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拿回来》 第1章 “我们是神的儿女,每一个动物,每一方土地,每一颗小麦,都是神的馈赠。” “神,是绝对正确的,他仁慈,友好,充满力量,有他在,世界上就不会有黑暗,你要爱他,敬他,虔诚的信奉他,他才会给我们国家和子民带来幸福和永恒。” 十一岁的小太子临栩在他母后怀里漫不经心地听着,有些昏昏欲睡,这些话,他听了太多遍,宫里的宫女嬷嬷们经常在他耳边念叨。 “听懂了吗?”皇后娘娘稍微提高了音调。 小太子被扰了睡眠,很不高兴,“啊……懂了,母后,神既然仁慈,那么为什么战争、饥饿永无止境呢?为什么阿霖的父亲会在边关失去双腿呢?他们那么相信神。” “啪!”小太子的脸上出现了巴掌印,他努力把涌上喉咙的酸涩咽下去,咽的过程很艰难,但声音终于没有哽咽,“还不许我说了不成,什么神啊鬼啊的,都是骗小孩的!” 又是一巴掌,向来镇定的皇后颤抖着捂住他的嘴,低声恐吓道:“这话你再说一遍,你父皇就不要你了!” “什么朕不要他了,我是最喜欢小栩的,皇后不要吓到他了。”皇帝微笑着进来,打趣道。 皇后松了口气,松开捂着临栩的手,行了礼,微笑不语。 十一岁的孩子容易哭也容易笑,见到父皇,临栩立刻仰起头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父皇,母后觉得我说得不对,可是我想了想,还是认为我说得没错。” 皇帝制止住想要说话的皇后,依旧温和的笑,“小栩有自己的主意了,快说说,是什么啊?” 临栩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最后,还加了一句,“那些说过见过神灵的,多是空口无凭,当不得真的。” 皇帝脸扭曲了一下,声音微沉,“这是谁教你的?” 临栩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劲,要说的人打了个转,咽了回去,“这是我自己觉得的,关于神灵,疑点太多啦!”说完,他还笑了两声,即使他后背湿透,衣服贴在身上,冷冰冰的。 “说不说?” “孩儿就是自己想的,哪有什么人教我啊。” 皇后跪了下来,哭道:“陛下,小栩还小啊!” 其他事可以放过,唯独质疑神这件事,皇帝年年祭天,声称是与神对话,这不是质疑他自己嘛! 想到这儿,皇帝叹了口气:“小栩啊,神发怒了,为了平息他的怒火,为了国家,一月后的祭天大典,你做神使吧!” 神使,其实就是祭品,每年祭天,都需童男童女各五十,着华服,上祭坛。祭天过后,孩子们会被天师收下,为神祈祷,是无上的荣耀,旁人窥不到。 不是砍头就好,临栩恭顺下跪领旨,自然没有看到皇帝微微发冷的眼神。 “母后,我要做神使了,据说天师已经二百多岁了,看起来还是风度翩翩,不知道我要怎么为神祈祷呢?”临栩感觉捡了个大便宜,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皇后眼眶红了,抱住临栩,咬牙道:“你不要恨我,我护不住你,现在你记着,以后管好你这张嘴!” 临栩察觉到皇后很难过,却又不知道原因,只能安慰道:“母后,抱歉,我不知道父皇会生那么大的气。” 临栩这晚在床上,听到皇后的声音:“怪就怪他不知轻重,本宫能怎么办?陛下若是迁怒于本宫,我们都要完,他诛起九族可是从不心软的,你告诉我哥,嫡子可不止一个,没了小栩,还有小衍。” 这是不要他了吧?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吗?可是,这个睡觉都要抱着他才能睡着的胆小鬼有什么好! 想到这儿,他推开睡梦中微笑的临衍,他突然讨厌临衍,明明什么都没做,一整天傻乎乎的,就拿走了他的太子之位,凭什么!未来国家怎么可以交给临衍。 没过几天,临衍就知道了他要去做神使,哭成了泪人,死死揪着他衣摆,临栩耐着性子安慰,在看到临衍把眼泪鼻涕蹭到他袖子上时,强行推开临衍,换衣服去了。 这天晚上,临衍像树懒一样抱着他,且啰嗦如八十岁的老太婆:“哥哥,你都没告诉我你要走了”“据说山上风大,你要穿厚点”“到了要记着给我写信,缺啥一定要告诉我”“哥哥,不许忘了我”……眼泪在眼眶转啊转,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更显得可怜兮兮。 “……”抱得太紧,要喘不过气了,临栩推开临衍,临衍更紧地扒过来,外送一句“哥哥不要我了吗?” “要叫皇兄。”临栩无奈,以前怎么没发现临衍这小子有这么大力气!然而还是不忍心,他一边鄙视自己一边却又开了口:“你记着,以后不要哭,不要在皇宫依赖任何人,不要全身心爱了,谁也不可以。” “你都要走了还不让我叫哥哥!”临衍依旧紧紧抱着临栩,“只是,哥哥,你不要难过了,你还有我,有母后,有父皇呢!” “我没有难过。” 临衍不说话,认真地看着哥哥的脸,不难过怎么抖得那么厉害啊,哥哥、哥哥、哥哥,要怎么才能让你不难过呢? 临衍小心翼翼地揪住临栩的袖子,想了想,开口:“哥哥,你不要难过,我把我最爱的金弹弓给你好不好?” “你不要说了!”临衍几乎要崩溃了,“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存心的,明知道我去做了神使,太子之位就是你的,你是不是知道我没资格是皇兄了,特意叫我哥哥气我啊?明知道让我做神使的就是父皇母后,你偏要说我有他们!你说,你到底想干嘛?” “我……” “你闭嘴,江临衍!都是因为你,你怎么可以还是这么无辜的表情!”临衍真是气到了,一口气把话全说了。 临衍愣住了,话也说不出来,揪着临栩的手无处安放,连表情也是呆着的。 良久,临栩叹了口气:“我知道不怪你,我只是嫉妒你,我……” “皇兄。”临衍不忍看他的表情,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环住临栩的脖颈,改回称呼。 “你以后不要有这种心思,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就好了。”临栩拉开临衍的手,没有勇气看临衍的眼睛,“睡吧。” 临衍第一次子时之前没睡着,他看着背对他睡觉的临栩,简直想把临栩扳过来,让临栩脸对着他,思索了半天,他偷偷从床上爬起来,蹲在床头,近距离看着临栩。 临栩睡觉很安静,临衍忘了刚才的争执,心里有点骄傲:这么好看温柔的人是他哥哥,不是其他人的! 临栩却蓦地睁开眼睛,一拳挥了上来,正中脸侧! 临衍眼冒金星,感觉唇齿腥甜,他下意识地捂住脸,才后知后觉感到疼痛。 “我……”临栩以为是刺客,自然没留情,看到临衍嘴角的血迹,顿时慌了,冲外边喊人。 临衍感觉到临栩的紧张和担心,不合时宜地想“哥哥果然没有讨厌我,真好。” 然而,因为这一拳,临栩得了个兄弟相残的罪名,挨了十个板子。连伤都没养好,就踏上了祭祀的道路。 第2章 祭祀典礼隆重盛大,仅仅是维护治安的士兵就有上千人,太子要做神使的消息不胫而走,使道路两旁满是观望的平民,他们满怀期待,笑容满面,议论纷纷。 在一百孩童中站在第一排的男孩,肤色白皙,眉清目秀,像是天神座下的童子,长睫下的目光却是冰冷幽深的,这孩子就是临栩。 真是一桩美谈,皇帝为了子民,含泪把儿子交给天师,小太子殿下为了国家社稷,不慕荣华,不贪权势,自请做祭品。 到了祭坛,他见到了天师,白发,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清白优雅。 天师看到他,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指尖点在他眉间,长袖扫过,他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药香味。 “孩子,你相信神吗?” “我不信你。” 从未听过这么直白的怀疑,天师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 这天师不像传闻中的清白啊,临栩笑出了酒窝,眉眼弯弯,整张脸瞬间阳光起来。 祭祀诵读过后,孩童们被士兵领着去深山庙宇,云雾缭绕,远看真像仙境。临栩落在后面,慢慢走着,在看到小溪岸边的手骨时,他陷入沉思。 什么旁人窥不到孩童,都是借口,那些孩童分明就是被带去做别的事,可能是手骨的主人不听话或是发现了什么,被分尸后扔掉! “大哥哥,我肚子疼,想方便一下。”士兵们商量了一下,让一个士兵亲自监视他。 良久,士兵发现没了动静,刚要仔细探查,草丛传来临栩的声音,“大哥哥,麻烦你了,我太疼了,要多一会。” 士兵放下心来。约三刻钟后,士兵才发现不对劲,忙看过去,人早已跑了。冷汗瞬间布满后背,这位年轻士兵想了想,干脆也跑了。 临衍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迷雾重重,再加上岔路太多,临衍在第三次经过同一条路时干脆不走了,摘了点果子吃――在饿死与毒死之间,他选择被毒死。 似乎有人打猎,远远传来欢呼声,有救了!他站起来,向前方跑去。 那些人看到他大吃一惊,走近了更警惕了,“不会是妖怪吧?据说有些妖怪化作美人吸人精血呢!”“这是一个小孩吧?”“可能是这个妖怪没长大呢,你看这红衣,看这张脸,要吸人精血的话肯定会有人上当啊!”“对哦!” 临栩一脸黑线,却还是行了礼:“各位,本……我只是迷路了,还请带我回去” “哈哈哈,你们别欺负他了,这孩子我认识,小栩,跟我来!”马上的男孩招手。 见到宋霖,临栩立刻松了口气,笑出了一口白牙,上了宋霖的马。 “还说不是妖怪呢,你看到他刚才那个笑了没有,宋公子,他今晚就要吸你精血了,小心些!”又开始悠悠地唱那艳曲。 “徐疏,你个衣冠禽兽,闭嘴,这孩子才十一岁,别教坏了他!小栩,我们走!” 路上,临栩委委屈屈地开口:“我要去你家。” “啥?不行,我带你回皇宫,你不做神使,也不做太子了?去我家干嘛?” “……”临栩说话声音很低,很慢,“太师说我做神使于江山社稷无益,让我回去,我本来是有士兵护送的,然而他们丢下我跑了,我回去的话我父皇会杀了我的!”临栩抓住宋霖的手腕,“我……” “好吧,我带你去我家。”宋霖一低头就能看到临栩湿润的长睫以及苍白脸颊上的血迹,像是受了风吹雨打的小白玉兰,纯洁可怜得要死,“你这个样子还真少见呢!”毕竟他可是优雅高贵的太子殿下啊! “你这是在看我笑话吗?” “没有没有,只是感慨一下,小白玉……咳咳,我又生病了。” 怀里的小白玉兰慢慢倚在他怀里,乖巧得不可思议。宋霖在发现临栩昏过去之后,笑容凝固了。 果然娇生惯养的小殿下。 回到宋府,宋霖亲自为临栩上药,临栩被疼醒,因为过于用力忍眼泪,喘着气断断续续道:“让宫……婢女来。” “你忍一忍,你不是向来不好意思让女孩子看你衣衫不整吗?” “……不行,我何时不好意思了?我要婢女。”临栩颇为无语。 “好吧,”宋霖叫来婢女,婢女上药很是轻柔,却没什么见识,“这位小公子比女孩子还漂亮哎,细皮嫩肉的。”“这位小公子,你的脚泡流血了哎,疼不疼啊?”“小公子啊,你这样会毁容的,毁了容就不好看了。”“可是我家公子喜欢好看的……” “闭嘴!”宋霖瞅着皱眉的小白玉兰,“疼吗?你还不让我上药,该!” 临栩抬头定定地看着宋霖,努力散发威严,“不疼,你就笑吧!” 然而在宋霖眼中是个闹别扭的小白花,目光水汽朦胧,“真像小姑娘啊!” 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临栩目光冷了下来,“小姑娘?” 这是真生气了,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姑娘了。深知临栩脾气的宋霖很爽快:“我是小姑娘,我在说我自己。” 宋霖父亲第二天发现了临栩,决定把他送回皇宫。临栩威逼利诱,最后几乎要用刀毁容了,才勉强以小厮的身份留下。 接下来的两天,宋霖父亲为临栩安排了出京的路线,宋霖送临栩一程,路上宋霖问起来,临栩只说,“从今以后,我就远离斗争了,你该祝福我才是。” 话是这样说,然而他想回去质问皇帝皇后,像一个市井无赖,撒泼打滚,逼问他们知不知道神使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只因为一句话就否认了他的一切,他们到底有没有把他当儿子! “你不要哭,双城繁荣只次于京城,那里有我爹的府邸,现在是你的了,你一定会过得更好的。” “我才没有……”在感到脸上的湿润后,他狠狠地擦去眼泪,“我会过得很好,我会过得更好……” 他有皇帝,有皇后,有京城,可是,他没有父亲和母亲了,没有故乡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 一定。 宋霖替他擦眼泪,小孩儿的长睫毛在他手心扑簌簌眨,痒痒的。看起来再早熟,也还是小孩儿啊。 若是临栩知道他想什么,若是临栩心情好,定会翻一个白眼,然后说一句“你自己也才比我大两岁!”一步也不认输。 说好的送到京城门口,却一直送到双城,安顿好临栩,再三嘱咐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真像一只舍不得小鸡崽的老母鸡。”临栩不自觉笑了。啊呸,他才不是小鸡崽呢! 五日后,临栩在喝茶时,有几个大汉聊天。 “那宋家也是三代为将,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私藏太子,本是诛九族的大罪,还是皇帝仁慈,才只杀了这件事的主使!” “太子还要做神使呢,路上被那宋家虏去,据说打算威胁皇帝呢!这下连神也得罪了,童男缺了一个,骗了神,再仁爱的神也要发怒了!” “我神佑我!” “我神佑我!” 临栩听着听着,摔了杯子:“胡说八道!” “哪来的小孩?现在宋府已经被抄了,不信自己去看!” “你和小孩说什么,哈哈哈!” 临栩冲了出去。 他要回去看看。 第3章 他是子夜到的,月光下,大大的封条在大门正中间,刺得临栩眼眶红了。宋将军清白正直,不屈不挠,皇帝生生把他扭曲成了佞臣,要了一家老少的性命! 他想进去,翻墙也好,钻狗洞也好,找一些证据,证明是他自己要来宋府,证明宋将军的清白! 最后他找到了一处断墙,努力攀进去,直奔书房,勉强找到一个烛台,点了灯,他看到血迹,看到刀痕,横七竖八,。这本来是一个极其典雅的地方的,这里本该萦绕的,是墨香才对! 突然,有人从后面制住了他,一把短刀横在他脖颈前,这人力气很大,声音低沉:“你来做甚?” 居然是宋霖,果然是宋霖。临栩不再挣扎,“我……” “你不是说是天师放你回来的吗?那为何天师会去皇宫让皇帝找你,嗯?骗子!” 临栩居然松了口气,像是什么东西从身上卸了下来,他只心乱了一瞬,就冷静下来,推开宋霖握着刀的手,“宋霖,怎么这么任性啊?” 这声音刻意压低,夹杂着丝丝冷意。宋霖愣住了,临栩平日不是这样的。但他立刻反应过来,“你闭嘴,今日,我便要杀了你,为我们全家报仇,你这个,扫把星!” 临栩眼睛亮得出奇,他看着烛光里宋霖赤红的眼,“你的仇人,是皇帝,是天师才对,当初带我回来的是你,若按你这么算,你带回一个扫把星,你也是宋将军的仇人。” 临栩露出了属于太子殿下的獠牙,无形却锋利,颊边的笑窝也盛了心机。 十一岁,也是太子殿下。 脖颈上出现了细细的血痕,他也不在意,依旧笑容灿烂。 刀掉在了地上,清脆的一声。宋霖声音哽咽,“我宋氏一家,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不杀幼童,不杀未曾谋害他人之人。”他像是一个老头,失去了所有朝气,“你滚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你怕是疯了吧?阿霖。”临栩反而亲切了,“你没有我,什么也不是;我没有你,却能占着你爹的府邸,用着你爹的钱,快活终生!”他附在宋霖耳边低语,像是地狱深处年轻的恶魔,又像是**血的精怪,诱惑着宋霖,等着宋霖和他一起跳下地狱。 “你要么滚,要么死!” “阿霖,你要你爹永远是佞臣吗?真是不孝啊!” “那你要什么?” “我要本该属于我的皇位,我要杀了他们。”临栩表情阴冷,“我讨厌神。” “……好。”明明临栩看他需要仰视,他却觉得自己像是案板上的肉,临栩在狠狠压制着他的灵魂,他简直是眼瞎,才会觉得这是一朵小白玉兰,分明是食人花! 总之,这两个年轻的男孩算是达成了脆弱的合作。 然而,他们只是小孩,只能连夜逃回双城府邸。 临栩还能懒懒地倚在马车上嘲笑坐得离他很远的宋霖,“真像丧家之犬啊!” “闭嘴!”宋霖绷紧神经,他什么也不想考虑。 临栩嗤笑一声,“丧家之犬,睡一会吧,天亮还要好久呢。” 寂静的夜晚,就只剩下马车声,以及车内两人的呼吸声。 到了府邸,临栩在书房逼着宋霖听他说话,“要想成事,首先要有钱,有了钱,才能有人马,有兵器。” “你要兵器做甚?” “逼宫啊,若是到时候坐皇位的还是现在这个皇帝……你说我是囚禁了他还是凌迟了他比较好?” “你……你简直……” “怕了?我开玩笑的,你可真好骗,他可是我父皇呢!” 临栩缓缓道,“双城是我舅舅掌管的,现在我们的行踪多半被他发现了,所幸他似乎支持我做太子,而且不太安分。” “你怎么知道他支持你?”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能在半夜出入京城,毫无阻拦,为什么我们安然无恙?我的这个舅舅,膝下无子,不对,有一个废物儿子,是护不了他们那么大的家族的。” “你多大了?” “你是傻了吗?十一岁。”临栩皱眉,颇有些不满,“不要打断我,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听我说啊。” 才十一岁。 “我们得去找他。”临栩沉思了一下,“不行,就算他说过最疼我,然而这些话信不得,既然是去投奔,我们得拿出诚意来。” 想用少年老成形容他,却又不合适,他这么聪明,这么心机深沉。 “双城是前朝的京城啊,皇陵必在双城。我想去盗墓,里面一定不少钱财!你觉得有哪些地方依山傍水,符合风水呢?” 这简直就是“成了精的蛇蝎!”临栩问了,他下意识地说出来心里话。 “什么蛇蝎?蛇蝎所在之地不符合风水,重新想一下。”临栩皱眉。 “不知道。” 临栩突然生气了,“你专心点好不好?这样一直胡思乱想就能保住你性命吗?若是让皇帝回过神来,我们都得死!”他生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你仔细想想,若不是你父亲送我们出城,我们早就是那尸体中的一个了。” 是这样啊,父亲是早就料到了吗?所以才要他护送临栩出去,然后,从容赴死。“所以还是都怪你!” “我……”临栩练就了只看未来的心性,情感淡薄,“你清醒点,我昨日说得不明白吗,你是该怨我,却不是这个时候,日后,我随你就是了!” “我不是你,铁石心肠!” “算了,不管了,先去赌一赌,找舅舅吧。”临栩站起来,“来人,备车,去国舅府!” 很快就有人备好了车。临栩关上银白锦服,略一犹豫,还是让人把宋霖拖上了马车。 “宋府的人听我的话,真有意思。” “我爹的命令,自然只听你的,你满意了吗?” “你……与其在这儿阴阳怪气,还不如好好练武,别废了你爹的一身功夫。” “不用你管,小屁孩,烦死了!” 临栩闭上眼睛小憩,不理宋霖。却在默默腹诽,明明也是一个聪慧的少年郎,怎么现在这么笨呢! 到了国舅府,临栩被人引进门,进入客房。 徐国舅看起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温文尔雅,然而却是个豪爽直白的汉子,骑马上阵不在话下,不过,是真是假,无人知晓。 此时,这位国舅正搂着美貌小妾,身边跟着年幼的双生书童,眼光却凝临栩脸上的伤口处,一愣,登时站起来,小妾猝不及防,摔了一跤,楚楚可怜唤道“老爷……”声音婉转。 然而,徐锦理也不理,瞪大眼睛,“小栩,是哪个混账干的,我去给你报仇!” 忘了说,这位舅舅极其护短。临栩笑出了酒窝,单纯无辜,“舅舅,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要怪其他人了。” “是舅舅没护好你,让皇帝罢了你的位子,总有一天,舅舅要帮你拿回来,你有没有信心?” “哈哈,舅舅对我真好,小栩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徐锦摸摸临栩的头,“好孩子,以后你就在我这个府邸吧,虽然小,但总是可以护你们的!” 临栩婉言谢绝了。 去的路上,临栩满是厌恶,忍了又忍,还是开了口,“下次去的时候你小心点,尽量离他远点,他脾气阴晴不定,你这种脾气,指不定哪天就惹恼了他。” “你为什么要拒绝他呢,国舅府才可以更好的保护我们啊!” “我去了也只是傀儡……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但是……我们总是要一点自己的东西的。”临栩很是头疼,显然皇位比他想象的更难得到。“你知道我刚做了什么吗?他让我在圣旨上签字,日后即使我成功了,我依旧要给他十万兵马的统管权,以及双城所有的权利。这就相当于我把脖子送到他面前,什么时候他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杀了我!” “权力日后慢慢收回来就是。” “……嗯。”他真的是,把现在有的,以后可能有的,好大一部分给了国舅。“那个废物儿子能干什么,我就算让那傻子坐上皇位也是一废物!他要为谁谋划,嗯?你说!” “……”宋霖不想说话。 第4章 事实证明,国舅在他们身上花了心思。给临栩请了有名的先生,给宋霖找了武功卓绝的师父。用他的话说就是“文武全了,天下都在囊中!” 自此,临栩的黑眼圈没下去过。又要去国舅府结交人脉,又要研习书本。偏偏,这位老先生虽学识渊博,然而课前课后都要说一遍“我神佑我。”还逼着他说。 临栩烦不胜烦。但依旧能做出万分虔诚的样子。连先生都告诉国舅,“这孩子这么虔诚,定能被神保佑!” 他心里不屑一顾,他自己就是自己的神! 两年过去了,尽管看着很顺利,可连并不关心他的宋霖都发现了。 “你连一个心腹都没有。”宋霖犀利指出。 临栩微笑,“没关系,我有你啊!” “你笑得好假。”宋霖半分面子也不给,“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阴险狡猾,活生生一朵假白玉兰,白瞎了这张脸。” 临栩却没有收住笑容,“我会有心腹的,而且不止一个。”他凑近宋霖,像个吃了糖果的小孩,天真烂漫,声音也带着童真,“我家舅舅给我介绍的人,都是有能力的,除了他们是舅舅的人之外,都很完美。如果有一天,舅舅不幸遇难,被皇帝杀了,那怎么办呢?” 外边烈日炎炎,宋霖却出了冷汗,“你舅舅可是对你特别好的,你要杀了他?” “不是我,是皇帝!他意图谋反,难道不该杀吗?”他无聊地数着宋霖鼻翼上细密的汗珠,“我不会动你的,现在,以后,都不会,只要你不要背叛我,我是喜欢你的,阿霖。” 宋霖突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向外走去,几乎要跑起来。 临栩在这儿是放松的,宋霖这么一下,他吓了一跳,“你又怎么了?” “你这个……”宋霖转身,居高临下看着临栩,“你真的是……你休想!”说完,跑出去练剑去了,长剑舞得呼呼作响。 “你疯了吧?”临栩难得吼了一声,毫无风度,“都十五岁还这么幼稚!”这可怎么办呀?不会到五十五还是这么傻吧?临栩有点担心。 宋霖瞪了他一眼,继续练剑。 “剑是这么练的吗?连我都能看出来,一点章法都没有!”临栩是不想说了的,然而这种时候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只好继续鄙视自己。 “你不许说了,都是因为你我才练不好的!” “又是因为我,你干脆别练了,老是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师父那么大年纪,看到你练成这样定得气坏身体!” 有什么东西堵住这小屁孩的嘴就好了,烦死了!这样想着,他气势汹汹向着临栩冲过来,手上提着把剑。 “你要干什么?”直觉来者不善,临栩退了一步,又一想,若是该遭罪了,他也跑不过,不该遭罪不用跑,便站住了,还能多留一分底气呢! 一个温暖的东西撞上来,并不温柔,磕得他嘴唇疼,他愣了一下,气得低吼:“你有病吧,你额头很好吃吗,凑过来干啥?疼死我……” 宋霖也吼:“还不是你太吵了,我要堵你嘴,我手上有臭袜子的话我就用袜子了!” 临栩气笑了,感觉嘴唇肿了,钝钝的疼,“蠢!” 宋霖也发现了自己刚才幼稚得要死,也盯着临栩的唇笑了。 “你笑什么?我很好笑吗?” “啊……我是看你笑我才笑的。” “我那是气的!”临栩哭笑不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是这样啊,代沟山大。 总之,这两个代沟山大的同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却依旧没有分开。 临栩天天早睡晚起,脸色苍白如纸,游魂一般飘着,脚步轻浮。 宋霖才十六岁,就被塞了两个双生姑娘,虽谈不上倾国倾城,却也绝对是美人。 临栩却看到宋霖把这两个姑娘当做练箭的靶子时,一股无奈涌上心头,那两个姑娘吓得瑟瑟发抖,宋霖还嫌弃她们乱动。 “真不怜香惜玉啊!” “无妨,她们有点身手的,待我纳了她们,还要日日陪我练呢,先锻炼着!” “你不许纳她们!” “怎么了?我还挺喜欢的,你的那些老头挺有眼光。”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 “他们是要安插眼线,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你不是说没关系,随他们安插吗?都那么多了,多这两个不多。”宋霖不高兴了。 “不行,你有了她们,定会沉迷美色,日渐消沉,不能专心练武。” “我早晚要娶妻生子,我若是沉迷美色,何至于连青楼都不去?你也十四了,该懂这些了。” “……不行。” “你到底要做甚?” “我……”临栩坦白了,“在我成功前,你不许娶妻,倾国倾城也不行!我不允许有任何可能让你分心的东西,酒、色你一样也不许沾!” “呦,小孩儿,说实话了?”宋霖不屑,“我不仅要娶,还要最好看,最聪明的可人儿;我不仅要喝,还要最香的,最好喝的寒潭香……那可真是好酒啊!” “会有的,不是现在!等我们成为……” “别给我画大饼,江临栩,你如何在那些无耻之徒间左右逢源我不管,你间接杀了多少人我也不管,你也休想控制我!” “那就等着吧,看看你能不能娶妻,能不能饮酒!” “我知道你的手腕,我也知道论心机,我斗不过你。”宋霖缓缓笑了,有了些残忍的味道,“不过,你当真以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可能我心情不好了,卷着钱财溜走也说不定……不过,这些事,谁知道呢?” 他成功的看着临栩本就偏苍白的脸色一点点成为白纸,连唇也白了,愤怒之余,居然生出来一点欣喜,那时认为他是白玉兰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你……若是真的想走,以你现在的身手,府中的高手也拦不住你,更别提我了。”临栩勾了勾嘴角,有点苦涩,有点嘲讽,“难不成我撒个泼打个滚,落几滴泪你就能留下啊?” 能的。 “我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若是你愿意做一个没有身份的人,那你就走吧,舅舅为我们伪造了身份,可是我是不甘心把路引交给你的。”“你就骂我卑鄙无耻吧,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那你可真卑鄙,没有身份,我哪也去不了。”也挺好的。 “所以啊,阿霖,乖乖留下来吧,我要动手了。”他已经散发了消息,他舅舅的东西,很快就是他的了。 先是民间传言,再是官员八卦,前太子可能还活着,就是被国舅爷软禁了,三人成虎,皇帝听到的,就是国舅要谋反!立刻开始秘密调查,发现了国舅与西国来往。有宫女在皇后的卧房发现和国舅来往的信件,其中对皇帝颇多意见,确认过字迹后,国舅亲笔无疑。 徐锦反应过来时,扑过来要掐死临栩,像个野兽咆哮,“你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 宋霖扯开徐锦,顺便踢了他一脚。临栩跪在地上咳了好久才笑道:“我的好舅舅,你的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我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傀儡!” “哈哈哈,可笑!我今日竟栽在你手上,你以为打倒了我,就能得到我的下属吗?小子,你得有命用才行!”徐锦被宋霖制住,吐了口血沫,“我会看着你要用什么换你那皇位,神会怎么让你下地狱!” “神?现在神让你去地狱了。”临栩笑了,满是嘲讽。“我会有未来,可是,你没有了,你那个废物儿子,若是他乖的话,我会留一个全尸的,舅舅不用担心。” “废物?”徐锦目露精光,废物,还不知道是谁呢! 第5章 徐锦自然被流放千里之外,因证据不足,并没有抄家。临栩登堂入室,占了国舅府,可谓来势汹汹。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徐锦的废物儿子,十七岁的年纪,目光天真,笑容爽朗,五官俊美,可能刚从风月场所回来,身上带着脂粉香气,活脱脱一个纨绔。 然而是个好儿郎的,临栩莫名有些羡慕他。 “你是……那个废太子是吧?” 好感全无,临栩忍下了,含着笑道,“徐哥哥。” “卧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合欢楼的呢,哥哥长哥哥短的!” 再忍!“我是看哥哥亲切些的……那徐表哥吧。” “行吧,随便你。”说着,徐清坐下了,翘着二郎腿。 嗯,没让他们坐。临栩笑容僵住了。 “那个,废太子,随便坐啊,别客气。” “……在下江临栩。” “临栩,坐坐坐,我爹被流放了,现在只有我们几个孩子了,别客气,要吃啥自己说啊,” “你娘……” “早就逝世了,我都没见过她。”徐清不大在意,“小表弟啊,你们想住哪,就住吧。” 他们毫无阻力地住下了,而且还是徐锦曾经用过的,信件密函都在的那种。 临栩在宋霖旁边笑,总算带了几分真心,“那个徐清表哥,虽然傻乎乎的,但是出奇可爱啊!” “你万事小心。” “无妨,那些密函是真的,我辨别过了,印章字体都对。”徐锦怎么也想不到吧? 另一间房,徐清兴致勃勃地和他贴身小厮下棋,“我这个表弟,挺好看啊,虽然年纪小了点,不过我不嫌弃的。二福,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把他收入囊中呢?” “这个……少爷,这小孩不简单”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是不会懂的!”徐清颇为鄙视,“我的圈套,就不信他不跳!” “少爷……” “‘您隐藏实力,让市井传言您是纨绔,真是委屈了您!’你又要这么说吧!我不委屈啊,我就是纨绔,废物点心。这个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徐清不以为然,“不过,说起点心,你饿不饿?” “属下……” “知道你饿了,我不能饿着你,我们去云记酒楼!” 婢女准备车马去了。第二天,坊间传言,徐国舅家的少爷又逼着小厮陪他吃喝了。 下午才回来。临栩无奈劝说,“表哥啊,你应励精图治才是,这样下去,贵府早晚要败落。” “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死板啊,和我爹一样!” 临栩第一次被这么直白的批评,呆了半晌,良久,才木木地说:“哦……” “我简直是有病,我再也不要管他了,亏我还有点喜欢他,日后想要提携一下他呢!”临栩向宋霖诉苦,“这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哈哈哈,二福,你是没看到小表弟那个样子,和一个鹌鹑一样,傻不愣登的。” 所以你是存心的吗?二福没问出口,他突然有点可怜那个小孩了…… “说起鹌鹑,……” “属下不饿,不出去,少爷慢走。” “那我们去看看他们吧!” 此时临栩气得眼尾都红了,只好胡乱扯着着宋霖的头发发泄,宋霖发丝乱了,他拯救头发无果后就随临栩胡闹了。 “额,废太子你好啊!” 临栩松了抓宋霖头发的手,“我困了,您请自便。” “……你在赶我出去?” 临栩自然不能说出实话,只能皮笑肉不笑道:“不敢,只是实在不便……” “你要让我失恋吗?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要和你睡觉的,你还赶我走!” 临栩脸都笑扭曲了,这是什么鬼!“我是喜欢我旁边这位宋霖公子的。”他深呼吸,“徐公子,请。” “我要找个黄道吉日把你强了!二福,我们走!” 送走这尊大神,临栩已经气疯了,不顾什么仪态,“我要阉了他,然后杀了他!”临栩咬牙,“凌迟处死才好!” 只三日,徐锦的旧部撑不住了,设宴邀请他去。 然而,徐清用马车不够的理由,让临栩宋霖和他同行。路上,徐清哀怨地看着宋霖和临栩,唱着酸掉牙的曲子,“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伤煞我也……”最后还夹了一句戏腔,真真是百转千回。 临栩汗毛倒竖,在徐清毫不掩饰的眼神下,把脸埋到宋霖怀里,本想着眼不见为净,谁知徐清吼了一嗓子“啊!真是造化弄人啊!” “谁收了这个妖孽吧!”临栩感觉自己吃了十个柠檬,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霖也烦,干脆堵住徐清的嘴,顺便捆住徐清,用的是车厢的布条。 “唔唔唔唔……” 世界清净了,临栩靠在宋霖身上,打起盹来。 临栩在宴席上,左右逢源,字斟句酌,巧妙避开陷阱,若是可以,宋霖简直想拍手叫好。 然而,在这暗流涌动的宴会,有人拆台。 “白将军,什么那八千士兵该是你的,你就是臭不要脸,人家又不想投靠你!” “卫大人,我爹的职位是有人补,可那是皇上才能决定,你一个臣子乱猜什么,反正又不是你的,多管闲事!” “……” 这便是徐清了。被他点名的人脸都黑了,偏又被说中了,有面部表情管理不到位的,脸都变形了。若不是看在国舅势力庞大,这小子早就投胎了! 一个人干笑道,“殿下,这种兄弟间的宴会,你带着外人来做甚啊……” “真是不要老脸了,殿下虽然是废了的,但是也是皇室子弟,什么时候和你是兄弟了?” 临栩想笑。 总之,由于有“小猢狲”的搅局,这个宴会并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临栩回府慢慢思考着。他料到徐锦的人会不服他,原本以为没了徐锦,群龙无首,会归顺他呢,然而,从今天来看,他们分明是依旧把他当做傀儡,愿意追随他的,或是保持中立的,可能不到十之一二。若是阵营分明也就算了,和他对立的,慢慢对付就是,偏有些人打的一手好太极,态度暧昧不清。 临栩颇为头疼。 最让人头疼的,自然是专程搅局的徐清了。一想到他,临栩就看到徐清就远远招手,隔那么远都能看到徐清笑出来的大白牙。 临栩转身就走。 冲动行事的后果是,这天晚上徐清就找上门了,怨气深重。 临栩让婢女借口他睡下了,徐清却不管,闯了进来,狠狠地啐了一下,“我就知道你没睡着,大骗子!” 临栩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人,只好叹气:“表哥啊,我事务繁忙,实在走不开。” “你住我的,吃我的,我只让你管理一下府邸,你抱怨个屁,今天你怎么回事?” 粗鲁!临栩想说脏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宋霖。 宋霖站了出来,哼了一声,冷冷道,“有意见?信不信我揍你!” 上次被捆他还记着呢,徐清自然没意见,可怜兮兮地走了。 临栩夸完宋霖之后,又觉得不太好,只好开口:“阿霖,拳头解决不了问题,随便揍人是不对的。” 宋霖明明比临栩大了两岁,此时却没有反驳,居然噗嗤笑出声。 临栩因为宋霖刚才太像小土匪了,忘了宋霖也是通透的人,宋霖这么一笑,他才后知后觉脸红了,“嗯……当我没说,你不要取笑我了。” 不过,徐清走了这么一遭,确定他不会来了,临栩才开始慢慢思考起来。 他要试一试那群老狐狸。只是,要怎么不动声色试出他们的阵营呢? 第6章 临栩决定从徐清身上入手。他用最直白的方式,陪他去了酒楼一趟,又搜罗了几个美人,据说……特别能吃,而且光吃不胖,能陪他大半夜去吃东西的那种。 徐清答应给临栩借人了。 后来,二福问他,徐清依旧毫不在意,“他只是为了试探一下那群老狐狸,又不伤害我,而且……我的表弟果然懂我,你向那些姑娘学着点!” ……后面的才是重点吧? 总之,临栩有了人。他让一些人假扮成杀手,卧底进了那些人的内部,又重金买了些美貌聪明的女子,与那些狐狸制造了些“偶遇”,有卖身葬父的,有可怜被骗的,有想要自杀的…… 钱财,下属都投进去了,临栩倒是很有耐心,然而徐清天天抱怨“没钱了,我吃不起肉了!”“那么好看的姑娘你给那些老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自己倒好,空手套白狼,” 因徐清给钱给得慷慨,临栩看徐清就是个移动的钱袋子,所以顺眼了好多,这时也开始解释,“之后那些过了考验的狐狸,全是我们的了……” “停停停!你不要给我说,我不听!我不管这些,你只要到时候给我数钱就好了。” “你倒是看的通透。” “别别别,你别夸我,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一惦记人准没好事,我就是一纨绔,你可放过我吧!” 临栩目光带了浅浅的笑意,看起来总算有了些人情味。 最开始落网的是一个老将。在枕边人和下属的催促和质疑声中,这位老将决定对宋霖和徐清的府邸动手,让他孤立无助,只能投靠他们。他的计划精密,先设多少人暗杀,然后为避免漏网之鱼,设多少人在紧要路口设伏。然而,去了只有一座空的府邸。之后发现中计,为时已晚,被干脆利落的一网打尽。 首战告捷。其他人必定会提高警惕,已经有几个卧底被发现了。然而,却让他们乖了好多。 临栩又设了鸿门宴,还是那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却没人再轻视他。第二场宴会,顺利好多。虽然临栩的卧房起了火,不过及时被扑灭了,也揪出了纵火之人,又是一将军的下属。临栩“宽厚仁慈”的温言劝说,即使将军恶言相向临栩也不生气,还派了人护送。至于这位将军两月后死在青楼里,据说是因为他抢了当朝太傅之子的女人。 这些狐狸才终于本分了。这位废太子殿下才是成了精的狐狸,十五岁,只是用来伪装而已! 一派和谐的样子。 为了掩护旧的卧底,临栩光明正大的给这些下属们一些美女,当然,作为交易,下属们也交出了共计九千士兵。虽算不上精锐,但临栩有信心,他的几千兵法加上宋霖的悉心教导,这些士兵定会成为精锐中的精锐。 这些士兵,就是后来的护国军,铁骑过处,绝无叛乱。 这次不平等交易很成功。临栩心情颇好,宋霖还担心失去民心,临栩一语中的,“这些人不是忠诚于我,而是惜命,我这人,喜欢用完就扔,互相利用而已……他们以为,现在这样我便会给他们加官进爵,呵!” 只除了一开始就愿意追随他的,剩下的,他多半不会留。 “难怪徐锦能掌控这些人,不是他手段多高明,而是这些人,大多数有点软弱,我要是他们,暗杀也好,火烧也好,不把太子控制在手上决不罢休,若是控制不了,还不如杀了呢!” “你就算着怎么对付你自己啊!”宋霖极不情愿地喂临栩吃葡萄,“你答应我的酒呢?” “这盘喂完给你,徐清亲自酿的,绝对比你的寒潭香好喝,我都没喝过呢。”临栩惬意地晒太阳,动也不想动,“再给我一颗,那个最大的。” 宋霖看着临栩晒得红扑扑的脸,看起来健康可爱,好想摸一把啊!这样想着,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临栩脸上了,正想抽回去,又觉得摸都摸了,总不能轻易放过临栩,于是,又捏了一下,两下,好多下。 “你干嘛?”临栩躲不开,说话也不清晰,只能抓住宋霖的手腕往外扯。嗯,丝毫不动。 宋霖摸够了,也捏够了,才放开临栩,松手后又觉得临栩更可爱了,又在临栩脑袋上摸了摸,才放下手,有些……意犹未尽? 临栩又是气又是好笑,懒懒的躲着宋霖的魔爪,在发现躲不过后,就随他了。宋霖松了手才说:“摸完了?信不信再有下次我就不给你酒了,憋死你。” “你是让我出家啊?在府里喝又不影响。” 临栩笑了,站起来,“今天带你去琼楼,据说那儿的头牌倾国倾城,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很闲吗?” “对啊,这件事告一段落了,自然要放松放松。” “不去。” “那你要妾室吗?嗯……妻子的话还是成家立业后我给你最好的吧!” “不要。” “你又没有隐疾,十七岁也该懂这些了吧?”等等,临栩停顿了一下,“你不会真有……吧?” “没有。” “那你是有心上人了吗?” “你不要问了,我去还不行吗?”