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沉迷》 第1节 港夜沉迷 作者:鹿宜 文案 【正文完结,番外随榜更,专栏预收《雾色难抵》】 【先婚后爱/年龄差/港城贵公子x名媛千金】 第1章 chapter 1 轻雨绵绵,缀着霓虹光影落在地面上,溅起细细水花。 浮光璀璨,华贵靡丽的欧式吊灯悬下一片摇曳的金碧辉煌。玉兰花的鎏金灯罩,在天花板上映照出美轮美奂的虚影。天然玉石环绕其中,留下一抹莹润的光泽。 今晚宴会的主角,虞清雨,却躲在背光一角,偷得半分清闲。 二楼雕花精湛的红木围栏前,一席金色长裙耀着闪烁灼目的碎光,瓷白腕上佩戴了一只银色蝴蝶手环,纤薄绝伦的蝶羽,翩然欲飞。 淅沥雨声,一双玉质莹润的细指轻轻带上了玻璃窗,隔绝了室外一片湿泞。 “大小姐,怎么在这里躲清闲,我找了你好久。”冯黛黛提起裙角,站定在她身侧,跟着她的目光,一同向下望着宴会厅觥筹交错,客套寒暄,不胜热闹。 虞清雨闲闲地收回视线,目光缓缓落在窗外淅沥的雨夜中:“好无聊。” “你的婚前宴会,怎么我们的女主角会觉得无聊?”冯黛黛笑起来,轻轻碰了碰她手中的红酒杯。 “就……”虞清雨嘴角勾起,几分讥诮的弧度,“没什么意思。” 京城虞家唯一的大小姐的婚前宴会,即将嫁女的虞氏总裁虞逢泽喜气上头,特意开了一瓶珍藏的罗曼尼康帝的黑皮诺红酒。 1945年份的红酒,是虞逢泽几年前近千万拍卖回来的,有价无市。 “你爸看起来真的挺高兴的。”冯黛黛说。 虞清雨轻笑了声:“当然高兴,我爸是乐在其中。攀上港城谢家,他做梦都能笑醒。” 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暗红色的酒液在杯壁挂上流连的印记,攀上明艳红润的唇色,只留下绵长的余韵。 冯黛黛偏过头深深望了她一眼,虞清雨是明艳挂的精致长相,水色潋滟的杏眼如月皎洁,剔透清亮的眸底盛满泠泠碎光,夺目芳华。 只可远观的冷艳之色。 虞清雨只是垂眸望着楼下的热闹,周身散发着置身事外的抽离感。长睫轻颤间,她转向冯黛黛,散漫而笑。 似是酒意绵延,眼尾沁出点点殷红的迷离,浅浅一层靡色弥漫娇靥。昏黄的灯光像蒙了一层薄纱,细看之下竟分不清她的表情。 不像是明天要举办婚礼的新娘。 与虞清雨联姻的那位港城谢家掌权者,名门清贵公子,行事沉稳有魄力,年纪轻轻早已立于名利场顶端,却不沾浮华,清冷克制。 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与虞清雨站在一起的场面。 相配,也不般配。 “真要结婚?”冯黛黛问。 “明天都要结了,你现在才问这个不觉得晚吗?”虞清雨唇角浅浅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不后悔?”冯黛黛停了几秒,又问。 虞清雨视线落下去,定在楼下大堂中心,她的父亲虞逢泽的笑容上。他一向庄重严肃的面上,沾着掩不住的喜气。 不知哪来的盘结关系,让他居然和港城顶级豪门谢家结成了亲家。 她不由嗤笑一声,双眸浅浅阖下去,杯中红酒的醇香漾在鼻尖,酒杯清脆的碰撞声后,是她温糯偏甜的音色:“我们这种家庭又有几个真正圆满幸福的。” “所以,哪有什么后不后悔。”虞清雨转过脸,抿过一口红酒,轻轻晃着手里的高脚杯,懒懒扬笑,“不过是,在各种后悔之间选一个相对不后悔罢了。” 至少,和谢家这位,不需要她来扶贫。 冯黛黛闻言不由皱眉,摇了摇头,颇不认可她的观点:“嘉驰陈家那位,和他的太太,不也如胶似漆吗?” 虞清雨只是笑,莹润指间扣紧细长的杯脚,透亮的玻璃压紧柔软指腹中,声线里带了几分嗤音:“不一样,人家是青梅竹马。” “那你和宋执锐不也是青梅竹马。” 空气忽然安静了。 楼下嘈杂的谈笑声仿佛都在后退,弥漫而上的白噪音嗡嗡作响。虞清雨听不清其他,只有她的呼吸,声声渐重。 卷翘眼睫微不可见地颤动了几下,如蝶翼一般精致又脆弱,一闪而过的一点无措后,还是那副高不可攀的骄矜之色。 冯黛黛捂了捂嘴,眼底闪过一丝懊悔:“抱歉,我说错话了。” 透明的玻璃杯壁上印上点点指痕,虞清雨只是淡淡垂眸,应了一声:“……嗯。” 白皙的细指托腮,似是一点若有若无的叹息。 “没关系。只是……这个人名好像在我的世界里,很久没有出现了。” 从宋家破产,颐园佳景那栋别墅被拍卖,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宋执锐。 青梅竹马十数年,在分崩离析的那一刻,虞清雨才发现自己好似一点都不了解他。 如若没有那些社交平台上偶尔的信息,一个人想要消失,想要毫无踪迹,其实很容易。 虞清雨没有特意去找,也没有刻意联络。 就好像他们很平静地在漫长岁月中分开了。 像许多发小玩伴一样。 走散在人生岔路。 “你和宋执锐还有联系吗?”冯黛黛忽然问。 “不太算有。”酒意醺然,虞清雨面颊染上几多红霞,声线也有些发飘,“偶尔节日也有个问候吧。” 但也仅限于问候了。 冯黛黛似乎是在犹豫,手中的红酒杯晃得越来越快,几分焦躁不安:“其实,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说。” 咬了下红唇,冯黛黛还是选择开口:“你想……” 却被虞清雨打断。 她大概知道冯黛黛想要说些什么。 “不知道应不应该,那大概就是不应该的。”她仰头喝尽最后的红酒,醇香中后知后觉品出一点涩。 “黛黛,别说了。” “我只是怕你有遗憾。” 冯黛黛一脸不知所措,踟蹰许久:“宋执锐的地址我发给你了。” “清雨,你自己想。” 虞清雨懒得去想,也不想去想。 宴会散场,空荡的大厅转眼间只剩忙碌的服务生,还有坐在沙发上醒酒的虞逢泽。 他正掩着额头,时不时睇来一个眼神,紧盯着百无聊赖摆弄着自己长裙的虞清雨。 “这么大的喜事,也换不来你一个笑脸?”和颜悦色的表情收起,只剩冷肃。 手上动作一停,虞清雨杏眼微挑,眼尾处那枚胭脂色泪痣,在微凉的视线中落下了浅浅魅色。 “男主角都不赏脸出场,我有什么好笑的。”细指托着粉腮,隐隐几分不耐,说话也格外不客气,“难不成我还得唱个独角戏,让他们都看看我的笑话?” 这桩婚事,她本就不喜,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在外的露面配合是他们默契的共识。 他们的婚前宴会,男主角谢柏彦面都没露,打的是谁的脸。 虞清雨只是懒得去计较。 毕竟她们也只是联姻。 虞逢泽当然知道这些,但他还是劝道:“柏彦是公事繁忙,你要谅解。” “清雨,嫁人之后不能再那么任性了,我们虞家的女儿就算嫁出去了也要当体贴的贤内助。” 这些话她听了太多,也懒得反驳了。 至于“贤内助”,虞清雨轻笑一声。 明明是微笑的一张俏脸,说出口的话却满是冷意:“我一直很谅解的,大不了婚礼也就你跟我出场就可以了。” “新娘和新娘父亲,也够撑起一场婚礼了吧。”眼眸一眯,“反正我们虞家的面子也不重要,只需要体贴谢家就够了。” 虞逢泽眼底冷光聚起:“你这孩子!” 这是他惯常发怒的前兆,虞清雨再了解不过,但她只当没看到,继续添油加醋。 “哦,也有可能是他们港城就是这种习俗吧,婚前宴会男方不需要出场的吧。没关系,这不重要。要不你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婚礼也不出席的习俗?” 她低头转动着手腕上的蝴蝶手环,轻轻挑弄着手环上纤薄的蝶翼。锦缎似的黑发垂落在皓白颈侧,露出清透白皙的侧脸,面上是咄咄逼人的明艳。 “虞清雨!” “好了好了。”刚刚处理完宴会后续归来的苏倪,站在沙发后,轻轻揉捏着虞逢泽的额角,连忙安抚着他的情绪。 她望向还欲继续火上浇油的虞清雨,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 虞清雨到底还是没说了,视线垂在桌上剩了半瓶的红酒上,吐了口气,瞳仁间的烦躁渐渐转浓。 父女俩的焦灼的气氛被手机铃声打断,虞逢泽瞥了眼手机屏幕,眉眼慢慢松弛,意味深长地又扫了眼虞清雨。 “柏彦,你快到了啊。”虞逢泽声音故意放大,又瞥她一眼,“哎呀,没事,不急不急,我都理解的,当然是公事重要。” “哦哦,要来了啊,那柏彦你注意安全。” 明晃晃的眼神落在她脸上,虞清雨眼皮都没掀起,只当没看到。 放下电话,虞逢泽明显有底气多了,在沙发上坐直,絮絮叨叨:“你看,柏彦是有心的,刚下飞机就往这边赶了。” 人逢喜事,虞逢泽也不免多喝几杯,这会儿酒意上头,说话也跟着含糊。 第2节 虞清雨的耐心已经告急,尤其是在这里听着父亲的念叨更是烦躁。 站起身,红唇勾起浅淡的弧度:“你这么喜欢他,那就自己招待吧,我不奉陪了。” “清雨。” “虞清雨!” 虞清雨头也不回,长裙拖在身后,薄纱行走间摇曳出婀娜的曲线。 “都是你给她惯成这样的。”虞逢泽被气得头疼,将矛头调转至苏倪。 “……” 苏倪没有理他,只是冲着她离开背影喊了一句:“早点回家,清雨。” 虞清雨脚步一顿,抿唇,肩背微僵。 继母尚且关心她的安全,亲生父亲却只关心他的女婿。 还不算女婿,名义层面的,还没有过那道仪式。 “小姐,回老宅吗?”张司机问。 “……” 虞清雨心烦意乱,根本不想回那栋别墅。 视线转向窗外连绵的雨,脖颈挺直,手指却默默攥紧了手机,安静的车厢氛围让她几乎喘不过来气。 良久,她松开了手指,忽然报了个地名。 冯黛黛发过来的那条消息。 方才只是随意一瞥,却已经熟记于心。 “好的。” 雨势渐小,劳斯莱斯轿车踩过路面浅浅水湾,溅起点点水花。 一辆迈巴赫恰时相向经过,水渍在急速行驶中攀上车身。 绿灯亮了,司机踩下油门,车辆加速奔驰而过。 一张深邃清俊的侧脸在她余光中略过,她没在意,唯有闪烁霓虹映照在眼底,缓缓散开星点。 更没有看到闪烁的转向灯折射过左视镜,映照在她的面颊上。 “小姐,到了。” 张司机先下车替她打开后座车门,一把黑色大伞撑在头顶。 虞清雨没动,环顾四周,老旧的底层楼房,墙面斑驳的漆皮,还有楼道大门上的铁锈。 宋执锐就住在这里? 一块重石压在她心里,快要喘不过气来。 雨夜里湿泞的泥土味,春日里玉兰花的清香,还混杂了些说不清什么味道的腥臭味。 虞清雨皱了皱眉,金色流光的高跟鞋踩进水洼中,泥点溅上她华美精致的高定礼裙。 头顶的路灯坏了,只有楼房中偶尔一盏灯光亮着,却掩不住她艳若桃李的一张俏脸。 华裙富丽,妆容明灿。 虞清雨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小姐,您……” 虞清雨提起裙角,接过伞柄:“我自己去吧,你在这里等我吧。” 张司机没说话,点头后退一步。 按照冯黛黛发过来的地址,她在小区里转了两圈,方才在找到角落里的那幢隐蔽的三层小矮楼。 高跟鞋踩过大门前的石板地,高低不平的路面,虞清雨差点没站稳。手掌刚扶上墙壁,脱落的白漆又让她急忙收手。 阴冷的楼梯间,潮湿的味道,提着裙角的手指缓缓缩紧,她的眉头拧得很紧。 从几亿的别墅区搬出去,虞清雨根本没想到宋执锐会住在这个地方。 轻轻敲响三楼的那扇铁门,有细碎的粉尘掉落。 “谁?”遥遥一阵男生由远及近。 是好久不见的宋执锐。 “是我。”虞清雨的声音很轻。 那扇刚刚打开一条小缝的大门,忽地又被阖上,震耳的一阵摔门声,门前粉尘簌簌震落,呛得她鼻子发痒。 门里透过的那一丝光线,灭了。 良久良久,在楼道里那盏忽明忽暗的声控灯灭下的那瞬间,他的声音才缓缓再起,带着点哑意。 “清雨,我听说你明天就结婚了。” “执锐哥……” 宋执锐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他的语气很急很快,说不清的情绪一闪而过。 “那就祝你新婚快乐。” 虞清雨的手指顺着那扇铁门慢慢滑落。 新婚快乐吗? 漫长的沉默后,长睫垂下细碎的阴影,虞清雨鼻子微酸,许多话在嘴边,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那——” “清雨。”一声浅浅的叹息落下,“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一句话已经阻绝了她所有想说的话。 她早该想到的答案。 “作为我们最美丽的新娘子,这个时候你该回去睡美容觉了。”宋执锐的声音里似乎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温和,就像他平时哄她一样。 可现在却在冷酷地下着逐客令。 “清雨,我就不留你了。” 阴冷的雨气从裙角向上蔓延,从脚底凉到心窝。虞清雨知道这个时候她该走了,可她挪不动步子。 “我……你……” 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不让我进去坐坐吗?”指甲刺入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清醒,她强撑着抬起头,最后一次试探。 又是沉默的安静。 隔壁家电视机里放着的音乐声格外清晰,她听到那句有名的歌词—— “那就算了吧,再爱都曲终人散。” 心跳猛地一震,她下意识地抬眸望向那扇紧闭的大门,那道歌声也同样传到门里的宋执锐耳中。 两个人十几年的默契,大概就体现在这之上。 分明都知道答案了,却谁都没有先开口。 虞清雨咬着下唇,水雾在瞳孔中朦胧聚起,又缓缓消退,肩颈却无形间挺得更直。 最后还是宋执锐先开的口:“寒舍简陋,就不留你了。” “执锐哥……” “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恩恩爱爱不能回家说嘛!”隔壁邻居尖锐的男声平地起音,所有眷眷留恋登时消弭。 “……” 隔着那扇陈旧的大门,宋执锐说:“清雨,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残酷又现实。 是逃避,也是决绝。 虞清雨手颓然放下,他的拒绝已经很清楚了。 或者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喜欢宋执锐,似乎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们青梅竹马很多年,虞清雨分不清那些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似乎喜欢已经在她生命中许久。 只是他身边围的人太多,她从来挤不上去,也骄傲地不愿去挤。 有风自来,这是从前宋执锐最常说的一句话。 很不巧地适合他们俩之间的关系。 她没说过,他也同样没说过。 直到宋家破产,天之骄子一朝跌落,他消失地很快,抓不到一点影子。 大概他们确实不是一路人。 不管是他破产前,还是破产后。 濛濛细雨,沾湿她的长发,雨珠挂在她的眉睫上,眨动间簌然坠落,落在她的长裙上。 精致华贵的礼裙掠过定制款的高跟鞋,长长拖尾刮过湿漉的路面,染上泥斑和水印。 夜雨冷清,一辆低调的黑色布加迪轿车,同样停在那间老旧小区外,车窗倒映出失魂落魄的身影。 司机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港普:“先生,要去接太太吗?” 坐在后座的男人低眸,修长指骨轻轻叩响中央扶手盒,筋络分明,手腕内侧卧了一枚胭脂色红痣。 三楼的灯光灭了,暗昧落下,线条利落的侧脸在车窗上投下一道俊美的剪影。昏暗光影浮动,深眸淡漠湛然,冷光微凝。 指节扣在黑色衬衫的领口处,矫正领带一点微斜弧度。 掀开眼皮,淡淡扫过不远处那个纤赢瘦削的身影,黑眸如墨,偏冷的音调比窗外细雨还要凉。 第3节 没有任何情绪地纠正司机的称呼。 “还不是太太。” 是清晰的普通话。 第2章 chapter 2 前夜淋了雨,翌日的婚礼,虞清雨明显有些不在状态。 直到化妆师从保险箱中拿出一顶冠冕,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头上,微重的头饰让她缓缓回神。 这顶冠冕是前些日子谢家送来的,虞清雨一眼辨认出是这几年苏富比拍卖行成交价最高的一顶冠冕。 一百二十八枚枕形钻石构成涡卷造型的一圈头冠,穿插圆润的海蓝宝石,勾勒出香桃木叶的形状。冠冕顶端镶嵌了九颗同等大小的梨形钻石,闪耀璀璨,华贵靡丽到极致。 长发被束起,露出细长纤直的颈子,莹润单薄线条消失在那里戴着的同系列的一条套链,同样是香桃木叶的形貌,碎钻闪烁其间,恰似满天繁星洒落人间。 套链下面缀了一颗水滴状的海蓝宝石,单颗宝石足有六十克拉,流光溢彩,晶莹剔透,为瓷白的肤色添上几分润光。 为了这场婚礼,谢家是花了大手笔的。不仅入乡随俗,选择婚礼在京城举行,给足了虞家面子,还送上了丰厚的聘礼,不乏祖传或私有的珍稀珠宝。 “收拾好了吗?”苏倪推门而入,她今日穿了身烟霞色的手工刺绣旗袍,修身版型完美贴合修长身材,将端庄优雅演绎到了极致。 苏倪作为京城歌剧院的首席舞者,国家一级演员,为了热爱的舞蹈事业,几乎奉献了自己的全部精力。 常年吃素锻炼,苏倪的身材一直维持得很好,格外衬这种气质款的旗袍。 化妆师把空间留给两人,苏倪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虞清雨,稍稍正了下她发顶那只华贵的冠冕。 “怎么一眨眼你就要嫁人了呢?”苏倪笑容很温柔,“我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拉着我的裙子问我是坏继母还是好继母。” 虞清雨红唇微勾:“苏姨,回回你都要提一句这个。” 虞逢泽和苏倪是在她五岁的时候结婚的,那时候她还天真不谙世事,对于继母这个词总有些天然的抵触,可是又对苏倪莫名的亲近。 有时间证明,第一面的亲近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苏倪从手包拿出一个浮雕木匣,匣子里装了一对纯净高洁的珍珠耳环。 “不逗你了,给我们最美丽的新娘子添妆。”苏倪弯唇微笑,替她带上了那对珍珠耳环。 丝绸质感的南洋澳白珍珠耳环,珍珠上是白钻和艳彩蓝钻聚结交叠的飞天造型,活灵活现,婀娜动人。 “苏姨,你还是少看点古装剧吧。”虞清雨侧过脸看向镜子里笑意莹莹的苏倪,还有自己耳垂上那对莹润有光的珍珠耳环。 “添妆怎么了?这多好的送礼物由头。”苏倪整理了下虞清雨的碎发,温婉而笑,“放心,是我的私藏品,没用你爸的钱。” 虞清雨对上苏倪含笑的眼睛,不由唇线弧度更深。 “是我前两年演出《飞天》舞剧的时候,请人专门订做的。” “苏姨。”虞清雨手指勾着搭在她肩上的苏倪的尾指,轻轻晃了晃,笑着撒娇,“谢谢苏姨的耳环,我很喜欢。” 因为职业追求,苏倪是坚定的丁克主义,在她的人生中,舞蹈比婚姻生子重要得多。但也有例外,她对自幼丧母的继女倾注了所有疼爱与怜惜。 苏倪笑了声,坐在她身侧的楠木方凳上,双腿交叠,旗袍裙片自然地垂落下来,一举一动间尽是优雅。 她回握住虞清雨的手掌,落下一声浅浅叹息。 “清雨,以后和执锐那孩子断了吧。” 手指下意识地缩紧,刚做好的婚甲刮过苏倪的掌心,指甲劈裂开的尖锐刺痛一阵阵向心房处攀爬。 “苏姨……” 虞清雨面上的笑容僵住,想要解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解释什么。 也是,婚礼前一天跑去那个城郊老旧小区的,确实是她。 苏倪只是摇头:“老张毕竟是你爸的人,他在虞家干了二十多年。这次我拦住了,下次就不一定了。” 虞清雨眉心微拧,略有些恍惚。 苏倪语重心长:“清雨,成婚了,你就不单只是你了。” 虞清雨眼尾落了下去,默默低喟一口气。 “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苏倪揉捏着她葱白的细指,声音温和。 却被虞清雨打断。 她眉眼轻抬,细雾朦胧浮在瞳仁上,腰背坐得笔直,精巧纤细的肩线,向下是裙撑带起来曳地婚纱。 美丽是有代价的,她今天的婚纱真的很重,勒得她肩背酸胀。 镜子里映照的笑容却依然明丽粲然。 虞清雨面上平静,只是拿起粉扑细细补妆,眼眸流转间宛转嗓音溢出唇间:“苏姨,我愿意的。” “我真的愿意的。” 她复又重重说了一句。 化妆镜中的自己妆容明艳大方,潋滟水眸剔透晶莹,眼尾晕染开的一抹红润更添几分瑰丽。 “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了。” 提起裙摆,虞清雨站了起来,红唇微扬,声音清晰入耳:“苏姨,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她既拿得起,自然也放得下。 所有年少情谊都在昨晚的那个雨夜戛然而止。 苏倪是了解她的,流连过去,向来不是虞清雨的性格,只是很多事情却也由不得她们。 重新握住她的手,苏倪说:“是谁家的新娘子今天这么好看?” 温温而笑:“原来是我家的。” 虞清雨跟着一起笑,闪烁湿光中,有什么东西已经从她的生活中割离。 拍过一组婚礼照片后,虞清雨站在休息室的落地窗前向下看,花园里宾客来往。今日婚礼的主角谢柏彦正站在鲜花拱门前,和她的父亲一起。 站在那里的男人仪态从容矜贵,合身定制的西装笔挺,衬得他完美比例的修长身材,动作间皆是雅致清衿。 谢柏彦眉眼生得卓然俊逸,只是那双墨色深眸幽邃,清冷端方,无形隔在两人之间疏远的距离感。 先前早就听闻港城谢公子矜贵淡漠,年纪轻轻便掌权谢氏集团,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杀伐果断。 以至于虞清雨知晓与他的婚事时,忧心忡忡许久。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谢柏彦忽而抬眸,隔着两层楼的距离,幽然对上了她的眼睛。 黑眸定在她的面上,似有光华缓缓流动,却无半点情绪泄露。 虞清雨的目光忽然顿住,从他的面颊缓缓下移,再度垂到他半插在口袋里的修长指骨上。 那是一双过于好看的手。 尤其是手腕内侧的那枚红痣,让她根本挪不开视线。 其实他们婚前见过一面,在两家长辈的安排下。 听闻谢家祖母身体不好,希望晚辈早日成家,故而才有了这桩联姻。 两个人的缘分,就此被缔结到一桩婚姻。 大概他也是不愿意的。 在见到谢柏彦前,虞清雨看了许多有关他的传奇经历。 大学在华尔街创业,三年内纳斯达克敲钟上市,科技新贵一时风光无俩,登上各大经济报刊新闻。而后回归港城接手谢氏集团,肃清内乱掌权在手。 短短几年时间市值翻倍,股价一路飘红。 弄堂里的一间私人茶楼,茗香浮动间双眸对视。 她是没办法将这些经历,和坐在她面前的这位英俊矜冷的男人联系到一起的。 盛夏艳阳天,石盘小巷,轿车进不来,虞清雨是踩着高跟鞋转了许久,方才找到这家茶楼。 薄汗鼓噪,虞清雨也端不出笑脸了,她的肩背微微向后靠在椅背,是天气燥热滋长的心烦意乱。 或者也有些其他因素,但已经被她挥之脑后。 “要签婚前协议吗?”虞清雨先开口的,语气微妙,并不太友好的谈话开始。 一双剪水秋眸乌黑清透,莹光微闪,几分不耐隐于曈底。 坐在她面前的男人气定神闲,瓷白指节捻起紫砂茶壶,慢条斯理给她面前的杯子倒上热茶,淡淡的清茶香气随着热气蒸腾弥漫。 谢柏彦微低着头,视线定在她的面上,细长眼眸微挑起,带出几分凉薄的冷淡之意。 “应该没什么必要。” 虞清雨不由皱眉,这并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但不重要。 她托着腮,指腹在温热的杯壁上摩挲,唇角勾起,明灿笑容中牵出几分嘲弄:“你就这么相信你的律师?” 自来世家联姻后一地鸡毛的不在少数,分崩离析后财产分割远比所有情感纠葛更难处理。 没有婚前协议,谢柏彦真就对他的律师这么有信心,可以保留所有财产,全身而退。 谢柏彦深暗的视线只落在面前的紫砂茶杯上,袅袅雾气模糊了他清隽的面容,再翻手间却是将两杯茶都倒掉。 茶水凉了,味道便折了大半。 杯壁上浅浅雕着竹林山水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攥住,再被放下时,是轻得几乎听不清的撞声,还有他平地而起的声音,淡而清润。 “既然选择结婚,我就从没想过会有分开的时候。” 薄唇微启,言语间几分漫不经心。 举止投足间,唯有淡薄矜然,着在她身上的眸光呈着玉质的冷感。 虞清雨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触碰着重新被添上茶水的杯子。 “如果说相信,那大概是相信你吧。”薄唇再度掀开。 忽而又顿,瞳底闪过凛然淡光,轻抿一口杯中热茶,唇色沾上一层粼粼水光。 第4节 谢柏彦不动声色,语调极淡:“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 她忽然觉得似乎这桩婚事,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和聪明人合作,要简单得多。 不过,相信她吗? 相信第一次见面的她吗? 虞清雨不由多想,眉梢挑起,面色几番变幻,语气中满是怀疑:“谢先生,我们应该之前没有见过吧?” 谢柏彦侧目,绕过竹枝屏风,停在墙壁上挂着的一盏古钟,秒针转动声低沉清晰。 规律又守旧。 再望向她一身艳丽红裙,薄唇勾起淡弧,谢柏彦起身系上西装扣子,端方如故。 清冽嗓音缓缓沉了下去,与绵绵水气缠绕几分朦胧。 “虞小姐,你挺可爱的。” 谢柏彦的行程很紧张,没有多余时间陪她。 虞清雨一个人在茶楼呆坐了许久。 反反复复都是他最后一句话。 可爱? 今日婚礼会场的布置风格是她喜欢的香槟色,香水百合花卉点缀整个了礼堂。挑高穹顶攀爬缠绕的点点盎然绿意,华丽精致的天使雕像喷泉,将浪漫与梦幻推至顶端。 水晶花海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流光溢彩布满宫殿会场,温馨柔和的背景音乐,璀璨之中留有一丝安谧。 苏姨说是婚礼港城谢家那边安排的。 早前谢柏彦便派了人来京城对接所有婚礼事宜,大到婚宴会场风格流程,小到她手腕上花卉珍珠链。 无一疏漏,细致入微。 苏姨说谢家是用心的。 虞清雨点头应和,谢家自然是用心的,但那不等于谢柏彦是用心的。 不过是联姻罢了。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拖尾婚纱闪烁着迷人的光感,珍珠钻石在裙面上勾勒出纤细的腰线,皎白缎柔的面纱荡漾间流淌着轻盈的质感。 礼堂那扇庄严的大门被推开,一束追光打来,虞清雨鸦羽般的长睫抬起,水眸潋滟,芳华昳丽,仿佛披着圣光的公主。 站在门侧的是她的伴娘冯黛黛,她定定看着今天最美的新娘,唇线微抿,表情却忘记带上几分该有的喜悦。 虞清雨视线偏了一分过去,她看到冯黛黛无声地说了一句话,那个口型分明是——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虞清雨的视线只停顿了半秒,便转向她面前的长台。 白绸铺下,星钻闪烁,香氛弥漫,是独属于她的一条花路。 公主头上的冠冕不能掉,她也不会再回头眷恋。 丝线手工刺绣的柔美香水百合铺遍裙摆,几百朵花卉纹理描绘出窈窕优雅的曲线,枝叶在缎面婚纱裙摆上舒展,昳丽多姿。 白纱与鲜花,追光与浅影,共赴一场世纪婚约。 虞清雨手捧鲜花,裙摆在长台拖曳,靡丽与奢华,风情与优雅,皆限于此。 她抬头望向站在长台尽头的男人,俊美清隽的容貌,天生优越的骨相,利落勾勒的清绝轮廓,是她未来即将相伴余生的先生。 谢柏彦黑眸沉淡,透着几分凌然的疏离感,仿佛枝头沉雪,清冷自持。 面料挺括手工定制的西装,比例完美的长腿修直,在他的胸口也同样别了一朵与她相衬的香水百合。 在舞台尽头,蓬松裙摆转动,行动间,一只瓷白的修长指骨牵住了她的手掌,手腕内侧的那颗朱色小痣格外耀眼。 手背筋络微浮,偏冷的掌温,手指探入她的指缝,深入她的余生。 今日婚礼的主持人是京城电视台的当家花旦,业务能力极佳,站在台前,三言两语便勾勒出一个属于他们的“爱情故事”。 虞清雨的笑容维持得很好,只是精神却逐渐涣散,她不太想听那些虚构的情节,虽然确实足够浪漫甜蜜。 不觉间,视线定在了那只牵着她的大手上,那颗躺在他手腕上的红痣灼灼生辉,像是一片白寂中傲然的一株耀人海棠,吸引着她所有目光。 “你的手很好看。”清甜的嗓音压低,她忽然说了一句。 停在她视线中的那只手忽而紧了紧,略带薄茧的指腹拂过她无名指上那枚钻戒。 “你今天也很好看。”清冷眸光偏了过去,嗓音同样压低。 一点涟漪漾开。 主持人正说到一句“钟情多年的天赐良缘”时,恰时谢柏彦侧目,薄唇微微扯开。 声音更加清润温和,撩人心弦。 “新婚快乐,谢太太。” 第3章 chapter 3 新婚之夜,谢柏彦很懂事的没有让她为难。 婚礼前虞逢泽还耳提面命,跟她说不许玩什么表面夫妻分床睡之类的招数。他反复强调,结婚就是结婚,别管是哪种结婚,都是结婚。 虞清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敷衍地点头应声。 分不分床,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他们确实结婚了。 虞清雨向来想得开。 哪成想,谢柏彦也根本没有给她选择同床分床的机会。 在婚宴结束送客时,谢柏彦的特助闻森就已经频频上前和他交耳汇报,表情隐隐有些焦急。 虞清雨站得有些累,走神间,视线已经闲闲飘了过去。 耳廓敏锐地捕捉了几个关键字眼,似乎是谢氏在港城的分公司出了什么问题。 看闻森的神色,似乎有些严重。 果然,送客结束,谢柏彦就向虞逢泽请辞。 虞逢泽面上喜气还未褪下,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先看向坐在沙发上正敲打着纤细小腿的虞清雨。后者听到谢柏彦的话,头都不曾偏向他们一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虞逢泽恨铁不成钢,这桩婚事好像只有他剃头担子一头热,女儿是一点不买账。什么都不操心,万事都不放在心上。 他忍不住唉声叹气,但转向谢柏彦时又换了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虞逢泽拍着谢柏彦的肩:“去吧去吧,公事最重要,你这个年纪正是拼事业最重要的时期。不过——” 一顿,余光又瞥过沙发上的女儿,这会儿虞清雨正和苏倪说着什么悄悄话,两个人笑得开怀,完全不操心这边各自的老公。 虞逢泽复又重重拍了下谢柏彦的肩膀:“不过,柏彦,家庭也同样重要,不要忽略了家庭幸福啊。” 虞清雨耳廓微动,将那角声音听得仔细,却面上无恙,继续与苏倪说笑。 她不知道谢柏彦有没有沉浸式代入他们的这场婚姻,至少她代入得很快,从婚礼上的那句“我愿意”开始。 只不过她代入的是不问世事的花瓶谢太太身份。 谢柏彦顺着虞逢泽的视线望向沙发上懒散坐着的虞清雨,她嫣然而笑,显然是和苏倪说到了什么她感兴趣的话题。眉尾高高挑起,恣意灿烂,一朵昂然盛放的娇花,尤其是她身着一件殷红色的抹胸敬酒礼裙,衬得她更加夺目芳华。 冷白的肤色,明丽的五官,优越的身材,天生的衣架子。 虞清雨自然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随意地挽了挽发丝,她方才漫漫不经心眺过去一眼。不远处挺直站立的男人,气质卓然,她只是淡淡一瞥,便望进了那双邃然深沉的眸子里。 幽深寂清,意味深长。 微凉的指尖好像被烫熨过一般,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只一眼,仿佛已经看透了她的假装。 可又不想露怯,虞清雨眉峰微挑,定在他面上的视线一错不错,未曾挪开。 谢柏彦没在意她的挑衅,漠然收回视线。他低头看向腕间的手表,银色腕表散着锋芒的冷光,一点折光映在他曈底,矜贵清隽的面容上眉心轻蹙。 “我明白的,您放心。”是回应虞逢泽的那句劝诫。 虞逢泽见他时不时看向手表,自然明白他事情紧急赶时间,也不好多留他。 只是新婚之日,女婿就出差,听着总归不太好听。不过另一位当事人虞清雨显然并不在意这些,她的笑容愈加明艳开朗。 虞逢泽看着女儿面上的笑容属实刺眼,大声喊她:“清雨,还不过来送送柏彦。” 虞清雨本是不想理他的,但苏倪拍了拍她的手微微摇了下头,提醒她还有外人在。 总归表面上还是要维持的,她便只能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红色轻纱层层叠叠飘然翩跹,摇曳间腰上系着的一串珠链泠泠作响,仿佛红莲点点,步步生花。 “走吧,我送你。”百合淡香由远及近,红裙翩然间,她已经站定在这位忙碌的刚刚结束婚宴就要离开的谢先生身侧。 乌黑长发落在他的臂弯中,发尾在他黑色的西装上打了个旋,又簌然落下,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虞逢泽皱眉,对她随意的姿态很不满意,冷声呵斥:“什么态度!” 虞清雨轻嗤一声,置若罔闻。 焦灼之中,是谢柏彦先接过话头的,淡声说道:“公事紧急,先行告辞。”再侧眸望向身旁老神在在充当美丽木头人的虞清雨,“清雨送我吧,飞机要到了。” 虞清雨没有理由拒绝,况且她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在虞逢泽的注视下,她微笑挽上谢柏彦的臂弯,跟着他的步子,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踩出清脆的碎音。 想起刚刚谢柏彦替她解围,虞逢泽想训斥她又只能忍住的样子,虞清雨唇角不由勾起。视线时不时偏过去几分瞧他,流连几瞬,可在他转头时,又装模作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和刚才假装听不见的样子截然不同。 谢柏彦的分寸感极佳,她的手挽在他臂弯里,两个人之间隔着两拳的舒适距离,不偏不倚。 近一点,未免太过亲近,毕竟他们也没那么熟。 远一点,又少了点亲近,毕竟他们已经是夫妻。 第5节 如若没有特殊情况发生,他们即将以“夫妇”的身份,朝夕相伴余生。 只见过几面的新婚夫妇又能有什么感情,不过表面上的情分总得做实。 炎夏天气,疾风骤起,轰隆声响,一架直升飞机降落在酒店的停车坪上。 奔驰而过的风吹起她的裙摆,红裙向后飘扬,迎风鼓舞出翩然弧线,又被一只大手牢牢压下。 虞清雨眯了眯眼,半转过身,掩面遮挡携着尘沙的疾风。 她从小娇气,自来对这些风尘过敏,每年京城春天沙尘暴时,她的眼皮都红肿一片,要休养几天才能消退。 身侧的男人贴心地微微转了个角度,风尘被遮挡了大半,再行至她身前时只剩徐徐拂面的微风。 虞清雨试探性地抬眼,望向站在她面前像一堵墙的一样的男人,高挑修长的身材将她完全笼罩,触目即是他宽阔的胸膛,还有他西装胸口别着的那支香水百合,长睫猝然一眨。 却将矜然清冷的面容纳入眼底。 怎么好像他的那支香水百合,比她腕子上别在珍珠手链间的那支盛放得更加灿烂。 虞清雨微微抿唇,别开了视线。 转念又忍不住腹诽,京城机场离酒店不远,谢柏彦至于来调一架直升飞机来接他吗? 架子倒是端得高。 思及此,眉头皱得很紧,虞清雨面上几分不虞。 像是知道她的抱怨,谢柏彦矜然垂眸,目光悬在她的皎白的面上,清润好听的声线微淡:“去邻市机场飞港城,航班时间更早一点。事出紧急,私人飞机来不及调来。” 虞清雨眼睫很快速地一闪,几分恍然。 这是对她解释? 抬眼间忽然看到虞逢泽正在窗口处探头观望,虞清雨眼眸流转,睫尖垂了半秒,再掀开眼皮时,曈底一泓清溪水润。 她踮起脚尖,轻轻拍了下他肩上看不见的尘沙。 温温而笑:“早点回来。” 眉目含情,三分真拌在三分假里面,剩下几分便是他们之间愉快的合作。 相处时间不长,大家都是聪明人,默契感似乎从这段婚姻开始的那刻起便直线升高,达到一个远超及格线的数值。 谢柏彦淡然自若欣赏着她的表演,薄唇染上几分凉淡笑容,似有似无轻拍了下自己的肩膀,是方才虞清雨拍过的地方。 “谢太太,角色进入得这么快,或者可以考虑进军戏剧行业。” 像是调笑。 虞清雨也晓得自己方才演得有点过了,但又不想在他面前落于下风。 目光垂在方才他拍过的位置,她的唇角弧线不落反而愈发上扬:“我只需要好好演好谢太太就好,至于其他的机会,就留给其他人吧。” 站在一旁的特助闻森摸了摸额头的热汗,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插话,但港城分司事态紧急,只能硬着头皮小声提醒:“谢总……” 疾行而来的风,将短暂安静的气氛扰乱。 虞清雨纤瘦的身形完全被谢柏彦挡住,她仪态端方地理了下随风飘扬的秀发。 携着几分笑,复又拍了拍他的肩:“早点回来,老公。” 谢柏彦长眸微敛,掩住几分疏冷。在听到她那句“老公”时,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清冽又温润的声线,矜然自若地撂下了句。 “听谢太太的。” 虞清雨盯着他的离开的背影,干净利落地登上直升飞机,动作随意又处处透着优雅。 这人似乎背影也很好看,宽肩窄腰,一双修直长腿,丰溢而出的禁欲感。 扬起唇角,虞清雨哼笑了声,她已经为自己的婚姻生活找到了坚持下去的理由。 至少,她先生的身材长相,相当不错。 虞清雨直直站在原处,等至直升飞机螺旋桨飞速转动,机身呼啸起飞,最后慢慢归于一个远去的黑点,她才倦怠地阖上了眼。 揉了揉眉心,演戏还真的挺累的,这个进军戏剧行业的机会,她还是留给专业人士吧。 婚礼后续事宜虞清雨没管,早早乘坐轿车离开宴会厅。 轿车停在京城二环低调的一栋建筑,大门打开,内里却是极致奢侈华美。花园里的喷泉上陈列的是十八世纪欧式雕像,活泼灵动的少女戏水雕像,平滑雅致的曲线,宛然如生。 偌大的花园藏不住的春色锦簇,缤纷落英,不乏园丁精心照料的反季节盛开的珍惜花卉。虞清雨爱花,玻璃花房恒温暖光,精心呵护着那些娇弱的花团。 这是她的婚房,不过新婚之夜只有她一个人居住。 虞清雨懒懒地踢开高跟鞋,赤着脚走进客厅,玄关拐过是一整面墙的落地鱼缸。 打开透明玻璃后的水族灯,浅白礁石与光影造就的一座梦幻水晶城堡,小鱼穿梭在珊瑚与海藻之间,将一副流动的单调画卷添上了斑斓色彩。 她在鱼缸前看了许久,方才露出今日第一个由心的笑容。细指捻起鱼食,透过喂食口,很快聚起各色鱼群。 波光粼粼的深蓝水色,让她突兀地想起某人暗色的瞳孔,睫毛慵懒撩起,又散漫落下。 不觉间,今日投喂鱼食似乎多了些。 卸去妆容,虞清雨舒舒服服地躺进浴缸里泡澡,木调香氛中混着淡淡的花果香气,让人昏昏欲睡。 直至一通电话扰人地响起。 是冯黛黛。 甫一接通就听到她惊讶的呼声:“清雨清雨,快看微博。” “好事坏事?”虞清雨勉强睁开眼,几分困倦。 冯黛黛含含糊糊:“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态度有些奇怪,虞清雨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点进微博热搜,呼吸一顿,瞳孔微缩。停了几秒她才吐出一口气,向下滑动屏幕。 #谢虞世纪婚礼# #谢虞世纪婚礼伴手礼# #谢虞世纪婚礼现场# #谢虞世纪婚礼多少钱# #谢虞世纪婚礼珠宝# …… #虞清雨换了多少套婚服# 她默默回答了一句:“七套。” 其中五套是谢家为她准备的高定,两套是她的私藏苏绣大师的定制旗袍。 十几个热搜霸榜,虞清雨不由头大,今日婚礼有不少报刊杂志记者在,但这种热度属实超出她的意料。 似乎过于隆重了些。 虽然,她今日的婚礼也过于隆重了些。 “怎么办?我好像快不认识‘谢虞世纪婚礼’这几个字了。”重新锁上屏幕,虞清雨向后仰,懒懒靠在浴缸边。 冯黛黛调侃:“这排场真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我差点以为微博系统bug了。” 确实独一份的排场,面子里子都给足了,只看她到底吃不吃得消。 虞清雨阖上眼皮,懒得再去想。 “是谢家安排的媒宣?”冯黛黛问。 虞清雨手指拨动着水面,馥郁安神的香氛让她头脑昏沉,她揉了揉额角勉强提起神。 “不晓得,估计也有我爸的手笔在吧。” 互利共赢的事情,大家都是既得利益者。 “那采访一下新娘子,今天婚礼的感想如何?” “大概就是——”虞清雨拨开身上泡沫,从浴缸中站了起来,水花沥沥中夹了她一句温糯的嗓音。 “新婚的感觉,相当不错。” 尤其是老公不在家。 第4章 chapter 4 世纪婚礼的余温还在蔓延,微博热搜每天变着词条轮流上,不知道的真以为虞家要进军娱乐行业。 真的假的一起宣传,连当事人虞清雨都快信了他们这段令人艳羡的“爱情故事”。 虞清雨刚结束清晨瑜伽锻炼,打开手机便看到冯黛黛拍的港媒报纸照片。 【爆!谢生仅花叁亿港币迎娶京城大小姐,谢家破产还是太太不值?】 黛黛子:【你老公婚礼就只花了三亿港币?怎么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昂贵呢。】 黛黛子:【突然感觉也算不太上世纪婚礼了。】 yu:【有没有可能,我家也花了三亿?】 黛黛子:【打扰了,是我狭隘了。】 虞逢泽最是爱面子的人,婚礼谢家送来了多少彩礼,他就回了多少嫁妆,只多不少。 最后都掉进了虞清雨的口袋。 这桩婚事,她稳赚不赔,盆满钵满。 又看了一遍那篇报道,再三确定除了标题毒舌外,没有其他问题后,虞清雨才放下手机,抹去额间细汗,长呼一口气。 关于她和谢柏彦的爱情故事,已经进阶了不知多少个版本,有网友戏称他们的婚姻是小说照进现实,各种标签贴上,如今已经演变成豪门夫妇典范。 名不副实的称号,实在受之有愧。 如此声势浩大的舆论宣传,虞清雨隐隐几分不安,总觉得要翻车。 冲过澡后,虞清雨睡裙外裹了件披肩,悠闲地下楼吃早餐。 第6节 陈姨正在半蹲在玄关处,低头收拾着门前堆叠的礼盒。虞清雨慢条斯理嚼着新鲜莓果,视线不免偏了过去。 “是什么东西?” 陈姨刚整理好几个礼盒,连忙回答:“小姐,是谢先生送来的东西。” 虞清雨的目光悠悠转了回来,抿了口杯子里蕉绿色的健康混合果汁,压下舌尖苦味后,方才闲闲问道:“送了些什么?” “先生送了些雪蛤、燕窝还有虫草。”陈姨望了眼虞清雨的面色,又继续说道,“先生真的有心,这些都是滋补的良品,品质极佳。” “小姐,我中午给您用这些补品炖个汤喝,怎么样?” 为保持身材,虞清雨吃得向来清淡,陈姨一向了解她的喜好,约摸着这些补品炖汤喝应该会喜欢。 “……”虞清雨放下叉子,扫了眼陈姨搬进厨房的礼盒,又默默垂下眼帘,没吭声。 自婚礼一别,他们也有一周多没见面了,半点联络也无,只是礼品却照常送上。 很符合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 再多余的联络,就真的是多余了。 虞清雨的心思向来很难揣测,陈姨看不懂她这个表情,试探地问:“小姐,我收起来?” 这表情似乎不对,陈姨又问:“那我送去老宅?” 喝完最后的果汁,虞清雨没什么表情地起身,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还沾着湿气的长发软趴趴地躺在颈窝里,神色微淡。 又看了看已经被陈姨收起的礼盒,既然都已经进家门了,总没有再送出来的必要。 漂亮的眸子挂着点慵懒,靡靡轻音飘然落下。 “还是炖汤吧。” 虞清雨的不安果然应验,在一片祝好中,当时报道他们盛大婚礼的港媒,今日头条报道——【翻车了!世纪婚礼还是玻璃婚礼?新婚夫妇婚礼后秒分居,谢公子深夜独回港城】 配图是婚礼当天,谢柏彦夜晚现身邻市机场的照片。 登时引起一片哗然。 港媒报纸被搬运到微博,高居热搜不下,她皱着眉头还没看完整篇报道,虞逢泽的责问电话已经过来了。 自然是劈头盖脸一顿批评。 “知道了知道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人不是你自己送走的吗?”虞清雨也烦,舆论反噬这套她自然懂。 前几日的世纪婚礼有人为营销,也有自身热度,大众对于这种世家联姻总是有天然的好奇。 只不过营销不是她出的钱,但后果却是她在承担。 虞逢泽被气到说不出话,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送走他的难道不是你吗?” “……”虞清雨揉了揉眉心,送走谢柏彦的确实是她,但虞清雨概不承担责任,“行了行了,烦死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的公关团队难道没给你什么方案吗?” 风月逸闻向来是最简单操作的舆论引导宣传手段,前几日的世纪婚礼营销,对于虞氏的企业形象也有正面影响。 虞清雨当然明白虞逢泽引导营销的用意,只不过现在玩脱了就很烦。 父女俩一向气场不合,没两句又要吵起来,懒得再听虞逢泽的三板斧老一套,虞清雨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点开很少看的微博热搜,她两个月前发的巴黎看秀图片下评论已经失控。 【大姐,就这么想当网络小公主吗?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有点钱就能买来婚姻幸福吗?这下翻车了吧。】 【人总是最没有什么就越要炫耀什么,这次知道你“世纪婚礼”背后的贫瘠的婚姻生活了,虞大小姐,祝你婚姻幸福哦。】 【这几天热搜给我烦得透透的,这下终于翻车了。原来是老公新婚之夜不在家,也能嘴硬得扣出三室两厅的“世纪婚礼”啊。】 虞清雨的微博是大学时候注册的,原本只是无聊随意记录一下生活日常,却被人扒出身份,莫名火了起来,每条微博都引来不少人观摩。 现在俨然成了网友宣泄的聚集地。 虞清雨已经习惯了这种负面评论,从小到大,明面上背地里类似的话她听了太多。 她一贯是看得开,长相优越,家世优渥,只是挨几句骂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看,不听,不管,就根本影响不了她。 只不过眼下的舆论还是需要平复,迫于压力,虞清雨拍了一张自己无名指上的鸽子蛋照片,发到许久没有更新的微博。 虞清雨v:【[照片][爱心][玫瑰]】 最简单,最有效。 虞氏公关部门助推,虞清雨的回应再度上了热搜,风向稍有好转。 【人家两口子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啊。自己家老公是不是就不能出差了,被拍个机场照片就要把新婚新娘痛骂一顿,生活是有多不如意啊。】 【心疼新娘子,结个婚还要遇见这种破事。】 虞清雨刚松一口气,冲浪网友再度涌进她的评论区,开始另一个角落的审判。 【哟,还得虞大小姐亲自秀恩爱吗?我以为热搜上一上,辟谣秀恩爱已经全自动完成了。】 【怎么就小公主自己辟谣啊,新婚之夜出走的谢总才就这么神隐了?突然怜爱了,虞大小姐独守空房滋味不好吧。】 滋味不好吧? 虞清雨轻笑一声,向后靠在柔软的皮沙发里。滋味不好吗?虞清雨感觉简直不要太好,一个人躺大别墅自由自在,除了被窝有点冷之外,毫无缺点。 不过关于这点缺点,空调就可以完美解决。 还需要老公吗? 比起面对那位笑起来跟狐狸一样的“名义老公”,虞清雨宁愿谢柏彦天天出差。 她不介意为他辟谣秀恩爱冲锋陷阵一万次。 但虞逢泽显然和她的想法不同。 虞氏公关部门加班加点,舆论风向基本扭转,虞逢泽的电话就再次打了过来。 “什么?”虞清雨几乎怀疑自己听错。 虞逢泽这次很有底气,说话间尽是不容质疑的权威感。 “你老公在港城,你一个人待在京城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柏彦港城那边忙,你也要体贴一点,别让他两地奔波。” “而且你现在已经嫁人了,难道要分居两地吗?” 虞清雨阖上手里的法语书籍,闭了闭眼,耐心告罄:“爸,你直接说结论吧,我不想听中间的论证过程。” “明天你就去港城。”虞逢泽言简意赅,直接宣告结论。 是通知,不是商量。 虞清雨觉得莫名其妙,勉强压着火气:“去港城干嘛?向全世界宣告我们夫妻关系良好,感情深厚,天作之合?差不多得了吧。” 这场无聊的炒作差不多也该到头了。 “我的意思是,你该搬去夫家住了。”虞逢泽向来的说一不二。 昨晚没睡好,后知后觉的头疼泛了上来,虞清雨呼了口气:“你这是要把我赶去谢家?” 虞逢泽:“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谁家女儿嫁了人还赖在娘家不走。” “又没赖在你家。”虞清雨咬牙切齿,“要我提醒你,我现在住的婚房户主名是我自己吗?” 电话那端笑了声,几分嗤音,虞逢泽一击必中:“自己一个人住的房子,也能叫婚房?” 虞清雨无话可说。 “你明天就搬去港城。” 来自虞逢泽最后的通牒。 愤愤地将手机丢到一边,虞清雨额角处锥锥的闷痛,越想越是冒火。 手上书本夹上书签放置一侧,虞清雨抿了抿唇,蹙眉间,她又再度捡回手机,将那篇炸裂的报道又看了一遍。 思量间,她点开一个空白的聊天框,犹犹豫豫中,手指已经按下了语音通话。 “有事?”清冽沉淡的声线透过听筒,鼓震着她的耳膜。 虞清雨愣了几秒,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几分恍然。 她和谢柏彦之间的联系方式,还是婚礼那天加的。站在宴会厅后台一身华服的新婚男女,相顾无言,做的唯一的事情,便是加上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虽然他们至今还从没聊过天。 那天虞清雨还问谢柏彦通常是用什么聊天软件,whatsapp还是facebook? 光影寐色中,他淡眸睨来一眼,没有回答。 虞清雨眉心微折,看不清晰他眸底的神色,试探又问难道不用聊天软件,只用短讯沟通? 话是这样问的,心里却揣度着,这男人看着虽古板冷淡了些,应该也不至于活在旧时代吧。 “用你常用的吧。”谢柏彦微微颔首,缓缓将视线挪到她的脸上。 “那就微信。” 虞清雨添加联系方式的时候,还多看了一眼。 谢柏彦的联系人列表里空无一人。 大概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独一无二。 虞清雨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自己精致的美甲,原本腾腾的火气,在听到谢柏彦声音时弥散了许多,像是冷空气袭来,燎原的火焰也被霜雪扑灭。 轻咳一声,她语气很淡,仿佛公事公办的正经态度:“请问深夜独回港城的谢先生,那篇港媒报道,你准备怎么处理?” 谢柏彦那边背景音有些吵,如玉的音质中透着穿透力,再经过电流处理,淌过耳蜗,酥酥麻麻一路向心房绵延。 冷冽嗓音清晰入耳:“你不是已经处理得很好了吗?” 虞清雨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无端而起的热度攀上面颊,想起她昨晚的微博,也不由赧然。 爱心和玫瑰,这两个表情,她短时间内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原来你知道网上风向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呢。” 昨夜闹得风风火火,谢柏彦不知道也难,只是没等他出手,他的这位新婚太太已经将事情处理完善,平息风波。 “港媒一向如此,不必放在心上。”轻描淡写一句话,将所有波澜掀过。 第7节 “哦……”虞清雨指尖扣着无名指上那枚钻戒,神思有些恍惚。 “太太放心,剩下的我会处理好。”许是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他不疾不徐又添了一句。 虞清雨手指一顿,莫名的安心。 她没应声,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交映,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格外清晰。 虞清雨听到有人在唤他,英语和粤语混杂在一起,带着醉意的高亢声音,而后似乎手机拿远了些,她听到谢柏彦对那人说了句什么。 皱眉,她咳了一声。 下一秒,他清润的声音再起:“还有事?” 虞清雨想起今天虞父莫名其妙的要求本就有些烦,而她这位新婚先生和她通电话居然还分心,让她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再次燃起来。 “难道没事,你金屋藏娇的太太不能给你打个电话?” “金屋藏娇?”清冷如溪的声线轻轻念着四个字,尾音里浸透着缠缠绕绕的温意,带着一声寡淡的轻笑。 虞清雨咽了咽嗓子,忽而觉得自己用词不太合适,但又不想露怯,只能硬着头皮说:“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见?” “没什么。”微低的声线溢出意味不明一句话,“汉语言文学也挺博大精深的。” 虞清雨红唇抿了抿,尾音咬得极轻:“那只能证明你国语太差。” 总归不会是她的问题。 一点淡笑在耳廓处散开,虞清雨低眉揉了揉耳朵,心底压着的烦躁消散了许多。 乱糟的背景音中传来一声由远及近的汇报声:“谢总……” 然后是一道压低的男声提醒他:“小声点,谢太太查岗呢。” 查岗? “……”虞清雨忽然一哽,问道,“你在应酬?” 谢柏彦似乎是换了个安静的地方,那些噪音褪去,他简单解释了句:“项目庆功宴。” “哦……”虞清雨依旧心气不顺,阴阳怪气了句,“你的员工们都贴心地配合你查岗了,怎么堂堂谢总却没有点自觉性呢?” “所以这通电话是要查岗?”谢柏彦声线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那需不需要我拍照配合一下?” 虞清雨轻嗤一声:“倒也不用,我也不是那么不懂分寸不谙事理的人。” “谢总有心就够了。” 依旧怪里怪气。 也不等谢柏彦回复,虞清雨懒得再和他绕圈子了,直接开始这通电话的正题:“谢柏彦,我明天飞港城的航班。” “嗯?”一点气声漾开。 虞清雨揉了揉耳朵,唇角弯起嘲弄的弧线,清甜的声线一字一顿:“你太太实地查岗来了。” “那——”电话那端停顿半秒,而后轻笑一声,温润的声线鼓噪耳畔,毫无损质地递入她的耳腔。 “欢迎来到港城。” 第5章 chapter 5 夜里天阴沉沉的,据说明天有雷阵雨。 虞逢泽就怕真的下个雨,耽误了他送走女儿的安排,故而把明日前往的航班时间定得很早。 虞清雨的行李太多,直接征用了虞逢泽的私人飞机。 飞机停在后院的停机坪,佣人从下午整理到晚上,楼上楼下脚步声响个不停。 只有二楼走廊尽头处的房间留有一隅安静,书房里带要走的书籍早已被她整理好,装了整整五个箱子,已经装上飞机,剩下的便和虞清雨没什么关系了。她带了耳塞躲在书房读书,忽然想起什么事情,连忙披上外套打开房门。 “我的那些古画古董记得给我打包仔细一点,上面的装裱都是古饰,经不起折腾。” 陈姨看着楼上还未开始整理的藏品室,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今夜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小姐,这些古画藏品一定要带到港城吗?”陈姨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她们之后也不是不回京城了,也不至于这一次搬家就带上全部身家吧。 虞清雨望了眼楼下大厅忙碌了整天的陈姨,眉心微折,似是认真思索她的建议。 再抬眸看向二楼的藏品室时,眉眼间已经染上担忧,还是摇头:“不行,如果不看到那些古画,我心里不安。” “可是,机舱已经没有多余空间了。” 陈姨也有些为难,只是单单整理了虞清雨的珠宝首饰,已经占了大半空间。若是再加上她的那些藏品古画雕像,大概两趟飞机都装不完。 虞清雨挽了挽长发,微微挑起精致眉尖。 机舱空间?这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那就——”虞清雨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拢上单薄外套,重新拉开书房的门,懒懒回道,“那就让港城那边派机来接。” 书房门被阖上前,又落下绵绵一句,在走廊间回旋。 “迎接新婚太太,他谢柏彦总得付出点什么东西吧。” 她可不是上赶着要去港城的。 书桌上摆放的事一本她搜罗许久才寻到的法文原版书籍,只是这几天事务繁多,她已经在同一章节上停了几天了。 先是虞逢泽打来了电话,已经猜到他大概要说些什么,虞清雨直接按了静音,装作没看见。 隔了几分钟,没想到她竟然接到了谢柏彦的语音电话。 “谢先生,莫不会是来查岗的吧?” 重新将书签夹进书里,虞清雨将书籍仔细放好,慵懒向后一偎,看来今天这书也没时间继续看了。 耳畔一声轻笑,徐徐绕着耳廓,谢柏彦的声音低沉好听:“若是谢太太需要,在下倒是也学习配合一二。” “哦?”虞清雨唇角弯起一点弧度,站起身,拉开书房窗帘,窗外远处停机坪正有佣人忙碌着搬运行李,她指腹点在明亮的玻璃上,目光停在玻璃上浅浅映照的人影上。 “谢先生这话似乎有些勉强,看来是不太在乎我这位名义上的谢太太的。” 转身半倚在长桌前,虞清雨的语气有些微妙,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红楠木撞出闷沉的声响。 窗户开了条小缝,典雅浅紫色的窗帘被风吹皱,流苏在空中划出不规则的曲线,呼呼作响。 隔了几秒,谢柏彦的声音在从听筒中传出,语调极淡,字句间分不出丝毫情绪:“太太要调动的私人飞机,已经在申请航线。” 清冽冷润的音色低回绕耳,幽幽淡淡:“谢太太的要求,不敢勉强一点。” 红唇勾起浅浅弧度,虞清雨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既然不勉强,那谢先生可得提前准备好。” “我听说你半山的那套房子没有停机坪,那可能需要多派几辆车来接我了。” 电话那端很明显地沉默了一瞬。 “你是准备把整个别墅都搬过来?” 温糯声线带了点笑,尾音轻轻挑起,虞清雨闲闲开口:“你不会想要跟我说港城寸土寸金,你的房子装不下我的东西吧。” “谢太太,你多虑了。” 早有知悉京城虞家大小姐娇养,婚前有关虞清雨的背景调查整整一册,大半都是她如何受宠长大。几番接触下来,才发现原来是比他想象中更要娇贵的“豌豆公主”。 轻喟一声,谢柏彦的声线又低又沉:“谢太太,算了。” 虞清雨没顺着他的话,轻抿唇瓣,一本正色说:“我以为你会喊我bb的。” 她是故意这样说的。 搬家这件事,怎么能只有她一个人烦恼呢。 毕竟,虞清雨向来不是这种体贴的性格,自然也得给另一个合作方添点堵。 安静几秒。 意料之外的,谢柏彦淡笑了声,从善如流顺着她的话说,语调格外平静:“bb,算了。” 虞清雨怔住,无端咽了咽嗓子。 谢柏彦:“高定礼裙这种消耗品,可以来港城之后再订新的。” 皱眉,虞清雨不解:“我是这样想的啊。” 虞清雨红唇掀起,耐着性子解释了句:“那些礼裙我本就没打算带过去的,现在摆在衣帽间里也只是收藏用的。” “这种礼裙,总不可能穿第二遍吧。” “……”短暂的沉默后,谢柏彦漫不经心地回道,“明白了,还是太太想的周到。” “飞机的问题我来解决,太太无需费心。” 虞清雨本来也懒得操心,不过她不忘提醒他:“谢先生,记得加满机油。” “毕竟——”尾音挑起,“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只飞一趟就可以搬完。” 电话挂断,谢柏彦墨色长眸微敛,修长指骨屈起轻敲着桌面。 半晌,他悠然转向一侧的助理,声音低凉如水。 “闻森,去订一架大空间的私人飞机。” 清晨,虞清雨就带着墨镜遮挡了大半张脸,但身边的陈姨将她墨镜下的绷紧的脸看得清晰。 大小姐,一早上心情就不好。 也是,谁大清早被叫起来,硬逼着搬家去另一个城市会心情好了。 虞清雨冷着脸,裹了裹身上的风衣,面无表情地下机。 四个小时的航程,陈姨做的早餐她也没吃,也不是心情不好,远离虞逢泽她哪有什么不愿意的,说到底还是起床气作祟。 虽然也就只是比她平时早起一个小时。 港城的天气潮热,更是平添几分烦躁,夹着暑气的疾风将她的长发吹乱。虞清雨挽了挽了鬓角碎发,肃着脸瞥向快步迎来的特助闻森。 “太太,谢总让我来接您。” 虞清雨望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应了声,心下已然几分不虞,细指下意识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帝王绿的玻璃种翡翠手镯,是谢夫人来提亲时戴在她手上的。 第8节 剔透无暇,莹润有光。 原想毕竟是初到港城,礼节方面不可忽视,她便将这只镯子带了出来,也算以示尊重。 结果,人又出差了。 沉静低眸,唇畔挂上了一点讥讽弧度。 虞清雨已经想好,若是今日这出再被拍到登报,她就拿这只翡翠手镯去秀恩爱辟谣。 瞧着虞清雨面色不好,闻森说话也胆战心惊,抚了抚额头冷汗:“太太,谢总今天公事紧急,临时离港。不是故意……” 虞清雨打断他的话:“公事紧急?” 闻森踟蹰了几秒,低头组织着措辞。 眉尾轻抬,虞清雨想听的并不是那些美化后的解释,只问:“那也就是说,他今天不回来咯?” 闻森愣了下,细细思索了下今日谢总行程安排,方才谨慎回答:“……应该是这样的。” 虞清雨眉尾又扬起几分。 闻森瞧这表情,暗道不好,连忙找补:“不过谢总让我给您转告一句话。” “哦?” “欢迎您来到港城。” “嗯。”虞清雨顿了几秒方才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发出一个音节,她抬了抬墨镜,望向阴沉的天空,“好像要下雨了,先回谢公馆吧。” 她停了几秒,又说:“闻助理,可能需要你帮忙处理一下我的行李。” “没问题。”闻森一口答应。 闻森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看向虞清雨身后空空,颇有几分不解。 太太不会是什么行李都没带来的吧? “不是这里。”虞清雨摘下墨镜,剔透的眼眸轻眨,而后指向身后飞机货仓,宛转的音质缓缓落下,“是那里。” 十几辆运送车排队等在货仓口,几十个工人正在仔细地搬运着珍贵古董藏品。 闻森呼吸哽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下一秒,视线绕过面前的那架飞机,他看到了航道处缓缓降落的另一架飞机,正是他昨日申请航线去京城的那架谢氏私人飞机。 闻森表情登时怔住。 半山区的谢公馆比她想象中要大不少,还是放得下她那些收藏品。 只是虞清雨躺在二楼卧室里,望着落地窗外的偌大私人高尔夫球场,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还不如修个停机坪呢。 至少她回家也方便些。 再起的时候,她带来珠宝首饰和古董藏品已经基本收纳整洁,虞清雨换了套裙子下楼。 管家和佣人一字排开,齐齐低头行礼。 虞清雨眉心微蹙,默然整理好表情,红裙摇曳,裙角翩跹,在众人的注视总,路过一声声“太太”。 “太太,晚餐好了。”林管家为她拉开餐椅。 虞清雨没急着动,她不习惯用餐时这么多佣人围观。 准确地说,她不习惯自己的住处中有这么多佣人。 在焦灼的事先中,虞清雨拿起筷子,却又放下,轻呼一口气,红唇掀开:“平时,你们也要在这里一直站到用餐结束?” 林管家上前:“太太,是这样的。这是谢氏历久传下来的规矩。” 虞清雨眉心再次折起,不知是她敏感,还是林管家语气确实隐隐不同,她总觉得管家字里行间似乎带着几分优越。她自然知道谢氏清贵家族有段不短的家族史,但乍一听这话,还是觉得几分刺耳。 视线略过面前直直站着的佣人,她重新拿起筷子:“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我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有人在这里。” 然而,林管家却没动,又重复了一遍:“太太,这是谢家的规矩。” 虞清雨微笑,眸光微凉,挑出几分肃然:“林管家的意思是,现在要给我立规矩吗?” 她自小娇生惯养长大,连虞逢泽尚且不会给她摆出什么家规族规,初到港城,却被谢家的管家立了规矩。 指腹摩挲着腕上的手镯,翡翠触碰桌面的轻声在安静的餐厅寸寸放大。 仿佛一颗石子击碎镜面。 林管家表情微动,思忱片刻,终是低下了头:“不敢打扰太太用餐。” 虞清雨压着火气,等到周围的佣人散开,她才夹起面前的清炒时蔬。刚嚼一口,面色再度冷凝下来。 今日行程匆匆,她几乎一天没吃饭,没想到第一顿饭就无法下咽。 筷子被重重撂下。 “这菜有点太甜了。”虞清雨漱了漱口,唇角抿得平直,是显而易见的不悦。 她确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一道简单的素菜还需要加糖? 而且是超标的糖量。 林管家连忙俯身上前端起碟子,递给一旁的女佣:“阿慧,太太口味清淡,让厨房重新炒一盘。” 被唤作“阿慧”的女佣悄悄抬眸望了虞清雨一眼,视线很快缩回,方才端起盘子重回厨房。 谢公馆是复古风的装潢,深木色家具叠加暖色系吊灯,营造出浪漫优雅的情调。尤其是墙壁上挂着的那只奇妙艺术感的中古风吊钟,增添了几分唯美的韵味。 在虞清雨第三次欣赏过那只吊钟后,她的菜还没上,甚至桌上的温水已经凉透了。 离京前,苏倪委婉地暗示了下,或许这种大家族是需要一点手段去处理关系的。 传闻中的“三把火”,虞清雨没想到自己第一天到港城就要开始点火。 提起裙角,虞清雨深呼一口气,表情平静地向厨房走去。 还未靠近,已经听到几个女佣毫不避讳地正在讨论着今日谢公馆这位新来的女主人。 “阿慧,她还嫌菜甜,一个外地佬,居然还在这里挑三拣四。” “对啊,她居然还嫌太甜,她怎么不嫌自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啊!” “正常啦,外地佬不都这样。” “之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说白话打九折,普通话打骨折。” 所有声音止于一阵清脆的敲门,而后带着一句清软的女声。 “不好意思。” 聚起来的几个女佣听到声音,肩膀一僵,恍然回头,在看到虞清雨那张脸的一刹,眼睛倏然睁大,惊吓地后退两步。 站着厨房外的虞清雨明丽照人,红润唇角始终弯着浅浅的弧度,声音十分平静:“打骨折?” 笑意深了几分,幽静的海面猝然掀起波涛。 “你是觉得我听不懂粤语?”卷翘的长睫扬起,语气更是无辜,“还是认为我不会说?” 她说的是标准的粤语,声线婉转好听,却带着逼人的气场。 几个女佣根本不敢抬头,厨房里一片冷寂,仿佛绷紧的琴弦,悬而未决的刀,不知何时会落下的紧迫感,窒息又骇人。 微风习习,吹动窗台上挂着的一串珠链,清泠泠的,压过所有灼然的声息。 忽而一道幽然冷声遥遥传来,将绷至极点的琴弦瞬间截断。 “打骨折?” 本不该出现西装笔挺的男人已经站定在虞清雨身侧,冷白修长指骨慢条斯理地解开西装扣子,幽邃目光清冷垂下。 “让我听听你准备把谁打骨折?” “我……我……”阿慧双唇颤抖,话不成句,看向矜贵漠然的谢柏彦,又看向明艳昳丽的虞清雨,更是一句话不敢说。 虞清雨双手抱胸站着,无声间唇角弯起一笑,半是讥讽半是看戏。 谢柏彦面上一派平静,无波不澜。黑眸沉定,将身侧女人脸上那一抹笑容纳入眼底后,眸光转深。 凌然薄凉目光扫过面前几人,淡漠清隽的面容仿佛蒙了一层霜色。夏天余温还没过,已经感觉到彻骨寒意。危险幽邃的深海,暗自蕴生的风暴。 低沉清冽的嗓音再次响起:“勇气可嘉。” “不过,确定是我太太?”薄唇溢出淡淡几个音节。 漠然冰冷的声线。 第6章 chapter 6 客厅里水晶吊灯折射冷色的光芒,映照在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身上,冷白俊美的一张脸,神色寡淡,周身凛凛气场,空气里静得似乎可以听到压得极低的呼吸声。 谢柏彦长眸微抬,冷然目光扫过面前低头站着的几人,极低的气压,让他们绷紧的表情上再添几分慌乱。 坐在沙发另一侧的虞清雨,悠闲地端起水杯,润了润唇,视线轻飘飘扫过林管家还有他身后跟着的阿慧。 眼皮慢慢垂下,唇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虽然她并不想这个时候看到谢柏彦,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出现的很是时候。 他不在,她自然也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只是毕竟不是她的主场,总要顾及颜面场合。 但若是有人替她出头,她也多省一事,虞清雨似乎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林管家,平日里就是这样管家的?”清淡男声乍起,冷若寒星,过堂静风仿佛都被冻结。 谢柏彦臂骨微曲,衬衫袖子微微上缩一段,玛瑙袖扣磕在银色腕表上,锋芒冷光一闪而过。 姿态矜傲的男人漫不经心解开袖扣,淡漠侧眸:“倒是不知,这个家到底是谁做主。” 无处遁逃的压迫感逼下,凛冬寒川刺骨的凉意。 林管家双手交叠垂在身前,声线中泻出了一点微乱低音:“先生……” 长眸微眯,谢柏彦凛然沉静的面容,冷冽声音一点点压下去:“知道我是先生,却不知道这是太太?” 寂静无声。 无人敢应答。 第9节 令人窒息的气氛。 唯有虞清雨安然自若,她靠在柔软的皮质沙发里,指尖托着粉腮,气定神闲地围观这场闹剧。 听说这位林管家已经在谢家当值了近三十多年,又有点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自是资历最高。比起虞清雨这位刚刚进门的新婚太太,显然他更把自己当做谢家人。 也难怪,第一天就敢跟她讲规矩。 说到这个,虞清雨便有话要讲了。 语调凉凉,她的唇瓣勾上淡弧,一点笑音从齿间泻出,打破了低沉的宁静。 “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公馆已经闭关多年,不问世事,也不看那些热搜报道,更不知道家主婚事呢。” 话里话外,尽是讽意。 林管家身形一晃,面色发白,双唇嗫嚅,半天才说了句:“……抱歉先生。” “你似乎不该跟我道歉。”冷清漠然的嗓音更添几分寒霜。 谢柏彦深色的西装外套仿佛落上一层雾色,光华流动间,聚起漆夜深海澎湃酝酿而来的冷意。 离他不远的虞清雨都不免缩了缩胳膊,捞起披肩,裹住光洁的肩颈。 站在林管家身后的阿慧更是不敢说话,将头埋得很低,手指悄悄拉了下林管家的衣角。 林管家无声抽出自己衣角,很好地端住了面色,换上谦恭的表情,转向另一边的虞清雨:“太太,您看——” “我不太想看。”弯起嘴角,虞清雨唇边挂上优雅的笑容,明晃晃的艳色,锋芒尽露,不留一点情面,“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我的耳朵。” 所有的轻视和不尊重,还有什么需要她再去看的呢。 不巧,他们遇到是从不会委屈自己的虞清雨。 闲话已经说到眼前,哪里还有她表现宽容大度的份。 林管家被她的话哽住,喉头上下滚动,面上掩饰不住的惊慌,却根本无法组织语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虞清雨低头整理着裙摆,每一寸裙褶都细细顺过去,眸底浮起几分淡色,懒洋洋掀唇:“不过,刚刚先生说的似乎也不对。” 谢柏彦疏淡的目光缓缓挪了过来。 “其实是该跟你道歉,毕竟这打的是你的脸。”漂亮眸子斜睨着雅致端坐的男人,“新婚太太初到港城,就被你谢公馆的佣人先来了个下马威,这架势我真是闻所未闻。” 手指松开,刚刚理好的裙摆垂落下去,裙角荡起涟漪。 唇线弧度更扬起起几分:“传出去,不知是我虞清雨被歧视更荒谬,还是你谢家驭下无能更丢人呢。” 她眼睫挑起,似有似无地摇摇头:“可真是百年历史的清贵家族呢。” 几句话已经将今夜这桩闹剧定性严重,本只是佣人背后几句嚼舌根,现在已经上升到不敬,甚至歧视上。 “太太……”林管家面色已经稳不住了,肉眼可见地乱了几分。 虞清雨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怎么,是两岸开放的新闻,忘记通知你们了吗?” 一声嗤笑落下,她眼底是明晃晃的讽刺。 林管家不敢接话,这罪名一旦扣到头上,他这职位再难保住。 “咔哒”一声清脆的机械声打断了片刻的静滞,谢柏彦解下了腕上手表,冷白长指间握着银色的表链,薄唇微抿,几分疏冷的距离感。 “林管家明日就回老宅吧,看来你更喜欢服侍家父家母。”无波无澜的声线,仿佛说的只是几句稀疏平常的话,却掀起轩然大波。 林管家愣住,眼睛慢慢睁大,几分不可置信。 这基本相当于半解除他的职位。 谢柏彦不疾不徐抬眸,手上银表被放在茶几上,金属与玻璃相撞,窸窸窣窣的脆响,让人不寒而栗。 “回去记得告诉家母,她安排的管家佣人,对她千挑万选最喜欢的儿媳不甚满意。” “先生,您别。”林管家擦了擦额上冷汗,声线颤抖,“您言重了。” “重吗?”声线凉薄,谢柏彦唇线挂上淡弧。 “我怎么觉得还不太重。” 骨节分明的大手松垮搭在膝上,幽邃深暗的长眸半阖:“我一早便说过,谢家容不得半点口舌之恶。” 林管家急急回道:“先生,您也知道,那只是一句市井俗语。” “所以?”黑眸抬起,冷光带着不容忽视的震慑力。 谢柏彦缓缓坐直身体,清隽面容沉静端方:“我太太锦绣娇养长大,听不得这种市井俗语。” 林管家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很快转向他身后的阿慧,拉了她一把上前:“还不快给太太道歉。” 阿慧被吓得说不出话:“我……我……” 虞清雨瞥过她慌张的神色,忽然觉得今日这出闹剧寥寥无兴,她抬手将长发挽于而后:“道歉就不必了,想来也不是真心的。” “只是看这架势,你我是不能在这里共存了。” 红唇翕合,她故意慢悠悠地说,潋滟笑意渐深:“不过,不好意思,我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最后,林管家还是带着哭哭啼啼的阿慧离开谢公馆。 闹了一晚上,虞清雨有些头疼,站起身提起裙角就准备上楼,身后却响起一声轻咳。 回头,她狐疑地看向沙发上的男人,语调不明:“做什么?” 谢柏彦也跟着站起身,解开身上西装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只着一件白色衬衫,浅浅几分说不清的倜傥俊美。 “你准备就这样睡觉?” “哪样?”虞清雨抬起眼尾,回视他清冷的眸光。 她的视线在他面上来回逡巡,带着几分审视。今日这出,谢柏彦确实替她出头了,但多数也是从谢家名声考虑,驭下无能,这家主也别当了。 一码归一码,虞清雨还是将今日受的气算在了他头上。 搬家到港岛,新婚先生却不出场,只打发助理来接,也难怪那些管家佣人会轻视她。 “不是一天没吃饭?”长腿两步间,谢柏彦已经站定在她眼前。 隔着半米的距离,虞清雨抬眸就是他修长白皙的脖颈,还有说话间滚动的喉结。 她眨了眨眼,眸光微闪,稍稍向后挪了半步,隔开一点距离。 “怪谁?”虞清雨没好气地问道。 “怪我?”谢柏彦眉心微折。 回答他的是虞清雨一眼可读的眼神。 显而易见,当然是怪他。 谢柏彦垂眸呵笑一声,慢条斯理挽起白色衬衫至臂弯上,筋络分明。衬衫下是隐隐约约的肌肉线条,是常年健身保持的好身材。 她毫不避讳地细细打量着,谢柏彦手腕内侧那枚红痣,不时跃进她的视线里,来回晃动。 虞清雨眸光下意识地避开。 谢柏彦:“那就吃饭。” “气都气饱了。”虞清雨声音轻软,却丝毫不给他留半点情面。 谢柏彦淡淡瞧了她眼,神色如故,转身向餐厅走去,只留下轻飘飘一句:“那太太慢慢消气。” 矜然语调,没半点哄她的意思。 虞清雨她几乎怀疑自己耳朵是否听错,攥着长裙的手指缩紧。 慢慢消气? “谢柏彦。”虞清雨有被气到,扬声叫他,那道高挑颀长的背影在她目光中停顿,“这个时候,你不应该乖乖认错,然后求我过去吃饭吗?” 转身,身材完美的男人逆着光,侧脸线条如同雕刻,看不清表情,璀璨灯光落在他肩上,淡漠疏离中裹夹着浓重的侵略感。 “认错?求你?” 谢柏彦挑出她话里的两个词,在唇齿间细细碾过。 这两个词仿佛天方夜谭,在他近三十年的生命中从未出现。 虞清雨敏锐地捕捉到他转凉的视线,依旧浑然不惧。她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也不管从谢柏彦口中说出的那两个词是哪种语调。 “好的,我接受你的认错和请求了。”她随手撩了撩背后的长发,步伐轻快,略过他身侧,温温而笑,“本小姐勉勉强强原谅你了。” 她自顾自往前走,不忘回头望向他:“你愣着做什么?不是吃饭吗?” 谢柏彦面色淡了些,视线悠悠转移到他那张明丽的俏脸上,然后漠然别开目光。 虞清雨并未察觉,重新坐到刚刚的餐桌边,仰着头望向身后的男人:“你要给我做什么吃?” 谢柏彦正准备拉出椅子,听闻她的话动作一顿,双手抱胸,目光审视。 “我做?” “你不是要请罪吗?难道只有口头上的道歉,没有半点实际行动?”她的声线偏甜,尤其是这种讨价还价的时候,尾音靡靡勾起时说不出的无辜可怜。 几乎没有人可以拒绝她的要求。 也还是有人的。 谢柏彦笑:“我记得你在京城别墅的做饭阿姨,今日跟着你一起过来了。” 若是虞清雨吃不惯这里的口味,换个厨师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现在更深露重,就算换人也要明日了。 不过也没那么难解决,至少今日还有她用惯的阿姨在。 虞清雨:“她明天就要回京城了。” 谢柏彦:“那今晚不还在港城吗?” 双目对视,墨色的瞳孔里倒影着她姣好明艳的模样,还有她面上所有细小的微动,也包括她思索间转动的眼眸。 水润清瞳微眨,虞清雨托着粉腮,悠然说道:“我还记得婚礼的时候,主持人问你的那句誓言。无论贫困或者富有,健康或者疾病,你都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直至死亡。” “现在小小的一个饿肚子,就将我们之间的婚姻誓言打败。”虞清雨重重叹了口气,“还真是情比纸薄哦。” 气息凝滞几秒,窗外蓝花楹的花香袅袅飘过,冲淡几分冷清。 在她笑盈盈的目光中,谢柏彦转身,走向厨房,唯留一个清矜背影,还有一句淡声。 “简单吃点吧。” 第10节 谢柏彦说的简单,确实很简单,一块牛排,一个煎蛋,几个小番茄。 精致中又带着糊弄的随意。 但总归是虞清雨得逞了。 “不是不回来吗?”刀叉滑动间,虞清雨突然开口。 谢柏彦眼皮没抬半分,怠倦慵懒的嗓音:“不回来,怎么帮你撑腰。” 叉起一颗小番茄,酸甜的果汁在口腔中弥漫,她笑着歪头:“你不回来,我也可以解决。” 她不会让自己受一点委屈。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姿态端方,将自己面前已经切好的牛排换到了虞清雨面前,一闪而过的红痣燃烫她的视线。 薄唇溢出凉淡的声线,谢柏彦云淡风轻应声:“谢太太自然是可以自己解决,可我不想再得太太一句勉强。” 虞清雨抬眸深深望了他一眼,目光再落到面前盘子上切好的牛排上。心下一派清明,尽管面前这位她名义上的先生做着最绅士不过的事,嘴里说着最体贴不过的话,可无形之间的疏离冷淡已经将他们之前隔开一道距离。 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的谢氏家主,即便是私下两人相处之时,表面功夫让人挑不出错处。 不过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毕竟她只是别人眼里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平平无奇的“花瓶”谢太太而已。 “我可没这么说。”虞清雨怡然收下切好的牛排,清艳面容挂上一点温润浅笑。 谢柏彦略略挑眉:“可我也没说今天不回来。” 第7章 chapter 7 这不是虞清雨第一次来港城。 从水汽氤氲的卧室走出,虞清雨站在落地长窗前向下望,维港璀璨夜景尽收眼底,闪烁霓虹给暗昧夜色添上了层次的质感。 周游往来的清风带着潮热的湿气,清透眼眸失神,短暂地沉溺于晚星夜色。 卧室房门被推开,脚步声打断了她的神游。 虞清雨回过头,眸光定住,一错不错望着站在门前的男人。谢柏彦的领带早已不见,衬衫扣子最上端两颗被解开,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利落的一截锁骨,瓷白的肤质灼烫她的视线。 虞清雨的呼吸滞了半秒,收回目光,带上了窗户,深色的窗帘缓缓阖上。 这样的独处一室,还是第一次。 许是密闭的空间,他身上的沉稳木调清香蔓延得极快,虞清雨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被环绕逼近的气息。 拢了拢身上的睡袍,她撩着半干的长发坐在梳妆桌前,努力无视聚过来的凛冽气息,若无其事地做着晚间皮肤护理。 安静的卧室只有睡袍细微摩擦声,还有款款靠近的脚步声。透过镜子,虞清雨看到站在柜子前的谢柏彦清隽眉眼淡淡,没什么表情地将今日带着的那只银色腕表放进了定制的腕表柜中。 上下陈列整齐的腕表,大多有价无市的限量款,其中不乏仅做收藏用的古董级别钟表。 她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谢柏彦已经转身,寡淡目光似有似无地飘到她脸上。 虞清雨动作微僵,掌心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颇为淡定地眼睛移开。 身后的男人同样没有说话,唯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虞清雨努力调整着呼吸,平静紊乱的心跳。 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目光再次追了过去。 虞清雨别过头的瞬间,视线正正捕捉到谢柏彦解开衬衫扣子,衬衫衣片跟着他的手指敞开,向下是一片纵横的肌理。 她咬住下唇,呼吸不由顿住。 “你……晚上睡在这里?”红唇抿起又松开,在他衬衫被完全解开的那瞬间又再度抿起。 衬衫落在一旁的沙发上,谢柏彦掀起眼皮,黑眸凉薄。 “不然?” 自然是要一起睡的,毕竟是名正言顺的新婚夫妻。 但准备这个东西卸了劲,也是需要时间来弥补的。她发誓,新婚那天她确实是做好了准备的。 只是一个多周没见,再重新堆叠也是需要心理建设的。 虞清雨清了清嗓子,声音含糊:“那个……我记得二楼其实还空了几个房间的。” 她今日已经将整栋别墅都参观了一遍,大概陈设也算大致了解。 谢柏彦审度的视线转了过来,薄唇挂上一点淡弧,不露声色说道:“谢太太的意思是,分床睡?”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明明是正常诉求,也变成了不合理要求。 虞清雨初初听到的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就跳脚了,她腾地一下起身:“我可没说。” 胸口起伏,娇斥一声:“你别瞎说。” 谢柏彦眉尖微挑,寥寥几分笑意,逐渐在她的视线里放大。 稳了稳心绪,她复又坐下,抿了口温水,眸色微定,嗓音重新平静:“好晚了,睡觉吧。” “那就睡吧。”谢柏彦额前短发垂下来,朦胧掩住一双黑沉的眼睛,却掩不住压迫而来的凛然侵略性。 虞清雨卷翘眼睫一眨不眨,望着逐渐靠近的男人,她的瞳孔缓缓缩紧,捏着的身体乳瓶子印上点点指痕,修剪得圆润的指缘泛起一圈白。 将将稳住的面容在他俯身时濒临变色。 英挺清雅的一张俊脸悬在她头顶,呼出的气息寥寥落下。 微凉,疏淡。 暧昧有余,距离犹在。 虞清雨颊面泛起红晕,晕染开来的胭脂色,在素净白皙的面上,秾艳得裹上无双娇色。 “我去洗澡。” 虞清雨呼吸乱了一瞬,尤其那张俊脸缓缓靠近时,更是乱成一团。 沉淡瞳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长臂绕过笔直静坐的虞清雨,指骨从她身后探出。 坐在化妆桌前的女人浑身一僵。 下意识地后缩,却没想到却缩进了谢柏彦的臂弯里。 偏凉的体温一触即离,谢柏彦松手的动作远比她跳起的速度更快,眨眼间已经后退半步,隔开了礼貌距离。 “你做什么?”虞清雨睁着一双剔透水润的眸子,面颊红透,像苏甜多汁的蜜桃。 “拿衣服。”深蓝色睡衣挂在他的臂弯里,显而易见。 虞清雨:“……哦。” 手掌抚上滚烫的面颊,灼热的气息哽在喉间,不上不下,烧得她面色更加红润艳泽。 深呼一口气,虞清雨唇线抿平,骑虎难下般的难堪,也只能用一句嘴硬带过。 “那你记得衣服拿全了,我可是不会进去帮你送东西的。” 谢柏彦眼看着她面上的那点霞色一路蔓延至眼尾,耳廓,颈子。 低笑一声,指尖恍若不经意地摩挲过臂弯里的睡衣,淡定自若:“没关系,我会自己出来拿的。” 自己出来,拿? 怎么拿? 虞清雨不好问,谢柏彦也没准备细说。 带着睡衣,他在虞清雨的震惊目光中从容进了浴室。 这人分明是故意的。 虞清雨咬牙切齿。 躺在大床上,虞清雨带上耳机,听过第五遍大悲咒,方才心绪平静。 第六遍大悲咒放到一半,耳机突然被谢柏彦摘了下来。 他一身潮湿水汽,长指间捻着她的耳机,略略挑眉。 “谢太太。” 虞清雨冷着脸转向他:“做什么。” 她感觉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这段重复的念经让她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其他的也不在乎了。 虞清雨几乎都要怀疑如果自己听完了第六遍,大概马上就要得道成仙了。 头顶吊顶灭了,偌大的房间里只留一盏壁灯,昏黄的光线下,双眸对视,暗昧将心跳声放大到极致。 谢柏彦躺在大床另一侧,缓缓阖眼,声音徐徐,低回好听:“谢太太,你不必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沉静的面孔裂开一道缝隙,方才几遍念经效果只被他一句话打破。 虞清雨概不承认:“我正常就是这个表情,你别揣测我。” 哼笑一声,双手抱胸:“我可是你读不懂的女人。” 谢柏彦没和她计较读不读得懂,清雅如玉的嗓音在暗夜中滋长着迷离的磁性,乱人心弦。 “我只是想说,我明天早上七点的飞机。” “所……所以呢?”虞清雨将另一只耳机摘下,瞳光在他闭目的面上流转,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 墙壁上那盏小灯也灭了。 “早点睡吧。” 虞清雨眨了眨眼,手指紧紧攥住的被子慢慢松开,心下思绪几分复杂。 身侧突然多了一个男人,照理说,虞清雨是不习惯的。 她对睡眠环境要求极高,但周遭袅袅冷杉清香环绕,虞清雨盯着身边睡姿依然板正的男人,轻轻舒了口气,很快放空神智。 不过,到底是没能早点睡。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虞清雨正游离在半睡半醒之间,手机振动声起,她小臂下意识一抬,手掌“啪”一声打在了谢柏彦的手腕上,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安静的房间内。 一道红印,很快伏在他腕侧的那个红痣上。 第11节 长眸睁开,谢柏彦冷冽视线定在她迷迷糊糊的脸上,几分凉薄。 虞清雨登时坐起身,很快清醒。 手机那端的周金瑾声音急切:“小鱼,江湖救急。” 虞清雨目光呆滞了几秒,而后缓慢转向谢柏彦手腕上那枚红痣上,还有那之上印着的那一圈浅浅的淡红色。 抿唇,很是明显地咽了咽嗓子。 顶着一道寒光,虞清雨几分不自然,压低声音,回复电话那端的声音:“周编,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身侧的男人同样坐起,骨感的腕子微微转动着,一片红痕隐于睡衣之下。 虞清雨试探性地抬眼去看他的表情,意料之外的,一片寡淡。 看不到半点怒气,一张冷面了无表情,只有淡淡的漠然,仿佛一切都不曾放在心上。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不过这次的稿件真的很急。明天上午就要发刊,总编临时安排的任务,又是专业稿件,思来想去,我也只能来找你了。”周金瑾还在絮絮叨叨。 听筒里的声音不断,拿着手机的虞清雨却已经走了神。 “我——”她直直望着谢柏彦手上的红印,想道歉,微哑的声线却在触及他一双寒眸时哽住。 周金瑾以为是虞清雨在和她讲话,继续央求着:“小鱼,你就帮帮我吧,这次太急了,这种专业性的稿件,我只放心你来翻译。” 耳畔声音不停,而她视线里的男人冷矜地掀开被子,在虞清雨的目光中打开了房门。 大概是还有些迷怔,她只是呆呆望着谢柏彦离开的背影,却忘了做出反应。 “小鱼,小鱼,你在听吗?”周金瑾唤她。 “哦。”虞清雨缓缓回神,“是什么稿件?” 她从外事办离职之后,一直在杂志社供稿,周金瑾是负责翻译稿件的主编。若是这个时候她的电话来了,大概是真的事出紧急。 “是法国一个经济论坛的教授帖文。” 虞清雨犹豫了下,经济论坛和教授,这两个词叠加在一起,大概率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 “周编,我已经很久没做过笔译了。” 尤其是涉及到专业性的翻译,更需要查阅大量专业书籍。这样匆忙出稿的紧急稿件,虞清雨是有些顾虑的。 “小鱼,我也没办法,这次真的太急了,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可以胜任的翻译了。” 虞清雨低低呼了口气,有些犹豫,她确实很久没做过笔译了。 大学毕业,她没有听从虞逢泽的安排进入虞氏工作,她对那些商贸金融并不感兴趣。出乎众人意料,不听任何劝解,反而从事了法文翻译相关工作。 外交部的编制难考,虞清雨也是准备了很久考上的。虞逢泽虽是不支持,但依然以这个翻译官的女儿为傲。只是工作环境和内容和她想象中有所出入,思来想去,虞清雨还是离职了。 虞逢泽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持坚决的反对态度,长时间的争执,最后以一纸协议,结束了父女俩的争端。 结婚,父亲便再不干涉她的选择。 “小鱼,我听说了你前阵子结婚了。”周金瑾换了套路,决定走怀柔包围路线,“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打扰你不好,但你老公一定会理解你对我国翻译事业做出的卓越贡献。” 她的老公刚刚已经被气走了,虞清雨耸耸肩,她低头揉了揉眼睛,忽而一阵脚步声响起。 抬眸,愣住。 一只玻璃水杯跃入眼帘,握着水杯的手腕处的红印还未消退,映衬着那之上的红痣更加颜色鲜艳。 电话挂断,虞清雨愣愣地接过水杯,方才刚刚清明的神智又开始卡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谢啊。”刚一开口嗓音还带着哑,又觉得似乎不对,“啊,不是,对不起啊。” 虞清雨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他冷淡的面容,心虚地解释了一句:“意外罢了。” 谢柏彦清冷眼眸淡漠端详了她片刻,没什么表情地接过她喝过的水杯,冷而清晰的嗓音在她刚刚放下心时响起:“谢太太,这种意外频率应该不会很多吧。” 猛地咳了几声,虞清雨尴尬地回话:“我睡相很好,这点谢先生还是可以放心的。” 淡凉的目光在她面上胶着了几秒,一句淡声落下:“那睡吧。” 语罢,谢柏彦抬起手里的水杯,虞清雨清晰地看到他手中的杯壁微微在掌心轻转。 