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树下>》 第一章 第一章 今年初春来得很早,大地早早回暖。 樱花季节,山间林间,樱花绽放,粉红一片。 最近脑子很乾,刚刚新上市的小说已经榨乾了我的脑汁。 可是总编辑却要求我于后天交一份新故事的概念,却苦无灵感。 没有办法。 我需空气和空间,让我的心灵跟脑袋好好安静一下。 于是,我独自一人欣赏樱花。 我在樱花树下走过,沿途都是樱花的香气,淡淡的,是一种恋爱的味道。 红红粉粉,甜甜的,浪漫的。 此时。 风吹过,在我眼前带来了一片花瓣。 飘啊…… 飘啊…… 飘…… 落在我手心中。 落在我脑湖中。 泛起了一片片涟漪。 那年。 那年,青涩岁月。 那年,一个男孩跟女孩的故事。 那年,初春。 那年,樱花。 「树荫有一隻蝉跌落你身边 惊慌到失足向前然后扑入我一双肩 令你腼腆一脸像樱花万千 怀念美好高中两年期望你的青春不变 去到今天」 盛夏。学校的球场上。 「我受够你呢﹗丑女﹗」男孩在捕手前挥舞着球棒,向投手位上大喊﹕「给我认真地投球啊﹗」他将球棒举高指天,沾沾自喜道﹕「然后我就打个漂亮的全垒打﹗」 一语未休,忽地﹗ 噗﹗一响﹗ 一个白色圆球落在男孩的头上﹗ 「哎呀﹗」男孩吃痛的叫了,头冒金星,只见地上有一个打转中的棒球。 「丑女﹗」男孩大怒﹗怒视站在投手上的女孩。一个被他称为丑女的女孩,像个男生,有一头清爽的短发,皮肤黑黝黝,一身体育装束,天真的笑容显得她更活泼。 女孩把玩手套,没有说些甚么,只是恶作剧的嘻笑﹕「嘻嘻…嘻嘻…」 男孩气得面红耳赤。算算手指,已经是第三次耶﹗女孩已第三次瞧着自己的脑袋投球呢﹗ 技术再差,都总不会每每掷中别人的头上去吧? 女孩是故意的。 男孩摸着头上那三个发胀发热的麻包子,大吼﹕「来啊﹗丑女﹗我要跟你单挑﹗看看谁的拳头硬﹗」他被气得脸色涨红了脸,球棒早早被挥得老远,而两眼痛得眼水都流满了脸。 男孩性格衝动,要不是友人在拉拉扯扯,早就跑上前好好教训女孩呢。 女孩看见男孩被气得脸色阵红阵白,脸上的笑意大盛,道﹕「早说过你气坏了的样子真像个猪头啊﹗哈……哈……」她拨拨短发,道﹕「来啊,猪头,来抓我﹗抓到我,就给你打个痛快……嘻﹗如果你可以的的话…嘻﹗」 挑衅的说话,终令男孩忍无可忍﹗友人见况,亦赶在男孩身前,好好劝说。 「岂有此理﹗别拉我﹗」男孩衝开友人的拉扯,一股劲儿就往女孩跑去﹕「丑女﹗别被我抓起﹗否则一定将你揍得比猪更难看﹗」 「嘻﹗若然你输了,你别哭啊﹗猪头﹗」 男孩女孩,互相追逐。 怒吼声,嘻笑声,互相交织。 眾人面面相观,各自叹道,好好的一场棒球赛,被这对冤家捣乱了。 二人由小时候就认识,男孩住在女孩家的对面。 由相识到现在,他跟她都是冤家。 就这样你追我逐,直到初中。 互相追逐已是每日必有的节目。 而男孩每次只会跑在女孩的后面。 在校园兜兜团团几个圈,二人不知不觉的已追逐到学校的园子中。 寧静的园子,被二人的嘻骂声破坏。 女孩跑到一棵树下,嘻皮笑脸的看着男孩。 圆圆的园子只有一条出入的路,刚好男孩就挡着了。他喘气道﹕「嗄……嗄……你逃不了喇﹗乖乖的捱三拳,我就姑且原谅你。」他踏入草地上,一步步靠近女孩。指骨客客作响,舒展筋骨。 「哈……哈……」女孩大笑起来。 「你笑甚么?」男孩。 「我说啊﹗你真的很像猪﹗哈哈……﹗」摆了个鬼脸,女孩就爬到树上去﹗不费吹灰之力,已找了个最粗的树干坐下﹗大笑道﹕「来啊﹗上来打我啊﹗」 男孩愈来愈生气,恼自己不会爬树,手脚又不比女孩灵巧。要不然,已经在树上好好踹女孩的屁股一下﹗ 「你……你……﹗」他彷彿被气得出烟。 「哈……﹗你又输呢﹗」 「别欺人太甚啊﹗丑女﹗」 「猪头猪头猪头猪头﹗」 男孩被气炸。 女孩又胜了男孩一仗。 可是。 树荫上有些东西正悄悄的向她迫近…… 「哈﹗世上只有猪才不会爬树啊﹗」女孩可爱地摆个鬼脸。 「你没听过『甚么跟甚么,猪乸也上树么?』这句说话吗?」此时,男孩恶作剧地说﹕「哈哈……﹗我就是不会爬树啊﹗因为——『良太不爬树,猪乸会上树』啊﹗哈哈…你这个猪乸﹗」 「我才不管谁是猪乸啊﹗总之,良太这次又输了,就是个死猪头﹗哈哈……猪头﹗」 噗﹗ 有东西落在女孩的肩膀上。爬着。爬着。爬着。 女孩瞥了一眼,笑容忽然僵硬、灰白。 原来,是一隻蝉。 「哇﹗﹗」一声尖叫﹗ 女孩被吓得失了平衡,在树上掉了下来﹗ 「小川﹗」男孩惊叫﹗ 男孩条件反射地上前迈了一大步﹗张大臂膀﹗ 噗﹗ 男孩幸好及时紧接了女孩﹗ 但他却软了双足,就失了平衡,二人双双倒了下去,在草地上转了个圈。 去势止住了。 女孩裁在男孩的胸膛,脑中空白一片,彷彿自己刚刚就徘徊在生死之间。 究竟是谁救了自已?剎那间,她彷彿失忆。 女孩缓缓的抬头。看见男孩那双很惶恐的眼睛。 是他?猪头? 二人四目交投。 噗通﹗ 噗通﹗ 噗通﹗ 怪了,女孩感觉到心跳似乎失控了,为什么心会跳得那么快? 男孩女孩,就此沉默不语。 只知道,他们二人的眼睛总是离不开对方。 只有二人的喘气声跟蝉声。 还有心跳。 噗通。 噗通。 噗通。 「滚开﹗」男孩忽然回神,粗鲁地将压在身上的女孩推开﹗然后,脸色却闪过了一丝不知所措。 「你啊﹗真的很令我讨厌﹗」男孩站起身,回头破口大骂。 「老是给我麻烦﹗死丑女﹗」一下子就将所有怒气向女孩连珠爆发。 「别再烦我啊﹗下一次我不会再救你啊﹗死丑女﹗男人婆﹗」男孩转身就要离去,更不多看女孩一眼。 好狠﹗ 「哇﹗﹗﹗﹗」 然而,男孩走不够三步,背后就响起喊破咽喉的哭声。 男孩回头一看,女孩在哭。 「你……你哭甚么?」男孩。 他瞥见女孩的膝上正源源不绝的流出鲜血。 爱哭鬼﹗男孩心道。 「哇﹗﹗」 「别哭哭闹闹喇﹗你很吵耶﹗」 「你很差劲﹗呜……」 「我将你救了耶﹗」 「令女生大哭的男生很差劲﹗哇﹗……」 「喂喂喂﹗明明是你自己摔下来啊﹗」 「不照顾女生的男生很差劲﹗呜……」 「很吵﹗你自己哭个够吧﹗不管你喇﹗」 「我不管﹗总之良太是世界上最差劲的猪﹗呜……」 说到底,女孩都只是想男孩会好好的呵护自己。 女孩闭上眼继续哭哭闹闹。 「上来吧﹗」 男孩的声音,令女孩止住了哭声。 她张眼看见,男孩背着自己蹲下,道﹕「时候不早,我揹你回家就是﹗」当然,男孩的样子极不愿意。 女孩抹去脸上的泪,就靠在男孩的背上去。 「你啊﹗别在我耳边哭啊﹗否则我将你摔死﹗」 女孩点头,伏在肩上。 而男孩说到底总不忍心将女孩独个儿掉在园子中。 尽管他口不对心。 此时,女孩的嘴角扬起了恶作剧的笑容。 ===== 男孩一步步地的走在归家的路上。 那是一条伴着河湾的单车小径,弯弯的,对着西方,可以欣赏醉人的金黄夕阳。 「停下来。」女孩。 「别麻烦喇﹗天黑后才回家,我会被老妈揍啊﹗」 「停下来﹗」女孩拍拍男孩肩膀,指了指西边的夕阳﹕「我要看日落﹗」 「别任性喇﹗」男孩口中如此说道,然而两足却停下来。 男孩回望西边。夕阳像个鹅蛋黄的,看上去就彷彿浸在河中,将河水都染成了金黄色。 很美丽的景象。看得女孩有点陶醉。 「哼哼﹗好了﹗时候不早喇﹗」男孩。 「不要啊﹗我未看够耶﹗」女孩。 「时候不早了耶﹗回家回家﹗」男孩。 「你不让我看,我就告诉给伯母,你今天欺负我﹗」女孩鼓了脸庞。 「唏﹗你神经病啊﹗明明是你自己挑衅我在先﹗」男孩脸色愈来愈红﹕「我揹你回家已经是仁至义尽啊﹗丑女﹗」 「哼﹗」女孩咬咬唇,想哭﹕「我﹗要﹗看﹗」泛起了青筋的手,紧紧地抓紧男孩的肩膀。 「好了好了好了﹗那我走慢一点让你看,好妈?」男孩,他始终都害怕女孩子哭。 女孩点头,恌皮地笑笑。 眼泪果真是女生最管用的武器﹗ ===== 终于,他们比以往花多了一小时才回家。 回家之时,天都黑了。 满头大汗的男孩,将女孩送到她家的门前。 忽然间,他感到肩上轻了。只听见「搭」一响,女孩已经从他的背上落下,活蹦乱跳的跑到家前,道﹕「妈﹗我回来了﹗」 男孩当然傻了眼。只见女孩忽然回头摆个鬼脸,道﹕「早说过,良太比猪还要蠢呢﹗嘻﹗」一头不回,就返回家中。 女孩会跑会跳,男孩明显地被女孩耍个漂漂亮亮的。 「丑女﹗你下次掉在水沟中,我都不救你啊﹗哼﹗」男孩气得双足顿地。 转身回望自己的家,男孩长长的叹一口气﹕「糟﹗上次老妈说过,迟到回家会被她揍。她手中有甚么,就用它来揍我……」 此时正是傍晚时份,男孩的妈妈一定在准备晚餐吧?她手中会有些甚么……呢? 男孩的额上掉下豆大的冷汗。 ======= 晚饭后。 原本这个时候是他的电玩时间,但男孩忽然间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鬼鬼祟祟的靠在窗前,眺望对面的屋子、对面的房间——女孩的睡房。 她的房间黑黑的,空无一人。男孩的内心忽然纳闷起来。 怪了。这是甚么心情?男孩心道。 「嚓﹗」突然一响﹗ 女孩的房间亮起。 男孩彷彿见鬼一样的将自己藏起。 他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好端端的饭后时间,该是玩电玩的时候。怎……怎么会偷偷回到自己的房间,再鬼鬼祟祟的眺望女孩的房间? 只见他随手拿来了一张纸,悄悄的在纸上写道﹕ 「丑女﹕ 你的膝盖还好么? 良太」 然后将纸摺成了一架飞机。「嗖﹗」一声,就往女孩的房间掟出去。 一直飞,一直飞。 飘飘盪盪,盪盪飘飘。 落在窗前。 「yes﹗」男孩开心得跳起﹗ 原来,男孩蛮担心女孩的伤呢﹗ 男孩卧在床上,两手抱头,心绪有点混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关心女孩。 「她伤了膝盖,干我屁事么?」男孩擦擦鼻子,皱皱眉﹕「哼﹗她害我被老妈闹得很惨啊。干啥要关心她。」他心情烦乱的玩弄着发荫。但事实上,女孩久久未有回应,令男孩心中渐渐纳闷起来。 良久。 嗖﹗ 窗前多了一架纸飞机。 男孩表现得有点高兴,急不及待将它拆开。 是一张有点香味的花纸,纸上的笔跡亦很秀丽。 「猪头﹕ 已经不痛了。谢谢你揹我回家。 (ps﹕你的字很丑啊﹗) 小川」 男孩笑笑。回想今天被她恶整了一顿,先是闪过了一丝怒意,然而却被一股奇怪的感觉压下。那时他不明白,只是想急急的回「机」。 「很丑的丑女﹕ 哼﹗你害我差点被老妈砍啊﹗﹗她说过要是手中有刀就用刀砍我﹗手中有棍的就打断我的腿啊﹗总之明天你一定要揹我回家﹗ (ps﹕怎么还不睡?) 很帅的良太」 「嗖﹗」又多放一架。 男孩跳回床上,静心等待。 忽然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的对面,女孩笑得很大声﹗ 男孩下床,靠在窗前,对着女孩的房间叫道﹕「干么笑得那么大声?」样子当然表现得满有怒意。 女孩笑得流了眼泪,一指着男孩,一手按起肚子叫道﹕「你那里帅啊?哈哈哈﹗」 男孩木了表情。 女孩渐渐的收起笑声,暗自觉得奇怪,从前男孩一定会好好的反撃呢﹗ 「你生气么?」女孩吐吐舌,或许今天恶整了男孩很多很多次。心怕男孩真的生气。「太过份了吧?」女孩此时心想。 男孩摇摇头,只是望着女孩。总觉得这次看见女孩,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感觉。 怪怪的,令男孩的两眼不自觉地注视着女孩。 二人眼神再次交接。 一秒。 两秒。 三秒…… 当中再次交流了些甚么? 二人都知道,当中的感觉,是自他们相识起都从未经歷过。 但…那究竟是甚么呢? 他们不懂得,只因太年轻了。 尷尬地分开﹗ 男孩低头傻傻的笑了,道﹕「小川啊,怎么还不睡?」 女孩故意的避开男孩的眼睛,拨弄头发道﹕「头发乾了就睡啊﹗呃……良太你呢?你很少早早返回睡房。」 「哈……」男孩吐吐舌,道﹕「因为你啊﹗」 女孩心一惊,动作止住了。「唔?」尷尬地叫道。 「你啊﹗……长得又胖又重,害我体力透支呢﹗我……我想早点休息。哈……哈……」男孩说罢了,就不自然地搔搔后脑。 「哈……﹗对不起喇。」女孩表现得松了一口气。 二人笑笑,衝破尷尬的气氛。 「那么……早点睡。」男孩少有地躬身说道。 「嗯。晚安。」女孩亦罕有地温文起来。 「晚安。」男孩。 男孩转身,手按胸前,感到心跳得很厉害很厉害很厉害﹗ 「见鬼﹗」男孩细道。 女孩别了头,双手按胸,感到心脏跳得快要爆炸爆炸爆炸﹗ 「撞邪﹗」女孩细道 搞甚么鬼?这是甚么感觉?二人的心中同一时间的鑽出了这两条问题。 一对着女孩的眼睛,心中彷彿有一隻小鹿在活蹦乱跳﹗女孩亦都如是。 也许他们都很年轻。他们真的不知道原来有一种感觉,叫「过电」。 「真是他妈的见鬼﹗」男孩卧在床上。 男孩抱头就睡,心想大概一觉睡过,他跟她就会回復从前的吵咀冤家。 「真是邪门呢﹗」女孩鑽入被窝。 女孩抱起心爱的娃娃,心想明天早上,她跟他都会回復正常,男孩老是跑在自己后面。 「一定会﹗」二人一起心道。 他们不知道,他俩的关係就因为今天的眼神接触而起了些微妙变化。 儘管,他跟她否定这种感觉。 儘管,他跟她依然坚信今天的一切都只是意外。睡梦之后,一切都会正常。 儘管…… 可是,有些感情原来已经在萌芽。 第二章 第二章 深秋。 男孩女孩,一如以往的相处。 间中吵吵咀,间时你追我逐。 结果,当然又是男孩跑输了。 回家路上,河湾小径。 河旁的树林都渐渐地更换了红深秋装,每天黄昏,在金黄的夕阳之下,构成了极美丽的秋天美景。 「你怎么老是要我追着你?」男孩问道,他最喜欢将书包掟高,接下,又掟高,再接下。 女孩在他面前,哼哼歌,边跳边走,很跳脱很活泼。 「喂﹗在问你啊﹗为什么你老是要我追着你?」 女孩回头摆了个鬼脸﹕「啦啦啦啦啦﹗因为……我喜欢啊﹗嘻﹗啦啦啦啦啦﹗」然后原地转了个圈,又向男孩摆个鬼脸。 「靠﹗多半是觉得我输了的样子很惹笑吧?」男孩表现得很不满。 「对啊﹗」女孩在男孩前跳跳,道﹕「你终于知道了么?因为你输了的样子很像猪。就像……这样…咕……」女孩把鼻子推得高高,打出了个猪鼻。 「你再囉囉唆唆的,我就揍到你变猪头。哼哼。」男孩带怒地笑﹕「届时,你可以省下『扮猪』这个功夫了﹗」 「啊啊﹗不满意么?那再斗多次啊﹗」女孩停下来,对着男孩可爱地笑笑。 「靠﹗」 男孩女孩并排而立。 「三声后开始,谁先返家谁就赢啊﹗」男孩满有自信地松动手脚。 「一﹗」女孩。 「二﹗」男孩。 「我先走喇﹗猪头﹗」女孩偷步﹗一股劲儿就跑了﹗ 「喂﹗你……﹗」男孩併力追赶﹗ 女孩跑得很轻松,反是男孩出尽了气力都沾不了女孩的衣角。 这次,他们比以往早一小时回家。 结果,男孩又输了。 来到女孩家们前。 「你啊﹗你很赖皮啊﹗」男孩有点不满。 「嘻﹗你又没有说明不可以偷步。」女孩笑笑﹕「要不然,怎能让你一直的追着我呢﹗」 「哼﹗回家喇﹗明……明天见……明天见﹗哼﹗」男孩有点吞吐。 「嗯﹗今晚见。」女孩掩咀窃笑。 明天?今晚?古怪的对答。 因为,是他俩之间的秘密。 男孩的父母早早觉得儿子转了死性。为什么晚饭之后会乖乖的回睡房温习功课? 他们不知道,其实每每晚饭之后,男孩会秘密的跟女孩约会。 房间灯亮起,一个暗号。 男孩好奇的看看对面,女孩的房子依然漆黑一片。 他有点紧张,因为每每亮起灯光时,窗户前都会阁了一隻充满少女香气的纸飞机。 没有关係吧,这一次我就先作主动囉﹗男孩心想。 他找来白纸,写下打开话题的说话。 说起来,他们维持这样的约会已经有三个多月。纸飞机这样一来一回,传递他们的心意不知道有多少次。在气氛成熟之时,他们会依在窗前,互诉心事。 他书桌的抽屉中,早已放了一堆堆纷红色的信纸,跟蓝色的书桌构成强烈的对比。只因,女孩用的是印满樱花的信纸。 女孩一直,都很喜欢樱花。 男孩在桌上,想来想去都想不到打开话题的开场白,老是以笔代手的,搔搔脑袋。 「嘛……﹗其实都不需要开场白吧?在窗场前大喊她就是啊﹗」男孩心想,因为他了解到,这一对冤家关係,已经出现了些变化。 男孩知道,他跟她已渐渐由冤家变成知己。 大概女孩都是这样的想。 知己……甚么是知己?这可真考起了男孩。大概是比朋友好一点、亲密一点的,就是知己吧? 嗯﹗一定是﹗男孩心想。 「好吧﹗在窗前大喊大叫,总可以引她注意吧﹗」男孩笑笑,但其实他内心有点不快。因为,女孩不会如此失约,她一向都很守时。 他来到窗前,正要张口大呼之时,却听见女孩的家传出吵架的声音。 「废物废物废物﹗﹗你们母女俩都是废物﹗」 然后,呯的一响,似乎是一些玻璃瓷具打破的声音,一段女人的哭声随后传出。 「又来了。」男孩无奈的说道。 「我要钱啊﹗给我﹗我要喝酒﹗﹗」 「都给你了﹗全都给你了﹗我那里来的钱啊﹗」 「操﹗没有钱?你将它花到到那里去啊?……哼哼﹗我知道了,你一定在外面有别的男人﹗说﹗到底是不是?﹗」 「你,别……别再欺负妈妈了﹗」 「臭娃娃﹗胆敢管大人的事?﹗」 「你……你这个没出色的父亲……要钱……就…就……」 男孩听得甚是入神,似乎想像得到女孩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悲愤交杂。 「你再说一次﹗」 「就自己去赚吧﹗」 啪﹗﹗ 一个响亮的声音,听得男孩面容都扭曲,他知道,女孩被她的糟糕父亲摑了一记耳光。 然后,一串杂声,听见大门被大力推开,就看见女孩红起眼睛的夺门而去。 「小川……」男孩望着女孩的背影,叹道。 ==== 记得,男孩在小时候,家的对面是空空的一间房子。但不知何时开始,那间空空的房子就住了一家人。 是一个,几乎整天都在吵架的家。 男孩自认识女孩开始,就知道她有一个很糟糕的父亲,不工作之馀,每天喝得烂醉回家。 男孩早已见怪不怪。 每天跟女孩相处,女孩都从来没有跟男孩提及这件事。而其他同学,都以为女孩是一个男性化、极开朗的女孩。但男孩知道,她只是对人喜笑而已。至于背人垂泪,他不知道,因为,他从未看过女孩认真地流泪。每每见她哭,都只是恶作剧,作弄男孩而已。 有趣的是,男孩老是被女孩捉弄到,所以「猪头良太」的别名就是这样来了。 男孩来到河旁,是他们每天放学都会经过的河湾小径。 其实时候已经不早,基本上都没有人在小径上。只留下,属于黑夜的自然万籟 男孩一眼看见女孩独自一人坐在河堤上。 男孩本是想上前,但又不敢,只因他听见一段饮泣的声音。 女孩在哭,而且是发自内心、充满悲伤的哭声。 男孩看见女孩独自一人的坐在河堤上。夜深人静,只有女孩孤独地饮泣,场面悲伤之馀,他亦从未见过,女孩会如此的软弱,弄得男孩有点不知所措。 「你……你都看见吧?」忽然间,女孩说道。 剎那间男孩都不知怎样回应。 「来陪我,可以吗?」女孩望着男孩,两眼通红。 「……可……可以。」男孩实是不知如何反应,过了片刻,才懂得缓缓的走向女孩身旁,坐下。 「你…你…还好吗?」男孩结结巴巴地说,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紧张?……不知道,只知道现在的气氛很古怪,是他们二人,都未曾经歷过。 男孩望望她,见她正好斜对着月光。月光照着下,女孩一面哀愁,眼泪已经不再流下,但脸上留下一条条炽热的泪痕。 此时的女孩,根本跟平时,开朗、活泼、爱摇蛋的她不一样。 他们二人,看着在河面盪漾的月光,久久都没有说话。 男孩先打破沉默,有点结巴地说﹕「我只是在等待你放给我的『纸飞机』,所以才听见……听见……」 「我想你都已经习惯了吧?」女孩叹了口气﹕「自你认识我开始,你都习惯了我们这一家,整天都在吵吵闹闹。」 男孩点头,其实都不知道怎样回答。 「其实我很羡慕你呢,良太。」 「嗯?」 「你有爸妈疼你,而我却没有。」女孩酸楚的说道﹕「有时候,我蛮羡慕你被爸妈骂的声音啊。」然后,对着男孩笑笑,但不带点嘲弄之意,反而是有点羡慕。 「啊……哈…。被老妈揍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啊。」男孩害羞的笑着,只因他一直觉得都已经十五岁了,老是被妈妈打,实是丢脸﹕「唉呀﹗你有所不知了,老妈她说过她手有中有甚么,就用它来打我。所以,要是我在她准备晚饭时才回家,一定被她砍死了﹗」 男孩故意的说,希望逗逗女孩笑笑。果然,女孩真的嘻嘻地笑,又道﹕「很好啊。至少,伯母也很紧张你。而我就……」她又落寞的面着河面,见一群鱼儿在游来游去。 「呃……小川,抱歉喇。」男孩。 「干啥跟道歉?」女孩疑惑的望着他。 「因为……小川最伤心的时候,我却帮不上忙。」男孩说完了,才惊觉了一下,怎么自己会吐出这句说话来?他续道﹕「我明白你天天为着爸妈的事而烦恼,可是我不知道可以怎样帮你呢。」 「嘻嘻……」女孩笑一笑。 「笑?有甚么好笑?」男孩听得出,这下笑声是带点嘲弄的意味。因为,听了十多年,已经习惯了。 「所以啊﹗我常说良太是猪头啊。嘻…﹗」女孩掩咀窃笑。 男孩没有说话亦没有生气,但比着从前,就已经跟女孩吵架了。 「良太很笨啊﹗大人的事,小孩子又怎可能处理得到?」女孩先是笑笑,然后叹了一口气,又愁起了脸的说﹕「所以,我都没有能力去处理爸妈的问题。」 「嗯。」 「所以,我只会逃避。」 「嗯嗯。」 「良太。」 「嗯?」 「我问你一条问题,好吗?」 「嗯嗯嗯。」 「嘖﹗你怎么像个老笨牛一样,只会『嗯嗯嗯』的叫啊﹗」女孩鼓起了腮子。 「你……你问吧。」其实,男孩不太习惯面对突然安静下来的女孩。他心不在焉,脑中飞快地想起,小时候跟女孩相处的片段。 「我想问,我……真的太粗鲁么?」女孩忽然细声了。 「呃……其实……是。对啊,真的很粗鲁。」男孩衝口说出,半秒,才知觉说错了话,道﹕「不不不﹗其实你比较像男生,不像女生……不不﹗我指的是你……你……唉,这个死脑袋。」他拍拍后脑。 「原来…这不是坚强呢。」女孩落寞的说。 「嗯?」 「我一直以为,剪了一头短发,欺负男生是坚强的表现。」女孩叹气﹕「原来,换来的,只是一个粗鲁的外表。」 「对……对不起啊。」男孩知道自己的说话伤了女孩,连忙的打打嘴巴。 「我很想坚强啊。只要坚强,就不怕爸爸了……」 「只要坚强,妈就不会被爸欺负……」 「只要坚强,我可以更有能力的保护妈……」 「但可惜……一切都是假像…我一点都不坚强…」 说罢了,女孩又再饮泣。 「…而且……而且,更弄得自己神憎鬼厌。男的怕了我……女的……不跟我交朋友……」 「为什么要这样﹗我很孤独……根本……没有人明白我…。」 「永远……只有我一个…独力去面对。…我很累了……」 「我累了我累了我累了我累了﹗」 「很讨厌这种感觉﹗我不想再自己一个﹗」 女孩尽情地发洩,泪如雨下。哭得太厉害,一时换不了气,呜咽的声音就卡死在喉头,想吐出来的苦水都滚回心底去。 「谁说,只有你自己一个?」 女孩呜咽,一双通红的泪眼望着男孩。只见男孩面上满是怜悯之意,但却有点不知所措。然后,男孩作了个深呼吸的说道﹕「现……现在…我不就是在你身边吗?」 女孩刻意的闭起了一口气,强行的阻止自己再哭出声。 「我…我…正在陪着你呢,小川。你……你不是只有自已一个啊﹗」 男孩再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说话,尽情地吐出。 「也许,正如你所说,良太是个很笨的猪头。但笨还笨,其他同学不明白你,但至少猪头良太明白你。」 「良太知道你生在一个很糟糕的家庭,良太明白你很想坚强。因为,只有我,良太,是你真正的朋友。我们,从小就认识。你的一切,我都很明白很了解。」 「同学不明白你,不要管他。你的糟老头,亦不要管他。纵然全世界不明白你,亦都不要管。因为,至少还有我在陪着你啊。」 女孩目不转睛的望着男孩,弄得男孩心中「怦怦怦怦」声的跳着,令他故意地将两眼放在河面上。 「总……总……总之你别哭了。我…蛮害怕女孩子哭啊。」 「猪头良太虽然帮不上忙,但……但…下…次…呃﹗我不希望有下次喇﹗但……但如果,你再…为这些事……而伤心的时候,你就找我吧﹗」 「想嘲笑我也好、欺负我也好、用棒球朝着我的头掟也好、跟我在房间里互『放纸飞机』,甚至要我陪你跑到这里也好,你都跟我说吧,因为…因…良……良太……」 他看着水面上的明月,在蕴酿说出下一句说话的勇气。 「总之啊﹗良太会随传随到﹗将你的不快乐,都放在我心里去吧﹗这个地方,比宇宙还要大……你可以……尽情的将令你伤心的事放入去。」 良太闭紧了眼的,一口气说道。 简直就是鬼上身。他心想。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竟然对女孩说出这些说话。 待他张开眼睛时,都已经满头大汗了。彷彿,做了一场剧烈运动。 「当我不快乐的时候,我就会来到河堤上。」女孩终于张咀说话,听上去,声音仍有点走调,但是都已经不哭了。 「我喜欢晚上的自然万赖。很舒服,可以让我好好的静一静。」她又回望男孩,男孩还是望着河面,满头大汗。女孩说﹕「不过,这倒是头一次,有人一起陪着我。感觉,真的比一个人好。所以啊,良太……」 女孩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娇柔、羞涩,令男孩不自觉地回望过去。 「谢谢你。」她感激地笑。 「嗯嗯。」男孩连忙的点头,道﹕「你…你…懂得笑,那就……好了。」他的思绪依然混乱,还是不相信自己竟然会对女孩说出很真心的说话,又道﹕「别客气了。我们……是朋友嘛﹗嗯﹗是对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 女孩依然很羞涩地望着男孩,更令男孩不知如何反应。 「我的好朋友,猪头良太。只要我说出口,你真的会随传随到,是真的吗?」 「真…真的哦。」 「那么…你可否现在答应我一件事啊?」 「嗯嗯。」男孩点头。 「我……我想跟你——」 「看樱花。」 第三章 第三章 每一段友情都是一个盆栽。 你撒了怎样的种,就会开出怎样的花,结出怎样的果子。 盆栽最终能否开花,则取决于多个因素﹕水、阳光、肥料及最重要的——时间。 如果在二人的关係中投放的是「恋爱」的种子,以上四个因素只要拿捏得好,爱情最终都会开花结果。 但是,如果投放的只是「友情」种子,任你再努力都好,花可能会开,但一定不会是你心目中的那一棵。或者,最终甚至会枯萎。 可惜,世事就是如此爱捉弄人。始终都总有些人,本是以为自己投放的是「友情」的种子,谁知,原来是「恋爱」的种子。怪就怪自己没有看清楚、想清楚放的是个怎样的种子。 后知后觉,最终只会白白断送爱情。 男孩从来都没有忘记,当晚在河旁跟女孩相处的光阴。 他们不知不觉的为盆栽放种子,浇浇水。不久,原来都已经萌芽。那时,二人都不知道这株植出会开出怎样的花,结甚么果子。 但经过当晚后,终于长出了幼苗。那时女孩明白了,自己放的是甚么种子,她很期待开花的日子。 可是,真的如女孩所说,男孩是个猪头,他看不出幼苗的品种。或者说,他一直都用错了方法去栽种。 恋爱的盆栽,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去种,要靠二人合力去栽种。只要其中一人方法用错了,爱情都不会开花。 幸好,时间还早。 真希望,樱花盛开,就在二人的世界里。 希望…… 真的很希望。 ==== 樱花? 男孩当时真的大吃一惊,心想,那里来的樱花啊? 「樱花盛开的季节,大家也忙着找新学校升高中呢。」男孩很烦恼的卧在床上,两手抱头。 「早知道,不跟小川承诺我会随传随到了。」男孩此时有点后悔。 回想刚才的情形,男孩一开始都不知如何回应,就开口拒绝道﹕「那里来的樱花啊?那时,我们都为升高中的事要烦恼吧?」 女孩看见男孩反口,于是就道﹕「啊啊?不可以吗?……这样吧。小川说﹕『我要猪头良太,明年初春来陪我看樱花。』嘻嘻嘻,我说『来』,所以你要『到』啊﹗你说只要小川要求,你就随传随到啊﹗别反口啊,否则就是龟公﹗」 「我已经是猪头了,还要当龟公?……好吧,我…我答应你了。」男孩苦起嘴脸的说。 当时,女孩笑得很开心。她的笑声,敲打在男孩的心,剎那间,男孩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女孩终于暂时忘却了家庭带来的烦恼。 现在想起,他吃惊地发现,原来自己是十分着紧女孩。 女孩伤心,他不会好过。 女孩开心,他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 「好吧。只要你快乐就可以了,小川。」男孩动动身,来到书桌,本想好好计划一下,怎样令小川看见樱花绽开的壮丽场面。 最后,他都苦无办法。而两眼正四周随意的张看时,却定神在桌上的国文书。 国文书正好翻开了,他望了两眼,就忽然间灵感大现﹗ 「我该要多谢华盛顿了。」男孩,扬起了嘴角。 美国第一个总统,华盛顿。 他小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成为现今世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那就是小华盛顿砍了老爸的樱花树的故事。 从来都没有人关心,小华盛顿是否因为屁股太痒,而砍了老爸的樱花树。人们关心的,就是故事背后的意义——教导人要诚实、勇敢面对自己的过失。 但可曾有人想过这个故事,最终成为了男孩遵守诚诺的关键? 「树没有了,可以再种。但是,人只有一次的成长机会。华盛顿,爸爸很欣赏你的诚实和勇敢﹗」 就是这一句,如钉子的打在男孩的脑袋中。 可笑的是,男孩却没有因此而变得诚实。 反而「树没有了,可以再种。」正正是他所着眼的地方。 没有树,但可以种树啊﹗ ==== 不知从那时开始,女孩就觉得男孩变得怪怪的。 她说男孩是猪头,除了真的比自己笨外,成绩更是比自己差。因为,男孩不爱温习功课。他的成绩可真是由尾数上去的第一位啊﹗ 从前每每晚上,女孩看见男孩表面上在温习,实质上不是发白日梦,就是玩摺纸游戏。最扯的,就是将纸摺成各式各样的飞机大砲,玩一人的战争。 但今晚,她看见男孩如此认真地挑灯夜读。都快十二时了,男孩好像没有想睡的念头。 女孩心想真的,大概是在河旁的当晚后,男孩就开始是这样子。 「已经是第四晚啊﹗」女孩笑笑,咬咬唇,用红笔在日历上圈了一圈,暗暗地记下男孩连续温书的纪录。 「猪头不要三分鐘热度呢。否则是龟公公,嘻﹗」女孩窃笑,她其实心底很喜欢看见男孩如此认真的样子。但不是因为男孩认真的时候很吸引、很有魅力。而是他苦恼的样子,很惹笑。甚至……她觉得此时的男孩很可爱。 女孩这刻泛起了恶作剧的笑意,真不知道她在打甚么注意。 「好吧﹗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大猪头。」她边笑,边取了张樱花信纸,在上面写了些字。 然后摺成飞机,呼的一声,向男孩的房间飞去。 啪﹗ 「唉唷﹗」男孩突然感到额上刺痛,只见桌上已搁了一隻粉红色的纸飞机。 男孩心下一清,知道谁做的恶作剧。 他望望对面,女孩的房间,看见她在低头温习,装着若无其事。 将飞机摊开,一眼秀丽的字。 「大猪头良太﹕ 你温习么?罕见啊﹗看来明天太阳都不会出现了。 还有,你苦恼的样子真的比猪还要丑,我看了就想笑。哈哈哈…﹗ 小川」 男孩抬头的瞧了她一眼,刚好她托摆了个鬼脸,吐吐舌,可爱淘气。 男孩冷笑,另取一纸写道﹕ 「丑八怪小川 对啊﹗我在温书。怎样啊?男人认真起来的时候,是最帅的了﹗你啊,如果想明年初春可以看到樱花,就别打扰我温习啊﹗否则一切后果自负。哼哼。 很认真面对测验的良太」 呼﹗将飞机放出去。 他看见女孩看了一看后,就错愕了一下。 男孩「噗嗞」一声的笑了出来﹕「哈哈,我倒是头一次看见你这个表情啊。」 女孩不忿的望了他一眼,彷彿打败一仗。本想捉弄男孩,但反倒被他捉弄一翻。 不单只捉弄,而且是捉摸。 男孩捉摸得到她的心态——她真的很想看一次樱花灿烂盛开的场面。 从她喜欢纷红色的喜好去捉摸,再从樱花信纸上揣测,女孩想看樱花的愿望不比任何人小。况且,她更加向男孩说过,很想看樱花呢。 此时,男孩放下了手上的工作,静静的看着女孩苦恼地回信。 写了一次,但擦掉。再写一次,又再擦了。 间中会举头望望男孩,男孩会很臭屁的对她笑笑。 看见女孩更加不忿气的样子,男孩终于笑了出来。 他很喜欢现在的女孩,这倒是头一次看见一向自以为聪明的女孩,被难题困得样子苦恼。 心的另一头,却感到不可思义。因他当真捉摸到女孩的心理,一个回信竟然令她方寸大乱。 为甚么呢?男孩心想。 啪﹗ 这次,飞机又打中了男孩的头。 男孩一气,就想大骂﹕「喂﹗怎么老是对着我的头啊﹗」可是,看见女孩藏的鬼脸后,就将这句说话收回心底。 此时,女孩的表情很是得意洋洋,似乎在跟他说﹕「怎样?我瞧瞧你怎样回覆。」 将飞机摊开﹕ 「令人噁心、自以为很帅、很了不起,但其实是个大大大的猪头良太﹕ 哼﹗樱花开不开,跟测验有甚么关係?总之,我要你跟我去看﹗你说过,是随传随到。别反口,反口就是乌龟王八蛋。 哈哈…我看你都只是装勤力而已。你根本不是温习,你在画公仔。我看,你一定又画很幼稚的超人漫画了﹗哼哼,白痴的猪头。 比你聪明十亿倍的小川」 看罢,男孩抬头望望女孩。女孩一面如胜利者的样子,以为这次又胜男孩一仗。 可是,女孩的笑意却维持不久,因为他看见男孩又取了张纸,写了些字。 呼﹗蓝色的纸飞机飞入女孩的房间内。 她急不及待的摊开,看了不久,竟然目定口呆。 「令人心痛、自以为聪明绝顶,但其实是个白痴低能儿的小川﹕ 信不信由你啊﹗总之,我努不努力温习,跟樱花开不开有绝大的关係。识趣的,你就便打扰我了。要是明年甚么都看不见,你可别哭啊﹗ 老实说,我已经是个猪头了,还怕会成龟公?哈哈哈,当龟公就龟公吧﹗我的屁股不会少了片肉啊﹗哈哈哈哈哈﹗可是呢,如果看不到樱花,你的脸一定哭得比猴子屁股还要红啊﹗哈哈哈哈哈﹗ 懒得再跟你说的良太」 女孩看罢了,气得七孔冒烟。 从小都大,都是骑在男孩的头上啊﹗这个猪头真的太大胆无礼了﹗此时,她正要发作,向男孩大吼大叫一番。 可是,男孩比她更早就大叫说道﹕「呵———啊﹗原来时候都不早了。好吧,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明天再续。」他打了个呵欠。然后又道﹕「可惜啊,我这个猪头猪脑,脑筋太不灵光了。要是专心的时候被人打扰,就忘了一切呢﹗唉……算吧。反正都累了,先休息休息。至于测验…哼哼,我不管了。」 然后,向女孩洋洋得意地说﹕「小川,我先睡了﹗晚安﹗」 女孩被气得顿地,大吼﹕「臭猪头﹗死猪头﹗烂猪头﹗﹗」 可是,男孩挖挖鼻孔,就一面懒洋洋的滚回床上。 「你……你……你别睡觉﹗」 「我要你温习﹗快点温习﹗﹗」 「猪头良太,我命你立即温习﹗不可以睡觉﹗」 任女孩再吵再闹,男孩都懒得再理他。他已经在被窝中,笑得眼泪直流。 「yes﹗扳回一成﹗﹗」 男孩,终于可以胜了女孩一仗。 「哈哈哈……干什么紧张呢?被我弄得方寸大乱吧?」男孩将两手当作枕头﹕「看来你真的很希望看到樱花盛开啊。」 「我讨厌你啊﹗猪头﹗死猪头﹗」 「嘿嘿,尽情地骂吧﹗只要…你能看见樱花盛开的场面就可以了。」 只要女孩快乐,男孩就同样地快乐。 那时,男孩觉得,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友宜,发展到最好时候的感觉。 可是,他真是个猪头。后来才知道,自己一直都误会了这份感觉。 第四章 第四章 午饭的鐘声响起,同学们鱼贯地离开课室。有的会到球场上,来个小球赛、有的会到校外用膳。一些比较穷困的学生,只好留校啃掉廉价但难吃得想死的饭盒。 男孩拿了一盒不暖不热的饭盒,返回课室。今天的他,精神有点不佳。脸上都有一点鬍渣,今天就被训导老师教训了一顿。 长期挑灯夜读,亦难怪精神会愈来愈差。 没有别的原因,只要这次测验不及格,樱花就绝对没有可能盛开,女孩的梦想就会成为泡影。 来到课室前,男孩拍拍脸庞的道﹕「振作振作﹗﹗良太加油﹗」正当他想拉开课室的门时,忽地「唰﹗」的一声,门竟然自动地开啟了。 「见鬼耶﹗﹗」男孩被门后的人吓得,脏话差回就衝口而出﹗ 只因门后的人,就是女孩。 「鬼你的头﹗是我啊﹗」女孩不满的叫道。 男孩呆了片刻,就定一定神,才认得出眼前的人正是女孩,道﹕「小川,你……你为什么留在课室啊?所有同学都跑到操场去了呢。」 女孩被问得支吾以对﹕「啊……唔……哼﹗不用你管啊,我喜欢在那里就到那里。……死猪头,你滚开啦,别阻碍本小姐啊﹗」然后,就推开男孩,动作有点狼狈的离去。 男孩望着她的背影,心就觉得很奇怪,女孩似乎有点神不守舍。 他缓缓的走回座位,脑中就回想刚刚女孩的面色,差得有点过份,彷彿熬了一整夜似的。 「哼﹗粗粗鲁鲁的,管你去死啊。」男孩回想起刚才女孩实是有点无礼,心下生气。 然后,男孩就打开饭盒,看见差得不堪入目的饭菜,立时想起家中的妈妈真的很可爱,然后免为其难地吃了两口。 自从男孩答应了女孩去看樱花一事后,男孩就没有放过任何可以温习功课的时间,务求后天的测验及格。 对一向好动的他,忽然要安定下来,其实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他再吃了两口饭,就想找书本好好的温习。 正当男孩将手伸入抽屉时,手就摸到了一件古怪的东西。软软的,有胶袋包着。 「甚么东西啊?」男孩将它取出来,是一个粉红色的礼品袋。细心一看,礼品袋佈满了樱花的图案,心下一清,男孩知道是谁放的了——女孩。 男孩取出袋中的礼物,是个掌心大的「小王子」布公仔。 男孩笑了一笑,将「小王子」举在眼前。看见「小王子」的手工,虽称不上精细,但已经是水准之上。 男孩再看看礼品袋,原来当中有一封信。 他开了信件,看了片刻。 忽然间,脸颊灼烫起来,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 他当时不知道这是甚么感觉,但日后,他绝对清楚明白,有一种感觉原来就叫——「感动」。 「傻瓜良太﹕ 虽然,我真的不知道樱花跟测验之间有甚么关係。亦不知道,为什么你老是将两者扯在一起。但我知道,良太你不是一个会说谎的材料。从小到大,甚至将来,你都是个老实的笨猪头。所以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那我只好相信你就是了。 不过老实说啊,我倒是头一次的看见你如此用功的温习呢。你对着书本苦恼的样子真的很惹笑啊,如果有照相机,我一定好好的拍下来啊。 小川知道测验正迫近,而且这次测验亦会影响升上高中的成绩呢﹗小川都很紧张啊。所以,今天之后,晚上我们还是少见面好了。测验过了后,我们再『放飞机』吧,好吗? 哼哼,不过我知道你老是不专心了。要不是过去数晚,我在另一边督促你,你可以一直的坚持到现在?这都是我的功劳啦。从今天后,我不会督促你 (我指的是测验完结之前)。所以,我派了『小王子』来监督你啊。你一看见他,就等于遇见我。你对他恭恭敬敬,就等于对我恭恭敬敬。只他一直在你身边,你绝不可以偷懒啊﹗ 你努力地准备测验吧﹗ 我真的很期待明天初春,那个樱花盛开的日子啊。 支持猪头的小川」 一股强大的暖流,流过男孩的心窝。女孩的鼓励说话,彷彿为他打了一枝强心针。 他将「小王子」举在眼前,用手指逗逗它的鼻子。 「你熬了一整晚,原来就是为了『小王子』。」男孩目转睛的望着「小王子」,微笑道。此时,他终于知道「小王子」是女孩为自己亲手做。续道﹕「难怪今天你的面色那么差啊。」 然后将「小王子」放在桌子一角,将「小王子」的一双大眼对着自己,道﹕「好好的监督我吧﹗别让她失望啊﹗」 手指轻轻敲打「小王子」的大头。 ===== 午后的课堂,充满了庸懒的气氛。 几乎所有同学都选择在这节课堂上,好好的打盹。因为任教这节课的老师,像个教书机械。说话没有抑扬顿挫之馀,亦懒得理会打盹的同学,只是将课本朗读一次,就当是教了一节课。 此时,女孩早早将精神力从老师身上抽离。反而,集中在男孩身上。 「啊啊,真的很留心啊?」女孩嘟嘟了咀,将笔夹在嘴鼻之间,凝神的望着前方的男孩。 女孩看见男孩在桌角放了个东西,看得她开心地笑了一笑,道﹕「『小王子』,要好好的督促这个笨蛋啊﹗」托了个腮子,羞涩地笑着。 「小川﹗」老师忽地喊道。 「啊﹗」吓得女孩从沉醉于喜悦中返回现实,整个人都立起了。 「你朗读馀下的文章。」老师如机械人的冰冷脸孔,令女孩有说不出的心寒。 「文……文章?那……那一章啊?」更令她头大的,就是她不知道老师读到那里去。 因为,她是老师眼中的勤奋学生,自然就成为朗读文章的好帮手,在同学面对竖立个典范。 但这次,可能会「千年道行一朝丧」了。此时她有点焦急,有点紧张,心想如果有人来打救她就好了。 「小川,快朗读下一段。你有用心上堂吧?怎么久久不答我的问题?」老师冷冷的脸色愈来愈铁青,根本就是个机械人啊﹗ 女孩支吾以对,想就此将老师的问题含糊过去。但是,老师的样子愈来愈兇了,似乎不想就此放过女孩。 就在女孩想大呼求救之时,她看见前方有人高举了手。 「老师﹗」原来是男孩﹗ 「良太?怎了。」老师。 「哎呀,老师你老是让小川朗读,真的不公平呢。刚刚我算过了,自新学期开始,你天天都找小川麻烦……啊﹗哈哈哈…老师你别这样望着我喇﹗我不是指你麻烦呢﹗我的意思是给其他同学朗读嘛﹗小川的声音太刺耳了,听得我耳根痛痛啊。」 「那么就由你,良太来朗读吧。」 「啊哈﹗好啊﹗我老早准备好了。」 男孩立起身,弄清嗓子。就在准备朗读之前,他回头瞄了女孩一眼,臭屁地擦一擦鼻子。 女孩扮了个鬼脸回敬男孩,但心下却是欢喜。 ==== 课后。 「很丢脸啊。」女孩站在教员室前,无聊地数着墙壁上的小砖石,道﹕「竟然被老师罚留堂背书。哼,都是笨猪头害我分心。要不是他,我老早就懂得老师的问题。」嘟嘟嘴,鼓起腮子。 她左右瞄瞄,见四处无人,就偷偷的挨在墙上,稍稍休息。 「猪头一定先回家了。哼﹗看见他一面臭屁的样子,就生气了。」 正当她不知为何要生气的时候,她再测试老师的底线,偷偷的走到教员室前的平台上,四处看看,以解心中的纳闷。 此时,她将注意力都放在学校园子上去。 她看见有一棵大树,那就是当天,她从树上掉下来的一棵。 现在忽地想起当天的情境,她就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如同当天的感觉。 因为,当天,她从来未曾跟男孩如此的亲近。 女孩初时都不明白,为什么当日之后,她跟他之间的关係彷彿出了些变化。表面上一如以往的当个欢喜冤家,但事实上,她跟他多了许多心灵上的交流。 「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呢。」女孩,总比男孩早熟,她早早察觉到关係上的变化﹕「良太,我跟你,其实已经来到\分叉口了。」 这时,男孩来到了园子,鬼鬼祟祟的想做甚么呢﹖ 「可是,我们总不可能站着不动啊。」 细心一看,原来男孩拿了不少工具,又剪草刀,又剷子,又水桶的。 「良太,告诉我你会选择走那一条路吧。好吗?」 男孩手脚笨拙地清理大树旁的杂草,将它们堆在空地上。 「良太,我希望你选的,会是跟我一样的路。」 男孩取出一根火柴,嚓,燃点。然后将火柴丢在杂草上,细心的看着杂草化成一堆灰烬。 「我真的,很想跟你走下去。」 「良太,就在樱花盛开那天告诉我吧,好吗﹖」 第五章 第五章 这段测验衝刺期间的晚上,他跟她都暂停了「放飞机」互诉心事。二人默默地耕耘,各自努力准备测验。 每一晚,他们都会在书房中,彼此的打开了窗。即使努力温习,亦可以望见对方。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彼此的鼓励。 而男孩更将「小王子」充当晴天娃娃的,掛在窗前。暗示「『小王子』不单是督促我,亦都督促你呢。小川。」 女孩看见,心下欢喜。 时间又过了三个星期。 眨眼间,原来要公佈测验成绩了。 女孩的心情不错,因为测验成绩很理想。此时的她真的很想跟男孩分享这份喜悦。 但是,自午饭时间起,男孩忽地离开了学校,令女孩有点纳闷。 「衰猪头,小川最想跟你分享喜悦的时候,你却不在我身边。」她神情落寞的看着操场的眾生相﹕「哼﹗甚么随传随到,都是骗人的吧?」 她眼前人来人往,此时,她看见有一个飞快身影,在人群之中穿来插去。 细看一下,原来是男孩。 女孩先喜上眉梢,但见男孩走来,就故意板起口面,将头别了过去。 「小川﹗小川﹗﹗」男孩很是欢喜,边跑边叫。 但女孩瞄了他一眼,就冷漠以对。 「小川快跟我来啊﹗……哇唷﹗」男孩忽地痛叫一下,令女孩吃了一惊。 男孩吃痛的搔搔后脑,刚刚吃了一个很痛的「波饼」。 「你怎么了?」女孩上前,揉揉男孩的痛处,不满的表情再装不下去了。 「别理了﹗小川啊,快跟我来啊﹗」说罢了,男孩拉着女孩的臂膀,往园子去。 「你干什么啊?」女孩。男孩的动作很是粗鲁,害得女孩的臂膀渐渐发痛。 最后,他们来到了园子。 「嗄……嗄……我成功了﹗」男孩弯下身体,喘着气。 「你说甚么啊?」女孩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在说甚么。说起来,女孩由始至终都没有气喘。当然,她的体能总比男孩好。 男孩一时间都换不了气,说不出话,只是指指园子内。 女孩张望园子内,除了当天令她跟他发生「触电事件」的大树外,园子的另一角,就忽地多了一棵比较细小的树。 而树的一旁,刚好站了几个园丁,其中一个就是男孩的父亲。女孩看见,就远远地向男孩的父亲躬身问好。 细心一看,园丁手持园艺工具,看来他们刚刚将这棵树移植在这里。 但是,女孩依然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猪头,只是多了一棵小树而已,有甚么特别?」 此时,男孩气息依然混乱,喘起大气地道﹕「嗄……嗄……那棵树不简单啊﹗」 「只是一棵很瘦很可怜的树啊﹗很特别么?笨猪头﹗」 「……不…不…。明年可否看…看见樱花……就靠那棵树了﹗」 「哼?有甚么了不起啊?你别说得那夸张了,猪头。」 「嗄……嗄……那……那是…樱花树啊﹗﹗」 「甚么?﹗」女孩先是吃了一大惊,然后就一面狐疑地说﹕「不信﹗那里来的樱花树呢?」 「千……真万确啊﹗」男孩先是深吸一口气,待气息条顺了后才道﹕「真的是樱花树啊﹗」 女孩想了又想,确实,自认识男孩起,他当真未曾对自己撒谎。然后,就渐渐地收起狐疑的样子,道﹕「那…那…它是怎样得来啊?」 男孩又臭屁地擦一擦鼻子,道﹕「我早说过,明年能否开花,跟测验有很大的关係啊﹗」 「讨厌﹗别再故弄玄虚吧。」 「哈哈……。你忘了吗?我老爸是当树林保育的啊﹗要找一两株樱花树其实不难呢﹗」此时,他向父亲用力地挥手,又道﹕「当晚河旁跟你耗了一晚后,我就想办法履行承诺啊﹗但是种种方法都不行呢﹗可是,华盛顿就送给我一个绝世好方法﹗」男孩神气地向女孩比了个姆指。 「华盛顿?﹗他是美国人啊﹗而且已经化成了白骨呢﹗」 「唏﹗就是那个『砍了父亲樱花树』的故事啊﹗他父亲说『树没有了,可以再种。』就是这一句,我知道原来我可以种树啊﹗」 听见此处,女孩听得一面难以理解。 「可是,老爸说﹕『要找樱花树一点都不难。不过……我要你测验合格,那就当礼物送给你吧﹗』唉,简直要了我的命啊﹗小川,你都知道了吧,我一看书,就如吸血鬼拿起圣经一样,会死人啊。」 女孩听一听,呆了良久。男孩看见,便感到有点怪怪的,道﹕「怎么了?」 「笨蛋﹗」 男孩瞪着眼,没想过女孩劈头第一句便是骂自己做「笨蛋﹗」 「华盛顿砍掉的是樱桃树啊﹗」 男孩吃惊得瞠目结舌。 然而女孩再没嘲弄了男孩,她终于明白了樱花可否盛开跟测验之间的关係。 原来,这一个月来,男孩努力地温习都是为了这棵樱花树。(虽然,这笨猪把樱桃树捞乱了。) 此时,她正正地望着男孩,见他容顏憔悴,想必真的下了不少苦功。原本想故作挑剔,闹一下恶作剧。但剎那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心中更加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蕴酿着。 「快跟我来吧。」男孩拉起女孩的手,来到树下。 刚好男孩的父亲完成了植树的工作,跟他寒暄数句,父亲就离去,留下男孩和女孩在园子中。 「小川,你都知道学校一向都不太重视园艺发展吧。」男孩看着翠绿的叶,道﹕「这个园子老早就荒废了。老爸说家中园子的土壤不适合种樱花树,一种很快就会死了。我问过负责园艺的池田老师……呃……即是那个常在教员室睡觉的老师,学校园子的土壤本身是用于种樱花树的呢﹗那糟老头觉得我对园艺很热心,于是索性将园子给我打理了,喜欢种甚么都可以。哼哼,那当然种樱花树啊。」 此时,女孩仍然表现得沉默,想了很多事,亦听不见男孩嘰嘰喳喳地说过不停。 她想起为什么近一个月来,男孩都着她先回家。 她想起为什么近一个月来,男孩努力地打理园子。 她想起为什么近一个月来,男孩都总是满身泥巴的回家。 原来一切都为了这棵樱花树。 此时,女孩终于开口说话﹕「猪头你很笨啊。难得测验成绩不错,就问叔叔要你想要的东西吧﹗」 「哦?」男孩错愕了一下。 「我说『要你来陪我看樱花』,不是『我要你种一棵樱花树』。笨蛋笨蛋﹗明年初春,我负责找地方看樱花,你来陪我就是了﹗这才叫随传随到啊﹗」女孩很想装着挑剔,但是这次,她怎样装都装得不像。 当然,男孩亦看不见她的表情变化,大叫道﹕「啊啊啊﹗小川说的也是啊﹗我只是想着『小川要看樱花﹗小川要看樱花﹗』所以在想方法给你看到樱花啊﹗那么我岂不是白白的……啊﹗」 「哼﹗早说你是个笨蛋啊﹗」 「啊啊啊﹗别再说了,我明明可以敲诈老爸啊﹗」 「下次……你聪明一点吧。」 「我真的很笨啊。」 「你……别再说自己笨了,只有我才可以骂你是笨蛋。你啊……只是…只是很单纯罢了。」 「我只希望小川你快乐,所以……就其他都不想了。」 「你说……要我快乐?」女孩的眼神变得狐疑起来。 「唏﹗你怎么这样子啊?现在我牺牲了敲诈老爸的机会,给你一棵樱花树,你不感到高兴么?」 女孩感觉到心中的怪感觉要爆发了。令她刻意地别过了头,不希望让男孩看见。而这份感觉正在刺激她的泪线,正要流出泪来。 「高…高兴……当然很高兴。」 「哼哼﹗高兴就最好了﹗那至少我没有白费一切啊﹗」 「你……你没有…你从来都没有白费。」 「小川。从今以后,你跟我都要努力照顾樱花树啊。因为,老爸说,先不提会否开花,刚刚移植的树很易就死了。所以,我们要一起加油努力呢﹗」 「嗯……嗯……。当……当然要加油啊﹗这是我们的树啊﹗」 「树啊树,你要乖啊﹗你开花,小川就会很快乐了。」 「对啊……你要开花……」 「因为你是属于我们的树。所以……我们……真的很希望会开花结果。」此时女孩心中如此说着。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男孩女孩每天风雨不改的打理园子,为樱花树施施肥,浇浇水。他们二人都很努力地栽种,期望明年初春看见一樱花盛开的美丽景象。 期间,他们一如以往的吵吵咀,内容都是跟栽种樱花树有关。 「哗——﹗很臭耶﹗这是甚么东西啊﹗?」女孩掩起了鼻道。 「是……是很有营养的…牛便便啊﹗」男孩两手拉着桶子,面容扭曲的道。 「你这个脏猪头,那里找来的牛便便啊?」女孩退开了男孩道。 「…早上……走在乡田找的…。别说话啊﹗快来帮帮我啊…」男孩痛苦地叫。 「大笨蛋,你放在树下,明年初春,叫我怎样坐在树下欣赏啊?」女孩大骂道。 「放心吧……那时……一定都被……分解得七……七八八了。哎呀,它比人粪乾净喇﹗全都是植物纤维呢﹗」男孩放下粪桶,一手掩起了鼻,另一手拿起剷子,一层层的铺在树下的土壤。 「不﹗不要啊﹗脏猪头你再铺上去,我跟你绝交啊﹗」女孩叉着腰的叫道。 「你不帮忙也罢了﹗别在旁嘰嘰喳喳地吵啊﹗……哗﹗我操你的﹗」一不小心,男孩两手都沾了粪。 「很—噁—心—啊﹗」女孩愈退愈远。 「小川啊,没有办法喇﹗为了明年初春的樱花,这是唯一的方法啊﹗」他转过头对樱花树说﹕「树啊树,这是苦口良药啊。要乖呢,给我乾乾净净的喝光吧﹗」 「喂﹗脏猪头,别再铺了﹗已经够多了﹗……啊啊啊﹗笨蛋﹗你至少留一个位置是没放过便便耶﹗」 当然,不少得互相追逐的游戏啊。 「小川,快帮帮我啊﹗」男孩将草灰放在手推车上,推到园子中。 「脏猪头,这次是谁的便便啊?」女孩依然退得远远的。 「不是便便啊﹗是枯叶、死虫及杂草的灰啊。」男孩将手推车推在樱花树前,拿起一个剷,将草灰铺在树下,道﹕「上次喝完便便,要吃点灰清肠胃啊﹗」 女孩仍然心有怀疑的走近,道﹕「哦哦?真的吗?」 「别只顾看啊,快来帮手﹗」男孩不满的叫道﹕「难道你怕脏?哈哈…女孩子就是怕脏啊﹗」 「谁怕谁啊?哼﹗」女孩鼓起腮,拿起剷子,白了男孩一眼。 男孩很臭屁地笑笑,擦擦鼻子。 二人合力地将草灰铺在树下,不出一会就完成,弄得二人双手脏脏。 「你看﹗很脏耶﹗」女孩摊摊了手,一双黑黑的手板。 「嗯,去洗手吧。」 此时,女孩忽地阴侧侧地笑,脑袋想出百多个恶作剧来,道﹕「良太,你过来一下。」 「嗯?」男孩上前一步。 「你……想……」女孩故事将声音放轻。 「我想……我想甚么?」男孩皱了眉,将头挨近。 「想长鬍子么?﹗哈哈哈哈﹗﹗」一语未完,双手就在男孩的脸上抹了一下。 「喂—﹗你……﹗」男孩当然来不及闪躲,脸上满是黑手印,活像长了一脸鬍子。 女孩此时已退开,又摆了个鬼面,伸伸舌叫道﹕「啊啊﹗又被我耍了,猪头。不忿气,就来抓我,抓中我就给你画个花脸猫。哈哈哈哈——﹗」 「你……﹗你…别跑啊﹗」 像小时候一样,一起追追逐逐。 今天,正好是周末的下午,全校只馀他们二人。他们嬉笑怒骂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园。 女孩的脚程总比男孩快,再一次的跑在男孩前面。她的表情甚是轻松,依然可以尽情地大笑,反倒是男孩已经后劲不继,脸面耳赤。 最后,二人跑了校园一圈,再回到园子中。 女孩站在大树下,没错,就是当天触发「触电事件」的那一棵。 她看着男孩拖着疲累的身驱,来到园子前。她大笑道﹕「哈哈哈……猪头又抓不到我呢﹗你很差啊﹗从小到大,你都不能跑在我前面。」 「嗄……嗄……你……你别再跑了…嗄……」男孩弯下腰,喘气地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就缓缓的走向女孩。 「我站在这里,被你打就是喇﹗」女孩笑说,就心想﹕「嘻嘻,待他一走来,我又跑开,将他耍个团团转的。」 女孩奸笑,可是她的笑意却不能持久。只因,她发现男孩的样子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初时,都以为男孩生气了。可是,当男孩愈走愈近的时候,却感受到他不带半点怒意。 女孩看见他的双眼,就有点不自然。因为,她从未看见男孩的样子会如此的认真。 正当她想动身回避的时候,男孩道﹕「不要动。」温柔的感觉,令女孩双腿都软化了。 「他……他想怎样呢?」女孩的心怦怦怦怦声地猛地跳动。 男孩已经来到她身前,微微地弯下腰,将二人的脸庞放在同一个水平。 此时,令女孩吃了一惊﹗ 严肃的感觉、温柔的眼神……纵然,男孩一脸污黑,样子令女孩想大声发笑,但是此刻她竟然笑不出来。只因,心中的紧张感觉将她的笑意完完全全压下去﹗ 女孩愈来愈觉得不对劲,心跳得快要将胸膛炸开。 只见男孩的脸却没有停止下来,愈迫愈近。 难不成他要—— 他要——?﹗﹗ 女孩紧张得索性闭起了眼,甚么都不想看,甚么都不想听,甚么都不想感受﹗ 只知道心情很复杂矛盾,很是吃惊,但有一种兴奋。有点一招架不来,怎说……怎说……都是人家的初吻呢﹗ 太快了﹗太快了﹗ 樱花都未盛开,男孩就……一切都来得太快﹗女孩甚么都没有准备啊﹗ 不要想,不去想﹗ 女孩只感觉男孩的鼻息愈来愈近,愈来愈近了﹗ 闭了眼,眼前一切都是黑黑的,这种未知的黑暗,真是令人又惊又期待呢﹗ 女孩感到脸庞正在发烫,如果今天正下着雪,雪落在她脸上,都一定立即融化﹗ 怎么办才好呢? 推开他? 走开? 还是……狠踢「小良太」? 女孩心中想出了千百个拒绝方法,但是……最终都被「接受」完全地压下。 还是,默默地接受吧。 男孩的鼻息不再迫近… 女孩心想,二人的脸庞就在不足半个食指的距离。二人的唇可能会在下一刻……不不不﹗要更早地,双双地印上了﹗ 来了… 来了…… 来了﹗﹗ 要来了﹗﹗﹗ 「好了。」男孩。 「嗯?」女孩。 「你安全喇,小川。」 「安全?」女孩忽地错愕了一下。 「哎呀﹗别怕得闭上了眼啊﹗快张开眼睛,你已经安全了。」 女孩缓缓的张开了眼,脑袋白煞一片。 她只看见,男孩沾沾自喜地笑着,手中竟…然…… 竟然抓着一条小毛虫?﹗ 「呵呵呵,我给你抓起牠了。牠刚刚在你肩上爬着爬着,要是牠亲了你的脖子,你一定发飆呢﹗」男孩放将毛虫在手上,自得其乐地把玩着。 此时,女孩的脑中彷彿「咚」的一声地明白了一切…… 然后由耳根开始,全身都发烫﹗ 她会错意﹗﹗ 简直羞家得快要喷出火来﹗ 「哦?小川你的脸怎么红得像猴子的屁股喇?」 「啊啊啊啊——﹗」女孩终于爆发出丢脸的感觉。 太丢脸了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然后,一服劲儿,低下了头的跑出园子,再回头大叫着﹕「你—很—讨—厌—啊﹗渡—边—良—太﹗﹗」再一溜烟地跑回家去。 「我讨厌﹖」男孩当然吃了一惊,怎么不明不白的被人骂了。 「神经病,我给她抓起了小虫啊?不答谢也罢,却反过来骂我。」他对着小虫说﹕「小川才是神经病呢。对不对?」 逗逗小虫。 女孩一直的跑,来到河湾小径时才停下来。 好好的发洩后,她终于冷静下来。 刚刚她口口声声说讨厌男孩,但其实只是一时之快。 此时,她回想男孩一直都笨笨的,其实未必知道自己会错意。剎那间,丢脸的感觉一扫而空。反而,那种害怕突然被夺去初吻的感觉当真——很刺激﹗ 她泛起羞涩的笑容,刚刚的事情令她面对二人该要走那条路的问题上,已经有了更清晰的想法。 只是,她敢不敢去实行。 只怕男孩,不会跟她一样,那么果断英明。 ===== 深秋过去,严冬来了。 一贬眼间,又是新一年,初春终于来临。 「嗄……嗄……嗄……﹗」男孩在路上奔跑,看他脸红耳赤,跑得甚是辛苦。他从来都不是跑步的料子。 终于,来到了女孩的家前。 「小川﹗」他向女孩的房间大叫﹕「小川……不……不得了…嗄…嗄…」 「良太?」女孩探出头来,道﹕「你为什么气喘喘的呢?」 男孩弯下腰地喘气,一时间再说不出话。良久,道﹕「不……不得了…小川…。」 「你是录音机么?老是重覆同一句说话。」 「不……不…小川。樱……樱…樱花树……它…它……」 男孩接下来的说话,几乎要令女孩昏了过去。 二人再次奔跑,向学校的园子跑去。 女孩愈奔愈快,都已经忘了男孩在背后大呼「救命﹗」「别跑得那么快﹗」。 刚刚男孩说﹕「樱花树…不对劲……」这句说话都未说完,女孩就已经一股劲儿地跑回学校。 只因她很担心樱花树,只因这是她和男孩的树。 女孩跑到园子前,两眼完成地瞪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头上盪漾。 只因她眼前—— 是一片樱花飞舞的景象。 原来樱花盛开了﹗﹗ 「嗄……嗄……还等甚么?快入去啊﹗」男孩终于赶上来,然后就拉起女孩的手,走入园子中。 才步入园子的一刻,女孩才醒觉到樱花原来已经盛开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纷红色的。 她所呼吸的空气,不知怎地,总有一种甜甜的味道。 是花香? 还是脑中正分泌出一种化学物质? 还是……因为身边的男孩? 「小川﹗我们成功了﹗﹗」男孩兴奋地大叫,他激动得紧紧的抓紧女孩的双手。 「几个月来的努力,完全没有白费啊﹗」男孩边说,边拖着女孩到樱花树下。 「哼哼﹗一定是我的牛便便发挥的作用呢﹗你看,花开得很美啊﹗」男孩样子臭屁地说﹕「哈哈,刚才我故作紧张,想不到你比我更紧张呢﹗哈哈…下次还是不这样戏弄你了。因为我都不好受呢﹗」 只见女孩忽地沉默不语,令男孩感到有点不对劲,道﹕「啊?小川你……怎么了?为什么好像不高兴似的?」 说实在,女孩的反应真是男孩意料之外。前一晚他还在估计,女孩一看见樱花盛开时,一定跟自己一样,兴奋得手舞足蹈。 但不知为何,女孩竟然比想像中沉默得多呢。 女孩听见男孩的说话,就望着男孩的眼睛,久久都不能说话。只因,她的内心正在翻滚着多种感情,剎那间她都不知道怎去表达。 笨笨的男孩当然不知道女孩心中翻滚着甚么感觉,只是被女孩呆呆的望着双眼,开始有点不自在。 现下的感觉……就好像当晚在河旁上,安慰女孩时的感觉。 此时,男孩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抓着女孩的手不放,才急急的放开,表情腼腆地说﹕「……抱……抱歉…。」 女孩亦彷彿才刚刚知觉到自己的手原来一直被男孩拖着,她亦彷如初醒地说﹕「不……不要紧呢。……傻瓜,我当然很高兴啊。」 男孩感到气氛再次变得古怪,不自觉地的搔搔后脑,道﹕「呃……小川,你不是说过,希望在坐在树下欣赏樱花的么?」 「嗯﹗你仍然记得呢。」 「哈……你…你说过的每一句说话,我一直都记得。」说罢了,男孩就脸色大变,才知道自己竟然将心底的一句说话告诉给女孩。 女孩听罢,倒有点吃惊,剎那间又不懂说话。 「我…我…我想说的是,其实树下有一个位置,没有放过便便的。」男孩傻笑,心中骂自己这句说话没有通过大脑。 女孩想了一想,想起过去一起细心栽种樱花树的日子,咒骂男孩老是喜欢将脏脏的粪便铺在树下,她就打从心底的笑了出来,道﹕「你骗人﹗明明全都放过便便呢﹗」 「呃……我……我没有啊。我真的留了一个位置给你呢﹗」男孩表情有点不知所措。 「那…在等甚么?还不坐在树下?」女孩笑笑。 女孩的笑容,难掩一丝发自内心的兴奋,而且亦带有一点羞涩。男孩都看在眼内,但他始终都感到不对劲,因为,跟想像中女孩的反应实在太大出入。 那时,男孩定神在女孩的水注大的眼睛。看见美丽而又漆黑的瞳孔内,飘过一片纷红色的花瓣。 樱花树下。 二人背靠着背坐着,抬起头,看见漫天樱花。 眼前的一切都是粉红色,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花香,甜甜的浪漫气味。 女孩一边欣赏,一边微笑着。但是久不久,却表现得有点神情落寞。似乎心中有一种特别的情感在交织。 男孩边欣赏,边觉得诧异。心想怎么本是兴高彩烈的感觉,都变得含蓄而又难以言喻。 是因为被女孩影响了? 是了,女孩今天的反应异于平常。 为什么呢? 其实,男孩很想看见女孩开心得兴高彩烈的样子。 只因,女孩快乐,他就跟着一起快乐。 可是女孩的反应,却令他不知道该是欢喜或是……别的情感? 其实,那时男孩并不知道,随着樱花的盛开,二人的关係再次变化了。 那是一种提升,是一种昇华。 女孩一直观察着,她见证这个变化。 男孩虽然没有细心的观察,但这个变化却在不知不觉间鑽在男孩的潜意识中。 因此令二人,于剎那间,不约而同的想将纯真的友情扭曲、转化变成另一种新关係——「爱情」。 亦因如此,他们观赏樱花时,二人的肩膀、手臂却于不知不觉间都紧紧的贴在一起。 手更是愈来愈放肆,愈伸愈近,想彼此的抓紧对方的手。但又害怕、又含蓄,只是令二人的尾指紧紧的贴在一起。 两个小指头交接了,彷彿通了电,连接了二人的心灵。男孩女孩,就在樱花飘落时,缓缓地彼此对望着。 二人的嘴巴不知何故,竟同一时间地颤抖着。似乎,二人心中都有一句说话都想跟对方说。 女孩很清楚自己想跟男孩说些甚么,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甚么样的关係。 男孩却不太知道该不该对女孩说心中的一句说话,因为他对现下的感觉很迷茫,怎么有一句想衝口而出的说话,去改变此刻纯真的友情?为什么呢? 但是说话到了喉头,却被牢牢的卡死,想吐也吐不出。然后,二人就羞涩地别过了头。 心想还是别说话,别破坏此刻的寧静。 由一种物质转化成另一种物质,其实是需要一个重要的步骤——「化学作用」。 他们二人欠了这个作用。 女孩知道,但下不了决定去施放「化学作用」。 笨笨的男孩,当然不会知道这是施放「化学作用」的好时机。 剎那间,他们的尾指彼此分开了。 然后,心脏才懂得猛烈跳动。 回想刚刚二人在互相对望的一刻,真是大胆又放肆。 女孩红起脸庞,低着头,玩弄着手指。儘管她的性格有点男性化,但总有少女情怀的一面。时不时就回头瞄瞄男孩,但又有点畏缩,进进退退,不知如何是好。 男孩不停地深呼吸,抬头看天,在反思着一段纯真的友谊,为什么会出现刚刚的情况。说实在,男孩觉得要是他跟一位好兄弟,出现了刚刚的情况,真的有够噁心。难道……这是跟异性朋友发展出来的独特关係? 关係上的改变,绝不是一朝一夕间就会出现变化。 更何况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小男女? 思想比男孩早熟的女孩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他跟她都很年轻,若然关係突然转变,反而令二人都会方寸大乱。 从来恋爱的盆栽、恋爱的路,都不是由一个人去成事。 既然,二人仍未准备好。那就让时间,令双方学会准备。 就让时间,令友情发酵成爱情吧。 在男孩进入一片迷茫之时,女孩一声不响的立起身,离开了园子。 过了不久,女孩回来,男孩就发现她手中拿了些纸笔和两个盒子。 「良…良太。」女孩依然表现得有点害羞,跟平时的她分别太大了。男孩听罢,亦像个傻子的呆呆地点头。女孩续道﹕「我跟你玩个游戏。」她咬咬唇,很羞涩地笑着。 「好啊。」男孩依然一面茫然的点着头。 「这个游戏会一直玩好几年,到我们长大了,在高中的最后一年才会完结呢﹗」 「啊?很长的游戏啊。要怎样玩?」 女孩两手抓起信纸和笔,活泼地笑﹕「就是我们各写一封信给长大后的对方。」然后,将信纸和笔交在男孩手中。 女孩又道﹕「信写好之后,就放在盒子内,埋在樱花树下。待高中最后一年,我们相约在这棵树下,一起看写给对方的信。」 男孩笑着拍拍手﹕「啊哈﹗好像很有趣呢﹗像是一种时空穿梭……啊﹗不不不,像电影《我的野蛮女友》的情节呢﹗」 「……」 「……」 「……」 「…小……小川,怎么不发声呢?」 「笨猪头﹗你可以认真一点么?﹗」女孩叉着腰骂道。 「只是游戏,用不着认真喇﹗」男孩搔搔后颈。 「不﹗绝对要认真地去完成这件事。」女孩的样子再次严肃起来﹕「因……因为……这是关乎我们……的……的…关係…」女孩的说话渐渐含糊起来,脸颊再次变得红烫。 「我……我们的甚么…?」男孩当然听不见,亦留意不到女孩的表情变化。 女孩深呼吸一下,缓和紧张的心情,道﹕「因为,我很明白,有些事情如果要突然去改变,你跟我都招架不住。」 「啊?」男孩听得一头雾水。 「我跟你,是一对好朋友,好知己。但你该知道嘛,朋友就是朋友,没有甚……甚么含糊不清的地方……」女孩亦觉得自己愈说愈复杂。 「嗯嗯﹗是朋友呢﹗这一点我明白啊﹗我又怎会对朋友有含糊不清的地方呢?」