宋霖莫名脸红了,“明明是你自己想去吧?” 所以,他们还是去了。临栩给宋霖挑了一个看起来单纯天真的女孩,这女孩眉目如画,笑起来眉眼弯弯。 临栩笑盈盈的,低声在宋霖耳边说:“我就知道你喜欢这种,上次你街上遇见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孩子,多看了好几眼呢。” 这天晚上,临栩托着下巴对旁边的姑娘抱怨:“他也真是的,看见人姑娘就走不动了,这可怎么办啊?” 那姑娘很是善解人意:“公子是专程陪那位公子来的啊?那位公子可真幸运!” “那是,这位姐姐,您先睡去吧,我要好好想想。” 这位姑娘行礼,腹诽,真是……六根清净? 隔壁。 宋霖来回踱步,弯眼睛姑娘目光追随着他:“这位公子,亥时了。” “对啊,那个死小孩定是和那狐狸精翻云覆雨快活呢!” “那我们……” “不要,你困了你就睡呗,我不拦你,我走两步又不碍着你。” 弯眼睛姑娘偷偷翻了个白眼,也不管他了,这位奇葩公子要泡醋坛子里面了。 于是,第二天临栩神清气爽,香有安眠的作用,他睡了一个好觉。宋霖心想,看起来不错嘛,瞧瞧这脸色红润,想必快活得很! 临栩看着宋霖的黑眼圈,心想,看起来不错嘛,昨夜想必很晚才睡,累着了吧,回去得给他补一下。 “死小孩,回去了。” “好。等等,你叫谁死小孩呢?” “哼,十五岁就想着女孩,长大了还得了?也不怕****。你不是死小孩谁是?” 好大的火气,临栩抿嘴,难道昨晚房事不如意?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嘛,可能不熟练吧……然而,气往哪撒呢,他又不是出气筒! 于是,两个不高兴的人又回去了。 琼楼的那两个姑娘面面相觑,她们昨晚都没听到隔壁的声音。 良久,弯眼睛开了口:“这一对还真是……” “丧心病狂啊。” “他们就是来赌气的吧?” “所以,人间有真情啊!” …… 因为没带徐清,气得他不让他们进门。最后还是临栩答应下次一定带他,徐清才作罢。 这件事的后果是,宋霖十几天没和临栩说话,临栩用了一坛徐清酿的酒才哄好。 临栩莫名其妙,实在是不懂这位多愁善感大少爷的内心戏。他曾经不是这样的,临栩默默发誓。 第7章 到现在,临栩已经有一点小势力了,为了守住这些势力,只能更加小心翼翼。 然而,南方大坝决堤,赈灾粮款被吞了多半。皇帝派了姓卫的去赈灾。 临栩觉得,皇帝多半是发现这个圈子里姓卫的算是中心人物,也察觉了这些人图谋不轨。 然而,临栩冷笑,他的父皇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他集中了这些人吧!毕竟,在父皇的眼中,他早就成了太师手下的冤魂了。 临栩不能让皇帝各个击破了,只能踏上了去往南方的道路。让徐清稳住这些人,虽然临栩知道效果肯定好不了。 路上,偶尔,临栩还能想起来,父皇抱着他,给他小玩意,考察他课文,笑着说最喜欢他了。 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临栩闭上眼睛,挥开这些不还有的情绪,继续想着皇帝的弱点,继续想着怎么做才是捷径。 他太渴望毁了神,太渴望那个高高在上的座位了。 南方随处可见无家可归的人,明明是物产丰盈的地方,却多数面黄肌瘦,稍微有点野心的,占山为寇,靠着打劫偷盗活命,更多的,在墙角苟延残喘,捧着些食物。 然而,依旧有豪门显贵,招待他们的应有尽有,奢侈豪华。 那地方官是个聪明的,声称把所有钱财给了平民,无力招待他们,把他们给了土地主,也无可厚非。临栩十一岁被废,自然知道他长什么样的人少得出奇,他在大街上也无需遮面。 这位于地主一见临栩就眼睛一亮,这也不奇怪,稍微有点眼光的,都会赞一声好俊的少年,再加上临栩又不吝展现他的酒窝,要讨人喜欢,信手拈来。 “卫大人,两位公子能来,简直蓬荜生辉啊!一路奔波,定会劳累,在下特地备了当地吃食,保管诸位喜欢。” 饭后参观院落时,宋霖皱了眉,临栩看出不对劲,又不便问,只得随意敷衍着这位地主。 果然,一到卧房,宋霖就在临栩耳边说隐约听到了西北方向有撞击声。临栩自然知道地主白天说的乐善好施啦,开仓救济啦算不得真,早就准备了黑色夜行衣。 两人出发了。宋霖一个人还好,身后一个拖油瓶紧紧跟着,让他走不了太快,几次险些被发现。 宋霖很不高兴,在瞪了临栩几眼后,干脆横抱起临栩,跳上了屋顶。 临栩知道自己拖了后腿,然而他一个普通人也无可奈何,被瞪了几眼,颇为委屈。谁还没个武侠梦呢?临栩也想飞檐走壁的啊。蓦地被这么一抱,整个人都愣住了。在宋霖怀里像个木偶,好久才反应过来,偷偷从高处看下面的房屋,以及偶尔走过的人。 感觉还不错啊!临栩纠结了一下下,开了口:“你下次也能带我飞吗?” “做梦吧你,我很费力气的,而且速度也慢了不少。” 临栩又不高兴了。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临栩都不用推测,看到一间房门前有两个壮汉看守,就确定了这里边有人。 宋霖把他们打晕了,摆出还在看守的姿势。 “聪明!”都不需要提醒,宋霖就把他想的做了。 两人进门,油灯昏暗,桌上摆着冷了的饭菜。 床上一个男子被绑住手脚,嘴也被封了,衣衫看着很是值钱,却破破烂烂,身上带着鞭伤,正沉沉睡着。 临栩略一犹豫,叫醒了这位男子。 床上的男子睁开眼睛,虽然带着疲惫,却依旧能看出是一双温柔沉静的眼睛。 宋霖解开绳子,撕开嘴封。临栩不自觉皱眉,这位男子腕上勒出了深痕,脸色苍白,嘴角干裂到出血。 连声音也艰涩沙哑,“多谢二位。”出个声,似乎自己也感到陌生,停顿了片刻。 临栩给这位男子喂了一杯水,他声音才顺畅动听起来:“在下余任之,二位想必是来查赈灾的吧?” 临栩承认了,“姓余?” “在下是长子。” “既是少爷,为何到了如此境地?”临栩一针见血。 “这……是我没听父亲的话,且出言顶撞,不敬不孝吧。” 临栩来了兴趣,问道:“关于赈灾吗?” “恕在下不便告知。” “懂了。”临栩笑了,“那就是了。” “还请……咳咳,无需再问。” “我不问了,我说。任之,我能看出来你是存良知的,我知道你有孝心,不愿说你父亲的不是,可若是你不说,受苦的是这一带的百姓,想必你深有体会。” “你……” “你好好考虑吧,你应当是见过难民和你府中的钱粮的。”临栩天真地逼迫卫任之,“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只不过晚几日,可到那时,又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他们该多怨你啊,可能做鬼也要向你哭诉呢!” 说完,他和宋霖走了。 路上,宋霖依旧抱着临栩,有些不满,“明明可以找其他人,你偏要逼着儿子出卖父亲,真是……” “人面兽心?心狠手辣?还是恶贯满盈?宋霖,这些话,你都说了好多次了。”临栩在宋霖怀里,低笑的声音明明很好听,宋霖听着却像是厉鬼,无端瘆人,“第一,找他无疑是最准确最迅速的,至于第二,他们啊,看起来父子反目,他爹绑他都没真用力气,那鞭伤看着可怕,却伤口浅得几日便可痊愈,连饭菜都时时备着,生怕他饿着。那面子上的功夫做那么足,是存心给我看?” 宋霖震惊了,他如果冲动一点的话,早已把临栩扔下去了。“你有病吧?你是见不得别人父慈子孝还是怎么回事?人家让你看了吗?” “你是才知道我是这种人吗?” 宋霖张了嘴,又咽下去了,因为他发现,怀里的人在细细颤抖。 “我嫉妒他!”看起来毫无人性的余地主,对自己的儿子事事上心,而看起来胸怀天下,仁慈果敢的明君,却要杀了他儿子。“我要嫉妒死了。” 宋霖不知道临栩的神使经历,莫名其妙,不就是被废了太子之位,去做神使吗?神使也是一个风光的职位啊,为什么他讨厌皇帝,讨厌神灵到了这个地步?不该啊…… 这话他自然不能亲自问临栩,万一说了不该说的,算计到他头上怎么办? “阿霖,我好难过……” 额……宋霖良久,憋出来一个字,“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宋霖暗暗道了声罪过,他本来是非常气的,可是,临栩居然装可怜。不是他立场不坚定,实在是敌人太狡猾! 第二日,他再次找到余任之时,余任之更加疲累,行礼时站都站不稳,感觉随时会昏过去。 可临栩只是问:“想好了吗?” 余任之温柔沉静的眼睛盛了悲伤,缓缓开了口:“我是因为前几日给难民发放粮食被关的,我爹他……反对我那样做。我和他吵了一架,他罚了我二十鞭。” “果然。” “本来我是在养伤的,可我听到这儿的官员和我父亲饮酒,商量着……吞了钱粮,我又和他吵了一架,被关在这儿了。” “怎么吞?怎么瞒天过海?” “把钱粮藏起来,在你们来的当天开仓放粮。” 难怪那些难民有吃的脸上却有了死气。 “其他的,我不知了。” “无妨,够了。”临栩勾勾嘴角,“你多大了?” “在下无可奉告。” “你可真可爱。”临栩走了。于任之讨厌他也是应该的,临栩慢慢品着茶,“我还挺喜欢他的,想把他收入囊中呢。” “哦。”宋霖闷闷的,解开衣带,露出雪白中衣。 “讨厌我也没用,他会是我的人的。” 宋霖不说话,把夜行衣扔在临栩旁边,刚好盖在茶壶上。 “哎,你不许随便乱扔衣服。”临栩看着宋霖脱衣服脱出了上阵杀敌的力道思考了半晌才笑了:“怎么,吃醋了?” “真是好笑,我吃谁的醋。” “我最喜欢你,我只是把余任之看做下属,未来的。” “不许把喜欢一直挂在嘴上,喜欢这个,喜欢那个,你是打算都娶了还是怎的?” 哎?喜欢就要娶啊!临栩不懂宋霖的脑回路。 这边宋霖仍在教训,“你干脆喜欢整个世界好了,那样世界都是你的了!”宋霖一边抱怨,一边提溜起临栩,把他扔在床上,越说越气,在临栩胸前锤了一下。 这种动作在将门很常见,高兴了,生气了,都要锤一下。然而,宋霖瞪着临栩的淤青,忍不住吐槽:“娇气,我就那么轻轻摸了一下。” “你们管那个叫摸啊?” “那……都怪你,惹我生气!”宋霖一定要给临栩上药。 临栩颇为无语,“你快点上药,否则淤青都散了。” “留了疤就不好了。” “又没破皮,而且都不疼了。” 宋霖在淤青处戳了一戳,力道还不小的那种。“疼吗?” “疼。”临栩白眼都懒得翻。 第8章 “难民堵在门口了?”余地主冷笑,“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你们,去赶一下。” 临栩浅笑,乖巧的样子。 不到一刻钟。“什么,他们有上百人?”“所有的人都去,这些暴民!” 这次时间久了一点。“什么?他们劫持了任之?”地主愤怒了,“任之哪点对不起他们了,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走!” 临栩和宋霖相视而笑。待人一走,他们就到了书房。翻翻找找,找到了机关。 进去后,里面整整齐齐放着账本。几个大箱子。一打开,全是黄金、宝玉、珍玩,价值连城。 临栩拿起账本,两人离开了。出去后,宋霖用一根小木棍卡住了机关,下次要打开要费些力气了。 那位卫大人虽是带着任务来的,却也并不上心,日日胡吃海喝。这次,临栩带着账本威逼利诱卫大人着手调查。 卫大人看了账本,证据确凿,立刻抓捕了于地主。 于地主供认不讳。卫大人立刻带着人去了官府,去抓县令。 刚到官府,就被人制住了,抓去监狱。 监狱湿冷,临栩瑟瑟发抖。隔壁的宋霖教他站起来运动一下,临栩跑了一会,除了累,并没什么用,又原地坐下,把自己缩成一团。 “真是想不到,我栽在了这个县令手上,这个县令倒是好胆识,做县令,埋没了他。” “别想这些了,你静一静吧。” “静下来,就无事可做了。”临栩叹气,这次出来,收获倒是不小。 有人带走了临栩。宋霖听到了临栩压抑的惨叫声。 足足半个时辰,临栩是被拖回来的,身上血肉模糊。 有郎中给他上药,不满抱怨,“呸,老子正睡得香呢,就被赶过来,银钱都不给,让我白看病!”说着,上药的动作粗鲁起来,逼得临栩在昏迷中惊醒。 郎中看着他,怒道:“怎么,还不许我抱怨啊?”可面对这一张脸,手下的动作却轻了不少。 郎中走了。临栩轻声说,“我没力气到你旁边了,你也休息吧。” 宋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了,“我不困。”他费尽口舌,让狱卒把他关进临栩的监狱。 临栩几乎又要昏过去了,身下凝了一小滩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过来做甚啊,见了我你不会开心的。” 郎中还是留下一小瓶药,宋霖沉默着上药,他动作再轻,毕竟是武人,上药的力道控制不好,时不时用力过猛,临栩疼得低声啜泣。 “你疼就哭出来嘛,我不说你哭鼻子好吧?” 临栩咬牙,“若是我死在这儿了,你去找余任之,他虽讨厌我,却是个正人君子,他会给你盘缠的。然后你去双城,给徐清说一下。之后,你不要科举了,要隐居,要做普通人,都随你了。”话说得断断续续。 宋霖努力咽下酸楚,只听临栩说:“我本来是要下地狱的,这个下场我早就料到了。你若是可以,麻烦托人问一下我父皇母后,他们知不知道做神使是会死的,他们是不是存了心思要……除掉我。” “可我不信神……不信就是不信,把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信。” “阿霖,我疼……” 宋霖毫无办法地看着临栩声音一点点变低,脸色一点点惨白。“小栩,你应一下我。” “嗯。” “小栩,你不是喜欢甜食吗?等我们出去后,我去给你找好多甜点好不好?” “嗯。” “然后去西楼,从西楼看街上特别好看。” “……我太困了。” “你不是能接连两天不睡觉工作吗?怎么现在不行了?” “……” “说啊。” “……” “你就是不该说的你能说一天,该说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 “……” “你老是不听话。” “……” 外面的狱卒劝导他:“这小孩撑不过去的,你别哭了。” “滚啊!不对,你去叫人给他请郎中!” “请过了的,你也看到了。我们的这个县令啊……你新来的不知道,从来不管人的死活的。” “他不是一般人啊!” “不是一般人,难道是神啊?” 他……不一样的。 “有人来看你们了。”话音刚落,就倒在地上了。 是余任之。除下兜帽,进来看到临栩也是愣住了。 “这……这位公子,小公子怕是凶多吉少,我备了马车,你快些走吧。” “我要带着他。” “你带一个死人做甚!”余任之皱眉,“而且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之徒,不值得的。” “你怎么咒人呢,你才死了!而且,值不值我知道,不要你管。” “你……”余任之气到了,他冒着极大的风险救人,此时简直想甩手不干,他深呼吸,“那你们走吧,看管的人已经倒了,车上有盘缠,只是,到时候还请放我父亲一马。” “我会劝他的,多谢。”宋霖抱着临栩离开了。 马车上,卫大人已经在了战战兢兢地坐着。 宋霖也猜到了定是这软骨头出卖了临栩,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杀他的时机。 “宋公子,你带着这个死人做甚,路途多有不便,倒不如把他葬在这儿?” “公子,去哪?”马车夫问道。 “去最好的医馆。” “等等!”卫大人急了,“现在定是全城搜捕,不能去啊!” “去医馆。” “好嘞!”车夫接了命令,听这个少年的话,车向医馆奔去。卫大人干脆利落地跑了。 敲开医馆的门,宋霖拿出所有的钱郎中才答应医治。 郎中是个白胡子老头,扎针的时候一直在手抖,宋霖看得心惊胆战。 “您不要抖了。” “你老了也抖,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也不尊重老人。” “您慢点,这很疼的。” 老头又一针下去,毫不留情,“伤那么重了,扎针那点疼不算什么。” “您……” “闭嘴,再说滚出去!” 临栩被扎成刺猬了,药汤也灌了下去,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你这个……” “问题不大的,尽人事,听天命吧,等着!” “谢过先生。” “别,我看他是受了刑罚的,想必是监狱里走了一遭,应当是什么事惹到了县令,县令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是。” 只剩宋霖了,他慢慢蹲下来,伏在临栩旁边,良久,叹了一声,“小栩。” 第二天,就有官兵追来。宋霖只得带着临栩逃了。郎中无法,只得给了药,掩护他们。 两天后,临栩是在马车上醒的。他问:“我们在哪?” 宋霖觉得临栩再不醒,他就要疯了,此时生怕惊到临栩声音也放轻了,“我们要回双城。” “那卫大人呢?” “跑了。” “这……简直是一塌糊涂。我们得回去。” “不行,你这个样子,回去你去哪住?” “他们玩阴的,我们也可以,放心,我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用火烧,投毒,暗杀,哪个不行?” 宋霖把余任之的话说了,临栩沉思着:“就算是为了收了这个人,也不能杀了地主,我要杀的人,是县令,本就是要杀他的,对我用了私刑,我便更不可能会放过他。” “你老是不听话。” 宋霖没说那天临栩的话,就像临栩从来没有说过一样,可是,好像还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第9章 二人找了一间客栈住下了。临栩的伤时不时刷存在感,为避免碰到临栩,宋霖打了个地铺,委委屈屈地在地上缩成一团。 伤养了没几日,临栩就待不住了。他再次绑架了余任之,顺便在余任之的床上留下一张纸条“明日丑时三刻,来官府后院,不要声张,否则,后果自负。” 临栩写的纸条中,“不小心”透漏出他是官府的人,来挑拨二人的关系。 事实上也很成功,余地主勃然大怒,却只能生闷气。 第二日,余地主带着家丁出发了。快到官府时,已经有人通报县令了。县令梦中醒来,心情不佳。 “余地主要造反,带着所有家丁来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让你们意外身亡!” 县令起了床,命人点上灯,埋伏好士兵,迎接余地主。 余地主来了,带着一群家丁来势汹汹。 “县令大人,您这是做甚?” “你要做甚,带着家丁难不成要反?” 两人都急,说话倒是少了很多拐弯抹角。 余地主笑了一声,目光如炬,“大人,你知道我要什么的,交不交?” “呵!”不是钱就是权,而这两样,他都不会交,“我若是不交呢?” “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打到你交。” 两人也没深入细想,这个破绽百出的计谋临栩也没想到这么顺利。讽刺的是,两人平日称兄道弟,用的都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兵。 一片混乱中,宋霖搭上箭。县令都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摸摸肚子,就倒在地上。 “太黑,射偏了。”宋霖又发出一箭,正中咽喉。 余地主是不想杀了县令的,他只是想逼县令交出任之的,可现在百口莫辩。他想到了举家逃跑,想到了制造其他嫌疑人,甚至想到了让人伪装成县令。 他带着人离开官府,出了门,他看到被五花大绑的余任之。忙解开绳子,余任之喘着气道:“父亲,你没事吧?” 见到余任之没受伤,他觉得一切都好了,“没事没事,我带你回家去!” “爹,不行。绑我的人是前些日子的那两个少年,他让我们全家去双城,且只许带盘缠,否则,就杀了您。” “那个小子没死啊?这下麻烦了,当初他受刑是就我指使的,我还给县令出主意用哪种刑具,完了完了,县令怎么不杀了他!” “父亲,你……糊涂啊。”余任之无奈,慢慢思考起来,“我们只能赌那两个少年不会杀我们了,那些钱粮,我们不能全带了,都给百姓散了吧。家仆也打发了吧” “可……” “你是知道那个小少年了吧?他可全身都是心眼!” “哎,听你的吧。” “父亲还有想带走的,一并带着吧。” “没有啦!” “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没了还能再赚,可……” “我知道了,我现在只想带你。” 卫任之脸红了,“哦”了一声,再没言语。 这个地主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脸红起来甚至比卫任之的还红。 “出……出城吧。”卫任之还是开了口。 “好。” 两人回了趟家,地主消灭了他贪钱的证据,余任之收拾了包裹,两人出发了。 临栩在路上等他们,见到他们,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还是上马车了。 “你们怎么出去?”余任之问。 “这个啊,你就别管了。”临栩卖了个关子。 到了城门,宋霖下了车,“快开城门!” 一束火把来了。“大半夜的。” “我有县令的印。”说着,交出了印。 这位县令经常半夜派人出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马车里面有谁?” “这……是应酬的。” 士兵心下生疑,掀开了帘。看到了车内的三人。地主和余任之他认识,只是这小孩…… “大……大哥哥,他们要卖我,救我啊!”似是鼓足勇气才说出的话,含着泪光,可怜兮兮的。 士兵忍不住捏了捏临栩的脸,软软的,还有泪珠落到他手背,“放心,这位大叔是好人,是带你去享福的。” 还是放行了。 “再看我打死你们。”面对车内三人的目光,临栩冷冷的扫视过去。 余任之惊到:“你说的方法就是这样啊?” “有问题吗?你们这些卖小孩的坏蛋。” “啧啧,刚刚还卖的一手好色相,被那个士兵摸脸的感觉怎么样啊?”余任之似乎认定临栩不会杀他,他就要让临栩心里堵一会。 “多谢关照,除了脸有点疼,再没什么感觉。”他要恶心死了好吗? 宋霖生气了,护住临栩,“闭嘴!” 世界安静了。 三人再次醒来,已经走了不少的路。只是,在荒郊野外。 余任之拿出干粮,吃了起来,他甚至还带了一壶酒,和他父亲吃得很开心。 酒香四溢。临栩皱眉,他饿了。宋霖下河抓了几条鱼,摘了些果子,鱼烤起来很香,果子烤起来也很香,他还带了一小罐盐。 “阿霖,阿霖,真好吃,你怎么会这些?” “我什么都会!”行军打仗,这些是必备技能,宋霖自然要学的。 临栩瞥一眼余任之啃干粮的样子,开心了。 他开心了,整个世界都好了,再次上路时还能哼歌,他声音本就清亮好听,此时压低声音哼唱,像一双纤细的手,温柔地裹住车厢。 连余任之也忍不住感慨,其实是个好少年的。 直到临栩道,“你转过去点,看到你就心情不好了!”而宋霖很贴心的挡住临栩的视线。 余任之忍住想爆粗的冲动,收回了刚刚对临栩的评价。 他听到那边临栩笑了,带着天真:“谢谢阿霖!”接着又唱,“半年花开,半日花谢。半片花瓣,半缕残香……” 依旧是好听的声音,余任之却默默嫌弃了一把。 这边郁闷,那边却传来笑声,“你就唱这打油诗啊?” “好不容易放松了一下,你还要我作诗现唱啊!”临栩倚在马车上,停了半晌才说,“懒,不想用脑了。” “又疼了?” “怎么你老是能发觉啊,无妨,一会就好了。” 可余任之看到了临栩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细小晶莹的汗珠。 宋霖转过来了,“你们,下去。” 他们还没说话,临栩就开口了。“我不要,本来不疼的,上药时才会疼呢。” 余任之是想反驳的,听着要上药,带着他父亲下车了。 车上,是临栩带着哭腔的声音:“我该把他凌迟才对,真的是便宜他了。” “别说了,你伤口有点发炎,先静一静吧。” “疼,都发炎了就别管它了,死了算了。” “不许说,下午我给你打猎,吃兔子肉好不好?” “我要鸡肉……” “好好好,听你的。别乱动。” “可是我疼。” “动了更疼。明明前几天血止住了,怎么现在又流血了。” 车内渐渐没了声音。风吹起帘子,余任之看到宋霖苍白的手拿着药膏,微微颤抖。余任之想象到了手的主人一定也是这样苍白的脸,也是这样颤抖。 他突然生出来一丝不忍,他们只有十几岁。 临栩那么好听的声音,该是天真的唱歌,该是带着笑意说话,就是不该哭。 差不多半个时辰,宋霖掀开帘,“你们进来吧。” 车内有浓重的药香,临栩只穿了中衣,发丝凌乱,躺在宋霖怀里,像一个真正的小孩。 “他没事吧?” “没事,每次上药都要睡一会,差不多一个时辰就会醒来的。” 这……是昏过去了吧? 余地主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言不发,把手绞在一起。 马车前进了,临栩睡得并不安稳,头有时撞到车,有时撞到宋霖,偶尔说两句呓语。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都说了我不上药了,哪有绑着人上药的?” “下次不了。” “你老是这样,下次你还会逼我上药!”这时,他发现了余任之,才稍稍平静,穿上衣服,整理头发,然后不说话了。 余任之觉得,这两人一个不会照顾人,一个还需要人照顾,能相处下来也挺不容易的。 第10章 双城,国舅府。徐清正和他亲朋好友喝酒呢,听说临栩回来了,忙遣散好友,拿出本书放在桌上,出门迎接了。 可是,“临栩!”他看到临栩在宋霖的搀扶下走路,“来人,去请郎中!” 徐清又急又气,火向着余任之发:“你,怎么回事啊?不会帮帮忙吗?” 余任之直视他:“帮不了,抱歉。” 面对这一双温柔沉静的眼睛,徐清说不出话了,我决定移情别恋了,临栩什么的,随便喽!他想。 可是还是不能随便,临栩的伤很重。 郎中上药的时候小心翼翼,完事后临栩还有力气说“多谢先生。”总算没有昏过去。 宋霖不得不承认,郎中比他的手法好一点点。 徐清看到临栩的伤口,气得跺脚:“哪个混蛋做的?也下得了手,留了疤就不好看了啊!” 余地主不说话,他当时在旁边看着临栩身上的伤一点点变多,很是兴奋,让你动我的账本,这就是下场!可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不可思议。 临栩给了余任之一间铺子,五亩田地。当然,徐清可能给了更多。 这几日风和日丽,阳光暖暖的,可临栩却不开心,让皇帝得逞了,卫大人发挥不了作用了,中心便缺了一块,怎么办呢?他想到了余任之,可毕竟年轻,难以得到皇帝重用。 宋霖却道:“可以试试的,让他参加科举,看他实力了。” 余任之答应了。科举出来,中了探花,入朝为官,仕途一片平坦。余任之是难得的青年英才,朝中何方纷纷拉拢,可临栩有自信,没人挖得了墙角。 果然,余任之静下心来一看,不是两面三刀,就是看不清局势,找来找去,还是回到了临栩身边,虽然临栩心狠手辣,阴险狡诈,可是他觉得,像那些强抢良家妇女、沉迷酒色、杀害无辜的事,临栩不会做。 若是临栩听到的话,他一定会冷笑,不沉迷酒色是因为他年纪小,事情多,不杀害无辜,是因为无辜没有挡住他的路,仅此而已。 可是,他过几天就十六岁了,不小了吧?临栩很是头疼,那些老狐狸一定会给他物色妻妾的,而且说着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其实长相可能并不好看…… 好烦! “我要找一个好看聪明,而且很喜欢我的姑娘才好。”晚上,临栩说,他对自己未来的妻子有点期待。 “我都没有呢,凭什么你先找?” “因为……因为你没有喜欢的姑娘啊,我就快有了!” “小栩啊,你会很喜欢她吗?”宋霖不在意。 “……我不会吧?那我也不要她喜欢我了,只要好看聪明就好了。” “在这种事上,怎么像个小孩子啊?”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啊!”临栩尾音上扬,虽然有人十六岁就做父亲了……“我知道的,我不能,可是总要有点期待吧?” “切,告诉你哦,女孩子一点都不好,她们任性,无理取闹,毫不讲理,你会一直生气的,就没有精力做其他事了。” “你成亲了吗?还教我!我小时候丞相家的小女儿,很懂事很可爱呢!”临栩眼前浮现出一张红扑扑的脸,忍不住笑了。 “你还说过喜欢我呢!” “哈哈哈,你是傻了吧?” “晚安。” “你也是。” 一夜无梦。 余任之告诉临栩,皇帝上朝提到了临栩,说十分想念他,有人见到他的话一定要带回朝廷,似乎是暗示临栩还活着,并且,要逮捕他。 临栩沉默了。想念,他是万万不信的,皇帝一定要将他赶尽杀绝的话,他日后也不会客气了。 铜镜前,临栩看着自己笑了片刻,这大概是最后一次看完好的自己了,要记清自己长什么样子才好。慢慢把刀对准自己的脸,冰冰凉凉的。 宋霖还是不忍,拦住临栩:“你走的时候才十一岁,皇帝不一定能认出来你。” “我有一个弟弟的,我们相貌差不了多少,而且,我又不是姑娘家,毁了容就嫁不出去。” “不行,小栩,连选官都要看长相的,朝廷不会要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做皇帝。” “那我怎么办?”临栩扔了刀子,“我都不知道皇帝要怎么对付我,他知道我后是会把我带回去凌迟还是暗杀呢?” “不会的。” “怎么不会?我不信神,若是皇位成了我的,我会毁了神,相当于昭告天下,他是骗子!我若是他,也会杀了我的。” “你不要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是我父皇,他知道我的性格,知道我的手段,全京城都是他的人,我不敢回京城……我都在双城了,他怎么知道我的?” 宋霖此时觉得自己笨得要死,犹豫了好久,还是沉默了。 “我逃不掉了,怎么办,怎么办,呆在这儿我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去京城,我要让皇帝身边有我的人。” “你……” “我知道我去了是送死,可是在这儿是等死,我还不如去送死呢!” “我想说,我陪你吧。”你不要怕。 “……好,谢谢。” 临栩很快就收拾好心情,开始慢慢谋划。路引,是很容易搞到的,假身份也不难,难的是怎样才能把人送到皇帝手中。 这一趟回去,他带了他所有的得力干将,小有规模。临栩想到他离开的时候,狼狈不堪,像是最卑微的狗。总算,没有白忙活。 京城依旧是那个京城,奢侈,欢乐。皇宫也依旧是那个皇宫,富丽堂皇。 收拾院子很容易,临栩道:“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地方了,从这儿出去的时候,要么就是我进了皇宫,要么就是我的尸首。” 现太子殿下是临衍,他早已褪去了稚嫩,颇多党羽,甚至隐隐有把皇帝拉下去的趋势。市井传言,太子一人在朝堂上出言顶撞皇帝,逼着皇帝下昭让朝廷和民间通商,公平交易。皇帝发怒,和太子战了三天,群臣下跪在殿堂,逼着皇帝答应。 临栩听了,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放下了,良久,才道:“他总算长大了。” 在场的人觉得临栩总算有了些人情味,然而他下一句就是:“也许,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皇帝,是江临衍才对。你们注意些,不要只把人安排在皇帝身边,那些最聪明机警的放在太……太子身边吧。” 这声太子,他说得很艰难,尽管很快恢复如常,宋霖还是隐约听出了一种奇怪的东西,像是冰山碎裂的声音,看着细小却隐藏危机。 第11章 往进插人出奇顺利,临栩一边高兴一边却又有些担忧。 直到有姑娘汇报道:“一切正常,太子殿下允许我侍寝,只是却让我陪他批阅奏章。” “正常,他现在年纪小,还有吗?” “他总是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嗯?说具体些。” “有一次,他指着一本书问我,这上面的批注是不是和教你的人字体相似?” “你不会说了相似吧?” “没有,绝对没有。” “你当初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属下……跪了下来,说绝对不像。” “你简直是在欲盖弥彰!” 这位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公……公子,我看到和您相似的字迹慌了,再加上太子殿下太可怕了……属下一时失误,才……” 临栩反而笑了:“无妨,皇宫怎么会出现和我相似的字迹呢?你怕是太子身边待久了,变傻了吧?站起来吧,把眼泪擦了,你可是太子的妾,代表的是皇室的颜面,怎可失了风度?” “谢过公子。” 待姑娘走了,宋霖问:“怎么还让她在太子身边?” “只有我们,叫临衍就好了,你叫太子,别扭的很。她毕竟是临衍的妾,若是无故失踪,反倒更让他怀疑我,我现在就赌他不知道我还活着。” “他可能不是你的敌人呢,他才十五岁,而且他是最单纯的,哪来那么多心思。” “可他是太子,若是单纯,他连渣都不剩,怎么能逼着皇帝下诏!”临栩深呼吸,“我现在啊,一直都是最坏的打算,我把他们都想成敌人才不会有背叛,我一直在提防临衍下一分钟就派了杀手取我人头,下一分钟就给我酒里下毒……谁知道呢?” 宋霖斟酌良久,缓缓道:“果然是铁石心肠。” “对啊!所以,上次那个倒在路边,浑身是血的人,我没有救他,可能我救了,就是一条新的臂膀,然而我更愿意相信他是我手下那些蠢蠢欲动的老狐狸或是其他人派来让我放松警惕的卧底,虽然不到十之一二的可能,但是,我不愿意冒这种风险。” 另一边。 “你这个废物,我养你做甚?训练你了那么久,可人家从你身边绕过去了,理都没理你!” 说这话的人发丝中夹了白发,眼角有些细纹,然而依旧能看出来年轻时英俊潇洒的味道。 “宫主,这个废物已经废了一条胳膊,您看……” 年轻宫主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分明,却是叹了口气:“我也想放过他,可是规矩就是规矩,我不要闲人的。” “是。” “还有你,为闲人求情,也去掉一条胳膊吧,这段时日,注意养伤。” “谢宫主体恤。” 少年推开门走出去,今晚的月色很撩人啊。 东宫。有人凑了过来,衣着清凉,妆容精致,端着粥,走得妩媚动人。 “殿下公务繁忙,想必是累了,臣妾为您做了热粥,您尝尝。” “加了多少催情粉?” “殿下,怎么会呢,臣妾……” “来人,把粥给她灌下去!” 有人上来灌粥,这位女子被灌了一嘴汤,心知必死无疑,脱下贵族的伪装,像是最悍的泼妇,声嘶力竭吼:“你以为你能只收遮天吗?你早晚要成为绵延子嗣的工具!” 这姑娘想到待会的屈辱,什么也不顾了:“你那皇兄早死在天师的手中了,你以为杀了天师他就能回来?他连骨头都不愿意给你!我要诅咒你的下场连那个蠢东西都不如!” 她的脖颈上有血了,喷溅了一地,刺耳的声音戛然而止,倒下也只有微弱的一声而已。 “告诉工部尚书,她的女儿勾引太子,被皇帝发觉,处死了。” “是。” 临衍翻看着一本泛黄的、破破烂烂的册子,上面抄了诗经,稚嫩工整。 你……一定还活着吧? 夜市开放了,给了临栩很大的便利。他可以在晚上打探信息,带着宋霖也不用怕,可以让下属去刺杀逆党,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很容易藏身。 只是总有疏漏。临近春节,人太多了,临栩和宋霖挤散了。临栩正在找人,就有人捂住他的嘴,把他拖走了。 眼睛被蒙了布,临栩既没有以一当十的能力也没有从脚步数判断地点的本事,只能乖乖被人捆在椅子上。 有点冷,有脚步声,似乎有两个以上的人。接着就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温柔:“就是他?” “是他。” “是有点像。”一只冰凉光滑的手贴上他的脸,他感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清香,似乎是皇室才能用的香。他听到了对方的呼吸声,想必距离他很近。 他只判断出这些,贴着他脸的手微微移动,有点痒,他躲了一下。 “不许躲,你给我笑。” 对方似乎有点任性,于是他勾勾嘴角,笑了笑:“这位公子,在下一介草民,是哪里惹您不快了吗?” “别说话,你只管做就是。你摘下他眼罩吧。” “是,太子殿下。” 眼罩被摘下来,临栩适应了一下光线,在看到对方时,他愣住了。这是,临衍吗?临衍真的长大了,个子这么高,样貌也成熟了不少,难怪黛姑娘会喜欢他,临衍这个样貌,真心不错啊! 临衍也愣住了,“是你?” 临栩瞬间反应过来,忙跪下行礼:“草民……” 跪到一半,被人拦住了,临衍目光已经变了,“别跪,起来吧,我现在不是用太子的身份。” 这一跪下去的话,可以算得上是千古奇闻了,做哥哥的去跪弟弟。临栩本来是做好忍着屈辱下跪的,此时松了口气,只是作揖行礼。 “送他回去吧。” 临栩顿时笑了,两个小小的酒窝展现出来,说不出的天真可爱,尽管转瞬即逝,还是被发现了。 “慢着!公子可有妻室?” “没有。” “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宋栩。” “公子多大了?” “十六。”临栩不打算隐瞒年龄,这个不是什么秘密,好多人都知道的。 “公子可有兴趣去我府上参观参观?” “恕在下实在……” “那走吧。” 临栩不走,要是回去,被其他人认出来,那可真的是死路一条! “太子殿下,草民家中有妻儿老小,我若是没了消息,他们定会担心的。” “啧,烦死了,你不去信不信我把他们的尸体给你送过来,那样他们就不会担心了。” 临衍……不是这样的。临栩应下了,还是叹了口气:“若是你对你要找的那个人这样说,他会不开心的。” “他啊,可不会有妻儿老小,孑然一身,才不会在乎有没有人担心他呢!” 临栩“哦”了一声。 临衍看着临栩,“你问我这个做甚?” “我……草民没问,也没想听,是你自己要说的。” 临衍还没说话,就有人扇过来一巴掌,是临衍身边的侍卫,“你个杂碎,敢这么对殿下说话!” 临栩是第一次被人扇巴掌,那股子屈辱怎么也压不下去,尽管眼眸中含了泪珠,看向侍卫的眼神中,有杀气溢了出来。 临衍目光冷了下来:“你这是做甚?” 临栩暗自咬咬牙,把嘴里的血沫咽了下去,开口已是一片平静:“就算是殿下的人,也不该随意打人,更何况,我并无罪名。”说出来,他都觉得讽刺。 临衍看到临栩脸上的印子,莫名愤怒,“公子说的是,你去领罚吧,罪名嘛……就是动手伤了我。” 嗯,定是死罪了。临栩一边觉得是有人替他出气的释然,一边是微妙的歉疚,毕竟那侍卫罪不至死。 路上,临栩慢慢思考着对策,以前的笨蛋变成了大灰狼,他不能掉以轻心。 路过一条街时,临栩借口肚子疼,如厕时跑了。一边低头走着,一边吐槽自己的借口永远是肚子疼。 人渐渐少了,临栩依旧匆匆走着。然后撞上一个人,又高又壮。临栩道了声歉就要走,然后直接被抓住衣领揪了起来。 临栩挣扎一下,放弃了。 “还跑吗?”是临衍。 临栩乖了,“不跑了。”他一皱眉,“只是您杀我的时候记着轻点。” “你的人头很值钱吗,我杀你做甚?走吧。” 是挺值钱的,可能杀了他的话,太子殿下就不用愁找不到人了,还能省下一大笔钱呢。 临衍把他安排在了隔壁,晓黛见到了,惊了一下,私下里问他:“公子,你怎么进来了,难道是我做得不好,要亲自来吗?” “一言难尽,总之我是被绑来的,你照常即可。” “是。” 第12章 通过晓黛中间传话并不艰难,所以临栩也不怕宋霖担心。既来之,则安之,临栩打算好好查一下临衍,只是……若是他是个姑娘,还能做贴身侍女,来个色诱,可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办呢? 临栩委婉地表达了想法:“殿下,您把我带这到底要做甚?草民吃白饭总觉得心里难安。” 临衍觉得,明明是个普通人,只是比寻常人好看了些,却让人特别亲切,像是很久以前见过。因此格外宽容:“那我给你一些活吧!” 正有此意,有活干才能光明正大的调查。 “你试着去厨房吧!”看着挺勤奋的,应该没问题。 在临栩打碎了五个碗,烧了一次菜,味道难以下咽,害一家人全都饿肚子后,临衍沉默了。 “不好吃吗?” 临衍看他满脸黑灰,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斟酌一下,“你喜欢干哪个,我给你安排吧。” “我要在你身边,干什么都可以。” 临衍看他白皙修长的手,明显是富裕人家的人。“那你研墨端茶吧。” 那就是能在书房了,且研墨泡茶是皇子的必备技能,临栩答应了。 茶香袅袅,临栩算着时间,给临衍端了过去。临衍正看奏章,也没花心思,一口饮了大半。 临栩在心里已经在揍临衍了,这个白痴,茶是这么喝的吗,他泡了好久的! 临衍看到临栩默默哀怨的眼神,后知后觉品到了些清苦的味道,沁人心脾。 “好茶!” “被你糟蹋了,这茶叶可是西……”临栩紧要关头闭了嘴,这茶是只有皇子才能得到,若是他说出是西国进贡的,那就是自掘坟墓了。“这茶叶一看就是好茶呢。” “皇兄。” “你……叫谁呢?”临栩又差点说出来你又怎么了!临衍已经是只狐狸了,果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临衍没心思批奏章了,他一言不发,定定地看着临栩。 久到临栩几乎要吼出来了,“我就是临栩,你来杀我啊,这样看着我是怎么回事!”临衍才慢慢品了茶,“果然是好茶,公子的和他们的都不一样呢,你要什么我赏给你吧。” 临栩想说要你的皇位,要你的命。然而他只是毕恭毕敬下跪,头伏在地上,像是最卑贱的奴才,声音都是谄媚的笑意,尽管他表情已经是冷冷的了:“多谢太子殿下,惟愿殿下永安。” 临衍心中涌起一股无力,他想起了每当他想要真心待人时,临栩总是要用最疏离最礼貌的态度拒绝他。