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熹的角落》 第1章 声音 对于声音好听的人,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 曾经认识一个说话特别好听的朋友,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才体会到,声音是可以直入肺腑直抵灵魂的。哪怕只是拿起电话时最简单的一句“喂,哪位?” 唱歌好听就更不容易。要好嗓子,要上得去下得来,气息要稳,声线要匀,韵味要足。 曾经有一个很喜欢的酒吧,唱歌的姑娘从来素面朝天。面前是立式的麦克风,随随便便半坐半靠着,就是一幅民国的海报画。 伴奏的乐器可能只是一把吉他,可能是随意的几乎不成调的钢琴,又或许什么都没有。声音就这么轻烟袅袅地溶在空气里,熨贴到后脊发凉,惊艳到战栗...... 也一直执着地认为,声音好听的人,一定是脾气好又容易相处的。 若是和一个声音好听的人吵架,会很快分心而败下阵来。哪能吵架都吵得这么好听的?你有道理你继续,我听着呢…… 第2章 咖啡 一度很纠结咖啡的口味,酸、苦、后味如何。牛奶用全脂还是半脂,冷的还是热的。香草或者榛果,糖的多少…… 到后来,开始关注杯子,喝咖啡的桌子和椅子,有没有落地窗,窗外有没有街景或者只是草地和树。音乐的快慢、轻重,店里的温度。 再后来,开始关注咖啡店里的人。咖啡师,买咖啡的人,边喝边聊天的,或者在电脑上永无止歇的,或是只是坐着发呆的,甚至来取外送的小哥……其实仔细看起来,片言只语,举手投足,能看到很多故事,不少人情冷暖。 经常听到有人结伴离开前,另一方会善意提醒,你的咖啡没喝完,多浪费,一口喝了呗…… 那一天听到同样的对白,回答的那个人却说:喝咖啡,花钱买的不是咖啡,是时间…… 这才猛然领悟自己对咖啡因真正上瘾的缘由。 第3章 狸奴 它是狸,我是奴。 一窝里最小的一只,差点留在美娇娘松塔的肚子里出不来。爸爸大包子,有着猫界所谓的盛世美颜。所以它长得好看,一点不奇怪。 但又确实是很奇怪的生物,高冷起来,我是透明的,不存在的。甚至不如窗外一掠而过的飞鸟,或者被风吹起的落叶…… 偏偏它又要在不经意地时刻靠过来,用爪子拍拍我的手臂,或者直接把脑袋伸进我的手心。或者直接趴在键盘上,肚皮按出各种奇怪的文字…… 它是想和我说话的吧,可惜我不懂。 不理它也没什么,它会找个角落,盘一个忧伤的姿势,端一个孤独的表情。我就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人。 云柔雾软微微起伏的肚皮,还有吃饭睡觉安静专注的样子,都会令人慢慢上瘾。 而一旦上瘾,戒是戒不掉了,且一起过着呗。 第4章 厨艺 在以学习为重的观念里长大的孩子,大多很难在厨艺上有什么造诣。造诣这个词用得其实重了,用技能更好些。 所以自己烧饭,只能停留在填饱肚子可以下咽的水平。最拿手的是煮方便面,不夸张地说,水、火候、面条的筋道、调料的多少,都可以控制在十分完美的状态。不过也仅限于此,超过三道工序的,基本上属于:这什么菜?不吃也不会怎样…… 但偏偏喜欢看别人烧饭,这是什么心态,并没有考究过。看着炉火旺旺的,一道道食材,一份份调料入锅,翻炒、炖煮、蒸烩……腾烟,入色,生香……哪怕最后的装盘,也是很让人心动的过程。汤汁流动间,精心烹制的食材在雪白的餐盘上堆砌,摆出最不做作的造型。一点点的淋汁,溅起在盘子的角落,如同画面里最不经意的一笔,偏偏撩拨人心。 这样就觉得人生,总还有些令人愉悦的东西,就藏在这烟火气之间。 更喜欢小巷子弄堂里的小馆,所谓苍蝇铺子,但也只有那些浸透着油渍的桌子和长条板凳,仿佛总也洗不干净的碗里,才盛着世间最诱人的美味。 洛阳的牡丹巷子,一条我不得一提再提的小巷。蜿蜒的巷道深处,露天的桌椅零散地放着,破旧的大棚象征性地遮蔽着底下的食客。桌子上厚厚的油脂,桌子底下是凌乱芜杂的垃圾和尘土,几条毛发斑驳的野狗在桌椅间走动,寻找被食客丢在脚边的骨头。但那汤的美味,个人认为是很难用文字描述。必须要亲自捧了一碗,坐在那尘土当中,慢慢喝入口仔细咽下去,才能在被迅速惊艳的感识间生出叹息和满足。 仔细想一想,同样的一碗汤,若是坐在窗明几净优雅清新的店面里,用着精致的能映出人影的汤勺,怕是永远喝不出那里的味道。 第5章 栖玄 上中学的时候,从校园骑车五分钟,就是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的梵刹。东吴始建时,称栖玄。 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下午放学以后,经常会弯进那条小路,顺着山门和几十层台阶而上。走到山顶时候,通常是尼众做晚课的时间。外头香炉里的烟火已经淡了,也没有什么游人。大殿里的地上,投着夕阳的影子,暮诵的声音合着引罄木鱼。我一般坐在门槛或者外头的台阶上,书包放在脚边。听是听不懂什么,但就是觉得好听,挪不开步子。 大殿不远处就是斋堂,偶尔中午会偷偷溜过来吃斋面,那味道在素面之中绝对称得上上乘。玄门一粒米,胜于须尼山。浪费是不可能的,好吃到根本剩不下什么。 而窗外就是台城,台城下是古称桑泊的湖,烟波浩渺了几千年。关于这片湖,最近马伯庸关于大明的一本书里写得很详尽,也很有趣。有机会要去后湖看一看,那里竟有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的角落,而那个角落,偏偏有一个十分精彩纷呈的故事。 这次去洛阳,走进白马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立刻就想到了栖玄,同样莫名地令人心生亲近。 白马寺,始建东汉永平,佛教祖庭,三百九十五卷经书在此间译出。 伽蓝记载,寺内浮图前有石榴,味并殊美冠于洛阳。 现在也只能神往了。 第6章 眼睛 每次坐进眼科医生的办公室,面对一长排仪器,还有护士手里的散瞳药水,就开始后悔平时的用眼无度。 虽然一般这样的后悔,在迈出门以后,消散得也比较迅速。 这次有些不太一样。 医生检查完我的眼睛,并没有例行地术语解释或是医嘱,而是抬手指向窗外,“你的眼睛,就像那片草地。” 我顺着那个方向看出去,香樟的树荫底下,芳草茵茵春日静好,不知名的浅黄色花朵,密密匝匝柔嫩到心底里。飞鸟浅掠,蛱蝶流连不去...... 我的心里默默涌起崇敬和感叹:这是一位被医学院耽误的诗人…… 医生抬眼看向我,“这草地,慢慢变成了水泥地。” 我听见心里头,有什么喀嚓碎掉的声音。 处方上写着:矛头蝮蛇血凝酶,静脉注射。 大概我的脸色有点发白,医生解释:“巴西矛头蝮蛇的蛇毒中分离和纯化血凝酶,不含神经毒素及其它毒。” 他签完处方,看着我迈着轻松地步伐离开,在身后补充了一句,“你平时可以这样提醒自己,滥用眼睛,就要被巴西的蝮蛇咬一口。这样或许会比较有用。” 感谢笑湖戈,千雅,打虎虎,幻术师,天使,梁兴初,1307,vnice,还有每一位路过......感谢容忍我的信马由缰,胡思乱想,随笔涂鸦*^_^* 第7章 途中 云南,只去过一次,几乎只待在了丽江。 一下飞机,看见外面明朗的阳光和黛青色的山,觉得呼吸一窒。 “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我在朋友圈里立刻发了一条,“心跳得很快,呼吸都跟不上了......云南真的很美......” 这条发完,有几位朋友秒回。 “亲爱的,你是不是还觉得目眩神迷?情不自已?” “楼上的别逗她了,笑喷了我已经......” “楼上,和楼上的楼上,就不能直接告诉她么?” “不能忍,一见钟情?!你tm这是高反,高原反应懂不懂?” “作孽啊,一下飞机就高反......记着啊,走路慢一点,呼吸慢一点,最最重要的是:吃饭慢一点!你要敢放米线的照片,原地友尽!” ...... 于是很悲催地,在丽江就被高反折磨的我,只待在了丽江。 雪山没上,泸沽湖没去,香格里拉也成了念想...... 最后一天挣扎着去了大理,在洱海边住了一个晚上。然而就是这么一个detour,让我至今难忘洱海边仙境般的那一处。 另一次,自宁德开车去霍童古镇,奇葩导航选了一条多了一倍路程,修在悬崖壁上,多数时候只容一车通过的山路。 沿路都是塌方下来的巨石和泥沙,占了本就不宽的路面,经常要贴着山边缘而行。 但景色实在没话说,沿途路遇山坳中的一座座古镇都还是原古风貌,未经雕琢。清溪田埂,草棚石屋,祠堂巍巍,世外桃源大约就是如此了。 而历经各种艰险终于抵达霍童,才发觉那里的景致非常一般。过多的雕琢痕迹和用力过猛的商业气息,反倒让整个小镇流于俗套。 所以,最好的风景通常都在途中,这句话不能更同意了。 第8章 故事 究竟什么样的,算是一个好看的故事。 曾一度醉心于绚烂的文笔,跌宕起伏的剧情,荡气回肠的感情。 厮杀必然壮烈,景色必然辽阔,时局必然凶险,人心必然于大恶大善间碰撞浴血。柔肠千转,爱虐剜心……仿佛不这样,就不足以支撑起一个故事,不足以打动人心,不足以令人击掌赞叹。 那样的故事确实好看,就好比重彩浓墨的油画、浓油赤酱的菜式(此处没有贬低本帮菜的意思,本人也爱本帮菜…)、服装华美音乐瑰丽的舞蹈,对于视觉的冲击、味蕾的刺激甚至所有感官的震撼,都非常直接、淋漓畅快。 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有了些改变。 或许是从学画开始。最先接触的是油画,大色块厚重的颜料,涂抹堆砌。错了也没有问题,颜料可以反复覆盖。哪怕在画板上画出一只米老鼠,也可以在层层叠加之后,改成一朵绽放的牡丹……(没错,这事我确实干过……) 特别到了连笔都不需要用的时候,挥舞着板刷、铲刀,怎是一个爽字了得。 但很快我就发现,彩铅似乎更加有趣。精致的充满细节的线条,绵密的但也可以深重的色彩,更具有震撼的效果。可以做到像复印机一般,将一张人脸,精确地描绘在一张白纸上,呼之欲出栩栩如生。 水彩也尝试过,水与颜料的溶合,同样惊艳而夺目。 但这些好像都少了些什么,直到我面对的只一张宣纸,一支毛笔,一种颜色:墨。要画一朵荷花,要亭亭玉立,要姿态万方。但要写意,只能用寥寥几笔。我以为不可能的事情,那位老师在十数秒内实现了。 不,我没有跑题,我还是在说一个好的故事是怎样的。 没有堆砌和反复铺垫,没有精心营造步步筹谋,没有大起大落大是大非。不过是我与好友的一个饭局,过道里与邻居的一声招呼,办公室里寻常的一次各方争执四起的会议…… 一切仿佛轻描淡写信手拈来,但言语娓娓,看似平淡但其实直入人心。直入人心的原因,是因为故事里写的,本就是我们最日常最朴素的人心。 起点上这样的书,很少,不过很巧,我遇到了一本。《小虎哥的虚拟人生》,这样的题目,和打开后直白的章节名,换做以前,我会在几秒内直接合上。还好我没有,而是跟着这个看似就在我们身边的故事,一路会心地微笑(偶尔笑出猪叫……),一路看下去。 作者一直说自己的国文不好,其实用最简单和朴实的词句表达出的情感,往往才是最熨帖最值得回味的,也其实是最考究功力的。 这和大厨说的,最难做、最考验人的其实不过一道蛋炒饭。(这里也没有诋毁蛋炒饭的意思,我的最爱……) 看了很多故事,自己也尝试着写了一些,深以为现言比古言和玄幻难写。因为它的真实,它的触手可及,它所能引起的共情。但这位作者兼主角大大显然做得很好,非常好。 羡慕嫉妒,恨是恨不起来的。 第9章 角落 沪上最热闹的地段,最偏僻的角落里有这么一家书店。第一次偶遇是个台风天,店里只有一两个人,而店家的两只狗狗在角落里安静地打着盹。玻璃屋顶的雨滴密集,杂着远远传来不甚娴熟的二胡声,还有隔壁谁家铁锅翻炒的声响。 这么小的地方居然还有阁楼,从很陡的梯子爬上去,找了本不用动脑子的书,铁观音的味道刚好。 木头楼梯下面,女主人用很温暖的语调,正在安慰一个刚刚失恋来书店找人倾述的大男孩。故事很曲折也挺伤感,两人有时低低说话,有时沉默。说到后来,原先在书店另一角看书的客人,也加入了他们,一起感怀爱情,和求不得。 之后不断有人时不时进来,买书买花买蛋糕拍照逗狗,通常一时会有十分短暂的热闹。女主人也恢复了热情的招呼,一番恰到好处地推荐花色讨价还价,结账后笑语晏晏地将客人送到门外…… 热闹之后,店里迅速恢复了安静的悲伤,楼下又传来低低的劝慰声。 人心大抵如此,外面再闹腾,总会回到一方角落,只有微熹的阳光。 第10章 跑步 作为体育勉强及格的人来说,跑步这种运动尤其不能忍。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应该是世上最无聊无趣的事情。 现在的城市路边、公园外都修了很漂亮的塑胶跑道,很醒目跳跃的颜色,让人看着就想上去跑一跑,觉得走路都是浪费。 记得家附近的公园四周刚开通了跑道,我就凑热闹去了。因为是一大早,所以跑着跑着就饿了。顺路买了个包子,坐在跑道边上吃,吃得满手都是油。 抬眼一看,彼时经过面前跑得汗流浃背的人们投过来的形形色色的目光,至今都忘不了:不屑的、鄙视的、怨念的、饥饿的、羡慕的、惊讶的、假装没看见的…… 我当时的想法也很简单,这种不道德的事情,做就做了,大不了下回不吃包子了。换煎饼果子。 再后来,跑道的附近有了更多林林总总的冰激凌店、烧烤店、便利店……像我这种本来意志力就薄弱的伪运动爱好者,通常跑着跑着就跑到店里去了。想好了买瓶矿泉水就出来,但通常会多揣上一包lays薯片,或者张君雅小妹妹系列。 于是咬牙办了一张健身卡,去健身房的跑步机上跑。原因很简单,那里头的贩卖机里,只有零卡路里的矿泉水,没有多余的诱惑。而跑步机一溜排放在临着街的落地玻璃窗前,跑着步还能看着街景,很不错。 跑了没几个星期,正对面的一间小超市忽然就关了。接着,很迅速地,在几个星期的装修之后,一家甜品店赫然出现。 视线透过健身房的落地窗,穿过不宽的马路,和甜品店擦得锃亮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见柜台上形形色色的蛋糕,现做的鸡蛋仔正喷香出炉,奶茶冒着诱人的热气…… 在健身房对面开甜品店,注定是要失败的,我当时如是想。 然而,到今天,那家甜品店还在,生意比以前更好。我却不再去健身房了。 对了,那家的鸡蛋仔真的很好吃。 第11章 信箱 大学的时候,我曾有过一个绰号,叫信箱。 当然,和绿不绿,铁不铁,方不方什么的,没有半毛钱关系。 据说,我是个挺不错的倾听者,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沉默得比较恰当。 所以那个时候,每周都有三四个晚上,被同寝室或其它寝室的不同女同学约到学校的操场,散步谈心。 这种感觉有点一言难尽。毕竟周围朦胧夜色中,都是一对对情侣相依而行窃窃私语浓情蜜意。而我,一个女生,身边轮换着不同的女孩子……这大概是为什么那段时间没什么男生愿意靠近我,毕竟看起来,某些取向有些不明朗。 但那个时候,不厌其烦和她们沉浸在不同的故事里,看着她们的喜怒哀乐,偶尔说一些宽慰的、为之高兴的、鼓励的话,当然也有谴责声讨的,还有感怀求不得不得已的…… 听过这许多不同的故事,很可惜,现在大多模糊不清了。虽然我觉得,诉说的那些人,也并不希望我一直记着。 花样年华里的那几句台词…… 要是心里有了秘密 不想被人知道 他们会跑到山上找一棵树 在树上挖个洞 然后把秘密全说进去 再用泥巴封起来 那秘密就永远留在那棵树里 没人知道…… 我大概就是那个树洞,潜意识里又不希望被封起来,所以选择快速遗忘。 我其实并不太会劝慰别人,可能更擅长沉默。但现在想想,也许沉默的陪伴比劝慰更有用,也更被需要。 这个绰号的终结,来得也比较迅猛。此间略去前因数百字,总之就是那晚喝多了,还非要闹着去操场。后来发生的事,我是半点印象都没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同宿舍的那几个到现在提起都是笑而不语。再然后,就没人约我去谈心了。 今年想去一趟吴哥窟,去看看那个树洞。 第12章 墙洞 最近一次去纽约,住的地方比较热闹,基本随便走走就有各种好吃好玩的。对于选择困难重度患者来说,如果没有大众点评这种app在手,几乎分分钟都会抓狂。令人欣慰的是,大众点评现在在美国已经可以用了,不过对于当地人来说,更加权威便利的还是yelp。 一大早睡眼朦胧站在路边打开yelp,想找一家咖啡。看到一家离自己距离最近的,名字很特别,hole in the wall。墙洞?名字虽然有点奇特,但却是五星好评。能在曼哈顿的咖啡这一栏里,做到yelp五星,那绝对是不能错过的。 看着步行距离只有一百多米,却让我足足找了十来分钟。原来藏在写字楼lobby里的极袖珍的一家,难怪叫墙洞,也差不多就是在墙上打个洞的大小。 那天的咖啡师是个语速极快的拉丁裔美女,做一杯拿铁外加拉了个极有艺术感的咖啡拉花,我们俩已经把彼此八卦得差不多了。 这位外形和身材都没得挑剔的姑娘住在上东区附近,家里不缺钱,来这里打工纯属打发时间。bf也在曼哈顿工作,俩人虽不住在一起,但每周除了各自的家庭时间和闺蜜朋友时间,他们都会安排各种丰富多彩的约会活动。 并没有很多new yorker身上惯有的冷漠和拒人千里之外,这位姑娘浑身透着亲和开朗。于是我抱着咖啡杯,坐在吧台,看着她忙碌,又和她聊了小半个钟头。 与陌生人聊天,其实是很有趣的经历。虽然很多时候遇到的人话不投机,几句话就把天聊死了,但也有这种明明第一次见面,却十分谈得来,而且越谈越有感觉的。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说着自己的事情,开心的有趣的刺激的不可思议的,哪怕是糗事伤心事一番滔滔不已,一起大笑一阵,再将一切又抛诸脑后…… 分开的时候,也不会有特别的伤感。当然,不舍是有的,彼此的挥手微笑间,只是那一句:nice to meet you… 必须补充的是,那杯拿铁绝对是上乘之品,下一次路过,还是会为它驻足。 第13章 人像 曾经把自己最满意的几幅彩铅人像整理在一起,每一幅画都配上了几行文字。现在翻看起来,觉得自己画得不怎么样,写得还能看看。 最开始,是用的单色素描铅笔,深深浅浅的黑、灰,还有留白。即使到现在,对于单色素描还是爱得无法自拔,可能源于它可以呈现出的层次和丰满。kylo是个反派人物,但也是个让人心痛的孩纸。所以画的时候,下笔会格外小心柔和些。(喜欢上反派角色不是第一次了,应该不是我一个,吧...) 小狐狸长亭,是一看就喜欢的角色。说不上为什么,很多时候,喜欢一个角色,就是最先撞入心里的那个感觉。可能唤醒了过去的一些回忆,又或者与想象刚好重合。(当时画好了放在微博上,第一个跳出来点赞的,居然就是金晨仙女本仙,至今受宠若惊……因为是我学画前尝试的第一个彩铅人像,虽然十分粗糙但于我意义非凡)。 肤色是最不敢用力的地方,大约是怕弄得脏兮兮的。很浅的肉色一遍遍排线,再深一个色号的肉色,都不太下得去手,更不谈棕红棕黄和褐色。垂眸,并不是一个很好表现的神态,诸般情绪掩在暗处,是什么打动人心,大约要看观者彼时的心境。(这一张放在微博上,点击量超过二十万…99.99%是他的粉丝) 用了一阵彩铅,又试着用单色的铅笔。慢慢有些体会,美,并不是许多不同颜色的叠加。就好比一杯茶,不同的温度和浓淡,自有不同的味道和触动。(很漂亮的姑娘……) 头发,永远是让人抓狂的一处。水彩可以很快地铺色晕染,铅笔却完全没有捷径。一根根一缕缕地拉出来,一遍不行还需第二层第三层。当初没有因为画头发而崩溃,自己感觉已经很了不起。经历了枯燥的反复和令人抓狂的无止尽,在勾完这位姑娘最后一根飞扬的发丝时,就悟出了一个道理,短发挺好没事别留长头发……(西方美人,眉眼有光的那种……) 权力的游戏里,龙母这个角色,一开始认为就是个开挂的玛丽苏。然而看着她经历种种,伏在龙的脊背上为了她的坚持而战,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不敢说她的样貌有多么惊艳,但娇小的身材,与展翼巨龙的反差比,大约只能用种种淡淡的粉色来诠释。(这位应该都晓得的……) 一直以来心目中的男神之一,很容易被他的眼神,甚至一个背影打动。具体是为什么,我晓得,但是此处略过暂不分析。说到最后,无非变成了剖析自己的过程。这张毫不犹豫地运用了单色铅笔,他的神韵无需多余的装饰。(略略略……) 这个妹子一直觉得她长相有些中性,当然漂亮得不太科学的那种。这样的一个姿态和神情,还有软软落在颈后的衣衫的领子,话语有些多余。静好,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其实并不是很粉她,但她的这张侧颜,真的惊艳到我了……) 还是老毛病,肤色淡到极致,这么好看的轮廓和五官,完全下不去手上色。星战里难得的美人儿,虽然是个外星人。(这张被画室当作灯箱广告,印了一张比我人还高的,挂在嘉里中心的某处墙面上。那时候就经常去对面的咖啡店买杯咖啡,看着路过的人驻足观赏、拍照,虚荣心跟着小膨胀...) 这一幅,我没办法自己写什么。因为小说原文里的这一句,写的太完美了:张显宗感觉自己像是聊斋里遇了女鬼狐狸精的书生,怕也认了,死也认了。至于岳绮罗到底是鬼是妖,他已经不甚在乎。豆蔻花开的小美人,是张参谋长眼中可遇不可求的尤物。(不好意思,我画的不是小美人……) 夜华,三生三世,怎么掉进这个坑里的,不记得了。只记得,掉进去,就爬不出来了。他演的,看了就觉得,本该是这个样子的,没什么道理。(此处不接受反驳……) 第14章 云南 昨日翻东西,翻出来一个头饰,几年前在丽江街头买的。买了以后当时我以为是手链,就戴在手腕上,在古城里走了一圈。那天没什么人,唯一的声响是巷子墙根处一带流水。其余的蓝天窗格花草灯笼,甚至小院秋千架上埋头刺绣的纳西女孩,都寂寂无声温润入髓。 忍不住站在那个秋千不远处,偷偷看那个女孩子,她忽然就抬起头来。头上戴着的正是我手腕上的那一个,就这么松松地斜着别在发间,松绿色的一排坠子垂在乌发和雪白的额前,摇摇曳曳,漂亮得晃眼。 她当时冲着我笑了一下,那一下,我觉得我的高反都好了一半。 特别干净纯粹的笑容,现在挺难见到。 同一天去了茶马古道,遇到一个纳西族人,隔三差五带着自己养的鹰和犬,翻过玉龙雪山,步行三十几公里道后面的山里打猎。抓了野兔和野鸡,野兔直接赏给鹰,野鸡给洗净拔毛剁碎了用野山椒翻炒……沿路可以采摘道各式各样的山菌,牛肝菌,松茸,岩肚菌……都是人间美味。 后来的束河,鲜到骨头里的米线,阳光慷慨,天蓝得透彻,雪山姿容无双。接着就遇到这家叫做流世之外的客栈,客栈的主人坐在院子里弹吉他,曲子没听过,但嗓子是一流的。于是喝着手里的一杯雪山玫瑰,在那里的树荫底下赖了一个下午。 那天的那篇关于一到云南我就高反的,一位朋友看了,发来一条短信,你是不是忘了你那次回到上海以后的事? 我就记起来了,从丽江回来好几天都昏昏沉沉,还发烧。当时和这位朋友抱怨过,她发了一串鄙视的表情过来:弱爆了,你这是低原反应,滚回云南就好了…… 我是真的很想滚回去。 第15章 直线 与数学无关。和胃有关系。 全麻胃镜不是一个很愉快的经历,甚至有点惊恐。 麻醉打进去之前,医生们聊的很欢乐,科室之间的八卦外加昨晚的电视剧。我躺在旁边听得兴致勃勃,几次想插嘴又觉得不太合适。 麻醉师过来将麻醉药的针筒和我手上的静脉输液管对接:我现在数到三,你就睡着了…… 我有点着急,那边医生刚好说到电视剧里关键的地方,男主竟然是...... 我根本没听到三,当然也没听到男主究竟对女主做了什么,就睡过去了。这个点掐得实在是好。 朦朦胧胧间听见一下一下哔啊哔的声音,很有规律,意识到大概是心脏监控的机器在叫。 叫着叫着忽然变成了哔的长音,连绵不断但是不再有任何起伏。 勉力抬起眼皮,眼前刚好是检测器的屏幕,上面一条直线,还在滑动着...... 谢特,是当时的一个反应,还有好多事没交代......心里头跟着就很荒凉。 想到很多人很多事,电影片段一样,但并不连续。有高兴的不高兴的,遗憾的后悔的似乎更多些。 正伤怀低落,看见护士的身影飘过来,她的声音飘飘渺渺:醒了么?醒了就起来坐坐。 低头看着手上早被去掉的心脏监控,再抬头看看那条还在滚动的直线,有点恍如隔世的意思。 人间值不值得是次要的,该说的话,该道的谢和歉,早该打的那个电话,该给的拥抱,我得都补上了。 第16章 蝴蝶 关于手欠,这里有个比较好的例子。 朋友圈看到有朋友自己养的蝴蝶破茧而出,小清新大浪漫,隔着屏幕可以闻到浓郁的文艺气息。于是问来某宝链接,没两天就收到了。 打开包裹前犹豫了一下,平生最害怕软体昆虫,但以我有限的生物学知识思考了一下,既然是茧子,应该和蚕宝宝结了茧一样,看不到身体…… 于是撸起袖子兴致勃勃地拆开了箱子,里面是用白色透气的纸包好的,一个个形如大白兔奶糖状的东西,每个上面贴了蝴蝶的品种。柑橘凤蝶、白锯蛱蝶、红锯蛱蝶……激动地打开包装纸,紧接着就傻掉了。 说好的茧呢?明明还是一个一个的肉虫,只不过每一只都摆了一个茧子的造型。 被卖家耻笑了一回没有常识之后,还是得硬着头皮一个个挂起来。 可是,蝴蝶们,既然已经是茧子的样子了,为什么要扭动呢?那天,是后脊发凉一路尖叫着把它们挂好的…… 第二天,就有一只羽化了。橘色的翅膀,一圈黑色的边缘,白色的斑点错落有致。 白锯蛱蝶,cethosiacyane,色彩艳丽,观赏蛱蝶的极品之一。喜在林缘地带活动,飞翔姿态缓慢低下,喜在马樱丹等蜜源植物上吸食花蜜。 看它扑腾的厉害,将笼子拎去阳台放飞,揣好了手机准备抓拍它飞走时的浪漫身姿。 but,说好的飞翔姿态缓慢优美呢? 这位一眨眼就冲天而起,瞬时间无影无踪。暴起的身影仿佛超人钢铁侠铁臂阿童木…… 我就这么捏着还没来得及打开的手机,默默地仰望了一回什么都没有了的天空。 第17章 校园 去过的大学校园很多,国内的除了自己的母校和同城的几所,北方南方各若干。境外的,美国东岸几所名校基本都去了,西边只去了斯坦福和uc santa cruz。日本的东京大学,台湾大学,香港的所有大学…… 先说美国的吧。康奈尔的桥,santa cruz的海,耶鲁的楼,斯坦福的校园,哈佛的图书馆,普林斯顿与周边社区融合的campus……美国的这些学校,总觉得自然风光太好,兼有丰富发达的周边小镇的环拥,要想好好学习,需要一定的定力。 尤其是纽约城里的那几所大学,出了校园就立刻溶入曼哈顿永远汹涌的人群与车流,无事可做?boring?那是绝对没有机会的。无论什么时间,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总有无数的美食、博物馆、购物场所、酒吧、公园……学习?咳咳,绝对靠自觉。学校里的cafe通常很难吃,不过出门右转或左转,各国美食排着队等候着......个人认为韩国菜是无敌的。 相比之下,亚洲的高校相对沉静内敛些,无论建筑还是布局,更显儒雅。即使身在闹市,一旦跨入校园,会明显感觉到书卷气息,步履不自觉会放慢,呼吸也是。这和进入西方大学校园以后很容易嗨起来的感觉,十分不同。当然那个嗨起来,不晓得是不是宿舍走廊里淡淡的某种植物的味道引起的...... 我的母校有两个校区,最开始是在江的另一边。因为家就在城里,所以周五就搭公交车过江回家。后来发现校园门口有供教职工的班车,直接开到本部,离我家步行也就十来分钟。但上班车前,会有保安在一旁看着,阻止闲杂人等上车。于是如何混上班车,我琢磨了很久。 无非是打扮得成熟一些,性子收敛一些,举止端庄威严一些。把书包换成拎包,平时扎起的头发披下来。明明心里慌得要死,还要冷峻目不斜视地从保安面前走过,步履沉稳,微皱着眉头略带疲倦状...... 就这么居然混着坐了一个学期,直到回到本部上学。 有一次在排队上车,好巧不巧保安站在了我旁边,看到我就开始和我聊天。 心念急转之间,我将之前想好的,如何吐槽现在的学生不好教之类的话过了过。 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先开口了,“我跟你说,是不是老师,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的汗跟着就下来了,攥紧了拎包,“那怎么能瞒得过您这么有经验的工作人员......”我的声音略有些颤抖。 “那是瞒不过的,学生想要冒充你们这样的老师,那是不可能的......” 那天上车的时候,腿抖得也有点厉害。 第18章 对话 很不喜欢的一句话:很多感情,处着处着就淡了;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但是,不喜欢并不代表它的不正确,恰恰相反,这一直都是事实。 微信跳出一个提示,说是储存空间满了,不能正常显示,需要清理。 于是跟着它的步骤打开了一个界面,是按照与每个人对话的记录多少排的序。 排在最前面的,是聊天记录最多的。但很出乎意料,却并不是眼下接触最多关系最紧密的人。看看日期,那些充满了欢乐和调侃、跳动着各种表情包的聊天内容,有些竟然已经是一年前的。 那是什么让这么多话的我们,竟然这么久没有联系了? 每一个的原因都不太相同,并且单单从我自己的角度,似乎也不能说的很清楚。但几乎都停止得很快,从无话不说到没有下文,不过是很短的时间。 太忙?没有交集?遗忘?懒惰?无话可说的理由很多,每一条看似合理,却又让人觉得很不是滋味。 打开对话框,想要写些什么,通常是写不出的。勉强写了几个字,到最后又按着向左的箭头,一个字一个字删去了。 忽然觉得在没有微信qq甚至短信以前,只有电话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没有这样的尴尬和无奈。 大家各忙各的,偶尔打个电话问候聊上几句,挂了电话又回到各自的忙碌中去。不会有交谈的痕迹留下,不会有曾经亲密无间的证据存在。 到底哪一种方式更好,好像说不清楚。但无论哪种方式,似乎还是躲不开最开始的那句话。 纵然很不想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第19章 天气 在小姐这个词变味以前,我当过一阵气象小姐。 当时还在念书,看见省气象台招气象小姐/先生的广告,正好闲得发慌,就兴致勃勃去报名了。 考试很简单,当场给一个稿子,要求在十分钟内背出来,马上去台上对着一屋子的人脱稿说出来。 稿子的内容记不全了,开头还记得很清楚:观众朋友晚上好,欢迎收看今晚的天气预报节目。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增加播报空气舒适度指数。空气舒适度指数是....... 再就是朗诵一首诗,我当时背了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朗诵完了,台下一片安静,我觉得估计没戏了,鞠了躬就走了。 几天后收到录用的通知,简直不敢相信。不过我始终认为,是这首诗本身太美好,和我当时的朗诵没有什么关系。 之后是一个短期的培训,发声、专业知识、镜头表现,化妆什么的。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都是很难得的学习体验。 培训结束就开始了反复的试镜,所谓试镜,其实都是在演播室实地进行。 演播室在北极阁的山顶,明朝这里就是钦天监,山脚下就是赫赫有名的国子监。只记得每周都要沿着无数的台阶,一步步登上山顶。沿途草木繁盛,根本看不到人影。 入了牌坊之后,就是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筑。游廊蜿蜒,殿阁古旧,时不时传来门窗被风吹得咿呀作响的声音。大白天的,有时候都会觉得有些瘆人。 爬完了一幢小楼,才进到演播室。化妆并不复杂,除了粉底的色号要比日常妆白上许多,眼影、眼线、睫毛略夸张些,基本属于出门不至于吓到人的程度。 要背的稿子得耐心等着,因为需要汇总全省乃至全国的数据,最终的稿件从气象局传过来拿到手,到上镜录播,也就只有短短的十来分钟。 这十来分钟需要迅速地背稿,东南西北风,西伯利亚寒流,亚热带风暴......华南华北长江流域沿海地区...... 我的地理很烂,因此背起来尤其痛苦。但一点办法都没有,为了镜头前的自然感觉,必须脱稿。 一旦开始录播,是没有任何提示。我们平常在电视上看到的,播气象的主持人身后那张大地图,其实是p上去的。人是站在一块白色空荡荡的幕布前面,眼睛看的是左前方的一个小小的电视屏幕,真正的地图是在那个屏幕里。 背稿不能出错,笑容不能僵,肢体要柔和自然,手指的地方不能有偏差......短短的播报时间里,精神高度紧张,全又要表露出轻松愉悦的样子。这种矛盾的碰撞,很容易让人胃痛。 录播完了还没结束,需要瞪着刚传送过来的全省第二天的天气和温度一个个播报过去。虽然不用背,但完全没有办法提前准备,看到屏幕上出现城市的名字和天气图标、气温,需要立刻准确无误地读出来...... 因此直到今天,我记忆中最愉悦的时候,是结束了录播从北极阁上走下来的那一段路。 这里地处鸡鸣山,北可见明城墙、玄武湖,西连鼓楼岗,东连覆舟山。山间葱郁,一派碧幽之色,鸟鸣婉转。这一切,在那一刻,仿佛都是我一个人的。 第20章 杯子 好吧,在这个比较特殊的日子,强势路过的这家咖啡店,我其实是冲着它家的外带杯去的。 白色的杯身上,是一位一手插在裤袋一手拎着帽子的戴眼镜有胡须的大叔。 灰蓝色竖条纹衬衫,墨绿色卷边工装裤,同色球鞋。模糊的表情,复古的色调。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打动了。 点了一杯flat white,咖啡师用了玻璃杯端来,拉花太好看,舍不得换进外卖杯。几口牛饮了喝完,又点了杯拿铁,盯着他用外卖纸杯装好。 于是抱着外卖杯坐在店里开始喝第二杯。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和杯身上的调调很默契。 之后进来很多人,有闲聊的,有自拍的,有买了就走的。成群来的俊男美女,时尚沉稳的上班族白领,结伴成群的老外,几乎所有人都要求用那个纸杯子,看来不是我一个人的执着和被打动。 这就说不清楚了,不同的陌路人,被不同的东西吸引,而这些东西恰好都在这个杯子上。 于是抱着这个杯子一路走,一路研究。这一路上的回头率也相当高,咳咳,是看杯子不是看我...... 所以,“打动”二字,排除了跟风凑热闹,有时候真的蛮玄妙。 第21章 误会 最近走路的时候,在听某小仙说的明史。这位小仙同学,其实口齿不算特别清楚,嗓子也一般,但什么事到他的嘴里一过,就特别好玩。 于是经常走着听着,就咧嘴呵呵哈哈笑起来,好几次将对面走过来的路人吓一跳。 昨日说到朱棣装疯一段,笑得太大声,对面一群刚放学的小朋友一起瞪着我,我只好干咳几声,对着耳机镇定地说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一趟……” 这才化尴尬为寻常…… 其实这还不算最尴尬的,去年眼睛坏了的时候,右眼前一直有个阴影,挡着视线十分不得劲。走在路上遇到强光,就会不自觉地挤眼睛,而且是挤一只眼睛。 于是那日一路沿着人流不息的马路走着,一路时不时挤一下右眼,让擦肩而过的行人各种惊讶、莫名与尴尬,还有愤怒的。 最后走到熟识的水果摊买了一袋橘子,付钱的时候眼睛不舒服又挤了一下,老板看到一愣,“我这已经是最低价了,亏本的,不能再便宜了……” 我拎着橘子走出去老远,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 第22章 遛狗 虽然我一直想养狗,但阴差阳错,最终还是成了猫奴。 但这并不妨碍我在大街上看见别人家的狗狗,会移不开眼睛,会垂涎三尺(咳咳,是爱慕,与嘴馋无关)。 据我的观察,当然,并没有任何代表性,只能说在我遇到的遛狗人里,ta们绝大多数都是沉默的、面无表情、僵硬的。很少遇到面带微笑,愉悦地和狗狗或是路人互动的那种。 即使相遇的路人都牵着狗狗,也基本都是狗狗之间或一见钟情或见面就厮打,主人之间很少会有互动,互相都很透明。 在我的预期里,带着狗狗出去散步,应该是十分愉悦的事情。即使不会一路滔滔不绝和它聊个不停,也不至于一路阴沉着脸。 比如今天,刚下完一场大雨,地面湿滑的厉害,空气里还漂着零星的雨滴。这种天气心情不大好,其实也蛮正常。 一个女人牵着一条边牧,应该是成年的边牧了,身形巨大毛色十分漂亮,用非常精美大气的皮带牵着。女子一身运动的行头,长得挺漂亮就是一脸无表情。 过马路的时候,我跟在后面,那只边牧不晓得怎么回事,一脚没刹住,一头撞在迎面过来的一个女孩子腿上。这一下应该不轻,那个女孩子踉跄地退了一步。 牵着边牧的女人仍旧没有表情,脸都没转过去,冷冷的一句:不好意思。 其间脚下半刻没停,一点停顿都没有,继续往前走。 倒是那个女孩子微笑着回头说了一句,没关系。 走到街对面,一旁走过来一位老太太,手上牵着一只体型很小的狗。狗狗虽然是很普通的串串,但穿着有帽子的雨衣,雨衣是天青色的,有淡雅的黄色花纹。而那位老太太一身差不多花色的雨衣,满头银发间一根很时尚的鲜艳的发带。 难得的,这不是一张冷漠脸。相反的,这张脸虽然都是岁月的痕迹,但全是勃勃的生机。老太太看着我,笑得很阳光,那个样子,几乎把“快夸我啊”写在了脸上…… 这种时候我是肯定憋不住的,回以微笑并诚挚而猛烈地赞叹…… 等我老了,我应该也会这样,穿着以前不敢穿的花衣裳,在永远不会染色的头发里戴一个同样花里胡哨的宽发带。牵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狗狗……额,如果是男狗狗,那就要油头粉面的,不不,英俊倜傥的,一起满大街的遛弯…… 当然最重要的,我会像她一样,在脸上放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23章 排队 曾经很反感排队,对于等待的容忍度如果不是负值的话,起码也是无限接近于零。尤其是自己一个人排队的时候,看谁都不顺眼,再冒出个插队加塞的,就是要暴起的节奏。 国人对于排队的想法,放眼世界估计也算是比较有特色的。除了只容一人站立的排队通道,一般来说,想要形成一个笔直的没有加宽加粗pu出去的队伍,是很困难的。 即便是只容一个人站立的通道,也必须是前后挨的紧紧的,但凡谁和前面那个人多了个空档出来,后面很快就会有人往前推,嘴里吆喝着往前走走啊…… 没有排队通道的,比如地铁,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会在上车区域自觉站成一排。但总有人,十分理所当然直接忽略两边的队伍,站在下客区。众星拱月的阵势,这些人看起来非但没有尴尬,反而十分自然。 至于麦当劳竖着排队,还是星巴克横着排队,据说都是在充分研究了消费者的心态之后的法子。当然,不管竖着横着,只要有想插队的,总有办法突破商家的预期。 然后就想到那个抑郁指数最高、因超级内向而闻名的国家,芬兰。据说排队是极为有特色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至少一米,如果下雨天三米的站台里已经站了两个人,第三个人即使淋雨都一定会站在雨地里…… 于是看到一个新名词:精芬。精神上的芬兰人,极度恐惧社交、注重个人空间。 两个很有趣的极端,两种不同的文化。我现在觉得,倒是没必要时时站在道德的角度,有时候接纳和付之一笑,也没什么不好。 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插过队。 第24章 四月 周末看着太阳好,去了一趟八百年没去过的花鸟市场。 人出乎意料的多,转过角去,就被一大片一大片盆栽的、悬挂的鲜花,还有开得热闹的花树晃了眼。品种多到根本认不全,还有很多见都没见过的品种争奇斗艳。 选择困难重度患者,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会在里面反复地没头苍蝇般走来走去,恨不得各来一份。最后一头汗地挑了绣球、三角梅、黄月季、金雀还有牵牛花,卖花人当时开了两大包营养土,将花栽进长条的花盆里。 就来了很多围观的人,就听到了如下一段对话。 一个女孩子揪着她的男朋友,“你看多好看啊,我们也买么?” “买!你喜欢就买。”男朋友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没看过花一眼。 “我买什么好呢?这些都好看。”显然也是个选择困难的姑娘。 “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他继续笑着望着她。 她端了两盆小雏菊过来,“我挑的好不好看,这两种不一样,种在一起会不会不好看?” “你挑的都好看,放在一起也肯定好看。”他的视线只在花上停留了零点几秒,仍然盯着她笑意满满。 她的脸马上就红了,“真的么?那我们也买个那种花盆好不好?”她指了指我选的花盆。 “去吧去吧,就买这个。”他无缝衔接地回答。 他发现我一直在观察他们,冲我笑了笑。我一个尴尬,急忙顺嘴说:“这个花盆还有别的颜色……白色也蛮好……” 女孩子急忙往里面走,忙着挑花盆,他宠溺地远远看着,笑得更灿烂,“都好都好,她觉得好就行了。” 旁边跑过来一只谁家的狗狗,蹲在我旁边默默啃着花盆的边缘。四月的阳光下头,这么一大把一大把的狗粮,它大概是吃撑了。 第25章 曾经 刚和中学同学讲完了一通电话,就想起一件事来。 那会儿是高一刚开始,熬过了暗无天日的中考,大家自然是十分的放松和惬意。这人呢,一闲得慌就容易琢磨些旁门左道,比如我。 我爸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四处溜达,祖国的大好河山他去过不少,遇到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少。所以经常呢,就给我说说他碰到的奇人奇事。 看我闲得在后院子刨坑,差点把爷爷种的一棵葡萄给折腾死了,赶紧把我揪回家说了个故事。具体细节记不太清了,约莫是在山里遇到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教了他各种算命的方法。 我一听眼睛就瞪圆了,拿出比中考积极百倍的精神头,死缠烂打硬是学到了手。 于是课间的时候,我的座位旁边排起了队伍。先开始还只是我班上的,到后来隔壁班的也来了,再后来别的年级的学长和学弟妹们也来了…… 据说是非常的准,我一般只是用其中一种测字法,让人现场写一个字,我就给分析。先开始不敢说,后来发现,来听的人个个都面显讶异,随后就是一脸大写粗体字的佩服…… 于是就放开了说,又不收钱(有这个想法我也不敢啊……),这口碑一传十十传百,多了一堆粉丝,为高二竞选学生会干部打好了良好的群众基础。当然,这是意料外的收获。 大约红火了几个星期,某个中午我正在座位上掐指一算头头是道,班长走过来说教导主任找你谈话,现在就去她的办公室…… 我心里一凉,不说是学霸吧,我也一贯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从来没被教导主任喊去办公室训话。 灰溜溜到了办公室门口,将想好了的自我批评和自我检讨的话又过了一遍,我才推开了门。 “老师下午好,我……” “来了啊,过来过来,坐这儿。”教导主任和蔼地指着她面前的座位,“来来,给我算算,是不是写什么字都可以?” …… 后来到高三的时候,这位可爱的教导主任还问我要过“男朋友”的照片,因为听说有男同学为我写了一本书…… 那会儿,中学生谈恋爱,那是要被家长混合双打的年代。能遇到如此开明活泼的教导主任,实在是件幸事。 不过我当时的反应是一脸懵,“我男朋友,他叫啥?” 书,我是后来才收到的,但那时候忙于应付升学,外加我的反射弧向来很长,把书搁置一旁并没有十分在意。 是在很多年以后,重新打开那本书重新读到那个故事,我才明白: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 第26章 仪式 去过的地方里,巴厘岛是很特别的一个。倒不单单是海、稻田、寺庙……印象十分深刻的,是每天供奉在每家人门前的那小小的一篮鲜花。 约莫手掌那么大的用棕榈叶编织的篮子,里面装着新鲜采摘的花朵和叶子,依兰、凤仙、鸡蛋花、米粒……沾着露水,每天早晨都会出现在家家户户的门前、路边、稻田的田埂之上……是祈祷,是祝愿,是心意…… 美好的仪式感,在每个不经意的角落打动着路过的人们。 说到仪式感,每个人的定义和体验应该不尽相同。大至逢年过节家人团聚,小到出门前的拥抱吻别,亦或是吃饭的摆盘。 我的一位闺蜜,有两大乐趣,研究美食和看韩剧。她的午饭一般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吃,相对会简单些,但几乎每天差不多。因为是北方妹子,会用十分丰富的食材下面条,面条筋道辅料鲜美。色香味俱全,且用十分漂亮的汤碗盛着。碗筷摆在鲜插的瓶花旁,一旁的ipad里放着韩剧…… 另一位朋友,有午睡的习惯。哪怕只能睡上十五分钟,也要仔细将妆卸干净,用发带将头发束起,换上舒服的睡衣,拉上窗帘…… 相比之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应该是属于挺无趣的那种人。仪式感是谈不上的,体现在做出选择时,会比较守旧。 比如,去同一家饭店点同样的菜式,去同一个咖啡馆坐在同一个座位喝同一种咖啡,去同一个商场的同一个品牌买很类似的衣服…… 东西的摆放、穿着的搭配、化妆的步骤……几乎没有什么太多变化。 就连走路,坐地铁,也会很自然地走路的同一边,爬同一个楼梯,站在同一个站台,甚至等候在特定的某一个车门处。 这属于惯性?动作的记忆?因为很多时候,好像并没有很有意识地这么去做。 然后慢慢发现身边这样的人很多,大多数人觉得这有啥,不就是习惯成自然了?另一部分人觉得,我高兴,咋地? 就在我努力思考,自己是属于习惯成自然类型,还是我高兴我乐意类型的时候,看见了这么一句话: 人一旦有了依赖,就变成了幼儿园等人来接的小朋友。 第27章 好字 对字写得好看的人,我一向是十分崇拜的。 字如其人,不一定是样貌,但一定会体现在气质里。 小时候学过一阵书法,只学了四个字就学不下去了。是真的怎么也写不好。 少年大志。 很简单的四个字,我以为肯定没有问题的,偏偏怎么练都不对。练字的宣纸在地上摞了厚厚一叠,最后还是放弃了。 放弃的原因也蛮简单,班上一个男生,可以双手同时写毛笔字,一边一句诗,没一个字相同。同时开始同时结束,飘逸灵动,不可尽述。 这还练个啥,做个欣赏者,也蛮好。 后来才晓得,其实笔画越少,越难写。画画也一样,写意的寥寥数笔,看似简单,其实最考究功力。 那位男同学的墨宝我曾经有过,很可惜的是,写的内容对我来说有点惨。是曾经的心悦君兮君不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奈何明月照沟渠...... 所以纵然是清俊超逸意态跌宕的字体,看起来却是一字一句一笔一划的扎心。 所以好看不好看,有时候也是相对的。 第28章 拿来 凡事认真做, 做不成? 算了。 第29章 看书 一间很有情调的居酒屋,隔壁坐着一位长者和一位年轻人,一边说话一边喝着清酒。 我一般不会特别八卦地去听邻桌在说什么,但他们的对话有点意思,一问一答,似乎是在面试。 说到后来酒过三巡,气氛就比较轻松了。 长者问道:“工作之余一般做什么?” 年轻人:“我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哦?没有女朋友?” “女朋友太麻烦了,我喜欢看书。一个人可以静下心来看书,我看了很多书了,面比较广。” 长者投过去赞许的目光:“很好,现在这样的年轻人不多啊。和你探讨一下,六祖坛经里的那一句:迷人口说,智者心行。你怎么看?” 长时间的静默,空气中是老式风扇嗡嗡的声响,和烧烤台上牛舌滋滋生香的动静,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气息。 年轻人局促地抹了一下额头,“我......我看的比较多的是网络小说......” 后面的对话没听到,另一边坐下来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说着话,一起翻看抖音视频。 通常这种时候,我会尽量努力地将各种声音转化成白噪音,当成背景音乐,直接忽略掉。 不过有点可惜,还是挺想知道那位长者的回答。 年轻人的局促其实也当真没有必要。 智者心行,没有执着的心,没有分别的心,没有颠倒的心。 与看的什么书其实没有太大关系。再者,网络不过是个载体,小说无非是个形式。终归到底,不过是文字的演绎,情绪的表达,心性的暴露罢了。 跑个偏,饭桌上面试其实是个不错的方法,一举一动,碗碟筷盏之间,很能看出一个人来。 第30章 方言 方言在家乡用的时候,觉得稀松平常,仿佛呼吸的一部分。 离开家乡,方言就成了乡音,就成了念想。 在陌生的城市,哪怕待了再多年,听到自家的方言,会从骨子里冒出温暖。 有一回坐地铁,听见对面两个人说起了家乡话。也没说什么很特别的,无非是一会儿要去赶高铁,要补票......很琐碎的事。但是听起来特别舒服,以至于多坐了好几站才反应过来。 对于在国外长居的旅人,更是如此。超市里、公园里、大街上,若是听到家乡话,那种感觉,用熨贴舒坦、激动澎湃不足以形容。 同样的字,只是发音的小不同,足以触发记忆,牵动情绪,左右行为。 ****** 同学们请用“孤”字组词。 西孤。 这位同学上海话不错...... ****** 顾客:你们书店有没有猴了萌? 员工a:麻烦您再说一遍。 顾客:猴了萌,就是猴了萌的猴了萌。 员工a:您等一下,我查一下系统。 员工b:红楼梦还要查系统?(诧异脸) ****** 第31章 多想 在咖啡馆角落里码字,已经与我很熟的cookie猫步过来,亲昵地蹭蹭我,然后躺在我的脚边开始打盹儿。 不远处窗户前的座位上,一对情侣对着电脑在商量着什么。 渐渐听出了内容,他们在做一次旅行的攻略。 两个人都很细致,时间,地点,景点的选择,交通,拍照的器械,预定的餐馆......往往在是经过这座桥坐车到下一个景点,还是经过另一座桥步行走过去,讨论蛮久。 其实这也没什么,比这更加细致的我也见过。毕竟做金融分析和审计的朋友很多,且做到极致的也大有人在。 细致到什么程度?每天的行程用excel表格列好,精确到分钟。注意,是分钟,不是小时。 那是一张可以媲美公司报表财务分析的完美精准之作,就差最底下的经理及总监复审签字...... 我是另一个极端,攻略会做,但只是泛泛看看。到了地方,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去餐厅吃早饭的时候,要一份当地的地图,和酒店提供的景点介绍。一般一顿饭吃完,当天及后面几天的行程已经大略估算好了。 玩起来绝不赶时间,该发呆发呆,该take a detour,绝不犹豫。若是赶不及下一个景点,完全ok,晚上吃饱睡好了最重要,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到陌生的国家,直接找当地人做导游,连车带人都请了。