男孩看似明白,但却不知道「含糊不清的地方」这句说话的背后真正意思。 「总……总之,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一些含糊的地方。我觉得现在……所谓的『友情』,已经有一点变质。我希望…朋友就是朋友…呃……」接下一句「情人就是情人」,女孩却说不出口。 「小川,你怎么变的怪怪呢?我们是朋友,不是已经很情楚么?」男孩仍然自作聪明的反教着女孩。 「我早说,良太你是个猪头。我比你聪明,我已经……察觉到有些事情已经发生…。总之,我清楚自己需要的是甚么,不过……我觉得现在不是时候。…我需要时间让我去准备。」 「唉啊﹗小川,我给你弄得愈来愈头大了。」男孩苦笑着。 「总之,很简单呢﹗信中你喜欢写甚么也可以,写下你的期望也好,写下过去的回忆也好。你就当写给长大后的我吧﹗」女孩已经懒得跟这头笨牛解释下去。 男孩望望信纸,又望望女孩,一面茫然。 「好吗?」女孩似是骂道。 「啊……那…那…好吧﹗」男孩点点头,彷彿有一种被女孩威迫的感觉。 二人又坐在树下,背靠着背。 女孩很用心地写,写出对男孩十多年的感情跟对未来的无限期望。 反而,一头雾水的男孩仍对着信纸发呆。有时,更偷偷地瞄一瞄女孩在写甚么。 「喂﹗自己写自己的﹗别那么懒皮啊﹗」女孩鼓起了腮的叫道。 「只是瞄一眼罢了,用着那么紧张吧?」男孩。 女孩冷哼一声,就没有理会他。 男孩想了又想,终于知道要写甚么。 他写下了,二人间的友情回忆。 「给长大了的小川﹕ 不知道长大了的你会否像小时候一样,仍是一个粗鲁、不懂温柔、留短头发的丑女。但说实在,跟你相识都有十多年,我从未那么认真地跟你说这些说话。 小川,你是我好到不得了的好朋友。对我来说,你真的很重要。虽然你常常欺负我,老是要我跑在你后面,起初我很恼你啊,但不知怎地,我好像不太介意你欺负我了。我真的不知道,何时產生了这些变化,大概是在河旁跟你倾诉心事的那一晚后,我的心境就开始变了。 小川,你给我印象是坚强,虽然你常常装哭来骗我(但我每一次真的被你骗了﹗),但是当晚我倒是头一次看见你认真地哭。原来你伤心了,我亦很难过。那一刻,我只是想着待在你身边,任你发洩……唉﹗我真的有点被虐的倾向。但我不想太多了,总之想方法令你快乐起来就可以。 因为,你快乐,我就快乐。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我想……这就是友情吧﹗因为老爸常说,一对好朋友,只要对方快乐,自己就心存喜悦呢﹗ 嗯﹗所以我才想方法的令你看得见樱花,虽然方法有点笨……我亦笨掉了敲诈老爸的机会,但你看﹗﹗我们都成功了耶﹗今天(2001年初春)我们的樱花开得很美啊﹗ 不过,今天的感觉有点怪。因为,跟我想像中的你出入太大了。平常的你,你一定兴奋得跟我一起在树下跳舞,就好像小时候一样,手拉手地跳舞。 其实…小川,今天我的感觉都有点怪。特别是坐在树下欣赏樱花的时候,我心中竟然有一句说话,快要衝口而出。 那一句就是…… 『我有点喜欢你呢﹗小川﹗』 哈哈哈哈哈﹗真是难为情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到现在我的心仍跳得很厉害,而且很超级迷茫啊﹗ 我们是好朋友嘛﹗我一直都这样觉得﹗又怎会突然间的喜欢你呢﹗对不对?单是想,我都想作呕了﹗你也一样吧? 大概是撞邪了吧?哈哈哈哈哈﹗ 这棵樱花树当真邪门呢﹗ 我相信,我一定被当时樱花飞舞的浪漫环境迷惑了﹗ 冷静之后,一定不会再有这样放肆的感觉。 总之,小川啊﹗我们是好朋友呢﹗ 从前是,今天是,直至将来我们都是一对好好好好好好到不得了的好朋友﹗ 哈哈哈…我觉得开始有点失控了﹗『喜欢你』这种想法快给我滚开吧﹗别破坏友情的圣洁啊﹗ 希望,现在看这封信的你,不会看得想吐血吧? 我的好朋友,小川,笨猪头良太祝你天天都要快乐。 因为,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2001年初春的猪头良太上」 二人将信写好。 男孩彷彿将心中不吐不快的感觉,一次过在信纸上发洩了。 那个不吐不快的感觉原来就是——「我有点喜欢你呢﹗小川﹗」 剎那间,他感觉舒服了许多。 他回望女孩,见她面色红得像个大苹果,将信纸收在背后,一面羞涩地望着男孩,却又低下头来。 然后,二人各自取了个铁製糖果盒子,将信放入去,再埋在树下。 女孩呼了一口气,就彷彿如释负重,满足地对着男孩笑笑。 「回家去了。好吗?」女孩蹲着,望着一身泥巴的男孩,然后又忍不了地嘲笑。 「嗯嗯﹗好啊。」男孩向女孩伸手,扶了她一把。 女孩立起身,拍拍膝上的泥巴。男孩亦早就起行,已经走到园子出口。 女孩想赶上去,但又不捨得地回望樱花树,再望望树下。 樱花树下,一段友情正经歷时间的磨鍊,在渐渐地发酵成纯洁的爱情。 ===== 河湾小径。 原来,这里早就种植了一排排的樱花树,伴着弯弯的河旁。 花亦开得灿烂,随风飘来,除了花香,亦有片片粉红的花瓣。 二人第一次没有在小径上你追我逐。 反而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其实男孩觉得气氛有点尷尬,这是情侣才会来的地方。他跟女孩,始终都是好朋友。 可是女孩却故意放慢脚步,很想慢一点才回家。因为,难得的,男孩在他身边,跟他一起享受樱花飞舞的时光。 此时,女孩红红的脸颊,吸了一口大气,赶上男孩的身边,道﹕「猪头,别走得太快。」 「好……好…啊。」男孩结巴地说﹕「这里全都是樱花…哈哈…你想慢慢欣赏一下吧?」 女孩咬咬下唇,又道﹕「良太…」 「嗯?」 「我怕你走得太快,我可以……这样牵着你的臂弯,慢慢的走吗?」说罢,女孩不等男孩的回应,已经将纤细的手牵在男孩粗大的臂弯。 「当……当然可以…」男孩实是不知如反应。 难道……这……真的是友情?﹗男孩心中如此的想。 「别说话啊。让我静静地,慢慢地,欣赏河弯小径上的樱花。」女孩微笑,将脸庞贴在男孩的臂上。 二人慢慢地踏上回家的路。 女孩一直梦寐以求的情境终于实现——跟喜欢的人,在樱花飞舞的情景下,牵着手缓步走过。 ====== 来到家前。 女孩才愿意放开男孩的臂弯。 二人四目交投,久久都不能说话。 女孩回忆刚刚甜蜜的河湾小径。 男孩依然在混乱的思想中。 「到了。回家去吧。」女孩仍然不动,只因她有点不捨得。 男孩呆头呆脑地点头,道﹕「嗯。小川你今天……高兴么?」 「嗯﹗」女孩点着头﹕「很高兴。」 男孩终于笑了,道﹕「嗯﹗那就太好了。因为,我看见你整天都静静的,我怕……哈哈哈…总之,你高兴就好了﹗」 「嗯﹗那……我先走了。」女孩少有地向男孩躬身,就转身回家。但才刚转身,她顿一顿,又回头对着男孩说﹕「良太,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信守诺言,部我看樱花。」 「别客气了吧。我们是好……好…」突然之间,良太竟然再说不出「朋友」二字﹗他顿时大吃一惊。 「总之,我跟你都好高兴呢﹗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啊﹗」男孩尷尬地笑﹕「对了,小川明年初春,我们就好像今天一样,相约再看一次樱花。好吗?」 女孩羞涩地笑,但又不久,有一种落寞的神情渐渐地浮在她脸上。 「不了。」 男孩不知怎地,有一种强烈的失望。 「我说过,我们相约在高中的最后一年,再去一次嘛﹗」女孩尝试将落寞的表情换上欢乐的笑容,但却异常的生硬。 「那……没有关係啊。那是我们看写给对方的信的时候呢﹗这段期间,我们可以再去园子,看我们的樱花。」男孩苦笑。 此时,女孩转身向男孩,一面愁容放在脸上。 良久,女孩再道﹕「因为下星期我要—— ——搬家,离开这个小镇了。」 男孩的脑海白煞了一片,剎那间,有一种后悔的感觉佔据了心头。 不知何故,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错过了一个绝好时机。 但是又是甚么的绝好时机? 他想来想去都想不清楚。 「所以,我们……很难会再见呢﹗良太。」女孩始终都忍不着泪水,夺匡而出。 第六章 第六章 「所以,我们……很难会再见呢﹗良太。」 夜里,男孩在床上辗转反侧,老是回想起女孩哭着说出这一句说话时的情景,令他久久不能入睡。 他明白到,女孩今天为甚么终日都沉默不语。儘管看见盛开了的樱花,女孩收起了兴奋的心情。 原来,因为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相聚。 她的鬱闷,盖过了一切喜悦。 「抱歉了,良太。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只怕你会不快乐。妈妈她快要改嫁了,法庭亦将我判给妈妈照顾。所以……我会跟妈妈搬到新爸爸的家去。」女孩那时哭得声音都嘶哑了。 笨男孩当时忙着安慰的说﹕「我……我替你高兴才是呢。你可以跟母亲过新生活啊﹗我想,你的新父亲亦很疼你吧?别哭了小川,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啊﹗你记着啊,你快乐,我亦会快乐。所以你别哭了,因…因此……我……我会很难过。」 女孩努力地收起眼泪的样子,刻印男孩的脑海,她的表情更加惹人怜悯。他嘴巴在安慰女孩,但男孩的心中却很苦涩、酸溜溜。 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跟女孩竟然有分开的一天。 男孩望着手中的「小王子」,心中的就泛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小王子」都成了他唯一的倾诉对象,可是男孩就总是想不到该说些甚么。 「……为什么……现在我的心中,有种很怪很怪的感觉?」 「好像……不是单纯的…捨不得小川呢﹗」 「而且……我觉得……自己为什么好像错过了些甚么呢?」 「那……我错过了些甚么啊?」 ===== 一星期过去,女孩终于要走了。 吵杂的声音自街外传入男孩的房间中。 卧在床上整夜失眠的男孩,自早上九时起,就听见这些杂响。 先是货车停泊的声音。 然后是物件搬动的声音。 之后是她父亲的叫骂叫嚣。 最后便是女孩说话时的娇柔声音。 不用伸出窗外看看,只需在房间听着,就想像得到外面的情况。 男孩心情极度不佳,甚么事都不想做,只想整天都在床上渡过。因为,他很幼稚地觉得,只要不亲眼目送女孩的离开,女孩就彷彿一如以往的在自己身边。 「伯母。」女孩笑说着,男孩想像到,她一定跟以前一样,老是在妈妈面当个乖孩子。从前遇见这个情况,男孩就会极力在妈妈面前拆穿她的假面具,女孩总会很神气地向他摆个鬼脸。 「小川……怎说才好呢。」男孩的妈妈说﹕「这十多年来,我家小鬼当真给你太多麻烦呢。」 男孩在床上哼了一声,真想衝出窗好好的为自己辩护。 「老是麻烦你教他做功课,你走了,我可真担心良太不会照顾自己啊。」男孩的妈妈。 然后,就是一阵欢乐的笑声。 男孩听得心下有气,但心又细想,从小到大,女孩除了欺负他外,其实亦很照顾他,指导功课、教训欺负自己的同学、教他游泳……一切一切成长的种种都在眼前掠过。 「哈哈……别这样说呢,伯母。其实……良太也很照顾我啊。」女孩笑着说。 「哼﹗算你有点良知。」男孩冷哼地说。 「良太是个细心又守信的男孩。每次我受伤,都是他揹我回家呢。」说罢,女孩害羞地笑了一下﹕「反而是我老是找他麻烦呢?」 男孩听罢,又回想过去跟女孩相处的种种,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很喜欢你们两个在一起,想不到原来要分开呢。唉……我还想着你是我的小媳妇呢,小川。」男孩的妈妈笑道。 「哼﹗谁……谁…说要娶她。」男孩嘴巴挺硬的,但是脸庞不自觉红起来。心情再次复杂起来,明明就是朋友,即使妈妈老是将女孩跟他配成一对,都不致引起这些生理反应吧? 男孩听见外间都鸦雀无声,心想女孩都一定被妈妈的说话吓得不知所措。 「哈哈哈……伯母只是说笑而已,别介意。小川你很聪明,一定不会选我家的笨小孩吧。」 「嗯嗯……。对了,伯母,怎么不见良太呢?」 「终于……想起我么?」不知怎地,男孩闹起情绪来,简直就像个小孩子。他不知何故,很想恼恼女孩。可能很单纯的因为,她要离开自己。 「良太﹗你想睡到甚么时候啊?小川要走了,你不跟她道别?」妈妈的叫声比虎吼更响亮。男孩终于明白,老爸为什么要忌她三分。 男孩虽然很不想亲眼的目送女孩离开,但是现在心中开始泛起了些挣扎。 「其实不好好道别,不是大丈夫所为啊﹗」男孩心想。 「不过,目送小川离开,这种感觉一定很难受﹗」心的另一头在想。 「良太﹗你再不起床,老妈就打断你的脚﹗」 然后就是女孩的嘲笑声,但他听得出,当中挟带了酸楚。 男孩心中仍然在挣扎着。 他不是一个勇敢的男孩,他总是接受不了女孩的离开。希望,用此等幼稚的行为令女孩难过,记着今天发生的事。 「你别怪老妈不帮你呢﹗最后一次机会,你起不起床?否则,小川一走,你很难再遇见她啊﹗她再听不见你的心底说话了啊﹗」 很难再遇见小川…… 她再听不见你的心底说话…… 很难再遇见小川…… 她再听不见你的心底说话…… 很难再…… 「小川﹗﹗」男孩终于下定决心,在床上立起﹗ 「说甚么也好,总之让小川留多一秒就是一秒就好了﹗……哇唷﹗﹗」男孩在楼梯上飞奔,一不小心就从楼梯滚了下来。 「我这个笨蛋,竟然在闹情绪﹗明明是见小川最后一面呢﹗总之……一秒就是一秒﹗」男孩站起,向大门狂奔﹗ 大门被推开﹗ 白光刺入男孩的眼中。 眼前是女孩的家。 女孩家前的路上,已经空无一物。 只见妈妈对着远方用力地挥手。 「小川呢?妈﹗小川呢?」男孩紧张地叫道。 「走了。」妈妈无奈地说道。 「该死﹗」男孩大叫一声,再望望货车离开的方向,看见无情的灰烟正旋旋飘起。然后无奈地两手按着脑门。 「我已经尽了责任,谁叫你赖床呢﹗」妈妈摊摊了手,一面没有办法的样子。 但这个样子,更加令男孩气得快要喷火。但想深一层,其实都只是怪自己在闹情绪。可是坏透的心情,却令男孩乱七八糟地大叫大喊起来。 「我那有赖床啊﹗」男孩望望离去的货车,又回望母亲叫道。心情可真难受,因为他不知道该向谁发洩愤怒。 「你没有赖床,难道是尿床?」妈妈这个时候忍不了的嘲笑一下。 「你……你……你这副幸灾乐祸的德性,简直跟小川一模一样啊﹗」男孩都气得,不知道该说些甚么。 「所以我很喜欢小川啊。」妈妈摆了个惋惜的样子,怎说,她早就认定女孩是她的未来媳妇。 「总之,我没有赖床﹗我……我根本整晚都没有睡﹗在床上一直等到天亮﹗我又怎会赖床啊﹗」 「怎么不好好的睡啊?」 「我心情坏得睡不着啊﹗」男孩气得涨红了脸﹕「由她告诉我要搬家那一天起,我每一晚都睡不着﹗直至今时今日,我都没有办法好好的睡觉。」 的确,男孩已经有了一双熊猫眼。 男孩说罢,就急急的喘着气,又道﹕「我过去的日子都有她在我身边﹗我害怕她走了,我的生活顿时会少了些甚么﹗」 男孩像小时候,跟妈妈耍孩子气,泪水已经充满了他的眼匡,声音都走调了﹕「我怕掛念一个人。我……我真的…很害怕…掛念人的感觉。是很辛苦的﹗我怕要这样一直掛念小川,不知需要掛念到何年何月,我们才可以再见﹗」 「对啊﹗我很幼稚﹗我根本在闹情绪﹗发脾气﹗我只想小川走之前,会好好的注意一下我﹗要她记着今天,我曾因她的离开,而发了一场大脾气﹗」 「因为我要这样去告诉她——」 「小—川—对—我—很—重—要—啊﹗﹗」 一气呵成,完全没有停顿的空间。将心中对女孩离开的感受,一一的爆发出来﹗ 感情爆发后的馀波,就是流出炽热的眼泪。 男孩彷彿做完了一场剧烈运动,急急地喘气,然后又无奈望着路口,货车已经在地平线上消失。剎那间,他想哭出声,但偏偏在逞强,老是深呼吸着,冷静情绪。 此时,他又回望妈妈。 发现妈妈的笑容,变得很温柔,很慈爱。然后,她怜爱地在摸摸男孩的头发。 「啊哈……这些年,原来良太你长高了不少呢。」此时,妈妈说出无关痛痒的说话,笑容亦充满暖意。 男孩低下头,抹抹泪水,任妈妈温柔地搔着他的脑袋。 「原来良太你已经长大了,已经懂得重视人呢﹗」妈妈的声音都变得温文,跟平时动不动对自己喊打喊杀的妈妈判若两人。 天下间,那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儿子?纵然是很恶很严的母亲,当儿子在很失落的时候,都总会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的人。 「你做得很好啊﹗现在统统都说了,感觉多好么?」妈妈在他耳边细说着。 男孩没有说话,猛地点头。 「小川听见的话,一定很高兴。」 「嗯…如果…她在,不知怎样呢?」 「哈……哈……如果……其实世事却没有那么多『如果』呢。」妈妈举起了食指,单眨着眼。 「她现在已经高兴得流泪啊﹗」 男孩初初听见很是不明白,明明女孩就已经走了。他一头雾水地回望妈妈,但当他看着妈妈的瞳孔时,脑内,就剎那间白煞一片﹗ 在妈妈漆黑的瞳孔中,除了有自己外,竟……竟然……﹗﹗ 女孩原来一直站在他身后﹗ 「小笨蛋,别害妈妈失去了小媳妇啊﹗」妈妈在男孩耳边细说,然后侧身离开。 男孩在原地完完全全呆立。 「小川,你的新爸爸甚么时候才接你啊?」 「快……快了…」女孩呜咽着说。 「那么你们两小无……啊哈哈哈哈﹗两位小朋友要好好的珍惜这段时间呢﹗我该要买菜去了。」妈妈笑着说,离开。 现场就留下男孩和女孩。 二人默默不语,令时间都彷彿胶着了。 男孩很是吃惊的,然后杯才慢慢的知道,刚刚走的,是女孩的母亲。而妈妈只是故意的引导男孩将心中的说话,一次过吐出来。 那时男孩还以为妈妈帮自己解开心中的鬱结,长大了才明白到,妈妈原来是一直站在二人之间,当个好红娘、好月老。 这个时候,男孩还是不敢转身望向女孩。因为,他的双眼早已哭得红肿,若给女孩看见,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而情绪冷静下来后,回想起刚刚跟妈妈一次过吐出的说话,真是极度难为情,剎那间都不知怎样去面对女孩。 「你……你怎么还不走呢?」男孩最后选择,用背部对着女孩。这样,他会自然一点。 「妈说,货车没有位子。…所以…她先到新家去。」女孩依然呜咽着说。 「哈哈……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刚刚……真是…哈哈…」男孩一边难为情地笑着,一边偷偷的抹抹眼泪。 「良太……」 「嗯?」 「你不要哭了…好吗?」女孩虽然嘴巴如此的劝说,但是她比男孩哭得更厉害。 男孩哈哈的笑着,但又阻止不了泪水流下,道﹕「哈哈……我那有哭…哈哈哈……﹗我在替你高兴呢﹗可以有新生活啊﹗哈哈哈……﹗」他逞强地笑了数声,又道﹕「可以…离开这个糟糕的家,不就是你的心愿么?你不快乐么?哈哈哈……﹗难道你忘了?我说过,只要小川快乐,猪头就快乐…呜…呜…呜…。……哈…哈,你说,我现在快不快乐?」男孩很想一直的开怀大笑下去,可是说到一半,却忍不了澎湃涌出的哀伤感觉,笑声都变得令人感到苦涩。 「不快乐。」女孩的抽泣声,令男孩想像得到她现在是怎样的样子。 「哈哈哈…﹗现在我不就是笑出声了么?」这种想哭但笑的动作,快要令男孩支持不了。 人到伤心之时,最辛苦的却不是被人看见哭的样子。反而是,在别人面前逞强,老是压抑着心中最真实的感情。简直是一种忍受身体快要被炸开的感觉。 「你不快乐。」女孩道。 「我很快乐。」男孩反驳。 「你说谎﹗你根本就不快乐﹗」 「够了﹗我说快乐就快乐﹗﹗」男孩忽地生出气来,看来是因为被人拆穿了虚假的演技。 「不﹗你根本不快乐﹗因为小川都不很快乐﹗」女孩亦生气地大叫道。然后,二人间再次沉默,只留下她的饮泣声。 男孩绝无想过,女孩原来会不快乐。她的一句说话,简直当头棒喝。令他直觉地觉得,一直以来的不快,都不是只因女孩的离开而產生。 而是很单纯的因为女孩不快乐。 因为一切都是出于同一条公式——女孩快乐,他就快乐;女孩伤心,他亦不会好过。 就是这么简单,但他到现在才明白。 儘管在女孩说要搬家的一天起,他们二人一如以往的相处。但原来二人之间的感觉,会不自不觉地传到彼此间的心头、鑽入潜意识中。 老实说,这不是一段寻常的友谊所拥有的交流方式。 「你刚刚的说话…我都听见了。」女孩哭得道声音都嘶哑了﹕「其实……前阵子,我跟妈妈吵架了。」 「为什么?」 「我不想搬家。」女孩语窒一下,本想忍一忍泪水,可是泪水早已哗啦哗啦地流下,道﹕「理由就跟你一样,我怕我会掛念你呢。」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点着头。 因为,他已经再没有任何字、词去表现在的心情。或许,沉默是现在二人最佳的相处方法。 「良太,别用背脊对着我,好吗?」女孩的语气听上去彷彿在哀求着男孩。 其实男孩的性格跟她一样,都很掘强。不会轻易求人,亦不轻易妥协。 但偏偏,他遇上她时,他很易就被软化。 亦偏偏,她遇上他时,她变得极为软弱。 因此,男孩听见女孩说着,就缓缓转身。看见女孩连忙的抹去脸上的泪水,而二人的眼睛,都肿得有如鸡蛋。 然后,二人却忍不了笑笑对方的滑稽模样。 「哈哈……我们倒是第一次,哭着面对大家呢。」女孩边哭边笑着。 男孩点着头,笑道﹕「嗯﹗……别哭了,我们就这样笑着跟大家道别吧﹗」 「好啊好啊﹗正如你所说,可以过新生活,本身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呢﹗」女孩笑的时候,眼角挤出泪水。 男孩早已停止流泪,擦擦鼻子,道﹕「对啊……小川,对不起呢。刚刚我耍了一个很臭的孩子气。」 「哈哈……你终于承认了么?你从来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其实……我应该老早跑出来跟你道别。不应该令你伤心,来记着今天,来记着我呢。」男孩表现得有点愧疚。 其实,他们二人都拾不得对方。二人彼此对望,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又不知怎地开口说出。 男孩的心情亦很复杂,刚刚对妈妈已经全数吐出心里话,但为什么一看见女孩时,心中却保留了一句话,很想衝口而出。 但想来想去,他不知道该说些甚么。 此时,汽车的引擎声渐近。一辆房车自街尾驶来,停在二人身旁。 司机位的窗缓缓落下,司机是一位俊朗的外国男子。 「小川,sorry了。要你久等。」外国男子吐出不纯正的日语。 女孩很紧张地向外国男子躬身,然后结结巴巴的对男孩说着﹕「他……他…就是我的新父亲。」新父亲突然的出现,令她不知怎样去将他介绍给男孩。 男孩当然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有想像过女孩的新父亲竟然是个老外。剎那间,他在脑海中寻遍所有由小到大学过的英文字母,再凑合成可以跟老外打招呼的句子。 最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就不懂英语会话﹗ 反而女孩,竟可以跟他用英语交谈数句。 老外父亲望望女孩,又望望男孩,然后亲切地跟他挥着手,男孩心想,女孩刚刚一定在跟新父亲介绍自己了。 然后,女孩又走到男孩身边道﹕「良太……我真的要走了…。」她将头放得很低,男孩看见,有一串水晶似的泪珠自她脸上垂下。 男孩再次难过起来。 他提提女孩的脸,温柔地擦着她脸上的泪水﹕「不是说好的,要笑着道别么。」 女孩猛地点头。 「那就笑着离开吧。」男孩勉强的笑着。 此时,女孩家中吵出大响。是女孩的生父在大吵大闹,只见老外父亲依然保持绅士式的笑容地步出屋外,两手提着行李,放在房车的尾箱内。 「小川﹗」老外父亲挥着手。 女孩向老外父亲点点头,回望男孩,泪水依然澎湃倾出。 男孩此时才发现,自己的一双手依然温柔地为女孩擦着眼泪,都沾满了女孩的泪。 女孩捉紧他的手,缓缓的自她脸上放下来﹕「其实…新爸爸是个艺术家,他会去不同的国家参展。他觉得我很有艺术天份,所以希望带着我周游列国……」 「那即是说,不久后你会离开日本吧?」男孩一定要笑下去,他要信守诺言。纵然,这是一个很残酷的事实。 女孩点着头,她的愁容正告诉男孩,她根本就不想离开日本。 这样只会将二人分隔得愈来愈远。 「很……很好啊﹗小川将来要当个艺术家呢﹗…你的生活,一定比从前愉快得多了﹗」男孩一直的笑,很想替她高兴,但心中却酸楚万分。 女孩依依不捨的放开男孩的手,缓缓地走上房车。 她将窗子放下来,用力地挥着手,道﹕「良太,再……再见了。」 引擎声响起,老外父亲向男孩挥手。 男孩提起千斤重的手,剎那间都忘了「道别」的动作,口中只忙说道﹕「再…再见。」 此时,车子缓缓的向街驶去。 女孩探出头来,向车后的男孩,依然用力地挥手。 用力地,用力地。 男孩动起双脚,在车后一直的追,一直的跑。 尽力地,尽力地。 男孩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毫无理性地奔跑、追赶。 ` 彷彿就如从前一样,跟女孩你追我逐。一幕幕跟女孩成长的一切,就在眼前飞快闪过。 「傻瓜﹗猪头﹗别再追了﹗」女孩边哭边劝叫着。 「小川﹗你要好好保重啊﹗」男孩一直一直地跑。 「良太﹗我会写信给你﹗」女孩眨眨眼,泪水在空气中飘盪。 「好啊﹗就像从前一样﹗写信子,放『纸飞机』……用信联系着我们啊﹗」男孩边跑边挥着舞着手。 「良太﹗记着我们在樱花树下的约定……」女孩乘坐的车子愈驶愈远。 「嗯﹗…嗄……就在…嗄……高中的最后一年嘛﹗我记得﹗我记得啊﹗」男孩已经再没有多馀的气力,但他一直的跑下去。 「我希望,到时你会懂得说出心底最真诚的说话﹗良太﹗我等你﹗」女孩举手在嘴前,大声地呼喊。 「我……我……我…也等……嗄……」 男孩终于不支倒下,两腿跪地,低头喘气。当他举头再望前方的时候,房车已经在地平线上消失了。 此时,想哭的感觉有如触电似的,在刺激他的泪线。但是他紧紧地闭着口气,强行忍住要哭的感觉。 「我……我们…说…说好的……要笑着…道别…」他呜咽地说,缓缓地站起来。望着冷冷的街头,开怀地笑,用力地挥舞双手﹕笑道﹕「所以,一定不可以哭。」 「小川﹗你一定要生活得快快乐乐﹗」男孩对着街头大叫。 「因为,你快乐,所以我快乐啊﹗哈哈哈…﹗」然后就仰天大笑着。 「所以,你跟我都要努力地生活﹗将来一定会比现在活得更好﹗」他像个孩子的兴奋地跳起来。 「小川﹗在高中的最后一年——」 「——在樱花树下——」 「——我们再见吧﹗﹗」 当时他没有为意旁边的人已经注视他,投以怪异的目光。 眾人在看着一个傻小子,对着冷冷的街头,又哭又笑。 ===== 他跟她,都开展了新生活。 女孩很有心,到了外国不久后,就寄了男孩一封信。而信纸依然都是那一封,充满香气的樱花信纸。 信中内容都是讲述自己如何不习惯新环境、如不知怎么样用英语跟新父亲沟通。但又一如以往地向男孩炫耀炫耀新生活中,所有新奇事物,例如外国人的生活方式。 纵然,信中隻字不提怎样掛念男孩,但男孩愈读就愈开心,嘴角亦泛起了幸福的弧度。 男孩不知是因为自己想像力太好,或是女孩很活用文字。字里行间,都彷彿演活了女孩那种跳脱活泼的影子,简直就像在男孩眼前细细诉说一样。 那时,男孩心想,其实掛念的感觉,都不是太磨人呢﹗ 如是这又过了数月。 男孩已经是个高中生,在新学校过着全新的生活。 借日充满稚气的一张脸,在渐渐脱变,身体又长高了不少,变得气宇轩昂。 校园生活中,男孩少了女孩在身边,的的确确少了些欢乐。 从前在棒球场的击球手席上,男孩每一次都感到很胆战心惊,头皮都发麻了。 因为,女孩都总是将球投在他额上。害得他每次球赛后,头上必定多长了数个麻包子。 可是现在,男孩都很神气地将投球击出场外,打出个漂亮的全叠打,得到全场的欢呼。 但男孩总是心不在焉,呆若木鸡地站在击球手席上,任由队友将他拋高、接下。对观眾的欢呼亦装作听不见。 其实,他很讽刺地想寻回从前每一次站在击球手席上的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亦很希望,队友们不要再那么认真地投球。 「拜託﹗拜託﹗全都投在我的头上去﹗好吗?」每一场球赛,男孩都如此的想着。 最后,他被推荐加入棒球校队,再被提拔成正选击球手。 但他并不雀跃。 因为,在棒球场上,他再也找不回令头皮发麻的感觉。 每每男孩放学时,河湾小径都刚好被夕阳照成一片金黄。 儘管这一条不是回家的必经小径,但男孩都总是风雨不改的走走这条小径才可以安心回家。 男孩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固执,老是要多花一小时才可以回家。 只知道,每每走在这条小径时,他彷彿看见女孩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活泼一跳一走,撮起小小的嘴唇,哼出美妙的歌声。 「你怎么老是要我追着你?」 有一次,男孩就在这里问问女孩。 「啦啦啦啦啦﹗因为……我喜欢啊﹗嘻﹗啦啦啦啦啦﹗」 女孩总是很不认真,回头向他摆了个鬼脸。 「靠﹗多半是觉得我输了的样子很惹笑吧?」 那时男孩表现得很不满。 「你终于知道了么?因为你输了的样子很像猪。就像……这样…咕……」 然后女孩把鼻子推得高高,打出了个猪鼻。 每每男孩都很不忿气地要求再跟女孩比试多一次。 「一﹗」 女孩。 「二﹗」 男孩。 「我先走喇﹗猪头﹗」 女孩偷步﹗她每一次都把握了一个好时机,戏弄男孩一番。 此时,男孩站立不动,看着弯弯的小径。想起刚刚的回忆,就彷彿看见从前的自己在这条小径上,再次跟女孩互相追逐。 友情在这里一直重演。 每天每天,不分昼夜。 思念,是一种病。 男孩终于察觉到自己患上了这种病。 他不是早前就说过「掛念的感觉,其实不是太磨人」的吗? 其实是因为女孩的信,渐渐消去因掛念带来的磨人的感觉。 但事实上,数个月来,男孩已经再没有收到女孩寄来的信。 这种「磨人」的感觉,就像毒素,不断的在他身体内累积。终于,就生出了「思念」的病来。 在书房,男孩都想念过去跟她互放「纸飞机」的日子。 那时正是他们二人的关係突飞猛进的时刻。 男孩还记得,事源是因为女孩膝盖受了伤,男孩不好意思慰问,于是将心意写在纸飞机。 然后,就如现在的男孩一样,呼的一声,将心意飞往对面,女孩的书房。 那时,男孩看着纸飞机一飘一盪,好不容易的停在她的窗前。他记得,当时他开心得跳起。 但,此时此刻,纸飞机又停在女孩的窗前。可是对面的书房,却不如从前一样,嚓的一声地亮起了灯,令男孩不知所措地鑽回被窝中。而是,男孩仍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已是漆黑的、已人去留空的书房。 这个房书的主人,永远都不知,有一个傻小子,每一晚都在重覆地做着当年二人联系感情的动作。 呼﹗ 纸飞机飞过去。 嗖﹗ 每晚每晚,一只接一只的飞过去。 但是,没有一只愿意飞回男孩的房间。 「小川,你现在活得好么?」男孩在书桌上,托着腮子。摸摸女孩送给他的「小王子」,现在「小王子」都被充当了晴天娃娃掛在窗前。 男孩望着女孩的房间,隐约的看见,房间内已经堆了很多很多的纸飞机。 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就好像身体被无数个无形的绳索所缠住。 生活,愈来愈停滞。 连时间都快要停止下来。 男孩很辛苦,单是放纸飞机都已经不能再释放这种感情。 寄给女孩的信,他一直会写,一直会寄,直至女孩回信。他觉得这样,内心会舒服一点。 可是,他心中的思念彷彿是无穷无尽。简直就不吐不快,他需要更多更多的文字,去将感情抒发出来。 于是,有一天,他终于拿起了走珠笔,一笔一笔的,将心中的感受写了出来。 初时只是三四段的小文章。 然后是数页纸,一千多字的生活日志。 久而久之,竟然是超过三万字的短篇小说啊﹗﹗ 当他将一整篇故事写满了一本厚厚的记事本后,他才大吃一惊。原本,只是抒发对女孩的思念,谁又会想过自己愈写愈多,愈写就愈喜欢,最终写出了一整篇故事来呢? 写小说成为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习惯。男孩爱上了写小说,他觉得小说的世界是自己,在里面感到很自由自在。 因此,渐渐的就忘却了对女孩的思念。 此时,他凝望着自己第一本作品,是一个集科幻和推理的故事。倾刻间,他百感交杂,倒是女孩简接的令他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如果,有你在我身边,一起分享我的故事。你说多好呢?」说罢,他敲打一下「小王子」,「小王子」在窗前微微的摇晃。 ===== 春夏秋冬,彷彿是个转轮,不休息地转动。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一过便是两年。 初春又到,最后一个高中生活终于来了。再过一年,便是男孩女孩相约在樱花树下的日子。 似乎是潜意识的作用,令今天男孩自动地醒过来。 他望望跳字鐘上的日期,当然没有忘记三年前的今天,正是跟女孩看樱花的日子。 其实,他有一个怪习惯,就是很喜欢在脑中重演当日的一切。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记得我先在学校看看樱花的状况。然后,就打算骗小川樱花树出了岔子。」男孩笑笑就将双手当作枕头的,托在头下﹕「谁知却害了我自己呢﹗哈哈…﹗」 男孩爱上了写小说,对女孩的思念不致影响了他的生活步伐。可是每逢到了初春,男孩对女孩的思念就被倍化了。 「唉……当年的这个时候,我就在她的家前大叫大喊。」他又回想当日的画面。心下就一沉,思念的情绪又再泛起。 为免令心情再差下去,他索性睡多一会,让时间过了,相信自己就不会自动地回想当日的画面。 闭上眼,脑中正分泌出令人入睡的化学物质。 一分一秒的过,男孩快要睡着了。 男孩的耳边,渐渐的传入了一把声音。 「猪头,起床啊﹗」 「是……小川?嘿嘿…想不到,又再梦见你呢…」 「大笨猪头,再不起床我跟你绝交啊﹗」 「唉唉……在梦中的你都依然那么任性呢﹗」 「哼﹗你真的不起床么?我就哭给你看﹗然后就告诉伯母,你又欺负我了﹗」 「拜託喇﹗都已经过了三年,你还是不长……﹗﹗」 突然之间,男孩大吃了一惊﹗﹗ 「慢着﹗我的思绪为什么那么清晰的啊﹗?」他的心中大叫着﹗ 然后,他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依旧。 连声音都是依旧﹗ 「我数三声,你再不来到窗前,我就向伯母告状﹗」 是切切实实的人声﹗ 「一﹗」 是女孩的声音﹗绝无半点虚假﹗ 「二﹗」 梦境真的有那么真实么?﹗ 「三﹗」 男孩如被电击的跳下床去,其间他不小心,尾趾撞到杂物,但他理不了痛楚,已然来到窗前﹗﹗ 男孩望出屋外﹗﹗ 他终于感受到甚么叫做「脑袋空白一片」的感觉。 第七章 男孩站在窗户前,呆呆的望着屋外,剎那间都忘了怎样开口说话﹗ 「哈哈…猪头,多年不见,你依然是个猪头。你嘴巴张开的样子,看上去好笨啊﹗」 男孩实是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他很希望是现实……但是,他现在不就是醒过来么?眼前的一切,又怎会是梦境呢? 是女孩﹗ 真的是女孩﹗ 她回来了﹗﹗ 女孩在他的家前活泼地跳跳走走,然后向男孩摆了个鬼脸,笑道﹕「怎样啊?你不认得我么?哼哼﹗你再不应我,我就回家去了﹗」 怎会忘记她呢?﹗男孩恨不得即时开怀大笑﹗ 「不要啊﹗我等你可等得苦了﹗」男孩终于大声叫道。 「哼哼﹗你快过来啊﹗怎可以让女孩子站在这里等你呢?﹗」女孩鼓起了腮子,叉着腰说道。 「啊啊……等一等我﹗等一等我啊﹗」男孩狼狈的叫道。 他慌忙地梳洗,随便找了件像样的衣服,就赶出家门去。 家门大开的一刻,他心头忽然吃一惊。 感到事情不会那么如意。 这些年来,女孩明明跟自己断了联络,又怎会突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梦境。 一定是梦境﹗绝对没错﹗ 然而,一步出家外,他心头上的不安却在一剎那间一消而散。 随即而来的,就是一种说不出口的喜悦。 女孩的的确确站在他面前,面容羞涩地对他笑笑。 清爽的短发、小男孩似的顽皮、爱开玩笑的性格……女孩,依然,都是那个女孩。 三年来,她都没有改变过。 时至今天,女孩依然喜欢在男孩面前装鬼脸、活泼地跑跑跳跳。 男孩等了好久好久。 过去的日子,都只能在脑中回忆女孩的一切。 今天,终于让他再次寻回。 女孩「啦啦啦啦」地哼着歌,一跳一走的来到男孩面前,将身子挺直,把手平放在额上。然后将手又放在男孩身上,比比身高。 突然间女孩像是发现了些很惊人的事物,吃惊地大叫﹕「啊啊啊﹗良太你好像高了很多耶﹗」 男孩都彷彿刚刚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要低下头来望着女孩。 「那……那不出奇呢﹗我们都会长大吧﹗」男孩苦笑的搔着后脑。 「不﹗我觉得很神奇啊﹗从前你起码比我矮一寸啊﹗」女孩以姆指和食指比出一寸的长度。 「神奇?还有甚么比你突然的回来更加神奇啊﹗」男孩笑着说道。 说实在,当真神奇得令男孩觉得自己仍然身处在梦境之中。 神奇得令男孩很想对女孩说﹕「来啊﹗小川﹗快摑我几巴掌﹗」来验证眼前的一切,都是现实。 男孩女孩静静的对望,从二人的眼神中发现,他们彼此都很高兴可以再重聚、可以再见对方。 原来,兴奋到最后,二人连笑都忘了。 此时,男孩有一百个问题涌上心头,他倒想知道怎么女孩会突然回来,教他吃了一惊。又想知道,为甚么女孩会跟他断了联络。他更加想让女孩知道,男孩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很多很多,很多事情都要跟女孩说。 此时,女孩忽然泛起恶作剧的笑意,男孩看见了,就皱一皱了眉,心中早就猜到女孩定是在盘算着坏主意。 「哼哼…你想怎样啊?」男孩笑道。 「嘻嘻,多年不见,我倒想知道你,有没有进步呢?」女孩擦着鼻子。 「进步?」 「我指赛跑啊,从前你总是跑在我后面呢﹗」女孩嘲笑着。 男孩冷哼着道﹕「好啊﹗谁怕谁﹗」心的一头在想﹕「这些年来,我天天在练跑呢﹗」 倒数三声,拔腿就跑。 三年不见,二人都长大了。特别是男孩,体能的确比从前好,一起跑,双腿所带着的爆炸力,令他一股气地跑在女孩的前面。 第一次了﹗男孩的心中如此亢奋地咆吼﹗ 人生的第一次,跑在女孩的前面,真想仰天大喊大叫。 可是,这种亢奋却不能维持到终点。因为五分鐘后,男孩的爆炸力用乾了。 一段活泼的笑声,自男孩身后传上来。 「猪头就是猪头,这是长跑,可不是短跑啊﹗哈哈哈……」女孩的飞快身影掠过男孩的身边,男孩气的牙痒痒。 无错。 前往他们的专属园子的,是一条很长长而又迂回曲折的路,那根本就是长跑嘛。 过了三年,怎可能再输给这小丫头?想到此处,男孩一鼓作气,向前面正渐渐缩小的女孩背影飞奔过去﹗ 「我要跑过你﹗」 「我要跑过你﹗」 「我要跑过你﹗」 男孩边叫边跑。 可是…… 男孩总是跑不上来。 但是,最令男孩大感奇怪的是,怎么感觉忽地变得很虚幻呢? 而且,女孩的速度一直没有改变,照道理以男孩不断加速的速度,定可以跑上来啊﹗ 此时,男孩心下一惊,他发觉自己已跑了大约十多公里,但就竟然……?﹗ 竟然没有喘气的感觉﹗ 然后,就在空中飞翔。 一直的飞。 一直的飞。 一直的飞。 飞……飞……飞……飞出天际,就眼前一黑。 两眼张开。 「嗄……﹗﹗」男孩吸了一口大气。 然后,眼神散涣的望着熟悉的天花板。 ……天……天……天花板? 男孩立即半卧起身,望望四周,一切一切都十分之熟悉。 是自己的书房呢? 男孩难以置信的抽打自己的脸颊,啪啪两声,脸颊发烫着。 再挖挖耳朵,竟然听不见女孩在「猪头﹗猪头﹗猪头﹗」的叫着。 原来是南柯一梦。 男孩总不相信刚刚如此真实的画面,只是梦境一场,于是动身下床,走到窗前,望出街外。 街上只有途人。 而即使对面的房间,依旧是空无一人。 男孩叹了一口气,落寞的看着掛在窗前,被微风吹得团团打转的「小王子」。 「已经第……唉…都已经很多次了吧?」男孩算算手指。原来,类似的梦已经做很多次。而每一次的出现时间,都是最掛念女孩的时候 「而且,每一次都追不上你呢?」男孩拉开椅子,伏在桌上。 「这代表了些甚么呢?」男孩心中忽地泛起了一股怪感觉﹕「那是否代表你已经走得愈来愈快,愈走愈远?」 「就算你我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也用不着那么坐立不安吧﹗」男孩皱起眉头,拿起笔,用笔搔搔后脑﹕「唉……我该是担心綾瀨学姊被人把走才对吧?」 男孩顺手拿起灵感书,写下这种令他极度不安的感觉。 结果整整六页都写下了「为甚么」、「为甚么」跟「为甚么」。 ==== 由女孩离开计起,短短数年,说长的不长。但当中,总有一丁点儿的改变。 男孩在高中一年级时,是学校棒球队的撃球手正选,而且更有「魔鬼撃球手」的超屌称号。当他站在撃球席之上,绝对是没有一颗棒球可以穿得过他的防线。 可是,他最后放弃了,而改入学校的剧社。 因为,他选定了写作是人生的目标。加入剧社,是希望可以学习如何写出一部好戏。他退出球队的决定,更成为了一时佳话。 但若不是加入了剧社,他就不能遇见第一个令他神魂颠倒的女生。 她就是——綾瀨学姊。 就在高中的第一年,有一次。 男孩在课后正往剧社排练。那次,正是他第一次参加剧社的聚会。 甫踏足操场,一颗快球突然从天而降。噗通一响,正中男孩的脸,吃了一记漂亮的「波饼」。 在天旋地转之间,男孩感到自己已倒卧在地,鼻子一阵血腥似乎喷出血来。亦隐约地看见有一颗排球在身边一弹一跳。 男孩几乎要说出脏话来,球技那么差就不要在学校献丑吧﹗ 但是突然其来的甜甜女声,将男孩的脏话牢牢卡死在喉头。 「噢﹗抱…抱歉呢﹗抱歉呢﹗」男孩眼前仍然蒙蒙一片,只看见有个身穿运动服的女生连忙的向自己躬身道歉。 「哇……你……你在流血呢。」女生似乎吃了一惊,心想刚刚打出的扣杀真的超猛。 然后,男孩的鼻头嗅到了一股的独特的香气,令男孩的精神为之一振。 虽然他仍天旋地转,但他感到女生很温柔体贴地给他擦擦鼻血。温柔的程度,当按在男孩的鼻樑时,痛楚都消失了。 「垂下头来,按着哦。」女生轻轻提起他的手,按起鼻樑,把他的头轻径的按下,道﹕「我去找冰块,你等一等。」笑着,男孩看见一个在奔走的活泼身影。 男孩那时心中充满了好奇心,究竟女生是长得是啥样子。因为,他常常听老爸说,通常丑女都很温柔,于是老爸说老妈在结婚前是个很温柔的女生。而老妈之后变得兇巴巴,很有可能要证明自己不是丑女……吧? 总之,那时男孩心想,这个女生一定是个超级大丑女。 不久,女生回来,就拿了一个冰袋,敷敷男孩的鼻樑。 冰袋的凉快,令男孩的精神都好了,眼前一切都清晰了许多。 好奇的男孩,急不及待的望了女生一眼﹗ 甫一眼而已,就足以令男孩魂离九天﹗﹗ 眼前的女生长得很美,皮肤都很白,当中更有一点点平凡感,而且充满了吸引力。女生约束起了马尾,一身夏季运动装,看起来煞是青春无敌。 女生对他微笑,这一个超级甜美的笑容,道﹕「抱歉了﹗刚刚的扣杀太……太强吧?哈哈哈…」她吐吐舌头,心想这句究竟是慰问,还是炫耀自己的球技呢。 男孩的灵魂仍然游离在九重天呢﹗ 女生拿开了手,又着男孩按着鼻樑,道﹕「好了﹗已经不流血呢。下次你要当心啊,我可是排球队中最强的呢﹗」女生单眨着眼,起身,就转身离开。 刚走了数步,女生转身回头一笑,道﹕「抱歉了﹗忘了介绍自己呢。我是三年一组的——綾瀨。」 男孩一直的发呆。 发呆。 发呆。 「学弟?」 「学弟?」 「学弟?」 「学弟?」 「是——是﹗老师﹗」男孩惊醒,但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错乱,竟站直了身,举手叫道。 「嘻嘻—﹗」綾瀨看见男孩傻乎乎的样子,都不禁笑出了声,道﹕「我是三年一组的綾瀨啊﹗请多多指教。」礼貌地躬身。\ 綾瀨…綾瀨…綾瀨……那不就是全校最受男生欢迎的女生么?她是那个鼎鼎大名的万人迷学姊耶﹗男孩在心中如此的大声吶喊﹗ 「我……我是一年二组的渡……渡…渡边……良…良良大……啊﹗不﹗是良太。是渡边良太。哈哈……哈哈哈﹗」男孩难为情的搔一搔后脑。 綾瀨微笑着,道﹕「啊哈……原来你就是渡边良太。」她好像发现了些惊奇的事物,好奇地打量着男孩。 「你……你认识我?」 綾瀨点头道﹕「当然喇﹗大名鼎鼎的『魔鬼撃球手』啊,我怎会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呢?不过……」綾瀨掩着咀,忍不着笑道﹕「不过…我从没想过,原来真正的『魔鬼击球手』原来是那么……那么可爱呢﹗哈哈哈…」 男孩低下头来,由耳根开始发烫,蔓延全身。 「好了,我得要去练习了。」綾瀨再一次躬身,笑道﹕「棒球吗?……嘻嘻…找天我跟你较量较量吧﹗掰掰﹗」綾瀨单眨着眼,微笑地挥挥手。 男孩永远都不会忘记,綾瀨学姊在向他单眨着眼时,眼角彷彿会打出闪电来。 当日,他立在操场上足足有半小时,看着綾瀨学姊在球场上的英姿,而口中就念着﹕「很……很…很温柔的女生啊﹗」 男孩在长大了回想起,当时自己的样子一定像个变态痴汉。 他终于体验到女性的真正温柔,那晚,男孩当即将所认识的女性,都跟綾瀨学姊比一比。 老妈太兇了,当然比不上。 女孩嘛?由小开始就欺负他,当然又是比不上。 其他所认识的女同学统统都比不上綾瀨学姊的超级温柔,难怪令男生都十分之仰慕她呢﹗ 可是。 我们常常都很容易误会了「仰慕」就等于「喜欢」。那更何况思想简单的男孩呢? 无可否认,虽然「仰慕」中确是含有点点的「喜欢」元素。 但真正的「喜欢」却有一种「仰慕」所没有的「特质」。而这种「特质」亦是令「喜欢」昇华成「爱」的「关键」。 晚一些,男孩就会明白,而且他亦会在綾瀨学姊的身上渐渐地体会地甚么才是真正的——「喜欢」。 ===== 某年某月某日,某一个地方,小女孩与大女孩。 小女孩在外国已过了几个寒暑。 因为后父是个艺术家的关係,小女孩随后父周游列国参加艺术展览。这几年来,都几乎给她走遍了整欧洲。每到一个地方,她得要再学习当地的语言、文化。渐渐的,就学会了多国语言。 起初,她有点怯,亦显得内向。 后来却被大女孩嘲笑日本人是个笨笨的人种后,小女孩就证明自己决不是那么软弱无能,于是努力学习和适应新生活。 但其实她学习新文化、新语言的目的不是为了应付新生活。 而是为了一口气。 可能,她长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因此而感到自卑。正正是因为自卑她就不想被人看低。所以小女孩的性格有点好胜,喜欢挑战他人,也喜欢挑战自己。 因此她乐于接受生活带来的种种挑战,在大女孩前争一口气。 久而久之,非但令她跟大女孩惺惺相惜,成为好友、好姊妹。亦令她渐渐爱上了学习不同国家的文化,梦想将来的生活可以周游列国,学尽全世界的文化习俗。 当人长大到一个位置时,就到了人生的交叉点。重新的思考,作为一个「人」在生命中该要担当一个怎样的角色。 而她,小女孩,终于来到了选择的时刻。 为梦想,还是……为了爱情? 在外国活久了,难免会思乡。更何况,她在等着一个人。而且她跟这个人都约定好了,在高中的最后一年,相约在樱花树下,互相看为对方而写的信。 对小女孩来说,就是表白啊﹗ 「你决定了吗?」大女孩严肃的道。她是个外国人,其实是小女孩的「哎呀表姐」,拥有标緻脸孔,当然亦有一身成熟迷人的身材。 在收拾行李的小女孩,动作定了一定,似乎犹豫了。良久,才「嗯」的一声,继续收拾行李。 其实,小女孩都不知道自己是否下了一个很清晰的决定。只知道,这次自己是第一次以感情行事。 因为她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很想他。 数年来的都没有通信。 对方究竟变成怎样呢? 加上明年今日就是「约定之日」,令她心中的思念已经来到了不能压制的地步。 她,一定要返回日本。 「希望你知道,舅父对你的期望很高,已经都给你准备好了最优良的艺术大学。」说着说着,大女孩不自觉都叹气了﹕「你早晚会继承舅父的衣钵啊﹗所以小川,你要好好的想清楚。」 说罢,小女孩又止住了动作。 说起来,这些年来小女孩被后父啟发了艺术潜能,成绩骄人。刚过去的一年,就完成了专修艺术的高中课程。其实她正准备于这年入读大学,当个大学生呢﹗ 她一步步的走向自己的梦想。 没错,就像后父一样,当个出名的艺术家就可以周游列国了。 但是……小女孩现在的决定绝对是阻碍自己的发展。 「有些事情,我觉得可以暂时放下。」小女孩道。 「嗯?你想通了么?愿意留下来么?」大女孩道。 「不﹗」小女孩说罢,又再收拾行李了。 「小川,怎么这次不像平时的你?平时的你可不会任性得很呢。」大女孩笑说,其实她很明白女人很多时候都因感情而任性起来。 「是『约定』啊﹗姐姐,难道你不明白甚么叫『约定』么?」小女孩道﹕「我跟他都约好了,相约在高中的最后一年再次见面。我又怎可以丢下他,独个儿上大学呢?」 「我明白。不过,我劝你别期望太高。跟男人『约定』实在太危险了。」大女孩却不是有心地揶揄,只是从前的恋爱经歷,让她看清男人罢了。大女孩叹气道﹕ 「你啊﹗真像个走钢线的人。」 「姐姐,世界上总有好人。这一次,我就要向你证明清楚。」小女孩充满信心的道。 「唉……没有办法吧。」大女孩摊摊了手。然后,她又搬出行李,将衣物逐一放到行李内。 小女孩看见她的举动,心中就是大惑不解,道﹕「姐……姐…,你做啥在收拾行李啊?」 「唉…谁叫舅父真的很疼你呢。他怎样也会支持你的决定吧﹗」大女孩将黑色蕾丝bra很珍惜地收在行李中,道﹕「所以他吩咐我要好好的照顾你啊。害我迫不得已跟你回日本走一次……不过也罢,我倒想认识一下你的『好~~~朋友』。」说到「好」的时候,大女孩故意的拖长了声音。 此时,小女孩止住了动作,有一股暖流涌流在心窝中。 「哼哼,舅父说,小川该要回日本探望生父呢。他还说啊,人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才是最大的幸福。所以小川你安心的去吧﹗入读大学一事,晚点再谈。」大女孩「嗤」了一声,道﹕「舅父真的很偏心啊﹗哼﹗」当然,这一句是反话吧。 小女孩都红起了眼,感动得快要哭。 因为,在入读大学跟返回日本的问题上,她老是不敢跟后父说。始终是后父嘛,又怎会像对待亲女儿一样无条件地疼爱? 纵然跟后父一起生活了多年,都明白后父事事都为自己着想。但就觉得自己跟后父之间总有一层隔膜。 然而,大女孩刚刚的一句话,再一次证明后父的的确确将自己视如亲女。令小女孩感足万分。 「唏﹗你的眼睛跟鼻子怎么都红了?」 「哈哈哈……没有。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没有血缘的人都很疼我呢﹗哈哈哈……」小女孩努力地忍着眼泪。 「嘻﹗还要说?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大女孩笑说着,拥起小女孩,头擦着头。 ====== 春天来了,男孩对这一年,甚是充满了期望。 因为,他跟她在小时候都约好了,在高中最后一年的初春,回到属于二人的樱花树下,看看当年写给对方的信。 明年今日,就是约定的日子。 阳光普照,当真令人的心情愉快起来。 自女孩离开后,男孩久久未曾试过这么愉快。 是甚原因呢? 难道……是因为綾瀨学姊她回来么?男孩刷着牙,对着镜中的自己心道。 由一年级起,男孩就仰慕万人迷綾瀨学姊。当男孩升读高二的时候,整整一年都进入了失落的情绪之中。 因为,綾瀨学姊离开了。但她不是升了大学,而是被星探发掘了,正式进军娱乐圈,拍了第一套电视剧——《在世界中心呼唤爱》。 要再见綾瀨学姊实是难上加难吧? 不过,最近男孩收到了一个好消息,指綾瀨学姊本年的计划是希望可以完成高中,于是本年会以学业为先,重读高三。 而且,非常幸运地跟男孩是同班同学啊﹗ 男孩当时听见,就在街上大叫大笑,像个猩猩。 「暴强啊﹗日剧新人王是我的同班同学耶﹗」 可是,现在想了又想,心中的喜悦实是难以述说。总觉得心情不是单单因为可以再见綾瀨学姊而感到异常愉快。 很可能,是因为今天男孩将会遇到一件极之幸运的事……吧? ====== 数年来都没有改变过的习惯。 纵然他需要多花一小时,他都必须走走这条河湾小径。 河湾小径的景色异常优美,不论是四季景色,就连早上、黄昏及晚上的风景都有各有特色。但真正令男孩执着的,却不是优美景色。而是他希望每一天都可以回忆一次,他与女孩小时候在这里发生的种种经歷。 不过,今天河湾小径的气氛有点怪……呃…不,是当男孩一步入河湾小径,他的心情就怪异起来。 而且,生理上亦忽然响起了警号,毛发忽地竖起。觉得,好像有人从远远的监视着自己。 「老天﹗心中愉快的感觉怎么消失了?」男孩张视四周。 男孩边行,边东张西望。 被人死死盯着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此时男孩有点不安,觉得一如生态纪录片,自己已被猎人盯上了。 多行数步,果不其然,男孩发现远远的一棵树下站着有一名女生。 「唏﹗很邪门耶﹗」男孩吹了一口凉气。 要不是树下的女生是两腿触地。 也要不是今天阳光普照。 男孩真的以为自己撞上了厉鬼啊﹗ 因为女生的样子有点兇,两眼毫不客气的盯着男孩,令男孩不自在地急步走过。 当掠过女生身边,男孩再多望她一眼。 原来女生飘着一把金黄的长发,两眼闪出湛蓝色的异采,有着外国人的脸孔但其实身穿女高中生服。 那时男孩心想﹕「是我校的女生啊﹗她交流生么?」 但是男孩就不敢多望一眼,只是急急走过。因为女生的太不友善了,男孩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盯着自己呢?明明就是跟她素未谋面咧﹗ 不过女生就极之明白,男孩就是她要找的人。 一个她将要恶整的对象。 ===== 走在一条大街之上,人人都赶上学、赶上班。 没错﹗刚刚一定是那个古怪的外国女生作崇,那种不安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纵。早晨起来的那种超级愉快感又涌到心头去。 此时,男孩听见街上的声音渐渐的嘈杂,车都愈来愈多了。 只见原本已是急急行走的人群,忽地加快步伐,向前奔去。 「是明星﹗是明星啊﹗」一个口中叼着麵包的男生叫道。 「啊啊?就……就是……就是她么?她就是《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的女主角?」 「快追上去看看啊﹗」 「去﹗有甚么特别啊?真人该很丑吧?」 在男孩的前方,渐渐地团团的堆着一群追星者。 在扰攘的人群之中,男孩看见被围在中间的人,就是那个令他神魂颠倒的女生——綾瀨。 男孩一看见就笑了,心想要不是綾瀨学姊的保母努力地阻挡人群,相信她定被人群「溶」掉吧? 不过,话到头来,綾瀨学姊只是初出道,就已经洋溢着明星的气质。相信不需多久,她定会在日本走红。 由于堆着的人群很多,令綾瀨学姊脚程都拖慢了。不久,男孩都追上来了。当他看见綾瀨学姊仍需要向大眾张起友善的笑容,他就打了个恶作剧式的哈哈,心想﹕「皮笑肉不笑永远是最磨人。綾瀨姐姐这次有你好受了﹗」 不知是否这个「哈哈」打得太亮,还是綾瀨学姊的耳朵很灵敏。只见她应声一看,就发现了男孩,向他打了个招呼﹕「良太弟弟﹗」 男孩立时愣住。 而眾人都错愕一下,就往男孩一看。 这是一个大好的脱身机会啊﹗綾瀨学姊心中一想,嘴巴就接道﹕「良太弟弟﹗我们一起上学好么?」 一起上学…… 一起上学…… 一起…… 哼哼,我知你想怎样了。 「好啊﹗」男孩答得很爽快,又道﹕「啊啊…不过啊。我习惯了要跑回去学校才够爽﹗你不嫌辛苦的话就追上来吧﹗」 说罢,男孩就先起跑,穿出人群,往校园奔去。 「啊﹗弟弟你等一等啊﹗哈哈﹗」綾瀨学姊笑得有点跳脱,然后往男孩动身奔去。 不久,整整一条街就引起了一场骚动——追星。 ===== 「嗄……嗄……你进步了喇﹗良太弟弟。」綾瀨学姊弯着身,喘着气,但总不忘的向男孩张起他所喜欢的笑容。回想起,男孩仍是高一的时候,他常常输给自己。 「哼…谁叫你这一年来跑去当明星了。」男孩臭屁地擦起鼻子。 总算,都可以摆脱那些如冤鬼似的影迷了,綾瀨学姊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次一定会把经理人气得七孔冒烟了。」綾瀨学姊吐吐舌。其实,她大可以乘保母车上学,一劳永逸。綾瀨学姊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有所改变,但是她却希望自己跟普通学生无异,于是就弃用保母车,用回老方法——步行上学。 如是这,他们二人都一起上学去。 綾瀨学姊自当上明星了后,的确,比从前更美,而且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反观,已经是高中生的男孩,依然如从前一样玩起拋书包的游戏,看得綾瀨学姊暗自发笑。 乍看之下,简直是两姊弟。 「这一年来我过得很惨啊﹗要忙着拍戏、拍写真,没有一刻是休息的呢﹗」綾瀨学姊﹕「不过,今年就轻松多了。哈哈……有良太弟弟在,我可以有一个轻松的一年了。」 在綾瀨学姊眼中,男孩是一个很傻乎乎的男生,只需一举手,或是一投足,都足以令她会心微笑。 「哈…我还以为从此以后就没有机会再遇见姐姐你呢。」男孩说着,回想起只跟綾瀨学姊相识起,她真像个姐姐的一直照顾自己,感情因而一天比一天好。 「所以喇﹗今天我的心情简直超级愉快﹗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男孩向綾瀨学姊比了个姆指,又道﹕「所以我的剧终于有合适的人去演了。」 说起戏剧,綾瀨学姊就亮起了眼,道﹕「是甚么剧?是戏剧祭的比赛剧目么?」 「当然喇﹗我要用它来横扫本年戏剧祭的所有奖项。哈哈哈,超屌吧?」 綾瀨学姊看见男孩天真的样子,又忍不住哈哈地笑,道﹕「男子汉有大志是一件好事呢。那你具体计划是怎样?」 男孩臭屁地打了个哈哈,道﹕「我要你当我的女主角……哈哈…我看过你主演的《在世界中心呼唤爱》了。我对你的演技充满信心,这个最佳女主角,我们要定了咧﹗」 小孩子的思想永远是简简单单,男孩亦都如是。 「嗯嗯…」綾瀨学姊又忍不了,笑道﹕「哈哈…。难得良太弟弟诚意邀请,綾瀨姐姐倒没有拒绝的理由啊。不过,光是我的演技还不够呢,我需要一个好剧本跟一个好导演,才可能令我发挥得淋漓尽致啊﹗」綾瀨学姊单眨着眼,口吻像个经验丰富的演员。 男孩嗤一声地冷笑,然后信心满满地说﹕「这方面都包在我身上吧?因为我就是编—导—﹗」 「啊哈?真……真的?」綾瀨学姊有点难以置信﹕「那么…剧名是?」 男孩笑了一笑,说道﹕「这是一个关于纯爱的故事。剧名是——」 「——《樱花树下》。」 ===== 「ya﹗hoo﹗」男孩在学校的储物柜间兴奋得大叫大跳﹗他吹着口哨,一步步的往属于自己的储物柜去。 「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綾瀨姐姐今天会跟我共进午餐呢﹗」 此时,男孩想起刚到步学校,綾瀨学姊跟自己说的说话﹕「良太弟弟,我很欣赏你啊﹗这样吧,一年未见,今天跟你一起共进午餐。顺便给我看看你的剧本啊。好吗?」 说到「好吗」时,綾瀨学姊又使出她的必杀电眼,单眨一下,直叫男孩几乎触电身亡。 「哈哈哈…﹗我真是全世界最幸福、最幸运的男人啊﹗今天要好好的歌颂青春啊﹗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男孩心想,难道这就是今天突如其来的异常愉快感的原因么? 就在男孩愉快地收拾的时候,身边忽地刮起了一阵阴风。 又来了﹗﹗ 那种被人盯着的可怕感觉。 男孩僵化了身体,他感到背脊被正人狠狠的盯着。他战战竞竞地回头,看了一眼。 又是她﹗﹗ 那个外国交换生﹗ 这次她又是极不友善地盯自己﹗ 男孩心想,当初遇见她时,她可能只是刚巧用一个兇恶的眼神瞄了自己一眼。可是现在,他明白到这个金丝猫一定是衝着自己而来。 但是为什么呢? 明明自己就不认识她,那何来得罪她呢? 「嗨﹗」交换生终于开口说话。 男孩骨碌地吞了口水,虽……虽然…对方不友善。但……但……日本人很讲礼貌的嘛,因此一定要好好的回应。 男孩快速在脑中想想跟外国问候示好的句子该是怎样读。 他紧张得狂飆冷汗。 男孩现在就是代表整个日本了﹗所有日本人﹗他彷彿听见了一把声音在向自己大吼大叫,一定要好好的干﹗别令日本蒙羞﹗ 想……想到了﹗ 跟外国人打招呼的那一句,就是那个how……how甚么呢? 「how……how……how……」男孩很努力地说。 「how……how…oldareyou?」男孩吞吐地道。 然后气氛更加僵硬。 唉…男孩的外语依然差得令……整个日本都蒙羞啊﹗ 交换生摇一摇头,忽然道﹕「是因为我很兇令你都紧张了么?」 嗒﹗ 嗒﹗ 嗒﹗ 交换生缓缓的向男孩走近。她走起路来,身材煞是婀娜多姿。 男孩此时察觉到气氛都变得更加不寻常了﹗ 「如果…我变成这样…你会轻松一点么?」 嗒﹗ 嗒﹗ 嗒﹗ 交换生的样子一下子由兇恶变得妖媚诱惑。 在迫近男孩之馀,手亦解开胸上的钮扣啊﹗ 我的天﹗﹗男孩心中大声吶喊﹗ 这……这……这不会就是……就是a片独有的情节吧?﹗ 男孩紧张得闭起了眼来,几乎要唸起了佛经,阻挡这头狐狸精的诱惑。 就如被烧红了的铁一样,男孩感到交换生的奇怪热情正透过身上每一个地方渗透而出。 时而吹气,时而喷气,说说诱惑的说话,不停的试探着男孩。 「来吧﹗快将开眼。」 夹紧﹗ 「来﹗猜猜我身上有多少个未解的钮扣吧。」 夹紧﹗ 哎呀﹗不可以张开眼﹗ 夹紧﹗ 不不不﹗小川﹗救救我啊﹗ 夹紧﹗ 夹紧﹗ 夹紧﹗ 不要让尷尬的事情发生啊﹗ 不要﹗ 不要啊﹗ 「哼﹗」 突然冷哼一声,气氛都冷却下来。 然后静了好几分鐘,当男孩感到一切都已经过去时,他才缓缓的张开双眼。 那时他看见那个交换生已扣回钮扣,表情亦变回冷酷严肃,而且依然极不友善的对待自己。 「你就是渡边良太吧?」 男孩吃惊地张大了眼﹗ 她怎……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哼﹗真的很没趣。」交换生不忿地道,彷彿是又输了一仗似的。又道﹕「我当真不明白,你有甚么地方值得她去喜欢、值得她去放弃一切。」 交换生说着说着,男孩感到她心中有一个膨胀中的怒意。 「她说得没错,你啊,是个猪头。」交换生转身,离去前又道﹕「但那个丫头会喜欢你,当真比猪还要笨﹗」 男孩看着交换生的远去中的背影,心中泛起了百多个问号。 ===== 在等待班主任的时候,课室就彷彿是个无政府的社会。 打球的打球。 吃早餐的就吃早餐。 听音乐的就听音乐。 总之,眾人干自己想干的事。 从前的男孩,在班中算是安静的一位,只是在写他想写的小说。 可是今天,他却发了呆的一动不动。 远远的綾瀨学姊看见,都上前看过究竟。她道﹕「良太弟弟,你怎么……满头大汗呢?」 「啊?是……是吗?」男孩抹一抹汗。 「嗯﹗你生病么?」 「不……不…。只是见鬼罢了﹗哈哈哈…」男孩苦笑。没错,刚刚确时人生第一次被人色诱。这种感觉当真不是该归类为那一种。 「哼哼,懂说笑就好了。」 「起立﹗」 班长号令一发,眾人都立即返回坐位。 一个老态龙鐘的男教师步入课室。 眾学生敬礼后,就坐下。男教师就道﹕「很高兴綾瀨同学懂得为自己的作出最好的打算,选择未完成的高中。在此我们得要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綾瀨同学的回归。」 在掌声之中,男孩向綾瀨学姊比了个姆指。 男教师示意安静后,又道﹕「除此之外,今天我们会有一位新同学加入我们的大家庭。她是一位来自的外国女生,大家千万不要欺负她啊。」 男孩听罢就脸色大变。 一……一定……一定是那个可怕的交换生了﹗ 男教师向课室外说道﹕「新同学,你可以进来了。」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只有男孩垂下了手,冷汗又再狂飆。 可是良久全班男生都高叫着。 「啊﹗很可爱耶﹗」 掌声更加热烈。 「可爱?那里可爱。恐怖才是喇﹗」男孩有点不满,不自觉的望望交换生一眼。 然后,男孩的大脑有如被拔掉了电制,完完全全地死机。 「大家好啊﹗我叫——」 接下来的事,令男孩终于明白了,今天的心情为什么会异常地超级愉快。 只因,一切都已经安排定了。 「——户田小川。」女孩弯身鞠躬,然后向久未见面的男孩甜甜地笑着说﹕「请多多指教啊﹗」 这一次,绝对不会是做梦了。 (待续) 同场加映﹗番外篇01 大女孩望着男孩渐渐的离开了河湾小径。 「小妹,他走了。」大女孩很是不忿气地说。 「啦啦啦啦啦﹗」小女孩哼起歌,一跳一弹地来到大女孩前,一脸洋洋得意,似乎胜了一场仗似的。她道﹕「啦啦啦啦……姐姐,你看清楚没有。猪头他真的履行信中所说的话啊﹗」说罢,取出了信纸,在大女孩前扬一扬。 「咳…让我读给你听吧。」小女孩弄弄嗓子,扮作男孩的声音,沉沉的说道﹕「……小川,我决定了。即使这是一个超级笨的方法,但我都必定每天每天,风雨不改的走一次河湾小径。因为,这里有着我们的回忆。虽然你终有一天会回来,但……你知道喇,我是猪头嘛﹗脑袋长得不好,我怕忘记你的样子。所以我每天都要来河湾小径,回忆一下你的样子。即使上学、逛街,或是无聊无事干的时候,我一定会走一次。再走一次…」 小女孩就哈哈的笑了,一脸甜蜜。 大女孩冷冷哼着,道﹕「别太早高兴了,小川。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不足以令他『现形』。」 小女孩摊手,叹道﹕「唉,姐姐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老是说他已经变坏了呢?」 「哼﹗你为『好朋友』他祈祷吧。接下来的挑战,我得会令他出糗。更向你证明,他不是一个好东西。」 「哈哈…好啊好啊﹗」小女孩拍着手叫道﹕「哈哈…你会怎样。」 大女孩的嘴角扬起了邪恶的笑意,道﹕「男人啊就是最贱的。只要这样,就可以令他即时『现形』。」 大女孩解开了钮扣,故意令自己看上去更性感。 