他是换了个角度喝的。 虞清雨面上的神色淡了下去,原本的心虚慌乱,已经荡然无存。 “那你先睡。”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我突然有点事情要忙。” 淡漠冷清的面容没有半分波澜,谢柏彦只是揉着额间,声线中带着几分疲乏:“若是真的不想在这里睡,九龙塘的别墅前些天刚刚翻修好,我们可以搬到那里住。” 虞清雨的脚步顿住:“翻修?” 谢柏彦简单提醒:“婚房。” 是谢家为两人准备的婚房,之前提亲时谢夫人也有说过,从布局到装修全部按照虞清雨的喜好重装。设计图她看过,简单提了几个点,便再未关心。 “那套别墅有停机坪。”长眸定在她面上,谢柏彦又淡淡添了一句。 虞清雨眼睛一亮,短暂心动了一下。 但又很快察觉到不对:“等一下,我们?” 她好像刚刚理解错了,不是她自己,是她与他。 “所以谢太太还是打算分居。”如玉的骨节轻轻摩挲过腕子上还残留的红印,声音中带着几分缭绕逼下的凉意。 “我没有。”她很快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谢柏彦半躺在床头,深色的睡衣和暗昧光线融为一体,充溢的矜贵傲然,明明是淡漠的声音,却让人听出几分咄咄。 “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达成共识。” 聪明人之间,向来不需要将话说得那么明白。 谢柏彦是,虞清雨也是。 “还是谢太太吃过我的晚餐,就准备翻脸?”视线微抬,几分肃然混在夜色之中。 语调从容不迫,冷声跟着压下:“抱歉,谢太太,我没有离婚的打算,也没有分居的打算。” 几句话说得她面色微烧,虞清雨抿着唇:“我也没有。” 心下涌上几分奇怪的情绪,她的目光遥遥望过去,在谢柏彦的面上细细探寻,却未寻到一丝端倪。 他的神色一贯沉淡,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好似一只被设计好程序的钟表。 规律又守旧。 虞清雨拿起挂在衣架上的披肩,思忖几秒,偏过脸去瞧他,精致侧脸带着几分讥诮的笑意:“谢柏彦,是商人的脑子都习惯思维跳跃举一反三吗?” “我没打算和你分居。婚都结了,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表情还算是平静,只是调子夹枪带棒的,攻击性满满。 这日子怎么都能过一过,就看想要怎么过了。至于现在,也轮不到她来挑。 唇角弯起凉凉的弧度,虞清雨笑:“谢先生,我以为我们之间这种最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 谢柏彦眉心浅浅折起:“那你现在?” “我只是有工作要忙。” “哦?” 虞清雨眼睛顿时瞠圆,质问:“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能有工作忙?” “我好像什么都没说。” 谢柏彦重新躺回床上,双目已经阖上,音色间带着几分怠倦。 “我又不是什么只会花钱的大小姐,难道不能有一点自己的事业要忙?”虞清雨抱着双臂,对于谢柏彦的反应甚是不满。 谢柏彦没睁眼,寡淡的嗓音轻声落下:“二楼拐角处第一间是书房。” 虞清雨鼓了鼓嘴,只觉得一腔闷气无处宣泄。 半晌,是更冷漠的一句—— “谢太太,我明天的飞机是七点。” 面色一沉。 虞清雨气结:“知道了。” 面上表情摇摇欲坠,但她依然咬牙道:“贴心的谢太太,不会打扰谢先生的休息。” 这房间她呆不下一秒,不然她会忍不住将这个男人毒哑。 虞清雨是在刺眼的晨光中醒过来的,捏了捏脖子,不知道昨天翻译稿件到了几点,最后居然在书房睡着了。 揉了揉眼睛,她看了下时间,刚过八点,还没到交稿的时间,她还要再检查一遍细节。 毕竟是会署着自己名字登刊的文章,自然要精益求精。 手掌拍了拍面颊,虞清雨重新带上框架眼镜,准备继续工作。 低眸间,一束明媚阳光恰时闪过,她的目光猝然定住。 指腹抚过手写的草稿上,是她随手记录的专业名词。最上面那行翻译的文章副标题上,一个法语名词被红笔圈出。 重新标注了修正过的名词。 是端正的繁体字。 下面缀了一排行云流水的行书简体字。 手中的钢笔,被指尖捏紧。 跟着一声浅浅的呼气,缓缓松开。 抬了抬镜框,虞清雨翻开手边词典,重新投入工作。 下楼的时候,虞清雨才发现今日谢公馆中的佣人少了许多。 一位年轻女士上前,微微弯腰:“太太。” “我是您的新任管家,闻琳。” 虞清雨微微点头,没想到谢柏彦的效率很高,这么快新任管家已经到岗。闻琳看着和她年龄差不多,短发干练,说一口娴熟的普通话。 “先生说您不喜欢住处人太多了,我今日一早已经安排了新的人员排班表,精简了大半人员。这是人员安排时间表,请太太过目。” 虞清雨接过那张表格,却没急着看。 第12节 “你姓闻?”她托着粉腮,突然问道。 闻琳微笑:“是的太太,我是谢总助理闻森的姐姐。但您放心,面试这个岗位,我没有任何投机取巧,是按照正常流程应聘而来的。” 说话间是比昨日的林管家讨喜多了,虞清雨将那张安排表放在一侧,只说:“吃早饭吧。” 今日的早餐换成了她一贯的喜好,简单的沙拉菜,还有一杯健康果汁。 挑眉,熟悉的味道让她心情轻快了许多。 虞清雨问:“是闻森告诉你要如何安排餐食的?” 闻琳:“是今日先生告知的有关您的喜好。” 叉子在空中停了几秒,虞清雨有些怀疑:“你是说谢柏彦?” “是谢先生。” 虞清雨没再说话,只是面不改色地喝下一杯苦涩的果汁。 若是谢柏彦,倒也正常。 合作协议,一切都在写纸张纸上的,才是他们正常婚姻状态。 简单吃过早餐,虞清雨上楼准备补觉。 闻琳在身后提醒了一句:“太太,先生还说了,夫人和小姐前几天出国游玩了,暂时不需要着急去看望她们。” “等先生回来,他会带您亲自上门的。” 虞清雨脚步不停:“知道了。” 她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家庭管家似乎也不错,她是一贯懒于处理这些的。 “那你也转告他——”清绝昳丽的侧脸微微转向闻琳,勾唇微笑,“我做谢太太,一向很尽职尽责的。” 第8章 chapter 8 虞清雨登门拜访谢夫人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了。 港城的生活节奏在她看来,似乎和京城没多大区别。 先生不在家,虞清雨的生活和往常一样,只不过收礼盒的人从陈姨换成了闻琳。 谢柏彦人在外出差,送到家门的礼物倒是没停过。 只是那些礼盒是否真的出自他手,就不一定了,故而她也从来没有拆过那些礼物。 出门的时候,虞清雨换了一身端庄简洁的玉兰色长裙,长发也盘起,轻了几分媚色,多了几分清雅。 礼物闻琳选了几种,最后虞清雨投其所好又挑拣了一番,重新包装过才出门。 谢家老宅在山顶区,是谢柏彦的妹妹亲自来给她开的门。 二十岁刚出头的女孩,短裙俏丽,眨着一双小鹿眼,直直地望着她,谢柏珊甜甜叫了声:“嫂子。” “是珊珊吧。”虞清雨扬起笑容,轻轻握了下面前女孩的手。 这是虞清雨第二次见谢柏珊,上一次是婚礼那天,宾客众多,她匆匆和谢柏珊说过几句话,只记得她有一双水泠清透的眼睛。 这般近距离接触才发现,谢柏珊的长相其实和谢柏彦不太像,她的长相更偏柔和钝感,眼睛圆圆的,脸型也圆圆的,笑起来天真又可爱。 谢柏珊亲切地挽上她的手臂,双眼定在她的脸上几乎挪不开:“上次婚礼我就想说了,嫂子你这么好看,怎么就看上我哥了。” 虞清雨眼底一闪而过的怔然。 她老公的妹妹似乎不太了解他们夫妻之间的真实关系。 “大概就是眼缘吧。”虞清雨随口扯了个理由,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不过她也没说错,至少谢柏彦那张脸确实相当不错。 谢柏珊面上现出一派了然的表情,也是,她这位只知道工作的哥哥,不端着一张冷脸的时候,还是勉强可以一看的。 她的视线微垂,忽而定在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上,眼睛一亮:“嫂子,你的镯子颜色好正。” 闻言,虞清雨抬起腕子,挽了挽额角碎发,翠色的玻璃种帝王绿衬得她肤色莹润白皙,她弯了弯唇:“是妈送的。” 透绿润泽的翡翠镯子,千万价格不止,主要是料子难求。 “原来是我妈送的啊。”谢柏珊故意拖长尾音,她定定看着镯子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那就不奇怪了,妈就是喜欢这些翡翠玉镯,这个镯子之前我跟妈妈讨要了许久,她都不舍得给,没想到是给嫂子了。” “那……”扬眸微怔。 虞清雨之前没有接触过谢柏珊,摸不准她这话说是什么意思,低眉间望了眼手腕,说着话就要摘下翡翠手镯。 “嫂子,可千万别摘。”谢柏珊连连握住她的手腕,“我开玩笑的,翡翠养人,这个帝王绿的种水正衬你的肤色。” 姗姗来迟的谢夫人望着在门前拉拉扯扯的两人,笑了起来:“清雨来了,快进来坐。” 转向女儿时又换了语气,严厉了几分:“珊珊,别总缠着你嫂子不放。” 谢柏珊鼓了鼓嘴,几分委屈地松了手。 虞清雨换下鞋子,被谢柏珊引着坐在紫木沙发上,不忘替她解释了句:“妈,珊珊是在和我讨论这个镯子。她说您眼光好,选的料子好,颜色也正。” 一缕袅袅檀香从香炉中缓缓升起,混着客厅中弥漫着的浓重茶香,一盏清茶被推到虞清雨面前,谢夫人扫过她腕上的镯子,眉宇间露出几丝笑意:“这镯子是我存了好久的料子,就为了留给柏彦太太的。美玉配美人,正正相宜。” 谢夫人也是世家出身的大小姐,温婉端庄渗入所有神态和动作之中。 她笑容温和,看向虞清雨的目光也透着暖意:“这般看来,这镯子果然没送错。” 虞清雨也低头笑,身边的谢柏珊嘟了°嘴:“美玉配美人,所以我没有镯子呗。” 唉声叹气,谢柏珊摊了摊手:“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谢夫人被女儿逗笑,坐在她身边的虞清雨也跟着笑。 眸光微转,眼睫垂下,虞清雨低头解下自己颈子系上的星芒钻石项链,递进了谢柏珊的手里。 “珊珊,这个送你。”晶莹无暇的钻石聚成星芒的形状,几圈银河星轨将钻石包围,更添几分梦幻,“女孩子就要带一点亮晶晶的饰品。” 这条星芒项链是前几年拍出天价的设计款,比起润泽沉淀的翡翠,多了几分甜美风格,更适合谢柏珊这种年纪的女孩。 意料之中的,谢柏珊很喜欢,在看到手里的项链的一刹,眸光闪亮,眼底的欣喜几乎掩不住。 “哇,嫂子你也太好了。” “你喜欢就好。”虞清雨在这种方面一向大方。 谢夫人纵观全场,眼底划过一丝欣赏,拿起青玉茶壶,给虞清雨的茶杯里添了点热茶。 虞清雨连忙双手去接,环顾四周,问了句:“爸呢?” 说起这个谢夫人就有话要说了:“真是懒得提他。他跟船去钓鱼了,嫌弃跟着我们母女两个人出去旅游就是吃吃逛逛,受不了了,一回来就上船跑了。” 虞清雨讶异:“吃吃逛逛不好吗?” “所以呀。”谢夫人摇摇头,细指捻起茶杯,“他们男人不懂得享乐。” “他爸也是,如今,柏彦也是。” 谢柏珊收了项链,显然更亲近虞清雨几分:“没事他们赚钱,我们来替他们享乐。” 虞清雨低眉没应声,谢夫人话里的意思,显然并不止什么赚钱享乐。 果然,一盏茶过后,谢夫人又说:“清雨,林管家的事情是我没安排好。我们年纪大了,唯有盼望儿女生活幸福。” 轻轻拍了拍虞清雨的手背:“希望林管家的事情,没有影响到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妈,您言重了。我们——”覆在她手背上的掌心温热,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 虞清雨抿了抿唇,牵出一丝笑容:“我们感情很好。” 谢夫人放了心:“如此便好。” 虞清雨不想再纠缠于这个话题,她连老公都见不到几面,讲到底,又能有多深的感情会被影响。 她连忙岔开话头:“妈,我什么时候方便去看望一下奶奶?” 毕竟他们结婚,也是因为谢柏彦祖母身体不好。 谢柏珊看了看虞清雨,又看了看自己母亲,眼眸中几分不解:“奶奶不是去体验新西兰牧场新生活了吗?” 虞清雨惊讶了一瞬,眼睛蓦地睁大:“奶奶的身体,可以受得了长时间舟车劳顿吗?” 没记错的话,那会儿谢家的说辞似乎是人到晚年,疾病缠身,卧床不起。 没想到,这会儿已经去新西兰了。 谢夫人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只是喝茶,随口解释了句:“老人家嘛,有自己的追求。” 虞清雨还想多问,很快被谢夫人岔开了话题。 “清雨,过来帮我看看这几只镯子。” 从谢夫人的藏品间再出来的时候,虞清雨刚抬眼就望见矜淡清隽的男人,正闲适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文件,西装笔挺,矜冷淡漠。 是她婚后近一个月,只见过一面的老公。 谢夫人先反应过来:“平时叫你回家从来不见人影,老婆一来就把你魂勾来了?” 谢柏彦漠然转头,视线先眺去站在楼梯处不动的虞清雨,再转向已经疾步走到身前的母亲。 薄唇溢出极淡语调:“公司事务繁忙。” “又是公司事务繁忙,跟你那个爸一个德行。”谢夫人对这个回答相当不满意,“早就跟你说过了,公事是忙不完的。就你前阵子那个报道,我都懒得说你,怎么分公司这事就非要你去处理?” 细指在茶几上敲了又敲:“公司缺了你就挺不下去了吗,非要你新婚之夜去出差?” 谢夫人一开口就停不住,连声质问,越说越生气。 虞清雨提着裙角缓缓走下楼梯,低眉只盯着自己脚尖,耳廓微动,没有漏过客厅里的所有对话。 这回她听明白了,她的婆婆,是在给她撑腰。 新婚之夜新郎出差的报道风波,对于他们而言,可大可小,公关到位也无大事。但虞清雨刚刚嫁入谢家,就要替忙碌的先生辟谣。 谢夫人到底还是心疼儿媳了。 被母亲斥责的谢柏彦只是听着,冷淡面容没有一点多余情绪,直到垂下的视线里突然跃进虞清雨的裙角。 眸光渐深,他微微侧身,让开了点位置:“母亲教育的是。” 第13节 他的手臂随意搭在沙发上,从谢夫人的角度看,像是将刚刚坐在他身边的虞清雨揽进怀里。 舒一口气,似乎小两口的关系还不错。这般再想,谢夫人也懒得再教育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再闹出这种事,让你爸收拾你。” 虞清雨面上笑容不变,她知道谢柏彦的手臂就环在她身后,再正常不过的夫妻之间的姿势。 只是,却连衣角都没有挨到她一点。 谢柏彦抿了口清茶,漫不经心地抬眸:“奶奶呢?” 提到这个,谢夫人的表情不太自然,坐在另一侧沙发上,含糊其辞:“奶奶在疗养院呢。” “新西兰的疗养院?”谢柏彦轻笑一声,淡眸划过一抹深暗。 谢夫人轻咳一声:“医生说换个舒适的环境,有益于身体恢复。” 看破不说破。 谢柏彦是,他身侧的虞清雨也是。 僵持的气氛被谢柏珊打破,她笑容甜美地凑上来,炫耀今天刚收到的礼物。 “哥,你看,这是嫂子送我的项链。” 钻石项链闪耀着动人的光芒,谢柏彦懒懒掀开眼皮,先望向璀璨星芒项链,再转向一直没说话的虞清雨,语调平缓,压迫力却极强。 “你嫂子送的?” “是啊。”谢柏珊,“好看吧。” 畅然笑容在触及谢柏彦冷淡的目光时,登时凝结,谢柏珊连忙收起项链。 “我拿你老婆的项链,你不高兴了?”话毕,再收到睨过来的薄凉视线时,谢柏珊浑身一抖,选择向身旁的虞清雨求救,“嫂子,哥哥眼神好可怕。” “……”谢夫人还在旁边,原本只想当个安静花瓶的虞清雨,也不好置身事外,只好转身拉了拉他的衣角,盈盈笑眼闪过几分暗示,“老公,是不是很适合珊珊?” 被“暗示”的谢柏彦缓缓低眸,瞳底略过一丝兴味,扫过她揪着的那一寸衣角,手掌从沙发上挪到了她单薄的肩上,微热的掌温轻轻覆在她圆润的肩头。 谢柏彦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谢柏珊吐了吐舌头,小声问了句:“嫂子,平时我哥也对你这么冷淡吗?” 虞清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她肩上的那只大手,温热干燥,却灼烫着她的神经。 咽了咽嗓子,她随口回答:“啊?差不多吧。” 原本他们也没相处多久。 只是这话落在谢柏珊耳中又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嫂子,你好可怜啊,嫁给我哥这种坏男人。你放心,我和我妈会来帮你撑腰的。” 谢夫人也点头表明立场:“清雨放心,柏彦不会过火的。” 她肩上的那只手掌似有似无地捏了下她的肩,虞清雨瞬间回神。 在对上谢柏珊肯定的眼神,还有谢夫人慈爱的目光时,虞清雨彻底懵了。 “啊……” 哪种过火? 吃过晚饭,谢柏彦去接了个工作电话,方才因为哥哥在一直不敢靠近的谢柏珊,再度热情地贴了过来。 她压低声音,和虞清雨说着悄悄话:“嫂子,你到底看中我哥哪里了,他板着脸那么可怕,真不敢想象每天面对这张脸得多压抑啊。” 被谢柏彦管教多年的谢柏珊,对这个没见过几面的新嫂子有些天生的好感。 大概是认为她们同病相怜。 谢柏珊是在良好的家庭娇养长大的大小姐,性格天真单纯,面对她的亲近,虞清雨也回馈同样的好意。 复杂的家族因素很难对她提及,至于其他的,胡言乱语虞清雨信口拈来:“压抑的时候,看看他的脸,再看看他的身材,忽然就觉得一切都可以忍忍了。” 谢柏珊怔住:“原来,竟是如此?” 刚刚收线回来的谢柏彦,很不凑巧地正听到虞清雨这句相当真诚的表白。 “所以,其实你早就对我的身体图谋不轨?”清冽男声忽然在身后响起,挂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虞清雨手一抖不小心茶杯碰翻,淡黄的茶叶顺着桌边淌下,沾湿她的裙摆。 肩背不由挺直,虞清雨抿唇,很明显地咽了咽嗓子。 “太太,怎么这么不小心?”款款走来的谢柏彦唇角弯起淡弧,冷白修长的手指扶起碰翻的茶杯,轻轻放在她的眼前,徐徐声线绕着她的耳廓,“不过只是,听到一句你的真心话而已。” 顶着谢柏珊好奇的目光,虞清雨不能否认,她端上毫无破绽的一张笑脸,一字一顿,尤其是最后两个字—— “我确实对你身材十分着迷。” 闭了闭眼,破罐子破摔,虞清雨面不改色地又添上几句定语:“魂牵梦绕,念念不忘,切切在心。” 谢柏珊嘴巴不由张大,再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些什么表面夫妻的风言风语,简直可笑。 她由衷感叹:“哇,哥哥嫂嫂,你们感情真好。” 谢柏彦低笑一声,手掌轻轻搭在虞清雨的肩上,随意地拨弄了下她肩上的长发,话确实对着谢柏珊说的:“所以,可以把我太太还给我了吗?” 谢柏珊连连摆手:“您请,您请。” 回谢公馆的路上,车厢里一片安静,虞清雨的视线不时飘到正在闭目养神的谢柏彦身上。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认为这位忙碌的谢先生是为了她而回老宅的。 只不过,有些疑问哽在喉间,虞清雨不问难耐:“所以你早就知道奶奶是装病?” 坐在后面的清冷矜贵男人眼皮未抬半分,只淡淡应了个单音节。 虞清雨眉头皱得很紧,这和她之前的设想并不一样:“那你为什么还要结婚?” 不是为了完成长辈的心愿吗?那这般先决条件不在,结果论也没有意义。 身侧的男人终于掀开了眼皮,眸底漆黑,表情寡淡,仿佛所有事情都不曾在他心上停留。 “早晚都要结,那便让长辈安心。” “……”虞清雨呼吸滞了半秒,哑然扯开嘴角,“真是个好理由。” 他们这桩婚事也真的是……挺合适的。 谢柏彦神色阑珊,没有继续那个话题,却是话锋一转:“你送柏珊的项链多少钱?” “怎么?你准备给我打钱买断吗?”虞清雨懒懒抬眸。 她向来不记账,这条项链是从展会几件珠宝一起扫荡回来的,哪里还会记得价格。 虞清雨斜睨了眼谦谦君子端方如玉的男人,漫不经心地转着手腕上的镯子:“谢先生,我以为我们已经对这段婚姻达成共识。 “钱从左口袋进右口袋,就没意思了。” 秀眉蹙起,眉间凝起几分冷艳:“还是说谢先生只是表面哄哄我,实际上根本没把我这个谢太太当回事,连个项链钱也要跟我算清楚。” 虞清雨越想越觉得不对,表情渐渐凝重:“你不会之前的花销,也要跟我一笔笔算清楚吧?” 珠宝首饰倒还好说,若是婚礼那三亿,她现在卡上的余额就有些勉强了。 轿车平稳地转弯,惯性使然,她不由靠近了身侧的男人几分。 在冷香浮上鼻尖一瞬,谢柏彦的蓦地开口。 “商人的脑子都习惯思维跳跃举一反三吗?”是上次虞清雨说过的话,他眉眼低敛,若有若无的笑音,“我看是翻译官的思维习惯吧。” 一记回旋镖,虞清雨故作无辜地揉了揉耳朵。 “柏珊年纪还小,性子未定,对金钱没什么概念,若不是什么重要节日,无需送她那么贵的礼物。”谢柏彦轻描淡写解释了番。 “自作多情”的虞清雨很好地掩饰住尴尬,不忘为谢柏珊辩解了句:“她二十了,也不小了。” 虞清雨是真的没想到这位谢先生对自己太太不怎么样,竟然还是个宠妹狂魔。 车子停在别墅前,司机下车为虞清雨打开了后门。 下了点濛濛小雨,一把黑色大伞撑在头顶,握着伞柄的腕骨上卧着一颗红痣。 虞清雨眸光微顿,很多移开,却不期撞上了院子墙角边,两只幼年小猫躺在细雨之中,紧紧缩成一团,依偎在一起睡觉。 她的脚步停住,雨气漫上裙角却毫无察觉。 谢柏彦微微转身,淡凉目光停在她莹润无暇的侧脸,潋滟一双水眸,此刻就连着几分怜惜与可怜。 闻琳顺着先生太太的视线望过去:“该是之前佣人喂的,这几天总在门口徘徊,大概是饿极了。” “我这就把这些猫赶出去。” 雨线遮挡了视野,淅沥水汽和远处瑟缩的小猫融进她的目光中。 虞清雨下意识转头,看向谢柏彦,含着水光的一双杏眼,其中荡漾的涟漪,让人无法忽视。 这是他的房产,依然是由他做主的。 可是—— 谢柏彦瞳色深沉,瓷白手指握住她纤细的腕子,牵着她向门里走。 细雨浓密,却丝毫没有沾湿她的长发。 在收伞前,冷而清晰的男声缓缓落下:“闻琳,去厨房找点东西喂它们吧。” 虞清雨心头一动,侧过身,唯有沾着雨色的肩膀纳入眼底。 第9章 chapter 9 夜里下了一整晚的雨。 虞清雨睡眠浅,绕是床上男人起的时候刻意放轻了动作,也还是将她吵醒。她勉强睁开一只眼,刺目的光线很快又让她闭上了眼。 时间还很早,刚过六点,距离她平时的起床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这么早起床,你是把睡眠进化掉了吗?” “休息日也要起这么早?” 第14节 “你怕不会是个机器人吧?谢柏彦,你要去哪儿?” 久久没有听到回声,她猛地睁开双眼,虞清雨几分气恼。 “谢柏彦,你无视我说话!” 刚换下睡衣的谢柏彦逆着光线,修长劲瘦的影子斜斜落在她面上。清冷目光扫过她微眯的双眸,他闲闲开口:“若是我回你话,你的回笼觉大概就睡不着了。” 虞清雨很是不满地挑刺:“谁说我要睡回笼觉的,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懒吗?” 不太客气,也不太讲理。 谢柏彦拉上窗帘,那道打在她脸上的光影慢慢消失,直到室内恢复一片昏暗,薄唇才溢出轻音:“岳父大人有一点说的没错。” 虞清雨直直望向他,气势不输,底气十足:“我爸跟你胡扯了些什么?” 凉薄视线似有似无扫过她精致的面孔,悦耳好听的男声中染上几分低哑的促狭。 “太太的起床气是挺大的。” 虞清雨剔透美目中是一眼可阅的不耐:“你把我吵醒,无视我说话,现在还要怪我起床气大?” “谁家新婚先生这么不讲理,可以状告一下七大姑八大姨,给你当庭宣判二十大板了。” 谢柏彦淡然听着她没有任何逻辑的胡言乱语,嗓音不疾不徐,只说:“太太可以开始回笼觉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 不待虞清雨继续发作,他很贴心地又补了一句:“很不凑巧,我没有七大姑八大姨,谢太太想要的判刑可能没办法实现了。” 虞清雨认输了,有这和他斗嘴的时间,还不如她睡个回笼觉,但睡之前,她不忘重新扯到最开始的那个问题:“所以,你起这么早到底要干嘛?” “游泳。”谢柏彦不吝回答。 意味深长的目光,和他冷淡的话音一同探了过来:“保持一下令谢太太着迷的身材。” “魂牵梦绕,念念不忘,切切在心。”在虞清雨变换的面色中,谢柏彦懒怠地念着她昨夜为增加可信度而添上的几个词语。 “不过——”慢悠悠转到关键问题上,谢柏彦拿起柜子上的耳塞,“谢太太,什么时候偷看我的身材了?” “谢柏彦!”虞清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幽幽声线中是遮掩不住的恼意,“我要睡回笼觉了!” 七点钟准时起床,换了身瑜伽服,素面朝天的虞清雨拿着保温杯到三楼的健身房,拖出了瑜伽垫,简单地拉伸了几下。 靠着墙边倒立,让她头脑短暂地充血,放空思绪,这通常是她缓解起床情绪的方式。只是这次,有件事情却一直萦绕在脑海中,虞清雨翻身放下长腿。 思忱间,已经站起身,虞清雨走至落地长窗边,幽然的目光向下望去。 楼下庭院有一座封闭式泳池,毫无意外的,她轻易地捕捉到了白瓷蓝水中穿梭的那个身影。 长臂挥动间绷起的筋络肌肉,线条流畅,还有在水面中浮沉若隐若现的那张俊脸。 偷看?虞清雨扬了扬眉,她向来是光明正大直接看的。 谢柏彦这身材,也就将将勉强达到让她不忘的程度。 水花翻涌间,银光溅射,水池中穿行的男人似乎有所察觉,黑眸抬起,望向三楼的那间健身室。 只有亮起的灯光,明净的玻璃,还有一闪而过的人影。 谢柏彦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修直长腿划开水面,如鱼般重新滑入泳池之中。 谢柏彦受邀参加公益慈善拍卖会,虞清雨陪同他一起出席。她从藏品间里挑了一只明末花鸟粉彩浅绛花瓶,作为公益拍品。 “你晚上不是还有跨国会议吗?”一系优雅蓝色纱裙,端庄大方,长发微卷,服帖地披在肩侧,虞清雨挽着谢柏彦的臂弯。 来往间,笑容温婉,嘴角弧度丝毫不变,跟在他的身畔,和上前祝贺的宾客点头示意。 完美地行使她花瓶太太的义务。 和一位长辈打过招呼后,谢柏彦介绍:“这位是我太太。” 谢家与邵佬之间颇有渊源,故而谢柏彦也多了几分敬重。 邵佬平静地看了看一对般配璧人,温和笑说:“早有耳闻。” 那场世纪婚礼的余温还在波及,连深入简出的邵佬都有所耳闻。 拍卖会主办方为谢柏彦留了间专属包厢,谢柏彦很绅士地先给虞清雨的杯子倒上一杯柠檬水,方才回答她刚刚的问题:“上次你不是给了柏珊一条项链吗?” “嗯?”虞清雨抿了口微酸的柠檬水,随意翻看着这次拍卖的展品手册。 “来给太太的珠宝箱补仓。”温润如玉的音色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卷翘的长睫微微抬起,虞清雨眉宇间露出一抹惊讶。 手指顿住,望向面前的斯文矜贵的男人的视线渐渐转浓,她拢下眉间飘起的乱发,心绪微乱。 谢柏彦在她眼里的形象几番变幻,如今已经是活脱脱一个爆金币的atm机。 虽然她的小金库不缺一条项链,但有人以合法身份愿意替她花钱,何乐而不为。 唇线勾起,她的嘴角漾起点点笑意,由心感慨一句:“老板,大气。” “老板?”冷白指骨屈起,随意搭在膝上。 微挑的调子,语义不明。 虞清雨从善如流,很快换了称呼,笑眯眯凑近了几分:“是老公。” 差点忘了她这个人形atm机,国语不太好。 虞清雨闲闲翻看着手里的册子,有几条项链还蛮合她的眼缘。服务生敲门进入包厢为他们换了热茶,包厢门敞开一条缝,大堂中细碎的讨论声也随之清晰。 “怪不得谢总愿意豪掷三亿迎娶新娘,这长相,这身段,要是我也愿意大出血。” “行了行了,半真半假的,听个热闹就算了。” “你见过谢总和哪个女人亲近了,他这种身份地位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风月逸闻。第一次就是直接结婚,这还不够真吗?” “你没看见刚刚谢总还护着太太的腰走路吗?真夫妻就是好磕。” 虞清雨托着腮,指尖一下又一下地点在下巴上。 这般言之凿凿的细节,让充当听众的当事人都产生了几分怀疑。 有没有可能也没有那么真,其实是他们演技不错呢。 服务生将包厢门合上,虞清雨深深望了一眼气定神闲淡然自若的谢柏彦,明明听到大厅里有关他们的议论,依然仿若未闻。 果然是见过风浪的总裁先生,虞清雨低下眉眼继续翻动手中展品手册。 忽而,她的手指停住。 她的目光定在最后的那件重磅藏品。 身侧男人清冷的声音恰时响起:“喜欢这本古籍?” 虞清雨眨眨眼,细指在那张古籍展览照片上轻点两下,清初手工誊抄版古籍,确实很符合她的收藏喜好。 “这是刚刚那位邵佬供展的。”谢柏彦简单解释了番,“邵佬退休前是驻法外交官,最爱收集这类古籍。” 虞清雨眼睛一亮,晶光微闪,手指停在那张展览照片上久久不动,视线却定在谢柏彦那张脸上一瞬不瞬。 她轻咳了声,不动声色地迂回套路:“谢先生,我可以不要项链的。” 她的珠宝箱不缺项链,可这种珍稀古籍却是可遇不可求。 热腾的茶香缥缈,袅袅水汽照得他瓷白面容也蒙上了几分模糊。 耳畔传来谢柏彦冷而低的声线:“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小气的人?” “项链和古籍,都可以要。” 虞清雨眼底闪过惊喜,抬眸凝住面前仪态端方的男人。 薄唇掀起淡弧,夹着淡淡笑意:“谢太太,你的先生不吝啬,也不勤俭。博太太一笑这种事,我很情愿。” 尾指不自觉缩起,虞清雨抬手摸了摸微烫的面颊,舔了舔唇瓣。 拿起茶杯低抿,她的声线还算平静:“那我不就客气了。” 拍卖会开始,谢柏彦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大方,毫不吝啬地拍下了她看中的几条项链。 虞清雨看着件件拍品被送进他们的包厢,来不及欣喜,已经敏锐地察觉有道焦灼视线,时不时睇去他们所在的那间包厢。 隔着一层纱帘,也无法忽视。 虞清雨叹了口气,小声问:“你的老情人?” 是位年轻的女士,目光灼灼,毫不掩饰。 谢柏彦眉心微折,视线偏了一束过去,缓缓收回,云淡风轻回答:“没有老情人。” “通常男人说没有的,那真的就是了。”虞清雨又看了眼过去,那人的目光还没有挪开,一错不错地仰头望着他们所在的包间。 毫不在乎周遭旁人的目光。 “虞清雨。”谢柏彦唇齿间细细摩挲过她的名字。 忽然被直呼大名的虞清雨歪头去看他,煞有其事地说:“都不叫太太,直接叫我名字了,看来是真的了。” 身姿挺峻的男人凉薄视线向下挪了几寸,停在她无名指上那枚钻戒上,懒倦靠在椅背上,温润开口:“谢太太,做翻译官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屈才了。” 虞清雨挂上明媚微笑:“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我来做谢太太了。” 晃了晃指间那枚璀璨闪耀的鸽子蛋,几分骄矜。 谢柏彦目光微顿,如玉长指慢条斯理地拿起茶杯,斯文端雅品茗间,不忘落下一句。 “在下荣幸。” 虞清雨等待最后一件展品的时间,望了眼楼下目光寸寸不移的女士,百无聊赖又问了句:“所以真的不是你的前女友?” 倒也不是不相信谢柏彦的话,只是那抹视线太过专注,太过深情。 修长指骨轻轻放下手中茶杯,抬眸间,他的手臂随着视线一同落在她身上。 温热的手掌拢在她的肩头,俯身靠近,只余几厘米的距离,鼻息间交叠着淡淡的茶香。 他压低声音,淡隽凉薄,略带深意:“谢太太,你的先生在遇到你之前很清白。” 虞清雨眼睫微颤,目光晃动间,视线落在他悬在她眼前的喉结上,骨感中透着禁欲的气息。 她不自觉咬住下唇,嗓间莫名干哑,朦胧的纱帘映照出他们靠近的影子,虞清雨意识到这个姿势暧昧到了极点,猛地向后一缩。 第15节 目光僵直地看向楼下的拍卖台,最后一件古籍藏品已经被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抬上。 虞清雨低低呼一口气,拿起手边的茶杯,热茶咽下,燥意更起。 “你做戏怎么不提前说一下,我都没准备好。” 楼下那道追随的目光果然已经消失。 慌乱间,发丝缠上他的袖扣,黑长秀发与乌亮玛瑙缠绕,她想抽离开这暧昧气息,却无果。 耳边轻笑一声。 虞清雨扯着头发,横过去一眼:“你还笑,快帮我解开。” 嘴角淡弧慢慢扬起,谢柏彦没急着动,却先问了句:“请问太太这次准备好了吗?” “你——”虞清雨头发还被扯着,这男人居然还有闲情逸致问她有没有准备好,“你快些。” 不情不愿的。 谢柏彦眼底划过一丝笑痕,俯身靠近,又是刚刚已经踏进暧昧范围的距离。 呼吸间再度充溢男人身上淡淡冷香,她下意识地抗拒,抿住呼吸,视线却被微滚的喉结所攫取。 “咔嚓”一声,发丝间的扯力卸下。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枚玛瑙袖扣已经被他拽下,没有波及她的一根发丝。 “好了。”清淡的声线中染上几分温沉。 似乎还缠绕在方才的暧昧距离中。 虞清雨恍然回神,抿了抿唇角,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 “你的古籍拍卖开始了。” 注意力被强行移到台上的拍卖上,虞清雨略有些恍惚,耳边鼓噪,根本没有听清台上的竞赛。 再回神时,只剩楼上隔壁包厢还在和谢柏彦竞拍。 古籍拍卖价格已经翻倍,严重溢价。 原本以为不会有人争抢这本古籍的,虞清雨望了望隔壁包厢的纱帘,若隐若现的男人侧脸,看来是不会轻易放弃竞拍。 她轻叹一口气:“是你的仇家?” 不然她找不到什么会跟谢柏彦僵持竞拍的理由。 谢柏彦缓缓摇头:“不是。” 不是仇家,虞清雨脑海里一时间闪过许多大胆猜测。 “你们不会是……” 情敌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谢柏彦已经揭晓了答案。 “是老同学。” 微微有些失望,虞清雨鼓了鼓嘴:“那看来你人缘不太好。” 又重重叹一口气,她放下了窗口竖着的竞拍牌:“算了吧,这个价格就不划算了。” 男人眉心微蹙,虞清雨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我知道谢先生不差这点钱,不过这个价格大概可以收集一整套这册古籍了。” 眉眼弯弯,勾人心弦的轻软音色:“谢柏彦,你记得要赔我一套全册古籍。” 三锤落音,古籍最终归属隔壁包厢的男人。 “谢太太,这是以小博大?”谢柏彦向后靠进椅背里,慢悠悠开口。 “明明是以退为进。”虞清雨笑意盎然,“或者也可以是勤俭持家。” 利益最大化,不仅他懂,她也懂。 谢柏彦不置可否,低眉将两只空了的茶杯重新添上水,只淡声道:“再等等。” “等什么?” 谢柏彦漫不经心的声音再度响起:“等他送到你面前。” 如他所说,虞清雨确实等到了周斯岑送到她面前的古籍。 “新婚礼物。”周斯岑的助理已经将拍出天价的古籍送到了他们的车上。 原来真的是老同学。 虞清雨看着被包装精细完善的古籍,黑白分明的眸子轻眨,闪着动人清光。 “我们确实新婚很快乐。”眉眼弯起,她是由衷的欣喜,“尤其是收到你的礼物。” 周斯岑散漫抬眼,唇线勾起,几分促狭:“谢柏彦你太太,还挺——” 谢柏彦姿态矜傲地接过话,两个音节从薄唇中溢出,不带一丝情绪的总结:“可爱。” 虞清雨薄红眼皮重重一跳,一点薄红慢慢晕染到面颊,与涂抹过的腮红交映,一抹动人的霞光。 可爱? 和她没有半点关系的词语。 虞清雨唇角笑弧不变,只是声线压低了许多:“不会用词,也是可以不形容的。” 她贤良温柔的名声早晚要被他这样败坏了。 “是夸你。”耳边是男人微淡的笑音。 容不得这种夸人的谢太太眼瞳微转:“要不,我也送你一件新婚礼物。” 她拿起口袋里的手机,细白手指在屏幕上轻点。 “什么礼物?” 手机屏幕在他眼前晃了晃,屏幕后是她一张粲然笑脸—— “新华字典。” “不客气,谢先生确实需要恶补一下国语了。” 徐风轻轻起,他额间发丝微动,暗色瞳孔在炽灯下仿佛深邃渊海,蕴着无声潮涌。 谢柏彦幽幽说道:“新婚礼物,我很喜欢。礼尚往来,我送你一件回礼怎么样?” 虞清雨有种不好的预感,警惕道:“你要送我什么?” “过几日你便知道了。” 虞清雨精致眉眼都皱到一起,嘴里嘟囔着:“还卖关子。” 一旁围观这对新婚夫妻“秀恩爱”的周斯岑,总结陈词:“果然是天赐良缘的世纪婚礼。” 这新婚礼物,送得值。 夜晚,刚刚覆上面膜,虞清雨忽然想起今日收到的古籍,忘记提醒闻琳收纳古籍藏品时的注意事项,匆匆忙忙下楼。 闻琳还在别墅里忙碌地四处巡查,交代过所有事宜后,虞清雨忽然想到了件事,她望向窗外院子墙角处的角落。 “你给那些小猫搭了个小房子?” 闻琳愣了一下,下意识摇头,却又停了一下,她忽而想起昨日谢总让佣人采买的木板,脑海中有了个猜测。 “应是先生搭的。” 所有细微的表情都隐在面膜之下,虞清雨漫不经心地多眺了两眼过去,小房子搭得并不复杂,但遮风挡雨还是够用的。 挑开沾到面膜上的碎发,虞清雨随意问了句:“他还会木工?” 闻琳笑:“太太,您应该问谢先生不会什么?” “大概,谢先生没有什么做不好的事情吧。” 这话没有任何夸张成分,是闻琳从事实出发做出的合理全面的评价。 虞清雨颇不认可这个评价,煞有其事地摇头:“瞎说。” “至少他做人老公这方面就不太行。” 不然也不会大清早就把她吵醒,还要在旁人面前说她什么可爱。 正在她细细在脑海中搜罗着谢柏彦“罪证”的时候,一道清冷声线突兀地响起:“谢太太,对我有何不满?” 低回的声音在夜晚寂寥的客厅中游荡,漫不经心一声哼笑,缭绕在她逐渐僵直的肩背后。 “不妨说来听听。” 第10章 chapter 10 “先生。”闻琳退后一步,低身为先生太太让出空间。 虞清雨眼睫往上撩,瞥向身后楼梯上的倨傲男人,扯了下面膜,不冷不热地回声:“你就这么喜欢偷听我说话?” 视线堂而皇之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轻呵一声:“可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回敬他晚上在外的胡说八道。 骨节清晰的手掌轻轻搭在楼底扶手上,深灰色的睡衣外披了一件黑色外套,谢柏彦高挑修直的身形竖在两级台阶之上,压下一道斜斜的影子。 面容冷清,语气不明,轻飘飘落下一句:“没想到谢太太还挺记仇的。” “礼尚往来罢了。”虞清雨扯了扯嘴角,手指不忘压了压她面上的蚕丝面膜纸。 他夸她一句可爱,她也回他一句不可爱。 投桃报李,有来有往。 谢柏彦走下楼梯,缓步靠近,随意拢了拢身上的外衣,抬手间清俊眉眼微扬,冷淡眸光落在被白色面膜纸遮掩一张小脸的虞清雨身上。 五官被覆盖,她一双剔透晶莹的水眸依然泻出大半情绪。 似乎几分不满。 谢柏彦很有礼貌地问了句:“太太看来对我不甚满意,不知太太可否细讲不满之处?” 大概是太有礼貌了,这话听在虞清雨耳中总有几分反嘲的刺耳。 第16节 虞清雨清了清嗓子:“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你也晓得的,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可谢柏彦却认了真,指腹微微摩挲着外衣上的宝石扣子,目光沉静:“就算考试也有标准扣分细则,谢太太却全凭心意评论,是否有失妥当?” 有理有据,从容不迫,但虞清雨选择不听、 眼睛微眯,眸光流转带出几分警告:“你确定你要跟我咬文嚼字?” 和曾经的翻译官在这里斟字酌句? 谢柏彦若有其事地颔首,微笑:“太太,总是有理的。” 虞清雨闲闲挽了挽长发:“你是说我胡搅蛮缠?” “谢太太,我已经确定。”谢柏彦不紧不慢地松开手中的扣子,迎上她的目光坦然淡漠,“太太的成语词汇量相当充沛。” 站在一旁闻琳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秉持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管家守则,恨不得当下紧闭眼睛,顺便再紧闭耳朵。 家主的私房事,她是万般不敢偷听,更是不敢参与。 然而虞清雨非要拉她出来评理。 “闻琳,你刚刚说先生没有什么做不好的事情?”双手抱胸,纤瘦的身形映出几分骄矜,“我看,也不尽然吧。” 她摇摇头:“至少在国语水平这里,似乎有些不尽人意。” 闻琳很想继续装隐形,但是当两束视线胶着在她面上时,她没有办法逃避这个问题。 “其实先生的国语,没有那种港普的味道,已经算是很标准的普通话了。”闻琳小心翼翼组织着语言,“只是可能缺了些对内地风向网络词汇的了解。” 她已经很尽力端水了。 虞清雨很满意,微微抬了抬下巴:“谢先生,其实我对你也没什么要求的。只是你非要贴上完美无缺的标签,这也不是我的问题吧。” 她一向是懂得如何顺势爬高的,尤其是占领制高点的时候。 谢柏彦很给面子地点头,温淡如水的眸子漾过一丝波澜,渐渐隐于无痕:“太太言之有理。” 微顿几秒,淡声又道:“明日起便精进国语。” 明眸轻眨,虞清雨红唇勾起:“我先说,我才不要当你的老师。” 尾音挑起,紧跟着是挑衅的下一句—— “我要当你的考官。” 面色平静的谢柏彦无视了谢太太的挑衅,他又望了一眼虞清雨面上快要干了的面膜,徐徐开口:“不如谢太太当考官之前,先把面膜洗去。” “该睡觉了。” 虞清雨的笑弧凝结住,思量半晌,红唇才溢出一句不可置信的话:“所以,你下楼来,就是为了找我睡觉的?” 闻琳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她该听到的吗?这是她能听到的吗? 谢柏彦这次出差回来后,工作生活规律了几天。 两人同睡一张床上,按照各自的作息习惯,互不干扰,也算是友好地度过了磨合期。 偶尔也有意外,虞清雨结束清晨瑜伽后下楼时,居然看到了坐在餐厅里的谢柏彦。 这个点,他该是已经到公司了。 “你怎么今天不上班?”虞清雨先喝了口果汁,含糊问道。 正在翻看文件的谢柏彦懒懒抬眉,文件夹轻轻磕在桌面上,一声闷响后是他冷清的声线:“太太似乎很想让我出门。” “也还行吧。”虞清雨有些饿了,低头嚼着不沾任何酱料的沙拉,随意应付了坐在对面的谢先生一句,“主要是你在家里,感觉空气都有点太拥挤。” 略带攻击性的话,出自早上还带着点起床气的虞清雨,倒也正常。 只是谢柏彦面容冷清,很是淡定地喝完杯中的牛奶:“那谢太太自己努力适应一下。” 起身前,又留下了一句:“忘记告诉太太了,今天是行政区纪念日。” “公休,放假。” 虞清雨轻哼一声,继续嚼着嘴里没有任何味道的生菜叶,嘟囔着:“谢氏居然这么人性化,公休都不加班的。” 其实忙点也好,至少不用再家里看见这张冷如寒川的脸。 吃过早餐,虞清雨没急着去书房工作,她望向悠闲地坐在客厅里的男人。他们之间很少有私下相处的时间,正好她也有件事想要与他商量。 只是谢柏彦的手机不是时候地响起,恰时打断了她的开腔。 谢柏彦温淡目光扫过她一张精致白皙的娇面,慢悠悠接通了电话。 “谢公子,好久没见了,出来聚一聚吧。”虞清雨将那边对面的话音听得清晰。 聚会?那太好了,可以把碍眼的家伙赶出去了。 谁知谢柏彦却拒绝了他的邀约:“不了,有事。” “今天又不是工作日,你可别拿公事繁忙这套糊弄我们?” 谢柏彦再度转向清雅安静等着他结束电话的虞清雨,沉声道:“真的有事。” “要在家陪太太。” 话音刚落,空气都凝滞了片刻,沙发上正神游的虞清雨震惊地转向他,连电话那段的声音都静了。 “陪太太?”似是不敢相信,那人又问了句。 阖上手中文件,谢柏彦向沙发椅背一靠,黑眸轻易地攫取虞清雨飘过来的视线。 “嗯,天大的事。” 那人一派了然:“果然,新婚燕尔确实不一样。” “行了,不打扰你陪太太了。” 电话撂断,方才还坐在侧边的虞清雨已经踱了过来,挤到他身边的空位。 视线灼灼,一错不错,直接发问:“陪太太?哪种陪太太?” “太太想要哪种陪?”谢柏彦从容回视,薄唇勾着淡弧。 明明是一句简单的话,却被她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虞清雨向后缩了缩,眯了眯眼眸,几分警惕:“我劝你好好说话,不要隐晦暗示什么?” “太太想多了。”谢柏彦不动声色,噙住她的视线,慢悠悠开口,“单纯就是这样陪。” 同在一个屋檐下,双眸安然对视,时间细细走过,单纯就是这样陪。 虞清雨无端面上烧起,她发现谢柏彦薄唇抿起时,清俊五官染上了几分温润之感,不似往日那般疏离。 心绪微乱,视线缓缓垂下,避开了他的目光,虞清雨轻轻转着手上的翡翠镯子,忽然想起刚刚那通电话前她想问的事情。 “谢柏彦,谢公馆为什么没有鱼缸啊?” “鱼缸?” 虞清雨点头:“就是京城那套婚房里的那种整墙的透明鱼缸。” 谢柏彦对京城那套婚房的所有印象,仅限于设计图纸还有最后交工的视频。 拐过玄关,确实有一整面墙的鱼缸。谢柏彦看过装修账单,仅这一面鱼缸,就从他账上划去了近千万。 “因为,我不养鱼。”谢柏彦重新捡起文件,悠悠回她。 哪种养鱼? 虞清雨不清楚他这话里有没有别的意思,总归她是想岔了一分。 “你不觉得小鱼很可爱吗?尤其是它们自由自在在水中吐着泡泡的时候。”虞清雨推了推他的胳膊,拽下他手里的文件。 家里没有鱼缸总觉得少了点灵魂,虞清雨从小到大住过的所有住宅,还从来没缺少过鱼缸这类装饰。 谢柏彦没怎么用力,手上的文件被虞清雨轻易抽走。 他斜了半分余光望过去:“这就是你笔名叫鱼清的原因?” 虞清雨蓦地坐直身体:“你调查我?” “不巧那天飞机上看到了你的稿件登刊。”他低眉,揉了揉额角,“还看到你采纳了我的建议,更改了副标题。”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她又软了腰肢。 谢柏彦安然接受她的致谢:“太太客气了。” 鼓了鼓嘴,虞清雨强行又绕回了刚刚鱼缸的话题:“所以我们可以加个鱼缸吗?就是那面墙,把留声机放到楼上书房,这面墙加一个齐高鱼缸,背后布上灯线就可以了。” 虞清雨指着楼梯下的那面墙,她一早就已经规划设计好了,只等着谢柏彦同意,便准备动工了。 谢柏彦大概想象了一下虞清雨所安排的布局,眉眼淡淡,却问:“你喜欢小鱼自由自在,为什么还要将他们束缚在鱼缸里?” “所以我给他们换一个大鱼缸啊,至少让他们不用挤在小鱼缸里。” 虞清雨耸了耸肩:“而且养在鱼缸里的本就是观赏鱼,换的环境无非是大小之分。自由自在本就是一个相对概念,至少在我这里,他们是最高级。” 安静片刻,谢柏彦懒懒掀唇,不置可否:“你想怎么折腾都可以。” 虞清雨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我以后想怎么改造也不需要问问房子主人?” “那要看你想那种问了。”淡淡戏谑。 虞清雨睁着一双水润晶莹的眸子,小心翼翼问:“你想那种问?” 他们之间若是可以不说话,最好杜绝交流,只需要维持金钱上的来往就够了。 流光莹润的星眸眼巴巴望着她,瞳孔中的情绪,谢柏彦看懂了。 “谢太太,花销记我账上就好。”谢柏彦确实不吝啬,也不勤俭,至少对他的花瓶太太是这样。 虞清雨指尖揪着他的家居服,眼眸流转:“只记账,不给卡?” 谢柏彦笑了,慢条斯理地抽出被她攥住的衣衫。 “今天这一出,原来只是想要我的副卡。” 意图被戳穿,虞清雨丝毫没有半点赧然,重新从他手里抢回那一小块衣角。 “谢柏彦,你真的一点都不自觉,别人老公都主动把副卡送上,你还要我暗示你。暗示过后,还要来戳穿我,也太不上道了。” 谢柏彦淡然看着在她细长的手指间转动的布料,似笑非笑:“太太言之有理,是我疏忽了。” “不过在港城,谢太太的名号,远比一张副卡更有用。”意味深长。 “有用?能当钱用吗?”虞清雨没太在意,随口问道。 第17节 “或许可以呢。”云淡风轻一句话,让虞清雨的表情登时凝滞。 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开玩笑吗?” “我们港城鼎鼎大名谢公子的名号,就真的这么管用?”虞清雨还有些不信。 谢柏彦唇边缀上一抹淡笑,从善如流应和她的称呼:“bb,谢公子替你买单。” 虞清雨哽住,小声嘟囔着:“什么谢公子啊……” 面色却是一红。 什么谢公子啊…… 手机铃声恰时响起,打破一室静谧。 这次是周斯岑。 “我前些天送你这么一份新婚大礼,都不出来坐坐?” 谢柏彦瞥一眼面上绽放烟霞的虞清雨,漫不经心说:“太太管得严。” 虞清雨面上更红了些,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不要败坏我的名声。” 清早光线极佳,薄色金光映照得她皮肤清透,皎白的面上眼尾处的那颗红痣娇艳动人,更添几分瑰丽。 谢柏彦平淡清冷的眸子略过她的娇面时,瞳色深了几分:“平心而论,大概是惧内的名声更坏一点吧?” “或者也可以是宠妻?”卷翘长睫如蝶翼般轻眨。 电话那端周斯岑轻咳了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悄悄话:“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电话还没挂断,你们夫妻俩就这样在我面前秀恩爱,是不是有点过了。” 虞清雨仿若未闻,鼓了鼓嘴:“谁在乎你的名声啊,港城谢公子,谁敢多说你一句啊。” 谢柏彦煞有其事地点头,淡然自若:“港城谢公子的太太,自然也没人敢多说你一句。” 周斯岑轻笑了声,再度咳声找回存在感:“所以,二位给个面子,出来聚聚?” 无人在意。 虞清雨还没忘记今天的目的:“到底可不可以养鱼啊?” “晚上陪我去参加聚会。” “那就是可以咯?”眼睛一亮。 谢柏彦气定神闲地起身,捡起被她抽走的文件:“太太实在聪明。” 私人聚会的包厢,只有相熟的几个朋友,气氛倒也松弛。虞清雨一身精致套裙,笑容扬起,倾情演绎今日份温柔娴静谢太太。 周斯岑看到姗姗来迟的两人,忍不住打趣:“现在新婚燕尔,叫你出来聚聚都已经喊不动了。” 谢柏彦薄淡抿唇:“没办法,家有娇妻。” 神一样的娇妻。 虞清雨只是笑着,环在他臂弯的手指已经掐住他的胳膊,暗自使劲。 周斯岑意味深长地瞥过恩爱不疑的两人:“也是,要是我有这么好看的老婆在家等我,我也不想和你们凑合。” 被虞清雨狠狠掐了一把的谢柏彦面不改色,端着矜贵冷隽的姿态:“确实,占用我的家庭时间了。” 话音刚落,掐在他手臂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谢柏彦面色纹丝未变,直到一同电话赶巧响起,解救了他被掐红的手臂。 他慢条斯理收回胳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在这里等我,马上回来。” 虞清雨恋恋收回手,意兴阑珊,谢柏彦的手臂肌理坚实,掐都掐不动。 她寻了个角落坐下,隔着一道走廊,目光定在淡漠听着电话的冷峻矜贵男人身上。冷白灯束下,他的神色淡淡,几分冷清。 忽而一道黑影压在她的面前,遮住她的视线。 虞清雨眉心蹙起,几分不耐抬头望向面前的男人。 “谢柏彦的内地佬小娇妻?” 不太友好的打招呼方式。 魏成哲正了正领带,斜眼睨她,明晃晃的不屑:“谢柏彦为了扩展内地业务也是够拼的啊,什么人都敢娶回家。” 高高在上的奚落。 虞清雨懒懒收回视线,指间缠绕着裙子上的靛蓝色系带,轻笑一声:“这话听着有点酸,你不会是我哪个不知名的追求者,在这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追求者?我追求你个内地佬?你也配?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魏成哲冷呵一声,眼睛里是毫不遮掩的歧视。 虞清雨揉了揉耳光,语速渐慢,牵出几分矜傲:“在这里听你说话,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虞清雨!” 她懒洋洋地掀眸,微微笑道:“连我的名字也知道,要不要这么深情?” 魏成哲恼羞成怒,声音不由也大了几分:“你以为你这个谢太太的位置能做多久?到头来还不是滚回你的内地。我劝你识时务一点。别占着不属于你的位置。” 回应他的是愈渐平淡的声线:“魏成哲是吗?” 虞清雨大概也了解过与谢柏彦沾亲带故的人,这位魏家的大公子,在经商上没有半点天赋,反而对极限运动更感兴趣。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这人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魏公子一天天咸吃萝卜淡操心,都这个身价了,不如吃点好的。” “你!”魏成哲被她几句话搅得语塞,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让开半分距离,“看到了吗?现在他身边的女人是——” 黑影挪开,光线涌入,虞清雨视线眺了过去。 一个白裙女孩站在谢柏彦身后几步远,仰着头望着他,静静听着他在讲电话,双眸间崇拜充溢而出。 是那日拍卖会上那位。 任谁看,都是一副情深意切的浪漫画面。 “是你喜欢的人?”虞清雨心无波澜,懒懒收回视线,随口问道。 “是我妹。” 低头视线只垂在腕上温润的翡翠镯子,漫不经心:“你不会想跟我说什么让我退出,成全他们之间的旷世之恋吧?” 魏成哲一愣,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这人怎么把我的台词抢了? “不好意思哦。”虞清雨松开一圈圈缠绕在手指间的系带,笑容扬起,“可能需要你来成全一下我和我先生的旷世之恋了。” 还没等魏成哲反应过来,一通犀利的连珠炮响彻耳畔。 “你要是替你喜欢的人追求爱情,我多少还敬你是个老实人。替你妹上赶着做第三者?你可以需要回幼稚园重塑一下基础道德了。” 魏成哲脸红一阵白一阵,咬牙说道:“我告诉你,也就是我不打女人,不好——” 话音忽然被压低的痛呼替换,魏成哲半蹲在地面上,捂着被高跟鞋尖踢到的膝盖,倒吸一口凉气。 “你不打女人又怎样?”虞清雨半偎进沙发靠背,悠闲自若,“可我打男人呀。” 饶是压低了声音,他们的争执还是引起了注意,正在打电话的谢柏彦转过身,将那角慌乱纳入眼底。 眉心深折,眸光寸寸沉了下去。 步子略过挡在身前的女人,谢柏彦单手插着口袋,淡漠中犹存一丝冷厉:“你们在干什么?” 虞清雨的表情变得很快,在谢柏彦走向她的那一刻,脸上所有骄矜一俱敛去。 水眸潋滟灵动,楚楚动人,她起身踉跄扑进了他的怀里。 仰起头,绵软尾音咬得极轻:“老公,他欺负我。” 第11章 chapter 11 魏成哲捂着膝盖缓缓站起来,甫一抬头,正对上谢柏彦矜冷似冰的凉薄视线,他膝盖一抖,几乎没站稳。 再回忆起方才虞清雨的那句话,膝盖不由又卸了几分力道。 慌不择路,魏成哲无声咽了咽喉咙:“谢哥,不是,我……” 明暗光线下,虞清雨纤盈瘦削的肩背被谢柏彦拢入掌心,漂亮的蝴蝶骨微微颤栗,皎□□致的面容只露出一角侧脸,眉心微蹙,自带迷离的破碎感。 而后那半张侧脸又被谢柏彦的大手掩住,温热掌心轻轻覆在光洁肩膀上,将人彻底揽入怀里。 “解释一下。”沉淡清冷的嗓音好似携着冷冽霜雪,刺骨寒意。 原本嘈杂的环境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骤然寂静。 唯有玻璃杯落在桌面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魏成哲半撑着膝盖,站直身体,在听到落在耳畔的冷声时,下意识退了半步。 再抬眼望去时,逆着光,唯有漆黑深眸蕴着莫测的寒光。 只望了一眼,魏成哲心虚地别开视线,唇瓣嗫嚅,磕磕绊绊地回:“我……什么也没做。” 这样说着,他似乎有了点底气,他确实什么也没做,膝盖被虞清雨踢得那处还隐隐作痛,明日他还有一场攀岩活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席。 越是这样想着,他更冒上几分火气。 “明明是她……” 下一秒,他刚准备辩驳的所有话,在谢柏彦夹着寒霜的眸光中凝滞结冰,一股冷意从脚底升起。 所有声息再次归于寂静。 缩在谢柏彦怀里的虞清雨在一片肃然之中,忽然软声道:“你确实什么也没做……” 温糯的嗓音,几分可怜。 恰到好处的留白。 虞清雨一张小脸埋在谢柏彦的胸口,鼻息间是他清雅的气息,微淡的冷香,浅浅萦绕在鼻尖,莫名的舒心。 尤其是她的这位谢先生替她撑腰的时候。 似乎感觉还不错。 谢柏彦面容冷漠,低眸指腹轻抚过怀中女人的碎发,斜眼再睨向魏成哲时,曈底深邃如寒川,只余涓涓渗入的冷意。 第18节 薄唇微扯,凌然气息压下:“今年秋季的环港拉力赛,可能要换个赞助商了。” 环港拉力赛是今年魏成哲策划的重磅赛事,极限运动赛事本就烧钱,受众少,并非广告赞助的首选。 因为谢魏两家关系,魏成哲的拉力赛才拉到了谢氏集团的赞助。 听到这句话,魏成哲顿时慌了,双眼瞠圆,声线微颤:“不行。” 商界风向素来敏锐,谢氏若是退出,便是一个讯号,明眼人都看出来有猫腻,这时候哪还会有跟风的其他财团接手。 那他筹备了大半年的赛事,就要这样中途夭折了。 “谢哥,你不能这样。”魏成哲顿时急了,想要向前靠近几步,又在谢柏彦愈加冷禁的目光中停住。 他急得不知所言:“不是,谢哥,你看我哪有,你看我,这到底是谁欺负谁?” 安静装柔弱的虞清雨低头,手指攀上谢柏彦的手腕,指尖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微不可见的一点动作。 微凉的温度,贴在他骨节分明的腕子上,带着向上摩挲的指腹,一寸寸向他的袖口深处挪。 谢柏彦面不改色,被她掌住的腕骨清健有力。 在她指尖流连带起绵绵触感肆意向外周游时,谢柏彦的手掌准确地捉住了她作乱的手指,探入她的指缝中,将她的小手一点点握紧。 怦然的脉搏贴着她的的手腕内侧跳动,虞清雨的呼吸乱了一瞬,忍不住耳尖蹭了下他的衬衫纽扣。 有人上前打圆场,毕竟是一个圈子的,想要把这事就这样翻篇过去。 谢柏彦缓缓抬眼,那些不知目的的调解安抚萦绕在耳畔,他却置若罔闻。 抬手间,无名指上那枚婚戒,闪着凛然冷光,在气氛静置中又落下一句:“我想,魏少的jt俱乐部,大概也需要重新找赞助了。” “谢哥,你不能这样。我什么都没干……”魏成哲咽了咽口水,勉强端住神色,只是膝盖却隐隐打颤。 不知是刚刚被虞清雨踢得那一脚,还是因为恐慌。 jt是魏成哲所创办的极限运动俱乐部,家里本就不支持,他辛苦多年勉强做到现在这种规模,如今好像要因为虞清雨而毁于一旦。 或者不止有他的那点兴趣爱好,还有他身后的魏家,魏成哲不敢继续往后想。 虞清雨微微侧过脸,莹润如玉的一张脸微仰,一双黑白分明的无辜双眸轻眨,手指却轻轻在谢柏彦的手背上轻点两下。 “老公。”温软清甜。 她只唤了他一声便止住了话头,剩下的所有都藏在绵绵水眸之中。 “虞清雨,你!”魏成哲咬牙切齿。 这会儿他也反应过来,面前这个找到靠山的女人,三言两语就给他泼了一身脏水。 无从辩解。 霓虹碎光影影绰绰,落在谢柏彦深暗的眸底,只有波澜不惊的冷肃,还有暗藏的凌冽锋芒。 他只是站在那里,几分眸光斜睇过来,无需多言,即透着高高在上的凌然气息。 “我想你该称她为一声谢太太的。”谢柏彦淡漠掀唇,溢出冷清几个字。 一件外套披在虞清雨身上,是谢柏彦的西装,裹住纤薄的后背,卷着肆意环绕的淡香。 虞清雨从谢柏彦怀里抽离,卷翘的长睫扬起,目光只落在身侧男人仿若刀削的下颚。 心绪恍然一颤,在疏离之中有了一丝切实的可靠感。 作为谢柏彦的新婚太太,虞清雨自然不会一味伏低做小失了姿态,隐忍退让更不是她的风格。 话到三分,自有她贴心的老公会为她补上剩余所有。 如今看来,他们之间确实有那点默契在的。 “不好意思,太太是我的底线。”他的手掌依然落在她单薄的肩线上,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安抚似若有若无地拍了下她的肩头。 “魏少,请给我太太道歉。”寡淡的声线,为绷至极限的冷禁再添上几分肃然。 魏成哲乍一听,气结恼怒:“道歉?谢哥,你让我给她一个内地佬道歉?” 姗姗来迟的周斯岑一改平日里的慵懒姿态:“小魏总,请注意你的称呼。” 今日这局是周斯岑攒的,但他向来不是什么会端水的性子。 一句小魏总,已经将他的身份挑明。 “哥哥!”久久立在庭院中的白裙女孩匆忙跑了过来,她拉着魏成哲的手,面上几分焦急,“哥哥,你快给谢先生道歉。” 虞清雨眸光闪动了一瞬,那点说不清的情绪在心口处很快归于无痕,捉不到任何踪迹。 被晃得头疼的魏成哲有苦难言:“乔乔,我怎么可能给她道歉,况且——” 况且,他才是被打的那一方。 虞清雨眼尾轻轻垂着,视线飘在谢柏彦还握着他的手掌上。 “算了吧。”她微微笑了下,“不是诚心诚意的道歉,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这句是真实情感,并非添油加醋。 可话音刚落,身侧男人周身气息更沉了几分,黑色缎面衬衫仿佛沾了凛冽霜雪,漆黑双眸仿佛遂暗深渊,暗不见底。 灯光悬在他的身后,只落下一点淡色光晕,将他颀长身形缓缓拉长。一抹屹然不动的冷峻剪影,睥睨俯视。 魏雪乔攥紧了魏成哲的袖子,在局势变得更恶劣前,先一步开口:“虞小姐,我替我哥哥向你道歉。” “很抱歉,哥哥今日可能有些喝多了,如有冒犯,并非出自本心。” 说着,她弯下了腰,深深鞠躬:“对不起,虞小姐。” 魏雪乔久久没有起身,那是一句任谁听都诚恳真挚的道歉。 轻而易举地将皮球再次丢给了舆论中心的虞清雨。 虞清雨眉心微蹙,下意识先抬眼望向谢柏彦,似乎是想确认他的态度。 被注视的男人仪态矜贵端方,微微低眸,撞进她清澈水润的眸底。 他轻轻松开她的手掌,在虞清雨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前,长指抬起,纡尊降贵将她肩上那件西装扣子系上。 “全由太太心情处理。”不疾不徐,缓缓勾起唇线,“谢太太的态度,便是我的态度。” 话音一落,肉眼可见的,还在鞠躬道歉的魏雪乔身形一晃。 虞清雨心里有了底气,抬手,又重新握住了身侧男人的手掌。 “抱歉,魏小姐。”她透过魏雪乔的身影,却是望向被她挡在身后的魏成哲,“我想我要的不是一句道歉,该是一份尊重。” 不论身份与地位的尊重。 谢柏彦长眸微微眯起,和虞清雨的视线落于同一处。 “小魏总?”冷而清晰地续上近乎压迫般的威胁。 魏成哲面色白得彻底,他不舍地看向还弯着腰摇摇欲坠的妹妹,闭了闭眼,几乎从口中喉间挤出的几个字—— “抱歉,谢太太。” 一场聚会阑珊收场。 虞清雨坐在车中百无聊赖等了许久,谢柏彦才款款从后门走出。 甫一关上车门,他便悠悠说了一句:“魏家是和家父之前有些渊源在,也算老相识了。” 虞清雨拧眉,转过头,看向他带着几分寥寥笑意的俊脸,唇线抿得平直,燎起一点小火苗。 “你什么意思?” 眼尾浸上几分薄红:“你不会准备让我就这么算了吧?谢柏彦,老婆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你就这么忍了?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大度。” 谢柏彦神情自若地抬手,示意司机开车。 再转向她时,慢条斯理掀唇,低回好听的声线褪去寒意,缭绕着几分似有似无的笑痕。 “谢太太,或许我的意思是——”嗓音压低,“可以走内部流程?” 虞清雨眨了眨眼,转瞬间,已经换上一副笑脸:“是我想的那种内部流程吗?” 谢柏彦指间微曲,轻轻叩响中央扶手盒,极慢地抬起眼睫,漫不经心的模样。 “会给太太一个满意的答案。” 望过来的是他意外不明的深邃黑眸,虞清雨猝不及防对上他沉淡的目光,似有深意。 她的笑容有些僵,唇线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抹平,手指无意识地抓紧长长的袖子,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外套。 外套上余香依然绵长,顺着鼻尖,周游全身。 再轮转回指尖时,攥着衣袖的长指隐隐几分发烫。 “还生气吗?”车厢内沉静许久后,谢柏彦突然开口。 虞清雨愣了一瞬,很快回神。 她很少与人冲突,一是也无人敢叫嚣到她的面前,二是也很少有会触犯她的底线的问题。 很不巧,今日魏成哲两项都占了。 纵使她面上掩藏得再好,但那隐于故作柔弱表情后的火气,还是被他纳入眼底。 虞清雨懒懒靠在车窗上,神色怠倦:“自然气的。” 她轻阖下眼皮,脑海中却总有一副画面不停地在她眼前转。 庭院中默默站在身后,眷眷不舍凝望着正在电话中的谢先生的那位魏小姐。倘若女主角换了个身份,大概就是众人称颂的天作之合。 可惜,并不是。 红唇微微抿起,虞清雨指腹捻过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意味不明地开口:“谢先生,你仔细交代,我以后还要处理多少送上门的莺莺燕燕,你让我多少有个准备。” 总不至于,每个都拎不清地上门挑衅,让她成全什么旷世之恋吧。 谢柏彦的视线移了过来,刚刚回复公事的手机被放下,继而,冷白手指解开衬衫袖口,慢条斯理地挽起,露出一截筋络分明的手臂。 虞清雨的视线一错不错地定在他的手臂上,还有腕表微微垂落而露出的那枚腕侧的红痣。 莫名牵动着她所有目光。 “现在不会有。”清润如溪的声音带了些温度,他唇角缀上淡弧,又添上一句,“以后也不可能有。” 虞清雨心口猝然一跳,慢吞吞地咽了下嗓子,那微动的弧度又被裹在她身上的外套遮掩。 第19节 “太太放心,不会有这种事上门叨扰。”谢柏彦半垂着眼眸,视线落在她微微抿起的红唇上,润泽闪着霞光。 在她几分怔然的眸色中,他的声音淡而清晰:“我的意思是家有娇妻,无心花草。” 缓缓收回视线,谢柏彦重新拿起手机继续回复公事,轻飘飘又落下一句:“毕竟还要忙着给太太赚零花钱。” 虞清雨瞳孔微颤,攥着袖口的掌心渗出点点热汗,像是掩饰般的将手掌缩回了宽大的袖子里。 她咽下喉咙间缓缓攀上来的情绪,咬着下唇,小声嘟囔着:“你最好是。” 默默舒了口气,勉强抹平无端加快的心跳带来的陌生情愫。 虞清雨的视线不觉间又挪向了车厢后排另一侧的男人,谦谦君子的模样,无时无刻不端着一副清雅淡漠的姿态。 倒像是显得她很在乎一般。 眼眸微转,她画蛇添足般又补了一句:“其实我也不太在乎你有没有那些花花草草。只不过我这个人有洁癖,你若是在外面真的牵扯不断,回家就从我的卧室滚出去。” 谢柏彦没有回应,只是轿车尾灯透过车窗打在他清隽的面上,唇角弧度悄然勾起。 “这些天苦读诗书精进国语,谢先生应是有所启发的吧。”虞清雨托着粉腮,开始她的长篇大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男人不自爱,犹如烂白菜。” “你也晓得我不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性子,哪怕一点过界我也忍不了。” 似有似无的眸光,浅浅落在他雕塑般俊美的侧脸上。 “我可不想跟一颗表面光风霁月,内里已经烂透的白菜睡在一起。” 弯弯绕绕,最后得出的结论。 谢柏彦低喟一声,回复过公事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淡然自若,颇有几分气定神闲:“谢太太,请问迁怒于人也属于烂白菜的范畴吗?” 显然是在聚会中被惹恼的虞清雨余怒未消,现在俨然将炮火转移到了他的头上。 虞清雨咬了咬牙,将刚刚还未讲完的论据默默咽了回去。 扯开嘴角,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很会举例,建议你下次不要再举例了。” 谢柏彦只是淡笑一声,面无波澜。 只安静了几秒虞清雨,到底还是忍不住,伸手扯了下他的手腕:“谢柏彦,就算举例,我也不该是白菜吧,怎么我也是只可爱小鱼吧。” 虽然这并不是重点,但虞清雨确实很计较这个。 “那请问可爱小鱼,还要养鱼吗?”眼睫掀开,沁着点点凉意的眸子微敛。 “要的。”虞清雨很诚实地点头,接着很诚实地回到正题上,“但这不耽误我生气。” 虞清雨端详着他的神情,他似乎是不喜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但她执拗又绕了回去。 虽然她不在乎这些,但所谓合作起码应该有一定保证基础在。 “谢柏彦,我们之间的婚姻应该是有保障的吧。” 谢柏彦眉宇间几分漠然,连嗓音也浸染暗淡夜色的凉薄。 “放心,我不需要回幼儿园重塑基本道德。” 这话? 虞清雨眸子登时睁圆,几分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红唇翕合,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偷听我讲话?”是她对魏成哲说的话,这会儿却从谢柏彦口中再次听到。 她咬了咬下唇:“你……” “斯岑刚刚发我的监控录像。”谢柏彦静静望了她一眼,毫无遗漏地看尽她面上那点小惊慌。 像是随口一说,他自己也未放在心上。 车子停在别墅车库,谢柏彦先打开了车门,转过身看向还坐着发愣的女人。 唇线微微挑起:“他口出不逊在先,太太做任何事情都情有可原。” 明丽的眸子微抬,只看到他垂下的那一截清健的腕子,遥遥映入她的眼帘。 “毕竟明目张胆的偏袒太太,这点基本素养我还是有的。” 所谓可靠,润物无声。 干燥有力的大手悬在她的眼前,虞清雨仅犹豫了一秒,便搭上了他的手,矮身下车。 莞尔一笑:“谢先生的国语精进,看来确实有效。” 夜色浓重,点缀在穹苍之中的星点似乎离得极近。清风抚过,覆在那之上的浅云也被带走,除去了一层朦朦轻纱,皎白繁星似乎更亮了些。 “所以我的小鱼?” “你的小猫也可以养。”谢柏彦握着她的手还不曾放下,“也可以把你京城别墅的花园原样照搬。” “听说太太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他姿态闲适地立在她身前,“不巧,在下这些刚好可以满足。” 虞清雨摸着下巴,笑容靡丽照人,轻软的嗓音悠悠响起:“我怎么觉得是谢先生喜欢美丽的事物呢。 “我看出来了,你好像挺喜欢我这个谢太太的。” 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虞清雨眼眸恰似繁星降落,闪烁着莹莹微光:“不过谢先生今天的表现,我也还挺喜欢的。” —— 魏成哲的事情止于魏家老夫人的亲自登门致歉,里子面子都给足了,虞清雨也没什么好再僵持不放的了。 只不过魏雪乔的邀约,比她想象得要来得早一点。虞清雨其实没什么兴趣赴约,她最近有几篇稿件要翻译,但又实在好奇她的意图。 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也没有针锋相对。 两个女人坐在咖啡厅窗边,虞清雨安静地喝着咖啡,任由坐在对面的魏雪乔观察着她。 听说魏成哲前些日子被魏家老先生家法处置了,在医院休养了几天如今还没出院。不过他还没放弃他的环港拉力赛,在医院还不忘到处打电话拉赞助。 也算是自作自受。 虞清雨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微笑看向一脸失意的魏雪乔:“是要给我讲你们的故事吗?我准备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魏雪乔根本没有想过,她们见面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其实魏雪乔的故事很简单,或者说也算不上什么故事。 谢柏彦是一向受人瞩目的天之骄子,而故事里的另一个人,从幼时的仰望,到努力想要站在他身边,再到一次偶然的解围,或许连谢柏彦都不曾记得过的小细节,被她寸寸放大,铭记于心。 久久不忘,最后变成了暗恋的执念。 对她来说好像很长的一个故事,可到了嘴边也只剩寥寥几句。 魏雪乔轻轻叹了口气,问了这次见面的第一个问题:“你们的婚姻幸福吗?” “或者他幸福吗?” 虞清雨沉在她的故事里愣了下神,又听见她下一句—— “也好让我安心放弃。” 细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触碰着咖啡杯,关于魏雪乔的问题,虞清雨给不出答案。 或者说那种世俗的那种幸福,目前并不能概括她和谢柏彦之间的关系。 可她也不想在这样真诚剖白自己的魏雪乔面前,说出什么欺骗性的话语。 她斟酌着字句,严谨地对待每一个词。 “大概就是,应该是他想要的那种婚姻。” 一个花瓶太太,不问其他琐事,只需要商业维系的关系。 至少,虞清雨是这样理解的。 魏雪乔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释然地勉强笑了笑,很快地转走了话题:“对不起,虞小姐,我还是要替我哥哥对你道歉。” 当时聚会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再知晓原委后,更对虞清雨感觉抱歉。 虞清雨不置可否:“不用道歉了,至少你哥哥已经付出了代价了。” 代价还有些惨烈。 原本还苦着脸的魏雪乔被这句话莫名戳中了笑点,她深深吐了口气:“我哥哥脸肿了好几天,在医院里休养还要带口罩。” “哦?”虞清雨眉尾扬起,“他确实要带个口罩,挡一下他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 魏雪乔怔怔看了她许久,水眸中泛着莹莹润光,淡淡笑了笑:“虞小姐,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如果不是这种场合见面,我想我们会是朋友。” 虞清雨抿了口咖啡,默默别开了视线。 其实魏雪乔也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在来之前,她还搜寻了一番今日应该摆出那种姿态,是宣誓主权,还是阐明立场。 最后一个都没用上,她们之间的对话平平无奇地仿佛多年好友在说什么家常话题一般。 语调懒懒,虞清雨很直白地说:“抱歉,魏小姐,我暂时不想和我老公的仰慕对象做朋友。” 魏雪乔自然也不太在乎有没有这个朋友,她更在乎的还是处在她们话题中心的那个男人:“你不担心吗?” “担心谢柏彦?” 虞清雨的表情很淡,清溪般的一点微笑。 “担心也没用。” 又顿了一秒,嘴角又扬起几分。 “不过他也不用我担心。” 她暂时还是相信,谢柏彦有那点不需要重新回幼稚园进修的基础道德的。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魏雪乔又问。 “……” 婚前只见过一次,婚后更是频繁出差,没有多少相处时间的男人,她为什么会相信呢。 虞清雨好像知道那个答案。 大概是不爱吧,不爱自然也不在乎。 他们只是被束缚在协议婚姻之中的男女。 第20节 虞清雨咽下一口苦涩的咖啡,将问题的答案一遍遍告诉自己。 怀疑又确信。 在持久的静默中,虞清雨忽然问:“那你呢,你为什么喜欢他呢?” 不带任何恶意,只是单纯好奇。 魏雪乔很坦诚:“长相出挑,身材完美,家世优越,再加上年少相助的情谊,我找不到不喜欢他的理由。” 这是她的答案,由心而发的答案。 从前觉得暗恋很重很重,压得她快喘不过气,现在说出口似乎也没那么难,像从肺腔吐出的一口浊气,束缚住她的那道环扣就这样被解开了。 “你不会觉得我很肤浅吧?”魏雪乔揉了揉自己脸,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一点轻快的笑容。 “我也觉得自己肤浅,可是喜欢不就这点事吗?” 虞清雨若有所思:“是吗?” 她望向透明的玻璃窗外,工作日的下午,柔和的阳光挥洒而下,给她瓷白的面上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瞳孔短暂地涣散,又重新聚焦,却有一道光影的痕迹印在她心底。 车水马龙的港城街角,人影匆匆。时间的步伐走得很快,所有事情都在变,人也在变。 连情绪,情感,情意都在变。 “你怎么会问这个?” 虞清雨恍然回神,摇摇头:“单纯只是想找找感觉。” “什么感觉?” 沉吟几秒,她轻轻笑了笑:“喜欢的感觉吧。” 一时之间,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日光渐暮,魏雪乔先站起身准备告别:“虞小姐,我明天的飞机去美国。” “那祝你一切顺利。”虞清雨毫不吝啬地送出祝福。 魏家的车辆已经停在咖啡厅外,可魏雪乔却迟迟没有迈出步子,犹豫再三,她再度转过身,望向还坐着的虞清雨。 “虞小姐,我可以求你一句祝福吗?” “你说?” “祝你和谢先生婚姻美满幸福。” “谢谢。”虞清雨欣然收下她的祝福。 魏雪乔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请你祝你和谢先生的婚姻美满幸福。” 虞清雨愣了一下,有些不太明白她的用意,这是要我祝我自己? 可魏雪乔的目光分明写着确定。 轻舒了口气,虞清雨觉得这句话有些难以说出口,但在魏雪乔期待的眼神里,虞清雨还是勉强满足了她的心愿。 眉尖微微拧着:“那就祝我和我老公……婚姻……美满幸福。” 这大概是她送出的最奇怪的祝福。 司机早已在门外等了许久,虞清雨坐进轿车里时,还有些愣神。 尤其是临别时的那句我祝我自己,更是让她恍然。 美满幸福吗? 她一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婚姻和这个词之间的联系,是应该有,还是不该有。 虞清雨半靠在车窗上,思绪放空,静静看着街角不断向后退的景象。 眼睫规律地轻眨,在她的视野中忽然跃进一个好似相熟的人影时,目光登时定住。 “停一下。” 在思绪还未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出声。 虞清雨眼皮轻颤了一瞬,在轿车慢慢等下的那一刻,眼帘猝然垂下。 那个人影。 那个人影好像是…… 她急切地向后张望,马路上拥挤的人群,闪烁的红绿灯,还有头顶的巨幕放映的广告。 虞清雨不知视线该往哪里放,大概要下车去找吗? 可是手指在碰到把手的瞬间,她猛地收回了手。 她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司机轻声提醒她:“太太,是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吗?” 攥紧手指,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之中,尖锐的刺痛让她回神。 虞清雨抿唇,默默坐直了肩背,安静了片刻,方才摇摇头。 淡声:“没什么,回家吧。” 松开了手,她直直望着前面的马路,神思几分恍惚。 大概是和魏雪乔见面所听到的那段有关暗恋的故事,很多相撞的细节,青葱的无忧岁月,让她想起了一个很久没有记起的人。 可是,那个人又怎么会到港城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明明他们的故事也像魏雪乔的那段被埋藏的暗恋一样。 结束在她那场世纪婚礼前。 回到别墅的时候,虞清雨几分怠倦,交代了不吃晚饭后,便换上拖鞋,揉着额角,正准备上楼,却被一沓沓杂志挡住了步子。 “这是什么?” 虞清雨看着闻琳指挥佣人源源不断搬进来的杂志,不由皱了眉。 闻琳擦了擦额上细汗,喘了几口气平稳了呼吸,才上前回应:“是先生送给太太的新婚礼物。” “新婚礼物?”虞清雨狐疑地问道。 这么多杂志?新婚礼物? 视线嫌嫌扫过堆成小山的杂志,虞清雨忽然想到了点片段。 那日拍卖会后,谢柏彦提起过的,作为她新华字典回礼的新婚礼物。 虞清雨眉心折起,随手捡起客厅里摆放在的杂志,翻了几页已然明晰,是那本收录了前阵子她翻译的那篇稿件的杂志。 又向下翻了几本,才发现竟然是同册的杂志。 她吸了一口气,将手中杂志卷起,尽量将语气放得平静:“这一共多少本?” 闻琳揉了揉累得酸软的手臂:“一共九百九十九本。” 象征长长久久的九百九十九。 虞清雨闭了闭眼,只感觉自己的表情快要挂不住了。 很好,九百九十九本杂志。 半晌,平顺了许久呼吸的虞清雨终于挤出一句话:“谢先生,还真是有心了。” 咬了咬牙,虞清雨看着地板上被整齐堆放的杂志,眼尾浮上几分淡淡的殷红,夹着清晰可见的无语气恼。 手中的挎包丢到沙发上,虞清雨气极反笑,清泠的嗓音也挂上了点哑意。 “既然是新婚礼物,他怎么不摆成一个爱心形状再送给我呢。” 闻琳揣度着她的语气,试探着问道:“太太,需要我和先生汇报一下您的额外要求吗?” 虞清雨的脸彻底黑了。 第12章 chapter 12 “嫂子?”听从母亲指令,前来送补品的谢柏珊站在门口,看着乱糟的客厅,一时不知该进不该进。 尤其是看着面色不太好的虞清雨,正和闻管家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的好奇心暴涨到顶点。 她小心翼翼探出一只脚:“你们是在吵架吗?” 闻琳登时放下手臂,站直身体后退半步,站在虞清雨身后:“没有没有,当然没有。” 虽然有虞清雨初到港岛就把在谢家工作三十年的林管家开除的事情在先,不少人对于她这份工作能做多久持保留态度。 但事实上,她与这位京城来的大小姐相处还算愉快。 虞清雨看到来人,很快卸去怠倦神色,换上端庄的微笑:“珊珊,你怎么来了?” 谢柏珊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再三确认过确实没有吵架后,才将手上的礼盒递给闻琳:“我妈本来想让管家来给嫂子送血燕的,被我听到了,就主动请缨过来了。” 虞清雨只是安静地笑笑,嘴角勾起的弧度纹丝不变。 这兄妹俩的国语水平如出一辙。 都不怎么样。 客厅里乱,虞清雨便引着谢柏珊去花园里坐。 百花争艳,满园春色,也吸引不了谢柏珊的注意力,她不住地透过那扇落地长窗,看向客厅里不断搬进来的杂志。 喝了口茶,谢柏珊还是忍不住问:“嫂子,你就这么喜欢这本杂志吗?居然买了这么多。” 她又凑近了些,小声说:“嫂子你告诉我,我不跟我哥说。是不是你喜欢的男明星上这家杂志封面了,你要替他打投做数据?回头我让人去搜寻一下,帮你清空库存。” “打投?”有些陌生的词语,虞清雨面容凝滞了几分,转而被拿起的茶杯掩住微僵的表情。 又想起谢柏彦所说的,他的这位妹妹和他们的圈子差得有些远。 这次虞清雨见识到了。 挽了挽额边碎发,她轻描淡写略过:“是你哥给我的惊喜。” 谢柏珊抓住了重点,惊喜? 第21节 她的眼睛不时探向身后的客厅,瞳仁中闪着些许精光:“我知道了,是你们俩之间的小秘密!” 虞清雨是有些接不住谢柏珊跳脱的思路的。 若是她这样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她简要解释了句:“你来之前,我正在和闻琳说,你哥只是批量采购杂志似乎失了点心意,怎么不摆个爱心形状,这才算得上用心。” “我懂了!”谢柏珊眼睛一亮,站起身便拉着她的手,“嫂子,那我帮你摆爱心,给我哥一个惊喜!” 虞清雨几乎是被谢柏珊拖着拽进客厅的,等她被拉着坐在一沓沓杂志前的时候,还一头雾水。 可是见谢柏珊一脸兴致盎然,她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总觉得这个事情走向不太对劲。 深夜,谢柏彦迈入家门时,在门口玄关处停了许久。 客厅茶几前的地板上用杂志摆了一个爱心形状,周围用九个小爱心簇拥着,是展开的杂志用书页别出的爱心形状。 “这是?”谢柏彦面上难得露出几分怔然。 他揉了揉眉心,倦意渺然。 只穿了件酒红色睡裙的虞清雨缩在沙发一角,抱着膝,手里捧了本书,松松垮垮带了副框架眼镜,正悠闲地看书。 听到声音,她懒懒抬眸,隔着几米远,视线聚焦在他的清隽的面容上,仔细端量着他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敏锐地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诧异,虞清雨心满意足地弯起唇:“送给你新婚礼物,喜欢吗?” 谢柏彦薄唇微抿,面对虞清雨期待的眼神,他从容不迫地解开西装扣子:“谢太太深夜不睡,就为了给我惊喜?” 莹润白皙的肤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好像反着光,单薄的稠质睡裙贴合身材曲线,及腰乌发披在肩后,仿顺着柔顺的面料滑下,仿佛摇曳海藻。 他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修长指骨扯开领带,藏青色的领带松垮地挂在领口,几分散漫倨傲。 “还好今日推了出差计划,不然错过了太太的心意。” 随手摘下眼镜,虞清雨懒散地伸了个懒腰,轻勾红唇:“为什么要推掉?” “日理万机的谢总,居然也会有推掉出差计划的时候。若是被那些报社娱记知道,大概可以记录在明日的港岛奇闻里了。” 谁不知道这位谢总,万般琐事都不及他的公事重要。 谢柏彦不疾不徐走近,绕过地板上的杂志,视线浅浅略过她缩在睡裙中一截纤白的小腿。 声线微低:“大概是想看看太太收到新婚礼物的反应吧。” 抱着怀里的书,虞清雨坐直身体,仰着头望向站在她身前的男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歪了歪头:“那你对这个反应满意吗?” “物超所值。”许是夜色静谧,他一向清冽的声线中似乎带了点哑。 虞清雨缓缓眨眼,一点涟漪在曈底缓缓荡开,继而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睫,嘴里嘟囔着:“真是受不了你的国语。” 推开面前的人,起身时,光洁的额头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 微凉,冷清。 她的目光一颤,很快隔开距离,垂顺的绸缎睡裙轻轻落下。 一道红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只留下一句:“不早了,睡吧。” 谢柏彦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虞清雨正半躺在床头昏昏欲睡。 勉强掀开眼睫,看着半坐在躺椅上闭目的男人,她皱了皱眉,问了句:“你头疼?” 谢柏彦半阖着眼皮,轻轻揉着额角,没有应声。 虞清雨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又问了句:“要吃药吗?” 谢柏彦放下手臂,摇摇头:“不用。” “该是这几日行程繁忙,睡一会儿便好。” 她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你的睡一会儿就是指早上六点准时起床?” “若是身体不适,就不能多睡一会儿吗?” “还是说你那点公事晚一点处理,谢氏就要倒闭了?” 话必,她又觉得自己说多了,谢柏彦怎样又哪里轮得到她来插手。 也不指望能听到谢柏彦什么回答,她悻悻地摆手,虞清雨觉得自己白费口舌,毕竟谢夫人说了那么多,也不见他听,更何况她这个半路太太。 “算了,睡吧,我困了。” 静了几秒。 “太太,这是在关心我?”站在几步远外的谢柏彦静静凝着她,刚洗过澡,短发服帖地垂落在额前,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温润。 虞清雨几分不悦,语气间也挂上了情绪:“这不是很明显吗?” “毕竟我可是答应了暗恋你多年的魏小姐,要和你婚姻美满幸福的。” “你今天去见了魏雪乔?”冷冽黑眸逐渐覆上一层霭色,将所有情绪笼罩在后。 指腹轻轻摩挲着银色婚戒,一圈素戒漾着清光,映照他瞳底微动流光。 “怎么了?”虞清雨扬起漂亮的眸子,面色不虞,“怎么,你是怕我对暗恋你多年的女孩说什么过分的话?” 这种事情在她身上发生的概率,几乎相当于零。 体面就好。 虞清雨一直秉持着这个原则处理所有关于谢家的事情。 只是谢柏彦质问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荒谬。 若是他真的这么护着那位魏小姐,做什么一开始还要来娶她呢。 莫名其妙。 谢柏彦察觉到她的不快,微正婚戒,略顿了一瞬,低低唤她一句:“清雨?” “做什么?” 谢柏彦的视线她面上逡巡,试图探寻着些许端倪,只是虞清雨面色很是平静,潋滟流光映射在他的长眸,星点的异样很快淡了下去。 他也同样云淡风轻,慢条斯理提醒了她句:“我以为我们都明白这只是联姻。” 虞清雨整理着被子,听闻这话,明眸闪过几分茫然:“不然呢?” 这不是早就讲好的事情吗? 重新再提,是对她的角色有什么不满吗? 谢柏彦眸光微敛,在攫取到她面上的明晃晃的疑惑时,喉间莫名哽了一口气,一团棉花塞在喉咙里。 呼吸轮转间缓缓压出一道沉声,话到嘴边,眸光微闪,谢柏彦又换了说辞,只留下一句—— “算了,睡吧。” 虞清雨一脸问号,气氛僵持到这里了,他就跟她讲一句“睡吧”? 奇奇怪怪。 回应他的是隔开距离背过去的纤盈身影。 第二日的晚饭虞清雨是去老宅吃的,谢夫人对她很是亲切,专门从京城请了厨师来家里做饭,生怕她吃得不习惯。 和这位谢夫人相处,远比那位冷冰冰的先生要愉快得多。 走的时候,虞清雨打包了鸡汤:“柏彦说他晚上要回来的,带点鸡汤回去给他养养胃。” 谢夫人一脸欣慰:“柏彦真的有福气,娶到你这么贴心的太太。” 虞清雨完美地扮演了谢夫人眼中的“好好儿媳”,谢夫人再满意不过,几乎挑不到任何错处。 不过谢柏彦确实说过晚上会回来,原本说的出差计划不知道为何又被推迟了,虞清雨向来不关心这些。 反正这次总不会是因为她。 时针转到十一点的时候,坐在书房翻译稿件的虞清雨才听到楼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披上外衣下楼。 “怎么回来这么晚?” 闻森刚倒了杯水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听到声音立刻尊敬地转身:“太太好。” 虞清雨眉心微折,看着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揉着额角的谢柏彦,双手抱胸,敛下所有神色,开口即是质问。 “他怎么喝这么多?” 闻森低着头不敢吭声,很快又听到她下一个问题—— “和男的女的喝的?” 闻森感觉这个问题有坑,悄悄抬眼掂量着谢太太的表情,含糊地回答了句:“有男有女。” “玩得挺开啊。”虞清雨冷呵一声,若不是要等他回来,她这会儿早就去睡美容觉了,“有时间男男女女喝酒,没时间早点回家?” “不是不是。”闻森冷汗直流,先瞧了眼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谢总,忽然觉得今天自己就不该在太太面前开口。 上次替太太搬家,他累得腰疼了足足一个周,这次看来又是一个艰难的任务。 闻森努力地解释:“今晚是一个跨国经贸论坛交流会,谢总作为嘉宾出席演讲。” 顶着虞清雨凉飕飕的视线,他莫名咽了两下嗓子,继续说:“谢总原本是没打算喝酒的,只是有谢总的恩师在,他不好拒绝,便喝了两杯。” “哦?”虞清雨微笑,“真的只有两杯?” 闻森再三保证:“真的只有两杯。” “所以也就是,他酒量不太行,还要和别人喝酒,最后还要醉醺醺地回来?” 闻森一脸苦色,根本不敢抬头,怎么感觉不如不解释,现在似乎后果更严重了些。 “那个,太太,其实是谢总最近公务繁忙,身体略有不适,您……” 他的话被虞清雨打断,她若有所思地垂眸:“所以不是喝多了,是身体不舒服?” 谢柏彦昨晚就头疼,今晚好像更严重了些。 “是的是的。”闻森连连点头。 “身体不舒服,还要喝酒,你们这位谢总,他还真的是一点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呢。”虞清雨笑了声,话里带着几分轻嘲,斜睨了眼过去,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领带已经被扯下,来衬衫顶端的两枚扣子也一并解下,露出微微隆起的一段锁骨。 第22节 几分不羁散漫。 