尽管没有很细致的攻略,却总有出乎意料的收获。是旅行团、和翻阅了无数攻略,都找不到的小众惊艳的相遇。 两种旅行方式各有利弊,并不想对比评价。 一度觉得自己的行为属于偷懒,毕竟做攻略伤脑力耗体力。后来发现,这其实正是一种抗拒偏离的心理。 制定好的路线没有走,规划好的景点没去成,会令人产生不快、失望,会使旅行的体验大打折扣。 很多时候,太当回事,太投入,太认真,是不必要的。可以hard play但没必要over play。 不是回报的问题,也不是如何结局的问题。 这和人之间的关系,很类似。 无论是何事,无论何种关系的相处,一定是希望越多,失望越多。付出越多,将来受到的伤害越多。 非悲观非吐槽,是否如此,时间会给出答案。我们坐着,看着,就行了。 原先写的觉得太啰嗦,删了重改,好像还多写了好些字。果然想多了不好(′?_?`) 第32章 工匠 凌晨在胃痛中醒来,摸了一下手机,一点多。之后辗转反侧很久才又睡过去。 醒来就在一个日常吐槽群里抱怨了一句昨晚睡得糟心。 有人马上回了一句:巴黎圣母院烧了…… 目瞪口呆地赶紧刷新闻。 群里忽然有人@了我:你可能上辈子是修建巴黎圣母院的工匠…… 我:#%@*…… 他:所以才会心灵感应,在那个点被痛疼惊醒…… 我本想回一个笑喷了的表情,居然没点得下去,居然无力反驳。 于是到目前为止,都沉浸在各种穿越、时光折叠、前世今生、心灵感应的颠倒幻想中,无法自拔…… 看着满屏的悲伤哭泣悔恨指责,作为曾经可能的工匠,也跟着百转回肠。 but,(咳咳,谁说过,but以前的都是废话……) 时间本是生造,所谓八百年古迹,所谓千年文明,乃至亿万年的进化,说白了,都是弹指一瞬。 作为一瞬中的尘埃颗粒,我们抱紧当下,尽兴而活,该是足够了。 第33章 荒诞 现实比小说荒诞多了,虚构还要在一定逻辑下进行,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马克吐温先生说的。 现在在写的一个故事。查阅了大量的文献,做了好几本的笔记,连地图都手绘了厚厚一叠。具体到一条河流的走向,一座城池的位置,一座桥究竟是不是旱桥…… 然后想起来,最开始,好像是希望没有拘束地,不讲逻辑,不讲道理地去写,随兴而至,信马由缰。 但其实很难,就好比都希望做一个自在的人,不用在乎别人的感觉,自己喜欢就好,开心就好。 这样其实更难,能做到的,要么是以自我为中心已经修炼到了极致。 要么是大智慧。 显然两个极端我都没沾上,所以还是个俗人。且认认真真写故事,认认真真地去在意,认认真真地体会喜怒忧思悲恐惊。 第34章 遇见 因为我不知道 下一辈子 还是否能遇见你 所以我今生才会 那么努力 把最好的给你~~ 这首歌大概会戳中很多人。 我们都不晓得有没有来世,更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再次遇见。即使再次遇见,我们是否还是原来的样子。 有点远,时间拨回来一些。 这一辈子,用心对待的人,已经走远的人,会不会再遇,再遇时的我们又是怎样? 那些个时候,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画了最精致的妆容、穿着最合适自己的裙子,在街上步态优美从容不迫的时候,谁都不会遇见。 而在自己妆容已花,裙子上尽是难看的褶子,面色憔悴的时候,偏偏与那个人不期而遇。除了局促和狼狈,只能匆匆离开...... 原来以为这只是我自己的反复遭遇,后来才发现很多人都经历过如此。所谓的不如不见,大概是这个意思。 但是想一想,衣衫和妆容随意简单甚至凌乱,与我们心里的颓废狼狈和无奈,是最本来的样子啊。 刻意去遮掩的,是不被自己喜欢的部分,却正好是需要温柔面对的那个部分。 对自己好一点。 第35章 饭局 以前的饭局,不是下馆子,不是米其林几颗星的讲究,不是档次,不是点评上的排名。 而是“今晚有空上我家吃饭!” 于是家里热腾腾开火,翻炒间,一桌家常菜很快好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打个电话,“喂,快到了吧,路过楼下那家店,切半只鸭子带上来......” 客人拎了半只鸭子进门,通常还拎一两个下酒小菜。 边吃边喝边聊,周围是主人家里的日常,走两步就能看见卧室、书房和阳台。没有遮掩的,完全敞开的生活气息。 时不时进厨房一起炒个菜,进里屋看看女主人新买的衣服,书房里揉揉猫逗逗狗...... 写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这确实不能称作饭局。局字太生冷,太刻意,完全没了烟火气,是华丽生硬的仪式,再难听一点,作秀。 如今这句上我家吃饭,基本很难听到,太忙,隐私,关系的疏远,很多原因,当然也有自己的原因。 有一部韩剧很多人推荐,虽然只看过一集,印象却很深。 一帮住在同一条巷子里的少男少女,在其中的一家一起看dvd,还是一部港片。 看完了刚好是晚饭的时间,于是外头的巷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谁谁谁回家吃饭啦…… 大家各自回家,进了家门就被妈妈塞了一盘菜,去去送到那谁谁家去...... 收到的那家的妈妈也拿了一道菜让孩子送去...... 镜头切换间,四五个家庭的菜端在几个朋友的手中,在巷子里游走...... 等爸爸到家开始吃饭的时候,桌上已经没有一道菜是自己家妈妈烧的了…… 很有意思的场景,也是很真实的场景。有人看到展颜,有人看到落泪。 我们所谓的亲密关系,其实并不遥远,也不高大上。它日日在我们身边,只是很容易被我们错过罢了。 第36章 适意 点评上找的一家私房菜馆,门面很不起眼,来回走了两遍才找到。 里面没有过度装饰,简洁大方。一边墙上是玻璃白板,上面是手写的菜谱。另一边墙上是软木照片墙,贴满了店里的招牌菜。 店名是某小姐的私房菜,出来迎接的店主和大厨却都是男生,且颜值和个头都很高的那种。 菜的口味很不错,很家常,摆盘细致。店主路过添水的时候会笑着问一句:米道苦以伐? 一向认为高情商的人不会让人产生压迫或拘束的感觉,这位店主显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既周到又不会太殷勤,分寸拿捏十分到位。 米其林餐厅评选的一项重要指标就是如此的服务体验,察言观色不错过顾客的任何一个需求细节,却又保持着让人舒服的距离,提供给用餐者放松自在的空间。 与人相处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这是一门需要许多修炼的技能。我曾经游走在两个极端,现在想想也是蛮可怕的存在。不过谁还不是第一次做人呢,且行且修炼。 第37章 胃口 最近和一位好友一起下馆子,一家海鲜馆里,她拿着菜单问我,没什么忌口吧? 我说,没什么忌口,最近也就是太辣的不能吃,海鲜不能吃,冰的生的不能吃,河鲜里只能吃鲈鱼和白虾。 于是我们俩点了一桌子蔬菜、猪肉、一小碟河虾、一份蛋炒饭,在店家诧异莫名的眼光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对了,蛋炒饭人家海鲜店里没有,是从隔壁小炒店里点过来的。 分开的时候,我这位朋友很惆怅地看着我:吃都不能吃,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诚以为然。 什么都查过了也没查出原因,最后归结于暂时性的或许由心理因素引起的过敏症候,据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压力的释放自己能好。 于是有人替我想出了一个据说见效迅猛的法子:找一条小吃街,包含川鲁粤苏浙闽湘徽各大菜系,还要桌椅油光锃亮的那种。从街的一头吃到另一头,别挑,什么都吃,吃完肯定好了。 还没试过,不过说不定有用。 第38章 高线 纽约的公园很多,最出名的是中央公园。长跨51个街区,横跨3个街区。可以说没有了中央公园,纽约也就不是纽约。 而高线公园(highline park),原先不过是连接肉类加工厂和hudson harbor的一条空中铁轨。荒废后一度面临被拆除。因为环保人士的争取得以保留,如今却成了城市里极受瞩目的一处公园。 初到高线,就有相见恨晚之意。 看似不经意的植物花草,将步道旁废弃的铁轨遮掩着。既让人觉得野趣天成,又不会太过生硬喧闹。 别致的长凳、走廊、观景台,跨越城市的半空,与一座座古老的大楼和新兴的写字楼擦肩而过,与一道道街区浑然一体,并没有任何突兀的感觉。就好比从自己家中推门而出的露台走道,新奇有趣又让人可以随时驻足流连。 从这个角度看这座城市其实很特别,明明身在其中,却又似乎脱离在外。脚下是齐整的街道,永远川流不息的车流和人群。而走在公园里的人,既是那喧嚣的一部分,也是静谧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完美的变废为宝的例子。所谓的废物与瑰宝,本来也不是黑白般的对立分明。 第39章 场面 最新一集权利的游戏,破了一项纪录,超过七十分钟的战争场面,史无前例。 战斗前的决心、士气、宿仇言和、旧怨搁下......反转、反转再反转......从希望到绝望到破灭到......(不剧透从我做起...) 一个字,燃。两个字,热血。 无老套无拖拉无炫技,冷兵器的残酷,力量悬殊的绝望,和绝地中的奋起,真实到头皮发麻。 镜头利落干净的切换,不断的拉近推远,大场面的震撼回落到面部的细节、指间的颤抖,不让观者有喘息的机会。 结局反转非常精彩,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句话并不矛盾,只能说编剧的水平相当可以。 一向不爱看战争场面和丧尸题材的,居然被深深震撼到了。说到底,还是人性刻画的成功,在覆灭的当口,爆发出了炫目的光彩。 第40章 尝试 居然学会了滑板。 一向将这种归属于极限运动,觉得这辈子也只是会当个喝彩鼓掌的旁观者,居然学会了。 好吧,是入门的那种会,直行可以,跳跃转弯还做不到。 然后在黄浦江边上,居然也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小得瑟了一把。 和当年开始画画、写故事差不多,觉得自己很遥远的事情,其实也没有那么远。当然擅不擅长是另外一码事。 最近写东西写得比较辛苦,不在状态,可能是时候换一换眼界,尝试一些新的东西。等着新的相机到手,考虑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life其实一直就是这样,一段一段的尝试和开始,至于最终结局会怎样,不妨先搁在脑后。 第41章 恣意 我要你恣意不必斟酌,喜乐不必等候。 这大概是很理想化的一个状态,也基本不太可能。 植物是个例外。又或许,只是因为我们看不懂它们的斟酌和等候。 养植物我不太行,大概是过于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瞻前顾后,所以连仙人掌这种都很难在我的照料下成活。 别人口中的,啊呀这个很好养的,不用管就可以开花......反正我从来没有遇到过。 之前买的一盆月季,出乎意料开得很好,近日冒出很多的花骨朵。但都没开花,叶子也有点蔫蔫。 查了查,说是需要将一些不会开花的枝条剪去,才能让其余的花苞开放。然后有很详细的攻略,如何辨识不会长出花苞的枝条。 再看下去就觉得很没有意思,就好比泡一壶茶,还要数清楚茶叶的片数...... 所以还是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看着它们自然无拘束地生长。 而我也可以,终于没有压力地,同样无拘束地享受它们绽放的惊喜。 第42章 花粉 又到了满城飞花的时候,确切的说,是飞花粉。 上海的行道树,多香樟,其次是梧桐。 从小生活在梧桐树密集的南京,对于漫天梧桐飞絮,早就习以为常。 反倒是香樟树浓郁起来的时候,开始眼睛鼻子痒得厉害,不戴口罩基本就是一路打喷嚏的节奏。 据说有人一天里打了一万个喷嚏,化身喷气式飞机...... 香樟的花细密小巧,风一吹,絮絮落下来,缠在头发里,很不容易掸去。 看着满大街的行人,发间、肩头、衣角上,缀着零零碎碎的花朵,极浅的黄色,很百搭的颜色,觉得莫名好看。 香樟的香气并不浓郁,不似满墙的蔷薇那般,能立刻用馥郁的香气将路人的嗅觉撩拨。它是若有若无的,缭绕着。你说有,是有那么一点,说没有又好像真的没有。 墨镜舍不得戴,担心错过墙角街边丛花的颜色。口罩戴了又摘下了,舍不得错过满城深深浅浅的香气。 春末夏初,正是很好的时节。 第43章 蔷薇 去年冬天种下的蔷薇。一直小小的一株靠着篱笆。什么时候冒出的花骨朵都完全不知道,可能是一场雨后,可能是每一天的错过。 早晨看到它盛开的样子,直接傻在那里。 之前心里没少抱怨它太过安静,殷勤浇水施肥松土,它却一直保持着原先的样子。 开春以后,除了个子略略长高了些,叶片绿了些,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开始的时候,每每经过它,还会俯下身子,耐心地在密密匝匝的枝叶里寻找花苞的踪迹。一次次的失望过后,连附身去看都懒了。 再然后,等得实在心焦,去花市买了已经盛开的蔷薇放在窗台,聊以慰藉等待的无聊。 所以这样忽然的绽放,实在很让人惊喜。 花不大,小小的,半遮半掩的在花枝的中间,探出小半个面庞。 新嫩的紫粉色,有些犹豫的样子。 挪不开步子,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这么呆呆地与它对望。 好像应该说些什么,说什么好呢?你好?辛苦了?见到你真好。 接着就看到了更多的花苞,之前是如何被我一再忽略的? 第44章 历史 其实看史书是个很有意思的事,字里行间,各色人等你方唱罢我登场。 就好比眼前的一个微缩舞台,观者从一个俯视的角度,看一出出悲欢离合。 文字,有时候可以热情动人,但也可以因为它的凝练变得冷漠苍白。 现在回想中学学历史的时候,忙着背诵应付考试,勾勾圈圈点点、下划线、荧光笔,无非是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总结。 当时不觉得,后来觉得缺了点什么。 唯独没有情感。 因为文字被压缩,太精炼。 就好比精米,去掉了糠皮和糊粉层,杂质少了,变的好看,制成的米饭更加白,口感也一般好于普通大米很多。 但加工精度高,原本富含蛋白质脂肪维生素的米胚皮层被去掉了大半,因此它的营养其实低于普通的大米。 再举个栗子。 “从援永平,走吴高,袭克大宁。还,将左军,破李景隆于郑村坝。” 明史,卷一百四十五,列传第三十三。 你读到了什么?好像知道了不少事情,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郑村坝一役,其实不亚于赤壁之战,八万对阵五十万,八万一方胜出。其中种种,只能透过史书中短短几句,遥想感叹。 为了写好这一场战役,做了很多准备。连松亭关和喜峰口的位置,都反复推敲。就差一个精致的沙盘。 到后来又觉得,或许我的遥想与事实大相径庭。可这又如何呢?试探,沉浸,随之喜怒哀乐,本就是十分难得的体验。 第45章 旧友 在纽约读书的时候,班上有一位韩国女孩子,我俩莫名很投缘,一下就成为了好朋友。 上午上完课,一般和同学跑去三大道二十几街那里吃个简餐,就要准备下午的课程讨论什么的。她却时常将我拖去学校的餐厅,然后从一个大大的纸袋里掏出十几个餐盒。 各式各样的韩国小菜、点心、烤肉、海鲜饼、牛肉汤......华丽丽地铺了一大桌子。 她的妈妈在downtown韩国城有一家生意好到爆的餐馆。二十四小时营业,二十四小时排队排的甩出去半条街。 那里有我吃到过的最好的牛肉,和最爽口的辣白菜。 所以每次她带菜到学校总会叫上我一起,两人一顿大餐,当时就觉得简直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 后来她有了男朋友,高大帅气的韩国欧巴,白净腼腆。像韩剧里演的那样,各种浪漫美好,两人很快结婚。 再后来他俩在她妈妈的隔壁开了另一家生意也是火到爆的餐馆。据说联合国经常将她的菜请去参加活动。 在所有的朋友里,她是讲话做事最不急不忙的一个。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仿佛不是个事,和颜悦色春风拂面,让人觉得安定舒心。 开餐馆的艰辛旁人无法想象,没有假期,几乎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和各种政府部门打交道,管理员工,招待客人...... 可我从来没见她发过一次脾气,或者急到跳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淡定应对。 上回去纽约看她,她还是原先的样子。店外的排队一如既往的长,不过作为vvip我自然不用排队,强势加塞。 无论店里忙成什么样,她还是坚持亲自为我烤肉布菜,我所有爱吃的菜她也都记得清清楚楚,各来一份...... 吃完饭再去隔壁的韩国甜品店喝下午茶,悠闲地聊天。哪怕店里正忙得不可开交,她只是一句:don’t worry. everything will be fine. enjoy our time. 有些朋友就是这样,和她们在一起,总是安心而愉悦。距离和时间都不是事,再见面仿佛昨日刚刚告别。 这很难得,也就弥足珍贵。 第46章 所思 山之高,月出小; 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 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今日家里的猫儿趴在门前,外面趴了一只野猫,两只对望着,隔着一层纱。 一向好奇喵星人除了发出声音、晃尾巴、炸毛的交流之外,这样长时间的无声对视,是怎样的一种。 你的眼中有我,我的眼中有你,彼此眉目流转,言语成了多余。 这么好的日子,没忍心打扰它们的凝望。 有一只渐渐睡着了,另一只仍安静地望着,都很从容。 它们的身后,外面篱笆上的蔷薇开得正好,angelina,是这种蔷薇的名字,不恶俗的粉,带一点点紫。 一朵一朵盛开,一瓣一瓣凋谢。明明同在一个藤蔓上,各自有各自的欢喜悲伤。 又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守望。 第47章 高跟 母上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体现在很多方面,先说说爱美这一块儿。 以前不觉得,也是到了近几年,每回回南京到了家里,都会翻看小时候的照片。然后就发现,那个时候的母上是真心很会打扮,即使放在今时今日也是很时髦的一个。 印象里她有一件毛皮大衣,很特别的橙黄色,一圈毛绒领,直身。彼时走在街头,百分之二百的回头率,现在想想,依然不觉得过时。 不光衣服裙子裤子,还有发型、皮包、皮鞋……无一不精致有品。 所以,我就跟着沾光了。当初小升初面试,全市五千人录取一百二十人,其中只有四十个女生。我虽然勉强过了分数线,但并不保险,第二轮的面试就十分关键。那天的答题表现自我感觉是不错的,当然母上那天给我的一身打扮,也绝对是加了很多分。 她特意托人从日本买了一套裙子回来,黑色的上衣,黑色的短裙,类似日本校服的款式,但更偏活泼些。两条麻花辫,用红绸白点的发带扎成漂亮的蝴蝶结,放在前面。黑皮鞋,白袜子,再加上标志性的微笑,据老师事后说,印象很深的一个小姑娘…… 上大学以前,每天都是母上给我梳头。早上半睡半醒趴在餐桌上吃早饭的时候,她手里抓着一大把牛皮筋蝴蝶结发夹发带就过来了。各种各样的扎法,基本两个星期之内不会有什么重复。时不时新发明一种,引得老师上课时间都跑过来研究我的头发…… 而家长会的时候,在所有来学校的家长里,母上总是穿得最漂亮得体的一个,每每令我十分自豪…… 今天下午的时候,微信里收到母上从三峡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里山美水美人更美,仔细看周围的人都是标准游人装扮t恤休闲裤运动鞋。唯独她穿着飘逸的紫色波点连衣长裙,赫本款式的帽子,脚上是一双银色高跟鞋。 第48章 克服 学琴的时候,一起的有六个女孩子。差不多年龄,来自不同的学校,周末的时候聚在一起上课。 三人行必有我师,一个班里也必出学霸。 当时这六个女孩子当中,就有一个十分厉害的学霸级人物。天赋加勤奋,永远站在无法企及的高度俯视着我们。 有一阵子我很不服气,卯足了劲儿地练琴,总觉得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句话是不会骗我的。 但结果很令人沮丧,有那么一段曲谱,无论怎么练,都没办法做到十分流畅,速度快不起来。也是头一次,把手指上练出血泡。 回课的那一天,不出意料的,学霸轻松将我们秒杀。而我,也不出意料的,在那一段换把位的地方,又慢了下来。 老师看出了我的情绪,那个时候,我自然还不晓得怎么掩饰自己的内心想法,嘴巴应该嘟得老高。 给我单独辅导的时候,老师让我伸出手来,“你知道为什么那一段你弹不快么?” “练习的不够......”当然还有我认为的天赋不够,我小小的自尊心并没有让我说出口。 老师指着我左手的小指,“不,原因很简单,你的小指太长了。” 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他继续解释,“琵琶弹得好的人,左手的小指一定不能长。否则在某些品之间,因为距离短,小指就不得不弯曲。而一旦弯曲就会有延迟,怎么练都是练不到最好。 你这双手,是弹钢琴的手,其实并不适合谈琵琶。” 当然,在这之后很久很久,我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有些困难无法克服,有些不足只能欣然接受。 第49章 纸笔 母上是老师,应该是整日与中学生打交道的缘故,一直是属于活泼开朗的类型。皮起来,不要不要的。 小学的时候,住在学校旁的民国老房子里。老房子有个很大的后花园,花木都是上了年头的。白日看起来葱茏浓郁,到了晚上巨大的树冠和茂密的灌木看起来就有些吓人。 母上下班回来晚了,要去后院将早上晾晒出去的衣服收回来,一般将我一起带着。 美其名曰散步消食,其实也就是壮个胆。 收好了衣服,沿着黑漆漆的小路回去。一旁高墙上,花木藤蔓的影子,摇摇晃晃。 母上开始唱歌,时不时和我有说有笑,这样子我倒不觉得那么害怕。 谁曾想,忽然地,她就不唱了。紧接着她撒腿就跑,高跟鞋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后院里带着回响,幽幽回荡。 我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也跟着撒腿就跑,大概是腿软的缘故怎么都追不上她,而且不管怎么喊她也不搭理我。 一路上我的脑海里浮现各种可怕而具体的形象,东方的西方的,天上的地下的,上古的近代的......且统统孜孜不倦地跟在后头...... 等好不容易跑到楼里,我上气不接下气,“妈......你看见什么了啊……” 母上抱着一堆衣服,强忍着笑,‘诧异’地瞪着我,“你跑这么快干嘛?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就是想跑两步活动活动筋骨......” 写各式各样的留言条,也是母上日常皮的方式。 每天放学回来,她若还没下班,我总是能在门口、冰箱、厨房桌上找到各式各样的留言条。 作为一名数学老师,她的文采,艺术感及幽默感却一点也不缺乏。 诸如芝麻拌面在冰箱第几层,虽然好吃但注意吃相...... 新拌的草莓酸奶在厨房桌上,吃完了不要把盘子舔得什么都不剩,让我以为是干净的又忘记洗...... 烧鸡可以吃但麻烦不要只把皮都吃光,给人家留一些体面...... 留言的周围,是手绘的各式爱的小心心,提醒注意的带睫毛的大眼睛,点缀用的花朵树叶......很有现在流行的手帐的意思。 如今虽然不住在一起,有什么事也都是微信上交流,还是很想念那些年纸笔间的小乐趣。 第50章 船长 去年去毛里求斯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当地华裔导游。说是遇到,并没有见面。 其实是某宝上找当地司机导游的时候联系上的。我们在那里的几天,出行、住宿都是由他安排妥当。 房东和司机都是他联系的当地人,热情友好。其中的一天他为我们推荐了两位法国裔的帅气的船长,开船领着我们去了印度洋里的一座小岛。 我们去捡贝壳,游泳的时候,两位船长在沙滩上布置好漂亮的长桌,就开始在不远处的树林边烤肉。 很快,一桌子喷香的烤羊排、烤海鲜......就热腾腾出炉了。再加上早就准备好的各式啤酒饮料薯片点心,丰盛且美味无比。 正啃着羊排,船长拿出吉他,坐在旁边的岩石上开始弹唱。法国的民谣,虽然听不懂,到后来却忍不住和他一起摇晃哼唱。 眼前的印度洋如一块碧玺,晶莹通透,美妙不可方物。 离开前的那晚,这位未曾谋面的华裔导游又推荐了一处海边餐厅。 在那里,我看到了此生最美的夕阳,很遗憾,言语实在难以描述。 离开毛里求斯时,加了这位华裔导游的微信,才知道他自己就是一位船长。 有一艘漂亮的船,他也经常亲自带着客人到深海钓鱼。每每抱着自己钓到的巨大金枪鱼,站在甲板上自豪地来一张自拍...... 他的朋友圈里,东非的蓝天大海白色渔船,是他的日常。 没有拥挤的街道、车厢,朝九晚五甚至九九六的奔忙,一切简单原始而朴素。 也许哪一天,我会回去那里,也做一个海边的渔民。 虽然是一个对海鲜过敏的渔民。 第51章 陪伴 曾经实习的一个地方,是一家全美有名的视觉障碍公益组织,在纽约六十四街,离中央公园很近。 整个大楼都是通透的落地玻璃窗,无论从外面还是从里面看,都很美好震撼。 在大楼里,随处可见被导盲犬领着的人们。导盲犬绝大部分是拉布拉多或金毛,身上穿着正规统一的工作服。 与外面公园里欢脱接飞盘的小伙伴不同,它们步子缓慢平稳,随时认真感受和聆听主人的指令。 避开障碍物,提醒台阶、电梯或是转弯,与主人之间并无交谈但十分默契。 一旦主人坐下,它们就在主人的脚边安静地趴下,并且是不会挡着别人走路的地方。 虽然知道工作犬在工作时不应该去打扰,有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偷偷揉揉它们的脑袋。 它们就这么乖巧地让我揉,既不发出声音也不看我,始终守在主人的身边。一旦主人有任何动作,它们立刻起身投入到工作状态中去。 有这么一群小可爱在身边,工作多了很多乐趣。时间长了,和它们的主人聊天的时候,它们也会偶尔瞧上我一眼。可就这么一眼,不晓得为什么,就足以令我开心好半天。 也是后来才晓得,它们同时也充当情绪安慰的角色。对于情绪焦虑自闭的重度人群,也是非常好的陪伴工作犬。 这么想想,言语有时的确多余。很多时候,抵不上一段安静的陪伴,一个踏实而全身心交付的拥抱。 写到这儿,家里的猫主子跳上桌子,趴在手边,脑袋枕在键盘上,摁出一串乱码。 星辰大海的眼睛里,那意思我自然看得明白:该陪我了,晓得伐? 第52章 剧情 感情方面,她开窍得非常晚。仿佛被封印了,牢牢地被困在一隅。 除了学习,练琴,舞蹈队的排练,就是闷头沉浸在武侠小说的世界...... 收到过很多小纸条,信,诗笺,满满一瓶幸运星,夹着相思豆的武侠小说...... 迟钝到什么地步,被男生揉着脑袋,“你知道我的意思了,你想一想,给我个答复。” 过了几天他又来揉她的脑袋,“想好了么?” 她迷茫地反问,“想什么......” 那个送相思豆的,上课的时候,转过身,吞吞吐吐,“既然......要么把豆子还给我。” 她从铅笔盒里把那颗红艳艳的豆子拿出来,放在他的手心,“是这个么?” 三年里每天在路口等着她,给她一颗不同颜色的幸运星的男孩,从来没说过什么。 终于有一天不再出现在那个路口,她才想起来,他毕业,去了北方。 她后来才晓得,尽管那些忽略并非有心,但冷漠与辜负,从来都是要付出代价。 而往往,这个代价会延续在无望的无穷尽当中,以各种方式芒生出荆棘。 因为到后来,她也曾经用上了全力,又低微到了尘埃。 第53章 脾气 才初夏,已经热得心浮气躁。 第一百货排队买一杯果茶,最近沪上很出名的那一种。店名梦幻唯美,点的那杯饮料的名字却很霸气,霸气百香多多。 手机扫码很快点完了,和朋友坐下来边聊边等。聊着聊着发现时间有些久,跑去一问,漏单了。 柜台前人山人海,桌上几十杯饮料密密麻麻,饮料师忙得团团转。 那头朋友赶着要回去开会,我就着急了。8023呢?怎么会漏单?什么时候能拿到? 旁边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姑娘,“8023有两杯,我刚才看到她们做好了一杯。”讲话慢条斯理,声音也好听。 我瞧她不像工作人员,她笑笑,“我是8022。” 主管小姑娘也出来了,“8023是吧,漏了一杯,马上给你做。”扭头冲着柜台后头,“赶紧的!霸气百香多多,做起来!” 之后她应付各种买单结账、等单着急、外卖出错、饮料师配错等等,问题五花八门层出不穷……不着急不上火,一件件问清楚后立即处理。稳准快,外加始终保持的笑脸…… 我知道今天遇上高人了。 应付问题不难,难就难在如此的情况下,情绪安稳不急不躁。没有争论呵斥,也没有推诿计较。 原本着急上火的一群顾客,和拎着外卖包不停催单的另一群外送员,在她八面玲珑游刃有余的应对下,都没了脾气,互相开着玩笑调侃着。 我和身旁那个同样好脾气的女孩子,趁机聊得热火朝天。虽然平时一般不大习惯与陌生人搭话,但对于这种遇事不着急,始终言辞温婉的,搭一搭也是很愉悦的体验。 不过没聊太久,加急补单做好的霸气饮料就送到了我的手里,伴随着那位主管姑娘毫不造作的笑容。 拿好慢用,久等了很抱歉。 口服,心服。 第54章 送迎 车站,机场,entrance exit,有相送处、离别地,有翘首待、守候处。 有一年圣诞,从上海飞纽约。与家人依依惜别,过了安检门就只剩寥寥一人,早早吞了安眠药一路昏睡。 到了肯尼迪机场,我是第一个出海关,转过玻璃门就看见抱着鲜花举着气球的人群。 他们翘首望着出口的方向,穿着可爱麋鹿外套的小孩子坐在妈妈的怀里,啃着手,戴着圣诞老人红艳艳的帽子。 那里面没有等我的人,我也不是他们在等的人,我却需迎面走向他们,场面有些尴尬。 忽然听见身后欢愉急促的奔跑声,那些等候着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欢呼、笑声还有口哨声。 有人从身后越过自己,行李丢在一旁,一头扎入那人群。一个个拥抱过去,大声互诉想念一吐衷肠。 西方人感情外露毫不掩饰的问候方式,连路过不相干的人都很容易受到感染。 相比之下亚洲人含蓄很多,一切尽在脉脉含情之间。言语是有的,然而多半简单两三句。保重......回见......自己当心......温言细语,点头微笑间,各自会意。 路过专心啃手的金发小娃娃身边,忍不住偷偷冲她做了个鬼脸。小娃娃把小拳头从嘴里拿出来,笑得咯咯咯咯。 小娃娃的家人转头来看,笑着对我大声道:merry christmas! 第55章 认真 难得在闹市小区的轰趴屋里参加了一个party。 顶楼挑高四面采光极好的公寓,木楼梯玻璃扶手通向宽敞可以烧烤的露台。 四周是沪上已经不多见的红砖老房子,百转千回的里弄,带着岁月痕迹的窗格和阳台。 但再小的窗口,都有盆栽的被精心看护的花草。阳光好的那一面,栏杆上晾晒着干净浅色格纹的床单。 偶尔看见对面屋子里的人经过窗口,有时手里握着茶杯,有时将扑到腿边的小娃娃抱起。 朋友请来的catering,厨师和助手统一的白衬衫白手套黑西裤,详细询问了要求之后,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食物。 很快他们在玻璃屋顶下搭起了漂亮的餐台,每一份点心、菜品都现场精心烹制,水果切出各种好看的造型,摆放也无可挑剔。餐具、纸巾、酒杯、餐盘细致到位,面面俱到又不显得凌乱。 酒喝了几巡,有人按门铃,一个女孩子抱着一个大纸盒进来。长得很舒服的那一种,可能路上赶得有些急,长发本来束在脑后,现在松脱了,不过并不影响她柔和安宁的气质。 纸盒里是一份很大的蛋糕,朋友之前找她订做,今早她烤制好亲自送来。 纸盒打开,满屋子立刻都沸腾了。 这么漂亮的蛋糕,实在梦幻得不像话。 多肉主题,两层白中透着浅浅粉色的蛋糕,侧面是碧色藤蔓恣意蔓延。到了顶上,是各种紫、粉、绿色的多肉植物,还有几枝仙人掌顶着黄色的花朵,美萌可爱。 女孩子将细心准备好的烟火蜡烛拿出来,教我们如何使用,连燃尽后需要用纸巾包着蜡烛柄取下,以防烫手都细细叮嘱。交待完了,很礼貌地与我们道别。 一个人在出现不长的时间里,能给别人留下很好的印象,又会令人在之后很长时间里不由时时想起,并不多见。显然这个心蕙手巧的女孩子,就是这样的一个。 蛋糕谁也舍不得切开,十几个手机拍了好几轮,才推选出一个将蛋糕切开。原以为颜值高的蛋糕,必然充斥着腻人的奶油和糖霜,没想到入口即化的瞬间,没有半分甜腻齁人的口感。 有几位对自己体重有严苛要求的,冷静地把持到现在,终是没忍住。吃了一块又一块,边吃边热烈讨论这里面都是哪些健康的食材和用料,根本无需担心那卡什么里…… 你知不知道,认真的你,样子特别好看。 初衷每篇控制在五百字以内,发现一说到吃的,就很容易pu出来,无解。 第56章 观察 走路不看人,好像是从小的习惯。 说不上原因,大概从小被大人们反复教育路上坏人有点多,自己下意识对陌生人就有了抵触。至于后来,一个是眼睛看不太清,另外一个大约是懒。 直到学了素描,老师年纪和我差不多,深刻起来却很有范儿的那种。他说素描要想画得好,需要非常强大的观察力。尤其是人物,眼耳口鼻面庞轮廓的走势,都需要很仔细的观察。比方说眉毛,挑高一点,有时候就是另外一个人。 我说这道理我明白,那个,速成的技巧有没有? 他说技巧没有,秘诀倒是有一个。 那一刻,我的眼睛应该是放光的。 他说,带上纸和笔,随便找一列地铁坐进去。看到谁就画谁,不能停,一直画。 看着我眼中寂灭的光芒,他说,实在不行,仔细盯着别人观察也可以。 你想,每个人都是同样的那几样,眼耳口鼻,为什么样子却是千差万别?男人女人东方人西方人......其实都是些细微的差别,却让两个人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后来,我从偷偷摸摸戴着墨镜看,到大大方方正眼看,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克服的心理障碍。 当然,盯着人看总归有些不礼貌,所以如何在不露痕迹的情况仔细观察一个人的五官和面部轮廓,就需要一些技巧了……此处略去心得一百五十字。 这么看人看得很起劲的那一阵子,有一回和舅舅吃饭,谈到我的外公。我的外公当了一辈子的警i察。舅舅说他小时候每天吃完晚饭,就被我的外公拉出去遛弯。 外公的要求是,迎面走来的人,我的舅舅需要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根据样貌举止衣着判断出ta的职业…… 看不出来就揍,揍到后来也就练出了识人几无差错的本事……我的舅舅长大后,也成了一名优秀的警i察。 如此我认同了那个结论,人的潜力果然是不可估量的。 第57章 面目 几乎每天都去咖啡店,平时在住处附近,周末大街小巷里寻些有特色的小店。 多半也不会坐太久,也就是一杯咖啡的功夫。 这一杯咖啡的功夫,其实可以见到不少有意思的人。 说人不太准确,应该是遇见的不同面目。 坐在角落里独自喝咖啡的长发女孩子,静好的仿佛一幅油画。午后的阳光下,甚至可以看见她身侧柔和的光晕。 电话响起,静好的油画姑娘接通电话,吐字如珠串,声如银铃。 随着谈话的深入,大约是与电话里的人起了争执,她坐直了身子。点线面的分析,强势地捍卫自己的观点......抑扬顿挫强势有力,配合着极其丰富的肢体语言...... 电话挂上,她抿了一口咖啡,重新靠进椅子里,又是那幅美好的午后油画。 再一次,是个白衬衫黑西裤的男子。应是工作间隙下来喝一杯,拿着咖啡坐进沙发里,满面倦容。 他看了一会儿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很愤怒地将手机放在桌上,很响的一声。 他放下咖啡忽然紧捂着脸,再看不到神情。 电话响起,他松开手,那后面是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愤怒和悲伤。 他稳了稳,电话接通,他的面上已经挤出笑容,言辞达雅彬彬有礼,十分舒服亲和的语调。 一通电话讲完,他挂上电话,一口将咖啡喝完,将咖啡杯狠狠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深吸了一口气,快步离开。 一向觉得电话这种方式,比一串字符的信息要亲密了许多。而我们似乎也习惯于从声音里认定情绪。 挂了电话的听者:有哞搞错?她原来是这么凶悍和咄咄逼人的女孩子……唔,他听起来心情不错,今天一定过得很愉快...... 但我们听到的,当真是谁人的真实么? 还是,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面目。 我觉得好像要解释一下,没有窥探他人的嗜好,都是没办法回避的遇见哈,咳咳,是不是不如不解释。。。 第58章 脚步 忽然的下雨天,一下子没找到雨鞋,临时挑了一双防水的高跟鞋出门。走出去才想起来这双鞋的问题,走起路来后跟敲地的声音有点响。 还好小区里没什么人,扣扣扣地走着。经过谁家院子前面,偶尔会有人抬眼来看。一只柯基,蹲在转角的树底下,冲着我笑得没心没肺。 走过一条很长的小道,转过弯去,就是出小区的大门。门口坐着一位爷叔,看见我过来,很绅士地打开门,“走路的声音,老远就听到了,老好听额。” 我很不好意思地走出去,忙忙解释,“声音太响,该去换块鞋底垫了……”其实心里头美得开了花。 被夸走路好听是第一次,穿惯了平底鞋和运动鞋,久违的高跟的确可以换一个心情。 脚步声其实很奇妙,轻重缓急,可窥探情绪和性格。表情、动作、语言可以掩饰的,往往被脚步声轻易泄露。 令我感佩至今的是初中的班主任,她喜欢穿高跟鞋,平时在走廊里总是听到她很优雅的哒哒声。但每每在别的老师的课上,我偷偷在桌肚子里看武侠小说的时候,都会被巡视至后门窗口的她抓个正着,但我明明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 有一度我怀疑她是不是巡视的时候特意脱了鞋子,研究了很久才发现,这位可爱的老师只是很善于控制自己落脚的力度罢了…… 第59章 朝拾 看到朝花夕拾的时候,正好走进院子,就在地上拾起一样东西。 一个鸟窝。 第一个反应是,看看里面有没有小鸟或是鸟蛋,很可惜没有。 再看下去不觉咋舌,嘶……这搭窝的小东西,别是个艺术家吧? 也就比我的手掌大不了太多,用各种说不上名字的树枝、草茎编织而成。树枝草茎也不是单一的某种,有粗有细,纹理各异,还有的上面缀着枯了的细密花苞。 那中间夹杂着不同大小和形态的枯叶,仔细看起来,用棉线、绒绒的絮团固定着。棉线和絮团,除了白色,还有薰衣草紫,茜红和明黄...... 那几根明黄的棉线,看起来有点眼熟,且越看越眼熟。 抬起头看着门口雨蓬上被扯开垂在那里的几缕黄线,总算想过来。 前一阵子,两只白头翁,每天在雨蓬上折腾,将缝纫在里头的线扯出好几根。 当时觉得,估计是皮,要不然就是谈感情的一种方式。 没想到。。。 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第60章 止损 和一个朋友吃饭,聊到画画码字的事—— 那个,怎么你现在不画画了?之前开画展了不是? 眼睛不好,画画太伤眼。 码字就不伤眼? 呃,也伤。 所以不是眼睛的问题。 好像是的......有什么话直说吧。 我觉得你要止损。 止what损?我没炒股。 不是不是,我是觉得你可能更适合画画,素描什么的挺有天赋,水彩也还行…… 明白了。 就知道你一点就透,不是玻璃心,哈哈……这家馆子的菜味道不错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 哟,今天钱包忘带了,哎呀手机怎么没电了…… 【分割线】 原来以为会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其实也没有那么糟。 下午一直在院子里吃土,哦不,挖土。 给三盆绣球换了新的的陶瓷盆,新买的泥土松软香糯,抓在手里,很踏实安全的感觉。 给六株蔷薇修剪了枯枝老叶,那几株有些蔫蔫的,竟也倔强地冒出了花苞。 花朵早落光了的六角梅,又有了颜色,有几支按捺不住伸出篱笆去,算是重生吧,颜色更加明媚。 黄莺早就只剩了绿色的灌木,之前密集浓香的花束,应该是回不来了。 夕颜乖巧得让人心痛,管不管它,都每日里规规矩矩地绽放凋谢。花朵太轻,落下来很快被风吹走。地上偶尔留下深紫的印子,才想起来,它曾经认认真真地绽放。 收拾完了,浇了水,一手的泥。也不想洗,坐在台阶上等着天黑下来。 看见白天谢幕,清风殷勤相送。 第61章 缘分 养过一只守宫,俗称,壁虎。 是的,有个过字,不久前,它回它的星球去了。 这种生物,从前,单单是听到就会后颈发凉。然而,就是有这样的缘分,竟有一段岁月,会与它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 这缘分最深层的原因,其实后来我终于琢磨出来了。但等我琢磨出来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这个原因也已经不重要了。 撇开最开始的那个因,第二个因,是一次印度洋上的遇见。 毛球(毛里求斯)那里,印度洋的海水是各种各样的蓝色。是的,哪怕是同一天,从同一个地方看出去,那蓝色都不一样。很多时候,就像一块jelly,q弹透明,让人很想扑上去咬一口。 jelly晃晃荡荡的地方,有一个野生动物园,casela。里面的植物,即便是展开了想象的翅膀穷尽创造力,也无法勾画出它们的身姿。站在它们的面前,只能反反复复感叹于巨大的、蓬勃辽阔的生命力。 就在那些遒劲的枝丫间,我第一次看见了如此漂亮的生灵。 原该是尖叫的逃遁,竟变成了移不开目光挪不动脚步。 纯粹透彻的绿,漆黑的瞳,修长的尾,该是精灵吧,好看得不太真实。 毛球回来以后,机缘巧合,得知朋友的朋友养了一对,又这么巧,那一对刚生出了一只小小的娃娃。 那天是那个冬日里最冷的一天,朋友将装着它的盒子塞在大衣里护在怀中,小心地带来我家里。早已准备好玻璃屋子,铺好了树皮,盛放了清水、果泥。 它就这么小小的一只,抱着树枝,脑袋微微斜着,安静地看着我。 它的眼睛里,能看见jelly一样的海。 第62章 见月 千江有水千江月。 很早以前,练书法的时候写过这一句。不好写,笔画太少,没有风骨撑不起来。书法很快就不练了,但这句话在心里一直踞于一隅,偶尔会出现。 虽然住在长江边上,但在江上看月亮的次数并不多,印象也不深。 后来才渐渐晓得,这本是偈句,《嘉泰普灯录》卷十八。 心清水现月,意定天无云。 我等本是千江里的众生,江无大小贵贱。月如佛性,江水中皆可见月。所以见月,稀松平常,从来时时刻刻念头转起之间。 人的记忆很奇特,有些昨日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偏偏很久以前的事情,怎么也忘不掉。 最早的记忆,画面很清楚,仿佛昨日一般的,就有这么一个。 大约是五六岁,和父母一起去鸡鸣寺。应该是个大日子,山门那里一路上去,都是人。香火缭绕,但并不喧闹。 到了山顶不久,我就发现,自己走丢了。彼时个子很矮小的我,面前是丛林般的腿,分不出男女老少,不停地在我眼前移动。仰起头,头顶的天空被拥挤的人群逼仄出很小的一块。 当时大概是有些害怕的,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被人群裹挟着向不知道什么方向移动,直到那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听起来确实很戏剧性,但她就是这么出现了。 到现在我还能清楚记得她青色长袍上针脚的纹路,还有那双干净的黑色布鞋。我仰头去看,她应是寺里的尼姑,双手合十,垂目看着我。 我不晓得怎么说,她先说话了,“不用怕。”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人群中看出来,这是个走丢了的小孩子。 我保持沉默,大概因为大人说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她又说,“以后若是遇见不顺心的事,到这里来,这里有观音菩萨。” 我可能说了一句哦,也可能没说。从这一句往后,我就记不清了。但是她离开以后不久,我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正在寻找我的父母。 中学六年,学校就在鸡鸣寺边上,我经常去。中午,或者放学以后。待得时间不长,多半也就是随处走走坐坐。 大约是,风暖有人能作伴,日长无事可思量。虽然作伴的,是古刹,松石,湖光山色。 又或者,是月。 第63章 谈话 微信里曾经关注了不少公众号,后来删删减减剩下的不多,即便如此真正去看的也不多。 翻到一篇关于与人相处谈话的五个层次:寒暄客套。八卦新闻。思想沟通。情感情绪。暴露内心。 顺便翻了翻微信里的聊天记录,一般止步于二。偶尔有三,极少有四,没有五。 估计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也没什么奇怪。见了谁都掏心扒肝的,真情流露,八成会惊吓到听者。 日常的说话,自言自语除外,当是多有遮掩。有时候经常怀疑,工作和生活中的同一个人,也许根本就是两个人。 有个朋友是电台主持,以前有空的时候会混进他的演播室里。他主持的是体育类的新闻和转播解说,我兴趣不大。倒是坐在旁边挑选穿插在节目里的音乐,推推拉拉摁一摁仪器上的各种开关按钮,比较有意思。 节目中,他的声线压得稳稳当当,指点体坛江山,成熟稳重。转播球赛时,亢奋无比,进球后的那一个“耶~”,余音不是袅袅这么简单,绕梁三日实不为过。听众打电话进来,侃侃而谈、调动气氛应对自如。 出了演播室,立刻秒变回吃货、酒鬼、跑酷、飞扬跋扈的街头小霸王形象…… 我也曾经走后门客串过一回金融类的访谈回顾,说得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带着我一起的主持人,学识形象智慧三高,堪称学霸中的学霸。淡定冷静,言辞犀利,一派王者风范。 毕恭毕敬心服口服跟着他从演播室出来,他的手机响起,他听见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脸颊到耳根迅速泛红,语调温柔宠溺有加,肢体语言立刻从硬朗霸气变得放松柔和……若不是方才一直跟在他旁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电台里最值得一听的是感情类的谈话节目,曾坐在演播室外面的小间听过。主持人明明听起来是个成熟稳重的知心ol,但眼前对着话筒的,分明是个明眸善睐清秀可人的小姐姐。 打进电话来的人,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声音好听的,不怎么好听的……口音重的,含糊的,清朗的……说的故事,各个百转千回,情深不知所以……没有谁认识谁,说者似乎根本不在意主持人的反应和偶尔的交谈,只是通过电波,絮絮而又执着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说到动情,有笑得停不下来,有哭到发不出声音……这个时候,主持人通常会贴心地将背景音乐的音量推响一些。原本若有若无的低吟浅唱,一时字正腔圆清清楚楚,安抚着电话那一头的那个心灵…… 没有伪装,没有掩盖,没有一二三四,只有五。是完全彻底的打开自己,是灵魂的真实自呓,是比肉眼所看到的鲜活面目,更真实的存在。 第64章 困极 为了减少焦虑,算好了登机时间吃了一颗有助睡眠的药。结果飞机延误,药性却渐渐起来了。 旁边的人问了我一句什么,我好像回答了一句:我听不懂。 我是真的没听懂,看见他嘴巴在动,听不出说了什么。然后他就走开了。心里觉得抱歉,又不晓得怎么解释。 这个时候人的思想很奇怪,不连贯,切换的比较没道理。介于清醒与模糊的边缘,会想到一些平时不会想到的事和人,但又没什么具体的面目。 打了十几个哈欠,如果就这么睡过去了,怎么办。 对面的一个妈妈在考小娃娃数学题,两位数加法,我算不出来。 飞机上又不能完全睡着,半睡半醒的更痛苦。直到看见舷窗外的大地,山脉,和天山神祗一般的身影。 后面是十天的北疆自驾,今晚需好好睡上一觉。 当然是在吃饱了羊肉串之后。 第65章 沙暴 鄯善沙丘,好玩的经历。累趴了,明天补上~ 第66章 盐湖 新疆的路果然很好开,宽敞平整,很多地方笔直看不到尽头。 从乌鲁木齐出来没多久,成千上万雪白的巨大风车,罗列于道路两侧,一直延伸到远处山谷的河滩旁。 风车的转速并不快,有些偶尔会停下。看久了,觉得像是很多悠悠哉哉的心思,有时候欢腾活泼些,有时候只是发发呆。 看见同样雪白色河面的时候,开始以为是阳光太刺眼的错觉。靠近了才发现它真的就是这样子,整片的银白,仿佛积雪的河道。 盐湖。 黛青的山,浅赭的沙砾河滩,一丛丛丛淡烟疏树,花如红蓼的垂丝柳。 含烟一株柳,拂地摇风久。 佳人不忍折,怅然回纤手。 花语好像是赎罪忏悔,请求原谅。整日面对风沙肆虐,根深扎于盐碱沙砾十余米。是怎样的过错,需如此等待救赎。 路过的这片盐湖旁没有道路,翻过几个土丘也只能远望,就站在垂丝柳的身旁。 远处河滩上有成群的野马,头顶的天空有鹰盘旋。鹰唳声,出乎意料的好听,清越辽远,仿佛世上本无俗念。 没有去网红那个号称媲美茶卡的盐湖,所谓打卡地,人多了,总觉得变了味。 这么一片没有人烟,仿佛荒芜着的,才该是本来的样子。 第67章 沙雨 对于沙漠的印象,从前一直浅薄地停留在图像和文字。 到了沙丘脚下,还没来得及赞叹,就看见山顶处忽然而至的漫天黄沙,如同一张沙幕,铺天盖地地扑下山来。 第一时间冲进一旁的一间小饭馆,老板娘正手脚利落地将门窗关好,把挂在外头五颜六色的纱巾收进来,顺便向我们推销可以遮住脸和脖子的防沙面罩。 买了一罐可乐,打开喝了一口,才觉出自己一嘴的沙子。喝得有点急,也没嚼,都吞下去。所以沙漠里的沙子是什么味道,我还是不知道。 外面沙暴肆虐了很久才势弱下来,原本打算坐越野沙地车上去,临时决定光脚徒步爬上去。 黄沙细软,一脚下去就没至脚背。