「哈哈哈…好啊﹗好啊﹗去……去作弄他吧﹗」 从来没有改变,女孩还是有着喜欢作弄男孩的基因。 第八章 某年某月某日,某一个地方,小女孩和大女孩。 小女孩不论走到那里,都喜玩「一个人的棒球」。对着后园的墙壁拋着球,接下。又拋着球,再接下。 看着空白的墙壁,彷彿望着一张白画纸,让她的想像力可以无限地伸展。 没错,她正在幻想墙壁其实就是击球手。 而这个幻想出来的击球手,对小女孩来说甚是意义重大。 「你们日本女生…真像个男生。」此时大女孩也来到了后园。 「姐姐?」小女孩忙着拋球接球,都没有望过大女孩一眼。道﹕「棒球啊﹗要不要玩?」 「不用喇。」大女孩友善地挥着手,又道﹕「小川,你该适可而止吧?怎说,女生都是文静一点才好。当然喇…美貌与性感才是最吸引人呢﹗」说罢,大女孩拨弄着一把金色的长发。 「啊?真的…。我觉得这样很好啊﹗」当然,她不需要人人都爱她。因为,她只需要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就足够了。 「嘿。天下间的男人,都是一样。全都是以下体思想的动物。」说着,大女孩脸上表现出一种厌恶。 大女孩看见小女孩即使独自一人玩球,都可以自得其乐,起初都不明太白。后来才知道,小女孩正利用着棒球,去思念一个人。 「死吧﹗猪头﹗」小女孩用力地向墙拋球,球也反弹得更猛。 「啊啊﹗猪头你反抗我么?」又用力地掟出,反弹的力量亦成正比。 「去死吧﹗我要将你掟成个大猪头啊﹗」 大女孩在旁看着,当真不知该作甚么反应。只觉得,小女孩早晚会患上自闭症。 「小川,你又想起『好朋友』他么?」 「嗯嗯﹗」小女孩早已大汗淋漓,但又不肯停下来,道﹕「不过,他很快会寄信给我了﹗」 「嗯…不过,即使是『好朋友』,男人就是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呢。」大女孩说﹕「所以,反正你跟他都分开了。忘了他,忘了他吧。」 小女孩跟长发大女孩耍了个鬼脸,很淘气地说﹕「哼哼,姐姐你怎么老是说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呢?」 此时,大女孩尊注地拿出化妆盒,补补脸上早已化掉了的妆,道﹕「小妹啊。你要明白,世上所有的雄性动物,一生之中就只有一个任务。」她神气地比出食指。 「那是甚么啊?」 「那就是繁殖。」大女孩彷彿没有耐性地说。也许,她觉得小女孩简直单纯得要命。 「啊啊?」小女孩像个白痴的张大了咀﹕「那……那跟男人好与坏有甚么关係啊?」 「哼﹗小妹你很笨啊﹗那就是上床啊﹗」大女孩终于忍受不了小女孩的单纯,叉起腰的对她说。不过,话到头来,一看见小女孩一脸像个白痴的,简直弄得她哭笑不得。 「哗﹗﹗」小女孩听见了后,就红起了脸,一面难为情的叫道﹕「大……大姊姊…这些事情……怎可以对我说啊?」她不知所措得都忘了接下被拋高棒球,噗的一响,就掉在她头上。 大女孩听见了,就叹道﹕「唉…小妹,你快成年了,这些事情早晚要学会啊﹗所以大姊姊我该要教教你看清男人的真面目,免得你被坏男人骗上床呢﹗」大女孩画好了眉毛后,很自信地对着镜子笑笑,道﹕「所以啊,我劝你还是忘记你家乡的『好朋友』吧。」 小女孩依然一面难以理解,自顾自地拋着棒球,道﹕「他……哼,他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男孩呢﹗」 大女孩闭起化妆盒,对小女孩笑道﹕「我知我知,他曾经为你栽过一棵樱花树啊﹗听上去真的很浪漫呢。不过依我说,时间久了,好男人都会变坏。而且,你俩分隔了两地,要维系感情不是易事啊。」 的确,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小女孩听罢,就闷闷不乐地轻拋着棒球,左手拋右手的,再道﹕「不…不会呢﹗我们啊……常常寄信给对方啊。而且……我明白他的性格,他比猪还要笨啊……又怎会变坏呢?」小女孩的嘴巴很硬,不过,她还是被大女孩吓了一吓。 「嘖嘖嘖,小妹啊﹗其实笨蛋也会学坏呢,分别只是聪明的坏男人更会骗女人罢了。」大女孩眼睛精灵地滚了一滚,咀角扬起了笑意,又道﹕「小妹,你当真相信『好朋友』他是一位百分百的好男孩?」 「嗯嗯﹗」小女孩猛地点头。 「那好啊,我们做一个实验吧﹗」 「实验?」小女孩不解地搔搔头。 「用时间去考验考验他,你尝试突然跟他断绝联络,看看他怎样。」说罢,大女孩掩咀偷笑。 小女孩张大了咀「啊﹗」一声地大叫,心想,这简直有够折磨人又折磨自己呢﹗ 大女孩看见小女孩的表情,就不禁嘲笑一声,道﹕「怎么样啊?敢不敢赌一下?」戚戚眼眉。 看见被大女孩嘲笑了,小女孩心下有气,嘟一嘟嘴,道﹕「哼﹗谁怕谁﹗」 被人踩到头上来呢﹗小女孩好胜的性格又发作了,心道﹕「哼﹗向我挑战么?我就是不怕你﹗小川会加油的,小川会向姐姐你证明,良太是个好男孩﹗是好到不得了的那一种﹗」她看着大女孩的笑意,生气地吐吐舌。 「希望啊﹗真希望,让我看见日本是唯一一个有好男人的地方啊﹗」大女孩似有意味的抬头叹息,正回想起过去糟糕的恋爱经歷。然后,又恶作剧地回望小女孩,笑道﹕「唉…其实说不定『好朋友』他捱不了数月,就跟别的女孩子一起了。他很快就会忘了你,填填寂寞的心。」大女孩说话的表情刻意做作。 「哼﹗」小女孩向大女孩吐一吐舌,然后心道﹕「所以良太你也要加油﹗别被大姊姊看小﹗不过……这样……可要苦了你呢﹗」 如是这,从那天开始,女孩忍痛地不再寄信给男孩了。 其实每个人的成长经歷都不一样。而不同的成长经歷会磨练出、塑造出各式各样的性格。 也许,改变不能从表面上能够看得清楚。 反而是从「内里」就可以看得见。 男孩和女孩,一分别就是数年。 究竟,短短数年中,二人会否像从前一样,是一对感情要好的青梅竹马。 而他们二人之间的「盆栽」又能否经得起这些年来的考验? ===== 简直有如舞台上,一支强力的射灯正照着他跟她。 同学的欢呼、掌声,都没入在黑暗之中。 就只有男孩跟女孩,二人正正的望着。 男孩知道自己的脸庞都僵起来了,他一直一直地梦见女孩回来了。好几次,梦境真实的程度,都令他都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女孩依然和从前一样,对着男孩张起笑容。彷彿在告诉男孩﹕「对啊﹗我真的回来了。」 世界灯大开,身边的人和事又出现了,男孩再次听课室的嘈吵。 「咳咳……那么户田同学你就坐在……」男教师道。 「老师﹗」女孩举起了手,动作甚是可爱,令眾男生都起哄了。 「怎样?」 「我想跟这个笨蛋坐。」女孩横手一指,就指着男孩身边空空的座位。 「啊﹗没有道理啊﹗怎么一选就是良太啊?」 「对嘛﹗怎说我比他更帅﹗」 「哼﹗良太你已经是我们三年一组的公敌了﹗」 一眾男生在抱怨。 但男孩没有理会,只看着女孩一步步的走近自己。 直至女孩拉开了椅子,坐在自己身旁,感受到女孩暖暖的体温。男孩才从疑惑中惊醒过来。 对啊﹗这一次,真的不是做梦了﹗ ===== 男孩一直都知道,这间高中其实是一间和尚庙。 全校学生的男女比例是七比三。如果剔除一些丑女,真正的男女比较其实就是九比一。 夸张。 在这里,可以把到正妹的机会率当真比考入大学低得多了。 新学年一开始,先是万人迷綾瀨学姊强势回归。然后,就是两个来自外国的新生,一个青春可爱,另一个性感诱人。怎不能引起一场哄动呢? 午饭的鐘声响起,男孩本来想跟女孩好好的聚旧,于是忍痛地推却了綾瀨学姊的午餐约会。 「哎呀……﹗綾瀨姐姐对…对不起了,或许下一次再跟你谈谈剧本的事吧﹗」他低着头,两手合什着。 綾瀨学姊带点嘲笑的意味,道﹕「哈哈……那么……就下一次囉。嘻﹗」 原来,世界上能了解男孩心意的,除了女孩外,还有一个綾瀨学姊。 但时,当时男孩心中却觉得只有綾瀨学姊最了解他呢。 而且,他绝无想过,这种想法会在日后引起很大的风波。 直接,影响了他跟女孩的关係。 可惜呢。 正如先前说,女孩的出现,的确引起同学的注意。当中,当然不乏「饿了很久」的男生上前结识一下。 男孩甫靠近,女孩好不易客在一眾饿男中脱身而出,她说道﹕「良…良太…。真的很抱歉了。」女孩很罕有地鞠躬,看来这些年来,女孩都改变了不少,除了她那头短而清爽的头发。她带点疚意地说道﹕「你…你……你都看见吧。他们…很恐怖耶。」 男孩「噗滋」地笑了出声,只是猛地点头,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被十多对仇恨眼睛盯着。 「良太,其实我的好姊姊今天都转过来啊﹗所以我怕……她的情况会比我更惨。」 「那么,你想陪陪她吧?嗯?」男孩两手抱在胸前,假装不满。 「对……对…对不起啊﹗」女孩合什了双手,又鞠躬的道。 「好吧好吧﹗」男孩顺势的摸摸女孩的头顶﹕「你快去救你的朋友吧?」 女孩挺身,很惊奇地摸摸头顶。那时,他跟她都发觉,对方的身高都变了……呃,不﹗是男孩高了。而在男孩眼中,女孩当然矮了很多呢。 「那么,今天放学后我们再谈,好吗?」 「啊……好啊﹗」 女孩连声道谢,就去找她的好姊妹。 男孩不自觉叹了一口气,又……又再等呢。 ====== 下午的课堂当真难熬。而且,今天正正就是男孩最讨厌的英语课呢﹗ 从前的他一定抵不了睡魔的急召,潜入梦乡。 不过,今天就来得特别。 除了好几次都被突然其来的掌声吓得即时惊醒外,亦在刺痛之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男孩被弄醒,而且醒来一的刻,他发现邻位的女孩已从座位上站立起身,样子腼腆地鞠了个躬。 男孩当然一脸困惑地望望女孩,又望望眾人。只知道,当他回望綾瀨学姊时,她向男孩比了个姆指,又指一指了女孩。 明显地,女孩干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可惜,男孩就是错过了。 那时,魔鬼又再急召了。 男孩的双眼正缓缓闭合之时,耳旁忽地有人说道﹕「猪头,你再不留心上堂,休怪我不客啊。」 「唔?」托起腮子的男孩,单开着眼,瞧瞧身旁的女孩,看见女孩提起了一根墨水笔,对他张起恶作剧的笑笑。 「哼﹗」男孩冷哼一声,懒得给她回应。 然而,当他两眼闭上了不久之后…… 忽然间﹗ 嗤﹗ 「哇哟﹗」男孩吃痛惊叫,右肩正传来阵阵刺痛。 当男孩还来不及反应时,他就听见久违了的笑声。 「嘻嘻嘻嘻…」 这段笑声,男孩从小到大都听惯了,正是女孩嘲笑自己的声音。 「你…?﹗」男孩瞪大了眼,正要条件反射地大骂女孩一顿时…… 「良太﹗」老师亦喝道。 当然喇,好端端的在课室大吼大叫,不让老师才怪。 「是——是﹗」男孩亦站起身子。 「你大叫做啥啊?」老师刻意张眼镜稍稍放低,用一副欠打的样子望着男孩。 男孩望望仍然嘲笑自己的女孩,心下有气便说﹕「啊…没有咧﹗只是屁股突然刺痛了一下罢了。一定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一定是。」 「良太,你明年要上大学了,你给我成熟一点。」听上去,老师似乎动了真火。令男孩都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 可是,身边的女孩依然偷偷的笑着。 「咳咳…良太,你给我朗读紧后的内容吧。」老师。 良太瞪一瞪了眼,心想死定了,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听课呢﹗ 不过,逞强的他自然有他的逞强之法,那就是——「老——作」﹗ 「那……很简单吧﹗难倒我么?咳…咳…」男孩弄清嗓子,其实他心内实是慌得很,始终是高中生嘛,要是给老师罚留堂,那真的是超级糗啊。 当然,男孩最后朗读的是毫不相干的课文啊﹗ 「良太,你朗读的课文是上一个学期的呢。」老师的面色愈来愈铁青,看来他是那种冷静隐怒形,可怕可怕。 「啊?是吗?」男孩翻翻书本,又望望綾瀨学姊。可是,綾瀨学姊却摊起了手,脸上都彷彿刻了「我没有办法」这五个大字。 「抱歉了,我的确翻错了页数…这个没错了。onceuponatime……」男孩又乱来了。 「错。」老师已经怒得紧紧闭起了嘴唇,青筋都渐渐的浮到额上。 男孩心想老师一定绝不罢休,心就慌起来。 可幸,救星出现了。 「猪头,这里啊﹗」女孩指一指自己的课本。 男孩眼尾望了一眼,才刚翻到正确的页数,正要开口朗读时…… 他嘴巴生硬起来。 因为……英语是他的最大敌人啊﹗ 那时他才记起自己竟然用「howoldareyou」去回应外国交换生的「嗨」啊﹗ 现下老师对他死咬不放,而眾人都望着他,气氛其实令良太愈来愈尷尬。 但就在此时…… 「老师﹗」女孩举起了手。 「户田同学?怎了?」老师的样子立即和蔼起来。通常老师对新入加的学生都比较友善一点。 「呃……这个…」如果论作弄男孩,女孩一定会用超越光速的速度想出一百万个恶整男孩方法。但是如果帮助男孩呢…那一定会是「龟速」了。 「你想帮助良太么?」老师一眼就看穿了女孩的主意。 「啊啊﹗……是。」诡计被人识破,女孩都不好意思地吐一吐舌来。 「好吧。反正你英语能力优异,正是大家的榜样。」老师一定习了中国的国粹——变脸,样子一剎那间变得兇恶,盯着男孩﹕「良太,你要好好的跟户田同学学习﹗」 男孩点一点头,坐下来望着女孩。 他们二人对望着。 然后,二人的嘴巴不约而同的扬起了微笑。这是一种心有灵犀的会心微笑。 因为,他们都记起了,在很久很久以前,男孩都尝试过这样替女孩解围。 「我还没有忘记啊。」女孩轻声的道。 「我也是呢。」男孩轻声回道。 二人一笑。 再一笑。 ====== 「你一点都不长进﹗﹗」老师撕破喉咙地喝骂男孩。令行经教员室的人,都停了下来,好奇的看了男孩一眼。 「明年都上大学了,怎么可以仍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啊?」老师指着男孩的鼻道。 但任老师怎样喝骂,男孩都没有放在心想,反而在数着老师将飞沬喷在他脸上的次数。 数清了,一共是十二次,口沬横飞的老家伙。 老师是校中耐性最高的老师,但这可算是头一次被学生激得快要全身爆炸。 他一看见男孩的右肩就更加压不了愤怒,喝骂得更大声。 只因,男孩的右肩,全都是黑黑蓝蓝的墨水点。而每一颗墨水点,代表了男孩在英语课的睡觉次数。 话说,刚刚的英语课,老师虽然放过了男孩一马。可是男孩不知好歹,竟然一次又一次被睡魔急召回去。 每每一睡着,女孩就用墨水笔刺一刺他。每刺一下,男孩都像杀猪一样地大叫。 一共好几十次。 老师不发火才怪。 「你站在门外,给我好好的反省﹗」 身为学校的「大师兄」学生,被老师留堂罚企,简直有如一个强姦犯被人扒光衣服游街示眾一样那么糗。 偶然有几个学弟学妹在身前经过,先是投下奇异目光,然后就偷偷窃笑。 不过,最令男孩难受的,就莫过于被死对头看见自己现下的德性。 「嘿嘿嘿嘿……」高大男生经过,对男孩冷冷地嘲笑。 男孩白了一眼,就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心道﹕「我都离开棒头队了,这家伙仍对我耿耿于怀?」 高大男生没有离开的打算,依旧一脸讨打的望着男孩。 他叫远滕,从前是男孩在棒球队的队友。不过二人的关係,根本就如油与水一样。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子…哈哈哈。怎样啊,鼎鼎大名的『魔鬼击球手』竟然会被罚在教员室外反省。要是棒球队的学弟看见了,不知会怎样呢?」 男孩别过头来,免得再见高大男生讨打的样子。 说起来,二人的恩怨全都是球场上发生。 远滕出生在棒球世家,自然对棒球信心满满,不自觉地在球场上当起大哥来。加上样子俊朗,身材高大,不乏女同学的支持。 不过,大哥也有「自称」和「公认」之分。 男孩很明显是后者。 只因远滕的傲慢令队友都不敢靠近。而男孩生性随和,纵然他的球技比远滕逊,队友都比较喜欢他,甚至公认男孩就是队长。 自认魅力过人的远滕,球场上的注意力都被男孩分薄,自然就讨厌他了。 然后,男孩奇蹟地打败了远滕,成为正选撃球手和棒球队队长,后来更得「魔鬼撃球手」的称号,远膝看在眼内煞是气愤,心想总有一天,一定要胜过男孩,讨回一切。 就在远滕暗自苦练之时,有一天,他竟然知道男孩退出了棒球队。 但心中不感欢喜,反而是极端的愤怒﹗ 男孩的退出,就代表了他们二人永远没有决斗之日。那么远滕就真真正正地永远活在『魔鬼撃球手』的阴影之下﹗ 是永远的失败﹗ 这些年来,他对男孩的怒意是有增无减。 今天看见男孩很丢脸地被人罚站,怎可以放过这个任意羞辱的好机会? 「『魔鬼撃球手』吗?哼…你的成就根本及不上现在的我。」远滕由上而下睥睨地望着男孩,而远滕身高的确比男孩高出一个头来。他道﹕「你知吗?球队在我带领之下,一定可以横扫所有奖项。」他鼻孔喷出气说道。 「哦?」男孩终于开声说道﹕「那真的要恭喜你了。」 被人羞辱到头上来,男孩反而不当一回事。只因,对于棒球,他其实是很不在意。任远滕怎样羞辱男孩的球技,男孩根本不放在心上。 当然,男孩这个反应,反而令远滕不知所措起来。 「那你真的要加油了远滕同学。」男孩的视线放在操场上,渐渐地泛起了笑容﹕「我都希望学弟们可以打败全日本的中学。所以这个重任,真的要交给你了﹗远滕﹗」 就如热血漫画一样,主角反而对敌人好好地打气。不过,男孩其实根本就很随意地说出来。而远滕看见男孩脸上的笑意,再随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操场上正在操练的棒球队。 远滕打从心底就想作呕,那有人像男孩那么大方,一切都为棒球队好?其实,远滕活在棒球队的目的只是希望令自己的名气再更上一层楼而已。 但是,远滕通通都想错了。男孩的笑,不是因听见棒球队的骄人成绩而大笑。而是操场上有一个人,令他真心地由心笑出来。 女孩,她正在跟棒球队混在一起呢。 远滕愈想就愈怒,瞪起兇恶的双眼,对着男孩说﹕「良太﹗终有一天,我要你像条狗一样,对我求饶﹗」 「切﹗你怎么好像老套电视剧中的奸角啊?」 远滕再没有任何说话,只感到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败感浮沉在心头。 远滕离开,男孩两眼放在女孩身上。 他心中算一算,女孩打扰棒球队足足有半句鐘。 半句鐘以来,都是当投手。 他看着球队成员很是享受跟女孩玩耍的时光,时而发出欢喜的叫声和掌声。 因为女孩投的球实在太好了。 「哈哈哈﹗看来这些年来,你都没有懒惰呢﹗」男孩笑说。 男孩算起来,由小时候开始,女孩都总是要当投手,而自己就是击球手。 男孩当时没有发现到,原来自己跟女孩就是投手与撃球手的关係。 没有投手,或是没有撃球手,一场球赛又怎能成事? 男孩想起,小时候女孩拋的球,全都是乱拋一通,通通都掟在自己的头上来。为了自己的安全,男孩日夜苦练挥撃,一心要挥走女孩向他拋的球。 也许,『魔鬼撃球手』这个浑名就是这样苦练回来。 ===== 终于忍受了一句鐘。 老师肯放过男孩一马。 男孩立即去找女孩去。 而女孩彷彿感应到男孩,立即向棒球队鞠躬道别﹕「谢谢你们让我加入啊﹗」 「户田同学,你的球拋得很好啊﹗」远滕挥挥球棒叫道。刚刚,他就是当女孩的撃球手,打了一场精彩的小比赛。 现在的队员都大声欢呼,似乎都很喜欢刚新识的户田学姊。 刚刚的比赛真是精彩,女孩的投球竟然有三次突破了远滕的挥撃。 虽然最后是远滕胜了,但是可以在队长手底下入了三球,成绩真的令队员吃了一惊。 「哈哈…﹗谁说女孩子不懂棒球?」女孩擦擦鼻子道。 「户田学姊明天一定要再来啊﹗」其中一位男生叫道。 「户田同学,你真的很出色。希望,你明天会再来。」高傲的远滕要是被其他人入了三球,他一定会超级不爽。但是因为眼前的女孩,他非但没有不爽,而且十分欣赏……或者,说明白一点,就是喜欢。 「小川﹗」有一段声音传来。 谁知,这段声音却令所有人都起哄了。 「啊啊啊﹗是是是……是渡边前辈啊﹗」其中一名队员像看见偶像后,就站身大叫﹗ 然后,一眾学弟都赶上去,一睹『魔鬼撃球手』的风采。 女孩,看得哑口。 男孩,吃了一惊。 至于远滕……耳朵在喷烟。 「渡边前辈﹗重新加入我们吧﹗」 「前辈前辈﹗请你带领我们拿下学界冠军吧﹗」 「渡边前辈当年你真的打败过远滕队长么?」 「好啊﹗前辈快跟队长干上一场吧﹗重现传说中的战斗啊﹗」 不知不间,眾人都说起了棒球队的「禁语」来——「魔鬼撃球手」、「渡边良太」。 「安静﹗」远滕大喝一声,眾人都静了下来。果然,有队长的威严﹕「全都给我好好练习。」 其实刚才的情况真的令男孩很尷尬,因为他很明白远滕很讨厌自己。于是打着圆场说﹕「哈哈…学弟啊,我已经没有打棒球了,多谢你们仍然记得我啊。远滕同学是个出色的球员,你们要多多跟他学习呢﹗加油﹗」 可惜,听在有心人的耳里,即使是讚美的说话,都是嘲弄的说话。此时,远滕都捏紧了拳头。 「好了﹗小川,我们该回家了。」男孩对女孩说。 此时,眾人又起哄起来。 「哎呀﹗竟然可以……直……直呼户田学姊的名字…渡边前辈跟户田学姊的关係真是非比寻常啊﹗」 「啊啊啊﹗一……一定………渡边前辈一定是户田学姊的男朋友了,难怪户田学姊打得那么好啊﹗」 「操﹗你是白痴么?既然是『魔鬼撃球手』的女友啊,总有一点斤两吧。」 眾人所说的话,听得女孩脸红耳赤。 「哈哈哈……别说笑喇﹗」女孩羞涩地说道。 「就是嘛﹗女孩子都是长头发的吸引。所以,我比较喜欢长发女生呢﹗」男孩漫不经心的说道,本想就此平息。可是他不知道,这一句无心说话,却令女孩一剎那间收起了笑意。 「你们﹗该适可而止吧?」远滕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吼叫﹕「渡边良太﹗请你不要再骚扰我们练习﹗」 远滕的怒叫,令眾人都不敢再出声。男孩明白再留下,真的很自讨没趣,于是向眾人挥挥手,笑道﹕「好吧﹗抱歉了。再见。」 远滕看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的怒意快要令身体爆炸了。 而今天,他除了再次感受到自认识男孩已有的妒忌外。 有一种新的妒忌感不知不觉地浮现出来。 这就是面对情敌所独有的妒忌。 ====== 男孩女孩有说有笑地走出校门。 男孩很是兴奋,足足等了多年,终于可以再尝跟女孩一起回家的感觉。 但就在此时,有人叫道。 「嗨﹗小川。」 男孩女孩停一停,应声一看,二人的表情剎那间都变得极端起来。 「姐姐﹗」女孩每每遇着她,都很兴奋。 「是……是你?﹗」而男孩一看见她,心就慌起来。 就是她,大女孩,外国交流生。 女孩上前牵起交流生的臂弯,道﹕「良太,我跟你介绍……嘻嘻…不过我想,你都已经认识她了吧。」女孩一想起,交流生刻意色诱男孩的事,差点就捧腹大笑起来。因为,女孩想像得到当时的情境一定很有趣。亦因,女孩再一次向交流生证明了,男孩是个好人。 「这个……就是你说的好姊妹么?」男孩当然没有想过,交流生就是女孩的好姊妹,因此吃了一惊。 「嗯嗯﹗」女孩猛地点头﹕「今天幸好有她在,要不午饭的时候一定被那些古怪的男生烦死了。」 「哼。」交流生冷哼着。 「姐姐,我跟你正式介绍,他就是渡边良太。」 交流生向男孩递一递了手,道﹕「tiffany」 「ti……ti……」英语…真是男孩的可怕敌人。 「叫我迪芬妮就好了,良太。」迪芬妮终于笑一笑,但态度仍不友善。 男孩跟她握握手,道﹕「想……想不到你也会日语。初…初次见面,你好啊,迪小姐。」 迪芬妮笑了一下,又道﹕「因为,我喜欢环游世界,会日语也不奇怪。不过……我不是姓迪,我姓布洛,bullock,tiffanybullock。」 「哈哈哈……那…抱歉了。」男孩尷尬地笑笑。心想迪芬妮为什么要老是这样对自己,明明就跟她无仇无怨。 「小川,我等你可真久了。」迪芬妮冷起了脸色地说。 此时,女孩显得更加不好意思,她鞠躬说道﹕「姐姐,不好意思啊,今天我忘了跟你说请你先行回家。」然后,向男孩瞄了一眼。 迪芬妮冷哼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下次,请早点说呢。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咧。」然后,独自离开。 女孩不停地鞠躬再鞠躬,心中就再点疚意。然后,她看见男孩一额冷汗的,就笑道﹕「嘻…你啊,好像很紧张呢?」 男孩苦笑着,搔搔后脑说道﹕「哎呀,因为我不会说英语嘛,不紧张才怪。」其实,因为今天被迪芬妮恶整了一顿,打算心底就害怕起来。 「那么……嘻。」女孩掩嘴笑道﹕「听说运动可以舒缓神经紧张啊﹗」 男孩看见她的笑容,就知道她心底里在想甚么,道﹕「嘿嘿…你想赛跑吧?」 「嗯嗯﹗」女孩点着头﹕「你怎知道啊?」 男孩笑着没有回应,只是想起这些年来每每梦见女孩时,都会梦见这个情节。 二人都很有默契地作好了起跑的姿势。 数三声,二人起跑。 究竟这一次,男孩可否跑在女孩的前面呢? ===== 黄昏了,河湾小径。 「猪头﹗你很差劲啊﹗」女孩对着后方的男孩叫着。女孩刚刚跑了一段颇长的路段,但她却不见任何疲态﹕「一点进步都没有,还说是『魔鬼击球手』。嘻﹗」 「嗄……嗄……小川…等一等,等一等我…嗄。」男孩站立在河湾小径的入口上,弯身喘气,样子狼狈。 很明显吧。 这次,男孩又输了。 严格来说,男孩从来未曾试过跑过女孩。 男孩深呼吸一下,挺挺身,叉着腰,看着女孩在小径上活泼地一走一跳。 刚刚短短的赛跑中,他寻回了小时候的感觉。 「猪头,你走快点咧﹗」女孩嘟起了嘴,不满地叫道﹕「若是天黑了才会家,你不怕伯母会揍你么?」 可是,一时之间男孩实是回不过气来,喘着气挥挥双手。 女孩两眼精灵地眨一眨,又想出了鬼主意来。只见她在河湾轻步地跑,然后嘻嘻哈哈地爬上河堤上的栏杆,将它当作平衡木的,在上面小心地慢走。 男孩一看,一道气未回到喉头,却已经大声叫道,弄得声音都严重走调﹕「小川……很危险啊﹗」 然后男孩像个母亲从后追着顽皮的孩子,边急走边叫。 女孩亦懒理男孩的焦躁的心,「嘻」的一声,就左右放平了手,很轻松地在栏杆上走着,撮起了小小的嘴在「啦啦…啦啦……」地哼着小时候常常哼的歌。 这首歌也就是男孩小时候最常听、二人最爱的卡通主题曲。 说起来,她的歌声还真很动听啊。 「小川,下来吧﹗很危险呢?」男孩看得有点心慌,却又很无奈地看着女孩任性地做出危险行为。 可是女孩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转身,就轻易地对着男孩笑说﹕「你少担心我,我的运动神经绝对比你好啊﹗」她根本就将脚下的窄小栏杆不当是甚么一回事,又走走她的平衡木。 此时,太阳已经有一半浸在水平面上。黄昏的金光,在水面上盪漾着。金黄夕阳映照之下,二人好像回到小时候一样在小径上玩耍。 可是任女孩平衡功夫再好,都总有跌下来的危险啊。因此,男孩老是在后面边跟边劝着女孩﹕「小川别闹了喇﹗快下来﹗快﹗」 「你啊,怎么三年不见了,竟然变得比妈妈嘮叨啊?」女孩又转身对着男孩,鼓起了腮子说道。 「那……真的很危险呢。要是掉下来,怎说都不好吧。」男孩。 「哼﹗你少管我。」女孩笑着转身走了数步。不过走不了几步,她顿顿足,咬咬下唇,样子古灵精怪,一定又想了些鬼主意来。然后,以任性的语气对着男孩说﹕「你不相信我有超厉害的平衡力吧?」 「才不是呢,我只是怕你弄伤自己啊。」 「好啊﹗怕我弄伤自己……那你啊,就拿出你的绅士风度,好好保护我咧﹗」 「绅……绅士风度?」比女孩见识少的男孩,自然不知道甚么叫绅士风度。 女孩咬咬下唇,由于她背靠了阳光,在男孩眼中只是一个黑色的剪影。其实,女孩已经红起了脸,在深呼吸,在鼓起最大的勇气,在准备下一个很容易令自己丢脸的决定。 她,向男孩伸出了手。 「拖着我。」 「啊?」 「我说,拖着我。」女孩的语气都变了,少了点任性,却多了点羞涩。她道﹕「怕我受伤的,就拖着我。好吗?」 「好……好啊。」男孩连忙点着头,心想怎么感觉……很怪? 起初,男孩的动作很犹豫。其实他内心满是疑惑,因为他知道一对手牵手的男女,其实标示着他的关係已是非比寻常。 但他就是不明白,好朋友也可以手牵手吗? 就当他满脑子都是问号的时候,他感到掌心有点冰凉。 男孩细细地看了一眼,原来自己的手已经搭在女孩的手上去。 他头一次这样紧紧握着女孩的手,原来……她的手很冷。 「回家囉。」女孩低着头望着他,语调出奇地温柔,是男孩从未听过的声音。 「好……好啊。」 二人一直慢慢的走,虽然天真的快黑了,不过他跟她都没有加快步伐的打算。 只想并牵着手慢慢的走。 慢慢的走。 不知是甚么原因,大概可能是因为河湾小径就只有他们二人。因此,气氛都令二人有点拘谨。 女孩都早已安静下来。 而男孩却依然满脑子都是问号。 怎说久久不见,好久都未试过这样静静地独处。 男孩女孩不约而同地回想,对上一次安静独处,就是在樱花树下。 那年,初春。 樱花树下。 (待续) 第九章 洗了个暖暖的热水澡,男孩最喜欢就是躺卧在床上,好好地休息。 不过今天,男孩却带着一百个问号地拖到床上去。 他卧着,举起右手,怔怔地望着掌心。 而女孩冰冷小手的触感,彷彿仍然存在掌心之中。 「为什么?」男孩有点苦恼地说。 「朋友……也可以这样的吗?」啪﹗男孩的左右手合在一起,装作牵手的模样。 朋友,男孩由小时候就这样觉得。 偶然,他对女孩有一种特别的好感。然而,男孩却认为这就是好朋友、知己的独有感觉。 可是,他觉得好朋友归好朋友,总有一些事情是不可以做。手牵手明显就是是情侣间的印记,但为什么好朋友也可…… 「难道小川她……」男孩苦恼地细想,想找出一个合理的原因。 良久,「我明白了﹗」男孩似乎想通了,整个人都在床上弹起。 「外国人的文化都很开放吧?因此即使是好朋友,都可以手牵手呢﹗嗯﹗小川她一定习惯了外国的生活,一时间都改不了呢﹗一定是﹗一定是啊﹗」总算找了个合理的解释,剎那都如释重负似的。 猪头这个名字,女孩当真没有改错。 此时。 嗖一声。 有一只粉红色的纸飞机不慢不快地飞入男孩的房间中。 男孩看见了,就心下兴奋。将令他苦恼了一整晚的问题,通通都忘了。 咯﹗纸飞机轻轻地着陆。 男孩立即动身下床,拿起纸飞机再摊开,但是当中却没有任何文字。 然而,他听见身后有人在叫道﹕「喂﹗猪头撃球手。」是可爱又活泼的声音。 男孩应声一看,就看见女孩已经靠近窗前。 好啊﹗就像从前一样,在窗前好好的分享内心世界。 而且,不见了好几年,心中的说话一定不能只用一晚的时间可以好好的诉说。 男孩缓缓走到窗上,在书桌上盘脚而坐。 他看见女孩,肌肤都有点通红,头发都有点湿润。看来,都刚刚洗好澡了。 女孩穿的是一件不称身的白衣,就像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而下身就穿了条很短的短裤。此时,她「哎呀呀」地叫着,动作灵巧地攀上了书桌。然后将白白又圆润的腿伸出窗外,轻轻地摇着她的小脚。 老实说,男孩倒是头一次看见女孩会穿成这样子。 男孩记得在小时候,女孩穿的都是很男性化的运动装。即使是洗澡后,都是一件普通的衣服。 男孩从小就觉得,女孩很男性化。 他记得女孩说过,因为她父亲一直都很想有个儿子。于是从小就将女孩当作男生来养育。穿的衣服,都是男装。男孩好好地想了一遍,的确没有女孩穿裙子的印象,就除了她上学的时候,所穿的校服裙。 可是现在,女孩的外表令男孩眼前一亮。 该……怎样说才好? 是她长大了吧,开始有点女人的韵味。 女孩的身体、外表都改变了,肤色都比从前白,难怪今天会令班中的男生起哄。 但唯一不变的,就是女孩头上的清爽短发。 男孩记得,这头短发对她意义重大。 她希望藉由这头短发去告诉别人,她很坚强,坚强到不怕任何事。 看来,到了这一刻,她仍然有着这份执念。 「小川,你不是跟迪芬妮住在一起么?」今天,穿过了河湾小径后,他跟她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家。因此,女孩的突然现在,的确令男孩都有点惊喜。 「如果我说想给你惊喜,你会信么?」 「信啊﹗」男孩用力地点着头。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可是,二人的笑声很快被一种负面的感觉盖过。此时,女孩面上闪过了一丝哀愁。 男孩看见了,很是明白,安慰着说道﹕「小川,会过去的。」 他很明白女孩为什么而哀伤。 是因为她的生父。 这三年间,她的生父在夜半无人的时候,总会在天台放声大哭。看来,他十分掛念身在异国的妻女,而且亦得到了他认得的教训。 又是一句老套得令人起鸡皮的说话——「到失去了,才会珍惜」。可能,人天生就是这么犯贱。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她的生父渐渐改变。 起码脾气都改好了,不会动不动就「操你老妈」。 而且,亦正正经经地找了几份散工,算是自给自足。 但是,可能生父的形象太兇、太不友善。其实没有那一家人愿意跟他来往,令他的生活愈来愈孤独。可幸的,就除了男孩一家。 但更不幸的,他生父最后得出了病来。 抑鬱与肝癌。 男孩因此亦很明白女孩今晚特意返回老家的原因,说到底都是自己的生父,怎可以这样丢下他一个? 再说即使是教训生父……都三年了,还不够吗? 「良太,这些年来都很多谢你们一家呢。」女孩很感激地说。 说实在,男孩一家其实就是她生父的唯一依靠,总算有个照应。 「别客气喇﹗怎说,我们两家人都认识了十多年。怎可以不出手帮助。」男孩﹕「所以,小川你放心吧﹗你爸爸万大事都有我们在,别太担心囉。」 男孩都知道这一句都只是安慰说话,都解决不了女孩心中的担忧……其实,正确点说,女孩想担忧的都担忧不来。 因为,一切都有了定局。 因为,她生父得到的,就是末期肝癌。 不知是否因为女孩过了几年外国生活,人都长大了、坚强了。只见她一直愁眉苦脸,没有掉过眼泪。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再恨父亲了。 唉,人都快死了,有甚么好恨? 不过,看在男孩眼中都不好受。 因为,他说过,女孩快乐他就快乐。 「小川,你还记得那晚我们在河堤上谈过的事么?」男孩笑笑。 「嗯嗯。」女孩点头。 「我说过,当小川不快乐时,只要出一句声,猪头良太就会随传随到。任你欺负、任你打、任你骂,做你喜欢做的事。」 女孩听见,就微微一笑,又点着头。 「是啊,猪头良太真的很笨呢﹗我不会一下子挑走你的烦恼。可是,却会陪着你。」男孩拍拍自己的肩膀,道﹕「你看,你可以多两个肩膀用了﹗多两个替你挑起烦恼的肩膀。」 女孩,点头,又点头。 「所以,小川你要加油。你现在跟你爸爸他一起走过人生的最后一段路,其实并不孤单啊。因为,有我。」男孩像小时候一样,向女孩摆出一个很臭屁的样子。 原本一面哀愁的女孩,一看见,都忍不着笑了。她道﹕「所以,我常常说良太你是最好的。」然后,羞涩地红起了脸颊。 男孩听见的一刻,本身都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很快就耍起帅来﹕「啊…哈哈﹗哈哈哈﹗那当然喇,我是最好喇。」 「你少臭美咧。」女孩掩着嘴笑,气氛都不再哀沉了,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嘻嘻……这次,迪芬妮姐姐可要花很多钱买眼镜了。」 「啊?」男孩长叫了一声,很是不明白地说﹕「那……跟迪芬妮有甚么关係?」 女孩终于笑了出声,想起今天跟迪芬妮的打赌,由测试男孩有否履行信中的承诺,到色诱男孩,女孩都彻底地胜了。但她笑却不是因为胜了迪芬妮的打赌,而是男孩的确信守了跟她许下的诺言。 男孩当然不明白她在笑甚么。而女孩亦收起了笑容,该要好好的跟男孩明白一切。由断绝来信的原因讲起,直至迪芬妮的色诱测试,都一一说个明白。 「你说啊﹗迪芬妮姐姐她是不是该要买眼镜啊?」女孩笑得很大声﹕「要好好的看清楚你呢﹗」 「哼﹗我说她简直就是心理变态啊﹗」男孩知道了真相,真的不知该气愤好还是怎样。只知道,当他回想起迪芬妮色诱自己的时候,肛门就会不自觉地闭紧,那种害怕会被迪芬妮鸡姦的感觉仍犹有馀悸。 「哼﹗她人品很好啊﹗别詆毁她啊。」女孩有点不满,道﹕「只是姐姐她曾被人伤害了,所以她对所有男生都没有好感。良太,希望你别怪她呢。所以……抱歉了。」 「啊…又不关你事,不用道歉咧。只是觉得自己很无辜,无端找我来『开刀』。」男孩顿顿,又想想道﹕「算了算了﹗她都有苦处呢……。」 「嗯嗯。」女孩感激地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我岂不是为全世界男人争回一口气?﹗」男孩擦起鼻子,耍帅。 女孩雀跃地叫道﹕「对啊﹗所以良太你真的很厉害啊﹗」啪啪啪啪,向他举手拍掌。 「啊哈﹗……哇哟﹗﹗」男孩突然立起身,本想装一个耍帅的姿态,却忘了自己在身在书桌上。一不小心,头顶就撞到窗框了。 男孩揉着痛处,很糗地坐下来。女孩本是有点紧张,可是不出半秒又笑了。 「你啊﹗怎么三年不见了,你还是那么傻乎乎呢?」 男孩很尷尬地对她笑笑。 之后,二人就这个愉快的气氛下聊着。 说着,说着。 二人都分享了短短三年间所经歷的事。 女孩说,刚刚到步外国时,需要一段颇长的时间才可以适应新环境。但不久之后,却又要到新地方去了。 不过,日子久了,发现自己的适应能力超快的。久而久之,反而爱上了不同文化的生活。 「所以喇﹗我希望将来可以跟父亲一样,当个知名的艺术家。」女孩窃一窃笑,彷彿怕自己的梦想,说出来会被人笑的。她又道﹕「不过啊,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想环游世界啊﹗」 男孩听了女孩的生活后,既羡慕又吃惊。短短三年,已经行遍了整个欧洲。难怪她的英语说得那么好。 不过,不知怎地,男孩的心底忽然有点异样。 他不能形容这是甚么感觉。 替女孩的成长而高兴?……不﹗他不能归入这一类感觉。 是…… 是…… 是……觉得女孩在这些年都走得很快…很快…。 反观自己……有进步吗? 总之,他对这份感觉,不存在好感。 希望,只是一剎那间的错觉……吧? 「对了良太,你有梦想么?」 说起梦想,男孩就感到身体的血液都灼热起来,道﹕「当然有喇﹗我的梦想就是做地上最强的小说家﹗小说之王﹗爱说故事的人﹗」兴奋之下,男孩摆出的动作就像小时候玩保卫地球和平的超人或是英雄人物。 女孩看见男孩的白痴姿势,忍不下就「噗滋」一声地笑着说﹕「你该要有大人的样子咧﹗……不过,很高兴我们分开了三年,你我原来都有进步。」 「对啊。我们长出双腿的原因,就是要追寻梦想呢。所以,我们要努力啊。」 「嗯嗯﹗」女孩猛地点着头。 此时,女孩忽地深吸了一口气,彷彿突然心事重重。男孩看见,便道﹕「小川,你……你又想起爸爸的事?」 女孩摇着头,其实她现想着的却不是父亲,而是她忽地回想今天男孩在棒球队中说过的一句说话。 「女孩子都是长头发的吸引。所以,我比较喜欢长发的女生呢﹗」 没错,其实这一句说话,令女孩十分在意。纵然,她总是希望当时男孩只是随口说说。 「我比较喜欢长发的女生呢﹗」意思的引伸,不就是「跟短发女生相比,我较喜欢长头发的女生。」女孩想到此处,就不自觉地摸摸短短的发脚。 「那你……没有事吧?」男孩收起笑容,都替女孩担心起来。 「良太。」 「?」 女孩终于鼓起了勇气,开口问道﹕「你觉得……长头发的女生是怎样?」因为,她真想求个明白,究竟男孩是否真的喜欢长头发的女生。 男孩听见「长头发」三字,就不其然地想起他所仰慕的綾瀨学姊,然后陶醉地笑了。 女孩看见,其实就知道男孩已经将答案刻在脸上——「长头发的女生很正点啊﹗」。 然而,男孩却只笑不说,看得女孩都有点生气,道﹕「喂﹗猪头,你笑得很淫啊﹗」 「哎哦?」男孩彷彿惊醒了,道﹕「长头发的女生……那当然比较美喇。我很喜欢。」说罢,男孩又想起初初认识綾瀨学姊时,她在排球场上的英姿。长发,而且束了一头马尾,煞是青春动人。久而久之,他对束马尾女生不其然有点好感,成为不节不扣的马尾控。 女孩的心脏似被人用力地捏了一下,又道﹕「为甚么?」 男孩固然看不见女孩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只是回想心目中的女神为他擦鼻血的情境,嘴角都快要流出口水来。然后,又道﹕「因为长发女生看上去比较温柔啊。」 「温柔?」女孩皱眉﹕「良太……你喜欢温柔的女生?」 男孩皱一皱眉﹕「小川,那一个男生不喜欢温柔的女孩啊?」男孩说得很理所当然。 「那么短发呢?你不觉得都很有魅力么?」 男孩眼睛滚一滚,细心的想一片,片刻就大笑着。 「你……你在笑甚么啊?认真点咧﹗」女孩心情本是紧张非常,可是男孩的嬉皮笑脸,却令她有点生气。 「没有没有。」男孩按着肚,挥着手。只是听见女孩问他对短发女生的感受时,男孩不自觉地说想起眼前的女孩从小到大对他所做的捣蛋事。 「那你觉得怎样啊?」女孩焦急得快要大叫起来。 「我觉得很粗鲁啊﹗」男孩这一句说话来得太直接,而且很残忍。他又道﹕「哈哈哈……没有办法咧﹗谁叫你是我唯一从小就认识的短发女孩。小时候你常常捉弄我,我当然觉得短发女生都很粗鲁又不会温柔咧﹗」 女孩的脸部肌肉,渐渐地僵硬起来,然后说道﹕「我就觉得短发的女生很爽朗,很帅气呢。」她努力地为自己的短发辩护,当然样子已经很难看。 「很遗憾的事就是即使你短发,但不够气质呢﹗」男孩将手环抱胸前,扮作专家说道。 口太贱吧?简直没有经过大脑和修饰,听得女孩耳根在发烫。 「小川你知道么?长发的女生,其实就有一种特别的魔力。特别在她拨弄发尾的时候啊﹗像……这样啊﹗」男孩装模作样,虽然动作惹笑,不过女孩没有笑的心情。 ……她一定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掉入深谷中,感到极端的失望。 「哈哈……长发女生总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样子,连说话都很轻轻的。你说,吸不吸引人啊?男生一看见,都想保护咧﹗」男孩愈说愈兴奋,一直都没有留意女孩的样子已经苦得很难看。 女孩终于知道,原来由始至终,自己给男孩的感觉就是这样——粗鲁、不会温柔。 「所以……綾瀨姐姐她真的……哈哈…难怪全校的男生都很喜欢她呢﹗她真是个大明星啊﹗」男孩笑着,有一种「少男(怀春)的情怀」。 「綾……綾瀨?是我们班的綾瀨同学?」还要问?女孩其实知道是谁。只是觉得,男孩称呼她为姐姐,关係似乎有点……。 但无论如何,甚么都不重要,至少女孩都知道「长发就等于温柔」。 长发…… 长发…… 长发…… 难道……真的要捨弃这头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短发? 放弃执着十多年所坚守的信念? 就在女孩进入一片低落的情绪中时,男孩一直的说个不停。一时说对长发女生的想法,一时又「自爆」对马尾其实有一种特殊的爱好。 说着说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就是想跟女孩分享与綾瀨学姊相处时的快乐时光。但他正要开口说个不停之时,女孩却说道﹕「嗯。我明白了。」 男孩很是不明白她在说甚么,道﹕「明白……甚么啊?」 「明白那一类女孩子最吸引良太你。」女孩表现得有点闷闷不乐,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就道﹕「我累咧,想睡觉了。晚安。」 女孩突然不留恋这次间谈,不望男孩一眼就别过头去,回到自已的床上。 而男孩正想道个晚安,但现下的气氛却叫他哑口无言。 「她……怎么了?」男孩到现在才知道,女孩有点异样。 可是,却不知道是因自己而起。 ===== 夜深,电话铃声以响而急速的节奏破坏了夜里的寧静。 扰人清梦。 气得迪芬妮连续说了十个不同国家的粗话,但当她提起电话,怒意却全消。 「姐姐。」电话另一头的人说道,听上去,声音有点沉,似乎心事重重。 「是小川吗?怎了,你睡不着?」 「嗯。」换着平时,女孩一定会吱吱喳喳地说过不停。 「有心事吧?」因此,迪芬妮一听之下,就知道女孩很不对劲。 「姐姐,我想问有甚么方法,可以令头发长得快一些。」思前想后,都足足有一整晚,难道女孩下定了决心? 「将白兰地当成洗发水用吧﹗」迪芬妮随意地说。 其实,曾有好几次,她们二人都因发型的问题而吵过好几次架。 迪芬妮一直引导女孩成为个淑女,劝女孩把头发留长。但当时二人认识不足,迪芬妮却不知道,短发在女孩心中的意义。女孩的执念被衝撃,二人就大吵一场。 迪芬妮一直都「攻不破」女孩这份执着,但今晚,女孩一开腔就问留长头发的问题,想必有人已经「攻破」了她的执念,而这个人一定是男孩。 「真……真的?那……那么…姐姐,你家中有白兰地吗?」女孩信以为真,天真地说。 「骗你的。」迪芬妮不耐烦地说,心想这女孩真的单纯得可怕。她一想起男孩,心就生了气,觉得这条混蛋真他妈的烦,害得女孩心事重重,更害得自己不能安然入梦。 「那……那么…怎么办才好?」女孩失落地说。 「小川,我都说了,长发的女生比较吸引男生。」迪芬妮说得有点轻蔑,终于胜了一场啊﹗ 「……」 「你自己好好地想清楚吧,值不值得为他而放弃你所坚持的原则。」 「他……甚么啊。只是想……换个形象而已。」到了这刻,女孩的嘴巴仍然很硬。 「啊哈……﹗随你吧,不过我想提醒你一件事。」 「嗯?」 「你已经牺牲很多了。」迪芬妮都为女孩感到惋惜,道﹕「原本……今年你可以入读大学,你很快就达成梦想。现在,你又感情用事,捨弃你的『坚强』。」坚强,其实就比喻为女孩的短发。 「姐姐…我都说了……只是想换换形象而已。」 「你再逞强下去吧﹗人生是你自己,我多插手都没有用处。……不过,我想说的是,一个迟迟不会表白的男生,好极有限。」 「姐姐……你说到那里……他……他只是很笨……啊﹗」说着说着,女孩都不自觉地说起男孩来。 「嘻嘻……终于露出马脚么?」 「唉…」 还有甚么好隐瞒?女孩将烦恼统统都说了出来。 「其实……其实…我觉得…良太他也在等呢﹗在等明年的樱花季节,才跟……跟我……」「表白」二字,女孩总是说不出口。 「小川,我不否定他为你做过的一切。我只是怀疑,他有否爱过你么?」迪芬妮说话可真是一针见血。 一时间,都令女孩不知措,支吾以对﹕「…这……这个……。」 迪芬妮的说话,一下子就挑起女孩心中的忧虑。 是一种隐藏的忧虑。 在外国,她久不久就会心情低落,一直都找不到原因。但原来,就是因为自己潜意识中就经常怀疑男孩有否爱过自己。 没有爱过,岂不就是一无所有? 「你自己都不清楚吧?嗯?」 「……嗯。」 「好好的思考一下,良太是不是你心目中那么同样地深爱着你。」 「……是。」 「小川,我一直很欣赏你会坚持自己的原则。」迪芬妮的态度忽然变得和蔼起来﹕「纵然你的信念被我衝击,但我希望你会依然坚持下去。」 「……是。」 「他爱不爱你都是其次,重要是,你很喜欢良太。」迪芬妮一直以刻薄的词句打撃女孩,不过这一句,可算是自二人相识起,最充满鼓励的一句说话。 女孩听着,都不禁从心的笑了出来。 无错,在好的一方看,女孩认为自己真的很喜欢男孩。 「对啊﹗重要的是知道自己需要的是甚么。我需要……良太。」女孩心道。 「想好了,就做吧﹗即使他从来都没有爱你。那么,你就要下刻开始,令他爱上你。」 迪芬妮说罢了,就很想吐。「怎么搞啊?我不是想拆散他们么?」她心中这样想,不过,她始终希望女孩会找个好对象。又或者是因为,男孩是迪芬妮所看见的,最好的一位男生吧。 「嗯﹗姐姐,我明白了。我知该怎样做。」女孩笑笑。 纵然她心中盘旋着很多负面的情绪,仍然在意男孩说她粗鲁、不会温柔。甚至在怀疑,男孩从来都没有喜欢自己……哼﹗有甚么大不了﹗ 重要的,是自己真的很喜欢男孩喇﹗﹗ 即使最坏的情况,男孩真的不喜欢自己。 但下一秒… 下一秒、下一分鐘就可以令他喜欢自己啊﹗ 对啊﹗ 要喜欢的,就全力地喜欢吧﹗ 战斗吧﹗魔女小川﹗﹗ (特续) ====== ====== 第十章 魔女要战斗了。 谁说,女追男会被人嘲笑? 难道追求自己的幸福、追求心目中的对象也是可笑的吗? 为什么行事光明磊落反而会被人嘲笑? 又为什么男追女的就是理所当然? … …… ………这简直就是性别歧视嘛﹗ 可笑的,其实就是所谓的世俗思想。 因此,魔女要战斗了。 她要站在棒球场上,准备向魔鬼撃球手拋出人生第一个好球,誓要攻破魔鬼撃球手的防线。 然后,得爱情。 ===== 魔女,要发第一球了﹗ 「真的要……烫直它么?」女孩摸摸自己的发脚,心中很是忐忑。 此时,她才发现,身边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因此,才刚发现原来自己站在发型屋前,足足有两小时之久。 两小时的犹豫不决。 「将头发烫直吧,看上去会长一点。我介绍你一间发型屋吧,是我的日本朋友开的呢﹗你说,你是迪芬妮介绍的,就可以免费啊﹗」女孩的耳根中,全都是迪芬妮的声音。 「烫?怎样烫啊?会很痛吗?」女孩无知地说……虽然三年来她见识了不少。不过说到发型、美容这类东西,她一向毫不关心,更勿论她会略知一二。 于是,她呆在发型屋前,足足担心了两小时之久。 铃铃,发型屋门开了,令门上的掛铃都响起来。由内里走出来的,是位打扮前卫的女人,身材高瘦,凤眼,皮肤都很雪白。而鼻上的环子,及右耳背上串了十多个耳环,看上去真的很吓人。 女孩看见,心中就怯起来,连忙的叫道﹕「抱……抱歉啊﹗」 谁知,女人一开口说话,吓得女孩几乎要拔腿就跑﹗ 「小姐。」 「啊……啊……」 「你要理发么?唷﹗」 「啊……」 竟……竟然…… 原来是个男人耶﹗﹗﹗ 女孩很想离开,但是双脚都不听话,主人说要走,它就偏不动给你看﹗ 女孩只能糊里糊涂地「呀……呀……」地叫着,就被眼前这个怪男人拖了入发型屋里。 「救……救命啊﹗」女孩心中大声吶喊。 甫一进入,女孩就发现自己彷彿进入了黑帮的龙潭虎穴。 在女孩眼中,所有职员都是怪形怪相,很是吓人。 有一位,他梳了一头中国清朝的辫子,前额都剃个清光,自为很前卫、很帅。 又有一位不知是否cosplay上脑,将自己的头发染了一头浅蓝、紧身衣……就像那套卡通甚么福音战士的人物,但重点是……那人是个满面鬍渣的男人。 有一位,他光着头,不过在光滑的后脑上却剌了个血淋淋的人脑刺青,再加一对凶狠的眼睛。感觉就是将头盖透视了……总之极度吓人。 更夸张的是…… 女孩遇上了超级撒亚人啊﹗ 老天,那个超级撒亚人一看见女孩,就不停地向她「大放电眼」。但看在女孩的眼中……一切一切都是怪人啊﹗﹗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啊﹗ 迪芬妮简直是害人啊﹗ 「她竟然介绍这间黑店给我﹗」女孩心中这样大吼着。 「他……他们……都是不正常吧?」女孩抖起嘴唇心想﹕「要是……要是…现在说要走的话,他们会杀我么?」 女孩不知所措地望望四周,「害怕」二字都刻在脸上。 「小姐。唷﹗」似女人的怪男人如惊奇盒似的在女孩脸前弹出﹗ 「哇﹗﹗」女孩尖叫﹗ 「你很紧张呢?唷﹗」怪男人瞇起他的凤眼,唇色如血。 「不……不……」女孩勉强地笑。 「不?你都出汗了,要纸巾么?唷﹗」怪男人给她递了张纸巾,嘴角扬起了邪恶的弧度。 「谢……谢……」女孩取过了纸巾,却没有抹下额上的冷汗。 「放松点,我们全都是好人唷。」怪男人每每说完一句,都会加一个「唷」,再摆出美少女战士的姿态,真的令女孩…… 很噁心很噁心很噁心啊﹗﹗﹗ 女孩看见发型坚就只有她一个人,心下就明白,心道﹕「……全都是…怪人……难怪没有生意呢﹗……死喇…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呢﹗」 女孩心中又慌又怒。 「可恶的猪头,一点性格都没有﹗只有世俗的眼光,喜欢长发的女生﹗」女孩快要由嘴巴咆哮了。 另一方面,更气自己竟然为这个猪头……放弃坚持多年的执念﹗ 「小姐唷﹗」怪男人又如惊奇盒在女孩的面前弹出﹗ 「哇——﹗」这次几乎令女孩心脏麻痺起来。 怪男人展示出发型书,阴阳怪气地说﹕「我们唷,是本镇最出名的cosplay装扮店唷﹗除了理发外唷,亦有一站式的cosplay装扮服务唷﹗」说罢,怪男人打了个飞吻。 「cos……cosplay?」女孩心中大叫﹕「我……我只是来烫直头发而已﹗」 此时,由于店中没有客人,其他「恶人」都将女孩围起。 惨了,女孩快要被他们吓晕。 怪男人打开了书本,道﹕「小姐唷,我看你很可爱唷﹗一定是走萝利系了唷。不如打造一个『水野亚美』look给你好么?唷。」这次,他连续放了两个飞吻。 女孩一看书,老天﹗是个胖……胖……胖阿叔扮的美少女战士啊﹗ 「不……不要﹗」女孩装笑,因为她怕如果脸上有一丝厌恶,一定会被他们砍死。 「这样吧﹗」一头蓝发的男人道﹕「我这身凌波丽的造型,很需要个男主角。将她改成真治,碇真治吧﹗……不……碇司令也不错呢﹗」 碇……碇真治?谁啊? 「……谢……谢你的好意﹗哈哈哈…不……不用了…﹗哈哈哈…﹗」女孩身发软发得快要跟椅子融为一体了。 「你们统统都给我闭咀﹗」超级撒亚人要爆了﹕「我梦想龙珠会出现第一个女超级撒亚人,就由她来实现吧﹗」说罢,将一堆金色染发剂推到女孩前。 之后,眾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持己见的吵个不休。 「不可以唷﹗她明明就是可爱系唷﹗怎可以改成超级撒亚人唷?改成小樱话,一定很好看唷﹗」 「吼———﹗丫头﹗来展现撒亚人的骄傲吧﹗」 「小姐。我给你驳长头发,扮成明日香都很衬你啊。嘿嘿嘿…要来我家喝杯豆浆,玩eva模型么?」 「操﹗你们当我死了么?刺青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艺术﹗小姐让我在你的身上刺个青吧﹗包你满意。」 「不行唷﹗你的点子不行唷﹗」 「吼——﹗撒亚人的骄傲啊﹗」 嘰嘰喳喳的﹗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女孩虽然很慌,但都忍无可忍了﹗ 「停———止——﹗﹗」 眾人都吃了一惊,呆呆的望着女孩。 安静得令女孩更加紧张。 「其……其实…我只想做回自己……将头发烫直就可以了。哈哈哈…」 女孩乾笑了数声,发现眾人都很兇地盯着自己。 惨……惨了,一定……得罪他们了﹗ 女孩心中默祷,求天主让她死得好看一点。 「你有种﹗﹗」超级撒亚人向女孩大叫,令她吓得尖叫了。超级撒亚人振起了手,彷彿真的在收集元气弹,续道﹕「有性格﹗你跟魔童、比达一样很有性格啊﹗丫头,我欣赏你﹗」 女孩很难理解眼下的情况,只是乾笑数声,道﹕「其…其实…简单一点……将头发烫直就可以了。」 「唷唷唷﹗早点说唷﹗那就简单得多唷﹗」够了够了,别再放飞吻呀﹗ 女孩心中,总算放松了些。 「唷唷﹗那我给你找个很出色的理发师唷﹗」 「出……出色?」女孩心很怀疑﹕「一眼看见了,全都是怪人,来个正常点好不好?」 「唷唷。刺青佬她就交给你啊﹗唷﹗」 女孩看着「光出大脑」的汉子,大脑终于要断线了。 「嘿嘿嘿嘿……」刺青佬笑得很偎锁﹕「丫头来吧﹗我一定令你相当满意。嘿嘿嘿嘿嘿……﹗」咯咯咯,他在舒展指上的骨骼。 「我的妈啊﹗」女孩终于仰天大叫﹗ 「唷唷﹗下次你早点说你是迪芬妮的好姊妹嘛唷﹗我一定给你最好的服务呢唷﹗」怪男人边开着门,边送走女孩。 「下…下次?才没有下次喇﹗」女孩对着怪男人笑,心中却破口大骂。 「那欢迎下次再光临唷﹗掰掰唷﹗嘖﹗」怪男人道别,都不忘的多送一个飞吻。 三小时的活受罪终于都完了。 女孩发誓,绝对不会再光临这间怪店子。 她抬头望天,很担心地摸摸头顶,发现头发都很柔顺。可是,她心更慌,心道﹕「惨喇﹗他是不是刺了个大脑在我的头顶上去啊?」女孩回想刺青佬头上的大脑刺青,心就寒得令身体僵硬。 她低下头急步地走,不想让逃人看见她的怪相。 但是当她走到一间服装店,从厨窗上反光,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心中的忧虑,就一消而散。 「其……其实…都不是太差吧?」女孩微笑着说。 是的。 其实,她一直在自己吓自己。 看见人家怪形怪相,就歧见人家。 当然,其实刺青佬可是个技术又好,又温柔的理发师。 顾客至上,当然不会无故地给她刺个大脑在头上呢﹗ 女孩用手扫着额前的整齐平荫,又摸摸彷彿长了的发脚,道﹕「真的……好像长了一点。」 她总看自己不顺眼。总觉得,新发型跟自己很不合衬。 然后,她急不及待地尝试束起男孩最喜欢的马尾,但是头发太短,束不了。 「头发头发,求你长快一点吧﹗」女孩满心期望地说﹕「不知道……良太喜不喜欢呢?」 说罢了,她忽然落寞起来。 短发…终于都要说句再见了。 ===== 傍晚。 迪芬妮的家,是一幢复式公寓。单位其实不大,刚好够一家小家庭居住。 然而,对迪芬妮而言,小小的客听只是刚刚好放了她的衣服总数的三分之一。 「小川,穿上这件试试看吧﹗」迪芬妮好不容易在衣柜中找出了一件算是合适女孩穿着的衣服。 她大汗淋漓,为女孩,算是尽心尽力了。 女孩接过了衣服,将它举起,原来是一件低胸连身短裙,害得她样子都红了起来﹕「姐…姐姐?这件……真的可以?」 迪芬妮将裙子放在女孩身上,稍稍量度,道﹕「很合身啊﹗我十二岁时的身形,跟现在的你完全一样。」 女孩吃惊得几乎叫了一声,道﹕「你……你十二岁时……就穿这件…。但胸部位置……太露了吧?」 迪芬妮满有自信地挺一挺胸,是一对男人一看就喜欢的ecup胸部,道﹕「胸部,就是女人的本钱。既然当时我的胸部都发育了,何必要收藏起来,不向人好好展示自信?」 「但…但……这好像太性感了。」女孩都不知道自己已经两手交叉护在胸前。 「你想良太喜欢你么?」迪芬妮有点不耐烦。 「想……想……」 「想就穿吧﹗」 女孩望着这条短裙时,觉得自己彷彿是个高空跳伞的门外汉。 对啊﹗就是要拿出无比的勇气,突破自己的心理关口。 可是,女孩从小到大,很少讲究外表打扮。 但这一次,一下子就来个低胸装,未免太难吧? 是……是……大方地摊出心口……很难为情呢﹗ 女孩深呼吸…… 但是就生不出气力穿上它。 「好吧﹗现在你输了勇气,就等于输了良太了。」迪芬妮刻意挑衅说。 女孩脸庞更是一赤,就叫道﹕「输输输﹗谁说我会输啊?﹗」于是一手拿走了迪芬妮的短裙,气冲冲地走到房间中更换。 迪芬妮奸笑,用激将法对付女孩绝对是非常管用。 「啊————﹗﹗」女孩忽然高声尖叫﹗ 吓得迪芬妮陡地一震,还以为女孩遇上了「小强」,于是飞身赶入房间中。然后,在迪芬妮眼中,却只有一个傻女孩对着镜子尖叫。 「用不着那么夸张吧?」迪芬妮白了一眼,心想。 「姐……姐姐…这条裙……是人穿的么?」女孩一手护胸,一手拉着裙边。 这条裙啊,上身会见乳沟(其实都不太明显吧),下身裙边不过膝。对自小穿得「密实」的女孩来说,自然一时间接受不到自己的新形象,吓得精神都快要崩溃。 「小川,自信一点﹗」说到形象,迪芬妮可说是非常严谨。 女孩一听见,就自然乖乖合作,两手生硬地放在身体两侧,渐渐地挺起了身。 她的脸早已红得像个大苹果,头放得低低的。心就觉得,要是被男孩看见了,一定羞家得快要喷火。 不过,女孩的新形象……其实都蛮不错了。 至少她的身形,都可以足够应付裙子的性感设计。只是欠了些气质,不过看在迪芬妮眼里都已很满意,她道﹕「perfect﹗」 女孩似乎被人叫醒了,向迪芬妮张起大大的眼睛,笑道﹕「真……真的?不会太露么?姐姐……我总觉得会……走……走光啊。」 「我自然有方法令你不会走光呢。」迪芬妮一举一动,都像个专业的时装设计师,道﹕「不过『肉』呢,就一定要露了。」 「哇……不…不要咧﹗」女孩真的快要哭了。 「男人很贱,一看见穿得少布的女人就会色心起。你就当是测试良太的底线吧﹗」迪芬妮边说边走近,在女孩周身绕了一圈。 忽然间,迪芬妮露出了很厌恶的神情。 「mydeargod﹗」迪芬妮摇头说道。 「怎了?」女孩当然问得很紧张。 迪芬妮两眼放在女孩的肩膀上,道﹕「要当淑女,首要条件是给人一种光洁的形象。」她又摇摇头。 女孩感到两肩都很不自在,于是问道﹕「我……我…怎了?」 「你太多杂毛了﹗」 「啊……啊﹗﹗」女孩像是晴天霹靂地大叫。不过其实,她一直都没有为意自己身上的杂毛。 「我明白良太为什么迟迟不表白了。你这个母猩猩﹗」当然,这句是恶作剧。那些杂毛其实是穿上低胸或露背装,才最容易「现形」。平时不细心看,都难以发现。 不过听在女孩的耳朵中,自然是一句刺入心窝的说话。 「我……我才不是母猩猩啊﹗」 「你说,那有男人喜欢母猩猩啊?」 「那怎么办才好啊?」 迪芬妮想了一想,嘴角都扬起了极度邪恶的弧度。 「热蜡脱毛。」 「啊啊?听上去好像很痛耶﹗会痛么?」 「不啊﹗会很舒服的。保证你……一试难忘﹗嘻嘻……﹗」 女孩那晚以后,就发誓不会再吃家禽。 因为,她绝对明白被人硬生生拔光毛毛是一件又痛苦又残忍的事啊﹗﹗ ===== 魔女的第一个投球,正以时速八十公里的超级速度,向魔鬼撃球手狂飆﹗ 这个投球来势汹汹,在现实中,绝对没有人可以投出此等有如洪水猛兽的投球。 只因,魔女投球被灌以神圣的爱情魔力,将不可能的,都变成可能。 来了﹗ 究竟魔鬼撃球手会怎样招架呢? 她,怎说都是个女孩子嘛。 即使从小被父亲当成男生来养,但总不会任由身体乱长毛发来。 所以……很糗地说,女孩其实一直都有定期剃光腋下的毛毛。 谁知……迪芬妮真的是个烂变态﹗ 她将女孩背上的、胸前的甚至腿上的杂毛拔光了都也罢。 但怎……怎可能连腋下的毛发根部也一次过连根拔起呢﹗ 严重点说,身体随了几个重要的部位,女孩的身上真是「寸草不生」。 「姐……姐……够了够了﹗很…很痛啊﹗」女孩记得昨晚自己的声音都早已喊得嘶哑。脸部肌肉都因长时间大呼大叫而僵硬起来。 「够你个头﹗除了头部,身体其他地方一律不准留下毛发。把手提起。」嗤﹗迪芬妮已经撕开了药胶,样子很是兴奋。 「不…‥不要咧﹗」女孩哭丧着脸。 「嘻嘻嘻……小川啊﹗你很快成为日本第一美女了﹗呵呵呵…」迪芬妮扯高了八度地奸笑。 嗤﹗ 又是一声惊声尖叫。 女孩站在男孩家前,一直在回想昨晚的恐怖经歷。 可能是心有馀悸,又或是杂毛都被拔光,即使今早晨光照耀,女孩忽然觉得很冷。 要美,的确要付上代价。 而为了取悦所喜欢的人,有时,亦需要不计代价。 「只要良太喜欢,就可以了。」女孩心道。 其实她现在有点紧张,怎说,第一次向男孩展示新发型,多少都有点紧张吧? 严格地说,有点害怕呢。 害怕男孩会不喜欢呢。 「小川,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女孩为自己打打气。 「妈﹗我上学囉﹗」屋内传出了男孩的声音。 女孩心跳加速﹗ 不知会怎样…… 不知会怎样…… 不知会怎样…… 不知会…… ……他看见了,不知会怎样呢?﹗ 脚步声急速,啪啪啪啪地向女孩传去。 女孩一看,就看见一个狼狈的影子,在边咬方面,边急步向女孩走来。 是男孩。 女孩,不自然地将头放得很低。 「小川啊﹗抱歉了,我又赖……」男孩的说句忽然终止。 女孩好奇地望望抬头,望望男孩。 发现了,男孩都呆立起来。 而且……像个白痴一样,张开了嘴,方包都掉在地上而不自知。 明显地,男孩看见女孩突然转了新发型都不知道怎样回应。 女孩很心急知道,男孩……会有甚么反应呢? 一秒过去。 两秒… 三秒。 四、五、六、七、八、九……快近三十秒了。 男孩都是一面充满疑虑的。 女孩最后都忍耐不了,先叫道﹕「良……良…太?」 然而,女孩心中自然希望男孩会喜欢她的新发型。 「哇———————﹗」男孩张嘴大叫﹗ 「良太?」女孩心中忽然泛起了一种不安。 「哇———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孩指着天,指着地,疯狂地大笑大叫﹗ 竟然是……笑?﹗ 男孩突然是大笑?﹗ 谁知他会笑啊﹗女孩都不知怎反应啊﹗ 「你……你……怎么了?」男孩笑得快要窒息,按起肚子笑道﹕「好端端的,怎么改了……这……这个发型?」 「不……不美么?看上去…不是长了么?」女孩很是委屈地说,完全跟心目中的情况是相反……不﹗是完完全全都没有料想到男孩会笑得如廝样子﹗ 「啊哈哈哈哈哈﹗我看不惯啊﹗哈哈哈…你……帮衬了那一间发型屋啊?」男孩都算厚道了,都没有指着女孩的鼻子大笑大叫。 「就是……fitup啊﹗」女孩早已红起了脸地低头。 还好,男孩都不知道女孩是因为他而改改发型。 「啊哈哈哈哈哈﹗难……难怪……那么像…」男孩拍着大腿大笑。 「像……像甚么啊?」女孩不安地扫着平平的前荫。 「像……啊哈啊哈﹗﹗哗咳咳咳﹗」竟然夸张得,笑到咳嗽。 「快说啊猪头﹗」女孩真的生气了﹗ 「像小丸子啊﹗啊哈哈哈哈哈﹗」 「小……小丸子﹖」 「想不到小川你也喜欢上cosplay啊﹗」男孩兴高采烈地说说。 「……」 「小丸子也不错吧﹗很可爱啊﹗」 「……」 「不过……太突然了﹗我……我……哈哈哈哈﹗」 「良太﹗」 女孩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喝止。 男孩本是想多笑几声,可是一看见女孩一面委屈,又欲哭无泪的样子,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 男孩又怎会明白女孩的心情? 女孩一心想改变自己,令自己变成男孩所喜欢的那一类型。谁知,换来的却是一堆令她失望的嘲笑? 短发,没有了。 自己一直坚持的原则都白白地放弃了。 女孩真的……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啊﹗ 「渡边良太﹗我现在就告诉你﹗不单只男生会喜欢温柔的女生﹗其实女生亦会喜欢有绅士风度的男生啊﹗﹗」 女孩鼓起了腮子,转身就走。 省下多望男孩一眼这个功夫。 而男孩亦没有呼叫着女孩,因为…… 女孩这么认真地称呼自己的名字,她一定……怒得快要全身燃起火焰。 「惨了惨了﹗」男孩看着女孩的背影,心慌得很紧要﹕「我……我说得太过份吧?」 蠢材﹗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魔女拋出的第一个投球,就是这样被魔鬼撃球手毫不留情地全力挥撃﹗ 第一局,魔女败阵。 ====== 如是这,男孩女孩展开了长达一星期的冷战。 任男孩怎样在她面前当个傻瓜,女孩都没有理采着男孩`。 在上课时,气氛很是热烈,唯独是男孩女孩的位置,都显得特别冰冷。 而女孩的样子,「黑」得更是所有人都不敢接近。 其实,她没有恼其他同学。 可是,她真的太生气了,连样子都变了都不自知。 不过,男孩绝对不可以让冷战持续下去。 