得没很清楚,我只是看到了棺材。但是这里的雾气有很强的诱导性。很可能是它们吸附在墙上,把空间的原貌藏了起来。这是一种蒙蔽术。 我觉得李如风说的很有道理。上古有很多关于毒物的传说,打仗时候用来困敌,迷人心智。我猜想,这里的所有空间在来到这里之前都给我们下了很强的心里暗示。因为他们大多都是规则的方形,就算不是,墙也都只有四面。所以当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心里理所当然就有了惯性理解。以为是四面墙,其实本来就是个八角形。木门很可能是双儿找到的。木门的闭合是启动吸雾装置的关键。雾一散,我们以为整体被换了个空间,而空间其实本身并没有改变。只是地板被翻了个转。 奇怪的是,李如风既然看到的就是这个空间,那为什么我们下来之后看到的是满屋子的尸体呢?尸体是哪里来的?难道那地板还有把尸体从地下翻上来的全新功能?这也太他娘先进了!还是阿保故意抱了这么多尸体过来装点房间,为他自己的尸体做掩饰? 还有,如果是空间没变的话,那就是说棺材应该是早在这里的。那为什么他们之前晃来晃去晃这么多次,居然都没有看到棺材呢?这么大一口横在路当中,怎么着就算被雾整个包得像木乃伊,走路撞也总能撞上去吧。 这也太奇怪了。 除了胖子,我们都不赞同先开棺。我心说问我我当然不同意,要是里面是个上古时代的大粽子,那至少得给我留个时间运运气。 胖子无奈,只能重重叹口气。 比起棺材,我更愿意先来研究下这些墙壁。有那扇木门的石墙上什么都没有,在这么饱满的八角形空间里,显得十分不入流。连接东南两面的斜面上,雕刻的是什么地方,群山和深林之类的。我头抬着看得很累,面积太大,整面墙都是这些,所以一时我也没能看出什么结果来。就只见山头被上了一抹十分扎眼的红色。红色朝东面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印记不很深的尾巴。那红暗沉又惊艳,活像一抹血。我心里纳闷,照理说,山头要顶也顶抹绿啊,怎么顶抹红呢。 我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心中大惊。墙面的冰凉一下子从我的手指尖顺着血液滑进了大脑。这墙是玉做的,被打磨得平平整整,光滑非常。 对,平平整整。那些并不是浮雕,而是画。是把画画成了浮雕的样子,有着科学的阴影,看起来就像所有都很真实地浮在面上!我不禁惊讶于上古人的作画技术,这要是变成文物面世,报纸上肯定会出现一片各种神化中国古人智慧的篇章。弄不好立马人都上升到了神位。 我退后了几步,仔细看了下。竟突然觉得,好像山顶那块确实是凸出来的。但是周围随影太多,我也分辨不清到底是不是凸起的。只觉得,这么看着,连带那抹血红一起,形成一个形状,看起来十分眼熟,我闭着眼睛使劲想,却怎么都没想出来在哪里见过。 第64章 我顺势移动到正东面那面墙跟前。和刚刚那面墙一样,都是同样的浮雕形壁画。墙面正中间,是一个婴儿。 熟睡或者已经死去的婴儿。 我只觉得汗毛在衣服下全都竖了起来。虽然婴儿都长得一样,但是我深刻怀疑,这个婴儿是不是和我之前在幻觉的瓦罐里看到的是同一个。他双眼紧闭,赤裸着,躺在地上。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很奇怪。刚刚那面墙上,山头上那抹血红色,拖着的尾巴好像一直延续到了这面墙上。不清晰的印记断断续续一直划到婴儿的脸上,又变成了两滩更大的红。这红在他脸上很匀称,看着有点可笑。就像是他的脸被上了腮红。但是这红红得并不那样明显和浮于表面,到像是印在里面,仿佛天生从里面长出来的一般。 他身后有个女人。 她的脸被沉在顶上没有光的阴影里,我必须要退后才能看到大概。正在这个时候,胖子在一边叫了起来。 天真.天真 他这声音发浪,简直像发情期的猫。 我刚想问他这口气是要干嘛,就听见他说:这人是你。 第36章 烂柯山(十二)下 我被他吓了一跳,以为他说眼前这墙上的女人是我。一回头发现他站在北面那墙跟前,背对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我看他的背影竟觉得心里毛得慌。 你说什么?我不是很确定,这声音是从我嗓子眼发出来的。听起来有点像太监。 这时我才发现,闷油瓶也站在他边上。胖子还是没回头,回头的是闷油瓶。他转过脸来看着我。这会儿屋子里一点雾气都没有了。这地儿很大。本来没发现有这么大的距离。这会儿当我想试着看清楚闷油瓶脸上有没有什么事先给我来点心里铺垫的表情时,才发现,这里的空间不是一般大。他隔着那口棺材朝我招了招手。我不知道那好不好算招手的动作。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挪过去的。只觉得,我挪动了很长的时间。期间胖子连头都没有回,我觉得他一直保持刚才的动作没有变过。致使我开始怀疑刚刚他到底有没有说过话。 北墙上的壁画映入我眼帘的时候,我分明听到了左胸口某器官掉进哪里发出的咚一声。 壁画上面有个我。 请允许我接下来可能说话有点语无伦次,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用合理的概念去解释它。我首先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具备一点理智去看这幅画。 壁画的样式不变,和之前完全一样,带着很多自然的阴影,以至于我并不能很快分清楚到底哪些部分是真正凸出来的。上面那个我在整幅画的最上方,正中间。虽说是在上方,但是我的下面都是空白的,所以看上去,我就是这幅画的中心。我被画得栩栩如生,看起来就和我没有任何不同。我双手向前做出一个捧起的动作,我仔细看了看,那手好像是真的凸出在外面的雕刻。对此我并不很确定。我的眼睛现在就死死地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浑身发怵,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却还是觉得他两眼目光走不开,偏要落在我身上。 而我的周围好像跪满了人。我不知道这样解释对不对。或许是当时画匠的技巧还没有正式合理科学化,对于立体的效果表现得并非特别到位。根据靠近我的那几位半侧身的还能辨别是跪着的造型,双手的姿势和我一样,捧起过头,夸张的大袖子把脸整个都埋进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的画师对这些小人物的描绘比较偷工减料,竟然连个露脸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一看就是标准的群众演员。而后面为了表示人数的众多,从露出来的半个脑袋一路缩小至点。到最后头就全都被奇怪的点和偶尔露出来的衣边代替了。 最诡异的是,他们捧起的双手里面空空如也,除了那些血红色。 他们手里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捧血红色,看不到手的地方,血红色就被半透在各个位置。但是这些位置并不随便和混乱,像是都被排列好了一般。比起那些有些杂乱的透视点,这些红倒是更能体现壁画的立体感。它们几乎连成一条上升下降的线,中间穿过我的手心,而我的手中那抹红色是最深最刺眼的。 但是那红色没有完结。由我的手中降下来到右侧众跪的人群之后,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地拖拉至连阶梯的斜面。 胖子这时候终于有所动静了。他幽幽地慢动作转头看我,表情着实复杂,貌似是希望我能给出一点合理又人性化的解释。我也回看了他一眼,当下也懒得多说,我能解释什么?难道叫我文艺地说,不要担心,这是我的前生而已。 于是我没有理他,跟着那个印子一路晃过去。斜面好像也是一幅什么风景图,但是当中因为有石阶的缘故缺失了一大块,好像并不是很完整。那空荡荡又黑漆漆的一块,猛地出现在眼前,显得十分突兀。我对石阶的心有余悸估计要很长时间好不了了。 于是,我在缺口处没做停留,反而加快脚步划了过去。顺着印子,我又退回到了东面。 印子所碰到的第一个连接点,是那个站在婴儿身后的女人。我退后了几步,方便看清楚。 第65章 刚一抬头,我就觉得血液一下子全涌到大脑里了。 这女人,拿着一把刀。那刀并没有被细细刻画,单看形状,我觉得和闷油瓶那把黑金非常相似。刀被她双手握着,刀头垂直向下。正对着躺在地上的婴儿。 女人有一张美丽至极的脸,她这一瞬间的表情都连同被描绘得很细致,悲伤、无奈和决绝。这张脸,是我下来这里之后反复见到的。雕刻或者幻觉。我忍不住又去捏了捏口袋,那块她给我的玉石,还躺在我的衣兜里。 又是她。 红色印子从婴儿脸上拖出来的不明显的尾巴,上升至刀口,连接着她的手。和从北面来的那条红线连在了一起。 这样看来,墙都被这条线连起来了。 而她的眼睛并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地上的婴儿。她的眼睛看的是左边。她这个眼神的角度,绝对不是看旁边那断裂的风景图的。 她在看那个男人。那个我。 幻觉里面的那几个场景又重新跳回了我的脑袋。我压抑着混乱和哭笑不得的心情,得出了如下结论: 那个自始至终没有露正面的男主角,竟然是我。 我被这突入脑髓的认识惊退了好几步,撞到了谁的身上。 回头一看,是闷油瓶。他伸手扶了我一把,两手都抓在我的胳膊上,到也没急着拿下来。他也没看我,两眼来回在这些玉墙之间游走,皱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也回不过神,就呆站着任他抓着我不动。忽然听他啧了一声,随即甩开我,就朝北墙走去。 我眼珠子转回来之后,本想跟上去问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刚伸出一脚,就想起来一个事情。第一次看到这女人的石像时,问过李如风她是谁,李如风说她是赤松子的相好。我当时怀疑她是炎帝的小女儿。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岂不是说,这个我很可能就是赤松子?! 我吴邪乃是当今天上负责降雨的神仙?! 这意识上头的时候,我脑子里一时间被填充满了天降财神之类的电视剧情景。胖子好像在边上和我说话,这时候我耳边全是下雨和撒钱的杂声,完全没听见他说什么,直到他吼了一声,瞬间把封闭我听力的那扇门以暴力踢开,有五个字斜着飘了进来:壁画是假的! 不能说是假的。反正一定不是上古作画。天真,你先别忙着犯愣。你自己是做古董生意的,看了这么多字画,你还没经验吗?画这种东西,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特色,所以欧洲艺术才有从拜占庭一直到洛可可那些名字。你睁眼看看,眼前这些画对于夏商来说,是不是太科学了一点。那时候的人,能画出立体阴影?太扯了!就算真的是,从什么朝代开始,人像画才不是理想主义,完美主义,而变成这样写实的了?!别光看衣服就以为是什么先人神笔,要不我只能相信关神笔马良那个监狱当时就是这里了! 我听完沉默了很久。胖子说的不无道理。仔细想想,确实不能因为心里既定的认识和单凭这些画上人的服饰打扮就果断认为是上古人画的。但依旧弥留根本问题,怎么解释上面这个我的出现?谁本着怎样的目的以这样的形象把我画了上去?这个我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画好像是用来表达什么信息的,不像是纯观赏啊。李如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已经站在了我的边上,正伸长了脑袋在看我眼前这面墙。 如果说要表达信息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写字,要费这么大的功夫画这么巨型的画呢,岂不是非常慢,还表达不清楚。我说。 不写字是因为不会写。左边传来闷油瓶的声音,他背对着我们,没有回头。画应该是张术画的。我小时候听过有关这个人的传说,传说他的画形如浮雕,非常传神。但是他有个缺点,就是不会写字。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失踪了。他是我们家族第一个失踪的人。 第一个失踪的?那岂不是还有后面跟着失踪的?闷油瓶出生的时候?我心里暗暗嘀咕,鬼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事情。 我刚想走过去深入打探一下,却听见左手边在看斜侧面半天的小花咦了一声。 我转头就看到他和黑眼镜脑袋伸得如同乌龟一般,楼梯在他们脑袋边显得异常空洞。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你看。小花指着墙上某一块地方一边对我说,一边低头看抱在自己手里面的黑猫。 我歪过头去一看,就愣住了。 墙上确实是什么风景图,当中被连接的石阶面抠空了一块,看起来图就不完整了。和右边那个斜面上的风景图好像是连在一起的,我怀疑是不是要凑在一起看才能看完整。但是问题不在这里。 这里也有红色的印记,和左右都相连。它落在唯一一个真实凸出来的物体上。 是只猫的眼睛。 这只猫的双眼通红发亮。就像被灌了血一般。看起来异常惊悚。我的眼睛死死盯着一个东西看,这个东西是我才认出来的。随即,我退回到了右边那个斜面跟前,仔细又看了一眼山头。 这时候小花手里那只黑猫突然叫了一声,两只绿眼睛盯着我动都不动。 我心里有一丝凉气浮上来。 它伸出爪子抓了抓脖子,铛铛。 第66章 第37章 烂柯山(十三) 是猫脖子上的青铜铃。 是石阶空缺面上凸出的那只猫提醒了我。猫的位置在墙面最底下,紧挨着缺口处,假如不是那发红的双眼,我就算盯着看也未必会注意。所以刚刚掠过的时候,只匆匆扫了一眼,完全没有看到还有一只猫蹲在墙上。猫的脖子上那个青铜铃和小花手里那只黑猫脖子上的一模一样。猫本来长得大差不差,但因为铃铛的缘故,倒是反而有了一种小花手里抱着刚从墙上走下来的那只黑猫的错觉。 也就是右手斜角面上那凸出的山头和血红组成的形状。之前在脑袋里沉积的那股子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现在被渐渐裹上了一层才从意识堆里爬上来的恍然大悟,却又同时让我胸口发闷,脊背发寒。 青铜铃形状很特别,以至于我看了一眼就在脑中留了印象。只是我之前没有特别去注意过它,家养的猫么,脖子上挂个铃铛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铃铛模样不同自然也纯属正常。而且那黑猫走路的时候铃铛并不响,好像只有被碰到才会响。但是这猫偏偏异于常猫,连痒都不怎么抓。 和当初看到的六角铃不同,这青铜铃是个菱形。正面有个奇特的镂空,把菱形从中间分割成了类似拼接的两瓣。我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个镂空的图案分明就是一个omega;。看清楚这个图案的时候,我只觉很别扭。这图案能让我想到的不外乎是手表。在这种阴森森的鬼地方,突然看到一只手表牌子的标志,出现在猫铃铛上。我不知道这种别扭的心情有没有合适的解说词。心说,这猫敢情原是人家品牌的代言猫? 哟,怎么不是劳力士?黑眼镜也看出了那个标志,嗤笑了一声。 小花拍了一下黑眼镜的后脑勺,说道:没文化。希腊字母的a代表了万物的开始,而omega;代表了万物的终结。 终结?这两个字让我缩了一下,难道是和终极有关? 我不由怀疑,这猫到底是不是阿保的。它同这里的联系看似很紧密,难道猫是那个闷油瓶口中的张术的?那岂不是说,这猫有着王八的寿命,也是只百年猫妖? 小花捏了三根手指在猫脖子间摸来摸去,他皱着眉头表情很奇怪,猫脖子上那个青铜铃被他撞得来回响。只听他嗯?了一声,之后就连头也凑了上去。半天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说:怎么没有系铃铛的绳子? 我立刻伸手也去摸猫脖子。那猫倒是一点不反感,被我们左一只手右一只手地贴上去给它挠脖子,竟舒服得干脆喵了一声,闭上眼睛开始享受了起来。 我边摸边凑脑袋过去看,猫脖子上果真是没有绳子。其实我们一直以为是猫脖子上的毛太长,所以把绳子给埋掉了,这些都是惯性认识。往往就是这种惯性认识让你一错就错在开始。 但是铃铛是怎么被吊上去的呢?我没经大脑思考,手一个犯贱就伸过去扯了一下它脖子上的铜铃。我花的是平时扯东西的正常力气,既不轻也不重。但是我的手被挂住了,铃铛被一个稳定而牢固的力量定住,就如同有绳子一般。同时猫的头跟着我的拉扯力低了一下,它嘶叫了一声,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我都没来得及避开,脸上就立刻有了一种火辣辣地疼痛感。我靠,我活到这么大,还没被女人甩过嘴巴,倒让只猫抢了先了。我捂着脸,怨毒地看着那只猫。 小花怨毒地看着我,一边摸着黑猫的脑袋安慰他。那猫真是能装,扇完我倒是没和一般猫一样跳下去跑掉,反而一头扎进了小花的胳膊里,猛地用头去蹭他的胸口,嗓子里还发出嗯嗯唧唧类似撒娇的怪音。不时露出半个脑袋,瞪我一眼。靠,禽兽,一脸贱样。 咔,这声音伴随了一道亮光,在被我用手捂着的左脸上一闪即逝。 我神经在脑门心上一跳,要紧回头去看。原来是胖子拿着相机在拍照。刚刚那是相机的闪光灯打出来的白光。 我捂着脸朝他走过去。胖子前方的闷油瓶不知道在干什么,从刚刚说完话之后,就一直头也不回,整个人趴在墙上,举着手指到处抠抠摸摸。我总觉得闷油瓶这副样子,真是八辈子扯不上个贼字。盗墓贼一般就算平时看着不像盗墓贼,但是行动起来,还是多多少少会有一种贼样流于言行。但是他看起来就像个搞科研的。煞有考古队学究的架势。 我走到胖子边上停下来。他侧目冲我甩了一笑,说道:你看你胖爷我多有预见性,早想着带相机出来防范于未然,指不定能派上用场。这么重一路背过来,还好我都没丢弃它!这精神!这境界!这些画儿肯定有花头在里面,我们拍回去,在这儿要是没研究透彻,回去没事还能拿出来研究研究打发空余时间! 我翻了个白眼,这之前不是已经派上用场了么,也不知道谁刚刚在上面拿相机搂着金发洋妞拍照拍得不亦乐乎。这屁点重量的卡片机又不是单反,说得倒是跟英勇就义似的。不过胖子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会儿拍下来,没准日后能用上。 我一抬头,又是一道光。 等等!那是什么?! 有东西,在我眨眼瞬间,随着白光一现即逝。我的汗毛立刻全部耸了起来。 我一把抢过胖子的相机,对着墙咔嚓一声。 第67章 我没有看镜头,而是看着墙壁按下的快门。我鼻子里面憋了一口气,现在愣是呼不出来了。 墙壁里面有东西。 第38章 烂柯山(十四)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又接连按了好多次快门。在闪光灯的白光底下,墙体的几块地方隐隐出现了半透明,那些半透明全都是凸出来的地方。被强光一照,平面和凸出即刻变得异常分明。那些凸出的半透明里有一坨坨的东西,随着我的瞳孔一次次被放大缩小而现形。 我看得并不清楚。 闷油瓶突然跳过来,一把抢下小花手里的探照灯,打到最强档,对着一面墙猛照。自从雾散之后,这里的亮度很充足,探照灯我们后来一直没用上。被他这一照,我的头皮一下就炸了。那些凸出来的部分立刻变得十分明显。里面是一坨坨肉色的,类似肉球的东西,又像被肢解的身体部分,全都紧贴着那薄薄的一层。 这些东西让我清楚地记起了密洛陀,心里的恐慌一下就由脑门降至胸口。 他又拿灯光换了一面墙。有一处,看起来竟如同一张人脸。 不对,这就是人脸!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不知道是不是玉壁的通透效果,看起来他皮肤极为光滑,仿佛婴儿。不过他就算再好看,此刻看起来也只能让我用毛骨悚然四个字形容,他睁大着双眼,怔怔地看着我们,脸因为紧贴内壁而变得畸形了。他伸了只手抵住了内墙,那样子简直就像马上要冲出来一般。我真怀疑,要是他一用力,那墙就要破掉。 艹!什么东西啊?!胖子在边上大叫道。 我突然看到了那个墙体人的手指,他抵着墙的那只手,食指和中指奇长。是张家人?!难道就是那个叫张术的?! 我转头就去看闷油瓶。他站在我的右后方,双眉紧皱,眯着眼睛,一脸的诧异。 墙壁里是个养尸地。这里的养尸不是一般意义上所理解的养尸。这里养的是活尸。这些人可能活着的时候就进去了,在这里是一种类似死了的状态,但是不知道离开这墙体会发生什么变异。可能弄出来就都死了,也有可能尸变。这些壁画或许就是为了来遮盖墙体里面的活尸的。李如风说。 这话让我想起了在鲁王宫的玉俑活尸。难道,这墙竟是巨型玉俑,专门用来养活尸?!虽说活尸好像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大凡这些在墙里面的东西,我想想都觉得骨头发毛。他们会不会钻出来?我问李如风。 我猜他大概是没经历过密洛陀这种石缝里的养成物,不知道他们的可怕。我只要一想起那个巨型的密陀罗,就脑子都反酸。他愣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这里不宜呆太久,我们最好赶紧离开。李如风说。 我心里道是,随后又一咯噔。离开?从哪里走?门是死的,上面的路是死的,怎么离,怎么开?我们现在说白了就是在一个大密室里面瞎碰,碰哪哪是墙。 不对,还有一口棺材。 我才想到棺材,胖子就跳了起来。他听见李如风说要赶紧走,那棺材还没开,他哪能安生呢。我想反正也没路走,下来这里的时候原本也是从石棺进来的,搞不好路还真就藏在这棺材里头也说不准。于是也应声赞成开棺。 我喊了一声闷油瓶,他没理我。他依然站在墙壁前,望着那面里面屯了他家人的玉壁发呆。我心说,让他去神伤一会儿吧。 我们几个渐渐走近棺材。 当走到差不多要靠上去的时候,只见这口木棺,突然悄无声息地转了一下。 我心被一把揪到了嗓子眼。这是怎么回事?它转动的幅度并不大,大约也就十五度左右。只是非常轻巧地避开了我们的碰撞。 艹!邪门了,难道这棺材也是活的,能自动避让人?! 李如风突然蹲了下去。我顺着他看过去,骤然发现棺材底有几个浅浅的凹槽,高度大小都看不太清楚,里面有种类似于水的透明液体,但看起来比水轻,这么瞧着也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我伸手,沾了一沾,放到鼻子边上闻了一下。味道是有,不过很不明显。有种黏糊糊油吗吗的感觉。我在考虑要不要放嘴里试一下,又怕它有毒。 正这时,李如风突然冒了一句出来:好像是尸油。 第39章 烂柯山(十五) 我反射性地跳起来,拿手狂甩一阵。他娘的太恶心了,要再晚说一秒钟,指不定我就放嘴里去了。 棺材是浮在油上的,而且你们看这地上的凹槽怎么大小不一样?另一头传来小花的声音。 我又蹲了下去。棺材在光照口,周围都可以看得清晰。但是地上的凹槽装满了油,就显得黑乎乎的,很不明显。凹槽分了三道。几乎每十五度角一道。就像这个棺材底下的轨道。我站起来,绕道棺材的一端看了一眼,这样望过去,凹槽大体上的样子就像是在一条垂直的上面打了一个叉。棺材就顺着这个轨道浮动。 我刚想问哪边大小不一样,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棺材,它就转了一下,不带任何声响。我手指上弥留着异常的冰凉。木棺却没一点木头的和暖气,冰凉得堪比大理石。死沉的冷。我在心里猜想,可能是因为有什么热原理,导致棺身同温热物体接触的时候,就会发生转动,轻巧地避开碰撞。这也很可能就是当时他们在大雾里的这个八角空间来回晃悠,却始终没人发现这里有口棺材的原因。 第68章 它这一转,我突然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惊讶得合不上嘴。遂又试了几次,棺材悄无声息地在我面前转来转去,我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到棺盖上了。 再仔细看一眼,就能发现,棺体周围有个框,大小正好围住凹槽。这个框是和周围的地面脱离的。我有理由怀疑,这棺材很可能一直都在,尸体被地板翻下去的时候,很可能这一块是例外,压根就没有动过。由于框的边和凹槽边有重合,所以不难看出,所谓的不一样是指凹槽的长度不一样,最短的是当中这一条,最长的是东南西北走向,居中的为东北西南那条。让我关不上嘴的不是这个凹槽大小的问题,是棺身不管向哪道凹槽移动,都能全部覆盖上去。 换句话说,棺材大小在改变。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我眼角抽了一下。我抬起头看了一眼所有人的表情,他们脸上无一不是和我一样,惊恐。 这玩意儿不止会动,而且会变大变小?胖子说话的声音里面透漏着不敢相信的口吻,敢情里面有个能操纵棺材变形的粽子? 我被他说得汗毛发直,问道:那还开不开? 胖子瞪了我一眼,就开始埋头在背包里面找开家伙。等他从包里翻出撬棒的时候,却突然看着棺材愣在了那儿。过了好一会儿,一脸无奈地幽幽问道:开哪个? 这是一针见血的问题。 开肯定得开。当下问题是我们首先要找出稳住他的办法,要不然他一直动我们想开也没法儿开啊。小花说完,大家沉默了。那只刚给了我一巴掌的黑猫,此时此刻正一声不吭地蹲在小花的肩膀上,像只鹦鹉似的耀武扬威,尾巴甩在天上用轻蔑的眼神看我。 闷油瓶突然退到了我身后不远处的位置,头却没转过来。手一直插在裤子袋里,捣来捣去,也不知道在捏什么。我也奇了。心说,哀悼也该哀悼完了。不就一个没见过的自家人么,那当初进张家楼的时候,满栋楼自己家人的棺材,难道他是跪着爬进去的不成?我做了画上的模特儿,还没这么起劲深入去研究。当下我们商量开棺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就能视若无睹呢?难道他认为,棺材里面暗藏不了什么玄机? 我突然手划过上衣口袋,碰到了一大块硬东西。对了!日记本!经过刚刚这么多事情之后,我都快忘记阿保的日记本在我手里面了。我赶紧把它掏出来,那上面有那么多图,没准仔细找找,还能再挑出点线索来。 我翻了半天,才翻到记载这个空间的那一页。几乎就是记载图的最后一页了。我仔细看了下,和前一遍看到的一样,没有发现什么新线索。只有那个划破了纸的门字尤为扎眼。而标注了这个门字的空间显然就是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一个。八角形被画得很清楚,这口棺材被用了三个中间重叠在一起的长方形表示了出来,包括大小的区别。这图要是在我们研究完棺材之前就被我这样透彻地分析到位,或许还能有点惊喜感。现在等于是马后炮,一无用处。 突然,在众多杂乱的线条当中,我看到在表示棺材的长方形边上,有个很不显眼的1。因为它周围没有加任何圆圈或者括号,我是把眼睛都黏上去才得意辨别清楚。肯定不是线条,而是个1。我对这个1有印象。前几页的某个地方,我也看到过这样的1。是哪里? 我疯狂地翻着日记本,纸页在我手指间哗哗响。他们中的谁好像在一边喊我,我全当没听见。到底是哪里?我记得就是前几页的某一块地方。 找到了。 是那个v字形的石室。我立刻看到了他上面用略轻的线条画出来的三口长方形棺材,由于这里的线条被整理得比较干净,所以旁边那个数字1显得尤为明显。 这时候,他们说话的内容终于重入我的耳朵。稳住了。再试一次看看。黑眼镜说。 你看这棺材哪能有我胖爷神!两头一夹,就稳住了!胖子顶着棺材,说话的口气都飘在天上了。 小贱,你当初在v字那个石室里看到的石棺是哪一个?一想,这样问表意不明,随即又补充道:就是你睡一半醒过来时候看到的唯一那个。 李如风抿嘴一笑,但是很快就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又飞快地用连我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语言对他解释了一通。他听完,半天没说话。手托着胳膊,摸着下巴,眼睛斜在一边,在记忆里努力捞片段。 末了,他眼睛一亮,指着棺材说:最小的。 第40章 烂柯山(十六) 其他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我也懒得解释,就对着他们说:开最小的。 我在心里祈祷这个判断是对的。要是阿保留这样的记号,为的是表达不要去碰那个最小的,那我也就无语了。只能自认倒霉。就算里面有个活粽子,这里的人也全都不是省油的灯,除了我。所以就算出事情的话,存活率最低的那个也只会是我。 小花和黑眼镜一人一头同时抵住木棺,它果然瞬间就稳住不动了。胖子早已经等不及了,拿着撬棒就伸了进去。 闷油瓶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扯下胖子手里面的撬棒低吼一声:别动! 但是这两个字被扔进空气的时候,已经晚了。站在另一边的李如风都还没来得及上手,就只听见咔的一声,棺盖自动弹开了一条缝。 第69章 瞬间,有白色的气体像漏了气似的,从四面的缝隙里喷涌而出。我什么准备都没做,这情况来得太突然,顿时就有气体钻入了鼻孔,带着一股酸臭腐烂的气道。 大家霎时都被白色的气体吞了,就像再一次起了雾一般,谁都看不到谁。我退后了好几步,只觉得腰间被人搂了一下,立刻有股力量把我一路拖到了白气之外。 直到我后背撞到那玉墙,一回头,离开玉墙太近了,即使不要灯光,我也能看见墙体里面那个张术的脸和手。我被他吓了一跳,刚想跳开,却发现腰上那力量没离开,我像弹簧一般又被弹了回去。脸和嘴都直接贴上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等我站直一看,竟然发现闷油瓶的脸,就在离开我一指远的地方。而我刚刚显然是直接贴到他脸上了,那个软乎乎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他脸上的肉还是他的嘴。 正在我脸要变成红烧肉的时候,突然耳边砰的一声,震天响的爆炸声,我感觉整个空间从上至下都被震得抖了一下。 棺盖被掀到了天上。 地上紧跟着传来哐嘡一声响。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弄得有点懵。现在整个空间全都被灌满了棺材里面冲出来的白色气体,可见度一下子就被降为了零。恶心的味道如同十个人一起放屁,以神速四散进氧气层。闷油瓶身体一转,整个人都挡在了我面前,他伸手一把捂住了我半张脸。我一口气憋在喉咙口,被他这么一捂,差点没直接岔气。他手一放,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看一下四周的状况,他又紧接着整个人都扑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头被他按在胸口,外面嘈杂的乱音突然都消失了,在顷刻间被换成了我努力喘气的声音,和他的心跳声。 我突然感到浑身一震。这一震不是来自于我的本身,也不是来自于周遭,而是来自于闷油瓶。我觉得他浑身震了一下,好像有什么强力冲进了他的体内,他的胸撞到了我的额头,我头一点都抬不起来,也看不到他的表情。随即,他的身体跟着那股震动一下就松了下来。 他整个人都垂了下来,软软地瘫倒在我身上。他的头搁在我的肩上,我能感觉到他的汗水在顺着脸颊往下淌,湿了我的左脸。我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心在发慌,慌乱堵了我的呼吸道。我觉得自己就快窒息了。 小哥.?我颤抖着声音喊他。我不敢碰他,我怕一碰他,他就会从我身上滑下去。 过了半天,他嗯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小声说:没事。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没事,还是没死。起码,听到他的声音,我憋了半天的一口气总算能呼出来了。 他微微抬起了一点身体,我看到他的侧脸,脸上肌肉绷得很紧,看起来似乎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但是当他的脸完全正面我的时候,却又看不出来任何一丝痛苦的表情。 他一坐起来,目光就投向了北墙,然后顺着一条线又滑向了我的身后。这时白气好像顿时都散了,四周也几乎恢复了可视度。只有空气里面还有一股恶臭味。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右边。 这一看,顿时就傻了眼。 第41章 烂柯山(十七) 本来墙上能看出来的不过是那影影绰绰上的几点腥红罢了,现在却变成了连续发展的一条粗线。我一看那条粗线的模样和走势,就知道不对了。我压抑着从脚底冒出来的寒气,转过身来看背对着的这面东墙。果然不出所料,所有原本印在墙里面的那些不明显的印子,现在如同管道畅通,一下全红了,它把玉壁都连成了一个整体。在原本凸出的那些部分,红色变成了很大的一坨原点,这样抬着头看,就像是地铁的站点标注示意牌。最后汇集的地方好像是棺材另一边的西门。 我的冷气从喉管升到了脑门,伸出手指指向那面墙,还忍不住地发颤:是什么? 血。闷油瓶道。 血?!我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原来唯一不同的颜色不是染料,那些看似红得像血的涂色,竟然其实就是血。 这些活尸李如风突然出现在我的右边,看他脸色并不好,眉头紧锁,目光在几面墙之间来回扫视,好像吃血。他侧头看了看满脸惊诧的我,继续说道:墙体里面貌似有条输血管道,大概是棺材里面的气体激活了这个输血装置,系统重启。本来墙里的活尸可能处于类似冬眠的状态,现在突然开始给他们供血了,保不准等会儿要跑出来的。他说完,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噗一声笑了出来:可能这些就是传说当中的东方吸血鬼喏。 我真想当场昏过去给他看。心说,他怎么能淡定成这样,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面对着数量未知的一堆墙壁里面有跑出来危险的吸血怪,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看了眼隔着我站在另一边的闷油瓶,语调上扬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半天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实质,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大概是在问闷油瓶是怎么知道,棺材打开了会出事。 闷油瓶指了指我们前面的玉壁,说:他告诉我的。 眼前这面墙,上面有那个女人和婴儿,还有张术的活尸。这个他到底指的是谁? 第70章 正在我想问清楚的时候,胖子的声音从背后随着未散尽的臭气飘过来。 我艹他娘的,这是什么东西?!我难得从胖子的声音里面听出了点颤抖的尾音。胖子站在棺材边上,脖子伸得老长,弓着上身正在往棺材里面看。他这尾音让我足足吸了五秒钟的一口气,还没看,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利于健康的东西。我在肺部胃部都运了下气,眯着眼,踮着脚跟在闷油瓶和李如风边上走过去。 做了心理准备,不等于说做足了心里准备。 棺材口还腾着一缕微黑的气体,轻飘飘地半掩着里面发亮的玉石,在我们把头全都凑上去的时候,就散掉了。眼前瞬间有了这里的玉石特有的那种晶莹剔透的光亮。堪比水晶。我把头伸到棺材口,朝里面看。当里面的东西进入我视线的时候,我僵住了。一秒钟之后,气血开始在身体里面倒流,胃里如同在瞬间被放进了一台搅拌机,胃酸顶上喉咙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走到旁边开始干呕。我被胃酸呛得拼命咳嗽,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流下来。 玉石里面像被掏空了一块,椭圆形。那椭圆微微发黑,有些暗沉的东西交杂在一起,形成一团团棉絮一般的微黑杂质浮在表面。椭圆里面是一具尸体。 一具婴儿的尸体。 和墙上那沉睡的婴儿不同。这婴儿绝对不是活的。他双眼圆睁,脸上充满了惊恐,不解和绝望。两只肉呼呼的小手伸向上方,是孩子那种最常见的,想让你去抱他的姿势。他赤裸的肚子上,有个垂直的刀口,肉绽向两边,伤口被那些微黑的棉絮物质遮盖了一半,看不到里面的颜色。 那幅壁画,就在我脑后方。这一刻我竟然连回头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个婴儿的死状让我想起了幻觉里那个瓦罐,我几乎可以确定,他们是同一个。之前玉棺上的那些浮雕记载的故事,以及女人自杀的场景,让我此前一直非常同情这个女人。一个作为母亲的人,在失去自己的孩子之后,彻底了却了继续活着的念头。我还记得她死前的眼神,带着绝望和怨念。 孩子的眼神也同样绝望。他的绝望里带着不解和困惑,而女人的绝望,我从来没有想过,也许是因为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这上面怎么缺了两块?胖子依旧没甩掉那发颤的尾音。 我本来不想去看,但是就在胖子最后一个字刚说完的同时,我看到李如风拿眼角迅速斜了我一眼。那一眼让我瞧着感到浑身发毛,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用手捂着胸口,憋着一口气还是硬伸了脑袋过去。 我看到那两个缺少部分的时候,心直接沉不见了。有一秒钟,连到心跳都没感觉到。在那个椭圆上面,有两块明显的小椭圆空缺。没错,大小完全符合。我迅速地把手伸进口袋,一把捏到了那玉石,冰凉就像给了我一下电击。 我在心里啊了一声,刚想把它从口袋里面拿出来,却被李如风一把按住。他的手使了劲,死死地将我的手按在口袋里。我侧头看他,只见他不动声色地朝我摇摇头,遂松开了我。 我突然想起在下来的石阶口,他对我说,让我到了下面,口袋里的东西千万别拿出来。难道他早知道这里有什么?但是之前他又说没有来过。 他到底说的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 我默默地把手从口袋里面掏出来,把扣子扣好。直觉告诉我,相信他比较好。 胖子反手拿着撬棒,小心地伸进棺材里面。他轻轻地敲了两下,里面的玉石发出哒哒两声。 声音才落,被我忽视了半天的那只猫,突然从小花的肩上跳进了棺材里面,浑身的毛在瞬间都竖了起来,弓着身子,对着西面的墙,撕扯着嗓子鬼叫。 我们都被它突然的举动吓到了,齐齐地看向西墙。 第42章 烂柯山(十八) 西墙我一直就没去看。最多也只在远处看了一下,就觉得和北墙看起来比较像,黑影绰绰的,仿佛堆了层层叠叠的人。本着一种厌恶和逃避的心理,我愣是眼睛一闭只当那墙上没东西。 墙离开棺材并不算近,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墙上还是堆满了黑影,看不清楚。我们盯着墙,谁都没有动。 突然,墙动了一下! 准确来说,是墙上有东西动了一下!好像,有体积非常庞大的东西在从墙上飘出来。 我眯着眼睛,当终于看清之后,我差点尿失禁。我努力抑制已经爬到天灵盖的恐惧,侧脸去看闷油瓶。他没有动,原地站着,侧脸被头发挡了。 这玩意儿之前在我俩面前出过场了,正是那些半透明的无脸怪。只是这里的数量之多,我现在还不敢去估计。他们在源源不断地从墙里飘出来,从远看都重叠在一起,像是一团团白气。 什么玩意儿?!胖子尾部的颤音已经不见了。他的状态总能在见到怪物的瞬间,被神奇地恢复。 他说这话的时候,无脸怪正像列兵一样,把我们周围围得水泄不通。西墙上还在不断涌出更多的无脸怪,如同洪水绝了堤,一发不可收。 我还记得闷油瓶说,他们能碰到我们,而我们碰不到他们。所以,假如他们有心要我们死,我们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我看到他们当中的有些手上拎了形似刀具的东西,一种等死的心情瞬间就顺着血管往上爬。这状况和被人用枪抵着脑袋不一样。被人拿枪指着,你在心里等活,而现在这种没有反击能力的状况,等于随意被砍,不是等死是什么。 第71章 李如风拿出那把暗藏玄机的刀,刀光在我脸上一闪而过。他将刀刃抵上手背,做出了准备放血的动作。看来他之前也经历过无脸怪的袭击,有经验。我心里一个激动,对了,差点忘记了他们不喜欢血腥气。 不要!闷油瓶大声说:这些是血气养的! 但是李如风的刀刃很锋利,他的手背上在他及时收刀的瞬间,却还是留下了一个小破口。破口一眨眼的工夫就冒血了。 我一抬头就发现无脸怪们的姿势都发生了变化,比例怪异的身体都扭在了前面。我心道坏了。果然,不出一秒钟,他们都开始疯狂地涌过来。本来非常齐整的队列,一下子都散乱了。 艹!他女马逼!从老子头上踩过去,当老子死了啊!小子,你愣着干嘛,还不快跑!胖子大吼一声,有无数半透明的身体从他身上擦过。他一步跳了起来,手在空中甩了一把,却徒然从他们身体中穿了过去。我看到有几只手停下来,朝胖子捞了一把,就只见他整个身体都被扔了出去,重重地撞到了墙上。 李如风突然转过头来,朝我笑了一下。我听见他的声音越过一些被无脸怪带起来的空气的阻碍传过来:吴邪,活着出去。他说完,以我反应不及的速度朝我伸出手。我只觉得胸口被一股重力狠狠推了一把,身体就朝后边飞去。 我看见李如风一头扎进了那群无脸怪堆里,他迅速被吞没了。他们数量多得让我发麻到失去知觉,半透明的身体全都重叠在了一起,很快形成白乎乎的一堆,还不断有更多的加进去。 我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心里有种无名的绝望感堵了上来。他死了吗?这是一个救过我很多次的人,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没他,闷油瓶弄不好也已经死了。他就这么死了?这问题带着十分虚假的感觉,在脑门里列队。但是这一刻,我理智很好。我只是这样看着他被无脸怪吞没,一动不动。我很清楚我做不了什么。我想,假如是闷油瓶,我可能会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冲上去。但是他不是闷油瓶,我就多了一份理性。我知道我就算冲上去,不过是赔命罢了。既然救不了他,何必要去赔命? 人竟然是这样冷血的动物,越是危险,需要取舍的关头,人就越是只做最值得的事情。 我看了旁边还是有很多四散的无脸怪,我觉得这么大的空间,这会儿已经被他们堵得水泄不通了,再也分不清楚东南西北。闷油瓶只一秒就出现在了我旁边,他把我扶起来,拉着我的手扯开腿就跑。 被无脸怪撞到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你觉得你像碰到了东西,感觉又不是特别明显。就像一只蚊子,只是偶尔停在你身上吸你血的时候,你会有感觉。 我跑了没几步,隐约踢到了类似棺材盖的东西。以刚刚看到它所在的位置来看,假如没变的话,闷油瓶在拉着我朝西跑。 我是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绊倒了才停下来的。是胖子,他横在靠近西墙的半路上。闷油瓶放开我的手,一把拉起胖子,拿个手指勾起我的衣服就往墙靠过去。 我们走到西墙跟前的时候,都愣住了。 西墙不是墙。而是门。 青铜门。 第43章 烂柯山(十九) 我耳边仿佛又听见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她扯着我说,青铜门。原来,不是指长白山上的,而是指的这里。 这门的面积和长白山的相当。十分巨大,几乎覆盖了整个西墙的部分。之前之所以看不到,多半是因为门上面藏了这些无脸怪,把门给掩藏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把这些鬼东西从门里面惹了出来,所以这才现出了门的原貌。 我伸手摸了一下,冰冰凉。门很奇怪,有右半扇上有一只巨型的麒麟。我看了一眼闷油瓶。那麒麟和他身上的那只很相似。我瞬间又想起来那截被双儿带走的青铜,上面也有那麒麟的图案。因为只有一只,所以显得很奇怪。左半扇门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看起来极为缺乏平衡感,就像雕刻工作只做了一半,还没有完成一样。 闷油瓶脸上的诧异只持续了三秒钟,突然,他跪了下来。我愣住了,之前他在长白山也郑重其事地跪过,现在对着门又要跪?难道里面是他祖宗? 结果,我很快发现我错了。他跪下来后,直接拿手撑到了地上,一只手捂着胸口。 他受伤了?! 对了!我猛然记起不久前的一幕,肯定是那股冲击力!得先把伤口找出来,才能做处理。我二话不说,蹲下去扒开他衣服开始一寸寸检查。他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我检查了所有地方,就差没看裤裆了,除了手背上他自己划的两条口子,还有一些老的疤痕,没有看到任何新的伤口。难不成伤口真在那? 正当我挣扎要不要去脱他裤子,突然看到他的胸口,靠近心脏的地方竟能看到一些粗的血管,颜色发黑!他们如同藤蔓一般缠绕在麒麟纹身之间,如果不是看得非常仔细,根本不会注意。 我心一沉,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瞳孔里的残留色作祟,这会儿我竟觉得他脸色也跟着发黑。他抓住我的手,却没使劲。他把我扒着他胸口的手拽开,我没有反抗,只觉得他拽我的手软塌塌的,根本使不上劲。 吴邪,你听我说。他的声音很低,但是依然不变的是那种四平八稳的口气。那张脸上永远是淡化一切的表情,给你一种错觉,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没有任何超越了出去。他看了一眼全部堆积在不远处的无脸怪,继续说道,没时间让我给你解释太多。这些是守门的兵士,和你在长白山上看到的性质差不多。不同的是,这里的只是尸魂,就是从死人身体里面借出来看门的,我没有任何东西能用来操控他们。原本他们在门里,门就是死门。 第72章 我听得不是特别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他的意思就是说,这些和长白山的阴兵一样,是看门的军队。如果说是借来的死人的魂,难道是指这里的死人?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这里的死人还真他娘的物尽其用。魂就用来看门,血就被抽光了去养活尸,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干尸,也难怪这些尸魂要嗜血。 我又看了一眼面前这扇巨大的青铜门。他冰寒的气魄压迫着我的神经。 原本他们在门里,门就是死门。那现在他们出来了,门,岂不是就活了?他的意思难道是说,门现在能打开? 我一抬头就注意到他的右手捏了什么东西。我睁大眼睛一看,好像是鬼玺。 他要开门?!我突然想起阿保的日记上标注的那个门字。难道,就是指的这扇青铜门?!那这里是不是正是出口? 突然一个人影闪电般冲到我面前,等我看清楚一切的时候,就只见小花用枪抵住了闷油瓶的太阳穴。 小花脸上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表情,我忽然觉得我好像以前从没真的认识他。 张起灵,你知道门开了,是什么后果。你活不成不要拉我们一起陪葬。你明知道,我们来的目的根本不是这个。 我听过他这样说话的口吻,现在他是解九爷,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花。 胖子这时候醒了过来,眼睛没睁开的时候,他还哎哟了两声。眼睛一睁开,这场面立刻让他把所有声音都憋在喉咙口了。 我看到闷油瓶脸上掠过一丝冷笑。 就在这种怪异的气氛当中,胖子突然鬼叫了一声。我转头一看,那些半透明的身体都层层叠叠地在向我们靠近。我从细缝中看了一眼远处。除了白色还是白色,完全不见李如风。他们是不是已经解决他了,所以现在朝着我们来了。我想象李如风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又或是血被他们吸光了,变成一具干尸的情景,看那些白色双眼只觉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酸。 小花把指着闷油瓶的枪口转到空气中,对着那些半透明身体就是两枪。子弹迅速穿过他们,另一边立刻传来清脆的啪啪两声。完全没有用,他们反而加快了朝我们靠近的速度。 突然,我耳边传来铛铛两声。 那只黑猫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它站在我们面前,挠着它的脖子。神奇的是,无脸怪在铃铛的响声出现后,突然全部停了下来。 我确信没看错,他们停止了朝我们的靠近。 胖子立刻神速地从地上翻了起来,一把抱起那猫,开始人工拉扯铃铛。猫被他的大力气扯急了,一个劲地抓他的脸,胖子也不管,头摇得像拨浪鼓,回头冲我们大吼一声:艹!这猫原来是猫神!他娘愣着干嘛,找路啊! 几乎是同时,右边传来黑眼镜的声音。 隔着这么多障碍物,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他好像在说:门开了。 右边是那面唯一的石壁墙,就是有那扇木门的地方。 门开了,难道是说?! 我没有思考太多,我很明白这里没有给我详细思考的时间和空间。我冲上去拽起闷油瓶就往朝着黑眼镜的方向跑去。阿保的日记在我脑中一页页翻过去。 他的那扇门,不是指的这扇青铜门。他的那扇门,指的是那扇木门。 那才是逃生门。 我觉得我们的样子很可笑。胖子抱着猫走在中间,不停晃它脖子上的铜铃。我们围在周围,移动得很迅速。感觉就像我们在做一场什么奇怪的法式。那铃声确实非常管用,无脸阴兵就像被点了穴一般,全都停在原位动都不动。 闷油瓶几乎是被我拖着走的,我觉得他此刻就像无脊椎动物,整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着力点。但是我没有回头看他,我没有关心他被我拖在身后是不是已经半死状态了,只要我感觉他还在用自己的脚着地行走就行。死活都好,我必须要带他出去。 李如风说,活着出去。起码,我不能白白浪费他的死。 我果然没有猜错。那木门里面凹陷的墙体如同电梯门一般,一半移进了墙体内。 黑眼镜说我们要快,这墙正在慢慢又一次合上。他没找到打开来的办法。我定睛看了看,确实没错。墙不是在继续移近墙体内,而是在往回弹。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考虑到胖子的体积,我们让他先进去。小花脸上刚刚那种阴沉的表情瞬间不见了,他接过猫,继续轻轻晃动铜铃,动作比胖子温柔多了。黑猫一被他抱到手上,就猛舔他的手背,亲昵地拿脑袋蹭他的脸。我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阴凉。当人有很多面的时候,有很多你不了解的背景的时候,你到底该去信他的哪一面? 黑眼镜进去之后,我想让闷油瓶先进去,自己最后。这时,闷油瓶突然自己站直了身体,好像骨头一下子还到了原位一般。 他斜了眼黑眼镜。黑眼镜此时正站在门的内口,抱着那只猫,晃着铃铛,面无表情。我惊讶地发现闷油瓶的那一眼清清楚楚装满了怀疑。这眼神我见过,在二月红的老宅子里面,他就用这样的眼神看过黑眼镜。 你先进去。他对我说。 我望了他一眼。这可能是习惯,他说的话,我不太反抗,总觉得有他自己的道理。这时候门快要合上了,我必须侧着身子勉强挤过去。 第73章 我过去之后,扯了一把闷油瓶的衣服,让他快一点。 我的右眼皮在使劲跳,跳得我几乎都看不清楚闷油瓶的样子了。我心里很不安稳,这不安稳却来得很莫名。 突然,在他身后出现了一张惨白的脸。那脸由他肩膀后头露出的空隙口,一晃而过。我惊恐地捂住了嘴,伸手就去使劲拉他。那是墙里面那张脸。张术的脸! 闷油瓶却一动不动。没有惊讶,没有恐惧。 门已经几乎要合上了。我知道,没戏了。什么都来不及了。惊恐和绝望这一刻几乎扼杀了我所有残缺的脑细胞体。我很想捶死自己,为什么刚刚会信他,会没有想到。他站在我面前,我只能看到他半张没有表情的面孔。 他突然把手伸过来,迅速塞了什么东西在我的口袋里,抓了一把我的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吴邪,事情走出了我预料的范围。我不希望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后悔带你来了这里。 石壁悄无声息地在我面前合上。他话里最后几个字都被关在了门外面。 猫叫了一声。 我听见黑眼镜的声音,从身后传入我麻木的神经:开了。 第44章 烂柯山(二十) 我没有去问黑眼镜什么开了。当下我能感到我在耳鸣,身体发麻,唯有头脑却十分清醒。刚刚小花的怪异表现又重新在我脑海里上演了一次。 我不知道他的目的在哪里,但是这一刻我可能已经明白了他所说的后果。我不知道青铜门里面到底有什么,是不是也有一个所谓的终极,但我猜测,青铜门极有可能是那些活尸的出入口。而门很可能是被闷油瓶在我们未察觉的时候用了某种方法打开了。 闷油瓶最后一句话的余音还在我耳边,我的思维又瞬间被它打乱。有些障碍性阻塞,让我没有办法理解和明白。 他到底本着什么目的来了这里?小花和黑眼镜又是冲着什么来的?胖子呢,我知道。因为我和闷油瓶来了,所以他来了。就这么简单。 而我,我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我来的时候是全当旅游的,我那时候就算掐死自己也想不到,现在我要面对这样一面石墙,知道它能开,却不知道怎么开。墙那边什么都有,无脸阴兵,刚被放出来的活尸,婴儿棺材,或许还有更多的机关和危险。随便想哪一样,都是活不了人的。但是偏偏,李如风和闷油瓶都在那边。 李如风,这个我连到底是谁都没有搞清楚的人,很可能已经在那边横尸了。小贱,我都还没来得及问他这小名是怎么来的。 石壁合上的那一刹那,我看到闷油瓶的脸上屯着一股子黑气。我突然想起小花说他活不成的话,是不是和那股冲击力有关?他心脏周围的黑血管是不是也和它有关?不过现在,我想这些有什么意思呢?无脸的那些随便挥个刀,就能劈了他。 我不想继续想下去。 这门应该开不了了。这样也好。起码,再没人能害死你。小花对着我的后脑勺停顿了一下,说,我们走吧。 身后传来很微小的,往前移动的脚步声。这些声音都在我的耳朵里被无限放大。我想我的听觉肯定出问题了,我大概练成了猫的听力,现在胖子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从小花和黑眼镜身边朝我挤过来的声音,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胖子把两只手都放到我的肩上,使劲抓了一下。我觉得骨头被他的手指按得生生地疼。他说:天真,走吧。小哥可能出不来了。这话他说出来的时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没比蚊子叫大多少。但是我还是听得,他语气连贯,没有停顿,没有犹豫。胖子一般说话,还是多数会往好的方面说。但是这些好的方面是被他考虑在可能之中的,起码得是有希望性有预见性的。他现在这样讲,虽然加了可能两个字,但是在他已成型的想法里,这两个字,也只是为了说给我听而加进去的一个点缀罢了。 我转过身,拍了一下胖子的肩,说:走。 人的心理往往很矛盾。我知道,我在害怕什么,但是我对自己说: 我必须走。我不可能对着这石壁一直发呆,毕竟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打开。要是它的同小花说的那样不会再打开,那我不能面对它坐着或者站着一直到死。 他或许会活着出来。他进了张家楼都出来了,他进了青铜门也出来了。人的命是很神奇的东西,往往在最没可能转折的时候发生奇迹。哪怕像这样,我看着他被关在门后,但是我可以保持镇定。闷油瓶都活了几百岁了,他的命肯定比我们的都要神奇。 这里是一条狭窄的长路,我们走了很久才到头。好像往往通向光明的路,都是这样的。尽管不是康庄大道,也是过滤了风险和阻碍,一路笔直地通至有太阳光能照到的地方。你走着这样的路,永远无法想象身后被关在墙外的空间,有多少危险,随时能要了命。我不知道对我来说,这还能不能叫胜利。我不知道进去的目的,却还是活着出来了。但是我总觉得自己可能再也到不了目的地,也见不到头顶的光。我怀疑,我会不会把魂就此丢进了这儿的黑暗里,只带了躯壳跟着他们离开。 路的尽头是一个类似平台的地方。这里有很多尸体。我已经没有心情去好奇他们到底是谁的尸体了,也没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整个人感到十分麻木。只匆匆瞥了一眼,大多死状恐怖,还有被拦腰切开的。我估计都是糟了这里面的一些机关陷阱,才死得这么难看。搞不好这里就有那个碰了什么机关,封了我们当初的退路的黄雀。 第74章 小花说,这里死的人不是一拨人,而是两拨。我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黑色背包,起码有六七个。这些人很可能和双儿阿保是一路的。而另一拨人,小花说不知道。我却从里面一眼就瞄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我认得他,是陈皮阿四的一个手下,三十来岁,叫叶成。看来,这里有好几具死尸保不准都是陈皮阿四的人。这个死老骨头也真够贱的,搞不好他自己也是亲自跟了来,不过是遇上什么危险,就随便抓自己的手下来垫背。假如他真活着出去没有死在这儿,那他的命绝对是尸堆上踩出来的。 平台之上,有个斜向的通道。我们观察了一下,必须先吊着绳索爬到上面岩石层的凹槽处,才能再往上。往上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我目测了一番,只觉得通道的长得根本连个头都看不到。我们的背包都在刚刚的混乱中丢掉了。好在这里有这么多尸体,有好几只背包都很鼓,里面应该有能用的装备。 果然,我们在背包里面找到了登山用的绳索。绳索上面的商标都没有撕掉,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不知道是哪国的外文,还是进口产品,估计质量应该不差。 我们固定好绳索的位置,就开始一个个往上怕。我是最后第二个。胖子最后。胖子说,他觉得胸口有积水,搞不好是之前那一撞,撞出来内伤了。又说肺好像也不太好,弄不好胸骨断了,直接插肺里了。我说,要那样,他早挂了,怎么还能在这里爬绳子。和胖子开玩笑的感觉很熟悉,却我意外地想起了那青铜门上的没有对称性的麒麟。感觉是一样的,没有不说话的闷油瓶,就失去了平衡。 这绳子很难爬。我几次都差点掉下来,胖子想都不想就用肩膀来托我的脚。他在下面对我说:你现在必须要往上看,不能往下看。天真,你要活着,就要有勇气先从这里出去!要活就好好活,要不就干脆死! 他突然让我想起了李如风说的话。他说,活着出去。 第45章 烂柯山(二十一) 我们最后出去的地方竟是一口井。正是那个赫赫有名的石桥寺前,传说朱元璋曾经饮马的井。真是讽刺。进去从名胜而入,出来则从古迹而出。来旅游的人,有谁知道,这底下藏了怎样的一番洞天? 我一出来,整个人就瘫在了地上,刚刚爬上来的过程我已经无力去再次回顾了,几乎半条命都搭上了。我们出来的时候大概是深夜,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我躺在地上,夜幕里有很多星。明天应该是好天气。 我的鼻子里面全都是尸体的腐臭残留下来的气体,顿时这里的空气就显得异常清新,简直像只有上辈子才呼吸过一样。 我不知道在底下过了几天的时间,我看了一下表,它始终处于静止状态。我已经忘记进来时候的天气了,只记得好像十分闷热。这时候暑气也还未解,但是闷热好似已经不及之前厉害了。也可能是夜晚的原因。我突然想起有关烂柯山那个山里一日,世上百年的传说。现在会不会已经是几百年之后的世界了?我们就这样躺着,一动不动,彼此也不说话。我心想,要是这会儿来个保安,会不会以为我们是几个专门跑来偷寺庙香火钱的贼? 黑猫坐在小花的肚子上抓痒,惹得它脖子上的铃铛响个不停。我猜,系着那个铃铛的绳子应该在他的皮肤底下,可能被种在它的肉里面。想想就觉得这小东西也挺可怜。那铃铛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它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谁能想到,这样一只猫,居然救了这么多条人命。可见,这个世界上匪夷所思的事情,果然是不计其数。 我翻过身,轻轻摸了摸黑猫的脑袋,叫它:小贱。 那猫竟然抬头看了看我,它的眼睛是透明的绿,已经没有了在底下那种怪异的绿光。只听它轻轻叫唤了一声,喵。 我们就这样躺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果然来了一个保安,胖子一身衣衫褴褛地假装在山里遇难的游客,差点没被移送警察局。 我们出了景点之后,胖子还是被如愿以偿地送进了医院,他之前对自己伤势的估计也确实对了一半,里面竟有两处骨折,我也不知道他这一路上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难道是疼得麻木了? 到了医院填表格的时候,填到日期的时候我愣住了。我先写了个八月,却不知道到底是几号。我们走的时候已经是七月末了,我估计怎么着底下这么过了应该也有四五天时间了。旁边的护士小姐头侧过来,瞥了一眼我手里的单子,翻着白眼说:日子过昏了吧。九月五号了。还在八月 我惊讶得下巴都掉了,原来山里一日,世上虽然没有百年,但是竟然过了有一个月?!真的是完全没有被察觉。 我在医院附近随便找了间酒店住了下来。小花和黑眼镜也留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开车走了。 但是他们住下来的当天晚上,黑眼镜一个人来房间找我。 他来告诉了我一些事情,但是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事情。他问我,有没有留意到闷油瓶当时有什么异样。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包括他那些黑色的血管,和脸色发黑的症状。他听完之后,道:果然。 他说:我和小花是为了一种叫尸玉散的东西去的。你看到的那个棺材里的婴尸应该就是那种东西的制造物,也就是原体。被从上面取下来的就两个。而后来人已经不知道怎么去从上面继续取得了。哑巴可能是因为身上装了那个东西,就等于装了个分体。原体上被取新的分体下来的时候,那玩意儿会生成一种追尸气,简单来说,就像个gps,棺盖一打开,只要在它周围有分体出现,它就会锁定目标。哑巴是中了招了。 第75章 他说完一直看着我。我心里有很多想法,一时捋不清楚。 我其实才想起来,闷油瓶在门关上之前,好像放了什么进来我口袋的事情。但是我没有去动我的上衣口袋,我把两只手都端正在桌面上,以是清白。我不知道他现在来告诉我这些,只是单纯想让我知道,还是说另有目的。或许他看到了李如风给我递的眼神,或许闷油瓶把东西塞进我口袋的时候被他看到了。但是这一刻,我决定坚决装傻到底。我记得闷油瓶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联想到双儿的事情,我不知道,这个小花相信的人,我能不能信。我不是小花。我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尸玉散是什么东西,他和小花找来要用去哪里,我也不想知道。 我等他和小花走了的第二天,才把房间反锁好了,把上衣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 果然,黑眼镜估计的是对的。闷油瓶塞在我口袋里的正是另一块缺失的小椭圆部分,另一块所谓的尸玉散。我突然想到,之前闷油瓶在有那具疑似王质骸骨的石室里面,跳上壁洞凹槽下来时候,我看到他往口袋里面塞了什么东西,很可能就是这个。这玩意儿就是他在那个时候得的。 我不知道当他把我从木棺边上拉开的时候,是不是知道我身上装着另一块尸玉散,所以,我不知道,他是为了护住我让自己成为攻击目标,还是单纯只是害怕连累到我身上。我没有再想下去。这样的猜测,在现在来说,毫无用处。一切不能退回当时,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成了过去式。再怎么追究,它也已成定局。 我去医院看胖子的时候,问他知不知道尸玉散这种东西。 胖子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惊讶道:你也觉得是?!看我一脸无知的样子,说道,这东西我以前听一个这圈子里的老师傅说过。不过他说这只是类似野史一类的,没个出处。我也就当传说听了。你听过冰玉散没?或者是水玉。正派传说,水玉是赤松子的长生药。水玉老被人误会成是水晶,其实不是水晶,是玉,用水凝结而成的一种光度非常高的玉。你记不记得,底下那种?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地上。我原以为他是在指底下我们刚死里逃生那个空间,结果后来我才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的鞋子。他出来的时候从那里顺了好几块这样的玉石出来,藏在他的臭鞋子里面。 但是有一种说法,称赤松子的长生药不是水玉。水玉只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一个道具。实则,他是用足月的婴儿杀死之后的尸气来提炼这种长生秘方,被叫做尸玉散。所以,我看到那个棺材的时候,当时都颤抖了!那他娘就是一块巨型的长生药啊!但是那玩意儿要我吞下去,我可做不到,胖爷我活多少算多少,活得开心,死得痛快就行,那种鬼东西你要叫我吞下去,还不如直接给我来上一刀得了! 我心说,那个婴儿搞不好就是他自己的儿子。胖子竟然知道这么多东西,在底下的时候,屁都没听见放一个,倒也真沉得住气。搞不好他下去没多久,就瞧出许多端倪来了,只是一直没说而已。 假如说,胖子说的都属实,那小花和黑眼镜就是要找长生药?虽然说这也说得通,但是以小花的性格,不像是对这种东西有所追求的人啊。难道真是长生二字面前,人人都要跪而求之? 我不是。假如永远活着,生命就失去了本身的重要性,时间也不再是个有概念和意义的东西。 胖子出院之后,直接回了北京。说要回去处理一下铺子再去杭州找我。我从衢州走的时候,把车开到烂柯山前,还是一踩油门调头走了。一路没停,一路奔回杭州。 既然我选择了活着,就要向前。只能向前。 十月。 杭州的空气里全是九月的大白天未散尽的暑气残热,夹杂着几乎感觉不到的秋风的高爽。今年的秋注定长不了。 我这一个月,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每天晚上都在反复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个孩子,站在楼梯上,朝我招手,招着招着就不见了。 这么诡异的梦,跟个轮回一样,天天重复。我快崩溃了。直接冲进医院,找医生开了安眠药,要是再没用,我就打算去找萨满法师给做个什么驱魔术了。 今天意外地梦见了闷油瓶。其实不好算是梦。那感觉很真实,因为确实发生过。他把头枕在我的腿上,我摸着他软得像猫毛的头发,一直到醒。醒过来的时候,小贱在我的床头。 小贱是月中的时候,小花亲自送过来的。说是有事情要美国,小花不放心丢给别人,所以亲自送来放我这里照看两个星期。 小贱正式成了这只猫的名字。大家都这样喊它。 今天一早,我就到了铺子里。王盟进来的时候看到我坐在里面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迟到了。他对我失踪一个月竟然什么都没有问。看到我回来的那天,竟然只是表现出一脸活着就好的喜气。我想想也觉得好笑。他凭什么觉得我每次出去都是要牵扯上人命的呢。转念一想,这确实也没错。 王盟难得和我大清早就一起坐在铺子里,便开始没话找话说。他指着报纸,凑过来给我看:老板,你看,最近的新闻越来越怪异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喏,你看。他指着地方报道的一块篇幅不大的新闻把标题念了出来,烂柯山景区溪源处发现两具浮尸,送至医院,尸体竟神奇复活。你看,这种新闻怪不得上不了头版头条的,概念再新,看着却像在宣传什么歪风邪气,肯定要被毙到豆腐干栏去的嘿,老板!老板!你去哪?! 第76章 他的声音被我甩在了百米开外的地方。我夺门而出,飞快地奔上我的车。 风从车窗吹进来。从那里离开到现在,我从来没流过一滴眼泪。但是现在,我的眼泪在风里飘。 我几乎看不清路,但是我方向很明确,我不会撞车,因为我要活着到达目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 被自己写的最后一段激动了一晚上。。 麒麟双生第二卷之双行命线 第46章 引子 昨日半路,我被人在铺子附近的一个巷口拦下。那人身着江湖术士的惯有套装,一看就知道是算命的。他抓着我的手臂,皱着眉头,用狐疑而饱含深意的眼光上下打量我。 一般骗钱算命人士惯用步骤就是:第一,用吸引你的眼神打量你;第二,用吸引你的话头挑拨你的兴趣;第三,告诉你想知道更多就花钱;或许会有第四,顺便推销一些相关产品(如果他有的话)。 果不其然,他打量完我之后,说:你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这话表面听起来很戳中人心,乍一听,还真觉得被他说中了,但其实却是十分讨巧的说法。什么叫劫难?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谁没点个劫难?投资理财做生意样样是风险,谁没一两个股票被套牢?十个人去医院,七个人被查出肿瘤,路上走一百个人,四十个人今天失恋。有哪个不好算作是劫难?这两个字就是个大坑,只等你往里跳。万一正好被他说中了,立刻好给他扣上大神的帽子,要是不幸被他说错了,你偏偏正好就是那个从月头到月末风平浪静一丁点儿故事都没有的牛逼人,他也有的是话给你推脱解释,反正你农药瓜果蔬菜地沟油天天吃。劫难这两个字的解释,就怕你想不到,绝不怕你没有说话的茬儿。于是我不置可否地笑着点了个头意思意思。他继续说:死里逃生。我直翻白眼。废话,我站在这儿,自然是逃生了的。 我没心思听他瞎掰。准备摸钱包给他找张五十的整票,毕竟人家出来混口饭吃也不容易。 钱包都没来得及拿出来,就听见他说:不过,后面还有更大的劫等着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手一甩,转身就走了。 第47章 归来(一) 自打从那出来之后,我胸口的旧伤经常隐隐作痛。但凡碰上阴雨天,居然同关节炎一样自行发作,叫我忍无可忍,最后还是去了医院。那个蒙古大夫一脸斯文相,说话却和长相完全不挂边。他看我是枪伤,以为我以前是当兵的,跟我扯了半天皮,直到连越战都扯上了,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他追问这个伤要不要紧。他就丢给了我一句话:反正死不了。 这个蒙古大夫姓齐,他的名字是个单字,那字长得极其别扭,我不认得,于是一直在心里管他叫齐蒙古。 他就是闷油瓶和李如风的主治医师。 我在他的办公桌上看到了有那则新闻的报纸,他手一指,一脸鄙视地说:现在的记者就知道乱写,什么叫两尸送来医院,某医生手指一点,亡者奇迹复活啊?!把医生写成神棍,以后死了的全都不用送去太平间了,家属抱着在门外排队求点就好了么!他口中的这位某医生其实就是他自己,齐一指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他这么激动的情绪全都来自于早上的一场全武行,这事搞不好明天要上当地报纸的头版:确诊死亡的病人,家属不认,死活抱住齐蒙古的大腿,求他点一下。后来闹得条子也来了,死者是黑社会某一小头目,结果最后的场景就变成了医院和黑社会干架,条子在一边劝医院息事宁人。本来这两天因为闷油瓶和李如风的事情,医院里面就有众多暗藏的蹲点记者,看到这么爆料的素材,都速速现形,顿时医院走廊闪光灯一片。 其实这齐一指完全是被他们妖魔化了。他自己解释说:那天我正好不幸轮到值夜班。他俩被送来的时候,说是没心跳了。我也以为死了的。我刚拿手指碰到其中一个人,那人就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说了句没时间了又倒了下去。当时周围在场的护士都吓坏了,以为是诈尸。其实两人被送来的时候,都经过现场抢救。要是真死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回啊。死不了就说明在能救的范围内,年轻人,心跳停停么就又跳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护士就是嘴碎,出去胡说一通,再加上记者添油加醋,现在扁鹊华佗也没我这么神啊! 那个跳起来说没时间了的,是闷油瓶。 这话就像魔咒,在被这么多人如此重复之后,它显得愈加诡异了。到底是什么没时间了?我听到这个段子的时候,闷油瓶还没有醒过来。我记得上次听他说过这话之后,他就失忆了。我在心里暗暗把这句话当成了一个信号,已经做好了迎接他又一次失忆的准备。失忆不要紧,人活着最重要,剩余的那些思想可以慢慢灌输。记忆嘛,他记不得倒也当真不一定是坏事。 结果,是失忆了。不过不是闷油瓶,而是李如风。 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让我瞠目结舌。我靠在门框边,看着醒过来呆坐着的李如风,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麻痹性绞痛。齐蒙古说:这小子被送来的时候,失血过多,整个人比医院新刷的墙都白。我原本以为失血这么多,肯定救不回来了。呵,结果你看!命就是神奇的东西不是?老天叫你活,你想去阎王爷那提前报道都不成!他说话的口气像在江湖上撑旗子行骗的。我猜他肯定在这里有坚硬的后盾,才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不过,说到底,我对他并不反感,闷油瓶和李如风毕竟是他救回来的。而且这人虽然说话夸张,却一点不八卦。据说,李如风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却失血过多。闷油瓶被发现的时候,身上还有那么长一把黑金刀,居然没丢掉。还是在全国重点景区被发现,也难怪护士每天都在私下讨论这些事情。但是这个齐蒙古,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我。就只告诉我,闷油瓶内外伤都很严重,李如风没什么明显的伤,失掉的血也补回来了。失忆有可能是脑袋受创里边有血块压迫神经,导致的短暂性记忆缺失,要转去脑科看看。交代完就拍拍屁股走了。 第77章 李如风醒过来的时候一脸痴呆样。这已经是我料想当中的了。我心里面想,他现在就是一张白纸,失忆的人嘛,大抵上都一个样子的。要问,我在哪,你是谁,那我又是谁这么些个固定问题。我都做好一一回答的准备了,但是结果却让我变痴呆了。 他不是全部失忆,而是部分失忆。想不起来的那部分恰好就是我。 他看着我,脸上不带一点笑地问道:你是谁? 我能感觉到自己嘴角都在抽,他竟然不记得我了。我说我是吴邪,他皱着眉头盯着我看了半天,却没有答话。接着,他撇过头看了一眼睡在他旁边一张床上的闷油瓶,说了第二句话:他怎么在这儿? 我不知道这种是不是好算选择性失忆症。这种人最难对付。因为他不是白纸,他不会变成生活残障,不需要你加以指点。所以他现在拔了输液管,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他做的这一切动作非常连贯,就像做过许多次一样,我根本都来不及把屁股从凳上挪起来,他就已经大步走出病房门了。 我突然被神经抽醒,一个箭步追出去。 幸好,他还没走远。这会儿,正站在走廊里,拉着一个护士,笑得跟朵儿花似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我走到近处,才听见他说话的内容是为了那把刀。不对,不该称其为刀,应该称其为短剑。那刀不过是个剑鞘罢了。他被送来的时候,刀是在身上挂着的,现在显然是被医院收起来了。医院新出的规定,但凡是杀伤性武器,都要妥善保管。这规定是医院用来自保的,要不然病人或家属举着刀在医院随便砍人的剧目估计一个月就要上演一回。 护士们都喜欢跑来闷油瓶和李如风的病房。尽管开始他俩都昏迷,但是两张脸外加身上一股神秘气,不用醒着就能放倒一片。虽然她们私下没少议论他俩是不是干什么非法职业例如黑社会的杀手之类,但给的照顾绝对是极品的,对我笑得也格外甜。这会儿看到醒过来的李如风,活灵活现还对着自己笑,那小护士立刻被迷得七荤八素,要紧领着他去取东西了。 我赶紧上去一把拉住他。 他回头看我的时候刚刚堆了满脸的笑容顷刻不见。要不是闷油瓶就在那儿躺着,他这面无表情的样子我真会以为是闷油瓶假扮的。他这张生硬冷却的脸,我记得之前只出现过一次,是他对着双儿的时候。可能是他对我笑得太多,导致我十分不习惯他现在这个脸,当下就有种被冷水浇头的冰凉感。 你要去哪? 他冷哼一声,皱着眉头一脸不屑地对我说:好笑了。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要向你交代? 我愣了一下,觉得有一口气正好堵在心口的位置,不上不下。 他说完转过身,跟在护士身后继续朝前走。他连病号服都没有换下来,敞着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背心,迈大步在身边掀起一阵风。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禁觉得心里拔凉。那个一再贴了自己的命要救我的李如风,突然就此消失了。现在这个,不仅是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我在原地停了三秒,带着空白一片的大脑,转身走去了电梯口。 他重新走过来的时候,正一边检查着他的那把短剑,全然不顾周围路过人的惊恐目光和指指点点。 他走到电梯口,按了向下键。用眼角瞟了我一眼,只当没看见。电梯来了,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毕竟我从心底里肯定他不会给我关于任何的信息。但我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一直到一楼。 你还记得你是从烂柯山出来的吗?电梯门打开来的一瞬间,我问他。 他侧过头,用非常凌厉的目光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记得。我也不会去那。 我叹了口气,喊了他一声小贱。 他的眼神一下子神奇地温和了下来,看了我很久,却还是没有说任何一个字。 你能不能再告诉我一件事情,你为什么叫小贱?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去了很远的距离。 他停下来,并没回头。举着刀朝我晃了晃,大声说:因为它。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呵呵。我在心里笑。原来他不叫小贱,而叫小剑。 第48章 归来(二) 闷油瓶昏迷了很多天。天数多得我连日子都开始数不清楚了。 齐蒙古说:伤太重,死是死不了,但是不保证不变植物人。我问了半天要不要转什么特等加护病房之类的问题,他说:醒不过来不是病房问题,医院床位本来就紧张。你要转就转去vip,那里空。 他说完又拍拍屁股走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屁味道。 医院离杭州太远,所以我干脆基本上不回去。在附近租了个房子,准备好长期抗战了。 李如风走了之后,音讯就此中断。就像这人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我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老天为了让我活着出来,所以指派了一个打酱油的专门下去保我命呢。我记得他说,他是为了我去的烂柯山,所以现在他选择性遗忘了有关我的部分,自然是不会记得自己去过烂柯山了。他竟然也不问,也不好奇自己到底是怎么进的医院。我仔细想想,突然被一个想法噎住了:他的失忆会不会是装出来的?! 第78章 生意上的事我都交给了王盟去管,但是他几乎每天都要打一遍电话过来汇报,开口第一句话已经惯性成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时候觉得自我这次回来之后,他又开始回归以前的婆妈了。我接他电话敢情像在应付等在自家的媳妇儿,整天缠着你问几时能回,就怕在外面惹小三儿。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大声警告他一个星期别给我打电话。 结果三天之后,他又打来了。这次他没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而是开口就说:小贱不见了。 我的心当下就被抽凉了半截。我不在的时候,小贱放在王盟家里由他照顾。小花原本说只放两周,结果一放放到了现在。期间就给过两通电话,开口也没问我好不好,就问了下猫怎么样。说有点事情,暂时不能来拿,叫我善待它。有个三长两短,问我取命。说完,电话就啪的挂断了。我心说,最近身边的人真是没个正常的。打电话给胖子,胖子也不接。也不知道他伤好彻底了没。当时他住进医院的时候,有个漂亮的北方来的小护士说了句幸好肉多,不然更惨就激发了他的荷尔蒙,非说人家是知音,追着她不放,我说你肉多是件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儿。后来他居然动用各种关系,把小护士塞进北京大医院了。我相当怀疑,当时他走的这样急,口口声声说要回去处理生意,其实弄不好就是为了回去动用人脉办这事儿的。我说胖子,小姑娘被你弄进大城市,见了世面,接受了良好的社会洗涤,周围围一圈牛逼哄哄的医生,还能要你?他说,你懂什么,这是真爱。这话以前他在云彩身上用过。后来他就不接电话了,估计是不想听我给他的真爱泼冷水。我他娘还懒得管呢。 王盟电话打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我从没想过,这个点,我居然为了一只猫,毫不犹豫,跳起来就连开三个小时的车回去了。有一个小时是被堵在路上的,听说前面有个神人居然在高速上面逆向行驶,连撞了三辆车之后,逃了。还好我到的时候已经在清理现场了,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被堵上多久呢。 我一到杭州,没有去找王盟,而是直奔回家。 我一路都在想,会不会是小贱在王盟那住不习惯,所以自己回去了。我知道通常只有狗有这种习惯,但是对于一只不能用正常二字来形容的神猫,万事皆有可能发生。 到家已经是半夜了。我停好车之后就一口气冲上了楼。 刚到门口,我就愣住了。场景仿佛一转就转移到了去烂柯山之前。 门虚掩着,门缝里没有一点光,漏出里面的漆黑。 我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了门。我走得很匆忙,就拿了个钱包,要是真有什么贼在里面,我总不能拿钱包砸他吧。门一开,里面非常安静,听不到一点声音,就只跳到我的心跳声,仿佛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我刚一开灯,就听见嗖一声从阳台上传来。我立马抬脚冲了过去,还是晚了一步。只见一个黑影轻巧地落在了楼底下的地面上,毫不停顿地就往前跑,身后拖出细长的影子。动作太快,连背影都没在我眼眶里提溜住,唰一下就不见了。 我扯着嗓子对着那人消失在路灯和黑暗夹角的背影大喊:诶!你他吗别跑! 喊了几声之后,侧楼一个块头很大的中年男人突然冲出来,二话不说就砸了一个花盆过来:你mb半夜叫春啊!说完就走进了屋子,重重地甩上了门,我捂着头感觉到阳台一阵晃动,赶紧撤回了屋子。 屋子里又是一片狼藉,不过比上回好一点。起码内衣裤没有给我翻出来,马桶上的水箱盖板也没有被卸下来。这个人目的性很强,好像知道我会把东西藏在哪里一样。所以乱的只有有桌子的地方。所有写字台书架边的抽屉都被拉在外面。保险箱自从上次被那样轻易打开之后,我就学聪明了,目标太大,反而惹眼。其实我本身也没什么值钱货要藏来藏去,除了那两块尸玉散。 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保管它们。放在身上,万一碰上个什么人,我打也打不过,更容易丢。所以我把它们藏去了枕头底下。 我一进卧室,就知道完了。 枕头被子都在地上,床单上空空如也。 我的心直接沉到了死海底,果然来者就是冲着它们来的。 突然,我手机响了起来。我被突如其来的铃声给吓了一跳。我本以为又是王盟,结果一看号码是我妈。我立刻觉得不对,我妈这个点打给我准没好事。 果然,她开口就说:小邪,你快回来一趟!家里出事了! 第49章 归来(三) 我赶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了。 家里灯火通明,大门开着。从门里飘出来一股很重的香烟味道。这场面,在他俩极为死板的老年生活里,显得相当诡异。 我一进去,居然发现屋里站了一堆人。大多都是脸生的,没个认识的。我自然一眼就瞄到了那张熟脸,二叔。看到他,我心里第一个反应是双儿。这女人自打那时带着那截青铜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倒有些怀疑,她和李如风是不是一路的。全都是身份未明来走个过场,还没明白是什么人就不见了,却偏偏留下一堆记忆一堆谜叫你死都忘不掉有这么个人出现过,心心念念去想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来,还会不会出现这些零散的问题。 第79章 扯远了。这些都不是要紧事,我赶紧把盯着二叔不放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就见左边我妈站在厨房门被电灯照出来的阴影里。也说不上来她脸上那是什么表情,整个人都显得奇奇怪怪。 老爹坐在沙发上抽烟。面前摆了满满一烟灰缸的烟屁股,烟蒂撒的地上茶几上都是。他眉头微皱,沉默不语。我这么走进来,他们竟然谁都没抬头看我,倒是陌生人先开口说话了。 其中有个中等身材,却挺个格外显眼的大肚子,年岁和我老爹相当的男人,回头冲我一笑,说道:哦哟,这就是小邪吧。咱们都多久没见过了啊。 我心里纳闷,这人是谁啊,脸我也没什么印象,居然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 我老爹听到他说话,这才抬头:哦,吴邪回来了。这是你陈叔叔,记得么?他指了指刚刚和我说话的那个大腹男。 我哦了一声,完了才后悔,口气完全是摆在台面上的敷衍,一听就能听出来,实在太不给面子了。于是又赶紧赔了笑脸还外加殷勤道:记得,陈叔叔嘛,化成灰都记得的!我当时说的时候倒是没意识到这句话好像用这里不太恰当,但是他明显瞬间脸就灰了一半。还有一半是红的。故意咳了一声就朝着老爹和二叔一挥手说:事情不用担心,我走了。 他一走出去,屋里大概五六个陌生人也跟着一道走了出去。这下,屋子里一下就空了,除了二叔,我和老妈也没别人了。我心里已经想好了,等会儿问完了眼下这件事情,就把二叔拽出去,顺便问下他和双儿的关系。 那个陈叔叔是谁啊?到底出什么事了?我问道。 我老妈从阴影里面缓慢挪移出来,看了看我,又拿眼角斜了一眼身后的二叔和老爹,说:我也等着人给我解释清楚呢!半夜有人敲门,我从床上起来开门一看,警局来的!开口就说已经证实在高速公路上逆向行驶连撞三车的肇事逃逸车辆是我们家的。你叫我说什么?!老妈一口气说完,就一屁股往沙发中间一坐,气鼓鼓地瞪着老爹。 我瞬间就想起了回来时候高速段上的那则交通事故,惊恐地转向老爹,问道:当时你在哪?他吸了那根烟的最后一口,往烟缸里一摁,又迅速从烟盒里面抽出来另外一根放进嘴里:床上。 我一愣,顿时觉得稀里糊涂,摸不清方向。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不是我开的。他过了半天,才又补充了一句。 那车是被偷了? 我一问完,只见老爹迅速抬着眼角瞥了我一眼,说:可以这么说吧。语气模棱两可。 刚刚走的那些人是警局的?我特地避开说条子二字。在我不开化的父母面前,我只能竭尽所能地写正楷字。不过,我来的时候,也没见楼下有停警车啊。 嗯。不过已经换过一批了。半夜来叩门的不是他们。就是因为出了这么个怪事,我才半夜打电话让你二叔想办法。毕竟他人脉比你爸广。老妈一边说,一边轻蔑地瞟了一眼老爹。她一直嫌我老爹太书生太老实,百无一用是个学究。做了这么多年,人家小辈都升迁,他偏偏没从刚进去的那个职位上升过级。不过是工资比以前高了点,但是工资再涨,能涨过物价么?就这么混到了退休。刚刚那个陈文德是你二叔的好朋友,他到还记得你,你四五岁的时候他好像还抱过你的。刚刚从江苏那边调过来。幸好还有这号人物在,不然我们今天都不用在家过夜了。哦,怪不得我没印象,原来见过我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不过也真奇了,过了二十几年,居然一眼就认出我来了。看来干条子这一行的眼睛就是毒啊。 咦,不对啊?!要是我们车子被偷了,肇事的车子就算是我们的,我们也不用慌啊!干嘛还要找人过来解决,直接去报个失车案不就成了么?!要说证人什么的,爸一晚上在家,邻居都能作证啊,妈你今天晚上总有说话吧。这里隔音不好,你嗓门大,十句总有个六句隔壁人家是听得见的,人家总不能以为你一晚上对着空气墙壁自言自语吧! 我一说完,就遭到了老妈的白眼。她白了我一下,又白了老爹一下,手一挥:你问他呀!谁知道车子是怎么丢的!语气里满是怨念,说完就径直回了房间。 老爹没说话,沉默着掏出几张照片放到了茶几上,用手指了指:这是你陈叔带来的,说是唯一的证据,被压下来了。 我拿起照片,一张张翻过去。一看就是监控拍的。成像到是还好,就是大概由于行驶速度太快,所以照片被拍得模糊不清。有一张特别清楚地拍到了肇事车辆的车牌,特别扎眼的尾号521,老爹的生日。 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我立刻傻眼了。 我又仔细把相片揪在自己眼皮底下看了半天,终于抬头去看老爹和二叔。二叔脸上的表情很淡定,一点瞧不出什么变化。老爹的烟又点了一根,撅着嘴一个劲喷烟。我透过烟幕看到他冲我点了点头。 照片上的,看来,确实是三叔。 第50章 归来(四) 我在开回衢州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 三叔回来了? 这几个字给我带来的心情十分复杂。我不得不承认,看到那张脸出现在照片上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血液膨胀。第一瞬间,庆幸他没死的心情盖过了一切。第二瞬间,我疑惑了。世界上不止一个吴三省,还有一个戴着那张他的面具的解连环。 第80章 那这次回来的,到底是哪个? 而且不管是他们中的哪一个,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排场未免过大了一点。总觉得有什么暗含的名堂在里头。被这么一搅和,双儿的事情也没问。明天上午一定要打个电话给二叔,开门见山问问清楚。我想着想着就伸手去摸手机。 这时候,手机正好响了。我接起来一听,是医院打来的。值夜班护士的声音,懒散而冰冷,让你半夜只能联想到太平间里的尸体,一股子的寒气。 张起灵好像醒了。她毫无感情地说。我顿时耳边听见一声炮仗响,它无疑是这段时间最好的消息了,和当初那则报纸上的小新闻一样振奋人心。但是转念一想,什么叫好像? 因为他不见了。 我艹!我一激动想也没想就把电话从打开的车窗口扔了出去。一脚刹车,车身带着强大的后冲力停在了高速边上。我该下的高速口已经被我甩在了身后百来米的地方。我他娘的就是担心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虽然心里一万个不相信我走一天,他恰好就这天醒。但我还是为了预防有这种突发状况,没在杭州多待,连了夜地往医院赶。平时第六感挺强的,这回怎么就没发作提醒我一下,早知道我就不走了!就算走,我也雇个人看在他床边上! 冷静下来,才想起来刚刚手机被我扔了的事实。不行,万一他给我打电话呢?于是我又开了车门跳下去,凌晨三点不到在高速上找被我摔得后盖电池和机子分了家的手机。要是这时候身后随便来辆车都可以把我碾碎。 我活着钻进车里,一边手忙脚乱地把手机重新装好开机,一边把车直线倒回下高速口,一路直奔医院。 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骂,这里的护士果然和齐蒙古说话一样牛逼。好像醒了,原因是人不见了。我径直奔上楼,外套都没有来得及拿上。十一月凌晨冷飕飕的风,灌进我的脖子,它们在我耳边呼啸成歌,带着凄厉讽刺的调子。 我一路跑到他房间门口,歌调在我耳边戛然而止。凌晨四点的医院静得格外吓人。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抓住了门把,一点点往下转。 要么他躺在床上有待验证是不是会变成植物人,要么床上空空如也,他醒了不知去向。这两种可能性,我到底想看到哪一种? 结果都不是。 门带着轻微的吱嘎声被我推开的一刹那,落入眼帘的是地上一个倾斜的人影。里面没有灯,他坐在窗户边上,弓着背,侧头看着外面。 我怔了一下。 突然,有一阵风吹到了我的后颈。我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护士脸。她一开口我就认出了那冷冰冰的声音,就是之前打来电话告诉我说闷油瓶不见了的那个值班护士。她嘴角的皮随意地扯了两下,说:哦,你动作很快嘛。我和你说他不见了的时候,他正好从我面前走过去,好像只是去厕所了。结果我话没来得及说完,你就把电话给挂掉了。说完,伸了伸脖子朝里面望了一眼,又用诡异的眼神瞄了下我,转身就走了。 闷油瓶听见声音把头转了过来。外面路灯的光照亮了他半边的脸。他头发长得连眼睛都挡掉一半了,我站在门口就能看到他下巴上黑乎乎的阴影,那是很久没有剃过的胡渣。我第一次感觉这男人,脸上有除了眼神以外的沧桑。 我没有动。就这么在门口站着。 我没有梦到过这一步。确切来说,从他昏迷到现在,除了那个我吃了安眠药也没有起到消退作用的怪梦,我经常梦到闷油瓶醒过来。但是梦都仅仅到他睁开眼睛为止,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的场景,没有用我去考虑,在我现在这种心情的冲力下,我该说什么做什么才能显得比较妥帖。 我所有的血管都在躁动,但是我没有方式宣泄。我不能像个姑娘一样,一点抑制都没有地嚎啕大哭,喊着他的名字奔过去。尽管,我觉得很有可能下一秒这种躁动就会变成眼泪涌出来,但我还是想努力忍住。我不想被他看到我转头去抹眼泪的动作,作为一个大男人那样我自己都会觉得可笑。 我沉默地向前走了两步,随手把门带上。 依旧没说话,我站在四张空床中间的过道上看着他。 他突然先开了口,声音憋在喉咙里,显得非常嘶哑和浑浊:吴邪,有烟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我要烟。第一次是在长白山,在分别之前。第二次在离开差点全体送命的烂柯山不远的这里,却是在重生之后。心情截然不同。 有。我伸手在裤袋里面掏出来一包被我压扁了的黄鹤楼。自从那次之后,我只抽黄鹤楼。 我把烟抽出来一根递给他。他接过烟,愣了一下,看了看四周,问道:这里能抽么? 我突然就笑了。笑得我只觉得要岔气,连腰都直不起来,眼泪鼻涕一起被我笑了出来。我感觉到我的血液都在往上涌,热乎乎的透明液体都从眼睛里面往外飚。我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象征性地拍了拍,这动作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内涵意。屋里明明灯光很昏暗,但是我眼前怎么这会儿那么亮呢,这种光就像是冬天大清早,我打开铺子的门,照进来的第一束光。 我在模模糊糊的视线里面,看到他那张原本对着我的面无表情的脸,忽然就在半明半暗的外灯光阴影里柔和了下来。难得的,我看到他笑了。 第81章 他的动作几乎不带任何预示性,突然就抓住了我搭在他肩膀上那只胳膊,把我朝着他的身体一拉,一把抱住了我 第51章 再回杭州(一) 下午,我开车回杭州,心情郁闷。脑子里面全都是从凌晨到我离开发生的事情。搅在一起。 凌晨,他的手环过我身体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东西,但是现在却都不怎么记得了。我还能感觉到自己背上的力量,闷油瓶抱着我的两只手,很使劲地按在我的背上,用力到他的身体甚至微微颤抖。当时周围很安静,以至于到现在我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来回震荡的余音。我的手指沿着他的脖子,伸进他柔软的发里。那是我这两个月梦里常有的情景。 我忘记他是什么时候松开手的,只觉得那个拥抱格外长。直到我觉得天都快要亮起来的时候,他才慢慢松开手,站直身子,看着我。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以至于一直到后来,我莫名其妙地靠在床边上睡过去,我们都保持沉默。而我是怎么睡过去的,却记不清楚了。脑袋里如同倒了浆糊一样混沌,只模糊记得,他一直 醒着在边上捣鼓些什么,我还听到奇怪的嘀嘀声,能感觉到有白色的亮光晃在我睁不开来的眼睛前面。我也弄不懂,怎么一晚上不睡觉会睡得那么沉,所有意识都聚集在脑中,好像感觉是醒着的,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这有点像鬼压床。 要是我能预知到现在我一边开车一边要面对的郁闷心情,那当时我一定就算不停掐自己的肉一晚上也不会睡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雨下得正大。我是被齐蒙古喊醒的。他今天在白大褂里面穿了一件鲜绿色的衬衫,格外耀目。直接让我想起了黑眼镜去烂柯山第一天戴在头上的那顶帽子,一个颜色。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他半弯着腰,把头凑在我面前,一脸猥琐的笑: 醒了?你朋友呢?我迷迷糊糊眼睛半睁地看着他,大脑还没开始正常运作:什么朋友?声音都卡在嗓子里。躺着的那位。我看着他一脸无语的表情,脑中顿时空白了一大片,下一句话就卡壳在了那片空白处。 闷油瓶又不见了。 从意识里面跳出来这句话的时候,我很想站起来,把床掀掉。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我。最搞笑的是,我去付钱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居然被告知患者已经自己付过了。我转身一想还有李如风的账单,那人告诉我他自己也付清了。我真是哭笑不得,他俩还真是帮我省钱,走的时候以不同态度忽视我的存在,居然还不忘付医药费账单。 齐蒙古很生气。这还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发火。他拎着病历卡站在前台,拿它不停敲桌子,声音抬了八丈高:哪个医生给他办出院的?病人是我的,哪个给他办的?!病人要是死在外面是不是他负责?!昨天是哪个护士值班?! 我听见他说死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字从个医生嘴里顺出来竟然带上了一种理所当然的衔接气,我听着觉得心里不舒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到那个护士,我走过去前台,朝里面扫了一眼,确实没看到她在。想起来她昨天那个眼神,估计脑子里走的路线肯定正不了了。于是,我假装随意地问了下前台,结果忽然从桌子另一头冒出来一个个子很矮,长得倒是很好看的护士。她窜到我跟前,昂着头看了我五秒钟,忽然嘿嘿一笑。笑起来倒是挺好看,嘴角有两个小梨涡,相当可爱。不过这笑,我看得出,明显就是得到了什么听说之后蕴含了说不清的深意在里面。齐蒙古说的果真没错,这里的护士就是嘴碎。切,你看见哪个值晚班的一直到这个点还不下班的。我心说,这边医生护士果然同体化很严重,说话全都一个德性。她让我给你带个话,确切来说,是你男朋友托她给你捎个话。她有意加重了男朋友三个字的音,还特地停下来看我反应。我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还是一愣,脸即刻就烫了,赶紧把头往下低了低,吊着眼睛看她。她的样子很得意,清了清嗓子,故意换了种声音道:她说,他说:回杭州。 啊?就三个字?她点点头,转身又钻进了桌子那头的靠背椅里面,从这里看过去,几乎不见她的头。 这比失踪起码好一点。他晓得叫我回去,就说明他会出现。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罢了,这比得不到任何音讯,对着他转身消失留下来的那片遥遥无期的空气要好得太多了。 不过我还是心情郁闷。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出医院的时候大雨已经转变为暴雨了。雨点全方位覆盖了空气面,几乎挡去了所有视线。我是闭着眼睛找到车钻进去的。 我才钻进车里,就看到齐蒙古站在医院大门口,就是我刚才站的位置。有个身影从我车身旁边突然就冲了过去。是个女人,长头发。我从这里看得实在不清不楚,但是光看一个模糊的背影,竟有一种十分奇怪的熟悉感。我看见她跑到齐蒙古旁边停下来,随便拂了下身上和头发上的水,就跟着齐蒙古走了进去。 我莫名其妙地被一种说不出的怪感觉堵了下胸口。 我没做停留,随即就一路听着暴雨的啪啪声,开车去了租的房子收拾了东西。房子是中介找的,签了三个月的合同,压了两个月的押金。中介那个下巴上长了一颗媒婆痣的女人,咧着一张大嘴笑着,露出半口发黄的牙齿,指着合同上的一行字叫我看。上面写着:如未达三月,押金一概不予退还。 第82章 前面路上又大堵车,这回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故。我一路怨念地往回赶,开到半路,居然还要给老子堵车。我心说,这回总不是三叔又在前面杂耍吧。车窗外面的雨丝毫没有下小的趋势,闷油瓶不知去向,媒婆痣女人的脸还晃悠在我的脑中,阴魂不散,更加足了我山洪暴发的马力。我猛地弹起来,开始拼命按喇叭。前面突然有个人把脑袋伸出窗外,手里抽出一个喇叭式的扩音器,冲着我就喊:按你妹啊!说完就把头缩了进去。我刚摇下车窗,把头伸出去想回骂两句,一张嘴就全是水,开口说话的气势都被这场雨淹掉了。也罢。 路上一堵就是两个小时。等我开到杭州都已经快晚上七点了。 王盟在我还开在路上的时候,就打来电话说,有个条子去店里找我。我一听立刻一愣。条子?!谁他娘不知道我们做这一行,最怕什么。其实要说怕也谈不上。这年头,一般扯上太白道的事情,多数走点门路还是能摆平的。三叔以前只要听到有人提条子或雷子就说:要怕他们就趁早别混!但是我毕竟不是三叔那种老狐狸,能不惹上他们最好。真要惹上他们,只会平添更多麻烦。我要是还是以前那个不管世事的小古董店老板,来一车条子也不关我的事情。现在不一样,手里这么多东西,来条子可不是什么好事。三叔的留下来的这些事情,本来麻烦就不少了,再多点出来就怕我吃饱了噎到喉咙。不过王盟说只来了一个,我想顶多也就是来探探风声,要是真掌握了什么确凿证据,那肯定不会只来一个。 估计今天没找到我,明天还得找过来。 这一夜我睡得十分不踏实。 我吃了两颗安眠药,还是没能把那个怪梦压过去。这回场景竟然清晰了一点。我看到一条河,河里有凌乱的石块。男孩站在离河不远的台阶上,冲我挥手。我听见他飘在似乎千里外的打着颤的声音喊我,吴邪。我发誓他的名字就在我的喉咙口,已经快到我嘴边了。在我就要喊出口的那一刹那,他不见了,梦中断了。我突然睁开眼睛醒过来,竟然发现有眼泪挂在脸上。我拿手随便抹了抹,怪事。床头的闹钟显示时间才凌晨三点半。我却显然已经睡意全无,打开灯坐了起来。房间里还是那天临走时候的混乱状态,被人闯进来过之后,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只是让王盟找人过来换了把锁。反正睡不着,我干脆起来点了根烟,开始收拾屋子。 突然,我觉得有什么从身后一闪,透过烟气掠过我眼角的余光。我猛地回头一看,脖子倒是差点扭到,身后却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只有我自己打开的窗户,和窗户上白色透明的窗帘在吹进屋的风里微微晃荡。等等,窗户是不是我自己打开的? 不知道是不是家里被闯了两次空门的原因,竟然让我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带着熊猫眼去了店里。 今天杭州天气不错。可是我的心思全然不在天气上。经过一晚上折腾,我已经彻底意识到了,闷油瓶要是不回来,我以后都别想睡踏实了。回来?我怎么会用这个词?我腾出方向盘上的手,抓了抓脑袋上的乱发。 王盟大清早就站在门口,姿势怪异。我笑他道:干嘛,大清早迎接我啊。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么早来。说完就见他朝里头努了努嘴,冲我使了个颜色。我立刻反应过来,怕是昨天那位一早就被东风吹过来了。 刚走进去,就见到了一个让我傻眼的人。这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官腔十足,尤其是肚子,倒像是怀了五六个月的样子。这不就是那天在我父母家里见着的那位大腹男嘛。 叫什么,陈文德。对,就是他,说是二叔的朋友。 怎么是他,他来干嘛?他总不能因为我上次没认出他来,就特地大老远赶过来,给我解释他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抱过我的故事吧。这显然不现实。我刚准备放下来的警觉性一下又重新端了起来。 小邪,你很早嘛。他满脸堆笑地站起来。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切,你来这么早,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么。我敢说我要是十点前不出现在铺子门口,王盟保准给我夺命连环call。不过想归想,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就算不给二叔面子,他坐着这个位置,日后怕是要请他关照的事情真不会少。 陈叔叔,你来也不通知我一声。早说了,我也不会一早让你等在店里啊。我二话不说,赶紧迎了上去。 哦,没事没事。他笑笑,随即脸上的表情有所改变,我来是有事情要问你的。 我心道坏了,不会是上次三叔那个肇事事件还有什么后遗症没解决吧。靠!不会是伤者来要赔款或者打官司吧!m的,这下,指不定要赔多少钱的。谁不知道,这年头,车头碰到一路上走的小青年,他身上日后所有的医药费都要你担待。就算是肾亏也是你的车头给蹭亏的。我心里一阵阴云,刚想开口说话,就被他挡了回来。 我摆摆手,示意我稍安勿躁。随即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照片。 又是照片。最近让我心里发毛的东西真是一样接一样。要不是我那小区破没安电梯,我上下楼是坚决不会走楼梯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照片。 照片很清晰,不是什么监控拍的。照片上的人,我有些恍惚。那男人长得很好看,穿着现在这种深秋时的风衣,只是款式有些老了。照片拍得很艺术,角落隐约发黄,看起来像是很多年前拍的。照片上还有一个女人。男人站在风里,搂着女人,四十五度角面对镜头,女人笑得很开心,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只给了一张从乱发下露出的精致侧脸。我猜女人一定是有倾城容貌的,因为她的姿态打动人心,且露出来的那部分包括她高挺的鼻子,和尖尖的下巴,与干净而白皙的皮肤。 第83章 你见过照片上这个男人没有?他用期待的又满是狐疑的表情问我。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的心里在打鼓,因为,这男人就算不是现在我见到他的样子,但是他的脸逃不过我的眼睛。我认人的能力很好,绝对不会错。我见过他,不久前我还见过他。 照片上的男人没有戴眼镜,露出好看而澄澈的双眼。 不会有错,是黑眼镜。 我用眼角偷瞄他脸上的表情,这男人藏得深得很。他和黑眼镜是什么关系,他要找他,又为什么要来问我?他就这么确定我认识黑眼镜? 我有意避开话题,随口说道:哟,这女人好漂亮。 他愣了一下,看了眼照片,用很低沉的声音说:死了。 我心里一怔,张了张嘴,却一时捕捉不到想说的话。 行了,你要知道了什么,就打这个电话联系我。说完,他塞了一张小纸片到我的手里,就准备走出去。 他是什么人?我对着他几乎要晃出店门的背影问。 通缉犯。他的声音从店门外飘来。 今天一天接下来的时间,我就坐在店里发呆。脑子里面全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直想到六点不到,我终于坐不住了,决定早点回家。 今天小区的路灯故障了,整个小区都黑乎乎的一片。花花草草在周围影影绰绰,静得有点让人发毛。 我叼着一根烟,刚走到家楼下那个花坛边上,突然注意到有个人影混杂在右手边花坛里众多树和花的黑影里面。 我静止在那里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没有动。那个人影也没有动。我有点耐不住,想着要不就直接上楼,要不就走过去看看。没准,是我眼拙,看错了,根本就不是人影。好奇通常都要害死猫。 我刚想抬脚开门直接上楼。那个影子突然就晃了出来。 即刻我听见一声清楚的喵。 一回头,闷油瓶抱着小贱,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 第52章 再回杭州(二) 我看到他起初一愣,紧接着就听到心口那块堵塞已久的大石哐嘡落地的声音,那声音夹杂了一丝诧异的惊喜。我赶紧微微低下头,拿手在脸上挡了挡,为了掩住嘴边没憋得住的笑。 他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手里居然抱着小贱。真是不可思议,难道他那么急着走,就是要去找小贱的?怪了,他是怎么知道小贱失踪的了? 我脑子一转,忽然想起来在医院我睡着之后,迷迷糊糊耳边响起的那种奇怪的嘀嘀声和发白的光。靠!那不就是我的手机么! 王盟正好来短信,说猫还是没回来。他看着我,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解释道。 你从哪里找到小贱的?我问他。他听到小贱二字的时候,嘴角貌似飞快地掠过一丝轻蔑的笑。我赶紧摆摆手,解释道:是贱人的贱。 他还没回答,小贱把脑袋从他臂弯里露出半截,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 慢着!我看到了不对头的地方! 这猫是不是小贱?!它脖子上没有铃铛! 它在夜里却没有发绿的灰眼睛着实拿我吓了一跳,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惊叫道:怎么回事?!它不是小贱! 闷油瓶皱了下眉,低下头看着猫,拿他的脖子抬起来一点叫我看。 本来夜里没灯就非常暗,再加上这是一只黑猫,我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毛上颜色的分别。但是这会儿,被闷油瓶一指,我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就看到了,瞬间倒吸一口冷气。猫的脖子底下,全都是血。很多毛都一块块地被血黏在一起。但是那血依旧在流个不停,滴滴答答地落在闷油瓶抱着它的手上,他手上被血湿红了一片。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扑鼻子,我只觉得心都像被打了结一样揪到了一起。 是谁这么狠,连猫都不放过?! 它被人摘了铃铛。 我在闷油瓶看着我的眼睛里,捡到了飞速而过的一丝不安之色,顿时便有了想法。是不是它的血止不了,就要死了?我对这猫还是有感情的。虽然只是小花暂时寄养在我这里,但是闷油瓶生死未卜的那些日子,我醒过来的早晨他都安静地蹲在我的床头。我说这话的时候,气都短了一半,声音堵在嗓子里出不来气。 他顿了一下,撇了撇嘴说道:不会。我刚想喘口气,他却又继续说,更糟。那个铃铛是守魂铃,没了它,它会尸化。 我嘴巴张得老大,满脑子烂柯山底下那些墙体里面一坨坨的肉,还有张术那张最后出现的惨白的面孔。他的意思是,我们不能留小贱,要亲手解决它吗? 我刚把手伸过去,还没碰到小贱的任何一根毛,就听见闷油瓶一声大喝:别碰!他这一声,突然就把我从半梦游状态叫回了现实。由于惊恐,我顿时感到瞳孔被无限放大,如同将死。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被转移到了烂柯山下。 凡是被碰到的,都要尸化。那他自己不也 我不会。因为,他看着我,顿了一秒钟,道:我体内有相冲的东西。这个东西和尸化,相当于两种剧毒,在我体内,等于以毒攻毒。 第84章 我悬在半空因为慌张而狂跳不止的心,突然一下子又降到了原位。看到他活着出来之后,我居然暂时性地忘记了他身体里面还有隐藏的危险。或者说,我从内心选择相信那股黑气已经没有威胁了,从那里出来之后,就和汗液一样,从人体内部自然蒸发了。要是他不说接下来的话,我会欣然接受这股黑气还在他体内保留,没有要他的命,却还有益身心健康。 他却偏偏不让我如愿。 他沉默了好久,像是在故意给我制造一个缓冲的过程。接着,我听见他的声音又一次在黑夜死一般沉寂的空气里飘起来,混杂着一些不知名的花香,进入我的耳朵。 但是,它最后肯定是会要我命的。所以,我不知道我自己还能活多久。 他说这话的时候,小区的路灯突然全体亮了。可是我的世界没有亮。 灯光从斜角落下来,点亮了他的半张脸。他的表情是千年不变的平静,好像生死,放在他身上,这辈子都和他是两条平行线,不会同他发生任何的摩擦和关系。我不知道他这般的从容和淡定是哪里来的,不是那种大无畏,仅仅仿佛不能与他相干。 他醒了,他走了,他回来,他告诉我,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呵呵。我在心底冷笑到连着身体一起发抖。这十一月的夜说来也还没太凉,无风,平静,还有深秋未散的湿气。但是我现在感觉自己被丢去了长白的雪山,或许还能从肺里呼出寒气来。 我在心里一瞬间就拒绝了所有的想法,我拒绝接受。 我手一挥,说:回家。 第53章 再回杭州(三) 这几天杭州明显开始变天了。天气整天阴沉着脸。这就是所谓的过渡期,从一个节气过度至另一个,就会有这样一种抽搐和变态的插叙过程。 小贱没有很快尸化,但是它几乎处于半死状态,不吃不喝,只钻在闷油瓶的怀里睡觉。我偶尔喊它一声,它就慢慢睁开眼睛看看我,喵一声,声音发颤。我经常无意识地就想去摸它,特别是早上醒过来刚下床去看它的时候,处于一种脑袋不清楚的半梦游状态,看到它躺在闷油瓶边上,就会一时忘记它所经受的痛苦,和它自己带着的危险,每次都被闷油瓶拿手用力拍掉。几次下来,小贱可能也明白了我不能碰它的事实,于是接下来只要我再想碰它,它就会把身体一缩自觉避开我。我看着它缩成一团球状的小身体,心里一阵酸涩和痛。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闷油瓶没有再提任何关于黑气的话题,我没有多追问任何一句。我就这样装模作样每天滥竽充数过日子。有一天,我偷偷在闷油瓶睡着的时候,掀开他穿着睡觉的那件我的大白t恤,看他的胸口。我想看看黑线还在不在。他的胸口没有现形的麒麟纹身,黑线却隐约还能看见。颜色并不很深,但是明显就不是正常血管该有的颜色。我想,可能,或许,它会自己蒸发走。这也是说不定的事情。每个阿q都是这样的,所以日子才能过得好。 那晚的三天之后,闷油瓶蹲在家里看着小贱发呆。只过了三天的时间,小贱已经没有猫样了,它的瘦连摸都不用,光用看得就能发现。脖子上的血早就已经止住了,现在结成干的血块把毛都揪在了一起。 可能快了。闷油瓶说道,没有抬头。 能救它吗? 嗯。但是我不确定能不能有用。他说完,把头抬起来,说道:你本来就有一块尸玉散,加上我给你的,就有两块。你拿出一块来,分一下,给它一半。一半应该就够了。这猫不能死。 我顿时觉得脑袋晕了一下。跨过很久的张嘴沉默之后,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被偷了。 闷油瓶睁大了眼睛看着我,脸上竟然现出一副惊恐的神色。 我不等他问,就解释了一遍那天发生的诸多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回忆,我就会想起来很多事情,总觉得所有事情都可能是被一根线串联在一起的。只要解开一个环,其他就能迎刃而解。我刚又想到了黑眼镜的事情,正在考虑要不要说的时候,却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改变,似乎根本没怎么在听我说话。之后,他把头低了下去,不再出声,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这样的状态大约持续了一分钟,他突然站起来,表情严肃地对我说:尸玉散必须要找到。这只猫,假如我们在明早之前还找不到尸玉散,或者它的青铜守魂铃,那我们就要杀了它,在它尸化之前。 我忽然之间,意识到了尸玉散的重要性。在这之前,我也知道它很重要,但是我对它没有概念,所有的概念都来源于听说,那些都相当于理论。有人给你灌输过它的神通作用,和你说那是一剂长生药。但是我并不要永生,这对我来说本身也没什么实在意义。所以在被众多事情相冲之后,我倒是并没去在意太多那个所谓的长生药的丢失。原本以为,无非是谁知道我有这东西,奔着长生的目的来偷了去。丢了也罢。现在被闷油瓶这么一说,就像这东西立刻有了实践的现实用途,突然倒是给我理了一下思路,想想也是,我怎么能这样大意呢。东西是闷油瓶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塞给我让我带出来的,我早该有这样清楚的认识,它可能并非只是长生药这样简单。 第85章 那尸玉散是不是能救你?我低声问。我只是随便猜,在内心没有成熟的逻辑思维底下,随手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毕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还是给出了我不想听见的回答。他没有任何犹豫,只说了两个字:不是。他说完之后,抬头一直看着我,我以为他还有没说完的后续,但是等了半天,他也没再说什么。 我开始酝酿着给小花打电话,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我是肯定下不了狠手杀小贱的,就算下手也只能是闷油瓶下手。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我语无伦次地把事情解释到完,原本以为他会有很大的反应,就算作为一个大男人不会大哭,估计也是会鬼叫的。这猫自从跟了他,就被他当成第二个命根子但是出乎我的意料,很长的沉默之后,他只说了一句:嗯,知道了。遂挂断了电话。 我对着电话沉默了很久,回头看闷油瓶。我看着他沉默的侧脸,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便问道:你是在哪里找到小贱的?这个问题,居然被我无限忽视了。 他没有说话,沉默着把小贱抱起来,开始慢慢往阳台走。 我很奇怪,闷油瓶口口声声说,猫不能死,但是他却从说那句话之后一直到现在这个点都没有出去过,别说铃铛不在家里,就算在,他也没有显示出任何翻箱倒柜要找出来救猫的意愿。我心里犯嘀咕,这也太奇怪了。 现在客厅里墙壁上的挂钟显示晚上十一点三十。 我其实从今天早上他说完那个话之后,就放弃了。下午出去瞎晃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根本没有一个概念上的起码范围,这么短时间去哪里找铃铛和尸玉散? 我站在闷油瓶背后看着他将抱着小贱的双手伸到阳台外面。我转过头,不忍心再看下去。这只救了我们的神猫居然到最后却自己要落得一死的结局。那当初要是它不救我们,走它自己的路,是不是今天还会是同样的下场呢? 我再回头的时候,闷油瓶依旧没有松手。 我突然后悔了,或许不是这样的呢,或许它就是体质特殊,今天尸化不了,也死不了,我们还有更多的时间去救它呢?虽然它只是一只猫,但是我心里有万般不忍。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大叫一声不要,却还是没有快过闷油瓶的手。 猫从他腾空的手里,成抛物线往外飞。我向远处望着它,心快过它被扔到了水泥地上。 突然,就在我看到猫即将落到地上的时候,有个人影速度飞快地从黑暗处冲出来,我看到他伸出手接住猫,就消失在了尽头的夜里。 我还来不及反应这一连串的变化,转头去看闷油瓶。他嘴角划过一丝明显的笑。 那是谁? 李如风。 他抹了抹鼻子,转身走进了屋里。 第54章 金玉满堂 (一) 最近我的噩梦有点混乱。男孩依旧在梦里出现。不过他的出现频率已经及不上闷油瓶了,闷油瓶是夜夜出现,每次都一个形象,胸口黑血喷涌地站在床前看我,直到我惊醒。 结果,半个月以来,每天半夜我都会醒。醒过来就看看闷油瓶是不是还睡在旁边的床上。床还是我们去烂柯山之前弄的那两张单人床,他不在的那段时间,我也没有把床拼回去。房间没有改变什么,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事情,再四下望一眼,那感觉却仿佛已然隔了年代。 闷油瓶始终没有回答我小贱是在哪里找到的,有关李如风的一切,他也不做任何解释。只说:你会知道的。我心说我会知道个屁,我到现在脑中所有的概念除了一些模糊的影子之外,就没有了。李如风自从那晚给了个黑影之后,就带着小贱一起消失了。我一直在想,闯进我房子的人是不是就是他?是不是就是他偷走了尸玉散?对小贱下狠手的,又是谁?假如真是他的话,那他干嘛要先把小贱弄个半死,等它要死不死的时候又来救它呢?这不太符合逻辑。于是这段时间,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沉默。我要花大量时间拿各路棉絮填塞脑中空缺,为的是尽量不让自己想起来闷油瓶那晚说的话。 今天是意外堆积的一天。 一早起来,闷油瓶就不见了。一直到午后,他才拿手机给我来了一条短信,就四个字:金玉满堂。我看得一头雾水,他这是什么意思,没事给我发祝福语啊,这还没过年呢。连圣诞都没到呢,而且我深刻怀疑,像闷油瓶这种和社会脱节的奇葩,到底知不知道圣诞节这个节还是个有待商讨的问题。我刚看完他短信,满脑子问号,王盟的电话就追过来了,说是有个人来留了一张便条给我,搁在我的台子上。我问他是谁,他形容了半天我也没在脑子里能模糊出一个印象来,便直接让他把上面写的内容念来我听听。就一句话,晚上七点金玉满堂。没了。 我搁下电话,开始郁闷,看来这金玉满堂还是个地方。问题是在哪里啊?若是真在杭州,我也生活了二十来个年头了,怎么就没听过有这样一个地方呢?我开始在网上使劲搜索,结果一搜跳出来了一堆菜谱之类的东西。我索性把电脑一关,拎了车钥匙准备直接奔去铺子。 车子刚行出小区的门口,突然有个不要命的横着就穿了出来。这个牛人,居然手一摆,硬生生挡在了我车前面,做出了一个停的姿势。我都傻了,大约是车头即将撞到他腰的前一秒才踩了刹车。我被车的后冲力一震,头直接砸在了方向盘上,疼得我忍不住哇哇大叫。等我重新抬头,才发现,这个不要命的,居然是二叔! 第86章 他放下手,迅速钻进了副驾驶座。 开车!他命令道。 你干嘛,不要命啦!我一边抱怨,一边脚踩油门。车子直接冲出了小区大门。 去金玉满堂。他眼睛望着前面对我说。 啊? 要不是他从底下伸一脚过来,我肯定在马路当中直接踩刹车。一天听到三次同一个地方的名字,并且还是个我不知道在哪里的地方,难免显得有些诡异。 为什么要去那? 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晚点再说,你开你的车就行了。 我说我不知道在哪里,他瞟了我一眼,说了句:下来。 于是,我们两把车靠在快行道的边上,迅速换了座位。幸好这一带交警 少,不然肯定又少不了要吃罚单。我看了看二叔的脸色,黄里带焦。不对啊,这么多年,我很少见他处事这么不镇定。二叔比起三叔来,只能说藏得更深。同样都是老狐狸,三叔的狐狸尾巴整天翘在天上,二叔的则从来都夹在裤裆里,很少外露。 二叔,今天我铺子里的条子,是不是你留的? 他一听,即刻甩过来一个警惕的眼角:什么条子? 哦,是纸条,不是那个条子。我解释道。 什么纸条? 我想了一下,现在他什么都不说,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底要不要和他说纸条上的内容呢?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堂字尾音刚落,就只见他眉头一皱,一脚就用力踩下了油门。还好我那是小金杯,不是奥迪跑车,再快也就那龟速了。不然他这一脚下去,我们立刻要被连拍几张超速驾驶。 开了很久,他差不多速度终于慢下来的时候,才幽幽说道:那应该是你三叔留的。 我愣了一下,刚想把话问清楚,他突然说:到了。紧接着就把车熄了火,停在一片空地上,开车门下去了。 依照我的感觉,我们绝对是开出杭州城了。他朝着不明方向开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这里也好算是绝对的荒郊野岭,路边上没有乱走的行人,只有公路和稻田。但是沿边这一排排水泥房子大多样式雷同,没什么新意。所谓的到了,我却愣是没有发现在哪里。 二叔脸上的沉稳又重新回来了,这和刚刚拦我车子的人前后差别巨大。他回头朝我一瞥,示意我跟上。 三步一朝前,当我真正走到这个建筑面前的时候,才辨别出来,眼前这个别飞檐青瓦装饰,俨然透出一缕古朴气息的形似徽式建筑,和周围那些民居还是有区别的。只是远看难以识别罢了。 门框上用纸糊了一个条幅,上头用正楷写着:金玉满堂。 啧。我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虽然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徽式建筑风格把门装点的很秀气,但仍旧和这几个字的内容大相径庭。 我跟在二叔后面走了进去。一进门,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前厅,空间倒是很大,但是空旷得让我感觉出个大气都能给两声回音。连接着前厅的是一条走廊,一曲十八弯,转得我都快发晕了,还没看到个头。走廊被两排红漆柱子撑起,廊外是类似庭院的空地,没有任何东西,干净得连到一颗枯草都没有。但是这里一定是有人打扫的,若真是长久无人出入,会到处结满了蜘蛛网,空气里的干灰肯定能在进来的那一刹那就立刻被感觉到。果然,我随手抹了一把栏杆,竟然一尘不染。 这地方也太怪异了。这大厅和走廊似乎全都没什么实际作用,不过是摆设。那到底是为了藏什么? 很快,我就知道要藏什么了。 二叔带着我一直走到走廊的底部,那是一堵死墙。前面看似已经无路可走。只见他伸出手,在墙上轻扣了三下,顿了一顿,又重敲了四下。 那墙,就从中间分开了。 第55章 金玉满堂(二) 迎面而来的一道不明金光直接晃了一下我的眼睛,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瞬间愣住了。 什么叫别有洞天?原来真正的金玉满堂在这里头。 我眼前这豪华的气派与外面十分不协调。这是一个让你震撼的大厅,当真的金场。到处都是晃眼的黄色金属光,怕是再有气派的场子都要被这里的气势所压下去,刚刚一路过来的那个外面在此刻颜色连颜色都直接丢失在脑后了。一般我印象里,这种满目璀璨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只是在你脑中不能留下什么好的深刻印象,通常镀金的东西一多,就会从里面流出一股庸俗之气。但是这里不同,最外面门上的徽式建筑的秀气,好像隐约浸透到了这里,这里面虽然气派豪华,却不失秀气之色,雕花木梁,刷的是桐油,古典风雅的小家之气,却又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金黄色的庸俗。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旋转式的镂空木阶梯,通向二楼的前廊。大堂正中间,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用朱砂红写了:金玉满堂。红得格外刺眼。 有两个身材高大的类似保安的人物横在门口,端了张死人脸,长得都属于非人类。那身材,一看就知道是干哪一行的。门一开,他们就给二叔发了一张类似简介的卡片和号牌。另一个人上来就拿了一个机场那种金属侦察器上来对着我俩的身体上下扫。我使劲吞了下口水,尽量闭上嘴,掩饰住自己脸上的惊讶。转头问二叔: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87章 只见二叔脸上拂过淡然一笑,道:解家拍卖古董的场子。不过这是表面,挂了他家的名义,内里实则应该是张家的。 张家?!大约是我脸上立刻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二叔瞟了我一眼,又道:没错,张启山那个张家。 他们家的势力不全在长沙嘛,怎么这里还有这么大一个场子? 二叔眉头一挑,鼻子里哼哧一声:我说你眼见短,你还不承认。皇帝也不出紫禁城,你能说京城之外的地皮都不是皇土?你没看到的东西多着呢,这算什么。不动脑子。 他说完,手一甩,就迈着大步走了进去。我赶紧默默跟了上去。 走到里面就更能感觉到这里空间的巨大了。我感觉屋顶都在我头顶上十来米高的地方,有一种无限大的释放感。我看了一眼手上的表,气人的是,表又停了。这表是我前几天才买的,不知道为什么,从烂柯山回来之后的这段时间,我人品极差,尤其体现在买表这个事情上。起初回来之后就去买了个两百多的无名牌,戴了不到一个星期,停了。我以为是小牌子的质量问题,于是狠下心换了个一千的,结果又停了,前后不过一个星期。返厂修了两次之后,还是继续走走就停。我开始坚决相信是这个表的问题,但是柜台声音鸡叫的小姐坚持说表没有问题,硬是不肯给我换。我心一横,于是又在紧靠它旁边另一个牌子的柜台,又买了一个三千的。其实大多是出于报复心理,做给之前不肯换表给我的那个鸡嗓子看的,谁知道那时候她正好有客人,表情欢快地正在拼命推销我那款表给冤大头,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心里恨恨地想,买吧,停死你。结果到最后,我花了三千,买来的这块表,又是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停了。 见鬼了。不过当下也没处计较这样的琐碎事。我甩了甩手,从裤子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一看。界面还停在闷油瓶那条短信上,右上角显示不在服务区。我在心里靠了一声,想来这里,肯定是没有一个角落能找着信号了。手机时间显示六点三十五,不知道对不对。刚想问二叔现在几点,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顺着右手边的空气,飘进我的耳朵: 呵呵呵呵,来医院那都是统一的花钱买罪受。你要买福可以啊,进来就送vip,待遇都是皇帝的待遇,受罪就被压缩到了身体本身,这是内部问题,外部条件属于第三服务,那都是没话说的! 这声音..我头不自觉地歪了过去。 果然是齐蒙古。 不过他这会儿身上穿着的不是医生的白袍子,而是从上至下一身笔挺的西装,顿时感觉连到腰板都直了几分。他依旧端了一副眼镜,面前站着一位穿着风骚,姿态斐然的中年女人。她眨巴着眼睛,看着齐蒙古,满脸春色挡都挡不住。齐蒙古依旧在眉飞色舞地说着,完全没有留意到我。他脸上那职业性的笑容,相当工整,迅速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走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一副表情。 神了,他在这里干嘛? 或许二叔知道。但是我一转头,身后二叔已经不见了。 我在大堂中间兜了一圈,还是没见到二叔。现在人渐渐有些多起来了,这些人大都是生面孔。齐蒙古这会儿刚和大妈说完话,现在正踩着右手的楼梯往二楼走。他一边走,一边转身往下看。我几次差点就要挥手示意,但是他完全不像有看到我的样子,匆匆往下看几眼就回头,显然是在找什么人。我心说,难道他当真是病人太多,这么点时间不见,他就不记得我了?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是个叫金包玉的上海人。他是一个古董商,大约三十来岁,前阵子和我有些金钱上的来往。这人给我印象比较好。和他俗不可耐的名字完全不同,此人性格脾气都较温和,谈吐也风雅。话并不多,比起这个圈子大多数人那些尖嘴猴腮的样子,他看起来倒反而有点像职业搞金融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只知道他似乎住在上海,加上那个口音,凭我判断,应该是上海人。既然是拍卖会,这个金包玉的出现,我倒并不意外。几句寒暄过后,他问:你一个人来的? 哦,不是。我其实是和我二叔一道来的。不过这会儿,他跑没影了。我说完,又四下里望了一圈,二楼靠楼梯口那个包房的帘子没挂上,齐蒙古坐在房里中间那张圆桌边,从我这里能看到他的上半身。他应该在和同桌坐的另一个人说话,但是我看不到坐在他边上那个是谁。 那你跟我来吧。金包玉说。 我想这样也好,好不容易找到个熟人,也不知道二叔什么时候再冒出来,有的我一个人在这无头苍蝇似的瞎撞,还不如跟他一起。于是,我跟着他,同样从右楼梯上了二楼。这个金包玉好像不光对这里很熟,而且还是个人物。迎面来的穿唐装的服务小姐,都喊他金老板,并且给他让路。我突然有点好奇起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岁数看起来和我相当,到底会是个什么人? 上楼的格局是,两个楼梯隔出了三边,左中右,每边分别设了三个包间。金包玉带我进去的那间正好就是最中间那个,牌匾的正上方。紧挨着齐蒙古那间。我从齐蒙古的那间门口走过去的时候,使劲瞅了一眼里头。中间的圆桌边上,就坐着他一个人,但是我确定里面还有一个人,那人应该站在贴墙的位置,视线死角,我看不到,也不好意思就这么突然停在别人门口,直接拿头伸进去看。所以也只好作罢,心想晚点反正也能看到的,不急。 第88章 我们那间和齐蒙古的不一样。我不知道是只有这间这样,还是每间都有区别。我们这间要大很多,所有的摆设一眼看去都是名贵的古董,看起来倒像是古董收藏室。中间的雕花圆桌倒是不见得大得过分。圆凳就摆了两张。金包玉走过去,就在一张凳上坐了下来。我走到另一张凳边上,刚想坐下来,却突然就犹豫了。在新月饭店那个事情历历在目,自那之后,凳子我都不敢随便乱坐,尤其又碰上这种相似情形。 金包玉抬头看了看望着身边凳子发呆的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吴老板几年前在新月饭店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不过这里不会有人点天灯的!哈哈哈哈,坐吧,这里凳子就两张。进来的人多了,就必须要站着。 我听他这么一说,脖子都跟着红了,同时也安心了不少,就一屁股坐了下来。跟着就有人拎了一壶茶进来。茶壶是上好的紫砂壶,一落到桌上,就溢出来一股龙井的香气。 我和金包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我其实很想问他和这里到底什么关系,语言在脑中组织半天之后,还是决定算了。毕竟这人算是挺招我喜欢的一个古董商人,我也不想一个说错话得罪他。这行也有规矩,凡事不问太细,好比在验货的时候,就算再想知道手里这件古董是哪来的,也不好问得太清,猜也只能在肚里猜,不得嘴上说出来。 所以我们的话题只能是兴味索然,我在等着开场,偏偏又磨了个把钟头还是没开。我喝了n杯茶之后,膀胱都发胀了。于是问他,这里的厕所往哪里走。他手一指身后那张巨大的屏风后面,说:这房里就有。 果真是有,藏得还真好。那屏风看起来大约都贴墙了,要不是真走过来看看,肯定不知道这后头还挺有内涵。连厕所门都是红木的,门上也没贴任何的标识,要不知道,怎么看这门,也不像是那头连着厕所这样一个地方的。 我门一开进去,在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嘴就叫人从后面捂住了。 厕所门在我身后被轻轻关上。 惊恐之下,我发现右手边有洗手台的镜子,便立刻把全部目光都斜着投过去。 那个站在我身后的,捂了我半张脸的,原来是闷油瓶。 第56章 金玉满堂(三) 闷油瓶冲着镜子里的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他是藏在这的。 我把声音压到最低问他:怎么回事?只见他斜了一眼门外,对我做了个别说话的动作,我立刻就听见了门外面的动静声,赶紧住嘴。果然不出五秒钟,有人叩门,紧接着门外就传来了金包玉的声音:吴老板,要开始了。哦!就来就来!我赶紧答道。 算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回头再问他。我心想。 放完水,我刚想出去,闷油瓶一把扯住我。把头凑到我耳边上,小声说:小心这个人。说完,他就把我推了出去。听完这话,我心里立刻凉了半截。这个金包玉,看来果然是有问题的主,凭他和这个场子熟稔的程度,里头必定很有内容。闷油瓶既然叫我小心他,还鬼头鬼脑藏在这儿,肯定有他的道理。我走出厕所,关上门,定了定神,装出一脸无事的样子,走到了桌子边坐下来。 要上东西了。金包玉把端在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手一挥,门口那个站了半天的s曲线唐装美女就走过去把放下的门帘给掀了起来。我顿时发现,我们这里应该是全场最好的看台位置。那底下刚被抬上去的展示桌所摆放的位置,简直就是为了迎合这房间的视角而选定的。从这里看下去,整个大堂一览无余,连死角都没有。 展台边上划定了一个很明显的四方形范围,线外一会儿工夫已经被人群所占满,包围得水泄不通。这里的隔音效果相当好,底下的人声只隐约透过掀开的帘子,从窗口飘进来一点。 今天拍卖几样东西?我问金包玉。 他过了半天才回答我:一样。 我纳闷道,怎么这种大规模的拍卖会每次都只拍一样东西啊,人力资源倒是要浪费不少。 几分钟后,大堂的灯被调暗了一点,展示台上紧跟着出现了一个聚光灯的椭圆,照在台子正中央。灯倒是打了半天,东西却迟迟不拿上来。 刚刚和齐蒙古站在下面说了半天话的中年女人,突然出现在灯光底下。她手里拿了话筒,看来是这场拍卖的司仪。我在心里嘀咕,怎么这个豪华的场子也不出钱找个既好看又年轻的小姐做司仪,这女人也没什么姿色,刚刚那个掀帘子的都比她强。 她站那说了好半天,一开始说什么我也没怎么听,直到听见她说:这是一个神物,锁住了张家人古老的魂。这句话一说完,我就感觉到心脏猛地抽了一下。第六感在告诉我一些信息,但是我一时组织不到脑筋里。 这时,有两个男人端了一个透明的盒子上来。当他们把盒子在桌上放稳,身体离开我的视线时,我愣住了。前面的遮挡都消失了,现在这东西又一次清楚地呈现在我面前,包括上面的图案,那只呼之欲出的麒麟。 是那截青铜! 我屏住呼吸,假如我脑子发热,一个不镇定,现在这一秒我肯定已经扯开嗓子喊闷油瓶来看了。但是我及时回过了神,旁边的金包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依旧显得非常镇定。他重新端起茶杯,轻押一口茶,目光随意地落在楼下的展台中央。就像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要拿上来的东西一般。 第89章 突然,我们房间的灯灭了。楼下的大灯也在瞬间熄灭,仅留下那个聚光灯。我原本以为是拍卖行的噱头,为了引起注意故意设置的,因为金包玉始终坐在座位上,动也不动。但是我很快意识到了不是。应该是有人刻意切断了主光源。 从左边的楼梯口传来了一声惊呼,怎么回事!谁关的灯?!几乎与此同时,一个男人像阵风似的,身体轻盈地落在了中间那个光圈里,人群还没有来得及跟上他的节奏给出反应,就只见他抱起盒子来,又重新冲入了黑暗。 他的身后,留下的是刚骚动起来的人群。 我想我的眼珠子要掉出来了,虽然仅仅是一秒钟的时间,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就在他转身的那个瞬间,我看到了他的脸。 李如风。 我愣了一下,一反应过来即刻就冲到了前廊。在这里借着微光,能看到一点底下的状况。人群中的骚动声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在黑暗的角落里转身和移动,就算李如风真藏在里面,我也分辨不出来。奇怪的是,人群里面不断有一声长一声短的尖叫声,怎么回事?我也顾不上那么多,顺着楼梯就跑了下去。身后远远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吴邪,别下去! 我抬头一看,闷油瓶这会儿正站在楼梯口,朝自己奔来。 被他这么一吼,我立刻意识到不对,刚刚那长一声短一声的尖叫现在就要紧给我答案了。眼前这个场景,让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从烂柯山死里逃生过,还是一切逃生都是幻觉,我其实还深陷其中,并没出来。 我愣在这里动弹不得,头皮和血管都炸开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眼前晃动的这些人已经有一半都被尸化了。并且现在数量正在增多。有些人在被碰到的顷刻间,面上就失去了表情,晃晃荡荡地又走向另一个人。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脸,这张脸眼睛圆睁,脸上充满了让人惊恐的呆滞,现在正排开众多阻碍力量,在朝我走过来,这一幕让我突然就想起了阿保。 以他的移动速度来看,我现在跑是来不及的。应该差不多再有五秒钟不到,我也要变成他们当中的一员了。还真他娘的高级!我心想,这样的生化武器,要是在打仗的时候用一下,应该功效和原子弹差不了多少。 这和死不知道会不会是一个滋味,我几乎大脑皮层已经出现了一种全方位的半等死状态。那个人这会儿已经到了我面前,正在伸出手,仅仅同我有一只手的距离,我就要加入他们的阵营了。越是这种危机到边缘,几乎等于没希望解救的死状,我越是萧条,直接就这么呆愣着,不做任何打算,也来不及有任何多余的空白想法。 突然一道闪电一般的影子从我面前垂直而下,当影子从中抽离的时候,我正好看到那个人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摔到了地上。黑金古刀的刀刃血粼粼地斜在我面前。 走! 闷油瓶一把拉起我的手,就重新沿着楼梯往上跑。明明就这么二十来级楼梯,我觉得跑了很长时间,每上一步,我都要忍住不朝下看的冲动,把所有在下一秒尸化的可能憋在肺里。我很清楚自己没有别的想法,要是我感觉到有任何人碰我一下,我就立刻甩开闷油瓶的手,绝对不能犹豫哪怕一秒钟。 幸运的是,等我们到二楼的时候,我回头一看。楼梯上面干干净净,完全没有预想的恐怖场面。那些被尸化的人好像不会爬楼梯,全都挤在一楼的厅里面摇摇晃晃,没有一个在往上走。齐蒙古的包房空了。我跑过窗口的时候,朝里面速速看了一眼,当中那张桌子被掀翻在地上,不见任何一个人影。 我们那间包房里,金包玉也不见了。闷油瓶拉着我奔进去的时候,里面空空如也。灯依旧暗着,摆设都很整齐,一如之前的样子,见不到一丁点的混乱。桌上的茶在黑暗里飘着一丝丝诡异的热气。 这是一件怪事,他们是从哪里走的?这里我大致能看到个潦草的建筑格局,通向外面的出口全都设在一楼,二楼只有走廊和九间包房。而这些包房唯一的窗户都是连通着前廊的,估计这个设计是为了安全作用,防止有人偷了东西从二楼跳窗逃跑。那么既然这第二层这么封锁,齐蒙古和金包玉他们既不可能从二楼直接逃跑,我也没见到他们下楼。他们究竟是从哪里蒸发走的? 我看了看闷油瓶脸上的神色,他并不显得慌张。看到金包玉不在屋内,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困惑。他依旧端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拉着我的手径直朝屏风后面走。 我心想,他不是这个时候想躲进厕所吧.就算把我们两个人都反锁在厕所里面,也总不是个长久之计。再说现在楼下那些被尸化的这一分钟还不会爬楼梯,可能下一分钟连开门都会了。我们不找个出口离开,毕竟只是在等死罢了。 他果然在开厕所门。但是,门却被锁了。 闷油瓶抽出还带着干涸血迹的黑金刀,只用一只手拎着,噼噼啪啪地砍了几下,门就咔地一声开了。他没有停下任何一秒,就把我先推了进去,自己跟在后面也走了进来。 我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我的想法可能是错误的。他没有要拿我俩反锁在里面,他根本连门都顾不得关上,拉着我直奔最后一个隔间。 他一走进去,就关了隔间的门,还上了锁。紧接着放开我的手,转过身,趴到马桶上。我对着他朝天撅着的屁股,思维就完全呆滞了,完全拎不清他在干什么。 第90章 只见他开始缓缓转动马桶。 在我思维顿时清晰,却还没有来得及从嘴里蹦出任何一个字来的时候,我脚下踩着的地面顿时塌陷了。脚下一空,我整个人垂直下落,直到双脚着地,没站稳,屁股跟着重重坐在水泥地上。闷油瓶也跟着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我边上。上面传来轻微的轰隆一声,刚刚那个机关口关闭了。 原来,混乱的场面让我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密道二字。 吴邪?!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熟悉。我转头一看,首先看到的是小花。和他站在一起的,却不是黑眼镜,而是秀秀。她正用一脸惊喜又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第57章 金玉满堂(四) 秀秀?! 我能确定这是秀秀,是因为那熟悉的表情,留在了我记忆里。手机光下,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像极了在霍老太庇护下的她,最后让我记得的表情。后来,她从不曾联系我。那个记忆里追着老九门的秘密一路跑,鬼灵精怪的丫头在我脑中只一闪,便不见了,留下了一个别样的背影。眼前这姑娘依然漂亮,却已然不同于当时。她浑身上下都透着成熟的气息,混杂着漂浮在她周身空气里面的沧桑和历练。 她还是秀秀,只是,换了年月。 闷油瓶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我立刻就听见,楼上隐约传来的脚步声。秀秀突然就收起了刚刚那一脸的惊喜表情,一挥手对我们说:走,我们先离开再说。说完,自己就转身,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小花冲我点了点头,也跟了上去。 前面是一截比我们身高矮了四五厘米的矩形隧道。眼睛看不到里面的状况,也看不到尽头。秀秀和小花很快就走进了黑暗里,连着手机光照出来的黑暗里隐藏的身影都跟着一起带了进去。 他们两个怎么会同时出现?黑眼镜呢?他去了哪里?自从那天陈文德来找过我之后,堵在我胸口的事情,就突然多加了黑眼镜这一条。他说黑眼镜是通缉犯,其实做这一行,成为通缉犯也合情合理,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还是那张照片,上面没戴眼镜的黑眼镜和那个神秘女人,总让我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我脑子一抽又突然想起来小花说过要和秀秀结婚的事,他俩一起出现,难道是已经? 我还停在原地东想西想,闷油瓶看我完全没有要挪动的意思,毫不客气扯起我的袖子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出去再想。 这条隧道不是一般的长。但是很平静,无风,也无声音。我们的喘息声和脚步声都被厚实的墙壁给吞噬了。仅仅偶然一抬头能看到前面来自小花和秀秀的手机光。这里和那个走出烂柯山的路很相似,只不过这里低了一点,弯腰走路让我感到很吃力。竟还有一个我晃神的瞬间,让我错觉地以为自己还在那底下,心里顿时就紧跟着提起一口致命的凉气,回头一看,闷油瓶就在后面,离开我不过半臂距离。 终于,我们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前面又是没路。同样的一堵墙挡住了去路。有了之前的经验,我就知道门路了。我学着二叔的样子,叫他们让开,伸出来在墙上敲了几下。墙果真从中间分开了。 我原本以为走出去,十有八九会看到之前那个庭院。心里看到墙的时候就纳闷,走了这么长的路,怎么走来走去还在这巴掌大的地方转悠。但是墙一开,我眼珠子就掉了。 不是因为墙后面有什么金玉满堂,而是因为火。 墙从中间一分开,一股带着烧焦味道的浓烟立刻就钻了进来。我脑子还没来得及给这种跳跃式的场面冷静的反应,就吸了一大口浓烟,猛地开始咳嗽。下一秒,一股掀起我一层皮的灼烫感就紧跟着拍上我的脑门。我抬头一看,眼前是一片浓烟里的火海。 我原本站在最外面,被闷油瓶一把就拽了回来。小花和秀秀也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墙很快又从中间合上了,把正在飘进来的浓烟和火海一同斩断。强烈的光亮和热度同时消失,我们又缩回了黑暗里。小花看着合上的墙,声音很低地说了声:果然。 我才喘上气来,边咳边问他:什么果然?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闷油瓶,停顿了足足有十几秒的时间,才声音低沉地开口道:有人想置我们于死地。 他这句话仿佛一个轰雷,一击即中。我抬头去看闷油瓶,他半低着脑袋,若有所思地不说话。我很清楚我们现在的情形。我纵使脑中有千万条头绪或者装了千万个问号,现在不是提问亦或是整理的时候。我们眼下考虑的事情是,要选择在这个隧道里等死,还是选择出去。等救兵等于等死,因为我们没人能说,这里是不是还有活着的救兵。最有可能的是,救兵没等上,等来的是身后的追兵。 而我几乎肯定,出去也就这一条路。我们只有硬冲。 他们眼神给我的反应让我知道,我们都很明白马上要面对的情况。现在不走,火也只会越来越大。既然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出去,火自然不可能这么快灭掉。 准备好了吗?秀秀脸上现出我熟悉的笑容,可我心里却突然拂过一丝伤感。 于是,墙再次从中间分开。我的眼睛里瞬间装满了火红。虽然已经事先在心里铺垫过了,但是灼烧的感觉丝毫没有减退,反而更胜过前面一次。 第91章 冲!我已经分不清是闷油瓶还是小花喊了这么一声。声音落下的同时,闷油瓶再次抓起我的手,冲进了火场。 我们没有水,我们身上都是可燃物。人是多么坚韧和脆弱的生物。坚韧的我们在那么多艰险大过天的斗里面留存了性命活到现在,脆弱的我们,可能被任何突发的地面性变异杀死,比如疾病,比如现在。 大火覆盖的面积是全部。我几乎看不清楚任何东西,但是依稀能感觉到,这个地方并不是我们之前走进来的那个长廊,不过是长得很像的另一个庭院。闷油瓶带着直接冲到墙边,所有的灼烫感都让我极度麻木,我想就算现在身上哪里起火,估计不去可以看一眼,也很难凭感觉知道。弄不好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烧死了。 闷油瓶动作极度轻盈而快速。我们身体紧紧贴着墙,这墙太高,火势太大,没有翻过去的可能性。我们顺着墙边居然在已经烧焦一半的厚厚的爬山虎背后,找到了一扇铁门。但是门被锁住了。 突然右上方一个什么巨大的火块砸了下来。都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东西,我就发现它是朝着我站的方向落下来的。我呆愣着看着那巨大的一团火,朝我飞过来。显然身后没有退路。我要死在这里吗?突然有人用力扯了我一下,我随着那股巨大的力量直接飞了出去。 我以为我摔下来的时候身下是垫了一片火海,但是出奇的是,水泥地竟然还透着冬天的寒气,没有火,也没有烟。 一抬头,那扇铁门竟然在我面前敞开着。 闷油瓶火从门里爬了出来,我清楚地看到那在他背后烧成一团的火球,就是刚刚从天而降,差点对着我的脑袋砸下来的那一块。他出来的时候,那团火被挑动了一下。我突然明白过来,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刚刚把我扔出门的人是他。 我随便扯着衣袖抹了把眼泪,三两步就到了他边上。他没有站起来。我想伸手去拉他,却失了方向。我的眼睛很模糊,眼泪黏住了眼眶,模糊了所有视线。模糊的水雾里面,是一团火红色,他的衣服几乎全都是这种颜色,红光一记一记在眼前跳跃。这里的空气是烧着的,但是为什么这一刻我觉得我倒吸进肺里的空气都结了冰,竟让我浑身发寒? 啪,突然,眼前火光不见了。 等我看清楚的时候,闷油瓶趴在地上,闭着眼睛。身上都是水,前额的头发湿漉漉地盖住了他的脸。我模糊着眼睛抬头一看,先看到的是站在我面前的齐蒙古,他手里拎了一个空桶,桶口还在往下滴着水。我愣了一下,转而发现铁门边上还站着一个人,我又是一愣,心口涌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他突然转了过来,是二叔!只见他伸在门里那只手把小花拖了出来,小花手里拽着秀秀。秀秀已经昏过去了。他俩一出来,二叔就赶紧把铁门一关,顿时所有的火和烟都被关在了里面。铁门外面挂着一把坏掉的大锁。看来铁门不是在里面被撞开的,而是二叔他们打开的。我望了望上面,火舌已经蹿到墙的高度了。 我们快点走!二叔说完,抱起秀秀就往前跑。小花也没迟疑,气都没喘,紧跟在后面。我从地上扶起闷油瓶,他浑身瘫软,没有意识。我干脆把他背到了背上,这感觉很熟悉。好像瞬间回到了几年前,在张家楼。他依旧很重,把我整个人都压下去了一半。我刚走一步,脚一软,差点摔。齐蒙古在边上稳了我一把,小声道:奇人,居然没死。我听完,心里大生疑惑,介于眼下这个情形不适合胡乱提问,只得白了他一眼,使了浑身的劲往前跑。 我这才发现,现在我们脚下这是一片空旷的水泥地,光秃秃的没有任何东西。他们在前面向右边拐了,我到了转角处,斜眼看了一眼那座高墙。 只一眼,我就确定,刚刚那扇门是离开金玉满堂的大门。这一整个建筑要比我脑中原有的规模大了太多,从这里看,只能看到他的侧面,却再也已经分不清楚是不是古朴的青砖灰墙了,它整个沦陷在了大火当中。这不见尽头的一圈高墙围着的是一片烧着的城。城的大小不知,知不知已无用处,不久它便会化作层层灰烬。 当我们停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的金杯。这里肯定不是起初我停车的那个位置。这里没有徽式建筑的门脸,也没有民居。这里就是一块,隔了老远,还隐约能见火星子跳跃在天上的空地。我一摸裤子口袋,果然,车钥匙早就不翼而飞。 二叔晃荡着车钥匙走到我面前,等你反应过来,车早就报废了。我没再多话,把闷油瓶放下来,让他靠在车门上。齐蒙古正在那检查秀秀,才几秒钟,便转头对小花说:她没事,吸入过多二氧化碳。说完便站起来,朝我这边走过来。我知道他是要来检查闷油瓶的伤势。他今天没戴眼镜,这会儿仍旧一身西装,就是现在落了一层灰,盖住了之前那亮色。他没了眼镜的装点,加上这走路的姿势,看起来完全没有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倒像是黑社会的。我心里直犯嘀咕,对他的医术持极度保留态度。 二叔的目光来回扫过我们每个人之后,突然眼睛一瞪,说道:果然这就是个圈套! 怎么说?我问。 问题一问完,我突然自己摸到了头绪,猛地记起来,小花之前说有人要灭我们的口。 第92章 小花,你和秀秀?小花还没听我说完,估计就知道我要问什么了,立刻回答我说:不是。我和秀秀是被以各自的家族名义请来的,发出的邀请函上面,落款写的是张大佛爷,我们收到之后当时也觉得很惊讶,以为有人冒名捣鬼,犹豫过要不要来,但是上面写着请务必到场,我们最后决定来看看他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是没想到,卖的是差点要人命的火药。 这也就是说,小花代表的解家,秀秀代表了霍家。这就已经两家了。我也收到了那张条子,不过二叔说是三叔留的,不管怎样,我和二叔都出现在这里,那我们算是代表吴家。闷油瓶能不能代表张家我认为不是很重要,按照二叔的说法,这原本就是张家的场子,金玉满堂自身就可以代表张家。 那么齐蒙古?我把目光转向他的后背,齐蒙古难道真的是齐家的人?! 齐豢,你家老爷子怎么没来,居然叫你来?我正想着,二叔就开口证实了我的想法。 果不其然,我就说怎么好好的,齐蒙古会出现在这里,我怎么早没想到呢,看他那张嘴,一开口不像医生,到像是江湖术士,我居然压根没联想到这一块上去。他转过头来,冲我嘿嘿一笑,转向二叔道:你家老三不也没来。不过你家老三算有眼见,还知道让你跟过来护着这小子,他还嫩着呢,一个不小心估计就是那个有命进去,没命出来的。说完,转过身去一边继续检查闷油瓶一边说,我刚看到陈老狐狸了,他也来了。看样子是有人挖了大坑,准备把我们所有人都埋在这里。闲杂人等,权当陪葬了。 果然,是有人把老九门的人都召集过来,要在这个帮我们立碑。但是个中似乎又不是这么简单,我总觉得我有事情是没有想不明白的。突然之间,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把头转向二叔:二叔,那个青铜,原本是在双儿手里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双儿到底是什么人?你认识她。我原本以为,二叔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肯定会说什么,但是他居然一下子就沉默了,直接拿头低了下去,半晌,来了句不知道,紧接着就岔开了话题,对着齐蒙古的背影道:偷青铜那小子,难不成是.? 我心里一惊,他在说李如风。 我很期待地把目光投向齐蒙古的侧脸。他并没有回答二叔的话,正皱着眉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闷油瓶的脸看了足有五秒钟之后,掰开闷油瓶的眼睛,随手从身上抽出来一支细长的手电筒,对着他的眼珠子照了两下,眉头一皱,从 鼻子里发出一声嗯,第二声。我赶紧凑过去,问他怎么回事。他刚刚也按过闷油瓶的腿,我很担心,他千万不要告诉我以后闷油瓶要半身不遂什么的。但我问了两声,他却不答我,直接扒开他的衣服烧的破破烂烂的衣服看他的胸口。我顿时惊呆了,麒麟纹身现在完整可见,但是现在在眼前却显得十分凌乱,上面有许多黑线相交杂缠绕。 我听见自己心脏往下沉的声音,一直沉到有泥土渣子包裹的深地里,混着齐蒙古叹出的淡淡一口气,我却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清了他的话:要是那时候不从医院走,再等等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现在我如是有回天术,也只能说试试看了。 第58章 回天之路(一) 车灯照亮了前路和车胎掀起的尘土。 这条路很颠簸。来时,我并未察觉,路面竟是这般不平坦。