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凉麵请微波》 00 00. 烈日当空,既刺眼又炙热的阳光毫不留情的洒在身上,挥汗如雨的我正踩着台到不行的蓝白拖,步履蹣跚地往佇立在转角的便利商店踱去。目的只是为了带伙食回去伺候我家那个懒死人不偿命的黄脸婆老妈。 通常这种时候都会有一卡车的人将砲口对准我开轰,大骂「你是白痴啊?」或是「由于脑子淹水导致中枢神经受损变智障儿了吗?」诸此之类的恶毒语句,但事实上真的有非常之不得已的苦衷哪!谁叫小女我命苦,有个精于荼毒自己女儿的邪恶老妈啊! 好不容易抵达了便利商店,站在食品柜前的我,脑子居然一片空白,不知道午餐该吃什么。因此只好随便拿了两盒凉麵前往柜檯结帐。毕竟我不想因为『不知道要买什么』这个理由而死在那老妈子的手里。人生还有许多希望啊!况且我的美好未来正在远处向我挥手呢! 「这样总共是七十元。」结帐的男孩扬起一抹灿烂且无害的笑容,整齐又洁白牙齿就这么露了出来。嘖,真是个耀眼过分的傢伙。 不以为然地挖出几乎空空如也的钱包,递出仅存的一张百钞,「唔,对了。麻烦凉麵请微波。」 01 01. 无奈叹了口气,推下门把,「坐下,走了。」 为什么堂堂一隻纯种哈士奇会有这么怪异的名字?就我目前所知大概是因为刚把牠从宠物店带回家的时候,每个人很脑残的对他「坐下、坐下」的喊,然后牠就误以为自己的名字叫坐下了。 娘的咧,哪隻狗出生两个月就听懂什么是坐下?真是可怜了这隻威风名字却弱不禁风的哈士奇哪…… 但更令我百思不解的其实是为什么我要在正中午带着一隻哈士奇去买我那恶毒老妈的伙食?那老妈子是想要把坐下给弄到中暑然后热死吗?唉……天知道她脑子里又在进行什么夭寿的阴谋…… 「汪──」 靠!坐下你中邪了是不是!老娘差点没被你吓到魂飞魄散!但重点是,坐下叫了那一声之后居然开始爆衝,老娘我整个人趴在地上就是被牠拖着走……自以为佐贺的超级阿嬤逆? 而当我打算就这么给坐下拖着走并说服自己反正这样也可以省得我浪费力气走路的时候,牠老大居然给我紧急煞车!然后整个人就撞上了某谜样生物! 「天杀的,坐下你到底在干么啦!小心我把你煮成三杯狗肉……」一手扶着剧痛的头,一手撑起身子站起来,当然正常人一定都会先对着坐下破口大骂,而不是管那个被我撞到的衰鬼。 「呃、这位小姐,麻烦你不要如此激动……」 「老娘在教训狗你吵屁!」相信我,我很想这么说!但是马麻说做人要有礼貌,女生要有气质不可以大吼大叫,基于这点于是我勾起嘴角,一脸灿烂地抬起头:「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的狗狗莫名奇妙开始爆衝所以就……呃、你知道的。」 「啊啊,别这么说嘛!我想你家狗狗是看到我们家的哞哞才衝过来的,这也是没办法的嘛!倒是小姐你没事吧?」他摸了摸那隻名为哞哞的红贵宾,接着掛着大大微笑的脸旁才转正面向我。 咦、咦!这个微笑!这个耀眼的感觉!怎么觉得似曾相识?好眼熟…… 「啊!你是那个说要微波凉麵的客人!」 「耶!你是那个笑起来耀眼死人不偿命的收银员!」 我们同时开口,声音几乎是完全重叠在一起的,脸上充斥着满满的诧异。 太诡异了!怎么会如此之凑巧!这未免也太衰了吧……我无法接受! 为了那次事件我已经一个月不敢经过便利商店,而且买午餐还特地绕到超级远的地方去买!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大热天欸! 「先生你可以不要这么没礼貌吗?一见面就讲那种让人家难堪的话,这种别人出糗的事可以烦请你不要提起吗?你知不知道你戳到我的痛处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对我的创伤有多大?你知不知道我这么辛苦在大太阳底下绕路绕这么久是为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路口右转就有便利商店我还要跑来这里?你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说啊!你说、你说阿!你妈都没教你做人要有礼貌吗!你幼稚园老师都没说过绅士要温柔的善待淑女吗!你的道德观念学到哪去了!简直是欺人太甚嘛!」我一口气歇斯底里宣洩不满的情绪后,结束了完全没休息而提出的长篇大论,然后吐了一口气转向双手捂着耳朵并且脸色惨白的少年。 嗯,正常。被我如此攻击的人类通常都会有此种下场,习惯就好。 「所以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呢,先生?」我莞尔,并瞇起眼好笑地盯着他等他做出反应。 「对、对不起,真的很不好意思!」听了我的话之后他九十度鞠躬,十分有诚意的道歉。好吧,老娘就大发慈悲的停止攻击,就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就姑且原谅你吧。 「嗯、如果你请我喝咖啡我就原谅你。」 「当然!」他大力点点头,然后抱起站在他脚边的哞哞为我带路。 这次、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家的哈士奇叫坐下这种怪名字!因为攻击人也是需要肺活量的啊! 02 02. 我就知道。 说要请我喝咖啡一定不是什么高级货。这样就算了,可是这傢伙居然带我到……那家讨厌的便利商店。对,那个悲剧事件的发生地点。 他妈是要我重温那种尷尬场面吗?哈,这小子还真贴心。 我应该要好好报答他才是,送礼然后加倍。嗯哼,刚刚好。 「先生我刚才不是才因为某事件所以跟你理论过吗?为什么说要道歉然后请我喝咖啡还把我带来这种奇怪的地方呢?其实你是有阴谋的对不对!你说、你真的有阴谋对不对?明明就是要故意把我骗来这里,然后好好的羞辱一番对不对!看不出来先生你一副正直斯文的长相,骨子里居然是个典型的大s!变态!你这个变态!」又是一口气。当然我的音量跟口吻还是一样平静,眼睛连眨一下都没有。 嗯哼,我肺活量很强我知道。不用夸奖我了,不然我怕我会受不了接着害羞到冒烟最后送医不治之后葛屁。 「先生,你是入定吗?人家跟你讲话你不用回答的吗?我看你幼稚园的礼仪真的没学好啊!唉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我摇摇头,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一脸无奈的转向那个被我欺负好久好久的衰鬼。 吶、应该不会太过份吧?谁叫那傢伙活该刚好那天上班、刚好帮我结帐、刚好他今天撞到我。但最后那部份,不识相、真的是他白目。因为他不可能忘记,只隔几分鐘而已,又不是失忆。 「啊啊、真的不好意思!我一时之间忘记了……因为想说店里的话我可以自己泡给你,所以就……真的很抱歉!对不起!」我望向他几秒后,他才回过神并且拚命的鞠躬道歉。 噢这种感觉真爽!哈哈哈! 好吧决定了,看在老娘发洩完之后心情还不错就原谅这无辜的傢伙好了!天啊!我真善良!根本天使的化身啊! 「唉呀没关係,人嘛,总会小粗心一下的。今天谢谢你的咖啡哦,有缘再联络啊我先走了掰掰。」勾起嘴角,留下一句话我便爽歪歪地踏着轻快的步伐拉着可爱的坐下买便当去。 免费的咖啡,爽! 想到就爽哈哈,那个错愕的表情真的好有喜感欸! 好久没有这样整人了,原来国中的屁孩生涯已经离我这么遥远了! 久违了!那种不知道从哪来的热血! 可是想想这也代表原来我老了……感叹感叹啊!岁月真是不饶人! * 「喀──」关上门,我踢掉脚上的夹角拖,踏着丑丑的外八步伐来到那恶毒老妈子房门前,接着踹开房门,跟着坐下的可爱小屁屁一起走进去。 「……妈,你想冷死啊?」一进去我整个人就是缩小了三分二,他妈这根本冷冻库!当然讲完话我下意识先拿起冷气遥控器将温度调正常然后才不解的望着那恶毒老妈。 「蛤?有很冷吗?」听了我的话,那老妈子从芭乐八点档剧情里回过神来,用那种「还好吧,哪有。」的眼神盯着我。 「废话,身上包那么多件棉被当然没感觉啊!受不了!」要是我这样回答,相信我,我一定会被五马分尸、碎尸万段,最后餵鯊鱼。没办法我就是没种,生下来就没胆,更何况别忘记老娘是被荼毒大的。「嗯啊很冷,超冷。对了,这是你的午餐。然后我想问哪,为什么要大热天正中午带坐下去买午餐?」 她接过便当,然后忽然一脸赌烂的看着坐下。眼神超杀,我说真的。「处罚牠啊,你知道吗牠真的很讨厌吶!我在睡觉一直在我身上踩来踩去,我看电视牠又一直坐在电视前面,最过分的是牠昨天还抢我午餐!没有把皮剥掉拿去煮三杯已经很便宜牠了好吗!坐下我告诉你!你少在那边装可怜!我是不会心软的!哼!」 唉,受不了,就因为这种原因……到底谁才是妈妈啊? 害我有股衝动想打给正在公司上班的老爸……谁的女人赶快带走啦!有够幼稚的! 「好啦好啦我跟牠去客厅,你快吃你的吧掰掰。」 有没有!苦命台佣!我真的超可怜的啦、从小被荼毒到大! 有这种超级幼稚而且还恰北北的恐怖老妈,看不下去也无法反驳,这样我不被她搞到人格分裂才怪! 欸我看我去跟仙杜瑞拉交换身分好了,我去给三个恶毒姐姐和一个邪恶后母欺负或许会比伺候这老妈子好过几万倍哦! 噢徐薇郁,别乱想了。仙杜瑞拉才不会笨到放弃王子跟你交换身分,啊不是啦,是根本不可能会有仙杜瑞拉出现嘛!你真是智障到无可救药了欸。 嗯哼,吃饭比较重要,停止思考这些无聊的东西吧! 喀擦──怨天尤人空幻想模式,关闭。 03 03. 嘖……我该笑还是该哭呢? 因为开学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呀!是,任何事物都是一体两面的。但我却由衷地认为,唯读开学这件事、总是不同于其他事的诡异…… 好啦我承认不用天天顶着大太阳去帮那恶毒老妈买三餐是件很美好的事情不错,可是除此之外我要担心的事情比暑假来的多更多了──这代表着我要上学就必须一个礼拜五天都经过那家便利商店……重点是、往学校的方向没有远路更是没有捷径…… 但这些都不是最悲惨的,因为……老娘唸的是全校只有我一个女生成天和男生为伍的的理工科!还不都那邪恶的老妈去迷惑我爸然后不知道下了什么咒居然一反平常疼我顺我依我,跟着他女人一起千叮嚀万交代、噢不对是威胁我不准选社会科……唉!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正当我哀声叹气叹得高兴甚至打算给他叹个痛快时,顷刻间我听见了悦耳的手机闹铃响起,于是暂停了持续运转并且打结的思绪,转过身去抓起床头的手机好把闹铃关掉。 am07:00 哦哦、刷完牙再赖床然后比闹鐘早起的感觉真是不错啊! 伸了个懒腰,我跳下床踱步至衣柜前,接着套上制服绑好头发便拿了书包跨出房门。 踏着轻盈的脚步我想好好享受这百年难得一见的间情逸致的优雅早晨,并且心里想着「唉呀,真是个美好的早晨美好的开始美好的一学期呢!」接着一面气质地踩着小兔兔脱鞋缓缓步下楼。 噢、难得一身轻松不用急急忙忙的在房子里暴衝多好呀! 但是当我抬头望向时鐘,脑中马上消除了这个念头──干!手机居然慢了二十分鐘! 娘之!有没有真的这么衰?本姑娘今年一定是犯太岁然后那恶毒老妈故意忘记没帮我点太岁灯啊!根本比狗屎还衰!搞屁啊!嘖、难道我这辈子註定要如此过活了吗?我不要啊!这不是垦得鸡、这不是垦得鸡!人家不依啦……呜…… 慢着!stop!徐薇郁啊徐薇郁!现在没有时间给你演戏更没有观眾想看你在这边哭天喊地,自以为孟姜女吗?哼!早的咧!都要迟到了还像个神经病患一样,根本就是头脑被轰了个大洞!实在有够圈叉欸你!赶快动作吧、别浪费时间了! 现在切换──开啟秒速换算肢体高速活动运转模式。 * 气喘吁吁的奔向校门口,远远的就看到一个渺小的黑影在警卫室旁也就是躲在教官后面好几公尺的树丛跳啊跳的,活似隻兔子。「小郁!快点!你还有十秒!」 对他比了个三,脚下不停,加快速度全力衝刺并在鐘声敲响的前一秒杀进校园,并且直接超过教官然后头也不回的奔向树丛。「safe!」我帅气的煞车在那人的旁边,并将一隻脚翘到树下的长椅上右手比了个七放在下巴。 「……你是白痴噢。」那人站在树的右边,双手交叉在胸前用斜眼瞪着我。 「噢我说宋易杰你啊,怎么过了一个暑假还是这么没有长进咧?开学第一天看到同学应该是这种态度吗?好,就算不是开学好了,用这种态度跟同学说话也是不可以的你不知道吗?况且白痴也不愿意是白痴呀你凭什么侮辱他们呢?还有啊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不可以站三七步手不可以交叉眼神更不可以锐利还要诚恳的直视我,这些都是基本礼仪你不知道吗?难道你妈你幼……」明明才刚爆衝完,我却还是可以丝毫不喘气不打结的口若悬河给他来个滔滔不绝、氾滥成灾,连我自己都觉得神奇! 唉呀,难不成功力进步了吗?真是令人害羞啊、哦呵呵呵呵! 不过重点是,他居然有种用尖叫声打断我…… 咦?不对!不是打断!是、是他崩溃了──不会吧? 「喂、喂!宋易杰!你没事吧?」我拿起随便自手边捡来的树枝戳戳他的背部,只见他还是两手抱头蜷缩成一团窝在长椅旁并不断颤抖着。 「欸你不要吓我啊、你暑假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原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顶撞我的勇气去哪了呀?该不会全部被晚上吸你血的蚊子顺便给一点一滴吞掉了吧?」 正当我非常着急之时,突然看见那颤抖的身子颤抖的更厉害并且传了一阵轻笑── 「唉唷,小郁郁……讨厌啦你害人家受惊了你要对人家负责啦……呜……」只见他装了一副哀怨小媳妇的样子,假装委屈并且噁心的唤着我的名字加上装哭装哽咽装得自己好像芭乐剧里怀孕被拋弃的小三。 「哦,好呀!走、我带你去夹娃娃!」然后我笑开来,很灿烂很灿烂的那种。 04 04. 一脚踹开门──反正都是男生那也没有必要维护气质这东西了,社会科的女生够他们追了──我叼着麵包没形象走进整整两个月没扫的教室。 嗯、果然。灰尘满天飞,然后很刚好的老娘对这东西过敏。 但就在我准备打喷嚏之际,有个不怕死的家伙出声了。 「薇薇?早安。然后还是第一排哦、而且还是我旁边。恭喜。」放下扑克牌,坐在门边第一排的韩信威满脸灿烂的盯着我。 恭你妈。 别以为我会吃这套。 别以为这样笑就不用对你的话负责。 只不过就是头发有型了一点,长得帅了一点,笑容阳光了一点,运动神经发达了一点,智商高了一点,女人缘好了一点而已。凭什么以为我会像社会组的女生一样,眼冒爱心然后成天王子来王子去,摆出「殿下、请玩弄我吧!」的样子,把你伺候的服服贴贴? 号称师奶杀手就很厉害吗?老娘、才不会掉进你闪亮亮的陷阱里呢。 「什么叫还是?你这是在说我到了高二还是一样矮一点长高的跡象都没有吗?就算我有长高好了但还是比你们矮啊!你不会想想看全校三个年级理工科就只有我一个女孩子、你们男生比我矮有可能吗?你是国中公民没学好吗?老师不是说人与人相处要互相包容吗?要接纳而不是歧视!你说啊,你有做到吗?你有包容吗?你会不会写尊重这两个字啊?连基本人权都不给你说你这是不是畜生的行为?跟暴君一点差别都没有不是吗?你觉得你适合吃国家生產的粮食吗?为什么要浪费社会资源呢?为什么要整天露着闪闪的笑容拐骗良家妇女呢?内心明明就这么恶毒。你的丰功伟业真的是、罄竹难书耶。」还那个嘴巴大到可以塞进一颗鸵鸟蛋的傢伙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以后,我拉开椅子轻轻坐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喀起我的早餐。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薇薇越来越厉害了。」闔上嘴巴,韩信威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我猛瞧。 「不是错觉,是真的。小郁今天早上也骂了我快二十分鐘没停过。噢对,她还灌了我一拳。」宋易杰摇头并叹了口气,眼神也同样在我身上。「这女人、真的惹不得也碰不得呢。」 「她成功了。」 「嗯?」 「她勾起我的兴趣了。」 「咳、咳咳──」我拍拍胸口,并且拿起手边的马克杯啜一口里头的巧克力牛奶顺顺被一小块麵包阻塞的食道。 我没听错吧? 那是、韩信威的声音吗? 意思是他想追我吗? 老天,求求你饶了我! 拜託不要让我碰触爱情那种麻烦的东西。 我不想成为那傢伙的女人之一。 一点、也不想! * 「就是这里吗?」 南风轻吹,他的轻柔的嗓音传递开来,粟色的发丝随着气流飘逸着,树叶摇晃的沙沙声交错着蝉鸣,夏天的气息一点不减。即使是在九月的校园里。 他拾起方才被风吹落的便条纸,扑扑上头的灰尘。精緻的脸庞浮起一道淡淡的笑容。 理工科,3e。 终于可以定居了。 应该不会再走了……吧? 啊啊,看来终究还是未知数呢。他苦笑。 踏着缓慢的步伐他走进教学大楼,踩着一层层阶梯踱至三楼第五间教室。──未来一年所要待的班级。 推开门,教室内的吵闹喧嚣和他脸上平静的微笑格格不入。 难怪没有人注意到他、和门被推开了这件事。 都是男孩子呢。 这是第一个浮现在他脑海的句子。 可是不到零点一秒,他的眼角馀光却瞄到了坐在角落低头静静盯着手中课本的女孩。 他感到更不可思议了。 为什么,只有一个女孩子呢? 而且总觉得、好熟悉……对,他见过这女孩。 在便利商店。那个倔强的女孩。 然后他凑近她的身旁,就这样轻易走进她的世界里,并且是在她毫无防备的状态之下、用这样柔和的嗓音。 05 05. 「那个……」一道柔和好听又熟悉的声音响起,脸颊上似乎同时出现有点温热的触感。 睁开眼睛,我抬起头,伸手揉揉自己的眼睛,然后用因为刚睡醒的慵懒声音答道:「嗯?」 「嗨。」一直盯着桌面用来假装自己很认真但事实上是在睡觉的课本,只看见他先是蹲在前头,将右手举了起来,声音便悠悠自顶传来。 「哦,嗨。」下意识的,或许是因为刚睡醒,通常没有什么时间用脑子思考,我半瞇着眼,抬眸,同样举起右手。 然后我看到那抹身影持续颤抖着。 啊啊,我哪有这么可怕。 不重要不重要,反正一定是哪个衰鬼,啊不对,是好心人要叫我起床上课了吧。等等还是好好谢谢人家吧,毕竟不顾生命安全来吵我,实在很伟大。 虽然方法有点智障就是了──说嗨。 「欸你,为什么不去演天线宝宝?可以说一直说你好哦,如果你那么爱说嗨的话。嗯反正说嗨跟说你好是一样意思嘛。」还是半瞇着眼。 然后我听到好大一声「噗嗤」,还有一阵爆笑。 没办法地我只好硬着头皮抵抗日光灯的强烈照射完完全全睁开眼睛,并且一头雾水地看着在地上笑翻的身影。 嗯?好像在哪看过…… 「靠!阴魂不散!」我抓起书包,像武侠小说一样,在空中腾空走了好几步,飞跃到──好吧其实只是踩着同学的桌子──嘴巴大得可以塞一颗驼鸟蛋的宋易杰和韩信威桌上,抄起扑克往蹲在门口狂笑的便利商店男狂丢。 没想到他越笑越夸张。 「喂,你笑屁?」 他假装镇定,但通红的脸颊出卖了他,「口、口水。」 愣了半晌,我用手背在嘴边抹了抹……靠!真的是湿的! 然后全班哄堂大笑。 娘的咧! 我说,这傢伙,真的够带种。 「先生你爸你妈你阿公你阿嬤你幼稚园老师你国小老师你国中老师是没教你吗?就算看到别人多么狼狈的样子还是不可以嘲笑,而且还要伸出援手不是吗?真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你不知道男孩子要多体贴女孩子吗!还有奇怪你是没看过偶像剧吗?就算再讨厌对方,到最后还是伸出援手啊!你就不能效仿一下那些精神吗?递张卫生纸会死啊?还是你根本没有卫生纸?哦那也可以去借啊!为什么一定要大声讲出来让我丢脸呢?看我这样你很爽是吗?你这是报復我吧?啊啊心胸真狭隘,居然跟一个淑女计较真的是,一点气度也没有!」 谢谢大家。 就算我真的很厉害但拜託不要夸我,不然我会膨胀膨胀再膨胀最后自爆,然后学校隔天就会上头条说发生理工科女学生压力太大自爆变成流血事件什么的,万一收不到新生的话你们就要负责了! 望了望四周,就像时间暂停一般,每个人一动也不动,安静到不行并且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 吶吶,舒服!总算是洩了心头之恨! 缓缓踱回自己的座位,我踢了踢蹲在地上的那傢伙,「欸。」 「呃、嗯、这这这这个……那个……小姐真的很对不起!」他倏地站起来,并且九十度鞠躬,着实吓到了我。 「白痴。我又没怎样,起来啦。」我轻笑。 「哦、嗯。」 「原来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呀。」我轻啜了方才没喝完的巧克力牛奶。 他摇摇头,对我投了个灿烂的大大微笑,「不,今天刚转来。你好,我叫尹秋实,请多多指教。哦对了我是因为这个班上对你比较熟悉所以就想都没想直接靠近你了,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关係。吶,欢迎来到2e。」我无害的对他笑了笑。 毕竟是新同学,还是不要一直吓他嘛。 只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只是呆在那,久久不回神。 「怎么了?」 「我……」 「嗯?身体不舒服吗?」 「走错班了……对不起!」 然后我听到自己骂了好大一声干。 * 踢掉黑色帆布鞋,摆进鞋柜,我踏着可爱又气质小外八步伐,走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大力甩门。 放任自己的身子垂直往大床倒去,我望着天花板,想着开学第一天就遭遇到的不幸。 3e的跑来乱什么! 走错班就算了不说,但打扰老子的睡眠时间还害我被嘲笑更浪费了一堆口水甚至是杀死好几百万个脑细胞是为了什么! 真的很令人火大欸! 我拿起乖乖躺在床上的无辜熊熊抱枕往墙壁重重丢去,然后又拿起右手边那隻长手短脚的兔子娃娃往天花板砸去,直到丢光床上所有的毛茸茸物体才罢手。 唉,以后的日子绝对难过了。 才刚升高二,还有整整两年吶……我怎么能这么惨! 还有那个尹秋实!从第一次见面就惹我惹到现在!我苦心经营的淑女气质形象都没了! 他为什么非得让我每次遇到他都失控! 看来,该试着提升自己的eq了。 双手撑起身子,爬下床,我越过地上满山遍野的毛茸茸物体,打开门下楼,往厨房的冰箱前进打算吃个布丁冷静一下自己的情绪。 可谁知道这冰箱不开还好,一打开我简直觉得自己快爆炸了! 「妈!」 「干么?是不知道我在看韩剧吗!」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 深吸了一口气,我用尽吃奶的力气用丹田大吼,差点没把屋顶给掀了! 「你老公也就是我老爸干掉了老子的布丁!」 06 06. 「妈、妈--对不起!是我太衝动了!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啦!就大发慈悲原谅我嘛!我是你的女儿、女儿耶!」抱着那恶毒女人的大腿,我在地上含着泪红着眼眶哽咽啜泣地向她求情。 「三个字。」用力一踢甩掉我的手,专业特级s黄脸婆咬牙切齿凶神恶煞并且面孔狰狞地冷冷吐出三个字:「办、不、到!」然后领着坐下那见风转舵、忘恩负义、不记得老子天天把屎把尿拉拔牠长大的墙头草,掉头走进因为冷气乱调而被低温笼罩的房间内。 双手撑起身子盘坐在地上,我伸手抹抹方才用来假装飆泪、营造楚楚可怜形象用的眼药水,长长地叹了口气。 果然擅长荼毒自己孩子的女人都是非常高明的女人! 就连我打算装哭装可怜用苦肉计也马上被发现,人家这可是搏命演出的说……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正常人惹妈妈生气是要被禁足可是她不禁足我、不禁足我、不禁足我啦呜呜呜呜呜…… 天晓得她的思想要这么异常啦……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啦呜呜呜…… 「我不要去便利商店打工啦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因为受不了,况且冷静思考也没用,所以乾脆直接暴走的我趴在地上哀怨的惊声尖叫起来。 老天哪,求求祢!赐给我那名为奇蹟的东西好吗? * 右手无意识地搅着早就凉掉的曼特寧,放任视线没有焦距盯着透明玻璃製成的两扇自动门开开又关关,我左手托着下巴坐在巷口转角那间、也就是微波凉麵和尹秋实打工那间便利商店的附设座位上。 然后维持着这个动作一直从晚上七点放空到现在快十点。 惊讶吧?老子居然准备妥协了。 唉、唉,想说反正早知道敌不过那女人,乾脆就顺她的意比较简单了事,何必浪费力气一直做着无谓的垂死挣扎呢? 然后我勉强自己忘记暑假那件事,逼迫自己释怀假装没有发生。 「不好意思,久等了。」尹秋实柔和的嗓音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一张如夏日烟火以及阳光之下闪亮向日葵般灿烂的稚气笑容就这么闯入我的视线之中。 嘖,真是讨人厌的傢伙。 他八成习惯这样拐骗良家妇女,就和那个姓韩的一样。 「不会。」莞尔,我装出那恶毒女人要求的气质─据说是怕我嫁不出去然后一直赖在家不搬出去,变成特大颗电灯泡,妨碍他们夫妻甜甜蜜蜜养老,嘖嘖!─非常之礼貌的回答道。 嗯,所以除了和理工科那一大群熟到都快烂透的男孩子相处时会觉得无所谓之外,我一向是很有淑女形象的。当然骂人一大串但脸不红气不喘更不带脏字这件事也是为老妈这个有够莫名奇妙的怪逻辑练就而来。 要说我心机重也行,表面功夫有够强更没错,可是我已经觉得我这样顾及形象的方式是最坦率的了! 况且这都是不得已的啊!谁叫我没种又刚好有个可怕的职业级s老妈!我也不想这么顾及形象好吗!拐弯抹角很累人哪!可以不要的话谁不想。 「你好像很烦恼。」不知道自何时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甚至是观察我表情变化的尹秋实忽然蹦出一句。 然后我甚至懒的解释自己只是在心里发牢骚,只是浅笑带过,原因很纯粹的就只是不想跟他聊起天来。 我一向讨厌闪亮亮的傢伙和他们为了掳获少女心所设下的闪亮亮陷阱。 大概是偏见吧,总之我一直认为两者都耀眼到甚至可以说是刺眼,并且刺眼到令人厌恶的程度。 况且老子的心脏并不是很强,绝对承受不了那被称之为悸动的感觉。 恋爱更不用说,根本麻烦至极。 「你好像真的很烦恼。」再一次打断我的思绪,尹秋实皱起眉头不解的望着我。 「嗯。」发出了一个单音,我回答。毕竟一直敷衍人家也不礼貌吧。 似乎是发现我不想继续话题,尹秋实很识相的不再问下去然后切入正题:「所以你是为什么突然来找我?不、不会是来算昨天的帐吧?」声音有些颤抖,他冒着冷汗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的我回答,「我要来这打工。」 「什么!」然后愣了半晌,他惊呼。 叹了口气,我再重复了一次:「我说,我要来打工。」 07 07. 月光轻轻洒落,搭配着路灯微弱的光芒,映照着因为掺着玻璃而闪闪发亮的柏油路。走在马路的内侧,我凝视着自己和尹秋实越拉越长的影子,解释着我要打工的原因。 「就是这样囉。因为那句你老公也就是我老爸干掉了老子的布丁。」