很快,就在第八天,冷战将要结束了。 放学后。 女孩已经连续第八天没有跟男孩一起回家。 这段时间,她总找着迪芬妮吐吐苦水。 今天,她俩就找了个咖啡店互诉心事。 「怎样啊?第八天了,还是这样子么?」迪芬妮倒倒白奶,奶在咖啡上云开,本是黑黑的咖啡都变成棕色了。 「嗯﹗」女孩咬咬吸管,上面全都是可怕的咬痕。只因,当她想起男孩,就想起当日他嘲笑自己的臭嘴脸。 「好吧﹗既然这样,你就放弃他吧﹗反正……这件事上已经反映出他很差劲,又不懂温柔的。」迪芬妮呷了一口咖啡。 「不﹗」女孩拍桌叫道﹕「我只是……恼他一个月而已﹗怎可以……为这点小事而放弃。」 「哦哦?原来放弃短发都是小事一件。」迪芬妮有点嘲笑的意味。 「姐姐…你又说到那里咧?」女孩搅拌鲜果汁,都起泡了。 「说穿了,其实你好胜的性子又发作了。」迪芬妮彷彿看穿了女孩的内心。 而女孩亦一时间都不知怎样回答,道﹕「可……可能吧?」说起来,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因为好胜心作怪,非要「征服」男孩不可。 但她一再肯定的是,她真的很喜欢男孩。 要不然,都不会愿意牺牲这么多吧? 也许,当中的确有点好胜心。 但……跟喜欢都没有抵触吧? 「总之…我会恼他一个月。让他知道自己做错啊﹗」女孩又想起男孩笑得狂飆泪水的样子,心中怒气再次大盛﹕「亦让他知道,这样嘲笑人家真的很讨厌,很幼稚啊﹗」 「好啊﹗我就看你可以坚持多少天…嘻嘻。」其实,迪芬妮知道八天已经是女孩的极限。要跟喜欢的人不说话整整一个月,做得出的,就一定是不太喜欢对方吧。 而女孩看着迪芬妮的笑容,真的很想破口大骂,骂她全无义气,非但没有给自己好提议,而且更独个儿大笑。 笑?……可恶﹗又想起男孩﹗ 「姐姐,你该适……哦?姐姐?」女孩的语气突然一转,只因她看见迪芬妮的样子突然非常吃惊。 彷彿……看见了一件很令人惊讶的事。 只知道,迪芬妮的视线放在自己的身后。 「是……是小丸子…的同学?」迪芬妮此时说了一句很令人不解的说话。 「小川。」 是一个很熟悉的男声。 而且女孩一听见这把声音,就无名火起三千丈。 「原来是你﹗」女孩似乎都知道了是甚么人站在自己身后了。 来得好啊﹗刚好心情坏得想找人骂一下。 于是,女孩吸了最后一口果汁。 转身﹗正准备开口大骂之时﹗ 「噗———﹗﹗﹗」女孩口中的果汁彷彿完全地失控,一口气地喷在男孩的脸上去﹗﹗ 紧接的,就是女孩疯狂的笑声。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因,她看见一件令她忍不下,要极度爆笑的事﹗不……正确点说,男孩令女孩失控地大笑。 这一笑,全都带走了女孩这八天来对男孩怒意。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女孩终于明白了当日男孩一看见自己的新发型时,男孩为什么会失控地大笑。 感觉,就好像被人用力地点在笑穴上。 这样无止境地大笑,搞不好真的会令人窒息而死。 「哇——﹗哈哈哈哈哈﹗﹗」 「笑……笑吧﹗小川,尽情地笑吧﹗」男孩红起了脸颊地道﹕「如果可以令你不再恼我的话,就尽情地笑吧﹗」 「哈哈哈哈哈哈——﹗你……你……你真的是个猪头啊﹗」女孩当然不理男孩的感受,指着他的鼻头大笑大叫。 其实,不单止女孩。 即使迪芬妮,甚至其他客人,都很想笑笑这个傻瓜。 只因,男孩剪了一个「宾治同学」的发型。 宾治,就是小丸子的同学啊﹗ 这个人物本身被设计为傻瓜角色。发型当然是「精心设计」,以突出他傻瓜的气质。 但女孩都没有想过,宾治的发型,再加上男孩的样子,那种傻瓜气质简直是—— 天下无敌啊﹗ 女孩回想,今天男孩的发型还好端端的,怎料一个短短的放学时间,男孩就变成了这样子,这个怪发型还真「新鲜热辣」啊﹗ 「小川﹗请你原谅我吧﹗」男孩用力地作个九十度鞠躬。 男孩一直承受路上人的嘲笑,好不容易就走到女孩常常来的咖啡店。令男孩都明白了原来嘲笑种类真是千奇百怪。 有明刀明枪的、有冷冷的、有忍不住的,也有失控的。 细心的女孩当然明白呢。 男孩这次负荆请罪绝对够诚意。 笑笑笑,女孩将一切都笑忘了。 「哼﹗这次就算你囉﹗如果再有下一次,我管你是否把头发理光了,我绝对不原谅你啊﹗」 在迪芬妮眼中,除了看见男孩仍然傻乎乎地点着头外,亦看见女孩的笑容是这八天来笑得最开怀。 当中,不尽是嘲笑,而是有一点点的幸福。 此时,迪芬妮开始明白,为什么女孩会喜欢男孩。 其实,就是喜欢他的笨和他的纯。 世上那有男人会为了哄自己,而把自己的头发理成这样子? 但男孩会。 笨得真的会这样做。 女孩绝对够资格幸福地笑着。 可是…… 迪芬妮却担心,男孩的笨会不知不觉地弄伤了女孩。不论男孩或女孩,双方都会很无辜。 「你们要加油啊﹗让我看见,久违了的,纯真的爱情吧﹗」 ===== 魔鬼撃球手挥打这一球,打得好狠。 但是魔女的斗志,却不能被低估。 才输一球而已,只要一直打下去,就有反胜的可能。 魔女再次走回投手席上,准备向魔鬼撃球手投出第二球囉。 风波总算平息。 引用童话故事必定出现的老套对白——男孩女孩开心愉快地相处下去。 既然目标已达成,男孩就索性理了一个平头装,告别了令他蒙羞二十四小时的「宾治同学look」。 还好,男孩由于是打棒球出身,身型总算是健硕、皮肤黝黑,平头装反而更跟他合衬。 然而,女孩知道后,起初都有点恼他。 「可恶﹗死猪头干么把头发理成这样子﹗这算是请罪么?没有半点诚意﹗」女孩抽着男孩的衣领,道。 「唏﹗我可是受尽天下人的嘲笑啊﹗反看你呢,只有我一个人在笑你吧﹗算是扯平啊﹗」男孩很是无奈,摸着针幼似的头发,又道﹕「而且,其他男生都很喜欢你现在的发型呢。你赚了咧﹗」 「我才不管啊﹗总之你就是没有诚意,我不鸟你了。」女孩别个头去,不过嘴角还是偷笑,男孩的「宾治头」依然烙在脑中。 「啊——﹗不要……咧﹗这七天我过得很惨啊﹗上英语堂没有人唤醒我,害得我给老师罚留堂、罚跑圈。」男孩苦了口面地说。不过……这么糗的事也可以说出口,真的不知是因为男孩太笨还是太不要脸。 女孩嗤一声地笑着,道﹕「知道我重要吧?……哼﹗原来你一直在利用人家﹗哼——我不鸟你了﹗」 「不……不要啊﹗……那么你想我怎样啊?」男孩一直都不知道,女孩其实是装怒在唬他。 「这样……」女孩想了一想,又泛起恶作剧的笑容,道﹕「我要你,只可以留长头顶的头发,理成『永泽同学』的发型﹗」 永泽同学,就是片中的「洋葱头男生」。 「不…不好喇﹗……不如,我留长头发,束个孖辫子,当小丸子的姊姊好不好?跟你当个好姊妹咧。」 「哈哈哈哈﹗好哇﹗你要履行承诺啊。」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时而吵吵闹闹;时而看见女孩怎样将男孩「串」得毫无还撃之力;时而又看见男孩怎样苦苦哀求女孩别恼他,是的,自从那次冷战之后,男孩都怕了女孩会再次恼他。 他们是班中最佳的欢乐冤家、搞笑能手、超强的双声组合。 甚至是……最佳的银幕情侣。 简单点说,班中的同学一致觉得他跟她很合衬。 綾瀨学姊愈来愈喜欢这一班了。 回想去年,可是受了很多委屈。 只是……因为比一般女生长得好看,又有点「星味」,又刚好被星探发掘,间时可以在电视上亮相。 可是,却换来女同学间的杯葛和妒忌。 因此在校中就谣言四起,说她会攀附家背景好的男生,又说她其实是当援交,刚好又接了大经理的生意因此可以进身娱乐圈。 更扯的是,有人说她的双眼可以吸走「男人的能量」。 简直令綾瀨学姊哭笑不得。 但,哭一定比笑的多。 她一直朋友不多。 唯独是男孩,是她最交心的朋友。 亦是她返回重读高三的动力之一。 难得交了个知己,当然会好好珍惜。 对方有难,必定出手,绝对够义气。 现在,她可以在班中感受点点欢乐,纵然好朋友只有男孩一个,但都够了。 最令她开心的事,就是可以看见男孩与女孩的这对绝强搞笑组合。 由冷战后至现在,男孩女孩都一直相处得很好。 綾瀨学姊一看见,就由心地微笑。 觉得,自已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来。 对啊,她的确曾为二人做了一件好了不起的事。 ===== 魔女大改造的工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迪芬妮自从见识男孩那种「傻得把头理得难看,来搏红顏一笑」的气魄后,纵然口中常骂男孩是衰人,但是心中却暗暗地觉得他比一般的男人好。 男孩很笨。 只因够笨,就容易被女人控制。 对女孩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女孩都很纯,很容易给坏男人「吃」了。 所以,迪芬妮觉得女孩是需要的是一个比她更笨的男生。 就是男孩囉。 于是,迪芬妮不自不觉间,全力地支持女孩起来。 「姐……姐……我的脸……很……很乾紧。很辛苦啊。」将脸涂成墨绿色的女孩,嘟起了嘴说道。 嗶﹗ 女孩脸上的绿色地带裂出了纹。 「小川﹗」迪芬妮怒叫着﹕「都说了,不可以说话﹗你想毁容么?……这样把嘴嘟起来。」迪芬妮一边示范,一边在龟裂的地方涂上新的海底泥。 「……为什么……要……涂…这些啊﹗」对护肤毫不认识的女孩,自然不明白海底泥的用意。 「气死我了﹗这是海底泥,对皮肤有益处﹗」迪芬妮心想这丫头真的笨得可怜。 女孩看见迪芬妮真的生了气来,都安份地安静了。 迪芬妮很用心地为女孩补填海底泥,她发现自己愈来愈上心,都渐渐地泛起了笑容。 可能,她对自己、对女孩都很有信心,可以将她改造成美女。这样,女孩就可以找到她的爱情。 迪芬妮其实早就不相信有纯真的爱情。 ……爱情,她不自不觉地,突然回想起了过去糟糕的恋爱经歷。 恋爱…恋爱… 该死的﹗那些怎可以叫恋爱? 是造爱,sexandfuck﹗ 迪芬妮就在一剎那之间,跌入一个无尽的回忆旋涡中。过去的每一个对象都是这样,喜欢的只是自己的身体。 喜欢骑在自己身上任意侵犯。 或上,或下。 或前,或后。 但自己却又很白痴地愿意被每一个男人这样操。 对啊﹗只要给他们操一下,他们就会更爱我了……假象﹗﹗ 统统是假﹗ 一切一切,都是假象。 因为跟他们上床后,他们才例行公事式地紧紧地拥抱自己。 那时,才有一种被爱的感觉。 这就是迪芬妮所谓的「造爱」,製造爱情。 可是,最后……她发现自己被人拋弃了。 每一个男人都这样。所以……她很痛恨男人。 全世界的男人都是可耻和可恨的﹗﹗ 但…… 直至她看见了这对单纯的组合,令她对爱情仍有一丝希望。 「姐姐…姐姐…」女孩嚷着都有三分鐘之久,海底泥都乾裂了。 迪芬妮呆立了三分钟,听见女孩的声音,才懂得点点头,对她说﹕「小川,怎了?」 「你…你…的…眼。」海底泥乾得令女孩说话困难。 然而,女孩这一句却彷彿点醒了迪芬妮。 不知怎地,迪芬妮觉得自己双眼很灼热,鼻头都很酸。 她照照镜,原来两眼、鼻子都红了。 每每想起悲痛的恋爱经歷,迪芬妮再坚强也好,都忍不住眼泪的流出。 「你…没…事…吧?」女孩辛苦地逐字吐出,而她,当然知道迪芬妮的脑袋闪过了悲痛的经歷。 迪芬妮装作打个呵欠,再揉揉双眼,道﹕「没有,有点累…只是…眼水罢了。」 女孩没有说话,紧紧的握着迪芬妮的手,算是给予支持。 迪芬妮很想哭,但逞强地笑着说﹕「别老套喇。」然后,又替女孩补上新的海底泥。 有着这个好姊妹,即使天下间的男人再坏,至少还有女孩啊。 「小川,有我帮你。你一定成功。」迪芬妮微笑着说。 女孩猛地点着头。 「小川啊,其实,我觉得你很幸福啊。」 「嗯?」女孩在喉头中发出声音。 「因为……你有一个很好的专属天使。」专属天使,自然就是男孩啊﹗ 天使……?「啊——哈哈哈哈…﹗」女孩忍不了,就笑起来。心想,天使?他那配得,他是宾治同学啊﹗ 一笑,整个海底泥都裂开了。 迪芬妮一看见,脑中先是空白一片,然后就是伤心死了。 怎说,这海底泥是名牌,就连迪芬妮自己都拾不得用。一心希望留在遇见真命天子时才一口气用掉。 但…… 现在全都给女孩花光了…… 「嘻嘻嘻……姐姐…对不起啊﹗」女孩不好意思地说,吐吐舌。 迪芬妮看着裂开的碎片,苦笑地道﹕「你……乾脆去洗脸吧。哈哈…哈哈…」生硬地乾笑。 ===== 翌日。放学后。 有些人会赶着回家。 有些,会赶着当兼职。 有些,会留在操场继续球赛。 就好像男孩跟女孩一样,继续他们的二人棒球赛。 「小川﹗来啊﹗」男孩用力的挥打球棒,呼呼的打出了破空声﹕「给我干个漂亮的投球啊﹗」 自女孩知道男孩有一个「魔鬼撃球手」的外号后,她一直都很想挑战男孩。惟男孩于课后常找綾瀨学姊谈谈戏剧祭的事,这一战一直拖了一个月才可行。 不过站在投手席的女孩却一直的心不在焉。 因为女孩几乎一整天在反思,迪芬妮给她的忠告—— 有些事情,拖得太久反而坏了好事。就好像新鲜的水果,在合适的时机摘下来品嚐,美味绝对是甜美可口。否则,要是放着不管的,那就只好看着它灿烂地腐化。 「喂﹗小川﹗别发呆喇,我只可以打一局啊﹗要不然綾瀨姐姐会杀了我啊﹗」 恋爱也是如此。 友情放得太久,恐怕自己的潜意识中都默认了彼此之间只有单纯的友情。 即使,当中有一百万个令二人变成情侣的理由。 迪芬妮告诉女孩,一定要突破「友情」的关口…… 唉…难道女孩不知道么? 要不然,女孩就不会将对男孩的盼望放在樱花树下,让二人的关係有足够的时间去改变、发酵。 女孩跟迪芬妮说,跟男孩的友情太深厚,真的很难突破。 不过听在恋爱达人迪芬妮的耳中,那有一件事会难得到她? 「约会吧﹗」女孩仍然记得迪芬妮拋出这一句时,非常神气﹕「逛街、看戏、吃饭…甚么都好,你跟他总不能老是停留在一起上学、回家、打棒球的阶段吧。」 迪芬妮很有见地,要是女孩跟男的相处方式从不变通,只会令关係更加胶着,令笨笨的男孩依然觉得彼此只是好到不得了的好朋友……更糟的,可能将她当成「好兄弟」。 「竟然要跟他单独约会。」女孩轻拋着棒球,笑着心道﹕「单是想已经够刺激了。」 「唏﹗小川﹗你别像个百痴地傻笑咧﹗快投球啊﹗快﹗」 说真的,都相识了这么久,她未尝试过跟男孩正正式式的来一个约会。 而且,女孩老早察觉到,她跟他的关係只维持着好朋友……好像再突破不了。 迪芬妮说,女孩需要做的,就是藉着「约会」,一改跟男孩的相处方式。将关係变得「曖昧」,因为「曖昧」是令「友情」昇华成「爱情」的关键。 若然成功,一切就好办事了。 不过,大前题下,男孩绝对不可以太笨﹗ 太笨只令友情绝对不可能变成「曖昧」。 「希望…真的不会如姐姐所说…」女孩嘟起了咀,嘴鼻夹笔,心道﹕「友情太深了,反而变得碍事。…不过咧,约会……做甚么才好啊?」 「小川﹗你干什么在发白日梦啊?我晚一点要找綾瀨姐姐谈些很重要的事啊﹗」 咚﹗ 綾瀨? 这一句彷彿如鐘一样的敲打在女孩的脑中。 对了……想起了﹗ 这个死猪头,一直都不跟自己比赛,原来就是因为綾瀨呢﹗ 而且老是不跟自己交代他们在谈些甚么,一想起心中就很气了﹗ 「我管你去死呀﹗」说罢,女孩起了一个漂亮的起手式,全力掟出﹗ 呼呼呼呼呼﹗ 妒忌的怒火全力燃烧,棒球的确拋得超狠的﹗ 男孩望着,本是信心十足的眼神,突然之间变得惶恐起来﹗ 只因棒球的路径是偏离得……简直就是离谱﹗ 敲﹗一大响﹗男孩的大脑彷彿巨大的鐘声。一颗白色球体,狠狠地打在男孩的额上,再反弹飞走。 然后脑门一痛,就哇哇大叫。 女孩挥手狂呼﹗ 在旁操练的棒球队成员亦一起哄堂大笑﹗ 堂堂「魔鬼撃球手」竟然打不了女孩的投球,威风尽失,狼狈万分,不惹人发笑才怪。 「啦啦啦啦啦﹗」女孩大笑,算是消消了心中的妒意,比出了个v字手势叫道﹕「一比零﹗yeah﹗」 「哎呀—﹗」男孩揉着额头,骂道﹕「小川,你又是这样?……是坏球吧﹗不算数啊。」 女孩扮了个鬼脸,道﹕「我不管啊﹗你要有绅士风度,因此要让我定规矩。总之,你打不到我的投球就算是你输。」 「你……你…﹗」男孩气得面红耳赤。 「啊?啊?不服气?不服可以弃权啊,那我就自动胜出了。哈哈哈…」女孩笑笑。 而且笑得很得意。 男孩扛一扛球棒,擦着鼻子道﹕「好啊﹗我不怕你。总之我有打败你的力量。」 「好啊﹗」女孩根本不让男孩准备好了,就全力投球﹗ 而且很阴毒地对着他的额头投出﹗ 敲﹗又是敲一声﹗ 然后又是男孩高声惨呼﹕「哇——﹗」 又中了女孩的暗算。 「哈哈——﹗二比零﹗」女孩又比出个v手势。 男孩的惨叫蛮大的,令在旁观战的棒球队成员都聚成一堂,看着他们胡闹地打着这场球赛。 「户田学姊﹗很厉害啊﹗」 「哇—不是吧?连远滕队长都难以对付的渡边前辈,户田学姊竟然可以轻易的收拾他?」 「哈哈——你们有所不知吧﹗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户田学姊自有方法可以收拾渡边前辈啊﹗」 「户田学姊你要加油啊﹗」 「对啊﹗加油啊﹗」 「打败他﹗」 男孩望一望吶喊助威的棒球队成员,就「切」一声的说﹕「你们…太不讲理吧?明明小川打的球很乱来啊﹗」说罢,揉揉头上的麻包子。 女孩拋着棒球,眼睛精灵地眨一眨,又想到了诡计,奸笑着﹕「怎样啊?很厉害吧?……我们来个打赌好么?」 「打甚么赌啊?」 「输的一方为胜的一方做事。」女孩嘻嘻地笑着。 「好吧好吧﹗」男孩看看腕錶,道﹕「快点喇﹗我时间不多了。要是误了时间,綾瀨姐姐会杀我啊。」 又是綾瀨。 女孩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满,道﹕「綾瀨…綾瀨……。你跟她有约会么?」 呼﹗ 女孩一句未完,就用力地向男孩投球。 这一球的力量更狠。如果有镜头捕捉的话,再将镜头放慢,说不定棒球就好像子弹一样,凶猛地旋转飞射﹗ 「哗—﹗」学乖了的男孩,这次选择侧身一避。 唰﹗一响,棒球彷彿以直插式地打在地面,扬起了尘土。 男孩一见,就吃了一惊。 心想,简……简直…简直就是谋杀啊﹗ 「哈哈…三比零。」女孩又得意地笑说。 在场围观的棒球队成员欢呼拍掌。 男孩拾起地上的棒球,哇—﹗彷彿冒起了烟的,多么的灼热呢。 「你搞甚么鬼啊?」男孩将球投回给女孩。 噗﹗女孩一接,就道﹕「猪头,你仍未答我问题呢。你要跟……綾瀨约会么?」 说穿了,其实女孩很紧张。 约会啊﹗ 一男一女啊﹗ 竟然给那个……綾瀨截足先登。 他们会做甚么? 他们会在约会中做甚么呢? 逛街? 看戏? 他们会手拖手么? 还会……接吻么? 他们是甚么关係啊? 那一定是非比寻常的关係咧﹗要不然怎会约会呢? 一场非理性的战争,在女孩的脑中胡里胡涂地爆发了。 「约会?哈哈…」不识趣的男孩,此时竟然以笑来回应。 呼﹗ 敲﹗ 「哗唷﹗﹗」不出半秒,男孩的头上又多了个麻包子。 「你…你…想谋杀我么?」男孩心中有点火大。一次半次,也算吧。当是女孩不小心将球拋出。但这次很明显就是故意啊﹗ 「四比零。」女孩鼓起了腮道﹕「你笑得很淫啊﹗说……待会你要跟綾瀨约会么?」 「约会?」男孩苦笑﹕「可以的话,我也想跟綾瀨姐姐约会啊﹗」 呼﹗ 兇猛的投球彷彿倦起了周遭的气流,呼啸地飞向男孩﹗ 敲﹗ 棒球彷彿撃中了反弹网,向天际飞去。 而男孩保持着一个很帅的撃打姿态。 「四比一。」这次换了男孩帅气地说,擦一擦鼻子。 观战的人群高声欢呼。 女孩看见自己的投球被用力撃飞,心就彷彿觉得男孩已将答案告诉了她——对啊﹗我就是跟綾瀨约会啊﹗ 「好了不起么?」女孩涨红了脸叫道﹕「你不说就算咧﹗你跟綾瀨她到那里约会其实都跟我无关呢﹗」然后神情落寞地拋着球,踢着砂。 男孩发现了她样子的变化,感觉到女孩的心情彷彿变坏了。而且她好像在意一些事情。只是男孩很不明白,女孩在意甚么呢?于是说道﹕「我那有福气可以跟綾瀨姐姐约会啊?人家是大明星,很忙耶。」 「那你说啊﹗你跟她要做甚么?」女孩依然很不满地说。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已变得很难看。 男孩搔搔后脑,很是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因为这点小事而恼了自己。于是就道﹕「姐姐平日都很忙,但难得她今可以抽时间跟我详谈戏剧祭的事啊﹗」 「戏剧祭?」女孩瞄了男孩一眼。 脑中咚一响。 似乎冷静了一点,理性了一点呢。 原来……不是约会呢﹗ 剎那间,女孩彷彿如释负重,嘴角都不自觉地扬起了。 「就是戏剧祭喇﹗唉…我真的超紧张啊﹗这是我扬名的好机会啊﹗」男孩道﹕「小川你都知道吧?我之所以放弃棒球,就是因为我找到了我该要走的路啊。就是写故事啊﹗我真的超喜欢跟人说故事啊﹗所以我很重视这个比赛啊﹗」 说起梦想,男孩的眼神似充满了火一样。 那种炯炯有神的眼神,是女孩最喜欢的。 一时之间,女孩都放下了心中的妒意。说起来真的很惭愧,刚刚全都是感情用事。 「你的头……还好吧?」女孩看着男孩头上脓起的包子,就窃笑着。 「很痛耶﹗」 「嘻嘻…﹗」女孩看着男孩傻傻的样子,怎说都不像曾叱吒一时的「魔鬼撃球手」。 不过,刚刚这样找他来出气,感觉就好像小时候一样。 每当她不快乐的时候,就会趁机找找男孩打棒球,但其实找他来当出气袋。 久违了的感觉啊…不如今天再寻回吧﹗ 女孩嘴角又扬起了邪恶的笑意,男孩一见,心感不安。 「你……你在笑甚么咧?」男孩。 女孩拋着棒球,在棒球上亲了一亲,道﹕「猪头,我不爽你﹗」 「唏﹗我那有啊﹗」男孩当然不知道女孩因綾瀨的事而恼自己。 「你啊﹗打走了我的棒球啊﹗」女孩指着天空。都因为男孩太笨,索性都不将真正原因告诉他了。 而且,对着男孩,她永远都不会跟他讲道理。 那就全力地任性吧﹗ 「现在我很不爽啊﹗」女孩叉着腰,鼓起了腮,道﹕「所以新规矩就是你绝对不可以用挥走我的球﹗任我掟任我打﹗」 「你……你痴线啊﹗」男孩的求生本能促使他渐渐的退后﹕「这个比实作废啊﹗结束了﹗全都结束了﹗」 女孩看见他发抖的样子,就哈哈大笑,道﹕「比赛完不完是我来定,作不作废都是我来定。哈哈…准备好么?三声后我就要开始囉﹗」 「不﹗﹗你……你这个魔女﹗」男孩早已放下了球棒,不如找一条安全逃走路线更实际吧? 「一﹗」女孩拋一拋球,接下。 「喂喂喂﹗你太不讲道理了﹗」男孩慌张地叫。 「二﹗」这次女孩将球拋得更高。 「喂﹗至少先给我找盔甲之类的东西啊﹗会很痛的﹗很痛啊﹗」 「三﹗」女孩起了个漂亮的起手姿势。 呼﹗全力掟出﹗ 「喂喂﹗等一等,等一——哇﹗﹗」敲﹗男孩的额头首当其衝﹗ 男孩被敲得天旋地转。良久才回一回神,他就看见球场忽然间一地都弹弹跳跳的棒球,然后看见观战的棒球队成员大叫道﹕「户田学姊﹗我们所有人都支持你啊﹗」他们边说边将操练用的的棒球掟入场里去。 男孩看见了,就骂道﹕「喂﹗你们别太过份啊﹗……哇﹗」 敲﹗又吃第二球。 「哈哈…」女孩笑道﹕「你不想变大猪头的话,就要跑快一点囉﹗」说罢又拋出第二球了﹗」 「切﹗」男孩骂道,就拔足狂奔﹗ 男孩就像见鬼一样,拚了老命地避开魔女的连环快球。 女孩乐此不疲地欺负着男孩。 而围观的人,看着这一对非常冤气的緋闻男女,都忍不了哄堂大笑。彷彿,都感受到了二人之间的幸福甜蜜。 男孩的惨叫愈叫愈大声。 而女孩的邪恶笑声亦渐渐地大起来。 因此吸引了不少人围观,看着这件史上最惨不忍睹的欺凌事件。 「啊哈?需要叫老师么?」男同学a搓着刚刚挖出来的鼻屎。 「我看要报警才对了。」女同学x看得很是兴奋。 「哗哈哈——﹗你们知么?良太他以前在棒球队可是很威风啊﹗想不到,一面对女孩子他就变得窝囊了。哈哈——﹗」男孩从前的好拍档叫道。 在球场上一跑一追的男女孩。 白色的棒球在飞来飞去。 「哇——小川﹗够了很痛啊﹗」男孩拚死地跑。 「去死吧﹗死猪头—﹗」女孩又掟球。 「哎呀—﹗你…你这个死变态﹗够了﹗够了﹗」男孩摸着头上新鲜灼热的麻包子。 「掟死你掟死你掟死你﹗」连环快球﹗ 「哇唷—﹗」 幸福,快乐。 他们之间的欢笑,渐渐的将整个校园包围起。 在课室。 「嘻——嘻—﹗好像很幸福啊﹗」在窗前的綾瀨学姊,托着腮子,望着互相追打的男孩女孩。 此时,她都替二人感到高兴呢。 曾几何时,她都拥有一个像男孩的知己,曾经曖昧、曾经相爱。 但都……分开了。 如果时间可以重头来过,綾瀨想她一定不会选择进身娱乐圈, 当明星,绝对不是想像中那么风光。 对啊,真的做了凤凰。但,却是一隻没有自由的凤凰。 没有女孩在身边的日子,男孩就常常找綾瀨学姊说说他跟女孩的种种。 綾瀨大概掌握了女孩的背景、他们的往事。 也许是她跟女孩都是女人的关係,纵然二人甚少交流,都彷彿可以猜猜对方的心底在想甚么。 女人嘛,思想这回事可能搭在同一条频度。 所以綾瀨很明白,女孩身在外国一定比现在发展得好。 为什么要突然回来?就是为了男孩。为了那个男孩日夜跟自己提的「樱花约定」。 綾瀨知道女孩一定牺牲了很多,才回来男孩的身边。 反观自己……真的很惭愧。 当年,綾瀨也会牺牲。 但所牺牲的,却是一段真摰的爱情,换来的就是所谓的大红大紫的前途。 「这些年,你过得好么?」綾瀨望着追逐中的男女孩,心却是在思着世界的另一方,一个她曾经真正深爱过的男孩子。 说起来,每每看见男孩女孩这一对,綾瀨的心头都不自觉的感到又甜又酸。 男孩教过她﹕「綾瀨姐姐,如果当你在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我教你一个方法吧﹗超有效的……」 此时,綾瀨想着男孩教他的方法,手亦跟着做。 「……就是将你的思念写在纸飞机里…」 綾瀨低下头,写了一手秀丽的字,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某人的想念。 「然后,呼的一声﹗用力地将纸飞机掟出去,让它乘着风,将你的心意传到你想念的人的心里去。」 「看我的﹗」綾瀨灿烂地笑说,将摺好的纸飞机掟出窗外。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选择跟你在一起。」綾瀨看着在空中载浮载浮的纸飞机,笑着但又很想哭。 然后,又望着球场上的长不大的两隻小鬼,彷彿将心中的幻想、对某人的幻想、曾经憧憬的未来,统统投射在二人身上。 她心,在想﹕「良太弟弟,小川为你牺牲了很多,别负了她啊。别像我一样,负了深爱的人,害了自己。」 有人欢喜、有人思念,当然有人愤怒得要死了。 在欢笑的人群之中,有一种妒意在极速膨胀。 远滕,他的脸现在涨得很红,快要爆血管的那一种。 刚来球场的时候,早就听见一段很活泼可爱的笑声。 远滕起初一听见,多坏的心情,都彷彿好了。 因为,这段笑声,就是来自他喜欢的女孩——户田小川。 自上次跟女孩打了一场简单的球赛后,远滕对女孩难以忘怀。 好动、天真、活泼,像长不大的小女孩,就是远滕对她的第一印象。 他翻查了自己的恋爱史。 性感的正妹,他把过。 文静的学妹,他泡过。 很会照顾人的大姊姊,他都交往过。 唯独是,他从未试过跟女孩这一类的女生谈恋爱。 简单点说,就是一见钟情﹗ 远滕觉得很神奇啊﹗ 原来这就是一见钟情﹗ 幻得幻失…… 日夜思念…… 梦见她都会笑出来…… 回到现实时,却又感到万沮丧… 暗恋就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暗恋就是这样的感觉﹗﹗ 一直以来,远滕都是被女生追求。 喜欢人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他从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感觉…… 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太有趣…… 实在太有趣了﹗﹗ 可是咧…… 「他妈的渡边良太。」远滕此刻心中说道……不,已经由心的说到嘴巴去,咬牙切齿地。 从前在棒球场上,远滕觉得自己明明才是老大啊﹗但为……甚么…人人都只喜欢『魔鬼撃球手』呢? 算了﹗罢了﹗总有一天我会扳回来﹗那时远滕无时无刻这样的想。 但为何…… 到今时今日,渡边良太你为什么仍挡在我面前﹗?远滕的心快要被妒忌的火焰所撕裂。 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 远滕听见男孩女孩嬉笑的声音,就更加气愤﹗ 他要好好的出一口气。 「哇哈哈——﹗太好笑了﹗」棒球队成员a,大笑。 「就是麻﹗堂堂大男人被女人欺负实在太丢脸啦﹗」棒球队成员b,拍着手。 「不过……他们挺合衬的呢﹗」棒球队成员c,有点羡慕。 「你们﹗不用练习么?﹗」 突然其来的怒唬﹗令眾成员都吓得默不作声。一起应声回头一看—— 就看见,一个人型水煲,而且是烧得很滚的那一种。 远滕瞄了球场一眼,道﹕「球场上的球,是谁拋入去的?」 远滕在球队中一直立下一个威严形象,眾队员都不敢作声。 「说呀﹗」他怒吼。 「我…」 「是我…」 「还有我…」 终于,一整个球队的成员都举满了手。 远滕,终于要爆了﹗ 「你们﹗统统都给我做一百次伏地挺身﹗﹗罚跑球场一百个圈﹗」 十五分鐘的绝命逃生,男孩终于体力透支卧在地上,喘着气。 「嗄……嗄……好咧﹗我……嗄…我认输了﹗我…我输了…别再掟我咧…﹗」男孩大字型的卧地,一身泥巴,满头麻包子。 不过,他的嘴角却下点点幸运的笑意。 女孩亦跟上来了,手中拋着球,道﹕「呼﹗终于认输么?」 男孩挥挥手,算是答了女孩。 「哈哈哈…那你要履行承诺囉?」 「好……好吧。你想……想我怎样啊?」男孩闭起眼,很想就此睡着。 「嘻嘻……」女孩羞涩地掩嘴笑笑。 「我要你陪我去看电影﹗嘻﹗」 ====== 「其实你用不着这种方法吧?直接约他看戏不就是吗?」迪芬妮为女孩画画眼线。 这次,是女孩头一次学化妆。 「哎呀……怎说都是第一次啦﹗我……我怕他…会…不知怎样…怕会想东想西…所以…。哎﹗好痒哦。」女孩不太习惯画眼线,觉得超痒的,眼水都流出来。 「白痴﹗就是要他乱想东西咧﹗要他感觉你对他很不简单。」迪芬妮有个怪习惯,就是边为女孩化妆时,边喝最爱的瘦身蔬菜汁。她又道﹕「对了,你约他看甚么戏?」 「嘻……﹗一套有着我们回忆的好戏。」 迪芬妮满意地笑说﹕「很好啊﹗是……外国片?《摘星奇缘》?」 「不﹗」女孩幸福地摇头。 「是韩片《向左爱,向右爱》?」 「不是啦﹗」 「那究竟是甚么啊?」迪芬妮呷了一口蔬菜汁。 「是我最期待的——」 「——《活人生吃》哈哈哈哈﹗」 「哇———﹗」气死了迪芬妮﹗ 噗的一声后,女孩一面都是青青绿绿的蔬菜汁。 (待续) 第十二章 女孩的书桌上,有一个月历。她算算指头,距离跟男孩约会的日子还有一个月。 说来,女孩还真希望本星期天就可以跟男孩单独约会了。 可是,男孩说﹕「星期天吗?不行咧﹗我想要下个月才有空了。」说着,男孩将冰冻的汽水贴在满是麻包的头部。 女孩当然跟他耍赖,男孩就说﹕「我需要抓紧时间筹备戏剧祭啊。而且……綾瀨姐姐对剧本的要求很严格啊﹗要是不合她的要求,她就不参与演出啊。那…那…么我横扫戏剧祭所有奖项的大计就泡汤了﹗」 女孩很明白男孩对戏剧的热情绝对比棒球高出很多倍,所以,她就顺了他的意。 虽然约会足足迟了一个月,但心情却是既惊又喜。 而迪芬妮比女孩更加重视这次约会。 魔女大改造工程自女孩决定把头发留长开始计算起起,至今已有半个月,现在开始有点点成果。但一向追求外表完美的迪芬妮来说,对这点成果又怎会满意? 于是—— 「小川﹗为了你的幸福……」这天,迪芬妮的情绪特别激动,是一种亢奋﹕「我要将你变成日本一等一美女﹗」 ——迪芬妮要出绝招了。 「小川,你永远都不是孤军作战。经过我的特训,不出半个月,良太一定会喜欢你。嘿嘿嘿…」迪芬妮咧嘴一笑,托托黑框眼镜,感觉有点变态。 「…这…这个,我很明白,男…男生都比较喜欢外表好的女生…但…」女孩苦笑,额上掉下豆大的冷汗﹕「但……姐…姐姐…其实你都用不着……穿成这样子吧…?」 女孩看得目瞪口呆,她实在无法理解迪芬妮现在一身的装束——「皮质」紧身军服、及膝皮靴、手中的一条皮鞭、一顶军官帽……老天﹗这不就是传说中的sm装么?﹗ 「士兵…」迪芬妮收起笑容,突然严肃起来﹕「当我穿上这件军服时,表示我已经进入全面作战状态了。」 「可是……不关我事吧?我可……可不是『那些变态玩意』的爱好者啊﹗」女孩﹕「而且姐姐…特训还特训,跟……跟『那些变态玩意』……根本就是两回事呢﹗」 「士兵﹗认真一点﹗大战即将来临了﹗」简直是鬼上身,迪芬妮装上军官来还真维妙维肖,吓得女孩即时语窒。迪芬妮又道﹕「士兵,你喜欢良太么?」 女孩用力地点头。 啪﹗迪芬妮突然用力地抽打皮鞭﹕「那就别管我穿成怎样了﹗听我的命令行事﹗」 如是者,女孩就展开了长达一个月的非人特训。 ===== 日子一天天的过,经魔女大改造计划下的女孩,终于引起同学的注意了。 「哗哗哗—﹗户田同学,你的皮肤怎么好像充满了水份的呢?」女同学a不断用手指截截女孩的脸,似乎想在验证一下,会不会像吸水海棉一样会截出水来。 「哈……哈…我…我都不知道啊﹗」女孩苦笑着。 「不单止充满水份,而且很白很滑啊﹗」女同学b像抱起苹果一样,抱着女孩的脸。 「别……别这样啊﹗我会很…很辛苦的…。」女孩嘟起了嘴说道。 「你们看啊﹗小川嘟起小嘴时的样子很可爱啊﹗」女同学d像发现了奇珍异宝似地大叫着,引得不少男生要前来凑热闹。 「户田同学,你的嘴唇很像苹果一样那么红润多汁。可以给我咬一口么?」男同学a都忍不着上前调戏一番,嘴角扬起淫淫的笑意。 「滚开喇﹗死变态﹗」女同学c叫骂。 女孩都绝无想过,迪芬妮的护肤品可以带如此厉害的功效。令每一个小息,女孩总是被女同学团团的围着,像研究罕见生物似的仔细地研究她的皮肤。 其实都令女孩不知该开心好,或是烦厌好。 但是…… 女孩在想,为什么身边的死猪头都好像没有发现自己的外表变化呢? 「哗—户田同学你真的美了。」 「户田同学请你跟我交往吧。」 「很厉害啊﹗短短时间内,你的样子好像变了。」 每一位同学都在讚赏自己。 最近,她更留意到班上某几位男生对自己特别好,上课时经常偷瞄她一眼。说不定,已经有男生开始暗恋她了。 但,女孩其实并不在意。 她总是漫不经心地望望身边的猪头。 「zzzzzzzzz……」每一次,男孩都睡得正酣。 女孩在意的,就是这个啊。 「户田同学。」 女孩回一回望,眼前全是充满着期待眼神的女同学。 「可以告诉我你的美顏秘诀么?」 「啊哈……」女孩不知所措的笑笑,她实在是不想告诉同学们,她其实用的是超名牌的护肤品,贵得不是普通学生可以负担的一种。 「哼—﹗你不是想独享吧?小心我们会杯葛你啊。」女同学d笑道。 「哈哈…其实很简单喇。」眾人很是期待,张大了眼。女孩只好苦笑地道﹕「那就是……多喝水、多吃青菜及……早点休息啊﹗哈哈哈哈……」 嘘声四起,女孩吐舌傻笑。 刚好,吵醒了男孩﹕「啊——午饭到了么?」男孩睡眼惺忪地抬一抬头。 女孩一见,心下有气,拍打男孩的头顶,叫道﹕「去睡觉吧﹗死猪头。」 「哇唷﹗」 ===== 除了女孩离开了日本那几年的时间,她跟男孩放学后的重头戏便是打棒球了。然而,最近男孩为了戏剧祭的事,忙得几乎都没有多馀的时间跟女孩相处。 男孩每天放学就留在课室,与綾瀨学姊商讨着剧本的内容。 「甚么?还是不行吗?」男孩讶异地望着剧本,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二十次被綾瀨推却了。 「这不是我要的感觉。」綾瀨收起了男孩最喜欢的阳光笑容,样子很严肃﹕「结局不应该是这样。」说罢,将剧本轻轻推回坐在对面的男孩。 怎说,綾瀨在早些日子拍过了几部电视剧,对剧情的掌握自然比男孩的好。令男孩此刻面对她,就好像面对小说编辑一样,有一种至高无上、绝对权威的气势自綾瀨身上发出。 男孩拿起剧本,有点气馁地说﹕「唉……姐姐你的心意真是难猜。究竟你想要一个怎样的结局啊?」 男孩很失望,他觉得这个结局已经非常好了。 綾瀨笑笑,转转手中的笔,说道﹕「良太,你的故事叫甚么名字?」 男孩苦笑起来,说道﹕「姐姐,你说笑吧?你怎么会不知道剧名是甚么啊?」 「我当然知道呢。」綾瀨似有深意地笑﹕「可是你却不知道啊。」 「唏﹗我是编导,我又怎会不知道呢。叫《樱花树下》吧﹗」男孩被綾瀨弄得哭笑不得。 「就是咧。」綾瀨笑了,就站起身,在课室内轻轻地踱步,由上第一节课起,她在课室中少说都连续坐了八个小时,正想要走一走,松松筋骨。她走到窗前,托着腮子,若有所思地望着蔚蓝的天空。 男孩亦尾随来到她身边,说道﹕「良太的脑袋长得很笨,不明白姐姐你在说甚么啊?」 綾瀨回望向他,看见他一面茫然的样子,就心觉好笑,道﹕「小川骂你是猪头真的没错。」 「我…是猪头?唏,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称呼我咧。嘿嘿嘿,小时候我会骂她是丑女啊﹗」回想小时候,男孩笑得特别高兴。片刻,他道﹕「不过……跟我们的剧有甚么干係啊?」 「你当初为什么会以《樱花树下》为剧名?」綾瀨又再认真起来。 「因为我跟她有一个樱花树下的约定。」男孩托起下巴,想了许久,便道﹕「其实……这个故事原本只是我的日记里的文章。」 綾瀨亮大的眼睛灵动了一下,就点着头,感觉到男孩似乎要向她说一个故事。 男孩随手地拿了一张纸,摺了一架飞机。綾瀨记得这个动作的意思,就是将对某人的思念寄託在飞机上,然后将它放得远远的。 呼﹗男孩用力地将飞机放了出去,他望着载浮载沉的纸飞机,说道﹕「姐姐,你知道吗?这个动作其实就是小时候我跟小川常常玩的玩意。」 托着腮子的綾瀨,点着头。 「我们都住得很近,常常将想说的说话写在纸飞机里,然后将它放到对方的房间。…哈…现在想起,我觉得这样实在太不环保了。」 「不是啊。」綾瀨摇一摇头,回想《樱花树下》中的一场男女主角以放飞机来互诉心事,就笑道﹕「我觉得蛮浪漫的。」 「纸飞机一来一回的,一直持续了一段日子。直至小川要离开,我放出的纸飞机再没有回来了。这种原本是通信的方式,渐渐的成为了抒发我对小川的掛念。」 綾瀨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终于明白了男孩教她那个以放纸飞机来抒发思念情感的方法,原来就是出自这个原因。 「纸飞机放了出去,其实很希望它会回来,但是事实是总是事与愿违。你知道的,它不会回来,就代表对方无法收到你的心意,其实这很令人伤感的。所以这个方法最后还是行不通,我仍很掛念小川,于是我将这份感觉写在日记上。」男孩顿顿,又说道﹕「久而久之,就尝试用故事去表达这种感情,于是就学会了写小说。」 綾瀨笑着,就尝试猜猜男孩的心意,道﹕「所以良太你就想用这套剧去跟小川说你有多掛念她,对吧?」 男孩难为情地摸摸了头,道﹕「对啊。我其实很想让她知道,她离开的日子中,我是怎样掛念她这个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 綾瀨甜甜地笑着,道﹕「小川她真的很幸福啊。」她回望良太,面上的笑容幸福得彷彿《樱花树下》正是一个为她而写的故事。她又道﹕「有人会为她而写故事。而且,更因此而放弃了如日中天的棒球生涯。」说罢,綾瀨嘻嘻声地偷笑着。 「姐姐你又说到那里去啊?」男孩茫然地望着綾瀨﹕「说回结局啊,你不觉得相川与佐滕即使分开了十年,二人却没有忘记在樱花树下的约定,然后再次重聚,这个结局不好么?」 相川和佐滕自然便是剧中的人物了。 「嗤…。别怪我太狠啊。我觉得老套得很。」綾瀨说得很不客气﹕「我敢肯定,评审一定不想要这个结局。」 男孩虽然被泼了冷水,但还是专心地听着给他的意见。 「我问你故事叫甚么名字,其实就是希望你回想一下你写个故事的原因。」綾瀨﹕「你做得很好啊。刚刚你就回想了你跟小川的成长种种。」 男孩若有所思地望天,然后点着头。 「老实说啊。除了结局以外,其他的情节我都很喜欢,特别是那场男主角在家中放纸飞机的独白戏。很明显,写的就是你的内心吧。」綾瀨在男孩的胸膛上点了一下﹕「然后,他们在樱花树下的第一次约会,那种感情真实令我很感动。」 「当然咧,当天的情境蛮令我深刻的。」 「对啊。就是因为你有这种感情,才可以令《樱花树下》有一种感动人心的感觉。」綾瀨﹕「可是,败笔就在结局了。为什么他们最后只是好朋友?」 「因为他们由始至终都是好朋友嘛﹗」男孩答得很爽快。 綾瀨笑着摇摇头﹕「不是。我觉得,他们不会是好朋友。」 男孩骚骚了头,道﹕「不是好朋友,难道是情人么?唏,姐姐这个结局我想你也不会要吧?」 「我觉得,这个不会是一个只说友情的故事。而且,我想这套戏必定有弦外之音吧?」 「弦……弦外之音?姐姐,我不明白。」 「男女之间除了友情,还有甚么好说。」綾瀨叹了一口气,道﹕「唉…。良太,你要学习得聪明一点啊。刚刚说了,故事之所以好看,是因为出自你内心那份对小川的真摰感情。」 然后,綾瀨笑瞇瞇地将身子挨近,样子变得有点古惑,阴阴地笑道﹕「可是你却将结局要么写成二人分开,要么就写成两人是好朋友,就一定遗背了你的内心了。」綾瀨伸手,弹弹男孩的鼻头。 男孩倒是第一次看见綾瀨这么像说鬼故的样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姐……姐…你的样子好可怕。」 綾瀨退开了身,又展示笑容可掬的样子,道﹕「好好地想一下吧。如果,若然你想我参演的话,就一定要将结局写好。」她缓步走近自己的座位,收拾背包,又道﹕「想写出一个好结局,就一定要出自你的内心那份真摰的感情。」 「相川这个角色写得很好,我好喜欢,我希望可以饰演她啊﹗嘻嘻…。」綾瀨揹起背包,走到门前顿了一顿,回头望了男孩一眼,道﹕「我得要走了。……嘻嘻…良太弟弟,给你最后一条问题﹕『你有喜欢的人么?』」 男孩被吓了一跳,彷彿就被敌人从草丛中突击一样,语窒了好几秒。 「你想通的话,这个结局就不会太难写了。掰掰。」说罢,綾瀨就展现她的招牌电眼,向男孩挥手道别。 綾瀨的心情跟步伐都是那么轻快,只因她觉得自己身为男孩的好朋友,刚刚又为他做了一件好事。 「这样,希望可以点醒你吧?猪头良太。」她笑说﹕「弟弟,我想要的结局不限于舞台上。而且在现实中,希望你跟小川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来到操场,夕阳刚好照在她的脸上,令她的笑容更显得朝气。 始终还是女孩子比较心思细密。綾瀨从男女孩之间的相处,就知道二人早就喜欢对方。她看得出,女孩比较聪明,知道自己所需要的是甚么。 纵然,綾瀨与女孩平日甚少相交,但她知道女孩外表上的变化,正正是因为男孩而改变。而且,背后还一定有高人指点的呢﹗ 反观男孩真的迟钝得可怕……而且笨得令人有点气愤,非但没有留意女孩的改变,亦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喜欢女孩。从《樱花树下》的最后修改剧本可知,男孩就是处于这么矛盾的心理中。 所以,綾瀨觉得自己绝对有责任在背后全力地协助男孩。 就算是……弥补自己那个因放弃爱情而留下的罪疚感的心窝。 此时,经理人的车子已经开到校门前,经理人甫下车,就亲切笑着向她挥手。 「抱歉了,麻烦你呢﹗」綾瀨笑着,鞠躬。以一跳一跑的步伐来到经理人面前。 「啊哈,阿遥你今天的笑容很好看啊。心情很好吗?」经理人笑说。 「对啊﹗」綾瀨灿烂地笑着,吐着舌﹕「因为我刚刚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呢﹗」 仍然留在课室中的男孩,一边对着剧本,一边消化綾瀨的说话。 「难不成,姐姐她想我将故事改成爱情故事?」男孩皱起了眉,很是烦恼。 他想起在写《樱花树下》的前半部分的故事时,的确是带着一股衝劲去写。经綾瀨点化了后,原来那份衝劲全都基于真摰的感情。 但到了结局时,他却写得力不从心。 「难道,真的如姐姐所说,我遗背了自己的心意?」男孩茫然地望着剧本,那个第二十个版本的结局。 「我跟小川之间,又怎会有爱情呢?」就是这个大大的问号,令他实在写不出一个爱情式的结局。 然而,他想了又想,他觉得之所以写不出合自己心意的结局,是因为他们仍未经歷过所谓的爱情。如果,需要写出一个既真实又感动人心的爱情结局,莫非…… 「莫非姐姐要我跟小川……跟小川仍然是好朋友的话……就是遗背了我的内心?见鬼了。」男孩吃了一惊地瞪大了眼,似乎参透了綾瀨的说话。 「良太弟弟,给你最后一条问题﹕『你有喜欢的人么?』」 叮咚叮咚﹗綾瀨这一句说话,像敲打金鐘一样撃打男孩的大脑。 「我有喜欢的人吗?」男孩的眉头深锁,像坐安乐椅向后摇着,道﹕「不是吧?綾瀨姐姐…你一定说笑了,你又怎不知道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呢?而且,我又怎会喜欢小川呢?」 男孩被这一条问题弄得头大,正想得出神之时,忽然—— 「喂﹗猪头﹗」寧静的课室突然叫了一把女孩子的声音。 「哗﹗哎哎呀﹗」男孩被吓了一大跳。 嘭的一响,男孩连人带椅地向后翻倒。 跌倒的声音很响,想必很吃痛了。 只听见几声杂响,就看见男孩摸着后脑地从桌子下探出头来。 然后,就听见几声恶作剧的笑声。 「嘻嘻……」 男孩瞇起了眼,看见女孩站立在课室的门上,嘻嘻声地微笑。 「是…是你么?哎…很痛啊。」男孩流出眼水,头上起了一个麻包子,道﹕「你怎么……哎呀…会在这里啊?我都跟你说了,我有事忙嘛。」 男孩看见女孩身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水,想必她又找找棒球队麻烦了。可是,脸色却出奇地苍白。 「我记得啊。不过,人家不太习惯一个人回家,而且姐姐她又跟阿部老师有约,所以就索性跟棒球队玩一玩,等等你囉。」女孩上前,想扶了男孩一把。 「甚么?」男孩吃了一惊,道﹕「迪芬妮跟那个叫阿部的色老头有约。」 女孩笑嘻嘻,道﹕「嘻嘻…是啊﹗因为姐姐说要好好教训阿部老师,搜集他的罪行啊﹗」 男孩皱了一下眉,不是因为听见迪芬妮这种古怪的举动。而是,女孩的样子令他不其然地担心起来。 女孩一面倦容,而且还有点病态。比着从前,女孩即使是一个小步伐都充满着阳光朝气。然而,当男孩看见她向自己走来时,却感到每一步都很轻,没有气力的样子。 此时,女孩已经一手挽起了男孩的手臂。男孩就面露难色,就感到女孩的手异常冰冷。 「小川,你怎了?你的手很冷啊。」 「没…没有事呢…」女孩说话轻轻的。 女孩的手正想发力,但却突然手一软,脚步东歪西倒的几乎要倒下来。 「小川﹗」男孩吃了一惊,身体本能反应地立起,紧紧地抱着女孩。 女孩倒在男孩怀中的一刻,男孩就彷彿抱着一个大冰块一样,这样的体温实在低得太夸张了。 「不好了。」男孩替女孩抹一抹额上的汗,只见她眼神渐渐地散涣起来,彷彿对身边的事物都渐失去知觉。 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小川﹗」 「小川﹗」 「你怎了﹗」 「喂﹗醒一醒啊﹗」 「小川﹗」 「小川﹗别…别吓我啊﹗小川﹗」 女孩在黑暗之中,就只听见男孩拼命的呼喊。 (待续) 第十三章 「其实…你刚才所说的说话,我都听见了…」 「只因为你曾说过,我快乐的时候,你也一起快乐;伤心的时候,你也跟我一起伤心。所以,即使都给我听见了,我内心真的真的很难过……但是我不却希望因此而令你跟我一起难过。」 「所以我才选择……向你微笑…」 男孩跟綾瀨之间的事,其实一直都看在女孩的眼里。由第一天转校插班开始,她就知道男孩跟綾瀨之间就存在着一种超越普通朋友的感情。 女孩却不知道是甚么感情,然而她不想向迪芬妮查问,怕问出了些令她伤感的事情。 只知道,自己离开了日本的几年来,男孩一直与綾瀨朝夕相对。 上学对着,放学又着对,怎不会生出感情? 「綾瀨放弃事业重返校园,多半都是为了他吧?」这条问题一直都缠绕着女孩。 她有时亦在想,如果,当她从外国回来的一刻就知道男孩已经跟綾瀨在一起,最多只是伤心一段很长的时间,但却真的省下很多功夫。 可是,她却发现一件事,原来綾瀨一直只是当个大姐姐的角色,像对待弟弟一样地跟男孩相处。 这下子,她就知道自己有争战的空间。 所以她才拼尽全力,让男孩知道,女孩喜欢的人就是他。 于是她需要改变改变改变改变改变改变……改变到一个地步,可以超越綾瀨学姐﹗ 但谈何容易? 好歹人家也是明星,是一个充满温柔气质的女生。 男孩会爱上她,绝对是有道理的。 但,这就是放弃的理由么? 所以,女孩想通了。 男孩喜欢女生束马尾吗?好﹗女孩愿意放弃短发﹗然而,她却被男孩嘲笑自己像小丸子。 她第一次接触化妆,但最后却害得皮肤敏感。皮肤红一片肿一块,害得她缺席了好几天。 迪芬妮说她走路很粗鲁,得要学习优雅一点。于是,学习穿高跟鞋来练习一级名模的步姿。最后,一共跌倒了十七次,膝盖都肿了,害了她的一双小脚。 迪芬妮于心不忍,想放宽魔女大改造的严格程度。然而,女孩却死死坚持一下,说终点在望了,不可以放弃。 「还差一点点…」 「还差一点点…」 「还差一点点…」 对,还差一点点,她就可以穿上迪芬妮送给她的裙子,只要少吃一点点就可以了。 「只要…多…忍耐一下…」 「再忍…忍耐…」 忍耐到最后,她在男孩面前不支晕倒。 「小川﹗」 「小川﹗」 「你怎了﹗」 「喂﹗醒一醒啊﹗」 「小川﹗」 「小川﹗别…别吓我啊﹗小川﹗」 「小川﹗小川﹗小川———﹗﹗」 内心的回音自女孩张开眼睛后,就从耳根中渐渐的消去。 她面色苍白,彷彿是久病大癒,眼神散涣地望着天花板的四条光管… 不…是三条…?女孩的脑袋还未完全清醒,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光管时而只有两条,时而只有四条。 过了良久,四条光管才渐渐地叠起,此时,她的双眼才懂得缓缓地滚动,就发现四周立起了白色的屏障。 紧接甦醒的,便是鼻子的功能。有一股刺鼻的消毒药水的气味在刺激她的嗅觉神经。 耳朵亦彷彿是收音机正渐渐收到外来的讯息,有一段声音在耳根中逐渐地大响起来。 女孩一听,原来有人正在对话。 「…凉子老师,小川她没有大碍吧?」是一把男生的声音,听上去仍然喘着气,似乎刚刚做了一场剧烈运动似的。单是听听这句说话的语气,就想像到说话者的心情实在是焦急又紧张。 「没有大碍,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另一把声音是女声,听上去就冷静得多了。 「那就真的…艾﹗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刚刚差点就把我吓死呢﹗」男声呼了一口大气,如释重负一样。 「嘻嘻…你的体能也不错呢,揹着户田同学,一口气由顶层跑到这里。怎了,你有受伤吗?」 「只是擦伤了一下,最重要是小川没有大碍就好了。」 小川…小川……可以如此亲暱的称呼自己的男生,就只那个猪头良太一个吧。 此时,女孩思想清晰,才知道自己原来身在保健室中,气若游丝地叫道﹕「是……是良太么…」 「啊﹗小川醒了﹗」男孩欢喜地大叫。女孩就听见一连串的急步声,然后就看见眼前的白屏障被人用力推倒。 白屏障后,喜上眉梢的男孩高兴地叫道﹕「小川﹗」 女孩很想笑出声,但是怎也生不出气力来,只是微笑以对。 男孩迫不及待奔上前。 突然﹗ 就像中了魔法似的,男孩忽然凭空消失。 呯﹗﹗ 一记响亮的跌倒声音,女孩才惊觉男孩被白屏障绊倒在地上。 女孩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见站在外面的保健老师凉子只好苦笑着,暗笑男孩如此的性急。 「哎唷……好痛啊…」男孩的额头肿了一块。 「嘻…嘻…你怎么了啊?」女孩。 「哎…先别管我呢﹗」男孩狼狈地在地上爬起身,来到女孩的床边,道﹕「你怎了?还觉得不舒服么?」男孩将手按按在女孩的额上﹕「糟了﹗你好像有点发热呢﹗凉子老师﹗凉子老师﹗」男孩以一个求救的语气大喊凉子老师的名字。 「你冷静一点。」凉子老师暗暗偷笑,在男孩的耳边笑说。 男孩就一面忧心的退在一旁 凉子老师替女孩检查身体,不久就道﹕「你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么?」 「甚么?」听罢,反而是在旁的男孩吓了一跳。 「午餐只吃了几块饼乾而已。」女孩的说话很轻,跟从前精灵活泼的她大有分别。 「唉…现在的少女当真…」凉子老师叹了一口气,说教似地道﹕「吃得太少就别做剧烈运动啊。怎了,你在节食减肥么?」 「不是吧?」男孩一面难以置信。 女孩亦吃了惊,突然被凉子老师看中了总有点不知所措,良久才说道﹕「是…是呢。」 「傻瓜。」凉子老师捏捏女孩的鼻子﹕「健康才是最美啊。现在你一面病容,谁会喜欢啊?」然后,似有深意地回望男孩一下。 女人比较心思细密,又或者可以说,凉子老师亦曾经经歷女孩这个生长阶段。 女孩亦自然明白凉子老师这小动作背后的意思呢。然后,她不好意思地微笑点头。 甚么都不知道的笨男孩,这个时就突然叫道﹕「哎呀…小川你…你怎么搞的啊?这样子……唉﹗老是害我要替你担心啊﹗」然后就对凉子老师说﹕「老师,麻烦你先照顾她一下。等一等我﹗等一等啊﹗」 凉子老师向他挥挥了手,男孩如箭离弦地奔出保健去,边跑边大叫﹕「小卖部的大叔别那么早就关门啊﹗」 「哼…百痴。」女孩冷冷地说。 凉子老师上门关了保健室的门,走到女孩身边说道﹕「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我会通知你的家长了。」 女孩摇着头,道﹕「不用了。我爸爸有重病,我不希望他担心。」 「那妈妈呢,她在家吗?」 「都不用了,她身在外国。」 「噢……这一下子…」凉子老师皱起眉头说道。 「待会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麻烦你呢,凉子老师。」女孩鞠躬说道。 凉子老师点点头,良久忽然噗滋一声笑了出来。 女孩自然感到凉子老师的笑意别有意思,于是嘟起了嘴地说﹕「老师,你在……笑甚么啊?」 「我在想,待会良太他一定会揹你回家呢。」凉子老师笑说。 「是吗?」女孩神情落寞地望出窗外。原来,此时天色已阴,有一片枯黄的叶子被秋风吹起,意境悲凉。 看见这么悲凉的秋境,女孩记起男孩的说话——那句说不会喜欢自己的说话,有一种伤感在心中渐渐地扩张起来。 「会啊,我敢肯定。他一定会陪着你呢。」凉子老师笑说着。 「老师,你怎么会如此肯定?」漫不经意地拨弄着窗帘,望着悲凉的秋景。 「嘻……因为良太是你的男朋友吧?」凉子老师用手肘撞了女孩一下,笑道。 女孩立时回望凉子老师,答得有点羞涩﹕「才不…不是呢。」然后不自觉地伤感起来。 凉子老师错愕了一下,然后又笑道﹕「哦……原来是一段快要开花结果的感情。」说罢,她露出一面很是响往的表情。 「老……老师…」女孩被吓了一跳,两手不自觉地搓着被子,表现得有点不知所措﹕「我们……只是好朋友呢。」但说来,却有点伤感。 「嘻…嘻…那有一对爱侣在成为情人之前,不是先当当好朋友的呢?」凉子老师说得当真像个感情专家﹕「而且,良太好像很喜欢你呢﹗」 「骗人,怎会呢?」她想起,男孩认为他俩其实从来都只是一对朋友,愁意又来了。然而,她只好用苦笑去回应﹕「他…他都说了,我们只是好朋友呢。而且……他早就有喜欢的人呢。老师…你知道吗?良太喜欢的人就是綾瀨。」说罢了,女孩才惊觉自己竟然向凉子老师吐出苦水来。 「啊…﹗是最近在艺能界大红大紫的新人吗?」凉子老师惊奇地说。 想起强横的情敌,女孩神情失落地点着头。 凉子老师温柔的眼神,打量了女孩一下,就知道她愁眉苦脸的原因,于是说道﹕「良太实在太可恶了。」 「哦?」女孩对凉子老师突然脱口而出的一句感到有点疑惑。 「因为他长得太笨了﹗」凉子老师彷彿都替女孩生气,拳头拍拍掌心地说﹕「笨到连自己喜欢谁都不知道。待会,他回来我就这样拍拍他的脑袋。」说罢,她摆出个拍打后脑的姿势。 「不要啊﹗他刚才在课室,被我吓了一下,趺伤了头呢﹗」 凉子老师看见女孩一面紧张似的,就忍不住偷笑起来。 女孩看见凉子老师的样子很是古惑,这个笑声定是别有意思,道﹕「老师,你又笑甚么啊。」 「笑甚么?笑你也很紧张良太啊。」 「那……那当然呢。因…因为…」女孩很想说出「喜欢」二字,可是却难为情地将头别过了去。 人生经验丰富的凉子老师,自然明白女孩对男孩的心意,道﹕「当你懂得着紧对方的时候,表示你已经喜欢他了。」 「……嗯。」 「嘻嘻,你知道吗?刚才,良太真的紧张得快要死了。」凉子老师笑说。 「真…真的?」女孩的表情有点惊喜。 「是啊﹗」凉子老师肯定地说﹕「他由课室顶层,一口气跑到这里。然后千叮万嘱一定要我将你救醒……他慌张得竟然将我当成医生呢﹗你说,他不是紧张你吗?」 「……嗯。」 「我看啊,你在良太心目中佔了很重要的地位。所以,我才敢肯定良太他也喜欢你呢。」凉子老师看见女孩还是一面闷闷不乐,就笑说﹕「我也是过来人啊。我年轻时也跟你一样,被这些事情烦得想死。」 「真的吗?」女孩微笑着,但是她却不敢去相信。 「你一定在猜猜良太的心意吧?」凉子老师点着头﹕「哈哈,这是人生必经的吧。恋爱就是这样,有苦有乐。有时也要像跳探戈一样,猜猜对方的心意。」她像个母亲似的,替替女孩梳理乱了的头发﹕「其实你该要珍惜这份时刻。能不能够一起只是其次,重要的是,你俩真心喜欢过对方。」 「…嗯,我明白呢。」女孩点点头,微笑,但是心中的伤感还是挥之不去。 「待你长大了,就会特别希望可以再来一次,这么青涩的爱情。哈哈…我跟你说啊,即使我与丈夫结婚了十多年,我们还是希望找回这份感觉。」 「哦?老师你的丈夫是…」女孩亮起了双眼,像是发现了些吸引她目光的事情。 「我们是一对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凉子老师说道﹕「其实有些事情,过程比结果来得更令人刻骨铭心的呢。」 「哎…我回来了﹗」正当女孩跟凉子老师说得兴起的时候,男孩亦赶回来了,只见他弯身低头喘着气,片刻才道﹕「嗄……嗄…这次走运了,小卖部的大叔刚刚要打烊时,就被我抓个正着了。」 凉子老师笑一笑,在女孩耳边细声说道﹕「你看,他真的很紧张你啊。」 女孩听见,一时间都可不知道该露出一个怎样的表情。 这……究竟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男孩买了一点食物,走到女孩面前,说道﹕「小川,别饿坏啊。快点给我吃吃吃。」 食物称不上丰富,但足够叫人填饱肚子。 「小川,你看﹗」男孩向她展示了一条热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呢﹗你说过,热狗要涂烧烤酱才好吃啊。不过…」男孩将热狗收起,左手拿出一罐能量饮料﹕「因为小川你不乖,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那么热狗就先要阁下一会儿了。你要先喝点能量饮料,让肚子适应一下啊。」 卡嚓,男孩拉开盖掩,向女孩递上饮料。 女孩望着饮料,呆了片刻。男孩在旁嚷了几声,女孩才惊醒似地向男孩微笑了一下。 女孩心的另一头却在想,自己明明很在意男孩的心一直都是向着綾瀨,但却因为男孩对自己的着紧而心窝感动得有点温暖。 如此复杂的心情,实是令女孩感到很忐忑。 ====== 深秋的夜晚来得很早,天色早就黑了。 男孩揹着女孩,在寧静的大街走过。深秋之下的大街,显得特别寂静,在女孩的心中,却有一种莫名奇妙的伤感。 秋风吹起,带着微凉,但吹在一个虚弱的人身上,就显得特别寒冷。男孩心中这样地想后,就说道﹕「小川,你冷吗?」 「嗯…一点点。」女孩的声音,弱得像个病人。 男孩听罢,脚程就加快了。似乎,想尽快将女孩送到家中,免得她着凉生病。 男孩还真为女孩着想,当他听见女孩虚弱的声音,内心总是放心不下,道﹕「你啊,千万别再有下一次了,刚才真的把我吓死呢。」 「那…对不起了,令你担心呢。」女孩﹕「你累了吗?其实我自己也可以走路呢。」 「不可以。」男孩以说教的语气说道﹕「这里离你的家还有很远的路程呢。你今天已经体力透支了,如果你再自己走走的话,恐怕要送你到医院啊﹗」 男孩嗶咧叭喇地说个不停,当真比母亲还要囉唆,他的眉头依然锁得很紧。 「够了够了,别像妈妈一样骂我咧。」女孩说得很没趣。 「哼﹗谁叫你不乖,好端端地要节食减肥。」男孩说着说着,有点生气﹕「你每一次也是这样,总要把我吓死才安乐。」 「别说得那么夸张咧﹗」女孩嘟起了嘴,表示不满。 「不是吗?上一次啊,你突然爬到河堤的栏杆上走平衡木,己经够把我吓死了。」 「那……那…都只是一次吧﹗」女孩吐一吐舌。 「还有啊,小时候你为了跟技安打赌,单人匹马来到鬼屋比比谁的胆子大。」男孩不自觉地回想小时候的经歷一遍,说道﹕「害得我要陪着你……而且……而且…」 「而且还害你尿裤子呢。嘻嘻…」女孩对小时候的经歷仍很记忆犹新,当日男孩哭着地尿裤子真的有够可爱的。回想当年,女孩的心情都稍微地好起来。 「哎﹗你记得就好了﹗每一次都给我麻烦。」男孩想起那事的糗事,面脸都红起来了,然后又道﹕「你还记得吗?数年前,在国中的园子中,你一不小心就从树上掉下来。」 男孩不知不觉地说起,令二人关係產生剧烈变化的「那件事」。 「哼﹗谁叫你一直在追我,喊打喊杀的。我当然怕得要死咧﹗」说罢,女孩就笑嘻嘻的,道﹕「不过其实,当时我只是装装害怕而已。」 「这个我早就知呢。」男孩说罢,哼了一声。 「因为我想捉弄你一下这个死猪头啊。」女孩像从前一样,泛起恶作剧的笑意,打打男孩的脑袋。 「哎﹗这个我也知道呢。」 「不过…人家从榭上掉下来的时候,真的怕得要死。」女孩收起笑意,然后就是一面感激。 她想起,当时电光火石之间,脑中完全是放白,只感到一股强大的离心力将她扯到地上去。 那时,她心中就只有一种想法——我死定了。 噗的一声,她感到自己已经趺在地上,可以却出奇地不感到任何疼痛。 然后,就听见一些「噗噗…噗噗…噗噗」的声音。声音的节奏很快,像是被某些事情剌激了似的。 待她定惊了后,才知道那些「噗噗…噗噗…」的声音,原来是心跳声。 而且是多么的强健、多么惊惶的心跳声。 那时,她才惊讶地知道,自己原来已投在男孩的怀中。 从此,就不愿离开。 「幸好,你把人家接下了。」女孩甜甜地笑着,几秒后笑却忽地僵硬起来。 内心再次被愁绪充斥着。 「如果…没有那天的事,说不定一切都会来得简单自然了。」女孩心中说道。 的确,如果要不是当天的「那件事」,自己就不会真正喜欢男孩,今时今日就不会那么傻地将自己改变成另一个人。 一直都是好朋友,这不是简单得多吗? 她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固执,一旦开始了,就不希望半途而废,在爱情上也是一样。 可是…男孩却偏偏喜欢綾瀨。 如此一直地单方面的爱恋,永远都是最苦和最磨心的。 「喂﹗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男孩见女孩忽然呆了片刻就说道﹕「你还是不舒服吧?那就别多说话了。来,伏在我的肩上,好好休息。」 「嗯。」女孩闷嗯了一声,就伏在男孩的肩上,闭上了眼。 当一闭上眼,女孩就自然地想起男孩的温柔。 但最讽刺的是,正正是男孩这份温柔令女孩感动得要哭,更令她内心非常复杂难。 回想童年往事,鬼屋探险、在树上摔下来、甚至是今天在学校晕倒……种种有惊无险的事件,都令女孩的印象非常深刻。 这时她明白了,她之所牢牢地记着这些事情,都是因为男孩。 每一次男孩都被她吓得几乎要心脏麻痺。 他惊惶失措的脸孔、他的心跳、他的冷汗、他的紧张……其实都是一种强力的粘合剂,将每一件惊险事件粘在女孩的大脑中。 男孩事事为自己着紧,处处为自己着想。 这份紧张还有假的吗? 女孩很明白,这份紧张全都是出于一种真摰的情感。 「良太,你知道吗?」女孩嘴巴默默说着,凉子老师的说话﹕「当你懂得着紧对方的时候,就表示你已经喜欢她了。」 但为什么……良太的嘴巴却说着喜欢的人就是綾瀨呢? 这实在令女孩感到很复杂、很矛盾。 难道……男孩就是所谓的「专属天使」吗? 永远在自己的身边好好到守候,可是却不能昇华到另一种更神圣的关係。 「良太…」女孩最后都按捺不住,她真很想知道一切——男孩内心究竟怎样看待他们之间的关係。 只因,她需要的不是一位「专属天使」,而是一位可以光明正大地爱她的男朋友。 「怎么又说话喇?你又不乖了。」男孩以责骂的语气说道。 「没有,我只是想问一下……」女孩欲言又止,只感到心中的说话实在是太难于啟齿。 其实,她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当时只是自己听错了,男孩其实是没有亲口说过喜欢綾瀨。 如果现在问清楚了,由始至终都是自己会错意,那当然值得高兴,只是虚惊一场。 但是……又如果…… 如果是真的呢? 女孩心想,自己可有能力去承受这个真相…… ……吗? 「问甚么咧?快休息,别说话了。」男孩说道。 「想问一下……」女孩呼了一口大气,终要鼓起勇气说道﹕「你跟綾瀨是怎样……的。」 「哦啊?你这么一问,我真的有点意外啊﹗」男孩有点讶异,但是嘴角扬起了甜甜的笑意。 「拍﹗」女孩拍拍他的后脑说道﹕「快点说咧﹗」 「哎唷。很痛耶﹗」男孩抱怨地,然后又笑着说﹕「我想……是好朋友吧。」 「好朋友?哼,我不信。」女孩嘟起了嘴,像小孩子在闹脾气。 「不是好朋友的话,难道就是男女朋友吗?嘿嘿。」男孩苦笑地说。 细心的女孩,自然明白男孩在苦笑些甚么﹕「那你苦笑甚么啊?难道你自己的心……也想……那……那个那个?」可是,她心中的一句「也想跟綾瀨在一起」的说话,总是不能说出口。 「那个?哎,你在说甚么啊?」 「就是……那个啊…我想知的是…你想跟綾瀨可以成为男女朋友吗?」女孩一鼓作气地将心中的疑问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 男孩突然大笑,反倒令女孩心急如焚。 究竟这个笑声的背后代表了些甚么呢? 是「小川,你跟我开玩笑吧?」 是「哈哈,小川你一定是饿昏了脑袋了﹗」 还是…… 「当然很想咧﹗」男孩在女孩沉思之时,突然大声笑道。 「嗯?」女孩一时间回忆不起,不太明白男孩在说甚么。 「我说当然很想跟綾瀨姐姐一起咧﹗」男孩说得很雀跃,再一次强调。 咚﹗ 但是听在女孩的耳中,她的大脑彷彿如寺庙的鐘一样,被人敲打。 而心脏更如失足了,往无底的深渊一直掉下去。 「原来……我没有…听错呢…」然后深渊之中,徘徊这种吶喊。 男孩的心情还是雀跃得很,然而他却不知道这句无心快语却令女孩的心痛得很厉害。 而且,男孩在这个时候娓娓道出他跟綾瀨之间的事。 噹…﹗噹…﹗噹…﹗ 噹…﹗噹…﹗噹…﹗ 噹…﹗噹…﹗噹…﹗ 女孩的脑内寺鐘不断响起,一句又一句令她震撼非常的事实强灌入她的脑中。 原来…原来男孩之所以喜欢温柔的女生,都是因为綾瀨曾经为他温柔地擦擦鼻血。 原来…原来男孩之所对束起马尾的女生有着不可思义的情义结,都是因为他第一次接触綾瀨时,她是束了一头马尾。 竟然…那次男孩理了一个宾治头去讨自己的原谅,竟然是綾瀨所献的计。 