小花开着我的金杯,秀秀已经醒了,但是状态依旧不好,萎靡着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上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齐蒙古和二叔开着另一辆车,行在我们之前。 我坐在后座,玻璃窗很脏,它被蒙上了厚厚的灰。我透过模糊不清的灰尘面,看外面见不到变化的景色。鸟鸣变得越来越频繁,大约是要天亮了。我从口袋摸出手机,打开一看,上面显示凌晨四点。所有的按键都不灵光,界面死在闷油瓶发给我的那条短信上。 金玉满堂。被我们甩在车后的废墟,我没有再回头去看一眼。不知是否现在已然在黑暗里灭了火光,变作了彻底的灰烬。 闷油瓶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右手绕过他的肩,放在他的胳膊上。十二月的冷水在他身上干涸之后,变成了冰凉,麻了我的手指。齐蒙古说的话一直在我耳边来回晃荡:尸化不会。要死,直接死。他之后并没有再说什么,只让我们开车跟着他。 我忽然对这世界感到彷徨。我的眼皮在这一刻很沉重,但是我闭上眼,大脑却关不上闸门。所有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都在脑中徘徊,一幕幕就像播放高清晰电影一般,这样的状态让我累得只感到浑身瘫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这样长,每一分钟都很难熬,我们开了很久都见不到市区霓虹灯的光。而闷油瓶的呼吸,我现在几乎感觉不到。我把头别在离开他最远的地方,靠在车窗和座椅夹出来的角落里,我用余光看他头顶凌乱的黑发。一切发生得都太快,它们架空于我的意识之外。而对于结果,我避免现在去想。 终于进了市区之后,我们又把车沿着城边开了出去。到了一半,齐蒙古突然停了车,二叔开了车门下来。他把齐蒙古的车门关上,车子再次发动上路。我愣了一下,看到二叔在窗外朝我们做继续朝前开的姿势。他身边竖了一盏亮度一般的路灯,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小花,转身就带着路灯拖出来的自己斜长的身影,步入了黑暗。 第93章 小花踩下油门,继续跟上齐蒙古的车。我回头看了一眼,已完全不见二叔的影子。这一带全都是正在施工中的半成品建筑,身下垫着认不出的废墟。我只看了一眼,却觉得,这淹没在黑暗里难以辨识的残迹,竟然如此熟悉。 那连幢的建筑残缺的脸面,清楚地勾勒出了三叔老房的地带面貌。这里,不就是之前被烧掉的连锁房嘛!二叔来这里干嘛?! 不过,眼下我再没心情去顾及。这些没完没了的秘密只是徒增我的疲惫感。曾经,我一度对它们执着过,现在看着身边的闷油瓶,突然觉得,即使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答案,那又怎样?它既不能让我多活一秒钟,也不能让我逃开灾难。 如果可以用解开所有谜题来同他的性命做交换,那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但求他活下去。 我原本以为齐蒙古要领我们去什么医院,结果车子开到一片奇怪的地方停了。天已经大亮,我估摸着现在已经有八九点了。这里的房子很奇怪,房子整体颜色偏暗,肯定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居住带。没有气派的房子,只有普通的歪七扭八的私宅。有点像七八十年代的上海老房子。我们的车就停在这样的两排房挤出来的弯曲的巷口。车子开不进去,我们纷纷下车,跟在齐蒙古后面走进巷子。 今天刮西北风,走到巷子另一头的刹那间,穿堂风拍在脸上,竟感到生生的疼。齐蒙古煞有介事地说,这是他私人的地方,平时只有他自己和他的特殊病号会来,一般人是不知道的。我们走了半天歪七拐八的路,才走到一个敞开着门的院子前。大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面竟然一个字都没有。我心里嘀咕,他分明说废话,这个地方要是随便谁都能找过来,倒真也奇了。 穿过院子,里面只有一个房间。面积不大,却被用屏风隔了两块,怎么看都不像是医馆。朝着门的那一半放了一张桌子,桌前端坐了一个姑娘。看起来很年轻,大约才二十出头的模样。她穿了一件低胸的v领,齐蒙古一边把目光狠狠锁定在她白花花的肉上,一边伸出右手朝着屏风后面一指,意思让我把闷油瓶放后面那张床上。 闷油瓶的脸上,弥漫着那股熟悉的黑气。齐蒙古走过来的时候,我果断地转身走了出去。小花和秀秀都站在庭院里。这个四方的庭院,摆设实在简陋。只有正中间,横了一口干枯的老井。自从烂柯山之后,看到井,我也没什么好感。秀秀走到我边上,一句话不说地看了我很长时间。最后开口说:我走了,你保重。说完转身走出了院子,站在外面等小花。小花拍了拍我的肩,说:我送她走。你放心,这小哥一看就不是短命的人。说完,他看了我一眼,也走出了庭院。 呵呵,闷油瓶是不短命,就算是现在死,能算短命吗? 他俩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院门外面。空旷的大院瞬间就剩了我一个人。外边,树上的枯叶被风瑟瑟一吹,就有几片打着旋儿飘进了庭院,慢悠悠地落在地上。现在,我的心脏内部,就如同眼前空荡的庭院,除了西北风和落叶,就是回声激荡。空得让我发抖。 我从裤子袋里掏出烟,却发现没带打火机,只能找坐在桌子边上那个年轻的姑娘要。姑娘一边给我找火机,一边吊着眼睛朝屏风后面张望。她把火机递到我手边,问道:那是你什么人?我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问的是齐蒙古还是闷油瓶。她看出了我的疑惑,补充道,躺着的那个。我一愣,随口就说是哥哥。她抿嘴一笑,道:你哥哥看起来比你年轻嘛。 我坐到门框边,她的声音继续从身后飘来:你做个心理准备。一般到这里来的,能救的很快就活蹦乱跳了,不能救的,24小时内必定死。要死的,他会让带走,齐豢不喜欢有人死在这里。 我猛吸了两口烟。烟直着呛进了肺里,把我的眼泪都呛了出来。 手机响了,屏幕还是死的,刷不出号码。我一接,原来是王盟。 老板,那个姓陈的条子又来了。王盟在电话那头压着声音说话,看来陈文德应该还没走。他竟然这么早就去找我,难道还是为了问黑眼镜的事情?我刚想让王盟问问他有什么事,就听他在那头说:和你二叔一起。 我顿时觉得脑门一片冷汗,二叔?!我隐约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 把电话给我二叔。 喂?小邪。我和你陈叔叔过来是因为你三叔的事情。你现在在哪?你爸的车子找到了,被撞得有点走形,丢在你家附近的街心公园。被人发现了之后拖回警局了。陈叔叔及时通知了我,我还没和你爸说。你是不是见过你三叔? 你刚刚在哪?我满脑子全都是要穿透大脑皮层的嗡鸣声。 家里,怎么了? . 我没有再回答,直接把电话掐断了。我眼前现在全都是刚刚火场铁门边的一幕。二叔的背影在我面前摇摇晃晃,却一直转不过来。艹!当时我满心感觉不对,居然还是没有发现那个人不是二叔! 那应该是你三叔留的。这句话突然像一道闪电冲出我的记忆,划清了我大脑当中所有凌乱的血丝。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开车子在高速上乱撞的,应该是真的三叔。而之前那个假扮二叔的人,是解连环。 第94章 我把一只手伸进头发,拨成鸟巢状。夹着烟的手指被烟屁股烫到才发现烟都燃尽了,被我一甩,飞了三米远。我把被烫了一个泡的手指放进嘴里,一转头就看到了齐蒙古站在后面。 他慢悠悠地在我身边坐下来,问我要了根烟点上,抽了一大口,转头对我说:你有十二个小时,你可以找救他的办法,或者准备好后事,直接拉去殡仪馆。但是十二个小时之后,假如你找不到救他的办法,就来带走他,我这不留死人。说完,他站起来,声音飘在我的头顶,我这么对你说,是因为我隐约觉得,他命不该绝。可能真的有东西能救回他,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最后能救他的也只有你一个。你们注定命是连的。说完,他走出了屋子。 我站起来,挪着脚步走到那挡住了闷油瓶的屏风后面。闷油瓶的衣服被脱了,光着上身躺在那里。他的胸口起伏均匀。他看起来,不过是在睡觉,和睡在我旁边那张床上没有任何区别。我的目光尽量避开他敞着的胸口,可是那些条和麒麟纹身缠绕在一起的黑线,还是钻进了我的眼角。他的脸上浮了一层黑气,遮盖着脸上淌下来的汗珠。我伸出手,小心地替他抹掉几滴。手指才碰到他的脸,立刻感到一阵滚烫。他的麒麟纹身颜色非常深,他浑身都烫得几乎要冒烟。 我脑袋里面是空的。 耳朵里面,闷油瓶的声音卷着长白山的大风和暴雪,刺破了我的耳膜。我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不清。这些图像都是哪里来的?像放电影一样。闷油瓶对着我笑,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闷油瓶抱紧我的双手,用了很大的力气我想去摸他柔软的头发,一伸手,却抓了一把空气。 再一看,他依旧躺着。 我不习惯这样的他,也不会习惯。从烂柯山出来之后,我确定,他就是那个神一般不死的人物,什么样的风浪都拍不死他。可是,现在这算唱的哪一出?我不知不觉眼睛就又模糊了。我胡乱抹了两把,这种林黛玉的情绪,我不想当着他的面发泄出来。 可是,你现在能不能醒过来,醒过来一下,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你? 突然,他睁开眼睛,拉住我的手腕,用含糊不清地声音说:吴邪,那个.是用来保你命的不要话没说完,眼睛就又闭上了。 我的手机又响了,是胖子。 天真,我发现上次我们在烂柯山那边拍到的墙有问题,我这几天就去你那。 胖子小哥,出事了。 . 那头,胖子愣了一下,就挂了电话。手机又是一震。界面终于跳出了那条闷油瓶给我发来的短信,有另一条短信冲了进来。 我打开一看,短信显示未知号码: 长沙李家村4号,你要救张起灵,就去这个地址找个人,到了你自然知道。动作快点。 第59章 回天之路(二) 我开着金杯一路飞奔去机场的时候,第一次希望这破车能变成宝马或者奔驰。我折腾到从长沙黄花机场出来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我必须得在晚上十点前赶回去。 长沙也刮西北风。 我才走出机场,寒风迎面给我打了一剂很好的振奋剂。一夜未眠的重眼皮和高度紧张的脑缺氧,瞬间都被大风卷走了。我竖起外套的领口,让自己在风中站稳。 长沙这里,我说不上非常熟,但是也不陌生。李家村是个大村,是给我留有比较深刻印象的名字。大名鼎鼎的半截李,就是在那里和他的大嫂神话了一番,还留了颗失踪已久的独苗,这故事流传甚广,至今都在圈子里面,随处被人拿来当做说书的题材。 但是那个村,在半截李死了之后,就被仇家铲平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里面没有找到任何尸体,连骨头都没有找到。祖坟也在村里,被火夷平之后,就再也没了可以证明李家村这个历史身份的东西。据说那里,很快就变了荒野,唯独留了一棵看守在村口的千年老槐树,被火一洗,变了冲天高的一根粗黑柱子,孤零零地横在原先的村口。 而后重建的村子,依旧沿用了李家村的名字。那里离开市区很远,车开了大约一个多钟头才到地方。过了市郊,车窗外的风景就变了,多了很多高高低低的私人住宅。 的士在四号门口停下来。眼前这房子并非什么特别惹眼的建筑,三层高,水泥墙,色调偏灰。和刚刚一路过来的房子从外貌上看,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区别。只是这里周围的景致要更荒芜一些,乱草扶墙而上,几乎都有半人高低。 的士司机年岁四十左右,估计是对这一带的谣传听得甚多,自然没什么好感。我才下车,他踩了油门,一掉头就绝尘而去了。 四号的门半掩着,却没有任何光从门缝里漏出来。 我浑身打了个寒战。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紧张。 正准备走进去,才到门口,忽然有只黑猫翘着尾巴从门里钻了出来,只轻轻一跳,便越过门槛,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我面前的水泥地上。 虽然它脖子上没有铃铛,但是它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我是认得的。曾经我每天醒过来都能看到。 小贱。我蹲下去,想伸手摸一摸它的小脑袋。 它没有给我任何亲昵的反应,只是轻轻一躲,就避开了我。虽然猫不同于狗,属于绝对的奸臣。假如你把它送去别家养,那给它一个星期就足够它适应环境了,但是过了一个星期之后,要是你去看它,那它可能会伸出爪子给你脸上留点颜色,或者干脆用尖牙给你一口。反正,翻脸不认人,视你为敌。但是它不会轻易假装不认识你。猫也有眼神,你看着它的双眼能看出它的思想来。读猫要比读人容易,因为它不会在你面前装,而人往往却是思想和表情背离。 第95章 而现在这一刻,小贱的眼睛里面装满了无知和警觉,它在告诉我,它不认识我。 门被谁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的人,我在收到短信的时候,就猜到了。所以看到他的时候,我并没有惊讶。解连环假扮的二叔,当时说到他半截没完的话,我现在可以凭着我的理解接下去说完。 偷走青铜的姓李的小子,指的就是李如风,也就是半截李的后人。 但是这推论并没有在我记忆里扯出什么线头来,他在我的记忆里,依旧是空白一片。只是现在,关于他的谜团相较之前已经小了三分之一。 他看到我,也并不显出意外的神色。脸上的表情平淡如水,就好像只是等到了一场预期的约会,那个说好要来的人,没有意外地出现了而已。我突然就反应了过来,看来他并没有失忆。他看我的眼神不是茫然的,不是空白的,在他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就不是。 可他为什么要假装失忆? 我很清楚地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时间,我必须分秒必争。长沙和杭州不是杭州到衢州这样的距离,我没有多余的时间纵容自己的好奇心无限制发作。 但是,这一刻,我抬头盯着他没出现表情变化的脸,竟是所有话都凌乱地堵塞在喉咙里,让我喘不进气也开不了口。这话要怎么说?那些道德问题在最不该回来时候又回来了,一个屡次救你的人,看起来为了你连命都可以抛弃的人,你现在找上门,站在人家面前,却是开口要问他索要点东西去救另一个男人。 是的,索要点东西。我想,既然是在他偷了那截青铜之后,匿名短信就说要来找他,那显然,意思是能救闷油瓶的,莫过于那截青铜。 可偏偏那个男人的命,从一切表象看起来,要不就是对他毫无意义,要不就是没了对他来说正好。我现在仿佛置身于一架已经失衡的天平之上,天平的一端原本就偏重于闷油瓶,而我现在还要再往上跳,那头的李如风,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被弹飞出去。 可是这口一定要开,话一定要说,而且还要快。 我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结果李如风倒先开口了。 他说:你还是来了。说完,冲我笑笑。他一笑,在我脑中竟卷起了对他之前所有相熟的感觉。 我没有提匿名短信的事,只说:你记得那个小哥吗?你们一道从烂柯山出来的。现在可能只有你能救他。 他冷笑一声,语气冷冰冰地道:我不会救他。 我一愣,很快便做出了决定。这是我预想过的场面,在来之前就在头脑中预想过的,所以我是有备而来。男人到这种节骨眼上,解决事情的方式,永远只能是威胁。我大概不可能跪下来求他,就算我真的跪,他可以完全不理会。所以我只能押上他的命,假如他不在乎,那我就换押自己的命。我从口袋里面摸出一把枪,把它缓缓举到同视线齐平,枪口对着李如风。现在这枪,把我们的视线连接在一条断了的线上。 这是一场赌,只能赢不能输。 李如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等他再抬眼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全是无奈和悲伤。 吴邪,我是他救出来的。就算我这条不值钱的命最后是多亏了他才能留到现在,但是我不会对他心存过多感念。生死各有其命,我即便是当时死了,也不会去怪任何人,所以谁救了我,我就算感激,也不会拿人命去感激。我的命,在我决定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被我看重了。但是现在,端在面前的不是我的命,而是吴邪你的命。他顿了一下,放慢语气道,所以,能救他的人,归根到底不是我,是你。你来决定,是不是拿自己的命去换。 我其实并没有听得很明白。但是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思维只转到了一个概念上就停了,就是那匿名短信果真没错,李如风看来确实能救闷油瓶。至于怎么又扯上我的命了,眼下这后半段话瞬间就失去了重要性,而且现在我也没时间去细细推敲,答案在我脑中比金刚石还坚硬:是。 我本以为他拿出来的会是那截青铜,结果他拿出来的却是那两块尸玉散。 果然,尸玉散是他偷走的。准确来说,现在我看到的,是一块半。看来有半块是他用来救小贱了。枪还是被我半举着,我抬头揪着眉毛看了他一眼。这男人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要是要这尸玉散,干嘛不在烂柯山底下就问我要,还要假装失忆回去我房子里偷?兜个大圈子,现在却还是要拿出来交回我的手上。 吴邪,我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其他人的生死与我关系不大,这些秘密我也没有兴趣,我从回来开始,做这么多事情都只是为了保你的命。 他眼里的哀伤比之前更加明显了,语气里面都多了一份急迫和无奈的感觉。我迅速低下头,从他手里拾起那一块半尸玉散,同时放下了枪。 李如风一边转身,留个背影给我,说:走吧。把猫带走。说完,就走进了门里,砰一声,关了门。 我没有多停顿任何一秒钟,看了一眼一直蹲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我们的小贱,迅速把它拎了起来,转身就走。这一切事情都只能等到救醒了闷油瓶再说。我会回来,把事情都问清楚,把他的事情都弄清楚。但绝对不是现在。 第96章 对不起,李如风。 我打了半天的士公司的电话,却不见派来的车的影子,情急之下,在半路上拦了一辆车。我上了车,就掏出一小叠红票子,对开车那人说:拜托你,去机场。能开多快开多快,这是我名片,要是你的车闯红灯要罚款或者你嫌今天我钱给你不够,你可以打这上面的电话天天骚扰我,或者直接来杭州蹲在我铺子门口要钱。但是拜托你,路上不要停,有人等着我救命。我才把自己亲笔签了大名的名片递给他,那把枪却因为我在后座的动作幅度过大,掉了出来。那男人一看,头还没来得急转过去,油门就踩下去了。车子自此一路尘土飞扬。 其实这枪并不是真枪,是我来之前,在专卖走私货的店里买到的仿真枪。我一直在担心会被李如风识破,还好,事情顺利。其实我想问他把青铜一起要过来,但我终究没开口。第六感又神一般地告诉我,可以相信他。 第60章 回天之路(三) 我回到齐蒙古那里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比他给我预留的时间,多少还是超了半小时。冬天天黑得早,那条拐进巷口的路连盏路灯都没有。我不知道李如风为什么要求我把小贱也一并带走,它现在歪在我怀里,大气不出,还一直瑟瑟发抖,少了那个青铜铃的它,俨然没了之前猫神的气场。我解开大衣的扣子,把它塞了进去,留个脑袋在外面。它的眼睛在夜里散着幽绿的光,但它看我的眼神却充斥了惊恐和疑惑。 我横着冲进院子的时候,差点被台阶绊倒。一个趔厥,向前冲了几步,头就撞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抬头一看,胖子端端正正地站着,一手夹了根香烟,满脸愁容地看着我。 天真,怎么回事?胖子朝天吐了一口烟,问道。 现在没时间解释。我拿到救小哥的东西了,齐蒙古呢?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朝屋里瞥了一眼,我顺着方向看过去。胖子体积由于太大,刚刚整个挡住了我的视线。现在绕过他才发现,黑眼镜正一个人坐在门框上。院子并不亮堂,所有的光源都是来自于里屋。黑暗里,只看到他手里的烟头上,火光闪动,星星点点全都映在他黑色的镜片上。 我感觉到血管跳了几下。现在看到他,难免让我回忆起来不太好的事情。并不是关于那张神秘照片,而是关于尸玉散。假如当时他和小花真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烂柯山,那他这会儿突然出现,别是真的有所图谋。尸玉散就躺在我的裤袋里,透过我的单裤,寒了一片皮肤。这东西简直是不化的冰。 正犹豫着,齐蒙古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站在屋子黄色的灯光里,侧着身体对着我,看样子并没看到我,而是在和黑眼镜说话。我听不见他说什么,却看到他一个劲摇头。医生一摇头,我顿时像遭了雷劈。几大步跨到他们边上,大声说:我找到救他的办法了! 黑眼镜站起来看着我,却没说话。齐蒙古眉头紧皱,说道:跟我进来。 闷油瓶依旧躺着,状态和我离开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差别,只是脸上的黑气比之前更重了。我赶紧拿出来那一块半尸玉散,递给他。齐蒙古看着我手里面的玉石,顿了一下,一边用狐疑地眼光瞄了我一眼,缓缓伸手接过去,一边说:救他的玩意儿?有没有使用说明书啊?我听罢硬是愣在了那里。确实,这是被我彻底忽视掉的地方,见着李如风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起来。眼下光是知道这个有用,却不知道怎么用,这开的什么国际玩笑? 齐蒙古眉毛一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竟从里面掏出来一根青铜棍,举在我面前晃了晃,道:刚刚那个小伙子抱过来的青铜棍子我只当驱鬼杖用过了,没用。你现在拿出来这么个玩意儿,好歹告诉我怎么操作啊。说着,他做了个朝闷油瓶的脑袋砸下去的假动作。我定睛一看,闷油瓶额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淤青,被黑气盖住了颜色最深的部分,不仔细看还真不会留意到。不用说,肯定是齐蒙古干的好事。那根青铜长得异常恶心,粗糙的外表像是腐烂的粗树枝,和我们在瑶寨找到的那根如出一撤。齐蒙古说的明显是黑眼镜,怪了,他怎么会有这东西? 黑眼镜的声音突然从我脑袋后面响了起来:尸玉散不用融水,把那块完整的放在他嘴里,只有这样才会化开。 我猛地回头,黑眼镜脸上带着沉默的笑。小三爷,我们先出去,等他醒,还得有段时间。反正是死不了了,放心吧。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房间。 齐蒙古不置可否地把那块大的塞进了他的嘴里,看了我一眼,转身也走了出去。 胖子站在靠门的地方,又点了一支烟。这庭院的地面上,本来清无一物,却在一天里面多出了一堆烟头。 天真,你放心,我这不是发火。但是你居然什么都不告诉我。起初小哥从那狗屁山沟里出来的事情,我是听那朵花说的,假如这次我不是发现那些照片有问题,主动打个电话给你,你还真就准备等小哥我其实连他那个咬在牙缝里的死字的前音节都已经听到了,他还是及时吞回了后半句话,紧接着从嗓子里扔了个第二声的嗯给我。 我白了他一眼,心说,打电话给你你接嘛。一摸大衣口袋,烟盒子都扁了。烟抽完了。我想也没想,手伸到胖子口袋里,摸出了他的烟,点上之后,抽了一大口,这才把刚刚的紧张感从依然绷紧的神经线上压下去了一半。 第97章 我想直接问胖子照片的事,但是眼角余光瞥到了黑眼镜,脑子里便又重新开始琢磨怎么问他的问题。 黑眼镜看我盯着他,嘴角拂过清淡一笑,说:小三爷,那青铜是哑巴前不久打电话找到我,让我一听到他出事的消息就立马带过来找他的。他就说了这些,我只答应了这桩事情,也没细问。 我嗯了一声,众多想法在我脑子里打架。现在有再多脑神经也不够用的,一切等闷油瓶醒了再说。心里在盘算要不要问问他那张神秘照片的事情。他却又开口道:我要走了。杭州我不能多待。反正哑巴要我帮的忙,我也帮完了。说完,他就朝院门前走去。 有人向我打听你的事情,你自己当心。我冲着他的背多喊了这么一句。 他停了停,转过头来,冲我们手一挥,然后直接走出了院门。 闷油瓶醒过来的时候大约是早上七点钟。胖子本来要和我说照片的事情,却又扯东扯西扯了一堆,到最后也没说什么正经话。 后来,我俩都靠在门边上睡着了。难得的,我睡得不沉,却一夜无梦。到早上突然惊醒了过来。一睁眼,满眼苍茫的灰白天,风不大,却浑身发寒。耳边是胖子震天响的鼻鼾声,他竟在这冬天坐在地上也能睡得踏实。我脱了自己的大衣给胖子盖上,轻轻站起来。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 他醒了,坐在床上。脸上的黑气散得很干净,只有那块额角上的淤青,过了一夜,变成了紫色。他上身披着一件齐蒙古不知道从哪里给他找来的扣式毛衣,却敞开着露出胸口白色的皮肤。没有麒麟,没有黑线。干干净净。 干干净净的,不止这些。 我慢慢走过去,坐到他边上。我能感到自己的心很沉静。 他看我的双眼也很干净,干净得让我想起长白山的雪。那眼神充满了静默,没有丝毫起伏,只有一丝丝疑惑。 小贱从昨晚回来之后,就一直蹲在这个屋里。这里比外面要暖和很多,它比我们都机灵。它缩在闷油瓶的床角,露出小脑袋歪着看我。它如今看我的眼神,已经少了先前的惊恐,不过是空白了一点。 我伸出手抱住他,他没有抗拒。 他的鼻息轻扑到我的脸上,我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小贱,便闭上眼睛,把头放在他的肩上。 他的声音带着热气飘进我的左耳:你是谁? 第61章 碎片(一) 我抱着小贱坐在院子里。今天本该是有太阳的,但是它被厚重的云层遮住了,只有灰白色后面那隐隐透出来的一点金黄,几乎不可见。云也不见散,加上这里建筑的一片灰,于是就连眼睛里都装满了冬天的单色,不带一点暖。 今天的空气骤然被冷冻了。冷风钻进骨头的细缝间,光是拍疼了我的脸,却没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知觉。时间从早上闷油瓶醒过来,仅仅走过了两小时。我怎么感觉今天这时间完全是一秒一秒爬着往前的,过得奇慢无比。 小贱好像开始适应我了,在我的怀里变得越来越安逸,它偶尔会像从前那样拿小脑袋蹭我的手背,喵喵地低着声音叫两下,带着无辜的眼神看看我。我已经这样抚摸它的毛两小时了,摸着摸着,就觉得手指间的猫毛俨然变成了闷油瓶的头发。 我现在有种空间混乱感,就像回到了烂柯山。我混乱在两小时前的记忆体里面,难以抽离。仿佛自己的头还架在他的肩上,背后的窗户依旧开着,有冷风从领口灌进来。 那窗户是胖子开的。我回头看到他的时候,他一脸无奈的笑:呵呵,得!又失忆了!可是我什么都没解释,只是放开闷油瓶,帮他把毛衫的扣子一粒粒扣好。末了,只对他说:我叫吴邪。看了他一眼,又补充了一句:邪恶的邪。胖子一听,居然站在外面噗地一声笑了。 我没告诉闷油瓶他是谁,我不知道他的记忆是全部被清空还是只被清空了一部分。他也没有问我别的问题,醒过来之后只安静地坐着,眼睛看着窗户外面发呆。齐蒙古看过了他,冲我摆摆手说:你们摆弄的全都是高科技,高科技总有点副作用的。在下还没达到那个境界,不明白。说完,便摸出那剩下来的半块尸玉散还给我,那东西被分了一半之后,光泽没有完整的时候那么好了。但是我的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接触到这玩意儿的那一秒,居然有种烧伤般的刺痛感。我一把推开他的手,说:你收了吧,假如往后再有这救命的关键时刻弄不好还得指着它。齐蒙古没再说话,把它收进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放入抽屉锁了起来。 天真,你也不和小哥解释解释。你也不问问他都忘记啥了,这弄不好是醒来时候的暂时性记忆缺失呢?得,你不说,我去说。我去问小哥,他到底还记得多少。胖子一甩手,就走进了里屋。但是据我所知,直到现在,胖子也没说几个字。闷油瓶的沉默就像一把能割断你舌头的利刃,就算你开口,也会被它刺得血淋淋地闭上嘴,陪他一道不说话。于是,一直到这会儿,那个大胸姑娘出去给我们买了早点回来,闷油瓶安静地坐在桌子边喝粥,而胖子也只是沉默地坐在他的对面,说了几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就不再出声了。 第98章 齐蒙古说今天要回医院,让我们在这里自便。神奇的大胸姑娘今天休息,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我哥原本要自杀,结果半途出个车祸失忆了,就活到了现在。这个其实我不知道你了解不了解,有时候记不起来不一定就是坏事。说完冲我一笑,便带上院门走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闷油瓶,他脸上的表情很从容。对过的胖子却是一脸的无奈,看到我回头,冲我翻了翻白眼,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往屋外走。 其实我很想告诉胖子,不是我不想了解情况,但是我现在的挣扎让我处在频临爆血管的危险中。我只觉得我浑身气血都不畅通,胸口堵得发慌。 现在我的脑中被开了三扇门。门里各站一个我。 第一个我说:你不去帮他找找记忆,那他现在不记得你,你俩之前那些生生死死就变成一个屁啦! 第二个我说:之前他也是这样失忆过,你帮他找记忆找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走了。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是你看不到的积压成山,是你看不到的重。忘了或许有忘了的好处。 第三扇门里的我,过了好久才转身对我说话,很短:人救活了,你还要什么? 现在太阳终于从云层后面钻了出来。十点。冬天的阳光效果就是不同于夏天,带来的是包含了整个世界的存在感。阳光从我面前照到屋里,落在他的侧脸上,从我这个角度,连他的长睫毛都能看清楚。 是啊,我到底还要什么?活着要比什么都好。 我放下小贱,站起来,走进屋里,对他说:走吧。我们回去。 我的金杯在开回去的半路上居然还抛锚。胖子坐在副驾驶座上抱着小贱,一路不说话,直到车子半路开不动,他才从嘴里蹦了个cao出来。闷油瓶原本躺在后座上睡觉,突然的刹车差点导致他被冲力甩到座位底下。后座上还横着他那把黑金古刀。他看刀的眼神,让我几乎确定,他不是全都忘了的,或者说,他的记忆正在回来。或许真的就如胖子说的那样,他的失忆是暂时的,早晚还是得想起来。至少,他看到一些东西,眼睛里不全是陌生,仍然依稀可见熟悉感。 不过,就当下来看,这熟悉感,不包括对我和胖子。我始终都没敢和他一本正经对视超过五秒钟,所以对他看我的眼神,我是没仔细研究过的。但是每次胖子和他说话,他都会盯着胖子的脸看。那眼神,简直可以用飘渺二字形容,让我感觉那是还弥留在外太空的某种存在,尚未被拉回。 准确来说,车子坏掉的地方,是荒郊野岭。才下午,天就一副半黑的状态。胖子无奈,下车之后研究了半天,朝我摇摇头,表示对我的破车束手无策。 突然,有辆车打着敞亮的车灯从前面的拐弯处沿我们面前这条路飞奔。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的车后门开了。闷油瓶冲下来,只给了我一道侧影,等我再看清楚的时候,是听见那辆原本作飞奔而过状的车在路面上急刹车发出来的刺耳声。闷油瓶竟然现在正以大侠造型,拦在那辆白色阿尔法罗密欧之前。我直接愣住了,这究竟是失忆还是脑损。瞬间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他的手臂说:你干嘛?!不要命啦!他却并不理我,死死盯着车子看。 那车子半天毫无动静。过了大约有一分来钟,车门终于被打开了,小花从车子上惊魂未定地走下来,嘴角一边上抽,一边看着我问道:什么情况? 我正憋着话扔不出来,闷油瓶倒先开了口:我认识这辆车。 他的语气是带着那种隐约疑惑的肯定。再问他,他却没有更多信息可以说出来。但这怎么都算是一个征兆,看来他的失忆有遗漏的地方,他对一些事情的记忆很明显还是在的。只是我们都不清楚,这部分遗留的碎片,是好是坏。 我们几个相视而无语,对眼下的状况理解起来都比较费力。车显然不是小花的。我问小花这车哪里来的。他说来这里不方便,找了王盟帮忙借来的。虽说这车满杭州可能找不出来十辆,但是闷油瓶怎么就从大老远能千里眼把他给认出来了呢?很快,我们集体得到了答案。他原本一直盯着看的,并不是车里的小花,而是车灯。两边的灯上都有相似的缺口,看上去不像是被撞出来的,而更像人为。从近处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走远了就能看出来,灯竟然透过缺口在两边各打出来一个相对称的字母g的形状。 胖子摸着鼻子说:这车文化档次高啊,车灯还带着求救信号! 我一边打王盟的手机,一边琢磨:这肯定不是什么求救信号。就算是求救信号,也是s,怎么会是g,还是个对称的。这看起来倒更像是标记,便于识别。 喂?老板。 王盟,借给小花那辆车是哪里来的? 你二叔拿来的钥匙。老板..现在出了点事情,你最好赶紧回来。 我刚想追问清楚,那头电话已经掐断,再打就不接了。听得出来王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发颤。我没有多问,他的口气明摆着在说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好事。二叔的电话我打了无数次,也没人接。 我们开着那辆古董阿尔法罗密欧奔回了西冷印社。虽然是老爷车,但是速度居然比过我的金杯。 第99章 车停至店铺门口的时候,我已经闻到了空气当中那透漏出来的不对劲的味道。 门口停了好几辆车。我铺子门口的场地很小,几乎就是一块四方形的地上凑巧种了棵大梧桐,所以被人称为庭院。现在停着的车子几乎把这里都塞满了。我们把车卡在树边上停下来。 我透着车窗就看到王盟站在店门口。而里面,人影晃动。 里面有一群人。偶尔有几张脸露出来,都不认识。 不好的预感,已经装满了我的大脑和周围的空气。这些人虽然脸都是生的,但是面上的神情却都如出一撤,典型的公家神情。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全都是干同一行的。 果然,终于有张熟悉的脸钻进了我的视线。 后座的闷油瓶,声音低沉地说:陈文德。 第62章 碎片(二) 我带着惊讶的表情回头去看闷油瓶的时候,胖子虽然根本没见过陈文德,却立刻跟着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睛问道:小哥,你认识他?! 小花一脸不解地看着我们,他应该是从未见过陈文德,也还不知道闷油瓶失忆的事情。 那头,陈文德已经看到了车里的我们。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凝重,咧着嘴,倒反而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伸出手朝我们挥了两下。 我记得这个人,但是只记得这张脸和他的名字,其他的我想不起来。闷油瓶淡淡地说。他说话的时候,眼中始终是离开地面的飘渺感,附着了一丝无力。我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忍不住又重新陷入纠结当中。我没有失忆过,体会不到脑中前后全部都是空白的那种恐慌感。把他的记忆这么晾在一边,由他想不起来,或者由他顺其自然地自己想起来,到底是不是欠缺全面考虑的选择.. 不过,时间没有给我纠结太深的机会有人敲打我们的车门。我头一撇过来,就看到两个不认识的生硬面孔出现在车窗外面。他们拿了什么证件出来在手里晃,我没看清楚,就伸手去开车门。 这时候,其实我还没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直到车门打开,我眼前紧接着就有金属的银光一闪,腕上瞬间感到一阵冰凉。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顿时愣住了这是我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被手铐拷上。 陈文德背着手朝我们走过来,我还未及时把我一脸惊讶的表情更换下来,大张着嘴巴抬头一看,他此时脸上是比之前更为得意的表情。这个陈叔叔现在是代表群众来逮捕我?突然面对这种比半路冒出来一个粽子更加离奇的状况,我实在无法理解,就像无辜被人在头上套了一个黑色的大头罩,外面看得到里面,里面却看不到外面。 我果然还是错了。他带来了这么多人,如此大的阵势,明摆了不是专门为我一个人。 除了胖子,我们三个都被铐了手铐,押进了他们的车里。我原以为逮捕我们的借口会是倒卖文物什么的,但是有个西装笔挺的傻子说话只张了半个口,振振有词地告诉我们,我们被捕的原因是经过查证,同西郊一起大型纵火案有关,有确切的目击证人看到我们鬼鬼祟祟地逃离现场,我们作为此纵火案的第一嫌疑人被捕。我听完心咯噔往下一沉,脑中只冒出来四个字:金玉满堂。纵火案指的只会是那里。我忽然觉得浑身汗毛全都竖了起来,背后阴风阵阵。金玉满堂就像一个圈套,我们逃出了圈套,却没有发现圈套背后的阴谋连接体。现在我们算是被附带进去了。原本以为完了的事情,却还有后续。小花和闷油瓶被带上了一辆帕萨特,我却被带上了另一辆。 我看到小花胳膊一甩,甩掉了拽着他那个雷子的手,回头对他一笑,说:我可不是你能碰的。说完,自己钻进了那辆车的后座。 闷油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不太一样,不同于他失忆后所有的眼神,里面不再是荒芜。他看着我,面上依旧不露任何表情,只有眼神非常镇定。只一眼,我脑中所有的惊慌感在瞬间就散了。 陈文德看了眼胖子,把头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了句话,还是被我听见了。他说:你本来就是意外被卷进来的门外人,有个词叫做置身事外,胖爷您看着像是个明白人。管太多小心引火烧身。 门外人?莫非,陈文德口中的门指的是九门?我重新看了他一眼,现在仿佛能在他脸上看到那股子淡定的官气底下,隐藏着老奸巨猾的另一层皮。这是我的感觉,这感觉从脚底里冒着寒气升上我的大脑,这感觉告诉我:这人的角色藏得有够深。 陈文德一拉车门,上了我坐着的车。他把车上另一个人支去了边上一辆车里,就踩下油门带着我慢悠悠地往前开,开在三辆车的最前头。才开出去没两分钟,我的手机就震了,来了一条短信。我坐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在副驾驶座的椅背后面打开来,一看,是胖子发过来的:别担心,我把事情搞搞清楚,就去救你们。你们小心点儿,这个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合上手机,一抬头,正好撞见陈文德在后视镜里的目光,就如同冬天的里的冰刺,锥心发寒。 你是齐羽还是吴邪?他问道。 我顿时脑神经连着面部神经一起抽动了一下。 真的听到这个名字从别人口中甩出来的瞬间,我才发现,齐羽依旧是我的致命伤。不是我的眼睛要避开他,是我的思想在逃避这个人。你活在这个世界上,或许能接受各种离奇的事情,血尸乃至鬼魂,但是有个神秘的人,长了一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你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却又觉得和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且此人还神出鬼没,至今生死不明。这种事情,在瞬间就能让我直接思想崩溃和瘫痪。 第100章 我一时无声,只怔怔地看着后视镜里,陈文德咄咄逼人的眼神。忽然,他的眼神一松,紧接着在眼角出现了几条密集的皱纹。他冷哼一声,把目光从看着我的角度移走,说道:你这一脸嫩样,瞧着也不像齐羽。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不过我告诉你,那个你的替死鬼,或者说是齐羽的替死鬼,根本没有影响我们什么。至于陈秋的账,我本来可以缓缓再来和你们算。这节骨眼上,原本并不适合节外生枝,不过有些人开始按耐不住了。吴邪,陈叔叔告诉你,你今天这事情,别来怪我,你要怪去怪你二叔吴二白。呵呵,别以为他叫二白,人也能跟着清清白白。生路是大家的,偏偏有人要把你们引到歪路上,逼得我没辙了。狗急了都要跳墙,何况人呢。 齐羽的替死鬼?! 我心里立刻浮现出当时在北京,花落谁家后面黑巷里发现的那具尸体。果然不出所料。我当时就觉得死的根本不是齐羽本人,那个人,不过是个替死鬼。齐羽就形似冤魂,躲在黑暗里,往往突如其来地不定时冒一冒,杀我个措手不及。真的齐羽,要是那么容易死,倒也世界太平了。这个名字在我脑中带了一丝冷冷的寒光划过。我被自己吓住了,这是杀念。我从来不曾有过的杀念。 你说我二叔,他干了什么了? 他又重新把目光透过后视镜移到我的脸上,冷冷地一笑,说:你二叔?呵呵,他干的好事,你自己去问他。我在心里猛朝他翻白眼。二叔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他这样大动干戈?就算现在二叔的电话能接通,我总不好当着这个人的面打吧。而且我始终不明白一件事,陈文德是官家的人,怎么这水能越界趟去他那边? 陈秋,这个名字实在太熟悉了。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却一时想不起来,这名字是在哪里听过。 我没再说话。这是一只披了官家外衣的老狐狸,我的问题,他可以不回答,并且我说的每句话都可能会引起一些后果。他特地支开手下的人,单独和我一辆车,刚刚那番话明显就是故意来说给我听的,弄不好就是特地来套话的。我还是闭嘴为好。 我睁眼看着窗外的风景沿途变换。这是难得的一次,我没有坐在驾驶座上。上次还是从北京回来的时候,胖子开的车。但是现在这状况不同,我双手被铐,老老实实坐在车后座。明知道我们是一场阴谋的牺牲者,却不敢轻举妄动。闷油瓶上车前的最后一眼,只要我一眨眼,就会重现。我忽然记起,当时对他说的那句我们回去,现在却硬是闹出了笑话。我们这是回哪去,估计今天免不了要去局子里的冷板凳上过夜。 结果我又错了。 我最近的第六感不算很灵光,所以估计总有纰漏。陈文德把我们扔到了荒郊。准确来说,这是一处极其偏僻的怪异的牢房。说是监牢,事实上却要比这个说法更难以形容。整个建筑,如同被孤立在世外,深陷于一片树林中。与金玉满堂一样,我在杭州生活三十多年,却从未发现,这些被隐藏起来的内涵建筑。 我们被带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但是天已经差不多黑彻底了。只有一点点乌漆嘛糟的深蓝色,舔了一抹云在头顶散出诡异的橙红色。 那横在面前的铁门,带着沉重的铁锈刮过地面的声音,被打开来的时候,尘土肆意飞扬起来,遮了天幕。 哟,待遇不错嘛,你们杭州警局办事真地道,抓个纵火犯还关来郊外别墅,帮我给你们头儿带句话,就说,我解雨臣承蒙关照了。小花刚下车,抖了抖西装上的灰尘,眼睛瞟着陈文德,挑高了音调说。 我就是头儿,不客气。花儿爷。您的脸在京城有的卖,在这里,可能就呵呵,我们杭州,群众信贷体系差,恐怕暂时您这英俊的脸,刷不了。陈文德一脸阴笑。 我越来越感到事情的不对。我们光天化日之下被抓,当时周围站了那么多看戏的群众。难道都是群众演员,来热场子的陈文德的托儿?这不至于吧。如果当时有记者,这事情很容易就会被媒体扩散出去。但是我们却被肆无忌惮地带来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刚刚在路上不过是去警局门口绕了一圈,停都没停,一路直奔荒郊。我隐约觉得,这事情绝对不会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这抱作一团的谜,好像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捅了进来。 闷油瓶最后被带了下来。他站定的那一刻,先看了我一眼。突然,我就看到他脸上表情变了。他把目光定在我身后,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瞳孔瞬间放大。我刚想回头,谁给了我后脑勺一记重击,紧跟着我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第63章 碎片(三) 这里有条河。 河不宽,河水连着什么山。这山如此眼熟,记忆却活生生被堵塞在了半途,空有熟悉感,怎么也记不起来这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地方,我来过。 我往前跨了一步,忽然浑身雷击一般感到了不对劲。我伸出自己的一双手放在眼前。这样一双手,在我的记忆里面,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眼前的两只手又白又小,手背上还带着肉嘟嘟的小圆凹。我走到河边往河里照了照,水里映出的一张天真稚嫩的脸,又陌生又熟悉。我头脑中还恍惚着,这种恍惚感让我觉得不清醒。假如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四岁的我。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只对四岁的这张我自己童年的脸如此印象深刻。再去记忆里搜捞其他,却全都是空白一片。 第101章 吴邪!忽然有人喊我。 我一抬头,河依然是河,但是河水上面却站了一个男孩儿。准确来说,他并不是站在河水上。我眼前的景象有些混乱,有很长的楼梯仿佛影子一般出现在了河中间,那楼梯往上看不到尽头,往下也不知道终点。露出来的只是突然出现的半截影像,形似幻觉。我揉了揉眼睛看清楚,那站在楼梯当中的男孩儿,看着我,朝我招手。 这一幕的熟悉感瞬间吊出了我的记忆,是他!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男孩! 我毫不犹豫地朝他走过去。直到河水淹到我的下巴,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整个身体站在了河里。而那男孩离开我的距离丝毫没有靠近,他依旧在朝我招手,眼里充满了难以说明的企盼。我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我认识他!我一定认识他!他的名字就在我嘴边,但是我喊不出来!我发不出声音!忽然他把手放下来,伸出手指,朝着河里指了指。楼梯瞬间感觉近了,因为河水里出现了楼梯连接的那个点,是一座隐约可见的古宅。古宅多层,在河水里成像并不清晰,晃动得厉害。我看不清楚,使劲低头往下看。当一口清晰的窒息感堵住鼻腔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整个人都淹到了河水深处。脚抵住浮力,好不容易踩到了地面,却发现头伸不到水面上。窒息感在持续。那男孩同时走了下来,走到了我面前。现在他离开我就只有大约两拳的距离。 他忽然开口,同样在水里,他却能发出声音来。只是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太远太轻,我不能听得很清楚,隐约只能由他的嘴型,和零散不完整的声音,辨别出个大概。他好像是在说:我们下去看看。 但是我飘在水里,和尸体一般,没有任何身体得以支配的行动力。更糟糕的是,我感到我的意识开始渐渐远离脑袋。男孩忽然转身,楼梯连着的古宅,大门开了。没有任何声音。里面黑漆漆空洞洞的一片,男孩朝着门一直往前走。眼看就要进去了,有一种无限恐惧的感觉顷刻间弥漫了我整个脑壳。在我感到我即将失去知觉的时候,我对着他的背喊出了他的名字。声音和河水都梗在我的喉咙口,他回头一笑,继续朝那扇门里走。 李如风。他是李如风。 我突然感觉到身体一轻,紧接着又重新变重。变重的同时,一口和水蒸气杂在一道的新鲜空气突兀地撞进了我的鼻腔,顺着呼吸道,一路直到脑部才散开。 我睁开眼睛,能重新呼吸的时候,身体上多了一股力量,那力量来源于一双手。我迷迷糊糊低头一看,瞬间愣住了。搂在我腰上的其中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奇长。 我带着惊讶而不敢相信的表情抬头看他的脸。现在是夜里,他的脸在月光下让我一时分辨不清现实还是梦。但是身上那股力量却是如此清晰和有力。 是闷油瓶。 我几乎就要开口叫他。但是嗓子口融了一阵腥甜的血气,硬是张了张嘴,喷了一口水出来,却发不出声音。 他把我放下来,让我躺在岸边。他用冰凉的手指摸了摸我的头发,他的手指比我身上的水还要冰。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我看到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人说了句什么,由于我几乎已经沉到了意识的底部,眼皮就要支撑不住地合上了,模糊间只看到他动了动嘴,什么都没有听见。我听到一些响动,来自我眼光所不能触及到的范围,这里似乎不止闷油瓶一个人,他好像和一群人在一起。 忽然一道阴影晃过来,遮住了我头顶的月光。 我眼前被一片黑暗所覆盖。我听见上方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起灵,我们走吧。我挣扎着睁开眼睛,从眼缝里,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侧面。 一口凉气被我吸进了肺里。我在闭上眼睛的瞬间,浑身发颤,只弥留了心脏和血管爆裂的声音在脑中。 我看到的,是我自己的侧脸。 我猛然间带着一阵难以忍受的寒冷睁开眼睛,原来是梦。 后脑勺紧接着袭来的一阵痛楚,瞬间让我清醒了不少,发现自己竟蜷缩着趟在地上。眼前还有刚刚那个真实感绝佳的梦境残余下来的碎片,一片片的黑。我晃了晃脑袋,把遮挡视线的不清晰都甩干净之后,定睛看向四周。 这才发现,眼睛睁再大都没有用。这里黑漆漆的半点光都没有,没有窗子,是个我连门在哪里现在都还没发现的经典密室。在我嗅觉也跟着恢复之后,有股鲜明的霉味钻进了我的鼻孔。我瞬间就感到头皮发麻,这不会是直接被人扔进什么地下墓室了吧。 我张了张嘴,干裂的嗓子发出比公鸡还难听的声音:小哥?小花?声音卷着空气撞到四周的墙壁上,又弹了回来,变成回音重新送入我的耳朵。 没有人应我。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顿时就有了惊恐的感觉,他俩呢?到底是谁打昏我的?我昏过去多久了我一点数都没有。这段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也全然不知。我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摸着黑,摸到了自己身后的墙壁。这里的黑暗,是被隔了光的黑暗,和夜黑不同,眼睛就算再适应,也看不清楚。而我身上,摸遍全身,只有一个几乎没气的打火机。手机不见了。 我靠在墙壁上,重新定了定神。刚刚那个梦,瞬间又浮出大脑。细节在瞬间就被遗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大体上,这梦在我醒过来之后,渐渐在往我我大脑传输一个神奇的感觉,它在里面黏贴牢固,完全不似一般的梦给我的感觉。我大胆假设,这应该是一部分真实记忆,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却被我忘得一干二净。但是这块记忆就如同一块被遗漏的拼图,在脑中徘徊,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嵌入。或者根本没地方嵌入,因为它给我的感觉是单独的,那一整块大的部分,没有任何残片在我脑中。 第102章 我的脑筋现在渐渐开始运转正常了,假如说这部分记忆的确属实,那么也就是说这些都是发生过的事情,起码李如风的事情终于能说通了,怪不得他问我记不记得他,看来我们在小时候的确是认识的。但我为什么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他那是在往哪里走?那强烈的恐惧感在我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一下子又猛撞了我的胸口两下。 但是再多的恐惧,恐惧不过那最后的一瞥。我有点后悔,当时干嘛要睁眼睛,看到半吊子的东西,现在也找不到个能问出所以然来的人,闷油瓶也不在这。就算在,恐怕他的失忆症也不能让他给出我什么有价值的回答。 想到那张脸,我就浑身发冷。那人是谁,我想不是齐羽也不可能会是别人。应该没有这么多人顶着一张做成我的脸模样的人皮面具满世界乱跑。我想到这,顿时愣住了。要模仿的究竟是我,还是齐羽?从开始,这就是一个我一直逃避的关键性问题。面对齐羽,我承认,那种无形的恐惧铺天盖地。当年自从我在解连环来信上第一次真正看到他的名字之后,我的世界顿时发生了惊天变化,我从小到大的习性和字迹都是照着另一个人来培养的,并且那个人和我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我一直逃避去想这些问题。照这么说,我不过是他们棋盘上一粒用来分散敌人注意力的棋子。我的人生,从开始的时候就被人安排好了,而对于我来说,我所有的将来,也就是现在这些发生过和正在发生的事情,我甚至说不清楚意义何在,而我的自身价值又何在。我是为了成为别人的复制品被创造出来的工具,有了秦岭神树那样的东西,我不止一次怀疑,我是不是纯天然的人类结晶。 现在这一刻,我全身心都被恐惧感所包围。我分析出这恐惧感确切来由,准确地讲,是因为闷油瓶。撇开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价值不谈,我起码觉得,闷油瓶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意义存在体。不仅仅是他的存在,更多是因为他提醒了我自身的存在感。起码,从他这里开始,我和他,我们是新的,我们经历的一切就算背负着多沉重的历史背影投下的阴影,但是经历的一切是全新的生死。我们之间有一种牢不可破的连接环,这关系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这关系比生命还高,是仅存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但是现在显然我逃不开这第三个人的出现,或许说我才是真正的第三个人。这种想法让我现在突然开始有了意识动摇。我从未被这样一种感觉混淆过。其实我早该猜到齐羽和闷油瓶很可能就是认识的,只是我一直避免去想这一部分罢了。假如这部分记忆真实存在,也就是说,那个被作为我原形的人,曾经也是闷油瓶的同伴。那个曾经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他们也经历过生死,那种力量一下就让我有了渺小感。但是闷油瓶居然在看到我的时候没有表露过任何的惊讶,也没有对我透露半点关于齐羽的信息。很可能他在一次次失忆当中遗漏了有关齐羽的一切,记忆没有恢复到那个时候。还是说,在他印象当中,省却的只是齐羽的名字,但是那些共同经历过的残片有所保留。那么他之后对我的态度,那么多次的舍命相救,到底是不是出于对过去同一个人的习惯? 他居然叫他起灵。呵呵。 我重新靠墙坐了下来,这些假设,让我有了要命的窒息感,得赶紧停止。它们现在对我毫无好处,我得使劲让大脑保持清醒不混乱,才能在这样一个四面无光的密室里,做下一步的打算。 我现在才突然反应过来,手上的手铐不见了,我这会儿竟然双手自由。但是闷油瓶和小花到底被带去哪里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必须要研究怎么出去,找到他们,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顺着墙壁,开始一寸寸摸索着移动。墙壁的冰冷和潮湿,透过我的指尖,刺激着我的大脑。我的眼睛已经适应这里的黑暗了,这里应该是一个空房间,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尽头好像有个长水池,贴在墙上,这是我拿打火机打出来的最后一点火星里看到的。我只觉得汗毛一层层竖起来,火星一熄灭,我看着那尽头觉得一阵阵阴气直往我这飘。 只是门我还是没找到。门一定是在墙上,我这样一寸寸摸,无非耗上一点时间,肯定能找到。突然,我脚下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我弯腰捡起来,一看,居然是自己的手机。我赶紧打开盖子,这里瞬间就亮了。 我举着手机晃了一圈,除了尽头处那个怪异的类似水池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倒是那个水池,没什么怪异,普通得就像老式学生宿舍常见的那种长水池,只是眼前这个是落地的。里面黑乎乎的好像全是灰,不知道摆这里有什么用。 门就在我的左手边的墙面上,是个铁门,上面被挂了很厚重的锁链。门上还有一个方形窗式小门,上面也被挂了把锁。完完全全封闭了这里和外界的联系。现在这么看起来,这里整个真的有点像关押犯人的牢房。 我走到门边,扯了扯门。门被锁得很死,我手边也没什么可以用来砸门的工具,这样肯定出不去。正在我想着怎么办的时候,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吓了我一跳,差点没把手机给甩掉。 神了。刚刚我打开看的时候,还是没有信号,这会儿居然有了一格信号。看来这里应该不是地底下,只是收讯比较弱,我靠着门站,就勉强会有信号跳出来。 第103章 是一条短信,胖子的。 天真,我越查越觉得不对。我发现,事情很不简单,有股什么神秘力量阻在我前面,搞得我什么都查不到。很多线索,才被发现一个线头,就直接断了。那个纵火案这么大,居然没有任何媒体报道。我查都不知道往哪边查!最奇怪的是,我去了警局,他们竟然说你们来接受调查,被放走了!你们到底在哪里?你们手机都打不通,假如你能看到我短信,赶紧告诉我你们在哪儿!还有,那辆车,就是你二叔借给花爷的车子,有问题。 我看完短信,刚想回一条过去,手机屏幕闪了一下,直接黑了。手机没电了。 艹!我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突然,有什么动静声,从尽头处的水池那传过来。光线又不见了,我只能慢慢挪移过去。还好刚刚确认过,那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不可能有什么尸体会蹦出来。但我还是听见了自己砰砰响的心跳声。 突然,有道光从水池里冒了出来。 第64章 密谜(一) 一道寒气遁入脑门,有人?! 我站定了睁大眼睛,没再往前挪动半步。那白光还在往上升,带着轻微的晃动。除了我的心跳声,周围安静得连空气流动的嘶嘶声都能听见。忽然,我听见有双脚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我就看到那道光在朝着我移动过来。 果然是有人。 光在无限接近之后,我看清楚了光源,来自于一部手机。手机光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就被啪一声合上了,瞬间再次陷入黑暗。我眼前站了一个人,但是我看不清楚他的脸。直到他开口说话:吴邪。 不是他,是她。是个女人,声音很耳熟。仅仅这两个字,我就基本上辨别出了是谁。 双儿。我喊她,声音低沉得吓人。 呵呵。她干笑一声,我听到她动作变化的动静,她把头向我凑近了一点,我瞬间感觉到有热气呼哧到我的脸上。 她再次打开手机的盖子,现在我能看清楚她的脸了。一张在冷光当中苍白到极点的脸,冷飕飕地透着寒气,甚至可以用可怕二字来形容。她眼眶凹陷,颧骨凸出,我在手机的白光里,不能从她这干巴巴的脸上看到任何一丝曾经的灵气。我突然感到脊背发寒,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双儿吗?是那个曾经眉毛一挑,就现出一脸机灵样的双儿?也可能现在这一刻我看到的并不真实,只是灯光作祟罢了,我想。 自打上次她从烂柯山先我们一步出去之后,就没再出现过。我忽然脑中浮现出了阿保日记里面的内容。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最后偷走了那截青铜,但是她毕竟舍身救过我。并且阿保说,她对我的感情.但是她到底是什么人?和我二叔又有什么样的关系?这些都是我至今未明的大问号。 说起阿保的日记,我突然记起了另外一个名字!陈秋!对了,就是他。陈秋这个名字我确实见过,阿保日记里面提到过,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个在二月红老宅打了我一枪的哑巴头子。这么说来,陈文德,陈秋,双儿,阿保,他们全都有关联。他们应该是同一路的。 这女人,现在站在我面前,瞬间却连后脑勺都能让我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到底都是一群什么人?我总有一种感觉,他们做事都带着某种强烈的目的性,陈文德我还不知道,但是死去的陈秋和阿保,以及眼前的双儿,他们都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一般地活着。他们的生命仿佛有很沉重的背负感。 跟我走。她开口道。 她伸出手,我明显感觉到她犹豫了一下,最后拽住了我的衣袖,拉了拉我。我却没有动。她又将准备朝前走的动作停了下来,半转身重新站直身体,看着我。 手机光早就灭了,我却能在黑暗里,感觉到她尖厉和疑惑的目光。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问她。对,我自然不能随便跟着她走,除非她把这个问题回答清楚。 她在一片黑暗里轻叹了一口气,停顿了几秒钟,问道:吴邪,你看过阿保的日记了? 我嗯了一声,她继续说:我叫吴双。你可能会对我这个姓很惊讶,这也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或者你父母我姓什么的原因。我最开心的就是这件事情,因为我的第一张身份证上印的就是这个名字,虽然它现在早就过期了。我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遗弃了,是你二叔收养了我。从此,我随他姓了吴。你们吴家,可能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吧。但是,他收养我的时候,不知道我已经被别人打上标签了。我们一群人,回来回去,还是没有跳出这个圈。我的命运决定了,我不可能过你曾经那样安稳的日子,我根本逃不掉。所以我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一直很想帮你一把,把你往后扯一把,让你远离这么多你本来可以远离的事情,但是我还是没有做到。命运决定了一切。命运决定你就是逃不开这样一个为你而设的局。而我和阿保,我们都是这个局的牺牲者,这是从我们出生就被注定好的命运。吴邪,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而现在,是我最后一次可以帮你。 她举起手机,又一次点亮,从头到脚照了一遍。 当光被重新收起的瞬间,我愣住了。是你打昏我的?!这句话几乎是抵着我的嗓子尖蹦出来的。若不是她这样全身拿光扫一遍,我完全看不到她现在的这身装扮。她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头上是好像用发蜡整理过的短发,那应该是假发。这身装扮和刚刚那几个随陈文德一起的条子是一模一样的。 第104章 不过解家当家和你们张起灵反应真够机灵的。我脸上那块人皮面具才被我撕开一角,也就是我打昏你的时候,张起灵就给反应了。真没看出来,解家那捏着兰花指唱戏的,看似弱不禁风的花儿爷,身手竟然真如传说当中那么好。真是绝了!陈文德可能真的想不到,我还能活到今天,摆他一道。她说话的口吻语气明显较之刚才要显得轻快了许多,说完,得意地笑了两声。 我纵然有太多疑问,却也不知道挑拣其中哪个先问好。照她这么说的话,她现在很可能跟陈文德的主线脱离了,也就是说,她应该是从某种意义上背叛了陈文德或者陈文德所在的这条线。很可能有人之前置她于死地过,所以她混在陈文德那批人当中,肯定是知道陈文德在我们身上所做的打算。她是来帮我们的。但是 既然你是来帮我们的,那你干嘛要打昏我? 她没说话,只笑两声。扯起我的袖口,把我朝着水槽的方向拖着走。 走到水槽口,我惊讶地发现,那贴着墙的地方空了一块出来。里面连接着一个密道。密道深处明显有光漏出来。 她在我面前稍稍一低头,就能借着里面的那点光,看清她的模样。她真的不似从前我记忆里的她了,那狡猾的笑容如今已经荡然无存。和之前在手机光里看到的她的脸区别不大,只是,那我所想象的沉重阴森的气息并没有在她脸上停住。她的轻快依旧好似当初,不过是没了那种曾经的饱满,有点塌陷。 她伸出手指朝里面指了指:进去。 我一愣,问道:他们两个呢? 你进去就会找到他们了。放心吧,他们一点事情都没有。是张起灵把你抱过来,放你在地上的。不必担心。 我大概是听见了闷油瓶的名字,所以思想一个朦胧就又犯了一次行动超前于思想的错误,等我反应过来,自己都已经钻进密道了。 我这时候才回味出来她语气当中的不对。她在说你,这种分割明显的词,是在告诉我,进来的只有我一个。我心中一紧,那她呢?她要做什么?难不成她是陈文德派来演戏的?! 但是等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密室的门在我面前很轻巧地被关上了,独留了一个只能容我缩身蹲坐的管道空间给我。门是和那个水槽同一种白色的石头,这坚硬的程度,任我如何敲打,也是开不了的。 门被关上的一刹那,我听见了一个轻微的铃声从我身边划过,落在了我身后某处并不远的地面上。我只伸手摸了一下,头都没回,就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光并不十分充足,但也足以让我看清手中之物的模样了小贱的青铜铃铛,那个欧米茄形状的字符只一眼就能轻易辨认。 我顿时冒了一头冷汗,才感觉到事情的不对。 你干嘛?!我边仍旧重重地砸那道四方门,边朝着门吼道。 吴邪,其实我本来不想打昏你的。打昏你纯碎是临时起意,想解解气罢了。对不起,我打昏你,是埋怨你不记得我。你该记得我的,我和小剑还有你,我们三个小时候一起玩过,不止一次。但是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记得在北京,我和你第一次对视的时候,我希望你在飞机上看了我那么久能认出我来,但是同时又觉得很害怕你假如真的认出我怎么办。事实是我这个担心很多余,你对我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吴邪,很多事情,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但是我不知道的事情也很多,本想从你身上找到一些事情的真相,但是现在却越来越迷茫。很多事情我越查越觉得不对。我不知道你现在距离最后的谜底到底有多近了,我只希望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要活下去。我们这一圈人都在围着同一个东西打转,大家互相厮杀,争斗,费心费力,到底最后有几个人得偿所愿了?其实,我和阿保,还有陈秋,你知道吗,我们都是棋子。吴邪,我打昏你,是我这么多年带着感情挣扎在这个漩涡里面,有多少不容易让我觉得非常不甘心。我必须要打昏你,让你有个印象。日后想起我来的时候,好记得笑一笑。 我刚提了气想说话,她却及时说:别说话,让我说完。你肯定在惦记那根青铜。我想,现在青铜一定在小剑手里。我当时带走它,是为了一己私欲,我想活下来。对不起,当时活下来的念头太强大,它覆盖了我的一切其他理性思维,我没有考虑过,我就算活着出来,到最后只会更受折磨。我就该和阿保一样,当时没找到尸玉散的话,就该选择死在底下,别出来。但是我当时真的没有考虑到之后的事情。我想的就是一个字,活。包括金玉满堂,我和小剑,我们谁都没有想过,那会是一个圈套。我被逼着拿出了青铜,为了保命,我才摘了猫铃铛。吴邪,你记得,找小剑把猫铃铛穿回去,那只猫以后对你们会有用处。吴邪,我现在时间不多了。我最后能告诉你的是,我们所在的是一股巨大的力量,那个力量你可能之前就听说过了。相信我,它从未散过。而我们只是这个力量培养起来的行动者。我们被灌了药物,好受控制,所以一旦中途叛变,一般都只有死路一条。我和阿保在决定叛变之前,是找好了活下去的方法去的,但是到头来,还是谁都难逃命运。吴邪,你一定要记得,没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 第105章 好了,现在你赶紧沿着这个密道往前走。动作快点。 我活愣着完全不知道怎么动。我知道我该相信她,按照情感倾向性鉴定,一个对你有特殊感情的人,即便是骗你,也是为你好。她现在肯定是指一条活路给我,但是叫我怎么能够转身立刻走?!她肯定是不打算出去的,我忽然想起刚刚那个房间墙上的铁门,那么厚重的锁全都挂在里面,那是一个从里面打造的密室,而钥匙,不出所料的话,肯定是在双儿身上。而她从始至终的打算,就突然很清晰地摆在了我眼前。 你 我停住了,话语收了尾音停在了一半。空气也悬停。 吴邪,现在我要终结所有的事情,这对我来说是解脱。相信我。记得,一定要活着,这是你应该要报答我的方式。我再给你两分钟,然后不管你走没走,我都会引爆这里。你抓紧时间吧。爬到头,就能看到张起灵了。快点走。 我知道,转身是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我伸出手,敲了敲槅门:双儿,谢谢。 吴邪,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所以我绝对不会后悔。保重,再见。 我明白,这是一个我已经不可能扭转的局面。 双儿,再见。 第65章 密谜(二) 有很多次都是这样。我已经忘记真正发生过多少次了。 比如大奎,当时我没有救他,他成为了在我印象中第一个离开队伍的人。甚至,他好像从未真正走进过我们的队伍。后来是阿宁,她死的时候,笑颜如花的清淡模样至今依旧留在我的记忆里,这样一个坚强无比的女人,说死就突然死了。生命到底可以轻成什么样子,这是一个可怕的概念。最后是,潘子。他的死,是我永远不想去重温的情景。面对他的彻底消失,我仍旧需要勇气。他的歌声经常会在深夜我睡着的前一刻冲入我的记忆和听觉,整个梦里却又从不曾有过,一直到早上,歌声的余音好像依旧在耳边从未离开。 就像当时潘子要我往前走一样,我最后也只能向前。我只能抛下又一条人命在我的身后。但是,我别无选择。既然无法改变身后的东西,总要挑拣对的路来走。 一转身,眼泪竟掉了下来。 我一直爬到出光口,也不知道花了多长的时间,却并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动静。没有双儿所谓的爆炸声。我的身体挡住了光源,我微微侧过身,被我甩在身后的一条长长的密道瞬间沦陷在黑暗当中。小贱的青铜铃被我捏在手心里,有一种坚硬的冰冷通过手心传到我的脑门中,把我手心当中的汗都变得冰冰凉。 我只看了一眼身后,就继续向下了。这条路,只能这么走,无法回头。 向下有一段木楼梯。这里明显没有什么特别古旧的感觉,都是现代建筑的常用结构,只是这里并没有进行过什么装修,太简单就凸显了水泥墙凹凸不平的阴森恐怖。而且并非常常有人来,所以楼梯上的厚灰和经过他们踩踏留下的脚印都很明显。光的来源就在这几级楼梯连接的下面,我站在楼梯上,已经能够初步分辨出底下又是一个房间。只是在这里还看不出来大小。 我踩着楼梯走下去。脚才一落上第一级,就吱嘎地响了一声。声音落到下面绕了一圈卷起了回声。看来,底下那间房也是空的。 果然不出所料,我走下楼梯的时候,下面房间的格局一目了然。房间非常小,大概只有先前那间的三分之一。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中间顶上有一盏悬挂式的吊灯。光源就是这个。下多了墓道,看多了形形色色的神奇光源,突然在这种地方出现一个如此普通的发光体,反倒让人瞬间有了不太适应的感觉。 但是闷油瓶和小花呢?我到了这里,却依然没有见到人。而且这里,我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路可走的样子,连扇门都没有。难道双儿真的骗了我?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右边出现了什么动静。 紧接着下一秒,我就听见了从墙那边传来的拍打声。有人边敲墙边说:有人来了!是不是吴邪?吴邪?是不是你? 是小花的声音。我立刻激动了起来,大声回答他:就是我!小哥也和你在一起吗? 在。那小妞儿把我们给关在这里了。吴邪,开门的机关在你那边,你找找。 之后,我便在墙上摸索了将近十分钟,一无所获。突然,小花那边也传来了敲墙壁的声音,没多久,我就听见闷油瓶在那头说:吴邪,你站的位置,左手边从下至上第十三块,填补的砖从中间被断开了。应该就是它。 我费了很大的劲终于剥开了墙上的石灰,那块闷油瓶所谓的砖露了出来。若不是闷油瓶说,我觉得发觉不了它有什么不同。但闷油瓶的确是对的,砖从中间被敲断了,分了两节。转角留了非常细一条凸出边在外面,不用手上去抠,肯定发现不了。我使劲捏着砖把它朝自己身体方向拉了出来。 砖中间的断层面和墙体连着一根细长可见的钢丝线,被我一拉,就现了出来。紧接着,右边传来声响,墙面上的一块长方体门状往外自动开了一半,留了一个胖子都能过去的入口。我把人卡在门里,以便松手的时候,砖弹回去的话,门就算关闭也能自动把我顶进门内。 第106章 果不其然,我一松手,才闪身进去,门就在身后合上了。 然后,我再一次傻了。这里没有小花和闷油瓶,这个房间诡异得让我浑身发毛。 看房间大小应该和外面那间差不多。但是这里不是空的。虽然很暗,我还是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看到了一些东西。 这里没有外面的吊灯,里面暗得很让人极度不舒服,仿佛全部都是躲在角落里的鬼眼。有这种感觉,是因为现在我面前有一个台子,上面放了一个很大的牌位。没有光,这个到底是什么,上面写了什么字我根本没办法看到。但是,第六感让我觉得,这里像一个灵堂。 门在关上的一刹那,我还看到了地上的一个印痕。具体形状我没有看清楚,但当时从外面投射进来的光把地面上一个并不算旧的痕迹照得很明显,是灰尘和地面的分割线。 我只来得及看清楚尽头四方的一角,门就关了。究竟这里以前摆放过什么东西? 突然由亮堂的地方再次堕入黑暗之中,着实让人感觉很不爽,我老觉得脖子后面阴风阵阵。 吴邪,你在哪儿? 小花的声音紧跟着从隔了一面墙的旁边一个房间传来。原来那个机关开启的是旁边一个房间的门。小花和闷油瓶他们,依旧和我隔了一堵墙。 他在旁边。我听见闷油瓶说,墙上我检查过了,没有异样。但是这两个房间肯定是连的,一定有办法相通。吴邪,你在房间里面四下找找有什么可能是开门机关的东西。 我心说,你个闷油瓶子果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么黑,我哪边去找啊。总不能趴在地上一寸寸摸吧。这个地方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我闻了这么久,越闻就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一时又说不上来,这种熟悉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我站着定了定神,忽然就想到了身后那个大牌位。我迅速摸索着移动到了台子边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我鬼使神差去转动牌位。但是,我的确是对的。牌位确实能被转动,并且这个鬼东西就是开门的机关。牌位对面的那堵墙带着响声转开了。 那边的房间也是黑漆漆的。不过小花的声音很快伸了进来:开了! 我们快想办法离开这里。闷油瓶说。 小花头往我这里伸了一下,就缩了回去。我刚把手从牌位上收回来,想问问小花的手机有没有电,可以来照下牌位上的内容。牌位是固定了位置的,所以门肯定不会像刚刚那样自己关上。但是我放手的瞬间,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比我手里的青铜铃冰多了。 咦?这是什么? 牌位被转动之后,露出一个很小的凹槽。没有光,我并不知道凹槽到底有多大。但是一定是个凹槽,空间被一个什么东西填充了。我伸手摸了摸那东西的表面,弧状光滑,像个瓶子。我把小指伸进去抠了一下,那东西就被我弄了出来。果然是个又小又窄的瓶子。 但是,我取出瓶子的一瞬间,事情发生了变化。 那个凹槽在瓶身离开它的同一秒就开始喷出一种烟。这样的黑暗里,还是依旧能依稀看到烟在眼前不停冒出来,烟应该是白色的。 同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开门的响声。 有光,在我回头的那一秒,就划了进来。小花他们所在房间的那头,正对着我身后这打开的门的位置,以同样的方向开了同样一扇门。外面有光漏进来。我本来以为这里所有的房间怎么说都是应该在地下了,现在竟然发现,房间居然是朝着上方倾斜的。那头的门直接已经开在了地面上。 这一刻,我的感觉十分诡异,总觉得这样的格局存在着一种隐藏严密的目的性。 我再回头的时候,一口气吸了一大口烟。瞬间感觉到肺里有点呛,那些烟好像没有在我的呼吸道里面分解,直接沉了下去,回了一圈上了头,我现在的感觉就如同一口气喝了小半杯五粮液,瞬间头昏脚软。 这烟有毒。 身后一股什么力量突然扶了我一把:憋气,是迷烟。 是闷油瓶,他果然每次都出现得相当及时。 我们快走!小花摇晃着手机光照进来,大声说道。 我晃了晃脑袋,尽量让自己站稳并且保持清醒。闷油瓶一把扯住我,飞快地把我拉出了门。在我刚跨出门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在朦胧亮度下上空满是白烟的房间。 小花的手机光其实晃到了一样东西,我在跨出那间房的瞬间才反应上脑袋。那被我转在四十五度角的牌位上,我不知道是第几个字,是个吴。下面那个字其实我也看到了个大概,但是没有任何印象反应上脑袋。我一边迷糊着一边感到浑身汗毛直竖。 现在我回头的这一秒,那个房间的白烟反而又让我看清楚了一个东西。 那个在地上的印痕。是个很明显的长方形,大小几乎是覆盖了刚刚整个房间的一半,但是印痕是在中间的。这回头一眼,瞬间就让我有了顶到大脑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很近,很清晰。我几乎知道它是什么,但是我的脑子还需要再转一下才能转出来,存在这里的这些熟悉感到底是哪里来的。 我们无限接近出口的时候,右边的墙上坐靠着两个人,把我吓了一跳。 有人!我惊呼道。 第107章 小花头也不回地说:别管他们。那个头儿跑了,这两个是他的手下,手滑了,就抓到了这么两个。还是两个哑巴。他突然回头,眼光冷冷地扫过那两个人,居然还是两个舌头被割断了的活人。 然后他回头,一脸淡然地看了看我,道:不过现在都死了。所以不用管他们了。他才说完,我们已经到出口了。 烟已经从那个房间飘了过来。现在这个房间里面也装了一半的白烟。 我觉的心口很堵。现在头脑并不很清楚,视线模糊,觉得胸口的旧伤也跟着痛了起来,竟顿时有了一种当时在二月红的老宅中枪的感觉。墙角这两人,在黑暗和白烟里,我却能感觉到他们沉没在这里的目光,落在我们走出去的人身上,带着冷冰冰的不甘和死忠。当时的那帮人咬舌自尽了,现在这帮人直接被割了舌头。他们都是哑巴,到底是为了保守什么样的秘密,需要对他们下如此重的毒手?!而且就哑巴人这一点上,又多了一条线索来证明,陈秋和陈文德他们很明显是一路的。而且奇怪的是,他们都姓陈,会不会和陈文锦还有陈皮阿四有什么关系? 我们跑出去之后,我刚想停下来,但是闷油瓶没有放开扯着我衣袖的手,小花也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们一口气,大约一直跑到了一片非常深的树林里面,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刚一停下来,远处就出现了一声传到这里已经被气流吞没一半的巨响。周围的大树,还是受到了一定的气流冲击,像刮来一阵飓风一样,一同朝着一个方向摇晃了起来。我抬起头来,刚刚我们出逃的位置,现在正冒起滚滚黑烟。 果然是这样。小花看着那团正使劲上冒的黑烟喃喃自语道。 我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他。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说:刚刚那个小妞儿,她说,我们找到出口的时候,只有五分钟的时间逃进安全地带。这是她把我们关进里面之后,最后甩下来的话。 应该是当迷烟延至出口的时候,里面的自动引爆装置就会启动。从烟出现开始,整个时间大约正好是五分钟。 我的头顶如同突然被从天降了一道雷击闪电,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怔住了。 双儿先前所谓的只给我两分钟她就自爆,是她指给我这条路之后,唯一骗了我的地方。她指明了一切,包括一切有关我们出逃的方向,步骤和时间。最后我们离开一直逃离至安全地带,才是她真正到达终点的时候。这一切就像划了一个反循环的圈,在我顿时明白过来之后,却有种被人用板砖拍了脑门的意识模糊感。 双儿费了这么大的力,我觉得肯定不会只是单纯想让我们亲手解决她。 她一定是带着某种目的的。我摸了摸刚刚随手揣进裤兜里那个从放烟口的凹槽拿到的小瓶,顿时思维清晰了起来。双儿给我们指明的过程,全都在指向那里。简单来说,我们要出去,就必须要经过一切既定的路线,最后拿到这个小瓶。我很想掏出来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被我的手指摁进了裤兜里。 走吧。闷油瓶说,率先朝着前面走去。 我跟了上去,但是这会儿双儿的话和刚刚的一切还在我脑中回旋。特别是那个长方形的印子,它是离开我潜意识最近的地方,可能下一秒,冒出一个灵感就能激发我把它说明白。我抬头看了看他俩走在我前面的背影。现在是几点,我们都不知道。月亮挂在头顶,一股朦胧色,一点都不皎洁。树影婆娑,风不大,在刚刚那阵巨浪之后,现在在头顶依旧不时出现一些沙沙声。他们都不说话,可能他们没人留意到刚刚那个牌位或者地上的印痕。那个房间朝上斜的格局实在是非常的诡异,就像故意这么安排,为了方便运送什么东西出去而专门设计的。 啊!我立刻捂住嘴,把要尖叫出喉咙的声音压回了嗓子里。 地上那个长方形的印子!我语无伦次。 小花带着疑惑回头看着我。 闷油瓶从前面转头看向我,面部表情是一如往常地淡然平常。 他说:是棺材。 第66章 密谜(三) 夜色深如水,他俩在我前面一前一后被月光拉出长长的影子倒投在地上,我就一直踩着他俩的影子前进。我原本以为这林子不会像现在这一刻感觉到的这样深,但是我们竟走了大约有半小时的时间也没有走出去。我们一路都走得很快,可能是不自觉地对之前那个案发现场逃离事件产生了阴影。周围有些建筑模糊的轮廓外形,隐隐地凸显在这些高大树木的外围,黑乎乎地成团状,如同鬼影。甚为恐怖。 大概是残留在脑中的迷烟成分已经散了,我现在的思维重新恢复了清晰度。闷油瓶说的没错。那个地上的长方形是个棺材留下的印痕。而那个房间朝上倾斜的格局,应该就是为了方便运送棺材而设计的。 那么,那个上面写着一个吴字的牌位又是谁的? 只可惜闷油瓶似乎并没有留意到牌位的问题。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留意他的各种细小动作和表情,他那熟悉的一语道破玄机的高妙似乎又有了点回升的趋势,这是不是说明他在恢复记忆?我在心里盘算着想借口什么问问他套个话,但一时还没想好说辞。于是一路走就一路在盘算这个问题。我不得不承认现在我心里充满不安的感觉,这种奇怪的失忆症不仅仅是他的一个漏洞,我终于发现它也是我的一条软肋。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想起来,会想起来什么,什么时候会突然要走。可能是他突然离开的次数太多了,一连安稳了很多天的状况反倒让我有了不熟悉的惊慌感。 第108章 小花一直很安静,刚刚闷油瓶给了句困惑的回答之后,我就一直在想那个问题,始终没人回答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并不多问,这是他的习惯。对于所有东西的执着,他都很明确,他认为,假如我觉得有必要说,那我一定会说。他绝对不会追着问。但是他却一直走在我们一行人的旁边,不管是出于九门后代的使命也好,出于其他也好,我们的羁绊都不是单单一句话能说清楚的。我一直觉得虽然同样身为九门后人,小花可能从小背负就背负了我从不曾想象过的担子,毕竟我曾经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但是一直到今天这个局面,他卷入的却好像已经没有我这么深了。不知道是不是到目前为止,我这么认为是来自闷油瓶的效应问题。他在深处,所以我也跟着站在深处。然而,每场带着性命的卷入,他却毫不犹豫一直与我们同路。我始终不知道烂柯山那件事情的最后,他和黑眼镜到底要去寻找什么,我不问,而今也不需要知道得那么清楚了。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很多东西瞬间就变得不再重要了。而很多东西的轻重一下就能掂量出来。对于我来说,小花就是小花,我必须坚信,他是一个我可以相信的人。我在想,他可能多少也变了。变得多了很多顾忌,比如,现在总会转身,为了他的同伴而回头。 好不容易,前面出现了一点异样的风景。 在我的眼睛里出现了一扇很大的铁门。我抬头一看,忽然发现高大的树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再回头一看,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我们已经在一条光秃秃的水泥道上走出了很远。小花说,面前这扇门是来时看到的那一扇,但是当时跟着双儿进去的时候没有经过什么树林,也没有走很远。当时走的是一条完全不同的路。铁门没有上锁,我们打开的时候,铁锈刮擦地面发出巨大的刺耳声。门口一辆车都没有,也没有痕迹。被风一吹,这里一切都被鬼影笼罩。绝对是个拍恐怖片的好地方。 可是连到这里是哪里我都一点没概念,也不知道这鬼地方还是不是在杭州城内,完全摸不着北。 喂?喂?信号太差了,你能听清吗?我们自由了,你赶紧去gps定位下这个鬼地方小花忽然掏出手机来讲了一堆。 你打给谁啊?我一脸茫然地问他。 哦,王盟。我开车去找你们之前,原本带了一个导航,和我的手机连接的,能gps定位,我一看王盟借来了一台老爷车,那导航肯定用不上了,所以我就丢给了王盟,以备不时之需。果然,你看,现在不是就用上了么。小花说完,朝我挤了下眼睛,还好,我连手机电板都带着两块。 等王盟的车开过来,天都快亮了。浓烟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远处都被那些树影遮挡得很严实。最后它们一同和天蒙蒙亮时的鱼肚白卷在了一起。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荒郊,不像金玉满堂那边一带,毕竟还有住户。这里除了树影,和奇怪的隐约可见的孤立建筑群影,什么都没有。呵呵,我在心里暗笑,这里总不会有什么目击证人了,如果有,绝对是跟踪我们来的。 王盟说,这里是城市最南边,还算在杭州市的范围内,但是在地图上找不到这里。假如小花没有把手机和这个导航连上,王盟可能死也找不到我们。历史上曾经是个军用的实验基地,后来荒废了。因为据说有历史资料显示,这里曾经发生过严重的瘟疫,所以这一带早就没有人了。这一带是荒地,政府一直假装看不到这块地方。 车子开出去的时候,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诡异的地方。双儿的骨灰总有一天会被这里刮的风吹散在空气当中。我在回忆她说的话,后来靠在车窗上睡着了。但是我睡得很浅,耳朵里都是她最后说的那些话。照她的话去推测,她在遇到我二叔之前,就已经注定是那个所谓的强大力量里面的一份子了,她的命运很可能从出生开始就被安排好了。关于那个力量,她说得很模糊,听起来像是什么十分严格的组织,别灌药之后,假如中途叛变就得不到那个组织给出来的只能解决短期问题的解药,青铜正好拥有这个特殊解药的力量。但是显然,这些青铜也都是特殊的。而尸玉散很可能才是真正的解药。我想着想着,脑中突然就冒出了《鹿鼎记》的片段,这个组织被这么一分析倒是越听越像神龙教了。 那他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双儿说,和我小时候就认识。但是我真的全然没有印象。就连关于李如风的,我也只是保有之前那个梦境里面类似一小部分碎片的记忆罢了。为什么我始终对小时候的事情印象这么模糊呢?但是有个感觉很强烈,虽说现在谜题多了,但是我总觉得我离开真相反倒近了一步。 王盟直接把车开去了铺子。胖子抱着小贱坐在铺子门口。我老远就看到他仰头靠在门旁边的墙上睡觉,从嘴里哈出白雾来。我突然感到一股不属于冬天的暖意从脚底涌了上来,他居然这么冷的天坐在外面都能睡着。 我不出声地走过去,小贱却还是听见了动静,睁开眼就从胖子的怀里跳了出来 ,溜到我的脚边。我把它抱起来,它立刻用头蹭我的手背,比之前要亲昵多了。现在它的铃铛就在我的裤兜里,但是按照双儿的说法,我必须要找李如风才能给它穿回去。我知道,要去找他总是迟早的事情,明天吧,明天就去一趟长沙。 第109章 但是闷油瓶怎么办?我回头看了一眼闷油瓶。他正向我走过来,穿了那件我给他临时买的黑色风衣,经过一夜没睡,倒也并不显得太过萎靡。 他走到我身边,停下来,低下头伸出手来摸小贱的脑袋。我有点惊讶,他离得我很近,眼前这么温柔的动作,给我了错觉,觉得好像回到了之前他抱着小贱睡觉的那些时候。他是不是当真失忆只是暂时的,现在又想起来了?或者说想起来很大一部分了?我张了张嘴,却还是没问。 他突然抬头,正好和我的目光相撞。 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几秒钟,突然被胖子打断了。胖子蹭地从地上弹跳起来,嘴里骂了句什么,小花站在边上咯咯笑。但是胖子没有笑。 胖子转头看到我,就立刻冲了过来,对我说:天真,事情很不对。你知不知道,那辆车他眼睛扫了扫闷油瓶,又看了看我,吸了老半天的气,却停在那里不说话。 那辆车怎么了?我追问道。 小哥,你当真一点记不起来?胖子不回答,反而转向闷油瓶问道。 闷油瓶不说话,皱着眉头看着他。 胖子边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面,边说:这是我费了很大劲儿找到的东西。说完,只见他掏出来一张发黄的老照片。 我从他手里把照片接过来,平放在手掌上。 第一眼,我还没反应过来。 第二眼,我不由得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凉气直往里灌。 第67章 照片(一) 照片上的人,在镜头里的一共是六个。 照片的左上角,也就是那两排人的后面停着一辆车。拍照的时间大约是黄昏,所以车头灯打得很亮。车灯上那两个g变得格外显眼。就是那辆白色的阿尔法罗密欧,一点没错。 这六个人,我一眼下去,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和知觉都被丢到了身体之外。 首先,照片上的脸几乎都是可辨识的熟脸。所以当我认出所有的人的瞬间,我就愣住了。 从右到左依次是:十分年轻的陈文德,六十来岁的陈皮阿四,接下来的那个人,我原本没有一眼认出来,只是觉得眼熟,仔细看了几眼之后,才看出来,那张斯文的的脸,和我记得的那张脸其实眼神完全没有变化,只是年龄上的差别。照片上那个人年纪十分轻,轻得连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上看到的都被包裹了一层嫩色。那是金包玉。 余下来的三个人,有个人是我眼睛一扫下去就立刻认出来的。 站在金包玉边上的,是个女人,我乍一看以为是双儿,但是再一看就发现不是。这女人要比双儿年纪大一点,但是风韵依然很好,眉眼都带着笑,脸部轮廓温和,看起来是个很讨人欢喜的女人。这女人我之前也见过,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记得这样清楚,就是那张陈文德之前拿出来给我看的照片上和黑眼镜合照的女人,陈文德说死了的那个。就是她。只是那张照片的上的她好像要更年轻一点,而没有黑眼镜的黑眼镜则站在她的旁边。我直接认出来的就是黑眼镜,他在之前那张照片上的模样让我记忆十分深刻。这被除去了黑眼镜的健康而清晰的眸子,假如不是认识这样久,见过这样多次,对这个人有个根深蒂固的印象认识,就会顿时觉得是宛然换了一人。但我百分之百确定,的确是他。 最左手边那个人,他几乎没有给镜头任何可识别的正脸,他转头看着身后,也就是照片左上角那辆白色的阿尔法罗密欧老爷车,那车灯有强烈的反光,其他的受到的反光作用影响较小,但是这个人却几乎在照片上,仅有三十度角可视,加之半个头又淹没在车灯光里,所以看起来特别的不清晰。我把眼睛凑到相片上使劲看,还没看出来这张脸的长相,倒是看到了别的东西。 为什么说入镜的人是六个,实则应该是八个。除了拍照那个人,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车灯强光后面的阴暗角落,但是假如我把眼睛凑到离开照片十分近的地方,却比看那个站在最左边的人要清楚得多。 这是闷油瓶。 他靠在后车门上,侧着脸看着前方,看向镜头的方向。他身上的衣服看不清楚,但是看起来却依然很奇怪,能见纵向条纹,有点像病号服。仔细看的话,照片上他的成像其实效果很好,脸上的表情反而要比衣服显得清楚。我再看两眼之后,现在几乎就可以确定,他正在看转过头的那个人。但是他表情始终过于平淡,看不太出什么深层含义来。只觉得他的脸上有一些茫然。 而背景,这背景让我汗毛直竖。那扇大铁门,在老照片上显得格外惊悚。没错,我们刚刚才从那里回来。是同一个地方。 又是一张照片。现在照片好像也变成了新的敏感物。每次看到照片,总会出现更多的问题和待解的秘密。从考古队的那张一直到现在,这已经是第五张了。 我侧头看了一眼闷油瓶,他的脸贴我贴得很近,正揪着眉头,凑在我旁边看照片。 小哥,怪不得你说你认识那辆车。你之前去过那里?我问他,看着他的脸,等他回答,或者至少在等他的面部表情发生一点变化。他并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继续看那张照片。 天真,你看到这个人没有?看到没有?胖子拿肥肥的手指伸过来,指着黑眼镜的头问我。 第110章 我抬起头看了看一个人站在店门口的小花,他正看着我们。他原本没想凑热闹,被我们一看,便走了过来,停在我面前,把头歪过来,仔细看了一会儿照片。突然抬起头来,对我说:你们什么都别问我。我认识他的时间晚过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转身就朝铺子里走。 王盟已经开了店门,小花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胖子看了我和闷油瓶一眼,也转身往里头走。 小贱好像嗅到了什么气味,一个劲地想往我的裤子上扒,我原本以为是因为没洗澡,身上味道太重,被它不停扒了几下,我发现他是冲着我的裤兜在扒,看来,他很可能嗅到青铜铃的味道了。 闷油瓶端着那张照片还在仔细研究。冬天的风总是没有预兆,说刮就刮。小巷子一多,一有任何开阔点的地方,就装满了穿堂风。闷油瓶的头发被大风吹着竖到了天上,旁边的一堆没扫干净的落叶都飞了起来。他却丝毫没有要挪动的意思。冷风吹到我一夜没睡没洗的脸上,疼得格外生硬。我一边应付着小贱,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进去屋里。他突然拉住我的胳膊,声音很轻地说:吴邪,这个人,我觉得我记得,但是想不起来。他手指指着照片上最左边那个转向后方的脑袋,眉头皱得很深,我知道那种痛苦。我连到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突然被忘得一干二净都觉得胸口堵得慌,更何况他现在,对他自己漫长的人生记忆,大约此刻在脑中还有存留的,怕是十分之一都没有。 风大,进去再说。 现在要解决的问题又成堆了。明天一早我就要去一趟长沙,再去长沙之前,我最好先找到二叔,弄清楚这辆诡异的老爷车到底是哪里得来的。期间,还要找机会看一下口袋里那个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弄不好这个东西搞清楚了,之前看到的那个棺材印子和牌位的疑问也会自动解除也说不定。但是事情有些乱,要一件件来。 我边想边往里面走。 小花坐在我店里唯一一张太师椅上像模像样地沏了一壶茶在喝。我把小贱放进他的手里,先从裤兜里面掏出了青铜铃放在了桌上。小花挑了挑眉毛,问我:哪里来的?我一边掏出手机放到桌子底下去充电,一边在脑中组织语言想简单陈述一下双儿的事情。我突然横生出一个怪念头,我很想问问小花小时候是不是见过双儿。小花和我小时候也见过,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为什么一说小花,我就立刻有了印象,就像秀秀,这些人我都记得。但是双儿和李如风,却全然不在我的记忆里面。要不是那个好似记忆的梦,我肯定不会去想,我和李如风小时候彼此认识。 我第一个字才蹦出口,手机刚好开机,恰好就响了起来。我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我盯着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 喂?你是不是吴邪?手机里传来齐蒙古的声音,我和你说啊,你那个神物最好就放在我给你的那个盒子里面。那个东西阴气很重,我的意思你懂不懂,我的意思就是说,那个东西不稳定,可能哪天弄不好不用含在嘴里就会化的。你懂吧,和冰棍儿一样。我给你的那个盒子也是阴盒,所以不要拿出来。记得啊!拜拜。我几乎听到他要收线的声音了,赶紧喊住他:你在说什么?其实我已经觉察到了不对。 咦?小敏刚打电话来,说你半个钟头前去把上次救那个小子剩下来的半块神石拿走了,我特地打电话和你说下保存方法的,不要糟蹋了好药材。 喂?吴邪,我挂了啊,我有病人喂?吴邪? 我的手机已经掉在地上了。我呆呆地抬起头,看了他们每个人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闷油瓶的脸上。他正好把脸从那张照片上抬起来,看着我,同我又一次四目相对。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在想着,之前那个梦原来是征兆吗? 闷油瓶说:这个人,我记起来了。 第68章 照片(二) 他一直看着我,没有说接下来的话。我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那种对我在内心猜测的肯定。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假装镇定,没有即刻全部放到面上来。我看着他的眼睛,走近他。在这一刻,我沉在心底那个念头,希望他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因为我很害怕他会把那个人的名字从嘴里说出来,在这之前,毕竟他还没有说到过。 我走到他旁边,从他手里抽出照片,仔细地把头凑到几乎贴到照片上面看。其实,那个模糊的三十度角,我从刚刚就开始自欺欺人地假装看不清楚。相片上的那个人,模样确实显得很模糊,假如不是我,或者经历过那一幕的照片上那些人,肯定不能看出来。 那是属于我自己的三十度角,人对自己的相貌的熟悉感不比对其他人。对其他人的可能更清晰,但是对自己,有时候却会突然想不清楚自己的样貌,时而被印象所美化,时而别丑化。所以一旦看到自己的脸出现,总是有种非常突兀的醒悟感。而这种异样的清晰感觉,在我看到那张照片,留意到那个正在回头看的人,不可识别的三十度角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了。却竭尽全力假装我什么都没有发现,一直到现在,闷油瓶将在下一秒直接帮我卸去伪装。这种抓狂的感觉,我却还不能轻易表露出来,现在我正仔细端详那张照片,如同他之前那样,就等他说答案了。 第111章 他却偏偏也没给我个痛快,我等了半天,他居然没吱声。 结果,胖子急了:小哥,你倒是把话说完啊!你记起来了,那是谁啊?! 我不知道。闷油瓶的语气里面透漏着一点疑惑不解的意味,我不知道那是谁,只是记起来了脸。 他依旧看着我,目不转睛。我却突然松了口气,庆幸他没有拆我软肋,直接把那个挨千刀的名字从嘴里倒出来。看着他的眼神,我忽然就意识到,那张脸不用问,肯定是和我一样的,只不过,他似乎只对那张脸有印象,对人却没有印象了。他这么看着我,很可能是在等我给他一个答案。 呵呵,我怎么可能自己把齐羽两个字念出来。不说,弄不好他这辈子都记不起那个狗崽子。 胖子露出很不爽的表情,重重叹了口气,又问:天真,你刚刚接到的是谁的电话,怎么那个表情? 那个姓齐的医生打来电话说,尸玉散被人偷走了。 我含糊其辞过去,希望胖子眼下别深究。那个拿走尸玉散的,应该是齐羽没错。我心里一阵阴影拂过,他奶奶的,之前才做梦梦见他,没过两天就急着要冒出来,那梦现在想来,倒是给我各种他在向我下战书的感觉,无非就像托个梦给我,知会我一声,他要出来行走了。 后来,胖子和闷油瓶跟我回了家,小花则住去了西湖附近的一家四星级宾馆。我们都很困,犯困的时候想什么都是多余,要整理逻辑思维,还必须得等睡醒之后。 胖子大概是太累了,对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做任何打听,我开车回去的时候,他坐在我车上,连一个问题都没有问,也没有对自己的勘查结果多做说明。我看他的样子,很可能这两天都没睡过觉。胖子是唯一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但是他却一直和我们一起奔波在同一条生死线上,他的所谓求财,其实初衷早就改变了。我想,假如有条非走不可充满艰险的路,一路上连个铜板都没有,只说,这路是要赌上我和小哥性命的,他一定会义不容辞地陪我们走。 我从后视镜里面看他,他坐在后座,仰面朝天地躺着,不一会儿就传来了鼾声。小贱钻在他腿和肚子的夹缝里,也睡得很香。 闷油瓶这是第一次坐在副驾驶座上。他伸手去拉副驾驶座的门的时候,我和胖子都愣了一下。他倒是看都没看我们,动作连贯地直接钻了进去,就像以前一直都是坐在这个位置的一样。 我开车的时候,一直在考虑明天要去长沙一趟的事情,不时地去看一看闷油瓶,却发现他一直在用眼角瞟我。后来,车快开到家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直接侧过头来看我,一言不发。 小哥,怎么了? 没什么。他立刻又把头转回去,幽幽地说,我觉得,我好像记得你。我发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是欣喜的,我想,他可能真要把该记得的东西记起来了,但是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你很眼熟。 欣喜感顿时凝固。 你记得的到底是我还是齐羽?你的熟悉感到底是对我还是对他?一股凉意从心底掠过,带着残余的凉风,正好应了这冬天的寒气。 闷油瓶虽然失忆,倒是怎么都没有落下他的黑金古刀。那把刀被王盟收在店铺里,他找他要了来,就一路像以前那样背着回家。 我虽然很累,但是在床上滚到半夜,却怎么都睡不着。胸口的旧伤从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出来之后,就疼个不停。我怕惊动闷油瓶,他看起来相当累,回来倒头就睡了,睡到一半起来迷迷糊糊洗了个澡,就又倒头接着继续睡。我不时转身看看闷油瓶,他一直在面壁,背对着我,睡得动也不动。小贱睡在他的床上,靠墙的里侧,同样的悄无声息。只有隐约可以听见的呼吸声。我终于熬不住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的胸口痛,轻手轻脚地起身,往客厅里走。本来是想,躲到厕所,顺便看看那个小瓶子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我不是不肯拿出来给他们看,我也没什么好藏的,只是今天大家都累得几乎要散架了,所以我考虑着要晚点拿出来。走到客厅,居然发现沙发上一抹白亮的手机光。 胖子半夜不睡觉,也不开灯,就那么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他拿手机光打在自己的脸上,我第一眼一看,本来就胸口痛,差点没直接背过气去。定了定神,我看到他坐在那,姿势诡异地在向我招手。 吴邪,你还记得我最开始打电话你,是为了什么事情?就是小哥出事那会儿。我走到他边上,被他一把拽了下去。 我开始在脑中飞快搜索那天的事情,我记得好像胖子来之前,是他给我打的电话,当时他说了什么我却记不得了。他看我一脸茫然的表情,低头按了几下手机,就把自己的手机推到了我的面前,说:这些照片是我照相机里面的,上次我们在烂柯山下面拍的。我把它们拷贝到了手机里面,你看看。 我拿起他的手机,开始一张张翻了起来。照片上有我们在进去之前,他拍的我们中午那顿饭,我们装行李的时候的样子,黑眼镜的绿帽子。前面几乎全都是我们下去之前,在上面拍的,包括一堆网上多得数不清的大同小异的风景照。突然,其中有几张没有成像,一律是黑色,上面有一些白色模糊的飘忽影子,像是什么在晃动。n张之后,突然又出现了正常的成像图。连着三四张都是类似于山水画的照片,这些我记得很清楚,都是那个烂柯山最后一个八角形空间里面,那唯二的两面有形似山间风景的浮雕墙。 第112章 我看着照片,问胖子道:怎么回事?这几张怎么没有图案? 胖子呵呵一笑,拿过手机,对着我说:不然怎么叫怪异呢。上次在底下拍的照片,除了这两面墙,其他的都是这鬼样子。他边说,边一张张翻那些黑色无成像的照片给我看。 我心里起了一层毛,也就是说,那些奇奇怪怪的养了活尸的墙壁,包括有我在上面的那面,都没有被拍出来。 还有,你看。胖子翻到那两张风景墙的照片重新凑到我面前,这两张上面的山,拼起来,你不觉得眼熟吗? 对那两面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右边那面,山尖上有个小贱脖子上铃铛的造型。我来回看那两张拍了整体的照片,在脑中竭尽全力组成一个完整的图的模样。那脑中的图样越是清晰,胸口的疼就越是加剧。 最后,当它终于成为一个整体在我脑中一闪而过的时候,我知道我看到了全部,并且起码有了一两秒的清晰感觉。 我瞬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抬头去看胖子。 胖子点燃一支烟,对我点了点头。 第69章 照片(三) 我对地理的了解,不算专业,不算精通,顶多也就是算有一定常识。原本这两张照片组合在一起的地形,以我这种水平,我很可能不认识,但是当我感觉到脑中有图影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这个图就在我的脑沟里面,似乎留存了很长的时间,被覆盖了一层灰。成像的那一刻,那层灰被陡然掀起,散尽之后瞬间发现,印象深刻得如同烙印。对这一点的神奇之处,我始终不得解释。 而胖子认得,是因为他去过。或者说,他本来要去的是那里,这张图在他脑中存留了挥之不去的印象,是他没有完成的一趟目的地。他给我讲了一点发生在那个地方的事情。一边讲一边抽烟。他一直一个人倒斗原来是有原因的。十几年前,当时胖子还刚进这行,二十岁不到,是个青头小伙,身材也没有现在这样有气魄。他说当时的他身手也灵活,只是没有什么经验。他们那支队伍很精炼,几乎每个人都有一身本事,而带着他的是他的师傅,这个圈子里面很有名望的一个人。他当时年纪已经大了。这个团队的所有人都是合作了无数次的老搭档,因为配合默契,所以合作和友谊一下子就共存了几十年。那些人的年纪差不多也都和胖子师傅一般大小,在江湖上都算是混得名声响有地位的,成行的原因是大家在一次酒席之后,商量着最后捞一笔大的,之后年纪大的就该收手隐退了。 胖子说,因为地势险恶的缘故,他们找了向导。找来的那个向导很少说话,并且据说右手有残疾,少了两根手指,一直用纱布层层包裹着,大家也没有人看到他少的是哪两根手指。向导是队伍里和胖子师傅关系最铁的一个人找的,那个人江湖人称金得子。他们进入之后,就一路跟着向导走。由于大家临时起意来这么一趟,所以对这里的地形研究都不是很透彻,加上那时候还没有普及网络这种高科技,所能搜集到的资料大都非常有限。所以一直等走到出事,他们才发现,线路完全跟来之前研究出来的预设线路不是同一条。他们途经了一个谷地,那个谷地在海拔4000米左右的雪山上,他们进去的时候,没有人,连风都很小。浓密的高草和生命旺盛的植物长满了那个深谷,他们初见的时候,大约觉得那简直是上苍的奇迹。在那样的海拔高处,竟有如此强有力的神奇而密集的生命。但是,他们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了,四处都是猎人的钢枪以及动物的尸骨,没有牧羊群,连出没的人迹都没有。 过完夜的第二天早上,队伍当中就死了一个人。身上没有伤痕,只是眼睛圆睁,面部表情十分恐怖。那个向导却不见了。于是纷争就这样开始了,矛头自然是统一指向了金得子。胖子的师傅没有站出来帮他说任何一句话,直到那天晚上,金得子也死了。他的死状极其凄惨,身上被捅了数十刀,连内脏都纷纷被拖到了外面。胖子还记得当时一圈人的表情,淡然而镇定,没人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他开始怀疑,这应该不是野兽所为,很可能是队伍里的人下的狠手。山谷里面的丛林迷了他们的路,接下来他们一直在山谷里绕行,却怎么都走不出去。后来剩下来的人,矛盾境界就再次被抬升了。昔日的战友,瞬间当中的关系面目全非。他们互相已经不是猜疑的问题,而是大家都为了活命开始互相厮杀。由于有人喝了找到的水源,直接当场毙命,证明水里有毒,于是水源就被切断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留有一些食物和水,但是当那些资源成为生命支架的时候,人就会产生贪念。这不是大贪念,贪的不过是人的性命罢了。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有被同伴杀死的,有被夺走了水渴死的。胖子的师傅原本就是这行人当中的领头者,他护着胖子一直活到了最后。但等到最后只剩下他们的时候,人的意识就开始发生根本性转变了。原本的师徒,伙伴,在一念之间就站在了生死对立的两头,即便是当时情况其实并没有说非急着要紧死一个,但是他的师傅还是掏出了枪,把枪口对准了胖子。他师傅带着轻蔑的笑容交代了自己杀死金得子的经过,他说金得子必定是故意找来冒牌向导,带错路,好方便自己最后一个人独吞果实。他说:这样的人最该死!突然,胖子只觉头顶有雷电闪鸣,身上一麻,便倒地失去了知觉。 第113章 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山谷外面了。他感到了从地面透到骨头里的寒冷,睁眼的瞬间,当时他的意识还处于模糊状态,除了满眼的白色,从眼缝里还看到了一个身影,背对着自己朝相反方向离开。 是那个向导。我看到他手上的绷带了。胖子抽完手里那根烟的最后一口,把烟按灭在满是烟蒂的烟灰缸里面。从此以后,我一直一个人行动,因为人心实在太可怕了。直到遇到了你们。所以,天真,胖子抬头看着我,表情从未这样认真过,不管是哪里,多危险,都算上我一份儿,我们同进同出,这个世界上能遇见一两个过命兄弟,要比多值钱的票子都还要值钱!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一个翻身就在沙发上躺了下去,举着脚直蹬我,快,快点睡觉去!当心小哥跑了!说完,嘿嘿一笑,就自顾自睡了。 我又反复看了几遍那几张照片,没错,是那里。 那里是喀则昆仑。 这地方在我脑中的印象深不见底,我忽然想起了一样东西,便跳起来,快步走进了书房。我打开书桌右手边那个上了锁的抽屉,从抽屉最底部抽出来一本黑色皮的日记本。 这是阿保的日记。 我飞快地翻页,没开灯,就借着胖子的手机照明。前面一部分是烂柯山内部的一些结构图,后面,后面有了。后面上次我没看明白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图,现在我看到了一点让我脑袋清楚起来的东西。 后面那一半我未看懂的图,第一张也是画得最清楚最不凌乱的一张,上面有一个简单大概的轮廓图,和两张照片拼出来的面貌大致相吻合。应该都是画的同一个地方。 但是这旁边没有标注,和任何可识别的记号。都是一些凌乱的用笔留下来的印子和划痕。所以阿保只是告诉了我,这个地方他也去过。 而我脑中的这个瞬间就对其自动识别的功能,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突然在脑中形成了一团形状不规则的恐慌感,在这样静悄悄的夜里显得特别上头。我捂着胸口蹲下来,我隐隐意识到,脑中有些东西一如浆糊,十分不清楚。 我似乎对一些被我不知原因而忘记的东西依然留有说不清的深刻印象。 胸口的疼痛让我有些喘不上气,我想我明天最好在去长沙之前,先去找一趟齐蒙古,依照这样的状况,别是还没到长沙,就先死在飞机上。 突然,两个绿色的亮光点出现在书房门口。我吓了一跳,额头上因为胸口痛都已经冒出冷汗了,被这幽幽的绿光一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汗直接就淌了下来。 喵!原来是小贱。 它一声不响地走到我身边,闭上眼睛蹭了蹭我的腿。我把他抱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摸了摸它的脖子,不知道它脖子上是不是会有伤疤。想着先前它快要尸化那时候的眼神,就觉得心里一阵酸涩。明天要把它也带上,那个铃铛穿回去的时候,是不是还得再让它皮开肉绽一回呢?人心也挺奇怪,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的场面,几乎每次都会看到不同的人在眼前皮开肉绽,皮肉开裂都差不多已成视觉习惯。但是自己去想象这样的场景,仍旧会觉得可怕。人心毕竟还是肉做的。 我一边摸着小贱的头,一边思想在不着边际地游走。其实有个问题,是我一直在考虑的。 我去长沙的话,闷油瓶怎么办?我自然是不能带上他走,但是腿脚长在他身上,我总不可能要求胖子看着他吧。这是个问题。 我才开始想闷油瓶,一抬头,就看到他站在了书房门口,整个人斜靠在门框上。 我一愣,喊了一声小哥,一时无话。 我心里还有不可避免的矛盾,我在尽量避讳脑神经一个抽搐就抽搐到齐羽身上去。我现在看着他这么站在面前,一下子就有很多不同的想法堵塞脑子,同时还有不同的感觉堵塞胸口。胸口的疼痛刚隐下去一点,这么一下就又回了上来。但是我皱着眉头,强忍着,不想让他看出来。可能是太使劲了,弄痛了小贱,它尖叫一声,从我手中跳了下去。 吴邪。闷油瓶走了进来,他走路也没有声音,不管从睡觉还是走路,任何一个姿态,都和小贱异常吻合。还好,他这是在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叫齐羽,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反应给他看好。这人的记忆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因为他不说,我们谁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清楚,或许连到他自己也不很清楚。或许呵呵,我忽然被自己这样的一个想法堵住了,讽刺感极强的冷笑在心里变得越来越清晰。 或许,他觉得我和齐羽是同一个人。 这瓶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他掏出那瓶被我一直放在裤兜里的小瓶子,摆在桌上。 月色透过书房里的窗户,笼了一抹月光进来。 瓶里透明的泛着蓝光的液体,在夜里幽幽地亮着。 第70章 寻路(一) 我刚下飞机,招了一辆机场门口的的士,现在在去李家村的路上。经过一番折腾,我到长沙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今天从杭州离开的时候,杭州竟然开始下雪了。记忆当中,好像有两年都没下过雪了。 我对昨晚后来的事情只觉得有点迷糊,似乎睡了不到三小时之后,记忆被瞬间消除了大半。我只记得当时看到那个瓶子时候的印象。很神奇,那感觉就像,这瓶子在我眼前却没有任何令我惊诧的意味,我觉得我好像并非第一次看到它,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现在我却已经难以形容了。我对闷油瓶简单解释了一下得来那个瓶子的经过,却没有提到牌位上的那个吴字。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我刻意要避开提及它。眼前摆满了成堆的没有理清头绪的事情,我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处于一团混乱当中。 第114章 我打开瓶子嗅了一下,透明的蓝色液体散发出熟悉的气味。那是那个有棺材印子的房间的气道,我记得,因为当时在那里闻到的时候就觉得房间的味道很熟悉,熟悉的记忆根源在哪里,却又追溯不到。 我到现在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胸口痛。是那种就像碎肉机被打开了开关,开了胸,在里面带着声响运作的一个过程,我总能感到内部的一股血腥味,顶着喉咙。闷油瓶站在我面前端着那个瓶子眼睛直勾勾地看,他说了什么话,我现在一点记不得了。我想我当时已经疼得有点背过气去,状态进入了不完全的意识模糊。我不想让闷油瓶看出来,那是一种存在我脑意识里的自觉想法,不能让他知道。如果这真的是枪伤的旧患,很可能他现在不记得我为他挡了一枪的事情,那这件事情我允许他永远不用想起来,这种内疚是我们之间不需要存在的。 他放下瓶子,把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他盯着我的眼睛看。我的腿有点发软,于是故意弯腰拦住了从我脚边正要钻过去的小贱,把它重新抱起来,手却抖得厉害。他看我的时间越长越危险,于是我把最后的一点气力用在了稳着步子走进房间的整个过程里。这几步路却着实艰难了一把,我先是差点撞上他,然后差点撞上书房的门 ,又差点在客厅栽下去,最后走进房间的时候,还差点撞到床柱子。我希望他看着我的背影不要笑,我只是有点困,所以有点摇晃,千万不要喊我停下来。 最后我迷迷糊糊倒在床上,大概是昏过去了。最后一个残留在脑中的想法是,我会不会就这样一睡不起?记忆就此断开了。醒过来的时候只对凌晨做的那个新鲜的梦印象深刻:是闷油瓶,站在我床边上,这次他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没有胸口飙血那么吓人的场面。他穿着我的毛衣,慢慢蹲下来,趴在床沿上看了我一会儿。把头凑在我耳边说:吴邪,我会回来的。然后他站起来走了。梦很真实,以至于我记得这么清楚。 一直到今天早上,小贱在我早上睁眼的时候,就睡在我的胳膊肘弯里,以昨晚相同的姿势,大约是被我压了一晚上,根本没法动。 胸口的疼痛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就像昨晚那暴风一般的疼痛感全部都是我yy出来的,就不曾有过。我开始怀疑,会不会是当真做的梦。闷油瓶的床是空的,床上的被子居然被他叠得很端正,床单也铺得很整齐。 走出客厅,胖子坐在那里,面色凝重。我斜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原来都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阳台门敞开着。胖子就正对着大敞着的阳台门坐着,转头看着站在房门边上的,头发像鸡窝的我,一言不发。 你怎么这个脸?小哥呢? 走了。胖子抽出一支烟,把烟盒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我头脑嗡了一声。原来那个不是梦。闷油瓶,真的走了。 今天特别冷,早上一直到十点都没出太阳,外面的风很大,吹得楼上人晾在阳台外面的被单直接被吹到了我的阳台上。我看着眼前飞来飘去的旧式印花床单,发了一会儿愣,钻进厕所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了。临出门前,我去了一趟书房,桌上空了。什么都没有。包括阿保的日记本,和那个瓶子。我摸了下那条脏裤子的口袋,瓶子确实不在,小贱的青铜铃尚在。 胖子站起来,问我:你去哪里?他的样子充满了怨怒。 他说早上他拉住闷油瓶问他同样的问题,闷油瓶没有甩他一眼就出去了,他说:小哥失忆之后怎么变得人渣了。这是句陈述句,但是我相信这只是他的抱怨,不是他真正的感觉。 我把房子的钥匙丢给胖子,一边穿鞋子一边说:我要去一趟长沙找李如风,双儿说小贱的铃铛只有他能穿回去,所以我要带着小贱一道去。我回来的时候会找你,钥匙你拿着。小哥走的事情,我知道。他说过他会回来,不用担心。 我说完,飞快地冲出了门。胖子在身后鬼吼鬼叫的声音被大风堵回了门口。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听懂了我那样飞快的语无伦次的说话。我也不能告诉胖子,我胸口最近常常痛,所以现在先要去找齐蒙古。 我依然不确定凌晨时分,那个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我出门的时候,雪刚开始飘下来,冰凉的雪点落在我的脸上,空气有些流动受阻。 不管怎样,我都相信闷油瓶。不管他带走了什么,我都相信他。要维持一个原则,坚持站住一个立场,有时候真的很困难。我能理解胖子,对于一个失忆的人,就是说,他变作了一个新的你所并非了解的人。选择相信一个失忆的人,是盲目的。但是我相信,我相信闷油瓶始终都是那个闷油瓶,他没有什么被改变了。而他也一定会回来。 我去找齐蒙古,未果。那里的人说,他被调回杭州医院了。于是我只能决定先来长沙,回去的时候再去找他。希望自己别死在半路上,有命来,却没命回去。 长沙的天气不好,阴沉着脸,头顶上全都是被夜幕遮蔽的厚重的云层。一副有冬日的雷电要劈打下来的造型。 的士司机行驶的路线和上次我来的时候完全一样,窗外的风景有些暗沉,灯光都浅浅地浮在表面,如同年老人脸上的色斑,沉在肤底的颜色,点缀得灰黑而诡异。小贱一路上都很兴奋,不停地跳上跳下,像条骚动不安的狗。我坐在的士上给小哥那个最早给过我的号码编辑长篇大论的短信,最后我把所有打出来的字全都消除干净,换上了一句最简单的:你在哪?我犹豫了一下按下了发送键。天知道,这个号码现在是谁在用,假如确实还是他在用,并且能保持通讯畅通,他会不会回我也是个问题。 第115章 李家村显得更荒芜了。的士停在四号门口的大片空地上。上次来的时候,好像并不显得这样空落,这次站在这空无一人的大门口,经风一吹,却有了一种莫名的丢失感。我抱着小贱下了车,走到门口,抬起厚重的门闩,轻轻叩了叩门。 没有人应门。 我又继续叩门。等了一会儿,还是无人来应。李如风不在? 我下了重力气连续叩门。还是没有人来开。我有些不耐烦地抓抓脑袋,小哥不知去向,不回短信;去找齐蒙古未果,现在李如风也不在。一般这种不顺都是一连串的,有了开头,势必要有下文。我开始哐哐哐地用力敲门,敲了几下,直接上脚踢。怒火一下子就这么烧起来了,这门很不幸地成了我的出气沙袋。 突然,门咯吱一声开了。轻飘飘地带着一丝从里面透出来的凉气。 小贱立刻把头缩进我的胳膊里,叫唤了一声。 这时候,里头的某处又传来一声关门的声音。 第71章 寻路(二) 我轻轻推开门,有阵风迎面而来,卷着一股奇特的香味。 小贱伸了伸脑袋,鼻子凑在空气当中使劲嗅了嗅黑暗里的气味。里面很黑,外面的光被我自己挡在门口遮住了,只漏了两条边进来。我一脚跨了进去,带着自己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黑乎乎的有些恐怖。我伸出手在墙上来回摸索,希望能找到电灯开关。好不容易找到之后,却发现按了一下完全没有反应。我只能把门开得大一点,借着外面的光大致瞧一眼这里头的格局。 看这前厅的陈旧模样,我估计这应该完全是一个典型的老房子。装修很简单,几乎都是白色的墙壁,向着门的那面墙上挂了一幅什么风景画。太黑了看不清楚。墙下边是一张普通的老式木质方桌,上面空无一物。两边有些摆得略显凌乱的靠背椅。整个前厅,除了陈旧,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我的心里竟突然生出一丝熟悉的感觉,这感觉很细微,慢悠悠地浮上了我的脑袋。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老房子特有的味道,是一种深沉的木香。我继续往里走。跨过前厅的门槛,直接连接着一个院子。院子不大,幽幽的四柱在冬天隐匿的月光底下,显得格外冷清。这小院子里有楼梯连接着上层。这格局果然是典型的乡下那些老房子的结构。顺着楼梯往上走。房间应该都在楼上。 突然,院子里面通天一亮,一道闪电劈打下来,过了两秒之后就是一声震天巨雷。 我被吓了一跳。说不准是只有这地方的天诡异,还是长沙的天诡异。夏天的大雷打在了冬天的上空,劈得冷空气都直接裂了缝,顿时刚刚还在有愈演愈烈趋势的狂风陡然停了。打雷的时候我手一抖,捏了小贱的屁股一把,它本来就被吓到了,直接扯着嗓子嘶叫了一声,就从我胳膊里一溜落到了地上。再加上小贱本来就是黑的,三钻两钻,在夜色里瞬间就不见了。我憋着声音喊了两声小贱,空气有点阻力,堵在我的出声口,原地站着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它从某个黑暗的角落里钻出来。 又是一次电闪雷鸣之后,雨就下了下来。还好,冬天的雨估计有一半都在半空中冻住了,打落下来的雨点没有想象当中那么巨型。只是拍打到身上冰凉得程度足以让人窒息,我只好放弃在雨里等待小贱的出现,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躲进了房檐底下。心说,小贱应该丢不了,待会儿就会自己找到我的。 上面仅仅只有两间房。 我先走到走廊的尽头,轻轻推了推第一间房的门。 门似乎被锁住了。我又朝着自身的方向拉了拉,还是没有打开。确实被锁住了。我心里感觉一层毛立了起来,通常房间被锁住,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在走廊上原地转了几圈,总觉得这里整个都不是很对劲。不对劲是因为,这个地方,一点人气都没有。所谓的人气,我们普通人的嗅觉其实是能辨识出来的。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一定多少都有点人肉的气道,这就是所谓的家的气味。每个人的家都有自己的味道。但是这里没有。这里只有老房子的建筑味道,气味来源于木头,水泥和干灰,李如风看来并没有在这里常住。 我看了看楼下,又顺着走廊走到另一间房间的门口。 我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这房间的门是打开的。开了一条细缝,缝隙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我吸了口气,感觉到空气当中的灰尘似乎被雨打湿了,换做一股奇怪的又湿又粘的气味钻进鼻孔。我刚推开门,手机突然间在口袋里响了。 铃声在一片寂静之中,显得尤为古怪。铃声很快就带着余音消失了,是短信。我从口袋里面摸出手机,打开一看,居然显示是闷油瓶。 他的手机号神奇地还在运转,没被废掉。我点开信息窗口,他发来的短信很简单,只有三个字:在长沙。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这几个字发了半天呆,突然听到面前一声撞门的响声。 抬头一看,面前这扇门又被撞回了我推开之前的样子。依旧是没有完全关上,留了一条缝,我凑近一看,原来这上面的锁眼已经被破坏掉了。 门被撞上的原因我在开门的那一刻就明白了。正对着房门就是一个敞开大门的阳台。挂在阳台门两边的窗帘,被风吹得打着卷儿往上翻飞。 我走进去,门在我身后重重地砸到了一起。 第116章 这是一间卧室。借着阳台上流进来的月光,我很清楚能看到房间的布置。房间顶上有盏没有灯泡的吊灯,看来在进门手边墙壁上的开关也是无用的。床在房间的右面。床上有床帐,我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全都是灰。床帐紧紧闭着,我伸出手刚想拉,又顿了一下。心说,别是掀开来一看,里面躺了一具尸体什么的。于是,我憋了口气,猛地拉开。灰尘隐藏在黑夜的空气里,把我呛得直咳嗽。 空的,什么都没有。 我心里顿时落了一块石头下来,却又带了点失望。这个床是整个房间看起来最有内容的一件东西了,紧闭着帘子,居然什么都没有。房里还有一个类似床头柜的小柜子,被独立在整个房间的另一头。在去拉床帐之前,我已经走过去看过了,那个柜子的门都开着,上下两层,空无一物。我还把整个柜子都拉出来看了看后面,怀疑别是有什么夹板暗格之类的东西。确实什么都没有。其实,我找了半天,完全是没有目的地在搜索,我不知道我到底在找什么,只是感觉,感觉这里可能会有线索。 一些我所需要的线索。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柜子里面没有多少灰尘。说明,这里面之前肯定是有东西的,最近才被人拿走了。不然的话,柜门这么大开着,很难没有大摞的灰尘掉进去。 我看了看阳台,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对着闷油瓶的那条消息按下了回复:具体一点。 具体一点好吧,至少说个大概方向,长沙这么大,叫我去哪里找啊。其实我现在心里有一点点乐,闷油瓶居然在长沙。我也在长沙啊。虽然鬼知道他在长沙干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应该可以找到他了之后一起回杭州吧。我好像还没有和闷油瓶一起坐过飞机。我想象着我俩并排坐在飞机座位上,看年轻漂亮的空姐扭着屁股和细腰在眼前一趟趟晃过,心里就出现了狂笑不止的声音。 我把手机重新塞进了口袋,刚想一脚迈出去,突然听见右边床的位置传来奇怪的声响。 我收回了还没跨出去的步子,转头盯着那张床看。 声音消失了,帘子也没有动,也没有什么突然晃过的黑影出现。我心说,是不是自己内心狂笑得有点颠,所以直接出现了神经过敏性的幻听。 我再次想抬脚出去的时候,又是一声。 不对,是有声音。肯定有声音,我幻听不至于幻听两次。并且现在我确定不是幻听了,这声音在我耳朵里面出现了连续性,像是有谁在拍墙。 我侧着身子慢慢靠近那张床。刚刚还觉得它各种安全,眼下又突然变得特别诡异。但是我现在心里完全没有惧怕的感觉,只是觉得好奇,这床刚刚明明看过了,一目了然,确实不像是有什么隐藏内涵的样子,到底这次掀开来,会出现什么呢? 我想都没想,一把掀开帘子,一个黑影突然窜到了我身上,把我吓得差点头撞墙。 它喵了一声,是小贱。小贱直接跳到了我的胳膊里,把头使劲往我胸口钻。这猫虽然是公的,不过看来恶趣味严重,也没见它亲过女人。他把头埋在我的胸口一阵乱扭,弄得我直痒痒。但是我很快发现,声音也不是小贱发出来的。 响声还在持续。 是贴着床的那面墙壁,声音很有穿透力,可以肯定,是从旁边那个房间穿透过来的。 隔壁有个什么人,在用指甲抓墙? 第72章 寻路(三) 我看了看小贱,小贱也抬头看了看我。我们就这么一猫一人干瞪眼看着那面不停响的墙壁。 靠,我以为这是国产三流鬼片里才有的老套镜头,现在活生生在我眼前上演了。我终于伸出手,把整面墙都摸了摸。墙很平整,只是能感觉到来源于这个声音同时带来的震动。我才放下手,声音戛然而止。 我抱着小贱,从床上缩回大腿,停在这等了十来秒,抓墙拍墙的声音没有再次响起来,于是我抱着小贱走出了阳台。我刚走出阳台,挂在阳台门两边的窗帘被我带了出来,飘到了我的脸上,挡住了视线。我胡乱把它们从我头上拍了下去,小贱喵喵直叫,还不停哆嗦。露台很大,连着隔壁的房间。 我看了一眼底下,现在外面的雨下大了,夜色很浓,被雨帘这么一遮,底下的景致就瞬间模糊了。我头上没有遮雨的屋檐,雨水打在身上很凉。我摸了摸小贱,一边往后退了几步,一边用手帮他把身上的水擦干。 他依旧叫唤和哆嗦,眼睛竟直直地盯着旁边那间房间的阳台门看。 那扇门是老式的镂空雕花糊纸的木门,花色也很简单。那纸像是后来的人随手糊上去的,像是为了故意要遮蔽什么,带着厚重的磨砂色。我移过去,电视里的人都喜欢沾点口水戳破窗户纸,我也学着抽出一根手指舔了舔,往门上一戳,结果没破。 我只好趴在窗户上使劲朝里看,里面黑漆漆的,也看不见什么。 突然,小贱嘶叫一声有个人影出现门前,一晃就不见了。门被撞了一下,我被那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撞到了地上。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积水里,雨打在脑袋上,顿时让我清醒了不少。 这里面有人。 我把小贱放到地上,小贱迅速地跑到了那扇门的门口,停住转头望着我。我从地上爬起来,慢慢走了过去。这里面是谁?李如风?不可能,他不会这样故弄玄虚。到底是什么人?前面那扇门锁得那样紧,这个人很可能是被故意关在里面的。 第117章 阳台门其实也是上了锁的,不过不是那种挂锁,而是插销的简单锁,所以最后门被我用钢丝轻易地撬开了。 门打开来的那一刻,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那股我在之前那个停放过棺材的房间和蓝瓶子里都闻到过的熟悉的气味。这气味在这里聚集得很浓,几乎和打开蓝瓶子那一刻我所嗅到的同样浓。 这不好算作一个房间,准确来说,这里更像是一个什么实验室。里面有长长的石台和洗手池,大小和隔壁那间房差不多,有个屏风被折了起来,扔在墙角。桌上几十个瓶瓶罐罐,摆放凌乱。我眼前所见让我产生了些许不真实的感觉。这么一个古旧的房子里,居然藏了这样一间怪异的房间。但是眼前的东西都是一目了然的,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它甚至比隔壁还要清楚。 小贱一直跟在我脚边,很安静地看着我把桌上一个个都是灰的空瓶子拿起来又放下去。突然,他看着我,惨叫了一声,声音带着颤抖,十分古怪。 我才想弯腰抱起它,瞬间反应了过来它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身后! 我转头的那一瞬间,才有了危机感,这是我在进来这间屋子之前完全没有顾虑到的。 在我面前的这是一张脸。它现在离开我的距离正好是最佳视角,致使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张脸,干枯凹陷,眼睛外凸,几乎可以说是皮裹着头骨架子。完全不可以称之为一张人脸。长发蓬乱地顶在脑袋上。这是禁婆?! 不是。不是禁婆。这张脸在我脑中被快速过滤的时候,却意外地过滤到了它对应的形象。 是她。是那个女人。 那个,我见过两次,却都在照片之上的女人。第一次是陈文德给我看的那张照片上,黑眼镜和那个女人,陈文德却说她已经死了。第二次就是胖子拿出来的那张照片,她同样站在黑眼镜的边上,却显得比第一张上的她更年轻。但是面前这张脸,什么都不是。没有任何所谓的风韵,有的只是令人作呕的干瘪瘪的恐惧,与黑夜的线条镶嵌,显得尤其吓人。 她目光呆滞,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睛在夜色里散着灰白色的光。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没错,她的确是看不见。 但是,我很快意识到了危险的所在。她已经不是人了,她应该被尸化了。她的样子和我之前所看到的阿保,还有金玉满堂的那些被尸化的人状态相仿。 但是我只对了一半,我以为她也是意识全无的,但是她有。 她居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很正常,条理也很清楚:不管你是谁,不要碰我!窗台上的布帘子后面有一把枪,求你赶快杀了我!我的理智持续不了多久,等我失去理智会很可怕!他们这样关着我是没有用的!他们根本救不了我! 她的脸因为情绪激动地说话变得更加狰狞了,瘦的吓人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我心里的恐惧还并未完全消除,现在这么一来,就更不知所措了。这女人我还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其实好像至始至终活在我的一个印象里,我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到真正见到本人的时候,却是这样一个场景,她开口就要我杀了她。我确实犹豫了,叫我举着一把枪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打死,我确实还没有这个勇气做到。 不行。我做不到。我说,你是谁? 你的声音你是吴邪?!女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干瘦的脸显的她原本不大的嘴现在特别巨大。 是,我是吴邪。你认识我?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呵呵,看来真相还没有被暴露出来。吴邪,你是大名鼎鼎的吴邪,我当然必须认识你。不过现在不管你是谁,假如你再不杀死我,那么你肯定不能活着出去。我不想任何人死,尤其是你。我们花了这么多工夫,你要是死了,什么都功亏一篑了。麻烦你,去拿下枪,我只有这最后的一点起尸露,它给不了我几分钟的清醒,拜托你,快点去。 她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平稳了许多。我还是原地站着没有移动,我希望她能把话说清楚一点,我没听得很明白,他们花了工夫干了什么?她见我迟迟不动,一脚跨了出去,向着窗台边走。她打算自己去拿枪,但是她的行动似乎不是那么方便,她走路的姿势非常的别扭,就像患有小儿麻痹症。再加上她看不见,窗台离开我的距离因为她,一下就变远了。 没走两步,她突然回头,朝着我站的方向咧嘴笑了一下:呵呵,这是我要保持十几次清醒带来的后果。说完,她继续朝窗台走。 我大步走过去,一步超过了她,撩开帘子,窗台上摆了一只木盒子,我打开来,里面是一把手枪。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怪异的结果。我来找李如风,结果他不在。而眼前这个女人,现在这一刻,最大限度地让我感到意外,惊讶和悲伤,我瞬间想到了双儿。我把手枪举起来对着她,但是我知道,我下不了手。我的手在发抖。我知道她没有骗我,她现在已经开始不对了,她站在我面前的状态发生了变化。 她的脸突然阴了下来,手脚开始变得僵直,下垂在身体两边。 吴邪,快开枪,记得直接打头。 这应该是在她清醒的最后一分钟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突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就要向我扑来。 第118章 起码,也告诉下你叫什么名字吧。 你到底是谁?!我冲着空气绝望地大吼一声,手里的枪同时一震,装了消音器的枪只是轻轻一声响,我没有闭上眼睛开枪,因为我怕我一枪打不死她。所以她头脑开花,僵直倒地的一幕,在我眼睛里瞬间像是在放映慢镜头。 我没有预想过,来这里,还会遇上这样的经历。现在我呆呆着拿着枪,一手抱起跳在窗台上的小贱,走出房间门,走到阳台上。我刚刚亲手杀了一个人。 雨小了很多,已经能看清楚外面的景致了。露台的尽头有台阶通往下面。这个房子的设计真是古怪。 我的胸口突然开始抽筋一般地疼痛。这疼痛仿佛有根神经缠住了我的心脏,让我根本没办法喘气和心跳。我立刻蹲了下来,眼前已经看不清楚了。我闭上眼睛,沉默在雨中的下面的风景却在我脑中开始铺开一幅画。 这地方,我记得。我来过。 准确来说,是我曾经不止一次梦见过。 下面有条河,对岸是之所以有那样多的阴影,是因为对岸是一片常青树。还有一些沿河枯败的其他植物。 大约十分钟之前,我的手机在屋里响过,是简讯。当时那种情况,我没来得及理会。我从口袋里把它摸出来,一看,确实是闷油瓶给我回的短信。 闷油瓶:李家村四号。 第73章 寻路(四) 我合上手机,胸口又是一阵把心脏揪起来的疼痛。 我把胸口的皮肉紧紧捂住,揉作一团。脑中全都是不清不楚的影像。我瞬间感到有点害怕,这种痛不像是普通的旧伤发作的疼痛,而像是随时能要走我的命那般的痛,我不是怕死,只是不是现在。在一切都不清不楚之前,我是不会随便死的。 我慢慢坐了下来,把身体靠在左侧墙角和栏杆的夹缝里。雨好像停了。现在,河水急流处的声响,能顺着吹来的风传入我的耳朵。一定不会错,上次那变成一块无处放置的记忆的梦,就是这里。有些东西堵在我的脑中,导致我头痛欲裂,似乎下一秒记忆就会和脑浆一同喷涌而出。 胸口的痛越来越剧烈,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开始不停地咳嗽。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眼前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场景,是两个孩子,他们都背对着我,正在沿着长长的台阶往下走。一个孩子快步走在前面,另一个孩子跑着跟在他后面,他们大概相差五六级台阶。后面那个孩子伸着手,在往下跑。他突然摔了一跤,我听到了一个飘在空气里的声音,孩子的声音真熟悉啊,好像瞬间把我带回了另一个年代。他喊:小剑!前面那个男孩已经走到了一个什么看不清外貌的高大建筑的门口,那建筑的门敞开着,里面黑幽幽的没有光。那个孩子转头一瞬,同我四目相对。 我记得他。记得这张脸。 我觉得肩上突然变沉了。有什么力量架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的痛并没有减少丝毫。但是我的头脑却在这一刻异常的清醒,模糊的图像都在我睁眼的同时不见了,不带任何半点模糊的意识。 睁开眼,李如风童年稚嫩的脸消失了,闷油瓶的面孔出现在我的眼睛里。 他离开我距离很近,头发湿答答地散在前额,遮了他半只眼睛。我甚至能闻见他身上带着清淡泥土气息的雨水味道。我有些诧异,因为他看着我,脸上竟然显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我很想冲他笑一下,不过这痛让我浑身发抖,冒冷汗。恐怕,他肯定是看出来了。他没说话,也没问我什么,只是把我扶起来,把我所有的重量都架在他肩上,快速带着我朝台阶下走。 艹,每次我这种见不得人的书生弱的时候,注定总要被他看见!现在他这样的一脸表情,也不知道那种担心,究竟是不是给我的。 我们走到台阶底下拐弯处的时候,突然从右手边的暗角里冒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全身都湿透了,身上滴滴答答到处都是水,衣服都贴在他的身上。在这样的冬夜里,我甚至觉得他身上有寒气冒出来。 是李如风。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用布包裹着。有一道斜着侧过来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模模糊糊地让我看到他露出一半的表情。他朝楼上飞快地望了一眼,继续看着我,表情很复杂。我看不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他说:走!闷油瓶甩了他一眼,没做停留,直接带我超前走了几步,一拐弯,打开了墙上一道暗门。 底下那个暗门是直接通到前面大堂的。 胸口的痛这次好像不同于之前,完全没有要消退的意思。它们很顽强,不被我的各种脑催化作用,现在正慢慢啃噬我的清醒度。我的意识开始飘离脑外,在我头顶上方盘旋,架空了我的听力和知觉。 我感觉自己很快被塞进一辆似乎是黑色的车里。闷油瓶和李如风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他们都上了车,李如风钻到了副驾驶座上,一关上门,车就开了。车门关上的瞬间,一股温暖的气息袭来。有熟悉的谁身上的味道,驾驶座上一定坐着一个熟人。我蜷缩着身体,半躺在后座上,我也不知道自己靠在什么上面了。全身的力气都给了疼痛感,不足以支撑我睁开眼睛。 前面的驾驶座上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 起初没人说话,过了好几十秒的沉默段,李如风才问:你问谁? 第119章 吴邪。 我现在确定了,那是黑眼镜的声音。他很少直呼我的名字,一般都喊我小三爷,所以偶尔几次听到他提起我名字的时候,都有种特别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反倒成为了一个我辨识他声音的标识性依据。 李如风没有回答。沉默一段一段地出现。黑眼镜又说话了:她呢? 死了。李如风说。 我顿时觉得车身在那个了字尾音才落的时候被黑眼镜一脚油门,一下就冲了出去,现在伴随一种即将飞起来的感觉。 听到的内容和我的脑神经暂时接合不到一起,当我意识到他们在说谁的时候,有种比疼痛感更浓的感觉堵住了我的呼吸道。我很想现在就开口问一问,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好像这里的所有人都认识她?李如风,你到底又是谁?黑眼镜,你最好也把家门自报一下。不是这些,我想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这些问题,我想说,那个女人是我杀的,但是我真的不想杀了她。 我顿时记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糟了!真的是被这该死的痛搞糊涂了,小贱呢?!刚刚我完全没有顾上它!小贱还在那个见鬼的宅子里! 我用了浑身的气力睁开眼睛,胸口是一阵撕裂般的感觉。 闷油瓶的脸就在我的上方。我的感知能力好像瞬间回来了,前额边有了毛茸茸的触及感,我瞥了一眼那黑色毛球,顿时舒了一口气。 闭上眼睛,我突然意识到现在应该是枕在闷油瓶的大腿上,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就放在我的脑袋边。他裤子上全都是水,一点都不舒服。 这是我失去知觉之前最后一个感觉。我在心里笑了笑,确实找到闷油瓶一起回去了,虽然没有如愿坐上飞机。我们需要这样一路开回杭州吗?路途遥远啊。我想我很可能就这样死在路上,电视剧里面不是常有那种桥段嘛,受伤的,路上颠一颠,就会死。虽然,我还不知道我这伤算个什么伤,只觉得它会要我命罢了。但是我现在心里忽然一瞬间就平静了。 时间仿佛倒回了烂柯山,他枕在我的腿上,我摸着他小贱的毛一般柔软的发。闷油瓶,可惜这一刻,你听不见我心里的声音,如果人死了,解刨开来能看到生前的思想会给我省去许多麻烦。第一次中枪的时候,我还没能有这样的觉悟,所以即便是面对着将死,也没有去想这么多。现在假如我要再死一次,活不过来的话,这会变成和众多围绕在你我周围一样的,另一个新的秘密,而和所有的秘密又都不一样,因为能解开它的那个人,就只有我一个。 而这个世上再没有人会告诉你,我一直到现在才明白当初为你去挡那一枪时候的想法。那时候我没有想过,有一天我对另一个男人的感情假如被换算成降雨量的话,可能要淹没整个杭州城,直到西湖水涨到和天一线高。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原来为了你张起灵,我吴邪的命其实也可以不要。 第74章 遁迹(一) 你去哪? 耳边刚刚一片嗡嗡响的说话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意识开始浮上脑前体。前不久才闻到过的消毒水味道,再一次钻入鼻腔。我很清楚自己一定是躺在某家医院的病床上。至于是哪个城市的哪一家,就不清楚了。我还活着。刚刚是李如风的声音,他在和谁说话? 没有人回答。接着我就感觉到身边有谁走了出去,带着一阵风和很轻的脚步声。 她的尸体你们都不去收拾,等着谁去?说话的是黑眼镜。 这句话夹杂了开门的风,有些断断续续地飘过来。这是房间所留下来的最后一点声音,在关门声之后就安静了,使其显得尤为突然。 我胸口的疼痛感已经不见了,没有留下任何一点残余,仿佛这疼痛从来不曾存在过。我闭着眼,感受了一下房间里空荡的气息。眼睛的干涩使得我撑开眼皮都感觉很困难。我本以为这里除了我自己,就没有其他人了。 谁想一睁开眼,竟在黑暗里看到一个人站在窗户边。而窗户紧闭着,窗帘也拉得很紧。我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 站在那里的是闷油瓶,他的背影总是在进入我眼睛的刹那就能被我明白地分辨出来。那背影总是这样清冷和孤僻,刚刚那冲出去的两个人如同和他来自于两个世界,他们做了什么都与他无关。时间像从来没有走过一样,依旧停留在夏天。我以前就经常假设,假如第一次没有跟着三叔去鲁王宫,没有遇到过闷油瓶,我现在还是西冷印社一个混日子的小老板,那么现在我的生活可能截然不同。我不会躺在医院里,很可能会翘着脚,坐在某个饭店的方桌前,对面坐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但是,没有假如。所有的事情都退不回去,所以不会有所谓的假如。所谓每个人命中都有自己的劫数,而他,可能就是我最终那场大劫。 我不禁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乏力,但是并没有肌肉酸痛的感觉,看样子,我应该没有睡很长时间。这种在医院睁开眼睛我有过经验了,所以心有余悸,就怕一睁眼就他娘过了一个月。 大概是听见我叹气的声音了,他转过身来,离得我有些远,再加上房里也没有开灯,光线不足,我几乎看不清他的脸。他朝我走过来,脚步声很轻。我突然抽筋似的想起来,小贱哪去了? 第120章 正在这个时候,房间门被推开了。 干嘛?演恐怖片啊,这么暗。哦哟,醒了。是齐蒙古,他打开床头灯的时候,我才看到小贱就在他手里面。这猫倒真是和谁都自来熟,谁抱它它都乐意。我抬头看着齐蒙古,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穿白大褂,反而穿了一件青绿色的毛衣和休闲裤,我之前从来都没见过他如此风骚的打扮。看着像刚打完高尔夫回来。看来,这里很可能不是在杭州他工作的那家医院里。 齐蒙古看了一眼停在床脚边的闷油瓶,又迅速瞟了我一眼,就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出去。 我顿时心里一凉。通常看到这种场景,又是在医院,有那么点常识的都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不会吧,总不会是癌症什么的吧。但是假如只是上次中枪的后遗症的话,他大可以不用这样避讳,之前闷油瓶和李如风住在医院里那阵子,我都向他坦白自己中过枪,他也检查过了,说死不了不就等于没什么大事嘛。那现在,难道是旧患变异了? 越想越不对。我迅速翻下床,光着脚尽量连大气都不出地走到门边,轻轻拉开门,留出一点细缝朝外面望去。正对着房门的一张心肺科详解宣传板上,硕大的长沙二字跃入我的眼帘。果然不是在杭州,我们居然还在长沙。我这间房应该是走廊上的最后一间。我能从门板的缝隙里隐约看到,他俩现在就站在尽头的角落里讲话,闷油瓶应该是贴墙站的。 我有种想直接拉门冲出去把话问清楚的冲动,但是转念一想,既然齐蒙古故意把闷油瓶叫去外面说,肯定是不愿意让我知道,就算问,也未必能问到真相。 于是,我迅速关上门,又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间的另一头,把耳朵使劲贴在墙上,试图能听到一些他们说话的内容。 这医院病房的墙倒是隔音效果不错,只有非常细微的声音漏过来。原本我几乎什么也没有听见,直到闷油瓶突然提高了嗓门,我才隐约听到他句子里漏出来的几个字:什么那个尸玉散..他活命! 他在说尸玉散,怎么扯到尸玉散上面去了?!尸玉散是被齐羽冒充我拿走的,难道他真一直拿我当成齐羽了?!我突然心一沉,又想,不对啊,逻辑完全不正确。就算他把我当成齐羽,我也没有和他说过齐羽拿走尸玉散的事情。靠,听话头这种事,要么不听,要么就听完整。这种听了一半,还没把关键字眼听出来的情况,属于最让人抓狂的。我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重新贴上墙。 结果,这下连细微的声音都不见了。仅剩下空气在我的耳朵和墙壁之间流动放空的声音。 突然,门被打开了。我一愣,以为会看到闷油瓶和齐蒙古的脑袋出现在门口,结果看到的却是李如风。 他看了看我,又把头伸到门外去了。没几秒,齐蒙古和闷油瓶也出现在门口。 床头灯斜射过来的黄色灯光里,齐蒙古撇着嘴,怔怔地看着我。李如风脸上没有表情,距离让我看不清他藏在眼睛里的东西。而闷油瓶则皱着眉看我,脸上竟然能明显看出惶恐的神色。我这才发现他手里拿了一个什么东西,那是之前我戴的最后一只手表,早就停了,我就一直揣在外套的口袋里没有拿出来。而那件外套,现在他穿在身上。 我突然意识到,难道 手表停走也是有原因的? 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估计猜想我已经听到他们说的话了。讹人的本事,我还是有的。我把半贴着墙的头收回来,似笑非笑地扬着嘴角,朝他们走过去。 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我低沉着声音说吗,语气很真实,显得胸有成熟。我看他们都不吱声,又立刻补充道:没尸玉散的话我故意拖长了语气说这半句话,我几乎是很有把握地在小赌一下。我确实听见闷油瓶说到这三个字了,我猜它们就是整句话的关键,所以我说的这半句话,绝对只能算个开放性的填空题。 果然,齐蒙古脸上的表情立刻起了变化,他收起了刚刚那一脸的惊讶,坐在靠着门边的那张空床上,摸着小贱不说话。 看样子,他信了。我看了看李如风和闷油瓶。闷油瓶依旧站在那不动,面部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地看着我。 而李如风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拉开门。走出去之前,他停了一下,转过脸来对我说:吴邪,这路,是你自己选的。我早就说过了。你后悔了没有? 开始的时候我没明白,我习惯性地低头思考了一下他说的话。等我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我猛地抬头再去看他,他却已经走了。 我心里进了一口凉气,把心肺都裹了个转。李如风当时在我去找他时候说的话,现在全都清晰地在耳边重播:但是现在,端在面前的不是我的命,而是吴邪你的命。. 你来决定,是不是拿自己的命去换。 ......原来是这样,当时他是这个意思。尸玉散,说到底,原来也是我的保命神器 吴邪,那个是用来保你命的不要怪不得闷油瓶当时会这么说。那么就是说,他记得我?!他记起我了?!我在他眼里,不是什么齐羽,他知道我是吴邪! 所以他现在才有这样的表情,他刚刚和齐蒙古讲的应该也是这件事情。对!他记得我。他一定记得我。我张着嘴,看着闷油瓶。他正向我走过来。 第121章 这一刻,我非常想大笑一番,心里那口压抑了数天的沉闷气,终于在这一刻被释放了出去。齐羽那挥之不散的阴影瞬间就从脑中被踢飞了。 之所以说人的脑容量是有限的,相对应的,思想所控制的情绪也是有限的。而我的思维跳跃了,前面那些经过性的结论瞬间在我意识到最后一点之时,被我全盘甩到了脑后。 所以,当闷油瓶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可能脸上还堆着二愣子一般的傻笑。 我想蹦出的第一句就是:你记起来了? 但是当他站住在我面前,我才看清他的眼睛,里面的绝望满得已经在外溢了。一滴泪从他眼中滑落,在黄色灯光凝结的白点下,闪了一下光。 第75章 遁迹(二) 小哥 我顿时慌了,他哭了。我没见过闷油瓶流眼泪,从来都没有。一路到现在,他受过多少次伤,又有多少次是在死亡面前转了几圈,最后从鬼门关爬回来?他经历了这么多,至少这是我见到的第一次。我脑中忽然就乱了,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因为光线的原因有了错觉。 吴邪,他看着我说,另一只眼睛里又落下来一滴泪,我没有全部记起来,很多事情在我脑中是碎片。但我还是记起了一些事情,所以我才会出现在李家村。他看着我,停住了说话。而后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泪梗塞了他的喉咙,所以,他现在只看着我,沉默无言。 我很茫然,其实我明白他要说什么,我已经明白了。他可能不知道我已经明白了。在李如风问完我那个问题的时候,我已经醒悟了。 以下是我对我现状的一个有点模糊但也八九不离十的理解: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但这肯定有原因,这个原因我猜李如风可能是知道的,那个被我杀死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女人应该也是知道的。当初李如风所谓的以我的命交换闷油瓶的命,很明显是他知道尸玉散很可能在我出事的这一天,要用来救我的命。而小哥在失去记忆之前,应该也知道这一点。尸玉散能救人,但是副作用就是会让人失忆,所以才会有了小贱和闷油瓶的失忆症。只是不知道这个失忆症和闷油瓶本身那个失忆症有什么区别。小贱的本性倒是没有更改多少,毕竟它只是一只猫,我也不可能去问它,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闷油瓶能这么快想起来一些事情,弄不好是因为他自己有习惯性失忆,所以记忆对他而言就像一个容易滑脱的活动块挂了条长锁在脑中,总有可能发生位移,然后再移回去。只是现在,我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记起来我为他挡枪的事情,但是至少,他意识到了尸玉散的问题。所以当齐蒙古告诉他,我取来了那个高级玩意儿救了他的时候,他瞬间想起来了关于我的性命问题。 刚才李如风问我那句,假如现在他还站在我面前的话,我可以从容地回答他:不后悔。就算当时我知道有这样一个相扣的关联性问题,结果还是一样。我还是会给他肯定的答案,尸玉散我仍旧毫不犹豫会用来救闷油瓶。一切都不会改变,所以这一天只不过是我的宿命。宿命原来也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东西,其实它还是被人自己掌控着的。