耸耸肩,我无奈的望向走在我左侧的尹秋实。 闻语,他扬起嘴角露出与两个月前、也就是暑假时那个表情一般灿烂的笑容,「好可爱的妈妈。那、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请多指教。」 哪里可爱啊?你是哪隻眼睛还是哪隻耳朵有问题? 只不讲一句话就说我批评她老公而且还讲出脏字就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呐,你说到底哪里可爱嘛? 「嗯,请多指教……」我以同样灿烂的笑法笑回去,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正在冷颤的尹秋实,「是说学长啊学长……请问我和你很熟吗?我对学长你的印象好像就只有昨天对我做了什么事哦?学长你以为我讲完打工的事就算了对不对?学长你其实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吧?可是国小和国中的歷史老师似乎是有说过哦,那个最早的法典,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呀。明明自己跑错教室,不,是根本连教学大楼都跑错了,还在全班面前羞辱我呢。学长你知道吗?整个理工科就只有我一个女孩子,所以说班上都是男生哦,就等于学长你让我在眾多男性面前丢脸了耶。呐,学长你说你要怎么赔罪呢?我是不是,应该也做相同的事呢?」 只见他苍白的脸颊浮上一层惨绿,嘴里支支吾吾的像是要解释什么,一副欲言又止、不知所措的仓皇模样。 不、不……这傢伙太神奇了…… 又不是第一次被我这样子攻击,正常人不是早就该习惯了吗? 天哪,那副模样真的是有够好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于是忍不住我顾不得自己正处于大街上、以及现在时间是晚间十一点这件事,捧着自己的肚子蹲下,开始疯狂的大笑起来。 尹秋实更因为我的举动而显得比方才更加茫然,接着俯身与我平视,焦急地直问我怎么了。 理所当然此举惹的我笑得前俯后仰,身子颤抖的夸张,哦,我想大概就只差没倒在地上而已吧。 唔……肚子快抽筋了啦…… 「呃……没记错的话你叫薇郁、徐薇郁对吗?那、那个……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啊?我看你好像一副……嗯、快休克的样子欸……」好不容易,犹豫了快十分鐘的尹秋实终于开口。 大概是害怕又被我攻击、然后我又笑、他又问,然后变成恶性循环吧? 强忍住笑意,我压着肚子,抹去眼角那因为笑的太夸张而流出的泪水,接着站起身子。 「你这傢伙……真的太可爱了。」拍拍尹秋实的肩膀,我爽朗的笑笑,「呐,我对你改观了,看来你是个单纯的孩子哪。从现在起,你就是老子的哥儿们了哈哈。」 嗯,这傢伙大概不是想刻意诱拐良家妇女。 少跟筋成这样,所以说那闪亮亮的气质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吧? 他先是愣了几秒,接着敛下眼,「咦?嗯……」 嗯?怎么,有股哀伤的气味呢? 总觉得……尹秋实的语气……似乎怪怪的? 「怎么了吗?」我问。 「没什么,回家吧。」轻轻摇摇头,尹秋实灿烂的笑了笑,当然又再度露出那诱人的可爱虎牙。 不对,诱人? 糟糕……我在想什么啊? 敲敲自己的脑袋,要自己别乱想后,我转向尹秋实,投以同样灿烂的微笑,「嗯,回家吧。」 * 「呼、呼……那个韩什么东西的,我、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哦!」站在空教室的桌子上,我一手扠着腰,一手拿着筷子,气喘吁吁地指着韩信威大吼大叫。 「我只是想和薇薇一起吃午餐而已啊……」嘟起嘴,原本就帅气、不失王子气质的韩信威增添了不少稚气以及可爱,眼神同时间更是变的十分无辜,无辜到令人心疼。 可惜我徐薇郁不吃这套。 因为跟尹秋实那傢伙比起来,这韩信威实在太做作了! 我说,怎么有人可以噁心成这样哪?跟他一起吃午餐?倒不如杀了老娘比较快! 从三楼追着我跑追到五楼就算了,还一直不断的摆出无辜的表情,弄得好像我不跟他吃饭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一样!有没有搞错! 他是以为所有的女孩子都会掉进那种闪闪发亮的陷阱吗? 拜託,我又不是瞎子!用脚趾头看都知道韩信威这傢伙是个偽王子!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不要觉得有白马王冠和迷死人的笑容就可以直接成为王子!你这个做作鬼!」呼吸还没完全缓和的我费尽力气挤出一个简短却不失攻击意味的句子,一脸厌恶的瞪着韩信威。 唔……这种情况攻击人太强人所难了嘛…… 然而非常不赏脸地,韩信威听了这话不仅没有双手遮着脸,骂一句你太过分了,然后呜呜呜的跑回家找妈妈说有人欺负他,反而是很灿烂的笑了出来,「我可是很单纯的耶。」 不、不不不不不──这傢伙的脸皮根本就是钢板做的啊!太厚了太厚了,真的是有够厚的!世界奇观哪、真是。 「你到底是打哪来的自信啊?」 「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有了呀,这就叫,本能吧?」 然后我一阵反胃,受不了的丢下便当直接衝往厕所,准备好好的大吐一场。 太可怕了那傢伙,根本已经闪亮亮到令人感到噁心的地步了呀! 哦,老娘我真的超不舒服…… 08 08. 扭开水龙头,藉着将冷水泼上自己的脸颊,努力忘记一直侵蚀我脑袋的噁心妖娇脸。 真是太惊悚了,那名为韩信威的不明生物。 他铁定是跟太多女生相处,行为几乎被女人化然后渐渐被当成姐妹看待,最后太缺女人了所以才会找上我这种难搞的傢伙。 为什么偏偏是我吶?社会科明明一堆美人胚子,他是无脑还是空有脑壳里头却装着满满的豆腐? 其实靠他那副足以骗取几千几万颗少女心的脸,只要别这么娘、别这么噁,大概连路人都可以对他一见钟情然后坠入情网结婚身子之类的啊。 唉唉,他是以为所有人都喜欢小受吗? 感到想吐的感觉稍微紓缓一点,无奈的长舒口气,我用手抹去脸颊上的水珠,接着伸了个懒腰便步出厕所。 哦天吶这真是太美好了──没有被那异形少年污染过的新鲜空气!我的人生简直充满了希望好感动呜呜呜…… 妈祖、关公、神明们呀,感谢你们的保佑啊! 然而…… 这景象却仅仅维持了十秒就瞬间破灭了。 「薇薇──你是跑去哪里了嘛!」 不──那妖孽果然又出现了! 「我说,韩信威你又想……啊?宋易杰?」缓缓回过头,我准备挥出的手刀在见到来者后定格在半空中,被气到快中风的脑袋也终于停止了高速旋转模式,恢復到原本正常的优质徐薇郁。 呼!终于松口气了。 「唷,小郁。」举着右手,靠在磁砖墙上的宋易杰一脸笑嘻嘻和我打招呼。 哦哦,那久违的痞子笑容!我看这傢伙肯定有什么阴谋! 「发生什么事了啊老兄,还跑来厕所堵我?」同样灿烂的笑了回去,我轻挑着眉望向那一脸心花怒放的宋易杰。 「嗯──就是放学让我请你吃顿饭吧。」 「哦哦是我帮你的告白成功了吧?那个白白嫩嫩的清秀学妹。」 然后我看见宋易杰脸莫名奇妙红了起来,并且羞涩的点头──哦不,这傢伙太诡异了,他快跟韩信威同流合污了呜呜呜…… 「可是我最近都要打工耶……唔,那不然你乾脆把她带来便利商店,我们再好好聊聊。」 「好那晚上见,掰掰。」 「嗯,掰。」朝着那蹦蹦跳跳的背影挥了挥手,无奈的笑了笑。 唉,只能为那傢伙祈祷不要再为情所伤了啊。 老娘才没那个美国时间再陪他打电动打通霄,或是每天半夜去吃麦当劳最后搞到我一个月胖三公斤,还有打麻将打到一个月零用钱花光光没得吃饭! 要不是因为从幼稚园打了一架认识,变成好哥儿们到现在高二,我才懒的理他咧。 宋易杰,先说好,老娘不会再递卫生纸给你了哦。 所以,要嘛给我超幸福,要嘛就给我坚强点。 盯着前方直到那背影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视线范围里以后,我踏着悠间的小碎花步前往阳光最充足的操场,于是也成了校园中最少人的地方。 * 日正当中,即使已经是秋天,却仍然刺眼的太阳炎热的强光毫不留情的洒落在身上,豆大的汗珠也配合的顺着肌肤滑落下来。 很好很好,这样终于可以清静的吃完便当了。 于是这样想着的我一蹦一跳的来到凉爽的树荫下,却发现那专属于我的秘密基地居然早就被佔据了。 唉,看来改天得找个新的了。 「呃,同学……那个,我可以坐这里吗?我不会打扰到你的,真的。」礼貌性的,我向那被对着我的路霸,呃,是同学问了声。 然后那同学回过头来,脸上掛着十分耀眼的笑容,「嗯没关……薇郁?」 嗯没错,你猜对了,是尹秋实。 「你怎么会在这?」 「因为这里很安静,而且不会被袭击啊……哈哈。」他搔搔头,无奈的乾笑着。 「没办法你这傢伙的脸就是长的太受女孩子欢迎了,哦不过别担心,我例外。」一边拆开便当的橡皮筋,一边往尹秋实旁边的空位坐下,我说。 他扒了一口饭,然后皱起眉头:「怎么说呢……这样实在是有点过头了吶,我真的没有那么伟大啦。」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表情呢。 「高中女生大概都这样吧,可能我是之中的异类也不一定。」 「不,薇郁很爽朗又直率。就算认识不久,但是至今为止跟你相处从来就没有压力。呃,当然那个攻击人的情况不算哈哈。」尹秋实面向我,投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嗯,不是灿烂的笑容,虽然我也不太懂两者有什么意义上的差别啦。 「爽朗又直率吗……似乎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呢,吶,兄弟你是第一个耶。总之,谢谢了。」 然后我们相视一笑,接着沉默。 享受彼此都想要的寧静与祥和,感受着彼此都需要的温和微风,自由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不干涉谁。 09 09. 「欢迎光临──」伴随着自动门的开啟,尹秋实柔和的声音响起,而我也掛上职业笑容抬起头望向门口。 哦哦,是宋易杰和他小女朋友。 「哟。」举起手,我露出一整排牙齿对他们灿烂的笑了笑。 「呃、嗯,嗨。」牵着小女朋友的宋易杰则是低着头,用空出来的那隻手搔着头发,一副青涩却又心花怒放的噁心样。 我真的觉得他要跟那个韩姓异形少年同流合污了,怎么办呜呜呜呜呜……能媲美韩信威,你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啊! 宋易杰啊宋易杰我看你还是自求多福,好好祈祷你这样不会把刚到手的小羊吓跑啊。 到时候不要再大半夜来我家哭得唏哩哗啦害我不能睡觉,我可是不会管你的哦,我绝对会放你自生自灭的嘿嘿嘿嘿…… 然而在我幻想的正开心之际,忽然有道不识相的声音扰乱了思绪,将我拉回现实:「薇、薇郁?你有在听吗?」 「啊啊……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发呆,没认真听。所以,嗯……能再说一次吗?」乾笑了几声,我搔搔头发。 嘖嘖,奇怪,我是在客气什么啦? 「就是,那个……薇郁学姊,谢谢。」然后我看见他那可爱的小萝莉女朋友也红着脸低着头,双脚内八,小手抓着自己的灯笼裤,扭扭捏捏的不知道在害羞个什么劲。 哦哦哦哦哦哦!这就是女孩子啊! 但是……说句老实话,其实也能和韩信威归为同一类了嗯。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好像……又反胃了。 看来是我瞎操心了,很好很好,两个都这么噁心的话大概可以从这里闪到月球再反射回来闪瞎全地球人的眼睛,然后顺便让可鲁和眼镜都卖到缺货,促进经济成长。 啊啊,这是好不错的一对组合。 好,今天绝对要好好坑宋易杰一笔,把他敲诈的倾家荡產哈哈哈! 因为全多亏我的功劳嘛,就满怀感激的好好服侍我吧! 「不客气、不客气,是我要谢谢你才对。」加深了笑容,我伸手拍拍小萝莉的肩膀,然后再把视线移到她旁边的宋易杰身上,挤眉弄眼的用表情传达:「等一下我吃的东西,全部都由你来付,哦。」 不用怀疑,那个哦我的确是眨眼了,只差没有啾咪而已哦。 我也知道很噁心,可是没办法,太亢奋了嘛。 因为一想到要吃多少食物就有多少,而且全免费,我就没办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实在是冷静不下来啊啊啊啊啊啊! 「欸欸,尹秋实。」深吸一口气,我努力保持镇定,接着戳了戳身旁的尹秋实。 「嗯,怎么了吗?」 「麻烦你一个人顾柜檯行吗?因为宋易杰,呃,就是那个男生,要报答我帮他追到小女朋友,所以我要去打混摸鱼顺便把这间店的食物全扫光。」指了指窗户旁的附设座位,我满脸笑容地盯着尹秋实说道。 啊啊,真是难隐喜悦之情。 好困扰啊,一不小心就这么灿烂的笑出来,害我的阴险心机全败露了。 「当然没问题啊,薇郁你就放心的吃,顺便增加业绩吧。」尹秋实扬起嘴角,露出一排整齐又洁白牙齿灿烂的笑着。 天哪,是天使啊!天使!我第一次觉的尹秋实你真的是天使吶! 果然没看错你,确实是个大好人吶!真的是太善良了呜哦哦哦哦!我都感动到快要痛哭流涕了呜呜,实在温馨又感人肺腑啊! 「谢谢!」以同样的笑法笑了回去,谁知道我一个不小心太兴奋直接扑到尹秋实身上,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便用踏着小碎花步往宋易杰的方向前进。 哎呀,太令人开心了,不小心就扑上去了……嗯不过能得到我珍贵的怀抱而且又是哥儿们,尹秋实大概不会介意吧,大概。 啊啊,反正我也没有对他抱持任何邪念或者妄想之类的心态,所以徐薇郁你也不用太在意啦,只是不小心失控而已,意外意外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不行吶!我还是非常非常care啊啊啊啊啊! 噢,老天!徐薇郁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 盯着脚下因为街灯而忽大忽小的阴影,我和尹秋实一前一后地安静走着,气氛明显不如往常的尷尬。 唔哦──他绝对注意到了吧? 他大概吓到、傻眼或者把我和花痴归为同类了吧? 不对、不对,就算真是如此好了,又关我什么事?他怎么想明明是他的问题吧? 啊……感觉好怪,明明是哥儿们,我倒底是在介意什么东西…… 谁知道,我因为太过认真思索,没有注意与前头那人的距离和动静,一个不小心就这样撞了上去,又来了个近距离接触…… 天杀的,徐薇郁你的神经大条真是太惹人嫌了! 「薇郁。」突然停下来的尹秋实轻唤了我的名字。 「嗯?」将慌乱的情绪拋在脑后,我将思绪拉回现实,发出一个单音等待他的下文。 「呃……不,没什么。」摇摇头,尹秋实旋过身,脸上仍掛着平时的招牌笑容,灿烂却又不失温柔的笑容。 我瞇起眼,一脸不满的瞪着他:「你是有病噢?」 每次都以为笑笑就没事!这傢伙! 「大概吧,哈哈。」闻言,尹秋实只是轻笑,然后又开口转移话题,「薇郁吃饱了吧?」 还笑!你就只会笑! 隐忍着心底的不满,我莞尔,努力以自认平静的语气回答:「很饱。」 「那就不能去了啊……」然后尹秋实一脸失望的叹了口气。 「哪里?」 「夜市。」指了指后头明亮的道路,尹秋实微笑。 嘖!开什么玩笑!这当然是…… 「我去!」大声朝尹秋实喊出两个字,顿时双眼闪亮亮的我拉起那嘴角弧度越扬越大傢伙的左手,蹦蹦跳跳地奔向那令人招架不了的诱惑天堂。 10 10. 耀眼又吸引人的暖色灯光,阵阵飘散的食物香气,同时刺激着我的感觉器官,经由神经运送到大脑,衝击着我的理智…… 唔哦哦哦哦──在这人声鼎沸的热闹天堂,是有谁克制的了啦! 哀怨地瞪视着从来就不曾饱和的、乾瘪细瘦的钱包先生,我在心里大声咒骂着为甚么就只剩这几个看起来像是被拿去做过证明「可乐会侵蚀」实验的壹元铜板,害得我肚子没东西消化,最后导致精神创伤、全身痠痛不舒服,好似每条神经都被破坏了一般! 讨厌,我明明记得刚才还有一张破破烂烂又皱皱的咖啡色纸钞呀…… 而且又没有买多少东西,怎么还没吃饱就已经用音速消失了? 呜呜呜呜呜……亲爱的上天,求求祢不要这样嘛…… 渴望却毫无能力触及,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覬覦着……很痛苦耶…… 叹了口气,我闔上钱包,戳戳身旁的尹秋实,并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盯着他。 「怎么了吗?」侧过头,停下啃咬糖葫芦的动作,尹秋实不解地望向我。 「它营养不良……」摇摇手上的钱包,我吸了吸鼻子,哽咽道。 「不会吧……薇郁还没饱?」尹秋实一脸诧异的倒抽了一口气。 「我记得你刚才不是买了炒麵、炒饭、章鱼烧、蚵仔煎、煎饺、豆花、珍奶还有……唔,几乎能买的都买了耶……」 「可、可是我还想要吃玉米、滷味、鸡排和薯条嘛……」故作无辜地,我眨了眨眼睛,硬是把快乾了的眼泪挤出眼眶。 「好、好!薇郁你不要哭啦……我去买!等我,马上回来!」 委屈地点点头,我站到角落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并且在他消失在视线范围的同时,扬起得逞的笑容,开始期待食物的归来。 果不其然,那傢伙就跟看起来一样,完全不懂得该如何与女孩子相处。 也和预期的一样,看到眼泪就会彻底慌乱到什么都配合。 天吶──我真是太佩服我的脑袋了!怎么会这么精明!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唉唉,真的不是我在吹牛,要说单纯天真又无邪这形容词,套用在我身上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一点心机都没有,连……好吧,说到我自己都心虚到不好意思了。 而且甚至不得不承认……我开始產生罪恶感了。 对不起,尹秋实。 对不起,尹秋实的钱包。 对不起,尹秋实的钞票。 对不起,我亲爱的良心。 虽然我早就信用破產,但请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有意填饱肚子而已。 * 「谢、谢谢。」拉拉尹秋实的衣角,我彆扭的硬挤出声音。 尹秋实则是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后,自顾自地轻笑了起来,同时也再次无知的闪瞎我眼睛。 皱起眉,我瞪向他。「有这么好笑吗?我可是很认真在道谢耶……」 「抱歉,我只是很讶异而已。」 「为甚么?」 「因为薇郁平时总是会说得我哑口无言、无从反驳,但是刚刚却那样彆扭得向我道歉。」 「意思是说我平常伶牙俐齿的,刚才那样很怪囉?」 「不,正好相反。」尹秋实扬起嘴角,唇畔出现了一道暖暖的微笑,眼神更是柔和的彷彿要将人融化。「很可爱,所以我笑。」 可可可可可可可爱……他说可爱…… 居然对我说了可爱…… 可爱耶…… 「唔……骗、骗骗骗骗骗人,你骗人……」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如何,只能仓皇的伸出双手遮着自己的脸颊,冒着脖子扭到的危险把头压到最低。 「咦?我没有骗人呀!薇郁是真的很可爱!」理直气壮地,尹秋实回答。 甚么啊……他怎么能这么平静的讲出这种话嘛……脸不红气不喘的,和我发烫的双颊以及不知所措简直是强烈对比。 好过份……他都不知道老娘的脑子已经被那两个字和那个无害又耀眼到没天良的笑靨轰的一片空白吗? 可是又好庆幸他有这么迟钝,没注意到我的异常…… 深吸了一口气,我努力想稳住心情,却听见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和仓促的呼吸声……等等,这紧张的气息与氛围……喂,情况不妙吶…… 我说,徐薇郁,你千千万万不要就这样投入陷阱! 不过就只是一个形容词而已,没有必要弄得这样手忙脚乱、慌张焦急! 对,没有必要!给我振作! 11 11. 好吧,也许我还是办不到。 盯着尹秋实的侧脸,长舒了一口气。 毕竟这是第一次被人说可爱……叫我怎么不在意嘛!好歹我也是个女孩子,少女情怀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啊! 「喂……」停下脚步,我拉拉尹秋实的衣角。 「怎么了吗?」回过头,尹秋实的表情仍旧柔和。 「你真的觉得我……很可爱吗?」轻轻皱起眉头,我认真地凝视着他。 可是……谁知道尹秋实那傢伙居然大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我很正经欸!」 这傢伙真的就只会笑!而且每次都是那种没天良到耀眼死人的笑法!真令人火大! 我真的是、超级想要踹你踹到吐血身亡! 「对、对不起……」见到我满面不悦,尹秋实也很识相的停止大笑与夸张的抽蓄,留下嘴角浅浅的弧度,并轻唤了我的名字:「薇郁。」 而我则是赌气地鼓着颊沉默,静待着他接续的下文。 「你都没有发现,自己就是这一点最可爱吗?」他轻笑。 「你也没发现,自己很擅长用无害和天真这种方式拐骗良家妇女吗?」 「啊?」 「算了,没什么……回家吧。」望着他那茫然的表情,我轻摇头叹了口气。 这就是所谓的天然呆吗? 整个人实在是无知到一个非常欠揍的地步啊! 总是亲切的对待任何人,总是掛着温暖的微笑,总是做着体贴的事情,总是用着柔和的嗓音说着一句句令人不得不怦然心动的话语……只要是雌性生物,无一不是主动贴上前去的吧? 不,不对,不只是异性,连同性都会被他身边温和的气息深深吸引着。 但他本人却觉得这都是应该的,所以总是平等的看待任何一个人。 实在是个……温柔至极又过度友善的傢伙。 像他那种耀眼的存在,大概一辈子不会理解我的心情吧。 从小,我就只能和男孩子打成一片。 因为唯有在那种大家都直来直往、对凡事都坦率豪爽的环境之内,我才能毫无顾忌地、完完整整地表现自己,真正的自己。 那对我而言,是个让我尽情欢笑、就像是天堂一般的归属。 相反地,和同性相处,这种大剌剌的性格只会引人在自己的背后捅上一刀、一刀的利刃,在自己的身后搬弄是非与负面评论。 听了除了刺耳以外,最痛的是心伤。 明明那些人都是自己认为非常重要、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好朋友…… 于是迫不得已,在那样的世界里,我只能照着妈妈一直告诉我的方式做,勉强自己陪哭陪笑,偶尔还不得不做些违背良心的小小心机…… 当然想想以后,我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家里拚命要求我读理工科的原因。 毕竟那对我来说,是个让人精疲力竭的世界,是个好比地狱的地方。 所以我从未被当过女孩子看待,无论是宋易杰,班上同学,甚至是成天对我嚷着喜欢的韩信威,在何处都是。 吶,这样说来的话,尹秋实,你知道吗?你就是第一个哦,第一个那样告诉我,第一个把我当女孩子看待的人。 「谢谢你。」抬眸,我望向尹秋实掛着寧静微笑的面孔,轻道。 真的,谢谢。 即使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两个字的意义也无所谓,因为你平等对待任何人的温柔与笑容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足够为我抚去过去的难过与忧愁。 * 兴奋地抱着刚从餐厅抢到的最后一盒炒麵,我踩着小碎花步,轻快的往学校里风最强的侧门花园去。 现在已经完全入冬了,加上这几天冷气团南下的关係,温度有些偏低,自然不会有人想往教学大楼外头跑吧?除非还有像我这种喜欢一个人吃饭的神经病。 唉,要不是离教室最近的操场在上上个月被尹秋实抢走的话,一年四季就都能让我吃饭了,何必还要每天找个以前没发现、偏僻又鸟不生蛋的角落,大老远跑过去呢…… 惨了,我开始忐忑起来了啊啊啊啊啊啊── 上帝保佑,今天的小角落也千千万万不要被佔据!好不容易感人肺腑的买到了仅存的炒麵,请让小女我能平平安安地享用一顿和乐的午餐吧! 边辛苦的移动着脚步,边慌张的探头探脑,巡视着四周的景色,确认方圆五百公尺内没有任何生物靠近。 终于,在我抵达目的地的那一刻,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 最好是啦!谁有办法松了口气!根本是倒抽了好几口气好吗?而且还是快要气喘发作的那种! 怒瞪着坐在唯一一张石桌旁的尹秋实,我在心底飆出所有听过的脏话不停地骂着他、咒着他。 哪有这么巧的!每次被抢走都是被他抢走! 压制住心底的不满,我踏着重重的步伐朝他前进,放任嘴角与眉毛不受控制的微微抽蓄。 你、死、定、了! 顾不得前几个礼拜的拥抱、夜市和可爱这些关键字组合而成的尷尬气氛,还有尹秋实的小小小小小小小小恩情,我扬起灿烂无比的笑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 「我说这位尹同学,我承认我生气的点是异于常人到一种诡譎的地步,但是我真的是非常讨厌美好清幽的午餐时刻被人打扰耶,你知道吗?为什么秋实学长你要再一次的霸佔人家的绝佳位置呢?我已经天天换地方了耶!我天天都战战兢兢的欸!你能理解吗?我想要一个人安静吃着饭享受着愜意时刻的心情啊!不,或许你懂。但是就某种层次来说你是个人造业个人担嘛,谁叫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友善这么亲切还笑的这么……灿烂呢……」 轻掩着自己的嘴巴,不只听到我声音抬起头,因为不明原由而一脸讶异的尹秋实,连我自己都吃惊的不得了。 这是我第一次打结……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气势整个虚掉了不说,而且还是因为太过在意自己骂出来的句子才停下来的…… 「薇、薇郁,你刚才……说什么?」尹秋实一脸诧异的问着,脸颊边却明显的出现一道弧度。 糟糕,他肯定发现了吧?而且好像在憋笑的样子对吗? 呜……好丢脸,好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因为谁都听的出来…… 最后一句话根本就像是我在吃醋一样嘛…… 12 12. 那天的后来,我甚么也没说就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而尹秋实也很识相的没有再提起那件事。 少根筋归少根筋,但看来他在某个方面上还是特别敏感并且有点分寸的,姑且算是懂些人情世故的。 这样当然好,和我所希望的正合得不得了,然而明明应该高兴的我,却没来由的,在心底有些小小失望。 真的是没来由,并且毫无预警的。 摇摇头,我要自己别再浪费脑浆思考这种不会有个所以然的事情,将注意力移回手中的便当。 「怎么了,我亲爱的薇薇?干么愁眉苦脸的,还一直叹气?」然后吵死人的韩信威果不其然开口问了。 嘖!早知道不要让他跟来了! 「就是想叹气阿,你奈我何?」抬起头,我挑眉。 