早前日头猛,沙粒滚烫,这会儿热乎乎的将脚裹着,舒服熨帖得很。 但并不好走,基本走上一步,滑下半步。 爬到一半的地方,风又猛烈起来。眼看着沙粒如流水般,自沙丘的顶端倾泻而下。即便戴着面罩眼镜,沙粒急速掠过露在外面的手臂,刺刺地痛。 好不容易爬上这么多路程,现在折回去实在不甘心,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往上。 沙地越野车呼啸着从不远处冲上山去,将顶上的人一批批送下来。 看着头顶的天空,从原本的土黄变得阴沉,嘴欠说了一句:总不会要下雨了吧…… 身旁的人说:切,你见过沙漠里下雨的? 他的话音刚落,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落下来,在沙地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水印。 这个时候再说什么有些多余,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山顶,闷头爬。 于是在这片沙漠黄丘上,裹挟在沙暴与风雨的纠缠之间,终于踏上了山顶。好像该有很多感慨和喜悦,却并没有什么。 也许是眼前的情景太过奇妙,雨水和沙粒,冰冷与灼热,润泽与干涸,完全没有抵触和对立。竟是携手比肩,同看山河的意思。 从这里看下去,黄沙如绸缎,如海绵,又好像松软的戚风蛋糕…… 就这么像傻子一样,坐在风沙和大雨里,看着脚下的绵延无尽,不想离开。 第68章 牧场 看了这些天的草原,说没有视觉疲劳,那是假的。 那拉提夏牧场,水草丰美遍地野花,泉水溪流浅滩蜿蜒纵横。据说那里头的高山冷水鱼,鲜美无比。 不过看久了也就,这样。 直到,跨上马背。 说到上马,周围多半是爬上去,或者被向导托举上去。 轮到我,翻身上马一气呵成,旁边两位哈萨克族的向导惊讶对视了一下,表扬了我半天。 以前除了在云南骑过一小会儿,这是第二次。有什么说不出的熟悉感在里头,小得意地徐徐扫过周围的人群。 “上辈子是个放羊的,嘚瑟成这样……”有人幽幽道。 向导骑着另一匹马,与我并驾齐驱。一路沿着草场上行,时有马牛羊群自身旁悠闲而过。小马和小牛犊,并不老老实实地走路,撒着欢儿跳脱得很。牧羊犬神情严肃,随着牧人驱赶羊群。 越往上,视野越开阔,草原如巨大的茵毯,铺展开去。头顶的鹰,盘旋不休,偶尔俯冲下来,展开的双翼在草原上留下惊鸿身影。 上到一半,冷泉湍急,在雪岭云杉间穿行。泉水边,饮水的牛羊和马儿,时不时叫唤数声,似在闲谈。 再往上行,坡度愈大,风里寒意陡盛,已经可以看见山顶处的冰川,银白通透,仍保留着之前流动的水纹。 想要摸到冰川,需要下马步行一段。我的这一匹马,名字很好听,夏赫贝珂。我下了马,它扭过脑袋,在我身上碰碰,就忙着低头吃草去了。 往上行走并不容易,草深坡度陡,草丛的中间各种叫不出名的野花,好看到不太真实。 说到不真实,这里的山水经常给我这样的感觉。美到言语难以描述倒也罢了,很多时候觉得,眼前这些,当真都是真实存在的?这在别处从来不曾有过。 冰川存留的部分并不多,这么一块,仿佛纯白霞帔,覆在两座山头交接之处。 去岁冬日的厚厚的积雪,只存了单薄的念想。 冰川的边缘在点点滴滴的消融着,用手接了一会儿,沁入骨子里的寒意。 下山的路骑马并不好走,斜度太大,总有被掀下马背的感觉。向导一路忙着打电话,留我独自跟在后头自己执缰而行。 我忍不住尖叫了几次,后面跟着的一匹马忽然走到我的身旁,将脑袋伸过来在我的腿上碰了又碰,又用嘴顶了顶我绷紧的脚。 我立刻意识到它在安抚我,它也不离开,和我的夏赫贝珂并驾齐驱,仿佛一同陪伴的意思,直到我们回到出发的草场。 下了马来,之前的高反已经荡然无存,除了感觉腿不是我自己的,其它的不能再好了。 第69章 舞台 这件事我真的做不到。 他们会说,不会吧,are you kidding me?你以前不都可以做的很好? 于是习惯性地自我检讨,benchmarking蜂拥而至,最终成功地强迫自己觉得,是,这没什么难的。从前我可以,现在我依然可以。 不晓得“从前现在”的这个理论从何而来。 不但是从前可以、现在就可以,甚至是从前可以、现在应该可以做得更好。 他们会说,这有什么,relax,想想好的那一面,be positive。 可阳光的背后,始终会有影子,不是么? 一向觉得演员,并不是个容易的职业。且不谈辛苦,扮演的角色或者坚强或者柔弱或者分裂……总归是旁人的样子,需将自己仔细压抑了隐藏了。 有的演员在拍完戏之后,需要接受心理辅导。最近听说的一个,是权游里jon snow的扮演者。终季结束后,躲去一个隐秘的海岛疗养,并接受冥想治疗。 杀青的时候,他曾感觉无法呼吸,“最古怪的是当我们结束之后,大家开始脱掉戏服,感觉就好像在被扒皮。感觉大家最后一次把角色从自己身上抽出来了……” 上过舞台的人或许曾有这样的感受。舞台灯光亮起,几乎看不清舞台下的面庞。音乐、掌声、喝彩,仿佛嘉年华会,焦点瞩目之间精彩如斯。 演出结束,灯光熄灭幕布落下,从昏暗冷清的后台急急而下。铅华洗尽,换下华美的衣裙,仿佛看一场繁华落尽,又是孤独的一个。 记得以前参加完大的演出之后,总会病一场,当时觉得大约是累了。现在想想,似乎并没那么简单。 如今每日里游走的“舞台”,只是人群中一份庸扰。在独处的时候,愿你没有卸去面具抽离角色的疲累。 第70章 计划 按照计划,北疆十日自驾,路线详尽,安排妥帖。但走到一半,不得不提前离开。 飞机上吃了药,并没有起作用,一路浑浑噩噩坐不安宁。回到家里,药性反倒起了,昏睡了十几个小时,才缓过劲来。 醒来翻看手机和相机里的照片,才想过来,昨日还在赛里木湖畔,前日尚在草原上骑马撒欢……真正恍若一梦。 再周详的安排,再缜密的计划,抵不过一些偶然,一分变数。也没什么可抱怨的,随遇而安就好了。 小时候,在街上买了一个漂亮的气球,一路小心翼翼满心欢喜地拿着仰望着。到了家门口,不知碰到了什么,啪得一声,化作几片落在脚边。哇得哭起来,止也止不住的泪水,如何劝慰都不得开怀。 长大一些,精心喂养的小兔子,被半夜溜进后院的黄鼠狼拖走,各种伤心却也不再会大哭不止。自己安静地将小窝收拾好,采了一把蒲公英的黄花放在那里头。 再后来,遇到那些,努力想要留住却留不住的人,尽力想要达成却牵绊不住的事,渐渐也就习惯了一个人接受、咀嚼、体味、忘记。 好像说远了些,最开始说的是detour,是偏离,是plan a和b。 曾经一度纠结这一句,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如此,计划有何用? 后来又听到一句,不容许修改的计划是坏计划。 慢慢想清楚,制定计划的是理智,执行计划的是情感。既然理智无法时时刻刻控制情感,计划也就不可能完全按照所想而实现。 无论是plan a还是b,不可完全预期的下一刻,或许才是存在的真正意义。 昨晚梦中都是夏牧场的草原,躺在草地上仰眺天山的山峦,我的马儿夏赫贝珂,在我的身旁吃草,摇晃着尾巴…… 醒来发现抱着的是自己最 第71章 勿怪 朋友说,这两天一首曲子听了没有?咋就听得停不下来。 公子向北走。李春花的版本。 她说,你听听,有啥感觉。 于是循环听到现在,好像很难写下什么。 无非有缘无分,不得不错过。 很多人写过,很多人唱过,很多倾心,很多卑微,很多人终归麻木了。 非要说些什么,这个唱歌的姑娘,演绎上乘。 小女子不才~未得公子青睐~扰公子良久~公子勿怪 公子向北走~小女子向南瞧~此生就此别过了~难以忘怀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 愿你善其身~愿你遇良人~暖色浮余生~有好人相伴 所有爱慕之意~止于间~掩于岁月~匿于将来 与君今生无缘~请无需挂念~雨打芭蕉~无可无奈 小女子不才~未得公子青睐~扰公子良久~公子勿怪 背景是吉他的弹拨,想想如果换成琵琶,好像反倒少了点调调,有意思。 第72章 驿站 交河驿。 本来不在计划中的景点,纯粹开车经过。但远远看见土黄色的驿站城楼高耸,莫名被吸引过去。 夏如流火,日光耀眼到刺目。驿站里热意炙人,也许是湿度不高的缘故,倒不难受,反而觉得热得爽快。 这个感觉很奇妙,以往不曾有过。可能习惯了南方湿热的天气,如此没有掺杂半丝水份的热,特别而炽烈。 驿站虽然是重建,但没有不伦不类的古今混搭风格,还原度很高。一切现代的痕迹,尽量低调地归置于角落。 一圈的土墙、驿楼,砂土的本质,粗糙斑驳,没有任何啰里啰嗦的雕琢痕迹。地上也是同样的黄砂,走上去有些硌脚,但很喜欢听鞋子与砂石摩擦的声音。 沿着墙边,一排木头柱子搭起的凉棚过道,最原本的木色,顶上铺着同色的稻草。 驿站里绿色很少,都是些低矮的灌木。除了头顶的蓝天,满眼是砂土的黄色,但并不让人有单调无趣的感觉。相反,觉得踏实、厚重。是真正可以令长途跋涉而来的旅人,安心歇息的一处。 岑参,边塞诗人,国家六叶吾门三相,仕途却不得意。功名只向马上取,真乃英雄一丈夫,三十投笔从戎曾两赴西域。 在交河驿馆内出土的文物内,就有这位伟大诗人的马料账。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戍楼西望烟尘黑,汉兵屯在轮台北。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剑河风急云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 站在马厩边,有些失神。饮水槽,草料台,马鞍架,一间间一格格,简单利落。耳边有音响里反复吟诵的诗句,和一时想不起名字的筝曲。 似乎随时可以看见自炽阳里走来,牵着马背负着文书的疲倦旅人。他们在这里休息、换马、补给,和四方来的旅人交谈畅饮。说得是金戈铁马,河山壮阔,平生志向,家中牵念……这些早已没于黄沙,散失在一日复一日的时间里。 走出驿站的时候,情绪不太高,大概是热蔫了。在门口买了一根当地的冰棍咬在嘴里,碧玉般的颜色,入口是浓郁的哈密瓜香味,顿时满血复活。 第73章 葡萄 对于某件事物,或某个地方的预期产生偏差,时常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葡萄沟,这个地名让我想到的是烈日下的田埂,葡萄架,随时可以塞一嘴的或绿或紫的果粒。 看着浑身刷着绿莹莹油漆的区间车开到面前,扎眼的绿色,外加头顶艳阳如火,第一印象,不咋地。 车入了大门,一个急转,一车的人就是同步统一的一声,哇哦。 看不到尽头的长廊,浅橙色廊柱子,葡萄藤密密实实覆盖着,将天空与烈日遮住。一串串青葡萄垂着,如将落未落的雨珠。 长廊两侧同样是望不到尽头的葡萄园,大约一人高的木架一排排延伸开去,披覆着深重碧色。 很快路边出现一条沟渠,水势湍急,据说是山上积雪消融后,被引至此,一路送至山下的田间浇灌作物。 车始终沿着这条沟渠一路往景区深处去,路过人家,店铺,学校……车速很快,但还是看得清一户户的小院子。 小院子都不是很大,被葡萄藤或是篷布遮着顶,晾着五彩斑斓的布匹。地面没有铺任何东西,原生态的土地,角落里种着花,仿佛散养一般,没有特别的归整,但都恣意生长着没有拘束。 每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葡萄藤下都有一张大床,铺着色彩鲜艳的毯子。据说是因为这里天气炎热,晚上这里的人,通常都是睡在屋外的葡萄架下纳凉。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竹床。爷爷家的院子角落里就有一张,上了年头,竹面已经十分光滑。南京的夏天很热,到了傍晚,竹床被搬出来,泼上一盆盆的凉水。等太阳落山,那竹床摸上去已经很凉快,我被抱着放上去,立刻光着脚丫子到处爬……具体的情景记不太清楚,但手底下凉凉的触感竟然还有印象。 景区里反而没有沿途的风景有趣,不过走到哪里都是蔽日的葡萄架长廊,长廊里引了泉水,一路淙淙蜿蜒,凉风习习没有半分暑意。 走着走着就看到一排花床,一片碧色里头,艳丽妖娆却并没有俗气的意思。忍不住上去坐了坐,一抬头,就看见触手可得的一串串葡萄,晶莹剔透滚圆饱满。 可惜旁边一个牌子:观赏用葡萄,请勿采摘。 肯定是酸的,无疑了。 第74章 女子 好像有一本书,叫灵魂有香气的女子。 在书店翻过几页,写得挺好,但总觉得如此描述言过其实,或者,我还不能体会。 很巧的,微信里收到yoli工作室新课程的介绍,又在笑湖戈的书单里看见了yoli的书,《心想画画就画画》。 一些记忆开了个口子,汹涌奔腾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灵魂有香气的女子,用来形容yoli再合适不过。 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关注yoli的画,没有壮阔的画面,没有炫技的笔触,经常只是一根蒲草,一朵将枯的海棠,一支插在透明花器里含苞的莲……但是姿态天成,干净纯粹到呼之欲出,恨不能伸手将它捧在手心…… 然后看到她的文字,和她的画一样,细腻到熨帖,震撼到抽气,真实到惊叹。 当时忍不住报名了她的一期网课,很入门的水彩花卉。每周一节课,隔周点评。yoli应该是在她重庆的画室院子里上的课,可以听见背景里鸟儿和蟋蟀的叫声。木头桌子偶尔吱呀,笔纸摩挲,她的声音娓娓而来…… 她的课没有枯燥的知识点和技法诀窍,很神奇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说感情和感受。 她会从我画出的一根芦苇上,看出僵硬,看出我的畏惧和胆怯,看出我一直压抑的一些心思,和时时拘束自己不敢逾越的规矩和条框…… 她从不批评,连带着指责的意思都没有半分,她更像一个瑜伽大师,观望一个学画人内心深处的情感,用她强大但温暖的同理心,指点一个可能的出口和方向。 很多同一个班里的同学,在群里写到,平时很少哭的但听了yoli的课却忍不住流泪……这样的人不止一个……还有一些流泪了并没有说的,比如我。 那一期结束,老师选了一些学生的作品,和她的作品一起在全国三地做巡展,顺便签售她的这本新书,《心想画画就画画》。我的被选中了三幅,提前寄去她的画室。 为了能见到她,当时被恐飞症困扰的我,居然硬着头皮飞到了重庆。因为没有提前告诉yoli,yoli见到我很惊讶,一再说我这么远过来应该提前告诉她,她好格外照顾我…… 签售很成功,面对面与她的交谈超乎了我的预想。临去之前,我的确犹豫过,因为纯文字和声音的交流感觉太过美好,见面会不会并没有那么好……希望多了不是失望会越多…… 坐在她的面前,我才知道这一次我又多虑了。真的有些人,无论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你的面前,总是令人愉悦和赞叹的。 yoli的朋友圈很静好,很少有人的朋友圈给我这样的感觉。无论文字、相片、还是她随手的写画,用时下流行的词来说,就是治愈。 这篇写到一半,报名了她最新一期的瓶花课,买了一堆yoli推荐临摹的花瓶。接下来,安心等待漂亮瓶子的到来…… 第75章 牧人 从前对牧人的概念,是人跟在羊群牛群后面,挥舞着手里的鞭子大声吆喝,牧羊犬欢脱地前后跑着。 到了真正的草原才晓得,现实与想象还是很有差距的。 看到的是,人骑在马上驱赶羊群牛群,也并没有乖巧的牧羊犬。 羊咩咩和牛哞哞其实挺乖,边走边吃草。牧人略略引导一下方向而已,很多时候只是在一旁寻一块草地躺着晒太阳,马儿就立在身旁,边吃草边晃着尾巴。 时不时过个马路,也是井然有序不慌不忙,像放学路上排队走行道线的小朋友。 吃草时候的牛和羊并不是始终安静的,时不时会叫几声。叫的什么,我听不懂。但仔细听起来有很不同的音调,听久了竟能听出些情绪。当然,也只是我认为的情绪。 在冰川旁的溪水畔,看见跑来喝水的几只羊和几头牛。隔着水,边喝边时不时对着叫唤几声。 通常说的鸡同鸭讲,是说不明白的意思。可这羊同牛讲,好像交流得挺不错。一说一应,有来有回,也没耽误喝水。 马群相对欢脱些,吃着吃着,要跑上一圈,还要互相蹭蹭脖子表示一下友好。 我骑的那匹马一路都很乖,走路稳稳当当。下到半山腰,看见不远处奔腾的马群,它有些烦躁,脑袋甩着打着响鼻。 我问向导它怎么了? 向导斜着眼睛说,它想跑起来啊,慢吞吞一步步走路,谁吃得消? 这才恍然大悟,我认为的乖巧,是它隐忍的收敛。 很想由着它跑一跑,实在是没有战胜自己的胆量。 第76章 甘沟 北疆南疆,被天山山脉阻断。土和高速甘沟段,便是蜿蜒在此间,联通南北疆的必经之路。 之前做攻略,这一程也只是沿途需要经过的一段高速而已。正因为没有任何预期,车子开进这片山脉时,才被彻头彻尾地震撼到了。 路完全借助天然山谷的地势,蜿蜒迤逦,基本在前一个弯口看不到下一座山头。 山峦耸立中的深谷,高低起伏前后差一千八百米。沿线还可看到古代驿站的遗址及碉堡的痕迹。 起初路两旁的山上还能见到些植被,虽然稀稀落落,但多少是有的。几个急弯之后,山势忽然高峻,寸草不生,满眼尽是荒山沟壑。 山呈白砂石的颜色,月牙白、极浅的黄,但突出的岩石和自山顶倾泻而下宛如瀑布的砂砾却是黝黑色。 纯天然的水墨山水画,甚至可以看见大自然奇妙诡谲的皴法,披麻皴、雨点皴、卷云皴、牛毛皴…… 不知道什么原因,感叹眼前奇景的时候,觉得强烈的压迫感、莫名畏惧。中途下车,站在黑白两色的荒丘沟壑间,后背发凉。 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数不清的避险车道。因为有太多急降弯曲的陡峭下坡,不得不增设供车辆速度失控时安全减速的专用车道。 更让人不得不随时警醒的,还有山上的落石,和夏季随时扑下来的山洪。 甘沟本就是天山的泄洪道,只要一场暴雨,十万大山的水会集中在此倾泻…… 之后才知道,在这段公路里程碑75至76之间,路边有一道清泉。据史书载,玄奘西游经此,曾驻足饮水休憩,名“玄奘泉”。 若早些知道,定是要前去一看的。 好像又说到了错过,有些错过,若非机缘巧合,根本都不会察觉。 就好比这道清泉,明明曾经近在咫尺伸手可及,却成为无数迅速在车窗外消失的风景的一部分。 若不知道倒也罢了,偏偏事后又在书上读到,平白添了扼腕叹息。有时候当真是,不如不知。 第77章 锻炼 天热,无心码字的第一百个理由。 说到找借口和理由,有更值得吐槽的。 头脑一热,又办了张健身会员卡。 第一天,昨晚没睡好,算了,歇一天。 第二天,出门下雨,没带雨伞,淋生病了不合算,改日吧,哦不,明天一定去。 第三天,朋友来家里,从早聊到晚,送出门去吃完晚饭已经八点多。饭后不宜运动,歇了一小时,还有一小时健身房关门,铁定来不及。明天吧…… 基本可以预见后面几天的理由和借口。 这就是健身卡的神奇之处,没办的时候,锻炼的决心是超凡坚定的。一旦办好了,一千零一个不去的理由,不带重复的。 第四天,我居然来了。椭圆机跑了四十分钟,本来想构思一下故事走向。一会儿渴了拿水,一会儿热了擦汗,一会儿手机响了母上的电话不敢不接,一会儿咦旁边刚来的那个人身材那么好是来干嘛的…… 第三十五分钟机器开始cool down,我开始回忆之前打算干什么来着?故事走向……完了,一片空白。 明天不能这样,要在家好好码字。 锻炼?要么等写完第一百章以后?其实第一百五十章以后更稳妥些。 坚持锻炼这种事,需严以律人宽以待己,是这么说的吧。 第78章 搭配 去年夏天的裙子,配不上今年的我。 这一句,最近时常看到。大约是大数据时代,过滤了阅读搜索偏好以后,被有针对性的投放之一。 没事搜索裙子是真的,但觉得配不配得上这半句,有点用力过猛了。 时尚这样东西,从来都是风水轮流转,转啊转啊的就又回来了。转来转去,比来比去,最后胜出的,总归是经典款。 一个人到底需要多少衣服才够?这个问题也曾经困扰过我。直到上回在bryant park旁的甜品店,和阔别已久的一位时尚达人聊了聊,才被一个词组震撼到了。 胶囊衣橱,capsule wardrobe。 具体的,可以自行搜索。简而言之,就是经典款大放异彩。 四十件不同经典款,包括上装下装围巾腰带等等,组成不同的日常搭配,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穿着不重样,且充满乐趣。 排列组合的妙趣,异想天开的穿搭,很充满挑战性。精简后的衣橱,再不会在换季整理时,让人崩溃到想哭。 不过,对于选择困难重度症患者来说,算上排列组合的各种可能性,四十件单品,还是太多了。 所以当时回来以后,虽然把衣橱里冬天的衣服精简了不少。但对于夏天的衣服,采用了更简单粗暴的方式,挂了一排连衣裙。搭配组合?不存在的。 这里头,又牵扯到断舍离,那位日本主妇将家里收拾的几乎看不到东西,印象很深。 不过也只是印象很深而已,还是偏向于生活空间的适度微凌乱。 空无一物,比较容易引起‘我是谁我在哪里’的无谓恐慌和不踏实……说到底,自己怎么适意怎么着吧。 第79章 忘记 注水,咖啡机插电,丢弃旧胶囊,咖啡杯过水放好,按钮按下,等。 胶囊机开始工作,咿咿呀呀叽叽喳喳嘀嘀咕咕。 站在旁边发呆等着,窗户外面那盆绣球的叶子黄了大半,难伺候的小家伙……这过程中感觉少了什么,想不出来,懒得想。 最后一滴跌落杯中,拿起喝了一口,淡到离谱,比利时带回来的咖啡胶囊居然这么难喝…… 仔细一看,基本是一杯清水,里头一点点咖啡的碎屑,飘飘摇摇。 打开机器顶盖才发现,之前将用过的胶囊丢弃了以后,居然忘记放新的胶囊进去。机器勤勤恳恳忙了半天,烧了一杯热开水出来。 这才想起来,之前感觉少了的,是咖啡注入杯子时腾起的香气。 ~失忆症的分割线~ 其实相比较于将咖啡喝下去,闻着咖啡豆的香气在空气中四散开来,似乎是更加令人愉悦的体验。 纯属好奇搜索了一下咖啡香味的来源,很复杂的化学反应,简单说是因为咖啡豆本身拥有十分庞大而复杂的化学物质。 以下四段纯科普笔记,可以跳过。 咖啡豆里的天然糖分,在大约170和200度之间进行焦糖反应,刚好是蔗糖的熔点,产生了火烤的香味、焦糖、麦芽醇…… 如今街上很常见的烘焙机,可以将奶油乳的甜香、植物纤维的烟焦味、烤面包的面包香味……奇妙集结。所谓的梅纳反应。 焦糖反应让咖啡中的糖得到氧化和褐变,梅纳反应让胺基酸与糖类反应。 化学我学的不好,看到反应两个字,习惯性头痛。还是回归纯感受角度…… 所以能在咖啡店做个冲咖啡的,大概是我很愿意投入的职业。喝不喝倒在其次,每天浸在各种豆子的香气里,和美好的杯子器具打交道,与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说说话,听听各种不同的故事和经历…… 不过吸入了太多的咖啡味道,晚上会不会睡不着? 第80章 月饼 早晨去星某某买咖啡,咖啡师指着一旁的架子上,“月饼套装要不要考虑一下,会送一个很好看的果冻手袋……” 果冻手袋没有成功吸引我的注意,我打断他,直楞楞地问了一句,“月饼?为什么买月饼?” 第一个念头,去年的月饼还在卖? 紧接着意识到已经是七月了,后面是八月,掐指一算,九月十三就是中秋。 虽然尚有些早,但秋天,right around the corner… 时间是怎么与我日日里擦肩而过的?这么想想,就很有些惊悚。 年初立的flag,还在飘飘摇摇,年底总结却已经在并不是很远的地方,望着我露出慈祥的微笑。 注定又是蹉跎的一年,和过去的几年一样。然后蹉跎着蹉跎着,大概也就没机会再蹉跎。 新的月饼礼盒真的很好看,看起来也很好吃,搭配的手袋确实如果冻一般。忽然觉得有一阵子了,似乎都是在商家当季饮品当季水果和当季食物的招牌下,感觉时间的流逝。 过去老人家看着日头树影,能说出时辰。觉察风雨寒凉,能将节气说个七七八八。如今经常彷徨四顾,今天几号星期几?现在几点?除了知道现在是夏天,对于小暑大暑什么的,基本靠翻黄历。 等咖啡的时候,看着手边新买的手机,黑屏的时候真的是一片漆黑,感觉怪异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直到调出黑屏时显示几月几日星期几几时几分,才总算觉得踏实了…… 第81章 印记 抹防晒霜的时候,发现右边上臂靠近手肘的外侧,破了一大块皮。再看左边,对称的地方,也破了一大块。 没有出血,就是一块皮翘起来,四周的印子,一道一道,呈平行的线条由上而下的排列。想了很久,最近没有摔着撞着,去健身房也没有用什么器械,看着也不像蚊虫叮咬。 回到桌边打开电脑,手指敲上键盘,忽然醒悟。 那里是手臂靠在桌沿的位置,最近电脑用得多(虽然都不是什么“正经事”),竟生生压出这许多印记来。 说到印记,膝盖上有一块疤。小时候摔跤总是摔在那里,破了不敢告诉家人,偷偷用裙子遮着。里头嵌了小石子,没拿出来,时间长了,就留在那里,一直鼓着。 左边眉梢上,也是下坡的时候猛跑,一头栽在石头上。当时缝了六针,据说那会儿没有麻药。痛是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挣扎的样子。 左手的指腹,有压弦的印子和抱琴的茧,以为会淡了的,居然一直在。 前年画的一幅画,很喜欢,搬家的时候弄破了,放在书架上,用一只蒸汽昆虫挡着。 昆虫的种类不详,铜色旧零件打造的脑袋,身体是一截长圆形的灯泡,里头是我叫不出名字的废弃的袖珍机械元件。摆放在画面破损的地方,恰好是一截垂下的树枝,缀着晚樱,竟然说不出的协调好看。 印记,大约都痛过,也很快会被忘记。如果不是它执着留在那里,恐怕会被忘记得更加彻底。 坐在烤串店里就着啤酒吃得热火朝天,顺手发了一张烤串生香烟火缭绕的朋友圈。 发出去就看到,几乎是同时,那个几乎被淡忘到无踪无影的人,也发了一条。关于良渚文化探讨的学术文章,附带着惯常的语调:写得很好,语言精准。 烧烤的照片,和良渚文化分析探讨,上下紧挨着,叠放在我的朋友圈里。在那一边,该也是这样吧。 第一反应,把烧烤照片的删掉吧,和七千前年的良渚文化相比,实在是…… 第二反应,服务员,麻烦加一份烤肉! 第82章 三开 兴致勃勃报名了水彩和摄影课,将码字的优先级调后了。然后发现,耶,这是同时在写三本? 又是怎么把自己捯饬到这个境地的? 思考了一天,无果,码字去。画画起了稿,累,码字去。纸上刷了水,等干到三分才能上色,码字去。拍了一圈照片回来,没有特别满意的,沮丧,码字去。 所以看起来,这算是治愈的方式? 姑且算是吧。 开始码字之前的两三年,疯狂地画画,和现在状态差不多。走到哪,画纸画笔背到哪儿。地铁,咖啡店,公园,火车……不停地上课,不停地画。 和求知上进无关,应该是和画画时头脑放空的状态有关。一坐三四个小时,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每个人在治愈自己的时候,选择的方式应该都是不同的。听歌,跑步,打牌,聊天,发呆……其实不过是让自己暂时避开烦心纠结事,容许思绪放空一会儿。 又说和多巴胺有关,会让人快乐的东西。 据说一种药很快可以问市,小小一支,只有喷两下的剂量。喷在鼻子里,会让重度抑郁濒临崩溃的人,立刻心情愉快起来,抑制伤害自己的想法。 感觉会帮助到很多人,但也有些困惑。真到了那个地步,会有意识想到,赶紧拿起这支让人立刻快乐起来的小瓶子么? 怎么扯到小瓶子上去的?不是在说写文令人愉快么。 keep smiling and be happy. 第83章 支撑 今天因为昨天的事打脸,算是很快了吧,不到二十四小时。 很努力地做一件事情,支撑自己的,除了不得已,还有什么?信念,情怀,梦想,执念……应该还有很多原因,会很不同。 若非不得已,支撑的倒塌应该更为迅速彻底。 所以不太喜欢选择,一直有选择困难。常常说随便,都可以,你决定吧……然后会感觉很轻松。 若不得不必须由自己单独决定,要么纠结到地老天荒,要么一闭眼一咬牙,that's it… 下午的时候又想扔掉电脑不写了。原因也很奇葩,一个群里在热烈讨论水光针、光子嫩肤、皮秒、抽脂、唇形改善、眼部提拉…… 瞅着一个空档,颤巍巍问了一句,皮秒是什么东东。 哪个星球来的啊?是女人么?这都不知道?平时都干啥?脸是自己的,瞎忙乎那些能变美么…… 曾经很熟的几个朋友,有一阵没见过,就真的有点out的感觉。 然后就不发言了,又觉得不说话不太好,嗯嗯啊啊之间忽然觉得,这一阵子埋头写文不闻窗外事,是不是挺傻的,也不晓得错过了什么。 拿着新相机跑到院子里换换脑子,看到一只掉在地上的知了,对着我指手画脚。拍了一张微距特写,感觉很赞,翅翼纤毫可见。没多想,发到朋友圈,夸了一下新相机很赞。 一秒以后,就有人说,这有啥,和手机拍的有什么区别? 清晰度啊,放大了效果非常好。 谁看大图啊,我们只看小图。 …… 我们,ta们,我。 天气热,不如各自凉快去。 第84章 网红 网红的,地方、食物、店、人……说没有好奇心是不可能的。排除花钱请人找托儿来排队、媒体炒作什么的,应该还是有其红的道理。 但多半因为排队太可怕,或者去的人太多,通常也就远观一眼,发扬酸葡萄精神,强势路过。 但如果不需要排队,一般就屏不住好奇心了。 沪上这家汉堡店,开门那天,队伍在某地标处的石库门巷道里,转了不晓得多少个弯。能找到队伍的末尾,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当时看了一眼朋友圈某友人晒的排队图片,切,不就汉堡么?在美国早吃腻了…… 今天路过,耶,门口店员比食客多,就没管住自己的腿。 点餐不需要排队,座位却要自己找。照理汉堡这种快餐,吃完走人,十分高效的就餐方式。但不少人吃了就不走了,拍拍照也就罢了,大有不聊到海枯石烂绝不起身的意思。 即便如此,等了三五分钟,也就找到了位子,点的汉堡热狗也做好了。 要说多么的惊艳,倒还好,不过牛肉新鲜多汁,的确口感不错。热狗相当一般,以我有限的烹饪,咳咳,将食物烧熟的技术,也是做的出。 看见不远处有人吃冰激凌,有人喝冰啤酒,顿时后悔了。可惜肚子已经塞满,实在再吃不下什么。 到汉堡店就一定要吃汉堡,这是什么逻辑呢?不吃汉堡,照样可以有很愉悦的体验。冰激凌和啤酒的搭配,就很惊艳。 第85章 懒惰 感谢各位投资投票评论收书单的大大。 我很懒,修改不是我喜欢做的事。 这本就到此为止了。 时间应该浪费在更有意义和更让人愉悦的事上。 感谢这一路的陪伴~ 第86章 游泳 很多年没正儿八经地游泳了。泳池里没什么人,潜在水下就听不到旁的声响,挺适合冥想的地方。 冥想很难,似乎要专注于呼吸,但这里无法呼吸。 要抛开念头…… 走神走得很迅速,因为很难不想起第一次学游泳的经历。 小学生的时候吧,和另外七八个同龄的小朋友一起,战战兢兢地站在泳池边。 教练很和蔼地问:怕不怕呀? 齐声回答:怕! 教练继续和蔼地指示:来来来,在池子边上并排站好。 队伍很整齐,一排小脚丫子,对着底下水波粼粼,这么看着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然后在反应过来之前,一个接一个,被教练踹下了池子…… 一排哭喊挣扎着扒在池子边。 教练继续问:喝水了没? 一排委屈且确定的表情。 教练语重心长:不喝水是学不会游泳的,知道了么? …… 童年的心理阴影之一,面积,无穷大。 之后的一次是在大学,明明水性不行,硬要独自横渡深水区。结果到了正中间,一个紧张,就沉下去了。 到了那个份上,才晓得绝望是什么意思。水底下透净清澈,除了身旁一串串晶莹水泡,没有任何可以抓住或依附的东西。抬头就可以看到的水面,和可以自由呼吸的那一切,离自己越来越远。 很有意思的是,人到了无望的最后,反而轻松了。将眼睛闭上,可以看见很多图像,人的面目,过去事情的片段。 很突然的,感觉到脚触到了池底。身体很自然地做出反应,使劲蹬了一下,就这样朝水面冲去。 看见头顶水面刚被扔下的救生圈,红白相间,晃晃悠悠,仿佛一个召唤。于是本能的,忽然就心生希望。从来不会踩水的自己,竟然奋力游到了水面,将救生圈牢牢抓在手中。 出了水面,看见救生员正在慢悠悠脱掉t恤,准备下水捞人。 “不会游,滚浅水区去!”他看见我冒出水面,凶巴巴地对我吼着。 换作平时,虽然不会凶回去,但起码会替自己辩解几句。不过那个当下,喉咙鼻子里呛得火辣辣的痛,却满怀欣喜。 抱着救生圈浮在水面晃晃悠悠的傻笑,这人凶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 这两天听了很多故事,开心的,不开心的,然后就想到了这个曾经绝望的经历。当呼吸成为奢侈,生命有所贪恋,其余的,只是水中透明的泡泡,穿过指间,不留痕迹。 第87章 布裙 裙子,一般不会在网上买,因为没法试。很多时候看着照片好看,穿起来完全不对,色彩通常也会失真的厉害。 但云朵家的是个例外。 最开始是在嘉里集市上遇到她,她是属于哪怕穿着最朴素的布衣裙,都可入画的女子。 当时买了好几条裙子,都是原生态的布料,手染手织的花样,穿出去回头率很高。当时就加了她的微信。 她的实体店在城市的另一端,她会经常拍一些店里的裙子放在朋友圈。 没有令人反感的推销和刷屏,通常是几条裙子的照片,几张油画,或者随手拍的安静角落。写的文字,也和衣裙关系不多,通常是应景应季的一段心情一点感触,恰到好处。 她的模特都是普通邻家女孩子模样,身材容貌都不是精致美好到不真实的类型。是低敛,沉静不张扬的。 站在石库门的小巷里,靠着爬满藤蔓的墙边,坐在青石垒起的矮墙上,低眉的时候静好温婉,笑起来却又是耀眼的灿烂明媚。 前两天看中买下了她的一条裙子,今早就收到了。 裙子装在丝质的柔软衣袋里,垂着同色系的绸带,外面的包装袋用胶带仔细封着,胶带上一行字: 于是欢喜 随时好安眠 无可无不可 一切坦然。 第88章 喜欢 刚才在小疆那里,看到她拍的晚霞,觉得很好看,就在评论区输入:喜欢…… 本来后面是跟着“喜欢开阔的天空”,没想到输完“喜欢”两个字,后面自动跳出来的是:李现。 最近这一位似乎很火,没有去仔细研究他为什么火,瞄了一眼大概是和杨紫一起演了什么剧,那种看了标题就不大会尝试着打开的。 而最近在手机里,也从来没有输入过他的名字,所以这是系统默认:现在的我,喜欢李现。 这是什么道理? 强制喜欢,从来都有些遗憾。 相比较于在台上主持节目,我更喜欢坐在台下的暗处,做一名安静的观者。喜怒哀乐是我自己的,不被干预的。 但被灌输的是,主持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你有这样的条件,又有这样的机会,应该喜欢。 从小被捆绑的好胜心自尊心,也不容许自己退缩或是承认自己内心的抵触。所以画着反感的浓妆,穿着夸张且blingbling的裙子,站在灯光聚集的地方。对着刺眼的强光灯,根本看不清舞台下的一张张面目,却要将事先背好的话,“愉悦地”“自然地”说出来。 那个愉快,是旁人给的,觉得理所当然的事。 那个愉快,是我不想要的,想要远远躲开的。 以至于写文,看起来是一件我很喜欢的事,投入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但很多时候又觉得,这种喜欢,或许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 也许是想证明给自己看,喏,我确实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并不是碌碌平庸而活的地球碳基。 更多的时候,是纠结的,迟滞的,混乱的。试图用看似美好的文字掩盖,用刻意营造的虚幻粉饰。 这只是我,并没有同理到旁人的意思。毕竟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能做自己想做,又真正喜欢做的事,该是怎样的欢喜。 朋友圈里有一个朋友,其实谈不上朋友,只有一面之缘。他在南京某条我生活了很多年的街上,开了一家水培店。走入店里,仿佛落入了绿野仙踪的奇境,那种美好,不身临其境根本无法体会。 印象最深的,是正对着大门的一个巨大造景水缸。山石葱茏,瀑布潺潺,清透的水面之下,水草姿态各异。里面穿梭往来的,是紫金山深处的溪水里捉来的小鱼。几乎透明的身体,一掠而过,更像一个个小小的精灵。 今天下午的时候,他更新了朋友圈,放了一段新造的水景缸视频,一贯的神仙美好风格。 他的文字是这样写的…… 小的时候最喜欢夏天/喜欢去小溪边看小鱼/所以笔名*慕晴/小店起名*茵阁。 看到这样的文字,和漂亮的小鱼水景缸,抱着手机羡慕了很长时间。 第89章 口红 化妆品里,不可或缺的,口红算是一个。 欧洲早期,口红一度只有特殊职业的女性可以使用。为了唇色好看,所谓良人家的闺秀们只能以丝带擦拭嘴?唇或者咬?唇,以使唇色透红,增加美感。咬?唇妆不知是否源于彼时…… 当然那之后,因为魅力难挡,金属小管的各色口红,迅速风靡天下。 学化妆那会儿,老师说口红是最后一个步骤,需在定妆散粉之后再上,可见口红对整个妆容的重要性。而且那位老师坚决反对直接用口红管上色,最次也是用指腹或唇刷,应当用专门的好像油画描线用的毛笔上色。 并且上色前的步骤非常复杂,清洁、润唇、打底、上色、晕染、去浮色、再上色…… 想想古人用张红纸,一抿就完事,当真是便利多了。 口红自然还有别的用途,可用作眼影、腮红、高光衬托……但画画用到口红,是很让我惊叹的一件事。 当时是在学习时尚走秀的速写,给裙子上色时,除了用到口红,还用到胭脂、眼线液、闪闪的指甲油……效果很惊艳,有兴趣的可以一试。 说到另类画材,第一次画油画的时候,特意穿了很文艺的衬衫和工装裤,坐定了捧着咖啡等着老师发画笔。 结果老师递过来的是,一个泥瓦匠用的泥抹子刀。 我说老师你这儿在装修?画完了我可以帮忙。 老师说你今天这幅画用这个就足够了。 他真没骗我,从头到尾,一幅完成,只用了这个泥抹子刀,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第二幅,用了刷墙的刷子……以至于后来搬家之前的刷墙任务,我完成得很出色…… 说回口红。最近故宫也出了口红,相当吸睛,郎窑红,豆沙红,碧玺色,人鱼姬……忍不住入了几支同款。 实物很好看,但拿来画画,那是万万舍不得的。 第90章 胡言 才知道有一个叫做起/点/数/据的网站,昨晚进去看了一圈,很fancy的各种数据统计,漂亮的图线。不论是大神还是扑街,都显示得清清楚楚,一切无所遁形。 就好比从前一家公司年终behavior考核时的graph,直接关联着年底bonus的厚度。有人看得心惊肉跳,有人看得过眼浮云…… 不太好的考核报告,通常也就意味着,可以考虑考虑收拾收拾换一个部门或者工作了。 这里的,也差不多一个意思吧。从前写过一篇关于坚持,后来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应该是蛮正能量的,大概是在负能量爆棚的时候又被自己删掉了。 这个数据的网站做的很好,如果早点看到,大概不会做这么多无谓的坚持和自我鼓励。云淡风轻都在嘴上,真正心里轻了淡了,根本也就不会出现了。 之前在阿银的文里看到他提过,把日记放在网上。这大概也是一种形式,随笔看起来更像是日记,小说其实也是,只不过换了一个描写自己想法的方式。 至于意义,这个词好像用得有点大,不是什么都是有意义的。 又要举那个例子,去咖啡店里喝咖啡,花钱买的是时间和氛围。这件事本身的意义在何处?喝咖啡,时间,氛围。说起来不过都是时间上的一个点,也许坐了一个小时或者更多,但其实也就是一个点。可能当时觉得,解渴,好喝,提神,音乐不错,沙发舒服,旁边的人看起来不讨厌,甚至有点好看。 离开以后,所有的这些也就迅速成为过去的一个片段,所谓意义,也不过是当时所处的空间和时间里,一些念头一些感触。 活在当下,现在很多人喜欢说。不计较过往,不看顾未来。将手边眼前的,好好地enjoy。 不得不说,这是自欺欺人的一个比较漂亮的境界。 过去现在和将来,无限纠缠无可分割,就如水流,偏要抽刀断水的,请问水会怎样? 很多人因为这一句,会检视自己对过去的痛苦,对将来的无望,会努力将眼睛的两边遮住,假装自己快乐无忧惧地活在当下。 接受痛苦和无望,并不是令人羞耻的事情。虽然这与从小所受的教育,背道而驰。 能够正视,能够接受所有的情绪,好的不好的(这个定义其实也很奇葩,以后再说……),可能才是生存的意义。 很小的时候有一度十分伤怀,看着花草树木能发呆很久。它们那么美好,有香气有果实有姿态,可它们无法移动。大风大雨,雷暴冰雹,霜雪洪水,它们只能顺受。 大人说,它们什么都不知道的,都不知道痛。 我是从来都不相信的,一直固执地认为,它们有着更加复杂的喜怒哀乐和意识,只是我们不能察觉,而我也无法证明。 在我们的感知里,一棵树的存在,享受阳光和雨露,面对倾颓倒覆,是被动地,除了接受,没有旁的法子。而我们,却可以主动,可以改变,可以做到更好。因为我们是更高级的生物。 真的是么。 如果是,那么纯粹地接受已知的和未知的痛苦或者快乐,算是高级还是低级,还是根本没有意义。 昨晚很早就睡了,但一直没有睡好,醒了很多次,可以听见空调管道里最细微的声音。 胡思乱想了很多,起来寥寥草草地都写下来,并不是认真的文字。 或许过一阵某一天回头再看,are you kidding me? 第91章 池塘 星座解读说,这是一个很冲动的类群。曾经不以为然,现在想想貌似有一定道理。 比如看见一张花开的特别好看的卖家秀,就不淡定了。虽然仔细研究了一下,收到的只是花籽,需要自己播种等它发芽开花,还是兴冲冲地下了单。全然不顾自己在养花方面近乎文盲。 两天后,堆在面前的,是一摞花盆,一大包土,几小包没有巴掌大的小袋子,里面是更加微小的花籽。 now what? 找了个小本子,开始读卖家的养花需知。一腔热血,随之渐渐冷却。作孽,这么复杂?很容易把它们养牺牲了啊…… 为了不必要的伤害,还是先放一放…… 然后手机里信息跳起,同时下单的一批多肉植物,也已经从云南发货了。 紧接着快递小哥抱着一个长条盒子按响了门铃,盒子上一个大标签:里面有活物。才想起来,一起冲动的,还有水草和蓝晶虾。 周五果然是情绪很不稳定的一天。 水芙蓉,兔儿槐叶,肚兜萍,一叶莲,和指甲盖大小的蓝虾,很快在青绿色的陶盆里相安无事,各自生息。 自己这么捯饬捯饬,竟然也搭起了一片池塘,一方微小天地。 照片放在朋友圈没几分钟,有人说了一句: 让你家猫看到了,它会怎么想?周末给加餐了? 我抬头看着正蹲在微小池塘边凝思的猫,回了一条: 它说,吃就吃呗,摆盘还挺讲究,还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第92章 目标 有些目标,终将无法实现。 有些心愿,只能以心愿的形式存在。 有些遗憾,从一开始就注定。 向死而生,从来都是所有问题的最终答案。通常人们选择避而不见,好吧,那就暂时不见好了。 最近乱七八糟的感触有点多,因为很奇怪的,生命里忽然出现了一些人。 并不是很熟悉的人,或许只是听过名字,有的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属于朋友的朋友同学的同学。 然后发现怎么忽然就和她们一个一个轮番地面对面坐着,又不得不聊很多想说的和不想说的事。 很难拒绝旁人,是我的一个很糟糕的习惯。 聊到觉得很疲倦,但她们还是端坐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端起茶杯,不是送客的意思么?怎么又被对方添了一杯水…… 聊的话题很杂,但几乎都有同一个问题问我:你这两年在忙什么? 这些人,我才刚刚认识或见面,不知道为什么会关心我的这两年。但这恰恰是最令我尴尬的问题。 因为我真的好像没做什么。 过去的两年,我开始写故事。和朋友也会聊到自己写东西的感受,会分享自己的文字。但奇怪的是,但凡将我写的东西要去看了的那些人,都很快再不与我联系。一个两个三个…… 大概我写的有毒,我这么想。 但没关系,这是我想认真做好的事,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而现在,当被这么多人不约而同问到那个问题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开始回避。 没做什么,老样子,一地鸡毛,游泳画画种花养猫什么的……偏偏绕开了写文这件事。 等她们终于离开,桌子上只剩下凉透的半杯茶或咖啡,才意识到,刚才一直拼命努力回避的,应该恰好是太过在意的东西。 越在意越回避,明明希望得到,偏偏远远逃开。 生物的趋光性,应该不适用于人的情感趋向。 旧话重提,一切源自原生家庭。这里没有任何指摘原生家庭的意思,但根源我们无法回避。 所谓矫情冷漠的后面,偏是太过珍视。这不是悖论,是旁观者的谬误。 当初在想明白这件事以后,我再没有随意judge过旁人的行为和感受。 我们无法理解和体谅的,从来不是荒谬。 初一开学没多久,我的语文书里被人放入了一张很小的字条。裁切得非常仔细,字体也非常好看,就一句话:天若有情天亦老。 一直没找到写字条的这个人,我总觉得这个人并不希望被我找到。于是一直将它贴在我的铅笔盒里,每天就这么敞开着盖子放在课桌上,我想那个人应该会看到。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有点丧,不够正能量,估计就算不被屏了也会被我自己删了,随便看看好了,午安??stay cool~~ 第93章 范儿 和朋友去看话剧,城里不算特别有名的剧院。门面不大,装饰却有百老汇剧院的范儿,属于越看越耐看的那种。 赶过来的路上堵车厉害,车子一起一停的,我居然晕车,头昏脑涨外加恶心。一大波人躲在剧院里吹空调,我却只能站在外面吹着热风透气。 我已是尽量靠着墙边,却被后面一个人猛推了一把,几乎摔下台阶。抬头才看清楚,那人只是嫌我挡路,顺手将我推开。 没力气说什么,继续贴着墙站,抱着塑料袋难受。 也就没注意到,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是如何出现在很有腔调的剧院玻璃门口。 这么热的天,他穿着长袖长裤,还是对襟的老款式,我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看到他摸出香烟,我又转开了脑袋。二手烟什么的,我倒不是特别在乎,只是这个当口,任何味道对我来说都太strong了。 余光里看到他走到离我很远的地方把烟点了,和普通抽烟的人一样,面庞在火光明灭的后面沉默。 他身上的衣服,很容易让人觉得穿越回了老上海。虽然在抽烟,但老人家的风度姿态当真很耐看。 接着有一群小朋友从里面跑出来,聚在门口玩。他很快从原来的位置移开,避到屋檐外的人行道上。那里行人很多,熙熙攘攘,他贴着墙站着,尽量不挡着过路人。 被小朋友的说笑吸引,我看了一会儿他们,再抬头,那位老人家不见了。 然后有人很快从我身后绕到我的身侧,弯着身子费力但很迅速地将烟蒂扔进专门的烟槽里。我看出是他,也才注意到自己挡着他的路。 想要让开,他已经转身离开。没有推搡吆喝,虽然对他来说并不方便,但他还是以最不打扰旁人的方式,将手中的东西处理掉。 回想了一下,从见到他,到他离开,我自始至终没有闻到烟味,哪怕在很近的距离。 这是怎样的修养,才会做到不给旁人带来任何的不适或不方便。 演出的铃声响起,我才披着衣服进去。舞台上喜怒哀乐,很快缤纷上演。 演到小孩子与乡下的爷爷见面,感叹老家变化太大,连蟋蟀都捉不着了。爷爷用沪语唱了一段童谣,好听又有趣,台下一片共鸣喝彩。 灯光最终落在这位演员的身上,我就呆住了。刚才在门口的,不就是他么? 第94章 红虾 母上打来电话,说了一件事。 是很sad的一件事。用sad,而不是悲伤、哀伤或者悲痛,因为这种情绪很难描述,三个字母定一个状态,就这样吧。 有些事情,不能也不敢深究。因为原本,也只是用薄薄的纱纸裹着的沉甸甸的砂砾。 一旦砂纸裂开一个细微的口子,那些无穷尽的砂砾会迅猛且无可阻挡的兜头而下,不容逃避和退让。 那些事情,原先以为是有对错的,并且坚定而无畏地站在我认为完全正确的这一边,像一个捍卫者。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看清了自己的偏激和错误的那一面。但是改?已经不可能,也没有机会。 错误从来是无可弥补的。只能淡忘被淡忘,只能希望被原谅。 电话里,母上的声音故作轻松。我也努力克制地做到适度的惊讶、难受和平静。 母上忽然说,来来来,我们换成视频吧。 视频打开,母上一路小跑,兴冲冲地展示给我看,她在小区池塘里捞的一条小鱼。一米米大,在碗莲的小缸里穿梭。 我也给她看,我刚买的小红虾,在水草浮游的陶盆里呼呼大睡。 母上盯着我这里看了一会儿,“咦,烧熟了的虾子还能养?” 我没反应过来,“活的啊,还游呢,你看啊,谁烧它了?” 母上隔着屏幕又研究了一会儿,“虾子不是只有烧熟了,才是红的么?” 刚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笑呛到怀疑人生。 “……这叫樱花虾,生出来就是红的,不用煮……” 总是有人,能用极其善意,但又最不经意的方式,安抚人心。 第95章 呵呵 今天知道了“呵呵”的官方翻译。 hmm, how interesting. 就是这一句,看完了忍不住呵呵了半天,又一神翻译横空出世。 最近这个词用得不多,前两年多一些。为什么用,大多想不起来了,能想起来的一个例子是关于人物素描。 那会儿一颗心扎在人物素描,有几幅确实画得还不错。有人看了就问:你画得再像,能比照片像?这不就是复印机么?意义何在? 当时憋了半天,回了一个“呵呵”和配套的emoji表情。 嘴上不以为然,觉得art不是人人都懂,其实心里确实开始摇摇摆摆。 我做的这事,耗费了如此心力,画到连头发丝的位置都一样,真的有意义么? 好吧,又绕回去了,什么是有意义的? 比如种花。外面那么多花,为什么要种?养得好了,很好看,悦人悦己,看起来还有些意义。养不好了,枯了死了,不是糟蹋生命?意义何在? 堂皇的可说成生命的体验,是修行,是感知,天人合一生死轮回不息…… 直接点的,好玩儿啊,重要的是过程,结局什么的不重要吧…… 都没错。 意义的本身没有意义,我们强加的,所谓对错所谓因果,本是内心的投射而已。与我们不同的经历、环境、圈子种种息息相关。 一个人的坚持,在另一个人眼里也许是荒谬无稽。 一个人的牺牲,在另一个的眼里或许根本就是无谓和愚蠢。 旁人的评判质疑,固然很多时候可以带来启发,是弥足珍贵的收获。但在另一些时候,那些是月光,或许看起来清晖耀眼,但容易令人迷失,容易让人忘记了那光耀的来处。 自己内心的光亮,应是让一切映照出影像的光源。 “听从自己的心”,这一句有一阵子经常听到。不过和其它风行一时的句子一样,很快也就淡出了。现在想来,这似乎是不为难自己也不为难他人不错的方式之一。 这么想着,也许我们的心里当真有一片池塘。有光,有投影。投影有好看的,有看不明白的,也有种种光怪陆离。 那首诗: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记得最初读到它的时候,郁郁了好一阵。既然是如此美好的相遇,为何要不必讶异、无需欢喜,又为什么要忘记? 后来觉得,不是忘记,应是看见。看见投影,然后看见自己。 我们是坐在池塘边的孩子,赤着脚守着自己的光亮,感恩每一个路过的投影。 回头看看,这篇写了啥?好像啥都没写。 hmm, how interesting. 