而我有过机去会改变它,不过是简单到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关系,一瞬间就成了定局。因为,如果救他需要搭上我自己的命,那么我死也无妨。 我瞟了一眼依旧坐在床角摸着小贱的齐蒙古,决定无视他一次。 我靠近了一点闷油瓶,伸出手抱住他。这个过程很自然,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和拘束。他的头发依然如同小贱的毛那般柔软。 其实我感觉很好,完全没有把生命丢去太空的压力感。上次我抱住他的时候,他眼里都是茫然,他问我,你是谁?这次没有,在我面前的这个他,是记得我的他。感情这种东西竟有如此惊人的膨胀力,在你被它充斥满的时候,生死都可以立马变成浮云。只要这一刻我活着就好了,我还有命活着和他靠得这么近。很够了。 我使劲抱住他,却发现他浑身都在颤抖。他最后把脸埋在我的肩上,我顿时觉得肩膀上又湿又热。即便是流泪,他的泪也流得毫无声息。我突然就觉得心痛,不是之前那种痛,是牵着思想和血管的痛。是一种我遇到他之后,偶尔会出现一下的痛。只是从来没有如同现在这样清晰过。 对不起.我隐约听见他在我的肩上说。 小哥,你这是在自责吗?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很清楚尸玉散的事情,我心甘情愿。 从一开始就知道尸玉散的问题,和现在才知道没有任何区别的地方。尸玉散的作用对我来说,不是在于它能救人,而是在于它能救谁。 呵呵,小哥,还好尸玉散是用在了你身上,你还能记起来。换作是我的话,搞不好,我一醒过来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宁愿你什么都不记得。他说。 不是的。我想说你不懂。这是我最后没有说出口的话。我永远不希望有一天我什么都想不起来。那样的话,要是他在我醒来之前离开了,那我可能余下来的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有过这样一个人。我不希望他到最后仅仅是我记忆里落下又被擦干净的灰尘,它会让我比死更难过。 第122章 我不知道这份感情是不是一块石头扔进大海,连水花都不会激起太多。我从来没有去猜测过他脑中的想法,或许对他来说,我只是走在他前进路上的一个特别的人,连知己都悲哀的不能算,我到底了解他多少,我真的说不好。但是现在,我很可能不会有多长时间能活了,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癌症病人的感觉。现在我不需要追究很多,我不会给他压力,也不会破坏我们之间这种平衡。我不会有任何怪念头和怪冲动,我会保持这份淡定到一直到死。 所以现在你不明白,记住你,我愿意用我的生命。 我放开他的时候,齐蒙古已经不在病房里了。 收拾下,我们回杭州。我对闷油瓶说。 反正我胸口现在也不痛了,没必要一直在长沙耗着。但是有件事情我要去找齐蒙古弄清楚。刚刚他们三个人进来的时候,脸上那种表情显然不是由于以为我听见了关于尸玉散救了谁的问题,而是由于以为我听见了什么我不该听见的东西。 我对闷油瓶撒谎说要出去上厕所,其实后来回房间的时候我才发现房里明明有厕所。 齐蒙古抱着小贱坐在走廊的凳上。 我迅速把他拉到安全通道的楼梯间,直接开门见山问道:说吧,我还能活多久? 他抬头眼睛大睁着瞪我:你刚没听见?! 没有。不过现在我都这样问你了,你要再什么都不说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叹了口气,恢复了平静的表情,道: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找了这里认识的人给你做了一下检查,他并没有在你心脏上发现什么特别大的问题,枪伤的影响肯定是有的,但是不该有这样大,因为你痛起来的时候,心跳都停过。后来给你一块块地方做检查,最后终于在脑扫描的时候发现了你脑中有块黑影。我们仔细研究了一下还是没有看出来是什么。黑影的位置很深,我估计不破开你的头颅怕是看不出来是什么了。虽然很不科学,但是也不排除是你脑中的那块黑影间接影响了你的心脏功能,导致心肌梗塞。现在很多东西在医学上也是无法解释的。在这里猜也没用,毕竟这里不是我的地方,回杭州,再好好查一下吧。 那我到底还能活多久?我发现他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明白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我说了我不知道,要是你胸口不再痛的话,可能你就一直这么很正常地活着。但是假如,再痛一次的话,就说不好了。很可能 好了,我明白了。我去收拾一下,回杭州。说完,我就拉开楼梯间的门走了出去。 我明白他的意思,很可能,再发作一次,就直接没命了。呵呵,这就像一个不定时炸弹啊。一爆炸,我就直接升天了。给个期限,哪怕只有十天,二十天都比这样好,自己还能活多久,好歹心里有个数,但是现在这算什么,今天睡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半夜一命呜呼,就直接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我没有直接回房间,突然很想抽一支烟。 抬头一看,满医院的墙壁上每隔十来米就有个硕大的禁烟标志。我直接拉开楼梯间的门,走过齐蒙古身边就直奔楼下。他在后面喊:你去哪里? 我站在两层楼下面头也不回地对他说:抽烟! 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这下才看清楚,现在应该是早上很早。冬天日出的时间要晚一些,现在太阳才开始从云层里漏出光来,大概也就早上七点来钟吧。刚刚在楼上匆匆瞥了一眼,还以为是黄昏。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没有烟。我刚刚出来的时候,只随手抓了件毛衣,其实连大衣口袋里有没有烟我也不知道。 正在这个时候,我看到离我不远的斜上方的长椅上,坐着李如风。他的面前有淡淡的烟缭绕,火星在这还不太亮的清晨,迎着太阳的一点光,一闪一闪。 他在抽烟。 我走过去,在他边上坐下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抽烟。他没有侧头看我,直接掏出口袋里一盒长白山,递了一支过来。我接过烟,他又掏出打火机给我点上。 我们坐着谁都没说话。 沉默了很久,一直到他的烟抽完,而我的也抽掉了一半。他掐去火星,转头看着我,说:我知道你会回答我什么。所以我走了。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又说:张起灵的记忆比我预期的要恢复的快,但是他好像记起来的事情都不太完整。 尸玉散是你偷走的?我问。 是。他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 张起灵没告诉你?可能你告诉他尸玉散不见了的时候,他就知道是我拿走的了。他原本想自己保管的,因为他知道有一天你要用到它们,很可能就是为了救他自己的命,可能现在他最后的一件事情就是当时虽然知道了尸玉散是被我拿走的,但是没有来找我要回去吧。他干笑了两声,转过脸来看着我,吴邪,当时我让你自己选择,并且没告诉你真相就是因为我觉得告诉你了也不会改变什么,只不过是徒增你的负担罢了。其实我当时问你的问题,在我问出口之前,我就知道,不管是以哪种方式来问,它最后都会变成不需要答案的废话。张起灵可能为自己留了条自救的后路,但是那个肯定不是保命的方式,据我所知,幸好你果断拿走了尸玉散,因为那条后路是他预估失败的一条。 第123章 我知道他所谓的后路,就是闷油瓶找黑眼镜拿来的青铜。 那他去李家村找你干嘛? 问事情。当然他问的事情不止一件,但是他看到我第一个问的问题就是,我是不是把尸玉散给了你。这好像是他想起来没有被掐头去尾的第一件事情。 我的烟也抽完了,我没有掐灭它,捏着它,等它自己在我手指间熄灭。 那条短信,是谁给我发的?也是你? 当然不是。他一笑,继续道:我又不是有毛病,自编自导一场戏。吴邪,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别人死活,跟我没有关系。短信,应该是双儿发的。之前她打过电话找过我。她是用公用电话打给我的,我当时就意识到了她的处境很危险。我问她在哪里,她也没说。只是问了我关于尸玉散是不是在我这的事情,我以为她会问我要,但是她挂电话之前最后只说了一句:吴邪会用到。我想,可能,她要比我考虑你的想法更多一点,而我只是简单的希望你活着。 我到底是什么问题? 他站起来,低头对我说:吴邪,假如我知道,我会告诉你。可惜我不知道,我只是被告知,你有天会需要用到它来保命。这是我在很久之前就得到的一个消息。但是我把尸玉散给你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一天要到来的准备。我一直相信,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是必然的,万事都会有自身解决的办法,尸玉散必定不会是唯一一条出路,我们会找到其他方法。 小剑,我也站起来,我记起来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认识的?我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还有那条河,有个建筑,你在往哪个门里走?对了,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我知道我问的语无伦次,但是我有太多问题了,我知道现在面对这种连自己活不活的过明天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居然还有心情去追求这么多问题的答案,真是出乎意料。但是清楚地死好过不明不白,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着我不说话,我明显感到他愣了一下。 吴邪,我们确实认识。可是我们的关系远远不止认识这么简单。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那个女人叫名扬。 说完,他就朝前走去,远远回头对我说:走吧,一起回杭州。 名扬,这个名字很熟悉。又是熟悉,最近尽然都是熟悉的感觉,但是到头来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算了,他应该不会再多说什么了。我快步跟了上去。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出去竟然有半小时了。一进门,闷油瓶居然在我帮我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但是他还是端端正正地收出了一个包来。 看到我和李如风一起走进来,他皱了一下眉。随后迅速瞟了一眼李如风,又很快把目光移到我身上。他望着我的时候表情居然瞬间就柔和了下来,我有点不习惯被他吓得心抖了一下。 你把衣服换换,都弄好了,齐豢去拿车了。我们走吧。他说。 我点点头,李如风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出了房间。 闷油瓶停在我的面前,表情认真地对我说:吴邪,我不会让你死的。 第76章 遁迹(三) 杭州有一半是白色。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白雪被晒化了大半。这里的风没有长沙大,却依然很冷。大家回来这一路,连话都不说。闷油瓶一直大多数时间都低头思考问题,偶尔看我一眼,很快就将眼睛瞥去了别去。 我们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齐蒙古的私人诊所。 那个叫小敏的姑娘看到我们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挑着眉毛说:这次又是谁?我突然觉得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情跟双儿有几分相似。齐蒙古没回答,一边脱外套一边用手指着左边角落里储藏室的门对她说:去,把家伙准备下。小敏皱了一下眉看了看他,撇了下嘴,转身就去开门了。 吴邪,把衣服都脱掉。他整了整里面那件毛衣,对我说。 闷油瓶就站在我的边上,听到齐蒙古的话脸抽了一下,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 全部?我一边脱外套一边问齐蒙古,全部的意思是内裤也要脱掉?齐蒙古没有理我,径直朝着那个储藏室走过去,开了门进去就没声音了。 李如风一转身就走了出去,顺带把门关了。但是闷油瓶动都没动。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点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我靠,我瞬间就觉得脸开始发烫了。艹,他这是干嘛?难道是在等着看我脱内裤?!我把头低得脖子都快扭了。很久没有这种尴尬的感觉了,真是郁闷。我一边脱裤子,一边抬头瞄一瞄他有没有扭头或者要出去的倾向。但是不管我怎么看他,他都是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就是目不转睛看着我脱衣服。 由于这种背景和状况,大冬天的导致我脱个衣服一头汗。他娘的,我心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大男人,以前又不是没看过,我有的他也有,遮什么遮!我迅速地调整了下心理,加快动作三下两下就直接剥光了。脱完的瞬间就感到了这个屋子寒气内漏,冷得我直哆嗦。心说,齐蒙古个中年变态,叫我脱衣服好歹也开个空调暖气什么的呀,这大冬天的。 第124章 齐蒙古穿了一件白大褂从储藏室里飘出来,看了我一眼,面部立刻扭曲,显出了非常怪异的震惊:你干嘛? 不是你让我脱的么?! 他朝天翻了翻白眼,歪着嘴说道:我记得我好像是叫你脱衣服,没有叫你脱裤子。说完,看也不看我,就走去那个屏风后面了。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还留了一阵带过的风给我。 要是有个锅铲,我一定给他头上一铲子。我也是,脑子被板敲了,居然他让我脱,我就脱了,我干嘛非要动作这么快呢。全怪李如风,走出去那么快,让我误以为齐蒙古要我脱光,所以他要出去避嫌。我一边想一边穿裤子。闷油瓶现在居然看着旁边的空气反倒不看我了,我偷偷看了一眼他的侧面。曰,之前他盯着我看,现在我穿衣服他反而望空了。而且原本一点表情都没有的扑克脸,现在也不知道是我心里错觉还是光影视觉问题,我怎么看都觉得他笑眯眯的。 齐蒙古从屏风后面露出半张脸,瞟了我一眼之后,整个人走了出来,什么东西在他手里闪了一下。我眼睛一眯,当他把东西秀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愣了,带着一口差点被噎住的冷气。 那是一根巨长的银针。好吧,我承认可能有点夸张,但是就我的认识看来,针灸用的针绝对没有这么长,也没这么粗。那根针起码有一支铅笔长短。我心说,他不会是要拿这个来扎我吧。只见他一个劲举着银针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末了,对我说:跟我来。 原来那个储藏室并不是真的储藏室。我是看那扇门和我家储藏室的门比较相似,于是在第一次看到之后就判定它也是相同用途,现在走进去才发现,这是他的手术室。里面的配备不比医院的差。手术台边上摆着一台长相奇特的仪器。长得有点像螳螂,这仪器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在医院里见到过。 小敏在我们进去之后就走了出去,但是闷油瓶居然跟着走了进来,他问齐蒙古:这是什么? 齐蒙古一边用酒精消毒那根长针,一边头也不回地说:估计只有这个东西能把他脑袋里面的东西照清楚。 我是问你手里那个。 哦,齐蒙古突然一脸y笑地转过来,道,我自己的发明,很好用。 我一听这话,顿时又在心中重新升起当初对他医术的深刻怀疑,才想起来,齐蒙古这个名字是从哪里来的。我别是本来还能活点时间,被他给治死在这里吧。 吴邪,你配合一点,很快就好。我不是要治你,我只是想查清楚你脑袋里面那个是什么。说实话,我非常好奇,我行医数十年,还没碰上过这种情况。 行医数十年?!还是做了江湖术士数十年啊,齐蒙古给我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不务正业的混日庸医级别上,我在心里严重抽搐着怀疑他医术的可靠性。 闷油瓶盯着那根针看了一会儿之后,居然冲我点了点头。靠,他信他?! 算了,反正我现在本身也和活死人一个级别,死前好歹知道自己脑子里面是不是有个现世大肿瘤也好。 我被齐蒙古命令躺到了那台机器底下的手术台上,他启动了机器之后,把机器上那个翻转屏幕调到了我的脸上方,对着我。我的头被他用什么夹住了,我能感觉到有电流在我太阳穴两边来回串流。 吴邪,现在把我看到的东西告诉我。 屏幕上那个应该是我的大脑,无数条沟壑,但是不像书上写的那样类似山核桃,却更像是山岩片层,我从来没有猜测过自己的大脑到底长什么模样,这是第一次看到。齐蒙古说:我要放大镜头了。镜头被无限放大之后,我看到了那个所谓的黑影。那个黑影陷在一条很深的沟壑里,我怀疑我看到的只是一部分影子罢了。 看到什么了?齐蒙古问我。 黑影,不很清楚。 现在呢? 镜头又被拉大了一点,我感觉自己好像跌进了那条沟壑,我相信这肯定不是肿瘤。据说肿瘤都是透明的鹅黄色,外形其实长得很美,但是现在我瞳孔呈现出来的影响绝对不是个软物,外形生硬。黑色,形状难以辨明。到底是什么? 我一边看一边描述看到的东西,但是之后他再怎么拉大镜头,我看到东西也就到此为止了,没有再发生什么神奇的变化。 他嗯了一声,关掉了仪器。 我脸两边的家伙才被卸下来,刚想转个头松下脖子,又紧接着被他用手一把按住了脸,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头皮戳了进去,立刻又感到里面有种让我发痒想挠的感觉。大约过了十来秒,那个感觉才顿时消失不见。齐蒙古把按着我面孔的手挪开之后,我从床上一坐起来,就看到他和闷油瓶都在盯着他手中那根针看。 我确定,他手里拿着的是刚刚的那根银针,但是现在是黑色的。 不用说,刚刚他肯定是拿银针扎了我的头,现在银针变了黑色,难道我脑中有什么毒水?难道那个在我脑中的黑色不明物体有毒?!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齐蒙古皱起了眉头,对我说:你脑中有磁体。 这是试磁针。齐蒙古说,你脑中看来有个什么有磁性的物体。照你刚刚的描述来看,很可能是有人在你脑中放进了一块磁石。虽然我没懂目的何在。 第125章 慢着,我一听的话,就嚼出了不对劲的味道,什么叫照我的描述,你们难道没有看到?其实刚刚齐蒙古让我描述我看到的脑中的影像的时候,我就在潜意识里有了个先入为主的认识,一般医生叫你说出你看到的东西,不是因为他看不到,而只是出于一种核对的目的,看看你脑中是不是有什么变态物质在阻碍你的成像和认知度。所以他这么一说,我立刻觉得奇怪。 吴邪,刚刚那是一台催眠机。屏幕上根本没有东西,你只是接受了我和机器的暗示,加上你自己心里本来就有存在于潜意识当中的心里暗示,所以你认为你在那个上面看到了成像,其实成像的是你的记忆,你很可能在被人往脑中塞进那玩意儿的时候处于半清醒状态,看到过一个大概。所以刚刚那个你脑子里面的东西只有你能看到,因为是你记忆里的。 我被他这一番言论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闷油瓶突然说:可能是记忆磁石。 第77章 遁迹(四) 我裹着一件藏青色的旧大衣坐在阳台上,雪融化得很斑驳。风有点大,一晚上,地上的水就被吹干了。 我回头看了眼挂在客厅墙壁上的钟:清晨,六点不到。 我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来一包新的黄鹤楼,抽出一根点上火。脚边上那棵被我养死的仙人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变成了我的烟缸,里面丢满了新旧烟头。一晚上我这么坐着,上一包烟忘记拿出来的时候到底还剩多少根,已经都被抽光了。天还没有亮,远处的天际,两片沉寂的黑色被从中间撕开一条漏光的金线,看似今天会出太阳。 昨天从齐蒙古那里回来已经是半夜一点了。回来的时候没找到胖子,到家门口才想起来钥匙在我临走前丢给他了,打了王盟电话才知道,胖子说有事要出去两天后回来找我,钥匙丢给王盟了。王盟来送钥匙的时候,看着我们各个面如死灰的模样,就压着声音问了句:老板,没事吧?我摇摇头,他也就没再说话。小花在我们回来的路上来过电话,但是我接起来的时候他却挂断了,再打就是关机。我有点担心,打算天亮了就去他住的酒店看看。 回来的时候是李如风开的车。我和闷油瓶从齐蒙古那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等在了车边上,什么都没有问我,一路回来也是半个字没有说。我总觉得从烂柯山出来之后,他已经不是我在那里认识的李如风了,他的沉默几乎和闷油瓶一样多。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他,我脑中对他的认识仅仅是误会。上楼的时候,他说他在楼下抽根烟再上来,我想他在杭州应该没有落脚的地方,虽然假如胖子回来的话,我家那鸽子窝点大的地方,确实住不下,但是起码这一晚他可以在这里将就一下。但是我在楼上开着大门等了半小时,他还是没上来。下去一看,底下除了树影,哪里还有谁的影子。 闷油瓶回来之后也不和我说话,倒是好像感觉完全回的就是自己家的样子,去衣橱里拿出我的衣服,就去洗了个澡,穿着我冬天的睡衣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身上还冒着热气。那黄色的朦胧的浴室灯光和从里面带出来的雾气,看着很眼熟。一想,在烂柯山底下的时候,好像有过这个画面的幻觉,不过当时他没穿衣服。我被他推进浴室并且关上门的时候,发现门背后已经挂着我的换洗衣服了。我对着那挂着的裤头傻笑,心里又顿时觉得堵得慌。好像一切白日梦一般的幻象都在朝我招手,但是一切却又都遥不可及。等我死了,会不会一切都有个尽头? 我原本以为自己很累,躺去床上就能睡着。结果闭着眼睛在床上憋了半天,眼皮很累,大脑却很清醒,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侧身躺着,看闷油瓶的后背。他依然是那个面壁式的睡姿,小贱很习惯地钻在他和墙壁的那一点空当里睡得很香。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它也只是抬头看了看我,就趴下头继续睡了。 我走去阳台上,那时候还只是三点不到。楼下的路灯还亮着,没有人影晃动。李如风到底去哪里了? 我在阳台上坐下来,大脑被填充过猛,有胀痛感。 闷油瓶说的那个所谓的记忆磁石,齐蒙古解释了一个大概。他说,记忆磁石是一种传说当中的东西,历史上有一些资料记载中曾经提到过,但是从没有过完整和具体的描述。有文言文记载说这是一种有磁性的黑色石头,属于稀有物,用作更改和修补记忆。但是还没有听过有人真正见过。医学方面也有类似野史这种东西的,这个我就是从那类型的记载资料上看来的。当时看到也权当传说看过就算了,从没想过有天会碰上类似物。齐蒙古问闷油瓶:你怎么知道他脑袋里面是这种东西?闷油瓶说:他说的时候,我总有个印象,对这四个字。我相信闷油瓶不是在撒谎,人的潜意识和记忆原本就是个相辅相成的关系作用,记忆里因为某种原因而引起的缺漏,很可能早就在潜意识里面形成了固定的印象和概念,所以当这个意识被触及到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形成一个记忆轮廓,内容却是空的。 但是这个信息依然帮助了我。假如,我脑中那个真的是所谓的记忆磁石,那么也就是说,我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了。是被人割除了一部分,还是直接进行过嫁接了?这很可能就是我不记得李如风和双儿的原因。我原本想既然催眠机能让我记起我脑中的物体外形,那么或许也能让我记起更多。奇怪的是,齐蒙古人工机器催眠全体都对我试过了,我却好像从开始听到催眠二字之后就对其有了免疫作用,别说别的,后来连脑中那个东西都看不到了。 第126章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看来,我必须找到二叔,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发现这个事实是这样一种糟透了的感觉,仿佛一觉醒来,世界都是陌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这就是闷油瓶的感觉吗?每次失忆之后,世界对他来说,会不会也充斥着恐惧感?我起码还有连贯性记忆,他脑中却好像都是破碎的片段,但是他的脸上从来不显示出来这种痛苦。他的淡然是在一次次习惯之后形成的惯性表情,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总是摇摆不定的,忽而清晰忽而模糊,这么多年,不知道他到底有过多少次这样的经历 我猛地抽了一口烟。手机响了。 天真,你在哪里?是胖子。他居然这个点打电话给我。现在天亮了,只是还没有出太阳。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多了。 家里。你在哪里? 你别管了,我现在回去杭州找你。到了杭州再联系你。天真,我查到了一些事情,但是现在有些事情好像有点迫在眉睫,他们行动了。电话里说不清,我下午就能到,来了再说。我们可能要动作快点做准备。说完他就挂了。 电话才断,我突然觉得身后的窗帘动了一下。 回头一看,原来是闷油瓶。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和大裤衩,头发有点乱地站在我的身后。我说:小哥,不冷么?他没答,只是看着我,看了很久。似乎有话要说,却就这么站着。忽然他把视线转移到了我的上方,越过我的头顶,看向远处。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一阵风吹来,有些刚弹落在地的烟灰飞散到了天上。李如风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正朝这里走来。 走到这栋楼近处,他停下来,朝这里看了一眼。看到我们就伸出手来挥了挥,我好像看到他笑了。 这时候,我恍惚间感到肩上突然沉下来一股轻柔的力道,一看,是闷油瓶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第78章 遁迹(五) 我回头的时候,正好有一束阳光穿过那棵最高的光杆树枝,蒙上他的左脸。于是他的表情被模糊的柔金色淹没了。我知道他并没在看我,而是依旧看着站在楼下的李如风。我忽然就有种冲动,想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然后轻轻将它握住。 但是脑中冲动未消,他就将手静默地抬起,转身走进了屋里。 我突然清醒,低头才看到自己的手已经抬到了胸前。再往楼下一看,李如风不在了,这时候门铃也响了。 我打开门,他一脸的笑站在门口。仿佛同昨天换了个人,只是脸色灰黄,黑眼圈很重,看来一夜没睡。他手里提着的那个袋子里面还在冒出热气来,热气卷着食物的味道。 早饭。他把袋子提了提,说道。一弯腰,从我搭在门上的手臂底下钻了进来。 闷油瓶在厕所洗脸的时候,李如风正在收拾被我废弃了不知道多久的饭桌上的杂物。那些堆成山的乱七八糟的书一掀起来就是一层灰,全在靠近阳台的地方乱飞。我赶紧把阳台门打开到最大,回头转了一圈,居然发现整个公寓里没有一处可以正正经经坐下来吃东西的地方,于是也只好帮着他一道收拾。 你晚上去哪里了?我问他。 没去哪里,就在你家附近走了走。他语气显得很随意。 随便走走?大冬天的,在外面走一晚上?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是站在我面前这个我竟然毫无印象的儿时伙伴,我现在完全摸不清楚他的想法。我对他的熟悉感仅仅建立在他出现之后,而那种熟悉夹杂了太多陌生的成分,到头来,其实我对他连一知半解都称不上,仅有一张他孩童的面孔。我不禁想,假如我脑中那块所谓的记忆磁石能被拿掉的话,那我会不会在瞬间想起他的全部来?齐蒙古说连位置都看不到的东西,超越他的医术和科学了,不过可以研究下。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研究出来的那一天。靠,这种感觉真垃圾,就觉得自己像个等死的废人! 我忍不住握着拳头砸在了桌上,没被理清的灰尘顿时都张扬了出来,迷了我的眼睛,差点呛进我的呼吸道。我一眨眼,就觉得右眼里进了大颗粒灰尘之类的东西,用手揉了揉,但是越揉就越各得疼,再一眨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发誓,那其实真的是灰尘效应。但是李如风显然是误会了,我眯着左眼看着他模糊不清的脸,他脸上的表情明显较之刚刚发生了陡然的转折,刚刚一脸随意的笑瞬间崩散,我就算只在上下眼皮间开一条缝看他都能看到他脸上明显的惊讶和痛苦并存。他愣着看了我三秒,伸出双手抓住我的肩膀,下力很重,我甚至感觉到肩膀有点痛。 不是,是灰我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的身体就压了过来,手臂在我周身环了个圈,最后双手从我的肩上转移到了我的背上,依然很使劲。 尘他脸上从室外带来的冰凉未散,我一缩头不小心碰到了,寒气瞬间也过度到了我的脸上。这寒凉,显然是过了夜的。 这时候我的眼睛恢复正常了,心里还在盘算这个要不要就假装算作是兄弟拥抱很正常,推开他站直然后笑着解释一下是眼睛进了尘,什么都别多说,结果动作还没来得及开始做,就看到闷油瓶从厕所开门出来。 第127章 他总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别人开门都不会直着出来,他开门却好像在坐电梯,直着开门直着出来,一点视线缓冲点都没有。我看到他开门的瞬间,像触电一样,把李如风一把推开,他直接撞到了桌子上,半张着嘴看着我,一回头看到面无表情呆站在厕所门口的闷油瓶,瞬间脸上表情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他一脸鬼笑地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故意一边站直,一边转过去对着我和闷油瓶之间的空气说:干嘛不好意思啊。呵呵。 我心里大叫完了,本来什么都没有,结果我刚刚那个动作幅度过大,闷油瓶肯定是看到了,再加上李如风这句不清不楚的话,搞得我们好像在偷情一样!我总不能现在笑着对闷油瓶说:嘿嘿,是兄弟抱哦,兄弟抱。一般电视上经常出现这样的老套镜头,通常这种情况下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哇靠,我他娘长这么大,怎么姑娘半个没有碰过,尽在男人之间纠结不清!死到临头了,还要在这里上演琼瑶剧,关键还是和男人演!给老妈知道了,估计不等我自己死,现在就去抽家里最快的那把德国双立人出来砍我! 闷油瓶不动声色的从我面前走了过去,直接进了房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心里吊着的一口气瞬间变作了一声叹,算了。看来他并不在意。我很久之前的怀疑不禁又重新油然而生,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到底有没有性别之分,而他的七情六欲又在哪里?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最多的就是那种自作多情。总觉得你对对方有意思,于是对方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你想象成是他对你有好感的表现,于是世界上出现了单恋这种词。 我对着自己笑了笑。好在,单恋的男人,总要比女人好一点,就算洒脱二字不能融进心里,起码可以表现在脸上。 李如风低头整理完桌上的杂物,把早饭摊开来,抬头对我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保证自己活着。不死才能去想其他的。说完,他在桌边坐下来,把吸管啪一声插进豆浆杯里。 我转身走到房门口,闷油瓶背对着我站在窗口,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哥,吃早饭吧。 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我一愣,他在问我和李如风?他怎么问这个?这问题显得有点突然,我不知道他对李如风留存了多少记忆。我想了想,答道:应该是小时候就认识。这样说,他是不是会觉得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是很自然的纯友谊? 他突然转过身来,我这件毛衣是圆领子,穿得时间久了,领子有点塌,露出了一点他胸前那只黑色麒麟。嗯?纹身怎么出现了?难道在发烧?看着不像啊。我犹豫着要不要去摸一下他的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现在看我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刀,看得我觉得这时候要做什么都会是多余的动作。 他转过头瞥了一眼窗外,然后伸手朝外面指了指。 卧室的这扇窗,下面就是小区的停车场。每每半夜谁不小心碰响了汽车警报,或者早上有些气管不太好的摩托车跟放屁一般开出去的时候,我就恨不得把书房和卧室换一换。 现在正有一辆黑色的suv在硬卡着一个很小的车位往里塞,旁边已经倒了几辆自行车了。闷油瓶这难道是让我看看此人素质有多差? 他转身朝客厅里走,我刚想转身,那车子停好了,车门一开,自行车又倒了一辆。有个声音穿透力很强的艹字顺着寒风飞进了我的耳朵里,胖子从驾驶位上跳下来,他娘的,什么狗屁停车场!他的声音居然隔了几层还能被我听得这么清楚。 我以为就他一个人,结果副驾驶和后座的门都纷纷被打开了,走下来三个人。我把窗户完全打开,副驾驶座上走下来的那个人穿了一件格外显眼的彩色棉衣,头上一顶深色棒球帽。后座两人下来的时候,他转身了。我一看,愣了,这不是皮包嘛?!再看了看后面走下来的两个人,全都是我的人。 胖子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原地掏出一包烟来,散给他们一人一支,一个个给他们点上火。这时候又开进来一辆车,这辆车特别大,是辆九座。胖子把烟叼在嘴里,挥着手不知道在瞎指挥什么。这里肯定是没有位置让这么大的车子停进来的,于是那车直接横在整个停车场的中间就熄了火。 小花穿着黑色大衣,从驾驶座上下来。从副驾驶上下来的是黑眼镜。他俩什么时候碰一起去了?后面的车门开了之后,先走下来了三个不认识的人,第二排的凳子往前一翻,又走下来三个人。小花这辆车居然是坐满的! 胖子把烟头一扔,说:走! 第79章 遁迹(六) 我在窗口看得有点犯愣,他们一行十二个人浩浩荡荡就朝楼前走过来了。我在想,待会儿他们是不是会一起上楼,邻居看到会不会以为我这里是什么黑社会帮派据点啊。尤其是小花,他的手下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集体组织帮派类型,全都统一着装,清一色黑大衣,就像打了他解家标签一样。除了黑眼镜,在他们之中瞬间显得很惹眼,只有他裹了一件短装羽绒服。 胖子之前在电话里明明说下午才到,为什么现在就到了?居然还带着我的手下来,但是我这个做当家的居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那三个人都是我比较熟悉的人,皮包如今虽然依旧很年轻,但早就不再是在去张家楼那年的青涩小鬼了,他的年轻带着经验丰富的收敛,名声早就在行内起来了。他在行内是出了名的身手和高价。潘子当时一句话确实说对了:这行人,嚣张的必有绝活,因为没绝活的基本嚣张一次就挂了。除了皮包之外,另外两个人也是名气非常响的一对搭档,行内人都称他俩是胖瘦坨坨。叫圆二的又高又瘦,叫泥鳅的却又矮又胖。他们都是我比较忠实的手下。除了皮包,这两人是我亲自找回来的,其实当时我亲自找来这一批人,原本都是为了再去长白山而提早预备的力量,包括派出去的那两个先后失踪的人,都是这批后备军力量里面的成分。但是他们失踪之后,我一直没敢再轻举妄动,找到监视力量十分不容易,所以我一直留着他们打算日后好亲自带一支十分精炼的团队去长白山。所以,这支我养着的预备队伍,一直都享有特殊待遇。我费了很大的劲才保住这支特殊力量到现在。皮包首先被选在这支队伍当中。让我感到庆幸的是,我第一次派人去长白山的时候,其实是打算派皮包去的,后来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先让其他人先行去探底。也幸好这个犹豫,我没有损失手下最精贵的干将。 第128章 我很少在长沙露面,事务大多由王盟处理,当然我在背后会全盘掌控一切,只是在表现上,露面太平凡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其实扛起三叔的业务很困难,四个盘口的人不管更新换代多少次,其本质最终依旧会定型在和我态度暧昧的关系上。就像当初对三叔的,也难怪三叔要在里面安插一个和自己搞不清楚关系的女人来稳固一方势力。我自然也有我的打算,对付这种惯性走向,我必须不择手段的狠准快。手软和犹豫都是这一行里面的致命伤。三叔的一方势力渐渐被我改为了三方势力。内部势力的稳固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靠皮包的,这孩子他年纪虽小,却重义气,这也是我曾经没想到的。这行看多了墙头草的人物,像潘子这样的人,我想,怕是离开一个,就再找不到第二个了。皮包年纪还尚轻,自然比潘子要差了太多,但是就重义这点,在这行却是非常宝贵的资源。很少有像他这样年纪,并且一向只负责行动的小鬼被扶上正位,他自己都可能感到惊讶。好在势力二字对谁的效用都不比金钱来得次,他小归小,这些道理他也懂得不少。所以他自然而然就成了我的一只铁臂力量。而其实他负责的这个盘口,暗中还是由我亲自操作了不少事情,大多他做什么事情,我都让王盟跟着,举着教他的旗子。另两方势力也是差不多这个情况,但是人不是我亲自扶上位的,效果比起皮包这边,确实要差了不少。 我关了窗户,转身走进客厅。李如风依旧坐在那喝豆浆吃油条。闷油瓶坐在他的边上,面前摆了一杯清水。我走过去把门打开,然后走到桌边,坐在他两中间空着的那张凳上。刚想伸手去抓杯装豆浆。李如风嘴里叼着他的那根豆浆吸管,抢在我前面插了根吸管到我想拿的那杯豆浆里,拿起来放到我面前,龇着牙对我笑了笑。我尴尬地低头笑笑,瞟了闷油瓶一眼,正好撞到他在翻白眼。紧接着他就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胖子他们正好到了门口。 胖子横着一进门,看到小哥就哟了一声,接着把头凑在他胸口看了半天,说道:小哥,天气很热吗?麒麟都出来了。我在这个位置,看到闷油瓶迅速把衣服的领子整了整。 还好,上来的只有胖子和小花还有黑眼镜。 其他人呢?我站起来问胖子,看胖子一脸疑惑地看我,就伸手指了指房间的窗户,示意他我从上面看到他们了。 你家能挤下这么多人吗,都被轰去吃早饭了。小花低头拿着手机不停发短信,头也不抬地答道。 看看,这里有现成早饭,让他们不用帮我们带了!黑眼镜说完,就兴致很高地走到桌边坐下来开始吃早饭了。这是我很久之前认识的他的状态,好像这段时间,他脸上的轻快并不显得同之前那样多了。或许是因为我总在看到他背后所带出来的一些阴影,那些阴影是用来包裹重重秘密的外衣,所以他在我眼里的形象,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我忍不住要在心里猜一些关于他的事情,有关他到底是谁。 我在脑中盘算着,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黑眼镜,关于那两张照片和那个女人的事情。还有,闷油瓶虽然失忆了,但是他没有。那么,我是不是要好好问问他,第二张照片上的那个和我长相一样的人,是不是就是齐羽。他一定也认识陈文德和金包玉,出现在一张照片上,没理由不认识。不知道小花有没有问过他。 我正在想着这些事情,胖子突然说:别顾着吃啊,我们要赶紧走。 走?去哪儿?胖子没有理我,自顾自掏出手机来。 对了,你不是早上电话里说你要下午才到吗?怎么现在就到了?胖子立刻对我嘘了一声,不知道在给谁拨电话。 我手机这时也正好响了。我打开一看,是胖子的号码!我转头看着他,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刚想把这句话换个第二人称扔出口,只见他又对着我做了噤声的姿势,并且一个劲暗示我快点接电话。 我心里满是疑惑,他到底在干吗?但我还是按下了手机的通话键。只听见胖子对着话筒装模作样地说:我到还早,够你时间慢慢桑拿的。我一时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胖子又一个劲地冲我挤眉弄眼叫我说话。我只好支支吾吾嗯了几声,说了几句不着调的算作是肯定回答的话。电话一挂,胖子就对我说:你丫真tm不会配合演戏,台词都没有。你一个大学生,怎么连个临场应变能力都这么差啊?!我哭笑不得,要我应变也得有个背景啊,突然莫名其妙地做一连串让我摸不着头脑的事情,还指望我能随意配合,我又不是演戏科班出生。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把话说清楚。我对胖子说。 我的手机又被监听了。你的手机我不知道,为了安全起见,我才让你答话的。胖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屁股差点压到刚刚跳到沙发上来的小贱。 你知不知道是谁监听了你的手机? 应该是上次那个死条子,我怀疑我手机前后多次被监听,估计都是他搞出来的鬼。这丫的太欠灭!我明显看到他用眼角瞟了一眼正在啃油条的黑眼镜。我之前打电话给你的时候,话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要他在心里无限放慢我们行动的速度。 第129章 我还是不太明白,我记得胖子之前在电话里面说,他查到了一些事情,但是那所谓的他们现在已经行动了,所以我们得动作快点。显然,他在说的他们肯定是包括陈文德在内的一行人,只是那行动究竟是什么? 胖子继续说:我其实根本没有出杭州,我原本只是出去查那张照片,其实我本来什么都没查到,但是,突然就意外发现自己的手机被监听了。我就故意开着车子去杭州城边上各种收讯不大好的偏僻地方晃悠。这个时候,我意外收到一条短信,说是有只队伍在准备去西藏。我听到之后就立刻想起了手机里面的那两幅烂柯山底下的图,觉得事情很蹊跷,于是就联系了花儿爷,一起着手安排人去查这件事情。但是各路都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消息,确实有风声放出来,但是却不见行动。我突然就想,弄不好监听我手机的人就是这批人当中一个,其实说实话,我当时就挺怀疑那个姓陈的死条子,总觉得监听手机肯定是他干的好事。于是一直到今天早上,我就打了个电话给你,和你那么一说,果然不出我所料。线报那头及时就给了回应,我和你说我们速度要快点,他们行动了,就是为了逼他们动一动,好露出个狐狸尾巴来。果真是被我猜对中心了,我才挂电话,没两个小时他们就行动了,他们一定是相信我在很远的地方,到你这还需要一定时间,所以急急忙忙抢在我们前头就上路了。其实胖爷我,那时候不过是蹲在周边一个山沟沟里面,估计我给你打电话说话时间那么短,他们没法检测到我的方位。我刚故意再这么调戏他们一下,是为了让他们放慢下速度,好给我们时间追过去。而这支队伍,似乎带头的就是陈文德。但是应该他带出去的并不是全部,他们好像约了另一拨人,在什么地方汇合,具体地点不清楚。 那么就是说,我们现在要快点去的地方是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闷油瓶把我脑中的答案说了出来。 他说:喀喇昆仑。 我转头看着他,他面部表情有一些迷茫,顿了顿,抬头对胖子说:我看到过你手机里的照片,看到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说明我对那里有印象。很可能我以前去过,但是我记不得了。 你有没有和他们说吴邪现在的状况?李如风突然开口,胖子和小花都迅速把目光转向他,显然,他是在问黑眼镜。 黑眼镜一脸疑惑的表情就算被挡了眼睛都能看出来。什么意思?吴邪什么情况? 他这话一出来,李如风和闷油瓶似乎同时意识到了不对,只见闷油瓶快步闪到黑眼镜旁边,伸出手就去揪他的脸,碰上李如风也正好在伸手。俩人的手几乎同时捏在他脸上,又同时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放下了手。剩下黑眼镜在一边哭笑不得地鬼叫:靠!怎么回事?!我脸上就这层皮我发誓! 怎么回事?小花也问。 你之前在哪里?李如风看着黑眼镜问道。 我?之前小三爷说,陈文德到处找我,我就决定在杭州呆着了,最危险的地方不都反而最安全嘛,那之后,我就没出过宾馆好像。他一边揉着被两边捏红的脸,一边说。 我这时候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和扭曲性。眼前这个黑眼镜没有人皮面具,所以他肯定是黑眼镜没错,他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也就是说,之前去长沙李家村接我们的不是他,其实我当时并没有真正看到是不是黑眼镜本人,我只是凭着声音判断的。但是看李如风和闷油瓶的反应,看来确实没错,之前出现在长沙那个就是他。那么那个黑眼镜到底是谁? 谁会冒充黑眼镜呢?三叔?解连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太可能。这个人必须一直在留意我们的行踪,并且很可能最近出现过。我脑中就有那么个形象,却一时说不上来。 吴邪,小花抬头看着我,手里拿着手机,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线报说陈文德的队伍里,有你。 我心里瞬间凉气直入,瞪着眼睛就喊了出来!没错,那个徘徊在心里说不上来的印象也是同一个人,是他! 是齐羽! 第80章 救命线索(一) 其实,这名字从我嘴里滑脱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 cao,避讳了半天的一个敏感词,居然就被我这么肆无忌惮吼出来了。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闷油瓶。我眼睛扫过面前几个人,却只有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至于胖子和小花,我曾经在知道了齐羽这个人之后,确实和他们有提起过,并且尸玉散被拿走的事情,胖子也知道。所以他俩在听见这二字之后,立刻给出了反应。唯独闷油瓶一人除外。 他脸上依旧很淡然,难道他压根就没有记起齐羽来?我这才发现,我在内心深处无比避讳提起这个名字就是怕唤醒他的记忆,或许原本他心里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或许那个印象是和我重叠的,但是一个熟悉的隐藏在记忆角落里的名字,只要一旦被提起,就会有无限回忆被一起被拉回来。这就是,齐羽二字给我带来的最直接的惧怕感。 但是,我总觉得不对,或许他该给我一种带着疑问的眼神,这样我才能肯定他心里压根就没记得有这样一个人,他此刻一脸平淡如水的神情,让我心里不断冒寒气。 第130章 我的第六感非常强烈地在告诉我,是齐羽偷了尸玉散之后,又去了李家村冒充黑眼镜。他一直在跟踪我,他一直在留意我的一举一动,他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如果可以,这个人我希望是个虚构人物,我不想去追究他的任何所作所为,但是他偏偏阴魂不散。好,喜欢玩,那我反正也没多久能活了,我就陪他好好玩玩! 怎么说,我们什么时候走?我看着小花和胖子问道。虽然我不知道这趟路走的是不是必要,但是有些事情,我最好在死前弄清楚。 李如风沉默一阵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说:糟了!转头看着黑眼镜。黑眼镜明显还处于不明所以的状态,一脸茫然地向着李如风。李如风默默地对他念了句,名扬的尸体. 黑眼镜张了张嘴:名扬死了?他的语气却很镇定,就像对这个结果早就做过无数次的准备,现在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的有个人告知他一下。即便是他有悲伤在眼里,我们也看不到。 靠,为什么我要经历这种场面两次,对着假的黑眼镜和现在真正的黑眼镜。那女人是我开枪杀的,实属无奈,不是我的本意。这种话我在内心说了无数次,却终究一次都未开口解释。我不知道原因,人的内心总到关键处就变得纠结。但是我起码还是必须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那个叫名扬的,她给了我很多信息却没有解释清楚。假如说黑眼镜和她有特殊的关系,那么一些关键性的疑惑问题,或许他能帮我解决。 尸体怎么了?黑眼镜问李如风。 应该被人带走了。李如风摸了摸鼻子,继续道:当时我以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我没有阻拦,看来假扮你的人假扮你的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她的尸体。 对于这点,我反倒不明白了。什么意思?为什么齐假扮他的人要冲着尸体去?我差点又把齐羽的名字带出来。 具体为什么还不清楚,但是从表象来看,很可能是这样。或许是想带去做实验,只有这样才能说通。 靠,你们丫的能不能说点胖爷我听得懂的事情啊?!什么尸体,谁是名扬啊?!你们在李家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有,你们还没说,天真到底怎么了?胖子听我们说话说了半天一头雾水,语气发急地问道。 李如风简单把事情陈述了一遍,他讲的时候跳过了很多细节,包括解释名扬是谁,只说死了一个女人就带过了,可能他觉得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胖子就不会有心情去追究之前这些和他没多大干系的事情了。 他说:至于吴邪,命悬一线。 胖子果然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幅度极大的变化:你说清楚,这话什么意思! 李如风又把我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这次他居然详细到把尸玉散,我和闷油瓶中间的种种厉害串联关系都做了详尽分析和解刨,以至于胖子听过之后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理清头绪,凑过来问我:就是说,你拿命救了小哥? 我迅速瞄了一眼靠阳台站着的闷油瓶,深怕这话又被他听了去。什么用命救他这种逻辑对于我来说压根就没有成立过,也没有在乎过。我就是会救他,换成什么都一样。命不过是和心肝脾肺肾一样的一个物件名词。无需被特殊化强调来强调去。所以胖子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沉默着看了一眼回到桌边坐着的李如风。他脸上的表情难以给其下定义。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称其为阴笑。他对着胖子说这么多有道理吗?难道为了挑拨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感情?这也太没必要了。因为胖子就是胖子,胖子见我不答话,直接拍着我的肩膀说:换我,应该也这样。只是估计境界不如你。不用担心,我胖爷看人很准的,看你这面相,九十岁之前想死都很难!现在这些也不是必然,肯定会有其他解决办法! 这时候,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小花说话了,他合上手机,道:其实出发的要用的装备我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下午再去买点应急配备就够了。现在就剩下来研究路线的问题。但是吴邪,他突然看着我,眼里露出了担心,持续了一秒钟后,自己笑了笑,我赞成胖爷的,你不会有事。而且既然和烂柯山有联系,没准能有新发现也不一定。尸玉散不一定就一块地方有,或许资源广布呢,弄不好到那边有比尸玉散更高级的货!哈哈!他说完,看了看黑眼镜。 小花说的没错。陈文德急急忙忙要跑去的地方,肯定有什么东西让他这样急切,况且队里还跟了齐羽。烂柯山浮雕画所指,或许真的是一种暗示。也许那里会隐藏着救我一命的关键,不去谁知道呢?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出发。 黑眼镜之后一直没有说话。我原本以为,他会想自己跑去李家村,虽然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清楚他和那个名扬的关系,但是能看出来,那女人对他的影响力。靠,他难道没有和小花有什么额外关系,一直是我误会了?难道那女人才是黑眼镜的真爱?!算了,跑题了,这种感情问题不是我该管的核心问题,但是那女人的身份,我务必弄清楚。我之所以一直保持沉默,是因为我想找个机会单独问他。 楼外楼的中午饭是和大伙儿一起吃的,我们人数有点多,不得不去开一间有两张圆桌的包房。皮包说杭州比长沙的天气舒坦多了,这我不置可否,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呆久了,总觉得就算是冬天,也湿哒哒的,全都是水汽。气压过低,冷也冷得不舒坦。圆二和泥鳅这对胖瘦活宝吃饭时候直接喝多了,大白天就开始语无伦次举着酒杯对我说:三爷,我们弟兄一定誓死随你上长白山!我当时筷子上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一听长白山三个字,排骨就半路从我松开的筷头掉进了桌子当中的银鱼羹里,里面顿时飘了淡淡一抹酱油红。我迅速转头看闷油瓶,心里骂着,现在避讳的词还真tmd多。闷油瓶在吃饭,眼皮掀了一下,但是没抬头,让我足足不淡定了起码十分钟。 第131章 我去厕所放水的时候,李如风推门进来,站到我边上。 他乐呵呵地哼着小曲,听不出来什么调子。他的脸有些红,可能是酒精作用。我有些尴尬,现在对着他不知道应该端着哪种心情比较好,也不知道他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我赶紧整整裤子准备出去,却被他一把扯住。 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和刚刚走进来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他说:吴邪,我一直很想送张起灵一程,就是因为你的命总是系在他的裤腰带上。你俩一起相安无事地共同活着,好像总是显得很困难。但是还是因为你的关系,我可以一步步退让。甚至看着你把自己的命拱手送去他身上。你就当我谢谢他救了我的命,但是我的感激到此结束。假如再有同样的事情,我发誓,我既然能退,也能进。我可以把你的命从他身上要回来。假如再要取舍,我不会再做之前那样的选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太顾及到你的想法,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状况。下次,就算你下半生都恨我,我也不会再手软多一次。你记住,我说的话。 说完,他放开我的胳膊,在我之前走了出去。 他抓住我说话时候的手在颤抖,那感觉现在依旧在胳膊上没消失。我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之后,忽然发现,他心里的煎熬可能不比闷油瓶少。一个觉得自己的生存是我用命去换的,一个认为是自己松手放了我去用命救人。相比起来,我确实是思想负担最少的那一个。我心里既没有将死的恐惧,也没有丁点这些串联的懊恼,现在只是徒增了又多一份的歉意。我之前完全没有考虑到李如风,思想负担这种东西,就和使命没什么区别,一旦背负上了就很难卸下来了。都是肩上沉重的包袱。但是他刚说的话却让我瞬间觉得很担心,我不想有一天,要因为闷油瓶,而和他站在对立面上。 我拉开门走出去。这里的洗手间几乎正对楼梯口,我刚一出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楼梯转角口匆匆闪过。 是黑眼镜,他要去哪里? 我朝着他的背喊了一声,急急地追下了楼。 追到大堂的时候,他已经在出饭店门了。我也不顾周围有没有人,站在大堂的楼梯口,就朝着门口大吼道:你去哪?!他不能走!他要是一走,我的一大堆谜团又变成无解了!绝对不能让他现在走! 他回头甩了我一个侧脸,大声说:去找齐豢! 第81章 救命线索(二) 他话音还未落,人已经神速飞出饭店大堂了。 我一个箭步就追了上去,走到门口,看到一辆的士正好从面前开走。我赶紧拦了一辆后面跟上来的的士,钻进后座刚想关门,门居然被人拉了一把。我抬头一看,只见闷油瓶钻了进来,迅速关上门。我看了他一眼,对司机说:快点快点,跟上前面那辆车。 前面哪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我一脸疑惑,边踩下油门往前开。我一看,靠,果然已经没有前面了。他乘坐的那辆的士已经混迹在前方少说有四辆同方向的的士里了。 .先朝前开!师傅麻烦开快点!其实这段路有点堵,快也快不去哪边。才开几步,就被红灯卡停了。我都顾不上闷油瓶,吊着脖子眯着眼使劲往前瞅。从车的后玻璃我能看到黑眼镜的头,他确实就在前面不远处的第二辆的士里。我激动地指着那辆车,扒在驾驶座的防盗监狱式铁窗上,一个劲边猛摇,边说:就是那辆就是那辆!司机从后视镜里警觉地迅速甩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接下来的速度都加快了,遇到红灯都没停。 其实黑眼镜说他去找齐蒙古,我并不是很相信。这种怀疑很矛盾。一方面我确实没看出来他和齐蒙古有半毛钱瓜葛,所以很可能他根本在骗我。但是另一方面,我问他他大可以不回答,干嘛非说要去找的是齐蒙古呢?想到这我就开始摸裤子口袋,想掏手机出来打个电话给齐蒙古问问他在哪里。结果才摸到干瘪的裤兜就想起来,刚刚自己从厕所出来,手机钱包一样都没有带在身上。这下囧了,我坐回位置上,端正了一下坐姿,侧头看了看闷油瓶。这家伙,从没看他掏过钱,不知道身上会不会带点钱出门。假如我问他,他说没有,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今天要坐霸王车? 我一路上就开始在脑子里盘算,下车时候该怎么说。转头看了一眼闷油瓶,他靠在后面,眼睛直勾勾望着前面的马路。算了,下车直接跑。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霸王车,吃过霸王餐呢,反正新闻里从来没报道过此类事件,估计这种小事在每天水生火热的生活里面绝对只能算平常。 车子很快绕过了西湖区。其实根本没开多久,我就知道他要去的地方了。果然不出所料,他最后停在了解放路上。面前就是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看来,黑眼镜可能真的是来找齐蒙古的,我确实好像小看齐蒙古的实力了,他居然被调来了这所医院。 我让司机把车子靠边,和黑眼镜保持一点距离。我看着黑眼镜下车关门,走进了医院之后,才开始考虑眼前的问题。反正黑眼镜来的地方我已经锁定了,就不怕他还能跑去哪里,进去问一问有没有叫齐豢的医生就知道了。现在所剩的问题就是,我们下车该往哪里跑。跑进医院,万一司机追进去把我们给揪出来的话,那就难看了,就为了这点车费,结果最后要冒着变成明天报纸上一个大版面新闻的危险,那实在不太值得。要不和司机商量商量,我进去问齐蒙古借个钱? 第132章 只见闷油瓶从裤子袋里掏出来一个磨损很厉害的黑皮钱包,从里面掏出来一张大红票子,从窗口递给司机,说了声:谢谢师傅。 我张开嘴,直接愣住了。这要比突然冲出来一个活尸或者粽子敲车窗还劲爆啊,闷油瓶居然有钱包?!要不是我亲眼所见,绝对是打死我也不信。我总觉得所有现代正常人应该有的东西但凡出现在他身上就会有种神奇的外太空效应。四个字,实属罕见。 结果司机大哥也让我震惊了,他居然毅然拒绝了闷油瓶的红票子,直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看两位是不是在工作啊,放心,我们市民配合工作是应尽的义务,两位辛苦了!车费我不收了,我也是才拿杭州身份没两年,两位要是有需要,我可以留个电话号码,以后有事情随时找我用车。不过平时看到我这个车牌,要是不小心有个超速或者什么别的,还要请两位没事多关照下。刚刚就闯红灯了。呵呵! . 我当时还没有明白过来,闷油瓶今天做的事情简直让我想去撕一撕他的脸,是不是脸上还有一层皮。他居然爽气地说:那收个起步价吧,我这里正好有张十块。司机见他态度坚决,也没再推脱,一块钱燃油费都没有收,反而连声道谢,才恋恋不舍地把车开走。 我下了车才有点反应过来,看着闷油瓶,问道:他是不是把我俩当成在执行任务的条子啊。我靠!这大哥也真能想,条子都是开着自己的车追,哪有打车追的?!你我其实想说,你居然有钱包,一时又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妥,硬是吞着口水咽了下去,换了句:你干嘛给他一百? 闷油瓶瞟了我一眼,一边往前走,一边语调平平地说:他难道不会找? 这还真不像他的作风,自我认识他以来,他手指头就好像没沾过票子。因为我有掏钱的习惯,所以也从没有去考虑过他身上有没有钱的问题。今天看来,人家指不定比我富多了。 你怎么会跟来?我这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看到你去了厕所很久不出来,我就出去看看,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你的声音了。我看到你抬脚出去,就追上来了。说完,回头看了我一眼,放慢了一些脚步,问道,瞎子来医院做什么? 他说他要来找齐蒙古哦,我的意思是齐豢。 他撇了撇嘴,说道:你很喜欢给人起外号嘛。然后就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这家医院算是整个浙江省的龙头医院了,他和他的老大也就是附属一院把市里其他医院的名声都盖过去了。进来这家医院,就算你是个医学博士也需要走个关系干点啥之类的,所以说,齐蒙古应该必有他的过人之处。 我突然想起来我就这么走了,丢了一桌人在那里,胖子和小花肯定该着急了。其实如果只有他俩就算了,主要那里还有我的手下,这么一甩,还没结账,确实有点难看。 待会儿进去要先打个电话,和胖子他们说一声。我其实有一大半是在自言自语。闷油瓶却紧接着就说:不用了,刚刚李如风来过电话了。我没接,发了条信息过去,说过了。 嗯?你怎么说的?我心说,靠,他居然带了手机还不声不响。 我俩在外面,可能一时回不去。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走到前厅咨询台前,问道: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齐豢的医生? 那美女把头从台子底下钻了上来,连鼠标都没有点就直接问我:是不是胸外科的齐医生?我有点惊了,她不用查就知道了?我边点头,边犹豫着说:叫齐豢。美女乐了,道:是他,齐神嘛。大家都认识的。他今天坐诊。你们要看病的话要挂号去的。哦,不用,我们不看病,我们是他的朋友。哦,那门诊六楼。电梯在那儿。要不要我带你们去?不用,不用。我们自己上去就好了。谢谢。我说完赶紧拉着闷油瓶朝着电梯走。美女是热情,就是眼珠子转都不转地盯着闷油瓶看。 你为什么跟着瞎子?闷油瓶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问我。 这个问题,我没想好要怎么回答他。问点事情。我轻声说。偷瞄了一眼闷油瓶,他没什么反应。我也没撒谎,我确实就是想问点事情,我想问的关键是那张照片。不管是那个女人,还是齐羽都是出现在那张照片上的,还有那个古怪的地方和那辆被闷油瓶认出来的老爷车。闷油瓶也看到了那张照片,但是我依旧不想直接说。他记起来或者他要去问黑眼镜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不想当着他的面,让黑眼镜把答案说得太清楚。我想到照片上闷油瓶站在远处和那张回头的熟悉侧脸对望的角度就会出现心绞痛的幻觉。人果然对有些厌恶的事情厌恶的感觉的抗拒力很固执,我懂,这其实就是变相逃避,但是人毕竟是人,有些逃避总是不可避免。 电梯门一打开,我就看到了齐蒙古。那是一张楼层科室说明宣传栏,他的半身照竟然作为这个宣传栏的一部分,正对着电梯间。怪不得刚刚那个美女说,大家都认识他。 神了,齐蒙古居然是个人物。看来我给他的这个外号,可能要适时更改一下。随便扯了一个过路小护士一问便问出了他的所在之处。小护士目不转睛地看着闷油瓶坚持要为我们带路。她很快给我们介绍了一下齐蒙古的事迹,原来,他今天这个成就全拜李如风和闷油瓶所赐。我不得不问一句,大家是否还记得,那个妙手回魂的神医的故事。 第133章 我在心里对着苍天翻白眼。 门诊门口排了一堆人。但是他却不在里面。闷油瓶直接越过众人惊讶地目光疑似卡队一般地走进了专家门诊的大门,一进去就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坐下来了。他好像对找齐蒙古或者黑眼镜一点不感兴趣。也好,最好他什么都不问。 我转身出去溜达了一圈,结果走到楼梯间的时候,听见了齐蒙古的声音。 后来她把那些都拿过来了。但是很奇怪,我换医院的时候,其他人的都在,却单单少了她这一份。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推开一点门缝能看得很清楚。 确实是黑眼镜和齐蒙古。齐蒙古递了什么文件一类的东西过去,塞进黑眼镜手里,黑眼镜低头看了下,没有说话。他翻开手里那份牛皮纸做的封面,我就看到了用黑色的记号笔写的字,清清楚楚: 双,42831。 第82章 救命线索(三) 我只听见自己的脑中有嗡嗡直响的欲爆之声。 其实在我看到他手里拿的那叠资料的时候,我原本以为那如果是某个人的档案,也一定会是那个叫做名扬的女人的,但是这个双字,除了让我想到双儿,实在没有其他人能在我脑中生出什么印象来。 并且现在有一幕很久之前的场景飞速掠过我的脑颅,让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时候,从烂柯山回来的闷油瓶又一次从医院消失之时,那场暴雨在我脑中依然记忆犹新。当时我从医院开车离开的时候,齐蒙古站在医院的大楼门口,有个女人,当时撞入我的视线,给了我一个熟悉的背影。我现在仔细回想回想当时的画面,那个熟悉背影的女人,应该就是双儿。只是,我那时居然没有认出来。 但是就这其中的关联,我还没能在脑中整理出来什么头绪。我想,开门见山的时候到了。齐蒙古从头到尾就不是什么单纯的医生角色,他的一步步出现必定是带有暗藏的原因的,只是我之前推敲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没有把他带入太多。现在看来,还是我拿他想得过于简单了。指不定,他知道的内情会出乎我意料的多。 于是,我定了定神,直接把门推开了。 让我惊讶的是,他俩脸上谁都没有换上我想象当中的惊讶神情。黑眼镜瞅了我一眼,依旧低头翻看那份文件,完全视我如透明。齐蒙古倒是立刻换上了笑脸:哟,你来找我体检呢? 我曰,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下反倒是害我尴尬了,原先预备好的台词也是一句没用上。他俩故作镇定?看着不像啊!难道是黑眼镜早就发现我一路跟着他,所以故意串通了齐蒙古做场戏给我看?难道他手里的文件档案是道具? 不可能。第六感告诉我不可能。这样的推测前后根本找不到衔接点,没什么可能性。那为什么,他现在这样气定神闲的,难道他压根就没有打算要瞒我什么? 小三爷,他合上那叠档案,抬头对我说:你果然还是跟来了,其实我当时就想叫你没事这么冷别跑来跑去了,定心吃饭,我就是来拿个东西会回去的。他说完,又转向齐蒙古,她是什么时候给你特地送来那份资料的?齐蒙古望了一眼天花板,思考了一下说:大约是十一月吧,我记不太清楚了,她来的那天下暴雨。我顿时心里一亮,对了,说的就是那天。他们所谓的她指的应该是双儿。 那是她隔了很久之后来找我的一次,她从来没有相隔那么长时间不来找我。我看到她的时候她状况不怎么好,我以为她是来让我想办法的,结果她来找我只是为了给我送一份资料,当时,她给我的时候告诉我说,研究下,没准以后有用。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一直在找她,但她这次消失得很干净,以前每次时间一长,我放点人出去找找,总还能找到一些她的痕迹,这次是一点都没有。 她不会出现了。黑眼镜看着牛皮纸上的字说道。 嗯? 她死了。我说。双儿死了。我虽然不知道齐蒙古和双儿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但是他显然和双儿的联系已经不是短期了。双儿当时来找齐蒙古的时候很可能已经是最后一次,她可能那时候就为自己选过后路了。但是她到底专程带来交给齐蒙古的档案是谁的呢? 哦,对了!她后来又寄了一份大综合的资料给我,那里面大概包含了十几个人。但是那份资料很笼统。我看了一遍,几乎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只是一些普通的体检报告数据罢了。数据也很正常,没什么可疑的地方。齐蒙古说完,开始往楼下走。 那份不见的资料是谁的?我问黑眼镜。 名扬的。他边跟上齐蒙古边回头对我说,把手里的资料甩进了我的手里。 我接住资料,翻开一看,第一页就用回形针别着一张双儿的照片在上面,我简单翻了翻,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数据和分析,最早一次开始的时间是在五年前的十二月。资料里面几乎没什么中文,除了数据,就是图表分析和英文。到处都有42831这个数字,却不见双儿的名字。难怪她曾经说她的名字只用过在废弃的身份证上。这么看来,这个编号应该就是用来指代她身份的。我往里翻了翻,突然发现里面还夹了另一份厚度差不多的资料,大约都有百来页。里面那叠资料没有一个外壳,只和前面一份在中间放了一张牛皮纸用来隔开,差点就被我忽略了。牛皮纸上写着:42830,没有任何一个中文字。这编号仅仅和双儿的差了最后一位数,那说明和她是一起的。我挑开牛皮纸,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张熟悉的脸,那是阿保的脸。 第134章 这到底是什么? 我一边继续盯着资料翻,一边快步走下去跟上他们。走到一半,却一想,这个闷油瓶还一个人在门诊室坐着,会不会被门外的队伍群攻啊 算了,我决定暂时不去管他。 那个资料上面有对各项身体机能的分析数据,我看得不是很懂,就能看个大概在说什么,其中有什么奥妙,由于不是学医的,实在是看不懂。 这到底是什么?我跟着齐蒙古走到一个小档案室里。齐蒙古绕过三排大长架,走到里面的一个摆了一排保险柜的地方,开了其中一个,把一叠资料拿出来递给黑眼镜,接着对我说: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小,那时候是你二叔带来我们家的。我们家当时就我舅老爷一个人是正经八百的医生,我还没从医科院毕业出来呢。舅老爷当时年近八十,吴二白于是直接看着我说:这丫头,以后可能还得拜托你好好保下命。当时她告诉我们,她叫吴双。我一直以为她是你们吴家的人。其实我们齐家和你们吴家算不上有什么交情,我老爹当时就让我别瞎管闲事。但是她小时候就生得很灵巧,我一看就特别喜欢。不过只那一次,后来他们就没有再出现过。她再出现,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我后来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有二十来年了。她就这么碰巧,在我正式做了医生很长时间之后,她被送进了医院。当时是心肺功能衰竭。我把她救活了,但是之后她昏迷了很久,非常奇怪的是在她身体里完全没有发现到心肺衰竭的根本原因。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不要碰我,这件事情我不明白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金玉满堂事件之后,我才恍然大悟。其实她虽然长期以来没有直说,但是也明里暗里解释了很多,但我毕竟是学医的,学医的人有种被科学左右的固执性认知,对于尸化这种东西的存在,本身就比较难以认可。这种存在会颠覆我的世界观。这就是我老爹一直不喜欢我学医的根本原因。所以你手里这叠资料,是她作为我的病人,我用来研究病理的数据分析。包括后来,她带来了一个比她稍大的男孩,那男孩我至今都不知道名字,她给我留下了他们的代号,并且关照我,在记录的时候只用代号。我到现在都记得她当时看着我说那句话的眼神,很真切,很渴望,她说:我想活着。他说完长长一段话,叹了口气,问道,她在哪里死的? 一个我都说不清楚的地方。我看着齐蒙古的脸,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从他脸上看出来伤这个字。我想,作为一个行医者,很可能早就学会理性看待生死了,但是他脸上这一刻的伤却很显然。这场从双儿小时候就开始寄托给他的活着二字,却到最后依旧成了灰烬。这就是人强大的意念,和身体本身脆弱的本质。 我心想,这个说不清楚的地方,我正打算要问黑眼镜。这么看来,假如齐蒙古句句实话,那说明,他确实比我想的还要单纯。我居然看着他一张原本在我眼中玩世不恭的脸,现在一下子反倒有了肃然起敬的心情。蹲在一边看资料的黑眼镜,终于哗啦哗啦都翻完了,抬头看一眼齐蒙古:如你所说,确实。大叹一口气之后,对齐蒙古说:这叠资料没照片,我对不上号,唯一对上号的也死了,估计这十几个都是死掉的。他俩也死了。哦,对了,黑眼镜站直身子,伸了伸腿,继续道,名扬也死了。 齐蒙古顿时脸上放下了哀伤神色,换上了一点不解和惊讶:我看过这女人的资料数据,起码到截止的那段,她情况虽然很离奇,但是她的机能运作却是最正常的,生命迹象几乎很完整,不像他俩,生命迹象一直不稳定,但是那个叫名扬的后期变得相对稳定了许多。虽然有起伏,但是我怀疑她是不是用了和他们不同的制剂在克制体内的变异,那种制剂好像和原本引起他们变异的成分有相冲作用,看似不可能成为解药,实则倒是可以暂时稳住情况。 我本来听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但是忽然听见不一样的制剂却立刻在头脑里反应出了一样东西:是起尸液。 我现在渐渐在头脑中形成一个初步固定的概念,我猜,黑眼镜和那个名扬,应该是双儿所谓的那个组织当中的一员。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正想开口问黑眼镜,却一想单纯的齐蒙古就在我边上,我是当着他的面问呢还是再找机会呢? 不容我想很久,事情就又发生了变化。 齐蒙古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只听他说:哦,哦,我马上回来。没事没事,有个病人找不到厕所了。我心说,你这借口也太借口了。 啊?谁 ?喂?喂?你是?哦,啊?是啊,他在这。没有。喂?喂? 他合上电话,无语地耸了耸肩,说:小张也在?他挂了。 谁? 张起灵。他叫前台护士打的。只问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你十分钟前有没有离开过。我就说没有。然后他就挂了。 只过了一秒钟,有种非常不好的理解性感知,瞬间出现在了我的脑神经里。 第83章 救命线索(四) 第135章 我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我是一路跑上楼的,一口气都没有停下来喘。六楼专家门诊门口人头攒动,很多人带着不满的情绪堵在大门口,还有人大嚷医生道德素质问题,看来齐蒙古待会儿出现的时候有难了。我奋力拨开喧嚷的众人,挤入大门。其实我没进来也知道答案,闷油瓶怎么可能还会在这里!我迅速掉头出去,大步走到前厅,却突然止步。去哪?去哪找? 现在我心里犹如堵了一只刺猬,它不停活动,就不停地乱针扎我。齐羽这狗曰的,阴魂不散却还始终不和我正面交锋。我他娘现在又不躲着他,他有种给我出来露个脸呢倒是,有本事别装这个装那个到处乱转,重点现在居然转到闷油瓶面前来了!但是我依旧搞不明白,齐羽不是跟在陈文德的队伍里面吗?那现在还在这里乱晃的这个又是谁?还是说队伍里那个不是齐羽,是另有其人假扮他或者假扮我?那么就是说,现在在同一个世界乱晃的我这张脸,已经不止两个了。大脑过滤完这一分析之后,我瞬间领悟到了精神病产生出来的真谛。还好,我现在在医院,再这么想下去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以立刻自己走进精神科要求得到救治。 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眼下关键要找到闷油瓶。他带着手机,还好,他的号码我记得。我跑到前台问护士借了电话迅速拨通他的号码。占线。我继续拨。还是占线。 我心烦意乱地在大堂里原地打转。不一会儿,黑眼镜和齐蒙古晃了出来。齐蒙古推了推他鼻梁上的框架镜,朝前台的护士眨了眨眼,表情淡定地从我们面前走过去。不出一分钟,我就听到了来自他诊室外炸开来的声音。黑眼镜在我面前停住,从兜里掏出烟来,迅速瞥了一眼医院走道里面的禁烟标志,又把烟重新塞回了口袋里。 哑巴又跑了?没事,他会回来。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憋在心里的气快把自己给堵死了,却又什么都不能说出口。我总不能对着他说,我现在就是全身心希望齐羽脚底抹油跑快点,别被闷油瓶追上,否则原本他可能什么都不记得,直至真人一露相,往后,变成大朵浮云的百分之八十是我。弄不好,他就直接跟着齐羽走了!我一拳打到身后的墙壁上,右手手骨立刻麻了。疼痛感来得比较迟缓,我咬着牙假装感觉不到,把手塞进裤兜里,几步走到紧急通道口,推了门就往下走直到一楼。 黑眼镜就跟在我身后,走出医院门诊大楼,他又把烟掏出来,抽出一支点上。又是黄鹤楼。我竟然看着烟盒都感到烦躁,满脑子全是闷油瓶在我面前吞云吐雾的画面。我走到花坛边上,一屁股坐了下来。黑眼镜走过来,在我边上坐下。 你要问我什么,你问吧。 我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他吐出一口烟,也侧脸看着我,显得很从容,似乎早就为我所要问的一系列问题做好了应对的充分准备了。他这太过淡然的表情让我觉得就算我问,也未必就能问出真相。他这么太主动地送上门,我倒是反而心思放太远,一时难以收回来组织好问询的言语了。 他见我沉默了十几秒都没有说话,于是又说:你是不是想问那张照片的事情? 我一惊:是小花告诉你的? 黑眼镜在地上掐灭了烟头,对我说:他和我提到了照片,但是什么都没问,所以我也什么都没说。 我继续看着他,在等他说接下来的话。 很多时候,人没有什么可选择的余地,比如我。正如你看到的,陈文德找我是有原因的,我们在某种意义上,曾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当然这条船必定不会是什么好船,但那条船够大,一直到今天它也一样。我可能和你们中的某些人一样,很早就打了退堂鼓。并且我这个退堂鼓打得还特别没有章法,我没有设计任何后路留给自己,所以我得到的报应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双儿和阿保,可能是最无辜的被带入者,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选择性地被卷入了一场完全没有必要过滤他们人生的生死,只是因为他们是孤儿,而正好又被挑选了出来。所以他们从被选中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今天的这个结局。所以,呵呵,有件事情必须告诉你,在烂柯山的时候,确实是我放走双儿的。但是今天这反正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她也已经死了。陈文德并不是这个组织最大的头目,他上面还有人。他停了下,掏出烟来又点上一支。 我脑中的思路渐渐有所回转地清晰了起来:那个叫名扬的女人到底是谁? 组织里很重要的一个人。她是因为我才弄成那样的。就是因为当时为了帮我离开,否则她很可能根本不会被他们注射慢性尸毒。 最后开枪打死她的是我。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说:我还没问之前你们到底经历什么,不过也七七八八能猜出大概了。不关你的事,你能活着就不错了,换谁都一样。 他猛吸一口烟,继续说:她是组织里的药剂师。那些尸毒和暂缓性解药都是她研究出来的。但是最讽刺的是,她始终研制不出来最终的解药。你可能也发现了,这个组织就是靠这种残忍的东西去控制人,这也是我后来才发现的。双儿他们是行动者,没有名字,只有编号。还记得死在二月红老宅的陈秋吗?那是陈文德的侄子,不过陈文德在有些事情上没有决定权,最后他自己的侄子还不得捧出去送死。这个组织里面,没几个有人性的。 第136章 目的呢?组织的目的是什么? 呵呵。小三爷,我不知道。我被找进去的时候,这个组织已经很强大了。你看到的这部分,只是显露在台面上的一小部分,大的那块始终被藏得很深。这几年,我一直在查,但是处处被阻拦,连头绪都没有。我也很想知道他们的目的。我们被招进去,都只负责自己应该负责的一部分,身周就像被围了墙,信息都被堵死在墙外,没有任何流通的可能。我就是支持技术这块的,你懂的。他边说边笑着朝我甩了个眼色。我和李如风认识纯粹巧合,有次下斗正好碰到了一起。我后来把名扬安置在李家一处半荒废的老宅里,你肯定去过了吧。名扬就一直在那里呆着,我把她锁在了里面,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办法救她。直到后来终于传出了尸玉散的说法,但是那时候我不知道,原来这么多的人都有命悬在那三块石头上。包括你的。所以,西藏我们必须去,很多个中的东西,我也不清楚,但是就我对陈文德的认识来看,很可能那里有我们所有人想找的东西。 那张照片上闷油瓶和齐和那个我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地方之前有棺材,还有那个牌位都是怎么回事?我一下觉得问题全都堵在脑中了,我希望他要解释的话一次都说清楚。 慢着慢着你别急。说清楚。什么棺材?什么牌位?那个地方是以前的实验所,同时被当培训基地来用。那些行动者被培养和注射尸毒都在那里。至于你说的棺材,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牌位?闷油瓶是谁? 我一愣,完全没反应到刚刚自己说的是闷油瓶三个字。 哦!你说哑巴!哈哈!闷油瓶!他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我其实没见过照片。我只是隐约记得拍照的时候那几个人。当时陈文德好像还带了一个人过来,那人年纪很轻,陈文德对他挺恭敬的。不过到最后我也没搞懂那到底是个什么人。就拍了照片,之后也没见过那人了。长什么样我也忘记了。不过拍照的时候,没有哑巴。我很确定,没有他在。我其实不常去那个地方,那天去拍照的理由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的,知道之后我就再也呆不下去了。那是为了纪念一期尸毒试验成功。 我仔细想了想,假如他说的是事实,闷油瓶确实是站在后面,没有正面走入镜头,只是恰好被拍到。假如说,黑眼镜确实没有看见过照片,不知道有他也合情合理。那我呢?那张照片上有我! 他皱着眉头转过脸来看我,一脸不解地说:你?怎么可能?! 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说那张照片上没有和我一样的人?照片上那个头转在后面的不是我的脸? 我就算记漏了什么人,也不可能有你我记不得吧!他说完,我顿时心里一层毛。没关系,我深吸一口气,照片在胖子那里,回去之后指着问他就是了。难道那个侧面不是我的侧面?那不就是说那个出现在照片上的人就不是齐羽了。我原本非常肯定那是一张和我一样的侧脸,但是现在光靠着凭空想象,就很难不受摇摆了。必须要看着照片问他,才能问清楚。 所以现在看来,假如黑眼镜说的是实话,那么他也只是浅在表面的认识里,内里的东西他也并不很了解。但也未必全是,他既然做好了充分准备来回答我的问题,很有可能有什么没说,或者有什么是骗我的。不过假如他有心骗我,我就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目前也只好这样。 我心里在盘算一些东西,有些地方总觉得不对头,但是我又说不上上来是哪里不对。 正想着,黑眼镜突然嘿了一声,拍拍我的肩膀。 我先转头看他,看到他正半抬头看着面前。 面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闷油瓶。他手里拿着手机,低头看着我们。 小哥你他呢?我故作镇定地站起来,问他道。 谁? 刚刚不是?我听齐豢说,好像有个冒充我的来晃过我说得很小声,主要是这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嗯。是有,不过不是来这里,是去了胖子那边。李如风看出来不对,就打电话来问。不过那时候已经晚了,那个人进去问胖子要了一个东西,当时谁都没有看出不对来。估计盯我们一路了。我刚刚打电话问了胖子情况,现在手机没电了。 我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地了。也就是说,闷油瓶压根没看到他。怪不得刚刚打他手机占线,原来他一直在这里和胖子打电话。 他问胖子要了什么东西? 照片。 第84章 启程(一) 我们的车子现在已经驶上了新藏公路。一切比我想象当中的还要快。我们一行六辆配备优良的路虎行驶在公路上。 现在行驶的地段大多都已经在海拔三千米以上了,周围的景色,除了被白雪覆盖的山脉,就是沿边的泥土,偶尔会出现一个较大的湖泊。这就是这条路上的高原风光。只有车轮底下这块新修不久的柏油路显得格外有生命力。周围似乎每个人都有程度不同的高原反应,除了司机,一路都很愉快地哼着曲子。他说,以前从拉萨到阿里几乎都是做梦,现在铺了这样一条路,已经是神赐了。 第137章 可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并不是阿里,而是喀喇昆仑山的入口。 闷油瓶口中的照片,在他说出来的同时,我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张。往往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当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切入口,全心全意开始寻觅之时,线索又被切断了。那张照片正是胖子找到的那张,也就是我前脚正在想着要拿照片找黑眼镜核对的那张。从医院回去之后,胖子简单说了一下齐羽来骗的经过。说白了,他只是从容不迫地走进去,找服务员又要了几瓶酒(狗崽子,演戏真是到位),笑着眼望大家,前后只说了寥寥几字,给大家敬酒。吃惯场面饭的都知道,这样一种场合,只要当头的一站起来敬酒,很容易把饭桌上的热度带动起来,接下来就很顺利了,大家热血沸腾,就开始走杯了。他趁乱拉着胖子去外面说话,说是那张照片他想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让胖子拿出来给他看(神人,连胖子把照片贴身放的事情都知道),胖子当时确实没想这么多,只当是为了避开坐在里面的李如风和那些手下。防人之心不可无确实不是没道理。当时照片到他手中,他也只是端着仔细看了两眼,就迅速交还给胖子了,还特地说让他放好。后来,他再次离席就没有再出现。李如风在他走了大概十分钟的时候,发现了不对。是衣服。这么大的一个漏洞,大家却在当时谁都没有留意到。于是胖子赶紧打电话找闷油瓶确认,同时发现,贴身放的那张照片不见了。 我听完只觉得胸口有团火欲从嘴里喷出来,他果然注定是我的死对头,又一次在转眼之间断了我的重要线索和凭证。但是我同时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他既然能为了一张照片特地折返,那说明这照片里面肯定藏了什么秘密。并且,那个转头的人,我瞬间就更加肯定,是他自己没错。 胖子把手机里面的照片扫描了出来,放大了数倍被标注成地图一路带在身上。其实原本看这两张照片的时候,胖子就看得比我要清楚。我只是印象里有个大概,我知道那是哪里。喀喇昆仑海拔几乎都在六千米以上,被称为莽昆仑,是龙脊。胖子看着图的时候说起了龙脉的问题。我早在先哲杨筠松的《撼龙经》里面读到过相关的记载:须弥山是天地骨,中镇天地为巨物;如人瘠背与顶梁,生出四肢龙突兀。所谓的须弥山就是指的喀喇昆仑山,三大干龙均发源于这里。其中北龙自此发脉至长白山,从朝鲜、南韩入海,形成一个回龙顾祖之象,很像汉字里面的勺字。咦?长白山?这条龙脉,竟然是从昆仑山开始到长白山结束的。我不得不留意到这样一个敏感的问题,这两山之间立刻串联起来了一条清晰的线路,这之间原来从本质上就有如此的关联。从看过照片到现在,我倒是从来没想过。 喀喇昆仑在土耳其语里有黑色碎石的含义,但是我网上搜图片的时候,无疑看到的全都是白雪,与这么暗沉的一个名字实在相差过大。胖子早就注意到了照片上的细节。照片很有讲究,细看之后会发现,它是顺着一条道路崎岖而上的,最后停止蜿蜒的路线是在绕过一个湖泊的地方,对比一下西藏自治区境内地图不难发现,那正是喀喇昆仑山的入口处,差不多就是神仙湾所在的地方。神仙湾对于我们来说,曾经都是一个留在印象里面不大深刻的名字。难得再难得会在新闻上看到那里哨岗的士兵高原红的脸和发亮的眼睛,一切都离开我们太遥远。但是现在看来我们偏偏要去的就是那里。小花一边翻着地图册头也不抬地说:有件事有点困难,我们好像要越过边哨。那边是三国交界,而且好像山口正对着克什米尔地区的印巴停火线哦!我一听到越过边哨这种问题,立刻又回想起来那次云顶天宫的经历。他娘的,怎么一动就要越境。 这是后话,到那再说吧,先考虑怎么活着到那边吧。那鬼地方也不是这么好去的。胖子说完,把图丢去了一边。 研究路线的整个过程中,李如风和闷油瓶都没有说话。闷油瓶始终显示出来的是半思考状态,丝毫没有对这两张照片提出任何疑问。我终于忍不住问他:烂柯山的事情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他没有及时回答我,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说:有些,并不是全部。他说完这句,我卡了一堆在喉咙口的问题被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 接下来,就是紧张的准备工作。我们要从成都直飞拉萨,而武器不能过安检,所以我们决定,剩余的一些必要的装备,到了拉萨之后再想办法。于是我们带走的只是高原旅游必备,和登山装备,同其他普通游客没什么区别。最后我们还是分了三批人走,由于这条路比之前想象的还要有难度,所以我们增加了同行的人数,最后小花和我各自从近处又抽调了一些人手。这样,最后我们的人数要是一起走的话就会非常惹眼。为了避免这种招摇过市,我们商量之后决定由小花和黑眼镜带着一批人先走,然后胖子和李如风带着人作为第二批。我和闷油瓶留下来扫尾,剩下的人跟我们一起走。 一路到拉萨的过程不赘述。我们在拉萨呆了两天,黑眼镜看来以前在这里没少混,走哪都有熟人可以打起招呼来。也因为他,我们得了不少好处,枪支和手榴弹都准备得很顺利。我的高原反应甚少,这倒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不过刚到拉萨的那天,就出了一件事。 第138章 队里有人高原反应过度,开始出现神志不清的现象。那是小花手下一个刚满二十岁的毛头小伙。我看到他之时,他在床上浑身抽搐。我刚想去楼下找人帮忙叫医生的时候,只听有人吼了一句:医生来了!我抬头一看,顿时傻了。齐蒙古!! 最后我得到了确认,他要跟队一起走,作为随队医生。 为什么?我不知道现在海拔有多高了,这里海拔不是很稳定,有一些路段高,有些路段低,我发现我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已经没有了之前在拉萨的那种活力。也可能是从拉萨出发前准备工作做得太累了,倒是没有胸闷气短,这是觉得说话费劲。我歪着脑袋用眼睛看着坐在身边的闷油瓶,却在问前面副驾驶座位上的齐蒙古这个问题。 他一路都在和我们在当地找的司机说话,医生就是医生,估计是有什么克服高原反应的密宝,全程完全看不出有一点问题。闷油瓶上车之后,一直在睡觉,听见我说话,突然慢慢睁开眼睛,皱着眉头侧头看着我。小贱在他的手里蜷缩成一小团,它的铃铛依旧没有归位。这阶段,一切都显得太紧张,看着它空荡荡的脖子,我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它,被这么多事情压来压去,我总是不记得要向李如风开口说帮小贱系回铃铛的事情。 闷油瓶的脸在我眼睛里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一阵困倦像大浪一样拍打过来,直接把我的眼皮给盖上了。 齐蒙古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前座传来:不光是老九门的宿命,而且我也想你活着去找到救活你自己的办法他说话的声音渐渐开始离我远了。没有做任何准备突然上海拔太高的地方果然不能瞬间适应。这都是需要过程的。 睡一觉,睁开眼可能就是阿里了。 这可能是一条单行线。有去未必有回。这也是一条自我救赎之路,周围的白色把我闭着的眼睛都刺痛了,世界上没有比这种白更耀眼的白,也没有比雪更干净纯粹的物质,这种连绵的白色可能总让人觉得自己有太多的罪孽需要被清洗。 我在睡着之前,无意识地把手伸过去想摸摸小贱的的脑袋,闭着眼睛不小心碰到了一块冷冰冰的东西。我顿时心里跟着感到一阵凉,条件反射地把手缩了回来。隐约之间,那块冰又碰到了我,三百六十度包裹住了我的右手。在我睡着之前,那凉始终未去。 第85章 启程(二) 我睁开眼的时候,是窗外一片静谧的黑色。 这里的黑要比杭州夜空的黑颜色幽深许多,依旧清晰留于脑中的那些白天所见到的雪线,现在也只是隐隐约约起伏在黑色的幕布后面,撩起一片动人心魄的雄壮。是一片冰凉刺激了我的脸,我才突然醒了过来。好像记得做了什么缺乏具体情节的梦,睁开眼就被遗忘了。在我右手边坐着一个青年,他漆黑的眸子望着我,他的眼睛好比现在窗外的夜天,西藏的天有种清净,附加着沧桑,正如同他的眼。我想,应该是他把我喊了起来。我醒过来时候的头顶着窗玻璃,只觉出左脸上那块冰冷格外突兀。 我刚睁眼,脑中依旧恍惚。青年收回贴近我的身体,做出准备下车的姿势。我扯住他羽绒衣的衣角,问道:小哥,我们到了? 他回头看了看我,说:嗯,到桑桑了,我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说完,他的衣角在我手中一滑,纵身一跃,便落在了车门前的地面上。车门一打开,迅速有股寒气逼入,瞬间让我完全清醒了过来。这里有的不是夜凉,是夜冻啊。 我一动才发现,小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在了我盖在身上的羽绒衣里头,衣服被我一抽,它突然就跳了起来,直接蹿上了我的胳膊,我感觉到它在瑟瑟发抖。毕竟猫不是狗,对寒冷的抵御能力还是比较差。我有些担心,李如风和闷油瓶都坚持要带它来,我想它肯定是会对我们有所用处的,但是这么冷的地方,它会不会还没到目的地就被冻死?再加上高海拔,假如它缺氧的话,难道还得用氧气瓶给它接氧? 我把小贱抱起来塞进我的衣服里,跳下了车。 我们的车停在一家宾馆的院内空地上。这里四下里几乎没什么车,就只见我们的车浩浩荡荡停了一排。司机师傅用很重的口音说:假如现在是旅游季节的话,这里应该会有很多游客和很多车辆。现在的话,人就少了很多。我勉强理解了他的意思。这才忽然意识到,现在是一月,气候和暴风雪几乎成为了众人都不选择冬季出游来这里的直接原因,危险性太大。这一次,我和小花都一致同意花钱买安稳,自己人开车的话会耗去很多不必要的体力,而且没有在这种路上开车经验的往往很容易出危险,更何况对高原的适应力总归是有限的。我们要把大家的体力留存到最后。所以我们花了几乎比平时高出来一倍的价格,才找到了愿意开全程的司机向导,但是也仅仅是三个。所以还有三辆车,必须得自己人去开。 其实我对西藏的路线和地势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了解,开始的时候对从拉萨去阿里的时间全无概念。听司机一说有新修公路,总以为最多十二个小时也就到了,后来才知道,即便是最快,一路不停不休,也需要将近整整多出一倍的时间。而现在这个季节原本就几乎没有司机愿意开这趟赌命之旅,所以求快几乎没可能,我们至少要在桑桑这里休息一晚上。 第139章 小花穿着白色羽绒衣从后面一辆车上下来,他终于手里面没有一如平常地端着手机,而是换了一张地图,看到我便说:这里果然没有加油站,幸好过拉孜的时候把油补足了。我觉得我们还需要一辆东风来装油。说完,戴着棉手套摸了摸头发,就和黑眼镜走进了宾馆大堂。大堂厚实的门立刻把大风挡在了外边。这里装修简易,但是看起来很整洁。虽然已经和拉萨的住宿有比较明显的差别,却也好算是非常不错了。胖子和李如风是最后两个到的。他们进来之前把所有的车辆和装备都检查了一遍。桑桑虽然是个小县城,但却是这条通往阿里的道路上很重要的一个补给站。这里还至少有商店,饭馆和这种标间住宿宾馆。过了这里,前面就很难找到这么像样的地方休息了。其实现在时间还早,宾馆大堂的钟显示的时间是20:24,但是外面天却已经黑得仿佛深夜了。 我望了望门外,院子很大,对面还有一家灯火通明的饭馆,里面稀稀落落坐了几小桌人在吃饭。房间的分配就像当初的配置,从这趟旅程一路开始到拉萨,再到现在,一直都是我和闷油瓶一间房。闷油瓶背着一个巨大的双肩背包,正坐在大堂的沙发上面,看着外面发呆。我看着他随意搭在沙发背上的手,突然有个冰凉的触觉撞击了一下我的大脑,某些感觉刹那间变得尤为接近,停留在手上的知觉,却被一片模糊所盖住了,最终未被想起。 房间钥匙,请您收好。前台小姐的普通话一点奇怪的腔调都没有,她打断了我思路,笑眯眯地把钥匙递来我的面前。李如风走过来,看着我,脸上带笑地问道:你怎么样?这里地势还不太高,待会儿我们吃饭的时候要研究一下明天走的路线。我点点头,越过他去看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的闷油瓶,在独自往楼上走。 快,快,小贱,上去放东西,走走走!胖子挥舞着手里的地图,从繁忙的两手当中腾出了三根指头,勾着李如风的背包扣就往楼上走,边走边转头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敢打赌,胖子喊的小贱绝对是小贱的那个贱。胖子的飞眼却被站在我身后的齐蒙古拾了过去,他走到我前面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闷油瓶,现在大堂就剩我们了,其他人都上去了。他一回头,哼着什么不着调的小曲,摇晃着脑袋也上楼了。 我现在看着闷油瓶,他停在离开我不远的楼梯口等我,他肩上的背包看上去很沉。不知道是受到什么的影响,我竟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却在大脑里搜罗不到半点信息。走吧。他说。 房间在三楼。306。进屋的时候,旁边305的房间门正好被打开了。我半个身体走进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视线角落里出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人影。但是当我侧头去看之时,走道里头却空空如也,只听见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想,要么是我们中的谁也住在隔壁,或者就是我的幻觉。 放完东西,我们一行人,就在院内的那家刚刚看到的馆子里坐了下来。主要大家都太累了,毕竟不是本着旅游的心情出来,连走出宾馆的院子去找家旅游指南上面能找到的饭馆都不高兴。我让司机师傅给我们点了一些比较能接受的菜,他们做菜很慢,一般都是等客人来了才开始配料做菜,这个节气更是点什么没什么,但是这一顿对接下来的无数顿来说,很明显是一顿地狱门前的天堂餐了,大家吃得都是不亦乐乎。 另两个司机当中有一个是河南人。名度帆。他说当时不知道怎么漂泊到了这里,于是就再没离开。找到他的时候,就据说他是这里几条线上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了。假如没那么几把刷子,基本上这个季节的这种活儿,不是开价高低的问题,是根本不敢接的问题。 胖子吃饱之后,把地图在桌角摊开来,看着司机说:我们走北路还是南路?司机说,去阿里,从桑桑往前140公里就是22道班,那是阿里南北线的分岔口。北线比南线多了好几百公里,但是北线最多只是路破,道路又比较颠簸,南线的话,这个季节什么都说不好,有时候会遇上公路或者途中的桥梁塌方,大雪封山也是常有的事情,这个季节司机是不会走南道的。 但是南道比北道能节约不少时间啊貌似。胖子道。 慢总比死在半路上好,而且仲巴那边有人熊,被碰上了谁也别想活。度帆喝了一口酥油茶,继续说,一月到三月,我们不走南线,给再多钱也不走。他说话的语气很坚决,我估摸着是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便赶紧给胖子打了个眼色,让他就此作罢。走哪里都好,就算只有一个司机也是宝,在这里,别指望gps还能给你定位。 我回到房间不到三分钟,就有人来敲门。 我一开门是胖子。他给自己推开了一个可容他跻身进来的门宽,刚进来,就关上了房门对我说:花儿爷刚收到的消息,陈文德他们应该是走的北道,今天刚过的22道班,我们假如也走北道,别想赶上去,我打听过了,南线那边没有被大雪封山,也没有雪崩,其实月底才会有这种常发性危险,现在才月中,我们赶紧走,总不会这么倒霉就偏死不死地被大雪封在山里吧。天真,你听我说,我们若是不走南道,就肯定追不过陈文德的队伍! 我低头想了想,胖子说的是事实,但是司机是个问题。假如我拿枪抵着他的脑袋他依旧不愿意开,难道我们全体自己人驾驶?到目前为止,其实我们开的这条线并非什么无人之境,西藏旅游业越来越发达,游客也越来越多,大北线和小北线,其实游客量并不小。但是南线,一般都是旅游大巴为了图快而行的路,五月到七月还算是一条非常理想的路,问题出在我们季节不对,那条线就顿时不安全因素太高,司机不愿意去送死也是人之常情。我心想,也没别的好办法,明天一早问问三个司机,只要有一个愿意去的,我们就走南路,要是谁都不愿意,那我们也只好老老实实从北路走。自己在这种季节开进去,毕竟太不靠谱了。 第140章 胖子表示同意我的看法。 有人!闷油瓶突然声音非常小地说。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站在了门口,现在正凑在门口,一动不动石像般地看着房门。胖子刚想开口说话,被我迅速反应过来直接堵了他的嘴。 闷油瓶突然拉开门,半张脸从门口迅速晃了过去,闷油瓶想也没想一脚就追了出去。 但是那张脸我看到了。我确定我是看到了的。 他的脸对于我来说,太熟悉不过了。比起李如风和双儿,他的脸才是正宗地刻在我儿时记忆当中的最深刻印象。但是曾经他让我惶恐和惧怕过,到现在我心里依旧矛盾,他始终是给我留下了无法治愈的阴影。 老痒。 第86章 启程(三) 到了半夜三点钟,我依旧睡不着,走出房间,在客厅里转了三四圈之后,掏出烟来点了一根抽。才抽了几口,突然看到小贱出现在房门边上,它的眼睛在夜里闪着绿色的光。它轻轻叫唤了一声,我迅速走过去把它抱起来,随手把门带上,生怕吵醒了闷油瓶。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摸了摸小贱的脖子,他的铃铛还在我的裤兜里。我一直随身带着。房间设施比较简陋,看着像是有暖气,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暖和,风还是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我在心里祈祷我们走在路上这几天千万不要有暴风雪。 我总对老痒的那张飞过我视线角落的脸耿耿于怀。他自那之后,就没再主动联系过我,其实我打心眼里希望他不要来联系我。我对这种感觉很矛盾,他是老痒,或者他不是老痒。有这种纠结出现的时候,顺带而来的脑冲击仅仅就是惊恐。齐羽和吴邪的关系,会不会也是老痒和死去的他自己的关系?我顿时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这片思想领地我还不想过早触及,早晚真相都会大白,又或者,不会。我终于有所体会老痒的心情,假如非要死一个,那谁不想活到最后的是自己?!cao,真tm不知道和谁去说什么,先进的克隆技术原本其实是人对着一棵青铜树意淫之后的脑思维分解能力!这就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闷油瓶自然是没有追到他,但是我因此开始对隔壁这个房间的住客充满疑问。在看到老痒之后,我迅速回想起了刚到宾馆时候看到那一脚跨出房间的侧影老痒会不会其实就住在我隔壁?想到这里,我还是按耐不住,扯了闷油瓶扔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开门走了出去。 我的烟还剩下来几口没抽完,外面走道里面的白色灯光被烟一裹,却反而加倍刺眼了。我站在隔壁305的房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其实这个动作完全是重复,之前闷油瓶下去追老痒回来之后我就已经试过了,我几乎每隔半小时就这么出来一次听一听动静。但是整晚上,隔壁连个开门声都没有。这可能才是我现在依旧处于失眠状态的根本原因。这么个连楼上厕所的屁声都能穿透下来的地方,假如隔壁有人进出,我理应是能听见的。 小贱突然把脖子伸出来,朝着楼梯口低低地叫了一声。我顿时神经紧张起来,猫的听觉比人要灵敏多了,难不成它是发现有人在上来?会不会是老痒,他特地等到半夜无人之时才回来? 我立刻躲到了墙角,脚步声果然是近了。 结果我一跳出来,看到的不是老痒,却是李如风。他这半夜的装束有点奇怪,裹在身上的厚棉衣看似一件冬天的睡衣却有着风衣的长度,他头上还戴了一顶貂皮帽子,整个看起来都不伦不类。我有点想笑,他瞪了我一眼,轻声说:你半夜不睡觉站在这里干嘛? 我一愣,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我总不能说隔壁好像住了老痒吧。他又不认识老痒。等等!未必! 你认不认识老痒?我问他。 他只顿了一下,就说:呵呵,我只认识个老疼,老痒倒是没听过。说完看着我笑了。我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明知道他在说我。但是这个时间差让我印象很模糊。为什么李如风和双儿的这一块始终是在我脑中与众人唯一裂开的一块记忆缺失呢?这很奇怪。 你这么晚不睡在外面瞎晃什么?我反过来问他。 我们的车子白天出了点问题,不大,我半夜想起来就下去弄一下。他说完,看了看四周,突然凑到离开我很近的地方,几乎贴着我耳朵说,别出声,我觉得我们被什么人监视了。我找了找没找出来,监视我们的人躲得很隐蔽。不管他或者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来者必定不善,我们大家都小心一点。他说完重新站直了身体,声音放大了一点,早点进去睡吧,明天一早就得出发。说完,转身准备走。 我被他刚刚说有人监视的话给愣了一下,这会儿突然想起来小贱铃铛的事情,于是匆匆抬脚追上去。小贱的铃铛双儿说只有你能装回去。他听到小贱二字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我。我这才注意到自从他和小贱同时出现的时候,我好像从来没有当他的面叫过猫的名字。此时忽觉有点囧,吞吞吐吐地解释给他听,说这是猫的名字,和他的剑不是一个字。他没多问,只伸出手来,做出讨要东西的动作:猫和铃铛给我,你去睡觉。他接过去之后,转身就走了。我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尽头的房间门口,忽然觉得胸口有点堵。自从那次在楼外楼,他对我说完那番话,之后从我们开始计划上路到这里,他同我讲话的次数几乎都可以数清楚。我不是担心他对我态度冷淡,我担心的是,他的性格我不好捉摸,他不像闷油瓶,性格单一从一而终,就是十拳不出一个闷屁。但是李如风不同,他时而这样时而那样,我很是担心在他这样不冷不热的背后,脑子里会在想什么。他对闷油瓶的态度并没有出现任何大的改变,但是那种芥蒂却是根深蒂固的,只是他善于控制而不表现出来。尤其是我们现在已经开始涉身于危险里面了,越危险就越会有什么意外的特殊情况发生,特殊情况往往是揉开矛盾面的直接催化剂。希望我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第141章 我一晚上几乎没睡。天亮得比较晚,我一早就起来整理东西。其实没什么要收拾的,几乎什么都没有被我拿出来。闷油瓶起床速度很快,真是难得。我下去车那检查了一圈,上楼就看到他整装待发了。李如风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小贱,铃铛已经归位了。我没有在它脖子上看到新的伤口,我很是惊讶他是怎么把铃铛给弄回去的,这就算齐蒙古也未必有此等技术啊。他神神秘秘笑着却不答我。 大家在出发之前吃早饭的时候,开始商量线路问题。我提出了走南线的要求。只有度帆一个人拍着桌子站起来说不行,其他两个司机都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突如其来的愤怒。小花桌子一拍:走南线,价钱再翻一倍!这下另两人立刻给出了反应,一秒都没有迟疑,异口同声就答应了。最后只剩下来度帆板着面孔,但是他还是同意了。我在心里笑他,硬什么硬,还不是要钱?! 后来开车出去的时候,度帆开的车打了头阵。我这下才知道,原来除了他之外,连到我们这个之前对我吹了半天自己怎么个能跑的司机这个季节也是一次都没有上过南线,并且全都可以折算成上世纪的事情了,近几年,这条路的事故太频发,一般出了月份,没人敢冒险开上去。我答应并不意味着我同意,钱再多,命总是在钱之前就被系上裤腰带的,这充其量只能当场赌博!我答应只是因为我不想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死在路上!度帆上车之前恨恨地甩了这么一句给我。 老痒的问题依然在困扰我。我走之前上楼直接大声敲305的门,但是始终无人应答。我想,李如风昨晚说的监视我们的人,很可能就是指的老痒。但是他会去哪里,他会不会一路都跟着我们?他又有什么目的呢?我突然有种感觉,他出现在这里,绝非巧合。 从22道班到萨嘎的六十公里路,路很平坦。我突然就宽心了,或许那些危险真的还未开始,也许本身就被夸张放大了太多。麻烦还是碰到了一点,是在萨嘎的进入阿里设立的第一个边检站,要登记身份证和边境证。这些我们都是在来之前早就做好准备的,包括闷油瓶和黑眼镜的,他们都有了新的名字和身份。只是黑眼镜的照片,我不知道小花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用他本人的,而是做了很明显的修改。我想,可能是顾虑到他是通缉犯的原因。但是掏出证件的时候,边检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非要黑眼镜摘眼镜,不然就不让过去。在那磨蹭了很久之后,黑眼镜无奈之下,对他说:兄弟,不是我不想摘,主要是我这眼睛有传染病,只要一看你,你也会得和我眼睛一样的毛病。他一边说一边就要把眼睛脱下来。那兄弟一看,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连声说不用了。我心说,你早有这一招,干嘛还在这磨这么长时间。 一路上的风景其实还不错,路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走。可能是因为听了度帆的话之后,我一直被一路危险四个字压迫着脑神经,我把最恶劣的情况都想过了,所以现在轮盘底下的这种路,出乎意料地平静反而开始让我觉得有点不安,之前那种宽心并没持续多久,我的脑中有预感,太宁静就是意味着暴风雨。我们很快就开到了仲巴,老仲巴由于风化严重,剩下来的只是一片断壁残垣,显得十分凄凉。一出老仲巴,是一块沙化严重的荒漠。路明显地开始不好走了。现在风又大了,我们的车加足了马力,却前行艰难。 沙子飞天地掀了起来,车子突然停下来了。司机回头口齿不清地对我说:暂时不能走了。我透过车玻璃看了看开在前面的度帆他们的车,车上坐的是胖子和李如风,车子自然也停了下来。风沙卷天而来,我一看这架势,立刻脑中回升出曾经经历过的场面,心想,千万别又发生第二次。这次后面可没什么人来支援我们,没车就是死路一条。 但是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在风沙露眼的一瞬间,我看到前面那辆车的车身已经歪了。看来是车陷了!现在风沙比刚刚小了一点点,我打算开门下去看一看。我戴上帽子,刚想开门,被闷油瓶一把拉住:你别动,我去!最后一个字还没落音,他就已经开了门跳了出去,又迅速把门关上,但是风还是把沙子掀了一层进来。 闷油瓶一开门下去,风却又大起来。窗外的画面顷刻间就全然不可见了。 突然,前面副驾驶座上的齐蒙古声音尖厉地叫了起来:那是什么东西?! 我被他吓了一跳,看到他头正转向车窗的那一边,看着窗外漫天的黄沙。我秉着气瞪大了眼睛仔细在黄沙层中搜罗了半天,硬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没有啊。我边说,边继续仔细贴着玻璃看。黄沙里出现了一个黑影,此刻在向我们这慢慢靠近,我以为是闷油瓶看完情况回来了,正准备拉车门,那黑影一晃又不见了。我正纳闷着,突然,右手边又出现了一个黑影!但是这明显不可能是闷油瓶了,这个黑影应该离开我们很近,所以显得身形特别巨大。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应该也不是闷油瓶,之所以现出差不多的身材比例,说明它还在离开我们有点距离的地方。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整个车身就摇晃了起来。 第87章 荒漠惊魂(一) 我们的车也陷了!外面那是什么东西在晃?!我的声音也随着车身在倾斜,我一把抓住前座的椅背,试图让身体维持平衡。假如车门现在打开,我必定会掉下去。 第142章 不是陷车,好像是黑瞎子!司机说。 我听见黑瞎子三个字,一时没反应过来,脑中血梗塞,就只想到黑眼镜了,心里还想,他在说什么天书,难道黑眼镜专程跑来摇我们的车?!直到齐蒙古在前面开口说话:不是黑瞎子,黑瞎子没这么大,可能是罴!他的声音因为恐惧都变得有些走调,毕竟是未经历过武打场面的操刀文人,还没到阿里就碰上天灾人祸也难怪他不淡定。其实现在我心里也开始打鼓了,前面司机说的黑瞎子是对黑熊的俗称,而罴则是人熊的学名。我来之前就听说过仲巴这一代有人熊,之前度帆也说过,但是人熊这种东西只在古书上有过记载,都是传说前人怎么个以智取胜战胜人熊,却从来没来过这里的人称自己真的见过。况且,熊不该住在有树的地方嘛,这里一片荒漠还出没,这人熊也太另类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眼见这么大的体积,确实再不能联想到别的生物。假如是人熊,那我们决不能从车里出去。 我不禁开始担心闷油瓶,刚才不该让他下去看情况的,他怎么还不回来?还是说他留在了他们的车里。最好他也看到了那黑影,适时躲一下,别在人熊眼皮底下奔回来。 我们的车子摇晃越来越猛烈。我隐约在窗外狂吼的风沙声中,听得另一个由尖利的器具刮车顶的刺耳声。我不禁皮肉都跟着发起酸来。自小我就听不得这种声音,就像炒菜锅铲刮到锅底的刺啦声,简直是慢性夺命。我不用仔细听,都能辨别出来,那声音不是我的yy,它确实存在,就在我们的头顶上!我心脏就快跳到喉咙口了,难道真的是传说当中的人熊?! 风沙强度未减,我现在才可以肯定我们的车子绝对也陷进了沙坑里面。车子的左侧几乎都陷进去了,整个车身几乎横了过来。刮车顶的刺啦声倒是好像消停了,看来我们现在必须要开门出去,不然很可能被活埋。 开门,我们必须出去!我说话的时候,齐蒙古和司机已经在开门了。齐蒙古吼了句什么,门一开,风声太大,把他的声音直接吞没了。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沙子吹在脸上是活生生的切割一般地疼,曾经我以为,这种荒漠环境的大气候只能在新疆那种漫无边际的沙漠才会碰到,伴随的必定是干旱,炎热和人体的水分蒸发。到了这里,我才发现,原来这种寒冷的地方也有,在沿边都是白色雪线一路伴随的高原,你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顿时心里有点后悔,当时假如选择走北线,是不是会好一点,是不是不会在还没到阿里,甚至还没出日喀则的半道上,担心的事情就已经不仅仅是高原反应了,而是直接为性命堪忧。 我随手抓起手边的围巾,也不管是谁的了,先裹在头上。其实我们有防沙面罩,但是装备都在后面几辆车里。希望那几辆车没有陷入沙坑,假如装备在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损失了一半,我们这趟出行可能也会跟着被废去一半。但是谁都知道,这条路一旦走了,要么回去,在谜中等死,要么就一口气走到底。不管前面等我们的是什么。 从倾斜到如此程度的车里爬出去就费去了我大半力气。我刚把脚踩到沙地上,就听见风中一声嘶吼!那嘶吼声直接在风沙的咆哮中撕裂开一条口子,灌入我的听觉。我感到自己浑身颤抖了一下,是谁?!是谁出事了!尖叫声是从我后方传来的。我定了定神,刚一脚跨出去想朝着尖叫声的方向走,却瞬间清醒了过来。现在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肯定不会是好事,要出事的人可能已经出事了,这种环境之下,我不仅不一定能救得了他,很可能走过去就是赔一条命。现在我连眼睛都睁不开,也辨不明方向。我大致摸索了一下,依照我的记忆,正面我的这条路,直走,应该可以到达李如风他们的车那里。 齐豢!齐豢!我大吼两声之后,发现声音根本传不出去几米远,一闭嘴满口都是沙。齐蒙古应该就在离开我不远的地方,没关系,往前走走,没准能碰上。 我再伸手摸我们的车子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摸见。我心一下凉了半截,不知道风沙过后,还有没有可能把车找出来。 我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个黑影,在离开我不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好像在朝我这边晃过来。 有了刚才的教训,我提高了警惕,很可能是离我距离比较远的人熊。我裤腰上别了一把刀,我费力地把刀从腰间抽出来,摆好准备迎战的姿势。风把我推后了几步,我差点跌倒。但是我站住了,我忽然觉得身体后方多了一股支撑力。然后我从风沙咆哮的细缝间听见了一个声音,好像是李如风在说话,但是我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紧接着我就失去视线了,有人把什么罩在了我的头上,我刚想扯掉,就感觉到我的手腕被谁一拉,一股力量就开始牵引我前行。我猜刚刚听见的声音是李如风的,那可能现在拉着我往前走的还是他。通常闷油瓶扯我的手劲我能感觉出来, 而这明显不是他的。所以我猜是李如风。路上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很久,直到我几乎走到气绝,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往前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这时候我已经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咆哮声变小了,我一把扯掉套在头上的罩子,原来是一块麻布,很厚实,是挡风的好材料。但是抬头的瞬间我却愣住了。 第143章 不是李如风,当然,也不是闷油瓶。 这人不是我队伍里面的任何一个人。这男人大约有三四十岁,在这里生活的人很难看出真实的年纪。因为大家的脸都透漏着饱经风霜之后的沧桑。但是这男人有点不一样,他的沧桑更多地被藏进了眼睛里。我抬头的瞬间,甚至没有很好地注意到他的脸,却一眼就望见了他的那双乌黑发亮的双眸。 他把我带进来的地方是一个防风洞,用石头堆起来的。大约挤挤能进来五六个人。我抬头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做出了准备再次出去的动作了。 你是谁?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一激动,跳起来头就撞上了上方的石块。 他看了看外面,对我嘘了一声。 屏气!他低声命令到。我立刻很服从地憋了口气,用手捂住嘴。大约过了几秒钟,我从石缝里看到的一幕差点让我惊声尖叫。我没看到全部,只是一部分。那是一条黄白毛色的腿,巨大得我不能想象。走过来的时候,我隐约感到了四周的震动。肠子拖在地上,但是这庞然大物的脚步依旧很稳,血沿着它的腿流到地上,它走过来的一路都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是人熊! 我捂着嘴差点就惊叫出声了,那人回头冷瞪了我一眼,我瞬间感觉鼻子里堵的气都从耳朵里漏了出来。突然,那人熊停在了我们的洞口! 我们一动不动地保持静止,连一点呼吸都不敢散出来。但是人的气息是无法避免的,好在外面依旧风沙很大,它最后还是从洞口晃了过去,可能是我们的人气都被风沙遮住了。 我终于使劲呼出一口气来。那家伙是人熊?!我问那个人。 他笑了笑,看着我,道:它们被当地人称为罴虎,寓意是勇士。其实没几个人真正见过它们,因为它们只攻击动机不纯良的外来人。传说都说它们很愚笨,但是只有这里人知道,它们极其有灵性。这片土地的守卫者不仅仅是它们,它们只是其中之一。所以,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最好现在能折返,我不可能次次都像这样救你。他说完,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就准备闪身出去。 等等!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救我?!其他人呢?! 他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对我说:我从拉孜一路跟着你们到这里。在桑桑你们过夜的时候,我对你们的车动过手脚,希望你们能自行后退。但是被你们的人发现了。那个年轻人修好了车,并开始四处寻找我。我不是怕被看到,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掺杂这么多闲人进来。从事情发展出去开始,就一直有不必要的人和势力在这个圈子里瞎转。我觉得是时候,做一下清理了。因为所有卷进来的人,充其量只是在自寻死路并且不断丧命罢了。他挪开封住洞口的大石头,人挡在风口,继续道,我救你,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够拯救我们的人。风沙过五分钟会停,你等下赶紧出去,那玩意儿还会回来晃的。这里是马泉河河谷的风化带,地貌经常受到气候发生很大变化。其他人你不必担心,他们的处境都比你安全。 还有,我叫 他说完就钻了出去,把大石块塞回了原位。他最后的话我听得不是很清楚。我听见他说了两个字的名字,但是尾音被风直接吞了,我偏偏就差那两个字没有听见。但是他走出去的瞬间,我才留意到,他的右手裹着纱布。 看来李如风在桑桑发现的那个跟踪者,指的极有可能不是老痒,而是这个人。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他让我立刻回忆起胖子说过的那段经历。难道这个人就是当年胖子他们的向导?! 你是唯一一个能拯救我们的人。他所谓的我们指的是谁?为什么他要这么说? 但是我现在还没什么心思去思考这些哲理性的问题。眼下,我必须赶紧出去找到闷油瓶他们。但是他说的不无道理,刚刚那瞬间,我已经感觉到了外面风沙有增无减,很可能是风停前的最后一次高潮,我可能真的必须要等上五分钟才能出去。但是我现在心里很不安稳,主要不是闷油瓶他们,闷油瓶他们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种经验之前也有过,只是这次多了一只人熊,他应该能应付。主要是齐蒙古。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比我还不如,不知道他下车之后有没有找到安全的地方暂时先躲一下。 我等了不知道几分钟之后,只觉得外面动静小了。 于是我搬开刚刚那块挡风的石头,外面的风沙果然小了很多。我一缩就钻了出去。沙土还漂浮在空气里面,只是不再变成武器预备撕烂我的面孔。安全起见,我还是把头裹了起来,只留两只眼睛。我出了这个防风洞才惊讶的发现,其实没走几步,就能看到我们的车子了。之前以为走了红军过草地的距离,结果走出来其实不过这点路。 李如风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他站在远处,把手高举过头顶在冲我拼命摆手。我以为这个姿势是他出于再见我的兴奋同我打招呼的手势,于是我也把手高举过头顶冲他拼命晃。 突然我只觉得被一个推力猛地顶了一把,力道很大,导致我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我还不明就里,趴在地上努力翻身站起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头顶有两重影子投射下来。这是漫天黄沙过后,第一缕新的阳光所带来的,一个巨大的影子和一个几乎被遮蔽的人影。 第144章 等我回头的时候,却只看到闷油瓶一个人在朝我跑过来。 快走!把我从地上拽起来,他外套后背上的羽绒随着他的奔跑一路飞扬。我一边随着他往前跑,一边盯着他的后背看。里面的深红色染在白色之上,就形成了刺眼的鲜红色,红了里层所有飘不出来的鸭绒。 第88章 荒漠惊魂(二) 我的脑中顿时被抹了一团浆糊。我很想立刻回头看,他的血乱了我的阵脚,让我顿时连去猜身后有着什么样的场面的心思都没有了。但是在我正打算回头的时候却被闷油瓶阻止了,他用命令的口吻低声叫我别回头。他的说话声在几乎风已经骤然停止的空气里变作有力的气流,却略微颤抖。他右手扯着我,左手拖着他的黑金刀,看起来十分吃力。 他的血越流越多,竟开始滴到地上。我心想,他身上肯定有个很深的伤口,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必须赶紧止血,否则就算他是神人,也终归不是神,流血过多还是会死。我连着心脏的每个血管连通到每个器官都感到酸涩至极的痛。我把他拽着我胳膊的手拉开,反手把他扶住,让他的重量都倚靠在我的身体上。他看了我一眼,面色惨白,眼中已有涣散的神情。他并没推脱,很顺从地任由我半拖着他往前走。 我开始意识到,能把他伤成这样的必定是个庞然大物,他应该是在救我的时候被人熊所伤。我注意到他手中的黑金刀刀刃上还有明显的暗红色的血迹。所以我们身后这条已经被甩开一段距离的道路当中,很可能横着一只传说中的巨兽,死了变成尸体,或者只是暂时昏迷。摆在面前的笔直的这条到达第一辆车子的路,现在在我面前却显得距离夸张,而看不见的背后也依旧危险重重。我在心里有些恼恨自己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身手其实根本不见长。见长的只是胆识和经验,还有随着时间变化磨练出来的思想。但是其本质,到底和当时那个跟着三叔去鲁王宫的我发生了多大区别,我自己都说不好。刚刚假若不是闷油瓶及时出现,估计这会儿我正在阎王爷那里报到。几近丧命,总是他救我。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假如再陷危险之中,我们的状态必须是并肩作战。我必须要把自己放聪明点。天平不能总是处于失衡状态,两个男人之间在生死路上,只有一条路,就是互相成为对方的保护,才能一起活着走到底。 李如风一路小跑过来想帮我搭一把手,却被闷油瓶推开了。他拿刀撑了一下沙地,勉强站直了身体,淡淡地说了句:没事。他斜了一眼李如风,低声问: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你们那辆车连影子都没了。这地形发生了移位,我们已经不在正道上了,现在连北都找不着。李如风停顿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的车,而且他吞吞吐吐地不把话说完。我顿时慌了,眼前就他一个人站着,其他人呢?我站在距离车子如此近的地方居然还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在车间晃动。 闷油瓶加快脚步先走了过去。他的血跟着他直线滴了一路。我走在他边上,终于忍不住说:小哥,你的伤口得马上处理!我说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车边上了,我当时还没有回头去看,虽然心急,但是他的伤口就像在我指头上扎了根刺,疼得浑身难过。但是我才说完,就看到他望着我身后的脸色略微变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头,没说话。我一转身,先看到的是胖子。胖子从地上站起来,看到我,笑了一下:还好,起码小哥把你找回来了。说完就从屁股口袋里面翻出一根压得都不成样子的烟出来抽,艹,天真,是我错,不该走南线的!他拿自己的拳头狠狠垂了几下胸口,一脸的懊悔和愤怒。我已经看到了他说这话的原因,他身后,歪七竖八地躺了几具尸体。这些人我自然都认得,全都是我们队伍里的人。有两个是我后来从杭州附近临时找来的人,另几个是小花的手下。我数了数,尸体一共有七具,其中有一个是我们的司机。他们的统一特征就是血肉模糊。有几个人的内脏都被扯了出来,肠子拖在外面断成了几节,血混着黄沙,颜色变得更深,血腥味在冷冻的空气里面丝毫没有减少,直扑我的鼻腔,恶心得我瞬间就想呕吐。 小花和黑眼镜从老远的地方走过来。没找到,但是我们必须要赶紧走了。我心里一口凉气,原以为他说没找到的是小贱,一回头却发现小贱就被李如风抱在手里。对了,李如风从桑桑的宾馆出来就一直带着它。还好。但是除了死了的,剩余的人都在这里了,小花到底说的是谁? 黑眼镜大概是看出来了我的疑问,对我说:没找到齐豢。他说完,我立刻感到心脏一沉,对!是齐蒙古!齐蒙古不在! 他会不会陷在我们的车陷掉的位置?!我们是一起下车的,还有他..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司机尸体,顿时有点说不上话来。齐蒙古当时确实是和司机一起下车的,司机遭难了,他会不会现在也凶多吉少?但是假如他死了,尸体呢?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开口表示要找试着找找埋车的位置,怀疑万一他被活埋在里面,我们不能不救他。 小伙子,别天真了!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们,现在上这条路就是半寻死,死了那是平常事!站在一边沉默而到现在的河南司机度帆掐灭了自己的烟头,说道,我们这是在雅鲁藏布江的马泉河河谷地带,你别看这里全是黄沙,夏天还能长红喇叭花呢!在这里,有的是你没见过的旺盛生命,有的是你想象力都及不上的野生怪物!你现在挖车,待会儿我们全部人都要因为救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人丧命!假如你们要挖车,不好意思,我不会奉陪的!你自己想清楚吧! 第145章 度司机说的不是没道理,吴邪,我看我们必须赶紧走。小花凑过来低声说道。我点点头。确实,这里太危险,不宜久留。这里的人熊,肯定不止一只,要是再来,我们必定死伤惨重。那东西据说用枪打都没用。而且天气也不稳定,我们确实有一万个理由得赶紧走。 但是齐蒙古他怎么办?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看了一眼闷油瓶,我觉得他的伤肯定非常严重。齐蒙古是我们的唯一随队医生,假如没有他在,我确实有些担心。我们都是一群不懂医术的大老粗,就算是李如风,毕竟也不是学医的,懂点草药到底起不了同齐蒙古那样关键的作用。 但是我没有办法,现在去哪里把他给找回来? 我们离开之前度帆要求把尸体摆好,说是尤其这样死在荒野的人,假如满肚子怨气而亡,死后没有得到好的对待和尊重,就会有起尸的可能。小花上车之前看了一眼他的那几个手下,其中有一个是跟了他好几年的,落寞的眼神从他眼中走过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到最后都变作了冷却下来的光。他一甩手,说:上车! 我们的方向确实已经偏离了,度帆说必须开一会儿才能找出路来。我和闷油瓶上了度帆开的车,同胖子和李如风一起。小花和黑眼镜带着另一个司机跟在后面,其余的随后。还好,我们虽然损失一辆车,但是没有损失装备,在我们车上几乎没放任何的装备。不知道当时小花这么决定是不是早料到只要我坐着的车子就特别邪门,所以不能轻易放重要物品。 从我们到车边上再到离开,其实用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几分钟罢了。一切都很迅速很匆忙。闷油瓶的血还是没有止住。看来他的伤要比我想的更严重。一上车,他就闭着眼睛倒去了一边。我一愣,拍了拍他,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屏住气,把所有的慌张都使劲压了下去。 小哥怎么了?!胖子从前座回头看过来,尖着嗓子问我。 可能被大家伙伤了。我一边回答,一边从李如风递过来的背包里面取出纱布和止血药。我把他的衣服一点点脱下来,有的血已经干了,黏在了衣服上,我不敢用力使劲扯,只好拿出剪刀来。但是车子颠地太厉害,我根本没办法对准要剪的地方,我害怕戳到他的肉,就直接把空着的手伸了出来,覆盖在周围,于是剪刀好几次都直接戳到了我的手上,衣服全都别清理干净的时候,我的手上都是新的裂口。 但是闷油瓶背上的伤让我震惊了。背上有三条开口极大的口子,面积几乎覆盖了整个后背。有两条裂口大得我直接看到了里面的骨头。我顿时脑门开始冒汗,这伤口实在是太惊悚了!得是多大的巨物才会抓出这种裂口啊?! 胖子目不转睛地眉头紧皱地看着闷油瓶背上的伤,吞吞吐吐地说:还..小哥,还能救么?我明白他的意思,闷油瓶现在面如死灰,嘴唇都开始发紫了,后背上的伤口边缘已经发白,有点像血已经流光的感觉。 不会。我语气坚定地说。我打心底里这么肯定,再艰难的情况,一路都熬到了现在。我们离开目的地还有这么长的距离,闷油瓶怎么会甘愿死在路上?! 我瞄了一眼胖子,他脸上的悔恨更明显了。我说:胖子,不是你的错!你自责个屁啊!你哪句话没有说对,决定是我们一起下的,我都没说是我最后做决定的了!天灾人祸,谁能料到?!这是实话,假如再叫我做一次决定,我肯定还选南线。这事怪不得胖子,也怪不得任何人。我们不管怎么倒来倒去,注定要到此一截。 我一咬牙,把止血药洒在他的伤口上。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自己却感觉到了切身的痛。我知道,这种药对于这样的伤口其实作用不大,但是眼下我没更好的办法,做不了什么,我只能上过止血药之后用纱布帮他把伤口包扎起来。我在脑中搜罗更好的办法,但是暂时没有。我没有仙丹和神药,我只能希望他挺住,挺到有办法的时候。 李如风突然一手抬起了闷油瓶的头,直接伸了手指过去刺探他的鼻息。我当时心就悬空了一秒钟。我一直没有做这个动作,本质上还是出于害怕,基本上连他鼻子那块区域我都避开了很远。李如风突然间做了这么直接的动作,我差点就脑供血不足。 死了?他抬了抬嘴角说道。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又头也不抬地说:哦,没死。呼吸弱了点,就快没有了。我有些恼怒,他的语气很轻快,但是我的火又不能发出来,只是瞪了他一眼。他本来就不喜欢闷油瓶,所以死活都和他无关。现在他这反应确实也是正常的。我也凭不了什么去责怪他。 突然想起来他之前冲我挥手的动作,就问道:你看到那个家伙了? 没完全,看个大概。我没看清楚的时候,他就下刀了,动作太快。他说,咦?这一路,你们看到尸体没? 被他这么一说,我这才注意到,假如死了,该有个庞然大物横尸在路中间才对。我抬头看了一眼胖子,胖子看着我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什么都没看到。度帆说:那估计没死。 他说完这句话,我却等了很久,总以为还有后半句没说完的,他却闭嘴不讲了。 车子不知道在什么上面绊了一下,整个车身都跟着猛晃了一下。闷油瓶突然咳嗽了几声,眼睛并不睁开,停止咳嗽之后,嘴角却有血淌下来。 第146章 糟了!好像伤到内脏了!李如风低声说。 这年轻人活不成了,你们做好思想准备吧。度帆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条件可以,我肯定脱下鞋子在他头上猛砸。cao,最忌讳人没死就有人在边上说西天话,但是我现在心里非常忐忑,不禁望向李如风:怎么办? 李如风低头在腰间的一个小包里面翻找出来了一个小瓶子,瓶子没有外包装也什么都没写。我估计又是他自己私藏的好东西,心想你他娘干嘛不早点拿出来。 我先说好啊,这不是什么回魂丹,而且我就这一颗,活不活得成我不能保证。他挑了我一眼,语气冷冷地道。 随后,只见他从瓶内倒出来一颗有点大的圆球,但是我还没看清楚,就被他塞进了闷油瓶的嘴里。 水!胖子立刻把水壶递到他的手里。 结果他灌进闷油瓶嘴里的水似乎一点没到他的喉咙口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试了几次都没用。 tmd,吞下去啊!不能融在嘴里!李如风一边说,一边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水。 接下来我看到了惊天一幕。 他略微抬起一点闷油瓶的头,直接把嘴凑了上去。过了大概有十几秒,就听见他说:下去了。跟着抬起头,抹了抹嘴角的水,看了我一眼。我那嘴肯定还是张着的,因为我觉得我喉咙口怎么着都有一口口水卡在那里没下得去。但是他的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尴尬之色。 胖子的表情也卡壳了,他的头正转在后面,脖子都扭得角度畸形了,眼睛瞪着,一脸说不明白的表情。他在李如风抬头的瞬间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看了看我,把头扭了回去,就不说话了。 这时候,度帆突然说:路找到了! 第89章 荒村(一) 我原以为,找到路是找回到原路了,照正常来说,我们下面一站应该是帕羊。那是南线上一个非常重要的食宿点。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在帕羊进行补给,可是一路过去并没有传说当中进入帕羊的一段平道。车子一路都很颠簸。直到在我们车子前方出现一片村庄。 闷油瓶在路上一直都没醒过来。我心里的矛盾像是把十颗定时炸弹绑在了一起。李如风自打给他喂完药之后,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来。后来胖子一直坐在前座没出声,就算说话他也是凑过去和度帆说,并且保持身体全正,连个侧头都没有。这几小时下来,我竟然连他的脸都没看到。我其实对于李如风刚刚的行为理性分析了一下,深究之后,觉得倒也其实没什么。不就是喂个药么?虽然我心里顿时就有了块疙瘩,觉得很不舒服。一甩脑袋,刚刚那一幕就像自动回放录像带一样翻来覆去。但是我从内心也理解,当时那种情况,不这么干也不行啊,他也不可能叫我去喂啊。但是我这么想的时候,居然正好碰上他用眼角偷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瞄完我之后,嘴角有轻幅度的上扬。靠,他这是什么表情?我开始感觉他刚刚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故意的。 但是,闷油瓶并没有同我预期的一样醒过来。他脸上的死灰色好像较之之前更明显了,眼睛嘴巴都闭得很紧,就像死了一样。我再次看到李如风一脸怪笑地看着我之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我猛地抬起屁股想站起来,瞬间连自己在哪里都忘记了,头直接砰地撞上了车顶。 我没有理会那阵来得比较缓慢的剧痛,低着身子抓住李如风的衣领就大声问:你到底给他吃的是什么?! 李如风可能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一跳,头往后仰了一下,脸上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哼了一声,一把抓住我扯着他衣领的手,他使了很大的劲,我听见有骨头咯咯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 我和你说过,他声音低沉地说,我能把你的命给他,也能给你要回来。说完他笑笑。 我愣了一下,手顿时失去气力了,从他衣领上松了下来。他这话的意思,难道当真是他刚刚给闷油瓶喂的其实是毒药,装了半天其实是为了送他一程? 我张了张嘴,半个字都没从牙缝里蹦出来。 胖子从前座终于回过头来:你丫的,你丫的!你tm这是在说什么鸟话?你说你弄死了小哥?!老子现在一枪毙了你!胖子说着就要去腰间摸枪。 你们干嘛?!坐好了,没看在开什么路啊!度帆突然发飙了,提高了嗓门道。 我一转头,刚刚一直没注意到,反正车子颠了一路了,现在这么一看,车窗外面能看到我们走的地形,这么坑坑洼洼的路是竟是大大小小坑,我透过窗玻璃上刚刚没被擦干净的黄沙,看着外面的一片黑色,那些白色雪线照亮了这里的坑坑洼洼,我总隐约觉得,紧挨着我们的车,是一个断崖。 这是什么狗屁地形?! 有什么事情,等找到过夜的地方再说!我们要开出这一段悬坡。tm了个b,我在这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子,从来就没开过这段路。但是方向应该是对的,这里到底是什么狗屁地方?! 胖子听度帆这么一说,只能撇了撇嘴,不说话了。枪还举在半空当中,完全没有要收起来的意思,眼睛也依旧死死瞪着李如风。 第147章 你什么意思? 我问。其实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虽然李如风曾经说过此类话,但是直觉告诉我,他不会这样做。至少现在还不会。 李如风用大拇指抵住胖子的枪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胖爷,你要是想一枪毙了我,得等等,因为现在还没到时候。他说完这句话转头看了看我,继续道,你们都放心,他死不了。说完,他把头侧到了一边的窗户玻璃上靠着,闭上了眼睛,不再理我们。 我顿时心里觉得有点愧疚。但是平心而论,这他娘能怪我么,能怪我有这么过激的反应吗?他没事就说要送他一程,这话我从烂柯山一直听到外面,根本怪不得我怀疑他。但是,我看到胖子拔枪还是冒了一头冷汗。还好,我知道胖子也只是吓唬吓唬他。他毕竟不是潘子,枪拔出来,不带多想一秒,子弹一上膛,就是没有退路的。但是这情形瞬间让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以后要是李如风当真存心想要闷油瓶的性命,就算我不杀他,胖子也会动手。我最不想看到的,第一,李如风杀死闷油瓶,第二,李如风死。而这两者毕竟是个前后因果的关系。 度帆一直在找开去帕羊的路,他说,他开的路他虽然没有走过,但是应该是去帕羊的一个直角线。这条路海拔比较高,要路过浅水湖。而旅游季节往往气候比较好,浅水湖的冰层冻不住,所以没有人走这条线,而现在冰层冻住了,开去帕羊,应该更近才对。故此,当村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甚至听见了后面车辆的喇叭声,是小花他们和后面的队伍,大家都兴奋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整个过程,都是黑夜,泼了墨一般的黑。村庄就淹没在这样一条黑的幽深处,处于静止画面。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闷油瓶一直不醒过来,严重影响了我的反应和情绪,我看到那大片的露出头角的村庄,却浑身发寒。 后来我明白了是哪里不对劲。在我们车子还没停稳的时候,我顿时反应过来,全村一盏灯都没有。黑灯瞎火的,要不是我们一路都这样留意着找希望点,这样一片被黑夜吞没的房子,是很容易被忽略掉的。 我甚至在黑夜里面看不到它,它就像是我眼中的错觉。 李如风那之后就再没有和我们说过话。下车的时候,他独自开了车门直接就下去了,头也不回。我把闷油瓶背在背上。他软塌塌的女人身体,却比两个女人都还要沉。 你行么?要不还是我来背小哥吧。胖子帮我稳了稳背上的小哥,说道。不用,我一口气差点没及时提上来,使劲吞了口口水,说,我来。心想,md,看不起我啊。我其实臂力也是非同一般的。不过在车上坐时间长了,再加上之前那么整一整,脚确实有点抽软。我背着闷油瓶走得步履维艰。 小贱从小花的车上跳下来,看到我的狼狈样,居然也不怕冷了,径直到了我脚边,尾巴朝天地在我脚边上绕来绕去。我在心里靠了一声,这猫真不该给它取个这样的名字,搞得它现在越来越猫如其名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村口,我因为背着闷油瓶所以一直没抬头看。等我放下闷油瓶抬头的时候,顿时惊了。让我震惊的首先是众人统一的表情,全都是一脸茫然。我再一看这延伸出去的一条线,仔细看黑暗里面的小房子勾勒出来的轮廓零零落落点缀了眼前一片荒土,与雪线垂直延伸去向远方。根本看不到尽头在哪里。 没有人迹。这里不是帕羊。 第90章 荒村(二) 帕羊虽然只是仲巴县的一个乡,但是毕竟不是无人居住的地方。这里黑灯瞎火的根本原因是完全没人。没人的地方,你走到门口就能感受到。 现在我们就站在门口,村口似乎曾经有个街坊牌,但是断了个头,现在就剩了这么一根光秃秃的杆子从地上拔起来。闷油瓶就靠着这根杆子坐着。我低头看了看他的脸色,黑夜里也看不清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自从李如风那句他死不了一甩出口,我立刻就定心了大半。 这里给我一种站在李家村村口的神奇感觉。这种荒芜,大约是曾经在一部分丢失的记忆深处经历过,所以倍感熟悉。 这是哪里?小花点燃一根烟,面向延伸至远方的黑线问道。 不知道。这里不是帕羊。我知道仲巴有老县城和新县城,但是帕羊我的确没听说过。我只有一次在二月份走过这条线,当时只是碰上暴雪,差点丧命。也没在帕羊附近的道上碰到过这种事情。所以我确实说不好。这里可能是被荒废的老城。度帆语气很不确定地说道。 你确定我们还在帕羊附近?我问。 我很肯定,我的方向没有偏离。那我们应该就在帕羊附近。但是依照线路的推断,我们应该是按照正常线路驶进帕羊的,我没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么一大片毫无人迹的荒村在夜色里铺开,当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之后,能看出一些近在眼前的房子的大概面貌,那些破陋在暗夜和寒冷当中的窗户,仿佛人脸上一个个凹进去的窟窿,着实让人看着觉得不舒服。 我心里有一种发毛的感觉,这种废弃之地,一般都不会无缘无故被废弃。仲巴老城即便是风化严重,后来开发了新城,其实到最后也没有被完全废弃。但是这里,即便是自然影响的原因,我看了这么十几分钟却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黑暗里也反正瞧不出什么风化的迹象,但是有一点很肯定,这里没有活人的气息。 第148章 我们商量之后,决定扛上一点装备进去探探路。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即便是这里阴气再重,总之今天肯定是要在这里过夜了,我们不可能在天亮之前继续赶路。经过之前那场恶斗,大家脸上都现出疲倦来,并且队伍里已经有好几个人都受伤了,大家都需要调整,然后再继续上路。 村口往里的路太狭窄,我们的车子根本开不进去。所以我们只能每人都分带一点过夜和应急必须的配备徒步往里走。这个地方规划得十分奇怪,走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竟然有很多交错纵横的小路,都十分狭窄,几乎只能容纳一个半人正身通过,最多不超过两个人。 胖子在一个岔口处差点拐错道,被李如风及时揪了回来。胖子看着李如风愣了愣,有点尴尬地狠狠骂了一句:什么破路,老子头都走昏了! 大家跟紧了!小花在前面一个四岔口回头对我们大声说。他和黑眼镜走在最前面。而我背着闷油瓶走得很慢,这路让我走得十分吃力。脚下的路不是沙土,更不可能是柏油马路。踩在脚下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曾经被故意铺好的石板路,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之后,变得到处都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我几次都差点被绊倒。在这样的低温里,有天然雾作为屏障,我们的手电光也打不到非常远的地方。 我终于实在没体力前进了。现在就胖子走在我的后面,我能感觉到他的脚步,就在离开我不远的地方。看到我停下来,他追上来问:怎么了?我说我走不动了,叫前面的人停一下。其实我们根本没必要这样一直往里面走,这里的地形和环境不重要,我们顶多在这里休整一个晚上,第二天还是要离开继续前行的。这样一直往里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加上路这么错综复杂,万一走太深,结果走不出去怎么办?于是我对胖子说:让小花他们停下来吧,我们就在这里休整好了。这里也已经到一半了。不太靠外面,不会很危险。再往里,可能就出不去了。胖子点点头,站起来,立刻往前跑了几步,大喊:大家停下来吧!别走了!他的喊声朝前延伸了好几十米。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动静响应。胖子回头对我说:你别动,我去前面喊他们。说完就蹬蹬噔地朝前跑去。我其实刚想反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等我大叫等等的时候,胖子直接连影子都不见了。由于我一路背着闷油瓶,没有手拿电筒,所以一直都是胖子在为我开路。现在他居然跑没了,我四周立刻陷入一片令人恐慌的黑暗。 风从各个狭窄的道路口穿梭出来,如同撞车般在岔口交汇,撞击到一起发出狂怒的咆哮声,我的眼睛被风吹得睁都睁不开。突然从光圈里又一次掉入黑暗着实让人难以适应,再加上眼睛睁不开,耳边全是咆哮声,我感到十分的不安。我摸索着帮闷油瓶把帽子戴戴好,手指碰到他的脸,竟然是滚烫的。糟了!我的心咯噔一声,他发烧了。但是同时,我也有些缓了口气,比起之前他身体死人一般的冰冷,能发烧证明他起码有生命迹象。 我数着秒过去了起码有五分钟,别说我们的大队伍没有回头,连胖子都没有出现。周围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光漏出来。我有点慌了,站起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胖子,声音激荡在高空,回来转去,没有任何反应。我又喊了几声,最后把所有人的名字都挨个儿喊了过来。大概就这么站着喊了十分钟,还是没反应。我等来等去,还是没有任何人出现。这下我真的慌了。心说,胖子不会是喊人没喊到,自己走丢了吧。完了,我手上连个手电都没有。我看了一眼闷油瓶,心想,不能就这么在外面死等,这么乱七八糟的路,很可能要天亮才能辨明方向。但是万一胖子他们找回来,没找到我们的话也是个问题。所以我现在要找个附近的地方避一下。 我让闷油瓶贴墙靠着,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好不容易顶着大风把它点着了,在它熄灭之前,迅速举着它朝四周晃了一圈。还好,火光消失之前我还有了一点收获。在右手边离开我十米不到的地方,有个比较完整的房子。我也不管到底能不能进去,就背起闷油瓶毫不犹豫地朝那走。 这个房子由于没有门,所以我刚刚一眼就看到了。我背着闷油瓶往里一走,风的呼啸声顿时就在耳边消减了大半,只听得它们撞击在墙壁上往外弹的声音。但是风变小的同时,我闻到了在我们走进来的这个空间里面,充斥了一股浓郁的陈腐气息。这种气道夹杂着酸味,仔细嗅一鼻子,差点没吐出来。艹,这是什么味道?! 走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比外面要黑得多。外面起码有月光透过浓雾,照下来一点。好像建筑物比较高,又被挡去了大半,但是好歹不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这里就是标准而浓郁的黑色了,这是眼睛找不到任何适应点的。我想把闷油瓶先找地方放下来,再摸火机出来照。 我吃力地抽出一只手摸着墙慢慢往前挪,突然觉得脚踢到了什么。我还没有来得及去圈画脚下的障碍物,突然又感觉肩上被按了一把。 闷油瓶在我耳边,声音极小地说:快从这里出去。 第91章 荒村(三) 听见他说话,我先是出于环境惯性,被吓了一跳,在心脏跳出嗓子眼之前,我瞬间清醒闷油瓶醒了! 第149章 我一个激动,全然忘记了刚刚要做的事情,也没立刻去在乎他刚刚到底说了什么,连声说道:小哥,你终于醒了! 他又说了句什么,声音比刚刚更低了,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听见。于是抓了抓他的手,对他道:没事,我们在这休息一下,天亮找到胖子他们我们就上路。这里应该就在帕羊附近,帕羊那儿有卫生所,到那里,你的伤口就可以好好处理一下了。我说完,就迈开一脚,想先找地方把闷油瓶放下来。 结果重复了一遍刚刚做过的事。脚再次踢到了什么东西。这下子闷油瓶的手由于正好搂着我的脖子,差不多在我胸口的位置,他也不再费力地刻意收回到我肩膀的地方按我了,而是直接在我胸口猛抓了一把。隔着这么多层衣服,他居然还能连带掐到我的肉,我不禁庆幸不是夏天穿着短袖,不然我这块皮带肉很可能就这么被自己人给掐掉了。 被他这么一掐,我突然猛地记起来了他刚刚和我说的话。他是叫我赶快从这里出去。 说明这里有危险。 这时候他又在我的耳边说了个快字,我心里意识到情况的不妙。但是这么黑,我又完全无法看清楚这里头的危险性问题到底是什么。心说,既然连闷油瓶都这么急,那我还是先退出去吧。这么想着就后退了几步,手肘哐一声撞上了类似门框的东西,脚一抖,往右跨了一大步才稳住身体。但是同时,我的脚直接性地踩在了什么上面。 我立刻感到头皮炸了一层,我虽然脚有点发麻,但是也能辨别出来,那东西是软的。通常踩到什么软的东西就有问题了,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有种想从口袋掏出打火机看看清楚的冲动,闷油瓶又掐了我一把,低声催促道:别看,快出去。 但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晚了。愿望强烈的时候,思想是控制不住行动的。他才说了前半句,我的打火机已经噌地蹿出了火苗。我只照了一下脚边,背着闷油瓶也不是行动很方便,所以火光照射距离十分受限制。脚边上的东西我也只看了一半,但是一眼我就明白了。 我踩到的那是一具尸体。我照下去时,看到的是尸体的后半截,认出那是个什么的时候,我一愣,反而倒突然安心了。做倒斗这行的,原本见到尸体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棺材更是被视作金银盅,这行的乐趣全都在开棺材的那一刻。不过在地底下看粽子看多了,在地面上碰见,难免感觉有些不舒服。尤其我这种半专业户,小吸一口凉气意思意思也是应该的。但是一旦回过气来,也就镇定了下来。不禁在心里想,老子当是什么呢,不就是死人么。这要比人熊强多了! 但是我心中依旧还是端着一份顾及,总觉得奇怪,闷油瓶什么都没看清楚,怎么就这么大反应呢?又一想,可能他是受伤之后的瘫软恐惧症,集中表现在,对于自己的身体不能干平常能干的事情时,所表现出来的不同寻常的恐惧和惊慌。想到这,我就拍了拍闷油瓶的屁股,说:没事,只是尸体。 闷油瓶又没声音了,我想,他可能又昏过去了。于是我又腾出一只手,点了一下打火机。 这回火苗的持续时间延长了一点,我朝四周晃了晃,大约等手感觉到烫时,我才看清楚。这里不是一具尸体,也不是两具,火苗灭下去之前,我扫了一眼,这房子中间还有一张桌子,像是客厅之类的,靠墙的凳上,桌边的椅子上,还有地上,我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一房间的尸体。 火一灭,我迅速在脑中勾勒了一下眼前该有的场景,这被我充分想象的场景立刻调出了我对烂柯山的记忆,这也绝对不逊色于那底下的乱葬岗。并且好像尸体都没有腐坏。 但是这些酸气是哪里来的? 不是闷油瓶又突然蹦了两个字出来。他好像说话很费劲,就说了两个字,然后又不说话了。 不是什么?我追问道。 嘘! 这时候,我耳边突然出现了嗡嗡声,这些声音从弱到清晰只用了大约十秒钟,从我站着的位置的四面八方向涌过来。 