「但……这不像薇郁。」摇摇头,韩信威一脸懊恼的猛朝着我瞧。 「奇怪了,为甚么我非得要是你印象中的那个我不可啊?只不过就是没有照着你的习惯生活而已不是吗?」我不悦地答腔,接着低下头,再次扒起便当。 「我还以为薇郁不论遇到甚么事都会掛着笑容的。」 「别把我说的那么美好。我也是人,当然也有情绪。」 「嗯……说的也是。」 「废话。」 话落,韩信威那傢伙也很乖巧地沉默了下来,安分的喀他的麵包去。 呃……好吧我承认,对于那吃错药的改变,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在一时半刻间接受,但是还是谢谢。 谢谢他那安静的陪伴。 就算不继续过问、不安慰、不帮忙分担烦恼想解决之道,也能让心情好了不少。 昂首仰眸,我望向眼前树枝上仅存的几片残叶,被凛冽寒风吹离树梢,随着气流盘旋、迂回,最后飘落至地面,静静躺在早已腐烂的枯叶堆之中,又不小心陷入了思绪之中。 唉……果然还是没有办法不要想。 总觉得……尹秋实出现以后,不管遇到甚么事,就算再怎么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全部都无所谓的。」但最后还是会像这样,让心思在不知不觉中又飘了上去。 然后鑽牛角尖的一直介意着同一个点,不断翻搅着脑汁,縈绕着心头,搞的自己筋疲力尽。 究竟是为甚么呢?到底有甚么好失望的?是因为内心深处一直在期待着甚么吗? 不行,我弄不懂。 「欸欸,韩信威。」半晌,我拉拉韩信威的衣角,首次主动唤了他。 「嗯?」放下麵包,韩信威扬起嘴角,露出了一抹与尹秋实十分相似的微笑。 很温暖很温暖的微笑。 但是……为甚么又是尹秋实! 用力摇摇头,我甩开自己莫名奇妙的想法,接着继续未完的对话:「你觉得……为甚么会不小心说出像吃醋一样的话?」 「咦?不就是吃醋的时候吗?不然怎么会说呢。」他笑了开来,还逕自将手放上我的头,揉乱我的头发:「薇郁该不会是在指我吧?」 「少臭美了!还有,谁说你可以乱碰的!」拍掉他的手,我理着自己的头发,无视他噁心死人不偿命的委屈嘴脸,继续问:「那……是为甚么会吃醋啊?」 「因为喜欢阿!」理所当然一般,韩信威想也没想直接丢出一句,接着又灿烂笑了起来朝我喊道:「就像我对薇郁一样唷。」 闻言,我捧起自己的脸蛋,竟然反常的脸红了起来。 原来他是认真的! 可、可是……就算如此……我也应该会不以为意、一笑置之的呀! 我从来就不在乎恋爱甚么的不是吗? 怎么心底的少女情怀竟然在最近开始激增了起来? 不行不行不行阿!这样我的心脏负荷不了的! 「你、你是喜欢我哪里啦……既没身材没脸蛋又没气质,还大剌剌的像极了男孩子……」侧过脸,我无力的小声问着。 见状,韩信威自顾自地靠了过来,笑着戳了戳我的脸颊道:「欸?薇郁会害羞了?该不会是我开导成功,让你的恋爱情怀甦醒了吧?若真是那样的话,还真是令人开心。」 「回答我问题啦!」站起身,我后退了三步,好拉开两人的距离。 「好啦,我不闹你了,用不着退那么远啦。」恢復原本的微笑,韩信威坐回原本的位置,放柔了落在鞋尖的眼神,轻声回答:「我喜欢薇郁的善良和坚强。」 「你可能以为我是高二因为心血来潮所以才想追你的吧?」望了我一眼,韩信威浅浅的笑了笑:「但和宋易杰的对话,是故意让你听的。」 「我其实从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看着你了。我和你唸同一所国中,或许是因为班级相距太远了的关係,所以你对我的印象并不深刻吧?但是我一直都注意着哦,关于薇郁的一切。」 「但是你怎么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我吃惊的微啟着唇,一下子无法消化他的话语。 他没有回答,只是瞇起眼,朝我投了个暖暖的微笑,又继续说:「再升上高中急速长高以前,我因为个子小,每天不是被同龄的男孩子使唤来命令去,做些杂事,不然就是被嘲笑、被欺负,总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但说什么也不敢吭一声。」 「但是在第一次见到了薇郁的时候,薇郁没有那么做,反倒对我伸出了援手。你不只是陪着我到保健是擦药,还不顾自己是个女孩子,甚至冒着会被记过的危险,和欺负我的人干了一架。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很崇拜薇郁,目光也一直一直追随着你。」 「可是我却在后来才发现,原来那样对我笑着说『不要紧,没事了哦。』的薇郁,和女孩子其实处的不怎么好。因为你总是一个静静的在无人的走廊看着天空时,露出苦涩哀伤的表情。但就算眼眶泛着满满的泪,却说甚么也不肯哭出来。那样的倔降和坚强,震得心好疼、好难受,但是却又发现自己打从心底喜欢上了这个,只有我知晓的薇郁。」 听着听着,我的心头一紧,流泻在胸腔内的满满感动堵在喉咙,发不出声。 韩信威回过头来,温柔地微笑着,并伸手抚上我的脸颊,不同于尹秋实的沉稳嗓音飘进耳里:「薇郁,不要哭,现在有我保护你了。」 是吗…… 我居然……哭了吗? 「你可以,借我靠一分鐘吗?只要一分鐘就够了。」 他甚么也没说,只是笑着点头,轻轻地,将我搂进怀里。 谢谢,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懂我的人。 真的,谢谢。 13 13. 「不客气。」松开了怀抱,韩信威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对我灿烂地笑着。 「嘖!怎么还是这么不要脸?」见景,我翻了个白眼。 「咦?原来你没有要道谢的意思阿。」 然后我看着一脸受伤的韩信威,很不争气的笑了开来。 明知道他一直就是那个样子的。 但不知道为甚么,就是想这样豪放的笑出来。 多亏韩信威,轻松了不少。 韩信威也同样扬起了嘴角,并伸手温柔地揉揉我的发丝,「嗯,这样就对了,就是要这样笑。」 「谢谢你。」没有拍掉他的手,我莞尔。 「不用谢我了,明明是兄弟吧?」他浅笑。 「嗯。所以,今后若是有甚么事,尽管来找我,换我借你靠。」 闻言,韩信威先是一愣,后则加深了笑容,露出了加州阳光般温暖的笑靨,「那,回教室吧。」 点了点头,我不等他收好,迅速捆好便当空盒,拍拍衣服上的尘土,便自长椅上站了起来,准备迈步向教学区走去。 但是,那傢伙却在中途喊住了我。 「又干么?」 「有些事,如果太着急着罹清的话,反而看不见本质哦。」驻足在原地,韩信威勾起嘴角,再度给我了道暖和的笑容。 倒抽了一口气,我伸手抚上胸口,心跳顿时揪紧在一团,还漏了好大一拍。 那傢伙,怎么老是语出惊人呢…… 虽然知道他总是装疯卖傻的带过所有事,但是,却比想像中、比任何人甚至是自己都还要熟悉我的一切,也不消多说甚么,一顰一笑就都能被明白。 不必透过言语,就能传达心中的想法……有人能将自己看的如此重要、读的如此透彻,这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吶,我敢发誓,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会比他更瞭解我了,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像他这样,只要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思。 「韩信威。」我放慢步伐,昂首唤了一直走在身后的韩信威。 「嗯?」 「今天晚上,到店里来。」 「欸?你这是在约我吗?」不用看他的表情,那傢伙雀跃的语调已经将他的感受表露无遗。 嘖,他甚么时候变得这么单纯! 「别误会、别误会,我只是想请你吃东西道谢而已。」 「所以我不是说了不客气吗?」 「你怎么话这么多阿?」 完蛋了,我觉得我嘴角已经开始抽蓄了…… 韩信威阿韩信威,玩火可是会自焚的唷。 到时候可能就要自求多福了耶? 我就不信你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站在外面吹十五分鐘冷风,还边听我抱怨! 「薇郁只要承认这是在约我就好了呀。」 那种语气……你现在就是在告诉我你玩的很开心就对了! 旋过身,我挑眉,忍着怒气,不耐地瞪向那一脸心花怒放的傢伙,「叫你去就去嘛!是在婆婆妈妈的囉唆什么啦?」 要不是你对我有恩,我徐薇郁有义,早就把你轰的体无完肤了! 「好嘛,不玩就不玩,干么这么生气?」 「混、帐!」我咬牙切齿地丢下两个字,扭头就走。 韩信威这大王八蛋,真是够了……谁会庆幸有这种损友! 还有,我现在终于明白为甚么有人会说,有些时后有些事就是因为太过瞭解才会带来灾难了! * 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发丝,我站在收银台前发着呆,让毫无焦距的视线落在杂志架前整理书刊的尹秋实身上。 即便身形与事物都是模糊的,但不知道为甚么就是看得见他有条不紊打理着一切的努力身影,以及,完成了事情后的微笑。 明明只是浅浅的、淡淡的微微一笑,却像是夜空中的繁星、绚丽灿烂的烟火,像是夏日艷阳下盛开的向日葵,像是隆冬时分偶尔出现的暖阳、一道微光,深刻的烙印在心底,和那些美好的景物一起。 是种能够疗癒心伤、抚平疤痕的,有如魔法一般的存在。 虽然曾经觉得韩信威的微笑和尹秋实的十分相似,但是在真正见到了尹秋实轻轻上扬的嘴角以后,却又能轻易的分辨出两者的差别。 不知道为甚么,这两个人的气质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不同,极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不同,也无法用言语亦或是笔墨表达的不同。 不过……也是吧,就算再怎么相似,笑容再怎么温柔并且暖和,但两者终究还是两个不能混为一谈的个体。 那么,只有对于这样的尹秋实,才会產生的小小骚动,究竟又是甚么呢? 欸欸欸!不对,徐薇郁你在这样言情下去,自己都要融化成一摊肉泥了!是因为碰到韩信威所以不小心被传染了吗?实在噁心到寒毛狂颤、鸡皮疙瘩掉满地了! 还是不要再罹清甚么鬼东西了,不然可能还没搞懂就已经先被自己的诗情画意吓到脑血管爆裂然后快速中风送医不治了! 咿--好可怕! 一股寒意窜上背脊,我打了个冷颤,搓搓自己的双臂,将思绪拉回现实。 然后,果不其然的看见韩信威一脸兴奋的佇立在我面前一公尺处。 就知道!难怪我会有不好的预感! 「欸欸,尹秋实。」无视韩信威那周围环绕着满满粉红色小花的傢伙,我将目光转向远处的尹秋实,唤了声。 「薇郁?怎么了?」停下手边的工作,尹秋实迅速换上招牌笑容,拿着摆到一半的商品走到我面前。 「你记得这傢伙吧?」指了指陶醉在自己梦幻小小世界中的韩信威,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思索了半晌,尹秋实缓缓的点了下头,「是在门口打牌的那个吧?」 「嗯。」 「发生甚么事了吗?」微微侧过头,尹秋实一脸疑惑的盯着我。 唔……好可爱哦…… 「呃你、你……那个就是……」 咦咦咦咦! 等一下!我刚才在想甚么?而且我好像结巴了对吗? 老天──徐薇郁你是在干么! 居然看尹秋实看到入神!而且还觉得他好可爱?难道是疯了不成? 不、不行啦,再这样下去的话……我绝对会受不了然后咬舌自尽的呜呜呜呜…… 救命──实在好想找个洞跳进去,然后把自己埋起来阿阿阿阿阿阿── 14 14. 「嗯?」发出了一个单音,尹秋实不解的脸孔越凑越近,心脏也随着距离的递减开始疯狂地跳动着。 不好,脸颊也热起来了,连脑袋也开始一片空白……而且好像还开始有种血液即将衝破脑门的预感……要是真的再这样下去,实在极有可能会沸腾冒烟最后承受不了那超种高温爆炸的。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里的不明骚动,冷静下情绪,向后退了三步好拉开两人的距离。「不、不用靠我那么近!」 「好、好,我退后,薇郁你不要激动。」慌乱地点了点头,尹秋实赶紧退了几步,直到我放松下来点头表示够远了才又开口。「那,是甚么事呢?」 「他叫韩信威,来骗吃骗喝的。」我不自在地侧过脸,好避开尹秋实直投而来的视线。 「欸?我不太懂薇郁的意思。」 嗯?不懂?是我表达能力太差还是他理解能力有待加强? 「不懂甚么?」皱起眉,我问。 「就是,所谓的骗吃骗喝……」 吭?我刚才有说骗吃骗喝吗? 没有吧? 应该没有吧? 嗯,大概没有。 也许。 ……呃,好吧,好像真的有。 ohmygod!主耶穌阿,我现在居然开始会语无伦次了! 花痴症状好像越来越严重了,怎么办? 每天光看到尹秋实就慌慌张张、手忙脚乱的,还会有不该有的遐想……这样岂不跟那群成天对着他流口水的粉丝一样了吗?可是之前明明说过不会掉进那种闪亮亮陷阱的不是吗? 我为甚么要自打嘴巴?真的是混帐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 而正当我完全放空沉浸在心底的激动吶喊时,那个罪魁祸首又不知好歹地火上加油,自以为好意地出声关心,让我完全处在一个哭笑不得的状态。「薇、薇郁,你还好吗?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再一次压抑住高昂的情绪,我沉下脸,面无表情地死命瞪着尹秋实放在我肩上的大手,想直接以毒攻毒用强大的刺激来克服自己的失控。「别担心,我很好。」 冷静、冷静、冷静……对,没事的,徐薇郁你千千万万要沉住气。 「总之就是我要请他吃点东西但是又不知道为甚么今天非常非常想站在柜檯……呃,好吧其实只是不想要花太多时间跟这个一副发春样的傢伙相处不然我怕自己会失手杀了他所以就想拜託人很好很善良尹秋实学长您去替我陪伴他行吗?」抬眸,我牵起嘴角,勾起僵硬的笑容故作自然的盯着面前紧拧着眉的男人,一口气道出原本找他搭话的目的。 话落,尹秋实还是老样子地一脸惨白,双唇微啟,并且愣了半晌后才消化完整个句子,缓慢地点点头。 safe! 非常好!徐薇郁你做到了! 「好,那么学长杂志给我吧。我去摆。」满意的笑了笑,我一把夺去尹秋实抱在手里的一大叠商品,哼起歌一蹦一跳地踏着小碎花步前往不远处的书架,留下惊魂未定的尹秋实和一直趴在柜檯上散发少女气息的韩信威在原地。 就说嘛,明明就没甚么特别的感觉阿,绝对是我想太多了啦。 对吧? * 好不容易回过神,尹秋实望着不远处的徐薇郁,深深叹了口气后扬起嘴角浅浅一笑。 还好薇郁依旧是老样子。 本来还担心薇郁最近是不是遇到了甚么事情,感觉有点奇怪,好像也一直在避着他。因为以前和他说话薇郁明明总是会大剌剌的双手抱胸站着三七步并且不屑地用鼻孔瞪着他的,但现在却连直视他的眼睛都不愿意。 不过正当他想去问问她怎么样,顺便听她吐吐苦水的时候又莫名奇妙恢復原状了。 好吧,现在他真的不得不承认除了晓得她是很标准的牡羊性格外,他是有点挫折这么不瞭解自己的好朋友,但是薇郁原本就不是那么好懂的女孩子呀!她总是调皮、倔强、鬼灵精怪,想法又总新奇特异,不断製造大大小小的惊喜,让人永远也料想不到下一秒会发生甚么事,她又会做出甚么让人下巴脱臼的惊人之举。 「刚刚没听错的话,你叫做韩信威,对吗?」将思绪以及视线从徐薇郁身上拉回柜檯,尹秋实盯着仍旧趴在上头傻笑着的男人。 但是……过了一分鐘。 两分鐘。 三分鐘。 咦?居然没反应? 于是尹秋实懊恼地轻轻皱起眉,俯身拍了拍韩信威的肩膀。「那个……」 「干么?」终于有了反应,韩信威倏地回过头,一反原本散发的柔和可爱少女氛围,转为凶神恶煞、满腔敌意还边放着低气压地咬牙切齿不耐道,吓的尹秋实赶紧抽回手,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薇、薇郁说她要忙,所以请我招、招待你……」才刚受了薇郁的攻击不久,马上又被韩信威吓到,尹秋实一下子没有办法平復紧张的情绪,以致于语气和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薇郁?叫这么亲密?」韩信威瞇起眼,不悦的挤出一个句子,开始上下打量着尹秋实。 这傢伙是打哪杀出的程咬金阿?论长相,再怎么帅没他帅;论身材,弱不禁风的娇柔样;论架势,也很明显的差了他一大截!那是凭甚么这样喊他的薇薇阿? 他可是抱过薇薇耶!抱过耶! 「呃……我、我只是觉得连名带姓的喊很、很没礼貌而已……」被那股杀气吓的冷汗直下,尹秋实不自觉地又退了几步。 「我又不会吃人,用不着一直退!」打断了他的话,韩信威先出声制止他再继续退下去。 这傢伙在搞甚么?后面可是玻璃欸,他是想直接撞个脑震盪吗? 「你叫甚么名字?」站起身,韩信威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望着站在原地不敢移动半步的尹秋实问道。 「尹、尹秋实。」 「就是你啊!」忍住想飆脏话的衝动,转为无奈拍额。这回换韩信威忍不住腿软倒退了一大步。 怪不得他觉得这小子面熟面熟的! 「怎、怎么了吗?」虽然又被吓了好大一跳,但因为人命比较要紧,尹秋实努力平息满腹惊恐,股起勇气问道。 「不……你别担心我,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扶着柜檯撑起身子,韩信威欲哭无泪地盯着尹秋实说着。 「欸?」 还欸咧! 欸甚么欸!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种活到十七岁还如此单纯又少根筋的生物? 15 15. 真的? 不,千万别告诉他这是真的。 因为他实在不敢想像也无法接受──这傢伙居然就是传说中的祸水先生! 他的小薇薇到底是哪里不正常或者对他哪里不满怀恨在心很久了?不然为甚么偏要让他输给这种生物? 看起来就是一副没脾气的好好先生样,一点脾气都没有,连这样兇他而已,就吓的一直退后加结巴,最重要的是还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蛋,白皙到足以与婴儿相比的肌肤更是添了分属于女孩的秀气,真是符合极了所谓的王子型气质男── 但、但是那又没有甚么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男子气概,他就不相信他可以安慰薇郁照顾薇郁陪伴薇…… 「郁……」冒着吞进苍蝇的危险张大着嘴巴,韩信威满脸诧异的望着不知道何时移至柜檯的尹秋实,彻底愣住。 他、他他他他他他在搞甚么阿! 为甚么能让薇郁拍他的头,摸他的头发,而且、而且重点是,还笑的那么开心! 可恶,他现在越看那个尹甚么鬼的越觉得火大了。 「喂,那个谁。」走近柜檯,韩信威微微扬起的嘴角抽蓄着,眼底骇人的杀气和敌意充斥着,头上的青筋不断爆着,周围也开始散发出让人不禁渗出一身冷汗、下意识退避三舍的强烈低气压。 「哪个谁?」收起原本的笑容,我转过身,轻蹙着眉望向韩信威。 「就那个,尹甚么东西的。」仍覆着阴霾,韩信威瞪着站在我身后的尹秋实咬牙切齿回答。 嘖,那甚么态度! 「你说我──」迅速伸手遮住尹秋实的嘴巴,「嘘」了声要他静静的别说话后,见他点头才收回。 「韩信威,人家有名有姓,叫尹秋实、尹秋实懂吗?是你脑子短路连三个字都记不得,还是你礼节太差,小时候没学好不知道称呼人不可以这么没礼貌、这么随便的乱喊?阿──或者你其实觉得我叫你韩甚么鬼的很好听所以故意引起注意呢?没关係下次可以早点说,大家兄弟一场,我会帮你协助你,不要再像这次一样那么想不开好吗?你就不怕我把你黏到天花板上,连抠都抠不下来吗?」轻挑眉,我瞪着韩信威,压抑住心底莫名的慍怒,以平静的语气折磨他的精神他的身心他的耳朵。 「我──」 「请问你还有甚么意见吗,同学?」瞇起眼,我堆满笑容说道。 「呃不,没事了。」吞了吞口水,韩信威摇摇头,换上微笑好声好气的唤了身后的尹秋实。 「怎、怎么了吗?」 「很抱歉,刚才那样对你。」恭恭敬敬的向尹秋实道歉,韩信威指指身后的附设座位,「我们去那里吃点西聊聊好吗?」 闻言,尹秋实先是愣了下,才回过神来说声「没关係」,并且点头同意韩信威的提议,「好。」 「那,有甚么事叫我。」拍了下尹秋实的肩膀,我扯了扯嘴角莞尔道。 「薇郁,谢谢。」 摇头,我加深了微笑,「没甚么。」 没来由的愉悦。 在失望之后,又一个没来由的。 对,我已经从一开始的懒的找,变成现在连个烂理由都找不着了,原因大概是极限……快到了。 也许我,快瞒不过自己了。 * 「韩信──」不知所措的盯着韩信威犹豫了好一会儿,尹秋实鼓起勇气唤了他,但信字的尾音都还未落,就先被打断了。 「干么?」没好气地,韩信威边搅着不知道续了第几杯的可可,边瞪向隔了两个位置坐在他右手边的尹秋实。 这小子刚才害他被薇薇骂,他以为他韩信威这么好脾气吗? 那么他告诉他,真是大错特错,错的离谱! 「你──」 「话不要讲一半好不好?你到底在怕甚么阿?就说了我不会吃人!」揉揉自己的太阳穴,韩信威无力的叹了口气。 这种胆小鬼,薇郁就算釐清了自己的感情,若想开花结果,也註定要再熬一段了…… 「呃,不是,因为这种问题……」 「你就直接问好不好?算我求你。」抵着额际,韩信威哭笑不得。 但过了近三分鐘,仍没有半点声音,于是韩信威转过头,望向嘴不断开开闔闔循环了好几遍却挤不出一个字的尹秋实,长舒了口气,拿出耐心来等待他的问题。 然后,终于受不了视线的压力,尹秋实深吸了一口气,毫不委婉地直接问出他所观察到的景象,「就是──你,喜欢薇郁吧?」 瞪大双眼,韩信威颤动了下身子,甚至差点没喷出刚才含在嘴里的那口小薇郁为他泡的爱心可可。 那傢伙怎么看出来的?就算表现的很明显,但他才在这间店待不过一个半小时而已吧?况且他明明看上去就一副迟钝温吞傻呼呼的痴呆样! 「嗯……我只是问问而已,如果和我想的不一样,请别放在心上。」发出了思考的声音,尹秋实顷刻间收起方才的慌张与害怕,莫名地正经了起来。 「不,你没猜错。」他抬头直视尹秋实,认真的不容许他有任何怀疑,「很明显吗?」 「不,也不是那样说……」 「那不然呢?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醋味很浓厚。」撇过头,尹秋实试图遮住自己正在偷笑的举动。 这傢伙! 他又不是瞎子,哪会没看到那抽蓄的那么严重的身子! 凝视着面前的人影,韩信威无力地叹了口气,而后勾起嘴角,製造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轻轻笑着。 他可能知道输给这傢伙的原因了,输的他心甘情愿的原因。 因为他少了,那颗许多人早已不晓得遗落在哪里,却怎么样也找不回来的,还未受到污染、仍旧纯净无瑕的,童心。 16 16. 「尹秋实那傢伙,」顿了一下,他转向我,投了一抹温暖刺眼的笑容,「我很喜欢。」 这是某天下午,当我牵着坐下出去陪不知何时已升级成超好哥儿们的韩信威买晚餐材料时,批评完八点档的贱女人有多厚顏无耻后,韩信威的台词。 然后我理所当然的瞪大双眼,不顾淑女形象喷出嘴里的奶茶,然后不可思议的朝着他大叫:「啥?这也太跳tone了吧!而且重点是,你干么要自己讲出来阿阿阿阿阿阿──」 哦,我的小杰克,这真是太惊悚了! 韩信威移情别恋、喜欢上同性我都能接受,但对象居然是反应迟钝又慢半拍的尹秋实……这、这难道会是我造成的吗? 老天!这真是莫大的罪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伤你那么深的,小信威…… 请求您原谅草民的无理,不要愤怒好吗……神一定会赦免像你这样宽宏大量的人的…… 「不,薇郁,我不是这个意思……」打断了我脑内小剧场,韩信威抵着自己的额际,一脸无奈的看向我。 「我有误会甚么吗?」我咬着手帕,泪眼婆娑的凝视着他,无辜问道。 「我是说,我很欣赏他的个性,也明白为甚么自己会输给他,而且还是没开战就输得彻彻底底的那种。」蹙了蹙眉头,韩信威扬起一道苦涩的微笑,轻声对我说着。 闻语,我盯着他的表情,愣在原地,良久。「甚么……意思?」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的,到时候再向我确认也不迟。」加大嘴角的弧度,他迅速收起了忧伤与落寞的神情,换上原先朝气的样子,伸手轻抚着我的头,口吻温柔地让我的心脏隐隐抽痛着。 无论是对他说的话,亦或是心疼他的惆悵。 「好了啦,干么愁眉苦脸的?虽然我很高兴薇郁替我难过,但是并不希望你这样子闷闷不乐。别担心,我很好。」加大手掌的力道,他用力揉乱我的发丝,笑容灿烂的和初见尹秋实那时一般耀眼夺目。 「你答应过我,有事会说的……」拉了下他的衣角,我将视线移至地面,不想让他看见眼角的泪水。 「笨蛋,我真的没事啦。」拉开我抓着他衣服的手,韩信威第二次将我揽进怀里,低沉的嗓音也在瞬间离我好近、好近。 「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趴在他的胸前,我嗅着记忆里的肥皂香味,忍不住湿了眼眶。 「不会,一点也不麻烦。」 我是何其幸运,能遇见这么瞭解自己的人,甚至被他捧在掌心珍惜着、呵护着,并且在每次自己迷惘或不安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面前,伸出双手敞开怀抱,毫不犹豫地拥紧我,忽视自己内心的痛苦,灿烂的对着我说「没事」,要我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老是这样奋不顾身,把我摆在第一位,看待的如此重要、如此小心翼翼。 然而我却由于自己毫无意义可言的倔强、无可救药的自尊和莫名的不安与害怕,不想理出头绪、釐清感情,停滞在原地,装作甚么都不知道,因而一次也没回应他的感情、报答他对自己的好,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一遍又一遍的让他感到哀伤与苦涩,甚么也不能说、不能做…… 吶,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不明白,只是假装不在意、不想承认罢了吧…… 曾几何时,心底,早已充斥着诉不尽的歉疚。 * 在那之后的韩信威还是跟往常一样,偶尔在下课时间陪我聊聊天、斗斗嘴,打闹嬉戏;晚餐时间会穿着夹脚拖,襬着一副游手好间、屌儿郎噹的死样子,到便利商店探班,然后一呆就是到下班时间,时不时还死赖着尹秋实说要去夜市吃宵夜;假日时甚至在早上六点就发神经似地夺命连环抠,硬要把我挖醒,说是带坐下一起去晨跑,补足名字里那不足的、哈士奇该有的气势。 就像甚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不晓得他是和尹秋实说好了,还是他们都太过于体贴,总之就是这样非常有默契的没有再提起我不希望记起的回忆,作法甚至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只有我不愿忆起的原因。 「嘿,薇薇,你有再听吗?」一隻大手在眼前约莫五公分的位置上下晃动,声音的主人也随后俯身望向我。 「唔、嗯,有阿。」胡乱的应了声,我赶紧收起杂乱的思绪,决定专心聆听韩信威说话,不再分神。 「所以你决定送甚么?」