第96章 噬元兽 记不得原话是谁说的,所有的相遇都是为了离别,所有的关系都会渐行渐远。 再有就是,不如不见。 趴在手边的猫,睡得昏天黑地。就想到噬元兽,可以吃掉任何东西,放去另一个平行的空间,需要的时候再吐出来。 这两天因为有朋友找来需要帮个忙,于是翻了翻很久没翻过的通讯录。看到很多人的名字,熟悉又陌生,很久很久没联系了。 忽然就笑起来,或许被噬元兽“吃掉”,放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又忽然觉得莫名贴切且真实。而自己对于很多人来说,也是被吃掉的那个。有的或许还能被想起放回去,大多数情况,也就真的被吃掉了。 吃掉的原因有很多,大概每个人都很不一样,基本可以简单归结于一个忙字。 是啊,这个年头,谁不忙呢?一天二十四小时,清醒的时间也就十来个钟头,在忙忙碌碌的日常中,想到一个人,成了奢侈。再花多一些时间去问候一下,就更奢侈。 从前慢的时候,会发些信息,再往前,会写信写字条。通常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内容,有时候就是一句,干嘛呢? 如今若是给人发一条:干嘛呢。会收到诸如:怎么了?你没事吧?真的没出什么事?有话直说啊?要不要我打电话给你…… 看着后面附上的大眼睛带问号的惊诧emoji表情,通常也就不好意思说:其实没事,就是问候一下……最终多半会找些琐事随便聊几句,然后匆匆说再见。 忙字,拆开看,有点恐怖,心亡。 写到一半,又接到电话,病了去看医生要吃药,硬撑着何苦呢?只能自己救自己,明白么? 挂了电话,把手边的猫又揉了一遍,你若是只噬元兽多好……可我拿什么喂你? 昨日半夜写到这里,打算就此结尾的时候,手机里忽然蹦出一条微信,来自大洋彼岸的w: 亲爱的,我和a在我们以前一起逛街的mall里,看到一条裙子,觉得你穿一定美翻了。你看你看…… 后面是一张自拍,两个可爱的姑娘,站在店里,一起拎着一条花花的连衣裙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好看好看,特别好看……我回道。 紧跟着一条语音过来:好久没听见你唱歌了,唱得难听其实没关系,don't worry!反正我们笑话你,you will never know,哈哈哈…… 我本来叽叽歪歪想说什么来着?forget it. 第97章 水土 水土不服这件事,一点奈何的法子都没有。 当年去读书,第一次到某南方城市,才下飞机,脸上立刻开始过敏。一片片巨大的风疹块,迅速占领脸上的每一处角落。 其状极其惊悚,只能一路用扇子遮着脸在学校办理报道入学手续…… 紧接着是各种不适应,隔三差五高烧不退、体重不长,连头发也停止生长……寒假回家待了三个星期,头发疯长,回学校同宿舍的都以为我接了长发。 同一时期去的北方城市,却出乎意料地适应。吃嘛嘛香睡得踏实,皮肤状态也是非常理想。 记得在某北方海边城市,吹着海风,啃着烤鱼片在街上晃悠。遇见的小卖部老板、出租车司机、问路的路人甲都问了我同样一个问题:你是鲜族人么? 在纽?约的那段时间,也经常被人问是不是korean,或者直接被韩?国人搭话问路。 和朋友说起这事,人笑着说:哟,韩?国的妹子漂亮啊。 我还没来得及飘飘然,人又加了一句:不过呢,他们觉得你这是整容前还是整容后的,咳咳,就不好说了…… 纯说笑了,没有诋毁韩国妹子的意思。我认识的那几个韩国女孩子,都是纯天然好看,性格也讨喜。所谓漂亮的都是整容过的,实在是个偏见了。 倒是那个时候看她们天天吃泡菜,私以为窥得美颜玄机,也跟着狂吃了一阵。结果除了长痘,没看到任何效果,只能惺惺作罢。 一方水土一方人,强求不得,勉强不来。 植物似乎有特例。 当初在美东靠近纽?约的小镇,通过朋友的朋友,认识了一位老乡。去她家里拜访,午饭前,她神神秘秘地对我说:等着哈,我去院子摘菜,一会儿煮新鲜的汤给你喝,保准你喝了不想走。 这一头和几个朋友聊天很快将这事忘了,等那一碗碧色醉人清香扑鼻的汤端上来,不夸张地说,顿时热泪盈眶。 菊花脑蛋花汤。 客居他乡的人,可以忍受住异乡寂寞、生活辛劳。但往往轻易崩溃于,带着乡音的问候,缭绕鼻端家乡的味道。 彼时特意去瞧了那片绿叶。朋友从家乡带来的种子,在院子的一角,长得十分茁壮。 那个下午我俩蹲在那里,守着那片绿意,聊天一时,发呆一时。 第98章 歌曲 叫了辆网约车,这种车型的中控显示屏很大,坐在后面通常很难忽视。 一般不太会在意上面有什么,但一瞥之下,字符排列的一致性,引起了我的注意。 是一个歌单的其中一页,这一页上十首歌,全都是同一个名字。只不过是不同的版本,不同的歌手和组合。 没听过,就十分好奇。是怎样的情况,才会将一首歌这么多不同的版本排列在一起,循环反复的听。 百度了一下,九五年发行的闽南语的歌。司机看起来却很年轻,戴着墨镜,侧面看起来很像黄景瑜。 歌单是被暂停的,大约是有人上来,他就关掉了。以为他会放出来,结果一路他都没说过话,也没打开过音响。下车的时候,才说了一句慢走。 车门关上之后,他应该会继续听歌吧,但那后面的故事和心情我却无法揣测。而我的好奇心也就只能止步于此。 走出去很远,才把百度到的这首歌点开。 ? 为你提出男儿的本性 一心一意打拼为前程 为你献出男儿的真情 一心一意伴你过一生 靠我的双手靠我的本领 创造美满的家庭 用我的人格 用我的性命 向你保证我对你的爱情 心爱的你是世间最纯情的女性 心爱的为着你为着你 我会勇敢向前进 ? 每个人心里大概都会有一首很特别的歌,只会在无人的时候让它唱响。 无法分享,无从解说。 第99章 一叶 朋友在圈里贴了张照片,碗大的盆里,浮着一片没有巴掌大的荷叶,一朵白色的仿佛披着羽毛的花破水而出亭亭玉立。 一叶莲。 据说很好养,每两日换一次水,就行了。 兴冲冲买了一片叶,一个青陶浅盆,注水,浮叶。 大约算是清供?香花蔬果的清供,一花一器。有名之供,岁寒、瑞阳、中秋……我这种,算是无名。 殷勤换水,充足光照,眼巴巴地盼着。终是有一天,看见一支亭亭而立,那上头,仿佛一幅卷轴,欲语还休。 继续眼巴巴地等着。又过了两日,那卷轴舒展开落在水中,竟是一片更为迷你的叶子。披着白羽的花呢? 继续等,又几日,又生出一片新叶,依然没有花的影子。 去问卖家,是不是我照顾得不好,只生叶,不开花。 卖家回,不是照顾不好,母叶供给的营养有限,长了小叶子,花苞就比较难长大了。 一次花都不会开么?我不甘心地继续问。 小叶子也有花苞,等等看,卖家如是说。 谢谢…… 对着眼前方寸间的莲叶何田田,参了一回。本是花与叶之间的思量看顾,与我这个外人,其实无甚关系。 昨夜没来由地睡不着,越困越着急,越着急越难眠。 看着天光透过窗帘,忽然想到它的另一个名字,白花荇菜。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哈,竟是如此。 第100章 气泡 已是昨天的事了。有些事,当时、之后,看起来时常面目全非。权作一记。 一晚上没怎么合眼,天亮干脆直接去游泳醒醒神。没什么人,一面墙的落地玻璃窗外,芭蕉和香樟树在台风里飘摇得有些骇人。 水很冷,手脚有些划不开。游了一会儿发现池底在注入热水,一串串的泡泡翻出水面,既好看,又暖和。忍不住潜在下面,在温暖的水流之间。 水底的声音很奇妙,不太好形容,叽叽咕咕,好像有人在念叨什么。含糊不清,但又永远说不完。 无形的,诸如水,越想靠近,伸出手反而将它推得更远。又比如明明欢喜,想要靠近的,出口却是黑暗荆棘。 潜水,海里尝试过一次,但只那一次。唯一记住的水底下的交流手势是:带我上去! 之后再不愿意去了,而一起的朋友早就拿了国际潜水证书,每年去世界的各个大洋里,潜水、看鱼和珊瑚。 看鱼和珊瑚,我还是宁可坐在透明底的船里。 游泳池就没什么了,清澈见底,关键是不深,随时可以浮出水面,并非呼吸间无望的幽闭空间。 池底的马赛克拼得也很好看,再加上四处正在涌起的一串串温暖晶莹的泡泡,有点童话的意思。 在水底下扒拉了蛮久,余光里忽然看见有人入水,然后从身后冲着我这里游过来,速度很快。在我反应过来之前,那人已将我的一只手臂托住,猛地提出水面。 我一句干什么没出口,看见扔在池边的救生员的衣服,才反应过来。八成是刚才自己在水底待得有点久,姿势张牙舞爪比较难看,被当成挣扎动作…… 被他瞪着,我抢先咳嗽了几声,“谢谢……没事没事大概脚有点抽筋……” 第101章 静夜不思 翻旧照片,想起一个人。 人的相遇,很有意思。明明曾在同一个城市生活,住过的地方非常近,走过的路径也非常一致,却从没有遇见过。 在大洋彼岸,某个偏僻小镇的华人超市里,一抬头,遇上了。 很有魅力的女子,并非五官貌若天仙的类型,但却很好地证明了气质、性格、能力等人格魅力对外貌的无限量加持。 她邀请我去了她的家里,也是这样的盛夏,漂亮的大房子掩映在一片茂郁森林的边缘,最近的人家步行过去也要走上一段路程。 并没有所谓的家庭背景或其它令人联想的因素,她和她的先生,自己打拼出来的一座家园。 她的先生在大洋的另一头,每年回来的次数很少。这么些年,她自己边工作边照看女儿。家很大,还有一个巨大的花园,被她收拾打理的井井有条。 静好,是我能想到的最恰当的词。事实上,是非常非常的安静。 我去的那会儿,她的女儿已经去外州念私校,她一个人住着。 她在餐厅忙着蒸自制的盐水鸭,忙不开,让我去壁橱取些东西。 壁橱里收拾得也非常有条理,很容易找到她需要的东西。一抬眼,看到一层架子上是一个透明药箱,药箱最上面是几盒治蛇咬伤的药。 之后,尝着味道不输于老字号韩复兴的鸭肉,没忍住问她,治蛇咬伤的药是做什么的? 她正在倒红酒,姿态优雅,每天早上出门,车库外面的地上总是有蛇。 我筷子夹着的一片鸭肉,啪嗒掉回碗里,那怎么办? 她晃了晃红酒杯,车库里备着一把长剪刀,夹了然后扔去旁边的森林里。 万一……有毒呢?你那药管用么? 她笑,n镇上的毒蛇一共只有两种,极其稀罕,要能遇上,是要上新闻的。 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不怕么? 她摇头,我喜欢清静,一个人待着,没人打扰,多好。对了,推荐你看盗墓笔记,我都是睡前看,只留一盏灯,很有气氛…… 有些人对于黑夜的畏惧似乎是天生的,这样的畏惧到了成年之后才慢慢散去,到后来或许会变成喜欢上夜晚。 记得小时候,若是不得不晚上独自在家,我会把所有的灯打开,站在两间屋子中间的走廊里,背靠着墙,等着,什么也不做。 如今似乎更偏向享受夜与静的时候,偶尔还能想起当初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原本从黑暗里走出的,终究要回归到黑暗里去。虽然也不晓得来时去时的黑暗是不是一处,但毕竟曾经在这段缝隙的光亮里待过。 与光亮相处的方式,就好比沙滩上的众生相。无遮无拦沐浴阳光,躺在遮阳伞下看书小寐,冲浪深潜杨帆远航……各自芸芸欢喜悲伤。 写到遮阳伞,忍不住提一句,日光沙滩纵然美好,防晒很重要,尤其女孩子们。关于皮相,回头再仔细说道。 第102章 大雨 台风总算过去了。 这次的台风有点厉害,登陆以后非但没减弱多少,反倒徘徊流连。狂下了一整夜,又狂下了一整天,到了黄昏的时候发现小区里淹水了。 前门还好,院子有坡度,积水并不容易。后门三级台阶,水已经淹没了第一级。 对面人家的雨篷下,那只常来晒太阳的白猫,蜷在底下,和我一样,望着已经没过脚背的水面发呆。雨还在下,将水面碎成千百个水洼。 之前屯了吃的屯了水,没有屯沙袋。家里到处转了一圈,猫砂有好几袋,那玩意儿遇到水就溶了,没用。还有两袋大米,也舍不得拿去当沙袋用。枕头?被子?居然一样能用的都没有…… 物业值班的大叔蹚着水过来,外面大马路上积水了,河一样,小区里的就排不掉,只能等着。 雨越下越大,敲在玻璃上,几乎看不清外面。就想起了上回在暴雨中开车的经历…… 前年了,去美东看望几个朋友,租了辆车,每天到处转悠。听说附近小镇上的一个水库开放了,兴致勃勃就过去。到了水库边,车还没熄火,就发现天不大对,非常迅速地黑下来。 当时一个紧张,立刻重新上路,十分错误的一个决定。 车开出去没多远,倾盆大雨就到了,前窗玻璃上好像被人用一桶桶的水不断泼着,雨刷开到最快,完全没用,什么也看不见。偏偏这又是一条county级的路,十分狭窄,也无处可以停车,只能咬着牙往前开。 有什么一晃眼,紧接着是震耳的雷声。就看见左前方不远处一根巨大的树干轰然倒下,将路面盖住了大半幅。 战战兢兢绕过去,隐约看到前面一个十字路口,红绿灯坏了,噼噼啪啪乱跳着。一辆大卡车从另一个方向转来,转到了我的前面。它开着双跳,一直在前面不紧不慢地开着。我跟在后面,终于可以大大松一口气。这种天气,跟车比看路显然要轻松得多。 心里只盼着它与我同路,我只需跟在后头就好。没想到它真的就一直在我前面,慢慢开着。直到雨势明显小了,在又一个十字路口,它终于左转。 转过去的那个瞬间,司机隔着玻璃冲我笑了笑,做了个ok的手势。我才反应过来,他是有意放慢速度,领着我开了这段难走的小路。 想要感谢,根本来不及,卡车转过去以后,一踩油门就开得没影了…… 小区里的水,当晚就退了,并没有再漫上来。这样的大雨和积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退干净,一定是有人为此detour。 第103章 某些 回忆很有意思,会忽然地缺失。 认真地坐下来,捧着一杯手冲,想要郑重回味的时候,它却缺了一块。 留下的是斑驳影像,如古旧的磁带。咿咿呀呀听到精彩之处,卡带了。黑色亮晶晶的磁带拖曳着,那之后的声响随之湮没。 却又在某个时间点,最想不到的地方,忽然又传来一些断续的声音和图像。 某些,一场大雨,避在路边屋檐底下,眼前匆忙路人的身影,会忽然想到一个面孔,一句话,没有征兆。 某些,路过的街角,熟悉的烟火味道,原以为浸在泛黄的纸上,揉皱撕碎了再不会见到。 某些,便利店玻璃门里传出的旋律,过了时的调调。那时候,他坐在立式麦克风的后面,也这么浅唱过。那个被大水淹过的舞台,有山上草木的味道。 某些,雪后枝丫间单薄的堆积,有些笑颜,太过久远。周而复始的日光里,早该融了,偏偏还会出现。 雨停了,烟烬了,玻璃门阂上,雪化了。 谁将古旧的磁带,按停了。 最近琐碎的时间有点多,有些唠叨... 第104章 手写 现在手写字的人,除了学生,大概是不多了,起码比以前要少了很多。 电脑、手机、语音……太多更加便捷的方式。能看到手写字也是挺稀罕的,如今信箱里执着躺着的,无非是打印体的账单、广告、通知……大街小巷里的邮筒也还在,但多数好似沦为街拍背景。 如果不是眼睛不太好,大概也不会想到偶尔用纸笔写文。手写的速度确实慢了许多,不够高效。但很有意思,看着文字从笔端而出,和看着电脑光标后面码出来的字,感觉十分不同。 没练过字,写得也不好看,但一笔一划的感觉是键盘无法替代的。还有声音,嗯,细碎的笔尖摩挲纸面的声音,也是噼噼啪啪的敲打声无可比拟的。 从小写的日记,有很多很多本,费了很多心思。现在留在手边的,只有区区两三本,很可惜。那么多写满了字的日记本,甚至都不知道流落到了哪里。该是早被填埋,已然腐朽了。 翻明史的时候,读到一位状元的事,无意中翻到他殿试时卷子。卷子……姑且这么称呼一下。这份状元卷保留下来很不容易,且字迹依然清晰。清晰倒也罢了,字体俊逸到不像话也就罢了,这第一眼看上去,怎么可能是毛笔手写的?别是机器印刷的吧?简直比印刷字体还要齐整。 能在殿试那种氛围里,把字写得如此好看端正、每个字都一般大小、且排列极其工整,还要文采斐然字字珠玑,句句都写到主考官的心里去,这心态是有多强大、才华也绝对是满溢了…… 至于我的字,时常是写了交给别人,别人拿回来问,你写得这几个字是什么? 我不耐烦地嘀咕,拿来拿来我看看……这几个字啊,咳咳,我想想…… 第105章 水的彩 关于湿意和干涸。 听完yoli的水彩课,忍不住动手。中粗的纸,质地很粗糙,夸张的纹理,摸起来像沙地。 不,其实不如沙地的柔软。鄯善的沙漠,脚踩上去,会被柔软流动的沙子瞬间包裹,那里面有炽日艳阳和沙暴肆虐过的温度。 当时的沙丘上,没什么人,想到一只狐狸,东宫开篇的那首歌谣。 ? 一只狐狸呀,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着月亮......原来它不是在瞧月亮,是在等放羊归来的姑娘...... 一只狐狸呀,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晒着太阳......原来它不是在晒太阳,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 可是瞧着月亮,狐狸瞧出了苍凉,放羊归来的姑娘,带走了心房。 可是晒着太阳,狐狸晒的心发慌,骑马经过的姑娘,已不知去向。 狐狸啊狐狸,等不到放羊归来的姑娘,等不到骑马路过的姑娘。 ? 在给那张中粗的画纸反复刷水的时候,一直在听这首歌。看着纸面纸背湿润起来,渐渐可以看到光泽,把调色盘上最脏的几个颜色调在一起,等着。 纸面还有水光流动的时候,用手捏着毛笔的尖端,暗褐、深绿、土黄、石青纠结在一处,落在纸面。 遇到湿润的纸面,颜色瞬间绽放开、无限蔓延……没有章法,没有规矩,没有拘束。恣意扩散的样子,让人羡慕。 底下的铅笔线稿,一只呆憨中正的花瓶,顿时有了生意。 毛笔用的是秋宏斋,夜隐。 笔尖韧性恰好,比寻常毛笔用起来更适手。一点点的颜色,一点点的笔触,追逐着纸面上残留的水分。光影、纹理、份量,瓶花不再是静物,那一瞬间有了呼吸和情绪。 最后一笔结束,色彩仍在纸面洇染,努力记住它此刻的样子。因为第二日再来看它,早已干涸的纸面上,又只是一幅静物而已。 第106章 隋梅 国清寺,隋开皇十八年始建。“寺若成,国即清”。 该寺曾驻锡高僧唐一行法师、寒山、拾得、济公、日本空海大师、最澄大师等。 寺有隋塔,迄今犹存。 寺又有隋梅一株,由隋代高僧手植,一千三百余年。梅前有梅亭,绿意葱茏,竟盘桓良久。 行至最高处观音殿,旁有一长廊。一人素衣盘膝而坐,手中一卷佛经舒展,正低头诵念,神情忘我。 时至关山门,有僧人上前欲提醒,似有不忍,候片刻方低言。那人合经书,起身答谢,身影很快消失在花木之间。 山寺静好,小荷新,莲蓬老。见僧人手提食篮,内有素果几味。僧衣青灰,抚阶而过,溶入一片暮色杳杳。 想起寒山、拾得曾为此寺间厨僧,《古尊宿语录》—— 寒山问曰:“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 拾得答曰:“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第107章 景点 台山南屏的这片梯田,很小众的景点。 景点这个词很有意思,比如这片莲花梯田。 开车顺着滩山线,在连绵的山脉丘陵间开了很久,穿过许多村落、田地、人家。岔路很多,路上问了很多次方向。最终走过一条山丘上的砂土道,到了所谓的景点。 所谓的景点是一个巨大的人造观景台,圆形,木制的地面,被围在无穷无尽的梯田之间。不得不说,从任何一个方向看出去,都是picture perfect的景色。 建筑,有很成功的案例,接近完美地融合在天然之间。当然只能说无限接近,个人并不认为可以有绝对完美的溶入。 学画的时候,画叶子,形状总是生硬,颜色总是突兀。老师看到我的挫败,让我看出窗户,看着外面的树叶天然的样子。 它们的形状、错落、相望,它们深深浅浅的绿色、暗黄、浓褐……无论怎样的形态,哪怕只是一片枯萎的叶子,都是极美。 即便是一旁一株落叶已尽,只余下枝丫的梧桐。所有枝丫伸展的方向、姿态、频频的交错纵横……怎样看都不会让人生厌。一切都恰到好处。 在这样一切恰到好处的中间,人为的设计、搭建,都是突兀的break in。 离开梯田,远离那些村落,除了烈日、田埂间的静好、瓜藤上明艳的黄、零星的鸟鸣犬吠,印象尤深刻的,是在那些曲折的山路之间,遇到的那些人们。 他们戴着斗笠,背着竹篓,肤色里透着阳光原本的色泽,口音虽只能辨听出十之三四,但那是古老的韵调,听着抑扬似有曲音。 笠帽下的笑容,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纯粹的表情。 第108章 口令 某咖啡连锁店最新的“在线点到店取”功能,有点意思。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特别的创意,类似的服务别处见过,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到店取时,需要报出一个独一无二的取单口令。 前两天试了一下。离店大约还有两个街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在线下了单。付好钱后,跳出一个页面,上面粗体加黑的口令:万物生长。 好像是部电影的名字,没看过。 到了店里,走到柜台前,桌面台架上,好几排已经做好的咖啡。 “万物生长。”我对咖啡师说。微微有些尴尬,还好不是要唱一段歌曲,或是念首诗。 咖啡师笑笑,在那几排咖啡里扫了几眼,拿出一杯递给我,“再见。” 杯身上印着四个大字:万物生长。 这速度,这效率,好吧,你赢了。 除了万物生长,瞄到其它一些口令:鸟语蝉鸣、一杯敬月光、突然开心、喜欢夏天、锦鲤本鲤…… 忽然想到小时候,我住在三楼,堂弟住在一楼,我俩放学后整天玩在一处。母上觉得如此会影响我练琴,遂命令我必须练完琴才能和他玩。 于是我和弟弟暗地里商量好,当他在楼下听到我弹《纺织女工》这首曲子的时候,就说明我母上不在家,他可以放心大胆地上楼来找我…… 曲子不长,弹完刚好够他从一楼爬到三楼,从房门外探进圆圆的脑袋和得意的笑容。 直到有一天,母上回家早,端坐在我身旁盯着我练琴,忽然说:“来,把那首《纺织女工》弹给我听听……” 第109章 唱法 唱歌这件事,一直固执地认为,需要老天给的一副好嗓子。诚然技巧和练习可以让唱歌变得好听,但那些所谓被天使吻过的嗓子,真的是羡慕不来。 所以一直对所谓的教唱歌的视频不感兴趣,嗓子都没有,会技巧只是从唱得难听,变成唱得没那么难听,而已。 更新过的某app很贴心地在录完一首,甚至半途放弃的时候,自动弹出一个教唱视频。好吧,这一次我是被这位教唱老师的颜值吸引进去的。 一开始她就唱了一小段。典型的明明可以靠颜值,偏偏又生了一副好嗓子,除了赞叹羡慕还是赞叹羡慕。 然后她开始介绍开头特别低音的这一句怎么唱。她说就像叹气,来,和我一起叹气。唱到这一句,就好像这样伤心地在叹气……试了一下,耶?真的下去了。 接着是特别高音的一句,她说,想一个你特别讨厌的人或者东西,将ta放在自己面前四十五度角的天空位置,狠狠看着ta唱出来……试了一下,咦?诚不欺我。 至于如何唱到甜而不腻,她说不是装可爱,蹩着嗓子,而是在脸上放这样一个微笑,提起笑肌…… 分开的尝试都很成功,自然就兴致勃勃地想要连起来尝试整首。 然而。 低音的时候,一个慌张,伤心地抬头往天。 高音的时候,一个犹豫,狠狠地叹气。 又忽然想到笑肌,脸就开始抽搐。 结果……算了,结果没那么重要。 第110章 琵琶 母亲在苏州念的大学,时常在姑苏小巷里遇见背着琵琶的女孩子,清秀温婉吴侬软语。彼时她就已经为将来的女儿选好了乐器。 小学二年级开始学琴,师从闵先生。先生住在师大后山,师大原是两江师范学堂,校园古色古香,素有最美校园的称誉。 印象很深的就是那时背着琴,沿着校园长廊一路走到后山,再顺着石阶而上。山上夜里没有路灯,好像也没有害怕过。 坐定第一件事,调弦。先生调弦时随意拨的小曲,都十分好听。接着是音阶、小曲目、大曲目。先生温润儒雅,从不高声,指点授教时十分耐心。 偶尔因为学业重没有练琴,先生其实一听就知晓,但从不点破。重新与我梳理指法、节奏。如此反倒令人心生愧疚。 和先生学的曲目很多,最喜欢的是《飞花点翠》,也是先生最喜的瀛洲古调曲目之一。没有繁复的指法和变调,简单的推拉吟揉,轻柔细腻。真正绕梁三日,清音不绝。 之后去外地求学,只能拜别先生。 再之后考级、乐团,与纯粹的音乐渐行渐远。等考级结束,巡回演出归来,琴就束之高阁再没有碰过了。 曾经想过,若当时一直跟随先生,只是纯粹地学曲,时至今日,是否琴不蒙尘。但世上的曾经与或许,哪一个又可以从头来过。 最早写的几篇之一,一直被关着,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今日翻到旧琴谱,又想起先生,试着再发一次。 第111章 地盘 云南寄来的几株多肉,将它们一个一个地种在白色方形的花盆里。 花盆里的土是特意配好的,赤玉、鹿沼、红陶、泥炭、火山石和麦饭石。用白玉石铺面,将土遮挡。其实后来觉得有点多余,五彩的土蛮好看。 白天家里的阳光集中在某个角落,即使是这个角落,阳光也是不断的移动。所以有时间的话,每隔一会儿,会把摆放多肉的小案几挪一下位置,重新挪到阳光里。 家里的猫,应该是植物属性的。哪怕有时候落在地板上的阳光,只有细细一条,它也会把自己的身体拉细拉长了,正正好好睡在那里头。 有阳光的地方,就会长出猫来,这句话一点没错。 因此多肉和猫抢夺阳光的地盘,是无法避开的矛盾。 小案几不小,放在那里占据了它的地盘,它就很不高兴。抱着案几的腿,斜着眼睛睨着我。 早晨起来一看,一株最高的多肉被连根拔起,一根枝条折了,几片圆厚的叶子被啃了下来放在了另一个盆里,很荒凉地躺着。 猫很迅速地钻进窗帘的后头,只露出一截尾巴。 把窗帘掀开,它脑袋贴在地上,好像睡得很沉。但眼缝里,悄咪咪漏出一点点光泽。 亚马逊雨林的大火已经燃烧了三周,才刚刚见诸报端。 地球五分之一氧气的来源,十分之一物种生活栖息的地方,被丢弃在一旁,任其燃烧至今。 人们以为占据的,从来不是自己的。地方、时间、财物、乃至所谓情感。它们终会以某一种面目和方式,将我们驱赶出去。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第112章 旧照 中午,手机上叮得跳出来一条微信,是张翻拍的照片。三个小丫头蹲在院子里玩,冲着镜头傻乐。照片泛黄了,时间很久远。 大表妹跟着发来一句,“你瞧瞧你,那时候就衣着时尚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仔细瞅了瞅,绿色的泡泡袖宽松上衣,黑色紧身裤,带蝴蝶盘扣的小皮鞋,披肩发用大红色蝴蝶结松松束着一缕…… “我怎么觉得浓浓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我回了句。 小表妹出声了,“亲爱的,你再仔细看看,你那会儿,带着我们俩在玩什么?” 又凑近了几分,我们仨面前地上几堆烂泥巴,旁边各种铲子、锤子和显然是偷出来的擀面杖……我应该是在做示范,手里都是泥……笑容很贼…… 小表妹发了个捂脸笑的表情,“姐,你那会儿领着我们玩的,还不止烂泥巴这么高端的,要不要我们帮你回忆回忆……” 一个下午,在几张泛黄的照片里,童年扑面而来。 回忆被敲开一个小小的缺口,那些以为早已淡忘的,立刻汹涌而出。 想到之前读到的一篇文章,人通常都有幼年失忆症,三岁以前的事不会再记得。好几种理论,目前比较有优势的说法,是说三岁以前脑细胞疯狂生长,将管理记忆的细胞取代,里面贮存的记忆也就随之消失。 又说到记忆开关,neuroscience。总觉得思维想法一类,太过玄妙,所谓科学,起码眼下的科学,其实很无力。 但如若有一天,当真有一个记忆开关放在了面前,而所有的记忆,人、物、对话、事件……被分门别类陈列在眼前。 去留只在开关之间,我是否当真有勇气,按下某一段记忆的删除键? 第113章 止语 西方修道院有一种修行,止语冥想。 每年只能在固定的时间说话,时间一到,有什么话都需立刻停止,要等到次年这个时候才能再开口。 “上次我们说到……” 上次,已是一年前。 …… 这个不难吧,我一开始如是想。有了这样的想法,自然就会去尝试,结果当然是完败。一年?半天都没熬过去。 在纽约那家视力障碍公益组织实习时,曾遇到过来参观的中小学生。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很有礼貌,耐心地排队参观问问题。活动的最后,老师取出布条,将每个人的眼睛蒙上,让大家自己想办法到一楼大厅集合。 看着他们摸索试探着找路,我很好奇地问那位老师,这是让孩子们切身体验一下吧。 老师笑着解释说,“这还不算什么,通常每年的某一天,全校的孩子从早上到校开始就要蒙上眼睛,放学到家直到睡觉前,才能解开布条。 相信我,只要经历过一次,他们就会晓得眼睛对他们来说有多么重要。再看到视力障碍的路人,他们会很自然地上前相助。 很多事情,不亲自体验,永远觉得那没什么。” 世上并没有感同身受,这一句,也是到不久以前才有了些感触。 很多时候,看着对面的人说着“这我理解我明白……”,我们礼貌地表示感谢,其实心里很清楚,ta根本对此一无所知。 又有些时候,只是一个点头或者微笑,却可以感觉到ta真的明白。这个明白,是因为相似的经历和过往,而并非凭空的想象与揣度。 所谓共情、共鸣、惺惺相惜,身受是必然。没有身受,感同总归有些牵强。 曾路过一间琴行,年轻的老师对着坐在琴凳上脚挨不着地的小娃娃说:要有感情的去弹,《春江花月夜》,你想想,多漂亮啊,有花有月亮,你看到了开不开心啊…… 诚然这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没有办法的是,想要真正将这支曲子弹到触动人心,恐怕不是想象一下月亮和花朵如何美好可以做到。 这一首曲子,到现在都没有觉得真正弹好过。唯一一次,是在东郊紫霞湖边。那一次临近中秋,大晚上的母上游兴大发,硬是背着琴就拽着我去了。和我找了湖边的台阶坐着,吃吃喝喝。 琴就在一旁,我一直不愿意弹,大概是‘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的固执。 不过后来还是弹了,就弹了这一首,毕竟背了这沉甸甸的一路过来,也挺辛苦。 并没有什么特别惊艳,诸如恍然开悟之类的奇遇。只是觉得,唔,比平时顺了些,没那么着急。不着急了也就没出错,什么指法节奏,一切都很自然。 甚至有心思看看山看看湖,嗯,月亮也不错。 弹完了,穿过一丛桂花树,旁边的亭子里有三三两两的影子。 “琵琶么?”有人在暗夜里问,“水边上听,不一样。” “没吵着你们吧。”我很不好意思。 “这种吵上哪儿找?”那群人笑了,“你要是每天来弹,我们就每天来听……” 之后没有再去过,而再练这曲子时,会想到那个月夜,但终归再弹不出那个感觉。 对了,此篇的标题,不是止语么? 第114章 脾气 朋友家的客厅,遍布绿植,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绿野仙踪不过如此吧。 看到一株树形特别好看的,fiddle fig琴叶榕,名字就直接把我打败了。 买了一棵一米二的,配了水泥盆。放在客厅角落,和一大株虎皮兰肩并肩,美得不像话。 发了信息给那朋友,对了,这琴叶榕好养么? 她发了个捂脸表情,每一株脾气都不一样,不好说。 当时有点愣,脾气?还不一样?不过转念又想明白,这一株一株的,怎么就不能有自己的脾气呢?于是回了她一条,唔,但愿是位好相处的。 发完了又觉得哪里不对,希望别人是好相处的,自己难道就是个好相处的? 或许以前是吧,现在与自己的相处还需修炼,肯定不算是。 之前提到的一叶莲,朋友家的那一株不停披羽开花,我的这一株一朵都没开,新嫩的荷叶倒是已经长了四片,第五片刚冒出水面…… 至于能不能看到花开,我已经不去念想了。就这么每天看着每一片叶子,一点一点的生长。 从水里冒出来,叶片高高地卷着,然后舒展开,直到细细的叶茎再撑不住沉甸甸的荷叶,那叶子啪嗒落回水面,从此安静地漂浮。 它有它的脾气,我也有我的,我们互相看着守着,谁也不为难谁,挺好。 第115章 九月 《九月》,圈里看到这首歌。是哦,九月了。 海子的诗,成了词,人已经走了。张慧生谱的曲,人也已经走了。周云蓬唱了这歌,眼睛看不见。那么,听歌的人呢? 听了几遍,觉得冷,今天雨很大,窗子一直敞着,走去看了一眼,发现外面真的是冷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这么绵绵无休地下着,据说还要下很多天。是不是等到雨停的时候,会像冬天一样冷了。 时间总是这么快,让人猝不及防。九月,开学季,教师节,中秋,迫近年终……很多事情在眼前,一件也不愿意去想。 但这样的天气,又舍不得蒙头睡觉。窗外景色刚好,雨声刚好,温度刚好。 “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 一起走在街上。” 还是海子写的,恰到好处的温凉。下雨天他会怎样,忍不住会想。 ?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我的泪水全无 我把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亡我祁连山,使我牛羊不蕃息 失我胭脂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在草原映照千年的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我的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 忽然就想起来,在伊犁的草原,骑马到了雪山尚未消融的山巅峰隙。 遇见坐在云杉树下抽烟的牧人。 他说前些天,他的几十只羊,被雪山背后翻过来的六匹狼全咬死了。狼不能打,他只能看着…… 他说过两天这里会有骑马叨羊的比赛,一百匹马、一百个牧人抢一头羊,好看得很…… 他和路过的牧人招呼,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那调子,和冷杉寒泉草原一样,辽阔苍莽,说不出来的好听…… 很可惜,当天就离开伊犁。 如果能有下一次。 第116章 汉服 门铃响,开门,快递小哥正低头检查包裹忙着扫码。 中间抬头看了我一眼,“汉服啊。” 我低头,今天穿了件才买的仿褙子款式的长衫,“哦,不是……” 他摇头,“现在的改良汉服,越来越离谱……长度款式就不谈了,什么领缘袖缘都省了,这是为了省料呢还是省钱……你这还好是束带,居然还有用扣子的,还是明扣……”他一直低头自顾自地说,我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等他扫完单子离开,我仍保持着“不是”的口型。 挺有意思。 曾经和朋友一起参加过一个关于汉服、头饰、配饰的茶歇。很有意思的一群人,有服装设计师,有珠宝研究员,有老师,有公司白领……自以为知道具备不少汉服知识的我,在她们面前简直就是小学生。那种痴迷,发自内心的喜爱,绝对不能简单用兴趣两个字来形容。 其中一位姑娘,盘发的功夫实在了得。不借助任何工具,可以将长发盘成各种样式,且搭配相应的发饰。站在边上,真的只有看着听着的份。即便是看着听着,也是眼花缭乱听得云里雾里。 除了这类聚会,她们还时常参加各种汉服活动,诸如上巳、元宵、端午、中秋等传统节日的出游、观礼。听着她们滔滔不绝,感觉面前徐徐打开了一个崭新世界的大门…… 茶歇最后,一位原本就穿着汉服来的妹子拿出一大包衣裙,各种款式的汉服,每一件都十分惊艳,据说裁剪款式都是相当正规循着明式来的。 一群人叽叽喳喳忙忙碌碌穿戴盘发打扮,一起跑去园子里拍照…… 对于将兴趣做到极致的人,一向十分尊崇和敬佩。所谓匠人,所谓匠心,难能可贵。 第117章 窄门 每次来r广场都会迷路,拿着导航也没用,尤其这样的大雨天。 导航这东西,时灵时不灵,好像要看它的心情。 东南西北也从来搞不清。方向感?不存在的。 不喜欢问路,我也经常被问路,不知道答案的时候会觉得很歉疚,所以轻易也不愿意去打扰别人。 看到路边很小门面的一家咖啡馆,只开了小小的窗,门前的长廊屋檐底下却坐了一长排的人。穿着浅薰衣草色t恤的女孩子从里面探出脑袋,笑眯眯的,“我们的咖啡豆很棒哦,要试试么?” 按产地分的豆子,挑了偏甜的巴西豆,排在我后面的那人选了哥伦比亚的。 我收了伞去屋檐底下坐着,和不认识的路人,男男女女,坐了一长排。 这么一长排,没有人说话,看手机的,发呆的,听歌的,沉浸在各自的心思里。 过了蛮久,浅紫t恤女孩拿着两杯咖啡出来,一路嘴里念念叨叨默念着什么,到了我和另一个顾客面前,还是愣了愣,左手右手比划了一下,然后绽出笑容,递给我右手的那一杯,“这个应该是你的,巴西的。”接着把左手的那杯递给我身旁的那个人。 我尝了一口,酸味明显偏重,显然不是巴西的豆子。抬头看着她灿烂的表情还是回了她一个笑容,“谢谢。” 她走开,笑得很开心。 然后我转头看向我身旁的那个人,他也刚喝完第一口,看着我笑了笑。那笑容,我秒懂:这小姑娘给错了,你手里的咖啡才是我的。 不过都喝过了,也没什么好说,各自埋头品尝。 哪棵树上的豆子,没什么要紧。笑时犹带岭梅香的样子,总不忍心去计较打扰。 第118章 三香 今年雨水很多,应该是非常多。多到小区和人行道的草丛里,长出了许许多多的蘑菇。我朋友说,她家的阳台角落里,也发现了一朵蘑菇。 这种天出门,伞和雨衣用不用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顶多是几分湿的区别。 转进地铁口就闻见白兰的香气,好几个兜售伞和雨披的人后面的台阶上,靠墙坐着位老人。她头发全白了,坐在靠墙的小板凳上,把面前竹篓里纤细洁白的花朵,一对一对串在一起。 小时候经常戴,早晨在路边买一对,挂在衣服的纽扣上。那香气,在身旁缭绕一整天。花瓣到了下午会锈掉,但香气仍然浓。回到家,用手帕垫着放在桌上或是床头,一屋子一枕头的清香。 蹲在老人的面前,挑了两串。老人笑眯眯的,也不多说什么,埋头继续串着花。 外头风又大了,挟着雨灌进地铁的通道。老人起身,把竹篓和板凳拿了,往里头走,“雨大喽,进去避一避。” 整个通道里,就都是白兰花的味道。 江南夏日三白,栀子、茉莉和白兰。 栀子,又叫“水横枝”。 茉莉,又叫“萼绿君”。 白兰,又叫“白缅桂”。 三种花都戴过,最偏爱的还是白兰。栀子和茉莉的味道太过浓郁,很容易令人在香气里晕晕醉醉。 不过el家一款栀子香水却是心水大爱,后调尤其迷人。香水里,算是很出色的一款。 香水,perfume源自拉丁文parfumare,穿透烟雾的意思。 第119章 忽然勤劳 不能算是个非常勤快的人,细节就不说了,毕竟说起来有点没面子。面子这个东西虽然不能吃,也没什么特别的用处,但完全不顾念,也不大好。 然而会间接性地忽然勤快。就是all of a sudden觉得目前的状态不能忍,急需改善。 可能是一架子凌乱的书,衣柜里某几层的无序,院子里长满杂草的角落。 发作的时间没有什么规律,通常是心血来潮,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旦发作,不累到仿佛被掏空,一般停不下来。 难得周日的午后,漫长雨季之后难得的晴好,本来抓了本书对着院子且看书且发呆。忽然觉得外面的院子太乱,枯草、破旧的花盆、泥水的痕迹…… 把书扔下,穿上围裙气势汹汹地走出去,把脚边打盹儿的猫吓醒了,它隔着玻璃门呆呆看着我。 几乎每一盆里都生了枯草,枯得耷拉着,完全没了生机。清理了一圈,满地凌乱。 将花盆按照大小颜色排号,说不上什么顺序,看着顺眼就行。 将角落里几乎腐烂的落叶扫出来,就看到一支长满绿叶的青藤。它出现的地方很奇怪,不在泥土地上,躺在水泥地,躲在竹叶扫把的后面。 把它拉出来,顺着藤找它的来处,没想到竟是个漫长的旅程。 它从很遥远的灌木丛中生长出来,沿着木篱笆前行,转了很多弯,从石头的栏杆里伸进来,穿过自行车车轮的辐条,又一路缠绕伸展,停在了一棵桂树的脚下。 小心地把它按照来路抽回去,一点一点的,最后绕在木篱笆上,和那株一直没开花的蔷薇作伴。 是哦,都还不知道它是什么植物。 接着将地上和栏杆上的泥水痕迹冲洗得干干净净。 浑身泥点子坐在台阶边休息的时候,那种满足感,就好比大冷天进屋子就捧上了一杯热可可。 那棵曾经冒险旅行的植物,攀在不远处的篱笆上。不知道会不会埋怨我,或许它本来是要奔向某个心向往的地方,却被我生生拧转了方向。 第120章 种花 清理出几个空花盆,就有了将它们填满的冲动。上网找了一圈,这个季节,多是小雏菊、三角梅、双季杜鹃。还有些看着就不好养的,直接略过。挑了五六盆花期长,颜色比较跳的,隔天就送到家里。 打开箱子,吃了一惊。以为都是花苞,没想到满眼的姹紫嫣红。这么娇嫩的花,妥妥帖帖包在纸桶里,只有几朵碰落了,大部分都好好的。 根裹在厚厚的土里,外面包着塑料的一次性的花盆,上面甚至还有原本土里带出的苔藓,葱郁鲜活。 先开始戴着园艺手套,觉得碍事,干脆赤手空拳上阵。应该是不错的营养土,泥土的触感很好,细腻柔软,能看见里面茁壮生长的根茎。 因为花株本来就带着土,将整株放进盆以后,只要将空余的地方塞满土就好了。一手拿铲子,一手填埋。周围很安静,连路人都没有。经常来的那两只白头翁,站在旁边的篱笆上看了一会儿,大概是没什么耐心,叫了几声就飞走了。 姬小菊,紫色。千头菊,黄色粉色各一。蓝雪花。葱兰。形态各异,各自好看。 种好了,把周围打扫干净,才走进屋子就开始下雨,倒是省去了浇水的步骤。雨很大,几株应该喝得饱饱的,这么看出去,很有成就感。 这几天外面街上也都在种花铺草坪,估计是快要过节的缘故。几百上千盆花挨个放在人行道边,等着栽种。 布景高低错落,配色也好看。要么就是同一种花,一大片一大片的铺开来,同样很震撼。 再回来看看自己的院子,各种花都有,甚至有几盆是不知道哪里落来的花籽,也热热闹闹长了一大盆。没什么布局搭配,也没什么气势,更像野外荒着的某个角落。 没有所谓的绿手指,开花基本靠缘分。 瞥见邻居家的小辣椒长得很好,就想到'买辣椒也用券',那首?第三人称?。 第121章 封底 一个故事,有开头,就会有结尾。 随笔,本来就属于涂鸦性质,确实有个开始的时间。但结束、完本、结局这几个词就都不太贴切。 不贴切又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就用独立的一篇作为封底。 翻过去,就是the end。 第122章 关于炒饭的分卷 重新开始,理由和炒饭有关系。 所以卷二,是微熹的炒饭。唔,微微发光的炒饭,大概是这个意思。 这一章,先占着,留给炒饭。 因为炒饭还没有动手,所以暂时下不了笔,回头会补上,应该。 第123章 徒长的酢浆草 资深颜控,对于酢浆草的美图,完全没有半点抵抗力。 夏天的时候,就买了种子。十几颗,五个不同品种,环肥燕瘦。 收到种子才知道,酢浆草是秋植的。也就是说,必须等到秋天,并且要等到通风静置的种子发了芽,才能埋进泥土里。 用托盘将种子分门别类的放好了,贴好了标签,放在角落里,开始等待秋天。 听了唱了很多遍,等你的季节。 等夏天等秋天,等下个季节,要等到月亮变全,你才会回到我身边。 要不要再见面,没办法还是想念,突然想看你的脸…… 然而种子一直倔强地沉默。不记得是哪一天了,把托盘拿起来,擦钢琴的时候,看见那个十分不起眼的白色的芽。 不起眼到,我以为是沾上了灰尘,凑近了才看清楚破壳而出的喜悦。 于是,等不及其余的种子发芽,一夜之间,全都埋进泥土里。 接着等。 每天随着太阳的移动,将几个花盆挪来挪去,让土壤尽可能的温暖。除了殷勤浇水,还与它们保持每日适度交谈,据说这样有利于植物生长。对于这些听起来玄而又玄的说法,通常选择相信。 有一阵子了,可以很久不讲一句话,也可以在瞬间切换成话痨模式。所以与植物的相处,并不算费力。 和猫也一样,可以一整天谁也不理谁,然后忽然地腻在一起,谁也不想放过谁。 第一个芽钻出土壤,并没有等很久。但后面的,等了很久,等到我几乎忘记,那里面还有沉睡的生命,只是机械的追着太阳、浇水。 现在,所有的种子都发芽了。五个花盆里,长了不少茎和叶。但也只有细细长长的茎和叶,长到一根根站立不住,都伏倒下来。 查了一下,这叫徒长。不是徒劳地长,是茎和叶发育过旺。原因,光照不足,浇水过多。 果然,殷勤并非好事。 但还是相信,殷勤解却丁香结,纵放繁枝散诞春。 第124章 你比照片好看 去诊室前,看过这位医生的照片。标准的工作照,白大褂,利落的中长卷发,职业化略显疏离的笑容。 坐在她的面前,觉得她本人比照片好看很多。 好像通常都是这样,如今的照片还原度算是相当高了,但比起真人,似乎总是差了一点。应该是举手投足的态度,言谈之间的表情使然。 很仔细地询问、分析,摆出她的初步判断,一二三四……开检查单。 检查结果出来,她盯着屏幕看得很仔细,忽然转向我,“已经这样的程度了,这得多痛。你……” 她没有说完就打住了,继续看回屏幕。大概是出于从业准则的要求,不该添加过多的个人情绪,我猜。 但她面上很短暂的某种情绪,我没错过。我说,“也还好,每天吃止痛片。” 她大概是又没忍住,重新转头看着我,“你啊,止痛片好当饭吃的么?” 她摇头,卷着的发尾,拂在白大褂的肩头。 是我矫情了么?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医患之间的萍水关系,竟平白生出亲切。 重新坐回她的诊室,治疗方案一二三,利弊分析,最新研究……细致、周到、严谨,没有一句废话,或是多余的共情,又不让人感觉淡漠疏离。 面前是冰冷的数据和诊断,在她的言语和举手投足间,却好像能从绝境荒芜里生出枝丫。 结束的时候,互道再见,她一直看着我离开。这个,我在门玻璃的影子里看得清楚。 注视着别人离开,好像很多很多次。 被人注视着离开,好像并不多。 究竟喜不 第125章 语言的学习 几乎每天都能在咖啡馆遇见她们俩。一个印度女孩子,教一个泰国女孩子学中文。 大堂里是一个很长的桌子,我们总是很凑巧地坐得很近。 她们无非是聊天,认字,学语法,读书。很传统的学习一门新语言的方式。 不过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在一起,很容易走个神分个心。前一分钟还在一本正经地练习你好再见谢谢你,后一分钟就开始用带着各自口音的英文聊裙子、party、发型、耳环…… 语调也从原本机械严肃的一问一答,转成充斥着活力神采飞扬的你来我往,时时笑成一团。 捧着咖啡坐在对面码字的我,这么偷偷看着,就感觉很养眼,也会跟着愉悦起来。 今天,学中文的泰国女孩子没来,来的是一个说着北美口音的白人男子。 一上来印度老师和他之间,又是日常中文问候口语对白。看着挺无趣,天气又这么冷,我在桌子对面抱着滚烫的咖啡,暂时失去继续听下去的兴趣。 那位印度老师忽然说,“今天降温了,冷死了!死了,是个语气词,不是真的死了,是说很冷的意思。” 那个男子做恍然大悟状,“我昨天在酒吧见到一个女孩子,很漂亮,我很喜欢。我当时应该对她说,我爱你死了。” 我刚稳稳地喝了一大口咖啡,一时间吞吐不得,十分辛苦。 印度老师总算回过神,“不能!不能这么说!我爱你死了,是不对的!应该说,我爱死你了!” 那男子很认真地记在本子上,边记边认真念着,”我,爱,死,你,了……” 后来的课程,不出意料的,转到了爱情的话题。两个各自有故事的人,各自说着自己的事,时而大笑时而伤怀。 说了很久才意识到,咦我们不是在学习嘛…… 于是那男子开始尝试用中文说话,很大声,说他昨夜和一见倾心的姑娘…… 印度女子几次拍着他的肩头让他停下,她脸微微红着,“在亚洲的国家里,你刚才说的这些话,不适合在公共场合说的……” 他耸耸肩,大概是so what的意思,“我最后问她,愿意嫁给我么?” 印度女子很好奇地问:“她怎么回答?” 他忽然拉着她的手,“你呢,愿意嫁给我么?” 周围的人大概是忍到现在再忍不住,纷纷看向她。 她涨红了脸,“我有喜欢的人……” 他很伤心地捂着自己的心口,“did you hear that? my heart is broken, just now.” 印度女子之后离开得很仓促,他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那个样子,和之前很不同。 到最后,我面前只剩下自己的咖啡杯,还有不远处他俩的。这么冷的天,早就没了温度。 这后面的故事,无法探究,也实在无心探究。但那一句,我爱你死了,一直纠缠在耳边。好像听起来,也没有很错。 第126章 球网对面 一排跑步机对着的落地玻璃窗下面,是一片网球场。绿色塑胶地面,深绿的铁丝栏杆,雪白的球网。四周是各种树,松柏之类,靠着玻璃窗的是一排竹子。 有风的时候,竹子会矮下去,可能是伸个懒腰,或者想到什么有趣的笑不支,又或者有个看不见的精灵坐在顶上。 跑步开始前,选错了歌单,虽然都是很好听的新歌,但都是慢调子。机器设定的速度是65mph,听着慢吞吞的调子绕来绕去的唱着,就很容易踏错步子。 与火星的孩子对话,大概是这个歌名。对话式的歌唱,火星人的声音,又让我想到坐在竹子顶上的精灵。 脑子里很慢很慢,脚底下又不得不跟上,有点错乱。 然后看见正对着的两片网球场,都来了人。 右边那个场地,最先跑进来的是个女孩子,纯白合身的球衣,网球短裙,帽子,还有雪白的球鞋。跑起来的时候,长马尾扬得高高的,可以看到腰部若隐若现的红色腰带,很吸睛。 她的对面应该是她喜欢的人,说不好,但当时就是那个感觉。那个人也是一身白色网球服,球打得非常好,不是自己随便打着玩的水平。 隔着玻璃和树,还有那样的距离,听不见他们的交谈,但看得出,他们很开心。 左边那个场地,只来了一个人。头发花白,大约五十来岁的大叔,背微微有些佝偻。 他把发球机放在球网的对面,把几十个网球装进去,回到自己的这半边,用手机控制发球机的发球速度和力量,然后开始一个一个地接球。 机器设定的速度很均匀,不急不忙,发出的球落球点也很均匀,分布在左右场。一切都在控制之内,井井有条,按部就班。 很有意思的是,两边看着,我竟无法说出究竟哪一边更快乐些。 一个人和机器,安静不受打扰,尽是自在。对打的两个人,欢脱恣意,时不时走到球网边谈笑…… 回去的路上,手机里订了个网球场。随手翻开天气预报,额,明天有雨…… 第127章 关于炒饭的碎碎念 羡慕会做菜的人。朋友圈里有很多,经常摆拍三餐,我却看不厌。 也很喜欢看别人做菜,虽然最开始并没有这个兴趣。 那个时候刚到美东,有时间就跟着电视节目练口语。经常会翻到food channel,也经常会看到一档节目,某大厨现场烹饪讲解,观众在台下看着。刚开始看到,会很快地换台。觉得烧菜嘛就该好好烧,围着一群人看着吵吵闹闹,简直匪夷所思。 再后来,偶然会看到,每次大厨将切好的蒜瓣丢进油锅里的时候,观众中间都会爆发出欢呼、口哨和掌声,甚至会有人起立鼓掌,脸上是情真意切的激动……这就更难理解了,为了下油锅的大蒜喝彩,西方人的思想境界果真不太容易捉摸……当然是立刻果断换台。 后来,应该是某一年的除夕,不能回国,和几位友人聚在其中一人的家中。主人掌勺,客人带冷餐甜点酒水之类。 我去厨房打下手,无非是递个调料,洗个碗碟。甚至记不得当时那位朋友烧得是什么菜,但很清楚记得,烟火燎香之间,几个蒜瓣被丢进去,刺啦一声过后,瞬间生起的香气,让人生出的错觉。 狭小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腕上带着两块手表炒菜的父亲,趁着热菜没出锅的间隙,在一旁给我编麻花辫的母亲……虽然那之间的话语、甚至神情都模糊不清,但就是这个味道,当时也在鼻端缭绕。 