糟了。闷油瓶说。 我虽然还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却也已经感觉出了事态的严重。听起来肯定是一种会飞的虫子。我脑中突然就冒了一团火出来:艹!不会又是尸蹩王吧?! 闷油瓶自己从我背上滑了下来,落地很轻,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踩到尸体。他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整个人依然软趴趴地显得很没力气。嘴就几乎贴着我的耳朵说话,声音也不大,我听得很是费力,反复问了三遍,才听清楚,他说:是尸蹩,不是王。但是可能有毒。把刀给我。 你的黑金刀在胖子那。 随便什么刀。他说。我刚想找背包,突然想到,先前把背包也给胖子拎走了。我现在身上就只有口袋里面一包烟,一只打火机,和一只手机。一点钞票,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突然就不说话了。但是我分明听到他在动的声音。 你在干嘛? 解开绷带,上面有血。 我听完这句话,这才反应过来,他要刀是想做什么。立刻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亏他想的出来,失血过多已经把他弄成这样了,他再放个血,那不用等到帕羊,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第150章 这时候,嗡嗡声已经到耳边了。这些尸蹩显然是会飞的。有像卷云一般的更深的黑色在原本已经非常深的黑色中打着浪翻腾而来。我立刻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他娘是有多少啊! 我一动,脸上就撞上了两只,我用手一抓,立刻手上有了一种刺痛感。这种感觉不断加剧,无数只都在往我身上撞。但是我偏偏就看不清楚,太暗了,就算我心里很想拉着闷油瓶赶紧逃出去,却连门在哪里都已经摸不到了。 快过来!随之,我被猛地一拉,直接撞到了闷油瓶的胸口。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而短的呻吟,可能是我撞到他的时候冲击到他的伤口了。我用手一摸,就摸到了他赤裸裸的膀子。cao!他这是把衣服也脱了吗?!我立刻伸手沿着他的手臂摸到他的背上,果然!我瞬间就摸到了他背上的绷带,已经有几处都破了。上面也有少量几只虫子,被我三两下拍走了。我想我现在裸露在外面的部分,比如手和脖子上肯定有好几个口子,但是我的血怎么关键时刻就失灵不起作用了呢?这些虫子貌似完全不怕。我突然发现闷油瓶的手就在我的腰上,他把我整个人都摁得贴在他的身上。虽然这非常不是个时候,但是我的脸还是非常不合时宜地烧了起来。 不行,这些不是普通的尸蹩,血气不足,它们退不了。 我明白闷油瓶的意思,他是在叫我把他的绷带拆开。我扒在他身上动也不动,心想,假如这些变种的尸蹩压根就不怎么怕血,那拆了绷带,岂不是讨了它们,让他们有缝可入?出去的门肯定不远,只要能摸清楚方向,肯定能直接出去,出去之后没有空间造成的局限性,就不用怕这些虫子了!总之,我不能再让他有更多的伤。 他娘的,早知道是这样,就算在外面喝西北风喝到胖子他们出现,我也不带他进来这种鬼地方了!但是这些尸体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有这么多具?!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耳边的嗡嗡声越来越响,虫子应该是越来越多了。我背上早就全是冷汗,连最里面的一层棉毛衫都被浸透了。 突然我在众多嗡嗡声当中辨别出来一种不一样的声音。心说这下糟了,这里的尸体不会还能尸变吧?! 估计闷油瓶刚刚扯了我的那一把力气已经是他在自己失血过多的情况下,最后的一点气力了。现在他在说什么两字语,我一点也听不懂。耳边还全是嗡嗡声,加上我特别紧张那个嗡嗡声背后的像风一样掀起来的声音,料的没错的话,应该是有什么大件物体在动。 正在我一头乱,还不停对着闷油瓶啊?的时候,突然有个穿透力极强地声音飞了过来: 他说用火,傻鸟! 谁在黑暗中吼了一声,自然不是闷油瓶。声音有点熟,却不是特别能被辨析出来。但是被这人一声吼,我立刻反应过来。我身上起码有只打火机,他的意思是,这些虫怕火?!我赶紧把打火机从裤兜里面掏出来,点了火。这下子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些虫子的庐山真面目。有一只正好钻在火光里面,直接被烧死了。虫子是黑色的,大约指甲盖大小。火烧到了好几只撞过来的虫子,一股股烟冒出来,立刻有种硫酸点燃之后一般的酸臭味冲进我的鼻子。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抓了一把虫子用火点,管他有毒没毒,我先给它烤熟了再说!我把点燃的虫子让虫堆里一扔,立刻就退散了一片。 我趁着虫子退散的空隙,四处张望了一下,刚刚说话的人也没见着。心说,真是见鬼了,难道是这里的尸体不想看我们也和他们一样死在这里出不去,所以特地起来给我指了条活路? 打火机快没气了,虫子还是很多。不能磨了,得赶紧出去!我从地上拉起闷油瓶,用最后一点火苗定了定门的位置。怪不得刚刚摸不到门,进来之后一拐三折,门正好被进来看似没什么存在感的一堵墙挡住了。墙边貌似还横着两具尸体。我啧了一声,扯着闷油瓶就往门口奔。也不管虫子在头上怎么撞,也不管闷油瓶是不是还走得动,先出去再说! 结果眼看就要一脚跨出门的时候,我拽着闷油瓶的手突然一沉,只听啪一声,这是从身后的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假如没有这么一声,我会以为是闷油瓶又昏过去了。但这么一响,我马上意识到是触动什么地面机关了,地面上肯定开了个口子。由于我根本没料到会有这样一出,手一松,一个没拉紧,闷油瓶就整个人直接掉了下去,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只觉得心脏瞬间也被他扯下去了。 真想狠狠骂句粗话,这鬼地方怎么还有机关?! 我用脚探了探,确实在我转过身体之后,面前的地面已经空了一块。小哥!我喊了一声,想都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第92章 荒村(四) 我原以为这掉下去还得需要一个过程,没想到,不过两秒钟我就着地了。准确来说,也不算是着地,我的身体狠狠地砸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紧接着我又从那个上面滚了下去。这么接踵而来的强硬式冲击,把我的脑袋摔得有点糊涂。我哎哟一声最后摔了个狗吃屎的姿势,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紧跟着我就听到了虫子拍翅膀的声音盘旋在头顶上方的那块塌空处。我心说糟了,估计是免不了又要来一场人虫大战了,并且我现在连火都没有了。结果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些虫子并没有飞下来,他们只在上面停顿了几秒钟,之后那些嗡嗡声一散而空。奇怪了,难道那些虫子不会直线下降?还是说,这里有什么东西是它们忌讳的?不管怎么样,虫子没跟来让我瞬间舒了口气。同时,鼻子一个用力就发现,这里的空气里面有股说不明白的奇怪味道,我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痛,只一下就消失了。但是残留的疼痛感让我瞬间害怕起来,不会是要凑巧在这里发作吧。吗的,看来死之前要抓紧时间把闷油瓶弄出去。 第151章 突然,旁边不远处发出了一点动静。我忙轻轻喊了一声:小哥? 空气凝滞了将近有五秒钟,我才听到说话声:你是..吴邪? 我正在准备摸索着过去,听到这耳熟的声音,立刻一愣停了下来。 齐蒙古?!我不禁喊了出来!这之前我还以为他十有八九活不成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当时我也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还在等回答,过了十几秒之后,他才缓缓说:你小子尽知道给人起外号。我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这外号果然不能在脑里多盘算,一顺口的话指不定有一天本名还不如外号滑溜。 你怎么在这儿?!我问他。 我下车才看到点什么,跟着就被人敲昏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村口。村口有栋楼,蛮有气势的。但是楼很神,门一开,就是向下的楼梯。我自然就顺着走了下来么。 一走就到这里了?我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首先,齐蒙古下车看到的应该是人熊。我们的那个司机死了,这么说来,敲昏他的人其实是救了他。但是那个人到底是谁呢?说到人熊,之前我们一路来这里,那只被闷油瓶放倒的人熊按理说,应该沿路能看到个尸体才对,结果一路过来,我就没看到有什么。其实到现在,那所谓的人熊,我也就看了一条腿。别的都没看到,也不知道完整的该是个什么长相。其次,齐蒙古所谓的村口就是我们之前停车那边,但是所谓的气势非凡的房子,我怎么就没有看到。还是说我们进来的时候天太黑了,我们就压根没注意到呢。这样有点说不通啊。 不是,我本来还在沿着其他路走,突然听见这里有动静,我才过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瞬间恍然大悟,看来齐蒙古所谓的村口很可能和我们看到的不是同一个。他是从别的地方进来的。应该是我和闷油瓶还没来得及到达的深处。不知道胖子他们会不会也已经发现了。 这小哥伤得不轻啊。他突然叹了口气说道。 嗯?小哥在你边上?我瞬间心又是被一揪。 废话,就是他先掉下来的。我听到第一个声音就过来了,他掉下来差点没砸到我脑袋!不过要不是你说,我也不知道掉下来的是谁。齐蒙古突然亮了亮手电筒,照了照自己的脸,又迅速把光灭了。 靠,这家伙居然有手电!下车时候我也没有见他特地拿。他见我有此疑问,笑哼了一声,道:医生必备,这种小手电看诊的时候都随身带,习惯了。幸好有它,不然我得一路黑到现在!不过它现在也没什么电了。他说完又开了开光,亮了一下。 我迅速看到了一堵墙,闷油瓶就靠墙坐着,别的我也没看得很清楚,只看到了他紧闭的眼睛。齐蒙古就蹲在他的边上,光迅速又灭了下去。 等等!不对! 隔在我们中间有个什么?! 我让齐蒙古再打一次手电看一下。齐蒙古表示手电真的没电了,但是还是啪啪啪地试了好几下,终于挤出了一丝暗淡的光线。我估计微灯光一亮,他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挡在我们面前的这是一口棺材啊。 谁知他语气十分镇定地说:果然,这里也有。 我一愣,问道:你还看到别的了? 嗯,我下来之后,一路上都有。每隔一段相似路线,就会出现这样一个四方形的房间,里面放了一到两口棺材。我没有条件做记录,就我的感觉来说,这些棺材的分布都是有规律的,好像构成了一个什么特殊的形状。不知道这里头是不是有讲究。我是指,讲究的法术巫术什么的。 我一听巫术二字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又问他:你开过没? 开过什么? 当然是棺材了。 我有毛病啊,我一个做医生的,没事去撬人家棺材板,这正常吗?! 我一想,也是。这齐蒙古虽说是齐家人,却一点没有倒斗人的气质。浑身一股西药味儿,一闻就是个医生。我也不太熟悉这个姓齐的家族,对他们的了解也是靠着爷爷的笔记得来的,都不深。光这姓氏就让我浑身不舒服。主要是齐羽造的孽,谁他娘让他们都姓齐。我也不止一次突然就想到,齐羽这小子是不是和他们家真的有什么关系啊。 我顺着墙,摸索着绕过那个横在中间的大棺木,靠到了他们边上。我大概测了测位置,蹲下来,一把就摸到了闷油瓶滚烫的脸。然后把头转向齐蒙古的方向,问道:你有没有办法救他?齐蒙古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应该死不了。不过最好还是快点带出去,伤口要消消毒,不然的话,这高烧不退,脑子也是要坏掉的。停了一下,又问:不过这伤得不轻啊,你们倒是怎么止血的啊? 绷带啊,也没别的。我就洒了点止血药。我想了想,又说,给他吃过一颗药,不过不知道是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伤得不轻? 古语有云,一脉便通病史了。看来有人用了大还丹啊。这种伤,外止血估计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估计还是那颗药比较有效果。 原来西医也会把脉。被他这么一说,我对李如风的歉疚感更加深了。我的手还在闷油瓶的脸上放着,突然他动了一下,抓住了我的手。我以为他要说话,还特地把头凑下去,等了半天,他也没说话。他这个状态,迷迷糊糊的半昏不昏实在不是个事情。不管棺材了,先出去了之后,想办法处理他的伤口比较要紧。 第152章 就在我准备背起他喊齐蒙古走的时候,他的手就一直拽着我没放。我说:小哥,我们得赶紧出去。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声音很低地说了几个字,我听了好几遍,才听明白,他说的是:开棺。 我听清楚的同时就愣住了,我在黑暗中寻找闷油瓶的眼睛,但是四周太黑了,它们在我面前不过都是一团黑墨,我只能幻想,它们穿透黑暗同我的双眼相对。闷油瓶为什么突然想开棺?我们手头并没有开棺的工具,现在要实行起来实在有些困难。但是通常,他说的话做的事都有他自己的道理。所以我想了几秒钟之后,只说了句:好。 怎么开?这回换齐蒙古愣住了,我们没有照明工具,身上也没什么武器,徒手开棺本来就有点异想天开,要是不巧里面冲出来一只活粽子那我们是准备全体死在这里还是什么?齐蒙古关于倒斗的事情,虽然没有经验,听说还是听说了不少的。他立刻就反对了,说道:上头不是还有别人嘛,我们先上去,然后叫上人下来不就得了么。 我说那个好字的时候,其实底气也不足。确实现有条件让我觉得有些茫然,所以听齐蒙古这么一说,我就觉得也有道理,确实最好上去找到胖子他们,再找安全点的路进来开。 我一时不说话。突然听见身边的动静,是闷油瓶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能清楚辨别出,他从地上费劲地站起来,一步步往前走的声音。他是在朝着棺材走过去。我伸手在空气当中捞了几把,想拉住他,结果屁都没捞着。 棺材里究竟有什么,他非要现在开棺? 我也站了起来,朝棺材挪了过去。我们怎么弄?我问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闷油瓶要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人可以阻拦。我听见他敲棺材板的声音,棺木上发出短促而沉闷的回击声,听得出来,木质相当普通,应该并不是什么大富人家的棺木。他敲了几声,就停了下来,周围突然又恢复了安静,流动在空气里的仅仅是我们的呼吸声。 他没有回答我,过了大约有一分钟,突然,我听见干净利落的啪一声。 我知道,棺材开了。我狠狠憋了一口气,空气里突然多了一种特殊的陈腐气息。但是并不浓,却异样熟悉。冲进我鼻子的瞬间,我又感到胸口有针刺一般的痛,等我回神,却什么感觉都消失了。可能是错觉。又等了几秒钟,倒是没发觉有什么特殊的动静。 齐蒙古很合时宜地打了个光。但也就闪了一下立刻暗了。我借着那一闪而过的光,看清了闷油瓶的位置。他蹲在棺木的一侧,那棺材并非是被他从上面打开的,他打开的是侧面,那光一扫而过,我就看到了侧面挂了块棺材板在下面。 我刚想过去,突然右边一道火光,原来是齐蒙古点燃了一根火柴。我心说,他这从来不倒斗的,应急装备倒是很足么。这里的空间很小,齐蒙古三步就跨到了闷油瓶边上,重新换了一根火柴点上,道:这小子的脾气果然和传说当中一样倔啊。你快点看看,他到底要什么,在他烧成脑白痴之前。 他又换了一根火柴。闷油瓶的状态很不好,但他还是支撑着自己睁开眼靠墙坐着,直喘粗气。我们毕竟不是神仙,人就是由各种弱点组成的。他是闷油瓶,要是换做是我,估计老早昏死到阎王爷那里去兜了好几圈了,他到现在还能保持清醒已经很不错了。 我们一直不停地换火柴。齐蒙古直叫唤就这一盒火柴,让我动作快点。我看了看棺材里面,除了一堆人骨什么都没有。我还伸手进去摸了一圈,什么也没摸到。我转头问闷油瓶:里面有什么?过了半天他才回答我:东西我拿了,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面捏着一张白纸一般的东西,还有一件。你帮我找一下,在头骨那边角落的夹层里。我嗯了一声,转头朝着尸体拜了拜。心里直念叨莫怪莫怪,眼一闭,就把手伸了进去。 我几乎半个人都钻进了棺材,把尸体的整个头骨都摸了一遍,才摸到所谓的夹层。头骨往上两指左右贴近棺壁地方的棺床沿角,有个夹层。夹层凹凹凸凸,有不少隆起的部分,像是有什么珠子类的东西夹在里头。我扒了半天,指甲都快扒断了,才扒开夹层,摸到了闷油瓶要我找的东西。 那是一串佛珠。 珠子的大小中等,木质。我很纳闷,这种东西居然放在这种棺木里面也没有和尸体一道腐烂。令我倍感惊讶的是,每颗珠子上都雕刻了一只麒麟。而每只麒麟的动作都不同,雕工十分了得。珠子上有一小块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石头一般的东西,穿在珠子中间,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这珠子竟然线也不烂。 我回头拿着珠子在闷油瓶面前晃了晃,问道:是不是它?看到麒麟图样,我免不了去想,这是不是和那根青铜一样,和张家有着密切关系。 闷油瓶点点头,伸手把它接了过去。他闭上眼睛,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理解的表情,夹杂了一种无以名状的痛苦,我不知道是不是火光下他的脸比较扭曲,但是他紧握这串珠子,嘴角动了动。接着,他竟然翻了个身,跪了下来,朝着棺材磕了三个头。 艹!这是什么人?!竟然能让闷油瓶行如此大礼?! 第153章 在我和齐蒙古无比震惊的神情当中,火光一下子灭了。 黑暗中,闷油瓶对我们说:走吧。 第93章 棺阵(一) 齐蒙古刺啦一声又重新擦亮了一根火柴,火光不停颤动,闷油瓶面无表情的脸,在忽闪的火光中让我产生了一种恍惚的感觉。 齐蒙古将火光移动在打开的棺口和地上的棺板之间。我知道他在找什么,他是想找找,棺木上有没有文字或者图案记录下来的线索。但是火光几乎都烧到棺材了,也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火光一灭,他就说:赶紧走吧。我估计他这一路过来,也发现了闷油瓶的特性,就算去问他,他也未必会多说一个字。况且现在他这样的一身伤,硬要问他也不合适。 闷油瓶扶着墙站起来,我二话没说就赶紧一把扶住他,把他的重量都架在我的身上。他身上依旧没有穿衣服,只有那被虫咬过之后破破烂烂的绷带。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三两下给他套上。我冰凉的手屡屡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我的皮肤也似乎被他烧热了,我自己浑身发烫起来。最后给他拉拉链,一抬起头来,嘴不小心就蹭到了他的脸上,我立刻感到浑身电击一般麻了一下。艹,我不得不在心里抽自己一巴掌回头再补上,这什么时候了,我还在这见了鬼的生理反应! 齐蒙古在前面开路,我们没有继续一根根火柴地暴殄天物,我十分确信那是齐蒙古最后一种黑暗之中的应急装备了。所以我们选择摸着墙前进。齐蒙古说,这里连接外口的通道是直的,所以暂时不用担心,到了前面的一个口,我们在点根火柴探个路。 闷油瓶的大部分体重最后其实还是被他自己沿墙支撑着。黑暗中我不断回忆里刚刚他磕头之前,脸上那痛苦扭曲的表情。显然那表情并非来自伤痛。我可能从来没有去考虑过他的底线在哪里,因为受伤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家常便饭。他往往身上带着伤,却好像并不知痛。他的脸上几乎没有因为伤痛而带来的痛苦表情。他的生活也好,生命也好,更多如同一种超脱在人世以外的不死族。所以,那尸骨倒是什么人的,竟能让他有了那样的表情?!那佛珠,在我看来,很可能是类似于他们家族的传家宝之类的东西。而他手中,那张从棺材里拿到的纸又是什么? 我们前进的速度比乌龟还慢。主要一是没光,而是闷油瓶受伤,确实也走不快。我听见他喘气不均匀,觉得很揪心,才走出去几步,就想叫停齐蒙古,大家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但是转念一想,这样三步一停三步一停,弄不好走到外面就可以跨年了。这么一想,我一咬牙,凑过去,毫不犹豫地就硬是把他的身体朝自己掰了掰,把重量尽可能转移到我的身上。我要给他节省一点体力,鬼知道前面还有多少曲折的路要走完,才能出去。 我对地下暗道有一种深刻的恐惧感。其实也不是恐惧,就是和之前那个台阶一样的感觉,总觉得一下来就长得没完没了,而且期间各种奇葩的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况且这里,你要说它是个斗,它也不是,你要说不是,它还有棺材。 直道还没走完,闷油瓶突然开口问齐蒙古:你来这里之前,看到的最近的棺材在什么地方? 我一愣,他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要去找了棺材一个个开,开完一个个磕头?那他死的时候,理由无非两种,要不就是开棺材开死的,要不就是磕头磕死的。 齐蒙古估计也很吃惊,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愣了半天声音才从前面传过来:依照方向嗯应该是在前面那个四方间的左手边。我当时就走到那里,一路过来见了不少,还没有继续往前走,不知道往右的话是不是也有。 他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了从我们身后刚刚待过的那个四方间里,非常突兀地出现了一点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谁?!我回头冲着黑暗大叫一声。与此同时,齐蒙古点燃了一根火柴。火光较弱,但是我还是借着这一点光,看到了刚才那个棺材边上,现在站着一个人。 幸亏棺材是被打开了,我等已经看到过里面那具尸骨,百分之一万不可能变成粽子跳出来,不然现在我肯定要以为那是棺材里的粽子蹦出来意图歼灭我们。那人影就着闪动的火光,在地上带出了一点点有限的影子。火光突然一灭,我却脑中灵光一闪,md,居然忘记刚刚上面那个人声了! 对啊,上面刚刚那个鬼吼的肯定不是齐蒙古,那么那个人到底是谁?很可能跳下来的就是刚刚那个人。这么一想,我就镇定了许多。那人好歹救了我们,并不是很讨嫌。只不过,我一向不喜欢庐山真面目翻来覆去不露出来的,藏着掖着的一般都有问题。 我等了半天,没人回答,刚想开口再问一声,那人居然啪一声打开了手电。手电光比起火柴光,那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立刻整个过道直接被照亮了大半截。 我看着那白光同我们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直到这个人的脸完全从黑暗中走出来,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立刻认了出来,这人就是在荒漠中救过我的那个中年男人。 男人双颊上的高原红即使是在这黑暗里的唯一一抹白光底下都能看得十分明显。看来,他是长期居住在雪线上的。 第154章 刚刚在上面说话的那个人是你吗?我问他。 他轻轻哼了一声,道:要不然,你以为会是谁?他说完,把目光移到我身边的闷油瓶身上,可能是背景黑得太幽深,我竟然觉得他眼中有泪。他之后又将目光移到了闷油瓶的手腕上,他手腕上戴着刚刚从棺材里拿出来的那串神奇的佛珠。我心中一动,嗯?难不成他认得这珠子?闷油瓶抬头盯着他看了三秒钟,皱了皱眉毛,若有所思地把目光移走了。 齐蒙古突然说:敲昏我的是不是你? 不是,不过我知道是谁。你们中是不是死了好几个人?他突然这么一问,我心口里那凉气瞬间就升腾起来了。半天才答道:是。 有人不是被那畜生杀死的,有好几个人是被人杀死的。他伸手指了指较远处的齐蒙古,道:敲昏他的人是你们队伍里的人。你仔细想想,死的人数和你们现在的人数是不是对不起来? 我脑中一片雾水。这还真是一件没有被注意到的事情。首先,我这边的人我是数清楚了。我的人没有小花的多,小花有些手下我根本就不认识。之前从荒漠离开得那么匆忙,我没有问小花,但我估计他很可能也没怎么去留意。于是我问他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混在我们的队伍里,伺机而动? 其实他刚刚说杀人的是人,不是熊的时候,我迅速想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老痒。毕竟我非常肯定,之前在桑桑的宾馆,见到的那个人就是他。不得不说,他在这里的出现十分的诡异。但是他又说混在我们队伍里,难道,是老痒易容混了进来? 我越想越感到背脊发寒。 可以这么说。而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个人没有杀你。他对齐蒙古说。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问他。他轻笑了几声,才道:猜的。 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一完这两个字我心里就立刻有了很明确的回答。这人不简单,假如他是猜的,那发散性思维也太广大了。他凭什么说我们队伍里有奸细?他肯定是知道什么,只是不说。还有这个人的身份始终显得很可疑。我脑中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有一块记忆堵着,就是关于他的,但是看到他半身限于黑暗,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突然,他的手电扫到了他的右手! 对了!我看到了他缠绕着绷带的右手,瞬间胖子陈述的故事清晰地跳跃在我的脑中。 你到底是谁?其实我很想直接问他是不是曾经做过胖子他们的向导,但是转念一想,这人在这里生活了如此多个年头,没准都已经做过一堆人的向导了。胖子现在又不在这儿,说出来,他就算记得也可以死不承认。这样一想,胖子当年发生的那件事情就顿时显得很蹊跷。没准,那群人的死都要归咎于他。对着陌生的人乱问问题,不是什么特别科学的做法。我思想很矛盾,一方面,他确实救了我两次,另一方面,他不可信。 他没回答,而是说:这里的棺材里都有东西,但是你朋友受伤了,我们要先出去。反正现在,里面该拿的也被拿的差不多了。没被拿走的,说明来者还未找到,或者,他没时间拿。他边说边走到了齐蒙古的前面,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将手电的光打去前方了,我知道哪里有路可以直接上去。 他的声音从我们前方扔过来,我心里有点发毛。我低头想了想他说的话,他的意思是,打昏并且带走齐蒙古的人还在这里。东西被拿得差不多,难道指的就是棺材里的东西?难道说,闷油瓶刚刚问起关于棺材的事情也是因为知道还有棺材里面的东西没有被拿走?他现在说有路,我十分不确定能不能相信他。搞不好,他从头到尾一直在演戏,其实打昏齐蒙古的就是他自己也说不定。 我把头凑到闷油瓶旁边,声音非常小地问了他一句:小哥,你怎么看? 闷油瓶轻轻地把头靠过来,一直到几乎贴到我的脸上,声音极小地说:我记得这里,他耍不了花样。 第94章 棺阵(二) 记得?! 我顿时就愣住了。怪不得他刚刚那么坚持要开棺,原来是走到自己的地盘上了。难道刚刚那具尸体是他们张家的某位先祖?不过张家人不全都葬在张家古楼么,难不成这里还有疏漏? 我摸了摸闷油瓶的脸,惊讶地发现,他身上的热度好像退了一点,没有之前那么烫了。热度居然在退下去,看来李如风那一颗不是一般的仙丹啊。 齐蒙古貌似非常不满这个人。这人在前面开道,齐蒙古跟在他后面,几乎头也不回,看都不看我和闷油瓶。我们走得并不快。据那个人说,我们面前这条路是可以笔直走到底的,到底就有往上的通道,直接通到村边线。 我半信半疑地架着闷油瓶往前走。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在刚进来村的时候就扎营,而是为了安全起见,随他们向里面走了很大一段路。但是转念想一想,其实都是注定的,假如不走进来,闷油瓶也不会找到那串珠子。虽然我还不知道那到底隐藏了什么深意。但是,它一定对闷油瓶很重要。 才走到这所谓直路的一半,也就是一个四岔口,突然就听得哐一声,我本能反应去看头顶,开路那个神秘人也把光打了过来,照向头顶的地方,但是什么都没有。我顿时觉得脖颈发寒,在这种鬼地方,他娘的任何声音都会吓死人的,何况还找不到声音的出处。 第155章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出处在哪里了。不是上面,而是下面。 我刚想抬脚继续前行,却发现右脚动不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就低头去看。但是脚下没有光,一开始还没有看到什么。直到我叫住了那个人,他走过来,手电光直接打向我的脚边,我才看到。脚早就因为寒冷麻掉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东西攀了上来。 那是一只握住我脚脖子的手。胖子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脚脖子上挪开了,我扒着裂口, 我浑身上下打了个冷战,一口寒气倒抽至肺里。 艹!这什么玩意儿,下面还有个女鬼?! 我低头看了看那只手,又肥又大,还不是个女的,而是个男的! 这时,我隐约从底下听到了一个声音。声音很小,我听得十分不清楚,被地板挡在了底下。但这声音显然不陌生。其实我猜得差不多了,这么一双肥手,一眼就能认出来。居然还能伸出地板缝,我十分怀疑他能不能成功地缩回去。我跪到地面上,把耳朵贴在上面仔细听了半天,才听清楚:妈的,上面不管谁,你丫地快点给我把地板撬开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他娘就快一命呜呼了! 没错了,绝对是胖子。 胖子!胖子!他的手在我脚脖子上,掰都掰不开,我使劲冲地板喊了两声,他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怎么了,也没回答我。 闷油瓶脸色一变,把头贴下去听了只一秒,就对我说:赶紧把地板撬开来,底下好像是流沙层。 他一说完,我就立刻从那人手中把手电一把抢了下来,在地上四周都照了一圈。光一下来,地板的一个四方形暗口就很明显地呈现于眼前了。但是除了胖子把手伸在外面的那个被他顶开裂口,周围没有其他的任何着手点,可以入手抬开这块暗口的封板。但是我现在深刻怀疑,胖子的手确实貌似缩不回下面。我看了看闷油瓶,这种场合很无奈。一般有闷油瓶就等于有了十样工具,但是他现在身上有伤,我怀疑他假如再施力打开这块封板,还到底能不能坚持到出去。他看了我一眼,刚想伸出手来,突然那个神秘人蹲了下来,伸出右手,在被胖子的手戳开的洞口裂缝处,两只稳稳一夹,一用力,封板就直接从中间断了。 我顿时愣住了,不是为他的这个技艺所愣住。而是因为他现在手上没了绷带,我清楚看到,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奇长。 我不禁把目光从他的手上转移到了闷油瓶的脸上,闷油瓶显然也很吃惊,半张着嘴,皱着眉头看那个人。那人也没有看我们的意思,只忙着把断开的封板移走,从我手里抽走手电就朝着底下扫了扫。你们赶紧看看,那人去哪儿了?! 我原本还愣在那里,瞬间反应过来,艹,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胖子弄出来! 我朝站在一边一直没出声的齐蒙古挥了挥手,一转头却看到他在那里站着,愣得很完全。他脸上的表情还僵着,眼珠子转都不转地盯着那人的手看,在手电扫在底下拉出来的一抹尾光里头,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奇怪,看起来有一点狰狞。我看着有些不舒服,心说他难不成知道张家什么事情?看得这么入神。 光照不出下面的流沙层,我扒在裂口沿边半个身体都吊在下面使劲看。一边看一边叫胖子,他还是没反应。我急了,心想他肯定是陷进流沙层了。我捞了捞衣袖刚准备跳下去,被闷油瓶一把拉住。不要轻举妄动。他说。同时,我听见了左下方传来胖子的声音:天真,赶紧拉我一把,我挂不住了!那个神人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把脑袋探下去,不出一会儿就回了上来。把手电一扔,身体一缩就钻了下去。没多久,我就看到了胖子的肥爪两只都扒住了地面,三蹭两挤地终于上来了。 胖子朝天瘫在地上,那个神人跟着他翻了上来。他没掉下去,扒在边壁上呢。他说完,站起来又看了一眼下面,叹了口气。 cao!小吴天真,你丫差点就这辈子见不着我了!胖子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这见鬼的地方,不是空棺材就是机关,这底下全都是白骨,估计有不少人都和我一样中了机关掉下去死在里面了,胖爷我算是命大活出来的少数几个! 我问他在哪里中的机关,他就把和我分开之后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下。他说当时雾大风大,这个村子简直就是个迷宫城,不知道以前的人造房子的时候干嘛没事要把房子建造得这么紧,路狭窄的走三个人就直接挤不下了。他没走进去几步就迷路了。他喊小花也没反应,喊我我也没反应,只好打着手电自己找方向。后来也迷雾之中,他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从面前一闪而过,他心里清楚,那应该不是我,我应该不会丢下闷油瓶自己瞎跑,他想那有可能是队里的人,但是直觉告诉他也很可能不是。于是他就顺着那个人影的方向摸进了一间很大的屋子,那时候人影早已经不见了。 屋子很特别,里面虽然黑灯瞎火,但是能分辨出来,一走进去,地面就开始向下倾斜了。一直到他的面前出现直接向下的狭长楼梯。我想他所走的路应该和齐蒙古走的是同一条。他就着楼梯走下来之后,是个长通道,但是通道都很奇怪,每隔一段就会连接一个小的四方室,四方室里面都摆着棺材。但是几乎他看到的,棺盖都开在那里,里面也都是空的,骨头尸体什么都没有。后来他的手电没电池了,他瞎打瞎转也不知道转到哪里了一脚踩空就掉了下去,到了刚刚那层。那下面就是一个流沙层,有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感觉起来,那底下一层的设置就像是专门为了等待来这里人的圈套,如同一个流沙坟茔。 第156章 那么到底是谁打开了那些棺材,取走了里面的东西?假如里面有东西的话。 我再看向胖子的时候,胖子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夹杂着十万分怀疑地看着我身后。我转头看了看。嗯?他在看闷油瓶?我仔细看了下方向,发现不对,他看的角度是我身后的齐蒙古。 我迅速回头看了一眼齐蒙古,他整个人都站在黑暗里面,显得有点阴森。cao,他们这都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嫌这地方吓人得不够给力是吧。 胖子突然开口,声音发颤但是语气十分肯定地说:天真,我好像有件事情没有告诉你。我走到那个大房子门口的时候,找到了一个人,他躺在那里。我下来这里的时候,他昏过去了还没有醒过来。我怎么想,这段距离,这么短时间,他应该都到不了这里 我的头皮立刻炸了,只觉得后背一阵阴风。 我知道胖子在说的就是齐蒙古,那现在站在我身后这位大哥,到底是谁啊?.. 我默默地转头看向齐蒙古站的位置。他的轮廓凸显在黑暗里,假如我身上有刀,我肯定会迅速摸出来,做好备战的姿势。但是现在我心中保持了极度的冷静。假如说齐蒙古可以是假冒的,那么胖子也可以被假冒,一样的,我不能说相信谁或者不信谁。当我试图相信世界上的正常物时,总有人要站出来提醒我,这世界上不乏奇葩之人之事,其中人皮面具就是一个,还有离我很近的一些神演天才们。 但是很快,齐蒙古就给了我答案。 他往后退了几步,我周围的空气处于死一般地静止状态。 他突然发笑,笑声爽朗,我已经听出,声音有了彻底的变化,但是这声音,却依旧让我感觉无比熟悉。笑完之后,我听见了他真正的声音,顿时石化。 吴邪,本来还想再陪你玩玩的。不过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反正有张家人在也总是很不方便。没错,该拿的我都拿了,剩下来的,我早晚也会拿到。 说完,他掏出手电对着自己的脸打了一层白光。他身上居然还有手电,之前居然在那里装腔作死地点火柴。从他脸上,撕下来一张人皮面具,被他拎在手里。我觉得我的呼吸在某种意义上停止了没错,不管是声音,还是脸都是一样的。他嘴角往上微微倾斜,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右脚用力往地面上一蹬,地面迅速应声塌陷了一块,他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我大吼一声:齐羽,你给我站住! 第95章 棺阵(三) 我跳起来就朝着他掉下去的地方一头冲过去。 他就像站在镜子的另一面,仿佛一个邪笑着的我,连说话的声音都是一样的。那诡异让我不寒而栗。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顶着这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离开我如此近距离的地方,之前也有过一次,但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解连环也还没有告诉我,关于我的一切都是他的仿制体的事情。那时候我有的只是单纯的惊恐,单纯地想知道他是谁,为什么有和我一样的一张脸。但是现在,惊恐,我几乎感觉不到,惊恐的感觉被我的愤怒覆盖掉了。我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留下来的想法就是,我要抓住他! 天真! 我听见胖子在我身后吼了一声,然后我突然就被人从后面揪住了。当时我脑子并不十分清醒,全部都是齐羽最后那张邪笑的脸,人愤怒的时候力气总是特别大。我边挣扎边骂:你tmd放开我!老子今天不抓住他从此改姓!揪住我的那人也不说话,但是他的力道特别大,我用手肘惯性撞了他很多下,他就是不放开。紧接着他一施力,我就感到一股十分有力的力量,迅速从我的背后,到腰间,最后停止于胸口,形成一个完全束缚住我的环形。 然后,我听见了闷油瓶的声音,在紧贴我耳边的地方响起来。 冷静点,那下面是流沙层!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充满了不可抗拒性。 他开口说话的瞬间,我忽然就冷静了。顿时,我发现了让我近乎发狂的原因,这是第一次,齐羽带着那张和我一样的面孔,正式出现在我和闷油瓶同在的地方,这恐惧的力量其实要比其他来得更可怕一些。 假如我身上有枪,我一定会现在立马掏出来,对准了他跳下去那个地方狠狠开几枪。希望流沙埋了他,以后他再也不要出现。但是我心里非常清楚,他有本事当着我们的面那么从容地跳下去,就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能活下来。 闷油瓶仍旧从我的身后抱着我,没有放开。他用了很沉稳的力道,如同一剂镇定剂,顷刻间就稳住了我因为愤怒而失控颤抖的身体。我穿在身上的衣服都粘住了我的皮肤,被冷汗浸透了好几层。他的体温已经不如之前那么高了,但是我依旧能感觉到,那冰冷的黏糊糊的皮肤触觉之上,有一股温热,透过层层阻隔,印入我的皮肤。他握住我其中一只手,什么话也没有再多说。我忽然想到刚刚撞了他好几下,赶紧回头去看他。 从远处那个神人手里打过来的白光,致使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惨白。他本来就伤得很重,无端端又遭了我一顿打,这下肯定就伤得更重了。我一旦这么想,就觉得有点透不上气来,真想找根棍子对着自己的脑袋狠狠来上几下子。 m的,我看小哥不行了,赶紧出去!胖子走过来语气发急地说道,天真,你冷静点!底下是流沙层,里面多的是死人骨头,那狗贼跳下去,弄不好根本没给自己准备什么后路,不过就是做得壮烈点好留个活面子在人间,好给你留点心理阴影,让你觉得他阴魂不散,搞不好其实现在已经被流沙埋了! 第157章 他看了看四周,小声嘀咕道:艹,这里有路出去吗? 那个沉默半晌的神人说:有。 胖子马上一把背起闷油瓶,道:好,救命恩人,那就麻烦您打前头走开个路,天真你断后,我来背小哥,我们动作快点! 我没有再犹豫任何一秒钟,胖子说的有道理,我们必须立刻出去。闷油瓶的伤已经不能再拖了,不然李如风那颗仙药真的是要浪费了。 胖子果然是要比我力气大,我们前进的速度立刻快了不少。不知道之前下车后那段路,假如不是我坚持要背闷油瓶,而一直是胖子背他,就凭着身体下面有他那一身肥肉做垫,估计伤势弄不好会比现在轻上很多也不一定。 走过齐羽跳下去的那个坑的时候,我迅速朝里面飞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我总觉得他正在下面某处,一脸奸笑地看着我。想想我就觉得心头有无名火上窜。心说,他装得可真好。声音学得要多像有多像。我现在想想,怪不得之前闷油瓶要开棺材的时候,他极力反对,估计他原本是想来拿东西的,结果正好撞上我和闷油瓶下来,只能用齐蒙古的身份演戏了。他他娘倒是想的周到,处处都给自己留后路。结果不幸的是东西被闷油瓶拿了,要是胖子不出现揭穿他,他很可能会浑水摸鱼一直到那两件东西得手为止。这个推测令我想想就不寒而栗。 过了那个四岔口,我们现在所走的路几乎就是直的。我怎么看,怎么像是有人故意在这里挖了一条出口。经过了之前那两个塌陷,我走路的时候都格外小心,时不时走到胖子前面去,用脚探一下,就怕他本身体重就重,比我们更容易踩到机关,加上闷油瓶,别两个人一起掉下去就惨了。但是前面开路的疑似张家神人倒是没有任何顾虑,大跨步走在前面,如同在走自家私道一般。我不禁怀疑,这村子他这样熟,搞不好他其实就住在这里,要不就是以前在这里常住过。 离开出口没多远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个问题。胖子说下来的时候看到过齐蒙古,那齐蒙古岂不是不知死活地被他丢在了上面无人出没处? 胖子,齐豢你丢哪里了?我问他道。 胖子背着闷油瓶走得有点气喘,说话出着大气说:靠..!靠,你,怎么说话的啊!什么叫,叫我丢哪里了,那叫安置!懂,不懂?安置! 他深深换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下来的时候本来没打算走那么久,我就看到他昏着,原本打算下来看看就上去的,结果不是一下来就直接差点送命么,要不是刚看到那狗崽子假扮他,我都差点忘了那医生还被我留在上头呢。没,没事,死不了,我离开他的时候,他呼吸匀着呢。你他娘,他娘别和我说话了,老子要断气了,小哥的骨头估计是铁块做的,有够沉的!上去再说! 我心说,空有你一身肥膘,力气到和个娘们儿似的。 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我都不希望齐蒙古出事。一来,他也算是个好人,起码不止一次地帮过我,从没和我们这一拨起过任何利益冲突,我左右也好歹拿他当个自己人来看。二来,他是我们队伍里唯一的医生,要是没有他,我们日后怕是很不方便。接下来的路不好走,谁都心里有数,队伍缺少随行医生会雪上加霜。三来,也是最主要的,闷油瓶的伤现在紧急需要他看看。我们不可能在这个诡异的荒村做太多停留。这里太诡异了,等会儿出去之后,要先把这里的问题搞搞清楚,然后再做打算。 我看了一眼前面那个神人的后脑勺,心想,估计关于很多事情,要是他肯说,问他可能就会有答案。就怕问了他,他就算知道,却什么都不肯说。 这条直路很长,我们走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就看到了从上面漏下来的光。 那光是手电光,出去之后才发现天已经微亮了。远处的连绵起伏的山峦雪线都在蓝白交界处的山雾中,若隐若现。出乎我意料的是,我们走的这条路,直通的就是胖子下来的地方。只不过出去的口是宅子的另一侧。这么看来,确实是谁为了方便或者为了逃生,挖了一条直路出来。 更令我惊讶的是,一出去竟然发现,我们的队伍都在外面。小花和黑眼镜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从一个书柜底下钻出来。其他人也都在,他们把帐篷就搭在这巨大宅子的厅堂里面。这宅子很大,不精致,但如同一座高山给你带来的视觉震撼,因为很大很空,所以给视觉一种压倒性的气势感。而李如风则站在一边抽烟。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抽烟。他看到我,眼神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过来,帮忙扶住闷油瓶。闷油瓶身上的热度又回升了上来。我们迅速把他安顿在一个搭好的帐篷内。齐蒙古很幸运地没有被灭口,已经被他们找到了,找到他的时候还昏迷着,后来据说醒了,现在又睡着了。我二话不说奔进帐篷,把齐蒙古从被窝里拽了起来,只对他说了两个字:救命。 齐蒙古好像被人敲了一下,脑痴呆还有点严重,被我一把拽进闷油瓶躺着的帐篷的时候,两眼朦胧地看了眼闷油瓶,还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之后才反应过来,简单检查了一下闷油瓶的伤势,翻了翻他的眼睛说:哦哟,这小哥命硬啊,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挺到现在,伤口发炎了,现在要处理。然后就开始扒他的衣服。他身上的那只麒麟已经是深深的黑色了,他的体温很高。绷带解开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就觉得心口刺痛。伤口变得惨不忍睹,几乎血肉模糊。这是长时间捂着,也没有换药的后果。 第158章 一直到中午之前,闷油瓶都没有醒过来。我一直守在他旁边,半步都没有跨出过帐篷。期间胖子进来过两次,看了两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出去了。齐蒙古时不时进来看看,他说:晚上烧要是能退,就没事,退不了,就要变傻子。 我知道齐蒙古不是在危言耸听,闷油瓶的高烧不是闹着玩的。 我坐在一边想事情,突然听见躺在边上的闷油瓶低低地说了句什么。于是我把头凑过去,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谁知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说:不要死然后反反复复说这三个字。 不要死. 谁不要死?难道他在说齐羽?!我一把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突然就觉得血管被一股刺激性的酸液顿时填充满了,导致我的呼吸不是很顺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反应,他说不要死,我第一想法竟然撇开了众人,认为他说的就是齐羽。 我猛地抬起身,想走出帐篷透个气,突然又听见他声音略微抬高了一些说:吴邪,前面是流沙,你要去哪? 第96章 棺阵(四) 我刚转身,就愣住了。 我再次低下头去,他没有再说话,满脸的汗。我随便用毛衣的袖子给他擦了擦。我也不明白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真想对着外面的雪山大吼一声:齐羽,你tm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这句话几乎就在我的嗓子口,只是我在死命压抑自己的情绪。我不能让他继续左右我的思想,无形之中,他几乎已经成了我生活和思想的阴影。艹,他在影响我! 我闭上眼睛就能再次看到那个梦和那张被他自己偷走的照片。我在琢磨着,等闷油瓶醒了,是不是要问一下他,关于他是不是真的认识齐羽的问题,他连这个荒村都记起来了,没准别的也已经记起来了。但是,这样究竟好不好?就这个齐羽的问题上,我的顾虑太多。我本是完全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想提,但是他假如有一天深层浸透我的生活,那我觉得自己非得进精神病院不可。算了,这个问题,等闷油瓶醒了之后,我再慢慢想。 闷油瓶在大量出汗,这是好兆头。我除了帮他擦汗,就是盯着他的脸看。就这么看着看着,忽然就有股冲动驱使我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这里没有人,他离开我不过咫尺距离。我低下头就能碰到他了,但是,这很不寻常。我以前八辈子没做过,连对着女人也没有。但是肾上腺素荷尔蒙作用力太大,导致我的冲动直线上升到了大脑内部,现在我完全感到了脑神经一根筋运作,并且大脑缺氧,只觉得就这股冲动在作用于我的血脉,我的心脏,我的各路神经等等等等。 cao!豁出去了! 我低下一点头,回头望了望,确定周围的确没有人。于是转过身,对了对位置,闭上眼睛,把头又低下去了一点。 这感觉,让我回忆起了小学六年级,当时那年代还时兴三八线。才开学没几天,有个长相特别俊俏的女生坐在我旁边,那姑娘短头发,有点自来卷,小嘴,具体样子记不清了,但是我就记得我当时喜欢那女孩。那个喜欢啊,每天坐在她边上,就想嘟个嘴亲过去。后来终于有一天在女厕所门口堵住了她,下定决心,我就把脸凑了过去.. 啪! 喵! 我吓了一跳,就像偷鸡贼被抓个正着一样,闪电般地蹦离了地面,要是有树我会立刻爬上去!结果,双脚重新落地才看清楚,站在脚边上的不过是小贱。我的心跳得就快可比光速了!我拍着胸口,边顺气,边想:艹,吴邪啊吴邪,要是被人看到你在偷鸡摸狗亲男人,动作还这么猥琐,那这辈子真的要去威尼斯买个做工好一点的面具整天戴着才能出去见人了! 我蹲下去,看了看闷油瓶,确定他没有被我这巨大的动静惊醒过来。然后转身抱起小贱,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对着它的耳朵说:你要是说出去,我就人道毁灭你。说完,顿时觉得自己很像白痴。 既然没被人看到,那我就来解释一下上面还没说完的,我亲那六年级同桌小美女的结局。啪一声,不是巴掌声,我并没被人吃耳光,那声音是厕所的牌子掉下来的声音。年久失修,不牢靠了,所以掉在了地上。掉下来的那一瞬间,我愣了一下,立刻睁了眼睛。我一眼就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那块牌子上写了:男厕。我惊讶地瞪着她上下打量,她却面无表情从我面前走了过去,十分从容。那件事情被我一直记到现在,当时由于开学没几天,那是连老师都没有发现的真相。此事件直接导致后来我背得最好的一句诗就是北朝无名氏《木兰诗》里面的那句: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所以,那是我第一回欲亲一个未成年男孩未遂,这是第二次,欲吻一个成年昏睡男子,又未遂。 我突然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句话其实用在我身上也没什么不妥当之处。 这时候,帐篷的拉链被拉开了,齐蒙古走了进来。一进来,他没直接去看闷油瓶,却对着我问道:咦?猫在这,他人呢? 我顿时就感觉眼皮一跳。问他道:什么意思? 我叫李家那小子拿药过来的,药拿来没? 第159章 我只听得心脏直接落水,不是吧..你的意思是说,猫之前是他抱着的?我就只听见齐蒙古嗯了一声,接下来他所说的话我几乎都没有听见。脑子里面嗡嗡直响。敢情,我那猥琐的造型,还不是被别人看到了,看到的居然还是李如风!我突然就想起来他之前给闷油瓶喂药的情景。这人也不知道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他的想法我实在没有办法猜到。我突然脑中半空横生出来一个想法,他会不会其实看上的不是我,而是闷油瓶,只不过我一直在yy,所以误会了很久,把真相给彻底理解错了?!不会吧 吴邪!吴邪!你干嘛呢!做什么白日梦! 我突然从嗡嗡声当中回过神来,齐蒙古大概叫了我好几声,有点不耐烦。你过来听听,这小子在说什么啊到底,我听了几遍都没有听懂。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闷油瓶。 我走过去,把头凑下去。 他在说我又凑得更近了一点,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才听懂,好像是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回来了,是指他回来这里了吗?我突然就想起来他当时从棺材里面取出来的两样东西,除了他戴在手腕上的那串麒麟佛珠,还有一张好像白纸一样的东西当时应该被他塞进上衣口袋了。那外套是我的,刚刚帮他换药的时候脱下来了。 我赶紧找到那件外套,一掏口袋,里面没有纸张之类的东西,只摸到一块软皮。 我刚想拿出来,眼睛扫到了齐蒙古正斜眼看着我。我一愣,想都没想,伸手上去就撕他的脸。齐蒙古压根就没料到我要干嘛,所以连闪开的倾向都没有摆出来。我上手一掐,那绝对使得不是狠劲,但是力气也不小。齐蒙古被我掐的直跳脚,骂了一堆脏话。我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被齐羽搞得都有神经紧张综合症了,再这样下去,我估计过不了多久,怕是我看谁都会觉得他戴着一张人皮面具,后面藏着和我一样的面孔。 我在齐蒙古身边坐下来,他还在骂骂咧咧地揉着脸,一边也把头凑过来。 这确实是一块羊皮,但是显然经过了鞣革加工,所以才能保持柔软。 皮的尺寸并不算大,颜色较浅。所以我当时看到闷油瓶拿着的时候,在下面没有特别亮的灯光的前提下,看起来就像被折叠好的白纸。皮质有个不怎么规则但不像很天然形成的形状。皮上面有画,看笔迹,像是一种十分古老的记载方法。 上面画了一扇门。准确来说,应该是两扇。 门非常的高大,带着巨型的门环。左右两扇门上,只有左边半扇门上有一只和闷油瓶身上的纹身十分相似的麒麟,而右半扇门却空空如也,看起来很尴尬,就像对称的东西,被人凭空去掉了一块似的。 我看着就觉得这门有点眼熟。想了半天,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了起来。 烂柯山,最后那个八角形的石室内,当时那扇青铜门,是右半扇门上有麒麟,而左半扇没有。 难道,这是另一处的一扇青铜门? 靠,这青铜门数量也多了点吧,到底这是有几扇啊?我顿时有点想不起来,长白山见到的那青铜门又到底长什么模样? 但是有一点我是肯定的,这羊皮,肯定不止这一块。 我走出帐篷的时候,已经是午时将近饭点的时间。 齐蒙古给闷油瓶测了体温,说他应该没有变成脑白痴的危险。但是他身上的伤要痊愈,还要点时间。毕竟人不是治愈机器,人的恢复需要一个过程,就看他自己的恢复速度了。 我一走出帐篷,就发现今天的风明显没有前一天那么大了。今天算个比较不错的天气,就在这个季节来说,能碰上是造化,也不是常有的事情。 我转到宅子的正面,小花正站在那所谓斜面正屋的门前,站得笔直朝里面张望。李如风靠在一边的墙壁上戴着手套抽烟。 他看到我,只是抬了抬头,立刻就把目光移开了。我觉得很尴尬,但是之前就算他看到了什么,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这种东西,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再说,我确实也就没有在干什么好事,也没什么可解释的。我走到他面前,张了张嘴,想同他说点什么,最后却还是闭嘴作罢,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习惯这样和他僵持着。他脑中所想,我估计是要破开他的脑颅才能解析出来。对于他,我现在思想很复杂。之前那个假设性想法愈演愈烈,开始反复在脑中徘徊。我有时候也很佩服自己,越是现在这样特殊而根本无暇顾及私人感情的场合,我越是在那里满脑袋不盘算正事。 为了避免尴尬,我迅速转移到小花边上。之后才注意到,黑眼镜,胖子和那个神人,皮包,胖瘦坨坨,以及一些别的好几个人都集体不见了。小花剩下来的几个手下坐在侧面聊天。 他们人呢?我问。 小花没回答我,就冲我嘿嘿一笑,一闪就进了门里。 我刚想跟进去,就听见耳边李如风的声音:他们下去捞东西了。 第97章 棺阵(五) 李如风拽住我的袖子,我转头看他,他却依旧低着头没有抬起来。烟还剩下来几口没有抽完,他狠狠抽了一大口,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他说话的声音似乎并不是他的,这时候正好刮起了一点风,这高原上一点风吹过耳边,足以挡去一半听力。 第160章 吴邪,风声在我耳边呼啸,他的声音被吹得离开我很远,我回头望见的却是远处的雪线和他一半的后脑勺,假如有一天,我确定,你以后都可以免于性命的忧患,我就离开,从此不再出现。他说完,就朝远处走去。 我其实很想说点什么,或许我该对他说,你不要走之类的,但是这感觉起来就像是那些刻意表现的琼瑶剧里面让人牙齿发酸的镜头。我一个大男人,还没有办法对着另一个大男人说这样细软的句子。但是他的背影显得很落寞,这让我感觉并不舒坦,就像胸口无故又多积压了一块石头。 算了,以后的事情,现在说什么终归都是一句话:谁知道呢? 所谓的捞东西,我没过多久就明白了过来。小花进到屋子里面,是因为黑眼镜,胖子他们从下面上来了。那个神人带的路,据说过程非常顺畅。看来我猜的并没有错,这个人绝对不简单。他肯定和此处被荒废的这个村子有很密切的关系。但是有一点很奇怪,这是我刚刚才反应过来的,之前这一点因为太多别的情况真倒是被我忽略了。假如说,这个人是胖子他们当时那队伍的向导,那么他救了胖子就不光光是这一次的事情了,他是真真救了胖子的命两次。但是这个人既没有表现出认识胖子,胖子也貌似并没有表现出十万分的惊讶来。他不认识胖子,倒也是可以理解,据说胖子曾经痩过,人称柴火(这一点请大家原谅我实在想象力不够),可能现在胖子肥了,他认不出来了。可是胖子应该会记得他,就算现在样貌有所更改,但毕竟救过他的命这么大的事情,没道理不记得。他虽说嘴里喊着救命恩人,我想,针对的也应该仅仅是这一次。那么,难道我想错了,当初引导胖子队伍的人其实另有其人? 还有一种可能。我想到这里的时候,自己浑身冒了一身冷汗。我看了一眼胖子,他正在卸下身上的装备,一边从小花手里接过烟抽。我怎么看,那都是胖子没错。但是,经过了好几次相同的经历过后,我有点抖。任何一种假设,都可能在某种被忽略的状况下成为现实。 大概是胖子发现我一直眼神不善地盯着他看,突然转头一脸淫笑地对我说:干嘛?看你胖爷我太英俊,看得天真你直发愣? 我赶紧把目光移向他们捞上来的东西,用手摸了摸鼻子。我相信我的直觉,直觉告诉我,胖子没什么问题。毕竟要假扮这样一个体型,也不是随便谁能假扮得出来的。主要是,人心都有个牵引性,胖子给我的感觉很踏实。但是上面想到的矛盾毕竟还是存在的,在没有搞清楚事实之前,一切还是皆有可能的。还是要找机会验证一下,向导那事情,我决定暂时不提。 他们的所得并不算多,底下没有什么值钱的宝贝,他们捞到的东西正是和我们从之前那口棺材里面得到的一样,几张碎羊皮纸。据说,其他已经被打开盖子的棺材,里面都是空的。 我把他们带上来的羊皮纸一张张铺开,放在面前。一共是六块,加上我和闷油瓶拿到的那张,就是七块。我们的那块碎皮被我塞回进衣服口袋了,不在手边。我面前这六块同样成奇怪的不规则形状,但是这样的形状确实又像是被特殊安排好的,总觉得很怪异。羊皮上都有相类似的笔迹古旧的印画,这些画却不如那扇带有一只麒麟的青铜门那般好辨识,它们看起来比较凌乱,没有一个完整的可辨识感。每块上面都有能构成一些图案的线条,但又正好不完整。每块的上面都有一些奇怪的,单独被分在一边的条条杠杠。这些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胖子凑在我边上,嘴里嘀咕道。 我摇了摇头,来回摆弄,不小心将其中两块拼接到了一起相应的缺口完全吻合! 我大惊,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一张拼图。但是我很快也发现了,这里的肯定不完整,并且拼图的大部分都被人拿走了,拿走它们的人,不用说,肯定是齐羽。其实能拼接在一起的也就刚刚无意之中被我凑起来的两块,其余的都不吻合。并且这块拼图拼完整之后肯定不是什么规则的形状,它有本身一个不规则的造型。但我暂时还看不出来,它会是什么。 假如说,每口棺材里面都藏了一张这样的羊皮的话,那么 下面一共有多少棺材?我抬头问道。 他们被我这么一问,显然都愣了。黑眼镜首先挠了一下头,扶了扶眼镜说了两个字:没数。 你丫这问题变态不变态,你见过谁下去看到一堆棺材还数数有多少只的?!再说,那棺材又不聚在一块儿,没法子数啊也!胖子道。 我低下头没说话,过了好几秒钟,突然有个声音蹦了出来:二十一。 我一抬头,就看到有个身影从屋内走出去。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不知名的张家人。我抬头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去了。刚刚那个二十一肯定是他说的。正如胖子所说,棺材不在一起,一般人很难会有这个要去数棺材的意识,那说明,二十一这个数字,假如属实,那应该是他老早就知道的。 胖子说,底下的棺材全都是空的。这很奇怪,难道这二十一口棺材,单单只有我们打开的那只里面有一具不知道是谁的尸骨,其他的都是摆设?假如是特地为了收藏那些羊皮纸的话,那未必也太大费周章了。对于这点,我始终想不太明白。 第161章 我再看几眼面前这两块被我拼在一起的羊皮,就觉得上面勾勒出来的线条,有几分眼熟。但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我还要想一想。这种记不得不是那种失掉记忆的记不得,是有东西在我的脑存里,需要摸一摸灰,抽调出来。我边往外走,边想。这在哪见过,仔细想想,应该能记起来。 我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小花从身后叫住我。 我一回头,只见他快步走过来。一停到我面前,就神神秘秘对我说:吴邪,那个人是张家人?我一听这话,知道他准是看到那个人的手指了。如实道:我也不知道。看起来很像。但是小哥没表现出认识他的样子反正,他也没有表明身份,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他叫张陌。这是之前你在帐篷里没出来的时候,他和胖子他们下去时候说的。但是他只说了他的名字,我什么都没有多问。 张陌。看来真是张家人,连姓都一样那就肯定没错了。其实这么奇特的手指,除了张家的人,还有哪个种族会有啊。各族都有自己独特的特征,比如我见过一个什么族,之前有个纪录片上看到,她们族人的女性,胸部都是麻袋下垂型。比起来,这长手指,确实要美观太多了。 还有,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村子里的房子造得很奇怪?他说着,便拉着我往外头走。我们一直走到房子外围,这里已经到边缘了,和我们停车的地方应该是相对的两头。 我们现在站着的位置,能够从这大宅子旁边的细缝里,对这里的概貌,看个大致。白天和晚上的感觉确实不一样,这建筑群在我眼里显得很特别,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排列逻辑感,可能开一架直升飞机过来就一目了然了,现在苦无这样卓越的条件,只靠肉眼,确实有点费劲。 小花突然指着建筑夹出来的巷道里面,那些房子外壁上一个个向外凸出的石墩,问道: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我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这种东西我倒是真见过。学建筑课的时候学到过它,这是前人用于打仗的时候建造的一种特殊的,防御性极强的建筑。我顿时明白过来,可能这就是为什么,这里的房子会挨得这么紧的原因。我刚刚就在想,如果说单纯的因为底下要挖隧道,放棺材,本身没道理把房子造得这么近,现在看来,原因就明确多了。 这种在房子外壁上凸出的一个个小石墩,叫做桥架。一般,紧挨着的两栋房子的外墙上,会在相对应的位置有这样的桥架,通常桥架都紧挨着一个窗口。假如有外敌入侵的时候,这种桥架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在相对应的桥架上搭上一个天桥,便于从一个房子直接通过天桥到达另一个房子。这是一种用于联结各家各户,抵抗外敌,外加方便逃跑的典型建筑。说明,这个村子曾经非常不太平,很可能战乱频发。 我对着小花解释了半天,直到我说完,他的脸上也一点表情和反应都不给我。我心说,这个没文化的。我刚这么想完,他就突然右眉毛挑了一下,说道:吴邪,我靠,真是二十一! 我一愣,他在说什么?透视眼难不成透到地下去了?站在这上面,还能数到棺材的个数。刚想开口损他几句,突然脑子一转,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是能数到,这二十一,说的就是这个建筑群的房子总量。 二十一,是说有二十一座大大小小的宅子。而每间宅子底下,都有一口对应的棺材。 第98章 棺阵(六) 我不禁一口气堵在胸口,这是连带反应。主要我想到了之前我随便带着闷油瓶走进去的那间房子。这里的房子有二十一栋,大小不一。别的棺材里面都没有尸骨,唯独我们开的那口有。而我们去的那间屋子,有尸体,还有会飞的尸蹩。这栋大宅子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头的东西。我在想,是不是这也和棺材内的尸骨原理一样,其他房子里面都没有,唯独那间里面又是尸体又是虫子。这样的话,我倒是真可以去买彩票了,一开即中。 黑眼镜突然走了出来,站在远处朝我们招了招手,小花倒是老远隔着他的眼镜片就被他勾走了。回头冲我甩了一个飞眼,你慢慢想!话音被空气拉开了老长的距离,他在话音还未落之前,就大步移了过去。 我站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又开始刮风了。眼前的建筑,在风里貌似在我眼中左右摇晃。忽然我产生了一种看三维立体画的感觉,我几乎都要看到那蹦出画面的图案了。但是眼睛瞪着太久不眨,风一吹,眼睛干涩得直接掉泪。我赶紧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不管再怎么使劲看,那效果也出不来了。 所以啊,事情的答案,都是缘分,可遇不可求。 突然,我眨眼的工夫,有个影子飞速晃过我的眼角。 我心中一惊谁?! 我立刻重新把目光抛向远处的巷道。那无数的岔口都影影绰绰,虽然是白天,依旧处处显出荒芜的诡异。我并不是很肯定,刚刚那是不是错觉。 我又盯着远处看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影子再次晃过。于是我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宅子。 现在有太多事情要弄清楚。但是,首先我要弄清楚的,就是那个自称张陌的,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和张家又是一种怎样的关系?我一边朝着闷油瓶的那个帐篷走,一边心想,等会儿一定要去找他问清楚,不管他说不说,或者说多少,问还是一样要问。 第162章 这间宅子的布局也很奇怪。我们一走进去,先见到的是院子。那倾斜向下的主宅部分就在院子的中央,两边分别是两个空空荡荡的大厅,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和主宅的那个厅分别都有相通的门连接。这么巨型的一个宅子,整个就形成了一个曰字形。而且这个宅子绝对算是整个村子最大的了,别的和它比起来,都有差距。 刚进院门,就看到李如风从屋子里面冲了出来,他手里拿着那把短刀,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跑。 我一看,他连刀鞘都去了,肯定是出事情了。大声问道:怎么了?! 他回答我的时候,声音已在宅子外面转弯了,我隐约隔着墙和风声听见他说:赶紧去检查你的东西!我心里一咯噔,知道坏了。赶紧一个转身,冲进闷油瓶躺着的帐篷。 李如风这个状态,肯定是我们遭贼了。其实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那张有青铜门在上面的羊皮。其他被他们找上来的羊皮现在都在小花手里,我现在没有看到小花和黑眼镜窜出来,那说明那些羊皮应该没事。李如风叫我查东西,那可能少的是我们那部分。于是我冲进去就找我的外套。羊皮在之前被我塞回外套口袋了。结果一进去,我就一愣闷油瓶不见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外套自然也不在,可能是被他穿走了。 我的随身物品并不算多,具体带了什么来,我几乎都记不清了。我把东西都装在一个黑色的双肩包里面,之前它一直都在胖子的身上,他下去这底下之前,把东西留在了上面,还是小花一眼就看出是我的双肩背,把它收了起来,我们重新上来之后才给我。我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去打开来看过。 但是现在,我往下一看,发现他被打开来了。我刚进来还没留意到,一脚过去,差点踩到它。它开着,里面一些东西被翻了出来,有电筒和水壶等。我蹲下去,开始检查背包。我脑中有点懵,这时候我明显是感觉到不对的,但有时候遇上这种突发事件,你脑子就容易感到恍惚,我甚至这么一件件翻着里面的东西,还在想我到底带了什么东西来。 这时候有人走了进来。我回头一看,是穿着我外套的闷油瓶。我二话不说就上去翻他的衣服口袋,手一伸进去,就摸到了里面的软羊皮。 东西在,丢的不是这个。闷油瓶看了看地上被我翻出更多东西的背包。 你带了什么来?他问。 这个问题,我也在想,我带了什么来? 我又重新蹲下去,一件件东西装回包里。直到地上再次干净,我将拉链重新关上,突然一道光在脑中横下来,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我究竟带了什么东西来,而现在这件东西不见了。 是谁你看到了没有?我问闷油瓶。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丢了什么? 烂柯山下面拿到的那本日记本。 没错,我把阿保的日记本特地在临走之前带在了身上,那上面既然见到相似于喀喇昆仑的轮廓图,那说明后面记载的凌乱的空间图很可能和这里有很大的关系。我带上是觉得会派上用场。同时,我还想起来了另一件事情,那两张碎羊皮拼在一起的图样,我就是在那本日记本中见到过。但是现在我想起来也没有用了,它不见了。 闷油瓶过了很久,才点点头。还没来记得说话,李如风就钻了进来。 跑了。他进来就说。 我心里觉得这事情奇怪,没个完整的逻辑性。既然闷油瓶醒了,怎么有贼进来他会不知道呢?另外,怎么李如风和他一起去追,没见其他人,他还自个儿先回来了。 我扫了他两一眼,心里又想起之前喂药那场景,艹,这两人不会有什么苟且之事吧。 到底这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李如风看了我一眼,道:我是看到有人从这里冲出去,他冲出去的时候,我看到他手里抓着什么,就知道这人肯定不是来干好事的,就去追了。但是他跑得倒是很快,我从这里跑出去之后就没有见到人影。 我看向闷油瓶,指望他也解释解释。他用眼角迅速偷瞄了我一眼,立刻又把目光收了回去,什么都没说。我听见李如风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烟,戴上他的手套,一转身就走了出去。 小哥,他进来的时候,你没发现?你什么时候醒的?我还是觉得一头雾水。 不是。他侧面对着我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醒过来的时候没有时间概念,大约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吧。那人进来偷东西的时候,我没在。那时候我已经出去了。 你一醒就出去了?你出去干嘛?我问完就觉得这问题有点多余,弄不好人家是出去放水的,总不能这个也来和我交代一下吧。刚想说点什么让他忽略以上问题,结果他居然开口回答我了。 他说了两个字,声音很低,模糊不清,堪比之前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听见他说:交易。 啊?我很响亮地啊了一声。交易?什么交易?比较可耻的是,我听见这两字就想歪了。要是现在他站在杭州某花柳巷街,或者洗头按摩店附近,我立刻就能理解过来,不过这荒郊野岭的,他倒是去做哪门子交易啊? 第163章 算了,我不问了。问多了省的他反感。 你感觉怎么样了现在?我问他。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点点头,我好像看到他又拿眼角瞥了我一眼。我认为这纯粹是我自己的yy,糟糕的是,我的眼睛现在不能自控地盯在他的嘴唇上。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欲吻未遂造成了现在这种后遗症,我只觉得心脏越跳越快,快得让我顿时感觉有点喘不上气来,心跳声连耳膜都快被震破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我很清楚,男人的大脑假如被冲动填塞,过会儿就失去理智了。我胡乱抓了一把头发,快速对他说:我去找齐蒙古来看你。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我听见他在我身后音调上扬地嗯了一声,我也没去管他。一出门,空气里那股子寒意立刻让我清醒了一半。我双手抹了把脸,往旁边一看,李如风已经不在了。地上有刚被他踩灭的烟头。 这时候,胖子一边吹着很响亮的口哨,一边朝着我这里走过来。 天真! 看他一脸无知的样子,估计根本就不知道刚刚还发生过偷窃的事件。他一走近我,我就闻到一股罐头大杂烩的香味,估计他刚刚一直窝在里面研究午饭。果然他说:我们做了饭!叫上小哥!他边说边往帐篷里面钻,声音从背后甩过来,你刚刚去哪里了?小哥醒了到处找你。嘿!正好,小哥你在,走吧,吃饭!他说完,又开始哼上小曲儿钻了出来,用他的肥猪爪拍了拍我的脑袋,背对着我心情甚好地扬长而去。果然他吃饭的时候天大的事情都要搁一边,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也完全影响不了他吃饭的好心情。 小哥醒了到处找你我不由开始琢磨他说的这句话。 闷油瓶这时候走了出来。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没事了,不过肚子饿了。说完居然转过脸来朝我扯出一个尺度不大的笑容。我被他这么一笑就愣住了。他走到前面,估计看我没动,就站住脚,回头看我。 我这时候才忽然间醒悟过来。 应该是我听错了,他之前说的不是交易,而是找你。 第99章 张陌(一)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口大锅子生了火煮了一锅罐头肉菜汤,乱七八糟的大杂烩,看起来不咋滴,闻起来倒是还不错。 齐蒙古看到闷油瓶也来了,啧了一声,说:这年轻人恢复就是快啊!我看他脸上露出夸张的惊讶神色来,赶紧将他打住。我迅速扫了一圈凑在这里狼吞虎咽的众人,却没看到那个叫张陌的。 那个张陌呢?我问小花。 不知道,之前他出去之后就没见过。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硬是咯噔了一声。他不会就这么走了吧?!我积压成堆的问题还没有问呢。其实比起去问闷油瓶,我觉得问那个叫张陌的,感觉起来好像能得到一半答案的几率要高一点。吃饭的时候,大家几乎都在探讨离开的路线问题。度帆吃完之后,就坐在一边掏出地图来研究,怎么才能从这里回去正道的路线,他一直到现在也始终觉得自己开的路没有错,只是不知道怎么歪打误撞就进来这里了。胖子问齐蒙古闷油瓶这情况能不能走,齐蒙古说要吃完饭之后检查下他的伤势再做判断。我看,估计出不了今天,我们就会从这里离开了。 但是,事情没有解决。 这里的二十一座房子和二十一口棺材,所有的蹊跷之处,我必须要在离开之前弄弄清楚。假如找不到张陌,我就开口问闷油瓶。还有那个偷了我日记本的贼,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总有感觉他还没有离开这座荒村。我心里怀疑是不是就是齐羽,他死在这不走,还要来偷东西! 李如风坐在一边,没吃什么,也不说话。举着一张疑似地图类的东西看得很投入。我问李如风说:你追那人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他的长相。 我之前果然料得没错,胖子他们对遭贼的事情一无所知。听我这么一说,几乎所有其他人都唰地把目光刺向我,黑眼镜问:追什么人? 我简单把事情三言两语交代了一下,李如风在我说完之后摇了摇头:我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侧面,没留下来什么印象。 我在垂头之际,听到闷油瓶说:我看到了。 我一惊,立刻抬头看他。他看着我对我摆了摆手,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他这个意思是在说,那人不是齐羽。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又让我倒抽一口寒气:不过那人你应该认识,是你朋友。 我朋友?cao!!老痒!! 妈的,他小子到底想干嘛,我在心中愤恨,他什么不好学,学齐羽神出鬼没,不知道是不是和那齐羽是同盟。我一想,坏了,老痒不会是把齐羽误认为是我吧,然后自以为自己在和我做同盟!但是也不对啊,之前在桑桑宾馆,他既然是在跟踪我们,那肯定已经看到我了。要么就是齐羽个鸟人骗他说我才是冒牌吴邪。 但是这些终归都是我的推测,到底真相是什么,恐怕不把他找出来,问他自己,我也很难会得到确切的答案。 我不知道他偷阿保的日记是什么原因,但是现在我更为肯定的是,阿保的日记本上有重要信息。那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又丢了一件包含重要线索的东西。世事就是很弄人,往往这种你想都想不到要对它加强保护意识的东西,在被人偷走之后,恰巧就告诉你它其实很值钱,不过现在已然落入他人之手了。哎,我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第164章 张陌的出现是在大家忙着收拾东西,准备从这里撤走的时候。闷油瓶的伤由齐蒙古检查之后,换了药,确实没什么大碍了。齐蒙古说,这伤口之前虽然没有处理好,不过李如风那颗药确实起了很大作用。我知道我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借口要留下来磨蹭时间。大家都表态说,这地方太诡异,假如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故,我们将得不偿失,而且也实在没发现还有什么能得的地方,所以早走为妙。度帆说,他相信在这后面,就是帕羊。我们原定的计划是,趁着天亮走,天一黑别说从这村子往外走困难,这里山雾很重,就算顺利从村子走出去,行夜路也很困难。 大家都急着走,是因为觉得这里和我们的目的地找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关系,所以认为在这里耗着绝对是浪费时间。假如不是看到闷油瓶对着那口棺材下跪,我这会儿可能也会急着走。正因为看到了那一幕,我总觉得这个荒村不简单。 但是现在那个张陌还没有回来,我看小花一脸跟他八辈子没交情,完全不想等样子,决定去试一试胖子。毕竟之前张陌也在底下救了他,好歹算个救命恩人,没准胖子会表个态。我心想,要走是可以,不过东西丢了,不能再丢下人,重要的人还是要一起带走的。 我对胖子的怀疑几乎已经减至最小了,但是谨慎起见,我还是没有提之前向导那件事,只对他说了下闷油瓶之前的举动,一直到张陌把他救出来为止。胖子听完了,皱着眉头,手托下巴,想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这张陌,我总觉得他话没说完,忽然抬高了一点声音说,小哥对着那口棺材下跪?你要不干脆直接去问问他看,不过,小哥那性格,就怕问了也白问。 这是重点,我始终没有问闷油瓶的原因就是怕,每次问他都和之前得到一样的效果。大家似乎都习惯了看到他做出怪异的举动而保持沉默不去问他。就像几年前,我们一行人去长白山,他在上山路上突然朝着三圣山下跪,大家当时都挺惊讶,却都很一致地脸上表露下惊讶神情,没人去发问他为何下跪。现在也一样,他从棺材里得了张羊皮和一串佛珠,就朝那棺材跪了。我之前就见过女尸给他跪,没见过他给尸骨跪,惊讶之余还感到很不习惯。 另外,我注意到胖子说起张陌,好像有所疑虑。我刚想抓住他未完的话头问他总觉得什么,突然眼角闪过一个影子,那影子迅速窜入了主宅。 胖子比我反应快,他说:小哥! 我一看,确实好像是闷油瓶。于是我轻轻跟了过去,胖子跟在我边上。走到门口,他刚露出有大声喊闷油瓶的倾向,就被我用手堵住了嘴,叫他别出声。我看到闷油瓶站在主宅的堂屋里,他肩上居然背了他那把黑金刀。胖子立刻在我旁边啧了一声,那刀他一路背过来,重量堪比五只装满了东西的双肩背。这里的地面到了中间就有明显往下倾斜的趋势了。他就站在那倾斜的边缘,身上带着一抹清淡的阴影。 闷油瓶从进去之后,就站着不动。我和胖子在门口一声不响看着他,我心里一直在想那口棺材里的尸骨到底是他什么人,结果没注意到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将近半小时。胖子有点按耐不住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说:小哥在犯忧郁症,你慢慢独自观赏。说完使劲捏了我一把,贼笑了两声就走了。 他刚一走,倾斜处的阴影面里就晃出来一个人,我一看,正是那个张陌。怪不得他之前不见了那么久,原来是自己又下去走了一趟。 我转身想喊住胖子,结果一回头,发现他神速得连影子都没了。 我听见嗖一声,很明确是闷油瓶拔刀了。果不其然,当我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把刀横在了自己和张陌的中间。闷油瓶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张陌那张脸完全没有现出什么惊讶之类的神情来,他撇了撇嘴角,一脸镇定。好像早就料到上来要撞见闷油瓶,他还会对着自己拔刀一般。 闷油瓶说:你到底是谁?!我听得出他口吻里面带着迫切想知道真相的音调。 张陌并不说话,他看着闷油瓶,慢慢开口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手腕上现在戴着这串珠子,你是不是真的把该想起来的都想起来了,你是不是真的有资格再次戴起它? 我心中一惊,这珠子佩戴起来貌似还有讲究。怎么?难不成失忆的闷油瓶实际上是没有资格佩戴这佛珠的?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闷油瓶并没有说话,他们沉默半晌之后,只听张陌继续道:看来,你还没有全部记起来。那次大逃亡所剩下来的二十一个人,在这里给自己建造了这样一个墓地,最后下葬的却只有一人。这个守护祖灵龙脉的麒麟守魂棺阵,到最后却只有一个并非真正的张家人守护在此,他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代替了你的效命。我记得你早先离开的时候,曾经清楚答应,你回来之时,代表你的记忆已经恢复完整。假如你不记得,我现在再提醒你一次,失忆是你的必经之路,但是有一天你的强大会带回你所有失去的记忆。那个时候才是你的回归之时。那时候,你才能再次成为肩负张家使命的灵魂。 很久,闷油瓶没有说话。当那个张陌准备朝着我这个方向走过来的时候,我迅速闪到了门口的大柱子后面。他走到一半,我听见闷油瓶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但是他这次的口吻温和了很多,少了那份气势逼人。 第165章 我是谁,最后,由你来告诉我。 第100章 张陌(二) 张陌走出来的时候经过我躲藏的那根大柱子,刚好走到柱子边上,整个人几乎被挡在后面。他停了下来,紧接着我就听见了他的声音。我知道,他接下来的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他说:你们之间的作用,看来永远注定都是相互的。你想不起来,他也想不起来。 他说完,就朝前走了。我在原地愣了很长时间。 他说这样的话,看来他清楚的不仅仅是自己家族的事情,还有我的事情。他知道我有想不起来的一部分记忆。我用了大概很久的时间在脑中理出一条思路来,当我终于想冲出去拦住他的时候,一抬头,他都已经没有影子了。 闷油瓶过了很久还没有出来,我在门口朝里面探了探脑袋。他还呆呆地站在刚才站的位置,脸朝着门,现在正面着我的脸。 我摸了摸头,有点尴尬地走了出来。走到他跟前,才发现他根本没注意到我。他目光涣散地看着前方的地面发呆,我走到他身边的整个过程,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张陌刚刚对他说的那些话,我也正在思考。张家看来曾经发生过什么重大的变故,以至于一部分人逃亡来了这里,但是最后活着剩下来的,只有二十一个。那这么来说,这里其实就是他们为自己修建的陵墓,地面上的部分说白了就是一个遮掩体,为地底下的亡灵做为一个遮掩和守护的作用。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到最后,其实真正葬在这里的其实就只有一个人,也就是我们看到的那口棺材里面的尸骨。从张陌的话看来,那个人并非张家人,那不是张家人又葬在这里,莫非是张家的媳妇儿之类的?闷油瓶还对着她下跪,我心中一惊,莫非..?! 我颤抖着手指,指着地面,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地看着闷油瓶:她..她难道是..? 我母亲。闷油瓶看着我,点点头,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她叫拉姆。 接下来闷油瓶对我叙述了并不很长的一段,却是他记忆里仅有的一段。他说,拉姆在藏语中的意思是仙女。拉姆并非藏人,在这里却度过了她的大半生。她大概只是他的养母,她不具有张家族人的任何特征,但在闷油瓶的记忆中,就只有她而已。他说他的生母是谁,他并没印象,或是忘记了,或是真的从来没有见过,活着或者死了,他一点记忆都没有。他在出生之后,拉姆给过他一个名字,叫仓木决。这个名字我之前在哪本书里见过,有点印象,说是一般大人嫌孩子生太多,希望结束生育,就特地给自己的小孩起这样的名字,意在终止。但是在闷油瓶头上的这个终止,并不是用来结束生育的,而是用来终止某种命运的循环。我听到这里,又联想到了终极二字。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也有关联性。 他记得这个地方,这一定也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来到这里,就感到了强烈的熟悉感。他原本希望依仗这样的熟悉感去找回他对这里的记忆,但是并没有成功。他记得这个地方的所有布局,却想不起来原委。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没什么波澜,就像在叙述一件自身之外的事情。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道:这是张家领袖的标志。在拉姆去世的时候随她一起下葬。我只记得我要来取回,却不知道我现在还没有戴上它的资格。他说完,自讽地笑了笑。我很想告诉他,失忆是自然形成,又不是他的错,又不是他能控制的。什么资格不资格根本都是狗屁,资格这种东西都是属于形式主义,不管他想得起来想不起来,他都是张家的头领,他命中注定要背负他家族的一切,这担子原本就够重了,居然还来谈资格。我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知道,闷油瓶心里有多看重使命二字,他好似为了这二字而生,而活,而战斗,一直到现在。形式主义的东西,有时候恰恰就是你精神力量的牵引者。 我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闷油瓶对我说这么多话,虽然他的故事还没有填补完整,但是我从心里觉得很欣慰,能听见他亲口把他所记得的部分说给我听。这样,我起码知道,我在他心里,还有个比重较大的地位,我能感受到,他张家这一份责任似乎也在无形之间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比起那之前的一个注定要被另一个害死,张陌那个相互作用的理论我倒是更愿意接受,但是相互作用在我来说,并不代表互相牵制,而是相辅相成。我希望,我们失去的记忆,都能一起活着找到,然后把生命都补完整。 仓木决,我忽然明白过来,这其中寄托的意思。希望被终止的,是作为一个张家使命的背负者,这样永无止境地从来没有为了自己真正活过的宿命。 张陌走了,同我料想的一样。但是他留下了一张手绘的地图给我们的司机度帆。度帆说,他拿来之后,只说叫我沿着这图上的路线开,就能到达我们要去的地方。他就像一个专门出来帮我们指引路的人,给我留下的印象除了神秘还有很多说不清楚的东西。我到现在对他的身份仍旧在心中留了一团迷雾,还需等待雾散的时候。只是现在不清楚,到最后,来吹散雾的这个人是他自己,还是闷油瓶。不知道为什么,我有预感,这个人不会就此和我们告别,他一定还会出现。只是我还说不好会是在什么地方。 第166章 我们走出去并没有花去很长的时间。闷油瓶不说话走在我的前面,胖子因为比来时身上的负担轻了许多,闷油瓶又重新活了过来,所以他心情显得较愉快,走在我的右手边,一路哼着歌。小花和黑眼镜在我们一行人的最后面压队,原因是齐蒙古走得很慢。但是队伍里有齐蒙古在,我始终安心了不少。所以说,以前打仗的时候,军医有稳定军心的关键作用。出去时候的路要比来时走得轻松太多了,原因是现在天亮着,没有什么山雾,所以几乎不存在什么可视度的问题。加之,白天这些岔道分散我们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所以我们一路很通常地到了外面。但是这些房子除了最后那间大宅子,几乎所有的大大小小都差不多,我是留着心,想找一下之前带着闷油瓶误打误撞进去的那间有尸体的屋子,居然愣是走出了还没有找到。 李如风出去这一路都拿着纸笔,貌似在记载什么东西。他忽前忽后地走着,我几次想喊他,都作罢了,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要理我的意思,只顾低头在纸上写字。 我们好不容易走到停车的地方,一走出去,大家都目瞪口呆。 有几辆车的车门居然被撬开了。胖子大叹:他娘高科技反防盗啊,路虎的门都能被撬开!然后就听见有谁在边上又大喊一声:少了一辆车! 确实少了一辆,少得tm太明显了。那偷车的,把一辆烂吉普留在了那辆丢失的路虎的原位。我转头问小花:车上有没有全球定位系统?全部网路一连,那车肯定能追踪到!小花翻了翻白眼,道:是啊是啊,为了追辆失车,我还得在这鸟不拉尿的地方给你全球定位黑眼镜在边上听完,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心想,做这事的总不该是张陌吧。我脑中默默地把张家人的品格都放在比较高的水平线上,在我的理解上,一般这种古老的大家族,为人都比较正直,心说这大哥可千万不要让我刮目相看做出惊人举动啊,拿份地图和破吉普就自个儿换了辆路虎开走,这也太超值了! 最有可能的不外乎两个人,要么是齐羽,要么是老痒。而就我对老痒这小子的理解来看,这种好事八成就是他干的。但是他打开了几辆吉普车的门,貌似是在找什么东西。大家都看过车上的装备,除了那一辆直接丢掉的车,其他都很完整。而那辆车上的东西没有任何特别,看来,他目的性要找的东西并没有找到。cao,偷了我的日记本,还在翻东西,他倒是挺得寸进尺的嘛! 我们折腾了半天,天又开始起风,远处天边开始现出火烧云的时候,我们才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胖子说不想资源浪费,本想说把吉普车也开走,结果最后发现,车子的点火器都是坏的,也只好作罢。 上车的时候,闷油瓶很自觉地先钻进了车里,还特地往里面挪了挪,给我腾了个位置出来,然后看着我意思是叫我上车。我心中一暖,敢情他这是进步了,鬼门关晃一圈也不是全没好处,好像人情味比之前重多了嘛。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李如风居然二话不说也开了我们的车门,爬到一半看着闷油瓶,示意他往里过点。我当时就愣了,闷油瓶翻了翻白眼,慢蹭蹭地挪了挪屁股,李如风也不管让出的位置大小,一下就翻了上来,直接半个屁股压在我腿上。闷油瓶随即就提了我一把,自己往那边的门靠了靠,还把我往他那边拉了拉。只是可怜了齐蒙古,站在门口原本想上来的,看到我们都坐成这样了,只好向前排坐着的胖子挥了挥手,就径直朝后面小花和黑眼镜的那辆车走去了。 李如风上车之后掏出了他的那几张纸,我这才看到,那纸上是图画,而不是文字。这应该就是刚刚他一路过来的杰作了。 那些纸有薄薄的一叠,上面他翻过去的几张,几乎都是不成形的草稿。 直到车子发动起来,我们开上一条笔直的路,他才翻到有成型图案的地方。我眼睛一瞟,瞬间就愣住了。在他纸上是一只麒麟。麒麟的头略微朝后撇着。 这里房子的布局。他低着头说道。 我已经看出来了,换句话说,也是这里底下棺材的布局。我突然想起来张陌之前对闷油瓶说话时候提到的那个麒麟守魂棺阵,他当时说,这是用来守护祖灵龙脉的。我对风水的事情向来都是一知半解,懂却也谈不上精。 原来是这样。李如风脸上带笑,语气中一袭恍然大悟的感觉。 胖子也早就回头看到了,催促他道:别卖关子,快说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只麒麟在龙身过水之后的西北角,专门用来收敛对龙身造成不利的阴气。藏人不用棺材,他们都是天葬。他说着,侧头看了一眼在我另一边坐着的闷油瓶,所以这个棺阵的方式也非藏式。它出现在这里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和效用。 我估计他是指望闷油瓶能说点什么,结果闷油瓶一如既往地让他失望了,他半个字不说,只是看着窗外,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不出声。胖子回过头去,然后又转了回来,问道:哎,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是二十一,不是二十三二十四啊? 我心说,因为闷油瓶他们家逃跑的时候全死了,最后就剩了这二十一个在这里给自己挖坟。 第167章 却不料闷油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二十一克,是一个人灵魂的重量。 第101章 转折(一) 啊?!这地方难道是外国人建的?!胖子大呼小叫了一番,却没人再答话,他自觉没趣,也就哼着小调转了过去,开始和度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李如风扬了扬嘴角,轻哼了一声,就侧过脸去看窗外了。 我还没有从这个跳跃的意境中转悠出来,这二十一克灵魂重量的西方论调,从闷油瓶嘴里说出来,倒确实有点不着边际的稀奇。不过回过来想想,小哥连德语都懂,知道这个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单纯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胖子怕是已经拿这个误会成了棺材数量的原因了,而李如风那态度明显带有轻蔑的意味,估计心里这会儿肯定在盘算闷油瓶没把知道的说出来,而是活生生扯了句天边之话。 我想了半天,他这么说的原因,最后还是决定把头凑过去,轻声问道:小哥,这话怎么说? 他过了好久,才侧过头来轻声对我说:人死后,体重会减轻21克,这就是灵魂的重量。在你床头放着的那本《灵魂比重》里面看到的。说完,他继续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他这么一说,我忽然就想了起来。那本书是我们从烂柯山回来之后,在闷油瓶失踪的那段时间里面,我有次去书店看到的时候随手拿的。看了一半还没看完,一直丢在枕头旁边。我还记得那本书上说,不管你生前做过什么,死后都能得到21克这样一个平等的重量。这话当时还使我忽然有了不小的平衡感,想着我和古今中外的所有伟人,死了之后没啥区别对待,顿时让自己的形象上升了好几级台阶。 原本可能下面埋的应该是二十一个人,但是到最后却只有一个人,所以灵魂的重量没变,他忽然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带着淡淡的,几乎捕捉不到的伤感,中西结合之后看来,这个数字可能是张家人的宿命。说完,冲我淡淡一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话明明说得很悲情,笑也不过是苦笑。但是我看到他笑居然就脸红了。感觉到脸烧起来的瞬间,我就立刻把头低了下去,怕被他看到。靠,这样不行啊!小丫头才这样,我一个大男人,他笑一笑虽然不是特别平常的事情,但是个人都会有表情啊,怎么说,都算作正常事。频率再低,我也不能动不动就脸红一下,这筋抽的,被他看到,我以后还怎么抬着头在他眼皮下面晃啊。 张陌画给我们的地图顺利将我们带出了这片无人地带,我们最后没有在帕羊停留,而是选择一口气开到了霍尔。度帆后来才说,那个荒村其实应该就在帕羊的另一面,我们的行程路线,似乎是围绕那一带兜了一个圈,但是很奇怪,按照道理,这种错误应该可以避免,因为方向明明就是对的,不知道为什么,荒村偏偏没有被绕过去。我在心里暗想,搞不好是张家人在召唤闷油瓶。 到霍尔的时候已经是近晚上十一点了。 这里是个小地方,一条街不过一百米长。我们到的时候,天气十分差。一下车,大风刮得连临近两个人之间的说话声音都被迅速吞了。我们人数有点多,这里条件十分有限,也因为到的时间有点晚了,晚餐点都找不到。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家庭式饭馆,大致问了下,貌似除了面什么都没有。于是我们忍着饥饿等了很久才每人都吃了一点面。 吃完饭后,黑眼镜又发挥了一下他的野外生存效用,迅速联系好了一列民宿,我们总算也有个可以安顿下来的地方。这里4400米的海拔高度,加上寒风一刮,我的高原反应迅速就再次出现了,车子驶进来开始我就觉得头痛眼花,本来以为吃点东西填充下会好一点,结果吃饭时候喝了半天红景天,一点用都没有。 这玩意儿,你现在喝顶个屁用,别人都是上来这里之前一个礼拜开始喝的。吃饭的时候,齐蒙古就指着我的杯子说了一堆风凉话。我自觉连气都喘不匀,也懒得和他较劲。胖子看我脸色当真不太对,估计害怕我犯病,就见他一边朝着闷油瓶使眼色,一边一个劲在桌子底下拿脚去踢闷油瓶,以为我神经麻木没发现。不过他不知道,他虽然对着闷油瓶挤眉弄眼了半天,但是闷油瓶的腿缩在凳子下面,他一个劲在踢的其实是我。 我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抵不住这海拔,还是大家多少都有高原反应,只不过我没发现。小花在饭后煞有介事地分配住宿,我连他说我住哪里都没有顾上听。我忍不住捧着头,总觉得手里捧着的是炸弹,有爆炸倾向。脑中的血都在四散,全在往下流,就是上不去脑子里。 民宿非常的简陋,一走进去就闻见一股杂乱的味道。黑幽幽的走道,导致我连方向都辨别不清。我根本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和谁住。吃完饭之后,李如风和闷油瓶都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胖子一听有热水洗澡,立刻一路扯着我,把我迅速丢进了房间,顺了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大浴巾,就去洗澡了。这房间有三张床,我在靠近门口的那张床上像个尸体一样躺了下来,还没到三分钟,就听见了小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吴邪,小齐让我给你吃这个!说完,我就感觉脸上被什么小东西砸了一下。 小齐?!我当然知道小花这是在说齐蒙古,但是由于我满心排斥这个姓氏,小花这么一喊,搞得感觉像在亲切地称呼齐羽一般,我顿时觉得头痛得眼睛直发胀,连眼皮都撑不起来了。 第168章 齐蒙古让小花拿给我的是一种速效抵抗高原反应的西药,学名叫什么乙酰唑胺 。西医就是西医,身上不带点西药来高原,肯定心神不安。小花给我找来了水,我迅速把药吃了下去,满心指望它能有仙丹一般的效果,起效越神速越好。 小花和黑眼镜还有皮包他们住在临近的另一个民宿里。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这个房间里晃了一圈之后,然后在我床边坐了下来。我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等待仙丹起效,一睁眼就看到他满面的愁容。心里一愣,很少见到他这样的表情,心说是不是黑眼镜出什么事情了。 怎么了?我问他。 他看了看我,不答。过了好些空白时间,他突然站起来,说: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劲,但是现在我还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忽然他抬头看了看门口,又低头对我说,你最好马上就睡觉,明早我们要一早起来赶路,线报断了,不知道那边走去哪里了。他说完,突然脸上换上了一脸淫笑,把头低下来,凑到我耳朵边上,语气非常诡异地说,嘿嘿,为了帮你克服你的高原反应,特地安排帮你助眠。这一路不知道之后还有没有能睡到床的地方,所以良宵,要把握好啊。他还特地拉长了结尾的啊字,和唱戏似的,说完拍了拍我的膝盖,就晃了出去。 我心里才开始想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就听见外面传来胖子的说话声音:啊?干嘛啊,不是我也睡这里么。我微微抬起一点头,看到胖子就站在门口,衣服都还只穿了一半。洗澡的地方就在我们房间的边上,那里面的热气从半开着的门中流出,使得门口现在看起来云雾缭绕。 我在这里就能看到胖子肚皮上的地图。 我的感觉果然是没错的,他的确就是胖子。脸可以伪装,但是这伤疤,恐怕知道的人并不多。胖子这肚子上像一条条虫一般组合在一起的永远都褪不去的丑陋疤痕,只有懂的人才知道它的价值。这疤痕就像我们之间的关系,这辈子,都退不掉。 我没有听见小花的声音,之后就听见胖子一拍肚皮,说了句:你丫的!然后我就没有再听见任何说话的声音。紧接着,胖子那节奏感极强的脚步声就从外面那条黑走道里传了过来,我真怀疑这平房被大风吹一吹,再被他这样多踩几次,会不会直接塌掉。 很快,他们的声音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知道是这药起了作用,还是我头痛得麻木了,我只觉得眼皮变得越来越沉,困意很快袭上了脑神经,渐渐模糊了我的意识。 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这感觉在那一刻还很清楚,谁走了进来,在我床边停下来。我的床另一侧忽然加上了一个重量,有人坐在了床沿上。我隐约听到叹气的声音,隐约感觉到,有只手好像在我睁不开的眼睛前面晃,似乎在比划我的轮廓。有时候会轻轻地不小心触到我的脸。皮肤上是短暂的跳跃的冰凉感。 你可能也经常有这样一种感觉。这好像是梦,却又那么真实。你有意识,有知觉,你想睁开眼睛,眼睛却始终睁不开。就像灵魂忽然被禁锢在身体里一般,动弹不得。 是谁?是闷油瓶? 如果是闷油瓶,那一定是我在做春梦。 在我意识再度沉进大海,捞不上来的时候,那大约已经过了很久,我终于将耳边出现的声音缩成一个非常不可辨别的细小模糊的声音,塞进仅存的一点意识中。 他说:没有你,就没有我。 我突然在半夜因为呼吸不畅惊醒了过来。眼睛睁开的瞬间,只觉得周围很黑。再看一看,竟发现,另两张床都睡了人。而小贱居然在我的床上,被我的大动静惊吓得跳了起来。这会儿正蹲在床角,眼睛发着绿光地看着我。 我轻手轻脚地下床,走过去看了看。 两张床并排着,当中有个很大的空当。 右边是李如风,左边是闷油瓶。 我回过头看了看小贱。如果之前那不是梦,说话的人,到底是哪一个?还是说,那真的只是一个梦。 第102章 转折(二) 后来,这句话被我想了一路。我不是非要使劲去想,但是它就是时不时会从我的思想最底部蹦到上层来提醒我,去深究一下,这话的源头和出处,伴随着那冰冷的被手指触碰到的感觉。好几次我都突然去摸脸,闷油瓶坐在我边上,转头看看我,不说半个字,迅速就把目光移开。 第二天,天不亮,我们就准备启程。接下来是一段长途跋涉。我们商量过后决定,不再在行进的路上浪费更多的时间,一口气开到阿里再做相应调整。 为了节约资源,度帆和另一个藏族的司机,轮流开第一辆,也就是我们这辆车,在前面带路,后面依次跟上。这样起码我们在到达下一个目的地之前,能保留好一个清醒的当地司机,在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下,保证我们行进的路线不出错。 我腿上铺着这里的区域地图,手里攥着一块黑色的小石。我把它平放在手心里,仔细盯着看了很久,不规则的形状却有着异常整洁的抛光面,显得色泽亮丽。这并不是普通的石头。我瞥了一眼闷油瓶,他脸侧在那一边,看着窗外。他没有穿外套,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毛衣。我一直在怀疑这是不是他仅有的一件浅色上衣。他手腕上那串佛珠隐约从袖口中露出一半。露出那颗挂着的小黑石。是的,这两块石头,十分相似。 第169章 我看着这两颗石头,在脑中回忆着早上临行之前出的一点莫名的岔子,准确来说,是一件怪事。 小花一早就收拾好了一切,等在我们居住的民宿门口。胖子和黑眼镜在装车,由于害怕再丢车,装备会跟着一起损失,所以他俩很早就起来,和小花几个手下把装备更合理更科学地分开塞到每一辆车上。我一走出屋子就听见胖子的声音,他一边装车,一边抱怨道:小黑我就说么,干嘛要开油老虎进山,填不饱的!丰田4500多好啊!他才说着,一回头就看到了我,大老远,朝我猛挥手。不知道是不是我眼神不好,还是自己有想法,总觉得他脸上那表情,远远看去就不单纯,不知道在y笑什么。昨晚的事情,瞬间被我想了起来。 正在我回头看小花的时候,正好李如风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小花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迅速闪进去又神速冲出来,绕到李如风前面,半扬着嘴角一脸无语的表情问道:你昨晚睡的这间?是啊,花儿爷难不成您有意见?说完,客气地对小花笑了笑,就朝我走过来。 小花远远地看了李如风一眼,面上显得有些不悦。这不悦自然不会是因为他的安排被李如风破坏了,而是因为李如风的态度。小花原本也不是特别的喜欢李如风,虽然之前因为黑眼镜的原因说过对李如风没什么怀疑,但是从诸多事情上来看,他并非完全放心李如风的。他自从知道了李如风是李家后代之后,就没再问关于他身份的任何问题。我感觉,就小花来说,李如风始终是一个外人。再加上之前在金玉满堂那场险些丧命的闹剧,他更是对他早就心存芥蒂了。只是小花一向都很善于控制自己的表情,不会轻易让它出卖他的想法。而李如风对小花的想法,我不得不承认,我几乎就从来没有去在意过。但是这么一看,我瞄出了一点淡淡的火药味。这对于我们来说,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胖子正好也看到了李如风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大老远就奔过来,大声说:咦?你怎么会从这里出来?!那我房里睡得是谁?!说完就扛着他一身肥肉跑向他昨晚住的那间小平房。 我也迅速跟了过去。胖子昨天晚上睡得房间很小,两张床分别靠墙放着。两张床都明显被人睡过。小花安排的是李如风和胖子一间。胖子说昨天去小花他们那研究地图研究得晚了点,反正也洗了澡了,进来倒头就睡觉了,但是他记得进来时候就看到床上是躺了人的,因为小花告诉过他李如风也睡这里,所以他也就只当那就是李如风。所以早上看到李如风从我们那间屋子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他十分惊讶。 我起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应该说是完全黑的。我起来就撒了泡尿,洗了把脸,找小黑弄车去了。这是昨天晚上我们就说好的。起来时候我没注意边上那床有没有人,我记得我扫了一眼,好像应该是有人的。我明知他娘的边上又没有睡黄花闺女,哪里会上床下床都去看一眼啊!胖子摆了摆手,表示走都要走了,反正也没有丢东西,他也没有被qj,这事儿就可以搁一边了,接着就走了出去。话虽如此,但是突然在我们临走的大清早横出这样一件怪事,我就总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不搞清楚,就有缺漏感。不过这事现在也很难弄清楚了,床是被动过,不过现在空了,只有痕迹。我也不好趴在床上找头发拿去化验dna,只好照着胖子说的那样,打算就此作罢。 我刚想走出屋子,忽然眼角一瞥,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落在那张被不明人物睡过的床角。 我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就是现在我手中拿着的这块小黑石。小黑石并不透明,却给我一种莫名的晶体通透感。我开始怀疑里面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内涵。但是在这样不确定的情况下,我也不好贸贸然把它砸开来看一看。这石头让我有一种奇怪的触感,这种熟悉似乎不仅仅是视觉上的。 我还没有把拿到这石头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早上走得异常匆忙,我是被胖子从屋里催出去的,他说有文化内涵的床请留在思想深处研究一下就好了,他都不在乎了,我不必太计较。失身之事可大可小,有的话他会如实同我汇报。我实在听不下去他的一顿瞎掰活,赶紧一抹袖子就出去了。我们是当真非常着急地上路,这里的村民说,就要变天了。我们听到之后,多少心里都埋了层阴影。希望在变天之前,多少能开出去一半路也好。毕竟变天这个词,在这个季节,这个地方,很可能是一件速取人命的巨大障碍。 我上车的时候,闷油瓶已经在车上了。一直到现在,车开在路上已经大约有两小时不到,他始终保持这个造型,连屁股都没有怎么挪过。不过现在相较之前头发好像在无形之间被他捋顺了,早上我刚上车看到的他则是一头凌乱的发。我有时候从心里觉得,他确实挺适合参佛打坐的。我们这些俗人的橄榄臀全都没办法配合心中所向的精神境界。 李如风上车的时候耽误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磨蹭什么,上来就被胖子劈头盖脸啰嗦了一顿。他脸色并不是很好,问他他也没说话。这会儿他坐在我边上补眠。小贱钻在他的怀里,瞪着两只绿油油的眼睛看着我的手。我在想,是不是那块石头让它想起了点什么,可惜是只猫,就算它真有想法,我也翻译不出来。 糟了!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突然胖子叫了起来。李如风听见这动静,马上醒了过来。 第170章 雪下大了。闷油瓶依旧保持坐姿,说话的语调也很平稳,完全看不出担心来。 我从车子发动开始就一直看着地图想别的事情想得很投入,窗外的动静完全被我忽略了。雪其实下了有一会儿了,之前还不是很大,但是现在,我看向窗外,除了白色,什么都没有。 我们到哪了?我问。 离开阿里还有很长距离。我们只能继续往前开一开,假如再继续下这么大的雪的话,那今晚就要找地方过夜了。 我可以想象窗外的暴风雪。我忽然觉得这一趟真的不能和之前去烂柯山那次比。虽说最终要经历的东西性质或许都是相同的,但是这个到达目的地的过程就已经是一场磨难了。在这里,虽然夏天也好算个旅游胜地,也有不少自驾游的团队和旅游大巴过来,但是终归已经超出了我们生活的界限。我们在冬天穿梭在这样一片荒无人迹的危险区,可能连下一个被迫必须停下来的地方都不知道会是哪里。比起大自然,我们人显得太渺小了。 我这突如其来的感慨发了一路,直到临近天黑的时候,我们终于停了下来。这时候窗外是黑色,但是我的双眼依旧能看到车灯光束中,那不断飘落下来的鹅毛片,被大风刮向一边。假如每个司机都是和度帆一样的当地司机,那我们可能还能继续前行一点,他们的经验足以支撑过这片无人区。但问题是,我们可以前行,后面的车跟不上。没有经验的司机,驾驶在这种道路上,实在是一件太过危险的事情。 我开门下去绕了一圈,差点被风直接吹走了。我们取出了车上的防风镜,下去勘查地形。齐蒙古顶着风上了我们的车来帮闷油瓶换药。我一直很担心闷油瓶的伤势,这样的长途跋涉到底会对他伤势的复原造成多大的影响我们谁都说不好。他却表现得很平常,这也是他的一贯作风,只要不是半死状态,他能泰然自若地大睁着眼睛,那伤好像对他来说,就瞬间不存在了。还好,有齐蒙古,这种关键时候,他的作用就显得非同一般的重要了。 我敲了敲小花的车门,他打开门放我上来。刚刚车是他开的,他看起来脸色像隔了夜的黄花菜,显得很憔悴。他朝我笑了笑,问我度帆怎么说,我告诉他,我们可能要停下来等雪下得小一点再前行,否则太危险。他听完点点头,趴在方向盘上,居然没出一分钟就睡着了。 我刚下车,就看见闷油瓶连外套都没穿正在下车,李如风也从车里跳了下来。我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虽然因为大雪我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但是他们的身影在车灯里显出特别清晰的紧绷感。我隐约感到是出什么事了。 这时候,我突然听见从我后面的方向传来叫声:他跑了! 停在小花后面的第二辆车突然发动了起来。不对,发动的不是我们的车,而是一辆吉普车,那吉普车钻出风雪,突然就急急地调转方向,带着巨大的响动冲了出去。 胖子在后面追了几步,停了下来。艹!我们干嘛不开车追,这年头路虎追不过他娘的破吉普啊?! 快救人!又不知道是哪个喊了一声。 我瞬间意识到了更严重的问题。 吉普刚驶离的那个位置的后方,那辆我们自己的路虎车门都打开着,车头灯坏了一个。我心里一个咯噔,顶着风雪走近他。皮包站在门口,皱着眉头对我说:我们下车取东西,就那么一会儿.. 我朝他摆摆手,让他不用说了。这肯定不能怪他们,假如一个人目的明确,那为了达到目的肯定不择手段。他们有没有下车,下车多久,根本不是关键问题。 现在,那个藏族的司机,背朝天地躺在后座上,血已经开始顺着座位的往下滴。我被冻得几乎失灵的嗅觉,现在居然能闻到一股饱满的血腥味。 齐蒙古拨开我们几个人,挤了进去,只十几秒钟,他就转头对我们说:死了。 我眼睛看到了他背上那把凶器。在车灯的影光中明晃晃地闪光。我忽然觉得刀柄很眼熟,上面那颗宝石光泽非凡。不对不对,这不是刀! 我回头看向李如风:这.不是你的那把短剑吗? 第103章 嫁祸之疑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其他人都迅速将目光转移到了我面前的李如风身上。 我清楚看到,李如风在我对他说出那句话的瞬间,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那表情太短暂,消失得十分快,快得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接下来,他脸上就现出了沉着。那沉着在这样的场合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到队伍里很多人的眼中都开始现出怀疑的目光。 他没有辩解,甚至没有说话。朝前走了几步,摘下手上的手套,握住他那短剑的剑柄,猛地一施力,血没有喷出来,这里冰冻的空气甚至在他拔剑的那一刻,把血都直接凝固了。那些沉静的暗红的颜色,附着在他的短剑上,有大片的雪花落上去,在瞬间融化,融化进鲜血里面,那些血在雪片中慢慢变白,开始变得不那么刺眼。他转身,从车座底下抽出一块发黑的抹布,抹去了他短剑上的的血和雪,接着把抹布丢回了原位,将厚外套的拉链拉开,把短剑收回腰间的刀扣上。依旧保持沉默地转身,朝着我们的车走去。 第171章 我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的动作,心里觉得很堵。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有人这么明显的嫁祸给李如风,到底目的是什么?胖子叫了他一声,想上去拦他,被我拉住了。我知道胖子的目的是为了叫他自己解释一下,他心里的疑虑可能没有相信他的程度来的多,毕竟我们都是之前一起经历过事情的人,不管私下里感情到底怎样,对他这个人了解到底到达了怎样一个层面,但是胖子也是个相信感觉的人,我想胖子现在其实就想李如风说句表明清白的话,他就彻底信他了。不过看李如风这个架势,完全没有想解释的倾向性,况且我们就算要弄清事情的真相也不能在这里,我们现在最紧急的任务就是想办法先离开这个地带,找到能够食宿的地方。我只问了皮包唯一一个问题:那车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是第一个在我脑中冒出来的疑问,这疑问是在那辆吉普车飞速开走的时候我就想到的。我们一路开过来,并没有发现路当中横了一辆吉普车,如果早看到的话,那肯定不至于不去理会,就算不下去看,多少会有印象,也会产生好奇。当然,这也可能是我自己疏忽了,毕竟我一路过来的时候都在分神想别的事情,但这不代表其他人都是假的。事实是,没有人说起。 不知道,皮包说,一阵大风呼啸而过,他缩了缩脑袋,张嘴说话的前几个字都被风雪吞噬了。.突然冒出来,之前没有.. 我扫了一眼几乎看不清楚的周围环境,这里好像有很多高高低低的土丘,大大小小分布不均匀。我打开车上的大手电,扫了一圈,这土丘离开我们最近的不过只有两三米。这车非常可能是之前已经躲在土丘后面,一直在这里等我们的。可以肯定的是,这是有预谋的。我草草检查了一下车内,初步判定,没有丢失什么东西,但也不能排除凶手的目的实际上是来找东西,还没开始找就被这司机看到了,结果只有杀人。但是这种假设能够成立的可能性很小,我心里有数,来者故意用李如风的短剑杀人,很摆明是想嫁祸给李如风。我因为相信他而这么说,但是队伍里的人不这么认为,很多人在听过胖子用疑惑的口吻说那小子不是一直在天真他们车上吗?人应该不是他杀的啊之后,在心里都深程度地怀疑,凶手就算不是李如风那也是他的同伙。 闷油瓶在一边静静地听,比起胖子明显偏向于李如风的态度,他却依旧十分沉默。风雪和我们人群中嘈杂的人声混杂在一起,加上眼前一具尸体,尤其把这片无人区衬托得更为阴森恐怖了。我不禁哆嗦了一下,闷油瓶在一片不和谐的争吵声当中也转身朝着我们的车走去。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找到食宿点再休整。小花站在车头处对我说。我很抱歉,他没睡两分钟就被这离谱的杀人案搅了美梦。但是他不愧是我对儿时记忆最深刻的人,我不禁有了很矫情的想法,从小认识的果然不一样,想法都是不谋而合得恰到好处。我们必须赶紧赶路的原因是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在这个时候发生内部矛盾。如果一个团队人心不稳定的话,那我们可能在之后要死更多人。我使劲冲他点点头,深怕他在风雪里看不清楚我点头以示肯定的动作。黑眼镜说:我来开车吧。我一听吓了一跳,黑瞎子能在这种环境下开车么?当真别出个什么事情,刚想说要不我来开小花他们的车。还没说话就看到小花犹豫之后还是点了头,他们速速上了车。 我看了看皮包和站在旁边的胖瘦坨坨,对着其余的所有人手一挥,说:别吵了,事情会弄清楚的,把尸体处理下之后大家上车我们继续赶路,到阿里再说! 他们迅速不再说话,转身去处理尸体了。我对这样发号完施令,自己拍拍屁股就走的方式有点愧疚也不是很习惯。可能是我的思想顶多也就够上一个工农阶层的领袖思想,总觉得即使是领导,也得活跃在群众中间,与之一起劳作。这是地道的我们的党派精神,我一直都传承得很到位,就是缺少付诸于行动。不过现在这情况我没办法,我急着回我那辆车上看看情况。 皮包他们把尸体抬了下来,随便挑了块离开车不远的地面,简单产了几铲子雪算把尸体给埋了。其实也不好算埋,顶多算是把它给盖住了。然后大家纷纷起身上车,一辆辆车的发动机又发出了轰鸣。 车子驶离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藏族司机。忽然想起来,他是藏人,藏人都是天葬的,连那点雪都不该盖上去。我一咬牙闭着眼睛想,算了。我看了看胖子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后脑勺,不禁在想,这条路是不是真的走错了。我们一路过来,损失了好几个人。司机原本也就三个,现在只剩度帆一个人了。当时讲着价钱把他们硬逼过来开南线的时候,想的是那价钱也忒贵了,现在钱恐怕我想给再多,也找不到人给了。他们的命就这样随意地被丢弃在荒漠和雪地里,却没有任何更好的方式,没有仪式也没有超度,不知道这样,那些人还会不会活一个下辈子出来。假如有,我在心里祈祷他们千万别再遇上像我们这样一帮亡命之徒,起码有个正常的环境给他们生活。除了这样的祈祷,我好像再多也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我心里暗暗发誓,到了目的地,就先开支票给度帆。 第172章 度帆对发生的这件事情,表现出来的淡定和从容是很让我惊讶的。之前也是,他的同伴从死了一个到死了两个,就剩他自己,他却表现出了一脸早就料到有这天的泰然自若。我和他说完我们要继续一路不停赶到阿里的时候,他居然立刻就发动了车子,一点犹豫都没有。我本来都做好了他要和我讨价还价,甚至要退回去等一系列更坏的打算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他只说了个好字,对这件事情只字未问。 李如风依旧坐在原位,闭着眼睛斜靠在一边。我很想现在就问清楚,但是我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他这会儿并不会睁开眼睛开口向我解释。看着我的只有他抱在怀里的小贱,眼神极度无辜,似乎在为李如风申辩。我心说,我他娘压根就不怀疑他。信任这种东西,假如不是发生在自己切身利益之上,会变得很容易。因为死的不是闷油瓶,也不是胖子,也并非小花黑眼镜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所以我现在看这整件事情都有比较清晰的逻辑思维能力。假如李如风存心想害我们,那他有太多次机会直接对我们下手,何必特意搞这么一出,在多次救了我,还救过闷油瓶之后,故意绕弯子去杀一个我们的司机。我想,除非他真的精神分裂,如果他是正常人,那一定不会这么做。 闷油瓶以常规造型一言不发直到阿里的首府狮泉河。 我期间小声问过他,这件事情怎么看。也不知道他故意摆架子还是故意装深沉,我等了半天他只说了七个字:目的不在嫁祸上。 虽然他的观点没有表达清楚,但是他起码陈述清楚了他的立场。看来,他也相信那司机的死和李如风没关系。 到阿里的时候是黄昏,我已经昏沉到不知道是第二天的黄昏还是第三天的黄昏了。这一路似乎翻越了冈底斯山脉,所以很颠簸。我们的车子一直是由度帆来驾驶的,胖子起初还很坚定不催地瞪着前方路况,后来也抵不住睡了过去。我是一路都迷迷糊糊的。窗外的雪不知道在几时停止了飞扬,荒漠和土丘沿袭了一路,白雪换成了黄色的泥土飞扬。我的高原反应再次上升到了一定阶段,气能接上算不错了。也不知道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到底是他娘的怎么过日子的。我起初猛找那药片没找到,一想坏了,怕是丢在之前的民宿里了。结果闷油瓶突然从身上把它变了出来,递给我药和水的同时对我说:这药剂量很重,不能多吃。最后他收回了药,不知道把它塞在身上哪个口袋里之后,恢复了经典发呆造型,搞得刚刚那话好像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我们没开车的大多都被折腾得不轻,开车的就更别说了。开在后面的非专业当地司机,下车全都用滚的,一脸要死要活。黑眼镜果然有过人的野外生存能力,他下车的时候,完全没有和他们一样的颓废,虽然看起来也很疲惫,有可能相当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他的黑眼镜挡住了双眼,他再嘿嘿一笑,看起来就并不显得那么没精神。 我们找的住宿是狮泉河镇的邮政宾馆。这宾馆虽然比不上桑桑的那个高档,但是起码干净还有热水。这里虽说不是旅游季节,但是毕竟人家也是个首府,比起之前那些荒漠啊无人区啊,好歹看起来还有点人样。起码还有当地居民在可算是繁华的主街上走走。而一到这里,我的高原反应瞬间没有了。可能是被这里高楼和计程车给迅速打压了。艹,上天堂了,高原反应那果然都立刻变成了浮云。 原本让我们重见天日的感觉应该是非常欣喜的,但是由于之前出了那么一件事情,再加上一路的舟车劳顿,大家都几乎没怎么休息,所有人都一脸疲惫连话都不怎么说。只有皮包看到计程车的时候,惊呼了一声:曰你大爷,这里tmd还有插头!这个皮包是哪里人我其实没有具体问过,但是听他的普通话口音应该是山东人,这插头二字,可是上海方言,也不知道是跟着谁学来的。 大家好像都太累了,吃饭时候虽然气氛很不对,我看到有好几个小花的手下在不停拿眼角瞟李如风。但可能也是因为大家实在都太累了,我们决定在这里休整两天,所以没人在这个时候拍桌子起来讨说法。这个怪气氛一直持续到吃完饭,我这口气就一直吊到吃完饭,最后终于松了口气。 回到宾馆之后,李如风就不见了。他和胖子一个房间,胖子说他从厕所出来,房间里面就空了。我把胖子叫到了我房里,进去的时候闷油瓶正趴在床上逗小贱。 我们才说三句话,还没说重点,就有人来敲门,我以为是李如风,打开门看到的却是小花和黑眼镜。我估计他们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小花一进来,就问:他人呢? 不知道去哪里了。胖子说。 小花这回说话很直白:我基本上觉得这件事情和他没关系,我就想知道他的那把剑是怎么回事。 看来大家想法是一致的,接下来就只要安抚下群众了,我指的是队伍里的其他人,那些不曾和李如风有过过多接触的人。假如我们立场一致地告诉他们,这人没嫌疑,被人陷害了而已,再等问过李如风关于他的短剑是怎么回事的问题之后,向大家交代一下,基本上这事情解决起来不难。就怕这事情会在大家心里留下阴影,毕竟人的思想还是独立的,我们这么想,也未必能保证事情就真的这么顺利,难保大家表面安心,内里依旧保持各自的怀疑态度。但是这也没办法,必要的交代要做,我们也只能做这么多。 第173章 胖子说:你们说凶手会不会就是睡去我房间的那个? 胖子说出了我的怀疑,而我链接的还不止这些,我的思想已经受到了齐羽和老痒在之前发生的事情里面带给我的阴影和局限性的影响,所以我很容易把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按在他们中的其中一个头上。并且直觉告诉我,这些事情看似独立,实则都有内在联系的。我总觉得,要出事情,还这么连续出,其中肯定是有某点作用连接在一起的。我又掏出口袋里的石头摸了几下,心里不停地想,不管是谁,这人搞这么多事情到底用意何在。 我们没有等到李如风。 到了半夜李如风都没出现。我开始有些担心,总觉得有什么问题。胖子说,可能心情不好,去散步了。但是我总觉得不是这样,李如风虽然有时候也会玩失踪,但是比起闷油瓶,他要靠谱一点,不是一个做事没交代的人。虽然,他确实不必要向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交代。 后来我实在等不下去了,眼皮打架打得太厉害,我吃不住了,躺在床上不知不知觉就睡着了。 这一夜我好像做了很多梦,一开始的时候闷油瓶一直在我的梦里面徘徊,背对着我,就像他一贯的睡觉方式。最后,梦离开结尾的还差一点的时候,李如风走了出来,他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站在那扇熟悉的大门口,看着我说:吴邪,你保重。 然后我醒了。醒来的第一时间听见的是落在门上很响亮的叩门声。我迷迷糊糊地看了眼窗户,外面的天亮得还不彻底,微微地泛着冷淡的灰色。我一看表,才七点多。我看了看闷油瓶,他居然没有对着墙睡,而是面朝着我。好像现在耳边这十分响的敲门声完全影响不到他的睡眠,他的鼻息很均匀,他睡得依旧很沉。小贱睡在他的脚边,抬头看了看我,又趴了下去。看来闷油瓶不起来,它也是不会起来的。闷油瓶脸上的表情很安逸,你这么看着他,完全看不出这面容依旧年轻的人,身上背着多少的伤,肩上压了多少的担子。连他流怎样的血,我都没弄明白。但是我离开他这么近的距离,我这么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好像一个孩子。 就在我看他看得发呆的时候,敲门声变重了,我心里多少有些埋怨。结果敲门声不仅加重了,还加入了大声叫唤:天真,小哥,快开门! 是胖子。我边从床上下来,踩在地上觉得腿脚都是软的。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丝淡淡的不安,我还没把门打开,胖子就继续吼了一句。 他说:李如风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门才开到一半,他说完,门也完全开了,露出他一脸还没从不可思议当中恢复过来的表情。 他走了。我早上起来,他的东西就都不见了。 我跟着他去了他的房间转了一圈。其实李如风本来带来的东西就不多,现在不见了其实也没觉得房间有什么变化,毕竟不是自己常住的家,有人搬走会看起来那么明显。衣橱里有几件胖子的换洗衣服,他俩的东西都不多。但是李如风的背包整个都不见了,房间里也见不到任何他的东西摆放在外面。 他说:吴邪,你保重。我回忆起来的时候,忽然开始怀疑,那到底是不是梦。还是他真的来同我告别过,只不过我把它混进了自己的梦里。 难道我们都错了?司机的死真的和他有关系?他这是畏罪潜逃?胖子幽幽地自言自语道。 不是。我一回头,看到的是一头乱发的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门边。他走了进来,看了一圈,说道,那天早上他起来,一直在找东西。我想,他应该就是在找他的那把短剑。 闷油瓶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那天李如风早上最晚进车里,他那不安很可能是因为短剑没有被找到。 那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离开呢? 第104章 碰撞(一) 我们在狮泉河呆了好几天进行调整,好几辆车急需要修的车也得到了适当的修理。我们沿途损失了两辆车,但是因为我们现在只剩度帆这么一个司机了,所以车子其实多了反倒是一件累赘的事情,商量过后,决定不再进行添加。 这几天,时间好像瞬间被放慢了,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坐在窗户边上假装看着地图想别的事情。有时候由于想得太过入神,烟燃到手指间才陡然回神,迅速把它灭掉。高原缺氧,让我深感我的脑筋也有点缺氧。肠胃消化不良,顺带着思想消化不良。 李如风没有回来。 这是在我意料中的事情,每天吃饭的时候大家坐一个饭馆几张桌子,我在厅堂里扫一圈,看着众人只少了他一个,总有一层淡淡的阴影蒙在头脑当中,但是具体感受我说不上来。我一直在猜测他这样离开的原因,但是所有的原因回归到最后就变作了空白。我承认我猜不出来。胖子每天都要在研讨路线的过程中,突然蹦出几个关于李如风突然离开理由的猜测。大多都是荒唐的,但是有几个也头头是道,比如说,因为我们没有人表态相信他,所以他可能觉得同我们相处太没意思,所以干脆就走了。我笑着说:未必没这种可能性。小花在一边不以为然地笑笑。他和黑眼镜,对李如风离开一事,没有说过太多话。黑眼睛一边呼啦呼啦吃面条,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搞不好是害怕有人真拿他当凶手,半夜爬起来报复他,给他来个以牙还牙吧。说完他自己呵呵笑笑。度帆坐在他的对角,用眼睛不太明显地瞪了他一下,没出声。 第174章 其余的人,在知道了李如风离开之后,反倒是表现出了很明显的放松。关于这点,我倒是早就想到了。 今天是最后一晚,明天我们就要继续赶路了。 晚饭后,我们聚在一起研究了一下地图。小花指出了一条很明显的路。胖子翻出那两张烂柯山拍来的照片,我看了半天,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我们出了日土之后,那照片上甚至能找到班公错的位置,但是在班公错的边上有个很古怪的地形,显得十分突兀。这在地图上也找不出来是什么。我们要越过那块古怪的凹凸地,才能到山口。 现在已经是夜里了。我撩开看起来有些脏的窗帘,看到了外面那一片沉寂的黑。这里的夜果真要比墨色更浓,吞咽了山线。这里到底不比大城市,没有彻夜不眠的霓虹灯,也没有闲散悠哉的青年男女在夜色里满街晃荡。这里到了夜晚,好像突然就多了一分来自远处雪山口的神秘和莫测。我看得有些发呆,直到闷油瓶打开厕所的门,从里面走出来。我一回头就看到他,湿漉漉的头发,遮挡了一半的脸。身上还卷着从浴室门内带出来的热气,缭绕进房间。身上那件松垮的黑线衣,是我昨天找出来给他当睡衣的,他原本穿着睡觉的那件衣服,因为昨天晚上厕所水龙头坏了,喷了满地的水,被我顺手从他床上捡起来就去堵水龙头了。衣服有点大,他背上位置较上的伤口在他转身的瞬间暴露在我的视线里面。我心中掠过一阵酸楚,那伤口已经结痂了,从老远就能看到暗色的粗长线条,将他的后背在上端切开。他忽然转过来,面对着我,胸前的麒麟露出一只角。 伤口不用上药了吗?我问他。 要。他说完,突然朝我走近了几步,问我道,你没事吧? 这问题问得我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什么意思? 他看了我一会儿,没说话。转身去墙角摆着的那张桌子边上换药。我走过去,从他手中取过纱布和药水。我忽然明白过来,他问我那个问题的用意。他是在指李如风走了,会不会对我有影响。老实说,我不知道。当然,他走了,不会影响我之后的计划和行程,不会影响我前进的方向,但是他这样走得不清不楚,我就感觉到一种深刻的不舒服。他可以走,但是起码让我知道一个原因。这种不留一字的离开方式,尤为叫人厌恶。我说不清这种厌恶到底夹杂了什么感情,只觉得这事情只要一被想起来就让我感到无比烦躁。明明是一件就差半步就能走到答案点上的事情,却生生这样被他活折腾成了一件解决不了的疑惑。这tm实在让我爽不起来。 我边用棉花沾着药水轻轻涂在闷油瓶的伤口上,边问他:就你觉得,他这么走算是什么意思? 很久,我只听见闷油瓶有些重的呼吸,我想可能是伤口疼,所以把动作更加放慢放轻了。直到我用纱布把他的伤口都包好之后,他忽然反手抓住我,然后一个转身,把我推在墙上。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他就这么一只手抓着我的胳膊,两眼看着我。身上的麒麟颜色深得如同他的眼睛。而他眼中那幽深的黑就和窗外的黑色一样,带有电灯闪映下来的影子光。是我的错觉还是我的误会?他的眼神,竟然让我感觉出了淡淡的落寞、无奈和不镇定。到底是什么,让他居然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十几秒后,他突然把头凑了过来。 一秒钟后,我瞪大了眼睛,感觉到嘴唇上有一股柔和的温热,带着一点点湿度。一瞬间,很多种味道交杂在一起,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头发上洗发精的味道,热水没有被擦干的水蒸气味道,还有他的鼻息 这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忽然那些味道一起离开了我。我感觉我的魂好像从脑壳里面嗖地冲出去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所以他讲话的时候,声音被放得特别远。我就听见了他说的一句话,他可能还说了别的,可能就说了这么一句。 他说:他离开就是这场嫁祸的目的。 说完,他带着他的各种味道,向左转了。左转出去是门,我立刻跟着听见了关房门的声音。 房内顿时就剩下来我一个人的呼吸声,急促的,不太平和。他头发上的水滴到了我的脸上,正顺着我的脸颊一直线缓慢地往下淌。我揪着心脏,希望它别跳太快,高原缺氧,我害怕这样的心跳速度会使得我的老毛病会随时发作。 冷静下来之后,我才开始在脑中逐渐徘徊出一个问题来:我cao,他刚刚这是做了什么? 第105章 碰撞(二) 这一晚我在床上躺下之后,几乎余下的时间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神奇状态。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我竟然有种持续的错愕感。并且搞不清楚,到底是梦到的,还是真的发生过。我前后不下五次分别在身上各处横掐竖掐,这两指下去带点指甲抠住肉的痛感非常真实而明显,但我就是有种灵魂出窍之后收不回来的感觉。 其主要原因是由于闷油瓶出去之后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他的想法我不敢多猜。但是他这突如其来的吻让我感到世界一下子就从我周围腾空了。我怀疑的主要问题已经从他是什么具体意思的层面上下降至他这到底能不能算是个吻?这并不是什么我有没有做好准备来接受的问题,问题是我压根就没有想过他会突然这么来一下。必须承认,yy我也没少y过,但是这绝对属于个人思想,我没有百分之一百认为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但是百分之五十他是没什么回应的。所以或许再多给我十天的时间,我也未必能回过神来。我现在想的是,他回来之后,那尴尬的局面。这局面的象征性感觉就是当下我这束手束脚的不知所措感,以及独自面对这并不大的空房间,一个人在脑中慢镜头回放而激扬起来的荷尔蒙分泌,让我不时觉得浑身骚动。脆拿被子把头整个盖住,憋到自己近乎窒息,再放开来。心里暗骂闷油瓶,他奶奶的,居然这么掐了我一脖子,自己跑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回来。 第175章 我稍稍恢复冷静和所剩不多的一点清晰思路的时候,把闷油瓶抛在我天灵盖上方的那句话仔细考虑了一下,得出了以下结论: 他的意思也就是说,有人杀了藏族司机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走李如风。至于闷油瓶怎么看出来的,我们姑且不谈。但是让我没有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人要逼走李如风,况且为什么说,杀了一个藏族司机就能逼走李如风呢?这是让我十分疑惑的关键点。假如闷油瓶的说法成立,那么我可以说,凶手应该是熟知我们状况的人,并且很可能是我们这群人当中的一个。而且我有种感觉,这人应该是我认识的。因为他选择下手的对象,很明显是对我们相当有用的人,而他没有选择我们这群主要的人,比如胖子,小花,黑眼镜之类,当然,也可以理解成这些人身手好,不易下手。但是他也没有选择我或者齐蒙古下手,那很可能说明,他根本不想杀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而他也没选我们的手下,而是选择了司机,话说白了,司机和齐蒙古一样,充当了我们整个队伍非常关键的角色。这样一来,头绪就基本上被理清了。这就好比在做一道数学题,我需要的就是关键,抓住关键,接下来着手解题才会变得方向明确且顺畅。 我就一个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睁着眼睛在不断理清思路的过程当中,还顺带慢镜头回放。没留意,一伸腿,踢到了蜷缩在我脚边的小贱。啧,差点忘记了,这是一只目睹了全过程的罪恶的猫。此时此刻,正缩在床的尾部发出轻微的鼾声。被我踢了一脚,连头都不抬继续睡。我又轻轻踢了它一脚,让它安静一点,它却打得更响了。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我开始意识到不对。我抓过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为凌晨三点。外面依旧一片漆黑,我有点按捺不住了,从床上跳了起来,抓了外套就冲了出去。 经历了李如风一去不复返的事情,我已经心有余悸。闷油瓶如果这时候玩失踪不对!暂时我得屏蔽掉这样的想法,在找到他之前,因为这并不是一件我当下有能力接受的事情。假如他不在,那我做这一切,似乎就没有意义了。 我在宾馆内部转了一圈,一边犹豫要不要去敲胖子的房间门,一边往宾馆外面走。我们的房间在五楼,虽然宾馆是两星级,但是楼道依旧显得非常老旧而狭窄,并且没有电梯。手机在这里的信号时有时无,有信号的时候我就拨闷油瓶的电话号码,但始终没有打通。 我晃悠到一楼,前台那个阿姨级别的询问员趴在桌上,只露个后脑勺对着天花板,我凑近之后还能听见她十分重的呼吸声。整个宾馆我也不知道住了多少人,这个季节,按理来说,这里虽然没有太多的游客,但还是有一些的。此时此刻,这整个宾馆却像一座死房,站在这里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外面,漆黑一片,零星几点灯光也不知道是点缀在哪里的,看起来倒是更像鬼火。这环境让我心里多少有点发毛。 正想着要不要去喊醒前台那睡得正香的阿姨,问问她有没有看到类似长得像闷油瓶的人出去过。这里人不多,长得好看的非藏族男人应该能引起这种非藏族阿姨的关注吧,我想,之前登记的时候,她就双眼直勾勾地把我们每个人都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我刚转身,突然眼角就跃入一条移动的线。 我赶紧转头去看。 移动的线却消失了。咦?刚刚难道是错觉? 有人立刻告诉了我不是。我分明隔着落地窗还能感到从外面传至内部地面的震荡,伴随一系列脚步和关车门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在几乎无声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明显。每一下都反射在二星级宾馆那脆弱的玻璃上。我走到门口,隔着玻璃往外看了看,只在鬼火当中看到几个黑影,也分不清是人还是建筑物。于是我推开宾馆半锁不锁的大门,走了出去。 我的身体才出去,就有人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还没等我及时反应过来,直接把我拉走了。我刚想说话,一个转身就看到了他那古怪颜色的厚外衣,屎黄色。很不好意思地说一句,这外套原本是我的。我有次在一家颜色诡异的服装店里,错误地选到了我以为是墨绿色的屎黄色羽绒服,后来想拿去退,人家直接甩我一句我们店不负责客人自己眼神不好使之后的退货工作,我说那换也可以,人又说,当然可以,这款式就这一种颜色。我一气之下,就拎了回来,一直搁在衣橱里,直到闷油瓶大驾光临,我瞬时拿出来推荐给了他。这鸭屎黄终于有了下家。 闷油瓶带着羽绒服上的那顶帽子,背对着我。我能看出来,他貌似里头没穿衣服,就裹着这一件外套。现在室外的气温,其实很足够冻死人了,我不知道是零下多少度。我的手一出门被风一吹,原本那点热气也就迅速消散了,在麻木之前,他如同冰块的手,从我的胳膊上顺下来,拉住了我的手,把我一拽,我被他拉住的那只手就直接麻了。 在他把我拉走的瞬间,我好像觉得有人在我们前脚闪进一片黑暗之后,踩着我们的影子就推门进了宾馆。 他把我拉进一边的小巷子里,躲了起来。我刚想说话,被他嘘了一声。我皱了皱眉头,心说,他娘的,刚搞完那桩,现在小样儿这是跟我装呢。他看了看我,努了努嘴,原本的意思是叫我朝他努嘴的方向看,但是我现在神经有点崩,不是紧张,是敏感。看到他嘴巴一动,我潜意识里就想凑上去。居然不自觉地跟着他动了动嘴。他一看我的反应没着点,直接上手把我的头扭了过去。 第176章 我一看,刚刚那条几乎被我误会成错觉的黑线,现在有了答案。那是一组庞大的车队。我看到的时候,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跟着十分佩服自己的眼力,在走出门被闷油瓶拖拉住的那一刻,居然只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他,却连同样在不远处这么一个庞大的车队都没有留意到。 这车队看似装备很齐全,车子比我们整整多出来一倍。但是我并不见很多人在地面上晃。大多车子的车灯都打开着,只有前面几台熄了火。有些穿着厚衣服的人在地面上走来走去。有几个人在抽烟,从我这里能看到火星在黑夜里的闪动,十分明显。 不过我们的这个角度有些偏,他们面朝我们的时候一般都是在转身,所以侧面正脸都是一晃而过,大多都是大半个后脑勺对着我们。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扯了扯闷油瓶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是谁? 闷油瓶轻声说:知道。 靠,看见没?你见过你问什么他答什么的人么。一看就是没有经过高中应试教育磨练过的单纯青年,连答题的基本规则都不懂。什么叫答题的完整性,问是不是的问题,你答个是,顶多给一分! 我耐着性子继续问:是谁? 我之所以这么急,一个是因为这里如此黑,总让我头脑中的神经不停地往正道之外的地方牵引。我三十多岁的一个人,如今面对一个男人,竟有这样的感觉,让我觉得十分错乱。另一个是因为外面实在太冷了,我自己都觉得冷。我至少里面还穿了一件厚毛衣,假如闷油瓶外套里头没有穿衣服的话,肯定冻得不轻。我的好奇和求知欲,在这样一个冰冻的大风环境下,实在回不到我的体内,所以现在我就一个冲动,想拽着闷油瓶把他拖回房间,把余下来几个小时睡一下。 他还没回答,我就看到宾馆的门被推开了。闷油瓶把我往他身体的方向拉了一下,我们贴在一起,往里面躲了躲。看来,我没说错,之前我们闪人的时候,有人确实进了宾馆。 从门里走出来的人,没有戴外套上的帽子,侧面被宾馆大堂里面打出来的光照亮了,我一看,这张久违的面孔终于又一次出现了。 陈文德。 他们没有过阿里,看起来这样子,应该是刚刚到才对。我扫了一眼他的队伍,那些个戴帽子的人当中不知道有没有齐羽,或许齐羽已经和他们会合了,或许还没有。但是陈文德那张狐狸脸,由于在人群当中已经被我挑了出来,我的目光就一直锁定在了他的身上。他迅速戴起帽子,对着十来个人指手画脚的了一番之后,上车走了。大部分车跟着他走了,留下了为数不多的几辆。那些人开始打开后门把一些简单的行李取下来,背在肩上,往宾馆里面走。 我估计,他刚刚进去应该是问住宿的。这家宾馆算是这里既经济,条件还不算差的一家,所以有限的房间人住的可能比较多一点。他估计是没有找到更多的房间,所以有几间就要了几间,把一些手下安排在这里,自己则带着剩下来的人继续去找住宿的地方。 狮泉河镇,这么点地方,他一部分手下还住在我们同一个宾馆,难道这是预示着我们要在这里来一场短兵相接? 看到陈文德的意外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烈。也可能是他们出现得有点太突然,也可能是我的感官细胞被冻住了,血还没有回升上大脑。激动的情绪有点调动不起来。可能关键还是,我没有看到疑似齐羽的人从众人中晃出来。 我和闷油瓶走进大厅的时候,其实还碰到了一个拖着大件行李在慢吞吞攀爬楼梯的他的手下。一脸青春痘,一脸稚嫩,眼生得很。只是他在看到我和闷油瓶之后,还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们好几眼,直到我们超过他,径直走上去,他才收回目光。我能感觉到,来自背后的目光也持续跟了我们好几十秒。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来之前,可能多多少少陈文德这老贼也给他们上过思想品德教育,全面贯彻过不善人马的主要人物形象。再加上假如小鬼混这行,肯定听过我们的名字,就算没见过真人,不定听过多少次形象到位的描述,很难说认不出来。 我和闷油瓶上楼的时候就交换了下眼神,回了房间估计可以不用睡了,整理一下,一早就去叫胖子小花他们,要更早出发。让他们发现我们的行踪对我们并没有任何好处。他们人多,这么硬碰在一起,还不定会发生什么,最糟的就是陈文德给我们来局阴的。 闷油瓶果然里面没穿衣服,他一脱外套,我就看到了他冻得发红的皮肤。他随意地套上一件套头衫,躺到了自己床上。小贱一看他回来了,立刻从我的床上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凌空一跃,就跳到了他的床上。 我看他手指在小贱脖子上挠来挠去,知道他没睡,于是问他道:你跑出去这么久干嘛去了?其实我问的时候有点火,还有点没话找话说的成分,不然总觉得前事过后便是一层尴尬的帐子,还得掀起来。 屋子里面很安静。他没有动静,手指没停,但是不回答我。打呼可能就是这只猫的高原反应症状,它换过床之后,继续鼾声。我忽然有种错觉,觉得它简直就是被胖子附了身,让我说接下来的话的时候变得结结巴巴。 我不知道我内心现在到底还在期待什么,我之前一直很淡定,但是现在忽然变得心急起来,想知道他的想法。我很想现在开口问一问,他说李如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决定先开口说点别的。 第177章 小哥,我想这个..想知道..想知道你怎么看我。 这话如果是个问题,那这问题真是没有水平还很蠢。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用铁铲敲打自己脑袋的冲动。你能看出来,我这话是突然转折了的,我想说我想干什么,那个原始的干什么,在我突然语出一半的时候混乱了,忘了。 我对着他的后背和空气站着,听着小贱的鼻鼾声以及空气流动的兹兹声,活像一个傻子。他依然保持原动作,不变,不说话。 我那个 我没有对女生告白过。但是我听过无数遍关于这种感受的描写。告白完之后,那漫长的等待和舒缓的过程似乎又是一次对人命的折磨。心里不舒服,牵动整个神经细胞运作不良好。既心焦又患得患失。我忽然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症状,就临阵退缩了。 嗯?他可能见我那个不出来了,象征性地问了一声。 我说了句没什么也一头栽到了床上。睡意在闭上眼睛的一刻就产生了,他回来了之后,我紧绷的神经等于如释重负。它们开始集体瘫软,罢工,我立刻就感到了困倦。 我到底还能活多长时间?好久没有那种将死的胸痛跳出来,我有时候会隐约忘记这个毛病还被我背在身上。我会不会有一天也睡着睡着就醒不过来?想到这种可能性我觉得有点浑身发冷。但是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表达方式来对他陈述我的想法。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表达总是以直接为主,所以这种特殊的感情,却越发让你无从下嘴去说。 他的说话声又一次是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出现的,出现在我天灵盖的上方。和一些喇嘛寺里他们用藏文念诵的佛经混杂在一起,还混着檀香。我最恨他这一点,总像是从梦里走出来,又像是他从现实走进我的梦。 我站在一间喇嘛寺的门口。寺庙大而宏伟。有诵经喇嘛在远处穿着奇特的红袍背向我走去远处。那背影尤其熟悉。就在我打算跟过去的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及时把我叫了回来。 他说:我以前没有这种想法,但是现在,我想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活着和生活的最大区别就在于,你的心和灵魂是不是同你的肉体一起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第106章 班公错风云 我们第二天离开宾馆的时候,外面的天才刚亮。 我大早就找了小花和胖子,说了下昨天晚上的事情,顺便分析了下我们当前的形势。原本大家打算在出发之前去吃个不错的早餐,不过这么早也少有几处开门之地,加上我们人多,在非旅游季节很容易变得特别显眼,考虑到陈文德的人也在这里,我们决定还是直接开去日土,连早餐都省了。这直接导致我听了一早上胖子的肚子叫声。 因为没有了李如风,齐蒙古心满意足地挤上了我们的车。上来之后就大舒一口气,道:还是你们这儿气氛正常点。这个解家小爷居然搞这一出,不知道他祖宗知道了,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翻上来。 我起初没有听懂,后来正在齐蒙古伸出爪子在空中鬼舞一气的时候,胖子忽然转过头来,冲着我挤了下眼睛,嘿嘿一笑,我这才恍然大悟,齐蒙古那是在说小花和黑眼镜的关系问题。因为这个事情我原本就知道,所以印象中就有惯性思维觉得别人也都知道。被齐蒙古这么一说,我突然就觉得脸有点发烫,迅速拿眼睛瞟了一眼坐在边上的闷油瓶,在心里默默念叨:祖宗莫怪。 我和闷油瓶都只睡了一个多小时,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居然坐在窗边抽烟,一声不响。昨晚无形的尴尬被今天早晨的冷风一吹,倒是散了一半。可能是我心中也坦然了很多,那种挠心挠肺想搞清楚他想法的冲动已经不再那么强烈了。冲动是人失误的本质,所以我不能在脑袋不清楚的时候对他说任何话。有一天,我肯定是要告诉他的。不过,我先要等时机,这很重要,天时地利人和,往往直接影响你告白的效果。 我们去日土的这一路,走的是冈底斯山和喀喇昆仑山之间的路,我原本以为这么大清早虽然累,但是起码还能有不错的风景来养养眼,结果令我大失所望,一路到日土,除了黄土就是黄土扬起来的黄土飞扬,再多就没了。所以我这两小时多睡得连口水都滴下来了。 胖子一路都在研究地图,时不时回头说句话,我权当梦话听了。有几次闷油瓶还略作回应。胖子说,那从烂柯山照来的照片上画上了一个湖,不知道是不是班公错。我听到这句,在脑中略微搜索了一下,好像在阿保的日记本上也有将一个湖标注出来,按理说,那边应该有东西。不然的话,其实我们去山口,没有必要特地去湖那边绕一圈。 我们到日土的时候,时间还很早。这一路过来,没有看到陈文德车队的影子,这让我安心了不少。我估计他们昨天那个点才到,就算今天也急着出发,肯定也得休整到午后了,那时候我们不出意外的话都上新藏线了。 我们在日土镇找了一家能容纳我们这么多人的饭馆吃非常时髦的早午饭。吃饭的时候,胖子又拿出了照片和地图进行对比,一边嚼着菜,一边手指区域地图,道:你们看,形状很类似,再说,这里比较大的湖不就那一个么。怎么看都是它没错了。黑眼镜把头凑过来,点了点头。 第178章 闷油瓶盯着那地图上的班公错看了很久,却不说话。我推了推他的胳膊肘,问道:怎么了?他看了看我,考虑半天,最后依旧不做声。我反正早就习惯了,问归问,问他的问题,在问之前一定要在心里做好他不会回答你的准备,不然一口气憋着一定会被他最后默默低头继续吃饭的动作给憋死。 我们决定,班公错那边去绕一下。小花一听餐馆的人说那湖风景甚好,居然跑去厕所把里面今天穿的那件深蓝色线衫换成了粉色,吃过饭后,把相机也顺带拿了出来。我看到他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的一套摄影器材,顿时愣住了。嘿嘿,下斗旅游两不误嘛。他眉飞色舞地对我说。 开到班公错并不远。我们之所以这么肯定是班公错,是因为这湖的形状很好辨别。湖成狭长型,有最窄的口大约才四十米,东西的长度有150公里,最宽的部分也不过长度的十分之一。大部分还是在中国境内的,一小部分已经在印度境内了。我们开车过去没有用多少时间,但是在路上却发现了一些奇特的东西。 车大约开出去都还没到十分钟,我们的车居然鬼使神差地抛锚了,我们不得不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停下来。这么一停,就在度帆修车的当上,倒是让我们看到了一些东西。我们竟然在这边上的一处山岩壁上找到了岩画。日土有岩画这我知道,但是十三处岩画的位置,我虽记不清楚地名,但也知道肯定不包含这一处路段。所以这里有岩画是很奇怪的事情,而且在去班公错的路段上,不可能没有被发现,却没有被特别圈列出来,这显得十分奇怪。我心说,难道这岩画是后人画上去的,所以没有历史价值? 胖子凑到岩画跟前,做出恨不得用放大镜去看的姿势。 这岩画,好像记录的是什么神话故事嘛。小花一边伸手摸一边说道。 我也粗略看了下,岩画的内容很庞大,覆盖面很广。基本上没有什么特别精细的雕刻,这里的岩画工艺都显得比较粗拙。我看了几幅,有两只军队在打仗的画面,显得一片混乱,人物刻画很简单,用几笔线条和挖空面就表示了,但是基本意思依旧能看出来。小花掏出照相机,把能够到的岩画都拍了下来。 我看了下闷油瓶,他正站在一块山岩前面看得入神。他从刚刚开始浏览了几块山岩之后,到了那块之前就一动不动了。这已经过去少说有五分钟了。我觉得有点不对,他这是又看到什么了?于是我走过去,才到他身后,看到那岩画,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只不完整的麒麟,缺失了很大一部分,但能辨认出来。麒麟缺失的部分是一块很巨大的断面,不难发现,这断面是人为的,断开缺少的部分应该有一定面积。 小哥,这是? 我刚一开口,突然被闷油瓶大力气往下一拉,差点把我的外套直接扯掉,随即我头顶嗖嗖两声,紧接着我就立刻听见了那久违的声音,是子弹打到岩壁上发出来的砰砰声,瞬间眼角金属光流窜。 然后又是两声。胖子很大声地骂了一声:cao!已经迈开步子闪过着飞来的子弹,向着车跑去。小花和黑眼镜身上有枪,他们纷纷掏出来,上了膛。我们这里的其他人并不多,他们大多都在车上,车子离开我们并不远。