大概是见我一脸迷茫的样子,他索性走到我的正前方蹲下,趴在桌面上,好让我听清楚他的声音。 「呃,你说甚么?」 「尹秋实的生日礼物阿!圣诞节快到了耶!再不买会来不及哦。」 「喔、喔对阿,差点忘了,哈、哈哈……」伸出手搔搔头,我连连乾笑好几声道。 接着,看着我僵硬反应的韩信威皱起眉头,「喂,你该不会──」 「我、我该不会怎样?」心虚的不小心结巴了一下,靠向椅背拉开与韩信威的距离,深怕他会一拳灌上我的脸。 「你该不会连尹秋实的生日都不知道吧?」 话落,我正为了保护脸而抬起的右手定格在半空中,顿时呆愣在那。 「我……不知道。」 「不会吧!你这傢伙太扯了!良心是被狗啃了吗?」 「有甚么办法,我只要一看到他就脑袋一片空白了,哪还有时间去问……」他字都还未下,我瞬间反应到甚么,赶紧伸手捂住自己微啟的双唇,不禁对自己方才下意识的言行讶异得全身微微颤抖。 而眼前的韩信威则是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镇定的可以,脸上还缓缓浮起那抹熟悉的温暖笑靨。 「你……不问吗?」不问我,为甚么要说这种话吗…… 摇摇头,韩信威加深了笑意,眼角弯成了迷人的弦月形,传递着一股发自内心的愉悦。「我在等你亲口告诉我。」 我微怔,声音有一瞬间哽在喉头挤不出来。「这么做,你会快乐一点吗?」 「嗯,绝对会。」露出一排和尹秋实同样整齐洁白的牙齿,韩信威投了个灿烂至极的笑容,信誓旦旦的保证。 好,如果这是你要的,也是我唯一能做的,我会尽我所能达成,亲手为你增添一点喜悦,不让你失望的。 韩信威,你听好了── 「因为,我喜欢尹秋实。」 17 17. 放学后,韩信威打了电话给尹秋实要他一个人先应付一下后,硬是拉着我翘班到附近的商店街去,说是要替尹秋实好好挑样礼物。 凝视着他笑得灿烂的侧脸,我忍不住又联想到不久前坦承自己的心意以后他的表情,那深深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表情。一模一样,加州阳光般温暖的笑容,有一瞬间我甚至差点就误以为他就是尹秋实本人。 对不起,要是我坦率一点,你就不需要笑的那么辛苦,甚至还能像刚才那样如此快乐地笑着了,对不对? 原谅我这么晚才想通,都是因为我的胆怯、自尊而不敢前进,才忽视了自己心底真正想要的,更是让你默默背负了这么多苦楚,勉强自己在我面前微笑,还不断说话鼓励我,要我不要急、慢慢来,却独自忍受着悲伤,亲手将我推离自己。只因,你比我还瞭解我自己,比我早看见那我刻意视而不见的情感。 「欸,我们合买一份怎么样?」放下手中的丑不拉机诡异吊饰,我仰头看向右方的韩信威,问。 只见他皱了皱眉,不解的望着我。「你到底是脑子哪里有问题?」 「吭?」 「吭甚么吭!」他拍额,一脸不可思议的瞪向我。「哪个女孩子会和哥儿们一起合买一份礼物给自己暗恋的男生?」 「我不能开先例吗?」我蹙眉。 然后我看见韩信威一脸被打败的囧样,语气很是无奈。「这有甚么好开先例……算了,反正打死我也不会让你干出那种蠢事。」 「呿,凶巴巴……」见他早已旋过身,专心的到别处挑礼物去后,我努努嘴,想想再争也是自讨没趣,于是便也开始认真的寻找合适的商品。 但是不到三秒鐘,我马上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我好像……除了晓得尹秋实特爱吃草莓以外,对于他的喜好一无所知。 「哈哈哈……」我乾笑,笑我的愚蠢,笑自己因为裹足不前浪费了好多好多时间,结果最后搞的自己一点也不瞭解他。 旋过身,我本来打算要向韩信威求助,但在想起他上次对尹秋实说话时那副恨不得把人吞进肚子里的表情,我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唉,算了……反正我就算搅乾脑浆,大概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乾脆买个和圣诞气息相符的礼物,再买个特大草莓蛋糕赔罪,当一起送吧。 快速环视着四周架上陈列的商品,视线从角落的音乐盒扫到正前方堆积如山的绒毛娃娃,最后定格在当中一隻看起来肥肥又有点憨憨的驯鹿娃娃身上。 没有多加思考,我快步上前伸手拿起牠,深怕被其他的顾客抢先买走。 没办法,因为我决定非那孩子不可了! 尤其那大大的杏眼,下垂的八字眉,还有嘴边扬起的好看弧度,造就了一股神似尹秋实的、无辜到闪瞎人的神情。 「你真的要买那种东西阿?为甚么我总觉得看久了智商会下降……」结帐时,韩信威满脸嫌恶的凝视着那可爱的孩子,像个老妈子似的不停碎碎唸。 「甚么叫那种东西?」漾着好看的微笑接过店员递上的发票,我转过头咬牙切齿地一把夺回肥肥憨憨之人畜无害秋实疗癒小驯鹿,「好歹也是老娘辛辛苦苦挑出来的耶!牠实在是可爱到不行好吗!」 「好啦、好啦,超可爱的,薇薇的眼光最好了,这样行吗?」敷衍的应了声,韩信威扶着额际,摆出一副「兄弟请自重」的哀慟表情,嘴里不断低喃着:「但愿他不会半夜上厕所被那傢伙吓到要收惊阿……哦,善良的小秋实,请节哀,我的精神会与你同在!」 「嘖,你是太久没有被骂,所以耳朵很痒吗?」把肥肥憨憨之人畜无害秋实疗癒小驯鹿小心收进刚刚向店员要来的纸袋后,我瞪他。 然后韩信威连忙改口,开始拚命找理由替自己的行为作辩解。「不不不,绝对没这回事,薇薇你不要胡思乱想!」 「哼,知道怕就好。」我轻笑,骄傲地用鼻孔看他。 「当然阿,薇郁的话奴才岂敢不听?字字句句可都是圣旨耶!」 「諂媚!巴结!你以为你是公公吗?」 「喂,甚么公公!这误会大了!老子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耶!」 「白痴。」低低咒骂了句,看着韩信威那着急着想解释甚么的样子,我不禁笑出声。 即使只是装出来的也好,我必须承认,韩信威总会为我带扫去心中的阴霾并且带来无限的快乐,是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 你知道吗?其实你没有像自己说的一样,输得彻彻底底,你仍旧在我心里佔了一席之地,无人能取代的重要;你也没有跟自己说的一般,缺少尹秋实拥有的那颗纯净无瑕的心,相反的,你甚至总和他露出同样温暖而天真的笑容;你更没有与自己所认定的相同,没用又不体贴,而是三天两头在我感到寂寞时,替我的生命带来几缕微光,既和煦又不刺眼。 吶,若能早一点发现你的心意,也许此时此刻的你,就会笑得更加灿烂,对吧? * 旋开门把,尹秋实脱了鞋,望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轻轻在唇畔扬起了一抹蕴藏着苦涩的微笑。 他明明告诉过自己该习惯的。 在这里,除了空荡荡又冷清的屋子与捲捲以外,已经不会再有人为他留盏灯、留一桌热好的饭菜等待他的归来,上前迎接他、抱抱他,说声「今天辛苦了」,并且温柔地问他学校或者打工有没有发生甚么样的趣事、有没有受到委曲……诸如此类的,属于一个家的感觉…… 永远也不会再有了阿…… 深吸了一口气,尹秋实压抑住心底想哭的衝动与浓浓的酸楚,理好情绪才自玄关踏上木製地板,缓缓踱步至客厅。 而正当他伸手准备按下电灯的开关时,电灯却抢先一步的点亮,耳边同时响起一男一女好听的嗓音,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他惊讶的迟迟无法回神。 「surprise──」徐薇郁和韩信威漾着一张灿烂至极的笑脸,手中各拿着一隻拉炮,嘴里同时喊着惊喜一词。 「你们……」惊讶之馀,尹秋实还未发现自己的嘴角早已悄声上扬。 「生日快乐!」徐薇郁双手捧的一盒为了赔罪而买的特大蛋糕,脸上掛着一道迷人的弧度。 而韩信威则是掛着同样温暖的微笑,边指着墙面上的时鐘边道:「正好十二点整哦,你回来的真准时。」 凝视着眼前的两人,一股名为感动的暖流顿时窜入尹秋实的心房,温热的液体模糊了视线,甚至差点湿了眼眶。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抹掉泪水,尹秋实勾起嘴角,一道完美的弧度就这么轻松成形。「谢谢……我很高兴。」 因为,已经三年没有人为他庆祝生日、陪他一起度过这一天了…… 18 18. 待尹秋实许完了愿望、吹熄了蜡烛,韩信威很自动的帮他切了蛋糕,然后非常没吃相的开始嗑了起来。 「喂,你真的很没礼貌欸,礼物都还没给人家就自己切蛋糕来吃。」双手交叉环在胸前,我瞪他。 但韩信威没回答,反倒是尹秋实突然一脸惊恐的看向我,「你们……还买礼物给我?」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好朋友生日本来就要送礼物阿。」韩信威抬起头,边用纸巾抹着自己的嘴角边说。 「好朋友……」然后我看见尹秋实的眼角又开始泛泪──老天,这孩子怎么这么爱……呃,我是说感性。 「嗯,好朋友,有甚么问题吗?」转身打开自己的包包,韩信威问。 「谢谢……」和刚才进门时一样,尹秋实再度伸手抹去自己眼角闪烁的泪光,露出一抹好看到让我不禁定格在那的笑容。 那是我从他脸上看过最耀眼的笑容,对,最耀眼的。虽然不比像记忆中那般灿烂、弧度也没扬的那么大,甚至只是个连牙齿都没露出来的微笑,但是却能强烈感受到他内心的情绪起伏与感动。简直迷人的彻底,连心脏就像被猛揪一下的疼痛了起来。 「大家兄弟一场,有甚么好谢的。」韩信威伸手勾上尹秋实的颈子,和后者呈对比的露齿一笑,并递出刚从背包里翻出来的礼物盒,「喏。我没像你和薇薇一样那么勤劳去打工,自然没甚么钱买多好的礼物。」 猛力摇头,尹秋实维持着刚才的微笑接下那包装技术实在糟糕至极的礼物盒,又再次道了谢,「有人陪我过生日就已经和做梦没两样了,礼物我更是连想都不想……谢谢你。」 韩信威不再开口,换上了一贯的温暖微笑代替言语表示回答,接着扭头望向我,瞬间变成一副不耐烦的嘴脸,「刚才好有人说我很没礼貌,结果我在送礼物的时候自己一样在偷吃耶,是我记错了吗?」 于是那个有人也就是老娘我,扬起了嘴角,迅速脱下脚下的拖鞋并且朝韩信威全身上下唯一能看的脸蛋扔了过去,「遵旨,奴婢这会就拿出来,亲爱的公公大人。」 「不要叫我公公!」 「哦呵呵呵,有蚊子在唱歌吗?还真可爱。」 「徐、薇、郁!」 无视韩信威的怒吼和越涨越红的面孔,我自身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袋,努力保持镇定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紧张,微笑着递给尹秋实,「生日快乐。」 「薇郁,谢谢你。」加深了嘴角的笑意,尹秋实伸手轻轻揉了揉我头顶的发丝。 难得轻声细语的像隻猫说了声不客气后,我不自在的别过脸,深怕他发现,发现我急速升温并且微微浮上红晕的脸颊,以及哽在喉头差点一涌而出的爱恋情感……因为,这是尹秋实第一次主动碰我。 可惜好景不常,这种充满了粉红色爱心泡泡的浪漫氛围没有持续多久,韩信威便煞风景的瞇起眼,一脸凝重地警告尹秋实,「你确定……你要收?」 「当然收呀!」没有多加思索,尹秋实马上一脸坚定地答腔,「只要是薇郁送的,就算是炸弹,我也照收不误。」 接着我抚上自己不但没被韩信威的话语影响,还愈加发烫的双颊,一股莫名的燠热瞬间涌来。 欸,尹秋实,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拥有一种,能在无意间让人脸红心跳的魔力? 「不,先别那么篤定,我劝你还是开一下再决定收不收会比较好。」但韩信威仍然不死心,硬是抓着尹秋实的手臂,眼神认真且不容逃避的紧瞅着他。 「可是,这样很不尊重薇郁。」皱起眉宇,尹秋实不仅不像上次在便利商店时一直结巴,反倒没有半点恐惧地直视着他。 「唉,那我帮你问问她总行了吧?」摇摇头,韩信威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着我,「能开吗?」 脸颊仍旧没有恢復平静,心底也一样燥热,我只好勉强点了点头,好让他赶紧转移注意力。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那好吧……不过无论里面有甚么,我还是照收。」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句,尹秋实无奈地交出手中的纸袋。 不等他完全拿至面前,韩信威立刻一把抢了过来,以极快的速度自里头拿出不久前翘班和他一起去买的肥肥憨憨之人畜无害秋实疗癒小驯鹿,并且高举在头上,并且挑起眉满脸很是得意的望着尹秋实,「看了智商真的会下降哦,你真的照收?」 「为甚么?」紧蹙着眉,尹秋实站起身从他手中拿走了肥肥憨憨之人畜无害秋实疗癒小驯鹿,而后缓缓扬起嘴角凝视了牠好一会儿,「很可爱的麋鹿,薇郁很有眼光。」 「可、可爱?你跟薇薇的眼睛是怎么了?」夸张的退了一步,韩信威倒抽了一口气,震惊的看着尹秋实。 「真的很可爱阿!」异口同声,我和尹秋实同时不解地回看他。 然后在我们察觉到的下一秒,相视而笑,而我也在同一刻明白,原来,我们不是毫无交集、不是没有共通点,我更没有想像中那么不瞭解你。 * 感觉到落在皮肤上的炙热,我奋力睁开极度想再闔上的双眸,然后看见一道强烈的白光自身旁的落地窗洒入室内。 伸手遮住了刺眼的日光,我挪了挪身子想起身拉起窗廉好继续美梦,但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于是我将视线移往将我困住的元兇,也就是一双环在我腰际上的白皙大手,然后顺着那双手往上看,映入眼帘那张俊帅又稚气的睡脸,让我原本浑沌的理智顿时清醒,并且差点丢了呼吸、停了心跳…… 因为,我居然睡在尹秋实怀里! 僵直了身子,我定格在原地,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深怕吵醒了仍身处在梦乡之中的尹秋实,接着开始思考等等他醒来之后该怎么化解尷尬的气氛,以及之所以会让这个足以让自己窒息的傢伙抱着睡着的原因。 但是现实总是由不得人,所谓的莫非定律在我第二次遇见尹秋实之后又再次找上了我──是的,他睁开了眼睛。 我瞠大双眼,停住包括呼吸的所有动作,凝视着缓缓眨了眨的朦胧睡眼。接着腰间一松,他抽离了一隻大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模样实在可口又诱人……呃,不对,是可爱又迷人。 我猜他八成没注意到自己正抱着我这件事。 然后,尹秋实又抽走了另一隻手,再次揉了揉那双仍旧半瞇着且充满了睡意的眼眸,于是我也随着他移开的右手失去重心,就这样自然而然、不偏不倚地往他的肩上靠去,而后尹秋实像才是反应到甚么,触电一般的顿了下身子,瞬间弹开。 「斯──」当然,我也就这样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铺满整间屋子的木製地板。 「抱、抱歉,薇郁!」他焦急的伸手扶起我,再一次触碰到还留有他体温的腰际,脸上却悄然浮起两抹异样的緋红。 「我没事。」坐起身子,我揉揉有些疼痛的背脊,扬起微笑看向尹秋实,「抱歉甚么?」 「呃,就是那个……」支支吾吾地想解释些甚么,尹秋实脸颊上的浅红也随着他的手足无措不断加深。 唔,怎么办,尹秋实真的好可爱……脑袋好像快爆炸了…… 我也终于明白,为甚么大家都说玩火会自焚了…… 19 19. 双手抚着自己在顷刻间变的彷彿沸水般滚烫的脸颊,我和尹秋实有默契地同时转过身并且退到贴至墙壁,拉开最大的距离,就这样背对背坐着。谁也不敢开口,沉默的空气中更多了一股陌生的曖昧气氛。 努力转着自己的眼球,想藉此分散注意力,不让自己陷入对尹秋实变态般的疯狂妄想,于是我开始做起眼保健康操,边在脑里数着坐下……嗯?你问我为甚么要数坐下?好问题!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这也不是重点,怎么样都好,无所谓啦。 然而正当我的呼吸与情绪即将平缓时,也正是我转了第三十三圈眼球之际,我的动作瞬间定格,急促的呼吸也在须臾之间顿了下,因为我有预感,眼前的这个景象将使我笑到岔气──睡在前方沙发上的韩信威竟然抱着他一直鄙视的肥肥憨憨之人畜无害秋实疗癒小驯鹿睡觉,而且还没形象的咬着手指流着口水! 「噗哈哈哈哈哈──」在我意识到上述那点之后不到三秒鐘,我果然不受控地用足以吵醒韩信威的音量─好吧其实没那么夸张,那傢伙只要不想醒,你就算把他卖掉他也不会睁开眼睛─捧着肚子开始趴在地上狂笑,接着甚至忍不住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木製的地板,完完全全处于一种快要断气的状态。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若将普遍大眾认为再好笑的笑话拿来说给我听,我是个或许连声敷衍的「呵呵」都挤不出来的人,然而又时常因为一些自己觉得没甚么的无趣举动逗得其他人笑的前俯后仰、腹肌抽蓄,甚至老被班上那群人戏称已经达到「很会搞笑但自己却能很正经」的搞笑最高境界。 但事实上,我不过就只是笑点怪了一点而已,我说真的。因为一旦戳中了我的笑点,我几乎可以笑个三天三夜都不停并且榨乾眼泪,没有在唬烂的……咳、咳,我想后面那句还是忽略别看会比较好。 「呃……薇、薇郁你还好吗?」继好哥儿们宣言后,这是尹秋实第二次看见我笑成这副德性,于是一脸慌张的快速移动到我身边关心。 「我……很好……只、只是……」 「只、只是甚么?」 「我肚子……好痛哦……」笑到快虚脱的我捧着自己的肚子,有气无力的挤出一个句子。 「那你要不要先坐起来休息一下?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伸手搀扶我坐起身,尹秋实的温度三度自腰际传来。 想当然,当下的我绝对忘记要脸红心跳……等等,不对,我竟然不是忘记害羞,反倒是不记得自己还在肚子痛? 怪,好怪,而且是还是超级怪的那种怪。 为甚么……为甚么会这样?为甚么尹秋实才碰那么一下,我就没事了? 取得平衡并且稳住身子确定不会倒回地上后,我迅速向后挪了三十公分,接着俯下头,不敢对上尹秋实那双澄澈的眼眸。 「薇郁?怎么了吗?」困惑地唤了我的名字,尹秋实的语气带有些许的忧心。 「没、没事阿。」心虚的胡乱回答,我仍旧低着头,心里则是祈祷他不要再靠过来更不要发现异状。 因为,青涩的恋爱种子已经悄悄落在心田,扎了根并抽了芽……一旦他朝自己靠近,我将会感到窒息般的难受。 「别担心,不会造成麻烦的,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木板咚咚的声响与视线范围逐渐放大的、那双韩信威送尹秋实的拖鞋,我知道他正缓慢的像我靠近。 「可是我根本就没有不舒服阿……」以极微小的声音呢喃道,我猜大概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明明如此想阻止他靠近的,却甚么也做不了…… 果然还是有的吧,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期待的吧,即使那么做实在很刺激心脏血管和我脆弱的脑门,但还是会忍不住矛盾的希望他过来、希望他碰触自己的吧。 内心挣扎的无意间,脚步声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自头顶落下的熟悉嗓音,「是不是哪里撞到了?」 而我却因为莫名的紧张使得声音哽在喉头,只能缄口不语。 于是尹秋实不再问我,直接在我正前方坐下并且俯首,将视线移到和我相同的高度,与我平视。 然而,这样的情景并没有维持多久──嗯,我猜大概连十秒都不到。 巨大的声响随着那张精緻脸孔的缩小传来,我昂首看着前方因为惊讶向后退最后撞上地面的尹秋实,无奈地不知道该摆甚么表情、说些甚么。 早就跟你说没事了吧,谁叫你还不怕死的靠过来……照这种极容易害羞的性格,就应该要知道结果会变这样。 「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坐起身子,尹秋实别过头,悄悄泛红的白皙脸颊清楚呈现在视线之中。 「是喔……没事就好。」 「嗯……」 又变成和一开始一样的动作,我和尹秋实再次背对背面壁坐着,当然也是保持缄默,谁也不开口说话,只不过……空气中的曖昧氛围似乎更加浓厚了。 吶,尹秋实,就算你真的只是因为不擅长与女孩子相处所以才这么容易脸红的,但我能不能……能不能擅自把这当作你不会讨厌我的証明? 最后,尹秋实的三人小小生日派对,就这样在我们的面壁静坐之中随着韩信威懒洋洋的一声呵欠和一句「哦──睡的真饱,好久没这么享受了!」结束了。 而这也意味着,圣诞节和圣诞节的隔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六日也结束了……呃不是啦,是一年的结束、所谓的跨年日同时即将来到,还有真他坐下──没错你懂的,坐下一样不是重点──该死的段考也要来了啊啊啊啊啊! 「该死?为什么该死?」我猜一定有一大票的人会这样问我。 老实说,我原本并没有那么害怕段考甚至根本不把那种小渣渣──对,小渣渣,我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当然要我天天打开讲义或者课本更是天方夜谭,连假装认真我都懒。 但是,自从听了家里那个恶毒s老妈某天边仰天用鼻孔看我,边放出的恶毒宣言,我收手了,彻彻底底地从堕落荒废的状态收手。 别不信邪,我这次没有说谎,就是有这么可怕── 「这次要再给我吊车尾,以后你买多少布丁,我就微波多少布丁,你一口都别想吃!到时候可是连坐下都不会同情你的,哼哼!」 20 20. 「唰──」用力撑开手中上回自便利商店买来的蓝色雨伞,我走到教室的角落,接着缓缓蹲下身。 而当我维持着这个动作不到一分鐘之际,预料之内的,野生信威三号──哦,忘了提,这是不久前我偷偷给他取的小名,很亲切对吧?天,我实在超有才的!──跟着在我旁边蹲下,而后蹙着眉一脸担忧的问:「薇薇,你在干嘛?」 「请不要和我说话,我是香菇。」然后我往墙壁向前挪了一步,摆着一副由一双死鱼眼与呈一字水平线嘴巴的大便表情,语气毫无起伏地答腔。 「……」只见他沉默了良久,接着笑容缓慢淡去,逐渐换上和我一样的表情,用着与我相同的口吻说道:「错,你是蓝色的,其实你是毒菇。」 「请不要和我说话,我是香菇。」无视他的无聊举动,我再向前靠了一步,直到鼻子即将撞上墙才停止,嘴里操着相同的语调、说着一样的句子。 「错,其实你是毒菇。」韩信威也不死心的跟着往前进,自作主张的蹲在我旁边,这次还加重了语气像是要强调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于是我们就这样持续这个幼稚无聊又白痴的行为直到午休结束、鐘声敲响、我和韩信威一直未闔起的眼睛也痠痛的佈满血丝之时,才终于宣告结束。 「请……请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我真的是毒菇。」有气无力的道出关键性的最后一句,若是他未上当受骗,下一秒就不再开口并就此停止着诡异的争执。 但事实证明,韩信威其实比我想像中单纯的多── 「错,其实你是香菇。」 「看吧,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收起差点就僵硬凝固在那的大便表情,我迅速转身露出得逞的笑容,用鼻孔看他,手里比着象徵胜利的性感小深v……呃不是啦,你什么都没看到,一切都是幻觉!真的! 「……」随后,韩信威的表情变化再一次被放慢了两倍,从死鱼眼水平线慢慢转变为狰狞可怕的异形生物,暴跳如雷的朝我大吼大叫了起来,「你这个人真是够了!恶劣!怪胎!幼稚!无脑!还……哦我真的是好想掐死你啊啊啊啊!」 然而他却不晓得,他骂的越兇狠、越难听,我的心里就越爽,因为那等于是在贬低他自己--你才脑子淹水,居然喜欢这种恶劣怪胎幼稚又无脑的香菇,嘖嘖!如果你妈知道一定会很难过的! 「要掐你就儘管来掐吧!反正我只是一株恶劣怪胎幼稚还很无脑的香菇,小命一条!」我闭起眼睛,丢下雨伞并且张开双手,摆出一副痛苦又哀怨的表情,装着故作坚强的哽咽语调说着。 再下一秒,我从眼皮间偷看用的缝缝中望见韩信威一脸被打败的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后站起身离开。 水啦!ko! 「呃,薇郁……那个,你还好吗?」从午休时间开始到现在打工下班,继韩信威之后的宋易杰还有一大票班上同学,这是第三十七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尹秋实。 他是这三十七个人之中最不冷静的那一个,也是表情最慌恐错愕的一个,至于原因的话……嗯,我猜大概是他过去从没见过我受了太大刺激时为了紓压而做的种种诡异举动吧! 其他人倒是因为同班了两年,习惯成自然嘛,久了当然也就不会对这些怪异的现象感到恐惧了,所以每次只要看到我所做的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超自然行为,都会有默契的在心里为我默哀十秒并且直接将一切解读为我只是在宣洩压力,不过有时候好心一点会来问问状况就是了──虽然我猜他们只是想找新梗玩啦。 「请不要和我说话,我是香菇。」躲在后头仓库里的纸箱堆中,我第三十七度摆出大便脸,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香、香菇?」脸几乎要绿一半的尹秋实倒抽一口气,似乎真的对于我的行为感到非常惊讶。 「对,我是香菇。」 「哦、哦那……」停顿了一下,尹秋实一副在思索着什么的表情,发出几个单音。 嗯? 你是要说「我先走」了吧?还是其实你想说的是「再见」?反正你也和他们一样,一样都不会在意对吗? 一样的,都是一样的,肯定连你也都是一样的,一样都会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离开我……对吧? 「那么,小香菇,能告诉我你发生什么事了吗?」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蹲在我身后的尹秋实问,柔和的嗓音在一瞬间靠的好近、好近,心脏不禁猛然一揪,明明如此温厚的声音却开始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震耳欲聋的回盪着。 「为什么……」 「嗯?」 「为什么你没有走掉?」 「因为我知道,薇郁只是在寻找一个听眾而已。」右手接过我的雨伞并收起,左手抚上我的头,尹秋实露出那排记忆中熟悉的洁白牙齿,灿烂的笑了开来。 凝视着那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迷人笑顏,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搏与呼吸漏了那么一拍,完全乱了频率,接着一股名为感动的潮水瞬间袭来,眼眶不自觉发热起来,鼻子也忍不住有那么点酸……吶,我好像,变的比以前还要爱哭了。 