所以喝彩、起身、鼓掌,大约其实是为了某一些片段的气味、光影。也许是彼时面上的笑容,沾着汤汁的手,流转在碗碟间的无声又无处不在的亲密。 只不过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自己贪恋的,是蒜香爆炒时的香气,汤汁入口的惊艳。 回来以后客居沪上,食材的采购便捷了许多,选择的范围也立刻宽广,但还是没有激发自己动手的兴趣。 有一次经过某店铺,对了,好像叫日食记。里面一面墙大的显示屏,一直在放姜叔烹饪各种美食,他的那只叫酥饼的猫,时不时抢镜。 摇滚的番茄打卤面,等你长大的青菜,落满星星的水信玄饼,孤独的酱猪脚…… 通常是只有手部的特写,慢条斯理、从容不迫地洗切、调味、翻炒、蒸煮,用细巧的木勺淋入酱汁,指间拈着雪粒般的盐…… 小的炉,刚刚好的火候,汤汁翻滚,烟气浮腾……静好的不太真实,又偏偏是最自在寻常的人间烟火。 不知不觉看了小半天,回过神的时候,早就错过了下午的预约。索性,又看了接下来一个小半天。 后来,店员大概是打开了音响,原本只有画面的图像,立刻有了丰富的声音。 汤咕嘟作响,烟气偶尔将玻璃的盖子顶起又落下,哒哒有声。刀刃顺着肉的纹理而下,最终落在竹木的砧板,有节奏的敲击声。植物的叶和茎分离而成为细碎时,撩拨神经的沙沙不绝……唯一可惜,香气和味道,只能想象。 然而,我对厨房的抵触一直在。这个抵触的来源,我一向归咎于懒惰。从购买、摘洗、处理食材,到烹饪、打扫……繁琐细碎,需要许多的勤劳、耐心和容忍,我应该是以上都没有。 为什么会想到自己做炒饭,以至于重新开始新的卷章,有很特别的缘由。应该是这一阵子遇到的事和人,相互作用影响之后触发的想法。至于这背后的具体,暂时先封存着。 顺其自然,唔,不急不忙,不会过于急迫,又不会过于沉寂的时候,再慢慢说来。就像这盘炒饭,好像早就该来,却等到现在。 食材不能再简单了吧,煮好的白米饭,鸡蛋,冰箱角落里开过封的维也纳香肠。哦对了,需要香葱,不光是提味,颜色上也会好看许多吧。冰箱里没找到,于是为了一把香葱,去了一趟超市,算是十分充分的理由。 虽然是不能再简单的,还是事先看了许多菜谱、视频,甚至蔡澜的书(蔡澜,菜篮,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么?)还有,远程指导的私教导师,先允许我这样称呼吧。 所有的食材洗净、切好、按顺序放好,选了好看的黄色木耳边的盘子,将勺子擦亮。 这个,不太愿意归于仪式感的范畴,更倾向于,面对一个看不清楚的想法或者情绪,需要先整理收拾,预留出手忙脚乱的余地。 过程,出乎意料地都在掌控中,只是差点忘记放盐,还好只是差点。少许,令人抓狂的少许……他们说的,这个嘛要凭感觉,手一抖,就有了。 炒好了,临时觉得黄色的盘子,抢去了金灿灿蛋花的风头,喧宾夺主不能忍。换了平底的,上面印着墨绿色尤加利的叶子。 唔,这样,刚好。 味道,唔,也是刚好。 刚才令我抓狂的少许,手抖了两次,居然不咸不淡,刚好。再就是,米粒有些硬,偏干了。还有……额,吃完了?量太少,甚至没来得及总结完毕。 所以,下一次,该会有新的体会和惊喜,如果不是惊吓的话。 那么,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第128章 图文不符与步数 半夜还差一点的时候,朋友的微信忽然跳出来。 ~干嘛去了今天,走了两万多步? ~随便走走。 ~这么久没见你发朋友圈,今天那几张,来回走三遍也不够两万步的。说吧,到底干什么去了? 差点忘了,今天百无聊赖等着的时候,确实发过朋友圈,几张路边的随手拍。 老洋房屋檐垂下的花花草草、冷清的摆满了酒瓶的小店、临街餐馆操作台上成堆的大闸蟹、书店角落里的一扇窗户、路人、邮筒和一些光影。 随手翻回去瞧瞧,下面竟有不少留言。 日子过得太滋润了啊……大闸蟹馋死人的节奏,居然没叫上我……这家bakery我今天也去了,居然没遇上……好久没联系了,还以为你怎么了,哈哈,果然我想多了…… 一条条回,差不多回的都是这一句:怪我怪我,独乐乐是不对的,下次一起。 下次,hmmm,how interesting. 这条路没有仔细地走过,上回来,是为了一碗面。面的味道不错,队伍一直排到店门外还要拐上一个弯,确实有道理。只是吃到最后,汤底太过浓稠,并没有吃完。 出来很快就离开了,因为当时远远望了一眼,觉得这条街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 许多看起来的事,其实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个样子,何况只是远远的一眼。 今天因为需要等待另一件事,忽然多出了充裕的时间,又刚好在附近,索性仔细走一回。 一般喜欢沿着前进方向的右侧道路走,这个习惯的由来说不清楚,但今天却有点困难。右边走了一段平平无奇,只是临街的一些紧掩的门和窗。对面却不时出现装饰很别致新颖的店面,于是蹿到路的另一侧。这间看完了,出来一抬头,耶,对面再往前那一家也很有意思,又一次过马路…… 就这么来来回回,在这条不宽的路上不知穿梭了好几回。烘焙店、蛋糕房、买手店、首饰铺、自行车定制坊、酒吧、咖啡馆、书店…… 没有任何目标,但又生怕错过什么。 最后实在走不动,坐进去的那家烘焙咖啡店,名字是lost。 一半的屋顶是玻璃的,阳光完全没有遮挡的落下来,环绕在桌椅周围的植物自然生长得十分旺盛。 咖啡装在耀眼的橙色马克杯里,深色复古的桌面,也就不会显得沉闷或是过于严肃。 照片拍出来,看起来,很好看很明媚。 第129章 泰迪熊外套 这个冬天比较in的一种外套,毛绒绒的泰迪熊毛色和质地。不过很容易显臃肿,搭配不好的后果:人家是泰迪,我是熊。 前年冬天,母上买了好几条类似质地的绒毯和被套寄来,据说还有自发热的高科技在里面。自发热是没觉得,柔软程度还是很不错的。 有一次不记得是拍了什么发了朋友圈,正好其中一条毯子在背景里。有几位眼力犀利的看到了,在私下的群里展开了热烈讨论。 那毯子我也有,超喜欢,值得拥有…… 我就喜欢毛绒绒的东西,有安全感…… 绒毯?螨虫了解一下……要不要图…… 谁发螨虫图,踢出群去,立刻…… 别说了,身上觉得痒了…… 可以用吸尘器除螨,这不是问题…… 没有毛的动物不能忍…… 毛绒绒的你们喜欢是吧,来看个毛绒绒的…… 跟着是一张高清照片,一只长着厚厚茸毛的蜘蛛…… 这个群后来不见了,不知道是同时退出的,还是一个一个退出的,总之再也找不到了。 外套,尤其是冬天的,可能穿得时间相对久一些,多多少少会有更特别更久远一些的记忆。可能是某个人,某个地方,某个片段。 记得中学时候有一件牙白色的长棉衣,微收腰,皮质咖啡色搭扣,一点也不臃肿却很暖和,南京的冬天穿,也不会觉得冷。 那时候经常穿,有一次大雪之后去紫金山,就穿着它。 南京人的浪漫情怀之一,就是一场大雪之后,纷纷裹着棉衣上山看雪。 那个时候坐着缆车上山,缆车是开放式的,好像也没觉得冷。整座山像个巨大的雪堆,树枝山石的棱角都看不到,软软萌萌的样子。 山里的雪特别厚,但不湿滑,走路也不费劲,踩上去咯吱咯吱很好听。压在树枝上的雪,因为太厚,有风经过的时候,雪会忽然落下来,砸在脑袋上。 那是唯一一次,和那个人说了那么久的话。我们在山里踏着雪,说着话,我的头发被风吹得散开了,而那个人在不远处等我把头发重新梳好。 我走过去,那个人说,我那个样子,穿着白色的大衣,像是…… 就只有那个说话的样子,和那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其余的都不见了,应该是和那场雪一起融了。 南京下雪的时候,非常非常好看。其实再多用几个非常,也是不夸张的。 没有了棱角,没有多余的颜色,只有干干净净的轮廓和大致的模样。 今年冬天的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要穿着泰迪熊的大衣,回去那个一下雪就变成金陵的城,晃一晃。 山,寺,湖,塔,城墙,梧桐,故道……当然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第130章 关于绝望 其实是卷一里的一篇,被屏了以后,就被我删了。本来想写一篇关于绝望的,但写不好,翻到躺在草稿箱里的它,觉得,就它吧。 【分割线】 昨晚,快到半夜的时候,隔壁又传来哭声。 看字面,挺惊悚,起码会后背一凉。 其实搬过来第一天,就听见她的哭声。这之后,断断续续,大概听过十几回了。 开始是怎样的,我不知道,毕竟墙壁还是隔音的,应该是有默默流泪,到抽泣。等我能听到,已经是比较大声的哭泣了,但还是有隐忍,被拘束着。到后来,变成嚎啕大哭,撕心裂肺。通常到最后,会变成嘶叫,用尽全力的那种,一直到大概用尽了力气…… 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 白天的时候,她的门窗都敞着,声音传得很远。前后左右的邻居都会出来,指指点点。 虽然我是紧挨着她家的邻居,但并不熟,也没说过几句话。 搬来前,到房子里取东西,在院子里第一次遇见她。她刚叫来保安投诉我,说她院子里的垃圾,是被我扔过去的。她的长发披着,脸色不太好,眼睛也并不与人对视,只是一直说,这样很讨厌,给她添堵了。 我道歉,解释了一下我还没搬来,垃圾应该是吹过去的(其实我这边空空如也……)然后我走进她的院子,把地上所有的纸片、木屑都捡走了。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些是从哪里来的。 第二次,她的包裹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院子里,我去敲门拿给她。她那天很愉快的样子,露着笑容,很客气地说谢谢。 之后再没有说过话,但时不时会看见她在院子里,独自料理花草。 阳光特别好的时候,她总是穿着花裙子,长至脚踝,坐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花草。她院子里的树,都长得很高,枝叶将院子密密实实地遮着,从外面看不太清里面。 但我明白这种感觉,我小时候有一度,就喜欢将自己围在一圈椅子的最中心看书,很有安全感。 她平时那么安静,溶在花木繁茂的院子里时身影那么美好,以至于每次听到她的哭声,我都需要努力将她在我印象里的样子挥去。 该会是怎样的事,会让一个人,反反复复地失控,哭到歇斯底里。 有时候我竟有些羡慕,她是有勇气哭出声的。 别的邻居提到她的时候,多数指指脑袋,然后目光里都是叹息,怜悯,无奈。 是啊,绝大多数的成年人,不到了一定地步,应该是不会流泪的。更不会如此毫无顾虑、如孩童一般哭一场。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不关门,不掩窗,将自己的痛苦完完全全的暴露。 我们应该是很早就学会了如何掩饰、伪装,哪怕心里正哭得像个孩子,还是会微笑地面对外面的世界。 这叫normal,成熟,懂事,担待,隐私,强大…… 只是我们时常假装看不见的,内心的那个孩子,真的值得被好好对待。 【分割线】 因为是挺久以前写的,她早就搬走了。院子里过于拥挤茂盛的树,被精心修剪过,可以透过更多的阳光。 原来斑驳老旧的栏杆,被重新粉刷成了雪白的颜色。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搬空的房子里,重新粉刷过,明亮干净。 但只是一个空了的屋子。 不会再听到哭声,也不会看见坐在廊下,被树荫半遮的穿着花长裙的侧影。 走开前,看见新来的租客走进院子,他微笑地隔着篱笆和我打招呼。 我微笑着说着欢迎,但明明心里在遗憾。终究没有,与已经离开的她告别。 第131章 不成章的阴翳 阴翳这个词冒出来的时候,我的确想到了京都。 那个与大唐长安最接近的地方。 阴翳究竟是什么。 阳光的背后,比一团漆黑略多些光亮的地方。 素描里,明暗交界线游走之处。 垂下目光,睫毛底下一片倒影。 主题旋律煌煌过后,过渡的章节段落。 手中拿着滚烫的咖啡站在热闹的街头,那温度在手里慢慢消散,而热闹从来与我无关。 庭院里的光亮,辗转透过白色的纸拉门,投入幽暗的屋子里,却无力照亮颜色最深重的壁龛。 是用尽全力试图走开,但却看着那个结果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根本无路可逃。 终归是角落,自然会被阴翳遮挡。 第132章 落叶不扫的街道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才刚亮,风很大,冷到骨头里。下雨的冬天的早晨,原该是这个样子。医院门口唯一的暖色,是一条横幅,敬佑生命,也是我唯一记住的四个字。 转入旁边那条街,脚底下顿时厚实起来。落叶没有被扫去,堆了很多层。这才想起来,入秋以后,这座城市的十几条落叶景观街道,就不扫了,以便行人观赏落叶。 很过瘾啊,那么厚的树叶踩在脚底下,温暖绵软,甚至踩不出任何声响。 但其实还是有人在打扫,将机动车道上的落叶,归拢到路边,只是没有那么刻意而已。 有一年冬天,附近的一条街上,一夜之间,所有的梧桐树干都穿上了毛衣。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寒冷的夜晚,把彩色的毛线一根根绕上去,织成很漂亮的图案。 沿着灰色的墙走了很久,快到尽头的时候,右边那间店的落地玻璃窗里,透出暖色调的光亮。身体的趋光性,引诱着我很自然地伸手推开门。 门很重,大概是为了隔开什么。寒冷、灰尘、步履、声音、气味……还是别的? 这么一大早,店里的人很多,咖啡机前排着很多的空杯子,刚出炉的羊角面包正在被放进好看的盘子里。等待的人很有耐心,独自一个人的,结伴的,脸上是早晨独有的,fresh的轻松。 咖啡很快就送来了,很大的一杯,一只手居然没能端起来,沉甸甸的出乎意料。两只手捧起来,就可以将整个脸遮住。不得不说是非常讨喜的杯子了,因为,显脸小…… 再有,躲在杯子的后面,咖啡的味道是真正的扑面而来。咖啡蒸脸么?说不定有特殊的美颜效果。这个时候,脸上可以随意地放上任何表情,也不用在意或许会沾上拉花的嘴角。这个样子,双手捧杯子的满足感,尤其在冬天,很明显。 一不小心坐了一个上午,身边的那一桌,换了很多次客人。有想要租房的年轻人和房东,有旅行社的职员和将要出行的旅人,有很久未见的朋友,也有一个人享受片刻安静的…… 其中的一对恋人,坐的时间最久,并没有注意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只是那个女孩子忽然起身说:“我要去点一份金枪鱼的三明治。” 那个男孩子叹了口气,“这世上又要少了一条金枪鱼。” 那女孩子瞪着他,“我只吃它身上的几片肉,又不是吃掉一整条……”接着很不高兴地走开了。 再远一些的那一桌上,正在喝咖啡的中年人,立刻猛地咳嗽起来,大概是呛得实在有点厉害吧。 第133章 乱的假象 这条街上有两家很有个性的小店,相隔不过百米。 一个店主是个漂亮有型的女生,另一个店主是个帅气有型的男生。 像浪漫爱情故事里写的那样,他们结连理挽同心,已经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娃娃。 最开始认识的是这个女生,在一个手工艺的集市上。其它的铺子上,是漂亮的手工制裙子、包、首饰、篮子、毛绒玩具……只有她的面前是一排排蒸汽昆虫。当然那时候并不知道这种手工制品,有这么酷的称呼。 废弃的电路板、精细的机械表零件……搭建起的神态各异的昆虫。其实她的这些并非属于真正意义上的蒸汽昆虫,因为并没有用上真正的昆虫。所有的翅膀、腿、身体,以至于细细的触须,都是用废旧金属搭成,同样惟妙惟俏,有十分特别和酷炫的张力。 这么一个好看的女孩子,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背带裤,自豪地介绍,这些都是她的朋友做的。那个笑容,当时看起来就知道,她口中的肯定是位不同寻常的朋友。 当时买了一只蜗牛,一只蚂蚁,加了她的微信。 她在朋友圈里并不经常发照片,偶尔会有一两张,从来都是很骄傲的语气:他又做了一个超酷的…… 后来看见她发的结婚照,在保留了原本状态的弄堂老房子里,黑白的婚纱照,令人怦然心动的光影里,非常般配的一对人儿。 再后来,她自己开了店,街角明黄的墙,挂着各式各样好看的自己设计的饰品、耳环……当然还有那些拉风的虫子。 而他也有自己的自行车作坊,组装的单车酷炫有型,在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里,绝对是最显眼的存在。 这次去她的店里,她不在,我买了一对圆形皮质的耳环就告辞离开。也是第一次走了一百米,走进那个男生的自行车店里。 走进去,会忍不住地wow出声。 并不是干干净净一丝不苟,所有东西都挂得整整齐齐排列有序的那种。相反,各种颜色和款式的自行车座椅一排排悬在墙上。大小不一的自行车轮子,排着队,就悬在头顶。 七八台组装好的自行车,吊在天花板上,个子高的人进来,似乎很容易碰到。但碰到了,也没什么,那轮子会转起来,很好看。 目光所及,有型有趣的背包、车筐、头盔……五颜六色,没有重复的样式,遍布在墙上高高低低各自好看。 工具、配件被堆在不同的角落,看着应该是乱糟糟的,但又感觉不到凌乱,非常矛盾和奇特的感觉。 巨大的木板上,贴满了各种图纸、订单、满满急着笔记的n次贴…… 询问了组装单车的价格、有趣的咖啡杯架、小偷很难下手的车锁、铃铛……他很耐心地讲解,但一直很严肃拘谨。 看到我耳朵上的耳环,他停了停。我说这是在那家黄色墙的店里刚买的,他立刻笑了。 这种笑容,sigh,不知道如何形容。 是心里极喜欢的,是想到就完全按捺不住,无论如何掩饰也即刻会满满溢出来的那一种。 是被bless的两个人,一定会继续幸福。 另,为什么别人的凌乱是美。而我的,总是一团糟? 第134章 节日的红袜子 感恩节了,朋友圈里大洋彼岸的朋友们各式美照,井喷式霸屏。 blingbling的圣诞树,被塞了一肚子调料即将送入烤箱的火鸡,悄咪咪准备着的惊喜礼物,洛克菲勒大楼前冒着爱情泡泡的溜冰场自拍,芝加哥的雪地里变身展翼天使…… it's holiday season.?? 满满一波回忆杀。 然后就看到了这样一组照片。这位朋友是去医院探望她的朋友,在病房里的一组连拍。吸引到我的却是四连拍里,隔壁床的变化。 这间病房是两人一间,两张病床,中间用布帘隔开。照片里,布帘没有完全遮住隔壁的那张床,刚好露出床尾,和那个躺着的病人的双脚。 第一张照片里,那双脚上是普通的白色棉袜。在白色的病床上,很无力很不显眼。 第二张照片里,病人的家属,看背影是个年轻的女子,正将病人脚上的白袜子脱下。看脚上的皮肤状态,应该是一位老人。 第三张,被她挡住了,看不见,只看到她弯着腰的背影和垂在身后的金发。 第四张,那个年轻的女子不见了,而病人的双脚上,已换上了红艳艳圣诞节的袜子。上面有笑呵呵的圣诞老人,麋鹿,雪橇,披着雪的圣诞树…… 看不到布帘后那位病人的面容和表情,但我想并不难猜测。 我也曾在那样一模一样的床上躺着,数着点滴瓶里的动静,被四周死寂的白色包围,等着天光渐渐染上身边的布帘。就那一点点颜色,也足以让人贪恋。 那个人,身体也是痛着的吧。但好在,脚上有双红色的节日袜子。 平常觉得过于艳丽热闹的颜色,在这个地方,在与疼痛依存的生命流逝之间,就很好看,可以一直一直看着。 今天早晨临出门的时候,特意换上了橘红色的袜子。 第135章 彻底的孤独 没有彻底的孤独,怎么能理解你。 在纪录片《寿司之神》中,谈及什么样的人能成为优秀的寿司职人时,小野祯一的回答是:“有的人天赋异禀。他们有着敏锐的味觉和嗅觉。” 后来才知道,他口中的“有的人”,特指“有的男人”。 在他看来,女性的味觉不及男性敏锐。女性的手太小,不适合捏传统大小的寿司。她们的体温高于男性,容易破坏鱼类的新鲜程度。此外,女性使用的化妆品香水也会破坏寿司的味道。 说到体温,具体到手上的温度,女性比男性高两度,会影响寿司的口味。 好奇地查了一下,人手的正常温度在33度左右。 自己一年四季手都是凉的,既然偏高了不行,那这样偏低的,看来也是绝对不适合去做寿司的。 寿司之神真的是因为这些细微的差别而优秀?介绍看完,我只想到孤独。 终身不婚不娶,终年无休在餐台前专注制作寿司。 心理学上所谓的进入flow,全身心的投入,时间对他来说是停止的。我想,那里面是极致的孤独。 之前画画入了魔怔的时候就是这样,时间和周围的一切失去存在感,脑海里一片空白。如果忽然被门铃、电话、说话声拉出来,会急躁,会焦虑,会手足无措,会想着leave me alone... 还好,离开这样的状态很久了。 翻到一副之前画过的旗袍女子,后面附着一张字条,应该是当时随手写下的。 “本来是爱她的眉眼之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给涂了条刻意而耀眼的裙子,反而让神情淡到模糊。见一切相如同见空空寂寂之相,念而不执,是有多难。” 又看到一张字条,抄着太宰治的叶。 “我本想这个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是不一样,又是一样的孤独。 第136章 奥斯汀伦敦眼 朋友介绍的一家花店,在云南,自家有巨大的花棚,和各种品种的花。卖家不是特别勤快那种,偶尔在朋友圈贴几张花棚里的照片,念叨一下什么什么花开了,什么什么花摘了。 看到伦敦眼的时候,有点小震撼,当然这个震撼相较于在收到本尊之后的震撼,实在算不上什么。但当时只是看着照片里的,已经实实在在被它的花型和颜色惊艳到了。 询问了价格,微信转了钱,卖家很快把运单号拍来,走航空大约三五天。接着发来一串如何退换货、如何醒花、修剪护养的注意事项。 然后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早上起来雨已经下了一会儿。这么看出去,院子里除了零星的几朵三角梅,再没别的颜色。看见那个长长的纸盒躺在门口,根本想不起来买过什么。 打开,里面满满当当浓密的墨绿色叶子,另一头被包着看不出是什么花。想整把取出,手指上立刻被扎了几个眼。这才想起来,是云南寄来的玫瑰。 花苞被薄薄的瓦楞纸隔成整整齐齐的三排,将瓦楞纸抽掉,珊瑚色的奥斯汀大花立刻轰然散开,跟着的是扑鼻的浓香。 是扑鼻,一点都不冲鼻。花里面,最难以接受的是百合的香味,实在是连想象一下的意愿都没有。 戴上手套,修剪去过长的花茎和已枯萎的枝叶。不得不赞叹,因为从没见过这么浓郁茂盛的枝叶。 这才想过来平常在花店里买的鲜切花,显然都是被事先打理过的,留下的枝叶纯粹为了烘托和点缀,数量非常有限也通常被忽略。 所以一直以为,玫瑰的枝叶就是那么少。大概为了不占取更多的营养?不要喧宾夺主? 但事实上显然不是啊,面前的这一篷枝和叶,饱满浓密,旺盛而鲜活。也只有这样,它们才能支撑起奥斯汀沉甸甸的花朵。 它们从来相依相守,哪有孰轻孰重。 二十枝,插满了玻璃的花瓶。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开。原本聚拢的花苞,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层层叠叠的打开。 这样盛放的姿态,很震撼。 极少买鲜切花,因为我能给它们的,除了水和并不充足的阳光,大概最多是一点点营养液。应该是不愿意眼睁睁看见它们很快的枯萎死去。 这一次,我要认真看着它们在眼前一点点死去。 这样的体验,一次也就够了。 放在电脑边上,一支沉甸甸垂下来,拳头大小,珊瑚色的重瓣,神仙般的颜值,极讨喜的浓香。 我会记住你曾经这么好看的样子。 第137章 宇宙的孩子 对待自己温柔一点。你只不过是宇宙的孩子,与植物、星辰没什么两样。 麦克斯·埃尔曼《我们需要的》。 我想要的有点多,也曾孜孜不倦地全力以赴。 一直到几年前,因为反复胃痛做了无数的检查,最后抱着厚厚的检查报告坐在医生面前,我实在是有点尴尬。所有的结果都是正常,好像看起来,是我装的?或者撒了谎? 当时那位医生很耐心地看完了报告,笑着说,这是个好消息,起码你的身体是健康的。只不过,他指了指脑袋,这里,you put too much stuff in there. 我有点着急,因为胃痛起来真的是非常非常痛。我不认为单纯的心理压力会带来这样直接且强烈的反应。 我没有想什么,也没有觉得压力。我当时这样对医生解释。 医生保持刚才的笑容,也许你不觉得,但你的身体会知道,那是它真实的反应。 你需要说出来,困在你身体里的情绪,如果身边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来找我。他说。 医生的话我并没有听进去,因为并不符合我的认知。我固执地认为,自己的情绪或是内在的压力,一定会被自己察觉。我也不需要和谁诉说。 所以那之后的几年,我依然被胃痛困扰。再往后,就不单是胃痛,身体出现了更多的问题。 这是必然,只是到很晚以后我才意识到。 也是在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我所追求的所谓目标,大概是希望目标达成,以及达成后能得到快乐。 我所忽略的,其实快乐,也只是痛苦的一部分而已。 今天去花市,买了一盆冷杉。 在美东的时候一般是感恩节前后买圣诞树,元旦过后,极小部分人会将树种在院子里,绝大部分直接将树扔在门口的街边。 镇上有卡车统一来收,送去专门的地方全部打成木屑回收利用。很多装在袋子里免费供人领取,可以作为户外景观铺设。 但这里并没有这样的再回收处理,而且树都是被拦腰砍断直接埋进花盆里出售。最多一两个月,树就慢慢枯死。没有根,即使种进泥土里,也不可能再活。 花市里转了好几圈,在某个转角的花铺里看上一棵树形非常好看的诺贝松,蹲在那里闻着浓浓的松香,拿不定主意。 老板走过来说,这棵树赚的可是手工钱。 她指给我看,这棵树是用散落的枝叶拼起来的。中间是海绵,原本要被丢弃的枝叶交错插在海绵上,用绳子在里面固定,拼成树的样子。 她不说,我实在是没看出来。所以也就没再犹豫,将它领回家。顺便买了松枝烛台和花环,在角落里和老板的女儿一起,用好看的松果、圣诞红、莹光闪闪的装饰球、木枝装点好。 家里暖和,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松香已经充斥在每个角落里。猫应该是很喜欢这个味道,一直蜷在树下睡觉。醒的时候也很少离开,像在守着什么心爱的东西。 那些枝叶还很鲜活,据说是从北美漂洋过海运来的。曾经生长在某一片茂密的高山森林,本来它们可以活很久,比我的生命长很多很多。 被砍下倾覆的时候,应该是很痛苦。从树干上脱落的时候,大概已经连绝望都多余。后来被捡起来,与其它不小心被碰落折断的枝叶一起,被插在海绵上,又重新成为一棵树,虽然早已面目全非。 无法继续揣度下去,对于它们来说,这种揣度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本来应该消失的生命,有了残喘的时间,是欢喜多一些,还是痛苦多一些。 第138章 工作的面目 每天买咖啡,会遇见店里不同的几个店员,已经很熟了,不用说话,看到我进来,那一头的机器上已经开始做起来。如果遇上人多,还会给我插队先做好。 即便是这么熟识的关系,每个店员的态度也都不同。始终笑容灿烂的,主动寒暄聊天的,终年高冷的。熟悉了以后,自然知道可以和谁聊上几句,和谁点头笑笑即可,还有的,just leave her alone. 曾经听见落座后顾客的小声抱怨,不是服务行业么,端着脸做什么?爱理不理的欠他们钱了么…… 还是先说西装吧,虽然看起来好像和端着脸没什么关系。 亚洲人的体型穿西装并不好看,原因就不仔细说了,大概是骨架体型之类。总之能把西装穿得好看的极为稀少,女生就更难驾驭,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然而第一份工作又不得不穿。当时想在纽约买到合身的西装,几乎不可能,满大街欧美人的版型。定做?没钱。 最后是在一间日本人开的西装店里买到一套,深色,上衣、裙、白衬衫,不露痕迹的收腰和含蓄的皱褶。中正端庄,去任何场合都不大会出错。搭配了同色系的高跟鞋,电脑包。 刚开始,拎着沉沉的电脑包,穿着高跟鞋穿梭在纽约街头,十分狼狈。人潮汹涌,车水马龙,这座永远不会停歇的城市,一直将其中的人们裹挟着飞速向前。 不过人的适应通常超乎预料,粗高跟很快换成细高跟,中正的西装也换成了心机款,照样可以拎着电脑包在大道与街区之间健步如飞,地铁站阴暗的台阶上奔走自如,打着响指拦下黄色的出租车…… 工作的性质决定了,在面对客户的时候,无论心情飞起还是糟糕,是才被上司骂过,还是刚接到远在大洋彼岸母上的一通电话……都要仔细地收好,拿出最professinal的姿态和表情,按照严格的流程,一丝不苟。一如身上穿着的西装,裁剪精致合体,没有一丝懈怠和随意。 很多时候,这样的切换,不过是在毫秒之间。 这样的切换,开始很不习惯。毕竟情绪,不是开关,不是简单的咔嗒一声,打开或关上。努力将它们压着,而它们在心底叫嚣,时不时会露出马脚。 去客户公司查看库存,是一项绝大部分情况下很无趣且耗体力的事。比如在一家地毯公司的仓库里抽样清点,戴着口罩依然喷嚏不断……又比如食品公司的取样,只能看、数、记录,但是不能吃…… 然而凡事有例外,一次经理临时调我去陪她做库存抽样,居然是一家珠宝店。 沉稳老练淡定如她,在说到这个客户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异样的光彩。当然这个光彩,是在我走入店里,才真正明白的。 珠宝店的位置相当好,紧挨着中央公园,park avenue,地段无敌,景观无敌,热闹无敌。 店里是非常古典雅致的装修风格,一排排价值不菲的木架上,分成许多小小的抽屉。出来迎接的,是位白发的老爷爷,气质与这家店十分符合,优雅温和。 例行的inquiry之后,就要根据事先抽好的sample审计。此时的老爷爷已经戴上了白色的手套,按照我给他的编号,将相关的抽屉打开。抽屉里是红丝绒的内里,那上面是看一眼,就会让人瞬时忘记呼吸的宝石首饰。 那一刻,我才领会到,为何会有人对珠宝如此痴迷……关于所见到的珠宝如何流光溢彩,璀璨夺目,此处略去五百字。 那个时候,有人在身后碰了碰我,我扭头看到的是面带愠色的经理。这才反应过来,我看得实在太投入,把记录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老爷爷倒也没催促,很耐心地举着首饰笑眯眯看着我…… 之后是如何把无数次的wow,omg,天呐,怎么可以这么好看……一次次咽在肚子里,还要挣扎着强行冷静地查看、记录……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走出珠宝店的时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经理是个漂亮的金发小姐姐,在街边给她自己和我一人买了一杯咖啡。她靠在街边的栏杆上,斜眼看着我,问,“今天的表现,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我赶紧闷头喝咖啡,“一般一般……” “$#*…”她忽然出声说了个不太雅的词,“忍着没打劫这家店,我是挺服气我自己的……” 第139章 关于枕草子的笔记 “凡事人的讲话,或是四季的时节里, 有什么有情味的,和有意思的事,听了记住在心里, 无论是草木虫鸟,也觉得一点都不能看轻的。 远而近的东西是,极乐净土。 船的路程。男女之间。” 《枕草子》底封上的一段话。 这又是,因为书的封面好看,先买再看的一本。 作者清少纳言。 翻译周作人。其对作者的评价是:机警之中仍留存着女性的优婉纤细的情趣,所以独具一种特色。 草子,其实是随笔的意思。 少纳言将侍奉中宫的七年间,那些琐碎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字里行间是与物哀相对的,明快之美。 ———— “优美的事是,年轻貌美的女人,将夏天的帷帐的下端搭在帐竿上,穿着白绫单衣,外罩二蓝的薄罗衣,在那里习字。 薄纸的本子,用村浓染的丝线,很好看的装订了的。 长出嫩芽的柳条上,缚着用青色薄纸上所写的书简。 月是,峨眉月。在东山的边里,很细的出来。” ———— 下雪天,炉里生了火,女官们闲话,她在御前侍候着。中宫问,“少纳言呀,香炉峰的雪怎么样呵?” 少纳言将御帘高高卷起,中宫看见笑了。 ———— 这一段开始没看明白,后来才想过来,是那一句,遗爱寺钟倚枕听,箱炉峰雪拨帘看。 随意的记录,细腻的笔触,没有遮拦的心思。看着,就跟着她看见。好像也能听见,她独处时的低语。有时候只是纯粹的记录,比如桥的名字,织染的颜色……但印在那里这么看着,就如她的口头禅一般,“那也是很有意思的。” 这一本很适合大脑放空,什么都懒得去想的碎片时间里,放松地蹉跎。不必从头到尾按顺序看,实际上也没有什么顺序,心情的顺序是什么?四季?人的年岁? 书是很久以前买的,在书架上并不显眼。但不知道为什么,走来走去,总会看到它。打开来通常也是随意翻到一页,看一会儿又放回去,因为书很厚也很重。但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也觉得轻松。 今天翻到的这一段,从前都没有读到过,读了好几遍,觉得还是要记下来。记在我自己的草子里。 ———— “世间的事尽是叫人生气,老是忧郁着,觉得没有生活下去的意思,心想不如索性隐到哪里去倒好。 那时如能有普通的纸,极其白净的,好的笔,白的色纸,或是枟纸得到手,就觉得在这样的世间也还可以住得下去。 又有那丽缘的坐席,草席青青的,缘边的花纹白底黑纹,鲜明的显现。 摊开来看时,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个世间也还不是就放弃得,便不免连性命也有点爱惜了。” 第140章 吃包子的顺序 七天前送到家里的伦敦眼,昨天已经显出颓废的意思。坐在沙发上看书,读到“鬼哭狼嚎的声音,是惊心动魄……”,耳边就听到“卜”的一声。转头看了一圈,没看到什么,猫就蜷在身边,显然也不是它在捣蛋。 接着看书,又过了一会儿,同样的声音,但是更加清楚。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急忙去看桌上那一大瓶伦敦眼。玻璃瓶的旁边,躺着几片花瓣,边角卷曲,泛着枯萎的颜色。 再等一等,果然又有一片,卜得一声掉在桌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落花不扫,一晚上没收拾,早上起来,桌上落成一片缤纷。抱着花瓶去水池边换水,一路上希希索索又落了很多花瓣。 一枝枝拿起来修剪,刚一拿起来,就砰得一下,整朵散开了,像极了烟花,散得彻彻底底。 从前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也没见过这么决绝凋谢的样子,当时是呆住了的。 手上还戴着手套,拿着剪刀,但是花已经散开了,只剩下手里的空枝,还有水池里飞得到处都是的花瓣。 就好像欢天喜地拿到家门口,但是最后一刻破了的气球。小心翼翼凑到嘴边最好看的那块蛋糕,忽然啪嗒掉在地上。很努力地想要维系,却连一个背影都看不到的告别。 说到蛋糕掉地上,想起一个朋友,她说她小时候最喜欢吃肉包子的肉馅。不过每次都是先把外面的皮吃完了,才郑重其事兴高采烈地去咬那个肉馅。很多很多次,皮吃完了,肉馅却掉地了……这个习惯她一直有,长大以前也一直没改过。 刚听到的时候,和她一起哈哈大笑了很长时间,一起笑话那个那么傻的小孩子。 后来,想到这个事,也总是忍俊不禁。 再后来,是蛮久以后的后来,再想到这件事,就笑不出来了。 隐忍地,满怀期待地努力并等候,未必会有想要的结果。反而眼睁睁看着本该美好的结果,从面前大摇大摆地离开。然而下一次,还是会心怀希望小心翼翼地努力。还有下一次的下一次。 那个“傻傻”的孩子,ta真的傻么? 说远了,回到伦敦眼。 到最后,还能拿得起,并经得住修剪的,只剩下六枝。香没有那么浓了,需要凑上去才能闻到。 也正和书上看到的一样,奥斯汀的花朵开到极盛之后,会露出内里很特别的绿色花蕊。然而看到花蕊的时候,一切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放花瓶的桌上铺上了厚的台布,那个声音不想再听到。比起鬼哭狼嚎,更让人心惊肉跳。 第141章 早安从几点算起? 凌晨醒来,反反复复地醒,成了习惯。 反而猫睡得很沉,不是夜行的生物么?我俩居然各自颠倒了。原因也互相说不清楚,那就不说了,何必彼此增添烦恼。 每天为了human being doing而活,而不是为了活得像human being么?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句话,唔,其实说得不错。 想起来以前加班很疯狂的时候,早上出门前就开始焦虑,晚上回来一定很累吧,所以事先把窗帘拉好,植物的水浇一遍,眼罩放在床头…… 所以出门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 之后的心情一直疲倦紧绷,又开始担心出来晚了,会不会堵车?路上果然堵着,于是不停抱怨这么多的车哪儿来的?! 可笑的问题,这是路,是上班早高峰,周围是与我一样的芸芸众生。可烦躁如我,在那个当下,反反复复地盲目拷问。 一天的忙碌和不断的焦虑,下班回家,果然啊,太累了,比想象的还要累…… 曾有所谓研究压力的专家建议,当你烦躁不安不开心的时候,去买个小丑的红鼻子,可以夹在自己的鼻子上的那种,烦躁地时候戴着…… 或者买个小皮鞭,焦虑的时候,像掸灰一样拍打自己…… 还有,起立,为自己鼓掌…… 大笑…… 专注美食,吃眼前这顿的时候,开始练习吃下一顿…… 找一大群人,融入他们,和他们一起聊天大笑…… 好像有很多法子,好像听起来都挺有意思。所以凌晨醒来的时候,回想这些方法,到底用哪一个比较好?呃,这个时间,好像都不大合适。 数羊么,万一漏数了一个,它会跑去哪里?还会回来么? 窗户看出去,还有不少零星的窗亮着灯,都是一样的失眠星人呢。可我们睡不着的原因,该是都不同的。 晚安,唔,该是早安了么? 第142章 讨喜的冬青 银杏叶、枫叶正是最好看的时候,以脚丈量,铺满落叶的街巷。 气温不同寻常的高,日光耀眼得仿佛炽烈,银杏的树冠散着灿灿金光,耀眼到难以逼视。 树下众生,众生各异。 骨头眼看要散掉,每走一步都是煎熬,找了把树底下tiffany蓝的椅子坐下来,观众生。 母上在不远处把银杏叶抛起来拍照,其实很多人这么做,有的抛得高些,有的太过松散,有的放了许多在透明的阳伞里,猛地举过头顶,一场银杏叶的金黄雨,自带bgm。 更多的人在旋转。艳红、白色、宝石蓝、彩色的裙子、纱巾,各种长度和发质的头发……在树下反复飘摇旋转。风就是这样形成的么?maybe partially. 还有,趴在地上,镜头对着某几片叶子。叶子被刻意地堆积成不刻意的样子,他们特意地拍下无意抓拍的效果。 有些人走到我的身边,在挑拣我面前桌上的落叶,“这些都不干净,弄脏了,拍下来不好看……”她们在说,把觉得难看的脏了的叶子扔回桌上,捡了两三片她们觉得好看的离开了。 那些难看的脏了的叶子又躺回我的手边,仔细看了看,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看。只不过边角有些卷曲,不是那么平整。可能缺了一块儿,或者叶柄断了一截,又或者颜色并不均匀,甚至有些斑点和裂缝。 学水彩的时候画过银杏的叶子,这样的,需要在金黄色没有干透的时候,溶一点褐色、红棕或者土黄加绿进去。微微的水渍,会把枯旧的颜色,晕开得很自然。至于缝隙和缺角,需要事先留白,或者小心地绕开。 所谓难看的叶子,比好看的叶子,难画很多,需要更多耐心和雕琢。 这说得过去,更丰富的形态,更复杂的颜色,更跌宕的或者说更有故事的过往。 还好,它们因为不好看被丢弃了。不需要再刻意地被抛去半空,一次又一次,然后再重新落下。 没有人抛起枫叶,很奇怪。枫叶密密匝匝的还在枝头,落的不多,已经有很多层次的颜色。可能还不够耀眼,不够上镜? 看到对面的花店,走过去和店里的小姑娘打个招呼,常客了,都很熟悉。小院子里是一排排的诺贝松和圣诞红,喷着假雪花的snowball,摇摇摆摆的圣诞老人。北美冬青,一簇簇插在玻璃瓶里,红艳艳十分讨喜。 有人匆匆进来,“好了么?”他问店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取了一大束鲜花出来,“早就准备好了,您看可以么?” 他看得很仔细,看起来也不是很满意,“玫瑰太俗气,我说过要特别一点的……” 走出店门,还能听见他在抱怨,太普通了……不够新鲜……不别致……她会不喜欢…… 一抬头看见母上在冲我招手,那个表情我晓得,是喊我过去拍照。她手里有一捧银杏的叶子,金灿灿的晃眼。 第143章 高处与深渊的视线 不到万不得已,不太愿意问路。但是东南西北的,从来分不清,哪怕刚走过的一段路,吃个饭喝杯咖啡出来,就没有印象了。路盲里面,算是级别非常高的。 现在的导航,大部分时候靠谱,也会有完全失灵的时候。比如眼下,偌大的商场,到处都是通道,上上下下四面八方,节日的灯泡缠在四处的扶手和栏杆上闪闪烁烁,越看越迷离。 手机里的导航彻底罢工,平时似水温柔此刻一声不吭,箭头无论转向哪里,都是一片尴尬的安静。 其实不远处就是问询台,后面坐着位工作人员。把深紫红色的工作服西服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颜值自然是不差的。妆容很浓,这么远,毛估一下起码三到四层粉。浓,但貌似仔细熨帖,不是毛躁粗暴的堆砌。 浓妆大致有几种境界。最浓的,诸如京剧脸,缤纷浓艳跌宕起伏,属于艺术范畴。 再次,水平高的,虽然晓得是浓妆,但不会让人产生反感。比如某航空公司上见过的空姐妆容,是看了还想看的那种。 再往下,就有点一言难尽,很难不联想到油画,且是笔刀堆砌的那种。所谓露出了笔锋痕迹,用力有些过猛…… 去问路啊,旁边的母上打断我的胡思乱想。 行吧,正好凑近看一下妆容。但心里是做好了准备,毕竟依照从前的经验,多半面对的会是职业性礼貌和高冷。 人的偏见很可怕,这个,以后再说。显然今天的判断是错误的。 当时我虽然正走向她,但扭着脑袋还在对着母上说话,余光里看见她已经站起身,很礼貌地等着我到了她的面前。 仔细询问了我们要去哪里以后,她说她并不知道确切的答案,因为那里她也没去过,但根据她曾经路过的经验告诉我可能的最佳走法……谈吐大方,肢体语言丰富得不多不少。虽然没有刻意的笑容,但不让人觉得疏离,唔,也就是平视通透的感觉。 平视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顺理成章,但有些时候又并不是。 与有些人说话,虽然其实明明两个人很近地站或坐在一起,但会觉得,ta好像在很高的地方俯视着自己。大概是一种超越了视觉的,心理上的海拔落差。 而另一些人,ta固然在面前,但感觉上是隐在帘幕的后面,在阴影浓重的地方。咫尺之间,无论如何想要触及,都无法穿透那层遮挡。 还有,虽然极少遇见,但也看到过,万般小心、惴惴揣度,时刻从深渊里往上张望。这种时候,通常会身不由己想要靠近一些,想要搭一把手将ta从深渊里拉出来。 最舒适的交谈,平视,通透,即使冷场也没有尴尬,没有计较掂量,没有角度揣度,也没有高度落差。上一次这样,好久以前了。 还是说妆容,这个妆容真的没法挑剔。没有尴尬的脸和脖子之间的色差分界,所有的阴影晕开得妥妥帖帖,层次过渡完美。假睫毛也精心修剪过,不会浓密到眨眼间呼呼生风。口红的颜色,很想问色号啊,可惜脸皮太薄终归没好意思开口。 车站在静安寺金色屋脊旁的不远处,对面同样金灿灿的银杏树底下有人在弹着吉他唱歌。 是哦,唱歌与听歌,大概是挺令人愉悦的一个距离。他唱他的心事,听着的人随手翻着自己的心思。都在高高低低的曲调里,但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第144章 奶牛和花园的处方 最后六枝伦敦眼,东倒西歪地在花瓶里。拿去换水的时候,微信里蹦出来一条信息:我抑郁了,要不要吃药? 我的手上有水,不好回信息,先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水换好,将所剩不多的枝叶重新修剪,只有一朵孤零零的立在玻璃瓶里。 回信息。 这两天正好看到一个故事,不不,不是故事,是真事,说给你听听吧。 英国的一位心理学医生,去越南交流考察,带去了最新的治疗抑郁症的药。越南的医生看到药没有任何欣喜的表现,我们不需要这个,我们找到了方法。 英国医生很惊讶,难道是从植物或草药里找到了方法? 越南医生说,最新的一个病例,我们用的处方,是一头奶牛。 病人是一个种地的农民,在稻田里劳作的时候,踩到了战争留下的地雷,失去了一条腿。装了假腿之后,他重新回到那片稻田里劳作。 假腿泡在水里劳作,非常非常痛。而看着那片稻田,噩梦般的那一刻不停闪现,他无法继续劳作下去,将自己关在家里,整日以泪洗面。 医生和附近的居民们关系很好,大家与他坐在一起想办法。有人提议,既然不能种田,为什么不能养牛呢?于是大家凑钱给他买了一头奶牛。种田的农民变成了养牛人,无需再回到那片稻田,也不再流泪。 再后来,这位英国医生去了世界上大部分国家,寻找抑郁的成因,以及化学药品以外可以让人不再抑郁的方法。 成因和方法当然有很多,但数据指向的大多数——孤独症引起的抑郁。孤独症,在欧美高达39%。 于是他介入了美国一位教授与某个诊所的合作,采用了全新的治疗方法。将抑郁症的病人邀请到诊所来,每周两次,互相交谈问候。并将诊所后面的一片荒地提供给他们,让他们搭建一个花园。 最开始,来的人们很紧张,甚至有人因为需要面对人群焦虑而呕吐不止。但到后来,每个人相识熟悉了之后,不适应很快淡去。如果有人某一次没有来,大家会关切地去寻找并询问ta是否需要帮助。 至于那个花园,人们相互携手扶持,用手掬着泥土,一点点将荒芜变成绿地,最终花陆陆续续在那里盛开,人们在互相的脸上看到笑容。 人类从远古的草原上存活下来,显然不是因为我们的体型,排除其它的一些因素,无法忽略的一个,grouping. 是不是总有声音在说,be yourself. be you. 或者是不是可以试着,be ourselves. be us. 我一点点地说,其实也是在慢慢回忆。她一直没有打断,一度我在怀疑,am i talking to myself? hey,我觉得,你试着走出去,不要找一个人,找一群,和他们待在一起,哪怕吃个饭或者喝杯咖啡。不用在意说话的主题,随意就好。 她说,好的,我试试,正好今晚有同学聚会。 那太棒了,have fun! 她忽然说,你不去么?我们是一个班的啊。 (对哦,我是看到那个邀请……) 不巧哦今晚有事,我这次不参加了。 她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和一个萌萌哒微笑表情。 我打开手机的calender,里面一片空白。 第145章 黑色的拉布拉多 早上起来,一抬头,玻璃门外站着个人,脸贴在玻璃上往里张望。 开始以为又是幻觉,歇了几秒再看,还在那里。这回瞧清楚了,是隔壁的隔壁,退休的王老师。 赶紧开门,“王老师早,您这是……” 王老师笑得和蔼,“你妈妈上回给我带的盐水鸭很好吃,我这里也没什么,一盒绿壳鸡蛋你们尝尝。”她递过来一个盒子。 各种推辞,推不掉。其实很不善于应付这样的场面,对方是长辈,收或者不收,好像都不大合适。客气的话也说不好,推让几次,她忽然问,那个海棠怎么样了? 我赶紧请她进屋子,领她去看窗户边很茁壮的那一盆。 在这里,只是些枝叶,已经很好看了,银星秋海棠对么?什么时候会开花? 她上前仔细看了看,像看着小孩子。这株是我自己嫁接的,中间,喏,这里最好插一根棍子,把枝叶绕上去。明年春天就会开花了,养得好,一年四季都会开。 需要搬出去晒太阳么? 一直放在外面其实也可以,一般零下了才拿进屋子。不过你已经养在屋子里,暖和惯了,就不要再移动,等开春吧。 看着一边打盹的猫,她说,我女儿刚抱回来一只小狗。 我眼睛放光,是哪种? 拉布拉多,黑色。我女儿之前养了一只金毛,非常温顺讨喜,后来生病走了。我女儿一直伤心,所以又从朋友那里抱回来一只。你要不要去看看? 当然当然!(就等着您这句……) 披头散发睡衣外面裹着大衣兴冲冲跟着她去了家里。黑拉拉puppy在阳台的围栏里,看见来人,尾巴摇得几乎看不清。 但门一打开,它却没冲出来,反而躲在栏杆后面,只伸出脑袋看着我。 我蹲下来,忍着扑上去揉它的冲动,来呀来呀。 它走出来,小心翼翼地,然后一头钻进我的怀里,接着把脑袋放在我的腿上,一点声响都没有。 我伸手想揉它的脑袋,手伸出来,它已经把它的脑袋伸进我的手里,安静地呼吸。 这完全不像个小奶狗的样子啊,不该是呜呜哇哇的欢腾撒欢么? 王老师在身后咦了一声,它平时很活泼的啊,到处啃东西,怎么看到你这么乖哦,它好像非常喜欢你啊。 大概我身上有猫的味道?我随便编了个理由打趣着回答她。 但我知道不是。虽然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它是一只毛色非常漂亮的黑色拉布拉多犬。a black dog. 我在的短短十几分钟里,它一直窝在我怀里,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偶尔舌头抚过我的掌心,温温热热非常暖和。 无论主人如何逗它,它都不肯走。我把它的脸捧在手里,我俩对视着。sadness,我为什么会看到sadness. 和猫的安静不同,除了没吃没喝的时候,猫的眼睛里多半是游离疏远的,永远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难得会有忽然亲近的时候,咕噜咕噜翻着肚皮求抚摸,很快又留一个背影给我。 小时候养的那只德牧也不是这样,会咬住我的裤腿不放,会不停地欢叫,会绕着我打转,会扑在我身上。热烈,不加掩饰的愉悦。 但这只拉拉很不同。它与我亲近,看起来也很愿意和我待在一起,但没有发出过任何讨好撒娇的声音。明明它是安静的,但又能感觉到很强烈的感情。 我有些着急,我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 旁边就是它的窝,显然精心布置花费了许多心思。食物是进口高档粮,玩具看着就价格不菲。据说晚上是由主人陪在一旁,听着交响乐入睡…… 好像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理由。 