但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要是人多,并且就是非要置我们于死地的话,那我们可能真的凶多吉少。 紧随其后的又两声,胖子跑到一半,又折了回来。他猫着腰跑到我们身边,大声喘着气说:cao他吗的,哪里来的狗崽子要在半路上杀我们!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我心中有不好的怀疑,难不成陈文德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发现我们好死不死停在这,所以干脆想一不做二不休把我们都干掉?!假如这是他,指不定他的人现在已经把我们的车队给包围了。这他娘就亏大了!我们还没到目的地,就全军覆没在这里,想想都很不值! 我刚想把头探出去一看究竟,脑袋伸至一半就被闷油瓶拽了回来。他直接把我的头按在了他胸口,吐着热气声音不大地在我耳边说:别动!就在他说话的档子,有几颗飞弹几乎是贴着我的皮肤飞过去的,有一枚擦到了闷油瓶的手臂,我立刻看到血从他胳膊上被子弹擦到的地方流出来。我突然感到十分恼火,很想直接站起来,看看是不是陈文德那个阴险的狗贼,把他祖宗十八代都一一问候一遍。但是闷油瓶死死揪着我,他用的劲很大,我完全不够力挣脱。我贴在他胸口听他心脏跳得又快又有节奏,他的呼吸轻轻拍在我的头顶。m的,我心说,他每次离开我这么近的都不是时候。这种关键时刻,我一定要保持头脑的井然有序,现在第一重要是保命,别在这一刻萌生什么非分之想! 突然,我听见了不远处传来度帆的声音。我用眼睛瞅了一眼视线能看到的地方。度帆高举着双臂,在一点点向我们这里靠近,他在说话,说的话我听不懂,应该是藏语。 我顿时有些喜出望外的惊讶感,难道袭击我们的不是陈文德的队伍?! 没过多久,他就走到我们面前了,他依然高举着一只手,另一只手迅速朝我们挥了挥,示意我们赶紧过去。动作快点!他朝着我们说完,又抬起头来仰着脖子说藏语。 第179章 我刚走出去,一抬头,看到四五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高大粗壮的身材,穿着厚实的土棉袄,站在我们高处的一块凸出来的山岩上,正端着长猎枪,用一种非常警惕和愤怒的神情看着我们,枪口直指我们的脑袋,跟着我们的移动而移动,我突然有种脑袋架在脖子上摇摇欲坠的危险感觉。我还是没有明白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怎么就惹到这帮藏民了呢?一路上过来,我们连只藏羚羊都没有碰过! 度兄,这是怎么回事啊?!胖子压低着嗓子问度帆。 车修好了,回车上说!我们跟在他的后面迅速上了车,他连多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迅速发动车子,踩了油门就飞出去了。 你们踏足的那一块相当于禁区。这一条路线不是旅游的人走的路线,那条路现在这个季节是封闭的,不能通车。一般旅游大巴也好,自驾过来的游客也好,是不会从这里走的。而且就算没有办法涉及了这一块区域,大巴司机一般都有数,会自己避开。我原先也不知道是这样,刚刚那几个人告诉我说,那些石头上的岩画是上古留下来的,被视为祖先的圣物,不可侵犯。这里专门有人看守,一旦发现有可疑的破坏者出现,就打死。 破坏者?!tmd他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破坏了?!胖子愤愤不平地咆哮道。齐蒙古刚刚没下车,不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完度帆的描述总算是听得了一点头绪,便幽幽说道:这听起来好像是涉及了宗教吧,到底画了什么让人迷信成这样?听起来就像一群邪教的极端分子。 我点头表示赞同,出现可疑的破坏者就打死,我们充其量也就摸了几下子,这就叫破坏的话,那十个人当中,就算有数的有九个人,还剩下来一个人去看了摸一下的几率也是非常之高的,这样就被打死的话,那岂不是一百个过路的就要死十个?!看来刚刚那边周围弄不好有成堆的白骨埋在地下。我光是用想的,就直冒冷汗。幸亏有度帆,不然我们这些血肉之躯,估计要变成枪把子。 我想起来刚刚看到的那半只麒麟,便问闷油瓶:小哥,刚刚那岩画你有什么看法? 闷油瓶想了想,说:好像有印象。 我知道,他并不是不说,估计也确实没有想起来特别多的东西,于是也就没有再多问。 很快,我们就到了班公错。 远远看到湖的瞬间,我愣住了。 湖边上站着很多人,其中有一些是本地的村民,但是并不多。湖水没有结冰,还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显得十分空寂。也是因为这份视野开阔,所以停在湖边上那一列庞大的车队就显得无比扎眼。 那是陈文德的车队!我老远就看到他的人几乎都在湖边走动,还有几个穿了潜水服的人,身上裹了厚厚的棉袄,在湖边生了火堆烤火取暖。我心说,tmd,这种天居然有人在这里潜水,真当是在马尔代夫啊。这么不要命,到底下去捞什么呢?难道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湖旁边还摆了一台非常大的机器,这机器像是一个什么起吊装置,好像在把什么从湖里吊上来。这看着肯定不是捕鱼装置。 我惊讶地转头看了看闷油瓶,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一幕。 小哥,我说,我们貌似被摆了一道。 第107章 进退 我们被摆了一道,这是我看到眼前场景的瞬间想到的问题。 出现这种情况有两个可能性:第一个就是陈文德精心演了一场戏给我们看,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但是这个假设成立的可能性不大,他也不是傻子,肯定也能想到我们看到他之后就会为了赶在他前面早出发,所以第二个可能性瞬间站住了阵脚,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天晚上,在宾馆上楼的时候碰见的那位青春痘青涩小伙,他看到我们认了出来,所以第一时间通知了陈文德,他们便连夜走了。所以,我们在出狮泉河镇的时候,一路上连他们的车子都没有看到。怪不得总说,平静都是风浪来临的前兆。我在心里暗骂,陈文德真他娘的老奸巨猾,看似年纪也没有到该有那火候的年迈,却已经长江后浪推前浪,堪比陈皮阿四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儿子! 我们现在离开他们车队的距离足够远,小花从车里取出望远镜,钻上我们的车,一边看,一边嘀咕:他们在干吗?胖子一听,随即从他手中夺过望远镜,盯着看了很久,道:那机器我认得,一般是打捞什么沉船的,他们搞来这么大型的机器到底想从湖里捞什么东西啊? 打捞沉船的?我一听,有点惊。这大机器看起来就不是什么能随车携带的便携折叠之类的物品,看来他们来这里捞东西是早有预谋的,机器肯定是他们到达这里之前已经联系好的。我忽然有种被两把刀卡住脖子的威胁感,这么看来,他们的信息量要比我们大得多,毕竟我们晃悠到这里还是抱着寻觅的心态,目的一点都不明确。但是他们似乎每走一步都是有目的的。沿途过来这么长时间,他们到底得到了多少被我们忽略掉,或者根本未知的东西。我忽然就联想到之前在荒村我们得的那几张碎羊皮,缺失的那些部分,估计没错,应该都是被齐羽拿走的。假如齐羽就在他们的队伍中,那是不是可以说,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有可能就是从碎羊皮上得来的信息。 第180章 我盯着远处那被他们的车队人群和机器搅得泛白的湖水,不停地思考这些问题。小花在被胖子夺去望远镜的空隙,又从车里取来了几只,给我们每个人都递过来一只。度帆看过之后,证实了我们的想法。他说:他们在捞大东西。 我还在搜肠刮肚地回忆羊皮的问题,刚想开口让小花把羊皮去拿来给我再研究研究,看看是不是上面有什么被我们遗漏了的信息。刚拍了下小花,就听见咚一声,是胖子坐在副驾驶座上,纵身一跃,头直接装在车顶上发出的闷响。但是他显得非常大义,丝毫没有在意到头上的阵痛,只是举着望远镜,半抬着屁股,从背影看来就显得十分激动和惊讶,说话口气也是如此:tmd,好家伙!你们快点看! 我举起望远镜,才看一眼,就知道胖子为何会这么惊讶了。在他惊讶完,才开始用手揉搓头顶,嗷嗷叫不停的时候,在我视线中出现了一个体积异常庞大的东西,被那台机器从湖里吊了出来。 当那东西完全露出水面之后,我惊呆了,猜得没错的话,那应该就是之前我们看到的那块山岩的缺失部分。 我看了一眼闷油瓶,在确定他也看到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只微微撇了下嘴。 我说:小哥,那山岩应该是断的那块,拼起来应该就有完整的岩画了。小花之前把我们看到的那处岩画都拍下来了,我们要是能想到办法看到他们捞起来的这一块的话,那很可能会让你想起来。 闷油瓶看了看我,没有做声。但是我已经在心里暗暗确定了这个行动,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们都有必要去看一下那块被他们特地打捞上来的山岩。他们动用大量人力财力,跑来这里打捞一块岩石,那说明山岩本身肯定藏着重要的秘密,更何况,能帮助闷油瓶记忆起来一些东西也很重要。 但问题就在于,这么大块的东西,他们要放去哪里呢。我看这体积,觉得他们肯定不会带着一路走的。 果然! 我亲眼看着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巨型的山岩从湖里捞了起来,上岸瞬间,出现了许多人,都带着专业的照相器材,在无数照相机把整块山岩过滤干净之后,他们居然又重新启动机器把山岩放回了湖里。 我看完整个过程,只觉得心肺破裂有吐血危险。他娘的,这狗贼,也忒狡猾了点吧,是料到我们有以上想法还是什么,居然一点印子都不留下来! 我猜大家多少都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原本是打算弄清楚上头的岩画的,这么一来,我们只得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慢着!我突然想到一点,未必是一点印子不留。他们留了,还很多!我冲胖子笑了笑,指了指那些扛着照相器械的人。胖子也明白了过来,猛地点头:对啊!他们拍了照,我们可以偷相机! 偷相机三个字,说起来比做起来容易太多了。 我的兴奋也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我们在热烈的讨论中最终还是挫败了,眼睁睁看着他们从湖岸线上缓慢撤离。他们前进的方式并不类似于行军,和之前看到的裘考德公司那些训练有素的队伍相比,风格简直大相径庭。他们做事看似闲散,但是你却从中找不出一丝可以插足进去的漏缝。 在他们收拾干净一辆辆车都开始往离湖的反方向行驶的时候,小花问:跟还是不跟? 胖子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我,我看了看闷油瓶,他的视线正随着他们的车队在一点点移动。我果断说道:跟! 闷油瓶手臂上被子弹擦过的伤口并不特别严重,齐蒙古给他消炎之后,只是随意贴了一个胶带,说是轻微的皮肉伤,没什么大碍。但是我看着那些暗红色在他皮肤表面凝固成一条线的,已经干涸的血,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怎么他一在我边上就要受大小轻重的伤,而我却总归完好无损?齐蒙古给他包扎的时候,他就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已经消失的车队线。 我想,他可能是心里还在记挂那块记载了他什么家族史的岩石。看到他这样的眼神,更加固了我要得到岩画图案的决心。 陈文德的队伍和我们原本预料的走了压根相反的路线。我们原本以为,他会直接开上新藏线,但是刚出去五分钟就发现他们并不是在往新藏线的方向走,而是回了日土镇,走的不是我们来时的那条路,所以那岩画处我们并没有再次经过。 时间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过去了很久,我们再次到达日土的时候天居然已经暗了。我一看表,已经是近八点。下午居然在湖边耗了那么长的时间。我忽然感悟到,原来偷窥和监视也很花时间。他们在湖边磨蹭了一下午,我们也跟着盯梢盯了一下午。我顿时觉得有点可惜,我们商量一下午,居然连成熟的偷相机的方案都没有商量出来。 陈文德的队伍没有全部聚集在日土,因为日土虽然要比周围的乡镇稍大一些,但是容纳人的数量还是有限的,所以有一部分人被安排去了临近的多玛。多玛更小,但是足够安置他剩余的没有在日土被安置到住处的手下。在经过仔细观察之后,我们发现,那个相机小组的人员被分散到了两处,一边一半。所以我们也把自己的人分散了两边,由小花和黑眼镜带着其中一半人去邻村,而我们剩余的人留下。有消息随时联系。 第181章 胖子,闷油瓶和我待在一起,齐蒙古原本也和我们一起,吃过饭后,就晃悠去小花那里了。他走前,我甩给他一个充满鄙视的眼色,他口口声声说不能接受畸形恋,但是自己却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好奇,还从医学角度上对各种问题进行全方位的解刨和分析。胖子最后被他说的很多听不懂的医学词汇呛到了,翻着白眼说道:你丫是不是自己也想试试?!齐蒙古听后不再说话,吃完饭就晃出去了。原本我们压根没有打算住在日土,这里的住宿条件极端差。脏乱差已经不足以形容这里的住宿环境了。房间里还飘遥着一股鸡屎臭,不知道是我嗅觉太敏感还是什么,我一脚踩进屋子里,就退了出来。闷油瓶在我身后上了楼,见我一脸痛苦和无法接受的表情站在房门口,脸上是一如往日的平静,结果自己一脚踩进去的时候,我分明见他眉头微微皱了下,转头朝房门外呼了口气,硬是一脸镇定地走了进去。这让我好生佩服,要知道,踩着那满地的类似用过的卫生纸走进去的,绝对需要非一般的勇气。 夜半十分,我和胖子决定去探个路。他早已经把那些人住宿的地点打听了出来,因为地方原本就小,所以他们住得离开我们并不远。 我换上黑色的外套,胖子也一身深色的行头。闷油瓶却执意不肯换上深色衣服,还是穿着我那件鸭屎黄的外套,我突然发现这颜色倒是和我们房间的气味很相配。刚打开招待所的门,就发现外面起了狂风。于是我们无奈只得又关上门,在里面捂了十分钟。我突然感到尿急,楼下那间公用的厕所长期被人占用,也不知道里面是人是鬼,竟然进去一个多钟头都不出来。等跑上楼才想起来我房间能用的那个厕所抽水马桶是坏的,毕竟晚上还得好死不活睡两小时,已有的味道不可避免也就算了,自己的味道还是不要继续添加进去为妙。于是我又咚咚跑下楼,对他们说,我出去撒个尿顺便看看情况。一开门,风就从我的头皮缝隙直入大脑皮层和神经干线,冷得我直哆嗦。 我迅速小跑到附近一条避风的巷口放水,还没放空,居然听见有人的说话声从眼前那个巷口传来:他大爷的,我以为t吗在那里冻了半天是要捞什么!不就是一块有点破岩画的烂石头么,最可气的是捞上来居然还要放回去!我cao,这钱赚的,连命都不够赔进去的,老子下午差点被冻死! 我一听这话,心里一个激动,连没尿完的那部分都直接被憋了回去。 这话一听,就是陈文德的人说的。天太黑,我只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巷口走过模模糊糊几个身影,都重叠在一起,也看不出来到底是几个人。听那三三两两的脚步声,应该有三四个人。 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赶紧进去喊胖子和闷油瓶。但是眼看他们就要消失了。我一看方向,这几个人应该是从胖子打听来的他们的住处出来的,这会儿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心一横,直接把脚迈了出去。来不及回去喊胖子和闷油瓶了,不如我先跟去看看,瞧瞧情况,不行就再折回来喊他们。 当我拉好裤子拉链,跟上去的那一刻,我做梦都不会想到,接下来竟然会发生那么离奇的事情。 我一边保持正好的距离跟在他们后面,一边心里还在想,关于我们决定要去偷相机的事情,闷油瓶表现出来的一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不阴不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同意这个方案。我心说,难不成他想直接去潜水,下去看看那块岩石上到底画了什么。 前面那几个人一开始走得还十分快,后来突然就变得速度很不均匀了。我跟在后面变得很难掌控速度和与之保持的距离,好几次都差点直接暴露在他们背后,连藏身的地方都找不到。结果最后,在一个转弯口,我还是被暴露了。当时他们四个人当中有一个人正好回头,其余有两个就跟着回过头来看。那个率先回头的人,在回头瞬间,我就认了出来。那脸上一脸的青春痘,就是那天晚上在宾馆看了我和闷油瓶半天的那位小哥。我没有收住脚,但是我的反应终是快过了我的头脑。在他看到我的一瞬间,我并没有停下脚步来,而是低着头径直往前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我心中从一阵狂跳,好不容易在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没有给出任何反应的同时恢复了应有的平静。但是刚当我越过他们一个身位,我就突然听见有一个人喊了一声:哎,你等等!我能感觉出来,他这句话是冲着我的口脑勺喊的。 我很想不要停下来,继续快步往前走,无奈,我的肩膀已经被一个强有力的巴掌给摁住了。这人力气非常大,不比闷油瓶使了一半劲的时候小多少。我在心里各种筹划能奋起反击,计算所有我抬手能揍到他的角度和部位,便于趁着他们不留神赶紧跑。 就在我准备抬手反击的那一刻,有个脸很生的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绕到了我的面前,我把头又往下压了一点。但是他居然开口就说:齐羽?!我艹,你小子好算是出现了,头儿不知道找你几天了! 我顿时在心中咯噔了一下,齐羽?! 随即我立刻反应过来。看来,齐羽果真是在这个队伍里的,看来他们现在是把我误认为是齐羽了。 我很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个j人的名字,我的头脑居然表现得异常冷静。假如我现在为自己厌恶齐羽这个人和名字而辨清,说我不是齐羽,我是吴邪,弄不好会吃枪子也不一定,谁知道他们身上藏了什么武器。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可不是什么烈士,有头脑的人能才活得比别人长久,大丈夫一向是能屈能伸,所以我立刻抬起了一点头,在喉咙口嗯了一声。 第182章 我不敢多说话,虽然听过齐羽的声音,八辈子也忘不了,但是现在突然模仿,也是有很大困难的。我没有把头全部抬起来,并且选择侧在那个喊我的人一边,是因为顾及到边上那个青春痘哥们儿。他毕竟见过我,没准多看几眼就能瞧出来我不是齐羽。但是我看他始终没有什么反应,不禁觉得有点奇怪。按理来说,之前他见过我和闷油瓶在一起,假如这个时候半路上看到有一个长相一样的人,还鬼鬼祟祟地不打算和他们打招呼,不是应该先怀疑我是敌方的而不是他们一边的人吗?难道说,陈文德之所以能成功摆我们一道,并不是这哥们儿告的状,还是这孩子确实做了搭桥建梁的活儿,但是他其实认出来的是闷油瓶,压根就没有见过我和齐羽。 我一想,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反应,这疑问先放一下好了。目前的重点是,我是要溜,还是要继续演戏? 溜走其实也并不容易,毕竟现在是在四个人眼皮底下,早知道身上带点蒙汗药了。但是换过来想想,就这么轻易走的话,很可能最好的一次深入机会就毁灭了。 我只用了三秒钟做了决定:一咬牙,继续演! 第108章 生死停顿 我原本以为打入敌人内部,将会是一场硬仗。所以,我在同他们四人并行之时,心里感到十分忐忑。在腹中暗暗磨练齐羽的声线。这并不简单,我毕竟不是专业的演员。上次假扮三叔也费了很大力气才学得七七八八,况且那次脸上毕竟还有一层皮,多多少少在心里上总算也能起到一点暗示性的保护作用。这次却是被光着一张脸,直接推上场,恐慌感尤为强烈。 但是,这一路他们却都很安静,几乎没有讲什么话。虽然从并行到进到一个室内也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但是那突兀的安静,和连贯性不带停顿的前进使得事情变得很诡异,这非常奇怪。假如你见到一个你的同伴,好吧,或许齐羽在这边人缘不好,很可能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能算个同伴,但是即便是你排斥他,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总有你想问并且好奇的,而且齐羽假如当真属于他们这只队伍,那一定是队伍当中一个关键性的人物。但是他们表现出来的态度很生硬,在进门之前,我心中已经掠过一丝凉意,隐约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 但是一脚迈入之后,后悔就瞬间被关在了大门的外面。 我在连房间都没有看清楚的情况下,就被人当头重重地敲了一棒。这人下手力道中等,所以导致我意识随即模糊,昏了过去,但没昏完全。我倒在地上,还能隐约听到一点来自周围的声音。 其中一个男人说:我就说干嘛要演戏,看到他直接敲昏不就对了么! 另一个有点娘的声音飘了出来:齐羽说了,我们要文明一点,光有气力的只能做一介莽夫。在外面打昏他,也会有打草惊蛇的危险。这人说话的口吻中充满了追星族的崇拜感,我虽然昏在那儿,但是听到这种语气,尤其说的话还是针对齐羽,忍不住感到浑身汗毛还是在第一时间就竖了起来。 算了吧!第三个声音说,他齐羽不就是想玩玩这小子么,我他娘突然发现我的演技真是直逼奥斯卡!我听见他嗯的时候差点没笑出来!哈哈!这吴邪果然很无邪,齐羽说的倒是真的! 我听出最后一个声音,就是那个把我喊成齐羽的人。 齐羽这个大j人,居然反过来摆了我一道!我说怎么一切感觉起来都不是很对头,原来这是一个局!估计我当时撒尿撒得好好的,偏偏正好他们四个经过,非常可能都是早就故意安排好的巧合。他们弄得不好预备了好几套方案,就看实行哪一套来把我套进来。 我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粗话之后,就失去了全部意识。 我被一阵冰冷而窒息的逼迫感逼迫着醒来。 这感觉让我在意识当中适当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躺在了医院停尸房的专门保存尸体的那些大冰柜里面。当我睁开眼睛,我不禁在心里说了句:艹,这是什么地方?!满眼是一片透明带蓝的气泡,那蓝色里没有生命的任何迹象,气泡源自于我的呼吸。我的反应有些迟缓,因为当我意识到我被什么东西绑住了手脚不得自救的时候,我眼前提前出现了幻觉。毫无疑问,我是在水里。而我有理由相信,这里应该就是那赫赫有名的班公错湖。我能看到被陈文德他们重新沉入湖底的山岩就在离开我十来米的地方,但是我看到的仅仅是错乱的轮廓和断层,视线却够不到那岩石上的画。我在心中哼了一声,心说,这帮畜生还真是够狠够思想,故意在谋杀我之前还把我扔到这样尴尬的位置上,好让我来个死不瞑目。死没什么好怕的,只是这和我的预想有些出入,我原本一直以为我会死在那胸痛的毛病上,却不料这么突然地要被冻死兼淹死在这离杭州十万八千里的湖里。我跑来西藏都没有和我爸妈交代,这下他们恐怕是连我的尸骨也找不到了。而我还带着遗憾,我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做,就算忽略这些,我那些卡在喉咙口的话,却一个字都还没有对闷油瓶说。 我眼前忽然带过一阵水花。我辨不清楚这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有人拨开这片被强打出来的水花,朝我游动过来。 那水花依旧阻隔了我与那个人的视线,我在他拨开水花的瞬间,看到闷油瓶的面孔。 第183章 他穿着我那件鸭屎黄的外套,帽子也带在头顶上,老远就冲我拉开一个大咧咧的笑容。我也笑起来回应他,我动了动嘴,眼睛就睁不开了。 其实淹死也并不是多么难过的事情,断气之前有点憋得慌,断气之后就觉得瞬间解放了。 闷油瓶,我不知道我的嗓子能不能发出来声音,反正我自己能听见,救我。 我不想死。这并非我原本要对他说的话,但是当闷油瓶的脸跃入我脑中的那一刻,我的求生意识瞬间强烈得盖过了一切。我希望自己瞬间变成一条鱼,可以用两腮呼吸直到有人来救我。我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这种死法太随便了,我就不是被自己折磨而死,也不是英勇就义,我这是被齐羽骗入了他专门为我而设的圈套,直接想要了解我的性命。我能想象,现在挂在他嘴边的那一抹轻蔑的笑,我假如就这么死了的话,岂不是要把他那张和我一样的脸笑歪?! 这种耻辱不能要!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那憋死我的水不见了。换上了搞不清楚材料的天花板和一些简单的家具摆设。我身下是一张硬邦邦的床。我的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仍旧活着。头上被敲的那一块仍旧一阵阵的感觉到痛。最可恨的是我伸出胳膊,撩开穿在身上的不知道哪里来的毛衣,竟然发现手臂上呈现出一块块的淡紫色来,看得像中毒一般的颜色实则却是被冻出来的。 我心中虽然有些愤恨和疑惑不解,但是最多的却是兴奋。我又一次没死得了! 我一次次死里逃生,足以证明我的生命力绝对堪比小强!齐羽,我猜他现在那张和我一样的脸,估计没有歪掉的可能性了,要是看到我依旧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面前,他肯定气得笑不出来,不过倒是有瘪掉的可能墙上撞的! 当有脚步声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很期待那一刻,是拨开水雾时候我意识当中弥留下来的那张熟悉的没表情的脸。但是他终究不是。救我的人名字叫做尼玛。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儿,脸上带着两抹高原红,笑起来很腼腆。他说到他名字的时候,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知道西藏这名字很普遍,男女通用,但亲耳听到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用不大流畅的中文对我说:我看到一群人把你丢了下去,之后动作很快地开车走了。所以我就跳了下去。 不用说,那群一定是陈文德的人。这个陈文德,好歹也算什么小时候抱过我的世叔,居然现在杀我未遂。艹,经典传奇的看来不仅仅是我们一家子人,也包括家里出去结交的各路人! 我虽然很想现在就用自己的命来谢谢他,不过我的命既不值钱,给他也没用,而且现在也时候未到。并且我还不能多做停留,我必须赶紧回去日土找到胖子他们。尼玛用自家的破车送我回了日土,我下车之前,握着他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对他说:要是我最后能活着出来,我一定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记住,我叫吴邪。口天吴,天真无邪的那个吴邪。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能明白我在空中比划的这两个汉字到底是哪两个,但是时间不允许我去找纸笔给他写下来。于是我浑身上下打量了下自己,除了手腕上那串我爷爷给的菩提子之外,别无其他了,于是我毅然将那被我每天摸得发亮的菩提子从腕上摘了下来,塞进了他的手里:给你这个,就当押金了! 在他还愣在车里的档子,我就跳了下来。日土白天现出一个小镇民族和潮流结合的元素特色来,很多住户家门上都被挂得五颜六色,我们住的那间破招待所却显得尤为灰暗。要是不好好看仔细了,入口简直可比收费公厕。 寻找的结果让我惊讶得掉了眼珠子。我本以为,胖子他们一定现在着急地在满世界找我,但是我到的时候,宾馆里面已经没有他们的踪影了。我问了前台的那个估计常年翻白眼翻多了导致眼珠子有点偏上的服务员,她说那群人走了。我们这群人因为人数比较多,所以很好辨认。我又问:他们是不是走得十分匆忙和急迫?那姑娘始终翻着白眼对我说:嗯,是。我一听,心头刚要回跳一下,她却又说,匆忙是的,但是急迫倒是没看出来。那胖子走的时候还哼歌呢!我心说,这姑娘语文倒是学得不错,还懂得挑字眼。 但是被她这么一说,我顿时就浑身发冷,好像那湖水还在身上裹着没有完全被抹干净似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假如她没认错人,这绝对说不通啊。我知道他肯定没有认错人,因为前一天晚上,我们仨在这里的电视厅折腾了不少时间,胖子没少去前台蹭热水。那姑娘肯定对胖子是有印象的。 就在我正要走,想去多玛探探情况的时候,那姑娘突然叫住我:你等下! 我一回头,心中重新燃起喜悦之情,心想估计她要给我什么有用信息了。面带微笑地重新凑到她面前,希望我的男性魅力偶尔也能有点用武之地。 但是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温柔露出任何笑容,起先三秒满脸狐疑,三秒过后,突然瞪大了双眼,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伸出手指指着我,说:我认识你,你!你早上才跟着他们一起走,调戏我啊你!神经病!说完,重重地呸了一声,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地转身进了电视厅。 第184章 我愣在原地。这时候有散客从楼上走下来办理退房,巨大的箱子往地上一放就把我自动挤去了一边。我的后背碰到了冰冷的墙面,顿时一股强烈的瘫软劲让我瞬间崩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109章 真真假假(一) 地面的冰凉上升至我的大脑,我浑身充满了一种说不清楚的寒意,它们正在我的细胞中迅速扩张,导致我感觉到身上流动的血也是发冷的。 胖子和闷油瓶,他们难道谁都没有看出来吗?那个我不是我,他们就这样一起高高兴兴和他走了?而齐羽,我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原本以为他只是想杀了我,看来杀了我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所在。 但是现在,我该怎么办? 我走出招待所,太阳光很刺眼地铺满了整条没几个人流动的街道。今天是个不错的好天气。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忽然觉得很可笑。在心里跟着泛出一丝隐约的悲凉感觉,带着强烈的讽刺感。到头来,我居然在这个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的地方变成了一个人。 我眯眼看向远处的街角,那里的路口停着一辆破车。仔细一瞧,还是尼玛的那台车。小伙子竟然还没有走。我快步走过去,他打开窗户冲我一笑,道:你要不要搭个便车?我二话不说上了车,阳光下小伙子的笑容多少能给我一点安慰。但说是便车,我却一时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他也不问我,等我上了车,就踩下了油门,一路直接开出了日土。 我坐在车上,开始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恢复理智和思考能力。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必须找到他们,大致的路线我都熟记在脑中了,如果没错的话,我们按照原计划走,原本也没有必要去班公错绕一圈,直接可以开上新藏线。山口的方向我心中很明确。我想,就算齐羽装成我的模样和他们同行,也不可能对他们前进的路线造成太大影响,所以我现在只要沿着这条原定路线走,就是正确的。能不能追上他们我不好说,毕竟他们开的是路虎,我门开的这个破车,少说也有个几十岁了,上得了上不了新藏公路那么崎岖的路段,到底还是个问题。 我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尼玛,问道:尼玛,你这车能开上新藏公路吗? 我原以为小伙子立刻就会面露难色,所以我在问的时候,就已经在脑中预留了下一个问题,就是问他最近的租车点在什么地方。谁知道,他居然嘴角带过一丝轻微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说:没问题。 但是我心中还是很担心的,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可能根本没有开上过那条线的最难处,所以不知道他车子的性能可能是根本翻不了五六千米的海拔高度的。但是他既然这么说了,我还是决定试试看,因为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到无人区了,这里一眼望过去除了荒土,一切都干干净净,租车点瞬间就变成被我甩在日土的梦了。 但事实证明,我的顾虑确实有些多余。车子看起来很破,不代表它的性能不好。尼玛把车开得比我们那些高档车还要稳,我居然坐着这样的车,一点高原反应都没有出现。但是十几个小时的长时间跋涉还是十分困难的,我们基本上只在途中停下来过两次。尼玛一直专注于控制车速和车身的相对平稳性,防止它在很多碎石子较多的路段抛锚。我看着他脸上专注的神情,不由觉得十分感动。我们非亲非故,但是他竟然不仅救了我,还载着我开在这么一条一个不好就要丧命的路上,而我目前却没有任何可以拿来报答他。我在心中盘算,只要他愿意,我一定带他从这里出去。假如他对这里生活的依赖性并不是那么重,那么他可以跟着我一起回去杭州。当然,这是后话,感谢之类的实际性话题,还得等我确定我能留命到最后才可以拿出来讨论。 我们越过大片无人区之后,即将到达山口。 我终于看到了一点曙光,心中多了一点宽慰和兴奋。就在我的兴奋才冒出一个尖头苗子的时候,尼玛突然把车停了下来。这里的路段异常崎岖,海拔非常高,但是往左几十米之后,路面就发生了向下的倾斜和突然的转折。他偏偏就把车停在斜坡不远处。我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认为他可能是想休息一下。于是我也没开口说话,也没下车,直到他看看我,说:我们要进去这里。他说着,手指指了下斜坡下方。谁也不知道,缺失在视线以下的部分到底隐藏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我一愣,转头看着他。这是一个刚救了我性命的人,我本应该继续相信他。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给我一种感觉,突然觉得他也并不单纯。不知是我经历了太多事情之后变得疑心太重,还是他真的有问题。回顾这一路,表面看起来确实是我在指路,但是他的目标和方向都显得十分明确,对于路的选择性问题,大多也只是象征性地问我一句。整体显示出,他似乎早就为开这条路做过准备了。 我说:我们去那里干嘛?我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 他笑笑说: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钱,要求我带你往里面走。 我瞬间更加疑惑了。这看起来像是一桩任务。我内心并不认为这个男孩儿会是陈文德他们的人,如果是,那他们的恶趣味也太严重了,先是打算把我杀死,半途找个人来救我,然后再由他带我走向更深的陷阱。我觉得大家目标都不在耍我上面,应该不会变态到如此境地。那到底是谁给了尼玛这样一个任务呢? 第185章 虽然我心中充满了疑惑,我还是跟着他下了车,顶着风雪往边沿地区走。 狂风大雪已经持续了大半天了,这里的可见度不是一般的低。百米开外的东西几乎都不能够被看清楚。我只在风雪的白色中,看到一些黑乎乎的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能是土丘,也可能是植物,静止在不远处。 斜坡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倾斜,一走下斜坡,风雪瞬间消失了。那呼啸的声音在耳边戛然而止,眼前的视觉也瞬间恢复了过来。我把眯着的眼睛完全睁开来,眼前的景色和身后截然不同了。这里居然有湖泊和高大的树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这种海拔能够拥有的地方。自然的力量还是神奇的,它总是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创造出来最不合理的奇迹。但是我现在看着这生命现象残缺的大片鲜活的地域,忽然觉得心中冒出一丝凉意。这里显得很诡异。 尼玛停住脚步,忽然转头看着我,眼中充斥了一部分惊讶一部分恐惧:这里好像就是传说当中的死亡谷! 第110章 真真假假(二) 死亡谷? 这三个字立刻在我心中蒙上一层阴影。难道这里就是之前胖子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段? 尼玛,你不是原住民吗?你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居然不知道你要带我来的地方是什么?我问道。喊他名字的时候我加重了语气,连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在喊他还是在骂人。 死亡谷是个大家都知道的地方,但是有多少人真正知道在哪里,我还真不好说。我只听过关于他的传闻,并不知道他的具体地址。我们家也没有人来过。我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但是从传言来看,很可能就是这里。 给你钱叫你带我来的人是谁? 我不认识。那个人很奇怪,他画给我一张地图,标注了这里,叫我带你来。钱我拿了一半,带你来了才能拿另一半。他口音非常重地说道。 我听着觉得很不舒服,瞬间把我对这小伙子的那种以命报恩的冲动几乎灭了一半。另一半也已经不太旺盛了,但也确实不能怪他,在这里生活不苦是不可能的,突然有钱从天而降可以用来改善生活,只不过叫他带一个陌生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换做是我,我也答应。就是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么简单,这里隐藏了多少内涵,暂时谁也说不清。 大概是我看他看得太久,并且保持着一脸沉静的诡异表情,所以他面对我的脸上慢慢变得有些尴尬,突然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看来你也有数,我还是告诉你吧。救你的人不是我,是那个人让我这么说的,他叫我说是我救了你,但是没说这么做的原因。我说的那些话都是他教我的,我只是原封不动地背了下来。那天我在家,他背着你突然闯了进来,你俩浑身都是水,把我给吓坏了。他一直等到确定你死不了才离开的。 我其实从来没有在是谁救了我这条问题上纠结过,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点能看出来我心中有数,只得说他毕竟还是个淳朴的藏民,是个老实人,谎话是让他感到不安的因素,这种不安恰好让他说出了真相。我突然就想起了那张拨开水雾之后的脸,心中一热,难道是闷油瓶救了我? 那个把我带去你家,和付你钱让你带我来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是。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长什么样子?我心急地追问。这问题问出口的时候,我满心以为他会把闷油瓶的形象极尽所能地淋漓尽致地描绘给我,仿佛他这会儿就站在我面前,我能看到他湿漉漉的头发和深邃的双眼。但我还是想错了,结果并不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大约四十来岁,懂藏语。他说。 我瞬间再次陷入了迷惑。这种形象这里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抓起来满大街都是,我的脑中连到一个初步的外貌概念都形成不了。这个人始终像背对着我,或者头上蒙了一层黑布,我伸出手却够不着去揭开它。这种感觉如同被人一掌堵了胸口,十分难受。 我们一路往里面走。我问他,他要把我带去怎样的里面,有没有确定的界限?他说有,那人说了,会适时出来接应。然后我能就能走了。尼玛边说,边四处张望,他显得很紧张,也很急迫。我想他这些步子走得肯定不安稳,对于一个十七八岁的无知少年来说,他现在心里想的只不过是要找到那个接头的人,拿上剩下来的一半钱,然后赶紧离开。 这里看似平静的表面,实则也未必就这么安逸。 一路过来,我们已经遇上了两个大坑,大坑里面全都是动物的尸体,尸骨,腐烂的和还未腐烂的,看得我毛骨悚然。尼玛看到这么壮观的场景,脸色煞白,嘴里一直振振有词,我想他可能是在念诵藏经。他很紧张,甚至一转头,眉角都有亮晶晶的汗珠子。 在我们到达一个小湖泊边上的时候,出现了一片矮草。这时候有个人突然横出来拦住了我们。 张陌?!我惊叫了出来,声音因为惊讶而破裂了。 他看了我一眼,道:不要再往前走了。说完,转头看了看尼玛,从身上掏出一叠红票子,我粗略看了看,很厚一叠,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张。他把钱递给了尼玛,对他说:你走吧。 第186章 尼玛看了我一眼,伸手从下方指了指张陌,拿了钱转身就走了。 他这个动作是为了来亲自证实一下我的想法,那个救了我并且让他带我来这里的人,就是张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皱着眉头问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我的肩,并做了一个让我跟他走的动作。绕过湖之后,能明显感觉到吹在身上的寒风,看来这里的地势要比刚刚那些我们才走过的地方高多了。 我原本以为这种沉默的行走要持续很长时间,但是我们居然走了没有多久,就停了下来。我隔着老远的距离就看到了前方的人头攒动。 在高至半腰的杂草之间,我看到了闷油瓶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当中,胖子在旁边举着一张图纸到处走来走去,显得很繁忙。他们四周的空气中,似乎完全没有出现类似于我的缺失所造成的大型漏洞,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不知道是什么植物在半途遮挡了一部分我的视线,我现在看他们,就如同坐在电影院的最后一排,正当中不知道被某位高人的头挡去了一半视线。为什么有看电影的感觉,因为这镜头看过去,就好似曾经我们拍过的dv,现在被拿出来回放。 我看到闷油瓶和胖子之后,又看到了小花和黑眼镜在架起一个什么眼熟的器材。之后陆陆续续地又看到了其他人。到了最后,我终于看到这场戏最大的主角出场了。他从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钻了出来,身上裹着厚厚的一件银灰色的大棉袄,我一眼认出来,那衣服是我在来西藏之前特地去买的防寒服。此刻,眼睛里面的这个人,脸陌生而眼熟,让我立刻产生了抵制的情绪和惊悚的感觉。 是齐羽,但是我从这么远看过去,却如同那真的就是我自己。一切都显得好像仅仅只是假象,我眼睛所触及到的并非真实的正在这个空间进行的场景。 我一时感觉有些慌乱,心中有无数的声音在驱使我冲过去。当我真的打算冲过去的时候,肩上却被张陌一把摁住:先别过去。他说。 第111章 真真假假(三) 我回头看了一眼张陌,他显得很沉着,但是按住我肩膀的手却用了劲。我心中有一团怒火,即将从各个窟窿里喷射出来。但是张陌毕竟救过我的性命,再加上他又是张家的人,我多少对他还是有一些敬畏的,他既然这么说,我想可能他自有他的理由。我现在脑中被怒火控制,我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任凭自己轻举妄动。 我转头又看了一眼远处,那高草丛生的地方,闷油瓶侧脸对着我。齐羽说了句什么,隔太远,风只把一些模糊的声音送到了我的耳边,却还是没能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进了刚刚出来那个类似山洞的地方。闷油瓶随着他转身走进去,头也转了过去,我知道是他的视线跟在他的背后,久久没有把头转过来。 是我先把头转了过来。我不仅转了头,还转了身体,一大步跨出去,向着相反的方向走。我不知道这种心酸的情绪分泌出来的是什么,能这样刺激神经刺激大脑。他这是在看我,还是在看齐羽?这种憋得慌的情绪让我除了愤慨脑中就弥留了一片空白。 但是我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我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叫我停下来好好想想。不对,不对。我始终感觉不是很对。按理来说,胖子他们不可能一点感觉不到那个我的不对劲,再怎么说,一个人模仿能力再强,也肯定是有破绽的。虽说,我和齐羽本身就太相像了,我的很多习惯也是按照他的来从小培养的,但是这不能影响一个人对感觉的判断。我们毕竟不是一个人,肯定有一些特性是不同的,这就像一个人的标签,双胞胎之所以能被熟人一眼辨认,也是这个道理。这件事可能并非我从表象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他们在那块地方扎营,能看出来,他们好像在研究什么位置。张陌把我带到了一个离开较远,但是视线尚能所及的地方,递给我一支烟,说:这里并不很安全,我们要赶紧解决眼前的事情。 你到底知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他还是沉默,点上一根烟,默默抽了几口,就灭掉了。看来,他不像是一个有抽烟习惯的人。那两根奇长的手指,让他在手电光里显得更为神秘。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做任何事情都不要轻举妄动。 我使劲点头,等待他说出一些真相来。 但是真相尚未来得及说,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事情突然发生了很戏剧性的变化。 我们突然听到屋外有一些杂音,随着杂音的大小,我突然听到几声嘶声力竭地大叫声。我们隐藏的地方是一个非常隐蔽的小石洞。这个石洞可以避风,但是因为开口较大,所以外面的景致几乎是能一览无余的。这里还有一些高大的树木遮挡,草也已经过膝了,在黑夜来临之后,外面变得影影绰绰,时不时有一些细碎的小声音从高草间,大树间冒出来,就像有人在外面窃窃私语一般。 但是现在这个杂声有点太大了。这杂音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撞击了什么的声音。有人嘶叫的声音传出来之后,我又迅速听见了枪响。这响声彻底撕裂了吹在夜空里的风声。 我来不及把烟头在地上掐灭,就跟着张陌走了出去。我们走得很小心,张陌说,他可能知道是什么,但是不确定。我是压根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很不爽,本来立马就要从他嘴里倒出来的真相立刻又变得虚无了。但同时我又觉得很紧张,就刚刚那声音来看,出的肯定不是一般的情况。而这里,到底方圆百里,藏了几拨人,谁能知道呢? 第187章 我隔着很远的距离,就看到闷油瓶他们驻扎的地方失火了。我第一个想法是齐羽放的火,狠狠在心里骂了他一声孙子,抬起脚就想过去,脚还没迈出去,几乎在张陌扯住我衣角的同时,我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是罴!! 是人熊!这里居然也有人熊!!这庞然大物,长得和熊顶多只能算是血亲,被他踩过的路面,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的存在,我只觉得从脚底震荡到头顶。它背对着我,身上有比一般的棕熊更长的毛,体型巨大。他弯腰从地上提起来一个活物,我隔着老远的黑暗也当真看不清楚是人还是动物。直到听见惨叫声,才确定在它爪中现在被瞬间撕裂成两半的活物是个人。 不出所料,那应该是我们队伍里面的人。我顿时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有那么多人在那里,我已经无暇去忌讳齐羽了,现在我只想一心冲过去。那里不仅有闷油瓶,胖子,小花和黑眼镜,还有皮包,胖瘦坨坨那些一直追随我这么多年的手下,我不能眼看他们命丧在这个怪物的手中。 别过去!张陌冲我吼了一声,扯着我的衣角把我一把拽倒在地上。这只罴是来报仇的,他现在很愤怒,你要是现在过去,等于送死! 报仇?!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张陌,什么意思?!然后当我再次看向那只人熊的时候,我突然有所觉悟。这只熊身上有明显的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很可能就是在之前的荒漠里被我们伤了的那只。怪不得我后来那一路都没有看到它的尸体。原来跟了我们一路走的不只是张陌,还有这只畜生!我心说,他娘的,这耐力也太好了!估计是一路上都在养伤,所以平静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突然冒出来,结果现在伤好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攻击我们了。 但是他们我刚想说下面的话,张陌没有待我说完,就甩了我一句:你在这里待着别动!尾音尚留,人就跑了。他动作很快,没出几秒,我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正在他消失的那一刹那,在我面前冒出来一张脸。 这是一张人脸,在我满眼都是人熊的缝隙中,这张脸十分突兀地冒了出来。带着熟悉和让我惊悚的内心感觉,这两种感觉让我觉得十分矛盾。他脸上带着阴笑,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仅牵扯了一端的肌肉神经。他动了动双唇,说:吴邪,你果然没死。 我看着他,愣了将近一秒钟之后,又迅速回神。 是齐羽! 他轻蔑地回头瞟了一眼身后在那里大发狂飙的人熊,边带着轻快的语气说道:本来我还想,有谁能来助我一臂之力,结果,这家伙就不期而至了! 他说完,一个闪身,闪到了我的身后,随即伸出手将我一推。他用的力气非常大,我被他推出去之后,踉跄了好几大步才停下来。当我反应过来他是要干嘛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他这个动作的目的了。人熊迅速被我这比较大的动静吸引住了,转过身来,把矛头指向了我。 我在心里猛骂齐羽个孙子,居然三番四次耍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来置我于死地,做事的方法倒是果然和他的人一样暗中藏匿,完全不光明磊落。我突然在这生死关头,居然有了极强的优越感,感觉自己够光明,始终站在明处。 人熊有一点那就是好,那就是推给它的目标,它都不会放过。 别看他体积大,动作还是相当快的。一眨眼的工夫就快到我面前了。 我现在的感觉就好比,下了公车之后,在视觉一片盲点的情况下, 被人在背上推了一把,直接推到了马路当中,而这时一辆疾驰的车子飞了过来,就在它快要撞到你的时候,你却毫无反应,脚像是突然麻痹一般被定在了地面上,不知进退。这就是由于惊吓而造成的反应延迟和脑控制失灵。 现在我就是这种状况,我双腿定在原地,脑中空白。 这时,我突然听见右后方,有人大吼一声:吴邪,闪开! 第112章 真真假假(四)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看到眼前一片白光划过,瞬间晃了我的眼睛。然后紧接着我被人在左胳膊上狠狠扯了一把,那一把劲很大,隔着好几层衣服,揪到了我的肉,痛得我眼泪都掉下来了。那力量把我往边上一拽,我直接屁股着在了一块岩石上面。 跟着我刚想抬头去看是谁,结果头还没扭上去,就感觉到地面明显震荡了一下,轰一声,眼前一架庞然大物就这么横着躺在了我面前。 我花了近十秒钟来理解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现象。很多情景在脑中重新倒置了一遍之后,我瞬间明白过来。此时我已经无需抬头去看那个拽了我胳膊肉的人,因为他已经绕到了我的面前。 而齐羽早已不见了踪影。 闷油瓶伸手把我从地上又拽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拉着我就走,边走边说:果然不能暴露在室外。他的声音在前进的空气中被阻力挡了回来,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明白他的意思,刚刚那道光我原本以为来自于刀剑,其实它是闪电光。而闷油瓶那声吼我以为是叫我躲开人熊,但其实他是在叫我躲开雷电。但很神奇的是,雷居然是无声的,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了人熊。这可能就是这块地方横尸遍野的原因。我们绕过人熊的尸体时,我飞快地回头看了它一眼,它身上除了旧伤,不带明显伤痕,在它的周围一片血肉模糊,那是好几个被撕裂的人的肢体。我心里泛出来一阵悲伤和恶心的交杂感觉,不敢再看下去。这种伤亡,我一路看得太多,在心里却依然很难接受。我们在接近目的地的途中,不断的损兵折将,而对于来这里,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不是一次正确的决定,是不是在损失了这么多生命之后,我们最终能得到应该得到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到现在依旧是未知,它还需要我们搭进剩余这些人的性命去探索。怪不得,像我们这样的人,总被人称为亡命之徒。 第188章 皮包站在一个岩石洞口,岩洞不深,它看起来就像是人工开凿的一般。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道:艹,小三爷,我刚刚看到你笔直往那边跑,可把我给吓死了!幸亏他动作快!说着就指了指闷油瓶。我心里一愣,皮包这话一说出口,我立刻在脑中反应出了不对头的地方。 皮包所指的肯定是齐羽,闷油瓶也是追着齐羽过去的,而刚才齐羽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不见的,那么很可能闷油瓶根本就不知道我不是齐羽,或者说,现在这个我才是真的我。 这种想法迅速把我的血管给冻住了,我迅速感觉到自己被那白光给劈开了。刚刚逃脱熊掌的时候,由于时间太紧促,我还没有来得及正视和考虑这个关键性的问题。齐羽他冒充我混入,意图杀我,但是我现在阴差阳错地又回归了,这一切看起来听起来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并且我也还没有搞懂,他到底目的在哪里,难道他仅仅是单纯想杀了我,取代我?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问一句真相。既然我已经回到原位来了,那么这一个横出来的波折是不是现在就已经变成仅限于我脑中的思想波折了?意义必然是有的,但是说出来之后的意义到底是不是负面效应更大这会儿我真的说不准。我站在原地,纠结了二十多秒,决定闭口不提。我想,凡事到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如果闷油瓶确实没有辨认出真正的我,那么很多事情,顿时就要失去大部分的意义了。而我这一场离奇的经历,可能永远他都不会从我这里听说。 张陌这时候从侧面也钻了进来。在场的所有人无不特地看上他一眼。这毕竟是一个外来客,出现,消失又出现,大家觉得疑惑也是纯属正常现象除了闷油瓶。令我惊讶的是,闷油瓶脸上出奇地镇静,这位还需要他来解释到底是什么人的张家人突然出现,他却没有露出半点想象中的惊讶来。这个岩洞在顶头有一个可供一人匍匐而过的缺口,缺口很窄,就像一个隧道没有被开发完工,只建设了一半。胖子从岩洞那头钻了过来,边爬起来边说:得了!没什么问题,我能过去!一抬头,他就看到了站在他头前的我,他看了我一眼,道,你他娘跑哪儿去了?!我撇撇嘴,露出一个示意性的笑容,胖子见了,立刻脸上晃过了一个我没来得及看得清楚的神情,紧接着恢复了正常。 小花和黑眼镜还有他的几个手下从刚才我们进来的洞口逐个儿弯着腰钻进来。小花原本皱着眉头,脸上居然挂着空白和低沉。当他看到站在旁边的张陌,稍稍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此表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没留痕迹。 看到小花的垂丧,我便明白了。他应该是出去确实人数的。 我们的人? 他点点头。 几个? 他没有说话,比了一个五的姿势,随后对我说:都是我的人。 我一愣,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毕竟,这趟来,在我自己到现在都有点想不明目的的情况下,居然带来了大量陪客,小花就是其中最冤屈的一个。 这时候,齐蒙古在过道的夹缝中露出半个脑袋,吊着眼睛趴在地上看着我们道:试过了,没有什么毒气。他说完,小贱那人宽的缝中钻了出来。我心中暗骂,老家伙,居然拿猫做试验。 这是他们经过查探,找到的一个能通往主道的位置。我们原本要去的山口,因为现在这个季节的问题,上去的路十分不好走,同样的冒险,同样是赌命,似乎这里只是在赌雷电概率的问题,而那边是赌身体质量的问题,权衡之下,他们决定从这里走捷径。人高的半成品工程比我形象的距离要长很多,我爬了好久,终于钻到了一个较大的空间内部。 这里确实是人工开凿的,处处显示出人工开凿的痕迹,而且开凿得很简陋。闷油瓶就在我的后面,他时不时地离开我很近的距离,我时不时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我又开始犹豫,我假如一辈子不开口问的话,那我岂不是一辈子要被蒙蔽在这样的阴影里面?而且齐羽这只王八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他既然要跑,那么就最好别回来,否则,我不能保证每次他都能这么命好,在我想杀了他的时候,无限次地脱逃。 我站起来的时候,看到度帆和齐蒙古正靠墙坐着。我之前才想问度帆哪里去了。我心中十分担心,这个无辜的一路帮了我们不少的司机要惨遭人熊毒手。幸好,他逃过一劫。不过,我们是不是把他的命在带向更深的深渊?我看到他忍不住考虑要不要让他现在就自己离开。但是这样一来,人心可能会不稳。司机走了,手下的人自然会盘算想法,多少会觉得我们抱着必死的心态走这条路。所以通常,向导性的人物总得要想办法一路带到底。小贱懒洋洋地趴在齐蒙古身上,显得很没精神。我想,可能这里的氧气在低处有些不足,于是我走过去,将它抱了起来,它舔了舔我的手,撒娇似的喵了一声,接着就用头来猛蹭我的手。皮包说:这猫也真怪异,这几天都不太和你亲,怎么这会儿倒是又亲上了!猫的心也是海底针啊!我边摸着小贱的脑袋边在心想:小贱果然还是好样的。它要是敢这么贴着齐羽,我一定拔光它的毛! 这里的空间要比之前那个岩洞来得大很多,顶也高了许多,之前爬行过程中的压迫感瞬间不见了。但是能明显感到刚刚那条小道,是向上倾斜的,所以这里的缺氧要比相对的室外更严重一些。我明显感到双腿站立的吃力,和脑反应的迟钝性。 第189章 不行了,先睡两小时,再研究前进。黑眼镜说完,直接铺了一个睡袋就躺了下去。看来他们也是累坏了。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外面的天也黑着,他们可能是打算休息的时候被人熊给袭击了。对于这场拼斗,大家都是筋疲力尽,也没有人愿意去回顾,愿意提起。毕竟死了好几个人,所以一听黑眼镜说这话,纷纷表示赞同,并面色凝重地挑了地方铺了睡袋就躺下了。 我坐在一边想抽一根烟,心中的郁闷实在难以消除。但是烟才被我掏了一半,一想,在这里抽烟,等于自杀加谋杀,本来就供氧不足,我再耗氧的话,那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算了。于是我又把烟塞进了衣兜里。闷油瓶在胖子的鼾声当中背对着我,在背包里面翻找东西。我慢慢凑过去了一点,我想,我可以试探性的问一些什么。 突然,一个人从上面不知道哪个口子当中跳了下来,他落地声音不大,只掀了一阵短暂的风。落地显得很轻盈。 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大家始终都是道上走的,即便是休息的时候,神经也是绷紧的。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还是能立刻惊醒过来的。 这里其实原本很黑,只能依稀看到每个人的轮廓和身影,光十分有限,也没有什么强烈的光源。所以这个人落地的同时,有人点了一个火折子。我当时第一反应居然是很想去弄灭它,有手电干嘛要点火折子。之后才瞬间发现,那火折子竟然是落地的那个人点的。 只见此人四处照了下,最后火光停止在了我和他的中间,把我们的脸各自照亮了一个半边。 假如可以做拼图,那我们每人给出一半的脸,正好就是一副完整的拼图。 又是齐羽。 我立刻站了起来,从包里掏出之前有的枪来,那枪里面其实没有子弹,但我现在真想一枪打爆他的头,即使没有子弹,我也想吓住他! 一下子好多只手电筒都亮了,小花打开了矿灯。 大家被手电照着的面孔都有些扭曲变形,不知道是灯光的缘故,还是出于惊讶和不可思议,以及恐惧。空气原本就流动得不是很畅通,这下直接就停滞了。空气流动的兹兹声瞬间变作了静止。我举着枪,枪口对着他,我的脸在抽搐,手在颤抖。这个j人,我不知道他这次又准备了什么新的诡计! 我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用眼角瞥了一眼旁边,竟然看到有几只枪被举在手中,枪口是对着我的。其中还包括了胖瘦坨坨的两只。 我心中依旧很坦然,没事。这本来就是预料当中要出现的镜头。我早就想过,假如我和齐羽同时出现的话,很可能早出现在队伍里的那个人却会是先被怀疑的那个,因为真的那个往往总是后出现。而这些人也不是每日都与我同床共眠,认错也难免。 我没有理会这些人,把目光投向闷油瓶和胖子。 胖子坐在地上,神情怪异地看着闷油瓶,而闷油瓶依旧背对我。 小哥?这他娘不是我喊的,而是齐羽喊的。他这声音喊出这二字,我真想找一缸粪给他从头淋到脚,那语气简直和粪一样恶心!我心说,我他娘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喊过闷油瓶,大家居然也能上他的鬼档! 我刚想说齐羽,你他娘别给我装了,一边去吧!当场对峙没有你任何好处!但我口还没来得及开,居然那厮开口来句:千万别信他,他戴着人皮面具! 这话一出,我立刻感到谁一个纵身就把我压在了地上,随即就有人开始在我脸上一阵乱捏加撕扯。又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住手,我觉得好像是胖子的声音。他的住字才出,我就听见了金属摩擦的声音,我知道是闷油瓶在拔刀。 但是等一切哄乱散开,我再次坐起来看清一切的时候,只看到前方一扇隐藏在石壁上的门正在一落而下,闷油瓶则提着刀站在离开门最近的地方。随着石块落地发出的巨响,而这里整个空间都开始摇晃起来。在晃动中,我听见,石门背后传来齐羽模糊的声音:我可不是故意要来玩这一场的,谁让你们挡了我的路!吴邪,你别太自视甚高! 张陌大吼一声:赶快退出去!这一半快塌了! 第113章 解答 在大家都在往那条狭窄的来时一人身宽的过道当中拥挤之时,我却看到了反方向,也就是齐羽钻入的那道石门旁边,开了一个口子,似门非门,但是看起来不像是现在这塌方所造成的,而像是老早就开凿好的。 我心中怀疑那可能是另一条与之平行的通道,有可能进去之后,在当中某个环节是相通的。我不能再放走齐羽,我们这样一回头,他不仅会抢了先,而且我不知道接下来他还会做什么。我非常渴望在了解了他的终极目的之后,直接解决掉他。这种思想牵制了我后退的力量,一个劲地把我往那个洞口推。 我的身后是一片乱哄哄的叫喊,但也只是声音有些杂乱,大家口调都很一致,全都在说:快点!赶紧!谁在混乱中扯住了我,我抬头一看是小花,他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紧张神情,语速飞快地对我半吼道:吴邪,你还愣着干嘛?!再不走来不及了!黑眼镜就站在他的边上,一手扯着小花的衣角,一手扶在靠近身体的一块断裂的岩块上,手腕上露出肉来的那部分全是血,似乎被断裂掉落下来的岩块砸到了,已经受了伤。我从地上站起来,猛地把小花推向黑眼镜的方向,他俩的位置正好堵住了来时那窄道的路口。我大声冲着小花摆摆手说:你们先走!小花的几个手下顺势就把他们推了进去。小花还在吼叫些什么,声音已经被山体晃动石块发出来的轰鸣声所覆盖了。 第190章 闷油瓶就在我身后不远的位置站着,刚刚的混乱中,他被推到了墙角,而他始终不曾把手中的刀收起来,依旧提在手里,胖子就站在离开他不远的后面。闷油瓶看了一眼这摇晃的快要坍塌的石室,最后看向我。胖子的身体边向着来时的路做倾斜,边大声说:小哥,天真,你俩动作快点,别磨磨唧唧,干嘛呢?!还活不活了?!你俩都憋屈,有话有真相都留到外面去说! 我看了一眼胖子,又看了一眼闷油瓶。我背起我的背包,现在已经不由我去多想,直到想清楚,直到把所有的利弊权衡出来,直到把死路的危险性指数做个百分比端出来分析分析。齐羽始终是我的一个心结,这个坎假如我不自己走过去,那么就算以后能活着也是白费。我绝对不能忍受整天想起来一个长相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句句话中含沙射影地表示你的存在不过是他的影子,这台戏你想唱主角永远也别想!我已经无法再继续忍受这样的被动状态,齐羽总在神出鬼没,他不在明处,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处处占据上风。假如现在这么退出去,到了外面有路没路,也不好说,所以现在就算是赌博赌大的,也得要赌一把! 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逐渐在变小的洞口,有岩石不断在把那本来就不大的进出口给封死。我没再回头去看闷油瓶和胖子。他们认没认出我来瞬间不那么揪心得重要了,这个狗崽子一路耍阴玩花样,手段齐全,说他能骗过众人我绝对相信。我想,以他的智商假如不是心血来潮混进来假扮我,那肯定是早就准备到位的,我能想到的,我想他应该十有八九也能想到。一个心计这么重的人,肯定早就对于对付闷油瓶和胖子对我的熟悉感这一块做足了工夫,既然混进来,就证明他有把握。所以闷油瓶和胖子,即便是没有认出我来,那也不是他们的错。 我身体快钻进洞口的时候,没有回头地大声喊了句:你们快走! 我以最快的他们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阻止我的速度冲进了洞口。我希望他们赶紧离开,我想他们应该不会站在原地等着被石块砸死。我在心中默默说了声再见。 这一声再见我说不出来,有别离的感觉。我不想有任何的慌乱感在这时候来影响我的决定和判断。我知道,这决定可能是十分不明智的,我进去了很有可能就被困住了,但是现在我不需要什么理智,我的所有智商和情商都在告诉我,不管是不是死路都要进去试一试。而我的第六感始终在对我说,这条路是通的。 石块在我身后堵住了洞口,刚刚被他们落在石室里的手电光被岩石挡在了外面,瞬间,这里的黑暗被从缝隙中钻进来的一点点光衬托得更为明显。我的背包里有几个火折子,一个手电,几个打火机,还有一个矿灯。我觉得我的照明设备很充足。唯一不足的是,这里的氧气似乎比这外面更加稀薄了一点,我现在非常想念之前的高原反应,头痛比起呼吸不畅来说,其实还是比较不值得一提的小症状。 进来之后我没有就此停下来,这里果然有问题。外面那种剧烈的震感到了这里头就忽然减退了一半,我继续往里走,越往里,就越平静,似乎这世界瞬间被一分为二的感觉。好像那洞口就是时间或者空间的一个隧道,走进来就是走向未知。但是在我前方没有半点光,身后那点摇晃不稳的细微光亮在随着距离的拉长逐渐减弱。直到身后的光亮彻底消失,我停了下来。眼前是一片漆黑,假如我再不拿出照明工具的话,就走不下去了,这里的黑让我想到了之前背着闷油瓶误打误撞进去的那个横七竖八到处是尸体的房子。这里可能还要更黑一点。我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撞击在四周的岩壁上,伴随我急促而不均匀的呼吸声,而我的耳鸣把这两者的声音混合之后又覆盖住了一部分。我靠着墙,把手撑在膝盖上,脑袋有点发胀和晕眩,在这种缺氧的环境中,听说运动过量很容易暴毙。所以我给自己顺顺气,尽量让心脏不要跳得这么剧烈。现在不是我可以随便死于非命的时候,要挺住。 突然,耳边传来一点动静,有辨识不清楚的声音,穿破了我在耳中正拉着长音的耳鸣声。我瞬间就紧张起来。艹,这还没有走多远,在这样一条小道里,狭路相逢怪物,真不知道后果怎样。一想,我就赶紧拉开大背包的拉链,准备在里面翻出一个火折子来,火有时候比棍子好使。 这时候,我的耳鸣有所消退,瞬间这条甬道里面传来带着回音的脚步声,我警惕起来,第一反应是齐羽。但是再仔细一听,这脚步声好像不止一个人,有轻有重,在向我无限靠近。 当脚步声在离我不到一米处戛然而止的时候,我眼前突然亮了,是矿灯发出来的亮光。接着透过矿灯我首先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现在正双目凝视我。然后从他身后冒出了一个人的声音:cao,你还走得真快,这里缺氧我都快没气了,你不怕口吐白沫爆血管啊! 居然是闷油瓶和胖子!我心中其实瞬间装满了惊喜,但是我尽量压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声音高昂地问他们:你们怎么来了?!路口不是封死了吗?! 切,你胖爷我是谁,小哥是谁,那石块下落的速度能有我们反应来得快嘛!胖子一脸骄傲和不屑地说道。 看来,他们是石块封死路口之前闪进来的。 第191章 突然,从胖子的胸口冒出一声猫叫,紧接着就有一个黑色的小脑袋,顶着矿灯的光亮钻了出来。 你你居然把它也带进来了!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小贱。 你不是一直说这猫有用,是神猫吗?烂柯山那会儿我还记得,确实挺神,我进来的时候顺手就捞了它。以备不时只需。胖子边捏了捏小贱的耳朵边说。而且之前要不是它,胖子话说一半,把头抬起来看着我,面上的表情显露出歉疚,齐羽那孙子的演技就算拿不上奥斯卡,金马奖绝对有戏!要不是这猫,我差点就真被他蒙了!胖子的说话声音越来越低,但是周围很安静,所以他的话我还是一字不漏听全了。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这里也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毕竟前路还没有探清,于是我对他摆了摆手,示意这事儿稍后再说,我们得先把路开出来。 闷油瓶点了点头,道:我觉得,这甬道和旁边一条应该有衔接口。 于是,我们三个人,加上胖子抱在手中的小贱,一路往前走。我们彼此都不说话,心中甚为起伏。假如这道不通,我们很可能就是无路可走,只能痛苦地在这里等死。折返也毫无用处,这后面的路应该都被坍塌的山岩给堵死了。但是,这一路,胖子和闷油瓶出现之后,我心中的忐忑已经不再那么明显。反而心中多了一份坦然和镇定,而且之前听胖子的口气,齐羽这事果然是有隐情的,就算死,这之前能把真相了然于心,那也是一种不错的安慰。 我们走了大约有十来分钟,期间经过了一个非常非常窄的窄口,那窄口需要我们每个人侧着挤过去,所以轮到胖子的时候他特别费劲,一边满嘴脏话地骂挖这条甬道的人,一边使劲把他的浑身肥肉一点点地扯过去。经过了那个窄口,我们又走了一会儿,直到出现了两条分头连接的岔道。 这条岔道基本上是个类似于海神波塞冬的三叉戟的形状,分别与左右两条甬道相连。但是连接右手边那条甬道,也就是齐羽进去的那条路的支路似乎没有开凿完全,只延伸出去很短的一截,就断了。所以我们别无选择,剩下来的那条,是连接左上方的,那里面同样是黑洞洞的一片,站在洞口也是什么都看不到。我深吸一口气,跟在闷油瓶的后面走了进去。 胖子在后面扯了我一把,问:前面有没有路啊? 我说我哪知道。闷油瓶在前面说道:有路,我感觉到氧气比之前足了。、 他不说我倒是没有注意,现在被他一说,我这下就留意到了。确实是这样,貌似一进这个洞口,呼吸立刻比之前畅通了一点。 越往里走,氧气越足。 难不成,我们在进入山体氧气聚集地的内部? 我们走了将近半小时的路,这路走得并不惊险,没有任何东西在半道上冒出来,所以走着走着,我差点直接睡过去。这种乏味的疲累倒不是你等待有什么危险冒出来,是因为害怕有危险,所以一路都神经紧绷,直到眼前豁然开朗,有个空空如也的新石室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我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眼皮就瞬间要直接合上了。 这条路应该是对的。和外面走的那条路应该是平行的。闷油瓶看了看连接口说道。 行了!我这不行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吧,之前还没睡五分钟就出事了,这次就算人熊打算从我肚皮上踩过去我也假装没看见!胖子道。 我说这里高度不够,哪里来的人熊能进来。 闷油瓶又看了看连接口黑暗的甬道,点了下头,不知道之后会出现什么状况,这里看起来也比较安全,我们还没有进入正体,所以我们都休息一下再走。 我能看出闷油瓶也很累了,他脸上明显带着倦容,看来缺氧的环境对每个人的耐力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闷油瓶从包里找出来一个小铃铛,系了一根非常细而不易被发觉的丝线,拦住了我们来时那个和这里相通的甬道口,把铃铛隐藏在角落里。这样走进来的不管是什么就会在看不到铃铛的情况下碰响这个装置,以便我们随时保持警惕。 闷油瓶弄好之后,走到我边上,在地上铺了一个睡袋,坐了下来。而胖子老早就已经在一边鼾声四起了。我有时候真是佩服胖子,他的境界确实比我们都要高,在该逃命的时候他跑得比兔子快,在该休息的时候,他在哪里都照样能迅速打鼾。而我总感到精神崩溃形的累,却到现在连眼皮都粘到一起了依旧睡不着。我翻了一个身,干脆坐了起来。闷油瓶就坐在我边上,我刚抬头就撞上了他的目光,他立刻把目光收了回去,眼睛看向了别处。 小哥.我在盘算齐羽的事情怎么开口问。胖子的鼾声响彻这个石室的,从下至上,甚至导致整个石室有轻微颤抖,我很想把他拖起来问问清楚,刚才他那说的不清不楚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看情况,我是别想了。在我们没有必要喊他起来之前,他也是不会醒过来给我解释清楚再倒下去继续睡的。 胖子我换了口气,说道,他刚刚说到齐羽.. 胖子之前没看出来,齐羽是有备而来,相似程度很高。但是猫对你的态度一直很奇怪,所以胖子开始有所怀疑。闷油瓶说。 第192章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回头看了一眼小贱,它正窝在我刚刚躺着的位置睡觉。这里的空气稀薄让它吃尽了苦头。我忽然觉得这小东西真的是有和狗一样的功能,又能领路,又能辨识真假。绝对是只神猫。 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第一眼。 这个回答,让我瞬间想起了之前在外面,他回头看着走进去的齐羽,看来那跟踪的目光并非是别的,而正是因为他是齐羽。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这么看着我。我被他这么一看,忽然就觉得时间都连着一起停下来不走了。最后,他终于挪开了视线。 那么,张陌找尼玛带我来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尼玛? 哦,尼玛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的名字,是他带我来的。我刚想说张陌给了他一大笔钱的事情,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嗯。 他就这么嗯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我也不知道这个嗯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又问:你是不是想起来张陌是什么人了? 没有。 我听了这么惜字如金的回答,直接放弃问有关张陌的问题了。 我左右回忆之前的镜头,闷油瓶和齐羽之前明显有问题。你是不是知道齐羽混进来有什么目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说,他并不知道他的确切目的。起初齐羽因为出现的时候是带着相机的,所以闷油瓶怀疑他是不是想借助他的记忆帮自己破解那些岩画的含义。后来渐渐地发现并不是这样。齐羽的目的好像只是在借他们的团队当掩护,并且在发现闷油瓶已经看穿他之后,主动承认他自己并非我,并且说只想他们把他带至入口。 我想了一想,这话说不通啊。既然是这样,闷油瓶早就看穿了他,还安排了张陌来接应我,这足够说明了这场故意安排的将计就计。而且胖子后来也看出来了,但他们却没有人有反应,一个个都假装好像齐羽真的是我一般。这又是什么道理?!我有些气愤地说了一堆前后有点顺序问题的话之后,最后道:刚刚在他跑掉之前,我的枪是没有子弹的所以我动不了手,假如我有子弹,我一定会开枪!要是让我再看到他,我一定一枪毙了他!我心里恨得牙痒痒,闷油瓶刚才提着刀居然没有砍上去!那孙子三番四次想要我的命,既然没有得逞,就说明老天叫我留着命弄死他!我甚至顿时觉得追究这畜生的来源没什么多大意思,最重要的是,我们俩看来注定只能活一个。 齐羽不能死。闷油瓶低下头,又重新抬起来看着我。 嗯?我怀疑我耳朵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因为他说,他知道救你的方法。 第114章 开始(一) 我突然觉得心脏停跳了一下,不禁用手揪了一把胸口。我当然非常明白这个救指的是什么。我看着闷油瓶没有表情的面孔,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清楚齐羽是不是真的知道救我的方法,但是我能肯定的是,一个前不久还想杀我的人,应该不会对救我有任何兴趣。但是闷油瓶,他居然信了?! 你信他? 不知道。假如杀了他,他却真的知道,那么他看着我,话说了一半,我原以为他是要把话说完整,一直提着一口气等他说完。结果他看了我十来秒,竟沉默着躺了下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就明白他要说的话。我的脑中闪现出在齐羽消失之前他那从背面就显示出来的挣扎和踌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他为什么,因为这原因我很清楚。假如杀了齐羽,那么救我的真相就会随我最后一起去陪葬。这并不是绝对的,因为可能也有别人知道怎么救我,可能我们自己也能找到途径,但是这些都是概率问题,希望的火星,你只要掐灭一个,就难保还能再次燃起来。 这些,我能理解。 从这看来,闷油瓶可能对齐羽打算杀我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现在背对着我,侧身躺着。我心里终于既定了一件事情,不管闷油瓶的记忆当中是否留存对齐羽这个人的印象,他不杀他,是为了我,而不是因为齐羽本身。这让我顿时产生了一种优越感。我看着他的背影自己傻笑了一下,他说了那句话之后,我心中装满的愤恨之情里,竟然钻出了一点愉快的感觉。 我把小贱挪到一边,躺了下来。顿时有一股冰冷的感觉从地上冒出来,直钻我的胸口。我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闷油瓶甩了一件衣服过来,胖子的呼声突然戛然而止,周围瞬间在黑暗中一片寂静。隔了三秒钟之后,胖子的鼾声再度响起,我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掉回了原位。 我们再度丢失了时间,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这里的黑暗就像一个巨大的时间造成的陷阱,我们不知道接下来即将要面对的东西。对于齐羽这件事情,似乎还没了结,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毕竟从闷油瓶那里获得的信息量总是有限的,等胖子醒了,我还要再问问胖子。我在胖子的鼾声中,眼睛睁开又闭上。我始终没有听见闷油瓶那种熟睡之后均匀的呼吸声。 我轻轻转过身去对着他的背,把小贱放到我的身后。小贱钻到了我外套的帽子下面,紧紧贴着我,但是它太小,热度不够,不能透过这么厚重的衣服传递到我的皮肤上来。但是我能感觉到小家伙在发抖。这里在我心静下来之后,阴冷被突出得很明显。是那种透着雪水潮湿的冷,我一闭眼,就能看到白皑皑的雪山,融化下来的冰雪,全都包裹在自己的身上。这时候肉厚就显得非常有好处了,比如胖子。 第193章 这儿的地气令我冷得发抖。我裹紧了棉衣,睁眼看着闷油瓶在这片黑暗中背对我的模糊轮廓,突然想起来之前他那个突如其来,不明所以的吻,心中不觉抽动了一下。 我对着他的后背,声音很轻地说:小哥,假如..最后我没有得救 其实我说话的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起来很模糊不清,也原本没打算让他听见,但是我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就转了过来,伸出手一把就捂在我的嘴上。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死死摁住。 没有这种假设。他说。 我很惊讶于他的眼睛在黑暗中还能被我看得这么清楚,我忽然忘记了我那假如之后的后半句要问的究竟是什么。他离开我这么近的距离,他呼吸的热气有节奏地落在我的脸上,覆盖又消失。我身体里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我缓缓伸出手,把他贴在我脸上的手抽离。这样我们脸对脸,在黑暗中对视了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凑了上去。 我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我把嘴贴上去的时候满脑子一片空白,我连后退的对策都在凑过去的途中,飞快思考妥当了。假如他推开我,等一下我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转过身闭上眼睛,不管睡得着睡不着,如不需要放水,绝对不会动一下,直到胖子醒过来。从此,我会把我本能的冲动收收好,以后不会再犯。 当我的唇碰触到一片冰凉的时候,我只觉得心脏要从我紧贴他的嘴里蹦到外面来,让我呼吸在已经非常急促的情况下,依旧感到气接不上来。没有发生我所担心的情况,我没有需要用上我的退路。他把一只手转移到我的背上,我觉得他可能摸到了躲在我衣帽下的小贱,所以我隐约听见一声猫叫,同时又隐约感到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后跳了起来。但是我现在耳朵听不太清楚,耳鸣声大过一切,身体感知力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扯到了迟钝的境地。 我们都比较拙劣,我很想问他在这么多年里,到底有没有亲吻过男男女女。我没有,我除了小时候的那次索吻未遂,加上后来在荒村帐篷里发生的那次,一次都还没有过。我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有理论无经验者。 我把手摸到他的脑袋上,把手指插进他的发丝中,拨弄他柔软得如同猫毛的头发。我身下的地面依旧给我传达来冰冷冷的寒凉,但是我身体却热得像烧起来一样,逼得我直想脱衣服。 突然,胖子在边上坐了起来,我一把推开闷油瓶,他顿时转身侧身躺好,这动作仅在一秒钟内完成,连贯得连个停顿都没有。看起来就像是从来没有转过来过,我愣了一下,怀疑刚刚一切是不是我的幻觉。 胖子确实坐了起来,他抬手好像抹了一把脸,我这个时候是刚刚的亢奋未散,再加上饱满的心虚感,两种感觉加在一起,我一边冒着冷汗,一边感到耳膜被心跳声震动得就快脱落了,却又不敢大声喘气。只听得胖子大声说道:你吗比,鸡还没叫,你叫老子起床!然后只见他伸出手在黑暗中乱指一气,又说了句再睡会儿就倒了下去。几秒钟后,我又听见了鼻鼾声。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一下,过了一会儿,闷油瓶背对我,说道:以后不要再说那种话。 第115章 开始(二)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闷油瓶自那之后就没有再动过,小贱重新钻到了我的帽檐下,紧贴在我的背上,渐渐地,胖子的鼻鼾声在几乎静止的空气中肆意上浮。 模糊间,我感觉到有只手摸到了我的脸。但是我眼皮沉重,很想睁开试了几次却全都失败了,只能在一片黑暗和模糊的意识当中,感觉手指的温热。那只手顺着我的脸,摸到我的鼻子,嘴,下巴,脖子,突然一下就伸进了我的衣服里。它游走在我的皮肤上,它到过之后的那块皮肤都突然变得烫了起来。最后我只觉得身体燥热得有点难耐,那手却在这时候伸到了我的裤子上面。难道闷油瓶刚刚意犹未尽,故意等胖子睡熟了过来继续?我脑中很困惑,陷在困和困惑的交界边缘,并且现在身上烧得已经按耐不住,一团混乱中是没办法思考问题的。我很想反身回应一番,但是竟苦于身体好似被什么绑住一般,无法动弹。我只能任凭这股热量在我身上的所有部位游走,最后汇聚成一股胀痛停留在我两腿之间。 天真?天真? 清爽的巴掌啪啪地左一下右一下地落在我脸上。这时候我突然感到全身束缚被瞬间解除了,猛地一睁眼,一张笑嘻嘻地肥脸出现在我的正上方,他手里还提着矿灯,一缕刺眼的光线戳到了我猛然大睁的眼睛,晃得我眼泪都留了出来。 艹,你干嘛?!我用手挡住眼睛。 你大爷,我还没问你你在干吗呢,你反倒问起我来了!胖子一脸鄙视地移开了矿灯,转身对着墙壁说:醒了。 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闷油瓶早就从之前躺着的地方消失了,再抬头,发现他蹲在墙角收之前系上去的铃铛。只有小贱坐在我屁股边上晃悠尾巴。 我把身上盖着的一件棉袄掀开,从地上爬了起来。 胖子转过来,表情奇怪地盯着我的裤裆看了一眼,说道:我说你干嘛嗯嗯唧唧呢,原来做春梦啊!天真,嘿嘿,有进步啊!边说边向我挑了挑眉毛。 第194章 闷油瓶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将头转了回去。我惊恐地低头一看,立刻顺手把衣服往下扯了扯,企图遮挡雷峰塔。心说,吗的,怪不得刚刚不能动,原来是做梦。胖子一脸贼笑地看着我,从地上把铺盖卷起来塞进大背包,背在肩上。我一看他这经典表情,心里就忍不住怀疑,他昨晚那梦话说得那么是时候到底当时是不是故意装睡。 闷油瓶收拾完毕之后,我们粗略地分析了一下地形,就开始往前走了。 这里的石室上有个连接的口道,过身处最多只能有一个人侧身通过,但是这狭窄的部分没有持续很久,大概慢移五分钟就能到达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宽敞的甬道里。 胖子这回最先过去,还好,他没有被卡在一半进退不得。我之前非常担心,因为我进来的时候,都要吸口气,可见胖子过去的时候是多么的艰辛。我不时就看到他嘴里憋口气,狠狠吐出来之后骂声娘,又继续憋上一口。 胖子最先出去之后,我快移了几步,贴到闷油瓶边上,拽了他一下。他停止了前移,侧头看着我,依旧面无表情。我把头凑过去,压低声音说:你觉得胖子看到没? 他竟然眉头一皱,问道:看到什么? 我差点没被气到吐血,他这是装傻呢还是充愣呢,是人都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吧。干嘛我非要把话说地一清二白他才能明白呢?! 我把头抽回了原位,加重语气说:没什么! 他突然低下头笑了一下,一边往外移动,一边说:你做梦的时候他看到了。他移到最后的开口处,转过头来,问道:你到底梦见什么了? 我一听,立刻内火中烧到脸上,看着他凌空一跃,跳至开阔处,我竟产生了无限想在屁股上踹他一脚的邪念。 这里处处都是人工开凿留下来的痕迹,但是开凿面看起来十分陈旧,可能有好多年头了。按理说,我们这么走的话,应该比起外面来,可能还要更近一些,是个捷径什么的。但是这里并不能行车,算是个非常考验我们的长途跋涉,在非常缺氧的情况下,我们的行进速度可想而知,几乎走个半小时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路虽长,但是却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假如,在途中,出现什么意外争斗,比如出现个什么长期寄居此地的怪物,那我们一定会是送上门来的猎物。但这一路,没有争斗,也没有碰上齐羽。我一直在想他会不会突然出现,却始终没有。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在期待他出现还是不希望他出现得这么早。我不知道他是在我们前面还是后面,但这看来应该是通往目的地的内部唯一道路,他应该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走。 在这里是没有时间值的,我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我有很严重的空间丢失感,有时候脑中供血不足,思维不给力,就会有一种残破的空白迟钝现象出现在脑中,想不起自己正在迈步前进去哪里,要做什么。闷油瓶总在这个时候,回头来抓一把我的手,抓得很用力,直到我的脑神经全部归位。 一开始,走的路都是在上坡。很明显,地面是向上的,氧气也随之减少。慢慢的,我发现,脚下的路开始向下了,氧气慢慢在一点点被还原,我们的缺氧程度也在一点点减轻。我想,山口应该是要上海拔五千米之上的,但是我们在内部,既然在内部,很可能我们走的这条路是不用到达山顶海拔那么高的地方就开始往下直到我们要去的地方。这看来果真是一条很不错的捷径,幸亏当时没有放弃试一试的念头。我心中开始担心小花他们,担心他们是否能安全下来。他们要下来,肯定得炸山口,并且还需要避开那里的哨兵。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对于我们要去的地方,我根本无从去想。当然想象会有很多,但都不是真相。直到我看到一片引领我往前的荒迹。 这片荒迹就在类似于我们登上过一座非常巍峨的山脉,然后又下了山之后,处在山脚下的位置。 首先是胖子踢到了一个金属物,这个金属物是突然出现在脚底下的,没有任何预示。他直接被绊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金属发出一声长长的闷响。长期的意识不正导致胖子直接被吓了一跳,差点灵魂出窍,他按着胸口叫道:妈呀,什么东西! 我和闷油瓶快速跟了上去,拎出矿灯一照,那是一只头盔,类似于古代战士作战时候用的那种。我把矿灯凑近了仔细看,那上面有很多细小的纹路,以及看不懂的文字。看起来像是藏文,又不太像。可能是藏文的古体。反正我一个字也看不懂。闷油瓶看着这个头盔,眉头紧皱,若有所思,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我问他,他却不答。 胖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也凑了过来。他小心翼翼伸手上去敲了两下,又叫了起来:妈呀!我cao,是金的!人品爆发,一进来就这么大收获啊! 还没等我上手,他就伸出双手,卷了衣袖,做好了准备去捧起来的动作。边捧离地面边说:靠,这玩意儿怎么这么沉,这么沉我怎么拎着走啊!头盔被完全带离地面的时候,突然从头盔里面滚出来一个东西,同时前方黑暗中发出一声响声,像是有什么被打开了。 我听得这一响,心中咯噔一声,看了眼闷油瓶,他也看了我一眼,去捡从头盔中滚落到地上的东西。那是一个骷髅头。我一看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头盔所拔起来的位置有个小的圆洞,我往洞里照了照,看不太清楚,可能下面还有这头骨的身体。胖子捧着金盔站起来,照了照前面发出声音的地方,道:不会是这大哥特意被安置在这里做开门人吧。我看了眼胖子,心中也是这个想法。看起来就像这是一个专门操控机关的人,被像瓮中人一般养在地下。 第195章 我们拎着灯一步步慢慢前移。 被打开的是一个洞口。我们刚走到洞口就看到有个人靠在墙壁上。那个人的脸斜在另一边,闷油瓶走过去,小心地掰了过来。 我一看,直接愣住了。这是一张太过熟悉的面孔。 李如风?!这时候胖子在我身边惊呼了一声。闷油瓶皱着眉转头看了看我。 我想我此刻脸上可能没有什么适当的表情,在矿灯的光照下,他的脸依然可能想象出来那种面无血色的煞白,他紧闭眼睛,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 我走近一步,弯下腰去,心中无比忐忑。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这个念头一直在我耳中徘徊来去。 我刚想把手伸到他的鼻下试探,闷油瓶抢在我前面做了这个动作,几秒钟,背对着我,道:活着。 第116章 荒迹 李如风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我们都不是医生,无法说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时候要是齐蒙古在可能会好很多。闷油瓶把他的衣服扒开一角,露出他略微发灰的皮肤,我用手指刚一触碰,指尖就感受到刺心的冰冷,如同死人被放在冷藏箱内的温度。我不禁跟随这冰冷打了一个寒颤。胖子也伸手过来摸了一下,大声道:这么凉还没死?! 把他移出去,这个过道不对劲。闷油瓶用手指探了一下墙壁说道。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瞬间感觉到来自四周的寒气。这个过道类似一个冰窖,所有岩壁上的孔似乎都在往外喷射寒气,我刚刚只一味关注李如风的情况,要不是闷油瓶说这句话,我完全没有感觉到。胖子用矿灯朝墙壁上一照才发现,墙壁上结了厚厚一层冰,覆盖住了里面的岩块,这里可能是离开地表最近的一处,所以有了冰雪效应才会导致温度这么低。 过道并不算长,只是并不宽。过道不用侧身而过,但是最多也就仅容一人。胖子体积太大,所以他在前面为我们开路,闷油瓶支力架住李如风,而我走在他后面帮他一把。因为寒冷的缘故,我们的手脚都有些不灵活,我隐约能感觉到手脚上传达到脑神经的麻木感。 过了这个甬道又是一片黑暗。哇靠!这是在我们刚迈进前方一个大空间之后,胖子发出来的感叹。并不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奇景或者珍宝,当我一脚跨入空白处的时候,我立刻明白了胖子的感叹。这个地反虽然漆黑一片,但是站在这里明显能感觉到周围的开阔,在你耳边,有明显的气体流动的杂音,掺杂一些类似风声的东西。 当我打开矿灯,将灯光扫向四周的时候,我惊讶地愣住了。 眼前的场景让我瞬间感到脑中的一片空白。 我应该用怎样的辞藻来形容眼前的画面。这种景象,让我想起了张家楼,眼前全都是棺木,一排排摆放得十分齐整。而散在棺木周围的是一堆堆白骨,到底有多少人死在这里我无从知晓。没有任何的牌位能用来说明这些棺材里面到底有没有人,这些人到底是些什么人? 胖子看了看我,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茫然。换做平常,假如不是这么多棺木摆放在同一处,他一定心急如焚地准备开棺材了,但是突然一下子眼前出现了这么多,我们好歹不是来扫墓的,肯定多少会有些脑反应迟钝。 闷油瓶把李如风安置在靠墙角的地方,他身边就有一堆白骨。好在不是什么新鲜尸体,不然鬼知道会不会尸变。他的脸色在矿灯的作用下,依旧很灰白,如同尸体。我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看着他。不过几天工夫,我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显得憔悴不堪,原有的那些神气都不见了踪迹。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不是和他当初离开的原因有直接关系?他离开的原因始终让我费解。 胖子看我对棺材的信息并不热衷,来回穿梭于众棺材之间,大声对我说:天真,你说我们要不要打开来啊?不然,随便挑个一口打开来看一看?我抬头看了看他,由矿灯照亮的范围之内,我数了数,数到了十八口棺材。 我刚想回答他,就听见李如风好像说了什么,但是我没有听清楚。于是我朝胖子做了个静音的手势,自己把头凑到他嘴边,过了好几秒,才听见他说:冷 我一看,他之前被闷油瓶解开的衣服扣子还敞开着,并未扣上。这个地方寒气虽然较之之前来说,要减轻了许多,但是相对还是能感觉到那种浸透到骨子里面的阴冷。我帮他把衣服扣子一粒粒扣好,一回头,就看到闷油瓶站在我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忽然感觉到他的面部表情在空白中隐约透着一点不满,心说难道他是不高兴我帮李如风扣扣子?!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心里有点尴尬,没话特地找了一句说:棺材有十八口。 闷油瓶看了我几秒钟,说道:不是,上面还有三口。 我之前只是粗略的拿探照灯扫了一圈周围,并没有留意到头顶上。现在猛地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上悬挂了两口大棺材。 哪里来的三口?我只看到两个我一边仰着脖子看一边说着,正说着,却发现有个地方不对。我拿矿灯凑近了一点天顶,仔细看,右边的悬石层之间明显有个凹槽,那个凹槽的大小和头顶上方的棺材大小对比来看似比较符合。难道这里少了一口棺材?! 第196章 这时候,只听见胖子在离开我不远的地方叫了起来:天真,这里有一口大棺材被打开了! 我迅速向胖子望去,他站在一个矿灯之前所没有到达的死角里,现在胖子正手持一盏高亮度的矿灯站在那里,我一抬头看得有些模糊,只见了光和胖子的身影,却没有见到任何其他东西。我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胖子所谓的棺材。那棺材很大,应该和头顶上的是一个尺寸,只是现在它突然冒出来呈现在和我的眼睛同一条水平线上,看起来就被放大了好几倍。我站起来慢慢走过去。不知道是胖子说了那话还是真实感觉,我从老远就开始感觉到来自棺材内的一股阴冷潮湿的寒气,和地下泛上来的一般。 棺盖不知所踪。 就在我的手指触碰到棺材的刹那间,我感觉到心口一阵非常剧烈的疼痛,疼痛感直至大脑,让我感到双腿发软,脑中一片混沌和晕眩。我扶住棺沿,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李如风站在那熟悉的大门口的一幕。我追上去,我拼命跑。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随着奔跑的剧烈而加重加速跳动,那感觉是如此逼真,以至于我有些分不清楚现在是不是正身处那个环境中。我终于追上了他。 这是哪里?这是一个房间。 里面有一群人,他们好像围在一个棺材的周围。他们到底在看什么?正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正对我的人,把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是年轻的陈皮阿四!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猛地睁开眼睛,却在棺材里面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这是李如风的面孔!他紧闭双眼,面朝天仰躺在棺材中。 我吓了一跳,直接闭上眼睛,喊了一声就开始后退。 闷油瓶从我身后拦住我,他先一把抱住我的腰,再把他的双手转移到我的两只胳膊上,在我耳边用命令的口吻说道:睁眼!是空的! 他一使劲重新将我压到了棺材的边上,让我朝里看。确实是空的。 那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幻觉。我总觉得来到这里之后,有什么非常不妥当的地方,感觉到自己的脑思维好像不受控制,似乎有个强大的牵引力在牵引它往哪条轨道上走。 但是我无端端怎么会看到李如风躺在棺材里面呢?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李如风。他依旧靠在墙角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也不曾动过。 你看到什么了?!胖子问我。 我想了一下,回头对他说:李如风和死人一样睡在棺材里。 闷油瓶望了一眼棺材,说道:他可能之前的确被人关在这口棺材里面,窒息前不久才跑了出来。 你看这里,胖子用手指向棺材里面一个形状有些眼熟的印记给我看,你看这像不像他的那把短剑留下来的? 第117章 棺材之谜 胖子是对的,棺材内那浅浅的印记,的确非常像是李如风身上那把短剑所留下来的。而且印记并不算深,肯定还没有经过太长时间。 我看了看李如风,到底是谁向他下了这般毒手,要将他置于死地呢? 我慢慢走到他的面前,看到他突然动了一下。 然后他睁开眼睛,我心中有些欣喜,在没有齐蒙古支援的情况下,他居然能这么快醒过来,很不容易。我凑近到他的面前,等待他的眼睛稍微睁开来一条缝,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突然猛地睁开眼睛,身体往后让开了很大的距离。这些动作都很突兀,就像看到了什么异类一般。 他居然从身上抽出自己的那把剑,直接把短剑从刀鞘中拔了出来,正对着我的心脏,悬停在半空中,脸上是一脸惊恐的表情。 怎么回事?! 我也惊恐地看着他,他的剑头就在离开我心脏不到一拳的地方。突然一个影子闪到了我的面前,几乎半个人挡在我前面。是闷油瓶。 你要干嘛?!闷油瓶大吼一声,他的手已经摆到了刀把上。 这时候小贱从胖子的背包中蹦了出来,毫无声息地摇晃着尾巴钻到了我的裤裆底下,一个劲地舔我的裤裆。我不禁低头看了一眼这只色猫,但是迅速抬头继续把注意力回到李如风身上。他这是在干嘛?难道他失忆了?!翻脸不认人?! 我.我是吴邪,小剑。我说道。 嗯,你是吴邪。他说着,开始把短剑往回收,一边收,一边看了一眼在我脚边蹲着的猫。看来,他是看到猫才能确认我的身份的。为什么?! 难道..?! 这回换我眼睛越睁越大地看着他了。 我以为是我之前遇上的那个人。那个人化妆成你的样子,半路袭击了我。把我关在棺材里面,我才跑出来没多久,看到你肯定以为又是之前那个人呢。他收好了剑,看了下我,微微一笑说:谁有水,给我喝点,我要渴死了。我这才发现,他的嘴唇都裂开了,上面有一些微微的血渍。 胖子拧开一瓶我们随身带着的小瓶水,递给他,说道:大哥,别吓人好么,我们这一路过来没少被吓,没事还要被自己人吓,我这胆子早晚要破!胖子边从他手中接过水,边看着我已经变成青灰色的脸,突然有些醒悟过来,我艹,难道齐羽那个小子跑去我们前面了?! 第197章 这正是我在想的问题。 李如风歪着头看了胖子一眼,没说话。然后,他转头看向我,突然咧嘴朝我笑了笑,对我伸出手,我一看这动作顿时有点愣住了,看着他迟迟没有给任何反应。 闷油瓶的目光就在我旁边,我能感受到,非常的直接,他正在瞪着李如风看。李如风迅速扫了他一眼,继续伸着手,对我说:站不起来,帮个忙。 我伸出手,使劲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却突然发现了他站不起来的原因,之前我们竟然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小腿上有伤口,深红的血色已经浸湿了一片。 你他娘在流血啊!胖子的声音突然变尖了。 李如风摆摆手,说:没事。说着,从里面的衣服上扯下来一块长条的棉布条,随意绑了一下,就当处理伤口了。我都还没见到他的伤口,也不知道伤口到底有多深,他就已经绑好了。 闷油瓶的视线始终没有把视线转移开,他还盯着我们一来一去的动作看。直到李如风把伤口随便绑好,继续伸手要来搭我的肩膀的时候,闷油瓶一把抓住了他伸出来的手臂,停顿了一秒钟,迅速又将他的手转移到了他自己的肩膀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之后,用冷冷地语气说:你该站得住吧。我在心里暗暗说,闷油瓶,你别这样对他,要不是之前有他嘴对嘴喂你那口药,你指不定现在真的已经挂了。不过这话我是打死也不可能从嘴里扔出来的,闷油瓶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突然,前方,基本上就是刚刚发现空棺材的地方,胖子的声音夹杂了回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往旁边一看,竟然发现刚刚站在身边的胖子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这会儿正站在远处说话。他这个动作和他这个体型的配合度,绝对不会是一朝一夕能完成得了的。我循声走过去的途中,胖子还是一惊一乍:小哥,天真,这里有标记! 他打开了矿灯,用灯光极尽所能地照在他要我看的地方。原本我看得不很情绪,最后我看清了。在一片混沌的类似刮伤的痕迹上,能看出来一只麒麟的图案。并且这个图案在你一旦确认并且看清之后,它在你的眼中竟然显得越来越清晰。 而图案就在那口空棺材和另一口棺材中间的一个不算显眼,但也并不算太隐蔽的位置上。我仔细看了很久,以至于闷油瓶和李如风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都没有注意到。 我突然发现,这个麒麟图案一眼看上去不那显然的原因,还不光是周围有很多划痕的问题,而是雕刻这麒麟的本身的石质。这石头是黑色,上面有白色的丝,看起来有些类同于云石。我伸出手,指尖好不容易碰到了一点,一摸,瞬间感觉心口一阵痛。 最近老是抽筋,我也有些习惯了,有时候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因为某些事情引起的幻觉。但是这次不一样,我感觉到一阵很奇怪的异样。这石头的形状让我发现了一个大的问题,这种石质并不是这单单凸出在外面的一块,这只是其中一部分,露在外面,这上面,隐藏在普通石层当中可能有大片都是这样的石头。 我捂着胸口蹲了下来,心跳似乎一下子被放大以至于我的脸也在跳,所有脑补神经都在跟着一起跳动。心脏的疼痛感让我瞬间感到有些麻木。 闷油瓶蹲下来,抓住我一边的胳膊,问我道:怎么了?!我能听出来,他的语气当中带着惊慌,并且在我抬头看他的时候,发现这种惊慌并且十分形象地表现在他的脸上。他瞪着眼睛,一脸不镇定地看着我。 我朝他笑着摆摆手,说:没事没事。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虽然胸口还是隐隐作痛,但是这要比刚刚好太多了。 这一痛突然就让我想起来了一个事情,我从口袋里面一阵乱摸,那小小的石头藏在我的衣兜夹缝之中,才触到手指,我就立刻感受到了这冰凉绝对是同一种。是的,是同一种。这个不知道谁在胖子的邻床上留下来的小石块,和闷油瓶手上那串珠子的小石块,与这里头顶上有麒麟图样的是一种! 天真,你没事吧!胖子刚刚就在惊呼,现在终于把声音压下去了一点。我冲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胖子又说:这里我们别多待了,我总觉得棺材一多一股阴风一直就挂在我胖爷的脖子背后没下去。你们赶紧帮我看看,别我他娘背后背了什么人,我又tm不知道啊!说完,胖子原地转了一圈,还蹦了两下子,样子和一头熊相似,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到不像是胖子的性格,居然有棺材不开,一个劲想跑。想来,我估计他可能真感觉到这地方有邪气。 但是这是哪里呢?怎么会有闷油瓶家里的标志呢?不弄清楚总是不能走的。 不对。我好像遗漏了一个什么重要的信息。等等。 我在脑中迅速搜寻信息:刚刚我数到了十八口棺材,然后加上顶上两口,底下一口空的,一共就是二十一口棺材。 cao,又是二十一!他娘的闷油瓶总不能又说这是什么灵魂的重量了吧。 我看了看闷油瓶,刚想发表感言,李如风抢先说道:这应该是你家祖坟的一部分吧,张起灵。他这口吻似问非问,最后被我归结为陈述语气。 哦!对啊!胖子也恍然大悟了,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小哥之前那荒村的棺材就有二十一口不是吗,现在又是二十一..哎,不对啊..这不是还有一口是空的吗?那不是二十一,是二十啊。 第198章 是二十一,因为有个人没死。闷油瓶漫不经心地说道。 谁?胖子追问到。 呵呵。李如风笑了两声,道:胖爷你见过了。 胖子想了好几秒钟,终于反应过来了,又拍了下大腿说:张陌! 第118章 离开之谜 这么说来,这些棺材里面的确装了闷油瓶那二十个家里人。如果空棺材是为张陌准备的,那也就是说,张陌是和那些逃出来的人一个年代的,那得是几几年的事情啊。我回忆了一番张陌的容貌,瞬间背上感到了寒气,果然是地地道道的张家人。 但是为什么这些人都死了,唯独张陌没有死呢?难道其他人的寿命都有限制,唯独张陌和闷油瓶一样,也是带着特殊宝血的不死一族? 这问题,我空想也得不到什么答案,我心里在盘算,需不需要打开棺材来看一眼。但是..我抬头看了一眼闷油瓶,他正好回过头来,我尴尬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我真想抽自己一嘴巴,这也太大逆不道了,既然知道是闷油瓶他家祖宗,我居然还想着要开棺材。从他脸上的细微的表情变化能研究出,看来李如风是说对了。算了,连胖子都不想开这些棺材,我在这瞎起劲干什么呢。 闷油瓶最后看了一眼那块黑色的奇石,又看了我一眼,说道:我们往前走吧,这种石头可能在影响吴邪。 那小哥,这些你祖先的棺材我有些犹豫,心里觉得愧疚,听他这么一说,我们现在急急忙忙开路是因为我的缘故。其实我胸口现在并没有太过明显的痛楚,只是这里让我感到非常的不舒服,这种压迫性好像脑中有某股力量在不断作用,在压迫我脑神经的同时,又好像在同时在释放什么。这种感觉不是我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所以闷油瓶这么一说,我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我们不该就这么撇下他们拔腿就走,心里在思索着要不要烧个香什么的,毕竟也是祖先啊。 天真,难道你叫小哥扛着这些棺材走?胖子一脸不解地对我说。 走吧。这里就是真正的入口了,应该。闷油瓶伸手摸了一下那个印有麒麟图案的黑石,这里是相对应的守魂阵,应该除了尸骨,不会有其他。 被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曾经看到过的一些东西。是有这么个说法,我在古代某个研究风水的拓本上看到过,这个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魂阵,简单来说,就是用尸骨和棺材聚集摆放的方法,用来聚敛阴气,这么做是为了守卫另一个更大的陵墓。而这个阵一般会出现在大陵墓的真正入口处,这样也被用来警告入侵者:你们将要进入的这个陵墓非常重要,相对的,也是非常危险的。所以自古以来,很多大的墓葬,在盗墓者看到有这种魂阵摆出来的时候,都是既高兴又犹豫,高兴的是,这种墓葬必定有很多宝贝,犹豫的是,进去了之后,倒是未必还能有命活着出来。所以到现在为止,这样的重大墓葬,因为一般其地理位置也比较隐蔽和偏远的原因,几乎没有被过多开发过。我这些记载也都是从很老的一本拓印下来的风水书上看来的,现在的风水师可能都未必会对其有过多了解。 但是有一个问题,一般情况下,摆在这个阵中的棺材,里面躺的人必定是和大墓主有关系的,一般会安排他的亲随或者是他的精干部下,要么就是墓主生前钟爱的男女。 看来,闷油瓶的祖先,在世的时候,就和墓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到底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李如风看了一眼闷油瓶,说道:从这里进入之后,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看了一眼李如风,突然感觉他好像知道很多东西,这一路发生了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都有数。难道他一直没有离开我们太远? 对了,正好你得解释下之前那件事情!胖子拍了拍李如风的肩膀,说道。 我心中暗喜,胖子果然了解我,都不用我开口问,他就代替我问了。 李如风抬下嘴角,轻描淡写地一笑,问道:哪件事情? cao!怎么你还跟我装孙子那!胖爷我可是他娘的一万个相信你啊,就算你跑路了,我也不相信人是你杀的。不过你必须得要把话给我们交代清楚! 李如风迅速瞟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拖着他的伤腿,自己开始往前走了。 胖子挪了挪身子,刚做出要追上去的准备,被我一把拉住。我把胖子往一边一拉,自己三两大步追了上去,整个人拦在了他的面前。我他娘也来火了,他李如风凭什么能把死一个人的事情一句交代没有就这么含糊过去?! 我站在他面前,瞪着他。闷油瓶站在他身后,隔着他的半个身体和肩膀看着我。而李如风站在闷油瓶前面,他也看着我。 我们就这么僵持了起码有十几秒,最后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的伤口对于他来说,始终是个负荷。我想,伤口可能很深,却想象不出来深成了什么样子。他靠墙屈腿坐了下来,抬头看着我道:人不是我杀的。队伍里有人偷了我的剑嫁祸给我,但是这么明显的嫁祸不是为了让你们冤枉我。嫁祸太明显,以你们的智商,没可能看不出来。所以他的目的不是这个,而是逼我走。当我看到自己的短剑插在司机的背上,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暗号,他在告诉我:假如我不走,那么接下来在这个队伍里会不断有麻烦,可能继续会有人死。我老早就收到了书面上的警告,有人给我留了个条儿,叫我离开队伍。我没有理会,虽然行事小心,但还是出事了。吴邪,你的队伍也是保证你能顺利来这里的关键。假如半路,就莫名其妙死了一半人,那你能不能安全到达这里会变成未知数。所以我必须走,你现在明白没? 第199章 我愣住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是谁?!队伍里这个人是谁?!胖子大声问道。 李如风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久,他才回答道:是谁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并不是幕后。 去你m的,什么幕后不幕后,不是幕后也先揪出来,逼供一下幕后不就出来了嘛!你说,这个人到底是谁?!胖子嗓门都提高了。 是我。 这声音来自于前方的黑暗里。有个人影从深不可知的黑暗中晃进了我们的灯光里,拖出长长的影子。 第119章 危机(一) 我听见声音的那一刻,就感觉有谁在我脖子上抹了一袭凉风,带着生涩的阴气。这种感觉源于我对这声音的认知。我循声望去,看到那站在半黑暗中的影子不断被拉长,他在向我们露出他的面貌。 那句是我,我其实已经猜到是谁了。一路上我和他的交流并不少。但是我并没有出声,望向那逐渐露出的影子,直到他清楚站在离我们不过一米不到的地方。 是度帆。 是他,果真是他。对于他的猜疑其实我早就一直都多少有点,但是并不浓。因为他本该是最不具目的性的那一个。我对于他出现在这场戏的半幕后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惊讶,反倒觉得有点讽刺。当我看到黑暗把他的脸拉至矿灯光下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的周围到底有多少的人是陷阱和谜团,等我去跳,等我去揭开? 我不禁望向闷油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想,他可能早就猜到他有问题,只是一直没有说。 果然是你。李如风撇了撇嘴,冷哼一声。他扶墙站了起来,看着度帆那张镇定的脸,道:既然你能站出来,肯定目的不单纯。说说吧。他摆出一副等度帆开口说话的造型。 但是度帆却依旧保持沉默,并不说话。 你不是和小花他们一起的吗?他们人呢?我忍不住问道。 你们就快见到了。 他娘的,你这话什么意思,意思是要送我们去黄泉?!胖子居然从身上抽出来一把手枪,直接咔一声上了膛,枪口瞄准了度帆的脑袋。我赶紧拉住胖子,以免他坏事。我总觉得胖子进来之后有点不对,好像脾气暴躁了不是一般两般。 呵呵,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是不会杀人的。他们从另一条路下来,应该从这里的另一个口子进来,这里有很多入口,有些被堵死了,我是踩着你们的点下来的。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深的我也没有走过,我也不想走。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其他的,和我没有关系。度帆说完,掏出烟来点了一根。 受人之托?你受了谁之托?我问他。 还没等他回答,我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撕裂般的猫叫。 是小贱! 我立刻转身去看,只见它在空中悬了一圈,落到了地上,在地上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夹着尾巴跑到了闷油瓶的边上。我心说,这猫还真会选,知道闷油瓶厉害,出了事就一个劲贴在他身上。 到底是谁把它拍飞的? 我一看站在角落里,一脸恶气的胖子,迅速明白了过来。 不对,胖子不对!胖子虽然有时候很冲,也有冲动的时候,但绝对不是这种状态!难道,这不是胖子,这是别人假扮的? 闷油瓶也显然感觉到了不对,我默默地摸到了别在身上的小刀,准备在必要的时候随时拿出来。胖子两眼依旧瞪着小贱,还直冒火光,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生气。 胖子?胖子?我小心翼翼地往他面前靠了靠,边靠近,边喊了他两声。 枪还在他的手里面端着,枪口依旧对着度帆的方向。 突然,他像瞬间清醒的样子,看到在向他靠近的我。他居然调转枪头,把枪口对准了我的脑袋。在他眼睛看向我的那一刻,我吓了一身冷汗出来,他的眼睛就像在严重充血,居然是血红的,也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什么,我觉得他的脸惨白,眼睛血红,有点不像人样! 我胸口突然一阵剧痛,耳边出现了嗡嗡的耳鸣声。 我在拉长音中听见不知道谁冲我喊了句:趴下!然后我就被人按在了地上,在我到达地面的那一刻,几乎同一秒,我听到了一声枪响,接着是子弹打在墙壁上的声音,让我怀疑自己其实还在班公错那一带经历弹雨。 地面的冰冷加剧了我胸口的疼痛,伴随之的是长时间不散的耳鸣和头重。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有谁在吮吸我的脑髓。是闷油瓶把我按到了地上,他右手的长手指现在就按在我的手背上,他把他加在我背上的身体的重量提起来的一点。我抬起一点头,看了看胖子,他又打了几发子弹出来。 这到底他娘的是怎么回事?!胖子精神失常了?! 闷油瓶在我耳边吐着热气说:他还有一发子弹,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低声道。 闷油瓶从地上爬了起来,弓着身子往旁边挪。我抬头一看,胖子还那么端着枪站着。我企图从地上站起来,胸口就像抽筋一般疼得我直冒冷汗。我心说,他娘不是要死在这里吧。刚弓起身子,就觉得手边有东西在动。我的手指明显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我一缩手指,竟然有种被电了一下的感觉,浑身麻痹一秒钟,迅速又恢复了。 第200章 我迅速反应过来,大喊道:地上有东西! 度帆跑了过来,打开他的手电,往地上一照。眼前的情景顿时让我头皮炸了。我几乎是在那光落到地上的同一秒钟看到有一群东西往四下里散开的。这些东西应该不是尸蹩,因为尸蹩一般会发出声音,而且我觉得它们是无脊椎的,并不是蛇,它们比蛇体积好像小很多。我看到的那一眼中,仅能说出这些信息来。但是量应该非常多。 胖子?!我听见李如风在后面喊了一声,立刻看向胖子。 刚一转身,我就看到胖子正在把枪口往自己脑袋上转移!闷油瓶说,他枪里还有一发子弹。 我cao!我骂了一声,却又不敢动,害怕我一动,他就当场爆了自己脑袋。 这时候,度帆突然出现在胖子后面,直接在他脑袋上给了一下,就把他打昏了。胖子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快走!他可能就是被地上的东西咬到了才这样!度帆大叫道。 第120章 危机(二) 度帆大吼了一声,扯了胖子就往前跑。我刚想动,却被疼痛和脑神经的麻痹给牵制住了,一下子就定在了原位,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我的心理作用让我觉得眼前一片慌乱,在慌乱中,我看到李如风靠在离开我有些距离的门口喊了我一声,但是声音传到我的耳膜上就显得不清不楚了。 快走!闷油瓶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往前拉。 我瞬间觉得一股麻木的感觉从我的手指迅速传遍了我的全身。还好,我心智还比较健全,头脑倒是立刻清醒过来,一想,这下完了,估计刚刚被地上那玩意儿咬了。这种麻木有点说不清楚,倒也不是全麻,就是感觉有种身体慢慢开始肿胀起来的感觉,意识有点朦胧,毛细血管似乎在被无限扩大,血液在膨胀开来,我的身体此刻就像一个充气气球。 闷油瓶显然觉察到了我的不对,迅速停下来,原本拉着我的那只手往上挪到了我的胳膊上。他看了我一秒钟,问:你怎么了?我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心,忽然觉得很感动,这种表情绝对不是随随便便能在闷油瓶眼中见到的。我摇摇头,低声说:没事。我强忍着一口气和模模糊糊的眼前,反过来拉着他往前走。我曾经对自己保证过,这条路,这条我要同他一起走下去的路,不是一条只有他带着我前进的路,这必须是一条我们彼此相携共进的路。我哪怕是死前剩下来最后一口气,也不愿意成为拖累我们前进的因素。 地上的东西似乎在随着我们一道往前,我被无限放大的听觉能听见它们在地上游动向前发出来的声响。李如风行动不便,但是幸好,他离开我们要进入的窄洞口比较近,他不时回头看我和闷油瓶,催促我们快点。我心说,他娘,老子也想快啊,但是脑子就像被灌了什么迷幻药一般,眼前的模糊不清越来越严重,这会儿能对准洞口钻进去算是很给面子了。闷油瓶用手在我腰上使力揽了一把,把我带了进去。我就听见李如风一声大喊:放火! 矿灯的光亮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复存在了,而谁迅速点了个火折子,掠过我眼前用力一甩,冒着尖的火苗子就从空中抛开一个弧度降落到了洞口的位置。火焰迅速窜高了一点。我们快走!挡不了多久!度帆大喊一声,一手捞了小贱,扯着胖子就继续往前去了。 这个空间比较窄小,容不得我们并排前进。 我心中突然一惊,那些火要是烧起来的话,岂不是要烧到闷油瓶祖先的棺材了!我抬头看了一眼闷油瓶,他正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些烧起来的火。我隐约能听见噼噼啪啪的声音,就像是什么在油锅里面煎熟了一般。我回头迅速瞅了一眼,火势已经带着烟开始往后蔓延了。然后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准确来说,是一种我不可辨识的生物。尖头,长条,比蛇要小一点,看起来像是放大版的蚯蚓。它们带着痛苦的卷曲被火燎了很高,然后被火舌吞噬。数量之多,我不想提了。我只觉得头皮阵阵麻木,这麻木感竟然瞬间高于我全身的麻木感了。还好,火势似乎暂时还没有蔓延到棺木的危险。假如火势过旺,我们在这里也同样会有危险的。但是放火却是唯一的选择,要是我们每个人都被那些东西咬一下的话,那可能大家要互相在这里开火加横尸了。 如果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绝对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 闷油瓶没有看很久,低头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把我推到他身前,说:我们走。 我试图扶住墙让自己的站立姿势保持稳固,但是眼前的路摇晃的依旧很厉害。我使劲闭了下眼睛,又重新睁开,浑身的麻木感居然连胸口的疼痛感都一并遮盖了,这鬼东西的毒还真厉害,我恨恨地想。 李如风在前面有段距离的地方冲我们大声吼:你俩快点行吗?!后面!! 闷油瓶啧了一声,我回头一看,一条带火的生物正在往这里来,几乎已经贴到闷油瓶的脚跟了,看起来就像一条小火龙,火烧得还有棱有角的。闷油瓶拔出自己的黑金刀,凌空一刀狠狠地把它辗成了两段。但是很快又有新的过来了。我忽然觉得这些生物的生命力真是出奇的强,半死不活居然还能想着来攻击我们! 第201章 闷油瓶回头想都不想就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我借着他的这一把力冲出去了老远,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我努力翻身转过来看着他,只见他带着刀跳进了火焰当中。他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我忽然就慌了。那种茫然的空白感又盖过了我浑身的麻木。我冲着洞口的火焰,大喊:小哥!我心想,他到底是想回去消灭那些鬼东西,还是想保护他家的棺材。但是这一刻想这样的理由,好像一点意义都没有。我知道他每次都有让自己幸免于难的本事,但我还是揪起了一根神经。内心强烈的不安让我睁大了眼睛,甚至忘记了浑身的麻木,就那么看着火一点点高过洞口。 李如风忍着他的伤痛回头来找我们。他碰到我肩膀的那一刻,我看到闷油瓶从火里又跳了出来。他身后带了一股顺势卷起来的烟尘,迅速朝我们这边跑来。 我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肌肉僵硬,有点不受我控制。我在想,我的血怎么就要比他等级低呢,没有那种能天然对抗所有蚊虫叮咬的功能。我突然发现自己还瘫在地上,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我回头看了一眼李如风,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咦?怎么好像在地震呢? 我看了看李如风,他的影子变得模糊不清,我有一种震颤一般的窒息感,从手指走遍全身。 闷油瓶跑到我面前的那一刻,我伸手想抓住他,却只抓到了他的衣袖,我笑着说:地震了好像。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第121章 停顿 接下来的感觉非常的奇怪,在失去知觉当中的恢复竟让我感觉如此恐怖。 我沉在深渊处的意识在被人一点点揪出来,我浑身都被冰凉的感觉包裹着,从里到外。我猛地睁开眼睛,却是一片黑暗。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我心里隐约觉得不对,我失去意识之前,感到了明显的震感,总不会是穿越了吧。我喊了声闷油瓶,又喊了声李如风,我的声音撞击在周围的墙壁上反弹回来,没有人应我。我cao,我心说这下坏了。他娘最恨的就是这种局面,走着走着,周围的人突然全体不见了。 突然有人在这黑暗中点了一盏灯,让我眼睛一亮,立刻又扯着嗓门喊了两嗓子小哥,那火光就靠了过来。 我心中一个兴奋,但是兴奋劲还没来得及过去的时候,这火光已经跳窜到了我的面前。火光笼络出一个人的轮廓,最后我看清楚了他的脸。这张带着让我无比憎恶感和矛盾感的脸,现在嘴角上扬一脸阴笑的表情站在我的面前。 齐羽?!他的名字被我压在喉咙口。 等你很久了。他边说,边玩着手里的枪。而且他娘的这枪不是刚刚胖子端在手里冲着我们乱开了一番的那把吗?里面还有一颗剩余下来的子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人都去哪里了? 齐羽咔嚓一声就上了膛,把枪口对着我的胸口,慢悠悠地说道:胸口疼吗? 我一边瞪着他,一边摸向裤腰,那里别了一把防身用的短军刀。现在好像没有时间让我去追究到底怎么回事,在我昏过去到重新恢复知觉这一段时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我没有办法好好去思考了。眼前的局面不容许我在这一刻想太多。 齐羽就像站在一面偌大的落地镜那端,我真的不敢相信,我们就像是这样一种物理原理相作用出来的两个世界的人,但是我们彼此都起了杀心。 我想,我们现在这一刻心里的想法可能是不谋而合的。我现在想杀了他,看他的样子,也绝对没有打算让我活着离开。我咬了咬牙,什么麻木啊疼痛啊瞬间都不见了,现在狭路相逢,要么他死,要么谁都别活。 就在我以为他要开枪的那一刻,我闪了一下,但是他不是想开枪,他举着枪对着我说:哼,吴邪,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我会出现吗?我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全都是因为你,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你永远没法理解我,我的痛苦你懂个屁!他停顿了一下,重新摆正了一下枪头,又说,所以,我今天要在这里解决你! 我没有等他开枪,就拎着打开的刀刺了上去。他一闪,我的一刀刺到了的他的手臂上。我从他手臂上把刀拔了下来,对着他的胸口想补上一刀。 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紧接着就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刺进了我的后脖颈。跟着我就感到了和之前同样的地震一般的晕眩和来自自身的晃动。 然后,黑暗不见了,那跳跃在齐羽手中的火光也消失了,我在模糊的视线当中逐渐能看到眼前的矿灯,和手电,在我右手边是李如风,他正扯着我拎着刀子打算给齐羽补上一刀的那只胳膊,胖子好像靠墙倒在一边,度帆也在。我隐约看到他手里拿着枪,怎么回事?这是胖子那把?不是在齐羽手上吗,怎么在他手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呢?闷油瓶在哪里? 当我在自己模糊的视线里寻找闷油瓶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他就在我面前,站在齐羽站的位置上。而我的刀正不偏不倚地对着他的胸口,我猛然反应过来,心脏似乎被谁狠狠地捏了一下,又扔到了地上。我伸手一摸他的左手臂,就摸了一手的血。 我cao他m!我狠狠骂了一句,真想调转刀头也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扎一下。 第202章 好了!李如风说。同时在他说完这两个字之后我就感觉到之前那个刺进我后脖颈的冰凉的东西被抽了出来,忽然觉得自己的视线在瞬间清晰了。 但是这清晰度只持续了一秒不到,我就又立刻感到浑身无力,闷油瓶在这时候往前走了一步,扶了我一把,我只来得及看他一眼,就再次失去了知觉。 假如我那一刀子刺进去的话,我肯定希望自己就这么睡死算了,千万别醒过来。 我醒过来的时候,闷油瓶就坐在我边上。我看到他的脸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还好,起码我还能庆幸自己的那一刀子没有扎下去,假如当时没有李如风拉着我,那后果一定不堪设想了。 李如风给我简单解释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我说完那句地震了之后,就突然面无表情地呆站了一两分钟,怎么喊我都没有反应。我想那就是我以为意识分离的阶段,等我有了反应之后,突然就目露凶光,开始拔刀子了。李如风说,我就和胖子被度帆打昏之前一样,就像疯了一般,旁人喊不回现实来,力气还奇大无比,如果站在我面前的不是闷油瓶而是别人,恐怕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了。他身上有之前用来解百毒的银针,他给我和胖子都扎过针。现在看来,我们体内的毒素算是被克制住了,能不能完全消除,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但是起码我现在醒过来了,并且还比较清醒,算是一个值得安慰的好兆头。 我在心里感叹:还好,虽然暂时没有齐蒙古,好歹还有个李如风顶着。我没告诉他们,我当时看到了齐羽。我知道是幻觉,但是齐羽在幻觉里对我说的话,却始终都在左右我的思想,我记得他痛苦的表情。他说,他的出现完全是因为我的错,是我造就了今天这样的局面。我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我一直反复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从我的思想里面衍生出来的幻觉,意识催眠下的幻觉,里面出现的一定是让我感到恐惧的人或者事物。齐羽肯定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所以出现他也是合情合理。但是那幻觉里面,他说的话未免有些太真实了,我总是不断想去记忆清楚一点,是不是我不完整的记忆里面也遗漏了关于齐羽的一部分? 你和胖子都被那玩意儿咬了,不知道这一路下去还会不会遇上那东西,太危险了!李如风说完咬了下嘴唇,然后看了一眼躺在一边的胖子。脸上露出来担心的神色。胖子在李如风施针之后到现在依旧还没有醒过来。 我这才发现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已经换了。这是一个类似刚刚的石室,模样差不多,连接着刚刚我们经过的那个甬道。闷油瓶说那头的火好像已经灭了。这里离开那边还算足够远,但不知道会不会有之前那些东西从地上冒出来。但是前面那些就算没被灭干净,应该也过不来。因为当中我们过来的时候,路上有个石门在我们钻过来之后就掉了下来。我一听,心里抖了一下,也就是说,我们的后路被封了。但是我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这个石室很空,一眼望过去什么都没有。越是这样眼睛看着干净的地方,越是让人心生恐惧。在这样的地方,出现什么都非常的难说。 矿灯发出来的亮光照亮了闷油瓶手臂上的血。那一刀我下力不小。我自己扎的,绝对知道深浅,而且我居然扎进去了之后又拔了出来,我一边想一边都觉得心口发痛发酸。我想看看他的伤口,闷油瓶不让,他抓住我的手,轻轻推开我自己站了起来,走去了旁边,离开我足够远之后才轻描淡写地对我说了句:没事,小伤。 他这么说只能让我觉得心里更加歉疚。胖子醒过来之前,我们是无法继续前进的。而且大家身上都多少带着点伤,李如风说他的腿伤不严重,休息休息,等胖子醒过来之后继续前进应该没问题。他自己会处理伤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度帆和李如风都靠在墙上睡着了。闷油瓶出去探路回来的时候,我正靠墙坐着。之前醒过来到现在,我的胸口倒是没再疼过。但是进入这个地方之后,我的右眼皮一直不停地跳,右眼向来跳灾,这又让我憋了一口气,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按照之前的经验来说,胸口痛的发作好像也是有一定规律的,并没有像齐蒙古所说的那样再发作一次就要我的命。但是目前来讲也很难说,我始终不知道,这毛病的根源到底在什么地方,究竟是什么引起它发作。弄不好现在不痛是因为之前被那不知名的生物给咬了,毒素倒是起了镇痛的效果,或者是李如风的解毒针把痛也给暂时止住了,有一万种可能性。所以也可能下次再发作的话,就可能会直接要我的命。 闷油瓶走过来,一声不响地挨着我坐下来。 我靠在墙上,没有睁眼睛。他的动作轻得如同小贱。小贱现在就在我的手边,身体起起伏伏地睡得很熟。这里的空气它也算是完全适应了。闷油瓶突然靠过来,伸出一只手臂,从我身上绕过去,摸了摸小贱的脑袋,又收了回去。 然后我听见他声音很轻地说话: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开始的时候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在对我说,直到他伸出手来摸我的头发,我才知道,他这句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我问题的说话指的是我之前出现幻觉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他把手放下来,就这么看着我过了好几十秒之后才又开口,低着声音对我说:你跟我过来。说完,他拉起我的手,把我带到石室角落里,两个岩石块之间的一个夹缝当中。 第203章 空间很小,我们一站进去,这里面的空间就被完全填补了,一点空当没留下。 他把我拉进去之后,看了我一会儿,表情非常认真地对我说:你告诉我实话,你胸口是不是痛过? 我原本想顺口就说没有。但是一抬眼就撞上了他的目光,我心中一紧,突然连明明可以脱口而出的没有二字也不会说了。于是,我只能这么看着他,不说话。 他突然就抱住了我,抱得很紧。他这么突然的动作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他用了很大的力气,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他不说话,我只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在我的耳边来来去去。 小哥..我不确定,我的嗓子有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抓到他的手臂,他缩了一下。我赶紧收回了手,一定是我碰到他的伤口了。我手上是湿的,低头一看,都是血。 小哥,你的伤口裂开了!我惊到。 他没有等我继续说话,就把脸贴了过来。他一手放在我的后脑勺上,一手放在我的腰间,我只感觉他的呼吸突然就和我的鼻息撞到了一起,他的嘴唇是潮湿而冰凉的。可能是他贴上来的力道太大,我竟然没有站稳,向后退了几步,背贴到了墙上。我的脑子其实已经懵了,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的是怎样的一个险境,什么中毒胸痛都暂时见鬼去吧!我心想,他娘的,就算现在门口有人熊,也不能妨碍我! 我迅速直起身体,搂住他的脖子。原来紧张和不明就里的情绪是会在冲动中瞬间瓦解的。我揪着他的衣领,和他疯狂地拥吻。我并不是原本就喜欢男人,假如这辈子没有遇上闷油瓶,很可能到最后我会有一个家,一个普通的妻子,生一两个孩子。但是不管是理智还是感情都告诉我,我这辈子在活着的时候,假如错过这个男人,那么死了也不会带着心安。人的感情是用来抒发的,而不是用来压抑的。我现在能感觉到他,他的心跳很有力,和我自己的心跳声一起撞击着我的耳膜。 我拉开他的外套拉链,撩开他里面的毛衣,把手伸进去。闷油瓶之前一丝不挂我是见过的,我帮他洗过澡,但是现在在黑暗之中伸过他的衣服摸他结实的肌肉,和温热的皮肤,感觉绝对不一样。他也拉开了我的外套,吻过我的耳朵和脖子,将手伸进我的衣服,他的手真凉! 就在我快要被欲望吞没理智的时候,有人在外面喊了一声:胖子醒了!我在我和闷油瓶彼此的喘气声当中没有听出来是谁喊的这句。但是我们都不约而同地赶紧停止了动作。我用手抹了一把脸,看着闷油瓶笑了笑。 但是他没有笑,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拉好外套的拉链,看着我,又是之前那种非常认真的表情,一字一字地对我说:我绝对不会让你死。 说完,就走了出去。 第122章 老狐狸 我走出去的时候,胖子已经被他们围在了中间。我看到闷油瓶蹲在他的面前,露出胖子的半个脑袋。他看到我,老远就高高举起手来一阵瞎晃,大着嗓门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懂。我皱了下眉,心说,李如风这针扎得总不是把他给扎大舌头了吧。 我走过去,闷油瓶倒是没有回头看我,而我迎面撞上的是李如风的目光。他看着我,我一瞧他的这眼神,总觉得有点不对,想他不是刚刚看到什么了吧,怎么现在这样一张脸。他的眼神当中全都是冷光,并且夹杂着伤感和幽怨。我满心希望是我神经过敏看错了。他没看我两秒钟就迅速把头回了过去,然后站起来,退到墙角,居然掏出烟来点了一根,抽了一口,说:胖子没事了。 我刚想说点什么,直接就被胖子打断了,他狠狠拍了一下我的左腿,大声道:cao你大爷!你说你干嘛揍我?! 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一想,好像刚刚他对着我鬼吼鬼叫的也是这句。 我说:胖子你冷静点,他娘我干嘛没事好好地要揍你,你那是幻觉。我说得语重心长,谁知道他愣了一下,又叫道:那我脑袋怎么这么痛?! 我翻了翻白眼,肚里说:他娘那是度帆度大爷打的。 一想到度帆,我这时候才好像突然被谁拿着棍子在脑袋上砸了一下似的对了!度帆的事情还没搞明白! 但是从他刚刚这一路的表现看来,他不像是什么站在和我们对立面上的人。他之前说受人之托,到底是受谁之托呢? 哇靠!你怎么会在这?!胖子突然跳了起来,对着度帆说:花儿爷他们也到了?!说完,就开始对着四周张望。原来胖子的神志不清是从度帆出现之前就发生的。 对啊,你最好解释下你之前没说完的话。我顺势说道。 胖子对我露出不解的神情,我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我倒是想听听度帆到底能说出怎么一个惊人的消息来。我已经在心里盘算了一千种可能性,但是真相只有在他的口中才能听到。 他冷笑了两声,居然反问我道:你确定你真想知道? 我被他这充满了疑惑和有点嘲讽的口气刺激到了,只感到浑身汗毛竖,他这是什么意思?这种口吻就好像他的答案包含了怎样一种恐惧一般。 我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用肯定的口吻说道:是,你必须说。这是我必须知道的事情,队里有人死,也不能白死。你也总得给个交代吧。我说完,转头看了一眼李如风。他才灭了烟头,在他脸的周围还有一丝烟雾在缭绕,我忽然觉得他的形象有点不太真实。他没有看我,他全神贯注看着度帆,我知道,他一定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千方百计地把他赶走。 第204章 度帆看了一眼李如风,过了好久才开口说:其实,这么做的目的不是要你离开队伍,而是要你离开他。度帆这话是对李如风说的,他说话的时候抬头直直地看着李如风的眼睛,然后右手的手指却指向了我。 我有些惊讶地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地将为什么三个字问出了口。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和他只是主顾关系,我接受任务,没道理也没有兴趣去问为什么。他是让我下手直接杀了这位小哥的,但是我没有做绝。可能年纪大了,我活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对人手下留情。我有很多机会杀他,但是最后我心软了。我其实已经杀过很多无辜的人,我原本想干完这一次就不再干了,但是偏偏到最后我还是心软了。他顿了顿,又重新抬头对我说,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但是我记得他在听到你们出行的队伍里面有李如风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都变了,他开始一个人胡言乱语,表情很惊恐,就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直都喃喃自语说什么,这样肯定要出事的,早晚要知道的之类的话,别的我也没有在意。这就是所有的事实。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都是什么关系。我来,也只是想告诉你们,我知道你们是干嘛的,我第一眼看到你们就知道了。我以前也是干这个的,这里我来过,上次我进来的时候是从另一个口子进来的。这里到底有多少条路和多少个入口,我们谁心里都没谱。上次我找到这个地方之后,拉着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兄进来了,结果他死在了这里,我一个人逃了出去。我只是想警告你们,要是你们想活命,单纯为财,还是算了吧,这里可能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我听他把话说完,叹了一口气,道:这条路,我们可能退不回去,我们必须要往前走。 度帆点了点头。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雇你的人,你知不知道是谁?我问他。 度帆想了想,对我说:一般,我是不应该知道他的名字的。但是在偶然的一次机会里,我看到了他的名字。我可以告诉你,他叫吴三省。 第123章 消失 三叔?!我几乎失声惊叫了出来。 假如没有人像这样一字一顿说出三叔的名字来,我这辈子也不可能猜到这件事情和他会有莫大的关系。可是为什么?到底其中有着怎样的隐情和秘密导致他要不遗余力地把李如风从我身边铲除?甚至不惜下狠手要派人直接杀了他?! 我顿时感到脊背一阵寒意。我想,假如真是这样,那三叔可能也在这个地方,或者在来这里的路上,他一定会出现。但问题是,到最后,我见到的这个三叔,到底是真的吴三省,还是解连环。对于这点,我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我问度帆:你通过什么和他联系? 之前是见面和电话,他还有个中间传话的人,我见过他两次,他找到我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接到你们之前我们也见过面,后来就一直是短信联系。但是我们走得越深入,信号越差,我也很久没有和他联系过了。而且后来我也已经逐渐有些不想干了,所以也没有刻意去和他取得更多的联系。 那之前和你一起的人呢?我是说我们一起的那些人,黑眼镜他们。胖子逼近几步问道。 你放心,我说过我已经不想杀人了,我只是摆脱了他们罢了,他们应该会找到别的入口下来。 吴三省还吩咐你做什么,除了他这件事情之外?我用手指了指李如风,又问道。 把你安全地带去一个地方。没有了。 去个地方?我心中又是一颤,回头望了一眼闷油瓶,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和李如风一样,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度帆,好像在等他把话说完。但是度帆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一直看着我,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刚想开口问他,结果闷油瓶开口了,声音中带着警觉:带他去哪? 度帆没有及时回答,望了望身后,又回头看着我,才开口说:目的地离开这里不远,但问题是我们要能活着到那里。 胖子一听这话,立刻跳了起来:你是说,这里有要我们命的东西?! 不是东西,是人。这里并不止我们这些人。我们最好现在就继续往前走,假如你们休息够了的话。 他这么一说,直接往我脖子上吹了一口寒气。他说的还有别人,难道指的是齐羽或者老痒?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来到这里简直就像跳进了一个圈套里,假如不是胸口才疼过,我几乎就要忘记当初要来这里走上这么一趟的初衷到底是什么了。但是我并不知道这里到底有没有能让我活下去的东西。这么听起来,这个三叔应该在这里的某处等着我。假如度帆没有骗我,那依照我对他的认识,他应该已经等在那个所谓的目的地了。 凭什么相信你?这话是闷油瓶问的,他的目光很锐利,直直地落在度帆的脸上。他说完,就站到我的前面,用半个身体挡住了我。 呵呵!度帆冷笑两声,道,不凭什么。你们信不信我,全凭自愿。假如不需要我带路,我现在就可以退出去,我还能确保自己不会丢掉性命。只是,这里的复杂程度你们还没领教过。你们靠着自己能不能走到该去的地方,我就说不准了。他说完,就看向了我身后站着的李如风。 第205章 李如风没有说话,迟疑了很久之后,往前走了一步,说:我信。说完回头看着我,应该是在等我表态。当然,带我走才是重点,虽然没有杀李如风,估计把我带去目的地的话,也算任务完成一半,好歹得有职业道德,不然他假如不是故意来骗我们的话,可能早就拔腿跑了,何必站在这里等着前面一条连生死都无从得知的路呢。 我吞了下口水,看了看闷油瓶,他侧脸对着我,纹丝未动,还是刚刚那个神情。我说:好吧,你带路。说完这话,我自己都有些诧异,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面,信不信一个人其实说起来好像很要紧,到底有多要紧,恐怕我们自己都说不清楚。因为处处都是能要你命的东西,伤病,灾祸随处可见,这样一个领路的人,就算把我们带去的是地狱,那又怎样?我们自己走,也未必就能走去天堂。所以,算了,跟他走吧。 闷油瓶回头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胖子后来把之前的事情都听说了一遍,看着度帆的眼神俨然一副救命恩人的眼神,并且还企图用这眼神来感染我。我知道他想什么,因为度帆及时拉住他,我才能保住脑袋,不然就死在他胖子手里了,弄不好还是被爆头。我想想也是,既然他能及时救人,应该也没什么必要来骗我们。但是闷油瓶似乎还是有点担心,我们往前走的这一路,他都显得很小心。 我一边走一边反复思考度帆说的话,为什么三叔听见李如风在这个队伍里,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呢?迟早要发现发现什么? 我们这会儿真走在一条漆黑的新的甬道里面,矿灯的光在驱散前面的黑暗,那光线却被限制了许多,好像黑暗反过来正在吞噬光亮。甬道非常的窄,我们是一个挨着一个前进的,闷油瓶走在我的前面,不时回头看看我。李如风则走在我的后面,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腿上的伤好像真的不像之前那么重了,我已经不见他继续那么一瘸一拐地走路,但是他走得也不快,总会被我们的速度落下来。 我站住脚,回头去看他,却没有一眼就看到他的那束手电光。我的身后完全是黑暗的,这黑暗让我有一种站在深渊口的错觉。 小哥!我冲着前面的闷油瓶喊了一声,他立刻停了下来,回头走向我。 怎么了?他问。 李如风好像没跟上来。我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边说边往回看,想确定是不是真的没有他的手电光,还是因为太黑,手电光太弱,或者直接没电了,所以才造成了误会。 我们等了一会儿,闷油瓶对我说:你先往前走,我去找他。 不行!一起去!我一听他这话就很不舒服,他之前可是专业失踪户,虽然最近稍微好一点了,但是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虽然我知道,现在他可能无论去了哪里,还是会回来,但是我不想和他分开走。 闷油瓶没有拒绝,看了一眼身后,叫了一声胖子,好几秒没人应,他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反应。我说:胖子和度帆可能没发现我们没跟上去,还在往前走。小贱呢? 胖子那儿。他看了一眼茫茫的黑暗,说道:我们赶紧找到李如风,然后追上他们。说完拉着我的手就往回跑。 没跑几步,闷油瓶突然急刹车,停了下来。由于他动作太突兀,我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他反手一把抱住我,让我好站稳。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指了指脚边。 我低头一看,立刻愣住了,这个我们才走过来的地面,竟然出现了一个坑。 这个坑不像是自然裂开的,就像是一个原本就存在的陷阱。我仔细看了看,缺口基本上成一个圆或者略微椭圆,但是切口很齐整,我只是奇怪,我们刚刚走过的时候,明明没有这样一个缺口啊,不然我们中早有人掉下去了,不可能没人看到的。 掉下去?!我想到这三个字,突然眉毛跳了一下。我迅速打开手电朝里面扫了一下,最下面的那深层的黑暗我看不清其中有什么,但是在离开这口子不远的地方,有个石墩伸出来,露了一半在可见的地方。我感觉好像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隐约露出来一些轮廓。 我把手电筒从裂口中伸进去,以便看得清楚一点。突然,随着光线划过,一道反光突然浮上来,刺激了我的眼睛,随即它消失了。只在我眼前一晃而过,速度非常快。 cao!是什么东西?!我用手挡了挡眼睛,叫道。 闷油瓶手中拎着矿灯,也伸了下去,我凑在他边上,眯着眼睛使劲看了几眼,没等他开口,我就看清楚了。 是李如风的短剑剑鞘。 那冷冽的反光就是刀状剑鞘所发出来的。他的剑鞘居然掉在这里,他拔剑了?难道他遇上危险了?!但是不可能 啊,我们仅仅隔了这么一点距离,后面有动静我们不可能不知道啊!但是无疑,他肯定是下去了,不管是掉下去的,还是跳下去的。 我也没心情追究这些了,反正他肯定是在下面。我说:得把他找出来。我不知道这句话我是在对我自己说,还是在对闷油瓶说。 我头脑当中并没有来得及多想什么,就打算往下跳。 闷油瓶一把扯住我,我有些失神地看着他,他飞快地说:你别去,我下去。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纵身跳了下去。 第206章 这时候,我只听见右耳传来了脚步声。我抬头就看到了有遥远的灯光晃悠着速度很快地朝我这边冲过来,随即我又听见了远处的声音,那是度帆的,他大声吼道:不能下去,下面有危险! 我一听,低头看了一眼这个黑色的大窟窿,就跳了下去。 第124章 岔路 这让我有了先前在荒村的经历,那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跳下去,就跳到了一个棺材屋。我现在也不敢多想,底下究竟会出现什么。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洞竟然有这样深。 我心说,这下坏了,估计等落地就要半残了。我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等待着在黑暗中身下迎接我的硬邦邦的冰冷地面。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当我碰到地面的时候,身下那地面竟然是软的。 紧接着我感觉到了地面上传来的寒气,但是在此之前,我着地的时候,摔在了一个有弹性的软物上,给我做了一个很好的缓冲,让我几乎没有受任何伤,只是觉得手肘撞击地面的时候有些疼。 我已经有了非常不好的感觉,但是我头脑中这时候还是一片空白的,那个思想还没有上升到大脑当中。直到我打开手电,照亮了四周,才看到刚刚给我做了缓冲的是什么东西。 果然,周围横了几具新鲜的尸体。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定在原地大口呼吸了几秒钟,漂浮在空气当中已经有了一股死人的味道,但是并不浓烈。这里明显要比上面温度低很多,尸体应该没有那么快腐烂。周围很安静,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我就着有限的手电光照,粗略地看了几眼发现,他们的着装好像都是一样的,全都穿着灰色的某种看似定制的厚外套。我刚想翻过来其中一具尸体看一下,突然从上面又掉下来了一团黑影,重重落到了我面前,同我一样,砸在尸体上,弹去了旁边。 哎哟! 我赶紧把手电光朝着他落下来的方向照过去,原来是胖子! 只见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起来好像一眼就瞧见了我,大声对我说:他娘的,差点摔成脑残!他刚跨出来一步,就被脚边的尸体绊倒了,整个人都扑到其中一具面朝天的尸体上。他的脸直接对上了那尸体青色发黑的脸。 cao!胖子大叫一声,蹦了起来,天真,这有死人! 我说:你怎么也下来了? 他好像还没缓过神来,喘了两口粗气,顿了顿,对我说,你还好意思说,小哥呢?度帆都叫你们别下来了,你们还往下跳,我一看你们都下来了,那我不得跟着下来么! 听他说这话,我其实心里挺感动,刚想站起来伸手去拍拍胖子的肩膀,谁知,又是一团黑影从天而降。 这次是度帆。他稳稳地落在一片空地上,很快便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四周,喃喃自语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你怎么也下来了?胖子惊讶道。 呵呵,我想避开底下这条道,走上面。可是你们偏偏要下来走危险区域,那我也没办法。