但是幸好还有他懂,幸好……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头,伸手接过尹秋实递来的热饮后,他很自然的在我身边坐下,然而儘管隔了一个人的距离,我的心跳声仍然大的吓人。 有时候,我还会偷偷盼望着有天他也能听见我体内这样巨大的声响,甚至能与我有相同的频率,并且產生共鸣。 「所以,薇郁妈妈的意思就是要薇郁这次认真考试囉?」轻啜了一口奶茶,尹秋实转过头来看着我问道。 「大概吧,但是我没办法阿,打从考进这所高中以来,吊车尾这种事就已经成为铁律了,怎么可能说改就改。」摇了摇头,我叹气。 「但是薇郁其实很聪明不是吗?要不然怎么总是能想到许多好方法来帮忙大家解决问题呢?况且这所学校在这里也是所重点高中,考上也不容易……其实我觉得倘若薇郁肯努力的话,就算是年级前十名也难不倒你。」尹秋实认真地注视着我,如清水般澄澈的明眸在街灯的照耀之下更加动人,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即将掉进里头。 「年级前十?我连班上的中间都抅不到,理工科的大家数理又都强的吓人,怎么可能……还是算了,就让她把布丁拿去微波好了,反正糟蹋食物的不是我,也不会遭天谴。」耸耸肩,我打消了挣扎的念头,把铁罐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闻言,尹秋实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拄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嗯……那不然,趁个跨年连假白天没上课,我敎薇郁好了。」 「吭?真的假的?」身子震了一下,我瞠大双眼望着尹秋实。 「放心,我最近正好在准备学测和指考,高二的东西应该不至于太差。」而他只是一贯的浅笑着,毫无自觉地散发着闪亮却温暖的光芒。 所以意思是…… 哦马麻!我有救了! 21 21. 一双修长白皙的嫩手从眼前落下,一大叠厚重的讲义与考卷也随之降落在桌面上,「薇郁,我找了一些之前复习用的讲义和多出来的考卷,但……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就是了。」露出一抹犯规的笑容,尹秋实说道。 该死,骗人家写考卷也不是这样。 「呃,这样会不会有一点太多了?」勉强的扬起微笑,我拚命掩饰着嘴角正在抽筋以及额头正在冒冷汗的事实。 「薇郁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尹秋实仍旧扬着嘴角笑道,习惯性的又深出那温暖的大掌覆上我的头。对,习惯性的,他对于碰触我这件事确实习惯了,就像对待小孩一样。 「好吧……」叹了口气,我也只能妥协。 我本来以为尹秋实会忘记这件事,但没想到就在刚才、连假第一天的早上七点,他好听的声音很突然的出现在手机话筒里,吓得我差点魂飞魄散,接着才匆匆忙忙的抄起书包和外套飞奔至尹秋实家。 虽然无法否认我心底正在发着一大串牢骚这个事实,但有尹秋实的声音代替闹鐘叫我起床并且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这两件事才更让我感到在乎,一股莫名的愉悦就此油然而生。 沙沙的声响充斥着整个空间,缓缓抬起头我开始偷瞄起尹秋实摇动着笔桿专注的样子,那俯首凝视着考卷的认真神情,儘管不是对于我,心里却还是会不争气地小鹿乱撞起来,偶尔陷入深思的严肃表情更是让我差点、差那么一点就脱口而出,关于我对他的感情。 「薇郁?怎么了吗?」停下写字的动作,尹秋实抬起头茫然的看我。 嗯?我失神了吗? 「没、没没没没有阿!可能是没睡饱,不小心恍神了吧,阿哈哈哈哈……」搔着头我乾笑,一边努力压抑着体内即将窜上双颊的炙热。 「嗯,这样阿……」表示理解的应了声,尹秋实拄着自己的下巴又陷入思绪,停顿了几秒才又开口,「那薇郁喝不喝即溶咖啡或者黑咖啡?家里有即溶包和咖啡机,只不过要等一阵子……唔,还是麻烦薇郁帮我照顾一下捲捲,我去买店里的?」 「呃……不用那么麻烦,即、即溶的就行了!」摆摆手,我连忙阻止尹秋实为了我随口编织的谎言即将做出的举动。 丝毫没发现我的慌张,尹秋实点了点头,随即又投了个耀眼的笑容才离开矮桌步向厨房,「那薇郁等我一下哦。」 没神经的傢伙,就是这么没自觉乱放一堆箭在女孩子心上,才会一天到晚被塞爆抽屉的情书还有礼物袭击,还说什么自己没那么伟大,这明明叫做自做虐不可活。 不是我过分,过分的是你连不想沾染爱情的我也不放过,真是烦死了,搞什么少女心大甦醒。 无奈的长舒了一口气,我把哀怨的视线从尹秋实的背影移回自己身处的这个空间也就是尹秋实的房间,开始环顾起四周的陈设。 排列整齐的书架,乖乖坐在上头的肥肥憨憨之人畜无害秋实疗癒小驯鹿,摺的像豆腐般的棉被,一点皱褶都没有的床单,清洁光亮的桌面和玻璃,还有向两边束起的窗帘旁不忘摆上的、用于增添些许生命力的盆栽…… 怪了,明明同样是男孩子,为什么宋易杰他房间可以比猪舍还脏,尹秋实却可以整理的一尘不染?重点是,前者家里还有一个妈妈再督促,而后者却是一个人住在公寓里。 嘖嘖,兄弟你真是太不上进了,请让我为你的亲亲可人白白嫩嫩娇羞小女朋友默哀十秒,阿门。 「薇郁,我泡好了哦,小心烫。」不知道何时走进房间的尹秋实突然就这样坐在面前,柔和的嗓音和他身上特有的沐浴乳清香伴随着浓郁的咖啡香味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如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更是无预警的瞬间绽放进脑海里。 「谢、谢谢……」我屏息接过尹秋实手里其中一杯马克杯,低下头轻声道谢。 完了,少女心和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蠢蠢欲动了。 * 傍晚的气温不同于中午的温暖,开始转凉,鼻子冷的发红,深深吸了口气想缓和一下即将流出的鼻水,无奈灌进鼻腔里头的冷空气却令人更加难受,加上凛冽的刺骨寒风毫不收敛地全窜进有些单薄的连帽t恤里,最后还是冻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薇郁,」唤了我的名字,尹秋实皱起眉宇一脸忧心的望向我,接着迅速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我肩上,「还会冷要告诉我。」 「不用啦,我很健康!真的!」 「不行,你是女孩子,着凉了对身体很不好。」眉头蹙的更紧,尹秋实认真的眼神看的我不自在,却又坚定的不容拒绝。 女孩子……原来他还是、还是把我当作女孩子对待…… 心脏瞬间揪紧成一团,呼吸又开始乱了频率急促的困难了起来,但唯一不变的是定格在原地的我就像被吸进尹秋实清澈的眼睛里一般,无法移开视线,直到外套自我双肩滑落掉到地上才回过神。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急忙道了歉,我迅速蹲下身想捡起尹秋实的外套,却在摸到外套的同时碰到尹秋实的手,接着下一秒像触电般的弹开,赶紧站起身,只敢微低着头偷看他接下来的动作,深怕会对上他的视线。 尹秋实则是什么都没有察觉,泰然自若的捡起外套后,漾起温柔的微笑并且将它披在我身后,然后拉出袖子在我颈间打了个结,「好了,这样就不会掉了。」 见我轻轻点了点头,尹秋实才转过身继续走向便利商店,而跟在他身后的我,除了他的身影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和谐好听的嗓音更是呢喃般的在耳边回盪着。 『你是女孩子。』 『你是女孩子。』 『你是女孩子。』 「谢谢你……」伸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角,忘记自己的脸颊正在沸腾这件事,我站在原地凝视着他由讶异缓缓转为认真并且在视线里逐渐清晰、放大的俊顏轻道……等一下,放大? 为什么会放大? 该不会……真的假的…… 尹、尹尹尹尹尹尹尹尹尹尹尹尹秋实居、居然吻了我? 22 22. 瞠大双眼,我屏住呼吸,脑袋先是乱轰轰接着空白一片,只能一动也不动地感受着唇边的温热与柔软,直到尹秋实闭着双眼的俊顏缓慢缩回正常大小,才得以解脱并大口吸着氧气。 该死,我以为心脏会停掉、再不然就是会窒息而死…… 死命盯着自己脚下的红色帆布鞋,紧抓着衣角我紧抿唇,怎么样也不愿抬起眼对上尹秋实的视线,害怕此时此刻的表情就这么映入他眼底、我不要,死也不要,那太丢脸。 于是我们就这样在冰冷、却掺了点因为羞涩冒烟而生的炙热的空气中,沉默良久,终于我看见尹秋实的鞋尖在视线范围内转变为鞋跟,接着才缓慢的将自己的头移回原先的高度,心里不是松口气反而是埋怨着他为什么不早点转身,要是再晚个一秒鐘我肯定脑充血了。 「那、那那那那个……」柔和且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瞬间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什、什么事?」听着他结巴,病毒似的、我也被传染,不知所措的想找些事情来做好转移注意力,最后只好加重扯动衣角的力道,手心甚至不争气地开始出汗。 而声音的主人则是将手抬到脸颊边,似乎是想遮住抹上嫣红的皮肤,下一秒侧过脸看着我,「第一、第一次……」 什、什么? 我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 这傢伙不是才刚夺走人家初吻吗?居然、居然连第一次都要?不会吧……我一直以为尹秋实就和肥肥憨憨之人畜无害秋实疗癒小驯鹿的形象一样,迟钝的要命老实的要死又不擅与女生相处容易害羞,结果…… 「吭?」基于我的优良名声与贞操我抱紧自己的双臂,缓缓向后方移动并颤抖着发出表示讶异的单音。 「呃,我、我的意思是这个……这个是薇郁的初吻吗?」嚥了嚥口水又深吸一口气,尹秋实在看了我的激烈反应后连忙解释,他的视线也在恍惚间从我身上移往地面。 「嗯……」低下头,我又发出了一个单音,不断自脸颊传来的燠热逐渐扩散至脑门,比起接吻,现在这个情况更让人脸红心跳。 「虽然这样说很过分、很不负责任,但是──」 「但是?」 「……对不起,能不能拜託薇郁忘记这件事,当作什么都没生过。」股足勇气般再度深吸了一口气,尹秋实终于收回悬在颊边的手臂,脸上的緋红顷刻间在眼前一览无遗,但他的表情与气氛却异常严肃。 于是被这强烈的违和感拉走了理智,我甚至无条件地直接忽略了闪过尹秋实眼底那抹深沉的黯淡。 歛下眼,凝视着自己紧抓着衣服的双手,接着缓缓松开,「你放心,我不会、也不打算记得。」 「谢谢你。」然后下一秒他转过身,就这么安静地走出我的视线、同时也走出我的世界。 不客气。 我明明是如此想这样回答他,但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哽在喉头,想使劲却无力,莫名的一阵酸在心底与鼻头以极缓慢的速度扩散开来,浓厚的无法忽视的痛觉也在此刻蔓延心口…… 看着逐渐模糊的视线,沉重而残酷的事实在脑中回盪着,久久挥之不去…… 就在承认自己喜欢上他的第八天,我失恋了。 * 「我可以再问你一次吗?」无聊地按着手里的遥控器转着电视频道,我边看着一片漆黑中显得更加光亮的萤幕,边听着韩信威永无止尽的抱怨间聊。 「什么?」 「你到底是脑子哪里有问题?」 「啊?」皱起眉头,我停下手指的动作,盯着恰好停在幻幻台奇异黄色方块和粉红色海星捉水母的画面不解的丢出一个疑问词。 「啊什么啊!照正常女人的逻辑看来当下你应该扯烂他衣服丢他鞋子然后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吧!」 「为什么?」将眉宇蹙的更紧,我放下遥控器接着从身后拿了一包乘乘饼乾开始喀滋喀滋地咀嚼。 「讲电话不要给我吃东西、很吵耶!」将电话拿离耳边三十公分,我听着话筒传里依旧大声且尖锐的野生信威三号大暴走,直到声音渐弱才乖巧的放下零食并把手机移回耳边。 「嗯我没吃了,所以为什么?」 「哪个女人初吻被夺走了然后被人家说『虽然很无理但请你千万不要记得哦』会高兴、而且重点是那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真不敢相信像你这么慓悍凶狠的傢伙居然会默默承受,白天还装做没事和他见面然后晚上回家自己一个人暴饮暴食又哭的西哩哗啦……为什么你遇见了那种人之后会笨到我都想掐死你的程度?」 哇啦哇啦又霹靂啪啦了一大串,最后我的大脑只接收到最后两句话,以及韩信威什么时候吃到我的口水、同样也学会讲话不呼吸的大绝招这个讯息,不过在三秒之后我在意的点明显倾向于前者。 「你就这么篤定我在家有偷哭还暴饮暴食?」完全无心注意萤幕上不停闪烁的彩色画面,乾脆直接将自己摔入柔软的大床,我问。 「猜的,因为你最近好像发福了。」 「乾,怎么会有你这种──」 「哈哈,好啦不玩了。」爽朗而直率的笑声传来,韩信威似乎认为这种拿女人体重开玩笑的无耻行为很好玩,但是下一秒又以极度温柔的口吻阐述事实般、理所当然地低语:「我说过我会一直看着薇郁你。」 按下结束通话的红色按钮接着关机,我抓起棉被盖住自己,努力冰敷好不容没那么肿的眼睛该死的又开始湿润并发烫,泪水在一瞬间滚动出眼眶,并顺着脸颊滑落至枕边湿了纯白色的布料。 我受伤的同时韩信威受到的是加倍的疼痛,为什么要扯着勉强的笑容安慰我?明明不是为他落泪为他难过,却还是忍着难过装着友谊性质抱不平的态度不爽地抱怨、教训我并且无所谓地开着玩笑,甚至还温柔地说着『没关係,反正还有我看得见你』,韩信威你这个人真是混帐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了── 笨蛋,你就多在乎自己一点行不行? 23 23. 隔天,才踏出家门准备去上班就被韩信威逮个正着。 老实说,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他有这种变态癖好。 「干嘛?」 「全世界就你最没资格问这个问题。」双手交叉环在胸前,韩信威兇狠地睨着我,嘴巴这样说但下一秒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不,好像也不算回答。「你觉得一个被掛电话的人会想干嘛?」 「原、原来你只有看起来脾气很好,但其实内心深处怀有这种恐怖的报復心理。」倒抽了一口气我后退一步,接着紧闭双眼,「好吧,是我错在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希望他多再乎自己一点、不要管我这种话我哪说的出口,不是因为我那无可救药的自尊和羞耻心,韩信威本身才是最大的原因。 那么说他不会感到高兴,听起来甚至像是由于怜悯所给予的一种施捨,况且谁听到自己喜欢的人说「你不要喜欢我了」会高兴,纵使没有那个意思,但人总是会不自觉的往不好的那方面想,那等于是间接说着「算我求你,就放弃吧」这种话。 我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明白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是什么。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更不希望我在乎的人也受到相同的伤害──对,我很在乎韩信威。 「哪个人会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又杀又剐?」长叹了一口气,韩信威收起原先恨不得把我灭口接着拿去餵鯊鱼的目光,缓缓扬起那抹和蔼可亲的温暖微笑,大手也跟着覆上我的头,「真是受不了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嘛吗?我很好,谢谢薇郁小姐的关心。」 「囉唆。」微微低下头我感到眼眶又开始发热了起来,我也很讨厌这个神经质的自己,但是没办法、克制不了泪腺的我就是掉泪了。 再一次,心疼韩信威,同时却庆幸身边有这么懂自己又温柔的人。 「今天就请假吧,我们出去玩。」揉乱了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韩信威才满足似地抽回了手。 「可是……」 「不要可是了,就今天一天,陪我好吗?」 轻轻点了点头,眼泪越掉越凶,虽然知道再这么下去会被韩信威发现,又或者他早就发现只是我看不见他的表情,然而那温热的液体就是怎么也不听使唤。 韩信威你到底够了没?说什么陪我,其实只是担心我会在尹秋实面前继续假装,担心我会因为压抑而精疲力竭,担心我一个人承受不了会崩溃,以为我不知道吗? 「笨蛋,韩信威你这个笨蛋……」忍耐不了最后我只能嚎啕大哭,韩信威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扬着依然温柔的笑容将我揽进怀里,连半点颤抖或犹豫都没有,彷彿传递着「不要担心,我真的没有受伤哦」这样的讯息。骗子,大骗子。不仅是笨蛋还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骗子。 * 感受到剧烈的摇晃我睁开双眼,恍惚中好像看到韩信威的脸孔,再次揉了揉眼睛确定那不是幻觉才逐渐拉回还徘徊在不知明远方的意识。 环顾四周,空荡荡的车厢和跑马灯上显示的站名映入眼底,下一秒我才明白刚才的晃动和看见韩信威的原因──我好像睡着了,而且好像睡在不得了的地方。 「我们到了?」忽然发现自己正靠在韩信威肩膀上这件事,故作镇定的缓缓撑起身子,却不经意的自眼角馀光发现韩信威唇畔浅浅的笑意。 「嗯,走吧。」加深了笑意,韩信威很自动地牵起我的手,拉着我走出捷运站,流畅的动作彷彿一切本来就註定好会发生般自然。 儘管对他除了些许的好感以外没有其他特别的想法,但在接触的剎那心底却有股莫名的悸动,一个短暂却深刻的瞬间。 我不知道该将那定义为什么,但我知道现在的自己无法将好感昇华为喜欢甚至是爱情,心里早在填满了尹秋实的时候被狠狠震碎,因而產生了一道无法抚平的裂痕,就算紧紧拥抱另一个人和另一段感情也无法抚平的缺口。 抬起眼,将视线从韩信威牵着我的大手移回他的侧脸,第一次专注且安静地凝视着。 他与尹秋实同样拥有相当精緻的脸蛋,细緻而光滑的白皙肌肤连女人都忌妒,深邃的五官和衣架子身材更是该死的犯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韩信威除了偶尔温柔以外这么不正经又欠揍,学校那些眼冒爱心的少女还是会疯狂的往他身上黏的原因了。 「干嘛突然停下来?」倏地撞上一道厚实却柔软的人肉墙,轻微的灼痛感自额头与鼻子传来,轻抚着我可怜的皮肤,我用力地瞪向韩信威。 「你才干嘛一直偷瞄我?我是看你口水都快流下来,怕你连在陌生人面前都维持不了形象才好心提醒你。」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韩信威怔了怔,发现自己回不出任何话于是乾脆的转过身不再开口,原本抓着我的手也不知道在何时松了开来,残留在上头的馀温与越来越远的他的背影让我顿时忘了原先象徵胜利并准备嘲笑他的幼稚满足感,取而代之的是不晓得从何而来的抗拒。 不要走,我会很寂寞。巨大的声响在体内回盪,甩了甩头我逼迫自己丢掉这奇怪的想法,赶紧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咸咸的气味伴随着寒风窜入鼻腔与背脊,海平面上头的天空脱下原本的蔚蓝,抹上一层又一层渐浓的橘红色,视野的正中央还悬着一颗只有一半却仍然散发温暖的圆球。 坐在沙滩上,此刻内心非但没有了难过,反而充斥满满的震撼与希望,这个世界美的彻底,遭遇挫折困境什么的,一切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再一次把视线移回韩信威脸上,眼前的画面却让我忘却起初想说的话,馀暉洒落而显得更加俊俏的脸庞,掛着一道淡淡的温暖笑容,眼神里流泻而出的温柔更是令我忘了呼吸与思考,只能放任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还在偷看?」低沉的嗓音飘入耳里,因为吓到而轻颤了下身子,韩信威就蹲在能够闻到属于他香味的前方。 「你、你想吓死谁,没事靠这么近?」 「是看我看到入神了吧?所以才会没发现我靠近。」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最近的韩信威不知道是得到谁的真传,对揶揄人这件事好像很感兴趣。 「拜託你不要有这种自恋的妄想。」我不自在的别过头,却感受到脸颊传来帜热。不行,再这样下去会露出破绽。 我没看他,更没有看到入迷。我才没有。 收起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笑容拉开原本的距离,韩信威坐回在我右手边的位置,并且换上记忆中的正常微笑,「你有话要说吧?」 愣了一下,声音忽然哽在喉头,拚命施力才终于挤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好像、还是不想就这样放弃。」 韩信威总是这样,总是希望我亲口告诉他,因为这正是他让我面对自己感情的方式,专属于他的温柔。 「嗯。」伸手轻拍了我的头,韩信威加大了嘴角的弧度,再一次将我拥入怀中,在我耳边低语:「加油。」 然后我果然就跟他预料的一样,又哭了一次。 就像魔法一样,连句话都不用说,他就什么都知道。 24 24. 于是最近我有事没事就是往三年级的教学大楼去,要到专科教室也是一反我作风的找藉口绕远路,整天像个变态似地在尹秋实他们班教室外头徘徊。 而太过频繁游盪的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薇郁你又来找尹秋实了吗?」顶着一头显眼的橘色头发,肯尼学长──因为又染又烫好几回发质变的像芭比娃娃一样所以就称之为肯尼吧──灿烂的笑着走出教室。 正想要摇头否认,另一道富有磁性却掺杂了轻浮的嗓音随即传来,接着与声音同样轻浮的笑容映入眼帘。 那是宋易凡,宋易杰的哥哥。 「是那傢伙太过分了,居然放任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在自己班外面晃来晃去,都不怕被有心人士绑回家过夜,像我就觉得薇郁实在很诱──」 「你给我正经一点!」用力巴下宋易凡的脑袋,下一秒把他踹回远处的女人堆里,肯尼学长迅速换上原本亲切的微笑道:「他在图书馆唸书哦。」 「呃,谢、谢谢。」微怔了下我点了点头,后退几步拉紧书包背带接着加速向对面栋一楼的图书馆奔去。 不管在不在,还是得赌一睹。 尹秋实像是发现我老是刻意经过班上般──或者其实早有人告诉他──最近老是不在教室。过去几个礼拜除非他趴在桌上休息,否则一定会出来和我间聊几句,但这几天却连打工时都回避着我的眼神,连瞄都不瞄一眼。 我们距离忽然之间变的好远,甚至比最初见到他的笑容那时还遥远。但他明明是这样一个容易亲近人的人。我清楚不是自己裹足不前,而是他后退,一大步、一大步地急速后退着。 我必须说,这种感觉很糟。 停住脚步,瞥了眼门边的图书馆三个大字,我打开书包翻出里头唯一平整的纸张──上次段考的成绩单。 虽然恶补的第一天就被夺走初吻而且还被要求「请不要记得」这种事,但我还是没有让尹秋实的用心白费,歇斯底里几天后化悲愤为动力开始狂唸书,最后就像他当初说的,我拿了全年级第三名。 所以说什么我也要见到他。 推开图书馆的大门,因为开了暖气而温和的热度扑上肌肤,令人平静的书香味与和平的寧静弥满整个空间,眨了眨眼环顾了四周最后发现尹秋实的书包就在最右边的座位,但是人却恰好被书柜挡住以致于看不见他目前的动作。 迈开步伐朝他走去,心脏跳动的声音随着距离的缩短愈加扩大,握紧掌心闷热的湿气却更加清楚地刺激着肌肤,而唯一能控制的只剩下凌乱的呼吸。 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我鼓足勇气转过书柜,却发现方才愚蠢的生理反应全是枉然。 尹秋实睡着了,而且还是安稳的睡着,光从他掛着浅浅笑容的睡脸就能轻易判断。 叹了口气然后拉开椅子,我在尹秋实旁边的空位坐下,轻轻移开他左手里握着的笔,以及右手压着的厚重讲义,接着被右下角无意发现的工整字跡拉走了思绪,久久无法回神── 徐薇郁。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而且还被图书馆阿姨告知要关门了才睡眼惺忪地步出图书馆。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醒来除了一张来自尹秋实的纸条和他身上的清新香味,什么也没有,就连他坐过的椅子、趴过的桌子也没有残留任何属于他的温度──又错过了。 抱歉薇郁,因为看你睡的很熟,不忍心吵醒你,所以只留了张纸条。我今天有点累了,想回家休息,能拜託你帮我请几天假吗?先说声谢谢囉。 然后成绩单我看到了,薇郁做的很好哦,就照着这样好好努力,千万不要放弃自己,相信自己就一定能做到的,加油。 反覆的看了好几遍纸条,翻过背面又翻回正面,真的除了这几行字都没有了吗?居然除了一声加油什么都没有吗? 闷哼了一声想揉烂又捨不得,最后只能将它平整地放进与成绩单相同的资料里头,小心翼翼地保存着。 我只不过是想找到一句散发着想念气味的句子而已。 * 「老实说,薇薇,我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噁心。」拍了拍我的肩膀,韩信威一脸凝重地盯着我认真说道。 「这样有很噁心吗?我只是学习你到我家楼下堵我的精神而已。」拨开韩信威的手,我没好气的酸了一句,接着专注于整理商品的工作上。 「但我从没听过有女孩子会疯狂到、趁着心仪对象睡着时鑽进他被窝里,然后当做抱枕揽紧紧,一觉到天亮。」 「是我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你理解能力有待加强?我从头到尾没有提到被窝、揽紧紧这些名词,这和趴在图书馆差多了好吗?重点是我连碰他的念头都没有,哪来的当抱枕一觉到天亮。」 「理解能力有问题我当初就不会捨弃可爱的女孩子们,来读这种都是男生的理工科了。」 抬起头摇了几下,我只能无奈地对着得意洋洋的韩信威叹了口气,「我看你还是回家好了。」 「哪有人自己把人家从温暖的家里叫出来,然后又这样赶人家走的,有没有公德心啊?」 「这和公德心没有关係。」 「那不然狼心狗肺好了。」 「是是是,我狼心狗肺。」走回柜檯打开收银机点钞,韩信威当然也不死心的跟了上来,硬是要斗赢我般地不停在我面前疯狂碎碎念,但其实一个字也没传进我脑海里。 之所以把韩信威叫过来就是因为知道他一定会嘰哩呱啦说个不停,想要得到一些只有他才能给的平静,却发现徒劳无功。 