告辞以后走得急急忙忙,再和它待一会儿,不知道会不会忍不住把它抱回家。 回到家里,猫还在沙发上睡着,掀起眼皮看见我坐在它旁边,挪远了些,继续睡。 第146章 城市里的马场 如果不是朋友带着来,实在没想到离住处这么近的地方,居然藏着个马场。 很远就看到巨大圆顶的白色跑马棚,恰好有个一身骑服的女子牵着马走出来。从前就觉得练马术的女孩子特别好看,这么近距离的看着,扎扎实实被惊艳到了。 骑服本来就是由猎服演化而来,她一身黑色阔檐头盔,雪白挺括的高领衬衣,黑色皮背心、皮护腿、高帮马靴。 她的身后是一匹体态无可挑剔的棕马,骑具精美,皮毛在阳光下生辉。她的下巴微微抬着,姿态挺拔优美,从阔檐的头盔下看过来,一瞥足以令人怦然心动。 脚底下本来不由自主就要跟过去看,可惜被朋友拽去了一旁的马厩。 马厩打扫得非常干净,没有异味,每一个小屋前都挂着别致的铭牌,上面有马的名字年龄。大多数的马是从荷兰千里迢迢而来,popcorn,doudou,chestnut… 每一匹都干干净净,甚至穿着别致的对襟衣服。看见人来,它们把脑袋伸出来,兴奋地在我们手里寻找吃食,它们最爱的胡萝卜。 忍不住背过身和其中一只一起自拍,正在捣鼓手机,身后衣领被谁拽了拽,又拽了拽。起先以为是朋友,嚷嚷着让她闪开,没想到一回头,那匹漂亮的灰白马正咬着我的领子玩得不亦乐乎…… 之后谢绝了骑马的邀请,倒不是不敢,毕竟单凭那一身行头就足以诱惑我上去一试。也不知为什么,最终还是婉言推辞了。 坐在跑马场边的木屋里,隔着巨大落地的玻璃窗,看着马儿在仿佛白色苍穹的幕布下慢跑或是跳跃。 一个错神,想到那拉提夏牧场,马群。 不是牧民的马群,草原上看见了野马的踪影。它们通常远远避开牧人的帐篷,在冷泉的对岸,高大杉树的身影里,饮水吃草。 没有缰绳坐具的束缚,它们的体态浑然天成不受拘束,目光清澈灵俐。若有鹰自头顶飞过,它们会围护着幼马奔跑起来。那一个瞬间,仿佛山巅日光刺透云层,肆意倾泻,再无羁绊踯躅。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看见我出神,朋友走过来,把一个漂亮的宽檐头盔戴在我脑袋上,“这里的owner,每周会邀请自闭症的孩子过来,让他们和马一起度过一段时间。很神奇的,在马的面前,这些孩子很开心。会从角落里走出来,主动去触摸、拥抱,会笑,甚至会交谈。” 其实我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马的灵性应是远远超出人的预估。 比如之前在马厩里不长的时间里,我看到喜悦、愤怒、悲伤、期盼……它们会用蹄子轻踢栏杆,引起我的注意,让我把藏在口袋里的胡萝卜拿出来。会将脑袋靠在我的肩上,一动不动,好像寻得一个依赖。会扯着我的袖子,晃着脑袋,鬃毛拂在我的脸上,眼睛里尽是狡黠的欢愉。 它们大概是在说什么,只可惜我听不明白。但或许有人可以明白,比如那些得了自闭症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autism被翻译成自闭症,又称孤独症。没有去深究,或许有它的心理学或医学方面的意义。只是觉得这个翻译,甚至这个定义本身有些奇怪。 归类为一种由于神经系统失调导致的发育障碍,其病征包括不正常的社交能力、沟通能力、兴趣和行为模式。 人们善于定义,喜欢分类,好的坏的,黑的白的,正常的不正常的。 我们只是有些不同而已。 符合大多数的那一些,可以安心地看着并评价着那些少数。有些会漠视或讥笑或躲开,有些会施以同情,会给与帮助。 看起来没有人错。唔,对或者错,本来也只是个分类而已。 即便是生和死也没有绝对,不是么?活着的死去,死去的活着。 “你知道你在吃什么么?”朋友忽然拉着我问。 我这才察觉自己嘴里一股特别的清香,虽然是我不太喜欢的味道。 然后,我们俩看着我手里被啃了一口的胡萝卜,笑成一团。 第147章 来日方长 朋友圈里卖花的姑娘,发了一张蓝色永生玫瑰的照片。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子捧着花在手里,只露出半幅皎洁面庞。 配词写着:没有来日方长,现在最好,当下最好。 看了好几遍,想到一些人,和一些事。 枯落在路边修长的树枝,她捡回去,收拾干净,钉在白墙上。店里不过十几块钱买来的一张小地毯,上面印着最简单的几何图形。将它挂在树枝上,成了琐碎日子里的art piece,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很别致啊。 桌角床头,好看的doll,或坐或站。她用针线、毛线棒缝制小小的衣裳、裙装,时髦的帽子。看久了,就很想当一个doll,得是她桌上的那一个。 节日里的家宴,进门的玄关柜上鲜花锦簇的地方,好看的字体打印的菜单,前菜冷盘、主菜汤羹、甜点小食、饮料酒水……装在白色的镜框里,镜框的边缘,蜿蜒的花枝。 目光所及的地方,绿色的植物蓬勃生长。她将它们一个个搬去淋浴房,打开花洒,便是一场好雨。细数每一株植物的小脾气,叶子中间的斑点是水少了,叶子边缘若有,就是水大了…… 每一个当下,都很认真。旁人看了,在那个当下里,也是欢喜的。 有人说,我们生活在真实现实世界的可能性只有10亿分之一。 还说,宇宙的绝对年龄是138亿年,某超级物种有足够的时间开发一套复杂系统。 模拟理论的拥护者们认为,我们周围的一切,包括地球和宇宙,都是一个极其复杂的mmorpg (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的一部分,而我们都是这个游戏的玩家。 可能一,“我们是其他人计算机上运行着的模拟系统中的ai”; 可能二,“我们是游戏中的“玩家角色”,有意识地存在于模拟世界之外,就像在rpg游戏中扮演精灵或矮人一样。” “人间也许是无所不能的神们营造的一个沉浸式游戏,这个游戏提供了神所没有、所向往的不可知、不可逆和随机性。 因为无所不能的神们自己的一切尽在控制的日子是徒劳而绝望的。” 至于游戏的目的,是为了赢?还是超级物种为了体验低级物种的无助和随机? elon musk,“如果生命是电子游戏,那么画面就很棒,但是情节令人困惑,而且教程太长了。” 当下,如果是游戏里的一帧画面,不错的画质,纠缠的情节。那么来日会是怎样? 游戏被中止,玩家退出,又或者,我们被分去了不同的游戏中。 下一帧画面,我们已然忘记彼此,甚至忘记曾经的抽身而出。 我还没有忘记开始的那个她。那个她,认真地将每一帧画面,装扮成好看的当下。 是否来日方长,或许大梦一场。 第148章 静静在哪儿 看了大明风华第一集,整个人就不大好了。 需要去找一下静静。 没找到静静,忍着翻涌的一口血,又看了一集。 人的预期,与现实,时刻纠缠碰撞。落差大了,难免有点伤人。 表现仁善宽慈,就要唯唯诺诺毫无主见?身形偏胖,就非要走路哆嗦气喘如牛?善筹谋者,就需时时眼中精光四射,没事站在半空拉起的麻绳上看书?篡权夺位的,就当一脸横肉,时不时喊两声老子…… anyway,失望完了,还是看下去。毕竟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没必要对旁人的挑三拣四。指摘容易,自省困难,回头打脸的时候估计会特别痛。 另一个剧,天天赤脚踩在玻璃渣子里,反转得晕头转向,虐得体无完肤。但一些细枝末节,让人即使跌跌爬爬,还是忍不住看下去。 比如苦苦支撑到最后,却崩溃于父亲脸上厌倦的神情,竭力哀求的不过是父亲不要说出失望两个字。 比如误会尽释,始终挺直的后背,却柔软蜷曲起来。明明该笑出声,偏偏泪流满面。 还有很多细节,生在故事展开情节推进并不算起眼的地方,但都是低至尘埃里的真实。 正看得疯疯癫癫,被拖去救个场,给跳舞的女孩子们化妆。 捧着眼影盘,手上有点生疏了,晕不太好,海绵和棉签都不衬手,直接用指腹推开,还好没被嫌弃如此粗暴的方式。 化了几张脸,旁边有人喊,这眼影谁化的?这么淡?不会就去隔壁看看,人家画得多好! 于是捧着眼影盘赶紧去隔壁看了一眼。不是演熊猫为什么要画个熊猫眼?舞台妆就一定要浓妆重彩? 回去安心继续我自己的调调,小烟熏,足够了。 方才说话的那个,还在不远处嘀嘀咕咕,夹枪带棒的。 这儿冷,走,我们去暖气边上。领着等化妆的几个去远些的角落里,吁,世界安静了。专注于颜色晕染,静静,找到了。 表演一结束,照片雪花般从群里弹出来。一个刚才一直在我身边帮忙的姑娘写了一句:妆很好看,用力过猛的未必最好。 后面的演出还在继续,气氛很浓,但坐不住了,趁着谢幕熄灯溜出去。 外面大厅里站着一只米老鼠,个头很大,戴着头套靠在栏杆上,很安静。安静到,一开始我以为那是个巨大的毛绒玩具。 ta忽然站直了,冲我招手,捂着嘴,摇摆身体,一串经典的米老鼠的可爱动作。 忍不住笑弯了腰。 走远了,又忍不住回头再看。米老鼠恢复了刚才的姿势,安静地靠在那里。ta在候场,等待聚光灯亮起后的掌声与欢呼,但这个当下,是无人打扰的peace moment. 第149章 再次相遇的影子 坐在火车站,等着去西安的火车。眼睛前面又跳出那个阴影,见过它五次了,这是第六次。 眼底又出血了。 从第一次看到它的惊恐,到后来再见到,淡定地去医院打止血针,已经可以和它安然相处了。 只是这一次来的不是时候,火车已经来了,不可能再折返,只能带着它一起去西安了。 手机应该少用些的,不过估计挺难,还好带了纸和笔,最近其实也挺喜欢手写。所以写文可能不会很频繁,等好点了再补上。 听说西安零下了,但愿不会太冷吧。 第150章 孔庙里的碑林 字写得不好看,不耽误去看好看的字。 来西安前,不少人推荐碑林,一定要去值得值得千万不要错过。 于是满口答应着好的好的,第一站就奔去了。 以为一进大门就是望不到头密林般的石碑,做足了被震撼的打算。 然后一脚跨进去,看着眼前庭院幽静花木佳好,忍不住回头和检票工作人员确认了一下,有没有走错地方? 青石甬道的两旁,朱红墙的亭阁,在银杏和海桐的树影里,生出婆娑扶疏的光影。 坐在红色廊柱下,等解说的工作人员。周围安静得实在不太像个景点,好像不小心走进了谁家后院,偷得一段浮生闲。 解说员是位个子高高大大的男生,语速很快,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妙语连珠旁征博引,笑话热的冷的穿插其间,很多欢乐。 往深处走才晓得,原来石碑都存放于室内,分置在一进一进的厢房里,中间由小小的院落和回廊连接。 柳公权,玄秘塔碑。 王羲之,三藏圣教序碑。 颜真卿,多宝塔感应碑。 释怀素,草书千字文。 …… 排除西安这些天雾霾有些严重,不得不戴着口罩的外在因素,这些碑文上的字,一笔笔一画画,浓淡枯湿间舞鹤游天,令呼吸迟滞很不顺畅。 安静流连的观者中,有人呼啦一声跪倒在某座碑前,且长跪不起。 解说员很淡定地抄着手:这样的其实挺常见,还有抱着石碑大半天不撒手的,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的,热泪盈眶泪洒碑前的…… 心之所爱,忘乎所以。实在也是再正常不过。 难得阳光穿透雾霾与窗棱,投在石碑上,起承转折间就有了温度和深深浅浅的色泽。 忽然意识到,碑刻是用刀一点点刻啄。刀锋尖利,但用力却要柔软,否则如何能显出柔毫的笔意效果?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离开的时候,闻见腊梅的香味,是回廊外一株长满了叶子的腊梅。花与叶子的颜色一般,浅浅的莺黄,不细看实在看不出一颗颗花骨朵。 腊梅不是先花后叶么?花叶相辉,很特别的好看。 第151章 不耐与无关的热闹 说好了忍到回观小食街再开始吃,下了地铁没走几步,手里就满了。 一杯桂花葡萄干蔓越莓核桃藕粉,一袋子秦腔原味芝麻巧克力桃酥。 在美食面前,有些人的耐心似乎可以无限延展。 最先经过的是桃酥店,里面的队排得不算长,等了一会儿没耐心,离开,走了不到二十步买了藕粉。 藕粉热乎乎地吃着,正好需要原地等人,忍不住又走回桃酥店。队伍没有挪动过,唯一的店员还在耐心细致地忙着包装。 桌上有切好供人试吃的,拿了一块,香酥讨喜满口余香,就不想走了。 说忙,店员看起来不紧不慢,完全没有忙碌时该有的样子。看年纪不过二十左右,染成银灰的头发,打扮时尚,但动作神情与年龄并不相符。慢条斯理悠哉悠哉,队伍再长,他手底下的动作稳稳当当,不会加快分毫。 仔细看了一圈,等着的人,除了我之外,同样心平气和笃笃定定。 眼看前面排着的人都是几大盒几大盒的买,而货架上所剩不多,就开始焦虑。忍不住问排在前面的那几个,你们打算买多少?会买很多么? 回答都说不多不多,结果排到了的,都不停地加数量…… 看着我前前后后转悠,询问库存还有没有,我喜欢的口味会不会卖完……店员和其他顾客没有被我干扰的,依然保持岁月静好的神态,云淡风轻的举动。 好像站在一段细水长流的岸边,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只能看见自己张皇焦虑的影子。 终于排到了,店员取了我选好的口味,整整齐齐码在油纸上。他低头拿个盒子的空隙,我已经抽了一块出来咬了一口。 “现吃?”他起身看到以后有点惊讶。 “那我还继续忍着?”我同样惊讶。 这得多好的耐心,才能提着这么好吃的东西口水滴答地回家再说…… 他又低下身子去找东西,半天抬起身递给我一张糯米纸,“用这个拿着,有点油……” 看到我手里捏着吃剩下的最后一小块,他话头转得也挺快,“要不要再吃一块?” 胃不好的人,逛美食街,基本靠看和闻,吃只能浅尝辄止意思意思。何况这里的小吃辣麻居多,红油赤酱,对胃极不友好。 其余的基本可以做到浅尝辄止。一碗凉粉端在面前尝了一下,立刻原地失忆,谁胃不好来着? 吃了小半碗,伸手去口袋里摸纸巾,摸到一板药,失忆症才好了。 一手端凉粉,一手捏药片,吃都吃了,顶多也就是严重程度而已。把药片塞进包的最里层,很难摸到的地方。 这里的小食街超乎想象的大,路边摊位相连,没有缝隙。到了某个路口,摊位跟着岔路四面八方延展开去。 食材原生态的色彩斑斓诱人,说不上名字的调料堆积成山,刀铲翻转,碳火撩香,烟雾袅袅……耳边吆喝叫卖,讨价还价,欢声笑语……就有点恍恍惚惚。 仿佛周遭方寸之外,诸般种种,都与我无关。好像电影里“时间冻结”的镜头,只不过眼下,冻结着的是自己,其余的都在各自流动各自热闹。 若有人在画面外剪辑,该会把这一帧切掉吧。毕竟站在这样的热闹里,那一堆茫然发呆的像素,实在有点不怎么协调。 茫然的终结,因为一瓶冰峰。 其实就是小时候爱喝的桔子汽水,汽水用玻璃瓶装着,插着吸管,站在路边喝完了还要退瓶。 一些旧的人和事,在熟悉的甜味里,顺着吸管,滋滋地重又涌出记忆。 第152章 历史的解说者 临行前朋友推荐了陕历博的一位解说,不是常驻博物馆的那种,有解说证但完全是业余爱好。 朋友说,不请他,绝对要后悔。请了他,一定要吃得饱饱的养足了精神再去博物馆,否则也要后悔。 还在火车上的时候,就收到他发来的当地的手绘美食地图,不但罗列详细,并且标注了不同颜色,从特别推荐到一般推荐。感觉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无疑了。 参观陕历博的那天起了个大早,博物馆门口冷得够呛,雾霾浓厚,再加上眼睛不利索,十米以外勉强分辨男女。 来来回回走着的游客导游很多,应该都是事先约好在这里碰头的,互相询问是不是要找的人。 我问错了几次,大概是脑袋里有对这位解说的定式化想法,寻找的都是长相文质彬彬或者戴着眼镜的。 手机上忽然跳出了一个信息:我在亭子外面,穿着迷彩服的。 急忙走出去,亭子外面只有一个穿迷彩服的男的,个头高高大大,风格很粗犷,更像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长安崔器,就是现代版的崔器无疑了。 走出去打招呼,果然是他。再聊两句,不得不感叹,之前的自己的感觉有点厉害,他居然和崔器真的有关系。之前长安十二时辰剧组来陕历博做了四十几回调研,他就是被指定的历史顾问。看了他穿着崔器的盔甲拍的照片,非常有调调。 有调调归有调调,心里仍存着疑问,他真的像朋友推荐的那样,是个超级棒的解说么? 思维定式这个东西,很坑,也很没有道理,起码这一回,是这样子的。 和他一起踏入陕历博,这一进就是六个半小时。 六个半小时里,除了喝几口水,他的嘴巴就没停过。迷彩羽绒服早就脱了,里面只穿一件短袖t恤,一会儿功夫就说得一头大汗。 无论是路线安排、观看角度、挑选的讲解文物、历史知识的梳理都极为精辟详细。小到一件发簪上的细如毫发的炸珠,大到弓弩车驾铜鼎,如数家珍娓娓道来,穿插着各种笑话调侃提问和包袱…… 只觉得一部历史百科全书被熔炼成精粹,兜头而下,应接不暇但又不觉得太过厚重难以接受。 不是生硬地背诵,也不是教科书式的语句,是真正看进去、咀嚼过、淬炼而成。是真正令人震撼而动容的表述。 到后来,即使已经腿脚腰背酸痛,就是舍不得停下休息,跟着他一件件看过去,不断地提问、讨论、争辩……一转眼,身后什么时候跟了几十个路过的游客,呼啦啦一路紧紧跟在我们后面,听我们说相声一样的欢侃,一起赞叹欢喜……甚至有人举着手机对着我们拍录像。 仔细观察了一下,我们中间去休息区买过两次水,他们都跟在不远处。一回到展厅,又一下子聚拢来…… 六个半小时结束,才觉得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劳和疼痛。之前觉得朋友的推荐有些夸张,现在觉得,那个推荐实在还是太收敛太欠缺了。 他说,自己是百分百理工男,这纯粹是他的兴趣爱好,但自从发现了自己对历史的兴趣以后,就开始疯狂读书,疯狂地沉浸在历史里,完全不能自拔,也不想自拔……十几年的沉淀,才有了如今这样的解说。 当时他盯着玻璃罩里的彩绘雁鱼灯说了一句,书看得越多,研究越深入,越觉得自己无知和浅薄。 那份惶恐和敬畏虽然出现得很短暂,但很真实。没来得及表达一下我的同感,他忽然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做历史解说?南博的,或者六朝博物馆,正好缺人…… 说不心动是假的,还是先读书吧,十几或者几十年,有没有的再说。 第153章 凑字数的末篇 凑个十万字吧,还差两千。 最开始的时候挺随意的,涂鸦随笔嘛,有就写,没有就停一停。什么开始认真的,记不清了。还曾经申请过签约,当然是被拒绝了。然后继续写,一直还算是挺认真的。 卷一结束时候,一开始是申请了完本,也确实成了完本的状态,那是一个故事。 卷二的开始,又是一个故事。 开始结束什么的,有偶然性当然也是必然。 然后一眨眼的,一年就要结束了,也是一个decade的结束。 一个decade都结束了,是真的该结束了。 记不得在哪位大大那里看到过,提到过去的时间节点。于是也回头瞅瞅,把我的人生分成十年十年的看,五年五年的看,有非常明显的分界点。 当时的那些当下,并不觉得如何,只是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最多可能只是更换了场所。现在这么远远地看回去,其中的某几天,真的是改变轨迹的转折点。 一七年四月份,眼睛有点小问题的时候,停止了画画,买了macbook开始所谓的写作。现在看回去,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无论是继续画画,或者去尝试别的事情,都不应该有那个开始。 但那个时候,怀揣着一腔热情,当然是浑然不知。现在看回去,看着当年的那个自己,除了笑她傻,好像也指责不了什么。毕竟过去无法改变,后悔只是徒然。 才四百字,凑字数果然好累……要不要来段歌词。 ??(?????)??? 被表扬被喜欢当然值得期待 得到很多以后你说不爱又离开 别做任别人操控情绪的木偶 对负面评价保持无感不理不睬 破碎的刺痛的 被攻击被嘲笑挑衅 无感是将伤害最好的回击 无感赐我勇敢的心不畏惧 没有事情过不去天塌了还有爱在 只有过不去的情绪才会把你紧紧地绑起来 太阳下山了夜里也有灯打开 你看这世界不坏 我没有你想象的好 也没有他想象的坏 只看到部分的我就很喜欢 把我惯坏又来狠狠一踩 爱是一瞬间的情感 舞台的灯不就开了又关 每天都有人在上下台 就保持无感 ??(?????)??? 一首新歌,没听过,看到歌词觉得挺有意思。保持无感,好像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但是仔细想想,也是最困难的办法啊。 八百字还没到,手机里跳出一个信息:下个月订了机票去夏威夷,不知道还能不能去。 夏威夷不去?你不去我去。 不是我不想,我的鹦鹉下蛋了。 (我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不过没敢告诉她。)给我看看鹦鹉蛋是啥样子的? 她发了照片过来,五颗圆溜溜的白色的蛋。我又笑得停不下来。好可爱啊,爹妈长啥样? 又一张照片,非常漂亮的一对love bird,讨喜的黄色、金桔色和红色的羽毛。 她很惆怅地继续,不知道能不能孵出来,万一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孵出来,几个小肉团咋办? 鹦鹉爹妈会照顾小肉团吧…… 要给吃的喝的,最好空调要开着,多冷啊。 可惜了,我这里有猫,不然可以接过来。 没事没事,刚和我爸妈说了,他们答应会留在这里,等它们孵蛋…… 我刚平静下来没几分钟,她又发来一条:我家里还有一对绿色的鹦鹉。 也生蛋了? 没有,我觉得我被坑了,好像两只都是公的。 (可怜我手里刚剥好的栗子,飞出去好远……) 其实类似的事,我刚经历过。 这次出远门离开家四天,和以往一样,给猫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水,洗干净的猫窝和猫砂盆。书房的窗帘留了半幅,它可以看出去。最喜欢的猫抓板和玩具,放在它的窝旁边。 回来的时候,打开门,它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开心地跑过来,蜷在窝里看着我,没什么精神。 食盆里的猫粮基本没碰过,只少了很浅的一层,水喝得也不多。不像以往会把桌上的东西扯到地上,或者把塑料袋从橱子里翻出来,这一次,所有的东西都在原来的位置,它什么都没碰过。 我把它抱起来,它身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无法知道。问它,它把脑袋藏在我的怀里,很委屈的样子。 但很快它就恢复如常,吃吃喝喝,睡觉或是玩耍。几天功夫,又是肉嘟嘟的一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年纪大了,不再喜欢单独待着。又或者胆子小了,害怕独处。 外面的野猫很快又坐到门口来看它,它很兴奋地过去,尾巴晃得很快。 我忽然意识到,这一次是将它安置在书房里,那个窗户外面没有窗台,野猫上不去,它也就看不到外面的这些朋友。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它才茶饭不思? 它的这些朋友很有意思,每天轮流会来,经常放根骨头、半个鸡翅,或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小玩意在门口的地垫上。 据说猫会给它们喜欢的人或者同类,带礼物,当然礼物很有可能会是老鼠或者蛇。 忽然觉得很抱歉,我以为我给了它最好的照顾,却忽略了它最需要的那一个部分。可口的食物,充足的水,暖窝和心爱的玩具,看见阳光和枝丫……并不够。 它需要的陪伴,或许只是短短的一个照面,但也许比以上都重要。 priority,马斯洛的需求层次,一级一级的三角形,用漂亮的颜色切割分离。但其实,只是颜色和几何图形而已。 回来后的这些天,它和以前不太一样。从前喜欢趴在门前,整日地等着同类的出现,然后跳起来打招呼。 现在也还会这样,但会分出一些时间,趴在沙发和茶几的中间,在看得到我的地方,花很长时间看着我。 通常到最后它会睡过去,若不小心吵醒它,它会继续地看着。 不知道这样的陪伴,对它来说够不够,我倒是觉得很好。一抬头就能看见,不抬头也知道它在那里。 虽然到最最后,我们还是会彼此忘记吧。 ??(?????)??? 忘与记同存 你的脸会 灭了再生 忘与记同根 偷取你的温存 献出我本能 谁能打破 这种平衡 谁在自问 ??(?????)??? 明天会有很多祝福飞来飞去,那就提前说句新年快乐喽~ 第154章 忘记了什么 记忆不好的一个好处。 网上买了东西,手机关上,就忘了。过了n天,快递送到门口,一打开,哇,怎么正是我想要的! 有种心想事成,惊喜的感觉。 在心想通常事不成的状态下,这样的幸福感,也通常会被放大。 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难得睡了个懒觉,才打开窗帘,就看见快递小哥急匆匆走进院子。在他按下门铃前,打开了门,早哇。 他把一个箱子递到我手里,我看了一下姓名地址都对,说谢谢打算关门。他忽然说,“等一下,别关门。”语气有点冲。 是到付的还没付钱?还是小哥有事情要聊? 他指着院子外面堆着很多箱子的助力车,“那上面,都是你的包裹。”然后走出去取。 看着他搬了十几个箱子和厚厚的纸信封。他一面还在嘀咕,都是你的,全是你的。 实在想不起来,买了什么,这么多。 我很不好意思地道谢,他离开,助力车的声音听着挺松快。 蹲在门口开始拆包裹,书,书,还是书。厚厚的一摞又一摞,是什么时候发的神经? 拆到最后,埋在一堆包装纸箱、纸袋和塑料薄膜里。新书的味道很好闻,会在书架上继续散发新书的味道,很久很久。 打算整理一地凌乱的时候,被一个熟悉的信封袋子绊了一下。 打开来,植物印染的纸,纹理中可以看见花瓣和草屑。将雾白色的柔软线衫裹着。红白相间的绳子系成十字,止于一个别致的结扣。封条上印着,于是欢喜。 唔,想起来了,那天看到一张照片,很喜欢,兴冲冲买了的,然后又忘记。 实物与照片当然是有差距的。卖家秀和买家秀之间的鸿沟,可如天堑。这次还好。 以为是纯白,其实是裸色偏雾霾。尺寸也比想象中的大,不过可以通过翻卷、侧掖掩饰。料子出乎意料的好,摸起来很舒服暖和,是冬天很需要的质地。 明天又要二十度以上,这里大概被冬天忘记了。 看,不只我一个会忘记。 去买咖啡的时候,浑浑噩噩,妆也花了吧,我想。戴着的黑色口罩不想拿下来,大概是最后的堡垒。 抬头一看,点单的虽然是非常熟的,但是那个从来没有笑容,也从来不多说一个字的。 也好,今天我也不想说话,更不想特意摆个什么表情。 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口罩拿掉,她已经取了纸杯开始写,是我每天喝的那种组合。 我低头打算付钱,听到一句,“今天来晚了。” 我抬头,确认她是在和我说话。虽然还是没有表情,但是看着我的样子有探询的意思。或者,是我私以为的关心。 忍不住笑了,是啊,再不喝,错过了点,下午又要头痛。 她嘴角有很细微的弧度,把我的杯子排在了最前面。转个身,她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上午不喝咖啡,下午的脑袋就会爆炸痛,算是上瘾比较厉害的吧。这也没什么不好,是提醒我不要忘记的某种方式。 回到家,快递小哥站在门口,手里一篮子花。 geez,喝咖啡的时候看见一条朋友圈,花店的小姑娘插好了这一篮,问了好几次有人能把它领回家么?脑子一热就付了,这就已经送来了? 还有,之前说好的,不买鲜切花的呢? 再之前,我还许诺过什么? 第155章 在意的和忘记的 心如比干的人见过不少,然而自己大概始终是,心如萝卜干。 倒不是没心没肺或是不屑一顾,终归大概还是个懒字。 相处之中,盘算计较筹谋策划,想想就累。当然,乐在其中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的,也有ta们的乐趣。 没什么好评价的,有个十分精辟管用的道理:任何时候不要judge任何人。 刚工作那会儿,同组有个亚洲人,近五十岁的女人,孩子已经上大学。因为都会说中文,所以不由自主就很亲近她。每天在一起吃饭聊天,中午出去逛街。她也时常会带自己烘焙的点心给我。 漂泊异乡,这样的温暖,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当然,本来也没有防着什么的心思。工作嘛,做好自己的那一份,别的,关我什么事?初涉职场,实实在在就是这么想的。 那一年冬天,美东的雪特别多,每一场都是暴风雪级别的。手上做的项目差不多到了尾声,需要一个漂亮的总结文稿。 窗户外面的雪,不停地落。树枝上堆得高高的,实在撑不住了,弯折下来,积雪嘭得一声砸下将觅食的鸟群惊走。铲雪车跟在警车后面,呜呜啦啦反反复复地开着。远处的树林边缘,有几只鹿的身影,见有人来,又很快钻进去。 这些都没太多时间看,加班加了这么些天,实在也没有足够精力。 打印机里吐出的初稿躺在手边,热乎乎的,总算松了一口气。数据、图表、分析、总结、预算……自认为还是做得相当不错。 站起身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顺便和同事聊了几句,回到座位。原本坐在隔壁的那一位,不知道去了哪儿,而我手边的那份文稿,也不在了。 桌上、地上找了一大圈,连垃圾桶都翻了,没找到。一回头,看见她坐在远处经理的座位前,手里拿着一沓纸,正说着什么。经理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两人谈笑风生。 接下来有个会议要参加,没时间继续找,就离开了。等开完会回来,厚厚一沓的文稿,就放在原先的位置。 她正拎着包正准备下班,看见我,笑眯眯迎上来,“开完会了啊,我看你忙,把方案拿去给经理看了,经理很满意。你继续忙,我有事先走了。”话没说完,人已经走得没影子了。 脑子一热,拿着方案就坐到了经理面前,“这是我做的。”心里堵得慌,开口就是这句,当时立刻后悔,但也来不及了。 经理是个干练的意大利女人,平素很少穿裙装,几乎都是剪裁合体的西装。她看着我和我手上的方案,沉默了蛮久才说,“她没说是你做的,只说她自己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在这上面。” 眼眶有点酸,拼命压着。第一份心仪的工作,第一个重要的项目,千万不能丢人。 经理没什么表情盯着我,“但我知道是你做的。” 当时就蒙了。 既然经理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这样怒气冲冲兴师问罪,实在是有点不大professional,也很不合适。 她把我手里的方案接过去,随意翻开一页,指着其中的某一处,“你看,以后做方案的时候,可以在这些不起眼的地方,把自己姓名的缩写填上。明白了么?” 看着我眼睛瞪得老大,经理笑了,“又不是害人,保护自己的方法。最近辛苦了,雪这么大,早点回去。” 走出大楼,雪还在下,刺骨的冷。挡风玻璃上雪太厚,雨刷冻住了,得用雪铲铲去积雪和冰。等收拾完了坐进车里,手早就冻得没了知觉。外面零下十几度,车里的温度也还没上来,坐在一片黑暗里浑身发抖。 电话铃响,母上的声音从大洋彼岸传来,“宝贝儿啊,下班了吧,晚饭吃了么?” “嗯嗯,下班了,吃得热乎呢……” “刚开始工作,要和同事好好相处……下雪了吧,多穿一点……”母上的声音絮絮叨叨,外面大雪纷飞,车里也终于暖和起来,我的脸上全是水。 我的忘性大,也不是个记仇的人。之后过了一年她被辞退,也是因为旁的缘由,而我给她的考核打分也一直不低。 原因,我想了想,大概是当初她给我带来亲手烤的蛋糕,腌制的很有小时候味道的酱菜,一起体味的关于家乡的回忆…… 又或者,只是可以听到她每天用中文对我说,早啊,晚安,路上慢点开…… 原谅别人很容易,反而对自己很难原谅,也不愿轻易放过。这样的人,大概是傻的吧。 第156章 不得不有的搭话 叫了辆网约车,路程比较远,看手机会晕车,就打算眯一会儿。 车主是个年轻的小哥,看他接过五千多单,算是个有经验的司机,比较放心。 平时不该睡的时候,总是犯困。特意想睡一会儿,反而睡不着了。 车速一直很快,所以明显感觉到慢下来的时候,引起了我的警觉。不但慢,而且时不时会偏离车道。瞄了几眼后视镜,果然车主的眼皮有点睁不开。 这种时候,没别的办法,找他聊天。 “最近叫车的人多么?快过年了。”我问。 车身微微摆了一下,小哥的眼睛明显睁大了许多,“多!最近很多,我住的那块,sj,比平时车都多。” “那儿啊,大学很多。”我把嗓门又提高几分。 “是啊,奇怪了,最近怎么这么多大学生打车,应该考完试了吧,不回家么?”他陷入沉思。 “估计放假回家前,和同学约着一起出去玩玩。”我也放松了一些,这法子看起来奏效了。 他直点头,“嗯,有道理有道理,玩高兴了过年再回去。” 沉默了一阵,他打了个哈欠。 没办法,继续聊吧。 “你呢?什么时候回去过年?” 这回,他几乎立刻笑起来,“下星期,做到下星期不做了,回老家过年去了!” 那笑容和语气,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憧憬,将一脸倦意冲淡了许多。 扭头去看后备箱,不出意料的,看见收在角落里的毯子和靠枕。那是车主在困极累极的时候,蜷在车里稍作休息所用。 “过年这里车就少了,也没什么店开着了。我住的那里,餐馆里很多菜单上的菜都点不了了。供应商不送了,过几天这些餐厅也要关门回家过年……”他应该是完全醒了,打开了话匣子,时而欢乐,时而吐槽…… 说到后来,他越说越精神,我开始犯困。 过年,仿佛候鸟归去,仿佛潮汐回涌,被不可见的牵绊,指引拉扯。纵然路途漫长辛苦,也会令许多人,单单只是想起来,就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回程搭了地铁,车厢里明显多了许多拖着行李箱的乘客。行李箱上,一般还会另外搭着各式营养品、包装漂亮的伴手礼、特产、玩具…… 一位父亲拿着很多行李和包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身边带着的小男孩,很乖巧地跟着爸爸,手里拎着一袋桔子。 爸爸问他肚子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个桔子? 小男孩摇头,等晚上火车到了以后,和妈妈一起吃…… 再远一些的男子,正在讲电话,声音不小。你别着急,我也不去想发什么大财,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一家人在一起,其它的爱咋咋地…… 下了地铁就钻进超市,店里的音乐已经换成喜气洋洋过大年,商品也贴上了红艳艳的年货标签。 耳边敲锣打鼓,脚步亢奋地绕过健康食材的区域,买了薯片和甜兮兮的碳酸饮料。说不上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可以带来简单直接的快乐。 第157章 都是为了你好 可不可以,不要为了我。 能不能容许我,没那么好。 …… 很多天,当然会发生很多事。也会有坐下来的时候,可以思考可以写下。要么没有力气,要么,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堆积之下,反而,真空了。 就记一些琐碎的遇见。 火车站,春运早就开始了,人从众。多见喜色,也有烦忧。在退票窗口排队,井然有序。 四五十岁的男人,背着很大的包匆匆走到最前面的窗口处,问工作人员,“这里能买票么?” “退票处,你说呢。” “没有票了,我买不到,这里能不能买退了的票?” 工作人员的回答没听见,他转身大声向排队的人们说,“有谁退hn的票,能不能卖给我?我买不到票了。” 换作是我,大概会很着急很焦虑很绝望很上火。他并没有。他背着沉沉的行李,很认真地在询问、解释,满怀希冀。 没办法帮到他,办完事离开,他还在执着地询问。声音很大,但没有慌乱责怪怨怒。远远看见有人走向他,他们的身影很快被人群淹没,但愿那是一个能帮到他的人。 …… 我和她,在过去的几天里,没有说过几句话。因为之前的争执,彼此都成了竖起满身长刺的刺猬。虽然都在克制,但始终没有试探着靠近,也许是畏惧刺芒。 候车的长椅上,嬉笑怒骂吃吃喝喝众生相,看着看着就有些困。手里忽然被塞进一本书,她刚才什么时候离开过,竟然没有注意。 书被包在塑料薄膜里,崭新,显然是从身后不远处的书店里买来的。 封面上是个栗色长发的小姑娘,趴在火车车窗上,嘴巴掩在互抱着的手臂之后,露出很好看的眼睛。 书名,愿你有英雄呵护,也有勇气独立。 下面还有一行字,愿你此去前路常随有光,也能独自活成太阳。 再下面还有字,兜兜转转在这世界里,要拥有一份温柔的往昔。抬起头,也能洞见自己的天地。 几行字,看了好几遍,好像并不认识它们一样。 心里如果有冰,此刻应该能听见绽裂的声音。很细微,也坚决。 …… 办事的地方,大门口垂着长且厚的挡风帘子,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抱着她的小狗,和个子高高大大的年轻保安在争执。 她需要去办事,但狗不能待在大厅里。外面太冷了,又担心狗被人抱走…… 他们之间的对话没有听清,办了事出来,走到门外等车。看见帘子外面的角落里站着的,是刚才那个保安。这么冷,他没有穿外套。不冷么? 有人从里面出来,他都会低头去看一下身后。 顺着目光看过去,刚才的那只小狗,被裹在毯子里,就蜷在他的身后,露出小小毛绒绒的脑袋。 厚重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很容易打在它身上。而保安站在那里,刚好可以替它挡着。并且他时不时俯身,将散开的毯子拢好。 很快,狗狗的主人从里面出来,保安摸出手机打着电话走开,仿佛刚才那么久,并不是特意站在那里。 …… 对你好,是我愿意,并不需要你知道。 第158章 回归的安静 从没染过发,年前去染了;买了新衣服,和之前买的裙子搭得极妙;入了tf限量款的口红,厚涂浅涂都好看;想妥了去哪里吃饭、喝茶、访亲会友…… 谁能想到呢,这些天,穿着睡衣,头发随便盘着,淘米煮饭……对着某菜谱app狼狈地折腾各种食材…… 早起还有兴致打开口红盖,想想没什么必要,又放回去。新衣服穿了小半天,和母上视频完,进厨房前觉得碍事又换回家居服……新染的发,裹了油烟溅了酱汁…… 但是,能够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圈里和各种群里,铺天盖地的新闻、质疑、焦虑……极少的人在晒旅游的美图,很快被转发、接力、不看春晚不发红包的宣言淹没…… 到了饭点前后,圈里以往是世界各地的美食秀,眼下是各家厨房的家常菜比拼…… 紧跟着是各式各样的感叹:有了小时候过年的感觉,简简单单一家人挺好啊……好久不下厨了手生了,还是自己做的菜味道好……此生无悔入夏目,来世愿做帐中妖。前年二月间的愿望终于在今年的春节窝在自家沙发里看了…… 又一轮最新报道、数据汇总之后,继续各种担心、加油、焦虑…… 外面雨下得很大,下了很久了,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在送快递的,打开门,小哥露出的头发都湿了,戴着的口罩摘下一半,一直道歉。抱歉送晚了……人手不够……太忙了…… 赶紧安慰他,没事没事,怎么还在送呢?不是写了年后再送么? 他并没有解释,还在不停道歉,把口罩重新戴好,又冲回大雨里…… 他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想起两个人。都是网约车的司机,一个在n市遇见,一个在s市。 n市的车是在几天极度焦虑奔波之后叫到的,感觉很累,不想说话,低头翻看手机。 司机问了句,这一带房子不贵啊。 不清楚。我回答,语气应该并不友善,以为他不会再出声。然后我接了个电话,家里人的,硬邦邦讲了几句挂掉了。 他又开口,哟,家里有当老师的啊? 嗯。我答,并琢磨要不要装睡,但外面大清早的,阳光这么灿烂,实在是不太好装。 我有六个舅舅。他忽然笑着说。 我愣了,听着他的语气看着他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这么多舅舅……可为什么要说舅舅? 我家人多,我爸妈九个孩子。他很自豪地说。 六个舅舅,九个孩子……果然很大的家族。可是和老师又有什么关系? 我家这么多人,好多都是教师。他好像看出我的疑问,继续解释。那会子,当老师吃饭不要钱。你想我们家这么多孩子,能少一张嘴吃饭多好,赶紧的都送去读师范…… 他边乐呵边继续,我哥,当时已经被大学录取了,我妈一看录取通知上说要带一床被子,就没让他去。家里被子都是两个孩子合盖一条,哪有多余的给我哥带去…… 可惜……我说。 他很自豪地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不可惜,我哥去当兵,在部队学医,成了特别厉害的医生……我那几个去师范的舅舅和兄弟姐妹,一辈子教书育人受人尊敬,多好! 后面的谈话持续了一路,很愉快很轻松,不过是一些看起来稀松平常的家常。甚至是那些曾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过往,在他的调侃话语中,都有了温度。 另一座城市叫到的车,车里非常干净,司机大约五十来岁,穿着得体有范儿。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想着一天紧凑的安排,又开始胃痛。 这么一大早冒雨出来,也是不容易。他忽然说了一句。 你也是,都不容易。我跟着感叹。 他笑了,我再做两单,到十点,就回家歇着咯。 是吧……我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这么一大早出来开网约车,开几单又回家歇着,是啥情况? 这个城市,我两套房子,还有商铺出租。老家有山有水的地方,还有老宅子。他继续。 我坐坐稳,两套房,商铺出租,外加老宅,开车难道是兴趣爱好? 我跟你说,都是为了我的小孙子。他打开了话匣子。我儿子和媳妇一直跟我们住,我给了他们那么多钱,让他们去做生意,两年给我亏了几百万…… 我除了安静地听,实在是接不上话。 他们还想啃老,我就赶他们出去工作。我每天早上送小孙子上幼儿园,下午我老伴接。我和我老伴说好了,等小孙子上初中,我们就回老家的老宅去。哪能一直管他们,他们得自己挣钱…… 我没忍住打断他,那您出来做网约车…… 他又笑了,和他们住久了,总归有矛盾,出来散散心。而且,现在商铺不好做,不如从前,我每个月开车多这么些钱,好歹也是笔收入可以多补贴点……做父母的,不都这样,都指着孩子好。他们好了,我也不觉得辛苦…… 快递小哥,不同城市里开网约车的人,听到的,和没听到的故事。我们在不同的角落,为不同的人和目标而活着。有不相干的喜怒哀乐,和相似的情短情长。 深夜的时候,圈里大多数人都安静了,有人贴了这一首……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哭 无缘无故在世上哭, 在哭我。 此刻有谁夜间在某处笑, 无缘无故在夜间笑, 在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 无缘无故在世上走, 走向我。 …… 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我只能无力地远远看着的,愿一切安好。 第159章 无聊的话太多 人无聊起来,无聊到极致,也会有欢乐,这几天体会很深刻。 诸如看到的那些到处转发的段子…… 把一袋子混合坚果倒出来,核桃仁、腰果、南瓜子仁等等分类排列整齐,再重新平均分配。 草莓籽一颗一颗抠出来,数清楚了159粒。 一袋香瓜子,一共1854颗,26颗是空的,4颗是苦的。 上午拖一遍地,中午拖一遍地,晚上拖一遍地。 和狗狗大眼瞪小眼。 …… 后来,朋友又发来了一条——初二,微风,树叶晃动了1693次,吹掉了486次,小鸟叫了167声,飞来飞去196次。我家洗手间瓷砖有37片,地板铺了362片,家里大米有368336737粒…… 第一遍看完,笑了很久。 又看一遍,好像也没那么好笑。 再看一遍,大概可以看到那个趴在窗台上的背影。 孤独是活着的本质。也许平时太过忙碌,人们很容易将孤独忽略了。而真的有了闲暇的时间,又将它归结于无聊的范畴。 静下心来倾听、凝望、细数、观想,真的很无聊且无趣么? 前前后后翻翻,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多,啰啰嗦嗦零零碎碎记录的,也有这么多了。大概这才算是真正的无聊且无趣。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放心,我自己希望忘记的,也会被看过的人很快忘记。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唔,还有小半桶黄小米没数完,该去继续了。 第160章 空城的行走 很奇怪的,这件事发展到需要大家尽量不要外出的时候,这个城市就开始下雨。并且一直一直下。雨很大,不眠不休,有点梅雨季节的意思。 所以,大家待在家里,除了偶尔有人在群里蹦一句,无聊啊你们在做什么,然后大家七嘴八舌地抱怨一番……基本很安静。 雨是昨天停了的,但又有了雾霾,阴天加雾霾,窝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不好。 早上,唔,其实算上午的时候了,醒来,看见阳光将树的影子扑上窗帘,又一路摁到地板上。 起先迷迷糊糊还有点迟钝,又看到一束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奋力挤出来,扯出一道修长且坚定的光轨。一路经过象牙色的墙壁,老柚木的桌缘,落在那幅绢本芙蓉的画面。 好像是该出去走走了。 打开窗帘,猫已经趴在门口看着院子,日复一日,它都这么执着地看着。那个样子,好像要将外面的那个它所企盼的,铭刻于眼再于心。是那种一旦握在手中,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们分开片刻。 但真的把它抱出去,每一次,它都会落荒而逃,箭一样冲回屋子里,重新隔着玻璃门不分昼夜地守望。 想不出那是什么。但又有点明白。想要,但又想逃离的。 院子里很干净,因为打扫了太多遍,干净到一片落叶都看不到。没有继续打扫的借口,是真的该出去走走了。 踏错时空的感觉,空荡荡的街头。从来看不到尽头的街道,这个时候,无尽延展,直到视力不能到达的地方。 转个弯,整条街顺着白墙蜿蜒,香樟依然绿意盎然,在阳光下有初夏的颜色和姿态。 灰色的路面因为久雨,砖石间生出一层茸茸的青苔。整条街就只有三种颜色,纯白,清灰和绿。某棵香樟旁停着一辆单车,明黄,很欢脱的存在。 更好的是,这条街再没有一个其他的路人。 再往前,还有,只剩了一片红叶的枫,仅仅绽开了一朵的梅树,花苞已经饱满而密集的白玉兰,叫不出名字的绿植。 沿着这条街走了很久,再转过一个路口,就有了人和车的热闹。说是热闹,也不过是偶尔的擦肩而过。 对面的人走过来,戴着口罩,老远就开始判断应该从对方的左侧还是右侧经过。到了面前两三米的地方,很默契地各走一边,中间留着安心的距离。 看不清口罩之后的表情,只能看见眉眼,视线也是相互回避和警觉的。 忍不住去看路边楼上的窗户,一扇一扇,能看到经过窗户的人影,晾晒着的衣物,盆花,晒太阳的猫。 这个城市并不空,只是暂时的静下来。 就想起了巴厘岛。 巴厘岛庆祝新年的方式,是安宁日。从太阳升起的时刻开始,整个岛屿,陷入静默。不生火不出门不娱乐无噪音。没有车辆行人,没有网络,机场关闭……人们在家中静坐冥思,整个岛屿似乎没有了人烟,回归最初始的模样…… 想得正兴致勃勃,抬头看见迎面过来一只卷毛的狗狗。它的脖子上戴着红艳艳的手帕领结,没心没肺地冲过来,一脸完全压抑不住的欢乐和松快,乐呵呵地用脑袋碰碰我的腿,尾巴因为摇得太快几乎看不清楚。 这个样子,应该和我刚才出门时的样子,差不多吧。 第161章 情非得已的不可思议 立春那天,圈里有不少人做了春饼,隔着屏幕透着香气,群里也在热腾腾地讨论面皮的擀法,酱料的选择。然后衍生到葫芦丝饼、自制油泼面…… 院子里光秃秃的枝子上出了新芽,一瓣多肉之前不小心折断了被随手插在土壤里,居然在那一片的边缘长出了新嫩的肉鼓鼓的叶子。 时令不会等候,到了,自然会萌芽绽放。 只是这个冬天还是太长了。 抱着电视乱七八糟看了不少,纪录片里比较喜欢的,冷冻星球,七个世界。在那里面,人类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部分,留下的痕迹和极偶尔出现在画面里,显得很不协调。 欧洲某条河流上的蜉蝣,千万只的飞翔,消耗着仅有的几个小时的生命,奋力、义无反顾。镜头的最后,是暮色晚霞里高大松木环绕的河面,蜉蝣的一生已经结束,纷纷落下,顺着河流飘走。一切好像从没发生过。 刻骨铭心用尽了全力的,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但即便是这样,下一次,依然会用尽全力。活着的,活过的。 岸上的无力的看客,除了看着,揪心或者悲伤,震撼或者祷念,其实什么也做不了。看着的,看过的。 我们互相看不见,我们却彼此知道。那些飞翔的光影留下痕迹,那些痕迹也终将与我一同消失。 从不下厨的人们抱怨了很多天,抱怨声渐渐听不到了,多的是,咦原来水煮牛肉我也可以做得这么好吃?自己做的锅包肉,完胜外面买的!鸡汤在炉火上炖着,香气已经弥散开了,莫名的安全感…… 外送的小哥,从开始对我警惕地观望,到现在已经心平气和,大大的口罩上露出的眼睛里重新有了笑意。还是会抱怨谁家收快递不让他进院子,大呼小叫地赶他出去……需要付钱的,不过是扫个二维码,也要隔着重重玻璃门戴上口罩…… 我劝他,大伙儿禁足禁得都闷得慌,难得见到人来,争执或者偶尔的作,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恶意,找个由头多说几句话多看你两眼也是好的。 他笑呵呵地说,真的看见有人家门前贴着:别来无恙,你别来,我就无恙。 拨通了母上的视频电话,还没来得及请问圣恭安和否、顺带叮嘱她多屯些食物,她一句话已经抛过来:你胖了。 第一时间把对着我自己的摄像头对准了我的猫,是吧,它是胖了。 至于我,不,我没有,是岁月磨平了我的棱角。 第162章 比邻而居的勿扰 比邻而居,一直觉得这个词蛮美的,确实也应该是蛮美的。言嗽相闻,窗户一开,谁家的小炒正冒着香气,哪户的娃娃钢琴弹得行云流水,即使间杂着几声训斥也是温馨日常。 临路的院子都较着劲儿,看谁家的栏杆前更惹人驻足,即便是冬日里,绿植也不稀疏,叫不出名的花争奇斗妍。甚至院子门前拴着自家养的兔子,胖乎乎的,嘴巴没停过。 