我不想看到你们死。他说完,蹲下来看了看眼前这几具尸体。 尸体上没有非常明显的伤痕,他们的面孔在手电光下显得尤其狰狞。我看了一会儿,就有了头皮发麻的感觉。其中有个人,我看着有点眼熟,但是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之前是不是真的在哪里见过,毕竟,这世界上大众脸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度帆突然抬气头来,对我和胖子招招手:你们过来看。 我和胖子一起凑了过去。只见度帆翻开了一具尸体的外套,他的手正指着那尸体领口的地方。我把手电光开到最亮,把头凑过去。那上面隐约现出一串数字。但是那数字好像被故意抹去了还是自然掉色了,我使劲看也还原不了。但是那串数字的最后跟着一个很大的字母g。 这在哪里见过? 我突然脑中闪过一道光对了!这是那车上的记号!靠!这些人,难道是陈文德的人?!胖子迅速翻了一下每个人的领口,发现都有相同的记号,但是编号一般的数字串都显得不是很清晰。我想我估计的应该没错,这些人应该是陈文德的人。我再仔细看一看刚刚觉得面熟的那具尸体,应该就是之前抓过我们的警察当中的一个。看来,陈文德的队伍已经进来了。 他们怎么死的?我问度帆。这些人身上的确找不到十分明显的伤,皮肤裸露处有些疤痕,但看着都应该是旧伤。不过他们个个几乎都眼睛圆睁,面目狰狞,一脸死不瞑目的样子。 度帆低着头看了一会儿之后,才重新抬起头来对我说:我不是很确定,不像是中毒。他们皮肤的颜色是正常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之前我兄弟也是死在这里。我觉得他们可能死因是一样的,都是被吓死的。 吓死?!胖子惊叫了一声,怎么个吓死法?! 度帆站起来,沉默了好几秒钟,才换了一种非常深沉的口吻说:上次我是从上面那一层逃出去的。我们下来的时候是从其他入口进来的,到的直接就是这一层。这里就像个迷宫,磨人心智的迷宫!你永远不知道会有多少岔道在你面前出现。后来我到了上面才知道,原来,真正的路在上面,而这下面可以通往你要去的地方,不过你要先把这里的地狱闯过去再说。其实,这里的存在相当于一个陷阱。在这里,你可能会看到你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东西,当然我不能说每一处都是这样。但那次就是这样的,他被他自己吓死了。而我看着他从开始惊叫到死亡,却没有在我们周围看到任何异样的东西。 第207章 听他说完,我只觉得我的背后和额头上都在冒冷汗,似懂非懂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我们在这里会出现幻觉,在幻觉当中看到意想不到的东西,然后被自己活活吓死?! 胖子也不说话,愣在那里,过了好久才说:我们赶紧走吧。 我环顾四周一圈,这才感到奇怪,居然没有看到闷油瓶。我心说,他动作也太快了,怎么下来就不见了? 胖子看了一圈,也生出了疑问:小哥呢? 我摇摇头,用手电照了一下这里的甬道,一下就愣住了。 我们所在的这个石室,让我想到了什么中心大环岛,连接着n条岔路。我数了一下,总共七条。我一脸空白地转头看向胖子,胖子也显然看到了这些岔路,脸上现出无限迷茫的神情来。 才刚听度帆说完,迷宫就出现在面前了。 度帆说:你们看到了,这里就是一座迷宫城。 迷宫城..我喃喃自语道。看着每一条长相都相同的岔路,都向外延伸,延伸到无尽的黑暗之中,我有了一种心慌的感觉。闷油瓶到底走进了哪一条路?我的双眼有点迷乱,好像每个路口都仿佛有他的身影一掠而过,而我却无法分清楚。 突然,我听见一声细细的猫叫声。 我本以为是那所谓的幻觉,接着却又听见了一次。在我们几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中,猫叫声显得特别凸出。 糟了!胖子大叫一声,赶紧打开身上的背包。 我也反应过来,大喊一声:他娘你把小贱装在背包里面,要闷死的! 小贱被他从背包中揪了出来。还好,他还活着,眼睛的绿光还很亮,应该没事。 胖子嘘了一口气,说道:没事没事,我知道没事,我才放进去不久,肯定死不了的!我心说,他娘的要是猫狗给他养,肯定不出一个礼拜就要翘辫子。 我本想把小贱抱在手里面,但是它很奇怪地挣脱了我,跳了下去,落在了地面上。尾巴冲着天。紧接着,我听见了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音,是它脖子上的铃铛响了。 怎么回事?胖子看着我,小声嘀咕道。 度帆也双眼紧紧盯着小贱看。那铃声伴着它,只见它不紧不慢地一步步,丝毫没有声音地向着我们右侧的一个岔道走去。 我的心脏几乎已经要跳到嗓子眼了,我咽了下口水,说:它好像在给我们带路。 第125章 甬道(一) 在这黑暗中,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胖子刚刚回头来对我说了句什么,但我因为太紧张,所以完全没有听清楚。 我们跟着小贱进了这条看似和其他没有任何区别的甬道之后,我就一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走在中间,小贱在最前面带路,我基本上看不到它,只能间隔性地听见几声铃铛响的声音。胖子走在我的前面,而度帆走在我的后面。这种异样的感觉是,我总觉得这个狭窄的甬道,好像不止我们几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神经绷得太紧,而一直有错觉,我耳边总能零星地听到一些脚步声,不算齐整,但是绝对不止我们三个人。 这里黑得很,我们手电光的亮度都在减弱。我手里握着一个火折子,这样的环境下,我实在不想停下来去包里翻找电池拿出来换,他们也都不说话,就只见手电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可我们依旧在前进。 起码我觉得我们是在前进的,虽说走了很久,几乎都已经在无尽的黑暗中失去了移动的感觉,但是我绷紧的脑神经始终在告诉我,我们确实是在向前的。 小贱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 胖子忽然又回过头来,对我做了个手势。白色的手电光照到他的脸上,他的脸显的表情古怪并且好像很紧张。他用手指着边上,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我已经走得有点晕乎了,忽然看到胖子停下来,一个紧张,立刻又恢复了清醒。小贱的铃铛开始连续性地发出响声来,我举着半亮不亮的手电,已经做好了点火折子的准备,慢慢朝着胖子手指的方向移动过去。 小心,好像有什么东西,但是又不动。胖子小声对我说。 我一边朝那边挪,一边想转头看看后面的度帆。就在我的回头的瞬间,小贱的铃铛声突然响个不停。之前它的铃铛也一直在响,但都是断断续续的,响得有点像招魂的那种鬼灵,绝对没有现在这样的连续性和剧烈程度。 怎么回事?! 我立刻把转了一半的脑袋回了过来,脑中极其突然地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牵引力,一阵剧烈的疼痛由脑神经传递到了我的心脏上。我闭上眼睛,捂着胸口想喊胖子,可是眼睛一睁开,却看到了闷油瓶的脸在我面前一闪而过。我晃了晃脑袋,理智告诉我,这应该是错觉。于是我又再次闭上眼睛,这痛苦的感觉蔓延遍整个身体,至少一分钟之后,居然也没有人来管我。我心说,他娘的胖子这是反应迟钝啊,怎么还没有来拍我的肩问我怎么回事?闷油瓶都不知道在哪里,我不能就这么死!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迷茫了。 眼前漆黑的甬道消失了,我站在一条河边。这里的水流很急,水流撞击石块发出的声音不绝于耳。身后是一幢宅子。灰色的矮墙,有楼梯可以通向二楼的大露台。我往后退了三步,抬头看这间房子。 第208章 我认识它! 这不就是李家的宅子嘛!那个叫名扬的女人就是死在这里的! 靠!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就在我还搞不清状况的时候,突然,上面的门开了! 我被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了楼梯的拐角处。接着,我听见了蹬蹬噔的急促的脚步声。我小心翼翼地露出双眼去看,先是看到一截很短的阴影,然后我稍微又站直了一点身体,才看到,有个孩子低着头在一个劲往下跑。现在是天将黑的时候,我看不太清楚他的面孔,只有被头发遮盖住的侧面。看样子,是个男孩儿。 男孩儿跑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突然转了一下头,就像我刚才那样,站在差不多的位置,从下往上看二楼的露台。但是他只匆匆瞥了一眼,就转身继续往前走了。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却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这时候天开始下起雨来。雨点从小变大只经过了不到五秒钟的时间。 那张稚嫩的脸并不是李如风,但是他在我脑中有深刻的印象。等等,我想想.. 我把目光收回来寻找那孩子的时候,正看到他站在那条河的边上,恰恰好就是我刚刚到这里的时候所站着的位置。他看着湍急的河水,愣了一两秒钟之后,开始朝着河走去。 他要干什么? 我紧张了起来,看着他的背影还在不断地向着河水靠去。忽然,他一跳,跳到了河中间的一块石头上,我眼看他收回右脚之后便能站稳的,却不料他晃了一下,就扑通一声落进水里了。 我没有顾得上周围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大声喊道:吴邪! 这两个字被我喊出口的时候,我被自己吓住了。对啊!那是我啊!那张稚嫩的脸不就是我吗?是我小时候的模样!但是这层恍然大悟的感觉很奇怪,夹杂着强烈的错误感,这种复杂的情绪我自己实在分不清楚。我现在看到的是儿时的我,而他掉进河里去了! 我三步两步地就冲到了河边,刚准备跳下去,突然一个黑影,从我面前一晃即逝,水面上跟着拨开一层浅浅的漩涡和浪花谁跳了下去。 对岸并不止这样多人,我一抬头便看到,对岸朦胧着阴影的丛林中,有一些晃动的人影和说话声。说话声很模糊,我几乎什么都听不清楚。 我眯着眼睛看着对岸,只见有个人影慢慢地从树林中晃出来,和交织重叠在一起的凌乱的树影逐渐错开。 这时候,水中传来了动静。我看到一个黑头发的男人从水面上猛地露出了脑袋,他右手抱着小时候的那个我。我看着他带着我爬上了岸。他身上的衣服湿的甚至看不出颜色来。但是即便是他没有转身,我也知道那是谁。这背影太熟悉了,而且我之前曾经梦到过,那个梦我还记得很清楚。 小哥!我不禁喊了出来,嗓子口很干涩,所以声音不大 ,但这声音也足以能传达到河对岸了。他转身,看了河对岸一眼,又转了回去。在夜还未完全降下来的这时间里,我还隐约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好像皱着眉头,却似乎没有并没有我认识他之后的那种僵硬,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看起来好算柔和。他没有看到我。 他看不到我? 那个站在树林边缘的人终于在这时候走了出来,我顿时脑中轰了一声。他站到岸边,眼睛朝我这边看了一圈,他用眼睛盯了很久我身后的这栋宅子,终于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闷油瓶。 我觉得四肢有些麻木。又是那张熟悉的面孔,是齐羽!是齐羽! 齐羽!我冲着河对岸吼了一声,他却丝毫没有反应,依旧用那种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闷油瓶。 我cao!我狠狠骂了一句,看来他看不见我!吗的,这算什么?!上次因为做梦没看清楚,现在难不成特地给我在补充场景?! 这时候,树林中那些好像和他们一起的人影也开始逐渐同树影分散开来。我隐约在晃动的影子当中,看出一个长方形的物体形状来。好像有几个人扛着它,这么远远看起来,就像一个棺材。 我顿时感到浑身一阵汗毛竖,看这形状虽然没有露在亮处,但应该十有八九错不了。我分明能看出来不止四个人站在那棺材周围,一定就是抬棺材的人。 天已经黑下来了,剩余了黄昏最后一抹灰色的白亮。那个我好像已经醒过来了,不过闷油瓶依旧蹲在那里,背对着我。 对面的昏暗中,又走出来一个人。 他也抬头看了一会儿我身后的房子,而我看着他,仔细看了很久,终于相信这张脸就是那张皱巴巴的老脸,那是陈皮阿四。他端着一张五十来岁的脸,让我对现在的时间瞬间感到很恍惚。他收回目光,将眼睛转到了躺在地上的我身上,我隐约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一些变化,但他什么都没说,紧闭着嘴沉默站着。 齐羽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过来便伸手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膀:起灵,我们走了。 我脑中又是嗡一声。我看到闷油瓶点了点头,摸了摸我的脑袋,站起来又再一次转身看了一眼我这边。我很希望他能看到我,我在这里,在对岸站着,但他看过来的时候,我就发觉,他眼中并没有我。 那一眼很迅速,我在夜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转了转头,就回过去跟着那张和我一样的脸走了。而那个幼小的我坐在河岸边看着他们离开。 第209章 嗡声被加了长音而还没有散开。我突然听见有人在树林里喊了一声:吴邪,快点! 是个女人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空中,而我站在对面看着那些人从我面前带着黑影消失。 是谁?是谁看到我了?!为什么她能看到我?!还是,她在叫孩子? 耳边依旧是河水急速流动的声音,我只感到浑身的意识和思维都在被卷入眼前的急流当中去。 不对,那最后一声不是在喊我也不是在喊小时候的我,虽然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那最后一声应该是闷油瓶他们一起的某个人喊的,喊的自然应该是队伍里的人。 她喊的应该是那个我认为是齐羽的人。但是为什么他们喊他吴邪?那是什么时候?难道那并非齐羽,那其实就是我?!不对啊,假如那是我的话,那个掉入水中的孩子又是谁? 还是单纯是齐羽冒充了我?也不对啊,年龄完全对不上,那时候我才几岁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脑中一片疑惑和混乱,胸口传来一阵撕裂性的疼痛,我捂着胸口再次闭上眼睛,希望睁开的时候一切能清楚一点。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胸口痛确实减轻了,我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原位。 黑暗瞬间遮蔽了我的视线,这里应该就是刚刚我所在的甬道。我伸手摸了摸手边湿乎乎的岩壁,哑着嗓子叫了一声胖子,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有静止的电流声,但没有胖子的回音。 我脑门上已经是一头冷汗了,靠,胖子跑去哪里了? 我回头想看看身后还有没有度帆,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了一条台阶,露在半亮的灯光底下,光照了一半被带出来的阴影让唯有的几级我能见到的楼梯显得十分恐怖。 不对!这里不是我刚刚所在的那个甬道。 这是哪里? 第126章 甬道(二) 这里竟然有如此熟悉的感觉。我能在空气当中隐约闻到一种非常熟悉的气味,这种气味很特殊,藏匿在我记忆当中某个角落里,我非常确定在此之前我肯定是在哪里闻到过,只是一时无法记出来。 我屏着呼吸走到楼梯口,这楼梯很长,向上延伸到不算特别亮的地方,却看不到尽头。在一个黑影首先飘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黑影穿过的那两扇向外打开的大门。那应该就是楼梯的尽头了。那黑影带着踢踏作响的脚步声迅速朝我奔来,我急忙闪开,躲在两堵墙的夹角之间,看着那黑影从我面前一晃而过,头也不回地往黑暗中奔逃过去。 那是一个小孩子,他的背影显得很紧绷,他只带着黑影掠过,我完全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脸。 我刚想走出去,又一个黑影从上面飞奔下来。我从下往上远远看出来,又是一个男孩。男孩皱着眉头,现出慌张和不满的神情来。他下到楼梯最下面的时候,停了一下,回头朝他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对这张脸已经有了更为熟悉的感觉,这男孩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小时候的我,看起来好像要比之前年纪长了一些。看来我现在的状态依旧没有变,大概还陷在我混沌的梦里头。我迅速回头,风一般经过我面前,看样子是在追前面那个男孩。 我听见稚嫩的声音在黑暗的甬道中如幽灵一般响了起来,撞击四壁,带着空想和回声:小剑,你等等我! 小剑?!那前面的孩子,难道是李如风? 这难道,就是我追着李如风下楼梯之后的那段补充?! 想到这,我不禁笑了出来。这实在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我还是快步跟了上去,我想他们应该是看不到我的。我不知道我自己正在经历怎样一种过程,这就像什么有关历险记的电影,我在万分的恐惧当中,看着这些熟悉的曾经在梦中出现的镜头一幕幕深入,假如它是真的话,那我可能会找到缺失的一部分记忆和新的线索。 孩子们跑得很快,我好不容易跟了上去,是因为他们停在了这条路尽头的岔路口。 这条甬道和另一条路组成了一个丁字形,现在我们就站在直路的尽头处。谁突然之间打开了手电,往左照了一下,往右也照了一下。手电光掠过的瞬间,我看清了李如风的脸。那张稚嫩的只留在我残缺的一丁点记忆里的脸,现在显得紧张并且充满了好奇,不停斜着眼睛看着右手边那条路,他打着发颤的鼻音说道:往哪边走? 我不知道,我三叔一直叫我别来这里,我说,他说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行!他们的秘密肯定都藏在这里。我知道之后,可能以后就自由了!我们以后就每天都能在一起玩! 双儿好像以前被带来这里过..我听出我的语气中带着很强的犹豫,然后她就不见了 突然,左手边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响声,这响声很怪异,好像是在开什么的声音。声音很大,夹杂着回音响了好久。我和李如风不约而同朝着左手边望去,两个孩子都互相看了一眼,不说话,而脚步开始慢慢朝着左边的甬道上挪移。 我浑身直冒冷汗,心说,这也太他娘吓人了,那时候自己的胆子怎么能那么大?! 忽然那声音停止了。我几乎能闻到空气当中飘来一股霉灰的味道。越靠近,那味道越是清晰,当中夹杂了那种特殊的我所熟悉的气味。 第210章 然后,我听见了悬停的空气当中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好像人还不止一个,好几个人在说话,他们说话声音很细,我不知道究竟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其中有个女的的声音,显得很突出,但是离开得太远我依旧听不清楚。显然两个孩子也是相同的感觉,他们明显较之前加快了脚步,却保持不发出半点声音地走向深处。 走到深处的拐弯口,才发现,某处确实是有光亮的。眼前某个地方,亮着从矿灯里发散出来的光。李如风想继续靠过去,却被我一把抓了回来。 他们就在这里。我肯定。李如风非常小声地一字一顿地对我说。 我点点头,道:你别过去,他们看到你就完蛋了。我过去看看,他们要是发现我,我就说我出来玩,走错路了。 李如风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我开始小心翼翼地向着那亮光走去。我跟在后面,慢慢开始听清楚那些人说的话。 某个声音熟悉的男人说:这么看,我总觉得他可能还没死。 呵呵,你鬼故事看多了吧。快试试看药性。是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好像我在哪里也听到过。 我和我不约而同地超前轻轻挪了几步,我终于看到,矿灯的亮光下拖拉出来几个人的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有个人露出一个侧身在视线当中。亮光有些刺眼,我揉了揉眼睛,睁眼的时候,那刚才仅露出侧身的男人正好转过身来,我非常灵巧地往左手边一躲,那男人现在就正面着我站着,他看着我的方向,脸上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三叔..我用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喊了一声。 这是三叔还很年轻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那股不可一世的霸气,但是他面部现在表情有些紧张,我听见他急促不安地说了一句:我感觉好像有人。 别开玩笑了,谁会来这里!又一个男人说道。 紧接着,就有一个女人出现在了视线当中,女人长得十分秀气,看起来很灵巧也非常年轻。是个标准的美女。我看到这张脸,就想到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候的场景陈文锦。 是陈文锦。而里面好像还有另外一个女人,那很可能就是霍玲。 我的心瞬间被揪在了一块儿。这群人聚在这里,到底在干什么?! 陈文锦笑了一下,灯光斜影下,她的脸显得很柔媚。她一手搭在三叔的肩膀上,道:别疑神疑鬼的,哪里来的人?说完转身就走了进去。 三叔又在洞口站了一会儿,也转过身走了进去。 这洞口连着一个石室。我慢慢朝那边挪了过去,我有些惊慌,因为我能看到我的影子在地上的灯光中飞快闪过,却显得很突兀。 我不由地跟着我躲到了洞的右侧,伺机伸出脑袋朝里面看了一眼。 我看到他们中间摆着一口很大的棺材。这棺材比一般的要大很多,看起来木质材料也不普通,一看就很昂贵。棺材的盖子大开着。 他们几个人都同时弯腰,好像打算在棺材里捞点什么出来。 我看了一会儿,发现不是。他们不是要捞东西出棺材,而是貌似在把棺材里面的尸体搬出来。果然,我看到三叔站在对角的位置,首先抬起了头,然后他们几个都站了起来,一具平躺的尸体就被他们从棺材里面抬了出来,平放到一边的棺材盖板上。 我赶紧收回目光之后,又重新朝里面望去。他们几个都在往两边散开,就快要看到尸体的头了。 结果,三叔在这时候一抬头正好看到了我的脑袋,他大叫一声:吴邪! 所有人都先是一愣,然后集体回头来看。 我笔直地站到了洞口,朝里望去,然后尖叫一声,拔腿就跑。我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团缩到很小,直到装进我的身体里。我感觉自己飞奔开去的步子,在身后扬起一阵阵带着湿腥味的细风。 我听见身后有男人大吼一声:他tmb看到了,杀了他! 你给我滚!那是tm我侄子!这是三叔的声音。 然后我听见我身后有一个飞快的脚步追着我就来了。我已经看到了小剑,我冲他挥手,大声喊:小剑,快跑! 紧接着,我后脑勺上面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我听见脑袋中响起了邦一声,胸口是有一阵撕裂性的痛,我听到自己倒在地上的声音,地面没给我传来太多的感觉,冰凉的,或者粘湿的,什么都没有,我瞬间感到自己紧贴地面的身体是漂浮起来的。 我的意识在上扬,是谁打了我?棺材里面是什么人?我好像看到了。 天真!!天真!! 我上升在脑袋上方的意识被身体幅度极大的晃动给扯了下来。 我终于忽然猛地睁开眼睛醒过来,抬头就看到了胖子的脸,几乎就要贴上来了。 天真!你醒了没?天真?!你tm是中邪了还是怎么?! 我怎么了?我揉了揉被他的手电光刺到的眼睛。 你走过来就突然停住了,然后站住一动不动,喊死了也没反应,一直到现在!他娘的,把老子半条命给吓没了!胖子抹着额头上的滴滴答答的冷汗说道。 第211章 我转头就看到度帆,站在一边正在研究什么东西。 是什么?我问。 好像是一种磁石。他说。 第127章 甬道(三) 这是一块黑色的石头。大约有一人之高,被包裹在层层的黑暗当中,只隐约显露出来一个外廓。 我慢慢靠了过去,却突然就感到脑神经明显的抽搐,赶紧收住脚步,停了下来。这石头看来确实有蹊跷,可能真的如同度帆所说,这石头是一块磁石。但在黑暗当中,我也没办法看得特别清楚。 石头半欠在岩壁之中,好像只露出了一半。我突然发现,这石头周围的岩壁,看似好像断裂过,沿边的形状好像非常不规则。 我让胖子给手电换上电池,拎近点打个光。 这墙壁断塌过。胖子用手电上下左右地边扫边说。 没错,这石头可能不是欠在墙壁当中,而是墙壁当中的一部分。我忽然想起来之前在上面一层那个闷油瓶祖先棺材屋里看到的,洞口那块石头,好像也是欠在墙壁当中的。这黑色的石头看起来像是同一种,那也就是说和闷油瓶手上的,和我兜里的都是同一种石头。 磁石?难道这里是个矿源? 是不是这磁石刚刚对我作用了什么,才导致我刚刚那个状态?那么,那些是回忆不是梦?我有些恍惚。三叔的脸和声音还在我的耳边来去,一直不散。就像他随时都会从这个甬道的某个黑色角落里突然蹦出来一样。那是三叔,我想,那不是解连环。那时候应该还不是。他们到底在什么?我的那声惊叫,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棺材里被他们抬出来的人?那到底是谁?陈文锦的脸晃荡在我面前,只要我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她那张十分撩人的笑脸。我忽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整件事情好像从来都不是我想的那样,准确来说,我也没有过什么特别实在的想法,一直以来也都是一知半解,道听途说加上猜测。这真相,忽然让我觉得可怕起来,有种抗拒感在我心里油然而生。 这所有的事情,等到谜底全部揭开的那一天,我们都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我刚想伸手去上衣口袋摸那块石头,就听见一声猫叫。 我靠,差点把小贱给忘记了! 我赶紧用手电照脚边,小贱的绿眼睛散发出奇异的绿光来。它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不确定它是不是在看我,但是我怎么觉得它的表情很惊恐呢,假如猫确实能有表情的话。 我蹲下去,把它抱了起来。它竟然在我手中瑟瑟发抖。 这猫不是带路么?怎么?导航功能不行了?胖子伸过手来拍了拍它的脑袋笑着说道。 我也奇怪,它假如刚刚不是在带路,干嘛要领着我们走进这条道呢,边上那么多它不走。 这里有个口子,好像连着再下一层。度帆也换了手电的电池,光线突然就变得强烈而刺眼。 口子?!胖子惊呼道,要紧把头伸过去看。 小贱忽然抓了我一下,我啧了一声,立刻听见这条甬道的尽头好像有什么声音。 是脚步声! 嘘!有人!我小声对他们说。胖子和度帆立刻连呼吸声都放小了。过了一会儿,那脚步声好像靠近了一点,但并不是特别清楚。 是不是小哥啊?胖子轻声问道。 我心中一动,差点就有冲出去看的冲动了,但我还是耐住性子又仔细听了一下,一听就立刻发现了不对:应该不是,好像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两个人?没准儿是他和李如风。胖子又猜。 不对。度帆说,你们听,那脚步声,这么乱,至少有五个人。 我刚想说,是不是小花,结果就听见一声枪响。这个狭窄而漆黑的甬道,忽然有这么剧烈的响声,大家都被吓了一跳,我只觉得地都跟着颤了一下。 你有病啊?!放枪干嘛?! 这么黑手抖了一下 这声音我认识!就是那时候硬把我认成齐羽然后把我关进小房间的人!是陈文德的人! 我们快走。我对他们小声说道,但是话一说出口,就觉得不对了,我们走去哪里?硬拼肯定不可能,我当然不能确定陈文德会杀了我们,但就之前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来说,我实在不能往好的方面估计。但眼下,走出去往后退也没可能不被他们看见。 我突然想起来度帆刚刚说,这里好像有个口子,连接着下面一层。 你刚说的口子在哪里?我凑近了问度帆。 跟我走。他说完,便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然后一个闪身,就不见了。口子就在石头的左边后面。我摸准了位置,扯了扯胖子,他说:你先下,快点。我立刻就摸黑爬了下去。 这口子非常窄,我下去的时候还吸了一口气,胖子不知道能不能过得来。度帆在下面接了我一把,我们都没有点火点灯,完全是在摸黑。我站住脚之后,就等着胖子下来。 cao,老子卡住了!胖子因声音小而变得嘶哑的嗓音从我头顶上传来。 我摸了摸位置,伸出手去拉胖子。只听见他说:你别拉我裤子!待会儿掉了!我没理会他,用力扯了一把,就觉得手上一个腾空,他下来了。 第212章 谁知道,他下来脚下根本就没有能着脚的地方,我们都站在黑暗当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站的地方脚下是什么,只觉得能站住就好。但是偏偏,我们好像站在一块凸出在外面的石墩上面,但是石墩到我脚边就没有了,胖子一个踩空,直接掉了下去。我随手摸到了墙壁上一个凸出的金属的东西,一手赶紧拉住胖子。 但是我手臂上的气力不是没有,是不足以支持胖子这样的重量的。就在我去拉他的那一刻,我拉住铁环的手就滑开了,人直接随着胖子掉了下去。我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心里做好要头着地的准备了。我好像听见胖子在说什么他要减肥了的瞎话。 啊哟!我们着地的时候,胖子鬼叫了一声。我没感到身上有什么特别的痛楚,身下是软的。当小贱落到我肚皮上的时候,我瞬间明白过来,我压在了胖子身上。 我赶紧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只听见胖子嘴里还在不断发出呻吟声,一边呻吟一边骂:你他娘也太狠了,还不如我自己摔下来呢.哎哟喂 我瞬间有些狼心狗肺地想笑出声来,但还是硬忍住了。想伸出手去拉胖子起来,在黑暗中,我伸出去的手却碰撞了一个冰凉触感的东西,我赶紧缩了回来。 算你还有点良心。胖子忽然说。我听见他从地上爬起来拍屁股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突然间反应过来是谁拉他起来的?! 手电不知道在刚才的慌乱中给我丢去哪里了,我刚想叫度帆打开手电照下来看看,忽然就感觉到,有谁从身后环住了我的肩膀,接着我感到有人体的温度贴了上来。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是我。 第128章 奇异的房间 这是闷油瓶的声音。 我心中感到一阵惊喜,他终于出现了。刚想回头,他却使力按住了我的肩膀,小声说道:别动! 我顿时感觉到了什么。这屋子里面好像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混在空气当中,有点腥,说不清是什么味道。 胖子也听到了闷油瓶的那句别动,事实上,我觉得闷油瓶的说话声音虽然低,却是故意放大到我俩都能听见的音量上的。 小哥?!怎么回事?胖子还是叫出了声。 这时候在上面的度帆给我们这打了一个光,光晃到胖子身边的时候,我感觉心脏好像被血管拱了一下,直接结结巴巴地叫了出来:cao!有有粽子! 那张长满了白毛的脸几乎就贴在胖子的脸边上,导致我看了一眼,连冷气都倒吸不进去了。 闷油瓶松开我,拔出黑金刀正要冲上去,这时候度帆直接冲着那只粽子来了一枪。度帆从上面跳了下来,我赶紧找到机会把那个火折子也点了,朝那粽子扔过去。 度帆的手电死死照着那只粽子,他应该是中了度帆刚刚打出来的子弹,我看到他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直了直身体,又打算重新扑上来。 我cao!现在的粽子都他娘穿防弹衣的是吧!胖子一边吼,一边尽可能远离刚刚他站立的位置,一边从身上掏能掏的家伙出来。 这里怎么会有这玩意儿?!度帆说着,转了转枪,还想再打一发,却发现没子弹了。 闷油瓶拎着刀冲了过去,我只觉得眼前亮着的手电光闪了一下,灯光在墙上打出闷油瓶身体蜷缩又迅速伸展开来的影子,只见刀光一闪,粽子的头被他直接砍了下来。 我们几个看到粽子的头落地,心里都舒了一口气。 cao,这粽子貌似不是很难搞啊!小哥,对吧?胖子说完,瞅了瞅还站在那边拎着刀的闷油瓶。他看起来好像很累,整个人几乎靠在墙上。这里没有棺材啊,怎么会有粽子?胖子也瞬间反应过来。 确实,我感觉这个屋子应该不算大,假如说有棺材的话,我们手电照一下应该不可能没看见。我再看看闷油瓶这状态,心说十有八九,那粽子原本不是在这里的,估计是和闷油瓶纠缠一路了,被逼到了这里,消耗差不多之后才被他砍了脑袋的。我借着我们唯一的光线,摸摸索索摸到他身边。他依旧靠在墙上不动,我感觉有点不对,心说不会他中了什么尸毒吧。于是我将头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小哥? 他依旧没有动。我伸出手,碰到他身体的时候才猛然发现,他原本穿在身上那件厚外套已经不见了,现在身上只挂了一件单薄的毛衣,而且毛衣好像破了好几个口子。我在黑暗中摸了摸他的身体,觉得他好像身上有很多处伤口,每摸到一条口子,我都忍不住颤抖一下,他却依旧还是不动。 小哥,你受伤了?我说着,就想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给他穿上。他终于转了过来,用一只手抓住我正在脱自己外套的手腕,轻声对我说:没事。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没事,他的手很冰,我几乎都感觉不到他的体温。 棺材不在这里。闷油瓶说。 咦?胖子好像发现了什么,手电光立刻转换了位置,我在黑暗中听见哐当一声,之后就看到一簇火光照亮了胖子和度帆的脸,紧接着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亮光让我感到很不适应,眼前忽然就空白了一片。我赶紧用手挡了挡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发现眼前有一盏垂在面前的吊灯,不过不是通电的,发光的是一个圆盘似的蜡烛台。点燃它们的自然是胖子,我奇怪的是能在这里看到这么新的蜡烛。看来前面有人已经从这里走过了。我一侧头,就看到面前站着衣衫褴褛的闷油瓶,他果然身上有很多处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很多还在流血。就在离开我脚三寸远的地方横着那个被闷油瓶砍了头的粽子,我连眼睛都没看上去,匆匆拿眼角余光扫过就没再看。闷油瓶身上的这么多伤估计就是他造成的。闷油瓶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皱着眉头将视线扫过整个房间。 第213章 哇cao!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我听见胖子的惊呼声,这才留意到四周不一样的地方,顿时充满了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这屋子竟然比我感觉到的大了十倍!这屋子大致成长方形,四面除去一处连接甬道的口子之外,凡是有墙壁的地方都被画上了壁画。而且壁画的色彩艳丽,保存得非常完好。我不禁走近墙壁,直到几乎贴上去,仔细盯着那些壁画看。 是湿壁画!我十分惊讶于自己所看到摸到的东西。 胖子问我什么是湿壁画。其实不怪他,我国历史上湿壁画有没有一直都存在争议,所以他不知道很正常。这是十三世纪源于西方的一种作画方式。壁画分为干湿壁画,干壁画就是等墙壁干透之后正常作画,而湿壁画是等墙灰没有完全干的时候就调和颜料作画,让颜料的色彩深入墙皮,从内而外有个一同膨胀和干涸的过程,当然实际操作起来是一门非常复杂的技术,但是总而言之,这样的作画方式有助于加固壁画,更容易保存。所以一般西方那些教堂皇宫里面的壁画保存完好的都是湿壁画,干壁画不管是在室内还是室外,时间长了都会掉。怪不得这些壁画保存这么完整,而且照这个画的年代来说,肯定早于欧洲开始湿壁画的时代,我甚至怀疑,湿壁画最原先的起始,其实并不是在文艺复兴初期也不是在西方,而是在这里,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这个发现要是被公布出去,那肯定是颠覆历史的世界级大发现,不轰动全球都困难,那我吴邪不跟着一夜成名估计也很困难。 胖子本来对画内容以外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一听我说到价值连城四个字,立刻来了劲,一个劲摸来摸去,恨不得抠一块墙皮下来带出去。 这画的是什么啊? 我退后了几步,尽量绕开那只粽子的尸体,退到黑乎乎的甬道口,这甬道虽然看起来很黑,但是显得非常宽敞。我想看看壁画整体的样子。 这画十分精细,画它的人应该不止一个,这么大型的工程,起码得有一堆画匠合作才能完成。所以画当中有的三维立体感很好,有的则差一点。我留意到刚刚墙上我想去抓胖子的时候顺手拉住的那个铁我顿时发现自己站的这个位置是刚刚好的。 就是这个位置,就是这个位置才能看到全貌。 我留意到刚刚墙上的那个铁环,在我眼前的,并不是刚刚那一个,而是在那个同样的高度,而是每面墙上都有四个,一共八个,并且铁环没有破坏任何湿壁画的部分,全都巧妙地避到了空白处。铁环其实离开地面的距离并不是非常高,但是我看到刚刚我和度帆落脚的那块凸出的石墩,面积也不大,却像是断掉的一层。难道这个房间这么高的屋顶,其实本该是两层,而其中塌掉了一层,还是后来被人人为拆去的?一到这个地方我就感到空气当中有种无形的压力,气压很低,所以我胸口一直觉得很闷。而且我相信陈文德的人应该到现在为止还在上面离开这里不远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却听不到上面的任何一点动静。 那铁环应该是古代用来拴马的。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有点好笑,难道以前这里有马车,这里也是个公共停车场?这也太扯了! 壁画正中间最大的是一座非常气派的建筑。这个建筑在那时候应该算是非常高了,我数到的就有四层,但是这画显然没有画完,画到墙顶,却依旧没有出现房檐,估计还不止这些层,可能比例没抓好,上面的画不进去了。这大小就算不能和故宫比,但却是也不小了,起码也是个亲王府之类的面积。但是楼很奇怪,面上没有任何牌匾,也见不到开着的门。也不知道是背景色暗,还是特地画了这样暗沉的天色,我总感觉这气派的楼却明显淹沉在浓重的阴影当中。而在它面前是条电视剧里面常有的古时候的商业街,街上人的穿着看着像是夏商时期的,难不成这画是那时候的?不会吧,那时候能有这么宏伟的建筑和湿壁画?! 你们看这些人,表情好奇怪啊!胖子凑在我正面那处墙上仔细盯着看,边看边嘟囔道。 我也发现了,画中的人大多都三三两两成行在街道上,有的正面向前,我们看到的是背影,有的则面向后面,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那表情简直就像看到了ufo。而他们都离开那楼很远,即便是正在向着它走过去的人们。 我说我站立的这个角度正好,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在其他地方看不到我面前能看得这么清楚的一样东西。在我面前有一扇门,被画在画中,但是这扇门显然要选择角度才能看到。因为它只画了一条门边,意思是它是敞开的。那些脸上露出被打扰了的惊恐神情的人们,他们所看着的方向就是向着这扇门的,我站在这里,看起来如同他们都正在看我这个外来客。 这他娘的鬼地方在哪里啊?感觉和阴曹地府一样!胖子一边说,一边后退去把缩在墙角的小贱抱起来想塞进自己的包里,被我一手拦了下来。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转头问闷油瓶:李如风呢? 闷油瓶抬起头,指了指我面前那幅画,说道:在门里。 第129章 门 我们钻进了甬道。 我不知道还该不该称其为甬道,因为它宽敞得有些超乎我对一般这种地底下甬道的认识,它就像一个长条的房间,宽敞的程度绝对不亚于我们较早之前走过的任何一个石室。 第214章 关于李如风的行踪,我再问到闷油瓶的时候,他仅仅给予我沉默,以至于我开始相信,李如风可能是出事了,闷油瓶会在我提到他名字的时候看我一眼,然后迅速把眼睛瞥开。 胖子在我们钻进来之前用一种很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想他可能在考虑那个门字。毕竟,我看到的东西,他和度帆未必都有看到。所以,现在我们对闷油瓶的回答理解应该都不同。那湿壁画中隐藏在进入甬道口那个角度才能看到的,敞开来的大门,应该才是闷油瓶所指的门。胖子虽然疑惑,却始终没有开口问我。毕竟,之前在长白的经历已经可以颠覆人生了,导致我们变成鬼都忘不了自己在有生之年第一次见过鬼的事实,再加上这之前又一次经历了烂柯山,对于门这种东西,估计我们谁都不会感觉太好。我认为这是胖子到现在为止都只沉默走路的原因。而度帆,竟然也是只字不问。鉴于他的最终目的(我始终觉得他的大无畏之下肯定还是有目标的,搞不好三叔在目的地给他准备了可观的数字),我觉得于他没有任何不妥很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我们现在走的方向,是在接近他要带我去的地方。 甬道并不像先前的那些那么长,我们走了一段路之后,竟然就走到尽头了。尽头连接了另一个石室。我站在甬道的出口明显能感觉到,这个石室并不比先前那个小,甚至可能更大。我在黑暗中抬起头来,他们手中照明器的亮度居然不够照到这里的屋顶。而且这里的寒气不是一般的重,我一进来就觉得浑身发寒。这里的冷是钻进骨髓的,在我们手电光前面是一片迷茫的大雾。这个石室就像淹沉在雾中,自从去过了烂柯山,我对雾的欣赏已经从正极转为负极了。 我一边哆嗦一边问闷油瓶:小哥,你冷不冷?我们起码每个人身上都裹着厚外套,他身上现在是几乎没有任何正常的衣服啊。他没有回答我,雾太大,他可能同我站得不是很近,我就只能隐约看到像是他的手电光打去了另外一侧。我原本以为他没有听见我问他话,却突然在黑暗中被人抓住了手。他说:我不冷。随后便把另一个冰凉的东西塞进了我的手里。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刺激了一下,差点一松手就掉了。 是个手电。我一个不留神就直接打开开关了,手电的光不是很亮,但能照清楚面前闷油瓶的脸。 艹,这么冷!胖子打了个天雷响的喷嚏,带着颤音咒骂了一句。 我在胖子带着回音的咒骂声中听见闷油瓶说:这是李如风的。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松开我的手。 我愣了一下,哪来的? 还没等他回答我,胖子就叫了起来:我靠,什么鬼东西绊了老子一下?!紧跟着就是他的另外几声惊呼,好像是看到什么东西了。 我摸准了方向,拉着闷油瓶朝胖子走过去。手电光虽然照不远,但是起码大致我也能看清楚。这里有尸体。一路过来,粽子尸体已经成为触目可及的一种习惯。在这种地方,假如看到尸体就要心惊肉跳的话,那估计有一百颗心脏也会吓停一半。一般这里的尸体都是惨不忍睹的,就算没有腐烂发臭,或者从棺材里蹦出来变成粽子,那死相一定也很难看。我没有细看,只觉得好像装束都一样,而且几具被我看到的貌似和之前看到的那几个陈文德的人很像,我猜这里可能十有八九也是他们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死在了这里我就不得而知了。 胖子又叫了一声,这次他叫了一半,嗓子就像被陡然卡住了一样,留了一个鸡叫的断音,就不出声了。这通常表示他有大发现。 闷油瓶被我拉着往前走,好几次我放慢速度,他都紧急在我后面刹车没有撞上来,但我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在我脑后触了一下,在我的皮肤上轻轻地一擦而过。直到我感觉快走到胖子旁边的时候,闷油瓶在后面扯了我一下,没有让我往前继续走。 我刚想回头看看他搞什么鬼,他却已经拎着手电走到了我边上,他把我往后面拉了拉,用手电将我面前几乎要撞上去的这个物体的轮廓粗略地描了一遍给我看。 cao!是棺材! 在这里见到棺材也并不稀奇,之前连棺材针都见过了。我大惊小怪是因为,这棺材不一样,这棺材是透明的,并且是竖着放置的,这材质我实在说不好,看起来很像是我们在烂柯山看到的那种玉做的,却要比它更通透,更像是水晶。里面尸体的成样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里头的尸体简直让我想到了去北京顶着大太阳看老毛的场景,完好得除了知道他是尸体,几乎看不出有任何腐坏的地方。看着装,却不像是现代人,穿得有点奇怪。要不是闷油瓶拉着我,我就撞上去了,靠这么近站着,我真害怕他会突然睁开眼睛来对我笑一下。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立刻很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也是活尸的一种。闷油瓶说。 活尸?我立刻想到了烂柯山墙上那些很恐怖的变化。心说,这家伙要是跳出来肯定是具天煞的大粽子。 棺材为什么这么放?胖子突然从我的右手边冒出来,把我吓了一跳。咦?天真,你有没有觉得,这尸体的着装很眼熟啊?.. 他突然面部表情十分扭曲地看着我,被他这么一说,我倒是也觉得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有什么印象在我脑中一闪而过啊!先前那只被闷油瓶砍了头的粽子! 第215章 不对 啊,这里好像就只有这一口棺材啊,那粽子不是被小哥砍了吗?要是出自同一个地方,那么那个被砍了头的粽子难道之前睡墙里面的?胖子说。 不是只有一口。说话的是度帆,他的声音从我们的左边传来,隔了一段距离。你们过来看。 度帆想让我们看的是,与这口棺材平行的地方,有棺材钉掉在地上。当然,不管什么材质的棺材,都必须会有棺材钉,而且这里的地面好像有点不一样,我总觉得地上好像有某种颜色更深的痕迹,却说不上来是什么。难道说这里本来也有这样一口棺材,之后被人运走了?那人这么干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正想着,就听见长时间没有发出声音的小贱此刻铃铛忽然想了一下,它又跟着叫了一声,气氛就顿时诡异了起来。我们顿时都屏住了气谁都不出声,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没什么下文,才把气呼了出去。这时候胖子突然幽幽地说道:哎,天真,这边有面墙是青铜的。 我把手电抬起来,这只手电没有被换过电池,光线不足,只能照到不太清楚的一部分,但是材质起码能看清楚,确实是,好像是面青铜的墙。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含糊地答了一声,走近了两步,想看看清楚。走到非常近的地方,我就着光线看了老半天,才能肯定,这青铜墙上是有图案的,但是就现在我们手上有的照明工具来说,估计很难看全看清了。 我又重新退后了几步,突然发现,墙当中好像有一条很不起眼的缝。这缝里好像透着一丝光,虽然不多,但是我退到现在站的位置,却能看到这很不明显的地方。怎么回事?墙裂开来了? 慢着! 这不是墙。 这是门! 门一开,你们就进去不要回头直接往前走!这是闷油瓶的声音,在他说话的空当里,这门就开了。一阵沉闷惊人的响声,就像天正在被人当转盘使一般,天和地都一起在发生震颤,我就在这震颤的昏晃中被人从后面使劲推了一把,我被推进了门里面,这里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光,那光来自一盏掉在地上的矿灯,所以门缝里才会漏出那么不起眼的一丝光亮。这小小的光原本就不足以填补蛮从天到地的那条门缝。度帆显然是自己跑进来的,我估计他在进来的时候已经猜到了闷油瓶这么吩咐我们的原因,而胖子显然也是被推进来的。 闷油瓶的手拖开我后背的那一刹那,我回头看他,看到的一幕却让我惊呆了。 我亲眼看着那口竖在门口的棺材随着门的打开,被迅速融化。我可以联想到之后的场景,只是我回头看的时候,那棺材还没有融化干净。我忽然想起来,那尸体的衣着我确实该有印象,这印象不光光是来源于之前那个别闷油瓶砍了脑袋的粽子,而且几年前我曾经意外得到过一本古书,上面就记载过,以前有个似乎在历史上没有别记载到的很小的国家叫禹,那个禹国是个骁勇善战的国家,他们战士的战袍就是这个模样的,还有图为例,我刚刚居然没有想起来。看来,那门口本来确实应该是两口棺材,而且原本就是设计好的,那是两个守门神。是什么神人搞了这样的设计?!门打开的时候,你本来非常激动,却没料到其实你进不来,因为有这意想不到的机关释放了两只强大的粽子在门口拦着你!当然,你不知道,进来之后,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粽子大军作为迎接你的队伍。所以,要么死在粽子门卫的手里,要么杀了粽子门卫进来。 那么原本两口的棺材,现在剩了一口,是之前已经融了一口了。刚刚闷油瓶开的是右边的门,对应融掉的就是右边的棺材。照这么看,之前左边的半扇门已经被开起来过了,那个粽子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难怪之前闷油瓶说棺材不在那边,原来在这里!那么,也就是说,闷油瓶之前说的门,就是这扇门了!李如风进的是这扇门!门口有陈文德手下人的尸体,难道说,陈文德的队伍(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队伍)在第一次开门的时候就已经进来了?! 度帆没有容我多想,一进来扯着我往前跑。胖子也是一步三回头的拖着我向前。闷油瓶早就淹没在了没尽头的黑暗当中,我离开那扇门的距离开始变得远了起来。这又令我重新回忆起在烂柯山底下的那次分别。我回头去看的时候,模模糊糊觉得门好像在关起来。 小哥!我撕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我唯一不明白的是,闷油瓶明明有机会和我们一起进来的,为什么他非要留在外面弄死那只粽子呢?第一次也是,现在又是! 门肯定在关上,我觉得那震天震地的响声似乎就一直没有断过。胖子一只手拎着小贱,他像一件衣服一般被胖子拎在手中晃来晃去,不时发出一声细小的呻吟来配合我喊闷油瓶在我自己大脑中的回音。 他不会就这样被关在外面吧。不会吧。 我跑到一半,停下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跑在怎样的一条路上。回头去看,身后已经不见那门的踪影,也不见光亮。是胖子随手捡了那矿灯,一路带着跑到了这里。我没有细心去看周围的模样,只觉得这里是一条很黑的路,我们站在路当中,没头也没有尾。 小哥!我朝着身后大声喊。声音在空中荡漾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还是回到了我的头顶上方,上升得高度很可观,导致我觉得这个地方连顶都没有。 第216章 天真,小哥这么厉害,肯定没事。胖子喘着粗气说。 门好像关上了。度帆说。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们顿时都安静了。就这么大约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我突然听见回头路的那方向里,有人大声喊我的名字,吴邪!吴邪! 这不是闷油瓶的声音。我往回跑了好些路,才看到从黑暗里面伸出来的几只手电光。 小三爷!哈哈! 是小花和黑眼镜,还有皮包他们! 我几乎跳了起来,心里一阵激动。小花!他们居然也到了这里!小花站到我面前,我看着他那一头乱发几乎都不认得了!我瞄着影子看了看这支先前已经折兵损将的队伍,发现现在已经没剩下来几个人了。看来他们一路过来没少遇上麻烦。但是幸好在的人当中,似乎没什么伤员。 张陌呢?我留意到,这群人当中似乎没有他。 打那出来就不见了。我感觉黑眼镜在说话的时候,镜片下的视线貌似刺了一眼度帆。 你们怎么进来的?胖子带着惊喜的口吻问道,他也兴奋了起来。 我们差那么一点就进不来了!还好碰上了救星,要不就看着门关上,被关外面了!小花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身后。我发现他强大的手机居然还有电,他捏在手里当玩具似的一阵乱晃,白光哗哗扑了我一眼,搞得似乎还真有那么几格信号。 我知道他在说闷油瓶,赶紧问他:他人呢? 黑眼镜翘了翘大拇指着后面,顺手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面,说:正来呢。 我这才远远看到一点亮光。忽明忽暗。 小哥!我喊了一声,就飞快地冲着那光亮跑过去。 我觉得我的心脏就要跟着我这飞奔的速度被我扔出胸腔了。如果以后没有了这个人,我充其量只能活着,而不能再继续生活。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左右的已经不只是我脚下的路了,而是我整个剩余下来的人生。 我扯到他手臂的第一把力量就是把他拉进怀里。他手上还提着那千斤重的黑金刀,他的另一只手慢慢贴上了我的背。 我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只是在一个劲地告诉自己,还好,那门没有像上次那样把他挡去另一边。不知道他是生是死的日子,我想这辈子我都不要再去过了。我身上被人每天扎一针不要紧,但是心脏上每天被人扎一针会要我的命。 我们向前走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非要弄死那两只粽子才能进来。 他显然没理解我的问题,用疑问的表情看我。我想想算了,估计那两只粽子存在什么非要被弄死否则会怎样的说法。于是没有再细问。 过了一会儿,我隐约好像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之前因为你在后面,这次是因为你在旁边。 第130章 另一国(一) 啊?我这一声疑惑由于声音太高在周遭引起了不少的回音。这是习惯性的第一反应,但是他说的话我确定我是听清楚了,不过不知道究竟是闷油瓶表达能力不好,还是我理解能力有限,我思考良久之后,最终也不能领悟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就像诸多我不曾理解过的西方哲学家他们所说过的简短而富含了大量信息和道理的名言。我心说,他娘他这语文水平不好也该有个上限,居然连个话也说不清楚。 胖子看到闷油瓶回归,非常兴奋,拎着小贱一甩一甩地大声说:天真,你看!我说什么了?!小哥这种身手怎么可能出事?!我在心中不禁一切,我这担心也是正常的,他就算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之前还不是被我和胖子从张家楼里一路拖出来,还不是在鬼门关里绕过好两回,那还是我见过的,没见过的还没算上。这又不是打游戏死了还能满血复活,人终归全身都是弱点,那些弱点往往就是叫你一招毙命的死穴。 小花饶有兴趣地观察这个场地。我不知道应该给这里加以怎样的形容词。之前闷油瓶没进来,我就压根没心情来注意这个地方,现在闷油瓶来了,我才突然把之前的所有问题又拉回了原点:这门应该就是闷油瓶所说的门,而之前打开过的那一次是否就是李如风进来的那一次。这至今我还没有机会提问过。 但是我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一个概念,我想事实应该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样子。 我又一次看了一下现在眼前的这支队伍,几乎除却几个身手尤其好的,已经确实没有剩下什么人了。我想了想,问黑眼镜:其他人呢?其实这话我问出口的时候,心里大约是有答案的,其他人肯定是凶多吉少,但是少掉的人当中,有很大一部分也是我的人,我有责任要知道一下。但是我没想到,黑眼镜做了一个非常突然的动作,搞得我原地冷僵。他突然就从腰间拔出了枪,这动作非常快,只见他一个闪身就闪到了度帆边上,我看到的第一反应是,他这动作好像是专门等到我来才做的,要不之前我去找闷油瓶的这大段时间里面,他干嘛不行动,非要等现在。 我料的不错,他成功地压制了度帆,把枪口抵在他的脑袋上。胖子急了,又不敢靠近,只得好生说:眼镜兄,你别乱来。这人他救过我们。 黑眼镜并没有因此就轻易放开他,他转向我,道:其他几乎都没下得来。不过死上面未必不好,进来也未必能活出去。他顿了顿,又问我,小三爷,我只问,这人,你可是问清楚眉目了? 第217章 嗯。这一声回答很含糊,但是我确定他听见了,因为他放下了枪,松开了度帆。我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说,之后要是这人出了什么乱子,我们这要被他弄死了什么人,我这一声肯定的回答就是要负责的。这就是给出答案的一种责任。我想这定是之前他们下来的时候出了什么大事情,导致其他人都死了,这事情十有八九他肯定觉得是度帆造成的,就算不是他的直接责任,但是他脱逃,然后直接完好地出现在我们这里,这其中他是肯定脱不了干系的。但是我确实没有什么责任让度帆死。我总觉得,假如说小贱真的算是这里的一个导航的话,那度帆可能就是第二个暗中的向导,他可能会带我走去该去的地方。虽然我不知道这地方究竟是不是在我概念当中要去的那个。而且就之前的事情来说,度帆的话当然我不会全信,但也肯定有一部分是真的。他很可能真的知道我三叔在哪里,这很重要。我想找到他,问问清楚这些事情。现在估计他是唯一一个会给出我答案的人。我在来这里之前使劲找过二叔,但是全然无果,他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假如我要死,我也不想带着这么多谜去死。 但是就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并没有开口问。现在问完全是没有意义的,人都已经死了。不管度帆之前做了什么,现在黑眼镜能如此轻易放开他,估计对于他的怀疑也仅仅限于猜测罢了。那么不管怎样,在这里多一个名义上的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我不想把事情都拿出来纠结,于是开始找别的话来说。这一想,我就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齐蒙古呢?!!我大声叫道。大家都被我吓了一跳,原本紧张的还没从刚才的拔枪事件当中缓过来的气氛又被我推向了另一轮紧张的高潮。 我心中有点悬空,我有点害怕这时候一脸严肃不再丢着手机玩,而是缓慢走向我的小花要告诉我一个令人不能接受的消息就是齐蒙古也在阵亡者名单的行列里。假如是这样,我可能会就此问问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考虑是不是要在找到三叔之后亲手解决了度帆。这么久之后,我早就有一种意识,好像齐蒙古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不管他跟来到底目的在哪里,但我绝对不想他死! 小花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我,半天突然问:你说的是谁? 我愣了一下,闷油瓶居然抢在我前面帮我回答他说:齐豢。 哦!小花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熟,刚刚就在想到底是谁。齐叔是和那位张陌一道失踪的,我个人觉得死不了。说完又打开了手机,继续回到他刚刚在开发的那个位置,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我悬着的心一瞬间又落回了原位。和张陌一起失踪?其实小花说的不无道理,我有感觉张陌还是会出现的,而且和高人在一起,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就像我,依仗着闷油瓶,我就觉得自己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偶尔也有一种很饱满的骄傲感,感觉自己确实是个厉害的主。 但是我们现在医疗团队算是彻底悬空了,专业的齐蒙古不在,半吊子的李如风也还没找到,要是我们这里再有个半点伤残,就真算是没人好被指望了。我在心里祈祷前路千万不要遇上什么大家伙,不然谁一个受伤,大家都够呛。 你们过来看!小花在刚刚他蹲着研究了半天的位置上喊我们,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全体凑了过去。他用尖尖的手指指着地上那一堆歪歪扭扭的文字说:这标记,我之前见过。以前有过一个拍品,传言是夏商文明时候的,那上面就有类似的标记。但是我没有研究过这类文字,吴邪你来看看。他说着把我向下一扯,我头一低,倒是看到了另一样东西。 麒麟?我随手摸了摸在这队文字右下方的地面上的灰尘,我能看到它是因为它露出了一只脚。小花你没有看到这个吗? 没。是什么? 确实是麒麟,就像一枚小小的印章,盖在这段文字的末尾。像是落款。这是什么意思?文字我能看懂一部分,因为这与后期的文字发生的变化不是特别大,但是不同终归是有的,人类发展的文明当中,每个时代都在变革文字,但是原本社会的进步就是一个不断积累的过程,而淘汰的东西远远没有被积累的来的多。比如文字,这句话其实很简单,但是当时的表述却显得很累赘,才能把话说清楚。 大致是说:以此创国,有福的人从此一起在这里生活。 其中有几个字我没有看明白,对于国的称号我也实在没有弄明白。一个很走样的字,我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埋头想继续研究研究,但是闷油瓶却站直了身体,说出了答案。 他说:国名为禹,以天之名目。 禹国?!啊对啊,之前外面两只粽子不就是身着那传说当中的禹地之衣嘛,我竟然一时没想到这点!那么也就是说,这麒麟的图案其实是这个国家的徽章?那小哥和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联系呢?还是说,一切纯属巧合? 胖子猛地站起来,过了好几十秒之后,声音颤抖着说:那这里,难道其实是一个被造出来的国家城池?!这样?在地下?! 我也站了起来,忍不住环顾四周。这片黑同之前任何一个石室的黑没有丝毫的区别,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除了我们各自的照明器具,最亮的就是小贱闪呼在夜里的绿眼睛,显得幽深莫测。我抬头既没看到星星,也没看到月亮。为什么,当时的人要在这里建造一座城池呢?这不是脑子有病吗?除非,这里被藏了什么很深的秘密。 第218章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这个地方感觉到一种油然而深的恐惧,总觉得每处黑暗中总隐藏了什么未知的恐怖元素,会忽然跳出来。 这必定是个石洞,只是被开发过了,被拓宽到了现在我们还无从知道的大小,我在心里测量了一下,起码像个国家的话,它必须足够宽敞吧。 应小花他们的要求,在前进之前,我们必须在这里调整一下,所以各自休息三四个钟头,顺便吃点东西。我这才发现,已经好久没有进食,连水都没喝过。所以也没有放水和上厕所。瞬间,我发现我们生活为人的方式正在这种空间里面一点点退化。 我们没有支起什么帐篷来。小花他们确实需要调整,我能看出来,他们是耗尽了体力的,几乎。而闷油瓶的伤口需要上药,这事情也只能由我来做了。我极其业余地帮他小心地处理伤口,并且拿了干净的厚衣服给他换上。 小哥,你之前说的门,李如风进来的那扇门,是这扇吧。我问道。 他过了好半天才回答我说:陈文德的人也进来了。 我没有感到惊讶,这是我预料到的。我随便点了点头,又问他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具体说太多,只说,那门是用鬼玺来开的。但他追着李如风一直到门前的时候,陈文德的人已经在开门了。李如风跟着他们进了这里。 我打断他,问:你怎么没进来? 他抬眼冷冷看了我一下,又把头低了下去,道:因为,因为你和胖子还在后面。难道我要把粽子留给你们吗? 我突然想起他之前说的那句:之前是因为你在后面,这次是因为你在旁边。 那这应该是回答了前半句了吧。我没有问关于陈文德他们队伍的细节,我不知道齐羽是不是也在里面,我现在懒得去想那样一张脸。关键问题是,他们居然不知道用什么途径开了门,顺便放了一只粽子出来。 那之后呢?什么叫因为我在旁边?我是不自觉就问出口的,一问出来,我忽然自己明白了过来,这是一个很残废的问题。我看着他看我的眼睛,里面好像充满了坚定又带着几分犹豫。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同我细致地来解释这个语言学上的问题,因为我知道他肯定不会用太过明确的煽情字眼来表达他自己要表达的东西。如果是我,如果我可以有足够的除去一切障碍保护他的能力,他在我旁边,而我们即将要面对一个危险的环境,那么我会首先把他送去一个安全的环境当中,然后除掉一切后患因素。对于他来说,是不是也是如此? 他果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我没有再追问,我想,我的答案应该是正确的。就这么多次下来,我想我们现在的这个关系在我俩之间应该算是明确了吧,只是我觉得我俩都难以克服心理障碍去揭开这层面纱,去给这个关系套上一个确切的定论。至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 我低头想了想,忽然抬头问他:小哥,我会不会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他皱了皱眉头,表情严肃地说:你不会死。 假如死了呢? 我说完,自己笑了笑。我觉得我竟然像个小姑娘一样在问一些很傻逼的问题。这绝非一个大男子的作风。但是我心中是不确定的。最近我的心脏屡屡抽搐,我眼皮没事也会跳个好几下,我总觉得很多事情不会就此打住。说实话,我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能活到最后。其实我想问的是我死了,你怎么办,但是我问不出口。等我老的时候,他可能还是这么年轻,我死的时候,他可能还继续活着。所以我们的相交到有一天一定还是会有尽头的。所以,怎么办这种问题是不会有答案的,我既不能强迫他跟我去死,也不能强迫他一定活着。选择是他的,我不必去问。 只是我想,假如我死在这里,至少他还是要出去。其实死并没什么好怕的,当然人都求生,我不可能求死。到非死不可之际,到也可以把死看做生的一部分。我自然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人,只是当你身心都被灌入另一人的时候,你的思想就会发生不正常的飞速的位移。比如,我还没死,我就想确保,他在我死后还能活着出去,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命贴给他,在他需要的任何时候。他最好还能把我的尸体一起也带出去,我不想腐烂在一个见不到天日的国度里头。这听起来看起来都很荒唐。 正在我胡思乱想,思想纷飞的时候,他挨着我坐了下来,用双眼看着我,被胖子捡来的那盏矿灯的光废了最后一点力跳跃了一记,之后便暗了下去。他的双目瞬间就消失在黑暗中,留下两弧记忆之中的轮廓。 他一字一字地说:没有假如。 第131章 另一国(二) 我们现在到底要去哪里?这是我们走在这看似连尽头都没有的阔路上时,小花问出来的。 我一听这话,心中一愣,想,这下可算真的是丢了方向了,连小花都问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来,也够叫人沮丧了。我从开始到现在,对这里最深的印象就是,黑色的甬道,一条接一条。好不容易走到别人建造的什么见鬼的神秘国家里来了,走的路宽了,没有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了,竟然到最后感觉还是一样的,这浓稠的黑色完全不可知到底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走完。这一路走得也很无语,这无语是当真无语,大家都不说话,几乎只顾自己走路,小贱被你抱抱,我抱抱,到后来都不愿意自己走了。我当真怀疑,带它来这里,它到底是不是真会被派上什么用场。这一路也很清净,清净是因为很干净,没粽子,没棺材,没陈文德的人,没尸体。这里就像从未曾被人进来踩踏过一样,我有好几次都几乎忍不住想趴在地上看看有没有人来走过之后留下的脚印和痕迹。 第219章 直到什么时候,在我几乎走着都感到几乎要睡过去的那一刹那,我被由衷地打心底抽了一口冷风,谁撕扯着嗓子惊叫了一声。那声音长长地划破了这黑暗中几乎停止流动的空气,带着余音急转而下,空洞洞地戛然而止。这声音很近。 我们大家一时都没来得及反应上来,只是齐齐止步。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胖子一声惊叫打破了寂静:tmb,是谁啊?! 我刚几乎快要睡着,有那么一时半会儿还真以为听见那声惨叫的只有自己,声音那么尖,简直都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我以为我已经有一半意识开始做梦了呢。倒是被胖子这么一叫唤,才瞬间彻底清醒过来,刚想去回想刚刚那一声惊悚的长音,却在这时候,又是一声。 这声音长时间飘荡在空气当中,我隐约好似错觉一般地闻到了一股腥味。那音色尖厉得有点像超声波,又像谁的喉尖被扎了一根刺,完全超越了我耳膜能接受的界限,整整在我身上掀了一层汗毛。 而且,那声音俨然就在耳边上。 我猛地往旁边一跳,小贱不知道刚刚被谁抱在手里,估计是抱着他的人受了惊吓,手一松,它就落在地上了。我这一跳,直接踩了它的脚也不知道是尾巴,就听见脚边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厮,我又往反方向一跳,被一双有力的手按住了肩膀。 嘘。 我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闷油瓶,他用一只手按着我,另一只手按在黑金刀的刀柄上,做出欲拔刀的动作。我脑筋有点空白,在这么尖厉叫声的逼迫下,我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这叫声到底是哪里来的。但是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到了不对。 这一声之后,突然又恢复了安静,半天没有再听到任何怪叫。 但是大家明显已经放不下警觉的状态了。黑眼镜和小花都拔了枪。不知道是谁把刚刚已经暗到不行的手电光重新调整了亮度,周围的黑暗在顷刻之间被照得更加明显了。这里的空旷刚刚我们都研究和见识过了,但是现在在黑暗当中好像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你没有闻到腥味?我问闷油瓶。 他半晌终于应了我一声,我想我鼻子应该没有出问题。 哎,你们看,我怎么觉得好像墙上有东西似的。胖子嘶哑着嗓子低着声音说话,搞得和做贼似的。 我眼睛随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这么黑,鬼知道那边更加黑乎乎的地方是不是所谓的墙壁。陷落在暗处,显得很远,基本上只是眼睛能比较浅地接触到,至于到底是什么,我觉得大半是胖子心里作用。 这时候又是一声尖叫。 这次的声音,明显更近了,大家都猛然退后了几步。我觉得尖叫声是贴着我的耳膜划过的。这让我处于惯性猛地转了一下头,往我们中间一看。就在瞬间,从小花脑袋后面,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我竟然伸手往闷油瓶面前一挡,推着他后退了几步,同时大声叫道:有东西! 闷油瓶估计是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愣了一下,硬生生地三秒钟没给出任何反应。我也愣了一下,并且头脑中轰鸣了一声,原因是不知道他们谁放了一枪出来。 啊! 又是一声。但是这一声,我很肯定是人声,并且来源于我们这群人当中的一个。当手电光聚焦到我们周围的时候,我正看着一个人影应声倒下。 cao,是谁?!我叫道。 是皮包!我立刻听出来,这是黑眼镜的声音。 我赶紧冲着那倒下的声音几步跨了过去,皮包已经倒在地上,背上是一条长长的牵连到脖子上的伤口,惨不忍睹,身下是一片血污,在手电光的照耀下,隐约现出本该的暗红色来。但他肯定没死,他皱着眉头躺在地上不太好动,假如齐蒙古在的话,肯定有办法帮他稳住,但问题是现在他不在。 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这声音,颤抖得我都分不清楚是胖瘦坨坨当中的哪一个喊了出来,但是我一回头,一个弥天盖地的黑影飞速掠过头顶,再一回头,我们一坨人影当中好像又少了两个,我用手电上下周围都扫了一圈,没有任何东西出入视线范围,但是胖瘦坨坨不见了。 我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得很崩裂。我尽量让自己能镇定下来,当前最要紧的就是找出是什么在攻击我们,才能去救胖瘦坨坨和皮包。 黑眼镜推了推墨镜,慢吞吞地说道:好像是只大家伙啊。也不知道是说给我们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我一听,不禁想是不是他看到了攻击我们那东西的原形。我刚想问,正在这个时候,闷油瓶猛然拔出了自己的黑金刀,一刀落在右手边,刀锋砍到坚硬的地面之时,发出刺啦一声短促尖削的摩擦声,我一看,倒是什么也没有落在他的刀下面。 但是我很快就看到了,有一坨黑影噼噼啪啪地像下雨一样朝着我们的头顶和仰在天上的面孔就下来了,砸到我脸上的时候我愣了一下,小贱开始厉声尖叫,我没有顾得上头顶上继续砸下来的第二下和第三下,先一手从脚边抄起小贱,电筒无意识地被我摔到了地上,照亮了一只死在我脚边的黑乎乎的东西。 是一只蝙蝠,死了的。 落下来的那么多只,都是死蝙蝠。 第220章 我只觉得头皮瞬间就炸了,胃里天翻地覆直想吐一下,苦于无奈之前他们吃东西的时候我没最后也没怎么吃,现在胃里除了胃酸,一无所有。 mb,这些死蝙蝠都从哪里掉下的?!胖子一边拍着头顶上继续在砸下来的死蝙蝠,一边大声说。 呵呵,胖爷,那蝙蝠尸体带回去弄不好也是个古物,研究研究说不定也能卖个价钱。黑眼镜边用枪头挑着掉在肩膀上的蝙蝠尸体,边笑着说。 去你的!胖子恨恨地骂道。 因为看到是死蝙蝠,大家好像从刚刚的极度紧张的情绪里面稍微弹回来了一点。但是我刚想笑的时候,突然发现,问题没有解决啊! 到底是什么攻击了皮包,弄走了胖瘦坨坨,还没有搞明白啊。总不能是这些死蝙蝠把皮包砸成这样的吧! 这时候,又是一声惊叫。我们齐刷刷抬头看向前上方,又是一大坨黑影,只是这黑影不似之前的死蝙蝠,它不是分散的,而是一体的。这应该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这些蝙蝠,弄不好都是被它杀死的!我正盯着看,感觉自己脸上突然被一层鸟毛拂过,弄得我很痒立刻打了个喷嚏。 这东西,我好像有印象!说话的是刚刚沉默了很久的度帆。 东西? 我抬起头来的时候,闷油瓶脸上居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我知道这标志不怎么好,一般他露出惊讶的神色,说明见到的这东西很可能是某种未知生物。 我相信,我转头去看的那瞬间,在现在正对我的这条路上,我看到一块类似牌坊的东西。在黑暗中,我只能靠形状去辨认。而这是第一眼。 第二眼,我看到一只从天而降的怪鸟。把它称作鸟,是因为在我的概念里面,我还没有能够找到更贴切的形态词去形容一只现在眼前这样的巨大的,连脑袋在哪里都要经过一番寻找才能似乎看到的生物,也是因为它浑身都是鸟的羽毛。我相信,刚刚刮过我脸的就是它的翅膀或者尾巴。这鸟一停下来,又是一声非人类的怪叫。我的耳膜在经历了这么多次人类和非人类的怪叫声激荡后,已经有点摇摇欲破了。不过怪声的源头总算是全然冒了出来,就是它。 我估计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我连胖子咻一声吸气的声音都听见了。我们都后退了几步。 但是我才往后退了两三步,突然脚步被绊住了。绊住我的是我突然抖了一下的心脏,我感觉到一股很强烈的牵扯力,重重地把我的身体被扯住停在了原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痛的感觉。可能之前痛多了,这时候反倒直接就变成了一种麻木感。 耳边好像谁说了一句:这难道就是祖鸟? 这话音已经开始晃悠在我的意识上空了。我在这牵扯力之下,头也跟着晃了一下,所以眼前一片晕花。我使劲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心说,他娘,这关键时刻我要来个旧患发作倒是真也极品了,那我现在就地躺倒好像比较直接一点。 但是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了别的东西。 这是第三眼。 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什么装修姣好的地方,我认不出这是哪里。有零散的脚步晃过,最后一双腿停住之后转头看了看我,那脸晃得厉害,但我还是看清了。 他看了看我,就转身朝前去了。 小剑!我不知道我这一刻看到的是真实的还是幻觉,我刚想迈开步子还是犹豫了一下,就在我正想调整我自己的理智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是一个女人,她跟在他的后面走至一个拐角处,动作轻盈灵巧。快进阴影的时候,她从身上抽起了短刀,寒光一闪,照了她一半面孔出来,她稍微转了转头,我立刻看到了她大半张脸。 陈文锦?! md,她要杀他!我大吼一声,行动跳过了思想,直接就往前冲了。 我发誓,我这第三眼当中,完全没有那只大鸟,视野绝对是开阔的。 吴邪! 假如不是我现在能这样灵活地识别他的声音,那这一声残破的嘶吼估计是我这辈子也想不到那是闷油瓶喊出来的。 可我的意识没有让我回头或者停下来。 第132章 另一国(三) 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身体飞了起来,不是坐飞机的那种飞,是类似于走在马路当中突然被汽车撞飞的那种。我所有的感知都在腰腹上,不知道被什么撞了一下,竟然把我直接撞到了天上,我清楚感觉到自己被抛至弧度的最高点,现在正好要砸到地上去。 我顿时清醒过来,眼前那些刚才还模糊乱晃的场景彻底不见了。我也不觉得疼,或者说是身体麻木了。出车祸和跳楼的那种死的不明不白的感觉,我好像在瞬间就领悟到精华了,心中不免想到:妈呀,这次就算死不了,估计也要摔个高位截瘫什么的。 横着砸下来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只所谓的祖鸟。我艹,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满眼的羽毛,重重叠叠,也不知道到底它有多大。我看到那玩意儿的长喙就在我的脸边上,我几乎是贴着它下坠的。我看到它的眼睛,那空洞洞的恐怖没有多少灵气,我觉得这禽兽的眼睛就是两块黑色的石头。tmd,这鸟怎么和古书上记载的这么不一样啊,估计是变种了吧。我脑子里面记着的什么彩翼的美感,魅惑人的眼珠,什么都没有看到。倒是这禽兽发狠的样子现在就展现在我眼前,着实的栩栩如生啊。 第221章 我明白,多半是这禽兽把我撞飞了。而且看它的样子,假如我要是着地没死的话,大致它也不会放过我,所以我挣扎了好几秒,待会儿是装死呢,还是迅速起身开溜呢。一想,估计后者有点困难,还是装死吧。 不过它倒是直接没让我好过。我还没到地面,就被临空悬了起来。它直接用那尖厉的长喙把我叼了起来。我隔着空气听见胖子在下面一顿乱吼,吼什么我也没听见,就觉得眼珠子有种快要掉出来的感觉。 在它猛然松口之前,我听见了两声连续的枪声。然后我眼睛一闭,就从不知道多高的地方掉了下去。落地时候,我忽然听见嗖一声,就觉得身体下面多了一个半软的缓冲。那个缓冲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我被弹了一下,头重重装在地面上。我只听见脑袋里面嗡了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心说他娘不会是头骨裂了吧。旁边传来两声剧烈的咳嗽,然后有团肉呼呼的影子从地上缓慢地撑了起来。 天真,我觉得,我觉得我早晚要命丧你手。说完,又是两声咳嗽。 我看清的时候,看到的是胖子,他神情严肃,嘴角还挂着两滴血。 你他娘不要命了啊!我被一口气哽了喉咙,竟然觉得胸口很酸。我这么高掉下来,压到他,我估计他这会儿肺都可以开裂了。 你他娘不要跟老子煽情,你要瘫了,还tm不是要我和小哥背出去,这么一算,我觉得我还是吐两口血划算点。你怎么样,没事吧?他伸出手来扯了我一把。 我现在肯定我脑子里面有什么东西裂了,但不确定是不是头骨,有一种什么碎块在脑中晃荡撞击细胞的感觉,又或者是错觉,我也不清楚。我站起来,晃了晃脑袋说:没事。 胖子听我说没事,就赶紧抬头看向半空当中。我顺着也看过去,反应力一下跟了上来。我原本以为是那禽兽被刚刚两声枪打中了,所以才松了口,放了我,看来我想错了,送了口放了我是因为,闷油瓶现在骑在它的头上。 我被这场面惊住了,半天张着嘴,看着闷油瓶被它几次几乎要甩下来,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动弹。我觉得这局面僵持不了多久,遂转身想找点支援他的方法。一转头,发现,这鸟不是只有一只,而是两只。 我身后,小花黑眼镜和度帆都在和另一只鸟周旋,不断有人放枪,我居然忽视了很久打在耳朵边上的枪声。他们对付的那只好像要比闷油瓶骑着的这只更大。世上万物果然都有相生的法则,单独存在的生物实在太少。 书上不是说这鸟,他娘的性温和,不喜攻击么?!胖子一边说,一边开始掏火折子想烧它们。 谁知道,还没等他下手,和黑眼镜他们对阵的那只鸟就一张嘴,喷出一口粘液,那粘液就落在胖子边上,着地直接烧了起来,胖子的裤脚直接被火烧到了,急得他直接跳着脚连裤子也脱了。 脱完,他呆看了我一眼,道:老子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火龙。 我说:你镇定点,这不是火龙,就是只鸟而已。喷出来的粘液估计有自燃的成分,所以才烧起来。 小花回头丢了一把枪给我,又回头吼道:这东西肯定有软肋!快找! 走开!我听见闷油瓶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抬头一看,他悬在那只大鸟的身后,正向着我们这边撞过来。闷油瓶现在的位置已经很不利了,他屡次刀砍下去,但这禽兽却好似有金刚不坏之身,他砍的都是颈部的位置,哐哐声不断,就像砍到了金属。我估计它身上是有什么护甲。现在这个角度,那鸟只要稍稍再用力一下,就能用嘴勾到他了,我捏了一头一手的冷汗,忽然看到它空洞洞的两只眼珠子。头脑中瞬间掠过一丝影像。 对,小花说的没错,每个东西都该有软肋。 我瞄了瞄位置,对闷油瓶大吼一声:小哥,趴下来!他现在的位置,就算我枪法再蹩脚,应该也打不中他,但我还是很心慌。 小花,打眼睛!我一边说,一边就放了一颗子弹出去。 我果然是枪法不太好,第一枪都不知道打去哪里了,补了好几枪才打到它的眼睛。那巨鸟在被我打中的一刻,突然就停止了一切挣扎,两声几乎震破耳膜的凄惨的叫声之后,便倒在了地上。小花他们喘着粗气全都瘫坐在了地上。 你怎么知道要打眼睛?度帆问我。 闷油瓶拖着黑金刀,露出筋疲力尽的样子,原地站了好几分钟,才向我走过来,声音很低地问我:没事吧? 我摇摇头,一摇头,顿时有种摇拨浪鼓的感觉,有什么在不断地撞击我的脑神经。到底是不是脑骨碎片?我蹲下去看那两只死了的巨鸟。 鸟还未死绝,我觉得它们嗓子眼里还在冒气。只是我估计它们是绝对不可能起来的了。 我没有回答度帆。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这空空洞洞的眼睛就像噩梦一样处在我面前,我甚至可以看到里面被打烂了的脑絮。当时看到它们这黑洞的时候,我脑中浮现出一个场景,是它们的眼珠正在被掏出来,还有谁的声音说:这种生物的脑子在眼睛的后方。 这鸟是人工饲养的。 闷油瓶看着我的眼睛若有所思,我以为他又要说什么富有哲理的话了,结果最后,他淡淡说了一句:你枪法太烂了,我差点被你打死。 第222章 天真,你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失控要去撞这死鸟啊。我艹,个人英雄主义你不能这样乱搞啊,你以为你撞上去,它就他娘会因为佩服你的个人英雄气节然后给你自动让路吗?胖子还揉着他的胸口,大声道。 刚刚那一幕被他这么一说,尽数又跳了出来。我心中被自己惊了一下,md,对了! 我看到了 我的话是被两声猫叫打断的,小贱原本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基本上整个钻在小花的外套里面不住地抖,连头也看不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神色惊悚地这么尖叫两声。我心中划过很不舒服的感觉,眼皮跳了好几下,几秒钟之后,这感觉即被印证了。 先烧起来的是小花他们干掉的那只大鸟。很突然的就在度帆的屁股后面冒火了,火势非常凶。这是我们在这里遇上的第几次火我都记不清楚了。我有种感觉,它们刚刚那么长时间没有死,就是在运气为了自燃,自己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我靠,这些动物全他妈比人有智商多了! 小花在慌乱中,吼了一声:快撤! 我刚想撤,一想不对,他娘的皮包还在地上躺着呢!于是急匆匆地艰难跨过大鸟正在全部烧起来的尸体,和被点燃了一片的蝙蝠尸体,在众多浓烟和烤肉味道以及一些稍微有点烧焦的味道袅袅升起的交合点,终于找到了躺在地上的皮包,他已经昏过去了。 我背起他来,脑中那碎掉的脑壳一晃,居然震得我心口疼。我站起来,稳了稳自己的身体,感到手臂被人一扯。 给我!闷油瓶说着,就把皮包拖了过去,几乎一只手扛着他,一只手扯着我往前走,我脚下都不知道是在踩什么。胸口的疼痛感又强烈了一点,确切来说,我不知道是我的脑袋痛还是胸口痛,或者两者都在痛。我忍不住想,脑壳碎了的话齐蒙古晚些时候是不是也能找到办法修补。又一想,自己一直觉得他是庸医,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趋于承认他医术高明了? 我听见他们都在叫唤,耳边不时传来哎呀哦哟的声音,我听见胖子在吼天真在哪儿的时候,我刚想开口答他,一张嘴却饱满地呛了一口浓烟,这时候的浓烟里面已经没有烧烤味了,全都是烤糊的味道,着实难过。我猛烈地咳了几声,却在睁眼的同时,看到了泥鳅的胖脸半露在远处的火光之中。 他们在那!我一边大声说,一边挣脱闷油瓶,想过去救他。但是才跨出去两步,就被火势拦住了。 我被闷油瓶拽了回来,我听见他的声音淹没在很响亮的噼啪声当中:过不去了。我没有勇气再去看泥鳅那个方向,我害怕他无助地看着我,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生生死死,虽说都是亡命之徒,但是我一直都有责任肩负他们各自一半的命。少了左膀右臂,我其实什么也不是。但是,现在这一刻,我除了放弃也没有其他办法。 我几乎是看着自己还差一步,就要越过火烧得最旺的地方了。 闷油瓶在这时候因为挡了一下什么而放开了我的手,而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脚下被一把力量给拽住的。力量来得太突然,太大了,以至于我差点失去站立的重心,而下摔在火堆里面。 我低头一看,火堆里面露出来半截人的身体,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和泥鳅一起失踪的圆二。 他双手奋力拉扯住我的裤腿,我惊讶道他并不是同圆二在一起,欣喜感刚要涌上心头以为他还有救,眼睛一瞥,结果看到他的下半身都已经烧在火堆里面我用眼睛都看不见了,不知道还在不在。我心中一阵酸痛,他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本来就瘦削的脸上现在全然都是火光在跳跃,火势正在沿着他的身体朝我身上蔓延。 他嘴动了几下,我隐约听见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小三爷救我..最后一个字吐出来的时候,火已经蹿到他的脖子了,就快到我脚边,烧着我的裤腿了。 我看了他一眼,大概愣了一秒钟,弯腰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闭着眼睛用手掰开了他紧紧抓着我脚腕的双手,在火窜上来之前的最后一秒,冲了出去。我手里几乎还握着刚刚没来得及避开的那团火的余烫,但是我没有任何感觉。 我觉得我的神经有点麻木,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其他。我突然想起了好几年前,大奎死去时候的场景。原来人到了这种时候,形成的一种自我意识都是如此清醒的,这是过了这么许多年,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我才发现的道理,你永远不会为了将死的生命放弃自己的求生意识。 我只能闭着眼睛,在心里说一句对不起。这话分量太轻,不足以弥补活生生的性命,但是我也别无他法。他们因为我来了这里,而当他们将死的时候,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闷油瓶冲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脚一软差点摔下去。我看着不远处地上躺着的皮包,心里默念他千万别死。耳边明明是噼噼啪啪的火苗高窜的刺啦声,我怎么好像听见里头有潘子在唱歌? 小哥,我背不起这么多条人命。 第133章 另一国之真正的开始 幸好皮包没有死。但是他身上的伤非常严重。闷油瓶瞥了一眼他的伤口,回头对我说:要是一个小时内得不到处理,就要死。我听完这话十分郁闷,但是现在除了赶紧往前走,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的伤口得到了简单包扎之后,由度帆背着他。 第223章 我发现,之前我的第一眼是没有错误的,只是这不是一块牌坊。而是一个凌空架起的石拱门。我有些诧异,这石拱门在黑色和身后跳窜的火光交错当中显得尤其阴森。就像是竖在地狱门口的标志,上面原本应该有一块什么金牌匾的宽处却没有任何表象性的东西挂在上面,空得很奇怪。但是两边这两根形状说不好是圆还是方的落地柱上面,倒是有一些东西。我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还是那种我不能全部看懂的文字,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上面所写的内容,扫过两三行,觉得好像在写什么种族争斗的故事,小花催促说,我们要赶紧往前走,否则会有火势朝着这边蔓延的危险。 闷油瓶也盯着柱子看了好半天,我觉得他看这些文字的时候表情很奇怪,眉头皱的很紧,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他抬头往前走的瞬间却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我们越过石拱门的瞬间,大家都愣了一下。 这是另一个空间,至少我感觉是。假如说,我们进门之后,已然和外面有了很大程度上面的不同的话,那这里,不同的程度更大。 我觉得火烧不到这里应该胖子边说,边哆嗦。 这里极冷,我已经不太记得门外最后那个石室的温度到底有多低了,我们一走过来,就像过了什么界,这里的水雾极重,水雾倒也不结冰,那些冰凉的潮湿感就全部钻进皮肤上张开来的毛孔当中,这冷倒是瞬间就直接渗入骨髓了。 我回头企图去忘一眼那高窜的火焰,烧得怎么样了,却发现身后不知道是被什么屏蔽了视觉,竟然一点橘色都看不见了,全都是朦胧的黑。 我瞬间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我们现在才是真正进入,刚刚那一段不过是过度。那两只祖鸟应该算是最后的守卫了,我们很可能现在才算是真正进入了那个神秘的地下国。我心中带着一种沉重的恐惧感,前后都是黑,而这黑还这么模糊,而我的大脑好像从刚才开始就始终有点混沌,我觉得我处于某个临界点,而对于这种感觉,我不知道作何解释。 拱门之后,是一个对开的石门。这门上依然有麒麟图案。我又去看了眼闷油瓶,他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看到麒麟也没给反应。但我总觉得,他和这里未必没有联系。世上很多巧合的事情其实都有原因。 小贱显得很奇怪,它到了这里来之后,竟然没有因为冷而缩在小花的衣服里面,反而探出了头来,我隐约听见他的铃铛响了一声,又响了一声,但是我去看其他人,他们脸上都没有表情,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似的。度帆在进去连接着的甬道之前,回头望了我一眼,这一眼,我已经看出古怪来了,我觉得八成我是走在他给我指的对的路上的。 你之前看到什么了?胖子突然凑过来问我。 我没有忘记看到的陈文静和李如风,只是我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只是我的幻觉。至于为什么凭空会生出这样的幻觉来,我也找不出理由。就算不是幻觉,现在我们也只能按照这样的路线往前走,就算着急,我也不可能一步就找到他。所以慌也没有用。我只对胖子说了句,没什么。胖子一脸狐疑地撇开了头,没再说什么。一抬头,就撞上了闷油瓶的目光。他不露声色地看了看我,就把头转过去了。 皮包被喂了一点水,我们找了一件厚棉袄裹在他身上。 这里太冷了,他要是一冷睡过去了估计这辈子就别想醒过来了。我们赶紧往前走。我刚探了下,前面好像要暖和一点。黑眼镜一边说,一边点了一个火折子,结果瞬间就灭了。他愣了愣,把头转向小花。 我可不知道灭火是因为温度低,还是二氧化碳啊。小花一边说,一边在背包里面找东西,不知道在找什么。掏了半天,他掏出来一根收缩性的棍子,瞧不出来是用来干嘛的。 我们走了没几步,就停了下来。 撞顶了,我们面前是两面对开的石门,关闭着。我原本当他很难开,结果小花手一伸,门就开了。没有费任何力气。黑眼镜凑近门上,指着半当中说:这门之前已经被人开过了,有人进去过了。你们看,门上有被砸过的凹槽。所以说,假如进去之后,这里面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估计也已经被前头的人清理干净了。 他话音刚落,胖子就反驳道:那可不一定!那刚刚那段路照理说前面的人应该也走过了,那两只鸟怎么就没有被他们弄死啊?我可没有看出来,那禽兽原本有四只啊。 没错。胖子说的没错。但是黑眼镜说的也没错,这门看样子确实是之前被人开过了。而我基本上结合第六感可以肯定,如果李如风是尾随陈文德他们进来的,那他现在十有八九已经在这里面的某处了,不是他,是他们。上一批人肯定是陈文德的人和李如风。 所以,他们是用了什么奇异的办法来避开那两只祖鸟的? 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有我们没有的?小花喃喃说道。 我想了想,他们有我们没有?羊皮?难道是拍到的之前那班公错湖底里面沉在底下的岩画?总不可能拿照相机出来给鸟看吧。不对,那鸟还没有眼睛。那必须是能感受到的东西,说明那东西是有可被感知的能量的。 究竟是什么呢? 第224章 突然,当我眼睛划过石门上的麒麟时,脑中瞬间闪过一道白光。我长久以来一直忽略了一样东西,几乎都要被我忘记了是那根麒麟图样的青铜。 那东西在李如风手里,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符合条件的东西。 石门被打开之后,我们鱼贯而入。这是一条窄道,看似并不是直的,因为前方视线能触及的地方就有转弯了。这门打开之后,寒气竟被驱散了一点。我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人气回归。 但是好景不长。我一脚跨进去之后,身体被狠狠揪了一下,这是一种被揪起来的感觉,而难过的不是胸口,是我的脑袋。 是脑中的感觉。我觉得脑中好像有无数裂缝正在越裂越大,就像即将要炸开来一般。我眼前几乎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因为路黑,还是因为头要爆炸,导致我眼睛看不见。 我停了下来,一把扶住墙。手指触到墙壁的瞬间,我好像听见谁在前面说了一句:这墙壁上好像都是先前看到的那种矿石嘛。 吴邪? 这喊我的声音很耳熟。不是闷油瓶,也不是胖子。但是还没容我去看,就跟着听见嗡的一声,这声音充斥了整个大脑,我想,这可能是脑袋被炸掉的声音。 我眼前的黑无懈可击,一点光丝都没有,但是我感觉到我周围有人,有类似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和一些细小的不被发觉的声音。 我听见哐嘡一声,是金属砸到什么的声音。 啊!然后一声尖叫。这尖叫声太刺耳,竟然分不清发出它来的人究竟是男是女。 你杀了他!他是我侄子!这声音很耳熟,虽然听起来很吓人,带着歇斯底里的惊悚的崩溃,每个字都在颤抖。 艹,你用什么打的他?!这是另一个人,这个声音冷静了几分,没有歇斯底里,却只有恐惧。 没有人回答,然后就是一片寂静。半晌,有个冷静的男声,低着嗓子说:这下出事了。 一片死寂。 我想,那里面有救你的办法。不知道过了多久,又重新有人讲了这句话。这个声音很熟悉,但是又有些不同。平静没有波澜。 我眼前渐渐有了光亮,我睁开眼,却没有感受到强烈的光线。这里也很暗,唯一的光线来自面前打开来的这道门。 这是哪里? 当我环顾四周认清的时候,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曾经一度出现在我梦里困扰我的地方。在闷油瓶宣称自己要进门十年不出来的那段时间之内,我夜里梦见的多半都是这里,同一个场景,同一块地方,同一个他离开我的场景。 而这高大的青铜门现在就在我的面前,又一次的。 这里竟然是长白。 我想,这肯定又是梦,是因为我脑壳被震坏了,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我甚至在前不久还看到陈文锦揣着刀要去杀李如风,而未知那场景的真假。但是现在,这面前的一切却显得十分真实。 青铜门竟是开着的,虚掩着,露出一条中等大小的缝隙来。这门假如我目测不错的话,和烂柯山,还有昆仑的是一样的。我指的是大小,一样的顶天立地,有一种超乎时间一切的压迫感。好像这东西阻隔的是人世和另一个空间。 我才一转身,耳边就听见了声响。 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青铜门口。他竟然穿着深青色的布衣,这是什么年代?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要往门里去。 小哥!我急忙叫了他一声。 他居然停了脚步,回头看我。他的目光异常坚定,没有任何迟疑。他说:等我。然后就钻进了门里。 我愣在了那里,门沉沉地关上,我没有来得及走进去。他那句话显然不是在对我说,他两眼放空,根本目光就没有落到我脸上过。 那么,他说等我,是对谁说的? 第134章 另一国之黑石过道 我醒过来的时候,有一种很饱满的绝望感。但是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闷油瓶却在我面前好好处着。我已经不再能分清楚现在眼前看到的究竟是实物还是幻觉了。我有了一种全然的丢失感,感觉自己好像被夹在某两个空间的交界处,一时竟然连自我都找不到。 我究竟听到看到了什么?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呼吸,不管是真是假。那个叫着有人杀了我的声音来自于三叔。我不会听错,不管那声音有多变形或者歇斯底里,它还是太过于熟悉了,以至于我一听见就能辨别出来。 那么有人杀了我?但是我这不是还活着嘛。 闷油瓶脸色看起来很焦虑,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脸上在无形之间竟然增加了如此多的面部表情,从前他一直都是一张扑克脸,基本上除了偶尔会皱个眉头什么的,剩余就是一张白纸,透过不透明的白纸,没人能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但是现在他脸上的焦虑这么分明,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他需要的那个等他的人结果没等他?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想什么,思维有点混乱。看来人堕楼不留后遗症这种事情大概只可能发生在神仙身上。 吴邪?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我后脑勺的上方冒出来,而这说话的人肯定不是闷油瓶,因为他依旧抿着嘴蹲在我左前方,一声不响地看着我。 第225章 齐豢?我终于构思清楚了这个声音的来源,不禁猛然转头去看他。 但是这动作被后面的一个力量制止了,然后我听见齐蒙古说:你别转头,你晃一晃头,看看有什么反应?我下意识地照着做了,还是之前那种哐当哐当的声音,我忍不住看着闷油瓶问: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我脑子里面的。 天真,你瞎说什么呢,你要是脑子里面有声音那岂不是头骨碎了?那你昏过去了肯定就得一觉睡死了胖子说道一半,愣了愣,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又立刻改口说:反正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情,我就觉得你可能有点贫血。 闷油瓶依然皱着眉头不说话。其实我很庆幸,这一刻我好歹算是知道自己应当是活在现实世界里了。我隐约看到前面站在小花旁边还有一个身影,看侧面好像是张陌。他和齐蒙古怎么突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齐蒙古表示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而张陌则是一贯的态度,问了也是白问,他完全忽略被我从口中问出来的这个问题。 齐蒙古用手指按了两下我的脑袋,问我:痛不痛? 不痛。 我猜 什么?闷油瓶问道。 可能是那个东西,但这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什么个情况,这里没有仪器,我也不敢说什么。但愿不要出什么问题。 我一开始还不明白那个东西是在指代什么,当我看到闷油瓶脸上划过一丝不经意不容易发现的惊讶的略带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后,我突然记起来了什么。主要是我看到了他手腕上那串珠子,当中挂着那个小黑石。 他们是不是在说我脑中那个什么记忆磁石? 还没等我想完整,齐蒙古就推开我站了起来。我被他使劲一推,差点头又着地,还好有胖子的脂肪顶在前面给我借了一把力。 齐蒙古边抖动着双腿,边啧啧有声,一副好像发现了诸多秘密的腔调,我瞬间就想到当时在金玉满堂看到他在给自己做广告时候的场景了,和现在这调调颇像。 这里的这些墙,都是同一种材质组成的。我觉得多少都有可能性,他一而再再而三出现这种问题,是因为,这种石头。他说完,用手敲了敲墙壁。 有应声,但是这墙壁给予的声音并不寻常,并且很小。 胖子你不是说,之前你们在那个石头块那边他也是这样么。你看是不是同一种?齐蒙古继续道。 我这话听得懵懵懂懂,显然胖子也不是特别的明白,眼泛白光,平平地啊了一声,看了看我,好像又有所领悟到真谛似的,去敲墙。 是同一种。说话的不是胖子,而是度帆。我对上他的眼神,瞬间明白过来,度帆之前潜心研究过的只有一块石头,就是之前那块,我们从它后面的缝隙到了有湿壁画的那个房间。我突然心中一缩,一个念头顿时惊起,赶紧起身,伸手去摸墙壁。 果然是这样!我惊讶得发现自己之前的理论居然得到了奇迹般的证实,而这在当时只不过是一个有依据,但是不太足的胡乱假设。之前在闷油瓶祖先棺材那个石室当中,在门洞上发现的那块刻有麒麟图案的石头,是嵌入在山体当中的,当时我就想过,会不会那石头是一直延伸出去的,在整个山体当中都会有嵌入在墙壁之内。直到看到上面那个石块,然后再到这边,原来真是这样。而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延伸的方向竟然是一路向下的,还是不知道是整个山体之内到处都是呢。 而我这手边上一路出去老远的墙,站在这只能看到个拐角也看不到尽头,应该都是这样的石头。 在齐蒙古的话当中,我突然得出了一个很人毛骨悚然的推测,我脑袋里面的那个所谓的记忆磁石,难不成就是我手边现在所能摸到的这种?就算不是,却是不是也有个相呼应的关系在里面,所以我才会在每一次一贴近的情况下就立刻产生反应。 而这些反应是不是就是我那部分丢失的记忆,现在正在一点点回来? 可惜它们都不太完整,有完整的画面的却没个重要的后续,有后续的居然没有画面。 我的记忆又定格在闷油瓶那最后的回头之上。我不禁看着他,低声问:你是在叫谁等你呢? 我声音这么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听见我说的是什么,他只是偏头看着我,没有语调地啊了一声。我迅速说:没什么。 他那神情我还记得很清楚,他说等我这两个字,说得坚定稳固,无论他在说给谁听,那人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我想,闷油瓶应该也是有过去的,说不定那个人对于他的意义非同一般,只是他现在未必还记得。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之后突然就把这么个人凭空给想起来了?我又想起之前在李家宅子门口的那条河边,看到那张同我一样的脸,顿时觉得心惊肉跳。 后来我才知道,这突然想起来,是有预兆的。 有了这样的分析,我开始怀疑,我脑中碎掉的不是骨头,而是那块磁石。我不知道这和脑骨碎裂哪个更严重,因为我对那块石头基本上没什么概念,之前也不了解其对我的影响。要是以后转而变成脑瘫或者脑残,那还不如死干净点好 第226章 果然什么?!胖子的口气又焦又燥,把我吓了一跳。 齐兄弟,我觉得天真就是有点贫血,没事晕两下,你要是说他之前摔一摔还是把脑子摔了问题出来,那我那个肉垫就真的白当了! 没事的,没事的。你急毛啊!他哪句话里面带着说道我摔坏脑子了?我安抚他的情绪。我能理解,他那两口血不能白吐,搞不好现在还带着内伤呢,不然这英雄主义行为不完全白搭了么。 齐医生?嗯?胖子跳过我,两眼望着齐蒙古。 我不知道,他脑子里本来就有些许问题。齐蒙古一副无所畏惧的调调,话讲的是理所当然的口气。 胖子两眼干瞪着他,被一口气憋着生咳了半天。 闷油瓶一直都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半晌,他才对众人说:走吧。 后来小花告诉我,他们进来的时候,齐蒙古和张陌就在门后面。张陌差点跳出来要攻击他们,幸好是我及时神情呆滞地倒在了地上,齐蒙古一眼就看到了我,不然估计枪要走火了。说着神情紧张地看了看我,郑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问题? 我一愣,随即呵呵了两声,尽量口气随意地说道:没事,就是身体各处有了一点小毛病。我也有点莫名其妙。 闷油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往前走。走至一半,却停下来。在他边上有个人影晃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张陌。我看到他侧了侧头,又突然回头望了望我这个方向,就继续朝前走了。张陌也回头看了看我,我觉得他脸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在黑暗之中,也可能是仅有的亮度让我对他的表情产生了曲解,那是一副知道什么事情却没有讲的表情。我第一次看到,这张家的人脸上,居然会有这种神情,所以我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张家人不把事情做交代脸上的表情不都一向是理所应当的嘛。 你们看到李如风了吗?我这话其实是问的张陌,因为齐蒙古连自己怎么来的这里都不知道,我没指望他。 果然,他突然就跳起来说:怎么?!李家那小子不见了?!对啊我都没注意! 张陌顿了顿说:看到了,在我们前面进来的。但是,我不能肯定他还活着。 我一惊,急着问他为什么,他却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往前走。 我又想到刚刚那一幕,难道说之前看到的那些是真的?是正在发生的事情,而且张陌也看到了? 我走了没两步,突然胸口一阵痛。这痛的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样,这痛就像是我的心脏被狠狠捏了一下,然后这种疼痛的感觉居然遍布了全身,似乎每根神经和每个细胞都被像传染到了痛感一样。 这是死期将近的预兆吗? 走到拐弯处,黑眼镜居然停在那里,蹲着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这隧道过了这个口子貌似好像宽了一点,在视觉上产生一种一路被放大的畸形感觉。 怎么了?胖子问道。 黑眼镜转过上身,依然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小贱在小花的手里叫了一声。不知道是谁手里的手电忽闪了一下,灭了。周围突然就少了一层光。 黑眼镜在灭掉的光后面,脸瞬间陷进了一半的黑暗里面。他看着我们这边,只是他带着眼镜,我也分不清楚他到底在看谁。 怎么了?小花也问,随即走过去蹲下来看,只一秒,他带着一脸惊讶的表情回头来望着我。 吴邪他声音在打颤,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我两步走过去,然后看到了一张脸。 他闭着眼睛,斜靠在墙壁上,就像死了一样。 我看到的是我的脸。 我蹲下去,伸手就去撕他的脸皮,没有任何反应。这是一张真实的我的脸,没有人皮面具。 他是齐羽。 我听着自己狂跳的心脏,它就像随时要带着所有的这些痛感从我嘴里面蹦出去一样。 他死了?我几乎认不出来自己的声音,抬头看着闷油瓶,我觉得自己的嗓子里面在冒血,声音在发抖。我曾无数次幻想齐羽死掉的场景,我觉得假如他是另一个我,那他必须死,不然死的就是我。但是当真他这一脸死状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这样浓重的恐惧感。这感觉,就像死的是自己。 半晌,都没人说话,我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好像还有气。齐蒙古说。 第135章 另一国之阻碍(一) 他身上没有伤口,看来要么是中毒,要么是别的什么隐蔽的原因,反正他现在昏得蛮死的,这一时半会儿,我估计也很难醒过来。你看吧。齐蒙古说罢,居然回头来望着我。 他这最后三个字一说出来,我就领悟了其中的意思。他说你看吧,意思就是在问我要不要解决掉他。我有种神经绷直的错愕感,小花和黑眼镜都沉默着不说话,小花目光是直勾勾看着我的,而黑眼镜,我估计他也是在看我吧。这沉静的黑色下,他的墨镜镜片居然黑得都发亮了。 闷油瓶也不说话,但是他没有看我,而是蹲下去,在齐羽身上搜搜摸摸,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胖子问道:有么? 第227章 闷油瓶过了半天,貌似将他浑身上下都搜遍了,之后才站起来,看着胖子摇了摇头。 mb,他肯定是和那个狗警察串通好的,果然是不在身上了。那天真,我们宰了他吧。他说完就要去掏枪。 我用眼睛看着胖子把枪举起来,摆出一副要爆齐羽脑袋的架势之时,终于神经突然给了我强烈的刺激反应,用手一把堵住了枪口,说:别杀他! 胖子惊讶地看了看我,半笑不笑地问:为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向了闷油瓶,问他道:你刚刚在找什么? 照片。 我突然反应过来,对了,之前那张很重要的线索照被他偷走了,我几乎都已经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胖子看着我恍然大悟的表情,又补充说道:不止那个照片,还有之前他们拍的湖底岩画的照片,他混过来的时候,我和小哥觉得他身上有。但是可惜,当时也没有找到。胖子的牙齿在说话的时候上下碰到了一起,发出刺啦一声。这声音在洞壁上来回弹跳了两次才消失,之后胖子收起了枪,看了我一眼,用很重的口吻说:天真,你不解决他你之后别后悔。说完,就靠去了墙上。 我不知道。或许胖子是对的,可能等齐羽醒过来,他就开溜了,或者更糟。他也可能会趁我不备偷袭我直接把我给干掉。这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我终于认清了一件事情,就是不管我心里多想解决他,但是要他当着我的面有意被我们杀死,我肯定做不到。我注定是个不心慈却手硬不起来的人。 我回忆起之前梦见过的片段,齐羽说,假如不是我,他不会这样活着。这话我记得。所以我想问问他,问问他这个人为什么和我生了一张一样的面孔。这依然是我的一个心结,在他或者我死之前,这个心结必须被解开。 我的心脏又猛揪了我一下,但是我站着丝毫未动。假如我的毛病无法得到救治,那我有几点希望,如下: 第一, 把以前失掉的记忆都找回来。 第二, 把齐羽的事情搞清楚。 第三, 死的时候不要死在闷油瓶面前。 我望了望闷油瓶,现在的痛都只是一下下的,并且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没有像上次那样一痛就直接让我有一种要断气活不了的感觉。我深刻希望那感觉来的时候,能给我一个缓冲的时间,好让我来得及离开。 他要多久才会醒过来?我问齐蒙古。 他又蹲下去检查了一番,重新站起来对我说:不知道。他气不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来的昏迷,我说不好。有可能很快醒,也有可能要点时间,还有可能不会醒。 你的意思是植物人?度帆突然从身后方冒出来,他自看到和我一模一样的齐羽的面孔,脸上就一直带着一种超级茫然的神色。我能理解,换做谁谁也都这样。他这种不明就里的,站在这看着一个活的,一个半死不活的,两个人一模一样的一站一靠,弄不好先当我们是亲生兄弟,却听胖子问我要不要灭了他,八成以为是我们兄弟不和。对此,我不想解释太多。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齐羽是谁这个问题。 张陌是最后那个蹲下来看的人。他掰开他的左手手腕,只看了一眼,就哼了一声,却放了他的手,只说:过几个小时就能醒。我也不知道他哼那一声是什么意思。 我们要往前走,不可能呆坐几个小时等他醒过来。鬼知道这边会冒出什么东西来。胖子叫道。 那要不带上他吧。我们继续往前走。黑眼镜也站了起来。 啊?我们已经有一个受伤的了,还不够啊。胖子看了一眼被我们平放在一边的皮包,说道。 皮包的伤势据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齐蒙古的出现当真是解决了很多的疑难杂症。他给皮包处理过伤口,说是伤口非常深,有没有后遗症不知道,但是他处理过了所以命肯定能保住。之前他已经醒过来了一次,嘴里还在念着火啊,快跑之类的不清楚的词语,喝了点水又睡了过去。 我说:我背他。说着就要弯下腰去背他,结果手臂被闷油瓶一把揪住。他几乎是用眼睛瞪了我一眼,语气却没什么变化道:我来。 天真,我现在发现你确实脑袋砸坏了。我那一下算是白挨了。胖子朝我翻了翻白眼,跟在闷油瓶后面提脚就往前走,不再看我。 我们走了没多久,就被难住了。 这里的石墙一直没有发生质的变化,但是很可惜,我的记忆很没有觉悟感,始终没有再跳出来分毫。行至我以为的甬道尽头却发现,这里并不是尽头,而是甬道变宽的地方。以为石墙的材质依旧是那种不变的黑石。 这个地方就像孕妇隆起的肚子,是个很大的半圆形,而另一面则向里面弯曲。 这种形状形成的洞室一般都是由地质变化比如位移或者压力所形成的。而这里的空间显得很大,所以才让我起初看到的时候,以为甬道走完了。而我们骤然发现甬道没有走完,倒不是因为第一时间发现了墙上的石质没有发生改变,而是因为找到了连结口,才会顺利推断这一块只是因为挤压才偶然形成的。 第228章 这顺眼下去的连接口,其实就在我们走出来的正对面,但是,它是关的。 墙上有和之前一样的对开的两扇石门,却关得严严实实,这回还是小花伸手去推,却没有推动。我们一愣,大家都上去伸出手来试一试,最后连闷油瓶推完都摇了摇头。 我不禁一愣,难道我们要原路退回去? 我们一时都面面相觑,大家均保持沉默。我估计我这是大众心理,这不能进,肯定只能退。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别说我们甘心去退,能不能顺利退出去,也说不定。后路我们自己都明白,除了那些死于非命的尸体外,我们到底有谁留下后路去了? 我浑身汗毛孔都张得很大,最后冷静地说:肯定有办法,大家分头找找。说完,我开始拿着手电沿着石门一寸寸找过去。 石门上没有什么具体的东西,但是我发现它中间留了缝隙,说明石门并不是完全被封死了,还有打开来的可能,这就说明还有希望。这无疑是可以拿来聊以慰藉的一件好事。 但是我们一众找了将近一个钟头,也没什么收获。倒是发现这里有几个矿泉水的水瓶子,被丢在墙角里,上面没有盖上什么灰尘,看似前面已经有人来过了。这些人肯定是开了门进去了。发现这个之后,我们更加奋力地四处搜索。 依旧无果。 又过了半个小时,胖子往地上一坐,说:我们这么找太盲目。他说的有道理,但我依旧把头摁在门周围的地上到处找痕迹。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我想,这门应该是有开关的。 突然胖子哎呀了一声,我循声去望他。随即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离开我的距离很近,所以这味道第一时间就飘来了我这里。 他手上不知道被什么划开了一个口子,左手的食指上还在不住滴血。他迅速把手指整个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快快快,谁有胶布来一个。 我从包里面找了一个ok绷递给他,他贴好了伤口,突然又哎呀了一声。我以为他又怎么了,谁知转过去看他却发现他在看地面,正是他的血滴下去的地方。闷油瓶也站在边上,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 我迅速靠过去,胖子说:小哥,你看这像是什么? 他们都被吸引了过来,大家纷纷靠过来看。地面上胖子滴下去的那些血很明显地凹陷在了浅浅的凹槽里,而这凹槽仔细去看的话,好像周围细细地分布了很多。 闷油瓶看了一眼之后,就走去四周都看了一下。前面灯照不到的黑暗里面,我突然听见他说:像是一幅画。 第136章 另一国之阻碍(二) 画? 我在心中猛然一惊,这些看似凌乱的纹路,难道真能组成一幅画? 没错。将这话描出来,门就能打开来。说话的是张陌,他靠在离开闷油瓶不远的墙上,整个人都深陷阴影,看起来有几分恐怖。听他这说话的沉着的口气,看来他是早知道这门上机关在哪里了,怪不得刚刚一直没见他怎么动手去找。 描?怎么描?胖子问道。 他这一问,我突然脑袋一炸,顿时明白了。我听到胖子自己也吸了一口气,大致是知道怎么个描法了。 你的意思是是血?我尽量压制自己发颤的声音。 他没回答,但是我好像看到他点了点头。 喵! 这一声猫叫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小贱从刚刚开始就在这屋子里面乱转,我以为它要上厕所,却不知,是它发现了什么东西。它这一叫之后,基本上等于警铃,但是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一声巨响,就像天塌下来的声音。从头顶横断下来一块大石,将整个石室分为两半。 小贱纵身跃入了我的怀中,我大吼一声:小哥! 却没有了动静。 他和张陌恰恰好就被隔在了另外一面。 可是祸,偏偏不单行。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骚动声。我秉气去听这些动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个头很大的尸蹩从墙角各处都开始如洪水般冒了出来,我不知道这些尸蹩是哪里来的变种体,不会飞但是爬行速度奇快无比,个头都要比普通尸蹩大两三倍。我觉得我裤裆里的毛都立起来了,不过几秒钟,这房间似乎已经没了伸脚的地方。我从地上拎起小贱,踮着脚掏出火折子去烧尸蹩,一脚踩下去感觉脚下面噼噼啪啪直响,不禁感到一阵恶心,这鞋子底下想也知道有多恐怖,全都粘了尸蹩的粘液和尸体残迹。 cao你大爷!这虫子是不是看到小哥不在就冒出来了?!胖子大声骂了一句,拎着火折子满屋子逃窜。 尸蹩是被血引过来的!度帆瞪着胖子吼道。 黑眼镜呵呵笑了两声,道:花儿,以后下斗记着带杀虫剂,不管有没有张起灵。 小花之前从包里面掏了半天摸出来的那根短棍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只见他把短棍一抽,一头撑地,凌空一跃,便翻到了左墙侧面的半截石台上。 快上来!他站稳之后,便准备把我们一一带上去。 黑眼镜拉住他的手一跳便上去了。上面那个石台我之前一直都没有留意到,在高处,伸出来一人宽,长度也足够我们都上去。 第229章 在我正要伸手去抓小花的手之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大喊一声糟了,便把手中的小贱丢给了小花,然后转身一钻,朝着门口奔去。 皮包和齐羽还在地上!既然这些尸蹩是被胖子的血引来的,那皮包身上那些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很可能成为最大的目标。我憋着一口气,踩着尸蹩跑过去。地上的尸蹩越来越多,有的顺着我的裤腿往上爬,我感到屁股上好像被咬了,一阵钻心的痛感随之而来。 小花在我身后大声喊我,我头也不回地大声说:我要救皮包! 他们所在之处,尸蹩堆得几乎有半墙之高。我不敢用火,害怕不小心烧到他们,只得用刀子一点点拨开尸蹩。那些尸蹩在我手臂上咬了很多伤口出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也不知道是我的还是来自这堆尸蹩底下。我忍着痛,手和刀子并用。 不能再有人死了。 度帆飞奔到我边上,从身上掏出来一只小药瓶,打开瓶盖就是一股呛鼻的酸味,他将瓶中的粉末倒在尸蹩堆上,尸蹩便冒出烟来,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道。 什么东西?我问他。 化骨粉。 我惊讶地愣了一下,这玩意儿岂不是也能把他俩给化了?!身后不停发出刺啦刺啦的的冒烟声,我回头一看,发现小花正要从石台上跳下来,而齐蒙古和黑眼镜都站在石台上不停向地下倾倒着什么,我心里一下有了数,这种吓人的东西也只可能蒙古大夫那里有货。 要不快点化掉点尸蹩,等你把他俩从底下拖出来,估计也死了。度帆用不容反驳的口吻说道。 胖子终于冲出层层包围,成功地跑到了我们边上。 老子这辈子最恨虫子!他喘着粗气,已经是满身的伤了。 胖子,你他娘先上去!你身上那血口子只要没合上,就会有尸蹩缠着你。我对他叫道。 他娘的,天真,我也想上去啊,你以为我想在这里给你们添乱啊,你觉得小花能拉得动我么,就他那骨架子。 你要对他有信心。 天真,不是我对他没信心,我是对我这一身的肥膘没信心。他说完,伸手一使劲,就从尸蹩堆里面拖出了一个形似人状的爬满了尸蹩的整体。 我一阵反胃,居然连脸都看不清楚,不知道是齐羽,还是皮包。 小三爷是皮包的声音,是他! 没事,没事,我们有化骨粉,这些虫子都难逃一死,你不会有事的!我一边用刀子去搁他身上的虫子和脸上的虫子,一边闻到浓烈的血腥味,更多的虫子在涌过来,到最后我甚至不知道是在割他的肉还是那些虫子。 我很想大声喊闷油瓶,假如他在的话,只需要一点血,这些虫子就能退散。我估计我血液里面的麒麟竭已经失效了,或者是功效不足,这些尸蹩太强,我的血已经不够威力镇住他们了。假如这里没有被隔成两半,皮包可能在第一时间就能得救。但是现在,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小三爷别管我了你快走皮包说得断断续续,重复了好几遍,我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我眼睛一下就模糊了,心中只有无限的酸痛感,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刀割在自己原本的伤口上,血滴滴答答滴在皮包的身上,小个头的尸蹩顿时散了很多,只留下几个大个头的。我顿时心中一喜,我的血好像还管用。只是我自己也被尸蹩咬了好多伤口,之前都没有留意后来是不是还有被咬的迹象。我一时又感到十分懊恼,刚刚一开始就该放血的。于是我用刀将伤口划得大一些,血不间断地滴下来。 天真你干嘛?!你他娘不要命了啊?!胖子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刀,你就算现在把尸蹩全部驱赶走,他这样子你真当他还能继续活吗?! 我站起来直接给了胖子一拳,能活! 胖子没有回手来揍我,只瞪了我一眼,抹了把脸,伸出手来徒手就把皮包身上几只异常大的尸蹩活生生扒了下来。紧接着他又伸手在尸蹩底下一掏,扬了下眉毛,把手缩回来,对我说:那小子不在。 我心中一惊,难道齐羽跑了?! 在这里!小花叫了一声。我回头一看,只见小花贴在墙角边,正用竹竿拨开一层上涌的尸蹩。 这时候忽然一声巨响,我感觉地面晃了一晃。 那道死闭的门,在缓缓打开,同时那道刚刚落下来的石面正在上升,我就在这个时候,终于重新听见了闷油瓶的声音:别待在中间,靠边! 他的话音刚落,地面的晃动比之前更猛烈了一点,只见这地面在当中正沿着某种弧度分开来。 我的眼前顿时亮了,那亮度是来源于地面,准确来说,是地面开裂部分,下面的火光。 这下面竟是火。 但是这些响动都在一瞬间同时停止了。地面开了一条缝,很多尸蹩摔了进去。而关死的石门没有完全被打开,仅是开了一个人过不去的大小。而石面好歹算是上升了一点高度。尸蹩看到石面上升,拓宽了它们的行动空间,竟争先恐后地往另一边涌去,我隔着下面的空隙只看到两掌落地,那一掌是闷油瓶的,而另一掌,应该是张陌的。尸蹩在一秒钟内就开始四散而逃,顿时连同我们这边的尸蹩一道如同潮水一般退得一只不剩。 第230章 果真是奇血啊。手中还端着化骨粉小瓶子的齐蒙古惊叹道。 只见闷油瓶和张陌一前一后地钻了过来。他脸色有点泛白,我猛地站起来,竟然眼前一黑,又跌了下去。是刚才放血放太多了。我还没来得及抬头,手臂就已经被他抓住了。 他皱着眉头望着我的伤口,脸色变得更加煞白了。我却看着他手心的伤,只觉得有很多根刺一根根往心脏上扎。 你们用什么开的门?胖子问道。 血。张陌说罢,看了一眼闷油瓶,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我顿时头皮一炸,原因是张陌的回答和他的眼神都证明了我的猜想。我没有眼花,闷油瓶的脸色是煞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我眼观这门,基本上算打开了三分之一,那说明地面上的所谓的画纹已经被填满至少三分之一了。 你究竟放了多少血?我颤抖着声音问。 他瞥开目光没有继续看我,淡淡地说:没很多。有张陌,不是我一个人的。 这时候齐蒙古检查完了皮包,声音很低沉地对我说:这孩子,基本上没救了。 第137章 另一国之血印 我没有直接去看皮包那血肉模糊的脸,而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齐蒙古,希望是我自己耳朵出了错,他说的其实是:这孩子,基本上没事了。 但是,看到齐蒙古表情的那一刻,我知道,皮包可能真的活不了了。 他伤得太重,之前那伤原本就重,然后又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我忽然觉得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生死原本一直都靠得这么近,几乎连明显的界限都没有。以前我从来没有发现过,直到现在,我深刻感到浑身发寒。 皮包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他虽然做事很利落,平时却依然像孩子一样。他本来就还是孩子。这一趟的目的,他就算不是知道得很确切,肯定也心里有数。但是我这命还没有找到着落点,他却已经活不了了。他还这么年轻,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找个女人过日子。 小..三爷他尽力把眼睛睁大看着我,他的眼睛周围都是在冒血的伤口。他伸手抓住我的衣角,我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便把头低下去,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上。 用.我的血开.门 我猛地抬起头来,声音几乎哽在喉咙口,却硬是换了口气,憋出平静的语气: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眼泪从我的眼睛里面涌出来,我抬头用手胡乱抹了一把,低头正好看到他扬了扬嘴角,眼睛依旧大睁着看着我,拽着我衣角的手却突然滑了下去。 齐蒙古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和心跳,摇着头说:走了。 我没有说话,把他轻轻放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用手抚过他的眼睛为他闭上,站起来抬头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干了刚刚掉出来的眼泪,声音平静地说:他的血可以用来开门。 这里没有安葬他的地方,而我们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除了用他的血来冲破前面的阻碍,我再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让我们这么多条命一起继续活下去。 皮包,再见。 闷油瓶只是看着我却不说任何话,我竟发现他脸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和表情,带着些许苦涩。胖子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然后走过来,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点了点头。 这还有一个。小花说,我看他也很难活得成了。 他指的是齐羽。比起皮包的脸,我更难以接受去看齐羽的,那样子仿佛看到的是我自己。他身上的伤不比皮包轻多少,同样是血肉模糊。他是刚刚被小花从尸蹩堆里拽出来的,小花发现他的时候,他并不在原位,想必之前已经醒过了。可能是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尸蹩咬得差不多了,所以没能成功逃跑。 他在离开皮包不远处的墙角里躺着,齐蒙古给他验了验伤口,回头对我们说:嗯,伤口有几处是致命的,但是未必没有救。 天真!胖子几乎是咬着齐蒙古的尾音冲我叫起来的,你要是这样都还要救他,那你就太对不起皮包的牺牲了!这家伙就是该死,我看我们应该直接放他的血! 我没说话,我只觉得可笑又讽刺。皮包死了,而齐羽却貌似还有救。而现在这选择确实是折磨人的,胖子说的也没错,我在听完之后非常想点头表示赞同。但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不是我软弱,只是,亲手去杀一个能活过来的人,我确实还做不到这么狠。不管他是不是曾经有许多次想置我于死地。 闷油瓶看了看我,突然对大家说:先留着他,血不够就杀了他吧。 看来他是看出来我的心思了,我突然就松了一口气。胖子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别人也没再说话。 地下的火烧得很均匀,没有高窜的势头,也没有熄灭的意味。 为什么这下头是火?胖子看着张陌问道。 张陌沉默了很久,才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说:这是一种刑罚方式。被判了死刑的人就被丢进这里。大概有人无意间启动了点火的机关。 第231章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度帆挑着眉毛说了一句。 张陌没有再说话,而是走向皮包,从腰间掏出来一把刀。 我的眼睛被刀光晃过,两步便跨了过去,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短刀,说:让我来。 我说让我来,只是心里不想由着他被任何其他人宰割。既然他喊我一声小三爷,那这种满手沾血要下地狱的事情必须还是由我来做。 我用刀割开皮包的脖颈,就像杀害所有动物时候那样给他放血。技术上来说,这并非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他还没死多久,血没有很明显的滞塞,皮肤一旦被割开,血就非常顺畅地流了出来。小花他们找来了几个空的水壶,直到每罐都盛满。但是我却感到异常艰难,一直秉着气,不敢去闻这样浓烈的血腥味。期间谁都没有说话,我只能听见暗红的液体下落在瓶中发出来的声音,不间断的,撞击在周围的墙壁上,像是一种奇怪的哭泣。他这算是死得其所吗?能算吗? 闷油瓶叫我们全站在角落里面,自己和黑眼镜拎着装满了皮包血的水壶,将血铺进地上的凹纹之中。 血全倾满的时候,门就会开,门一开,就跑进去!不要犹豫,犹豫就是死。张陌对我们说。 我突然感觉一根筋被吊了起来,他的意思是说,这地面的裂口是会覆盖住整个房间的,那我们中假如谁慢了一拍,可能等在他身后的仅仅就是一个死字了。 这门的开启并不是随着血液一点点注入而缓慢移开的,看着这一点不动的样子,我逐渐明白过来,这是一个整体性的过程。需要在血液不间断一次性输入停止后,才会发生反应,就和闷油瓶之前开那三分之一相同。但是我好像又估计错了,当黑眼镜将壶中最后一滴血洒尽,地面却纹丝未动。我们都屏息凝等着石面的上升和地面的继续开裂,以及最重要的门的开启。结果,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出了什么问题?胖子问。 不会真是血不够吧。小花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我估计他本意是想调节一下气氛的,谁知道黑眼镜来了句:还真是。 我脑中一闷,已经料想到了胖子接下来要说的话。果不其然,他立刻接了话问:缺了多少? 缺了好一些纹路呢。 天真?胖子转向我,笑得很和善,一脸无奈又肯定的表情。我知道他的意思,齐羽就躺在我左手边的地面上,被大片阴影笼罩在眼睛看也看不清的黑暗之中,依旧没什么动静。小贱本在我手中,见我犹豫,为了避免自身遭受不必要的危险,特地纵身跃进了小花的臂膀之中。 我没有说话,磨蹭了一会儿,心中估摸着这血量也不大。齐羽再放血可能就真的要死了。于是我决定,自告奋勇放我自己的血。谁知道我还没有说话呢,就猛地感到地面一震。 又是一震。 紧接着的场面直接把我震撼住了。那地底下的火,原本没有任何的变化,这时候却突然,窜高了很多,几乎要跳窜到地面上来。随即整个地面上的画纹都亮了起来,由带血的暗红色,瞬间变成了火烧的颜色,就如同那烫印师的铁烙,烧得发红发光,沾着火色,仿若地狱。 我看得呆了,这画这画如此眼熟。 几幅画面从我脑中闪过,是那青铜门。眼前这地上发亮的一对麒麟,就好似青铜门上那本该有的完整图案。 一双,身体相对的麒麟,腾云驾雾。 但是我们大致都看得太投入,或者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惊住了,居然也没有发现那石面是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面前恢复了之前的空空落落。所以那地面突然裂开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心里准备,一脚差点就踩了空。我赶紧退到墙角,伸手想去拉扯皮包的尸体。闷油瓶一把从身后拽住我:快走!到前面最后也还是要撇下他,不如就这里吧。 啊!这鬼叫的一声惊天响,我都不知道来源于水的嗓子。 一转身,正好看到皮包的尸体已经到了裂口的边缘,然后就滚进了熊熊的火焰之中。我心中一颤,遂觉得心脏腾空了一下,紧接着就发现大叫的人是齐蒙古。 他面无人色地指着一处较黑的地面裂口,瞪着双眼不说话。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居然看到有个黑影正在往里面跳。 艹!我脑中炸了一声,只听得自己大叫一声拦住他便纵身扑了过去。 是齐羽!我艹!是齐羽!我们怎么会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刚刚那明明没有变化的地面怎么就会一下子发生变化了呢?那最后缺少的血是齐羽放的! 我扑过去,正好一掌按住他悬挂在边边上的手,但是他的半个身体俨然已经落入火中了。他抬头,用一张惊悚的,布满了伤口的脸看着我,我分明看到他嘴角扬起了笑容,在火中映衬得显得格外的狰狞。 你不能死!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我冲他吼道。 那裂缝正在向我脚下扩张过来,我非常明白,依照这速度,我最多还有三十秒的时间。 呵呵!我听见他的笑声,被跳跃的火焰光吞噬了一半,悠悠忽忽倒是有几分像鬼哭。 吴邪,呵呵!我被他们灌了药,本来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不介意用我的血为你开这个门,因为我知道,你反正也不可能活着出去。你死这没好处,我必须要让你知道真相! 第232章 裂口已经到了我的脚下,我听见他飘忽在地下吹来的滚烫的风中,那声音幽幽地响着:吴邪,我活过这么多年光景,然后有天,突然被人赶出了自己的生活还不止,还要被人追杀。我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直到我弄清真相才知道,原来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是没有自我的为你而活,荒唐至极!一切全都是因你而起,所以一切都要到你去终结! 我的手掌底下突然腾空,那张脸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姿态偏偏张开双臂,跌了下去。那张脸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感,只觉得自己身体也在跟着下落。脚下迅速失重,我以为,我也要跟着齐羽葬身这火海之中了。这里面到底化了多少白骨我真不知道,但我心中在这一刻却异常的平静。我第一次,在真相之前,却步了。 忽然,我的腰上感受到一股坚实的力量,我只感觉到自己被提了起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是闷油瓶。我脑中感觉乌烟乌烟的,只听得身后沉默一声闷响,是那石门在我身后关了上去。 它将刚刚那一切都关在了外面。我突然醒悟过来,假如这门从我们现在站立的这一头所打开,那地面照样还是会裂开,如同打开了真正的地狱之门,而这里惩罚的不只是待惩罚者,而是每一个贸然进来贸然出去的人,都不可能被放过。 吴邪?闷油瓶摇晃我的肩膀,我感觉到他好像在叫我的名字。他很少叫我名字,让我忽然就有种不太真实的梦境感。 小哥,我用尽捏了一下自己的脸皮,我,他死了? 他突然就一把抱住我,非常非常地使劲。我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几分之几的力气,只能感觉到自己差点被他箍得背过气去,几乎都快眼冒金星了。好半天,他才渐渐松开一点,却没有完全把我放开。 我的耳边有他温热的呼吸和声音:没事了,你活得好好的。 第138章 另一国之历史(一) 闷油瓶能给我一种力量,那种叫我在站不稳的时候重新站稳的力量。 是啊,我还活着,死的是齐羽。既然他要我去看清真相,那我就如了他的意,一路走到底去看清真相。就算那真相到最后真如他所说,是要命的,我是一定不可能活着出去的,但是死的时候清清楚楚就不存在死不瞑目的威胁性了,这样也好。就和他一样,他一定是看清了最后的真相之后,才能死得这么痛快。 不过,他说他们给他灌了药,这个他们究竟是谁?难道是陈文德他们?我不由得心生寒意,我这一路到这里依旧没有真正遇上陈文德的队伍,一路看到的都是他队伍里的死人。他队伍里死了这么多人,好像还有走散的,那么这前面的路,他到底成功带进来了多少个人?到时候真要有个什么动起手来起来,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因为人少而被压制。 过门之后,我们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小贱不知道被谁抱在手里面发出呜呜的声音来,就像一个小女孩的哭泣声,尤为惊悚。忽然谁点了灯。 不是灯,是火把。这是又一条甬道,两边有专门搁置火把的空底圆柱,有几根火把被他们陆陆续续点了起来。 谁还留了火把给我们,真是好心。胖子嘀咕道。 甬道瞬间变得灯火通明,高窜的火光却让我有了好几分的忌讳,要不是逼不得已,手电基本上都没有电池了,我一定一支支火把给它掐了。 我眼睛才适应这光线,就发现脚边有个人状的阴影,便叫了一声:这里有尸体!遂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尸体,而是雕像。抬眼一看,原来是我之前没看清楚,现在一看这甬道倒并不像是甬道,更像是什么宫殿的入口,两边都陈列着军队一般的雕塑,我脚边踢到的不过是倒在地上的几尊。 艹!开眼了!西安秦始皇帝的兵马俑我还没有见过了,倒是现在这里开了眼了!胖子拍着大腿大声说道。 他说的确实不错,这眼前的两列雕塑,确实像是兵马俑,除了倒下来的几尊,排列得尤为整齐。但是不同的是,没有马车,却有女人。 这兵马俑里面竟然有女人在列。我看得也觉得挺奇怪。这些雕塑都比较简单,脸上却可能因为当时雕塑水平的限制,人物的面孔并没有被表现得很形象,鼻子眼睛能看清楚的都长得几乎一样,还有一些根本就没有脸的。所以分辨男女就是看个衣着。男人的衣着看着像是战袍,却显得很古怪,帽子是很长的矩形,而头顶上似乎还有两个角。也不知道是在表达服装特色还是人物特色。而女人的衣服就比较简单了,一件长裙,因为有胸部,所以一看就能看出来这是女人。 吗的,天真,你说这些会不会和那玉俑一样,里面裹着死人啊胖子拿颤抖的声音幽幽地对我说。我一愣,这倒真是不一定。这种地方出现就算出现任何东西,也只能当做是平常。 墙上有画!小花在前面大声说道。 小花站在前面比较远的地方,而我站在顶着门没有几步路的地方。听了他这话,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面前的墙壁,这里的墙上却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些淡淡的印子留在墙壁上。于是我沿着墙,一边看一边向小花那边走过去。 这画倒是很奇怪,从远离了火光的地方突然就出现了。为了照明,度帆和胖子将几支火把取了下来,过来照壁画。我看着他们拎着火把过来的时候,就心上有了一丝不太安稳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我看到张陌依然站在我刚刚站着的位置,一直看着墙壁也不动。我隔得远,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第233章 火光靠近,壁画现出了原形。这色彩倒是一点不像青铜门外面我们之前所看到的,那湿壁画色彩倒是很艳丽,但是眼前这幅,俨然老得我都认不出来年代了。在我的认知里面,这种简陋粗糙的绘画手法,可能已经是三千多年以前的东西了。但是着色倒是非常均匀,虽然颜色十分单调,几乎只有红蓝绿黄黑几种基本色。 这壁画,不完整啊。黑眼镜嘀咕道。 我也发现了这种问题,这壁画记载的好像是某种混战,却找不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开始的点。图上有很多表现得是战争场景,他们的装束就和这些男性石像一样,但是我没有在图上看到什么女性人物的踪影。我从他们手中接过一支火把,去看左面墙上的画。画确实是两面都有,左面墙上画的东西也差不多。 但是我忽然看到了一个女人。 是一个女人,她却也戴着和男人一般的高帽,身上看起来像是要表现她极其华丽的衣服,而女人面前跪了一地的人。我突然看到,她身边好像有什么。我把眼睛凑到近处,几乎连鼻子都压到墙壁上时才看清楚,这极小的东西好像是两只麒麟。看到麒麟我顿时眼睛一亮,不禁想去搞清楚这女人究竟是谁。 接着的一幅画,有一只麒麟在天上。而另一只则被放大了数倍,被一群人拥簇在中间,那群人都做出跪拜的姿势,而那女人则是依旧站在刚刚的位置山。接下来的那幅图,看起来比较血腥,场景被换了,没了刚才那个女人,依旧是两只麒麟,一只在天上,一只则在被一群人宰杀。这血腥的场面虽然是粗糙的寥寥数笔,却依旧能看到四溅的鲜血,而天上那只麒麟的身躯是扭曲的。之后便又是战争场景了,这显然是一支精良部队,骁勇善战,一连好几幅图都在表现他们打了胜仗的场景。 我刚看到兴致处,这时候却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接着只听得齐蒙古大声说:画在消退!我一听立刻感到脑中像是被什么锤了一下,刚刚那种诡异的感觉又重新回了来。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 当我再去看我刚刚看过的地方,那几幅画显然也正在退色。 对了!前头进门的墙壁上就该有壁画的,所以为什么墙上面会有那样多的印痕,那是因为壁画消退了的原因,但是痕迹还是总会有的。而那些壁画为什么会退去,直到这里的什么地方才又重新出现 是火!我几乎是失声叫出来的。 没错,是火!怪不得那画开始的地方离开火把很远,而这时候连到这里的这些都在消退。是火让壁画褪了色! 我不由得大惊,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火把。这火光显得很妖异,竟然不是橙红色的光,却是蓝紫色的。怎么会是蓝紫色呢?只见张陌从远处灭了两只火把皱着眉头朝我们速度极快地走过来。 我的肩膀被谁扯了一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手中的火把也被人灭了。只听得黑暗中,闷油瓶的声音出现在我旁边,火把上被人擦了毒!憋气!他把什么塞进了我的胳膊里面,然后扯着我的衣袖就往前走。我感到手心里面毛茸茸的,这才知道原来他塞给我的是小贱。 那股子最后被我嗅入鼻腔的烟,竟让我头昏起来。眼前全都是黑色,看起来像是掉入了什么深渊当中,顿时没了尽头。 直到什么地方,我们才停了下来。周围没有光亮,我并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只觉得一股诡异的寒风从哪里透过来,钻进我脸上张开的毛细孔里,让那种战栗的感觉从血液里面渗出来。这里应当很空旷并宽敞,因为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发出来的极小的回音。 闷油瓶的手放开我之后,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我没有听见他移动的声音,却觉得他好像不在我旁边了。 我听见凌乱的脚步声出现在了四周。 怎么还没有人搞点光出来? 我心里越来越感觉渗得慌。从衣兜里面掏出来一个火折子,一摩擦空气便燃了起来。 我忽而听见有什么东西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极小的衣服摩擦地面的声音,是谁倒了? 火光却照到了远处站在门口的一双腿。我下意识地往那里走了走,一边在想那是胖子的腿还是度帆的,那裤子的颜色好像是深褐色,肯定不是小花,这种老气的裤子他不会穿的。 老气? 我忽然停在了一半。冷汗由头顶冒了出来。那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人。那是个别人。而且他不止一个人,我在火光中看到墙上投射的几个黑影,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想开口喊闷油瓶,却硬是憋着气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贱在我手中极不安稳地颤抖起来。 突然,谁扯了我一把,我听见某种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在身后很近的地方响了起来,又是一团嘈杂的声音。 我闭着眼睛回头一望,首先看到的竟然是胖子的屁股。 胖子自觉自己的屁股被照亮了,回头来看,却面露难色地对我说:眼镜兄好像被那毒烟给熏到了。但是我没有看到黑眼镜,看到的是半跪在地上的小花和侧面着我的齐蒙古。 在火光最后熄灭的刹那,我一转头,看到的先是站在我前面背对着我的闷油瓶,他手中持着黑金刀,将刀尖抵在地上。 我的目光从他肩上越过,看到那黑洞洞的阴影中立了一个人。 第234章 那人虽然在阴影中,我却能把他看得很清楚,甚至衣着的颜色,黑色短款棉袄,和深褐色的长裤,那些都是旧东西,都是我认识的,在冬天见过多次的衣服。 最后跳跃的火光下一张深刻的久违的面孔,伴随着我手中火星子的跳灭,眼前一黑,却依旧留了个远远的身形面部轮廓在我的瞳孔上。 小贱空空地叫了一声。 黑洞洞的空气好像突然没了流动感,我像鬼一样声音哽塞地叫了声:三叔 第139章 另一国之历史(二) 空气的流动在我耳边戛然而止。 看到这张久违的凌厉的熟悉面孔,我心中没有任何的大喜过望,甚至没有情绪。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胸腔的气流在这一刻貌似不是很流畅,总觉得嗓子口有血腥气在涌动。 这是不是三叔?是三叔还是解连环?我不自觉地回头去望小花,父子之间总要有点心心相印吧,要真是他老子,他自该有点反应吧。却忘记了这漆黑的地方,我回头也什么都没有望见。这一刻谁都不说话,估计他们几个也已经发现这石室里还有别人。 谁在我身后点了一盏矿灯,忽然我周围就被一圈光圈了起来,而三叔站在外面。我猛地听见谁倒抽了一口凉气发出嗖一声。然后我看到三叔的旁边原来还定定地站着一个人。我一眼就把他给认了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金包玉。他那张文质彬彬的面孔在黄色极强灯光拖带出来的光晕下依旧没有改变任何的模样,我一下子就回忆起来金玉满堂着火的那天,还有那张被齐羽带走的照片,这人一直都是一脸的从容淡然,到底他娘又是个什么鬼?! 怎么是你?我惊讶道。 那金包玉没有做声,只冲我扬了扬嘴角,算表示听到我说话了。三叔也点了手里拎着的矿灯,沉默地掏出一支烟来,朝我走过来,在我面前站定,语气当中竟好似叹了口气一样说了句:孩子,终于看到你了。说着,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把烟点了,抽了一大口。这句话把我的脾肺给吊了起来,之前那些记忆在那种无所遁形你杀了他!他是我侄子!他的声音不知道是散荡在这四壁还是只在我的头脑中。 这难道就是度帆所谓的要带我来的地方? 果然度帆突然走到了我面前,用极为狐疑的目光打量三叔,最后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闷油瓶却没有收刀,依旧这么站着。只是他将目光紧紧锁在金包玉身上,我忽然想起来之前在金玉满堂里面的镜头,心说,没准闷油瓶知道这人的底细。 他这毒中得不浅。是齐蒙古的声音从我身后飘了上来。齐蒙古说这样的话顶多带个拖音,声音还是极为沉着淡定的,虽然自己总是被拖累到命悬一线的地步,只要不踩着那条线,他就这样不慌不忙给人看个病,如同在他自家医馆里一般,旁若无人。现在这里头突然冒出来两个大活人,他也当没看见。 三叔也不问任何问题,只轻轻瞅了一眼齐蒙古,我看到他眼中放出异样的光来,那光不寻常。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黑眼镜躺在地上,我能感觉自己心口在发颤。他依旧没有摘眼镜,这样遮着我也不知道他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但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让我觉得很恐慌。但是小花却一脸沉着,抬起头来,只是冷冷地说了句:毒是后来有人故意涂在火把上的,那些火把,估计也是故意被人留下来设计我们的。他说完,目光横扫过三叔和金包玉。 我一愣,回头正好对上三叔的目光。他先皱了下眉,随即哈哈笑了起来。雨辰,这涂毒的事情我向来是不干的,你也知道,所以别说这种话的时候看着我说。 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问齐蒙古。 我不知道。齐蒙古推了推他鼻梁上的眼镜,回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发现我边上还站着三叔,脸上飘过一丝诧异,但他立刻也只是随意挥了挥手,继续道,理论上来说,我们都该中毒才对,但是你看,我们好像都没什么事,但他却有了明显的中毒的迹象。 其实我也纳闷这一点,黑眼镜的嘴唇开始泛出紫色来,在灯光下有些偏黑,很诡异。既然毒在火把上,那我怎么好像没什么反应?我刚刚可是拎着火把在手里的还是说,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有一身毛病,而这区区的小毒就算有反应也已经不能让我挂齿了. 金包玉还是带着那张半笑不笑的脸朝着我们走过来,我看到黑眼镜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惊讶的神色,看来他没有昏过去。但是那惊讶不过是一闪而过。金包玉只是俯身看了一眼黑眼镜,没有说话。 胖子用眼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听见他看了看我,自己小声嘀咕:很眼熟嘛,好像哪里见到过。 金包玉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胖子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让我顿时脖颈后头生出来不少寒意。 呵呵,看来这毒,原本就是要针对我的。黑眼镜说话声音带着撕扯的沙哑,有些音节非常不清晰,但是口吻当中却依旧带着那种随意的口吻,就好像中毒的本来就不是他似的,没事。我暂时死不了。 第235章 他说这毒针对他,我倒是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说,下毒的是看准了只有他会中毒,我们都不会?那怎么可能,难道认识这么久,要突然被告知黑眼镜其实也有异于常人的体质,所以我们中不着的毒他能中?不过我细想想,这世界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不可能的。 金包玉又是一笑,始终没说话。 你到底是什么人?!胖子大约是看不下去他那欠揍的表情了,跳起来用枪指着他问。 我是你三叔的手下,这一路,我都跟他在一起。他依旧微微笑着,说话的语气很自然,半点破绽都没有。 我觉得这事情太诡异。之前在金玉满堂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人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称他一声金老板。就算是三叔这种老江湖,在那种地方,也不见得会有这样的待遇。看他的一脸书生气就不像是平三门里面走本事的人,倒像是上三门或者下三门的。他居然说自己是什么三叔的手下,呵呵,我倒是觉得见了鬼了。 真的?我看着三叔问道。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很紧张,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假如他要说是真的,那我估计,这三叔未必真会是三叔,可能连解连环都不是。我将手里一把贴身的小刀攥得很紧,只怕他有个什么行动,我还能抵上一抵。 果然,他说:他说的是实话。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花突然从袖子里面变出他那可以收缩的竹竿来,朝着三叔就刺了过去,三叔巧妙地身体一闪,用手指就夹住了小花的棍子,紧接着一推,小花在那头反倒被棍子戳中了,退了好几步回去。 小子,你干什么?!三叔的口气当中带了怒气出来。 你真的是三叔?我终于开口很直白地问他。 他的回答很简单,只说了一个是。但是他看着我,我觉得那眼神告诉我,他没有撒谎,至少我认为没有。我现在已经不敢相信自己对小时候的记忆了,一来记忆不完整,该想起来的东西我还没完全想起来,二来,小时候的那个三叔,到底是不是三叔,我实在搞不清楚。我喊的三叔,到底有几回是真的三叔,我完全不知道。 他是吴三省。小花边说,边将黑眼镜从地上扶起来。 我不禁恨得牙痒痒,这世界上tm还能再多点bug的事情。我原本活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周围的世界就变成这副样子了,人人不分,人鬼不分。 突然我听见小贱的铃铛声音,幽幽地飘在空气当中,简直就是鬼声。 声音是从刚刚见到三叔的那个方向传来的,我不知道哪里忽然间吹来了幽幽的冷风,混合着潮湿的阴凉。闷油瓶已经不在刚刚那个位置站着了。 随即我转了一圈,这个石室很大,却很空,但是我却隐约听见水流的声音,是幻听? 小哥呢?我从胖子手里面夺过了矿灯,照了一圈。 