无论是哪里都残留着尹秋实的影子,环境身体脑袋满满的都是尹秋实,烦燥疑惑猜测难过,种种情绪乱七八糟的扩散开来,然而即使如此却还是得不到答案,我还是不知道尹秋实到底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为什么要躲我、又为什么要吻我还要我忘记。 该死,原本明明那么排斥恋爱,现在却如此轻易就栽进去,尹秋实你到底是对我下了什么蛊? 25 25. 「欸,薇郁你有听说吗?」 「什么?」停下冲泡咖啡的动作,我旋过身看向站在柜檯前的肯尼学长和韩信威。 听说他们好像是因为天文社认识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他们这礼拜第十八次碰巧经过便利商店,于是进来买咖啡顺便关心我了。 嗯,怎么看都晓得是刻意的,意图太浓烈了。不过基于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好意,我也只有接受的份,不好意思戳破。 我知道尹秋实这阵子躲我躲的越来越兇──就肯尼学长也亲自来关心我这个变态学妹这点很难不看出来──学测之前一直往图书馆跑,学测结束后的寒假除了打工没有其他时间见面,但最近不只是闪避我的视线,还老是冒着丢了工作的风险狂翘班外加狂请假。 不是人间蒸发但是这种感觉比人间蒸发更糟,有一天没一天的在眼前晃来晃去,想忘记却又一直被提醒,而当好不容易见到时却又只是草草敷衍,连一眼都不愿意看。 呵呵,原来我连他的视线都得不到吗?无所谓,反正早就已经承受比这更痛的打击了,不差这一点小伤。 老娘可是坚强的女人,没什么好担心的。 「尹秋实学测考了75级分,听说选了a大应外的样子。」 「是哦。」淡淡瞥了肯尼学长一眼,我转回原本背对他们的姿势继续冲着咖啡,「那很好阿。」 我承认听到那个名字的当下心脏确实不争气的漏了一拍,但是很快就逼迫自己调整了回来。因为若是再继续想着他我一定又会乱难过一把,鼻涕眼泪和卫生纸什么的,我想还是留到看电影感动的要死的时候消耗会比较实际。 我讨厌为了没有意义的事情,哭的乱七八糟又淅沥哗啦。万一到时候我的感情真的就只是一厢情愿,白流了这些泪水,我一定会后悔死。 「而且他整个礼拜都没有来。」 轻颤了一下,我很没志气的在说完不想为了他把自己搞的莫名奇妙后马上受到了影响,然而基于面子问题,还是只能咬着下唇忍住想要问问题的衝动,抓起杯子沉默地泡起第二杯咖啡。 「肯尼学长觉得他不是那种上了大学就会开始鬼混不去学校的人,所以就去问了他们班导师,听说是生病了。」而在韩信威下一秒便像是看穿我内心的渴望一样,自顾自解释了起来。 「嗯,我知道了,我有空会去看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扬起唇角,将两杯咖啡递到柜檯前那两人手中,「还有,谢谢。」 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谢谢韩信威这么懂我。 真的谢谢。 「别这样说,你没事就好。那我们先走囉。」瞇起眼,韩信威露出上排牙齿灿烂一笑,用温暖的大手拍了拍我的头后便跟着肯尼学长一起走出便利商店。 将右手放上自己的头顶,来自韩信威手心的馀温与清新的气味化作一股暖流流进心底。 虽然很自私,但是有时候,我真的好希望自己喜欢上的人是韩信威。 * 点好帐也整理好架上的商品,和住在我家隔壁的晚班大婶换了班,便抄起钥匙与外套去药局买了几盒感冒药并往尹秋实家前进。 昏黄的路灯间隔很远,每当经过灯光下的圆形区块,我就会忍不住想起尹秋实阳光般闪亮的笑容、柔和的嗓音以及句句笨拙而体贴的问候,于是每一盏之间的黑暗总是让我恐惧又备感心痛,就像他的存在一样,时明时暗、或浅或深的在我心里徘徊不肯离开。 看着自己逐渐拉长又缩回的影子,一阵强风袭来,毫无预警地沿着背脊窜进单薄的t恤里,鼻腔的冷空气更是让我不禁打了个喷嚏,接着忽然鼻酸并顺势在脸上下起了滂沱大雨,就像是不断灌进水的气球最后承受不住般,所有情绪在瞬间爆发开来。 「委屈什么阿……只不过就是被甩了而已……」伸出右手胡乱的抹着眼泪,我只能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我好的很,一点都不难过,一点都不……」 好险现在已经是深夜,不会有人看见我丢脸的行径,也不会有人取笑我,可以不顾一切地尽情的宣洩。 人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被灌输「要在意其他人的想法」这种观念呢?想哭不能哭,想笑不能笑,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在意,不要其他人担心要耗费好大的力气…… 像韩信威那样体贴的好人大概是世界上最累的人种了吧…… 停下了脚步,我吸了吸鼻子擦乾眼泪,盯着不知不觉就走到的尹秋实家门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按下电铃。但哞哞却像是知道门外的人是我一样,开始汪汪汪的叫着,该说训练有素还是鸡婆,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闯进去他的世界里,我想,但是不知道该不该。 我很没用,那扇门后面的他的世界里有什么我不晓得,也无法保证自己究竟能不能承受,但我愿意赌,愿意赌上自己的感情,愿意为尹秋实也为自己赌一把。反正人生本身就是一场赌局,每个人都必须成为赌徒。 「咳、咳……请问有什么事吗?」在门的喀嚓声之后是尹秋实的咳嗽声,每一声都震的我心好疼,原本阳光的俊脸更是覆满了疲惫,看起来似乎病的很重而且有段时间了。 「是我。」嚥了嚥口水,我握紧自己提着塑胶袋的双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然而却因此有些嘶哑。 「薇、薇郁?」 「嗯。」 「咳、很晚了,怎么还过来?」 「我来看你,而且明天放假,无所谓。」 「我会传染给……咳、咳……」然后尹秋实就这样往我身上倒了下来。 惊讶的颤了下身子,想把他推开并试图开口唤他的名字,但下一秒我立刻自颈间传来的燠热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好烫。尹秋实好像发烧了。 26 26. 花了好大的力气将一个身高一百八的健康男高中生扛回屋里,我抹着额际的汗水,上气不接下气的凝望着床上那张苍白而虚弱的俊顏,又看看手中显示39.0的体温计,除了心疼以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匆忙地站起身我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浴室,迅速抓了一条毛巾并将脸盆装满稍凉的自来水又回到尹秋实的房间,跪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将湿毛巾覆上他不断冒着汗的额头,深怕惊醒他。 怎么会病的这么严重?这傢伙有去看医生吗?明明如此需要帮助,却又摆出一副不想我进来的样子,到底在想什么? 「就真的……这么厌恶我吗?」无数的问号在脑袋里迂回,不稳的情绪让眼眶又开始发酸,甚至不受控制地忧鬱呢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起来。 用力晃晃脑袋,我努力提醒自己别再栽进这莫名奇妙的情绪里,变得这么爱哭又神经质实在连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 这太不像我。 「不……不是那样的……」微弱的声音飘入耳里,愣了一下倏地抬起眼看向声音的主人,只见尹秋实紧蹙着眉似乎非常痛苦的想传达什么。是做噩梦了吗? 稍稍向尹秋实挪进了一点,我担忧地侧向他,专注聆听接下来的句子,但从几乎连成一串的话语里,我只能有限的擷取到「没有讨厌」和「好喜欢」两个动词,最重要的受词似乎被刻意隐埋的含糊带过。 是吗……他心里已经住了人了呀…… 儘管那受词是自己的可能性也许很小但终究不是零,还是忍不住往最坏的结果想……因为我害怕,我怕过于期待会带来更大的失望,我怕伤痕累累的回忆连保存的原因都找不到,随着风就这么逝去……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可以负荷多少,也许我没有自己想像中坚强。 苦笑着将视线移上书架旁的小驯鹿,这个空间唯一能支持我继续走下去的动力。真是幸好它还在,至少他还没有嫌弃地丢掉、没有无视我的心意,至少它还没有。我这么想着。 走向书柜我抱起它,说出去可能会让人笑死,可还是忍不住想自这小小的绒毛娃娃上寻求一点点安慰。闻着小驯鹿身上淡淡的香味,忽然一张折成长方形的小纸片飘落,但正当我弯下腰准备伸手捡起,一道熟悉却异常冰冷地嗓音自背后传来,只能停下动作定格在原地。 「你在做什么?」 「没、没有啊。」僵硬的扯了个笑容,尹秋实站起身走向我,然后面无表情拿走我手中的小驯鹿和地上的纸条摆回架上。 而我只能怔怔地看着他不寻常的改变,对那骇人的气势感到惊恐,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兇我。 「我没有答应让你进来吧?」 「抱、抱歉,因为刚刚你发烧了,所以我才……」 「出去。」 「呃,不好意思,你可以再说一次吗?我好像──」 「我说出去。」不等我把话说完,尹秋实抢先下了逐客令,漠然的神情让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可是──」 「省省那些不切实际的浪漫童话吧,我没有你想像中的美好,我也承担不起这些责任你懂吗?这么做让会我非常困扰,这么说够明白了吗?」 困扰……他说困扰是吗……原来我的存在对他来说是种困扰吗? 冷冰冰的语调表情和语句,化作利刃一刀、一刀的剖开我的心脏,好不容易填起的缺口一瞬间被狠狠敲碎,散了满地,我甚至失去力气去确认那碎片里头涵盖了多少心酸、多少痛楚。 「我明白了。造成你的困扰我很抱歉,但是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再见。」再见。 轻轻的,我笑着,只是在旋过身走出这里、走出他世界的同时,泪水又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滑落。 原来他心里早就住了人,甚至巴不得我从他的视线消失,都是我死缠烂打一厢情愿,到头来连接近他都让他觉得作呕想吐甚至为他带来困扰…… 真差劲。我指的是徐薇郁这个人。明明就知道他不可能会喜欢自己的,明明就知道那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吻,只是单纯的唇碰唇,其馀什么都不是,明明知道的……却还是执意不放弃,最终搞的狼狈不堪还为他带来困扰。 全都是我活该、我自找的,因为我早就警告过自己不准栽进爱情里了……可不可以不赌了、不爱了,才一次、才踏入爱情、才刚承认对于他的喜欢,就已经整个人痛的快爆开了,残忍的提醒着自己又被丢下,又是一个人了……但是能怪谁呢? 「呵……」望着一片与心情同样深沉的黑,我这么问着。 好一齣闹剧,就到此为止吧,一切都结束了。 我不会再喜欢谁了,也不会再相信什么鬼少女情怀了。 真他妈的狗屁爱情。 * 「韩信威,你从刚才就鬼鬼祟祟的跟在我后面到底是想干嘛?到女孩子家门口乱晃还不够变态吗、还是你比较希望我把你归到无可救药的神经病那一类?」停下脚步我转过身,对着电线桿后面偽装能力甚差的韩信威翻了翻白眼。 「没、没有啊,就我家刚好也住这附近……」 「你现在是把老娘当白痴就对了?」根本就是反方向,连草稿都不打,虎烂也虎烂的称职一点好不好拜託。 「差不多。」 「乾。」 「哈。」灿烂的笑了起来,韩信威一脸愉悦的走向我,擅自与我并肩前进,然后自顾自担任起「护薇薇回家使者」这种莫名奇妙的角色。 「唷,薇薇。」第三十八天,我默默的在心里的正字记号刻下新的一横,接着便一如既往(应该可以这么说吧我想)的步上回家的路途。 「老实说我觉得真的你没有必要特地绕远路陪我,就跟你说那天哭完以后就没事了。」忍不住我最终还是说了出口,在第三十八天的第十七步时。 「谁跟你说我在担心那个了,我是怕你刺激太大有不良嗜好会乱跟踪我回家所以先拜託阿姨把你关起来好不好!」 「我跟踪你?有没有搞错!是谁跟踪谁啊!」 「啊,好兇哦,我好害怕哦。」 「你很幼稚。」 「我是啊。」韩信威嘻嘻笑着,刺眼的笑容差点闪瞎我,只是在揉揉眼睛后我居然也中邪般的跟着傻笑。 完了,一定是跟智障相处太久害我被传染了。 但是幸好我还有你、还有一个大智障陪着。幸好。 27 27. 最重要的是,这大智障在我心情差到想杀人的时候会安静地在一旁陪我喝闷酒发酒疯──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怪。 「乾杯──」清脆的声音在玻璃杯互相碰触的同时响起,一口气灌下里头所有的液体,我对着韩信威嘿嘿笑着,「今天老娘要来个不醉不归!」 「……那我看你今天大概不用回家了。」默默喝了一口,韩信威满脸无奈的看着我,「可乐能喝到醉,这真是我听过最难笑的笑话。」 「我什么时候说那是可乐了?」 愣了一下,韩信威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把抢过我手中的杯子,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衝进厕所倒掉,表情精采的令我笑得更乐,但笑着笑着眼角却不自觉烫了起来…… 伸手抚上微湿的脸颊,不用看我都晓得那温热的液体是什么。 嘴角的弧度犹在,但那洩洪般的泪水却止不住地颗颗滑下,我只能像要把心里全掏空般用力的哭着。 站在门口,刚走回房间的韩信威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扬起唇角,轻轻将我拥入怀里,「以后想哭的时候不要再用可乐唬我了,伸出手说一声『抱我』没有这么难,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你没用的样子了,在我面前不需要顾及面子问题。」 「你早就知道了?」 「嗯。」 「演技真好。」 「谢谢。」 「你知道我没有称讚你的意思。」 「你知道我习惯把你说的话全归类在称讚我那一块。」更加灿烂的笑了几声,韩信威才收起原本欠揍的语调,轻拍着我的背,沉稳的嗓音与不变的温柔眼神惹的我几乎克制不住的嚎啕大哭,「没事了,我在这。」 抓着他胸前的衣料,我紧咬着下唇,心里剧烈的震盪与脑袋里模糊的尹秋实的身影彷彿要将我击垮才肯罢休。是为了自己哭,还是心疼韩信威才哭,此刻的我已经无法辨识清楚。 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讨厌尹秋实并且恨不得他赶快消失的自己,不过就是在逃避,只是故作从容的掩饰着心里早已无法乘载的不甘与哀痛,不知不觉抽了芽生了根的感情,越是想拔起就越是固执地定在那。 到头来我还是没办法放弃,还是对他抱有期待,即使他早就藉着一次次的伤害我来抹煞着所有可能。 但这次是真的断了,所有我们之间的连结都断了……他已经离开故事最初与最终画下句点的地方,并且一声不响地走出我的世界了。 「对不起……」松开紧握的拳,双手环上韩信威的腰,我呢喃着。 对于总是这么温柔的你,笑着装没事安慰着我的你,明明是如此地想要做出回应,却只能指控着命运为什么一开始不让我先看见你而是另一个伤害你的他,痛苦又无能为力。 「说什么呀你这白痴,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吗?那又不是你愿意的,都怪我太懦弱才会错过你。」 「可是──」 「好了啦,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等你,我都不急了你急什么?专心哭你的。」将我揽的更紧,韩信威伸出一隻手揉着我的发丝,轻笑着。 而眼眶当然因为他的温柔更加放肆,连锁也不锁就让眼泪哗啦啦的不停落下,直到所有的力气丧尽,泪腺乾涸才闭着痠肿的眼眸摊在他怀里。 「想睡了吗?」 「嗯。」 「但你明天会很丑哦。」 「无所谓,我好累。」 「那好吧,晚安。」挪了挪身子韩信威为我调整了最舒适的位置,并且轻轻在我额上落下一吻。 我没有排斥,只是投了个微笑,随着不断侵蚀意识的浓厚睡意,凝望模糊之中的你,在这温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 睁开双眸,微弱却还是有些刺眼的阳光洒在脸上,我揉揉眼,转过视线才发现原来是窗帘没有拉上,以及自己是身在韩信威家这件事。 他似乎喜欢早早起床并打开窗晒太阳的样子,这点和我习惯全然相反,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在这种不可思议的时间起床吧。 伸了个懒腰,先撇开肿的有点不舒服的眼睛不说,总觉得心里一股清爽,满溢的轻松感甚至蔓延到了嘴角。就算只是暂时的也无所谓了,真是多亏了这样的心情我才得以喘息。 而所有功劳最终还是来自韩信威。 加深了笑容我爬下床,移动到客厅搜寻韩信威的身影准备请他吃顿饭道谢,却发现除了桌上一张字条外,一片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薇郁,浴室脸盆里毛巾我泡热了,如果你有乖乖被吵醒的话,我想现在的温度应该刚好,记得敷两次,一次五分鐘,不然眼睛肿成那样看你怎么见人。然后早餐我放在厨房,我记得你喜欢松饼和鲜奶茶吧?不合口味的话……要自己煮还是花钱买就自己看着办吧哈哈哈。 「哈哈哈,真好笑哦……去你妹的哈哈哈。」无言的盯着那句意义不明的哈哈哈,在看到前几句时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想要掐死韩信威的衝动。 从口袋摸出手机,我拨了韩信威的电话,接着在嘟嘟声终止的那一秒很不友善的问:「那句哈哈哈是怎样?」 「吭?」 「我问你那句哈哈哈是怎样。」 「呃……那个,我想你打错电话了小姐……」 「咦?真、真的假的?真、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乾笑了几声我掛上电话,但就在想要重按一次电话号码的同时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迅速点开联络人资讯检查了一下电话号码,然后发现── 拎北根本就没有打错! 再度按下通话键,脾气一向很差的我腹中怒火烧的热烈,不悦指数即将满表,心里想着要是等一下让我听到「您拨的电话无法接听」、「您拨的电话无法回应」、「您拨的电话忙碌中」这种话一定要剥了他的皮。 可老天没有让我这么做。 「搞什么鬼阿你!」不等他说话,我抢先以高两个八度的声音朝电话另一头怒吼。 「没有阿,就想测试一下你的神经到底有多粗而已哈哈哈。」 「哈个屁!」 「女孩子不要屁屁屁的喊好不好,很没气质耶!」 「那你不要哈哈哈的一直叫好不好,很欠揍耶!」 「无聊。」 「你才白痴,留那什么烂字条。」 「什么叫烂字条,我是关心你耶!真是好心没好报……」 「我就是良心被狗啃你怎么样?有意见吗?嗯?一大早的是跑去哪里,留一张烂字条就把我丢在家里你还真是好意思。」 「你这是在说你很寂寞要我回去陪你吗?」 「并没有。」 「好的小亲亲我很快就会回去了,我只是出来买个东西而已。」 「就说我没──」 「不要太想我赶快去吃早餐啾咪。」 然后电话就切断了,只剩下长长的沉默与气呼呼并且非常想摔手机的我。 光那句小亲亲和啾咪我就噁心饱了宝贝,要是真的有那么厉害请告诉我反胃都来不及了的时候,哪来的心情吃早餐好吗? 28 28. 「呃、那那那个……早啊薇郁……」站在门前,宋易杰牵着他小女朋友狂搔着那颗越来越乱的鸟窝头,不过他本人似乎觉得这是种潮流。 「来找韩信威吗?很抱歉他不在哦娘娘请回吧。」我倚在墙上咬着牙刷不屑的盯着他,即使满口泡沫但口齿仍然清晰。 「不、不是那样的……」 「那不然是怎样?」我挑眉,「是专程来问我为什么去我家找不到人借电动吗?还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于是想要扮演侦信社玩抓姦游戏好得到成就感之类的?」 「就──」 「小亲亲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这么想我。」语未毕,一张灿烂的笑脸顿时充满我的视线,低沉的嗓音由于口中噁心的台词瞬间失去魅力,让我狂起鸡皮疙瘩。 我后退了一步,惊恐的看着直往我身上蹭过来的韩信威,失控地尖叫一声接着以跑百米的速度朝浴室奔去并把门反锁。 快速地扭开水龙头捧起漱口,此时我终于明白何谓当兵之苦,更无法想像老是悠间洗着贵妃浴的自己若是洗起战斗澡会是哪般惨烈的情况。 可直到我刷完牙,门外却没有想像中的骚动,意外来的寧静。 本来还以为他会无聊到拿十块钱硬币来开门吓我,不过显然是我自己多心了。 松了一口气,我从偷偷开了的门缝确定外头没躲人后,便抱着莫名愉悦的心情移动至客厅。 而眼前融洽热络的景象旋即解开了我方才心中的疑惑。 怪不得韩信威那么安分,吃错药的没来耍白痴。 原本应该属于老娘一个人躺着看电视的沙发不知何时被四个人影佔满,韩信威则是坐在地毯上,四个人围着一桌滷味相谈甚欢。 没礼貌,居然把我吓跑然后自己在这边吃东西。 「这时间哪来的滷味?」我走近韩信威,接着在他右手边坐下。 「豆豆他们家买的。」回答我问题的人是肯尼,那耀眼的橘色在灯光的照射之下有些刺眼。 「谁是豆豆?」 「就、就是我女、女朋友呀……」宋易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又开始搔起头发。 然而我的注意力完全在于他的头是不是很痒这件事上。 要不是他小女朋友在旁边,我大概会二话不说拿出剃刀把它们全削掉。就算他本人不觉得痒,我看了也觉得不舒服。 「嗯,那你们来干嘛?」叉起一颗鸡心,我将视线从宋易凡到韩信威转了一圈。 「他们都很担心薇郁你。」安静了好久的韩信威终于出声,他的表情相当认真,坚定的眼神与话语几乎让我无法呼吸,喉间顿时乾涩了起来。 「担心我……吗?」我看着天花板,阻止不禁酸起来的鼻子刺激泪水溃堤,明明是想给他们微笑的,「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说……」 过去早就习惯一个人、习惯安静的自己……原来在听到这些话、看到这些人的时候还会哭、会感动、会高兴,发现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早就已经无法填满儿痲痺的伤痛,此刻就像是被消毒并且敷上了药,一瞬间痊癒……果然,我内心深处一直是抱有期待的吗?无论是对于哪一方面的爱…… 「蠢死了。」突然传来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五人的注意力,各个瞠目结舌的盯着难得严肃的宋易凡,只是那那一样冰冷的声音,一样漠然的神情……不禁让我想起了最后见到的尹秋实。 「咦?」有些惶恐的抬起眼,我听着砰砰重击的心跳声小心询问。 「我说你蠢死了。」 「宋易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 「没你的事。」韩信威想要出声制止,却被宋易凡硬生生打断,并且不顾我错愕的表情继续说着,「你就是太放任这女人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等等,你在说什么?什么放任我?我怎么都听不懂?」 「听不懂吗?那我就全部说给你听。」他冷笑,「你敢情以为自己是悲情女主角吗?自己的感情不去争取,躲在这里哭哭啼啼有什么用!说什么对不起对不起的,还不是一天到晚跑来找韩信威,不停伤害他的人不就是你吗!真的有那么委屈,委屈到不找人哭诉你就会死掉吗?说穿了你这根本就是在利用他、在逃避自己的感情!徐薇郁,亏我还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够了!不要再说了!」但听着这些话的我思绪一片混乱,直到一阵怒吼在左边响起,泪腺才像是接收到指令般不停的分泌出泪水。 用力将我拥进怀里,韩信威的双臂颤抖着,颈间忽然有股湿热窜进肌肤,一向笑着的韩信威似乎很害怕,我却只能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背在他耳边低语:「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因为宋易杰都说对了,我伤了韩信威,我逃避,我懦弱,我只失败了一次就在这里哭哭啼啼而不想办法解决,也不试着暸解尹秋实一下子把我推开的原因……我果然很糟糕的吧…… 但是不行,不能在这样放任自己了,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抹去眼泪,我拉开了与韩信威的距离,接着放开原本压抑着的怒火,站起身朝宋易凡以我自己都料想不到的音量大吼:「我是伤了韩信威也逃避现实我承认,但我绝对没有利用他!我只是重视他,所以才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这点你大错特错,不要说的一副你很懂的样子!」接着甩上门就往外头衝去。 最后我停在尹秋实家门口,维持与上次一样的姿势,犹豫着要不要按下电铃。只是这次我害怕的不是他拒我于千里之外,而是或许他早就搬离这个地方,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这件事。 但是为了自己,为了韩信威,我必须再赌一次。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指向电铃的按钮移动,谁知却被一隻散发浓厚酒气的黝黑大手抢先。 倒抽了一口气,我转过头,顺着那隻手将缓缓视线往上移,然后──对上了一双凶神恶煞的眼。 完了。 29 29. 「有事吗?」沙哑低沉但并非魅力而是吓人的嗓音自头顶传来,酒的气味随着他的开口愈加浓厚,缩着肩膀神经相当紧绷我以极缓慢的速度转过头,接着将视线移回原本的那按钮和手指上。 镇定。对,镇定,徐薇郁你一定要镇定。 说不定只是送瓦斯的修水电的收房租的不要乱想,光天化日之下再怎么样醉汉也不会袭击少女的,只要等到尹秋实开门……对、只要等到他开门就没事了…… 冷汗顺着我的额际我的脸颊我的背脊,一行一行不听使唤的滴落下来,砰通砰通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比小鹿乱撞还要更加严重的跳动我开始怀疑自己会这样直接休…… 「……克。」