虞清雨的嗓音低了下去:“看来他是真想早日入土啊。” 夜晚徐风携着暑气,却被虞清雨一句话泼凉—— “但我可不想这么早变成遗孀。” “也不至于这么严重……”闻森还想为谢总辩解几句,被虞清雨一瞪,根本不敢说话。 虞清雨抬头望了一眼墙壁上那只造型奇异的挂钟,已经快十二点了,她实在有些困了,也懒得再计较这些了:“闻助理,你帮我把他扶上楼吧。” 谢柏彦这样人高马大的身形,大概也不是她一个人就可以搞定的。 被委以重任的闻森有些为难:“这么不好吧,谢总的私人空间我不太方便,而且……谢总也不喜外人碰他。” 虞清雨忍不住低啐一句:“毛病真多。” “行了,你走吧。” 她将发丝撩至身后,乌黑的秀发随着轻盈步子微晃,摇曳出潋滟的弧度,拨动一池春水。 刚走到沙发前,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叫回了闻森:“对了,你姐今天抱恙回家了,你回去先看一下她身体怎么样了。” 闻森听到这话瞬间急了,慌乱地寻找着口袋里的车钥匙:“我姐病了!那我这就……太太,我可以回去了吗?” “走吧走吧。”虞清雨摆摆手。 房门很快被阖上。 偌大的别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虞清雨膝盖半跪在沙发上,她低头看着面前眉眼淡若远山的男人,纤细指尖轻轻戳了戳谢柏彦的脸颊,轻软的嗓音绵绵:“你醉了没呀?还能自己走路吗?” 温热的手掌忽而抓住了她的手指,掀开长睫,眸底清明中略浮几分迷离。 “别闹。” 磁性低回的声线缭绕在她耳尖,许是酒意醺然,带上了一丝缱绻,在暗昧夜色中,极强的张力感迅速扩展着他的包围圈。 虞清雨心跳猝然快了一循,被包裹的手指几分发烫。她挣扎了下,没用多大力气就抽出了自己的手指。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的作息一向严谨,现在早已过了她正常的睡眠时间。虞清雨是有些烦闷的,尤其是留她一个人面对谢柏彦的时候。 只是话到嘴边语气时,不禁放缓了许多:“还头疼?” 昨夜他的头疼似乎就有些严重。 谢柏彦没有回声,只是微微抿起的眉心代表了一切。 虞清雨坐在一侧,看着他的面上现出几分苍白,似乎几分不适。她咬了咬唇瓣,思忱片刻,拿出手机搜索了一番醒酒汤的做法。 冰箱里好像没找到她所需要的东西,她几乎不涉足厨房,更不知道厨师将食材放置于何处,虞清雨很快放弃了。 虽然主要原因是,做法教程实在对她这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属实有点难。 手指点开万能的某宝软件,她之前听说有那种直接配置好的解酒汤只需要热水冲泡,比对着配方和疗效,虞清雨很快下单了一箱。只是物流再快,再转送到香港也要一两天了。 她就不该看闻琳生病,一并给其他佣人放了个假,如今只剩偌大的别墅只剩她一人,叫天天不应。 虞清雨长长叹了口气,直接点开外卖软件,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眼下难题。 谢柏彦似乎是并未醉意上头,扶着他进房间的时候,他还清醒地没有所有体重都压在她身上。 上上下下一趟,虞清雨还是出了一身薄汗。 她是有些洁癖在的,将客厅所有窗户打开,散去一室浑浊酒气,又点上了熏香才坐下。 还没来得及歇气,手机铃声便响起了。 是外卖的电话:“女士,你确定地址没写错?” 虞清雨不明就里:“是啊。” “行吧……那你可能要出来拿一下,我进不去那片别墅区。” 之前有管家佣人在,她根本没有什么点外卖的需求,第一次就遭遇滑铁卢。 换了衣服,虞清雨是开车去拿的外卖。 她面无表情地启动车子,只感叹今天自己的脾气是真的好。早知道就不该点这个外卖,容那位谢先生自生自灭好了。 外卖员等在别墅区外的街角,看着虞清雨开车出来取外卖:“原来真的是这片别墅区的,看这车我就懂了。” “懂什么?”虞清雨面无表情。 外卖员又瞥了一眼布加迪车标,哪里还敢在说话。 “喝醒酒汤了。” 夜里湿气重,来回折腾一趟,她发丝微乱,面颊上还带着些许潮热的薄红,与之相对的是,刚刚从浴室出来,已经散去酒气,一身清爽的谢柏彦。 他就着她柔软细白的手指端着的杯子,淡淡抿了一口。 刚洗过澡,顺毛的谢柏彦看在她眼里似乎格外乖顺。 虞清雨下意识就说出了心里的想法:“你要是每天都有这么乖就好了。” 只着黑色真丝睡衣的谢柏彦眸子沉沉垂在她娇艳绮丽的面上,他唇色微淡,缠着潮气的手指忽地握住她的手。 碗里的醒酒汤轻轻晃了晃,棕色的药汁爬上碗壁,缀了几颗水珠,又归于平静。 侧身,只留一点清淡冷香。 “你要是每天也有这么体贴就好了。” 虞清雨讶然掀眸,看着他清冷端方如常的模样:“你没醉?” “只是有点头疼。”他轻描淡写略过。 “那你这醒酒汤还喝不喝了?”他的面色一如往常,只是眉宇间挂了几分疲惫。 虞清雨又向前几步:“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刚拿起桌上文件的谢柏彦又垂下了手。 接过了她手里的醒酒汤,淡声:“谢谢。” 即便这时候依然将绅士风度贯彻到底。 虞清雨鼓了鼓嘴:“这么客气,谢柏彦你是不是被夺舍了,还是你喝酒生病了就会变出副人格?” 谢柏彦没有理会她,只默默将最后的醒酒汤喝尽。 “老公,你还记得你昨晚床上跟我说你要把股份全都转到我名下吗?”虞清雨勾起几分戏弄的笑意,单纯觉得喝酒过后的谢柏彦似乎有些迟钝,便忍不住想要作乱。 谢柏彦薄凉的视线偏了过来,似清泉泠泠淌过,不见方才楼下半分迷离。 连说话调子也带上了清冷漠然:“昨晚床上,我们除了睡觉之外有其他对话吗?” 皱了皱秀气的鼻尖,虞清雨很不满他的语气:“你可以不说得这么隐晦的。” 从善如流,谢柏彦随意地回道:“怎么,难道你是想现在对我做什么不隐晦的事情?” “谢柏彦!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嘴缝起来。” “大小姐还会针线活吗?” 还真不会。 虞清雨一双杏眼在壁灯昏淡的光线里睁圆,默默咽一口气:“早知道,这醒酒汤给谁也不给你喝。” “其他人不一定有我这么好的身材。”谢柏彦漫不经心揉了揉额角,指腹贴着乌黑湿发。 水珠顺着他的指骨弧度落下,隐于黑色的睡衣,洇出朵朵暗色湿痕。 他还没忘记虞清雨对他身材着迷的那句戏言。 “求求了,睡觉吧。”虞清雨面色一变,所有耐心已经耗光。 喝过酒的男人,言语间也带着几分肆意无忌,她有些招架不住。 “求我跟你睡觉?”谢柏彦凉凉眸光眺了过来,跟着一声寥寥笑意,“所以,你还是觊觎我的身体。” 虞清雨微笑,无辜勾人的眸子轻眨,说出口的话却和她的表情南辕北辙:“谢柏彦,你下次再喝酒,就别想进这个家门。” 被立规矩的谢柏彦只是淡淡摇了摇头,似有似无地撩起低音:“怎么起床气那么大,睡前气性也这么大。” 关了灯,虞清雨洗好澡再出来时,坐在梳妆桌前,视线不免偏向镜子里反射的已经躺下的男人身影。 她忽然想起谢柏彦的酒量该是很好,那日婚宴时,他喝了不少酒,最后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异常。 不会是真的生病了吧。 放下手里的护肤品,就着化妆镜一点亮光,虞清雨摸索着去床头,低身摸了摸他的额头。 似乎有点低烧。 谢柏彦还没睡,面上还挂着些许倦容。 “生病就吃药,别不……算了,懒得管你。”想起刚刚他那些冷言冷语,她话锋一转,“只要你别让我年纪轻轻,就去操劳你的丧礼就行。” 阖着眼皮的男人手背挡在眼前,不疾不徐掀唇:“不会的,有特助和管家在,轮不到你操劳。” “不过——”清润好听的声线再次响起,“谢谢太太的醒酒汤外卖。” 虞清雨矜持地收下他的感谢:“不客气,下次还给你点。” “下次不会喝多了。”一道轻声,几分慵懒,似是许诺。 虞清雨的眸光怔了几秒,继而岔开了视线:“男人的话,懂得都懂。” 宁愿信鬼,也不能信男人这张嘴。 话是这样说,虞清雨到底是有些担心,虽然谢柏彦没放在心上,她还是下楼去找了药。 推了推面色隐隐苍白的谢柏彦,看来他病中的份上,她的语气也放软了许多。 “吃了药再睡吧。” 虞清雨睡眠很轻,尤其是心里惦记着事情的时候。 半夜她几次惊醒,勉强睁开眼,撑着身体去摸身侧男人的额头。 没烧起来,还好。 第23节 抵不过困意,她很快又睡了过去。 深色的窗帘隔绝了卧室所有光线,昏暗中,清泠的眼眸缓缓掀开,微微转向轻轻靠在他肩上的女人。 一抹幽幽沉暗慢慢浮上曈底。 第13章 chapter 13 “好像不烧了,你头还疼吗?” 难得虞清雨起得比谢柏彦还早,她昨夜似乎没怎么睡,不到六点就已经睁眼了。 先去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这才放了心,又翻身躺下。 “已经无碍。”谢柏彦目光沉淡,静静落在身侧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的女人身上。 他的声音很轻,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那你再睡会儿。”虞清雨迷迷糊糊地回道,转念又想到了什么,“你不会现在又想起床工作吧,生病了就消停点吧。” 勉强掀开一只眼皮,眸底漾着雾色,半是商量半是命令的调子:“不到八点别想起床。” “天大的事,也要往后推。”明明眼睛已经闭上了,却不忘拿捏着警告式的调子,“不许拒绝。” 虞清雨又想起来什么,撑着纤细藕臂又坐起身,困乏地摩挲着床头的手机:“我来给闻森发消息。” 她根本没有给谢柏彦说话的机会,已经自作主张安排好了一切。 谢柏彦被强制进行睡眠,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但闭上眼,鼻尖有清雅的百合淡香,清浅规律的呼吸声蛊惑着他疲倦的的神经,很快便睡了过去。 生理钟使然,虞清雨如同往常作息一般,准时七点起床,结束清晨瑜伽,冲过澡下楼的时候才发现谢柏彦已经坐在餐桌旁了。 “这么早就起来了?” 谢柏彦看向墙壁上的那只造型堪称艺术品的吊钟,骨节分明的腕骨抬起,微微紧了下领带,漫不经心回道:“已经不早了。” 已经八点多了,对谢柏彦来说确实不早了。 他自小被严格按照谢氏继承人的那一套规则教育,端方自持,严以律己,这大概是记事后他起得最晚的一次。 虞清雨端起健康的混合果汁,面不改色地抿了几口:“你生病了。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 天大的事情,也要为自己的身体健康让步。 回应她的事一句平静的轻声鼻音,似是认同,似是妥协。 虞清雨慢条斯理地嚼着未加任何调料的虾仁,清风行过餐厅,她抬眸看向那扇还敞开的窗户,是她昨晚为了透气打开的。 窗口旁还挂着一株青白玉吊兰,绿叶散下恰似满天星,带来一抹清新淡雅的亮色。 放下筷子,虞清雨美眸流转:“谢先生,下次再喝酒我就把你赶出卧室。” “我最讨厌一身酒味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男人了。” 自小虞逢泽便是如此,几杯酒液下肚,便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谢柏彦闻言,指腹间摩挲着手边的牛奶杯,似乎是在思考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昨夜神智很清晰,单是头疼不会磨灭他的记忆力,长眸微微眯起:“谢太太,我昨晚似乎没有胡言乱语吧?” “不是你说要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给我吗?”一双无辜的眸子微微挑起,闪着勾人的浅光。 信口捏来的胡话,虞清雨这个套路已经相当娴熟。 “那可能不是胡言乱语。”报纸一合,谢柏彦扯开薄唇,嗓音低懒,“太太想要哪颗星星?” 虞清雨差点手滑没握住手里的杯子,指尖堪堪攥住桌角:“……” 一时语塞,她呆滞了许久,才组织好语言:“其实我也可以不要星星的。” 哪有人把送星星这么随意就许下承诺的。 稳了稳心神,虞清雨总觉得自己被他三言两语牵着鼻子走。 她迫切地想要找回主场,微微扬起下巴:“我昨天照顾了你那么久,谢先生就都没有一点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谢柏彦散漫撩眼,仪态优雅地系上袖口。 淡定地望向她:“高定礼裙?珠宝首饰?还是你看上哪个门店,哪块地皮?” 语调极其随意,虞清雨怀疑她就算现在想要什么天价礼物,他也会爽快送上。 “虽然你说的这些我很喜欢,但你的太太哪有这么物质。”虞清雨小小地为自己澄清了下。 谢柏彦唇角微勾:“那既然如此,清高的谢太太该是很喜欢我送的那份新婚礼物。” 刚刚扬起的嘴角在想到那些杂志时,默默落了下来。 “那不如还是物质一点吧。” 她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么多本杂志,还有自己亲自动手摆出的那些爱心。 薄唇浅浅挂上一抹笑痕,谢柏彦放下手中的杯子,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彻在两人之间。 “前几日,我让闻森把山顶的一套房产转到你名下。” 虞清雨明眸闪过一丝茫然。 谢柏彦神色清明,如玉般润泽的声线徐徐:“那套别墅有齐顶的两层楼高鱼缸,太太该是喜欢的。” 虞清雨惊诧地睁圆眼睛,不可置信的眼神定定望向他,慢吞吞地从口中溢出几个音节—— “这不太好吧。” “确实不太好。”他轻应了声,眼见着虞清雨表情落了下去,谢柏彦淡笑一声,“但毕竟你是我的太太。” 属于谢太太的专属优待。 虞清雨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里不知什么时候高高翘起。 啊,就这么三言两语骗到了一套房子? 苏倪的舞蹈巡演最后一站来到了港城,演出曲目是她最出名那部《贵妃醉酒》。 虞清雨难得化了全套妆容,着一身端庄白色长裙,前往观看苏倪的演出。 原本虞清雨怕舞团在港城宣传不到位,想要自掏腰包替苏倪的舞团做个营销,没想到却被谢夫人抢了先。 谢夫人在这方面人情世故一向做得精细,各种宣传媒体造势,演出一票难求,许是港城近年来最火爆的一场演出。 “苏姨。”演出还未开始,虞清雨捧了一束花等在后台。 刚化好妆的苏倪迎上她的鲜花:“我今天真的收花收到手软了,你婆婆送来的花篮几乎都要把走廊堆满了。” 虞清雨这才看向被花篮挤得只剩一条窄窄单人路的走廊,莞尔一笑:“这还不是苏大舞蹈家魅力大,倒是单单显得我一束花有些诚意不够了,下次我给你在剧院门口摆个花拱门。” “行了。”苏倪笑得开怀,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虞清雨,“没瘦,也没胖。” 虞清雨自然地挽上苏倪的手臂:“那可不,我每天规则饮食锻炼,自律得很。” 在这方面,她随了苏倪,作息习惯和运动频率都保持着严苛的规律,身材体重一直维持得很好。 苏倪拍了拍她纤白的手背:“他对你好吗?”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远嫁港城,苏倪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家隔千里,总是怕她受委屈,无人撑腰。 “蛮好的。”虞清雨微笑回视,目光坦然,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确实是好的,抛开那些外在的,至少她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已经比之前要好太多了。 听到她这样说,苏倪就放了心。 离演出开始还有段时间,她们寻了个安静的地方讲私房话。 虞清雨是很多话要说的,她在港城没什么相熟的朋友,很多话对身边的人并不好说。 “我爸还说让我别搞名义夫妻那套,该干什么干什么。叮嘱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搞得好像我想怎样就能怎样一样。” 苏倪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你们还没有……” 虞清雨和谢柏彦抛却名正言顺的婚姻外,剩下的大概只剩清白的室友关系。 同睡一张床,分别盖着两床被子。两个人都是睡品极好的人,中间隔了半米宽的距离,连衣角都碰不到一点。 什么样子睡的,就是什么样子醒的。 他们二人从小培养的规矩素养,大概都体现在这上面了。 “结婚这么久,我们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根本不需要虞逢泽担心她会使性子,破坏两家的联姻关系。 虞清雨展颜而笑:“我爸还是多虑了,我和谢柏彦之间连夫妻关系不合都算不上。” 苏倪静了一会儿,思忖着只说了一句话:“夫妻之间,总是互相磨合的。” 没有其他快捷途径,尤其是虞清雨与谢柏彦之间这种速成的婚姻关系。 “你在这边吃的还习惯吗?”苏倪很快岔开话题,“我给你带了些你爱吃的,回头拿给你。” 虞清雨乖顺地点点头,忽而又问:“我爸呢?” “我过来港城都快两个月了,他一个电话都没舍得给我打。” 谈到这个,苏倪沉默了几秒,只低头理着舞服的长长水袖,随口说:“他忙得很……算了,不说这些了。” “商业联姻,总归就是这样。” 清雅静秀的面上隐隐几分轻嘲:“我也没什么过多的要求,起码你爸不会再给我弄出一个私生子。” 虞逢泽在外的风流账,苏倪知道,但碍于商业联姻,只能维持在外的体面。虞清雨同样知道,只是父女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多说几句就要吵起来。 没人回去管,便任由他胡来。 这么多年,维持着一种相对僵持的平静。 苏倪轻轻摇摇头:“你出生那会儿他心疼你妈妈难产,去做了结扎,没想到这会儿倒是便宜我了。” 比起虞清雨和父亲之间寡淡的亲情,虞清雨显然更亲近这位从小对她关爱有加的继母。 第24节 “苏姨,别提这些了。” 苏倪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没关系的,毕竟为了舞蹈而选择联姻的是我自己,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苏倪其实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自小生长的环境使然,让她很多事也不抱什么希望。 恰如他们这段商业联姻也是一样。 只要不抱希望,自然不会失望。 然而时间长了,连自己都快忘了最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所以,她将很多心思都寄托在继女身上。 但似乎,她自小疼爱的虞清雨,也和她相同的性子。 “清雨,其实我希望你是不一样,或者你可以再期待再主动一些。你不像我,我已经被束缚在这里了。” “我还是希望你幸福的。” “至少,柏彦他看起来对你真的不错。” 苏倪给她留了剧院第一排的票,绝佳的观赏角度,虞清雨却有些意兴阑珊。 光影闪动,短暂地落在她的明丽娇艳的面上,映照出她恍然的神色。 再期待,再主动一些吗? 关于他们这段婚姻,虞清雨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冤家路窄这个词,有些时候来得格外巧妙。 魏成哲本是对舞蹈演出这种高雅志趣没什么喜好的,但听说今日会有不少商界翘楚出席,他便打算来碰碰运气找找赞助。 就碰见了他的“噩梦”。 “魏少,伤这么快就好了?”窗外雾气浓重,路上有些堵车,司机说大概还要一会儿才能到。 虞清雨便在大堂里多留了一会儿,没想到正撞上四处碰壁的魏成哲。 魏成哲看到虞清雨的那一秒就想闪开,可她的视线已经追了过来,再闪躲倒显得好像他惧怕她一般。 隔了两三米远,魏成哲没什么好气地回:“谢太太,托您的福气,躺了快半个月才好。” 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看到他受挫,虞清雨格外舒心:“魏少怎么看起来愁眉苦展,怕不是除了被家法处置外,还遇见了点其他难题吧?” “你!”魏成哲一边气恼,一边压着脾气,不敢在她面前叫嚣,“还不是因为你,不然我哪里用得着到处找赞助,到处被人排挤。” 虞清雨笑眯眯:“我心善,听不得这种事。” 魏成哲敢怒不敢言,只能闷声受气。 见他这副模样,虞清雨唇角笑意更深,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腕上的镯子,忽然一顿,水洗般的眸子很快划过一丝清光。 她上下打量着魏成哲:“听说魏少现在找赞助的进程不太顺利。” 魏成哲斜她一眼,这不显而易见的吗? 并且始作俑者就是面前这位。 “不然这样吧,我给你的俱乐部投资,我们分成二八。” 话音一落,魏成哲双目登时睁圆。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她又悠然补充了句:“当然是我八你二。” 魏成哲几乎被气笑了:“虞清雨,你在这里趁火打劫呢?” “真不巧,被你看出来了。”她嘴角笑弧不变,简明扼要地戳中他眼下的处境,“不过,不管我们之间分成多少,至少都要比起你现在状态要好很多。” 这是实话。 谢氏撤资在先,其他财团都在观望,魏家更不可能支持他的俱乐部,时间一长,状况只会更严重。 魏成哲犹豫了下,忽然问道:“你怎么不落井下石踩两脚,还要投资我?” 其实已经相当于雪中送炭。 “当然是因为——”虞清雨笑眼弯弯。 “让讨厌我的人为我赚钱的感觉,还蛮有意思的。” 她端着一副安之若素的坦然模样,说出口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气人:“下次你也可以试试。” 眼见着魏成哲面色越来越难看,她友好地提醒了句:“魏少,可千万别骂脏话哦,一会儿我老公要来接我的。” 有些人出场的时机恰到好处。 话音刚落,谢柏彦矜贵优雅的身影就跃进了她的视野。他一身定制款西装笔挺合身,领带系得一丝不苟,不经意间微微转头对上了虞清雨的目光,极淡的眼风飘了过来,是虞清雨先叫人的—— “老公。” 温糯清软,尾音被拖得很长。 这句“老公”勾起了魏成哲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明明谢柏彦什么都没说,他已经开始解释。 “谢哥,我什么都没干,旁边助理有摄像头记录我和她交谈的全过程,我连她的衣服边都没沾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魏成哲现在小心翼翼,只是和虞清雨说上几句话,还叫了助理在一旁给他们录像留作证明。 前阵子那顿家法处置,可真是太长记性了。 谢柏彦静静看着虞清雨身姿袅袅地走至他身侧,纤细的指骨攀上他的臂弯,是越过礼貌距离的亲密动作。 他眼睫只垂了半秒,而后若无其事地抬起那双冷清的黑眸,再望向魏成哲时已经凉薄许多,下颚微抬:“闻森。” 跟在他身后的闻森很快上前:“魏少,麻烦请您的助理把未删减版的录像发到我邮箱,谢谢您的配合。” 坐进车厢里时,虞清雨面上的笑意还未消退,今日难得两个人没有分隔一道长长的空隙坐在后座的两端。 她长长的裙摆垂在他黑色的西裤上,白色弥漫在深色间,互不相容,却也和谐。 “怎么今天想起来接我了?”明明十几分钟前还是家里的司机给她打来的电话,转眼就换了人。 谢柏彦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褶皱的袖口,矜然自若:“听说我们夫妻关系不合,特来补救一下。” 苏倪一通电话过去,和谢夫人絮叨着了几句听说新婚小夫妻都没什么相处时间,更别谈什么夫妻生活和约会了,谢夫人立刻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这不,谢先生就贴心地来接太太了。 谢柏彦修长指骨微微屈起,指腹停在宝石袖扣上,略一停顿,清冷的嗓音落下。 “谢太太,赏脸去约个会吧。” 第14章 chapter 14 一点靡靡雨气将薄雾打撒,浅浅落了一层湿泞,霓虹染浸水色碎光,一闪而过的晶莹荡漾在她的眸底。 说真的,当谢柏彦说约会的时候,虞清雨是真的有所期待的。 但所有的期待都幻灭在轿车驶入机场的时候。 换下高跟鞋,踩在舒适的拖鞋上,虞清雨懒懒靠在椅背上,俨然兴致缺缺的模样:“我们要去哪儿?” 环顾四周,是谢氏的私人飞机,她又长长叹一口气,虞清雨抿了口水,眼皮都不想掀开。 果然,她就不该对工作狂的男人抱有什么期待。 “法国。”清冷的男声缓缓落下。 签完了一沓闻森递过来的文件,谢柏彦才抽空回她。 指腹触过她刚刚端起的杯子,微凉的水温,他慢条斯理地添了些热水。 重新推到她面前。 虞清雨不想喝,只是指尖轻轻转着玻璃杯,在桌面上划出几道刺耳的声响。 法国?往来的公司高管,还有签不完的文件,她早该看清事情的本质。 轻托粉腮,明眸浅浅溢出几分散漫:“所以你只是要去出差,顺便敷衍一下我的约会。” “这不冲突。”谢柏彦淡声回答,微微抬头,身后的闻森点头退出房间。 虞清雨垂着眼帘,几分冷嘲:“当然不冲突,谢总简直一心二用学派的优秀毕业生代表。” 明明是去法国谈合同,顺便带上了她。 她居然还真信了他这套约会的托辞,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考虑过苏倪所说的再期待一点。 谢柏彦云淡风轻地解开衬衫袖扣,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那一抹微恼的薄红,荡漾在她瓷白的面上宛如一抹天角红霞。 他气定神闲地拉开一旁的茶柜,打开茶罐,夹了些岩茶倒进紫砂茶壶里。再抬眸看向她时,薄唇溢着点淡笑:“我以为谢太太是想故地重游的。” 虞清雨大学时期曾去往法国读过两年书,作为翻译官任职时也被远派法国,她对这个坐落在西欧的国家再熟悉不过。 她懒懒抬眼,盯住他的所有动作,谢柏彦从容优雅地斟上热水,茶叶翻腾间,水汽袅袅,模糊了他的神色,一杯热茶被放在她的面前。 顶级品质的牛栏坑肉桂,香气高扬,余味醇绵。 故地重游吗?确实是想的。 只不过说出口的便不一定了。 她轻轻晃着手里的茶杯,澄黄透亮的茶汤中片片茶叶打着旋沉入杯底,虞清雨微微挑眉:“都跟你说过了,不要随便揣测我的想法。” 谢柏彦视线微顿,将女人艳色勾起的唇色纳入眼帘。 “不过——”虞清雨弯唇而笑,“这次揣测得还不错。” 指尖划过桌面,沾着一串茶水印记,在谢柏彦的茶杯前清点了两下:“给谢先生一朵小红花。” “小红花?”谢柏彦黑眸微微眯起。 虞清雨再度拿起紫砂茶杯,低抿了口热茶,清香中一点回甘,带着她嘴角也高高扬起。 谢柏彦在品茶这方面一向挑剔,茶叶是顶级好茶,是对得起它高昂价格的味道。 她浅浅呼了口气,弥漫的茶香荡漾在唇舌间,似乎余味绵延,渗入彼此呼吸。 虞清雨眼波微转,一点笑痕呈上明艳面容:“差点又忘了我和我高高在上但却不精通国语的老公之间,有点文化代沟。” 飞机已经起飞,窗外是浓重压下来的深色夜空,些许云色徜徉其中,像是谢柏彦面上微动的神思。 第25节 他很绅士地重新为她添茶,清健冷白的手腕在她的视线中青筋绷起,带着勾人的骨感。 “谢太太,若是沟通实在困难,或者我们也可以其他语言交流。” 虞清雨心跳空了一拍:“比如?” “bon voyage,monépouse.” (旅途愉快,我的太太) 悠悠男声萦绕耳畔,带着酥麻的电流簌簌爬过肌理,手指也忍不住地蜷起。 “你怎么……”虞清雨红唇微启,又忽然怔住。 短暂的空白停滞在他磁性低回的声线中。 谢柏彦目光平静,寥寥打量了她几许,在触及她微微无意识后缩的肩背时,清冷音色从薄唇中再次溢出。 “bb,同我行吗?” 淡唇在机舱里温和的光线下缀上浅弧。 长睫轻颤,在几乎捕捉不到的怔忡后,她已经低头再次拿起茶杯,第二杯的茶汤更有几分时间加持的韵味在。 她缓缓转向窗外,望着地面上越来越小化成一个黑点的机场。 清了清嗓子,几分哑意裹住温软的嗓音:“那就,勉强给你一个约会的机会。” 人都已经上了飞机,哪还有拒绝的机会。 不过,总归是她想去的地方。 虽然是光明正大的约会,总归还是要和谢夫人说一声的,还有刚刚到港演出的苏倪,回复过所有消息,虞清雨抬头时才发现自己肩上披了件薄毯。 是谢柏彦披上来的。 只是那时她忙着回复消息,只是摆了摆手,根本不曾在意。 机舱里空调冷气开得足,温度低,她确实觉出几分凉意,扯了扯身上的毛毯,她望向坐在他对面办公中的谢柏彦。 他还在处理公务。 虞清雨仔细回想,似乎她每次视线望向他时,这个男人都在办公。 名副其实的工作狂。 “要吃东西吗?”察觉到她的视线,谢柏彦轻轻放下手中钢笔,将桌上摆着的几样水果向她那边推了推。 虞清雨摇头,过了晚八点,她是不吃东西的。 只是她看着桌上的水果盘,乌黑透亮的瞳孔闪过了一丝疑惑—— “这是闻琳准备的?” 完美匹配了她的喜欢,不喜欢纯甜的瓜果类,偏好酸甜的柑橘类,可又不喜欢剥皮,故而柑橘上都开了一道小口。 既保持新鲜度,又不需她自己动手。 闻言,谢柏彦幽幽斜了一眼过来,眸色深沉,是她看不懂的神情。 虞清雨懵了一下,脑海中划过一个猜测,她揣度着用词,又问:“难道你准备的?” 果盘忽地被他重新拉至桌子中心,修长指骨重新捏起桌子上的钢笔,笔尖微微指了个方向。 “太太如果累了,那边有卧室可以休息。” 不是否定,那便是—— 虞清雨扬起笑容,淡黄的光线下是她清丽动人的五官,白皙如玉的肤色毫无瑕疵,勾唇时更是浅浅蒙上一层靡丽。 轻灵的音色咬着字句:“所以真的是你准备的?” 谢柏彦偏过脸,偏冷的音色毫无波澜,似是漫不经心:“其实我前阵子刚学了句国语。” 在虞清雨的注视中,他姿态从容地补充了下一句。 ——“看破不说破。”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抵达巴黎时,已经到了中午。 下飞机前,谢柏彦冲了个澡,一身清爽,再换上冷淡严谨西装后,纽扣都系到最顶端,又是那个清冷矜贵,沉稳端方的谢氏总裁。 他的行程似乎很紧张,高管跟在他身后有条不紊地汇报着工作,他的步子走得很快,行走间带着隔开距离的疏远。 虞清雨只跟了几步,便落在了队伍最后。 他走得很快,她踩着高跟鞋有些跟不上,索性便停了步子。 其实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很远,如果不是这场联姻,他们连方才那一段并肩的同行都不会有。 闻森跟在她身边,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太,您不走吗?” 虞清雨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远,然后—— 忽地转了方向。 那个冷淡矜傲的男人,撇开一众高管,款款向她迈进,直到再次停在她的红色高跟鞋尖前。 “太太,身体不适?”一句来自谢先生的关切。 虞清雨低眸便是他们仅有几厘米距离相对的鞋尖。 黑色男士皮鞋,红色高跟鞋。 像是冲突性的色调,又莫名几分和谐。 虞清雨摇摇头,视线绕过他高大的身影,看向他身后面面相觑不敢靠近的高管们,掩下喉中翻涌的陌生情绪,不由压低声音:“你现在就要去工作?” “下午有个会议,太太若是无聊可以先去自己转转,我让闻森陪着你。” 虞清雨咬了咬唇,视线平直处便是他系着的黑色暗纹领带,似乎有些歪。 鬼使神差的,她忽然踮起脚尖,靠近了半步,将那短短几厘米距离抹去,很是严谨认真地正了下他的领结。 手指还没松开,她微微仰头,目光只落在他流畅清俊的下颚处,音色渐低:“我可以陪你吗?” “或者谢先生需要一个翻译吗?” 踟蹰了几秒,她后退了一步,撩了撩及腰长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突然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转。” 若有所思的目光定在她秾丽清绝的面容上,谢柏彦指尖抚平皱起的领带,勾起薄唇,玉质的声线中冷色淡去。 “谢某不缺翻译,但缺一个随行的太太。” 这是虞清雨第一次看到谢柏彦工作状态,似乎与她想象中一模一样,但也有一点不一样的细节。 虞清雨:“你是工作的时候都戴眼镜吗?” 她在似乎在家中从来没有见谢柏彦戴过。 “差不多吧。” 虞清雨细细端量了几许,很快得出结论:“其实我觉得你不戴眼镜好像更好看一点……” 忽而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太严谨:“现在也很帅,我的意思是……” 谢柏彦蓦地转身,将挂在她耳坠上的一缕发丝解了下来,微微颔首:“知道了。特意来陪我开会,就是告诉我这个?” 这不是额外收获吗? 她陪他开会还不是因为来巴黎的飞机太急,她都没来得及安排行程。 虞清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金丝眼镜框,好奇地问道:“你眼睛近视多少度啊?” 谢柏彦呵笑了声,但依然耐心回答她的问题:“左眼150,右眼125。” 虞清雨:“散光吗?” 谢柏彦:“不严重。” “那你为什么要戴眼镜?” 虞清雨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次破天荒地多问了几句。 可能也不止几句,她连自己为什么要陪他一同与会的缘由也不甚清楚。 谢柏彦抬了抬镜框,扯开唇角:“因为将你视为己出呵护备至远超亲生儿子的我妈——” 微顿,电梯门打开,他的手臂虚虚悬在她的后腰处,隐秘的保护姿态。 “觉得我不戴眼镜,不像公司总裁。” 虞清雨:好像突然明白婆婆的意思了。 大概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她第一次在那间茶馆见谢柏彦时,只觉得这人气场凛然,压迫感极强。 她坐在他面前时,连呼吸都有些局促。 可如他这般一提,谢柏彦的长相过于俊美……嗯,确实有几分谢夫人评价的感觉在。 现在戴着的那副眼镜,很好地平衡了他的气质。 很正经的总裁先生。 下午的会议和谈,没有任何寒暄,在紧张严肃的氛围中开始了。 虞清雨其实很久没有接触到口译了,难免生疏,再加上专业名词较多,乍一听还有些反应迟钝,但谢柏彦也没需要她的翻译。 他的法语足够好,只是一场谈判,对他而言似乎轻而易举。 从口译者默默变成了会议记录者,虞清雨在笔记本上写写涂涂,也算完整地记录下一整场会议。 只是忽然被抢去职责的闻森战战兢兢,总有一种要被顶替的预感。 直至会议结束的那一刻,窗户打开,新鲜空气涌入,一扫会议室内的冷凝气氛。 除去还有些旁枝末节需要再商讨外,合同主体部分已经基本确认。 法国合作方公司总裁andy方才露出今天下午的第一个微笑:“合作愉快,谢总。” 谢柏彦站起身,慢条斯理系上西装扣子,骨节匀称的腕骨探出,礼貌握手:“合作愉快。” 阖上记录的笔记本,虞清雨跟着谢柏彦一同起身,初初找回工作状态的她心情格外松快,不由嘴角挂上了几分笑意。 过分明艳夺目的女人,很快分走了andy的视线。 “刚刚忘记问了,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第26节 虞清雨眼尾微抬,一抹潋滟流光眺了过去,嗓音清甜,出口的是再标准不过的法语:“我是谢总的翻译。” 商务会谈,总不好说是什么随行的太太吧。虞清雨很有分寸的,给自己换了身份。 andy眼中闪过一丝过于明显的惊艳,眉头高高挑起,俨然一副想要开启长篇大论的搭讪的架势。 闻森暗道不好,在上次来法国谈判时,andy也是这样搭讪他们团队的一位女高管的。 意料之外的。 “抱歉。”清冷的男声忽而落下,打断了andy还未出口的浪漫宣言,长臂一勾,纤盈瘦削的女人已经被他揽进怀里,“谢太太,我的领带好像歪了。” 明明是对虞清雨说的话,却故意用了法语。 虞清雨没察觉到语言的转换,微微侧身,很自然地抬手整理了番他的领带。 放下手时,忽然觉出几分违和。 她余光撇过周遭讶异的视线,肩膀一僵,只觉得放在她后腰的那只大手重若磐石,沉沉地压下。 谢柏彦面色矜然,手掌虚靠在她纤细的腰窝上,唯一用力,更靠近了几分,薄唇溢出淡而清晰的一句话—— “她是我的太太。” andy尴尬地笑笑:“失敬失敬,贵夫人法语还挺不错的。” 虞清雨望了望andy的干笑,又望了望身边淡笑的谢柏彦,抿了抿唇,扯出一抹沉默的微笑。 她的沉默一直保持到进入酒店房间。 “谢太太想要当我的员工?”半个小时前刚被理好的领带再度被扯了下来,随意地被丢到她所坐的沙发边。 虞清雨总觉得这话似乎语气不对,掂量着回答:“谢总是想给我机会?” 高挑劲瘦的一道人影立在沙发前,慵懒的嗓音就悬在她头顶:“太太该是知道谢氏向来公平竞争,择优录取的吧?” 虞清雨缓缓撩开眼皮,迎向他的视线。 闪烁的清光埋在剔透的瞳底。 “不过作为谢太太,自然可以走个后门。”似有似无的笑意隐在清冷的音色间。 谢柏彦清淡冷静的眸底划过一丝不明意味。 “我来亲自做你的考官,如何?” 第15章 chapter 15 一道长影斜在她的面上,身后是璀璨华丽的大吊灯,绰绰的光线被他劲瘦的身形半遮半掩,跟着似有似无的一点压迫感。 虞清雨咬着下唇,无端咽了咽嗓子。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气氛,被审视被忖度的感觉。 虞清雨握紧手指,悄然向沙发一侧挪了挪,躲开他的包围圈。 “考官?”虞清雨别开视线,只望向她放在酒店门前鞋柜上的挎包链条上,金属链条泛着冷淡的光泽,映照在她瞳底。 压下心口涌动的情绪,虞清雨再次开口:“谢先生,你这是想要反客为主?” 合理怀疑这位谢先生是揣着什么不正当的念头。 “我都还没有考过你的国语呢。” 谢柏彦解下来的领带安静地躺在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暗色的纹理淌着冷润的流光,垂下来的面料落在她的裙上,如他的气质一般。 虞清雨面不改色地将那条领带拂去,柔软的绸缎面料沁着凉意,又给她添上几分别样的情绪。 她轻咳了声:“你想怎么考?” 谢柏彦注视着她所有小动作,默然间,一声轻笑落下,浅浅荡起波澜,溅起圈圈涟漪,鼓噪着耳膜,摩擦出勾人的音调,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了几分缱绻。 清浅的呼吸,还有桌子上放着的鲜花淡香,都被无声放大到极致。 在寸寸浅息肆意蔓延前,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所有灼灼凝视。 “谢总,太太,晚餐到了。” 虞清雨终于将视线挪了回来,她望着那个清隽颀长人影缓缓向门前迈入,木调冷香一点点抽离鼻息,带着撤出的暖意。 她下意识地深呼了口气。 谢柏彦修长指骨漫不经心地挽起白衬衫袖口,骨节分明的臂骨上筋络微微鼓起。 房门被打开,走廊里的光线铺了过来,他逆着光线,侧脸线条感极强,仿佛电影里聚焦在绝美人像上被放慢的镜头。 随意落下的慵懒眼神,与之构成一副韵味悠长的动态画卷。 只可惜餐车的碰撞,打破了画面的美感。 闻森推着餐车出门的时候,无意间碰倒了门旁的鞋柜,搭在那之上的背包也掉落在地面上。 包里的东西随着一并洒落,简易化妆包,钢笔,卡夹,还有…… 谢柏彦一眼便看到的那个小方盒。 “抱歉太太。”闻森面上几分慌乱,连连道歉,整准备蹲下拾捡散落的物品。 若是他没记错,闻森记得这个包是高奢品牌vip客户的定制款,价值数百万。 与高昂价格对应的是它脆弱的皮具,只是在地板上轻轻蹭了下,已经划开的一道口子。 面色一白,闻森还未来得及计算自己究竟要赔偿多少钱,立在他身边的男人轻启薄唇,忽然开口:“别收拾了,你先出去吧。” 闻森惴惴不安,又看了眼散落一地的物品,却被谢柏彦侧过的身体,挡住了所有视线。 “包坏了。”等到人离开,谢柏彦才半蹲下/身体,简单收拾了一下地面上的东西,还没等她回答,又补充了句,“赔给你一只新的。” 虞清雨不置可否:“那就谢谢慷慨的谢先生了。” 虽然他在做人老公这方面不太行,但似乎他做总裁还算得上贴心,为下属买单倒是大方。 “先吃晚餐吧。” 烛光点燃,浪漫气氛在吊灯被关闭时达到顶点,精致的法餐,一旁的冰桶中还放了瓶红酒。 “要喝吗?” “九二年的赤霞珠,好生奢侈。”虞清雨拿起红酒,研究了番,笑着摇头,“今天倒时差,算了吧,改天吧。” 晚餐倒也合她胃口,虞清雨慢条斯理地嚼着贝丁,还惦记着刚刚说的考试:“你先说你要考什么?” 对于应试教育的那套考试她一向没输过,只是不知道谢柏彦的考试是哪个方向的。 “太太看来很有信心。”坐在她对面的谢柏彦放下刀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方盒,“其实考题也不难。” “不如太太先给我翻译一下这个东西吧。” “这有什么难的。”虞清雨不以为意,却在接过从谢柏彦手中递过来的方盒时,登时怔住。 塑料包装纸上还带着他的掌温。 烛火跳动间,一行行法文映入眼帘。 虞清雨面上登时烧起热度,嘴角抿起。那些字词她都熟悉,可是她一句话都翻译不出来。 更薄的超薄。 颗粒,螺纹,冰火一体。 糖果味。 气氛凝滞,连晃动的烛光似乎都停了半晌。 虞清雨慢吞吞地抬起眼,目光灼灼盯着对面悠然自若的谢柏彦,她真的怀疑这人是怎么端着一张清雅君子脸,跟她说些隐晦的“考题”的。 “你知道国人向来喜欢含蓄美,谢先生这是借考试之名,对我行不含蓄之事吗?”言辞间挂上几分赧然,更多的是咄咄气势,试图将羞意遮掩,“你从哪里拿的这东西的?” 巴黎顶级酒店的总统套房,竟然提供这种尺度的? 被虞清雨毫不隐晦指责的谢柏彦倒是面色如常,薄唇勾起一抹颇为含蓄的笑意:“正常考试罢了。” “至于从哪里拿的。”笑意更甚几分,意味深长,“不巧,从太太包里找到的。” “我的包里!”虞清雨手里的叉子几乎拿不住了,“我的包里?” 这不是,这是…… “应该是andy放错了。”她清了清嗓子,试图解释这个小方盒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包里。 傍晚在离开那间会议室的时候,不小心和andy的助理撞了一下,那会儿她没多想,随便收了东西便离开了。 只是现在的解释格外苍白。 但好像谢柏彦很理解:“明白了。” 他缓缓解开领带最顶端的那枚扣子,几分不羁的散漫被暗昧的气氛放大到极致:“考试成绩相当不错,谢太太的法语水平,确实给了我相当足的‘安全感’。” 虞清雨面颊润上一抹红,勉强板着脸:“谢柏彦,诚恳提醒你,你的国语学习已经剑走偏锋了。” 谢柏彦坦然收下这句提醒,并诚心给出他的中肯评价:“我认为,谢太太大概可以完美胜任谢氏的工作。” 摇摇欲坠的干笑:“我……可真是谢谢你的认可。” 翌日的商谈会议,虞清雨没再陪同谢柏彦一起出席。 午餐时间,她等在塞纳河边的一家餐厅,窗外是静水流深的长河,飘着零星的落叶和碎石。 和她离开那年几乎一样,污水治理依然不太达标。 “刚下班,没等多久吧。”姗姗来迟的中年男人一身庄严正装,放下公文包,温和地笑笑。 虞清雨也笑:“确实等了一会儿,不过等蒋老师是应该的。”她故意顿了一下,“抱歉,我忘了,现在应该称您为蒋领事。” 刚刚升职的蒋轻舟点过菜,喝了两口柠檬水,才再次打量她:“行了,最近怎么样?” 他是虞清雨的入门老师,即便后来她离职后,关系也一直维持得很好。 虞清雨笑眼弯弯,午间明媚的阳光浮动在她瞳底,水漾的潋滟芳华夺目,摊了摊手:“你看我,像不好的样子吗?” 蒋轻舟视线敏锐地捕捉到她无名指上带的那枚婚戒,结合那些网络上的传闻,问:“结婚了?” 回答他的是晏晏一张笑脸。 第27节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可惜。”他低低叹了口气,半是惋惜半是后悔。 虞清雨正整理着餐桌方巾,闻言怔了一瞬,很快回神,笑弧纹丝未变:“您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 “听说你嫁入豪门了?其实这样也好,至少没浪费你这张富贵花的脸。”虞清雨算是他带过最出色的下属,但志不在此,早早便离职了。 后来有关她的传言一直很多,如今再知晓她的消息,几分感慨。 这般归宿,也不知是好是坏。 虞清雨哑然失笑,对他这句评论很不满意:“怎么说话呢,蒋领事,就不能是我人美心善歌甜?” 她托着脸颊,半转过脸,玻璃窗上浅浅映照着她的面容,昳丽出众,忽然想起些过去的片段,她顺着蒋轻舟的话说:“蒋老师,我还记得我上学那会儿,有次考试错了一道最简单的基础题,老师把我叫进办公室一边斥责我,一边问你是只长脸没长脑子的吗。” “可我那次确实没考好,我虽然讨厌老师拿我的长相家世说事,但又急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 蒋轻舟点点头,总结:“越是不看好,越要让他刮目相看。” 完美诠释了虞清雨的性子。 但话锋一转,他又问:“那刮目相看之后呢?” 服务生端上两盘芝士烩面,两个人都没动。 蒋轻舟认真地问:“你离职的时候说想找自己真正感兴趣的路,那你现在找到了吗?” 手指攒动间碰到了热烫的盘子,一道红痕瞬间浮上,锥锥的刺痛感,虞清雨却仿佛没有察觉到。 思忖许久,卷翘的长睫落下,掩住她的眼眸。 “我还得再想想。” 两日的谈判会议结束,初步合作意向已经达成,闻森将两天的会议记录交给谢柏彦。 第一册是昨日虞清雨做的,闻森断不敢讲功劳揽在自己头上,小小提醒了句:“太太的快记做得真的很优秀。” 谢柏彦只是随手翻了翻那本速记,清秀整洁的行行小字,指腹在上面浅浅滑动,沁了些许墨香凉意。 黑眸淡漠,笔记忽地被推到一侧,偏冷的音质中不带任何情绪:“她毕竟是以此为职的,专业技能自然要出众。” 闻森乍听此话,敏感地察觉到几分不同的意味,可又想起昨晚偶然听到的什么考官什么入职,总有些担心自己的工作职位。 “谢总,您真的准备让太太入职集团?” 凉薄的视线瞥过手边的会议记录,薄唇轻抿寡淡弧度:“不会。” 毫无犹豫的回答,有些意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闻森暗想,资本家毕竟是清醒的,任人唯亲该是不会发生在面前这位冷清冷心的谢总身上。 更何况夫妻两人同在一家公司,一旦牵扯到经济,夫妻关系也会如履薄冰,太多先例在前。 “她不会想要进入谢氏的。”谢柏彦纡尊降贵又说了一句。 闻森一脸茫然,好像这个走向不太对劲。 谢柏彦指骨中捻着的钢笔轻轻敲过桌面,一道闷响后是他润着凉意的声线:“虞清雨是理想派浪漫主义,有自己完整宏大的一个精神国度。更适合做艺术家,或者文学家。” “她的领域不在商业翻译上。” 闻森仔细琢磨着这一长段话,没忍住问了句:“那太太的领域在哪儿?” 他没想到会听到谢柏彦的回答:“那就要问她了。” 下一秒,散漫表情收起,谢柏彦面色端起,清冷漠然地重新打开面前的合同书。 “我们也仅仅结婚两个月而已。她不说,我自然没什么读心术的能力。” 几分莫名的调子隐于其中。 闻森是没怎么听懂这番话的,他脑海里只浮现了一个念头—— 怎么感觉谢总的国语真的进步不少。 这大概是近朱者赤? 夕阳斜影长长,余晖将天角染上霞光,再洒向人间时只有暖意漫漫。 一顶棕色复古法式帽压在头顶,虞清雨穿着条油画风的长裙,拎着一只编织小包,裙角翩跹在风中微扬。 像是只会在画家笔下出现的优雅女郎。 一身黑色合体西装的男人,款款迈进了那幅画卷之中,斜光透过钟楼珐琅玻璃,折射下陆离的光影,斑驳交映在他俊美的面容上。 街角风铃轻轻撞击,发生清冷脆声,将笔下油画投射入法国巴黎那一角静谧。 “怎么想起给我送花?”虞清雨几分讶异地接过谢柏彦手里的一束玫瑰,嫩粉色的花卉,清新别样的芬芳。 没想到这种浪漫的事情会出现这位古板守旧的工作狂身上。 清隽眉眼微敛,谢柏彦轻描淡写:“送花当然是为了哄你。” 哄? 虞清雨的笑脸顿时僵住:“好了,你可以不提醒我的。” 昨晚的尴尬场面,她不想再回忆第二遍。 谢柏彦淡笑不语,晚上他们预约了一家法餐,店面有些偏,轿车进不去。 难得有这样两个人一起散步的悠闲时光,似乎换了一个国度,两个人之间气氛也隐隐不同。 只是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虞清雨是不知道如何开启话题的,他们之间似乎本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故而,她只盯着脚下的路,踩过一个小石子,又绕过一个井盖。 “为什么跳过井盖?”身侧的男人忽然开口。 “嗯?” 光线暗淡的小路,谢柏彦的声音格外沉润:“刚刚若是没有我扶你,你大概要崴脚了。” 虞清雨反应过来,又跳过脚下一个井盖:“因为内地有种说法,踩井盖不太吉利。” 他淡淡应了一句,只是在她跳过井盖时,微微扶住她的肩。 稍触即离的一点温度,虞清雨低眉间,不自觉唇角勾起。 “其实你的国语说得还蛮好的。” 是从心认真的一句评价。 谢柏彦也半垂着眸子,看着身侧的女人踩过他的长影,神色淡若青山:“我小时候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 是虞清雨不知道的故事。 她有些好奇:“我们小时候不会见过吧?” 偌大一个城市,似乎什么都可能发生,她掰着手指数:“你看,你也只是比我大四岁,说不定我们还可能在一个小学呆过呢。”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哂笑一声:“谢先生放心,肯定不是基础素质教育的幼儿园,毕竟我小时候的那所幼儿园只招收京城户口。” 谢柏彦偏了半分余光过去,打断了谢太太的毫无事实根据的联想:“不会。我那时候只是住在京郊度假,不会见到在最繁华市中心活动的大小姐。” 虞清雨笑脸顿时落了下去。 开个玩笑而已,这人至于这么认真? 不想再和谢先生闲谈一句的虞清雨,压了压额顶的帽子,绿灯亮起,她视线还未抬起,脚步已经迈了出去。 一盏车灯在她压下帽子的视线盲区中亮起。 “小心。” 黑白分明的眸子定住,清淡的冷杉香无孔不入钻进她的呼吸间,还有缠绕在耳边的余音。 虞清雨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扯进了温热有力的怀抱里。 第16章 chapter 16 “没事吧?”清冽沉声落在她的头顶,语速稍快,似有一闪而过的异样语调。 潮热晚风徐徐拂过,很快将那句散在空气的尾音带走,她好像抓住了那丝很快划过的情绪。 似乎也没有。 温暖的怀抱,鼓震的心跳,在紧贴的耳廓和鼻尖中渐浓渐重,所有感官都被放大到极致。 她清晰地听到加速的心跳声,却分辨不清那到底源自于谁。 虞清雨轻呼了口气,摇摇头,后退半步,从他的气息中抽离。 她没有说话,只是捂着撞得微红的鼻子,长发垂下,半遮住白皙的脸庞,还有那上面浮动着几分赧然的红晕。 她由衷地感觉到,这次同谢柏彦一起来法国,似乎哪里都不太顺。 不知道到底谁是晦气仔。 不过,她确实没什么事情,谢柏彦将她护得很好,只是鼻尖撞得有些疼,但顺着楼梯炫技骑单车下来的法国少年就摔得有些惨了。 那辆躺在地面上的改造款单车,卸去了许多零件,减轻车身重量,又在车头加了一盏大车灯,格外显眼。 方才他顺着层层台阶轻盈地骑下,直至在突然出现的虞清雨面前大刹车,甩了个漂亮的尾。 车子飞了,人也摔了。 还好男孩戴了防护头盔和护具,利落地爬起,他一撅一拐地靠近:“这位美丽的小姐,生活不是电视剧,虽然可以浪漫,但也要注意生命安全啊。” “抱歉,我没看到。”额上那顶帽子确实遮住了她的视线,再加上刚刚和谢柏彦拌了几嘴,走得快了些没看路。 看着少年胳膊上的蹭伤,洇出了点点血迹,她眉心微拧,又郑重地再次道歉:“真的很抱歉,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送你去医院吧。” 其实只是皮外伤,男孩定定望着面前明艳娇矜的女士,忽然弯起笑脸:“这位小姐,我刚刚人都要摔傻了,手机都找不到了,可以用你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吗?” 法国男人的搭讪技术大概是遗传在血液里的吧,这类搭讪她从前在法国时不知听到了多少次。 但从十几岁的男孩身上,还是因为她的过失摔在她面前的男孩身上,她说不出拒绝。 当然,也不能给他手机的。 踟蹰间,谢柏彦手指轻轻攥着她的腕骨,一圈纤细的手腕被他松垮握在手心,微一用力向后扯了下,高瘦的肩背便横在了虞清雨面前,挡住了男孩那道可怜的难以拒绝的目光。 “我的手机借你吧。”谢柏彦很诚心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第28节 少年顿时怔住。 在男孩诧异的目光中,他轻描淡写地再次补充:“抱歉,我太太刚刚和我吵架了,没注意到你的车子,我代表太太再次对你表达歉意。” 他的法国口音标准,带着小舌音的字词从他口中溢出,仿佛摩擦过细小砂砾,磁性中带着好听的颗粒感。 “吵架就回家吵嘛,在马路上多危险。”少年不自然地揉了揉头发,忍不住想要探身看向被高大清隽男人挡在身后的那位女士。 却被面前的男人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点翩然扬起的裙角。 “是有些危险。”清冷的音色字句念得极慢。 少年顺着谢柏彦的视线,默默转头眺向他身后摔得很远的自行车。 尴尬一笑:“好吧,我也挺危险的。” 少年扶起自己的单车,检查了下没什么问题,踩上单车,轻巧地跳起,车子在他手下旋转了一周,他潇洒地扬起笑容:“祝你晚上愉快,美丽的小姐。” 虞清雨压了压帽檐,从谢柏彦身后探出脑袋,只说了句:“谢谢。” 少年的骑速很快,空气中只留下他遥遥一句尾音:“顺便,祝你们早日和好。” 那一点小小的背景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谢柏彦低眸望向手中的那截清瘦的腕子,微凉的体温,墨色沉沉的眸底微定:“被吓到了?” “没。” 虞清雨又揉了揉秀气的鼻尖:“就是刚刚鼻子被撞得好疼。” 事出紧急,谢柏彦拉住她的时候,虞清雨根本没有收住惯性,直直地扑进他坚硬的胸膛。 冷冽的淡香入鼻,后知后觉的闷痛再次涌了上来。 “我看看。” 冷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跨过了礼貌界限的距离。 虞清雨别无可退,只能迎上他深邃晦暗的眸子,隐隐几分情绪很好地被掩在眸下。 双目对视,她身上清雅的百合香的后调四散弥漫,卷翘眼睫垂落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绮思。 “算了,别看了,我们走吧。”虞清雨别开脸,法式复古帽的长长帽檐遮住了她所有神色。 日暮渐深,微风将映着霞色的云雾吹散,带着点点潮气,行过两人之间时,变幻了相依靠近的形状。 “走吧,快到了。”话音刚落,冷白骨感的手掌再次握住了她的腕子,“路不好走。” 冰凉沁透的镯子磕在他的指间上,硌着他的指骨。 很快,他的手掌缓缓向下,握住了她的手指。 “不想太太再受到惊吓了。”简明扼要的解释。 虞清雨斜了他两眼,一点笑痕浮上脸庞。 “想牵我就直说。”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将方才所有杂念全都抛之脑后,虞清雨弯唇,“走吧,路确实不太好走。” 晚餐的那间私人餐厅,在弯弯扭扭的小路尽头,不过风景倒是很好。 不远处坐落了一间小教堂,哥特风的古典柱式和圆顶建筑,珐琅彩色玻璃在夕阳余晖下荡漾着别样的光泽。 “味道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 厨师的手艺意外地符合她的口味。 她拿起柠檬水杯漱口,又尝了另一道主菜,的确味道不错。 虞清雨很坦诚地给出评价:“其实法餐,尤其是评到米其林三星的法式餐厅,大多都不符合国人的口味。不过这位大厨的手艺确实不错,也没什么特殊的创新菜给我惊吓。” 谢柏彦很绅士地替她切好羊排,换到她的面前:“你喜欢就好。” 虞清雨算是很挑嘴的,看上去对食物没什么追求,但能进她眼的似乎也很少。 “昨晚那瓶酒呢?”嚼着鲜嫩可口的肉汁,总觉得这顿美好的晚餐缺了点什么东西。 谢柏彦慢悠悠地提醒她:“不是你说最讨厌醉醺醺的男人,如果带着酒味回家,还要被你赶出房间?” 句句都是她曾经说过的话。 虞清雨手中拿着拌沙拉的叉子蓦地停住,银具在灯光下闪着几分碎光,眼眸流转:“可是,总觉得吃法餐不配一点红酒缺了点什么。” 她努力地找补:“虽然话是那么说的,但如果我陪你一起喝不就好了吗?我们一起醉,我就不会把你赶出房间了。” 谢柏彦哑然失笑,按下桌铃,服务生很快将早就放在冰桶中预备着的红酒端上。 他早已贴心准备过。 轻轻晃着醒酒瓶,谢柏彦起身亲自为她斟了一杯酒,红色的酒液挂上杯壁,浅浅的水痕。 “太太的意思是只有你在场允许的时候,我才被允许喝酒吗?” 确实是顶级好酒,年份酝酿的绵长余味,虞清雨放下杯子,温温笑道:“或者你也可以偷偷喝了之后,不回家。” 重新给自己杯中添上红酒。 她的音调中也挂上了几分漫不经心:“反正你也经常在外,到底是为了出差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我也不知道的,都随你。” 其实是没什么情绪地阐述事实,但似乎在酒意的加持下变了些味道。 谢柏彦很是平静地咽下一块虾肉:“你喝多了。” 虞清雨很是不平静地反驳他的话:“我才没有。” 说到谢柏彦的行程,她确实闷了很多话,对于这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把家当做驿站的男人,虞清雨也是有些怨言的。 “其实我想过了,没关系的,像我爸从小惯用的说辞就是工作太忙,我一直很理解的,工作忙当然不需要顾忌其他人的感受——” 语调忽然转换:“至于究竟是不是在忙工作,更不是我需要操心的。这种事情我从小看得多了,谢先生,我是不会在意的。” 一盏简洁小吊灯垂在他们桌前,偏黄的灯光打过来,勾勒出白色衬衫下清晰的肌理线条。 非工作时间,他没带眼镜,一双漆黑深眸犹带着几分夜色寒意。 “虞清雨,今天的羊排味道不错,可以多尝几块。” 虞清雨皱着眉,对他强行中断话题,几分不满,她很快给自己添了第三杯红酒。 “我们也什么必要费劲培养什么感情,现在其实也挺好的,面子上过得去,你放心,这个是我最擅长的事情。” 酒意带来的热度缓缓爬上面颊,虞清雨托着腮,视线也迷离散开。 婚后她在港岛的两个月,大概算是不错的吧。 “我本来觉得在港岛可能我会不太适应,后来你妈妈对我也还好,你妹妹对我也还好。” “至于其他的,都没关系,我也还能忍。” 前一句是他的家庭,后一句明晃晃指向坐在对面端坐如竹的男人。 控诉过后,她还留有一份清醒,不忘去问被指控的男人的意见。 “你觉得呢?” 灯光下的男人薄唇淡淡抿着,弧度散漫,淡若青山的眉眼蕴上几分薄光:“你都把一切安排好了,还需要我觉得吗?” 他的声线平直,听不出任何喜怒,像是一座规律的古老吊钟,不会出错,也没有任何波澜。 “抱歉,我接个电话。” 虞清雨闷闷咽了口气,晚风徐徐,伴着一点淡淡的花香,楼下花园中种了一丛月季,粉色的花瓣上缀着黄色条纹,它有一个浪漫的名字——克劳德莫奈。 不远处的教堂矗立在淡淡夜色中,几只白鸽停靠在石柱上,或许还有黑鸦,混在逐渐暗淡的光影中,看不清细节。 谢柏彦的电话没有避开虞清雨,是谢夫人打来的,寥寥能听到顺着听筒而来的几句粤语。 更多萦绕耳畔的是谢柏彦清润的沉声。 “妈,我们挺好的。” “清雨吃的还习惯。” “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撂下电话,他掀开眼皮,不动声色地望向她。 淡而清晰的声音缓缓递了过来。 “虞小姐,谢家大概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家风一向严谨,或许这句话有些不尊重你从小的习惯,但我家确实没有离婚,出轨,和分居的先例在——” 微顿。 “到我这里也是一样。” 虞清雨愣了一下,很缓慢地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那里徜徉着一派认真。 他很认真地在和她解释,或者说保证? 她有些不太确信自己是否有听错看错,将信将疑地又抿了口红酒。 谢柏彦重新拿起刀叉,声线很淡:“今日的晚餐,是我母亲特别请了她的老友为你度身定制的,她提前告知了厨师你所有的喜好。” 虞清雨恍惚怔住,又有他轻飘飘接上的下一句话来搅乱她的神智。 “或者,其实是关系的呢。” 这是回答她先前的那句话。 ——至于其他的,都没关系,我也还能忍。 ——或者,其实是有关系的呢。 “……”红酒漫上来的微酸尾调充斥在口腔,虞清雨短暂地陷入迷茫。 “可是你真的觉得我们合适吗?没有任何基础的婚姻,就像一摊散沙……”她及时打住,这些谢柏彦大概也是听不懂的,她抿唇淡声,“我连你每天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 “谢太太,大可放心。没有什么其他临时居所,我只有一个家。” 他的语调散漫,很是淡定:“至于太太所关心的问题,也同样好办,我会让闻助理每天给你发送我的日常行程,或者太太不放心,视频也可以的。” 虞清雨眉心深折,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每天看着那些视频,逐帧放大查找谢柏彦的身影就觉得头大。 “算了吧,我也不是那么闲的。” 忽然陷入沉默的气氛,虞清雨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突然说到这些,明明她忍忍也就过去了,这些在联姻中似乎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偏偏谢柏彦认了真。 第29节 “你有把自己当做谢家人吗?” “你有把我当做你的太太吗?” 几乎是话跟着话,红酒醇香飘入鼻尖,大概也有其作祟的冲动。 浅浅一轮呼吸,莫名焦灼的气氛停在他冷静的声音中。 “有。” “我只有一个太太。” 虞清雨手指攥紧了餐桌上的方巾,她有些乱,大概是红酒的后劲让她无法聚神,但似乎一切又很清晰地摆在她面前。 “那你因为什么呢?”眼波荡漾在胭脂色的红霞中,水眸潋滟,勾人心弦的瑰丽。 她轻笑了声:“总不能是因为喜欢我吧?” 风似乎停了,楼下晃动的风铃也停了,只有小巷中偶然路过的几道人声证明时间的流转。 虞清雨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些可笑,挽了挽额角碎发,展颜一笑:“虽然我也觉得我确实花容月貌,讨人喜欢。” 久久没有得到他的回答,虽然她也从未想过会得到他的答案。 虞清雨咬了咬唇:“所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你居然真的不近女色。”虞清雨思路跳得很快,直接跳进了死胡同里,她摩挲着下颚,试探地问道,“你不会是身体有什么毛病吧?” 谢柏彦还是那副所有情绪不达面上的模样,他挡住了虞清雨试图再次添酒的手。 “身体各项机能一切正常,每日规律饮食健身。若是太太不信,改日我会让闻森把我的体检报告发给你。” “不过——”话锋一转,“谢太太,是有什么特别癖好吗?就这么喜欢把自己的先生往外推?” 瞬间恼羞成怒的虞清雨气鼓鼓地瞪他:“谢柏彦,你不要以为我醉了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可是有洁癖的人,你如果真的在外瞎搞,我会把你腿打断的。” 已然醉了。 “酒量不好,还要贪杯。”谢柏彦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停在她蜜桃一般的颊面上。 似有似无的又落下一句:“小醉猫。” 虞清雨没听清,她有些数不清自己今天喝了多少杯,乍一站起时,还有些没站稳。 故而,她很理智气壮地指挥始作俑者:“背我,我腿软了。” 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的肩上,微凉的指间轻轻刮过她的下颚,略带深意:“那你乖一点。” 大概是未卜先知,虞清雨确实不太乖,她趴在他的背上,很多片段不断浮现,她很热情地与他分享往事。 “我还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我爬树摔骨折了,还是我爸背着我上楼的。” 谢柏彦:“你不会是……”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虞清雨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只是我爸对我也还行吧,总比你好,只会欺负我。” 谢柏彦长长舒一口气,虽然不能与小醉猫论长短,但她现在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确实有些可爱。 “哪种欺负?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 虞清雨睁着一双含水的眸子,几分不可置信:“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理论这个吗?” “难道你精进国语,难道只为了和我吵架吗?” “谢柏彦,你的这张嘴真的很适合修理一下哎。” 他只是说了一句,就有一连串连珠炮在等着他。 轿车停在两个路口外,虞清雨很轻,背着她并不费力,只是背上的女人还惦记着刚刚小小的争执,不安分地扭动着。 “谢柏彦,你真的一点都不乖。” 话音刚落,她已经掀开红唇,俯身咬在他的颈侧。 微微的刺痛后,是一个新鲜的齿痕。 她醉得迷糊,咬得不重,但那里似乎像燎了火,寸寸向下蔓延,烧不尽的热度鼓噪着心房。 换了几轮呼吸,谢柏彦方才沉沉压下一句:“虞清雨,别闹了。” 微微绷紧的音调,只有他自己察觉到的一样。 她的红唇水润,还有一点酒香余味残留,虞清雨歪了歪头,楚楚动人的样子,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几分可怜:“你怎么不叫我bb了?” 任谁也看不出刚刚动嘴咬人的是她。 谢柏彦薄唇轻抿,清冽的音色缓缓溢出唇间:“bb,别闹了。” 压着隐晦的情绪。 可她依然不满足:“你好凶啊,一点都不温柔。” 谢柏彦真的很想把那句醉醺醺不允许进卧室那句话还给她。 可是哪有和醉鬼理论的道理。 只剩几步路,他也懒得再与她计较了,步子迈得更快了些。 “喂。”刚安静了两秒的虞清雨再次开口,“谢柏彦,你踩到井盖了,会倒霉的。” “那怎么办?”谢柏彦没什么情绪地应道。 下一秒,清脆的声响乍然响起。 他的脚步停住了。 一个不太用力的巴掌拍在他的脸上,瞬间起了红印。 虞清雨迷茫的眼神短暂清明了一瞬:“老公,你的皮肤好容易出红印啊?” 打在他手腕上的那次也是。 谢柏彦喉头微滚,绷紧的青筋隐隐浮现,清冷气息笼罩压下。 他还未开口,红唇再度贴了过来,轻轻落在他的颈侧,上下微动的喉结上。 皓齿似有似无地刮过:“老公,你说糖果味是什么味道?” 那个更薄的超薄的糖果味。 第17章 chapter 17 当夜,谢柏彦第十七次推开贴上来的虞清雨的时候,额角处一突一突的锥痛。 他很想把“下次喝醉了不要进他的卧室”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虞清雨。 刚刚洗澡的时候,她便已经很不老实。 刚进了酒店,她踢开鞋子,便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水声响了半个小时,谢柏彦不太放心去敲了敲浴室门。 回应他的是一声很轻的气音,混在淅沥水声中几乎听不清。 “谢柏彦,我没带睡衣。” 静了两秒,谢柏彦浅浅摇头,低喟一声,走进房间,打开属于虞清雨的衣柜,翻找着她的睡衣。 行李是闻琳替她收拾的,几件差不多款式的黑色丝绸睡裙,他分不清区别,只拿了件放在最角落的睡裙。 浴室开了半道缝隙,水汽氤氲透过,朦朦胧胧好像看不清细节,可谢柏彦还是转过了头,修长指骨扶在门上,微微半阖上了些许角度。 “你的睡衣。” 一双带着水渍的手指慢吞吞伸了出来,水滴落在他的掌心,溅起簌簌电流,迅速周游全身。 深色很快聚在他的眸底,如同窗外黑色幕布般的夜空一般。 眉心微折,谢柏彦掩下眸中晦暗深色,压下一点莫名咳音。 他还未转身,面前的那道门忽地被打开。 虞清雨只着一身黑色的单薄睡裙就走了出来。 过于单薄的吊带睡裙,腰间是镂空的蕾丝,裙长很短,只将将遮到腿根,行走间明明暗暗若隐若现。 一抹浅淡的花木香从鼻间略过,谢柏彦在那道倩影经过时,已经半垂下眼帘。 不知视线该往哪儿送。 颈侧那个红色的齿痕,绵延的余痛似乎再度涌上。 “你就穿这个?”从喉间压出的一道低哑声线,意味不明。 “难道我睡觉要穿羽绒服?”虞清雨微微侧过身,湿发上的水滴露在睡裙中,洇出道道湿痕,更贴合曲线的布料,她歪了歪头,唇角也弯了弯,“而且这不是你找给我的吗?” 裙角微微扬起,昳丽蹁跹。 谢柏彦清了清嗓子,再次别开了视线。 翌日,虞清雨如同往常一般准时起床,梳妆换衣时,看着凌乱的床铺,瞳底划过几丝不解。 她的梳妆台前放了一束鲜花,花瓣上还缀着露珠,空气里似乎也缠绕着清新的花香。 鲜花总会给人带来很多愉悦,虞清雨伸了个懒腰,神清意爽地坐在餐桌前。 谢柏彦大概是已经吃过早餐了,他正翻看着文件,神色间似乎几分疲倦。 虞清雨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一向冷隽的面容上,眉眼微垂,带出几分懒倦慵散的意味。 听到声音,谢柏彦眸光极淡地扫过她的俏脸,与他寡淡的神情相对比的是她一身清爽。 似乎是睡了个好觉。 喝了两口果汁,虞清雨摸着精致的下巴,问道:“你晚上做贼去了?” 俊美的一张冷面上几乎掩饰不住的倦色。 薄凉的目光略过她翕合的红唇,谢柏彦端起面前的英式红茶,轻抿了口,嗓音润透,缓缓开口:“或许可能是捉贼。” 虞清雨挑起眉头,捉贼? 指尖轻点手中的玻璃杯,没太听懂他的语义:“法国虽然治安不太好,也不至于偷到顶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吧?” 谢柏彦向后微仰,散漫靠进椅背里,眉眼间卸去几分怠倦,薄唇浅勾:“忘记说了,是采花贼。” 第30节 “采花……贼?”虞清雨懵了几秒,目光忽然捕捉到他颈子上一点红印,“这里虫子是有些多,其实谢先生大可找服务生喷些驱虫喷雾,不需要大半夜自己打蚊虫的。” 她显然误会了谢柏彦的意思。 “谢太太,是否有种可能在下说的不是蚊虫,是人呢?”似笑非笑的弧度,点到为止。 再清楚不过的暗示,或者已经算得上是明示了。 虞清雨红唇抿直,在他颈子上那道红痕上望了又望。 那个形状,似乎是个齿痕? 她不由坐直了身体,莫名咽了下口水,那个红痕不会是她咬的吧? 红了又白的面色止于谢柏彦幽然落下的冷淡音色中—— “谢太太,我觉得夫妻之间,大概还是需要有一点规则约束?” 虞清雨对于昨晚的记忆模模糊糊只留有一点,是她在控诉谢柏彦来去自由的行程安排,颇不把她这位新婚太太放在心上的态度。 后来他大概有负荆请罪地道歉吧? 她有些记不清了。 “可以。”她轻托粉腮,姿态随意,“你说,要定什么规矩。” 谢柏彦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屈,轻敲两下桌面:“若要贪杯,有我陪同一起,可以吗?” “谢太太如此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在下也不免担心。” 虞清雨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最近进修了成语大全啊。” “当然可以啊。”很是淡定地耸耸肩,她微笑脸:“反正我从来不会喝醉的。” 掌心里攥着的茶杯紧了些,谢柏彦鸦羽般的长睫轻轻垂下,一点不明深意的弧度在那里落下。 “我酒品一向很好的。”见他不信,虞清雨鼓了鼓唇,又强调了遍,目光不由望向他颈侧那一点红印,总觉得有些奇怪,她脑海中划过一点不妙的猜想,“谢柏彦,不会是你昨晚喝醉了,对我做了些什么吧?” 不然,她这么善解人意温柔大方的性格怎么会咬他呢? 薄唇嘴角的淡弧一点点落下,在一点温润眸光逐渐转凉后,他重新拿起手边微凉的红茶,似有似无地应了一声。 茶水润过嗓音,他的眼神再次瞥过来:“没什么。” “太太想尝尝法国本地特别糖果,我让闻森帮你搜寻了些。” 糖果? 虞清雨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餐桌角落处的一盘糖果,几分诧异。 她居然跟谢柏彦说想吃糖? 明明最讨厌甜味的也是她。 今天天气刚刚好,虞清雨踩着阳光出门,步行去了巴黎市中心最大的一家图书馆。 带了一杯咖啡,虞清雨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的是当下最畅销的一本自传体小说《从四十到十》,大概是讲述的作者melina从幼年到中年的故事,以女作者独有的细腻文风,娓娓道来,一经问世,迅速火爆。 听说已经卖出了电影版权,正在打磨剧本中。 悠闲时光就在翻过的书页中流淌,直到冯黛黛的一通电话打断了静谧。 虞清雨带着咖啡找了个安静的楼梯间,才接通她的电话。 冯黛黛:“你在法国玩得乐不思蜀了?” “这么久连个消息都不给我发。” “在图书馆呢。”虞清雨打开窗,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的面上,她舒服地眯起眼。 “怎么想起去图书馆了?” 虞清雨简单解释了下:“就是突然发现我之前很喜欢的那本小说,居然没有简体版,好可惜。” 冯黛黛听了忍不住地皱眉:“我是听不懂虞大小姐的高雅志趣。” 自从虞清雨辞职后,跟她讲得不是什么买不到原版书籍,就是简体版翻译得有问题,总之是她不熟悉的领域。 “清雨,跟你说件事。”冯黛黛迅速转了话题。 虞清雨悠闲地喝了口咖啡,好像又找回了之前在法国工作生活的节奏。 “你讲。” “宋执锐……” 虞清雨刚喝下的咖啡差点呛到自己,乍一听这个名字,还有些茫然。 多久没在她生活中提及的人,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大概这也是她搬到港城生活的一点好处,从前的那些人和事,似乎都在她的记忆中模糊。 她长长地换一口气:“怎么又是宋执锐?” “黛黛,我已经结婚了,暂时没有二婚的打算。” “不是。”冯黛黛也有些无语,“你在想什么呢。” “你这说的好像我蛊惑你做什么坏事一样。” 虞清雨淡淡笑了声:“那你要说什么?说快点,一会儿我要去找我老公了。” “老公老公,清雨你变了,你现在怎么能满口都是你的老公。”冯黛黛摇摇头,重新切回正题,“我是想说,我前些天在我哥收到的a轮投资提案里,看到了宋执锐的新创业计划。” 虞清雨很平静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呢?” 冯黛黛对于她的平静都些意外,又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些:“宋执锐这是要东山再起了。” “知道了。”虞清雨语气一如平常,“锂电池负极材料,也挺有前景的,可以考虑投资。” 冯黛黛愣住:“啊?什么锂电池?什么负极材料?” 突然冒出的专业性词汇,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虞清雨也没解释,她自顾自继续说:“不过我觉得你哥应该不会投,他打小就看不上宋执锐。” 冯黛青和宋执锐之间似乎是有些瑜亮情结在的,相仿的年纪,一直是众人比较的对象。 颇有几分“死对头”的对立关系在。 冯黛黛嘁了一声,直接戳穿虞清雨的粉饰太平:“我哥看不上宋执锐还不是因为你,他暗恋你那么多年,表白了十一次,你都没答应他。” 不忍直视的回忆,冯黛青真的有对她表白过十一次吗? 如果把那些颇为油腻的“我们名字中都有同一个字,说明我们是命定的缘分”也算上的话,大概是有十一次的。 她关上窗户,把杯中最后的咖啡喝完:“差不多得了,我只是不想当你嫂子罢了。好闺蜜变姑嫂,还是太尴尬了。” “你这意思是,我哥追不上你都是我的错?”冯黛黛后知后觉品出点不一样的意味。 虞清雨沉吟许久:“你如果非要这么理解的话,我也没办法。不过说实话,黛黛,如果你有闲钱的话,或许可以投一下宋执锐的项目,那应该是个可以赚钱的项目。” 冯黛黛是没想到自己只是来通风报信的,还要赔上一笔投资钱。 “不是,他的项目可以赚钱,那你怎么不投?” 虞清雨很坦诚的语气:“我现在的身份,自然不好和他再牵扯,我老公管得严。” 又是她的老公,冯黛黛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总觉得这通电话被秀了一嘴恩爱:“真的假的,你们这么快就共浴爱河了?” 虞清雨干笑了两声,爱河没共浴,酒河倒是一同走了遭。 “挂了,一会儿还有事。” 显然并不想在这上面多说。 “哎?”冯黛黛话都没说完,只呆呆拿着手机。 她忽然又想起件事情,虞清雨又是怎么知道宋执锐具体创业项目的? 会议空档间隙,闻森将一早准备好的臻品珠宝手册送了上来。 虞清雨手上带的那枚婚戒,是谢夫人早年前拍卖回来为儿媳准备的,钻石大小净度都是顶级,款式也同样精致。 唯一缺点大概就是,不是谢柏彦所准备的。 故而这次法国之行,谢夫人百般叮咛,让他为自己的太太重新定制一枚婚戒。 周斯岑的电话不合事宜地响起:“你做什么呢?” “陪太太约会。”谢柏彦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珠宝展示手册。 一声寥寥轻笑在耳畔响起:“怎么骗家人,把自己也骗上了?” 谢柏彦云淡风轻回了句:“你何时见过我骗人,正在给太太选购珠宝。” “哦?”周斯岑尾音轻轻挑起,“我们谢总裁还真是百年一遇的好好先生。” 谢柏彦懒得听他恭维:“有事起奏。” 周斯岑是有被他奇奇怪怪的国语震惊到的:“你老婆平时就教了你这些?” “太太送了我本新华字典。”谢柏彦微微松了松领带,“哦,差点忘了你不知道新华字典是什么东西。” 看了眼时间,下一场会议即将开始,他打断没必要的寒暄:“找我什么事?” 周斯岑清了清嗓子,为自己辩白:“不好意思,新华字典我还是知道的,虽然是没什么必要的比较,但我的国语还是比你强不少的。” “你在法国还要停留几天的吧,那帮我带一副耳环。”他又补充了句,“款式发你了,我女朋友喜欢那个牌子的首饰。” “哪个女朋友?”谢柏彦翻看着周斯岑发过来的照片,语调淡淡。 一声戏谑的淡音:“我可只有一个女朋友,不像你。” “确实不像我。”谢柏彦淡漠的眉眼缓缓舒展开,“我只有一个太太。” 电话挂断,收到谢总眼神的闻森立刻说:“我下午去跑一趟帮周总订购首饰。” 谢柏彦应了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镜框,目光淡淡落在办公桌上放的几颗糖果上。 “记得给太太订一只新包。”神色微淡,提醒道,“是你弄坏的那只。” 不好的记忆涌上脑海,那只包的价格有些超出他的承担范围了,他小心翼翼地问:“谢总,是要我来买吗?” “从我账上走。” 男人眉目淡若远山,疏离的清冷感无形散开。 第31节 “你给我太太买包,不怕我误会?”冷禁的调子。 “谢总您真是说笑了。”闻森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默默咽了回去,“太太的东西自然应该有谢总买单,我这真是多问了。” 手中的册子还在翻动着,冷白手指落下,轻点几下:“就这些吧,去为太太定制珠宝。” 就这些?闻森额角冒了冷汗,这些加起来大概要九位数欧元了。 谢柏彦阖上册子,忽然又想起什么:“太太喜欢的珠宝品牌最近出了新品,记得替她添一份。” “谢总,您是要哄太太?”闻森试探地问道,这样大手笔,属实有些惊到他了。 他做谢柏彦的助理,大概也有三四年了,还从未见过如此这么奢侈的采买。 一抹冷光缓缓移到他面上,闻森咳了声,立刻换了说辞:“我的意思是您要促进家庭关系和谐吗?” 谢柏彦放下手中的钢笔,薄唇微启:“夫妻情趣罢了。” 他不太牢靠的夫妻关系需要紧急维护一下。 “家里的花园装得怎么样了?”起身,谢柏彦重新系好领带,慢条斯理地扣上西装。 家中后院的花园重新装修,按照虞清雨京城别墅的布置原样还原。 眸光悠远:“还有,太太喜欢克劳德莫奈花,想办法迁一些回去。” 第18章 chapter 18 合同签约后的庆功宴,在谢柏彦第三次看向白衬衫袖口压下的黑金腕表时,andy端着酒杯凑了过来。 “谢太太今日怎么没有来?” 谢柏彦抬了抬金丝镜框,神色微淡,有些心不在焉:“她去看秀展了。” andy微微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看来谢太太不在,谢总无心应酬。” 虞清雨确实有问过今晚是否需要陪同他一起出席,只是那会儿她已经穿戴整齐,拎着链条包准备出门。 听说是她的好友在法国的第一次时尚展会,虞清雨说她其实可以不去看展的,陪他出席活动是她的义务。 义务这个词微微刺耳,谢柏彦没说话,只是叫了司机去送她。 他说:“没关系,谢太太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考虑其他。” 离开时,虞清雨再三回头确认,颇有几分犹豫不决的意味在。 当然,陪他出席活动确实是谢太太的义务。 但若是勉强,似乎也没什么意思了。 谢柏彦没应声,只是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的杯子,红酒在杯壁上流连,醇香荡漾,他却一口也没动。 “今日只谈公事。” 言下之意是,不想谈论那位过于美丽的谢太太。 andy忍不住笑了:“那就只谈公事,祝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愉快。” 红酒杯轻轻碰上他的,andy正抬手送至嘴边,却被谢柏彦虚挡了下。 “算了。”他低眸看着酒杯,清冷面容现上几分寡淡的无趣,“太太管得严,喝酒是要被赶出房间的。” andy惊讶地睁圆眼睛,蓝色的瞳仁闪过难以置信,他后退半步,上下打量了番面前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 “谢总,你不像是被太太拿捏的样子。” 淡漠眉眼清隽舒展,他第四次看向精致昂贵腕表,若有若无地勾起唇角:“那你看错了。” “我比较俗气,自然太太重要。” andy是懂一些中文的,但只停留在很浅显的表面上,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句俗语回敬给谢柏彦—— “那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仰头喝下杯中的红酒:“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顾家的好男人”回到酒店的时候,房间的灯亮着,似有似无的一点酒香袭来。 他的眉心深折,似乎是红酒的味道。 目光折过玄关,只着单薄黑色睡裙的女人正坐在餐桌前,轻轻晃着手中的杯子,深红色的汁液攀过透明的玻璃杯,颜色灼烫他的视线。 “虞清雨,我记得昨天刚跟你签订过协议的吧。”系得优雅端方的领结被扯下,随手丢到一边,声线染上几分薄凉,“想要喝酒也没关系,起码身边要有人陪。” 虞清雨循声望了过去,清透曈底漾起一丝波澜。 紧跟着,腕表同样被解下,落在餐桌上,清脆的声响,她的眉梢不由跟着一跳。 眸间清光只跟着他的身影挪动,一颗一颗被解开的衬衫扣子,半垂下的衬衫领口,将拉近的距离扯入了非礼勿视的范畴。 低哑的声线压下,带着几分凛然的警告:“你知道喝醉了有多危险,这里是法国,你也知道治安不好,街上有多少流浪汉,又有多少难民小偷……” 虞清雨怔住,愣愣地抬眼看向悬在她头顶的清隽冷面,周身环绕的凌然气息,毫无收敛的睥睨之色,仿佛经年不化的寒冰,渗着冷冽的凉意。 她咬了咬唇,水润的眸子轻眨,几分无辜:“可我没喝啊……” 虞清雨将放在桌角的香薰推到了他面前,一道影影绰绰的烛光在两个人之间隔开距离,轻渺而上的白烟,带着绵长的清香。 “我只是在回来的路上买了一个香薰,广告标语是无酒精的红酒味,我就回来试了试。” 至于装着深红色液体的杯子,她端起杯子送到了他的嘴边:“是树莓汁。” 透明的玻璃杯被强行压在他的薄唇上,那上面还带着一点残留的口红印,在轻晃中摩挲处一点热度。 滞了几秒。 谢柏彦修长冷玉的指骨轻轻推开眼前的玻璃杯,低身吹灭了桌上的那只香薰,漠然揉了揉眉心,神色几分懒怠。 “抱歉,今天有点累。”他望着香薰被熄灭后,那一点渺渺直上的青烟,心绪微乱。 无酒精的红酒味吗? 怎么有几分醺然迷醉在缓缓漫上。 “你在关心我?”虞清雨歪了歪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拉开她身侧的椅子,谢柏彦懒懒靠在椅背上,长睫半垂,声线冷清:“你是我的太太。” “关心你是我的毕生课题。”如玉般清润的声线浅浅落下。 虞清雨恍然一怔,下意识转头,望进他一汪邃暗深海的眸底。 怦然的心跳被不断放大,有规律的加速,在耳边响彻。 低头喝了口微酸的树莓汁,她清了清嗓子:“你今天送的珠宝,我很喜欢。” 回到酒店看到在客厅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的珠宝首饰还有高奢挎包,刹那间的悦然是掩饰不住的。 “客气了,谢太太。”一句话又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回最开始的友好,“吃晚餐了吗?” 好像是例行安排似的日常问询。 气氛在暗昧中归于心照不宣的古怪。 “没。”虞清雨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褪去最初的怔然,她表情有些淡,眸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他交叉而握的冷白指骨上,一枚躺在清健腕骨上的红痣,带来一点别样的色泽。 深深叹了口气,虞清雨托着腮,眸光微顿,更靠近了他几分。 “你在不高兴?”谢柏彦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 虞清雨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谢柏彦静静端详她几息,默不作声拿出手机悄敲敲打打,似是发送了条消息。 大概是那只红酒味香薰真的不太对劲,她莫名有些头晕脑胀,视线像是加上了一道锁,牢牢的黏在了谢柏彦的身上,一错不错。 收了手机,谢柏彦侧头,对上她灼然的视线,薄唇溢出淡声:“要聊聊吗?” 虞清雨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红唇微张,几分恍惚:“你居然想要当知心先生?” 日理万机的谢先生居然也会这么好心地想要沉入俗世,听听他人的烦恼。 他的眼神又偏至那只香薰,几分暗色隐下,唇角缀上一点笑弧:“今晚有时间,可以陪兴致不高的谢太太解闷。” “当然,若是太太实在过意不去,我也可以收费聆听。” 虞清雨鼓了鼓嘴,自动过滤掉他的阴阳怪气。 大概是今晚的气氛好,又或者是今天他们距离近,大概还有些更深的原因,被她刻意忽视过。 好像跟他说些烦心事也没那么难。 “谢柏彦,你说作为一个拥有国民畅销书的驰名作家,会接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翻译来为她的作品制作译本吗?” 他大概有猜到她想要做什么,对于她的事业他保有十足十的尊重,但至于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你去试过才会知道。” “可我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代表作。” 谢柏彦沉吟片刻,换了一种说辞:“所以更需要你主动去试。” 她瞥过去一眼,唇线抿得平直:“可是我试了,她还没有回我邮件。” 虞清雨不是那种犹犹豫豫止步不前的性子,她只是需要找个人抱怨一下自己的不安,并不需要他给予任何意见。 行动力,她向来是满分。 但对结果的期待或者担忧也是避不可免的。 谢柏彦眉心微微皱起:“那你跟我说这些的用意是?” “夫妻之间不就应该说这些的吗?”虞清雨觉得他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多余,“太太的抱怨,你自然要全部接收。” “明白了,太太只是需要我的鼓励和认可。”他的眼神瞥来,几分矜然。 “不过,太太或许最不需要的就是我的任何和鼓励。”语调淡淡,带着令人信服的魅力,“因为那已经是一眼可见的事实。” 心房重重地一跳,鼓震的跃动递进每一寸关节,是令人服帖的安然感。 “第一次觉得你的嘴里还是可以说出几句能听的话的。”她勾起嘴角,嫣然而笑,昳丽明媚的娇色映照在男人的曈底。 第32节 其实她也有其他准备方案。 “道理我都懂,如果她这几天还不回我邮件,我就准备联系朋友带我登门拜访。” 总要为自己想做的事情尽力吧。 门铃忽然响起,打扰了室内安静对视的氛围。 谢柏彦起身开门,虞清雨好奇地探头望过去,这么晚了,难道还有公事要处理? 出乎意料的,闻森推了餐车进门,不是晚餐。 而是食材。 “你要做晚餐给我?” 虞清雨是有些惊讶的,上一次她初到港岛饿着肚子让谢柏彦下厨时,他还推三阻四,换了地点,他居然主动为她下厨? 难道法国的水土有利于好好老公的培养? 面对虞清雨的质疑,谢柏彦的反应就稍显冷淡了些,只简单几个字便堵住了她的话头—— “我也没吃。” 酒店厨房厨具也算齐全,透明的玻璃门隔绝了所有烟火气,料理台前的男人,白衬衫被挽上小臂,棕色的皮带隔开黑色西裤,身材比例极其优越。 矗立在厨房的一道挺拔料峭人影,无形间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天生就是众人焦点,即便是洗菜做饭,也同样赏心悦目。 “随便吃点?”虞清雨看着摆在面前的精致料理,弯起了红唇。 谢柏彦只是垂眸,慢条斯理地切开羊排:“我以为你看到送来的食材,也便知道不是随便吃点的。” “是吗?”她不动刀叉,只等着谢柏彦为她切好肉排,“我以为你只会随便做点呢。” 谢柏彦那次的冷言冷语,对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至今还念念不忘。 他手中的刀叉顿了一下,淡淡应了一声:“和大厨请教了一点厨艺小技巧。” 虞清雨多尝了几口的那道菜,因着谢夫人的缘故,厨师倒也知无不言,将所有配料技巧全部告知。 切好肉排的盘子被换到了她的面前,虞清雨尝了一口,几乎和那日的法餐味道相差无几。 不知是做师傅的教导得好,还是做学生的天赋极高。 “谢柏彦,你看上去好像什么事情都会做得很好。” 就像闻琳说的那样。 男人轻挑眉尾:“不是说做人老公不太行吗?” 虞清雨清了清嗓子,随意地将散落在肩上的长发撩至耳后,面不改色,嗓音较平时更清甜几分:“行不行,我哪里知道,我又没试过。” 厨房的窗户开着,习习暖风拂过,似乎将那未散开的红酒香薰余味再度燃起。 缱绻的一点韵香。 或者可能也不是红酒味。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谢柏彦的音调微沉。 