男孩很喜欢跟綾瀨相处的时光… 綾瀨在男孩的心目中,有着一个犹如女神的神圣地位。 「如果我可以跟綾瀨一起,那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吧?」男孩苦笑,道﹕「我知道机会是微乎其微……怎说,圈中已经有好几名公子哥儿想跟綾瀨姊姊交往了。」男孩顿顿,笑说﹕「不过……哼哼﹗那又如何,人家怎样喜欢綾瀨姐姐都是人家的事﹗我只需要做好本份,尽力喜欢綾瀨姐姐就是了﹗」男孩自信地说。 就是这一句,狠狠地打入女孩的耳中 「我没有听错……呢。」女孩默默地说。 一颗本是坚强的心,被男孩的无心快语…… 狠心打破﹗ 这时,男孩仍然一面春风得意地说着怎样喜欢綾瀨、喜欢她些甚么。 然而,女孩实在不想再听了﹗ 够了。 一切都很够。 包括……自己的改变…都已经很够。 甚至乎觉得…有点白废。 「原来……你想要的温柔,是綾瀨的温柔。」女孩以轻声说。 「原来……你喜欢的马尾,是綾瀨的马尾。」女孩开始控制不到面部肌肉,咬着嘴唇。 「原来……原来……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将自己变成另一个綾瀨…」 女孩有颗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固执的好胜心。 她还以为自己终有一天可以超越綾瀨。 但时至今天,她才明白到自己非但没有可能超越綾瀨这位劲敌,而且是将自己改变成另一个次等的仿製品。 咚咚咚﹗ 咚咚咚﹗ 此时,他们二人来到了繁华的市区,两人就在行人过路灯前驻足停下。 身边都是等着横过马路的下班族,眼前全都是风驰电制的车辆。 她的心情愈来愈坏。 行人过路灯还是咚咚咚声地响,红色人像公仔仍然在亮着,感觉就像过了一小时那么久,坏得就连时间都觉得过得很慢。 突然间,女孩感到有一股气势从周身往面对方向涌流过去。她环视一圈,原来是一眾上班族像是登陆抢滩,又或像是赛马开跑似地奔到对岸。 行人接踵摩肩,有些人的动作更是粗鲁之极,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女孩一下。 虚弱的女孩经不起一撞,就有点眼冒金星,头晕晕的,只听见男孩拋了一句﹕「小川,抓紧我。」就感到小腿被男孩抓得很紧,在人群之中穿来插去,最后安全地到了对岸。 「啊哈﹗好险啊﹗烦忙时间的人真是粗鲁。刚刚如果我抓得不稳,可能害你跌倒啊﹗」 男孩在笑,女孩却咬咬嘴唇,一面想哭的表情。 即使到了现在人流都稀疏了,男孩的那一双放在自己小腿的手,还是捉得很紧。 原来男孩还害怕女孩会被行人所伤。 这种身体上的接触,令女孩彷彿感受到男孩的心意,是一种真诚的关爱。 女孩开始忍不住了,她真的很想很想用眼泪去抒发心中的情感。 男孩由始至终所做的一切,都令她很感动。 她又想起凉子老师的说话—— 「当你懂得着紧对方的时候,就表示你已经喜欢他了。」 但到底男孩明白吗? 事实上…他不明白。 女孩愈来愈生气。 很想生男孩的气。 但是…却又无能为力。 女孩很明白,这份「紧张」其实是有名份的呢。 那就是「女朋友专属的紧张」。 所以…她选择生了自己的气 讨厌自己﹗讨厌自己﹗ 讨厌自己竟然如此没有廉耻地套去这么尊贵的名份﹗ 明明…… 明明…明明男孩这份紧张,是给綾瀨才对啊﹗ 好胜的她,寧愿败得光明正大,都不要这么偷偷摸摸抢走了綾瀨应有的礼物﹗ \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啊﹗﹗ \ 女孩恨不得,要从男孩的背上下来,然后直奔回家。 可是她心的另一头却嚷着她不要这样做…。 只因……这么一走,女孩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女孩强行制止的咽喉发出悲痛的哭声。 可是,她却阻止不了泪水澎湃地倾出。 她累了。 真的累了。 她那颗受了委屈的心,支撑不了虚弱无力的身体,女孩缓缓地伏在男孩宽大的肩膀上。 「嗯﹗小川这样就乖了。」男孩柔声细说 「嗯…」 女孩哭湿了脸庞,静静地感受男孩肩膀上传来的温暖。 她的耳朵贴在男孩的肩,听见强健的心跳声……到现在还是那么急速、跳得那么惊惶失措。 伤心的她此时忽然感受到一点安慰。 她明白,至少到了现在男孩都会替她紧张,一直在她的身边关心她、保护她。 所以,女孩才不愿意离开这个令她感觉安全温暖的肩膀。 「良太…」 「嗯?小川,你又不乖了。」 「对不起,我实在给你太多麻烦呢。」 「嗯嗯,我明白了。不要说话,睡觉,休息。」 「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嗯。」 「良太,你可以就这样一直的守护着我吗?」 「可以。只要小川说要良太,良太就会出现了。」 「嗯……」女孩沉默下来,让泪水自由地流出。可是,还是不愿意发出半点哭泣的声音。 女孩的手抱紧着男孩的胸膛,死死地拥着他不放,心怕男孩从此就会愈走愈远,最后会离她而去。 纵然男孩的心一早在綾瀨身上,可是女孩却不想一无所有。 至少,她希望可以留下男孩这双温暖的肩膀,还有那颗时常替她紧张的惊惶心跳。 「喂…」女孩抑一抑起了头。 「哎呀﹗你真的很不乖呢﹗」 「良……良太…」女孩顿了一顿,不想让男孩知道有人正为他偷偷地哭。片刻,说道﹕「你的肩膀,让我感到很安全,很舒服。」 「哈哈…当然咧﹗因为是我的肩膀啊﹗」男孩笑得天真。 「嗯…所以,良太我很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甚么咧?」 「从今以后,你都不可以揹别的女孩子。」女孩别开了头,擦一擦泪水﹕「别的女孩子说要借你的肩膀挨挨,你都要说﹕『不可以﹗因为是小川的。』」 「哈哈哈…你怎么了啊?看来你病重了。」男孩漫不经心地笑说。 「说啊﹗我要你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女孩任性地叫道,就像小时候一样。 「哎呀﹗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搞甚么鬼。不过……好啊﹗我答应你。」 女孩听见,红肿的泪眼看见了一丝安慰,微微地向上扬起。她吸了大气,道﹕「真的?」 「真的﹗」男孩认真地说。 「就算是你将来的女朋友、妻子……甚至你最喜欢的綾瀨姐姐,都不可以佔有你的肩膀、你的背。可以吗?」 「可以啊﹗」男孩几乎没有考虑过,就答应了女孩。真的……不知道他的心在想甚么。 只知道,女孩非但没有开心欢笑,样子悲伤得扭在一起就饮泣起来。 「这……这样就…好了。」女孩小声地说,将哭声收得很细很细﹕「……儘管…你有了喜欢的人,但我还是可以挨挨你给我的肩膀。」 「良太,我真的很喜欢你……」女孩再次伏在男孩的肩上,默默地说﹕「的肩膀。」 「嗯,你很快就可以回家。睡一睡吧。」 「嗯,良太,我真的很喜欢你……」女孩紧紧地闭了眼,泪水沾湿了男孩的肩膀﹕「的肩膀。」 「我知道了。」不明白女孩说话的弦外之音的男孩,只懂得傻傻地笑着。 「良太,我真的很喜欢你……」 (待续) 第十四章 刚刚,迪芬妮叹了一口长气。 挨在她肩膀上的女孩,已经哭了好久好久。让迪芬妮开始胆心,这样女孩会不会哭瞎了眼睛。 虽然二人并没有血缘关係。 但对迪芬妮来说,女孩亲如自己的妹妹。 此时,迪芬妮夹杂了很多种的心情。 有点惋惜之馀,又替女孩感到难过。 不过当中佔了最多的,就一定是愤怒了,她恨不得将男孩的头拧下来,洩洩愤怒。 「早说过,男人是靠不住的。」曾被男人伤害得体无完肤的迪芬妮,老早就这样警告过女孩。 可是她明白,爱,的确会令人盲目。 而且,迪芬妮从男孩的细微事跡去看,他的心底其实是喜欢女孩的。 奈何男孩的脑袋长得太笨,一段美好的爱情几乎就被他断送。 是的,是「几乎」。 只因女孩到了现在一刻,还是不想放弃。 「小川,你这样会很辛苦的。」 「这个……我明白。」 谁叫,女孩就是这么好胜? 迪芬妮抓着几万条烦恼丝,在家中来回踱步,给女孩想想法子。 这时,迪芬妮甚至生了自己的气来。 气自己为什么要帮帮男孩这个猪头。 根本,男孩就笨得不该帮的。 没有办法,迪芬妮觉得女孩得了很严重的心病,她的病大概只有男孩这个心药才可以治癒。 迪芬妮想了又想… 既然问题出在男孩搞不懂那一位才是自己喜欢的人。 那么,就由这里下手吧﹗ 叮咚叮咚﹗ 「啊哈﹗」迪芬妮拍了拍手,暗笑自己的脑袋转得真快。 「小川,看来我要出终极一招了。」 「哦?」女孩止住了泪。 「不过,你的代价就是捨弃自我。这会很痛苦的,而且最终不止你一个人痛苦,他也会很痛苦,甚至……其他他可能跟你一起痛苦。」 「嗯…」 「那么…你愿意承受这样的代价吗?」 「嗯嗯﹗」女孩几乎想也不想连忙地点头,看来为了爱情,女孩愿意牺牲所有。 迪芬妮摆出难以置信的眼神,心想这少女当真…当真比自己更勇敢去爱。 原本她还担心女孩即使下了决定,日后的日子她必定痛苦得死去活来。 可是,见识了女孩的勇气后,这些担忧在迪芬妮心中就一扫而空了。 「嗯。方法就是……你要对良太残酷一点,可以的话,尽量做到绝情的地步。」 「绝……绝情?」 「对啊﹗如果…他还是没有改变的话,我劝你别再花青春在这混蛋身上了。」 ===== 这个决定对女孩来说,真的好比从自己身上割掉了一块肉。 可以跟男孩单独约会,本应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可是,她从今开始得要残酷一点。 所以,她决定推掉这个约会。 然而,男孩的反应却…… 「哎呀﹗来得正好呢﹗」男孩像松了一口气说道。 「甚……甚么?」女孩对男孩的反应感到有点……愕然。 「其实……约会当日我原来早就约了綾瀨看她的舞台剧表演。哎…都是怪自己记性很差呢。」男孩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你很期待我们的约会,所以……我一直都不知道要怎样跟你说啊。怕你会失望呢。」男孩搔着后脑。 「又是……綾瀨吗?」女孩很想用微笑回应,可是内心痛得再装不出任何表情。 「嗯,对啊﹗」男孩很雀跃地说﹕「谁不知,是你自己来推掉约会。哈哈哈……这么一来,我就没有烦恼了。……啊哈﹗不如这样,你也来支持支持綾瀨姐姐,好吗?」 「嗯…」 女孩还心想男孩多半有一点失望的表情。 可是最失望的,却是她自己。 綾瀨…綾瀨……又是綾瀨… 难道一段识了好久好久的感情都比不上这么短短数年的感情吗? ===== 心理会影响生理。 当心病恶化到一个地步时,身体就开始生病。 女孩终于病倒了。 在病床中,女孩想了很多事情。 如果,这么一病,男孩却没有为自己送上祝福,她就打算对他再残酷一点。 要么是即时绝交……虽然有点野蛮。 要么就是接受迪芬妮的提议,结识一个新男生。 可是,人在患难中,最容易看见最真摰的感情。 女孩不单止收到男孩的祝福,而且还得到他的悉心照料。 这个月来,女孩都住在迪芬妮的家。因为生父癌症恶化,老早就住在医院里。 迪芬妮的家与男孩的家相距甚远,可是男孩每一天放学后就亲自到来探望女孩。 每一次都给女孩很大的惊喜。 男孩说,中华料理中的白粥是治病良药,而且少说都有几千年歷史。于是男孩说要给女孩煮一碗药到病除的白粥。 可是,厨艺零分的男孩,连煮一碗白粥都可以煮焦,气得迪芬妮差点要拿刀砍他。 女孩吃了一碗啡色的「白粥」,虽然味道苦涩,但落在心窝真是既暖又甜。 之后。 男孩说,白粥味道太单调要落点配料才好吃,这样可以勾勾女孩的食慾,让她多吃点东西,快点好起来。 最后,还是将粥煮焦了。迪芬妮回家后,看见如被龙捲风吹袭后的厨,气得真的要用刀追砍着男孩。 然而,迪芬妮却因为女孩的原故而冷静下来。 那时女孩含着一眼泪水向迪芬妮解释,男孩因为知道自己厨艺不佳,所以特地借来几本料理书,在煮粥期好好鑽研,然后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的确,一大清早要上学,然后放学后马不停蹄地来到女孩家。任谁都会累,而且更累得可以站着睡觉。 女孩又再一次经歷男孩的温柔。 明明说好了要对男孩残忍一点,绝情一点﹗不是吗? 女孩真的很讨厌自己竟然这么的心软﹗ 只是少少的温柔,就想放弃,不想再对男孩残酷绝情。 甚至,她想永永远远地抓紧这份温柔。 可是,若然不这样做的话,那么他们之间的爱情就没有办法可以开花结果。 女孩的心真的很矛盾。 矛盾到一个地步,她开始有点痛。 她实在不忍心要这样对男孩。 「良太……」女孩刻意背着男孩,面对桌上的啡色焦粥,她不希望男孩看见自己眼窝中正滚盪着的泪水。 「嗯…?」男孩已经很累,整个人半卧在沙发之上,眼睛都半盖着﹕「小川乖,快…快点吃。吃完…我就帮你洗碗子…然后清理厨房…否则…迪芬妮……会杀死我啊…」 女孩抽搐着脸,咬着下唇,眼睛又不争气地流下泪来﹕「…其实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好…」 「快…快…点吃…虽然有点焦…但……是良太的…爱心良品…」男孩渐渐地闭上了眼。 「因为这份温柔……是属于…綾瀨的…」一颗泪水滴在粥面上,味道立时变得喊苦。 「zzzzzzzzzzzzzzzz……」 「良太?」女孩回头一望,就看见男孩已经睡着了。 「良太,你的温柔反而令我感到很痛苦……」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 一星期后,女孩大病初癒。 来到储物间,看着储物柜,心中有点叹息。 在外国读书的日子中,她很掛念在日本的生活。 初初的一年,她甚至怀疑自己会否患了思乡病,无时无刻都很想返回日本。 她明白,她掛念的不是日本,而是男孩。 那年樱花树下,她跟男孩为长大后的对方写了一封信。在外国的日子,她无时无刻都想着,究竟当日男孩在信中写了些甚么。 她真的很想快点快点到三年后的樱花之约。 值得高兴的是,天父似乎听见少女的祈祷。 祂不需要让少女等上三年,两年就可以让她回来,见一见她最爱的男孩。 「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可是,女孩再没有当日返回日本时的兴奋心情,而是有一点悲伤、有一点失望。 女孩在储物柜前呆了许久,然后将锁匙插入匙孔。 正当她打开储物柜之时……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啊——﹗很讨厌啊﹗」女孩对着地上的情书厌恶地叫道。 只是没有开储物柜短短数日而已,内里的情信彷彿排山倒海似地向她倾泻过来。 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 够了﹗ 每一封也是这样——跟我交往吧﹗ 搞不好以为自己撞邪了,简直就是魔音入脑的可怕咒语。 这其实证明了迪芬妮的「地狱式」大改造起了功效\吧。 女孩不单皮肤好了、白了,头发长得可以束起青春的马尾。 外表美了自然讨人喜爱。 不知从那时开始,女孩就吸引了不少狂蜂浪蝶。 有明恋的。 也有暗恋的。 被人喜欢,心底下总有点欢喜。 不论男女,都一定是这样。 那一个,不希望自己成为受人喜爱的人物呢? 可是,这样硬把情信塞进储物柜内,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感觉就好似被人远远的监视……难听一点,可能女孩已经被几个痴汉盯上了。 总之,女孩觉得这种表白的方式太偷偷摸摸,太令她讨厌了﹗ 表白啊﹗ 是一种很神圣的事。 绝对不可以儿戏。 是一种对关係的承诺,另一段新关係的开始。 一定要由二人面对面,认认真真地一起去见证这个时刻。 所以……女孩才这么执着男孩一定要百分百地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谁。 然而,真真正正地跟自己表白。 「很讨厌啊﹗」女孩眉心上的皱纹愈来愈多。 可是喇﹗她心地其实很好,一直都不忍心的将情信掉在废纸箱中。 怎说都是人家的心意麻。 最低限度,都要看过一次才掉。 因此最令她讨厌的事情来了,就是将一大堆的情信搬回课室。 「哗——﹗﹗」男孩一看见女孩桌上的一大堆情信,惊讶得从小说世界中抽身,大叫道﹕「小川,你家中没有信箱么?统统寄到学校来?」 一大朝早心情已经坏透了的女孩,绝对没有心情消化男孩自以为很幽默的笑话。 不识趣的男孩好奇地取起了其中一封信看看﹕「信封上写着……啊啊?『给我最爱的户田同学』?」 男孩一看见,就「噗滋」地笑了一声。女孩白了一眼,不满地说﹕「你笑甚么咧?」 男孩彷彿发现了一件稀奇的事,逐封逐封信来看看,发觉信封面全都是写着﹕「给最可爱的户田」、「给令我废寝忘食的户田」、「户田你是我的一切」……「寄﹕户田心里的一片最温柔的地方」。 「很神奇啊﹗﹗」男孩终于忍不了大叫道。大声的程度都引来了班中同学的注目。 「殊﹗」女孩吃惊地将指头放在唇边,细声﹕「你……你作死么?死猪头﹗有甚么好神奇啊?」 男孩掩嘴笑道﹕「嗤……﹗是情信啊﹗有人给你情信啊﹗你说不神奇么?」 女孩气得快要晕过去,不耐烦道﹕「对啊﹗我也觉得很神奇啊﹗只是一星期而已,我的储物柜都快被情信塞爆了﹗」气得顿着地。 男孩取了其中一封信,举起在灯光之下,想透视一下内容,道﹕「哇——﹗发生了甚么事啊?你干么引来了这些狂风浪蝶呢?」 「我—不—知—道—﹗」女孩已经够烦了,面对着白痴的男孩自然气上加气。 不过说起来,她的内心却忧愁。 可以引得男生喜爱,那就证明迪芬妮的「地狱式」改造是非常成功呢。 可是……到了现在一刻,「地狱式」改造如何地成功都已经没有意义。 「喂喂﹗」男孩取了一封外表最美的信,拍拍女孩的肩膀道﹕「我可以看这封么?我总觉得它很不对劲啊﹗」 男孩非但没有特别的反应,而且,本着了一颗单纯的好奇心。 好奇心……为什么是好奇心啊?女孩心中这样的想。 「看吧看吧﹗你喜欢的,就代我看完这堆情信,然后给我掉到废纸箱去吧﹗」女孩对着这堆情信,生了很大的气。 「好哇﹗我倒想知道是谁写给你呢﹗」男孩就拆开了其中一封信,细细地阅读。 女孩看见男孩一面兴奋又好奇的样子,愈看就愈气愤。 「天啊﹗」女孩心中叹道﹕「我从来未曾看见他如此的认真。」 怎说……有很多个很多个男生要追求自己。 但怎么男孩……好像…好像不当怎么一回事呢? 这时,她感到内心好像在咧开了一道伤痕。 「喂,猪头。」 「殊—﹗别…别吵…这里说你『……户田同学,我实在太喜欢你在棒球场上的英姿。你的英姿一直在我脑中,令我每晚都不能入睡…』哇哈哈哈﹗太夸张吧?一定是棒球队的﹗一定是了﹗」 「猪头﹗我在跟你说话啊﹗」女孩鼓起了腮子道﹕「我要问你,你看见我收了很多情信,你有甚么感觉啊?」 男孩目不转睛地说﹕「啊?感觉?……唔…」男孩的眼睛终于从信中抽离,算是认真的想想,道﹕「哈哈…很不可思议啊﹗」 「怎么不可思议啊?」女孩嘟嘟嘴。 「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说过你有男生追求,你说奇不奇怪?……喂喂﹗小川你看」男孩始终都没有理过女孩现在的心情,将信递上她面前,道﹕「这里说﹕『还有…你穿运动服的样子真的很性感,腿也很白。而且原来你的胸部都不小呢?有d级么?不过我觉得至少一定有e级了……』哈哈哈哈哈﹗棒球队有变态痴汉啊?啊﹗…是田中吗?」 女孩都没有理会过信中的变态内容,只是落寞地托起腮子,道﹕「猪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咧﹗其实我想问……你会因此而感到难受么?」 「难受…?怎会啊?你有人追求是一件好事,我当然替你高兴才是呢。不过……现在该要替你担心呢﹗你看…」男孩指指信纸,道﹕「这里说﹕『你知道么?每一晚想起你的时候,我很辛苦﹗像被火烧一样﹗骨头却像被浸在冰水里﹗令我不自觉地抓起小鸡鸡来。』哗——很屌耶﹗……还有呢﹕『所以户田同学,请你当我的女朋友吧﹗跟我交往吧﹗我不想再孤独地过每一晚,我要你陪我…我要你每一晚抓.着.我.的.小.鸡.鸡?』哗——﹗这简直就是性骚扰啊﹗今天开始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回家去啊﹗」 女孩白了男孩一眼,道﹕「……我其实想问啊…你不会觉得很紧张么?半点紧张都没有?万一……我真的跟其中一位男生交往了。我说你……你怎样啊?你不会紧张这些么?」 「我绝对明白小川你一向讨厌偷偷摸摸的人。所以这些寄情信给你的男生注定失败。」男孩说的时候,自信满满。顿一顿,又道﹕「紧张嘛?当然有喇﹗很明显你已经被痴汉盯上了﹗你看。」男孩指一指信件。 「猪头﹗你还是不明白我指的『紧张』是甚么意思。」女孩愈来愈气了。 男孩望一望女孩,道﹕「小川,你怎么苦起了口脸了?哎唷﹗别害怕喇﹗我在棒球队中人面很广,我给你查一下,找出那个烂变态。然后啊﹗就给他的蛋蛋来一个爆裂全垒打﹗哗打﹗」男孩扮作一个撃球的动作,就擦擦鼻子﹕「让他知道魔鬼撃球手即使引退了,但可不是浪得虚名啊。」 「猪头啊﹗你可以认真一点么?我说紧张,是紧张啊?你到底明不明白啊?」女孩实在没再多馀的力气去跟男孩解释。 女孩望着男孩时,就更加生气。 因为男孩没有留心自己的说话,只是专注地望着信封内。 「良太﹗我在跟你说话啊﹗」 只见男孩忽地铁青了脸色,倒一倒信封。有一团黑色异物从信中掉了下来﹗ 男孩女孩一看见,就不约而同地大叫。 「哇——﹗很变态啊﹗」男孩举高了手。 「哇————﹗﹗」女孩扯高了八度地尖叫。 那团黑色异物,被微风一吹,分成一条条的、弯弯的,曲曲的,那竟然是—— 耻毛啊﹗ ===== 美丽有罪? 还是美丽引人犯罪? 但怎说……干女孩屁事么? 变美了就等于引人犯罪,那是甚么道理? 女孩愈想就愈气,明明是对方变态。怎么要自己活受罪? 而今天,她一心希望,因为自己多了男生的追求,男孩会因此而有点坐立不安。 就算,男孩清楚了解知道女孩不会接受来信者的要求,因此变得毫不紧张。 但是,如果真的是喜欢自己,就算有十足的信心和把握,心底都总有点点不快。 可是,男孩就是没有表现出来,而且更表现得很兴奋好奇。 令女孩真的很气很气很气。 事实上,不知从那时开始,女孩学会了将心中的失望用生气的方式去表达。 可是,这么一来,女孩又可以感受多一次男孩的温柔了。 因为男孩知道她已经被痴汉盯上,说过要好好的保护女孩回家。 于是男孩就扛了一根棒球棍,时刻伴在女孩左右。 上学也是,回家亦都也是。 其实,女孩早已害怕了这份温柔。 可能,从知道男孩喜欢綾瀨的那天开始吧? 自那时起,每当女孩得到这份温柔时,心中夹杂了很多情绪。 罪疚、自卑、气愤、哀伤……但是寻来寻去,都寻不着「甜蜜」的感觉。 因为这本是綾瀨所应得的温柔。 当男孩给她温柔时,女孩就会想起那个永远都超越不到的劲敌。 强烈的挫败感。 然而,日子久了,她学会了内稔,只因她实在不想在男孩前又难过得流泪。 也许这些就是所谓的麻目吧。 既然如此… 不如照迪芬妮的说话,对男孩狠心一点吧。 「良太,都半个月了。我想那个变态的家伙只是吓一吓我吧?」 「小川,你有所不知了。痴汉可能不是单独行动,如果是有组织的,你可真惨了﹗而且,我说过,要他嚐嚐我的『爆裂蛋蛋全垒打』,当是教训教训他对你无礼。」男孩擦一擦鼻子。 女孩沉默下来… 如果换在从前,她一定当场大笑起来。 笑他的傻,笑他的纯。 可是…… 要狠啊﹗ 不可以,再对男孩有多馀的表情。 一定要让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改变。 … …… 其实,女孩自己也很怕。 怕自己长久下去,真的会恨死男孩。 那么……二人的盆栽…岂不是会…… 不可以﹗ 真的如迪芬妮所说,男人很犯贱。 所以一定要—— ——狠﹗ 「好了。」女孩停下脚步。此时,由于严冬的关係,四周树木的叶子早已脱得清光,有一种悲凉的意境。 「哦?」男孩也停下来,回头望了女孩一眼。 女孩的样子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不舒服吗?」男孩﹕「那我揹你回家好吗?」 「不必,我很好。」 男孩感觉女孩有点怪怪,便说﹕「你怎咧?你的心情好像很差呢。」 「是啊﹗」女孩说得当真直接﹕「这半个月来心情都很差。」 「嘿嘿…是谁啊?我替你出出气,好吗?」男孩嬉皮笑脸。 然而,女孩的答案却令男孩错愕得只会张大了嘴。 「你。」女孩指着男孩。 「我?」男孩不明白,自己在那个地方开罪了女孩。 女孩点着头,道﹕「我最讨厌就是那些嘴巴说喜欢谁,但是却没有行动的人。……你明明说自己喜欢綾瀨,但怎么你对我比她更好啊?」 愤气来了,令女孩骂得连珠炮发。 算是吐吐这半月来的气,可是她却不因此而感到有点舒怀,反而是一种伤心。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我当然要对你好咧﹗」男孩搔着后脑。 「不必了。」女孩说得好冷淡﹕「你的温柔是留下来送给你最爱的人。如果你喜欢的不是我的话……谢谢了。这么厚的礼,我实在是收不下。」女孩鲜有地向男孩鞠了个躬。 男孩皱起了眉,道﹕「小川,你今天发生了甚么事?有人欺负你么?」男孩温柔地笑说﹕「小川,难道你忘了小时候说过,你开心时,我跟你开心;不快乐时,我也不会好过。可以告诉我,你发生了甚么事吗?」 「都说了,我今过得很好。」女孩道﹕「我只是替綾瀨她不值吧?明明可以接受你的温柔的,是她,不是我。你欺负她,所以我要替她生你的气。」 男孩无奈地摇起头,苦笑﹕「好了好了。那你…想我怎样?要跟綾瀨赔个不是?」 「不必。」女孩摇头。 「那我向你赔个不是吧?好吗?」 「都不必。」女孩猛地摇头,道﹕「我只是想……」 女孩突然说不出声﹗ 她心底有一句说话牢牢地卡死在她的喉咙。 决定的时刻来了。 接下来的决定就好比要女孩斩断手手脚脚那么困难……甚至非常痛苦。 因为她要捨弃的是—— ——男孩给她的温柔啊﹗ 「我只想跟你说,由现在起,你不用送我回家,亦都不用对我那么好。你的温柔,就留给綾瀨吧﹗」女孩说罢了,就转一转身想一走了之。 但是男孩却嚷着她叫道﹕「小川﹗我…我…」男孩心中有很多疑问,可是却不知怎样说出口。 女孩还是心软起来,立即停了下来。 她明白这一句说话已经刺入了男孩的内心。 由相识到现在,他们都从来未试过这么的严肃,像是要绝交一样。 女孩想起,男孩有点可怜,有点死得不明不白的感觉。 但无可奈何的是,她一定要狠﹗ 狠啊﹗ 狠﹗ 狠啊﹗ 狠﹗ 然而,女孩已经红起了一双眼,她的眼睛永远不会说谎。她惭愧起来,男孩实在有点无辜。心中连忙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良太,你是一位很好的男孩子。」女孩泪水又流下。1 男孩一面不解地想着,缓缓地走近女孩。 「你停下。」女孩叫道,男孩真的像木一样地立下。女孩吸了一口大气,这半月来她已经哭了很多次,一早就学会了边哭边说话的功夫,所以声音还仍是正常地说﹕「綾瀨她真是幸福,可以得到你的爱。」 「小川……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你好,反而是对綾瀨……不好呢。」男孩还是说不中事情的重点啊﹗ 「嘻嘻…」女孩牵强地笑﹕「所以你要珍惜她啊﹗」她抹一抹泪水,道﹕「好了,你就送到这里吧﹗明天开始,不用再理我囉﹗掰﹗」 女孩鼓起了一口气,调头开跑。 男孩却在原地不停地叫喊她的名字,可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只感到,气氛突然有点哀伤。 ===== 这时的天空都已经黑了。 在不断奔跑的过程中,她的泪水一直在空中飘盪。 每一颗泪水,都包含着一个甜蜜回影。 始终,她还是不捨得男孩的温柔。 不知不觉间,女孩来到了河湾小径。 河湾小径…… 他跟她的事情,都在这里发生。 比赛跑、揹她回家、在樱花树下牵臂漫步…… 还有那一晚,在河堤上,男孩安慰着女孩受伤的心灵。 在这里的回忆,都离不开男孩的影子。 可是现在…… 当孤独感来到时,她好想看着川流不息的河水。可是,天气都冷了,河水好似比平时流得缓慢。 时间河静静地流动,反而令她回想了更多更多的事情。 男孩给了她太多温柔,然而现在一刻却反过成为伤害女孩的刀子。 她很想忘记,但是做不到。 令她开始恨自己… 「我啊…干么要这么固执。」女孩呜咽着说。 「其实一切都可以很简单。只要我一走了之,事情就可以完结。」说着说着,刚止了的泪水又流下来。 「但是……我却是个没用鬼﹗」然后开始饮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喜欢你这个笨蛋?」两手抹了一抹泪水。 「我真是…犯贱﹗犯贱﹗犯贱﹗」她气愤得丢了几块石子到河上,撃出了水花。 「良太……对不起,我实在不应该对你说这些说话…」想起男孩,女孩的内心就充斥了无.法排解的罪疚感。 「良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女孩低头痛哭。 「户田…你…你别哭好吗?这样我……我会很心痛的。」 女孩听罢后,起初以为是男孩追上来,吓得她立即将眼泪全都擦掉。 然而,再细心一听之后…… 「户田同学,你不开心么?你被人欺负了吗?」 阴沉,可怖。 女孩一听,就刺激了本能触角,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危机感强袭全身。引起了一连串的生理反应。 出冷汗、毛管戙、全身被吓得一震﹗ 就好像恐怖片一样,忽然之间有人对着你说话。 「户田同学,我可以帮你的。说,那个混蛋欺负了你?我给你训教训他。」 女孩战战兢兢地应声回头。 看见就在自己左边身,大约七八米的距离外,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位男生。女孩细心望了一眼,发现那男孩竟然跟自己穿上同一件校服。 此时,那男生傻傻的笑了,他的手正执起一束玫瑰。但是感觉相当之阴险,他的一样像狐狸的眼眸,似乎在揣摩着数白个邪恶的念头。 天啊﹗原来自己一直被人跟踪啊﹗ 难道就是那个……写信给自己的变态痴汉?女孩吃惊地心想。 「你……你是?」女孩有点怕,重重地吞了口水。 「我啊……难道你忘了我么?」男生眼神有点散涣,像啃了药一样﹕「我是那个一直深爱着你的敷岛啊﹗」 敷……敷岛?女孩…想来想去,她根本从不认识一个叫「敷岛」的人啊。 只知道她现在感到很不安。 直觉觉得眼前的人,实在太危险太可怕了。 「敷岛同学…你……你好啊。」女孩装着有礼貌地道,其实她心怕敷岛会对自己不利。 「哈哈…不…不要那么客气喇﹗不过说起来,户田同学你真的很温文有礼。」敷岛鞠一鞠躬,他不断的冒汗,似乎都有点紧张。 女孩看见对方笑了,就安心一点,又鞠身回应﹕「谢……谢谢。」 「户田同学,你的笑容真的很美。我好喜欢。」敷岛向女孩行了几步,双手很笨拙地在身上左抄右掠,道﹕「户田同学,你别哭了。来,先擦擦眼泪再说吧。」手伸出,掌上有一包纸巾。 女孩不安得有点思路不清,其实她早被现场的诡异气氛,吓得收起了眼泪。 正正是因为危险,她却不敢拒绝对方的好意。如果拒绝了,对方说不定会对自己不利,那就真的太太太危险了。 「如果接下了纸巾,他会离开吧?」女孩心中这样的想﹕「再者,他可能看见我一个人在哭,其实前来慰问一下吧?我想……没有事吧?」 女孩搬出了很多藉口,安抚着惶恐混乱的心情。 于是,她下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决定。 「谢谢你的好意。敷岛同学。」女孩战战兢兢地取过去敷岛手中的纸巾包。 女孩的手触到了纸巾包。 没有动静。呼﹗ 她放松了一口气,就动作缓慢地拿起纸巾。 哎﹗根本就是自己吓自—— ——忽然之间﹗ 沙﹗一声﹗ 女孩眼前突然一红﹗ 然后,诡异的花香扑向鼻头。 女孩脑内空白,都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眼前就只见片片飘落的花瓣﹗ 錚的一声,在纷落的艷红之中,女孩看见一条凛冽的寒光掠过眼前﹗ 半秒后,她感到脖子一片寒凉—— 原来,敷岛已将一柄小刀抵在女孩的咽喉上﹗﹗ 「嘿嘿嘿嘿……今晚以后,你我从此分不开了。嘿嘿嘿嘿……」 (待续) 第十五章 「不要——﹗﹗」女孩无惧被敷岛一刀割喉,拼命地大叫﹗ 可是,河湾小径除非在樱花季节,平时绝少有游人,那更何况现在呢? 「闭咀﹗」敷岛像是撞邪一样,两眼凶光大现,沉气叫道﹕「再吵,我就在你的脸上划几刀﹗」 女孩怕得闭起了嘴。 天啊﹗好死不死,竟然在今天遇着这个疯子。 敷岛样子本身很丑,人中上有一颗大痣,很碍眼。头亦彷彿久久没有清洗,早己起了层像是薄膜的噁心东西。 此时,敷岛的样子变得愈来愈可怕,像是夹杂了很多感情。 有悲伤的、有亢奋的、也有愤怒的。 「户田同学,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可苦了。」敷岛忽然哭起来,一步步地迫着女孩。 「别…别哭喇﹗先放下刀子,慢慢说,慢慢说。」女孩不断向后退着。而刀锋看似很锋利,连小小的嚥下口水的动作,女孩都感到咽喉被刀刮得有点赤痛。 「怎么你每次都不回信给我?你拒绝我么?」 「不…不是呢。只是……我只是害羞…不知道怎样回应你呢。」女孩心一头想着,糟了﹗原来真的是那些寄情信给自己的男生。 希望不是那个痴汉﹗ 希望不是﹗ 希望不是﹗ 「户田同学,你知道么?你的倩影一直都在我脑中﹗」敷岛提起刀子,在太阳穴鑽一鑽,流出血来,道﹕「特别在晚上,你穿体育的形象,更彷彿出现在我身边啊﹗」 「老天爷啊﹗」女孩心中惨叫﹕「原来……真是那个痴汉啊。」 该死﹗﹗ 敷岛很陶醉地说说每一晚怎样解决自己的慾火,听得女孩都有点呕心。 「但是你从来都不知道﹗」敷岛变得很悲愤,道﹕「当我一觉醒来﹗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自己慰藉自己的时候﹗那种寂寞是多么的令我难受﹗﹗」 女孩真的要吐了。 「醒来时,我看见床舖都…都……被自己射湿了﹗你知道吗?这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啊﹗」 她很难想像,有一个脏脏的男生,会每一晚的想着自己来打手炮﹗ 很可怕﹗ 很可怕﹗ 每晚都这样想,难怪都令自己发疯了﹗ 「可是,我因为太爱你,所以我不怕让你知道这么羞家的事﹗」敷岛傻傻地笑起来﹕「小川,我知道你心底很好。你一定体谅我的痛苦吧?」此时,他在女孩面前摇晃着利刀﹕「所以﹗今晚开始,你我不可以再分开了﹗只有你当我的女朋友,才可以治癒我的心病﹗来吧﹗接受我吧﹗」 敷岛步步迫近女孩,手中的刀胡乱地挥舞。 女孩忙说道﹕「不…不要﹗敷岛,你…你不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你…你﹗别跑﹗要不然你会死得很惨﹗」敷岛舐一舐刃背,道﹕「放心吧﹗我对『那回事』很有研究的,我的指上功夫比加滕鹰还要厉害啊﹗哈哈哈——﹗就算是上帝都逃不过我的指上高潮啊﹗哈哈哈哈——﹗」 愈说愈可怕了﹗ 女孩已经理不那么多了,自身安全最重要,于是甫一转身,就跨过河堤上的栏杆,然后拔足狂奔﹗ 跑跑跑﹗ 拼命地拼命地﹗ 该死的﹗那个可怕的敷岛亦追上去了,还大骂道﹕「你这个自私的臭三八﹗你竟然忍心的让我受每晚的寂寞之苦﹗」 「救命啊﹗」 「我原本还想先好好的上了你﹗再杀你﹗但现在甚么都不要了﹗」 「人来啊﹗救命啊﹗﹗」 「杀了你﹗再吃你﹗那么你跟我……嘿嘿,就真真正正的从此都分不开了﹗」 「救……救命﹗﹗」 此时,女孩除了惊慌之外,脑海中突然闪出了一个人﹗ 那是男孩啊﹗ 她立即生自己气来,为什么好死不死,偏偏选在今天跟男孩闹翻﹗更偏偏又是今天,撞上这个变态的敷岛﹗ 女孩不断的跑,幸好她多半都有点运动细胞,要撇下敷岛其实不难。然而,她愈想就愈感害怕。感觉上,敷岛好似老早就在河湾小径中等待女孩……难道…他早就计划好?﹗ 敷岛开始追不上了,可是就像那些很老套的剧情一样,意外总在人心慌意乱的时候发生。 噗﹗﹗ 女孩扭扭足踝,就整个人失衝,跌个滚葫芦的。 「啊﹗很…很痛啊。」女孩的膝盖跌得皮开肉裂,一时间都站不起身。 说时迟,那时快。 敷岛已经赶上了﹗ 「嘻嘻嘻嘻﹗户田同学,乖乖的别反抗咧﹗给我上一下,上一下就够了﹗」敷岛边说就边吸啜自己的手指,右手舞动着刀子。 死了死了,跑也跑不动。女孩只好坐在地上,拼了老命的退后。 「良太﹗良太你在那里?良太﹗」已经忍不了心中的恐惧,嘴巴已经衝口而出﹗她的心啊还是想着男孩﹗ 「咦———﹗」一段拉开拉链的声音。 完了,敷岛已经要脱裤子了﹗ 他涨红了脸,像一头急于要交配的蛮牛一样。即使现在他们二人身在当眼的行人路上,敷岛已经赖理会否有人经过,总之一心要夺走女孩的贞操﹗ 「来吧﹗来吧﹗我们结合吧﹗」敷岛解开裤头上的钮子,露出一条本该是雪白的淡黄色三角内裤。 然后……往女孩身上飞奔扑去﹗ 「良太———﹗﹗」女孩失声尖叫﹗ 「噗——﹗﹗」 「哇——﹗﹗」 忽然之间,有人高声惨叫﹗ 是一把难堪入耳的男生的惨叫声﹗ 女孩脑中白煞一片,她不能理解为何眼前的敷岛像中了毒咒一样,鼻子突然爆出鲜血﹗ 直至… 「噗—噗—噗—噗噗噗噗……」 女孩低头一看,有一个白色圆球在敷岛的脚边一跳一弹着。 此时,女孩记起了。刚刚敷岛正衝上身前时,就在突然之间……不﹗是电光火石之间﹗ 女孩听见「噗」的一响﹗她看见一个白色物体,以不寻常的速度轰在敷岛的脸上﹗ 「是……棒球?」女孩心中一懍。 当她还思考棒球的来歷时,突然听见有人高声呼叫﹗ 「啊———﹗﹗」 一个飞快身影掠过自己,然后那个身影已赶在敷岛身前,再反手一撃﹗ 破﹗﹗ 「哗———﹗﹗」敷岛彷彿如棒球一样,被那人以全垒打的方式,一记打飞﹗ 这一招来得快狠准,他的下巴必定被敲碎了。 女孩彷彿观看电影一样,眼前的敷岛的动作忽然慢了,就连他鼻子喷血的过程都看得一清二楚,在空中化成了一条红色的弧形,四颗断掉的门牙在空中散射分飞。 时空又放回正常,敷岛高声叫喊,整个人被吹飞,飞了好几丈,然后在地上打了几圈。他一时之间都起不了身,卧地惨叫。 卧在地上的女孩,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突如奇来的身影。 惊惶之时,女孩的脑袋转数几近是零。 她只见那人的拳头握得很紧很紧,手臂也很粗壮。而且,更彷彿有股硝烟自他的掌心发出。 女孩跟从现实中并不存在的硝烟去看…… 啊﹗那人的右手正紧握一柄棒球棍呢﹗ 「棒……棒球棍?﹗」女孩雀跃地说。 剎那间,她的大脑彷彿回復知觉,闪出了男孩的形象来。 但… 是… 那人的背影似乎比男孩还要高大呢﹗ 只知道,那人渐渐的回头过来时,女孩就看见了一张英气凛然的脸孔。 「户田同学,你已经安全了。」 「啊—﹗」女孩有点吃惊,道﹕「你……你是远滕?」 好久不见,远滕队长。 ====== 市立医院的急症室还是那么多人。 「哎…哎……哎…﹗」女孩苦起了口脸的叫道﹕「护士小姐可否……轻一点…轻一点…」 可是护士小姐才不会鸟她,棉棒在女孩的膝盖上挖啊挖,将残留在伤口中的小沙石都挖了出来。 这就真的苦了女孩。 伤口刺痛得令她飆出眼水,紧紧的咬着下唇。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击﹗ 护士小姐将染了消毒药水的药棉紧紧地敷在女孩的膝盖。 「哇———﹗」终于忍不了,女孩要大叫一声。 「嘿嘿…舒服点么?」在旁的远滕笑道。 女孩望着远膝苦笑。 事件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不过都够女孩发足一个星期的恶梦了。 女孩心想,还好当时最危急关头的时候,远滕刚好在附近练跑。要不然……真的不敢想像。 而敷岛的下场恐怕要住一个月医院了。因为远滕刚刚的反手一撃真是太兇狠,简直将敷岛当作成棒球来挥打。 护士小姐花了好几番功夫,终于给女孩包扎好了。然后,女孩替警方做笔录后就可以出院了。 由于女孩趺得颇伤的,一时间都不便行动,院方建议她要用拐杖走路。 「啊——﹗很丢脸啊﹗我又不是老太婆,才不要拐杖呢﹗」女孩嘟起了嘴不满地说。 花了几番唇舌,女孩老是不需要拐杖,院方都没有办法。在旁看着的远滕,边看就边觉得很好笑。 心想,那有多么固执的女孩啊? 此时,女孩一拐拐的走出医院。 抬头一看,天都黑透了,她就叹道﹕「很讨厌啊。原来都这么晚了。」 于是她就急着的想回家去了。 可是走不了几步,膝盖实在是痛得太紧要,令她都走不起路来。 「真的不需要拐杖?」很帅气的男声,在女孩耳边传来。 女孩应声一看,就是远滕。 「啊?远滕?你干么仍在这里啊?时候都不早了,你该要回去啊。」 远滕笑笑,道﹕「你在这副德性,怎叫人放心啊?」他的少爷性格不知不觉地发作,语气显得有点轻蔑。 性格掘强的女孩,自然很不喜欢远滕的语气,道﹕「哼﹗别小看我啊。我家住得很近……我现在休息一下而已。好喇﹗我休息够了,先走喇﹗掰。」 说罢又走了几步。 就像被针刺的,膝盖上的剧痛令她双腿发软,向前一仆﹗ 「小心﹗」 女孩只感臂上被人用地抓了一把,就捉回一点平衡,没有倒地,抹了一把汗。 此时,远滕走到女孩前,蹲下,道﹕「上来吧﹗我揹你回家。」 剎那间,女孩都不知怎样回应才好。 只因她忽然在回想,有人曾经这样揹她回家。 男孩。 远滕看见女孩呆了许久,便道﹕「喂…别呆在这里咧,我的家可是很远耶。」 女孩稍稍清醒,预期这样一拐拐的回家都不是办法。而且……远滕不是男孩嘛,要是害得人家太晚回家,那就真的不好意思了。 「谢谢。」女孩温文地躬身说道。 ==== 女孩与远滕,就是这样一步步的走到回家的路上。 远滕果真是运动健将,揹了女孩都快近半小时,都未见疲态。 由出院到现在,女孩的心情复杂得很。 从前的她有一点天真。 以为不论任何情况,男孩总会好好的守候在自己身边。 不是吗? 那次,女孩在树上失了平衡掉了下来,是谁紧紧的将她抱起? 是男孩。 那次,女孩被老爸摑了一记耳光,是谁在河堤上陪伴她一整晚? 是男孩。 那次,女孩被国文老师为难,是谁替她解围? 是男孩。 那次,女孩在课室晕倒,是谁将她揹起,一口气由学校顶层飞奔到底层的保健室呢? 是男孩。 女孩一直都觉得,这小子命中註是自己的专属天使。 可是今晚的事件,令她开始起了些怀疑… 「我都已经喊破咽喉了﹗为什么良太你…当时没有出现?」女孩心中这样的想。 情绪低落的人,其思想会渐渐地变得不理性。 女孩开始埋怨为什么在这个生死关头,男孩居然不出现保护她。 「为什么你不跟上来?为什么你不跟上来?笨蛋笨蛋笨蛋﹗」女孩渐渐地生气了。 可是她却不去回想,明明是她自己赶走男孩在先。 虽然男孩女孩的关係胶着在朋友与情人之间,但是多年的相处,女孩这样一直深爱男孩,潜意识之中都认定他是自己的情人。因此,有些事情,她可以来得任性、无理一点。 但再想一下… 她今天哭过。 她之所以哭,是因为她对男孩说了一些很令他伤心的说话。 「好了,你就送到这里吧﹗明天开始,不用再理我囉﹗掰﹗」 「…不用再理我……」 「…不用再理我……」 都是自己的错﹗ 可以怪得了谁? 女孩一直沉默了好几十分鐘。 这种僵硬的气氛,令远滕感到很古怪,于是他率先打破沉默,说道﹕「喂,干么不说话哦?我很闷呢。」 女孩从不理性的思想旋涡之中回神过来,勉强地笑道﹕「因为…我有点累呢。」 「哎,我很闷啊,找点话题聊聊吧。」 「那你想谈甚么咧?」 远滕扬一扬了眉,道﹕「今天你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回家咧?你的男朋友呢?」 「男朋友?」女孩先是被吓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想到他指的是男孩了,内心再次酸沥起来﹕「你指的是…良太吗?」 「是啊。」 「他其实……不是我的男朋友。」 「哎哦?」远滕有点错愕﹕「你们走得这么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的呢?」 「一对…?嗯,我想你误会了吧?」女孩说得有点落漠。 「啊﹗原来我误会了,哈哈。」远滕笑了几声,他却听得出女孩的说话之中有一点悲伤的感觉,于是说道﹕「怎了?你的心情好像很差呢?」 「哦…?是…是吗?」女孩想去否认,但是她的语气却将她出卖。 「你原本活活泼泼,喜欢跑来跑去的。」远滕笑说﹕「可是你近日精神很差,你的阳光在那里啊?」 「阳光?」 「哈哈…我指的是你那个像阳光这么耀眼灿烂的笑容啊﹗」远滕的嘴巴当真会逗女生欢心,说话就如浸过蜜糖那么甜蜜。 然而,心情一直低落的女孩又怎会真心笑得出?她只是礼貌上微笑了一下,说道﹕「啊…是…是吗?」 「是啊﹗我觉得你的笑容很美,让人看见都觉得温暖。」远滕又运他的独门泡女功了。 「谢谢。」 不过,说起来,远滕这家伙还真会留意女孩。 「不过可惜咧﹗我再也都看不见这么美丽的笑容了。」远滕叹了一口长气﹕「户田同学,近来你有甚么不快的经歷吗?居然,可以令你变成苦瓜乾一样。」 「嗯。」女孩都不知道怎去回答他,只是感到有点意外,自己明明都很少跟远滕接触,但是对方像是会读心一样的,知道自己最近发生了一件令她情绪低落的事情。 「那……让我猜一猜好吗?」远滕的声音,听上去很磁性,很动听﹕「是因为…良太?」 「啊?﹗」女孩吃惊地叫了一声,心想﹕「他怎么会一猜就对呢?﹗」然后,女孩沉默不语了。 「我说对了吧?」远滕的嘴角翘起了笑意,道﹕「你们吵架了吗?」其实,他一直都在等着这个机会。 「这个……我都不知道该算不算是吵架。」严格来说,只可以介定为女孩自行离开。 「嗯。那么,你们之间总有点事情发生了吧?」远滕温柔地说﹕「但无论如何,希望你俩儘快修补关係啊。」 「谢谢你啊,远滕同学。」 「哈哈,别叫得那么见外吧?我希望你可以像称呼良太一样那么亲切。」 「嗯?」 「叫我的名字吧,我叫峰。」当说出自已的名字时,远滕有一种莫名奇妙的骄傲。 「峰……峰…」女孩还是头一次这么亲切地称呼远膝,说得有点害羞。 女孩跟他打过几场棒球,他俩算是点头之交。在女孩心目中,她不太喜欢远滕的不可一世、小少爷的个性,动不动就摆出架子的。 一直以来,女孩都觉得远滕是一位很难相处的人。可是,经今天的相处,女孩发觉远滕说话之中虽然还是摆脱不了傲慢的气质,但是相处下来,远滕还算是温文有礼。 可能,有些人必须要相处下来,才可以知道他的真性情。 想到这里,女孩对远滕的好感度大幅上升。 「远滕……呃…峰…峰…再一次,多谢你呢﹗」女孩再次感激远滕的出手相救。 「啊?哈……不用咧﹗你没事就好了。」远滕笑说,英俊。 「嗯。」女孩都不知怎去回应。 此时,她感觉到远滕的声音,听上去还蛮不错的。 她想着,远滕其实也有很多优点呢﹗例如,他对棒球的认真,对队员的要求可真是非常严格。 女孩在外国时都见识过一些成熟的男同学的处事方式。 男人若能专注在一件事情上,其实是非常有魅力的。 那时,她还希望远在他方的男孩会变成这样子。 说穿了,这类专注型男生是她的理想对象。 然而,她却看不见男孩在写小说、排话剧上的专注。 反而,看见了远滕对棒球的认真,对队员的严苛。甚至,在球场上的迷人英姿,那个披了薄薄汗水的身体,真的很有魅力。 魅力… 魅力?﹗ 女孩此时才惊觉,远滕在球场上的确充满着迷倒女生的魅力呢﹗ 她现在可骑在校园万人迷的背上呢﹗ 对别的女生来说,是真又恨又羡慕又妒忌﹗这根本就是前生修来的大福啊﹗ 撞撞﹗ 撞撞﹗ 撞撞﹗ 女孩感到内心中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撞撞﹗ 撞撞﹗ 撞撞﹗ 有一种感觉更加能够抗衡内心那种一直缠绕着她的不快感觉﹗ 撞撞﹗ 撞撞﹗ 撞撞﹗ 而且亦有如一隻小鹿在乱跳乱撞呢﹗ 女孩吃了一大惊,她不知道这是甚么感觉。 然而,她想了一想,这份感觉…… 竟然跟当天的感觉很像呢﹗﹗ 就是,女孩从树上掉下来的一天。 一份似曾相识而又令她毕生难忘的感觉。 「原来,远滕……也能够?」 叮咚一声,女孩从脑中闪出了这个想法。 然后,感到脸颊正悄悄地灼热起来。 她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男孩所独有。 今天可以遇上远滕,是巧合吗? 她忽然觉得,这不是巧合,而……可能是安排。 上天安排了一个人,修补她那个被伤害了的内心。 既然如此…… 「我该怎样做才好?」女孩心的另一头,又冒起一个新烦恼了。 (待续) ===== 第十六章 半小时的路程,女孩终于回到家对出的一个小公园。 「好了,你送到这里就可以囉。远滕同……峰…。」女孩还是不太习惯直呼远滕的名字,说话还是结结巴巴的。 远滕微微蹲下身,女孩从他的背上下来。 当远滕立起身时,女孩眼前只能够看见一个宽大结实的胸膛。 那时,女孩真正感受到一个高大男生给他的感觉,除了有点点压迫外,还有一点…… 很安全的感觉。 再加上,这晚远滕出手相救,当时他的身影、薄薄的汗水、彷彿在飘出硝烟的拳头……都令这份安全感更来得实在了。 不知觉地,女孩不敢抬头直视远滕。 只因,她怕她多望远滕一眼,有些事情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怎了咧?」远滕留意到女孩的异样,微笑说道。 「没…没有。」女孩还是不敢将头抬高﹕「呃……我…我的表姐会来接我了。你放心走吧……峰…峰…。」 远滕笑笑,牙齿又白又齐,道﹕「那…我陪你等等她吧。」 「呃?﹗」女孩显得有点不知所措﹕「那……那都不用了…其…其实现在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也可以呢。」 「那么我就送到你家的门口就可以囉﹗」远滕笑说﹕「哈……现在时候不早。你又长得那么可爱,小心又撞上另一个痴汉啊﹗」 「嗯…也…也好。」女孩心中的怪异样,愈来愈强烈了。 她实在不知该回家好,还是停在原地等待迪芬妮。 只知道,她任由自己这样的举棋不定。久不久之,他们二人就平排站着。 其实现在离女孩的家,就只有一个小马路之隔。 女孩大可以自己一人回家去。 但是…不知怎地她很想在这里等着迪芬妮。 也许,她很想让迪芬妮认识一下远滕。 又或是… 她很想与远滕多待一会儿。 心动的力量实在太可怕了。 那年她心动,而喜欢了由小就认识的死猪头。 今天她心动,而渐渐迷上了远滕。 也许,从前跟男孩一起的感觉开始有点腻了。 即使现在只是简简单单地跟远滕呆在一起,但感觉却令她感到很新鲜。 然而,女孩觉得自己心中有一隻天使和一隻魔鬼,两个正以她为磨心,在互相角力。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实在太自私。 明明…… 明明……自己喜欢的人…是那个笨猪头。 可是,这一刻她竟然因为远滕,而有一点点的心动。 一方替男孩说好说话,怪责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一方却在詆譭男孩,说说远滕有多好。 这样极端的拉扯,女孩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小川。」远滕笑说﹕「我发觉,这样跟你静静地待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好呢。」 人长得帅,说甚么都会充满一种魅力。 远滕这么一说,真令女孩当场吓了一大跳。 「你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呢﹗啊……良太真是幸福了。」远滕笑笑,流露出女孩感觉不到的妒意﹕「不过,良太怎么搞的呢?不跟这么好的女孩子一起。」 远滕提起了女孩的伤心事,都不知道是故事还是无心。 只知道,他这么一提,女孩的心情又被拉了一下。 「别……别…提他了。」女孩道。 「嗯﹗」不知何故,远滕笑得很开心。他又道﹕「对了。你跟良太常常打棒球的吗?」 「是啊。」女孩嘟嘟了嘴说道﹕「我们小时候常常一起打棒球。」 「难怪你打得不错呢﹗」远滕报以欣赏的笑容,然后又道﹕「不过,还是差一点点。」 「哦?」 「技术还不够专业哦﹗」远滕说有点像专家﹕「你想变得像职业球手那么强吗?」 「哈……别说笑了。我何得何能像职业球手一样啊?」女孩以为远滕在跟她开玩笑。 「我不是说笑的啊﹗你也可以的。」远滕有自信地说﹕「因为我可以教你嘛﹗」 「你教我?哈……你很严的,我怕怕哦。」女孩向远滕开了个玩笑。说着说着,尷尬的气氛渐渐地退下来。 「对啊﹗我要求很严格的。在球场上我会变成另一个人。队员都怕了我呢﹗」远滕﹕「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挨得过的。因为……。」 此时,远滕似有深意地望着女孩。 女孩的眼中,是一张很俊朗的面孔。 不知不觉间,这张俊朗的面孔令女孩的脸颊產生了些化学作用。 女孩的脸颊,红起来了﹗ 「因为,你是我遇过的女孩子中,最坚强的一个。」 呯﹗一撃即中﹗ 就像引弓打中红心一样,说中了女孩的内心,最渴望听见的一句说话。 「我……我很坚强?﹗」女孩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远滕笑笑﹕「你真的很坚强。即使面对危险,你还是不掉下一颗眼泪。老实说,小川,我真的很欣赏你呢﹗」 女孩看着远滕的俊脸,久久都不能说话。 只觉得,怎么眼前的远滕,他的双眼好像会看穿自己的心事。 从小到大,她都很渴望自己被人感觉为一个很坚强的女孩子。 她一直深信,男孩会是最明白她的一个人。 但原来…… 到了现在一刻,她才发现男孩不是最明白她的那一个﹗ 远滕才是﹗ 就如火箭升空一样。 一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正极速飆升﹗ 二人在对望。 女孩不会发觉自己的脸上的红晕正化得很开。 她的眼中就只有远滕的微笑。 他的笑,自然将女孩的心都融了。可是,如果有旁人在看,定会觉得远滕的微笑有一种志在必得的意气。 「小川…」远滕动起磁性的声线,张起一个能迷倒所有女生的笑容﹕「你很特别。没有别的女孩子比你坚强。」 「嗯。」女孩早已晕得不会说话。 「小川。」远滕说着,竟然捉紧女孩的手。 「﹗﹗」女孩感觉自己的背脊的冷汗正疯狂飆出﹗ 这个男生怎么搞的啊?可以……可以如此……无……无礼地捉起女生的手?女孩的脑中,爆炸性地爆出这些想法。 然而混乱的思想中,女孩的内心突然鑽出一个想法。 这…… ……实在太刺激了﹗﹗ 「小川其实在我认识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就是我想找的人。」远滕温柔地说道﹕「你给我一种别的女生没有的感觉。」 「嗯。」 「就是那种,像男生爽朗的个性,很坚强的感觉。」远滕说得情深款款的,然后忽然苦笑起来﹕「你知道吗?我的恋爱经验都很糟糕呢﹗」 「是……是吗?」女孩不知所措地微笑。 「嗯。因为从前的我,就好像迷失了方向。我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甚么。所以,恋爱过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没有意义。我每一次都受着很大的痛苦。」说罢了,远滕像是回想过去,一面哀伤的。 这么完美的男生,也得不到完美的爱情吗?女孩心中一想,很想开口向他问个清楚。 女孩很想知道,他从前的女朋友会是怎样?远滕会是个好情人吗? 甚至想知得更多更多。 一段关係通常都由有一个少少的好奇心开似。 相处,就是满足这个好奇心的方法。 恋爱,就是一种深入地了解一个人的法子。 「幸好,我遇上你啊﹗小川。」远膝很感激地说﹕「我一直都很想找机会跟你发展朋友的关係。」 「我们……由打棒球开始就已经是朋友了呢﹗」女孩笑道。 「真的吗?很多谢你,会视我为朋友。既然已经是朋友……」远滕又施展他的电眼大绝﹕「而且,良太原来一直都不是你的男朋友。那么,你心目中『第一』位置会给谁啊?」 「第……第一位置?」女孩想装不懂,可是她心底还是知道远滕的心思。 「嗯。我希望……你可以将我拉到这个『位置』。」远滕又再微笑。 这是…… 恋爱告白么?﹗ 太快了太快了﹗ 女孩根本未有做好准备﹗ 她的思绪又被远滕打乱了。 这个时候很容易被人乘虚而入呢﹗ 特别是远滕这一类很会把妹的男生,他的双眼很容易入侵女孩的心思。 女孩心慌得不语。 远滕只管在微笑,他忽然渐渐将嘴巴闭起,容让女孩的思想在打仗。 然后… 趁机偷吻。 只知道,过了片刻,女孩的样子彷彿醉醺醺的,只因她喝醉了由远滕的嘴巴倾出的甜蜜美酒。 女孩红醺醺的样子,看上去甚是可爱。但是远滕却没有将这句说话说出口。 嘿,她都已经醉成这样子,多说的话可能有反效果。 倒不如…… 远滕的手轻轻地抚着女孩的脸颊,提着她的下巴。 女孩像是木偶随他摆佈,她知道远滕想做甚么。 女孩心中其实想就此将他推开,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准备好﹗ 有一个恋爱关係正要在一吻之后开始。 是「嘖」一声后开始啊﹗ 完全没有考虑的时间和空间。 不行﹗女孩觉得不行。 可是… 她很想试一试,被人亲吻的感觉。 那年,在樱花树下。 樱花还未开,男孩想亲亲女孩的嘴。 可是,女孩后来才知道,自己会错意。 男孩原来是想替她赶走肩上的小小虫。 虽然如此,女孩还是很记得那份感觉。 渴望初吻的感觉。 跟现在真的很像呢。 初吻的感觉就…… 一定好像喝了一杯烈酒一样,烫红了嘴唇。甚至,烫辣得令人刻骨铭心。 女孩都闭起了眼。 慢慢地迎接这一刻。 …… ……… 「咳—咳—﹗」 突如奇来的咳嗽声,令这对迷失在恋爱迷雾中的男女都清醒过来。 女孩张眼,应声一看,就令她几乎吓了一大跳,她道﹕「姐……姐姐?」 远滕都随声回望,就看见一位身穿高中校服的外籍女生,迪芬妮。 远滕立时挥手微笑,算是打个招呼。可是,他感到一股不友善的气势自迪芬妮发出。 只因,迪芬妮的眼神蛮充满敌意的。 但是对「把妹达人」远滕来说,除了女孩这一类女生,甚么类型的女生他都泡过,迪芬妮又算甚么? 远滕面对迪芬妮这点敌意,反而突然令他兴趣大起,心想如果…… ……如果来一个一箭双鵰,会不会很有趣呢? 他笑笑,嘿嘿,有趣有趣。 「小川,你想甚么时候才回家?」迪芬妮的语像是那些专制极权的家长,很严厉。 只见她来到女孩面前,两眼依然厉着远滕,手就自然地牵起女孩空出的左手。 迪芬妮冷起了面色,女孩彷彿在对着一个机械人。此时,女孩以为自己一定做错了些甚么,令平时和顏悦色的表姐都板起了口面。 其实,女孩不知道,当迪芬妮对坏男人时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只因她不知道,远滕其实是个坏东西。 「姐姐,回家囉。」女孩,说得很细声。 「嗯。」迪芬妮向女孩笑了一笑,然后又冷冷地对远滕说﹕「真的,麻烦你了。」 「太客气了。」远滕发功了。 可是,对情场老手迪芬妮来说,这一点功架算得是甚么? 迪芬妮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就硬把女孩拖走。 只有女孩彷彿有点不捨得地回望远滕,想好好的说过再见。 远滕微微地挥手,嘴角含笑。 「嘿﹗真有趣。」 ===== 时间和气氛一直僵硬了好几分鐘。 女孩与迪芬妮在升降机内一直都没有说话。 女孩时不时地偷望迪芬妮一眼,见她眉头上的纹理愈来愈深,女孩知道自己一定闯祸了。 但是……错在那里啊? 其实,由远滕正要亲吻女孩时,迪芬妮一直在旁看着。 而且,是光明正大地观看着。 只怪,当时二人都进入浪漫的忘我境界,都没有发现迪芬妮已经出现。 当然,迪芬妮的确是不满女孩跟远滕混在一起。 事实上她觉得男孩女孩的关係已经变成了一个烂摊子,才令她的样子变得如此难看。 她只是苦思怎样将这个烂摊子搞好。 叮咚﹗ 升降机停下。 女孩走出外面,但见迪芬妮仍身在升降机中,便说道﹕「姐姐?」 迪芬妮如梦初醒,向女孩笑了一笑。 刚才升降机叮咚一响,亦点醒了迪芬妮的想法。 「那就将错就将错吧。或者这个危机,该是令那个死笨蛋清醒的机会呢﹗」 她笑了,有点阴湿。 ===== 男孩托着腮子,呆望掛在窗前的小王子。 一望,便是好几个鐘头。 刚刚过去的一小时,他突然打了个哈啾,内心就有点不安。 然后,不久的十五分鐘前,他又打个哈啾,心中那份不安又强烈些。 不是迷信,只是过去的经歷告诉他,这样平白地打了两个哈啾,正是要告诉他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而且,都是关于女孩。 「是因为……今日的事么?」男孩闷闷不乐的说道,擦擦鼻子。 他对今天女孩的举动,还是很在意。 他回忆起当时女孩的表情、语气、内容……真的像绝交一样。 可是男孩想来想去都不明白,为甚么女孩要这样对自己。 「小王子。你可以告诉我吗?」男孩对着小王子说。 然而,小王子还是对他张起微笑,在空中微微的飘盪。 笑?笑甚么咧?男孩苦恼,小王子还是不回应他。 其实每当男孩内心感到孤寂的时候,他就会对小王子说话。 这是,女孩离开他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当女孩回来时,这个习惯曾搁下了一段时间。 但是怎么……唉…男孩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一晚又重执这份感觉? 他知道自己,真的很在意女孩今天对他所说的说话。 但他却不知道,女孩生他的气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伤害了她。 他更加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都在好心做坏事…。 嘶﹗ 男孩撕下了一张纸。 就如早些年一样,当心中的孤寂不能抒发的时候,就用纸飞机抒怀,传递出他的心意。 「小川﹕ 小川,你是不是在生气?在恼我吗?猪头很笨的啊,听不明白你在说甚么。 傻猪头良太上」 呼﹗ 男孩用力地将纸飞机放了出去。 纸飞机在空中飘飘浮浮,不像从前一样,充满飞快的干劲。只因,男孩的心情被拖得很重很重。 咯﹗ 纸飞机停在女孩书房的窗边。 男孩此时才坐下来,托着腮子,期待对面的书房会叮一声地亮起了灯。然后,看见女孩向他摆了个鬼脸。再下一刻,他的额头一定会刺痛了一下。 因为,女孩每一次都会朝自己的额头乱拋东西。 试过用棒球,也试过用纸飞机。 每次回想,他都会笑。 但他自己却不知道现在笑得很甜。 然而过了不久,男孩渐渐收起了笑容。 他终亦要面对事实。 因为,女孩早在本月搬去跟迪芬妮同住。 她的书房还是黑漆漆的。 孤寂像扑不熄的火,又在他的心中燃起。 嘶﹗ 他又撕下了一张纸,写写写,写出自己的心情。 「小川﹕ 小川大人。如果是小人笨猪头开罪了你,请你将我定罪吧﹗我会任你发洩,任你乱拋东西。可是,小人笨猪头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就是…希望小川你不要不理我… …因为…我会很伤心的呢。 罪人猪头良太上」 呼﹗ 男孩放出自己的心意。 他知道,女孩不会在对面的书房。 但是他还是寄望,他的心意会去到女孩的心里去。 男孩望着女孩的书房,落寞地叹了几口气。 他望着桌子上的电话,其实他大可以拨个号码,致电给她。 但不知何故,他就是不想打。 只觉得,今天的女孩很怪,怪得男孩都不敢跟她说话。这样的打过去,恐怕二人会呆上了好几分鐘。 不行呢。 心中的孤独感愈来愈强烈。 惟有寄情写作。 我手,写我心。 ===== 好久之前都说了。 人与人的关係,就好比一盆盆栽。 你放了甚么样的种子,就会开出怎样的花,结出怎样的果子。 然而,这个盆栽却不是一个人去种。 因为,关係是双向。 这是两人的盆栽。 如果用太阳花的方法去种玫瑰的话,结果会是怎样的呢? 至少,会有人在过程中感到失望。 甚至,退出。 亦可能,有人会后知后觉。 然后悔疚了一生。 ===== 日子还是这么的过,但事情要改变了。 男孩女孩虽然依旧坐在一起,但是少了很多交流。 从前班房之中,必定有男孩女孩的欢笑声。 班中的所有人都很喜欢看女孩怎样欺负男孩,很喜欢这温馨的一对。 只要有男孩和女孩,这一班就好像有阳光照耀着那么温暖。 但是,天气总会阴晴不定。 有一片云来了。 遮蔽了这一班。 甚至阻隔了男孩和女孩。 班中许久都没有听过欢乐的笑声。 有的,只有令人烦厌的谣言。 「甚么?小川和良太已经分手了?」 「不是咧﹗根本就没有一起过。」 「不是不是,我有另一个版本,好像是有第三者介入啊﹗」 「真的吗?是谁啊?」 「要冷静一下……上星期,我看见小川跟别班的远滕在拖手逛街啊。」 「哗———﹗﹗﹗」 「殊——﹗别吵﹗小川望过来了﹗」 「白痴﹗都叫你冷静一下呢﹗」 「对…对不起啊。……小川真令人妒忌啊,被远滕看上了呢﹗」 「雅子,你恨不到的,你长得很丑呢﹗」 「你去死吧﹗」 「原来那个谣言是真的。可是,我就是不明白,我们班中的凌瀨比小川美得多了。为什么,远滕不选择凌瀨呢?」 女孩很讨厌人偷偷摸摸,她知道那群站课室一角的长舌妇正在讨论自己。 「哼﹗说人家是非的,就不要边说是非边望着人家吧﹗」女孩心中怒道。 的确,这是很差劲的间话技量。 现在是小息,同学们都很喜欢聚在一起,找点事情来聊。 男孩女孩的事,自然成为茶馀饭后的话题。 通常这些时间,很容易的看见那一位同学是属于那一个圈子。又或是,那一位同学正在被人疏远中。 女孩像是个孤岛一样,渐渐地在班中突出。 女孩,看着身边的空椅子。 男孩,不在。 她要孤独的过这个小息。 哼,小意思吧? 小时候不就是已经这样的吗?她其实早就习以为常。 小时候,男孩虽然称得上是自己唯一好朋友。但是每一个小息男孩都跑出去打球,将自己丢低。 哈哈哈,真的太好笑了,现在不就跟从前一样吗?即使,中间有些日子,男孩都很珍惜每一个小息跟自己相处的时光。但又如何?这根本是赚回来的,是bonus啊。现在,只不过是打回原形…… ……吧? 女孩努力地说服自己这其实不用可惜。 因为,她根本就是该被人排挤疏远。 而且,她很想趁着这个机会,来对男孩生出一些恨意来。 