轻轻喃唸出声,我惊恐的看着他摆在我肩上的粗壮手臂,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不对啊刚才根本没有人按电铃,除非神蹟降临否则不会有人出来开门的……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说、你到底有什么事?」他依旧兇狠地瞪着我,深呼吸静下心来我观察起他的样貌。发现他虽然是大叔但五官不算难看,但总觉得看起来有些眼熟……不是装熟的烂梗我是真的觉得有在哪里见过面…… 「小姐?」 「啊?呃、哦就是那个……我、我来找朋友。」指着门我颤抖着声音死盯着电铃钮,犹豫着要不要按下去。 在这种公寓的楼梯间我果然还是无法放心阿!万一、如果有个万一……不行不行不行,我还没谈过恋爱不可以死的阿!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戳下电铃,疼痛感慢了三秒藉着神经传入大脑,好痛,我的手好痛打篮球吃萝卜都没这么痛过,然后我开始纳闷起我到底在干什么要这么大力。 ──却忘了身后还有一个大灾难。 「找尹秋实吗?」 「咦?」 「我问你找尹秋实吗?他住这里对吧?快告诉我他在哪里!快说阿!」他用力掐着一脸茫然的我的肩膀,比起食指现在肩膀更疼,脑袋几乎空白我根本不知道要回答什么又或者其实连他的问题都不清楚,可是他狰狞的表情好可怕…… 「我──」后退了一步,他跟着前进,明知道就算退背后还是会有门的阻隔然而我却只能这么做,直到那救命般的天籟嗓音传进耳里。 「薇郁?」 「哦,嗨……」僵硬的扬起笑脸,我回过头看着站在我身后的他。 他微微啟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随即又换上和那天一般冰冷的表情。对我。 对我? 换了表情的下个瞬间尹秋实拉起我的手腕,力道有些重握的我有些疼痛,手指肩膀现在是手腕,本来应该抱怨可事实证明我更加在意来自他的温度。 把我拉往身后,尹秋实瞇起眼我看不见眼底有些什么,只剩理智告诉我眼前这个大叔他认得,而且好像不是好人。 ……真是幸好我有按电铃。 凝望着他好久不见的侧脸,心跳又开始急促了起来不是因为紧张而是真的悸动,忽然间好像有什么重叠上他的脸,眨眨眼我扭过头又转回身,最后张着大大的嘴巴听着他们的对话二度验证心里的推论……这两个人…… 「够了,爸。」 是父子。 「既然知道我是爸爸的话就把钱拿出来!还在囉囉嗦嗦什么!」面容与尹秋实有几分相似的大叔也是尹秋实的爸爸突然之间变得更加兇狠,逐渐放大的音量让我有些吓到,但是将视线移上尹秋实握着我的手就又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 「钱钱钱……一直搬家就是为了这个字,你不懂吗?不懂为什么我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开你的视线、离开你自以为是家的家吗?」板着同样冰冷的表情,尹秋实的音调语气相对显得更为平静。 「干!闭嘴、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你这个不孝子!我把你养的这么大,才跟你要那么一点小钱他妈就开始教训起来子来了啊?翅膀硬了,嗯?」 「养我?你养我?哈哈哈哈,直到妈妈去世以前你从来就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不是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妈妈兼这么多差付我的学费其实绰绰有馀吗?那些钱全部都是给你,给你这个赌鬼、不尽责的丈夫与父亲!今天我还愿意叫你爸爸是尊重你身为长辈尊重妈妈的选择,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了!」 「你!」 然后我看见大叔挥出拳,在尹秋实把我推出的下一秒鐘就是用力地往尹秋实身上打,他虽然还是说着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话语,但咬着牙就是不愿意回手。 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我头好晕心好痛好心疼尹秋实,不知道他要被这样子打多久却又不晓得该如何阻止……干架我会,偏偏就是找不到理由出手。 藉由擷取他们的对话我大概瞭解了目前的状况,赌鬼老爸没钱花于是醉醺醺不可思议的找到儿子住处接着讨钱不成就打人,复杂一点可以参入过去这个男人也是在赌,不过还有个为自己默默付出的女人与渴望着父爱的儿子苦苦守后…… 眼角一痠眼泪开始打转视线也开始模糊,像螺丝钉被旋出一般,彷彿解开了所有的约束,透明的温热液体止不住的哗啦啦涌出……接着在同一瞬间,我好像什么都懂了。 不只为了他为了心也为了自己,因为我对不起自己。尹秋实转了好多次学,独自搬出来自立更生,就算还没适应环境,打工比赛奖学金,任何有钱的活动总是极力去做,拚了全力就是要拿到那一笔钱,不是其他就是为了父亲和学费……老是在哭老是在给人添麻烦又伤害了韩信威,比起他我真的事很糟糕的存在,我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这个想要努力却什么都做不好的、没用的自己…… 「薇郁。」温柔的嗓音传来,记忆中熟悉的尹秋实扬起了他的笑容,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 「干嘛啦……」身体很痛心很痛就不要勉强自己笑啊…… 「我没事,不要担心我。」 大力点头,我的泪掉的更兇,谢谢他不是真的讨厌我,也谢谢他到这时候还不忘记关心我…… 我果然还是,不想放弃这样的你。 30 30. 所以就算是没理由我也要保护你。 即使不喜欢我厌恶我甚至想与我断绝往来也无所谓,因为全世界就这么一个你而已。 抹乾泪水,在那个笑容以后,心里就像雨后的晴空逐渐明朗,本来以为是死结却全都奇蹟似地解开来了。 直到那个瞬间我才明白,原来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他的爱情,而是他的快乐和与世隔绝一般的纯净笑容。 ──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再露出那种痛苦的表情了。 咬着下唇我握紧双手,被指甲刺的有些疼但我还是跨出双腿,一步步地朝向他们走着。 拳头还是重重地落在他身上,咬着牙明明很痛却硬逞强的面容更是加倍的疼在我心里,越是靠近越是无法抓紧理智,不捨与愤怒两种情绪随着距离的缩短开始放大。 我试着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然而却早在意识到之前就先抓起大叔的手臂了,声音更不自觉地顺畅滑出喉咙,不仅没有先前预料的颤抖,还有种莫名涌升的勇气填满心底。 对阿怕什么就像小时候为韩信威挺身而出一样,谁说没理由,正义阿善良阿什么瞎到爆的藉口明明一大堆,害怕没有用,想保护谁就得面对恐惧。 尤其对你。 「够了吗?」我冷冷地瞪着他,比想像中更加寒冷的口吻令我有些吃惊。 「你给我滚!老子在教训儿子关你什么事?」他大吼,用力的挥着手试图甩掉我。 哈,以为我和男生一天到晚干架是打假的吗?虽然有点吃力但我还是加重手上的力道,刚才刺着我的指甲此刻正掐在他的手臂上。 「教训?你再打下去他会死你知道吗?家暴和管教的定义是完全不同的哦大叔。」我冷哼。 「闭嘴!你区区一个外人懂什么东西?儿子老子生的要怎么教是我的事,赚钱给老子花是应该的!还是说……这不孝子是为了你这鸡婆女人才死都不拿出钱的?嗯?」他拉着尹秋实的领子大力的晃了一下,而尹秋实只是虚弱的凝视着我,我看不出她眼底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但他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好痛。 「你……什么意思?」 「呵呵……女人不是都这个样子的吗?看到有钱男人就贴上去,好像把自己卖掉也无所谓的样子,一旦得到利益以后就马上消失无踪……只是看不出来,你也是这么早就把自己弄脏的女人。」他冷笑,伸手拍着尹秋实的脸颊,「怎么样?我儿子很幸运的生了张漂亮的脸,就算每天睡也不会腻的吧?」 我看着他的嘴唇一开一合,他的动作他的言行他扭曲的人格偏差的思想,全都令我作呕! 儘管他是尹秋实的父亲,我仍旧无法抱持尊重的态度待他! 捏紧拳头,气愤衝出胸口挤着眼眶,又热又酸视线的模糊通知不甘已经塞满心脏的事实。 「你凭什么那样子说话!」我嘶吼着,冷却又被覆盖上一层新的温度泪水不止的直流,「说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但是他不是那种会玩弄女孩子的人!能不能不要把他和你混为一谈,你到底知不知道尹秋实有多辛苦阿……」 「他每天、每天……明明有做不完的报告和作业,却还是打工到大半夜才回到家,隔天还要起大早兼差投报纸……不仅如此,假日有时候还要打一大堆零工,校外校内无论什么比赛他都会尽全力去做,考试也比谁都认真……要自己付学费自己一个人打理生活对一个高中生来说负担有多重、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为的是什么!」 我咬着下唇,缓慢跪坐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喊着哭着,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看到,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他这样说话…… 「他的所有努力,全都是为了你阿……」 无论如何,在他心里都还是打从心里敬爱的父亲的你阿…… 「对不起……委屈薇郁了……」熟悉的嗓音飘进耳里,脸颊上除了眼泪多了另外一种热度,抬起头对上尹秋实的眼他依旧轻轻的笑着,宽厚的大手都是伤却还是温柔为我抹去泪水。 「才不会!」我用力摇摇头,「你爸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用手指指向正上方,然后我看见尹秋实的爸爸还是站在原本的位置,捂着脸缓慢的在我们前方蹲下,肩头还微微的颤抖着──难道,他这是……在哭? 相当惊讶但我还来不及研究,下一秒就先被尹秋实的声音拉走了注意力。 「薇郁……」轻声喃唸着我的名字,他的视线怎么好像有些炙热。 「嗯?」 「接下来,该我自己付出行动了,谢谢你让我明白他还是在乎我的,你真的好勇敢。晚一点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不过在那之前先借我充个电吧。」灿烂的笑了起来,尹秋实揉揉我的头发,接着俯首将额头靠在我的肩上。 「呃……你……我……」我错愕的不晓得该如何反应,只能伸出手轻轻推着他抵抗。 但谁知道不抵抗还好,一抵抗这个貌似伤患的傢伙开始使起奸计,在我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很自动的把手环上我的腰搂进怀里,接着留下我直冒白烟的脑袋,安稳的进入梦乡。 你究竟是……从哪里学来这种乱七八糟撩拨人心的东西阿…… 「让我睡一下就好,拜託你嘛……」 「好、好啦。」 好啦。 * 站在月台,火车进站带来了强烈的气流,搔刮着人们的内心,捲来一阵阵热烈的思念与不捨,闻着空气中惆悵却参杂着温馨的气味脚步好像有些不稳,然而此刻是什么使然我早已无暇也没有能力去分辨。 尹秋实和他的父亲拥抱着,前面那段时间究竟聊了些什么因为火车鸣笛我听不清楚,只知道我所见的场景全都像画一般鐫刻在我心里。 「记得好好吃饭不要再瘦了,看你一点肉都没有多难看。我会找份工作把钱寄上来给你的,辛苦了这么久,大学就好好玩吧。」伸手拍着尹秋实的头顶,我才发现大叔果然很有爸爸的样子,无论是什么原因让他变成那样都不重要了,我只知道现在的他的的确确、是个想要好好疼爱儿子的好父亲。 「嗯,我会的,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尹秋实扬起嘴角好看的笑着,那是我从未看过的表情,如此温和而迷人。 我的唇畔含着笑,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爸、妈,有如此相爱的你们如此疼爱我的你们,真的非常非常幸福。 就算被骂到臭头也无所谓了,反正今天翘班翘定了,我现在,只想要回家陪他们好好吃顿饭给他们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噁心的大喊好多句我爱你们。 因为我还拥有这么多关心我爱我的人。 「小姐!」打断了我的思绪,尹秋实的父亲对着我唤了一声。 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出声,脸上的弧度还在。 「谢谢你。」他微笑,和蔼慈爱的样子令人感到一阵温暖,「你的父母把你教的很好。」 「别这么说,这是我该做的。」我摇头,「您也把尹秋实教的很好很懂事,就像我以我的父母为荣一样,他一定也会这么想的。」 「能交到像你这样的女朋友真是他的福气,请你替我好好照顾他。」 「不,我不是──」 「保重。」然后他带着笑踏上了火车,完全无法解释我把求救的视线移到尹秋实身上,但他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我们的对话,只是凝视着站在车厢入口的大叔一副快要洒泪的表情。 「爸,下次我回去的时候,一起去看看妈妈吧。」他说。 而大叔只是点点头,眼角闪烁的泪光和欣慰的笑容相当耀眼,一瞬间两个人的身影几乎重叠在一起,让我突然有种他们其实是一个个体的错觉。 「果然,是父子呢。」我轻声喃唸,却没意识到,唇边的弧度正悄声上扬。 31 31. 送尹秋实的爸爸到火车站之后,尹秋实的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一路上都掛着那灿烂的弧度四处放电。 只是不晓得怎么回事,总觉得那个笑容比过去更加纯净纯净,犹如从天而降的天使,有种能感染整个世界的力量。 这才是最真实的尹秋实吧,在卸下了这么多责任之后才能真正坦然笑着的这个样子。 「那个,薇郁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突然不必悬着心而放松下来,好像连食慾都一起被逼来了,害我肚子好饿……」抚摸着自己的肚皮,尹秋实满脸无辜的瞅着我,要我拒绝也难。 「可是……吃宵夜会胖耶。」 「薇郁很瘦呀!而且只有一天而已,没关係啦!」露出整齐的上排牙齿,尹秋实灿烂的对我笑着。 「那好吧……」想当然我马上就被收买,对那种表情一点免疫力也没有。 我们在一间冒似二十四小时营业、以至于我不晓得该不该称之为早餐店的早餐店里唯一的空桌坐下。 让我感到神奇的是,明明时间不早了,週遭却还是座无虚席,人们交谈甚欢的样子看起来也丝毫没有倦意,是我脱离人群太久,所以全都和印象中该做的事不同了吗? 人哪,果然不能一直站在同一个定点不前进呢。一旦错失了许多风景,即使看着再高画质的照片,也没有办法获得真正凝视着的真实与感动了吧。 「薇郁想吃什么?」用铅笔敲敲我的手,尹秋实似乎是在拉回我飘散的思绪。 「豆浆就好了。」 「不行,要吃就要吃营养一点,拿那种会胀气的东西来填满肚子假装自己吃饱了,根本就是在欺骗它,你不觉得你的肚子很可怜吗?」 「奇怪耶,你怎么变的这么囉唆?是吃到爸爸的口水所以也变成爸爸了吗?」我蹙着眉不解的看着他,我明明记得这孩子很随和的。 他很开心的笑了开来,低下头逕自在菜单上多画了豆浆、以及与他口味相同的饭糰后又开口:「反正薇郁吃掉就是了,浪费食物可是会遭天谴的。」 「是是,伟大的爸爸真神。」 然后我们相视而笑,为此刻的和谐的氛围点缀更多的快乐,感觉又向他逐渐偏离的世界靠近了一步。 儘管我还没有走到,然而亲眼看着眼前那道阻隔终于被拆除、发散出点点光亮,心里就先明朗了起来,彷彿有股能量注入心底并且要我坚持下去。 我扬起嘴角看着眼前的尹秋实那副饿坏了、狂塞着食物,沾的满嘴都是酱油,还不时抬起头露出幸福表情的样子,就像个孩子纯真而可爱。 要是能一直记在脑海里就好了,若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想起,肯定能得到很大的安慰。 「薇郁不吃吗?」也许是察觉我的视线,尹秋实放下筷子询问我。 「没有,只是觉得你突然变得好开朗,就像认识了另一个人,感觉很新鲜。」 「咦、有吗?我自己倒是都没有感觉到。不过,心里真的舒坦了很多,知道爸爸没有后悔生下我以后。」 「后悔?他说过这样的话吗?」 「嗯,过去常常这么对我说,所以我一直以为他很讨厌我,甚至是恨。」他望着桌面,语气不是难过、而是以一种回忆往事的口吻。 我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听着他柔和的嗓音说起故事。 「我的亲生妈妈,其实在我上小学时就丢下我和爸爸跟另一个有钱男人私奔了。那阵子爸爸不是天天把自己灌醉、以泪洗面,就是卯起来不眠不休的工作,他很少回到家里、我也总是饿着肚子,但是我从没有想过要怨他。我知道那是因为爸爸他很爱很爱妈妈。 「我曾试着给爸爸拥抱,告诉他『我会保护你』,但却没有一次得到他的回应,换来的总是被狠狠推开,要我滚出他的视线。渐渐的,我失去面对他的勇气,就算在家里见了面连声招呼也不会打。 「他像是失了魂,就这样一厥不振,即使后来又再娶了新妈妈也依然如此。他假装自己对赌博上癮,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很糟糕的父亲,把所有的不愉快施加在我们身上,希望我和妈妈能恨他、讨厌他、疏远他。」 「为什么……我不懂,这个时候不是更需要谁的陪伴作为慰藉吗?」我锁眉,心里比看着尹秋实受伤还疼。 ……我不知道那张无邪的笑脸之下居然隐藏了这么多的痛楚。 他摸摸我的头,轻轻扬起嘴角,告诉我他没事了不要担心,「因为他不相信自己能走出来,没有把握能给我们幸福,更气自己的没用。但是妈妈从没有放弃过他,一个人打着零工,要付我的学费、生活费、贷款,还要给爸爸好多好多钱,美丽的面容和细嫩的手掌早已覆满了沧桑的痕跡。 「我很心疼她,也告诉她我们可以一起搬出去住,但妈妈却总是摸着我的头笑的好幸福,说着:『没关係,因为妈妈爱爸爸。但是如果秋实觉得不快乐那么就搬出去借住阿姨家,钱的问题不用担心,妈妈会寄给你,最重要的是你要开开心心的长大,毕竟再怎么说你都是个孩子,大人的事情本来就不可以牵连到你身上。』 「所以我忍了下来,努力的唸书、拚命的参加比赛,为的就是帮妈妈分担一些压力,长大以后也能赚多一点钱孝尽她……但是她却在我升上高一的时候就过世了。」还是掛着微笑,但我看见他的眼底掺满了难过。 「然后你就搬出来了?」 「嗯,用国中毕业那个暑假拚命打工存的钱。」 「那为什么还要找你?他不是希望你远离他吗?」 「听说是想来看我,但是找不到理由。」他终于抬起眼,轻笑出声,「跟我要的钱也一分不少的存进我在那里的帐户。」 「可是……我看他打你打的很重,而且为什么你都不还手?」 「因为他是我爸。」加深了弧度,他灿烂的笑容又在我面前绽放,好耀眼、好耀眼,「打我可能是在教训我这么多年都不和他联络吧,几天前和他聊天还嚷着说交女朋友都不让他知道,好歹也是我爸耶。」 女朋友…… 「呃,你不解释吗?」 「我不打算解释,而且──」 「嗯?」 「不,没什么。」尹秋实笑着摇了摇头,「薇郁。」 「什么?」 「虽然每个人都有一道想隐藏着的伤口,但总是希望有个人能明白那些回忆的沉重,说着『我懂,你不是只有一个人』这样的话吧。所以谢谢,对于你一直都在这件事。」他又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和缓的弧度温柔的眼神几乎要让我窒息,惹的我只能低下头拚命地啃着手中早就冷掉却意外好吃的饭糰。 果然只要悬在心上的那个人出现在眼前,并着实感受的到他的存在,无论是什么都会变的好可爱呢。 32 32. 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早晨的空气比平时来的更加清新,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并且不顾形象的打起了呵欠。 假日,休间,放松。 嗯,到目前为止听起来都很合理。 但当我眼角馀光瞄到前方不断颤抖的人影,听见飘进耳里的轻快笑声时,瞬间定格,接着石化。 ……我好像,忘记我刚才陪尹秋实一起去送他爸爸而且还在外面混到天亮这件事了。 「笑、笑什么笑!」我恼羞成怒的大叫,谁知道却是破音的那种。 懊悔的捂住脸蹲下,我突然好想找个洞鑽进去,双颊的温度正在急速上升,羞耻心的膨胀已然扩散到外头染上了一层帜热的红色。 尹秋实愉悦的笑声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他的脚步声,要不是那熟悉的温度,我差点就认为那是因为感情压抑太久而出现的幻觉。 他轻轻拉开我遮着脸的双手,收起了笑容,然而他的眼神太过认真,让我无力招架只能慌乱的移开视线。 是单纯觉得害臊,还是担心他落下一吻又要自己忘记,我已经没有力气分辨,只能放任失控的脑袋回盪着他的呼吸他的味道,还有那个我从未见过的眼神。 「薇郁。」他抬起我的脸要我正视他,摆在我脸颊上的大手或许已经感受到了我的慌张,却还是从容的传递着他的温度。 「干嘛啦……」 「谢谢你。」他再度扬起嘴角。 「我知道,你说过很多次了。」 「还有……对不起。」 「嗯?」 他没有答腔,只是维持着脸上好看的弧度凝望着我,直到我脑袋一片空白还冒了白烟,开始缓慢的放大,放大,再放大…… 记忆中的温热触感再一次贴上我的嘴唇,睁大双眼尹秋实的却是紧闭着,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和细緻的肌肤,我的心脏更加迅速的跳动着,彷彿要衝破体内一般的剧烈震动。但同一时间又有股疼痛窜进意识里,喜悦和恐惧两者不断碰撞,一副没有分出胜负就绝对不会停止的样子。 如此极端的,你的吻。 拉开距离,他静静望着我,停滞了三秒的空白,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我还来不及捕捉就又再度被堵住了唇,也许是为此感到高兴,也许是觉得自己很可悲老是落入他的陷阱,眼眶开始发热接着流下了泪水,但久了却发现害怕与不安早就盖过愉快填满了心口,我想起上次他也说了抱歉。 只是这次先说在前。 泪水顺着脸颊安静的滑落,我闭上眼决定接受一切,大概他是把我当成谁了吧……无所谓,就当作是道别吧,这是最后一个重拾又放弃的循环了,在这之后就得和当初趋近他一般靠自己的双脚离开他的世界。 即使我有多希望此刻的他心里装的是我,即使我感觉到那道隔阂消失,即使我发现他终于不再后退,也都来不及了…… 既然答案都如此明显,我也曾经试图抓紧了,那就应该要知难而退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湿润与泪水的咸,突然尹秋实松开了摆在我肩上的大手,并且连续向后退了好几步。 我只是流着泪安静凝视他,等待着他残忍的判决。 「咦咦咦咦咦咦!薇郁你哭了吗?啊……对不起,我又……」但他却满脸错愕,结结巴巴的似乎想解释什么,最后像是发现做不到于是乾脆把脸埋进膝间。 这意外的答句让我一头雾水、完全无法融入状况。 他在紧张什么?刚才的呼吸不是很平缓就像习以为常吗?为什么突然像个做错事却找不到藉口的小孩躲起来还满脸通红的? 难道说……他是良心发现并且终于有点自觉了吗? 「你……在干嘛?」吸了吸鼻子,我的眼泪仍旧在掉,声音夹杂着浓厚的鼻音。 「呃……」 「如果是后悔吻了我的话,我可以忘记没关係的。」我起身,歛下眼看着自己的鞋尖以及他的。 心很痛连呼吸都会疼,我没有办法看着他不知所措的神情告诉他我很好,更害怕凝视着那双黑色瞳孔的下一秒会再次受伤──有些时候,逃避才是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 「不,我不是──」 「没关係,我没事,就只是一个吻而已。」我打断他,以轻快的语调如此说道,接着转身离开,将我的爱情与他一併遗留在那。很难,却也很简单。 但是没关係的,不过就是一个吻、一个人、一段爱情而已,我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没事了,真的、都没事了…… * 说好不要再浪费眼泪,但最后我还是哭了。 只是这次不是尹秋实不是我的爱情,而是韩信威。第一次,心里装着的是纯粹的他,没有别人没有杂质,完完全全为了他而流出泪水。 「还有我陪你啊。」 他明明前几天才这么对我说着,尤其满脸的温柔连嘴角的弧度都完美得找不出破绽。 所以到底为什么现在会突然要走? 彷彿要把整个身体掏空般,每次在他面前我总是能轻松的释出所有情绪,并没有像习惯一样安静的哭泣,我不顾路人的眼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起来。 好几个跨步之外的韩信威怔怔的望着我,似乎是很惊讶我的出现,但下一秒鐘便笔直的朝我快步走来。 温热的掌心贴上我的脸颊熟悉的气味环绕在我的周围,他轻轻抹去我的泪水,不再像过去掩饰眼底的情感,而是光明正大的让我看着他瞳孔倒映的我,好多种情绪交错的复杂,还有隐约泛着的光。 接着他令人安心的低沉嗓音响起,很轻很轻像是怕再用力一点就会涌出泪水,「我就是怕这样才迟迟没有告诉你,没想到最后还是隐瞒不住阿……」 虽然打从听到这件事的下一秒我就气到哭出来捨不得到眼泪直流,然而听到他亲口这么说得当下我还是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但你这么做我也不感到开心。我希望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因为肯尼学长说溜嘴才得到消息。」我不容拒绝地直视着他深邃的双眸,想读取之中不停流转的情绪也传递自己的心情,「还是说……比起我的心情,你更在乎自己能不能离的开?」 「不是!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有些慌张的低吼但随即又降低音量,声音好闷我的心好疼,「要说捨不得的话,我看着你的时间可不是小数字,怎么可能会想推开你呢……」 「那你为什么要走?明明是想留下来的不是吗……」克制不住心里持续放大的酸楚,我抓起他的衣角,只能放任眼泪掉的更兇。 「因为妈妈需要我,薇郁也需要幸福。」韩信威的眼眶很红,但是却扬起了嘴角和记忆中一样温柔的笑着,「你们都是我很爱很爱的女人,所以我会尽全力给你们快乐。」 