即使他要临栩陪他睡觉,紧紧抱着临栩,可临栩总是在最边缘,有一次他半夜醒来,才发现临栩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推开了,睡在了另一张床上。他那时候想,难怪临栩总是起床很早,难怪他醒来床都是冷的,他一个人,终究捂不热。 “滚出去。” 临栩退了,如果细细看他含着单纯笑意的眼睛,就会发现他眼底的波涛汹涌。若是他没跪,临衍定会发现他,这一跪,临衍应该不会再怀疑他,还是值得的。 临衍摔了笔,坐在椅子上。他看起来十恶不赦吗?躲着他做甚!明明他们是兄弟,偏要像对客人一样对他,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他宁愿临栩像普通孩子一样和他打架。 可是,更小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他被人陷害掉到湖里,只有七岁的临栩不会游泳还要跳下去,像一只小狗一样胡乱扑腾,却能扑腾在他身边抱住他,带着哭腔吼:“你们不救他我就和他一起死,到时候你们都别想活!” 湖水很冷,临栩小小的怀抱却是暖的。 临衍忘了是谁陷害他,也忘了是哪个湖,却记得他活蹦乱跳,临栩却生病了,发着烧在母后怀里哭鼻子。 那时候他多可爱啊。不像后来,躲开他的时候冷冷的,甚至他都以为是那个怀抱他的幻觉。 好讨厌,如果一开始就对他那么冷漠就不会难过了。 临衍还是捡起笔,坐了下来,“来人,把我哥……宋栩叫过来。” 临栩过来了,即使心里忐忑,面上仍不显,“殿下永安。”行礼比起第一次,顺畅多了。 临衍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气被临栩一跪又给激了出来。良久,才道:“下次见我不许跪了。” “是。” “我说了,就不会言而无信,你要什么奖赏?” 临栩又开始思考,良久才道:“草民想要十两白银。”于普通人家来说,的确算是不少了。 他总是不相信!临衍紧紧握住笔,咬牙切齿:“那就十万两吧。” 临栩沉思了一下,扑通一声跪下,俯首,“草民万万不敢!” 临衍站了起来,想把奏章甩他脸上,却又不忍,扔在临栩旁边。“你演什么?你就算化成灰也认得你!下跪,嗯?我让你跪,你是想让外面的人说当今太子目无长兄吗?” 临栩僵了片刻,慢慢站了起来,眼神已经阴冷,嘴角微微勾起,这把横在他脖子上的刀,还是落下来了,“被发现了么?江临衍,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如果我们换一下,我就要让你在我手下跪倒死!” “你疯了么?” “你找我不容易吧?是不是只要和我有点相似的都被你找过了啊?真可怜啊。” “哥哥,你听我说,我找你是因为……” “我知道的,毕竟我那么值钱啊,不杀我,你能有个宽宏大度的美名,还能向皇帝邀功;杀了我,你就能永绝后患,照样可以是大义灭亲、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哥哥,你居然……” “别叫我哥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合欢楼的人呢。”他用了徐清的话讥讽临衍,“不过,太子殿下不懂什么是合欢楼吧?我告诉你,是双城最大的勾栏院啊!” “你怎么会这么刻薄啊?”临衍觉得他几乎要哭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哭呀,你哭出来我就不说了。哈哈哈,虚伪!走到这一步,我也顾不得许多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来人,把他嘴塞住,押去刑堂。” 塞住的前一秒,他还在说:“你最好别让我活着出去!” 晚上是最好的审犯人时间。临衍进了刑堂,看到临栩已经睡着了,明显是觉得冷,缩成一团,安静的样子。 原来他睡着是这样子啊,临衍犹豫了一下,推了推临栩,临栩醒了,眼神有一瞬间茫然天真,看到他,愣了片刻,坐了起来。 是没有攻击力,懵懵懂懂的哥哥。临衍咳了一声,蹲了下来,平视临栩,“那个……” “好。”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这是默契吗?临衍觉得如果可以,他就要高歌一曲了。 “好弟弟,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说什么呢?”临栩笑了,酒窝明晃晃的,天真无辜。 “啊,那就好,那我就不说了。”临衍想谢天谢地。 “哪个方向?”临栩也不含糊,站了起来,还把衣服上的稻草拿了。 “跟着我吧。”临衍伸出手,临栩看了一眼,眼睛笑得弯弯的,把手搭了上去。“这是最后一次了哦,没有下次了。” 临衍点头,这是最后一次让他进刑堂了。 路很长,走着走着,临栩停下来,“刑具不是在那边吗?” “什么?” “嗯……你毕竟是我弟弟,我提醒你一下,上刑的话,最好让我死在这,否则,我可不知道我出去会干什么。” 临衍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他握着临栩的手蓦地收紧。“你说什么?” 临栩感到疼了,他把手抽回来,皱眉:“我记得你听力挺好的啊,那我说了,上刑……” “你闭嘴!来人,把他捆到刑架上去!” 临栩笑得依旧灿烂,“结束了,记着,刚才是最后一次陪你演兄友弟恭了哦。”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上了刑架,临栩被铁链硌得发疼,他刚要皱眉,临衍就开了口:“我低声下气,我耗尽了我这辈子的耐心,可你呢?冥顽不灵,胡说八道!” 临栩敛了笑,沉声道:“你不要哭了。”临衍的眼睛一亮,可接下来他就说了,“你要在朝臣面前哭,在百姓面前哭才行,这儿,都是你的人,哭是没用的。” 临衍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笑话!他狠狠抹了眼泪,“你信不信,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抽死你!” 哪种死不是死,抽死总比被临衍凌迟处死或被皇帝杀了好。临栩别过头,不看临衍,“那就来吧,反正我还是有机会做厉鬼来索命的。”尽管他不信神,觉得死后也变不成鬼。 “你简直是……你还愣着干嘛?给我狠狠地抽!” 甩鞭的是个实诚的人,立刻蓄力抽了下去,伴着一声惨叫,皮开肉绽。 这人还要再抽,临衍踢开他,自己上前,抱着临栩,“哥哥?” 临栩努力忍住惨叫出声的冲动,低低喘气,半晌才道:“我命硬的很,你这样可杀不死我。”因为忍着疼,他说话断断续续,带了几分哽咽。 临衍也哽咽,“你逼我,你非要这样对我!” 第13章 临栩是在温暖的床上醒来的。他睁眼的第一句话就是“阿霖,我要饿死了。”在发觉身上的疼之后,他住嘴了。 临衍端着药汤进来了,随意和他聊天,“阿霖是谁啊?” 临栩沉默。 临衍本来心情挺好,刚才临栩带着些任性和撒娇意味的话让他觉得有人对临栩好,想必不会孤单一人。可临栩用那种怀疑戒备的眼神看他,他偏要问,“阿霖是谁?” “不告诉你。”临栩还能调皮眨眼,说出的话却不好听,“告诉你让你杀他啊?我亲爱的弟弟只手遮天,都那么轻易找到我了,还找不到一个阿霖啊!” 临衍把碗用力放在桌上,“你自己喝,我不要管你了。” “好啊,多谢太子殿下了。”他笑了两声,却牵动伤口,猝不及防吸了口气。 临衍立刻上前,“你又疼了吗?” 临栩认真了,没了浅薄的笑,冷冰冰的,“殿下,草民不方便,就不送你了。” “一口一个草民,你是做惯了平民,忘了你的皇子身份了?”临衍也开始刺他,“虽然你早就是庶民了,可毕竟是做过太子的人,这么卑贱真是辱没了太子这个位置,辱没了皇族。啧啧,动不动下跪,谁教你的?” 临栩油盐不进,“殿下,草民就不送你了,殿下永安。” “我真该在昨天把你杀了!”说着,拂袖而去。 临栩才慢慢咬住下唇,小心地溢出一丝呻吟,真疼啊! 即使如此,他也能断断续续思考,如果临衍不杀他的话,定是他活着有用,按现在的情形,临衍知道了宋霖这个人,下一步就是用他引宋霖出来了。 临衍会怎么做呢? 真是的,怎么会那么粗心,还被临衍看出来了,临栩拍拍脑袋,这么笨可怎么办呢?这一拍,又牵动伤口,临栩思路被疼痛打断了,再次呻吟一声,毫不压抑,很不耐烦的等着这一波疼痛过去。 他现在是死定了,只希望宋霖能好好活着。若是临衍昨天痛快点杀了他就好了,以宋霖的本事,必定有办法活下去。 那药还是没喝,中午太医来检查,临衍也来了,瞪了药片刻,才移开视线。 正在忍疼的临栩看到这一幕,噗嗤一声笑出声,然后就感觉伤口再次裂开了。 太医要解衣服,临栩躲开了:“江临栩,你要杀便杀,这是做甚?”他忍了忍,再次开口,“我若是想要折磨人,就不会用这个……宫廷最好的药,什么名字来着?我该用最差的,最疼的那种。” 太医再次伸手,被临栩一巴掌扇开,“滚!”血迹渗了出来,星星点点。 临衍深呼吸,把怒火发在了奴婢身上,“你们把他捆起来上药,都是傻子吗?” 捆起来后,太医解开衣服,看到了深长的鞭痕。临衍看到的却还有旧伤,也是鞭痕,密密麻麻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要杀你杀便是,问这些做甚?” “……” 药上好了,太医走了。 临衍才道:“谁打你的?” “你不要问我,问你自己去。” “你是要气死我吗?你这种脾气,别人打你可不会中途喊停。”临衍怒气冲冲,“你能不要逼我吗?” 临栩沉思了一下,开了口:“我会配合你,你若是找到阿霖,放了他,他毕竟无辜。” “你怎么配合我?” “你是要我兄友弟恭还是要我遗臭万年,都可以。”临栩直视临衍,“否则,我总有办法让你坐不了皇位。” “是么?哥……临栩,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你不是没有吗?所以啊,我应该还是有用的,而且用处不小。”临栩开始耍无赖,“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性命都在这儿摆着了。” 临衍发现,临栩学了不少市井做派,活脱脱一个流氓!“临栩,你等着!” 晓黛偷偷告诉他,宋霖知道他受伤的事了,大发雷霆,说要想办法进东宫,劝了也不听。 “让他来吧,他这人啊,没人劝的动他。” 可是临栩没想到,宋霖来得这么光明正大。临栩睡下时,才发现天花板上蹲了一个人,在临栩叫出来之前,宋霖就捂住他的嘴,“别叫,是我。” 临栩点头,宋霖一松手,临栩就狠狠咬住宋霖的手,这下差点叫出声的是宋霖。 “你咬我干嘛?”宋霖拯救了手,还咬的挺齐整。 “你刚才吓到我了。” 宋霖很委屈,他可是从下午就在房梁上了,蹲到脚麻的。 临栩一问,才知道宋霖做了临衍的侍卫,而且没几天就是侍卫长,虽然是最小的官,只带了五个人,可这小子刚来啊! “下次不许这么莽撞了,在家耐心等我的好消息就可以了。”临栩很是无语。 “好消息?黛姑娘给我带来的只有坏消息,你被发现了,你和临衍吵架了,你受了好重的刑,我再不来就要疯了。” “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个了,我只受了一鞭,现在伤都要好了,临衍给了我最好的药,你不要担心了。” “你向来是最冷静的,怎么会和临衍吵架啊?” “我……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我是觉得在他手上必死无疑,也不想和他演兄友弟恭的戏码了。” “放心吧,临衍不会杀你的,你不要和他对着干了,下次不许受伤了。” “不会啦。阿霖,外面怎么样?”临栩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 “现在他们还没有发现你不在那了,但是已经开始怀疑,你得想办法安抚他们。” “阿霖,我们出去吧,我会想办法的。” “好,我只要负责等你的办法就好了。” 有人敲门,是临衍。 “该死的,他怎么今天来!你先躲一躲,去……衣柜吧。” 见万无一失了,临栩坐了起来,“进来吧。” 临衍进来了,见到他,别过脸,“那个……你先把衣服穿好我们再说吧。” 临栩才发现自己衣领敞开,露出雪白的肩膀和一点点锁骨。所以,宋霖那混蛋刚才为什么不提醒他! “好了。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只是看一下你伤口怎么样了。”临衍罕见地有了些害怕和忐忑的情绪。 有事相求,不能顶撞他。临栩思索了片刻,下了床,温温和和开口,“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该相信宫廷的药才是。你要喝茶吗?” “我……我要。”大不了再被冷嘲热讽赶出去,习惯了就好。 可临栩只是笑笑,替他泡茶。“还需等待片刻,你若是不急,就坐吧。” “好。” 沉默。 依旧沉默。 临栩笑容几乎要崩了,这么尴尬的气氛,还被临衍盯着看,他不送客已经是在强忍了好吗?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临栩斟酌一下,挑了这个问题。 正常人都能听出来这是客套话,正确回答应该是“还可以,你呢?”可临衍不,他开始盯着桌子看,“不好。” 临栩笑容真的僵了,这要怎么接?他并不想听临衍大倒苦水好吗? 然而,临衍不等他转移话题,就开口,“父皇和母后都说你被野兽吃了,尸首都不剩。然后我不相信,一直在找你,可是一直找不到,皇宫找不到,京城也找不到,京城附近的山上,甚至荒郊野岭我都派了人找,可是毫无收货。” 这……他那时在双城,一定找不到啊。 “我找了你五年。”想到那时候是怀着怎样绝望孤独的心情寻找,他直到现在依旧想哭。 “临衍,苦了你了。”即使不应该,临栩还是生出来一丝丝不忍。 “能找到你就都是值得的。” 临栩泡好茶,给临衍倒了一盏。 临衍一点点品着,像是绝世珍宝。 “临衍,你也知道我活着了,想必心愿已了,那你就放我出去吧。” “不行!”临衍蓦然抬头,看到临栩眸子瞬间冷了下来,忙改了主意。“你带些钱财出去吧,若是想要人也找我好了。” “好,多谢。”临栩的温温和和的笑又回来了,看起来暖洋洋的。 临衍却只觉得浑身冰冷。“那……我走了。” “那我就不送了。” “嗯。” 临衍出了门,临栩就要关门,可能是看临衍的背影一个人有点孤寂,有点落寞,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总之,临栩一冲动,说了一句“等等。”给了临衍一件斗篷,替他系上带子,“夜晚风大,你注意些。” 临栩凉凉的指尖时不时碰到临衍脖颈,临衍在寒风中却红了脸,“不……我不冷的。” 停顿了片刻,临栩才道,“哦,那我不给了。” “别……还是有些冷的。” “你这人烦的很。”临栩颇为不耐烦,说了才想到临衍可能又要生气了。 “那……那我……走了。”临衍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临栩给临衍系好带子,回去了。越想越觉得他自己是有病吧,脑子有坑才会帮临衍。 第14章 宋霖出来了,抱怨道“衣柜有奇怪的味道,好难闻!而且,你都没给我泡过茶!” “明明就有!你上次生病我不是给你泡了吗?” “可你没有给我泡过这种品种的。” “……无理取闹!你是大姑娘吗?还吃醋!”临栩气笑了。 宋霖躺在床上,摆成大字型,“我不管,这张床是我的了,你爱睡哪睡哪去,东宫的床就是软啊!” 临栩拽不动宋霖,干脆也躺下了,压在宋霖胳膊上,“你过不过去?” 宋霖新奇道:“呦,死小孩,敢威胁我了?” 临栩不屑,“我就威胁你,我明天走的时候不带你。” 宋霖胳膊一卷,把临栩卷过来,头撞了一下临栩,他觉得力气不大,临栩额头却红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老是拿头撞我,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架啊!”临栩揉着额头,疼出了泪花。 “打架?你可以啊,什么时候,我一拳就能让你卧床半年。” 临栩很明智地笑,抱住宋霖,“啧,你舍得吗?” “死小孩,亥时了,滚去睡觉。” 临栩低低地笑了。 “再笑把你扔出去!”他说话算话! 临栩灭了灯,依旧笑。宋霖气得睡在了床的另一边并且背对着临栩,像只气鼓鼓的青蛙。 第二日,临栩和临衍要了宋霖。 上马车时,临衍看到临栩挡在马车前低声说些什么,那个侍卫用头撞了临栩,临栩疼得眼泪汪汪,让开了,侍卫大摇大摆上了马车,大笑几声,才把临栩拉上去。 刁仆!这是干什么?临衍气疯了,他都舍不得动他哥哥一根手指头,这个,这个混蛋!他不顾一切冲了上去,掀开帘子,看到那刁仆逼着临栩在他怀里,一边给临栩揉额头一边嘲笑临栩:“你还是个男人呢,娇气!” 临栩挣扎:“你再说一遍试试?” “再说一遍我杀了你。”是临衍。“你这刁仆,是在做甚?” 临栩吃了一惊,忙挣开宋霖的手,“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他撞你了,这种刁仆留着做甚!”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宋霖早就死了一千遍了。 宋霖刚要开口,临栩就抢了先:“这个你不要管了,我会处理好的,殿下公事繁忙,就不打扰您了。” 临衍气呼呼走了,走之前,还瞪了宋霖一眼。哥哥是受了怎样的威胁啊!被这么欺负还要忍着。 “你不要偷偷动这个人。”临栩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种刁仆!” “他不是,你不许动他!” “这是……阿霖吧?”临衍蓦地笑了。 “……你若是动他一下,我给你下毒,买杀手,制造意外,我会用尽一切干净的、不干净的手段杀了你。” “好好好!你可以的。”临衍甩下车帘,走了。 临栩生出了冷汗,气道:“我都说了你不要上车你偏不听,还撞我,还被他看到了。他知道你是我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宋霖难得拽了拽临栩的衣袖,“我不是有你吗?” 临栩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难以置信,“你怎么这么恶心啊?” “哎?恶心吗?我是和你学的啊!”宋霖委屈,正常情况不是临栩应该心软然后原谅他吗? “你……”临栩刚要反驳,突然想起来,这事他还真做过,突然红了一张脸,太丢人了! “其实,你有没有觉得临衍是你这一边的?”宋霖迟疑道。 “哪个豪门大户看起来不是家庭和睦?更何况皇子,是全天下之典范,内里再烂,看起来也要光鲜亮丽。临衍……若是能被你看出来是演戏的话,他就不用做太子了,那些朝臣也不会允许的。” “可临衍能让你出来,还派了精锐保护你……” “可如果是监视呢?”临栩烦躁地撕扯着衣带,“我那样气他,他都能把这戏演下去,我们是撕不破脸的……啧,你不该问这种问题啊!” “我只是觉得临衍小时候是活泼可爱的,他还给过我点心呢……”宋霖一想到那个软软的,一刻也呆不住的小包子,就生出些类似物是人非的感慨。 临栩呆了片刻,开口,“所以啊,太子不是什么好职位。”生生把那个傻乎乎的小临衍磨成了现在这个心机深沉的政客。 到了院子,临栩松了口气,临衍的人没有中途变卦“不小心”把他杀了,他还是完整的回来了,没有缺胳膊少腿。 只是,院落一团糟,几个婢女愁眉苦脸围在一起。 一问,才知道那些老狐狸声称是这些婢女绑了临栩,来院落找人,把家中翻得一团糟,连书房都没能幸免,书本纸张撒了一地。卧房的床铺也被翻过,还被踩了半个鞋印。临栩觉得,那鞋印就是踩在他脸上的! 临栩气得眼尾发红,“谁干的?” 一个暗卫过来:“禀公子,是白大夫。” 他动不得!那白老贼都欺负到他头上了,他偏偏动不得!然而,他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正人君子,等这老贼没用了,一定要给他一个好死法! 那几个临衍的人跟着他到了院落,窃窃私语,临栩更来气了,冲着他们吼:“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是想着怎么告诉太子殿下去吗?” 还真是。为首的侍卫讪讪的,“公子,我们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滚出去,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侍卫麻利滚去了角落。 宋霖本来也气,此时见到临栩吃瘪,噗嗤笑了,“你对他们发火做甚?” “还不许我发火了吗?你也滚开,看到你更气。”临栩气冲冲的。“你们杵那干嘛?给我收拾啊,都是吃白饭的吗?” 角落蹲着的侍卫们又只得出来,收拾房间。 “你们苦着脸做甚?我欠你们钱了吗?给我笑!”于是侍卫挂上了无比虚伪且夸张的笑,临栩看着更碍眼了。 临栩在院子里坐了一上午,才简单收拾好了。宋霖提起临栩,把他扔到床上,才低声说:“重要东西都在暗室,很安全。” “嗯。我一定要剁了那老贼!” “你别气了。” “我是觉得腹背受敌,现在内部出了事,临衍的人偏偏在院子里,什么动作也不好做啊。” “那你还不消停些!” “不说了,窝心!等等,你刚提我,还扔我,我是什么物件吗?你也要气我!” 这是要算账了,宋霖无奈扶额。 白老贼没能蹦哒多久,刚过两日,就被小妾捅死在床上,身上带了好几刀,死状凄惨。捕快和仵作赶到时,这老贼赤身裸体,床上一大片血迹。 临栩得到消息,吃不下饭了。 宋霖问:“你知道是谁吗?” “自然是我那好弟弟了,除了他,谁能神不知鬼不觉杀了那老贼?”临栩摔了筷子,“借着兄弟情深,剪去我的党羽,好手段!” “可能他是为你报仇呢?” “你怎么还对临衍抱有幻想!那老贼对我有用,没有他,他的人必定不服我,我的势力就要小很多。”“这一对父子,还真是默契,一人光明正大把姓卫的除去,一人直接杀了姓白的。我拉拢人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他们清人的速度,这样下去,我只能任人宰割!你觉得,到那时候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你拉拢的是那些忠心的人,至于那些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反咬你一口,清了也好。” “我一直在提防他们,他们的手没那么长,咬不到我的!”临栩沉默片刻,才缓缓出了声,“来人,换筷子。” 第15章 东宫。临衍不满,“不是让你给他一个惨点的死法吗?” 那白大夫的妾跪下,“殿下,白大夫的侍女就在门外候着,实在是不方便啊!”而且,已经可以了,那么多刀,还是赤身裸体死在床上,想必市井要传好久了。 “白大夫?叫他白老贼就行,都死了还这么客气做甚!”而且,当日他哥哥可是气得说了多次白老贼呢!既是哥哥想的名,自然要好好发扬一下才可以。 于是,市井传遍了,白老贼作恶多端,死在床上。说书的甚至给白大夫编了好多版本的故事。最为出名的,自然是这白老贼是大恶人,贪了九九八十一万两黄金,养了九九八十一个姑娘,其中一个姑娘和一书生已经结婚,愣是被抢去做了妾,她和那书生情投意合,自然不肯,这老贼就用书生全家的性命威胁,逼着姑娘答应,姑娘答应了,老贼却出尔反尔,依旧杀了书生全家五口,姑娘是个烈性子,杀了这老贼,之后投湖自尽。 虽是俗套的故事,但事实也八九不离十,只是那杀白大夫的计划是临衍出的,也未投湖自尽,只是…… “殿下,我不会再喜欢人了,也不嫁人,属下想去为他守墓去,没有我,他会怕的。”堂堂七尺男儿,却怕黑,真是的。 同事告诉她,还不如殉情呢,她觉得可笑,“呸,我们又不是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我们好着呢,你不要胡说!” 那个呆书生都没有嫌弃她是长在黑暗中的毒物,她怎么能让他在那荒林中一个人呢?而且,他那么呆,在人间都赚不到钱,到了阴曹地府更挣不到钱,没人给他烧纸钱又要饿肚子了。 临衍放了她,毕竟留着也没用了,姑娘临走之前,他问了一句,“若是我早点发现你的事,他是不是就会没事了?” “殿下,哪有那么多若是,没有殿下,我早就死在乞丐堆了,殿下是属下的救命恩人,我怎敢用这种事劳烦殿下。”说完,恭敬行礼退去。 她在墓前放了红花,小小的、灿烂的。那时这个呆子都穷的吃不起饭了,还要在她头上插红花,吟诗作对,浑身酸腐之气。 红花颜色掩千花,任是猩猩血未加。染出轻罗莫相贵,古人崇俭诫奢华。 明明就是穷,还崇俭,她笑,“你想奢华也奢华不起来啊。”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你就是我屋里最奢华的了,他们可没有我这么好看的妻子。” 嘴巴干裂出血也不摘路上的苹果,还扬言要效仿“梨虽无主,我心有主”的许衡,这么一个呆子,怎么能说出这么好的情话呢? 后来,有猎人遇见过这位姑娘,几亩田地,粗布衣裳,小屋简陋干净,红花堆满了墓。 这位姑娘奉上粗茶,素手纤纤。猎人不忍她做重活,提出娶她,她指着墓碑说,“我有丈夫,我很爱他,我们过得很幸福。” 猎人又让她在外面住,在这儿出了事也没人发觉,她婉言谢绝了,“我要陪着他。”他一个人,会孤单的。 猎人走了。她在墓碑前笑:“你要把我看牢了,否则我说不定哪天就和别人走了。” 这是新婚之夜,她说的话。当初,他掀开盖头后,坐在床上默默脸红。 “你怎么不看我呀?” “你真好看。”他没头没脑说了这一句。 “我是问你你怎么不看我?” “我怕我忍不住。” 她对准他的唇吻上去,笑了,“你怎么这么呆啊?” “没……没有。” “你要把我看牢了,否则我说不定哪天就和别人走了。” 他急了,脸红脖子粗的,“不行,你都嫁给我了。” “那你都不看我,我会不开心的。” 新婚之夜,他让她先睡,坐着看了她一夜。 第二天她醒了,他顶着黑眼圈依旧在看她。 “我看你了,你不要不开心了。” 她哭笑不得,这是读书读傻了吧! “以后我要考科举,然后建功立业,报效祖国!” “以后我要和你生好多宝宝,然后让他们给你翻跟斗逗你笑。” 以后我要建好多房子,让那些贫苦的人有地方住。” 科举榜上有名后,他笑得像个傻子,抱着她转圈。 “我总算没有负了你。” 之后就是遇见了白大夫。 之后就没有了以后。 “我想你了。”她想。 第16章 临栩换了月白衣裳和宋霖出门置备物品,宋霖嘲笑他看起来像个萝卜,两人打闹着走路,一派和谐。临栩不经意抬头就看到临衍,坐在对面盯着他看,露出一双眼睛。 在三次从不同的地方看到临衍时,他低声问宋霖,“临衍是在跟踪我们吧?” “现在看来,是的。” 临栩无奈,他已经派了侍卫寸步不离“保护”他了好吗,这样跟着他是闹哪样?太子都这么闲吗? 第四次偶遇了,临栩干脆上前走到临衍面前,“殿下,你要做甚?” 临衍看到临栩走近,脸一点点红了。“我……真巧啊。” “是很巧,你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 “我……我就是看一下你,没有其它想法的。” “看完了就做你自己的事去,都派了那么多人了,我还能有什么动作吗?真烦!” “哦……那,那你小心些,我走了。”临衍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低下头走了。 “咦?真冷血啊!”宋霖打趣他。 临栩板着脸道,“没错,我是一个冷漠的人类。” “哈哈哈!”宋霖用力揉临栩脑袋,大笑“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明明是一根冷漠的萝卜吧?” “滚!”临栩觉得,他再也不要穿这种衣服了。可是,他想起来上次他穿了黑的,宋霖说像是烧焦的烧火棍,上上次他穿了白色,宋霖说像是小媳妇,上上上次,他穿了碧色,宋霖说是像竹竿……总之,他穿什么都不对! “那我就什么都不穿呗?”临栩又是委屈又是生气。 “这成何体统!不过挺好的,虽然你是男人,但是不看白不看。” “滚!”临栩再次发怒了。 像是一朵可爱可怜的小白玉兰。宋霖再次忍不住把手伸向临栩的头顶。 临栩觉得他长不高就是因为宋霖把他磨矮了,这样一想,更气了。 临栩越气宋霖越开心,宋霖越开心临栩越生气,就这样成了死循环。 另一边,临衍在楼上看到临栩气呼呼的样子,不自觉面含微笑。 有人过来耳语几句,临衍的脸冷了下来,“天师啊……那老头怎么还不死!” 不怪临衍隐藏不住情绪,实在是因为这位天师就是当初带走临栩的那一位,且自称是神派来寻找天赋异禀之人,活了两百多岁。 临衍见过一面,觉得就是一个骗子! “殿下,我们要动手吗?”下属云起问。 “不用,这种事他自己来吧,你们保护好他,尽量不要被他发现。” “是。”云起心下不满,仗着自己是殿下兄长,就对殿下口出恶言,还要殿下保护,这种人,只会拖后腿,应该杀了才对! 临栩也收到消息,这一年又要开始寻找童男童女了,这就代表着又有孩子要死了。 临栩觉得,天师可能是听了皇帝的命令或是两人有什么合作,才需要这些孩子。他买通了两个个侍卫,自己和宋霖假扮成侍卫,护送这些孩子去为神祈祷。 天师有在最前面,这些孩子叽叽喳喳的,饱含骄傲,他们不知道是去做什么,只知道这位天师给家里好多钱,只知道做神使是件光荣的事。 一点点逼近庙宇,这个庙宇看着恢宏庄严,里面塑着神像,金灿灿的,身形高大,样貌完美,面带微笑,居高临下俯视他们。 孩子们安静下来,纷纷跪下,双手合十,不断念叨“我神佑我,我神佑我……” 士兵离开了,临栩和宋霖藏在庙宇后面,等着天师做出下一步动作。 天师手下的人安排孩子们的房间,他自己选出一对孩子,这一对孩子生得粉雕玉琢,乖巧懂事的样子。 晚上,这一对孩子被天师带到一间药房,临栩他们在药房外面等了好久,还是没看到有人出来,两人面面相觑。 宋霖皱眉,翻上房顶,揭开瓦片,只往下看了一眼,就差点掉下去,他强留理智,跳了回来,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伏在临栩肩上,半晌才开口:“药房有好多毒虫,那两个孩子可能已经……死了。那混蛋,就在隔间看着。” “只是看着吗,有没有其它动作?” “我……没看清楚。” “我去看一下。” 宋霖一直知道临栩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却也没想到他能对这种事无动于衷。愣了片刻,把临栩带上房顶。 临栩看了一下,那两个孩子身上有不少毒虫,但是还活着,他能看到他们胸口的起伏,嘴角有不少血,可能是舌头不在了。天师好像在记录着什么,目露精光。 二人退了回去。宋霖眼眶红了,“我想去救他们,小栩,你想想办法,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 可是他没有。四周看管的人太多了,他自己都要很小心才可以不被发现,一两个还可以偷偷带出去,一百个实在是太难了。 若是不救的话,以宋霖的脾气,一定会自己去救人的,可那不是送死吗?再加上他们来这儿就是为了调查天师的,他向来不喜欢白跑一趟。 临栩打定主意了,“我只能冒一下险了,你要做好准备,失败的话,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们。”临栩沉思片刻,眉舒展开来,“我们要端了这个老窝才行。” 擒贼先擒王,临栩想从天师身上下手。 “你把天师绑出来……不对,绑出来难度太大了,天师的人都是些精锐……那我们在药房隔间做些手脚,让毒虫咬死他得了。” 天师离开时,身后侍卫拖走了孩子。毒虫依旧关在药房,且门外有人看守,临栩咬牙,“那些人应该没问题,你只管动手脚就是。” 宋霖带着临栩进了药房,毒虫争先恐后爬上来,这时宋霖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只管动手了。临栩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一根树枝,卷起裤脚,在腿上划了一道,血腥味弥漫开来,毒虫涌向临栩。 “你做什么?” “还呆着做甚,你快点!” 宋霖加快速度,破坏了机关后,也不管毒虫,拉起临栩跳上屋顶,替他把毒虫挥下去,“你还好吗?” “死不了,那两个孩子差不多一个时辰都没死。”临栩忍住眼泪,低声说。 第二日,东宫。临衍把杯子摔到云起身上,云起额头血流如注,恭敬下跪。 “我让你保护他!你就是那么保护的?”临衍简直想立刻飞过去把临栩接回来。 “属下已经把侍卫换了我们的人,可是公子偏要去动机关,这才……” 临衍又摔了一个杯子,冷笑:“你是不是存心的?你有没有告诉他,嗯?他能分清谁是你的人吗?他还要一并防着你!我都不舍得动他,你算什么东西,敢算计到他头上去!” “殿下,他觊觎的可是皇位啊,不除掉他,他始终是心腹大患!他若是登基,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殿下!” “挑拨皇子,你知道你的罪名了吗?去吧。” 云起把刀横在脖颈上,“殿下,属下绝无二心,只能以死明志。” 血溅当场。 临衍闭上眼睛。 第17章 临栩忍着疼,教宋霖下一步还怎么做,声音低低的、缓缓的,宋霖附在临栩唇边仔细听着。 说完后,临栩喘着气笑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一个大男人了还哭,羞不羞啊?” 宋霖抱住临栩,“你不许伤害你自己了,否则……否则我就不要你了,我再也不要看你受伤了。”那种只能看着临栩受伤,一点点虚弱下去的感觉,他不想有了。 临栩笑着在宋霖怀里蹭一蹭,“不会了,阿霖,我有分寸的,一点小伤,不要紧。” 附近有人的脚步声,接着大声道:“给我搜,搜不到以死谢罪!” 宋霖抱起临栩,把他带到树上,“怎么办?” “他们可能知道我们了……该死,明明不应该啊!”难道是临衍和天师勾结?大概只有临衍了吧?派人监视他,暗自跟踪他,知道他要做什么的人,可能只有临衍。这个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天师用那些孩子可能是为了培养杀手,而太子手下,不可能没有杀手…… “我以为天师是皇帝的人,现在看来可能不是。天师可能是临衍的人。”临栩低声说着。 偏偏他们找了一圈回到树下了,果然是临衍,三更半夜在这山上找他,也是费了心思。 “殿下,没有人。” 临衍烦躁,躲着他算怎么回事!他简直想一走了之,不管临栩。 有东西滴在脸上,是下雨了吗?临衍下意识摸了一把脸,在火把的光线下,他看清楚了,是血。 抬头,刚好和临栩对上视线。临栩觉得,自己出门没看黄历,诸事不宜。 宋霖要走,临栩拦住了,“算了,你带着我,走不了的,下去吧。” 宋霖抱着临栩下了树,放下临栩,临栩晃了晃,慢慢站稳,“殿下还真是关心我啊。” 临栩衣衫不整,左脚连鞋都没穿,左腿上的伤口依旧在慢慢流血,汇聚成一小股,流向脚踝,然而他依旧站着,带着天真笑容,眸光温和,眼底却是凉凉的。果然天师是他的人。临栩知道临衍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没想到他也用这种手段训练杀手,和皇帝有什么两样! 临衍觉得有什么东西,让临栩看他的目光含了厌恶。临栩之前虽然在出言讽刺他,但那时候是把他当做政治立场不同的人而已,可是现在,似乎是在看一个垃圾,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发生了什么,我能解释的啊,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恨我!临衍心里咆哮,面上却不动声色,“那是自然,临栩,回去吧。” “……好。”临栩让宋霖扶着他,慢慢跟着临衍走。 在临衍松了口气时,临衍突然开口,“你做梦!” 宋霖抱起临栩跳入树林。 “殿下,属下失职了。” “算了,随他吧。”临衍瞥了一眼随行的郎中,“把药扔了吧,没人用了。”他何必那么认真,反正受伤的又不是他,疼的也不是他,找最好的郎中和药材做甚。 又传来脚步声,临栩气得掐宋霖,然而没办法,宋霖固执的把临栩又带了回来。 宋霖蹙眉道,“殿下,他眼里只有任务,可是我觉得他需要疗伤。”他是冒了风险的,赌临衍会不会杀了临栩。 “你就不怕我囚禁他?” 下一秒,宋霖把临栩扔在临衍怀里,是用扔的。临衍下意识接住,可他毕竟十五岁,晃了晃才接稳,他感觉临栩是个烫手山芋,扔了舍不下,就这样抱着显得他很没面子,刚才还在心里决定不理临栩了。 临栩抖了抖,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宋霖那混蛋,就这么不听话,欺负他不会翻岩走壁吗? 兄弟两个一起盯着宋霖,宋霖不合时宜地想,不愧是兄弟啊,他们的眼睛都是带着几分天生温柔的桃花眼,黑白分明,只是……都不是省油的灯。 临栩下意识揪住临衍的衣领,临衍感到临栩凉凉的手,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可临栩挣脱了,腿上有伤依旧不安分,敷衍着行了个礼,“殿下,得罪了。” 临衍都没有失落了,他该料到的。“疗伤可不能免费啊。” “阿霖,说了让你别回来,你偏不听。”临栩一瘸一拐走到宋霖身边,带着几分委屈看他,似是无声的控诉。 我只是想让他多和我说几句话!临衍要觉得自己要疯了。 “我不管你还有什么没完成,我只知道你需要疗伤。”宋霖手动了动,还是狠下心没扶临栩。 临栩在宋霖耳边低声说,“我不想前功尽弃,而且……他不杀我,你就能确定他给我疗伤不会把我腿给截了吗?你只是……不想带着我这么一个拖油瓶吧?” 宋霖还是扶住临栩,“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不想看你受伤还得不到治疗。”他犹豫了一下,“殿下,你的药多少钱,回去我给你。” “你疯了吧?他不杀我已是不错了,你还指望他……” “十两黄金,回去还我。”临衍抢着开口,貌似不耐烦挥手,“给他们吧,反正我不亏。” 宋霖谢过临衍,带着临栩离开了。 “我可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临衍嘲讽一笑。 宋霖在月光下为临栩上药,药冰冰凉凉的,痒痒的,很舒服,临栩笑了,“你什么时候学会上药了?” “我……” 临栩只是随便问问,此时来了兴趣,“说啊。” “我是找了郎中学的,京城的郎中有些手艺挺好的。”宋霖偷偷红了脸。 “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我……”宋霖鬼迷心窍,把唇印上临栩的额头,我阻止不了你受伤,但是我想尽全力减轻你的痛苦。 临栩愣了片刻,笑了,“你傻了吧?说吧,把我当做哪个姑娘了,我不生气。嗯……该不是双城琼楼的那个姑娘吧?你好像只和她有些瓜葛。” “才没有呢!”宋霖想扇自己一巴掌,刚才是被谁附身了吗?怎么会想吻他! 临栩低声笑了,声音绕在宋霖耳边,宋霖顿了顿,“你再勾引我试试?” “……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还不许我笑了不成!”临栩腿抖了一下,“疼疼疼,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嗯,这才对嘛。” 第二日,天师的人少了不少,他们压力也轻了。天师换了两个孩子,依旧是药房。宋霖在屋顶对准机关扔了个石头,门轰然倒塌,砸到天师身上。 孩子的血毕竟新鲜,毒虫只有少数去了天师的方向。宋霖跳下去把孩子甩了出去,对着天师就是一脚:“便宜你了。” 临栩现在觉得宋霖对他太温柔了。那两个孩子就这么甩出去也要疼坏了吧? “你别踩死那些虫子了,让它们去天师那儿啊!”宋霖一直蹦蹦跳跳,虫子爬不到他身上,反而被他踩死不少。 宋霖生生用指甲划破天师的老脸,跳了出来。 “哈哈哈,用指甲,你怕是姑娘家吧?”临栩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他看到宋霖手背上的小血洞,想必腿上也有了。临栩后知后觉想到,虫子那么多,宋霖怎么可能每个都躲开? “大男人,没啥,倒是你,小媳妇儿,有了伤疤小心没人要。”见临栩盯着小伤口看,宋霖开口。 “滚!”他果然不应该关心宋霖这混蛋。 天师倒了,那些下属也就不成气候了,叛变得比谁都快,主动押解着被咬成猪头的天师下山。 那些孩童家人被遣去其它地方,无家可归。多半跟了临栩,临栩对着这一张张稚嫩可爱的脸,给安顿了下来。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向宋霖抱怨,“我是养儿子吗?这些孩子什么都做不了,就是吃白饭的。” 宋霖用额头撞临栩,“反正你有钱,而且,他们可是天师挑出来的天资聪颖之人。” 那两个被毒哑了的孩子临栩想着培养成杀手也好,最起码不会泄密。他们应了下来,女童上前一步,亲了亲临栩的脸。 临栩笑,“我养了一个小女孩。”而且是很可爱聪明的女女孩。“还有一个男孩!”见男孩盯着他看,他笑着开口。男孩脸红了,却倔强着不看他。而且是有点傲娇的男孩,他想。 “又不是你生的,你也生不了啊。”宋霖再次拆他台。 