走在路上遇见了,熟悉的聊两句,不熟的不认识的,多半也会点个头笑一笑。然而有了网络上的群,就有点不太一样。这一阵子,非常时期,小区关了,就更加的不一样了。 “有人在外面散步,没戴口罩。” “最后一排的车道上有人打排球,没戴口罩。” “有人在花坛附近抽烟。” “有人在路边聊天,好久了。” …… 有人看不下去,“公共区域,开放区域没有别人的情况下,可以不戴口罩。” 立刻有人转发了各种视频、新闻、带着耸人听闻标题的文章链接,“看看看看,不戴口罩要抓起来的。” “快递为什么不能送进来,本来隔离的好好的,又聚到一起。” “快递进来多可怕,万一遇到散步的老人孩子怎么办?气溶胶的道理懂不懂。” 又是一轮轰轰烈烈的转发。 再争执下去,话就越说越难听,隔着屏幕能感觉到滔天的怒火和狂躁。 正敲着键盘,门铃响了,吓了一跳。出去一看,居然是个快递小哥,他把东西塞给我转身就走。 “你怎么进来的?小区关了啊。”我挺着急地问他。 他不理我,一会儿就没影儿了。 果然,坐回来没几分钟,群里就炸了。“我刚才去遛狗,看见闪送的进小区了!简直太不自觉了!看着是邻居的份上,我就不曝光了。下次看到,我要拍照,发在这里,让大家看看,这是什么素质!” 默默把群设置成勿扰模式,sigh,比邻而居的勿扰。 去大门口拿快递,一路上本是很宜人的,现在觉得就有些不对味。总觉着一扇扇窗户后面,时时刻刻瞪着一双双眼,警惕地看着外面路过的人们。一旦有可疑的,或是越过了心中划定的界限,迅速地指尖敲击,举报、投诉、责怨…… 都是为了大家好,他们会这么说。可以理解,但争论,还是算了。 多看看花花草草、隔壁的长耳兔子、新发芽的蔷薇枝,比邻而居的,还有它们不是? 第163章 如果苹果叫做梨 早上起来,圈里看到一首英文诗,好像还是儿歌,字面意思翻译过来大致是这样的—— 如果苹果叫做梨, 桃子叫做李, 玫瑰有别样的名字。 如果老虎叫做熊, 小指叫做拇指, 我依然爱你如常。 第一眼觉得萌萌的,第二眼觉得戳中了哪里,再读一遍,读出山无陵江水为竭乃敢与君绝的意思。 然而直白软萌的几句话,又没有与君绝的意思,是那种不管你叫啥,你咋样,你就是你,我就是喜欢你。 之后的一条,是有人转了一篇,说某网上会议app很贴心地上线了自动美颜的功能,即使在家上班,不洗脸化妆也可以被p得美美的面对同事和客户,实在是造福人类。 再之后,有朋友转发了一组照片,高清、没有任何ps或美颜的工作照。九张,九位不同的医生。 清一色绿色工作服,领口可以看到里面蓝色手术服的边缘。衣服都是皱的,看得出是浸染过许多层汗渍的皱褶。脸上是口罩、眼罩和防护服边缘深深的勒印,皮肤上很多地方被反复勒破、结痂,起了皱褶和淤紫。 非常高清,高清到甚至可以看清口罩深入肌肤细密的纹理、磨破的皮肤翻起后的血肉。 还有他们的笑容,嘴角、眼角扬起的弧度,和这些皱褶、勒印、血肉互相拉扯、交融、糅合和。里面是疲倦、坚决、轻松、希望……简简单单、毫无修饰,分寸毫厘都暴露在高清的镜头下。 大概就是真实两个字,从来可贵。 第164章 梅花遍山岗 圈里,有人转发了梅花山的照片,云蒸霞蔚的,看得人心痒痒。 春天去东郊看梅花,是从前一直的习惯,也是南京土著几百年的习惯。其实还是冬天尾巴的时候,就会有腊梅。接着很快的,梅花山上层林尽染,仙气得很。 这里还是六朝的时候,就开始植梅,如果没记错,该有一千八百年。如果一辈子活个六十年,活了得有三十遍。 扯远了,收回。 所谓山,也就五十米,很多条小路沿着山势蜿蜒向上,顶上是个亭子,观梅轩。不过通常那里的人不多,多半是半山腰寻一棵开得正灿烂的,在树底下铺了各种花色的野餐垫,一眨眼各式小吃点心水果零食就摆满了,便携的音箱放在一旁,大人聊天打盹小娃娃绕着树你追我赶。 花树底下打盹,太幸福的事。日头不烈刚刚好,晒久了,浑身暖暖的。一睁眼就是满枝丫的梅花垂在眼前,晃晃悠悠,馨香扑鼻。耳边是家人断断续续的话语笑声,就觉得,这别是个梦吧,那可舍不得随便醒来。 看多了,梅花的种类几乎都叫得出名,晓得镇山的那株别角晚水,喜欢在淡玫瑰红的浅碗里数四十五朵花瓣。 舍不得爬上树枝摇一场花瓣雨,只会眼巴巴蹲在树下等着风来,花瓣窸窸窣窣地落,就能开心到飞起。 头发衣服上沾着花瓣,回到野餐垫上,没坐稳嘴里就被塞了鸡翅鸭脖黄瓜毛豆。 母上满面笑容地问,“花好不好看?” “好看!”嘴里满着,含糊不清。 “东西好不好吃?” “好吃!” “很好,”母上很欣慰,“回去别忘了要写篇作文哦……” 第165章 泡沫的味道 快递不让进小区以后,不能再叫咖啡。胶囊的不过瘾,网上买了个奶泡机,一瓶焦糖淋酱,和一罐可可粉。 另外看了一些拉花的视频,发现拉花厉害的大神,普遍手都很好看……anyway,拉花看起来不难,至于做起来,那还是要看手是不是配合。 奶泡机的原理特意百度了一下,用蒸汽打冲入牛奶,形成细小的泡泡,制造绵密口感。 看着很小的机器,按照刻度倒了浅浅一点牛奶,嗡嗡嗡转了没太久就停了。看起来还是牛奶的样子,拿起杯子来,脑子里过了过各种拉花的动作,小心往咖啡的面上倒。呼地一下,一大堆类似白色摩丝的泡沫将咖啡表面盖满了。 对着埋了咖啡的这一堆,发信息给卖家:怎么没法拉花? 卖家回得很快:拉花需要拉花缸,这是奶泡机,我们不卖拉花缸的。 好吧,功课没做好怨不得别人。把焦糖酱打开,挤在雪白的泡沫上,一道道焦糖浅褐色的痕迹。 挺好喝。也好看。 泡沫并没有什么味道,喝到的只是焦糖和咖啡的甜和苦。泡沫看似厚厚地密密实实地隔了一层,但其实,什么也阻挡不了。 一口气买了二十几盆花,小兔子角堇、银边玫粉和橙色的露薇、彩色糖果玛格丽特、谷神星酢浆草、七重楼、分别叫朦胧的朱迪、奥斯汀和音乐馆的月季……两个小时全部种好。 院子里其实有很多发出新芽的花花草草,生命力最顽强生长最旺盛的,是那些并不知道名字的。甚至有从花盆底下黑黑的缝隙里冒出芽,密密匝匝像风铃一样垂下来。舍不得拔掉,虽然有些多余,还是会给它也浇浇水、去掉黄叶。 说起来,我和它不过是长得不一样,其它的,说到底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同。我在看着它的时候,它也看着我。我觉着人生艰难的时候,它早已从最绝望的境地里挣扎而出。 重压、黑暗、没有足够的氧气,更不提营养、雨露,和特别的照看。它蓬勃的藤蔓和茎叶,终究冲破一切,出现在这里。 今天惊蛰,去看它的时候,看到了消失了很久的蜜蜂,一只白色的粉蝶。 心飞春山花树下。 第166章 习以为常的奢侈 一位邻居在群里贴了小区里最大的一株樱花树盛开的照片,十分惊艳。记得上次路过它的时候,它还只是密密麻麻缀着花苞而已。 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还有更多的人正聚拢来。大家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轮流拍照、相互问候。 春天确实来了,虽然还远远不足以温暖每个角落。 这些日子,与亲朋的各种问候、鼓励、议论或者吐槽,到最后终归是一句:大家健健康康的就好。 等这一切过去,我们要重新坐在一起,把我们从前习以为常、认为再普通不过的那些面对面——交谈、共饮、同游、聚餐、握手或者拥抱,这些对于很多人来说已是奢侈和遥不可及的东西,我们认认真真地重新来过。 第167章 仙女木 听了一段音频,说到仙女木事件。大意是末次冰消期持续升温过程中的一次突然降温的事件。 事件被发现的根据听起来很有意思,来源于欧洲地层里发现的仙女木花粉沉积。 仙女木并不是树,而是花。通常生活在北极草甸或高海拔寒冷的地方。如果在温暖地区的地层里发现仙女木,说明这里曾经历过寒冷。 最新的一次仙女木事件大约在一万两千年前,气温骤然下降,世界各地转入严寒,两极和阿尔卑斯、青藏高原等地的冰盖扩张,高纬度地区的动植物大批死亡。 短短十年内,地球平均气温下降了大约七八度,持续了上千年,直到一万一千年前,气温才又突然回升。 随手百度了仙女木的照片,白色花瓣,黄色的蕊,清新好看。难得的是,这么一好看,就是上万年。 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熟,越看越抹不去那一点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北极我肯定没去过,高纬度的,除了云南就是新疆。想到新疆,就想到天山那拉提草原,骑马的时候曾经拍过遍地野花的照片。 手机里的相册不停地往前翻,翻到草原和野马,十几张各式各样的野花照片当中,果真就有那么一簇雪白的小花,围拱着嫩黄花蕊,是仙女木无疑了! 好吧,我曾经这么近的,和与猛犸象、甚至更远古的生物共存过的生命相对。 那么小的一丛一丛,一点也不起眼,但确确实实已经存在了千千万万年。 我的生命在它眼中,不过是一眨眼的瞬息。 我面前的那些一眨眼的瞬息,我好像从来不曾认真地面对过。因为太短?或者来不及? 那些瞬息里,ta所珍视的一切,被我反复错过,忽略。 我甚至不知道ta是什么。 但如同蹲在仙女木面前的我一样,那个ta一定曾经存在过。可能是,一段心思,一个念头,一份希冀,一点喜悲。 这一瞬的当下——困。 那么,晚安了。 第168章 认真的植物 写到芍药,就买了两份芍药的根块,红霞争辉和赵粉。 收到的时候根块被包裹得很仔细,用湿润的绒布包裹着,外面虽然加了各种防护,还是有几个粉色的芽被碰落了,很可惜。 根块需要埋在两点五厘米深的土下,北方的话据说要埋得更深些。第二天再看,芽已经冒出了土面,很讨喜的紫粉色。 想去抱了猫来一起看,满屋子找不到它,最后是在最里间的屋子找到它。 它蜷在沙发一角,整个脑袋埋在我的口罩里。那个口罩是早上才打开用的,随手放在那里没来得及收起来,居然被它用上了。 大约是这一阵子看见我整日整日的在家,出门就戴上这个白乎乎的东西。放在嘴边的,难道不该是好吃的? 之前雨水很多,芍药疯狂生长,枝干亭亭,已经可以看见一个个袖珍的花苞,裹在紫红的叶片当中。叶片舒卷尤其好看,宋画般的清雅。 后来写到樱花,忍不住问了几个卖家,说法几乎一致。一到两加仑盆的,现在收到开不了,盛放要等到明年。所以,依然需要耐心再等等。 这么多盆月季里,最在意的那一盆,并不是长得最壮实或者最好看的,但它的名字叫朦胧的朱迪。 于是,莫名好感。 会给它更多的关注。每一片叶子都会仔细地看过去,用手感觉土壤的干燥还是湿润,浇水施肥十足殷勤。 谁让它叫朱迪呢? 开花以后果然霸气,花朵极其饱满,因为太沉,将整个枝条压下去,挂在花盆的边缘。担心它会折断了,只能把这个枝条搭在一旁的桂树的枝条上。 月季,桂花,月桂。才知道月桂和桂花,其实没有关系。 就像很多时候我们以为的关系,根本没有关系。 同时盛开的,还有瑞典女王。虽然朱迪是我一眼一眼看着长大开花的,花费的心思格外多,但论起样貌,瑞典女王还是略胜一筹。 好吧,其实是好看很多。 好看到不真实不科学,好看的样子每天还不一样。颜色一层层的染,一点点晕开,颜料盘里调不出的那一种。 篱笆旁还有铁线莲,每天会疯长出十几厘米的爬藤植物。但凡它触碰到的,无论是什么,它会紧紧地绕上去,打一个结,有时候绕两圈甚至更多。 那些结,伸手去碰,拉扯不开,应该是使了许多的力气 是那种,要么不相遇,遇见了就再也不要分开的执着和决绝。 不过听说它在冬季来临的时候,会整株枯萎,那些不顾一切的拥抱纠缠终究会松脱。 是放手。是喘息。是为了来年开春再次相拥,不惜归于尘土的沉寂。是另一种决绝执着。 第169章 无边界的展览 最近看了一个展览。不少人推荐过,网上也经常看到各种打卡的姿态,据说是当下十分时髦的网红地标。 也许是展览的简介并没有真正吸引到我,又或许最近惰性沉淀堆积的严重,始终没有动一动的想法。 该去的时候总会去。 就真的有了一个没法推辞的邀约。 灯光秀以前看过几种,印象比较深的,是迪士尼乐园每晚的烟火灯光表演。 夜色里,住着王子与公主的标志性城堡上,迷离变幻的灯光搭配着各式主题曲,演绎一出出童话。 末了,绚烂的烟火里,是happily ever after的旋律和怦然光彩。 同样怦然的,是观看者们沉浸在童话里时被映照着的目光。 会有那么一瞬,会有一点憧憬或许坚信,童话的美好结局,似乎伸手可及。 烟火灯光湮灭、人潮散去后的城堡,没见过,也不太想见。毕竟那才是原本真实的模样。 说远了。 这一场灯光秀有些不同。 风、水、花、鸟、树……自然界元素在这里联动,borderless,无界。 跌跌撞撞穿过一条长长的几乎没有光线的走廊,光影打开了不可思议的场景。 除了wow,好像没有发出太多的感叹。因为更多的时候,根本没有精力聚拢部分的意识,特意去将赞叹感慨化为声音。 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只能手足无措地站着,看着光影在身边变化。 一点点的移动、触摸甚至只是靠近,都会引起奇妙的变化。 而这些变化,又会一点点扩散开去,渐渐充斥在视线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是谁惊动了谁? 谁改变了谁? 谁在等着谁? 转角,幽暗的走道,门帘,巨大的镜子…… 蝴蝶蹁跹流连,飞鸟掠过,鱼群铺天盖地洄游不息,星空,水晶球,孔明灯,海浪,字与雨滴一同飘落…… 音乐经常被忽略,但一直都在,时时改变着身边的一切。仔细听,还有漫不经心的脚步声,若有若无的横笛,虎的低吼,猫的嘀咕…… 顺着池塘荷叶间的小路,渐渐走入水的深处。水波齐腰的地方,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盛开,蒲公英在荷叶上飘过,鱼的影子在水的光影里倏忽而过…… 这么久以来,迟钝、朽木一般的那些感官,总算冒出水面,得以喘息。 走出展馆,是梅雨季节难得的片刻晴天。所谓晴天,只是不下雨而已。阴着,潮湿,闷热,空气里可以拧出水来。 那段迟钝的木头,大概很快会长出蘑菇来。 第170章 玄武湖并蒂莲开了 玄武湖的公众号刚才的一条推送,值得记录一笔。 湖里的并蒂莲开了。 当初翻看晋、宋齐梁陈史料的时候,看到过玄武湖最早的关于并蒂莲的记载。 《桑泊行》里,录在了第二百四十一章,藕丝风送凌波去。 史籍里的记载,向来短小精炼。 ——并头莲,晋泰和间生于玄圃,谓之嘉莲。 又, ——文帝元嘉十年七月,华林天渊池芙蓉异花同蒂,莲生健康额檐湖一茎两花。 并蒂的几率十万分之一,一支花柄上两个花蒂,并开两朵,结一对莲蓬。且无法人工繁殖,只能天然生成。 同根同身同心同福,是吉兆,是祥瑞。 不知当年看花人是谁,如今的湖畔,游人如织,手机相机长枪短炮的围着,各种热闹。 公园很贴心,特意开通了观赏并蒂莲的专线,从玄武门上车,十元直达月影桥,大约是在樱洲与环洲之间的内湖岸边。 记不清有没有近距离看过并蒂莲,最近失忆得有点厉害。印象里有,但又好像并不是在玄武湖。 不过,有没有看过,在哪里看过,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当作一个全新的遇见和体验也没有什么不好。 有那么一瞬间,冒出个念头,不如马上买张火车票回去,南京站出来就对着玄武湖,可以直奔月影桥。 念头出现得很突然,消失得也很快。懒惰裹挟着各种理由纷纷出现,天太热、下雨、梅雨季plus三伏天、人多、闹腾、湿滑、挤不过看热闹的人群……最后把几张并蒂莲的照片保存了,关上手机。 有点羡慕住在玄武湖里的人,等日暮西斜游人散去,泱泱的湖面就是一个人的。坐在湖边,对着并蒂莲,可以想看多久就看多久。看到夜色落下,直到只能看见绰绰的影子。 虽然很多年没有在盛夏里去过,但记忆里荷香和水泽的味道,从来没有淡薄过。 那个时候通常会趁着一大早,要么就是关园前的一两个小时进去,里面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沿着城墙下的小路走,另一边就是朝霞或者夕阳晚照里的湖面,现在想来,是非常奢侈的静好。 就好比大雪后的东郊,紫金山的山里。从前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无人的山里踏雪,走很远很远的路,才会遇见旁的人。音乐台那里更是人迹罕至,待久了,会有今夕何夕的困惑。 如今只要看见下雪,小半城的人都会蜂拥而去,开车直达山顶或是每一处景点,拍照、拍照、不停地拍照。 所以有些地方只能藏在心里,并不会特意与人分享。那是不多的几个,私心里希望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的角落。 所谓的小众,冷门。 那个,隐秘的角落。 第171章 邻居的描述和探究 隔壁搬来了一家法国人。一对法国夫妇,一双七八岁的儿女。 之前还特意来敲过门打招呼。言谈正欢的时候,这位法国先生忽然色变,满脸不加掩饰的震惊和紧张。 我以为是到处晃悠的猫,赶紧把它抱起来。 他却指着客厅角落里的钢琴,“你平时什么时候练琴?练多久?” 在听说那只是屋子里的一件摆设以后,他才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以及毫不掩饰的彻底释然。 他抱怨了之前住的公寓,每晚到了睡觉时间,楼上开始弹钢琴,楼下拉小提琴,叮叮咚咚咿咿呀呀各种热闹,不胜其扰。 后来,我们偶尔隔着篱笆聊两句天气、时事、花花草草,一切相安无事。 两个法国小孩子也时常过来看猫。我和他们说英文,说了好久。有一天他们抱着猫好奇地望着我,问:你不会说中文么? 我一愣,当然会啊。 他们俩笑了,姐姐指着弟弟,用没有口音的中文说:他生在这里,中文很好。 后来我和两个小洋娃娃开始用中文聊天,也才知道,除了法文英文中文,他们还会德文、意大利文…… 两天前的晚上,很晚的晚上,忽然收到法国先生发来的微信,大意是:你有没有听见楼里传来的敲击声? 这一句我翻译得不好,原句他是用英文写的,写了很长一段,描述的很具体,有点十四行诗的美感。但大半夜看起来,惊悚更多些。 我认真听了听,确实隐隐有敲击声,以前也听过,并不十分恼人,一般也不会持续太久,通常自动就忽略了。 我也听见了。我回他。 之后他发来更长的一段,是对声音的描述……this noise is so irregular, in pace, in loudness... 万籁俱寂的大半夜里,读着这样的字眼,后背有点发凉。 会是什么呢?我手欠回了一句。 他回复得很快:会不会是老鼠?而且应该是those really big ones...最近雨水多,它们喜欢待在木头多的地方…… 除了后背发凉,我开始头皮发麻。 又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长段文字蹦出来,大意是:你们楼上有没有住着小孩子?这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很重的球掉在地上,不太像是大老鼠弄出的动静…… 楼上住着一对老人家,家里并没有小孩子。我如实回答,边敲字,边斜眼看着窗帘上映着的张牙舞爪的树影。 他并没有沉默很久,很快又回道:或者是有人在搬花盆? 已经过了半夜了,应该不会有人还在照看植物。我打字的手有点不利索,把手边的大灯打开。 等等,现在听起来好像是弹珠,不断地掉落、弹起、滚动……他在继续诗意吟诵般地描述。 我干脆起来走了一圈,什么都没听见。再看手机,又是很长的一段话。 他说他就在院子里,正在观察声音的来源,还有一个可能,你的楼上的确住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从不同的地方在扔一个球,可能是从桌子上、地板上、儿童椅上……crazy...... 后来也没什么,就是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弹珠,看不清容貌的身影,滚动的球,花盆,毛茸茸的不明生物…… 并没有抱怨的意思。有的人生来对声音敏感,再加上丰富的想象力和执着的探究心,会将琐碎无关的一些事或物,组合成具象的情节。 这么想想,那天晚上,我本来也可以展开想象的翅膀。不说十四行诗,编个聊斋志异款的小故事说给他听听,也是无伤大雅的。 第172章 空心的不是菜 并不是那么想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活着。 无意翻到的一句话,不知道是谁写的,但后面跟着很多留言。 说的好像和这句话并没有太多关联,有回忆昨晚与朋友的聚会,有描述骑车经过校园时遇到的猫,也有的在说住处的晚上太过安静,一点点声音都没有…… 很有聊地都看完了,也想写点什么,盯着留言框里跳动的光标,什么都没写。 写什么呢? 每天其实也有不少事,忙忙碌碌,尽量认真努力地在做,希望做到最好。 一天结束的时候,回头再看,会出现接近错觉的困惑,这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看起来还不如昨天,甚至更久以前? 就想到小时候,坐在池塘边,鼓着腮帮子,努力地把水面上密集的浮萍吹散开,让阳光可以穿过水面,落在水底。 鱼的鳞片就有了光泽,卵石上的纹理生动起来,鹿角苔和金鱼藻不再是灰暗的身影。 浮萍晃晃悠悠,终究又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将水面重新遮住。那下面不过刚刚敞亮了一小会儿的一方天地,又重归暗寂。 不是活在浮萍下面的生物,即便是假象一下会是怎样的感受,也很困难。 到底不是内格尔的蝙蝠,也不是谁的水草和游鱼。 这种时候嗜甜,各种冰激凌奶茶可乐蛋糕在脑袋里使劲推搡着吵吵嚷嚷地排着队。 对于嗜甜的原因有点好奇,随手查了查,第一个跳出来的:甜味属土,入脾。喜欢甜味,说明后天脾土不足,中气必亏,懒言少语,动则疲倦,自寻烦恼。 中医太博大精深,看不懂,略过。 第二个跳出来的,多食甜食的n种危害。 标题耸人听闻的,一般都不是很客观科学,也可以略过。 第三个,减肥的天敌,糖分摄取过多。 同上,略过。 第四个,提到harry potter里,只要吃一块巧克力,就能治愈摄魂怪吸取快乐的攻击。 总算看到一个比较中肯积极正能量的。 抱着harry potter的书,吃了一块紫玉芝士蛋糕,一杯奶茶,一块巧克力,一根北冰洋的冰棒。比魔法棒和咒语都要厉害的武器,怎么可以错过。 满足的当口,手机跳出日程提醒,某某齿科的预约将在某月某日,期待您的光临。 第173章 九溪和杨公堤 上一回来杭州,是好几年前了。这次特意避开热门景区,住在之江。出租车司机听说要去九溪十八涧,笑得很大声,那地方就是一条道,旁边几条沟,有啥好看的。 进景区以后就开始下雨,断断续续的。漫山遍野的茶树、竹林和溪涧之间,云雾般的水汽缭绕不散。溪水清透见底,沁凉,戏水的人不少,三五成群聚在水势稍缓的浅滩。 路不太好走,鞋子不跟脚,走得很费力。到龙井村的时候赶紧找个地方歇脚。 村里家家都是茶舍,门前溪水淙淙,需要踏过青石板的小桥才能走进院子。院子前有人在炒茶叶,碧绿的叶子在铁锅里翻飞,好看也好闻。 选了一家在山坡上的人家,爬上很高的台阶,一进进向上的院子,石阶边是开得热闹的各种花。只认得凌霄,三三两两落在脚边。 顶上是敞开的院落和一个亭子,选了最里面四面通透的坐处。三面看出去都是茶树漫山遍野的山峰,人在茶树间穿梭,这么远都可以听见欢声笑语。 刚才头顶上密密匝匝的凌霄花,现在就在栏杆外,瀑布一样垂下去。 主人拿来明前龙井,葫芦的滤茶器上了年头,天然的光泽和旧物感。茶叶碧绿,一碟小番茄红艳艳的,用溪水浸过。 四面来风,茶香沁入肺腑,口舌生香。 这里是十里琅珰的起点。古时候货郎挑担从钱塘江边道龙井、灵隐循的近路,因为货担上发出叮铃当啷之声而得名,且路途有近十里,因此叫十里琅珰。 还有十里路啊,走不动了,下次吧。 经过西湖白堤的时候,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就没了上去走走的想法。倒是沿着杨公堤走了大半日,居然没什么人,安静得不像杭州。 这句有点好笑,杭州该是什么样子? 安静和热闹,是生造的词。它原本的模样,安静或是热闹,本来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一路走得虽然累,但是景色一直很好。不管什么时候停下脚,往哪个方向看过去,要么是郁郁葱葱的山林,要么是峰峦如聚粼粼湖面,都很好看。 最让人赞叹的是路两边和路当中的巨大梧桐树,遮天蔽日,将酷热的阳光拦在外头,随身带着的帽子和遮阳伞根本用不到。 小时候的南京也是这样啊,所有的道路都被梧桐树遮着,艳阳或是雨天,它们是最佳的遮挡。 所以印象里,南京虽然是那时的四大火炉城市之一,但是走在路上并没有那么难受。 可惜,大部分的树很早以前就被砍掉了。南京也已经不再是四大火炉之一,但现在夏天回去走在路上,是真的酷热难当。 偶入曲园风荷,荷与莲蓬并肩而立,生机勃勃,正好的时候。 荷香太浓,闻久了,有点熏熏醉意。这里在宋时,是酿官酒的地方,可能也有些关系。 第174章 下午好男神 出梅以后,就是连续三十八九度的高温天。 从杭州回来,院子里一片狼籍。原本郁郁葱葱的植物,枯萎了一大半。 走的时候开得正好的绣球,叶子还是绿的,但一片片蜷缩着,一碰就落了一地。月季的叶子也掉了很多,开到一半耐不住高温和缺水而枯萎的花,已经成了干花。 浇了很多水,几天的功夫,看着它们慢慢缓过来。 只有一盆绣球始终没有生机,只能把焦苦的叶子都摘掉。摘着摘着,发现分枝处已经冒出饱满的芽点,密密麻麻数不过来,新绿,夏末秋初竟然又遇见开春的颜色。 又过了两天,一盆叶子几乎已经落光了的月季开了一朵。仔细辨认了一下,是当初最好看的那盆瑞典女王。 经过这一番折腾,它开出的花比当初小了一半,花型也远不如当初的精致婉约。简约直白,也是用尽了全力,努力绽放的姿态。 比较和研判的意义? 我们所看到的,无论是怎样的生命或者存在,只是ta全部经历中极其微小的片段。无法洞察和体会的那部分,才是绝大多数的真实。 说回天热。 头发太长,这种天除了盘起来没有别的法子,该剪了。 一直去的理发店过年后没多久就关门了,那天路过的时候,隔壁一家新开的理发店里跑出来一个人,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居然是原来那家一直给我理发的tony老师。 约了时间去剪烫,四个半小时,看看书聊聊天其实也很快。 说到之前的店忽然关门,tony老师感叹了几句。年后店铺租约到期,大家之前虽然都知道,但他的老板态度一直不明朗。他也担心过,也劝年前想要开卡续费的客人谨慎,但实在没料到,关店铺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因为疫情和飞涨的租金,老板确实也有他的难处……他言下之意倒并没有太多责怪,又轻描淡写说了几句这家新店铺是一个半月就开张的。 这中间的艰难辛苦,原本也不是几句话说得清楚。 隔壁的隔壁坐着的客人是健身房工作的教练,也在吐槽着各种不易。店里欢快的背景音乐里,张牙舞爪着的,是完全相反的情绪。 tony老师给我的头发上了卷,手脚麻利地扫地、擦桌面、收拾工具,这些以前都是店里的阿姨做的,显然为了节省成本,眼下都是他自己在做。 然而在这几个小时中,除了说到关店时的短暂的沮丧无奈,再没有听到他过多的抱怨。迎来送往,恰到好处的热情和全身投入的努力。 忍不住换位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我可能做不到这么好。 头发折腾好了出来,忍不住打开手机的自拍,摆好了一个表情。 平时摄像头识别面部后,会立刻跳出来的'下午好女神'啊'小仙女'啊啥的,今天有点不同。 仔细看清楚了,我脑袋上面的那一句分明是,'下午好男神'。 tony老师在这个发型里,一定寄予了特别的情绪和希冀,我这么想。 第175章 夏天的马醉木 开始写上一本古言的时候,充满了激情,是那种,打了一吨鸡血的激情。 也不知道是什么开始成了个torture,一遍遍的追悔莫及,为什么要选这样的题材,为什么要写古时候的事情。写现言多好,一切都很熟悉,一切都伸手可及。 是的,好不容易终结了torture以后的我又开始了。 然而我以为很容易的现言,所谓伸手可及的熟悉,根本不好写。 原因,想了好几天,大概是这样的。我是沉浸在这当中的,我根本看不到我自己。 历史的那些,我可以看到从前往后。 但现在的不行。 从前太近还没看清楚,当下过得正糊涂,往后?天知道往后会怎样。 所以草稿箱里依然停留在三万字,进展得很慢。甚至开始怀疑,我所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能看到的,都是片段,自己的,别人的,混在一起的。想要拼凑,根本不可能。即便是拼凑成一个什么,应该是连我自己都看不明白的。 所以,索性就这样,碎片式的写作,一个也许根本无法完成的puzzle。 还是说一下马醉木。 第一次是在某家西餐厅看到鲜切的马醉木,角落里巨大的一枝,插在半个人高的玻璃瓶里,很森林,非常童话梦幻的感觉。 前几天,家附近的花店进了一批马醉木,卖花的姑娘在朋友圈里发了图,配了文字,大意是,可以在家里拥有一片自己的树荫。 原话我忘了,但在那个瞬间大概是击中了某根神经,于是很冲动地买了一枝。 接着上网查如何养护的时候才发现,马醉木,全株有毒。 马吃了会昏睡,人吃了,也差不太多,更不要提猫猫狗狗。 然而它已经来了,包裹得好好的,就立在门外。 一米三的马醉木,没想到这么大一丛,比意料中好看太多。 微微卷着的叶片,一簇簇,怎么形容呢?好像是,数不清的墨绿色烟花,拥在一起,同时绽放。绽放是定格的,不会消散。 将它插在巨大的玻璃瓶里,小心抱着放在茶几上。 头顶一阵窸窸窣窣,枝叶安静下来,整个人就被这么一片郁郁葱葱笼罩了。 一下午,哪儿也不想去,对着翻翻书,抬头发发呆,有点’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的意思。 家里的猫对它开始很有兴趣,围观了一会儿也就罢了,远远躲开。它的感识原本就比我敏锐,有没有毒的,它才不傻。该远观的东西,何必凑近了去。 它不愿靠近的另一盆,邻居送的辣椒。 很不起眼的一株,几次晒得蔫巴了以为救不活,如今结出两颗壮实的青辣椒。 这一盆,蹲着看久了,容易饿。 第176章 它六岁了 家里的猫六岁了。 早上起来头发都没顾上梳,对着它大声唱生日歌。它回以紧张的注视,大概是觉得,面前这只两脚兽,是不是失心疯了? 揉了它一会儿,它有点不耐烦,挣脱了,走到落地窗前趴成细长的一条,盯着外头刚开的两朵木槿发呆。 六年了,无法跨越物种的鸿沟,无法理解对方的悲喜,琐碎的岁月里只有陪伴。 这样的关系,想想其实挺有意思。 你我的万千心思,是自己的,互不打扰。又时常互相挨着很近的坐着,偶尔抬头看看对方,又移开目光,重新沉浸在各自的心思里。 互不干扰,互不评判,但无论怎样,我就在你身边,一抬眼就能看到的距离。 令它有些困扰的,今天客厅的墙缝里钻进了一只蟋蟀,叫唤不休。墙缝的角度有些刁钻,甚至没有办法看到蟋蟀的影子。 问了个朋友,很快回复,这有什么难解决的,用杀虫剂一喷,the end,世界清静了…… 想了想,还是算了。 转头想到那一句: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果然竟是这样的,天气转凉,它应该是入来避寒。 黄昏的时候,大概是随手喷的防蚊水的味道将它熏到,它竟跳出来。跟着它一路爬到钢琴的后面,用玻璃杯将它罩住。很漂亮的一只,跳起来很有劲儿,摇晃着长须,仿佛炫耀一般。 将它放去院子里,那里有它的同伴。 说到天凉,这几天,早晚确实凉快些,也恢复了之前的游泳和跑步。大汗淋漓之后,通常跟着饥肠辘辘。但想想消耗掉的为数不多的卡路里,想吃也坚持忍着。 虽然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运动,或者忍着。 除此之外,最近也在尝试用ipad画画,很有意思的体验。 比如,画错了,无需涂抹,两个手指轻敲一下屏幕,立刻撤销上一笔。如果后悔了不想撤销,三个手指敲一下,又恢复。 再有,涂色,可以先勾边,再拖拽一下,即刻完成,只要稍微涂抹就好了。 还有,一幅画可以分很多层,层层叠叠的颜色和线稿在不同的页面上。可以叠加也可以抽去,每一层单独看起来很古怪,叠在一起,人或是物立刻饱满生动。 看起来,似乎变得简单,user-friendly……好像还是更喜欢笔尖擦过纸面的蚕食声。高科技的画法,变成了圆钝的笔头在光滑屏幕上的达达敲击,虽然也可以画出细如发丝的笔触,总觉得有些别扭。 所谓的别扭,大约是还没习惯。 唔,两指轻击的撤销,三指轻击的恢复,记忆可以如此么? 第177章 新的故事 新的故事,前十八章仍待在草稿箱,书名、简介甚至封面都已经妥当了,但看起来还要继续等下去。 至于原因,有点复杂,说到底是和某些规矩有了冲突的地方。尝试了各种修改修正,反反复复好些次,到眼下除了等着,好像也没别的法子。 经历了几次希望到失望再希望再失望,直到刚才看到这本随笔的封面,心里忽然安定下来。实在不行,就把故事放在这里,新的一卷,披着随笔外衣的一个有点长的故事。 朋友的新书出版了,寄了一本给我,扉页上是她的签名。怎么办呢,羡慕到不行。柠檬树下柠檬精。什么时候自己的,也可以这样捧在手里,前前后后的翻着。新书的味道,真好闻。 最近反复对身边熟悉和不那么熟悉的人念叨,很后悔做了这件事,又很后悔做了另一件,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白白浪费了。早知道是今天这般样子,又何苦,何苦。 昨天很晚了的时候,翻到张枣的一句诗,难得一夜无乱梦。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第178章 致虚阁,一间书店,窝在老城区巷道交错的深处,被一溜排的五金铺子、发廊、小食店、房产中介夹在当中。很有些年岁的老楠木悬在门楣,上头三个字灵动飘逸,寻不着人间烟火熏缭的痕迹。 此刻夜色深重,整条街如同一只上了年纪的猫,耷拉着腿爪,一场昏昏迟梦。 寥寥几个路灯都坏了,仅有的些微光线从书店落地窗里透出,在暗夜里晃了晃,最终也无声熄灭了。 夏浅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光亮倏灭的这个瞬间。 迷迷瞪瞪了一阵,她才意识到自个儿眼下正蜷在书店角落的沙发里。原本想着将最后一箱书整理好了就下班回家,是怎么睡过去的? 她想站起身,腿脚麻得不像话,索性再坐一会儿。接着,她就听见了一些声响。 起先她以为是外面街上传来的动静,接着又觉着不大对,这声音虽然小,却并不像是隔着门窗传进来的,倒好像,就在屋子里。 她抬眼看出去,书店当中是摊着书和杂志的圆桌,四周靠墙的书架几乎通到屋顶。靠近屋顶的地方有一圈半敞开的阁楼,栏杆后面是一排排低矮错落的书架,那当中零星散布着沙发座和榻榻米。 此刻所有的这一切都掩在黑暗里,只有模糊的轮廓。但那絮絮碎碎的声音还在,时有时无缭绕不去。 夏浅最先想到的是冷长恩。 冷长恩也在这里工作,书店不大,有很便利的查书和自助买单的机器,所以这里平时也就她和冷长恩两个人。不过她很快又想起来,冷长恩虽然住在附近但昨天下午很准时就下班了。说是要去郊区的朋友那里过夜,所以这个时候,他不可能已经回来了。 这么想着,她觉得背上就有些凉凉的意思。若是小偷,偷书的一般叫雅贼,应该不会伤人吧…… 她没声没息地又躺回去,拉过一旁的外套,把自己大半个身子连同脑袋一起蒙住。 声音还在继续,这么仔细听来更像是窃窃私语,这让夏浅更加不安。一个贼自言自语的可能性不大,难道进来了两个? 啪嗒一声,有什么落在了地上,那窃窃私语立刻就停了,四下里安静得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幻觉。 她死死咬着下唇生怕发出声响,却分明听见脚步声向着自己走来。脚步声停在身边,她扯着外套衣角的手不受控制地抖着。 接着就听见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百转回肠,半入江风半入云的调调…… 第179章 夏浅是在电瓶车尖锐的报警声中惊醒的,紧接着听见对面杂货店老板娘的骂骂咧咧,伴随着一盆水泼在街上的哗啦声。 她腾地坐起身,阳光从落地玻璃和头顶的一扇小天窗里扑进来,将四下照得亮堂堂。 在店里转了一大圈,并没看到什么不寻常的变化,她心里才宽了宽。要么是昨晚睡姿不佳,做了个梦? 人一轻松,立刻就觉得饿了。她披了外套,跑去马路斜对面买了煎饼果子和豆浆。铁锅灶台的白烟缭绕里,又和摊煎饼的大叔闲扯了一会儿,她才晃晃悠悠地回书店。 书店的门竟然开着,她进去就看见冷长恩站在木梯上,半个身子探在书架里。 “哟,书鬼,今天怎么这么早?”她径直往里间走。 他没搭理她。 夏浅换了衣服出来,黑色t恤,黑色牛仔裤,黑色围裙,长发用一根红色发带高高束在脑后。 她天生皮肤好,完全不需要bbcc霜之类的遮掩,只淡淡勾了眼线,抹了薄薄的珠光唇彩,已是神采飞扬青春逼人。 他仍站在木梯上,头都没转过来,“我有名字。”声音没有温度和起伏,gps里语音导航的标准调调。 夏浅将书架上倒了的一排书扶起,“你不是说,长恩就是司书鬼,你叫我什么来着……蠹虫?虫子?什么望的?” 他从梯子上走下来,同样一身黑色的工作服,爬上爬下的仍保持着一丝不苟纤尘不染,“脉望,蠹鱼仙脉望。” “那你怎么不叫我鱼仙?或者,大仙,不对不对……仙姑仙子?你不改口,我也不改。”她从围裙口袋里摸出抹布开始擦书架,哼起了没什么调子的歌。 从手边的镜子里,刚好可以看见他一副夏虫不可语冰的模样。冷长恩的年纪分明和自己差不多,非要扮成老气横秋的样子,累不累? 猛地想起昨晚的事,她凑过去,“你晓得么,昨晚这里进贼了……” 原以为他会受到惊吓,起码也该有点诧异的样子,他脸上居然一丝表情都没有,仿佛压根没听见。 夏浅也没在意,脑袋里有什么很快地一晃而过。昨晚那声叹息之后,好像还有什么来着…… “对了书鬼,什么拨清波,什么明月光?红掌拨清波,和床前明月光,好像不搭啊……”她努力回忆着。 他这才转过脸来,总算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 冷长恩其实长得挺好看,虽然瘦筋筋的显得有些弱不禁风,但五官没啥可挑剔。平素他整天冷着脸,只有在看书的时候,会偶尔露出别的表情。 夏浅早认定,他就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根本问不倒。除非那些网红八卦,奶茶串烤之类他口中的“俗物”。 他沉默了蛮长时间,“你居然看魏晋的诗?” 她一愣,“味精?有什么好看的……” 第180章 看着她一脸茫然,冷长恩皱了皱眉转身就走,“今天要进一批新书……” “我是说真的,昨晚这里真的有人。我在角落里睡着了,半夜起来就听见有人说话,好像还不止一个。” “少东西了?”他脚步慢了慢。 “不晓得……这么多书,暂时还没发现少了啥,得慢慢清点……”她挠了挠头。 “监控看了?” “坏的……” “干活去。” “如果真的丢了书呢?” “你赔,双倍。” 接到郗汐电话的时候,夏浅刚将一箱书搬进店里,气喘吁吁地冲着电话抱怨,“郗大小姐,你可真会挑时间给我打电话,我在搬砖啊……啊?!” 最后一声啊,明显变了调,且拉得很长。冷长恩没忍住,远远瞄了她一眼。 她一只脚砰的一声踩在箱子上,“你再说一遍?!”一阵沉默,“你要结婚?……下周?!” 冷长恩走过来推了她一把,她的脚才离开装书的纸箱,上头一个黑乎乎的鞋印。 她仍对着电话一脸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和谁结婚…… 我没见过的?你也没见过?!” 第181章 郗汐将手机放下,面前的一摞卡片,红艳艳刺着眼。 她抬手将这堆喜帖扔进垃圾桶,沉闷的寂灭声。时间太仓促,她根本来不及将它们寄出。 面前的另一张纸上,一长串参加婚宴的名字,字迹匆匆而潦草,已经被勾去了大半。 她颓然靠坐进沙发里,刚才夏浅的反应,再正常不过。 一串拨出的电话里,朋友、同学、同事、不太近的亲戚……听说了不到一周后她的婚礼,不是觉得她喝高了,就是觉得她在说笑。最后大多将信将疑地答应出席,仓促地说些祝福的话语。 郗汐觉着,自己不是在发出婚礼邀约,倒像是因为发货晚了而被买家投诉的客服,不停仓皇愧疚地解释,为何会在婚礼前的几天才告知…… 但她不是客服,她偏偏就是那个被仓促派送出去的新娘。 对于爱情、婚礼的憧憬,她曾有过很多,具体到细枝末节的每一处。 初见他时的发型衣着、弧度恰好的笑容、彼时拂过面颊风的温度……新娘手里的捧花、唇膏的色号、高跟鞋上的蕾丝…… 初见,该是不早不晚,在人海中刚好遇见他。可能在转角的咖啡店,路边的公交站台,同一座写字楼,也可能在任何一个不期而遇的地点…… 接下来,他们会循序渐进、耐心地按照两个人都舒适的节奏交往,从相识、相知再到热恋…… 他会求婚,或许是戒指,或许是忽然从怀里掏出的小猫小狗……而她,会在惊喜中郑重点头…… 她会与他一起规划他们的婚礼,并肩促膝共同写下备忘清单,事无巨细不厌其烦…… 无论怎么看,都不该是眼前的仓促与草率。 她疲倦地闭上眼,周围人眼中的,那个乖巧完美的女孩子,从来就不是自己。虽然从一开始,一切也曾如初雪,干净纯粹…… 手机铃声猛地响起,郗汐几乎从沙发上蹦起来,接通了电话,里头是夏浅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声音,“你确定是下周的婚礼?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我得见见你,你到底怎么了?” 郗汐心里一暖,手中的笔划过备忘录上的下一条,“我没事,婚礼是下周,没什么可忙的。不过今天没空啊,我得去租婚纱……” “租?!婚纱还可以租的?你不是说你一定会买订制款的……”那一头忽然收了声,沉默了一会儿夏浅才又闷闷地开口,“我晓得了,我陪你去,告诉我时间地址……” “不用了,你要上班的……”郗汐说了一半,听见夏浅在电话另一头凶巴巴地冲着什么人吼着,“我真的有急事,很重要的事,今天必须请假……明天你的活儿我都干了……” 玻璃门把手上,缀着新鲜玫瑰的精致铃铛,一阵细碎丁零,郗汐和夏浅一前一后走进店里。 这家婚纱店的门面不大,婚纱礼服的款式也不算很多,供出租的只有寥寥一架子的。听说郗汐是来租婚纱的,店员立刻收起了热情,将一架子婚纱推出来,就躲进里面刷手机去了。 郗汐倒没觉得什么,一件件看起来。 夏浅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 “没,”郗汐转头冲她笑了笑,“没有不得已,我自己同意的。” 夏浅扶着架子站站稳,“究竟什么人啊?让你一见钟情立刻就谈婚论嫁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其实。” 衣架子晃了晃,幅度有点大,夏浅努力压着情绪,“你当真是第一次见他?以前从没见过?” “见过照片。先是父母之间交换了照片,然后他父母来看我,把我的生辰八字要去,再然后……” “生辰八字?是你们穿越了,还是我穿越了?”夏浅觉得已经不是头痛的问题。 “这没什么啊,”郗汐抽出一条裙子,没有层层叠叠冗长梦幻的裙摆,很修身的款式,简约的鱼尾蓬蓬纱,“现在其实还挺普遍的,有媒人牵线,看生辰八字。我们觉得不合理不能接受的事,其实一直都存在。” “你是一眼看上他了?真的不需要再相处相处交流交流?” “有过邮件也通过电话,他这次从国外回来我们见面了。交流过,觉得行,不就去领证了……” 夏浅目瞪口呆地看着郗汐抱着裙子走进试衣间,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从里头走出来。能把一件廉价的、出租用的婚纱穿得这么好看的,夏浅觉得,这天底下大约只有郗汐有这个本事了。 关键人家自己还不觉得,对着试衣镜左右转了两圈,裙摆摇曳,像极了油画里的美人鱼。 准新娘皱了皱眉,“行了,就这件了。” 第182章 “头上,是不是还得有什么?”夏浅望着眼前姣好的背影,总觉得缺了啥。本该是雀跃欢愉的挑选,她却总觉得心里被什么压着,闷得慌。 郗汐姿态优雅地叉着腰,裙摆划了一道美轮美奂的弧线,“我第一次结婚,我哪知道?” 夏浅本想怼她一句,但依照这闪婚的节奏,她如此迅速地选中一件婚纱,实在也算不得什么。 陪着郗汐租好了婚纱,才下午两三点。夏浅瞧她情绪不高,拽着她在路边喝了杯加了浓浓奶盖的玛奇朵。喝撑了两人才道别,站在梧桐的浓浓树影里,抱了抱,谁也没说话。 看着郗汐消失在转角处,夏浅长舒了一口气,这心里头,依旧堵得慌。想了想她还是打算回书店,毕竟半道溜出来。再说,出来前吼了冷长恩一顿,她觉着有些过了,寻思着回去打个招呼。 转过街口,她老远就看见书店门口靠着一辆车,28寸华亭老式自行车。十分复古硬朗的款,偏偏刷了个闷骚的靛蓝色,红棕色的皮座椅和把手相当出挑。 夏浅立刻想到一个人,八百年不露一次面的书店老板。因为实在没见过几面,印象中连他的模样都十分模糊,她只晓得他姓于。 她顿时一身汗,难得跷一次班,怎么偏偏遇上老板亲临巡视?! 凑到书店门口往里面瞧,顾客居然不少,混进去倒是没什么难度。之前跑出来的时候,只是匆匆摘了围裙,她想着只要重新套上,再从某个角落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出来…… 不过走得匆忙,围裙应该是随手扔在了柜台上,这么去拿太显眼。她记得楼上的角落里有一件多余的围裙,挂在最尽头的书架上。 跟在一对情侣的身后进了书店,夏浅看见冷长恩背对着自己,正在向一个顾客介绍一本书。她顺着角落里梯子,几下就蹿到了阁楼上。 猫着腰进去一看,挂钩上空空的,她一愣,记错了? “你找的,是这个么?”有人在身后温和地问道。 第183章 夏浅回过头,黑围裙晃晃悠悠凑在自己眼前,“对对对!就是它!你哪儿找到的……” 围裙的那一边,是个不算十分熟悉的面容,嘴角挂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话头转得极快,“哟,找围裙这种事,怎么能劳烦于先生……” “看你刚才一路跑上来,跑得很急,我就想,你是不是在找这个。”他将手里的围裙抖了抖,示意她接过。这一句并非问句,语气笃笃定定。 她接过围裙,利索地穿好,将名牌扶了扶正,笑容恰到好处,“我闺蜜,盲婚加闪婚,我有点不放心,去看一眼。” “一眼?”他若有所思。 她抬腕看了看手表,“我离开了一共两个小时十六分钟,我会补上。” 于轼瞥了一眼楼下仍在忙碌的冷长恩,“唔,刚才听长恩说了些……” 夏浅脑子一轰隆,冷长恩说了啥?眼前这表情,显然说辞没对上…… “盲婚又是闪婚,”他的注意力却落在了别处,“的确有些不同寻常。除了前缘注定不见也钟情的稀有可能性,要么,是想开了,要么,心死了。” 郗汐在浓荫里的面庞,又在她眼前晃了晃。夏浅依稀觉得,那大概是一种戛然而止的喜悲。潮汐涨落间,被遗忘在沙滩上的贝,缓慢地在烈日里干涸,悄无声息地期盼、仓皇、寂灭。 她回过神,拽了拽脸颊边一缕碎发,“说是闺蜜,我对她其实并不算了解。我不知道她是哪一种……” 他笑了笑,“如果彼此什么都知道,恐怕闺蜜也做不了太长久。” 夏浅一愣,“啥……” “这有什么好看的?!你有没有点眼光啊?!”楼下传来一个男人极不耐烦的声音。 夏浅探头一看,一对情侣正站在书籍衍生品的货架前,女孩子看中了一套白瓷芍药的餐盘,而她的男友看起来并不喜欢,争执不下他吼起来。 女孩子瞧着周围的顾客纷纷探头来看,脸颊泛起红霞,却仍拿着餐盘舍不得放下,朝他身边挪近了些,“可是我也要用的呀,这个真的蛮好看……” “我们家谁进厨房?!你不进厨房,当然是听我的!这事我拿主意!”那男的声音又提高了几个调子。 更多的人好奇地往那里张望,有人忍不住低笑着议论。女孩子的背影有些颓意,低头不再说话。 夏浅随手把围裙又扯下来,对着于轼道:“我去一下,马上回来。”话音未落人已经下了楼。 她迅速凑到冷长恩身边嘀咕了两句,顺手把冷长恩的围裙也扯了,扔在一旁。冷长恩身子一僵,嘴角抽了抽正要说什么,她已经大步向那对情侣走去。 于轼将围裙搭在栏杆上,这么居高临下地看下去,有点沉浸式剧场的意思。 这个意思,挺有意思。 “oh…my…god!”夏浅走到那对情侣身边,直勾勾望着那女孩子手里的餐盘,声音不高,表情及动作夸张得恰到好处,“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完全是art piece啊……” 那对情侣都是一愣。 夏浅转身把不远处的冷长恩拖过来,“亲爱的,你看那套餐盘,多好看!不管家里是北欧风、新中式、还是轻工业的调调,都是百搭啊。大气、简约、极复内涵,可以直接做摆设,用来吃饭我都觉得可惜…… 哎,你说呢,你不是搞艺术的?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好?” 看着夏浅一只眼睛使足了力气冲自己忽闪着,冷长恩憋了半天,憋了个鼻音浓重的“嗯”出来。 夏浅满含期盼地又冲着那女孩子,“你们如果不要的话,可以给我么?我家里有个gallery,很漂亮的艺术品展示的柜子,正好可以放在里面……” “既然你喜欢,去结账吧!”那男的打断犹在张牙舞爪比划的夏浅,对着他的女友道,脸上分明的不快。 女孩子满脸欣喜地抱着餐盘往自助结账台走去,临了,有些歉意地冲夏浅弯了弯嘴角,“不好意思,我也喜欢这套……” 瞧着那对情侣拎着餐具走出书店,冷长恩猛地甩开夏浅的手,“有病!”转身快步走开。 夏浅笑得眉眼一处,习惯性地想把手插进围裙口袋,一插插了空,这才想过来,刚才,好像把那条围裙甩在老板脸上了…… 第184章 她迅速爬上楼,于轼手撑在栏杆上仍俯瞰着楼下,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于先生,您今天来得正好,有工作要向您汇报一下,昨晚店里好像进贼了,我正打算联系您。”夏浅脸上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老板您刚才不过是晃了个神。 看着她一脸正经严肃,和刚才神采飞扬、与冷长恩故作亲昵仿佛戏精附身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忽然笑了。 夏浅觉得心脏蹦跶的节奏乱了一拍。和这个人见面的次数不多,话也没说过几句。但这种人无论从身高还是颜值看,在人群里都是很难被忽视的。如果说冷长恩是清风寒泉的调子,好歹表里一致性格明朗。但这个人,看似春风和煦…… “直接叫我于轼就行,先生叫得生分了,而且,显老。”他保持着微笑,“店里的东西我大约清点了一下,好像是少了一本书,不过也有可能混在后面的仓库里。” “我去找!”夏浅立刻道,这么好的遁走理由岂能辜负。 “不用,”他抬手阻止她,“丢了就丢了吧。” “啥?” “来,坐。”他重又靠坐进沙发里,示意她坐在对面。 她很爽快地坐下,一坐坐得太靠后,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十分舒适安逸的一个姿势。