刚刚不就站在这里嘛胖子指着先前闷油瓶站的位置,道,不见了。 我瞬间石化了。 闷油瓶不见了。 那个他们家的好像也不见了齐蒙古说,他指的是张陌。 艹,天真,小贱好像也不见了。 那三叔来时的方向,有幽幽的冷光漏出来,好像破了的月。 第140章 另一国之历史(三) 闷油瓶有很久没有这样失踪过了,虽然以前他一直都是专业失踪人口,他突然不见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但这一次,我觉得有点眼皮跳。也可能是真的不习惯他在隔了很久之后的这种老毛病再犯。 而且失踪的还不止是他一个人,当然,张陌之前也一直是神出鬼没。这个人,好像永远只在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才出现。或许张家人,就要一起行动,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他们干嘛要带走小贱? 眼前那冷光,我并不知道来源于什么。我的胸口就在刚刚突然抽搐了一下,顺道带着肺都痛。他有没有想过,他这样一走,弄不好我死在半路上的话,那他可能就看不到我了。 发现他已经不在这里的那一刻,我没有拔腿去追他,因为我知道,假如他要失踪,那他就能失踪,这不是我拔腿一跑就能追上他的。眼前这条路并不长,一截很短的狭窄小道,那边连着不知道什么又一处诡异的地方,我能看到那冷光,好似是月亮投映在湖水当中泛出来的白光,一层薄薄的朦胧,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我知道就算我现在奔跑到那白光边上,闷油瓶肯定也不会在。 算了。 他的毒能不能缓和?我回头去问齐蒙古,伸手指着黑眼镜。 他叹了口气说:我给他吃了一颗药,不知道能撑到多久。 黑眼镜哈哈笑了两声:小三爷我命硬,死不了这么早。我们往前走吧。哑巴他们肯定是从前面这条道走的。 胖子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用灯晃过那条狭窄小道,遂回头对我说:你们最好过来看看,这里墙上 右边的墙上是一张类似名单的东西。上面所有的名字都是用红色的笔写的,我留意到,名字全都是张xx,但是有几个名字显得特别的大,红颜色也比别的要深,真的像是用血写上去的一样。我数了一下,一共是六个张起灵,其中有两个被画了叉,最后两个是上下连着的,但是倒数第二个上面划了一条删除线。 第236章 我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墙的名字,那张起灵的名字尤其刺眼。这难道是小哥他们家的家谱?左面的墙上,以前可能有过什么,但是现在墙面貌似被故意剥落了一层,所以几乎只留了很浅的一些辨识不清的痕迹。 三叔就在我边上站着,用狼眼的白光照着整面墙。我听见他喃喃自语:果然是这样. 什么意思?我问道。 张家的起灵是选出来的,这个你可能知道了。这是他们家族历史上所有的张起灵。叉掉的说明已经死了,而这小哥原本不该是张起灵,但是因为本该成为张起灵的他的上一代因为某些原因而没有成为张起灵,所以小哥才被迫做了张起灵。他是他们家最后一代张起灵,很可能他们当时聚集生活的族人基本上都已经死了。 他叹了口气,又说:他现在失踪,要么是想起来了。 我大为震惊,三叔指的这个想起来,让我想到了之前张陌对他说的话: 你指的是他的身世? 三叔转过脸来看我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到他眼中有一道光闪了一下。他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在我身边站定,道:差不多了。 说完,他随即伸手掐住我的后脖颈,在我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几乎施力把我整个一提。他动作极快,我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就感觉周围他们的脸在我面前一晃而过,几乎分辨不出谁是谁,我就被他带着到了那个泛白光的地方。 那白光并不是什么月,而是来自于一口井。这里也真是奇了,居然有井。我果然对井的印象不好,自从烂柯山之后,这会儿看到我就觉得自己这次非要和它结梁子了。 果真如此,三叔将我按着脖子往井里面一推,我听到风声卷着胖子的吼叫天真!,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简直震耳欲聋,我掉进了水里。我抬头的那一刹那,随即看到一团黑影,劈头盖脸地盖了下来。 我没有做好任何准备,肺里没有气。下来的黑影又对我施了一把力,让我沉到更深处去。那深处,好像有水流的叮咚声,却又好似听错了。这水冰得不知道有零下多少度,竟然没有结冰,也是奇事。估计当时珍妃被慈禧扔进井里就是这种感觉吧。 呵呵,我这辈子都不会料到,最后自己是被三叔给杀死的。 你杀了他!他是我侄子! 他的声音好像就在头顶上方飘着。我这时才发现,肺活量不好原来到了这种时候就要吃亏了。要换个憋气时间长点的,没准还能多活一分钟,我这会儿已经开始漏气了。我不禁在心里冷笑,我吴邪这辈子都他娘攀上的是什么亲戚啊。 三叔,我到底是不是你侄子啊。 我的意识好像从头顶飘了一圈之后,渐渐又回了过来。 但是我睁开眼睛,却怎么都是黑暗。 现在怎么办?有个男人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几乎带着微微的哭腔,从黑暗中突兀地冒了出来。 死寂,很久没人说话。 这玩意儿怎么在你手里?一个女人说。 没有人答她这个问题,只有个从容镇定的男音说:赶紧出去找,那个东西没有出现在这里,肯定也在附近。 药好像起作用了!这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半晌没有人说话,有细碎的脚步声带着微微的回音,在往远处走。 我有个想法上次从那底下找到的那种石头呢?那个从容的男音说。 找到没?第一个女人问。 嗯,找到了。 这是三叔的声音。 我醒过来的时候,居然看到极为刺眼的灼热的光线。 是火光,三叔竟然坐在我边上烤火。 我头痛欲裂,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死。但是这个三叔实在很可疑。我伸手摸到了口袋里的短刀,用拇指抵住刀鞘。 谁知,他倾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看着我说:小子,你连自己叔叔都要杀? 我一震,随即赶到很愤怒,直接就把刀拔了出来,举在胸前对着他。 你是三叔的话,你干嘛要杀我? 他翻了下白眼,把衣服重新穿上,面上竟然带笑地看着我,口吻轻蔑地说:我杀你?那现在在和我说话的是鬼?!他笑了两声,突然收起了笑,神情严肃地对我说,小邪,我带你下来,是有些事情必须当面和你说清楚。而且,那个金包玉问题大了。他以为我真的是上他当了,他一个毛头小子真当我这么好骗,那我这么多年都白活了。 他说完,把一件已经烘干的毛衣递给我。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追穿了一件短袖,怪不得这么冷。 我把刀慢慢收了回来,把他递给我的毛衣套上。 那个金包玉,你在金玉满堂见过吧?他掏出一支烟来,在火堆上点燃。又顺手递给我一支。 我边接过烟来,边点头。 那火就是他放的。不对,应该这么说,那整件事情原本就是一个圈套,这圈套本身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为什么? 以绝后患。 什么意思? 第237章 我问了他这个问题,他却没有回答我,而是直接跳开了。吸了一大口烟,继续说:黑瞎子的毒,我怀疑也是他下的。我觉得,他们之间以前可能有过什么直接性的关系,但是后来这关系肯定是决裂了。他之前无意中说过:人天生就不知道忠诚,所以一旦背叛,就要受到惩罚,否则,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忠诚可言。他既然能说出这种话,想必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人。他主动来接近我,还三番五次帮我,一般这种人就是非奸即盗的。生意人不是他那种样子的。他早就知道他一定不单纯,但是到现在为止我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 那小花他们和他在一起岂不是很危险?! 假如他的目标是黑瞎子,那他也达到目的了。但是我后来发现不是,他的目标很可能是你。 我?! 三叔把最后一口烟抽完,把烟头扔进了火堆里。转过头来对我说:所以,我才把你带下来。 第141章 另一国之历史(四) 火光隐约穿透夜色,三叔身后是一座大宅。 这是哪里?我低声问,自己的声音和鬼音一般飘在空中,把我自己吓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这不止是大宅。这建筑物从蒙着雾的黑暗中,显露出不算清晰的轮廓,那高耸的姿态不难看出它的巨大。我站起来,希望能从黑色中把它看得更明白一点。越看,却越发觉得这庞然大物的建筑显得非常眼熟。 这建筑看似并不是很近,也并非紧贴地面。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蜿蜒的台阶,我这么看看,就深感那台阶也足够长的,长得能把人给走死。那崎岖蜿蜒而上的一层又一层,仿若是直接连着天宫。实际上它连着什么,我却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层层的飞檐在浓雾背后忽隐忽现。光那气势就已经是铺天盖地了。 这是样式雷?我惊讶道。 这是九回宫。 我这才恍然大悟,刚刚那么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之前那湿壁画室内,墙上所绘制的那扇敞开来的城门里,那巨型的建筑应该就是眼前这栋没错了,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是看这架势,应该是错不了。原来,这就是样式雷的九回宫。 样式雷的九回宫,几乎没有被记载过。但曾经还是被人所提到,虽然也只是寥寥数字,说它是:盘踞炎黄龙脉,西至昆仑,北至长白;越无数高地,隐于山体,无人知其貌,见其踪。九为九字,内结阴阳两气,人魂皆居,藏有前人惊天之秘。 这些并不是我大学时候学来的,后来是有了古玩铺子之后在一本古代建筑记载的杂书上看来的。样式雷的东西我们学了很多,那九回宫却从来没有听过,那时候就引起了我的兴趣。不过兴趣这种东西,一般我都没有什么执念,时间一过也就忘记了。这种历史上神奇的产物,我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但到底是不是如同记载的那样神乎其神,又是史上最大。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一个建筑,居然被说成横穿中国,想想也觉得很荒唐。 这是九回宫,但不是样式雷。 啊?!这种建造得如同皇宫一样的东西,三叔居然说不是样式雷。那这是谁造的? 三叔转头看了我一眼,并不回答我,半天之后突然开口说:这里以前是一片战场。说完,叹了口气,又转头问我:之前那壁画你看清了多少? 我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个甬道之内的,被毒火消减了近一半的壁画。一幅幅我之前看到的画面重新在我脑中过滤了一遍。 张起灵他们家就是那样发迹的。 我突然脑中一抽,全部印象锁定在那两只麒麟身上,随即被这想法震惊地张大了嘴,不会吧你的意思是说,小哥他家的原形其实是麒麟?! 三叔啪地打在我脑袋上:放屁!我说你怎么就不能长长脑子呢?!不是身上有麒麟就是麒麟变过来的,那要是人家纹个龙,纹个佛,那难不成就说他家前身是只龙,是个佛?!不动脑子! 我莫名其妙被他骂了一顿,心里一万个不爽,但是又不好说什么,想想也是。但是,那上面究竟还有什么?除了那两只麒麟,难不成是那个位高权重的女人? 哦,对!底下那群人! 我恍然大悟地刚想说话,三叔摇了摇手,打断我说:他们一直以来选出张起灵这号人物,一方面是为了家族内部有个当家的,二来,其实是最重要的,这个被选出来的张起灵一定是这一代最强的,只有他有能力去保护好这里面的一个秘密。他边说,边转身去望眼前这半淹沉在浓雾当中的建筑。这里寒气逼人,我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忍不住直哆嗦。 什么秘密? 长生不老。 其实这个答案我本不应该意外,后来我一直在想,那本被齐羽偷走,到最后都没再出现的阿保的日记本,上面有就相关的记载。虽然不过是聊聊说辞,但是大约结合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也能被猜出来一个大概。 那个尸玉散,是不是长生药? 是,但只是长生,长生是不死,并不是不老。这是两个概念。 三叔又掏出一根烟来,点上之后抽了好几口,然后才重新开始说话。这次,他讲了一个故事。 第238章 上古的那场涿鹿之战,九黎族的首领蚩尤率八十一个兄弟同炎黄部族,为了争夺牧猎和浅耕的地带在涿鹿之野展开长期战争。 炎帝部族节节败退,黄帝亦是九战九败,最后无法,只得去找外援。 那时候正好是西王母和赤松子在研究不死药的阶段,赤松子请教了西王母一些秘方之后,结合自身条件,找到了非常残忍的方法,练了一种水玉,其实最后真正所制成的不死药是那尸玉散。可惜,尸玉散有限。但是西王母找到了更好的妙方。最后黄帝能战胜,除了得到西王母派下来天命玄鸟的帮助,更重要的其实是被历史遗漏的一支精良部队。 这支部队原本就是为了战争而生,他们是一个神农部族。张姓。他们生来就骁勇善战,有比别人更好的战争体格和本领,但是这个族有血病,死了很多人之后最终只剩下来二十一个人。其中还有感染者。西王母有两头神兽麒麟,麒麟是凶猛之兽,但是护主衷心,并且麒麟长寿,能活两千年。西王母于是将这支部族招来了昆仑山,将其中一只麒麟赐予他们,命他们将麒麟宰杀,把麒麟宝血灌进体内代换那些坏死的血液。如此一来,这支队伍就是一支非常精良的不死兵队。 但是另一只麒麟兽因为看着同伴被杀害,故此脱逃,因已成年,所以很容易就飞走了。为此,西王母找了很久,却没有将其寻回。 之后,这二十一个张姓族人就被派去支援黄帝同蚩尤的战争,协同九天玄女,终在中冀之野,将其擒杀。 但是这个部族所有剩下来的二十一人通通是男性,无法生殖繁衍后代。这麒麟本身也只能活两千年,所以千把年之后,麒麟血就要渐渐失去效用,这个族落还是逃不掉灭族之命。但是西王母很有私心地希望他们能继续生存,能世代去守护自己的成果,也就是长生不老。长生不老其实并不是一种药,而是一个空间加上一定时间的回倒。这当然需要借助外力,而这外力就是来源于青铜。青铜从上古开始就是一种邪物,它自身带着天地间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青铜之力可以延续这个部族的生命,却有个很大的弊端,这弊端就是源自于青铜的能量,会和本身的麒麟血发生冲突,让他们丧失记忆。 但是,后来出了一件事情。 那只逃走的麒麟回来复仇了。它原本是西王母的神兽,麒麟一向护主,自然不会去伤害西王母,而它的目标是不二的,就是张姓部族。在麒麟的突袭之下,张姓部族出了一位年轻有为的人,他用刀砍下了麒麟之首,不仅保护了族人,更获得了麒麟之血。西王母大惊,问及这位年轻张姓人的名字,他曰:姓张,名起灵。于是这位张起灵成为了全族第一代领袖,此后,起灵便成为了这个部族首领的头衔。全族在身上纹上麒麟,以表身份。 而蚩尤虽败,但他本是武战神,其九黎族的族人都是骁勇善战的。传说,九黎族就只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后来就嫁给了第一代张起灵,第一次繁衍了后代。为了维护血统,张家此后一直都只在族内通婚。 张家守的是长生不老的关键,所以经常遭到血洗。古代那些皇帝,为了长生不老的秘方,基本上什么都能干得出来。但最后一次遭到大规模灭族的根本原因 ,却好像是因为最后第二任张起灵娶了一个外头的女人。族内因为血缘问题开始了内部的长时间厮杀和角斗,最后有二十一个人逃到了这里。但是那一任张起灵失踪了,不过他和那个外来的女人生了一个儿子,他的儿子就是最后一代张起灵,你知道是谁了。 是闷油瓶。 那二十一果然是张家一个命数,从开始的二十一到最后的二十一。 三叔突然看了我一眼,就这一眼,我立刻感觉到他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所谓的长生不老的秘密,他们守的到底具体是什么? 我们进去之后,你会知道的。 我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问他:三叔,你是不是瞒了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我以前是不是出过什么事情?比如,死过一次? 我看到火光蹿跃中,他回过头来,眼神惊讶,面上也露出惊恐的神色。我突然觉得我可能是戳到点子上了,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但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对我做过什么。我第一次,在我的生平,活到现在这个年纪,觉得三叔这么可怕。就像在心底深深被抛开一个洞,还漏着风,那里面隐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阴谋。 但是他只怔怔地看着我,却不说话,渐渐的,脸上的表情缓和过来。之后,只见他把手背在身后,一个转身,就大步往前走。 我没害过你。他说。 第142章 另一国之九回宫(一) 我步履维艰。 我们行在蜿蜒而上的台阶上。这台阶周围缭绕的浓雾,我看不到上面,回头却也看不到来时的路。越接近,我就感到周围的嗡鸣声越大,不知道是耳边的还是脑子里面的。 这个宫殿是不是真的建造在云层里面?我有种在爬长城的感觉,不过以前去爬长城的时候怀带的是英雄气节,现在觉得好像前面等自己的是鬼门关,这台阶简直就是鬼楼梯的翻版,看着尽头却走不完。 对于闷油瓶家的历史,我还是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倒不是说三叔说得不清楚,只是他说的不完整,我觉得他省略的部分应该是最关键的。可是即便我现在满腹问题,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切入提问。而且现在三叔走在我前面,几乎不回头看我。自打我问完那最后一个问题之后,他就好像有意同我保持行走间距一般,只是在甩我很远的时候,略微放慢脚步。 第239章 虽然我没有表明态度,但是我信三叔说的话。就像他失踪了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我坚信他活着一样。 到了。前面传来三叔的声音。 果然,我走完最后的几级台阶,看到了这宫殿的庐山真面目。 黑色里面这硕大的建筑简直就是养鬼的好地方,死气沉沉,飘在半山腰。在我面前竖起一道高墙,连颜色都分辨不出来。正中间是个门洞,普通的圆拱两边各有一个圆洞,像是空洞的人眼,及时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隐约望见,自己的右手边有一尊巨型塑像,可惜连塑像的头我都看不到,太高了。我心说,他娘的灵山大佛什么时候被移植到这里来了。 这派头,俨然是另一座紫禁城。 三叔回头来看了我一眼,这意味深长的一眼,我却没能领会其中的深意。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说了两个字:走吧。 他打开狼眼,跨了进去。圆拱门两边各有一尊石像,石像是士兵的样子,手里面拿着触地的长枪。狼眼的光线在幽暗和散发着奇特味道的空气当中,拨开了一层灰,细小的颗粒在白光里面乱飞。这味道让我的脑子一下子像是进了水一般,我立刻用手捂住鼻子,气味却还是从指缝里面钻进来。 这味道很熟悉,在哪里闻到过。 连着入口的直接就是一条暗道。我心中郁闷,这他娘是什么设计?!但是暗道没有走多久就走到头了。暗道尽头有一扇石门,三叔不知道伸手转了哪里的机关,石门就开了。 门一开,就有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鼻而来。我边咳嗽边跟着三叔走了进去。 里面很黑,从那霉味里泛出潮湿气来。三叔手中的狼眼能照到的范围比较有限,我只能隐约感觉出来,这里像是一个大厅。三叔的手电一晃,忽然晃到一处楼梯。 我脑中随即白光一闪这地方我见过! 这里就是之前我莫名其妙看到李如风走过的地方!! 我被自己这个恍然大悟吓住了既然真的有这个地方在,那么也就是说,很可能我之前莫名看到的那一幕是真实的,那么陈文锦真的要杀李如风?! 还是说已经杀了。 对,我差点忘了!是三叔要杀李如风! 我一把拽住三叔,这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就像是谁在瞬间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用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声音厉声说:你是不是让陈文锦去杀李如风?!她是不是也在这里?为什么你们要杀他?! 三叔没有动,他的狼眼白光一闪,就灭了。 四周再度就沉入了黑暗。我听见三叔在靠近我的地方吸气的声音,但是这种诡异的平静只停顿了一秒,紧接着我就听见砰砰两声,两道妖风擦着我的耳朵飞过。 是谁在放枪! 三叔把我一拽,我整个人就趴到了地上。随即又是两声枪响。 吴三省,你就他娘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来袭者点了灯,四周变亮了一些。但是我抬眼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感觉,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慢悠悠地顶住了我的后脑勺。 这是我第二次被人用枪抵着脑袋。第一次是被双儿。这一次,我不回头也猜到了七八分。 陈文德。我念出他的名字来,来人把枪在我脑袋上敲了敲,示意我别乱动,小子,你最好别乱动,枪口无眼。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并不害怕。我这觉悟大有等着行刑的犯人,反正是死到临头就变得大无畏的感觉。我看了一眼身边的三叔,他的肩膀上有血冒出来。 哼哼,三叔捂着手臂站起来,血还在不停地冒,他满手的血却只当没看见,看着前面用枪指着自己的满脸皱纹的老家伙,脸上露出讽刺的笑,这话好像该我对你说吧。阿四叔,我都叫你叔,你年纪这么大,这破b事你也没少搀和,死到这份上了,还不该你收敛点啊!真作孽! 那站在对面的陈皮阿四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拿嘴角扯了扯自己面上那层皱得仿佛随时要掉下来的皮,道:事情还没完。 他们不止两个人,陈文德原先带下来的队伍还剩了不少人,我看了看四周,估摸着也全都在这里了,大致也有十几来个。 你和解连环,简直就是吴老狗和解九的翻版,万事不合作!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份上,你眼睛还瞎着是吧,告诉你个事儿!解连环死了!呵呵! 三叔依旧从容不迫,从口袋里面把烟掏出来,叼在嘴里。只见他突然眼睛朝右手边一斜,从上面立刻翻下来两道影子,那白色的灯光忽地又灭了下去。 陈文德显然是被吓了一跳,退后了几步。我一感觉到那枪离了我的后脑勺,立刻转身,冲着黑暗里面恰到好处地给了他裤裆一记,我听见他唔了一声,我跟着摸出短刀,突然,枪响了,那子弹贴着我手臂飞了过去,我感到小臂上一热,有一些液体从开口处流出来。但是我没有任何犹豫,冲上去就要刺他,却被他躲开了。 我眼睛适应了一点黑暗,能隐约看到那只枪头对着自己的面孔,我知道他又打算要开枪。此时,我面前忽然下来一道黑影,那动作神速得极为惊人,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从那枪口处拽开了。 第240章 快走。他把我拽到楼梯上,才放开手。 这黑影下来的时候,我多少已经料到是他了。除了他,谁还有这种非人的本事。 三叔还在下面。 艹!快走啊!你小子他娘啰嗦什么?!我才说完,三叔的声音就出现在了我边上。 快走!是张陌的声音。 我手中突然被塞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随即我感到我的手背上一阵热乎乎的潮湿。两团绿光在黑暗中简直可以充当照明工具。我一边大步往上跨,一边摸了摸它的脑袋。 子弹好几次都是贴着头皮飞出去的。我不得不弓着背爬楼梯。我知道,陈皮阿四他们肯定就跟在我们身后,我能听见从身后传来的一堆乱七八糟的脚步声。 一直到我气再也喘不上来的时候,他才突然扯了我一把,随即停了下来。 他将我一推,我紧接着就听见什么东西滚下去的声音,接着是很重的关门声。然后我的身体很突然地就被谁箍了起来,他双手都紧紧放在我背后,好像为了稳固我的站立点一样。 小哥 然后,我发现,我这感觉是有道理的两声震耳欲聋的天雷来袭同时,伴随着地面的猛烈晃动。我简直怀疑,这里有顷刻间崩塌的危险。 等地面的摇晃过去,他缓缓松开手。突然左手边亮了一盏灯。 闷油瓶的脸第一时间出现在灯光里,我刚想开口喊他,旁边却有了一点动静。闷油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显得似乎也有些意外。 吴邪? 灯光里,缓缓勾勒出另一张年轻的面孔来。 小贱突然从我手中跃了出去,它跳进他怀里之后,亲昵地用脑袋蹭它,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嗯嗯的声音。 小剑 第143章 另一国之九回宫(二) 他没死。 他手里拎着手电筒,就这么站着看我。我看到他身上有好几道血口子,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他的脚伤显然是还没有好,现在正一瘸一拐地朝我走过来。白光中,他的眼珠子很黑,眼神显得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看到了小时候的他,奔逃在我面前,一次次回头冲我笑。这场景只在我脑中闪过片刻,之后就消失了。我感到心中一阵酸涩。 闷油瓶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居然瞪了我一眼,走去一边坐了下来。离开我不远,却也被阴影环绕,我只能瞧出他的一个大概的身体轮廓。 李如风走到我面前,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上下打量我,让我觉得和他不见了好像有些年头了。只是这底下,究竟过去了多久,我们自然都是没有什么数目的。过了好几十秒,他才突然笑起来说:我以为我可能要一直被困在这里。我这才知道,我们冲进来之前,这里一直是从外面被人反锁的。我想那估计也是陈皮阿四干的好事。 我一直将从半路上得来的他的那刀型剑鞘留着,我从口袋中将它摸出来,递给他,手指却不小心被刀刃划出了一个很大的血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忽然感觉,那口子到正好和我手臂上刚刚被子弹擦出来的伤疼到一块儿去了。 这时候,我看到他身后还赫然站着一个人。 那人依旧沉在黑色当中。我大声问:是谁? 她这才从重重叠叠的影子当中走出来,说道:是我。 我脑中一炸,是陈文锦。 但是惊讶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三叔从我身后用冷冷的口气说了句好久不见也算是打招呼了。而闷油瓶是全然没有反应。张陌倒是显得有点意外,不过然他意外的并不是陈文锦的出现,而是这两个人都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我怀疑,他是不是还记得李如风是谁。 但是他也不吭声,我们一时大家都不说话,气氛十分尴尬。尤其是鉴于三叔和陈文锦两个人的关系,我就更不知道此时好说什么了。既然李如风安然无恙地活着,她之前端着刀进去的场景要么就是我自己纯粹yy出来的,要么就是她杀人未遂,或者她划伤他之后良心发现,也可能是我搞错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陈文锦倒是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秀气的面孔即便是在这么黑的地方也没受到什么影响,一身黑色贴身棉衣,隐约显出她曼妙的身材曲线。我不禁要感慨,真是好看的女人啊。看起来当真是不像我三叔这辈分上的人。我用眼角偷瞄了一眼三叔,他俩要是真的还凑在一起,这看起来不禁有一种老牛吃了嫩草的错觉。 你受伤了。 嗯。我被她一问,到有点受宠若惊地尴尬了,刚想继续接话头,却被人打断了没事,小伤。你既然看到了,就来帮忙处理下吧。拿点纱布出来,吴邪也受伤了。 我这才发现,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要有什么纱布,这小子的伤我早就处理了,何必等到现在。 这话也不是对我说的,她口中的小子大约指的是李如风。比起李如风身上深一条浅一条的伤来说,我这点子弹的擦伤确实不算什么。 我一边找纱布,一边问李如风:你这到底什么回事? 他却笑着没说话,陈文锦接过话头说:这也算我间接害的吧。毕竟大家都是姓陈。呵呵。吴邪,你帮他把身上的伤包扎下吧,我得帮你三叔把那颗子弹取出来,不然她这膀子可就废了。她说着,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叠干净的纱布扔到我手里面。 第241章 谁又点了一盏灯,照得李如风身上的伤口泛出一阵血亮的白光来。 我来! 一只手很有力地打断了我的动作。闷油瓶几乎是用抢的把我手中的纱布取了过去,撕了一截下来,先把我手臂上的伤口扎好,然后才撂下我,去给李如风处理伤口。他做什么动作都奇快,等我反应过来,手臂上都已经裹上纱布了。 李如风把头低下去,显得很隐忍。在闷油瓶给他处理伤口的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吭气,我怀疑他连气都没有呼过。 闷油瓶十分利落地包扎完他的伤口,转身就把剩余的纱布塞回了我手中,就一屁股坐到边上去了。居然自顾自地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根烟,点了在那里抽。我艹,之前一直是我发烟给他,他还推个两三下才接过去抽一抽。现在倒好,他居然还自己备上烟了?! 一旁三叔一直呻吟声不断,要不是他还间歇性地骂出几个脏字来,我觉得我们几个大男人肯定都要被他这么哼哼唧唧地哼出一身热汗来。 tmd,老子要早知道要挨一枪,就把齐家那个蒙古大夫给带过来了!你这半吊子的三脚猫工夫估计还没那蒙古大夫强!哦哟.你轻点嗯嗯嗯嗯 那最后暧昧的尾音顿时让我脸上一热。 你别叫春似的行吗?陈文锦说。 我瞬间有笑容僵在嘴边上,她的声音好耳熟。 度帆果然有问题。三叔突然低沉着声音说道。 我一惊,心说这度帆不是他派出去的角色吗?没事还一路杀人。 度帆难道不是你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吗?我已经极尽全力把话说得委婉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度帆不是你安排来逼走李如风不成,就要直接杀他灭口的吗? 是。他倒也不避讳,我顿时心凉下去半截。 但是我没让他杀人。他看了一眼李如风,又说,我只让他做过一件事情,就是带你来找我。他这个你指的是我。 李如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三叔和陈文锦。 度帆对你们说过什么?三叔问我。 我沉默了一下,原本不打算再追究这件事情,但是他既然问到了,那我还是照实说:他说你安插他进来是为了恐吓李如风然后逼走他。而且,之前.....我还看到,文锦阿姨你端着一把刀跟在李如风后面那阿姨的称呼着实让我觉得别扭。 我一说这话,却惊讶地发现三叔脸色立刻变了,表情有点吓人地看着她。 但是她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看着我,仿佛下巴随时会掉下来似的。你怎么看到的?!那时候你在这儿?!不可能啊,你要在也不至于到现在来啊。 啊?!难道我看到的是真的?!她是真的要杀李如风灭口?现在居然承认得还这么冠冕堂皇。 怎么回事?三叔厉声问道。 我看到这小子跟在我哥的队伍后面,鬼鬼祟祟进去了,就知道他要有危险。我哥这个人,精明了四十几岁不是白痴,后面有个大活人跟着他,他能感觉不出来吗?所以我估计八成是个套儿。于是就跟上去了。她说完,又转头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可是,你怎么看到我拿着刀的?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看见的。估计这里有很奇怪的视觉磁场吧,或者是人脑天然的预见之力,就那么一瞬间,我确实就是看到了。看到是看到了,不过理解一直不怎么对。 那么度帆到底是什么人?我问。 就是一个以前来过这里,盗墓未遂的,所以被我雇来个你们带路。但是他好像不止吃我一个人这碗饭啊,好像吃百家饭啊。三叔说着,用眼角去斜陈文锦。 然后我惊讶地得知了,陈文锦的哥哥当真就是陈文德。我艹,我对这女人的好印象又少下去了几分。看起来这么漂亮并且知性的一个女人,居然有一个混蛋一样的哥哥。最牛逼的是,陈皮阿四居然是他俩的老子。我越想越无语,陈皮阿四虽然我也只是对他的事迹早有听闻,除了这次以外,之前的接触他倒是还没机会害过我,但是此人绝对不是一般那种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人命这种东西他对他来说,可能永远都轻于鸿毛。不知道关键时刻,他会不会也愿意牺牲亲儿女的性命去达成自己的目的。说是人一旦残暴惯了,在他眼里,到也就众生平等了,没了血缘和种类的分别。 看来陈文锦和陈文德并非一路货色,我明白三叔的意思。这么说来,那度帆可能是同时被陈文德他们收买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李如风,但这也让我放心下来,三叔并没有害他的意思。 你我刚打算问问李如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他抬头给了我一个不要眼神,叫我别出声。接着,他转头看向刚刚陈文锦站的地方。 由于光照确实有限,所以我一眼只能看到那黑暗中的死气沉沉,半晌也不见有任何可疑的影子晃动。 就在我想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的时候,闷油瓶突然动了一下,我这才猛地看到,茫茫一片黑暗中,有个更深的影子突然晃了一下。大家都瞬间警惕了起来。 第242章 闷油瓶不动声色地朝我走过来,有意放松步子,显得很沉着,仿佛刚刚那影子一晃他全然没有看到似的。 果然,那黑暗中的影子没有再动过。 直到闷油瓶走到我面前,突然一伸手,向侧面扔出去一个什么细小的硬物,只听啪一声,那声音并不是很重,明显撞击到的不是什么硬邦邦的东西,而是个有弹性的软物。 是个人! 那影子再次一晃,我就听见急迫的脚步声带着回音一路远去。 第144章 另一国之九回宫(三) 艹,那人跑了! 我一边叫一边准备追上去,却被闷油瓶手臂一伸就拦了下来。 他跑不了多远。他放下拦我的手臂,淡淡地说道。 我心说,他他娘连人都没有看到,是人是鬼都还不知道,居然就说他一定跑不远他估计是看出了我的这点想法,于是又补充道,你没听见那脚步声吗?轻一下重一下的,肯定是有条腿是废的,前面是死路,上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他没法逃离这一层,你急什么? 他说完,便看向李如风。我总觉得闷油瓶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本事,特别是在未卜先知这一方面,成就格外突出。他一看李如风,李如风就开口说话了。 他说:没错。他腿不好。肯定是那个人没错。 那个人是什么人?我追问道。 我那时候半路突然跳下来,就是起初脱离你们那会儿,就是因为,我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脚下的地面在往上拱。于是我就蹲下来,把地砖给卸掉了,结果有个黑影突然就跳下去消失了。我估计他本来是要爬上来的,却正好遇到我踩到了那块活动地砖,他没有成功地掀开盖子。被我发现之后,就只能逃跑。我追了下去,却发现那人并不是单独一人,他是跟着一个团伙的。却又显得并不像完全就是团伙里面的人。我当时其实也是跟着他进来这里的,但没有想到陈文德他们却是想杀他灭口你们进来之前,我和文锦还正在找他。 我被他的那声文锦给呛了一下:他是谁? 我看向陈文锦,却隐约觉得她神色有点惊慌,不知道是不是光线不足的缘故,她并不搭话。李如风过了半天才回答我说:你认识他的。 我认识?谁啊?齐羽死了,还有谁?该在的都在,还有谁值得他们这么卖一卖关子的?我刚想叫他别卖关子直接说是谁,却突然脑中晃过一张人脸! 老痒! 李如风的眼神告诉我,我猜的是对的。 他应该还在这儿。李如风说。 和普通的大厅一样,这里很空旷,也很大。打着光一眼望去,空空落落,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老痒在这里的话,究竟能藏到哪里去? 刚刚一直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小贱突然就窜了出来,低低地叫了一声,高挺着尾巴,朝西北角的地方慢慢走去。我跟在他后面,几乎连气都不敢喘。小贱脖子上的铃铛在不经意之间响了一下,我立刻感到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它最后停在一个立柜前。 这木质的长立柜上面还有精细的雕刻花纹,呈半打开来的状态。其实它也只是微微露了一条缝,但是这条缝令我紧张起来。小贱停在立柜前就不动了,回头深情款款地望着我,我知道,我找到老痒了。他应该就在这里面。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代的产物,我伸手去触碰那柜门的时候,竟有一种触碰到墙灰的感觉,总觉得它是随时都要碎掉的。木头极易被腐蚀,可是这里的却保管得如此好,实属难得了。 我错了。柜子吱呀一声被打开来,里面随着阴影的离开,内部的空间一目了然什么都没有。我松了一口气,却同时一阵失望。就在我这失望的情绪还没过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右边有一抹轻飘飘的凉风吹过我的面孔,我刚想回头,却看到闷油瓶极快地伸手,从柜子的后面一把抓到了什么,把他直接给拖了出来。 我被这一系列的动作惊到了,所以当我看到老痒又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这真的是老痒。几乎没怎么变。头发比之前看到他时候的那个板寸要长出来了不少,脸上还带着震惊的神情,被光一打,显得极其狰狞。身上一件半旧的黑色棉衣,手里握着一柄刀。 老痒你怎么会在这?! 吴邪?!他语气当中带着很明显的惊喜。 要不是闷油瓶抓着他,我估计他肯定会纵身扑上来抱我。想到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地汗毛竖。 其中事情太多了,说不完的。我刚刚在这里找路,可以上去二楼,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你!他惊喜得像个未成年的,我却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不过我想,多数就是我对他心存芥蒂的问题影响了我的感觉。毕竟看到他,我有点不寒而栗。 你能不能让这位小哥先放了我啊,我的手臂快被掐断了他说着看了看我,又朝着闷油瓶努了努嘴。闷油瓶没说什么,看了我一眼,就放开了手。 老痒开始扯着我有一句没一句地东拉西扯。三叔和陈文锦在一边看着,半天都没开口说话。但是老痒表现得极其热情,他旁若无人地对我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话,最后才说:从这里上去的路好像被人封了,我怎么找都没有找到。 第243章 三叔这才给了一点反应。他哼一声,道:不可能。他一说完,大家都开始忙着找上去的通道了。老痒突然把我扯到一边,鬼鬼祟祟地低声对我说:你这个三叔,你别信他太多。说完,一边对我是使着眼色,一边也开始到处摸摸索索起来。 我不禁看向三叔那边,他半个身体都沦陷在阴影当中。 寻了半天终究还是无果。 这里暂时安全,我们还是停留下吧,伤兵这么多,腿不好的,胳膊不好的都有,这样上去倒也热闹了。陈文锦拿手电光打去李如风身上,看看,这里还有一个裹得和粽子似的,要是这样上去,那吴邪你背着他吧。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半天,一抬头就看到闷油瓶给了陈文锦一个冷冷的眼神。 陈文锦不知道又从哪里变出来一些水和干粮分给我们吃。我很好奇,她是不是在这里挖了一个洞曾经生活过一段时间,怎么老能变出东西来。三叔并不吃东西,只依靠在一侧的墙边闭着眼睛坐着,手臂上那个伤耗了他不少气力。 我站起来,走去较远一点的地方放水。 水刚放完,我就听见身后有声音。来人脚步声放得很轻,但是我还是察觉到了,等他几乎贴到我身后之时,我冷笑一声,说:你的性子果真还是这样,凡事都太急。 身后的人愣了一下,我转身,拿枪端过鼻尖对着他。 我一转身,就看到了慌了神色的老痒。他手里反握着一把刀,刀尖几乎已经要戳到我的背了。假如你下手狠一点,我现在就死了。 他突然笑了一下,是,因为我并不想杀了你。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问他。 呵呵,目的?我会告诉你,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早在桑桑的时候,我就已经见到过你了。你既然鬼鬼祟祟跟了我们一路,那你当然是有目的的。你大费周章到这里总不是为了和我叙旧的吧。其实你明知道我在哪里吧。 呵呵,看来你当家的没白做啊,长了不少见识啊。你说的没错,我跟着你们一路了。我原本不想进来参和这一脚,但是后来有人说,假如我不来这里一趟,得到一样东西,我未必能活得和正常人一样长。你懂没?这是有弊端的,有人告诉我,我会早死。 谁告诉你的?我心里猜,他要的东西,估计十有八九也和那个什么西王母的长生不老的秘密有关系,不然干嘛要跑来这里啊。 他笑笑,居然掏了根烟出来点上,又越过我的枪头递给我一根,给我也点上火,笑着对我说:你。 我? 他抽了一口烟,道:我起初真的以为是你,后来才知道,原来好像不是。不过,也不能这么说,我到现在也有点搞糊涂了。这事情太玄乎,但我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就差你这一点,我想知道。 我听得云里雾里,连举着枪的手也放下来了一半。他到也没有趁机来袭击我,只说他的话:叫你小心你那三叔,是因为他曾经参与了这整件事情,你的事情他知道得很清楚。我今天一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还被蒙在鼓里呢。不过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解释。 你说清楚点,我他娘就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心里骂他说话一点逻辑都没有。 我问你,那个你在哪? 死了。我狠狠抽了口烟,我知道他是在问齐羽。 他表情有了明显的迟钝,半晌才缓过来,道:呵呵,吴邪,你 突然我觉得头开始发昏,我看到他在我面前动嘴皮子,却听不见他的声音。我艹,该不是抽烟抽上头了吧。 不对不对!吗的!他娘的老痒他害我!! 我只觉得浑身发软,就像刚刚抽的那不是烟,而是软骨散一般。我心道,这下肯定死了。原来他还留了这一手,这小子现在真是精明啊。脑子都比从前好使了。 跟着,我就感到眼前一黑,世界也就黑了。我手指软软地还想扣动扳机,给他一刷子,但他那句我并不想杀了你就突然浮上了脑子,结果我手指头就没有给足力。 我估计我醒得也并不慢,睁眼前,我猜了一下会是什么情况。我估计我还活着,肯定被老痒绑起来了。他要逼我带他去找那什么长生不老的秘方,但殊不知我也不知道那在哪里。 但是我完全估计错了。 周围好像有光亮,我的眼睛被刺得有些睁不开我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住,手脚自由,不过是感觉有点麻。 睁开眼睛,有雨水滴到我的脸上,我感到嘴里干涩得发苦,便伸出舌头来接一点雨水。 等我从地上爬起来,才看清楚周围的景色。周围的光亮来源于身边的这盏灯,雨水也不是什么雨水,是从岩壁上掉下来的水滴。我眨了眨眼睛,又一滴掉下来。 这是哪里? 这悠长的洞,看起来好像有几分眼熟。但是这样黑漆漆的,却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我觉得浑身痛,我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身上穿的衣服样式也很奇怪,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什么款式的衣服。还留有很多处的伤痕。看来我伤得不轻啊 第244章 突然,那黑洞洞的尽头响起了脚步声。 我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神经也绷紧了。 是谁? 远处,终于渐渐在墙壁上形成一道人影,他走路的脚步声其实不大,主要是这周围太安静了,所以我才能听得如此清楚。我往后退了两步。 先钻出来的是一只黑猫,这黑猫长得挺眼熟的,长得和小贱很像,不过就是脖子上没有那奇特的铃铛。那黑猫冲我低低地交换了一声,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绿色的幽灵一般的光。 那人终于跟在它后面钻出了阴影。 我突然愣住了。 那是小哥,穿一件短装的青衫,看起来就像七八十年代的学生装。我刚想开口叫他,岂料他看到我,只略微停了一下,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他的手环过我的肩膀,紧接着我就感觉到有柔软的东西贴到了我的嘴唇上。他带着还没有喘匀的呼吸,在我唇上辗转,还十分用力,感觉就像要把我吞下去一样。我直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搞懵了,就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畅,气提不上来,有频临断气的危险。 他终于停下来,却又使劲抱住我,把头埋进我的脖颈间。 我听见他说:终于找到你了。 终于找到你了。 我睁开眼睛,没有被捆绑起来的束缚感。闷油瓶的声音和呼吸几乎还在我耳边上,而这些好像都不是真的。因为我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不是他,而是三叔。 三叔临空圆瞪着双眼看着我,模样着实吓到我了。我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的,这才看到了闷油瓶蹲在一边,屁股对着我。我心说,果然梦总比现实要好看很多。 三叔看我跳起来,就坐去墙边上自顾自地抽烟,说:醒了。也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 我看了一眼周围,李如风还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没看到张陌,陈文锦也在睡。 难道刚刚老痒那个事情也是梦? 老痒呢? 闷油瓶转过来看着我,他皱着眉头。我看到他身前地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死了。他说。 第145章 另一国之九回宫(四) 老痒死了。 在我的前侧现在有一泻冷光,来源于边上的那盏矿灯,现在它显得尤为亮堂。老痒的尸体就平躺在冷光底下。 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是皮肤在灯光下隐约泛出紫色,好像是中毒。我很奇怪,当时我是怎么突然失去意识,之后,他又是怎么突然就死了的。 怎么发现他的?我看着闷油瓶问。他看着我,面色深沉,却并不答话。 我发现的时候,他就死了,体内原本就有毒吧。三叔靠在墙上,一边抽烟一边说。我看到歪斜在他边上的陈文锦醒了,她打着哈欠扭了扭身体,开口就问:怎么了? 老痒死了。我冷声说道。 老痒?她语气显出她皱眉的表情。只见她迅速站起来,走至老痒的尸体旁边,蹲下来检查了一番,回头对我说:可能是慢性毒。 说不好,这里还是危险的,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她补充道,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我。 陈文锦去把李如风喊了起来。但是李如风的状态并不好,他醒过来的时候显得有些迷糊,陈文锦摸了摸他的额头,便说他在发高烧。她推断可能是他身上的伤口发炎了才会引起发烧。但是这里却没有可以换的药。齐蒙古不在,不是谁身上都能变出药来的。 来时的路已经被封死了。现在只能找找往上去的出口了。陈文锦边说,边起身去搜索所谓的出口。而三叔抽完烟,定定地看着李如风一会儿,突地转头看到我在看他,赶忙将眼神收了回去。我心中微微一动,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头。 我低头去看老痒的尸体。我的心情很复杂。这不是第一次让我看到老痒的尸体。我几乎好像才见到他没几个小时,然后他就这么突然的死了。他到底来这里是干嘛来了?哦,对,他好像之前在说,他不来这里活不长的问题。他到底最后想告诉我什么呢?他说的话,我现在记得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逻辑不太对。 闷油瓶在我想得出神的时候,突然扯住我,递给我一个小小的帆布拉链袋。我一惊,手上这小小的袋子,还是老痒的东西。我认得它,这小袋子还是我小时候送给老痒的短笔袋,军绿色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隔这么多年头的缘故,现在端在手里居然会感到有些陌生。 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没有说话。显然东西是他从老痒身上拿到的。我把笔袋打开来。里面装着极少的东西。一支原子笔,一支自动笔,还有一块橡皮。我只觉得心头有点发酸。这是很难过的感觉,也不算悲哀,毕竟,他死了也不止一次了。只是这次,我想他应该是真的死了。 我突然发现这里头好像还有东西。掏出来一看,我就有些惊了。这里面放着两块和我起初得到的那种黑磁石一样的石头。就是那种被称为记忆磁石的东西。并且大小完全和我兜里到现在还揣着的那一块相同。我一想,搞不好那之前,在胖子边上的那张床上落下石头的人就是老痒! 里面还有东西。 我将它抽出来,只一半,就重新塞了回去。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那是一根青铜枝杈。散发着奇怪的青铜味。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有这种东西,并不感到惊奇,唯一有的是毛骨悚然的感觉。 第245章 可能是我盯着这个笔袋发呆发了很久,闷油瓶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我一抬头,就撞上他的目光,依旧是冷静的,没什么波澜。 小哥,你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嗯。他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吴三省在他边上。我走过去发现他已经死了。 我心中一惊,你说,你看到三叔在他边上?!我特地把说话声音放小,尽量口吃清楚地问他。 他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是的,不过他没有把话说完,我再追问,他就不说话了,只一脸沉默深思的表情。 我看了看坐在李如风那边的三叔,站起来朝他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里很慌。假如他一口承认是他杀了老痒,那我该怎么反应才好? 我走过去,在他边上坐下来,问他要了支烟。 我是怎么突然之间失去意识的?我记得我失去意识的时候,老痒还在说话。 我抽了一口烟,问三叔。 我怎么知道你啊?他瞪了我一眼,他突然把你背了出来,说你昏了。我一看就觉得你好像也只是睡着了。所以就让你继续睡了。我那时候也很困,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怎么睡过去的。 那你什么时候醒的?你怎么发现他死了的?我尽量装出随意的口气。 但是三叔还是发现了,你怀疑我?呵呵。他冷笑两声,我醒过来的时候去放水,结果被他绊倒了,就发现他死了。我才蹲下来,小哥就过来了。末了,他又说了句,随你想吧。说完,捂着受伤的胳膊,站起来就冲阴影里走。 我琢磨了一下,总觉得这事情有哪里不太对头。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呢? 我点了根烟,蹲在墙角里面抽。小贱坐在我面前挠痒,脖子间的青铜铃声发出一些极为细小的响声。张陌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而老痒的尸体就这么横在半路上,我的目光不管往哪边扫,都能扫到尸体身上。 我抽完烟,绕过尸体,走到李如风身边蹲下来。 他脑袋上全都是汗,面色惨白。我找了一些水喂给他喝,他浑身都滚烫的,看来烧得非常厉害。我的手到他嘴边,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 小剑?我喊他,他却没有反应。但是他牢牢抓着我的手臂偏偏没有放开来。我看到他嘴在动,好像在说话,嘴里发出嗡嗡的声音,我却什么都听不清楚,只好把头使劲凑上去,听听他在念什么。 我那时候就说假如你还活着,我的命就是你的他说的断断续续,我只隐约听到了这几个字。 你在干嘛?三叔的声音突然在耳后蹦了出来,我一个激动,直接就趴在了他的身上,又赶紧抽身跳了起来。原本应该是我紧张才对,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头却看到三叔一双慌了神的眼睛。 而我一回头,还看到了闷油瓶,他站在老痒的尸体前面。距离我并不太远,我能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他猛地回头,就向着阴暗处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是烦乱,一边想三叔干嘛这种表情,一边想闷油瓶别是误会了。我真心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那动作是有多让人误会。 我跟着闷油瓶一路走到黑暗当中去。他几乎走到被封住的石门那。我在离开他不太远的地方停住了。停下来却又不知道要说点什么。莫名其妙解释这种事情,我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更何况,眼下我们没有出路,而且这里还横着一具朝天的尸体,这尸体还是老痒。我实在没有闲情逸致在这个时候腾出心来谈情说爱。 算了。我正打算转身,他却一个箭步过来扯住我。他使的劲很大,一个转身把我按去了墙上。我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到了。他用力地呼气,我听见气体从他鼻腔进出的声音。我一低头就看到小贱竖着尾巴站在边上。 于是,那梦里面的场景好像突然间活了过来。 我脑中似乎有什么奇特的兹兹声,感觉是什么在融化一般。那是很奇怪的感觉,好像瞬间有很多影像在眼睛里面闪过,我却什么都抓不住,一下子就不见了全部。 我闭了闭眼睛,睁开眼。 小哥,我们是不是之前哪次下斗的经过被我彻底给忘记了?我艹,这是什么问题。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闷油瓶依旧粗重地呼吸,丝毫未动。 我说实话,我最近老梦到奇怪的东西,而且我也不知道究竟到底是不是梦。 我其实知道应该不是。只是单纯是梦的话,那我这种人,梦是记不住的,睁眼就忘记大半了。这些能被牢牢记住的,估计十有八九是记忆里面的。那有可能就是我以前想不起来的东西,现在在被一点点想起来。不是说,脑中的石头裂了,应该能帮我恢复记忆么。 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他突然说,把头埋在我的脖颈之间。他的头发落在我的脸上,让我觉得很痒。他一字一字地说,语气却是软的。 啊? 呵呵。他突然冷笑两声,顿时把我浑身的汗毛都调度起来了。还是你本事,居然能把我逼得想杀人。他说完便放开了手。 第246章 小哥我一时语塞。 他背对着,声音冷冷沉沉地说:放心,我不会杀了他的。 这时,张陌的声音在不知道哪个角落响了起来:找到路了! 。 第146章 另一国之九回宫(五) 张陌不见了那么久,原来一直在找通道。 那通道竟然被隐藏在刚开始我找到的那个木柜子里面。里面有一处被张陌打通了,一个狭窄向上蜿蜒的通道就出现了。我一看,黑幽幽的,一眼就觉得渗得慌。 这个过道只能容纳一人经过。我们一个个地钻进去。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叫闷油瓶先进去。自己则反身走了回去。 我走到老痒的尸体旁边,用自己里面的一件薄衣服盖住了老痒的面孔。就在我刚想转身走的时候,突然脚被什么绊住了。 我一低头,就看到了一双手,顿时心里一沉,知道不好了。随即,眼睛稍微抬起来一点,赫然看到,老痒已经顶着我刚给他盖上头的衣服坐了起来。 我脑门上霎时汗如雨下。我艹,这要是诈尸也就算了,但显然我没那么好运气。他眼睛已经睁了开来,血红一片,就像刚刚杀红了眼的屠夫。我没有想太多,用力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他。他气力已经变得奇大,我拼死用手推了他一把,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道,总算他一个踉跄,还没站起来就被我推到了地上,但是后坐力一发,我自己也跟着一个向前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小哥!我大叫一声,一边爬起来,一边往那入口钻。 闷油瓶果然等在我通道的入口处,听见骚动,已经在准备钻出来。这洞口张陌没有花心思去挖,只能勉强过一个人,十分狭窄。我直接挤了进去,把闷油瓶直往里挤。 刀刀刀!我一边说,一边喘气,心想自己身上这把刀怕是难以招架得住,还得借一下闷油瓶那把黑金刀。 老痒果然跟到了入口处,身形笨拙地往里钻,好像是没有成功。我刚刚准备松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脚踝被他死死抓着。他的手臂长长地贴着地面,像蛇一样扭曲在一起死抓我不放。 我艹!我心中恼恨,急急地伸手去接闷油瓶的刀,却忘记了他那刀重得要死,我一只手完全持不住,直接脱力,哐嘡地就把刀掉在了地上。 前面立刻响起了三叔的声音:mb,你们吃屎的啊!砍了他的手啊! 闷油瓶重新拿起了刀,看了我一眼,我只觉得刀锋由我脸边上险走而过,直直得落在了我的脚踝边。顿时一股带着腥味的液体直扑我的鼻子,湿了我脚踝裸露在外的皮肤。黏黏糊糊地顺着往下淌。 周围突然就死一般地安静了下来突然一张脸伸到了黑兮兮的入口,那面孔在手电光的余光之下显得无比狰狞,要比我刚找到他的时候狰狞许多。他突然嘴里出了一口黑气,我听见空气当中突兀地飘出来两个字:吴邪 我愣了很久,老痒的手就在我的腿边上。血还在滴。他的脸却已经消失了。 我眼睛一扫,忽然发现一样东西。 就在他断手的袖子底下,好像压着什么。我颤抖着手去碰他的断臂。原来,他的袖口处有一个隐蔽的口袋。国内的衣服为了防盗,在哪里都会开两个不起眼的口袋来增加噱头。那口袋现在裂了一半,里面有两张纸片露了一只角在外面。我将那纸片从中取出来,这才发现,这不是什么纸片,而是几张照片。 第一张,是我和他的照片。我心头一酸,这好像是我大学时候和他拍的。当时我们家门口有一棵很大的青松,晚几年再回去看的时候,那青松已经不在了,那处地也完全变得不认识了。 我翻到第二张,愣生生地抬头看了一眼闷油瓶。闷油瓶一看我的脸色,也凑了过来。这就是之前齐羽从胖子手里骗走的那张照片。看来,老痒口中所谓告诉他那些事情的我,果真应该就是齐羽。 第三张照片很旧了,我一眼看下去,竟没有清楚看出来那上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后来又仔细看了一遍之后,才发现,这上面是一口棺材。照片是从一个斜着的角度拍的,所以拍得看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我仔细研究了一下,旁边还有一些阴影,这阴影倒影在棺材上面,映出来一个被拉长的长方形类似的东西。我怎么都觉得这瞅着有几分眼熟。 你们在磨蹭什么?!三叔又在前面鬼吼。 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这tm一定是那鬼地方!! 就是很早之前,我们被陈文德半路找借口绑走之后,带到的那个什么见鬼的实验基地,那个已经被双儿毁掉的地方。果然!那个地上的印子果然是放棺材的!艹,那棺材究竟是什么?!那棺材难道就是解连环在信中说的那个他们保护的秘密的关键?! 我刚想着,把照片随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准备往前爬。心不在焉的当下突然就听见前面传来小贱的惨叫声。 不对!这密道是个机关!这次的声音是陈文锦的。我听见她尖叫了一声。随即我就觉得我膝盖下开始有了地震一般的震颤感。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周遭就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会要塌方了吧我悲剧地想。还没来得及容我考虑,老痒的断臂已经被震得飞了出去。我身下也出现了一条裂缝。我抬头看了一眼闷油瓶,勉强笑了笑,脑子里面飞快闪过黄泉路的画面。 第247章 这看来原本是通向地狱去的。我们找错道了。 在我身体腾空之前,耳边居然莫名其妙多了两声枪响,混在小贱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当中。我第一个想法是谁开枪打中了小贱,紧接着就看到了端着枪的那个人,在我视线里面倒了过来。他半趴在地面上,手紧紧拽着什么不让自己掉下去,而我却已经腾空了。 那脸正是陈皮阿四那张皱巴巴的老脸。我心中竦了一下,艹,他们居然之前没被炸死!果然,他边上几乎以同样2b的造型趴着陈文德。 然而,来不及容我多看,我的身体已经在往下坠了。我很快发现,坍塌的不止一个洞,而是这一层楼。 我飞在半空中的时候,突然间停住了。整个身体摇晃在半空当中。我看向底下,下面是红色的一片,我忽然觉得,这好像还没离开之前齐羽葬身的那处刑罚之地。这底下弄不好真是什么十八层地狱。我听见好几声惨叫,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没有任何人如我一样,荡漾着悬挂在这里。我估摸着是三叔他们可能已经掉下去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拽住我的正是闷油瓶。 他用右手那奇长的手指发力,企图拽我上去。但是他自己也并非身处什么有力的地形,随便一晃,弄不好连着他也要被我带下来的。 好死不活,我的胸口袭来阵阵痛感。 这痛一波一波,一波高过一波,我被他扯着的膀子有了麻木感,胸口的疼痛也有了麻木感。我突然脑子清楚了一点:就算现在我不死,也未必能活着出去。这个道理,我明白很久了。 我抬头冲闷油瓶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我觉得鼻子阵阵发酸,好像鼻炎一样。底下的红色越发鲜艳而耀眼。闷油瓶的脸在那红色当中显得光彩熠熠,那火光倒是正好衬托他清秀的面容。他用刀架在一块凸出来的岩壁处,那黑金刀有了弯曲的幅度。那刀像是要断了,一把再好的刀估计也承受不住两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的体重。要是闷油瓶在救一个姑娘,搞不好还真能救一把。再这样下去,不出十秒钟我们都得掉下去。 我的胸口像被谁在拼命挤压,疼得我手上生出来很多汗,像是被涂了润滑剂一样,又向下滑了一点。我看了看他,做出最后的努力,想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指间脱出来。但是他却像是知道我有次打算一样,死死地用长手指扣住我不放。看我的眼神当中也充满了恼怒,大睁着眼睛。 我几乎挣脱闷油瓶的时候,却发现陈文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在摇摇晃晃的地面上站了起来,我心脏在剧烈地疼痛,我看着他一步三跌地把枪口对准了闷油瓶的脑袋 不要小哥!我大吼一声,同时听见一声枪响,突地感到手上一松。 那股力道突然间就消失了,我脑中一片唔央,身体轻飘飘地就掉了下去。 第147章 另一国之九回宫(六) 我在听见那声枪响之后,始终没有积聚到睁眼去看的勇气。我原以为,这一刻下面等我的也是同样的死亡,而且不会比那声好似给了闷油瓶脑袋的枪响来得慢。 但事实上是,眼睛看到的并且一度幻想过的熊熊大火并没有出现。我的身体仿佛经过了一片炽热之后,到达了最后的冰寒之中。我感觉我的脑袋好像成了破冰机,在冰层上砸开了一个口子,最后掉进了水里。 这是一条河。有着奇特的味道。 我打开自己往下沉,胸口的疼痛感越发剧烈,我浑身都跟着这冰冷和疼痛颤抖不已,我觉得我这是快死的征兆。于是我像即将翻肚子的死鱼一样把自己翻了个身,身体朝上,打开双臂,继续下沉。周围的一切都是暗的,我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却依旧没有光。 有一个人紧跟着我掉了下来。我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血腥气。 那血腥气引发了我自行诊断的心室震颤,我发着抖感觉到有人在向我靠近,血腥气跟着这个人在向我靠近。我耳边出现了非常遥远的水波的声音。 突然一道光在我头顶上亮了起来。是只手电在自己向下沉。 手电照亮了那些飘在水中艳红色的血丝,漫长的一片渲染,仿佛是原本就在这里的,并不流动。我觉得我的脑细胞也开始跟着一道死亡了,气从我鼻子里面漏出来,带着大量喷涌而出的水花和气泡。吹散了面前这些像是宽条带一般的血红。 在我最迷茫的那一刻,闷油瓶迎着血红迎面而来。他大睁着眼睛,身体经过的地方,那些红色就变深,张开一大片。 小哥。可惜,我张着嘴,光有泡泡冒出来,却喊不了他。 我的意识在逐渐下沉。他在向我靠近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看不清楚了。我模模糊糊看到他动了动嘴,不知道在说什么。 胸口的疼痛好像随着我呼吸的停止,带着很强烈的节奏到达了我的脑袋上,就像某位重量级拳击运动员带着拳击手套给了我脑门重重的一击。 模模糊糊之间,我只觉得自己产生幻觉了,朝我游来的明明应该是闷油瓶,现在怎么变成了一个孩子?! 孩子看起来很可爱,他在水中冲我眨巴眼睛,鼓着腮帮子蓄着气。 是谁? 我在一片茫然当中闭了眼睛。 第148章 记忆之巅(一) 第248章 滴答,滴答,滴答 这声音像是一种永恒的循环,无止境地在我耳边环绕。我终于熬不住这种烦躁的打扰,睁开眼醒了过来。一睁眼,就有一滴水从天而降,我反手摸了摸身下,这是一片湿漉漉的草地,而深蓝色的天上正在落下来不大不小的雨点。 我在哪? 有张小脸突然映入了我的视线。孩子的脸很眼熟。白皙的面孔带着比他这年纪更多的老成,明明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看起来却像已经行了二十余载的路了。他突然咧嘴冲我笑了一下,伸手在我眼前摆晃了一番。他晃得我眼睛发花,忍不住坐起来,推开了他还在继续摇晃的手。 他用几乎被风卷走的声音对我说,我掉进了水里,是他救了我。 我观察了一下面前这个和我一般大小的孩子,他身上穿着比他人大很多的青布衫,显得尤为瘦小,只有脸上还嘟着两块肉。眼珠子很黑,反着一些白色的光光点点。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他略带幽怨的眼神看着我,过了很久之后才说:我没有名字。 啊?怎么可能?我惊讶道。 我要走了。你别再掉河里了。我救不到你的。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我四下里一望,远处星星火火看起来俨然一派鬼火的模样,我浑身冰凉得直起鸡皮疙瘩,于是头一甩,死皮赖脸地低头跟了上去。 这孩子走路速度极快,腰板挺得很直,一个劲往前冲,丝毫没有回头的打算。直到走到一栋老宅前,他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我气喘吁吁地差点撞到他脸上,毫无表情地对我说:你跟着我干嘛? 我一时无语。 这时,面前老宅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提着灯笼的女人。女人大约三十来岁,身材窈窕,面容贤惠温和。 她说:仓木决。 我一愣,这名字在心底泛起一丝熟悉。 而我听见他喊了一声:娘。 那女人突然间伸手指着我,问闷油瓶:这是谁家的孩子?你领回来的?说着轻盈地笑起来,真是貌比西施。她穿着一身素衣,看起来有干净而优雅的清爽,一点不似那些浓妆艳抹的莺莺燕燕。 这老宅连门牌都没有。门并不大,也不显眼,怎么看都是很平凡的宅子。她不再做声,我就跟在他们后面跨了进去。所有的东西都是简单而素雅的,一尘不染,都显得十分细腻。我觉得这里太眼熟了,我一定不止一次来过这里。 此后,我在他家呆了好几天的时间。我在等我爷爷派人来找我,因为从这里我肯定找不到家去的路。这里太隐蔽了,我甚至不知道这宅子是在怎样的一个荒郊野外。推开门,周围都是山。 而仓木决并不说话,很多时候他都发呆,也不像同龄的孩子一样喜欢玩耍。他的沉默让我觉得很无聊,他时常会对着他娘嘟嘴,所以我暗暗地称呼他为闷油瓶。他家偌大的房子,却没有人住。他说,他爹出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他爹是族长,而他们并不和族里人住在一起。因为族人不喜欢他母亲。他用极其怨怒的表情说:族人说他娘是诅咒。要害了他们的。我想,看来,他们家有家庭矛盾,亲戚并不和睦。但是他家那些所谓的亲戚在我居住的这段时间里面,一个都未曾出现过。 闷油瓶身上有一个很奇怪的纹身。那纹身很大,从肩膀一直到胸口,长相奇特。我问他是什么,他说:这是麒麟,是我家族的标志。我总觉得他说的这个家族很奇怪很神秘,再多问他,他却也不说什么。我想,他可能也并不十分清楚吧。 我在他家的打扰并不是因为爷爷派人来接我而结束的,而是被人扫地出门。 这天,闷油瓶带着我走进前厅。 厅里坐着一个衣着整洁的男人,长得很是英俊。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的模样。但是他看到我走进去的时候,显得神色极其慌张。他突然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把桌上的茶杯茶壶都震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他大声冲着那美妇说: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你可知道他是谁?! 我也跟着惊恐起来,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可是我连眼前这男人是谁都不知道,在这之前,我真没见过他。 他也不等她给出反应,冲过来一把抓了我就往外拎。我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了闷油瓶一把,果然见了效果,他带着有些焦急的语气对那男人说:爹,你要把他带去哪儿? 这次真的引火自焚了。很可能是个陷阱。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避开一切显眼的地方,每天像这样生活得与世隔绝?他最后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手上力道倒是没松反而加了劲,拎着我直接一路跨出了大门。 他把我塞进一辆黑洞洞的马车后座,然后拉起帘子来。 我躲在里面,透过缝隙看到闷油瓶站在大门前,一动不动地像尊雕塑看着我们一点点远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深感莫名其妙,却也没有人来对我解释一下。 我在马车的颠簸中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却好像躺在一张床上,听见外面有不利索的声音悉悉索索地在响,最后是有人说话的声音。 第249章 有个年迈的嗓音响起来:把吴邪带回来的人可查清楚了? 是,大人。属下一直跟着,错不了。是他们。 他们家现在还剩下来几个人? 大部队不知道生活在哪里,就我们查到的,这里应该有二十来个人,貌似是因为现任的张起灵娶了个藏人,所以和族内翻脸了,有二十来人从族里脱了出来。 很好,那这二十来个一滴血都不能放! 是! 外面再没了声音,我在一片潮湿的霉味熏陶之下,又睡了过去。我在梦里看到,闷油瓶他们家的宅子已经一片荒芜,人去楼空了。 后来我再摸索着找过去的时候,却怎么样都找不到那条路了。 我问爷爷,他到底对闷油瓶一家做了什么,爷爷却发狠不说话。他叫人把我关起来,避免我再去找闷油瓶。我告诉爷爷,那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却只说:有些事情,就是天意。 再见闷油瓶,是十年之后的事情,是在爷爷下葬的那天。 他被埋葬的地方,我却无法说清楚它的位置。那墓地很高,造在深山,有很秘密的入口通道进入。山上都是皑皑白雪。我被安排在随行的丧队当中,队伍很长,我在雪山上看到我们行过之处有延伸得找不到边际的脚印,深深浅浅都落在雪里。 我问身边的人,这里是哪里。他们告诉我说,这里是长白。 这墓是爷爷自己一手设计的。我在进入的时候,就觉得这种设计简直就是在构建双重坟墓。我爷爷是一个很好的风水师和建筑设计师,他设计过太多东西。而我也在他的影响之下,一直潜心研究建筑。但是这处地方,我却从来都不知道。等我很惶恐的意识到,这随行队伍里面无人能逃生的时候,已经晚了。入口处的石门已经被机关自动关闭。我们都会成为这里的一具具干尸。 一路到了一扇巨型的青铜门前。领头的人拿来了一枚小小的章印,说用此来开门。而门却意外地在我伸出手之前,四周无故出现了人包围了我们。来人很快表露了目标,他们就是冲着我手中这枚章印来的。这些人都黑衣蒙面,各个伸手了得。我们随行的人其实并不多,不乏身手好的,但也是很快就招架不住。 血飞漫天的当子里,突然面前的青铜门,轰地开了。我看到一个青年从门中走出来,他依旧穿着青布衫,深沉的青,就和他的眼眸一样深沉。他脸上一脸沉着和冷静,举起手中那柄刀,在空中挥舞起了很优美的曲线和弧度,他扯着我一路杀了出去。 我从没想过我还能重见天日,那厚重的墓门,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他把我撂在雪地里,从我手中拿走了章印。 我问他:我们是不是见过? 他头也不回声音冷冷地说:我救你,只因为鬼玺正好在你手里面。如果有下次,你就不会这么好命了。他的声音冷得就像一块冰。 我终于认出了他,他是那个孩子,曾经救了我的那个闷油瓶。 第149章 记忆之巅(二) 我没有去追他。我一直记得那天我在迷糊中听来的对话。他必定当我是仇人,不杀我已经很好。那鬼玺我原本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他拿走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影响。我带着一身的伤坐在雪地上,那冰冷深入骨髓,他就连同他融入雪地的身影,一同消失在一片白茫之中。 我没有逃离。不管爷爷是不是连我也想拉着一起陪葬,但那始终是我的爷爷。他尸骨未寒,我不能就这么把他丢在那里不管不顾。刚才闷油瓶带着我杀出来的时候,基本上那些来的刺客都受了伤,有的死了,有的伤重也应该跑了。我循着路一点点返回,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迹。白色很容易就刺伤了我的眼睛,我的视线一片模糊和昏花。加上我肩上有伤,一路滴着血,血在雪地上化开来,化成诡异的花瓣状,一路洋洋洒洒直到我终于瘫倒在地上,再走不下去。 那入口神奇地消失了。也可能是被雪藏了。 这时候天上又下起雪来,我干脆就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等死了。这里基本上是山顶,我知道。我觉得无论是怎样的可能和假设我都是走不到山下的。我有求生的心却没有求生的体力。一想到爷爷想拉我陪葬的事情我就觉得心口发慌。他是我从出生到现在唯一的亲人。我生下来就不知道父母是谁,爷爷说他们都被害死了,却禁止我去追查这件事情。爷爷是突然去世的,我回来就有人通知我说他已经病重离世了。我冲进门就看到他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这些事情就像我从一生下来就必须接受的突然一般,接踵而至。爷爷是朝中很重要的大臣,深得帝心。但是他过世之后,一切葬礼的安排似乎都在赶集似地进行,我们一路到长白几乎是马不停蹄,走的全都是别人不走的小道。我甚至不知道,除了爷爷的亲信和府上的人,别人是不是都知道爷爷已经去世了。这个中缘由,我始终搞不明白。这里头,好像隐藏了什么面纱,只是我揭不开。 这些冰冷的雪融化在我的体温之下,我的皮肤瞬间被冰冻之后反而发热地几乎燃烧起来。我手背一翻,在雪地里摸到了一块硬物。我使了点力气,把它从雪中刨出来。是块金牌,我在模糊的视线里还是将它认了出来,这是宫中禁卫军是东西。我再一摸,就发现,这无来由的奇特感觉不是没有出处的,我身下压了一具尸体。我抽出尸体的一只手,那金牌肯定是他手中的。黑衣。看来,刺客是朝廷里的人。 第250章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就是最后一个想法了,我的意识在全身烧起来的时候,突然就萎靡了。 我没有像小时候那样追上他的脚步是因为,我并不知道他们全家现在怎样。我很执着地相信,爷爷肯定是对他们做了什么事情,一般这种事情能搞得别人举家迁移,很可能也搅得别人家破人亡。而我并不知道,爷爷到底又是为什么要去做那些可怕的事情,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他在我印象里那点和蔼的老头子形象就直接当然无存了。 所以,当我睁开一点眼睛,看到跳跃的火焰,带着弧度把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的时候,我突然有些犹豫,要不要睁开眼睛。但是随后,我看到了另一样东西。 棺材。 这棺材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它是爷爷的棺材。爷爷的棺材没有特殊的形状,却要比正常尺寸的棺木高很多,大很多,所以很容易就能被认出来。 我几乎是跳起来的。一跳起来就看到闷油瓶坐在火堆旁边,我们好像在什么山洞里,空气里面夹杂了阴冷潮湿的寒气,冻得我瑟瑟发抖。但是我身上已经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件厚衣服了。我一直看着他,他并不说话,只是带着一半被火光照耀成橘红色的脸对着我。他的眼神被火光吞咽了,我隔得远也看不清。 我们在哪?我终于开口。 隔了这么久,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时候我很欣喜自己被人救了,执意一路跟着他。他也同样沉默寡言,不像个孩子,但他会笑,他的怒气甚至在说话的时候就会表露出来。他并不隐忍,只是有些冷漠。而现在,他一点点靠近我,一点点远离开火光,那脸上的沉默却让人觉得像潭死了的水,沉静得连心底的波澜都消失了。 他突然就灭了火,在突然的黑暗中,我听见他拔刀的声音,我以为,他是要杀我的,谁知他突然拉了我一把,把我轻巧地一带便拽到了棺材的后面。我们贴着棺木蹲着,他的头就在我边上,离我这么近,我就莫名其妙地觉得心慌,连大气都不敢出。不一会儿,就有脚步声在靠近了。那脚步声并不太近,我感觉它好像徘徊在隔着我们一堵墙的地方,但也并不远。那一声声气闷的徘徊,过了好久才渐渐离开。它消失之后,我终于呼了口气出来,这才发现,闷油瓶的脑袋已经抵在我的胸口了。 我依旧没敢动,他先站了起来,却没有点火。 冷不冷?他问我。 不冷。我使劲裹了裹衣服,被他问得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还不能生火。他们的人还没走远。他轻声说。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没有。他顿了一下,突然走过来,把一块冰凉的东西塞进我的手里面。那正是之前他从我手里抢走的章印。收好。来人就是冲它来的。 我怔了一下,为什么?你突然自己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你之前在雪山上那是故意的?!怪不得我现在还活着,他就根本没走。 来人很多,就算我们撤出来的那条路,也埋伏了好些人。他们目标就是要拿鬼玺,我把他们引过来好一并解决。他们只是想拿东西,自然不会对你下手。 这鬼玺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把开门的钥匙。他说得很简短。我本以为会有下文,没想他就此绝了声,不再说了。算了,这东西我捏在手里,也懒得管它到底做什么用。一个东西你必须知道它价值的时候,你就会知道。 我们在哪里?还是在之前那个地方?我看了看棺材,却没有在周围看到那扇巨型的青铜门。 不是。棺材是我带出来的。我们暂时不能回到那里去。 我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难以想象,这么大一口棺材,他凭借一人之力从那个我们n人扛着走了一路的地方拖出来,可话被他讲出口的语气却这么随意,毫无负重感,这人已经是大罗神仙了吗? 沉默一阵,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救我?是啊,我实在弄不明白他为什么救我,而且帮我把爷爷的棺材也给弄出来了。天下仇家假如大家都能大度如斯,这天下就不可能会有战争一说了。 他沉默了很久,缓缓地说:我承诺过。 第150章 记忆之巅(三) 他这句话的意思,我隔了好久才明白。 承诺不单单是承诺,而是一场交易。 我后来才知道,这故事有多离奇。我记得他对我说:你到三十岁的时候,我可能还是二十岁的样子。你到死的时候,我也未必会长岁数。这话我一听就竖了一身的汗毛。从那时候开始,我才知道,闷油瓶他们家族和别人不一样,但因为这种不一样,所以遭来了灭族之灾。他们的族人比别人要活得长。但不是每个人都是不老不死的,族内有很多人,由于通婚关系越绕越远,人也越来越多。闷油瓶他们算是一个主干,离他们血缘越近的就越是活得长久。很多血缘太远的可能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差别。 我突然想到初次见到他的场景,隔了这么多年头,却依旧历历在目。但那时候,我掰着脚趾头也不会想到我们居然会有这样多年说不清楚的牵扯。当今的皇上追求长生不老,不知道从哪里挖掘到了张家族人的秘密,知道他们有不死的宝血和长生不老的秘方,于是派人去追查。我的爷爷吴中,正是领了皇命去追查这件事情的主要人物。闷油瓶的父亲是他们族的这一任族长,族长的头衔都是张起灵,而真名不知。他因为娶了一个藏族的姑娘,所以和族内起了非常大的矛盾,就带着他当时还怀着闷油瓶的老婆离开了族人。 第251章 皇帝很快就查到了张家族人那里,直接派了兵去围剿。但是主要血脉其实只有二十二支,包括了闷油瓶和他的父亲。余下来的二十个人,跑去了乌斯藏。据说,那边有他们使命当中真正要守护的秘密。皇帝杀了这么多人,却没有得到任何便宜,肯定不会就此罢休。所以他们要马不停蹄地赶去,将他们最需要守护住的东西给看好。他说,他原先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住得那么隐蔽,他一直都以为是他的父亲娶了一个不被族人认可的妻子,所以他们要一直生活在躲藏之中。后来是因为我的出现,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在躲杀身之祸。 而就是我,把杀身之祸还是最后带到了他们家里。我后来一直想,我那天偶然的落水或许根本就不是意外,那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引蛇出洞。我问闷油瓶,假如在救我之前他就知道真相的话,还会不会救我。他说,他当时并不知道我是谁,也不可能会提前预知到这些。其实我也猜到了答案,虽然他没明说,但是没人会用全家人的性命来换我一个人的命的。假如我早知道是这样,我一定自己把自己先淹死。 而我爷爷终于找到了他们。他们撤走得非常快,他父亲在把我丢在隔了吴府大门三条街的地方就跑了,回去之后带着闷油瓶和他的老婆直奔乌斯藏。爷爷却一路追到了乌斯藏。奉命行事四个字,不是儿戏,皇帝交代的事情不能允许有无疾而终的结果,要么就是有成果,要么就是你以死告诉他事情没有办成,否则早晚都是提头来见。 可是张家族人却死都不肯退让,他们在白雪之上,闪身钻进了一处洞穴,点了大火,烧死在了里面。到了最后一步,闷油瓶的父亲顾虑到要为张家保留血脉,所以提出了一笔交易。交易就是,他跟着我爷爷走,而要留下闷油瓶,保他的命。闷油瓶已经是他们张家主干上的最后一支血脉了。 我爷爷点头答应。这事情原本牵扯不上我,但是我爷爷最后却对他说:还必须要补上一条才能作数。如果将来有需要,你一定要让你的儿子去救我孙子吴邪。假如你们答应,那我今天就和你做了这桩交易。 而我并不知道原因,闷油瓶也没有再说。 我们将棺材留在了那个山洞里。他带我穿越雪线,下了山。说完这些之后,他就走了。他走得毫无动静,从那之后,我没有再见到他。我没有寄望于见到他,他只是答应了我爷爷在我要死的时候来救我一把,没说要一直跟在我边上。我带着心虚恨着我爷爷。他竟然是灭了闷油瓶全家的人,我怎么都想不到,他这样一个素来都温和平静的人,竟然还是狠心害死了他们全家。但他毕竟还是我爷爷,可能他的棺材得不到安葬也是他天生要得到的报应和惩罚吧。可想到他那最后一条附加的要求,依旧心酸不已。我也没有能再去把他的棺材找出来埋葬掉,因为我一回来,就被皇帝派人来软禁了。我一被软禁就后悔,既然从死亡边缘逃出来,就应该继续逃命的,结果自己又走进了虎口。我被软禁在自家的府中,他们很有人性地没把我扔进天牢,因为害怕条件不好会搞得我自杀或者被活活折磨死。皇帝十分肯定,我一定知道关于长生不老的秘密,他日夜派人来盘查我,软硬兼施,势必要问出个究竟来。而这些人口中都不停地提到棺材。有一日又有人来查问,他还没问就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棺材在哪里?! 不知道! 棺材里有什么?! 尸体。 他狠狠地用剑鞘把我揍了一顿,唾沫星子横飞地对我吼道:看你能潇洒到什么时候!说完就扬长而去。我趴在地上喘气,半天没能爬得起来。从那之后,我真正开始怀疑起那棺材来,难道爷爷的棺材里面真的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被一关就是五年。我一直在院子里,看日出日落,五年,我从来不曾走出这里半步。我想过很多次死,但都说自杀的人,连投胎的资格都没有,我就把那念头又压下去,继续等着哪天皇帝亲自来砍我的头。 圣旨终于下来了,皇帝终于没有耐心再继续和我纠缠了。派了人过来,把家里都十分干净利落地搜索了一遍,顺带搬走了几乎所有的东西,现在四壁徒然的凄凉惨景,看起来倒是真有几分天牢的感觉了。 皇帝的亲信太监,亲自跑了过来,捏着兰花指端着一把刀,将它架在我的脖子上,冰冷的刀锋把我脖子上的毛细血管都冷得缩了进去。我没有任何感觉,反正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他用妖孽的声音对我说:吴老头莫名其妙地死了,骗谁啊?!那时候带回来的张家的人呢?他肯定是自己贪图长生,直接把带回来的人给私吞了。皇上说了,你只要肯把你爷爷交出来,或者把他藏在棺材里的东西交出来,就可以绕你不死。你看你这么年轻,为了你爷爷一己私心居然就要欺君掉脑袋,这秤杆子你自己掂量掂量,倒是真划算吗?他一阵阴笑。 我心说,我个死太监,砍就砍了,哪里来这么多废话。于是义愤填膺地对他说: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当时爷爷出去了之后就很久都没有回来,最后回来之后没两天就死了。我根本就没有在那期间见到过闷油瓶的老子,他有没有杀人,取了血独吞,又或者藏了什么东西在他的棺材里,我哪里可能知道。 第252章 我告诉你,你爷爷肯定没有死,他连你都骗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他的声音让我产生了毛骨悚然的感觉,还是这句话吓到我了。 但我最后还是只轻蔑地哼了一声。我也没有欺君,就算真是那样,那放棺材的洞,本来就是黑灯瞎火的时候闷油瓶带我去的,我根本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他们终于失去了耐心,打算真正把我砍了。 生与死原本也就是一线之隔,我觉得爷爷的那场交易做得并不算公平。一命原本只能换一命,那第二个被要求同样去换的命必定会成为多出来的部分,早晚还是要交付出去的。所以,我的死,都是命中注定好的,只是被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偷着多活了几年。 我本该死在十岁那年的河水里,或者死在二十岁那年的雪山上。能被保留全尸的死法都被我错过了,只能等到我二十五岁这年,要死在断头台上。 我低着头,听见侩子手端起酒碗的声音,听见他朝着自己的刀喷酒的声音。我觉得我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掉脑袋之前的预感,那风阴阴凉凉,也不知道是来自于天然,还是鬼门关。 我挺了挺腰板,死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并不可怕。 结果我的脑袋还是没能掉。最后一次我睁眼的时候,突然看到一束黑影从我面前一晃而过,而后我就听见了侩子手的惨叫声。有人把我从地上直接提了起来,气力极大,我撩开遮挡面部的头发,就看到了闷油瓶的脸。 我又记起了他的那句我承诺过,果真是信守承诺。他总出现在我一只脚即将跨进鬼门关的那一刻钟,不早也不晚。 但是这次他的算盘打漏了珠子。我是重要犯人,那阴不阴阳不阳的死太监,我看到他翘着小指声音尖厉地叫了声:放箭! 他带着我跳了起来,越过围墙,他挥刀挡去了像雨一般冲我们砸来的飞箭。 就在我们快要逃离的关键时刻,他带我从围墙上向下跳,我突然感觉胸口一热,低头一看,长箭估计是直接穿心了。有热乎乎的液体从身体里面很急迫地往上涌。 吴邪!他的声音飘在风中,那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叫我的名字。 第151章 记忆之巅(四) 我睁开眼,我没有死。 有那么短短的一分钟我以为我已经到阴曹地府了,但我很快确定我没有死。因为闷油瓶就像小时候那样,端着他一张清清楚楚的脸,从上往下看着我。只是,他的脸不再是圆的,他的脸有棱有角,模样清秀,只是现在显得有点惨白没什么血色。 他轻声问我:你今年多大? 二十五,好像。 他只哦了一声,就没再说别的话。后来,过了很久,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我。因为我几乎有很久很久的时间都停留在二十五岁,到后来,我不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去计算自己的岁数。 他说,不死,原本就是不对。这违反了自然生存的法则。带着麒麟血的族人每一个都知道自己的使命,不光光是保护原本该保护的秘密,而且要保护这个世界是正常的。所以他们宁愿死也不愿屈服。他说,他指的是那些自焚在乌斯藏的族人。 历来追着他们的宝血不放的君王,对他们家族的存在大多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关于麒麟血到底该怎么用,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所以从很早之前,就有了换血这个说法。其实根本没有必要。麒麟血重要的是,要到达心脏,才能给予生命。 他看着我,眼中有不确定的光。在这之前,没有人试过。你是第一个,他顿了顿,也会是最后一个。 我的血是你父亲的?我问他。 不是。他说,是我的。 他的腕上有一个很深的伤口,我看着就觉得心口发闷。我的伤口愈合很快,只是前后都留下了对称的伤疤。我始终没有弄明白,假如不是他的血,我是不是这会儿真应该已经在阎王爷那里报到了。我想我可能真的已经死过一次,而这条新的命是他给我的。 我又问他:你为什么来救我,弄不好,你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 我承诺过。他说,他的眼睛看向远方。黑夜在一片蓦然中延伸出去,有泛着光的雪线出现在视觉的尽头。 他说: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的声音飘散在迎面来的风里,我的意识突然被腾空抽离。 我感到自己软绵绵地像腌黄瓜一般被浸泡在水中,浑身没有筋骨和气力,竟和瘫痪的一样。那些本来整合的画面开始变得破碎,我听见耳边的风声,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因为太杂而分不清楚,我听见军队的齐整的脚步声,却看不到有任何人从身边经过。眼前的画面颠三倒四,我感到头疼欲裂,心脏上好像那支箭还在,血还在高高地往外喷,我深刻怀疑下一秒钟心脏是不是会骤停。 突然画面到最后停了下来。 我立在一片树林里。从我右手边传来河水流动撞击石头的声音。 棺材在几经周折之后,现在必须要被送去那个地方。我和闷油瓶步履从容地行在树林中。这次找来的人,并没有知道我们身份的。其中有个叫陈皮阿四的,此人非常贼。他并不谄媚,他的贼和奸诈是在办事当中看出来的。但是这人起码也有一些不错的江湖势头,好歹能派上点用场。他没带几个手下,那些手下一眼能看出来,就是奔着钱来的。 第253章 走着走着,闷油瓶突然停了下来。一个闪身,人就闪不见了。 他老这样,这么长时间,我除了习惯他定期的失忆症,要对他突然不见也保持一个冷静对待的态度。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闪出了树林,我挥挥手,叫扛着大棺材的人们都把棺材放下来,停一停再走。我得去看看他究竟搞什么鬼。 陈皮阿四先于我一脚走了出去,我心说,这人真是什么机会都不错过,总当我们半路还能捞宝贝呢。我踩着地上的树叶走过去。河对岸这个大宅子是我们刚刚走出来的地方。李家宅,之前爷爷的棺材就一直放在那里。 我走到河边的时候,正好看到闷油瓶从水里面钻出来。除了他自己,手里面还抱了一个男孩。隔着夜色,我看不清楚男孩的样子。 闷油瓶浑身湿漉漉地把男孩放到岸边上。我凑上去,看了他一眼。我刚缩回头,男孩就醒了,大声咳嗽,把水都咳了出来。闷油瓶挡去了他的脸,我也没有再凑上去看。我催促闷油瓶说:起灵,走了。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叫他,他不喜欢我这样叫他,他曾经说过:我没有名字。我这么一开口就后悔了。他果然抬起头来看看我,眼中有不满的神色。 吴邪,走了!队伍里有个霍家的女人,尖着嗓子叫我。 闷油瓶站起来,收起了自己的阴影跟上我。 他突然绕到我前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终于忍不住问他:我脸上有狗屎?边说,边把干毛巾丢给他。 他居然笑了一下,表情神秘地凑过来:那男孩儿跟你小时候真像。 我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那男孩的长相,不以为然地低着声音说:弄不好本来就是后世的我,我没投胎投成功,那原形还是必须有的。我说完就笑了,他伸手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把自己湿哒哒的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 月亮朦胧地圆着,我耳边是我们的脚步和风交杂在一起的声音。 第152章 残破的真相(一) 那些弥乱的声音,依旧盘绕在耳边。 我在朦胧中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这声音异常熟悉,但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醒过来。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像在堕入深渊的同时不停地腾空向上挣扎。我周围那些水藻的污浊气味忽然间重了起来,满鼻腔全都是水的腥味。那腥味里面夹杂了某种异常熟悉的味道。 我终于开始猛烈地咳嗽。一阵阵痛楚像是牵动全身神经一样一齐聚在胸口,我感到我喉咙口有甜腻而腥气的血味道。 吴邪! 他又叫我。他一遍遍叫我。他熟悉的声音,一切都像是曾经所发生过的一般。 我睁开眼睛。 周围的光线昏暗而无力,我感到浑身冰冷并且胸口剧痛,头像是被谁拿着双节棍敲碎了一般四分五裂。 这是哪里?! 这里的雾气太重,我完全无法看清楚四周的任何东西。隐隐约约,在我上方现出一张人的面孔,我原本就痛得抽不过来气的胸口,被这张脸一吓,心脏就像直接裂了。我皱着眉头,艰难喘气,混混沌沌眯着眼睛,还来不及看清楚,就听见有人说话。 他说:天真,你他娘还好没死! 是胖子。他的脸在雾气当中若隐若现。我不知道真的是雾气这么重,还是我自己眼睛看不清。好不容易,我才看到他脸的全部。他一笑,脸上的肥肉被挤出了好几条褶子。还好有这张脸,把我从乱七八糟的不真实感当中总算捞了一点出来。 但是胖子怎么在这?我脑中现在就像是漏了一块,之前发生过什么,在脑子里面居然毫无印象。 天真,我坚持过你了,你没残废,试试坐起来。胖子又说。 我一动,都感觉浑身的骨架子是散的。怎么回事?我边挪动边问他。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我cao,我一过来,就看到地上横着好几具尸体。没走几步,就被你的尸体,哦!呸!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继续语无伦次地大声说,我被躺在地上的你给绊了一跤!我当时吓坏了,艹,以为你死了呢!还好,你还有气!我就说么,看你面相不太像是短命鬼啊! 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对啊,之前,三叔突然把我给掳走了,从那之后,我和胖子小花他们就走散了。可是之前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我还是想不起来。脑子有种他娘的被捅破的马蜂窝的感觉,还嗡嗡直响。 小花和黑眼镜呢? 哎,别说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胖子说着,从身上掏出来一支皱巴巴的被压扁了的烟,叼在嘴里,又摸出来一支打火机,打火机好像受了潮,他使了好大劲才打出火星子来。他猛抽一口烟,这里本来就雾重,从他嘴里吐出来的烟雾,瞬间就把他的脸给淹埋了。天真,黑眼镜好像不是中了毒那么简单。我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逻辑地和你说清楚。你还记得那条有乱七八糟壁画的甬道吗?那火把上的毒我们都没中,就黑眼镜一个人遭殃,你记得吗?他没等我给反应,吸了一口烟,又继续道,后来出了那道子,就冒出来一个傻逼,自称你三叔手下。你有印象没?那家伙肯定不简单。我和你说,那火把上的毒八成就是他下的。黑眼镜和他肯定老早就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不过这关系不见得是什么好关系。黑眼镜貌似之前被人灌过什么药,涂在火把上的那种毒,就只有血液里面有那种药的人才会吸收。我艹,你听着觉得吓人么?他们是什么操蛋的组织吧,我看花儿爷也未必清楚。那小黑现在活不活我真不知道,我们在找你的路上失散了,后来一直没看见。 第254章 度帆呢? 那小子,我艹,早不见了。我们是突然听见一声很大的动静,像是哪边爆炸了,金包玉一听,脸色一变,就跑了。那度帆就跟着他一起跑的。 一声爆炸 那很可能就是我们搞出来的声音。对啊,闷油瓶,他哪里去了?!三叔呢?!好像,之前还有陈文锦和张陌,他们都在这里,这会儿怎么全不见了! 我刚想开口问胖子。突然手摸到了自己被水浸透的衣角,突然脑中有一道闪电划过,直接把我劈到了地上。 我终于记起来了什么。 我眼中有熊熊的火,但我掉了下去,却没有被烧死,而是掉进了水里。一切画面瞬间被浸泡在了水里,血在水中慢慢消失,镜头好像被回放一样在倒退。 枪响我听见了枪响。 是陈文德,他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端着一把枪晃悠到了闷油瓶的边上,他举起来,对着他的脑袋砰一声,我掉了下来。他松开了我的手,血从天而降,像是下雨一样,滴到了我的脸上。 天真?! 我反手扯住他,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非常平静地问他:胖子,他是不是中枪了?!我听见枪声了! 胖子脸色一沉,回了一下头,皱着眉头低声道:嗯,天真,他死了。随即,他指了指他站立的后方的某个位置。 胖子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天好像轰一声就塌了下来。这里有糜烂在空气里面的陈腐气,以及漫天的大雾。从这些没有外形的模糊轮廓里面,我隐约看到有人的轮廓,似乎是半个身体的模样,躺在距离我大约十几步远的地方。 我每走一步,都觉得心脏在被撕裂。 我脑中刚刚那些不清不楚的残破画面顿时都被四散了,现在只剩下来一片空白和一声枪响的余音。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向前移动,在一点点地靠近。 直到我走到近处,才确定那的确是一具人的尸体。我在雾气中隐约能看到四肢和上身。我又向前挪了几步,靠近了一些。胸口的抽搐简直让我整个人都身体扭曲。 我慢慢蹲下来,伸出一只手,缓缓靠向他。 我触到了一片冰冷的感觉,立刻把手缩了回来。不真实感更强烈了,我想,这可能还是梦,包括胖子,一切都在梦里面。闷油瓶没道理就这样躺在这里,我从来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他会死。我从来没想过这么愚蠢的问题。我想的一直都是,假如有一天,我活不成的问题。 就现在这一秒,我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他说:我以前没有这种想法,但是现在,我想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伸手想把尸体翻过来,却怎么再也碰不到他。我的眼睛里全都是热乎乎的液体,我看着我自己的手一次次在我眼前模糊地划过,却抓到的尽是空气。胸口的痛感一下子就传阅到了神经,变成了全身的痛感,就好像细胞分裂和再生,我一下子都能直接感觉到一样。胖子在身后叫我,我听得见。但是我没有回头。我在伸手,我想至少把他的尸体翻过来。 吴邪。 我手抖了一下,很恍惚地抬了一下头,我听见那叫我的声音好像是他的。 吴邪。 又是一声。 我愣了一下,站起来。转过身去,却只看到胖子一个肥硕的轮廓,没有他。艹,幻觉。 吗比,这鬼地方,我连什么是真的都搞不清楚。我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明白。我死没死,活不活现在他娘的都见鬼去吧。这个世界,凌乱地可笑得一塌糊涂,来来去去,想起来就觉得很荒唐。人总要有希望,才能走这么多常人所无法去想的路。他就是我的希望,有他我就总觉得自己是死不了的。现在希望都可以没有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算是活够了? 我终于摸到了那冰冷的手臂,一把抓住之后却愣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对。 突然,我肩上就被谁使了一把劲几乎提了起来。那尸体因为这把劲被我翻了过来。 我一回头,正好对上他的黑眼珠子,深得好像一潭静止不动的水。 我突然清醒了过来,用摸过尸体的那只手直接去抓他的脸,揪了半天,才发现,这不像是幻觉小哥?!你,你 我又低头去看尸体,差点没一口血当场喷出来他娘的,居然是陈文德! 我刚想骂胖子胡说八道,却只听他幽幽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死了。胸口一个洞。哎,要我说啊,他死了最好,长得就不像好人! 第153章 残破的真相(二) 要是给我一个钉耙,我肯定先拍死胖子。 闷油瓶不动声色地看着我,我估计我面色惨白,比地上的那尸体好不到哪里去。我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顺势将没有干透的眼泪和鼻涕都抹了抹。我猜,人在绝处逢生,大约就是讲的这种感觉,在你即将要死的时候,突然之间又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我现在看着他,就是这种失重过后的感觉,有点脚底站不稳。 雾气又变重了。 他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好像就突然明白了什么,怔怔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一时感到有点尴尬,心说,他娘的,都是这里的雾气 ,连个尸体都会看错。 第255章 胖子吹着口哨走过来。他蹲下来看了一眼陈文德的尸体,抬头刚想说话,正好撞上我瞪着他的目光,他又看了一眼闷油瓶,哦了两声,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说了半天,最后就只听见他说我去放个水,人就跑没了。 闷油瓶看着我依然不说话,他表情平静。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却突然低着头笑了。 只几秒钟,他又表情干净地抬头看我,语气平稳地说:正好那块岩石在他准备开枪的时候塌了,他自己枪走火,就被自己打死了。他说完,看了看我,便把整个身体靠过来,把我抱住。我这才有了一种确定的真实感,这种真实感并不是那种所谓的欣喜若狂。而是那种刚刚被借走的命又被重新还回来,塞进你身体的感觉。所有的惊恐悲痛感似乎到现在才被真正感觉到,之前全部都陷在活生生的麻木里。我惊叹于自己还是被眼前这个大男人变成了神经脆弱的普通生物,假如这一刻他不能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不是连以后都不敢想,而是连下一秒都不敢想。 他身上有我之前鼻子里面弥留的水藻味道,他颈部的皮肤很暖,贴在我的脸上。突然有很多画面重叠在一起过滤在我脑中。我的脑袋又是一阵痛,并联着胸口的疼痛感,像是要淹死我的潮水一样盖过来,我揪了一把他的衣服。 他把我的脸抬起来,手却没有从我肩膀上挪开。他眉头紧皱地看着我。 我往后挪了挪,让自己能贴上身后的一面墙。那痛感在到达一定程度之后,随之又降了下来。我感觉身体里面有一只手,在同时挤压我的大脑和我的心脏。我靠着墙,喘了两大口气。 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孩子时候的他。我的记忆在这一刻是慌乱和缺漏的。我总感觉中间断了节,有一处很大的缺失,让我没办法把前后衔接上,导致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小哥,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他脸上飘过一丝惊讶的神色,却什么都没有说。 突然,远处传来胖子的声音这个人!他大叫一声。 我们抬眼一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这里的浓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加重了。闷油瓶回头看了看我,我冲他点点头。他便点了一个半潮的火折子和我一道朝前走。 我在雾气里面,隐约能看到几具尸体。走了几步,脚一滑,差点摔倒。我这才发现,我们其实就走在一条河边。雾气都是河水里面的。我想,这估计就是刚刚我掉下来的那条河。尸体大多都在河边,有不少的尸体。闷油瓶拿起火折子,沿着河水划了一条亮光出来。我掠过一眼,靠,这哪里是胖子所说的好几具,那就是个积尸地。怪不得河水的寒气这么重,原来全都是尸体的阴气。这里温度很低,尸体的臭味基本上都被冷空气所掩盖了。闷油瓶又点了一个新的火折子,在微弱的火光里面,拉着我绕开尸体。 胖子没有再说话。我试着喊了他一声,隐约好像听见了他的回答,又好像没有。 直到,我看到他背对我蹲在河边一处岩石的夹角里。 你在干嘛? 他手里面拿着一支光线微弱的手电筒,幽幽地转过来。我看到他惊恐而难以置信的眼神。他手里面拿着什么东西,我眯着眼睛去看,感觉起来像是一张人皮面具。 天真,你过来看。他朝我招招手,声音有点飘。 我感到胸口的疼痛感又加强了一点,但还是独自走了过去。绕到他旁边,才发现,原来他边上那岩石上靠着一个人。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我蹲下去刚想用手去刺探他的鼻息,突然胖子把电筒中射出的光圈移到了他的脸上。 白光一闪,我先是一愣,随即脑中像炸了一声般,胸口的神经像被狠狠揪了一把我认出了眼前这张脸。 这张脸在我的记忆里面,他虽然闭着眼睛,可我依旧记得他最初看到我的时候,那被吓到的神情,就像看到一颗定时炸弹。 天真,胖子一把扯住我的手,对我说,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那时候有过一个救了我的向导吗?就是他!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他声音这么熟,原来真的是他!他一直都带着面具!说着,他将手里那张人皮面具递给我。 他是张陌,天真。他一直带着面具。 我拿着面具,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 假如我的记忆没有问题,并且我眼睛都一切正常的话,眼前这个人,就是闷油瓶那个作为交易被带走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代的张起灵。 原来,他在这里。 小哥。我边喊他,边回头。他站在我们身后有三大步的距离,我拿火折子的光照过他的脸,他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半张脸都在光线以外。我只能看到他睁得很大的一只眼睛,和半张面色苍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的面孔。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株青松。 我反复回头看闷油瓶和眼前这张年纪尚轻的面孔。他和我记忆当中的模样实在相差不大。他看起来并不像有长了多少岁,只是看起来有些饱经风霜的感觉。 我一眼认出他,是因为他在我记忆里面占的成分不多,分量却很重。他有一张和闷油瓶比较相似的脸,相貌出众,在人群当中一眼就能辨别出来。只是他脸部的轮廓相较闷油瓶来说,要显得更加凌厉一些,并没有闷油瓶脸上那种冷淡,而是一种更为老成的气场。 第256章 假如,眼前这个张陌真的是闷油瓶的父亲,那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死。而且胖子说,他就是曾经救过他的那个向导,那说明,他在这里已经有很久了。我甚至怀疑,他可能从来没有从西藏走出去过。那之前所谓的那场交易就有环节缺漏了。这整套的事情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并没有任何一点动静,他就地站着,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和表情。我胸口的抽痛好像又加重了,我揪着衣服,蹲在张陌边上,咬着牙,冷汗就掉了下来,实在没有说话的余气。同时,我脑中那块黑乎乎的烟云好像在退散,他父亲的脸在记忆当中显示得更为清晰了。 胖子说:他没死,还有气。我们要救他。胖子一边说,一边用手去翻动他的身体,企图能检查出来他的伤到底在什么地方。但是他身上血太多,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的,胖子在一片黑乎乎没有光照的自然条件下,翻来翻去好几分钟,始终没有找到他身上的伤口。这个张陌脸色并不好,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的血色,气息也并不是很强,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闷油瓶终于开始走过来,他从阴影里面走出来,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就像我刚刚看到的不过是一场眼睛持续性的误会。他走过来,蹲下来。 他侧面对着我,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臂,把我一口气都吊了起来。 胖子突然说:我们要救他。我去找齐大夫。说罢,就转身走了。我这才发现,齐蒙古确实应该是跟着他们一起的才对。 小哥?我声音很轻地喊他。 他终于在过了好几秒之后,低下头。等他再抬起来看我的时候,我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眼泪。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的眼泪,第一次是因为,我把原本貌似能救我自己的东西用来去救了他的命。第二次就是现在。他的眼泪让他瞬间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他也会被一些理由和一些东西变得脆弱。他的脸上有恐惧又有悲伤的神情,带着一种我无法说清楚的表情。 我想,他是不是记起来了? 小哥,他是.你..我说了半天,没有再说下去,他却打断了我 我不认识他。他说。 我心中一凉,他却用眼神告诉我,他说的是真话。 我看到他的脸的时候,有很奇怪的感觉。他没有去擦他的眼泪,说话的声音也显得语调极为平淡,没有任何波澜。 我突然觉得心中有难以言喻的苦涩和酸味。他并没有记起来什么,我该不该告诉他,这很有可能其实就是他的父亲。我突然就想起张陌那时候的话,他说,要闷油瓶自己告诉他,他是谁。现在是不是还没有到他能想起所有的时候? 我沉默着没再说话,只是伸手帮他抹去脸上的眼泪。他抓住我的手,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也并不问我他是谁。只是和胖子一样,检查了一下他的全身,然后对我摇了摇头:没有伤口,这些血可能不是他的。看起来不像是失血过多,但是找不到伤源,就很难救。他说话的声音极低,我觉得他声音在飘。 这里的雾气迷了我的眼睛。我的胸口基本上是每五分钟就平均被人用力抓一把,脑袋一直嗡嗡响。我想,脑袋的问题可能记忆完全之后就好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空虚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将死的征兆。 胖子半天都没有回来。闷油瓶原本一动不动地坐在我边上,这时候却突然站了起来。我紧跟着就听见了我们面前的河道里传来了水声。 我悠着声音喊了一声:胖子? 没有人应我。 我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 当我打算再喊第三声的时候,突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水中传来。闷油瓶一跃而起,几乎不带一点声音,手脚很轻地步至河边,手一直按在他的刀上。 我站起来,也跟了走了过去。 是几具尸体沿河飘了过来。有好几具,都欠在半暗的迷雾之中。闷油瓶忽然翻过一个人,瞬间不动了。他用光晃了我一下,示意我过去看。 那惨白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十分狰狞。 是度帆。我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有气了。 他死了。 在他边上,还有两具尸体。我走到河道的另一侧,模糊中,有一具尸体面朝下躺在那里。我用光照了一眼衣服,心中掠过一丝凉意。这衣服很眼熟,这种眼熟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伸手才想把他翻过来,就摸到了他身上一个冰凉的东西。 我随手一抽就把那东西给抽了出来。 火折子的弱光被我在此物上随意一晃,一道夺目的红光就反了出来。是红宝石的光。 是李如风的短剑。 第154章 残破的真相(三) 残破的真相(三) 我从未感觉过金属在手中的冰冷是不能被人体的温度所覆盖的,那种冰冷从我的指头一直传到神经。我顿时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速冻了的肉块。 我再看到他,也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仅仅过去这么几个小时,刚才活生生的人,居然一个接一个的死了。 我心说,不可能。起码李如风不会这么容易死。我想着,便伸手去摸他的脸,想探探他是不是还有气。 第257章 一伸手,却又摸到另一个东西。但是我想抽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使劲都像是被牢牢卡住在他的手里面,完全抽不出来。这一定也是一根金属,我摸到了来自金属特有的沾水之后的潮湿,从它粘腻的感觉看来,它并不是不锈钢或者铁的。我顺着用手摸了摸轮廓。那上面有凹陷的部分,好像有什么被雕刻上去的图案。 说来也奇怪,当我手指触到那东西的时候,我的胸口痛好像缓解了一点。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身上又摸出火折子,点上。 因为受潮的缘故,这火光基本上是窜越了一下就灭了,我只看了一眼,没看很清楚,却大致心里有了数。这棍子应该是那截麒麟青铜。 突然,我的手被一把抓住。我吓了一跳,然后听见有微弱的说话声 吴邪? 声音来自于我的下方吴邪?是你吗? 我果断地把他扶起来,我不知道我的手为什么在抖。他没死!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死!他身上的衣服因为进了水而增加了体重,我边扯他,边说:是我。闷油瓶也走了过来,蹲在我边上,帮了我一把。 他点了一个火折子,火光照到李如风脸上,显得他脸色惨白。他脸上也多了好几道伤痕,隐约在亮光中现出来。 我听见他喉咙里有低低的呻吟声,便问他伤在哪里。他眯着眼睛冲我摇头。 闷油瓶在扯他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突然皱了一下眉头,看了看李如风。李如风也眉头一皱,看了他一眼,光线不足,我不知道他们交换了什么表情,总感觉有什么隐约的不对。 怎么了?我问。 闷油瓶看了看我,没有说话,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我正要凑过去,却被李如风一把拉住。他脑筋清醒得真快,他一扯住我,就开始思路异常清晰地说话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他,这么容易死就不是李如风了。 吴邪,你听我说。你三叔和陈文锦,应该都活着,都在附近不远处。陈文锦很可能伤得不轻,因为我掉下来的时候,听见了她的惨叫。他说话声音不大,但是每个字都吐得很清楚。他顿了顿,又说:你们去找,我等等会追上你们。他看了一眼离开他不远处的张陌。又问,是那个张陌吗? 我点点头。他又问:他怎么样?我说:没死,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说完,我回头看了看闷油瓶。张陌是个问题。李如风说的对,现在必须要去找三叔,但是胖子去找齐蒙古还没有回来。总不能把闷油瓶的老子丢在这里吧。可是对于张陌,我们连伤在哪里都找不出来,就算在这守着也是无用。但是这话我现在当着闷油瓶的面也没法说出口。 胖子去找齐蒙古了。 你们走,我来等胖子。李如风说。 他说完冲我笑了笑。我看着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我想,可能是他身上毕竟还是有伤的问题,要是他掉下来砸到脑袋,能醒过来也不错了。让他借着等胖子的机会在这里喘口气也好。 你确定你没伤到?我站起来不确定地问他。 没有。我命硬。他又一笑。这笑,莫名让我想起了第一次看到李如风的时候,他那时候这样一笑,总带着戏谑的味道,你听他说话,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他从头到尾就像是一个突然,但又好像应该在整条线当中构架完整,这种怪异的感觉我没法用语言表达清楚。只是,现在,到底是变了很多,他笑起来那种开玩笑的感觉已经没有了,火光一跃就灭,他惨白的脸上表情却很柔和。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我收回几乎走神到边缘去的思想,对他点点头,也冲他笑了一下。你自己当心点。我说。 闷油瓶脸一直绷得很紧,这时候突然张口喊了我一声,他说:吴邪 嗯?我迈着步子刚要走出去,就回头看他。 他却不再出声,低头看了一眼李如风,就走到了我身边来。 假如胖子回来了,你们就赶紧追上来。我说。 他笑着点点头。挥挥手示意我们赶紧走。闷油瓶最后还是回头,不知道低下去和他嘀咕了什么,然后才重新走过来。 我和闷油瓶从其中一具尸体的身上找出来一只运行不怎么良好的手电,沿着这条看不清长度和宽窄的河道往前走。这里的雾气丝毫没有散开一点,只是不断地在加重空气里的潮湿和水汽以及古怪的味道。 河道并不是笔直的,大约走了一百米,突然就向右转了。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河道一转,我的胸口那魔爪却也跟着转了回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感觉就像麻药突然过去了一样。这突然涌上来的抽痛感让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伸手抓了一把旁边,却抓了一把空气,脚底一麻,就跌了下去。 闷油瓶走过来把我整个肩膀都紧紧裹住。他把头埋进我的肩膀里,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在我脸边上起伏,那热气喷得我脸上感到痒痒。他用很轻的声音说:你会没事的。声音太轻了,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听到的是不是正确,更像是他自己的喃喃自语。我猛然一看,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效应,我隐约看到他的手掌泛着血一样的红光。 第258章 我艹,我还是不明白,这就算是一种奇怪的毛病,发病也好歹有个逻辑性啊。老这么一抽一抽的,我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抽死了。 没事,死不了。我紧着喉咙对闷油瓶说。这话我真是随便说的,为的只是让他安心。什么时候死,会不会死,这些都是我预料不到的。人都图个听天由命,短短时间内,我看到了这么多新鲜尸体,忽然对死亡的恐惧又减少了几分。可人的思想往往都很矛盾,一方面我并不恐惧,一方面,我也执念地希望我能和闷油瓶活着一起出去。 找到点什么方法,让我活着。我可以用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去换。那些记忆让我对自己产生了空前绝后的恐惧感,而它们现在正在慢慢在我脑中清晰地铺开来。我甚至想找到个方法控制住这样剧毒性的蔓延。 他的吻来得很突然,毫无征兆。前一秒,我还在想站起来继续走,下一秒他就吻了上来。这就像是一个世纪停顿,他停顿在我的嘴上,把手覆在我放在胸口的手背上。他把手指交叉进来,隔着我的手捂住我的胸口。 有一种世界瞬间凌空的感觉,在上层空气里,我听见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力道:我们会活着出去。 我刚想说什么,却听见耳边不远处隐约像是有人在说话。 这里不是出口! 我屏住气仔细去听。闷油瓶显然也听见了,我们一动不动地听着后续。 原来是你动了机关,我说怎么会突然塌!这是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忽高忽低,有点尖厉,难以辨认。 我以为,断了路我们就是在回头,那这一切也会就这么结束。结果,命看来果真是逃不过。我们早就全被套进这里头了,现在后悔是完全没用的。 我认得这个声音。是三叔。 第155章 残破的真相(四) 我没有动,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使劲收缩。闷油瓶看了看我,站起来,故意放轻脚步往前走了两步,就站在那里不动了。看他样子,我想他一定是看到他们了。 半晌之后,那个和三叔在一起的女人开始说话,我认出来,那的确是陈文锦的声音。 吴三省,我只是没有想到,到了这最后,我还是要把命搭给你。呵呵!她语气平缓了很多,却带着非常深的讽刺调子。 文锦..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我甚至觉得三叔的声音带了些许的哭腔。他这样的腔调是很少出现的,但我不是从来没有听过,只是我不记得在哪里听过了。 孽是我们造的,我们都要还的。谁都逃不了。他说,语气又重新变回了平静。 慢着!陈文锦突然尖着嗓子,像是把肺里的气都提升到了嗓子口,随即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吴三省,原来你是想走回头路出去!我现在才明白过来!你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瞒天过海?!她停下来,我听到她喘气的声音。 三叔没有说话。一片死沉沉的冷寂。 怎么了?害怕自己做的事情被你侄子发现?!吴三省,你疯了吧,假如你真把他当你侄子看,那你应该很清楚,这么做只会害死他!时限已经到了,假如你真就带着他这么出去了,那他可能走不到外面就会断气!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字字很清晰。周围虽然有岩壁和视线的阻隔,却很安静。她说的话,每个字我都听得很清楚。我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 吴三省 文锦,我隐约看到转角的夹缝处有火光,有烟味飘过闷油瓶的头顶。然后我闻到香烟的味道。脑子一抽,突然就很想笑,三叔的香烟就是比别人的牛,泡了水还能抽。 他说话的语调很慢,就像突然在陈述自身以外的事情一般。自从那件事情之后,这么多年,我其实没有一天过得是安稳的。看他越往这里面走,我突然就很害怕他知道真相。他停顿了几秒钟,又说,我心里老早把他当成自己真的侄子了。 你听我说,陈文锦说话声音更低了,就像是被谁扣住了喉咙。除非你有那个尸玉散,那你就出去找到他之后,带着他从我们来的路离开。 我在心里冒了一瓢泼的冷汗。果然,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夹缝中三叔烟头一闪一闪的光亮中,似乎看到闷油瓶回过头来看着我。但是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回了头,是不是看着我。 突然,啊!这声女人的尖叫几乎是和一声枪响同时发出来的。然后我听见一声男人的尖叫声,和一声乱七八糟的崩塌声。 一片混乱。 我捂着胸口,一阵阵抽痛。鼻腔里已经进了很多烟尘气。我艹,这是突然搞什么鬼?! 闷油瓶几乎脚都没着地就一步蹦到我边上,把我直接背在了背上。我隐约好像听见他说了一句抓紧我然后我就感到身体一轻,他腾空一跃就到了河边上一块凸出来的石岩上。我突然发现,这个石室好像在倾斜,不是,是在变形! 刚刚阻隔在我和三叔他们之间的一整块岩壁现在塌了大半,原本只有一条狭缝,现在露出了大半边。我抬头的瞬间,闷油瓶直接打开了手电。我刚想叫三叔,顿时惊住了。首先我看到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夹在好像才从上而下合上的半壁中。闷油瓶手中的手电光扫到那手腕处,我认得那块表,是陈文锦的。然后我看到,端着枪半转过身体眯着眼看着我们的那张老脸,那是陈皮阿四。 第259章 而他枪口所指的地方,是一个被黑影笼罩了的人,应该就是三叔。 那黑影缓缓张口说:你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她是你亲孙女果然是三叔的声音,他的声音在颤抖。 呵呵,那张老脸淡定从容地冷笑道,她从当年到现在一直都是胳膊肘往外拐,早就不好算是陈家的人了。说完,微微转头瞟了一眼那血淋淋的尸体。昏暗的灯光下,他皱巴巴的脸上那表情却难以给出定义。 还有,吴三省,你说我的时候,也不想想你自己。说到这里,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站在暗处的我。我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你自己的亲侄子被你埋去哪里了?他说完,竟然对着我咧开嘴笑了一下。 他一笑,我在五脏六腑俱抽的同时,浑身汗毛又竖了个遍。 这小子,估计到现在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吧?你们干的那些好事是不是也该抖出来了?告诉你,文锦就是你害死的!要不是你和解连环非要变卦,她又怎么会弄到现在这种地步?!我告诉你,我们家两个孩子,你死他妈比十次也不够来偿命的! 呵呵,什么叫你们干的好事,好像你没份参与一样!应该叫我们吧,阿四叔,这么多年,你这脾气居然就是不肯改。你知不知道,你杀了多少人,到头来都是要还的。你要杀我没关系,反正我进来的时候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但是你也一样,那药难道你没吃?你出去还不是要变成活死人,你到现在还在折腾你何必呢?三叔说话的声音很淡然,随后又点上了一支烟,站在黑乎乎的阴影之下,我只看到烟头点点的黄光一闪一闪。 陈皮阿四突然回头看了我和闷油瓶一眼,又回过头,重新看着三叔,冷笑了两声,说,哼,你假什么?你把这小子骗来这里,还不是为了要解救你自己。少tm给我装圣人!你要谢谢文德,要不是他,找到当年那个替死鬼,他们会乖乖来这里吗?! 闷油瓶一点动静不出地往前挪了两步,却还是被他立刻发现。他猛地回头,拿枪头指着我,看着闷油瓶大声说,小子,你敢再动一下试试看!我一枪打爆他脑袋!闷油瓶眉头一皱,回头看我一眼,把手按在他的刀柄上,没再动一下。 艹,你们两个人也真是作孽!之前没给机会你们死一起,现在给你们机会。不过放心,我是不是杀你的,我估计那秘密就你知道,我要留到你最后。我要杀也只会杀这小子!他用枪对着我挥了几下。闷油瓶却突然笑了,声音非常平静地说:你不会杀他的,他要是死了,你以为我还会活着吗? 就在这眨眼的瞬间,三叔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我看到他身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类似血迹。我只听见他大叫一声吴邪让开,然后就变成一坨我看不清楚的影子扑向了刚才还在我面前拿着枪乱晃的陈文德。 我被闷油瓶拽到了一边,我大声喊三叔,闷油瓶用力按着我的肩膀不让我动。他在我耳边用不怎么确定的口吻对我说:没事的。我从光亮一下子跌入了昏暗,眼前是一片恍恍惚惚的幻象。 我听见三叔的声音,他好像在说:你以为你一把老骨头现在落单一个人还想和我们继续玩下去?! 然后我就听见了枪响。 砰砰两声连续的枪响,撞击了岩壁,回弹出来好几下回声。我感到耳膜有点震荡,全都是耳鸣的嗡嗡声。 就在这个时候,我好像隐约听见了一声铃铛的响声,叮当几下,短促而清脆。紧接着,就是一道黑影从眼前一晃而过。一秒钟后,就跟着想起了挠心的嘶叫声。 小贱!我一跃而起,艹!是小贱! 但是我刚一站起来,顿时觉得周围都开始晃动起来,脚下开始塌陷下去! 怎么回事! 不好!闷油瓶低声一吼,快跑!他伸手拉起我就想跑,但我眼皮急跳,脚步却迈不出去了。 我瞬间觉得,这周围的景象都开始发生变化了,就像走进了什么小时候看过的那些小说,什么镜子后面的神奇王国。只是我知道,这不是奇幻小说,我们还在现实世界里。因为闷油瓶死死抓着我的手不放,他拔出刀,用刀尖抵住旁边暗处一块尚存的岩壁,但好像并不是那么有用。 而脚下的地面软软地开始往下陷 第156章 残破的真相(五) 是沼泽!我终于反应过来。 这脚底下正软塌塌把我们往下拽的地面,是沼泽地。我耳膜有很强烈的针刺感,那感觉来源于闷油瓶抵在还未崩塌的岩壁上的黑金刀。那种临空的下坠感好像一下子又都回来了。闷油瓶始终抓着我的手不放,就像之前我们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顿时头脑清醒过来。看来陈文锦那个位置并不是偶然。我从刚刚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陈皮阿四要杀陈文锦还非要大费周章把她给碾死,直接开枪毙了她不是来得更直接么?难不成他还重口味,嫌它不够血腥?现在我终于有点恍然大悟过来,陈皮阿四极有可能是迫不得已要杀死陈文锦从来而启动一个大型机关。而现在这个石室在发生大面积的变化,很可能就是那个机关被成功启动了。 第260章 只是没想到,我们在这个大型机关启动的档子上,处在一个这么关键的位置。脚底下居然变成了沼泽地。 当我发现这里是沼泽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双腿已经陷得太深,完全拔不出来。而且我感觉陷在这里面的下半身基本上都是麻木的,这沼泽不知道是不是有问题 我开始担心,不要到最后死倒是没死,反而弄个半残。残也就算了,但关键是别残了最不该残的地方. 天真!要不是有谁在这时候喊我一声,我估计趁着这乱想的功夫又得掉下去一半,不过话也说回来,这里不是游泳池,我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保持我现在这个身位。 喊我的声音像是胖子的,从我身后传来。我刚想扭动身体转过头去看个究竟,突地感到闷油瓶抓着我的手一紧,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厉的刀尖刮过石头发出来的刺耳的长音。我慌忙停止转头,一看闷油瓶,他比刚才下陷得要更深了一点。我不敢再随便乱动,他是不会放手的,所以我随便一点小动作,都有可能会把他整个拖进这沼泽里面。 我听见那地震似的由奔跑带出来的脚步声,果不其然肯定就是胖子,除了他没有第二个别人了。我半侧着头,企图用眼睛的余光扫到他,却只扫见几道朝我们过来的影子。 我大声叫:胖子,别踩过来!这里是沼泽!快点去找小贱! 啊?哎哟!妈呀!这是什么东西?!大便似的!胖子边鬼叫,他的影子也停在了边上,然后我听见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并不大,说了一句:是沼泽。 天真,怎么把你拉上来?还有,小贱在哪里啊? 那边那边那边..!我喊完这么多那边才发现他们根本看不到我的眼神所示,我说死了他们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医生,你去找找。胖子说。 然后我就听见有人的脚步向着我所示意的正确方向去了胖子喊医生的话,这人肯定是齐蒙古。 小心,陈皮阿四有枪!我大声提醒。 没事,医生有枪,他枪法比你我都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闷油瓶似乎是卯足了劲,试图将我们两个人都往上拽。但是这沼泽地就像是强力胶,越挣扎就只会陷得越快,死得也就越快。我几乎连呼吸都不敢,憋着一口气看着闷油瓶。 我很想让他放手,他现在只要放开我,在他身边就是岩壁凸出来的一大块,他完全可以自救成功。但是拽着我,我觉得我们只能一起等死。陷进沼泽不是不能救,而是这里没有什么可以救人的工具。光靠人救人,那就只能牺牲一个救一个。 小哥,你放手。我终于说。 闷油瓶用一种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我,目光异常坚定,就像随时都会有火从里面喷出来一样。 胖子还在大叫:天真,怎么把你俩弄出来啊?! 那头同时,又传来了两声枪响,却不见有任何人跑出来。 胖子,这沼泽有点怪,我们俩可能不太可能同时出来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表达方法,来说清楚这原理,却突然只见一道黑影嗖一声就晃到了我面前。 等我看清楚的时候,才发现是张陌。他打着一把灯光快灭掉的手电,一步就跨至闷油瓶所在的那一边。其实闷油瓶现在和我隔得并不是很近,他是伸长了胳膊才勉强抓住我的手。 他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从身背后的哪里变出来一把不长不短的刀,长得极其像是闷油瓶黑金刀的缩小版,一刀比划到我手臂的上方。 我突然看到他眼睛里面好像闪过一道寒光,接着他对闷油瓶用从容不迫的命令性语气说:放手!要不我砍了他的手! 我听见自己脑中发出嗡一声,我怔怔地看着张陌,那张在我记忆里面熟悉的面孔。没有人皮面具的他,容貌依然很年轻,完全不是之前那副历经沧桑的藏人面孔。唯一没有变的是他的双眼,睁开眼睛的他,那目光淡定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的曲折。但是他现在脸上的表情严肃而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样子。他的刀尖几乎擦到我朝上的胳膊经脉,假如闷油瓶不放手,似乎他的刀随时都会落下来。 我听见胖子在边上反应迟钝地终于喊出来一句:你他,tm要干什么?!胖子的声音底气不足,声音发虚。 虽然我也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是他现在这样做确实是对的。我大概陷在沼泽的某一块中心地带,我不知道它的面积到底有多大,但我肯定离开能得救的距离尚远。而闷油瓶只需要放手,就一定能活出去。 闷油瓶俨然一愣,手指在瞬间松了一下,只是一下。我知道,他那一下仅仅是在听见张陌说要砍我手的时候怔了一下,但是我反应很快地抓住了。我趁着这一下,使劲扔开了他的手。再等他发应过来,已经晚了。 他伸手想来抓我,注意力没有放在身后,我看着他的黑金刀被张陌向上轻轻一挑,他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心。可能这才是真的父子,子只有父才能恰到好处地拿捏住他。张陌眉头一皱,没费什么大力气就把他扯了上去,而我刚刚那把使出的,用来甩开闷油瓶的力气让我直接一口气下陷到了胸口的位置。 第261章 突然我的胸口就被闷堵住了,一股浓重的泥沼气扑鼻而来。正好,沼泽地堵死了我胸口的疼痛和麻木,这种死总比一边闷死还要承受痛苦来得好太多了。 但是我立刻发现事情并不是我想的这么简单。 张陌把闷油瓶带到了安全地带,我却看到闷油瓶高挥起了他的刀。刀光一闪,却又听见一声闷响。张陌给了他脑袋上一下,直接把他给敲昏了。转折并不在这里,把闷油瓶敲昏也是我能预见到的,完全合情合理。是张陌把闷油瓶敲昏之后,迅速转身,迈开大步,冲着我这里就来了。 他tm这是要干什么?! 我就看到他冲我一笑,然后,突然,我头脑一灵光,终于恍然大悟了过来!艹!原来是这样! 他并不是要我死,而是因为,我们两个人那样耗着,根本就没有转寰的余地。他是想用自己来救我。而以闷油瓶的固执,可能宁愿牺牲他自己也不可能连累上别人。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先把闷油瓶拖出去,然后他才能来救我。 从他淡然的表情看来,我已经清楚,他肯定没有第二种来救我出去的办法,一命换一命,一向都是这种地方的生存准则。 就在我刚想开口喊胖子拉住他的时候,突然又是一道黑影在我面前一跃,却没有过去,它就这么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面前的沼泽被很轻巧地翻开了一圈,有个人跳了进来。 因为这震荡,我又被陷下去了一点。等我抬头看清楚的时候,眼前这张脸让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剑 我听见从自己的嗓子眼里冒出来这两个字。他的模样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地横进我的眼睛。他陷了半个身体在这里面,还没到我这境界。 我不假思索地对他说:你干什么?你快出去!说完才觉得,他凭借自己的力量未必能出的去了。 我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远处胖子和张陌的脸,促成两团手电光,不太稳当地一闪一灭。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他们似乎有些呆滞。胖子摇晃了一下手里的电筒,却没说话,我好像模模糊糊地听见他喊了一声李如风,而张陌就站在他边上。光线太暗,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只是,我依旧没有回过神来,李如风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到底跳下来干什么? 他看着我,冲我笑了笑。他大概离开我还有两米远。慢慢他向我靠了过来,我看着他的脸在我的瞳孔中慢慢放大,直到他张开手臂抱住我,把头埋到我的肩膀里。 我耳根触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一下又一下。 吴邪.我听见他的声音,模模糊糊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就算在外面呆着,或者现在能从这沼泽里出去的话,我一样活不了。所以我来帮你这最后一次,就当是我把命还给你。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那些字都仿佛带着魂在往三里外的天上飞。他在说什么?他把话说得这么慢,无非就是想让我听清楚,可我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明白人话似的。 他塞了一个什么到我的手里面,冰冷而坚硬,那应该是他的短剑,我摸到了上面的那颗红宝石。 吴邪,那根青铜,在胖子那里,那根青铜很关键,你会知道的。我没法和你解释太多了,现在我就带你出去。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他说完,把头从我的肩膀上抬起来,依旧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说:你开什么玩笑。 他要牺牲他自己,来救我?他开什么玩笑。 他没再说话,他用手把衣服从粘腻的沼泽当中扯开一条缝,指了指腹部上方给我看。那里粘了沼泽,黑乎乎的,还有暗红色的,是血 他肚子上居然有个这么大窟窿,我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 我突然就好像头上被人敲了一下似的,之前闷油瓶手上的血,原来是李如风的!我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我惊讶地张着嘴看着他,他却只是随便笑笑,说:你看到了,所以别挣扎。挣扎了我还是得死,你也活不了。别让我白费这点最后的力气。 这里有地坑,这底下肯定有东西。所以我们动作要快。他说完,就来拉我的胳膊。 我感觉有东西堵住了我的胸口,并不是疼痛,可能是疼痛到极致变成了麻木,堵得我喘不上气来。眼泪从我眼睛里面流下来,我忍住不让喉咙里面发出呜咽的声音。 李如风使出力气,用双手都拽住我,把我向着胖子他们的方向送。我觉得我浑身都在沼泽里面轻了出来,我被他拖出来了大半个身体,他依旧没有放手,在身后推着我前进。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为什么我们不能用绳子解决,有绳子,我俩都可以被救出去了! 我被自己这个突然点亮的想法兴奋地呛了一口自己的口水,咳了好几声,才勉强能说出话来,对着胖子大喊:绳子绳子绳子!救他! 就在这个时候,我好像隐约听见李如风的声音,他说:活着出去。 我的脑子迟滞了一秒钟。这场景真是熟悉,好像突然又回去了烂柯山。 胖子从包里掏出来一截棍子,递过来让我接。我这才发现,我离开他的距离现在竟然已经有这么近了。我抓住棍子爬了上去,我现在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声音,就是要把李如风也拽上来。他的伤不管有多重,也许还能够治。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有希望继续活下去。 第262章 我恍惚着回头去看,却再也找不到任何人的影子。 李如风!李如风!小剑!.我对着空荡荡的沼泽地大喊。 没有人回答我。仿佛刚刚那一幕从来未曾出现过。 胖子对着我,摇了摇头。 他把你推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下去了。我们没有绳子能够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且绳子不够力,在拖拽的过程当中,很有可能救不了里面的人,反而把岸上的也扯下去。所以张陌侧过头来看着我说,你们两个不可能一起活着上来。 周围突然就安静了。我手中有他的短刀,红色的宝石和他身上的血一样在手电光底下反射出来一光。我手里还握着那截麒麟青铜。这是刚刚胖子掏出来拽我上来的东西。他果然把这青铜留给了胖子。 我知道,这不是烂柯山,空荡荡的四周还回荡着我的声响,到处都是他的名字撞击岩壁发出来的回声。 我茫然地看了一圈四周,他这次,可能真的不会再同上次那样回来了。 第157章 残破的真相(六) 我慢慢站起来。 胖子说:天真他本来就已经受伤了,其实 我没有说话,我感觉我的身体仿佛全都不是自己的,眼前的所有景象都有所飘忽和腾空。我身上还有粘腻的沼泽,那黑乎乎的玩意儿让我直犯恶心。李如风的那些话俨然还在耳边,来回徘徊,仿佛这些都是梦。就连他,也并不是真实存在过的,只不过是个存在我脑中的假想人物,现在一切都被打回了原形。我忽然一下子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有几乎察觉不到的动静靠近我。我猛地回头,看到黑暗之中两道绿幽幽的光,是小贱。我转身,伸手想把它抱起来,它却侧身一闪,轻轻巧巧就躲开了我。在我放下手的时候,它却又走过来,用头蹭我的胳膊。蹭了半天,我才发现,他好像并不是在蹭我的胳膊,而是在蹭我手里的东西。 李如风留下来的两样东西都在我的手里。一截青铜,和一把短剑。小贱把头在那根青铜的棍子上来回蹭,我原本还在想,它这是什么意思?突然猛地回神发现,之前都没有注意到,似乎我胸痛的毛病在无形之中减轻了。上一次也是因为握到这根青铜,现在又是。看来,这青铜确实不是简单的东西。 但是这些事情却都没有什么逻辑。我原本以为最早死的应该是自己,而我却活到现在,这些我从未想过会死的人,却一个个都死了。从潘子到李如风,似乎都是因为我而死的 我呆看着沼泽地,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迟疑在这里,三叔和齐蒙古还在后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脚步不听我使唤,我挪动不了。脚步像是被从鞋底下带上的沼泽粘腻在石头地面上一样,动弹不得。我的视线被模糊了,不是因为眼泪,是因为液体干涸在眼角,使得我的眼睛无法睁开。 我看到有隐约的影子摇晃过来,在不知道谁打出来的快没电的手电光底下,拖出一条细长的黑影,慢慢朝我覆盖过来。 小贱毛茸茸的脑袋忽然一下子没了,然后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别人箍了起来,他双臂将我团住,用上了力道,很紧。他把头贴过来,埋在我的脖颈间,顿时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却依然止不住地有点颤抖:小哥,你上次怎么救活他的?或许闷油瓶还能伸手把李如风从阎王殿里面拖出来,谁知道呢,上次他也这样干过一次了,或许他还能这样成功一次。 但是他并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我感觉不到我们之间的空气依然在流动。我听不到空气流动的嘶嘶声。他甚至没有抬起来头,把头转一下,去看一眼那淹沉了李如风的沼泽地,他只是用双臂捆的我更紧了,紧得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想,这就是答案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他死了。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在我耳边说:我们得走了。 我紧了紧手中的短剑和青铜,一转身,沼泽的味道瞬间就从我鼻尖淡开了。我没有再回头。闷油瓶一手抱着小贱,走在我前左方,一直都只是拿半个后脑勺对着我。但是他拽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放开来,他的手现在很热,在这样透着一股怪阴气的冰寒环境里,我的手居然被他拽出汗来。 刚刚变化太大,我根本没有来得及看,现在走到这深处我才猛地发现,刚刚三叔站的那块地方,有那么又大又深的阴影不是没有原因的,原来他当时站在一条密道口。我不知道能不能称其为密道。这是两片石缝夹出来的一条窄道,从远处根本看不见。 因为刚刚的变故,陈文锦的尸体已经不怎么看得见了。只露出来之前她挂在外面的那一条胳膊还在地面上,其他的好像都被压进地下去了。断墙和地面之间,血到处都是。闷油瓶只蹲下来看了几秒钟,就站起来,瞄了一眼那条极窄的小道,说:我们得从这里过去。他们在那一面。 胖子飞到我面前,张开手臂测量了一下这个窄道的宽度,深深地抽了一口冷气,回头对我面露难色:要是这里面和这开口处一样均匀,我吸吸肚子应该能过去。但要里面稍微窄一点,我觉得我很可能被卡在半墙处 第263章 这里没多长。走吧。张陌推了他一把,胖子就第一个进去了。胖子一边收肚子,一边说:我该最后一个进来的,不然的话假如我在前面一卡,我们大家都得退出去 别屁话了,我能让你先进来就说明你卡不了。张陌说着,跟在胖子后面也挤了进去。 这道确实很窄,和之前我们在刚进来没多久所经过的一条窄道有的一拼。 闷油瓶把我推在自己的前面塞进了这里面。我的额头不小心蹭到了墙壁,立刻让我感觉到了一种粘腻感,那感觉就像是方才经历过的沼泽里的泥,混着一种潮湿的泥土地特有的气味。闷油瓶在钻进来的一刹那,我越过他的肩膀又看到了那片巨大的黑色。沼泽气好像又回来了。我总觉得那大片的黑色地上,有李如风的脸左摇右晃。 我赶紧收回目光,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集中精力。 可能是我没有亲眼望见他的死,所以我才一直隐约端着一种很持续的念想。我总觉得,假如我能从这里出去,有一天,我可能还会看到他,在某一条杭州或者别的城市的街上,那个叫李如风的,会像从前一样突然冒出来。 小剑,现在我要走了。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短剑。他的声音还在耳边,他说:活着出去。 小剑,这剑我一定活着带出去,还你。 小贱在闷油瓶怀里忽然轻轻地叫了一声,它的绿眼睛在暗处就特别亮。 我刚想往前挪,闷油瓶扯了我一把,把头凑到几乎贴着我脸的地方,问我:你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可能是在问我胸痛的问题。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为什么,这青铜我一碰就好了很多。现在没有那么痛了。 闷油瓶腾出手来摸了几下青铜,道:肯定是有原因的。一定能找出来!这里显得很暗,没有半点亮,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里面漏出很明显的几乎不被隐藏的欣喜,我几乎没有听过他用这种上扬的语调说过话。他忽然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脑袋,接着推了我一把,示意我继续往前走。 胖子在路上被卡住了三次。我不知道张陌是用了什么方法,润滑油还是什么,总之他没有被卡死,胖子第一个蹦到了那端的地面上。我听见他还没落地就吼了一声:医生!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这么喊齐蒙古了,喊得我直哆嗦。 我走到通口的时候却看到胖子和张陌的身影都静止在一个地方,是他们刚下去的地方,完全堵住了我下去的路。我觉得很奇怪,便问怎么了。 张陌打开手电,那光闪啊闪的,看似快要没电了。他转过头来,对着还在通道里面的我们说: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我很诧异他在说什么,就在我想开口问的时候,张陌闪去了一边,给我们让开了一条道。小贱却一个纵身,从闷油瓶怀中蹦了出来,我听见几声清脆的铃铛声。 当我下去的时候,手电光终于不负众望地熄灭了。 我突然就只看到黑暗中小贱的俩眼睛在放光。 胖子在我边上喘着大气,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他用颤抖而激动的声音说:我艹,天真,这里有只大棺材! 第158章 残破的真相(七) 棺材?!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内来回撞击。闷油瓶跳下来,声音很轻地落在我边上。接着我就听见他细细的脚步声,似乎在向着前面某个方向移动。我突然想起来,身上还有几个泡过水的火折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天真胖子说话的声音有些抖,你听见没? 我忙着满身找火折子,只是含糊地问了句:听见什么? 终于摸到了。我摸出来一个较干的,似乎还能用。 火兹地一声就燃了。但是火很小,只能照亮非常有限的一点范围。不过那只所谓的棺材倒是被照了个大概的轮廓出来。 我想,这只棺材应该就是那一只。 我的火很快灭了,但在我们正对面紧跟着就出现了一道白色的手电光,直勾勾地照了过来。我伸手挡住刺眼的白光,眼睛一瞥,却看到那光后的人影并非是一个人。 难道是陈皮阿四和三叔? 我脚步刚向前跨了一步,就听见了齐蒙古的声音,别动,你前面有机关! 我放下挡光的手,那白光造成的盲点慢慢变小散开,我终于看清了那两个人是齐蒙古和陈皮阿四。准确来说,是陈皮阿四举着枪顶着齐蒙古的脑袋。 呵呵,你还有闲情逸致管他,你管着你自己吧。你们齐家人,从老早开始就好个多管闲事,要是没管这么多事情的话,你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那也不用在这里死。陈皮阿四冷声道。 我不敢轻举妄动,我瞟了一眼左右,咦?闷油瓶和张陌哪里去了?!我身边好像就剩胖子了。 胖子动了动,被我一把死死拽住。他看看我,意思是现在怎么办。 你把三叔怎么了? 我问道。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陈皮阿四是个杀人不眨眼出了名的冷血。我可能随便一动,都会要了齐蒙古的命。但是毕竟他杀了齐蒙古应该没什么用,毕竟他虽然是齐家人,但也只是个医生。从狗贼的口气来分析,我估计他故意这么说明显就是把话说给我们听的,他肯定有目的。 第264章 哈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吴三省?!死了。不然这小子怎么会知道这里有机关,那是因为刚刚踩到机关的就是吴三省! 我心中一凉。忍住去想象眼前以外的任何镜头,眼下不管三叔是生是死,最要紧的是把齐蒙古弄过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你开条件吧,放了齐豢。 小子,吴三省果然没有白对你好,你这狡猾劲儿可一点不比他差啊。既然你说了,那我就直白点。首先,把你手里那根青铜棍子扔过来给我,其次,你和张家那小子一道把棺材给我开了。 我看了看手里的青铜,缓缓举过头顶,刚想扔过去。突然老贼后面又蹦出来一个人。 现在呢?我听见有手枪上膛的声音,隐约在延伸的光亮之中看到有另一截枪口同样顶着陈皮阿四的太阳穴。 是张陌的声音。 老贼那张皱巴巴的脸,在白光之下格外狰狞。