虞清雨眼神勾起一点靡丽,眼尾处的红痣透着几分蛊惑的旖旎之色。 “当然知道啊。”笑眼盈盈,“我在言语调/戏我老公呢。” “嗯。”谢柏彦似有似无地应了一声,冷白面容上浅浅映上一点笑痕,“被你调戏到了。” 一句话噎住想作坏的虞清雨。 真没劲。 她食量小,没吃多少便放下了刀叉,眼波流转,忽然想起一件正事。 他们来法国的正事。 敲了敲桌面:“说真的,你说带我来法国约会,结果只忙着工作去了。” “所以,我的约会呢?” 谢柏彦拿起方巾颇为优雅有礼地擦了擦嘴角,淡然抬眼瞧她:“谢太太,想要玩些什么?” “法国我呆过很久,没什么特别想玩的,但是你问我想要什么约会,是不是太敷衍了些。”虞清雨耸了耸肩,平平淡淡的调子,似乎早有预料到他的回答。 谢柏彦微微颔首:“确实敷衍了些。” 黑眸沉淡,天生漠然冷淡的面容在昏黄灯光下似乎挂上了几分柔旖。 “很抱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的生活中只有工作。”他的语调极淡,却极为认真,“在娶你之前,我没有任何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该如何哄人开心。” 原本也只是插科打诨的口吻开个玩笑,虞清雨根本没想到会收到谢柏彦如此严肃公式化的回应。 指尖绕着耳侧长发,在这种气氛下,她也有些不自在。 “不是已经送花送糖送珠宝了吗?” 当然还有送钱。 “这样你就会开心是吗?” 皱了皱秀气的鼻尖,虞清雨觉出几分微妙。 她迷蒙地回视:“如果我说一句开心,你是不是接下来又要大费周章搜寻什么稀罕玩意?” 珍稀珠宝,又或是限量高定,还是什么豪宅跑车? 双手抱胸他,她微微坐直身体,很是直白地回答:“说实话,我从小见过太多奢靡繁华,我不缺那点珠宝,也不缺那点钱。” 俊美淡凉的男人迎上她的目光:“所以,清雨,你喜欢什么,或者你想要什么,请告诉我。” “为博太太一笑,我很情愿。”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 第一次是在拍卖会,或许是现场氛围使然,虞清雨见过太多公子哥用那些大方昂贵的拍品来示爱,所以她没当真。 这是第二次,再听她却蓦地上了心。 她确实有很多想和另一半在法国做的事情,比如在新桥看日落,一起在图书馆看书,或者去黑胶唱片搜寻喜欢的小众歌曲,一起乘坐小火车、或者海底隧道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英伦之旅。 但那些,仅限于和她的另一半。 可另一半要如何定义似乎也很难。 “约会啊……”她轻轻念着这几个字,眼波微动,几分笑意漾起。 在他的视线中虞清雨忽然起身,脚步莹莹,几步间已经绕到了他的身侧,清甜气息扑了下来,咬着暧昧的字眼,一字一顿。 “不如你亲我一下,我们先找找感觉吧。” 光影暗淡,她的瞳光清透,夺目粲然。 没等他回答,下一秒,她的唇便贴了上去。 清劲的手掌微微抬起,似是阻隔,却被她的手指圈住,浅浅压下。 一触即离的温度,只有绵延的酒香将余烬点燃,潮热的气息萦绕,弥弥不散的温度。 浅浅错开的一点距离,睫羽乱颤似乎刮过他的面颊,流光翻涌间,她灼然的呼吸都乱得明显。 虞清雨咽了咽嗓子,清澈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定在他面上,试图捕捉他所有微动的表情,手指圈住的那一点脉搏鼓震清晰入耳。 绯红在眼尾浮上,寸寸晕染至耳廓,赧然间她还端着骄矜的模样。 是红酒的余香吧,像是酒精带来的醺然。 可是她眼前的男人似乎依然保持冷静的漠然,八风不动,却好像也有一点端倪。 “你的脉搏变快了。”一点盎然的小得意,明眸善睐,像只小狐狸,殷红愈加靡深,她瞳底也漫上几分靡丽,“也是,我这么可爱好看的人,你怎么可能对我不动心。” 谢柏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沉眸间似是纵容,似是宠溺。 手掌翻起,轻易地反握住她的手腕,他的嗓音渐渐低下去,磁性好听:“太太,或者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脉搏也很快。” 第19章 chapter 19 在法国的最后一天,谢柏彦所说的约会终于应现了。 在蒙帕纳斯大厦吃晚餐,看日落是什么体验。 虞清雨或许可以给出答案。 远处便是壮观的埃菲尔铁塔,俯瞰整个巴黎璀璨夜景。 日落时分,辉光与铁塔上的灯光交映在一起,将浅浅云层也照上暖意,鸦雀排排飞过,为这副浓妆艳抹的油画中添上一点动态的生机。 露天长台,有晚风徐徐抚过耳畔,长发被带着向后飘动,像漂浮在空中的黑色锦缎,沁着冷光。风停,便落于颈侧,与瓷色净白的皮肤颜色分明。 虞清雨端起气泡水轻抿一口,气泡鼓胀带来的一点刺激感划过味蕾。 就像身处高台,低头向下望时,那股不由心的放空感。 一点慌乱,十点松弛。 她收回视线,弯唇笑了笑:“在巴黎人眼里,这栋大厦被称为是天际线上的一个污点,他们总说这种齐天高楼破坏了巴黎的整体风格。被骂了这么多年,蒙帕纳斯也还是巴黎必须打卡的风景。” 虞清雨也没想到第一次登上这栋高楼竟然是与谢柏彦一起的,脚下不远处就有地铁站,交通倒也方便,可是她在这里生活工作了几年,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只是远远地眺望,似乎有执念,便还会又再重回故地的机会。 “那看来是我的荣幸。”温润的声线低绕,恍若暧昧。 实际上,因工作之故,谢柏彦也曾多次来往与法国,高楼繁华看过许多,似乎这般安静与另一人这般看风情也从未有过。 淡漠的俊脸,静静地转向出神的女人。 “你妈妈昨晚跟我说,她帮我们约了摄像师,可以在巴黎补拍一组婚纱照。”虞清雨半垂着眼皮,昏黄夕阳落在她的面上,糅着霓虹璀璨,她的神色几分恍然。 他们的世纪婚礼办得隆重,却也不能考究细节。屏幕上轮放的婚纱照还是请人修图拼凑的。 在这方面谢家很大方,不愧是花了大价钱的后期制作,任凭当事人仔细观察,也完全看不出那是后期处理过。 第33节 谢柏彦抬眼,准确无误地噙住她的娇面细微的表情变化,淡淡应了声。 他的母亲也同样跟他交代过这事。 “她跟我说你不太想拍。” 大概是夕阳的昏暗霞光总会带来一种低沉的氛围,虞清雨的声音也不由放得很轻,眼神也温柔:“在法国拍婚纱照,我之前确实没想过。” 谢柏彦眸光微闪,平静地望向她,若有所思。 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过面前的玻璃杯,那里透明的气泡水正不断向上鼓着泡泡。 余辉折进他的瞳孔中,一点舒然散开的温润:“那你有什么很想去的地方?” “算了吧。”虞清雨想不出来,她有段时间也很痴迷于环游世界,见过很多奇特景观,反而对留下什么纪念照片这种想法很是模糊。 她低头又喝了口气泡水,舒服地耸了耸肩:“还是简单一点吧,我的确对婚纱照没什么兴趣。” “非要留作纪念的话,婚礼的那些照片也算吧。” 她足足换了七套婚服的婚礼照片。 几许安静,谢柏彦微微挑眉,几分猜测:“有故事吗?” “或者说有心结吗?” 虞清雨诧异地瞥他一眼,这人想到哪里去了。 她的生活或许用一帆风顺来形容也大差不差,有试错的机会,也有可以回头的备选。虞清雨心态极好,一向看得开,随心而至。 哪有那么多需要纠结的故事? “没有故事,也没有心结。”坦然回视,一抹淡淡笑痕爬上面颊,“我只是单纯觉得,婚纱照好像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如果真的需要纪念的必要,也不是摆在墙上、或者只存在电脑手机里的。” 仿佛什么都不曾放在心上。 “如果说唯一用途大概就是我们的婚礼吧,但那已经过了,更没必要了。” 虞清雨对于那场婚礼,除了足够奢贵华丽外,已经没有更多的印象,好像那一页已经被这样轻而易举地掀过。 除了他在台上很真诚地夸她漂亮外,她也记不清其他。 不过那确实是事实。 谢柏彦还是有些眼光在的。 “你说得对。”谢柏彦只是淡笑,指腹摩挲过无名指上那枚简约款的婚戒,眸色渐深。 夜色有些凉了,虞清雨跟着谢柏彦的脚步进了室内,她回头恋恋望了眼巴黎夜景:“我们是明天就要走了吗?” “是今晚的航班。” “……”她深深叹了口气,“那位作者还没有回信。” 有些冷,她抱住自己的胳膊,忍不住向谢柏彦靠近了几分:“我托了我的老师帮忙去问,但听说她去巡游签售了,大概这次是没什么缘分了。” “那——”谢柏彦刚要开口,被虞清雨忽然捂住了嘴。 “你不要说话,你只需要听就可以了,也不需要你去帮我做什么。” 一点温热贴在唇上,带着些许潮意,是巴黎浓重的露色。 谢柏彦唇角悄无声息地勾起,摊了摊手,半侧过身,为她挡住卷着凉意的夜风。 “我以前是很向往那些来往于新闻发布会上的翻译官的,但真正入职之后,好像和我理想中的状态不太一样,所以我想换一种方式。” 这是她想了很久做出的决定,现在她似乎也找到了新的方向。 虽然有些出师不利。 谢柏彦忽然移开她的手掌,静静地攥在手里,手指间的婚戒硌着她纤细的指节。 “那做谢太太呢?” 虞清雨愣了几秒,骄矜地扬了扬精致的下巴:“除了你现在不让我喝酒之外,暂时还不错。” 光影交错间,他薄唇扬起淡弧,指尖把玩着她柔软的细指:“那作为奖励,送你一个纪念品吧。” 只惊喜了一秒,虞清雨狐疑地斜他一眼,已然忘记抽出自己的手。 “不会是巴黎铁塔纪念模型吧?” 总觉得谢柏彦是会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虞清雨。” 谢柏彦低低唤了她一声,如玉的音质在鼓噪着耳膜,簌簌电流爬过,似乎还带着窸窣的声响。 虞清雨下意识转身,手机摄像头恰好印下她回眸的瞬间。 “送你一张我们的婚纱照。” 蝶翼般的长睫微颤,怦然心跳声乱了她的思绪,虞清雨的目光却久久定在她身上的白色缎面长裙。 良久良久,她才小声嘟囔着:“什么嘛。让我穿这条裙子就是为了这个啊。” 被握在他掌心的手指毫无意识地落在他白色衬衫袖口,贴着他骨感清健的手腕,跳动的脉搏传递着涌动的温度,像是被猝然一烫,她骨节猛地一跳,又被刻意压下起伏的弧度。 “都没有一束鲜花,也没有冠冕,而且我今天都没有带钻戒。” 身上的白裙同色系的细细绑带被她绕过手指,缠在腕上,轻盈的柔和美感,与那枚硕大的鸽子蛋气质并不融合。 于是,她出门便摘下了婚戒。 没想到,谢柏彦居然也会给她额外的纪念。 大概是氛围极好,让她陡然生出几分错觉:或许,留下一点时间的纪念,也不错? “你不是说不需要纪念吗?”偏冷的声腔不动声色地重复着她刚刚自己说过的话,和低低缠绕的尾音似乎有种割裂的违和感。 虞清雨咬着下唇:“你——” 目光不由停在他微淡的薄唇上,无端咽了咽口水。 她清了清嗓子:“那拍都拍了,总还是要好好拍的嘛。” 拖着长长的音色,清甜温软,字字强调,是令人无法拒绝的矜持。 虞清雨堂而皇之地抢过他的手机,很是自然地指挥着他的动作。 “低头,看镜头。”他凉薄的视线偏向镜头,神色微淡,虞清雨皱着眉摇摇头,“算了,你看我。” 还是不满意:“你就不能笑一下。” “你就配合一下嘛。”声音慢慢染上了几分娇色。 “哎呀,你就像那个,说一步走一步的机器人一样——”她的声音顿在他忽然贴近的俊脸。 “谢太太。”长臂揽在她的纤薄的肩上,微一用力,虞清雨便伏进了他的怀里。 清浅的呼吸打在她的面上,明透清眸抬眼,一点暗光压下,是他靠近的冷香捻过她光洁的额头。 再次被定格的画面。 虞清雨不自然抿抿唇,推开面前的男人,鼓了鼓唇,几分慌乱掩在颊面上渲染开的红晕下。 她若无其事地看了几眼那张所谓的“婚纱照”,白衬衫和白裙贴在一起,似乎也有些缭绕的旖旎。 “还可以。”她轻咳了两声,不满地戳了戳他的胸膛,“不过,你这人拍照就不能先说一下的嘛。” 谢柏彦眉眼舒展,淡若青山,轻笑一声:“我们之间的关系,连亲都可以直接亲的,还需要说吗?” 或者那些靡丽的记忆余烬还未熄灭,那短短一触的柔软,他没忘。 她也一样。 面色端不住了,虞清雨拢起裙摆就往外走,嘴里还念念有词:“坏男人,不是说好忘记的吗?” 早上醒来的时候,虞清雨对昨天的所有全部耍赖不认账,可又被谢柏彦一条一条戳破事实。 面上无光的她,果断换了策略,风风火火叫了闻森去对那只香薰做化验。 一定是香薰有问题,或者树莓汁也可能有问题。 总之,概不承认自己做了坏事。 —— 虞清雨是上了谢氏的私人飞机后,才知道目的地:“我们不回港城?” “不是很久没回京城了吗?”他低身扶起被她踢得乱七八糟的鞋子,“按道理,婚后也是需要回门的。” 她倒是还好,前不久刚见过苏倪,至于快两个月都没联系过她的虞逢泽,她倒是没什么想念的。 懒懒缩在沙发上:“又是你妈妈安排的?” 不得不说,谢夫人对她的事情确实足够体贴细心,至少比面前这位严谨端坐的男人要好得多。 “就不能是我安排的?”他淡然解开西装纽扣,凉凉睇过去一眼。 总觉得不像谢柏彦的作风,但似乎也有少许改变,至少比婚姻初初见不到他人影的时候要好太多。 音色渐低,她打了个哈欠:“因为你看着就挺孝顺的。” “孝顺?”俊美眉宇微微折起。 虞清雨捡起手边的书,闲闲应声:“说错了,你现在是妻管严。” 谢柏彦不与她争辩:“太太说的是。” “……”虞清雨合理怀疑,他根本没听懂她说了些什么便敷衍回应。 机舱里安静,只有笔下细细擦过纸张的声音,是谢柏彦在办公,他是晚上推了个会议去陪她看日落的。 那浅浅的声响催着人也困乏,虞清雨抱着腿斜斜靠在沙发上,纤直小腿默默缩进了裙子里。 慢慢的,越缩越紧,只露出一截莹润精致脚腕,还有光洁裸/露的双脚。 一条薄毯披在她肩上,虞清雨没抬眼,鼻尖所触的冷淡气息已经昭示了来人。 “把袜子穿上。”矜冷声音缓缓压下。 虞清雨眨了眨眼,却没动,在他的注视下淡定地又翻了一页书。 “要风度,不要温度?”温热干燥的大手覆在偏冷的脚踝上,一点薄茧微硬,她不由缩了缩脚。 第34节 不情不愿地回答:“袜子在行李箱里,不想动。” 这个时间已经到她的睡眠时间了,可以适时地犯个懒了。 谢柏彦眸光定了几秒,弯腰捡起她已经垂落在地板上的裙角,不带一点情绪的嗓音落下。 “抬脚。” 虞清雨茫然地掀开眼皮,不明就里,但已经顺从地抬起脚。 面前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解下身上西装,黑色的定制款西装被扯开,轻轻垫在了她的脚下,复又包住她微凉的脚踝。 似乎还带着几分他残留的体温。 她眼波微转,几丝隐秘的悸动浮上,莫名想要瑟缩的小腿,又被她生生压抑。 晦暗不明的眸光焦灼在她染上绯色的面容上,略带几分无奈的温声:“谢太太,乖一点。” “我一直很乖的。”她小声辩解了下。 有些无力。 浅浅一声叹息:“累了就去卧室睡吧。” 虞清雨还在刚刚的怔忪中,只迷迷糊糊地回:“那你抱我。” 话一出口,不由咬了下舌尖。 言不由衷,却也由衷。 “小笨猫。”明明是缱绻的几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是似乎总是带着公事公办的淡定。 虞清雨环住他的颈子,反驳:“不笨,我只是困。” “嗯,小困猫。”谢柏彦从善如流,顺着她的话说道。 还是觉得不对,虞清雨慢慢闭上了眼,有些疲乏,但不忘纠正:“是小困鱼。” 当她人被轻轻放在床上的时候,虞清雨翻了个身,躺进柔软的被子里,还不忘指使今日很好说话的谢先生。 “把那件西装也还给我,帮我盖在我脚上。” 落地京城的时候,已经进夜了,虞清雨拒了所有邀约,轿车直接开往他们的婚房。 这还是谢柏彦第一次进入这栋别墅,似乎和他所见的那张图纸上别无差异。 如今港城的那套房子,已经由着她折腾去复刻她喜欢的装潢。 她折腾得起劲,他倒也纵容。 谢柏彦站在门前,看向院子里那座十八世纪少女戏水雕像,细细端量了几瞬,淡淡问道:“这个喷泉也需要原样复刻吗?” 佣人介绍这尊雕塑也是虞清雨的心头爱,是当时花了大价钱拍卖回来的。 虞清雨蹙了蹙眉,似是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不要,看腻了,换一个吧。” 雕像可以有,最好还是十八世纪的,言下之意是,需要他寻个新的了。 谢柏彦微微挑眉,淡然一笑,算是应了她的要求。 夜深,虞清雨上楼去泡热水澡,舟车劳顿,加上乱了的时差,身体困乏,好像总是提不上劲。 他当然不算外人,至少是这间婚房的合法屋主,虞清雨很理所应当地把他一人撂在楼下。 谢柏彦站在她定制的整墙鱼缸前,看着拥挤在投喂口的鱼群,舒服地摆着鱼尾,静水流深中摇曳的一点艳色。 似乎真的有虞清雨说过的那种畅游自由感。 只是有人不合时宜地打断他的赏鱼。 “是清雨回来了吗?” 陈姨回答:“冯先生,是的。” “我看到楼上亮了灯,就猜到是清雨回来了——”带着笑意的舒朗男声,停在与客厅里清冷淡漠男人对视的瞬间。 和谢柏彦对上目光的冯黛青,笑容登时凝结在脸上。 冯黛青是没有参加虞清雨婚礼的,但那并不妨碍他认出面前的男人。 虞清雨的那位便宜先生。 谢柏彦骨节分明的手指往投喂口送了最后一点鱼食,清雅端正地转身,行走间带着凉凉冷隽。 薄唇微扯,漫不经心:“需要我帮你叫我太太下来吗?” 第20章 chapter 20 盛夏夜晚,潮热空气浮动,带着阵阵花草清新一同袭来。 在安静的凝滞中,是谢柏彦先开口的。 像是并未将玄关处的男人放进眼里,他只淡然转身,对陈姨说:“去叫太太。” 陈姨没动,事实上,她在冯黛青不请自来到门口时,就已经察觉不妙了。 虞清雨是对很多事不太在意的,但唯独边界感极强,反感一切超出预想之外的事情。 “冯先生,您看,要不——”陈姨艰难地组织着词句,“时间也不早了,小姐该是已经休息了。” 冯黛青面色难看,他出差回来便已经听说虞清雨搬去了港城,伤感有余,但心思却从没放下过。 大张旗鼓买下她隔壁那栋别墅,冯黛青每日回家做的最多的,大概就是望向虞家那栋装修精美奢华的婚房。 二楼的灯一直灭着,偌大一间别墅,只留了陈姨一人每日清理打扫。 今日他应酬回来,抬头间不期望见那盏亮着灯的主卧,心头一动,几乎没多想便走了进来。 却忘了虞清雨的性子。 她向来讨厌醉酒纠缠,还有无事献殷勤。 扯了扯领带,冯黛青又扫了两眼半靠在鱼缸前矜贵清冷的男人,姿态随意,仿佛是在自己家一般。 虽然这也算是他的家吧,冯黛青不想承认的事实。 “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了吧。”原以为是虞清雨婚姻矛盾才回了京城,现下看来也不尽然。 怎么还有个小尾巴跟着? 冯黛青胸口闷闷,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刚走了两步又转身折了回来。 直视气定神闲的谢柏彦,他冷冷地扬起嘴角:“明日我再来。” 陈姨送走冯黛青,惴惴不安地关上大门,偷偷抬眼去瞧谢柏彦的神色。 这位谢先生越是云淡风轻,她便越是胆战心惊。 “大门的安保形同虚设?”他眉眼低垂,声音波澜不惊,冷矜的气息却绵绵密密地压下,无孔不入。 陈姨咽了咽口水,勉力解释:“保安前阵子回家探亲了。” 鱼缸顶的蓝调冷光将他的颀长清隽的人影映在透明玻璃上,冷禁淡漠,肃然矜傲。 “没有替换人员?”瓷白的长指捻过鱼缸玻璃,一只红色小鱼跟着他的指尖游动,荡起层层涟漪,“任由生人进门?” 生人?陈姨不敢说话。 其实这位冯先生,算不得生人的范畴,但今日此事确实是她的疏漏。 凌然的冷寂后,谢柏彦不冷不热的音色落下—— “下不为例。” 谢柏彦洗过澡出来的时候,虞清雨已经躺下了,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刚刚有人来吗?我好像听见了点动静。” 短发半遮眉眼,他垂目看她,淡淡沉声道:“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这人怎么现在出口就是成语。 虞清雨讶异地多看了他一眼,嘟囔了句:“奇奇怪怪。” 谢柏彦最近都奇奇怪怪的。 她懒懒翻了个身,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水润剔透的眼睛,忽然转了话题:“陈姨只准备了一床被子,你是选择出门右走,还是委屈你跟我同床共枕?” 他们回京也仓促,陈姨是刚刚接到通知的,只晒了虞清雨习惯盖的那床被子,对于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根本没有多想。 谢柏彦简单吹了下头发,带着一身清爽冷香靠近,目光悠悠:“和太太同床共枕,我不委屈。” 虞清雨一怔,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手肘撑着腮,细细端量着他的面容,眼底划过一丝兴味,笑吟吟说道:“我以为,谢先生会有骨气地不想跟我睡一床被子呢。” 百合花瓣形状的吊灯悬在他头顶,镂空的灯盏在墙壁上投下层层叠叠的花卉形状,他墨色的睡衣扣子排排系上最顶端,带着潮湿水汽,氤氲过她的呼吸。 卧室内空调保持着舒适宜人的温度,却依然有陌生滋长的热度在蔓延。 清冽悦耳的嗓音带了点哑,夹着几分磁性的颗粒感,似笑非笑:“这是我们的婚房,我好像没有不睡的道理吧。” 窗帘没拉紧,投了条小缝,他的余光瞥下去,毫不意外地捕捉到停在他们婚房前的那辆库里南,车窗拉下,夹了只烟的手指半靠在窗沿,一点猩红火光,还有薄薄烟雾灼起。 有人闷声作气,他心里残余的那点不悦忽地散去。 窗帘被他拉紧,仅存的一点夜光清辉也被遮掩。 谢柏彦薄唇溢出一点笑音:“这片别墅区似乎规划得不太好,高档别墅区,至少楼栋之间的距离是该有保证的。” 至少,不该是他从窗户向外眺望,还能看到碍眼的人与车。 虞清雨小脸默默别开,这片别墅区的楼宇距离是按照顶级私密小区配置的。 谢柏彦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些。 “还睡不睡了?”她眼波流转,打了个哈欠,“难不成你准备熬夜给这里的开发商做个新的规划方案?” 扬起笑容:“谢先生,不会连这个也会吧?” “不太会。”谢柏彦很坦诚,不紧不慢地踱向双人大床,“但我有隐私安全度需求和基本的审美。” 微微皱眉,虞清雨正想还嘴,却听男人淡声再次落下。 “毕竟是我们的婚房,毕竟是太太精心设计装饰的,总归是对周围环境有些额外的要求的。” 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虞清雨抿了抿唇,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 第35节 小声念叨了句:“奇奇怪怪的,怎么突然说话这么好听的?”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她先翻身让开一半位置:“你尽可以继续研究别墅区环境,但我真的要睡觉了。” “明白了。” 谢柏彦拉开被子,床榻微微下陷,人已经躺在她的身侧。 床单上还留着几分她的体温,一点花草淡香,迷离漫开的一点清韵余味。 卧室的灯灭了。 “明白什么?”她的声音含在喉咙间,听不太清。 温润的淡笑,带着令人安心的意味:“明白,该陪太太睡觉了。” 虞清雨似乎已经习惯了身边人的存在,呼吸逐渐均匀放轻,她的声音更轻,只留一点渺渺气声:“谢柏彦,我睡相很好的,你最好是睡觉老实一点,不然我睡不好可是会打人的……” 原先,谢柏彦也是这样认为的。 两个人不同被的时候,虞清雨确实睡相很好。 安安分分的,两人中间似乎隔着一道长长的界限,她连他的衣角都不会碰到一点,相安无事。 那次法国醉酒她神智不清是第一次,现在便是她第二次投怀送抱。 大概是没有自己被子的束缚,虞清雨不由自己地滚到他身边,颇为自然的,手脚都塔在他的身上,越发肆无忌惮。 “虞清雨。”一片暗昧中,谢柏彦揉着眉心缓缓睁开双眼。 清泠碎光影影绰绰落在窗下,一点单薄的月色微晃。 沉息间,他的手掌准确地压在虞清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揪着他衣角的细指上,睡衣下沿两枚扣子被她扯下,牢牢攥在手心里。 谢柏彦想取下她手里握着的扣子,可被她捏得很紧,力道星点未松。 不知是她梦到了些什么,还是睡梦中也要和他拗着劲,嘴角也抿起,和她紧紧攥起的手指一般。 她的睡相确实很好,不说梦话也没有任何声响,只是手指好像不太安分。 在他温热掌下压着的手指不觉间已经深入他的睡衣中,毫无缝隙地紧贴在块垒分明的腰腹,掌心里还攥得的两枚扣子刮过他的腹肌,指尖流连在绷紧的肌理。 谢柏彦喉结微滚,偏过头去瞧身边的女人。 睡梦中还皱着眉抿着唇的女人下颚轻轻磕在他的肩上,呼吸打在他的面上。 已然越界的距离。 一向淡然的眸上覆上了邃暗,像是深不见底的暗渊,渗出点点凛然包裹的危险感。 可睡梦中的虞清雨浑然不觉,面颊似是在他肩上又蹭了蹭,一点柔腻的触感缓缓漾开。 还未平息的热度正在节节攀升。 谢柏彦沉了几息,向外避了些,给她让出足够空间。 冷白手指抬起间无意碰到她剔透白皙的皮肤,折起的眉心慢慢舒展,谢柏彦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虞清雨,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在装睡?” 回应他的是再度贴上来的柔软,只隔了两层单薄的睡衣,暖意传递而过,软若无骨将热度燃起。 视线逐渐适应屋内的暗色,谢柏彦这才看到怀里的女人一身奶油色的吊带丝绸睡衣,毫无阻隔地挤压在他的手臂间,瓷白簇起的旖色,明晃晃得惹人眼。 方才他进屋时,她已经躺进被子里,那会儿他只在观察周围环境,根本没有看到她穿了什么睡衣。 刚刚随意瞥过的一眼,只一眼,胸口睡衣出蜿蜒隐下的一点深色,已然灼烫他的视线。 长睫垂了片刻,颈侧筋络绷紧,晦暗不明埋于曈底。 虞清雨整个身体都挪了过来,趴在他的怀里,乌黑长发堆在他的颈侧,发尾打着旋,带着酥酥麻麻的触感,一路蔓延而下。 昏暗房间,黑瞳微亮,他的唇角似乎染上了几分薄淡笑意。 一夜无梦,虞清雨醒的时候,细碎的水声戛然而止,她揉了揉眼睛,看向从浴室走出的男人:“你这么早就洗澡?” “没睡好,有些头疼,出去跑了会儿步。”谢柏彦面无表情,寥寥擦着湿发。 他换下的衣服整齐地摆在沙发上,一截丝绸领带,还有一段皮带。 她怔怔看了两秒,又揉了揉眼睛,好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么。 虞清雨咳了一声,望向窗外灰沉沉的天。 “这么大的雾霾,还出去跑啊,你精力这么旺盛?” 谢柏彦擦拭头发的动作明显一顿,略停几秒,又说:“可能不同人旺盛的时间段不一样吧。” 意味深长。 譬如面前这位,夜晚睡梦中的时候尤其精力旺盛。 总觉得自己被内涵到的虞清雨慢条斯理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睡裙垂顺落下,完美贴合曲线。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原本停在她身上的深眸忽然别开的目光,自顾自说:“要不一会儿我让陈姨再晒一床被子吧。” “我怕谢先生睡不好。” “不用了。”谢柏彦沉沉静静地望向窗外被霭色笼罩的烟雾小区,看不清一点细节的绿植景象,“有太太在,我睡得安心。” 虞清雨耸了耸肩,没和他计较。 他说安心就安心吧,反正她确实睡得很好。 晚餐是回虞家吃的,虞逢泽早早等在家里,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两月未见的女儿:“我不说让你回来看看,你就打算不回来了?” 礼品是谢柏彦准备的,虞清雨放下东西,不太客气地回:“不是你把我赶走的吗?” 毫不留情给她打包送走的,是他。 两个月没有一点联系的,也是他。 “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夫妻俩好。”一见面就要吵架的父女俩,虞逢泽到底是压了半分火气的,谢柏彦在,他总要估顾及场面。 苏倪摇摇头,默默拉走了虞清雨,打断紧张的氛围:“清雨,陪我去浇花吧。” 虞清雨跟着苏倪向外走,却忽然回头望了望谢柏彦,眼底划过一点不明的情绪。 苏倪察觉到她的视线,小声问:“你难不成还怕你爸对他做点什么啊?” “这倒没有。” 虞清雨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谢柏彦这种八风不动的性子,又哪里用得上她来操心呢。 虞清雨走了,客厅里翁婿两人的氛围倒也不错,两个人都是深暗此类场合的人,三言两语就将刚刚的尴尬略过。 “柏彦,这次应该可以在京城多呆几天吧?” 谢柏彦微微颔首:“这里还有些公事,大概停留三四天。” 虞逢泽是有所准备的,茶几上排放着几本相册,都是虞清雨从小到大的留念照。 “上次我就想说,让你们把相册带走,结果你们走得急,我也忘了这事。” “不用了吧,还是留给您纪念吧。”谢柏彦礼貌拒绝,他记得虞清雨是不喜欢这种纪念照片的。 虞逢泽笑着摇头:“我留着也没用,女大不中留,再说清雨自小和我也不亲近。” 对于虞家的家事,谢柏彦保留自己的意见,只是淡笑没有应声。 他随意翻看着手中的相册,指尖忽然顿住,熟悉的背景,如墨的眼眸微定,一圈涟漪漾开:“这是纽约吧?” 照片右下角记录着拍照的时间。 八年前的照片。 “是啊。”虞逢泽笑,“这是清雨十六岁时候去参加的纽约儿童基金会活动时的纪念照。” 言语间颇有几分骄傲。 静了片刻,谢柏彦薄唇勾起淡淡弧度:“这张照片我可以带走吗?” “当然可以。” 指腹捻过下面浅浅一行拍照时间,他唇角笑意深了几许。 第21章 chapter 21 相册翻了几轮,虞逢泽讲起女儿小时候故事也如数家珍,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他都记得清楚。 谢柏彦倒也听得认真,只是视线不时分神挪到手中的那张照片上。 虞逢泽见他感兴趣,便多说了些。 “纽约那次儿童基金会的名额,还是清雨自己挣来的,她一向争气。只是我那会儿不太想让她去,那个时候,虞氏正在对接政商合作项目,我总怕她这一去出什么差错,被抓到什么小辫子,最后坏了合作。” “清雨啊,向来是不听我话的,表面上随口应付着,当晚一个人带着行李就飞去纽约了。” “她从小就有主意,我不让她去法国,她偏要去;后来我不让她辞职,她也偏要辞职。” 相册最后那张照片,是他们婚礼时的大合照。 虞清雨挽着谢柏彦的手,标志性的温婉笑容,身侧的男人淡笑端雅,天作之合的佳偶一对。 再看到这张照片,虞逢泽也很是感慨:“她啊,唯一顺着我的,大概就是结婚了。” 谢柏彦神色淡淡,视线微转,望向窗外花园里的女人,寥寥几句清甜女声跃入耳廓,听不仔细,大概是她在和苏倪讨论养花的事情。 后面虞逢泽的话他没太听清,他不由去想,港城的花园里似乎还需要再装一个自动浇水系统。 手机铃声恰时响起,打断了他的神思。 “抱歉。”谢柏彦去阳台上接的电话。 视线垂下,便是正矮身浇花的虞清雨,她一手压着飘然裙摆,一手拿着水壶,就连浇花这种事也十足十的认真。 薄唇挂上淡淡笑意,晦暗不明的一丝情绪很快略过瞳底,谢柏彦沉眸接通电话。 “讲讲。”是周斯岑。 “讲什么。”谢柏彦声音懒散,半插着口袋,从容驻足。 周斯岑提醒:“头像。” 笑意渐渐拢起,谢柏彦的视线攫取住不远处笑容嫣然的女人。 第36节 正是她早上出门的时候,挡住他的身影,抽出他口袋里的手机,将他所有社交平台的头像换成那日他们在巴黎拍的合照。 莹润精致的指尖敲敲点点,一边忙着换头像,一边莞尔笑,蛮不讲理的骄矜模样。 “这是我的地盘,你得听我的。” 谢柏彦泰然自若地抬眸,眉目温润,冷杉香阵阵入鼻,虞清雨是头顶光线暗下来的时候,才察觉到她们之间的距离有些近。 她微一仰头就可以磕到他的下颚,凉薄的吐息缓缓垂下,绕着呼吸撩起一点拉近的暧昧。 “我需要回一句都听太太的吗?”清润男声拨动着她的耳膜,鼓震中夹着细微悸动。 虞清雨又检查了一遍所有软件,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把手机物归原处,微微后仰抵在门上。 笑吟吟:“谢先生还是回一句吧,不然好像我强迫你的一样。” “太太随便翻,我很清白。”谢柏彦云清风淡,没有错过虞清雨面上浮起的一层薄红。 薄唇噙着笑,言辞间满是纵容。 “谁说我要查你手机了。”虞清雨立刻撇开关系,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我只是简简单单炫耀一下我们钢铁般的夫妻情意。” 西装笔挺,衣冠楚楚的谢公子眉梢微扬,意味深长:“我以为温柔大方的谢太太,会顺便再发一条动态来抒发一下爱意的。” 虞清雨被噎住,笑弧浅浅落下一点,又很快扬起。 “那就留给谢先生自己表现吧。”昳丽娇艳的一张精致笑脸,“别让谢太太失望。” 淡然颔首,谢柏彦错身时,薄凉手背蹭过她的腕子,跟着落下的是幽幽散漫的淡声。 ——“小笨鱼。” 身后是小声嘟囔的低啐。 一早谢夫人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亲切询问他们的巴黎行如何,总不好让长辈一直操心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虞清雨便想到了一劳永逸的方法。 绝佳的秀恩爱方式。 此时重新被提及,仿佛虞清雨压低的那几句轻骂还在耳边回荡。 灵动可爱的一条小笨鱼。 浇过花的虞清雨直起腰,放下手中水壶,不期对上了谢柏彦的眼神,清亮水润的眸子瞪过来一眼,像爪子软软的小猫挠过,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却勾人心痒。 谢柏彦低眸淡笑:“那没什么好讲的,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是回答周斯岑的问题。 “假戏真做?”兴致盎然的调笑。 从容微笑,谢柏彦的视线隐于那抹消失在花园里的身影,侧脸在笼罩压下的薄雾中线条流畅俊美,一点喉头滚动的弧度都清晰可见。 “我们一直是真戏。” 至于做不做。 那得听太太的。 晚饭时间,刚刚落座,便有人准时前来叨扰。 “虞叔叔,我来讨嫌了,家里没饭吃了,来蹭个饭。”扬着散漫的笑,冯黛青拎着几个礼盒登门。 有点礼貌,但不太多。 很冯黛青的风格。 “你是有点讨嫌。”虞清雨凉凉瞥过去一眼,淡定地先拿起筷子。 好像也很久没见过他了,还是和往常一样,确实不太懂看人脸色。 虞逢泽面色不好,显然是不太欢迎,但冯黛青只当没看见,堂而皇之地坐在谢柏彦对面,笑弧纹丝不动,直直看向他,话却是对着虞清雨说的。 “刚刚看见你,我就突然想到一句话——”他酝酿了一下情绪,在谢柏彦渐深的眸光中,唇角更加勾起,“要一百个春天身死,蝴蝶才会忘却相思。” 虞清雨受不了,一脚踹过去。 力道不轻,冯黛青却仿佛恍然未觉,笑容不减:“这么久没见,没想到清雨妹妹还是挺想念我的。” 气氛不太好,苏倪只好打圆场:“那就一起吃吧,吃饭吧,一会儿菜要凉了。” 谢柏彦只定眸默然看了一会儿,面对冯黛青的挑衅,面无波澜。 只是无人注意处,下颚线绷紧了少许。 静悄的餐桌上,虞逢泽忽然感叹了句:“清雨妈妈也很喜欢蝴蝶。” 话音刚落,虞清雨和苏倪的面色一同冷了下去。 虞逢泽仿佛没注意到气氛微妙的变化:“今天好日子,柏彦和清雨一起回家,不如我们开瓶酒吧。” 只有冯黛青一人捧场:“要喝就喝白的吧。” “虞叔叔,我听说别人嫁女儿前都会考验一下女婿的酒量,您有试试这位谢先生的酒品吗?” 当然没有。 虞逢泽婚礼前也只见过谢柏彦几面,大多是商务场合,但那并不妨碍他们翁婿之间的友好相处。 “说来也是。”虞逢泽转头吩咐佣人,“去把我私藏的那瓶老窖特曲拿出来。” 虞清雨是最讨厌她父亲喝酒的,记忆里那些闹酒的印象太多深刻,她听到这话,面色更难看了些。 “差不多得了,别喝了两口酒,又觉得自己和太阳肩并肩了。”虞清雨没什么好气,“女婿上门,别太胡闹。” 说不好她和谢柏彦的如今的关系算是哪种,但哪种她不都想让谢柏彦撞见她家的难堪。 虞逢泽很是不满女儿的拆台:“说什么呢,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开瓶酒助助兴怎么了?” 还有冯黛青在一旁煽风点火:“清雨妹妹,不会是你老公不能喝酒吧?” 虞清雨压着火气,显而易见的不悦,正欲发作,却被谢柏彦轻轻握住了手。 略带薄茧的指腹刮过她的掌心,郁气倏然散去。 谢柏彦是给足了她面子的:“冯总说笑了,只是饮酒这件事,大概还是需要先请示一下的。” 偏过头,温润如玉的视线锁住她姣丽的面容:“老婆,今日可以喝酒吗?” 心跳空了半拍,虞清雨卷翘长睫轻眨,像蜻蜓翅膀点在水面,圈圈波纹漾开。 这是给了她正当合理的说话机会,沉一口气,虞清雨勾起嘴角,很快换了调子:“黛青哥,还是悠着点吧。不然一会儿喝醉了,没人送你回去,我家也不太方便留你。” 冯黛青哽住,滞了两秒,还是那副不羁的调子:“清雨妹妹,还是关心我。今日司机不在,大概晚点要劳烦清雨送我一趟了。” 虞清雨肩膀侧了半分,向身边的谢柏彦更靠近了些,红唇掀开,嗤笑了声:“我更关心我老公,他今天又要陪你喝酒,一会儿又要陪我送你回去。” 似有似无一声叹息:“要不就算了吧,这酒还是别喝了,我心疼我老公。” 冯黛青面色微变,被她最后那句“心疼老公”噎得说不出话。 “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虞逢泽皱起眉,“柏彦,我们来喝。” 她的父亲从来都是这样,从来不容忍挑衅的家主尊严,把自己的事情看得比一切都重。 包括女儿的未来。 虞清雨抿抿唇,眼神冷淡,大概是早就看清了事实,也没什么失望,只是依然会寒心。 桌下被谢柏彦握着那只手忽地紧了些,相牵的双手虚虚靠在她的膝盖上。 手背靠着的是轻纱薄裙,柔软飘然。 掌心贴着的是他温热有力的大手,如山般韧而可靠。 “也可浅啄两杯。不过——”谢柏彦话锋一转,“只是担心一会儿醉酒,还要委屈清雨照顾我。” 三言两语便将气氛缓和,既迎合了虞清雨的意愿,却换了说辞,任是谁也不会拒绝的理由。 苏倪看不下去了,将刚刚拿来的酒瓶收走:“别喝了,前阵子的体检报告忘了吗?都轻微脂肪肝了,还要喝。” 虞逢泽悻悻干笑两声,顺着台阶下来:“算了算了,人老了不比当年,就算是每天坚持锻炼,也不免有些小毛病,现在养生为主。” 冯黛青反应很快,先迎合说道:“虞叔叔说得有道理。” 虞清雨看不惯他这副样子,提到体检报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悄然间,又凑近了谢柏彦几分,压低声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我突然想起,你上次说会给我查阅的体检报告还没给我呢。” “不会是空头支票吧?” 谢柏彦侧目,抬手很是自然地将她微乱的额发挽至而后,轻描淡写:“兴许是闻森忘了吧。” 他是有交代过闻森将他的历年体检报告发给虞清雨的,那时闻森还问了句,历年是指哪些年? 谢柏彦略一思索,回答他,那便从小到大的都发给她吧。 大概是没找全所有的体检报告吧。 黑眸划过一点兴致的浅笑,他同样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需不需要,我这几天抽空在京城做一次体检,免得太太收到了往年的体检报告,还要怀疑我造假。” 虞清雨鼓了鼓唇,剔透的眸子微转,娇软的调子长长地拖起:“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嘛……” 冯黛青这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他的笑容在看见坐在他对面的新婚夫妻咬耳朵时,已经几乎快端不住了。 然后在看到虞清雨为谢柏彦夹了块排骨的时候,胸口压着的闷气堆积到了极点。 情报似乎有误,他们的婚姻关系好像还蛮不错的? 在虞清雨第三次看向桌子中间的大虾时,谢柏彦的声音适时地响在耳畔:“要吃虾吗?” “你给我剥吗?”虞清雨没多想很随意地回答,陈姨做的白灼大虾味道很好,料汁独特,余味绵延,是她最喜欢的一道菜。 只是她今天不太想动手,下午刚刚做了新的美甲。 可话一出口,她先觉得几分不对,这话似乎对于他们来说太过亲密了。 还未等她仔细琢磨一二,一只虾仁已经放在了她的盘里。 虞清雨登时怔住,目光慢慢挪向身边的男人,矜然的黑色衬衣挽起,红色大虾在他修长冷白的指尖很快卸去虾壳,再度落进她的碗里。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角,忽然忘记了要说什么,大概也是在她家人面前做戏吧? 可他眼底分明坦坦荡荡,她根本分不清真假。 剥虾间隙,含着笑音的温润嗓音不忘回答她的问题—— “嗯,只给你剥。” 第37节 “那……还要一只。”虞清雨半低着头,只看向自己盘中剥好的几只虾仁。 发丝垂下遮住面庞,掩住所有神色。 她轻轻压住胸前长裙领口,心跳声剧烈地震动,手指跟着同频微颤,那清晰的怦然声,仿佛身旁的人也能听清。 几分无措间,匆忙放下了手,又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一片迷茫乱糟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抽了一张湿巾,悄悄递了过去。 “你……擦擦手。” 苏倪看着小夫妻的恩爱模样,不由放了心。 看样子,她的宝贝的婚后生活还不错。 晚餐后,冯黛青当真闹着要虞清雨送他回去。 堵在车库前,冯黛青收了笑,面上似乎流淌着几分惆怅。 “你走了两个月,连个消息都不给我发吗?” 虞清雨有些头疼,面对他的纠缠更是烦躁:“冯黛青,你今天也没喝酒啊,说什么胡话呢。” “我哪止两个月没给你发过消息,大概得有半年我都没回过你信息了吧,我的态度应该已经很明显了。” 或是真的有可能,大概也不会有他著名的十一次表白的名事迹在。 “你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虞清雨很是敷衍:“我体寒,天生的。” 冯黛青立刻换了策略,死缠烂打:“我在你家喝多了,你起码得送我回家吧。” “酒不醉人人自醉,是吧?酒也没喝,但不耽误你醉?”虞清雨面无表情,“冯黛青你是怎么做到一个总裁话这么多,这么讨人烦的。” “大概是偏爱吧,我这辈子也就和你说过最多的话了。” 虞清雨揉着额角,锥锥的刺痛,忽然觉得好像港城的生活更适合她。 至少,人都正常。 寂清的安谧中,谢柏彦清冽幽然的声音倏然落下:“老婆,要走了吗?” 慢条斯理地系上腕表,宝石袖扣在夜色中流淌着润泽的淡光,矜贵清冷的男人一身高定西装款款走来,唇角带笑,几分慵懒。 “老公。”虞清雨眸光微闪,神色不由轻快了许多,她上前两步挽住他的臂弯,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好像头也不痛了。 “冯总没有司机没有车子,想蹭个我们的顺风车。” 聪明地把皮球踢给了谢柏彦。 “哦?”沉眸淡冷平静,长辈不在,他周身凛冽,多了几分压人的睥睨感,明明是礼节的回应,却带上了几分嗤意,“自然可以的。” “我还要感谢冯总往日里对我太太的照顾。” 冯黛青面色端不住了,甚至连一句“不客气”也说不出口了。 看着他突变的脸色,虞清雨默默扬起嘴角,果然还得是谢柏彦出马,这种时候他的阴阳怪气最是好用。 晚风浮动,纤薄的纱裙不时划过他的指腹,软绵服帖的触感,绕在他的手指间,轻轻捻着丝滑面料,似有似无的体温靠近。 若是没有冯黛青灼灼的目光,一切都很好。 谢柏彦视线一偏,语气微凉:“你们看上去关系似乎挺好的。” 声音微低,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到的淡声。 “就那样……”虞清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了语气,轻咳一声,“那还是没有我们关系好的。” 垂眸默然静望了片刻,他忽而低笑:“也是。” “毕竟我们是睡一床被子的关系。” 第22章 chapter 22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但也没刻意避讳冯黛青。 虞清雨眉眼带笑,微微踮着脚尖凑到男人耳边说话,而谢柏彦也配合地微微低身,侧目低眉与她讲话。 大手掌在她纤瘦后背,婀娜的曲线被掌心轻轻压下。 矜持,又亲昵。 感情甚笃的新婚夫妻。 似乎是连冯黛青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冯黛青看得眼红,尤其是谢柏彦寥寥几道瞥来的视线被他捕捉时,他想要别开的目光又再次定住。 谢柏彦自是矜然自若,眸色淡定,薄唇一抹淡淡笑弧,仿佛一切游刃有余。 面容再难端住,嘴角弧度缓缓落下,冯黛青默然哂笑一声。 这位谢先生越是淡然,衬得他越是狼狈,可心底坳着的那股劲不停叫嚣着不甘。 还是不甘心。 “还送不送我回家了,就让我在这儿干等着看你们秀恩爱?”长眸微眯,将所有情绪掩下,冯黛青将头发向后拨弄,几分不羁。 这人真的油盐不进,虞清雨故意磨蹭了许久,冯黛青竟然还未放弃蹭车的念头。 腰窝处搭着的手掌递着涓涓温意,微一用力,虞清雨被他拢近几分。 淡声:“那便走吧,免得耽搁了冯总的夜晚生活。” 后四个字被念得微重,冯黛青面上一冷,几乎控不住发散的思绪。 夜晚生活? 是谁的夜晚生活? 冯黛青端正笔直地坐在副驾驶,目光寸点不离斜前方的后视镜,那里折射出后排靠得极近的虞清雨和谢柏彦。 他忍不住地皱眉,虞清雨人前最是注意礼仪分寸的,怎么上车就和别人挨得这么近? 该有的端庄优雅都哪去了? 冯黛青干咳了两声,试图提醒她注意坐姿。 虞清雨诧异地挑眉,不明就里:“你是准备在这里就下车吗?” 她根本不想去猜冯黛青的用意,只想把他尽快抛下车。 说话间,虞清雨歪了歪脑袋,更靠近了谢柏彦几分。 扶额,冯黛青忍不住又咳了声。 虞清雨隐隐几分不耐:“你到底要干嘛?” 一旁安静的谢柏彦也缓缓抬眸,慢条斯理开口:“冯总,中央扶手盒下有水。” 话音刚落,他的掌心似有似无地擦过虞清雨的手指,最后顿在她的膝盖上。 冯黛青的视线也跟着顿住,声音也失了冷静:“你……” 一双邃暗黑眸噙着笑,对上他的眼睛。 曈底染上凉意,直直扫来的视线,凛然清冽,让冯黛青先别开了视线,心底寸寸漫上几分惶然。 他望向车窗外,行行向后略过的杨树,忽然想到了什么:“清雨,你还记得老宅门口的那只老杨树吗?” 冯黛青低头笑了笑:“小的时候你爬上去捡风筝,跳下来的时候我没接住你,然后我们俩一起打石膏休养了三个月。” 这段故事,似曾相识。 谢柏彦指骨微曲,温热指腹在掌下的膝盖上微微点了两下。 他侧过脸去,眼神幽幽望向神色怠倦的虞清雨,原来在巴黎街头,她醉酒后回忆的那段故事,便是和眼前这位冯先生一起摔断腿的? 晦暗不明隐于瞳底,漆黑深邃看不清晰。 虞清雨精致的眉尖蹙了蹙:“记不得了。” 大概是车内空调开得有些冷,她不由又向身侧的男人靠了靠,她今日穿得单薄,唯有膝上覆着的那只大手带来些许暖意。 冯黛青没注意到后排的小动作,声音跟着回忆也渐渐低了下去。 “怎么长大了还是觉得小时候好,起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去掂量思考那么多。” 虞清雨打了个哈欠,几分疲倦地靠在谢柏彦的肩上,短短一段路怎么今日开了这么久。 鼻尖轻嗅,尽是他身上清雅的淡香,似是寥寥纾解着她的头疼。 谢柏彦肩背微微挺起,肩膀微坠,让身边的女人靠得更舒服了些。 抬手间,轻轻抚过她的发顶,温温贴近的气息。 暗昧中滋长着几分缱绻。 冯黛青深深叹了一口气,忽然转过头去望后排的虞清雨:“清雨,其实这段时间,我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目光忽然瞥向一侧的谢柏彦,他勾起嘴角,继续说,“时间堆积起来的感情,总是弥足珍贵,年少时遇到太惊艳的人,总是会让后来相逢的人都蒙尘。” “清雨,你觉得呢?” 车载音响放着的歌曲恰好停顿,几秒的空白的安静滞下,似乎连清浅的呼吸声都被放大。 被问话的虞清雨恍若未闻,眼皮都没掀开。 这段话本也不是说给虞清雨听的,冯黛青很快扭过头转向另一位。 “谢总认为呢?” “大概吧。”素来清冷淡漠的面容没有任何波澜,黑眸中一派平静,细看之下好似没有衔着一点情绪,冷冷清清的模样。 终于扳回一城的冯黛青嘴角笑意更扬起几分:“怪不得旁人总说,青涩的初恋,是人生中最念念不忘的感情。” 虞清雨不想搭理他的挑衅,双手圈着谢柏彦的手臂,长指摩挲着他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柔软的指腹在修长指骨上流连。 若是反感一个人的时候,大概是会连他的话也一同屏蔽掉。 虞清雨此刻的感受大致于此。 谢柏彦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微微颔首应了声:“冯总说的对。” 第38节 “我也觉得初恋确实会留恋。”嗓音幽幽,在逼仄的车厢虚虚环绕。 似乎有些不对,冯黛青蹙起眉尖。 又听谢柏彦不疾不徐说道:“我与太太之间,确实感情深厚。” 覆在她纤盈膝盖上的手掌微紧,如玉指骨似有似无地划过骨节,带起绵密颤栗。 仅有一层薄纱的间隔,裙摆之上的珍珠从他指腹间捻过,圆润的小珠子借着他的力道,又浅浅压在她的肌理间。 轻纱粗粝与珍珠柔腻交接而来的触觉,惊起阵阵电流,簌簌涌过。 虞清雨恍惚抬眸,望进一潭深水,窗外霓虹在他眼底折出冰冷光泽,暗示性的深暗眼神。 圈着他手腕的细指不觉间滑下,与他清健的指骨亲密相触。 膝盖处的暖意瞬间涌入四周,驱散一切凉意。 像灼了火,虞清雨抽了口气,到底是压住了逃离的冲动。 虞清雨咽了咽口水,低呼了口气,顶着两道情绪不明的视线,贴近身侧男人怀里。 弯起嘴角,嫣然温笑,望向冯黛青:“谢谢你的祝福哦,我和我老公第一次恋爱体验感非常好。” 初恋,念念不忘? 大概对于初婚初恋的两个人也一样吧? 像是一把回旋刀,冯黛青扔出去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插进自己的胸口。他没了再开口的兴致,静静望着前路,一声不吭。 反倒是刚刚沉默的虞清雨话多了起来,她把玩着他的手指,嗓音轻软:“老公,我们什么时候回港城?” 谢柏彦垂眸看着她的娇面,卷翘的长睫轻眨,像蝴蝶休憩落下的漂亮羽翼。 他的声音也跟着放轻,像是情人间的低喃:“急着回家了?” “想我的小鱼们了。” “想我的新花园了。” “也想妈和妹妹了。” 坐在前排的冯黛青默默扭头,思绪放空在不断向后越出视野的杨树间。 轿车停在虞家的别墅前,冯黛青叫出了正欲进门的虞清雨。 “可以聊聊吗?” 虞清雨下意识望向立在她身侧的高挑矜冷男人,后者微微抬了抬下巴,很是绅士地给她留出空间。 她叹了口气,在谢柏彦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时,方才开口:“别再坚持了,冯黛青,你已经给我造成很大困扰了。” 几分轻讽攀上眉眼,冯黛青呵笑一声:“我知道你不想聊我们,那不如我们聊聊宋执锐?” “你的那位便宜先生,知道你和宋执锐的事情吗?” 果然,又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虞清雨正了面色,声音肃然,明眸难得露出几分戾色。 “首先,我结婚了。” “其次,其他人的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最后,请你别在我老公面前胡说八道。” 明丽水眸睨过去:“很没有边界,很没有分寸。” “很烦。” 没留半点情面,冷禁中带着警告。 是冯黛青从没见过的虞清雨。 是跟着那位谢先生学的吗?似乎和他印象中的女孩不太一样。 他冷笑一声:“你现在一口一个老公,喊得很顺嘴啊,你说宋执锐听到了会不会觉得心酸呢?” 虞清雨眸色渐冷,双手抱胸,蕴着恼意:“所以你现在是爱而不得,恼羞成怒,准备黑化?” “反正你也没打算理我。”僵持的语气中挂上了几分可怜,倒仿佛是她的错一般。 虞清雨揉了揉眉心,试图理清他们之间乱糟的关系:“冯黛青,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吗?还是只把我当成和宋执锐争夺显摆的工具?” 大门前悬着两盏路灯,昏黄灯光落下,隔着四五米远距离的男女遥遥矗立,焦灼僵持的氛围。 “清雨,我不是笨蛋。”冯黛青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大概什么也没有被爱慕多年又表白了十数次的的女孩,质疑他的感情动机更可悲的事情吧。 虞清雨静了几秒,应了句:“嗯,我也不是。” 气氛莫名尴尬。 虞清雨低头看着自己的裙角,正思忱着是不是可以回去的时候,冯黛青再次开口:“算了,我还欠你一份新婚礼物。” 皱了皱秀气的鼻尖,他说话的语气似乎有些怪,总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句—— “不如,不如就送给和你关系最好的宋先生吧。” 虞清雨眉心深深折起。 还有更让她难以理解的话跟着落下。 “这样你也不必大费周章让黛黛去投资了,总归都是我的钱,都是为我冯家赚钱。你不觉得这比争夺什么显摆的工具更好玩吗?” “有病,早治。” 虞清雨不想再跟他说一句话,转身便走,走了两步,还是心火难平,忍不住又回头:“你真的有大病。” 和他说话真是浪费她的时间。 可身后的男人还未消停,他忽然提声囔着:“你知道有些人背靠京城人脉资源,东山再起选的地点却是在港城的原因吗?” “要不要我帮你问问宋执锐是为了谁?” 虞清雨脚步没停,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径直向前走去。 一如不知多少次,她毫无顾忌地向前走,而他只能看着她的背影。 冯黛青笑容逐渐消失,下一秒,他狠狠踢开虞清雨门前装饰的圆石。 裂纹登时爬上镂空雕花的圆石,几秒后,徐徐碎开。 解下高跟鞋的时候,虞清雨才发现谢柏彦就坐在客厅沙发上。客厅走廊处的窗帘被拉开,从他的位置正巧可以看见大门处的动静。 他们刚刚说话应该声音不太大,谢柏彦应该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吧? 虞清雨不由有些心虚。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倒也淡定,沉眸淡觑,漫不经心:“太太,我以后不会处理太多送上门的心甘情愿插足的莺莺燕燕吧?” 这话有些熟悉,基本没怎么改变的说辞,原版自然是出自虞清雨。 是上次因魏雪乔的时候闹了几句嘴时,她说的话。 虞清雨干笑两声,赤脚走进客厅,缩着腿懒懒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谢先生放心,我这点基本素质还是有的。” “正好你一次,我一次,我们暂时平局。” “这种平局似乎没什么意义。”谢柏彦放下手中的文件,淡笑了声,“谢太太,我是个商人,让本让利的目的并不是公平交易。” 虞清雨眨了眨眼,好想听懂又好像没太懂,她将腿放下,坐直了些:“那你要什么?” 沉沉黑眸锁在她面上,缓缓向下,是她轻点在冰冷地板上光着的小脚。 又不穿拖鞋。 谢柏彦起身,逼近了几步,半坐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我想听听太太的意见。” “什么意见?” 他的手掌忽地攥住她的脚腕,微微抬起,指腹摩挲过光滑的肌肤,酥酥麻麻陌生悸动爬上心房。 “年少相伴的人弥足珍贵?”一点兴味轻笑,“原来太太小时候的生活这么丰富多彩。” 虞清雨猝不及防被捏住脚踝,怔忡几秒,她猛地抽回自己的小脚,纤白细直的小腿落下,不觉间停在了他的鞋面上。 她顾不得其他,急忙解释道:“哪有?也就平平无奇的童年生活罢了。” “哦对了,你之前说在北京住过是什么时候?”她信口胡扯,“说不定,你也是我小时候的重要组成部分呢。” 意味不明的一点笑痕,平静中似乎有风雨来袭的意味,她咬了咬唇,莫名一点心慌,脚趾无意识踮起,小腿跟着绷直,绮丽柔旖的线条美感。 见谢柏彦不为所动,她眼波微转,扯了扯他的衣角,嗓音温软,又回到他问的那个问题上:“我哪有什么意见?” “老公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哦?”尾音轻轻勾起,他微微矮身,视线忽然落在她光洁的小脚上,柔弱无骨一般踩在他的拖鞋上。 深色弥漫瞳孔。 缩短的距离,让很多细节变得更加清晰。 放大的一张俊脸,虞清雨仰头的角度也刚刚好,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他的唇上。 谢柏彦的唇色偏淡,薄凉的,似乎也是柔软的。 没有劣质香氛,没有酒精干扰,她恍惚回忆起那次相贴的触感,似乎清晰,细究之下,好像也模糊。 “太太看来很想与我有一段往事?” 她莫名咽了咽嗓子,看着薄唇在她视线中翕合,莫名涌上的燥意蛊惑着。 在凌冽声线再度落下前,虞清雨突然仰头堵住了他的唇。 “接吻时间,不宜说话。” 舌尖轻轻划过微凉的薄唇,带着颤栗的湿润一触即离。 像飘飘落下的羽毛,缓缓拂过,再想去抓时,已经随风远去,无影无踪。 但谢柏彦抓住了他的羽毛,在花草淡香抽离的那一瞬,他掌住了她的柳腰。 肩膀被重新摁下,她惶然睁大眼睛。 第39节 回应她的是抵额深吻。 第23章 chapter 23 夏夜沁了凉意,便是下雨前的征兆。 轻轻触碰的唇瓣带着凉歇的潮湿,蕴着海潮的勃然,缓缓涌上沙滩的波涛,直至靠近岸边时,才发现平静浪潮中汹涌的来势。 虞清雨是察觉到了什么的,在那铺天的风暴降临前,她想躲。 柳腰微折,像一尾轻盈小鱼敏锐地试图逃离他的包围圈。 他们的距离极近,虞清雨的所有动作被寸寸放大在谢柏彦瞳底。 微微向后仰起的颈子,像天鹅航行时扬起纤盈的弧线,美丽又脆弱。 是戏闹玩笑,只想打断他方才的话,得逞之后便想抽离而走,像上次那般不负责任。 只是意图太过明显,她还未抽身,纤薄的肩膀被温热手掌压下,紧跟着是被掌住的腰肢,微一用力,继续扯近的距离。 虞清雨薄红眼皮猝然掀开,流转的清波荡漾,一闪而过的惊慌,被覆下的阴影遮蔽。 是积攒层叠的浓云,漆黑如墨,却也有流淌的淡光投下,鼓动的心悸在薄唇抵上时,愈加清晰。 湿润的,潮热的,闷重的,密不透气的,热度逐渐攀升的,触碰又分离。 像是窥探半分天光,在那沉定的黑眸注视下,她慢慢闭上了眼睛,睫羽在战栗中微抖,连呼吸也下意识屏住。 可无孔不入的冷香将她笼罩,红唇微张,似是想要偷取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而后是探入唇齿间的柔软,勾着她的,刮过皓白牙齿,一点刺痛糅在温热湿泞之中,渐渐褪去,只剩绵软脱力的炙吻。 她还踩在谢柏彦的脚面上,令人昏眩的迷离将一切理智打破。 不知什么时候,手指已然攀上他的衬衫,细指间缠着他的领带,攥得很紧,谢柏彦顺着她的力道,徐徐压下。 退无可退,她倒在了沙发上,身前的男人将她压进怀里,衣裙微乱,一点瓷白乱了眸光。 柔美婀娜的曲线盛放在他的掌心,混乱的呼吸声夹着一点喘/息清晰入耳,莫名浪潮涌上心头,带着蓬勃的热度,跃上脸颊。 红了又红的胭脂色,好似也晕染到另一个人的面上。 手指紧了又紧,窒息般的错觉让她丧失所有抵抗。 虞清雨的手臂虚靠在他的胸膛,却没有一点力气推开,像是丛丛芦苇,细风轻晃,折弯了腰,只能迎上他所有强势。 “小鱼。”一点清润缱绻的温声在耳畔缠绕。 一颗水珠滴落在平静的湖面,叮一声将所有靡丽雾气挥散。 虞清雨颤着眸,缓缓定睛,望进他的瞳底,谢柏彦黑曜般深眸似乎也蒙上一层雾色,旖旎缭绕,勾人心弦。 她心底的那根弦蓦地断了。 停在他的领口的指尖跟着她轻震的瞳孔一同攥紧,无意识地划过他的颈侧。 一道细细的红痕落下。 同他定在她湿润唇色上的视线一起。 谢柏彦的作息习惯一向规律,无论换了时差或是地点,都严格执行。 虞清雨醒的时候,他已经结束晨间锻炼,带着一身潮气从浴室走出来。 衬衫刚系上几个扣子,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谢柏彦回头望过去,正看见虞清雨捂着唇几分恍惚地坐起身。 单薄的睡裙几分凌乱,被子卷在细直的长腿间,柔腻的肤色晃人眼。 “还早,太太可以再睡一会儿。”声线很轻。 原只是一句善意的建议,听在虞清雨耳中像带着刺,她的眉眼半阖,精巧绝伦的五官都皱起。 “我在你眼里就是天天只知道睡大觉的懒人是吗?我难道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刚刚睡醒,声音还温糯软软的,却已经开始无差别攻击了。 谢柏彦微微挑眉,薄唇挂上一点笑痕,差点忘了虞清雨的起床气很大。 指腹轻轻触着微肿的红唇,虞清雨掀开眼皮斜睨着他,在他很是平静地系上锁骨下的扣子时,火气又添了几分。 “谢柏彦,你是猫吧,我的嘴唇都被你咬肿了。” 记得小时候,她去喂老宅附近的流浪猫,虞清雨拿着猫条去引小区里最肥的大黑猫去吃饭,听说它是这片区域的小头目,不太好惹。 事实证明,确实不太好惹,大黑猫嗷呜一口绕过了猫条,狠狠地咬上了她的手指。 有人比那只大黑猫还讨厌。 很不留情地咬了她的唇。 谢柏彦慵懒随意地垂眸,薄唇缓缓翘起,冷白指骨松开正欲系上的最顶端的那枚扣子:“可能有人比我更像猫。” 领口场下,半遮半掩的一道血痕卧在他的颈侧。 格外显眼。 无声的安静,让昨晚许多片段重回眼前。 虞清雨僵直地别开视线,拍了拍自己的脸,嘴里还在愤愤不满地嘟囔着:“可是那道红痕都被你衬衫挡住了,我又遮不住,你让我这样怎么出门见人?” “那便不出门。”谢柏彦很是诚恳地给出意见。 虞清雨好似看透了他的本质,恨恨指责:“果然,你就只想把我金屋藏娇。” 谢柏彦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正挑选着今日的领带,长指拨弄着,腕侧的那枚红痣如那道红痕一样灼眼。 虞清雨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回转了过去,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开口:“系那条灰紫色的。” 声音里还带着闷气,红唇微微嘟着,但并不妨碍她对他指手画脚。 谢柏彦倒也顺从,捻着领带在颈间比划了一下:“颜色有些跳,不够沉稳。” “你平时工作眼镜一压,谁还会去说你不沉着。”虞清雨最是受不了他每日恒久不变的黑与白,明明是还不到三十岁的男人。 轻哼一声,无意间咬了下微肿的唇瓣,虞清雨捂着嘴痛嘶一声。 灰紫色的领带绕在颈间,还未来得及系,谢柏彦听到她压低的痛声,眉心微折,已经迈了过来。 “要擦药吗?”长指捏着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眼皮微微垂下,他细细端量着她红肿的唇瓣。 这个仰头的姿势总让她想到一些关于昨晚的画面,拍下他的手,别开脸,声音微低,几分委屈:“嘴唇要怎么擦药啊?” “应该也可以的吧。”谢柏彦也不太确定,拿出手机,“我来问问家庭医生。” “别!”虞清雨猛地从床上站起,扑上去制住他的动作,跌跌撞撞,小腿被被子缠住,还未站起就已经被扯住动作。 猝然失去重心的虞清雨,半跪在床角,手掌撑在他的胸前,被谢柏彦堪堪扶住。 眼皮一跳,虞清雨猛然收了手,昨天似乎也是差不多的姿势。 她有些暗恼,刚想抬眸挑刺几句,忽然对上他含笑的眼睛,登时把所有话都咽了下去。 房间里似乎有些热,虞清雨手指揪住垂下来的领带,是她选的颜色,灰紫色的丝绸面料,其中绣着银丝暗纹,雅致端方。 咽了咽嗓子,在他凝视的目光中,虞清雨手指灵活迅速,一个漂亮的温莎结很快缠绕在他的领口处。 微微正了下角度,虞清雨却没松手,她鼓了鼓嘴,慵懒清软的声音放缓,犹带着几分不满:“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累累罪行,搞得阵仗这么大,我还要脸的,谢小猫。” “虞小鱼,那你昨晚怎么没叫停呢?”指腹轻轻碾过她的红唇,若有若无流连的一点温度。 虞清雨拧着眉尖瞪他:“你这说的好像我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一样?” 低凉散漫的声线缓缓落下:“大概也不算发生什么吧。” “也就只是被一只小笨鱼咬了一口。” 一点笑音弥漫其中,迎上虞清雨睁圆的双眸,薄唇淡勾。 “可是你不是很喜欢吗?bb。” 手指一紧,领带忽地被推至最高。 虞清雨扯开缠着小腿的被子,面无表情地穿上拖鞋,带着瑜伽服径直离开。 她可太喜欢了。 喜欢到现在嘴唇还在隐隐微胀。 谢柏彦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松了松被她扯紧的领带。 早餐是陈姨做的。 “谢先生,不知道您平时喜欢吃什么,我便都准备了些。” 种类繁多,大多京城经典的早餐小食。 谢柏彦微微颔首,还未说话,已经被虞清雨抢了先:“没事的,他什么都吃,好养得很。” 虞清雨说得也没错,这段时间她也算了解他的喜好。谢柏彦确实不挑嘴,好像对食品本身并无追求,更不像虞清雨那般,遇见不喜欢的菜色,根本一口不动。 谢柏彦拿起筷子,平静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虞清雨喝完一杯苦涩果汁后,长长吐了口气,悠悠视线这才转向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见他只是喝着豆浆,她颇为好心地将一块糖饼放进他的碗里。 “你尝尝这个,是陈姨自己调得焦糖馅料。” 谢柏彦视线掠过:“这是什么?” 虞清雨:“就普通的芝麻糖饼。” “这是老婆给的。”谢柏彦眼睫撩起。 虞清雨有些懵,歪了歪头,一丝疑惑。 “所以是老婆饼。”谢柏彦神色自若,仿佛说的是什么严肃正经的公事。 若不是他正在查看着周斯岑发给他的国语基础日常梗大全,虞清雨就真的信了。 嘴角扯开,虞清雨有些笑不出来,这个梗未免也太老了些。她合理怀疑,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全是已经是几年前的过期版本。 “我觉得谢先生的国语学习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已经越学越歪了。”虞清雨选择继续喝她的苦果汁。 目光几番略过他的手机,静了几秒,虞清雨再度掀唇:“我觉得,谢先生现在需要有人出手指导一下了。” 第40节 “太太是准备亲自上阵?”声线散漫,尾音轻轻勾着,带着撩人的温度。 虞清雨托着粉腮,笑眯眯:“我准备给你上点强度。” “哪种强度?”薄唇慢条斯理扯上淡弧,眸色也跟着深暗。 放下筷子,他端坐在餐桌前,仿佛是要进行重大谈判一般,口中念着的却是风马不及的一个词。 “唇枪舌剑?” 唇枪舌剑? 哪种唇枪舌剑? 虞清雨愣了几秒,在他慢慢勾起的唇角弧线中,忽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唇瓣抿起,那里还在隐隐微痛。 她真的很怀疑,谢柏彦是怎样端着一张清冷淡漠的脸,却说着那些令人脸红的话的? “谢柏彦,你就是这样学《成语大全》的?”秀气的鼻尖皱了皱,虞清雨的嘴角也跟着落下。 薄唇微折,似有似无一点淡笑:“那只好继续努力,努力让太太满意。” 谢柏彦看了看时间,起身套上西装,低眸仔细理着袖口,又将领带正了正,视线掠过她微红的耳廓,淡笑:“今晚有场宴会,需要你陪我一同出席。” 顿了顿,他又提醒:“我们明晚回港城。” “至于其他时间,谢太太自由发挥。”轻描淡写,给足她足够的自由。 虞清雨懒懒点头,不想再和他对话,只挥挥手:“行了,你可以退下了。” 客厅走廊处的窗户未关,今日天色极好,有徐风轻轻拂过窗帘,流苏晃动,缠住谢柏彦的注意力。 从那扇窗户向外看,可以清晰地看到大门处的景象。 等待他出发的轿车正停在那里。 一些算不上好的片段记忆涌上,谢柏彦静静收回了视线。 谢柏彦立在餐桌前,眸底蕴着几分暗色,思忱片刻,他心平气和地再次开口:“谢太太,不过有点事情可能需要占用你的自由时间。” 食指微曲,他轻轻敲了下红木餐桌,一声闷响后,他的声线跟着落下:“抓紧处理一下你的疯狂追求者。” 不疾不徐,嗓音清冽,几分暗藏的意味,虞清雨听不清晰。 意料之外,似乎也意料之中。 虞清雨打了个哈欠,颇为矜持地扬了扬精致下巴:“没办法,魅力太大。” 混淆话题,轻而易举地带过敏感问题。 谢柏彦似有似无地点头,端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似乎很认可她的结论。 “太太魅力属实太过迷人。” 闻森早已等在门外,见他出门,连忙跟上去汇报:“谢总,您让我着手洽谈的法国畅销小说翻译版权引入,已经达成初步意向合作了。” “嗯。”谢柏彦没什么表情地应声,他脚步一顿,忽然停在车前,清冷视线定格在花园里的喷泉上的那尊雕像上。 “去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准备出售或拍卖的十八世纪雕像。” 闻森有些为难:“就一定要十八世纪的吗?” 他抚过额角热汗,上次为了谢太太的花园,他钻研了许久养花指南,现在大概需要换一门学科,开始从头学习建筑雕像艺术历史。 谢柏彦坐进车里,带上金丝镜框,黑眸敛下,薄唇微启:“没办法,太太挑剔。” 第24章 chapter 24 虞清雨已经安排好她的自由时间,一早就约了冯黛黛去做皮肤护理。 轿车刚刚驶出大门,就被她叫了停。 推开车门,虞清雨面色阴沉地看着大门前碎了一地的镂空雕花圆石。 这是她婚前专门找即将闭关的非遗老师订做的一对石雕,那是他最后一件作品。 工时近半年,才等到的精巧雕花圆石,就这样碎了? “去调监控!”她压着火气,声音冷得骇人。 张司机掂量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说:“小姐,要不我先送您出门,回头再看监控?” 再一看虞清雨半蹲着正捡着裂开的碎片,连忙换了说辞:“我这就去。” 碎片锋利,不经意划过她的指腹,渗出星点血迹。 闻讯而来的陈姨,连忙去看她的伤口:“小姐,我来收拾吧。” 虞清雨摇摇头:“去拿个箱子吧,我来把这些收起来,寻人问问可不可以修复。” 毕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不说其物质价格,只单论它的精巧复杂程度,就这样被打碎也未免可惜。 看到监控前,她大概是有个猜测的。 无非是为了确认是否有冤枉昨晚那位挑事的人。 那段监控视频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她的面色越来越沉,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帮我拟写一份律师函。” “寄给冯氏总裁,请他在三个工作日内等价赔偿我所有的损失。” 她吐出哽在喉咙间的闷气,虞清雨关上了监控视频,眼眸一转,只是赔偿对于冯黛青来说,似乎无足轻重根本不值一提。 那些赔偿于他而言也只是手指轻点的小事,可难解虞清雨的郁气。 那是她亲自画的设计图纸,托人去找石雕老师,再三拜访,才最终同意为她制作的门前石雕,对她而言意义非常。 “等一下,别寄给冯黛青。”眸光微凉,“寄到冯氏老宅,收件人记得写冯叔叔亲启。” 她暂时治不了冯黛青,难道他的父亲还治不了他吗? 借力打力这招,虞清雨一向用得顺手。 一件小插曲,虞清雨到美容院的时候,冯黛黛这位迟到大王还没来。 美容师是为她惯常服务的那位,她笑着迎上来:“虞小姐,您好久没来了。” “是很久没来了。”她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由她按摩肩背肌肉,“我搬家了。” 美容师惊了一下:“您也搬出颐园佳景了?” 也?虞清雨微微拧眉,想了许久这个也究竟说的是哪位。 美容师:“就是那位经常陪您一起来做美容的宋先生啊,您上次不是说他是搬出去颐园佳景,所以没空陪您来了吗?” 缓缓撩起睫毛,她轻声回了句:“……是啊。” 虞清雨都快记不清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大概半年前?还是一年前? 宋家破产,宋执锐搬出颐园佳景明明也只是一年前发生的事情,却好像过了很久。 记不清有多少人问她怎么少了那位经常一同出现的宋先生,一开始她还会认真解释他们之间本也没有其他关系,他自是没有义务陪她一起的。 不然又怎么解释他突然就消失在她的世界了,断绝了一切联系,更别提身边朋友愿意提供的那些帮助。 衬得那时清算了自己所有名下财产,孤注一掷想要帮他渡过难关的虞清雨,像个傻子。 但后来,她也不愿再解释了,只说一句他搬家了,就可以挡住所有好奇的目光。 是的,他搬家了,从那个光鲜亮丽表面繁华的世界离开;紧跟着,她也搬家了,搬去另一个城市,开始她的新生活。 新生活,意外的不错。 打了个哈欠,虞清雨也不愿再说,拿起手机,美容师正轻按着她的额角,她半眯着眼,透过被半遮的视线,给迟到许久的冯黛黛发去消息。 yu:【我的宝宝,你人呢?】 久久未收到消息,平时冯黛黛一向都是秒回的,有些奇怪。 虞清雨坐直身体,美容师很识眼色地后退一步。 打开微信,看到最上面的那条信息,虞清雨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是,怎么是发给了谢柏彦? 恰时,一片空白的聊天框转向了正在输入中,虞清雨暗自懊恼,连忙撤回了刚刚的消息,正想解释什么的时候,谢柏彦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xby:【好的,bb。】 虞清雨懵了一下,那条绿框黑字已经自动在脑海中被转换成人声。 就好像他亲口在她耳畔喊着bb一般,面颊很快染上红云,她捂着脸,心下涌上燥热。 yu:【我只是发错了。】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对话框,看着他名字后缀着的那行正在输入中,心跳倏然加速,不知是期待,还是羞赧。 怎么就会发错人呢? 明明他们从来不在微信上聊天的,就这样莫名其妙消息发给了压在一众联系人下的谢柏彦? 虞清雨长长叹了口气,在忽然看到他下一条信息时,呼吸突然哽住。 xby:【所以,除了我你还有别的宝宝是吗?】 虞清雨慌乱按灭屏幕,眼前不断浮现谢柏彦端着一张寒川冷面,风度翩翩的君子形象,却漫不经心地故意说着这些让人脸红的话来逗她。 最开始,虞逢泽与她介绍这位联姻对象,也没提及过他的这一面啊。 姗姗来迟的冯黛黛踩着骄阳而来,拍了下她的肩:“你抱着手机发什么呆呢?” 虞清雨回神,下意识把手机往身后藏,仿佛有什么不能再看一眼的秘密。 她轻咳一声:“你还好意思说呢,迟到了这么久,连个消息都没有。” 自知理亏的冯黛黛哂笑两声,跳过了这个话题,刚想说些什么,目光突然定住,眼睛登时睁圆。 “做什么?”虞清雨瞥她一眼。 第41节 冯黛黛又凑近了几分,声音夹着盎然的兴味:“你的嘴唇。” 今日出门做皮肤护理,虞清雨没化妆,唇色却鲜红哄人。早就预想过会被她看到,虞清雨也没躲,任她盯着看,撩了撩额角长发:“有必要这么意外吗?” “怎么说我也是有老公的人。” “你们夫妻生活这么激烈的吗?”冯黛黛边说摇头,“我怎么也想象不到你们两个人亲亲热热的模样,总感觉气质好违和。” 违和吗? 虞清雨有的时候不太愿意去思考那些深层次的东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难以捉摸,夫妻之间亦是如此。 只她一个人去思考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乞力马扎罗山去过吗,就是赤道上的雪山。”冯黛黛想到一个绝佳的比喻,“你和你的谢先生,大概就是这样。” 冷与热的交融。 仿佛两个世界的人,却凑在了一起。 冯黛黛眼睛一转,忽然又想到另一个人:“但是宋执锐不一样,他就像沁凉溪水,无论与谁,都两两相宜。” 这几天,这个名字有些高强度出现在她耳边。 在长达近一年没有听过,她几乎快忘了他时,又被很多人不断提醒。 有些烦。 揉了揉耳朵,虞清雨半阖上眼:“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提他,你跟我仔细讲讲,你哥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有跟你提过要去投资宋执锐的公司的?” 冯黛黛震惊脸:“哎?我哥居然知道这事。我为了避开他,还特意找了个皮包公司注资,流程都走了一半了,你现在跟我说我哥居然知道?” “震惊我全家。” “外包公司?”虞清雨微笑,“不会是你哥推荐给你的外包公司吧?” 冯黛黛懵了:“你怎么知道的?还真是我哥给我推荐的外包公司。” 虞清雨缓缓点头,转过脸,笑容淡了下去:“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也怪她,做什么要在冯黛黛面前提这些。 原本大概也没什么事情,冯黛青投与不投都没什么关系,宋执锐的项目大抵是不缺投资的,只是她突然与冯黛黛提了一句,反倒让冯黛青抓着不放。 想起她门前被踢碎的那只石雕,虞清雨不由惋惜。 “我哪知道他会去查我的资金动向啊。”冯黛黛还很委屈。 她自来不懂这些商业上的东西,也只能去问自己哥哥,哪能想到最后闹成这样。 “你每天只专业于自己的画廊画展,突然跟他提到投资,你哥也不是傻子,当然会去查你的财务情况。”虞清雨也不想再提,“算了,不管了,这本来也不是我们两个人该操心的事。” 只不过宋执锐的事情她暂且不计,冯黛青踢碎她石雕的事情,她不会就这样放过的。 电话响起的时候,两个女孩凑到一起正在数落着冯黛青的恶行,忽然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虞清雨猛地坐直身体,还顺便整理了下裙子。 冯黛黛被她的小动作搞懵了:“你这也不是视频啊,整理仪容做什么?” 虞清雨也愣了,呆呆放下手,嘴硬道:“我只是注意形象罢了,又不是为了和他打电话。” 嘴上是这样说的,但还是再三看了下手机屏幕里映照出的那张娇艳昳丽的脸,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虞清雨才接通电话。 “我的宝宝,你人呢?”磁性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鼓震着她的耳膜。 是她刚刚发错的那句话。 心房猛地空了一拍,指尖忍不住地攥紧。 压下心头忽然的悸动,虞清雨压下一轮呼吸,才缓缓开口:“你好烦啊,我都跟你说了,我发错人了。” 身边的冯黛黛忍不住凑过来听他们的对话,被虞清雨闪过,踩上鞋子寻了个安静的地方。 头顶是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冷气落下,将那点莫名的燥气没过,她才再次开口:“你这是要跟我秋后算账是吧?” 耳边沉下一点轻笑:“没想跟你秋后算账。” “因为我没发错人,bb。” 手机差点从掌心滑下去,虞清雨咬着下唇,一点微胀的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重新找回一丝清醒。 眉尖拢起又松开,跟着的是翘起又抹平的嘴角。 放弃表情管理。 直到他清冽好听的声音再起:“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一颗石子打破平静的睡眠,几个流连的水漂过后,安然沉入水底。 她的心忽然静了。 晚上的宴会,是谢柏彦第一次出席京城晚宴活动,虞清雨挑了条明黄色的抹胸礼裙,仪态端庄,气质脱俗。 见过几个长辈后,谢柏彦换了虞清雨手里的红酒:“香槟还是气泡水?” 还给了她选择,虽然两个都不怎么样。 虞清雨笑起来:“不是说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才不可以喝吗?怎么现在你在也要盯着我?” 谢柏彦倒是一派淡然,他的掌心拢在她的光洁圆润的肩上,微微侧脸,对上她黑白分明的剔透眸子,瞳底漾上一点笑痕。 “怕你晚上又胡闹,指甲顺着脖子划到脸上。” 说着,还似有所指地理了理自己的领带,暗示她那之下藏着的一道痕迹。 “你这人——”虞清雨气鼓鼓,“我都没说你呢。” 谢柏彦眉目清润,泰然淡笑:“那你也可以一说。” “那还是不说了。”虞清雨果断中止话题,挑了一杯香槟。 说来说去,吃亏的好像都是她。 今日化妆时,唇膏反反复复盖了几遍,她都不忍抬眼去瞧化妆师的表情。 “谢柏彦,都怪你——”虞清雨正要细说,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谢总,清雨。” 总有人不合时宜地出现,巧的是,几次似乎都是一个人。 谢柏彦款款转身,望向正晃着红酒杯兴味盎然的冯黛青,礼貌回应:“冯总。” 冯黛青的笑容携着一点冷意:“好巧,今天又见面了。” 他似有似无地看向一边面无表情的虞清雨,唇角勾起:“我只是忽然想起件事情,思来想去,还是准备打扰一下你们。” 谢柏彦微微挑眉,掌在她纤薄肩上的手指缩紧了几分:“愿闻其详。” “谢总,知道谢太太正准备联合家妹投资一家新兴科技创业公司吗?”冯黛青轻抿了一口杯中红酒,意味深长,“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清雨和家妹对这方面知之甚少,不免担心被骗。” 虞清雨拧紧眉心,眼底划过一丝不耐,她悄悄扯了下身边谢柏彦的袖口,正欲解释,却被他反握住手指。 谢柏彦淡然自若回视冯黛青,不疾不徐:“太太有自己的投资理念也是正常的。” “谁又能保证投资永远是稳赚不赔的。” 温热指尖轻点她的手背,他微微低头,长眸定在她的面上:“回头我让闻森给你办个投资基金会。” “不要。”虞清雨抿抿唇,小声说,“我又不懂这些。” 薄唇含着从容淡矜的微笑,谢柏彦扫过冯黛青挑衅的眸子,笑意更深了些:“无碍,就当投着玩。” 第25章 chapter 25 冯黛青的笑容僵了些,目光再转向抬着头凝望身侧男人的虞清雨,她定在谢柏彦面上的那抹剔透灼然的目光让他心惊。 好似有什么他不愿承认的事实昭然若揭。 眸光微敛,冯黛青咽了口红酒:“谢总,这就没意思了,我只是善意提醒罢了。” 宴会厅轻缓动听的钢琴声,悠悠荡荡回响在大厅,虞清雨自动回避了冯黛青的那些长篇大论,诸如没经验没调研没相关学历之类。 一而再再而三的刻意出现,已经让她厌烦,总拿着那些乏善可陈的事情来打扰,她早已没了耐心。 在她骨节处微点的长指像按下了钢琴低音区的黑白琴键,谢柏彦清润好听的声线微微压低:“谢谢冯总的好意,但我也是认真地想为太太办一个投资基金会的。” 谢柏彦偏头,对上虞清雨如水般沉静的眸子,薄唇含笑:“太太若是对这方面感兴趣,谢某自然不吝支持。” 虞清雨面色微烧,她几分不自在地侧过脸,视线微偏,望向大厅中心斜台上正进行演奏的钢琴师,跳跃的琴键,悦耳的乐声,混着周围噪杂的背景音,让她慢慢分神。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眼前相牵的双手灼烫着冯黛青的视线,他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呼吸渐沉:“这也不是什么小事的,几千万的项目,谢总大概需要再考虑一下。” 有些刺耳的语气。 虞清雨原本是想无视的,只是最近看这人实在是烦得紧。 明眸掀开,曈底划出一丝冷嘲,这话有些难听了,只差直白地说她没什么经商头脑了。 她只是对商场的事宜不感兴趣,但那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 “抱歉哦。”红唇勾起讥诮弧度,“我老公家大业大,就算真的做点赔本买卖,也够我去赔个几十年了。” 理直气壮的调子,仗着谢柏彦纵容。 冯黛青啧了声,嘲讽的话刚到嘴边,就已经被谢柏彦打断。 “不过小打小闹罢了,哪怕不赚钱也可以当做入学经验。”长指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声线平直中带着一点不容置疑的凛然,“况且,我相信太太的能力,放心去做便好。” 至于其他的,一切有他在。 原本她是不太确定谢柏彦那句给她创办投资基金会,究竟是戏言,还是一时应付。只是他一眼可读的信任,让她恍惚有了种错觉,如果那是真的话,似乎也不错。 是谢柏彦给她的底气。 “好啊,好啊。”纵观一场恩爱大戏的冯黛青拍了拍手,笑容抿去,面无别色。 “那既然如此,我只能送上最衷心的祝福了。”他转向虞清雨,眸色微冷,“祝清雨妹妹创业成功,也祝谢总——” “家庭美满幸福。” 意有所指。 第42节 窗外月光清冷,眼前人真的可以敌过过去月光吗?似乎也不见得。 谢柏彦面色如常,淡然自若,微微颔首示意:“谢谢,一定会的。” 自动过滤那其中的深意,仿佛那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祝福。 这样的祝福,他已经收到太多了。 宴会行至一半,主人身体不适先行离开后,虞清雨也带着谢柏彦先行告辞。 谢柏彦晚宴喝了些酒,司机下车去拿水,车窗慢慢落下,带着潮热的暑气扑面而来。 清新又闷重,别扭的京城暮夏。 “手怎么了?”长指把玩着她的小手,纤白柔软的指腹在他眼底定格,那其中隐隐一道红痕,谢柏彦眉心轻轻折起,“划伤了?” 伤口只是浅浅一道,出门前已经被处理过,若是他没提起,她几乎都快忘了早上手指被石雕碎片划伤的事情。 想到石雕,她就来气。 “被——”虞清雨忽然一顿,眼眸一转,下颚抵在他肩上,扬着眉,委屈地压着声,“还不是被某些人气的。” 谢柏彦眼风淡淡,从中心扶手箱中翻出创可贴,撕开包装,觑她一眼:“被气得手流血?” 一圈创可贴绕过她的指尖,动作放得很轻。 虞清雨掀开眼皮,指望见他认真专注的表情,眉尖微紧,一张俊美冷清面似是浅浅现出些许波澜。 顺着他的话,虞清雨故意压下声腔,温软可怜的轻声:“是啊,被某些不安好心的疯狂追求者气到了,气得手都流血了。” 被包扎好的手指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原本她自己都快忘记的小伤口,如今生怕谢柏彦忽视那一道晚点处理就快愈合的红痕。 “你老婆受委屈了,你都没什么表示的吗?”微微嘟着唇瓣,双腿缩上座椅,半跪在晶光闪闪的礼裙上,抵在他的腿前。 被盘好的发间几缕乱发垂下,横在她莹莹如玉的面上,剔透水润的眸子忽闪忽闪,直勾勾地凝着他。 暗夜里,似乎有浅浅蒸腾的暧昧。 清软音色夹着一点气音,刻意营造出的楚楚可怜。 虞清雨扯着他的袖口,似有似无地把弄着那颗宝石袖扣:“冯黛青都当着你的面说我投资会被人骗,这不是当众打你的脸嘛。”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你都不知道,他昨晚还把我放在门前装饰的石雕踢碎了一只。那可是我专门找老师订做的,精心绘制的图纸。” “哦?”谢柏彦低眸,解救下那颗快被虞清雨扯下的袖扣,微微挑起的尾音中带点慵懒,漫不经心。 手里的物件忽然被扯开,虞清雨也不恼,很快又拽住了他的领结,黑色绸缎底的面料上挂着写海蓝色的暗纹,像他的人一般,不露声色。 她又瞥了他两眼,语气哀哀:“那可是我特意为我们的婚房定制的,光是工时就有半年,期间我还不断去老师那里调试图纸。” “结果,结果他就这样给我踢碎了一只。” 谢柏彦清润眉眼压着几分笑,静静听着她的诉苦。 “老公,他这是爱而不得的,对我撒气。”她拉着他的领结,微晃了几下,干脆扯了下来,放在掌心里蹂躏着。 幽怨的眼神望了又望:“老公,这气你能忍吗?” “你舍得让你温柔大方善解人意人见人爱的太太忍下这口气吗?” “自然是要为太太出气的。”他扫过一眼被她手指揪得不成型的领结,眼底漾上一抹浓色。 微微拢了拢她垂落下去的裙摆,素来淡矜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谢太太想怎么出气?” “买凶绑架,还是交通肇事?” 虞清雨一怔,震惊中手指都卸了劲,被她扯得凌乱的领结落在她的长裙上,顺着柔顺的面料又躺在车厢里。 她愣愣地问,声线隐蔽地藏了几分颤意:“这是可以的吗?” 谢柏彦闲闲抬眸,将她诧异到呆滞的表情纳入眼帘。 夜色中,温柔的光影落在他的眼底,神秘又幽清,她很快落入那一片静谧中,耳边只留下他的徐徐声线—— “当然不可以,我是正经生意人。” 虞清雨的表情凝结在面上,恍惚愣了几秒才回过神,不满地皱了皱秀气的鼻尖:“你又逗我!” 鼓了鼓嘴:“我不管,你必须帮我出气!” 至于如何出气,眼波流动,瞳光微亮:“那你陪我去把他的轮胎扎了。” 谢柏彦眸底酝起浅浅笑弧,懒散地靠在椅背中,几分兴味:“你确定这是堂堂总裁夫人想出来的报复手段?” 虞清雨当然也知道是有些幼稚,但一时还没想到什么更好的方法,食指戳了戳他的坚硬的手臂:“那你给我提供点新鲜创意。” “他可是把我定制的一对石雕踢碎了一只,你知道吧,成双入对变成形单影只了,你懂什么意思吗?”虞清雨添油加醋,眉尖高高蹙起,“他这是不想让我们好!” “老公,这气你能忍吗?” 话说到这份上,谢柏彦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可以忍了。 他轻笑一声,握住她还贴着创可贴的手指:“突然体验到旁人说的被吹耳边风的感觉了。” 虞清雨得意地扬了扬眉,笑容明艳,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把他的项目抢走,让你的投资基金会接手,怎么样?” 谢柏彦给出的方案确实比她的要靠谱很多,他捏着她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微微调整角度,一点晶光同时映照在两个人眸底。 确实还可以,听说是冯黛青准备了近半年的大项目,整个冯氏集团今年的重中之重。 只是,虞清雨也有自己的担忧:“可我不懂这些。” 总不能花钱自己买罪受,是报复了冯黛青,若是再拖累她长时间的辛劳,那就得不偿失了。 轻轻揉着她的指腹,谢柏彦眉眼淡淡:“那也好说,把冯黛青团队挖过来,替你赚钱不就好了。” 虞清雨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拧起眉,这般是解了气,只怕明面上会过不去。 “这样真的好吗?” “应该比你说的扎轮胎好一点。” 谢柏彦很是波澜不惊,数百亿的项目在他口中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云烟。 美眸流转,这个解决方案很是合她心意,只是从抢项目再到项目盈利未免周期太长,那会儿大概早就没了什么出气的快感了。 “不行,你陪我去把他的轮胎卸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提起裙角,虞清雨打开车门,就向后走,嘴里还喃喃着:“我记得后备箱里是有工具的。” 谢柏彦慢了几秒才追下车,看到她手里已经提上工具,这才意识到虞清雨是认真的。 “你今天没背着我喝酒的吧?”他审度着她面色,回忆着今晚宴会她是否有脱离他的视线。 很像是醉酒的状态。 “我又没喝多。”她提着裙摆,细细的高跟鞋踩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间,碎发迎着微风向后飘,她转身望向他,莹润透亮的眸子像裹了水般清澈。 她眉眼弯弯:“你帮我望风就行。” 谢柏彦望着她的婀娜窈窕背影,忽地一笑。 “算了,你不是手指受伤了吗?”他缓步跟上他。 “喂!做人老公这方面,你确实不太行。”虞清雨睁着一双漂亮眸子,斜睨着他,“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劝我算了,就算现在刀山火海,你也要陪老婆一起啊?” 清浅的风声卷着他含笑的低音一同而来。 “我的意思——”他接过她手中的工具。 “bb,我来。” 虞清雨的步子停住了,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否听错:“谢——” “太太,帮我拿一下。” 她愣愣地接过谢柏彦递过来的西装外套,见他已经半蹲下,挽上衬衫袖子,露出一截清健小臂,还是那个冷静端方的男人,却陪她做着不冷静的事。 “要不算了吧。”嘴上是这样说,可又后知后觉地涌上小小的兴奋感。 大概是今晚夜色太美,总让人生出一种缱绻旖旎的错觉。 谢柏彦的动作很快,转眼间冯黛青的车子后轮已经被卸下一颗螺栓。 “欺负谢太太,总得留下点什么吧?” 卸下的零件落在地面上,清脆的声响,在她心底不断回响。 谢柏彦侧脸精致清绝,一点薄汗闪着莹光:“一个项目大概不太够,附赠一个轮胎。” 虞清雨手指紧紧攥着他扔过来的西装外套,忽然扑哧一笑。 她是有些记仇的,只要不犯到她的面前,若是一味挑衅,虞清雨自然不会一味忍让。 以前,因为这性子,她不知挨过多少虞逢泽的骂,每次都是用那套大家闺秀的礼节约束她。她像是在盒子中被挤压长大的,端方听话却也叛逆独行。 原以为谢柏彦是与她一样的生长轨迹,但似乎也隐隐不同。 没有那些冠冕堂皇的劝诫,唯有在她疯的时候,有人陪她一起疯。 轮胎被丢在草丛里,大概就算找到了,冯黛青重新再安装回去大概也要一会儿。 虞清雨重新坐进车厢里是,听到遥遥一声骂声,忍不住笑得更开怀了。 “这次开心了?”谢柏彦关上车窗,隔绝了背后所有声响。 自然是开心的。 虞清雨笑容潋滟,目光忽然定在他染上机油的白色衬衫:“你的袖口脏了。” “无事,回去换了就好。” 额角一滴汗顺着嶙峋轮廓落下,虞清雨眼波微动,下意识抬手去擦,却被谢柏彦横臂挡了下。 “我手上脏,别靠过来。” 压下他的手臂,她的指腹轻轻拂过他额上细汗,柔软温热的触感带着点点电流划过,她很是随意地回:“我身上也脏。” 她撩了下裙子,拖地长裙已经染上了几分泥渍。 一点霭色弥漫曈底,谢柏彦的眸色深了些:“你对别人也这样随意撩裙子的吗?” 虞清雨轻托粉腮,漫不经心地回:“你又不是别人,你是我老公。” “替我出气的老公。” 第43节 第26章 chapter 26 谢柏彦有事晚上先行回港,刚回别墅他接了一通电话后,便加急安排申请归港航线。 虞清雨见他面色凝重,猜测着应抵不是什么小事,很快让陈姨替他收好了行李。 大概是一连快半个月待在一起,也有了些牵挂。 临走前,谢柏彦在门前顿住脚步,他慢条斯理系着纽扣,动作间忽而回头望向站在原处的虞清雨、 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熟,那日婚礼后他有公事需要紧急离开时,大概也是类似的。 虞清雨站在不远处,只是望着他的背影,直升飞机叶片旋转带起的风沙阵阵模糊了她的表情,什么都看不仔细。 心念起,谢柏彦转身又踱回来,颇为贴心交代了句:“这次时间紧,你也可以在京城多待一段时期,陪陪亲友。” 虞清雨确实是这样想的,她乖顺地点点头,这次回来也匆忙,她都还未和苏倪聊过几句。 其实她是无所谓在哪里住的,不过在港城她确实没什么朋友陪同。 有些事情似乎也不太方便。 只是翌日被匆忙叫回老宅的时候,这个念头便立即被打消。 虞逢泽坐在书桌后,面色肃厉,淡淡觑她一眼,忽而抬手就将今日冯黛青父亲送来的赔礼挥开。 是一方砚台,猛地落在地板上,即时碎成了一片。 细细碎碎的石片散落一地,其中混着几颗微小的砂粒,无意间划破光洁的脚踝。 虞清雨蹙着眉低头看着渗出血珠的脚腕,垂了垂眼皮,莫名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如同过去他们父女之间的那些争执一般。 或者,还不如昨晚同谢柏彦一起回港城。 “我平时就这是这样教你的?”手边的钢笔被他扔得很远,在地板上滚落了几圈,停在她的脚边,“一个破石雕罢了,你至于闹成这样?” 声音夹着火气,虞逢泽横眉怒对:“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和冯家之间有点龃龉,是不是?” 在练舞中的苏倪听到动静,匆匆忙忙跑来,看着一地狼藉,她不由皱眉:“这是在闹什么呢?哎——” 她忽然瞥见虞清雨流血的脚腕,心疼地扯着她去一旁沙发坐下,横了虞逢泽一眼:“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天天不是鼻子不是眼睛的,有话能不能好好说?” 温热的掌心轻柔地覆在她的脚腕上,虞清雨缓缓回神,定在苏倪紧张担心的面上,咬了咬唇,咽下所有情绪。 她轻轻嗯了一声,是回应虞逢泽的那句话的。 “至于的。” 她扬起娇面,一双含水眸中流淌着坚定的执拗,声声入耳,语调清晰:“冯黛青弄坏了我的石雕,赔偿不是应该的吗? 扯开唇角,冷笑带出几分讥诮:“难道他贯上了一个冯姓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虞清雨与父亲之间的矛盾根源,并不在于什么激烈对峙的几句话,而是虞逢泽总喜欢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强压给她所谓正确的观点。 可那些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其他的理由,他们没有谈及此,但也心知肚明。 虞逢泽声声指责,丝毫未留情面:“你还顶嘴,一个石雕你想要多少我可以给你买多少,虞家有缺你这点钱吗?你呢,律师函直接送去冯家,他冯黛青是踢了你的石雕,还是踢了你的脑子?” “你告诉我,有必要为了这个破石雕闹崩两家关系吗?”虞逢泽站起身,捂着胸口,显然是被气得不轻,“我从小教你要做人圆滑,有棱有角刚正不阿这一说法并不适合我们这种家庭。” 他的视线忽然瞥向隔壁那幢已经久无人居住过的别墅,哼笑一声:“不然你以为宋家怎么败落的?” 苏倪眼睛登时瞠圆,出声喝道:“说事就说事,别天天扯些有的没的。” 已经离开的人又被再次提及,伤疤结了痂又被反复掀开,对所有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还年轻的虞清雨。 虞清雨是烦躁的,但不是为了什么宋家又或是宋执锐,她从记事开始和父亲关系便不太好,大小争执已是日常。 若是就事论事倒也好,可明明在讲着损物赔偿理所应当的事情,却总有什么人情面子或者棱角耿直来混淆视听。 她不想回忆宋家的破产败落,又或者她和宋执锐的分崩离析,对于眼前毫无意义的事情。 虞清雨只是摇头,无力再与他争执:“你从来就不懂我的生活,有些物品的价值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有钱也买不到的,有的人犯错了就必须要道歉。” “还有——”她同样望向隔壁的那栋空了许久的别墅,神色慢慢冷了下去,“也别跟我提什么宋家,你们那些商场上的事和我没关系,我就一句话,冯黛青他必须给我道歉。” “冯黛青道歉?”虞逢泽忽然抓住手旁的镇纸,“你大概是说反了,你冯叔叔今天上门亲自致意给够我们面子了,你一会儿就去冯家给我道歉去!” 虞清雨气极反笑:“我去道歉?” 她重重呼一口气:“凭什么我去道歉,做错事的到底是谁?打压自己的女儿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或者说把我的尊严我的需求全部往后放,为你自己的利益服务,是会让你更有成就感一点吗?” 镇纸猛地被扔出,一点黑影在她视线中放大,虞清雨瞳孔缩紧,下意识偏头闪过,却还是被蹭过面颊。 她捂着脸,清眸蒙上一层雾色,不可思议地望向虞逢泽。 “混账,难道我叫你圆滑是害你吗?我让你嫁给谢柏彦是害你吗?” “闭嘴吧。”苏倪直直挡在她身前,声音不由扬高,“是不是我们不说,你就可以相安无事当做所有都是最好的安排啊?” 虞逢泽看向女儿半捂着的面颊,眼底划过一丝不忍。 眼下被蹭出一道红印,没破皮,只是微肿,只是对上虞清雨水漾般楚楚动人的眸子,苏倪面色登时难看,转向虞逢泽,毫不留情地斥责:“我的女儿没必要圆滑,她只需要有自己的坚持,道德底线高又不是她的错,你认不认可又有什么关系,自有我苏家来给她撑腰。” “你和冯老头都是一丘之貉,至少姓冯的还会护着自己儿子,你呢?” 苏倪冷睨过去:“你连保护女儿的胆量都没有。” “苏姨。”虞清雨吸了吸鼻子,拉了拉她的手。 苏倪平常最是温柔的性子,从未和虞逢泽起过冲突。 第一次,便是为了她。 “就他冯黛青腰板直?不会道歉,那好啊,我来替他父母教他一课。” 虞逢泽扶着书桌,重重呼气:“苏倪,你别胡闹。” 苏倪眉目冷禁:“到底谁在胡闹?” “虞逢泽,你是在家逞威风很骄傲吗?女儿受了委屈,你反倒窝里横?”她嗤笑一声,“可真是有本事。” 虞逢泽拍着桌子:“还不是都是你惯的!清雨被你惯出一身臭脾气!” “我乐意惯,起码清雨是我养大的,我忙于演出都没忘记她,你呢?当个总裁还真以为自己是几根葱了?”苏倪也毫不示弱,冷声冷气,一句比一句犀利。 “看清楚,她姓虞,我才是她的亲生父亲!你算什么?”虞逢泽很快住了嘴,将那句“继母而已”咽了回去。 但那个口型,他们都看得懂。 忽然的冷寂,苏倪突兀绷紧的下颚,带着僵持的紧张。 是虞清雨开口打破沉寂的,她放下手,脸颊上蹭出的那道红痕在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掀开眼皮,她神色怠倦,几分漠然:“其实我也可以不姓虞的。” “你说什么!”虞逢泽压着火气,声音濒临失控。 虞清雨耸了耸肩,轻轻握了握苏倪的手,微笑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看来京城不欢迎我,那我回港城了,省的讨人嫌,别最后还要把身体不好的锅也甩给我。” 她定了最早一趟航班回港城,东西也没收拾,只带着手机和证件便上了飞机。 周围俱是空位,空姐的问候服务她也没太听清。 虞清雨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眸,眼睛干得发涩,只是静静盯着脚腕上被划伤的点点痕迹。 好像,巴黎不太顺,回京城也不太顺。 三个小时的航程,落地匆忙,也没来得及通知管家,虞清雨直接打了车回去。 司机听到那片别墅区的时候,还不太敢相信,再三确认后,将信将疑地启动车子。 虞清雨懒懒望向窗户,潮热湿泞的空气带着熟悉的味道而来,微微耳生的粤语广播在耳畔响起,她深深吐了口浊气,再回神时才察觉到手机在震。 是她的律师打来的电话,原以为是为冯黛青的事情而来的,没想到还有更让人烦闷的事情。 虞清雨看着聊天框里发来了那张截图,正是她半小时前在机场的照片,口罩高高挂上,遮掩了面上那道红痕,可是眼神里挡不住的疲惫,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港媒的标题一向很不留情面——【谢太深夜口罩独自归港,无人接送,新妻秒变弃妇为哪般?】 看图说话,好像倒真有几分弃妇的样子。 虞清雨揉了揉额角,心生烦躁:“能起诉吗?我真的烦透这些标题党港媒了。” 只是回港一件小事,她不想这个时候再收到虞逢泽的问责电话了,更是疲于去发图秀恩爱了。 很烦。 “可以的,虞小姐,我现在给您拟写律师函。” 车厢里空调不倦吹着冷风,正打在她的头顶,连呼吸间都是锥锥头疼。 她移下一点车窗,潮气的热息扑面,街角嘈杂的闹声,霓虹之下的烟火气,带着久久悬着的心落下。 她的手机里躺着一条谢柏彦三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xby:【到哪了?】 虞清雨定定看了许久,直到眼底涌上热潮,充溢的情绪似乎即将涌出,她闭了闭眼,慌乱退出那个聊天界面。 律师的电话再度响起,她对着屏幕调试了下口罩的角度,揉着眼睛掩下所有水汽。 “虞小姐。”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哑意:“律师函发了吗?” “律师函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报刊刚刚已经发布道歉声明,对于侵犯您的肖像权及揣测性夸大其实言论进行诚挚道歉。” 虞清雨眉尖一跳。 “应是谢先生出手了。” 同虞清雨所猜测的那般。 手指拨动着裙角流苏,乱晃的金丝线在空中扭转打结,又被重新理顺。 良久良久,她才在一阵放大的心跳悸动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第44节 “知道了。” “不过,照告不误。” 回到半山别墅时,夜已经深了,客厅灯还亮着。目光眺过去,看到沙发上的男人时,虞清雨换鞋的动作忽然顿住。 “回来了。” 他清润的声音里渗着星点温意,映着她的眸光也添上了温度。 仿佛等着妻子回家的先生一般,惬意的温存萦绕短短几步之隔。 她恍惚收回视线,换上拖鞋,声音很轻:“嗯,回来了。” 太过稀松平常,反倒无意间陷入静谧的缱绻。 原本她想问他是在这里等她吗? 谢柏彦的作息一向严谨,明明早已过了他睡觉时间,他却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头顶一盏孤灯,映照着他清隽深邃的面容。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似乎也没什么需要确认的。 从他让报社登报的那宗道歉声明开始,已经证明了许多。 只是她现在好累,没有心思去揣测,也没有力气去询问。 虞清雨扯开唇角勉强笑笑,微微颔首示意,翩跹裙摆略过他的身边,扶着楼梯慢慢上楼。 身后的谢柏彦望着她缓慢挪动的背影,眸色深了许多。 跟上来的同频慢步响在身后,她没回头,只是静静听着温润男声默默响在身后。 “是因为我先离开,你爸生气了吗?” “不是的,和那没关系。”她摇头。 又静了几秒,两道高低瘦削的身影停在主卧前。 他淡如青山的眉眼落在她疲惫的眼里,其他神色都被口罩遮住,看不仔细。 隐晦的沉闷,或者是不悦,他察觉到了。 “虞清雨,我们是夫妻。”冷白的腕骨跃进她的视野里,扭转把手,房门被他推开。 是提醒,也是送到她面前的依靠。 她暗暗避开了视线:“我知道的。” 扯出一点笑痕:“但我现在很累,我想休息了。” 指腹无意识地在无名指上那枚婚戒上摩挲,他后退半步,重新隔开礼貌距离。 掌心温温,揉了揉她的发顶:“睡吧。” 明明是隔开的分寸距离,却仿佛更递近了一步的环绕。 鼻尖一酸,忍了一整天的委屈忽然冲破闸口,充溢的压抑鼓胀着她的眼圈,点到灼红的眼尾,带着那之下的红痣一通染上浓浓胭脂色。 她轻轻扯下面上的口罩,微微侧脸,那一点蹭出的红印在他曈底映照,惊颤着他的视线。 平静无澜的神情瞬间凝结成冰,一点肃然的怒隐没在深眸之底,漆黑哑静之处掀起层层巨涛。 “谁干的?” 凌然之中掺着冷厉,带着嗜人的气息。 她红着眼,一点碎光乍得裂开,蕴着水汽。似是用尽了力气,手脚无力地靠进他的怀里。 想说些什么,刚张嘴,眼泪已经淌了下来,滴滴洇湿他的衬衫。 咸湿的泪痕灼烫着他的心房。 悬在她背后的手掌跟着她压低的哽咽声,缓缓落下。 听不清晰的一声的埋怨:“都怪你。” 不知道埋怨他什么,那些委屈不满到了嘴边,最终也只化成一句—— “反正都怪你。” 掌心下的肩头微凉,她的长发吹了风沾了泪意也几分凌乱。 修长指骨穿过她的乌发,柔顺发丝在指间划过,黑缎一般闪着迷人的暗光,如他眸底敛下的深沉。 “好。”舒缓悠长的一句气音,磁性好听绕着耳廓,淡而清晰地落下。 指腹捻过她潮红的眼眶,他低声说:“都怪我。” 第27章 chapter 27 昏暗的走廊,只有风声行过,卷走细碎压低的泣音。 身后客卧悄悄打开一条门缝,一道光线落下,闪烁在他深色瞳底。 谢柏彦微微眯眼,转头看向探头探脑张望中的谢柏珊。 “你们是在吵架吗?” 她是听到些轻音,听不仔细,但约摸着是虞清雨回来了,没成想打开门看到的竟然是这幅样子。 谢柏珊看着埋在哥哥怀里的虞清雨默默抹去眼角湿润,惊讶地睁大眼睛:“你都把嫂子惹哭了?” 一道清冷眼风扫过,谢柏珊悻悻住了嘴。 虞清雨是没想到谢柏珊在的,咽下喉间酸意,吸了吸鼻子,退了半步,从谢柏彦的怀抱中抽离。 水盈盈的眸子湛着清光,她勉强笑笑,半垂着面,算是打了个招呼:“珊珊来了。” 虞清雨只留了个侧脸,口罩还挂在面上,长发垂下,半遮半掩间,谢柏珊还是一眼便看见那道影绰的红印,她惊诧地向前靠近一步。 “嫂子,你的脸怎么了?”话音刚落,谢柏珊忽然意识到什么,双目圆瞠,转向半扶着身侧女人后腰的谢柏彦,满是震惊,“哥,你居然家暴?” 谢柏彦面色一滞,眉间轻折,卷上几分无奈。 “别胡闹。” 他低眉对上泪花闪烁的那双水眸,眸色染上深沉,其下夹了似烦躁。 如若不是因为谢柏珊的事情,他提前归港。有他在身边,虞清雨大概也不会出这种事情。 谢柏珊又定睛看了一会儿,怎么都觉得两个人之间的状态不对。 她上前拉住虞清雨一只手:“嫂子,你别怕,我会给你撑腰的。” 虞清雨看上去柔柔弱弱,仿佛纤薄的一片柔弱无骨般靠在谢柏彦怀里,谢柏珊总觉得她会被自家哥哥欺负。 保护欲上头,满心只想拉着她从谢柏彦身边离开。 只是并没有扯动,谢柏彦扣在她肩上的手掌微拢,借着反力,谢柏珊踉跄了两句,反而推着虞清雨往谢柏彦怀里搡了搡。 鼻尖撞上他坚硬的胸膛,酸涩再度涌上,秀气的鼻梁同眼眶一同泛上潮红,晶晶水光轻闪,几分可怜。 她仰着脸,莹润泪光下几分委屈,更多的是充溢的埋怨。 撞得好疼,虞清雨咬着下唇,忍了又忍,方才忍下夺眶的泪水。 她哑着嗓子,捂着鼻子,转过身试图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柏珊直接打断,她很是心疼地望过去:“嫂子我都懂,你不需要替我哥解释。” 再对上谢柏彦时,谢柏珊像是有了底气,气势汹汹地说:“你能娶到这么好看的老婆,都是我们祖上冒青烟了,结果你居然家暴?你居然家暴!” 声音高高扬起,冷声急色。 “怪不得你说嫂子今晚不回来,原来都是掩盖你的罪行。” 谢柏彦揉了揉眉心,被妹妹的声音吵得有些头疼。 他的视线落在虞清雨的面容上,再三确认面颊那道红印只是轻微挫伤,才放了心。 柔和眸光移至谢柏珊身上时,便转冷了许多,厉声道:“回自己屋去。” 谢柏珊昂着头,拉着虞清雨的手不放:“我不回,我要替嫂子找到属于她的公平正义。” 虞清雨怔怔地望向为她振臂高呼的谢柏珊,瞳底润光慢慢褪去,后知后觉地心底涌上几分暖意。 她仰头看向淡然自矜的谢柏彦,又扭头看向正义凛然的谢柏珊,低头温笑。 一路疲惫,还有沸沸扬扬的流言,似乎也没那么在意了。 “不是的,他没有。”虞清雨摇摇头。 谢柏珊身上是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真的像曾经谢柏彦说得那样,家庭将她保护得太好,一腔孤勇不计后果。 她顶着谢柏彦携着浓重压迫力的视线,依然自顾自说:“嫂子,你别替我哥说话,我这人一向的帮理不帮亲。” “你是帮理不帮亲,还是单纯想找我麻烦。” 他拍下谢柏珊拽着虞清雨不放的手,懒懒将人拢回怀里。 背后是温热有力的怀抱,胸腔里鼓震着蓬勃的心跳,顺着几层单薄的布料传递而来。 虞清雨忽地揉了揉耳朵,为他辩解了句:“真的不是你哥弄的。” 谢柏珊被哥哥训斥不敢再胡闹,但又对虞清雨的话半信半疑:“可是你刚刚不是还说怪他吗?” “……” 虞清雨沉默了一瞬,咬着措辞轻声说,“那只是闺房情话。” 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但足够让只隔一步远的谢柏珊听清。 她不可置信地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谢柏彦随意搭在虞清雨肩上的手,又向后退了一步。 “闺房?闺房情话?”她倒吸一口凉气,视线又重新定在虞清雨面上的那道红印,“这个伤不会也是你们闺房情趣吧?” 谢柏珊僵硬地摇摇头,又退后一句:“你们闺房玩得这么野吗?” 虞清雨面上轰得炸开一片红晕,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慌张地摇头:“不、不是……没有的事……” 他们之间哪来的闺房?虞清雨懊恼地咬着下唇,不过是一句应付的话罢了。 第45节 充其量,他们目前也只算室友罢了。 “那个……”谢柏珊踌躇着又向前迈了两步,“嫂子,你知道的吧?在那方面的暴力行为在某些情况下也是算家暴的。当然——” 她又瞥了眼身侧俊美端方不动声色的男人,咽了咽口水:“当然,如果你们是有这方面的癖好就当我没说。” 虞清雨面上的笑容端不下去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面颊,那片蹭伤的红痕在发烫,颊面也在发烫,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再向下连瓷白颈子也铺上了一层薄粉。 “我们没有——”她不知从何解释,只得推了一把谢柏彦,让他一个人面对所有羞赧,“哎呀,你来说。” 她实在扛不住谢柏珊意味深长望着他们的眼神,尤其是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们的时候,那个表情仿佛已经在脑海中放映了百部不可描述小电影。 谢柏彦倒是淡然自若,他闲闲扫过意兴盎然的妹妹,只淡声说:“你该睡觉了。” 直接制止她一切蔓延的绮思。 “睡觉啊……”谢柏珊歪了歪头,忽然想起什么,继续提出不合理请求,“哥,今晚我可以和嫂子一起睡吗?” 虞清雨探出脑袋,清眸微眨,其实她和谢柏珊也没差几岁,倒是有共同语言。 一起睡?也未尝不可。 但她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已经有独裁专职的谢先生替她拒绝了妹妹的邀约。 谢柏彦淡然自若地睨着期待的谢柏珊,声音冷而清晰:“不可以,你们不合法。” 他目光悠悠,眺向身侧闷不做声的虞清雨。 “我们是法律保护的合法关系。” 虞清雨吸了口凉气,却丝毫没有缓解周身燥意。 她的面上热度不减,烧得她脑袋晕晕沉沉,已经不清楚究竟是哪句话更让她脸红。 谢柏珊第一个表示不服:“那我嫂子脸都受伤了,哪里保护她了?” 修长指骨重新攀上纤细柔旖的腰侧,谢柏彦眉心缓缓舒展开,在扫过虞清雨面上的伤痕时,略顿了两秒。 “所以,我来保护。” 蝶翼般的长睫蓦地一颤,投下的一点淡影在柔腻无暇的皮肤上微晃。 一缕长发不知什么时候绕进了他的领口,细细的微动勾着绵延的悸动,像电流控制着流速,极缓慢地划过。 谢柏彦掌在她腰窝处的手微紧了几分。 感觉自己大势已去的谢柏珊,犹犹豫豫还想挣扎一下:“那我是不是有点多余?” 谢柏彦没答。 “那,晚安?”虞清雨咽下心口激动,故作平静。 长长叹一口气,谢柏珊无力回天。 “晚安嫂子,至于其他人,随便吧,毁灭吧。” 主卧的房门在身后阖上,虞清雨被推着到床边坐下,谢柏彦带来药箱,棉签站了碘伏轻轻捻过擦伤,他低眸注意着她面上每一寸细微波动。 “疼吗?” 虞清雨摇摇头,碘伏是不疼的。 她安静地由着谢柏彦为她上药,原本心情差到极点,在路上她没有一点力气说话,可是回到家里,似乎又不一样了。 家? 她忽然愣住,什么时候她已经把港城住所理所应当地称作自己的家了? 敏锐地捕捉了一丝不对,却很快被谢柏彦扰去。 “怎么出去一趟多病多灾?”似是无奈的一句低喃。 红痕上覆了一层棕黄药水,在瓷白明艳的小脸上违和地现出几分可爱。 谢柏彦摘下她还挂在耳上的口罩,那里的殷红还去褪去。 虞清雨鼓了鼓嘴,细细回想了这趟出行,好像确实如此。 她耸了耸肩:“那索性以后都不出去了,都待在港岛家中好了。” 语气恹恹,失落又妥协。 谢柏彦眼神微敛,抬手捏着她精致的下巴,勾起一点潋滟的弧度。 “现在可以说了吗?” 方才疲惫她一句话不想说,这会儿却是压了一箩筐的话要说,手指揪着他的衬衫衣角,一点点攥紧,抽着白色布料慢慢从皮带下抽离。 “还不是我疯狂的追求者,害我挨了顿骂,然后一言不合就这样了。”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面颊上那抹红痕。 还是那个讨人嫌的冯黛青。 谢柏彦低头轻笑,指腹轻轻摩挲过她光洁的额头,一缕发丝在他指尖缠绕,乌黑柔顺伏在冷白修直之上,意外契合的视觉效应。 “那看来太太的投资基金会要抓紧了。” “真有这个基金会?”虞清雨漂亮小脸绽开一点微光。 她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些不敢相信。 那里还滚烫散发着热度的晕色,即使她看不见,也知道那之上浮上的烟霞。 谢柏彦将她的手指微微挪了个角度,避开脸上的伤。 一点柔软温腻的触感流连过指腹,薄唇挂上星点笑痕:“总不至于这点小事诓骗你吧?” 可这也不算小事。 谢柏彦只是随口一句话,可投资基金会,又哪里是一点小钱就可以创办的。 “回港后,我已经交代闻森开始着手准备事宜了。太太,只管放心。”慵懒随意的声音落下,带着冷意的压迫感紧跟而来,“为太太出气,是我的职责所在。” 扑在面上几分凉意,虞清雨恍然意识到,她的先生还是外界盛传的那个杀伐果断、不近人情的谢氏掌权人。 大概是他们之间逐渐消弭的距离感,让她忘却了这件事。 “可我还是很生气。”她嘟着唇,面上几分嫌意,还有几分不满。 谢柏彦薄唇轻抿其淡淡弧度:“现在隔着几千公里,没办法帮太太卸轮胎了。” “或者,太太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隔了距离,很多事情便没有办法实现,虞清雨冥思苦想许久,也没有什么新的套路。 在她成婚之前,除去冯黛黛的关系,她已经尽力避免和冯黛青的一切接触。 他看向她的眼神像盯着猎物的狼,太有功利性和目的性。 让人不适。 虞清雨手指无意识地将他整片衬衫都扯了出来,手指顺着纽扣向上攀,寸寸向上贴近的距离。 她的动作一顿,细长指骨停在温热坚硬的肌理之上,忽然想到了什么:“能不能想办法把我们京城婚房隔壁那套冯家别墅买了啊。” “不想和他当邻居,哪怕我现在不住那里。” 有些不合理的要求,但谢柏彦眉心微动,还是应了:“竭力满足太太一切需求。” “不过——”他的视线缓缓下垂,定在她停在他腰腹处的手指,略顿半秒,“谢太太是否可以先把手从我的腹肌上移开呢?” 虞清雨发誓,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手指是如何爬到这个位置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不想在谢柏彦面前露怯。 指尖慢悠悠地刮过块垒分明的腰腹,眉尾挑起,可惜被衬衫挡住了诱人风光,只有触觉在感受,很快又被他捉住了手指,控住了她所有动作。 仰头浅笑:“怎么了,这是婚姻法赋予我的权利。” 谢柏彦极轻地呵笑了声,微冷的气压跟着他俯下的身姿一同降下。 “那我是不是也要行使一下我的权利?” 虞清雨向后仰了仰,隔开一点呼吸的距离,视线别开,不太自然地回:“算了,我累了。” 很是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然,我教你一句国语当做谢礼吧。”指尖仿佛还在发烫,眼波流转,轻咳了声,“这就叫又菜又爱玩。” 手指转向自己,笑眯眯:“说我呢。” “骂起自己,谢太太倒是一点不含糊。”谢柏彦慢条斯理解开衬衫扣子,扣子解到第三颗时,却忽然转过身,只留给她一个人清健颀长的背影,“所以这就是谢太太之前说的烂白菜?” 虞清雨笑不出来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算了,你还是别学国语了。”她仰面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累了,我们之间文化代沟有点深。” 轻轻叹一口气:“或者也不止文化代沟,还有年龄代沟。” 四岁,不小的代沟。 男人解腕表的动作忽然一顿,勾起寡淡笑容渐渐冷下去,腕表被丢进托盘中,清脆的一连声响,打破深夜的安静。 虞清雨是第二日才知道谢柏珊闹的荒唐事。 包括但不仅于追星正当红的乐队小明星,与他见面当天晚上便去了酒店。 谢夫人出门游玩,老宅管家找不到谢柏珊的踪影,一通电话打给了正在京城的谢柏彦,于是他当晚便乘坐私人飞机回港。 谢柏珊妹没说得太细,但已经足够虞清雨惊讶。 “所以呀,这不是就被我哥关禁闭了嘛。”谢柏珊摊了摊手,“然后我就被发配过来陪嫂子你了。” 虞清雨还处在震惊中:“那那那、那个小明星呢?” 说到自己的心上人,谢柏珊明显眼睛亮了下:“他叫彭稚檀。幼稚的稚,檀香的檀。” “好拗口的名字。” 谢柏珊食指竖在她眼前摇了摇:“嫂子你不懂,他第一次站在舞台上的时候说,檀香树通常要数十年才能成材,成材之后几乎全身都是宝。他叫稚檀,还是在成长中的檀香树,希望大家给他浇水,他会用更好的表现回馈大家。” “我就是那一刻忽然心动的。” 虞清雨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她忽然觉得自己和谢柏彦之间那点代沟似乎也还好,至少没有和眼前这位谢柏珊之间的代沟大。 她托着下巴,散漫问:“所以,那个小明星呢?” 谢柏珊摆摆手,很是无辜地躺进沙发里:“不知道,我手机都被我哥没收了。” 第46节 “你真的很喜欢他吗?”虞清雨微微拧眉,虽然不太理解但依然尊重。 “当然喜欢的呀,我现在可难过了。”谢柏珊边说,边剥着手里的荔枝,圆润白透的果肉被丢进嘴里,她含糊不清地说,“如果不是我哥,我现在已经在看他的演唱会了。” 难过吗? 谢柏珊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半点难过。 吐出口中的荔枝核,谢柏珊直接横躺在沙发上,靠着虞清雨的腿,漫不经心地擦着手指:“我真的很难过的,不过就算再难过也得吃饭睡觉呀,不然等他看到我瘦了会心疼的。” 虞清雨被绕进她的思路里:“你说得对,女孩子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被关禁闭这两天,大概是距离产生美,我明显觉得我更爱他了。”谢柏珊亲近地蹭了蹭虞清雨的手,“虽然我现在消息闭塞,根本不知道他任何消息。” 想起她所描述的那个场景,谢柏彦面无表情地带着妹妹从酒店离开,虞清雨不禁哑然失笑。 当初那句“妹控”还真的没有冤枉他。 “讲真的,如果有人见面第一次就带我妹妹去开房我,我只会比你哥哥生气。” 听到这话,谢柏珊忽然坐了起来,表情几分纠结,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嫂子其实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的?”虞清雨不解。 谢柏珊为难脸,别着手指:“我不太好说,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迷迷糊糊,半懂不懂,虞清雨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哑谜。 虞清雨翻看着手中的法文原籍小说,懒懒倚进沙发里:“或许那只是罗密欧朱丽叶效应呢,越是被人阻拦,越是爱得坚定?” 所谓的一见钟情真的瞬间产生那么多的苯基乙胺,作祟于他们之间的爱情吗? “它也叫禁果效应,就是你想偷吃的那个禁果。”虞清雨轻轻戳了下谢柏珊的眉心,点到为止。 谢柏珊认真思考了几秒:“可是我还年轻哎,谁不想要轰轰烈烈的青春。虽然是有些叛逆,但我偏想去做些不可违之事,况且我都二十了,是可以对自己负责的年龄。” 被父母和兄长从小娇养长大的一只鲜花,也想试探着走出为她而建造的花园。 “嫂子,那你呢?”谢柏珊忽然将话题转向了虞清雨,很是八卦地问道,“你有过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吗?” 爱情这个词对虞清雨而言似乎有些陌生。 但忽然被提及,她脑海中蓦地浮现几个片段,法国的敷衍约会,京城的宴会回忆。 她默默垂眼,只低头理着本就整洁的裙摆,将道道褶皱打开又理顺。 “没有,你哥是我初恋。” 或者用初婚形容更加准确一些,只是说出口总让人联想到再婚。 她索性便用了初恋来形容。 谢柏珊震惊地睁大眼睛:“天啊,这么一颗好白菜就这么被我哥给拱了?” “真是暴殄天物,丧尽天良啊。” 如寒池般清冽的声线忽然响起:“谢柏珊,我给你请的国语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 两人一齐抬头,谢柏彦正拿着文件夹,金丝镜框还未摘下,西装整齐笔挺,矜贵禁欲的气质,斯文端方站在二楼楼梯口。 而后那道目光缓缓挪向了端正坐着的虞清雨,声音中染上了些低回的磁性。 “说不定是白菜先动的手呢?” 尾音轻轻勾起:“你说呢,谢太太。” 第28章 chapter 28 白菜动什么手了? 虞清雨乍一听,满脑子只有这一个问题。 她不就是昨晚意识不清的时候,手指乱放了下吗? 隔着一层衬衫,又哪里算得上动手? 这男人,怎么还揪着不放了? 只是这种话当然不能在谢柏珊面前讲,虞清雨双手环臂,肩背挺得更直,目光幽幽,眸底晦暗不明,显而易见的不满。 谢柏珊突然被撞破讲人坏话,没有半分羞愧,反而张牙舞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偷听别人讲话非正人君子所为,知道吗?” 搜肠刮肚想出来的词语根本作用不到楼上的男人,就已经被轻飘飘打回。 “这似乎是我的家吧?” 谢柏彦慢条斯理踱下楼,站在沙发前,看着正襟危坐的虞清雨,还有躺得歪歪扭扭的谢柏珊,菲薄的唇轻抿,下颚弧度绷得锋利。 “躺在我家,靠着我太太,还要说我坏话?” “那又怎样?”谢柏珊反而更靠近虞清雨些,直接躺在她腿上,“你不看不就得了,或者你老婆也可以是我老婆!” 长睫很快地眨动了下,虞清雨端着毫无破绽的微笑,脑袋里却还在神游,根本没听清什么你老婆我老婆之类的所属权问题。 昨天白菜动手未果,还要被扣上罪名,未免也太过可惜。 身段劲瘦挺拔的男人倒也不怒,他长眸轻挑,指腹不动声色转着无名指上的婚戒,银光灼目。 薄唇溢出清浅低笑:“没关系,你大可以随便说,但她老公只有一个。” “啊?”茫然回神的虞清雨,终于插入他们的对话,“谁重婚了?” 谢柏珊面上几分尴尬,她的队伍里只有一个还在游移的虞清雨,但现在她的最强后援显然不在状态。 她嗔怒望向谢柏彦,果断转了话题:“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哥哥啊,你都给我关禁闭了,居然还要在家里看着我,我还有没有一点人身自由权了?” 原以为所谓关禁闭也就是说说而已,结果谢柏彦是认真的。 谢柏珊是不想回忆那天在酒店,水到渠成,然后房门被敲响。 打开门,看到谢柏彦那张冷峻如冰的面容时,她真的有吓到腿软。 思及此,谢柏珊忍不住又靠近虞清雨几分:“嫂子,你得替我做主。” 做什么主? 是要把她的老公赶出家门吗? 虞清雨还有些没摸清状况。 “没想看着你。” 谢柏彦走近两步,冷然目光悬下,尾音带磁:“只是正常休息日,在家陪老婆罢了。” “说得好听。”谢柏珊根本不相信她哥哥的这套说辞。 谁不知道谢柏彦最是无情工作狂,一年至少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工作。 新婚当天抛下新娘回港工作的新闻,还霸占了很久热搜,她又不是没有记忆。 “你说的陪老婆。不会就是躲在书房里工作吧?” 言辞间颇有为虞清雨打抱不平的意思。 “前提是,有人懂点眼色不占用我老婆的时间。”谢柏彦语调散漫,视线沉沉定在不吭声的女人身上。 虞清雨不知道该说什么,尤其是兄妹俩为了让她听得习惯,刻意说了国语的情况下。 暖意在心房处流淌,似乎除了微笑,她不知道作何反应。 好像是有那种即使什么都不说,也不会有其他负面情绪的温馨家庭氛围在。 谢柏珊哼了声,才不理会谢柏彦的警告:“就占,就占,我还要和嫂子贴贴一天,让你把我关禁闭。” 一边说着,还抱上了虞清雨的腰,得意洋洋地望着谢柏彦。 微微推了下镜框,谢柏彦扬起清隽锐利的下颚,仿佛刀削一般的线条,深邃曈底仿佛覆上一层迷雾,看不清晰。 虞清雨攥住裙边褶皱,恰一抬眸,正望进他的黑眸中。 像是神秘的黑洞,将她吸入,周旋游荡,不受重力作用地悬在空中,不由己意。 “不好意思,现在归我了。”清冽嗓音刚一落下,她的身体骤然腾空。 忽然的失重,让她下意识地环住谢柏彦的颈子。 瞳孔倏地缩紧,在他横腰抱起她的那一瞬间,虞清雨的呼吸好像打了结,断断续续地哽在喉间。 平静透亮的镜子被打破,碎成不规则的裂片,片片都反射出她明艳娇靥上清透的水眸,还有一点掩饰不住的赧意浮在殷红的面颊上。 心跳声似乎被装上了放大器,砰砰响彻在她耳畔。 在谢柏珊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他就这样走上楼梯,步履稳重,微晃间,柔软指腹轻轻划过他的颈侧,流连过起伏的筋络。 然后,在她的指尖下绷得更紧。 直到被推到主卧的沙发上,虞清雨才缓缓放下手,鼻息间尽是他周身的清淡冷香,将那些迷茫吹散,眼前是放大的那张俊美昳丽的美人面。 心跳蓦地顿了半秒。 她愣神片刻,恍然向后仰,隔开和他的安全距离:“做什么呀?” 尾音轻飘飘地翘起,缱绻的勾人。 就这样当着谢柏珊的面把她抱上楼,纵是家里人,也不免几分羞耻。 青筋绷紧又伏下,呼吸轮转间,在她娇媚的视线中再次绷起。 “该上药了。” 修长指骨捡起她化妆桌的药膏,再抬眸时,已经换上冷衿淡漠的模样。 “我早上自己涂过了。” 虞清雨想躲,被他逼进沙发一角,牢牢控在他的长臂间。 “别动,bb。” 温热的呼气打在她的面颊上,她的动作顿时定住,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覆上她的伤患处。 一点刺痛,还有绵延的一点痒。 心痒。 第47节 她的眼睫在抖,略过悬在她视野中的冷白手腕,还有点在那之上的红痣。 抿了抿唇,她微微偏头,偷得半分清新空气,缓下心口悸动,才开口:“你和珊珊,刚刚是在故意逗我开心吗?” 灼然目光垂在她皓白洁面上,那一道红印格外扎眼,和她精致柔旖的五官皮肤并不相合。 像是损坏了天然雕饰的精致艺术品,又像是给她清绝气质添上一点生气。 薄唇笑弧在她的注视下缓缓透气:“怎么办,被我聪明伶俐的太太发现了。” 悦耳的声线像是滚过沙砾,裹挟着磁质,鼓震着她的耳膜。 虞清雨轻咳了声,视线微微垂下,定在他的衬衫上。 领结系得端庄,西装笔挺,这人在家也穿得这么整齐。 原只是一句腹诽,大概是今天还记挂着昨夜的事,心神不宁,她恍惚间将心里话也说了出来。 擦药的手指忽地一顿,谢柏彦垂眸落在她翕合的红唇上。 事实上,他刚刚结束一个跨国会议。 今天确实该是加班的,只是闻森将那些排得紧凑的行程送到他面前的时候,谢柏彦眼前却跃上了昨夜那张楚楚低泣的娇面。 故而,加班安排取消,除去几个不得不与会的谈判,所有工作都向后推。 在家陪老婆。 谢柏彦拧上药膏,随意说道:“不然,你想让我穿什么?” “不穿最好。”她的嘴永远比思想跑得快。 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那一刹那,虞清雨猛地推开她面前的男人。 她捂着嘴,仿佛这样那句话便不是从她口中说出的。 谢柏彦眼睫垂落间,将视线停在在了被皮带压住的衬衫上,笑容溢出一点兴味。 “倒也可以满足太太心愿,只怕会让太太的手太忙碌。” 皎白面颊轰然覆上红云,虞清雨瞳孔地震,她几乎怀疑那是不是从谢柏彦口中说出来的,想揉下自己的耳朵确定,手指攥紧,强行抑下那点冲动。 虞清雨无比清楚地知悉,那确实是从谢柏彦口中说出来的。 她不过只是昨晚手乱放了个位置,这人至于记仇到现在吗? 见她的面色红得几乎想要滴血,谢柏彦不在逗她,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残余的药膏。 视线凉凉转向把自己埋在抱枕中,只露出一双含水眸的虞清雨。 唇角勾起轻笑:“太太大可放心,谢某这点风度还是有的,不会违背太太意愿随意轻薄你的。” 虞清雨鼓了鼓嘴,她自然是不担心这个。 有种人不怕他没风度,只怕他太有风度,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便是在家也是一般。 她缩了缩小腿,把眼睛也蒙在抱枕之下,小声嘟囔着句:“我怕我会轻薄你。” 声音很轻,不知道谢柏彦有没有听清。 回应她的一声清脆的“咔哒”,她耳廓一动,僵硬地将抱枕挪开,如果她没听错的话。 那似乎是皮带解开的声音。 垂下来的一截皮带登然跳进她的视野中。 “那不然,太太先解个手瘾?” 手里的抱枕瞬间扔了出去,又被谢柏彦长臂一揽,勾回了手里。 明知眼前这人在逗她,虞清雨还是免不了的脸红:“别胡说八道,我不是那种人。” 可视线忍不住又偏了过去,她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究竟昨晚为什么手指挪到了他的腹肌上。 百般思索也得不到答案。 谢柏彦微微颔首,见她羞恼,点到为止。 “虽然这是太太的合法权益,不过这青天白日确实不太好。”薄凉视线染上几分温意,“况且家里还有珊珊在的。” “你还真是——”虞清雨闭了闭眼,“思虑周到。” 被他这般逗弄,虞清雨早便忘记了昨晚那些烦恼事。 —— 分隔两个房间,谢柏彦在书房里办公,虞清雨躺在阳台上看书。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还在腹诽了句这人怎么在家还要给她电话。 只是下一秒,在听到谢柏彦平静冷淡的声音说到“你的鱼缸到了”时,她腾地从躺椅上跳起。 “我马上下来!” 她惦记许久的鱼缸! 拖鞋都来不及穿,虞清雨就跑下了楼。 楼梯口,忽然被谢柏珊拦了下。 她一边悄悄回头掂量着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谢柏彦,一边小声说:“嫂子,可以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想给他打电话。” 虞清雨急着去看自己的鱼缸,随意把手机给她:“你用吧。” “用完帮我放客厅就行。” 谢柏珊是真的想念自己刚刚在一起第三天的男朋友了,虽然他们已经失去联络两天了。 按下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在听到彭稚檀清润的声音时,谢柏珊长长舒了口气:“你还好吗?” “还好吧。” 声音似乎有些勉强。 谢柏珊很快想到了很多不愉快的片段,网路上那些真真假假的爆料,他含糊其辞的轻描淡写,还有那日在酒店,她看到的他背后那些伤痕。 “你的经纪人又打你了?”她忽然提声,“是我哥干的吗?” 彭稚檀有些疲倦地回:“珊珊,和你哥没关系的,是我早上排练的时候跳错了一个舞步。”、 一个微不可见的舞步,然后是不断打在身上的话筒线。 很快就肿起的条条红痕,带着渗出的血点。 谢柏珊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画面:“可你做的是乐队啊,他为什么非要逼着你跳舞。” 她心疼不已,恨不得立刻跑到他身边,可是却又在被哥哥关禁闭中。 眉头紧紧皱起,她思忖着如何逃离这个困牢。 哪怕知道谢柏彦是为她好,这时也不免生出几分埋怨。 “因为观众喜欢,因为我得赚钱。”彭稚檀低声说。 “我可以给你钱啊。”话出口的那一瞬间,谢柏珊就后悔了,“稚檀,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我可以投资包装你,让你做你想做的——” 彭稚檀:“我知道的。” 他与谢柏珊的交集并不只是线下一次见面,还有后台私信中不知发来多少条的鼓励,从微末之时一直到现在。 有时候他也会点开她的微博,去看大小姐丰富多彩的生活,又不由去想为什么她一直支持他的理由是什么呢? 是因为音乐,还是因为长相,又或者是其他。 他分不清,或者只是大小姐的一时兴起。 谢柏珊察觉到他的低落,小心翼翼地说:“稚檀你别生气,我会在家好好表现,争取早日解除禁闭,去看你的演唱会。” 听筒中传来一声低笑:“你说得好像在进行劳改一样。” “可不就是劳改嘛!”谢柏珊唉声叹气,“我哥只对我嫂子笑脸相迎,对我一副死人脸……” 她的诉苦抱怨突然被打进来的一通电话截断。 谢柏珊看着名字上的名字,怔了几秒。 ——宋执锐 眨了眨眼,她匆忙挂断彭稚檀的电话,冲着楼下的虞清雨喊了一句:“嫂子,你手机响了。” 虞清雨怔看着她的鱼缸安装,根本无暇顾及什么电话。 “放那里就可以了。” 谢柏珊乖乖放下手机,不敢再乱碰。 虞清雨看到工人搬进来的玻璃时,是有点懵的:“这是在做什么?” “你想要的鱼缸。” 谢柏彦阖上文件,摘下镜框,揉了揉眉心。 她眼睛一亮:“居然真的有鱼缸!” 刚刚下楼时看到来来往往的工人,她还有些不敢相信,原本她指定的那面墙已经空了出来,长梯被搬进客厅,等到密密麻麻的灯带被安装好,工人抬起一整片玻璃组装时,她才有了一点实感。 原来鱼缸是这样被组装而来的。 虞清雨弯起嘴角,又说了一遍:“居然真的有鱼缸!” 谢柏彦将她悦然的笑容纳入眼帘,清眸下闪过一抹浅笑:“你想要的都会有。” “那我想再要三个愿望。”虞清雨笑容潋滟,赤着脚踩上沙发,坐在他的身边。 “把我当你的阿拉丁神灯了?” 他微凉的视线掠过她光洁的脚面,慢条斯理抽出沙发上放着的薄毯,轻轻覆在她的小腿之上。 漫不经心地望向正在安装中的鱼缸,含笑低语:“不过,我不限量。” 清润好听的声音激起一点怦然悸动。 虞清雨红唇微启,却愣愣没有回声。 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早已被她抛之脑后。 第48节 第29章 chapter 29 结束跨国会议的谢柏彦,去三楼健身房又加练了一小时腰腹肌肉才下楼。 刚刚冲过澡的谢柏彦刚一打开门,鲜红的色调直入眼底,眉尖微微蹙起,又缓缓松开。 “新换的床单?” “是啊,是之前苏姨给我们定的。”虞清雨半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手指拂过红绸上的手工刺绣,“还是龙凤呈祥的花样,绣娘们用了金丝描边。” 苏倪是最爱这种刺绣织品的,从虞清雨的婚期定下,她便亲自去选了绣样,请了十几个绣娘共同完成的床上喜被。 “这可是我的嫁妆哎。” 还是今日谢柏珊在家翻找出来的,精致绝伦的刺绣栩栩如生。 纵使已经看过几遍的虞清雨还是被惊艳到了。 看够了谢柏彦那些深色系的床单,虞清雨果断换了床上用品,换种色调,调解一下她的生活色彩。 谢柏彦淡淡颔首,唇线平直:“图案很精致,但谢太太考虑过舒适性的问题吗?” 那些微微凸起的刺绣图案,他不由拢起眉心。 “不舒适?”虞清雨手掌在红缎上拂过,似乎也还好,大抵没有谢柏彦想象中的那么不适。 她耸了耸肩,很是无所谓:“那我们可以分床睡啊,柏珊可以来和我一起睡的,她是很喜欢这套床单。” 黑眸沉沉如墨,浮华夜色在他眼底静静淡去。 曈光定在不断抚过那些精美刺绣的纤纤细指上,她似乎很喜欢。 散漫理了理领口,谢柏彦低喟一声。 躺上空了的半边位置,眉心轻折,声线冷清:“算了,没有不适,睡吧。” 灯光熄灭,呼吸清浅缠绕。 虞清雨昏昏欲睡时,身边男人忽然出声,扰乱了她的入睡。 “谢太太,应该不会半夜对我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近乎明示的试探,虞清雨迷茫地怔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 她转过身,恨恨踢过去一脚。 只不过是一次无意识的动作,就被这人揪着说了这么久。 她还能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身形差这么大,也不是一个力量级别的,难道她还能霸王硬上弓吗? 虞清雨红唇微启,几分恼意:“你在胡说什么呢?” “我睡相很好的,别说我们睡两床被子,就算睡一床,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而且——”在一片暗色中,她的视线望向他严实扣到最顶端的睡衣,冷哼一声,“你还遮遮掩掩,什么都不给看。” 说到最后一句,还有些隐隐不满。 “那……” 隐晦的暗示,点到为止,自有小鱼上钩。 虞清雨鼓了鼓嘴:“谢柏彦,你是不是激将法想让我和你睡一起呀?” 两道视线在暗昧中交叠,静谧中流淌着淡淡的旖旎。 下一秒,虞清雨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一尾灵活的小鱼很快钻进了另一床被子中。 “不好意思哦,可我还真的吃这一套。” 被子被毫不留情地扯走了大半,虞清雨先闭上了眼,试图忽视他的所有眼神。 “警告你,晚上睡觉老实点。”她轻咳了声,仿佛掩饰着什么,“我很大方的,不怕你搞东搞西,只要别影响我睡觉。” 低笑落在她的耳畔,浅浅回音:“谢某似乎什么都没说吧?” 虞清雨早已捂上了耳朵:“可我已经看透了你的本质。” 一夜无梦。 早上谢柏彦起的时候,即便声音压得很轻,但还是吵醒了身边的女人。 虞清雨挣扎着掀开眼皮,迷蒙地眨了眨眼睫,瞳孔寸寸放大。 呼吸一滞,她揉了揉眼睛,才确信眼前的事实。 她不太雅观地躺在谢柏彦怀里,手掌停在他的腰腹处,甚至撩开了他的睡衣探入内里。 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虞清雨看着他露出的颈侧布上了几道浅浅的红印,登时睁大了眼睛。 “我……我昨晚梦游了吗?” 梦游中对他上下其手,搞七搞八? 谢柏彦敛着眉,手指拂过颈子上的红印,眉心不由折起,深深的弧度。 在一片静默中,虞清雨似乎看出一点端倪,微凉的指腹覆上那之上:“这是……过敏了?” 她想起昨晚谢柏彦谈起床单时一闪而过的为难,那时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如此再看他身上的红痕,她不由几分懊悔。 “你怎么像豌豆公主一样,身下硌一点东西就会睡不好。”戳了戳他抿紧的唇角,清冷面上丝毫情绪未泻出,平静冷清的模样,让她不由又戳了下他的脸颊,“我都没有你这么娇弱呢?”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擦点药就好了。”他捉住她纤细的手指,还在安抚她的情绪。 虞清雨很快翻身下床寻了药膏,半跪在床上为他擦药。 解开扣子的睡衣,露出清晰可见的肌肉线条,这次虞清雨却丝毫没有心思去看。 “昨天你给我擦药,今天我给你擦药,我们俩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她凑得很近,指腹间捻着药膏,很是认真地涂药。 谢柏彦静了几秒,忽然开口:“这个词是可以用在这里的吗?” “当然不可以啊。”虞清雨很是理直气壮,弯起唇角,“我只是随便一说,居然被你听出来了。” 安静的氛围被一点笑音弥漫解开。 谢柏彦低眸便是她瓷白的指骨,眸色染上几分缭绕的哑因:“毕竟日夜研习国语,怕太太失望。” “那是不是我得失望一下。”她抬眼,望进他的沉色黑眸中,莞尔一笑,“我可太失望了。” 重新换上谢柏彦原来的黑色床单被套,过敏生病中的谢先生被掌管大权的谢太太勒令卧床休息。 下楼寻了过敏药归来的虞清雨,打开主卧房门看到的就是躺在床上还在办公中的谢柏彦。 “你生病也要工作?”她毫不留情地扯出他手里的文件。 谢柏彦纵着她的动作,寥寥解释了句:“只是过敏而已。” 并不影响他的工作。 可是虞清雨不听他的解释。 “过敏严重了也有可能引起休克,呼吸困难或者死亡。” 药片和水杯被递到他面前,她深色肃了些:“新婚三个月,我暂时还不想做遗孀。” 谢柏彦被她这句话逗笑,虽然不太好听,可她脸上的担忧也是藏不住的。 顺从地吃药,他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拉着她的手坐下。 声线中噙着一点戏谑:“谢家暂时没有过敏工作然后猝死的先例在,当然我也不会成为第一个。” 温热的手指抵在她的手腕上,勃然的脉搏在他指尖跳动。 虞清雨拢起手指,忽地反握住他的手腕:“我不管,你该休息了。” “不然——”轻软尾音落得很轻,“我就要收拾你了。” 她扯着他的清健的手腕,卧在其上的红痣在周遭红疹映衬下,依然耀眼。 红得灼人眼。 长睫掀开,一点翕合的弧度,贝齿忽地咬上他的手腕。 在那颗红痣上落下一道微红的齿痕。 一圈齿痕绕着他的红痣。 万花丛中一点柔旖的色泽。 “能不能好好休息?”潋滟如水的眸子微眨,扬起的神情中分明写着再咬上一口的打算。 谢柏彦的视线挪到她红润的唇上,晦暗不明浮在眼底,低哑的声线里带着说不清的意味:“小鱼急了也会咬人?” 嗷呜? 虞清雨瞥他一眼,张开嘴作势又要再咬下一口,忽地被攥住下巴。 修长指骨在她的流畅优美的下颚线条上摩挲,昏暗的灯光滋长了缱绻的情愫。 一点绵软的触碰,似是安抚。 然而,下一秒,他的唇便覆了下来。 唇齿间是湿润探入,掌心下是柔软贴合。 有些事情大概真的是无师自通的,勾缠的呼吸,染上缥缈不清的温度,升腾的体温与空调冷气对冲,一时分不清是冷还是热。 分不清是她先缠上他系得板正的睡衣,还是他先覆上她单薄的睡裙。 一点药膏的味道在空气中蒸腾,缠着逐渐灼热的呼吸,交叠的清雅淡香在鼻尖萦绕。 晕晕沉沉,意迷情乱,薄荷清凉落在温热的皮肤上,激起更深的战栗。 “明明……是你咬我……”一点娇嗔夹在迷离的声线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徘徊在睡裙上的那只手最后停在她的腰上,盈盈一握的线条,一只娇艳的玫瑰在他掌心中盛放。 还有在幽静房间里弥漫的清甜玫瑰香。 第49节 将升温的旖色点燃。 浅尝辄止,浅浅的声息被滞缓在喉咙,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臂膀,指甲深深嵌入坚实肌理之间。 谢柏彦没吭声,只是不断加深那个吻。 唯有绷起的肌肉无形间暴露了些什么。 浅浅错开的一点距离,虞清雨偷得半分喘息,手掌堪堪撑在他的胸前,鼓舞的心房贴着她的皮肤跳动。 一点一点放大的悸动。 她缓缓睁开莹润水眸,又在他灼灼的视线中,半阖下眼,眸光闪闪,虚虚定在他润了一层水色的薄唇上,一点微光映入她的瞳孔。 谢柏彦捉住她的手,长指探入她的指缝,压在枕侧。 蓬勃鼓震的心跳,贴合着她的,同频的呼吸,共振的脉搏,在黑暗中充溢的旖色。 翩然的蝶翼不停坠落。 那之上缀了太多东西,发沉的呼吸声,微不可闻的轻哄,还有不断叠加的红晕。 捏着她下颚的手指,不知何时移到了她的红唇上。 细细的抚过,像羽毛落下,轻又柔。 在绵绵温热的暧昧中,虞清雨缓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有人过敏生病,都不忘了欺负人?” 像沁了烟酒的低哑,缠绵着纠缠上耳廓。 “大概只要没到动不了的地步,就总想欺负你。”眼皮半掀,一向清淡的声线也失了几分冷静。 “承认了吧。”推开男人,她低着眸整理着歪歪扭扭乱糟一片的睡裙,“你就是在欺负我。” 嘟着唇,将所有羞涩都掩在厉色之中:“谢总怎么是这样的人?” 又搡了他一把,背过身钻进被子里:“要不你还是工作去吧。” “不了,要陪太太休息。”低凉磁性的声音鼓震着耳膜。 被她揪得很紧的被子被扯开,一点温热之意堪堪拢在她的身后。 虞清雨咬着字词,尾音很轻:“是素的那种休息吗?” 落在她后颈处的目光逐渐深邃,辽辽星河坠落在他的眼底,夜空化作虚色。 “过敏了,暂时吃素。”似笑非笑的幽幽轻音。 漫天的渔网被抛下,那只徜徉在洋流中的小鱼,不知自己早已无处所逃。 —— 是夜,刚刚结束出差的谢柏彦,行李箱还放在玄关处,他揉着额角,刚换下皮鞋,楼梯处一道轻盈的人影已经跃进他的视野。 “谢柏彦,我收到邮件了!”温糯的声线中充溢的喜悦。 他刚抬眼,月白色的翩跹裙角,在他清淡平静的目光中划出潋滟弧度。 跟着落下的事她提起音调的娇声:“melina回我邮件了!” “她同意和我合作了!” 那位她喜欢的法国作家,同意将她闻名海外的《从四十到十》小说授权给虞清雨译作。 连着发了十几封邮件,不同角度的小说观感和作评,却像沉入海底,了无音讯。 在她以为已经没有希望的时候,melina回复了邮件。 斑驳影绰的灯光落在她的水润杏眸中,绯色波光荡漾在曈底,美不胜收。 几级台阶,几步之遥。 虞清雨嫣然而笑,轻盈从楼梯上跳下来,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夸我!”扬着笑脸求表扬的小表情。 一点莹白之色闪过,谢柏彦稳稳接住跳过来的虞清雨,哑然失笑,不禁摇头:“谢太太,什么时候能记得穿拖鞋。” 晃了晃自己赤着的雪白小脚,虞清雨眼尾轻轻勾起,清泠甜声拉长调子:“那你抱我过去不就好了。” 他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霜气,一点薄凉的疏离感登时在扯近的距离中消弭。 将人放在了沙发上,谢柏彦慢悠悠地开口,一点微不可闻的叹息。 “若是不记得穿拖鞋,至少记得穿上袜子好吗?” 虞清雨缩了缩脚,几分无辜。 她只是想迫不及待跟他分享她的好消息。 剔透晶莹的水眸只是望着他眨呀眨,又是一声微重的叹息。 谢柏彦将人从沙发上捞起,再次放下时,是坐在他的大腿上。 视线在猝然放大的俊脸中迷离,虞清雨的笑容顿在他低身为她套上袜子的动作中。 一点微热温度流连过她的脚面,想要抽离却被抑下的力道。 筋络分明的大手环住她纤细的脚腕,回眸而来的那一眼温情端雅,清隽笑意将疏冷雾气拨开。 沉沉声线落下:“太太值得的。” 是夸她。 第30章 chapter 30 “怎么是五指袜?” 虞清雨晃了晃小脚丫,一双嫩粉色的五指袜套在她的脚上,上面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兔子图案。 谢柏彦不动声色地放下她的脚腕,清眸望向她扬起的笑脸上:“听说可以改变血液循环,对你的手凉脚凉有好处。” 在虞清雨讶异的视线中,他又说:“高跟鞋累脚,穿五指袜据说还有矫正脚型的作用。” 清泠声线在红唇中溢出,带着一点甜津的笑音:“原来总裁还知道这些呀?” “还以为谢总就只懂什么财务报表,利润率和回报率呢?” 是调侃的语气,她原本是真的以为这位谢总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生活常识这方面他还不错,至少比她好。 低眸,谢柏彦看向屈起膝盖踩在他腿上的小脚,脚趾有一搭没一搭地踩在他的西裤上,好像穿了双五指袜,更要来彰显一下自己灵活的小脚趾。 “我在纽约创业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生活的。”他轻描淡写提了一句。 是在他的履历中寥寥带过的一段经历,听说在他接管谢氏后,那间美国的创业公司并没有被纳入谢氏集团,依然独立运行中。 虞清雨懒懒地靠在他肩上,微微眯起眼,思索着什么:“说起来,我在港城似乎也很少出门,高跟鞋更是也很少穿吧。” 不算累脚,似乎更谈不上什么矫正脚型。 谢柏彦静了几秒,手指在她纤细的小腿上摩挲,单薄的睡裙睡着曲线微微滑下,又被他颇为绅士地掩住一点春光:“什么时候和那位作家签订合约?” “melina说她下个月会到港城办签售会,到时候再见面详聊。”重新拉上自己滑落的睡衣肩带,虞清雨闲闲撩起眸子去瞧他。 谢柏彦出差了三天,别墅里只剩她和谢柏珊两个人,日子也算充实,就是好像少了些什么。 他的妹妹真的活力充沛,每天陪虞清雨谈天谈地后,再悄悄借用她的手机,和自己的小男友谈天谈地。有时,她都会怀疑,谢柏珊每天怎么有这么多话想说。 手指在空中不知道画了个什么形状,虞清雨声线很飘,话音也渺渺。 “你都不知道,我把melina那本书翻了多少遍,在法国看,在京城看,回到港城还在看,原本我是不喜欢看这种人物自传的,但是这本真的很神奇,每次看都有不同的体验,小作文都不知道写了多少篇。” 指间的那枚鸽子蛋,在暗淡灯光下闪着夺目晶光。 她长舒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执着于去做这本的笔译,我只是觉得总要留下点什么东西,至少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吧。” 不是那种家庭条件带来的,而是她自己所带来的。 忽然安静的客厅。 沉吟几秒,当夜风染上温热的鼻息,再行至她面前时,只剩润物无声的暖意。 精致线条的下颚轻轻抵在她额上,清隽声线幽幽落下:“所以我说你值得。” 源于虞清雨本身的值得。 非虞家大小姐,也不是什么谢太太,唯独属于她名字的那三个字。 入睡前,谢柏彦忽然问了句:“港城的生活无聊吗?” 她自婚后搬入港城已有三个多月,这是谢柏彦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 该怎么说呢? 似乎和普通的豪门太太生活没什么区别,和那位疼爱怜惜她的谢夫人的生活也几乎毫无差异。 大抵是所有在外奔波的总裁先生,都不大会问妻子这个问题。 虞清雨没睁眼,声音尤带着几分困倦:“也还好吧,和京城差不太多。拍卖会,宴会,公益慈善活动,大大小小各种面子工程都大差不差。” 有时陪谢柏彦出席,有时同谢夫人一起,自小在京城她也习惯了这些事情。 “要是让我在家里养花养鱼看书,我也能待一天吧。”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是觉得就那样吧。” 大概也就是那样吧。 没什么可以特别一讲的东西,原本规律性的杂志社月度约稿,慢慢也失去了可以提供的情绪价值。 虞清雨是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的,大概是从前便习惯了这种生活,所以也算不得什么无聊不无聊,只是人总觉得卸了点劲。 “可能是因为,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吧。” 还有从小的生活习惯和文化差异。 “最多的也就是陪陪你妈妈,还有和你妹妹玩玩闹闹。” 谢柏彦若有所思,一片暗昧中,呼吸声也逐渐幽深。 他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发,清冽声线微沉,似是低哄般的调子。 “那大概谢太太接下来,要忙碌一段时间了。” 第50节 什么意思? 她想问,可神经困乏,很快陷入沉睡,也记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开口问了。 不过虞清雨很快就明白了他的语义。 当闻琳送她去刚刚装修好的高层办公室的时候,虞清雨还有些茫然。 高楼大厦最顶层的楼层,俯瞰整个港城。 虞清雨看着在墙壁上高挂着的公司商标,眉尖猝然跳了下。 ——yx “这是?” 她望向商标下缀着的一排小字,不由咬紧了下唇。 谢柏彦为她创办的投资基金会? 她是有些懵怔的,原本她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冲冠一怒为美人,当时许下的诺言,又有多少落在了实处。 这种事,她见得多了。 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真的落地了? 在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从注册到资格审批,再到选址招人。 她站在装潢精美的办公室向下看,在寸土寸金的港城,又是高层楼宇,还有几分恍然。 “这层办公楼应该租金不便宜吧?”她迟疑地问了句。 在港城市中心,高楼耸立的经贸中心。 闻琳犹豫了下:“不太清楚,不如太太亲自问问谢总吧。” 虞清雨翻开桌上放着的叠叠文件,终于有了一点实感。 莞尔轻笑:“他还会知道这种小事吗?” 闻琳微微颔首:“应该知道的吧,毕竟这附近几栋楼都是谢氏的。” 虞清雨倒吸一口凉气,是她狭隘了。 谢柏彦又怎么可能在乎这一点租金呢。 透过办公室的一整面玻璃墙,虞清雨可以清晰地看到大办公室内忙碌的员工。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问:“外面那些员工,不会也都是从谢氏带来的吧。” 闻琳知道的也不多,只是闻森今早忽然跟她交代让她今日带着太太过来,大概讲了一点细节,她知道也不比虞清雨多太多。 “大部分是,也有从其他创投挖来的。” 办公室门被敲开,一位正装笔挺的女士带着一沓文件走近,高跟鞋踏出清脆的声响。 陈澄微笑递上文件:“虞总您好,我是陈澄,是您的助理。” “这是前阵子竞标成功的京城惠得项目的投资计划,请您过目。” 虞清雨心下微虚,忽然被叫虞总,怎么听都不太顺耳。 金融经济方面并不是她的强项,从小耳濡目染了些,但终究也只停在表面。 在今天之前,她确实没想过任何要管理经营一家公司,更别说什么投资数以亿计的投资基金会。 接下陈澄递来的文件,她大概翻了翻,京城惠得项目正是冯黛青之前忙了大半年的项目。 原来真的被抢来了。 心尖猛跳,一点隐秘的欣悦。 闷不做声咽下委屈不是她的风格,显然也不是谢柏彦的风格。 至少这个老公是比她那位遥居京城的父亲好,起码他毫无条件站在她一边,替她摆平一切。 虞清雨忽而想起前几日冯黛青给她发了一连串的问号,那时她看着烦,把他直接拉黑了。 唇边笑弧更扬起几分。 翻开文件,有些难懂的专业句子,让她不免皱眉,毕竟也算是她的钱,更需要投入百分百的认真。 托着腮,笔尖微微滑动,虞清雨皱着眉勉强看完了近百页文件。 揉了揉额角,虞清雨忽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抬眸望向正为她讲解着重点内容的陈澄:“等一下,我想问问,这间基金会的法人是谁呀?” 也不是她恶意揣测,只是这种为太太创办公司这种事情,不免会让她联想到一些很经典的案例。 涉及到法律层面上的经典案例。 陈澄面色不变,微笑回道:“法人是谢总,但您占绝对股权比例。” “您是执行董事,有绝对经营管理权。” “有职业经理人吗?”看着陈澄的表情,她怔怔问道,“不会是我当家做主吧?” 陈澄在她讶异的目光中,郑重点头。 乖乖,谢柏彦这是全权放任,都不怕她赔本吗? 结束应酬,夜晚归家的谢柏彦,在客厅和主卧都没有找到虞清雨的身影。 一点暗淡的灯光投在走廊上,谢柏彦推开书房的门,清冷目光眺向正坐在书桌后埋头苦读的虞清雨。 一沓厚厚的书本摆在她面前,虞清雨带着眼镜,高高扎起一个丸子头,碎发都挽在耳后。她素净着一张小脸,像个未出社会的学生。 如果不是她身上单薄的睡裙有些违和的话。 “谢太太这么忙?”他噙着笑,缓缓走近,停在她的书桌前。 直到光线被遮挡,虞清雨才从书本上抬起脑袋,长长叹一口气。 “忙,忙,忙死了。”懒懒打了个哈欠,“谢先生给我投了这么多钱,我当然得好好学习,不然把你投的钱赔了怎么办?” 他大概翻看了一下她手边摆放着的书,低眸间顺手将她垂下的碎发挽起:“准备从头学起?” 虞清雨向后仰进舒服的座椅中,看着高高摞起的书本有些头疼,鼓着嘴,一点似有似无的叹息。 “没想到大学报专业的时候逃过了金融,现在结了婚却没逃过。” 低笑压下,混着他身上清雅的淡香,他应酬归来,身上也无刺鼻的烟酒味。 “其实——”谢柏彦神色淡定,正要开口便被虞清雨打断。 “不要其实,我可以的,你别小瞧我。” 虞清雨大概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的,只是刚刚开头就要请教未免太丢脸了。 她不是什么必须要依靠别人才能搞定一切的菟丝花。 谢柏彦也不恼,手掌落在她的丸子头上,掌心微紧。 声线徐徐:“谢太太,我只是想说,或者你可以多问问我。” 视线瞥向她的电脑屏幕。 “或者比你问百度好用些。” 虞清雨面色一红,慌不择路地关掉电脑屏幕,下巴微扬,几分骄矜。 “不要,我要自学成才,成不了——”眼波微转,“再不耻下问。” 他解开束得板正的领带,慢悠悠地说:“不羞耻,我心甘情愿,倾囊相授。” 领带跟着他的话一同落下,轻飘飘地躺在她做的笔记上。 “这么好心?”虞清雨捡起领带,绕着指尖转,她歪着脑袋,“那你在纽约的时候也有人教你吗?” 谢柏彦:“或者有一种东西叫做天分呢?” “那你是怎么起家呀?”望向他的眸子清透水亮,闪烁着几分好奇。 谢柏彦:“或者还有一种东西叫做运气呢?” “就这样?”虞清雨托着腮,抬手间,领带被挂在她的睡裙肩带上,她也没管,由着那一截柔软的绸缎面料滑进她的胸口。 “投机取巧就是你的经验之道?”闲闲眸光撩过去,语气散漫,“我对老师的要求很高的,你这样可能要应聘失败了?” 长指抬起,慢条斯理地捻起垂在她肩线上的领带,一点顺滑柔软的面料蹭过她瓷白柔旖的皮肤,擦除一点火苗,燎起的焰火灼烫着他的瞳仁。 “我对选择学生的要求也很高。”指尖轻点,“等我的谢太太先装满半瓶的时候,你的谢先生再来帮你装满另半瓶。” 虞清雨嘁了一声,下意识捂住了胸口,殷红点滴绽放娇靥。 “想看鱼缸了。” 站起身,清瘦纤盈的身影缓步绕到他的身前。 赤着脚,踩在地面上,停在他的鞋边。 谢柏彦忍不住地折起眉心,几分无奈:“你什么时候能记着你的拖鞋?” 掌住她的柳腰,微一用力,虞清雨便稳稳踩在他的脚上。 重心不稳,虞清雨向前倒了下,又倚回他的怀里,笑盈盈:“这不是有你在吗?” 他不在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说她不穿拖鞋。 “我要下去看鱼缸。”她今日回来就泡在了书房,都无心去管她的小鱼们,“你抱我下去看。” 她转过身,环住身后男人的颈子,弯唇一笑,明眸善睐。 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谢柏彦没应,垂着眸,视线定在她的光洁的小脚上,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说她不穿鞋的问题,不穿鞋也不穿袜子,却又手脚冰凉。 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我们合法的哎。”手臂轻晃,娇软的调子跟着她踮起的脚尖就吐在他的耳廓上,“谢先生不会这么小气吧?” 不小气的谢先生别无他法,低低叹气:“都听太太的。” 站在透亮的玻璃鱼缸前,灯带映着冷调的辉煌,照亮鱼缸里成簇的珊瑚丛,斑斓小鱼缠绕其中,旋起阵阵清漪。 虞清雨踩在谢柏彦的脚上,指尖点在透明的玻璃鱼缸上,有鱼群跟着她的指尖轻移而游动。 第51节 她扭过头看身后的男人:“就只放这么多小鱼吗?” “感觉好空荡,我还是喜欢那种喂食的时候,有许多鱼群一起追来的感觉。” 谢柏彦掌着她的细腰,维着她不稳的重心。 “大概要等一阵子了。” “等什么?” 秋水剪眸微闪,明艳旖旎的面容望着他,一池静水也被扰乱。 “要等货船靠岸。”谢柏彦随意解释了句,云淡风轻,“安排人从南美运了一整个集装箱的观赏小鱼回来。” “集装箱?”她的瞳孔放大。 谢柏彦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给太太的其他居所都装上鱼缸。” 第31章 chapter 31 “我感觉我都憔悴了,学习果然会让人变得难看。” 虞清雨唉声叹气,苦着脸慢悠悠地走回卧室,瞥了眼坐在她的化妆桌前的男人,面色更是愁苦一片,毫无留情地踢了脚谢柏彦。 谢柏彦正带着耳机,神色从容矜淡地看着电脑屏幕,面不改色地下达指令。 一派冷静严肃,沉稳端方。 听到声音,他拆下一只耳机,视线还未偏过来,手指已经探了过来,握了下她的手掌,似是安抚。 “不难看,很漂亮。” 虞清雨长长叹一口气,没注意到还在进行中的跨国会议,慢吞吞地蹲在他腿边,下巴磕在他膝盖上。 板正的黑色西裤上粉白色的明艳精致脸蛋,秾艳的色彩对比,禁欲清冷之中牵出一点缱绻的艳色。 “可我感觉整个人都老了。” 平稳度过接触新事物初初的好奇,现在已经迈入了最痛苦的挣扎时期,仅凭着责任感坚持下来的机械学习。 虞清雨柔旖白皙的面颊蹭了蹭他的膝盖,鼓着嘴,眼巴巴望着他,几分可怜。 像是满腹委屈的小金鱼,吐着泡泡,偏生还要勾着人。 既温顺,又乖戾。 不知什么时候会冲上来咬上一口。 正在开会中的谢柏彦偏神凝着她,长指抚过她眼下一点淡淡的青色。这段时间她学得很用功,黑眼圈隐隐约约现在眼下,看来是真的累了。 正在汇报中的高管久久未听到回音,心惊胆战,忍不住提醒了句:“谢总?” 一点淡笑映上唇角,清俊淡漠的冷面也浮现几分温色,指腹在她柔腻的皮肤上浅浅摩挲,最后停在她红润的唇瓣上。 重新转向电脑屏幕时,浅淡笑意还未消退:“抱歉,是太太和我玩闹。” 虞清雨眼睛倏然睁大,几分不可置信,他的会议居然没有结束吗? 见他久久没说话,她才放心大胆地进来诉苦抱怨,结果这男人根本没有结束会议,甚至连话筒都没关闭。 “谢总太太还在上学吗?这么年轻吗?”刚刚提问的高管干笑两声,勉强缓解了下尴尬的静默。 上学? 虞清雨眼睫一掀,面色古怪了些,显然是产生了什么不好的联想。 像学生吗?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宽松的白色衬衫,还有窄脚牛仔裤。 好像是有点像学生。 谢柏彦低眸又望了她一眼,嘴角噙着笑,意味深长:“太太早就毕业了。” “不过最近又找回了做学生的乐趣。” 找回学生“乐趣”的谢太太,眼底尽是惊诧,几分羞恼地瞪着他。 这男人是什么时候学会信口胡说这一套的? 会议没结束,他在外人面前胡扯什么呢? 根本没想到会收到谢总回复的高管面色凝结,张了张嘴,又忽地阖上。 校园play? 玩这么大? “你可少说几句吧。”虞清雨张嘴咬了咬他的手指,没用多大力道,抬手捂着他的话筒,“你开会怎么不告诉我啊?” 会议摄像头里横空出现一只手,捂住了谢柏彦的耳机,然后又被大手覆住。 拉拉扯扯中,镜头被关闭。 “你占用了我的书房,那我也只能在这里开会了。” 清冽的声线染上几分暖色,说不清的纵容宠溺。 虞清雨惊叫一声:“啊!你就不能小点声。” 下一秒,会议在拉扯中被挂断。 高管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家里那么多空房间,楼上楼下书房都有几个,她只是觉得谢柏彦那间书房采光好,被他说的好像是她鸠占鹊巢一样? 蹲了许久,腿上没了力气,虞清雨索性坐在了地毯上。 扯着他的裤脚,漂亮小脸上满是抱怨:“你这样子,别人都要觉得你三亿港币世纪婚礼娶回来的谢太太,不优雅端庄,不善解人意,不贤惠温柔。” 甜腻嗓音跟着她的嘴角一起落下去:“我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 谢柏彦没有回答,长指捻着她的面颊,轻笑一声。 俯下身,他揽着腰将她抱起,放在膝上,低声道:“这次记得穿拖鞋了。” 话题被轻而易举地掀过,虞清雨也懒得和他计较,反正他们合法关系。 合法,便是什么校园play,也只算得婚内情趣。 “学习好累。”虞清雨软了腰肢,慵懒靠进他怀里。 “那就不学了。” 虞清雨听不得这种话,当即又直起身,食指戳着他的肩膀,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白炽灯下格外闪耀。 “谢先生是不是见不得我好,你是不是就想让我赔钱,你是不是就想看我被别人笑话。” 丸子头上垂下来一缕发丝跟着她的动作来回晃,打着旋,惊乱一室静谧。 “那就继续学。”修长指骨缠着她的碎发,一圈一圈绕在指间,声线压得极低。 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 和方才会上冷淡漠然,不近人情的模样截然相反。 “可是我好累啊。”虞清雨扯回自己的发丝,随意挽在耳后,“学习真的好累啊。” “那就——” 话刚开了头,就被虞清雨制住,她美眸灼灼,锁着他矜然清冷的面容:“好了,你别说话了,我才不会放弃。” 她只是很单纯地想要抱怨一下。 放弃,绝不可能。 为了那个从冯黛青手里抢回来的项目,她也不可能放弃。 谢柏彦慢条斯理关上了电脑,不疾不徐开口:“那你有哪里不会的?我来教你。” 他颇为大方地提出辅导方案,可惜被谢太太毫不留情地拒绝。 “我才不要直接将你的经验伸手白拿。” 微微扬着下巴,她还是有点自己的小骄傲的。 谢柏彦望着她执拗的水眸,漫不经心地笑了声:“那就不白拿,你付费。” 虞清雨:“?” 她的这位先生还挺会讲话的。 谢柏彦自是明白她的忧虑,只是虞清雨眼下或者需要的并不是安慰。 掌心浅浅罩在她圆润的肩头,沉吟片刻,冷隽男声再起:“没必要有太大压力,若是真的赔钱了,便从你每月零花钱里扣。” 虞清雨:“?” 腾地从他腿上站起,冷冷笑了声:“我去学习了,突然觉得挺有动力的。” “学习让我快乐。”至少零花钱不会少,她还有最基础的金钱快乐。 “学习让我美丽。”有零花钱,就有雕琢她美丽的首饰珠宝高定,还有护肤品。 谢太太走得很急很快,赶着继续学习去了。 —— 谢柏彦大概给她点拨了些经验,关于京城的惠得项目,她并不需要全知全套跟进整个项目,只需要在重大抉择上拍板即可。 虽是给足了她底气,但虞清雨也不想被看轻。关于冯黛青这个项目她整理了许多资料,至少在办公室外那些专业人士面前,她不想露怯。 在办公室,一呆一整天,虽是疲乏了些,但好像那股劲回来了。 在接魏成哲电话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虞清雨正准备收工回家。 在看到陌生电话号码的时候,她还有些茫然。 电话刚一接通,听筒传过来的是一阵压低的呼吸声:“……” “哪位?” 静了几秒后,他才回答:“是我,魏成哲。” 第52节 “哦?是我们小魏总呀。”虞清雨重新坐回位置上,宛然笑起,“接到你的电话,还真的是我的荣幸呢。” “那个……虞小姐,啊不,谢太太……”魏成哲吞吞吐吐,在称呼上就停了将近两分钟,至于之后的正题,更是难以启齿。 虞清雨正色说道:“小魏总,请讲。” 她是知道他要讲什么的,故意等他先开口。 法国之行安排得匆忙,那次和魏成哲的偶遇后,她是真的考虑过以私人名义为他投资的,只是忽然的行程将她的计划打乱。 没成想,再回港岛后,她居然有了属于自己的投资基金会。 “我的俱乐部……”魏成哲终于鼓起勇气开了个口,却又再次停下。 虞清雨很有耐心地等他说话,笑意几乎掩不住:“你的俱乐部怎么了?” 魏成哲忍不住了,泄了口气,语气哀哀:“虞清雨,你是不是没想给我投资?” “我的俱乐部,我的环港拉力赛,我的投资,是不是你诓骗我的?” “你对其他投资人也是这样刚正决然的态度吗?”她也不恼,时间其实不早了,虞清雨也没了和他绕圈子的兴致。 司机已经等在楼下,闻琳也站在门外静等了许久。 魏成哲是知道她想要听什么的,他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拨过这通电话的。 咬咬牙,他再次开口:“虞小姐。” “抱歉。” 是从心真诚的一句道歉。 他深深吐一口气。 “还有,求你。” 虽然迟到了很久的一句道歉,也总归是真挚的道歉。 虞清雨换了公事公办的态度,语调平缓:“小魏总,我听说你动用了自己所有的私房钱,补上了你的拉力赛的前期投资。” “……” “魏成哲,现在的大环境,很多运动赛事赞助商大多都是亏钱,你应该知道吧?”她顿住语气,很明显地听到听筒传来的呼吸声一沉。 弯起嘴角,虞清雨继续说:“当然亏钱没关系,也会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回报来弥补,但至少你要给我可以看到或许可以得到的回报。” 语气微沉:“而不是,单靠两家关系而大方慷慨维系的赞助。” 虞清雨重新提上自己的包,推开办公室的门:“小魏总,带上你的方案来找我,我不做赔本买卖的。” 良久良久,听筒中终于传来魏成哲一句低声:“我知道了。” 日理万机的谢总百忙之中不忘分心关心谢太太的投资基金会。 “太太投资项目如何了?” 闻森上前汇报:“陈澄说太太挑选几个备用项目正在评估,京城的惠得项目也在有条不紊进行中。” 冷白指骨轻扣桌面,一下一下漫不经心,运筹帷幄的神色,瞳光眺向窗外,悠远淡矜。 指骨忽地顿住,谢柏彦重新捻起钢笔,敲在文件上,微重的一道声响。薄唇微抿,平静的眸底微微裂开一道缝隙,一丝涟漪从中漾起。 毫无波澜的声音从薄唇中溢出:“那个电池材料的项目呢?” 闻森悄悄抬眼瞥过去,见他一脸淡漠,又匆匆收回视线:“陈澄说资料递上去了,但太太没提过,大概是没入选第一批项目备选。” 他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地回答。 闻森跟了谢柏彦快四年,有时候他也摸不清谢总的想法。 若是真的担心太太和那位电池材料负责人宋总之间的关系,那何必还要让陈澄将那份项目评估表递上去呢。 谢柏彦眸底晦暗不明,钢笔笔帽被打开,又被重新阖上,咔哒一声,在寂静的办公室内格外清晰。 微微颔首,眉眼渐渐松弛,夕阳暖色打在他的面上,落下温和柔光,唇角缓缓勾起,喉间溢出一抹笑音,带着磁性悦耳的润色。 钢笔笔尖指向休息室内放着的雕像。 “把那座雕像送回家里。” 摆放在办公室刚刚一天的十八世纪雕像。 前不久天价从国外运回来的雕像,带着那个时代独有的悠然神韵。一座神采飞扬的爱神丘比特雕像,秀美中透着自由的随性之感。 和虞清雨在京城花园中的那尊雕像如出一辙的风格。 那是前不久谢柏彦刚才从一个国外私人收藏家手中收回来的绝品,闻森倒吸一口凉气:“那尊雕像,不是要留给太太作生日礼物的吗?” 淡色薄唇微启,几分散漫:“她生日还有一个月,太晚了。” 笑意渐渐拢起,几分悦色慢慢浮现。 “况且,想送礼物就送了,也没必要非要等到生日或者纪念日。” 闻森微笑脸,不由开始发愁一个月后的谢太太的生日礼物。 只是谢柏彦带着雕像归家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口味挑剔的谢太太。 “太太人呢?” 闻琳微微弯腰:“谢总,您前不久说让小姐多带太太出去玩,今日太太刚回来就被小姐带着出门了。” 谢柏彦眉心微蹙,之前担心虞清雨在家无聊,他便交给关禁闭中的谢柏珊一项任务。 让她多陪虞清雨出门,费用从他账上走。 只是后来很快虞清雨开始整日学习金融课程,谢夫人回港,谢柏珊也被送回老宅,他也忘了这件事情。 谢柏彦回头看向正在安装雕像的工人,淡声:“去哪儿玩了?” 闻琳:“我也不知道,是小姐开的车,不让司机跟着。” “她不让跟,就真的没人跟?”男人料峭挺拔的身影立在虞清雨最爱的鱼缸前,几分压迫感遥遥递了过来。 闻琳立刻说:“我这就去查。” 虞清雨没想到谢柏珊开车的技术如此吓人,在油门和刹车不断大幅切换中,跑车停在了一间酒吧后门。 节奏动感的音乐,炫彩迷离的灯光,像只小锤敲打着她的神经。 舒一口气,她懒懒靠进雅座沙发里。 “我有点累了。” 谢柏珊跟着音乐跳起,不忘回头安抚她的情绪:“嫂子,累了更要放松一下嘛。” 拂去额间细汗,谢柏珊把一杯看不清什么颜色的饮料推到虞清雨面前:“嫂子,你喝这个。” 虞清雨皱着眉,神色恹恹:“我不能喝酒的,你哥哥不让我喝的。” 她还记得那个和谢柏彦之间的约定。 尤其是谢柏珊看上去实在不太靠谱的样子。 “这是无酒精的,很好喝的。”谢柏珊挽上她的胳膊,轻轻地晃,“嫂子,你就陪陪我嘛。今天彭稚檀在这里演出,我都好久没见他了。” 虞清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点头,桌上的饮料她没动,在一片吵闹中,低着头翻看着魏成哲刚刚发到她邮箱的方案。 比起霓虹闪耀的酒吧玩闹,她宁愿多看一会儿策划方案。 虽然周围环境有些吵。 忽而一道身影压下,挡住她所有光线。 虞清雨拧着眉抬眼,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一件无袖白卫衣,低腰牛仔裤松松垮垮,一条银链挂在脖颈间。 见她抬眸,男人勾起半边嘴角,几分不羁:“姐姐,喜欢腹肌吗?” 瞳孔地震,大概是她太久没有去过酒吧了,现在的搭讪方式都这么硬核吗? 约摸着大概是经常混迹于酒吧的专门盯上落单女士的男人,虞清雨扯了扯嘴角,没应声。 她四处张望着谢柏珊的人影,沙发上只留着谢柏珊的背包,人早已不知道去哪里了。 果然,很不靠谱。 见她不说话,男人又大胆了些,向前半步,牛仔裤边蹭过她的裙摆:“姐姐,舍得拒绝我,也舍得拒绝我的腹肌吗?” 他忽地拉着她的手腕,虞清雨登时站起身,被她猛地挣开。 虞清雨面无表情地扯开自己的裙摆,坐得离他远了些。 “那个,不好意思——” 男人又追了过来,刻意压出的气泡音打断了她的话:“姐姐,出来玩有时候要适当降低一些东西的。” 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她只是轻描淡写瞥过去一眼,他的白色卫衣上似乎被倒了些酒,紧贴在他的肌理之上,隐隐约约看不清楚,也可能是他故意追求的视觉效应。 只是虞清雨确实不吃这一套。 而且,那个他不断提起的腹肌,还没有谢柏彦的肌肉线条好。 也是,毕竟她之前吃得太好了些。 “姐姐——” “别姐姐了。”虞清雨弯唇轻笑,“你也不一定比我小哈,别叫姐姐把我叫老了。” 她只不过是今日要去公司,穿得端庄了些。 “那妹妹?”男人又凑近了几分,跟着他颇为油腻声音一同落下的,还有一道清冽男声。 “虞清雨。” 手指下意识一抖,虞清雨有些不好的预感,呼吸微滞,她僵硬地转过头。 清亮瞳孔中,只着单薄衬衣的男人款款靠近,微微落下的衣领处露出一截冷白锁骨,线条流畅过于灼目,为清冷气质的男人添上几分昳丽。 周身散发着矜冷凌然的气息,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长眸微眯,一点墨色在眼底酝酿,逐渐蓄起燎原风暴。 “酒吧,好玩吗?”偏冷的音质在耳边响起。 虞清雨咽了咽口水,在他的注视下,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反而更靠近了刚刚搭讪的男人几分。 第53节 “好……”玩字却吞在口中说不出来。 也算好玩吧,看着这个搭讪老手在这里闹小丑,其实是挺好玩的。 在谢柏彦冷面不清的眸光下,她瞬间换了字眼。 扬起精致俏丽的眉眼,虞清雨踩着料峭的高跟鞋,踉跄着就扑了上去。 “好,想你啊,老公。” 一双墨玉眼半垂,声音持着无波的平静,但内里的冷意却毫无阻碍地溢出。 “哪种想?” 长指轻轻捏着她的后颈,颇带几分暗示意味。 “早上刚见过面,分开十个小时,就跑到酒吧和别人拉拉扯扯的那种想?” 完蛋! 虞清雨满脑子只有这两个字,明明是他妹妹带她来这里的,充其量她也只是被动从犯。 现在便是万般解释也没用了,虞清雨额头抵在他肩上,试图蒙混过关。 “老公,我头疼。”水眸潋滟剔透,“想你想得头疼。” 谢柏彦视线绕过她的身影,望向她身后那个见情况不对,已经先溜为敬的男人,忽而轻笑应声。 手指顺着她单薄的肩背,停在她纤细的柳腰,浅浅摩挲,带起阵阵热度。 “那你暂停想我一会儿,回家再继续头疼。” 第32章 chapter 32 “今天喝了多少?”谢柏彦语调平缓,却格外有压迫力。 逼仄的车厢里弥漫低沉的气氛,司机很有眼色地将隔板升起。 虞清雨这次确实没喝酒,进了酒吧之后,她都没喝过一点东西,但见他微沉的面色,她有些不太确定要跟他说喝了还是没喝。 咽了咽口水,她的声线夹着几分不确定:“大概这么多。” 手指比量了一下。 在他的注视下,指间的距离不断缩小,最后干脆直接把手藏在了身后。 “老公,我头疼。” 遇事不决先撒娇,虞清雨下巴在他肩上浅浅蹭着。 清眸微眨,流连水色漾起淡光。 谢柏彦闭目养神靠在座椅中,只是淡淡颔首,像是完全不吃她这套的模样。 听见她的声音,他颇为矜持地回了一句:“看样子,太太还是清醒的。” 又到了抉择的时间,该是清醒还是不清醒,虞清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他黑色的西裤上,暗自盘算着两种后果。 清澈见底的水眸悄悄掂量着他的神色,一个成语接着一个从口中蹦出来。 “勉勉强强,凑凑合合,一来二去,春夏秋冬。” 没有任何逻辑的,像是意识迷离。 谢柏彦终于舍得睁开眼,墨玉般沉润的眸子抬起,缓缓转向身边胡言乱语的女人。 紫荆花的路灯折射过浅淡迷离的光晕,车窗玻璃上映着男人劲瘦的身影,还有他挽起衬衫袖口而露出的半截清健小臂。 在闪动的眸光中,他漫不经心地摇头,似有似无地落下一声,温润又宠溺。 “小醉鱼。” 虞清雨悄悄松一口气,这大概应该是没事了。 她立刻换上了莹莹笑脸,又贴过去几分:“老公,我好想你啊。” 似是而非,也分不清真假。 虞清雨说得也随意,谢柏彦也没认真听,他捏起她精致的下巴,几分警告:“下次再这么闹,就家法处置。” 水眸睁圆,虞清雨歪着脑袋,仔细想了许久:我们家还有这个玩意吗? 谢柏彦笑了声,手指不由捏紧,凛然的压迫感袭下:“下次再闹一闹,太太便知道了。” “喜欢查岗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不得不说,她似乎就是吃这一套,眉尖轻挑,又靠回男人怀里,“不过,我老公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信口拈来的情话,她现在说得也游刃有余。 好像半点羞涩也无。 松开修长手指,谢柏彦散漫地抬眸,一点轻笑:“不查岗,你这只小鱼都不知道要流连到那个温柔乡了。” “才没有。”虞清雨立刻否认,“你最温柔。” 态度虔诚,只差竖起三根手指发誓了。 车子停在别墅前,谢柏彦却没急着下车,很是儒雅端方地微笑:“那请问,谢太太方才在酒吧和和那人拉拉扯扯什么呢?” “没拉扯。”虞清雨矢口否认,顶着灼然的目光,她的气势越来越低,“真的没拉扯,他说些老土的情话,自以为是搞着油腻的套路,我见着好玩,就想看看他还有没有其他招数。” “谢太太的好奇心还真是大,看来还是不忙,还有空在酒吧研究搭讪人的招数?”他侧眸看着虞清雨明艳昳丽的脸蛋,冷白手指在柔旖面色上微微滑动,漫不经心,“那太太研究出什么了吗?” “是很忙的,要不是珊珊非要拉着我——”话说到半截,慢慢又吞了回去,面前男人幽然转冷的视线让她不由瑟缩,“研究结果,大概是他们比你乖,会哄人,也会让我摸腹肌。” 浓云压上眉梢,摧城的凛然气息,虞清雨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补充。 “重点是最后一句。” 还不是平时谢柏彦掩得太过严实,能看的不能看的,她是一点都看不到。 越想越觉得自己占了点理,小心翼翼地望向他,正试图胡搅蛮缠将正义天平偏向她这边。 可惜,冷然面容只在她的目光中停了一秒,谢柏彦便打开车门,利落下车了。 虞清雨连忙追下车:“老公,你别生气嘛……” 谢柏彦刻意放缓了步子,不需要她快步也跟得上。 忽地,十厘米高跟鞋停住,虞清雨望向花园里正中心摆放的那个雕像,不由愣了神。 之前在选款放在她婚房中的那尊雕像,她也看过这款,只是国外藏品家实在很难搞定,聊过几次虞清雨便果断放弃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她会在这里再次看见它。 “喜欢吗?”清冷男声忽地响起。 虞清雨恍然回神,嫣然笑容缓缓浮上面颊:“喜欢得不得了。” 心尖猛跳,虞清雨几乎没有半分犹豫,抬起步子就直直扑进了他的怀里,跑动间身形都未晃动一下。 谢柏彦稳稳接住那道倩影,偏冷的声调带着一点笑意:“所以,谢太太没醉呢。” 