因为,现在的男孩不是去打球,而找他的女神——凌瀨。 「好啊。你就这样丢下我不管,去找你的凌瀨吧﹗」 真的,不知怎去形容女孩的心理。 该是很复杂吧? 她一方面不着紧男孩丢下自己不管。 另一方面…… 她其实很害怕这种被人疏远,被人背后说间话的感觉。 女孩伏在桌上,其实她想偷偷地哭一场。 然后,装睡觉直至下课。 反正,她算是半个交流生,老师对她都很宽松。 亦因如此,却是被同学妒忌的伏线。 而远滕正正是个引爆点。 「自我跟远滕约会后……她们就排斥我了。难道,你不知道吗?良太。」 其实,她心底还是渴望被人拥抱。 而那个人就是男孩。 ===== 铃———﹗﹗ 「yahoo﹗放学了﹗」男孩听见放学的鐘声后,兴奋得整个人跳起。 「渡边同学。」像老太婆似的守旧歷史老师严肃叫道﹕「请你自重一点,你快成年了啊﹗」 「啊哈﹗」男孩用姆指擦擦鼻子道﹕「就是因为快成年,所以要用尽未成年时的专利啊﹗yahoo﹗」 说罢全班一起哄堂大笑,而歷史老师却冷冷望了他一眼就离去,懒得再理会这个长不大的猴子。 此时,身边的同学有的在伸着懒要,有的忙着收拾,有的拿出手机拨给情人,各有各忙的。 而女孩就一言不发地收拾书包,而男孩亦若无其事地拿出剧本,继续他的工作。 「凌瀨姐姐,十五分鐘后我们开始囉﹗」男孩笑道。 但听见「殊﹗」的一声,就见凌瀨正举指放在唇前,然后指了女孩一下。 男孩回望女孩一眼,见她都已经收拾好了,正要离开课室。 「小川。」凌瀨开口说道,正好将女孩喊停了。 「是。」儘管女孩对凌瀨没有好感,但是她还是会礼貌地回应凌瀨。 「其实良太今天不会留得太晚。」凌瀨,还是清楚女生的心意。 女孩的样子闪过了一丝异样,但是瞬间就表现出一面不在乎的样子。 「所以,你等一等他吧。良太很想与你一起回家呢﹗」凌瀨微笑,欠一欠身。 脑袋长得不好的男孩自然搞不清凌瀨在说甚么,叫道﹕「姐姐,不是说好了,剧本未完成都不可以走么?」 凌瀨立即被气死,用嘴巴弄出唇语道﹕「我,在,帮,你,啊﹗死,白,痴﹗」 「帮……帮我?」以男孩的智力暂时只知道自己不能大声说话,只是细细声地说。然后,一面茫然地回脸女孩一眼。 「好啊。我在操场等你囉。」女孩随口说道,但是不像从前一样充满着期待。 「那……那么就等我一下。」男孩还是一面茫然地说,然后望着女孩离开。他回望凌瀨,见凌瀨面对自己的表情甚是不耐烦的,就说﹕「怎了?」 凌瀨叉起腰,敲敲男孩的脑袋骂道﹕「你啊﹗可以聪明一点吗?」 「哗唷﹗」 男孩,可算是第一次被所仰慕的学姐使用暴力呢。 ===== 「我们的故事就到这里了。每一年的初春,我都会来到樱花树下等候相川。一年一年的,我相信总有一年,相川真的履行我们之间的诚诺。届时,我们再一起翻开樱花树下的记忆,回想那一年的初春,那个最纯真的佐滕和相川。」 凌瀨放下了剧本,吐了一口气。 就彷彿放下重担一样,她刚刚看完了一个很令她心情沉重的结局。 在她对面的男孩,却一面紧张,看来都十分关心这个版本能否通过。 凌瀨沉默了许久,眼睛在灵动,男孩知道她一定在消化这份剧本。 男孩只觉得就好像等候法官判刑一样,心情真是极度的忐忑。 「你为什么要写这个结局?」凌瀨说得很严肃,样子万分的认真。 为什么? 男孩回想,心情渐渐的往下沉。 「因为……」但是话到嘴边,就说不下去。 「因为,小川与远滕的事吧?」凌瀨不想花时间,还是单刀直入的好。 「呿﹗你乱说话﹗」其实,男孩早就知道最近女孩跟远滕忽然走得很近,但是他还是不认为女孩已跟远滕已经开展了恋爱关係。他又道﹕「不过……这个消息…不知怎地被炒作了…哈哈。有些事,可能真是空穴来风…呃,哈哈,下一句是甚么啊?哈哈哈﹗」 「你装傻了。」凌瀨倒是想男孩明白自己的心意﹕「根本,是你自己说不下去。」 她一说,男孩都不知道怎去回答。 然后,一直沉默了几分鐘。 男孩的笑容一直地僵硬、僵硬、僵硬……愁眉苦脸。 其实,凌瀨很明白,这些日子男孩的心情很差,绝对是有原因。 从种种跡象去看,男孩女孩的关係正在转差。 跟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忽然闹翻了,心情低落是人之常情。 「那……假设跟远滕无关的吧?」凌瀨面对他,就好像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一样,说话都温柔起来﹕「你跟小川她,为什么好像……」 「疏远吧﹗」 「嗯。原因?」 「我也不知道。」男孩轻遥着头。 「嗯…」凌瀨刻意将语拖得很长,心想﹕「大概是因为我吧?」 「我开始明白,姐姐你的说话了。」男孩说得闷闷不乐。 「甚么咧?」凌瀨微笑。 「先前,你一直都不接受我的剧本,原因是结局不是出自我的心意。」男孩叹口气,再苦笑﹕「我现在明白了。因为这个版本的结局,是因为一种很差很差的感觉而写的。」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一份……不能够释怀的孤独感。」男孩揉着自己的心窝,然后空出了手比作一个球形,彷彿是从心窝中掏出这个感觉一样。 凌瀨看见,都收起了微笑。剎那间,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在她心中泛起。 「其实有一天,小川忽然对我说﹕『你的温柔留给凌瀨吧。』,要我以后都不用管她。」男孩敲敲胸口,想打散内心的刺痛﹕「我们的关係,就这样差起来了。」 而凌瀨就叹了一口气,心想﹕「原来真的因为了这个原因。」 「唉…」男孩吐出了一肚子的苦水﹕「不知怎地,那天以后,我的内心就多了这份孤独感。然后,我藉由这份孤独感去写我的故事。」 男孩望出窗外,看见外面的境色,所有的色调都是单一的冷色调。严冬原来早就来了。 「这是一个很长很冷的冬季…」忽然间,男孩说出无关痛养的说话。 凌瀨的触角很锐利,她感觉到男孩的内心其实抑压着一份感觉。 但偏偏,他却无法发洩。 「哭出来吧。」凌瀨很想这样对他说,然后却被男孩捷足先登。 「然后我去想像,如果我跟小川就这样一直的差下去,我们的将来会是怎样的呢?」男孩一脸愁容的回望凌瀨﹕「我们的将来就会是,现在在你手上的结局了。」 「原来如此…」凌瀨望着剧本,心想原来有这样的故事。 「姐姐,你一定很明白我,小川对我来说是多么的重要,所以我才写这个故事去纪念我跟她之间的事情。」男孩顿了一顿,深呼吸了一下。良久,又道﹕「但是……我却写出这个结局来。其实,我不希望是这样。我的手……」男孩摊出了手,不停地颤抖,像是再没有多馀的气力去写的故事。 「我的手……其实很难过……嗯?」男孩嗯了一声,只感掌手有一股暖意在化开。 他一看,原来是凌瀨已经紧握了他的手。 凌瀨明白男孩无法抒怀心中的哀伤,这种煎熬实是令人痛苦。然而,她却有心无力,她不知道怎样去帮这个小弟弟。那唯有握握他的手,算是给他一种支持。 「所以,我现在非常明白姐姐你的说话。这个结局,绝对是我手写我心的呢。」男孩苦笑说道。 凌瀨连忙点着头,她其实很内疚,自己的出现简接令男孩女孩的关係出现变化。 二人只是握着手,不说话,静静地坐了十分鐘。 男孩知道凌瀨还担心自己,心内很是感激这个大姐姐。 凌瀨这份温柔,令他觉得自己好像回了童年时期,很想很想向她撒个娇。 想着,男孩终于都笑了。 凌瀨一看,心内很是放心,说道﹕「笑甚么咧?」 「姐姐你还是没有变,就像当天替我擦鼻血的时候一样那么温柔。」男孩笑说。 凌瀨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道﹕「你笑就好了。姐姐其实很希望良太每一天都快乐。这样吧,这次剧本我通过囉﹗」 「真……真的?﹗」男孩的眼睛大放异彩,道﹕「那不就是说,姐姐你会…」 「我会当你的女主角。」凌瀨单眨着眼。 「yahoo﹗实在太正点了﹗」男孩兴奋得跳起﹗然后攀在书桌上像是要大事公佈似的﹕「姐姐你知道吗?我实在等了好久好久﹗我曾经想过索性找另一人顶上啊﹗」 「嗯嗯。」 「但就是不行嘛﹗没有人比你更会演戏呢﹗」 「嗯嗯。」凌瀨还是忍不了,微微地笑起来。 「而且,我决定要横扫所有奖项﹗最佳男主角加持和夫﹗最佳女主角凌瀨遥﹗最佳导演渡边良太﹗最佳剧本《樱花树下》……」男孩兴奋得真的像横扫所有奖项一样。 「小孩子,真容易快乐啊。」凌瀨心中这么的羡慕。 她很喜欢男孩这份长不大的童真。 快乐本是简单。 即使刚刚还面对多大的痛苦,但快乐的时候,就会尽情的开心、大笑、大叫。 所以,凌瀨不希望她的好朋友失去了这份宝贵的礼物。 她要他知道,他心目中真正的快乐源头是甚么。 女孩。 「喂喂喂,别那么兴奋啊﹗」凌瀨笑说。 「哈哈…哈…我彷彿感应到上帝在呼喊我啊﹗衪说必兴起我啊﹗哈哈﹗」 「真的?﹗好了,请你冷静一下了。姐姐有正经说话要跟你说啊﹗」凌瀨收起笑容,男孩果真安静下来。 「有话就快说吧﹗」可是男孩还是有点飘飘然。 「是关于结局的呢。」凌瀨向他推回剧本﹕「其实…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甚么?﹗」男孩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搔搔头,说道﹕「凌瀨遥,你在耍我吗?」 「哼﹗别这么无礼啊﹗」凌瀨向依然站在桌上的男孩板起了口面道﹕「我没有耍你,亦不是反口,姐姐说一就一。这个结局充满了你的感情。相比先前的,实在是有血有肉得多了。但这不是我心目中想要的结局。」 「那你想要一个怎样的结局啊?」男孩摊摊了手,彷彿都没有办法了。 「我要……」凌瀨的眼神变得肯定起来,她嘴巴将要说出令男孩都不敢相信的说话。 「……我要,男女主角永远都要在一起。」坚定,肯定。 男孩先是一呆,然后苦笑﹕「不是吧?姐姐,我真的被你耍得头大了。这个结局我不是写过了吗?你曾经推掉的啊﹗你说﹕『很老土﹗没有你自己的感情,重作﹗』」 「是啊,但又不是呢。」凌瀨的说话真的很玄妙。只见她恶作剧地笑笑。 「你…哈哈…我真的被你搞疯了。」男孩都哭笑不得。 凌瀨笑笑,现出两个小梨涡,道﹕「我的确曾推掉这个结局。可是我现在说的不是这个剧本的结局啊。而是……」 「你﹗」凌瀨狠狠挥出手指 「我?﹗」男孩自然吃了一大惊﹗ 「你为什么要这样吃惊呢?」凌瀨摊摊手说,她实在忍够眼前这个笨猪头,所以她要说出事实了﹕「难道,你一直都不知道的吗?」 「知道甚么咧?」男孩的表情惊讶得,就好像面对医生将要公佈自己有绝症一样。 「你其实一直都喜欢着小川啊﹗」 (待续) 第十七章 「甚么?我……我喜欢小川?﹗哎……哎哗﹗」被吓了一大跳的男孩,在桌子上失了重心。 呯﹗﹗掉下来﹗ 「良太﹗」吓得凌瀨即时尖叫。 男孩似是淹没在桌子和椅子之中。 凌瀨上前一看,见他相形狼狈,四脚朝天。除了替他感到很痛外,凌瀨不禁嘲笑男孩的狼狈之相。 「嘻嘻……嘻…」凌瀨上前递手,把男孩扶起。 「哎…很痛啊。你还笑?真黑心。」男孩的额头起了一个红麻包子,他道﹕「姐姐,你说笑吧?」 「没有啊﹗」凌瀨笑笑,坐在桌子上,遥着她的长脚﹕「你根本就一直喜欢小川。」 男孩露出一面难以置信的表情,过了许久,他道﹕「你说是就是么?难道我不是最清楚自己的吗?」 凌瀨不语,只是似有嘲意地笑。看得男孩有点生气,他道﹕「我一定最清楚自己﹗朋友就是朋友嘛,没有甚么不清晰的地方。我跟小川从小就是好朋友,现在都是,将来都是,永远都是。」 「哼﹗像你这种笨笨的男生,不能了解自己实属正常现象。」凌瀨说得有点嘲弄的意味。 男孩苦笑了几声,道﹕「姐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呢。我跟小川明明就没有……没有那回事…不可以说成……喜欢啊?」说到「喜欢」二字时,男孩忽然有点难以啟齿,他的耳朵都红烫起来。 凌瀨看见他的模样,都偷偷笑了,道﹕「噢﹗你耳朵红了。」 「那有?」男孩立即摸摸耳朵,感觉手心烫热的,便暗暗叫道﹕「见……鬼…」 凌瀨掩嘴笑笑,然后又道﹕「你害羞呢?」 「呿﹗」男孩像听见人说起了传统禁忌似地叫道﹕「我最近睡得不好……可能…发烧吧﹗」 「呵呵……你儘管逃避吧。」凌瀨向他比出食指,道﹕「姐姐只会说一次那么多。你其实一直都喜欢小川。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一种。」 「喂﹗喂﹗」男孩好像要挥走苍蝇一样地挥动两手﹕「你别这样说咧﹗我……我明明就是喜欢……唉…」 男孩叹了一口气,像洩气一样。 「喜欢谁啊?」凌瀨微笑。 「……是你啊,姐姐。」这算是表白么?只见男孩将头放得很低,微微把头抬起说道﹕「其实…你都知道吧?跟你相处都有一段日子了,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我当然知道咧﹗」凌瀨托起下巴,像个查案的侦探﹕「那你觉得你对我的『喜欢』是怎样的?」 「就是开心囉﹗」男孩振振两手,很孩子气﹕「例如,每次跟你打排球时,我会超开心的。每次跟你研究剧本时,又是超开心的。」 「嗯嗯﹗很多谢你啊?」凌瀨亮大的眼睛又动了一动,又道﹕「好囉﹗我再问你。我离开了的那段日子,你感觉怎样?」 「当然,很不习惯咧﹗放学后都没有人跟我打排球,又没有人跟我比棒球的……」 「好的好的﹗那么…」凌瀨想了又想,然后微笑的嘴角,有一丝恶作剧的意味﹕「那么还有别的感觉吗?」 「那是甚么啊?」男孩已经不耐烦得将手横抱在胸前。 「孤独。」 「嗯……没有。」男孩想了近十秒才答。 「茶饭不思。」凌瀨像是训话似的。 「嗯……也没有。」男孩这次想了八秒。 「偶然想起我,有一种很掛念的感觉。」 「这个…都没有。」男孩想了五秒。 「想哭。」 「一……一点点吧?」男孩笑说。 「我不信﹗你一定是在看我的《在世界中心呼唤爱》才想哭啊﹗」凌瀨骂得好兇。 「那没有囉﹗」 「你学会写小说而将棒球放弃,是因为要抒发对我的思念﹗」 「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呢﹗」想了三秒才答。 「你写了一套剧,来纪念我们之间的事情。然后,你藉由这个故事向所有人说,在我离开的日子中,你有多掛念我,你有多喜欢我﹗」凌瀨故意将样子变得很妒忌似的。 「姐姐你搞错了,那个故事…都不是来纪念我和你的事呢。」男孩自然搞不懂凌瀨在问甚么。 「那么来纪念谁啊?」 「就是小川哦﹗」这一次,男孩想了不想就说出人底的答案来﹗一秒后,男孩才知道自己中计了﹕「我……我…是指…」 「你﹗」凌瀨忽然动身,箭步上前,迫近男孩。她一隻手轻捏男孩的脖子,另一隻手就举指弹弹男孩的鼻头﹕「不是说喜欢我的吗?为什么,我看不见你为我做一件好事啊?」 凌瀨在发狂,也在演戏,像那些野蛮女友一样。 「我……我…」男孩想说话的空间都没有。 只见,凌瀨一改温柔的形象,动作都很粗暴的,她向前踏步,迫得男孩立即坐在桌上,她怒叫﹕「为什么在我离开的日子中,你没有掛念我啊?」 「这…这是因为……」男孩想找点藉口,可是无能为力。 凌瀨再一推进,男孩整个得要卧在桌上,好一个女上男下的姿势。 「为什么,你要写一套剧来纪念她而不纪念我啊?」凌瀨篤篤他的鼻头﹕「为什么你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食不好,睡不着?」 「因……因为…」 「因为﹗——」 「——你一直都喜欢小川﹗」凌瀨对着他大叫。 「姐姐﹗唉﹗」男孩都受够了凌瀨的粗暴,一有时机,就将挣脱出来。 他一身校服都乱了。 男孩边忙着整理校服,边说道﹕「姐姐,你…你在发甚神经啊?」事实上,他首次看见这么狂野的凌瀨学姐。 「嘻嘻—」凌瀨倒是很享受刚刚的过程﹕「我明白为什么小川会这样喜欢欺负你。」说罢,她又坐会桌子上。 男孩没有回应她,样子有点生气。 其实,他的思想现在蛮乱的。 就好像那些挖掘海床的工程。 凌瀨毫不客气地在男孩的脑海中,将已经沉淀了的记忆翻搅、挖掘,就是要他记起自己所做的种种,其实都是为了女孩。 记忆被翻起,像污泥一样在海中飘浮,这样海水会混浊一阵子。 凌瀨不相信人会长得这么笨,她这么一做,或多或少都会令男孩注意到自己所真正喜欢的人。 若然他还是不知道的,凌瀨认为男孩一定在逃避。 的确,朋友转化成爱人是一个很大的变化。 任谁都接受不了。 凌瀨算定了,男孩一定会逃避。 他们二人久久都没有说话。 凌瀨微笑,哼起歌。 男孩坐在他的对面,一面思想混乱的。 不久,凌赖就说﹕「怎了?想清楚了么?」 「唉﹗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要这么胡说八道﹗」 「我才不是胡说八道啊﹗」凌瀨鼓起了腮子,不满地说﹕「姐姐,只说最后一次哦。」 男孩望望了她一眼,就将头别过去了。 「喜欢,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将手都放在大腿上,长长的腿依然在遥着﹕「它很顽皮的,喜欢藏身在不同的感觉之下。例如,仰慕。」 「仰慕?」男孩望了望凌瀨。 「仰慕之中的确有喜欢的成份,但是它是很难发展成恋爱的关係。」凌瀨﹕「因为我觉得,恋爱该是平等。仰慕只会令你将对方放得很高很高,直至令你觉得高攀不起为止。那时候,你会发觉,只要跟对方简单的相处都已经很足够。」 「那么姐姐你想说的是…」 「你对我所谓的喜欢,其实只是仰慕而已。」 没有多馀的表情,没有夸张的叹气。 男孩都表现得很冷静。 彷彿他知道自己原来都习惯了这份仰慕的感觉。 平平无奇得,即使现在才知对凌瀨的感觉是仰慕,都不会大惊小怪似的。 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这么平静。 「那真正的喜欢呢?是怎样?」男孩道,一脸愁容。 「你心领神会吧。」 「哦?」 「姐姐,不想多说了。」凌瀨道﹕「有些事情说得多,反而令你更不明白。倒不如,自己好好的亲身体会一下。那时候,你就会明白真正的喜欢会是怎样的感觉。」 男孩低头默想,有一段时间他不能说话。良久,他道﹕「姐姐,我真的不能相信你的说话。我可以接受自己原来一直没有喜欢你,但我却……」 「却不能接受自己原来一直喜欢这位由小就认识的好朋友。」凌瀨微笑﹕「我明白的。我绝对明白。」 「是啊﹗我和小川根本就是好朋友﹗」男孩说得很肯定﹕「从前是,今天是,将来也是。」 「那好啊﹗」凌瀨伸一伸懒腰,优雅地打了个呵欠,然后动身到窗边去,望望窗外的景色。良久,她又道﹕「良太。」 「嗯?」 「小川她在操场呢。」 「啊﹗」男孩弹起了身﹕「都说得太晚了,我要先走呢﹗」然后收拾好书包,揹起,向凌瀨说道﹕「姐姐,一起走吗?」 「不了。我喜欢一个人在看云。」凌瀨托起腮子,她开始又回忆那个已经在远方的爱人。 正当男孩要道别时,凌瀨煞有介事地叫了男孩一下。 「弟弟。」 「嗯?」 凌瀨心中还是放心不下这小子,觉得他真的很笨了,一定要花时间才可以「心领神会」。 她不得不要再做一次好人,道﹕「弟弟,当你懂得紧张对方,有时因为对方的一些小事而内心会很感戚戚然,甚至会懂得为对方生很大的脾气时候。那就代表,你已经喜欢对方了。」 男孩消化这句说话,片刻﹕「哦﹗」究竟,他明白吗? 「那再见了﹗」凌瀨挥着手。 「嗯,再见。」男孩挥手,步伐很急地离开。 凌瀨将头别过来,又看着天边的云朵,说﹕「笨猪头,这是最后一次醒觉的机会啊﹗」 然后,她望向操场上的一对男女。 男的正教女的一个正确的投球姿势,气氛温馨,动作亦很亲暱。 那正是远滕和女孩。 「结局,不该是这样的。」凌瀨在叹息。 ====== 男孩很想将混乱的思想统统都拋诸脑后。 甚么喜欢的,不喜欢的;仰慕的,不仰慕的。 很烦很烦,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男孩管不了这么多,他在楼梯间中轻步地走,心中只有一件事情﹕「好久都没有跟小川回家了」」 的确,从前为了剧本问题,常常冷落了女孩。 男孩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俩之间就渐渐的疏远起来。 「事情根本就是这么简单﹗甚么喜欢不喜欢的呢?」男孩边走边说。 一切回到从前便是最好了。 一起分享大家最开心的事情。 开心? 「啊哈﹗」男孩笑了出声﹕「对了﹗一定要跟小川说,姐姐已经答覆当我的女主角啊﹗」 噗﹗男孩心情忽然愉快起来,来了一个小跳步。 然后,终于到达了操场。 男孩东张西望,找找女孩的身影。 此时,操场还是很热闹。 有些人在打蓝球,小食部附近还有一些间聊的同学。 而最热闹的便是小型棒球场的附近,原来团团的围着了一群人。 那些人正交头接耳,有些亦在起哄。 男孩心想﹕「有球赛么?」然后,好奇的走过去。 甫走近,男孩感到气氛怪怪的。 因为,人群之中主要都是女生。男孩看见她们的脸色不太好,好像喝光了一瓶 酸醋,样子有一酸酸苦苦的感觉。 而她们的对话之中,亦隐含了快要爆开的妒意。 「啊……原来是她。哼﹗真讨厌。」一个胖胖的女生说。 「不……不可以是她咧﹗远滕不会喜欢她的呢﹗」一个有一副明星相的女生哭着说,像被人夺去了心中块宝一样。 「哼﹗真令人讨厌﹗跟远滕这么亲暱,她算些甚么啊?」一个丑女说。 「就是嘛﹗……你看你看﹗她可以在这样眾目睽睽之下,任由远滕摸自己的腰呢﹗呸﹗根本就是个发骚的贱女人﹗好不要脸啊﹗」看上去也不错的女生说。 然后,就是一轮恶毒的咒骂。 男孩听见都,吃了一惊,甚么要「割花她的脸」、「找人轮姦她」等等的可怕的报復法子如魔音灌脑的进入他的思想领域。 「现在的女生真狠毒啊﹗」男孩打趣地说,而心中真好奇究竟是那一个女生可致招起这么危险的杀机。 男孩边说﹕「不好意思了﹗」边在人群之中穿插去。 好不易容,他爬到最出的位置。 然后,他看见一个足足令他呆了一分鐘的事实。 原来,可以令许多女生进入一种生不如死的妒忌煎熬的人,竟然就是—— 「小川?」男孩说道。 这时,他的心中泛起了一种暂时不能归类的感觉。 在男孩的眼中,远滕与女孩正是背着自己。 远滕站在女孩的身后,身贴身的,他的手紧紧地捉起女孩的手腕。而左手正紧紧按在她的腰。 他们二人不断的重复着一个投球的动作,看来远滕正教授女孩投球的姿态呢。 这个动作……不知何故看得男孩的心中有点怪异样。 只见,远滕在女孩的耳边细声耳语,女孩嘻嘻地笑了一声,嘴巴在动,似乎回应些甚么。远滕捏捏女孩的脸颊,女孩幸福地笑笑,打着骂着。 虽然听不见二人在说甚么,但见远滕的笑容,二人的动作,旁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打情骂悄。 惟独男孩一个人,正为他们的相处模式找个藉口,或是代名词之类的东西。 「你加油啊﹗你一定可以的。」男孩惟一听见的,便是远滕鼓励女孩的说话。 只见女孩点点头,就一气呵成地做出投球的动作。 男孩一看,便知道这个投球的动作做得非常标准。 她提腿,将地上的沙利起,形成一个棕色的弧形。 下一秒就—— 呼﹗ 撞﹗ 一个白色的快球狼狼地烙在捕手的手套中。 那位站在捕手旁的击球手依然保持准备的姿势,但是却一面吃屎似的表情,可想而知刚刚投出的球,是多么的完美。 就连不是味儿的男孩,都忍不着在心讚叹着。 「好球﹗」捕手后的高个子叫道。 「yes﹗」女孩兴奋得跳起。 啪啪﹗跟远滕互相击掌。 「都说了﹗你可以成为一等一的投手啊﹗」远滕少有地在球场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真的?哈哈…那小川厉害吗?」女孩笑说。 「不是很厉害﹗是超级厉害啊﹗」远滕向她比了个大姆指。 围观的人群中,微微地喝了个倒采。有些纷丝,依然呼叫远滕的名字。 只有男孩呆呆地站着。 过了好久,男孩才惊觉自己的时空好像跟他人脱节。醒一醒,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发呆。 男孩看见女孩,正想呼叫她之时,远滕亦同一时间瞄了他一眼,于是叫道﹕「哦?良太,原来你来了。」远滕笑着,男孩一见就觉得怪,因为这是一种很友善的笑容。 友善?这么友善做啥? 远滕对男孩挥手,上前跟他搭着肩,道﹕「既然来了就打个招呼嘛﹗」然后,就推推男孩一把,似乎想请男孩到球场去。 而男孩的双脚就好像钉死在地上一样,动也不动,道﹕「没有,我在等等小川罢了。」 「哈哈,那你来得正好了。」远滕拍拍了手﹕「虽然你离开了棒球队,但你间时都有跟小川打打棒球吧?」 「是又怎样。」男孩的回应很冷淡。 拍拍﹗远滕又拍了手,道﹕「那即是说你的击球功力没有退步吧?」 「哈哈…你想试试?那我拿你的蛋蛋来试啊﹗」男孩笑说,不知不觉地想在语言上反击远滕。 「哈哈哈…﹗你这个死穷鬼真有意思﹗哈哈﹗」远滕拍拍男孩的肩膀,老友鬼鬼的﹕「用蛋蛋就太…那个吧。其实是这样的,我想你测试一下小川的实力。」 「测试?」男孩没有在心对方的说话,他在意的是女孩到现在还是背着他,练她的投球。 「小川好聪明啊﹗一教就学会了职业投手的打法。当然,现在要来个毕业试了。」远滕用手肘顶顶男孩的胸膛﹕「论技术,其实我自问跟你差不多。但是你堂堂『魔鬼击球手』啊﹗当年毫不客气的把走了我的队长位置。其实你的实力一定比我强吧?所以,由你来当考官就最好了。」 男孩不屑地回望他一眼,心想远滕这个混蛋的器量真窄,到现在对当年争夺队长的事还是在意。 「怎啊?不行?」远滕露出一个轻蔑的表情,道﹕「我很明白小川的。她不希望人家小看她,所以每一件事情她都会做到最好。如果,今天不通过测试的话,小川一定不会回家去。」 然后,远滕向男孩展现出一个讨打的笑容。 有一种深层的,奸猾的意味在这个笑容中流露出。 要不是看在他的粉丝都在现场,男孩真的会向他来一个「爆烈蛋蛋全叠打」。 而现在很明显地,远滕想将男孩「摆上台」。 男孩明白的,但他在意的是女孩。 于是。 「好吧﹗时候不早,我跟小川都想早点回家。」男孩。 远滕却贴在他的耳边说,说出一句真的令人很想立即开打的说话。 「我早你妈的,她最近很喜欢跟我晚点才回家啊,傻瓜﹗」 二人的缓缓地拉开了脸。一张笑里藏刀,一张隐藏着莫名其妙的怒意。 对望了良久,本是在窃窃私语的人群,似乎都感到现场来了一种古怪的气氛都不敢作声。 一直静了十多秒。 然后,远滕突然笑说﹕「那真的拜託你了﹗良太﹗去去,快到撃球手的位置去。」 男孩望也不想再望这个讨打的脸。 简直就是面目可憎。 他一步步的走向撃球手的位置去。 途中会经过女孩的身边。 就在不足三步的距离时,女孩终于转了身。 女孩的笑容开得很美,好甜,充满了阳光的气息。 这个阳光的笑,照在男孩身上,即使多坏的心情都立即好起来。 「小……」男孩立即想叫叫她的名字,但很快地,说话就卡死在喉头。 水可载舟,亦能覆舟。 同一个笑容,原来都可以带来杀伤力。 「峰﹗」女孩笑着叫道﹕「这次要怎么打?」一跑一跳的到远滕去。 男孩生硬地定在原地。 原来… 原来她的笑容不是给自己﹗ 「喂﹗良太,快点咧﹗我们所有人都想看精彩的球赛啊﹗」远滕在催促。 男孩回头望了一眼,百多对眼睛在看着自己。 看见远滕那个得戚的笑容,不断向他做出「催促」的动作。 女孩,还是不想跟他有任何的接触。 他抬头望向学舍,有一个人一直的在看着他。 就是,那位很疼他的凌瀨姐姐。只有她一个,是用上替他委屈的怜悯表情在看着男孩。 「加油啊﹗弟弟。」远远的凌瀨在给予祝福。 男孩再度走向击球手的位置。 到达的时候,没有力的一双手,接过撃球手的球棒。 此时,击球手说﹕「渡边前辈﹗可以再看见你的风采实在太好了﹗」 那个捕手说﹕「前辈,我们全队上下都看你了。别让小川姐太臭屁了啊﹗」 所有球员说﹕「前辈﹗渡边前辈﹗打个超级全叠打来﹗」 男孩呆呆,最后只是点点头,笑一笑。 他实在……没有多馀的心情去做这回事。 他只是在觉得—— 为什么一切都改变呢﹗ 怎么……一个该是感情很好很好的朋友,会一下子当自己透明? 难道世界在变吗? 变到如此的陌生? 剎那间,那个令男孩很头痛,很害怕的孤独感又来袭击他了。 手在冷却。 脚也急冻。 就连心脏的血都好像降温了。 「为什么会这样?」男孩喃喃地说﹕「小川,为什么……你要对我不瞅不睬?」 球棒该不会很重。 但是当男孩想提起的时候,竟然需要花很大的力气。 远滕看见男孩都准备好了,就拍拍手,大声说﹕「各位围观的同学﹗首先感谢我们的,伟大的前城南高中棒球队队员,渡边良太重执球棒﹗来﹗给个掌声的。」 啪啪啪啪啪…﹗掌声欢呼声,很是热烈,主要都是来自棒球队的。 「良太同学是我的好队友。」远滕虚偽的跟眾人说﹕「他的球技真的比我强。大家知道他从前的名号是甚么吗?」 「『魔鬼击球手』﹗」一群女声,原来男孩都有一些女粉丝。 「他是我超厉害的对手,我的快速投球都给他打飞了。那一战真的超精彩。」远滕在复说当年二人的战斗,令在场围观的人气氛都热烈起来,不断大叫重演当日之战。 但是男孩都没有在听的。 他的眼睛,都在投手席的女孩。 从小到大,一玩棒球的时候,站在投手席上的女孩总会佻皮,诸多做怪的。 可是,现在男孩看见的她,却活脱脱是另一个人。 令男孩不禁问一句﹕「到底是甚么原因,令到你变成这样?」 此时远滕还是滔滔不绝地说﹕「…良太都离开一段时间,球技都可能都退步了。所以今天找来的对手,主要都是给他热身。」他道﹕「而且,这个投手很聪明,今天她学会了我的招式。算是跟她来个毕业试吧。」 「峰﹗」女孩说话了,但不是叫男孩﹕「可以开始了么?我很心急呢。」 「哈哈…」远滕﹕「那大家拭目以待﹗再次看见『魔鬼击球手』的风采吧﹗」他拍拍手,令在场的人都拍着手。 而围观的人就愈来愈多。 有些人见识过男孩的厉害。 有些人想见识一下男孩有多厉害。 无论如何,即使现在男孩都成了眾人的观点。 但是在男孩的世界中,就只有女孩一个。 是多么的少。 但是女孩竟如陌生人一样,对男孩来说,他的世界还剩些甚么? 「好﹗『嗶』一声后就开始了﹗」远滕含着哨子,右手举起。 在等待开始的时候。 眾人的屏气凝神。 就连远远在看的凌瀨都安静,两手扣起,替男孩祝福。 女孩的眼神,像比赛的选手,很冷冽,很锐利。甚至,锐利得令男孩感心痛。 男孩现在还希望女孩会突然间发难,耍赖的,然后跟他嘻嘻哈哈地过一个下午。 嗶﹗﹗ 远滕挥起右手﹗ 比赛开始﹗ 女孩不吭一声。 男孩想,你要耍赖吧。 女孩提腿。 男孩想,你一定想将沙踢到我面上吧? 女孩刮起了棕色的沙弧,右手向前一挥。 男孩想,这一球会是坏球…… ……吧? 呯﹗ 「好球﹗」捕手叫道。 「甚么?﹗」棒球队成员倒是吃一惊。 没有掌声,只因,男孩根本就没有将球击打吹飞。 此时远滕就拍手笑道﹕「哈哈……大家知道吗?良太不打棒球,是因为要在剧社当小丑呢。」然后,又对男孩道﹕「良太,别跟我们开玩笑了。拿出你的实力来吧﹗」 然后,男孩没有在听。 他还是在意,女孩为什么没有将球掟到自己的头上去。 「来来来﹗小川,第二球了。来吧。」 嗶﹗ 女孩提腿。 男孩也是在想,这次一定打在我的头上去吧? 女孩投球了﹗ 「一定会打在我的头上﹗」 呯﹗ 「好球﹗﹗」 「前辈﹗你今病了吗?」队员中有人在抱怨了。 男孩还是没有将球击去的打算。 第二次了。 女孩还是来真的。 「那个从前的你,在那里?」男孩心中的陌生感愈来愈强了。孤独感更令他看不清女孩的脸。 渐渐的,他对身边世界的感官开始模糊起来。 眼前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断向他挥球。 「小川,把球打在我的头上吧。」 撞﹗ 「好球﹗」 「小川,求你狠狠给我一个球。嗯,要打头的哦。」 撞﹗ 「好球﹗」 「小川,我真的欠打呢。来,用球掟死我吧﹗」 撞﹗ 「好球﹗」 「小川……」 撞﹗ 「好球﹗」 渐渐地,这些得不到回应的渴望,就由脑中的投射来满足。 眼前那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有了生命力。而且,都开始清晰了。 男孩看见是一个穿初中运动衣,短发,皮色偏沉的少女。 不单只看得见。 就连耳朵都听见那少女的可爱笑声,正猪头猪头的呼唤自己。鼻头亦嗅到一个很熟悉的气味。 原来……是小时候的女孩﹗ 「哈哈…﹗猪头小心点啊﹗」女孩耍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我要将你掟成超级大猪头﹗」 呼﹗全无章法的投球﹗ 但令男孩剎那间头皮发麻。 「小川﹗」男孩。 就是这个感觉了﹗﹗ 崩——﹗﹗﹗ 嗖——﹗﹗ 「哗﹗好厉害啊﹗﹗」 男孩突然听见现场欢呼四起,令他对周遭有点了知觉。 色调开始变回正常,眼中的围观人群皆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有没有可能…将飞机打下来啊?」 「白痴﹗打上月球也可以啊﹗」 「难怪当年远滕都得要输给他呢﹗」 「哈哈…都说了,前辈很幽默,很会给人惊喜的﹗」 他们都将头抬得高高的。 男孩看见自己的手,正正是保持着挥击的姿势。 此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无意之中将女孩投过来的猛球挥撃。 超级全叠打。 「原来是这样。」男孩望向天际,彷彿仍找到棒球飞过的轨跡。 男孩低头回望女孩,道﹕「都是因为你…」 「…小时的那一份,令我害怕被棒球打中的感觉。」 男孩扛着球棒,缓缓向远滕走去。当身经过女孩的时候,道﹕「所以,我才可以打得这么漂亮的全叠打。」 「……」女孩听见,她的样子忽然之间不再冷漠。甚至,感受到一股热力再次从女孩身上发出。 男孩发现,女孩的样子开始有了表情。他面前的,不是另一个人,也不是一块冰冷的死铁。 「小川,我们回家囉。」 「…嗯。好啊。」 二人同行着。 男孩来到远滕,看见远滕的样子隐藏着可怕的怒意。 男孩自然明白,远滕一直都别有用心,想借一个新人投手去令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糗。 一来,要扳回争夺队长的那口气。 二来,要向队员甚至所有人证明自己才是棒球之王。 但是无论如何,最终都被男孩以一击扳回来。 「拿去。」男孩向远滕递了球棒。 「哼。」远滕用一个粗暴的动作取过球棒。 但是男孩不放手顺势将他拉到身边,在他耳边说﹕「你这个混蛋竟然利用小川,当真卑鄙得很﹗」 远滕将他推开,二人互相怒视了好一阵子。 女孩像磨心一样的夹在二人之间,最后还是靠她说﹕「猪头我们走吧。」 终于,变回重从的声音,男孩收起怒容,跟女孩离开。 「小川﹗」死缠烂打的远滕仍死心不息,待女孩转身过来时便道﹕「晚点我打给你呢。嘖。」给了一个令男孩噁心的飞吻。 「嗯。好啊。」女孩挥挥跟男孩离开 这一次,男孩虽然简接胜过了远滕,但是他却不感快乐。 他的心情已经往谷底向下沉去。 自那时开始? 是……女孩突然变陌生的一刻? 还是……她跟远滕表现亲暱的一刻? 不知怎地,男孩的脑中还都是那一隻手可恶的手。 那隻,紧紧按在女孩腰间的手。 酸涩、难受、心痛、不忿、妒忌……所有负面情绪都爆发出来。 但是,男孩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生出这些感觉? 。 这一刻,他绝没有心情、脑力、时间,去回想令天凌瀨对他说的那一句最后的说话。 在窗边的凌瀨,跟男孩一起感到很难过。 只因,她也经歷过心爱的人突然变得陌生的阶段。 就好像,世界顿变空白了。 她托着腮子,看着散去的人群就像蚂蚁一样。 然后,又看见那些可怜的棒球队成员又成为了远滕的出气袋。 最后,她的眼睛还是停在她最疼爱的良太弟弟。 「良太你感到伤心难过吗?」凌瀨边说边从习作薄中撕开了一张纸。 摺摺摺,摺成了一隻纸飞机。 「良太,当你内心懂得因为小川的陌生而感到难过的时候,表示你已经喜欢她了。」 呼﹗送出纸飞机。 然后,让这份祝福寄到男孩女孩的心里去。 (待续) 第十八章 在河湾小径上,有着二人往昔的回忆。 那年夏天的黄昏,女孩嚷着男孩要看美丽的夕阳。 那年初春的早上,女孩牵着男孩的手,在樱花树下走过。 这年微凉的初秋,女孩在河堤上,第一次跟男孩手拖手。 今天严寒的冬天,二人间彷彿隔了一条鸿沟,走了很久,都没有多说半句说话。 这就是冬天的回忆吗?男孩心想。 他心中的一切难受的感觉,一直一直的在心中扩散。 二人平排走走,男孩偶然望望女孩时,竟然开始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一直所认识的户田小川。 陌生的感觉又来了。 找点话题好吗? 好啊,或者谈一谈,气氛会好起来呢﹗ 「小川。」 「嗯。」 「……你的…棒球打得很好呢。」男孩的说得有点不自然。 这么见外啊?男孩心想。 「谢谢啊﹗」女孩微笑了﹕「不过,都是要多得远滕,他真的教得很好呢﹗」 「嗯。」男孩点一点头,笑道﹕「远滕,嗯,他的确是个好球员。」男孩说罢,两眼眼神不自然地望望前方的路。 其实,他不想再看见女孩那个充满甜蜜的微笑。 可是,他总是犯贱地偷看几眼。 因为,男孩很喜欢微笑中的女孩。 从前,他们之中充满了许多愉快的事情,女孩的脸上总会有笑容。久而久之,男孩就将愉快的感觉和女孩的微笑揉合在一起。 就好像一条公式,男孩加上女孩,就会得出愉快与微笑这么奇妙的化学作用。 可是现在她的微笑,是因为远滕吧? 为甚么…… ……为甚么我有一种被人抢夺了一件宝贵的东西的感觉呢?﹗男孩的内心大声吶喊着。 他不想看见这个微笑,偶然抬头望天,又或是注视着飘到眼前的枯叶。 但是他的眼睛总是离不开身边的女孩。 一回望,女孩对他笑,可是,那是一种很客套的笑容。 「我想要的笑容…不是这个…」 「峰他…」女孩提起远滕,说话都轻起来。 竟然这么亲切地提起远滕,男孩都吃一惊,立即瞪大了眼睛回望女孩,说﹕「他怎了?」 「其实…」女孩结结巴巴地说。 男孩感到有点不对劲,他感到女孩有点欲言又止。彷彿,女孩的大脑正打大仗,有些说话她正在考虑好不好跟自己说。 男孩笨了多时,今天出奇地聪明起来。 「嗯…这个……我早就想问了,你…已经跟远滕……『甚么』了吗?」男孩总觉得女孩是想跟自己交代一下她跟远滕的緋闻。 可是他明明想说﹕「你已经跟远滕一起了吗?」 但不知何故,有一种发自内的拉力,硬是把原句拉回心中,然后再多加修饰。 明显地,是男孩的潜意识却驱使自己不想去面对「小川已经跟远滕一起」的事实。 说罢了,男孩都呆了好几秒,似乎都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将心底话说出来。 而女孩亦呆了几秒,因为她绝无想过男孩会如此直接地问自己,她还不敢相信这次男孩竟然一说,就说出了她的心事。 但答案会是如何呢? 其实,现在男孩的掌心已经在狂飆冷汗。 「嗯﹗」女孩很不负责任地「嗯」了一声。 「嗯?」男孩张大了眼,心想这算甚么意思? 但女孩的表情正告诉男孩,她还是徘徊在说与不说的争扎中。 她咬咬下唇,将本是红润的嘴唇咬得化白,同时亦几近咬出了血来。她的手正慌乱地互相揉搓。 这是一个处于紧张状态下的表情。 明显的,女孩对心中的说话有点顾忌。 但是却不是在顾忌甚么。 只见女孩吸了几口气,就说﹕「峰他…早几天跟我表白了。」 跟我表白了跟我表白了跟我表白了跟我表白了跟我表白了跟我表白了跟我表白了…… ……就好像将石子投入湖中,湖面雏起片片涟漪。 男孩定了定神,脚都忽然停了下来。 只感内心忽然有被拉扯一下,掉在肠腹的位置上。 男孩停步得很突然,令女孩向前走了一步,才回头跟他说﹕「怎了?」 女孩一面若无其事,但是却掩不过一丝丝对男孩的在意。 「哈…。哈哈哈…」男孩呆了几秒后,反常地笑了。 「你……在笑?」 「嗯。是啊。」男孩点头,笑说,但是却很僵硬﹕「怎了?你答案他吗?已经开始交往了吗?」 「我问,你在笑甚么?」女孩将问题带过, 男孩的笑容很酸涩,细心的女孩早就看得见。只见男孩一边微笑,一边回到女孩身前,道﹕「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二人又向家方向走去。 「有甚么……值得好笑?」女孩的语气,表现得有点不满。 「不是值得开心地笑吗?」男孩努力地装出一个祝福的微笑,但内心很是酸涩﹕「远滕的人其实不差,只是很会吸引异性罢了。哈哈……作为你的好朋友,你找到你所喜欢的人,不是该替你高兴的吗?」 男孩轻叹一口气,然后,对女孩展开出祝福的微笑。 女孩望见这个微笑,真的不知该感动好还是生厌。 但是,后者一定比前者佔有很大的比重。 只因,男孩的说话、表情,全都跟女孩想像中的答案相反了。 「嗯,谢谢。」女孩冷淡地说。 男孩看见女孩如此的冷漠,再加上这个令他吃惊的消息,他的内心有一种破碎的感觉。 很难受,而且他更加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她有男朋友干我屁事呀?」 男孩很想这样说,骂一骂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干啥硬是将心情推向谷底。 「啊哈…小时候我们很喜欢分享大家所喜欢的事情。」男孩道﹕「很多谢你分享你最近一件很幸福的事啊﹗」 「嗯。」女孩冷淡地回应。 「是啊﹗我也有一件很高兴的事情想分享。」男孩。 「是甚么呢?」 「姐姐她…」男孩顿了一顿。 这次换转是女孩紧张地望着男孩。 「她怎了?你想说,你已经跟綾瀨交往了?」女孩其实很装出一个「我要祝福你」的表情,但是怎也装不出来,令表情都生硬了。 「哈哈哈…」男孩笑得很大声。 但是他不知道,这个无心的笑,听在女孩的耳朵中可是令她很在意的。 女孩的表情渐渐地变化起来,内心中有一种很想生气的感觉。 二人所谓分享喜欢的事情,其实都是涉及第三者。看上去,二人就好像在斗气。 「哈哈…我真的等了好久久。」男孩﹕「姐姐她已经答应我了。」 「答应你甚么呢?」女孩的语气渐渐地差起来。 「她会当我的——」 「——女朋友吗?」女孩很快地将说话接过来。 「哈哈…才不是呢﹗」男孩苦笑﹕「她说会当我的女主角。」 「那就是女朋友的意思呢。」女孩硬是要将心中的结论加上去﹕「现在不是很好吗?你有你的,我有我的。」 「……」男孩于剎那间无言了,过了不久又道﹕「不是咧﹗你还记得我有一套戏,打算在明年初春时公演的吗?姐姐就是要当这部剧的女主角了。」 没有预期的欢乐。 只有冷淡的感觉。 「小…小川?」男孩倒是希望女孩一起分享他的快乐﹕「我真的很高兴,因为很难得姐姐会答应演出。你知道的,她超忙的呢,她来年又要全心拍戏了。」 「所以你要把握机会跟她一起呢。」看来,女孩扭曲了男孩的意思。 「不是不是。」男孩苦笑地否认﹕「哈哈…其实我的目标是横扫戏剧祭的所有奖项。我是超厉害的故事创作人,最佳剧本和最佳导演都拿定了。」 男孩说着说着,想像自己真的可以横扫奖项,自然地兴奋起来,在女孩面前手舞足蹈。 「……」女孩。 「可是,我物色过剧社的女生,没有一个能做到我心目中的感觉。」男孩挡在女孩面前,边倒后行,边做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女孩。 「但是……」男孩刻意地拖长声音,像是揭晓一些实大事件似的﹕「只有姐姐才可以,因为她本身就是个艺员嘛﹗所以这个最佳女主角——非綾瀨遥莫属了﹗」 男孩向女孩握起双拳,做出一个全力战斗的姿态。 他的笑容充满了自信,一面志在必得的样子。 「哈哈…你的样子很白痴啊。」女孩这样嘲笑男孩,然后又会捉弄男孩一下。 但这是从前的事了。 「你少幼稚吧。」女孩答得挺狠的。 「幼…幼稚?」结﹗男孩彷彿听见自己的内心裂开的声音。 「对啊,真的很幼稚。」女孩绕开男孩,走自己的路。 男孩在原地停了三秒,感到心中的那个裂痕似乎在流出了血。然后,他道﹕「小川﹗」语调之中,有点点怒意。然后转身追回女孩。 「幼稚?甚么幼稚啊?」男孩走到女孩身旁,感到女孩的步伐于突然间加快了。 女孩顿足,白了男孩一眼,说﹕「在现实中,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你说要横扫所有奖项就可以成事吗?」 男孩瞪一瞪了眼,心想眼前的是谁啊? 从前的女孩该不是这样的呢﹗从前的她无论如何都会跟自己一起快乐的啊﹗ 「但你不觉得,我这个目标很宏大的吗?我可不是那些吊儿郎当的男孩子啊﹗我有目标的﹗我知道我自己在做甚么啊﹗」不自觉地,男孩的说话中带了点怒意。 而这份怒意,亦刺激起女孩的情绪。 「不切实际。」她走。 「你说多一次?」他追,挡在女孩身前。 「我说,你很不切实际﹗」女孩自然不客气地爆出她的怒意﹕「即使你可以横扫所有奖项又如何?对你的将来有好处吗?我们明年就读大学了,你有想过吗?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整天都在吵吵闹闹﹗你实际一点好吗?」 一气呵成,连珠爆发,全都不给面子。 男孩都吓了一大跳,但不久之后,他心中的裂痕除了流血之外,怒气如炽热的岩浆猛地喷出﹗ 「我不明白你在骂甚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会向我发这么大的脾气﹗」男孩强行压下怒意﹕「难道…难道你不会因我找到自己的方向而值得高兴吗。」 「一点都没有值得高兴的地方。」女孩将头别了过去。 「我只是单纯地想你替我高兴而已。」男孩愈说愈生气。 「让开。」她推开男孩。 同时,亦推伤了他的心。 「小川﹗」男孩追上来,叫道﹕「难道你不会替我高兴吗?就如我替你高兴一样﹗」 「……」女孩不理他,行。 「小川﹗」男孩追得更贴。 「……」女孩还是不理他,走。 「小川啊﹗」男孩已经气愤得要咆哮了﹗转身,挡在她身前,又道﹕「小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啊﹗你无论如何都会替我高兴的啊﹗」 女孩怒道﹕「綾瀨跟你一起高兴就可以了。反正,这套剧是你和綾瀨的作品。这是你们的故事,跟我有何关係?别挡路了。」女孩推开男孩,向家的方向走。 「小川﹗」首次地,男孩发了很大很大的脾气。声音大得,响彻了整个河湾小径。 女孩背着男孩,停下来。相信她也有点吃惊,男孩竟然这么大声地喝叫她。 然后,沉默了好几秒。 依稀,好像还听见鸟儿被吓飞走的声音。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子?」男孩忍无可忍,终于要向她吐出近来的感觉﹕「小时候无论任何情况,只要我们靠在一起,我都会感到很快乐。」 男孩感到自己的眉间皱得很紧很紧,愤怒的波动之下,他的面部表情都抽搐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最近你好像…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了?」男孩说着,心中有一种很委屈、很想哭的感觉。 「……」女孩。 「我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件我很高兴的事情﹗」男孩紧紧地握着拳头﹕「我的剧终于可以排练了﹗公演有望了﹗我自信可以夺得所有奖项﹗单是这样一想,我就已经兴奋得想跟你分享﹗就算你骂我是白痴、笨蛋甚么的都好,我都感到很快乐。因为,我感受到你的心也是跟我一起快乐的﹗我会感受到的﹗但是,你明白吗?你刚刚的说话,真的很令我——」 「……」女孩吸了一口大气。 「真的很令我很令很令我很伤心啊﹗﹗」男孩的动作就彷彿用力地向上帝呼救一样, 「……」女孩的肩膀在颤抖,身体正微微地抽搐。 「为什么会这样。刚刚打棒球是…现在也是…最近也是…小川啊…」一种悲慟的感觉,自男孩的内心深处涌流出来﹕「小川…其实我觉得我跟你正在疏远…。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女孩不想回望男孩,其实她心中很挣扎。永远都徘徊在狠心和心软之间。但现在她的犹豫却出于另一个原因,因为—— 她哭了。 「……」女孩一直努力地不发出声音,只是偷偷地饮泣。 「是不是猪头得罪你了?」男孩以哀求的语气说﹕「如果是的话,你罚我吧﹗像从前一样教训我吧。」 说罢,然后一直沉默着。 凭感觉下,男孩觉得女孩可能软化下来,于是正想上上前跟女孩说个明白。 谁知。 「你别过来。」但耳朵灵敏的女孩一听见脚步声,便叫道 男孩听见,不停地摇头,一整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都刻在脸上去了,他伤心得已经没有了说话的气力。 「人会长大是很正常吧?」女孩偷偷地擦了眼泪﹕「你我都会变呢﹗」 「变?我不想变。」男孩开始感到自己的双眼都灼热起来,他都快要流下泪了﹕「为什么不要好像从前一样的呢?我们可以很快乐的啊﹗」 「我说你幼稚就是这个原因啊﹗」女孩喝骂﹕「远滕就不一样了,他很上进的。他的目标比你实在得多,他说过会成为职业球手就一定会做到。至少,现在我看得见他付出的努力比你多﹗」 破开了吧?碎开了吧? 男孩感觉到内心破开碎开的感觉﹗ 差点,就连胸骨都当场破裂﹗ 「其实……我努力的时候…你根本看不见。」男孩感到自己已经无力再跟女孩争辩。 「我……我…」女孩哭流满脸,心怕被男孩听得出她在呜咽,小心地抖了个大气,然后刻意地冷笑,道﹕「我不管了。反正,你一向只做给綾瀨看吧。」 「我不是﹗」男孩要作最后反击﹗ 女孩擦一擦泪水,再一次地狠下心肠,道﹕「又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吧?我不想再跟你说,其实我今晚约了远滕。你不要再花我的时间了﹗」 预期再吵,倒不如离开吧﹗ 预期怕男孩撞破自己其实在哭的,倒不如跑得远远的吧﹗ 完全不回头,一句再见都没有,女孩就向前狂奔﹗ 被伤了心的男孩,只能够原地大叫﹕「小川﹗你根本就不知道——」 依稀,男孩看见奔跑中的女孩已经将耳朵紧紧地掩上。 「这个故事其实是…………其实是……」最后男孩还是没有力气地…… 「其实是我们故事…」没有气力将这句说话大大力地送出去。 追? 追不到了。 因为,从小到大,男孩都是跑不过女孩。 伤心到最后,一份想哭的苦楚居然消失在内心深处,一个令人找不到的地方。但是,心的某处却在刺痛着。 此时,天边还留有夕阳的馀霞。 她从前……一定很会嚷着停下来吧。男孩心想,小径上只有他一人。 北风吹送,将树上的最后一片的枯叶都吹落了,然后孤单地在空中飘荡。 ===== 说约了远滕,是骗人的。 女孩还是没有应远滕的约,电话都懒得打给他,除他在街上吃西北风吃个够就可以。跟迪芬妮相处了很多年,多半都学会一些情场技量。 那夜,女孩跟远滕通了十万伏的电,差点就电成焦炭的一种。幸好,当她踏上不归路之前,迪芬妮出手相救。 激情过后,往往是很长的冷静期。 幸好,女孩比其他女生都聪明,她明白感情这回事绝对是不能够乱来,儘管她现在心中那份心动的悸动还是影响着她。 其实,自跟男孩一别之后,女孩的眼泪都没有停止下来。 如果这样红了双眼地找远滕,远滕一定好好教训男孩。 她不想这样。 因为,她还是很在意男孩。 「姐姐…够了吗?」女孩哀求迪芬妮﹕「我……我真的很痛苦。」 迪芬妮做出一个很爱莫能助的表情,道﹕「这不是由我去决定。决定权在是你和良太的手中。」 女孩的眼睛快哭瞎了,心想为什么爱一个人竟然可以这么痛苦。 但其实,如果她洒脱一点,决心与远滕开始的话,一切都会容易解决。 但……她做不出。 起初,她以为自己真的狠下了心。但今天流出的眼泪,却告诉她—— ——她还很在意男孩。 「我早就说了。」迪芬妮搅拌着咖啡,呷了一口﹕「这个方法,不会是你一个人在受伤。他也会跟你一起受伤。」然后,挨在饭桌上,露出很撩人的长腿。 女孩很无奈地望着迪芬妮,感觉到这个神仙都打救不到自己。 「你没有多少眼泪可以哭。如果支持不了的话,早点下个决定吧。」迪芬妮很喜欢将暖暖的蒸气揉在自己的眉心﹕「趁远滕还对你有好感之前,接受他吧。」 女孩摇摇头。 摇摇头。 「我还是……做不出。良太他已经受了很大的伤了。」想起男孩在自己背后无助地呼叫,女孩又流出泪来。 「唉﹗你们两人真烦﹗」迪芬妮喝光了咖啡,蒸气的背后闪出了一个很冷冽的眼神﹕「小川,事情不是由你掌握。照我说话去做,在适当时机就答覆远滕吧。」 女孩还是摇头。 摇头。 「信我吧﹗绝对有你好处。」迪芬妮说罢了,就别过了头自然自语﹕「而且远滕这狗娘养的,该要受点教训。嘿嘿嘿。」嘴角扬起了奸狡的弧度。 ===== 「小王子」在飞,在转。 转啊转,当自转渐渐漫下来时,一隻大指头来逗逗他,然后再飞,再转了。 是自我催眠吧? 男孩没有吃晚饭,卧在床上都有好几小时。 这数小时内,男孩就机械式地维持这个动作——将「小王子」吊在眼前,看他飞,看他转。 就好像催眠一样。 男孩很想将自己催眠,将自己带回童年,找回那个无论任何时候都会带给他喜欢的小女孩。 人受了伤,除了治理伤口外,便是逃避。 他觉得,只有从前的女孩,才可以医治今天的心伤。 但是这个催眠的确能令他返回重前,记忆不断地翻动,但却治不到他的伤。 反而令他愈来愈伤。 「我们该可以像从前一样,一起跑来跑去吧?」男孩又逗逗「小王子」。 「小王子」转啊转,停了。 「小川,你有感觉到我的心吗?」再逗逗「小王子」 「小王子」转了三圈,停下时在摇晃。 「我真的很难受。我好想再像从前样相处。被你欺负,跟你打没有赛例的棒……」剎那间男孩语窒了﹗ 他一想起棒球,就想起远滕。 可恶又是那个抱着女孩的腰的手﹗ 臭手﹗臭手﹗ 但过了不久,男孩吃了一惊,为什么他要这么在意远滕? 他感到内心很戚戚然,而且有一种很难受很难受的感觉。 他先感受的,是愤怒。 然后,就是妒忌。 再来,就是懊悔。 懊悔……懊悔?﹗ 愤怒妒忌懊悔? 这些感觉渐渐清晰起来。 突然间,脑中叮咚一声﹗ 「混蛋﹗打棒球是我跟小川的回忆啊﹗」 男孩感到回忆已经被污染。 一想起棒球,连带远滕那张面目可憎的表情都灌入脑中﹗ 男孩觉得,他与女孩的回忆被人夺走了。 「可恶﹗我真的很讨厌这份感觉。」男孩放下了「小王子」结束了长达三小时的自我催眠,道﹕「明明……明明我跟你就只是好朋友。」男孩将自己栽入枕头中。 似乎,男孩已经想到一些事情来。 「你今天的说话,真的很令我伤心。」男孩在被窝中捲曲了身体﹕「但为什么除了这份伤心之外,我还会有其他的感觉啊﹗可恶可恶可恶﹗」 嗯,他快想通了。 「你跟远滕一起干我屁事么?你跟远滕一起干我屁事么?你跟远滕一起干我屁事么?」 他愈去逃避,问题就愈会找着他,愈要他去解决,愈要他去面对。 是的,逃不了。 男孩,终有一天明白。 ===== 关係这回事很奇妙。 男男女女,其实是一块又一块打火石。 当一相遇的时候,总会打出火花。 有些关係会「呯」一响地爆发。 有些就打了十多万次却不会。 有些会打出火花,可惜时间久了,两块打火石都钝起来,再也打不出火花。 当一段关係曖昧了许久,最终只有两个极端下场。 一, 昇华成爱侣关係。 二, 极速丢入谷底。 当然,还有第三个结果,就是中立,大家笑一笑,各自生活,各自做回普通朋友。 男孩女孩的关係,却是在最令人不想见的情况中。 情况二,极速丢入谷底。 你不理我,我不睬你。 各有各忙的。 女孩放学后,依然在跟远滕学正宗棒球。 男孩于课后,找紧时间与綾瀨排演话剧。 「峰﹗你小心一点啊﹗」女孩拋着白色的棒球﹕「这一次我可会非常认真的呢﹗」 正当击球手的远滕暗自冷笑,心想看你有多能耐。 女孩灿烂地笑着,这个笑容本来就该是属于男孩的。 然后,女孩做出标准而优美的动作,将棒球掟出﹗ 呼﹗ 崩﹗ 但却反向地飞向女孩。 女孩不满地嘟起了嘴巴。 远滕却耍帅地对她笑笑。 「哼﹗你耍赖﹗」女孩向她吐舌,撒娇。这也本该是交给男孩的表情。 「哼﹗」远滕将球棒扛在肩上,道﹕「再来多次吧﹗」 然后,他望向天空,内心的妒意却突然地焚起。 「良太那廝可以打出这么完美的全叠打,为什么我不可以?﹗」 远滕的眼睛一直由天空扫视到地面,模拟出棒球的拋物线。然后,一个白色建物映入他的双眼,他内心突然想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那个白色建物,正是学校的礼堂。 「嘿嘿…那笨蛋在排甚么垃圾话剧吧?」说罢,他甩甩球棒,笑得愈来愈奸狡。 突然﹗ 撞﹗ 「哇﹗﹗」远滕突然痛叫一声﹗ 「哈哈哈哈哈——﹗」在旁练习的球队成员忽然发笑。 「嘻嘻…。」女孩笑嘻嘻﹕「谁叫你分心啊?这是教训你的。嘻嘻…」 女孩竟然,对远滕使出对付男孩的招数。 「哼﹗臭三八。」心高气傲的远滕自然对女孩的动作感到极度的厌恶,暗骂了几声脏话。 ===== 为了可以赶及在初春的戏剧祭公演。这些日子,整个剧社的成员都将时间精力投放在《樱花树下》上,往往需要排练至深夜才能从校园离开。 虽然如此,全社成员皆热烈地为这套剧付出,感觉很热血奋斗,即使多辛苦也是值得的。 而男孩就绝对是全社中最投入的一个,与平时嘻嘻哈哈、喜欢装模作样的他果真判若两人。可是,这是旁人的感觉,他们却不知道男孩精神已经紧张得好像一条被拉扯得非常绷紧的橡皮圈。 綾瀨已经留意了男孩一段时间,发现他近来的脾气愈来愈差,动不动就找演员来开火,她自己亦遭殃了好几次。 她真的很害怕这条橡皮圈会「噗﹗」的一声地断掉。 而綾瀨自然清楚明白男孩这么火爆的原因——跟女孩有关吧﹗ 《樱花树下》这一套话剧对男孩来说真是非常重要。 因为它正正是记载了男孩与女孩间的青涩岁月,甜蜜回忆。 儘管男孩到现在一刻还是在逃避他对女孩的感情,但是行为往往会显露出内心中最内在最内在的感觉。 男孩不是在紧张能否在戏剧上大杀四方,而是担心不能藉着《樱花树下》对女孩说他有多爱她。 所以,綾瀨很理解男孩的火爆狂躁。所以由此至于她都没有任何怨言,她只想为这个好朋友献出最大的努力。 「停﹗停﹗停﹗﹗」男孩再次在礼堂中连声咆哮。在台上的綾瀨已经算出了,正是今天的第十次,而且就在短短的一小时内。 在台下的男孩双手叉着腰,面子超不爽地对着上台上的一切。 灯光微微昏黄,再以旋转的射灯射出深红的小光点,来假装秋天的落叶。 整个舞台的构图,正是微凉的初秋。 再配以温馨的音乐,加上台上演员的眉目传情,正正是一场纯爱戏。 而场上的佈景摆设,正是模拟出河湾小径。 明显的,这一场戏正好演绎出那个男孩第一次跟女孩手拖手的场面。 这本是男孩脑海深处中,的一个最甜蜜的回忆。站在第三者角度欣赏的男孩,内心必定甜丝丝地流出暖意。 然而…… 「不行﹗完全你们二人完全没有交流﹗」男孩骂道﹕「你们是对死人演戏的吗?你﹗加持,答我﹗」他走近台前,一手指向那位扮演自己的男演员——加持。 「是……是﹗」加持的气质与男孩有点像,面对这么兇的导演,他都的冷汗都狂飆起来。老实说,被男孩这样狂骂已算家常便饭了。 「她是谁。」男孩指一指綾瀨。 「是…」加持小心翼翼地在脑中搜寻答案,彷彿走在地雷阵之中,一不小心就踩中死穴了。「她是綾瀨同学,也是现职艺人。」加持想出了一个非常理所当然的答案。 但已经,呯﹗踩中了地雷。 「错﹗」男孩吼﹗整个礼堂都静下来﹕「错﹗错﹗错﹗」男孩毫不留情地指加持叫骂﹕「我都说了﹗在这个——」拍拍﹗男孩拍了台板数下﹕「——舞台之上,她是相川,你是佐滕﹗她是你的由小就认识的好朋友。你到底有没有投入﹗有没有?答我﹗」 加持被骂得全身都快石化起来,脑袋转数都慢了,良久当他想接道时,男孩已经发动第二轮炮轰﹕「你根本就没有﹗你在想快点离开把妹去对吧?」 这下子,真的骂得太过份了,都否定了加持的努力。 綾瀨亦看不过眼,正要替加持辩护时,男孩却将炮口指向她。 「綾瀨,你答我。他是谁?」男孩指向加持。 「是佐滕,一个我由小就喜欢的人。」綾瀨倒是聪明的。 听罢,男孩沉寂了好几秒。 因为綾瀨口中的「一个我由小就喜欢的人」一直在男孩的脑中盘旋着。 只见男孩低头不断地喃喃自语,面目中的怒意愈来愈明显。 綾瀨知道自己一点了男孩的死穴,心想他一定在回想现实中的事实。 也许男孩现在正反思,到底女孩是不是一直在喜欢自己。 男孩的表情除了一面气冲冲的外,就是满面的感情复杂。 不久,男孩才语气粗重地说﹕「但你却在演甚么啊?綾瀨?」 认真时,男孩都将他跟綾瀨的关係忘得一乾二净。 「我之所愤怒起来就是因为你们二人跟本没有交流,在演些垃圾给我看﹗浪费每一个工作人员的时间﹗」男孩再不留情面地炮轰二人。 其馀在准备的幕后人员都停下手上的工作,望着男孩的「骂人秀」,每一个都不自觉地胆战心惊起来。 「你﹗加持一直当现在的綾瀨就是电视上的綾瀨﹗你根本演不出那种从小就她一起认识的熟悉感﹗不自然﹗完全就不自然﹗」男孩厉眼转投在綾瀨﹕「綾瀨,既然你都会说,现在的加持是你一直喜欢的人,为什么演不出那种『终于可以跟他拖手了』的感觉?你太令我失望﹗很失望﹗你们有听我吩咐吗?我要你们在小息的时候多靠近些,互相认识,想像你们是一对青梅竹马。有吗?你们当我在放屁吗?﹗……还有,谁负责灯光的﹗是谁﹗给我站出来﹗」 然后,将炮火渐渐地向眾人横扫。 綾瀨心想,最近男孩跟女孩的事给太大压力和困扰,这么一来男孩无非是找人出出口气。 然而,那些幕后人员其实已经做得非常出色,男孩这样喝骂下去根本对整套剧没有好处。 剎那间,她恐怕终有一天剧社所有成员都挨不了男孩的臭脾气而离开。 于是,她不得不说﹕「导演﹗」 「别吵﹗」男孩指着她叫骂。 「导演﹗」綾瀨少有地对着男孩动起火来﹕「请你冷静些﹗我相信这里每一个人都已经作出了最大的努力了﹗我不见得其他成员有不足的地方。」 即使心情再差,男孩都知道台上的女生正是自己所仰慕的綾瀨姐姐,于是都闭起了嘴,免得真的跟她开骂。 綾瀨就是找紧了男孩这个心理,于是就打蛇随棍上,道﹕「我跟加持演得不好,你可以教导我们,光是骂人是没有用的。」 男孩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点着头。样子在表示明白,綾瀨的说话很有道理。 「你来做一次吧。」綾瀨向男孩伸手﹕「我们其实不知道你内心的感觉。你来告诉我,好吗?」 男孩低头,默想了好一会。 这一场戏啊…… 对﹗就是那一天。 「就是那一天,小川第一次要我拖着她的手。」男孩喃喃地,然后一步步的走到台上﹕「但我却不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嗯﹗佐滕面对的,该是迷茫和混乱的感觉。」 男孩边说,边踏上走向舞台的梯级,脑中在回忆当日的情境。 现在一想,他觉得很浪漫。 但内心已经多了一份戚戚然及一种空洞的感觉。 为什么? 为什么? 男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当日的情產生起一份惋惜的感觉。 此时,他来到了两位主角的面前。 「刚刚我太过火了,对不起呢﹗加持。」他向加持鞠躬。 加持道﹕「我明白你很紧张。是的,我会好好向你学习﹗」他又向男孩鞠躬。 男孩笑笑,望向綾瀨,她站立在道具栏杆上。 「怎咧?大导演。嘻。」綾瀨张起阳光的笑容,算是逗逗男孩。 男孩微笑,忽然间他更加想看见女孩的笑容。 他这样望着綾瀨,就好像当日望着女孩一样。 「她有一点点羞涩。」男孩回忆当天,渐渐地甜笑了。 「嗯?」綾瀨微笑,道﹕「是这样么?」她扮出一个羞涩的面容,两手放在后面,头都别了过去。 「不。」男孩摇头,道﹕「她很勇敢,无论如何都要表现出坚强的一面。所以,她会向我伸手要我拖着她。」 「嗯。」綾瀨道﹕「是这样么?」她向男孩伸手,而表情有点羞涩之外,还多了一份争扎,将羞涩的表情演绎得很内稔。 没错﹗男孩回想,女孩当时的表情就是这样。 好像在作出一些很困难的决定。 但……但会是甚么决定? 是拖手吗? 是因为这个情侣间的印记么? 难道当时她就想……?﹗ 男孩心很复杂,就跟当时的心情一模一样。 此时,加持已经退在一旁。其他岗位的工作人员已经各就各位,打出灯光,奏出配乐。 背景一首是讲述秋天的歌,旋律令人勾起了对秋天的回忆。 「拖着我。」綾瀨演活了当日的女孩,羞涩地向男孩伸出了手,但是眉宇之间甚至无形的气息之中,都忍忍地透露出她的决心。 当日,女孩的决心。 男孩倒尽在迷茫、疑惑之中。面对綾瀨忽然之间入戏了,都吃了一惊。然而,这个表情却来得自然、真实,正正是他当日的表情。 「我说,拖着我。」綾瀨用一个很任性的语气说,在男孩的眼中,她已经变成了从前的户田小川。 一直流血的心,彷彿好了起来。 「怕我受伤的,就拖着我。好吗?」綾瀨诚恳地说。 受伤? 男孩突然如触电似的惊醒了一下。 怕我受伤…? 剎那间,他觉得女孩当日吐出这一句,可能是别有意思。 难道…… 难道……是?﹗ 綾瀨向男孩点点头,似乎想化身成女孩,向他说出一件事。 有一对站在友情分水岭上的好朋友。 女孩勇敢踏出了第一步。 男孩却留在原地。 但女孩愿意等,甚至决定拖着他一起走出友情的分水岭,来到热恋的盆地上。 男孩的表情正告对方,他实在是不能理解。 只是动作犹豫地将手递上,握着綾瀨的手。 而綾瀨却对他说﹕「现在,你明白吗?我当日的心意。」 这一句,却不是原有的对白,而是出自化身成女孩的綾瀨。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綾瀨觉得女孩一定会说得更明白。 脑海正在打仗的男孩在找寻答案。 可是,他却寧愿跳入迷雾之中逃避。 「不可能不可能…好朋友,又怎会这样。」他心中这么说,其实是在逃避。 这一场戏中,两位演员之间彷彿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互相交流。 在场的人觉得男孩和綾瀨实在演得太好。相川的热切渴望,佐滕的混乱迷失,皆完全地演绎出来。眾人都不敢打扰,彷彿有任何的声音发出,二人间的交流就如陶瓷般瓦解。 但是,就此时﹗ 呯—﹗﹗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既大声又来得突然,这令男孩与綾瀨立即从演戏中抽离返回现实。 男孩望出台下,见礼堂中有一扇窗被打破了。 玻璃碎片散射在地。 而当中,正滚动着一颗白色小球。 「棒球?」男孩与綾瀨不约而同地道。 「啊——不—好—了—﹗」由远渐近的声音,听上去,是一把可爱的女孩子声音。 然后,一道焦急的开门声,有一位手载投手手套的女学生急步跑入礼堂。 「啊啊—﹗打…打扰了﹗不…不好意思。」女学生连忙地鞠着躬,慌张地说。 男孩一看见,感到大脑中有一条神经被大力拉扯。 「我来…拾…拾一点东西的。对…对不起呢﹗」女学生又鞠着躬,眼睛在扫视整个礼堂,一步步地向舞台方向搜寻着。 可是,当她的眼睛扫在舞台上去时,她的身体渐渐僵化起来,再也走不了。 一种笑意、活泼、任性的青涩感觉正渐渐收起。 换来的,却是扩张中的妒意和伤感。 「你们……果然已经一起了。」