事实上,是过于舒适安逸的姿势,手边就差一把瓜子一罐啤酒……她尽量不露声色地超前挪了挪,沙发的三分之一法则,坐姿是最优雅的。 于轼垂着眼,方才她一系列的小动作,他都瞧在眼里,“你平时闲暇时间,都做些什么?” 夏浅一愣,这话题转得有点急,“我这人有点极端,要么死宅,要么到处乱逛,主要看心情,哦,还有天气。” 他一笑,“不错,挺好。” 夏浅心里过了过,什么东西不错?怎么就挺好了? “所以,除了在书店上班,你还是有不少属于自己的时间。“ 这个角度看过去,他面上和蔼可亲,但分明盘算拿捏着什么,那里头似乎又夹着一点点期待的意思……况且这一句听起来,也不是问句。 她又坐直了几分,“如果需要加班,我没问题,有加班费就成。”脸上十足诚恳的笑容。 “不,不用。”他打断得很迅速,“书店的营业时间,其实可以再缩短一些,以后九点就可以下班。” 看着她迅速变了变的脸色,他站起身,笑容同样诚恳,“别担心,薪酬不变。对了,有件事,我想想还是要告诉你。” 她跟着站起身,“只要不是辞退我,尽管说。” 他的目光在她身后的书架间转悠了一圈,“我这店铺,到了夜里,时不时的可能会有些动静……”他忽然打住,“总之,平时你晚上尽量别加班,早点回家。”话没说完,人已经施施然下楼去了。 夏浅立在原地,想着昨晚的动静,她一个哆嗦。 第185章 最后一位顾客离开书店,刚好九点。 冷长恩换了衣服往外走,头也不回地提醒夏浅:“走的时候记得关好门窗和灯……” 话说了一半,她已经蹿到自己前面,呼啦一声拽开门往外大步走去,只留下半句,“你关你关,我有事先走……” 冷长恩一愣,平时这人拖拖拉拉,经常在店里磨蹭到深夜才离开,今天这么反常又是发什么疯? 夏浅早转上外头热闹的大街,这才松了口气。大吉大利,那地方……留下来关灯,不是自找惊吓么? 换个工作吧,她又暂时舍不得,毕竟这份工作不算十分辛苦,老板给的薪水也相当不错,再找一个未必比这里更强。至于那些个……晚上不待在里面不就得了。明天找冷长恩商量一下,以后自己负责早来开店门,他负责晚走关门。 没什么胃口,夏浅钻进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一桶关东煮,坐在临街的窗边,一边吃一边刷手机。便利店音响里放的歌挺好听~~ romeo, take me somewhere we can be alone, i’ll be waiting, all there’s left to do is run. you’ll be the prince and i’ll be the princess, it’s a love story, baby, just say yes… 歌曲放完了,出现一个很好听的男声,“这首歌曲使用了benjo和吉他,乡村音乐与摇滚乐的跨界结合,相当出彩。taylor独特干净的声线,完美演绎了不再是悲剧结局的romeo and juliet…” 夏浅承认自己是声音控,对于讲话好听的人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曾有过与人争执,却因为分心忘了吵架的事…… 耳边的这个声音,她莫名觉得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但如果真的有讲话这么好听的人在身边,她怎么会没注意过?这不科学。 回到住处已经很晚了,摸着黑开了灯,她心里嘀咕,合租的那位怎么还没回来? 这套二居室的公寓房,是沐可可租给夏浅的。 沐可可和夏浅从小学到中学都是同学,关系并不能简单用闺蜜两个字来形容。两人喜好一致性格相投,从前都是只爱看武侠小说极厌恶言情、上树爬墙飞檐走壁、敢和男孩子扭打在一起的那种…… 沐可可家境殷实,中学还没毕业她就跟着父母移民去了南半球。这套房子本来也是挂在沐可可名下,沐可可不愿卖掉,索性给夏浅住着。 起先她不肯收夏浅的租金,但夏浅听了立马收拾东西连夜就要搬走,沐可可这才同意,也顺手将这套房子全权委托给了夏浅。 这套房子,两个卧室各带一个洗手间和阳台,中间隔着不小的客厅和敞开式厨房,两边独立私密性很好。夏浅一个人住久了觉得有点浪费,于是找沐可可商量,要么把另一边空着的卧室分租出去。 沐可可立刻就同意了,并建议她在可信、安全、人品可靠的基础上,最好找一位单身男士合租。这样顺便可以把夏浅的终身大事也一并解决了…… 男女合租这种事,夏浅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不可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大家都是过客,有人平时能说上两句话,也挺好。 至于终身大事,她没考虑过,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已经过了看到喜欢的人就会小鹿乱撞的时候。心态属于时下流行的另一种说法,老鹿蹒跚。喜欢的人,来了就来了,不来也罢。 分租广告登出去没多久,就有不少人来看房子,但一直没租得出去。倒不是夏浅挑剔,但不晓得为什么,合眼缘谈得来的实在有些稀罕。 来看房子的,要么沉默寡言目光躲闪,八字还没一撇就要求客厅中间拉一个帘子,严格分开两个人的空间……要么话痨一个,从进门说到离开,送到走廊里还拉着夏浅滔滔不绝……再有的,一坐下就开始盘问夏浅,星座血型教育程度户籍工作父母亲戚…… 就在夏浅基本打消寻找合租人的时候,他出现了。 第186章 他叫明璋。 门上有门铃,他却是敲的门。打开门,夏浅吓了一跳。眼前的这位除了大冬天的戴了一副墨镜,他身旁还端端正正坐着一只拉布拉多。 明璋一身黑色的衣裤,拉布拉多也穿了个黑色的马甲,一人一狗,相当搭。 “明……明先生?”夏浅不记得他在电话里提到有一条狗。 “明璋。”他顿了顿,“它叫决明子,工作犬。” “哦哦,请进请进……”夏浅让开身,又想着是不是该去扶他一下。 “小明会带我进去,放心,它不会弄坏你的东西。”明璋说道。 小明?那他是不是叫大明……夏浅暗戳戳地跟在后头琢磨。 小明果然给力,领着明璋走进客厅,等他在沙发上坐下,它才乖巧地趴在他的腿边。 “我和它不能分开。”他直截了当。 “明白明白,没问题,我很喜欢狗狗的。“夏浅忍不住想去摸小明的脑袋。 “它不会咬人,也不会乱叫,但不喜欢别人碰它。”他补充道。 夏浅的手顿在半空,斜眼瞅着小明。 这会子它面上看着端庄淡定,其实尾巴早摇摆得看不清轨迹…… “另外,我经常出差,不做饭,也不会在屋子里吃饭。每周会请保洁上门打扫三到五次,可以顺便把你那边也打扫了。我和小明都喜欢安静,如果你比较闹腾,不太过份的,我们也不会介意。” “我不闹腾的,”夏浅脱口而出,觉着哪里有些怪,忙着转了话头,“小明睡哪里?” 小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下,温柔中略带委屈,看得她心里一阵内疚。 “它睡我屋里。”明璋说。 “ok,我没问题,你要不要去房间看看……哟,抱歉抱歉……去感受一下?”夏浅搓着手,一脸尴尬。 他站起身,直接跟着小明走向大门口。 夏浅一愣,这算是几个意思?不租?没看上?刚才那句得罪他了? 小明走到门口,起身,用爪子把门把手压下,大门就这么打开了。 明璋走到外头,转过身来,墨镜如深潭不见底,“方便的话,我明天就搬过来。” 第187章 睡觉前,夏浅通常是将手机调成静音。半夜莫名醒来,看着房顶上那一块光影,她迷糊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上一条消息:我在门口。 她腾地坐起身,再看时间,凌晨一点半。 夏浅蹿到外头,将门打开。郗汐坐在地上,仰着脑袋看着她,迷迷瞪瞪笑了笑,“不晓得怎么走到这儿来了……”走廊里浓浓的酒味。 夏浅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往里拖,“喝了多少啊这是……“ 郗汐想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被直接往卧室拉去。夏浅冲着对面努了努嘴,“那边那个屋里的睡了,在这儿说话把人家吵醒了,去里面……” 夏浅望着对面蜷在沙发上的郗汐,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的连衣裙领口半敞着,外头胡乱披着一件外套,袖子一个垂着一个卷着。长发乱糟糟地散开,露出的巴掌般的面庞苍白得吓人,她手里还握着一瓶啤酒,喝了大半。 夏浅坐到她身边,“你和他……今天去领证了?” “是,有意思吧……我们连牵手都没有过。”郗汐冲她晃了晃酒瓶。 这事,夏浅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准备?准备好了又怎样?不过是一句话,就什么都没了?!”郗汐撑着脑袋看着她。 夏浅沉默,她晓得郗汐在说谁。那个故事,她虽然知道的不算多,但大体是晓得的,那个和大白兔奶糖有关的人…… 郗汐喝了一大口,夏浅没拦着她。 “高三毕业的暑假,暑假的第一天,我父母给我买了机票,让我去大洋彼岸的一个海滨城市,达城……”郗汐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墙壁上,又好似穿透了过去。 达城?夏浅一愣,大白兔奶糖好像就住在那里。 “对,他在那里,他邀请我去的。”郗汐知道她在想什么,“当然,也是我爸妈的意思。他们送我到机场,临上飞机前,他们告诉了我一件事。” 夏浅心里一个咯噔。 “在我走进候机厅前,他们告诉我,说他们离婚了。”郗汐的笑容有些扭曲。那一刻,那一刻…… “汐汐,你要理解爸爸妈妈的苦衷……”母亲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我和你爸爸早就该分开了,一直担心影响你的学习,影响你考大学,所以才拖到现在……你现在已经成人了,所以我们决定还是把手续办了……” 郗汐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傻傻看着母亲的嘴在自己的眼前一张一合。 母亲说得没错,他俩或许早该分开。 从记忆的初始,身边充斥着争吵、扭打、伤害……每回她躲在门外,听着屋子里的咒骂和东西破碎的声音,她不止一次偷偷想过,如果他们分开,也许每个人会更快乐……但这样的念头在彼时,又会令自己反反复复的羞愧和恼怒…… “汐汐,这次去美国,我们事先没有和你商量,我们只是希望你去好好玩一玩,把不愉快地事情都忘掉……你开心,我们就放心了……” “这次住在jay家里,你要懂事,jay的爸爸妈妈也……也离婚了,jay现在和妈妈住在一起。你这次去,还有个重要的事,自己去联系一下那边的学校,能出国留学一直是妈妈对你的期望,你一定要记住……” 郗汐转身走进候机厅的时候,她听见身后母亲的啜泣。并没有如自己预料中的泪流满面,她事先装在口袋里的手帕早被她揉成了错乱一团。 直到飞机起飞,灯光暗下,人们昏昏欲睡,她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在洗手间里,她不停地呕吐……边吐边流泪……根本停不下来。 走下飞机,在过道镜子里看到自己,她吓了一跳。裙子皱得不像样,头发乱糟糟地扎成一把耷拉在脑后。她想找个地方收拾一下,抬眼就看到他。 第188章 还是当初的那个笑容,灿烂得如同海边浓郁炽烈的阳光,能冲散一切雾霾晦暗。 他走上前伸开双臂将她抱了抱,又退开仔细打量,“这是,在飞机上跟人打了一架?”他的身上还是熟悉的香水味道,很浓,但一点不讨厌。 他接着摇头,“你这个样子,刚才走过去的人,都以为是被我欺负的。万一去报警了,我可惨了……so please……” 她脸红红的,“对不起,我觉得有点累……” “你的事情我知道了,it’s ok,我也一样。we are on the same boat。嗯……中文就是,我们在一条船里,对不对?”他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划船动作。 看着她没忍住的笑意,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牵着她往外走去。 他直接将车开到了海边,黄昏时分,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海边冲浪。海岸线远远蜿蜒开去,白沙细幼,蓝得通透的海面上帆船星星点点。时不时有身材姣好的金发美女从身边走过,郗汐下意识伸手,将身上连衣裙外面的开衫拢了拢。 他忽然凑到耳边,“你觉得她们好看?我一点不觉得,我觉得你最好看。” 郗汐的脸迅速地红起来,长这么大,收到过写着片言只语或是诗句的小纸条小卡片,顶多是自行车篓里被放上一束鲜花。如此直白当面的夸自己好看……她没听过。 她捂着脸,“有什么好看的……” “你把手放下来,我看看哪个好看?”他皱着眉低头看着她,“你这样我看不到,怎么比?” 她放下手,“看就看……” 话没有说完,她眼前的阳光被遮挡了去,有什么凑到了很近的距离。看着他无限放大的面容,她一惊想要退开,手臂被他捉住。 他并没有再进一步,反而松开了手,“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对不起,你这么好看,我刚才差点没忍住……” 郗汐有些怔怔,头顶巨大的棕榈叶里透着细碎的阳光,在他的脸上留下一片斑驳陆离……她忽然觉得这更像是个梦。 如果这是梦,可不可以等她一觉醒来,她仍站在候机厅。母亲对自己说的并不是那些话,只是絮絮叨叨嘱咐她好好玩,趁机好好学学英语…… “郗汐……” 夏浅小声的呼唤将她惊醒,郗汐盯着自己手里仍握着的酒瓶出了会儿神,将自己紧紧抱着蜷进沙发里,“你知不知道,我其实真的很蠢……非常非常蠢……” 第189章 睡意褪去,迷迷糊糊间有热气喷在脸上,痒得厉害。夏浅伸手想要挡开,摸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她睁开眼,自己四仰八叉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小明蹲在自己身边,正热切地看着自己。 她跳下沙发一路小跑推开自己的房门,郗汐已经不在了,床铺得整整齐齐。 这位准新娘,昨晚拉着自己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大多前言不搭后语,夏浅没听得特别明白。不过依照过往的印象和判断,这位jay是实打实的渣男,郗汐离开他并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那位姑娘心思太重,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放不下。又或许还有什么,让她没办法放下。 如果换作自己……夏浅认真想了想,不对,这样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自己属于从来不记仇的那种,因为,有仇当时就报了。 一回头,小明仍乖巧地跟在后面,好奇地往她的屋子里观望着。 夏浅蹲下身子,使劲揉了揉它的脑袋,“你家大明太小气,你这么漂亮不让人摸,还说你不喜欢被人摸。切,只要是热血动物,都有皮肤饥饿,你看,这么摸着舒服吧?” 小明很配合地眯起了眼,十分受用的样子。 揉完了小明,夏浅从冰箱里翻出两片面包塞进烤炉,挑了一小块黄油抹在平底锅里,滋滋啦啦煎起了鸡蛋和香肠。火舌燎香,空气中很快弥散开微焦的面包味,手边的牛奶已咕嘟得热闹。 小明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等夏浅张罗好了坐下来享用早餐,它也笔直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吃。 被人看着吃饭,尤其是如此热切的目光,夏浅有点吃不下去。 平时明璋只给它吃狗粮,干巴巴的那种,每一顿的量都十分精确,多一点都不行。人类的食物,坚决不让它碰。这么想着,夏浅就替小明可惜。人间多少美味,它竟然没尝过,碰上这么死心眼的主人,还真是有点惨。 她瞅了瞅对面卧室的门仍紧闭着,偷偷从盘子里的香肠上揪了一块肉下来,递到了小明的眼前。 小明的眼中立刻绽放出更加热切和激动的光芒,但整个身子还是坐得端端正正,并没有伸嘴巴过来。 这职业素质……夏浅心里一个大写的佩服。转而又觉得沮丧,自己平时的定力,竟连一条狗狗都不如…… 她凑过去,压低嗓子,“就一口,这么一点点,他不晓得的……” 小明忽然眼神一凌,夏浅心里跟着就是一个咯噔。 第190章 顺着它的目光,她看见明璋站在卧室门口,不晓得多久了。 小明走回他身旁坐着,脸上写着:工作中请勿打扰。 “我记得我说过,它不能吃人的食物。”明璋今天火气好像有点大。 夏浅将手里仍掐着的那一小块肉塞进自己嘴里,“这么一点不够塞牙缝的,小明是真乖,我逗它玩呢,它没吃……” “你昨晚睡沙发了?”他忽然问。 这个话题切换的太迅猛,夏浅有点跟不上,“啊?哦,是啊,我朋友喝醉了,我把卧室让给她了。” “你朋友如果胃不好,不能吃油腻,你会劝她吃?” “那怎么行,郗汐胃是不好……哎?你怎么知道的?”夏浅问出口,才听出意思,沉默了一会,“不好意思啊,我不晓得小明胃不好,以后不会了。”她匆忙起身。 闷头洗着碗碟,她听见身后明璋对小明说着什么。侧过头,他盘腿坐在地毯上,小明趴着,把脑袋搁在他的腿上。 “做得很好……不好的诱惑……一定要忍住……” 这么远远听着,夏浅忽然觉得那个声音好熟悉,一定是在哪里听过……正寻思着,一旁桌面上的手机响了,她手上都是水,用指尖点开了免提。 “happy birthday!小浅浅生日快乐!祝你今年脱单成功,找到mr right!哎对了,你的那个同屋怎么样啊,有没有感觉……”里头传来沐可可大声且欢脱的声调。 夏浅手忙脚乱按掉免提,捧着电话几下蹿回自己的屋子里,把门砰得关上。沐可可什么都好,就一张嘴实在不靠谱…… 顶着黑眼圈赶到书店,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她本以为进门就会看到冷长恩的臭脸,没想到他站在收银台后面,神情居然很愉悦。这个极不寻常的神情看在夏浅眼里,就很有些古怪了。 她警惕地四处看了一圈,店里也就五六个顾客,只有一个比较与众不同。 很漂亮的姑娘,身上是素净的连衣裙,一头长发没有半分约束,直垂到腰间。她手里正翻看一本书,安静美好的仿佛画中人。 夏浅贼兮兮凑到冷长恩身边,“真好看……” 他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失不见,“确实比你好看。” 天就这么聊死了,夏浅悻悻地去一旁整理书架。 “请问,能帮我找一本书么?”身后传来好听的声音,夏浅转过头,正是那位比自己好看的姑娘。 夏浅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冷长恩,“看到那位帅哥了?他的脑袋比电脑都好使,你去问他就没错了。” 那姑娘扑哧一笑,果然满室明媚,夏浅看得有点呆。 看着她走向冷长恩,夏浅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位,正好隔着书架可以清楚地看到两人的互动,又不至于被发现在偷看。 虽然听不太清楚两人之间的对话,但显然他们的互动是十分有看头的。那姑娘应该是问了个什么问题,大约正好问到了冷长恩的心头,他整个人好似变了样子,除了丰富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甚至拿出了纸和笔又写又画…… 夏浅越来越好奇,很不引人注意的往那个方向慢慢挪过去。 “手机支付可以么?”那个姑娘在问冷长恩。 “不行!”夏浅猛地叫道,把那姑娘吓了一跳。 余光里看着冷长恩几乎能掐死自己的目光,夏浅淡定道:“机器坏了,只能刷银行卡。” “哦这样啊,好的。”那姑娘低头拿出银行卡递给她。 夏浅手脚麻利地替她刷了卡,上头只有拼音的名字,“陈小姐么?要不要办个会员?免费的,有什么新书或者打折活动,我们会短信或邮件通知。” 等这位陈小姐离开书店,夏浅把手里刚才记下的姓名、电话、邮件交给冷长恩,“不用谢我,一定要谢,可以请我吃顿饭……” 冷长恩没接,转身就走,“今天要处理一批旧书,但是我今天有事已经请过假了,所以晚上你要加班。” 第191章 冷长恩果然准时就下班了,临走前顺手打开了音响。这会儿正是一段爵士轻摇滚,听得她昏昏欲睡。 眼看着天黑下来,夏浅一个激灵,一路小跑把所有的灯打开,将门窗关紧,顺手揣了一把裁纸刀在口袋里。 不过,自己没做亏心事,怕啥?至于那个……骗小明吃肉,算亏心事不? 书整理了大半,已经十点多,外头开始下大雨,十分应景的电闪雷鸣紧随其后。夏浅将音响的声音调高了,勉强盖过外头的声音。 正灰头土脸的装最后一箱书,电台里放着的音乐忽然停了。 这一下戛然而止,她一愣。是主持人手抖了?旋即又想到那天于轼的话,冷汗跟着就冒出来了。她走到音箱边,检查了一下播放器,一切看起来很正常。 猛地,那里头响起了生日歌。 没有人唱,只是旋律。也不是什么很华丽的演奏,钢琴淡淡的声音,似乎只是信手弹来。 她蹲下来盯着播放器,还是刚才的那个电台,音乐也确实是从里面出来的。曲子不紧不慢地放完,短暂地停顿,里面总算传出主持人的声音,“年年今日,花为人绽,人与花同。生日快乐。” 很快下一首歌曲响起,you will be loved… i don't mind spending everyday out on your corner in the pouring rain look for the girl with the broken smile ask her if she wants to stay awhile and she will be loved… 之后那位主持人再没说过什么,但刚才那短短一句生日祝福,夏浅始终觉得挥散不去。一是太过巧合,二是,那声音她肯定在哪儿听过…… 明璋将耳机拿下,把最后一首歌曲推上,起身打算离开直播间。一旁的助播小姐姐忙着准备下一档节目,嘴里笑着调侃,“明大主播今天准备的歌曲都很别致啊,是不是有特别的人在听?” 明璋脚底下没停,“我选的歌,一向很别致。” 小明蹲在门口,见他出来,立刻走到他的身边站定。 明璋揉了揉它的脑袋,“走吧,那个骗你吃肉的人,如果没偷懒睡着了,应该听得到……” 夏浅终于将一摊子书全整理好,用推车推到后面的小仓库,总算松了口气,顺手将音响也关了。觉得肚子饿,去柜台抽屉里翻了翻,里面有一包口香糖,应该是冷长恩的,她也没看,拿了一个就塞进嘴里。正觉得这味道古怪,就听见阁楼上传来的声音。 她慢慢抬头看去,阁楼上的灯她刚才已经关了,这会儿看过去,最里头的角落里隐隐有了光亮。 第192章 她伸手进口袋,把裁纸刀揣稳了,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谁!再不出来,我要喊人了!”这一声喊得虚,外头相邻的和对面的几个店,早就关门了。这么大的雨,路上也不会有什么行人。 “我警告你,这里可是有监控和报警器的!我要是按了,直接连到……”她的声音没有自己希望的镇定。 “哦?什么时候装的报警器?”有人施施然从楼梯上下来,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夏浅看着眼前的这位于老板,嘴角抽了抽,“您这是,从天窗直接下凡来的?” 于轼也不恼,“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你大概在后面的仓库。我有东西丢在阁楼,就直接上去拿了。怎么,吓到你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裁纸刀上,这会儿还紧紧捏在她的手心,她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 他扬了扬手里的几本书,“答应帮人找的,真没想到会吓到你。对了,生日快乐。” 夏浅一愣,“啊,哦,谢谢……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了笑,“你来应聘的时候填过表,如果那是真的话。” 她尽量不露痕迹地把手上的裁纸刀放在身后的桌上,“真的倒是真的,不过,我一般不过生日。” “你父母在外地我知道,不过,没有男朋友?”他望着她,语气很自然。 “我可以下班了么?”她回望他,表情也很自然。 “当然,对了,有个礼物送给你。”他另一只手上有一个盒子,起先夏浅并没有注意到,因为实在很小。 他递给她,“有点匆忙,没来得及包起来。不过据我观察,你应该不喜欢包装的花花绿绿的东西。” 夏浅有点吃惊,其实,是很吃惊,她好像很久没收到过生日礼物。她接过来,一个崭新酷炫的铁盒子,更像是用来放名片的。打开盒子,里面一摞子卡片,每张卡片上都有一串同样的数字,像是…… “我的电话号码。”于轼说。 夏浅一头黑线,给电话号码当礼物,一给还给七遍。 “除了年假,到年底前,你可以多休息七天。不需要理由,给我发条短信就行了。”他解释。 她的眼睛就亮了,“不需要理由?!” 他耸耸肩,“你如果觉得不踏实,也可以随便编一个。” 看着她一脸兴奋,他忽然转了话头,“以前不晓得你抽烟。” 夏浅一呆,“我不抽烟的……” 于轼拿起她身后桌上的口香糖,“这是戒烟用的口香糖。” …… 冷长恩抽烟这件事,夏浅想不明白。她从来没见他抽过烟,每天一起工作,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从来没闻到过烟味。这种味道,她极敏感,哪怕一丝一缕都不会错过。 想了一天还是没忍住,她捏着那盒口香糖去找冷长恩。他正在柜台后核对库存清单,万年不变的表情。 “你的?”夏浅将那盒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眼皮都没抬,“不是。”又忽然抬头瞄了一眼,一把抢过去,塞进抽屉,重新埋头看单据。 夏浅的手还举着,“不是你的你抢什么?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不抽烟,那只能是你。” “我捡的。”他嘴角绷着,显然已经在尽量克制。 “捡的?”夏浅靠着柜台撑着下巴,“你这人洁癖严重,如果真是捡的,早扔了,再洗三次手……” “你是不是没什么事可做?”他猛地抬头瞪着她。 夏浅悻悻走开,回头却看见他什么时候又将那盒口香糖捏在手里,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第193章 郗汐的婚礼虽然仓促,但该有的都有了,场面也是做足了的。 夏浅到的早,远远就看见那对新人在酒店门口迎宾。 婚纱是夏浅陪着她租的那一件,今日佩了头纱,显得隆重了许多。郗汐的妆容很浓,不如她平时素颜的时候好看。深邃的眼影,夸张的眼线,笑容标准得恰到好处,这么看着,仿佛戴了个华美面具。 和郗汐拥抱的那一下,夏浅感觉出她的倦意,不过很短暂,等到两个人分开,郗汐已经恢复了新娘子该有的面含喜悦。 “我最好的朋友,夏浅。”郗汐向身边的新郎介绍。 “你好你好,”新郎向夏浅伸出手,“郗汐经常提到你,幸会幸会!” 面目很普通的男子,但看起来有让人安心的感觉。他看着郗汐的眼神,很温暖,有掩不住的发自内心的欢喜。 夏浅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有个态我要表一下,我以后只会站在郗汐这边的。”她半开玩笑地说。 “那我们肯定会是一直站在同一边的。”逍原自信满满地回答。 婚礼进行的中规中矩繁杂有序。 夏浅觉得,比起第一套婚纱,郗汐后来换上的中式新娘礼服更好看。长发高高盘着,发髻上别着金色发簪和一簇簇玛瑙般的珠子。口红用了比刚才更加热烈的红色,笑起来艳丽夺目,很容易就让人晃了眼。 敬酒敬了好几桌,夏浅看出来郗汐喝得很猛,一旁的新郎几次想拦着她,话到嘴边并没有说出口。郗汐的酒量夏浅是晓得的,这么喝下去,不要说撑到婚礼结束,估计再喝两桌她就该趴下了。伴娘是郗汐的远房堂妹,显然很不给力,脸红红地站在郗汐身后,郗汐反倒替她喝了几杯。 到下一桌的时候,郗汐回头拿酒,看见站在身后笑嘻嘻的是夏浅,伴娘不晓得跑哪儿去了。 “伴娘被伴郎请出去了,我凑个数,不嫌弃吧。”夏浅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郗汐伸手搂着夏浅,满面绯红,“要嫌弃也是你嫌弃我……” 接下来,夏浅成功地帮新娘拦下了绝大部分的酒,一部分自己喝了,更多的,和对方胡扯几句对方也就点到为止不再勉强。郗汐没觉着什么,逍原看着夏浅一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不住咂舌。 最后一桌喝完,夏浅也略略有些上头,郗汐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出去透透气?”夏浅看着新郎被朋友拖走,挽着郗汐就往外走。 宴会厅外,走廊的另一边是个露台,门敞着。此刻天色已晚,外头的庭院里已经亮了灯火,星星点点,晃着人眼。 “迟到的生日礼物……”郗汐忽然开口。 夏浅转过头,郗汐的手里一个包装雅致精巧的礼物盒子。 “昨天忙疯了,本来想约你出来,实在是没时间。”郗汐的面上晕着火烧云一般。 夏浅接过打开,里头是一对耳环,水滴的形状,晶莹剔透,不禁咋舌,“你这比我给的红包估计还要贵啊……我那个,没打耳洞,也不戴耳环的……” “知道你没耳洞啊,去打一下不就能戴了。”郗汐靠在栏杆上,笑得很戏谑,“还是怕痛?” 夏浅揉了揉自己的耳垂,“多痛啊,一根针扎穿过去……嘶……我需要心理建设……” “傻瓜,痛一下就好了,不会一直痛的,你甚至不会记着那个痛。”郗汐转过头去,重新望入夜色,殷红的琉璃耳坠有点刺眼。 夏浅没出声,和她并排靠着栏杆,夜风适时路过,将沉默拂散。 “我说酒店门口的牌子上,这新娘的名字这么眼熟,原来真是熟人。”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两人同时转过身去。 夏浅几乎立刻感觉到身边郗汐忽然急促的呼吸。 第194章 眼前这个人,个子很高,背对着走廊里的灯光,看不清模样,“人长得好看果然做什么事都方便,想结婚也就是眨眨眼的事。”他定定地望着郗汐,“jay应该不知道你今天结婚吧。” 郗汐将夏浅拉着就走,“我们该进去了。” 那人也没打算拦着,错身让开,“你就不好奇,当时jay为什么这么快就离开你了?” 郗汐的手凉得可怕,脚步却停下来。 那人走到露台上,点着了烟,“jay这个人很有意思,很重义气。在兄弟和女朋友之间,他居然选择相信了前者,我也是没想到。” 夏浅反手将郗汐的手握住,“我们进去。” 郗汐却没动。 那人指间的火光明灭了一瞬,“我只是告诉他,我看见你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车里。虽然我和他关系很铁,也没想到他居然立刻做出了判断和决定。” 夏浅忽然想到一个人,郗汐提到过,之前约莫照过几次面。他是jay的朋友,也通过jay认识了郗汐。郗汐从达城回来以后,这人应该是拜jay所托时不时会和郗汐联系。然而联系到后来,连夏浅都看出他动机的不单纯。他看着郗汐的样子,应该不会只限于朋友所托。 “所求不成,故意为之。自己得不到的,兄弟也别要了。这种朋友,够义气!”夏浅盯着他。 那人将烟掐了扔在地上,“这位美女,我们不认识吧,所以对我应该也不了解。像郗汐这么漂亮出色的,男人看了多半会有好感,我自然是有的。我看见她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车里也是事实,至于jay如何想这件事,那是他的判断,和我好像没什么关系。” 夏浅将郗汐挽了就往里走,“回去喝酒。”这样的前因后果,她觉得让郗汐知道了,并不是坏事,只是实在不是时候。 宴会厅的门推开,郗汐的妈妈正焦急地走出来,看见她们松了口气,“这是去哪儿了呀……” 郗汐已经换上原先的笑容,“我能去哪儿啊,刚才酒喝得急,让夏浅陪我出去吹吹风……” 夏浅看着她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痛色,面对迎上来的宾客,郗汐很得体地应答微笑,镜头前完美到无法挑剔。 后来的宴会是怎么样的,夏浅印象不深了。这种场合她本来就不喜欢,若不是因为郗汐,她宁可在店里搬书。 从酒店出来她才发现公交卡没带,身上也没带钱,干脆一路走回家去。走到一半开始落雨,看着雨势不大,身上却很快湿透了。 到家昏头昏脑洗了澡,她即刻把自己扔进床里。这一觉睡得很辛苦,做了很多梦,忽冷忽热,似乎与人争执,骂骂咧咧…… 手机铃声响起得很突然,她摸索着将电话拿起,“谁啊……”听见自己的声音她吓了一跳,怎么这么沙哑。睁开眼,屋子里已是满满的日光。 “是夏小姐么?”电话里是陌生的声音。 第195章 电话挂掉,夏浅转头看见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黑眼圈,脸色暗沉,头发蓬成一团。她脑子慢了慢,视线转到床头柜,上面搁着半杯水,一块拧过的毛巾。显然,这些东西都不是自己放的。 她坐在床边又琢磨了一阵,低头看见床前地毯上几个凹进去的爪印。自己昨晚喝得是有点过头,难不成惊动到对门了?她将门打开一条缝,外头没人,试着叫了声小明,也没动静,那两位应该已经出门了。 坐在客厅啃面包,想着刚才那个电话,夏浅觉得有些莫名。电话里是个女人,开门见山问自己有没有兴趣做兼职。自己之前确实在网上放过简历,但自从在书店工作以后,就把那简历给删了。这人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电话里没谈到具体做什么,而是约她面谈,但随口提到的待遇,让她实在有些无法忽略。何况又是兼职,时间灵活,并不会耽误她现在的工作。这根本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将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掏出手机给于轼发了一条信息:请假,七分之一。 他回复得很快:好。 约谈地点是一家咖啡店,在城市的另一边,一条叫作颐和街的巷子里。 夏浅到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阳光很耀眼,但这条街边两排梧桐,巨大的树冠将日头挡在外面,只有细碎的光影落在青石板的地面,斑驳参差。 她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吧台后立刻传来一声热情的招呼,“随便坐,马上拿饮料单过来。” 个子很高的男子,白t恤牛仔裤,很酷的工装围裙。在夏浅的标准里,这颜值算是很靠前了,关键是笑起来很阳光,说话声音也好听。 吧台上巨大酷炫的咖啡机旁,一溜排装着咖啡豆的玻璃容器。各种式样好看的马克杯陈列在他身后的涂鸦墙上,琳琅满目却又莫名有序。 “一杯热拿铁,豆子嘛,你推荐什么就喝什么。”她随口道,转身就往里走去。 迟顾将刚拿起的饮料单放下,第一次来就这么爽快的女孩子真不多见。这架势,自来熟的可以,不由多看了两眼。 她已经在靠窗的位子坐下,简单的卫衣牛仔裤,长发束在后面是时下流行的丸子头,几缕碎发随意垂在面颊边。五官清丽属于很耐看的类型,但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没坐下来几分钟,她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迟顾将咖啡端过去,笑着道:“两个shots,应该够了吧。” 她听了一乐,“我咖啡喝多了会醉。” “我这儿的豆子,只会让你精神百倍,”他顺手给她又倒了一杯柠檬切片的温水,“这个喝了,保准谈什么都成。这叫啡(非)柠(您)莫属。” “寓意这么好,我必须得喝完啊。”夏浅听着直乐,转念又一慢,“哎?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人?” “掐指一算。”他耸耸肩,转而又笑道:“说笑的,我一个朋友是做心理咨询的,我学了些皮毛。” 看着他离开,夏浅尝了一口咖啡,醇厚浓郁之间裹挟着淡淡的果香,很干净特别的味道。又喝了一口柠檬水,几乎可以忽略的甜意,将柠檬的清酸变得柔和,温度刚刚好,熨帖适意。她想着他刚才的话,心理咨询?像自己这种脑回路基本都是直线的,这辈子大概都不需要去见心理医生。 胡思乱想间,一阵风铃声过,咖啡店的门被推开,一位个子高挑的女子走进店来。 夏浅一度觉得艳丽、风情这类词是贬义词,总有点俗气肤浅的意思在里头。但眼前的这个女子,五官精致妆容略重但并不俗艳刻意,眉眼流转间天然的妩媚。 那女子走到吧台前,半依着,和刚才那位咖啡师闲聊起来。紧身的连衣裙凸显出姣好的曲线,裙长多一分呆板,少一分轻浮。她说话间无论是撩发托腮,还是随意地在饮料单上指指点点,都极有韵味。 夏浅心中默默感叹,这大约就是女人味十足的表率。 那女子和咖啡师笑语晏晏闲谈了一会儿,转身就向夏浅走来。在夏浅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端坐在夏浅的对面。 “夏小姐是么?你好,我叫司源源,水源的源。”她伸出手。 夏浅回握了一下,“你好……”咖啡店里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这个司源源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司源源仿佛看透她的心思,前倾了身子,唇角扬起,“我有个绝招,听过别人的声音,就能大致猜出她的样子。” “厉害……”夏浅脸上很佩服的样子,心里呵呵了一声。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几乎都是司源源在说话,夏浅目瞪口呆地听着。直到司源源买了单离开,夏浅还没回过神来,这算是哪门子工作? 而且,说好的面试呢?从头到尾,这位司源源没有问过自己一个问题。 她盯着面前桌上司源源临走前留下的名片发楞。刚才司源源要去了自己的银行卡号,只要夏浅点头,第一个月的薪酬马上就会转到她的账上,作为启动资金。启动资金对于夏浅来说,实在是一笔数额不小的钱……她很难拒绝。 并且在今后,她只需要利用闲暇时间,接上几单,每个月都会有不菲的薪酬和提成入账……这就更加令人难以拒绝。 只是,她将那名片放回桌上,这工作内容,实在有些闻所未闻。 第196章 告个别,各位珍重 从前以为,开始难。其实,结束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容易。 坚持到今天,如何的不心甘不情愿,也忽然没有了再坚持下去的劲头和力气。 但终于能心平气和对自己说,’这本不是你擅长的事,该停下了’。而那个始终放不下的执拗的自己终究妥协。 我觉得,应当也算是一种收获和achievement,吧。 祝安好~ 第197章 养老院的隔壁是幼儿园 去养老院看外婆,下了车以为走错了。抬头看见幼儿园五彩缤纷的大门,和蹦蹦跳跳走出来的小娃娃们。 和五彩缤纷的大门紧挨着的,是一个低调棕色的木门,京都老宅的调调,没有任何标识,门牌正是我找的。 人一直在外地,很惭愧,这么久第一次来看外婆。 大厅里只有两三位老人,坐着轮椅,身旁是工作人员和家属,说话声音很低,分散在不同的角落。 远处的电梯门打开,轮椅推出来,一眼看到外婆。她盯着我,使劲看使劲看,忽然大声地喊出我的名字,抓住我的手,开心的和刚才门外蹦蹦跳跳的小娃娃一般。 推着她去院子里晒太阳。养老院的院子和幼儿园的院子只用木篱笆隔着,中间有一扇门。工作人员说,现在本地的幼儿园和养老院都是这样,紧挨着建。孩子们经常会推开中间的木门来和爷爷奶奶说说话唱唱歌。 他们互相凝视,说着话牵着手时,他们会想什么? 那些我的过去。 那些我的将来。 “这棵树这么高了,长得太快了。”外婆忽然感慨。 我抬头看着面前的银杏,金灿灿的,将整个院子点亮,“是吧,原来很小的一棵吧?” 外婆点头,用手比划了一个很低矮的个头,“刚来的时候它就这么点点。” “好厉害。”我和她一起抬头看着。 外婆住在这里才大半年。 院子布置得很用心,这么冷了,仍有花开着,山茶许多的花骨朵,有几朵开得热闹。捡了几瓣落在枝丫间的,放在外婆手里,她小心摩挲着,又开心的像个小孩子。 推着她走了很多圈,她除了赞叹每棵花花草草,不停问着我的近况。每转一圈,她都会重复同样的问题,因为之前问的,她已经忘了。 她不停地问,我不停地回答,我们一圈一圈看着山茶花、柳树和枝丫间绕着假花的梅。 角落的轮椅里坐着一位老人家,头发雪白。身旁是年轻的工作人员,应该是在陪她晒太阳。家属不能来时,支付额外的费用,工作人员就会陪老人出来晒太阳。 陪着晒太阳的券…… 然而只是晒太阳,并没有别的。工作人员一直低头在看手机,很专注。老人家在一旁安静地坐着,目光始终落在眼前的一株新栽的垂柳上,一动不动。我们经过的时候,她会抬眼看看我们,又很快陷入她独自的安静里。阳光很好,将她整个人拢着。 探望时间到了,陪着外婆到电梯门口。 “你这就走了么?”她忽然有点着急。 “奶奶得回去休息了呢。”工作人员俯下身很亲切地安抚她。 我想说点什么,外婆抢先开口,“回去吧,自己好好的。” 你也要好好的。 第198章 海星一样的记忆 买了块表,可以测压力。不太清楚是怎么样的测法,最开始填了一张问卷,类似于心理咨询室里的自测表。内容记不清了,回答完提交后那张问卷就不见了。之后想想有些问题回答的不准确,也没法改了。 手表可以测到脉搏不难,其它的呢?情绪、感觉、觉察……用脉搏加一次性问卷的检测,好像说不过去。 戴了这些天,压力值波动得挺频繁,有很奇特的规律。比如,明明看书写东西烧脑得很辛苦,抬腕一看,压力值正常。又比如,坐在沙发上捧着咖啡发呆,压力值显示超标……总之,一般与我自己预估的相反。 所以,我以为的,和我其实是怎样的,非但不一致,常常是对立的。这个看起来有点意思。 社会人的表演和掩饰每天都有,这把年纪了,用起来自如顺手,也不再会因为人前人后真我假我的落差纠结。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最自己的那个时候,是什么挡在真实的自己面前。虚伪,面具,防线,居然有好几层。 最近开始学心理学,有点后悔没有早点接触。尽管还是在学习脑结构的阶段,但是很有意思,看起来很枯燥的分区、裂沟、神经元、触突……无可估量的能力和各种可能。 看到一个几秒钟的视频,有人拍下的神经记忆细胞消失的瞬间。原先舒展的细胞,像个透明的海星,携带着某个记忆,快乐或痛苦。它一点点努力收缩突触触角一般的部分,最后蜷缩成为极小的一团…… 那里头的过往,或许曾经十分珍视的,又或许曾经的痛彻肺腑,就这么——没了。留下的那一点点是什么?一个身影?一句话?一个模糊的影像? 想要永远记着的。 想要尽快忘记的。 像海星一样的记忆。是希望它强大到无坚不摧,还是希望它能果断决绝地将自己抹去。 即便是极权威的心理学著作上,也经常会出现这样一句话:这种现象,目前的科学还无法解释,仍在研究中。 讲真,都研究透了,还有啥意思? 某个动作被归结为某种反射,某个表情被归为神经电元的一次激发……我们互相看着,清清楚楚看见每一个微小情绪的背后,明白透彻的定义理论和逻辑。 你笑了一下。大脑收到外部刺激调动身体机能,飞快地忙碌了一下下而已。 :-d 第199章 好盆友 花花草草对我来说,都是好朋友。 字打错了,是盆不是朋。因为养到最后,只剩一堆盆盆盆盆盆…… 这样的天气,寒冷加多雨,盆里的护盆花和野草都枯萎了。然而即便是枯萎了的,也需要很多力气才能将它们拔出来。看着很纤弱的茎,牢牢扎根在土里。索性不拔了,枯萎的颜色和姿态,是这个季节原本的样子,之一。 也有倔强地依然在开花的。没记错的话,蔷薇的花期是四到九月份,前两天看着篱笆顶上开得很热闹的一簇,以为又有了错觉。那么粉嫩新鲜盎然的颜色,太春天了。之前破纪录的高温天气,它大概是弄错了,又或者迟到了? 秋天盛开的春夏的花,一个有点可爱的小迷糊。 糊里糊涂地参加了个培训班,三个整天。很久没有这么密集地上一门课,这么连续专注地看入某些问题。 去之前并不看好,甚至诸多怀疑。毕竟现在外面五花八门的各种心灵鸡汤课,净化思维、提升自我的讲座太多太多。另外,也很久没有和这么多人坐在一起,交流互动,大概会非常不习惯。然而也实在没有想到,在第三天的课堂上会说了很多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话…… 为什么会对不认识的人敞开心扉?或许因为不认识。不了解过去,不知道当下,也不大会有什么熟悉彼此的将来。 第一天的午餐,主办方订了包厢,所有人一起午餐。虽然很不想去,却并没有来得及编个借口离开。 围坐了一大桌,还好并没有冷场或是尴尬,大家很自然地开始讨论课上的内容。坐在左边的姑娘非常热心地向我解释我之前课上提出的问题。 一转头,我面前的碗里,各式菜,牛肉、鱼虾、蔬菜……已经堆得很高。坐在我右边的那位同学,还在不停地给我夹菜,“这个好吃的你尝尝……这个看起来也不错……你吃辣的吧……”也不等我回答,我面前的菜迅速地增高。 有点受宠若惊,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只不过才一起上了半节课的功夫,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关心照顾……平素里,都是很温暖的人吧。 我不是。为人处世上,向来是笨拙的、迟钝的、躲藏的…… 做一个温暖别人的人,应该是需要很多积极的能量和心念,极强的同理心。 说到同理心,从前自己就是那个站在洞口往下探望呼喊的那一个。你怎么了?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而坐在洞底受伤难过的那一个人,其实需要的只是我能走下去,和ta并肩坐在一起。我只需要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但我就在这里…… 能有一个走下来,只是安静地陪伴,不劝慰不念叨不评判,打开自己心里藏着的痛和曾经的伤,连接上对方的……大约是绝望之境最希望抓住的那一点依靠。 那顿饭印象深刻,其实是很有趣的一群人,还有许多初次见面的温暖。另外,看着桌上写着的光盘行动的标语,也真的是吃撑了。 第200章 壁炉和秋田 朋友家的新屋有壁炉,烧木头,真火的那种。一直觉得很童话,到了跟前,融融的温暖,赖着不想走。 生物大概很多都是趋光的,即便在暗处待着很久了,看到这样的光亮,依然忍不住想要靠近。 壁炉的设计很先进,里面有抽去烟味的强力的风机,所以闻不到一点味道,玻璃也将燃烧的哔剥声阻挡了。所以除了光亮和暖意,并没有其它。 火堆燃烧的味道和声音,记得也是很有意思的。中学的时候,每年艺术节都有篝火晚会,最后的一个保留节目,在操场上,每个班级围着一堆巨大的篝火,手拉手的唱歌跳舞。印象里,那时的火烧得极旺盛,直冲入头顶的夜幕。火光映照下的面庞,笑容恣意飞扬。 秋田也是朋友刚抱回家的,才四个月,非常漂亮。也十分乖巧,早早学会了坐,握手,趴下…… 它会笑,眉眼弯弯,嘴角上扬。想给她拍照,一蹲下,她就冲过来,紧紧靠着,以为我要给她个拥抱。只好放下手机,和她抱抱……如此这般,也就没有拍下什么。 习惯了家里那位高冷猫的爱理不理,这样的热情对于我,实在受宠若惊以至于手足无措。 回到家,那位主子趴在沙发上,刚刚睡醒,象征性地抬了抬眼皮,又端庄地睡回去。意思约摸是:知道你回来了,跪安吧。 天太冷了,怕冻上,阳台和院子里的水龙头留着一道细细的水流。已经盼着春暖花开了。 第201章 樱花开了 今春雨水特别多,也一直冷。天一放晴,小区里最大的一株樱花就开了。那姿势,笃笃定定,什么也拦不住的一季盛放。所以即便要绕道,也总要去那里看看它,从巨大的花荫下慢慢路过,去见证枝丫间本无意被关注的那片绚烂。 这一阵子很忙,坐下来仔细回顾的时候,又觉得好像只不过是整日碌碌不知做了些什么。从前对这样的身不由己,会焦虑。眼下连焦虑都懒了,一眨眼天亮一眨眼天黑,被时间推搡着前行。 因为失忆有点厉害,最近常去朋友圈里找些从前记录的信息,经常性地就会陷在里面出不来。有些照片,一些文字,在那里存着,看着眼熟又陌生。看到后来,很容易忘记自己最初是去找什么。就好像当初是如何写下那些文字,也斑驳不清了。 有一说,失去的记忆,是大脑对人的保护,以防困在那当中,痛苦纠结而不得出。大脑为了这个身体能活下去,其实兢兢业业。我的大脑估摸与我一般,也懒着,并没有十分勤勤恳恳地工作,删了不该删的,留着不该留的,纷纷杂杂理不清头绪,索性就堆在那里。 再有,大概是自然而然的,很多人疏远了,是很远的那种,看都看不到影子。 还有人……sigh,还好,你还在,何其有幸。 追-更:yuzhaiwu.pw (woo18.vip) 第202章 光的门 挺普通的一座天桥,但天桥上搭了一排一排长方形的门,门框就是灯管,门上又垂着密密微小的灯,远看熠熠生辉,很热闹。 就忍不住走过去,走进熠熠生辉的长廊里。时光的通道是不是这个样子?走到那一端的时候,会不会心生出欢喜,还是更加茫茫无措? 有人在长廊里拍照,尝试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和表情,不同的位置。以前遇到这样情形,我会很快走过去,尽量不打扰别人拍照。毕竟谁也不喜欢自己照片的背景里有陌生人。 现在不会了,不愿意再做那个匆匆走开的好心的路人。你拍你的,我走我的。 大概是懒。 六一节那天,收到几张翻拍的老照片。照片里是自己三四岁和八九岁时的模样。在草地上手脚并用大笑着爬行,一脸骄傲地站在表弟表妹的身后,故意露出手臂上大队长的标志,靠在爸爸身边手里小心翼翼不知揣着什么,嘴角掩不住的兴奋…… 年头真的是有些久了,再加上翻拍,模糊得很厉害。只是那些哪怕是极细微的表情,依然流淌出来,没遮没拦。 那里面的人,却是很久很久没有见面。算算其实彼此相隔并不远,不过一段车程,但真的是很久很久没见。 在那个时候,又如何会想到今日这般? 在那个时候,觉得身边的这些人该是永永远远的会在我身边,会一直没有嫌隙没有怨恨的在一起,亲近而温暖。 时间似乎也并没生出冰释前嫌的力量,或许这样的久远,还算不上久远。 我们只能凝视着同一张照片,生出短暂的欢喜和念想。然而很快就累了,大概还是懒。 爱卷的就卷着,卷不动了就躺平。谁碍着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