虞清雨埋着头,直接回避这个问题,嘴里念念有词,半是埋怨,半是娇气。 “谢总好凶。” “谢总就不能发扬一下绅士精神嘛。” “谢总这样是会找不到老婆的。” 箍在她肩上的手掌微微缩拢,慵懒的冷声压下:“你再叫我一句谢总试试?” 薄肩微微一抖,脖子凉飕飕的,俱是他周身冷意,虞清雨扬起笑脸:“所以我仙女下凡来当你老婆了。” 她握着他的手指,先在自己的眼尾处轻点,又停在他的手腕内侧。 “你看我眼下有红痣,你手腕上有红痣,我们就是天生一对。” “天作之合,金玉良缘。”眉眼弯弯,“绝配。” 从容矜然的目光垂在她面上,虞清雨低低呼气,感觉自己面皮都在发烫:“当然如果你能再对我再热情一点,那就更好了。” “就像珊珊和那个小歌手那种热情就可以了。” 谢柏彦闲闲笑了声:“所以我就该在第一次见面直接给你拐床上?”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虞清雨张了张嘴:“也不是不行。” 至少他们是合法的。 话音刚落,虞清雨被他攥住手腕,一路拉拉扯扯进了浴室。 浴室顶灯被打开,明亮的冷白色灯光洒下,虞清雨不由闭紧了眼睛。 幽沉的男声落在耳边,还有不断被他推着向后的碎步,虞清雨明明没有喝酒,也觉得自己头脑乱成一片,白霜压下拢在眉宇间,看不清晰。 “不过珊珊是自己主动的,不如谢太太也自己主动一下?” 她轻轻抬睫,刺目的灯光晃得她再次紧闭上眼睛,一闪而过的是他俊美清绝的轮廓。 字句都模糊不清,含在喉咙间:“也不是不行。” 一点灵光闪过,她忽然捕捉到了他橘子里的一个词,猛地又睁开眼:“等一下,是珊珊主动的?” 难怪谢柏珊给她描述那夜的景象时吞吞吐吐,尤其是被她问到关键问题,更是顾左右而言他。 谢柏彦将人推着向里,步伐交叠间,虞清雨慌乱地踩在他的脚上,小腿别着他的膝盖,踉跄间将距离化为无痕。 “洗澡。”嗓音带上哑意跟着一起压低。 手臂迷茫间绕上了他冷欲的颈子,虞清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单薄的脊背,振翅欲飞的蝴蝶骨轻轻靠在了冰冷的瓷砖上。 挡在她身前的是温热的逐渐攀升的热度。 虞清雨在他晦暗的目光中不由瑟缩,视线不由偏开,只提起一丝清明问了句:“那珊珊呢?” “谢太太,专心一点。”花洒倏然被打开,挥洒直下的凉水,淋湿她的长发。 虞清雨闭上眼埋在他的颈窝里,感受着水温逐渐升高,还有紧贴着的男人。 “珊珊,有人去接。”水声淅沥,沾湿衣衫,顺着曲线落在地面上,激起更清脆的声响,在空荡的浴室中环环绕绕,什么都听不清晰。 所以谢柏彦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的话:“她不安分,又要被关禁闭了。” 第54节 轻轻噙住她的耳垂,气声扑进耳廓,酥麻在热气涌动间迅速周游。 “所以,谢太太乖一点。” 虞清雨迷蒙地睁开眼,在她瞳孔中不断放大的那张冷玉清隽面容,水雾环绕,朦胧又清晰。 她瑟缩着圆润的肩头,一点呜咽:“我不要被关禁闭。” 谢柏彦单手掌住她的腰肢,另一手去拿她的卸妆膏,动作间少了几分冷静,但落在手下时却轻柔了许多,指腹间抚过她的面颊,将所有妆容洗去。 虞清雨闭着眼,由着他揉着她的脸面,水声清晰入耳,短暂遮掩的光线,让所有触觉被放大到极致,掌在她腰间灼热的温度,似乎比他落在她耳畔的热息更热。 “太太,这么喜欢腹肌?”萦绕的低音混在溅落的水声中。 重新回到在花园她说的那句话。 比他乖,会哄人,也会让摸腹肌? 重点的最后一句。 虞清雨没听清,湿发紧紧贴着面颊、脖颈、还有向下蜿蜒的曲线,或者还有他的。 沐浴露的香氛淡香在热水蓬勃间不断翻涌,由浓转淡,有淡转浓,将人带入那一片缱绻之中。 浅浅的声息带着磁性的哑,若近若离的缠绵,是刻意营造的迷离。 “是喜欢腹肌,还是喜欢我的腹肌?” 虞清雨微微后仰,后脑勺抵在冰凉的瓷砖上,又被他重新捞起。 无从遁走的包围。 她长睫轻颤,一颗落在睫羽间的水珠簌地掉落。 在袅袅水雾中,缓缓掀开眼帘,男人近在咫尺的清雅冷峻面容映照在她的曈底,心尖猛地一跳。 嗓音甜得发腻,又他的注视下声调不断减轻,最后隐于一片水声中。 “我也是有肌肉线条的。” 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是吗?”一点笑音在浴室中不断加深,声息喃喃,“那我来看看。” 指尖轻巧地解开一排排衬衫扣子,白色的面料很快落在他的掌心。 一片白净耀眼的肌肤灼着他的眼,骨节清晰的长指沿着纤盈的腰线浅浅摩挲。 嶙峋骨感的线条,若隐若现的一点肌理。 确实有,但不太明显。 腰上一凉,很快又被热水覆上。 虞清雨慌忙间不知该睁眼还是闭眼,却意识无比清明地感受到身上的衬衫被扯开。 她想要阻止,刚抬手却又停在空中,头脑晕沉地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最后,也只是落在他的肩上,指尖不断缩紧,扣入他的手臂间,与那绷紧的青筋缠绵相靠。 “喜欢你的,喜欢你的。”流连的温度不断绵延,虞清雨想躲却又不想动。 一点气声在战栗中吐出。 虞清雨缓缓垂下眼,目光在她湿透贴紧在腰腹处的衬衫上锁紧,块垒分明的腹肌,远比酒吧那位更清晰的沟壑,无形间吸引着她所有的注意力。 谢柏彦贴着她的唇瓣开口:“叫我什么?” 咬着她的呼吸,还有所有悸动,纤薄的肩背微微后仰,像绷紧到极点的琴弦。 琴弦挑起脆弱单薄的弧线,随着溅落的杂音,沾染上水汽,在一片嘈杂中撩起轻灵悦耳的琴声。 薄唇染上她的体温,相互依靠的贴近,交叠着呼吸,激起更深的旖色。 “是老公,老公。” 虞清雨偏过头,深深吸气,入鼻尽是他周身的冷香,一点清明在混沌中渐熄。 双臂无力,虚虚挂在他身上,只有控着她的那只大手掌住她所有平衡。 “谢柏彦……”软绵无力的语气,在热水冲刷下不断减淡。 像一只濒临干渴的小鱼只吐着泡泡,翻腾着尾巴。光洁白皙的皮肤泛起的浅浅红晕,薄粉淡色从面颊一直流连至耳廓。 她勉力去推他,有一瞬间,想要做些什么去阻止他的逐渐肆意的动作。 可是很快手腕就捉住,再度被牵引着圈在颈上。 虞清雨刚一抬头,红唇也被堵上。 浅霜落下,玫瑰花瓣上也缀了几颗晶莹的水珠。 一点涟漪在静水之上漾起波澜,然后是簌簌落下的水滴,在湖面绽起清波,打破一室安谧。 虞清雨挣扎着向后躲,指尖蜷曲地在后颈让上刮。 在迷离的茫然中,指尖留下道道红痕。 压抑在喉咙间的细吟从红唇中溢出,虞清雨意识散了又凝起,唇瓣咬得极紧,又被那人恶劣地撬开。 娇声细语,像停在玫瑰之上的夜莺,清泠之中缀着一点迷离的哑意。 最后归于无声。 花洒被关上,靡艳被染上霞色,啄吻不断落下,似是安抚,似是低哄。 可还有修长指骨绵延着摇曳的灯影。 清冽的音色失去了一贯的冷欲,她只看清他逐渐转暗的眸光。 “雕像喜欢吗?” “鱼缸喜欢吗?” 虞清雨头脑一片空白,小腿一软,倒在了他怀里。 迷离萦绕的冷香后,还有他一句几乎听不清的气声—— “那我呢?” 等到那周身的香氛散去,虞清雨轻颤的眼睫掀开,水润透亮的眸子软绵绵地瞪过去。 红唇微嘟,吸了吸鼻子,潋滟雾气弥漫。 她真的很想骂人,明亮的浴室灯光下,她衣衫半解,春光乍泄,半遮半掩也可相当于未着任何。 可眼前的男人却依旧楚楚衣冠,谦谦君子的模样。 虞清雨耳尖微烫,却依旧端着蛮横骄矜的调子,恨恨扯开他的衬衫,扣子落了一地,她毫不留情地咬上他的锁骨。 “坏男人。” “欺负我。” 软绵无力的气声。 薄唇勾起淡薄的弧度,他的声线若有若无的慵懒,重新打开花洒,落下的热水将指尖的水光冲去。 “没欺负到底的不算欺负。” 忽然跃进她视野中的指骨让她更是脸红。 低啐一声,语调娇软,又骂一句:“坏男人。” —— “好看吗?”虞清雨挽着谢柏彦的臂弯,一身星空抹胸银裙,夺目芳华。 谢柏彦早早通知了闻琳今天要带虞清雨参加一个晚宴,她今天醒得很晚,等她起床的时候化妆师已经等在楼下,收拾过仪容后,谢柏彦的车子已经等在了门外。 谢柏彦细细打量了一番虞清雨今日的妆容,慢条斯理地点头:“太太一贯好看的。” 毫无半点敷衍之意,虞清雨很是满意。 虞清雨低头整理着颈间的套链,化妆时她才发现颈后有一块红印,被谢柏彦咬的。 别无他法,只好让闻琳从她的珠宝收藏中寻了条套链遮掩。 “珊珊呢?”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昨晚到现在她还没收到过谢柏珊的消息。 谢柏彦低头帮她整理着被套链勾着的发丝,轻描淡写:“禁闭中。” 虞清雨也不太惊讶,昨天那一出闹出来,谢柏珊不被关紧闭也挺难的。 “她好像才刚被放出来吧。” 谢柏彦微微挑眉:“太太也想一起?” 虞清雨想起昨晚的事情,登时闭了嘴。 “今晚是投资交流峰会晚宴,有不少投行老手在,接下来为期三天的宣讲会,我让陈澄陪你一起,听不懂的让她给你解释一下。”谢柏彦为她引荐了几位港城大佬,一番寒暄后,他简单解释了下今日晚宴的目的。 虞清雨乖顺点头,知晓这是谢柏彦专门为她才从忙碌行程中挤出时间参加的晚宴。 弯唇一笑:“若是她解释的我也听不懂呢?” 谢柏彦低眸淡笑,意味深长:“那就回家,我们换一种方式解释?” 她是很想问是那种方式,但在他晦暗不明的眼神中又止住了嘴。 总归不会是什么太正经的解释。 暧昧的男女气氛忽然被打断。 一道温润男声乍地响起,惊扰涟涟清池。 “清雨。” 这音质似乎有些耳熟,身侧男人气场微敛,微转过头,绅士端方。 跟着他的视线,虞清雨挽着谢柏彦的手纹丝未变,遥遥回头,颈上套链微微晃动。 目光交汇在半空中。 轻颤的流光四散开来。 黑色挺括的西装,略略宽松不太合体,但掩不住他清润温沉的气质,如溪绝尘。 第55节 宋执锐眉眼微弯,笑容依旧,皎洁朦胧的月光停在他的身后,描着边浮起银灰的微光。 虞清雨视线微顿,眼眸几番朦胧间,暗色的背景仿佛都褪去。 反方向的钟不停转动,一年前,两年前,三年前,四年前…… 在外交学院的学院标志下,饱满的玉兰花兀自盛放,浓郁弥漫的花香涌进鼻腔。 高挑清俊的男人关上车门,斜倚在车边,袖口好好挽起,桃花眼微挑,很快捕捉到人群中那个瑰艳动人的女孩。 “我的小公主,我来接你回家了。” 日光光晕刺眼,转淡转深再转得脆弱,重新归于一片清辉月色。 虞清雨眸色微定,呼出一口浊气。 眉心微拧,她先偏头看了眼身旁清隽沉静的男人,而后重新勾起端庄优雅的笑容。 声音疏离又冷淡。 “宋先生。” 第33章 chapter 33 虞清雨听过有一种普鲁斯特效应,香味是记忆的载体。 当闻到特定味道时,那时的记忆也会跟着回现。 几步远的距离,会场顶的中央空调流转着凉气,一点熟悉的薄荷香缓缓袭来,带着很多遥远的记忆归来。 大概是高二的运动会,虞清雨的一千五长跑冠军在临近终点前,因被绊倒而失之交臂。 在隔壁校区的高三年级,听闻消息,宋执锐是翘了课翻墙跑来找她的。 一身清爽的少年笑着弹了下她的额头,原本抱着受伤的膝盖几分委屈的虞清雨,瞬间红了眼眶。 “哭什么,等哥给你拿回你的长跑奖牌。”扬起的笑脸肆意飞扬,深深刻在她的记忆中。 蓝色的校服落下,半裹住她的长腿。 匆匆而来的少年,去也匆匆。 只留下淡淡的薄荷香。 虞清雨是后来才知道宋执锐在两天的运动会上,一个人跑了所有的长跑项目,集齐的所有奖牌,全都送给了她。 虞清雨一瘸一拐出门,忽然被塞进她怀里的一把奖牌,让她瞬间懵怔。 迟疑地抬眸,虞清雨正对上宋执锐清亮的眼睛,额角一点热汗,淬着耀眼的光。 “看吧,哥说到做到,我的小公主。” 身后逆着的日光,将他的人影轮廓都变得模糊。 一点薄荷香追在他身后,慢步而至。 熟悉的味道,带着她记忆里熟悉的人归来。 记忆里的少年仿佛重回当下,连嘴角牵起的弧度似乎都一如往昔。 宋执锐垂手间,臂弯掩下西装一点褶皱,微笑问道:“有空聊聊吗?” 虞清雨眼睫微不可见一颤,下意识先望向身侧的谢柏彦。 他依旧是那副端方温雅的模样,情绪不达眼底,似有似无的淡漠气质,矜贵傲然,尤其是一双墨玉眼眸格外沉静,似乎突然出现的故人于他未掀起一点波澜。 他越是这副样子,虞清雨也是心慌,相处了几个月,她也算了解谢柏彦的气性,通常这般情绪漠然的时候,她大半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手指微紧,无形间又贴近他几分。 察觉到她的视线,谢柏彦微微低头,薄唇扯出一抹淡然自矜的笑意,只温声说:“太太是自由的。” 再抬眸望向几步远外的男人,声音润上几分如玉暖意:“你们先聊,晚点我来找你。” “不要。”话音刚落,她很快接过声,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 红唇微张,虞清雨又阖上嘴,将刚刚隔开的一点距离重新扯近,挽着谢柏彦臂弯的将手掌未松开半分。 虞清雨踮起脚尖,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轻声说:“你别走,这里生人多。” 声音微顿:“你走了我害怕。” 谢柏彦眸色晦暗,垂眸望向她眸底一闪而过的繁色,那里蕴着许多复杂情绪,转瞬间重新归于平静。 微微笑起,优雅自持:“那便陪太太一起。” 应许了她的要求。 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虞清雨向来不是会怯场的人。 从小在繁华富贵中长大的人儿,见过万千世面,自然不会为了眼前首次出席的场合所害怕。 那扰乱她心绪的,大概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有谢柏彦在,虽然气氛有些尴尬,但她确实有了些底气。 挽着他臂弯的手浅浅向下滑,指尖探入他的手掌,修剪得极好的指甲轻轻蹭过他温热的掌心,像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小爪子挠过的力道。 在这种场景下,若是有一个词形容,似乎更像调情。 干燥有力的大手忽地捏住她微曲的细指,虚虚裹住,热度虚虚透过。 虞清雨不由弯起唇角,旖旎昳丽的笑容,似是春光烂漫融化坚冰。 可说出口的话确实毫不留情面:“不太有空。” 是回答宋执锐的那句邀约。 答案也简单,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需要考虑。 他的出现对眼下的她似乎是个烦恼,在她将明未明的思绪中重新套上道道路障,原本她是可以有更多时间去思考去感受,可是现在似乎被定下了倒计时,一切都很紧张。 虞清雨不喜欢这种紧张。 宋执锐像是意料到她的答案,当虞清雨那些小动作毫无遗漏地落进他眼底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青梅竹马十数年的情意,他了解她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自然也懂那下意识偏向另一个人的目光的意义。 他也不恼,嘴角弧度纹丝未变,只说:“那可以约个时间吗?” 虞清雨沉默。 视线缓缓向下,定在宋执锐裤脚处扦起的西裤,隐约起球的面料,眉尖倏地拧紧。 不合体的西装,不舒适的面料,是从前的宋执锐不可能穿的。 宋执锐察觉到她的视线,向一侧挪了半步,靠在小桌后,遮掩下他的西装。 “清雨,我之前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有接。” 虞清雨想起谢柏珊之前说过的那通未接来电,略一恍惚,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哦……”她半侧过身,离身侧的男人又贴紧几分,精致颊面微微靠在谢柏彦肩上,“我太忙了。” 悄悄抬眼有去看谢柏彦的表情,压下心尖一点慌乱,努力将语气放得平静:“有什么事吗?” 便是再重要的事情,大概也不能在此时说吧。 宋执锐低眸,轻扯嘴角,音调也浅浅落了下去:“我只是在花鸟市场寻到了几条珍稀观赏小鱼,想要送给你。” 小鱼? 谢柏彦清冷眼眸微落,看向她,唇间溢出一点若有若无的轻笑,压得极低的气声,在嘈杂的宴会厅几乎听不清。 可是似乎也有一种被红线牵引的魔力在,她耳廓微动,敏锐地捕捉拉到那一点声息。 像是怕自己听错,虞清雨揉了揉自己耳朵,漂亮的眼睛睁得圆润,一点流光荡漾开来。 然后,丝丝缕缕俱是落进他的眸底。 深深呼一口气,虞清雨歪了歪头,余光转向宋执锐。 说实话,她不太懂,说不是一路人的是他,现在追上来也是他,偏偏在她感觉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 虞清雨从来不是会瞻前顾后的人,在断舍离这方面,她一向很果断。 “以什么名头?”她微微笑起,“是我的新婚礼物吗?” 清甜的声音像裹挟着利刃,锥锥刺向他的心房。 宋执锐没吭声。 “如果是新婚礼物,那就不用了。”她挽过鬓角碎发。 溢出的音色冷清,卷着凉意:“我一直觉得珍稀是个比较级,当有更大的鱼缸、更多的鱼群,几条珍稀小鱼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珍惜亦是。 宋执锐攥着酒杯的手指越蜷越紧,眸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清晰可见地碎开。 可视线却未移开一分,直直落在虞清雨的面上,焦灼中一点绵延隐秘的情意在静静流淌。 僵持,肃然。 “太太,邵佬在那边,我们过去打个照面吧。”是谢柏彦先开口打破的沉静,他抬手笼住虞清雨单薄的肩头,转向僵持中的宋执锐,温声道,“抱歉,宋先生,失陪了。” 虞清雨跟着他的步子离开,肩背挺得笔直,再没回过一次头。 谢柏彦自小是跟着邵佬在国外锻炼过一段时日的,几句寒暄过后,跟虞清雨简单提了一句:“下个月melina的到港签售会,是由邵佬名下的出版社牵线搭桥的。” 邵佬看向虞清雨的目光也慈爱:“早就听柏彦说过了,你之前也是驻法大使馆工作过的,口译笔译水平很不错。” 言语间带着满满的欣赏。 他们之前并无任何交往,唯一的枢纽也只有谢柏彦了。 面上微烧,虞清雨温婉笑道:“您过奖了,他帮我胡吹呢。” 忍不住瞥一眼含笑站立一旁的谢柏彦,又说:“您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我哪敢在您面前认领这种评价。” 几句话,又将那些称赞还给了邵佬,加之她说话调子清润柔和,让人如沐春风。 邵佬低头淡笑,轻拍了下谢柏彦的肩膀:“柏彦,你太太不错。” 第56节 “确实。”眉目淡若远山的男人简单应了声。 手掌覆在纤细的腰肢上,慢条斯理说道:“毕竟谢太太。” 虞清雨眉眼轻抬,忍不住在他腰侧掐了一把。 这人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邵佬也只是笑着摇头,望过来的目光也温和:“这小子啊,就喜欢嘚瑟。” 虞清雨讶异地抬眼,他仿佛说的是另外一个人一样,谢柏彦向来万般情绪不泻于外。 哪来的嘚瑟。 见她没懂他的语义,邵佬也没解释,只留下了句:“小姑娘,我们会有机会合作的。” 邵佬年纪大了,这种宴会待不了多久便先行离开。 谢柏彦牵着虞清雨送他离开,花园里细风徐徐,虞清雨一时不想回到那个觥筹交错的宴会厅。 沿着长长的廊厅,两道斜斜的身影被一盏昏暗小灯拉得长长。 “邵佬承接了melina国内简体繁体的译本发行。”谢柏彦解下西装盖上她的裸/露的肩膀上,“所以,你们未来真的有合作的机会的。” 虞清雨微微点头,刚刚她已经猜到这个了。 见她没说话,谢柏彦深眸微闪,幽邃的眸子半阖,沉吟片刻,又说:“刚刚那位宋先生,也是这次宣讲会的热门公司。” “啊?” 虞清雨茫然回神,方才她正琢磨着这间宴会厅花园里种着的花草。 忽然听到话题被扯到宋执锐身上,肩膀猛地一抖,肩上的西装差点垂落下去。 “那接下来几天宣讲会,你会陪我一起参加吗?”她踟躇了几秒,忽然问道。 一段长廊眨眼间已经走过,两个人停在宴会厅的门口,头顶的明色壁灯将她的面容照得清晰,一点担忧在她拧紧的眉心中拢起。 她似乎有些焦心于这个问题。 谢柏彦抬头将她肩上的西装重新拢好,素来淡然的俊美面容,深邃曈底只映照着她一个人的身影。 “让陈澄陪你好吗?” “可是——” 他制住了她的后半句话,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我对谢太太有信心的。” 可是,她对自己没有信心。 轻轻叹气,虞清雨踩上一旁高高的台阶,居高临下,睥睨俯视着他,神情温温。 食指在他的短发上点了两下,有模有样地学着他刚刚揉着自己头发的动作。 轻舒一口气,虞清雨眨了眨眼:“你突然这么乖,我都有点不适应了。” 什么都没问,给她保留了足够的空间,还有足够的尊重。 “安心。”谢柏彦云淡风轻地瞥向她,“我只是不想干涉太太的生活。” 不想因为一点意外出现,而轻易扰乱她的生活节奏。 “谢柏彦……”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谢柏彦也不需要她来说什么,他很贴心地接过她的话头:“太太刚刚适应这里的环境,谢某单纯不想因为我的原因,横加改变你的生活状态。” 其实是一句暖心的话,可虞清雨总有一种未落至实处的不安感,秋水眸子微闪,她总觉得他下一句话要再说什么不过是什么联姻而已。 是那日她见过魏雪乔后,他亲口说的话。 有时候,她也分不清他的绅士风度究竟是疏离,还是…… “谢先生忽然这么体贴,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她眉尾轻挑,静静望着眼前的男人。 藏青色的领结系在白色衬衫上,是从不会出错的搭配颜色,挺括的面料勾勒出他身上凌冽嶙峋的线条,领口处隐隐约约一点红印,灯光昏暗看不清晰。 唯有清润眉眼被染上几分暖色,如玉质感落在他微垂的眉眼间,将绅士风度刻进骨子里的男人。 即便他仰着头望她,依然不忘扶住她的腰,护着她的安全。 “那你以后多听话一点。”漫不经心的调子,隐约又衔着些摸不清道不明的绮思。 虞清雨眉眼弯起,在夜色中幽然绽放不染纤尘的一枝鲜花,娇艳潋滟于曈底,吸引着所有视线。 “我听话,有什么奖励吗?” 食指忍不住又戳了戳他:“小孩子听话还有奖励呢,那我也要有。” 听着很是合理,细想之下也没什么道理。 但从虞清雨口中说出来,理直气壮的调子,骄矜自若。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捉住她的手指,轻轻放在掌心里。 虞清雨倏然睁圆一双水眸,语气刻意地向下落,勾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我难道不是你的bb了吗?” 一声轻笑,浅浅绕着耳廓,谢柏彦眉眼清冷如画,环过她的柳腰,微一用力,稳稳将人从台阶上抱下。 清冽磁性的男声就贴在她的耳边,好听的音色鼓震着她的耳膜。 “bb,给你奖励。” “回家给你看腹肌。” 散漫又缱绻的音质,她的心跳猝不及防空了一拍。 虞清雨眉尖一颤,曈底细碎光芒晕染开,她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微微俯身。 “谢先生,今天表现不错,不如我来哄哄你吧。” 一个轻吻落在他的眉间。 第34章 chapter 34 虞清雨大概是最近有些累了,早上下楼的时候有些头晕,楼梯上身形微晃了一下。 晚上她就被谢夫人接去了老宅。 又是补气汤,又是药膳,料理包都已经分门别类地打包好,交代给一旁的闻琳,仔细地嘱咐着注意事项。 虞清雨是有被谢夫人大阵仗惊到了。 “妈,你这也、这也太夸张了。” 整理好的补品贴上了标签和熬煮说明,装了满满一车,都不知要喝到哪年哪月。 “头晕可不是小事,尤其是你最近这么忙,更要注意。”谢夫人拍着她的手,温柔地笑,“尤其是女孩子,自小就要好好保养身体。” 谢柏彦为太太创办投资基金会的事,没特别藏着掖着,知道的人不少,看戏的人也很多。 原本到老宅之前,她还有些忧心谢夫人的态度,见到她温和的笑容,她心宽了许多。 话题最后还是落在了投资基金会上,谢夫人的态度很随意,也很尊重。 “但凡有能力的人,总是希望证明自己的价值,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尤其是你,又是要强的,我都理解的。” 虞清雨揪着自己的衣裙,几分紧张,抿了抿唇,矜持地点头,躬腰斟上热茶。 谢夫人拿起桌子茶杯,神色一如既往的平和,语气放得很轻:“清雨,不过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总要有时间去慢慢积累,用经验去不断打磨。” “你现在只是在积蓄的过程,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适当地也要放松一下自己。” “还是有点压力的。”虞清雨委婉地提了一句。 其中细节并不好说,更没办法在谢夫人面前多说。 无非还是那些面子问题,虽然股权是在她手中,但毕竟是谢家出资的,总是会代表着谢家的颜面。尤其又是在香港,她在做决定前就更要思虑再三。 谢夫人摇摇头:“你呀,就是思虑太多,其实没什么关系的,你不妨放心大胆地去做,有什么事都柏彦给你兜底。这点小钱就算真的亏了,也就当交学费了。” 语气微顿:“况且,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亏。” 语气很是随意,虞清雨不由跟着笑起来,她微微松了口气,低头轻抿手中清茶。 即便真的是场面话,递到心坎上,于她此时而言也很是受用。 平心而论,谢夫人对她真的很好,除去日常的那些礼物外,谢夫人出门游玩还不忘替她去拍卖孤本古籍。 名门闺秀出身的千金大小姐,即便是细枝末节也毫无出错,待人处物上八面玲珑,进退有宜。 先前有传言谢夫人就是比照着这点,所以选中了虞清雨做她的儿媳。 只是深入了解后,虞清雨才知晓,比起谢夫人,在这方面她根本不值一提。 谢柏珊的午觉一直睡到了夜幕笼罩才起床,她揉着眼下楼的时候,晚饭都快做好了。 谢夫人看到睡眼惺忪的女儿忍不住地摇头,再转向虞清雨时,眼底跃然的欣赏几乎溢了出来。 “清雨啊,你这个年纪正是在事业上闯荡的时候。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传统的婆婆,才不会新婚就催生。你和柏彦这个时候最是需要享受二人时光的时候,不然往后有了孩子,两个人都没空培养感情了。” 虞清雨的表情登时僵在脸上,扯了扯唇,干笑两声。 孩子? 未免太遥远了些。 她原先对于婚姻并没有什么实感,后来适应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后,似乎也算渐入佳境。 但对于另一个小生命,她完全是空白的。 至少,八字还没一撇呢。 谢柏珊已经坐下许久,听了半天她们的对话,谢夫人中途视线都没有偏过来一分。 受不了这冷待,谢柏珊忍不住想要找点存在感:“妈,你怎么对嫂子就这么和颜悦色,对我就凶巴巴的两副面孔呢?” 谢夫人最近是根本不想看女儿在她面前摇头晃脑地乱窜的,但谢柏珊直直挡在她面前,想不看都没办法。 轻轻叹一口气,谢夫人放下杯子:“你觉得我知道你的那些离谱事,没个半月一月消化好,还能对你摆出好脸吗?” 一听到这个,谢柏珊立刻住了嘴,乖顺地去虞清雨身边坐好,小声嘟囔了句:“委屈,无辜,但我不说。” 第57节 “你说了我也不听。”谢夫人看起来万事好商量,但在已经认定的事情上格外坚持,“赶紧和那个小明星断了,不然你就继续在家反省吧。” 无限期关禁闭,解除禁令时间不明。 谢柏珊小脸瞬间垮下,悄悄扯着虞清雨的衣角,小声求救:“嫂子你得救我。” 被谢柏珊坑了一次的虞清雨,立刻摇头,拒绝第二次送出人头。 “还是不了吧。”她慢吞吞地抽出自己的衣角,“我已经被你坑了一次了,这次换个人坑好吗?” 谢柏彦上次的惩罚,属实让她长了记性。 珍惜幸福生活,远离谢柏珊的怂恿,已经被她列入港城生活指南最重要的一条。 闲聊了许久,谢夫人起身去厨房看她炖煮了半天的药膳汤。 见人走了,谢柏珊呼了口气,松下肩膀,委委屈屈地开口:“我妈以为是彭稚檀让我去酒吧找他的。” 上次酒吧的事情也很混乱,那场演出最后还是被搅黄了,有极端粉丝扔了鸡蛋菜叶,在直播中大骂彭稚檀背弃他的乐队,更是辜负了他们粉丝这么多年的喜欢。 那段时间,乐队解散,彭稚檀单飞的传闻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 谢柏珊眼睁睁看着一身狼藉的彭稚檀孤零零地站在台上,仿佛被天地都抛下的弃子。 他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经纪人带走,她只能站在台下无能为力。 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想挺身而出,收购他的经纪公司,买断他的合同的。 可是,不能。 在之后,就是谢柏彦安排的人将她带回老宅。 谢柏珊丧着小脸:“其实解散乐队的传闻是真的,但不是因为阿檀想要单飞,他们是被公司强制解散的。他的经纪公司一直觉得乐队赚不了钱,早就想让他们转型了,其他几个人都不同意,只有阿檀点了头。” 虞清雨皱着眉听她颠三倒四地讲,努力梳理出整个故事轮廓。 “所以就是他的经纪人转头就拿着彭稚檀同意的决定,去挑拨他们乐队的关系,原本就人心动荡的乐队,就这样彻底分崩离析了?” “哇,嫂子,你好聪明,就是样子。”谢柏珊仰头靠在沙发上,懒懒地提不起一点精神,“我本来想要跟他借酒吧演出的机会见面好好聊聊的,结果又被逮住了。” 这段经历属实有些耳熟,虞清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裙摆,敛眸笑起:“这次不会又是你安排的吧?” 谢柏珊凉凉望她一眼,还真的被她猜对了。 “我找了个朋友安排他在酒吧演出,本来我先给他个惊喜的,结果——” 两手一摊:“人直接被送回家了。” “还是两个人各回各家。” “我妈现在对他偏见很深。”谢柏珊不是没谈过什么恋爱,但确实是第一次被谢夫人如此强烈地反对。 虞清雨若有所思地点头:“我觉得很难偏见不深吧。” 身份地位都是其次,重要的是第一印象属实太差了。 第一次见面,在酒店。 第二次,又去了酒吧。 虽然是谢柏珊主动的,但之于她的家人,也很难不对另一个当事人有所意见。 谢柏珊无精打采地横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她的裙摆,忽然眼睛一亮。 “嫂子,不然你帮我做做我哥的思想工作吧,你让他来劝劝我妈。” “你觉得可能吗?”虞清雨笑眯眯地回视。 谢柏珊有些迟疑:“我去肯定不行,但如果是你,说不定可以的吧?” 话里话外,其实自己也不太相信。 虞清雨换上最端庄也最敷衍的笑容:“你不觉得自己说得很勉强吗?” 语气微凉:“其实不用这么勉强的,对我而言真的一点都勉强不了。” 再来一次,谢柏彦不定什么方法教育她呢。 她是决计不会参与到谢柏珊这件事情中的,也不是她寡情冷淡,只是这些说辞于谢柏珊而言是一切都有道理,可对于她的家人的震撼,也是无法想象的。 两相比较,虞清雨很难将自己带入任何一方的视角中。 “吃饭了,别聊了。”谢夫人从厨房走出来,喊她们吃饭。 晚餐时间,谢夫人又稍微提点了一下虞清雨的基金会,并介绍了几位友人,可以给她些经验指点。 谢柏珊在旁边听了许久,咬着筷子,试探地问:“妈,我可以去嫂子的投资基金会帮忙吗?” 拯救她岌岌可危的爱情第一步,先逃离不知何时解除的禁闭。 “不行。”谢夫人直接否决,给女儿夹了一块排骨,“别给你嫂子添乱了,你也不是相关专业。” 谢柏珊一边咬着排骨,一边模糊地回:“可我嫂子也不是啊。” 谢夫人放下了筷子,神色端起,几分严肃:“你嫂子可以万人挤独木桥,考去外交部,你可以吗?” “啊?”谢柏珊忘了咀嚼,呆呆愣住。 “你嫂子出公差的时候,可以保证自己不出任何差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可以吗?” 虞清雨心尖一颤,转头深深望向谢夫人。 “你嫂子可以从头开始学习完全不了解的东西,甚至还去考了证,你可以吗?” 眼睫快速地眨动,虞清雨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才是那些所谓的理由,谢夫人选择她的理由。 是认可,是优秀,是尊重。 谢柏珊嘴里的排骨恍然掉在桌面上,眼珠微转,不断在母亲和嫂子面上滑动。 “妈,你不会是我嫂子的深柜粉丝吧?” 空气静了一瞬,虞清雨和谢夫人同时问:“什么是深柜?” 谢柏珊呵呵干笑了几声,耸了耸肩,连忙跳过这个话题。 “妈,你对我嫂子都要比对我好了。”她眼巴巴地望着母亲,“是不是我嫂子才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你故意安排她嫁给不是亲生儿子的我哥?” 好像虞清雨和谢夫人长得也确实有几分相像。 “啊?” 虞清雨是很怀疑谢柏珊的脑回路的,但根本没轮到她开口,一道偏冷的男声蓦地在身后忽然响起。 “你说谁不是亲生儿子?” 款款而至的男人,身影还未追到眼前,声音已经先递了过来,还有幽淡清冷的气场。 谢柏珊顿时噤声,连连摇头。 谢柏彦修长的身影停在虞清雨的座椅后,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凉凉视线转向低着头不敢说话的谢柏珊:“我们家有这么复杂的伦理关系吗?” 虞清雨抿着唇,几乎压不住嘴角的笑意。谢柏珊看上去张牙舞爪,实际确实像谢柏彦所说还是个孩子,尤其是在她哥哥面前,更是一句话不敢说。 幸好,谢柏彦也没想跟她计较,只是拉着虞清雨的手腕,声线微淡:“妈,我把人接走了。” 他下了班便直接来了老宅,接他的太太回家。 谢夫人瞥了他两眼,不禁摇头:“走走走,赶紧走,回回来都是为了接你老婆。” 直到车门关闭,虞清雨嘴角忍不住地高高翘起,笑脸盈盈,脸蛋上挂着一点胭脂色,娇艳动人。 “刚刚珊珊的脸色像见了鬼一样。” “还惦记着我们的家庭关系呢。” 谢柏彦气定神闲将坐得懒散的女人揽进怀里,压低声音:“那我是不是要叫你——” “妹妹。” 像被炙铁烫上心房,灼热的余温还在蔓延,向上映上通红的耳垂,向下她瑟缩地收起腿弯。 漂亮的眸子轻眨,她也有模学样,娇软的声音像沁了醉人的陈酿,袅袅缠上耳廓。 “哥哥?” 眼皮半掀,冷清的曈底染上晦暗,霓虹夜色在玻璃车窗外很快闪过。 谢柏彦淡然低笑,意味深长:“原来太太喜欢这种。” 虞清雨眼睫一挑,到底是他喜欢,还是她喜欢? 明眸微闪,弯起嘴角,她小小地揪着他的领带,吐气若兰,故意胡扯。 “道理我都懂,但我要的不是道理,我要的是哥哥。” “哥哥每天这么忙,我好心疼哥哥,都怪我没有好好照顾哥哥。” “我好笨,又惹哥哥生气了,哥哥一定会原谅我的吧。” “……” 还没说完,虞清雨自己先笑得弯不起腰,还不忘去推身边的男人:“哥哥,倒是给点反应呀。” “台词背得不错。”谢柏彦给出诚恳的评价。 姿态端方优雅,神色自若,清冽嗓音带着几分散漫的恣意。 “那哥哥来心疼心疼妹妹?” —— 港城迈入秋日,天黑得很早,谢柏彦回家也越来越早。 厨房慢炖的鸡汤香气扑鼻,换下鞋子,绕过玄关,他便看到懒洋洋缩在沙发一角的虞清雨。 纤纤细指握着钢笔,正在本子着写写画画。 听到声音,她散漫抬眸,又很快落下,随口说了句:“你今天好早回家。” 闻琳接过谢柏彦解下的西装,默默退下。 最近在别墅里见到谢先生的频率越来越高,谁能想一向工作狂的谢总,居然会在天黑之前就已经到家。 谢柏彦慢条斯理解下宝石袖扣,坐在她蜷起的腿边,视线凉凉扫过她的本子,微微扬眉:“你画的?” 看起来是随手勾勒的几个图案,倒也有几分精妙之处在其中。 第58节 虞清雨含糊地应了声:“是魏成哲的环港拉力赛的logo,他请人设计的图案,我感觉不是很满意,已经另外委屈其他设计师。回家闲着无事,我就随手画了几个。” 谢柏彦认真打量了番她的图稿,虽不是什么成熟的完整稿件,也自有几分灵气在。 他勾起薄唇,风雅从容间,笑意浅浅溢出:“谢太太真是多才多艺什么都会。” 书画音乐,她幼时大多学了些皮毛,只是都不算精通。偶尔兴致之作,也只能算是自娱自乐。 偏生被谢柏彦这样一提,倒生出几分害羞情绪。 轻轻踢过去一脚:“少寒碜我了,我就是随便画画。” 谢柏彦握住她精致的脚踝,矜淡摇头:“随便画画,也堪比专业。” 云淡风轻,却是十足的认真严谨的语气。 眼波微转,虞清雨咬了咬唇,眺过一抹婉转幽然的目光,明明灭灭间缠起绮色。 “谢柏彦,你今天吃了什么糖呀,怎么说话这么甜?” 指腹在她光洁的脚踝里浅浅摩挲,谢柏彦深色慵懒,长眸轻抬,素来平静无痕的双眸染上几分幽暗。 “糖还没吃呢,回家这么久,太太还不让抱。” “你你你……” 虞清雨抽回自己的脚腕,缩回长裙下,眸光潋滟像是点入了靡丽桃花。 这人一本正经地说着这种引人遐思的话,轻而易举地撩拨她的心弦。 “你正常一点。”她轻咳了一声,努力端起面色。 微微勾起的尾音:“嗯?” 虞清雨更是一本正经,只是目光闪烁,一点娇色缓缓晕染开来。 “小心被我骗走了心。” 撩起一双似笑非笑的长眸,谢柏彦声线淡而清晰:“那要看太太本事了。” “求之不得。” 第35章 chapter 35 夜晚微凉,半敞的窗户透过悠悠然的风,幽紫色的窗帘微动,流苏漾起漂亮的弧度。 谢柏彦关上窗户,转身,望向踟躇着站在书房门外的虞清雨,睁着一双漂亮水眸,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清贵端方的男人略抬了下手,将窗帘拉紧,问:“跟过来做什么?” 虞清雨怀里抱了笔记本,圆溜溜的眼睛莹润透亮,双眼弯成小月牙,殷红唇瓣翘起潋滟弧度。 试探地走进谢柏彦的书房,顺手将书房门关上,再反锁。 “想请谢老师审阅一下我的作业。” 虞清雨话说得极其礼貌,却已经很不客气地将电脑放在了他的书桌上,挤开他一沓公务文件。 望向他的明眸中闪着泠泠水光,隐隐几分期待。 没有实战经验,饶是虞清雨见过再多样板范例策划书,心里也不免打怵,总有些虚,是来自金融初学者的慌乱。 她可以用努力填补一些经验上的缺失,但初初面临这种招商文件,还是想要寻求谢柏彦的意见。 亮着的屏幕上正投映着环港拉力赛的招商文件,谢柏彦坐下来,略略扫了一眼,薄唇勾起一抹淡笑。 扭头望向表面故作淡定的虞清雨,轻描淡写开口:“太太的学习态度属实令人钦佩,课后时间还不忘找老师补课。” 虞清雨被他说得面色微红,绕过书桌,踩着柔软的地毯,慢悠悠地踱过来,嘴里还念念有词:“那还不是因为谢老师平时太忙了嘛,我也只能这个时候找你补课——” 话还没说完,没注意脚下的虞清雨,忽然被折起的地毯绊了一下。 踉跄了两步,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探出的长臂稳稳地揽进怀里,虞清雨堪堪坐上他的大腿。 淡雅的冷香涌入鼻腔,束在她腰间的手腕润着冷调的白,温温热热的气息扑面,徜徉在他一双暗色深眸中,虞清雨不由怔了几秒。 暧昧的距离让人心慌意乱,仿佛自己所有小心思全都无处遁形。 手掌撑着他的大腿,虞清雨挣扎着想要直起身,忽然一道刺耳的撕拉声,让她的动作登时定住。 谢柏彦缩紧手指,方才抽离的半分距离瞬间化为虚无,虞清雨再次重重地倚进他的怀里。 一点低笑落在耳边,沁着矜然的清冷:“原来太太喜欢这种教学方式。” 几分促狭的调笑。 下意识得抬手去遮掩面上的灼起的热度,虞清雨低眸看着今天刚穿第一次的定制款金丝长裙,金线勾勒出的花叶形状摇曳在轻纱薄裙之上,行走间翩跹多姿。 只是现在,被勾出长长一道丝线,是被他手中捏着的钢笔。 虞清雨痛心地收回视线,虚虚叹了口气,索性赖着在谢柏彦身上不走,手臂换上他的颈子,懒懒地靠在他的颈窝里。 “那我都投怀送抱了,总得从谢先生手里扣出点可以值回本的东西吧。” 颇为可惜地望着自己的裙子,不禁摇头:“还得值回我的裙子钱。” 她理直气壮地扬眸,长睫划过他的颈侧,一点刺痒撩起细微的瑟缩。 虽然裙子也是刷的他的卡。 “可以。”谢总在这方面格外大方,“给谢太太开设一对一小课堂。” 谢太太专属独有的,不会再有第二个学生的小课堂。 魏成哲的环港拉力赛对她现在而言,并不是什么好的赚钱项目。 近些年体育赛事几乎很难盈利,这些也是她在随口答应了魏成哲之后才了解到的。只是话已经说出口了,自然也没有回头箭的机会。 尤其是更冷门一点的体育赛事,虞清雨看过一些魏成哲之前的比赛片段视频,这次环港拉力赛大概就属于这个冷门得不能再冷门的范畴。 这类耗钱的体育项目,大多是规模资本足够雄厚的企业冠名赞助,回馈社会的同时也赚取了名声。 尤其是最近全□□动的口号打出来后,冠名带来的广告效应也随之增加。 但这些情况对于虞清雨而言都不奏效,于她没有任何名声增持或者广告效应。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刚刚成立的投资基金会,无论是公司或者是她个人本身,单单为名投资这么多自然不划算。 虞清雨细嫩莹白的小脚踩在他的膝盖上,长发披在肩后,垂顺地挂在在小臂上,她却恍若未觉,只是认真地盯着屏幕。 “往年拉力赛办得太高端,不接地气,其实我觉得既然都已经环港了,那还是要有一定全民性,当然不只是它的宣传基调上,还有广告招商。” 垂落而下的长发被谢柏彦撩起,绕在指尖,浅浅掀眸:“继续。” 电脑屏幕上的蓝光照在她的面上,流畅清润的侧脸轮廓格外柔和。 她指了指屏幕上的宣传方案:“既然都已经全民广告招商了,而且是对我而言没大有作用的广告招商,所以我就想了个方案。 “倘若我放弃冠名权,而将更多的曝光度留给广告招商位呢?” 谢柏彦停了分秒动作,深眸微顿,偏冷的嗓音溢出薄唇,严谨地给出他的评估:“不是没有可行性。” 虞清雨明媚五官都扬起,几分得意:“魏成哲缺的是前期投资,这个我来解决,但后期的广告赞助,现场餐饮和衍生品我是可以盈利的。” 当然这需要强大的人脉支撑,她的眸光似有似无地撩向谢柏彦。 这自然是是背靠谢家的优势。 魏成哲往年有强大的资本帮助,比赛办得颇有几分曲高和寡,只有冠名没有其他广告,所以这次虞清雨在这方面下足了功夫。 她的暗示太过明显,一眼就被谢柏彦看穿,他凉凉轻笑了声:“太太,还真是聪明。” 虞清雨的招商方案做得非常详尽,在各种方面挖掘可施行的广告宣传策略,也算是十足十的用心了。 “还有——”她托着腮,转向神情自若的男人,婉然一笑,“我回看之前资料的时候才发现,之前的环港拉力赛都快被魏成哲办成自娱自乐的活动了,只有影像记录,连个直播版权都没卖,那怎么能算是全□□动呢。” 至于直播版权的售卖,虞清雨笑容格外灿烂,脸颊在他的领口处轻轻地蹭。 “周斯岑那里,谢先生总不会坐视不管的吧。” 传媒大亨,这个时候不联系多少有些不礼貌了。 谢柏彦眼底笑意隐隐,略略点头,漫不经心:“太太这笔投资,可真是物尽其用。” 翘起眼尾,明亮清眸眺过去,眼尾下红痣夺目,在秋意黯淡中燃起一丝艳丽灼色。 音量微微提高,伴着拉近的距离,温温萦绕在耳畔:“我用我老公,天经地义的好吗?” 松开指尖的长发,谢柏彦姿态慵懒,又扫过她的招标方案,唇畔上染上笑痕:“我看我也不是太太的谢老师,我该是你跑腿的小助理。” 虞清雨连忙捂住他的嘴,皱了皱秀气的鼻尖:“谢先生不会这点忙都不帮我吧,你看别人老公都星星月亮地摘回家哄老婆。” 她似有似无地叹一口气:“你看我从小就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城市——” “我记得,谢太太是成年后六年才来到港城的吧?” 若隐若现的笑痕在清隽俊美的男人面上浮现,深泉般的眸底漾着一点淡色。 虞清雨被噎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回头把细节发给我,我让闻森来安排。”谢柏彦神色淡淡,慢悠悠地回。 即使虞清雨不说,他也会过问几句。他自然相信她的能力,但很多时候能力是一方面,经验又是另一方面。 尤其是初入港城的虞清雨,在这方面更是空白的。 心落到了实处,虞清雨握住他掌在自己腰间的手,指腹在他无名指上那枚婚戒上微微摩挲,似乎自从结婚后,她都没有见过谢柏彦摘下过这枚戒指。 她歪了歪头,手指在他掌心轻挠了下:“我还想听听你的意见。” “大致方向没什么问题,只有一点——”他低眸噙住她明丽娇靥,音色如冷玉般质地,在空荡静谧的书房撩着清冷的意味,“拉力赛你不需要全程参与,你只是投资方,你的任务只有两个。” “前期出钱,后期收钱。” 笑音低回,润着磁性的质感:“不过,太太还是不要对这个拉力赛的收益抱太大希望,或许可能连你刚刚勾线的裙子都买不回来。” “啊?”她低头看向自己勾线的裙子,心下痛惜,这条裙子从预定到送入家门,足足等了快半年。 视线幽幽转向他手中的钢笔,眸色微定,虞清雨抬手就抢过他的钢笔扔进了垃圾桶里。 咬着牙,冷哼一声:“那就解决掉制造问题的罪魁祸首吧。” 谢柏彦纵着她的动作,等到她把钢笔毫无留情地丢掉后,方才轻描淡写说:“或许,那支钢笔更贵呢。” 第59节 虞清雨倒吸一口凉气,视线在垃圾桶上望了又望,几分犹豫:“那我去翻垃圾桶?” 温润的低笑浅浅缱绻,黑眸也蕴上一点柔光。 自然是不需要的,只不过逗谢太太着实有趣。 谢柏彦垂下眸子,修长的手指探入她的指缝,微微缩紧,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别开了话题:“太太,还有其他什么问题需要讲解吗?” 虞清雨想了想最近的工作,拧着眉认真地问:“我知道陈澄每天会跟你汇报,那你觉得我的投资方向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吗?” 她最近确实很头疼,做一个指挥者其实很难,她对自己认知也很清晰,现在的水平做些小选择还可以,大的决策确实有些为难,所以她更想听听别人的指导意见。 而最有经验的那位老师,就坐在她面前。 嗯……被她坐在腿下。 视线在她莹润的面容上停了几秒,谢柏彦指骨微曲,轻叩桌面:“总的来说,没太大问题,大体总归偏向保守的。” “或许可以更激进一些。” 虞清雨若有所思,眉心折得更深,认真思量着他的话。 谢柏彦端起茶杯,轻抿了口茶汤,慢条斯理地再度掀唇:“其实我觉得那个电池项目还不错,尤其是内地现在电动汽车发展已经很成熟的情况下。” “哦。” 眉心一跳,一点波澜漾起,虞清雨半垂着头,没什么表情。 握着她的细长指骨又紧了几分,他漫不经心地掀开长睫,声线极淡,又追了一句:“还是你觉得这个项目有什么风险?” 嘴角抿了又抿,虞清雨平直的唇线在瞥见他几分深色的眸子时,再也压不住了。 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胸口,低啐一声:“谢柏彦,你好烦,你在这里钓鱼呢。” 谢柏彦知道宋执锐的事情,虞清雨并不惊讶。在宴会上的偶遇,若是他真的一点不在乎,似乎也不太可能。 宋执锐的项目被夹在一沓投资企划书中,她其实是想忽略掉的。 于情于理,都不该再和他有些牵扯。 可是乍一听他主动提及宋执锐的事情,她又莫名心跳怦然。 奇奇怪怪的情绪。 谢柏彦倒也不否认,似有似无地在她曲起的指骨上捻过,含糊的鼻音应了声:“钓我的小鱼。” 鼓了鼓嘴,虞清雨骄矜地哼了一声:“你这样暗戳戳的不安好心,我才不要被你钓。” 他懒怠地笑,向后靠近座椅靠背中,坦然对上她的清澈目光:“小鱼,我说过你是自由的。” 在他这里,她可以随意任性地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从前这话他也说过,虞清雨都没放在心上,或许是天然不信,或许是信任缺失,她总觉得他们之间是缺少一些东西的。 心绪微动,她嘟囔了句:“你的意思是即便我拿你的钱,去养我以前的男性朋友,你也可以接受?” 眼帘半垂,清隽如画的面容上染上几分淡色,看不清他的情绪。 高悬的暖色调灯光映在他的面上,勾勒出端方雅致的模样,慵懒自矜,长睫落下一道暗影,垂在眼下,莫名的一点孤寂。 “比起用你自己的钱去养,倒是宁愿你用我的钱。” 虞清雨的瞳孔一震,随之而来的怦然的心跳声,有力地跃入她的耳畔。 她不由捂着胸口,掌心里是剧烈的震动,一声比一声响彻。 咬着唇,面上顿失平静,她猛地靠进他的怀里,吸了吸鼻子。 “被你钓到了。” 她自小见过太多表面恩爱的夫妻,人前信任两不疑,人后的事情却难以启齿。原本虞清雨确实对这桩婚事没有什么期待的,可是从踏入港岛的第一天。 总是有什么东西,在蛊惑着她,可以期待,值得期待,应该期待。 无言的情绪在蔓延,不断向上涌,哽得她几乎说不出话,可是心绪难平,又总想说些什么。 她瓮声瓮气地说:“不然我们私奔吧。” 什么投资,还是项目,什么拉力赛,什么烦心事通通抛在脑后。 只有他,只想他。 手掌拢在她的肩上,微微挑起眉尾,谢柏彦的声音清润如溪,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 “谢太太,私奔可以,情趣罢了。” 低低的笑意压下:“不过,我们是名正言顺。” 第36章 chapter 36 阴云笼罩,天色沉霭。 虞清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接受魏成哲的邀约,和他一起去参观什么拉力赛现场。 尤其是还未修建完全的室内赛道,风沙卷卷袭来的时候,虞清雨的后悔情绪充溢到了顶点。 魏成哲倒也有点眼色地替了她挡了大半风沙:“虞姐,你看吧,这赛道还这个鬼样子呢。” 他很是真诚地掏出裤兜,一穷二白:“虞姐,我这辈子就没办过这么穷的比赛。” 这已经不知道是虞清雨多少次听他这话了,魏成哲磨磨唧唧了好些时日,各种暗示明示,目的只有一个,想从她这里在抠一点预算。 虞清雨平时采买珠宝礼裙时一向大方,但在公司账目上的预算上却卡得很紧。 磨了几天,还是一点都没松口。 “你想要额外的预算做什么?”虞清雨面无表情地带上墨镜,随手扎起长发,马尾被风扬起,声音也悠悠传来。 魏成哲:“我想请些歌手献唱,带动一下现场的气氛,也算增加一下全民互动度。” 他悄悄抬眼掂量着虞清雨的表情,几分胆战地递上一份现场策划案。 虞清雨气息一沉,秀气的眉尖不由皱起:“你比赛要办两天,就算轮换,也要至少请十组以上的艺人,这个花销太——” 话音忽然顿住,她忽然在那份拟邀名单中看到了彭稚檀的名字。 策划案倏然被阖上,她肃着脸,把文件递给身后跟着的陈澄。 转身视线扫过讪讪等着她回复的魏成哲,漫不经心地推了推墨镜:“我再想想。” 再想想,那就是还有戏。 魏成哲喜上眉梢,笑起来:“我就知道虞姐是懂这些现场气氛的,还是虞姐大气。” 虞清雨懒得听他的恭维,她在会场中转了一圈,这是整个环港拉力赛唯一的室内场地,设计了三个急转急停的s弯骑行障碍,难度不小,是拉开成绩差距的关键赛程。 因为正在修建的缘故,地面时铺满了沙砾,她穿着平底鞋走路,也有些不稳。 手机铃声忽地响起,是冯黛黛的电话。 虞清雨寻了个安静的角落,接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那端背景音嘈杂,有清晰女声的广播,似乎是在机场。 冯黛黛的声音很喘,带着些急切:“清雨,我觉得我闯祸了,我现在在机场,马上去港城找你。” “你又闯什么祸了?”她随意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冯黛黛自来不是个听话安分的性格,她同时拥有艺术家的浪漫和冒险,自信又洒脱。 至于其他的,大概可以用不拘小节来形容。 冯黛黛长舒一口气,平复了呼吸才继续说:“准确地说,应该是我们俩闯祸了。” “宋执锐的a轮好像被我们搞砸了。” 单薄的肩背不自觉地挺直,涌上心头的疑问,又她抑下,在喉口滚了一圈,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从京城和冯黛青起过冲突后,她隐隐约约就有些预感。 但因为和父亲不欢而散,她刻意压下那点不安,不愿去想那有关的所有人,此时弹簧触底,带着蓄起的冲能将一切掀翻。 冯黛黛没听到回音,自顾自地说道:“我找的皮包公司被我哥端了,不仅没了投资机会,还把我的所有流动资金给套牢了。” “现在我哥要投资入股宋执锐的公司,他已经放话出去了,整个京城没人敢和他竞争的。” “你知道的,我哥和宋执锐一向都不太对付……” 只有浅浅的呼吸声证明电话那端的人还在继续听着她的絮叨,冯黛黛摸不清虞清雨的态度,只好继续说:“我给宋执锐打过电话,他只说让我别操心这件事情。” 言语间染上几分急色:“但我怎么能不操心啊,还是因为我没做好……” “我知道了。”虞清雨忽然开口。 她转过身,一抹清光从浓云中透出,短暂地扫过她站着的一方空间,很多又重叠于阵阵云层中。 一颗鹅卵石被她踩在脚下,坚硬得硌着她的脚心,缓缓蔓延的闷胀触觉,不断向上攀爬,沉吟几秒,那忽然涌上的疼痛后知后觉地浮现。 虞清雨垂着眸,她没说话,听筒那端的好友也未说话。 凝滞半晌,她后退了半天,踢开脚下的那枚石子。 令她不适的大概早就应该踢开了。 沉闷的气氛静静环绕在两个人之间。 冯黛黛轻叹一口气:“他在港城,你们联系过吗?” ——没有。 或许也算有一次吧,只是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他……你知道的,他破产之后消失得那么快,也是为了不让你……”冯黛黛欲言又止。 其实也是心知肚明的,但从来没有人挑破那个事实。 天之骄子一朝沦落,哪里有再拉着他的小公主一起的道理。 虞清雨置若罔闻,只是说:“黛黛,你该登机了。” 背景音里提醒登记的清晰广播声,她听到了,她也听到了。 冯黛黛无奈地笑笑,顿了几秒,蓦地郑重又严肃地开口:“清雨,我不知道人生有多少次错过的机会。” 第60节 “但,至少我们不能错过了之后,再去期待下一次可能见面的机会。”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大概也就这些了吧,谁也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次见面的机会。 就像虞清雨记忆里没有任何印象的母亲,在女儿的百日宴上还扬起笑脸承诺会一直看着她长大,可是后来不到一周,她便产后抑郁从高楼上跳下。 “所以,我没期待。” 她仰起头,透过黑色的墨镜,所有视野仿佛被遮了一层蒙版,灰暗无边的寂清,连偶然透过的阳光都失去了颜色。 虞清雨很讨厌去回忆这些,事实上,宋执锐从小便是人群中的焦点。天之骄子,围着他的人一向很多,她不喜欢向前凑,哪怕他们就住在相邻一条小路的隔壁别墅。 她从小被教导那些礼仪礼节,约束在条条框框之中,但隔壁的那个男孩似乎总有肆意放纵的青春时光。 在他扔到她房间里的那只纸飞机里,在她面前抛起又及时揽回的篮球里,在他扔给她那件带着他签名的校服里。 虞清雨摘下墨镜,声音很淡:“从我意识到我和他关系微妙的时候,我就没再期待过。” 或许她太过骄傲了,对于那份从小相伴长大的情意赋予了太多厚重的价值,阴差阳错,错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突然的破产,让他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纤瘦的肩膀慢慢松了下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点开了微信对话框,置顶的那个聊天框,那个在巴黎最高楼顶定格完美瞬间的头像。 虞清雨笑了笑:“黛黛,其实我觉得你一直都忽略了一个事实。” “我已婚。” 冯黛黛:“……” “等你来港城。”虞清雨没再继续说,电话在沉默中挂断。 角落里漏出的那道人影已经在她的视线中晃了许久,直到电话挂断,魏成哲终于探出了头。 他表情有些复杂,欲言又止,端详着虞清雨的表情又有些不敢说话。 “要说什么,赶紧说。”虞清雨此时心情不佳,白了他一眼,几分不耐。 听她说话,魏成哲立刻开口:“虞姐,你和谢哥婚姻生活幸运吗?” 虞清雨奇怪地望他一眼,转身往回走,漫不经心地回:“还不错。” “这样啊。”魏成哲跟上她的步子,“我先说,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虞姐,你已经结婚了,也别对以前太念念不忘了。” 步子忽然停住,她停在弯弯绕绕的斜坡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魏成哲被她凉凉眼风吓了一跳,连忙隔开距离:“我真没别的意思啊,毕竟我妹真的喜欢了谢哥好久。” 虞清雨视线冷冷,嘴角扯开一点的弧度,神色寡淡,显而易见的不悦。 “虽然你现在是我的大金主,但我谢哥也做了我好多年金主,我已经尽量端水了。”魏成哲已经尽量修饰着说辞,他一向不善言辞,有前车之鉴在先,他在虞清雨面前更要格外注意分寸。 “虞姐,我不知道你懂不懂那种明明是同龄人,但就是打心眼佩服一个人的感觉,我谢哥就是这样。” 虞清雨看了看时间,又揉了揉耳朵,尽量压着耐心听魏成哲的长篇大论。 “你知道我在纽约获得的铁人三项奖牌吗?那就是我跟着谢哥去纽约时参赛获奖的。我们这种家庭早晚都是要继承家业的,所以谢哥在纽约创业的时候,我是很不理解的。” “但他就是有那种魄力,几乎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说到兴处,魏成哲的眼睛都亮了几分,“我还记得那年他还赞助了纽约儿童基金会组织的活动,还邀请了国内的优秀学生代表去美国与会。” 魏成哲正说得兴致盎然,忽然对上虞清雨复杂的眸光,心头一震,又是后悔几步,眼见着她抬起步子,他慌乱地说:“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我、我全程录像呢,我没有欺负你啊。” 虞清雨轻笑一声,施施然沿着斜坡踱过去,嗓音也幽淡,晶莹水眸微抬,衔上一点凉薄的唇线弧度:“首先,别叫我虞姐,我没那么老。” 魏成哲悻悻耸了耸肩。 “其次,你妹在美国都已经交男朋友了,你就别替她念念不忘了。” 魏雪乔躺在她的好友列表里,几乎每天都会分享她在美国的新鲜生活,还有肌肉线条优越的男朋友。 似乎也没有人谁忘不了什么过去。 弯起红唇,尾音也拉长:“还有,我婚姻很幸福,至于我老公,你别总惦记了。” 长舒一口气,虞清雨正欲转身,脚下踩着的沙砾忽地一滑,斜坡角度陡峭,她几乎来不及控住身体平衡,跟着沙砾向下滑的平底鞋已经卷着她的身体下坠。 “啊——” 谢柏彦踩着暮色归来,看着亮起的卧室灯,眉眼微挑。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 前几日虞清雨几乎比他回来得还晚,在刻苦用功这方面,他的谢太太真的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听到声音,躺在床上的虞清雨微微扯下被角,露出一双委屈水润的明眸,楚楚可怜,蒙着点点雾气。 谢柏彦解扣子的动作忽然一顿,薄凉的目光停在她面颊上蹭的一点红痕。 “怎么了?”声音不觉间带上了几分凌然。 “还不是魏成哲,他非要带我去拉力赛现场,想要多讨要一点投资,给我展示他室内会场的急转急停的s弯骑行障碍。结果那个斜坡太滑了,我没注意踩空了,扭到腰了。” 她带了一点哭腔跟他抱怨,事实上,在医院,回到别墅,她的面色都很是平静,似乎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可是一见到谢柏彦,她漫天的委屈便再也忍不住了。 不管那些世家关系,不管什么曲折弯绕。 只是简单的,单纯的,想和他诉苦。 其实事实比她描述得要更惊险一点,她踩滑的那一脚几乎完全失去了平衡。 还好有身后的魏成哲微微托了她一下,倒霉的一个人变成了倒霉的两个人。 她扭了腰,他摔了腿。 也算扯平了。 谢柏彦精致眉心微折,注视着她的眸光幽然转浓,邃暗中压上几分凛冽气息。 视线浅浅下垂,定在她不堪一折的纤盈细腰,几乎一手可以掌过的曲线。 唇线漠然抹平。 拧着眉,他解开袖口,款款走近:“我帮你看看。” 虞清雨向后缩了缩,用被子挡住脸上被蹭伤的红印,无精打采地回:“我不要,已经去医院拍过片子了,骨头没问题。” 手上的被子被修长冷白的指骨扯下,在她还未回神的时候,温热的掌心已经覆上了她的后腰。 虞清雨猝不及防地抖了一下,正好被他揽上的长臂搂住肩膀。 “听话。” 磁性好听的声音就绕在耳边,虞清雨仿佛他一句话卸去了所有力道,再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只好乖乖翻身躺在床上。 虞清雨只穿了条奶油色的绸缎睡裙,其实她原本只想缩在被子里不想让他看到的,倒不是因为睡裙单薄,而是她腿上胳膊上还有面颊上都被沙砾划了几道伤口,看上去实在有些骇人。 谢柏彦沉深的气息扑在她的身后,凌然而起的漠然,即便她没回头也能感受到他周身肃清的寒气。 “谢柏彦,你、看好了吗?”虞清雨心虚地开口,打破一室冷禁。 清冷如寒池的眉眼紧紧蹙着,声线在压过的一轮呼吸中缓缓平和。 “我学过推拿,帮你按一按。” 掌心轻轻覆在她的腰窝处,谢柏彦的力道用得很讲究,很小心,仿佛她是易碎的娃娃。 虞清雨咽了咽口水,几分不自然的红润忽地漫上脸庞。 随着一点刺痛而来的是渐渐发烫的后腰,还有在身体中肆意流转的酥麻,像抛入水中的诱饵,勾着她的心房鼓震。 “你怎么什么都会。”虞清雨把脸埋进枕头中,压下一点陌生的缱绻软调,闷声说道。 周身凛然气息还未散去,他声音还夹着一点淡淡凉意,谢柏彦简单解释了句:“在纽约学过一点。” “你在纽约学推拿?”被按到痛处,虞清雨嘶了一声,五官都紧巴巴皱在一起,“听着好奇怪。” 不过结合魏成哲说的那些关于谢柏彦的事情,似乎也没那么奇怪了。 他想要做的,几乎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谢柏彦轻应了声,云淡风轻说道:“在纽约,偶尔压力太大的时候,也会去打野球。黑人下手总是不知轻重,难免有些撞伤挫伤。公寓前有一家国人开的中医院,一来二去也就学会了。” 是完全陌生的谢柏彦。 虞清雨不由偏过头望他:“你还会打野球?感觉一点不像你。” 他抬手轻轻捏着她的后颈,指腹连绵带着一点暗示性的意味。 “年少轻狂的时候,总会做些出格的事情。” 僵硬的后颈被他揉捏地卸了几分力道,她舒服地喟叹一声:“我就没什么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从小就这个样子,用我爸的话就是臭石头一样的脾气。” 说到虞逢泽,她忽然噤声。 自从上次愤然回港后,她和父亲还没有联系过一次。 轻咳一声,虞清雨很快转了话题:“魏成哲设定的三连转弯,虽然增加了比赛悬念刺激性,但未免太过危险。我要记一下,回头让他做个防范预警。” 这个时候还在惦记着她的拉力赛,谢柏彦轻叹一声,手下力道微重了几分。 虞清雨的呼吸都被他的手劲掌控,鼻子哼出一点喘息。 虽然有些疼,但似乎腰部扭伤真的缓解了不少。 “怎么样?”谢柏彦忽然问。 她额间泌了一层细汗:“我该回答什么?” 清冷的音色悠然落下,像是衔着润泽的水气,在静谧之中染上一点潮热。 “舒服了点吗?” 虞清雨:“舒……” 话到嘴边,她生生咽了回去。 一个简单的“舒服”,她有些说不出口。 谢柏彦的目光定在她微红的耳垂上,已经明晰了一切。 指腹漫不经心地捻过她红透的耳垂,低回一点温笑:“那看来我的手艺还不错。” 被他捏住的耳垂更添上几分热度,虞清雨把头重新埋在枕头中,强迫自己冷静:“你不会这个时候对一个病号产生什么非分之想吧。” “你该不会是想女人了吧?”尾音微微勾起,似乎隐隐几分不可置信。 第61节 隐隐约约一点灼然的气息扑下,打在她光洁的后颈,而后跟着一道清润的男声。 “有没有可能,我是想你了?” 第37章 chapter 37 “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我都……”她声音顿住,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一点若有若无几乎听不清的气声,似乎将心声也吐露:“我也想你了。” 微微斜出来的一点视线,心尖鼓涌的悸动,生出一点冲动,虞清雨想要看清他的那张俊美面容上的神色,刚刚行至他耳廓时,又忽地扭过头,很快重新缩了回去。 虞清雨侧过脑袋,指尖还攥着自己的手机。 一个小时前,冯黛黛给她发了条消息,问要不要见一面,和宋执锐一起。 她没回复。 她是很懂冯黛黛的心思的,黛黛自由惯了,很多界限在她眼里并不分明。 联姻,那便只是有关利益的。 但有些事情似乎也没办法那么纯粹,或许于她,可能也并不只有关于利益的。 虞清雨握紧手指,钻戒的指环微微硌着她的手心。她缓缓吐出胸口浊气,有的时候她也分不大清,但有一点她一直严格谨记。 她已婚。 是在婚书上印在谢柏彦名字右侧的谢太太。 忽地又转过身,虞清雨望着他如画俊美的眉眼,莞尔一笑:“老公,我也想你了。” “你看,每天我还没睡醒,你就已经上班去了,晚上又有一半时间在加班或者出差,这样算下来,我们也没什么见面时间。” 红唇微微嘟起,平静阐述的口吻,一点娇憨的埋怨。 谢柏彦松了点手劲,淡淡微笑:“那我早上走的时候,叫你起床,我们见一面再分开?” 虞清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倒也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夫妻,多见一面少见一面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公工作忙,我都理解的,我就悄悄想你不说出口就可以了。” 缭绕的浅笑绕在耳边:“那我的太太,还真是乖。” 尾音微微勾起,勾得她的面色开始发烫。 虞清雨最喜欢这种以退为进的套路,谢柏彦也乐得接受她的小撒娇。 夫妻之间的情趣罢了。 只是当谢柏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被沙砾划伤的道道伤痕,还是避不可免地皱眉:“受伤了,就好好在家休息吧。” “正好你这段时间也累了。” 虞清雨这段时间确实是累了,工作强度安排紧凑,甚至比谢柏彦还要忙。 “那我的基金会,你应该会交代陈澄帮我好好管理的吧?”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虞清雨对刚刚起步的她的新事业显然很是上心。 “你可以直接跟她说的。”谢柏彦嗓音幽幽,清润的瞳孔里只倒影着瓷白莹润的窈窕曲线,“小鱼,那是你的公司,也是你的员工。” 虞清雨怔了几秒,唇角不自觉地弯起,她努力地别过头,手指向后摩挲着,绕过他的手腕,虚虚地环着:“老公,我可太想你了。” 有的话似乎说不出口,一句想你可以代表太多想要表达的情绪。 模糊又深意。 简单又复杂。 吊灯垂下的链子闪着灼目的亮光,谢柏彦微微眯眼,也就这个时候她会喊老公,一抹浅浅笑痕浮在他的俊面。 谢柏彦的推拿确实聊有成效,后腰原本隐隐作痛的肌肉被揉捏地微微发烫,温温热热的,很是舒适。 虞清雨的眼皮也跟着垂下来:“那个……” “你别怪魏成哲,这次真和他没什么关系。” 委屈劲儿拗过去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的诉苦似乎有些添油加醋,试图替同样受伤的魏成哲澄清一下事实。 话音一落,空气忽然安静了。 唯有一点衣物间细细摩挲的声音,还有清浅的呼吸声,而后一声轻笑缓缓落下:“你们这个拉力赛打得看上去挺火热的,先前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倒是感情深厚了?” 手上力道微重,正揉在她的腰窝处,一点酥痒很快弥漫开来。 声线微冷:“我是不是撤资还成全你们了?” “哎!”虞清雨被按到敏感位置,忍不住地想躲,却被他的大手牢牢束住,只得哀声讨饶,“老公,我腰疼,你别带着情绪给我按摩,我害怕。” “哪种情绪?”凉如冰溪的音质,几分凛色跟着声音一同压下。 “太太觉得我该是哪种情绪?” 虞清雨咬着唇,还能是那种情绪,这醋味都快溢出天际了,还非要她来说。 可是她说了不是更倒霉? 沉吟片刻,虞清雨转过身,手臂撑着身体半坐起身,伸手就去握他的手,指腹在他腕上的红痣上轻点,稍纵即离,略带凉意。 长睫微掀,莹润如玉的瞳色眺向他,带着温和的柔情,跟着的是她仿佛沾着蜜糖的清甜嗓音。 “当然是心疼我。” “我都烦死魏成哲了,天天追着我要什么预算。可是一码归一码,我从那个斜坡上摔下去的时候,我以为我要破相骨折了,结果魏成哲帮我挡了一下,他替我骨折了。” 修长的玉指微微略过她面颊上的红印,细细检查了遍:“那这样说来,他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救命之恩,患难与共,难怪感情这么深厚。”谢柏彦慢条斯理地勾起薄唇,几分不明的暗示。 虞清雨简直头大,这样的语气算得上心平气和,也算得上阴阳怪气。 眼波微转,她定了定神,咬着唇道:“老公。” 柔旖似娇的嗓音,半是撒娇半是讨饶,突然凑近,红润唇色在他面颊印上一个浅浅的吻。 曈底桃花明灿盛开,漾出点滴娇意。 慵懒音质染上几分绮色,谢柏彦沉眸:“太太都心虚到需要用这招来掩饰了?” 虞清雨鼓着嘴,拧着眉,无奈又无语,谢柏彦哪里是没听懂她的解释,分明是在这里讨要利息呢。 “谢柏彦,你就得寸进尺吧。” 话音刚落,她又靠近了几分,轻轻吻上他的薄唇。 浅尝辄止,刚刚贴近,还未将所有柔情的温度传递,虞清雨已经抽离,坐回原位。 谢柏彦淡抿薄唇,留存一点属于她身上的淡香,长眸撩起,徐徐道:“你晚上睡觉钻我怀里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矜持。” 虞清雨面颊慢慢晕染上红霞,羞恼地推了一把他:“再不矜持一点,马上就要超出我病人身份的限制界点了。” “好好休息吧。”他抬手扶上她垂落的睡裙肩带,一点余温印下,“明天我替你去慰问一下你的救命恩人。” 故意的,这个男人又故意逗她。 轻哼一声,骄矜地扬起小下巴,总结:“坏男人。” 晨光刚露,结束健身归来的谢先生冲了个澡,一身清爽地走进卧室,推了推熟睡中的谢太太。 “哪个好看?” 手中拿着两条领带,纹理几乎一样的深墨色和海蓝色的领带。 虞清雨迷迷茫茫睁眼,懵怔地看着眼前的两条领带,再呆呆转向清冷淡漠的男人。 他叫她起床,就为了让她挑选领带颜色? 疯了吧。 她勉强抬起手,随意指了条,也没仔细看:“就海蓝色那条吧。” 谢柏彦典型的衣架子,气质绝佳,身形完美,穿什么都好看。 任务圆满完成,虞清雨倒头就睡,眼睛刚阖上,人就被谢柏彦从被子里拖了出来:“先别睡,多见几面。” 虞清雨困得眼睛睁不开,脑袋还没开始运转,完全没有听懂谢柏彦的语义。 他云淡风轻地解释:“怕太太在家养伤,太想我了。” 虞清雨懒懒掀眸,认真地看了他几眼,随即又闭上了眼睛:“好好好,记住你的样子了,今天都不会想了。” 满脑子只有睡觉的女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亲自挑选的领带,已经被塞到了她的手中。 “帮我系。” 虞清雨难得没发什么起床气,揉了揉眼睛,柔顺的领带在面颊上划过,微凉的触感让她清醒。 温热干燥的大手揉了揉她微乱的发丝,谢柏彦声音很轻:“人都醒了,系完再睡。” “我是病号。”指尖缠绕着领带,虞清雨试图耍赖。 谢柏彦只是温和地笑:“那我抱你起来给我系领带?” 重重叹气,虞清雨懊恼地撩起长发,她昨天干嘛要说什么看不见他想他呢? 大概又是被男□□惑了吧。 她勉强睁开双眼,半跪在床上,认命地给他系上领带。 一个精致的温莎结,严谨端正。 温热的手掌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带着一点力道,就着她的手将领带缓缓推上领口。 视线格外温柔:“中午回来陪你。” 虞清雨随意摆摆手,蒙上被子,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话。 带着微凉的晨风,谢柏彦迈入办公室,西装外套脱下,他第一件过问的是:“魏成哲怎么样了?” 闻森跟上前:“小魏总还在医院。没骨折,不过也没比骨折好到哪去。” 这是医生的原话,估计拉力赛是参加不了了,不过正常出席他花了大价钱的拉力赛,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谢柏彦修长的指骨间把玩着钢笔,沉吟几秒,冷清开口:“给他的拉力赛多批点预算。” 第62节 “从我账上走。”钢笔轻轻落在桌面上,“太太要安心养伤,让他别天天缠着太太。” 闻森低着头,抿了许久唇,才压下那点笑意:“好的。” 他忽地记起第一次听到谢总婚事的时候,谢总正跟夫人说着什么“联姻而已”。 原来是这种联姻。 手机轻震,谢柏彦低头点开微信,已经睡醒的谢太太发来了一连串生气的表情。 xby:【bb,腰还疼吗?】 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的虞清雨,总觉得这人说话不太正经。 yu:【日理万机的谢总,居然有空和小女子聊天,不耽误你的工作时间?】 xby:【是我的荣幸。】 虞清雨“嘶”一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她轻轻揉了揉眼睛,几乎怀疑和她聊天的人到底是不是谢柏彦。 多少像被夺舍了一样。 他们之间很少在微信上聊天,这会儿谢柏彦却一条消息接一条地向外跳。 xby:【中午想吃什么?】 虞清雨好像记得早上临走前,谢柏彦是说过他中午会回来吃饭,只是那会儿她倒头就睡,根本没来得及会问。 yu:【你还真的回来啊?】 yu:【我只是扭了腰,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她盯着他的名字转为正在输入中,等了几秒,一条消息跃上她的屏幕。 虞清雨呼吸倏然一滞。 xby:【陪太太用餐,也是我的荣幸。】 正在汇报今日工作安排的闻森许久没有听到回音,抬头望过去,看见谢总正拿着手机,敲打着屏幕。 他印象里谢总似乎很少用社交软件,除去工作时间偶尔会出现在工作群聊中,其他时间都是神秘的。 这段时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从手机屏幕中收回目光的谢柏彦,眉间染上的温意慢慢褪去,他推了推金丝镜框,偏冷的音色忽然开口:“太太生日晚宴安排得怎么样了?” 闻森汇报了一半的今日行程安排登时卡住,他愣了几秒,才缓过神:“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布置好了。” 谢太太在港第一次的生日晚宴,安排得极其隆重奢华,是谢总亲自画的场地图纸。 盯着太太的媒体世家太多了,即便是面子工程,也有用心之分。 光是策划方案上交了几版,每一版都留下了谢总的批注。 策划部经理苦大仇深地找闻森交流过几次,闻森只好委婉地说:“其实还是看太太的喜好。” 几乎是明示了,原来那几版图纸奢华有余,缺少了点特色。 少了些谢太太喜欢的东西。 为了中午陪谢太太吃午餐,谢柏彦上午只安排了一个视频会议,关于明年谢氏海外事业线的整体规划,其他事宜都推到了下午。 会议结束,谢柏彦摘下镜框,揉着眉心,向后靠进座椅里,随手拨通内线电话,找闻森带一份会议文件进来。 大概是电话没扣紧,秘书办的谈话声顺着内线传了进来。 “看到了没,谢总今天的领带好像和平常的风格不太一样。” “我猜是谢太太,打赌吗?” “我也猜是谢太太,难不成这是真爱吗?” “我还以为豪门联姻都是假的,没想到真的就在我面前,这也太好磕了。” “往常谢总哪里会带这种颜色的领带,一下子气质就挑高了。” “谢总的婚戒一直戴在手上,从来都没有摘下来了。” “你知道那个十八世纪的雕像,废了多少功夫吗?那个国外的私人收藏者真的好难搞,没想到谢总真的搞定了。” “之前还为了太太联系法国那位作家,以前我们谢氏哪有什么纸媒的业务啊。” “你们这些都是虚的,你忘了那次港媒报道太太回港的照片,谢总给那家媒体老总打电话的事情了吗,谢总的语气我在门外听得都害怕了,也太男人了吧。这种无条件给另一半撑腰的男人,活该他有谢太太这么好看的老婆。” “……” 谢柏彦的指尖在电话挂断键上停了许久,一身黑色端正合体的定制西装,幽幽深色映在他的眸底,神秘暗然,几分锋芒暗藏其中。 沉静流淌的了然,蕴起滔天波浪。 许久许久,他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的文件,薄唇溢出一点淡笑,抬手整理了下领带。 谢太太系的领带。 正拿着文件进来的闻森被内线电话传出的叽叽喳喳声吓了一跳,他方才电话没扣紧? 不是吧? 闻森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地抬头,对上谢柏彦一双如清池的深眸时,似笑非笑的一点暗影,仿佛凝着些许愉悦,他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那一闪而过的暖色,转瞬间已经不见。 他不由退了一步,脑海中已经思量着会以驭下无力被罚多少奖金的时候,谢柏彦薄唇微启,清冷的声线中挂着几分温意。 “谢谢各位认可,太太的品位确实不错。” 电话那端忽然安静,死一般的沉寂。 几秒后,压抑的道道惊叫,还有忽然挂断的电话传来的“嘟嘟”声。 “谢总,您别生气,他们就是开玩笑的……”闻森试探地开口,递上文件的手有些发抖。 “我有什么需要生气的吗?”谢柏彦慢悠悠地翻开文件,“我和太太情投意合,该是谢谢他们的祝福。” 闻森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从善如流,立刻跟声:“您说得对,他们说得也对。” 哪有什么商业联姻,分明是情投意合的天作之合! 闻森准备把这条准则记入自己的工作守则第一条! 周斯岑是踩着此起彼伏的惊叫声进来的:“你是给公司发什么福利了吗?你的秘书办的员工怎么都这么激动?” 谢柏彦阖上文件,看了眼时间:“倒是该发点福利了。” “季度奖金该提十个点了。” 闻森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这可是夸赞谢总和谢太太浓情蜜意的新婚日常而得来的福利奖金! 办公室门被关上,重新恢复一室安静。 周斯岑懒懒坐在沙发上,望着处理公务的谢柏彦,不由轻笑:”你现在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和你见个面比登天都难。” 谢柏彦眼风都未扫过去一份,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丢了过去:“现在不难,这不是见了吗?” 周斯岑接过他扔过来的文件,大致扫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道:“原来是为了你太太的项目,才舍得见我一面。” “谢太太的面子还真是大。” 谢柏彦微微颔首,又瞥一眼时间,冷声提醒:“你还有五分钟。” “又要开会?”周斯岑慢悠悠抿了口刚刚沏好的茶汤,“这都午餐时间了,你还要工作?” 处理好最后一份文件的谢柏彦阖上钢笔笔帽,站起来,扣上西装扣子。 不疾不徐,平心静气地说道:“不工作。” “回家陪太太吃午餐。” 周斯岑差点被热茶呛到,咳了几声才缓过来,几分怀疑的视线:“你老婆不会没你吃不下饭吧?” 谢柏彦不知第多少次整理今早谢太太系的领带,云淡风轻地回复:“她受伤了。” “受伤了当然要哄。” 完全挑不出任何问题的理论,理所应当。 周斯岑看谢柏彦离开的背影,放下茶杯,似有似无地摇头。 “完了,真陷下去了。” 第38章 chapter 38 “药上了吗?” 腰上受伤,她今早的瑜伽锻炼便暂时停了,吃过早餐后,虞清雨便懒懒躺在沙发上看书。 前几日她几乎没在家里好好呆过,更别提看书这种悠闲的事情。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闲闲望过去一眼,放下手中的蔬菜汁,清泠的剪水眸悠然掀起:“你还真的回来了?” 素来淡漠清冷的面容挂着一点秋阳的暖意,薄唇微微勾起,声线幽淡:“答应太太的事,自然要做到。” 哪里是答应的事,明明是他自说自话,非要回来吃午餐,早上还得要把她叫醒。 清晨她睡得迷迷糊糊,虞清雨是很想发脾气的,谢柏彦很有眼色地揉着她发顶顺毛,似是低哄,她便一点起床气也没了。 西装外套被丢到沙发上,男人一身精致挺括的白色衬衫,海蓝色的领带半垂在眼前,上面端正的温莎结还是她早上睡得迷怔的时候系的。 谢柏彦抬手就将她鼻梁上半垂下来的镜框帮她轻轻推上去,眼神沉凛如静潭,定定落在她精致明丽的娇靥上。 虞清雨被他盯得有几分面烧,手中的书不知道掉落在了哪里,她无意识地拽住了面前的领带,莹润瓷白的指骨捻在一片蓝海之中。 “看我做什么?想亲我啊。” 轻软绵绵的声线微微勾起,似有似无地撩拨着心弦。 浅浅俯身,谢柏彦俊美的面容不断放大在她的瞳孔里,低润清晰的声音,沁了几分哑,轻飘飘落下。 “那可以吗?谢太太。” 哪里还有说不可以的机会。 刚刚被他推上去的眼镜框跟着他落下的唇,缓慢被摘下。 手臂无意识地环在他修长的颈子上,连着她手指间揪着的领带一同绕在那里。指腹下绷起的道道筋络,有力的鼓震,渐渐与她的趋于同频。 第63节 谢柏彦的喉结在她的视线中,很明显地滚动了下,来回起伏的弧度将灼热的碰触带到顶点。 他勾唇轻笑,抬起她的下巴,拉扯的距离,在试探的啄吻中逐渐消弭。 他低眸,眸光锁住她的明丽的面容,看着枝头那朵最娇艳的花在他掌心里绽放出摇曳动人的清姿。 交颈厮磨中,浅浅落下的轻吻,又慢慢抽离的星点距离,一点光影压下又离开,明暗闪烁中,意迷情乱染上她的眉眼间。 所有节奏尽在他的掌握中,肆意妄为纠缠着,最后悬而未决的达摩克斯之剑终于落下,他咬住她殷红的唇瓣。 逐渐昏沉的思绪,虞清雨只能不断扯紧手中的领带,还有跟着她的力道,压在她发侧的清健胳臂。 唇瓣染上水润,还有蔓延的红,逐渐流连至额角,将眼尾下的红痣透过几分缭绕的烟霞色。 含糊的沉声像羽毛一般撩过她的耳侧。 “是苦的。” 虞清雨的视线绕过男人的身影,悠悠转向桌子上剩的半杯蔬菜汁,面上染上寥寥红霞,美不胜收。 静静凝着谢柏彦逐渐转浓的深池眸色,那里仿佛有绚丽的烟火兀自盛放。 她不由抿了下唇,微烫的温度让她猛地心悸。 缓缓抽离的热度让理智重新回清,谢柏彦起身的动作一停,弯唇笑起:“你这是想要谋杀亲夫?” 虞清雨怔怔看着手上莫名缠在他脖颈上的领带,慌张地松开手,压下眉间羞赧,她又狠狠推开谢柏彦。 “中午回来就为了欺负我?”她捂了捂红润的唇瓣,“你这种亲夫,是该好好收拾一下了。” 刚说完,她暗示性地又揪了下他的领带,道道褶皱在柔软的布料上分外明显。 整理好衣服重新下楼吃午餐的时候,谢柏彦正在餐桌前翻看着她的病例本。 “你居然在看我的ct报告,我又不会隐瞒你什么伤情,至于吗?” 谢柏彦看到最后的医嘱写的建议静养,微微放了心,方才也询问过闻琳上午给太太上过药了,才放下手中的病例本。 “不会隐瞒我?谁知道呢。”食指在病历本上轻叩两下,“那把病例本藏起来做什么?” “没藏起来,就是随手一放,我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虞清雨坐在餐桌前,刚拿起筷子,又觉得他的话几分不对,“你是不是在给我挖坑呢?” 什么隐瞒? 虞清雨莫名几分心虚。 “太太想多了。”谢柏彦夹起一块青瓜放在她的碗里,“忘记跟你说了,你受伤也没忘记关心的魏成哲已经出院回家了。” 虞清雨筷子戳着碗里的青瓜,听到他在魏成哲名字前加的定语,忍不住想笑。 “他想办的拉力赛中间歌手献唱环节,我找人来替他安排,太太先养好身体,后续就不要操劳跟进了。” 谢柏彦明明话说得正经,虞清雨却控制不了自己发散的思维。 “是怕我太操劳,还是怕我和他感情深厚呀?” 是昨晚谢柏彦亲口说的话,今天又被她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被刺了几句的谢柏彦面上分毫不显,依然仪态清冷端方,长眸撩起,几分慵懒:“自然是关心太太身体。” 淡笑:“怕太太一个人在家无聊,回来陪你。” 虞清雨托着粉腮,弯起嘴角,嫣然浅笑:“原来是这样,那今天谢先生表现还真的不错,除了——” “有点酸。”笑意逐渐拢起,轻飘飘的语调幽然落下。 谢柏彦夹了一块姜片,嚼在口中,辛辣的味觉在唇齿间蔓延,视线幽幽淡淡,恍若平常,又似被清溪水洗后的澄澈。 薄唇牵起一点寡淡的弧度:“是吗?” “还不是太太的疯狂追求者太多。” 虞清雨视线微顿,讶异地抬眸,如画般隽永的面容印刻在她曈底,浮浮沉沉,最后归于无痕。 猜不透是认真还是开玩笑,她蹙着眉,半是随意半是试探地回了句:“那你也疯狂一点,不然你老婆要被别的疯男人撬走了。” 谢柏彦给她倒了一碗鸡汤,放在她的手边,漫不经心地掀开长睫:“原来太太喜欢这一挂?” “狂野偏执的坏男人?” 歪了歪头,虞清雨的面上满是疑惑,这都是什么? 狂野?偏执?坏男人? 谢柏彦薄唇淡抿,清冷的声线似笑非笑,在一片静谧中再次响起:“那我努力靠近一点吧。” “……”虞清雨表情登时僵住,她咬着唇,踌躇许久,“要不,还是别了,我怕你学歪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我怕我吃不消。” 修长的指骨推着鸡汤往她面前靠了靠,谢柏彦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噙着笑:“那太太,先多吃一点。” 意味深长。 坐在咖啡厅里的时候,正是日落的时候,夕阳斜影垂落下来,照得她的长睫也垂下一道影子,落在她皎白的侧脸上。 冯黛黛小心翼翼推了推她的面前的咖啡,掂量着她的深色:“干嘛呀,就因为宋执锐的事情,还不打算见我了?” 自然不是因为这个,虞清雨扶了扶自己的腰,摇摇头:“没有,昨天发生了一点意外,受了点伤,在家休养呢。” 一听这话,冯黛黛睁大了眼睛,面上几分担忧:“哪里受伤了,去医院了吗?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虞清雨抿了口咖啡,轻轻笑笑:“没什么大事,小伤而已。” 然后是双目对视,忽然陷入沉静的两人。 虞清雨和冯黛黛之间很少会出现这种寂清的安静,她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可此刻却突然陷入了一片安静。 虞清雨叹了口气:“说吧。” 总归是绕不开的话题,原本她是有点逃避的,只是都已经到这里了,似乎不好再躲藏了。 她是不喜欢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更不愿意将旁人人生的选择难题放在自己身体,但说到底如果不是她多嘴在冯黛黛面前提了一句,宋执锐的融资也不会陷入这般境地。 昏黄的斜阳铺在她柔旖的面容上,镀上一层暖光,虞清雨神情自若,眉目微敛。 微微曲起的指骨在咖啡杯上轻触,坚硬的白瓷硌过她的指尖,低眉间,她的面色很是平静:“算了,你叫他出来吧。” “我来跟他谈。” 上一次和宋执锐这样面对面坐着,虞清雨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很多记忆都在模糊,原来觉得永恒不忘的时候,也会有一天慢慢消逝。 她浅浅吐出胸口浊气,抬起咖啡杯,淡抿一口,弥漫的苦涩激得她忍不住地皱眉。 “其实我以为上次那已经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在婚礼前的那晚,严格来说,或许也不算见面,她被挡在他的大门前,只留一道短暂的光线,然后便是紧锁的大门。 那时他还祝她新婚快乐。 宋执锐清瘦了许久,优越的五官线条更加突出明显,依然是俊美卓然的样子,只是一双桃花眼中已然覆了太多心事,不似她记忆里的那个飞扬恣意的少年。 他穿了一件单肩的白色短袖,颈上挂了一条银链,蜿蜒隐于衣服之后。 那似乎是她送给他的某年的生日礼物。 虞清雨曾经也是用过心的,精挑细选许久的图案形状,再送到宋执锐喜欢的那家品牌定做,工期大半年。 只是她现在好像已经记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形状了。 宋执锐微微颔首,幽淡的薄荷清香卷着他极淡的声线而来:“最后一次有很多,说过了再见也总会再见。” 吵过闹过,说过许久次的最后一次,然后又在太阳升起的时候重新归于零。 但这次不是,虞清雨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个认知。 她的视线悠悠转向窗外,街角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来往的人群在车前穿梭,这个城市繁荣又孤清,只会为亮起的红灯而停留,不会为任何人或事。 虞清雨无意识地转着无名指上的鸽子蛋,许久悠久的回忆清晰又模糊地回到眼前。 “宋执锐,你记得我高三那年拔掉的那颗智齿吗?” 她是有些怕疼的,尤其是对于需要打麻药那类的手术更加恐惧。 “那颗智齿在我嘴里疼了九年,可我一直没狠下心去拔。高考前的二模考试时,它发炎肿胀,疼得我几乎听不清英语听力。” 她抬眸,望向面前的男人,微微笑道:“考完试第二天,我就去拔了那颗智齿。” 麻药,口镜,探针,牙钻,牙挺,止血钳。 近一个小时的手术。 “手术后,脸肿了三天,沾着血液的棉球不断吐出,还要麻药褪去不停加压的疼痛,那时候真的挺崩溃的。”她心下了无情绪,似乎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然后得出结论,“但我知道它不会疼了。” 虞清雨是决绝果断的性子,若是一样东西让她会有失去的机会,她不会再忍到第二天。 哪怕她曾经也容许过它肆意生长,野蛮地攻城略地。 可最后的那条线她从来没有降低过。 下定决心也快,抽离也同样很快。 说得隐晦,但他们这么多年的默契还在,宋执锐轻而易举地明晰她的语义,嘴角微微翘起,颇有几分自嘲:“所以我也像那颗智齿一样被丢掉了吗?” 虞清雨没看他,只是静静望着咖啡杯里微晃的棕色液体,压下一缕情绪。 宋执锐手指慢慢扣紧面前的咖啡杯,恍惚低笑:“可是拔智齿也是我陪你去的啊。” 听说虞清雨要拔牙,从国外匆匆赶回来的宋执锐,明明第二天还有考试,两班来回的飞机之间只停留四个小时。 只是单单为了陪她拔智齿。 他的小公主怕疼。 宋执锐陪着她一起进入手术室,在医生牙挺刚刚探入口中的时候,他伸出手,大大的手掌挡住她的眼睛。 “别怕,哥在呢。” 医生的动作忽然顿住,看着面前的少男少女,倒不是被那句话噎住,他摇摇头无奈提醒:“不好意思啊,你挡住无影灯的光了。” 宋执锐尴尬地转了个方向,避开了灯光。 只听医生又说:“只是拔个牙,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小伙子你别这样一副痛失所爱的表情。” 第64节 “抱歉。”宋执锐挠了挠头,扯着唇轻笑。 躺在手术椅上的虞清雨有些想笑,但是打了麻药又笑不出来。 刚一抬眼就对上了宋执锐寸步不移的视线,她眼波流转,唇瓣蠕动,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你别看。丑。” 宋执锐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指,只是扬眉笑:“丑的样子也要记下来,印在心里。” 虞清雨忍不住哼了声,不觉间手术的紧张情绪已经慢慢消散。 他记得,她也记得。 虞清雨也曾想过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般地步,大概是两个人都太骄傲了吧,拗着最后的那一口劲,却谁都没有开口。 那时候的他们都以为来日方长,会有很久很久交给他们来较劲。 但意外总是来得比计划快很多。 没有时间再去纠缠,再去比出输赢了。 更重要的是,那个输赢对她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虞清雨双唇轻抿,唇线平直,卷翘的睫毛低低垂着,冷艳中透出一点疏离。 “为什么要来到港城呢?明明电动汽车行业在内地更火爆一点,落地港城对你的新创业项目并没有什么优势。” 虞清雨转了话题,重新回到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投资项目上。 她不想再提过去的事情,翻过了那一页就便是他们的最后一页了。再有续集也是狗尾续貂,毫无意义了。 宋执锐意识到她的冷绝态度,晒然一笑,攥紧手指:“京城阻力太大了,有太多人不想让我起来,我只能择地另起。” 虞清雨没有戳穿他,其实宋执锐即便在京城待不下去,也有更多的地方供他选择,港城并不是最优解。 她凉薄视线轻轻落在纤细的手指上,硕大的钻石在她指间闪耀着璀璨华光,时刻提醒着她如今的身份。 “其实挺没意思的。”她漠然开口,“说过了不是一路人了吗?我以为至少你会避开我在的城市的。” 宋执锐撩起藏在短袖下的银链,一个花体形状的“s”串在链条间,他的视线静静沉敛在那个字母之上,轻声说道:“因为还想在为成为一路人努力。” 曾经觉得很难说出口的话,在意识到一切将结束时,也轻易地说出口。 好似很嘲讽,嘲讽他们之间错过的许久年。 原来她送的是一个字母形状,好像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用心。 虞清雨呼了口气,抬眸望向咖啡厅里吊钟,拎起自己的包,优雅起身。 “那个项目,我会帮你。” “至于剩下的,到此为止吧。”她轻轻晃了晃指间的婚戒,“我结婚了,婚姻……很幸福。” 她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宋执锐没有错过。 抬起的手落在她翩然的衣角后,什么也没有捉住。 虞清雨刚刚到家,还没换下鞋子,谢柏彦的轿车已经停在了别墅外。 “你回来了啊。”虞清雨张望了下,“好巧啊,我们前后脚。” “嗯。”谢柏彦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跟着她的身影漠然进屋。 虞清雨有点累,揉着自己的腰,懒散地坐在沙发上,视线轻抬,就是他海蓝色的领带,只是上面道道褶皱一眼可见,是他们中午胡闹时留下的印记。 她皱着眉,几分怀疑:“谢柏彦,你不会就这样顶着这个鬼样子的领带在公司工作一下午吧?” 那谁见了,都知道他们中午干了点什么坏事。 谢柏彦随意瞥了一眼自己的领带,抬手间,又重新正了正角度,轻描淡写:“太太系的,自然不敢解下。” “你你你你……你这样,别人都要觉得我品行不端了。”虞清雨鼓着唇,语气急切。 “怕什么。”谢柏彦手指捋过领带上的道道褶皱吗,“我们是夫妻,就算真有些什么,也是夫妻情趣。” 虞清雨无奈地吐了口气,懒懒地翘起腿。 算了,反正丢人的也不是她,若是真和她扯上什么联系,她大可以矢口否认。 只要她不承认,那便不是她弄皱的领带。 偏了偏头,虞清雨舒适的靠近沙发椅背里,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从咖啡厅回来的时候,一直有辆车跟着我哎。” “你在港城是不是有什么仇家,想要对我图谋不轨啊。”她观察了许久,那辆车从咖啡厅门口就一直跟着她,而谢家的司机居然毫无察觉,“而且你的司机居然都没发现,也太不敏锐了吧。” 眼波微转,望向他淡然自矜的神情,她又说:“当然啦,也不一定是你的仇家,说不定又是什么疯狂的追求者,被我的美貌才华所迷倒,想要个我的联系方式,和我共度晚餐。” 清透晶莹的眸子微微眯起,眉眼缓缓舒展着:“谢柏彦,你要看紧我哦,不然我就——” 戛然而止,留白三分,她挽了挽额间碎发,微微挑起眉尖,像是狡黠的小狐狸。 谢柏彦泰然自若地坐在她旁边空着的沙发上,薄唇轻扯,弯起一点自持端方的弧度:“看得很紧。” 语速悠然,视线微转,落在正在停进车库里的那辆黑色轿车上。 “那就是我。” 脑海中绷紧的弦倏地断了,刺耳的声响扰得她思绪混乱。虞清雨笑不出来了,她茫然地眨着眼睛,有些怀疑她的耳朵。 跟着她的,就是谢柏彦? 她仔细地回想,似乎在那间咖啡厅的时候,在她和宋执锐谈话的时候,街角停着的那辆车。 那辆车? 她猛吸一口气,几分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老公……”她忽然抓上他的手臂,可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谢柏彦清冷的声音适时地落下:“没关系,太太是自由的,该是有自己的生活。” 虞清雨抬眸望着他,曈底几分闪烁。 若是谢柏彦说几句严肃的话,或是质问她,她或许插科打诨说他跟踪她,再倒打一耙,这事可能就这样过去了,她心里也会好受许多。 毕竟确实是她逾界在先。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体贴地说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她反而五味杂陈,心下情绪翻涌,酸胀地包裹在赤红的心房上,鼓噪着她的心跳。 虞清雨抿了抿唇,莫名自己先委屈了起来,眼眶红漆,潋滟一层水雾。 “我想过了,我还是不投那个电池项目了。”瓮声瓮气,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和其他的没关系,我只是以我现在浅薄的认知,并不看好这个资本不断涌入的新能源汽车市场。” 谢柏彦的视线偏了过去,她话说得含糊,他也知道那是假的,只是看着他的小鱼一副可可怜怜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心里压着的闷气倏然散了。 “怎么还要给自己说哭了?”他揽上她的肩,安抚性地轻轻拍着。 虞清雨缩在他的怀里,揪着已经不成样子的领带,轻声说:“谢柏彦,你帮帮他吧。” “用你的钱。”她鼓起勇气,“那是个赚钱的项目。” “好。”谢柏彦很快回答,没有一点犹豫。 虞清雨恍然抬眸,一点破碎的晶莹在眸底漾起点点涟漪,她是没想过谢柏彦答应得这么快的:“你不问什么吗?” 谢柏彦缓缓收紧环着她的手臂,只是淡声说:“或许你可以早点跟我说的。” “小鱼,你可以信任我。” “我是你的丈夫,印在结婚证上的。” 卷翘的长睫猝然颤抖了几瞬,几乎要溢出心尖的感动让她心软成一片,只是下一秒,她猛地从谢柏彦怀里站起来。 “结婚证?” “结婚证!” 她恍惚记起自己的结婚证,那日结婚登记过后她随手一放,不知道丢到哪里了。 谢柏彦闻言微微挑眉,轻笑一声:“那正好,别找了,找到了容易滋生你什么坏心思。” 虞清雨不满地推了他一把:“哪有什么坏心思,我从来都没想过的。” 至少她从来都没想过和他分开,不管出于哪种心情,她都没有想过。 谢柏彦眉眼淡淡,语气轻描淡写,却又声线沉沉:“我也不会将这个机会递给太太的。” 第39章 chapter 39 “彭稚檀会去驻唱吗?” 邵佬的生日宴会,谢柏珊缠着虞清雨不停地问。 谢柏彦眸色微冷,清如寒池,寥寥转了过来,谢柏珊立刻住了嘴,只是还拉着虞清雨的手腕不放。 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但又迫于谢柏彦的压力,不敢说话。 虞清雨莞尔低笑,反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抚:“应该会的,邀请函已经发过去了,只要他的经纪公司不卡合同,他应该会去的。” 谢柏珊松了口气,转念又皱起眉头:“不卡合同对他的经纪公司来说,可能有点难。” 按照谢柏珊的说法,彭稚檀的经纪公司是只顾利益,没有任何艺人职业生涯规划,更别提有关艺人的身体心理健康了。 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子为了保持体型严格控制饮食,每天至少三场商演,累到低血糖晕倒,这种几乎是彭稚檀的常态。 谢柏珊看在眼里心疼不已,但又没有办法。 她唉声叹气地晃着虞清雨的手:“嫂子,你就不能把阿檀的公司收购了吗?” 虞清雨悄悄抬眼去看谢柏彦的表情,他只是淡漠地扫过谢柏珊,眉目低敛,不置一词。 态度微妙,虞清雨一时也猜不透,不好多说,只好随意应付道:“我回头再看看。” 了解过行情背景再说。 其实虞清雨在收到拉力赛驻唱歌手清单的时候,也有些惊讶的。 听闻森说,那份名单是由谢柏彦审阅过的,他是知道彭稚檀在那份拟邀名单中,却没有任何举动。 虞清雨一直拿不准谢柏彦对彭稚檀的态度,于是那次便就着拉力赛的事情一起问了:“我还以为你会把那位彭稚檀的歌手名额卡下来呢。” 夜色凉凉,还在忙工作的谢柏彦,只是从文件中偏出一分视线,薄唇淡定地吐出几个字:“有必要?” 神色微凉,波澜不惊:“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第65节 虞清雨耸了耸肩,那就暂且相信谢先生是公私分明的吧。 他除了那次把谢柏珊关禁闭外,似乎也确实没做什么其他的。 不过,谢柏彦缓缓收回视线的同时,一句凉薄冷清的声音也跟着落下,在静谧的书房里幽然流淌—— “而且,就算我不反对,他们也长不了。” “好了好了,这句就别说了。”虞清雨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同意,“我就当没听见你这句话。” 唇角勾起一点浅淡的笑意,谢柏彦揉了揉额角,闭着眼靠在椅背上,问她:“你这是又被珊珊拉拢过去给她撑腰了?” 谢柏珊和家里的抗争行动很是激烈,几乎爆发了她懂事后最大的家庭矛盾。 为此谢夫人已经停了她所有的卡,说要马上把她送回国外。 原本虞清雨是带着谢夫人的委托,试图和谢柏珊以同龄人的角度开导的,只是她看着谢柏珊红着的眼眶属实可怜,很多出于理智的话也只能咽下。 虞清雨思忱了半晌,严谨地组织语言:“也不是给她撑腰吧。” “我只是看珊珊孤立无援有些可怜,我也不好再跟着一同打压她。” 最开始的时候,她确实将谢柏珊的坚持当作是罗密欧朱丽叶效应在作祟,周围的反对声越大,谢柏珊便越坚持,越是爱得更深。 后来深入了解后,似乎也不尽然。 谢柏珊的心动之触,远比他们想得要早很多。 那还是她在国外念书时,谢柏珊信用卡在购物时被偷了。大小姐只是随意和网络那边的彭稚檀抱怨了一句,便匆忙下线。 那后来很久她都再没有登陆过微博。 忙过期末考试周,谢柏珊再次上线的时候,才发现彭稚檀给她发了一长串的消息。 问她生活有保障吗,问她吃饭怎么解决,问她卡找到了吗,问她怎么这么久不上线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见她长久未回,彭稚檀便在微博上给她发了个二百的红包。 大概是怕她觉得少,又跟着发了不知多少个红包。 直到发到红包上限。 少年笨拙又纯良的心意。 谢柏珊从未和他提过自己的身份,而那时的彭稚檀连养活自己还捉襟见肘。 原本只是粉丝与自己偶像之间的碎碎念,却在那一刻变了关系。 最怕心善之人。 也最怕真诚之人。 虞清雨也再不忍心给谢柏珊风雨飘摇的爱情再泼凉水。 今日是邵佬的七十寿诞,请的都是圈子里的熟人,气氛倒也自在。 邵佬在切蛋糕的时候,谢柏珊悄悄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嫂子,你的生日好像也快到了。” 虞清雨这段时间太忙了,都快忘了这件事。 其实她的生日很少大肆操办,她对这件事看得很淡,除了十八岁成人礼那次,苏姨为她亲手为她戴上公主冠冕,听说那是她母亲给她留下的礼物。 后来,她也很少再办什么生日聚会,只是同家人朋友小聚。 “悄悄告诉你个秘密。”谢柏珊压低声线,“我哥给你准备了惊喜……”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句冷声制止,来自站在她身前的黑色笔挺西装的男人,目光几分冷然威胁:“谢柏珊。” “我和我嫂子说个悄悄话,你也偷听。”谢柏珊努着嘴,很是不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刚刚都没跟我嫂子告状呢,你刚刚在前面和周斯岑说话的时候,有个粉裙子的女孩和身边的朋友说你是她老公。” “啧啧啧,假老婆都跑到了真老婆面前了,你还好意思对我凶?” 虞清雨还在等着谢柏彦为她准备了什么惊喜的后续,话题忽然变到了什么“老公”? 她想问哪个粉裙子,却在兄妹俩燃起的硝烟中根本插不上嘴。 谢柏彦骨节分明的手指扶在虞清雨纤薄的肩上,眸光凉淡眺向防御姿态的妹妹:“谢柏珊,我是不是最近又对你太温柔了?” 凛然的威胁冷冷压下。 谢柏珊连忙躲到了虞清雨身后:“嫂子,你要保护我。” 她凑到虞清雨耳边,很是叛逆地望了谢柏彦一眼,继续说道:“嫂子,我刚刚真听到了,我哥天天在外释放魅力,都不知道勾了多少个‘老婆’了?” 眼眸流转,谢柏珊继续添油加醋:“还有还有,嫂子你知道我哥之前的财经报道下,有多少人喊他老公吗?就连你们的婚礼报道后,也有人说什么谢太太在此。而我哥呢,你们结婚这都多久了,他都没有一次给你一个公开的名分,至少说句谢太太唯有一人呢。” 虞清雨是不太理解谢柏珊的脑回路的,大概是年轻人所追求的广而告之。她以为那场世纪婚礼已经是公开的名分了,原来在谢柏珊眼里,那根本不算什么。 “我看彭稚檀可能不太适合拉力赛的驻场。”谢柏彦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袖口,几分冷光略过。 赤/裸/裸的威胁。 谢柏珊闻言立刻认错:“别,哥哥嫂嫂,你们就是天生一对,没有任何人可以拆散你们……” 说还没说完,在谢柏彦越来越冷的视线中,谢柏珊很快闪开了人影。 只留站在原地的两个人,虞清雨忍不住想笑,回忆着刚刚谢柏珊的话,食指戳着他的胸膛,尾音轻轻勾起,一点不自知的勾人:“不解释一下?” 转念又觉得有些无聊,她其实不太在意那些虚名上的东西,悻悻收了手:“算了,别解释了,我知道谢先生魅力大,有几个追随的小迷妹也正常。” 只是语气似乎隐隐奇怪。 谢柏彦似笑非笑地凝着她:“太太还真是大方,不过——” 话锋忽然一转:“前段时间听太太的话,学习国语的时候,听了首曲子《窦娥冤》,给太太一起听听?” “原来谢先生的国语学习已经深入到这种程度了,倒是我落于下风了。”挽上他的胳膊,心尖聚着的闷气倏然散了,她低头浅笑,“回头,我们一起听听。” —— “你怎么还在家里?” 虞清雨起床的时候,睡眼惺忪望着还躺在床上的谢柏彦,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谢柏彦漫不经心地翻动过一页文件:“要我提醒你压着我的手,拽着我的睡衣,不让我离开吗?” 虞清雨勉强掀开眼皮看了看身下的男人,下意识面颊蹭了蹭他的睡衣:“今天不上班了吗?” 谢柏彦身上的淡香还有他周身的温热,像一张网,将她整整笼罩,不想挣扎地沉浸其中。 垂眸,谢柏彦望向他怀里懒散赖床的女人,随意扫了眼时间,清冽声线压下:“没关系,晚点去也可以的。” 虞清雨含糊应了声,手指将他的睡衣攥得更紧。 谢总的上班时间,在谢太太的赖床中不断被推迟。 自记事以来,谢柏彦的第一次迟到。 虞清雨倒也不困,只是不想起床,还要拉着谢柏彦一同。 她钻进他的怀里,探头张望着他手里的文件。谢柏彦将文件倾斜了点角度,更方便她看:“要看宋先生电池项目的进展吗?” 一听这个电池项目,虞清雨就忍不住地皱眉,瞬间停止赖床行为,很快从床上爬了起来:“才不要。我又看不懂。” 她一向坦诚,看不懂的东西也不勉强。 尤其是现在她对这个项目很是敏感,不想沾染分毫。 虞清雨洗漱后,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镜子望着身后正在换衬衫的男人:“今天我要和黛黛出去逛街。” 谢柏彦慢条斯理地系着扣子,长眸微抬:“需要帮你们安排好行程吗?” “哪种安排?”明眸如水洗般清澈澄净,曈底闪烁着几分茫然。 靠近几步,谢柏彦同样望向镜子里的她,长指微微摩挲着她的耳垂:“比如,vip通道。” 虞清雨歪了歪头,微微倚靠在他的手上,浅浅叹气,显而易见的失望。 “没劲,我还以为谢总多少会有点创新呢。” 谢柏彦指尖漫不经心地从耳垂略过她纤盈修长的颈子,停在她精致的锁骨上,深邃眼眸漾起几分笑意。 “我的意思是,只为谢太太提供vip服务。” 指腹轻轻捻过骨感的线条,虞清雨张了张唇,恍惚明白了些什么,又不太确认。 皱了皱秀气的鼻尖:“你的意思是?” 谢柏彦云淡风轻地开口:“今天商场只为谢太太服务。” 只是听着,虞清雨是没什么实感的,当她和冯黛黛站在谢氏独资的购物中心前,看着排排站好迎接他们他们的工作人员,她眼底藏不住的惊讶隐隐溢出。 这扑面而来的奢侈感,来自于谢总的大手笔。 虞清雨承认自己是个俗人,她忍不住地去计算这样一天会亏损多少钱,可是眉眼却扬起了潋滟弧度。 空荡的购物广场,只有站在店铺前准备迎接他们的服务人员,并无其他客人。 高跟鞋踏出的声响格外清晰。 闻森跟在她们身后,负责提包:“太太,谢总说您和冯小姐今日的花销都记在他账上。” 冯黛黛拿下第三只限量包包的时候,心情愉悦地把包丢给身后负责提东西的闻森,挽上虞清雨的臂弯,脚步越来越轻快。 “清雨,我对你老公改观了。我现在要做谢总的忠实拥趸,祝你们百年好合,我每次来港城都可以这样逛街。” “你就是花心大萝卜,转得倒快。”虞清雨横了她一眼。 她忽然想起谢柏彦曾经说过的,在港城谢太太的名号远比一张黑卡有用得多。 这次终于有机会体验了。 确实,满足了她不那么虚荣的虚荣心。 冯黛黛凑近她的耳边,顺便看了眼身后紧跟着的闻森,压低声音:“怎么会,怎么我也是跟宋执锐有着一同长大的情意的,本质我还是会站他的。” “但是现在宋执锐不是还没东山再起吗?你跟着他还要受苦受累,我可见不得我的好姐妹委屈。”她轻轻拍了拍虞清雨的肩,“我们要对自己好一点,乖,你先跟着谢公子享福。” “等宋执锐起来了,你再换个老公也不会什么大问题。”冯黛黛皱着眉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干嘛要选择啊,两个都要也不是什么问题。” 虞清雨掐了她一把,捂上她的嘴:“喂喂喂,越来越离谱了。” “花着我老公的钱,还要勾引他老婆离婚,过分了。”虞清雨晃了晃自己的手指,翘着眉尾,“这么大的鸽子蛋在你面前呢,可别破坏我的婚姻和谐。” 冯黛黛嘿嘿笑了两声,小声问:“你老公能力怎么样啊?” “我们都享受vip服务了,你居然还问我能力怎么样?”虞清雨正在柜台前仔细挑选着皮带,谢柏彦这么大手笔,她自然也要为他挑选件回礼。 第66节 虽然用的是他的钱。 “不是,我是说。”她贴在虞清雨耳边说,“你们那个那个,在床上的能力怎么样?” 虞清雨手上动作一顿,脸上红晕轰一下炸开。 慌慌张张地抽出自己的手臂,隔开半米距离:“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孩子不要瞎问。” “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冯黛黛紧盯着她羞意爬满娇面的神情,“你这个表情,我好像懂了点什么。” 视线绕过她的身后,冯黛黛倏然扬眸:“清雨,我看到一个我喜欢的牌子。走,我去给你挑几件。” 虞清雨几乎是被冯黛黛拽着走的,她抬头看着头顶粉色的牌子,还有店内单薄的布料,站在门前犹豫,心生几分怯意。 “还是不了吧?” 她不是没有什么性感睡衣,只是大多都留在了京城没有带过来。 同床共枕,多少还是需要注意些分寸的。 冯黛黛颇不认可地摇摇头:“女人就要对自己好一点。” “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只是为了取悦自己。”说着就将虞清雨拉了进去。 跟上来的闻森觉得这位冯小姐说得非常有道理,再一抬头看到店内商品时,脸红了个透,匆匆忙忙转过身。 再三思虑,还是拿出手机给谢总发了条消息过去。 只有一张图。 身后正在选购睡衣款式的谢太太。 第40章 chapter 40 看着玄关处摆放好的皮鞋,虞清雨心头微动,抬眼望向客厅里坐着的男人,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她让开半分距离,闻森正搬着她今日采购的大包小包,而她手里还拎着一个粉色的纸袋,悄悄地往身后掩了掩。 谢柏彦没错过她面上不断转换的神情,弯唇一笑,闲闲开口:“早点回来陪你,不好吗?” 好,也不好。 至少今天不好。 虞清雨换下鞋子,只向前挪了两步就停下,遥遥睇着他,视线有些闪烁:“又迟到,又早退,谢总这个工作态度哪里配得上工作狂这个词?” 淡漠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望向她,视线微微垂下,定在她手里的纸袋上,慵懒向后一靠,放下手上的书,扯开唇角:“那是年轻时候。” “现在有家庭了,自然要家庭为重。” 视线扫过闻森搬进来堆成小山的她的今日战果,略略扬眉:“今天逛街开心吗?” 虞清雨抿了抿唇,由心说道:“开心的。” 只是将手里的袋子捏得更紧。 谢柏彦大发慈心放过了尴尬得耳朵都红了的虞清雨,矜然起身:“那吃饭吧。” 虞清雨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拎着自己的背包,还有纸袋踢踢踏踏跑上楼先去放东西。 她很急,错过了谢柏彦深暗不明的墨色眼眸。 大概是心里惦记着什么事情,虞清雨晚餐没怎么吃就放下了筷子。 有些事情是不能提的,一提起,她便会忍不住地去想。 初初同床共枕的时候,那时她还没做好准备,后来谢柏彦总是端着那副清冷疏离的样子,在绅士风度这方面,她大概没见过比他更优秀的男人了。 礼貌,尊重,尤其是这种事。 “没胃口?”谢柏彦也跟着放下筷子。 虞清雨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匆匆别过视线,摇头:“也不是。” 她怀疑自己被下了什么暗示,只是单单看着他的俊美面容,就不禁就想起冯黛黛说的话。 什么能力,什么趣味,什么取悦。 莫名的脸红。 “身体不舒服吗?”谢柏彦又问。 虞清雨连连摇头,面不改色地喝完杯里的蔬菜汁:“没有。” 摸了摸自己微烫的脸颊,起身:“我吃饱了,先上去了。” 谢柏彦没有制止,只是望着她的背影,裙角扬起翩跹的弧度,美不胜收。 他拿出手机,再次点开下午闻森发来的那张照片。 性感睡裙? 情趣内衣? “咔嚓。”浴室的门锁解开,一个纤细盈若的身影带着一身水汽推开了浴室门。 虞清雨足足在浴室折腾了快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谢柏彦已经结束工作回到房间。 一道挺拔高挑的背影,立在不远处,像夜壑万千中燃着冷清的淡香,被仰望的高台明月。 她莫名顿住了脚步,定定望着他的背影许久。 “裙子很好看。”听到开门的时候,他还未转身,话音已落。 谢柏彦一身银灰色睡衣,冷隽地站在窗前,身前是浓重夜色星野辽阔,身后是明亮吊灯璀璨闪耀。 半山别墅的黄金地段,辉煌灯火也只是点缀。 虞清雨停在浴室门口,没有动,咬着下唇,轻声说了句:“可我没穿裙子。” 像是落在弦上的一滴水,溅起碎波涟漪,轻颤的琴音惊扰了一室安静。 谢柏彦回过头,幽邃目光定在她雪白修直的细腿上,再向上,是松松垮垮的白衬衫。 是他的。 虞清雨扯着胸口的白衬衫,将领口拢紧,不自然地轻咳两声:“新买的睡裙要洗的,我忘记带睡裙了,就穿了你的衬衫。” 吊灯缀着细碎的珠石,悬在空中,映着影绰的光,照在她身上,仿佛浇了蜜糖一般,闪烁着迷人的光晕。 “可我还没看你新买的睡裙。”款款靠近的男人,将暗昧的气氛点燃。 窗帘在他身后缓缓阖上,暗淡的夜色被静静流淌的暧昧遮掩,空荡的卧室中,无言的寐色勾着人心。 逼近,后退,交叠的脚步像进攻性强烈的探戈舞曲。 虞清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她停住了脚步,手掌刚覆在他胸前,勉强隔开一点距离。 下一秒,她就被抱上了洗手台,穿在她身上明显宽大的衬衫向上缩了一段,莹润白皙的肌肤分外惹眼。 他的唇似有似无地落在她眼尾下的红痣上。 虚虚萦绕的温热气息,垂在她面上的灼然视线。 在他幽淡黑眸中,她无措地低眸,长睫轻颤像脆弱的蝶翼,试探地展开翅膀。 “睡裙呢?” 谢柏彦狭长眸子微微挑起,手指拢在她的圆润的肩膀上,只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那里热度正在不断提升,灼烫着她的皮肤。 虞清雨恍惚抬眼,还没散去的迷离水雾缠绕在她的眸底,潋滟的水眸,晶莹剔透。她揪着他的睡衣,细弱蚊蝇:“别看了。” 声音压得极低:“又不是没见过。” 在京城时,她也有穿过那种睡衣。 她几乎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只是寥寥一扫,她好像看出几分蛊惑迷离的眼神,像是带着锚点的细扣,直接落在她的心底,无形的牵引力,拉着他们靠近。 虞清雨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只是几件性感睡衣而已,莫名让她在谢柏彦面前心虚面红,怎么也不自在。 “做什么啊,买几件睡衣,你也要管?”她勉强抬起几分调子,色厉内荏,“嘴上说着花销记你账上,回家还要管我买什么。” “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吧?”谢柏彦勾起似有似无地一点笑痕,指腹间扣着松垮的衬衣领却慢慢滑了下来,精致小巧的锁骨映入他的眼帘,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几分,“太太怎么花了钱还不开心呢。” 一点点逼近压下的男人身影,让她刚刚准备的大段话都忘记,衬衫领口滑下,露出一段莹润柔腻的肤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着上几分细粉。 “我、当然开心……”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纤细的手指落在领口的扣子上,原来想扯上滑落的衬衫,却有股莫名的悸动,指尖微动,最顶端的那颗扣子忽地被解开。 双眸对视,沉静如墨的长眸静静舒缓的情绪,似乎也感染者她的。虞清雨觉得有些渴,大概是因为泡澡后的缺水,也可能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他们心知肚明的那道界限,不知被谁先迈近了一步。 敞开的领口带着他的手又向下几分,手心温暖干燥,停在她的纤细的胳膊处,掌着她加速的心跳。 清澈透亮的水眸一错不错地紧盯着他,没有错过他眸底一丝波光,谢柏彦似乎也没有表面上那么波澜不惊,鼓动的情潮蕴着浓密的暗色,一点点压下,困住怀里的她。 虞清雨咬着下唇,被他握住的手臂像被火燎过一样,将她所有力气都带走,手指无力的下坠,停在了衬衫的第二颗扣子上,指节微微弯曲,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跳着那枚贝母扣。 温热的大手忽然覆住她的手指,虞清雨猝然睁圆眼睛,在她惊讶的视线中,捏着她的手指,捻着那枚扣子从扣眼中解放。 跟着一同解放的,还有垂落下的衬衫领口。 虞清雨很明显咽了咽口水,上下起伏的弧度在他瞳孔中不断放大,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却已经像跑了一个长跑,也许是浴室中绵密的水雾,让她额角也泛起了细汗。 逼仄封闭的浴室,连呼吸声似乎都带着回音,还有格外清晰的心跳声。 许久没有动作,虞清雨颤着眸去望他。 素来深邃幽暗的眸子里,清晰可见地闪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不驯,恣意,肆然,还有浓重的侵略性。 她下意识垂眸,心里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让她抬眼去瞧,战战兢兢地掀开眼皮,像是确认,也像是开启征伐的击鼓。 那里汹涌的情绪凝结成滔天的浪潮,将她无声淹没。 潮热的吻绵密地落下,浴室里天花板上的灯光被他的身影遮掩又放出,视线无法对焦,影影绰绰,化为一片虚影,柔弱无骨的身体被禁锢在他的怀里。 谢柏彦捏着她的后颈,微微压下的一点力道,让她颈子抬得更高,不断贴合的距离在解开的扣子中消弭。 虞清雨缓缓闭上眼,手指慢慢松开捏着的扣子,默然垂下,又被他掌着扶在他的腰间。 第67节 那里紧实的肌理让她忍不住地攥紧手心。 陌生又动情,纠缠的热潮。 唇齿间辗转含吮的酥麻感慢慢蔓延到四肢,被吞咽的呼吸声中,缠着一点似有似无地抽泣,略带薄茧的指腹细细流连,酝酿出洇洇艳色。 虞清雨偏开一点角度,勉强偷得半分喘息,迷蒙地睁开眼,水眸仿佛蒙了一层晶莹的雾色,漾着细碎的光,夺目逼人。 明艳面容上荡漾着带着点清纯,落在她面上的呼吸又重了几分。 突然腾空的失重感让她惊叫一声,虞清雨下意识地紧紧环住谢柏彦的颈子。 推开浴室门,几步的距离,蓬勃的心跳鼓震着她所有的理智,碎落一地。 她的额头贴在他的颈侧,那里勃然的脉搏声紧贴着她的肌肤,让体温逐渐攀登。 她的,他的。 抬眸间,就是谢柏彦那张清隽俊美的脸,依旧是从容不迫,可眸底是清晰可见的温情。 柔软的衬衫面料从她的手臂上滑落,虞清雨根本无从分神去看那件衬衫,谢柏彦抵下的额头,不可忽视的热意浅浅落下,从耳边流连只颈侧,再重新踱至她红润的唇瓣。 她呼吸一紧,心跳乱成一片。 虞清雨觉得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谢柏彦想要她心甘情愿,可那件白色衬衫不就是她愿意的讯号吗。 “小鱼。”嗓音极低,撩着烟酒般的暗哑,带着说不出的勾人味道。 明明只是简单两个字,却像是带着鱼钩的鱼线,目标明确,只为她一人。钩中她的心房,卡扣锁紧,那尾小鱼便再也无处可逃。 都到了这地方,他似乎也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虞清雨睫毛颤得厉害,像被雨水打湿的蜻蜓翅膀,水珠浸润薄薄的翅膀,带着附加于上的重力,她无力掀眸。 只是微微扬着脸,细细的轻吻落在他的下颚,唇上,鼻尖,还有他的眉心。 是她的回答。 呼吸剧烈地起伏,缠着浓重的喘.息,带着一点清晰的雨声,像是室内也像是窗外。 “下雨了吗?”她娇软的声音仿佛沁了蜜,甜津到骨子里。 谢柏彦的动作忽然一顿,手掌潮热,带着抽离的温度起身:“这个时候,港城经常下雨。” 虞清雨揉了揉眼睛,吊灯晃得刺眼,她半眯着眼睛,借着一点光线看到他留在她锁骨上的齿痕。 茫然的视线追着起身的男人,动作远比她的思路要快,手指下意识攥上他还端正的睡衣:“你去哪儿?” 若有若无卷着的深夜暗昧绕在耳边,谢柏彦的神情在她眼里也逐渐模糊:“家里没有计生用品。” “啊……”虞清雨懵了一瞬,卷着被子坐直身体,唇瓣微张,隐隐几分犹豫。 “那个,要是有的呢?” 刚刚抽离的人影再次靠近,亮着的吊灯被熄灭,只留床头一盏昏暗的壁灯,照在她乌黑如缎的长发间,铺在雪白的后背上,微微颤栗的蝴蝶骨在他视线中振翅。 虞清雨拉开床头的抽屉:“不是我买的,是你妈早就准备好的。” 修长的指骨从身后探过,随意捻起一只小方盒,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耳后,不断瑟缩不断轻抖又不断贴近的距离,清冽的男声缓缓落下:“原来不是谢太太准备的啊。” 虞清雨头脑一片混沌,直觉有些什么不对劲,他远比她更了解这间别墅所有布局陈设。 “谢柏彦。”轻软的鼻音在手指作乱间发飘,“你是不是又逗我?” 没有回应的男声,只有愈来愈放肆的动作。 “谢柏彦,你个坏男人。” 寥寥一点笑意,谢柏彦似有似无应了一声,将人翻了过来,修长的指骨滑进她的发缝间,微微抬起一点弧度,更贴合的角度。 “坏男人亲你了。” 压在她枕侧的手臂上青色的筋络绷紧,肌理突出,线条明显。 她半阖着眼,似乎又听见窗外霏霏的雨声。 迷蒙的目光虚虚落在壁灯之上,那上面雕着一朵精细的玫瑰花,花心一颗蓝色宝石,繁琐的花瓣在她视线里晃动,她数不清那之上究竟刻了多少花瓣,视线跟着呼吸起伏剧烈地摇摆着。 直到时针转向了零点,带着一身水汽的虞清雨才重新躺在了床上,她翻过身,几乎立刻就闭上了眼。 可还有扰人的坏男人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揉着她的发顶,问她:“难受吗?” 虞清雨勉强哼了一声,觉得身后贴上的温度太热,没什么力道地踢过去一脚:“别烦我。” 其实是不怎么难受的,谢柏彦似乎太会观察她的表情,她微微哼声,他便低头哄她,绵绵密密的吻不断落下,浅尝辄止勾着人。 像是温水煮青蛙,起初是不断加叠的温意,等到水温沸腾的时候,一切早已经失控。 他轻笑一声,面容清雅:“还没起床呢,就闹脾气。” 虞清雨确实闹脾气呢,她转向他,推搡着男人:“你这表现,我闹脾气不是应该的嘛,都肿了。” 她眉头微微挑着,气鼓鼓的,几分恼意。 方才她怎么叫停,也推不动面前的男人。平时谢柏彦对她多是包容忍让,到了床上完全换了一副样子,强势不容拒绝。 “没肿。”方才他已经百般注意,再三确认她没有受伤。 虞清雨毫不讲理:“我说肿了就是肿了。” 谢柏彦低眉端详了她片刻,忽地勾起唇角:“那我检查一下。” 虞清雨敏锐地察觉到几分不对,想要向后缩,却被牢牢扣住腰肢。 避无可避,只得妥协,她皱了皱秀气的鼻尖:“不行,你不能睁开眼睛。” 谢柏彦从善如流地闭上眼睛,可虞清雨还是不信,捞起方才解开的领带蒙在他的眼睛上。 在一片黑暗中,略带薄茧的指腹在细细摸索着。 虞清雨咬着牙,想要缩腿,又被他按住。如若不是他的表情太过端正认真,她真的怀疑到底他是在检查还是撩拨。 手心浮起一层细汗,虞清雨抿着唇,咽下一声喘息,水眸泛起一点涟漪,勉力去推开面前的男人。 吸了吸鼻子,声音微低:“好了,不要检查了,没肿没肿。” 偏偏谢柏彦仿佛故意和她长反调一样,这次却说:“肿了。” 让人信服的语气,如果不是他动作没停的话,她便真的相信了。 “没肿……”她的嗓音带上重重的哑意,还有一点若隐若现的哭腔,“真的没肿。” 谢柏彦扯下了眼上的领带,目光触上她的,仿佛是磁铁相互吸引,无声着勾缠着彼此加速的心跳。 虞清雨一时不觉,望进了他邃暗的眸子里,再回神时,那条领带已经绑在了她的手腕上。 双目圆瞠,眼看着身上的被子再次被掀开,虞清雨鼓着唇,踢过去一脚:“你耍赖。” “嗯,我耍赖。”他不疾不徐握住她的白皙纤细的脚腕,微微一扯,距离化为无形。 “坏男人。”声音碎成一片,夹着几句嗔骂。 谢柏彦很是云淡风轻地收下她的评价。 “嗯,我是坏男人。” 早上七点,虞清雨迷迷糊糊地被谢柏彦推醒:“今天不起床做瑜伽了吗?” 一向严谨的作息,今日有些不管用。 “做你个大头鬼。”昨晚眼看着时针转到了三点,还没结束所有,这男人居然七点又把他吵醒。 虞清雨的起床气燃到了顶点。 刚一睁眼,准备发火,一勺温粥递到了她的嘴边:“喝点粥再睡。” 虞清雨愣了几秒,迟疑地张开嘴,由着谢柏彦耐心的服务。 他动作很慢,一点一点喂,面上没有一点不耐烦,像是包容着她的所有的小脾气。 虞清雨火气卸了大半,肩膀慢慢松了下来。 喝完粥,虞清雨重新躺回被窝里,眼皮半阖不阖间,听见悠然男声落下:“这款不太舒适。” 虞清雨撑着睁开眼,看着西装笔挺的男人正在床头,研究着抽屉里的小方盒。 眼皮无力地落下,虞清雨打了个哈欠:“那就别用了,累人累己。” 他累不累不知道,反正她是真的累了。 “谢太太不是一直自诩勤俭持家吗?”温热的大手握着她露在外的雪白手腕,轻轻送回被子里,拢了拢她凌乱的乌发,“那我们就用完,再买其他款。” 虞清雨入睡前,脑海里还在不断回想着谢柏彦刚刚说的那两个字。 用完? 第41章 chapter 41 旧日草木,丰茂丛生。 十六岁的生日,虞清雨过得不太开心。 原以为收到那封来自纽约的儿童基金委员会的邀请函,是她最好的生日礼物。 没想到虞逢泽勃然大怒,争吵之中,他的意思毫无遗漏地传递给虞清雨,她听懂了。 她若是在国际会议上出了纰漏,可能会影响他的政府合作项目。 邀请函被撕了,虞清雨没捡,也没去费劲拼凑。 她打开邮箱,重新打印了一份文件。 他随便撕,她可以打印无数份。 纤细手指摩挲过印在邀请函页尾的名字——enzo 听说是这次基金会的赞助商,在他的支持下,邀请的国内代表前去纽约与会。 她的房门没关紧,虞逢泽和苏倪的吵架声音很大,她不想听也没办法,大概还是那些老生常谈,不尊重,不信任,还有不理解。 好像虞逢泽从来没有理解过妻子的追求,更没有理解过女儿的需求。 不过,虞清雨早就不在意了,她的所有身份证件都在自己手上。 第68节 一个小时前,在虞逢泽摔东西发火的时候,她充耳不闻,拿着手机给大洋彼岸的小舅舅发去了消息。 他会做自己的担保人,负责她去纽约之后的所有行程。 一颗石子落在她的窗前,虞清雨撩开窗帘,低头望去,爬墙翻进她家后院的宋执锐正站在她的花园前。 看到她的身影在窗口出现,他眼眸惬意地挑起,阳光镀在他面上,五官都湛着光。 看着他肆意张扬的笑脸,那些烦闷仿佛都散去,虞清雨忍不住勾起唇角,接通了震动的手机。 只隔了两层楼的距离,他身上的白衬衫迎着风,向后鼓动,短发被他随意地向后撩,露出额角一个细小的疤痕。 “小公主看起来心情不错,你又憋着什么坏招呢?” 虞清雨摆弄着手中的护照,声音懒懒:“能憋什么坏招,我可是大家闺秀,最听话的乖乖女。” 机票是半个小时定的,时间在晚上八点。 随便虞逢泽怎么吵吧,总之不会影响她的决定。 “你这副淡定的模样,肯定是已经摆平了,好可惜我来晚了,不能在小公主面前献殷勤了,那哥只能赞助你点零花钱了。” 隔壁虞家吵架的时候总是摔桌子摔瓷器,动静闹得很大,听到佣人在讨论,宋执锐饭也不吃,就跑了出来。 虞清雨撩开挡在眼前的白纱窗帘,将他的面容看得更清晰,扬眸浅笑:“谁要你的零花钱啊,我又不缺钱。” “你缺不缺,和我给不给有关系吗?”少年语气不羁又放纵。 她恍惚一怔,凝视着他的眼眸。 他们总说宋执锐的眼睛太冷漠,或者是这样居高临下的角度,让她生出几分错觉。 一双深情眼,与他意气风发的清俊面容,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可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那个例外。 一只纸飞机从花园飞上来,被虞清雨轻飘飘接在手心。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透过窗户,一齐传入她的耳朵。 “去纽约好好表现,等你回来。” 打开那只折好的飞机,里面包了几张美元纸币,还有一张信用卡。 鼓了鼓唇,她不由呼吸也放轻,心下一片柔软。 细声喃喃:“那要是我表现不好呢?” “表现不好啊。”少年扯开嘴角,恣意一笑,“那我只能想办法,帮你把会议视频删了。” 后来那段回忆视频没有删除,它安静地躺在她的书房里。 十六岁最美好的回忆,证明她一个人也可以。 不断震动的手机,将所有清梦搅乱,虞清雨闭着眼睛摩挲着手机,刚一接通就是魏成哲的大嗓门:“虞姐,你今天的场地检查不过来吗?” 她还没完全清醒,方才的梦早已记不清,但一个名字却在她脑海中刻下印记。 enzo? 十六岁,她去参加国外会议,也不会在意邀请她参加的赞助商是哪家公司。 二十四岁,她开始回忆一些奇奇怪怪的细节。 enzo?她莫名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可细细思量又一片空白,寻不到任何踪迹。 “虞姐?”魏成哲久久没有听到回音,忍不住提醒她。 虞清雨揉着眼睛坐起身:“我……” 刚一开口,嗓音沙哑得几乎没办法听。 后腰隐隐作痛,虞清雨敛着眉,轻揉着后腰,忍不住地低啐两句,谢柏彦可真是一点都不当人。 正在跨国会议中的谢柏彦抬了抬镜框,莫名有些鼻痒。 喝了口水,勉强润了润嗓子,虞清雨有气无力地开口:“你还记得吗,因为你那个破场地把我腰扭了的事情吗?” 魏成哲很是惊讶:“虞姐,你这么久还没好啊?” “看来你这个身体素质不太行啊,你来我们俱乐部锻炼吧,保准不到三个月,你就可以成为港城最靓的金刚芭比。” “谢邀,婉拒。” 虞清雨冷笑两声,原本是已经休养康复了的,只是现在大概又需要一个周期的休养时间了。 被拒绝的魏成哲嘿嘿一笑,重新回到正题:“虞姐,你确定不过来吗?我一个人验收室内场馆还是有点担心。” 虞清雨是不太想动的:“那你之前的比赛都是怎么办的?” “之前不是有我谢哥嘛。”魏成哲也很无奈,“现在谢哥不在,那只有虞姐你陪我了。” 虞清雨表情一垮,感觉这趟是真的不去不行了,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真是受不了你。” 嘴上说着受不了,可是涉及到她第一个投资的赛事,到底也不能马虎,虞清雨叫上冯黛黛一起出发。 从酒店接上冯黛黛,她刚坐上车,就上上下下盯着虞清雨不放。 只是虞清雨的妆容整齐,白色套裙端庄大方,她什么端倪也没看出。 歪了歪头,她小声问:“昨天买的睡衣用上了吗?” “你猜?”虞清雨正细细补着口红,闻言先整理了一下领口处系着的蝴蝶扣,极慢的撩起眼睫,几分漫不经心。 冯黛黛猜不出来,但看虞清雨此时面色红润,气色不错,莞尔一笑:“我猜,我们小清雨不需要睡衣也能干柴烈火。” 虞清雨眼风扫过去,确实火烧得足够旺,她现在腿上还没什么力气。 冯黛黛看着她补妆,打了个哈欠,忽然记起了件事:“清雨,宋执锐的项目前期投资已经下来了,听说谢氏效率极高,不管是合同流程还是打款速度都特别快。” “哦。”虞清雨稳稳拿着手里的化妆镜,视线都没偏过去,显然不太想听的样子。 冯黛黛有些猜不透她的反应,但又觉得这些事情是应该告诉虞清雨的。 “不过,他最近又回内地去了,有了前期投资,他们可以进行原材料采买了。” 虞清雨略略点头,敷衍了句:“挺好的,有起色了。” 冯黛黛忍不住地皱眉,透过那方小小的化妆镜望向她莹若桃花的娇面,小声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啊?” 虞清雨眨了眨眼,眸底清澈,没有任何情绪:“我应该记得什么?” “他这个时候去内地,会错过你的生日啊。” 虞清雨慢条斯理地收起化妆包:“哦,错过就错过吧。” “他上次也没来。” 其实她都快记不清上一次的生日是怎么过的,大概也有亲朋好友簇拥,在京城的某个宴会厅,虞逢泽在台上讲了些冠冕堂皇的话,然后和她一起切下蛋糕。 那日好像很忙,她忙得都忘记去查看手机是否有收到宋执锐的消息。 人的记忆力在某种程度上是有限的,她很清楚地意识到有些人的痕迹在慢慢被抹去,即使是梦里的人,醒来也记不清任何细节。 总有新的痕迹在一点点刻上,而她怡然接受了。 “黛黛,别提他了好吗?”虞清雨托着腮,望向窗外向后略过的风景,“我都替我老公寒心,你昨天还在谢氏的商场中开心扫货,今天就替他情敌讲话。” 话是这样说没什么问题,只是冯黛黛还是忍不住地叹息。 “清雨,我觉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语气微顿,几分犹豫,“你是不是……” 是不是心动了? 虞清雨忖度片刻,眼帘垂落,纤白的手指不断在她今日带着蝴蝶领扣上摩挲,那之下的锁骨上留着一个明显的齿痕,是谢柏彦昨晚留下的。 “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她缓缓转过头,嫣然笑道,“至少我在向前看。” “有些事情,也没什么办法的。”尾调拉得长长,娇软的嗓音格外勾人,“谁让港城谢公子对他的新婚太太着实太好了呢。” 系着的那把锁早就被解开了。 换岗拉力赛的室内场地修建得比她想象中要惊艳很多,歌手的表演台在三连转弯的正后方,最精彩的赛事区域后就是顶级的音响和屏幕,届时转播效果也会相当不错。 虞清雨绕过上次摔下去的斜坡,眉尖忍不住蹙紧,转向身后的魏成哲:“这个斜坡,我还是不太放心。” 魏成哲对这个斜坡也有些阴影,他的腿现在还没恢复好,走路时间长了还有些隐隐发痛。 “没办法,赛制就是这样设定的,不然也不算极限运动了。” 比赛性质使然,很多难度是必须设定的,她也不好随意更改,只好说:“那做好应急预案吧。医疗队伍和处理现场应急的工作人员是必不可少的。保证所有参赛者的人身安全,还有比赛的顺利进行,这是最基本的。” 魏成哲爽快应了:“行,我来安排。” 聊过正事,魏成哲松了口气,视线不时瞥向身后正拿着手机钻研角度拍照的冯黛黛,向前快走了几步,压低声线:“虞姐,你朋友不介绍一下吗?” 虞清雨脚步忽地顿住,先望向走走停停正在寻找灵感的冯黛黛,再看向身材雄伟的魏成哲,翘起红唇:“她搞艺术的,你确定你现在有钱往里面砸?” 魏成哲被她的话噎住,他确实没什么艺术细胞,也确实现在没什么闲钱,他现在所有家当都投在这个拉力赛上,原本一天三餐都不着家,现在为了省点钱每餐准点回老宅报道。 “我就是想先交个朋友,再说了我也不会一直没钱啊。”魏成哲咳了两声,勉强找回点面子。 虞清雨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回头:“黛黛,他想跟你交朋友。” 魏成哲腿一软,有些紧张:“就这么直接吗?” 听到他们对话的冯黛黛一脸兴味的盎然笑意,悠悠走近,细细打量着魏成哲:“当然可以啊。” “不过跟我交朋友需要一点艺术审美。”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了几页,递到魏成哲手里,“你可以跟我描述一下你看到这幅画的感受吗?” 魏成哲看着手机屏幕上深深浅浅不断交叠的墨色,愣了几秒,犹犹豫豫吐出四个字:“乌漆嘛黑?” 临近傍晚谢柏彦来室内会场接上虞清雨离开,晚上有个活动,需要她陪同一起出席。 先去换了礼服,做了造型,谢柏彦安静地在一旁等着他,神色从容平静。 他是很平静,虞清雨心里却不太平静,她挽着他的臂弯走进宴会厅,食指小小地戳了戳他的腰:“你生气了?” 男人矜然地转头望向身边娇艳柔旖的女人,微微俯身,低凉磁性的音色缓缓萦绕在她耳边:“哪敢对太太生气。” “说话就说话,干嘛要凑那么近?”她的耳廓红成一片,周身尽是属于谢柏彦的冷杉淡香,霸道地附在她的肌肤之上,融入她的香水味道中,花草甜香中混了些清雅,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鼻腔。 清了清嗓子,她还是解释了句:“是魏成哲非要我去看场地布置,是在忙正事。” 谢柏彦微微点头,筋络分明的手掌覆在她的腰后,温热的气息缠了上来,暗示性地轻轻揉了下。 第69节 “还联系呢?在家修养身体,也还联系呢。” 虞清雨下意识地挺直腰背,只觉得后腰出绵绵一阵发烫,小声嘟囔:“人家都说了,这都是正事。” 手指向后摸索着,扯下他环在她身后的手掌,轻轻捏着掌心,轻轻摇着头:“你最近怎么那么不待见魏成哲啊?” 明明之前还赞助了他的比赛,现在是明里暗里都不太待见。 手掌翻转,插进她的指缝,若有其事地低眸,目光定在她红润的唇瓣上:“天天缠在你太太旁边,还得花着你的钱,促成和你太太见面的机会,你能待见?” 面色微红,眼波流转,虞清雨向他身边靠近了几分,轻声说:“那你之前也出钱赞助了啊。” “他之前也没这么没眼力劲,大清早给我疲惫的太太打电话。”轻描淡写,又隐隐夹着几分深意。 虞清雨抿着唇,眸中春水潋滟,她哪里听不懂他的意思,什么疲惫的太太,还不是某人作乱。 她推了推他的手臂,红晕缓缓爬满娇容。 “都怪你。” 谢柏彦坦然收下了这个评价,视线平静地望向姗姗来迟的邵佬,周围有人不断向他道贺。 “邵佬准备去爬喜马拉雅山。” 虞清雨惊了一下,也同样望过去:“他这个年纪去爬雪山,是不是有点危险了。” “老头子跟我说他会量力而行。”谢柏彦面上毫无波澜,眼底泄出几分担忧。 邵佬退休在家,倒是闲不住,除了这次宴会活动,他也无其他事情,索性找了专业团队,想要圆自己一个冒险梦。 视线微闪,谢柏彦忽然侧脸,声线微凉:“邵佬说他年轻事情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珠峰单膝下跪向太太求婚,站在世界的最高峰,却只低于你的浪漫表白。” “只可惜当时条件不允许,最后没有实现。” 虞清雨眼睛一亮,由衷感叹:“好浪漫啊。” 邵佬看上去就很像那种会为太太花费心思制造浪漫的人。 谢柏彦挑起眉梢:“是吗?” “珠峰最近应该是没什么时间去了,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去做热气球或者直升飞机。”不疾不徐,“我不需要高于这个世界,低于你就够了。” 虞清雨嘴角抽动了一下,心尖甜甜,嘴角翘起一点弧度:“好土啊。” “虞清雨。”几分暗示裹挟其中。 “好吧,好浪漫。”虞清雨抿着唇笑,她忽然想起什么眉眼更扬起几分,“不过倒也不用非要去雪山,你在家给我跪就行。” 她对这些倒是没什么追求,若是谢柏彦愿意跪,当然要给他一个圆梦的机会。 他眸色淡淡转向她:“这个姿势用一盒?” 语气微凉,带着不加掩饰的戏谑暗示。 虞清雨:“……” 笑不出来了。 临近宴会结束,邵佬终于从人群中挤出,长舒一口气,摇摇头:“我也不是不回来了,他们现在搞得像我一去不返了一样。” 谢柏彦微笑安抚:“大家也是关心您。” 邵佬整理了下领带,转向谢柏彦身旁的虞清雨:“上次生日太忙忘记和你说了,melina来港时间和行程已经定了,不过那个时候我大概已经去登山特训了,到时候就让小谢带你去吧。” 虞清雨讶异地掀眸望向谢柏彦。 “小谢是我这么多学生里待人处事最沉稳从容的,如今成家立业了,更是进退得宜,恰如其分。” 谢柏彦笑意拢起,很自然地收下老师的评价:“您再夸,我都要飘了。” “你飘吧,大不了飘去和我一起爬雪山。”邵佬舒然笑起,眼底尽是欣赏。 谢柏彦淡笑不语,手臂轻轻揽过身侧女人的细腰,手指在其上轻捻,一点点略过玲珑有致的曲线。 虞清雨咬着唇,咽下转调的呼吸声,直到邵佬转身离开,她才瞪向身边的男人。 毫不留情地拍下他的手掌:“最沉稳?最从容?” 压迫感极强的气息落下,薄唇贴着她微红的耳垂,手掌压在张合微颤的蝴蝶骨之上,语气格外随意。 “我装的。” 第42章 chapter 42 刚刚下过雨,空气里卷着清淡的花草香。 先前订的几盆香水百合下午刚送来,虞清雨跃跃欲试,换了条窄脚牛仔裤,踩着平底鞋,在她的花房里翻土,准备移栽花木。 港城进入秋季,不似夏天的潮热,气温舒适了许多。 玻璃透明花房里依然四季如春,恒温恒湿的室内,花草香逐渐转浓,沁人心脾。 虞清雨做事一向认真,她带着大大的手套,拿着小铲子倒也有模有样,全神贯注,根本没有注意到花房门口站了许久的男人。 “腰好了?” 乍起的清冽男声让她动作一顿。 袖口擦了擦额角细汗,虞清雨长舒一口气,缓缓转头望过去,一双修直长腿跃入她的视野,黑色垂顺的西裤,视线向上抬,是他逆着光的清俊面容,嶙峋轮廓清晰,几分慵懒在眸底静静流淌。 黑色衬衫袖口跟着他靠近的脚步已经挽起,露出冷白劲瘦的一截小臂。 “你现在说话,我都要掂量一下应该怎么回你了?”虞清雨歪了歪头,水眸染上几分笑意。 男人轻笑一声,半蹲下/身,视线垂在她的纤细后腰处。 淡若远山的眉眼微微敛起,语气很是随意:“太太,思考太多就没有情趣了。” 点到为止。 虞清雨坚定地摇头:“不思考太多,我的腰就废了。” 好像什么也没说,她已经自动脑补了些什么东西出来。 也不怪她多想,只是现在的谢柏彦危险系数直线升高,她更要好好保护自己。 谢柏彦被她的语气逗笑,食指捻去她额间的细汗,淡然扫过她染上薄红的面颊:“我来吧,太太还是先保护好自己的腰吧。” 虞清雨眨了眨眼,端详着他的神色,很贴心地把小铲子递了上去。 这人袖子都挽上去了,她也不好拒绝他的好意。 当即把手套也脱下来,套在他的大手上。 “你看这副手套在我手上晃晃悠悠,在你手上尺寸就很合适。”她站起身,轻轻揉了揉后腰,“果然这个活儿就应该是你来干。” “你看你干得多熟练多专业啊,果然还是得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 水波潋滟的明眸漾着笑意,晃着一点水润的可爱。 谢柏彦淡然自若地收下虞清雨给他戴的高帽子,浅浅颔首:“也是,差点忘记了我是谢太太的小助手。” “那就谢谢我的小助手了。” 虞清雨才不会放过免费的劳动力,尤其还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她闲闲坐在一旁的吊椅上,微微晃着椅子,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地投向正在翻土的谢柏彦。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一种磁场,无形之中吸引他人的注意力,一旦磁性吸引,便再也挪不开。 饶是虞清雨见过很多相貌出众的男士,也不得不承认,谢柏彦确实皮相优越,骨相绝佳,一举一动都牵引着她的视线,即便是这样在花房劳作,她也挪不开半分目光。 “想什么呢?”一片静谧中,他忽然问。 “想你啊。”她很快回答,下意识的,又在眸光闪烁中被带去,“我在想你天天那么忙,身体扛得住吗?” 谢柏彦似有似无地点点头,薄唇溢出几分凉淡笑意:“现在已经担心我的身体扛不扛得住了?” 心虚的目光很快挪开,虞清雨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谁知谢柏彦并没有准备就此放过她。 侧目,漫不经心:“谢太太,相信我,该担心扛不扛得住的不是我。” 虞清雨微笑,唇角弧线微僵:“那我谢谢你的关心了。” 这人夹枪带棒的,她说不过他,还不会躲吗? 谢太太很是不满地瞪过去一眼。 谢柏彦动作也利落,花园平时基本都是虞清雨在打理,他长久无暇进来整理,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虞清雨在别墅花房里整理收拾那些珍稀花卉。 有模有样,似乎真的很专业的模样。 他放下手中的铲子,将包好的香水百合拆开,连同土包一起放进小坑里,再重新埋上土壤浇水,便算是移栽好了。 谢柏彦去洗过手,再次踱回虞清雨面前,看着她懒懒地倚在微晃的吊椅里,视线却分毫没有移开过他。 还带着水渍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没想到太太还会这些。” 家里有园丁,也有佣人,她却谁都没用,自己一个人在花房里鼓捣她的花卉。 虞清雨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原本京城那栋别墅的花园,也基本都是我一个人在捯饬。” 自己能做的手工她喜欢自己亲自动手,一个人看着网上视频教程钻研,一来二去,也琢磨出点乐趣来。 “我好像还挺享受一点一点从无到有的那种过程的。”她环顾了下四周,几分惬意地向后仰,靠在舒适柔软的抱枕中,“我也很喜欢现在的花园。” 或许也不止是花园。 原本工整的室内装潢布置,优雅大气,大概算得上是建筑装修设计的天花板,但现在多了许多和她有关的东西。 越来越壮观的花房,墙角摆放着猫窝,还有别墅前那尊十八世纪的爱神丘比特雕像。 虞清雨抬起下巴,微微眯着眼,好奇地问:“那个雕塑,你是怎么跟他谈下来的啊?” 那座雕像原本的主人是国外的一位私人收藏家,十分古板的阿拉伯人,虞清雨试图和他谈判,还没开始进入正题,已经被他强制结束对话。 那让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些怀疑,她的社交技能点真的有这么低。 谢柏彦似有似无地点点头,偏冷的音质裹挟着几分磁性的清润:“想偷学我的谈判技巧?” 虞清雨很是理直气壮:“我是你老婆,怎么能叫偷学,明明是正大光明。” 目光坦荡,秋水剪眸清澈见底。 第70节 “你的不就是我的吗,夫妻俩的事情怎么能用偷这个字?” 谢柏彦神色自若地应了声,半蹲下,抽出口袋里的方巾,细细将她鞋子上蹭的泥渍擦拭干净。 长睫在她的注视下缓缓撩起,沉敛的黑眸漾起几分兴味:“那你的也是我的吗?” “那要分情况讨论。”虞清雨眼眸微转,忽然想起什么,弯起嘴角,笑脸格外明艳张扬,“毕竟我们也只是联姻而已。” 原本他说过的话,这会儿都被虞清雨信口拈来,故意刺他。 眉眼弯弯,像天角若隐若现的小月牙:“联姻还是和结婚不同的。” 鞋尖踢了踢他的裤脚,懒洋洋地翘起唇角:“是合作就总有分崩离析的一天。谢总,是吧?” 娇艳昳丽的面容上,闪着几分天真的单纯,明晃晃地刺眼。 谢柏彦眉心微折,蓦地温笑,轻轻攥着她的脚腕,慢条斯理地回:“不是签过字印在证件上的,就叫合作。” “更何况我们不是合作,是联姻。” 他顿了半秒,平平静静地又落下几个字:“姻缘的姻。” 心尖猛地一跳,虞清雨承认自己有被讨好到,心情十分愉悦,微微弯下腰,距离倏然拉近。 “你就是拿这招去骗阿拉伯老头的吗?” 谢柏彦牵住她纤细莹润的手,借了半分力道站起来:“谢老师教你第一课——投其所好。” “这位阿拉伯私人收藏家,喜欢印度皇室传统风格珠宝,不巧谢家存了一只祖母绿棕榈尖叶头饰,正对他的眼缘。” “有些人,不缺以钱易物的原始资本,喜好是排在所有事宜之先的首位。” 虞清雨盯着自己被他擦拭干净的鞋边:“我怎么总觉得你话里有话呢?” 懒得去猜,索性顺着他的意思问:“那你喜欢什么?” 身体忽然腾空,虞清雨下意识环上他的颈子,只听他的低沉嗓音落在耳畔:“喜欢太太多配合我一点。” “谢柏彦,你真的是……”虞清雨面上一烧,想怼他一句,却想不到合适的词。 干净整洁的鞋子在空中微微晃动,她咬了咬唇,他似乎是不想让她的鞋子再蹭上泥渍。 鼓了鼓嘴,她的声线很轻,几乎听不清:“坏男人。” 拉力赛前一天晚上,虞清雨几乎没睡着,心里揣着事,她当天没到六点就起床了。 几乎她一动,谢柏彦就睁眼了。 虞清雨很快速地上着妆容,眉宇间的忧虑聚得浓重。 “我担心。” 谢柏彦缓缓走至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低沉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 “别担心,我让闻森今天陪你一起去。” 虞清雨拧着眉,还是不放心,放下粉底液,从包里拿出之前做的应急预案又仔细看了一遍。 随意吃了几口早餐,虞清雨换上鞋子就准备出门,却忽然被谢柏彦叫住。 “怎么了?”她咽下含在嘴里的蔬菜果汁,含糊地问。 谢柏彦拿着钥匙,揽上她单薄的肩背,轻描淡写地开口:“我送你去。” 虞清雨神色恹恹,一沓文件在她怀里,已经熟记于心,却依然惴惴不安。 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绕了过来,牵住她微凉的手指。 “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马上下一秒宇宙就要爆炸了。”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还不如下一秒宇宙爆炸了好。” 虞清雨心里确实很是担忧,来自于她在不熟悉的领域探索的初体验,即便旁人也说她已经准备十分充沛,但对于新体验的未知性让她期待又不安。 有太多人在盯着谢太太的一举一动,她的行为不只是代表她个人,也代表她身后的谢家。 无形的压力。 轿车稳稳停下,谢柏彦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小鱼,只是一个活动而已,你不是负责人,你只是投资者,无论结果好坏,都无需放在心上。” 眉心一紧,她横过去一眼:“你这样说,仿佛我已经要搞砸了一样。” 食指抵在他唇上,制止他的发言:“乌鸦嘴。不许诅咒我。” 她深呼吸,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要是真搞砸了,我就回去找你算账。” 眼眸一转,又说:“要是成功了,我也来找你算账,找你讨个红包,我可是帮你赚钱了呢。” 清润如溪的声线染上点点笑意,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无名指,那枚婚戒夺目闪耀。 薄唇溢出淡声:“那我等你来找我算账。” “乖。” 一个轻吻落在她额头上。 “嫂子!”谢柏珊在车外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虞清雨下车,探头探脑正看见这亲昵一幕。 “我是不是出现得不是时候?”谢柏珊倒吸一口凉气,不期对上了谢柏彦冰冷的视线,连忙说道,“是妈说今天来给嫂子帮忙的,你别凶我。” 谢柏彦低敛眉眼,送虞清雨下车,还不忘视线瞥过去嘱咐谢柏珊:“今天多照看你嫂子,别只惦记着你的爱情。” 吐了吐舌头,谢柏珊推开哥哥的手,愉快地挽上虞清雨的胳膊:“哥,我心里有数的。” 摆了摆手,撑着笑脸目送她忙碌的工作狂哥哥离开。 愉快的情绪是会传递的,在谢柏珊明媚的笑脸的感染下,虞清雨松弛了许多,再一次检查过场馆设施后,她寻了个角落坐下,揉了揉酸胀的小腿。 还有半小时,运动员队伍将第一次经过这个室内赛场。 她坐的位置正对歌手表演台,彭稚檀正在台上调试着音响设备,听谢柏珊说,他原来就是做乐器调试的,对音准音色很是敏锐,每次上台演出前,都要自己调试设备。 虞清雨转头,拍了拍谢柏珊的手背:“你是要跟着他,还是跟着我?” 谢柏珊有些犹豫,望了台上的男人许久,还是摇头:“嫂子,我还是跟着你吧,今天媒体这么多,我怕跟着他被拍到,到时候他的经纪公司又要问责了。” 遥遥望过去,舞台上的男人身影格外消瘦,五官轮廓清晰骨感。 彭稚檀似乎又瘦了。 音响已经调试完毕,虞清雨转向斜坡上正在拍摄场馆空境的摄像师,似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她微微松了口气。 随意问了句:“彭稚檀的公司,现在还有体罚吗?” 说到这个,谢柏珊眉宇间染上了一抹愁色:“现在他是他们公司唯一赚钱的艺人,体罚已经克制了很多,不过言语辱骂、人格侮辱这种精神上的摧残远比体罚要更严重。” 台上那抹清瘦的人影,仿佛风拂过就要被吹跑的模样,虞清雨不由皱了皱眉。 “他现在除了在商演就是在跑商演的路上,我也想改变他的处境,可是他的经纪人说我要是心疼他,可以付钱买他的清净。”谢柏珊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我是想掏钱的,可是阿檀不让。” 虞清雨感觉自己没听懂,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表述,有点懵:“买他的清净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付钱买他一段时间的休息,按照他的市场报价。” 虞清雨又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运动员会进入这个场馆的赛段,她又望向台上正在彩排的男人,嗓音清透磁性,任谁听都是一副动人的好嗓子,不需要过多雕琢,已经足够撩人心弦。 “他的经纪人不会不知道你谢家大小姐的身份吧?”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也可能是知道才会这样跟我说的吧。”谢柏珊垂下头,满是失落,“其实谢家大小姐又算得了什么,如果没有家族的支持,他也知道我翻不了什么天。” “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我家里人不支持我和阿檀之间的关系,他才回这么肆无忌惮吧。”晒然一笑,几分落寞,“说不定他还可以拆散我们之后,再去谢家邀功,拿一大笔钱走呢。” 很现实的无奈,谢家确实不看好谢柏珊这段感情,他们也从未去做什么,只是这样不赞同的态度稍稍向外流出,剩下的自有人会去帮他做。 虞清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些无力地解释:“你哥没有针对他的,他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谢柏珊扯了扯唇角:“我知道他不会做的,我就是觉得自己很无能,除了钱,其他的我什么都没有。” “我有点……”她欲言又止,将后半句话吞咽回去。 但虞清雨听明白了。 她抬头望着正在台上献唱的彭稚檀,似有似无偏向他们这角的目光,她叹了口气忽然说:“珊珊,下次你们再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不如你去和他聊聊吧。” “不要总是你觉得,也听听他怎么觉得。” 好生艰难的少男少女爱情,虞清雨到底不忍看就这样在她眼前落幕。 她托着腮,仔细思考。 或许,她真的可以考虑收购彭稚檀的经纪公司。 冯黛黛坐进虞清雨留给她的包间位置,向下望去一眼就找到了人群中的虞清雨,还不忘继续和手机里的那人聊天:“她生日,你真的不回来?” “回来做什么,一穷二白,还要再等着她接济我吗?” 冯黛黛恨铁不成钢:“宋执锐,不说别的,起码你的融资是清雨帮你搞定的,你不做点表示吗?” “就当是朋友。”冯黛黛看不过他这犹豫不决的性格,索性说,“大不了以后互不打扰。” “……”听筒那端安静了很久。 互不打扰,四个字好生刺耳。 宋执锐看着外面的暴雨天,还有淹没在积水中的车子,低低叹气:“我知道了。” 冯黛黛最是受不了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正准备说道他几句,忽然一声惊叫打断了她的话。 她循声望去,只看见从斜坡上横摔下去的摄影师,碎成一地的摄像机,还有惊吓之中静止的人群。 心跳猛地空了一拍,冯黛黛匆忙去寻找人群中虞清雨的身影。 一道纤瘦的身影几乎从观众台上跳下去,她跑得很急,远比所有工作人员反应都要快。 冯黛黛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打开直播,主持人正在激情介绍着场馆建设,摄像机扭转将整个场馆的纳入镜头,广角镜头将恢弘壮观渲染至极点,镜头推到细节之处,然后忽然止于一片黑色。 弹幕上刷屏的问号,在黑色之上铺满滑动的白。 她再度向下望去,那道莹若单薄的身影,站在所有人之前,肩上撑着所有落下的纷纷扰扰。 离第一次运动员进入室内场馆,还有十分钟。 第43章 chapter 43 第71节 “我的镜头!” 摄像师从高处摔下来,还没忘记他的镜头,撑着手臂试探地勾身后的摄像机。 魏成哲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半扶住摄像师:“别动了,身体更重要。” 周围围着的工作人员围成一团叽叽喳喳。 “第一梯队的运动员已经快要骑行过来了。” “怎么办啊?” “电视台的转播镜头都没了。” “我刚刚看到网上评论都爆了。” “……” 场面混轮有些失控,魏成哲抬眸望向一直拧着眉没说话的虞清雨,心上几分烦躁,挥了挥手:“别吵了,先把人抬走送医院啊!” 许久没有出声的虞清雨目光定在腿骨显然扭曲的变形的摄影师身上,他正不顾身上的伤,还在试图捞着身后的摄影机。 她呼了口气,沉声忽道:“不行,他骨折了不能动,要等医生过来处理。” “快没时间了,姐。”魏成哲很急,耳麦里的导播提醒他,还有八分钟第一梯队即将进入室内场地。 “不要聚在一起,给伤员留下空间。”虞清雨紧紧攥着手指,指甲嵌入掌心,微微刺痛,她尽量将语气放得冷静且迅速,“先把镜头碎片收拾了,免得一会儿扎碎了车胎。” 至少保证比赛的正常进行。 工作人员四散开来,各自带着专业器械收拾着残局。 沙砾、血点、碎片。 “怎么办?镜头裂得太碎了,有些已经扎进赛道里了,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完的。” 魏成哲眉头高高蹙紧,满脸慌张,只能望向一旁的虞清雨。 虞清雨也很紧张,后背浅浅沁了层薄汗,可是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她没有露怯的资格。 虞清雨抬头看向会场中心的吊臂操控移动的摄像机,抿了抿唇:“电台转播,从主持人室内讲解切换成路面实时近况,尽量切二三梯队的画面,不要拍前排的队伍。” “至于室内场地,先把备用摄像师叫来。” 她望向面前的第三个斜坡,这个是角度最陡峭的斜坡,上次虞清雨也是在这里摔的。原本安排的是最后一个转弯通道,然后离开室内场地,再次进入环岛赛程。 伤员暂时无法移动,斜坡也短时间内无法修复,那便只能弃用。 虞清雨果断放弃赛事最特色的三连弯,她转向魏成哲,语速很快:“这个斜坡是肯定没办法用了,三连弯换二连弯吧。” 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通知。 魏成哲有些犹豫,但也想不到其他方法,只能咬牙答应:“行,我安排工作人员引导路线。” 虞清雨转头在人群中搜寻,准确地捕捉到从观众席上追下来的那道人影,她扬了扬手:“黛黛,帮忙画个图标指示吧。” 这对于大艺术家冯黛黛并不是什么难事。 匆匆赶来的冯黛黛比了个ok的手势。 “备用摄影师来了。” 虞清雨盯着赛道被重新画下界限,方才快步跑回去,来不及平复呼吸,她大口喘着气:“这边有伤员,一会儿还会有医护工作者到。所以,一会儿整个现场转播里摇臂的必须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第三个斜坡是不能入境的。” 备用摄影师也是第一次担此重任,他挠了挠头,语气有些勉强:“我尽量吧。” 有些角度并不好控制,空场镜头并不是他拍摄的,很多细节可能注意不到,确实对他来说很有难度。 “不能尽量,是一定。”日光强烈,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虞清雨眉尖微拢,几分不容拒绝的魄力压下,连身侧的魏成哲都不禁呼吸滞住。 摄影师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重新去研究拍摄角度。 在她的安排下,似乎一切重新归位,有条不紊。 虞清雨环顾了一圈场地,暗暗叹息,找了个阴凉地方,拿着手中的文件不停扇着风,勉强散去心头浮躁。 “去跟导播说一下,一旦有第三斜坡入镜,立刻切到室外后续梯队的运动员,转播是有几分钟时差的,他们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魏成哲呆呆地“哦”了一句。 虞清雨细细思量着还有没有其他疏漏之处,喝了口凉水,心思沉了沉:“就先这样吧。” 魏成哲还有些呆,虞清雨的决策很快,工作人员的反应也很快,一场意外很快化解。 “那就这样了?” “不然呢?”她没什么好气地踢了他一脚,“你还不快去接医疗人员。” 今日因为比赛,有封闭路段,救护车来得有些慢。 “好的,好的。”魏成哲捂着膝盖,忙不迭地应。 虞清雨瞥过去一眼:“你别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后续伤员医药费,误工费还有营养费等其他费用,你记得都要负责到底。” “这个我晓得的,我又不是无良企业家,肯定会负责到底的。” 虞清雨没好气地又踢过去一脚:“烦死了,还有三分钟,让歌手准备。” 应急预案做得详细,可还是出了岔子,虞清雨心里是很懊恼的。还好斜坡不高,摔下来没有什么大碍,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或许,应该再多排练几次。 或者,给摄影师也穿上防护设备。 …… 音响放出激情澎湃的音乐,排排灯光亮起,虞清雨站在舞台后,望着面前疾驰而过的自行车,歌手在台上竭力唱着振奋人心的高音。 时间过得好像很慢,又很快。 在不断担忧又紧迫的拉扯中,直到最后一辆自行车驶出场馆,她才松了口气。 夜幕初降,炽灯将场馆照得通亮,有工作人员在外收拾着场地。虞清雨正在找着谢柏珊的身影,转了几圈,她实在没有力气地靠在椅子上,神色疲惫地半阖着眼。 算了,她这么大的人了,也不会走丢。 周围走过的工作人员也不禁将脚步放得很轻,说话声也很小,生怕打扰她的安静。 虞清雨忙碌了一整天,无暇去查看网络上的风向,但见工作人员的表情,应该是反馈不错。 在第一次直播事故的时候,闻森反应很快,已经处理了网路上流传的视频,还好是发生在早上,起床的人少,流传度并不广,后来热度很快被赛事的其他热点覆盖。 虞清雨靠着影子,微微地晃着脚尖。她没睡,只是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今天拉力赛所有的事宜,回顾着其中疏漏处与精彩点,思量着该以什么角度进行赛事后续宣传。 大概真的有那种磁场感应,虞清雨似乎是感知到什么,恍惚抬眼。 水眸之上还覆了一层濛濛雾气,一个挺拔料峭的身影忽然跃进她的视野,踩着明暗交织的光影,昏暗的灯光照在他身上,落下几道不同方向的影子,又在眨眼间,将那人的俊面望得明晰。 虞清雨心下一派明净,半点心绪也无,方才所有的纷扰全都散去。 她只是仰着头望着他。 静静地望着他。 一步一步,款款靠近,仿佛踏着她的心跳。 “怎么了?”温煦清润的嗓音缓缓落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揉她的发顶。 很奇怪的,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方才支撑她到结束的那口气忽然散了。 虞清雨深深喟了口气,额头靠过去,贴在他的衬衣上,正抵在他的心房位置。 鼓震的心跳声,莫名给她安全感。 冯黛黛站在走廊尽头,原本是想给虞清雨一句恭喜,看到那幅画面,却顿住了脚步。 停了几秒,她转身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累了是吗?”他慢条斯理地抚着她的长发,被风吹得几分凌乱,却依然柔顺滑腻地穿过他的指缝,只留下绵延的触感。 虞清雨闭上了眼睛,懒懒的,只是靠着他的胸膛,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支点。 “不想说话。” 原本没那么累的,甚至她还在复盘着整个赛事,还有后续所有宣传安排。 可是在谢柏彦出现之后,她便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只想这样单纯地靠在他怀里。 忙里偷闲也好,虚度时光也好。 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好。 西装外套脱下,环在她的肩上,他轻轻搂着她单薄的背,温热的力道静静流淌。 关于今日赛事的情况,留给他的是一张张她在现场奔波指挥的照片。 在混乱中挺身而出的疾跑,拿着对讲机指点着摇臂角度,半蹲着身关心受伤的摄像师,还有她在第三个斜坡处来回实验是否可以将它增加至后续赛事中的模样。 说过不知道多少次她的任务只有投钱和收钱,可是她依然投入百分百的心思。 原本赛道测试员的工作,她也自己上阵,仿佛都忘了前一阵子她就是在这个斜坡上扭了腰。 谢柏彦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 若是她乐在其中,那其他的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你怎么来了?”靠在他怀里,虞清雨手臂没什么力气地挂在他劲瘦的腰上,指尖扯着他的衬衫,闷闷说道。 谢柏彦只是抚着她的长发,指缝穿过她的乌发,声线又低又沉,带着安抚的意味。 “接我的谢太太回家。” 闻言,虞清雨忽地从他怀里抽离,向后退了半步,踮起脚尖坐上桌沿,勉强与他平视。 眉眼倦倦,却依然衔着几分骄矜,她俏生生地扬着小脸,挂上一点生动的俏皮:“你该叫我虞总监!” 她的指尖指向一旁的赛事海报,最上面的赛事总监后赫然写着虞清雨的名字。 说到这个,原本迷迷蒙蒙的双眸此刻闪着一点亮光,几分骄傲。 谢柏彦从善如流地唤她:“虞总监。” 第72节 掐了掐她柔腻白皙的面颊,声音温沉:“那请问虞总监,要公主抱你回家吗?” “当然要。”她弯起眸子,盈盈浅笑,“不过你这话好像有些勉强哦。” 谢柏彦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双唇,还有露出一排整齐皓齿,只觉得她疲惫地木着脸,又忍不住和他扯着虞总监的模样格外可爱。 “不勉强,不过——” “难道你还想收费?”虞清雨打了个哈欠,已经环上了他的颈子。 在她的注视下,谢柏彦稳稳地抱起面前纤瘦的女人,薄唇微微略过她柔腻的面颊,淡淡萦绕的冷杉香仿佛淬着火,浓重地覆下。 “对你,永久免费。” 虞清雨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懒懒地靠在他的肩上,锋利的下颚线在她视线里晃动。 呼吸均匀地打在他的脖颈上,骨感的锁骨在她视线里明显地一抬。 虞清雨莞尔低笑,她好像极其享受这种时刻,拿捏着他的感官,尤其是谢柏彦纵容她一切行为的时候。 “我忽然想起,我该来找你算账了。” 是他们早上的约定。 谢柏彦提了提她肩角微微垂落的西装,垂眸望她:“给你准备了红包,在我口袋里。” 自然是空前盛况,超出所有人预期的成功。 虞清雨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向下摸索着他的西装。 指尖顺着劲瘦清健的肌理向下滑,似有似无地点过他块垒分明的腹肌,那里的肌群在她的指腹下很明显地绷紧。 “别乱摸。”声线染了几分哑意。 虞清雨歪了歪头,被他的语气逗笑。 “哪里乱摸了?” 概不承认自己行为的虞总监,很是理直气壮,甚至又在那里多流连了一会儿。 谢柏彦似有似无地摇头,略带深意:“忘记了,该是太太随便摸。” “不过——”手掌在她腰侧仿佛暗示地揉捏了一下,“红包在你身上的西装口袋里。” 面上红晕轰得炸开,虞清雨当即收回手指,别开脸,嘟囔着:“讨厌坏男人。” 虞清雨被放上轿车后座,踢掉了脚上的鞋子,她柔弱无骨一样缩在谢柏彦的怀里。 仰着面,手臂高高抬起,伸了个懒腰,钻戒上的无暇钻石在窗外霓虹映射下格外闪耀。 “好累啊。” 躺在谢柏彦腿上,她强撑着眼皮,嘴里小声念叨着:“不想玩什么基金会了,压力好大。” 虞总的新鲜体验还不错,只是太累了。 步步小心,唯恐出什么差池。或许换了地点可能会不一样,若是她用着虞逢泽给她的投资,她也不会有这种压力。 大概是太想做好了,太想在谢柏彦面前做好。 太想在他面前证明自己能力。 掌心扶着她的后颈,轻轻揉捏着她的僵硬的肌肉,他声音极淡:“那就不玩了,回家我养你。” “不要你养我,我这次广告费赚了可多了呢。”流光溢彩的眸子晶莹水润,她弯起唇角,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我可以给你分红。” 纤细的指尖轻轻落在他的薄唇之上,她声音轻软,勾着娇气的调子:“这是我赚的小钱钱哦,你可要给我好好地理财投资。” 车厢里光线昏暗,谢柏彦鸦羽般的长睫缓缓垂下,眸色染上深意,暗淡光影下,淌着几分流动的情意。 修长指骨缠上她的发丝,他的语调淡而清晰:“bb,你最好的理财投资就是我。” 虞清雨明眸染上绮色,拢了拢肩上的西装外套:“你好有自信哦。” “那你可千万别让我亏本。”说着话,声线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听不清她的声音,眼睛已经疲倦地阖紧。 清冷矜贵的男人手指轻轻捻过她眉心折起的褶皱,很轻地说:“睡吧,bb。” 谢柏彦,从创业之始至今,还从未做过亏本的买卖。 更不会让他的谢太太亏本。 轿车静静地停在别墅下,已经睡着的虞清雨被放到大床上,谢柏彦很是温柔地给她换了睡衣又卸了妆,才关上卧室的房门。 闻森等在楼下,见人不急不缓地下楼,方才上前递上手机。 “谢总,这是今日有关拉力赛的报道汇总,其中三十余条正面报道,另外还有三家报社断章取义发布了些夸张的不实言论。” 闻森悄悄掂量着谢柏彦的神色,在翻至最后一页的图片时,他的眉心明显一紧,凛然气息猝然压下。 【外行人凑热闹,谢太贪心入场险酿大祸!】 【钱多洒洒水啦!谢太投资环港拉力赛只为出墙?】 【谢生娇妻败家狂魔,投资亏空职工负伤置之不管!】 是港媒一贯的风格,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身份而改变。只是被冠上谢太的名号,虞清雨便被这样恶意揣测恶意造谣,那对她本就是不公平的。 谢柏彦眸色深沉,声线极冷:“之前的意外视频处理了吗?” 闻森:“谢总,电台的视频我已经处理了,这几家媒体是无图造谣,随意拉上几个相关人士采访,刻意贬低太太形象,写了一篇毫无逻辑的文章。” 他顿了一下:“需要发律师函吗?” 沉吟片刻,男人锋利薄凉的下颚线紧紧绷起:“之前那个要采访的我的记者有联系方式吗?” 闻森一愣,立刻回答:“有的,您是要接受他的采访吗?” 那是一位新记者,为求这次采访机会,一再央求只要谢总简单说一段话也可以。 谢柏彦清隽的面容凝上一层霜色,眸底淬着冰棱:“他要一段话,那便给他一段话吧,请他今晚发布。至于其他的,改日再约时间采访吧。” “请问诸位媒体发布我太太的不实揣测,有什么业绩指标吗?” “若是真的有,我愿付双倍费用,请诸位发布有关谢太太的正面报道。” “拉力赛的成功有目共睹,这当然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但也绝对离不开她的努力。” “她是谢家的女主人。” “在众星云集的世界里,她依然配得起任何美好的词汇。” “我以她为豪。” 闻森心头一震,快速记录下谢总的言论,心头惴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谢总这般神色。 咽了咽嗓子,闻森问:“谢总,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其他的……”他低眸漫不经心整理着宝石袖口,轻笑一声,不羁又肆意,“那便收购造谣的三家报社,清算撰稿人审稿人还有总编并起诉。” 第44章 chapter 44 一夜无梦,虞清雨很久没有睡到过这么晚起床。 清醒的时候已经过了上午,虞清雨缓缓睁眼,眼球干涩。怔怔看了许久天花板,才缓缓坐起身。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发呆,虞清雨揉了揉眼睛,哑声说了句:“进。” 大概是昨天说了太久的话,现在声音也哑了,刚一开口嗓子还有些疼。 谢柏珊从门后探过头,笑嘻嘻地问:“嫂子,你没事吧?” “我应该有什么事吗?”虞清雨穿上拖鞋,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除了累,大概没有其他什么事情。 昨天奔波一天,睡过一觉只觉得身上格外疲乏,一会儿大概要做个瑜伽拉伸一下。 坐在梳妆台前,虞清雨摆弄了下头发,才发现昨晚谢柏彦都没给她洗澡,还好妆是卸了。 似乎也算得上细心。 谢柏珊掂量着她的表情,好像确实还可以,看不出其他什么神情,松了口气:“那就好。” 虞清雨抬眸看她一眼,看谢柏珊欲言又止有些奇怪,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随意问了句:“你怎么突然来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谢柏珊两手一摊,“我哥大清早就给我电话,让我来陪陪你。” 虞清雨低头笑,揉了揉面颊,这话说的倒像是她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还要找人来陪她。 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瑜伽服,问谢柏珊:“你要和我一起做瑜伽吗?” 谢柏珊本也没什么事情,今日来就是为了专门陪虞清雨的,自然欣然应允:“好啊。” 虞清雨给她找了件没穿过的瑜伽服,谢柏珊换了衣服跟着去了三楼的健身房。 之前别墅装修的时候,谢柏珊也来过,那时她还对谢柏彦在家里单独建一个健身房嗤之以鼻,没想到居然她的哥嫂居然真的有在使用。 “健身房你们每天都有用吗?”谢柏珊一边痛苦拉伸着腿部肌肉,一边问。 虞清雨含糊应了句:“你哥是每天都有用,早晚都会锻炼,不过我最近确实懒散了许多。” 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耽误她的锻炼,不过谢柏彦远比她更自律。 “居然让我哥装到了。”谢柏珊小声嘟囔了句。 “说说吧。”虞清雨懒懒掀眸,望着一旁的谢柏珊,“你昨天去哪儿了,散场的时候我都没找到你。” 谢柏珊挠了挠头,还有些不好意思:“我跟着阿檀走了,抱歉啊,忘记跟你说了。” 虞清雨看她一脸羞涩的表情,瞬间就懂了:“明白了,又突破重重阻碍,重新坠入爱河了。” 谢柏珊和彭稚檀目前的感情,大概并不是外界的现实压力可以打破的。两个人尚且互相在脆弱单薄的关系上摸索,还无暇去顾及其他阻碍。 谢夫人认为要将他们的感情遏制在萌芽阶段,虞清雨觉得似乎也不尽然,目前两个人的感情内部矛盾还没理清,外界的压力或者只能算是催化剂。 也谈不上看好不看好,虞清雨只觉得两个年轻人似乎格外有活力,在爱情上往复折腾。 如此对比下来,似乎她已经好像已经没什么激情,就这样和谢柏彦平稳毫无波澜地迈入夫妻婚姻生活。 “昨天演出结束,阿檀带我去山顶看星星了,昨晚天气也很好,躺在山顶感觉一伸手就能触到夜空的那种感觉,还有身边有我喜欢的人在。” 谢柏珊做了几个动作之后就不想动了,懒懒地躺在瑜伽垫上,看着虞清雨闭目倒立靠在墙边,小嘴几乎没听过。 第73节 她有很强的倾诉欲,而目前,虞清雨是唯一愿意听她倾诉的人。 “其实我之前去过沙漠,也去过黑海,那里的夜空也同样寂清美丽,压得极低,仿佛有那种万物尽在掌控之中的满足感。可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一定的——”谢柏珊歪了歪头,绞尽脑汁,想把那种感觉描绘得更清晰一点。 “大概就是躺在银河之中的一艘夜船,不需要去握紧任何事情,而我们已经徜徉在月色之中,只想时光继续这样下去。” 虞清雨每次倒立的时候,总觉得身心轻松,重力带来的大脑充血,让她可以放空所有心思,任何声音都充耳不闻。 这次,似乎她的心并不静。 谢柏珊说的每一句她都听得很清,甚至印入脑海中,忍不住去想象那个画面。 “很浪漫。”她由衷地感叹。 好像她和谢柏彦之间就缺了这样一点浪漫,虞清雨莫名叹了口气,翻身下来,坐在瑜伽垫上,认真地说:“你们兄妹俩似乎一种特质只能遗传给一个人。” “啊?”谢柏珊懵了,“什么意思?” 虞清雨没解释,拉伸了下肩背,带上毛巾准备去洗澡。 还躺在瑜伽垫上的谢柏珊冥思苦想许久,连忙追上她的步子:“嫂子,你是不是嫌弃我哥老古板一点都不浪漫。” 虞清雨头都没回:“这可是你说的哦,我可什么都没说。” 谢柏珊夸张地“哦”了一声,挑起眉尾:“明天就是你生日了,嫂子。” “你就期待吧,我哥呀——” 虞清雨脚步一步,抬头望上去:“你哥怎么了?” 谢柏珊不止一次给她剧透过,谢柏彦似乎真的给他准备了什么生日惊喜,好奇心被吊起,虞清雨也不禁燃起几分期待。 她还等着谁知谢柏珊的下半句,谁知谢柏珊直接不说了。 谢柏珊眼睛眯起,笑意几乎掩不住:“反正你就等着吧。” 有谢柏珊陪着,虞清雨一天都没碰手机,外面纷纷扰扰一概不知,只享受愉快的休闲时间。 晚上临睡前,虞清雨才想起拿出手机,本想要翻看一下拉力赛的网上评价,打开微博,先看到热搜第一条#谢柏彦与港媒不可说的那些事# 虞清雨一脸疑惑,哪种不可说? 点进词条,虞清雨看着热搜广场,几分迷茫,每个字她都认识,只是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她好像有些看不懂这个内容。 “谢柏彦!”她踩上拖鞋,踢踢踏踏跑进隔壁书房,“你昨晚干了什么?” 还在开会中谢柏彦,从屏幕后缓缓抬头,眉目淡若青山,面上清隽谦谦,衣冠整洁,端方优雅。 薄唇微勾:“昨天太太早早睡着,我似乎没对太太做什么吧?” 什么都没说,却也让人浮想联翩。 虞清雨杏眸一瞠,望着他还未摘下的耳机,还有在他镜片中映衬出来的电脑屏幕上的会议界面。 惊叫一声,又是开会,这个人怎么就不能提醒她正在开会不要出声吗? 非要这个时候和她讲话。 手指在空中颤了颤,虞清雨声线都在抖:“你关了没?” 谢柏彦眉眼染上几分笑意,低眸重新望向屏幕,轻描淡写:“今天会议先到这里。” 耳机里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有会议对话上留下一连串的“ok”。 谢柏彦关闭电脑,摘下耳机,缓缓走至她面前,一圈手指轻轻环住她的手腕:“我昨晚干什么了?让谢太太深夜来算账?” 虞清雨还在为刚刚的事情忿忿不平,抽出自己的手指,横过去一眼:“你就不能先开完会再跟我说话,每次都这样,你的员工要怎么看我啊。” “太太来了,哪里还敢耽搁太太的问话。”声线微挑,他漫不经心地勾唇。 谢柏彦低眸望着她气鼓鼓的面颊,忍不住上手掐了下,眸底染上一点深色:“好了,别生气了,那我下次开会的时候,就把书房门锁了,让你进不来,可以吗?” 虞清雨拧着眉,鼓着嘴,揣摩着他的话,见他一脸淡色:“我怀疑你又在逗我。” “太太果然聪明。” 狭长的眸子微微扬起,带上几分散漫。 虞清雨懒得与他计较,拿出手机,屏幕上还是刚刚热搜标题:“解释一下,什么情况。” 谢柏彦倒也淡定,长眸扫过她的屏幕,薄唇微启,漫不经心地念着热搜上港媒的标题。 【造谣谢太,谢生怒怼无良媒体为新婚太太撑腰】 【深夜破财,谢生为爱妻豪掷千金收购造谣媒体】 【宠妻人设还是表面功夫?谢生深夜喊话媒体人为爱妻正名】 …… “好了好了。”虞清雨面上微烧,连忙去捂他的嘴,“你就看着就好,干嘛还要念出来!” 男人俊美的面容在她目光中凑近,低凉如水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不是太太要我解释吗?” 声音微顿,挂上几分不羁:“这就是我的解释。” “什么啊……”虞清雨话音忽然停住,眼眸睁得圆圆的,几分不可置信。 为新婚太太撑腰,豪掷千金,为爱妻正名。 是他的解释。 眼眶瞬间涌上几分潮意,虞清雨心绪紊乱,充溢的情绪漫上来,她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去管他们干什么呀,这些没有底线的媒体人,是永远止不住他们的嘴的。” 虞清雨瓮声瓮气,嘴上这样说,心下却一派安谧,甚至裹挟着隐隐几分雀跃。 “不想你受半点委屈。”他是这样回答的,指尖轻轻点在她的唇角,流连过那里的弧度,“嘴上说着不要,实际上已经笑起来了?” 虞清雨确实嘴角已经高高翘起,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我就是担心你和他们硬碰硬,对你的名声不好。” 修劲的手臂环住她的窄腰,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眉宇间:“若是太太的名声都没了,还要我的做什么?” 明眸抬起,对上他深邃幽暗的曈底,她心头恍惚一震,怦然的心跳声鼓震在耳畔,像是一只夜莺落在枝头,轻啼着摇晃着脚下的枝干,落叶纷纷,余音扰扰。 她恍惚错开眸子,落下他身后墙壁上挂着的时钟上。 在她视线对过去的那一秒,时针分针秒针正巧叠在一起,又是新的一天。 眼睫轻颤,零点一过,今日是她的生日。 虞清雨咽了咽嗓子,一点隐秘的期待跃然面上。 “我的礼物呢?”她伸出手掌,悬在他面前。 “珊珊说了好久,原本不期待,现在也期待了。” 