第18章 临栩抓了天师,关进密室,他觉得,临衍不可能只有一个天师,培养那么多杀手不可能只靠一个人,要好好盘问清楚才对。 天师嘴很紧,威逼利诱全都没用,浑身伤口,笑得像个疯子:“当初你父皇把你送给我,我就该让你生不如死,把你变成阴沟里的畜牲!难怪那狗皇帝不要你,你这个垃圾,我要是他,你一出生就把你淹死在夜壶里,怎么可能让你做十年太子,养成一个白眼狼!” 这场游戏是临栩赢了,然而,天师只要知道临栩是弃子,被皇帝抛弃,就依然能俯视临栩,逼着临栩发疯。 “你闭嘴,闭嘴!你才是垃圾,你才是弃子,你这个混蛋,老匹夫,小人!”临栩平时是不屑学市井小民骂人的,此时却想用最低俗,最恶毒的话骂天师,他狠命用拳头,用膝盖,用身上所有坚硬的部位,用旁边所有趁手的工具招呼在天师身上。 有人从背后抱住他,在他耳边反复说着“没事了,都过去了。” 临栩双目赤红,声音阴冷,“你们,给我凌迟了他。这个混……” 宋霖捂住临栩的嘴,“你们若是泄露出去半个字,知道你们的下场吗?” “万万不会。” “把这位天师凌迟了吧。”宋霖 “是。” 宋霖横抱起临栩就走。 临栩却并不安分,突然开始挣扎,声音都哑了,“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吧。” “好。”宋霖把临栩抱进房间,退了出去。 宋霖听到了房间里面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以及像小兽受伤时痛苦绝望的呜咽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皱眉走远了。 第二日一大早,临栩出来了,衣服整整齐齐,鬓发丝毫不乱,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毫无异常,见到宋霖,目光平静地打招呼,“早!” 他在树上睡了一夜,此时发丝上还带了露珠,有些受寒,脸色甚至比临栩还要差些。“早!” “我隐约记得,天师是要被凌迟了吗?” “是。” “不行,他还有用,我们得从他口中问消息,立刻中止用刑。”临栩无奈一笑,“你也真是的,都不好好想一想,就任由我胡来啊?” “可是我不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不说了,你也忘了昨天吧!去看看天师,我可不会像昨天一样了。”临栩带着几分俏皮眨眼,眼眸湿润天真。 “哦……” 暗室里光线昏暗,天师身上又添了伤,血腥味浓重。 “你们停下,不要伤了天师。”临栩慢慢踱步到天师面前,直视他,“天师大人,感觉如何?” “我还想问你呢,被你亲爹娘丢弃的感觉如何?” “还可以吧,天师,您的那些个徒弟,继承人已经被一网打尽啦,您就安心去吧!两百多岁,哈哈哈,好一个两百多岁啊!” “你休想诈我,我那些徒弟在……小子,我轻看你了,差点着了你的道。” “不就是在那座山上的地下么,有什么难猜的,真是难为你步步惊心了。不过,那地下的风景倒是奇特,是你亲自设计的吗?这点我倒是佩服你。” “呵,世人皆羡你们那些身份,做梦都想和你们扯上些关系,可是,可是你们都是金子做的皮,烂泥做的心!”天师青筋暴起,哑着嗓子吼。 “别扯开话题,我这团烂泥知道的,远远比你想的多!你是只负责给那些孩子练就不惧毒的体格,然后把孩子转移地方,去其它地方,等一轮下来,孩子们所剩无几,但能活着出来的,想必都是些精英了吧?”临栩嘴角勾起,他看出了天师对皇室的畏惧,干脆雪山加霜,“天师大人,您信神吗?离神最近的人,是我们啊!您觉得您能瞒过我们吗?” “……我的神会保护我的,他说过的,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他会救我的,他会救我的。”天师目光空洞,反复嘟囔着。 “你一颗弃子,毫无价值,你的神不会管你的,你是知道的吧?说出来,我让你活着出去。” “我……我是负责挑选出孩子们,给他们下毒,解药只有我们有,这样他们才不会逃跑,之后,我会把人送到皇宫,皇宫的地下有通道的。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怎么送?” “把他们伪装成新奴才,光明正大送进去。少则五年,多则七年,那些人出来之后全都能以一当十,智力超群。” “你还知道谁是你同伙?” “朝堂有些人是,我也分辨不出来。” “你的那位神是谁?” “所有皇帝,本来你也要是的……” “好,现在可以凌迟了,多来几刀,让他走的时候干净点,他身上的血,太脏了。” “是,公子。” 临栩出来了,外面,阳光正好,临栩一时不适应,眯了眯眼睛。 宋霖疑惑道:“就这么问完了?未免太少了吧!” “他可能是边缘人物,所知不多,还又和我打马虎眼,说出来的也没什么要紧信息,对他那位神忠心的很!再问还是没什么收获。” “那你知道谁是他幕后主使了吗?” “皇帝和太子吧。他们都需要杀手,可能还有什么合作呢!”临栩嘲讽一笑,“现在的太子殿下,十五岁就这么不安分了,以后做了皇帝还得了!” 他们的对话晚上就被临衍知道了,临衍退了禀告的人,一个人看着门外盛开的花,沉默了。他原来是怀疑我啊,他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心腹大患,果然是心腹大患!临衍关了门,躺在床的一侧,长发散了一枕头,眼睛闪闪发光,这张床的另一边,当初是有他哥哥的。哥哥,我们本该是最亲最亲的人啊! 皇宫以前有其它皇子一起放风筝不带他,是哥哥陪他放风筝,还说要带他去城郊放风筝的。可是哥哥一直很忙,总是有很多官员占着哥哥嘘寒问暖,总是没有时间陪他。拖着拖着,哥哥不理他了,哥哥去做神使了,哥哥……死了。 临衍至今还是搞不懂临栩为什么和他渐行渐远,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哥哥……”不要毁了曾经的回忆,不要怀疑我了,不要……逼着我开始对付你。到那时,才是真的回不去了。半朵花,只能有半缕香而已。 第19章 临栩一袭白衣,头发湿漉漉的,脖颈处带着深深浅浅的吻痕,微笑着在他面前宽衣解带,毫不吝啬展现他的酒窝,然后勾住他脖颈吻他,唇软软的,眼睛亮亮的,闪着天真的光,“阿霖,你怎么不吻我啊?”临栩用了最柔软好听的声音问他。 这死小孩怎么回事,和谁学的招数?宋霖想推开临栩,却摸到一片白皙光滑的肌肤,啊啊啊啊啊啊,夭寿啦! 外面传来鸡鸣声,宋霖抬头看到一只超大公鸡,什么鬼,公鸡成精了,这能随随便便把他啄了啊!他刚要保护临栩,转头一看,有一朵小小的白玉兰,花上还带了水珠,可爱动人。这白玉兰口吐人言,“看我不除了这个怪物!”是临栩的声音。 临栩飘向大公鸡,大公鸡叫了两声,毫不客气吞下临栩,临栩一声都没来得及叫出来,就入了鸡肚子,这只鸡打了个饱嗝,又走向宋霖,低下脑袋来啄他了。 啊啊啊啊啊!宋霖一激灵醒了,天刚蒙蒙亮,外面一只公鸡正在打鸣。看着熟睡的临栩,安静乖巧的睡着,越想越气,他居然又去送死,想一巴掌拍到临栩脑袋上,却又下不了手,只能微微用力推临栩, 临栩醒了,忍住想骂人的冲动,“你怎么这么早起床啊?” 凭什么你睡这么舒服!宋霖用头撞了一下临栩。 “你有病啊!”临栩彻底清醒了。 “我想吃鸡肉。”宋霖把怨气发到公鸡身上。 “想吃自己去做,我要睡一会。” 宋霖揪着临栩的发,一个劲烦临栩。 临栩一巴掌拍宋霖额头上,“滚,还有,把你玉佩收了,傻子吧,睡觉还戴着玉佩做甚?” “什么玉佩?”宋霖疑惑。 “就是你现在戴在身上的……”临栩蓦地沉默了,脸慢慢红了,半晌才道“你挪开一点,硌着我了。” “哦……”宋霖也懂了,默默退开了,他居然忘了,梦的前半部分是春梦啊!所以都怪那只公鸡,把春梦变成了噩梦。 “……”沉默半晌,临栩穿上衣服出去了。 宋霖有些委屈,为什么春梦的对象不是倾国倾城的姑娘,要是这个死小孩,牙都没长齐、脾气这么差、还又喜欢送死!明明梦中那么温柔无害的。想到梦中光滑细腻的触感,他皱眉,临栩身上是有疤痕的。不是梦中完美纯洁的小白玉兰,他想。 于是半个时辰后,临栩终于忍不住敲门,“你好了吗?” “进来!”宋霖语气很冲。 临栩翻了个白眼,推开门,看到宋霖像个即将爆炸的炮仗,气鼓鼓的。 “你又怎么了?”临栩外边站了那么久,自然也不开心。 “哼!” “那回头我给你找个好看的姑娘吧,家世清白,温柔贤惠的。”火气没地方发,别把他憋坏了。临栩很贴心地想。 “……你果然一点都不温柔。”宋霖哀怨的看着临栩。 “啊?”这是青春期的敏感吗?临栩无奈转身。 “你还想去哪?” “去看那九十八个孩子!”为什么要用还!临栩头也不回,愤愤地想。 结果,宋霖赏了临栩额头上的一个大包,并且跟着临栩。 那九十八个孩子个个漂亮聪明,性情不一,都是些孩子中的佼佼者。临栩给他们建了宅院,请了先生,请了武林人士教功夫,连厨子都是出名的。 孩子们挺喜欢他,一口一个“公子”叫的勤快,可他见到这些孩子却只能想到流出去的真金白银,很是郁闷。 他第九次抱怨,“我又不是他们的爹,还要养着他们,好烦!” “那你把他们扔了呗!” “……如果不是他们以后有用,我早就扔了!” “你就是不忍心!” “胡说,我才没有!”临栩恼羞成怒。 看看,这是白玉兰吗?明明是仙人掌吧?浑身带刺。 那些孩子不知道那两个孩子鬼门关走了一遭,只是有些羡慕那两个哑了的孩子,可以跟着临栩,甚至商量着怎么把自己也弄哑。临栩哭笑不得,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他灵机一动,“你们想跟着我的话就好好听先生的话,等你们有了实力,就可以跟着我了。”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问:“公子,睡觉也可以跟着吗?” “可以的哦。” “不可以。”宋霖和临栩同时开口。 “不要捣乱,阿霖,都这么大人了。”临栩无奈。 宋霖不满,瞪了女孩一眼,女孩立刻吓哭了,临栩气道:“宋霖,你欺负小孩子干嘛?” 宋霖哼了一声,走了。临栩生涩地慢慢哄着孩子。 这天晚饭时,临栩在饭桌上给了宋霖提到了一个姑娘。 “这个女孩子会使剑吗?” “会一些。” “聪明吗?” “聪明,这位慕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是大小姐来着,出了意外才流落这儿的。” “样貌如何?” “不笑很好看,笑起来有酒窝,而且是个没有心机的姑娘,最重要的是,她也对你有些意思,保你后院安稳。”临栩耐心答着,“这个姑娘可以说是是为你良心定做的,阿霖,你会喜欢她的。” “她身上有疤痕吗?” “……你是挑刺的吗?人家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想必没有。”临栩不耐烦,“人家配不上你吗?我给你挑这个也很不容易的好吗?你喜欢就娶了吧,别再说我困着你不让你娶妻了。” “这种事要你情我愿才是,你逼我我也不想娶妻。” “娶妻你不要,青楼的姑娘你看不上,你这么厉害,这么清心寡欲早上就别起反应啊!”临栩放下筷子,皱眉。 “我就是不想要一个和你一个阵营的,不想要一个和你一样心机深沉、蛮不讲理还全身疤痕的人,我要白玉兰一样的人才行。” “和我一个阵营怎么了?我的阵营自然是最好的!至于白玉兰,你一个粗鲁武夫,还不得把人白玉兰折腾死!我心机深沉,我冷漠无情,蛮不讲理,全身疤痕?我又不是你的人,难不成还要让我是你的白玉兰啊?笑起来有酒窝、聪明伶俐、纯洁温柔?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活该找不着媳妇,连暖床丫头都没有!”好端端的,攻击他做甚?临栩气到了。 “我,我……你这死小孩,管这么宽,我就是不要娶那些烦得要死的女人!”宋霖也觉得自己有病,莫名其妙堵得慌。 “那个姑娘我见过了,和你描述的白玉兰一模一样,有酒窝,很可爱漂亮,聪明伶俐,纯洁温柔。你见一面吧?如果合得来就收了她吧。”临栩耐着性子说,毕竟这个姑娘很难得。 “我不要。” “你的白玉兰是谁?我把她绑来给你放床上。”临栩不耐烦了。 他一直在我床上,宋霖想。只是,虽然是他,然而和他梦中的白玉兰差太多了。“他……应该不让我碰,他是个男孩。” “这个……”临栩沉默片刻,“也……不是不可以,这种情况,要我说,还是绑你床上好了。” “可是……我不喜欢他。” “你是在消遣我吗?”临栩想掀桌。 “没有,我春梦主角都是他。我是觉得……很奇怪。现实中的他脾气差,喜欢送死,阴险无耻。” “这个……有点难办啊,可能绑不过来人……家境怎么样?”这种人是最为难办的,临栩皱了皱眉。 “嗯……总之你威胁不了,权势挺大。” “啧,我尽力吧,绑不过来你就去见那个姑娘。” “但是我可以很轻易绑了他。” “啊……你是打入内部了吗?” “他一直在和我一起睡觉,一起吃饭。” “可以日久生……”临栩止住话头,眼睛盯着宋霖,“你在说谁?” “你,你是我的白玉兰。” 第20章 “……”临栩沉默良久,“你认真的?” “嗯。” 临栩站起来,“宋霖,我给你一千两,你收拾一下,另谋生路去吧。”真讨厌,他把宋霖当知己,当心有灵犀的兄弟,同床共枕,从未隐瞒,宋霖把他当做什么?连春梦都是他! “你……” “你不要说我冷漠无情,给你一千两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 “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定会鼎力相助。你还要什么,一并说了吧。” “告辞!”宋霖红了眼眶,他又没说喜欢临栩,就要赶他走!这就是个……冷血的食人动物!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这么急么! “慢走不送。”临栩慢慢弯腰作揖。 都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宋霖转身就走,那么多年,只值一千两!这样的白玉兰,不要也罢!他可以参军,可以去入皇宫做侍卫,还可以去富贵人家做守卫,他有一身好功夫,还怕饿死不成!临栩那家伙没人保护才更容易死呢!临栩……可能会死?宋霖停下了,只片刻,他大步往前走了,他才不要管呢,反正和他没关系了,要生要死随他好了! 临衍听了消息,平静道:“那位公子啊,向来如此,才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呢!然后呢?” “殿下,之后公子掀了饭桌,回房睡了。只是,属下值班时见到他在院子里。” “什么时辰?” “寅时。见到属下还给了属下一颗糖。” “糯米糖吧?” “是。他还说‘我没了他,你们可要保护好我啊。’之后,属下让他回去睡了。可是今天他发烧了,烧糊涂了,说着什么阿霖,小衍……不知道是哪位。” 临衍怔了片刻,微微笑了,整个人都明亮了,“他还说了什么?” “他大逆不道,说要凌迟了皇帝陛下。” 下属退下了,临衍换了衣服,一个人走了出去,路上还带了糯米糖,像小时候一样,怀着些忐忑,向哥哥的方向走去。 他进了临栩的房间,挥退婢女,搬了个椅子坐在床前,临栩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床头有人,软软地开口,“我不吃药,你出去吧。” 他哥哥怎么可以比糯米糖还软呢?临衍笑弯了眼睛,给临栩嘴里放了糖。临栩含着糖在临衍面前慢慢睁开眼睛,“是你啊,你又知道了是不是?” 声音都哑了还要质问他,临衍想象到临栩半昏迷中叫着他的名字,整个人都要化了,现在怎么看临栩怎么软,若是临栩现在给他一拳,他也能笑出来。“哥哥,不给你喂药了,你不要躲。” 临栩没有力气叫板临衍,在临衍看来格外乖,格外可怜。 “你是不是听我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在梦中说了一句要杀了父皇而已。”临衍安慰道。 可在临栩耳朵里,就成了威胁,也顾不得什么发烧没力气了,携带者被子下了床,跪了下来,“既是梦话,便当不得真,殿下您大人有……” 临衍的笑容冷了下来,他双手扶起临栩,被子滑了下去,临栩晃了晃,勉强站稳,“殿下您……” “不要说话,你一说话我就来气,哥哥,你是跪习惯了起不来是不是,怎么一见我就下跪?”临衍捏碎手中的糖。 临栩心思百转千回,琢磨着临衍话中的意思,难道是索命来的?毕竟他毁了临衍的天师。想着想着,身子一软,坐在了床上。头晕眼花了一下,才缓缓道:“殿下,草民知罪。” “我说了,你以后不要说话,再说一个字,我割了你舌头!” 临栩低着头,临衍还算顾念兄弟情分,没说要杀了他,只是他一个政客,没了舌头,也就差不多废了。“小衍?” 他看到临衍的耳朵慢慢红了,忍俊不禁,“不是要割我舌头么?” 临衍抓住临栩的袖子,“我才不会呢!哥哥那么好看。” “我可以一直叫你小衍,可以一直和你兄友弟恭,只要你说出来天师背后还有谁。” 袖子从他手中抽离,临衍的手僵在空中,看着临栩用苍白好看的唇说出残忍的话。这是交易么?临衍喃喃道,“我……不知道。” “哦,不是公事,那你就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喽,难怪又是威胁又是夸我好看的,还真让您费心了。让我想想,知道我出现在我朋友的梦里,你高兴了多久?心里想的大概是活该吧?” “你不要老是揣测别人!” “不送。” 临衍夺门而去。我一个太子殿下,何必在这儿找不痛快!只是……“你把我的糖还给我!” “啊?”临栩睁大眼睛,“我又没让你带,我都吃了,你有本事让我吐出来啊!” “我不管,我要我的糖,否则我就不走了。”他知道临栩肯定会偷偷藏糯米糖。 这是找个理由赖下了。临栩沉默良久,摇摇晃晃在床前的袋子里拿出来几颗糯米糖,“给你,真是的,这么大人了还要抢我的糖。” 这句话临衍听着就带了些随意,像是只对非常熟的人才能说出来,所以,他立刻微笑,“好嘞,下次给你带更多的糖,不和你要。” “不要,我有阿……”没有阿霖带糯米糖了,那个混蛋!“小雅,送客。”他不高兴,总要恶心一下别人的。 宋霖去了一个叫无烬宫的地方,他能看出这个宫里纪律严明,实力雄厚,而且挺重视他,只来了几天,就管理了几个人。 连宫主的面都见不到,只听说是个年轻俊美的男孩,却眼光犀利,城府极深。 男孩?他和男孩还挺有缘分啊,宋霖自嘲。 最让他震惊的是,他见到了临栩派去皇宫的内应,而且还不止一个。有古怪啊,从未听说临栩和无烬宫有什么合作啊!难道这些内应是皇帝的人,给了临栩假消息?但是也不该啊,皇帝不知道临栩的存在。 这个宫主有古怪。得想办法调查一下才行。 “宋霖开始怀疑了吗?” “是,宫主。” “把证据放明显点,让他知道些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先让他尝一些甜头。” “是。” 第21章 这是个雨夜,电闪雷鸣,大大小小的水坑冒着泡,像是沸腾的水,风吹得窗子开开合合,雨丝打在屋内,沙沙作响,灯笼摇摇晃晃,打下昏暗微弱的光。 宋霖悄无声息地没入黑夜,打昏了守卫,谨慎地推开门。很好,空无一人了!这个房间平时是不让别人靠近的,他直觉有秘密。 宋霖点了蜡烛,温暖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小小的一圈。他翻了书柜的书,上面记录了些人,宋霖看着看着,觉得毛骨悚然:那上边的人全是临栩派去其他官员和皇宫的,这些人的身世、任务、甚至传递了哪些消息,都清清楚楚。所以……临栩的大部分人都是无烬宫出来的,而且虽然说是临栩的人,却还和无烬宫有联系……这个宫主若是想对付临栩,那临栩一定束手无策,任由摆布了! 他一定要知道这个宫主目的何在,想办法出去告诉临栩才行。虽然临栩那死小孩不要他了,但是他也不能看着临栩成为别人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啊!若是临栩在,一定又会嘲讽他妇人之仁了。他觉得他就是贱,都这样了还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算了,贱就贱吧,只做这一次妇人,再没有下次了! 第二日一早,就有人汇报了情况。 “宋霖看过了,属下在暗中监视,没有看其他东西。” “好。接下来,就是我和他的时间了。” “万一宋霖不管呢?” “他身边又不是只有宋霖一个人,我总有办法让他知道的。”临衍勾了勾嘴角,而且,他是知道宋霖的,最重义气了。 果然,这天子时,宋霖就轻松进了临栩的卧房,在发现卧房没人后进了书房。蜡烛将要燃尽,光线昏暗。临栩伏在书桌上睡着了,手中还握着笔,呼吸声很轻。 这死小孩,他一不在就睡书房了,而且看这黑眼圈,想必好久没睡了,真是累到了,楚楚可怜的样子,呸!可怜个屁,累死活该,谁让这小子赶他走的! 宋霖上前,要帮临栩拿开笔,动静不大,可临栩是浅眠,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有一双手,吓得几乎跳起来,打翻了蜡烛。顿时,一片漆黑。 临栩强作镇定,忙了几天,声音有些沙哑:“这位公子,现在这个时辰,可有要紧事?”他想的要紧事,无非就是刺杀他或是梁上君子,现在他要先稳住这个人,然后想办法把侍卫叫来。 “自然是有的,在下黑无常,是来索命的。”宋霖刻意压低声音,听着阴森森的。 这个杀手挺可爱啊,临栩笑了笑,“敢问阁下是谁的人啊?” “阎王爷的人。” “哦……那就是我们那位皇帝了啊,阁下麻烦利索点,别给我一个凌迟。” 宋霖低头,带着薄茧的手放上临栩的脖颈,轻轻摩挲,像是猫在吃老鼠前的逗弄。 临栩皱眉,声音沉了几分,“阁下要杀我杀了便是。在下只是长相不太好,然而还是个男人的,难不成阁下要来个先奸后杀还是不想给我一个痛快?”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他却想象到了这人带着戏谑的嘴角,似乎心情不错。 门外有些人进来了,恭敬跪下,“公子,属下来迟了。” 行礼就能救得了他么?这种关头还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亏他按下机关,想着让侍卫来呢!临栩气笑了,“所以,你们是一群人都没拦住一个刺客?” “这……属下……” “行了,你们退下吧,我都不指望你们了。” 这些人还真耿直退下了,干净利索,毫不犹豫。 临栩有一搭没一搭和宋霖闲聊,在宋霖笑出声时,把袖中的小刀刺向宋霖,宋霖没想到这死小孩玩阴的,上一秒还言笑晏晏,此时却翻脸无情,距离太近,宋霖及时躲开,胳膊上还是划了一道。 “咦,没刺中心脏么?”临栩诧异道,这人功夫真挺好啊! 宋霖不耐烦了,夺过闪着寒光的刀,扔在地上。“我是有事。” “阿……宋霖?”临栩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你怎么在这?” “提醒你一句,注意无烬宫,他们很关注你,你的不少暗卫卧底都是他们的人,并且都有记录。” “你知道宫主吗?”临栩沉思片刻,声音结了寒冰。 “只知道是个男孩,城府极深。” “你把你调查的过程详细说一下。” 宋霖细细道来。 临栩叹了一声,“他在警告我,我真的是命脉都送他手上了。”他躺在椅子上,感觉头隐隐作痛,良久才道:“你自己小心,那宫主想必是临衍,你迁就着他些。” 这是委婉的逐客令了。 宋霖转身就走。“等等,若是他想动你,你就去找徐清他们,万万不可为了调查停在那。” “好,你也换一下侍卫吧,一个个的一言难尽。告辞。”宋霖是清楚临栩的,一定不会换人,然而他总是要提醒一下的。身后,临栩摔了书本,想来是气急攻心,他平日是很爱护书的,一有空就擦书的封面,还不让别人经手。 临栩沉默一会,还是捡起了书,小心翼翼地整理好。难怪在皇宫插人那么容易,原来是这些人本就是临衍的啊!他得到的消息,好大一部分都是经过临衍的手,想来不会有多真。所以,他敢一个人找他是有恃无恐么?…… 临栩一片混乱,胡乱猜测,写下好多想法,大多天马行空,毫无根据。 正踱步间,外面有侍卫进来,恭敬行礼后,“殿下让属下请您丑时之前回卧房安歇。”现在已经快丑时了。 “滚!”临栩把书扔侍卫身上。 “我们殿下说了,想想宋霖,他在我们殿下手上呢。” “你这个……小人,贱民,你就是个狗奴才!居然威胁我?” “公子,请吧。” 临栩还是回了卧房,回之前对侍卫拳打脚踢,毫无风度。在安眠香的作用下,很快陷入梦乡。 值班的侍卫摸着青紫的脸,偷偷吐槽:“公子看着文弱,力气还不小,对着我脸打!这是什么差事啊!” “还好宋霖不在,若是被他知道,你就准备接骨吧!”另一个侍卫揶揄道。 “哈哈哈!” 第22章 临衍第二天就来看临栩了,跟着邻家两个双生姑娘。若不是出于教养,他都想破口大骂了,偏又有姑娘在,临栩只能奉茶、微笑。 临衍品着茶,心里暗暗赞叹。一为茶,二为临栩的笑,看起来毫无破绽,温文尔雅。可是,能别背着姑娘们瞪我么?能别“不小心”踩到他么? 待姑娘走后,临栩给了临衍倒了慢慢一杯茶,茶溢了出来,几乎要流在临衍身上。 茶满欺人,临衍委屈了,“我都派出我的精锐保护你了,而且他们是最有趣的,还能逗你笑,你怎么赶我呢?” 临栩对临衍这把横在脖子上的刀并不客气,语调冰寒,“那殿下还真是关心我啊!” “对啊,我培养出来的,无论是卧底还是侍卫,都是最好的,哥哥不喜欢吗?” “小雅,送客。” “哥哥,你是斗不过我的,乖一点不好吗?” “你要怎样?” “这个嘛……我要你辅佐我,我们的组合才是最完美的。你瞧,父皇母后都在我们手里,那些老朽的大臣也不敢反对我们,将来,我继承了皇位,周边国家无人敢造次,国民幸福,边疆安定,不好吗?” “可以,不过……我不要神。” “这个不行,他们信神胜过信我们,若是我们公开不信神,他们早晚反了我们。” “可是我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可是战乱爆发,受苦的是谁你清楚吧?没有了信仰,他们会无所顾忌,你是要让那些普通百姓成为争权夺利的工具啊!”临衍无奈道,几乎想把心拿出来摆在临栩面前,“我的耳目不可能遍布全国,你好好想想,神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消失的。” “我要为毁灭神而活,要囚禁甚至杀了皇帝的,你舍得吗?临衍,我是不可能的,从他送我死的那一刻起,我就不相信血脉了。”临栩冲动之间直呼临衍,自己也没有发觉。 “哥哥,可是……” “也包括你,临衍,我不想为了黎明百姓,你不要和我说那些,我要为我自己。” “那你做皇帝?太傅教过我们,黎民社稷为先,己为后。”临衍不管被他不小心打翻的茶,继续道,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你说过的,半朵花的香只有半缕而已,我们同心同气才是完整的一朵花,任何事都不怕了。” 临栩俯下身,捡起破了小口的茶杯,慢慢把玩着,“你怕不是在梦中吧,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哥哥,你该记得的,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还说你永远也不会忘记,还特地嘱咐我也不要忘。” “殿下,我当初年纪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错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临栩盯着临衍,笑出了酒窝,“更何况,我才不会那么天真呢。” “我,我告辞。”临衍落荒而逃,他怕临栩再说出什么更冷漠的话来。 临栩仔细想想,还是想不起来他说过这话,怎么临衍就能记得这么清楚呢?“半年花开,半缕花谢。半片花瓣,半缕残香。”这首歌难道不是小时候为讨好官员作的么?他还记得那些官员夸他神童呢,虽然这歌现在他听来幼稚得要死,还带些附庸风雅的酸劲,但是这首歌的曲调都刻在骨头里了,随随便便一哼歌都是这首。 就像某些该死的善意,甩也甩不掉,他想。所以下次遇到脏兮兮的乞丐一定不管了,最好一眼也不看就从他们旁边迈过去,最好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在乞丐眼前晃一晃才好。以前一个油腻肥胖的地主就是这么做的,他现在还记得。当初若不是宋霖卡住他,他早就上去用千年老痰吐地主一口了。最后是宋霖偷偷揍了地主一顿,他给了那个乞丐身上全部银两,导致他有几天只能吃不饱饭。 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不给乞丐钱了,也不要让宋霖行侠仗义了。他想到这件事,就想飞到那个乞丐身边,把钱要回来,还要加个利息才对,必须是高利贷才放过他! 越想越偏,临栩这才发觉自己思路跑了好远。他一个人笑了,声音清透,带着少年气。他刚才一定傻透了,若是宋霖在,定会嘲笑他“死小孩又想到哪里去了啊?”然后撞他额头逼他说。 临栩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垂下眼睫,低声骂了一句“混蛋。”之后盯着茶盏,像个落寞的、被主人打了一顿的小动物,垂头丧气,良久,又补充了一句,“你喜欢谁不好呢?我有什么值得的。” 呸,想宋霖做甚,他又没病。临栩把思路扯回来,开始想正经事。 临衍刚才的意思是登基前不会杀他们?当然,登基后多半也不会杀他,最多发配了或是软禁,能有个好名声也不会担心他会反。而且,他的意思是登基后会留着神,并且很可能加大力度,增加神的守护者,那样想让神跌下神坛就更难了。所以……他还是要和临衍争皇位啊……而且,临衍知道了他的一切,他觉得压力更大了。 现在听那些卧底的话已经意义不大了,没有了这项工作,他反而闲了一些。翻翻书什么的,倒也充实。 临栩摸到一本古籍,竹简写就,很不方便,然而他如获至宝。这是一本记录前朝民俗的书,嗯?前朝的最高神是日月神?居然不是叫洪荒神!而且,信仰并不相同! 信仰日月神不忌肉,不忌酒色,追求享受,把“人间便是天堂”表达得淋漓尽致。本朝的洪荒神则刚好相反,提倡清心寡欲,刻苦成材,拜神之前还要斋戒沐浴。 他觉得,找到了突破口。 几日后,街头巷尾传开了另有一个日月神的事。虽有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不少纨绔找到借口沉迷酒色,自然不会放过,立刻拜入日月神门下,夜夜笙歌,声称是对神最大的尊重。再加上本朝建立还不到五十年,前朝人士对戒酒色颇为不满,却不便发表,有了这个契机,自然鼎力支持。 虽然只有少数,人们大多还是信洪荒神,然而有些意志不坚定的,偷偷信了日月神。 因此,勾栏酒肆这段时日格外火爆,老板笑开了花。本来是有规定一个月开门营业几次的,连勾栏院姑娘们穿多少衣服都有规定,然而在人民的反抗声中,普通官兵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条律法形同作废。 做卷起这场暴风的蝴蝶的,正是临栩。他只是让一些人散布了消息,顺便新开了几家勾栏院酒楼而已。毕竟比起寡淡无味的斋饭,人们自然更 第23章 “你疯了么?”临衍气坏了,脸涨得通红。 “没有啊!” “前朝为何被我朝打败?不就是因为民众纵欲淫靡,被磨了血性?若是这种思想普及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哎?难道不是我朝开国皇帝派人潜入皇宫,刺杀了皇帝么?那皇帝刚上任不久,龙椅还没坐稳,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连个子嗣都没留下,才引得各个势力对那皇位虎视眈眈,我们那位占了个鹬蚌相争的便宜。” “可是,哥哥,你清楚的,这种思想也是很危险的。”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清楚了?说了那么多遍你清楚的,你是没词了么?我只管我这几天就赚了好几千两,而且在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家里安排了我的人了,你就慢慢拔钉子吧!”临栩沉静下来,眉微微蹙起,他想改变现状。这些人被束缚久了,必定心生不满,前朝余孽要做些什么,太容易了。 这点两人不是不清楚,然而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克制,虽然说着不信神,但是潜移默化中,多少要受些影响的,因此两人不到及冠不会近女色,连酒也不会多喝。这点,二人心照不宣。 临栩总觉得宋霖不近女色近……他,很可能就是听了洪荒神的话,也算不得违逆神的意思了。临栩想着想着更气了,“洪荒神是个坏东西!” “总之,我还要这样下去,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临栩笑道,目光却是凉凉的。他没其它办法,他无名无份,要想上那个位置,就要撬开这道口子,彻底改变才行。 “……”临栩总是有办法让他左右为难。他不想动临栩,也阻止不了他。一定要和临栩争皇位的话,那就真的回不去了。人都是贪心的,他想让临栩放弃皇位,和他兄友弟恭,可是……他也知道不可能。细细算下来,他除了争夺皇位别无他法。 “你不用怪我,是你逼我的。” “我怪你做甚?”他从来对临衍就没抱过希望,何来“怪”这一说? 这次谈话依旧不欢而散。临衍针对起临栩毫不客气,把他给临栩的卧底拿了回去临栩的人立刻少了三分之一,元气大伤。临栩也不客气,加大力度宣传,街头巷尾传遍日月神,瘟疫一般散发到周边城市,临栩从中狠赚了一笔,他的下属数钱数到手软。 临栩的消息被透露了出去,几天时间,朝堂上下翻开了锅。 皇帝迫于压力,把临栩接了回去,朝服加身,且封了个王爷。 尽管位列百官之首,有资格和临衍一起站在阶下,临栩却并不好过,皇帝怀疑他,多次在私下质问他,他陪着笑容装傻充愣,疲惫不堪。皇帝警惕心极大,用纳妾的名义给他安插人手,在朝中要面对百官的怀疑,在府中还要应付他的妾,连信得过的婢女侍卫也没几个了。若不是朝中有几个他的人,怕是早就出意外死了。 临衍也手足无措了,让人调查是谁告诉皇帝大臣这个消息的,居然查到了临栩头上,气得他饭都不想吃。临栩是不可能的,他明显也被这么一下搞懵了,手上实力不够强大就进了朝堂,这几天脸色苍白,十六岁就游魂似的,勉强应付着,他都担心临栩会昏倒在朝堂上了。无奈,他也只能放了宋霖,劝他回去和临栩在一起。宋霖揍了说客一顿,扬言不回回去,就算回去也是去揍临栩的。 然而,几日后,宋霖就出现在了临栩门前。不等通报就气势汹汹地冲向大厅。临栩正在议事,蓦地看到宋霖,眼睛一亮,“阿霖?” 当着余任之徐清等人的面,宋霖哼了一声,“那一千两你还没给我,你是想赖账么?” 临栩乖乖的让人拿钱去了,继续议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皇帝暂时还不会动我,毕竟我们父子几年未见,要好好‘亲近’一段时间呢。” 余任之开了口,声音温温的,“他要先剪了你羽翼,之后才对你下手,我府中也有了他的人,什么动作都不好做。更何况,朝堂之上,那个尚书都要光明正大地除了我了。” “嘴上说说而已。你是新人,皇帝对你重视着呢,只是威逼利诱你去他的阵营而已。所幸皇帝和殿下也并不齐心,没让你去他的阵营。” 徐清要说什么,被余任之一个眼神制止住了,“不要去做官,守好你的店铺吧。”他对临栩说,“我们继续。” “我们要给兵部尚书设套了,他是皇帝阵营的,而且是个老顽固,攻击性太强了。想必太子殿下也会推波助澜的。” 宋霖跑了回来,“你钱不够!” “啊?”这才想起,他的府中没几个钱,都拿出去投资开店了,钱在铺面里。“那……那你过几日再来吧?” 宋霖转身,撞上一个姑娘,点心翻了。 “王爷,臣妾见您没吃午饭,是想给您带些点心的。” “是你啊,无妨,没伤着吧?过来让我看看。”临栩微笑,“各位,抱歉了,我家这位催我吃午饭呢,你们也尝尝厨子的手艺吧?” “好吧,我也刚好饿了。”说这话的是徐清。临栩笑容僵了僵,忘了有这么个不定时炸弹了,他是没听出来这是客套话吗? 于是,一行人开饭了。 临栩的妾名唤燕倾城,长相也配得上这个名字,妩媚惊艳。在餐桌上忙来忙去,也是一道风景,只是临栩不解风情,“这活有婢女呢,你呀,就去做女红吧,那个百鸟朝凤你还没绣好呢!” “是。” 临栩招待着客人,没空管宋霖,宋霖沉默着吃饭,看起来格格不入,本人也是如坐针毡。 一个鸡腿夹到他碗里,是临栩,“你怎么只吃你面前的菜啊?你不是挺喜欢鸡肉的么?” 宋霖压下心里莫名的苦涩和甜蜜,爽朗笑道:“我一介平民,和各位大人吃饭,不胜惶恐。” “你还知道惶恐啊?当初捆我的时候可是毫不犹豫的。”徐清不满道。 气氛轻松起来。 临栩私下里告诉宋霖,“阿霖,上次是我冲动了,你留下来吧,你想要什么职位就去吧。只是,万万不可进朝堂,皇帝动不了我,却能动的了你,你谨慎些。” “哦。”他本来是该开心的,然而却没有。临栩纳妾了,没告诉他,也不打算解释。虽然他觉得他并没有喜欢临栩,可是毕竟因为这事闹过一场的,总该说两句吧? “还有,那个妾是皇帝的人,她身边的婢女也是,都是个顶个的城府深,你看见她们就当没看见,不要想着从她们口中套话,套不出来的。” 宋霖应下了。 第24章 宋霖距离燕倾城的的人够远了,见了绕道走,实在绕不了就敷衍几句。可是,他一觉醒来,身边躺了一个婢女,看起来清秀可爱。 他坐了起来,婢女醒了,藕臂攀上他,像一条毒蛇。“你醒这么早啊?” “所以,发生了什么?” “您不记得了吗?昨日你在宴会上喝酒醉了,公子让我送你回来,然后你就抱着我不放……总之,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宋霖一片混乱,偏偏门外传来临栩的声音,带着笑意,“真是倾城派你给我看礼物的?” “那是自然,王爷不信么?” 门开了。那个婢女钻进他怀里,叫了一声。他只注意到临栩的脸色变白了。 片刻,临栩唇抖了抖,声音也艰涩了,“我先出去了,你收拾一下,待会来书房。” 宋霖到了书房,临栩让婢女退下了,才愤怒道:“你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啊?” “我……我不知道,一觉醒来就这样了,我真的……” “昨天的事你记得些什么?” “我只记得我在宴会上喝酒,之后就没有了。” “中计了。”他是相信宋霖的,向来冷静克制,私生活几乎是一张白纸。多半是燕倾城发现了宋霖的特别之处,想从他口中套话。“阿霖,连累你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会处理的。想必过段时间那个婢女就会怀孕,逼着你娶她了。这种事也想算计我,来个先发制人,轻轻松松。” 临栩派人检查,先是在宋霖的酒杯里查出了迷药,接着郎中诊断出了婢女已有身孕。管家读出罪名时,婢女跪着扑到临栩脚下,揪着临栩的衣摆,“你……王爷,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我不想我的孩子死在我肚子里。求公子让我生下孩子,任凭处置。” “你做出这种事,让你活着你也要浸猪笼的,你腹中的孩子可保护不了你!来人……” “奴婢……奴婢……王爷是天下最仁慈的,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王爷,你放了她吧,杀了就是一尸两命。”宋霖还是不忍。 “既然你原谅她了,本王也没办法。你叫什么名字?不要哭了。” “奴婢春天,谢过王爷。” “今日你就负责打扫书房好了。”临栩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倾城,眸子冷了下来,“倾城,你手下的人若是再出现这种事,你就自行去刑堂领罚吧。” 燕倾城应下了。 事后,临栩气得指着宋霖骂:“她是想让你做冤大头,给你戴绿帽子,让你养别人的孩子,可能还要让你出卖我,你这个白痴!” “可是……我应该杀敌人,我不能杀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的,那孩子确实无辜啊。” “你傻不傻?我就会杀她么?我是要吓一下她,看燕倾城的怎么处理,你呢?你就是搅屎棍!”等等,他是要做坏人的啊,于是补充道,“当然,我也可能杀她的,毕竟我心狠手辣,阴险狡诈。” “……我错了。”宋霖认错很果断。 倾城进来了,纤纤玉手端着粥,“王爷,这是贱妾为您做的糯米羹,很甜的,您尝尝。” 临栩想要把碗打翻,可糯米的甜香真的很诱人。于是,他端过羹,尝了一口,眼睛亮了,话也温柔了不少,“倾城,坐啊,一家人不必拘谨。” “王爷不气了?” “气!”临栩吃完粥,舔了一下嘴唇,“你以后不许动这位宋霖了,哪种类型都不可以。” “是。” “还有,秋天来了,你添些衣服吧,本王都能看到你抖了。” 燕倾城红了脸,能别说出来吗?“这个……是。” “好了!没事了。你不忙的话……再去做一些糯米羹好不好?” “是。” 燕倾城走了,宋霖看到临栩刚才还含着笑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声音也冰凉了,“阿霖你看,这个试探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却不知,燕倾城在厨房小心翼翼地选材,一点点试着火候,唇边染着笑意,对着她婢女说:“他喜欢我的羹,我的夫君怎么可以那么好看,那么可爱。” “燕妃,你是忘了你的任务了吗?”