她默默地说。看见台上正手拖手的男孩和綾瀨,她很想转身就走。 「是你吗?小川。」男孩说道,心中很想立即向女孩问个明白,当日为什么要我拖着你的手。 倒是綾瀨最明白事理,她连声叹气,知道男孩女孩之间的误会又昇华到另一个层次了。 (待续) 第十九章 空气彷彿凝结了,就连秒针都停止转动。 男孩女孩,二人整整对望了好几分鐘。他们相距只有数米,但感觉上好像隔了一个跨不过的鸿沟。 而綾瀨更是尷尬地被二人夹在中间,她明白自己的出现,会令男孩女孩二人的误会不断的倍化。 「嗯﹗小川,原来是你呢。」綾瀨笑笑,正想打破这样僵硬的尷尬气氛﹕「我们其实在排戏啊。」 排戏?事件上你们在打情骂悄吧?女孩的心中倒是想到另一回事。 女性的感锐触角正告诉綾瀨,她即使多说多解释,都阻挡不下女孩的超级想像力。 可是,她却不想女孩这样误会下去,于是道﹕「小川,你知道么?这套剧是良太写给你的,他很努力的啊﹗」 女孩别无表情,眼睛像死鱼一样的望着男孩。 然而,远滕的出现就令这个窒息的静局打破。 「喂,小川。」远滕从后抱着女孩,古惑地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女孩早已被舞台上的情境抽离了灵魂,远滕的「突击」起不了作用。 但过了两秒后,女孩表情隐含了一种妒意和不忿,然后亲暱地抱着远滕那双放肆的手臂。 「你吓坏我了﹗」女孩表情甜蜜。 「谁叫你长得笨?」远滕笑笑,跟她头擦头的。 二人的动作亲暱得有如热暖中的情侣。 剧社成员看得傻了眼,而綾瀨更是愈看就愈生气。因为她看穿了女孩的差极演,知道女孩在很幼稚地向男孩作个反撃。 这算甚么意思?就是无视男孩背后付出过的努力喔﹗ 此时,远滕在女孩的耳边甜言蜜语,可是他的眼睛却放在舞台上。看见男孩那张沉得不可以再沉的脸色,他偷偷地奸笑着。 以往男孩在球场上总是张起自信的阳光笑容,总是看得令远滕想吐。可是现在,他终于可以见男孩这么酸苦的表情,心情像起飞了。 那个突然穿入的棒球,其实是远滕故意将它击入礼堂中。 他原本只是想打扰一下男孩排练,在男孩面前故意跟女孩亲暱起来,挫挫他的自信。 谁知,阴差阳错地让女孩看见男孩正跟綾瀨手拖手。 对猎物瞭若指掌的远滕,自然早就知道男孩与女孩之间早有芥蒂。女孩亦曾不自觉地向远滕吐吐苦水,说出男孩跟綾瀨的关係。 这么一来,这次的小小突击竟然就扩大了男孩女孩之间的嫌隙。 哼哼,大收意想不到之效啊﹗远滕很想这样笑说。 「你还可以吗?」綾瀨弯下身子,跟男孩说。她看着男孩已经石化了好几分鐘。綾瀨看见男孩心中的一份酸楚,彷彿已经从破开的胸骨流出。 綾瀨抽一抽男孩的手,男孩才从僵化之中回復过来,又道﹕「良太,我们休息一会儿吧。好吗?」 「不必…」男孩嘶哑地说。 「你现在根本就不在状态呢。」綾瀨倒是很紧张男孩。 「…我还可以啊。」男孩声音吵哑,回望綾瀨,一面苦瓜乾的。 綾瀨一见,先是一惊,然后就叹了几声,心想﹕「何必呢?」。其实她很明白男孩在这一刻正作出最后的反抗,趁着这个机会去告诉女孩﹕「我正在为你努力啊。」 可惜,男孩女孩之间像是已经有一堵墙,男孩这份心意根本就不能翻过墙壁,传到女孩的心里。 想到此处,綾瀨心中起了怜悯,说道﹕「良太啊,这样你会很痛苦的。」 「痛苦?姐姐你说甚么呢?」男孩在逃避的路上奔跑﹕「我们时间不够了﹗快,我们来綵排」男孩努力地挤出自信的笑容说,可是这个笑容已经失去了色彩、力量。 然后,男孩放开了綾瀨的手,向眾人说﹕「各位社员,我们再来一次。音响组请作好准。加持,请你留心地观察这一段戏。」像平常一样,认真、投入、严肃。男孩两手指挥着,像是操作机械一样,操控着每一个复杂的部件。 这就是男人的特性,当面对感情的挫败时,就会在工作上找点价值。 在綾瀨眼中,男孩活像于一剎那间长大了,跟从前的大小孩真的判若两人。可是,綾瀨心想这是否值得高兴的事呢? 拍拍﹗男孩拍着手说道﹕「眾人各就各位﹗」 「在位﹗」眾人说道,爆出一股团结的气势。 「好﹗」男孩努力地装出个笑容,走回原点,说道﹕「开始﹗」 秋天音乐渐渐地大响了。 但是音乐响起了将近三十秒綾瀨却没有入戏,而且还一面不忿的望着台下的一对痴男怨女。 「该适可而止吧﹗」她暗地叫道。 女孩和远滕还是旁若无人地互相呵痒,害得男孩根本就没法集中精神。綾瀨看得很清楚,男孩的那本是充满火热和自信的双眼早已瞎了,变得有死鱼的双目一样。 如是这,綾瀨对女孩的耐性已经来到极限了﹗ 「停﹗」綾瀨首次这么兇地爆发她的怒火﹕「停止音乐﹗」然后,綾瀨冷起了口面,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道﹕「麻烦如非剧社的工作人员请即离开礼堂,我们要採排了。」 「哈哈…对不起,打扰了。」远滕向綾瀨挥着手,笑道﹕「小川,时候都不早了。我们……对了想看戏吗?」远滕说得大声的,似乎是故意让男孩听见。 綾瀨瞧了男孩一眼,见他的装作跟副导演商讨灯光上的安排。但是一直观人于微的她,更不难发现男孩总是不经意地向女孩瞧一瞧。 綾瀨彷彿已经将「请.你.收.手﹗」四个大字刻在面上,豪不客气地盯着女孩。而女孩的眼睛却放在男孩身上,那个甜蜜的表情她再装不下去,咬咬下唇,一面妒忌和愤怒。 「望着我…」女孩心道﹕「我要你望着我﹗」 「你这样算甚么?容让我跟别的男孩约会吗?」女孩满脑子都是问号。 「难……难道…你一点都不紧张的吗?」然后,一股怒气攻上大脑去。 女孩的脸色愈来愈红,在潜意识驱使下,她其实很想很想当场指骂男孩为什么不理会自己。 但是她的身体却被远滕紧紧地拘束了。 「好吧,你不理我了吗?……那你就以后都不用管我了。」女孩的心在流哭。 「嗯?看戏吗?」女孩大声地说,显然要向男孩来一个超级示威﹕「哼﹗又看戏,很闷耶﹗」 「你想怎咧?哈哈…你真难服侍呢。」远滕笑笑,心想女孩竟会这么跟自己合拍,一同打撃男孩。 女孩放开远滕的手,转身对他撒着娇说﹕「我要你想一想。」捏一捏他的鼻子,道﹕「然后……」她的嘴角露出笑意。 她很想很想做出小时候将要作弄男孩时,那个很天真的笑容。 但现在却僵硬在一个悲伤的弧度上。 远滕亦发着「把妹功」,将头渐渐的挨近女孩,道﹕「然后怎咧?」 啪﹗ 「哗唷﹗」远滕痛叫一下,条件反射地按起前额。 刚刚女孩就给他一个弹前额,然后笑嘻嘻的跑到礼堂的出口,回头笑说﹕「想到之后,就来抓我。抓得到的,就跟你约会囉﹗嘻嘻…」 女孩边笑边向外面全力地跑出去。 「哼﹗抓得到的话,就不是约会囉。」远滕倒是很放心留在原地,回头望向舞台,看着像是头顶盖了黑云的男孩,他张现出胜利者的笑容,大声叫道﹕「而是…来我家玩玩呢﹗哈哈哈…﹗」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礼堂。 男孩听见,呆了许久,像是被人硬生生拔掉电源一样。 「实在…太过份了﹗」綾瀨气得想追出去,在远滕的脸上摑几巴耳光。 音乐再次响起,台上的一切还依旧的。站在栏杆布景上的綾瀨的双眼只留意着站在台侧的男孩,她的心一直替男孩担心。 只见男孩自女孩离开起,就一直若有所思地望着半开半掩的礼堂出口。 就在音乐陪衬之下,眾人就看着二人在默不作声,但是眾人都不敢打扰,他们还以为男孩和綾瀨正即兴地演出这一场戏。 「良太。」綾瀨终于还是先开口,道﹕「你还可以吗?」 男孩彷彿如梦初醒的抬起头,缓缓地回望綾瀨,一面憔悴的。彷彿在刚刚短短的几分鐘,男孩就老了十岁。 「你还好吗?」綾瀨温柔地说,露出一个天使般的微笑。 男孩叹一口气,低头摇着,道﹕「关……关掉它吧。」 他叉着腰,神不守舍的,时而望天,又时而望着剧社的成员。他回望綾瀨之时,就见她一面懮心忡忡的,那个天使的微笑都收起了。 是的,逞强的时间该要结束了。 短短十分鐘内,男孩被连翻打击。特别是远滕的最后一句说话——「来我家玩玩呢﹗」,简直是一记超猛的上勾拳,将男孩的身驱完全地炸开了,自信亦因此灰飞烟灭。 他的内心不断在想﹕「这算甚么意思?他们……他们的事又与我何干?」一直一直地盘旋,像掉入旋涡一样。 「良太。」綾瀨亦感心痛起来。这份被打败的感觉,令她身同感受。因为,她亦曾试过这样打击心爱的人。 只见男孩向她扬一扬手,勉强地装出一个笑容,道﹕「我说,到此为止吧。」 眾人一望见男孩时,皆吃了一惊。心想本是充满火热斗志的导演,为什么由在短短时光中变得如此行尸走肉的呢?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想大家都累了。」男孩嘶哑着,然后乾笑着说﹕「大家早点回家休息。」 其实,累的是他。 然后,男孩脚下像是有着一个轨道,全无意识地跟着这条轨道离开礼堂。 「良太…」看着男孩阴沉的背影,綾瀨心痛之馀,亦感到很无助,她只好无奈地目送男孩离开。 「你要加油啊,良太。」綾瀨说道。也许,在这一刻,精神的支持是唯一一件綾瀨可以办得到的事情了。 ===== 「小川,你在那里啊?」 「小川…嘻…你真顽皮啊。我找你好久了﹗」 「要是给我找到的,有你好受。哈哈…」 远滕在班房外来来回回的徘徊着,从他的笑声中可以知道,这家伙很享受这个捉迷藏游戏。 但他要找的人,其实一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是那人——女孩其实有心避开他。 虽然她已经把窗户紧紧关上,门都反锁了,而且更躲在储物柜中。可是,她还是害怕点点的哭声会曝露出自己的位置。女孩努力地闭合了嘴巴,阻止哭声衝口而出。 直至,远滕的声音渐渐地远去,她才放胆哭出声。 「呜……呜……」 「呜……呜……」 哭声在储物柜中环回着,空气都渐渐焗促起来,而从外间透入来的光亦愈来愈弱。 面对黑暗,女孩感到自己的呼吸都渐渐地急速起来。她知道她的呼吸之所以失了速,失了节奏,却不是因为当中的空气愈来愈混浊,而是心中的一种正缓缓地扩张的恐惧感。 这份感觉,跟那年好像。 那年七岁的盛夏,女孩跟孩子王技安打赌,在鬼学校中比比胆量。但怎说小孩子都是怕鬼的,然而一向好胜倔强的她,寧愿选择逞强,都不希望被技安看小。于是,硬着头皮的接受技安的挑战。 谁知,大家都在吹牛的。一个小小的风声,就足以令眾人吓得鸡飞狗走。当中,第一个跑掉的便是孩子王技安。 如是这,女孩就被独留在一间破烂的、充满霉烂味的班房中。一个人面对未知的恐惧、可怕的黑暗。 她躲在储物柜中,偷偷地哭了。 外表愈是很坚强,但内心却很软弱。 小小一个像鬼叫的风声就足以将女孩这个没有根基的坚强吹倒。往往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她才够胆毫无顾忌地嚎啕大哭。 一向都没有人知道,孤独对女孩的意义,就连最够老友的男孩都不知道。 只她一个人才知道,这是一种没有疼爱而產生出的感觉,紧接而来的就是黑暗。 但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却有趣地在这个时候发生。 「小……小川…」一把颤抖的声音。 那时,女孩先是一惊,还以为自己真的见鬼。但是她细心倾听后,就很快地认出声音的主人。 「小川…」听上去,声音的主人都怕得快哭了﹕「…我是良太啊…你在那里啊?」 「良太?」女孩像是被刺激了地,从储物柜中向外衝了出去。 呯呯﹗储物柜发出了大响。 从男孩的角度去看,就好像看恐怖片一样,看见一种不知明的生物正向自己袭击﹗ 然而,一把娇小可人的声音却唤醒了男孩﹕「良太﹗」,那个正奔向自己的不是甚么兇猛的不明生物,而是女孩。 女孩在男孩身前停下,月光照亮了她的脸,眼睛水汪汪地闪出委屈的泪光。但是嘴角却不难发现是微微的向上翘起。 「小川﹗」倒是男孩的感情来得自然,急不及待的大叫,内心更是如释重负一样。 那年,二人的年纪实在太小了。 女孩控制不到自己的感情,她不知怎去感激男孩掉头来救她。 很快地,她就被另一种情感取替。 「衰猪头﹗」啪﹗摑了男孩一记耳光。 那就是生气。 「哗﹗」男孩吃痛地叫了一声。 「死猪头…没义气﹗」啪﹗一手拍打男孩的胸膛。 「别打我咧﹗」男孩痛叫。 「你跟他们一样都是衰人﹗丢下我一个﹗」啪啪﹗在男孩的胸膛上连打两下。 原来,女孩在发洩被人丢底的怒气。 「我才没有啊﹗我……我…我现在不是回来救你吗?」男孩以哀求的语气说。 「我不管啊﹗总之你们在欺……欺负我…」说着说着,女孩再次悲从中来﹕「呜呜……丢下小川不管。爸爸是这样,妈妈是这样,就连你都是这样。呜呜呜…」 一个悲伤的感情,如同钓子一样,将脑中不快的回忆一下子地钓上来。 打着骂着,女孩最后竟然向男孩吐出生活上的苦水。 「为什么永远只留下我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打打打打,像打拳一样,将男孩当成沙包﹕「根本就没有人疼我。」 但是最后,男孩都不感痛楚。 女孩见他呆呆的立在原地,本来将要打出的拳都生硬地定在空中。只见她已经哭得不定地抽抽噎噎,但是还是要装兇地骂道﹕「你……你…怎么…不避开啊?笨蛋﹗」 「……」男孩不语。 「你…你…不痛的吗?被我打得那么惨。」女孩到现在才顾忌到自己出手其实都很够狠的。 「不…不是咧…」男孩结结巴巴地说﹕「只是…只是……」 「只是甚么咧?死猪头。」 「我……我…忍……忍尿忍得好久……」即使现场黑暗,但女孩总觉得男孩的脸色渐渐地红起来。 「……所以……你刚刚…一打我时……我就…忍…忍不…」男孩说话的声音渐渐收细… 女孩先是呆了一呆,然后鼻子就嗅到一股尿燥味。 「啊——﹗」女孩厌恶地叫道﹕「你……你很脏啊﹗」 「还……还不是你害的吗?明明是你自己跟技安打赌﹗老是拖我下水﹗」那时,男孩才懂得抱怨。 忽然间,女孩「噗滋﹗」一声,就哈哈地大笑了﹕「啊哈哈哈哈哈——﹗﹗」 「你……你笑甚么咧?﹗」男孩怒吼着﹗ 「你……你很白痴啊﹗人都这么大了还尿裤子。哈哈哈——﹗」女孩笑得气喘喘的﹕「哈哈……小川最厉害啊﹗其他人都跑掉了,你又吓得尿裤子﹗哈哈…小川最强的咧﹗」 「你…你别再笑,别再幸灾乐祸了﹗」男孩作出无力的反撃。 边骂边笑,美好的童年回忆。 那时,男孩女孩都忘记了自己是一直身处在阴森的鬼校舍。彷彿二人间的感情,已经可以战胜了一切的恐惧。 有些回忆是美好的,但反过来却会变成伤杀力很大的刀子。 女孩回忆刚刚的童年经歷,令她的眼泪失控到另一个层次。 那年,纵然全世界都将她丢下,但只有她最喜欢的人愿意留下来陪陪她。 小时候不会因此而动容,但到了现在,心中的那份感动却被异常地倍化。 她明白,任何时候男孩都总会在自己身边。 她一直都爱他的傻、他的纯。就是单单这份气质,足以令女孩不再感孤独、害怕。 可是现在…… 「良太…你在那里?」女孩在储物柜中抱着膝﹕「小川好害怕啊﹗」 面对黑暗无情的侵袭,令她想念最喜欢的人。 女孩躲在这里的目的,不是要逃避远滕那么简单。她刻意将恐惧拥抱自己,如果世界上真有心灵相通的一回事,男孩总会感应得到她的心情。她很希望,在下一秒就听见「卡察」一声的,储物柜被一种紧张的蛮力打开。然后,就看见一位傻乎乎的男孩,还有一个总是替女孩紧张的狂乱心跳声。 可是……这又跟自残又有甚么分别呢? 纵然,远滕可以带给她一些刺激、新鲜感,但说到那份最真最纯的安全感,远滕永远及不上男孩。 她其实一直都分得很清楚,自己其实最需要的爱情不是如烟火一瞬即逝的,灿烂一时却捉摸不到。 女孩,很需要男孩。 任何时候,都很需要他。 但…又如何? 人家,都已经跟綾瀨一起了。 女孩回想舞台上的二人,手拖着手。剎那间她醒悟了,男孩的手不是自己专属。 于是,她突然间厌恶自己起来﹕「为什么…我这么的犯贱?﹗」 「纠缠在这一段没有结果的关係上﹗」 心中就好像有一条木刺,时时刻刻的刺着她。 迪芬妮要她演的戏,到底几时才可以完结? 她究竟要牺牲多少才可以换来最真摰、永恆的爱情呢? 难道真的要照迪芬妮的说话,将自己的感情献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剎那间,女孩回忆起迪芬妮的忠告。 「你的代价就是捨弃自我。这会很痛苦的,而且最终不止你一个人痛苦,他也会很痛苦。」 是的,如果男孩的心一直在自己身上的话,他一定跟自己一样非常痛苦。 真的吗?但女孩心中打了个问号。 「痛苦的…只有我一个吧。」女孩已经哭不出眼泪,只知道心身都已经疲累。 还需要战斗下去吗?小魔女。 ==== 是错的。 痛苦的,不是女孩一个。 咚——咚—咚咚﹗ 有一片石子在水面上一跳一弹,打出了几个涟漪。 第五十一块了。 男孩站在河堤上已经拋出了第五十一块的石子。 可是,他心中的大石却怎也拋不出去。 男孩望着手上的片状石子,落寞地叹气。然后,就感到自己的手臂都酸软起来。这块石子还是拋不出去。 他叹了几声,就坐在河堤上,望着被风吹得一皱皱的河面。 河水流得很慢,风都吹得很弱。他望望手錶,原来自己留在这里只有一小时之久,可是脑中的感觉却觉得已经过了三小时。 这么寒冷的冬季,彷彿都将一切冻结起来。 就连人与人的关係都冷冻了。 「小川…」他喊着女孩的名字。 这个河湾小径,是男孩女孩感情的起跑点。 先是冤家,然后是友情,再来就是曖昧。 令他最深刻的一次,就是那年,他在这里陪着女孩渡过了很长的晚上。 迟钝的男孩,一直都不知道,当晚就是二人关係已经曖昧起来。即使到了现在,他仍然解不开心中的一个大问号。 「怕我受伤的,就拖着我吧。」 特别是这一句,令男孩想得头大。 「难道,有别的意思?」男孩卧着身子,呆望着天﹕「那时,要我拖着她,不就是要我保护她别在栏杆上跌倒吗?」 此时,男孩的心又產生出一种酸楚,他轻轻地揉揉着胸口,道﹕「怎会…是綾瀨姐姐说的意思?当时…小川你不是要我……要我当你的男朋友吧?」 「不会的。」 「绝对不会的。」 「我想…一定是弄错了。」 逃避,逃避,也就是令二人的关係疏远的原因。 「我跟你由始至终都是一对好朋友啊﹗」男孩对着天空大叫﹕「你怎会喜欢我…我又怎会……呃﹗」 他用力地抓抓自己的衣襟,彷彿紧紧地抓起了「喜欢你」三个字。 「我又怎会喜欢你」,这一句他突然惊讶自己再也说不出口﹗ 「可恶﹗这算甚么意思啊?﹗」男孩渐渐的生了自己的气﹕「难道……连我自己都…不能否定我……我是一直喜欢着小川?」 他望见天空是放晴的,眼中尽是繁星。 但今天的繁星来得很特别,它们闪烁着,而且又一双一双地靠近着。 彷彿是一对对的恋人,因热恋而互相辉映。 唯独是有一颗比较暗淡的星星,掛在天空的一角。 「那个…是代表我的吗?」男孩指一指那颗暗淡的星星。 然后,又指着一双耀眼的星星,道﹕「而这一对,就是小川和远滕吗?」 「一对对的,为什么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男孩不知何故叹息着。 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些说话。 男孩的心情愈来愈低落,心想,女孩现在一定跟远滕在甜蜜地依偎着。 「我跟你竟然是这么近,那么远。」男孩又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个多月来,最令男孩心痛的,便是跟女孩愈来愈疏远。 二人虽然天天见面,上课坐在一起。然而,却貌合神离。男孩感觉到自己彷彿坐在一艘向大海出发的邮轮,自己就在甲板上,捨不得地望着渐渐远去的故土。 女孩现在给他的,就是这一种离别的感觉。 离别…? 「难道……我们要再次离别吗?」男孩心又想起与女孩分别的三年。 每一晚飞出去的纸飞机,乘载着对女孩的思念。 但又如何?根本就寄不到她的心窝。 每一日只可以在回忆小时相处的美好日子。 但再甜的果实,吃到最后,果芯还是酸涩的。 即使遇见所仰慕的綾瀨,但他的内心还是很酸、很痛苦。 男孩不知道自己,其实都需要女孩。 他们二人,一直都很需要对方。 误会与逃避,将二人的关係愈拉愈远。 河的对方其实就是校舍。男孩不知,女孩其实没有应远滕的约。女孩也不知,男孩其实在河边一个人吃着西北风。 只知道,他们二人各在彼岸,一条冷冷的河水将他们分开了。 男孩女孩活在感情痛苦的煎熬中,就好比掉入无间地狱,受尽身心灵的折磨。 互相思念,却又捉摸不到。 看似很远,其实是这么近。 ===== 女孩一直在演戏,男孩一直在逃避,关係差到一个地步,二人就好像互不相识。像两块冰块,冷冰冰地立在课室中。令课室的气氛因二人疏远的原故,而冷冻起来。 小息都过了十多分鐘,男孩的身边空无一人。 从前,他会争取时间去睡觉,但总是给身边的女孩用铅笔刺刺他的大腿。 男孩会惊醒,先是生气,然后嘴角会翘起幸福的弧度。因为,那时在他眼中的,是一位老是将天真的恶作剧笑容掛在嘴边的女孩。 很讽刺的,现在女孩不在身边,他反而更加睡不着。由小息开始到现在,男孩伏在桌子上,两眼呆呆的望着身边的一张空椅。 「她应该……正跟远滕在一起吧?」 咯咯﹗ 有人敲敲男孩的桌子,使得他立即将面转到桌的另一边。 他看见綾瀨刚刚坐下,她找了本笔记在写些甚么。而他的桌子的一角上,就留了一张叠摺了的白纸。看来,是綾瀨留给他的。 男孩慵懒地伸出手,拿起那张白纸。 打开,很秀丽的字。 「良太﹕ 笨蛋,你要有绅士风度啊﹗听姐姐的话,主动跟小川谈些甚么。可以的话,邀她去看戏剧祭哦﹗ 加油﹗ 姐姐綾瀨」 男孩摺起白纸后,看见綾瀨有意无意地瞧了自己一眼。 自从他跟女孩的关係差起来时,綾瀨都甚少在班房跟男孩说话,免得有人不爽。 铃——﹗ 小息完结了。 男孩的心情沉重起来,其实不用被綾瀨提醒,他今天早就想邀女孩去看戏剧祭的公演。只是因为二人的关係搞得这么差,他实在不知怎样开口。 他坐直了身,而女孩亦刚好由课室外轻步而入。 见她脚步轻快的,面露微笑,男孩在想她必定跟远滕过了一个很好的小息。 剎那间,男孩渐渐的失去邀请女孩的勇气。 女孩坐回男孩身边,连一句问候说话都没有。换着从前她一定会「猪头,你还在睡?」、「猪头,山本老师在盯着你啊﹗」、「嘻嘻,你的嘴角流着口水啊﹗看上真的很白痴呢﹗嘻嘻…﹗」这样吵着,说着。然而现在,女孩却彷彿不当男孩的存在,各自拿出课本,懒得瞧他一眼。 男孩低下头来,垂头丧气。他望望右手边,就见綾瀨很含蓄地跟他点点头,心怕女孩会发现他俩在交流些甚么。 这个时候,綾瀨都不能帮上甚么,这次真的要靠自己了。 男孩知道不可以这样的拖下去,勇气早晚会洩个清光。于是,他还是说道﹕「小川。」 「嗯?」女孩算是回应了男孩,令他的内心都舒服了些。 男孩向她笑笑,道﹕「嗯,是这样的。你知道我和綾瀨的剧会在初春公演吧?」 说罢了,他回望綾瀨一眼。就见綾瀨吃了一惊,连忙说出唇语﹕「笨.蛋.别.提.起.我.啊﹗」 綾瀨皱皱了眉,心想这次女孩一定不会应约了。 「嗯。」女孩嗯了一声,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究竟,她心中在想甚么呢? 笨头笨脑的男孩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撞了大板,他续道﹕「我想邀请你来欣赏。」 这样生硬又客套的对话真令男孩很不自在。 男孩心中还有一点点信心。 虽然,跟女孩的关係差了很多,但怎说她是自己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吧﹗以朋友的身分来支持自己,绝对正常。 甚至他觉得绝对天经地义。 只见,女孩翻了翻记事簿,翻到公演的日期上。男孩的眼力不太锐利,但是他却看见那个日期上原来已经写下了密密麻麻的字,似乎已经有约了。 男孩心中不知是惊是喜,心想﹕「难道她早就知道公演日期?还是姐姐一早就告诉她?」 几秒后,女孩回望男孩,却一面冷漠,说出令男孩哑掉的说话。 「多谢你的邀请。不过,当天远滕要比赛,我会给他打打气。嗯,真的很感谢你的邀请呢﹗」 不止哑掉,而且更石化起来。 「我会给他打打气。」这句说话,不断地在他的大脑中响起回音。 男孩过了几秒,才懂得说﹕「啊……啊…是吗?哈…哈…那么…那么…请你托我告诉远滕,着他加油吧。」 说罢,男孩将头别过,对着天花板叹了一口长气。他身上的负能量强大得,连周遭的人都不自觉地回望他一眼。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男孩心道,内心就如被摔在地上的瓷器一样。 ===== 时间之轮不停的轮转,很快原来已经来到了严冬的尾声,再过些日子便是初春了。 过去的数月,男孩跟全剧社上下成员一直的为《樱花树下》奋斗,排练都渐入佳境。现在只欠全剧綵排一次,就大功告成了。 然而这些日子,男孩的精神愈来愈差,似是得了个慢性疾病,脸色一天比一天憔悴。 只因,他跟女孩愈分愈开,令原本勇往直前的生命都剎那间停顿下来,就好像一颗被夹出火炉的炭子,本是在灼热燃烧中的炭都黯然地熄灭下来。 纵然在舞台上或是舞台下,男孩一如以往的认真投入,旁人或许感到他的热诚。但是看在綾瀨眼中,男孩活着是一个空壳,内里的生命都快要枯死了。 「哈哈哈……」台下的男孩拍手笑道﹕「这样就对了,加持你进步很大哦﹗」 「谢谢前辈﹗谢谢前辈﹗」加持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他还是首次地被男孩认同、讚赏。 刚刚,是一场加持的独白戏。而场戏正好是描述佐滕与相川的第一次分别,那正正是男孩与女孩的经歷。 加持的演技大跃进,看得男孩不自觉地回想那个很漫长的三年。 等待真的很磨人。 思念是一种病。 加持统统演活了这些感觉,令男孩边看边点头微笑。但是身旁的綾瀨却发现到,男孩的笑意背有一种排解不了的苦涩。 其实,男孩在强顏欢笑。 又或者可以这样说,他正用工作去麻醉被伤害的心灵。 「各位﹗真的辛苦了﹗」男孩站起讚赏一眾社员﹕「公演的日子都近了。所以,今天麻烦大家再排练多一会儿。现在先放晚饭,八时正后就再整套排练一次。」 「好﹗」眾人热血万分,一同叫道。 「哈……我最期待这个时刻了﹗大家,别吃得太饱啊﹗待会边演气边打嗝就真的太糗了﹗好好…解散。」男孩扬一扬手。 眾人都轻松起来,本是安静的礼堂立时多了些间话的杂声。 「綾瀨,我们去吃饭好吗?」有几个女生走到綾瀨身前。 但是綾瀨的眼睛却放在渐渐走到舞台上的男孩。 「綾瀨,綾瀨?」有位女生拍拍她的肩膀。 「啊?是。」綾瀨笑一笑回应,然后又回望舞台上,见男孩缓慢的走进后台。 「我们去吃饭啊﹗一起吧。」小巧可爱的女生在说。 「嗯…不用了。」綾瀨笑着摇头﹕「我想留下来,揣摩一下角色。」说罢,她跟女生挥挥手,就往后台走去。 化妆室的门半开半掩。 綾瀨轻轻的将门推开,内里漆黑一片,只留下外间透入的微光。 那些微光,刚好照在男孩的落寞背影。 在綾瀨眼中,他宛如被弃置的木偶。 噠﹗綾瀨开灯了。 昏黄的灯光,说来都不算太刺眼。但是却令男孩吓了一跳,瞇起了眼的望着綾瀨﹕「啊?是…姐姐?」然后,他彷彿花了很大的力气去挤出一个笑容,道﹕「你不吃饭吗?」 「你也不用吃吗?」綾瀨微笑。 男孩没有回答她,只见他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化妆镜前。镜中的他,有一双黑眼圈,死鱼似的双眼,还有一面的鬍渣。 「我从未看见你如此的憔悴。」綾瀨终于忍不住,对男孩说说她心底的感受。 然而,男孩彷彿掉在一个时间缓慢的空间,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应綾瀨。只是望着镜中的自己,轻轻的摸着脸颊,然后又摸摸镜面。 「为什么会这样?」男孩沙哑地说道。 綾瀨上前,从后搭着他的肩,道﹕「良太,你休息一下吧。好吗?」两眼甚是忧心。 男孩却过了良久,才缓缓的拿开綾瀨的手,道﹕「不必。……因为大家都正在努力着。」 「这不是重点吧?你在意的,是小川不明白你的努力。对吧?」 男孩转身过来,对着綾瀨苦笑了。心想,还是綾瀨最明白自己的心意。 「良太,若然已经儘力的话,就别太勉强自己呢。」綾瀨张起令人心神软化的微笑。 但是却软化不了男孩。只见他扬扬了手,道﹕「我好像……已经甚么都没有了。有的,就只有这套剧。」他抬头跟綾瀨说﹕「姐姐你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我好像已经失去了一切?」 綾瀨无言以对,她明白女孩寧选择看远滕的比赛都不参与男孩的公演,这个打撃对男孩来说当真很大。 「良太,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好像一条快要断的橡皮筋,别迫得自己太紧呢。听姐姐的话,你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这里就交给我处理,好吗?」 男孩沉默不言,只见他连声叹了几口气,如同行尸走肉的来到门前。 「良太。」綾瀨叫道,男孩就缓慢地转身过来。她看见男孩的样子,就彷彿感受到他正压抑着负面的情感。 要是这样一直的抑压着,綾瀨心怕男孩最终会抑鬱成病,于是便道﹕「哭出来吧﹗」 「哭?」男孩皱一皱眉目,似乎不太明白綾瀨的说话。 「嗯,是啊。哭出来,会舒服些呢﹗」 「哈……」男孩以一个沙哑的苦笑答道﹕「哭?有甚么好哭呢?」只见他本是要出门而去的身体,渐渐的转身过来,对着綾瀨。 綾瀨望见,在男孩的身上除了感到点点的悲愴之外,她亦感受到一股正渐渐扩大的怒意。 「姐姐,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哭?究竟为谁而哭?」男孩。 「……」綾瀨此时採取了沉默。 「姐姐你当真最明白我呢。对啊,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有想哭的感觉。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因为小川和远滕?哈……太荒谬吧?我不是该替她高兴才是吗?」 「……」綾瀨点着头。 「哼﹗真是愈想就愈生气了﹗现在我为什么要有伤心的感觉?即便如此,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气力哭出来?」 「……」 「为什么我一看见她和远滕在一起,我内心就好似被火烧一样﹗很想很想对小川发很大的脾气﹗我这个混蛋﹗我不是要替她祝福的吗?我明明是小川的好朋友啊﹗」 「……」 「为什么我要哭﹗为什么我要这么吝嗇,连小小的祝福都省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嘭﹗﹗男孩一拳打在门上。 声音大得,令綾瀨吓了一跳。 拳响过后,现场肃静下来,只留下男孩喘急的呼吸声。 他的拳头还是抵在门上,木门都彷彿被他烙下了拳印。 「哭?有甚么好哭啊?为什么我不会替你高啊,小川。」男孩呢喃地说﹕「我很讨厌这种感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男孩自言自语着,口中的「为什么」重复了好几次。 他紧紧的闭着嘴巴,愁眉苦脸的,好像在死死地忍受着一些事情。 綾瀨走近一看,就明白这是强忍着痛哭的面容。 她很明白,男孩不是逞强的料子。男孩之所以哭不出来,是因为他觉得远滕与女孩在一起,是一件值得高兴、值得祝福的事。 男孩那隻抵在门上的拳头在微微地发抖。 綾瀨温柔地将手放在他的拳背上,道﹕「这很正常吧。」缓缓地将男孩的拳头挪开。 男孩低下头来,像个屡次被打败的失意拳手。他沙哑地道﹕「正常?」 「嗯。你觉得很难受,是因为你很在意小川。小川在你的心目中佔有了很重的位置呢﹗」綾瀨依旧地微笑着﹕「而你努力地为了这套剧,不是要向我们交代。而是努力地守护着你和小川的珍贵回忆。你一直都做得很出色啊﹗」 「……」男孩望了綾瀨一眼,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之中却已经感激地向綾瀨说了句多谢。 「所以小川很幸福啊,你竟然会这么在意她。」綾瀨笑笑,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的温柔地扫着男孩的脑袋,说﹕「傻瓜,你知道吗?其实这些感觉叫做『吃醋』啊﹗」 「吃醋?」男孩苦起口面。 「嗯﹗」綾瀨点点了头﹕「『吃醋』就像是酸糖果一样。起初尝在舌头的时候,会很酸涩。但尝到最后,却比任何糖果更甜呢。」 「姐姐,你别开玩笑了。我才没有吃醋呢。」男孩板起了面色,似乎不太满意綾瀨的说话。 綾瀨优雅地笑了出声,道﹕「你还记得不久之前,姐姐跟你说过你对小川放的是怎样感情吗?」 男孩点头。 「姐姐叫你去心领神会呢。现在……你明白了吗?」綾瀨收起笑容,样子变得认真起来。 綾瀨彷彿在男孩的脑中输入了指令,可是男孩却如十多年前的老旧电脑,将指令都解读错误了,样子又变得难看起来,道﹕「姐姐够了。」 「你还想逃避?」綾瀨却不让男孩逃避。 「我和小川一直都是好朋友吧﹗」敲﹗男孩用头敲打木门。 「其实你自己都不能否认,你很喜欢小川吧﹗」綾瀨狠狠地挖出男孩心底最真实的感受,道﹕「若然不喜欢她,你又怎会吃醋呢?」 「我没有吃醋﹗」敲﹗男孩又用头多敲木门一次。 「你又怎会妒忌远滕终日和小川在一起呢?」 「够了﹗姐姐你够了﹗别再说了﹗」男孩大声喝叫﹗算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呼喝着綾瀨。然而,綾瀨依然保持着镇定。 男孩叫道﹕「就是这个原因,我才这么讨厌自己﹗」他用力地指着太阳穴,即使现在环境昏暗,但綾瀨不难发现男孩的脸色涨红了。 男孩续道﹕「我的内心彷彿一直住着一个人,他日以继夜地不断对我精神轰炸﹗说﹕『其实你一直都喜欢小川。』快将我迫疯了﹗」 他大叫了一声,然后颓然地挨在一堆杂物上,道﹕「我有时会想去接受这个事实。但我却做不到。原因不再是『我跟小川一直都是好朋友』那么简单。而是……喜欢又如何,不喜欢的又如何……。重要的是…小川……小川…现在…都不理我了。」 男孩的嘴巴在抖动,很想哭很想哭。 綾瀨看见更是心生怜悯。 「小川…小川…都已经跟远滕一起了。要是我现在不要脸地跟小川表白,不是很自讨没趣吗?」但说来说去,男孩却怎也哭不出来﹕「而且小川说过,远滕的理想都比我实在得多吧。对小川来说,远滕才是她要找的人呢。哈哈…所以…这不是该值得恭喜她吗?姐姐…」 苦到最后,泪掉不下来,就用酸涩的笑容发洩心中的感情。 綾瀨跟男孩一起难过,她没有多说些甚么,只见她努力地将微笑掛在脸上,算是给男孩最大的鼓励。 然后一直的沉默了好几分鐘,直至—— 「渡边良太﹗」 綾瀨的反应比男孩快,道﹕「是谁啊?」男孩在数秒后才懂四处张望着。 「渡边良太﹗给我滚出来﹗」细心一听,是一把女声。 声音是在舞台那方传入来的呢﹗后台与前台间正正隔了一块大佈景,多少都有一点隔音的作用。然而,这段突入的声音听在二人的耳中仍很响亮,相信呼叫者正用尽力气去呼喊着,而且更是一种焦躁的语气呢。 綾瀨心感不妙,上前拉起男孩叫道﹕「难道出了状况?我们出去看看吧。」 男孩亦因此而有紧张,一箭步就先行跑出前台﹗ 男孩甫踏出台前,就看见台下有一位身穿电单车车手服的金发美女。他细心一看,竟是迪芬妮﹗ 「迪……迪芬妮?」男孩似乎都有点讶异。 只见迪芬妮依然对男孩不太客气,厉了双眼打量他,然后见她右手向台上一挥,似是拋出了一件沉重的物件,她道﹕「接好﹗」 噗﹗ 男孩双手紧紧的接妥了迪芬妮所拋出的东西,第一个感觉就是感到怀中的物件又重又圆,他低头一看,原来是是一个电单车头盔。 「跟我走。」迪芬妮说话简洁,但当中不乏紧张焦急的意味。 男孩心中想了一圈,心想有一种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去那里啊?」男孩叫道。 「医院。」迪芬妮冷漠的双眼,难忍紧张的神色﹕「小川很需要你。」 医院?小川? 这两个指令输入男孩的大脑中,立即令他想出了一个不好的结果。 「甚么?﹗小川出事了吗?﹗」男孩即时大叫﹗ 「不要多说﹗快跟我来啊﹗」迪芬妮最讨厌男人「婆婆妈妈」,心下有气几乎要用上脏话来。 此时,綾瀨亦吃了一惊,但是她比男孩更快地冷静下来,她想都不想,就知道自己现在的角色是甚么了。她立时叫道﹕「良太,快点到医院﹗这里就交给我处理吧﹗」 男孩向綾瀨感激地点头,就边载上头盔边飞身跳到台下,飞快地跟迪芬妮离开﹗ (待续) 第二十章 一辆电单车在道路上风驰电制。逢车过车,更惊险地在大型汽车之间穿来插去。旁人一看,都无不胆战心惊。 过了不久,电单车以一个漂亮的漂移而入弯,毫不偏差地转入停泊的位置上。 嘶吼中的引擎都立时停止吼叫,而烟管还喷出灼热的馀韵。 男孩急不及待的脱下头盔,一声怪叫,就衝出路旁呕吐大作。 「哗———呕——﹗」 胃部强烈地抽搐,将肚子中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本已走到医院门前的迪芬妮不禁回头瞧他一眼,不屑地说道﹕「窝囊废。」 ===== 在升降机中,男孩紧张得两手正互相揉搓着掌心,最后更渐渐的磨出冷汗来。 迪芬妮背对着他,见她一直都严肃着,男孩实在是不敢多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只是暗暗地在心中祈祷,盼望女孩没有发生甚么不幸的事。 就在此时,迪芬妮才开口说道﹕「你放心吧,小川不是遇上危险。」她可能看见男孩一直的慌张失措,于是忍不住要安定他的情绪。 男孩听罢了,才懂得笑一笑,道﹕「这就好了。我还害怕她遇上了麻烦呢。」 「嗯。」迪芬妮道﹕「不过,出事的是她生父。」 男孩即时吃了一惊﹕「她爸爸怎了?﹗」 「快不行了。」 男孩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此时他拍拍自己的后脑,才记得女孩的生父因末期肝癌恶化而入院治理。 难怪迪芬妮说女孩此刻很需要男孩。 叮咚叮咚﹗ 升降机停在五楼。门一开,男孩一个箭步抢身上前,将迪芬妮拋离了好几个身位,他显然比迪芬妮还要焦急。焦急到一个程度,已经忘却了多日来的忧伤,他不再理会女孩对自己的冷淡、对自己有多狠心,他只是在想着﹕「我要见小川﹗我要见小川﹗我要见小川啊﹗」 男孩在肿瘤科门外停了下来。 此时,他彷彿听见了门后的嚎哭声。 剎那间,他被这种气氛所感染了,连伸手开门都彷彿要花很大的力气。 「还等甚么?快进去。」迪芬妮从后拍拍男孩的后脑。 「是…是…」 男孩推开大门,浓烈的消毒药水味扑在鼻头,当中更彷彿混和了喊喊的泪水。在他眼前中一个大堂,中央是护士的工作柜台。在大堂的尾端,是一间隔离病房。男孩隐约的看见当中密麻麻的堆了些人。 「是那一间了。」迪芬妮指一指了那间隔离病房。 男孩立时上前飞奔,然而当他赶到病房门前时,一位护士却挡在他身前,神色凝重地说﹕「先生,请等等。有需要帮忙吗?」 「我是病人的隣居﹗」男孩指一指病房焦急的说。 「很抱歉,由于这是隔离病房,要限制探病人数。」护士微笑说道。 「已经到了探病上限吗?」男孩瞪大了眼。 「是。所以麻烦先生等待一会儿。」护士鞠躬说道,就转身离开。 男孩的内心有一种被拒于门外的感,只得望门轻叹。他只能透过玻璃窗从外观望内里的情况。 哀伤的悲哭声自病房内传出,听得男孩的内心不禁一沉。他看见一个苟延残喘的生命在床上作出最后的挣扎,那正是女孩的父亲。然后有四人围着他,两男两女。其中一位男士,一头短短的金发,看来正是女孩的后父了。 女孩的母亲依在后父的肩膀上痛哭。 男孩将眼睛扫到病房的一侧,他发现女孩了。 「小川。」男孩上前,右手贴在玻璃窗上,他叹出的口气在玻璃上化成薄矇矇的水气,内心立时传来捏碎的痛楚。 女孩跪在父亲的床边,紧握着他的手,珍惜地放在自己的脸旁。男孩细心一看,她父亲的手都已被女孩的泪水沾湿了。而女孩的双眼早已哭得红肿,看得男孩心里都很难过。 只因他说过﹕「你快乐所以我快乐,你伤心的时候我也不会好过。」 他犹记得那年女孩跟自已道别的当天,当时二人好像心灵相通的,彼此感到对方的情感,因此二人才大哭了一场。 而现在的心情,就跟当年一样。 「小川。」男孩说着,他跟女孩都一起难过了。 此时,他恨不得立即走入病房,好好地给她一个鼓励。可是,被院规所限,男孩只好爱莫能助。男孩很想用力地拍打窗户,告诉女孩﹕「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然而,却又心怕会影响病情,令男孩只好轻轻的敲着,嘴巴微微地说﹕「猪头任何时候都在你身边啊﹗」 然而,一件很残酷的事实,因为原来有人已经替他代劳了。 他看见一个高大的男生背影走近女孩身旁。起初,男孩还以为那位男生是女孩的亲戚,但是待男孩细心一看之下,他的内心就立即有一种极速被掏空的感觉。 竟然是…… 「远滕。」玻璃上彷彿雾化出他的名字。 远滕的走近时,女孩彷彿找到了好依靠,投在他的怀中尽情大哭。 男孩除了跟女孩一起伤心之外,他还因为远滕与她紧紧相拥而令心灵被摔得肢离破碎。 前所未有的剧痛,从心内发出。 男孩开始生气了。 是啊﹗在生谁的气啊? 为什么要生气啊? 这……这不该是很正常的吗? 人家……人家是小川的男朋友嘛﹗二人相拥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啊﹗ 剎那间…男孩醒悟了。 「全都是我自作多情,小川根本就不需要我。」男孩苦笑着。他明白,自己刚刚就做了一件很自讨没趣的事。 「哈哈……真的…真的很自讨没趣。这都是人家的事吧。」男孩苦涩笑说﹕「远滕在这么紧要的时刻出现。看来,小川的家人都视他为一份子呢。」 男孩望着相拥中的二人,心里除了很痛之外,亦包含了很多感情。 他苦苦的微笑中是带有一丝的欣慰,至少男孩明白一件事,在女孩最伤心的时候,远滕是一位值得依靠的人。 「你找到了。」男孩努力地微笑。 但笑容展现不久后,眉头又紧皱起来。 男孩喃喃的道﹕「如果「你快乐所以我快乐」这句说话是真的话,你现在明白我的心情吗?……哼﹗该死的﹗为什么……为什么我……我感到很心酸呢?有甚么值得伤心呢?﹗」 远滕此时向窗望了一眼,当他发现了男孩的存在时,先是露出很厌恶的表情,然后转一转身,用背部挡着。彷彿,将男孩女孩分隔起来。 一记超痛的直拳,打中男孩的心窝。 病房内的世界真的与男孩隔绝,然而男孩很想进入当中的世界,给女孩一点支持。 但他却感到不那她的世界,就连自己现在所身处的世界都已经拒绝了他。 他很生气。 愈来愈生自已气,气自己为什么这么笨去管人家的事。 甚至,气自己到现在一刻还是很紧张女孩。 既然如此,不如离开吧。男孩心中一想,就正要转身离开。 甫一转身,原来迪芬妮一早在自己的身后。 「抱歉了。都是因为我迟了,才让远滕截足先登。」她冷漠地望了病房份内的远滕一眼。 男孩扬扬了手,道﹕「不是你的问题。重点是,小川的家人已经认定了远滕的身份吧。即使,我比他早来,最后还是要我让出探病的位置吧?」 迪芬妮听见,思想了一回就说﹕「说的也是。」 一把刀子捅进男孩的心房。 天真的他,还希望听见安慰的谎言呢。 「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呢。迪芬妮。」男孩鞠躬,但是彷彿再抬不起头来﹕「谢谢你……你仍然知道我是紧张小川的人。谢谢,谢谢。」男孩似乎想找回些认同感,来止止心中的痛楚。 男孩笑笑,鞠躬,就别无说话,独自离开。 迪芬妮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叹道﹕「良太,对不起了。这次真的伤害了你。」她回望病房中,正在相拥的女孩和远滕就厌恶地「嘖」了一声,道﹕「为了你和小川,我才迫不得已出此下政策。」 其实,在她找男孩之前,她已经通知了远滕立即赶到医院去。 这次的佈局是她一手策划的,即使是女孩自己都不知道。怎说,如果女孩借父亲将死的机会去测试男孩的内心,就实在太过份了。 这个衰人最好就由外人——迪芬妮去当。 「良太,我猜你现在都明白,小川才是你最喜欢的人吧。傻瓜,你放心好了,因为一切都已经在我掌握中。小川最终会明白你的心意。」迪芬妮自信地说﹕「远滕那家伙很快就会出糗了,保证小川会讨厌他一辈子。嘿嘿嘿嘿……﹗」 说罢了,迪芬妮又奸险的笑了。 是的,她永远是女性的朋友,坏男人的头号剋星。 ====== 男孩正在返回学校的路途上,穿过五光十色的繁华街道。然而他的脑内时空却渐渐地与现实世界脱节。 一切的人和事对男孩来说就好似石化了的石象一样,灿烂的色饰都顿变成单调的黑白。 人的心情真的可以改变所知所感。 女孩对他变了。 男孩的世界亦跟着一起变。 他回想起樱花绽开那天,当天的世界是多么的色彩繽纷的呢。 ==== 「我们成功了﹗」綾瀨高兴呼叫,眾人皆热烈欢呼拍掌。 全剧社眾人,在綾瀨身兼导演之下,带着他们成功地作了一次「零ng」的全剧綵排。 綾瀨与一眾演员手拖拖向台下鞠躬谢幕,气氛高涨得就如真正公演一样。 「我真的很有信心﹗我们可以横扫所有奖项。」副导演兴奋得跳起了。 「我……我真的…好感动啊﹗呜呜……」此时哭得最夸张的便是常被男孩炮轰的加持。 「哈哈……加持,用不着那么夸张吧?」灯光师笑说。 綾瀨看见此情此境,觉得需要好好尽兴,但是独欠男孩一人,的确不够完美。她望向礼堂上的掛鐘,发现原来已经是晚上十时正了,綾瀨的内心就不禁的担心起来,心想﹕「都这么晚了,良太你怎么还不回来?小川她没事吧?」 然后,她静静的退在一旁,在欢乐的人群外,暗自的合什闭眼祈祷。 有人望见,还以为綾瀨这个举动正是为公演的事向上天祈祷。剎那间,全场突然安静下来,跟綾瀨一起合什祈祷。 突然的肃静令綾瀨大感奇怪,她讶异地张开了眼,看见眾人都祈祷着,心下立即感动起来,心道﹕「良太你看,每一位朋友都为着《樱花树下》的公演而祈求上天。如果你看见了,你一定会很感动呢。」 綾瀨娇柔地笑了出声,向眾人鞠了个躬﹕「真的很多谢大家﹗」 「不用客气咧﹗我们都是剧社的一份子,当然视《樱花树下》是我们的心肝宝贝咧﹗」一位男生说。 「所……所以…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呜呜呜﹗」加持还是一面眼泪鼻涕。 眾人看见他这样的德性都不禁大笑起来。 「总之,很多谢大家呢﹗」綾瀨再向眾人鞠躬﹕「我想导演他很想看这完整版本的《樱花树下》,所以要再麻烦大家多一次了﹗」说罢,她很不如意思的再向眾人鞠躬。 大个子副导演拍拍脸庞,热血叫道﹕「啊—﹗綾瀨你这么说就太客气了吧﹗即使綵排到明天,我们都没有怨言的﹗好吧﹗眾演员现在补妆去﹗各单位各就各位﹗」 「就是啊﹗导演说过要横扫所有奖项的麻﹗怎可以让他失望的呢?来来来﹗各位收拾好场景,在导演回来之时,他说『action』就开始啊﹗」助理舞台监督指挥着。 「好﹗胜利是我们的﹗加油﹗」 「给导演最好的《樱花树下》呀﹗上﹗上﹗上﹗」 綾瀨眼前人来人往,眾人皆忙着自己的工作岗位。男孩可以认识到这些好同伴,真是修来的福,感动得令綾瀨都快要哭了。 「那……那…我…我干甚么好啊?呜……」还在哭的加持问道。 「嘻嘻……你快点去补妆啊﹗」綾瀨笑道。 就在眾人各自忙碌之时,忽然间有人大叫﹕「噢﹗导演回来了﹗导演回来了﹗」 綾瀨喜上眉梢,立时往大门一看,但是心情却突往下一沉。 只因,她看见的是失去了昔日充满阳光活力的身影。 男孩正向大家展示正宗的「行尸走肉」。他就是用这么缓慢的步伐由市区医院返回学校,足足花上了三小时。 眾人像是看见偶像似地欢呼大叫,惟独是綾瀨却不能以欢笑去迎接他。 「导演你回来咧?﹗」 「良太大导﹗你知道吗?我们已经成功全剧演了一次了﹗」 「哈哈﹗而且是『零ng』的呢﹗」 「你回来就好了啊﹗我们正想要演一次给你看啊﹗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大家,你们说对不对啊?」 「对啊——﹗﹗」 眾人的血液沸腾到极点﹗ 只有綾瀨立在原地,看见男孩即使面对着眾志成城的剧社成员,他非但没有露出欣喜的笑容,反而慢慢地走到第一排的椅子坐下,木无表情地望着台上的每一张笑脸,对眾人的好消息全都当作耳边风。 此时,綾瀨心中想出些不好的事﹕「难道小川出事了吗?﹗」剎那间,她再没有心情去綵排。 「你们就演一次给我看吧。」过了一分鐘,男孩才憧得这样说﹕「我要尾声,相川与佐滕再次分开的一场戏。」 但是眾人除了綾瀨之外,都没有留意男孩的变化,也许都觉得他太累了吧。 然而,綾瀨心中的一片阴霾却消散不去。綾瀨刚刚灵机一动,她似乎知道了男孩刚刚经歷了些甚么。 ==== 尾声,彷彿在预言着未来的事情。 「相川﹗」加持在台上悲慟地大叫﹕「求…求求你﹗别走好吗?」 綾瀨背着加持,冷漠地白了一眼,就好像放出了一把飞刀似的。可是,却飞中了男孩的内心,那个正在流血的伤口。 这一场戏,正讲述相川要再一次离开佐滕,而原因却是二人间的一点点误会。男孩可能不察觉,但其实他不知不觉地将现实的事情写入剧中。令男孩彷彿看见女孩,对自己不瞅不睬一样。使他在嘴巴中连忙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突然地他大声叫道﹕「停﹗」 台上台下的人都几近吓了一跳,特别是加持,即使在台下都不难发现他的样子都变得铁青了。 那时,眾人才发现男孩的样子原来都一直都像苦瓜乾,他们不禁都议论纷纷起来。 可能,他不想让本是美好的戏变成剌一样,一直无情地剌入他的内心深处。 「良太,你回家休息一下吧﹗」綾瀨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她真的害怕男孩的精神会支持不下。 男孩苦起口面沉思,时而又揉揉太阳穴,而眾人就彷彿等候审判一样,气氛都紧张起来。 良久,男孩才道﹕「加持你做得很好了,谢谢你。这一场戏,我有新的演绎方式,我想跟大家分享。你过来一下。」他向加持招招手,努力地摆出友善的微笑。 换了个位置,男孩甫走到台上。灯光打在他面上时,那张本是憔悴的面目就显得更苍白。 「良太,小川她怎了。」綾瀨问道。 但是男孩却没有说些甚么,只是扬扬了手示意可以开始。 专业的綾瀨亦都不再追问下去,做回相川的角色。只见她一面冷漠的白了男孩一眼,正转身离去。 「相川,你别这样好吗?」男孩像再没有多馀的力气去吐出这一句说话,语调飘忽像要哭的一样。 綾瀨中听见,就好像真的被他哀求了。本来照剧本行事的双脚,都有了停下来的念头。 男孩低下的头抬起了几秒后,又低下去,彷彿都已经没有能力去注视眼前的綾瀨,苦笑的说﹕「你还记得『你快乐所以我快乐;你伤心时我亦都不好过』这一句说话吗?」 綾瀨皱了一下眉,她知道这不是原本剧本的内容,她在疑惑究竟男孩想怎样呢? 而男孩看见綾瀨一直不理会自己,已将綾瀨当作成女孩了,他只好连声地苦笑,说﹕「这一句说话,是在你第一次离开时我跟你说的。现在的情境,跟当天好像呢。哈……我还记得当天你求我别这样背着你。抱歉咧……其实我当时在闹脾气,我不想你看见我哭的样子……」 綾瀨一直都背着他,但是脸色开始变了,她感觉到男孩好像在想说些甚么。 只见男孩的笑渐渐地僵化起来,道﹕「我在想,如果这一句说话是真的话,那你现在明白我的心情吗?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很心痛。」他轻轻的拍拍自己的胸口,噗噗,彷彿是空心,内里的心都早已破碎了。 「而且……我感到很孤寂。相川,你可以告诉我吗?究竟猪头做错了些甚么?」男孩缓缓的向缓缓地向綾瀨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只见他好像快要无力地跪下来,道﹕「猪头是不是得罪你了咧?你要这样再离开我。可以……告诉我吗?小川…」 男孩说错了角色的名字﹗ 这有如针刺一样的刺入綾瀨的脑中,令她内心起了怜悯。她知道这傻小子竟然借这个机会将自己当成女孩,吐出对她的心底话。 「良太,你这个傻瓜﹗」綾瀨心中呼叫着。 这时,该死的悲伤音乐竟然响起了。 台下的人都看得超投入,大概都没有留意男孩叫错了角色的名字。 「…哈……我真是一个被虐狂。小川,你知道吗?我之所以这么伤心,是因为……是因为我竟然习惯不了自己一个人生活。」他抬起头,乾笑了几声﹕「原来我已经习惯你在我身边嘻嘻哈哈的过日子。」男孩笑着,但内里却有一份想哭但哭不出的感觉,究竟他欠了些甚么?他续道﹕「我早就习惯你欺负我。我好喜欢你拿棒球掟我;我好喜你有事无事的来打我;我好喜欢你每一次打棒球都耍赖的;我好喜欢你每一次都要我跑在你后面……呜……你所做的一切……我都好喜欢…唔…」 男孩呜咽了数声,这声哀鸣,令綾瀨再也不能照剧本行事,使她缓缓的向男孩回望过去,就看见他彷彿强忍着些甚么。而男孩的面部不停地抽搐,彷彿用自身的方法在催谷着泪线。 「哈哈……」男孩努力装笑﹕「你一定知道的,最近子我常常被池上老师罚留堂呢。只因,你不再叫偷睡的我起来了。从前每当我上堂偷偷睡觉时,你总会拿铅笔来刺我。哈哈…你啊,害我没有一件校服是整洁的,老妈都快要拿烫斗将我砸死。但我……真的好喜欢这样的感觉……我真的好喜欢…好掛念。……现在啊,小息的时候我反而睡不着,哈哈……真的很讽刺,从前我还恨不得你别打扰我呢。现在却一直的想起你。」 綾瀨看见他一直地逞强地笑,愈看就愈不忍心。但是她一直都很专业,她明白自己现在是女孩的化身,她一定要做好这个角色。剎那间她又明白一件事,男孩一直以来都没有办法跟女孩说出心底说话,如果现在她变会温柔的綾瀨姐姐,男孩一定不能自由自在地发洩。她一直将冷酷的表情掛在面上,当是一种刺激令男孩大哭的催化剂。 因为伤感,男孩已经找不到着地的感觉。「你身在外国的日子,我不见得好过。那时我在想,如果这样一直无了期地等,我还有多少力量可以支撑着,直至你回来?」他以沙哑的声音续道﹕「其实我好害怕再一次经歷这种等待的感觉。然而,我更害怕现在的感觉……哈哈…为什么呢?明明…要替你感到幸福才是啊﹗哈哈…」 男孩又笑了,綾瀨感到他内心的酸楚,因为女孩跟远滕一起,就意味了没有回来的转机,男孩只得无了期地等待,无了期的孤寂。 一说到远滕,男孩在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些日子的画面。 她跟他,在棒球场上合力的打败自己。 她跟他,在礼堂中互相地呵痒。 她跟他,在医院里紧紧地抱在一起。 只见男孩紧紧的握起了拳头,情绪开始激动了,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生气?为什么我要生你的气?明明……明明你已经找了一个好情人啊﹗」 男孩很想用力地挥拳发洩,但是举起了不够片刻,就已经生不出力气,只得大叫着﹕「你选是远滕啊﹗是万人迷啊﹗他甚么都要比我好﹗而我呢?哼,我只是一个吊儿郎当的孩子而已﹗你跟他才是一对﹗你选择了他,是绝对正确的啊﹗只有远滕,在你最需要保护,最安慰时才可以第一时间的来到你身边﹗哼……哈哈…」男孩笑得满有嘲弄之意﹕「可是我却说过,只要你需要我的话,我都会随传随到﹗……哈哈……放屁﹗」 「放屁﹗」男孩向天怒吼﹗「放屁﹗放屁﹗放屁﹗﹗我明白自己为什么在生气了﹗因为我办不到﹗一切一切,就只有远滕才做得到。哈哈…哈哈哈…」 这一句说话,夹杂了很多很多的情感。有悲愤的,当中最令綾瀨感受最深的便是澎湃的妒意,像山洪暴发一样地由内心倾出。 「他比我好…他真的比我好…你说得对,我只是个幼稚的男孩子。根本就不值得依靠。」男孩低下头来,有一种被打败的感觉正在心头中交缠着﹕「远滕比我高大的多,他的肩膀应该比我的更舒服吧?应该更比我更有安全感吧?」 但事实上,他其实很不服气。 「我…真的很无能…。对不起…我跟你撤了谎,我就根本就不能随传随到。」 此时,綾瀨缓步的走近。 「其实……其实…小川,我很想,很想好好的祝福你俩…我真的很想很想跟你一起分享你所喜欢的事情……啊﹗我的天…」男孩紧紧的按在胸上,彷彿无形的「刺」正深深地扎着他的内心。 而綾瀨却在男孩一尺前左右的位置上停下来。 「但我……但我不明白自已竟然因为看见你和他紧紧地拥抱,而使内心感到很难过。亦感觉得你将会再次离开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好像感到会失去些甚么…」 此时,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綾瀨终于都放下了女孩的影子,以一个怜悯的眼神全神贯注地望着抬不起头的男孩。 「小川……我真的很害怕你会再次离开我。我害怕这一次真的会无了期地等下去。」他吸了一口大气﹕「我不能向你求些甚么,更莫说要求你离开远滕。但……我只有一件事…好希望…真的好希望你可以答应我……那就是——」 「——小川啊,即使你的内心已经只有远滕,即使你跟他正甜蜜地拥抱的时候…猪头求求小川大人,可以为我空出一个位置吗?」此时,男孩终于感到自己的泪线开始灼热、膨胀起来。 「小川大人,你可以分出一分鐘,去记起我这个傻小子吗?」男孩说罢,嘴巴已经紧紧地闭起,面部已经猛烈地抽动、扭曲。 「罪人猪头求求小川大人你﹗为我分出一分鐘好吗?」 好想哭,好想哭。 但……男孩还是在执着些甚么,令他不能畅快地哭。 「小……小川…小川大人…猪头一点都不贪心……只是希望…你还记得…嗯?」 男孩突然间不能再说话。 只因在他眼下忽然看见有一双手臂正缓缓地张开。男孩慢慢的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个世上最美丽的微笑。 是天使啊﹗ 他望见綾瀨,久久都不能说话。只知道綾瀨已经化身成为天使,舞台上的白光,都剎那间都成为了纯洁无瑕的圣光。綾瀨那双张开了的手臂就是她的翅膀,正要好好的覆盖着男孩,令他可以得到护荫。 男孩在伤心处跌倒,却有幸能遇见这么美丽的天使。 綾瀨温柔可人的微笑带着一份力量,正慢慢的渗入男孩的内心,似是一些灵丹妙药,涂在他心中的伤口。然而,药涂在伤口上时,却总会带来消毒的剧痛。 这份温柔,令男孩记起女孩,他悲哀地说道﹕「如……如果…你真的是小川……你说多好…你说……好多…」 綾瀨微笑点头。只见她的翅膀正温柔地将男孩覆盖起来。 她一双温柔的手,正轻轻的抚着男孩的头顶,慢慢的推在自己的肩上。嘴巴柔柔地郁动,吐出满有力量的甜美说话。 「想哭的,就尽情地哭吧。」 一句令人软化的说话,令男孩再没有力气去执着些甚么。 綾瀨开始感到男孩的身体在渐渐的发抖,像是一隻受了伤的小动物,在天使的怀中颤抖着身体。 「唔……唔……」男孩闭起嘴,咽喉中微微地发出哀伤的声音。 「别怕,姐姐在陪你。乖,尽情去哭吧。」 「唔……唔…」 先是饮泣。 「唔……唔……呜……」 然后一小点的,一小点的呜咽。 「呜……呜……呜﹗﹗」 最后,就是放声的嚎啕大哭。 情面既感动,又悲伤,看得台下的人都跟着一起哭了。 「呜……啊……呜……」 「哭吧。」綾瀨微笑,搔着男孩的发顶﹕「别害怕,儘情哭吧。」 「呜……小川……我求你…别忘记我…呜……﹗」 「傻瓜,她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呜……别忘记猪头﹗……呜…」 「小川最终都会明白你的心意。」 「呜……小川…你…你对我很重要…呜…」 啪啪啪啪啪啪﹗ 忽然之间,台下掌声热烈地四起。 有些人在欢呼。 有些人被感动得一同落泪。 回忆感人,却最令人痛心。 特别是一个即将逝去的友情、一个无疾而终的爱情。 然而这一刻没有人会感到很可惜,没有人会感到很同情。 眾人只懂得惊叹,只知道刚刚台上的一切,只是綾瀨与男孩所交织出的灿烂花火、只是一场讚人热泪的戏。却没有人知道男孩的眼泪其实包含着真正的感情。他在舞台上所做的、所说的一切一切,全都是活生生的回忆,世上最真摰的感情。 但只有綾瀨最清楚知道在男孩心中究竟是一份怎样的感觉。 安慰的说话不多说了,綾瀨只想男孩可以哭个够。 就在这个充满欢乐掌声的礼堂中,男孩的哭得很大声,大得快要将掌声淹过了。 (待续) 第二十一章 有时恋爱就好像一潮浪花。它来了,总会令人不知所措。 那年在樱花树下,汹涌的浪水,都令二人的友情產生起变化。 她的年纪很小,慨叹友情的坚贞。想拥有,但怕失去。最后,只好将恋爱交给时间去处理。让友情经歷时间的磨练、消化。 而他,脑袋长得好笨,一直都误会了这份就是友情的感觉。 只知道那年樱花开得正好,他却不知怎去示爱,将感情收藏在树下……将感情交给时间的洗礼。 此刻,花蕊掉下来了。落在地上,花瓣散开。他很伤心,因为这是属于他们的树。 然而,这份伤感却令他明白到—— 原来,这就是恋爱。 ==== 老套的一句,时光来匆匆,去也匆匆。一眨眼间,原来已经是初春。 大考刚过,再过几天便是学期尾。对高中三年级生来说,若要再见面,也许就是大学的时候。 他们都相信,友情将会到此为止。 因此,三年级的同学在这个时候都忙于写纪念册、留电话,尽可能的为青春留个纪念。 午饭时间,一个充满着柔和阳光的天台。 一男一女,坐在天台边沿分享着他们的午餐。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腿子伸出校舍外,轻轻的摇晃着,有一种悠间的感觉。 「这样…会给老师骂啊。」男孩有点担心,提起便当说道。 「哼。别这么胆小咧。」女生束了一头马尾,眼睛大大的,笑的时候也很甜美。她向男孩递上了便当,说﹕「来,这个给你的。」内里是被料理成八爪鱼那样的香肠。 男孩两眼发了光,急不及待的夹了香肠,放在嘴巴里。 「好美味啊﹗﹗」男孩快要跳起,道﹕「姐姐你真的好励害啊﹗还以为《美女厨房》里的主持们,他们的表情是造假的呢﹗」说罢了,他贪心地多夹三件香肠。 这位美丽的女生就是綾瀨。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跟男孩渡过短短的午饭时间的人就是綾瀨。 綾瀨听罢了,就扭扭男孩的耳朵﹕「你啊,常常乱说话。」 「哎﹗」男孩装出很痛的表情,然后对着綾瀨笑笑。 此时,男孩终于懂得开玩笑。其实,綾瀨听见,内心多半都放心下来。 「从前的你,终于回来了吧?」綾瀨露出天使笑。 「嗯?」男孩很不明白的回望,嘴角粘着一粒饭粒。 「因为你笑了。而且更是那个充满着阳光自信的笑容。嘻…我会形容,过去的两个月,真是一个黑暗时刻。」綾瀨夹起青瓜,优雅地吃着﹕「嘻…因为啊,良太弟弟是我们班的阳光男孩啊﹗你不快乐的时候,你知道有多大影响吗?」 「唉。没办法咧﹗谁叫我心情很坏呢。」男孩惭愧地摸着头,道﹕「嘿嘿嘿……我想那时最惨的便是剧组的演员吧?」 綾瀨偷偷一笑,回想起来,当时就连自己都成了男孩的炮轰对象。 而此时,男孩回忆过去两个月的日子,都彷彿都没有甚么太大的情绪起伏。看来,他都捱过了最坏的时刻。 「这么一来…你……都忘了小川吧?」綾瀨问得有点犹豫,心怕会再次勾动男孩的痛觉神经。 只见男孩起初吃得有点狼吞虎嚥,然而当綾瀨的问题进到耳中时,他放慢了咀嚼的速度,若有所思地呆了几秒,然后才道﹕「不知道啊。」扒扒扒,将饭拨入口中,令脸庞都胀得鼓鼓的。 綾瀨看见他这么傻乎乎的样子,都嗤一声地笑笑。 「你老是吃得这么脏。」綾瀨伸手抹去男孩嘴角的饭粒,又道﹕「你装傻吧?你这么喜欢她,又怎会这样快就忘了她呢?嘻。」 男孩厌恶地白了她一眼,边咀嚼边说道﹕「都说不是喜欢了。是朋友,朋友﹗」 「你还嘴硬?当天晚上你哭得很惨呢﹗嘻﹗」綾瀨偷偷地笑了。 男孩立时脸红耳赤起来,样子变得很尷尬,道﹕「那……那有呢?」 綾瀨笑了一笑之后,却又惋惜地说﹕「还以为,你那次之后会哭醒了呢。」 男孩望着便当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展露出一丝愁意。綾瀨看见,便道﹕「好吧,我们别谈这些。」 「不是…这个意思呢。」男孩啖啖地说。 「嗯?」綾瀨停了咀嚼青瓜。 只见男孩乾笑了几声,表情有点无奈,道﹕「喜欢和不喜欢,到现在又有甚么意思?姐姐你看……」男孩指指脚下的操场,有一女生正跟一位高大的男生正共进午餐。 綾瀨张眼望了过去,原来那对男女,正是女孩和远滕。 远滕手中的便当很是精美,看来都是女孩精心炮製的爱心午餐。 「重点是,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好朋友。」男孩落寞地扒了几口,很困难地才嚥下这口饭,道﹕「也许,我跟小川之间的确是存在过爱情。但『爱情』这回事很邪恶的,它就像是那些将清水沾污了的污水。姐姐我来问你,这么一来,清水还可以喝吗?」 「即使是九十九巴仙的清水,被沾污也不可以喝吧。」聪明的綾瀨这样的答道。 「就是了。而且再不能变回一百巴仙的清澈。」男孩别过头来望着綾瀨,道﹕「我跟小川就是这样了。」 男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便当都再也吃不下去,道﹕「所以,别再说甚么喜欢不喜欢。不过,姐姐啊…」 「怎咧?」綾瀨笑笑。 「谢谢你当晚给我借出肩膀。我好久都没有这样哭过了。」男孩笑着,难为情地骚骚后脑﹕「大哭之后,人都清醒了。」 「嗯﹗」綾瀨点点头,道﹕「对了,良太。听说,小川她不会在本地升学呢?」 男孩忽地像被点穴了,呆了数秒,才笑说﹕「哦?是吗?嘿……从前啊…她也是在最后一刻才跟我说的。嘿嘿…」 笑着,表情出奇的平静。然而,男孩这次却深深感受到,女孩选择不辞而别。 「小川她会在何时离开?」 「听说,在夏季……那你打算怎样啊?会送她一份纪念礼物吗?」綾瀨。 「嗯……反而我觉得,我需要为小川做些事情,当是一种值得回忆的事情吧。」 「是甚么咧?」她亦用膳完毕,将便当放在一旁。 「祝福。」男孩将便当放在一旁,合什了双手,道﹕「我要替小川祝福,求求老天爷衪看守着小川一生一世。我想,这是我有能力所做到的事情吧。」 綾瀨听罢,就微微地笑了。她的笑容有别于平日,是带了点点的甜意。也许,綾瀨在代替女孩幸福地笑着。 ==== 祝福,是需要付出很大的勇气,特别在一个已破裂的关係上。 因为祝福的背后是代表了「放手」、「宽恕」、「谅解」和「无私」。 对男孩来说,「祝福」就是永远地埋藏对女孩那份像是爱情的微妙感觉。 自此,他每一晚睡觉以前,都得要向上天为小川求幸福。 「老天啊﹗一定要保佑小川幸福快乐……啊啊﹗还有﹗保佑远滕那混……远滕那帅哥要对小川很好很好。否则……我一定会打死他。哼﹗」 虽然不知老天爷有没有应了男孩的祈求,但至少知道了,男孩亦因此而心情开朗起来。 彷彿是因为祝福的力量,令他学会了放手。 乌云渐渐散去,从前那个终日嘻嘻哈哈的阳光男孩回来了。 话剧排练亦充满了欢乐的气氛,虽然现在的结局已经是第……n个版本了。 