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你以为这样能威胁得了我吗?大不了是死,我怎么也要找个陪葬的! 你不会的,四叔。我也冷笑一声:你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白白把自己的命搭给一个普通的齐家医生?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我心中有的是胜算。张陌这威胁绝对占上风,我料他就不敢开这个枪! 我们大家僵持了很长时间,突然我右手边出现了一道火光。是谁点了火折子。 吴邪,我们把棺材打开。 是闷油瓶在说话,小贱附和他似的叫了一声。但是他在暗处,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凭借小贱眼睛里冒出来的绿光和火折子的移动判定他的位置。 他站的位置大概是这只棺材的一头。 齐豢,你走过来吧。闷油瓶说。 你不许动!小子,你这是想让我打爆他脑袋吗?!陈皮阿四大声吼道。 呵呵,你枪里有子弹打他吗?闷油瓶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艹,原来他娘的老贼的枪里根本没子弹,亏他还在那耀武扬威装大爷装了半天!我立刻轻松了起来。 几秒钟后,却突然听见砰一声枪响。那声音在四周撞击岩壁之后变得格外响,震得我一阵耳鸣。 怎么回事?! 几乎是枪响的同时我,我听见闷油瓶拔了黑金刀,同时大叫一声:快!他的声音几乎和枪响是同时发出的。 我忽然明白过来,闷油瓶其实根本不知道他枪里有没有子弹,不过是骗他去腾开枪头的把戏罢了。一旦他腾开枪头,齐蒙古就能跑了。 艹,你们骗我!陈皮阿四大怒,我立刻听见咔咔两声空弹声他的枪这下是真的没子弹了。 小哥,这他娘也太危险了,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拿医生的脑袋当靶子试枪啊。胖子露出虚惊一场的口吻。 我不知道,赌一把罢了。 我立刻一头冷汗。 张陌用枪把陈皮阿四逼到了墙角,找了短绳绑了他的手脚,依旧用枪指着他,命令他不准动。我们则站在棺材边上,找刚刚老头子所谓的三叔踩到的机关。 但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之前齐蒙古那样叫我不要动,我以为至少不是个大坑,也起码长得很明显,但假如这里有机关的话,也太他娘隐蔽了。闷油瓶用两根奇长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敲过去也没有敲出什么所以然来。 地面很平整,修善得太好了,连个细缝都找不到。和刚刚那片吞人的沼泽地,简直就不像是同一个地方的。 这里太诡异了,谁知道下一秒会再有什么突然变出来。 手电光虽然比之前给力,但是光线的亮度并不足以照亮周围的全部。我们各自在光线圈里和黑暗中转悠的时候,陈皮阿四突然在一边嘿嘿笑了起来。 胖子走过去,啪一声抽了他一脑袋,老贼,你笑什么笑?!你说,把吴三叔藏哪去了?! 陈皮阿四歪着嘴冷哼一声,早就告诉你们了,别妄想他还能活着! 吴三省踩到机关的时候,你们碰过什么没有?闷油瓶问齐蒙古。 齐蒙古想了想,忽然眼皮一抬,记起来了:有!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陈四碰过那棺材! 我们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投向眼前这口大棺材,坐在角落里的陈皮阿四也看了过来。闷油瓶皱着眉头,回过头来看我。 终于要来了。张陌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 第159章 残破的真相(八) 突然之间周围变得异常安静,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太清楚。 这一路过来,出现过多少棺材,我都基本上数不出来了。这是我们去到各处地下的平常物,开棺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家常便饭。我还记得以前经历过的所有开棺材的场景,而出于职业病,开棺向来都端着一种激动万分的姿态,棺材里面一切未知的事物都能牵动你的兴奋神经。但是现在面前这口棺材,却有些不一样。这条路好像到此处要终了,我能感觉到连接心脏的那条神经一直线牵连到太阳穴上,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所有的被藏起来的秘密,我们已经靠得这么近了。 第265章 棺材用六个棺材钉死死地钉着。这很奇怪,一般棺材钉都只有四个,这个居然上了六个。我看了看棺材钉的大小,这并非普通的棺材钉,这棺材比一般的棺材要大出来很多,所以棺材钉也格外大。棺材四周被钉得严严实实,看这程度,我连下手的口子都找不到。 胖子突然嘿了一声,道:幸亏大爷我随身都带着吃饭的家伙,果然是十次总有一次会派上用场!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抠出来一个形状怪异的u字形铁器,这应该就是传说当中我之前连见都没见过的起棺器,这玩意儿因为很沉,带着不方便,所以老早就被废弃了,我只在爷爷的笔记本上见过。而且再加上,棺材钉一般都不需要这种专门器械来除去,用个什么刀剑之类的普通武器也一样能开,所以随身带着它满处跑的人确实很少。看来,胖子弄不好上一代也是干这一行的。一看这盗墓就是他的家族事业。 胖子屁话不再多说就着手去撬棺材左上角的那颗钉子。但是那棺材钉被他翘了老半天也没见有半点动静,他哼哼唧唧连腰都下了,整个人扭曲成了一个麻花状,那钉子就是不起来。胖子使了半天劲,终于放弃了,他的起棺器哐嘡一声掉在了地上,胖子往边上一坐,喘着气说:艹,这是什么玩意儿?!里面是藏了什么宝贝,要被钉得这么牢,难道是害怕里面的粽子会自己跳出来不成?! 我的神经被这话一震,顿感寒意。 我注意到站在身边的闷油瓶,从我们决定开棺开始,他就一直这样站着,双手并没有持刀,而只是这么站着,看着背影俨然一副过来看热闹的样子,而完全没有想要去插手开棺这件事情的倾向性。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哥?我喊了他一声。 他没有反应,背对着我,一动不动显得很专注。 你们怎么讲?倒是帮忙啊,不然猴年马月才能打开这棺材啊?胖子抱怨到。 这棺材,不是这么开的。张陌边说,边意味深长地看向闷油瓶。 闷油瓶却转过来看着我,张陌的一瞥手电光的余光照亮了他的面孔,他沉默的脸上却有了一丝说不清楚的变化。他把手不知道伸进哪边的口袋,掏出来一个东西,然后走到我面前,递给我。 是个蓝色的小瓶子。 我突然有一种被锤了一拳顿时醒悟的感觉,这瓶子假如我再见不着,我估计我就快忘记有这东西存在了。这蓝瓶子是我们当时在杭州的那个被烧掉的研究所得到的战利品,作为交换,是我们差点丢掉的性命,和双儿为了保我们而葬送的命。而这瓶液体的位置,恰好是那个地上有棺材印痕和诡异牌位的地方。 我估计名扬口中所谓的起尸液就是这玩意儿。 我皱了皱眉头,看看闷油瓶,要用这起尸液是做什么? 得你来开。 我知道闷油瓶指的是棺材,但还是出于惯例啊了一声。随即才发现真正让我茫然的不是谁开棺材的问题,他把起尸液给我,难道是叫我用这个来开棺材?! 怎么开?!用这个把里面的东西弄活之后,让它自己开棺材?! 闷油瓶看我毫无动静,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于是又从我手里面把那个小瓶子拿了过去。他走到棺材的那一头,取一点起尸液滴到棺材的两头,收住瓶子,站在棺材边上招呼我过去。 我盯了半天的棺材,本以为会出现什么质的变化,结果也没见出什么动静。这感觉就好像使了什么巫术没见效一样。 闷油瓶重新把瓶子递到我手上,说:把起尸液滴到棺材钉上。 小哥,你怎么知道?这能行得通吗?胖子问。 张陌忽然走了过来,用一种带着怀疑却又发亮的眼神看着闷油瓶,最终却也没有开口说话。 闷油瓶没有回答胖子,只是看着我点点头。 我照着他说的,把起尸液开始慢慢滴在每一枚棺材钉上。我滴完之后,棺材钉和刚刚一样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我等了一会儿,纹丝未动。我看了看闷油瓶,他看着我依旧点了点头。于是,我又把那蓝色的液体继续滴在棺材钉上。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胖子突然问。 声音?什么声音? 我停下来,仔细去听,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滴完三枚钉子之后,胖子又问了一遍。我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停下来听了听,却依旧什么都没有听见。胖子很无语,说是明明听见了咔咔的怪声音,却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传出来的。闷油瓶沉默着不说话,我想,估计是胖子幻听罢了。 当我滴下最后一滴蓝色的液体到最后一枚棺材钉上的时候,我盖好瓶子,沉住气,等它出反应。但是过了将近一分钟,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我看了看闷油瓶,他没看我,只盯着棺材看,连眼睛都不眨。 角落里面的陈皮阿四突然又笑了起来,说:我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这棺材你们估计这辈子是冯想开了!说完继续笑。 靠,老不死你别屁话,小心爷我给你脑袋上一棍子,叫你直接昏到断气!胖子对着他比划了下自己的胳膊。 我刚后退两步,想和闷油瓶探讨下他这法子不管用的问题。突然小贱一脚腾空飞跃,就跨上了棺材盖,两只绿眼睛在棺材上面闪光,显得格外有些惊悚。 第266章 这时,我突然听见咔咔的声响。 我一下就感到神经被绷紧了,赶紧竖起耳朵去听,这声响是哪里来的。 咔咔咔咔再仔细辨认,似乎这咔咔声并不止一种,好像有两种声音从不同的地方发出来,相互混杂到了一起。其中声响比较大的那种,我很快找到了源头是棺材。 准确来说,是棺材上的钉子在自己往外冒,一截截慢慢往上突。 我想凑前一点看,顺便把小贱抱下来。被闷油瓶一把拉住,他把我拉到他边上,一手挡在我身前,大家突然都静止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棺材。 当那些棺材钉松动得差不多的时候,小贱自己从上面跳了下来,却停在棺材前面不走。 棺材钉不再动了。但是咔咔声依旧没消失。 这是另一种咔咔声,比较轻,比较远。但这距离,似乎越来越近,所以声音也显得越来越清晰。 这声音好像是从下面传出来的齐蒙古抬头看着我们,用手指了指地面。 第160章 残破的真相(九) 在我们屏住呼吸间,声音又突然戛然而止。 你们看!胖子在黑暗中,用手指画出来一条弧线,最终停在棺材盖的上方。 我从他手中接过手电筒照过去,闷油瓶跟着靠过来,当我眼睛看清楚的时候,同时听见闷油瓶的声音在耳边说:开了。 我伸出手,轻轻一拔,几乎没用上力气,棺材钉就被拔出来了。一,二我不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撞击耳膜,五,六最后一枚也清了。 现在棺材只要我们用力一抬,就能开出来。 我暂停了几秒钟,深吸一口气,正当我想叫他们开棺的时候,闷油瓶突然双手抱头蹲了下去。 小哥?怎么了?我有点急,我第一个反应是想起来之前张陌在他头上的那一下,这别是留下什么后遗症了吧,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别来个突发脑震荡什么的。于是我想也没有想就看向了齐蒙古。 胖子也扑了过来,一看闷油瓶显然没有晕过去,顿时镇定了八分,头一撇,就看着医生叫了起来:医生你别愣着啊,赶紧过来看看,小哥头疼! 齐蒙古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万般镇定,把衣袖往上一捞,迈着大步走过来,途中撞了两下棺材板。齐蒙古蹲在闷油瓶边上,拉开他的手,手指在他头上点了几下,问了闷油瓶几个问题,他一个也没有答。 胖子忍不住了,语气很急地追问道:怎么说?! 齐蒙古抬头,叹了口气,看着我们摇了摇头。 由于我一向觉得齐蒙古医术某些地方有些坑爹,再加上遇上闷油瓶这种十分不配合的病人,所以他一摇头,我果断觉得他的意思是没诊断出所以然来。却看到在旁边的胖子突然翻了白眼,带着哭腔大吼一声,把我吓了一跳。 啊?!没救了?!小哥! 他扑到闷油瓶身上,鬼吼鬼叫了两声,用一身肥肉压得闷油瓶不得不放下手。 我没看出来他什么毛病。齐蒙古很泰然自若地说。 你丫地把话说清楚行不行!你丫地想吓死你大爷!胖子跳起来叫道。 我心说,你他娘心脏也太脆弱了,人家摇个头,你就说没救了,还怪他没把话说清楚,他娘这皇城来的果然不太讲道理。 胖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半根烟,被压得都变了形,掏出来一根火柴,花了老大功夫把烟给点了,猛抽一口,压着嗓子说:我没见过小哥这样。我说实话,老子怕了!我希望我们都活着出去。一路过来死的人太多了,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下一秒就死了。没有人能说清楚下一秒命还是不是在你自己身上。就连李 胖子咽了咽口水,看了看我,把头撇了过去,掐灭了烟头,没有说完。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就连李如风也死了。 那些看着好像和死不着边的人,最后都没有活下来。 我已经忘记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里了。我本来不信命,但这是不是命里的一个必定要经历的坎,我已经说不清了。面前最清楚的事实是,还没人知道结局,但是我们没有退路可走。 小哥?我看到闷油瓶重新站了起来,脸上一如既往地清冷表情,好像刚刚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没事。他转头看了看我,把棺材打开吧。 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感觉有些不一样。这眼神好像一种被植入在大脑中的记忆突然醒了过来一般,那种熟悉的感觉突然让我感觉意识摇晃得厉害。我回过神来,点点头。 我转到棺材的另一头,伸手抬住棺材盖。正值发力之际,我突地感觉到裤裆关键部位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在什么都看不清楚的黑暗之中,有人的声音从我身下传出来:别动。 我立刻反应过来,刚想跳开,问是谁,那声音用命令的口吻小声说:不准出声,除非你想做太监! 果然那顶着我命根子的硬物象征性地戳了戳,我心说,你大爷的,果然会找位置下手。 第267章 天真,你愣什么,开啊!胖子冲我叫道。看来他们确实是听不见这人说话。棺材大,这人又在下面,间隔距离实在不小,听不见实属正常。其实胖子只要向我这边靠三步,估计就能发现有异常,不过这厮居然用枪顶着我老二,这些亡命之徒当真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死没关系,别死没全尸少了关键部位就凄惨了,算了,反正胖子过来也帮不上忙,我决定暂时听他的,不把他暴露出来,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果然是没有任何现身出来的倾向,又用同样的语气对我说:把棺材打开,不准多嘴。这声音有一点很确定,是个男人。我越听越耳熟,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我瞥到角落里面的陈皮阿四,他的脸上现在浮现出一丝明显的阴笑。什么人,让老贼笑得跟朵花似的!总不可能是陈文德吧,之前都已经确定他死了。想到这里,我汗毛都竖了一身。 我一边把手驾到棺材上去,一边在脑中过滤之前出现过的人。那一张张面孔,如同放电影一样从我脑中闪过。慢着! 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他?!是他,肯定就是这个人。估计刚才那些咔咔的动静全都是他弄出来的,怪不得听起来像来源于地底下。我也不知道他刚刚藏在哪,居然就这样冒了出来,难道棺材底下还有什么机关暗道之类的?我早就知道他没那么简单,但现在他在暗处,我在明处,我依旧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动声色地轻声问他。 你先把棺材打开来再说。他说。 天真,你自言自语说什么呢?赶紧的!胖子催促道。 我没有再说话,底下这个人的目的显然就是棺材,这棺材果然是大家所在寻找的最终源头。 我想,答案都在里面。 我一抬头就撞上了闷油瓶的目光,他皱着眉头从那头望着我。我估计他这眼神表明他可能知道我这边有情况,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我没有动声色,我并不知道他到底处于什么位置,也不知道我们大家被至于怎样一个危险的状况里。假如现在暴露他,他要是身上绑个炸弹什么的,很可能不是我要被变成太监,是我们大家都要赔上性命的问题。还没容我多想,那个声音又继续催我:快点!我转开眼睛,不再看闷油瓶。 我们一起用力,棺材盖比想象的还要重。 张陌抛开角落里面的陈文德,走过来帮忙。 使劲!胖子吼了一声,棺材盖被我们抬开了。 突然,一股白色的烟雾从棺材里面冒了出来。我听见闷油瓶大叫一声:有毒!大家都以最快速度四散了。我迅速反应捂上鼻子,鉴于底下还有一把枪对着我的老二,我只就地蹲了下去,抱住脑袋。 白烟没有很快散开,而是越来越浓。 混乱中,我的手被人紧紧地握住了。 第161章 结局里的谜(一) 我一只手还紧紧捂着口鼻,在迷雾之中,握住我手的人渐渐现出外形来。他的脸几乎就贴在我边上,他的呼吸我都能听见。他看了我一眼,就立刻把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下,我突然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竟然在这毒气之中,没有任何一只手放在脸上。 小哥!毒!我拿开自己的手,语无伦次地冲他吼,企图用自己的手去捂住他的嘴和鼻子。 他又迅速甩了我一眼,握住我的那只手使力一扯,力气很大,把我整个人都扯到了他胸口,我的额头撞在他的下巴上,他把我往自己身后捅了捅,我听见他小声说:这烟气没毒,别出声。 他动作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拔出自己的黑金刀,横在我和他的面前,就这么保持姿势不动。我这才突然发现,刚刚在棺材里面冒出白烟的时候,指着我老二的枪突然就消失了。 雾气没毒?! 我瞬间明白过来,那句有毒是闷油瓶故意说的,刚用枪指着我老二的家伙肯定是手扒在什么地方,只有一只手空着能持枪顶着我,所以在一听说白烟有毒的时候,为了防止自己中毒,他立刻就收手去捂自己的口鼻了。看来,闷油瓶果然一早就看出来我这有状况。 雾气逐渐从我们面前散开。 但是,雾气散开之后,我面前空无一人。闷油瓶依旧保持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似乎知道那人藏身的具体位置。我把刚刚插在自己腰间的麒麟青铜抽出来,在手里紧了紧,这黑乎乎的地方,到处都充斥着人影晃动的疑惑,似乎随时都会有人扑出来一般。 出来吧!闷油瓶说,语气显得很随意,好像是在招呼什么相识的人。 还没待那人给出反应,胖子在身后叫了起来:天真,我艹他大爷!光放一包毒气了,这里面连个粽子都没有,就一副死人骨头! 我在心中一惊,这和我预计的完全不一样。 但胖子是对的,当我走到棺材边,棺材上飘着淡淡一缕未散完的白烟。偌大的棺材里面,那副骨头清晰可见。周围甚至连陪葬品都没有。我打开手电,把光束用手遮着全部装进棺材里面,棺材历经很长时间的密封,并没有进入很多灰尘。但是少许还是有的。在颅骨上方,有个比较清晰的印子,呈方形,看印子的深浅,重量应该并不重,看起来很像曾经摆过的是一封书信。但是现在这位置是空的。这棺材应该在此之前没有被人开启来过,我指的是从上面。我把手伸进去,开始在棺材里摸索起来。 第268章 你别找了,没东西,空的。胖子在边上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半根烟点了。 这信一定是被人取走了。假如上面没有被开启过,那么这棺材里面一定有别的密道。我想,刚刚那男人很可能之前就藏在这棺材里面,或者相通的暗道之内。 哼,果然是这样。身后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我转过去,看到一张姣好的面孔从黑暗中渐渐露出了轮廓。 金包玉?!胖子口吻中带着疑惑。 我猜的没错,果然是他。棺材里原本应有的那封信,十有八九就是被他拿走的。 小花和黑眼镜呢?!我问他。 他嘴角往上撇了撇,胖子立刻向前三步举枪对着他,被我挡了一把,冲他摇摇头。 解雨臣死没死我不知道,但是中毒的应该活不了。他边说,边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半笑半不笑地抬眼看着我们。胖子骂了句艹就想冲上去揍他,被我狠狠地扯了回来。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他这么说,未必是真的。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手上使劲拉着胖子的胖胳膊,他穿了厚衣服,我得用两只手才能扯住他。 我瞥了一眼角落里面的陈皮阿四,老贼在微弱的掠到到脸上的一点光下就显得如此油光满面,老皮都在放光了,看来他俩明显就是一路的。这的确在情理之中,那张旧照片,金包玉也在上面。这些人拼了命牺牲了那么多手下也要来到这里,是带着明显的目的的,他们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们不能在这里自乱阵脚。我深吸一口气,压着声音问他:棺材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你拿走的? 他笑了笑,没说话。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依旧笑笑:这不重要。 既然你什么都不说,也就没什么价值了,你难道不觉得我开枪随时可以毙了你吗?我说。 他把自己手里的枪举起来在我面前晃了晃。 呵呵,我笑道,你一个人一把枪,我们四个人,三把枪,你觉得谁比较吃亏? 呵呵,你确定你们有四个人?说着,他伸手在他自己的背后捞了一把,突然就推出个人来,把他推到了他自己前面,用枪指着这人的脑袋,说:小三爷,你确定是四个? mlgb,你个兔崽子!胖子恨得把牙都磨出了滋滋声。 我定睛一看,是齐蒙古,一脸不卑不亢的样子,手已经被他反绑了。我心里一沉,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动作这么快就抓了齐蒙古,我们居然一直没有注意到。我回头望了一眼陈皮阿四,他也以同样的姿势被我们绑着,看来这个金包玉十有八九是要做人质交换。 怎么又是医生医生果然百无一用,是个书生。胖子还在嘀嘀咕咕。我回头瞪了他一眼,艹,和陈皮阿四一线上的,果然全都是有够阴险的狗贼,看来我们只能把陈皮阿四给他了。 吴邪,齐蒙古突然开口说,你们救我没什么价值,我有绝症,就算现在不被他打死,也活不出三个月。不然我活得好好的,干嘛没事要跟你们来这种鬼地方受罪啊。不过我看陈四叔,身体比我好太多了,估计还能活三年都不止,这命上不算是等值交换。 我顿时像是脑门上被谁砸了一榔头,齐蒙古有绝症?!在我心里,医生似乎一直是这个世界上的隔世人种,我总觉得医生都是无病体,连感冒发烧都难得,别说是绝症了。假如医生也会病,那老百姓的钱谁去做范例从口袋里头骗出来?! 我听见咔哒一声,是金包玉给枪上了膛。用它顶着齐蒙古的背。 陈皮阿四在角落里面发出十分难听的笑声,胖子忍不住,走过去甩了他一巴掌。 死胖子,等会儿我第一个弄死的就是你!陈皮阿四和他瞪眼睛。胖子不以为然地又给了他两下。 你们不要搞笑了,我没说要换人质。金包玉流出哭笑不得的口吻。 这下不止是我们愣了,就连一直自信满满,以为眼前来的帅小伙是来拯救自己的陈皮阿四也愣了,惊得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面掉出来。 那你到底要什么?!我问。 他的目光来回停留在我和闷油瓶以及张陌的身上,要你们把这里的秘密告诉我。 第162章 结局里的谜(二) 你以为他们知道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皮阿四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毛孩子是一个比一个天真!我告诉你他突然停止大笑,眼光犀利地看着金包玉,看样子老家伙接受现实的能力倒是蛮强的,转得很快,你要知道的事情恐怕只有我能告诉你。 金包玉冷笑一声,从身上神速抽出一把刀来顶住齐蒙古的喉咙,把枪头转到我们这个方向,我私人觉得他对准的是陈皮阿四。但是那一发子弹出来,估计我和闷油瓶的脑袋也是不能幸免地会被擦到。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金包玉声音低沉地说,你从头到尾都指着这棺材里面有你要的东西 金包玉话还没有说完,陈皮阿四又笑了起来,你错了,你不要以为你对我真有那么清楚。孩子,我这年纪这岁数,不是你凭着你的三两脑子就能活出来的。我早就料到老头肯定早死了,只不过开出棺材来才能确定,我已经知道我要的东西在哪里了。 第269章 金包玉脸上的表情果然变了,但是他很快恢复了之前的镇定,只是不动声色地把枪收了起来,却依旧用刀刃顶着齐蒙古的喉咙,完全没有要放他的意思。 我趁机瞥了一眼陈皮阿四,老贼脸上虽然一副无所畏的表情,但是分明眼睛里又开始闪光了,看来他还是没有放弃金包玉会救他的念想。 金包玉脸上又露出了他那很有特点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眯着眼睛看向我们这边,你要的东西我也知道在哪里,不过我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个,我想知道的事情,起码他们之中有一个人能告诉我。 我分明看着他的目光扫向了张陌。 张陌也看着他,却不放任何表情在脸上。我看看闷油瓶,发现他的注意力却不在我们这一出戏上,他的目光越过棺材,水平线偏低,好像在看棺材后的那片地面。 他紧锁着眉头,似乎看什么看得很专注很仔细。 我被他这么一看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稍稍把头偏过去一点,也看向他看的位置。突然看到一簇绿幽幽的光忽明忽暗,我被吓了一跳,但是同时耳朵里面听见似有若无的铃铛声,忽然又反应过来可能是小贱,随即我又环顾了四周大致能看到的光亮处,果然没有小贱。但是基于现在这个尴尬的场面,我肯定不能悬着神经去把小贱抱起来,毕竟齐蒙古的命还在金包玉的刀口底下挂着呢。 你他妈到底要问什么?!胖子火很大。 金包玉不紧不慢地看了胖子一眼,声音依旧不温不火地说:你闭嘴,这里还轮不上你说话,小鬼。 胖子的怒火俨然都烧到眼眶外面了,却顾及到齐蒙古的性命,只能把自己按在原地咬牙切齿干瞪眼。 我认得你。张陌突然说,与我预计的不同,他说话的口吻并不犀利,反而很和蔼,金包玉应该不是你的真名吧。金包玉,得钰字。原本你家二胎都是男孩,所以一直想要个女孩,于是早就取好了名字,金玉都是吉物,于是得了个钰字,这是你母亲起的。结果却还是男胎。名字还没有来得及更改,你母亲就去世了,你父亲为了纪念你母亲,保留了你的名字,还是用了这个钰字。红姓向来人丁不旺,你家应该就是那支唯一为了显示祖上的皇系身份而特地取了祖上的名字为姓氏故而延续了单支红姓的家族。而你家父辈老九门排行第二,正好二月有红海棠,便娶了此意,人称二月红。所以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应该是二月红的三儿子,后来因为一些老九门的旧事,你们为了避免太过惹眼,就统一把红改了比较普通的同音字洪,而你本名应是洪钰。 呵呵,你猜的很对,不过有个关键的地方错了。我不是二月红的儿子,我是他的孙子。我确实叫洪钰,但这名字是我爸为了保留家里的祖业给我留的,这名字原本是他的,他原名洪钰,人称洪三刀,因为很多原因,后来把名字藏了起来。裘考德你认识吧。你想,假如没有一个指引他的人,一个老外凭着什么在中国人的地上挖来挖去?而我爸正是这个指引他的人。但是裘考德出卖了他。我爸是三个儿子当中唯一一个继承祖业的人。 我心里推算了一下年龄上的问题,这陈皮阿四是二月红门下的,二月红比这把老骨头都要老,眼前这小伙子,也没比我大几岁,莫不是吃了什么特殊的青春药,怎么可能会是他儿子呢我看了一眼张陌,心里一把冷汗果然这老子和儿子都是一样,一脸淡定地认死扣。 胖子对着我露出一脸无知的样子,我知道他在边上听得一知半解,已经快要耐心全无了,而金包玉虽然说这么多话,但是他那把架在齐蒙古脖子上的刀倒是丝毫没有半点松懈下来。 这下我忽然明白了,陈皮阿四和金包玉,那应该是主仆关系。金包玉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束缚了老头,老头就属于他的跟班这种角色。 张陌点点头,说:二爷某种程度上对我有恩,所以你的命我不会取。至于你要知道什么,你可以问,但是你得先把人放了。 那个金包玉(这个名字比较顺口)头一点,把刀口往下一挑,就把齐蒙古整个人都推了出来。 胖子一看他居然把齐蒙古就这么果断地放了,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问:棺材里的,究竟是谁?! 我突然一愣,那个暗室里的牌匾上的字样,好像又出现在我面前一般,这次我看得越来越清晰,向棺材挪了两步,说:我祖父,吴中。 啊?!我听见胖子的声音在耳边叫了起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行为。一切都好像突然开始的一场梦游,我忽地感到身边站着的人都并不是那么真实。我隐约觉得脑袋里面所有的痛楚又一下子全部回来了,他们变成一个个小孔,开始在我的脑壳上变大变深。 闷油瓶走到我身边,我侧头看他。发现他正用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我。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你还想起了什么?他轻声问我。声音轻得让我觉得飘忽,不知道是他真的说了这么句话,还是我在自己问自己。 对啊,我还想起了什么? 这时候,张陌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没错,也就是汪藏海。 第270章 第163章 结局里的谜(三) 汪藏海的名字是后世被人们所颠倒的一个错误,因为历史学家在编辑历史典籍的时候,把他过继前的名字给用上了,其实汪藏海这个名字被用的时间很短,他过继吴家之后就改名为吴中,所以后来那些搞历史的都在找的那位帮朱元璋找不死药的大臣,被称为汪藏海的秘密挚友的,其实就是吴中,也就是汪藏海他自己。 等等,我听迷糊了!胖子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表情看起来相当纠结,这是什么意思?天真你不是说你爷爷是吴老狗么?那棺材里面的尸体不应该是吴老狗么?他又说是汪藏海,这吴中和汪藏海是一个人?逻辑不对啊!等等,你爷爷叫什么,好像不叫吴中啊汪藏海?汪藏海不是现代人啊胖子跌进了自己给自己建造的混乱里。 我在四周起伏的呼吸声中,隐约听到了异样的响动。我们被引来这样的地方,肯定不可能是来分析棺材和里面的尸骨的,我有很强烈的预感,事情不会就此停滞。但是现在,并没有多余的思想和脑力去注意这些响动。我的头一阵阵发胀,我甚至能感觉到脑中有一种物体正在溶解,好像顺带也在溶解我的大脑。我感到很多东西好像都在逐渐的迷雾当中清晰起来。 哈哈哈哈!你不明白很正常!陈皮阿四那令人发颤的笑声又响了起来,他目光里透着尖厉的寒气,他瞪着金包玉说:你看,有人不明白,看来我有必要把你做的好事拿出来晾一晾! 金包玉完全没有理会他,继续对着张陌说:我想知道的还有很多,但是我知道没时间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 你他妈比,听见我说话没有?!陈皮阿四甩来咆哮声,覆盖了金包玉说出来的半句话,其实我也不确定他究竟有没有把话问完。 突然棺材发出咔哒一声,我迅速往棺材里面看,它好像动了一下,我再仔细看的时候,却没了任何动静,难道是,幻觉?!我皱着眉头看闷油瓶,他依旧盯着棺材后面那个位置,绿幽幽的光不见了,小贱好像跑开了,那他究竟在看什么。 忽然他收回目光看着我,对我张了张嘴巴,好像说了一句话,却正好碰上陈皮阿四又活见鬼地咆哮了一句什么,老家伙的中气太足,完全把闷油瓶的小嗓音给合并了,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我努力记住他的口型,却一时没琢磨出来,他到底说了什么。 金包玉估计是忍受不了陈皮阿四一再的捣乱,终于对着他的脑袋开了一枪。子弹没有打中他的头,只是从他的头顶上飞了过去。撞到了墙壁,不知道弹去哪里了。反正陈皮阿四没死,只是被吓得不轻,瞪着眼睛,用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看着金包玉。我们被突如其来的枪声都吓了一跳。 金包玉收了枪,语气不紧不慢地对陈皮阿四说:那件事情,我本来就没打算隐瞒,既然来了这里,你打算活着出去了?反正,我是没有做过这样的准备。说哇,他从容一笑。 我觉得棺材又动了一下。 我看看胖子,胖子显然看到了。不对,并不是错觉。 地面也动了一下。 地面又动了一下。 我耳朵里面听到从地下发出之前听见过的那种声音,看到金包玉之后,我一直以为那种声音是他发出来的,看来好像不是,那种声音这会儿依然在持续,地面的晃动也在持续。 地震? 不是,这不是地震。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从地底下冒出来。 声音越来越响,晃动越来越大。胖子大叫:他娘的怎么回事?!边角的黑暗之中,似乎有动静,我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比黑暗更深的影子,在被光照到的一角出现了一些逐渐上升变大拉长的黑影,那些黑影变得越来越巨大,地面的摇晃也越来越剧烈,周围的响动也跟着越来越明显。那些声音,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戳破了地面,生长出生命来。 我脚下失去了最基本的平衡,闷油瓶伸出手拽住我,我看着他的脸,忽然明白过来,刚刚我没听见的那句话好像是:时间到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咒语,而现在周遭的变化正在印证它。 混乱中,我清晰地听见从身后传来张陌的声音:是! 这是他对金包玉那个问题的回答。金包玉笑了笑,拿开要挟齐蒙古的那把刀,一把拽住齐蒙古,把他往后拖了几步。我本来想伸手上去把齐蒙古从他手里夺过来,但我忽然就住了手,我发现,他并不是打算要齐蒙古的命,相反的,他只是在帮他找个支架能站稳。 他究竟是敌是友,我瞬间有些疑惑。 大乱之中,突然出现了两声枪响。 操,是老贼!胖子大喝一声,我立刻看到一颗飞弹朝他唰地就飞了过来。 胖子当心!我冲胖子大吼,但还是晚了。飞弹打中了他的右臂,血飚了出来。胖子抽出枪来还击,一面在嘴里骂着,回头对我说:天真,介不介意从你衣服上撕块布下来给我扎一下!爷今天就算他妈牺牲在这里,也不会让老贼活着出去! 我从里面的衬衫上扯了一块布丢给胖子,他一面四下里面找陈皮阿四,一面随便用牙齿咬着胡乱扎了伤口。天真,小哥,他抬头对我说,拿枪备着小心点!说着,丢给我几颗子弹。 第271章 墙角里面果然没了老贼的影子。我四下里望了一圈,并没有在重重叠叠的黑影之间,看到有陈皮阿四晃动。不过显然,这里最能给我们制造混乱的也只有他一个。看来,胖子应该没有看错,老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给自己松绑了。 我们脚下的这块地面终于破了。 没有倒塌,而是有什么东西戳破了地面冒出来! 操你他妈的大爷,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胖子调转枪头,开始对着才在地面上露出一角的升起物大放流弹,子弹打到那东西上面,居然发出来金属的撞击声。 铛铛地响,好像谁敲响了古代的那种铜乐铜?! 我所站立的地面钻起了一条庞然大物,我脚下摇晃重心不稳,赶紧伸手抓住了那些上冒物的一个头。手上揣着的青铜撞击在那上头发出带着回音的声响。冒出来的物体头较尖细,我乍眼一看,心说,难道是铜蛇?再看,发现颜色好像比较暗沉,并不像是黄铜。而是青铜!很快我就发现,那并不是蛇,因为我看到了类似植物关节处的那种枝节,从一条大枝节上面纵横出去更细又或者更粗的枝节。 难道,这是一棵 青铜树。闷油瓶说。 第164章 结局里的谜(四) 青铜树?!这是一棵树?!胖子大惊道。由于这棵树正不断从地面冒出来,而树的面积是覆盖整个岩洞的,没人知道它到底要长去哪里才会停下来。胖子用茫然的眼神看向我和闷油瓶,整个身体都倚靠在一根粗树枝上。 我不知道怎样去掩饰自己的惶恐。之前就算深陷沼泽,我也没有这么惊恐过。这玩意儿我是见过的,我一直希望历史上秦岭那一段都是假的,它的存在超出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太多了。所以,在我反应过来的第一秒钟,就几乎失去理智地想纵身往下跳。 我想迅速脱离这危险的东西! 闷油瓶飞速挡在我面前,他一手扒住身边的青铜枝,一手扯住我的胳膊。但他什么都没有说,目光也并未在我身上停留很长时间。他用手按住我,就闪到了我身边 ,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某处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我惊讶的发现,棺材没有随着这棵青铜树被抬起来,它依旧好端端地在地面上四平八稳,树干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而所有的粗粗细细的树枝都好像绕开了棺材,弯弯曲曲在沿着它的边壁盘旋而上。而棺材的上方,即便从我这个角度看下去,视线被很多的树枝所遮挡了,但还能隐约看到棺材里面,吴中的尸骨平躺着。 而闷油瓶依旧在看棺材后面那个位置,他到底在看什么?! 突然,我听见身后传来两声枪响。子弹带出的气流几乎贴着我的面颊掀起了一阵飞快的风,我吼了一声胖子,就赶紧带着把闷油瓶一并按倒在地。果然,有飞弹擦着头皮过去,周围全都是枪声和撞击声。我略微抬起一点头,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陈皮阿四的影子。由于子弹撞击金属导致我根本辨不清那枪弹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洪钰你个畜生!这是老贼的声音,带着回声,我借着一根比较粗的青铜枝作为遮挡四处张望,终于在我们右前方比我们略矮了一点的角落里面看到一个正在移动的黑影,好像是陈皮阿四。老贼别看他这个年纪,腿脚灵便得很,动作很快。胖子瞄准了那边,连放了好几枪。老贼轻巧地避开了,大声说:年轻人别急!等我一个个解决,先洪钰,后你们!吴邪,等你知道事实,估计想杀的就不止我一个人了!你什么意思?!我问他。老贼却只发出难听的笑声,再不答话。胖子还想放枪,被我劝住了,我说:现在老贼明摆着没心情和我们玩,你何必多此一举去招惹他,留几颗子弹比较实际。胖子点点头,目光四下里一扫,问道:那个姓金的和齐蒙古哪里去了?还有张陌呢?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树越长越高,到处都是纠缠的枝节,把刚刚还在我们身边的人都打散了。现在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影影绰绰,实在是一眼难辨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再一看,在我们右手边斜下角的位置,有一个人状的黑影挂在青铜枝上。我盯着看了一会儿,心说,难道是张陌或者齐蒙古,金包玉其中一个昏在那里? 突然胖子往后退了两步,大叫道:天真,小哥你们看,棺材后面有绿幽幽的光! 我被他一撞,差点掉下去。眼睛往下一望,确实有绿光。那绿光突然之间飞了出来! 原来是小贱!我刚想松一口气,却发现有点不对,小贱仿佛像吃错了药一般,停在离开我们不远的一根青铜枝上,一对绿幽幽的眼睛盯着我们,用凄厉的而带有攻击性的声音冲我们嘶吼。黑暗之中,我仿佛能看到它全身的毛都已经炸开来了。 这猫怎么回事?!吃错药了?!胖子被猫的威武震慑住了,反而说话的声音有点发虚。 闷油瓶突然往后退了一步,顺带着把我和胖子都向后拉了一下。只见小贱瞬间调转枪头,把屁股对着我们,尾巴冲天立着,依旧持续那种嘶吼的声音。 铛铛,它的铃铛响了。 我已经觉察到了不对。 是什么东西正在发生变化。 第272章 底下好像某处微微地闪着绿光。而那绿光并不是来源于下贱的眼睛。是棺材,棺材里面的中缝竟然漏出一条莹亮的绿光来。 闷油瓶打开手电,调制最亮,向地下照去。 我亲眼看到,那棺材开始发生变化。棺材从中间分开成两段,而吴中的尸骨并没有掉下去,而是从断口的地方也被分作两段断开,看来,这尸骨是早有人沿着这分开的边缘切好的。绿光一下子就从它分开的地方泄露出来。要不是那光是绿的,我肯定会以为那底下就是我们逃生的出口。 光很亮,不再需要我们的手电,光把尸体都染了颜色上去。那棺材瞬间看起来竟然像是透明的玉床。 而从那分开的地方,终于这棵树的主干伸出了地面,绿光跟着从棺材里面被带上了地面。主干的光像是被通了电一般,传到了整个树的枝枝干干。瞬间,我们周围都忽地就亮堂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惊讶完,眼睛扫到了刚刚的黑影,竟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我扯了扯闷油瓶,是三叔! 三叔!我大叫一声。大约静止了有三秒钟,我看到他垂在枝干上的手动了一下,缓缓抬起来,因为突如其来的光而有些恍惚所以没有立即睁开眼睛。绿光让我清晰地看到那些光滑的青铜构成的枝节,和类似树木纹路的条纹。 他果然没有死,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死! 我的心情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刚想站起身走过去,还没开口喊他第二声,就看到他的头上方一团黑影垂直地投射下来,渐渐拉成一条细长的斜影。 呵呵,吴三省,你果然命大。又是陈皮阿四!老贼估计通晓什么移形换影,一直在神出鬼没。 妈的,这老不死的东西,我在心中咒他站不稳掉下去摔死!只见他拔出他那把子弹好像永远打不完一样的手枪,斜下来对上三叔的脑袋。 只见三叔突然一个跃起,逮着陈皮阿四就是肚子上一脚。老贼骨头还是挺硬的,只是退了几步,枪还在手里稳稳端着。还没站直就开始冲我们这个方向放枪。 吴三省,棺材里面的东西给我交出来! 做梦!三叔吼道。 胖子打了几发子弹之后就没有子弹了,我站起来刚想过去支援,又被闷油瓶拉住,他看了看我,说:没时间了,你赶紧下去,我去帮他! 啊?!我顿时一头雾水,下去?下去哪里啊? 三叔一边和陈皮阿四纠缠,一边回头冲我们大吼:你们一个也不要过来,没时间了!你们两个都赶紧下去! 我看得出胖子也是一头雾水,但他没有再多话,斩钉截铁地对我们说:你们去,这儿有我! 就在闷油瓶正准备带着我往下闪的时候,我突然听得身后陈皮阿四的声音在空气当中回荡了一声,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然后就是一声枪响,紧接着我感到左手手臂一热,有液体喷涌而出,原本紧握在我手中的青铜敲击在我松开的手指上,我指尖一阵麻木,却动弹不得,它便随着一路越来越远的金属撞击声,掉了下去。 你个兔崽子!胖子发了狂的声音被挡在了闷油瓶的背后。 闷油瓶突然站起来,我只听砰一声,他的刀挡回了一颗子弹。 我发誓我并没有很强烈的疼痛感,可能是痛神经还没有反应过来,我所有的感觉只是中枪的左臂有强烈的麻木感罢了。 坚持住,我们先下去。闷油瓶说。 我没事,死不了。 旁边的乱七八糟的混杂音越来越大,夹杂其中的还有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我原以为是张陌和金包玉他们出现了,结果我一站起来,看到的竟然是七八个人正在从树的两边爬上来,有人已经举枪瞄准了胖子的屁股。这些人都穿便装,手脚极快。居然能到达这个地方,肯定是身手不凡。 糟了!老贼有帮手!我从腰间把枪拔出来,对着胖子后面那个人放了一枪,此人动作极其敏捷地躲开了。胖子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一个转身,瞪着眼珠冲我大吼:天真后面!我以最快的速度转身,闷油瓶身体一闪就挡在了我前面。 但是我转身之后,却看到一个人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我们面前,接着就是子弹打穿物体的声音,我立刻嗅到空气当中除了我自己身上的,又多了一股血腥气。 是金包玉,还好子弹只是打穿了他的肩膀,没有打中他的要害。张陌突然出现在放枪的那人背后,刀子毫无声息地在他的脖子上就轻轻一落,刀一抬,那人就坠了下去。 这棵树像一朵绽开来的花。树干依旧在上升,那部分就像是个空洞的冲天的平台,而枝枝叉叉都向外伸长。所以我们现在眼下就是那个主干处的平台。掉下去的那个人狠狠地砸在平台上,就算刚刚没被张陌割死,估计这会儿也摔死了。他的身体掉在平台上,弹了一下,就从缝隙处掉去了更深的地方。我从这么高的位置看下去,加上我的轻度近视,底下的状况实在是很难看清。 看着这情况,我心中不禁寒颤了一下操,照这情形,除非边上有别的路给我们下去,不然就这么跳的话,纵使闷油瓶有不死功,摔不死也无疑能摔个半残。但是这周围,能下去的路都有陈皮阿四的余孽在瞎搅合,要是先和他们打一架,那肯定快不了,还不如挑点难走的路慢慢爬下去来得直接。 第273章 金包玉捂着自己的伤口转过来看着我们,血顺着他的肩膀淌下来。 我还是没有弄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奋不顾身来救我们。这个人也是个谜。从我最早做生意的时候遇见他,那时候他称我为三爷,而大家都管他叫金老板,再到后来金玉满堂的再遇,之后他神秘失踪。后来又在那张神秘的照片上看到他,最后是在这里。除了他的本质身份,我连他究竟有什么目的都不知道。是敌是友,都似三分。 估计闷油瓶也是一头的雾水,我听见他问金包玉:为什么? 金包玉看了我一眼,说:我要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要结束的终归是要结束的。 身后张陌冲我们大声说:你们不要在那里废话了,这树就快要停了! 树就快要停了?!这是什么意思?!我又朝下面看了一眼,那主干确实已经伸到了一定的高度,看来,他说的要停了很可能是这树就要长到位了。 那么树一旦静止,会有什么后果?! 小哥,我们四面没路,下去至少也要二十分钟。我说。 闷油瓶环顾了一眼四周,沉默不语。 不用,从这里直接跳下去。金包玉说。 我心说,这家伙难道救了我们现在又要我们自杀? 只见他用没有受伤的手从衣服里面取出来两个扁平的塑料包。我借着绿光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广告语写着:大牌雨衣,让您风里来雨里去。 雨衣?! 这个应该管用。他笑笑。 我瞬间明白过来,这他娘是指着雨衣当降落伞啊。 闷油瓶也在瞬间就领悟了他的意思,立刻拆开包装,把其中一件取出来给我套上。这雨衣不是橡胶的,只是一层塑料纸,看起来很轻,感觉被风一吹就能穿孔,也不知道究竟管不管用。闷油瓶用很大的劲拉住我的手,按得我手关节都发出了响声,他看看我,我忽然觉得好像回到了烂柯山,那时候他也这样拉着我的手,不同的是,当时只希望我们能把路走完,而现在,有的是频临生死的感觉。下一秒的事情,有谁能提前知道?保不好这塑料雨衣就会成为我俩的裹尸布。 别松手。闷油瓶说。 我点点头。 闷油瓶纵身往下一跳,重力拖至我时,金包玉忽然扯了我一把,对不起。他说。 我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已经松了手。 我面朝上掉下去,看见他正在站起来,而他的身后已经站了好几个陈皮阿四的人。 第165章 结局里的谜(五) 我受了伤的手臂在风里疼痛起来。 我听见那没有被止住的血,正在顺着风往上飞,我们的雨衣虽然借了风力帮我们缓和了速度,但是我们依旧还在以飞速下降。下降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长。风的阻力很大,或许可能并不单单是风。好像有一股气流混合流速的风里,从底下那黑洞洞的空间里面喷涌出来,假如我们一松手,可能彼此都会被撞到旁边的青铜枝上面,一准被撞个某器官粉碎。但是那些外界的阻力和手上的汗水致使手指打滑,我用指尖使劲勾着他的指尖,我觉得我手指的骨节就快被拉断了。其实我内心并没有那种临死的恐惧感,而周围的世界也变得很模糊,我的眼睛里面只有被绿光充盈的枝杈变成连续的,不间断的混乱的条纹,从眼角飞速划过,风压迫着我的眼皮,而唯一清晰的东西就是闷油瓶的脸。 他看我的目光很坚定。我的耳边有风的声音,还有他的声音,他说,别松手。 我抬起受了伤的手臂,血在我抬起手臂的一瞬间开始倒流,我不知道它们要流去哪里。我用受伤的那只手拉住他的另一只手,我没有很强烈的疼痛感,但是手上沾染的血让我花再多的力气也很难抓紧他。 他忽然松开我的手,拔出黑金刀,一刀落在身边的青铜上,刀在青铜上发出断断续续的碰撞声。接着,他丢掉了黑金刀。这时候我们离开下面的那个平台已经很近了,我立刻听见刀落下去发出哐嘡巨响,而他将自己整个人都贴上来,用双手环住我。 缩起来!他的声音飘在风里面变了形。 我记不得是哪个部位先着的地,那坚硬冰冷的青铜还是撞到了我的脊椎骨,我隐约听见咔一声细响,不知道是哪里的骨头开裂了。我们纠缠成球状,在凹凸不平的面上滚了几下,最后撞到了什么地方停了下来。之前所有的缓冲力和后来减轻的黑金刀的重量还是起了大用处,起码我们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凭着两件破雨衣当降落伞总算没有摔死,算是万幸。 我动了一下,受伤的手臂已经失去了知觉,可能是血流得太多了,以至于我觉得浑身上下连骨头都是苏的。我睁开眼睛往上面看,那些绿光太亮,反而让我什么都看不清楚。我能隐约看到有些人影在上面晃,但是刚才的那些枪声和争斗声已经消失了,周围只有空气的声音,和闷油瓶的呼吸声。 我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哥,没事吧? 他过了好几秒才有反应。他用手撑住自己的身体,从我身上慢慢爬起来。他起身的时候,我发现他身上有大片的血渍,绿色的光把它们照得发出奇怪的颜色,我摊开双手一看,居然两只手上都沾了很多血。这全都是我的血?假如这样,我怕是老早就归天了。 第274章 小哥,你受伤了?! 他站起来,眼睛投向底下的一片黑暗之中。周围的震颤感已经比之前小了很多,看来这晃动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树的生长已经快要到头了。 这里并不同我起初在上面看到的情况一样,这里就像是被人拦腰截断的树桩部分,不同的是,树桩之上没有年轮。中间有一圈半陷入的凹槽,槽口并不大,大约大约和那根掉下去的青铜差不多大小。 喵! 小贱突然悄无声息地就出现了,他看了看闷油瓶,转身又消失了。闷油瓶随即转过头来对我说:你待在这里,我马上回来。说完就要往下跳。 他娘的,又跳?! 我直接飞扑上去,把他按倒在了地上,下面是什么?! 我觉得他身上有温热的液体在冒出来,心里一凉,刚想伸手去摸,却被他一把抓住。血是之前掉下来的尸体上的。我在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一脸狰狞表情的自己的脸,我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但是那根青铜必须要找回来,没时间了。 他一个翻身,把我反压在地上,又迅速爬起来,我伸手去拉扯他的衣边,手伸到半空中,却抓了一手的空气。 张起灵,你他妈下面假如是个火坑,你也去寻死!!我语无伦次地冲他跳下去的背影大声叫喊。才骂完,居然奇迹般地又看到他从刚刚跳下去的地方翻了上来。 咦?!怎么回事?!难道是听完我的大骂回头是岸了? 绿光和黑暗的交界处,出现的人不只是他一个。我看到他爬上来,然后又把自己的手递下去。但是先露出脑袋来的却是小贱。 从小贱的身前又伸出来一个东西。是根棍子。我借着绿光,在一团黑漆漆的阴影当中看出来,正是那根有麒麟图案的青铜截。闷油瓶顿了一下,还是去抓了那根棍子。我只听有个人喘着粗气道:别管我,快去! 是齐蒙古的声音。 而我的右眼皮突然开始跳起来。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总觉得这是不太好的征兆。但是就眼下来看,还有什么好不好的,生死都是问题,还管他娘的眼皮跳! 闷油瓶拿了青铜转身对我喊道:吴邪,到中间去! 我立刻跑到了中间那个凹槽处。此时,我对他的意图也猜了个大概。齐蒙古终于在边缘露出了半张面孔,原来小贱一直蹲在他的脑袋上。爬死我了他气喘吁吁地说。 把你的血滴到槽口。闷油瓶一边对我说,一边划破了自己的手背,将自己的血也滴在槽口上。伤口的血早就已经沿着手臂淌到了指尖,我直接把手拎到槽口处,就有血顺着手指滴落下去。 但是这个时候突然一震,我和闷油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抖动甩到了边上。我原本以为这抖动会持续,但当我试图往回爬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这一震之后就连先前一直持续的颤动都没有了。 停了。闷油瓶说。 我看着他,他茫然的眼神让我觉得事情很不妙。他站起来,走到中间,用双手握住青铜,对准槽口住手! 就在青铜几乎就要进入槽口那一秒钟,齐蒙古大吼一声。 你现在放进去,门就关不上了! 门?! 还没等我惊讶完,一股寒冷冰冻的气流把我的话生吞了下去。 有一道白光,照亮了我的右脸。 我缓缓站起来,白光很刺眼,我抬手挡住眼睛,从手指缝里看到闷油瓶已经把脸撇了过去,他在看向光源。 那风愈发变大,吹得我有些站不稳,风的咆哮声覆盖了一切别的声音。我忽然有种错觉,这仿佛我们还在雪山上,之前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全都只是幻象。 忽然,在咆哮声当中,出现了另一种庞大的声音是脚步声整齐的脚步声! 我缓缓把头侧过去,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现在所看到的东西。 我终于知道闷油瓶之前一直盯着棺材后方那位置是有理由的。那白光清晰地照亮了底下分成两段的棺材。而在它后面,出现了一道门。 一道打开来的青铜门。 门的大小和之前我们所看到的所有青铜门都是一个尺寸,非常巨大,唯一不同的是,这门并不是一扇实门,它仿佛仅仅是一个影子,半透明在空气里,并且在气流中荡漾,看来就像在水中,又像是从另一个空间折射过来的一道幻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半透明的白雾从里面喷涌而出,而从遮眼的漫天白雾之中,我渐渐看到的那些脚步声的来源。 是阴兵! 第166章 结局里的谜(六) 他们的脚步声融在风中,变成一种特别的呼嚎徘徊在我的耳边。白雾之中,齐整的行军步伐一步一步带出他们长硕的身形。 那些白色的脚步仿佛正在从我的身体之中穿插而过,震耳欲聋的脚步声震碎了我的内脏和血管。我感到自己浑身所有的鲜血都由着那个仍旧含着子弹穿皮肉而过的伤口,被一点点地吸出来。我用手按住胸口,心脏大概是快要停跳了,这突然回归的疼痛感就像突如其来的一道催命符。 第275章 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贯穿在风中,回绕在耳边。 艹,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要不是眼下还有这么大一棵巨型的青铜树,我肯定会误以为自己是身在长白山。 我捂着胸口咬牙站起来,闷油瓶在我面前几乎连身形都淹没在风和白雾之中。而那些是阴兵卷出来的白雾,已经在我们身周缠绕了三丈厚。凭着听到的脚步声和时隐时现的身影,可以判定阴兵的队伍已经靠得我们非常近了。而这些阴兵会不会和烂柯山遇到的那些一样恐怖,谁都不知道。 只听齐蒙古大喊一声:鬼玺,接住!接着就看到眼前划过一条非常高的实体抛物线,划破了长雾,跟着却是哐嘡一声响,那是硬物落在金属上发出来的闷响。 我心里疑惑,鬼玺怎么会在齐蒙古手里?齐蒙古这明显是要丢给闷油瓶的,难道鬼玺真的除了开门之外还能用来指挥这支队伍?我眯着眼睛四下里找闷油瓶的身影,但是飘进眼睛里的只有白雾的寒气,闷油瓶为什么没有接住呢? 就在我刚想买开脚往前跨两步的时候,突然身后几声枪响,有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撞击了我的后背,紧跟着那股撞击力又顺着我的后背滑了下去。白雾已经延伸到我的身后方,当我挣扎着回头看时,只隐约看到有两个人影扭打在略上方的枝杈上。接着我肯定其中有个体积较大应该是胖子,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另外一个应该是陈皮阿四,因为我不断听见他俩的咒骂声,透过强劲的风声来回撞击在各处的青铜上。 我想爬起来,却被那股沿着我后背滑下去的撞击力绊住了。他拉住我的胳膊,直到我低头看他。是金包玉。我被他拽了下去,脚下一滑,我伸手就在他胸口一撑,立刻发现了不对。我提起手掌一看,是满手的血。 我立刻明白了刚刚听见那两声枪响应该是老贼送向我们这边的,可是,金包玉为什么三番两次要帮我挡枪子?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为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他。 他扯了扯我的衣领,我把耳朵贴到他的嘴边,听见他用极其小的声音说:吴邪,你有一天可能会记起来所有的东西,但是有件事情我不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把头抬起来,凌空看着他,我的脸在他的瞳孔中放大变得畸形。他突然把头扬起来,抬起下巴,我看到他的青筋在脖子上变得突出并且清晰可见。那一下,是我打的,齐羽,就是那个时候出来的。这一切从开始就错了,从开始就罪恶了。老九门原本就是汪藏海设的,他一定想不到,有一天竟要以这样一个局面..而,告,终 他嘴角最后抽动了一下,身体就倒了下去。 他死了吗?我把手指伸到他的鼻前没有呼吸。 他死了。 我推开他的尸体,捂着胸口站起来,那消融声在脑中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那一下,是我打的,齐羽,就是那个时候出来的 你杀了他!他是我侄子! 艹,你用什么打的他? 这下出事了 . 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混杂在这些熟悉的人声当中,胸口的疼痛让我动弹不得。除了胸口的疼,我的后脑勺好像刚刚经历过一次撞击,那种晕眩在脑壳上漾开来,打着圈逼进内部,使得我的头沉重得抬不起来,而眼皮被剧痛压迫着。 我觉得自己趴在地上,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地面,那种冰冷在慢慢融进我的血液里。 意识似乎下一秒就要凌驾于我的身体之上,这可能是死前最后一点意识,那种逼迫心智的感觉让我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恐惧感也僵硬在身体里,几乎已经觉察不到了。 不一会儿,有凌乱的脚步声在我四周响起来。脚步声在我身边停下来。 有人低着声音问:找到没? 找到了。 李家那孩子呢? 跑了。 不行,要找出来灭口!那孩子肯定看到了! 我认得这声音,这是陈皮阿四的声音。 这里怎么处理?另一个男人说。 不是拿到那种石头了吗? 这声音很耳熟,好像刚刚才听到过。是谁的?他的声音就在我脑袋上方,在空气中打着旋儿飘下来。我已经有些听不清楚了。那些杂声都开始有了回音,在往远处飘。 你的意思是? 不行!太荒谬了!这是三叔在说话,这事情本来就太玄妙,没底!那石头你们之前用过?!试过?!光试验我们就要花上多长时间?而且他现在被灌了药,能不能活过来还不知道。最主要的是,我侄子怎么办?!难道要我回去告诉我大哥,吴邪死了?! 呵呵,你都说他叫吴邪了。陈皮阿四说。 你什么意思? 吴三省,别碰到自己侄子的事情就慌成这样。看看你手里是什么。 第276章 你们是说,要拿这个孩子去代替吴邪?!三叔的声音在颤抖,那大吴邪怎么办?我是说吴中的孙子。他万一醒过来,那不变成有两个吴邪了?! 不是万一醒过来,他必须要醒过来!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难道就为了找个死人?!这小子肯定知道他爷爷的棺材在什么地方,当时朱棣大费周章要取吴中的棺材,说明我们要找的东西必定在棺材里!这小子不醒,吴三省,你侄子吴邪可就白牺牲了! 你! 你当初给他取名叫吴邪的时候,就该料到有这一天!这是他的命!他长得根本就像大吴邪投胎,问题是大吴邪没死,那总要死一个啊。吴中孙子不能死,因为我们还没找到我们要的东西。那就只能死你侄子了!这点道理你自己掂量去吧,别让老九门的努力到了现在这时候才来功亏一篑,就因为死了你一个侄子! 阿四,你说话客气点,不然我他妈一枪毙了你!你还好意思扯上老九门!老九门当初被建立是因为这些破事吗?!三叔暴怒。 吴三省,你他妈别这么放屁,为这点破事?!你要是不为这破事,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这老九门,你别忘了也有你一份!陈皮阿四继续低吼道。张家那小子呢?!不是说那笔交易是他老子和吴中立的么,那小子不应该也清楚所有的事情么?陈皮阿四又问。 陈叔,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我有所隐瞒?难道是我知道张起灵跑去了哪里,却不肯说出来?陈叔,长白山你是一起去的,我就比你们早到几分钟,我难道能把一个大活人藏起来不成?还有,你以为张起灵是傻子吗?就算我叫他走,他能撇下吴邪自己一个人跑了?陈四叔,假如你不满意我,现在大可以从我们这条船上下去!别忘了,当初你跑来求我老子搭火儿的时候,我老子可是没打算淌这趟子浑水的,是谁不辞劳苦,三番四次来求,我们才伸了这一脚。要不然,你们连这半死的尸体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呢! 你妈逼,洪钰,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对!是洪钰,是他!那是金包玉的声音,怪不得这么熟悉,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比现在要年少很多。 张起灵肯定要找来。方法我已经设想好了。那记忆磁石有古书记载,我们先找到它,然后再研究怎么用。它无疑肯定是有用的,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但是我们有时间。还是洪钰的声音,吴三叔,你把那个孩子带回去,这青铜之前我们也试验过了,被造出来的人是有死去人的全部记忆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从现在开始就是你侄子吴邪。但是,他不能做一辈子吴邪,让他在你家呆到一定时候,等我们把真正的吴邪的记忆全部修改好了,就把这孩子换出来。到时候看看这孩子假如没用的话,就解决掉。这是最两全其美的办法,张起灵一定会被引来,吴邪在我们手上,怎么都好办。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直接把吴邪藏起来,他也一样是在我们手里面,让这个孩子一辈子呆在吴三省家里做他侄子不挺好吗,干嘛还要换来换去这么麻烦?有个女人说。 不行!不把他的记忆改了,万一张起灵找来把他带走了,我们的希望就彻底落空了。但是他假如作为一个正常的人活在正常世界,一无所知,那么张起灵就只能在他身边打转,欲擒故纵,这是最好的方法。我们不用硬来,他也自然会进我们设好的圈子。 但是据说,这磁石,假如在脑中破裂,记忆就会恢复。石块会慢慢消失,当石块全部消失,也就是记忆全部恢复的时候,所有被他想起来的东西就会又被即刻忘记,这样他会失去全部的记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最后他记不得对我们都好。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最后怎么处理,到时候再看。我们先做眼下的事情。 等等,我侄子吴邪现在还小,小时候看看九分相像,长大未必啊。到时候要是和吴中的孙子长得有出入,那我们的计划不就成不了了吗。尤其是我哥和嫂子,自己儿子到时候要被换掉难道看不出来啊。 你得信命,你这侄子生出来弄不好就是为了这一天的。不过你担心的也有道理,你自己想办法到了一定时候就把他带你身边,既别让他进这行,也别让他靠你哥嫂太近,儿子出去念书总可以吧。反正只要圈子里没人对他有什么印象,以后都好办事。这事情你自己解决吧。这说话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声音和三叔的声音很像很像,但能听出来,确是另一个人在说话。 老解,你话到说得简单,又不是你侄子,我白白丧了一个侄子,你们怎么都能这么冷血! 洪钰,你手上这根青铜怎么办? 这根麒麟青铜我会放去安全的地方,它这么神奇,一定是个关键。 上面的血擦干净再放。有个女人用嘲讽的口气说。 哼哼。 我再说一遍,李家那小子是祸害,一定要铲除!陈皮阿四说。 吴三叔,把你侄子埋了吧。别让人看见。 这句话之后,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凌空了起来,耳边有零星散开的脚步声,向着相反的方向。而脑后继续隐约地传来他们的对话: 第277章 听说齐家老二精通很多病理,要不要找他们也进来餐一脚? 绝对不行!那齐家向来不管这些事情,人多口杂! 声音慢慢消失在转角处。我觉得有水一滴滴滴到我脸上,然后我听见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在离开我,有三叔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侄子啊,三叔对不住你。 我无法睁眼,无法说话,却依旧感觉星光当头,而隐约能听见有急促的呼吸和跑步声在朝着我前方的丛林离开。 小剑,快跑 第167章 结局里的谜(八) 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走? 我一回头,竟看到闷油瓶已经不知道什么走到了我的身后,正气定神闲地拽着我的胳膊。 小哥? 你要牺牲可以,这门我和你一起关。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其中透着不容抗拒的坚决性。 我叹了口气,看来,他并不明白。 我单手拔出小剑的短刀,架在脖子上,用威胁的眼神看着他,放手。 他看着我,依旧那副欠揍的表情,完全没有半点放手的意思。 他说:你抹完脖子,还怎么走到门里面去?口吻中,甚至还带了调侃的语调。我一时有些愣,从前他也用这样的调子和我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有些记不清了 他喜欢突然就靠过来,拿手胡乱地在我脑袋上摸一把,接着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他的脸在印象里,忽然间就模糊了.. 我一时无语,他那么气定神闲原来是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我在他乌黑的眼珠上看到自己的面孔,被放大的扭曲的我自己的脸,我突然觉得这脸很陌生,我并不认得。 胸口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我微躬下背,很想腾出一只手去胸口按一下,暂缓一下痛楚也好。我知道,不能跟闷油瓶再这么耗着白雾退散之后的树的绿色却变得暗暗沉沉,像沉在一口古井的污水里面。假如再磨一会儿,那这树就要完全死了没时间了。 我咬了咬牙,反正有只中了枪的手臂估计也要废了,而全身到处的疼痛和麻木感已经让我几乎忘记了,到底中枪的是哪只胳膊。我扬起小剑的短刀,就朝着那只被闷油瓶拽住的胳膊刺过去。果然不出我所料,人大脑的及时反应力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扔掉左手的刀,而是脱开了拽着我的右手,想去接我落下来的短刀。 死,在即将丢失记忆这个事实面前,完全构不成恐惧。就像三叔害怕我记起来一样,我同样恐惧着,自己要在忘记一切之后,再去面对闷油瓶的这个假设。 精神折磨才是真的折磨。 一切如我所愿,就在我转身的刹那里,闷油瓶居然极其快速地扭转了局面,他抓住了短刀的刀刃,我立刻闻到一股鲜血的气道。 他红着眼睛瞪着我:我承诺过。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道黑影从我身边掠过,等我看清的时候,已经晚了,白雾又被收走了一点,有人站在了贴近那道虚幻之门的地方。我这才发现,手中的鬼玺不见了。 看来,你想起来了!他说。 那是张陌,手举鬼玺,直挺挺地站在白影之前。半身都几乎被门里飘出来的白雾遮去了。 总算也对得起族人,对得起你娘,对得起你手上那串麒麟珠了。 你果真是他的这个男人的脸在我眼前此刻显得那么清晰,我俨然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我跟着闷油瓶战战兢兢地走过他们家的院子,走进前厅。四方的雕花茶桌边,正坐着面容清秀的男人,他有着和闷油瓶一样的有棱有角的轮廓,却透出更多的硬和冷。他看到我,手臂一震,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 同一个男人,他现在面带笑容地看着我们。他脸上现出来的,仅仅是一种十分平静而镇定的情绪,没有起伏脸上,现在更多的不是冷厉,而是温和了太多之后的沧桑。 我知道,这局已经定了,再没人能改。 对不起,当初是我引致你们的杀身之祸。我说。 不是你,是我们的命。这种东西是躲不过去的。 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我爷爷当初和你做的交易的真正内容到底是什么?我问他。 这就是我在被改换记忆之前,一直梗塞在心头的鱼刺。我记得闷油瓶说过,当时他们被逼至西藏,张家人自焚之后,逼于无奈,他的父亲顾虑到要为张家保留血脉,所以跟我爷爷提出了一笔交易。交易就是,他跟着我爷爷走,而要留下闷油瓶,保他的命。大家都以为是我爷爷私吞了他父亲的血,为了长生,而又或者私藏了它。但是事实也证明了,棺材里有的只是爷爷的尸骨,而张陌既然没有死,那说明他们之前的交易必定有什么隐情。 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其实原本就不存在什么交易。他笑了笑,那个所谓的交易,其实只是你爷爷特地做出来掩人耳目,做给奸细看的。你爷爷是明白人,他知道,一旦一代君主得了长生不老的秘密,那么天下就要大乱了。他敬重张家气节,主动提出要助我们守密。他设计了这里和长白山自己的墓葬,让我帮他一起完成,我们花了十年的时间,直到他去世。他在去世之前,设立了老九门,外传是为了保护他的遗体和棺材,实则是为了守护秘密。 第278章 原来是这样,爷爷并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后来,老九门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节,他们从保护秘密,变成了寻求这秘密,他们坚信最终的长生秘方,一定被藏在为了保护西王母和长生一族的张家,特地完善了这些建筑来假装成自己的陵墓,并且为了保护自己的棺木而构建了老九门的人的棺材里。而这个人所最终要保护的就是长生秘方本身。 他看了看我,又说,要说到唯一可算是交易的内容,就是你了。他提了唯一的要求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一定要保住他的孙子,也就是你,吴邪。 这就是为什么闷油瓶总说那句,我承诺过。 原因,原来在这里。 起灵,既然你当时承诺过我,就要继续信守承诺。这生路,是用数不清的人命换来的。活着,要对得起自己的这个名字。 他一挥手,转身就往门里走。 儿子,保重。 闷油瓶的侧脸没有任何起伏的表情,但眼角,却有光点在闪动。他很平静地跪下来,双膝着地,把头磕在地上。对于最后的这场选择,他没有做任何的挣扎。这条生路,是他的父亲用自己的命留给他的最后的东西。他知道,所谓父子,父永远在前,而他这一刻作为儿子能做的,只是这样,目送他离开。 那些白色的雾终于都被收进了门里,裹着那些逐渐远去的行军的脚步声一起。就在这门快要消失的那一秒,我突然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一跃而起,当我看清的时候,只听得一声猫叫,两点绿光,在门最后消失的瞬间也跟着消失了。空气中仿佛响起了几声熟悉的铃音,伴着一些不甚清楚的笑声,这阵似有若无的声音,嘎然而止在空气之中,忽然间就如同,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 那些突然出现的人和事物,又在突然之中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让你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现实。 闷油瓶从地上爬起来,却又跌了下去。 小哥?! 我一手摸上去,摸到的全都是血。在他右胸处有伤,应该是被子弹打到的。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摸了一手的血之后,他说那不是他的,看来他这伤应该是之前在我们跳下来的时候被打到的。 没事。他抬起头来,脸上还有未干的眼泪的痕迹,吴邪,记忆没了,可以当重新再认识,但是命一定要保住。我们活着出去。 小哥受伤了?!胖子奔了过来,他手上卷伤口的那条破绷带已经被揪烂了,露出血淋淋的皮肉模糊的一块,身上也到处都是伤口。他皱了皱眉头,我知道他对所有的情况都完全无从下手,他的命明明就被吊在枪口,却依旧不知道真相。即便是死,他可能都来不及想明白他这趟义气的浑水到底到头来趟回来了什么值得的东西。但是他只皱着眉头看我们,问我接下来怎么办。 我冲闷油瓶点点头。 那凹槽上还有我们的血,并未干透。刚刚那经过彷如是过了一世纪,其实不过是很短的时间,短到连我和闷油瓶的血都没有干涸在凹槽里。生死果真都只是一瞬的事情,人命只轻轻一下就可以不见得很彻底。 我其实心里依旧没什么谱,在把那截麒麟青铜放进凹槽里之前,对胖子他们说:这树下去之后,出口应该就在棺材里面。等等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你们一定赶紧走! 胖子跳起来怒道:天真,你把老子当什么?!我本来不想说什么煽情的话,不过你老逼我,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王胖子就算赔了命,也要把你和小哥带出去!咱兄弟三,要生一起,要死也别落下我! 我看着胖子一脸义愤填膺的豪情,说:胖子,我们一定活着出去! 吴三省不见了!我一抬头就撞上齐蒙古那张无辜的面孔。 我胸口猛地一抽,糟了!我立刻反应过来,站起来四下里望,没有三叔。一团团在颜色暗淡的绿色下纠结而成的黑影,都做静止状,实在看不到有任何活动的人影夹杂在其中。只在稍远的地方,看到一个类似的人影似乎倒挂在树枝上,估计那就是胖子杰作出来的陈皮阿四。三叔的确不见了!我们这么多人,竟然没有看到三叔这么个大活人离开!吗的,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动作也和狐狸一样快,就这么不见了! 他留了这个下来。齐蒙古把很薄的木盒子递到我手里。盒子很轻,薄得如同信纸,不过是木质的。东西簇到鼻下,我立刻闻到一股十分熟悉的气味。我低头又使劲嗅了嗅没错,木头上浮出沉淀在棺材里的特殊气味。 原来棺材里那灰迹上的压痕果然是有东西被取走了,而东西却是被三叔拿掉的。 我打开木盒子,里面摆着两片奇怪的闪光的东西。 我把那两片东西取出来,放到眼前。手感很硬,但是表面十分光滑,有比较好的光泽度。好像是鳞片。 小哥,这是什么?闷油瓶的眼睛盯着我手里的两片东西看,从他的眼神当中能看出来,他一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麒麟身上的鳞片。他说。 我记得三叔说过,闷油瓶他们家族的宝血来源于西王母的其中一只麒麟,假如这个说法是真的,那么这应该就是当时那只给了他们宝血的麒麟身上鳞片了。 第279章 不是。闷油瓶在我问完之后说。不是那一只。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三叔说过,成年逃走的另一只麒麟,后回来复仇,于是张族出了一位英雄,因为斩杀了回来复仇的麒麟,得了宝血,这个人就是第一代张起灵。从此之后,起灵才成为了他们族内的首领头衔。 这算作是我们族的战利品,和得到的宝血保管在一起。 那血呢?我问他。 他看着我,张了张嘴,我还没有来得及听见他出声,突然就听见耳后传来金属碰撞的巨响,接着是一声大喝:原来一直就在你身上!! 我抬头看到的竟然是刚刚还被胖子倒吊在树上的陈皮阿四,他随手挥了一刀就砍伤了齐蒙古。胖子操了一声就扑了上去,爷我留你命算是留错了!你个狗贼!他边叫,边揪住了陈皮阿四的肩膀,几下就把他制住了。我刚想去看一下齐蒙古的伤势,没想到陈皮阿四竟然从胖子咯吱窝底下伸出来一把枪,我看着他把枪口对准我,眼睛就像能喷出剧毒来一样瞪着我看。只听砰一声,胖子按压了一下他的手,枪口顿时转了头,对去闷油瓶那儿了。 一切似乎很熟悉,以前我好像也这么干过。是多久之前,是为什么?怎么我都记不起来了呢 我反身抱住闷油瓶,有东西猛地打进了我的胸口。这一瞬,在我脑中窜出来闷油瓶那时候带我翻墙逃跑的场景,那支箭也像这样,很突然地就从背后射穿了我的心脏。很暖的东西从胸口喷涌而出,而我那原本就有的剧痛,反而突然间神奇地消失了。 吴邪! 天真!啊!我听见胖子的怒吼腾空而出,撞击在四周围的青铜上,如同打雷一般,来来回回。他拔出那把一直没有拿出来用的瑞士军刀来,像是疯了一样,朝着陈皮阿四扎下去,鲜血从陈皮阿四的身体里面飞溅出来,可是他从胖子手臂弯里滑下去之前,居然依旧抽了抽嘴角,对我露出阴笑。 我想,他可能是唯一一个到死都崇拜自己坚持的九门人,也是最可悲的那个。 好像是齐蒙古,终于把那麒麟青铜放进了槽口,周围忽然间就亮了起来,那些鲜明的荧光绿又回到了我的眼睛里,它们绿得晃眼,仿佛这树的生命永远不朽。 胖子红着眼睛,满身是血地奔过来,他蹲在我边上,竟然哭起来,天真,是我不好,我该早点杀了他,就不会变成这样!但是.天真,你放心,你一定会活着出去的!我们一定会活着出去的!! 我动了动嘴,却发现并不能发出声音来。我想冲胖子点点头,却不知道自己的脖子是不是真的扭动过。 闷油瓶又凌空看着我,他的眼睛乌黑乌黑的,黑得发亮,我从那里面能看到自己的面孔。周围的东西开始模糊起来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胸口疼痛,只觉得脑中那溶解声逐渐缩小了,变成嗡嗡的声音,模糊了我的听觉。 好像有谁,在唱着什么歌。 他的脸在我眼中逐渐消失,周围的绿色开始腾空分离。突然间,空间似乎开阔了起来,是什么光,这么亮?我听见沙沙的声音,好像有很大的风,在吹着我的脸,脸上有冰冷生疼的感觉。 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鸟儿向着的那方,你看到了吗?马儿奔过的山头,你看到了吗?你我行在这路上,跟着他们的方向,去天上或者去地上,那方有一把净土,把天堂和你我都埋葬..只要有你的地方,我就会为你歌唱,为你歌唱 是谁的歌声飘在风沙里? 我骑在马上,跟在他的身后。风沙裹着寒气拍打着我的面孔。眼前已经可以看到落日的红光,遍野了整条山脊线。远处那白色,都被染了橘红,在一片沉了蓝色的天际里,捧出一朵朵金色的红云。 他回头问我:你听见歌声了吗?我母亲生前常常都唱它。 他的声音被风裹着一起飘去了天上,和风沙混作一团,和歌声卷在一起。 为什么带我来乌斯藏?我问他。 他冲我微微一笑,手中掏出来一只极其扁平的木盒子在远处冲我晃晃,大声对我说:要把它还到原处去! 说完,他回过头去,跟着那歌声一起和了起来 那方有一把净土,把你我都埋葬只要有你的地方,我就会为你歌唱,为你歌唱 我挥鞭追了上去,和他并排前行。 前面的日就要落了,那金色的光漫过来,迷了我的眼睛。他转头看过来,阳光在瞬间把他的笑一并吞没了进去。只有他的歌声,还在继续。 我跟着他的调子也和了起来: 只要有你的地方,我就会为你歌唱,为你歌唱啊.并肩齐躯啊,不分离,啊不分离 并肩齐躯啊,不分离啊不分离 第168章 对文的一些解释 由于后来更新的速度较慢,很多追文的亲有可能因为时间隔得很长,对之前的情节和细节都有些遗忘了,所以看到最后一段可能不会有那么深的感触。 第280章 首先,我想说一下我这个十分荒谬却没有写进内容里面的理论,因为这完全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对于我来说,吴邪至始至终只有一个。每个人都应命而生,而吴邪,这个人,这个名字,从来到世界上开始就有他自己的命运,所以我想说,他的命运本来就要和这些事情纠结不清的。他一定是有前世的,我写赤松子就是自私的想把这个前世给他。真正的吴邪,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大吴邪,他是明朝人,他的爷爷就是汪藏海,当时的皇帝是朱棣。这个大家应该都清楚了。有人问为什么小吴邪会和大吴邪长得一样。我一直把它当个引申义,有两重意思,第一,大吴邪本不该活这么久,那后世必须会有另一个他出现,所以小吴邪是正常出现的,大吴邪没死,所以大家撞一起了(纯属谬论),第二,也是我脑子当中比较倾向的,九门是吴中创立的,他可能当时自己就把自己划入了九门当中的一支,也就是吴家。所以这个吴邪可能是三叔的祖辈,而小吴邪也就是自家门上的人,所以很有可能长得十分相像(隔几代总要出现一张同样玉树凌风的脸才说得过去嘛)。 其次是齐羽,齐羽这个人就比较惨了。有亲已经分析出来了。齐羽惨在哪里呢,就是从头到尾就是个替身。当时因为小吴邪和小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也就是当时半死不死的大吴邪的所谓的尸体,和这帮人密谋的计划,暴露行踪后,金包玉持了那根麒麟青铜就一棍子打死了小吴邪,齐羽就是当时物质化出来的产物。而当时以金包玉为首的团体就协调了一下计划,当时吴邪年纪也小,正合适将齐羽当成已经去世的小吴邪放进吴家,齐羽既然是物质化出来的,就表示他其实就是另一个小吴邪,小吴邪的记忆他都有。正好给他们时间去研究下记忆磁石这种高科技怎么操作,等齐羽到了大吴邪年纪,就把记忆嫁接给大吴邪,而自己本身的记忆全部被抹去。而我在最后也提到了,吴邪最后能回想起来金包玉三叔陈皮阿四他们那堆人的对话,也就是明白小吴邪被杀齐羽做替身他们所有的计划那一段,并不是因为小吴邪的记忆,其实是齐羽的脑中对这件事情残留的印象,当时他被找到的时候被打昏了,其实他隐约听到了对话,却没有被放存到意识当中,直到自己所有记忆全部被消除,潜意识里面的记忆才开始起了作用,导致他记起了不该记得的东西,偏偏阴差阳错多年来一直让他误认为自己才是吴邪。其实大家想啊,一个活人,什么都不记得,失忆还要被一堆人追杀,偏偏看到自以为家的地方有另一个自己,这该是多悲惨多郁闷多绝望的一种心情啊。所以齐羽是个很彻头彻尾的无故人物,本来我看原著的时候很讨厌他,不过自己写着就开始同情他了。至于他最后,其实他内心是矛盾的。他也是到最后才搞清楚了真相,他恨吴邪,嘴上说的很恨,心里其实也恨,但他还是死前把最后一半尸玉散给了吴邪,可见,他其实心里还是不想看吴邪死的。 而金包玉为毛当年要烧了金玉满堂呢?他设计那么一个局,就是为了让和此事有牵连的人通通都死掉。其实我想说,他当时已经后悔了。杀人还是要偿命的,最后他自愿偿命,也实属于因果报应。我本来想给金包玉一个大反派角色,但是不知为毛实在下不了手,所以就这样吧,我老早把他定型成偏偏公子了,大家包涵啊。 人物都分析的差不多了,我要来说说我的结尾了,也是我说了这么多废话最重要的要解释的东西。 先提醒大家,看结尾前,最好先看一下记忆之巅那四章,然后大家会发现,原来有这样多异样的收获,会觉得完全看出来不是一个效果。还记得记忆之巅四里面,场景转换到树林之前,哥说了一句话,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这里吴邪的回忆打住了,没有看到后来他带他去的究竟是哪里,记忆就跳转到去救小吴邪那一段了。所以,其实我最后那个场景,也就是吴邪失去意识和记忆之前,看到的他漏掉的那个部分,小哥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私心非常非常喜欢最后一个场景,他可能是我在尾声之前最最喜欢的一个场景,希望乃们也能体会到。 留了问题给你们:第一个,陈皮阿四说的那句,原来一直在你身上,你们猜到他是说什么,对谁说了吗?(这个问题能理解,乃们就知道为什么叫麒麟双生了) 第二个问题,小贱到底是谁的猫? ps: 很多孩子都很爱小剑,对于小剑的结局,对不起大家,但是这是从我开始创造这个人物的时候就想好的。我会在最后的尾声当中提及一点关于他的大家所不知道的事情。而我也给了他一个最好的结局,因为他并不知道他一直寻找的那个他脑中吴邪已经在那个他跑掉的夜晚死了,所以他最好还是永远不要知道的好。所以他的结局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尽管提问,请忽略所有bug,谢谢。 敬请期待最终大结局。 【以下为出书版结局】 杭州札记 十月,杭州。 今天外面起了风,这个秋天好似过早地偏向了冬季。 风把我昨天刚换上的门帘直接刮了下来,那门帘是我拿来给陈旧的大木门遮丑用的。我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毛笔,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宣纸被我身体带出来的风掀起来一阵细脆的响动。 第281章 刚走至门口,就有一人唐突而入,险些撞到我身上。 老板早! 来者是王盟,我店里的伙计。他把脑袋从门口的阳光里伸进来,对我说:有人找。 既然说有人找,便不是客人。上午不到十点,这么早究竟是谁会来呢? 门外风虽然大,阳光倒是很好。这来的人大半身体都浸在阳光之中,只露出一双迈步从容的双腿,逐渐带着他的身体一起露出来。我双眼盯着这白光看久了,当他完全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竟一恍惚,在他的脸上看出了花影来,那花影重叠在此人的面孔上,在我眼前一晃而过,那种熟悉到说不出来的感觉竟在我胸口泛起一惊。 我皱着眉头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方才看清:来人脸上带笑,鼻上驾着一副镜片黑得好像被涂过墨汁一般的太阳镜,把他的双眼挡了个完全。 嘿嘿,小三爷,别来无恙啊。他拍了拍我的肩。 这个黑眼镜我是认识的。至少,对于四个月前的事情我还不至于不记得。 医院里,那白得发黄的天花板,四面白墙都充斥着高原的干燥和消毒水的味道。我从那里醒过来的时候,这些白色就是我的第一印象,也是当时存于我脑中的所有印象。 接着,我看到了一群人,他们都站在我周围,带着惊喜的表情俯身看我。这些人是: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一个圆头圆脑的胖子,一个漂亮得露出妖气来的男人,还有一个就是这位黑眼镜。 这些面孔都透漏着陌生的熟悉感。仿佛这些人我都认得,但是我努力思考,想去脑中把有关这些人的记忆都一一找出来对上号,却突然发现,那种熟悉感,不过是记忆给我留下来的一抹抹空影。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于是,有人开始像是要把我逃走的魂魄追回来一般对着我喊:天真,天真!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喊我的是那个胖子,他手舞足蹈地从这些人中间挤了出去,一路大喊医生护士。 我叫天真?我有些疑惑自己这个极为别致的名字。 那个戴眼镜的斯文人看着我,我从他的镜片上看到了一张脸。 这张脸轮廓和谐,眉眼干净,透着书生气,它就是我的脸?我不可置信地用手去摸它,心中涌出来一丝陌生感带来的恐慌。 一切好像是梦,一切大概是我的梦还没有醒过来。 或者还是说,我的人生,原本就是一场错误。 斯文人推了一下眼镜,对我说:你的名字叫吴邪。 我叫吴邪,是一名登山队员。我们在这次艰险的登山中,遇上了劫匪,我们同劫匪展开了激烈的斗争。我中了严重的枪伤。结果在斗争的时候又遇上了雪崩,我们庞大的队伍只有几个人逃出生天。其余所有队友都被突然崩塌的大雪埋葬在了昆仑山中。而我非常幸运地,居然在胸口中枪的情况下,捡回了一条命。 我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这么信仰着,还非常佩服自己是如此优秀的人才,和歹徒斗智斗勇,光荣受伤,虽然没有英勇牺牲,捡回一条命也算得上最后存留的英雄,就算是失忆也值了!每每有记者前来采访,我都带着一份由衷的自豪感,陈述雪山经历,最后表达对遇难同胞的遗憾等等。直到后来坐上了从拉萨到上海的火车之后,胖子才对我说了实话:这里的政府和土匪似的,不好惹。我们在昆仑山上的离奇事件最后以炸山告终,假如不给点官方说法掩人耳目的话,政府很可能会怀疑我们来自一个庞大的盗墓组织。 至此,我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情,而后来,事实也验证了我的猜测:我们就是盗墓贼。 我没有追问过多,想来他们或许是不想我知道某些事情,而我对复杂的事情实在提不起兴趣来。所以既然他们不想我知道,那我就装无知吧。其实对于很多人很多事,我都有一种隔世的印象存留于脑中,那些印象犹如纠缠的藤蔓,时常以真实的镜头和片段浮现在我的梦里面。我从很多次梦中惊醒,睁眼那梦的场景却就散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有一个梦,它一直在反复。 我不知道自己身在哪一座山上。这里的风雪很大,我很难睁开眼睛。眼前有个男人,向着山头,从我面前走过去。我只看到他的侧面从风雪中一晃而过,很快就变成了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肩上背着一把看似很沉的刀。我很想跟上他,但是风雪太大,几乎令我迈不开步子。他的名字几乎就在我的喉咙口,呼之欲出,他突然转头,而我的梦恰好总在这个时候结束。 我始终看不到他的脸。但我总有一个感觉,这个男人,一定是一个我认识的人。 你虽然不记得,不过这印拓的功夫倒是丝毫没有减嘛。黑眼镜一边翻看我叠在桌角的几本拓本,一边说,以前就听他说过,他最喜欢你的瘦金体。 我微微一愣,他是谁? 刚想问,他却合上本子,走过来对我说:我要走了,来和你道别的。他说话的语气轻快,丝毫不带临别的腔调。 你去哪?我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径直走到门口。这一会儿的工夫,太阳又升得高了一些,阳光已经能落至厅堂了。木门被风吹得直磕墙,磕出墙上的许多细石灰都散去空气中,在阳光里飞飞扬扬。他走至白光中,背对我站着停下来,小花下个月就结婚了,大概这两天就会给你送来帖子,你也给自己买套好点的西装,他爱体面的事情你得记得。说完,我看到他把手高举起来,伸出白光,朝我摆了摆,迈着步子就离开了。 第282章 这一幕真是熟悉,好像曾经他也以同样的方式来告别过,只是我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你爷叫你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啦啦啦啦,接电话 我站在门口,把最后一口烟猛地吸完,把烟头摁灭在墙上。 王盟出去办事的时候,把手机落在了铺子里。我本来不想去接,但是这作孽的铃声响了一上午,我实在有点忍不下去了,转身进了门,把手机的接听键狠狠地按了下去。 你搞什么鬼?!一上午不接电话!我妈叫你晚上过来吃饭的时候带只鸡!一个女高音在瞬间挑战了我的耳膜。 我把电话拎离脑袋,那高音还在层出不穷地继续。 喂喂?!怎么不说话! 王盟把手机落在铺子里了。我是吴邪其实我已经认出了这声音。 对方顿了一下,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惊喜,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顿时温柔了几分:吴邪啊,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是你接的电话。那个最近怎么样?..我那篇报道你看了没?其实我觉得,事情毕竟不是你亲口陈述的,不算很完整,要不我们约个时间,再讨论讨论? 我没听她说完,正准备挂断电话,王盟在这个时候进来了。我立刻把手机甩给他,他见我脸色不对,估计也猜到了是谁。一接过电话,就立刻把声音压低如同做贼地说:我手机落在店里了,才回来..知道了知道了..说了几句,拿眼睛偷着瞄了我一眼,遂继续做贼状,你叫我怎么开口啊你不是都已经写完了嘛,别没完没了了,那事情都过去多久了啊 打来电话的女人叫莫瑶,现在是王盟的女朋友。这女人也是个非常经典的人物,原本他是我妈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有着一个光荣的职业,就是记者。由于崇拜我在西藏的传奇经历,非要拉着我做专访。我那传奇的差点送命事件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一定必须要瞒着我妈,结果她大奶奶的居然拿告诉我妈来威胁我。我实在不愿意同这女人多接触,于是便派了王盟去简单打发她,结果他俩被我打发到一起去了。 世间的传奇总是有的。 王盟挂了电话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老板,那个 我一挥手,免谈。 不是他继续支支吾吾,一边从他刚提进门的一个大红袋里,捞出来一张卡片,放到我面前,嘿嘿,我和瑶瑶,我们打算结婚了。 我一惊,低头去看那张红到不行的卡片,分明就是结婚喜帖没错。我再抬头看王盟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小伙子勇气可嘉,可我怎么老觉得是自己送他进了地狱 安排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他嘿嘿地笑了笑,露出大男孩羞涩的表情,转身走去整理货架。 下个月黑眼镜说,小花也是下个月结婚 王盟是我的伙计,我自然不能亏待他。而小花,据说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并且又出生入死过,虽然说他和黑眼镜的感情我早就看穿了,只是一直没好意思说破,但是我还是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其实,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性别并不是那么重要,那种兄弟之间加上出生入死彼此依赖的情感,不是随便扯个女人就能替代得了的。可惜,并非所有人都有我这么开明。终究,黑眼镜还是来告诉我小花要结婚了,也不知道是和谁结不管怎样,我自然是不好失礼的,总不能为了不出份子钱,就找到黑眼镜去闹婚场吧 我顿时有点冒冷汗,这样的话,下个月岂不是要破产? 外面突然就下起雨来,看来老天也在同情我。 我打发了王盟去吃午饭,自己坐在铺子里面,翻出账本来算账。 不一会儿,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午饭点的时间,进来乱逛的客人是少之又少。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外面的雨下得不小,从这里望过去,已经能看到细密的雨帘子了。那人没有打伞,在门口的屋檐下,拍了拍身上的水,把戴在头上的卫衣帽子摘了下来。 我看着他深蓝色的卫衣有些发愣。这男人猛地一抬头,我就更是愣住了。他面容清秀,棱角很分明。眉眼间透着几分冷淡,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淡淡地走进来,立在我面前看着我。 我突然觉得我的视线很难从他的眼睛上转移出去,他的眸子乌黑发亮,就像我见过的西藏的夜,黑得如同静止的水,不知道是谁倒了浓黑的墨汁进去。 我突然觉得一阵心悸,好像旧伤复发一般,那种心悸带着酸楚和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开始从心脏口发散出去,沿着我的血管,遍布全身。我整个人静止在那里,看着他。好久才反应过来,于是对他点了点头,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两个字:您好。 他收回看我的目光,打量了几眼里面的货架,便径直走了进去。 里面的那些货架我已经很久没有清理过了。主要是都堆着一些不值钱的拓本,要是有人要的话,倒是可以折价卖掉,省得浪费空间。他去看的偏偏正是这些不值钱的拓本。大部分本子是我从外面搜罗回来的,还有些是我自己写的。 第283章 他翻了两本上面积了很多灰的本子,拿手把上面的灰拍净,走过来,放到帐台上。我一看,这两本竟都是我自己做的拓本。他瞥见我放在桌角的那一叠,顺手也翻了两下,说:这些也要。 我有些惊讶,他这么巧要的都是我自己写的拓本,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他显然不是常客,但此人给我的感觉不是一般的熟悉。 我收完钱,他看了我两眼,正要出去。我忍不住喊住他,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停在门口,回头看了看我,一转身,便卷着风雨大步离开了。 十一月,杭州的温度骤降,我竟然已经有了即将下雪的预感。 王盟的婚礼就在两天后。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凑着婚礼捞上一笔创业资金,只要是他认识的人,全都收到了帖子,连胖子和齐蒙古都没有放过。 这个齐蒙古就是那个告诉我名字的斯文人。他叫齐豢。齐蒙古这个别名,我是从哪里得知的呢,这要归功于我前两天收到的一个匿名包裹。 包裹上没有写寄件人的名字,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包裹里面只有两本黑皮面的笔记本,我看着那本子,觉得甚为眼熟。 有一本是我爷爷的,我在先前祭祖的时候看到过他的名字,所以非常确定。这笔记里面记载了庞大的信息,大多都是有关老九门的。我开始还把它当小说来读,后来不禁发现,寄给我东西的人看来是有意要让我想起来一些事情。我虽然失忆,但脑子好歹还算运转良好,很多东西我现在都已经大致在肚里有个概念了。 还有一本笔记本,我不知道是谁写的。看起来没有我爷爷的那本陈旧,并且没有很满的文字记载,有好几张非常眼熟的图,和乱七八糟的标记。笔墨中反复提到几个非常眼熟的名字,比如双儿和陈秋。这些人我不记得是谁,但我以前一定认得。 最后我翻到了关键的东西:在这本笔记的最后夹了两张纸,被叠成了豆干大小。我展开来一看,大致是从别的本子上面撕下来的,而看上面的笔迹,写它们的人,应该就是我自己。 而这里面的内容和信息量完全不能和爷爷的笔记本相比。 第一张: 李如风原来叫小剑,而不是小贱。 这是他走前唯一愿意告诉我的东西,而对于他的失忆,我最后也没能看出个真假。 但是闷油瓶却还是没醒,他睡了也有很久了,按说,身上的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之前没睡的他也差不多都一次睡回来了,但他怎么还不醒过来呢?我突然变得很依赖他那台心跳机发出来的声音,他活着的声音能让我平静下来。我经常想,他会不会就这么睡一辈子不醒过来,转念一想,绝对不会,既然老天让他活着出了烂柯山,那就不会让他躺一辈子! 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他醒过来。 第二张: 我问齐蒙古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他没给我准确的时限,不过从他的话看来,我的死期很可能是随时。 闷油瓶穿着宽松的毛衣端着茶杯坐在阳台的落地门边上。小贱翘着尾巴,竟和他并排坐着。我突然就有了一种冲动,想走过去抱住他。很奇怪,我丝毫没有感到什么死亡的恐惧,倒是总有一种很深的遗憾感。假如我明天突然就死了,那我这些感情要就跟着我一起被火化了。 真奇怪,这感情明明压抑了才这点时间,我怎么有种隔了好几世的错觉呢? 呵呵。 我看完信,又在最后笔记本的夹层里面找出来一个差点就被我遗漏掉的东西:是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很清秀,却一看就不是我写的。 只有寥寥数字:回杭州等我。 没有落款。 这几张纸竟让我产生了一种旧伤复发的错觉,我忽然有种很深的痛,而这痛并非简单的痛于皮肉,而是痛在里面,连着血管,细胞,连着所有的内脏。痛这么深,我竟然也找不见个源头。 天真,你发什么呆呢!我饿死了,去吃饭吧! 我突然回过神来,恍惚之下发现,原来自己还身在集市上。西湖边有这样的集市,现在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胖子因为接了王盟的帖子,招呼都没有提前和我打就直接奔来找我了,我打烊了铺子就带着他来这里瞎晃悠。 胖子,我抬起头来看着他,虽然我并不记得任何以前所发生过的事情,胖子自己也很少提。但是我绝对相信我俩的关系是很铁的,曾经大致出生入死过不止一次。跟他在一起,我完全没有任何尴尬,仿佛我什么都记得,记得我们是如何如何混在一起数年的故事。 我本来不想问,要带着一个空壳般的脑子,去接受一些外界机械化的信息是一件很难以忍受的事情,因为对于这些原本属于你的信息,你现在毕竟只是听众,在接收的同时,却也好比在听别人的故事。 但我想弄明白,我那种自己理解不了的感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几乎没有怎么积极地去了解过我的过去。这并不是我对以前的事情没有好奇,这样的空白让我本身很难过,但当我发觉周围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谈一些事情的时候,我知道,有些东西,我问也没有用。大概,答案该有的时候自然就会有吧。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提出一个有关我过去的问题,而我相信,胖子是那个能告诉我答案的人。 第284章 我是不是还认识两个人,一个叫李如风,一个叫闷油瓶? 他半张着嘴,愣了半天之后,好像突然醒过来一般,把手放在我肩膀上,声音颤抖地对我说:天真,你,你记起来了?在我还在思考怎么回答他的时候,胖子突然脸色一变,以极其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大吼一声:小哥!接着就推开我,奔了出去。 这条街灯火通明,西湖面上都是红红绿绿的灯火倒影,而前面是熙攘的人潮。胖子一边大步奔进人潮里,一边半回头地大声对我说:天真,我好像看到小哥了! 胖子很快就混入人潮不见了。 而我似乎,在延续至远处的人潮之中,看到一个背影。很远,很模糊,并且很快地混入了景致的深影之中。 恍惚一瞬,如同错觉。 这时候,天开始飘起雪来。这才十一月,居然杭州也会下雪。什么时候冬天到得这么早了。 身侧卫衣摊上的老板娘,终于耐不住我一直站在摊前挡她生意,开口对我说:小伙子,来件带帽衫吧,里面绒的,保管暖和! 我伸手摸了摸眼前深蓝的卫衣,再回头看向远处的人头攒动 小哥? 第六感 胖子在集市上跑了之后就没了音讯,我打电话给他他也没接。这不像是他的作风,我开始怀疑他要不是遇上事情,就是故意躲我目的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王盟今晚的喜宴订在西湖边的宣明食府。王盟说楼外楼太小,人多坐不下。我心说,你突然哪里来这么多亲朋好友啊。 下午,我收好铺子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蓝色卫衣的影子从店门口一晃而过。 我没有经过脑反应,连店门都没有关,就冲了出去。只见那深蓝色的背影在左边的一个巷子口拐了进去,我便一路狂奔,终于追上了他。当我伸手去拽他的时候,突然心中升起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但我的手还是拽了上去回头看我的脸,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莫名其妙看着我,我愣了一下,这才醒过来我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我连忙松开手:对不起,认错人了。这位仁兄观赏过我脸上复杂表情的戏剧性变化之后,大约觉得碰上了一个精神病人,眼见四下无人,不太安全,拔腿就跑了。 我刚想回头走回铺子,结果在路口碰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大概是江湖上算命的术士,浑身散发着江湖范儿的味道。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位大师居然拦住了我,这一幕在我脑中回转了一下,感觉非常熟悉。我想,怕是我以前中过这种沿街行骗的计量。 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还不是随便他怎么说。我刚想请他让一让,他居然就开口了:年轻人,看来你又躲过了一劫。 我一愣,他怎么知道?转而一想,估计是看过报纸上那些有关我的胡乱报道,这么巧正好街上撞到我,就来骗骗我的钱。 算了,我伸手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一张五十块,正准备递给他,他却又道:凡事别太急,心所至,而事方可济啊。说完,没收钱便大步朝前去了。 我瞬间反应过来,慌忙叫住他:大师,因为一些原因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很困惑,因为周边的人和事我都看不清楚。我好像在找一个人,但我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人 我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他却沉默片刻,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至于你要找的人,假如是你的命中之人,那么自然会找到。 说完,他就走了。 剩我自己手里捏了一张五十块钱的票子,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起步回铺子。 王盟包下了宣明食府里面最大的一个厅,我始终不得解释,他哪里去变出来这么多人,难道是那个女记者的读者全来了?要不就是为了面子去找了一堆群众演员? 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下,我怀揣一个厚实的红包打开了包厅的大门。 此排场让我瞬间震撼了,但是接下来的一件事情却让我瞬间石化。 这厅里到底有多少张大圆桌我没数,但是所有的桌子几乎都座无虚席。在我带着惊讶一脚踩进去的瞬间,有人看到了我,只听得不知道中间哪桌的谁站起来,说了句:三爷来了。 沉默几秒钟后,突然大部分宾客都纷纷起身,恭敬地称我一声:三爷。 这厅里的灯光太亮,大部分人一站起来,脑袋就被白色罩住了,令我完全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孔。我尽量保持镇定,沿着面前这条直通礼台的路,在两边人注视的目光中走了过去,这感觉,就像结婚的并非王盟而是我。 礼台前,有人站着,仿佛在等我。我估计的没错,总得有人站出来给我解释一下。 小邪,你来了。 二叔。 他点点头,把我招去了旁边的宾客休息室里。 二叔我年纪大了,也向来不管这里面的事情。既然老三选了你当接班人,你现在是时候回来了。我原本也不想再把你扯进来,但是老三辛苦想要保住的东西,我认为,还是有义务要把他保下来的。虽然现在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是死是活,我也不想他有天回来,自己辛苦经营的生意都被别人分光了。 第285章 说完,他指了指摆在桌上的一个木盒子,让我打开。 盒子里面是一串钥匙,和一个印章。 他说的老三,应该是指三叔。我知道我有个三叔,但一直没有人提到他。听我妈说,他从很早之前就失踪了,已经有好些年了。 二叔背对着我,继续道:你以前那些亲信,他顿了顿,叹口气说,都不在了目前有什么事情,就让王盟帮你忙吧。其实我假如现在再不把你带回原位,很可能这堂子就保不住了。前些天盘口闹了一次大的,幸好当时.. 他突然就把话打住了,沉默片刻,对我说:出去吧,王盟等着呢。 我一步走过去,拦在门口,慢着,二叔,把话说完。 他看看我,脸上掠过一丝震惊。随后便舒展开来,拍了拍我的肩,对我说:不是我不想说,关于这个我实在是承诺过,不好说。而且,某些事情上面,你现在这样挺好的,别搞得太复杂,别让你妈担心。他含义深刻地笑了笑,便推开我的手出去了。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莫名其妙地跟着出去。 人来得算差不多,婚宴准备开场了。 我一眼瞥见了胖子,他居然已经入席了,正在吃得欢。我快步走过去,在他边上的空位上坐下来,不动声色地看他吃。 他忽然吃了一半,居然自动放下筷子,转头看着我。 你躲哪里去了? 谁他妈躲你了!胖子差点没有拍桌子跳起来,我干正经事儿去了! 那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回答什么? 我就知道他会耍赖,心说,今天就算套也把你的话从嘴里套出来。 胖子,有些事情多少我都想起来了一点。我尽量表现得意味深长,让他相信我在恢复记忆的谎话。 天真,你别诈我了,要是你真记起来了,你何必来问我。天真,我不是不想说,我实在是他的脸上露出纠结又痛苦的表情,突然站起来,从圆桌当中,扯来一瓶五粮液,打开盖子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我从他手上抢下瓶子,看了他一眼,一仰头,这瓶酒竟然就被我们这么两口见了底。 才喝下去,我就把肠子悔青了。烈酒果真是烈的,那烧灼的液体原本入口的时候不过只是带着酒味的冰冷,到了喉咙口,突然烧了起来,一路烧到胃里,顿时像毒药一般,恨不得让我立刻肠穿肚烂。我的眼泪被呛了出来,但是我没有闭眼睛,把酒瓶子重重地放到桌上,瞪着胖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席已经开了。王盟第一个就跑过来向我敬酒。我端着酒杯站起来,不知道以前我的酒量怎样,不过这大半瓶的白酒一口闷下去,我基本上已经有点站不住了。 王盟身边站着目光犀利表情乐呵的莫瑶,我看到她动着嘴在说些什么,却听不太清楚,王盟说的话,我也断断续续听到了几个字。只是这时候耳边不知道是谁饱含讽刺语调的话,倒是被我听得十分清楚:小三爷居然能说动哑巴张来手下卖命,果然是有一套啊!呵呵! 哑巴张?! 我脑中突然有如雷电劈过一般,赶忙转头去看说话的人。 这时候胖子非常激动地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揪住大概是刚才开口说了话的人,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大有动手打人的架势。 只听他大声对那人说:你说!哑巴张到底在哪里?! 我一看苗头不对,赶紧上去把胖子扯下来,小声对他说:别在王盟婚礼上闹事。 胖子松开那人的衣服,转身就往外走。他侧面经过我的时候,我居然看到他眼角有眼泪。 看来这顿饭是吃不安稳了。我掏出身上厚实的红包,塞进王盟的西装口袋,伏在他身上对他说:老板今天对不住你了,回头再补偿。说完,也不顾当场所有用惊异目光看我的人,带着飘在天上的双脚,努力沿着直线走了出去。 走出大门,就是西湖。 天又开始飘雪了,对岸那集市上,不时有人把摊位的灯光挡住,一明一暗,仿佛把天空搬到了和眼睛水平的地方。 胖子就蹲在门口抽烟。我在他身边蹲下来,默不作声地拿烟出来抽。 天真,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我把头凑过去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那天在集市上,我发誓我看到小哥了,但是我没有在人堆里找到他。后来我就去打听,果然听说前几天你盘口闹事的时候,哑巴张出现了,把闹事平了下去。但是,天真,那明明就是小哥,他真的没有死!可是为什么我找了半天,却只听到他的名字而看不到他的人呢? 这大概就是二叔那件刻意瞒着我没有说完事情,哑巴张,小哥 胖子突然抬头,一把拽住我,天真,你不能忘记小哥啊!他看着我的眼睛,竟然有眼泪就这样一直线地流了出来。 天真,我们也很挣扎,我每天都在挣扎告诉你还是瞒着你。瞒着你,也许你可以糊里糊涂过得简单点,但是哪天万一你记起来了,你一定会怪我!天真,你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小哥!你当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小哥说你假如用普通的血,一定活不成。但是医生不同意他抽血,因为他自己都已经失血过多了,再抽血活不成的就是他了。后来他就消失了,只有护士送来了两包血说是救你用的。那之后,他就没有再出现过。医生说,他那样是肯定活不成的你们俩,你救他,他救你,你们俩这都是什么命啊 第286章 胖子把头垂下去,又从身上摸出一根烟来,他混着鼻涕眼泪还是把烟放进了嘴里,天真,我不知道小哥是不是还活着,但是我觉得,我看到的是小哥 我拍拍他的肩膀站起来,胖子真的是喝多了,假如没喝多,他怎么能流泪呢,怎么能把这些事情来说给我听。 我摇晃着扶墙站起来。风吹着我的脑袋,没有让它更加清醒,反而让它更加糊涂了。 我面前突然停下来一堆丰田的suv,车上走下来一堆人,这排场简直像来砸场子的。 结果我在第三辆车上看到小花和齐蒙古走了下来,他俩还在讲话。 到底什么事情?小花问他。 哎呀..说出来丢人啊,我家老爷子早上跑出去了,到现在没找到。我吩咐了很多人出去找,不知道是不是他老毛病又犯了咦?吴邪?胖子? 他发现我们的时候,胖子已经没动静了,嘴里还叼着烟,似乎睡过去了。我心说,酒量真差!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齐蒙古和小花朝我走过来,齐蒙古说:我先进去打个招呼。说完,就推门进了饭店。 小花看了看靠在墙上的胖子,又看了看我,怎么在外面待着? 我跌跌撞撞抓住他的胳膊,问:能不能帮我找找他? 小花愣了一下,什么都没问,我只看到他的脸色在我模糊的视线当中微微一变,但又立刻恢复了正常,他挥手叫来手下把我和胖子塞进了车里,自己只进了一下饭店就立刻出来上了车,他坐在前座,回头对我说:回家。 这两个字,我好像在什么时候,也对谁说过。究竟是对谁呢? 我在模模糊糊之间,感觉车子停了下来,但是眼皮太重,一时睁不开。胖子的呼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有人开了车门,一股风灌进来,而门又被莫名其妙地关上了。 我努力抬了下眼皮,看到小花就隔着门站在外面。 我闭着眼并不想动。那白酒的后劲还真是足,竟能让我困到眼皮抬不动,头重似铁,而身体轻得难以驾驭。这时候,我突然听见小花说:出来吧,我看到你了。既然决定不让他看见,又何必一路跟着! 站在那边的人好久没有吱声,而后又反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这是要去哪儿? 这声音,这声音这么熟悉熟悉得让我的魂瞬间就从天灵盖飞了出去。 去找眼镜。 他说你要结婚了。 小花沉默了几秒,说: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 小花说完这句话,我终于摸到了车的门把手,我没料到的情况是,我本想努力保持平衡,结果却偏偏一脚踩空,滚了下去。 有只手,很有力地抓住我的手臂,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架在他的肩膀上。他身体上的热量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瞬间就透过我身上的大衣和里面的西装,渗入我的皮肤和血液。 这夜的四周静得只有风吹树叶的瑟瑟响动,而我的心脏跳得比什么都响。 这是为什么?我的感觉并不受控,在我身边的这个究竟是什么人? 我侧头想看清他的面孔,而他却没有看我,侧脸被有些碎长的发遮去了一半,只露出来脸部的轮廓线。 我带他上去吧。他说。 我背对着小花,看不到他脸,只听见他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话被我听得很模糊的话:他对你有印象。 我迷迷糊糊地被他架上了楼,开门进屋,被他放到床上。 他帮我脱了外套和鞋子,帮我把被子盖上。他没有开灯,声音一直都很轻。 在我感觉到这股熟悉的热量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我一把扯住他的衣角,猛地睁开眼睛。 窗帘还没有拉上,外面有半朦胧的月光穿窗而入,他的脸就这样端正地摆在我的正面,仿佛已经隔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远。 小哥,别走。 别走。 他的脸被笼罩在月光之下,这么的熟悉,可是我努力记忆,却毫无收获。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又为什么,明明我脑中连一个故事的镜头都没有,对你的印象却如同烙印般深刻?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手指掠过他的眼睛,到他的鼻子,到他下巴的弧线。这张脸似乎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的大脑,我的记忆,根本就带不走它。 你到底是谁?我到底以前对你有多深的感情,竟然现在看着你会有这么多的留恋和不舍,会感觉自己的心软塌塌地似乎要沉到海底去? 别走我始终没有放手,手指还纠缠在他上衣的领口。 眼泪沿着我的眼角滑落下来。我也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么就能这样看着一个男人流泪呢?醒来到现在,似乎所有的无助感都在顷刻间爆发出来,它们止不住地流下来,致使我肩膀颤抖,扯着他领口的手也跟着颤抖。 他伸出手,用拇指把我的眼泪抹去。他右手那两根奇长的手指,在月光下特别明显。我看着他的手指,忽然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在说:吴邪,记忆没了,可以当重新再认识,但是命一定要保住。我们活着出去 第287章 小哥?眼泪流进口中,舌头上尝出苦涩的咸味。 他慢慢握住我扯着他衣服的手,轻轻俯下身,闭上眼,我感觉到他的嘴唇印了上来 月光下,他裸露的左肩的到胸口缠绕的麒麟特别突兀,特别眼熟。但我已经不想问了,我用手抚过他的麒麟,抚过他身上的一条条疤痕,一点点慢慢吻过去。我身上点的这把火带着深刻的痛,就像是要把我所有的绝望和欲望一起燃烧掉。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究竟只是另一场梦,那么这可能是到此的第一场让我不再迷茫的梦。而我终于明白,我的惶恐是因为我没有找到眼前这个人。 我想我到现在才明白,我生活当中那巨大的漏洞和不安并不是因为记忆的缺失所造成的,而是因为我迟迟没有找到眼前这个人。 就是这张脸,这个人,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却始终未曾看清面容。 我记得他的这双眼睛,像是入夜之后深沉的河水,乌黑得发亮,我能从里面看到我自己的脸。它们不可能随着记忆一起丢失,因为它们并不属于我的记忆,而属于我自己本身。它们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就算有天我死了,只要我的魂在,它们也依然在。 我把他扯了下来,让他压在我的身体上,用双手紧紧抱住他。 这热量和重量让我浑身都充斥着满足和踏实的感觉。 他微微支起身体,凌空看着我。我闭上眼,仰起身,贴了上去 所谓的回家,这是我从醒过来,忘记一切之后,第一次有了真正回家的感觉。能让你感觉完整,才算是家。 我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窗帘没有被拉上,太阳光从外面照进来,一直落到我的床上,我按着疼得快要炸开来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 环顾四周,显然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赤着脚在整个房子里面转了一圈,东西全都乱七八糟,一切都是我的风格,丝毫没被有人来过的痕迹破坏过的感觉。 难道只是梦?而梦的内容也有些零散,我记得不清楚了。都说醉酒时候,人的脑子是被甩在脑袋上空的,这话确实一点不假。 我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昨天离开饭店之后的很多事情都断了片,是谁送我回来的?小花? 我喝了两口水,把杯子放在桌上,闭上眼睛,用手指节扣着桌面。不对不对,我究竟是忘了什么? 我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黑乎乎的房间里站着,他站在窗户的边上,看着外面。我只记得这个模糊的影子,直到,他突然回头,月光照亮了他的脸。 我猛然睁眼,扯了丢在客厅里面的大衣就冲了出去。 我脑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就是他。 我开着我的破金杯,一路钻空子,闯红灯,恨不能把路上的车子全体撞飞。我拼命打胖子的电话,就是没人接。没办法,我只能去他的酒店找他,结果到了他的酒店,酒店说他今天大清早就退房了。紧接着,我就收到一条短信,是胖子发来的: 天真,我有事回京。下次再来捧你的夜场。 我擦!!我想起来胖子昨天对我说的话,他娘的,这肯定是故意的。他十有八九觉得自己讲了不该讲的东西,就准备跑回北京。 我想都没想,调转车头就奔着机场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机场,一查看班机时间,胖子那班飞机已经飞走了。我又猛打小花的电话,居然告诉我是关机的。我一时之间有点泄气,我不过是想找个人来给我解释清楚一些事情。就这样,我在机场瞎转悠了五分钟之后,突然想到一个人! 没错!这个人一定知道! 我立刻上了车开出了机场,一路直奔浙二院。 小姐,我找齐豢齐医生。 前台的姑娘抬头看了我一眼,立刻笑道:咦?是你啊!接着又看了看我的周围,今天就你一个人?那个帅哥没有和你一起来? 我有点纳闷,怎么,看来我以前怕是经常来找齐蒙古,不过她说的帅哥是谁? 她看我一脸不明白的表情,立刻掏出手机翻出来一张照片给我看。 我一看照片就愣了一下,更激动地问她:请告诉我,齐医生的办公室在哪里? 她撇了撇嘴说:齐神家里有事情,所以请了一个礼拜的长假。你这么急,我给你他家的地址吧。 我千恩万谢之后,转身就要走。她急得从前台里面蹦了出来,大喊手机还我,我这才发现手里面还拎着姑娘的手机。我赶紧把那张照片拷贝过来,把手机还给她,急匆匆就奔着纸上齐蒙古家去了。 照片明摆着是偷拍的,但是这偷拍的角度不错,照片并没有拍到我的正面,因为我正回头和身边的那个人说话,而那个人恰好被拍到了正面。 果然就是他,那个前几天来我店里买了拓本的人。 人的记忆可能并不牢固,它很容易丢失。不会丢失的只有人本身的感觉。在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的潜意识已经在告诉我:这个男人,我认识他太久了。只是我迷茫到现在,才接收到这样一个明确的信息。 我恍恍惚惚在潜意识当中寻找了这么久的人,就是他。 但是他到底是什么人? 齐蒙古的家住在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开车左拐右绕,几乎看到我这年老色衰的金杯即将冒烟的时候,终于在一块荒地上找到了门牌号。 第288章 手机讯号极差,这鬼地方是不是还在杭州我都没数了。 我停好车,正准备去叩门。结果这门倒是自己开了。 走出来一个人,差点把我的眼珠子惊得掉出来。 这个一身江湖术士打扮的人,不就是那天在西湖边上给我指点迷津的高人么?! 我一头雾水地走过去,喊了声大师,他便停住脚步,回头望我。 他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摆了摆手说对我说:年轻人,此处并没有你要找的答案。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看不清楚这山的面貌,是因为你站在这山里面。但是你心里却是明白的。要寻找答案,要去你自己的心里寻找。 他说完,就扬长而去。 正在迷惑之际,门又再次被打开了,这回出来了四五个人。 我一眼就看到了齐蒙古就在其中。 我靠近一点,听见齐蒙古正在对那几个人说:你几个走另一条平行的路,别跟丢了,你跟我就跟在他后面。 他说完一转身就看到了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琢磨着眼下的事情,这才有点反应过来,心说,那个算命的不会就是爷爷笔记上老九门里赫赫有名的齐铁嘴吧。 吴邪,你怎么在这里?他问我。 我看着他,脑中反复响起齐铁嘴之前说的话。于是心里有了决定。 手一挥,冲着齐蒙古笑了笑,说:没事,医院说你家里有事情,我反正没事,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齐蒙古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顺道?!额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家老爷子岁数大了,有点失心疯,整顿整顿就好了.. 还没等他说完,我边转身边告辞,匆忙钻进车里掉头扬尘而去。 我沿途给王盟打了电话,交代好了事情,让他务必安排妥当。 要做什么,我已经了然于心。 因为爷爷的笔记里面对我们的这个圈子,没少着笔墨,倒是便宜了我。在我看完笔记之后,已经对这个运营的模式有了了解。我想大概还是因为以前毕竟干了好几年,就算是现在不记得,但并不代表手就一定生。 我回来之后一方面自己仔细研究了一下近几年的账目,为了好对现在的情形有个大致的了解。一方面也让王盟帮我四处扩散消息,大致意思就是我吴邪要正式回归了,没事想搞点小动作的可以收敛一点了。 我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单纯为了自己回来重操旧业,这只是一部分,答应了二叔的事情,还是必须要去做的。而我自己另外还有个很重要的私人目的。 其实要扩散这种掰正人心的广告,往往收到的效果并不会很好。因为我毕竟长期不露面,那账目我也简单看了下,完全可以看出来各大盘口心怀鬼胎,想自己争夺地盘的心都已经摆上台面了,连藏一下都觉得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下,整顿乱世的关键是,押上一个十分给力的因素。 王盟急匆匆地奔进来对我说:老板,所有都妥当了。我已经把要审核年帐的事情通知到所有盘口了。不过老板,往年审核年帐不都到年底么,怎么今年这么早,这不才十一月份么。而且为什么要特地报上哑巴张的名号? 我心说,这王盟果然不够机灵。但是终究心怀歉意,人家新婚燕尔,我连个蜜月都不给他放,所以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 盘口都是一些老屁股,二叔毕竟不是行内人,所以他们不买他的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我毕竟时隔太久这才刚刚重新露面,盘口的人性子野了这么久,怕是很难一下子就被收回来。我今年这么早审查账目,是为了收收他们的气焰。不过,这些人都盘踞在长沙,你以为他们会这么容易买我的账,亲自端着乱七八糟的账目跑来杭州给我看吗? 哦!我明白了,所以才要押上哑巴张的名号。 我笑着点点头。 他却又问道:但是老板,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往常.他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以前只要他一出现,你就要跟着失踪个把月 我站起来,走到门口。 呵呵,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是啊,我凭什么肯定他一定会来。要是到时候,他没有出现的话,我这算盘岂不是要打得四散五裂? 凡事,都可以赌一赌。 我回头冲王盟笑了笑,凭第六感。 逼迫 这年度审核的时间定在十一月底,地点我选了茶人居。 原因是这茶馆地方比较大,不用包层,弄几个偏僻一点的大包厢就行了。 我一直都没有再见过那个人。我并不知道他会不会出现。这赌局,我押上的是祖辈的生意,而决定输赢的人,并不是我。假如这个声名远播的哑巴张到最都没有出现,而这局我就输了,到时候盘口肯定乱作一团,那我就要背上做毁祖产的后世骂名。 不过不管从哪方面来讲,我似乎都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就算我现在这生意在内部烂着,总有一天癌细胞还是要爆的。而且,也没有机会逼他现身。 王盟锁好铺门,对我说:老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我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到了这大中午,才突然发现,今天原来是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 第289章 我们包下了最里面的四个包间。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想着这些人都是以过来打探虚实,顺便找机会给我难堪为目的,肯定不会就几个头目老老实实抱着账本坐飞机过来,必定各自都要带点人马。 不过我还是没想到,他们带来了这么多人。 还不到一点,茶馆门口已经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我坐在包厢里面,不断听见走廊里面有零零散散的多人脚步声响起来,和隔壁包房不断传出的开门关门的声音。 而楼下不仅车多,人也多。有很多人各自站在自己的车边上,抽烟闲聊。过往进来喝茶的游客估计把这当成是哪家要在这里办什么喜宴。 两点不到的时候,这一层的经理敲了门进来告诉我,旁边三个包厢都满了,要不要再开一个。 我手里面虽然盘着两个破核桃,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慌的。我再一次瞥了一眼楼底下,下面的人有增无减,我只当是头头自己上来了,留了手下的人全在下面看车子。但听这话,估计是上来的人除了各个头目一定还各自都带了左右臂,待会儿看准了情况好下手。 我思索片刻,说:不开,没地方坐要进来就站着。 经理听我这语气,看着我也脸生(一般我不混这里),八成当我们是黑社会开会,面露难色地点头出去了。 差不多到三点的时候,王盟走进来说:人来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开始了。 我盯着墙上的老式挂钟,心说,这人不会存心要整我吧,竟到这会儿还真的不来。 算了,他妈的,现在跑也不可能了,就算是跳窗下去,也会被下面的人绑回来。就这么着吧。我对王盟一挥手表示开始吧。 这事情我以前大概是做过无数次了,不然怎么能对现在耳中作乱的桌椅拖地声感到如此的耳熟? 四个喇嘛口的人分别走了进来。我早做好了事先的调查,这批人都是在二叔撑着业务的时候,他们内部自己调配的,所以人员的安排肯定大有问题在里面。 这四个喇嘛口的头目分别是两男两女:大嫦,女(我有点不能理解她的名字,长得形似草泥马),冯天,男(长相可比武大郎,不过貌似没什么本事,自己的盘口存在内部矛盾)。 接下来是两个势力比较大的,之前闹事十有八九就是他俩合谋的。女的叫引多,男的叫金飞,一看这两人就是郎才女貌狼狈为奸,绝非善男信女。 他们进来之后也倒是还算恭敬,还尊称我一声三爷,但是这口气和态度一听就感觉到带着明显挑衅的成分。 我安排他们都坐下来,手下通通被拦在门外等。 先是冯天把账本交了上来。 我一看,没几分钟就看不下去了。这账本压根不用仔细看,漏洞百出,想要做平账面,居然把货款到处乱填。这种账目居然也敢交上来。 我抬眼望了他一下,此人虽然长相有点唬人,但毕竟可能没什么脑子。正在我踌躇着这账本该不该摔下去的时候,他反倒自己开口了。 三爷,我们这阵子内部比较乱,这账没怎么整过。 老实人就是老实人。毕竟我现在只是光杆司令,该出现的人毕竟还没有出现,既然他主动解释,足以证明他这趟来的目的还是比较单纯的。于是我把账本合上,暂时放在一边。没说什么。 然后交账的人是大嫦。 她把账本递上来的瞬间,我瞥见她的表情,就知道情况有异。 果然,我打开账本看了十几分钟,已经发现了问题。 这账面看上去做得很平,但是仔细看就会看出里面大有问题。而且这问题,我是肯定能看出来的。所以,照我看,这多数是他们给我布置的一个陷阱。 假如我不摔这账本,那证明我底气有嘘,之前所有吹嘘的工作就基本上白费了,等于自己投降承认自己现在是个光杆司令。假如摔下去,就等于宣战,不过现在我眼前的棋盘上还是空的,连子都没有,我拿什么去下棋。 在我还在踌躇的时候,王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边上没站稳,居然就一个跟头栽过来,双手在我桌上乱胡一把,这下不仅把账本摔到了地上,连茶杯都被他推下去摔碎了。 我靠,这王盟不知道是不是无间道。 果然,摔账本的声音,其实就是一种暗号。 就像古时候叛军起义需要一个名号一样,这行里面也讲个实理。你想推翻铁筷子,自己来当家做主,那也必须要有理有据。 而这账本就是个理据。它一落地,门外好几拨人就迫不及待地破门而入,虽然手里面好像没拎什么凶器,但光那架势都像是要来砍人的。 而配合他们的破门而入,大嫦露出自己两颗雪亮的大板牙用挑衅的口吻道:三爷,这也太不给面子了,账我们都是好好做的,您还要从鸡蛋里挑骨头,想来可能是您身体还没恢复,要不暂时歇歇,让我们几个代劳好了。 我冷哼一声,这娘儿们的言下之意不就是:你一个人还在装大爷,赶紧滚下台,把位子腾出来吧! 我再一看那大嫦满脸小人得志的模样望着在她边上站着的金飞和引多,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这两位不出手,是这两位找了个替死鬼,要是事成,自然不用说,这大姐怎么也不可能斗过这对金童玉女;假如事情有变,反正有人垫背,这两人也能成功脱身。 第290章 果然不是一般的黑啊。 我抬眼看了一眼唯一面露难色的冯天,这大哥果然不太开智,没法参加他们这样的行动,脸上一会儿一个大问号。我看着他,在心里暗自摇头,估计这大哥也很难指望得上。下面那一堆人恐怕就没几个是他的。 这位草泥马大姐正在耀武扬威的兴头上,突然外面突突突地冲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手下,在她耳边一阵窃窃私语,我就看到她即刻变了颜色,不知道对这手下说了什么,这手下又伏在引多耳边说了几句听不见的。引多听到的时候脸色一转,但很快就镇定了。 那手下还没来得及走出去,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了门口。 该来的人姗姗来迟,不过终于还是来了。 他走进来,穿一件黑色的冲锋衣,肩上背着什么,看形状,这深蓝色的裹布下面,应该是把刀。 这不就是我的梦么。反复出现,反复消失,而我现在总算看到他的脸了,我悬了半天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处。 不仅仅是他来了,也因为,我终于找到这个我寻找已久的人了。 我突然想起我的日志来,为什么我会给他取闷油瓶这样一个绰号呢? 既然撑腰的已经来了,我气势也大增。立刻拍了桌子站起来,指着地上一滩碎瓷片和被茶水泡湿的账本大声呵斥道:这种账本也敢来给我看!你们不想干就说一声,底下兄弟还等着吃饭! 谁知道这时候,一声尖厉的女音打断了我的余音绕梁三尺高。 引多不紧不慢地往前迈了一步,用轻蔑地眼神看了我一眼,口吻带笑地说道:哦哟,人人都说我们小三爷天真,今个儿算是见识到了!小三爷,您不会以为找了个哑巴张来当筷子头就能长出三头六臂来了吧。哈哈!要是我们当真怕你一个哑巴张,那这帮子我们带来还晾在底下的,您嚷着要给饭吃的兄弟们,不就毫无用武之地了嘛。 说完,她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盘棋我压根就没找对落子点。他们今天原本就是要来砸场子的。 闷油瓶非常平静地走到桌子前面,蹲下来拾起账本,抖了抖上面的茶水,把它塞到大嫦的手里。然后走到窗口处,看了眼下面,接着面无表情地转向引多:姑娘,要不先看看底下再说话。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 引多眉头一皱,估计发觉了事情的不对。而大嫦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到窗边,一看底下瞬间就变得面无人色。引多一看这大姐造型不对,立刻也赶紧凑过去瞧个究竟,这一看也跟着变了脸色。 我挺好奇,也想过去看看,却被闷油瓶一把抓住。 他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时候未到。 闷油瓶把刀从布中取出,一声金属音,这把漂亮的黑金刀就被他从刀鞘中抽了出来,刀刃散发出寒光。 冯天被吓得不轻,赶紧颤抖着声音对我说:三爷啊,凡事好商量啊。千万别冲动! 我心说,你个二五,拿刀不过是吓唬吓唬人罢了,这是法治社会,光天化日之下砍人完全属于活得不耐烦。 呵呵,我走到金飞面前,这哥们儿看着怎么都像是个知识分子。但这绝对只是徒有虚表,假如真有点知识,能来做喇嘛头,当这亡命之徒?兄弟,我看你一直不说话,估计你应该同我想法是一致的。盗墓不是挖坟,要是你们现在手里抱着冥器,还能指出下一个墓穴的位置来的话,我可以把这位置让给你们坐,我还乐得个清净。 不然,你们拿什么去给弟兄们饭吃?!! 我一声怒吼,再没人敢来打断,做到了真正的余音绕梁。 闷油瓶看看我,现在终于是时候了。 我走到窗边,往下一看。除了先前的那些人,又多出来了一堆人和车。冬天的太阳落得比较早,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大半了。我只能借着车灯和路灯去看清下面的情形:多出来的车都非常齐整,几乎清一色是黑色的丰田suv,多出来的人穿着也十分齐整,眼睛一看就是黑社会的先进分子。 我心中一喜,正好这时候,口袋里面的手机震动了。我摸出来一看,是小花来的短信,就一个单词:surprise还附加一个偷着乐的表情。 我又朝底下看了半天,却没有看到小花本人。 接下来,我有意半冲着窗口半冲着屋内吼了一句:兄弟们,这饭还吃不吃?! 站在屋子后面,和屋外的人首先有了反应,齐声回答到:吃! 然后是楼下的那帮子叛贼,声音更高地直戳云霄:吃! 我知道,这场夺位的闹剧已经结束了。 饭是真的要吃。不仅是养家糊口的饭,还有眼前这碗饭 为了展现我的财大气粗,我包了整个茶馆来慰劳这些原本要叛变的和赶来救火的兄弟。 我心说,幸好早就找过二叔去警局打招呼,就算接到任何报案都不要过来。要不然,我肯定现在已近被条子带走了,告我个非法集众。 不管怎样,这赌局我赢了,这几万块酒钱我给得心甘情愿。 我赢的不单单是被保下来的祖业,我还赢了我自己。 我赌他一定会出现,他不仅出现了,还把事情都考虑了个万全。看来,我的第六感绝非一般的灵验。 第291章 但是,现在事情就尴尬了,我要怎么才能留住他,让他别走呢。 茶楼里面的喧闹声怕是要给西湖闹地震了。我从人堆里面溜出来,今天我也喝了不少酒,不过状态十分不错,到现在都没上头。 我走到门口,就看到闷油瓶独自在门口站着。今天的月亮细得都快不见了,却是满天繁星,明天必定也会是好天。 他背对我站着,黑色的冲锋衣和被布包裹起来的黑金刀,这究竟是不是已经出了我的梦? 被风一吹,我刚喝下去的烧酒好像瞬时上了脸,搞得我脸上一阵阵地发烫。 我用刚洗过的冷手捂了捂脸,给它降降温。然后轻声走到他身边站住,从身上掏出来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他。 他侧头看了看我手里的烟,又抬眼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把烟接了过去。我刁一根在嘴里,拿出火机点上,刚想凑过去给他点,却发现他在看着手中的那根烟发呆。 半晌,他突然抬头对我说:你换烟抽了。 我一愣,盯着烟盒上的一品梅三个字看了好久,才回神问他:我以前抽什么烟? 黄鹤楼。 他说完便提起步子像是要离开。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大声问:你去哪里? 他停下步子,却没有要转身和我说明去向的意思。 我迅速绕到他前面堵住他,你要是走了,我怎么找你? 我当然不能放他走,他这次走了,我怕是还得自己在内部制造点阶级斗争,弄出点比较危险的状况才能逼他再次出现。 要不你留个联系方式。我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手机号码可以马上作废,我擦!我立刻补充道:你别走,你开条件!只要你不走,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我看他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内部不稳定你也看到了,你要只是出现一下就消失,那帮人也不是白痴,一定会直接把刀架上我的脖子的!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说话了:假如你有什么事情,我会出现的。 他看着我,我知道我已经没了留他下来的借口。他的眼睛乌黑乌黑的,比杭州的天还要黑。像是夜晚的西湖水。我沉默地看着他,里面很闹腾,但是我们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他终于脱开我的束缚,往前走了。 他落在地上的影子在从我面前一点点地消失。我顿时有一种依旧沦陷在那个反反复复的梦里面,而我永远追不上他,看不到他的脸。 不行不行!不能就这么放走他!这一别,鬼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赶紧小跑着追上去,我出来的时候没有拿外套,这夜风凉得让人直哆嗦。于是路过集市(幸好)的时候,我随后就要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连找钱都没来得及拿,赶紧继续跟着他。 我并没有什么资本去和他谈判,我可以在我的下属面前趾高气昂,但在他面前,我却顿时失去了理由。因为我对他并不了解。我这么执着地走在寒风中,匆匆穿过黑夜和人潮,紧紧跟着他,只是因为我在我自己身上找到了答案。 是齐铁嘴(疑似)点醒了我。我原本想先弄清楚过去的种种再来找这个我一直在寻找的人,但是他说,我应该在自己的心里寻找他。我突然就醒悟了,对啊!过去的记忆就像金钱一样,只是一种外界的添加物,而我真正所拥有的答案,我早就已经找到了,是我的心在驱使我去找他。 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他取闷油瓶这样一个奇怪的绰号,但这些都不重要。现在只是过去的一面镜子,而在我的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条血管里面,都照出了他的影像来,这不会是巧合,而是因为他原本存在于我记忆带不走的地方。 我以为他要直奔去大巴车站,或者火车站。结果他在楼外楼门口停住了。 我有点莫名其妙地跟他上了楼。他选了靠窗的一个两人桌坐下来。 我刚落座,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点了几个简单的小菜,要了一壶酒。 我这期间一直都比较不安,不知道是什么因素在作祟。 他吃了几口菜,给我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突然就把酒杯拎起来,碰了一下我的,随即仰头一饮而尽。我有点受宠若惊,赶紧也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干。 就这样喝了n杯之后,他突然把筷子放了下来。把酒壶里最后一点酒倒完,喝下肚,把杯子倒扣在面前的方桌上。 我终于有些晕乎了,半抱着酒瓶子,趴在桌上,看着他的脸和身体都在我面前重叠着晃来晃去。 是哪一年的什么时候,他也这样坐在过我的对面,同样的喝酒吃饭,同样的沉默...... 我笑着透过酒瓶子的上方眯眼看他,我分明听见自己问:为什么你叫闷油瓶? 惨了,我大着舌头打着饱嗝,说话明显已不经大脑了...... 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在这饭馆黄色的灯光底下瞬间就柔和了不少。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朝我走过来。我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他,却看到他的手,从空中伸过来,刹那,有热量从头顶灌入我的血液......他站立的影子投盖在我的上方,这是一种前所未有,却又如此熟悉的安全感...... 第292章 小哥 你过得平平常常,不是挺好...... 我听见他说的话,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不知道这是问题,还只是他的自语。 我想去拉他的手,也不顾周围是不是还坐满了一大厅别的客人。只觉得这世界就这么在我的周围消失了,我闭上眼,他的影子仿佛带来了另一个世界...... 但是我的手却抓住了空气,热量从我脑袋上离开,突然寒风吹入了窗户,那影子转了方向,像是要离开。 你要去哪?我不知道这话有没有被我说出口。胸口抱着的酒瓶子被我压在了胸下,我一只手扶着桌子,一只手还想去拉他的衣角。 原来,并不是每一次只要伸手,就能拽住他,告诉他,别走。 我眼中那长硕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时,我手里面握了一把冰凉的风...... 隐约间,我好像听见他说:保重。 尾声 我从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知道坏了! 自己这下终究上了他的鬼档!喝喝酒把我自己给喝趴下了!我他娘的在心里暗暗发誓,他妈以后滴酒不沾!最近怎么酒量这么差,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给我下了药! 娘的,越想越窝火。 为什么他非要走?!就因为我没有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挽留他?!我做了这么多事情不是为了让他出来跳一跳就继续上路的,他难道这也不明白么?!话都要我往直白里说,这人脑子还要它干什么事?! 我打电话给王盟,他说昨天是闷油瓶打电话给他叫他去楼外楼接我回去。我立即问:他有没有说要去哪?他说:没有。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他留了句话快说啊!我心急如焚,这份上了,王盟还在支支吾吾。然后我听见他在话筒那边学着闷油瓶的语调说:给你老板准备点醒酒药,隔三差五能用上 我愤怒地断了通话。 我问过一切可能知道他在哪里的人,大家众口一致说不知道。于是我开车转遍了所有的大巴和火车站,也毫无半点讯息。在我开始绝望的时候,突然想到漏了一块地方。虽然看他怎么都不像是会坐飞机走的人,不过有点希望总也不能放过。 于是我又找来了能够帮忙的全部人马动身去了机场,我大费周章终于在找关系询问内部信息,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用上的情况下,找到了一个疑似信息。 今天一大早有一班飞机飞去成都,上面有个叫张陌的,买的是从成都转机去拉萨的机票。因为有武器安全问题被抽检了。我怀疑可能就是他。 但是万一不是呢,我要是飞去西藏那么远的地方结果扑个空,那又如何? 齐铁嘴的话又一次被我记了起来:假如是你的命中之人,那么自然会找到。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于是我义无反顾地坐上了去拉萨的航班。 落地了之后才发现很要命的问题。这是西藏啊,不是一个市,光拉萨就这么大,我要去哪里把他找出来? 就在我一时陷入无限迷茫和失望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了一条简讯:桑耶寺。 桑耶寺。 这地方离开拉萨实在有点距离,我折腾到这里居然天都黑了。我最终也不知道这条信息的来源,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谁为我专门而设的陷阱,我什么都没有考虑,就赶到了这里。 这寺院比我想象当中的大了太多,我转了半天,连门都没找到。终于七转八转,碰上几个年纪差不多的游客才得知,过了六点,只开北门。 我好不容易摸着门进去,却发现里面没灯。黑乎乎的,只看到建筑节次鳞比的黑影绰绰,这黑灯瞎火的叫我去哪里找闷油瓶啊。想了一想,还是原路退了出去,又绕了一圈到西门附近上了摆渡,退去了泽当找地方住。 原本我的打算是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起来去寺院里面找他。或者运气好的话,没准,他和我住同一间酒店也不一定。 但是偏偏我在楼下大厅吃饭时候,忽然听见邻座一对刚夜游结束的小夫妻闲聊的内容: 男:明早我们早点坐大巴走。 女:啊?早上就走?!下午再走吧。我还想去寺院里面多逛逛呢。 男:有什么好逛的? 女:你没听刚才那个小沙弥说嘛,今天来了一个奇怪的人,死活跪着要出家。那个上师都说他尘缘未了,六根不净,不是做出家人的料了,但那个人就是死活赖着不走。小沙弥说他来的时候还带着刀,看起来像来打劫的,我说他是自备了来削发的才对。明早有削发仪式,可以看的,看完再走嘛。 男:在哪里举行仪式啊? 女:正殿,很快的。 我听到这里,一直咬在嘴里的筷头被我的牙齿磨出了刺,又戳破了嘴,一股血腥气立刻在我口中四散开来。 计划改了,明早直奔正殿。 天基本上还没亮,我就已经早早起来等在码头了。 其实我是一夜没有睡,现在两个黑眼圈估计已经赶上国宝了。我在心里恨得牙痒痒,自己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闷油瓶有这么绝,我现在可算是有点体会到为什么我要给他取这样一个外号了。他居然老远跑来当和尚!! 第293章 我越想越不能冷静,恨不能把那对面慢悠悠晃过来的摆渡船,伸手一把拉到我面前,变成水上法拉利。 要是到得晚了,我就算真长出个三头六臂,也不能叫他刚剃度就立刻还俗啊。 我怀着十分紧张和急躁的心情直奔传说中要举行仪式的乌孜大殿。 大殿内部十分昏暗,几乎已经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境界。唯一的光亮来自于眼前那尊巨大的金色佛像。而现在虽然时间还尚早,殿内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游客站在门口。 这是因为那所谓的削发仪式似乎已经准备开始举行了。 后面有人在窃窃私语,他们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和佛像底下分坐两排的喇嘛的诵经声混在一起:好像还是个年轻人,据说是这里的赤巴收了他做门生嗡、嘛、呢、叭、咪、吽 在我面前还跪了一排磕着长头的信众。 我慢慢朝着最亮处走去。那金色的佛光泄了一地,把坐在它面前打坐的喇嘛的光头,照得曾亮并反光。 我在不得再向前的地方停下来。 他和那些信众一样,向着他脑袋上方的佛祖,跪在地上。 一个手持剃刀的喇嘛把剃刀在一个金盆之中过了一下水,正要下手 住手! 我大叫一声,顿时这黑漆漆的大殿里面,没了窃窃私语和喇嘛的诵经声,而只有我大吼之下的回声震荡。这些喇嘛毕竟是修行过的人,也只稍微停了一下,随即又立即念起经来。真正做到了目空一切。而他不知道是不是听出来是我的声音,依旧那么跪着,头也不回。 小哥,是,我是不记得。我醒过来的时候,连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走,没有任何原因和借口,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走。就这么简单。 他终于从跪拜的造型中,腾起脑袋,回望了我一眼。 就这一眼,我就顿时愣得眼冒金星赶紧跪下,磕了两个头(也不知道是在向谁磕),一遍遍重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我靠,这回望我的仁兄,脸上还有一条长疤,怪不得有人说他初见像来打劫的!不知道我妨碍他剃度,事后会不会被找麻烦 这脸真是丢到家了,我跪在地上的时候,恨不得在地上立刻扒条缝出来,赶紧钻进去! 我满脸通红,正准备要退出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跪着的一群信众之中,有个人竟然抬头看着我。 原来,他在这里。 我慢慢走过去,他从地上站起来,跨出了长跪的队伍,走到门边,回头望着我。 奇怪,明明这里这么黑,我怎么大老远就能感觉到他脸上带笑呢。 走出大殿,顿时感觉天亮得不行。 阳光有点刺眼。 刚刚在里面目睹全过程的游客三三两两的走出大殿,看到我站在门口,居然来问我是不是剧组在拍戏。我真是哭笑不得。 他突然默不作声地靠过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接着又蹲了下去。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居然发现他笑抽了!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面还有被笑憋出来的眼泪,而脸上的笑容也完全没有收拾干净。 我心说,好家伙,肯定一早就看到我进去了,故意屁都不放一个,就是为了看好戏! 我没好气地说:笑完没?!他擦擦眼睛站起来看着我。 你跑来这里干什么?我恶声恶气地问。 反正不是出家。 这时候有个小沙弥走了出来,看到闷油瓶,拜了一拜,递给他一样东西,闷油瓶和他互相拜了一拜,小沙弥就进去了。 我来是为了拿东西。他边说,边打开那个被叠成豆干状的纸。 这是这里的赤巴留给我的东西。他说。 是刚刚那个做剃度的? 不是他。曾经收留过我的赤巴叫桑格,已经涅盘了。他没再说话,把纸片递过来给我。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堆藏语。我只认出来了第一排:?????????????。 这是那句著名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他为什么留给你六字真言? 他迈开步子开始朝前走,边走边说:曾经我想来剃度皈依,他没有答应,让我等到有缘的时候再回来,他会给我留一样东西。 我心说给你六字真言,说明当时你禅悟不够。 你想过要出家?!是什么时候?这话我一问出口就后悔了。 很久之前,不记得了。他顿了顿,说,是在我找到你之前。他那时候说,六字真言当中的叭是息一切苦。而我的苦还在俗世,所以我即使剃度也不得安宁。 我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他的话,又问:那你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来拿? 他突然回头看着我,阳光淹沉了他的半张脸,我只能听清楚风里他的声音被卷着飞向天上去:因为,这次之后,除非必要,我应该不会再来这里了。 我忽然就愣了,原来是这样,好像是我自己弄错了什么。 你说保重,我以为你走了。我低声说。 第294章 他又朝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说:我没说过不回去。 喇嘛念经的声音就像这个地方的配乐,在每一块寺院的墙壁上回响,远处好像有人在唱歌,用藏语唱着什么我听不懂的歌,但是那歌的调子这么竟然如此熟悉,让我很想跟着一起和。 这里的天真蓝,偶尔有一两朵白云飘过高耸的塔尖。他的脑袋依旧浸没在阳光的炽白里,我听见他说:回家。 这时候有个小女孩,由她妈妈牵着手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他回头不停的打量我们。我听见她用稚嫩的甜音对她妈妈说:妈妈,你快看,这两个叔叔穿着情侣装!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前天在集市上随便买的黑色冲锋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追上了闷油瓶。 回家。 这个叫家的地方,必须让你感到完整,才能被称作家。 他就是我的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