这个婢女虽是婢女,看起来却高高在上。 “……自然没有。我随口说的,你还当真了?” “那就好,别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知道了,你快去吧。”燕倾城赶走了婢女,火光映得面颊发红。不管怎么样,我是他的妾,我是要跟他一辈子的。一辈子,好长啊! 若是临栩知道,定会在心里冷笑,逢场作戏而已,哪来的一辈子? 他的一辈子,只会和自己的影子在一起。 合欢楼。 “我可是当朝兵部尚书的儿子,你们这的女人都是我的!你一个破烂穷酸的书生,居然敢和我抢女人,不想活了么?”说话的是个少年,名叫陈思齐,十六七岁的样子,单看面庞,柔弱可欺,面如敷粉,眼睛黑亮,定会让人以为是哪家的男宠。可是,他毫不掩饰的狠辣手段和出身,就无人敢多看他一眼。 那书生知道这位纨绔不好惹,却是个犟脾气,牵着一个姑娘的手,行礼道:“不管你是谁,花姑娘就是我的,她和我订了终身。” “呦,今天你让我把你腿打折,我就给你五千两,让你赎走花姑娘!” “你……在下贫贱不能移,岂会要那区区五千两?”书生甩袖,几乎把袖子甩到陈思齐脸上。 “这个生意,由不得你。你们,上。” 顿时一片混乱,老鸨的劝说声,姑娘们的吼叫声,客人们的议论声,夹杂在一起。 片刻,有人报道,“少爷,那书生昏过去了。” “我们走!” 过了两日,那书生因为家贫,请不起郎中,生生耗死了。 本来是小事,偏偏皇帝的亲哥,渠王爷在那,瞧热闹时靠的太近,被一个打手扫到一点,再加上惊吓过度,病了一场。 渠王爷不肯受气,闹到朝堂,在大殿上痛陈兵部尚书之子的罪行。 兵部尚书自然不能看儿子坐牢,一大把年纪了,几乎胡子都翘起来,死死护着陈思齐。 争吵到一半,余任之站了出来,一双温柔沉静的眼睛无波无澜,声音温润,“陛下,前些日子尚书大人用二十美眷贿赂臣,让臣莫多管闲事,只是不知……尚书大人说的是哪个闲事呢?” 皇帝眼皮开始跳了。那是他让尚书私下把临栩的人换成他的人,一个新臣子,官帽都没戴稳,就开始拐弯抹角威胁他了?这意思分明是不处置尚书,就把证据拿出来,昭告天下,皇帝对自己儿子有所图谋! “尚书大人,你可知罪?” “微臣……知罪。” 皇帝眉皱了起来,“那就……” “儿臣以为,尚书之位,须得德高望重之人担任,此等罪臣不宜任职。”临栩站了出来,沉声道,“当除官帽,永世不得进官场。” 皇帝不满,“你是怀疑朕不识人吗?” “不敢,只是子不教,父之过,他儿子杀了人,有他的过错。且贿赂朝臣,按律当流放五百里之外。” 皇帝冷笑,“朕念在他多年以来为我朝呕心沥血的份上,不除他的官帽。” “不可,若是人人效仿,江山社稷岌岌可危,况且,人命大于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尚书?食君之禄,担君之事,本是臣子该做的,父皇莫要糊涂了。”临衍也站了出来。 “你……你们!”皇帝气得脸都绿了,他的两个儿子,一个个都要逼他!“朕还是皇帝!你们这两个不孝子,要造反吗?” 身边的宦官冷静道:“皇帝请慎言。” 皇帝勉强稳住了,“那就除官帽,押入大牢!”这个尚书,知道得太多了,既然没用了,那就只好…… 台阶下,临栩和临衍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临栩移开视线,偷偷松了口气。这个朝堂上一直和他作对,朝堂下一直算计他的混蛋,总算落马了。 尚书突然吼道:“你们这些卑劣之徒,烂泥里长出来的东西!呜呜呜……”他的嘴被侍卫捂住了。这句话,也因此成了他在公众面前的最后一句话。 第25章 临栩为了让这位尚书落马,煞费苦心,先要在陈思齐手上安插自己的人,再是请了江南名妓,第一美人红花来合欢楼,接着还要让渠王爷在外面吃的零嘴掺些料,引诱渠王爷到合欢楼。为保万无一失,他还请了人把渠王爷往案发现场推,人山人海中,渠王爷被迫看了一场书生折腿的戏,想来要做几晚的噩梦了。 宋霖知道后,鄙视道:“你还是人吗?老人家那么大年纪了,你让他卧床那么久啊?” 临栩笑:“没关系,有山珍海味补着呢,他非凡没事,还能胖几斤。” 话是这么说,临栩还是给了渠王爷些礼品作为补偿。用宋霖的话说,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且比鳄鱼的眼泪还虚伪!” 临栩的生辰快到了,皇帝特地在宫中设宴,邀请文武百官,对临栩宠得不得了。 临栩无奈,兵部尚书刚落马,连家底都草草查了一遍,除了知道尚书贪污金额巨大之外,别无所获。现在又有那么多生辰礼品送来,贺词夹杂着或多或少的暗示,临栩头都要大了。有好几次都是在论事时打盹,若不是宋霖眼疾手快接住,怕是要磕在桌上了。 每次他醒来,都是在床上,不用猜都知道,定是宋霖抱他回来的。临栩扶额,若是以往,他能毫无心理障碍,可知道他是宋霖心心念念的白玉兰之后,总觉得再碰他就有点怪怪的。自己都因为这个赶他走了,宋霖没说什么,他也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心里定会有些隔阂。 生辰到了,明知道是鸿门宴,临栩还是要去。婢女给他穿衣用了好久,里里外外穿得严严实实,秋季临栩捂出一身汗。 到了皇宫,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临栩接受着道贺恭维,脸都要笑僵了。临栩看着向他走来的临衍,混在人群中行礼,接着用扇子挡住脸,小心坐在一旁,指望临衍别看到他。然而,临衍坐过来了,还低声说:“哥哥的扇子不错。” “殿下,你过来做甚?陪皇……父皇去,让他一个人,别人指不定怎么说我们呢!”临栩皱眉,“啧,你退开,别牵我手,别凑过来,别……算了,你注意些,别把衣服蹭皱了。” 临衍笑嘻嘻的粘在临栩身上,“哥哥,你今天好好看。” “你再说我好看信不信我离场?” “哦。”临衍不高兴了,转向大臣,“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眼睛!” 宴会上,临栩收着礼物,刚坐下就要站起来敬酒道谢,都来不及动筷子。中间以小解为由,溜出殿外。对着宋霖低声道:“我今夜怕是会醉,你想办法把我带回去,我知道有些难为你,可在皇帝的地盘上,我是不敢留夜的。” 宋霖应下了,担忧道:“你现在都有些醉了吧?都站不稳了。” “无妨,还能撑一段时间。”皇帝说他千杯不醉,他就得千杯不醉,少一杯都不行。“有你喜欢的寒潭香,似乎添了些其他东西,比普通寒潭香更好喝些,回去给你带些。”临栩扶着宋霖缓了缓,回了殿堂。 桌上的酒杯被收了,临栩挑眉,坐了回去。 皇帝笑问:“小栩,怎么样啊?” “谢父皇,儿臣不碍事。”若是说了碍事,那还了得,又给这老头理由罚他了。 “小衍,这不,你兄长好着呢,上酒具。”皇帝笑了,目露精光。 “谢父皇。”临栩咬牙,你就蹦哒吧,早晚要扳倒你! 总算撑过了宴会。临栩咬紧牙关才没有酒后胡言,可眼神却朦胧迷离,站起来谢恩的时候摇摇晃晃,黄帝趁机让婢女扶着临栩去休息。 宋霖看到临栩被扶出来,要接过临栩,被制止了。 “你这是做甚?王爷此时身体虚弱,朕让他在这儿休息,你回去吧。” 宋霖跪下,“王爷只有在府里的床上才能睡着,草民斗胆请皇上放了王爷。” “大胆刁仆!朕担心他路上遇害留他在皇宫,这是赏赐,何来放这一说!退下!” “草民不敢……” “来人,拖下去打五十大板!”皇帝怒了,示意婢女扶着临栩走。 临衍出来,夺过临栩,“父皇,他想回去就让他回去呗!” “……滚!” 临衍把临栩照顾到马车上时,颇有些担心,“宋霖,我哥哥都睡过去了,你别对他做奇奇怪怪的事啊。” “奇奇怪怪的事?我不送了,殿下您自己送他吧!”烦死了,还要被冤枉! “行行行,我是殿下,还说不得你了吗?若不是看他挺喜欢你,我早就打你了!” “告辞!” 宋霖行礼,干脆利落离开了。马车激起灰尘,临衍咳了两声,还是有些担忧。 临栩躺在宋霖膝盖上,马车的蜡烛忽大忽小,临栩的脸也忽明忽暗。 “切,谁会对你做奇奇怪怪的事啊?牙都没长齐的死小孩,你就算勾引我,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白玉兰了不起啊,都不给我带酒,真的是。” 片刻,他把唇印上临栩的眼睛,掠过临栩的长睫毛,痒痒的。 “……我大概是疯了。”他可能真的有点喜欢这个死小孩,只是有点。都怪你太好看了,不怪我。然而,“对不起。”他还是说了出来,对着沉睡的临栩。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向你靠近,偷偷吻你。 宋霖想到这个,吓了一跳,这种类似怀春少女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喂! 第26章 这是……陈思齐? 宋霖追了上去。兵部尚书入狱自杀,其他家眷该被刺字流放五百里之外才对,怎么这个儿子还在这儿? 陈思齐的三脚猫功夫,发现不了他,宋霖都不需要刻意隐藏,跟着陈思齐进了一个院子。 他跳到树上,俯视下方。 陈思齐蹲到兵部尚书身边,试探地叫了两声,声音都颤抖着:“爹爹,爹爹?”宋霖刚生出来些同情,陈思齐就蓦地站起来大吼,“我爹怎么还不醒?” 房间里面出来一个人,温文尔雅,居然是那个应该折腿死去的书生,那书生看着知书达礼,一出来却在陈思齐脸上扇了一个巴掌,顺带一脚踢倒,像是对着一个碍手的石头:“我告诉过你,不许这么对我说话。” 纨绔即使落魄了,还是纨绔,陈思齐头昏脑胀,嘴角渗出血迹,“但是你没治好我爹,还指望我给你办事,做梦吧你!” 书生蓦地笑了,声音微沉,看向宋霖,“阁下看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么?” 宋霖一惊,这书生有些本事啊! 只得现身,行礼,“阁下好功夫!” 书生还未说话,陈思齐扑了上来,“你给我去死,什么狗屁王爷的人,都死了才好!” 书生甩袖,把陈思齐扇开,陈思齐撞在树上,昏了过去。“抱歉,没惊到你吧?” “……”他是识货的,这个书生不简单,心机和临栩不相上下,功夫和他不相上下,兵部尚书活不了了,只吊着一口气,这书生是在骗陈思齐吗?“在下直说了,先生收留……陈公子,意欲何为?” “宋霖,你不要太自信了。” “先生?”宋霖心中百转千回,暗暗思考对策。 “我知道你几斤几两重,你不要想着套路我,我敬你是条汉子,不想对你动手,回去吧。” “打扰了,告辞。”宋霖识相离开了,他必须要找临栩商量对策才行。 一盆冷水浇了下来,陈思齐一个激灵醒了,刚遇见仇人,此时眼眶通红,死死盯着书生。 书生叹气,“怎么那么冲动?我告诉过你,做什么事经过我同意才行啊!” “听着,我也说过,我爹不醒,你就休想控制我,老子又不是你的奴才!”说完,还对准书生的脸吐了一口吐沫。 书生险险躲开,眼珠黑得发蓝,冷笑一声,撕开陈思齐的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肌肤,满是暧昧痕迹。 “滚开,变态!小爷我……”陈思成说不出话了,嘴角有血流出,他甚至都没感觉到疼,就看到了自己带着血的舌尖。他下意识张了张嘴,没有声音发出来,眼泪后知后觉掉了下来。 “你识字吗?” 他不敢猖狂,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算了,今天放过你,你的手还有用。你若是敢背叛我,后果……你懂的。我是神选出来的,这个国家过去的、未来的主人,懂了吗?” 是前朝的人! “我们有共同的目的,杀了太子和临栩小王爷,是吗?” 点头。 “听我的,懂不懂?” 摇头。 “啧,真犟,这一点不太讨人喜欢。” 他虽纨绔,草菅人命,可小时候,他爹还是刚入官场时,教他写字“忠君。”这个王朝,应该姓江。真可笑,这样一个畜牲,一家父子畜牲,偏偏要去忠君。 头撞到床板上,书生再次问:“听我的,懂不懂?” 这次是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更何况……君不爱他父亲,不念功劳,他有何可忠? “好,带你去看看我的东西。” 闪闪发光的兵器、铠甲、强壮有力的士兵,炼制炸药、炮弹,分工明确。 这是一个强大的军队、严密的组织,就这么在京城地下,陈思齐毛骨悚然。 “你可真是个幸运的少爷。”书生最后这么说。 宋霖一路回府,告诉了临栩。 临栩道:“陈思齐活着,他爹出去了?该担心的是皇帝,皇帝的心腹看来也不是心腹,是我高估他了,连个人都看不住,呵。” “那个书生……” “我若是有其他心思,先杀的是皇帝和太子才是,我一个王爷,他动我做甚?他既然放了你,就相当于对我示好,无须担心。”临栩递给宋霖一杯寒潭香,笑了,“别傻愣着了,喝些酒暖暖身子。” “但是……我看他……似乎好男风。” “嗯……那九十九个男孩中有些挺好看的,他们的脸终于有用了。” “……他喜欢你怎么办?” “这个……不会,我又不好看,除了你这个……”眼瞎了的喜欢我,还能有谁?后半句临栩咽了下去,“无妨。” 宋霖想到某种可能,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打了个冷颤,把酒一口饮尽,觉得还不够,干脆端起酒瓶开喝,临栩拦下了,“你疯了么?” 宋霖倒在临栩怀里,逼得临栩退了几步才接住他,还要用一种带着委屈的语气说话,“我感觉我要有情敌了,那个书生看着可衣冠禽兽了,比你还禽兽,万一你就喜欢禽兽的呢!” 临栩觉得自己可以泰山崩于前不变色了,然而他现在还是红了脸,推了推宋霖,“你是在夸我么?”他觉得他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宋霖了,怎么办?要不,让宋霖撞一次头失忆? 正思索间,宋霖退开了,看起来很是冷静,“我先走了。” 然而,“门在那边,你去的方向是卧房。” 宋霖扶额,他刚才说了啥?酒果然是个坏东西!恼羞成怒,他用脑袋撞了临栩一下,气呼呼的走了。 临栩却不如表面一样不在乎,宋霖一走,他就开始沉思,那个书生,是什么身份?有能力把兵部尚书救出去,还能在天子脚下藏好陈思齐,自己还是高手,这个人不简单啊……而且可能心思不纯,甚至对这个朝廷都不太友好。 皇帝手下有那个书生的人,那太子呢?那他呢?他和皇帝斗,和太子争,觉得皇位没有别的威胁了,可现在,它都可能落去其他势力之手,都姓不了江! 临栩纠结良久,还是坐上了去东宫的马车,最起码,临衍不该被其他人不姓江的人盯上。 临栩到了东宫,入了殿里,见到临衍,临衍大概都睡下了,只穿着中衣,长发披散,还打了一个哈欠,强笑着问候。 临栩直奔主题,挥退婢女,低声说,“我不和你说其他的,你小心些,我怀疑我们府中有其它人的卧底。” “啊……那是自然。” “不是皇帝,他可能是前朝的人,也可能是要造反的人,总之,他不是我们江家的。啧,你别打哈欠,别靠过来,停!”临栩话中隐隐带了怒火,“我认真的,殿下,你把目光放民间吧,皇帝翻不起什么浪花,他若是有其它心思,第一个动的就是你。” “哥哥,你这么说,父皇会生气的。” “你别扯开话题!啧,我不管你了,你就等死吧!”临栩越急,临衍笑得越灿烂,哈欠也不打了,只盯着临栩,于是临栩更急更气,“我真的是……告辞!” “哥哥。”临衍拉住临栩的衣袖,“哥哥,你这么晚来我这,明明是担心我,说几句话就走啊?我都被你吵醒了!” “呵,对付我的时候一套一套的,现在有了其他人你怎么反而这么迟钝!” “哥哥,他们劫持兵部尚书时,我的人跟着,到了一处拐角,跟丢了,对方还留下一片红叶,极具挑衅。” “红叶?那是前朝日月神的标志啊!我还记得是象征热烈的、无所顾忌的欲望。”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严肃起来。 第27章 临栩回去的时候,大街上已空无一人,只有马车的声音。 临栩昏昏欲睡,隐约觉得旁边有呼吸声,他睁开眼睛,看到不知什么时候,马车有一个人,他吓了一跳,飞速挪到了角落,“你是谁?” 这人长相俊美,看着温文尔雅,一袭红衣,腰间悬着红叶玉佩,对着他微微一笑。 “书生?”临栩不确定地问。 “你们是这样叫我的啊?”声音魅惑微沙。 若是姑娘家听了声音怕是要先酥了半边身子。临栩目含警惕,心里暗暗思索着办法。 “我亲爱的王爷,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我是有预谋见你,想来……先奸后杀好呢还是先奸后……抢走你再慢慢奸好呢?” “……”临栩努力把脚也缩回去,“这位公子,我们可以谈谈。” “下午放了宋霖,晚上你就通风报信来了,你说说,怎么谈?”书生挑眉,静静瞧着临栩。 “若是我和殿下合作,你觉得能成功的胜算有多少?”临栩温声威胁。他都没看到书生怎么出手的,只觉得一片红色闪过,带着一阵风,接着脖颈一痛,他下意识要推开,书生凉凉道:“你再动,我咬断你的脖子。” 临栩一动不动,书生欣赏着临栩含着泪花的眼睛,慢慢解着临栩的腰带。 临栩突然问:“马夫和侍卫除干净了吗?” “放心,干净了,今晚的事传不出去。” “那就好。” “你可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大概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了。”书生笑了,慢慢吻着临栩的唇。 临栩突然出手,手腕上的匕首刺向书生,书生感觉到疼,立刻闪开,伤口从胸膛滑到胳膊。 “我这个孩子是很可爱,也很有趣。”临栩笑得天真可爱,酒窝肆无忌惮的露出来,像是赤裸裸的嘲笑。事实上,他也赤裸裸地嘲笑了,对着书生竖了个中指,“这个中指可爱吗?” 书生冷笑,也不屑伪装温柔了。 临栩手腕传来刺骨的疼,匕首掉了,脱……脱臼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飞出了马车,掉在地上。他思绪空白了一瞬,强迫自己醒来时,看到一双绣着龙纹的鞋向他走来,“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啊。” 那匕首伤得不深吗?他明明用了全力的。临栩皱眉,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半晌,才咬牙切齿道:“我的匕首,有毒。” 书生也感觉到了中了毒后的痒,“解药!” “你觉得我会给你吗?” 书生踩在临栩手上,“解药!” “没有。这个无解。” “呵!”书生把脚对准临栩的脸。 “等等。” “学乖了?” “先要静坐,以免毒散开。” “骗我怎么办?” “我是最惜命的,我知道我骗你我也活不了。接着用火烤过的刀把中了毒的地方清掉就可以了。只是……劝你一句,你的伤怕是经不起折腾。” 书生把刀对准临栩,意思不言而喻,他要灭口。 “这毒还要后续解药呢,你杀了我就等着毒发身亡吧。”临栩挤出一丝笑来,“我精挑细选好久的毒,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好呢?” “……”书生扔了刀,离开之前,给临栩补了一记脚法。“垃圾,你也配和我斗?” 书生走了,临栩没力气坐起来,躺在地上,望向天空的繁星。平时那么多人巡逻,今日怎么一个人都不见?还有临衍平时盯他盯那么勤,今日怎么不盯了? 临栩嗤笑一声。 临栩再次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华贵的杏黄床铺,心下了然,他又到了东宫。 第二眼就是床前的临衍,正在凑近他盯着他。见他醒了,笑了:“哥哥,你怎么在大街上躺着啊?衣衫不整,身上还脱臼了好几处?”至于脖颈上的吻痕牙印,他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哥哥这么好面子,问了多不好。 “我要回去。” “……”临衍皱眉,他为了照顾临栩,都没去上早朝,一早就站在这儿,临栩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回去,他一肚子的关心瞬间被堵住了。 “是书生,你小心些他。”临栩打了个喷嚏,“王府有些事。” 这算是解释么?临衍备了马车,放了暖炉,送了药,带了好多精锐,把临栩送到门口,“你受了风寒,又刚接了骨,回去好好养伤吧,其他事,我帮你处理了。” 临栩走了。临衍转身,对着清晨巡逻的人发火:“你们昨晚做什么的?谁在当值?” “殿下,实在是王爷在墙角,夜黑风高的,也发现不了。属下也是没想到王爷会遇刺,王爷的侍卫都死在了一个废弃的房间里面……” “滚!”临衍转身,红了眼眶,哥哥在他手下受伤,简直……不可原谅!临衍握紧拳头。 宋霖听说临栩回来了,带着火气出门。看到临栩被人扶着下马车时,他的火气瞬间熄了。 临栩右手包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惨白,对着他微笑,眼睛亮晶晶的,“阿霖,我回来了。” 宋霖上前,抱住临栩,“你的伤怎么回事?你老是乱跑做甚!” 临栩笑了,“我要回卧房,至于这个嘛,待会告诉你。” 宋霖听过后,沉默良久,抱紧临栩,“下次,无论多晚,都要带着我。” “好。” “我都让你小心他了,你一直都不听话……” 临栩笑着叹气,“阿霖,阿霖,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我还要谢谢你的匕首呢!” “不许撒娇!我现在很生气的,你撒娇也没用。” “……我没有。”临栩弱弱的辩解,给宋霖倒酒,把酒杯喂到宋霖唇边。 宋霖是不想喝的,可是酒香在他鼻尖萦绕,而且,临栩看着真的好可怜可爱。“最后一次!下次你拿酒也没用了。” 临栩弯着眼睛笑了。 因为这个伤,他不用去上朝,不用应付燕倾城,躺在床上惬意得不得了。宋霖作为他的贴身侍卫,守在门前,挡住来看望的人。 宋霖甚至挡住了太子,却不能挡住皇帝。皇帝看臣子,本就是天大的恩赐。 皇帝进门,临栩躺在床上,发丝散乱,脸色苍白,微弱道:“父皇,儿臣不能行礼,万望父皇海涵。” “无妨,朕是最喜欢你的,你好好休息吧,朝堂的事不用担心。” 临栩勉强控制住了面部表情,果然是最喜欢他啊!他尽量不带私人感情思索,皇帝是来激他的么?“谢父皇。” “虽是不想让你担心,可这是关于你的,有朝臣上奏,说你有谋逆之心,和前朝皇族有来往,并且,姿态亲密。朕问你,可有此事?” 宋霖几乎要骂出声了,被临栩一个眼神制止住了。“父皇莫要冤枉了儿臣,没有的事。” “可是,前些日子你昏倒在大街上,衣衫不整,先不说市井传遍谣言,有损皇室威严,就单说你出现在那的原因吧?” “儿臣……”若是说出他去见临衍,定会连累临衍,而且皇帝也会起疑心,给他扣一个撺掇太子的罪名,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临栩沉默了。 皇帝蓦地笑了,“既然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吧。只是,若是你有什么别的心思,太子殿下保不了你,朕也保不了你,懂吗?”他转身,长袖不偏不倚,抽到临栩脸上,接着大踏步离开了。 皇帝一走,临栩就跳下床,抹去脸上的白粉,刚开始他是为了伪装,现在不用伪装也白了脸色,脸上带了打出来的红痕。他握拳,狠厉道:“皇帝!” 宋霖犹豫了一下,抱起临栩,“地上凉,赤脚不好,小心些。” 临栩深呼吸,勾住宋霖,宋霖听他低声说话:“我就说书生不杀我是为何,原来是为了陷害我啊!逼得我左右为难,走进这死胡同,还顺便抹黑我一把,果然不简单!”临栩咬牙。 宋霖低声说:“出去走走?我带你啊!” “……好,我要飞檐走壁。”临栩眼中盛了笑意。 至于这些糟心事,不管了! 郊外正是落叶的时候,落英缤纷,很是绚烂。临栩怀里抱着糯米糖,宋霖拿着酒壶,香气四溢。 两人谈笑间,临栩出言感慨:“糯米糖果然好过山珍海味!” 下一秒,一阵笑声传来,低沉微沙。 第28章 宋霖把临栩护在怀里,一抬头就皱起眉,红衣红叶,不是书生是谁?他从树上跳下来,带落一树落叶,扑簌簌作响,莫名风雅。 跳下来的瞬间,他从临栩手上的袋子里拿了一颗糯米糖,躲开宋霖的拳,退到五米开外,慢悠悠含住糖。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宋霖站起来,把临栩护在身后,抬起下巴,“你这个娘炮,要打便打,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算什么本事!” 临栩还能低声辩解,“我不是小孩儿。” 书生出手了,拳头直指宋霖,迅疾如风。 宋1霖冷笑一声,迎了上去。 临栩看得眼花缭乱,眼前只有残影,心急如焚。 大约过了半刻,宋霖退到临栩身边,气得眼睛都红了,“混蛋,有种别玩阴的!” 书生诧异道:“咦?我这是战术,被摸一下你就受不了还要和我打?” 宋霖愤怒:“男人之间的对决,你摸脸算怎么回事!” 临栩这才发觉,一片红叶稳稳当当插在宋霖发带上。他沉默片刻,取下红叶。“我们回去吧。” 书生看着宋霖铁青的脸,笑了:“谁是娘炮?都带着发饰呢哈哈哈。” 宋霖要出手,临栩拦住了:“别去,你现在带着情绪打会胜算变低。” 僵持不下时,有人冲了过来,直奔临栩,是陈思齐。 书生笑了一声,对着宋霖出了手,宋霖无暇分心,只得接下。 这边一招一式漂亮无比,那边却是……菜鸡互啄? 临栩一边应付陈思齐,一边说着:“你冷静些,你自己草菅人命连累你父亲,怪我做甚?那个被你断腿的可怜书生都活活熬死了,你怎么不想想?” 书生听了,按下宋霖的攻势:“等等,别打了,他说的那个可怜书生……” “是你……”宋霖打出了一身汗,很是无奈。 “哈哈哈!” 这边陈思齐疯了一般,只想杀了临栩,临栩渐渐招架不住,身上多了几个鞋印,脸上也有了抓痕。 “阿,阿霖,救我啊!”宋霖几步跳到临栩身边,把陈思齐扔了出去,像是扔一个垃圾。 临栩抱怨:“你就在一边看戏啊?回去我要罚你一个月不许喝酒!” “罚我?我还是把你送书生手上吧。” “别别别,我错了。”正常情况不是应该安慰他么? 那边陈思齐半天没爬起来,连痛都喊不出。 宋霖抱起临栩,路过书生时,临栩再次竖了个中指,宋霖嗤笑一声,在书生反应过来时,已经逃之夭夭。 书生气急,早晚要剁了他的手指! “你,过来!”像使唤一条狗。陈思齐吐了一口血沫,踉踉跄跄走过来。 “听着,你爹都死了,你就别去招惹他们,我可懒得管你。” 陈思齐脸扭曲了,他父亲被杀,全家上百口人,全被流放,他如何能不去招惹?无论是下毒还是同归于尽,他都要杀了江临衍,杀了那狗皇帝! “啧,真烦,都哑了还要这么犟,瞪我做甚?” 也包括你,狗屁书生! 书生懒得理陈思齐,怎么这么讨厌啊! 远远离开书生的视线,宋霖扔下临栩:“你这死小孩,无故去挑衅他做甚?你重的要死,又跑这么远,累死我了!” 宋霖脸不红气不喘,临栩实在看不出哪里累着这位大爷了。他自己站直了,拍拍衣袖,“我……本王这是抬举你,吃着本王的俸禄,还敢这么说话!世风日下,刁仆欺主啊!” 宋霖提起临栩,“那我这个刁仆只好把你送回去了。” “不行。”临栩心有余悸,“你不要和我提他们,没一个正常人,我真的是……怕了他们了。” 宋霖思绪万千,最终柔下声音,“好。”的确,是他疏忽了,临栩大概吓坏了吧? 出来一趟,临栩反而更不开心了,脸上带着伤怏怏回去,面对那些糟心事。 第二日,圣旨就下来了,宣旨的太监笑得谄媚,“殿下,请。”证据充足,大臣上奏,皇帝要出手逮捕他。临栩被这么一盆脏水恶心到了,却也辩解不得。 临栩为自己争取了一刻钟。对宋霖低声说:“莫要轻举妄动,即便要去监狱,他也不能杀了我。” 监狱里。皇帝特地来看他:“小栩啊,朕一直以为你是最懂事的,怎么能去勾结前朝呢,你这是要灭了我国么?” “父皇,您权势滔天,就算我真有叛国,想必您也能包庇了我,更何况,儿臣没有。” “你没有?宣扬前朝日月神的主使不是你么?在公众眼皮子底下降低洪荒神的威严,公然捞钱,还说你没有叛国?” 原来是这样!临栩这才反应过来,当初宣扬日月神能那么顺利,想必也有书生在背后帮忙!难怪书生那日会放过宋霖,大概是以为他是好的合作伙伴,知道一些内情也无妨。 可是……可是,他无意于此啊,那时,他都不知道书生的存在!然而,他的确帮了书生的大忙。临衍那时阻止他大概也看出些苗头了吧? 连消息闭塞的皇帝都知道了,他做为当事人毫无察觉。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明日会展开调查,为免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明日你去刑部监牢。” 他可能会在皇帝的命令下被砍头,被凌迟,被游街示众,皇帝自己还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显得大义凛然。 临栩冷笑,休想。你还以为你能只手遮天么?我扳不倒你,还会有临衍,还会有前朝人士。只怕,你的死相,比我还要惨,最好连个全尸都没有,连个棺材都没有! 然而,他在心里诅咒得再花样百出,还是被侍卫带上手铐,锁上脚链,叮咚作响,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当朝皇帝的儿子意图谋反,和前朝贵族狼狈为奸,关系暧昧,不管真假,都是说书人的好素材。再加上临栩的确生得好样貌,墙倒众人推,更是成为大街小巷的新闻。 宋霖歇下来喝口酒,就听那说书人滔滔不绝说着,连临栩怎么勾引书生的都讲得头头是道。下面一群人应和,要和临栩来个春宵一度。 听着听着,宋霖红了眼眶。他为临栩委屈,临栩虽不是什么好人,却干干净净,连其他人的手都没有随便碰过,被这些人说成了什么样子。 他摔了酒杯,踢翻桌子。“谁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割了他舌头!” “天王老子都不能封了我的嘴,你算哪根葱?信不信老子十两白银就能睡了那个王爷!”是那个吼的最凶的大胡子。 “呸,死断袖,人家不缺钱!” “但是缺男人啊!”话音未落,这个大胡子倒在地上。 宋霖从大胡子嘴里抽出剑,落入剑鞘。这一刻,他忘了不对平民出手的家训,忘了自己一直坚守的原则。这些落井下石之人,也配么? 官府的人来了,仵作来了,他依旧站在原地,像是一个傀儡娃娃,任由摆布。 这下,两人都入了狱。 第29章 临衍听了传言,几乎想要撕了那些恶民的嘴,若不是下属以死相逼,他都要冲出去了。 他以为皇帝知道有外敌,无论如何,会先对付外敌不会对临栩出手,现在看来,临栩在皇帝心中才是第一危险人物啊! 不分轻重。临衍暗骂一声。 有四个人和临栩在一个监狱,这些人不知怎的,特别喜欢欺负他。不是在他睡觉时用稻草戳醒他,就是把臭脚伸到他鼻子面前,甚至有一个人喜欢揪临栩的头发。 临栩忍无可忍,去了角落。有一个人道:“那些毒虫什么的多在角落,咬一口有你受的,你中间来,还能安全些。” 临栩再次坐到中间,这几人哈哈大笑。 “喂喂喂,你小子看着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啊!” “大哥,这种人揍一顿就好了!” “不行不行,这小子细皮嫩肉的,怕是比女孩子还娇气,别说揍一顿了,就是指头戳一戳,怕是也要脱层皮!” “哈哈哈!” 临栩瞪了说他女孩子的人一眼,“你才是女孩子!” “不是哑巴啊?小子,告诉你,你这种别扭性格出去会被欺负的。” 临栩不说话了,他有一千个一万个办法和人应付,哪里别扭了? 临衍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他找过去,都有些不敢相信狱卒指的人是临栩。囚衣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的,缩在偏后的地方,可怜兮兮。 “哥哥?” 临栩转头了,脸上还脏兮兮的,带着灰尘,可是一看到他,立刻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稻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临衍这才认出来,他上前,抱住临栩,临栩无措挣扎起来:“松手,我现在很脏的,别把你衣服给带脏了。” 临衍声音有些颤抖:“他看你看太紧了,我好不容易才进来,可要好好抱你了,反正你一个囚犯,也不能反抗。” 一个是脏兮兮的囚犯,身上都有些酸臭,一个是连头发丝几乎都在发光的太子,身上带着新鲜好闻的香味,在监狱里拥抱了。 “这……”有人认出来临衍,立刻跪下行礼,临衍被打扰了,很不高兴,松开临栩:“嗯,起来吧,本来是想偷偷出来的,真是的。” 临栩弯着眼睛笑:“还赌气呢,外面怎么样了?” “你手下的宋霖杀了人被抓了,还是个普通人,还有……” “不可能,他一定是被冤枉的,他从来不杀人,更何况我提醒过他,他是很理性的。” “几十人亲眼所见,被官府抓去了,这还能有假?一个侍卫而已。” “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我没有注意他。” “我要出去。” “他一个侍卫!” “他……定是为了我,我要救他,你不懂的。” “……你会生气的,真的会很生气。” 临栩还是出去了,用了一个和他有些相似的替身,伪装了一个身份。 尽管临衍已经尽力转移人们的注意力,可关于临栩的谣言还是不少,甚至有隐隐扩散的趋势。 临栩果然生气了。没了王爷这个身份束缚,他反而自由多了。回了进王府之前的院落,杀了些散播谣言特别厉害的人,留下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于是死了上百人,又有人打猎在大雁腹中、郊外石头、甚至家中墙壁发现“王爷乃神之使者,妄议者,遇天谴。”的字样。 风评瞬时改变,临栩成了江山社稷的宠儿,临栩甚至都不需要散播其他话,民间就为临栩半夜出现在大街上想好理由了,编得天花乱坠,说书人添油加醋一番,临栩成了洪荒神座下的童子,天下最尊贵的人,早就脱离欲望了。尽管有人质疑几句,却已不是主流。 接着,宋霖出狱了。说来也巧,他杀的那个人是杀人犯,杀过一家七口人。不管真假,朝廷信了,民众信了,宋霖也信了。 临栩在家门口迎接他,带着浅笑,眉眼弯弯,酒窝甜甜,在夕阳余晖里,温柔得不像话。“阿霖,你受苦了。” 宋霖抱住临栩:“是你受苦了。”这么大的委屈,他的小白玉兰这么善良柔弱,硬生生忍下了。 然而,这朵白玉兰既不善良,也不柔弱,他用了最残忍的手段,永绝后患。宋霖能清清白白出来,背后是临栩阴暗的手段。 “晚饭备好了,有你爱的寒潭香,酿了十年之久的。” 宋霖大笑,爽朗抱起临栩:“今儿个我高兴,决定不欺负你了!” 值得了,临栩松了口气。“我一出来,他们说我是神的童子,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啊?是吗?那挺好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问我也没用。”宋霖语无伦次,他本来担心临栩听了那些之前的传言会很难过的,现在改了最好。 临栩低下头。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宋霖知道为好。“你怎么会去杀人啊?我不是嘱咐过你不要轻举妄动嘛?” “我……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话,一时气急败坏,我已经认真反省了,决定改邪归正。”如果再来一次,他依旧会动手的。 临栩懂了,那些不太好的话岂止是不太好。“来,喝酒!”他笑。 这边其乐融融。东宫却不太平,临衍把自己关在房中一天了,他哥哥果然是霹雳手段,生气可以,杀那些人做甚!简直……草菅人命,小时候还教他“人民大于天,”前些日子在监狱还那么温暖,现在呢?他自己倒好,学会杀人了,一杀就是上百人,以后权势滔天了,全京城的人都不够他杀的。 临衍把临栩当做前行的动力,当做信仰,可现在临栩崩塌了,临衍觉得自己也要崩塌了。 太子殿下一天滴水未进,晓黛作为女眷,总得劝一下。她进去了,看到地上一堆废纸,墨汁撒了一地,斑驳混乱。 “殿下,您日理万机,吃点东西吧?”她试探着问。 临衍沉默了,她都以为临衍不会回答了,想要放弃时,临衍把刚作好的画揉成一团,扔在她脚下,冷冷道,“转告你主子,他再这样胡作非为,早晚要遭报应的,至于是谁的报应,他自己清楚!滚吧。” 晓黛脸色煞白,恭敬退了出去。他发现了,明明她事事谨慎,还是被发现了! 第30章 “呵,妇人之仁。”临栩听了冷笑一声,“不杀我,也不削我,他打算怎么报应我?”那些脏水没泼到他身上,自然可以置身事外,建朝几十年来,别说皇族,就是普通富贵人家,无论怎样花天酒地都没他声誉那么难听!若是他置之不理或是不能斩草除根,大概都要在史册上遗臭万年了! “可公子,属下……” “黛姑娘,既然被发现了,你就不要去东宫了,想去哪里?” “我,属下……不想去了……” “你是心悦殿下么?” 晓黛沉默了,耳朵却偷偷红了。 “你是要我成全你们?”临栩已经开始思考接下来怎样在临衍手下插人了,说话有些漫不经心:“只是,黛姑娘,我是清楚太子殿下的,他……可能不会喜欢你,还会娶非常尊贵的女子,你没有后台,下半辈子会很难幸福的。” “公子,我本来就是身份卑微之人,不敢奢求什么其他的,只要能看着他,我就知足了。” 她会琴棋书画,会打打杀杀,但于情爱,却是一张白纸,喜欢了,钟情了,就想把所有的都交给他。 临栩只得放手,“好,你既为我赴汤蹈火,就算是我的人了,日后需要我的,定竭尽所能,现在你想要什么东西自己挑。” “公子,属下要走了,什么也不要临行之前,我要告诉公子一声,殿下是真心待你的,公子不要辜负了他才好。” 临栩的温润神色敛了,目光渐渐阴沉:“我有分寸,你走吧。” “……是。”她是知道察言观色的,只怕再多说一句,公子非但不会听,还会更生气。 晓黛走了,临栩对着宋霖冷冷的笑了:“这么个好姑娘,偏偏被他祸害了,现在都为他说好话了。” “小栩,我在监狱时,你做了什么?”临衍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的。 “这个啊,秘密,总之现在太平就好了嘛!”临栩眨眨眼,站了起来,“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毕竟王爷还在监狱,我现在是个逃犯呢!” 宋霖按下心里的疑惑,跟在临栩后面走出去。 他为了大业,就要没有污点的出来,没有臣民会要一个劣迹斑斑的君主的。临栩嘱咐好宋霖后,主动回了监狱,不动声色。 宋霖找到余任之,请余地主在王府小住几日,让余任之上朝时坚决上奏。余任之并不情愿,他不想帮一个草菅人命之人,宋霖也不愿意用这种方法威胁余任之,两个人都被临栩逼得太紧。 余任之心知宋霖还算君子,也不想难为他,只得温声应下。 他想晚几日再说这件事,让临栩在监狱待几天,也算出口恶气。可是,临衍把他揪了出来,毫不客气。 他是这么说的,“余大人不是对王爷一事有些异议吗?请说吧,这事瞒着陛下不妥。” 余任之性子再沉静,此时也想甩手不干,这是怕他不提此事,早和殿下沟通好了!他说了,就相当于光明正大的宣布“我是王爷的人,”再也没了后路! 你逼我! 心里波涛汹涌,可他还是分清场合的。为了父亲,他只能站出来:“陛下,微臣以为,王爷是清白的,他向来淡泊名利,爱民如子,绝不会有反叛之心,望陛下明查。”说了这话,他都觉得恶心。 皇帝冷下脸:“证据充足,你还替他辩解,难不成想要包庇不成?” “然而可能是诬陷的,仅凭王爷和前朝人士有些私交就断定叛乱,有些不妥。” 他在说些什么!是想让临栩在监狱出不来么?爱民如子是暗示临栩对皇位有心思,和前朝人士有私交就是在临衍要气疯了,这种漏洞百出的话,他都不信,皇帝如何信! 临衍俯首:“王爷好友遍天下,因不知道前朝人士的身份,有些私交也有可能。陛下前些日子听信了关于王爷的谣言,现如今也该听信才是。” 这话几乎赤裸裸的威胁皇帝,现如今的谣言不就是临栩成了神座下的童子么?若是不放,就把他当初逼着临栩做神使的事传出去,那他明君的身份也毁了――连自己儿子都要利用,能有多好呢? “大理寺正在搜集证据,若是证据确凿,自然会放!”放他生还是死就不一定了。 “然而王爷难免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或是……被刺,在府中安全些,还能为父皇节省牢饭。” 唇枪舌战后,皇帝答应了,说是让临栩长长记性,三日后放人。 谁知道这三日会不会出岔子!临衍忿忿咬牙。之后,他威胁了余任之,余任之也是个坚定的,油盐不进,四两拨千斤推掉了。惹得临衍气呼呼走了。 临栩这招真是高明,惹得所有人都像吃了小鱼刺似的,吐不出咽不下,卡在喉咙上,闹心的很。他自己呢?狱卒听说他要回去了,态度立刻好了,给他单独的房间,甚至给他几个婢女。虽然他觉得这个婢女可能不是来单纯伺候他的,然而他还是在监狱舒舒服服的,想到外面那些人大概都在生气,觉得更舒服了。 临衍担心临栩被皇帝一杯毒酒给毒死,快马加鞭、担惊受怕来了之后,临栩躺在美人榻上,身边几个婢女捏腿的捏腿,扇扇子的扇扇子,喂葡萄的喂葡萄,甚至还有一个婢女唱着歌跳着舞,他细细一听,才发觉唱的是《半首》,那个他以为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的歌。原本单纯的、似是清风般温柔的歌,被改成了带着媚意和勾引的淫曲。 “你在做什么!”临衍爆发了,推倒唱歌的婢女,挥散这些缠着临栩的婢女,吼了一声。 