「啊——啊?导演,那里来的加籐角色啊?我们没有你所形容的帅哥啊?」副导演看见了新剧本,大吃了一惊。 「呀?那么有人跟远滕打打关係吗?直接找他演好了。」男孩蹺起二郎腿,摇摇脚掌,摆出一款大导演相﹕「反正,这个角色都是照他来写的。」 「哎呀﹗不是这个问题呢。」副导演很为难的说﹕「我们快要公演了,虽然只是改了结局那场一分鐘的戏份。但是啊,我们根本没有时间排练。」 「嘿嘿嘿…」男孩伸伸懒腰﹕「那就要见识见识我的功架了﹗大家,由今天起我们要通宵排练﹗」 「你去死吧﹗」全员一起怒吼,綾瀨在一边偷偷地笑着。 最后在二十三比一的票数下,否决了加入新角色「加籐」这个提议。当然,亦有人动戏要暂时更换导演,由綾瀨顶上。但最后,大家还是嘻嘻哈哈地回復如以往一样。 然而,经过这一次小事件之后,剧社上下的成员都感到男孩的心情有着明显的改变。彷彿,自由自在,很轻飘飘似的。 甚至,有人觉得……他好像疯了。 某天,一个慵懒的下午,英语老师也敌不过饭气攻心的感觉,朗读出来的课文都绝无生气。像是一首催眠曲,令学生渐渐地昏睡了。 就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中。 男孩忽然煞有兴致地跟女孩说﹕「喂﹗小川﹗你跟远滕\『那个』了吗?」 噗﹗ 女孩忍着没有大叫,只是惊讶又莫名其妙地望着男孩,许久都没有说话。望见男孩那笑嘻嘻的样子,她暗暗地生气起来。 然而,二人都好久没有交谈过。男孩这样主动打破沉默,都令女孩一时间都不知怎样回应他。 男孩见她久久都不说话,就怕女孩误会些甚么,道﹕「你别误会啊﹗不是『那些』。」他左手比出一个圆圈,右手食指圆圈中进进出出。女孩自然明白是性交的意思,立即表现出厌恶的表情。 「我指是kiss,kiss啊﹗嘖嘖…﹗哈哈…﹗」他两手比左亲嘴的动作,笑嘻嘻的。 女孩吃一惊,心想﹕「他疯了吗?」然后狠狠地说﹕「神经病﹗」 「唉也﹗」男孩惋惜地拍拍脑袋,道﹕「难道不行吗?」 可是,女孩的内心却想跟他谈些甚么,于是说道﹕「甚么不行?」她装着冷淡,没有看男孩一眼,努力地抄着笔记。 男孩瞄瞄她一眼,两手抱着后脑说道﹕「电视剧常说kiss是幸福的动作嘛﹗」 「哼,这都不是你要管的事。」女孩道。 「可能,我不够落力了。」男孩笑笑。 女孩皱起了眉头,心想怎么他今天的说话很语无论次啊? 「是甚么意思?」 男孩指指上天﹕「我想,一定是我替你求祝福时不够儘心儘力了﹗」男孩张起自信、阳光的笑容。 迫啪﹗笔心因用力过度而断开。 女孩吃惊地望望手中的铅笔,然后回望男孩,见他扬扬了眉,彷彿心中存在着值得喜悦的事情。 「你……你再说一次?」此时,她还不相自己刚才所听见的说话。 「一定是我替你求祝福时不够儘心儘力了。」男孩笑着﹕「看来,我要将行动升级呢﹗」 女孩绝对听不懂他的说话。 这个人,怎可能会如此大方的呢? 是疯了吗? 还是…… 心死了吗? ==== 市中心,一间很着名的寺庙。 着名之处,不是因为这间寺庙供奉了一个有求必应的菩萨。而是一条很长很要人命的楼梯。 「姐……姐…嗄…嗄﹗你等一等嘛﹗」男孩面青咀白,依在楼梯一旁狂喘着气。 比他高上数级的綾瀨转回头,跟他说﹕「嘖﹗你很水皮耶。」只见她还面色红润,抱着胸嘲笑说。 男孩活脱脱是个哮喘病人,很难想像他就是从前在校园中叱吒一时的魔鬼击球手。 他回望身后长长的石梯,绝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信眾还可以走得这么轻松。然后,他又往上的寺庙一看。 天啊﹗登天一样。 「嗄……嗄…其实…我……我畏…畏高的。」男孩反白了眼,很想就似晕倒。 「嘖﹗你怎说是男人耶。」连綾瀨也不禁落井下石一番。 他们已进入了准备大学试的长假。 难得今天不用排戏,于是男孩和綾瀨到这间寺庙,为考试和戏剧祭求个平安、求个成功。 而男孩的心,也有一个特别目的。 涂了一身金身的佛像,面容虽是藏严,嘴角却带有一点微笑。 佛像脚下的信眾满有诚心,又跪又拜的,求神庇佑。 綾瀨一向都不相信神明之说,她只觉得「神」这种虚无的东西,只是人类心灵需要慰藉时所產生出来的形象。因此,她在佛像脚前只是公式地闭眼合什了手,随便地说出心中所祈求的事。 她张了眼,望望身边的男孩时,就惊讶得有点不明所以。 「良太你…」 綾瀨很清楚知道,男孩从来都相信任何宗教。 然而,这一刻男孩却前所未见的诚心。 合什的手向佛像拜了一拜,嘴巴念念有词地说了些甚么。 旁人不会明白男孩在求甚么。 但綾瀨却知他的心意——是向着一个老朋友。 一个叫小川的女孩。 不信神的綾瀨忽然很认真地合什了手,渐渐地闭上了眼,很美微笑。 「菩萨啊,求你祝福这一对互相喜欢,但已经不能再一起的恋人吧。」 佛像依旧的保持着微笑。 ==== 「甚么?﹗」男孩生气地大喝叫道。 求神后,男孩还替女孩求一个好纤。 谁知… 「哎呀?下下籤是吗?」綾瀨从他的肩后方望望,也一同可惜起来。 男孩生气得叫道﹕「哼﹗这间寺庙都不灵咧﹗」一时气愤,他随意地将籤文丢在一旁。 「哎﹗」綾瀨伸手掩着他的嘴﹕「傻瓜。你数分鐘前才求过菩萨啊﹗怎可以说出这些呢﹗」 男孩惊觉后,就怕得连忙掌嘴。 綾瀨偷偷笑着,就道﹕「别这么害怕啊。菩萨才不介意你乱说话呢。」 「但是……是下下籤呢?」男孩很失落﹕「这代表甚么?是我还不够诚心吗?还是付不足香油钱?唉……」 男孩落寞地退在一旁,卧在草地上。 他托着头,望望天空。 今天的天空很蓝,还有几片形状百变的云彩呢。 「这是甚么意思?我明明很诚心了啊。就是希望小川可以得到幸福这么简单而已。」男孩﹕「现在…还可以怎样做?」 为女孩求幸福,是男孩的精神支柱。 谁知,一个下下籤彷彿在告诉男孩﹕你的一切都是白费的。 这怎叫人沮丧? 「你又是这样子咧。」綾瀨在一旁笑笑地说。 男孩立一立起身,见她笑着抱胸,又道﹕「下下籤又怎咧?那你一直地求,求到变成上上籤就可以咧﹗傻瓜﹗」 綾瀨笑嘻嘻的,充满阳光少女的气息。只见她忽然间「得」一声地打了个响指, 彷彿想出了鬼主意来。 「傻瓜,你跟我来。嘻。」 ==== 时间,原来快到傍晚。 蓝蓝的天边,开始出现微微的昏黄。 綾瀨带着男孩来到寺庙后山上去。 男孩见綾瀨这样没说一句的,便把他带到这个地方,心中还是很不明白。 昏黄的夕阳之光,斜斜地照在綾瀨的脸上。只见她取出了随身的记事簿,从簿上撕了一张纸,便道﹕「如果,小川从来都不知道这份祝福,她就离开了。你说可不可惜?」 她微笑,向男孩递上了白纸。 男孩接过了白纸,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然后叫道﹕「嗯﹗我明白咧﹗」 然后,他执起走珠笔,将心中的情意都写在纸上。 不久之后,男孩叫道﹕「成咧﹗」一张本是平白无奇的纸张,被填满了深蓝色的字。 只是字体……真的很丑。 在他身边,靠在栏杆的綾瀨,托着腮子道﹕「可以看一下吗?嘻。」 男孩笑道﹕「唏﹗怎可以咧?……不过,唸一点点给你也可以的。……嘿,要开始囉。」 他的样子趣怪,咳清了嗓子,扮作表演朗诵一样。 綾瀨含着笑,表现得很期待。 「小川,怎么你不辞而别咧? 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会再次离开这个消息时,我内心竟然出奇地很平静。或者,这是我预料中的事吧。 嘛…不要一面难看的样子啊。我不是在骂你,而且我由始至终都没有怪你呢。 哼﹗每次跟你比赛跑、打棒球你都赖皮的,我有怪过你吗?没有呢﹗因为你是小川啊,是猪头良太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可是… 也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当我知道你已经跟远滕在一起时,我不知怎地感到很难过。 我好像在害怕些甚么……对了﹗我害怕失去了你,我的好朋友。 的确,自从你恋爱之后,你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好像都把我忘记了。 其实我心中一直都很想向你问个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老实说,我真的不好过。唉,还很丢很脸地大哭过呢。 哭,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好哭。只知道大哭之后,人都清醒了。 当一个女孩子正式堕入爱河后,她的眼中就只有心上人吧? 哈……你说得对啊﹗我真是个猪头。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 我究竟算甚么?我只是一个由小被你欺负到大的傻瓜吧?嘿……所以,小川啊,我不会怪你,也不会恼你。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户田小川。 所以,我要将祝福送给你。 你还记得吗? 『你快乐,所以我快乐。你难过时,我都不会好过。』 你跟远滕一起,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我会好好祝福你俩。 小川啊,你离开我之后,一定要幸福快乐。 你快乐,猪头就会快乐了。 哼哼,那再见囉﹗」 「呼﹗」男孩呼出了一口长气,向綾瀨露出了阳光笑﹕「祝福,一定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礼物吧﹗」 而綾瀨看上去,见他确实有点伤感。她张开了嘴良久,最后还是将嘴巴闭上,一面欲言又止。 只见男孩将信纸对摺又对摺,最后摺成了一架纸飞机。 「好囉,小川。希望,这份心意会寄到你心里去。」他将纸飞机高高的举向天,对着眼下已经灯火明亮的市镇。 男孩一直都记得… 「綾瀨姐姐,我教你一个方法吧,超有效的﹗」 那年,他初初认识綾瀨时教晓她一个排解对思念的方法。 「如果当你在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将你的思念写在纸飞机里。」 今天,却是綾瀨教晓他用同样的方法为女孩送上祝福。 「然后,呼的一声﹗用力地将纸飞机掟出去,让它乘着风,将你的心意传到你想念的人的心里去。」 是啊,呼的一声,将它放出去,再寄到女孩的心里去。 「看—我——的」男孩助跑,正向山下的市镇,女孩的内心,放出这一艘载着温暖祝福的纸飞机。 可是。 正要将纸飞机放出去之时,男孩的手却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在旁微笑的綾瀨都收起了笑容,疑惑的望着仍然强行傻笑的男孩。 「怎咧?」綾瀨侧侧说着。 「啊哈,没有啊,我在算算角度和风向而已。『起不到机』可是很糗的啊﹗哈…」男孩的笑容愈来愈生硬,沉默了半晌才道﹕「再……再来一次吧。」 「好啊。」綾瀨笑笑,又托着腮子。 「好。」男孩呼了一口长气,心想﹕「来啊,一定要寄到小川的心里去。」 只见他后退了数步,假装起充满活力的笑容,再次起跑。 然而,每一步都显得愈来愈沉重,而手中的纸飞机更握得愈来愈紧。 因为他在想…… 如果放手了,任由回忆在空中一直的飞。 如果放手了,代表再没有寻回这份回忆的机会。 如果放手了,从今以后就得要忘记她…… 最后他问自己一条问题。 捨得吗? 「不捨得﹗」男孩的脑中突然这样大叫着﹗ 脚,急急的停下﹗ 手,硬生生的定着﹗ 他缓缓的望向右手,就被吃了一惊。 原来手中的纸飞机都被他推成了一团。 他感到双眼渐渐地灼热起来,鼻头愈来愈酸。然后,就嚐到嘴角有点咸咸的味道。 他抽搐,他呜咽,过了许久他才知道自己原来在哭。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哭呢?哈……哈…」到这一刻,他还对着綾瀨强顏欢笑着。 綾瀨看见正想上前之时,但男孩却突然叫道﹕「别管我﹗」说罢,就头也不回地往山下奔跑。 ===== 「原来……原来…我不能放手吗?吗……呜……」男孩一边嚎哭,一边在那条长又笔直的天梯奔跑。 「不能吗?﹗呜……」眼泪怎也擦不掉。 「我……心中还记掛着她吗?…呜……」抽搐着,抽搐着。 「她……她…对我…这么的重要吗?呜…哗——﹗…」稍一不小心,他在长梯上摔了一跤,打了几个葫芦。 噗﹗ 「哎﹗」跌得五体投地。 他就像一个失败者一样,这样一倒,就站起来。 脑中就不断泛起由小到大,跟女孩一起成长的种种。 他很喜欢跟她打棒球。 他渴想再被她欺负一次。 他仍然很想跑羸女孩一次。 他很怀念每一晚用纸飞机细诉心事的时光。 他不能忘记二人还有「那年的樱花树下的约定」 想着想着,男孩很想对天大声吼叫—— 命运在愚弄我吗? 如果,命运之神一早不将二人安排在一起,也许男孩令天可以很洒脱地放开手,任由载着祝福的纸飞机一直飞到女孩的心窝。 可是,命运之神却不单将二人拉成一对好朋友,而且更是令二人暗暗地喜欢着对方。 互相喜欢,却又不能一起,二人之间的距离就好比相隔着百多万光年的银河。 「可恶啊﹗」男孩终于忍受不着,握起了拳头激动地大叫 「很……很可恶啊﹗原来我只不过是懦夫﹗」哭得崩溃了,男孩跪在地上挥拳发洩 撞﹗ 「只是一个乱找藉口的懦夫﹗一个以『祝福』为藉口去逃避的懦夫﹗」 撞﹗ 「说甚么我要祝福你?哼﹗放屁放屁放屁﹗」 撞﹗ 「我根本就捨不得你﹗」 撞﹗ 「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跟远滕在一起﹗」 撞﹗ 「我……我……原来…原来……啊——﹗﹗﹗去死﹗去死﹗去—死—啊—﹗﹗」 就好像打沙包一样,心中的悲伤已经麻醉了男孩的痛楚神经……但或是说,双手上的痛楚已不及内心的痛? 只知道,他的双拳已经打得皮开肉绽,红红又滚烫的鲜血自指缝间流出。 「傻瓜﹗你的手都在流血咧﹗」一把呜咽着的女声把男孩喊停了。 仍然俯伏在地上的男孩缓缓地应声回头。 「嘻……我想刚刚你一定比小川跑得快了。」满面泪痕的綾瀨对他张起天使般的微笑。 男孩与女孩的事也令这个局外人也流下泪来。 这时男孩还想拋下「谁要你管」这一句,任性地发洩。然而,当他看见綾瀨的膝盖都伤了,便知道綾瀨原来在后面追着他,而且还不小心摔了一跤。他道﹕「姐姐,你…」连忙站起身,抹去脸上眼泪鼻涕。 「傻瓜,还不快扶我一把。我被你害惨了﹗」綾瀨笑骂着。 男孩边哭边难为情地笑,走到綾瀨身旁说﹕「对…对不起了。」右手穿过她的臂膀。 此时,綾瀨说道﹕「你的心意,她会知道的。她可以被你这样爱着,小川真的好幸福呢﹗」 男孩听罢,只懂得苦笑几声。 ===== 山下的一所洗手间内。 满佈伤痕的双手扭开了水龙头,流出的清水冲走男孩手上已经乾了的血跡。只知道,当清水流过他的伤口手时会產生出令人难受的刺痛。 「小川…。」 他用手载了点水,顺便洗洗面上的泪痕。 然而,当他把头栽在洗手盆之时,耳边却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 「你们要给我拍得好看的。总之,我不会一人独享咧﹗」 男孩耳朵一动,细声叫道﹕「远滕?」 那把声音竟然是远滕的声音? 男孩一面狐疑的地抬起了头,从镜子中的倒影,看见一个气宇轩昂的高大男生来到尿池前小解。 男孩一怔,果真是远滕﹗ 「哈哈,这才是兄弟嘛﹗」远滕身边还有两个随从似的小角色。 「怎么咧?远滕君,这次失手了么?足足搞了半年,才可以骗她上床?」一个将头染成金色的嘍囉也一起小解。 男孩听罢了,两手忽然被电殛了似的,紧紧握成了拳头。 「远滕你不是已经跟小川在一起吗?难道你瞒骗小川跟别的女生交往?﹗」 为免打草惊蛇,男孩一边装着流脸,一边打听。 可是,愈是听下去,愈令男孩—— 前所未有地愤怒了﹗ 「他妈的﹗那傻丫头一直放不下傻小子。哼﹗傻公傻婆真是天下一对。」远滕泡这下尿还真长。 「傻小子?哈?远滕君出手,天下间那有美女不屈服你的淫威下?哈哈哈﹗」另一个一边耳朵十个耳环的跟班叫道。 「干你。」远滕将尿射向他,又道﹕「哈,就是这样才有趣。她可算是第一位要花很久才可以骗上床的女生啊。」 「多说关于她的事吧,三围大小、平时穿甚么内衣都说吧。哈哈哈…想起一会儿也可以上,小弟弟快不行了。」金毛嘍囉拉上了裤链。 「她啊,跟别的女生不一样。性格像小男生,爱逞强,外表可爱死了。哈哈﹗名字很有邻家女孩的感觉呢﹗」远滕打打尿震,拉上裤链。 「喂喂,那么她叫甚么。」 「嘿嘿…她叫——」 「户田小川。」 远滕张起了胜利者的笑。他内里的一颗狼子野心,终于等到这一晚。 只见,他甫回头,正要步向洗手盆之时。 眼前飆出一黑影。 「禽兽﹗」撞﹗ 「哗﹗」远滕一声惨呼,就失了平衝,跌在地上。 他感到鼻头上剧痛万分,过了片刻才知道自己刚刚吃了一记重拳。身边的随从纷纷上前扶了他一把。 三人一同向前一看,便看见一张被愤怒涨得一脸赤红的男孩。 「你﹗居然要欺负小川﹗我要—打—死—你—﹗﹗」 他箭步上前,打出一记上勾拳﹗ (待续) 第二十二章 气喘如狂牛,愤怒得快要爆炸的男孩运起全身的力气,向眼前的混蛋挥出怒火之拳﹗ 「妖﹗」 噗﹗ 「哇——﹗﹗」 有勇无谋,男孩衝身上前却中门大开,于是被远滕一脚蹬在地上。 远滕这一脚狠辣无比,令男孩连呛数声,气门不顺。 「你…这个……混蛋﹗」男孩用极为怨毒的眼神对着远滕叫道。 远滕「杰杰杰」声地奸笑,睥睨的眼神望着倒地不起的可怜虫。 「呼……终于等到这天了。」远滕吹着口哨,慢慢走,有如胜利者一样的道﹕「我一直在等你在我面前倒下的日子。哼﹗」右腿拉弓,向男孩一踢﹗ 噗﹗ 「呜—﹗」大脚一踢,踢中男孩的下巴,且被一脚踢飞,四脚朝天地卧在一片污水上。 远滕打了个手势,身边那两个恶形恶相的随从粗暴野蛮地将男孩捉起,二人各自找着男孩的左右手。 远滕插着裤袋,扬起了奸狡弧度的嘴巴正发出神憎鬼厌的笑声。只见他走到男孩前,提提他的下巴,望见一张丧家狗的样子。 远滕打量了他数秒,便泛起了厌恶的表情就﹕「嘖嘖,良太啊良太。知不知道啊?你真的很令我讨厌啊﹗」 啪﹗反手一摑﹗ 「哗—﹗」五条指痕狠狠地烫辣在男孩的脸上。 远滕厌恶地「嘖」了一声,从口袋中取出手巾,抹一抹被男孩面目弄污的手,然后就丢到一旁。他打打眼色,左边的随从便用力地抓着男孩的头发。 「放开我﹗放开我﹗」男孩极力挣扎。然而,他被两个大汉强行制着,根本就难以发围。 远滕笑笑﹕「看见你这样又生气又无助的样子,我真的很痛快啊。」 「你——你欺负小川﹗我不放过你﹗」男孩想衝出去,给他一记如同可以打碎顎骨的左勾拳。然而,他稍一动,后脑的头发就被用力拉扯﹗ 「再乱动就扯掉你的头皮﹗」左边的随从大吼,喷得男孩一面都是唾液。 「你想怎样?﹗」无从发洩怒火,男孩只好瞪大双目,像遇见杀父仇人一样的盯着远滕。 仇人。 男孩从来都没有将远滕当作是仇人。 甚至,他还拿出勇气去祝福他和女孩。 可是到头来,原来远滕是个卑鄙小人﹗ 不单只欺骗了女孩的感情,甚至乎要和其他人一起……一起做一些极为下流的事情﹗ 男孩想到这里就火大了﹗ 不爱女孩也罢了﹗但怎可以将她随便丢给其他人呢﹗ 可恶﹗可恶﹗男孩怒得咬破下唇了。 「我想怎样?嘿嘿嘿…」远滕﹕「那个丫头对你很重要吧?」 男孩把眼晴瞪得老大,感到内里的怒火正在撕裂着双眼。 远滕也自然知道这张愤怒的面孔正在告诉他﹕「是啊﹗小川对我很重要﹗﹗」 「上。」远滕边拍打他的脸边说﹕「我会好好的上她,操她﹗操死她﹗然后替她拍几张漂亮的写真……修理他﹗」 「嘿嘿嘿嘿嘿嘿……﹗﹗」奸猾的笑声此起彼落。 男孩只感忽地天旋地转,就被人拖到厕中暴打一轮﹗ 撞﹗ 撞﹗ 撞﹗ 撞﹗ 男孩感受到拳击的赤痛,然而却没哼一声。 他很怒﹗ 很怒﹗ 只要喊了一声,这群禽兽一定会变本加厉﹗ 不可以﹗ 不可以认输﹗ 绝对不可以﹗ 撞﹗ 「干﹗这小子很不服气呢﹗」 撞﹗撞﹗ 「老子就不信你这么硬朗﹗」 撞﹗撞﹗撞﹗ 「嘿嘿﹗我想到些好点子﹗揪起他﹗」 男孩感到头部痛觉神经剎那间被扯得绷紧,这时他知道自己已被人强行抓着头发,从下抽起。 「请他喝一杯热腾腾的阿华田吧﹗哈哈哈﹗」 突然的俯衝感,男孩眼前一花,整个头部被身后两个恶霸栽到马桶去﹗ 呜…… 「哗哈哈哈﹗你们…你们……太搞笑了吧﹗」 呜呜…… 「喝﹗给我喝多一点﹗」 呜呜呜…… 「你妈的屄耶﹗大爷的手都给你弄脏了﹗」 冲水把手被人拉动,又咸又脏的水立时倾盆而下,冲得男孩头昏脑胀。 男孩倒在一边,两眼昏花,还不断地吐出黄色的汁液。 远滕此时笑得眼水也狂流,心想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他缓缓地蹲在已软弱无力的男孩身前,笑道﹕「你永远都在我脚下,不论是球场上,或是……你的女人。嘿嘿嘿,你放心好了,我定会代你好好疼着小川。」 男孩的眼一怔。 「亲亲她的嘴。」 咬牙切齿。 「舔舔她的舌。」 握拳。 「就好像品嚐着草——」 「莓」字未宣之于口,男孩瞳孔收缩,上半身突然往上一顶﹗﹗ 撞﹗﹗ 「哇啊﹗﹗」 远滕的鼻樑冷不防被男孩猛烈撞击﹗头一仰,在空中画下了红色的孤光﹗然后,滚地掩鼻大叫﹗ 「来跟我打﹗」 反击﹗打蛇随棍上﹗ 敲﹗ 「哇—﹗」 「来跟我打﹗」 敲﹗ 「哎——﹗」 「起来﹗跟我打﹗﹗」 敲﹗﹗ 「呜﹗﹗」 「看看谁才是你的老大﹗」 「操你娘﹗你闹够了﹗」 厕所再次传出混乱的暴打声,数分鐘以后,男孩被人拖出洗手盆前。而被男孩打得满面血污的远滕怒气冲冲地立在他面前。 远滕的右手早已紧紧地握着一根棒球棍。见他指节已化白,而且还「咯咯」声地响出令人毛骨耸然的声音。 「按着他﹗」 两名恶汉立时捉着男孩的右手放在洗手盆上。 行刑的气氛立时充斥着这个空间。 男孩再没有多馀的力气去反抗,只得眼白白望着怒不可挡的远滕。 「你的手,夺走了我的一切,给我——去死吧﹗」 手起﹗ 棒落﹗ 「哗唷﹗﹗」 叫声极其悽惨凌厉!! 吓得那两名恶霸都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然而,他们二人却不明白,为何远滕像中了魔法一样,被一股强大力量打飞了﹗ 「八婆﹗」倒在一旁的远滕在大声叫骂﹗ 此时,眾人才醒悟到原本远滕站立的位置上,已蹲着一位金发少女。 「欺负弱小,算甚么男子汉。」那金发少女立起身,拍拍双手,睥睨地望着倒地的远滕,一款不可一世的胜利者姿态。 原来迪芬妮在最危急的时候,使出一记飞腿,拯救了男孩的右手﹗ 「臭三八﹗」 「操﹗」 两名恶霸立即上前,想要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但只知道二人甫一上前,眼前忽地又闪出一个身影。二人一怔,却看见另一张漂亮的脸孔——一位绑着青春马尾的少女已然箭步截在二人身前﹗ 「姐姐?」男孩面对綾瀨的突然加入,亦感到有点诧异。 「嘻﹗」 綾瀨顽皮一笑,右拳一伸。 撞﹗ 「呜﹗」一名恶汉腹部中拳,两眼突出。 迪芬妮向另一名恶汉伸脚。 敲﹗ 「哇﹗」……可怕的绝育手术。 两个大男人被一对小女子以三两下散手打跨了﹗两名美少女背靠背抱着胸,虽然二人素未谋面,但却有默契。只见远滕也看得吓了一跳﹗霎时间都不作反抗。 綾瀨见男孩一身伤痕,心下担心起来,连忙的把他扶起身。 男孩拍拍她的手示意别无大碍,然后一面怒气地来到远滕面前,一手揪着他的衣领,道﹕「她在那里?」 远滕一面不忿,心想今天明明是个教训这小子的大好日子,怎么突然杀出这两个三八来?而且,眼前这个小子只是脚下的虫而已,这算是命令么?﹗ 敲﹗ 「说﹗小川在那里?﹗」 男孩一拳轰在厕格上,剎那间打出了一个凹印来。远滕斜斜地盯着这个怒火之拳,心想要是他打在脸上的话岂不是……?﹗远滕只得抖着唇,不知该说些甚么。 迪芬妮看着远滕一面丧家犬似的,便说﹕「那个傻丫头在市中心的大戏院等他。」她回望男孩。 远滕听罢,便瞪大了眼叫道﹕「八婆﹗你怎么倒过来帮良太那小子喇?」 男孩先是諤然,然后面上有一点点怒意。此时迪芬妮说﹕「他只是一隻棋子来激你而己。」 「激我?」男孩脸上的怒意正在膨胀。 「混蛋﹗这件事晚点再说﹗你先去接小川吧﹗」迪芬妮对男孩的笨拙感到非常生气。 男孩一面思绪混乱,便想也不想地往街上衝出去。 出身有如贵族的远滕今天当真撞黑了,不忿气的他把鬱闷的怒气全数向迪芬妮爆发,但却又碍于迪芬妮的武功了得,他每一句咒骂都显得处处小心。 迪芬妮听不懂狗的语言,转过头来向素未谋面却充满默契的綾瀨问好﹕「你就是一直在帮助良太的好朋友吧?」 「嗯……你是…」 「小川的表姐,跟你一样,也是帮助他们的人。」 两位英雄人物惺惺相识地握着手。 而此时,远滕仍然叫道﹕「八婆﹗明明说好了会帮助我泡小川的,你反口﹗」 綾瀨闻言,就脸色有变。迪芬妮张手示意别担心,说﹕「这是我搞出来的计划。若不是他,良太那小子也不会知道他内心是喜欢着小川。」 綾瀨笑笑﹕「那么,真的辛苦你了。」 「嗯。他们能否在一起,就要看良太的做化了。」 远滕在旁一直地大吵大叫,迪芬妮骂了一声「干﹗」,走到他身前,举脚踩着远滕的下体,叫道﹕「别吵﹗当心我踩爆你的睪丸﹗」 远滕骨碌一声,感到睪丸在悄悄地发麻。 ==== 身边的一切在高速游移。 满身脏臭的男孩隻身走入五光十色的繁华街道中。满腔复杂情绪的他,实在不知道心中为甚么有着如此灼烫般的痛楚。 这不是单单的愤怒。 而是夹杂着一点点的怨气、嫉妒、不忿…… 在宣闹人群中走过,发了疯地横衝直撞,惹得途人怒骂。 这一刻,他快要失控了。 他那双急促的奔走中的脚终于停下来,约莫在六米以外,是一幢大戏院。 大戏院刚则上映着一套新的爱情片,出入戏院的,绝大多数都是依偎紧靠的甜密恋人。 如此温韾的场而,比照在男孩身上,他就好像一张彩色的照片中,惟一一个黑白色的存在。 他的眼内不是身边的花花世界,而是眼前的小女孩。 那一位从小就认识、很男仔头的女孩。 女孩一洗小时候的粗鲁野蛮,穿上裙子,载着耳饰,添些姿粉,羞塌地低着头,弄弄手指。 她改变了。 连男孩都差点都认不出她。 「喂。」 男孩叫嚷,心中尽是前所有未有的陌生感。 当女孩应声点望之时,也吓了一大跳,看来她没有意会到这一刻竟然会撞上男孩。 她看见男孩满身脏脏的,紧紧地握着拳头,面部在抽搐,而且双眼红红的看来刚刚大哭了一场。 女孩看见他这样子,内心软下来。但她却深呼吸着,仍然依着迪芬妮所编的剧本演下去,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把头别过了去。 只是,她不知道这套剧刚才发生了点小意外。 以致偏离了预定的结局。 男孩箭步上前,一手伸出,紧紧地抓着女孩的手腕。女孩吓了一大跳,她绝无想过男孩会这样突然地抓着自己。只知男孩的手如鹰爪那么大力,弄得她的手腕痺痛起来。 「走。」 被怒气冲昏了头的男孩少有地对女孩动粗,手一拉一扯害得女孩忍不着痛叫起来,还差点失了平衝倒在地上,也令路过的途人也驻足停下。 「放手﹗良太你放手﹗」女孩不停地挣扎,大叫﹕「你弄得我很痛﹗放手放手放手﹗﹗」 女孩也心下一气,索性朝男孩的手腕用力一—— 咬﹗﹗ 男孩痛叫,始才放开女孩。他朝手腕一看,便看见一排粉红色的齿印。 此时,二人原来来到了行人隧道前。 「你在干甚么?﹗」女孩叫道﹕「远滕在等我﹗你这个白痴﹗」 「他不会来的。」男孩低着头说﹕「那混蛋……骗你。刚才被我教训了。让我送你回家吧。」男孩再一次捉着她的手。 女孩把手缩开,道﹕「滚开﹗」咬着下唇﹕「我的事谁要你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男孩心中很是焦急混乱,但仍然强作冷静地说﹕「你妈在外国,你爸死了。我不管你,谁会管你?」 虽然他故作冷静,但却渐渐失去理性,男孩不经意地勾起了女孩的亡父之痛。心急的他,已成了一头只会乱衝的蛮牛。女孩听罢,也暗暗生气来。心想这猪头怎会说出这样令人难堪的说话? 「也不用你管﹗」女孩也失了理性地反击,她举着右手,展示出戴在无名指上的鑽戒,道﹕「远滕会管我,有他管我就够﹗你甚么都不是﹗」 撕﹗﹗ 心被撕开﹗ 男孩的心被撕开﹗ 紧握着拳头的手不断地颤着,脑中不停地回想远滕那令人作呕讨厌的嘴脸。 「你少来这一套。」 「总之你没有资格去管我﹗」 「你少来这一套了﹗﹗﹗」男孩像狮子一样向她咆吼。 女孩被吓得瞪白了双眼。 「你姐姐已经告诉我,远滕只是棋子……说……你要用远滕来…激我……我的天,很他妈的荒谬﹗」剎那间,男孩再说不下去。 女孩也吃了一惊,但还是若无其事地说﹕「胡说。根本就是胡说。」被说穿了事实,她立时不敢面对着男孩。 「是啊﹗」男孩瞪大双目,握紧拳头怒吼,引得旁人都围观﹕「胡说八道—﹗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呀——﹗﹗」 愤气毫不保留地向女孩狂喷﹗ 「我很伤心﹗这些日子,我真的很伤心﹗」男孩的眼角流出滚烫的热泪﹕「为甚么你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甚么﹗」 女孩也被他这样失控了的表情吓得一时语窒。 男孩不断地抽泣,早就把自己最软弱无能的一面曝露在女孩面前。 「我究竟做错……做错了甚么?呜……呜……我为甚么变得如此讨你厌。」低下头来的男孩擦着永远擦不完的眼泪﹕「我很讨厌你把我忘了。」 「这些日子,我不断跟自己说﹕『小川找到幸褔就可以了,即使她已经把我忘记。』但我做不到﹗」 这时,他从衣套中取出一张纸。 一张写满密麻麻的字的信纸。 「今天我求天祝福你俩……到最后我却做不到……我最伤心的不是你有远滕疼。而是…而是你把我忘了﹗」 「我们的事情…我们的回忆…我们的树……你都忘了。」 「我才没有忘记你﹗」 女孩情绪波动很大,一气之下,以结在头上的发髻拆下来,散着一头长发,怒气冲冲的道﹕「我不喜欢长头发﹗我喜欢短发﹗我喜欢做回自己﹗」 说罢,她像疯了一样地拆下掛在耳朵上的耳饰和吊在胸上的颈链掟在男孩身上,大声地叫着﹕「我更加不喜欢载这些鬼东西﹗我不喜穿裙子﹗」 这时,她脱下脚上的高跟鞋,同样拋在男孩身上﹕「我为了学会穿高跟鞋,你知道我跌倒了多少次吗?」 「现在谁忘记你了?我为了你,我努力去改变﹗甚至变成另一个我也在所不措﹗我那有忘记你了﹗?」 「荒谬﹗」男孩像不敢接受事实那样抱着头﹕「你撒谎﹗你统统是为了远滕﹗是为了远膝﹗﹗」 「不是﹗我是为了你﹗」 抱着头,摇着头,男孩终于吐出一句不该说的话—— 「你不要再骗我﹗不要再放屁﹗」男孩一边擦着泪,一边摇着头﹕「…你……马上在我面前—— 消失。」 噹—﹗这句说话就好像被敲响了的禪鐘,让女孩两眼都瞪白,剎那间她不太相信这位从小就疼着她的男孩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因此,女孩装着听不懂,叫道﹕ 「你再说一次。」 这种装傻扮懵的态度让男孩火大起来﹕「走呀﹗﹗」男孩怒叫道﹕「你很讨厌呀﹗走呀﹗﹗在我面前消失﹗﹗」 「笨……笨蛋﹗」女孩转身,赤着双雨跑到行人隧道的洞口前。只见她犹豫了一下,便忽地回头, 这时, 水汪汪的双眼正在流着黑色的眼泪。 「滚﹗」 「你……你真的想我走吗?」 「是呀﹗滚﹗你﹗马上﹗给我﹗消失﹗」 「你这个笨蛋﹗事到如今,你还不跟我说吗?你……你明明…内心…就…喜欢…」 然而,「我」字未说出口,就被男孩的哭嚎硬生生打断—— 「闭嘴﹗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你了﹗﹗」 「笨……笨蛋﹗」女孩边哭边道,力用地咬着下唇。一阵既悲又愤的心情,在内心交织着。 好啊﹗我们就这样… 从今以后… 不要再见了﹗ 她的内心响着这句说话,头也不回地走入行人隧道中。 「呜……呜……哇——啊—﹗﹗」 男孩在道路上奔跑起来,哭得前所未有得大声。 两人, 两颗心, 从今以后,走得愈来愈远。 ====== 日出, 日落, 如是者,又过了数天。 男孩从幽暗的房间中醒来,呼吸着房内渐渐发酸的气味。 自从当晚他跟女孩闹翻了后,他就失去了所有战斗力,就连导演着《樱花树下》的工作,也交由綾瀨全权负责。 他知道的, 他已经失去了一位很对他重要的人。 铃…铃… 铃…铃… 烦人的电话响声从早上起,每隔一段时间不断地响着。 没有力量的男孩只是按下了「掛线」键,便将它丢在一旁,然后再卧到床上去。然而,同一时间,一股清劲的风吹入屋中。 当中,有一异物乘着风,飘啊飘,落在男孩的额上。 「樱花?」 男孩摸着额头,一看,竟是一片樱花花瓣。 剎那间,男孩好像醒了过来。 他立即下床,拉开窗帘,这时,一片粉红的花海收在他的眼底。 「初春来了……我们的…约定。」 男孩永远都不会忘记,小时候他跟女孩在樱花树下时所埋着的约定。 从前,他很期待这一天的来临。 然而,自从当晚跟女孩绝交起,儘管这个约定从前在他心中是多么的期待着,但现在早已变得酸涩。 他嘴角含着苦笑,想把窗帘关了,但是手却不自控地生硬起来。彷彿在告诉他,要赴一个不能推却的约。 说穿了,男孩的心底,还是想到樱花树下。 因为,他,很想女孩。 ==== 小学的园子,还是像往年一样,飘着纷红的花瓣。 当年今天,今非昔比的是,今天只有男孩一人。 男孩叹了口气地坐在树下, 「她不会来吧?」 男孩心中这样的想,只怪当晚他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这样,男孩坐在树下,等着那位可能不会再来的女孩。 想到此处,他忽地苦笑。心想自己居然会这么笨,说好了不会再见了,却不这边傻傻的等。 傻傻地对兑着小时候的约定。 这时,他的手不自觉的放在身边。只听见他「唔」了一声地怪叫,就感到手底下的泥土有点异样。 男孩瞧了过去,才发现泥土有被翻过的痕跡。 「这个位置……」 男孩进着那片松散的泥土喃喃的道,脑中在回想——喂﹗那个不就是埋下时间盒吗? 难道…… ?﹗ 剎那间,男孩的内心泛起了焦急的情绪。 到底这是甚么一回事? 他立时徒手的将泥土翻开,良久,他从泥土间取出一个铁盒。当他凝视着铁盒时,就吃了一惊。因为封着铁盒的封条被人打开了。 男孩喘着气,脑中混乱得只想到一件事。 今早的电话响。 他直觉觉得今早的电话声是跟眼下的怪事是有关连的﹗ 于是,慌张的他立即抄着裤袋子,拿出电话。 一按。 26个未接来电﹕迪芬妮。 20个口讯﹕迪芬妮。 男孩的嘴唇抖着,他内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拨出第一个电话信箱时,迪芬妮的声音响在耳边—— 「良太,最后一次机会。小川现在在—— ——樱花树下,等你。」 瞳孔,收缩。 颤抖中的一双手不自控地揭开时间盒,他看见自己写给女孩的信已经拆开了。内里的字被水化得很开……忽然间,他觉得那些将字化开的水,是女孩的热泪。 然后,他连忙地取出女孩当年写给他的信。一翻,信内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字,惟独只有一句说话,填上了代表着恋爱的色彩—— 「良太,我好喜欢你。」 良太,我好喜欢你…良太,我好喜欢你…良太,我好喜欢你…良太,我好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男孩的灵魂倾刻间抽离出身体,即使耳边儘是迪芬妮的怒骂口讯,再也叫不醒这个笨猪头。然而,当电话中播出最后一个个口讯时,他的灵魂被拉回地球去—— 「臭小子。若你想再见小川的话。今天下午三时前,关西机场。cl411。」 「小川﹗」 男孩惊醒,瞧瞧着腕上的錶。 下午一时四十五分。 (待续) 终章 「猪头良太﹕ 良太,这是我头一次的很想认认真真地向你说一声﹕『多谢﹗』。嗯,真的很多谢你这么重视我这位常常欺负你的人。为了答谢你,小川现在跟你说一个故事好不好?……」 噗﹗ 「哎呀﹗﹗」 一失足,男孩在地上仆个五体投地。两膝发出赤痛,像树根一样的血顿时在他的足脛上盘结起来。 男孩望着人来人往的街头,大喊一声﹕ 「小川﹗别走﹗﹗」然而,他要找的人,却不在街头上。 甫一起身,他又拔足狂奔。 「……小川刚出世不久,就被丢到外婆的家寄养了。因为爸妈相信算命先生的警告,相信我会剋死父母。外婆死后,我又辗转的寄住在亲友的家。小川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会虐打小川…… 还记得三岁那年的初春,栽在外婆家后园的樱花树开得很美。外婆很喜欢我躺在她的大腿上,一起欣赏着樱花飞舞的情景。那时,后园一片粉红色的,真的好美。……我很掛念外婆,因为这世上只有外婆疼我。她会抱我、会亲我、会哄我睡、会陪我着过每一晚…… 我很掛念外婆,很掛念樱花。 所以,猪头,就是你啊﹗你将久违了的快乐,再一次带给我……」 男孩一边回忆着信中的内容,一边向关西机场方向跑﹗跑﹗跑﹗ 「小川﹗﹗」男孩动了毕生的力气,两腿像装上了马达一样拨动﹕「留下来﹗﹗小川﹗」 就彷彿要赶上世界末日前,离开地球的最后一班机那样,不断的跑﹗拼命的跑﹗ 跑到爱情的面前。 不要让她再一次离开自己﹗ 「……猪头,你对小川很重要。我觉得…继外婆后,良太你是第二个会疼小川的人。因为当小川很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好像小川的专属天使一样,总会出现在我身边。小川怕黑时,你陪我。小川伤心时,你逗我笑。小川从树上掉下来时,你……你在树下紧紧的接着我……嗯,就是『那一次』,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有一点点变化……」 「让开﹗让开﹗别挡路﹗﹗」 男孩来到开往机场的巴士站上,不理站头前已排着长长的人龙,他发了疯地从后面推开人群,剎那间粗话四起,怒骂着这可恶的无礼小子。不出片刻,狼狈的男孩终于登到车上。 「臭小子﹗别插队﹗下车﹗」车长看见这少年的行为立时高声叫骂。 然而,男孩怎会理会到车长的怒吼。他抄着身上的衣袋,想要找出零钱。然而不出一会,他的面色发青了。 ——不得了,银包丢了吗? 一念及此,一把愤怒的声音响在耳边。正是车外排队的人的叫骂﹕「操你妈,赶他下车﹗」 男孩冷不防地被人熊抱,再粗暴地拉下去。碰的一声,推倒在地上。耳边也儘是羞耻的叫骂。 「哇﹗﹗」男孩腹上传来剧痛,他立时像虾米一样弯曲起来。只见有三名大汉在围着他拳打脚踢。最后,更强行脱掉他的鞋子,丢到坑渠去,好好的羞辱一番﹗ 最后,一段引擎的嘶叫,巴士拖着一缕废气,绝尘而去。 「……我觉得我们之间渐渐出现了些不属于友情的情感。而今天,当我们在樱花树下时,我更加印证得到,我和你,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朋友了。因为,我感受得到,你的眼内有句说话想跟我说……」 下午二时十五分。 距离日本飞往英国的航班还剩下四十五分鐘。 然而,这时,一个傻瓜在市中心的人海中已经支持不着,正弯身呕吐。 「哇﹗﹗」 他痛苦地叫了一声,泥黄色的黄胆水从胃部中榨出,呕得一地都是。 这名叫「良太」的傻瓜身无文,为了追回爱情,也好靠自己双脚。儘管如此,即是赤着脚地奔跑,跑得两脚也流着血,他还是要拼命的争取﹗他只希望可以再见女孩一面﹗ 「小川……对不起…」 不﹗ 他内心再次强烈的抗议﹗ 不单单是对不起﹗ 而是… 「哇……」又一声,浓浓的胆液在地上散开。 儘管自己想支持下去,一定要跑到女孩的面前,将内心那句说话亲口说出来﹗但诚实的身体此时却不争气。 难道,就这样放弃吗? 「小川不要走﹗小川不要走﹗小川不要走﹗﹗」这时,他的内心不忿地吶喊。 「小子,你没事吧?」 这时,一个身影接近。 男孩抬头一看,原来是个亲切的巡警。然而,最吸引他的目光的,却是巡警旁的—— 单车。 「警察先生,请帮个忙。」 男孩一边作呕,一边痛苦地笑笑。 「……如果,你仍当我是普通朋友的话,为甚么刚才你的眼内有着说不出口的说话?你不会说,不是因为你笨,是因为你也不知所措起来。任何关係的改变,都叫人招架不住。更何况,我和你是一对由小就认识的好朋友?所以……」 是啊﹗关係突然的改变都叫人招架不住﹗ 「更何况,是你呢﹗小川﹗」踏着单车男孩在街上大叫﹕「我这个没用的傻瓜﹗我这个没用的猪头﹗我该一早知﹗我该一早要知道﹗﹗小川你……你对我……﹗」 擦——﹗﹗ 碰—﹗﹗ 当单车踏入斜路之时, 一颗小小的石块足叫他失了平衝。在高速之下,单车也顿时失了控。于是,他连人带车摔在地上。 「……所以,我们把它樱花树下,静静地让它发酵好不好?」 「原来……是这个原因﹗」男孩内心说道﹕「当日,你要我将心意写在时间盒的原因就时这个原因﹗﹗」 「小川﹗」 不﹗绝对不可以放弃﹗ 即使男孩这次摔得很伤,手肘上也被刮去了一大片肉,他也一定要再次立起身来﹗ 骑上单车。 「小川,求求你不要走﹗﹗」 追﹗ 「最后……猪头良太, 我。好。喜。欢。你!……」 女孩的信回想到这一步,男孩猛然醒悟﹗也正正是女孩信中这一句说话,足叫男孩回忆起他们的花—— 「……小川,今天我的感觉都有点怪。特别是坐在树下欣赏樱花的时候,我心中竟然有一句说话,快要衝口而出。 那一句就是…… 『我有点喜欢你呢﹗小川﹗』」 他们的花,早就在那年初春——盛开了﹗ 单车往机场的方向狂奔,男孩泪流满面,像个疯子那样,边骑着车边大叫﹕「小川﹗猪头好喜欢你﹗﹗」 他的热泪,在空气中飘盪。 「我一直﹗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 风驰, 「求求你﹗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电制, 「小川﹗原来,你永远要跑在我面前,就是要我追你﹗」 用尽全力, 「要我追到你面前﹗要我大大声的跟你说﹕『我爱你﹗』」 「别走﹗」 「求求你﹗不要走啊﹗小川﹗」 男孩不断的回忆回忆回忆,原来小川她…… 女孩,小川是世上最勇敢的女孩。因为,她比任何人,更懂得去表达—— 爱。 她,向男孩伸出了手。 「拖着我。」 「啊?」 「我说,拖着我。」女孩的语气都变了,少了点任性,却多了点羞涩。她道﹕「怕我受伤的,就拖着我。好吗?」 而且,她为了爱情,也甘愿放弃男孩子的坚强形象。 「真的要……烫直它么?」女孩摸摸自己的发脚,心中很是忐忑。 此时,她才发现,身边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因此,才刚发现原来自己站在发型屋前,足足有两小时之久。 两小时的犹豫不决。 甚至去变成另一个人,让自己变成另一个綾瀨,那一位男孩心中非常仰幕的女神。 女孩情绪波动很大,一气之下,把结在头上的发髻拆下来,散着一头长发,怒气冲冲的道﹕「我不喜欢长头发﹗我喜欢短发﹗我喜欢做回自己﹗」 说罢,她像疯了一样地拆下掛在耳朵上的耳饰和吊在胸上的颈链掟在男孩身上,大声地叫着﹕「我更加不喜欢载这些鬼东西﹗我不喜穿裙子﹗」 这时,她脱下脚上的高跟鞋,同样拋在男孩身上﹕「我为了学会穿高跟鞋,你知道我跌倒了多少次吗?」 到底是甚么原因能让她花出这么大的勇气?爱得这么彻底,爱得让自己无法回头? 原来…… 一切都因为… 「良太,我真的很喜欢你……」女孩再次伏在男孩的肩上,默默地说﹕「的肩膀。」 「嗯,你很快就可以回家。睡一睡吧。」 「嗯,良太,我真的很喜欢你……」女孩紧紧地闭了眼,泪水沾湿了男孩的肩膀﹕「的肩膀。」 「我知道了。」不明白女孩说话的弦外之音的男孩,只懂得傻傻地笑着。 「良太,我真的很喜欢你……」 ===== 「小川﹗﹗」 关西机场。 「小川﹗我来了﹗你在那里?﹗」 男孩赖理旁人的怪异眼光,在客运大楼内奔跑,狂叫﹗ 「小川﹗猪头在这里了﹗来啊﹗来教训我啊﹗」 男孩在悲伤之下,面容被内在的情感弄得扭曲了,两行热炽的泪将面上的污秽冲走,画出两条悲伤的白线。 「小川﹗小川﹗小川﹗﹗求求你,不要撇下猪头﹗」 愈来愈多的游人驻足望着这个外型疯癲的少年。终于,惊动了机场保安。数名魁悟的保安立时上前,一手抓着男孩的肩膀。 然而,情绪已很激动的男孩却反手一拨想要反抗﹕「别撞我﹗……小川,我很需要你啊﹗」 然而保安见他反抗了,就立时使出了武力,将他紧紧按在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混蛋﹗」 男孩如同被捕下的猛兽,奋力挣扎。 然而,就在混乱之间。 他抬头望见大堂上的时鐘。 剎那间, 他脑袋放白, 体温急降, 喉咙……突然大叫—— 「小川——﹗﹗」 关西机场。 时间﹕15:15。 日本飞往英国的航班﹕cl411,经已离开。 男孩的哭声引得旁人围观, 他的哭声,很大,很大。 ===== 信。 「小川大人﹕ 咳咳…﹗我很想跟你说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你的好朋友,就是我,猪头良太终于成为了学界的戏剧大王了﹗因为我和我的剧团一口气拿下了「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故事剧本」……总之,所有奖都被我拿下了﹗重点——我。是。最。佳。导。演。啦﹗哈哈,我开心得三天睡不着了﹗ 其实,去年这个故事也曾经参加比赛了。可是,因为你突然走了(我知我知﹗事实是我骂走你嘛﹗),我受了打击,最后都没有公演了。直至,我上了大学,心里的伤都好了,这故事才重见天日。嘻﹗我这个傻瓜,一直以来都没有跟你说这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 故事叫《樱花树下》,嗯,就是关于一棵樱花树的故事。 是呀,小川,你很聪明,就是我们的树,我们的故事。所以,男角索性由我来担任了﹗也就是说,「影帝」也是我﹗(撒花撒花) ……小川大人,猪头真的真的真的很想你可以跟我一起分享这份殊荣和喜悦。是你给我这么好的故事。 是你…我的一切, 都是你。 我决定了。儘管,现在我无法知道你的去向。但由于你走了当日,我爽约来迟了。严格来说,我们的「樱花约定」还在。所以,每年的初春,我都会来到树下。将我的心意,埋藏着。 不管晴天,雨天或是阴天……我也会来。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小川大人你一定会回来,去应这个未完的约。 猪头信心满满的﹗你﹗一定会回来﹗﹗ 嗯,最后。 我爱你。 (ps﹕年的樱花开得比去年少,我有点担心啊﹗) 猪头良太 二零零六年三月初春」 ===== 「小川大人﹕ 呼……又一年了﹗时间真的过得很快﹗不知道在世界另一边的你过得怎样。我嘛,最近很烦出版小说的事……嘻嘻,是呀,我快当作家了。 算起来,都也是因为你,我才喜欢写作。你还记得吗,升高中那年,你突然离开我几年。这些日子我都是靠写作来抒发情感。所以,我的梦想也是你给我的。 嗯……小川大人,对不起。我知我很笨,笨到一个程度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笨到一个程度,连你也被我「笨」走了。 小川,猪头真的很想大声地跟你道歉。当晚,我对你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这说话像小刺一样刺在我内心,恐怕伤口已经发脓了,因为每每想起来,都叫我很痛。然而,这痛我知道也是你的。 小川,对不起。 猪头好笨,一直都看不出你的心意。多次在你面前说綾瀨姐姐的事,令你难受。而且,也看不出迪芬妮的苦心,借远滕那混蛋来激我,好让我知道我一直喜欢的是你。 小川,对不起。 求求你,明年初春一定一定要回来。猪头一定会任你打的﹗当然,我现在还是充满着战斗力的﹗我信﹗我超级信﹗小川,你,一定会回来啦﹗ 嗯,最后。 小川,我爱你。 我在樱花树下等你。 (ps快点回来啊﹗要是樱花掉花了,到时我要说「我爱你」就不浪漫了﹗) 猪头良太 二零零七年初春」 ===== 「小川大人﹕ 很快啊﹗自你走了,已经是第三年了。话说,我今年大三了。你在地球的那一边啊?还是那句啦——户。田。小。川。我。很。想。你。呀﹗ 小川,我发生了一件大事!我啊……嗱﹗你千万别打我(打勾勾)。是这样的……上个月,有一位学妹向我告白了。 她的名字叫阿纪,短头发的,眼睛很大,很会棒球……那就是说,她很像从前的你。在她身上我找到了你的影子。她啊,很活泼的,老是用原子笔来掟我。有一次还差点被她弄瞎了﹗ 嗯?……怎啦?你问我有没有答应她?科科科……我留在下年初春再告诉你吧﹗ 哈哈,说笑而已。 没有呀。 真的,我没有跟她交往。 因为,阿纪只是一个像你的人。她永远都不是「小川」。而我,这时这刻,甚至是将来,都一直喜欢着小川。 所以我很直接跟她说﹕『我喜欢的人在世界的某一方。虽然,我不知道她现在在那里。但每年樱花盛开之时,我总会来到小时候,那个令我们心动的园子,去守着我们的约。直至,我喜欢的女孩回来为止。』 她听见之后,马上哭了。 但,不是因为伤心而哭。 而是,她觉得很感动。 唉……我真不明白你们女人的脑袋是用甚么来造的。 不过,话说回来。 小川啊,你到底会不会回来? 嗯,我信,总之﹗我信﹗ 最后。 小川,我爱你。 猪头,在樱花树下等你。 (ps﹕今年的樱花又少了。我怕这样下去……它不会再开花) 猪头良太 二零零八年初春」 ==== 「小川﹕ 当墨水笔在湿透了的信纸上写字时,字被纸中的水份残酷化开。我用上「残酷」两字,是因为每一笔每一画也是我寄託给你的情意。……可是…都被泪水化开了。 嗯,你现在看到这一篇满是化字的信,是因为我哭得无法停止所引致。 小川,第四年了。今年,是你离开我的第四年。 不知怎地。我好像失去了往年的信心。 不安的感觉一天比天多起来,快要佔据我的脑袋。 我竟然怀疑自己这样的等是不是太傻了。 我更怀疑,小川,你真的不会再回来。 对不起……我不该再说这些说话。当年就是这些说话,才令你一走了之。 其实,真正令我哭的是,我们的树好像不太好。因为—— 今年,树,不能开花了。 这意着甚么? 难道,小川你对我的记忆,像树上的枯叶一天一天掉了,渐渐将我忘了? 小川,良太想你。 嗯, 我在樱花树下等你。 (ps﹕所以我决定由明天起,每天都来园子,替树树急救呢﹗) 猪头良太 二零零九年初春」 ==== 「『小川﹕ 这一次轮到良太要走了。嗯,因为大学那边保送我到美国深诣。我这个土包第一次出国啊﹗希望……在你也在美国吧。 良太不知道你到了那里去。这些年来,每每樱花盛开之时,我必定会来到我们的树下等你。我希望你会知道,我还守着我们的约。 总之……小川,我爱你。 猪头在樱花树下等你。 小川,再见。 猪头良太』 ……然后,男孩将这封写给女孩的第七封信埋在树下。 那时,初春的风刚好吹着。 男孩眼前飘着一片粉红的花朵,落在时间盒中。为内里早已发黄的信纸加了一些点缀。 男孩笑笑,重拾希望的他将时间盒埋好。然后依在树下,好好的回想那年的时光。 那年。 那年,青涩岁月。 那年,一个男孩跟女孩的故事。 那年,初春。 那年,樱花。 那年,樱花树下。 全。书。完」 安静的咖啡室,坐在我对面的她,那个样貌动人的女孩,刚刚看完了一本小说。当她说完「全书完」三字后,便呼了一口气,就好像饱餐一顿,满足地打了个长长的嗝。 「怎样?我写得好看吗?」我笑笑,拨着我喜欢的拿铁。 女孩挪开了书,从她沾湿了的眼角和那杯从头到尾都没有喝过一口的咖啡看见,她对我写的故事,定然爱不惜手。 「衰人,害我哭了几偏。」她边笑边连忙擦着眼泪的说。 「早知道,姐姐你会喜欢了。」我呷一口咖啡。 姐姐,好久都没有这样称呼她。怎说,人家现在是日本的一线女星。新小说刚出版不久,我已急不及待的要送她一本。因为,她在故事中担当着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同时,也在我的生命中也佔着重要的地位。 綾瀨。 「想不到我在故事中的戏份也很多啊﹗」姐姐的样子有点惊喜﹕「能大卖吗?」 姐姐虽然贵为花旦,但她还保留了中学时的傻大姐气质。相信,现在她只做给我一个人看吧。 「事实上出版两天后,已经急着印第二版了。」我对她现出奸奸的臭屁笑﹕「这销量是我眾多作品中最高啊﹗」 姐姐点点头,她也不敢苟同,道﹕「也是意料之内呢﹗怎说,这本故事是你真人真事。读者也尝得到当中的『甜』吧﹗」 「嘿嘿……」我苦笑摇头﹕「酸味比较多。」 姐姐也明白我笑的含意,她呷着凉了的咖啡问道﹕「怎了?都十年了,也没有她的消息吗?」 我怔着,然后摇头不语。 姐姐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良太﹗你要加油﹗﹗」 「嗯﹗」我点着头,店外那棵樱花树﹕「姐姐,我曾想过放弃。但后来,因为另一个女孩,她很爱我,爱我到一个地步要我一定等到小川为止。所以,我有了勇气。」 「啊啊…是书中的阿纪吗?」 我笑着,点头。又道﹕「所以我现在的生命是为小川努力。我不断的写书,不是只为了做畅销作家那么简单。我希望当我成名之后,世界不同的地方也有我作品的译本。让世界某一方的小川知道我的存在。更重要的是——」 我摸着那印着美丽樱花树和一对小情人封面的书——《樱花树下》,说 「——她可以看到我这一本书。让她看到我这十年来,都在守着我们的「樱花树之约」。」 「这个是好方法啊﹗」姐姐也亮起了大眼﹕「姐姐祝你成功。」 姐姐比出了手,我俩握着。 然后,我站立起身,道﹕「好了。该要应约。」我打趣说﹕「姐姐,你知道吗?书中只记了七封写给小川的信。但其实,这三年来我虽在外国,但初春之时,我总会来到樱花树下。」 「那就是说有绝密的内容吗?」姐姐抱着书,很飢饿的样子。 「嘿嘿,晚点写一个directorcut版本吧﹗」 挥手,道别。 ===== directorcut版本? 别说笑啦﹗ 我才不是骗钱的作家。即使多出第八和第九年的信,故事结局也没有改变。 说着,原来,我和小川的故事已经告一段落第十年了。 同样,也是我第十年去赶着去应那个永远不完的约。 那个,至今还是令我充满着希望的约。 老实说,这本新出的故事《樱花树下》起初只是希望记念着我和小川的种种。至于凭着它来找到小川的音讯,这简直就是奢望。 不知何时开始,我守着那个约渐渐由相信小川会回来,变成了我跟小川的沟通。 这个行动看上去好像没有意义……将信埋在树下,那有意义可言?只是我觉得樱花树已经成为了我跟小川的沟通桥樑。由从前将想念着她的感觉写在信中,变成今天将我一年内的所见所闻跟她分享。……我想,这个动作,其实是我的精神支柱吧。 叮咚叮咚。 噢﹗电车到站了。 门一开,车站上有一个广告很是华丽,是我从来未见。然而,由于时间很赶……呃,都是因为十年前我迟到,笨走了小川,因此令我对时间很敏感。总之,我没有仔细理会广告内容。 只对几组文字有点兴趣。 「铃子。艾玛布洛」、「首度访日」、「全新的视觉艺术」。 ===== 「第十封信了。」我拿着信,望着已光秃的樱花树,内心难过地道。 十多年前的今日,这园子曾经飘着美丽的樱花。想不到,现在这园子随着学校的倒闭而荒废起来。樱花树旁儘是杂草,而且枯叶处处。树身也攀着那条不断吸着它养份的藤蔓。最后,让我和小川的树悄悄的枯了。 「小川,对不起啊。」我挖着树旁的泥土,想翻出时日盒,道﹕「我无法守护我们的树。」 同时,我心想,难道我们的爱情,真的这样告终? 鏘﹗ 铲子敲到铁器的声音。然后,我轻轻在土中翻一翻铲子,时间盒被我翻了出来。 我望望信纸,内心百感交杂地定睛着。然后,打开那早已生锈了的时间盒—— 同一时间,我怔着了。 「这……这……究竟是…?﹗」 这究竟是甚么意思啊﹗﹗ 为甚么﹗? 为甚么﹗? 为甚么……时间盒内空无一物呢﹗﹗ 我大脑放白了,即时站立起身,东张西望﹗ 时间盒内的信﹗ 那就是我这十年内写给小川的信﹗ 统统都不见了啦﹗ 难道…… 能够知道这园子的秘密的人… 能够知道树下埋着这么多情意的人…… 能够知道樱花树之约的人…… 世上,就只有一个﹗﹗ 「小川﹗﹗」 我跑出街头大叫﹗ 然而,我只看见那些被我吓倒而注视我的途人。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我只得紧张地东张西望﹗ 「小川……难道你回来了吗?」 这时,不知怎地, 我回中突然回忆起刚刚在车站时,看到的广告。 「铃子。艾玛布洛」、「首度访日」、「全新的视觉艺术」。 铃子…… 铃子…… 这不是日本名么? 而且…… 布洛…日本名,却有一个外国人的姓… 等等﹗ 「全新的视觉艺术」 小川的后父好像是个艺术家呢﹗ 而「布洛」…… 不。得。了!! 小川的表姊,迪芬妮就是姓「布洛」﹗﹗ 那么…… 那个叫「铃子」的艺术家难不成就是——?﹗ 不要多想了﹗﹗ 我跑到捷运站上,找回那个广告海布,查一下这个艺术展的开始日期时间和地点﹗ 「2015年3月18日……不就是今天吗?﹗而且只做一天﹗」 开始时间是下午3时至4时,地点是城西大学艺术馆﹗ …… 大件事﹗现在己经是3时45分了﹗还有15分鐘﹗ 城西大学……行啊﹗捷运可以直接到﹗ 这块海布除了有艺术展的资料外,还有一个剪影,是「铃子」。 她背着镜头,最特出的,是一头清爽的短发……这个发形…根本是年轻时的小川﹗ 我还可能猜错的吗? 儘管我现在是多么的不智,老是咬定「铃子」就是「小川」,那怕我到城西白走一次? 我已经不想再理会太多了﹗ 我已经等着小川等了十年﹗ 不可以再错过﹗﹗ 儘管是我自作多情﹗ 儘管是我笨﹗ 儘管我将整个艺术展都破坏了﹗ 我也要— 我也要争取这一点点的机会﹗﹗ 「让开﹗﹗」 我发了疯地穿过人群﹗还不小心的将途人推倒了。 「你发盲呀?」 「对……对不起﹗」我边道歉边跑。 来到入闸机前,我一脚便跨过。这时,背后嗶嗶声起,吹着哨子的捷运职员上前抓着我,叫道﹕「先生﹗你还未购票啊﹗」 我慌张地拿出银包,将内里的金钱统统都掉在地上,道﹕「这里的钱够我乘十次吧?老大,拜託别挡我﹗」 说罢,我在站内奔跑,来到月台,前往城西大学的电车已经靠在月台上。可以,月台上的候车的人也很多,要迫上车上大概要花很多时间。 不﹗ 而是能不能上车都成了问题。 我站在人群后,恨不得鑽开他们争着上车﹗ 门开了。 下车的人,上车的上,统统混在一起。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我连连道歉,因我以美式足球的方式鑽到车上。 然而,就在这时。 身边,有一身影与我擦身而过。 而且,空中还留下那人的香气。 这香气,足叫我时间官感停顿了。 脑中意识到一个名字。 「小川?」 我甫一回头,我已在车上。 然而,车门外, 有一个短发女孩在站着﹗ 短发, 女孩? 「小川﹗﹗」 我伸手叫﹗ 那时, 门也关上。 那女孩似乎听得见我的呼唤, 竟悄悄回头。 但是,人群再次向我迫来,挡了我的视线﹗ 她到底是不是小川啊? 「前往城西大学的列车即将开出,请各乘客紧握扶手。」 不不不不不不﹗﹗ 我记得那女孩的香味﹗是小川的体香﹗我不会忘记的﹗就算你骂我现在疯了也好,我也不会笨掉每一个可以再见小川的机会﹗﹗ 说着说着,唏﹗我现在被人群迫到列车的另一边门呢﹗ 我抬头望着顶上的紧急制,和旁边的警告「紧急开关,敬请勿碰。违者最高罚款五万日圆。」 五万日圆?……我管你去死啊﹗﹗ 我一按,再拉着紧急制的把手﹗ 本是缓缓开着的列车也停了下来﹗身后的门也打开了。 我立即跳下月台,往月台的另一边去。幸好,反方的列车未到,不然我便辗死了﹗ 然而,那怀疑就是小川的女孩却在月台的另一边,搞不好她已经走了。 想办法,一定要看得到她。 当我东张西望之时,我望见头上的cctv……有﹗月台控制室﹗﹗ 呯﹗﹗ 月台控制室的大门被我一脚蹬开﹗内里的人也被我吓了一大跳﹗ 他们不明白我这个不速之客为甚么要登门造访,不发一言地注视着每一台的cctv。 「小川…小川……小川…」 我一边默唸,一边搜着。 最后,监视着往城西大学方向的月台上,我找到了那个怀疑是小川的女孩﹗﹗ 我立即拿着扩播器大叫道﹕「城西大学方向的月台﹗那位穿黑衣,短发的站在月台上的小姐﹗…我在叫你啊,那个现在叫『铃子。艾玛布洛』,从前叫『户田小川』的小姐,麻烦你给我站着﹗﹗」 一语已毕,我立即衝到城西大学方向的月台去﹗﹗ 人来人往, 那辆被我按下紧急制的列车还在。 车上的人鼓燥地下车,听着广播,这列车看来被我弄得即时故障了。 从人群中搜索, 搜索, 那位怀疑是小川的女孩, 现在背着我,离我有四米的距离。 「小川﹗」我已经急不及待地大叫﹕「求求你﹗不要再走﹗」 然而,那女孩像是听不见我的呼唤,依旧的站在月台上。 「十年……十年了﹗猪头等你十年了﹗」我大声叫着……我三年来都没有哭过,这时,我的泪已在眼眶内﹕「这十年我还守着我们的『樱花』之约﹗你知道吗?」 女孩,还是一动不动。 我一步步的靠近。 「你还恼我吗?是不是?猪头……很想跟你道歉。对不起﹗」 一步一步的靠近。 「对不起﹗我脑袋长的不好。小川,我……」 我一手抓着女孩的肩,将她拉入我怀中。 「我很喜欢你。」 抱得很紧很紧﹗ 「这十年以来,我很喜欢喜欢你﹗﹗小川——啊?」 忽然,那女孩将我推开时,我听见「啪」的一声,我面发痛起来﹗五条指痕渐渐的浮现了﹗ 「你变态吗?」那女孩反手再摑多我一巴。然后慌张的走了。 我……脑中放白地呆望原地。 这……我大费周章的…到头来只是会错意?认错人吗? 「傻瓜。」 这…… 不,一定是幻听了。 「十年了,还是这么笨。」 这个幻听一直在我背后响着……嗯,我知,我一定想小川想的快疯了。 「猪头始终还是猪头﹗」 是呀。我……始终都是猪头。也许我得要放开……这十年来一直所执着的。 「你到底要呆到几时啊?你再不理我,小川大人要你再等十年啦?」 不要啦,小川大人,这十年我……咦? 等等﹗﹗ 我立即回头﹗﹗ 「哼,你被人打傻了吗?」 这…… 这…… 不是发梦吗? 我的天…… 短发、爽朗的个性、顽皮的性子、开朗的笑容、老是骂我猪头猪头猪头的那个人,现在我眼前的女孩﹗ 「小川﹗」 「嘻……」小川点点头,流着剔透的泪道﹕「是啊。是我,你的大人。」抬起头,嘴角扬着幸福的笑。 「小川﹗」 我这即上前抱着她﹗ 她的心跳﹗ 她的呼吸﹗ 她的声音﹗ 是真的﹗ 是真的啊﹗﹗ 小川﹗她真的是小川啊﹗﹗ 「我等到了﹗小川﹗我等到你了﹗﹗」 「我知道啦﹗」小川的手也抱着我﹕「刚刚你认错人所说的一切一切……我都听见了。」 原来……她说,在我迫上地铁一刻,我跟她早就擦身而过,她怀疑自己会不会眼花了。直至她听见我的广播和亲眼看见我认错人出糗的画面。 小川就这样将我认出了。 「对不起,小川。」我眼泪早就不能自控﹕「我要你等上了十年﹗我爱你,真的,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爱你。」 「我知啊﹗」小川在我耳边幸福地笑﹕「谢谢你,十年以来,都守着我们的约。」 我抱着小川那发烫的面颊,道﹕「小时候,你期待我们能够一起。我们就这样吧,从今以后,都要在一起﹗﹗」 说罢,在她的红唇上印了一下。 「嗯…好啊。嘻。」 混乱的车站上,尽是乘客的叫嚣。但是在我的世界中,就只有小川幸福的笑声。原来,这十年来,她还是跑在我的前面,让我好好的追她。今天,我终于能跑到她面前。也是头一次地,跑得比她快,好让我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失去她。 每人的内心,也栽着一棵樱花树。 嗯。 那年。 那年,青涩岁月。 那年,一个男孩跟女孩的故事。 那年,初春。 那年,樱花。 那年,樱花树下。 (全书完) 后记﹕写小说和泡妞一样也要打铁趁热﹗﹗ 呼﹗终于完成了这篇小说。严格来说,「樱花」是我第二篇完成的网络小说,也是第一篇长篇爱情作品。然而,在写作生涯上,「樱花」是第三篇完成了的作品。因为,在「六日」之前,有一篇名为「异度凶间」的手写作品。但,无论如何,「樱花」对我的义意很大。 老老实实,「一首歌一个故事」系列起初都只是以短篇故事的形式来发表。谁知,我这个混蛋在中途超展开了,变成了像cctvb的长篇胶剧。干。 这后记当然要交待一下故事临近完结时的「富姦」事件。大家,对不起,这故事「富姦」了一年有多,引致再pickup时,故事的气氛大大的改变了。我知道有不少支持者都感到失望。 我之所以「富姦」,除了是因为开了《全民英雄》的坑外,也是我进入了人生第一个低潮。(当然,「全民」的影响其实是很小。)2011年初,我决定离开工作了2年多的岗位。起初,天真的我以为可以全心写作可以在2011年内完了「樱花」。可是,却中了个大伏。没有工作,就没有灵感,故事也不能再写下去。后来,再找到一份很糟的工作,事业上受了些打击,我再无法执笔写字。(同时hku那边的功课又多了起来)。 当然,最令我写不了「樱花」,是因为我释怀了对某人的感觉。 「樱花」这故事,其实是我疗伤作品之一,是拿来纪念我中学时,跟一位女生的曖昧感情。我和她的关係一直到2008年,她找到了另一个更好的男孩后就结束。那时的我,就好像故事中的良太,后知后觉知道自己的内心一直对这个女孩存在着爱情。所以,那时我除了觉得有点可惜外,就是非常的伤心。我的眼泪足足忍了4个月才懂得流出来。 那时,我天天唱着张敬轩的「樱花树下」,脑中久不久回忆我跟那位女孩的种种。所以,我就想到了《樱花树下》这个故事。虽然现实中,我和她都没法凑成一对。但,故事中可以。所以,我便寄望小川和良太这对小情人延续我现实中没有存在过的爱情。 我很犯贱的。因为,我写爱情小说时,是需要极大量的负能量。所以,我的爱情小说是「酸」味多过「甜」味。可是,更犯贱的是,在2011年,正值创作低潮的我,竟然主动联络那位女孩。因此,所有堆了三年的负能量一下子都释怀了。所以—— 我。就。武。功。尽。失。啦﹗干﹗ 但同一时间,我就有了「写小说和泡妞一样也是要打铁趁热」的觉悟。 是的,下篇小说要是开坑了要儘快填好。不然会富姦,我的好战友人称教主的「黯x销魂者」(或叫「x然销魂者」)他的《魔瞳》便是一例。(对不起,教主,你真係抵比我抽你水,hahahaha!) 泡妞也是,如果……我早一点觉悟我对她的感觉…早一点告白,结果可能不一样了。但怎么说,现在我过得很好(嘛﹗不放闪光弹啦﹗),她也过得不错。老老实实,那年圣诞,她拒绝我也是不坏啦﹗ 故事到了这里便完了。良太和小川会不会再有续篇……老大,别再玩他们啦。但,不排除在同系列的作品中会再见他们的身影。但,大前题之下,今年的计画是写好《全民英雄》第一集!这故事我等了好久﹗终于可以无后顾之忧地爆发﹗ 好﹗,说到这里,各位,下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