「什么幸福……我都已经准备好要喜欢你了……」 他明显的愣了好久,接着泪水跟着笑容的绽放滑落而下,并且用力的将我揽进怀里,「谢谢你,有这句话就够了,只要让我知道你曾经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心动就够了……」 不只一点点,我甚至老是想着要是喜欢上的是你该有多好。我在心里补充,双手紧紧的环着他,像是怕他就这样消失,也是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韩信威在我心里的份量早已远远超过我所想的重了。 「……所以你还是要走吗?」我轻声询问,双手却不自觉的颤抖。 「嗯。」他低应,接着松开怀抱,毫无遮掩的用太过热烈的眼神凝望着我,「因为还有人在等你。」 「你说什──」 「总之快把手机打开吧。这样我到了才能打给你报平安,况且摆在那里不用也是浪费钱。」韩信威灿烂的笑了开来接着伸手揉乱我的发丝,并且在充满朝气的喊了声像是对我、也像是对自己的加油后,瀟洒的走出我视线之外,留下我一个人泣不成声。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33 33. 「麻烦到最近的渔港,谢谢。」轻轻朝前头的司机说了目的地,我将视线移向车窗外随着汽车发动开始缓慢变换的街景。 原本一格一格交错的画面,逐渐转为模糊的块状色彩,还来不及捕捉进脑海便一闪而逝。 就像人生。 我们总是在起步后匆忙过站,忘了停下脚步欣赏旅途的风景,因而错过了许多美好,却又责怪起命运让自己来不及抓紧那些、在失去之后才发现弥足珍贵的东西。 我揉了揉痠痛红肿的双眼,接着摸出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 不开机仍旧随身携带的理由是什么?老实说在韩信威离开前,我自己也无法解释。 只是在那个温暖的拥抱、看见那个毫无遮掩而真实的他之后,像是有什么掀开了一直以来罩在四周的黑色帷幕,唰的一声带来了无止尽的光明,解开了所有的答案。 儘管明白关了机铃声响起的机率是零,却还是忍不住期待着它响起,又或许,正是因为知道没有开机这件事能够解释为什么他没有联络自己,所以才会这么做──毕竟人哪,有时候就是会想藉着自欺欺人来让自己好受一点。 但我果然,还是对谁抱有期待的。 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开机键,轻快可爱的提示音震动着耳膜,越来越快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让我疼痛了起来,闭着一隻眼想看又不想看还没决定好,我就先被萤幕上显示的几行文字止住了气。 您有57通未接来电与4则未读讯息 全部……全部都是他们的名字…… 止不住颤抖的手指,我缓慢的点下萤幕,新的画面佔满我的视野,却又在下一秒鐘被突如其来的模糊给覆盖。 第一封和第二封,是尹秋实传过来的。 薇郁,我真的对你感到非常抱歉。 我知道你可能不会也不想继续往下看,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但是我还是认为得解释。 你是女孩子,一个吻……何况是初吻,怎么可能会不介意?看着你流着眼泪却又笑着的表情我很难受,我想你一定是想要把初吻留给最重要的那个人却又不希望我感到自责吧。 对不起,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但是我从来就没有后悔吻你,不对……也不是这样……啊,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总之如果薇郁想要把一切都当作没发生也没关係的,就这样全部忘记当作都不算数吧! 因为吻这样的东西,只有对象是自己喜欢的人对薇郁来说才具有意义吧…… 看着最后的删节号,我咬着下唇,泪水一滴一滴的安静滑落,和我心底不断放大的痛楚一起,在沾湿牛仔裤的那一秒以某个点持续扩散。 我不知道原来我自以为解脱自以为疼痛自以为难以放下的转身,伤害的居然是他而不是自己,我总是觉得自己的人生不顺事情好多,却没有发现还有人承受着双倍的疼痛。 他明明不是讨厌我的,我却没有听他解释就自顾自逃避、还想要藉着韩信威的爱情来忘记尹秋实…… 我明明知道就算喜欢上韩信威,也没有办法爱上他的……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这么自私? 忍住即将崩溃的情绪点开另外两则讯息,是我不认识也不曾见过的电话号码,但是那温柔的语气熟悉的口吻还有那个只有他才叫的暱称,却让我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开来,才读一行就没有办法忍耐的痛哭失声。 薇薇,现在的你还好吗?好久没有这么叫你了。 当你看到这封简讯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你身边了。 我想你知道的当下一定超火大的吧?我这样子一声不响的走掉,甚至连句再见都没有说。 但是没有办法阿,我怕到时候看到你哭的乱七八糟的样子会捨不得离开,也怕自己哭的很难看让你对我的形象破灭,哈~~ 好啦,废话就讲到这里,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是遇到什么不顺遂的事情,就用网路告诉我,我会存很多钱打国际电话回台湾的,千万不要自己忍着躲起来偷哭哦。 还有,记得好好吃饭,等我回去我要看到小胖子薇郁,如果还是现在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你就走着瞧。 居然连我比较想听到他的声音这种任性的想法都知道……他真的懂,真的什么都懂什么都能理解……可以遇到这样的人,我恐怕花一辈子都无法明白自己究竟是有多幸运。 韩信威……谢谢你。 * 车子在不知不觉间到达了目的地,我仔细算着零钱,司机却打断了我并且一脸忧心的询问起我刚才的泪水以及崩溃,不是详细也不是探寻,只是存粹的想知道我好不好。 我轻轻扬起嘴角,对这样亲切的人情味感到温暖,这世界真的没有我们想像中的糟糕。 「我已经没事了。」 「这样啊……那就好。」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我这程就请你吧。」 「咦?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係、没关係,就把这当作今天第一件快乐的事,才不会觉得接下来都忧鬱灰暗呀。人生也是这样,不管有多难过,只要找一件能让自己开心的事笑一笑就都没问题了哦,我是这么想的啦。」豪爽的笑了几声,还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但我并不讨厌,反而感到很温馨。就像是爷爷在和小孙子说话一样,如此慈祥和蔼。 「那我要继续跑车了,小妹妹记得开心点阿!」 「嗯,谢谢司机大哥。」我挥挥手,笑着目送他的在转角之后消失的黄色汽车驶离渔港。 即使见不到,只要知道还在那里,就不会感到不安了吧! 对韩信威一定也是这样的,我们只不过是隔着几个国界几个时差几个海洋而已,明明踩着的还是同一块土地、看着的也还是同一片天空呀!才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们一定都会过的很好。 看着逐渐被夕阳染红的云层,我如此想着。 咸咸的海风窜进了我的t恤,舒爽清凉的气流捲走了方才那鼓躁热,减轻了心里那些坑坑疤疤的伤痛,突然之间,就连呼吸也变成一件快乐的事。 我闭起眼睛,想起了刚才大叔所说的话,简直神奇的彷彿施了魔法。 那么总有一天,我是不是也能够成为像他那样,无论对谁都可以绽放温暖笑容、给予鼓励的人呢? 34 34. 像烂泥般摊在桌面上,老师讲解的声音在教室里环绕,然而我的思绪却已经被窗外的景色给用力拉走。 朵朵白云在偶来的凉爽微风吹拂下缓缓飘动,衬着无私拥抱整个世界的蔚蓝仓穹,几隻飞鸟在空中翱翔,把世界点缀的更加热闹。 我凝视着这样的景象,突然想起了韩信威温柔的眼神、暖和的笑容,还有点醒我的简讯。 我们是不是,正凝望着同一片天空呢? 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吃饱,台湾的东西是不是比较好吃?妈妈的状况还好吗?还有,我想通却没有勇气说出口的喜欢、我对他的思念、尹秋实就要毕业了的事,他都知道吗?有没有人告诉他呢? 我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好多好多的话想说,可是韩信威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也不能再依赖他了。 因为他是,会为了我一句「我不想一个人」就飞回来的人,自己就算难受也还是会承接我的泪水的人。 但是没有办法爱上就不要给人希望,没有办法拿出爱情就不要轻言喜欢,所谓的试试看什么的,其实就只是想让自己好受的藉口而已。我已经伤害太多人,现在唯一能做的,除了确实的跨出步伐已经没有其他的了。 今后说什么我都不要再辜负所有帮助我的人的温柔,无论结果是如何,都一定要好好传达自己的心情。 嗯,加油! 于是我现在正站在学校侧门的花园里,尹秋实也是。 而且是正前方,我的正前方。 本尊。 用力的深呼吸我没有办法解释凝滞的空气中掺杂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像个花痴,砰砰砰的任凭少女情怀顺着血液窜满全身,甚至无法阻止蔓延到脸上的緋红。 「嗯……肯尼说,薇郁有事找我。」大概是受不了气氛的僵硬,他扬起无害的笑容,以熟悉的亲切口吻说着。 「……」看了他一眼,我低下头,然后沉默。 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间聊然后扯入话题吗?还是开门见山的直接说? 「怎么了吗?看你一直低着头,是不是不舒服?」他皱眉。 「不是……」 「那是──」 「我喜欢你……」小小声的,我在犹豫几秒之后,决定乾脆了事。 他微怔,「呃,薇郁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抬起头,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接着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声喊道,那几乎是用吼的,「我喜欢你!」 然后他轻颤,眼底一下子闪过好多情绪,我想详细的捕捉,但还来不及读完,就先被一把揽进怀里。 瞠大双眼看了看他环绕着我的双手,再看了看那白皙的后颈,我才明白那不浓烈而温和的淡香是怎么一回事。 ──尹秋实没有推开,而是拥抱了我的爱情。 然后我,好像还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那细细的喃唸…… 「我也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那一声宛若小猫撒娇般轻柔的耳语,在我听来远比花火绽放还要震撼、还要感动。很小声,但是好甜、好甜。 喜悦一瞬间塞满了胸口,泪腺不受控制的又开始躁动,一层水雾接着掩盖了视线,我伸手也环上他的腰际,轻轻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幸福地傻笑了起来。 一切就像是流星划过天边带来的奇蹟,如此不可思议而让人惊喜。 半晌,他轻轻松开怀抱,温柔的凝望着我,并且轻轻绽放那久违的笑容。 「好久没有看到了……」 「什么?」 「你的笑脸。」 「是薇郁自己一直躲着我的,」他撇开脸,却难隐脸颊不断窜起的红晕,「我上次明明、明明就……」 「明明就怎样?」 「要告白了啦……」似乎是发现遮不住,他乾脆的把脸埋进我的颈窝,传递起太过令人安心的温度。 「咦!什、什么时候?」 「上一次吻你那次……」只露出眼睛,他哀怨的望着我,但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既然喜欢为什么要逃跑,害我好自责你知不知道……」 「好嘛,对不起啦。」看到这可爱的举动,我轻笑出声,再度伸手回应他的怀抱。 我想一直以来,都是因为我低着头一直凝视着裹足的害怕与不安,所以才会没有发现自己的前方站着等待自己的人。也因为没有好好看着那个人,他才会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吧,假如没有看到那些不勇敢的话。 我跨不出去、怎么样也跨不出去,一直这样想着反而越难挣脱,都是我没有发现自己不愿意面对抉择、不愿意丢出筹码,才会以为自己已经输了赌注。 都是多亏了韩信威,我才终于抬起头,迈开步伐朝前方的人飞奔而去。他的付出他的离开他的所有,我知道都是为了鼓励我而做的。 对他,这个不知不觉已经佔走一块位置的人,我只有诉不尽的感谢。 不是对不起的这个,谢谢。 若是可以,我希望能把现在的幸福全分给他,因为韩信威一定过的要比我幸福很多很多。 祝福你,这个让我如此重视的你。 然后当天晚上,我狠下心打了越洋电话。 虽然烧钱虽然心痛但怎么样就是想听见他的声音,想要告诉他我得到幸福了。 「喂?」 「是、是我。」抓紧话筒,直到真的听到声音我才考虑到他会不会还在睡觉。 「薇郁!」他惊叫出声,震的我耳膜有些疼。 「干嘛突然叫那么大声啦,吓死人了……」我揉揉耳朵,换边听,「是说,你那边不是天刚亮而已吗?怎么不睡觉?」 「因为我太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呀!嘛,跟你说,我现在正在海边看日出哦。」 「你每天看吗?怎么好像很习惯早起的感觉。」 「嗯,因为妈妈常常半夜发高烧,不浅眠不行。」他轻浅的说着,听不出话里的情绪。 「那阿姨现在的状况还好吗?」 「有我在当然好,哪还用你说哈哈哈。」 「那就好,你也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累坏了。」 「知道啦,我会的。那薇薇呢?」 「我很好很幸福。倒是你,如果需要我陪的话儘管说不要客气,我也存了很多钱要打电话给你呢。」 「是在比钱多的意思吗哈哈?好啦,你那边也大半夜了赶快睡觉,不要太想我晚安。」他轻轻的笑出声,但却藏不住里头的倦意。我知道他是真的感到开心,只是累了。 「噁心,晚安。」忍不住,我也笑出声。 「晚安。」 最后,只剩下他温柔而稳重的低沉嗓音和尹秋实的笑脸在我脑海里回盪,轻轻柔柔的伴着我入眠。 我想,明天一定会是更美好的一天。 35 35. 「麻烦凉麵请微波。」原本空白一片的视野,忽然间出现了两盒凉麵,以及一张百钞,然而自落下瞬间便响起的轻柔嗓音,让我无需思考也知道是谁。 不得不说有些讶异,但我仍若无其事的结完帐,再佯装不认识的摆出职业笑容找完钱,继续整理起咖啡机周围的桌面。 然后,轻轻的扬起嘴角。 哼,以为用这种欺骗少女的剧情重现就可以贿赂成功吗? 太天真了。 「等一下!」 没有开口,我停下动作,缓慢转过身并静静地看着他。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臭、臭到极点的那种臭法,但没办法因为我怕我一开口就会想掐死他。 「我刚才说,这个、要微波。」 「但那样是不能吃的哦先生。」我微笑。 「没关係,我不在意。」 「嗯……可是这样会造成我们的困扰耶,不好意思先生真的没有办法为您提供这样的服务哦。」 「那个无所谓啦,总之麻烦帮我微波。」 你无所谓我有所谓啊! 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正在微微抽蓄,我乾脆的扭过头继续未完的工作,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彻底无视他的存在。 「小姐、微波。」但那人仍然屹立不摇。 不要理他…… 「我说,我的凉麵要微波。」 不要理他…… 「小姐!我说我要微波、我的凉麵要微波!小姐──」 不要理……够了! 「尹秋实,你都几岁人了怎么可以这么无聊!到底要干嘛说清楚,不要这样来打扰人家上班可以吗!要是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跟你合好,那你就太、错、特、措!没有让你跪主机板就很便宜了少在那里得寸进尺,听懂就快点带着你的麵滚出去!」我像个大婶大声的咆哮,接着用力的把两碗凉麵塞进他怀里,再用力的把他推出店外,直到他从完全从我的视线范围消失才回到店里。 真是幸好这个时间没什么客人,要不然我人现在大概已经气到脑中风外加憋到内伤送急诊躺医院了! 「真是的……虽然很可爱,但我才没有这么好打发呢……」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无奈的拿起抹布想完成擦拭桌面的工作,可是只要一想到那傢伙上次去帮朋友庆生做的事就又开始一肚子火,手也不自觉越擦越用力、越擦越烦燥……去你的尹秋实! 终于在这样自己气死自己的恼人搏斗战役之中,时间宣告了比赛完美结束。 我二话不说,脱下制服、抄起围巾,就是直往外头跑。 因为这种寒流来、头脑乱的鬼日子,果然还是待在家里睡觉最棒了,真是幸好明天没有排课,英明啊我! 哼着歌我一点都没有和男朋友吵架的样子,蹦蹦跳跳的走出店外,没办法一想到回家可以昏迷个二十四小时都没问题,心情就好到藏不起来! 只是,好景不常,这样的画面维持不到三十秒,就又瞬间破灭。 「安。」捧着咖啡搓着自己的双手,尹秋实扬起浅浅的笑容向我打招呼。 安个鬼阿安!我在心里大吼,表情却依然平静,口吻也冷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你在这里干嘛?」 「等你下班呀!」他加深了嘴角的弧度,站起身走向我,接着将咖啡放进我的手里,声音很轻很轻,「我知道薇郁不喜欢戴手套,所以怕你冻着了。」 「……」我抿唇,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咖啡,突然一阵暖意伴随着铁铝罐的温度窜上心头,眼眶不自觉的痠了起来,但我明明一点也不想哭的…… 「烦耶你……」 「怎么啦?」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他越是温柔、越是有耐心,我的泪水就越不听使唤的滚滚流出,「成年了就可以喝酒然后喝到烂醉用认错人这种鬼藉口倒在其他女人身上吗……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那些变态有多飢渴多想把你带回家……还有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了连认人都不会是有多不在意我啊……为什么不直接去撞墙算了……你这个讨厌鬼……」我胡乱抹着眼泪,但越不想要被察觉就越藏不住脆弱的这一面。 但是怎么可能不在意啊……我花了那么久的时间、伤害了这么多的人,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 「尹秋实是我的尹秋实是我的尹秋实是我的,不要乱碰啦臭女人……」终于我像是要把所有的不安全部掏空般,嚎啕大哭了起来,「其实最不想要吵架、最想要合好的人就是我呀,可是我就是很小心眼、就是很生气嘛!」 而他只是温柔的笑着,摸着我的头说了句好小、好小声的「好可爱」,便将我轻轻的纳入怀里。 「对不起,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因为,不会再有谁能比薇郁还要吸引人了。 「最喜欢你了。」 * 在那之后,转眼就过了两年,我升上了大三,尹秋实也即将穿上学士服离开校园。 一想到这我就没有办法接受,当初拚死拚活、废寝忘食的考进了这所大学,就是为了要争取更多见到他的时间,谁知道居然马上又要分开……真令人火大。 「欸你没事干嘛要大我一届阿,不会生晚一点吗?」所以我老是以这样幼稚的问题发着无聊的牢骚。 「我也没办法呀……要不然我留级,你说怎么样?」摸着我的头,他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安抚像小孩般无理取闹的我。 每天、每天,就像是在认识全新的尹秋实,虽然容易害羞的毛病还是没变,但逐渐成长的我们不停地带给彼此惊喜。 也许我们会这样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也不一定,很多时候总是会忍不住的这样想着。虽然不晓得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因为现在身边有了彼此,所以相信无论如何都可以好好前进的。 现在的我,就只想要珍惜握有这些快乐的每个瞬间。 「喀嚓──」 熟悉的声音在我按下快门的那一秒响起,镜头也清楚的为我裁下了一整片天蓝。 轻轻扬起嘴角我看着照片,彷彿又强调起自己有多幸福,身边有多少爱着自己的人。 就连这样记录着身旁一切的动作,也成为了无可替代快乐回忆。 转过身我准备走回餐厅里找尹秋实和爸爸妈妈一起出来散散步,低着头的视线突然出现了一双绅士鞋。 我缓慢的沿着卡其色长裤和衬衫往上望,但还来不及看见脸,低沉的嗓音就抢先响起。 「当你感到寂寞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空吧,那是人与人之间的连结哦,只要想着大家都看着同一片天空、踩着同一片土地,就很开心了,对吧?」 这下我不必抬头也知道是谁了。 「嗯。」我的眼眶又开始不受控制热了起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掉爱哭的坏习惯。 「我回来了。」韩信威只是勾起嘴角,轻轻的笑着,眼神经过了时间的歷练变的更加成熟而柔和,从国外带回来一身的英伦气息更让他像个完美王子。 「我知道……」我知道。 欢迎回家,也谢谢你走出来了。 风轻轻吹了过来,他褐色的发丝在空中飘散着,窗边的帘子也随风跳起了舞,滚动的钢笔直到抵达信纸上最后一行文字旁才停了下来。 ──等我有勇气亲眼见证你们的幸福、也放下过去对你的那段感情,我马上就会飞回去见你们了。 《全文完》 番外 specialepisode. 撑着头侧躺在沙发上,我边打呵欠边转着电视频道,期待有任何好看的节目出现在萤幕上,只是……我貌似已经重复这个动作半小时了。 所谓老公要加班的週末阿,除了无聊以外我不晓得该以怎么样的形容词来解释。 突然我感受到自手指传递而来的痠痛感,于是索性丢下遥控器,直接大字型倒回沙发,准备好好睡个美容觉。 然而我眼睛才闭上,噼哩啪啦碰碰碰这样诡异的巨大声响马上震得我耳朵疼,硬是要我起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但其实我用肚脐想也知道一定是那个小鬼在作乱──真是父子一个样。 「尹禹凡,你又做了什么好……妈呀!这里是被卡车辗过吗!你在搞什么鬼!」本来还好气好声的我,在进到一片惨烈的厨房后,马上受不了的崩溃嘶吼。 「我、我只是想要做布丁给马麻吃……凡凡的故事书上面明明有写要怎么做的……」矮了我好几个头的小鬼含着泪抿着唇一脸无辜的凝望着我,小猫般的细细声响很是可怜。 哭什么哭阿!我昨天才刚整理好我才更应该哭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谁家的天兵儿子快点带走好不好! 但我果然还是没有办法真正对他发脾气。 「……真是的,父子都那张脸,谁受的了啊!」我莞尔,蹲下身轻轻将凡凡揽进怀里,「以后要进厨房跟马麻说一声,小孩子一个人很危险。」 「嗯,马麻对不起……」 「没事了、没事了,凡凡乖。」我拍拍他的背,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拍额感叹。 没事把小孩生的这么可爱、这么会撒娇,每次都心软我是要怎么教哪…… 干嘛什么都遗传你爸阿臭小鬼! * 好啦。 无法否认的,因为有这孩子,在这样的日子里我才能有欢笑和虽然微小却满溢心头的幸福。 但是尹秋实在的时候呢? 同一张沙发,我翻阅着食谱,隔壁都快要变成大叔却还是一脸正太样的男人抱着儿子,非常认真的在研究某频道的黄色小狗和蓝色小猫,那个简直吸乾父母荷包、让我恨得牙痒痒的节目。 因为尹禹凡那小子的床上不晓得有几个size的玩偶和周边了! 「薇郁。」 「怎……不对!尹禹凡谁说你可以这样叫的!」我一脸兇狠。 「把拔说马麻看书看的很专心,叫我喊马麻的名字看看。」他指着尹秋实,嘿嘿的傻笑。 「你真的很无聊你知道吗?」我对尹秋实丢了个白眼。 他只是倾身靠向我的耳边,轻轻地说着:「我想你呀,那不然晚上凡凡睡觉的时候再来做不无聊的事嘛……」 「变、变态!」我抱胸后退,然后尖叫。 「什么人有什么脑。」尹秋实只是很开心的笑了起来,然后转过头继续陪儿子看电视,留下我一个人在旁边冒烟。 该死该死该死,什么时候我们的角色互调了!我抚着红通通的脸颊想着。 明明那傢伙第一次把我吃掉的隔天早上哭的有够悽惨,还有我去安慰他不是吗! 「你在哭什么?后悔了吗?」我极力冷静,不想让他看见我的慌。 「嗯……」但没想到他没有否认,毫不犹豫的就是点头。 看到他的反应,我的心开始泛起隐隐疼痛。 是吗……全心全意的把自己交给他,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阿…… 但是,「我……」 「什么?」 「我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要伤害薇郁,可是昨天我却……」他捂着脸颊,似乎很懊恼。 下一秒我的忧鬱全都一扫而空,只剩下感动填满整个胸腔,用力的圈住他的颈,「笨蛋,娶我就好啦。」我轻笑,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着。 他却是以太过坚定的眼神望着我,很认真很认真的低喃:「好。」接着再度吻上我,原本咸咸的泪水,也因为想到是为我而流,彷彿全都变成甜腻的蜂蜜。 如今的我真的嫁了如此珍惜我的这个男人,为什么生了孩子后却只剩下被戏弄的份呢?我羞红着脸仰天感叹。 把那个纯情的尹秋实还我啦…… 「在想什么呢?」靠上我的肩膀,尹秋实闭着眼睛,精緻脸蛋上的表情好温和好迷人。 「……你啦。」 「我就知道。」他轻笑,起身在我额上落下一吻,「果然是我的薇郁,好可爱。」 「讲什么东西……」 「我爱你。」我的心口一揪,突然有一种被填满的感觉,但才想说些什么,就先被封住了口,陷入迷人的诱惑里。 ……算了,看来不管是哪个尹秋实,我好像都能爱得无法自拔,那我们就这样,幸福一辈子吧。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