这一声临衍大概用了最大的力气,临栩吓得几乎跳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们在外面辛苦奔波,你呢?你对得起……” “那我干甚?在这儿反正无聊。”临栩退了所有人,才低声笑了,“好不容易闲几天,且皇帝也不杀我,这些狱卒又那么热情,我总不能荒废了吧?”临栩脸上还带着婢女突袭留下的唇印,他带着几分厌恶擦了,“皇帝觉得我轻浮,我就轻浮给他看,要让他觉得我是废物,降低戒心才好,否则,我被他逼得死死的不说,步步小心还要监狱走一遭。” 临衍虽有些怅然,还是呐呐开口:“那……那你要不要……几个姑娘,我给你挑些我阵营的,且家人在朝廷位高权重的……当然,她们自己也会很贤惠好看。”虽然给哥哥做妾依旧有些配不上他哥哥,但是这也没办法,他想不到更好的了。 “咦,你脸红什么?” “没……没有啊!” “啧……这么大人了,其他人面前凶巴巴的,怎么现在还脸红了呢?呦,更红了,耳朵也红了呢!” “哥你不要说了,我不给你塞了还不行嘛!” “不叫哥哥了?”临栩笑着站起来,带起一阵香风,打了个喷嚏,这个味实在太香了,那些姑娘涂这么香做甚! 临衍不知不觉忘了刚到时的怒气,乖乖跟在临栩后面,小心碰到临栩的手,从一根小指,到两根,到一整个手,临栩没有拒绝,依旧微笑着。 第31章 临栩安全出去了,穿上华服,真正呼吸到新鲜空气时,他舒了口气。 民众中胆大的光明正大的盯着他看,还窃窃私语,胆小的偷窥一眼,一直低头。 这些他都不在意,他只看到宋霖,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却亮晶晶的,里面的欣喜怎么也藏不住。 回了府,晚饭时,临栩说道:“我在监狱,简直过得不要太难受,你是不知道那些婢女,怎么说呢,如狼似虎?偏要往我身上挤,我躺的好好的,被那么好多人一压,我都喘不过气。”语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霖移开视线,临栩简直是在赤裸裸的勾引他,在用这个带着水光的唇软绵绵的撒娇,他想亲上去了。 “你怎么都不专心听我说话呢!”临栩翻了个白眼,“算了,就当我自言自语吧!果然监狱不是个好地方,临衍那小子都可以肆无忌惮拉我的手了,还要说什么,拉手就算了,他还要抱我,还死紧,还要说什么‘你一个囚犯,也反抗不了’……他就是在挑衅我啊,还要专门来监狱看我的笑话,闲的他!” 宋霖半晌才道:“他……可能是真心的呢。” 临栩僵住了,“不可能,我们都知道这是兄友弟恭的把戏,你看民间都夸我们感情好呢!” “若是真的,他听了会很难过的。” “可是我再被骗一次也会很难过,我不会信他的。”他还记得,皇帝说着“最喜欢他了”,然后下一秒就把他推下深渊。“真心谈不上,仅仅是不讨厌而已。” “我只信你。”临栩有些落寞的开口。下一秒,他的唇被堵住了,一触即离。 宋霖吻了他。 临栩呆了半晌,脸慢慢红了:“怎……怎么突然就……我们好好吃饭吧,食不言,寝不语。” “你说‘你只信我’,你是在表白么?”临栩有一个有点软,有点甜的唇。宋霖有些可惜,就应该一次亲个够! “我……我那是……”推心置腹!临栩反应过来,宋霖有点喜欢他,他又说了那种话,难免不让人误会。“下次不许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别人看到多不好……等等,没有下次了!” 造孽啊!临栩想要撞墙。宋老将军的独子就这么被他祸害了,怕是要……断子绝孙,以后最多也只能领养一个孩子,多不好!等等,他们还没在一起呢!于是,宋霖看到临栩先是一脸纠结,接着整个人红成了一个苹果。 “真想再亲一下啊!”宋霖说出了心声。 “不许不许!”要尽早断了才好!他给不了一生一世,也给不了什么承诺。他是要联姻的,是要有子嗣的,做了皇帝定会有一个后宫,到时候反而委屈了宋霖。“阿霖,我要和你说清楚些,我对你没有其它心思,你是我最好的知己、朋友、亲人。” 他也不想的!他一直知道这死小孩挺好看,挺优秀,跟着临栩总不会错。可临栩总是要亲昵地叫他阿霖,像是恋人才会有的称呼,难过了,受伤了,总是喜欢对他倾诉。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想和临栩一起面对一切,就想一直看着临栩,想永远在一起。即使知道不可能。 临栩当初赶他离开时,他大概还是没有这种想法的。可是即使离开了,依旧会梦到临栩,看到白玉兰会想到他,看到糯米也会想到他,最后看到所有人都会想到他。他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熬夜,有没有照顾自己…… 这些娘们唧唧的想法他一开始是拒绝的,可是越拒绝越想。堵住了,还会从缝隙里钻出来。 “我……知道的。我不会打扰你的,你喜欢谁,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介意。”心里苦笑,将门之后,简直卑微得像个白痴。 “……”我怕你会难过。临栩低下头,怎么会这样呢?一直都心中有数的他,此时却也无措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霖,只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涨红了脸,抬头直视的勇气都没有,声若蚊蝇,“对不起。”我要辜负你了。 “小栩,这个怎么能怪你呢?”宋霖酸涩之余,居然生出了一丝笑意。 “那……那我先睡了。” “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还有好些事情呢,都堆积下了。” “……哦。”连整理思绪的时间都不给他! 其实事情不算多,只是很繁琐。皇帝阵营的人不太安分,趁机在他手下搞了些动作,不足为惧。然而让他有些惊奇的是,太子的人居然没落井下石。 他有些倦了,偏要什么兄友弟恭,现在所有人都相信太子和他相处和睦,包括宋霖都起了疑心。这样下去,他的人把太子当做自己这一阵营的,放松警惕,太子要做什么太容易了。要想个办法让临衍放弃兄友弟恭这场戏才行。 临衍也是个机警的,他权势比不过,怕是还没开始动作就被发现了。思前想后,他决定用最简单直白的方法,和临衍商量一下,毕竟对临衍也是有好处的。 临栩穿了纯白便装,衬得他单纯温和,到了东宫。 临衍等在门口,扶着临栩下马车,“哥哥,听说你要来,我给你备了温酒和糯米点心,快来尝尝吧。” 这么热情周到,临栩反而提高了警惕。 到了厅堂,临栩饮了酒,暖流立刻在体内走了一遭,他觉得指尖都暖了,不禁赞了一声,“果然好酒!”而且很甜。 “哥哥,今日不谈国事,我只想和你随意说话。” “啊……好!”临栩笑道:“说什么?” “……吃的喝的玩的都可以啊。” “殿下,我是有事来的。我们……” “不要说,哥哥,求你了。”临衍用尽力气抓住临栩的手腕,低着头哀求。 可是临栩抽开了他的手,依旧微笑着,“看来你大概知道了,我再说一遍,兄友弟恭的戏演过了,我也算是配合你。现在该结束了,小衍,这对你也是有好处的,皇帝不再针对你,你要做什么也方便些。” 临衍笑得像个疯子,毫无顾忌,毫无风度,“你记着,是你不要我的,你会后悔的!” “你对我吼什么?”临栩皱眉,微笑面具都懒得戴了,露出不耐烦的、带着几分厌恶的眸子,“我什么时候要过你,你别胡说!” 下一秒临栩胸口挨了一拳,眼冒金星,扶着桌子晃了晃才站稳,他推开要扶他的临衍,眼睛爬上了血丝,“江临衍,我欠你的么?凭什么一定要和你兄友弟恭,要争皇位要杀我凭本事来啊,那么恶心我算怎么回事?” “恶心?呵,滚!”临衍把酒杯扔到临栩身上,临栩衣服湿了一大片,冷笑一声甩袖走了。 “滚,都滚!”临衍赶走了上前收拾的婢女。他第一次做成功的点心,圆滚滚的,像是嘲讽他。 临衍踩碎了点心。 第32章 临栩这下真的疲惫不堪了。临衍的势力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可能皇帝和他加起来都打不过临衍。 上朝时,临衍偏要和他对着干,即使是于国家有益,不藏私心的意见也要反驳一番,更别提他的人了,战战兢兢,可以说都没有生存余地了。 这就是单纯的针对他了,临栩暗骂一声幼稚,却连这幼稚的手段都走不过去,自己不是要蠢死了么? 下了朝,皇帝留下他们两个,二人敷衍了一番。出了门,临栩松了口气,跪到脚麻,扶住旁边的小太监,微笑道:“有劳了。” 小太监受宠若惊,小心扶住临栩的手,脸悄悄红了:“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虚伪!临衍不屑,谁知道这个黑心的心里想着什么呢? 临栩看也不看他,只淡笑着和小太监聊天,走出宫门。一转身,收了笑容,露出冷漠的本性来。 临衍看到了,鄙视了一把,果然虚伪。临栩向他走来,似笑非笑,神色淡淡,就算道歉他也不会原谅的! “殿下,麻烦让一下,您挡住路了。”临栩行了个礼,挑不出一点毛病。 临衍这才发觉自己到了临栩的马车下,还偏挡在了前头。“本宫偏不让!”骂我啊,那样才有理由针对你! “……告辞。”临栩示意马车夫调头,绕了远路离开了。 临栩连一句话都不肯和他说!临衍在冷风中气得浑身发抖。 马车内,宋霖抱着暖炉昏昏欲睡,临栩一进来,宋霖就醒了,送上暖炉和糯米糖,“怎么今天这么晚啊?” “皇帝试探我们,呵,他也只能试探了,不足为惧,太子才是重中之重,我想暗杀……不行,囚禁了算了,他似乎对我没什么戒心,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 “……”宋霖翻了个白眼。 这个任务还是宋霖的。他大摇大摆进去了东宫,临衍第一句话就是“他有话带给我吗?” “是,他在宋宋酒楼等你,只要你一个人去。”宋宋酒楼,是临栩的酒楼,当初恶作剧起了这么个名字,宋霖郁闷了好久。 “本宫一个人去出了事怎么办?” “王爷吩咐,若是您不想去,他也不能逼您。属下告退。”宋霖来了一招欲擒故纵。 “备车!”,临衍还是出发了,万一临栩是想开了呢? 进了酒楼,宋霖把他带到二楼雅间,站到一边,过了片刻说:“时辰到了,殿下,请吧。” “去哪?” “我家王爷的府邸。” 骗子!临衍咬唇,眼眶都红了,再也不信了。 “我家王爷会好好待客的,殿下请吧,免受皮肉之苦。” “宋霖,我是念着你是宋老将军的后人,念着幼时同玩的情谊,你莫要……” “属下现在只是平民,只是王爷的人。” 临衍本来是打算用身份这件事威胁宋霖的,这根直肠子还真以为是在夸他,果真一点没变! 到了王府,临栩把他安排到了私人监牢里,说是监牢,临栩半点也没慢待他,给他专门修了一间房子,厨子都是京城名厨专门给他做饭,甚至还给他找了个戏班子唱戏。 每天都会来看他,问他缺些什么东西,想要什么,偶尔还会给他沏茶,看着倒是多了几分和谐。 “殿下,你不要怪我,我要毁了神,毁了你的父皇。等我做了皇帝,我给你最高的官职,最多的权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骗子……”临衍不理临栩。 事实上,临栩也不好过。当朝太子无故失踪,朝堂议论纷纷,一片混乱,皇帝愁得头发都白了。 临栩以为,没了临衍,他就是太子,可是迟迟没有消息。皇帝在朝堂被大臣们重新册封太子的谏言气得当场吐血,扬言要等临衍回来。 临栩留到皇宫,应朝臣之求,劝皇帝册封太子。 “父皇,您还是册封太子吧,现如今朝廷混乱,结党营私,周边国家虎视眈眈,我们等不起了。” “逆子!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那些念头,你休想得到皇位,把太子交出来,朕留你一条狗命!” “儿臣是狗,那您是什么?劝你一句,理智些,别一不小心把命丢了!儿臣告退。” 太子失踪,原本追随太子的人即使怀疑临栩做了手脚,也只能追随临栩,临栩的势力立刻壮大起来。 临衍被人牢牢看着,怎么也走不出去,只能暗暗着急。偏偏他说让临栩别来了,临栩真的不来了,仔细听的话,他偶尔能听到隔壁宋霖和临栩谈话的声音,临栩还会笑几声,给宋霖唱那首小曲。 小人得志,临衍边听着歌边想想。 这一日,他听到几个婢女低声聊天。 “我们王爷好开朗温柔啊,上次我打碎茶盏也没罚,那两个酒窝,甜死了!”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你万万不能起了其他心思,别看他长相单纯天真,上次街上有人散播了他的谣言,王爷把他们都杀了,神不知鬼不觉的。” “胡说!王爷那么好,况且……若是他真杀了人,宋霖公子也不会再效忠于他了。” “王爷瞒着宋霖公子呢!若是知道了,还不得天翻地覆啊!总之,他不是什么好人,我们这些人,嫁个普通人家就好。” “好吧……” 临衍细细听着,无声缓慢地笑了出来。这可真是个好把柄! 宋霖给他送菜时,他难得说了话:“喂,等等。” “殿下有何吩咐?”宋霖很谨慎,和这些皇子打交道很容易被骗的。 “你可知道为什么你从监狱出来没人传王爷的谣言了么?” “殿下好好休息吧。”宋霖直觉不能听。 “站住!你听着,你的王爷杀了人,上百个无辜百姓呢,有好些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 “胡说!他不会……” “跟了他那么久,你不清楚他么?挡他路的人,不管是平民,还是他兄弟,都是要消失的。宋霖,你信不信,若是你没用了,他也会让你消失?” “你闭嘴!不许你说他,他是我的……”白玉兰还没说出口,宋霖冲出门外,传来呕吐的声音。 临衍在里边说着:“他让他们在街上被马车碾死,在家中自杀,还有的吃饭中毒,一个传谣言特别厉害的,还被仇家剁碎了。” 一个婢女过来,小心翼翼地询问。宋霖朝着她吼:“让江临栩过来,我要问问他!” 婢女无暇顾及称呼的问题,急匆匆跑了。 约一刻钟后,临栩过来,笑着问:“阿霖,你找我?” “我问你,我在监狱的时候,你是不是杀了一百人?” 临栩愣了愣,进了房间看到乖乖呆着的临衍时松了口气,没跑就好。“不是。” 宋霖提着的心放下来一些,临栩又道:“准确来说是一百零四个。” “真的?” 临栩深呼吸,“嗯。” 宋霖上前一步,猝不及防扇了临栩一巴掌,临栩被打得眼冒金星,倒在桌子上,嘴角都有血迹渗出来。 “你简直……无药可救!一百多人,你还要轻飘飘带过吗?”宋霖揪起临栩的衣领,“你拿什么还他们!”他父亲年轻时出征边疆,就是为了保护这些普通人,断了腿还无怨无悔,现在一百多人就这么没了! 临栩意识清醒了点,吐了口血沫:“宋霖,你怎么那么天真啊?那些草芥,蝼蚁,有什么值得你生气的?” 尽管临栩笑着,角落的临衍却觉得,临栩很难过。他忍住上去帮忙的冲动,手却微微发抖。 宋霖把嘴变成一把刀子,“活该你孑然一身,皇帝抛弃你简直太明智了,还想做皇帝,你做梦!我若是知道你这样,别说喜欢你,我早就……捅死你了!” 临栩嘴角带着弧度,眼泪却下来了,声音不自觉颤抖:“我又没逼着你喜欢我,也没逼着你在我身边,你才知道我杀人啊?我告诉你,我十一岁就开始杀人了,别说杀人,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我什么事没做过!我都能忘恩负义让我舅舅流放,我也能转头就杀了你!” 宋霖把临栩摔了出去,大踏步离开了。 第33章 临衍原本是想趁机溜走的,可现在他只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扶临栩。“喂,你要不要太医?” 临栩挣扎着站起来,把视线转向他,明明还带着泪珠,说出的话却是无情的,“你走不了的。” “你……” “我活该也好,自作自受也好,你都走不了,皇帝的位置只能是我的。”临栩嘴上说着狠话,人却倒在他怀里。 临衍推开了,“你既然沾了鲜血,就别碰我!” “你有多单纯啊?我最起码还是痛痛快快的杀,杀的还是我的敌人。可你呢?那些神使都是些孩子,你为了培养杀手,真能下的了手。” “我没有!父皇做的,你安在我身上做甚!” 临栩挣扎着走出去了,他就不信,临衍真能清清白白!他还有一百个孩童,这场游戏,他不会输。 外面阳光正好,暖融融的,秋风温温柔柔。他说:“天气真好呀。” 可是扶着他的是哑巴男孩女孩,回应不了他。临栩垂下眸,“他居然敢打我,我日后一定要把他凌……”不能凌迟处死,那是宋霖,和别人不一样的。 最后临栩也只能说:“下次我要专门在他面前杀人,气死他。” 临栩养了两日伤,上早朝去了。 燕倾城这才有机会见到临衍。临衍安安静静的坐在桌上作画,画中落叶纷飞,缤纷灿烂。 “殿下,奴婢送你出去吧。”她以为临衍会答应,可是他拒绝了。 “送本宫去死么?” “殿下,奴婢是皇上的人,自然想送你出去了,门外已经备好马车。” 临衍沉思片刻,答应了。临行前,他在画中添了一个男孩,着杏黄衣服,躺在落叶中,几乎与落叶融为一体。即使看不清五官,也可以想象这个男孩是多么天真可爱的。 临栩回来之后,大发雷霆,查出是燕倾城做的之后,罚了燕倾城半年俸禄,禁足两个月。 燕倾城以为是不舍她受苦,临栩想的却是禁足的话,燕倾城就做不了妖了。 临衍回去了,听着下属汇报,听着听着,他低声笑了。临栩动作真快,挖起人来毫不含糊,现在他的势力大大缩小。幸运的是……“新来了一个叫宋霖的人?” “是。” “他的下属还挺聪明。”一个宋霖,就够临栩吃一壶的。他自言自语,“他若是和我要,我就给了,可他偏要和我抢皇位,愚蠢!” 古晓黛进来了,带着糯米糖。 “身份都暴露了,你怎么还不走,你的王爷不要你了?” “贱妾是殿下的人,要跟着殿下。” “我记得你没侍寝啊,你别缠着我不放,若不是看在你是他的人,我早就杀了你了。” 古晓黛没想到临衍这么直白,脸涨的通红:“贱……贱妾可以保护你,可以……侍寝,你不要赶我走,我很值钱的。” “真有意思,你是喜欢我啊?” “我……贱妾……” “那你去做王爷的妾吧,给我做卧底。” “殿……殿下?” “开玩笑的,我又不是我那王爷哥哥。你喜欢我,我很高兴。”毕竟古晓黛是临栩的下属,还有些用处的。 可是古晓黛小心翼翼上前,吻上他的脸颊。临衍愣住了,下一秒耳朵红了,“我……你一个姑娘家,我还没说喜不喜欢你呢。” “小时候我爹教过我,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些。”古晓黛也脸红,却梗着脖子说着,“我要介绍一下自己,姓名古晓黛,年16,二月初八亥时生,双城人,七岁父母双亡,十一岁被公子所救,十六岁嫁给殿下。” 临衍噗嗤笑出了声,挑眉:“小黛夫人,喜欢我可是要侍寝的。” 小黛脸红成了苹果:“我……那,你……我还小呢。” “哈哈哈,你是什么宝贝啊!”临衍声音带了些蛊惑的温柔。 小黛低头,几乎要把头缩在衣领里了。 “若是我让你刺杀王爷呢,你去不去?”临衍正了神色。 “殿下,他是你的兄长,你很爱他的,你不会刺杀他。” 临衍叹了口气,连小黛都知道,偏偏他哥哥总是用最大的恶意揣度他,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他无论做什么,必定有阴谋。“那可真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公子是被骗过,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是想必是骗惨了吧,对谁都多了些戒心。” 这个不应该是伤害他的理由啊!他扪心自问,从小到大他没有做过对不起临栩的事。他是拿了临栩的太子之位,可他那时才十岁,懵懵懂懂,和哥哥穿上一样的衣服还高兴了许久。他是告诉宋霖临栩杀人的事,但……难道他不应该吗?最爱的哥哥软禁了他,他难道不能想办法出去吗? 可是……他真的没想到宋霖会动手,也没想到宋霖会毅然决然离开。这下,临栩身边没有一个真心的人了。 “你先退下吧,该去看看晚饭了,我饿了。” 小黛退下了。 临衍有些焦躁地用食指敲着桌子,他实在没空管小黛 第34章 临衍把宋霖带在身边,宋霖一切都好,只是偶尔喜欢发呆,有时候叫错他名字而已。 临衍忍不住了:“你若是不喜欢,就去做别的任务吧。” “属下没有不喜欢,只是……不太习惯。” 得亏临衍脾气好,除了他哥哥,还没人能让他生气,此时也温着声音:“啊……那你身为侍卫长,有人说你没实力,连带说我识人不清,我总不能因你是宋将军之子,一直庇护你吧。” “我……属下日后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对,宋霖,这儿不比王爷府,要事事小心,你这话漏洞太多,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能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临衍叹气,“即使是我,也不敢随便说的,你懂吗?” “属下知道了。”宋霖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以后你斟酌着些,你若是想为你父亲平反,总要和这些弯弯绕绕打交道,这些老狐狸面具层层叠叠,你要好好分辨,别被利用了。” “所以……他也是这样吗?”宋霖冲动之下,问了出来。 “……去给其他侍卫分配任务吧。” 宋霖后知后觉,这两位是死对头。 他们都清楚“他”是谁。 宋霖退出去前,临衍说了一句话,声音尽管还是温柔的,却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们都是这种人,宋霖,你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才是真的纯良,然而并不是好事。你可以伪装纯良,却不能真的纯良,容易被人利用。” 宋霖沉默良久,恭敬行礼后,退了出去。 临衍倒在椅子上,慢慢合上眼睛。王府有临栩护着,宋霖自然不会接触到这些妖魔鬼怪。可他不会,也不能,无论上阵杀敌,还是面对京城风云,都需要这些别人所不齿的阴谋诡计,宋霖是要做大事的人,该学这些的。 临衍感觉到了,他上朝时,临栩的势力明显增加了。北方寒气逼人,冻坏了好些农作物,这些作物本来长势喜人,却一夜之间,颗粒无收。临栩在朝堂上提出了赈灾的建议,有好些人附议,多半是之前他的人。 临栩逼起皇帝来也不手软,皇帝板着脸只能答应拨款赈灾,由临栩全权负责,临衍反而是监督。 虽然临衍也挺开心事情少了,然而心里暗暗讽刺:一是因为那些墙头草,二是现在朝中形成了一个可笑的局面,谁势力大听谁的。他感觉到了朝中腐朽的味道。 临衍叫住临栩,多嘴问了一句,“那些赈灾的钱你也要动么?” 临栩眼角青黑,脸色发白,脚步虚浮,明显是熬夜了,可他却笑出了酒窝,盯着临衍看,整个人都明亮了些:“殿下不妨猜猜看。” 临衍提醒道:“本宫负责监督,你若是做出什么事,本宫可不会包庇你。” “定不负众望。”宋霖文质彬彬的作揖,离开了,挑不出一丝毛病。 临衍有些头疼。 那些农民着实可怜,临栩沉思了。他在想怎么让救灾钱粮走到农民手上,毕竟地方贪官污吏他是见识过的,真能活活把人害死。所以,不能按常规套路走。 民间流落时,临栩知道了不少小花招,虽是难登大雅之堂,却能在这些方面有些用途。他教下属在粮食中间藏信纸,入京举报者,平民奖励一百两,地主去商籍,封官职,官员升两级职。这些粮食即便被扣了,也大多是仆人开封,有点心眼的,定会为了钱财偷偷举报。即便被发现了,也定会想到别的袋子也有这些信件,可能会被其他人举报,心里会有些忌惮。官商勾结,生了嫌隙,还能勾结的起来么? 临栩手下的人开始忙活了,有些没读过书的,也被赶鸭子上架开始歪歪扭扭写纸条,一副忙碌和谐的景象。 这件事太过保密,临衍只知道他们在写东西,内容用途一概不知,只得亲自拐弯抹角去问,可能临栩心情好就说了呢! “殿下,无可奉告。您只要担心我有没有贪污,钱粮有没有到就可以了。” “……”这是说他多管闲事了。 短短几日,就得到了控制。据调查的官员来报,民众得到了钱粮,举报的人多了,明里暗里的贪污也少了很多。 临衍这才知道临栩的手段,表面上不屑一顾,说着“雕虫小技”,心里却暗暗赞了一声哥哥的头脑里装的大概全是机智了。 宋霖也知道了,对着临衍说,“对于没挡他路的人,他向来是不吝帮助的,本来就无需担心。”若是挡了他路,却向来残忍。 临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不是精神分裂啊。其实分裂了其实也好,慢慢变傻,只知道吃喝玩乐,一直用那种天真可爱的眼神,一直带着笑,有什么事都愿意分享,多好啊! “殿下?”宋霖见他走神,轻声问。 “啊……说到哪了?我们知道了他办事方法,就会容易制裁些,他人多又怎么样?都是些畏头畏尾,溜须拍马之徒,不足为惧。” “制裁?” “你以为呢?不制裁难道看着他登上皇位,杀了你我二人,草菅人命么?”临衍有心试探,“过些日子我会办个宴会,你想办法让他留在这儿,能办到吗?” “属下虽是他的旧部,却早已断了关系,我……办不到。” “你可想好了,你不去,还有其他人,至于他们会用什么手段,我可不知道了。有个比较粗暴的,直接把人家脚筋给挑断了。” “……好。” 这么容易被忽悠啊,临衍眸子闪过一丝笑意。“你说你这么笨,我哥哥怎么会让你跟着呢?真的是。” 宋霖急了,“属下可以以一当十,熟读兵法,还……” 临衍笑了,和临栩颇有些相似,眉眼弯弯。 宋霖看呆了。忍不住低声念了一声“小栩……” 临衍依旧笑:“你呀,早些忘了他吧,你觉得你那么……”他打过我哥哥!这些他想刻意遗忘的事此时涌了上来,又是歉疚又是愤怒,他收了笑,“人渣,你居然动手!滚!”再不滚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宋霖冷了下来,“再来一次,我依旧会动手,甚至比那次更凶。那是上百口人命,我虽杀不了他,却总要让他付出些代价。”他行礼转身,“况且,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我杀了他你大概会更高兴吧?属下告退。” 临衍唇颤抖了一下,还是没说出来。他一直以铁面无私为傲,然而对临栩还是偏心的,包庇纵容,他知道临栩该以命偿命,被活活烧死,可是想到那些美好,怎么也下不了手,拼尽力气也只能在宋霖动手时观望。 “你配做太子么?”临衍低声问自己。 第35章 太子殿下办的宴会自然很多人都在,甚至皇帝都来了一遭。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临栩一来,被围住祝贺,到了座位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临衍不忍灌酒,劝阻下了。 宋霖出来了,恭敬给临栩倒酒,临栩整个人都僵住了。 良久,才笑:“这些琐事,婢女来就好了。” “他是你的旧人,应该是特别称心的。”临衍也笑。 的确,宋霖给他的酒是他喜欢的,量也刚刚好。临栩无法反驳,只得喝下,“好酒。” 宴会中途,临栩有些不适,退下了,一个婢女扶着他到了房间。临栩慢慢走到床前,刚想躺下,看到床上的少女时,愣了片刻,慌忙移开视线。 女孩酥胸半露,轻纱下的身材曼妙,媚眼如丝,“王爷。” 临栩向门口走去,想推门却推不开,心知中计了。 “姑……姑娘,本王家中有人。” “可是小云想跟着你。”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此时脸比桌上的红烛还要红,努力不去看这个女孩。“你是殿下的人,我是不会要你的,你自行离开吧。” 小云却缠了上来,一碰到临栩,临栩就几乎站不稳了,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他有些迷糊地想,大概是酒里有其它东西吧? “姑娘自重,若是……污了姑娘,那就不好了。” 小云抱住他,柔软的、带着香气的身体依在他身上。临栩喘着气吻了上去。 到了床上时,临栩清醒了一瞬,若是真的控制不住了,临衍定会借题发挥。 可是……临栩一咬牙,用床单捆住小云。 “您……您喜欢这样的呀?”小云愣了一下,接着释然了,正常,正常。之后就不正常了,临栩捆住之后还堵住她的嘴,把她裹得严严实实,退到最远的角落。 “唔唔……”小云动弹不得。 临栩并不好受,喝的酒化成汗,背后都湿透了,全身滚烫,感觉自己要爆炸了。然而,保持不了风度,最起码不能太狼狈,自己解决什么的,是不可以的。然而怎么可能不狼狈,临栩听着自己的喘气声,舔了舔嘴唇,感到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果然,门外传来脚步声,临栩扯了扯嘴角,果然来了。 临衍带着些婢女侍卫进来了,环顾四周,看到角落坐着的临栩,气急败坏:“有本事你给我忍一天!信不信我把所有催情药都给你灌下去?” 临栩声音中有了些克制的性感,莫名勾人:“怎么,急了啊?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姑娘有了身孕,母亲是你的人,孩子也是你的人,我的长子若是你的人,我就任你摆布了是不是?”临栩摇摇晃晃站起来,冷笑一声,“休想。” 临衍是有那个打算,然而也是为了自保而已。 “还有,隔壁有几个人在偷听?传递消息那么及时,自愧不如啊?” 临衍皱眉,不打算解释,想要扶起临栩,临栩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带着些哽咽,像是受了委屈。 临衍手足无措。“我……我让那个姑娘服药,保准留不下子嗣……你去处理一下吧。” “我今天就是死在这,你也休想让我碰她一根手指头,脏死了。” “她有守宫砂的。” “出去。” 婢女退出去了,临衍想退出去,宋霖却冲了进来,拦住临衍,强行扳开临栩的嘴,给临栩灌清酒。 “宋霖,你再这样对我哥哥信不信我砍了你!” 临栩跪在地上,被灌了酒,衣襟都湿了,肌肤若隐若现,身上酒香四溢。 一壶酒倒完,临栩咳了几声,脸涨得通红,半是愤怒半是耻辱,湿润的睫毛微微颤抖。 “清酒可化情药。” 宋霖闯进来莫名其妙喂他酒他就已经忘了那股冲动,现在才发觉已经消下去了。 临栩抹干净脸上的酒,几乎想把自己藏起来,颤抖着说了一个字,“……滚。” “你这人……不识好人心!”宋霖是个习武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我……你怎么不直接强奸了我算了!酒是不是你给我的?东西也是你加的吧?我在那么多人面前起反应,你还不如把我扒光扔大街上呢!”若不是没什么力气,他都想扑上去像疯狗一样咬住宋霖不松口了。 临衍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给临栩婢女,看他喜欢哪个而已。 宋霖结结巴巴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喜欢那个甜酒。” 临栩拢上衣衫走了出去,客人已经散尽,满地狼藉。月光下,临栩叹了口气。 他要娶丞相或是皇亲国戚的女儿,联姻是最有效的方法。就算丞相的女儿有了情人也没关系。他不要妻子,要棋子。 可是……就算做好准备一个人了,宋霖给他下药还是在他意料之外。果真是……半点情分都无啊!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第36章 京城内死了几个官员家眷,在朝堂上引起很大的轰动,人人自危。 致命的是,这些官员家眷全是在路过临栩的管辖范围内时出事,每个人旁边都有红叶,被血浸润后更加鲜红。 皇帝自然发怒了,在临栩的据理力争之下,有了一个月时间拿下书生。 临栩派人四处搜查,扰了不少民,却没什么收获。临栩第七次扑空时,气得一脚踢到门框上,“废物,滚!” 人全退了,临栩来回踱步,默默思考。 “别找了。” 临栩吓了一跳,抬头,他看到窗户上的红衣书生,想要叫人,嘴却被堵住了。 书生在他耳边缓缓道:“嘘,我喜欢安静的人。” 临栩安静下来了,低声道:“你这么抹黑我有意思吗?” “只要你拿我没办法,就有意思啊!” “书生,我们无冤无仇,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小栩,和我合作吧,我给你武器兵马,保你做皇帝,只是,一年后你要把皇位让出来,我会培养新的、听话的皇帝。” “这就是你合作的态度吗?” 书生松开点着临栩脖颈动脉的刀尖,笑着拍拍临栩的头,“真乖。” 临栩退到安全距离,随手拿起一旁的椅子,想着多少防着点。 书生笑了,魅惑众生。“啧,小王爷你觉得你能在我手下过多少招?” “我有侍卫的。” “那些人?我以为是残废呢!” 书生轻松夺过椅子,轻轻啃着临栩的脖颈,“爱吃糖的小孩果然更甜。” 临栩一狠心,推开书生,然后抬头吻上书生的唇,一触即离。 书生愣住了,半晌才笑:“居然学会撩人了?别以为你这样就能撩动我。” “那你别脸红呗。”临栩弯着眼睛笑,“我要在上面。” “嗯?懂得挺多啊,答应你喽。” 临栩帮书生解衣服的时候手都在抖,好久才解开衣带。 书生也不急,偶尔笑着调侃两句。临栩睁大眼睛:“你不要说话了。” 在临栩第三次吻过书生的脸时,有人破门而入。 临栩坐起来,敏捷地躲到侍卫后面。 “你能以一当十,那一百人呢,一千人呢?” 书生这才发觉上当了,讽刺的是临栩唇都红肿了,现在还能用冷漠天真的眼神看着他。书生发现自己使不上劲,站起来都要用尽全力。难怪他的脖颈有些甜,难怪他解衣带的时候手在颤抖,想必是沾了毒。 “不枉我费力涂的毒。把他押走!”临栩在侍卫的搀扶下笑了。 “这种手段你也使得出来?色诱,真恶心!” “你才知道我不择手段啊?况且,不是挺有用的嘛!”临栩笑了,酒窝大大咧咧地跳了出来。 书生被押着走路,说是押,扶更合适,侍卫的汗水味很重,书生忍不住道:“换个人,你味太大了。” “啧,把他扔轿子上,真烦!” 书生在轿子上倚着临栩,面上微笑,心里却在暗暗疑问,临栩之前是不会用这种方法的,他应该不喜欢亲密接触才对,因此他才不会有防备。 所以,是什么原因呢?书生搞不清了。 两日后,临栩把书生亲手交给皇帝,算是完成了任务,证明了自己清白,总算松了口气。 但是,他没想到他会在路上遇见书生。 书生把红叶插在他发间,赞了一声好看时他才反应过来。 “你……你怎么出来的?” “你以为皇帝能锁住我?” “……” “没人锁得住我……不过,若是你要和我春宵一度,还能主动些的话,大概就能锁住我了,身心都可以的那种。” 临栩冷笑,“要杀便杀,我是不可能和你合作的。”该死,临衍也应该看着的,他是怎么走出来的? 除非,有内奸。 “这下,你跑不了了吧?”这下,要凌迟了才可以。 “去宋宋酒楼。” 书生冷笑,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宋宋酒楼有临衍,临衍出门喜欢带侍卫,这些侍卫想必不会太弱。 到了酒楼,临栩很快找到了临衍。他带着书生到了二楼,“我想你会想和我弟弟合作的。” 临衍见了临栩,眼睛亮了亮:“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这位是……红叶?” “初次见面,殿下安好。” 临衍是听过他做的那些事的,暗暗提高了警惕。 书生当着临衍的面,环住临栩吻上去。 临栩愣住了,片刻,狠命用力推开书生,退出去老远,几乎吼出来:“滚!” 这是在他弟弟面前,临栩觉得自己想立刻钻进地缝里面。 “还躲着做甚,今天要把他打废了!” “侍卫”出来了,居然是宋霖!临栩想什么也不管,原地昏倒算了。然而昏不倒,临栩只能尽力低头再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哥哥,你不要不好意思,又不是你的错,这种流氓打一顿就好了。”临衍在见到临栩时,智商直线下降。 临栩气得吼了出来:“闭嘴,烦死了!” 书生突然上前解开临栩的发带,临栩猝不及防退了一步,腿撞到桌子上,疼得闷哼一声。 “当朝王爷披头散发,成何体统。”书生凉凉的笑。 宋霖终于出手了,一时间乒乒乓乓的,混乱不堪。 临栩看着看着,不禁急了,宋霖总是心不在蔫,反应慢了半拍,渐渐落了下风。喊道:“阿霖!你在想些什么?不要分心!” 说完才想到他们已经决裂了,最起码是不能直呼其名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宋霖招式更乱了。书生有些不高兴,他好不容易有了对手,现在却一直分心,他瞥了一眼罪魁祸首,心下一动,对临栩出手了。 临栩直接被掌风拍飞了出去,撞破窗户落下去。 这下宋霖反应快了,冲出去想抓住临栩。 临衍探下头,想象中的宋霖抱着临栩安全落地的场面并没有发生。而是…… “我去……重死了!”本来从二楼落地上已经够疼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宋霖又砸了下来,他觉得自己都要散架了。 宋霖有临栩垫着,毫发无损爬了起来,接着小心翼翼地扶起临栩。“你没事吧?” “混蛋书生,我早晚要凌迟了你!”临栩对着楼上吼,显然是真的气到了。 书生跳了下来,几乎要擦到临栩,盯着临栩笑了,“来啊。” 事实上,临栩说话都要靠着宋霖,咬紧牙关才能不惨叫出声,此时气得牙痒痒,却不能发作。 “你不要欺负他。”怀里的临栩乖巧可怜,宋霖忍不住说出来了。 “你怎么不问问他做了什么?”书生似笑非笑,“你这小情人给我下毒抓我的时候可没这么安静。” 宋霖环着临栩背的手抖了抖,“他不是。”小情人,宋霖有些奇妙的感觉,像是小孩得到喜欢的糖果,然而这糖果是上一刻还在揍他的坏人给的一样。糖果的诱惑是巨大的,小孩决定吞下那颗糖果。宋霖决定说出来,“不过我希望他是。” 临栩十恶不赦,该被凌迟处死,该入十八层地狱。可是, 第37章 可是临栩推开他了,再站不稳也不愿意留在宋霖身边,冷冷道:“恶心。”他记恩,更记仇,宋霖打他的那一只手,他一直记着,宋霖给他下药的酒的味道,他也一直记着。宋霖那点微薄的喜欢,大概只是相处时间久了产生的友情而已,轻轻一冲,就散了。他怎么还敢说出口! “哥哥,回去吧,这儿人多口杂的。”临衍拉住临栩。 临栩转身就走,却扯到伤口,不受控制向宋霖方向晃了晃,宋霖是想扶的,可是手伸了一下,还是缩回去了。他想的很简单,你都觉得恶心了,我还碰你做甚? 临栩站稳了,书生却出脚了,绊了临栩一下,若是临栩毁容了,就不能色诱他了,日后要杀要剐他也可以下得了手。 临栩结结实实磕在宋霖腿上,被宋霖扶了一把,半晌才有了意识,低声骂了一声“该死!”暗下决心下次出门也要带着侍卫才行。 “本朝王爷玉叶金柯,岂容他人放肆!”临衍本来是打算私下里使绊子的,可是现在当着他的面欺负他哥,他一刻也忍不了了。 “太子殿下,劝你一句,你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奶娃娃,斗不过我的。” “你们给我上,杀了他!”临衍向来亲和,总是会让人忽略他是太子殿下,此时冷下眸子,有了让人臣服的威严。 几乎同时,房间的十几个暗卫,训练有素跳了出来。 打斗时,临衍带着临栩离开了。 临栩有伤,也蹦哒不起来,乖乖和临衍回了东宫,乖乖让临衍亲自上药。 “哥,我们得先一起除了红叶书生,留着他后患无穷。” “不行,他有些用处。” “他那么对你!” “命在就行,其他都不要紧。” “那宋霖呢?现在他在风口浪尖上,日后他想做些什么,一定会先除去你的宋霖的。” “我的宋霖?我不杀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临栩淡淡的,忍着疼说:“只是一个侍卫而已,更何况他现在是你的人。” “你真是无情。”临衍沉默良久,评价了一句。 “过奖。” 临栩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脸上冰凉冰凉的,他用手去拨,摸到一根手指!睡意全无,他蓦地睁眼,看到床前的黑影时,低低叫了一声。 他强行镇定下来,冷汗出了一身,试探着问“宋霖?” 对方身上虽然带着血腥味,却并没有敌意,也没有拦着他不让他喊人。 等了半晌对方没说话,只是微微喘着气。临栩开口:“你……”他的唇被堵住了,对方舌头伸进来时,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狠狠咬了下去。 “不许咬我,应该我咬你才对。”他们中了书生圈套,被人围攻,拼命逃了出来,在向临衍汇报时,临衍告诉他临栩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侍卫,让他不要和书生打太多交道。 他支撑着一路回来,还能安慰队友,只那一瞬,突然觉得伤口很疼。 “你咬我?你也能下得了嘴。”临栩微笑了,“我浑身伤疤,阴险狡诈,杀人如麻,连头发丝都是脏的,有什么值得的。” 不知怎的,宋霖鼻子酸了,眼泪一下子绷不住了。 临栩还未察觉,依旧在说着:“也不怕染脏了你。”他这时感觉到了滴在他脸上的湿润温热,大概是鬼迷心窍了,他伸手抱住了宋霖。 临栩是温暖柔软的,宋霖把脸埋在临栩脖颈里。两个受伤的人,都被压到了伤口,都不说话,也不想动。 直到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临栩才发觉宋霖睡着了。 自己的衣襟湿了一大片,宋霖还挺能哭的……等等,他为什么要抱着宋霖,嗯……是人性主义关怀,再加上他被某种生物附身了吧?虽然他不信神。 第二天,临栩醒来时太阳已经晒屁股了。转头,宋霖在他身侧,突然感到安心,有宋霖在身边,他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临栩微笑,再细细一看,才觉得宋霖脸色过于苍白了。他猛地掀开被子,看到床上斑驳的血迹时,眼睛睁大了,“阿霖?宋霖!”临栩声音都在颤抖,“来人,找太医!” 太医压力很大,临栩一直紧紧盯着他的动作,时不时威胁几句:“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就取你的性命!” 太医颤颤巍巍的,这位公子真的只是皮外伤,真的只是失血过多才昏过去的,真的只要休养几天就好了。 临衍把临栩拉出去了。 “哥,你不要紧张,没事的。” “我紧张?开玩笑,我紧张他做甚?他不过就是有些价值。” “可是你眼睛都红了啊……” “我是因为熬夜,没睡好。” “难过就要说出来嘛,你别不好意思。” “我没有,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临栩逃了,为什么临衍就是不信呢?真的只是因为宋霖……大概吧。临栩莫名有些委屈,宋霖当初还打他呢,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可是,宋霖都亲过他了……等等,更不能原谅了,这是耍流氓行为。临栩舔了一下自己的唇,下次宋霖再吻他的时候不能呆得像个傻子一样了,要灵活点才行。 ……我又不是那些小姑娘,想这些做甚,真是的!况且,下次也不会让宋霖得逞了。临栩陷入沉思。 第38章 宋霖醒来时,率先闻到的就是药香,他眉微微一皱,谁这么缺德,在卧房熬药! 转头,他看到了宋霖,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书,一手用扇子扇药。宋霖道:“你扇它没用!” 临栩看到宋霖啧了一声,“你管我!”可是,眼睛却亮晶晶的。 宋霖的心立刻软的一塌糊涂,他想起来,他第一次为临栩心脏狠狠一颤就是他生病了,十二岁的临栩笨拙的为他熬药,脸黑乎乎的,手都被烫红了,喂他喝药怎么也喂不准,药洒了他一脸,还委屈巴巴地红了眼眶,“对不起,我什么都不会,都照顾不了你。”他那时发烧着,晕晕乎乎的,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揶揄道:“那你按照话本里的,嘴对嘴给我喂好了。”临栩真的做了,一碗苦药倒一半喝一半,总算喂进去了。临栩最后小声说了一句,“阿霖,你不要嫌我脏,把我当做姑娘家就好了。” 即使到现在,他依旧忘不了那一刻的感觉,像是含着一颗酸甜的糖,幸福满足。 “过来。” 临栩端着药过来了,“干嘛,想喝药啊?” 宋霖笑了:“头低下些,我有话对你说。” 临栩低头,乖乖把耳朵凑到宋霖唇边。宋霖其实是真的有话的,可是不知怎的,他轻轻咬住临栩的耳朵,顺便还舔了一下。 “你做甚!”临栩差点端不稳药,他手忙脚乱了一会,把药碗放在桌子上,耳朵尖悄悄红了,“你……成何体统!” “我要很正式的喜欢你了,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想睡你,而且赶不走的那种。” “我……睡你的头啊,成何体统!” “好吧好吧,不成体统,可是,就这样了,你看着办。” 临栩甩手走了,头却狠狠撞到门上,痛呼一声。 “看路。”宋霖好心提醒。 临栩顶着通红的脸,捂着额头瞪了他一眼,走了。 宋霖想,十七岁的人了,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呢?胡家的儿子可是十六岁就有儿子了呢,大街小巷吹他自己房事有多好,儿子有多漂亮可爱――他看过,肥肥胖胖傻乎乎的一个小孩,眼睛都挤成一条缝了。爹不好看,儿子能有多好看! 什么时候临栩也给他生一个……领养一个孩子就好了,临栩养的孩子一定会很好看聪明懂事活泼吧。什么时候他能勾搭到临栩就好了。 临栩冲到书房,一本书也看不进去。什么清心寡欲,就是一个淫贼,哪有人表白会说要睡他的?而且都不会说委婉些!“粗俗!”临栩低声说。 不过,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话……不行,他已经有了妾室,他未来还会有三宫六妾,还会有子嗣,还要……杀更多人。 宋霖那么正直的人,不应该留下一个助纣为虐的名声,也不应该为了和他在一起委委屈屈做一个……男宠?可能连进朝堂都要被史官编排成以色侍人的。 临栩躺在椅背上,眸子暗淡下来,心跳也渐渐平静了。他早该做好孑然一身的准备的,无论是谁,都不能动心的,不能乱了阵脚。 这样想着,他再次遇到宋霖时,看也不看宋霖,不动声色地和宋霖保持距离。当天夜里,临栩声称自己年龄到了,喝了两壶烈酒,要和燕倾城圆房了,宋霖把临栩醉醺醺的临栩送到卧房后,在院子的树上坐着赏了一夜的月,凌晨才回了房间。 燕倾城不再是可有可无的面子,成了府里的女主人。临栩也是一等一的温柔体贴,事事照顾燕倾城,二人成了京城最令人艳羡的夫妻。 可是一个小婢女说,燕夫人和王爷吵架了,燕夫人好像吼了一句:“那天你醉酒在床上都叫的是阿霖!你说清楚,阿霖是哪个狐狸精?”王爷拂袖而去。 可是,这个婢女人微言轻,都没人信她的话。 燕倾城怀孕了,临栩得知消息后,对府里人大赏特赏,还要去庙里拜观音。 临栩跪完观音后,对着宋霖笑了:“你拜什么?” “说了就不灵了。”宋霖没说,心里却又念了一遍,惟愿所爱之人幸福美满,子孙满堂,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路上,临栩让其他人退下,和宋霖一起走着。寒冬天气,踩在雪上松松软软的,很容易让临栩想到点心。 “阿霖,你想不想要一个职位?我给你一个清白身份,你入朝堂护国家也好,出边疆杀敌也好……” “你又要赶我了吗?” “没有!”临栩只是想让宋霖功成名就,夺皇位若是他输了,宋霖不在他这边的话,临衍不会对宋霖动手的。 宋霖看着临栩低着头的样子,长睫毛扑簌簌颤抖,明明很难过,却忍不住笑了,“那我走了,最近边疆动荡,我总是要出一份力的。” 临栩作揖送别,声音小小的,“你不要总是傻乎乎往上冲,敌人诡计多端,要惜命些。”边疆环境恶劣,他想给宋霖好多点心银两, 宋霖抱住临栩,“我走了,小白玉兰。” 临栩犹豫了片刻,轻轻抱住宋霖,“你万事小心,我给你一些侍卫银两,职位的话,我只能许你副手,管理两千人……身份的话,你记着你不是王府的人,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孩子,绝对清白。你还缺什么?” “死小孩,你计划多久了?” “……我不说。”他从喝第一口烈酒时,已经做好打算了。 宋霖风风光光从军了,临栩特地备了全套甲胄,各式武器,以及一块令牌。有了这令牌,可以不经过他同意调动他的人。 临栩在城墙上看着宋霖渐行渐远。 刚一转身,京城起风了。 第39章 宋霖不在,临栩使出了雷霆手段,给关押了有嫌疑的官员,挨个审问。 临栩冷冷地看着面前通风报信的官员,“说不说?” “不说……啊――你大逆不道,不得好死!” “大人,你想想你家中的两百四十人吧,一颗弃子,皇帝不会保护你的。”临栩冷笑,雪白靴子踢了踢官员的脚,血染脏了长靴,临栩皱眉,“本王好死不好死就不劳大人费心了,此时,是你不得好死。” “我不说,为陛下牺牲是他们的荣幸,神会记得的!” “啧,不就是些其他地方的‘天师’么,利用当地富豪把神使杀手运送到京城,为皇帝卖命。你觉得,本王找不到那根蜘蛛网么?”对于这些迂腐老头,他懒得理论,干脆挑明了。 官员开始发抖。 “不过,毕竟是朝廷大臣,本王可舍不得让你死,看到这些坑里毒蛇了么?”临栩满意地看到官员扭曲的脸,吩咐旁边的人:“把他暂时毒哑了,扔下去,吵死了。” 官员被扔了下去,并不致死却浑身爬满毒蛇,疼痛无比,偏叫不出声,又被捆住手脚,只能用怨怼、混浊的目光瞪着临栩。 “你逼着孩子承受这些,你也尝尝这种滋味,记清楚了。”临栩厌恶地别过目光,转身走出刑房。 他阵营的官员,原本以为精挑细选过的,想不到是个卧底,还为皇帝做着这些勾当…… 若不是有人无意间看到这个官员和燕倾城的婢女有联系,他还被蒙在鼓里。现在看来,燕倾城可能也知道些神使内幕。 余任之不服他,宴会上明里暗里质问他,“王爷也会在乎平民的性命么?”“王爷冰雪心肠,干干净净,知道这些怕是不妥。” 临栩四两拨千斤化解了。私下里,他对余任之说:“你不想救那些孩子么?我国三十七座城,若是每座城都有一百个童男童女落入这个陷阱,你算算,一年多少人?十年呢?我们必须挖清楚了才行。” “王爷如此狠心,谁知道你会不会转手把那些孩子据为己有?” 临栩几乎要赌咒发誓了,余任之才答应去双城看看,调查一下这个事件。 临出发的时候,余任之向来温柔沉静的眸子闪出犀利的火花:“一,照顾好徐清和我父亲,别让徐清沾上你那些脏东西;二,回来我要做兵部尚书;三,你不许对平民动手。” “……好。兵部尚书是为何?” “新的兵部尚书是你阵营的人,滥杀无辜,沉迷酒色,虽是有才学的,但长久不了。” 临栩弯了弯眼睛,这个尚书的确不太好,他本来就有换掉的打算,这个余任之倒是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若是不那么死板,还可能做朋友呢。 余任之走后,临栩对哑巴童男童女说:“你们看,他们都不信我……阿霖也是。明明当初是那些平民污蔑我在先,难道我只能忍气吞声,任凭他们给我泼脏水?” 哑巴男孩摇摇头,显然是不认同,别人是有些过分,但罪不至死,本朝有律法可循,暗杀实在是太过阴狠了。 临栩隐隐有了生气的迹象,“你是认同我的对吧?” 男孩依旧摇头,他性格耿直,当初若不是大着胆子当众怼天师,也不会被第一个揪出来毒哑了,可是,本性难移,他没有吸取教训。 于是临栩眸中有冷气溢出来,良久,嗤笑一声,“小哑巴,你这性子可不讨喜。” 男孩在纸上写了歪歪扭扭的白书。 “白书?你的名字啊?” 男孩点头。 “白书,小叔,你这名字挺占便宜的。” 临栩本来声音清澈,此时压低声音沉吟着说出来,平白显得温柔勾人。 于是小书脸红了。 “你呢?” 小书替女孩写字,“白楠。” “你们是兄妹啊?” 男孩点头。 “双生子?” 依旧点头。 本来应该是挺幸福的家庭,父母想必知书达礼才能想出这么好听的名字。 女孩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临栩微微笑着,眼睛含了笑意。 男孩似是不服,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女孩又是一下。 男孩又是一下。 最后,临栩脸上满是水渍,两个孩子几乎同时向他扑过来。临栩猝不及防倒在地上。 “别闹了,别闹,果然是双生子,这么有默契啊!” 两个孩子躺在他臂弯里,小小的,软软的。临栩也不管微微发疼的后背,搂住两个孩子,哈哈大笑郁结的怨气也散了。 玩累了,临栩让这两个孩子睡觉去,自己拿起笔,开始工作。 皇帝似乎发现临栩在私下针对他,放出了好些假消息。即使是从这些官员口中套出来的话,也不知道真假,还要一一对比甄别才行,临栩有些头疼。 不止临栩,临衍也有些头疼,宋去了边疆,临栩开始放飞自我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手段越发激进,给皇帝党羽的官员捏造一些罪名,公然抓人。他一边给临栩擦屁股,一边还要避免让皇帝觉得他和临栩在这些事上有往来,忙得团团转。 有些他阵营的大臣找他,暗示他要除去临栩,免除大患。可是他不能,他想和临栩公平竞争,若是他输了,任凭处置就是。 小黛关于这些也有些了解,心下着急,却毫无办法,一个是救她性命的恩人,一个是她的丈夫,哪个她都不想置之不理。只能给临衍掌管府中事务,减轻临衍的负担。 临衍想,年要到了,我有小黛,哥哥却只有一个人,会孤单吗……也是他活该,赶走了所有在乎他的人! 第40章 事实上,临栩也没有时间孤单,一批批礼物送进来,应酬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在加上他要照顾那一百个孩子,检测那些孩子的成果,还有燕倾城的孩子。 也是他的孩子。尽管不喜欢甚至讨厌孩子母亲,对这个孩子却很是期待。 临栩对着燕倾城的肚子发呆,看起来呆呆的。 燕倾城偷偷笑了,“王爷,臣妾是有了孩子变丑了么?” “没有,你挺漂亮。”临栩真心实意地说。 “那……太医说了,孩子两个月以上就可以侍寝了。” “……”临栩笑了笑,去了书房。这是开玩笑么?燕倾城仗着孩子私下里存钱、差人向皇帝通风报信,他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没有孩子,如果他有其它妾室,燕倾城早就被他处理了。 更何况……恶心,他有宋霖喜欢的,他才不会沉迷酒色的。燕倾城的话,只要完成绵延子嗣的任务就好了。 他到了书房,宋霖给他写了信,宋霖的字体向来龙飞凤舞,带着股漫不经心,信中的字却写成了克制整齐的小楷,力透纸背,想必是一笔一划用了心的。 信中宋霖说了边疆风景,说了伙食娱乐。临栩想象到了宋霖和他的战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样子,然后在战友的簇拥下写信。 临栩像个单纯的少年,莞尔一笑,酒窝偷偷露了出来。 下一封信严肃起来。边疆战事吃紧,骚扰频繁,地形不熟悉,将军是个庸才,损失了好多人,却没什么结果,平乱并不顺利。 看起来这个年轻的、想做将军的人碰了钉子。不过也好,碰几次钉子就不会莽撞了。 临栩的回信只有“万事小心”四字。他只要宋霖专心战事,别想其他无关紧要的,别写信分神了,这样一天几封信,别说宋霖要花费几个时辰,邮差大概都要累坏了。 于是宋霖的信少了,连过年也没有祝福。 临栩有些赌气地想,我是为你好呀! 年到了。红灯笼,红对联,京城鞭炮齐鸣,空中飘着烟火味。临栩换了红衣红发带,应酬完府里的人,给孩子们发了压岁钱,就一个人到了书房。 这些人过年也不消停些!临栩有些烦躁。 蓦地,有人从背后抱住他。临栩下意识叫了一声,接着笑了:“阿霖!” 宋霖变黑了些,也瘦了些,下巴上有些胡茬,在临栩脸上蹭来蹭去。 “别,哈哈哈,痒。”临栩也不管书上不小心留下的墨汁,一个劲躲着宋霖的胡茬,“你怎么回来都不说一声。” 宋霖这才安分,“这几日按照惯例,要休战的。我要给你一个惊喜,快马加鞭三日就回来了。” 临栩这才发现宋霖的疲倦,五日的行程,硬是三日回来,想必日夜皆程了。“你去休息,我给你准备,不许反驳。” 宋霖的确累了,军旅生活磨练出了随时睡着的能力,更何况床铺真的舒服,刚上床,临栩就听见了宋霖鼾声如雷。忍俊不禁地给宋霖压紧被角,沉默了片刻才悄然离去。 宋霖醒来,临栩亲自给他穿上红衣,绑好发带。 宋霖红了脸,“我们好像新婚哦。” 临栩白了一眼,脸也红了:“净胡说,吃饭去!” 年夜饭上专门添了宋霖喜欢吃的菜,几壶寒潭香。宋霖受宠若惊,偷偷对临栩说:“为我准备的?” 临栩笑而不语。 “只有我们俩个衣服样式相似哎。” 临栩依旧沉默,可宋霖发现,他的耳根红了。 “这阵仗,我都要以为你要和我洞房呢!”宋霖把临栩勾在臂弯,嘴角勾起来了。 临栩挣扎出来,“我有倾城了,对吧,倾城?” 燕倾城笑着把手搭在临栩手上,还有摸上胳膊的趋势,临栩甩开了。他就是讨厌燕倾城的蹬鼻子上脸,无时无刻都想着怎么缠上来! 晚上,宋霖和临栩裹着厚被子看烟花嗑瓜子瞎聊,兴起处,两人笑几声;起了分歧,吵得面红耳赤。 到了子时,两人才躺在床上,临栩枕着胳膊笑:“和衣而睡你能睡得着么?” “战场上习惯了,更何况……脱了不太好。” 临栩应了一声,刚有几分睡意,突然想到什么,揪住宋霖衣服:“你脱下衣服。” “也不怕我酒后乱性啊?”宋霖笑了两声。 “脱!” 宋霖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一些小伤,又不好看。” 临栩干脆自己动手了,就要去解宋霖的腰封。 宋霖按住了临栩的手,抱住临栩,“真的,别看了。” 临栩声音有了几分怒气,“不行!” 宋霖开始慢慢解衣服。在昏暗的常夜灯下,临栩看到了宋霖身上新伤叠旧伤,深浅不一。 “你才去了两个月多一点,怎么有这么多伤!”临栩吼了出来,“我不是让你万事小心,不要送死么?你十几年的功夫白学了啊?” 宋霖抱住临栩,“无妨,我体质好,这些不算什么。战场瞬息万变,将军让我们正面迎击,我总不能看着那些士兵做靶子吧?” 临栩要疯了:“你可以夺了将军的位子,可以用我给你的人偷袭,白痴!” 不知怎的,宋霖没有一点旖旎的心思,却还是吻上临栩的唇,他感到临栩在他怀里微微一抖,接着像是疯了一般,起身压住他,死命撬开他的唇毫无技巧地吻下来。 宋霖觉得自己唇大概被咬破了,有些疼。可是,他白白香香的白玉兰衣衫不整吻他,而且这么主动,尽管不合时宜,他还是有些蠢蠢欲动。只得推开临栩,保持距离,“你不是也有伤,也喜欢送死么?” “可是,可是……”他是因为世上没什么值得留恋的,觉得搏命也没什么要紧。可是宋霖不一样,他热爱一切,有抱负,有雄心壮志。 宋霖听出临栩声音哽咽,细细一看,临栩黑亮的眸子里含了水光,泪珠将落不落。 清心寡欲,要清心寡欲。宋霖默念三遍,声音却有些低沉了,“我日后小心些,你不要哭了。” 临栩狠狠擦了眼泪,声音闷闷的:“我没哭!”他抱住宋霖,“那个小肚鸡肠的将军值得你卖命么?他都想让你折在战场上,抢了你的功劳!你得夺了他的将军……” 下一秒,临栩顿了顿,弹开了,气得眼眶都红了,“我在这儿操心这些,你怎么可以……净想些什么龌龊事!” 宋霖尽管脸皮厚,大大咧咧,此时却难得有些难为情:“那……那个是你先勾我的。” 临栩无言以对,忿忿闭上眼睛,“子时了,睡觉!” 临栩感觉到宋霖滚烫的唇轻轻印在他额头上,像一片羽毛扫过,一时间手足无措。 宋霖动作温柔,说出的话却带着深重的欲望,带着几分感慨期待:“真想和你做最亲密的接触啊……” 临栩把脸埋进被子里,“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别说了。” “在你旁边做么?” “……”临栩还是回避了,坐在火炉前,真是的,有那么重的伤还不安分。 第41章 初二,宋霖就要走了。这次,临栩再三强调,刀剑无眼,切忌不忍下手。 这是要他夺将军位了。宋霖心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但是……他不愿杀人。 可是,临栩告诉他:“我要你凯旋的时候鲜衣怒马,平了战乱!” 宋霖紧紧抱住临栩,银甲闪着寒光,“嗯!” “还有……小心些不要受伤了。” “你也是。” 饮下寒潭香后,宋霖给了临栩一个绵长温柔的深吻,不待临栩回答,就转身出发了。 出了城,宋霖转头看到临栩依旧在城墙站着,寒风瑟瑟中,他的红衣飘飘,站成了一道风景。 宋霖忽然有一丝妄想,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临栩……也在念着他。 宋霖感觉刚喝下去的寒潭香忽然暖了身体。还能看见身影就有点想了怎么办? 临栩看着宋霖走远,渐渐消失,才慢慢转身,这才发觉自己腿麻了,自嘲一笑,慢慢挪着脚步。 初二的街道没什么人,他不想坐马车,只一个人慢慢走着,头脑放空,街上罕见地有一家卖糯米糖的人家,他买了一袋,吃了一颗,说:“店家,你的糖真甜。” 老板嘿嘿一笑,多送了两袋。 “这么多糖,不亏么?” “不亏不亏,小公子喜欢就是有缘。” 临栩笑了笑,寒暄几句离开了。 身后店家走近房间里,“殿下,王爷很喜欢呢!” 临衍也含着糯米糖笑,那是自然,他可是学了好久的。 临栩返回了,掀开帘:“店家,袋子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配方。” 然后和临衍面面相觑。 临衍咽下糖,表面自然内心崩溃干笑道:“哥哥,好巧。” “……”临栩都做不出表情了,默默放下配方,转身走了,走了两步,还是道:“你……下次不要这样了,春节就安分些。” “哦……”临衍笑问:“哥哥该和我一起去问候官员的……” 临栩乖乖回来,“那你……边疆……可不可以让你的人护着宋霖一些。” “嗯……哥哥要拿什么换呢?” “钱还是权,你挑。” “我要你的糖。” 临栩皱眉,暗暗思索了一会,给了临衍一袋糖。 这么好的机会,临衍就这么放过了? “还有……你那一百个孩童,分我一半。”临衍觉得临栩又会想太多,干脆随便提了些要求。 “不行。”他的孩子又不是筹码,为什么要送出去! 临衍微微一愣,脱口而出,“为什么?” “他们……是我弟弟妹妹一样的人,给你做甚?” 临衍觉得早上吃的鱼似乎有刺卡在他喉咙上了。他哥的弟弟只能是他,哪里又来那么多弟弟妹妹,而且……明显更在乎那些小破孩更多!瞧瞧,提到这些孩子紧张兮兮的样子。“加五千两黄金,九十八孩童……还有两个哑巴是不是?”临衍有些赌气了。 “不给!你要他们做甚?都是些十一二岁的孩子能给你什么?” “这些孩子和宋霖,你要哪个?”临衍觉得自己肝脏都要冒酸酸泡泡了。 临栩把糖扔临衍身上,眼睛闪着愤怒的火焰,“我的阿霖我来护着,我的弟弟妹妹我也护着,不用你管,你也休想动他们一根手指头。” 临衍眼睛都红了,“我……我也……”我也是你的弟弟啊。 临栩蓦地笑了:“你是嫉妒我有一群亲人呢还是嫉妒他们有哥哥呢?”他慢悠悠把玩着指尖缠着的玉佩,嘴角噙着笑,眼睛却盯着临衍通红的眼睛,“啧啧啧,还哭了啊?看我做甚,你找不到哥哥怪我喽……不对,平时你叫哥哥不是叫的挺勤么?现在怎么不叫啦?来,叫一个我就认你这个弟弟。” 临衍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临栩突然牵住临衍握紧的拳头,慢慢把一根根手指扳开。 “哥哥。”临衍说出口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闭紧唇。 “真乖!不过……我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吧,还是想要单纯可爱的小孩做我弟弟。你?算了吧。” 临栩的话实在太过尖利,临衍溃不成军,吼道:“你以为我愿意么?我原本也是不谙世事的傻子,可是……你一走,我想要查明真相,想要找到你,想要活下去,我只能……” 临栩被临衍抱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只得按捺下心里的烦躁,勉强平和道:“小衍,你松开我,听我说。” 临衍慢慢松开了,脸一点点变红了,“嗯。” 临栩笑着比了个中指,笑着道:“滚。”接着,在临衍反应过来之前,跑了出去。 开玩笑,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巧让他临行前挨那么多板子,怎么皇帝会把临衍封为太子呢? 临衍吼了一声:“江临栩!”没有回应,他慢慢蹲下来用因为做糯米糖被磨破的手捡起糯米糖,糯米糖沾了泥土,脏兮兮的,可他还是含住了,毕竟他学了好久,毕竟这个糖真的很甜。 “这糖这么甜,他怎么可以扔了呢?” “大概他只是不要你做的吧?” 临衍蓦地站起来,环顾四周。“谁?” “在你背后呢!” 临衍转身,撞上一个人,“书生!” 书生把红叶插在临衍发间,“殿下真可怜啊,明明掏心掏肺对他了,人家却不领情。” “你要做甚?” 书生看着临衍泪痕未干的脸,微微发白的唇,心下微动:“殿下,不要管他了。” “你休想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看完了全程哦!殿下做了好久的糖,专门设了店铺,你那哥哥可是刻薄的很呢!” 不说还好,能忍住,这么一说,临衍觉得更委屈了,却倔着一言不发。 书生叹了一声,有些怜悯道:“殿下,您也是玉叶金枝,何必呢?” 临衍低下头,“我……我要我哥哥。” 声音小小的,还带着些颤抖。书生像安慰小孩子似的安慰临衍,“乖。” “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嗝……安好心。”临衍是想威严些的,可是刚刚太过难过,打了个嗝。 书生低低地笑了。 临衍努力咽下那股委屈,压低声音,“公子有何贵干?” 红叶震惊于临衍的变脸能力,此时尽管脸上脏兮兮的,那股子气质却出来了。 “这是在我家隔壁,你们大年初二,丁丁当当的,扰民了,殿下知法犯法嘛?” “告……告辞。”临衍情绪波动太大,反应慢了半拍,下意识作揖,灰溜溜逃跑了。 糯米糖都没捡。 第42章 不巧的是,兄弟不睦的消息传到皇帝耳朵了。这一年第一次上朝就有大臣汇报。 临栩无奈皱眉,这些大臣真是多管闲事,他们和不和睦关其他人什么事! 二人为了避嫌,特意站远了,偏被提出来了。临栩一点都不知道,没想好对策,只能干巴巴反驳:“大人,没有的事。” 那位白胡子老头很是倔强,“有!民间都传开了,殿下被王爷逼得茶饭不思,哭了三天三夜。” 临衍冷下眸子,“谁?” “不不不,好像是王爷哭了三天三夜。”白胡子想,殿下大概饭都不用吃的,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哭呢! “胡说八道!”临栩站了出来,“父皇,儿臣与殿下向来和睦,为天下之典范也不过分,何来不睦之说,还望父皇明查。” 临衍有些委屈,他的哥哥多伶牙俐齿啊,这么聪明怎么就是看不出真情假意呢!“父皇,我们的确……和睦相处。” 然而下了朝,两人分道扬镳。 临栩的一个男孩吃饭中毒了,若不是太医医术精良,怕是撑不过来的。 临栩私下查了几日,线索指向临衍。不由心中恼怒,若是心狠手辣也就罢了,孩子都不放过是什么道理!若是任由他这样下去,怕是这些孩子都要出事了,怕是边疆的宋霖也好过不了。 临栩沉思起来。 临衍也是心力交瘁,第一天白天走在大街上被小孩扔石头,晚上有刺客暗杀他,第二天晚上被人下了催情粉,和别人翻云覆雨一夜。 第二天,临衍身上添了深深浅浅的吻痕,没有一个地方不疼,他被人侵犯居然只记得对方声音有点低沉,身上带着浅淡的香味。 这是在东宫,有重重叠叠的屏障,他是怎么进来的?东宫都不安全,那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临衍躺在床上皱眉。 第二天,他的暗卫说临栩在针对他。临栩,哥哥……除了临栩的人有特权可以毫无阻拦进东宫,还能有谁!若是表面上嘲讽他也就罢了,他还可以想象哥哥是关心他的,不会真正伤害他。可是……临衍脸色铁青。 上朝时,有人说临栩嗜杀成性、妄图谋反。都不需要其他理由,只这两点,放在旁人身上,就是诛九族的罪名。 皇帝大怒,命令彻查,关押了临栩。 被人戴上手铐时,他看到临衍的冷笑。他路过临衍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好手段啊。” “过奖。”临衍扶着他哥哥冰凉的手,“你猜猜,在监狱你会遇到什么呢?” 临栩进了监狱,不知怎的,皇帝破例让临衍负责临栩的案件,这些有专门的机构管,何时轮到临衍了! 临衍坐在椅子上,看着临栩被人按着跪下,长发披散,只穿了薄薄囚衣,微微颤抖着。 临衍笑着威胁:“我真想让一个……不对,一百个穷凶极恶之人强了你!” 临栩本来做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了,此时却慌了:“你简直丧心病狂……唔。”有人扇了他一巴掌。 临衍别过眼,“先来二十大板。”他哥就是觉得,他真的能做出那种事,从来都用最大的恶意看他。 临栩做好准备,咬住胳膊,可是一板子下来,还是有低低的呻吟。 临衍纡尊降贵蹲下来,抬起临栩的头,逼着临栩看他。“哥哥,这是赠你的礼物,收好了。” 临栩被眼泪遮住视线,只能看到临衍笑出来的小虎牙。“我出去一定要……杀了你。” 又是一板子。没能咬住胳膊,他惨叫出声。 “我的监狱,有整整九十种刑罚,力道恰到好处,死不了。想用哪个自己说。” 临栩克制的呜咽只有临衍能听到。“我真后悔我没有早些出手。” “你别以为你能出去,哥哥,你翻不了身的!” 又一板子下来。临栩下意识攥紧临衍的衣袖,已经神志不清了,一一遍遍微弱地叫“阿霖。” “不止你,你的阿霖也别想活着回来。” 临栩明明神志不清,眼泪却还是掉下来了,打了一个激灵,“你……放过他,你答应过我的……求你,你要什么我给你就是。” 临栩撑过六板子。 临衍这才敢吼:“住手!滚出去!”他用冰凉的手抱住临栩,低低哭了,“哥哥,你怎么可以!” 临衍身上吻痕未散,可是,他能做到的只有把临栩送到监狱,对他哥哥,依旧下不了手。 他大概是把所有的柔软,全部给了临栩。 在监狱中醒来,临栩冷得反应迟钝,片刻才感觉到疼。居然还活着么? 他试着坐起来,手脚却不听使唤,只得乖乖躺在稻草上。 临衍是怎么了?平时没这么激进啊?不就是那天我说话冲了些嘛?他不是还毒我的小孩么?我刚开始给你制造绊子,你就把我抓了算怎么回事! 形不成制衡的局面,太子一家独大,皇帝必然不会允许。因此,皇帝大概不会杀了他。 临栩思考间,有人来看他,放下兜帽,露出一双温柔沉静的眼睛,是余任之带了一个样貌与他相似的男孩。 “王爷,双城的案子查清楚了,现在,我找了些麻烦给殿下,监狱有我们的人,他没时间管你。你快些走吧。” 这是余任之第二次送他出监狱了。 临栩真诚一拜。 那个男孩抬起怯怯的头,“王……王爷,草民敬佩王爷,特意为王爷求了平安符,可以收下吗?” 临栩认真收下了,给了男孩一个拥抱。 临栩这下真的开始密谋造反了,不顾余任之的反对。 经过多年的培养,他手下的人已经不少了,而且,多数野心勃勃。 临栩用了最简洁的办法,逼宫。先是派刺客杀了禁军头领,换上自己的人,又带着双城藏的人,包围皇宫很顺利,临栩慢慢走近大殿,带着笑懒洋洋的行礼,“父皇,母后,儿臣来请安啦。” 多年不见,皇后眼角有了细纹,看着他的目光带着陌生的激动。 皇帝则是卸了伪装,面目阴沉道:“怎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临栩向侍卫挥手,侍卫带出了临衍。皇帝的瞳孔收缩了。 “父皇,不要报希望了。”临栩笑着道。 第43章 临衍只手腕上绑了绳子,带着勒出来的红痕,杏黄衣服有些破烂,看起来很是可怜。只是,抬头时,目光却是坚定的。 “小衍,你看好了。” 临栩把准备好的圣旨给了皇帝,看着皇帝印上玉玺。 “儿臣谢过父皇……不对,太上皇啦。”临栩天真的笑了,像小时候一样亲昵地贴近皇帝,只一瞬,他就闪开了,厌恶道:“真恶心!” 皇帝额头青筋暴起,一言不发。 “本……朕明日昭告天下,选了吉日,册封大典,至于您么,安心呆在太师庙里,亲近您的神,您可满意?”这个“朕”说得有些生疏,但是,会熟练的。 皇帝闭上眼睛。 简直是一场闹剧!临栩亲自松了松临衍腕上的绳子,难得没有冷嘲热讽,“对不住了,半夜把你掳过来。” 临衍躲开了,“你都是皇帝了,又何必虚伪至此!” “呵,朕不同你,自然不会虚伪,押走。” 民间传开了,十七岁的王爷深谋远虑,得天神眷顾,一夜称帝。 临栩上位的第一条命令就是禁止谈论神,拆除庙宇。底下人搞不懂这位年轻帝王的心思,只得面面相觑。 第一天下朝,临栩去了监狱,他给了临衍最好的监狱,下人汇报,临衍摔了饭,摔了所有东西,甚至偷偷藏了碎瓷片要自杀。 临栩皱眉,进了监狱,临衍对着墙躺着,衣摆处有汤汁的污渍。 “走,让我饿死得了!”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临栩叹道:“不吃饭怎么成?都是你最喜欢的菜。” “虚伪!”临衍坐起来瞪着临栩,发丝凌乱,脑袋上的呆毛晃啊晃。 临衍眼眶通红,忍着不哭的样子有些可爱,临栩态度软了些:“吃点吧,饿坏了,就真的抢不了帝位了。” “你得说你舍不得我饿死才行。”临衍揉揉眼睛,在他哥哥面前有些委屈。 临栩却道:“为何舍不得?朕只是不想你死了,被史官口诛笔伐罢了。更何况,当初你没杀了朕,就当报恩了。”最起码,他是诚实的皇帝。 临衍眼眶更红了。又要躺回去。 临栩只得道:“起来起来,开玩笑的,若是舍得,我怎么会一批完奏折就来看你?”才不是嘞! 临衍乖乖起来,乖乖端起碗,红着脸说:“方才,失态了。” “连骂人都不会,连个滚字都不会说,你可怎么办啊?”转念一想,临衍一直高高在上,也不需要学这些。 “我就知道哥哥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才不会真的不要我。” 临栩冲动之下,说了一句:“你要官职还是喜欢做个闲散王爷?”说出口就后悔了。 “我……想要官职,辅佐哥哥。” 临栩垂眸笑了,这小子,知道他喜欢单纯的孩子,装纯洁呢!然而,说出口了,收不回来了,只得道:“那你入朝吧。” “哥哥最好了。”临衍觉得,临栩做了帝王之后,大概是觉得他没有威胁了吧,大概是愿意真的把他当弟弟了。 临栩把临衍接出去了,路上,临衍一瘸一拐的,小心翼翼从背后环住临栩,临栩整个人微微一震,下意识甩开,反应过来后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刺客呢。” 然而临衍知道,临栩只是不愿意接近他。 临栩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来,“上来吧。”临栩背起临衍,十六岁的临衍还没完全长开,背起来很轻松,监狱呆了几日,身上的宫廷中有些浓郁的香几乎闻不到,只有些浅淡的梨花香味。“腿怎么了?” “没什么,不小心磕到了。”临衍伏在临栩背上,几乎想哭。 其实,小时候临栩也背过他的。那时,是中秋宴会,来了好多年龄相仿的孩子,玩得很开心。他那时傻乎乎的,分不清一些孩子字里行间的嘲讽,见别人笑自己也跟着笑,被人扔了一块小石子,不偏不倚扔他腿上。还是小殿下的临栩见了,尽管天真地笑着,白白嫩嫩的脸上带着酒窝,却冷下眸子,三言两语嘲讽了回去,顺便“任性妄为”了一把,命太监把那些孩子赶了出去。 之后,临栩气得手指头点他脑袋,“你怎么这么笨,他们那是欺负你呢,你还笑!” “可是,我有哥哥你保护啊!” 临栩那时脸红扑扑的,半晌才说:“我才不要保护你呢,还有,你要叫殿下,不许叫哥哥。” 那时,临栩也是背着他走,背得很艰难,跌跌撞撞的,中途还摔了一跤,却固执地不让太监背,那天晚上,临栩说:“你看,我背不动你的,往后,还是要靠你自己。” 他那时懵懵懂懂,之后才慢慢清楚。 此时,临栩一样背着他,稳稳当当。 遇到了一个太监,临栩把临衍交给太监,说:“给他找一间干净的房子吧,明天早上送回去。” “是。” “我……我想和你一起。” 临栩道:“怎么,你还对帝位不死心么?想睡龙床啊,你配么?” 临栩有实力了,却不愿意和他一起了。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 临栩走远了。 临衍有了自己的宅子,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临栩……也算是给予他很多了,他该知足的。 宋霖回京了,百姓夹道欢迎,如临栩所愿,荣耀加身,边疆安定。 朝堂上见到宋霖,临栩眼睛都亮了,匆匆退朝,为宋霖接风洗尘。 “我是皇帝了,阿霖,我如愿了。” 宋霖卸了甲胄,此时柔和许多,微笑着点头,“恭喜陛下。” “私下里你就不要说这些场面话了。” “好吧,我很高兴,只是,我大概不能随便亲吻你了。” 临栩红了脸,“流氓,以前你也不能。” 于是宋霖亲了亲临栩的酒窝,“你笑得像个傻子。” “……”临栩翻了个白眼,脸却红了。 “这是我们第三次亲吻,纪念一下。” 临栩第一反应是,第三次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我在边疆看到一种植物,全是刺,里面却很软,开花也好看,觉得有些像你,就给你带来了。”说着,宋霖让人拿出一盆仙人掌。 好丑。尽管临栩很感动,然而,真的好丑。这是盆景吗?盆景不是叶片圆润,体型标志的嘛?还有,不是说他是白玉兰么?为什么现在成了仙人掌!临栩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出来。 宋霖道:“其实,主要是好养活。边疆太远,我只能带回来这个。况且,长的确实与众不同,挺可爱的。” 临栩接过盆,“额,谢谢。”有了宋霖的光环,临栩看这个盆景,觉得……依旧好丑。 第44章 客观来说,临栩是个明君,他知道制衡,知道百姓需要什么,也会看奏折到很晚,不会沉迷酒色。 只是,是不是太不沉迷了?大臣有些担心,明里暗里给临栩推荐皇后,让临栩选秀。 临栩一个头两个大。 在第三次被逼时,他爆发了。 “朕的家事,各位别管了。” 左相站了出来,“陛下,此乃国家大事。” 不就是想把他女儿送过来么?临栩冷笑。 “朕已有心悦之人,到了时候,自然会说。” “后宫不可一日无后。” 临栩扫过阶下众人。 偏偏,临衍也说:“皇兄,确实如此,如此也可以断了有些人的心思。” 临栩一气之下,说了出来:“朕心悦宋将军。” 宋霖脸比殿上的柱子还红。 “宋将军?” 宋霖低着头站了出来,“臣……臣……”臣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他觉得他的白玉兰真的是要让他疯了。 “你可愿意?” “愿意的。”宋霖弯下腰。 退了朝,临栩只留下宋霖,笑着道:“阿霖,我要娶你了。” 宋霖“嗯”了一声。 “你不愿意么?” “不,我非常愿意,此生不渝,只是……只是他们不会允许。” “只要你愿意就好,其他的,你不用管,我自有妙计。” 宋霖越过书桌,吻上临栩。“你怎么可以这么暖啊。” 临栩笑着躲开了,“先别急,回去等圣旨吧。” 临栩此举,的确是有些冲动了他本人也没想那么多。 圣旨都下了,文武百官却跪求他收回圣旨。 连临衍也劝他循规蹈矩,娶个权臣家的闺女。 “朕只要他。”临栩对所有人都这么说。 临衍叹气,只得和临栩一道,劝回众臣。 临栩对宋霖说:“今后,我的后宫,有劳了。” 宋霖应下了。 “别人是后宫佳丽三千,我是只有你一人,亏了。” “可是……你还有燕倾城。”一提到燕倾城,他就气得牙痒痒。 “她不算的,我只要你。” 宋霖被撩得脸红心跳。 于是宋霖进了宫墙,临栩还别出心裁,和宋霖骑着马在城里转了一圈,花样百出。 新婚夜,临栩道:“阿霖?” 宋霖低着头,大红衣衫下的手指微微绞着,耳朵都是红的。 “皇后?娘子?”临栩不依不饶,上前把手放在宋霖腰带上。 “春宵一刻值千金,该安歇了。”宋霖难得羞涩,自然不能放过,临栩的手越发放肆。 解开一件衣衫时,宋霖突然叹了口气。 临栩笑了:“怎么?现在后悔也晚了。”说着,凑上了宋霖的唇,轻轻浅浅的一个吻。 好像……不太对劲。临栩被勾住腰躺在床上,被解开衣服时,才后知后觉捂住衣领:“不……不对,我该是上面的。” 宋霖低笑,“好吧,听你的。” 一刻钟后,临栩趴在宋霖身上,完全自暴自弃了。 “我的,小白玉兰,乖一些。” 第二日,婢女面面相觑,该不该叫醒这两位呢? 宋霖出声了:“陛下龙体欠安,休早朝。” 临栩昨天怎么晕过去了呢?明明一直说没关系的。宋霖皱起眉。 临栩醒来时,觉得自己还不如晕过去呢,全身酸疼,再加上宋霖近在咫尺的大脸。 “饿不饿?” “嗯。”嗓子有些哑了,声音艰涩。 宋霖把一勺菜递到临栩唇边。 ……是这样喂人的吗?他还躺着呢,怎么吃!临栩动了动,觉得全身更酸疼了,咬牙道:“扶我起来,要去早朝。” “你歇着吧,现在晚了。” 临栩也不反驳,乖乖穿衣吃饭喝粥,犹豫半晌,还是说出口了:“你……下次稍微轻点,第二天记得叫我。” 宋霖为临栩梳头发,梳得乱七八糟,看着更乱了,“你昨天不是说不疼么?下次疼了,要说的,我对这些也不太清楚。” 临栩垂下眸子,他总不能说从头疼到尾啊,宋霖喜欢他,他总不能让宋霖在朝廷受了委屈,在他身上还要克制吧?万一……万一宋霖不愿意做皇后呢?想去做他的将军,奔赴战场呢? 所以,他只是说:“无妨,不疼的,只是不能误了早朝。” “你不疼怎么晕过去了?床单上怎么有血迹?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这死小孩怎么回事?”宋霖惩罚性地咬了一下临栩的耳垂。 临栩脸和眼眶一起红了。看起来有些可怜:“你只管做就是,我……” “你胡说什么?我又不是什么禽兽!你还不知道我不想看到你疼么?你是打算以后迁就我一辈子么?” “一辈子?你受了这么大委屈,也不会离开我么?”临栩抬眸,有些红肿的眼睛星星点点。 “小傻瓜,你还不懂我么?”宋霖学了话本里的话,一说出口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有些心疼地抱住临栩,扔了梳子。不过,他的小白玉兰好乖,好可爱啊。宋霖又想吻这朵小白玉兰了。 第二日上朝时,就有人说委婉地说临栩“沉迷酒色,不理朝政。”顺带说宋霖“恃宠而骄,不分轻重。” 临栩莫名其妙背了锅,强忍怒火道:“前朝皇帝百日不理朝政,大臣贤良,国家照样运作。众卿家若是庸臣,朕日日上朝也无用。” 左相再次站了出来:“然,前朝已灭,陛下刚成婚就不上朝,以后还了得?” 一片附和之声。 余任之很聪明,参了左相一本,贪污受贿,强抢民女,且列出证据来,句句在理。 临栩松了眉头,“左相可有话要辩?” “老臣……是为了江山社稷啊!”他自二十岁入朝为官,一步步爬升,贪污数量越来越大,算起来贪了三十余年,先帝置之不理,可……可这个黄口小儿,怎么敢!“陛下想好了,确定老臣贪了么?” 无非就是威胁他,不就是根基深厚,民间有些势力,顺带江湖上有些威仪么?临栩总有办法拔干净的。 “大理寺卿,你协助王爷调查,其余各部,配合监督。若是有什么隐瞒,阻挠报案的,杀无赦。”临栩语气淡淡,嘴角甚至带着笑意,黑眸却结了冰。 第45章 左相之前是临衍的人,临栩是想让他自断臂膀。 还是不信任他!临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 临衍进宫见临栩,临栩伏在奏折前,头也不抬:“有事?” “哥哥……” “叫皇兄。”临栩冷漠地瞥了一眼。 “皇兄,左相于我有恩,实在是……” “你是想反么?”临栩声音沉了下来,让他收回成命,威仪何在。 “没有左相一派的扶持,我都活不了,还请皇兄另派人选。”临衍恭敬单膝跪下。 临栩冷笑,“你不就是想让你的人以为你能护好他们么?”他放下朱笔,上前扶起临衍,“你现在自身难保,拿什么护他们?朕能把你贬为庶民,能把你当做质子送出去。” 临衍又想哭了,眼眶湿润,黑亮的眼睛只盯着临栩看。 临栩不耐烦了,挥手让临衍出去。 临衍被收回权力,成了真正的闲散王爷,还被禁止其他大臣和临衍往来,连见临栩一面的权力都没有。 街坊传言,这位闲散王爷日日流连青楼,饮酒作乐。 临衍喜欢的烈酒极其辛辣,喜欢听阳春白雪,喜欢在醉酒后趴在桌子上。 小黛扮了男装找他,没来过青楼,被一个姑娘调戏,急红了眼。打听着找到临衍,闹了一场,被临衍轻描淡写赶了回去。 第五日晚上,他花光了身上的银两,陪着他的姑娘接待别人了,被赶了出来,他跌跌撞撞倒在大街上,看到书生时好像还笑了一下,说了一句:“早。” 不知怎的,他醒来到了一间很是冰冷昏暗的房间,脚踝上带了……狗链?临衍眸子冷了下来。 红叶书生带着人进来了,笑道:“新王爷,说说新皇帝吧。” 书生的声音像是对最亲密的情人说的,温柔体贴。然而,他想要临栩的兵力部署,想要这个王朝的性命。 临衍咬紧牙关,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你那哥哥是怎么对你的?值得你这样么?”书生抚过临衍带血的脸颊,轻声道,“我的刑罚比皇宫的还多,你受不住的。” 临衍牙关松了松,嘴里粘稠的血液缓缓流出,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从喉咙深处的声音。“我不会,杀了我……我也不说,你别白费力气了。” “是么?那天晚上你明明很主动的,穿上裤子不认人了?” 临衍睁大眼睛。 “嗯……那天是我,你是第一次吧?” 尽管他要疼昏过去了,那些肮脏卑微的记忆还是不受控制涌了出来。他有威逼利诱,也有哭着乞求,可对方只是说“乖一些”,最后他神志不清地瘫软在床上,还是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吻,像是甩不掉的魔咒。 临衍的眼泪一下子绷不住了,泪珠混着血迹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小小的花。 “你告诉我,我就放过你。”书生低声诱导。 “不……” 那根灰白色的长鞭好像落在身上了,手指好像断了,不过也不要紧了,他没有出卖哥哥……不对,皇兄,他喜欢我叫他皇兄。 “皇兄……” “什么?”红叶没听清楚,把耳朵凑近临衍。 “救我。” “呵,你那皇兄今日宴请朝中大臣,觥筹交错,好不快活呢!” 临衍做了一个梦。他和哥哥住在一间小茅屋里面,临栩想吃糯米糖,临衍卖了一天画换了一颗糯米糖交给临栩。临栩笑着扔了,牵着宋霖的手说,“我的阿霖有更多糖。”之后嘻嘻笑着跟着宋霖离开了小茅屋,可是,在临栩看不到的角落,宋霖露出袖中藏着的刀就要刺向临栩。 “不要!”临衍醒了,出了一身冷汗,还是被捆着,还是很疼上刑的人很有水平,疼得撕心裂肺,伤口却容易结痂,且不会有生命危险。 睁开眼的下一秒,一盆冰水泼了过来,临衍打了个激灵,几乎跳了起来。 “王爷,起床了。” 带着血的水渗在地上,留下一滩小小的水渍,临衍像一只流浪狗,瑟瑟发抖,黑亮的眸子起了雾气,目光呆了一瞬,接着扯了扯嘴角,不语。 陈思齐来了,像踢垃圾似的踢了踢临衍,想怒骂,却只能从喉咙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声。他想说,你们这些一丘之貉,皇宫里生出来的魔鬼,毁了我的父亲,毁了我全家。 临衍置之不理。 陈思齐提起临衍,一口吐沫狠狠吐在临衍脸上,用了全部力气打临衍。 临衍被打了一顿,昏头转向,晕过去的前一秒,他才后知后觉想起,这大概是陈家的人。 陈思齐发泄了一通,勉强镇定下来,泪流满面。这才发觉临衍发丝上的水珠结了冰,衣服也被冻住了,硬邦邦的。 他在墙上找到一把匕首,对准临衍。只要他死了,就算大仇得报,自己也可以放心吊死,不用担心到了地府被父亲和先生教训了。 明明是一张柔和清俊的脸,此时却是扭曲怨恨的表情,大不了同归于尽,报了仇他就可以放心去见父亲,不会被父亲和先生批评了。 “你在做甚!”书生扔了刀,瞥了一眼陈思齐泪流满面的脸,“一个哑巴,还不安分,你想试试我的毒么?” 我们说好的,会杀了他们,可是却迟迟不动手,那么他就亲自来。陈思齐狠下心拿起刀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深可见骨,趁书生分神,一刀刺向临衍的腿,在书生伸手的瞬间,刎颈自杀。 血液喷溅出来,书生看到死之前的那一瞬,陈思齐是微笑着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回到了他青春无忧的时光,唇无声开合,“爹爹。” 临衍在昏迷中惨叫出声。书生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该刺心脏的,陈思齐怎么还是傻乎乎的呢?教了那么久,还是没学会杀人。 好吵。临衍听到了他脑海里的嗡嗡声,像是令人讨厌的蚊子,挥之不去。 “动了!”是尖锐刺耳的一个声音,接着谈话声,脚步声混乱嘈杂。 安静!他想出声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睁开眼时,他反应迟钝,疼痛都是隐隐约约的,呆呆地看着婢女忙来忙去,一会儿给他喂水,一会儿掀开被子查看。 在被抬起来时,他才后知后觉看向自己软软垂下的腿,愣了片刻,移开视线。 没关系,只要哥哥……可是,我撑不住了,我有几条腿几根手指够他废的? “你们走开,我不要……唔。”嘴巴被堵住了,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狗,毫无尊严地被扒光衣服扔进浴盆里,若是乖乖给他洗澡也就算了,婢女偏要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毫无忌惮地谈论他的身材。 临衍腿废了,手却没废,他是不愿意打姑娘家的,此时一气之下一巴掌拍过去,“滚!”哥哥前些日子笑他不会说滚,不会动手,此时没有守着他皇子的优雅尊贵,一阵诡异的快感萦绕在心间,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很快,连着太阳穴一起跳,砰砰砰。 婢女骂骂咧咧的走了,临衍洗干净身上的血痂,总觉得不太对。洗完之后,他才蓦地发觉,自己身上没有留下伤疤,干干净净,像是没受过伤一样。 第46章 居然是为了好看些!临衍在被按到床上时,才后知后觉。 “不行,你太脏了。”书生有些嫌弃地在自己衣摆上擦擦手。“就算看起来很干净,可你身上血的味道散不了。” 真好,临衍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试药吧,也算是做贡献。陈思齐死了,你该代替他的。” 这是药吗?临衍看着坑里黑乎乎的吸血虫,退了一步,他会疼死的。“不行……” “那你说不说?” “……不。” 一双温暖的手环住他,“乖一些,自己进去。” 临衍沉默了,片刻,突然用尽全力咬住书生的脖颈,书生居然没有甩开。 “啧,调皮。还不如陈思齐听话,他还会主动进去呢。”书生感觉到脖颈破了,目光幽深起来,提起临衍举在虫子上方。 临衍只看了一眼,就像一颗黏皮糖似的,缠在书生身上,“别,我可以给你钱财,权力……只要你想。” “那你说不说?” “我……不说……除了这个,我不能背叛他。” 书生恼火了,干脆利落地把临衍扔下去。临衍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书生也拽下来。 “该死的!”书生骂了一声,临衍这小子十分厉害,手无缚鸡之力,拼命往他怀里钻,护住自己,再加上他脖颈有伤,更吸引了虫子,自己带着拖油瓶也跳不出去。 书生一咬牙,按开密道,临衍求生欲极强,平时慢吞吞的,此时却抢先进了密道,死鱼一样躺在密道里,一动不动。 书生脸黑了。 隔绝了虫子后,书生带了不少伤,手上肿得老高,透着紫红色。 中了这种毒,不能太过用力,因此书生只能揪起临衍口头上威胁:“你给我等着!” 临衍笑着露出一对小虎牙,“我可不是什么陈思齐,活活把自己笨死了。”他慢悠悠戳了戳书生的手背,笑容更灿烂了:“我都记着呢。” 临衍慢慢得意不出来了,他也被啃了几口,背上火辣辣的疼,强忍着道,“我还要感谢你呢,吸引了大部分虫子。” “信不信我不带你出去了。” “呵,提醒你一下,你眼睛被咬了,一个瞎子,别按到什么机关,困在这儿。” “你一个瘸子,居然敢说我!” “我可以跳!” “你又不知道机关!” …… 吵着吵着,二人冷静下来了。对视一眼,书生万分嫌弃地背起临衍。 都是血味,真难闻! “这些吸血虫有剧毒,须得两个时辰内吃下解药,放了血才行,我们时间不多了。” 两人都是聪明的,合作起来也算尽力,速度很快。跨过兵器库,走过堆满财宝的密室,七拐八拐拐到了门前。 书生冷笑一声,扔下临衍就走。临衍也是这么想的,一到了地上,就跳了出去。 书生和临衍几乎同时按下开关,同时对视了一眼,同时说“你怎么出来了?” 接着是沉默片刻,书生冷笑,却看不清楚路,走路缓慢,只得再次拖着临衍。 一圈下来,书生赔了夫人又折兵,自然不高兴,忍着恶心扒开临衍的衣服,“我今天操死你,看你说不说!” “陛下,王爷失踪了。”暗卫来报。 该不是私下里联系朝中大臣了吧?临栩顿了顿,开始沉思。 他让别人代理朝政,私下嘱托了几个信任的大臣,带着宋霖微服私访。 于是,粗眉大臣收到小厮来报,有两个清俊公子来访,粗眉大臣端着架子接见了,毫无防备被临栩的酒窝闪到了。 “陛……”临栩把食指放到唇边,制止了。 “额……公子,你怎么来了?快坐!” 临栩赞赏地拍了拍粗眉的肩膀,粗眉身子一抖,几乎站不稳。 书房里,临栩道:“微服私访,借住几日,还望海涵。” “不敢不敢,您饿了么?”粗眉语无伦次,胡乱说道。 “今日起,你对外便说我是你家亲戚,懂些破案的法子,知道吗?叔叔?” 粗眉被临栩的一句叔叔吓得腿真的软了。 临栩走了出去。 暗卫说街西有嫌疑,临衍可能在那里。 街西……没有大臣,只有书生经常出没,临衍竟和书生勾结了么? 晚上,宋霖带着临栩到了街西。此时四周静悄悄的,一些人家还亮着灯,微弱昏黄。按照暗卫指引的路线到了一处四合院。 宋霖在窗户戳了一个洞,只看了一眼就捂住临栩的眼睛。 “有血……不知道是谁的,还有些刑具。” 宋霖声音低沉,在临栩耳边说着,温热的气息顺着衣领钻进去,酥酥麻麻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撩一下他,临栩翻了个白眼,躲开了。 宋霖带着临栩到了另一个房间,宋霖看到一只白净纤细的手,被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有低泣声传出来。 临栩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示意宋霖离开,却不小心踩到一截树枝,他下意识想看一下里面的人发现了没有,宋霖有些粗暴地扯开了,同时,一把匕首射了出来,擦着临栩的长发钉在树上。 宋霖也管不了临栩疼不疼,提起临栩就跑。 到了安全地点,宋霖怒道:“你这死小孩怎么回事?我都看出里面的人是红叶了,你还要瞅一眼,若是发生了什么,我帮你挡刀都来不及。” 临栩眼睛呆呆的,半晌才结巴着说:“另一个人,是,是临衍,我了解他的……他该是很讨厌书生的,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呢!”临栩慢慢冷静下来,“若是临衍真的和红叶勾结,我不介意送他去监狱。” 把人送监狱都要想办法接出来的小皇帝又开始刀子嘴了,宋霖苦中作乐想。 第二天,临栩带着人扮成平民突袭城西,围了四合院。 侍卫找到了临衍,临栩带着质问的心情推开门,却愣住了。 临衍穿着里衣缩成一团,脖颈处遍布深深浅浅的吻痕,脸色苍白,皱着眉睡着了,脚踝处带着铁链。 那些血,居然是临衍的么? 临栩推了推临衍,临衍极其敏感,一碰就醒,一醒就退后一步。 “哥……皇兄,你怎么也来了?我想办法支开他,你快出去,我……” “我是来救你的,你别怕。”不知怎的,临栩还是红了眼眶,临衍那么优秀的一个人。 临衍扑到临栩怀里,放声大哭,歇斯底里,声音艰涩嘶哑。“我以为……我以为我要死了,哥……哥哥,我……” “别哭,你知道钥匙在哪吗?”临栩眼泪盈满眼眶,却还是咧着嘴笑。 “他……他一直戴在身上,说要耗死我,耗死我我也不说!”临衍卸了力气,把脸埋进临栩胸前,“哥……砍了吧,反正我左腿废了,只留着右腿也没用的。” 左腿废了?临栩哽咽了,带着哭腔吼了一句“宋霖!” 宋霖急忙进来,“怎么了?” “你想想办法,解开铁链吧。”临栩低下头,宋霖看到临栩的雪白衣襟湿了一大片。 宋霖蹲下来,研究半晌,叹了一口气,“让专业的人解,我解不开。” “你让他们找最好的开锁匠,还有带些厚衣服来。”临栩把衣服给了临衍,抱紧临衍。 宋霖只得把自己的衣服给了临栩,出去找人了。 “哥哥,我不和你争,你不要疏离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好。”临栩咬唇,五味杂陈,平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舌头此时木讷地像个学说话的小孩,失去了表达能力,半晌才低声说,“对不起。” “哥,我做太子,不是想抢你的东西。我没想动你的,兄友弟恭也不是演戏。我之前,也是单纯天真的小孩,和你的一百个孩童一样。我信神,我的神,一直都是你。做弟弟的,应该敬爱兄长,不能心生怨怼……” 临栩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对亲情有期待,此时却哭成了泪人,“我一个皇帝,你非要我像个傻子……” 宋霖回来就看到两个人抱着哭,听到动静同时转头,相似的眼睛同时盯着他看。 临栩鼻子红红的,吸了口气,“阿霖,我们走吧。” 像个可怜兮兮的小鹿。 解开铁链后,临栩亲自抱起临衍,拒绝让宋霖抱,理由是“你笨手笨脚的,小衍会疼。” 第47章 临栩恢复了他的权力,赏赐不断。只是临衍发觉,临栩开始躲着他了。 退朝后他专程去找临栩,临栩不是推脱就是逃了,即使在朝堂上,也躲着他的视线。 临衍有些委屈,难道是觉得他脏?难道是觉得他腿废了,没用了?难道是有了媳妇忘了弟弟? 他有些嫉妒宋霖可以在小规模的宴会上逗得临栩面色绯红,可以肆无忌惮和临栩说悄悄话。而他,尽管坐在临栩身边,临栩不小心和他对视上也会目光躲闪地移开视线。也不理会宋霖了,默默吃饭。 临衍实在忍不住,让人扶起他,恭敬道:“我吃饱了,诸位,告辞。” “可你都没怎么动筷,长身体的时候就要……”这不就是变相地告诉临衍自己一直在偷窥么?临栩沉默了。 临衍勾起一抹微笑。 果然,一散了宴会,临衍就找来了,堵住他。 “哥哥?皇兄?要说说吗?” “我……朕……”临栩豁出去了,嘟囔道,“我做了那么多对不住你的事,有何颜面见你?这声哥哥,我是没资格了。” 宋霖噗嗤笑了,“果然是死小孩。” 临衍想到以往种种,那些委屈突然一起跳了出来,只扔下一句“你有资格的”落荒而逃。 宋霖抱起临栩,笑道:“走喽!” “不……不行,你昨天刚有过。”临栩吓得结巴了。 “啧,死小孩,你昨天吃了饭今天还不照样吃么?” 临栩把脸埋进宋霖胸前,半晌才闷闷地:“那……那你稍微轻点。” 宋霖笑得肚子疼,“你怎么那么可爱呢哈哈哈!”他把临栩放到床上,使劲揉揉临栩的脸,吧唧一口,“我怎么那么稀罕你呢?小白玉兰,今天放过你,记着早点睡。” 临栩声音软软的“哦”了一声。宋霖一想到这么好的男孩是他的,而且不顾那么多人的反对,把他作为皇后,心脏就要化成水了。 三月初一,燕倾城生下了一个男孩,临栩看了一眼,笑容微僵,心里暗暗吐槽,“这么丑吗?牙齿都没有,皱巴巴的像个老头,头发稀稀疏疏的。” 稳婆太医却连连夸赞:“小殿下真好看。”“眉眼像极了陛下。”“嘴巴像燕贵妃。”…… 临栩想:“胡说,我的眉眼才没这么丑呢。” 这丑小孩冲着临栩笑。 临栩瞬间也笑了:“真的好可爱呀。”这是他的孩子,他要做爹了。 临栩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孩,小孩儿抱在怀里软软的,小小的。 又是初一出生的,临栩脱口而出,“就叫江一软怎么样?” 其他人不敢谈论,宋霖却噗嗤笑出来:“你的书是白读了么?” 临栩也觉得离谱,笑到:“长安,如何?一直平平安安就好,民间说了,贱名好养活,但是狗剩什么的不符合气质。” 大概是真的起名废了,宋霖无奈,生怕他取出更一言难尽的名字,只得应下了。 江长安,怎么不叫安长江呢?还有一个好寓意。 宋霖越来越觉得,临栩不是特别喜欢他。一下朝,临栩就奔向长安,逼着只有两个月的长安叫“父皇、爹爹。”甚至好几次直接住在贵妃宫里照顾小孩。 宋霖觉得自己有点酸,宫里传言他失宠了,余任之得到风声都说“可能我们那位皇帝是为了控制你才娶你呢?” 宋霖本来不会在意,此时却失去理智了。在书房白日宣***得临栩求饶才停下。 临栩看着扔在一旁皱巴巴的龙袍,无奈扶额,“我……朕只是去看小孩,又不是去看燕倾城,你吃的哪门子醋?” “……可是,可是你都五天没找我了。” 临栩只得笑着吻上宋霖的唇,全当安慰了。 还是不对。宋霖皱眉,临栩会不会过于迁就他了? “我……想要你的那个叫小雪的侍女。”宋霖试探道。 临栩沉默片刻,“也好,但是你注意些,别让有心人抓住把柄了。” 宋霖怔愣片刻,狠狠咬住临栩的耳垂,感到临栩疼得抖了一下,却依旧忍着不喊停。只是环住他脖颈,问:“怎么了?” 平日里宋霖会当做临栩很乖,上次发现端倪时也是满满的心疼。可现在觉得像极了交易,每一个吻、每一句话都是临栩锁住他的筹码。 临栩就是个该死的阴谋家!宋霖红了眼眶,下手没了轻重。当临栩昏倒时,宋霖才松开临栩,心下又凉了一截。自始至终,临栩都是乖巧配合他,疼到极致也只是隐忍地呻吟,甚至连呻吟都算不上,大概只是喘息吧。 宋霖真想把临栩丢在书房,然而还是细细清洗后,把临栩抱到床上。 我们是夫妻啊,而且结婚也才几个月,反而距离越来越远是怎么回事!宋霖低头吻着临栩紧闭的眼睛,“你要怎么样才能喜欢我呢?” 偏偏这时,临衍来了,把轮椅转得飞快,脸涨的通红。 “听说你欺负我哥哥了?” 大概是哪个不长眼的告状吧?宋霖很是不耐烦,“我们之间的事,王爷别插手了。” “我……本王是他的弟弟,怎么管不得?” “陛下都不搭理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临衍泪珠开始在眼眶里绕啊绕,“你,你,你不是人!” 连骂人都不会,一委屈就哭。宋霖看着临衍和临栩相似的眼睛,想到这个小孩之前一边被临栩对付得狼狈不堪,一边还傻乎乎地要凑上去。就有些五味杂陈。“算了,不说你了,别哭。” 临衍狠狠一瞪眼,轮椅滑向临栩,在看到临栩脖颈上深深浅浅的伤,以及耳垂上的带着血迹的牙印时,又发火了:“宋霖,你是要折腾死我哥哥啊?” “我……就是气到了。”他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想把临栩捆起来,每天逼着临栩说“我爱你。”那样大概就会……也不会真的爱他。“我说我要其它人,他居然答应了,都不会吃醋!他就是把我当做合作伙伴!” “那也不是你欺负他的理由,信不信我上奏劝他娶其他人,要一整个后宫!”临衍恶狠狠道。 “小瘸子,你敢!”宋霖提起临衍,“佞臣。” “你才小瘸子!”临衍气得挠宋霖的脸,眼泪吧嗒吧嗒掉。 宋霖只得把临衍放回轮椅,“一天就知道哭,别以为你是临栩的弟弟我就不会揍你。” 沉默良久,宋霖才叹了口气,“我想通了,他眼里是没有感情的,我们只要辅佐他就好了,其他的心思还是放下吧。” 临衍固执道:“那你不许欺负他,我哥哥柔柔弱弱的,你一个鲁莽武夫……” “再不会了。今日是我冲动了。”不会逼他,不会问他了。 临衍闷闷地走了,坐在轮椅上小小的。 宋霖叹气。没什么的,不就是不喜欢他么?临衍没了腿还要维护临栩,他也要……不行的,临衍这样是个好弟弟,却不是自己了,在临栩面前不敢多说,不敢哭,受了委屈还要笑着面对,他办不到。 那根线连起来了。临栩让他做男皇,不为他父亲正名,只是为了牵制他,逼着他在临栩面前纯粹透明,逼着他成为一个……傀儡? 可是……不喜欢就不要娶啊!他明明都以为临栩心悦他了,明明都想一直和临栩在一起了。 临栩是下午醒的,一醒来,看到宋霖紧紧盯着他看。愣了一下笑道:“怎么了?” “我喜欢上一个人。” “无妨,你是皇后,是将军,喜欢谁都可以。” 果然不能试探,那一丝丝希望也破灭了。“你休了我吧。” 临栩愣住了,片刻颤抖着说:“不行。” “他想和我一起去镇守边疆,现在你不是因为边疆问题发愁么?” “你要走么?” “是。” 临栩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好,我拦不住你,喝了这杯饯行酒,你就走吧。” 宋霖一口饮尽,退下,刚到门口,就有一个铁笼从天而降,想躲却力不从心。 “你卑鄙!”他是什么时候在酒里放的东西? 临栩下了床,双腿打颤,几乎站不稳,可是却缓缓到了宋霖身边,轻轻柔柔道:“阿霖,你逃不掉的。” 第48章 临栩对外声称宋霖病了,然后腻在宋霖身边喝茶。 “为了你,朕可是都不去看儿子了,感动吗?。”临栩笑得很凉,“你要什么给你就是,怎么那么想不开?” “把铁链给我解开!” “要是你想跑了,皇宫可没人能拦住你。” “老子不是你的傀儡!”宋霖吼了一句,接着,似乎想到什么似的,“过来。” 临栩居然乖乖过来了。可是,宋霖发现他在害怕,微微颤抖着。 “早上才昏过去,这次给我撑住了。” 临栩“嗯”了一声,俯下身吻他。 “滚开,都是伤,谁会想要啊?” 临栩有几分哽咽了:“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宋霖下意识环住临栩,让临栩贴近他,胳膊撑着也很累的。反应过来时才说:“现在不一样了。” “我管你喜不喜欢,总之你逃不掉!”临栩胡乱吻他,恶狠狠扒他的衣服。 宋霖突然觉得不对劲,紧紧裹住临栩,不让他乱动:“你哪来这么大力气?”下午才醒来,走路都走不好的。 “……你只管来吧,不喜欢还管那么多!” 宋霖气得在临栩头上拍了一下,梗着脖子说,“不喜欢我也不是禽兽。” 临栩突然沉默了,良久才说:“你不要问了。” “别碰我,你说不说?”宋霖很能忍。 临栩却抿紧唇,犟着不说话。 “别让我见到你,出去。” 临栩被推开,愣愣地看着宋霖。 “出去。” 临栩落荒而逃。 第二天一早,婢女来送饭时眼圈红红的,把盘子“啪”地一声扔到床头柜上。 “这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我们婢女的命也不是蝼蚁,不是可以随便踩的!” “啥?” “昨天……昨天皇上不知道怎么了,发了好大的火,说……说小雪勾引了您……可怜小雪敬您保家卫国,却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呜呜呜……” 宋霖心下雪亮。又想起什么似的,“昨天皇上可是用了什么不该用的?”看着小婢女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宋霖有了预感,威胁道:“实话实说,否则我可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饶命啊!皇上说了,说了就会杀了我们的。” “不说你现在就活不了,说了我还可以护着点你。” “皇上服了百转药……奴婢劝过的。” “这是什么药?” “据说是为了审犯人时头脑保持清醒用的,吃了就昏不过去了。” 难怪临栩昨天应得那么爽快,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宋霖觉得自己要炸了,“我要见他!” 婢女又跪了,“皇上正上朝呢。更……更何况您也出不去。” 宋霖气得头疼,“让他来见我!” 临栩来的时候有些忐忑,小心翼翼站在门口:“你找我?” “啧,过来。”宋霖颇为不耐烦。 临栩乖乖过来。 “说,你把人小雪关监狱怎么回事?” “她……她犯了错。” “什么错?” “她……勾引你。”临栩路上走太快,鼻翼带着细小的汗珠,脸红扑扑的。“那我放了她好了。” “你是吃醋了?” 临栩摇头。 “昨天……疼吗?” 摇头。 “不说实话就不理你了,吃药了是不是?” 临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怎么,哑巴了?” 临栩嗫嚅半晌,才小心翼翼道:“没有。” 不能心软。“那你吃药做甚?” “我……只是觉得你不会喜欢要一个随时就能昏过去的人的。” 坚持住,再可爱也不是好人!“那你欺负人家小婢女?” “我……我放了她,我错了。”临栩低下头。 真的好软,宋霖忍不住揉了揉临栩的脑袋,“死小孩,你这么别扭啊?之前还能和我吵一天不停嘴,现在怎么这么乖?” “我……我想对你好点。” “那你说要把小雪送给我,你自己高兴吗?” 临栩结结巴巴道:“高……高兴的。” “我要实话。” 临栩撒娇般地勾住宋霖。 宋霖面上不为所动,风轻云淡,心里忍得辛苦。“说实话。” “不高兴,我很难过,你不喜欢我,你还要让我休了你,你还想带着其他人去边疆,和……和我划清界限。”说着说着,临栩哽咽了。 “喜欢我啊?” 点头。 “爱我啊?” 临栩睁大眼睛看着宋霖,慢慢红了脸。 “那你说你心悦我。” 临栩把脸埋进宋霖怀里,良久才说:“我……我心悦你。” 宋霖嘴角不自觉勾起,蓦地板起脸:“那你锁住我,嗯?” “我……错了。” “解不解?” 临栩沉默了。 “错了还不解开,还说心悦我?”临栩难得慌乱,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放了你你会跑的。” 完了,我大概是有受虐倾向的要不怎么被锁了还有些开心呢?宋霖想。 “我都这么努力留下你了。”临栩又说,带着浓浓的鼻音,有几分委屈。 “心悦我就该吻我,抱我,撩我,每天说一万遍心悦我。疼了要说的,也不能把我推给别人,知道吗?”宋霖抱紧临栩,笑了。 “哦。”临栩知道自己不会爱人,所有话都听宋霖的。“那……那你就不能碰我了,每次我都疼。” “……”宋霖无奈,被他的小白玉兰变相说技术不好他反而想笑,自作孽啊这是。很久以前临栩还说他一个粗鲁武夫,会折腾死小白玉兰的,现在看来,这朵白玉兰死是肯定死不了,但也不轻松。“那可能办不到,你离我这么近,我可不能坐怀不乱。” 临栩退开一点,脸颊一点点红了。“吃饭吧,我放你出去。” 宋霖得了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吧唧一口亲在临栩脸上,接着就是抱着剑出去练了。 “武痴。”临栩叹了一声。 长安很乖,不哭不闹,饿极了才哭两声,临栩越看越喜欢。只是……燕倾城实在是让他心力憔悴。 书房,燕倾城总会给他端着糯米点心,堂而皇之勾引他。 临栩颇为头疼,委婉提出,“朕喜欢宋霖的。” “可你纳了我。” “你安分些。先帝养生去了,你没有靠山的。” “臣妾有孩子,母凭子贵。”燕倾城坦白了。 临栩就是因为孩子才留下她,这还蹬鼻子上脸了!“朕不缺孩子。” “臣妾喜欢陛下,可……陛下太薄情了些,自始至终只碰了我一次。” “ 第49章 “他只要我的儿子,我自己是没有出路的。”燕倾城写道,“他不爱我,就不能怪我负了他,我愿意。” 信送出去了。 第二天,宫里乱套了。 “不好啦,小殿下不见了!” 临栩命人翻遍了皇宫,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 他疯了一般,不听贴身太监的劝说,不管不顾杖责了好些照顾长安的婢女太监。在打昏一个生病的婢女时,另一个婢女才哭喊道:“皇上,饶了奴婢吧,是……是燕娘娘让我们送他去宫外吹风的,本来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可是……可嬷嬷回了宫才发觉孩子被换成了包裹,还有一封信,写着交给您的。” “燕倾城!”临栩双目赤红,“那是你的孩子,你就这么把他骗出去了,若是出了个好歹,朕……” “皇上,长安也过了百天了,谁知道您什么时候给臣妾赐三尺白绫呢?臣妾想活下去,总要牺牲一些的。” 临栩突然想到了他母后,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临栩随手拿起身边的水果刀。 “哈哈哈,你要杀我吗?我的好夫君,你可想好了,杀了我你一辈子也别想找到长安!” 临栩吼了一句:“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严刑拷打,我就不信问不……”情急之下,他忘了称呼。 下一秒,他腾空了,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到了宋霖怀里。 “成何体统?”宋霖把临栩抱到床上,让安安稳稳坐在被子上。 “我的……长安,我要找到他,你不要……” “怎么这么冲动?小栩,你该威逼利诱燕倾城,该动用人力找人的,撒泼打滚可不像你。” 临栩深呼吸,“若是我早日决断,处理了燕倾城,或是我多陪一会长安,就不会有这些事,长安他那么乖,站都站不稳,我……” “冷静,你好好想想对策。” “我怎么冷静?我当初十一岁出去都怕得要死,他才那么点……” 宋霖瞬间了然,那些事是临栩的心病,他自己遇到的,不想让长安经历一次。“他还小,不会记得的,他有你这个年轻的父亲,会很幸福。” 临栩阖上双眸。 宋霖心里担心,又不好打扰。刚要开口时,临栩睁开眼睛,眸中已经是一片平静,声音也淡淡的,“我们得想想谁是幕后黑手。” 这是他的小白玉兰,心灵强大,有阴影也能直面。 “太上皇,书生,总之是不太安分的人。” “对了。”临栩思考的时候喜欢自言自语,“那位太上皇的话不太可能,他被我的人看得死死的,不安分也得安分。书生的话……宫里都是熟面孔,没有他的人,不可能把长安接出去……” “若是联手呢?” “……不会,太上皇姓江,虽不喜欢我,也不该让其他人坐皇位的……”临栩摇摇头,“我不能带私人感情……书生若是给太上皇什么好处,或是骗两句,比如把皇位还给太上皇,还是有可能的,他们合作的话,太上皇安插在我这的人瞒着我把长安送出去,书生外头接应,倒也是合理的。太上皇……我以为他不成气候,才没有费力拔钉子……” “偏了。”宋霖提醒。 “……我们得找到书生的老窝,就算不能斩草除根,却也要好好收拾一下了,让他们知道,天子脚下,可不能放肆的。” “这才是我的小白玉兰。”宋霖把心里话说出来,临栩本来心情低落,此时却忽然有了信心。 临栩没有掩藏长安失踪的消息,他甚至现身街头,喊话希望有人见到务必上报。 人们对皇帝总是带着些崇拜的,更何况这个皇帝年轻俊美,是个明君,因此许多百姓居然当场落泪,此时京城沸沸扬扬。 “诸位不必跪,该是朕感谢诸位才是!”民众起来后,他甚至俯首作揖,再次抬头时,微笑道,“辛苦诸位了。” 底下一众姑娘媳妇红了脸,嗷嗷叫,“皇上好好看。”男子也是心声敬仰,有些暗暗发誓要保家卫国。 谁不喜欢这么亲民的皇帝呢? 宋霖有些不满:“他们都在看你,你快些说完!”他的小白玉兰只有他能看好吧? 临栩笑了笑,顺便牵起宋霖的手,举起来:“诸位有想参军的,学武的,都可以找宋将军,免费教学!” “不是宋皇后么?”一片呼声中,一个夫子酸溜溜道。 临栩坦然一笑,“宋皇后是宫里的称呼,宋将军是朝中和战场上的称呼,至于民间,请随意!” “还有阿霖是你的称呼,还有夫君是……” 临栩捂住宋霖,低声呵斥道,“闭嘴,这种事你怎好意思说?” 宋霖看着临栩的脸蓦地红了,移开临栩的手,说:“你再说一会我还能说更多呢?许你说不许我说,这是什么道理?” “宋将军说得对!”一个年轻男孩把手拢成喇叭状吼了一句。 临栩一言不发回去了,走路都不小心顺拐了。 宋霖在那些人们的怂恿下,一个横抱抱起临栩,还转了一圈。 临栩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而,他只能像个缩头乌龟钻进宋霖怀里。 大概只有这样才能安分些。宋霖想。 啊啊啊,皇帝好软好可爱,这些姑娘们心里狂吼,决定得给闺密朋友说个遍。 临衍守在殿中,拿着本书看着。临栩一回来就看见了,笑道:“这么认真啊?” 再一看,临衍看的是话本,还有一个不正经的名字叫《鬼界》。 “皇兄……” “叫哥哥吧。” 临衍喜出望外,立刻改口了,“哥哥,我想帮你找长安,我熟悉那个地方,不会中机关的。” “不许去,你去了是送死么?”临栩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知道临衍不喜欢那个地方。“我……朕有那么多侍卫,可以找到的。” “不……那里,红叶书生有兵和武器的,地下有密道,我只见了冰山一角,却有几百兵力。” “你不早说!”临栩隐隐感觉到了凉意。 “你……你不见我。”临衍的轮椅咯吱作响,“这些事你都不告诉我,我虽是残疾却不是残废,我想帮你,我试过密道的,我可以……” “可是你去了我的人也护不住你。” “我……”临衍蓦地看到宋霖,“让宋霖也去,你应该放心吧?有宋霖在。” “朕的儿子,朕去救。”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的江山呢,你的民众呢?你出了事,可就真的乱了,你的命是天下的。” 临栩沉默良久,才说:“那……那也……” “让我们去吧。”宋霖开口了。 临栩依旧不说话。 “我们还要除了书生,这个隐患太大了。”临衍说,轮椅转到临栩身边,抬手抹去临栩的泪珠,“等我们回来。” 幼时,总是临栩在给他抹泪珠,他甚至以为临栩不会哭。可是,一天晚上,他看到临栩用胳膊挡住眼睛,胳膊下有水落在枕上,哽咽着说:“他们害死了我的奶娘,我奶娘不会偷东西的。”临栩那时还小,不知道那是朝堂的人想让他无依无靠,只能做一个傀儡。 临衍那时说:“哥哥,你洗澡的时候没擦脸吗?脸湿了。”他隐约知道的,然而,心中莫名的恐慌让他没有给哥哥擦了眼泪,大概是怕哥哥再也不理他,大概是从来没有安慰过人,手足无措。 “白痴。”临栩睡了。 知道临栩呼吸均匀了,他才小心翼翼地看着临栩发红的眼角,轻轻抹了残余的泪痕。 后来他一直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在哥哥醒的时候爬过去吻哥哥,说“你还有我”呢?现在,他能了了当初的遗憾,也算是圆满了。 “你们注意些,记着多带些暗器药材什么的。” 二人到了门口,临栩突然说,“等等。”他白着脸,唇动了动,咽回去想说的话,只说:“务必小心,若是不行就回来,别逞强。” 我不想我的家人去,我很爱你们,可是我连自己去都不行,你们不要怪我。 第50章 临衍的轮椅声音太大,宋霖只得弃了轮椅,抱起临衍。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喜欢你的,除非你把哥哥还给我。”临衍此时恨自己走不了路,赌气道。 “小栩啊,是我的,他说过他最喜欢我,你做梦吧。” “胡说八道!”临衍开始挣扎起来,宋霖一时不查,让这小子挣脱了,临衍狠狠摔在地上。 半晌,临衍才揪着宋霖的衣服站起来,想单脚跳到目的地。 像个小蛤蟆。宋霖只得服了软。 “你们就知道欺我腿瘸,我……” “还有谁?” 无非就是婢女太监觉得他以后一事无成了,有些怠慢,送饭不准时,言语上的嘲笑而已,连声称一直喜欢他的小黛也躲着他。但是,他只说:“只有你!” 宋霖沉默了,还是对临衍客气了些。 二人是私下里到的,趁乱混入密道并不难。 毒虫依旧在,宋霖把事先备好的毒药撒进去,直到一片死寂时才进去。 尽管没有伤害,但是被这些软体动物贴着的感觉不太好,宋霖有些恶心。 临衍脸色也不好看,但是总归是有经验的,手摸向爬着毒虫的墙壁,一点点试探着。 宋霖这才想起,临衍是被这些毒虫咬过的。这孩子爱哭,却只在临栩面前哭。他几乎瞬间想到临衍带着伤被推下来,毒虫蜂拥而上的惨象。 “摸到了!”临衍的虎牙显露了一瞬,面色轻松了些。 临衍在宫中长大,却没有那些养尊处优的毛病,小时候喜欢缠着临栩撒娇,偶尔还会跟着临栩叫他阿霖,笑容永远都是暖暖的。 密道打开,阴冷潮湿的风吹过来,临衍给宋霖指了方向。 临衍对这里记忆深刻,记得出口机关,然而,既然是来探查的,就不能转一圈出去。 “尽量保持安静,不要碰到墙壁什么的,小心些地板,有什么特殊的不要踩。” 宋霖步步小心,听临衍的指挥过了些机关。 走到堆满武器的房间时,宋霖坏心眼地胡乱拆了炮筒,又点了一把火。木制的箭矢云梯熊熊燃烧。 “糟了,会炸的!”临衍呵斥道,宋霖看到了上方的阶梯,想必是其中一个出口,带着临衍出去了。 上面,是个厨房。他们藏在木桶里听着间歇的爆炸声相视而笑。 宋霖咬着一根萝卜,满意地感觉着地板的震动。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这个声音带着些活泼的味道。 宋霖听出来是徐清。 “别想引开话题,你去琼楼怎么说?”余任之向来温柔的声音带着些怒火。 “说了你不要管我,我没爹没娘的人,只有一大把钱,当然要好好享受,琼楼的头牌是个标致人物,我当然要买下初夜了。你别再说你喜欢我的那些话了,我当不起的。”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宋霖难得有些八卦,徐清这个妖孽居然有人收了么? “那你前些日子还要我管着你。” “那是气话,算不得数。”徐清随手拿起已经有些冷的鸡腿啃着,含糊说道,“你家请的是哪里的厨子,做的东西都这么好吃。” “别扯开话题,你非要气我么?” “你又不是我爹娘,我当初是给你了些银两,你若是想报恩,把钱连本带息还给我就是,这样子对我们都不好。” “你说过你喜欢我。” 似乎是撞上什么东西,宋霖听到一阵响声,接着安静了好久,他才听到徐清说:“是我对不住你,你忘了吧。我是要喝最烈的酒,做最幼稚的事,娶最美的姑娘的。你一个老古董,被别人多看几眼就脸红好久。我是纨绔,废物,你是新皇的面前的红人,是要名垂千古的,惹上一个断袖的名声,你觉得,我们合适吗?”毕竟是徐清,正经了两句就放轻了声音,吐槽了一句“真是的,再怎么说,我还是他表哥,怎么就是不让我纳了琼楼的冰山美人呢?害我单相思。” 余任之气得袖中的手都在颤抖,宋霖都听出来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真该把你捆起来。” “唉,本来是想找你喝酒的,现在也来不及了,余兄,告辞啦。” 宋霖听到了徐清轻快的脚步声,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本来二人走了,宋霖就可以出来了,可临衍蓦地闷哼一声,漏了馅。 徐清饶有兴致地停下脚步,看着宋霖灰头土脸地扶着临衍出来。 “稀客啊。”徐清惊道。 “对……对不住,我的腿有些疼。”临衍有些气恼。 可宋霖看临衍面色惨白,大颗冷汗爬上额头,想必不是“有些”,只得扶额,“请郎中来。” 余任之恭敬作揖,请了郎中,上了饭菜。 余任之能忍着好奇心不问,徐清却不同,有话就说出来了,“宋霖,你怎么在这?这位……小兄弟是哪位?” 了解缘由后,徐清开始端着笑容套近乎,逼得临衍局促不安,觉得腿更疼了。 果然是妖孽,总有办法让平时冷静的人发怒却又生不出迫害的心思。当初临栩在徐清身上碰了好大的钉子,却在冷静下来时对徐清赞赏有加。 过了时辰,徐清会不了美人,干脆留下来,特意给临衍添堵。 宋霖没心思管这些,走红叶的地道能走到余任之府上,会不会朝廷重臣的地道有很多通向红叶那里呢? 这样想来,前些日子大臣家眷离奇被杀且毫无线索,就有了解释。 那么,有没有可能,地道通向皇宫呢?只要书生想,就可以轻易要了所有人的命。 宋霖毛骨悚然。 他把想法说出来后,房间一片沉默。 临衍表情晦暗不明,良久才问:“若真是如此,想必前朝……或是更久以前就有了这个地道,总之,不可能是红叶自己的。红叶不出手的原因,大概是没有完全了解这个地道,不敢贸然出手。” “所以,也无需太过忌惮,前朝这儿不是都城,地道大概是挑着繁华路段挖的。” “为什么不是本朝呢?”宋霖问。 “挖这个地道的人必定极有远见,权势极大才行,在京城挖,其他人办不到的,只有帝王自己。本朝帝王若是挖了,最起码会给皇室留下线索。”余任之答道。 “他们可以利用这个地道,我们也……”临衍顿住了,再没说话。 “你怎么了?” “无妨。”临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而配上被汗珠浸湿的脸和带着隐隐哭腔的声音,实在没什么说服力。“要下雨了。” “郎中快来了,劳烦王爷稍等。”余任之也急,却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