谢柏彦慢条斯理地将她的掌心握住,老神在在:“等晚上。” “还卖关子。”她嘟了嘟唇,几分俏皮的可爱。 纵是他今日不送什么礼物,她大概也不会生气。 为了她去对抗全世界的勇气,这个礼物她收到了。 只是面上的笑意却根本隐不住,她抿了抿嘴,勉强压下半分翘起的唇角:“我可事先说明,要是你送的礼物不合我心意,我可是会翻脸的。” 谢太太嫁入谢家的第一次生日,谢夫人办得很是隆重。 港城最豪华的宴会厅,香水百合锦簇成团,优雅的香槟色主调,按照她的喜好装饰布置的。 连她的礼服也是同色系的,抹胸轻纱长裙,款式简约,唯有裙尾处缀着的用薄唇团成的花卉,还有花瓣中点上的碎钻,夺目闪耀。 “收拾好了吗?”谢柏彦一身挺括矜贵西装,端方清隽,短发向后梳,优雅的翩翩贵公子形象。 化妆师已经做好造型了,虞清雨看了看镜子里的妆容,略补了些腮红:“还缺一对耳环,我去珠宝柜里找一对。” 她正欲站起,肩膀忽然被他压下。 “别急,我给你找。” 虞清雨疑惑地抬眸,望着镜子里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只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蓝丝绒方盒,似乎有所预感的,她忽然对上他的清眸。 “太太的生日礼物。”清润的声音缓缓落下,平静的湖面骤然掀起波澜。 方盒打开,一对百合花形状的耳环,乌木做底,弯成曲折有致的形状,白玉做成花瓣的形状,中心缀着一颗蓝宝石。 宝石下缀了条银色短链,系了一颗硕大的钻石,晶光闪耀。 只是背底乌木的形状似乎有些眼熟。 “这?” 这似乎是她那日在家无聊时,为拉力赛的宣传图标随便勾勒的形状,只是随意一画,后来那张纸也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 竟然是被他收起,甚至还做成了珠宝。 奢华精致的耳环捏在他修长的指骨间,薄唇溢出一点笑痕:“太太的画,当然要配上顶级宝石。” 一圈圈涟漪在她眸底漾开,她眨了眨卷翘的眼睫,所有的怦然不期跃上眉眼间。 尤其是镜子里的他,低眉为她戴上耳环,动作温柔细心,仿佛把她当成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或许,谢柏彦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不浪漫。 “你给别人戴过耳环吗?”在一片鼓震的悸动中,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虞清雨微微晃头,那对耳环闪着晶莹昳丽碎光,映照在她的曈底。 “当然没有。” 虞清雨抿了抿唇,如潮涌上的情绪哽住喉间,他触着的耳垂在发烫,连眼眶也在发烫。 她深呼一口气,压下已经涌上嗓子眼的心动:“可我为什么感觉你的动作好熟练的样子。” 谢柏彦声线含笑,扶起已经梳妆打扮好的谢太太:“大概是这个画面我已经想了很久。” 已经在他脑海中演练过许多次的画面。 他牵着她的手迈入宴会厅,周遭繁华靡丽的装饰轻纱,精巧绝伦的室内喷泉,还有缠上柱体的枝叶繁花,虞清雨恍然有种错觉,仿佛是他们那日婚礼的景象。 觥筹交错,客套祝福带上笑脸仿佛也变成了真心。 一圈应酬结束,虞清雨小声在谢柏彦耳边说:“你送的耳环形状,好像和我画的不太一样。” 第74节 谢柏彦刚刚换下她手中的酒杯,漫不经心地回:“我修改了一些细节。” 透亮的玻璃杯中红色的液体攀上杯壁,流连着一点痕迹重新落下,在那反射的光影里,她看到自己眼底沉浸的情意。 藏不住,也没想藏。 她挽上他的手臂,轻声说:“谢柏彦,你一定要继续专心做你的总裁。” “不然珠宝设计师一定会来讨伐你抢了他们的工作。” 谢柏彦转身将一杯果汁放入她的手心,眉眼微挑,眸色微深。 他不疾不徐道:“不会,我是私人设计师。” “只属于谢太太的私人设计师。” 谢夫人刚结束过一轮应酬,走到她身侧:“清雨,抱歉,我知道你大概不喜这种宴会,但毕竟是你嫁进来第一年,谢家自然要给你风风光光地大办。” 虞清雨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很是理解,只是温温笑:“谢谢妈。” 任谁都看得出来,谢夫人为她办的这场生日宴会十足十的用心。 谢柏珊也凑了过来,小声在她耳畔说:“嫂子,晚上回去记得拆我给你的礼物哦,有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虞清雨笑着点头,她正要低头与谢柏珊说话,宴会厅灯光忽然灭了,一束追光打在宴会厅中心的钢琴台上。 她的目光不由定住。 一曲温柔如水的钢琴曲忽然响起,谢夫人一身素色旗袍,指尖点在黑白琴键上,悠扬的曲调徐徐展开。 “谢夫人都多久没有弹过琴了,没想到还会再看到她弹琴。” “人家是为了儿媳,早就听说她宠这个内地来的儿媳了。” “这是什么好命啊,婆婆也宠,老公也宠,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 周遭小声的议论声被她捕捉,虞清雨吸了吸鼻子,轻轻靠在谢柏彦肩上,今日给她的惊喜似乎太多了些,想要说感谢,似乎又太多见外。 可除此之外,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一曲终了,隔着人群,谢夫人对上她的眼睛,扬起一个温婉的微笑。 虞清雨愣了几秒,同样弯起唇,回了一个明艳的笑容。 好像,这便是最好的感谢。 宴会行至末端,谢柏彦轻轻环上怀里女人的肩膀,温声问:“累了吗?” “还好。”虞清雨挽了挽额角落下的碎发。 她其实不累,只是感觉宴会厅里有些闷,应酬了太多,仿佛也疲倦了些。 谢柏彦将她的碎发拢下,轻轻别至耳后:“如果累了,我们就先走吧。” 摇摇头,虞清雨靠在他胸前:“不好吧,为了我办的宴会,我先走好像不太合适。” “没关系,交给我爸我妈就可以了。”长指插入她的指缝,若有若无的摩挲纤细的指节,“谢太太,不是想和我私奔吗?” 虞清雨眉尖抬了抬。 “你的愿望在生日这天要被满足了。”谢柏彦低低地笑,蛊惑着她本就不牢固的坚持。 虞清雨也跟着笑,跟着他的步子向外走:“那我要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长裙,似乎不太合适,眼睫掀开,又说:“要抱。” 他弯腰,将她抱起,稳稳地托在怀里,眸底染上几分笑意:“还想要什么?” “要亲吗?” 没等她回答,俯身一个轻吻落在她的额头。 轿车似乎没开多远,便停下了。 维港夜总是霓虹闪烁,繁华不停,有凉风从海边上拂过,她深深呼吸,带着一点潮湿的咸意。 “冷吗?”他温热的掌心落在她的肩上。 虞清雨瑟缩了个肩膀,秋季的港城,又是在港口边,确实有些凉了。 “有一点。” 还带着他身上温热气息的外套忽然裹住她单薄的肩背。 虞清雨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望着面前璀璨迷人的夜景,忽然说:“来港城这么久,我都没有好好看过维港的夜色。” 原本她总是很游离,客气又周到,接受的所有善意都会用等价的心意去回馈,仿佛两不相欠她会更好受一些。 可是谢家人都在拥抱她,毫无嫌隙地拥抱她。 虞清雨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他们家庭中的一员。 “你妈妈,真的很喜欢我。”她靠在他肩上,轻声说。 忽然想到谢柏珊曾经说的话,她莞尔低笑:“我不会真的是她什么流落在外的女儿吧?” “那我是你的童养夫?”谢柏彦顺着她的话说,声音温和,“也不是不可能。” 他微微转头,下颚抵在她的发顶:“不过比起这个,我更相信爱屋及乌。” “这个理由,我也可以接受。” 她好像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还有这个地方的家人。 长舒一口气,她的指尖小小抠着他的袖口的宝石。 “谢柏彦,你今天还没跟我说一句生日快乐。” “?yi ki do?dun.” 侧眸,虞清雨揉了揉耳朵,没太听懂。 “是土耳其语,祝你生日快乐。” “为什么忽然要土耳其语啊。” 虽然从他口中念出来很是动听,可是虞清雨依然有几分不解,原本她以为会是法文,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土耳其语。 “那句话直译的意思是幸好你降临到这个世界上。”薄唇溢出一抹笑音,谢柏彦声线淡而清晰,“谢谢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生日快乐,bb。” 她的到来,他的幸运,他的礼物。 潋滟清灵的眸子一怔,虞清雨静了几秒,咬了咬下唇,小声喃喃:“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直白的情意,她忽然抬头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加速的心跳仿佛在赤红的心房上添了一对翅膀,叫嚣着要飞出她的身体。 无法忽视的心动。 “虽然很想在你面前装得博学多识。”谢柏彦面不改色,嗓音微沉,“不过这确实是我查词典时学到的。” 他的手掌向下滑,倏然从身后环住她的腰。 “珊珊说我没有给你一个宣告的名分。” “你不会是……”虞清雨脑海中闪过几分猜测,说着就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谢柏彦没有阻拦她的动作,声线低沉,缓缓落下:“bb,谢太太只会有一位。” 大概是有所预感的,虞清雨打开热搜,最顶端的词条#谢柏彦虞清雨#,手指微颤,她捂下悸动的心跳,点开了那个热搜。 最上面的一条微博,是一个没有头像的用户。 只注册了一天的微博号,如果不是被认证了黄v,她根本不信那是谢柏彦的微博。 谢柏彦v:aimes moi moins mais aimes moi longtemps.@虞清雨 (爱我无需多,爱我需长久。) “这句不是现学的。” 清润如玉的嗓音,却掀起她澎湃的心潮。 爱我需长久。 爱我需长久。 原本捂住胸口的手掌,慢慢捂上了红唇。 她只怔怔看着手机屏幕,一滴泪花忽然落在上面,又被他的手指拂去。 轻轻抬起她的下颚,他的声线牵引着她的目光。 “bb,看那里。” 正对面的大楼,原本暗着的巨幕投屏忽地亮起,一行法文闪烁在屏幕中。 “joyeux anniversaire,joyeux tous les jours.” (祝你快乐,不止生日。) 在最显明的位置,宣告他的心意。 整个港城见证流光溢彩为他的女孩而来。 热烈而璀璨。 “谢柏彦……”她的声线裹上了哑意。 “我在。”他的手臂缓缓手收紧,将怀里的女孩抱得更紧。 虞清雨吸了吸鼻子,拭去眼角的眼泪:“都怪你,我的妆都哭花了,影响我的盛世美貌。” 霓虹灯光下,她的五官精致美艳,水光流淌在眸底,晶莹玉润。 谢柏彦轻轻擦去她的泪痕,低声轻哄:“谢太太不化妆也盛世美貌。” “我刚刚差点以为你的生日礼物就只有一对耳环。”她转身埋进他的怀里,任由泪水将他的衬衣打湿。 手掌轻轻揉着她的发顶,几分安抚:“那现在满意了吗?” 自然是满意的,只是她抬起一双潋滟水润的眸子:“扣十分,你让我哭了。”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 温热的指腹轻轻在她眉尾处的红痣上摩挲,他的目光徐徐沉了下去。 第75节 “那我可以有加分的机会吗?” “小鱼,闭上眼。” “三。” 周围的灯光缓缓暗了下去。 “二。” 温热的手掌忽然捂住了她的眼睛。 “一。” 清冽的嗓音忽然落下。 “小鱼,睁眼了。” 虞清雨缓缓睁开双眼,一片暗淡之中,连海声也轻轻,安静地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嘭”,烟火蓦地绽放,在流云夜幕之中展开绚烂迷人的形状。 她缓缓转头,望进他深色的眸底,那里映照着夜空上的烟花盛景。 璀璨如昼,维港夜色仿佛蒙上一层白雾,唯美又华里的盛宴印在她的瞳孔里,永不落幕。 第45章 chapter 45 “别看我,看烟花。” 谢柏彦如玉般温润的眸子低垂着,定在她皎白无暇的面上,慵懒的声线浅浅萦绕在她的耳边。 虞清雨没动,依然凝着他俊美的五官,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向下是他微微抿紧的薄唇。 她还记得那之上温热的气息。 轻轻环住他的劲腰,她声音在簌簌燃放的烟火爆炸声中很轻,但谢柏彦依然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声息。 她说:“烟花没有你好看。” 冬日溪流在他眸底淌过,夹着冰霜,在望向她的那一刹春暖花开,薄凉融化,温意渗过凛然。 谢柏彦神色自若,语调格外散漫,筋络分明的手掌覆在她的肩上。 “那你为美色着迷了吗?” 虞清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重重点头,清透的眸底澄澈见底,那里溢出的是明晃晃的欢喜。 很多情绪是无法掩藏的。 夜色正好,烟花盛放。 所有的心动归于一霎的沦陷。 身后是姹紫嫣红烟花燃放的夜幕,谢柏彦清俊如画的眉眼似乎少了几分冷漠,流光闪过,他幽邃的眸底多了几分温存。 低眸,长指略过虞清雨明艳的面容,水润的清眸,俏丽的鼻尖,还有微嘟的红唇,她的唇珠饱满,溢出几分瑰艳。 下颚被攥在他的掌心,颈子跟着一点力道微微抬起,烟火缭绕,优雅大方的礼裙也染上几分靡丽,风光旖旎。 明明灭灭的光影流连在男人的清绝的侧脸,他的唇角似是勾起一点极淡的笑意。 下一瞬,鼻息交叠,似有似无贴近的距离,在虞清雨踮起的脚尖里。 她只靠近了几秒,微微错开几厘米的距离,让盛放的绚烂烟花映照在眸底。 他的,她的。 清冽的淡香,无孔不入地逼近,像盯紧猎物的凶兽,卷着汹汹气势,将她包裹。 掌在她腰间的大手倏然扣紧,谢柏彦俯身含住了她的唇,一寸一寸濡湿的薄唇,在啄吻中逐渐放肆。 胸口鼓震的心跳声,声声渐高,逐渐失频。 是意迷情乱的悸动。 最后一束烟花绽放在夜空中,光影汇聚成一只摇曳着鱼尾的金鱼形状,下一秒,所有火花四溅开来。 唯美盛大的落幕。 别墅今日没人,交叠的步子从车库乱到房间,身上披着的那件西装不知在什么时候落下。 纠缠的混乱中,他的衬衣扣子不知掉了几颗。 落在地板上,清脆的一声细响,将所有动情短暂清零。 “我还没有拆他们的礼物。”虞清雨轻轻推了推面前的男人,手脚绵软,几乎没用多大力气。 他的胸膛灼热坚硬,浓重的呼吸声落在她的耳侧,有些痒,虞清雨想躲,却被他牢牢箍住了腰,动弹不得。 “你确定要这个时候拆礼物?” 微烫的西装贴着她的腿,她薄红的眼皮猝然一跳。 “那你先忍一忍。”声若蚊呐,几分赧然。 谢柏彦眸色定了几秒,倏然横腰将她抱起:“那我们一起拆。” 虞清雨是不想他陪着她一起拆礼物的,只是那人就坐在她身后,手臂环过她的细腰,滚烫的气息呼在她的后颈,她根本无处躲藏。 她坐在地毯上,手指微颤地拆开礼盒,华贵精美的礼裙绑带也跟着一同解开。 一点薄凉,很快被温热所替代。 眼波横过去,虚张声势地展耀着獠牙,任谁都能看出那獠牙几乎一碰即碎。 “快拆。”略带着催促的淡声落在她耳边,还有逐渐攀爬在柔软之上的肆意。 她咬了咬唇,勉强控住微抖的手指,打开冯黛黛的礼盒。 一条黑色choker。 大概应该算是choker吧? 只是那上面摇晃的铃铛,让她产生了几分怀疑。掌着她微微加重的力道,让她呼吸也发烫,不禁联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慌张地阖上盒子,铃铛发出扰人的声响,被虞清雨推到一边。 “是什么东西?”谢柏彦的声音几乎咬着她的耳廓问。 “没……没什么。”她吸了吸鼻子,掩饰一瞬间的慌乱,拍下他作乱的手指。 又接着去拆谢柏珊的礼物。 黑色单薄的一块布料,还有细细绵绵的绑带。 虞清雨几乎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眉心一跳,她动作很快地想要盖上盒子,身后男人的动作却比她更快。 眼明手起,那块单薄的面料已经落在他的手心。 薄淡的嗓音压力带着几分促狭:“原来太太还给我准备了惊喜? 这礼物不拆也罢,虞清雨按着胸口滑落的礼裙,勉强聚起几分气势。 “才不是,是你妹送的。”她别开视线不敢去身后的男人,“回头你好好教育她一下,怎么能送这种东西呢。” “不能送吗?”卧室的吊灯没开,只有一盏微弱的壁灯亮着,窗外明亮的月色透过窗帘细缝,将漫漫清辉投下,落在他清隽的侧脸,清冷中缭绕上几分性感。 “可我觉得珊珊这次做的不错,暂且不教育了。” 虞清雨身体一僵,怔怔回眸去望他,视线坠了又坠,停在他正在研究的单薄布料上。 心跳猛地空了几拍,她挣扎这想要去抢他手里的布料。 “你别研究了,我才不要穿。” 谢柏彦几乎一手就将她控住,眼眸低敛,将她面上所有细微神色纳入眼底,嘴角勾起不羁的弧度。 “太太上次买的性感睡衣似乎也没穿过呢?” 手指忍不住地蜷紧,游走的温热让她咬紧牙才抑住那紊乱的声息。 “我还要留着我的老腰的。” 在她的目光中,他唇角的弧度一寸寸向上样,一瞬不瞬落下的眸光,焦灼又动情,清润的嗓音也挂上了一点哑意。 “没关系,我的就是你的。” “才不是……”她的话几乎还没说完,一声惊叫被咽回喉间,“我的裙子。” 淡而散漫的语调幽然落下,还有温温的气息,缓慢地周游全身,激起更深的战栗。 “太太的礼裙不是只能穿一次的吗?难道是你老公买不起?” 薄唇压在她嘴边,交互的鼻息让她所有神智在瞬间消散。 只有他,面前的他。 她颈子微微后仰,一声低低的喟叹夹着一点弱弱的喘息:“我老公……当然买得起。” 束在她身上的手,似铁,似钴,似镍,似一切磁性金属,而她是磁铁,将他紧紧吸附之上。 贴近的距离,温热的指腹轻轻抚过纤瘦的脊背,停在她翕合的蝴蝶骨,那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被他捻起手心。 绵密的电流簌簌流过,带着磁性作用的加强,她不由身体一抖,靠进他的怀里。 “谢太太,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微凉的嗓音在模糊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虞清雨失神了几秒,好似没有听清他的语义,唇瓣微张,像小鱼吐出了泡泡,声音渺渺。 “那你来惩罚吧。” 已然放弃所有抵抗。 他的手掌似乎带着火苗,所到之处都燃起星点的火,她退无可退,只有一声声更低的呼吸,将那火苗燎得更高。 窗外是明晰的夜空,闪耀的星河,透过一点缝隙,静静注视着那情动的男女。 短暂失神的片刻,已经攻城略地,连连败退。 虞清雨咬在他的清健的锁骨上,微热的面颊贴在他略带薄汗的颈子上,勉强偷得半分凉意。 “你不许闹太晚。”夹着一点哭腔的娇声将一室静谧打破。 第76节 他的薄唇悬在她的发顶,若有若无贴下来的啄吻,肆意包裹的凛然淡香。 虞清雨的声音也失去了力气,红唇翕合间,薄弱的呼吸,已经是她强弩之末。 “你轻点,我都荒废了好久的瑜伽了。” “我尽量。” 浓重的哑意在压低的声线中逐渐聚集。 “你——”声音被哽在喉咙中。 香槟色的礼裙一点点落在黑色的西裤之上,华美的颜色,覆在单调的色泽上,逐渐靡丽的绮色将所有黯淡充溢。 她的话音逐渐模糊:“什么尽量啊?我可是今天的寿星,我最大好吧。” “已经过零点了。”谢柏彦微微垂头,推着她站起,话音浅浅萦绕在她耳畔。 潮热的吐息,让所有淡声也染上寐色。 手掌微微压紧,距离逐渐贴近,呼吸交叠间,她的声音轻得发飘,像沁了糖意,在血液中流转。 虞清雨颈子扬起脆弱的弧度,又被他捏着后颈,贴在他的胸膛,绵软得几乎提不起一点力道,手掌握拳,轻轻锤在他的胸口:“我不管,你不知道京城虞家大小姐的生日要过七天的吗?” “这七天,你要乖乖听我的话。” 断断续续说完的话,没有半点威胁意味。 谢柏彦低笑一声:“七天?” 尾音被拖得极长,勾着心弦,一点缱绻的低声,落在她的耳畔,毫无损质地鼓震着她的耳膜。 “太太的家庭地位这么高,也是应该的。” 酥麻的呼吸让她肩背挺直,迷离中,她眼皮轻轻撩开,追着他沉迷的视线。 “可以,但是——” 邃暗的目光定在他手里的那块布料上。 他眼底是流动的暗色,像他身上那件绣着安稳的黑色缎面西装,流光一闪而过,独留绵绵深意。 虞清雨怔然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这人怎么还讨价还价呢。” 鱼尾只是轻轻拨动水面,惊起鸥鹭振翅,涟漪漾起,她却想潜入湖底,试图混淆一切。 只是还未抽离,就已经被他重新捞进怀里。 清冷的声线溢出意味深长的几个字:“因为我的小鱼不一小心就溜走了。” 礼裙安静地躺在地板上,黑色的布料被他轻而易举地套在她身上。 只是单纯看着那个款式的时候似乎不觉,被强行套在身上之后,虞清雨才发现那之上的绑带严重束缚了她的动作。 她仿佛是任他摆布的洋娃娃一般。 浅尝辄止的啄吻落在她的红唇上,一点点流连的交缠,将她所有阻抗带走,推推搡搡的几步距离,直至后背贴上冰凉的玻璃,她的眼睛蓦地睁大,迷雾般的曈底溢出一丝惊慌。 “不行,这里不行。” 喉结在她的视线里微不可见地滚动了一周,冷质的音色似乎与低哑浑然一体,充盈着迷人的性感。 “晚上,没人。” 别墅里的佣人今晚都已经被他打发走。 落地窗前,一点雾气浅浅落下,留下手掌的印记。 窗帘晃动出潋滟的翩跹,流苏打着旋,在混乱中趋于平静。 皓雪般白皙的肤色,微颤的蝴蝶骨起伏着战栗的波动,他颇为恶劣地在一切结束前,才告诉她:“玻璃是单向的,bb。” “坏男人。”一点抽泣从喉咙间溢出。 她被拢进怀里,静静地伏在他肩上,潮红的眼眶里尽是控诉:“不是说听我的吗?不是说我喊停,你就停的吗?” 他轻轻抚着她的乌发:“可你没喊啊。” “那我现在……” 谢柏彦低头重新堵上了她的唇,将她所有声息咽下。 像是不断重复的镜头,再次倒带,重新开始放映。 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翌日清晨,收拾得当的谢柏彦吃过早餐,重新回到卧室,给还在熟睡的女人掖了掖被角。 “我去上班了。”一个轻吻落在她的眉间。 虞清雨困倦地睁开一只眼,重重地呼了口气。 谢柏彦一身正装,神清意爽风度不减,而她躺在床上像是被他吸食了精气,萎靡不振。 推开面前的手,她翻了个身:“烦死了,今天瑜伽又练不了了。” 冯黛黛在港城也没什么事情,待了几天也无事可做,故而在虞清雨生日结束后便准备回京。 “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怎么样?”她颇为好奇地问。 “还没用呢,谢谢你的好心了。”虞清雨笑不出来了。 冯黛黛见她面色红润,扬了扬眉:“行吧,看来不用我的礼物,你这夫妻生活也很幸福。” 虞清雨凉凉瞥过去一眼,她不想解释,没用她的生日礼物,不代表不用另外一份“贴心”的生日礼物。 不过,她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冯黛黛和谢柏珊的生日礼物全都锁进保险柜里。 谁也没想再从她的保险柜里拿出这两件东西。 “你知道你的世纪婚礼又上热搜了吗?”冯黛黛闲闲翻看着手机,甚至还读着热门评论,“这哪里是塑料婚姻,分别比钻石还硬。” 虞清雨无事的时候几乎很少登录微博,不过她昨晚已经预料大概率会上热搜,在她看到谢柏彦发的那条微博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 aimes moi moins mais aimes moi longtemps. 《巴黎小情歌》的最后一句。 爱我无需多,爱我需长久。 她低垂着眉眼,几分怅然。 一直爱我,是她几乎不敢想的事情,甚至刻意回避。 真的有那种长长久久的爱情吗?虞清雨自来是不太相信的,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说会对亡妻矢志不渝的虞逢泽,短短几年之后便另娶他人,甚至婚后更是野花不断。 尤其是他们这种家庭,甚至更是如此。 虞清雨长舒一口气,挽了挽长发:“随便吧,我现在对这些舆论已经不太感冒了。” 冯黛黛见她很是随意的态度,也没多提,只是在机场前道别:“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我的画廊要长草了。” 话锋一转:“其实我觉得你老公好像对你真的挺好的。” 虞清雨扬起精致的小下巴,几分骄矜:“我也觉得。” 眼尾微微挑起:“毕竟我这么漂亮,他的竞争对手这么多,总得对我好点吧。” “那……”冯黛黛欲言又止,“算了,那你们好好过。我得抓紧时间去实现我的大画家梦想了。” 冯黛黛懒得去问宋执锐为什么没有回来,毕竟一次次机会都在他的面前被无情错过。 怪不得任何人。 一个拥抱。 “清雨,要幸福啊。” “我会的。” 魏成哲站在虞清雨身旁,呆呆望着冯黛黛的背影:“冯小姐,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魏成哲怅然若失:“好舍不得啊。” 虞清雨斜他一眼:“舍不得啊?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是来给我做司机的。” “小魏总,你该送我去见melina了。”她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还恋恋不舍望着冯黛黛背影的魏成哲说,“哦,别忘了把拉力赛分成打到我账户上。” “我们之间就不能不谈钱吗?”魏成哲长长叹了口气,很是僵硬地转换话题,“虞姐,你要不看会儿直播吧,今天有谢哥的新闻发布会。” “天天在家看他还不够,我还要去看他新闻发布会?”虞清雨嘟囔着,眼波微转,几分嫌意,“我可真是闲的。” 话是这么说,可手指却很诚实地点开了谢氏集团的新闻发布会的直播。 站在台上中心位置的男人,剪裁得当的西装,勾勒出他颀长挺拔的身影,金丝镜框几分斯文矜贵,黑眸深邃沉静,身后屏幕的冷光聚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幽幽暗光,衬得他周身冷淡的疏离。 已经到了记者提问环节,谢柏彦漫不经心微抬镜框,俊美面容几分冷淡,视线漠然转向台下观众,骨节分明的长指叠在袖口,指腹似有似无地摩挲着衬衫袖扣。 虞清雨的视线不由跟着他的动作定在他的袖口,是和她收到的生日礼物耳环同系列的袖扣。 乌木底,白玉花瓣,花蕊处一颗蓝宝石,淡雅有致。 是和他平时截然相反的风格,谢柏彦的袖扣大多古板,基础款的玛瑙或是宝石袖扣,虞清雨也是第一次见他用这般精巧绝伦的袖扣。 还是在谢氏当季最重要的新闻发布会上秀。 注意到他今日变化的不止虞清雨一人,第一个提问的记者也问到了这个问题:“谢总,您今天的袖扣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谢柏彦的冷淡面容终于有了星点波澜,长眸微微挑起,手指再次覆在袖口处,浅浅略过蓝宝石,烁着幽然冷光。 唇角微勾,挂上几分清浅的笑意,冷静无波的嗓音也卷上了几分暖意。 “是太太画的。” 采访区的记者登时喧然,连正在看直播的虞清雨也不禁面上微烧。 她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忍不住低啐:“真能装。” 嘴角却早已高高翘起。 第77节 第46章 chapter 46 一票难得的私人收藏画展,还有一身简装的短卷发中年女士。 是虞清雨只在照片中见过的melina。 她只背着一只朴素的双肩背包,踩着舒适的运动鞋,仿佛随时准备出发一样,随性自在。 相比较,虞清雨一身黑色套裙好像过于华丽隆重了些。 “虞小姐,其实我们之前见过。”melina很亲和地与她握手,眼神温柔地望向她,“我们一起转转吧。” 这是一场国外私人收藏家举办的全球巡回画展,参展的画作从十八世纪至今,风格迥异,横跨几种不同类别。 “其实我一直很想看这场画展,但是迅速成名之后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反而失去了很多自由的时间。”melina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画作。 那是一只囚在华美精致笼子里的夜莺,它低头舔舐着自己美丽的羽毛,闲适安然,仿佛没有任何想要逃离出这只牢笼的想法。 像她,却也不像她。 虞清雨眸色微定,弯起唇角,偏开视线:“我们真的见过吗?” melina转过头,温温而笑:“当然。在我的书里我写过,之前我是一名记者,不巧还参加过数次外交部的新闻发布会。” 虞清雨惊诧地掀起眼睫:“原来我们还有这种缘分。” 确实是记不太清了,在她短暂的任职期间,她一共参加过大大小小五十多场新闻发布会,有做过主翻译官,也有做助手的时候。 短短一两小时的新闻发布会,也需要足够的专心致志,她将绝大精力集中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很少会去关注提问的记者或是他国代表。 “是的,我记忆力很好,尤其是对美女。”melina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她莞尔一笑:“虞小姐,我们谈正事吧。之前你给我发的几篇读后感想,我都有看过。其实情感故事走向与我写文的时候的思想,大体是相符的。” “这也是我同意与你见面的原因之一。” 话锋一转,她又说:“其实之前我是没想过要将版权卖到其他国家的,因为我的书很大部分故事情节是源自于法国本土的生活环境,其他国家的读者可能无法代入我的设定情景中,这也是我之前为什么没有回复你的原因。” 虞清雨抬眸望向她,好像忽然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但谢先生的话给了我一点启发,他说环境不一样,但是大家想要读到好书佳作的心情是一样的。总有人会好奇陌生地方发生的陌生故事,这也是将文字落于纸张上的意义。” “他……”虞清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开口前恍然咽了回去。 她扭过头,视线再度定在墙壁上的那幅画。 安然被拘束在笼子里的观赏鸟,亦或是展开翅膀自由的野雀。 早已做出决定的她,还有默默支撑她理想的他。 “是不是和你写的那段话有异曲同工之处。”melina拢了拢身后的背包带,脚步轻快,“你在邮件里说,翻译这本书的目的之初并不是为了名利,只是想向更多人分享,在地球某个角落发生的某段足够打动你的故事。” 虞清雨低头微笑,挽起垂落的发丝,心下暖流徐徐流淌而过,这确实是她最初的目的。 或者因为家庭的优越,给她的选择很多,同时留给她的退路也很多,但她似乎总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在。 故而,她也真的没有回过头。 melina离开前最后留下一句:“你的先生是懂你的追求的。” 好巧,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有人二十多年的血缘牵绊尚且没有理解过的追求与理想,却也有人短短半年婚姻就尊重并支持。 或者也有他深入骨子里的绅士风度在,但似乎也有些其他的所确认的东西在来回拉扯。 在画展外等了很久的魏成哲,直到日落西山,人群都散了,方才进来找人。 他轻轻推了下面前似乎在发呆的虞清雨,小声说:“虞姐,要回家吗?” 魏成哲掂量着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是和那位法国大作家的合约谈得不顺吗?” 虞清雨回神,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合约,红唇微扯:“已经签字了。” 魏成哲松了口气,转念又察觉到几分不对:“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问题,虞清雨好像也没有答案。 她好像需要一点时间去思考,但好像只有一个人怎么也想不透那个答案。 她长长舒了口气,转向向外走:“送我去基金会吧。” “啊?这个时候吗?”魏成哲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多了,基金会大概也快要下班了。 虞清雨眉尖微叠:“不了,还是去拉力赛场馆吧。” 魏成哲面色一凝:“虞姐,你不会想要这个时候跟我分账吧?” “算了,回家吧。”来来回回犹豫,她好像不太想去找那个答案了。 总会有时间来证明那些还未确信的事实。 魏成哲觉得她似乎不太对劲,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问:“虞姐,你没事吧?” 虞清雨的脚步停在轿车前,很多她从前刻意忽视的东西,在她云淡风轻的表情下不断叫嚣着什么。 平静的湖面之下却也有波澜不断翻涌,留在面上的只有溅起的点点涟漪,缓缓向四周散开。 她转身忽然问:“谢柏彦给你的拉力赛私人赞助了多少钱?” 魏成哲一哽,更觉得虞清雨是在跟他扯分账的事情,不由心虚:“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他实在不擅财经相关,拉力赛的账目被他算得乱七八糟。 “其实我觉得你的能力不差的,只是一直在家人的保护下被束缚了手脚。”虞清雨拧着眉,神色认真地转了话题,“你大胆去做,说不定会超越前人。” “但前提是你是需要自己独立的。” 魏成哲总觉得哪里不对,虞清雨这似乎是在给他戴高帽? 可是这从容认真的夸赞,真的说到他心坎里去了,魏成哲嘴角忍不住地翘起,挠了挠后脑勺:“虞姐,你怎么突然说这些了?” 虞清雨的表情很是认真,红唇勾起,语气淡而清晰:“赚了钱记得还给我老公。” 魏成哲:??? 说到底就为了这点钱是吧? “不还也没关系,那分成记得让利给我一些。”虞清雨打开车门,懒懒地坐在后座,散漫地撩起眼皮,“毕竟他的就是我的。” 魏成哲笑容僵在脸上:“虞姐,你不去打劫真的可惜了。” “你堂堂魏家大少爷,怎么天天跟这点钱过不去啊?”她眼神嫌嫌地瞥过去一眼,打开微信正思忱着要给谢柏彦发什么消息,“小魏总,你一开始给我下马威的时候不是很豪横吗?” “那不就是因为太豪横了,所以现在才对这点小钱斤斤计较吗?” 若是现在再提起最开始给虞清雨的难堪,魏成哲现在只有两个字——后悔。 非常后悔。 “你活该。”虞清雨冷笑一声。 魏成哲从后视镜里望着他,语气哀哀,几分请求:“虞姐,要不你带带我吧,我以后跟你混,这样也能早早把钱还给我谢哥。” “那……”虞清雨停在屏幕上的视线微顿。 手指一点,那条消息已经发送给了很少用社交软件的谢总。 跟着她混? 那估计谢柏彦要看他更不顺眼了。 虞清雨此时满心只有归家,越是心切越是有意外扰乱她的回家。 路上有些堵,轿车徐徐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 她无意间向窗外望了一眼,视线飘飘然落下,忽地停在街角争执的两个男人身上。 “前面那是彭稚檀吗?”她不太确定。 魏成哲也望过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个子微矮的男人狠狠踢向彭稚檀的腿弯,彭稚檀一踉跄差点摔倒。 似乎是他的经纪人,虞清雨不由想起很多谢柏珊说的片段,那些交错的伤痕,落下衣服遮掩的位置,除了当事人,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出端倪。 虽然她早有预想过,可是亲眼所见时,还是控制不住地揪心。 她的身份似乎不好出面:“魏成哲……” 魏成哲调转方向,将车子停在路边:“虞姐你放心,我去。” 他在这方面最是义气,怎么也算是他拉力赛的嘉宾之一,撞见这种事总不好袖手旁观。 小魏总的面子在港城总是吃得开的,经纪人就算在怎么肆无忌惮,也要给他几分薄面,更何况他也没必要因为彭稚檀一个小艺人而跟魏成哲不愉快。 其实虞清雨对待谢柏珊这段曲折的恋情一直没有什么态度,或者也不需要她有什么态度,她的家人已经为她做好了决断,只是谢柏珊并不听罢了。 而谢柏彦的态度也很模糊,她问过几次,他也没有正面回答。言语之间,似乎只是担心她年纪小,怕她遇事不决。 所以,她的态度也同样很模糊。 但很不巧,被她撞见了这种事情。 彭稚檀真的很瘦,垂下的手腕上筋络绷起,一条腿微微曲着,清风抚过,将他的短发向后拂过,几分易碎的狼狈。 虞清雨犹豫了下,把自己的墨镜忽然递给他:“戴上吧,毕竟也是公众人物。” 彭稚檀愣了几秒,低着眸接过了她的墨镜,戴在面上,仿佛重新筑起高高的防御墙。 “谢谢。”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男声,散在拂过的风中。 一片沉寂。 虞清雨从小学的那套大家闺秀的客套迎合,似乎在这时候并不适用。 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但又怕真的说些什么伤害到面前的男孩。 毕竟他也才刚刚二十岁。 魏成哲站在一旁像根木头,虞清雨别无他法,很是勉强地找了个话题:“你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彭稚檀的态度很是疏离,甚至是抗拒:“不了,我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像是揣着自己的尊严默默舔舐伤口的幼兽,几分可怜,却又小心翼翼地警惕着周围所有人。 又是沉默。 虞清雨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些的,可是又实在不忍袖手旁观。 第78节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反抗一下的。” 至少,不要被这样肆无忌惮地在街头受罚挨打。 彭稚檀微微躬身,扶住自己刚刚被踢到的膝盖,声音很是漠然,和那日她听到他在台上的声线完全不一样。 “我想过反抗,也想过解约,但解约后,我十年内不能再签约其他经纪公司。”声音中俱是冷意,像绷到极限的弦,弹动之间,蓄着的所有势能散去,只余低到尘埃里的无奈。 “现在这条路,是我唯一能靠近珊珊的路。” 虞清雨只是那样听着他的话,心情也不免染上几分低沉,可她也同样为难。 沉吟片刻,虞清雨转身给谢柏彦打去了电话。 不管怎样,这场闹剧似乎都该结束了。 谢柏彦本也在回家路上,接到她的电话轿车调转了个方向,很快到达她说的位置。 夕阳余辉落在他的肩上,带着冷淡的凛然气息踩过斜斜的光影款款而来。视线在扫向她的那刹,凉意散去了许多,他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外面冷,去车里等。” 虞清雨不由望着眼一旁沉默的彭稚檀,再转向谢柏彦,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他顺从地点了头。 其实她倒是不担心他们会起什么冲突,谢柏彦的性子谦和有礼到了极点,将斯文端方刻进骨子的风度,他并不会给彭稚檀任何难堪。 她偏了偏头,微微靠在窗户上,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截然两种风格的气质。 虞清雨微微眯了眯眼,视线不由落在那个优雅卓然的男人身上,她似乎就是喜欢他身上无形间散发的潇洒翩翩的气质。 咬了下舌尖,虞清雨恍惚记起,很久之前她填写的同学录,对于理想型的描写,她似乎填的是恣意随性。 怎么不算是谢柏彦的另一面呢? 谢柏彦和彭稚檀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很久。 大概三两分钟,然后她看着魏成哲带着受伤的彭稚檀离开,而西装革履的男人踏着日暮最后的余温,迈入车厢。 她的视线灼灼,毫无遗漏地在他的身形上细细逡巡。 从神色自若的俊面,到系得板正的领带,再停在他微微曲起的修长指骨,银色腕表闪着几分冷光,在她的目光中如玉长指轻点几下中央扶手盒。 轿车中间的隔屏缓缓升起。 谢柏彦薄凉的视线悠悠转向她,手指圈住她的一截藕白手腕,微一用力,就将人抱上了大腿。 温热的气息笼罩,将渐冷秋意慢慢覆盖。 “要问什么?” 虞清雨唇瓣红艳瑰丽,在他微垂的视线里微微嘟起,唇珠莹着几分晶光。 她只是摇头,哪里有什么想问的,有他在,哪里还需要她去费心,他会将一切都处理得很好。 不知何时矗立起的对他的信心。 虞清雨也无从细究起源头。 她慵懒地躺在他的怀里,手指随意地摆弄着自己的裙摆,双腿曲起,踢掉高跟鞋,将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他身上。 明眸撩起,似有似无的视线缭绕在他的身形上。 再度巡视一圈,她十分肯定地得出结论:“老公,你今天的西装真好看。” 谢柏彦一派端方从容,坦然收下她的夸赞,微微颔首,手掌在她后腰处浅浅摩挲,似是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清澈澄净的眸子眨了又眨,柔顺的乌发散落在肩背,落在他的臂弯,发尾不听话地在他手背上转着圈,刺痒中燃起一点暧昧。 她雪白柔腻的皮肤上挂着一点辉光,来自将退未退的落日,清眸闪着一点水光,她嫣然温笑:“今天西装版型似乎格外合体服帖,衬得你气质卓然,线条分明,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文质彬彬。” 若是说成语,她大概可以不停地往下说,虞清雨眼波流转,衔上几分戏谑。 “还有浮想翩翩,思潮起伏。” 轻咳一声,她凑近他的耳边,隔了几厘米的距离,一字一顿:“惹人垂涎。” 手掌在她腰窝处微微按了下,谢柏彦的声音温沉浸骨,呼出的暖息打在她面上,迅速四散开来,一点点沁透皮肤,带着浓重的侵略性向深处钻。 “腰不疼了?” 意味深长。 虞清雨登时撑着手掌与他隔开几分距离,眉尖蹙紧,鼓着嘴:“你这人,怎么三句不离这个啊?” 谢柏彦侧眸望过去,目光听在她的微嘟的红唇,凉淡轻笑:“那太太给我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他的手机屏幕在她视线里晃,是她刚刚发过去的消息。 yu:【你的小鱼需要投喂。】 虽然是她自己发出去的消息,可被谢柏彦这样放在明面上讲,她还是免不了的脸红。 她伸手去抢他手里的手机,被他轻而易举地闪避,横过去的眼波落在他眼里也没任何威胁力。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别过脸,又咳了两声,故作端庄,“可能也不止字面上的意思。” 谢柏彦眉尾微微挑起,一点笑音低低散开。 “谢氏今年特别成立了出版部门,第一个项目就是melina的译本计划。”她漫不经心地扯着他的领带,薄红的眼皮撩起,“就为了用钱砸我呀?” 整整一个投资计划,就这样喂给了她。 “谢太太,用钱砸这几个字,未免也太俗了些。” 沉静温和的视线轻飘飘落在她昳丽明艳的面上,她今日为了见melina只略略化了淡妆,依然掩不住她精致姣好的眉眼,薄唇勾起淡弧:“给太太花钱,天经地义。” 虞清雨眨眨眼,心下一片柔软,水眸潋滟着耀眼芳华:“我要感动哭了呢。” 车子稳稳地停在车库,司机早已下车。 昏暗光线下,寥寥暗昧被放大到极致,黑眸逐渐攀上几分晦暗,他的语调却越来越淡。 “哭先放一放。”漫不经心地斜眸,缭绕缠上的一点情意,“太太,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是——” “吻我。” 第47章 chapter 47 虞清雨静静凝着他俊美的五官,秋水剪眸缓缓染上几分润泽。 她扯着他的衬衫,坐直身体,很是敷衍的一个吻轻飘飘落下。 稍碰即离。 只有一点淡雅的百合香氛袅袅留下。 她仰着头,发丝垂落在他冷白的锁骨上,层层叠叠地铺下,如同闪烁着暗光的黑缎。 安静的车库,逼仄的车厢,连呼吸声似乎都带着共振的频率。 虞清雨歪了歪头:“melina说这次的国语和繁体译本是你牵线搭桥的,再找上邵佬的。” 他的长指慢条斯理地穿过她的长发,很是温柔地抚着她顺滑乌黑的长发,连声音也放得很轻。 在密闭的空间里,滋长出别样的寐色。 “太太想说什么?” 虞清雨的目光静静流连在他的面上,他的五官轮廓清晰又锋利,暗色从身后涌过,像是在刀削的下颚打上一层阴影。 深邃暗不见底的眸色透过几分情动,好像是她可以看懂的情绪。 她咬了咬下唇,心下雀跃的心跳几乎鼓至喉咙间,又被清甜的声线替换而下。 “那这次翻译的机会呢?”她的视线一错不错,“不会也是你帮我的吧?” 其实她心里大概有所预期的,但好像依然想听到那个答案从他的口中说出。 像是可以安抚她心中急于渴求解答的那个问题。 清冽如溪的声音徐徐落下,带着他周身的温热气息一同席卷而来。 “如果说是帮,大概也算帮吧,但我只是说服她授权。”长指停在她的后颈上,一点似有似无揉捏的力道,“至于她选择谁来翻译和我无关。” 薄唇隔了一点距离,吐出的气息逐渐升温。 “谢太太,还是可以相信自己的实力的。” 心里的那块重石蓦地落下,微微嘟起的唇瓣像只吐着泡泡的小金鱼。 面颊一鼓一鼓地贴着他的颈侧,缀着他的脉搏一同,将燥意更递一步。 “现在可以亲了吗?”捏在她颈后的指骨缓缓缩紧。 暗示性的意味,化在愈来愈深的眸底。 虞清雨眸光眺过去,膝盖一点点向前挪,在分秒之间扯近的距离,衣裙间摩挲而起的沙沙声,像是带着蛊惑的海妖声音,拖着她的矜持与理智一同坠落。 她的手臂揽上他的脖子,腕子上的翡翠手镯贴着他的肌肤,将凉意洒下,又很多被镀上一层热息。 高山冷雪也在淡香弥漫间染上几分暖意。 “那勉强可以吧。”卷翘的长睫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垂落。 忽而轻颤的弧度,还有缓缓贴上的红唇,翕合间带着湿润柔软的试探。 舌尖贴着他的薄唇,流连间一点点描绘他的唇形,寸寸濡湿覆上的水光,还有属于她的清甜。 细微勾缠,又浅浅退出,像是吊着一颗美味的糖果,浅尝辄止,却将属于那颗糖的甜层层扩散开来,刺激着敏锐的味蕾。 蔓延开来的甜,还有后知后觉的渴。 想要后仰隔开的距离,却被他的大手紧紧束住。 然后是逐渐炙热强势的深吻,被他重新夺回的控制权。 退无可退,虞清雨被他牢牢桎梏在怀里,余光瞥到门前透过的那一点光影,随着日落慢慢暗淡,最后归于一片重叠的暗色。 混在她微晃的视线中。 肆意妄为的纠缠,停在突然响起的电话。 不停震动的手机,硌在她的腿下,在灼烫的体温上不断加码。 第79节 浅浅错开的些微距离,紊乱的呼吸落在面颊,随着流畅的轮廓而渐渐散去。 谢柏彦掌着她颈子的大手向下滑,沿着有致的曲线,捞起还在持续震动中的手机。 闻森清晰的声音顺着听筒流出:“谢总,晚上的会议文件我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 因着谢总要回家陪太太吃饭,很多隔着时差的跨国会议被挪到了晚上,由谢总线上居家办公。 虞清雨乍一听到男声,身体不由瑟缩,想要挣扎地离开,却被他箍住了细腰。 “嗯。”冷清的声线从薄唇中溢出。 幽眸却一直锁在面前的女人面上,殷红烟霞从面颊一路漫上眼尾,那里卧着的红痣又添几分绮色,富丽的海棠烂漫绽放着光彩。 薄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她的鼻尖,唇瓣,还有眼尾,似有似无的啄吻,重新将暗昧重新拢下。 像无边无际的网,只罩住她一个人,动弹不得。 听筒的声音还没有停止,闻森还在絮絮叨叨着公司要紧事宜:“谢总,纽约公司的季度报表今天下午已经回传过来,需要您过目后签字。” 修长的指骨在她后腰处浅浅落下一点印记,沿着曲线,清晰的拉链划开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 虞清雨清眸中像是染上灼然红莲,眼眶红得发烫,她伸手去捉他的手,推搡间,两只纤细的腕子轻而易举地被他攥在手心里。 “谢总,还有……” 胸口的蝴蝶结系带,在她的视线中一点点被拆开,一点呜咽的喘声被他堵在唇齿间。 谢柏彦还不忘抽空回了闻森一句很是冷淡的“嗯。” 手上做什么根本不耽搁他嘴上说什么。 闻森还在认真负责地汇报着工作,忽然好像听到一些细碎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等他停下声音再去捕捉的时候,已经归于一片安静。 他不太确定,有些犹豫地问道:“谢总,您现在不方便说话吗?” 闻森看了看手中的工作列表,他大概还要再汇报半小时左右。 长指悬悬落下,像是一只画笔,将红色的颜料挥洒在干净整洁的白纸之上,海棠盛放绘成一幅绚彩昳丽的画卷。 他的声音依然平稳冷清,只是凝望她的眼睛已经染上几分浓色,雾霭凝结成霜,带着伺机吞噬一切的勃然气息:“说快点,一会儿我要去投喂我的小鱼了。” 投喂小鱼? 闻森没太听懂,却联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谢总,您家中鱼缸的观赏鱼群,还需要再补充一些吗?” 虞清雨咬着他的手指,压着所有暧昧气息,眼眶已然湿红。 泠泠水眸漾着清光,淡至恍然的神色与她面上艳色清绝的殷红,清晰分明。 清纯与明艳。 让温度在呼吸间逐渐攀登,濒临临界。 “暂时不用,单单投喂现在的小鱼已经占用了我绝大时间。”含笑的眸子带着促狭,被她横波一瞪,清冽声线中缭上几分低哑,又被轻咳覆住,“说正事。” 闻森继续说道:“谢总,法国alan那边可能还需要您最近再去一趟。” “好。”谢柏彦很爽快地应了,视线垂下,定在垫在后排座位上的西装外套上,那里染上一片湿痕。 眉目低敛,雾气逐渐浓重,重重的欲色再也掩不住。 “谢……”闻森的话还未说完,他的电话已经被利落地挂断了。 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带,他牵着她的手指去解开他衬衫最顶端的扣子,领口微微敞开,骨感的锁骨之上覆着道道红痕。 是她留下的。 指尖像是被火苗烫伤,她猝然收回手机,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单薄的肩背贴上冰凉的玻璃,短暂的一点清醒,跟着被捉住的脚腕重新被拖回。 “不行。”她压着半遮半掩的套裙,别开脸,声音模糊。 轻吻落在她的额头,顺着鼻尖向下,悬在她的唇瓣上,隔着暧昧的距离,将她又一句“不行”吞咽而下。 虞清雨吸了吸鼻子,竭力推开面前的男人,声线极轻:“不要。” 没有半分力道,但眸色却很是确认,谢柏彦的动作倏然停住。 “我明天一定要做瑜伽。”虞清雨小心翼翼瞥一眼他深沉的面色,声音下意识低了些,“谁也不能阻拦我。” “小鱼。”低低萦绕在耳边的男声还在蛊惑着她的神智。 指腹不知何时触上的一点微凉,来自她身下垫着的西装上的湿痕,她脸轰得炸开,红得潋滟。 动作也失去了一贯的淡定,带着几分慌张,她眼睛都不敢瞥过去,只乱七八糟地重新将身上的套裙整理好。 “你自己解决一下吧。” 视线闪躲,她咽了咽嗓子,不敢去看谢柏彦的神情:“那个什么频率太多,对你身体不好,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三十多岁人了,也该注意注意保养了。” “二十八。”带着几分哑意的嗓音,漫不经心地纠正她。 “二十八也不年轻了。”虞清雨悄悄偏过去一点余光,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再加上他颈上一点隐隐约约的红痕,莫名生出一种不羁清冷的美感。 她心尖猛地一跳,手指微颤,推开面前的男人。 “你要是今晚敢阻拦我明天的瑜伽计划,就不要进我的房间了。” 说一不二,这段时间因为谢柏彦,都不知道已经耽误她多少次清晨瑜伽了。 虞清雨推开车门,面上尤带着几分娇意,轻描淡写地望着他散漫的神色,连漫不经心整理衣物的动作也携着几分优雅风度。 这男人似乎也不能过分纵着,虞清雨不知怎么得出的结论。 她骄矜地扬起下巴,施施然离开。 港城的冬天,没有北方的寒冷,只是更偏潮湿。 失了暖气,似乎怎么都不太舒坦,虽然气温并不低。 虞清雨还是从魏成哲口中得知,那日之后,彭稚檀的合同被谢柏彦解决了,在他的安排下,彭稚檀进一家港城正规老牌经纪公司,有专业的经纪人带他。 至于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谢柏彦不会阻拦,但也不会支持。 他是自小独立在外打拼创业过的人,更明白这种事该由谢柏珊自己做下决定。 谢柏珊不是经商的料,在不断的质疑声中,偏偏为了证明这段感情的,听从谢夫人的安排进了谢氏实习。 虞清雨几乎每天都会准时收到她的各种吐槽。 公司制度严苛,加班太累,又或者上下级关系难处,林林总总,总之很不愉快的实习经历。 虞清雨不止一次劝她:“要不,别做了吧,这样你也不开心。” 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用一条死路,来证明其他道路的正确性的。 但谢柏珊很是坚持,她只有一个念头:“我必须得让我妈看到我的决心。” 大小姐第一次用功努力,是为了争取一段几乎所有人都反对的自由恋爱。 虞清雨不知道该不该支持。 她最近也有自己的烦心事,《从四十到十》的译本翻译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翻译小说这件事远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简单。 关于小说中第二部 分的四十岁,虞清雨翻译得很快,大概是在那段时间里,主人公已经进入了富足的生活状态,她很容易找到那种状态,笔下的文字似乎也带着生气。 反而在第一部 分十岁,她总是拿捏不住那种感觉。 可能是因为年岁差得有些远,也有可能是发过难民聚集地的那种环境让她没有实感。 小说读后感和落在纸张上的译文,还是有很大区别。 虞清雨苦恼了几天,决定换个环境,最近她每日准时去基金会报道。 先在公司处理一些自己不擅长领域的事宜,再去做笔译的时候,仿佛就容易了很多。 路上下了点小雨,给港城的冬季更添上了几分阴冷,虞清雨顺便捎上了在公司门口打车的陈澄。 她们年岁相仿,话题也投机。 路上车辆不多,当拐进小路的时候,轿车忽然停住了。 虞清雨分神向前望了一眼,明亮的远光灯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怎么回事?” 司机下车查看后,匆忙回来:“太太,是有人车子坏了,挡在前面,我们过不去。” 虞清雨撩起眼皮,聚神去看。 像是有所指引一般,她抬眼的那一瞬间,车窗外的远光灯蓦地灭了。 目光在空中虚虚停了一瞬,昏暗路灯下,不远处那人的高挑削瘦身影被徐徐送入她的视野。 只着一件白色衬衫,清瘦的男人微微靠在车前,颈间的银链烁着冷光,皮鞋踩在路上的水湾之中,闪着破碎的水色映照在他眸底,让很多情意宣泄而出。 在港城的冬夜静静流淌。 这人她怎么会不认识呢。 陈澄皱了皱眉:“太太,我去处理。” “我去吧。” 虞清雨抿了抿唇,将身上风衣扣子系上,推开车门,踩着蜿蜒水光向前两步。 “你怎么在这里?”平静无波的口吻,没有任何欣喜或者嫌恶之外的情绪,似乎只是一句平平淡淡的问句。 将他归于陌生人之外的语气。 宋执锐平静的面孔仿佛裂开一条缝隙,唇角勉强提起,拼拼凑凑出一个很淡的微笑:“我的车胎爆了,抱歉,挡了你的路。” 虞清雨侧目,看向他车子瘪了的前胎,又掂量了一下距离,他们确实没办法绕开宋执锐的车子离开。 只是此时再掉头,好像显得她很怕见到他一般。 眉心折起,深深的褶皱:“你后备箱没有备用胎吗?” 宋执锐的目光片刻不移地停在她的面上,跟着她拢起又松开的眉心呼吸也不由得调整。 他轻轻拍了拍车身,寡淡一笑:“后备箱里有备用胎的,但是没有工具换。” 仿佛是在等着她帮忙。 可虞清雨确实也没有小气到不肯提供一点帮忙。 “我车里有工具。”她挽了挽袖子,“你把轮胎搬出来吧,我来给你换。” 第80节 陈澄跟着下车,总觉得着气氛似乎有些不对,跟着上前:“太太,我来吧,我会换轮胎的。” “没事,我来吧。”虞清雨看着陈澄脚下的料峭的细高跟,自然不忍心让她上手。 陈澄看着自己的高跟鞋,又看着已经蹲下开始卸轮胎的虞清雨,总觉得要出事,她拿出手机,胆战心惊地发了条消息出去。 虞清雨的动作很快,从后备箱拿出了工具箱,动作利落快速卸轮胎。 宋执锐望着她的发顶很久,久到衬衫在风中鼓起,寸寸凉意顺着脚尖向上爬,他才恍然回神,隔了一步远,他也蹲下,在她身侧。 “我好像欠你一句迟到的生日快乐。” 虞清雨的视线星点不动,只停在面前瘪了的轮胎上。 “我的生日都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你这句祝福也太迟了些。” 晒然一笑,带着几分沉色:“那是不是我现在送你生日礼物,你也不会要了。” “……”虞清雨没回答,她唇角抿得平直,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手上的动作没停,很麻利地卸下一颗颗螺栓。 宋执锐帮忙把备用胎扶着,手指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手背。 微凉的温度还未染上他的指腹,虞清雨已经挪开距离。 不止一步的距离。 几分落寞覆上曈底,他怅然收回了手:“我记得,我们小时候,也一起给你爸的车子换过轮胎。” 那还是他们小时候玩闹的时候,冯黛青遗落在地面上钉子扎破了虞逢泽的轿车,他却害怕被惩罚第一时间就跑开了。 将残局留给了虞清雨和宋执锐。 大概很多不待见都是有所追溯的。 她确实从小就不喜欢冯黛青的性格。 是虞清雨比照着视频,和宋执锐艰难地换着轮胎。 照着视频最后的检查方法,确认过轮胎已经没有问题后,虞清雨一抬眼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脸颊蹭上黑印的宋执锐。 她抿着唇低笑,想给他擦,却弄得更脏。 宋执锐笑意深深,没有一点嫌弃,只是揪着自己的白衬衣把她的手指擦干。 还不忘安慰她:“好了,这下放心了吧,小公主。” “好了。”冷淡的声音将他的回忆打断。 虞清雨很快和他隔开距离,望着那只已经递到她面前的手帕。 视线微顿,停了许久。 虞清雨没接,转身拿过陈澄送上来的湿巾。 她的目光瞥过旧轮胎上拿到很是平整的划痕,声音冷淡了几分:“明天你的轮胎应该不会坏吧?” “应该吧。”宋执锐的手还停在空中没有收回,一点叹息夹在声线中。 夜晚更深露重,凉意透过单薄的风衣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衣领。 虞清雨忽然觉得这样很没意思,话委婉了又委婉,才开口:“宋执锐,我明天应该不会在这条路上再看见你吧?” “……”他没有回答。 她也没有想要听到他的回答。 如果可以,她不想在这条路上再见到他。 或许,她也不会再走这条路。 似乎很多次,虞清雨留给宋执锐的只有一个背影。 在她婚礼前的那晚,那个雨夜里的背影,还有现在,刚刚下过雨的夜晚,她踩着湿泞离开的背影。 错过了一次,只有他知道错过的痛楚,他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宋执锐望着她被风吹起的长发,忽然说:“小鱼,你生日那天,我是想回来的。可是工厂那里暴雨积水,车子开到一半便熄火了。” 他在积水中等待救援,看着微博热搜上刷屏的表白,慢慢闭上了眼。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就这样停在这积水中算了。 那道纤瘦的背影没有停下半分。 宋执锐重重地呼了口气,又提高了些声音:“小鱼,原本其实那个时候,我并不需要亲自去采买原料的,是谢氏……” 在他视线里的那道背影忽然停住,转身,隔着濛濛夜色,她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你的工厂投产了是吗?我前阵子在报纸上看到新闻了。” 微笑:“那祝你一切顺利,早日东山再起。” 是切断一切话题的讯号。 “太太,你没事吧?”陈澄关上车厢门,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虞清雨掩下眉底情绪,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能有什么事?” 她手掌叠在一切,微凉的掌温几乎让她失去了知觉:“就是有点冷,司机麻烦把空调温度再调高一点,谢谢。” 陈澄手机攥紧,思量之下还是不放心地发出去一条消息。 送过陈澄回去,绕了个圈,轿车才停在别墅前。 昏暗灯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前,肩背笔直,似乎等了许久。 从心房散出的暖意很快辐照四肢,她呼了口气,揉了揉僵硬的面颊,很快跑了上去,嘴里不停念叨着:“冷死了。” 笑脸扬起,明眸善睐,静静望着面前的如松柏挺拔修直的男人。 似乎那种归家的心情到达了顶峰。 “你怎么等在这里?”虞清雨视线忽然顿住,停在他只着一件单薄衬衫的衣角,眉心紧紧蹙着,“你只穿一件衬衫冷不冷啊?” 谢柏彦深邃黑眸缓缓落下,定在她担忧的清眸中,声线似乎被雨夜染上了冷清,缓缓压下几分凛然。 开口的第一句,却问的是—— “你刚刚也问他冷不冷了吗?” 刚刚宋执锐也是只穿了一件衬衫站在路上。 “啊?”虞清雨怔然了几秒,没明白他的用意。 谢柏彦没有解释,长眸微敛,握住她微凉的手掌,指腹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直到那里染上几分温意。 暗淡的光线落下,他长睫投下一道细细的暗影。 薄唇勾起,几分漫不经心:“他叫你小公主?” 第48章 chapter 48 冷风席过,行至身侧,似乎在静滞中放缓了许多。 虞清雨眉心一跳,攥着他衬衫衣角的手指慢慢缩紧。 有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在心底缓缓升腾,在方才回家路上的漠然之上层层叠叠堆砌,筑成壮观瑰丽的高塔,又在恍然间顷刻倒塌。 虞清雨来不及分辨那稍纵即逝的不安源自哪里,下意识手指已经绕上了他的手腕。 一截清健瓷白的腕子浅浅镀着一层冷光,被寒风带走几分温意,只留下微凉的触感。 带着刺骨的温度,心跳蓦地空了一拍,几分惶然,她不由去追他的视线。 却发现那道目光直直定在她面上,丝毫没有偏移。 她咽了咽嗓子,手指滑进他的掌心,指骨微曲,一点温意在他的手掌中漾开。 然后是拢到肩上的一点温暖,还有贴近他怀里的柔软。 “你身上好凉啊,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莹莹水眸望着他,清光在瞳底流转,渐渐转浓的关心和担忧。 低眸,淡然冷光锁在她面上,即便光线暗淡,依然明艳昳丽,浮华不减。 半晌,谢柏彦轻轻回抱住面前的女人,百合清香融进他的呼吸里。 他面容冷淡自矜,丝毫表情未显,只说:“有一会儿了。” 大概是从收到陈澄发来的第一条消息开始。 眸光如炬,深不见底的暗渊吞噬了许多情绪,被积压在底,心沉得越重,他面上越是淡然自若。 只是圈住她肩膀的手臂慢慢环紧。 “冷冷冷,我们进去吧。”虞清雨跺了跺脚,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那温柔的目光将夜色也染上几分缱绻,谢柏彦周身的寒气散去许多。 转身,推开别墅大门,他牵着她回家。 虞清雨悄悄松了口气,眉眼弯弯,跳起来揽着他的脖子,安静地趴在谢柏彦背上。 侧眸去望他,声音轻柔,尾音微微勾起:“老公,你今天好冷漠啊。” 谢柏彦稳稳地托住她的腿,眉眼淡若青山,言语间也挂上几分冷隽,矜持又淡漠。 “可能天太冷了。” 仿佛又变成了他们刚成婚那时疏冷的模样。 心尖涌上几分异样,虞清雨撩起眼皮,卷翘的长睫划过他的皮肤,属于他的冷杉淡香缭绕而上。 眼睫不由又颤了两下。 房门在身后阖上。 谢柏彦放下背上的女人,充盈的空调暖气拂过,身后是明亮的灯光,映衬在他单薄的衬衫上,一点寡淡的漠然。 一点点暗色聚在他的瞳孔中,压着愈来愈深的浓色,凛然风霜凝起。 虞清雨心尖几分惴惴,攀着他颈子的手臂没松下,借着一点力道踮起脚尖,似有似无地落在他的耳畔。 红唇微微向下挪,吐息咬在他颈侧,她细细地掂量着他的表情,斟酌着措辞:“要不,我给你暖暖?” 第81节 他的嗓音染上几分哑意,轻咳之间,谢柏彦敏锐地捕捉到虞清雨面上聚起的担忧。 清朗如墨的长眸低敛着,透过几分沉下去的情绪,徐徐两个字不带任何情绪地从薄唇间溢出—— “心寒。” 虞清雨挠了挠头,面上闪过一丝无措。 转而,又是漫上心头的茫然,还有星点慌乱。 身后紧贴着刚刚被关紧的门,身前是虚虚环着她的男人,距离在拉扯间不断靠近。 她仰着头,发丝顺着面颊安静地垂落,红唇被咬在整齐的牙齿间,她努力将那点疏离的分寸感打破,唇角向下落,可怜无辜的语气:“谢柏彦,你冷暴力我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一声冷哼悠悠落下,谢柏彦隔在虞清雨与门之间的大手倏然扣紧她的腰肢。 薄唇微微勾起,一点淡淡的弧度,散漫又怠懒:“小公主,卸轮胎好玩吗?” “小公主”三个字从谢柏彦口中吐出,清润偏冷的声线仿佛捻过沙砾,带着磁性的颗粒感,酥酥麻麻的电流从耳畔一路绵延而下,半边身子似乎都僵住了。 她抽手去揉了揉耳朵,再开口时不觉声音带上几分娇音:“也就那样吧。” 视线没闪躲,直直迎上他的目光,舌尖润过干涩的唇瓣,染上一点潋滟水光:“主要是司机膝盖有旧伤,陈澄又穿的高跟鞋,也只能我去帮他卸轮胎了。” 不是托辞,是她那霎时真实的想法。 “太太还挺热心的。”很是淡然的语调,却让虞清雨听出一点不淡然的意味,她不由咽了咽嗓子,脚尖踮起正准备说些什么狡辩一下,肩膀却被他的大掌压下。 唇角弧线微微提起:“你的先生帮你卸轮胎,我的太太帮别人卸轮胎,我们还真是……”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扯开嘴角,虞清雨干笑了两声,随口接过他的话。 话音一落,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微微扬起下巴,在他的线条流畅的下颚处轻轻蹭了蹭,声音绵软动听:“主要是,如果他能像我老公这样什么都会的话,大概也不会挡在路中央了。” 勾人的语气。 谢柏彦弯唇,慢悠悠的调子似乎蕴着几分不可捉摸的意味:“你确定?” 其实也不太确定。 宋执锐人在港城,又因着与谢氏的合作关系,他们之后会有无数次明面上偶遇的机会。 很多台前的东西是避免不了的,那她只希望私下的可以减少。 至少她也不会现在这个时候,还要去哄心情不太愉快的谢先生。 “我刚刚都没有问他冷哦。”虞清雨果断回到刚到家时,谢柏彦问的第一个问题。 她穿了件风衣尚且觉得有些冷,当看到宋执锐只穿一件衬衫站在路边时的心思是什么,虞清雨好像已经记不太清。 虞清雨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瑟瑟微抖的身形,或者说,看到了也当做没有看到。 谢柏彦略略抬眸,将她一瞬的茫然纳入眼底。 波澜渐起,他的面色却一派平静淡然,手指拂上她柔腻雪白的皮肤,略带薄茧的指腹流连在她精致的下巴,摩挲而起的一点温度渗过肌理,两个人俱是觉得有些什么不太一样。 嗓音淡漠,谢柏彦问:“如果当初破产的是我呢?” 其实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虞清雨几乎是毫不犹豫:“如果是当初,好像和我也没什么关系,那会儿我也不认识你。” 见他眉心轻折,眸色沉凛,气压越发冷禁。 她倏然笑起,刻意停了几秒又说:“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你要是破产了,那我来养你啊。” “你的小公主砸锅卖铁也保准好好养你。” 聚起的浓云倏然消退,乌色散去,晴空乍现。 虞清雨见他神色舒然了些,灵机一动,她又补充:“再说了我老公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破产呢?” 幽邃眼眸沁了几分暗色。 半晌,谢柏彦双唇轻启,溢出一点似有似无的笑音:“那我只能努力不破产,让太太留着她的锅和铁。” 餐桌上的饭菜凉了又热,等到他们入座的时候,已经热过第二遍了。 别墅里的佣人在做过晚餐后,就已经离开,无人干扰他们的夫妻私人生活。 谢柏彦将筷子递给她:“吃饭吧。” 虞清雨不好好坐,偏要赖在他腿上不走,也不接他递过来的筷子。 歪了歪脑袋,明眸轻眨:“老公冷暴力,我都没有胃口吃饭了。” 谢柏彦轻笑一声,捏着她的手指,薄唇轻动:“哦,小公主在外面吃饱了,回家没胃口了?” “小公主冤枉啊。”虞清雨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双含情眸明晃晃地满是委屈。 谢柏彦慢条斯理夹起一只虾仁,送进她的嘴里,微微侧目:“也是,家花哪有野花香呢?” 早知道就不该让“谢家花”学什么国语,到头来,好像倒霉的还是她。 虞清雨努力嚼着嘴里的虾仁,含糊不清地说:“路边的野花我也不敢采啊。” 眼皮一抬,轻轻叹气:“我老公都要酸死了。” 谢柏彦看着她秾丽明媚的五官,面颊一鼓一鼓的,像只被投喂的小金鱼。 见他望过来的视线,她还挑起眼尾,昳丽的侧脸在灯光下染上几分鲜活明艳的质感。 是他的小鱼。 漫不经心地勾唇,故意逗她:“说说吧,你还是多少人的小公主,乖宝宝,小仙女?” 虞清雨急忙咽下嘴里的虾仁,扯着他的袖口轻轻地晃:“我就是我老公的bb。” 一缕长发落在他的领口,跟着她的动作钻进他的衬衣里,一下一下似乎挠着他的心房,从深处漫出的一点痒。 虞清雨懒懒地靠近他的颈窝里,望着他晦暗不明的瞳色,思忱几秒,索性凑了上去。 一个轻吻落在他的唇角。 “还生气吗?” 萦绕的淡香,俱是她的味道。 薄凉音色中夹着一点笑痕:“bb,让我不生气,这点可不够。” 大手顺着玲珑曲线向下,轻揉在她的腰侧,颇带几分暗示性的意味。 虞清雨登时笔直地挺起肩背,端起几分严肃端正的架势,很快意识到他又在逗她,鼓了鼓唇。 “谢柏彦,你再这样故意欺负我,明天港媒就报道我们夫妻关系不合,即将开始分割财产大战。” 谢柏彦扣着她的下巴,转过一点角度,一瞬不瞬地望进她潋滟的含情眸中:“夫妻间的事情哪里算不合。” “不过是情趣罢了,尚可多多益善。” 怎么又变成欺负她了? 虞清雨百思不得其解,一顿晚饭最后谁也没吃。 碗筷推开后,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种情趣,倒也不太需要多多益善。 清晨谢柏彦出发上班前,还颇为好心地把她叫醒去做瑜伽。 抱着被子,虞清雨昏昏欲睡,勉强掀开眼皮:“我有个问题,那个……” 她还未完全清醒,话一出口忽又顿住,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见她一脸迷怔,谢柏彦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问的吗?” “也不是。”虞清雨静静地发呆几秒,眨巴着眼睛,还是问出了口,“我就是想问正常投资流程进行后,投资方会去管控融资公司的项目进展吗?” 很多话,当时她没仔细听,却还是落进了她的心里。 像是埋下了一颗种子,可虞清雨不想等它生根发芽。 谢柏彦眼睛微眯,一抹深色很快在眼睛中闪过,他低低笑言:“正常需要的。” “正规的投资方会有以相应投资比例的股份占比参加董事会的决策,也会有专人盯着整个项目进度,以及每笔款项的落实。” 她的思路清晰了许多,又问:“那供应商原材料的选择也会干预吗?” 谢柏彦的嗓音一贯的云淡风轻:“自然,这也属于董事会的决策之一。” “那我知道了。”虞清雨莫名松了口气。 谢柏彦慢条斯理地扣上黑金腕表,轻飘飘地眺过来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听了一些奇怪的言论吧。”虞清雨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慢悠悠地走到他身后,探头望着面前英挺俊秀的男人,莞尔笑起,“该上班了,谢先生。” “太太,可以直接问我的。”谢柏彦将她微乱的长发拢过耳后。 意味深长。 虞清雨只是打了个哈欠,抬手推了推他系得端正的领带。 “和我没大关系的事情,更没有必要浪费你的时间。” 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又是同样的道路,大概还是同样的招数。 当她在那条路上第二次遇见宋执锐的时候,虞清雨面上没有多余的波澜。 司机很是犹豫:“太太,您看这……” 陈澄自告奋勇:“太太,要不我帮你赶走他吧?” 虞清雨一直没说话,轿车停在距离几十米外的距离,车灯灭了,隔着渐浓的雾气,只等她的决定。 宋执锐似乎察觉到什么,目光不住望了过来。 寥寥一点微光化在暗淡夜色中,几乎捕捉不到任何迹象。 虞清雨懒散地靠在舒服的椅背里,忽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他的b轮融资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陈澄懵了一下:“您不会……” 眉心微蹙,虞清雨似乎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是不是b轮又遇见了什么困难,才来这里堵我的?” a轮融资那次,好像也是类似的场景。 没有接通的电话,投资交流论坛前的宴会,还有托冯黛黛的那次不太愉快的见面。 似乎在港岛和宋执锐的每一次见面,都不太愉快。 第82节 但她确实不想一天的心情都在这时毁灭。 “掉头吧。”虞清雨开口。 “资金会目前投资的项目开展情况还不错,财务报表分析我看过,现在暂时没有额外预算去投资他的电池。” 陈澄:“啊?” 好像有点懵。 但大概结果是走向正轨的。 虞清雨回家的时候,客厅灯火通明。 遥遥就看到一个人影慵懒地横躺在她家的沙发上,听到声音,谢柏珊立刻迎了过来:“嫂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我等你好久了。” 虞清雨换下鞋子,温婉而笑:“你怎么来了?” “我来跟你告状。”谢柏珊跟着她的身影转,嘴里不停絮絮叨叨着,“今天我哥和一个大美女在办公室聊了快两个小时,他们的门还开着,我都能听到里面的声音,结束的时候闻森还出来送她离开。” 现在谢柏珊是在谢柏彦的秘书办实习,日常工作指责基本是做些杂物,偶尔也会参加会议。 可是这次是谢柏彦单独和客人会面的,她总觉得有些不对。 虞清雨没太在意,只是说:“这是他的工作,正常的。” 她一向公私分明,并没有因为这种事情而过界。 谢柏珊有些急了:“不正常啊,他们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还谈笑风生。嫂子,你怎么感觉一点都不上心呢?” 虞清雨喝了口水,觉得她的话有些好笑。 她怎么会不上心呢? 只是这样捕风捉影的事情,她也要上心的话,大概所有心神都要耗在这上面了。 谢柏珊摇摇头:“嫂子,虽然我也觉得我哥配不上你,但你放心,如果你们俩闹掰了,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 不知为何,她是对虞清雨有着天然的好感的。 尤其是,虞清雨又是孤身一人嫁到这个城市,她更不想见她一人孤零零的。 “谢柏珊。”一道冷声蓦然落下,带着凛冽的压迫感。 刚刚还告状的谢柏珊听到声音,立刻缩到了虞清雨身后。 “你到秘书办实习已经快两个月了,难道不知道有一种会议是线上会议?”分明是一群人的线上会议,为了避嫌,谢柏彦特意留了门,却也被谢柏珊空口白牙扯了些有的没的。 谢柏彦面色冷淡:“那是沈氏的大小姐,只是商业合作罢了。” 眸光转向虞清雨,这句是对她说的。 谢柏珊小声补充了句:“可漂亮了,是个大美女。” “哦?”虞清雨翘起嘴角,笑了笑。 抛开那件小小的误会,她只是单纯觉得谢柏珊这样下意识依赖她偏心她的感觉,似乎也挺好的。 是这种家人带给她的安全感。 谢柏彦从楼下缓缓踱下,薄唇啜着一点笑弧,不疾不徐:“谢柏珊,你的银行卡是我给的,还记得吗?” 满是暗示。 谢柏珊眼睛睁圆,立刻向护在她身前的虞清雨撒娇,委屈脸:“嫂子,你看我哥他欺负我。” “他威胁我不让我说话,我可不会是为五斗米折腰的女人。”谢柏珊更是坚定立场,“嫂子,你放心,就算这次是误会,之后我也是你坚定的同盟。” 虞清雨被他逗笑,一扫今日归家途中阴霾:“没关系,以后你可以刷我的卡。” 谢柏珊惊喜地扬起眉眼,还不忘挑衅地望向她的哥哥:“你不会想要说嫂子的卡也是你给的吧?” 几分得意,料定了谢柏彦不会落自家太太的脸。 谢柏彦淡然自若,手掌微抬,握住了皓白纤细的手腕,微一用力,便将虞清雨揽进了怀里。 “不是就算,那就是误会。”轻描淡写地澄清了妹妹的不实造谣。 眉目矜淡微敛,低凉如水的嗓音在静谧暗夜中撩拨着心弦,尾调也染着些暖意。 “至于银行卡——”声音微顿,“太太对夫妻共同财产享有绝对掌控权。” 第49章 chapter 49 谢柏珊夸张地“哇”了一声,眉飞色舞地重复了一句:“绝对的掌控权。” 再转向静静凝着谢柏彦的虞清雨,谢柏珊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碍眼:“突然感觉我是来这里吃狗粮的。” “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也挺奇怪的。”谢柏彦手掌在怀里女人肩上轻拢,漫不经心地斜向妹妹好奇的面容,“不过厨房里只有猫粮,暂且没有狗粮。” 是留给偶尔光顾在门前院子里的流浪猫的。 谢柏珊:“……” 有时候真的挺不想和她这位哥哥说话的。 一句话都嫌多。 这样想着,她望向虞清雨的目光更添上几分佩服。 谢柏珊几乎是刚吃完晚餐就走人了,说是一会儿还要去看彭稚檀的演出。 原本以为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走进了死胡同,但好像从彭稚檀换了新公司,谢柏珊开始实习之后,他们仿佛进入了新的阶段。 半脱离外界压力,又被内部关系挤压的状态下,跌跌撞撞地摸索。 谢柏珊走之前还不忘给虞清雨留下一句——“嫂子,要是我哥欺负你了,你一定要记得找我,就算银行卡不要了,我也一定给你撑腰。” 顶着谢柏彦凛冽的视线,她端着气势,面不改色,然后—— 说完就跑。 虞清雨望着谢柏珊的车子从视线中消失,方才转过头,蓦地对上谢柏彦深沉的眸光。 在她的注视下,他慵懒地弯起嘴角,清润的嗓音虚虚:“真不上心?” 问的是谢柏珊刚刚说的“谣言”。 说是不上心,大概也不尽然。 只是双目对视,似乎有种心虚在慢慢蔓延。 虞清雨先别开了目光,清了清嗓子,站起身,腰间垂落的系带跟着裙摆翩跹而扬起。 踏上两级台阶,又款款转身,翘起红唇:“我以为你至少会负荆请罪的。” 脚步声跟在她身后,踩着她的影子。 在推门卧室门前,谢柏彦抓住了她翩然的系带,将间隔的一步距离化成虚妄。 “这就直接给我判死刑了?” 几乎紧贴着她耳畔落下的低声。 房门在身后阖上,虞清雨微微扬起下巴,笑意更深几分,怠懒的黑眸映照着她明丽的五官,还有细微的动作。 一点点从他手中抽离的系带,还有她愈加扬起的笑容。 她翘起眼尾,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位沈小姐真的很漂亮?” 虞清雨自然是相信谢柏彦的人品,虽然是不知从何而来的信任。 不过被逗弄了太多次,这次她也想小小地报复回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感觉这是个送命题。”他低笑一声,沉缓的轻声带着一点颗粒感绕在她的耳畔。 他的视线掠过她光洁的额头,那里还留着一道黑色的笔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蹭上去的。 眼底笑意更深,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额角,声音淡又清晰:“没仔细看,将目光定在陌生女性脸上超过三秒并不礼貌。” 虞清雨乖乖由着他的动作,精致如画的眉眼在暖色调灯光的映衬下,更添几分瑰艳。 莞尔,她纤细手指在他眉间轻点:“所以不能看陌生女性,就只能看我了?” 谢柏彦动作微顿,薄唇溢出温淡声线,染上几分笑音:“不是只能看你。” “而是目光转向太太时,经常会忘了时间。” 点在他眉心的指尖停在半空,一动不动,停了许久。 半晌,才吐出一口滞留的浊息。 虞清雨转头就走,步子不觉间挂上了几分凌乱,像她紊乱的心跳声。 好像有一种心动,是永远不会习惯的。 时听时动心。 懒懒地坐进沙发,虞清雨搂过抱枕,下巴磕在上面,只露出半张脸,柔旖中绵延着几分暧昧。 她轻咳一声,想要将那让人心绪悸动的氛围打破。 哼笑了瞬,颇有几分不自在:“你就逗我吧。” 谢柏彦站在门前,轻笑一声,声音飘在暖意缠绵的房间里,缀出一点回声,缭绕在她的耳朵里,还有跟着他靠近的距离落下的淡声:“所以很上心?” 说着是问句,但似乎已经落下了肯定的答案。 虞清雨闷闷踢过去一脚,缩了缩身体,离坐在沙发另一侧的男人远了些。 几乎是在她抽离的瞬间,他已经圈住了她的脚腕,将人又揪了回来。 手臂箍着她的腰,重新将她腰间的系带绕在指尖:“太太看起来不太困,那不如我们一起看个视频?” “也不长,大概两个小时左右。” 虞清雨也没挣扎,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懒洋洋地掀眸:“是要看电影吗?” 他们还没有一起看过什么电影,更别提其他什么约会。 第83节 谢柏彦是说过等他忙过这段时间,休个年假陪她的,也算补上她的蜜月。 手机屏幕亮起,谢柏彦打开闻森聊天框,点开刚刚发送过来的一段视频。 虞清雨刚刚燃起的一点期待,还没来得及畅想,就已经被播放的视频熄灭。 那是一段两个小时的办公室监控视频,正是谢柏珊所说的下午会谈商务的场面。 办公室的门半敞着,给孤男寡女留下礼貌又尊重的空间。 一个在办公桌前,另一个坐在会客区,谢柏彦与那位沈小姐没有任何视线对视,各自对着电脑屏幕进行着视频会议。 全程只有公事公办,看不到一点超过界限的行为。 足够证明他的清白。 也是难为他搬出这样找不出一点漏洞的证据。 好生无聊的视频,充斥着专业性的词汇,还有寥寥几句她可以听懂的法语。 像是催眠曲一样,本就今日译本进度不顺身心疲乏的虞清雨躺在谢柏彦怀里,眼皮慢慢阖上了。 视频只放到一半,她便已经安然入睡。 比睡前故事更好用的催眠视频。 虞清雨枕着他的胳膊,无意识地向他怀里缩,明明室内温度不低,却还是想要靠近那个热源。 靠近,靠得更近。 谢柏彦低垂着眉眼,指腹轻轻抹平她叠起的眉心。 手机的振动声,引得他偏过去一抹视线。 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地毯上的手机,是虞清雨的。 不停的嗡嗡作响。 谢柏彦几乎一眼就捕捉到屏幕上的名字,薄唇淡抿。 轻轻抽出被虞清雨压住的胳膊,冷白指骨捞起躺在地毯上的手机,几分淡漠浮上面色。 他是在阳台接通的电话,刚刚点开通话键,那端的男声已经清晰地涌入耳腔。 “今晚掉头离开的那辆车是你吗?” “清雨,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 是宋执锐。 指骨微曲,轻叩在透明澄净的玻璃窗前,一点闷响缓缓落下。 谢柏彦似乎天生对很多事情没有任何情绪,大概是看过了太多繁华或者荒落,他很难对什么事情有太大的情感波动。 但也有例外。 那些例外,无一不和一个人的名字沾上关系。 谢柏彦徐徐转身,望着躺在沙发边上,睡得并不安稳的女人。 平平淡淡的声音:“抱歉,小鱼睡了。” 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慢悠悠说:“宋先生,你可以明晚再打过来。” 听筒那端的声音忽然停住。 沁着几分肃然的安静中,谢柏彦可以清晰地听到电话那端深深的叹息声。 而后,是宋执锐已经调整过呼吸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谢总,需要我自我介绍一下吗?” 谢柏彦依旧是那副徐徐的音调:“很抱歉,自我介绍就不需要了,宋先生的简历及背景资料现在还在谢氏的投资项目库中。” 似是简单的陈述事实,仿佛又带着一点隐隐约约的深意。 话语之间,参差距离,昭然若揭。 “……”宋执锐呼吸重了几分,尤其是在听到谢柏彦很是云淡风轻的调子时,更是咬紧了牙关。 很多事,早已心知肚明。 只是在各自立场,似乎没有将那层白纸戳破的理由。 于宋执锐,他没有立场。 于谢柏彦,他是不在乎。 又是静了许久,宋执锐呼了口气,重新开口:“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想请谢总解惑。” 他踟躇又犹豫,哪怕自己也知晓这样不好,可是依然有各种顾虑在绊着他的脚步。 宋执锐很清晰地明白正是自己的犹豫将一切搞砸,可他又克制不住靠近的心态。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 阳台上,寒风疾驰,透过单薄的衬衫,跟着他慢踱的步子,谢柏彦面色如常,谦谦有礼的模样:“宋先生请说。” 大概除了这通电话,他们之间应该也不会有其他对话机会。 宋执锐的投资签约仪式上,他没有看到谢柏彦,和他签约的是谢氏投资事业部的副总。 十几个副总中的其中之一。 而谢柏彦的名字,只是印在那份投资合同尾页处。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残酷又可笑。 宋执锐声音冷清:“请问让我在清雨生日前去出差考察供应商,是谢总的意思吗?” 可能是意外,也可能不是。 暴雨,积水,错过。 怪不得他的恶意揣测。 一声低笑缓缓落下,谢柏彦唇角啜着淡弧:“宋先生,不好意思,我还是想纠正一下——” 偏冷的声线淡了许多:“你的创业和太太的生日是两回事,其中并没有什么一定要联系在一起的关系。” 几分凛冽压下的气息,冷禁凌然。 顿了几秒,话锋又转:“至于宋先生的问题——” 他应了:“确实是我的意思。” “……”压抑到极致的一点声息透过听筒,被他轻易捕捉。 又被房间的一道轻声打断:“谢柏彦……” 是迷怔睡醒的虞清雨。 清冷气息散去许多,谢柏彦问:“宋先生还有其他需要问的吗?” “……”宋执锐没回答,显然也听到了方才虞清雨的声音。 “不好意思,小鱼在叫我。”谢柏彦淡然自若,薄唇微启,“若是宋先生还有其他问题,明晚这个时候还可以继续打来。” 利落挂断的电话。 谢柏彦推开阳台门,望着还在醒神的虞清雨,他吐出胸腔一口浊气。 虞清雨在沙发上睡得不安稳,几乎没睡多久,就醒了过来。 撩起眼皮望向正向她走来的男人,抬手就环住他的劲瘦:“你去哪里了?” 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谢柏彦回:“屋子里有点闷,去阳台上透透气。” “去抽烟了吗?”像只可爱的小动物,鼻子在他身上轻嗅。 “没有。”谢柏彦低眸浅笑,清隽眉眼扬起。 他似乎只有创业时期压力太大有吸过烟,婚后虞清雨不喜烟味,他便再也没有碰过。 虞清雨仰着脸,被沙发面料压出一点红痕的面颊在他怀里蹭了又蹭,小声喃喃:“我突然想到我都没有去过你的办公室。” 是她刚刚睡醒的时候想得到的事情。 嘴上永远说的不在意,要有礼仪分寸,可是方才梦里似乎还在惦记着这件事。 额头抵着他的腰腹,轻轻叹气:“怎么办,我好像还是有点介意。” 清淡的木调冷香,和娇艳的花草香,渐渐融合。 一点涟漪在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圈圈漾开。 他扣着她的下颚,抬起一点弧度,视线锁在她迷蒙又透亮的水眸中。 淡薄的弧度在他颊面上浅浅扬起,温润端方中染上几分不驯:“太太自然可以介意,因为我有时候我也介意得快发疯了。” 平静无波的语气说着并不平静的话。 虞清雨一时怔住,眨了眨清眸:“哪种发疯?” 头顶是华丽的玻璃吊灯,细碎影绰的流苏清光在眸底绽开。 “大概就是日久生情,然后生情日久。”低沉磁性的音质,透着一点恶劣的肆意。 和他那副风度翩翩贵公子的模样截然相反的气质。 带着几分隐约的危险性:“是后半句那种发疯。” 明艳清绝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恍然。 “谢柏彦……”她愣了几秒,刚刚睡醒还有些怔然,虞清雨还没意识到已经被他的气息包围,“我……”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热的啄吻落在她的唇上,含糊的男声交缠在唇齿间:“如果不好讲也没关系,我们不用急在这一时。” “可是我……”她深呼一口气,浅浅错开一点距离,“不是不好讲,只是我不知道要从哪里讲,好像我还也没想好要怎么讲。” 莫名扰乱她生活的宋执锐,还有无端的纠缠,让她短暂地迷茫。 谢柏彦从未说什么,但她却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继续。 “不急,我们本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一声浅息压下,谢柏彦将她重新拢进怀里,压迫感极强的呼吸覆下,缠绕向下逐渐放肆的动作。 第84节 越过单薄的蝴蝶骨,那里震颤的弧度激起更深的侵略性。 微凉的声线中纠缠上几分哑意,他咬着她水光潋滟的唇:“毕竟投喂小鱼,也不只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虞清雨最近的作息越发向谢柏彦靠近,他一起身,她就跟着醒过来。 揉着眼睛,睡眠严重不足的她倦怠地望着正在系着衬衫扣子的清隽男人,眼皮慢慢阖上。 “我今天要去巴黎。”忽然落下的男声惊扰她的睡眠。 虞清雨勉强撑起眼皮,随意应了句:“哦。”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床前。 虞清雨似有所察觉,懒懒地掀眸,望向面前已经穿戴整洁的男人,他温润笑道:“不问我去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不就是出差吗? 虞清雨扯开嘴角,但看见他面上的淡笑,还是顺从地问了句:“你要去干什么?” 谢柏彦唇角弧度又扬起几分,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领带:“去出差。” 和她料想没有任何偏差的答案。 “小鱼,等我回来。”他拨开她额前散落的碎发。 虞清雨囫囵应了应,重新缩进柔软的被子里。 还没来得及开口送别,正准备离开的清冷矜贵男人已然又踱了回来,还换了套说辞:“算了,不想让太太等。” “太太陪我一起去吧。” 虞清雨疑惑地蹙紧眉心,愣愣地眨了眨眼,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从被子里揪了出来。 剩下来的事情几乎都不用她动手。 “bb,伸手。” 她半阖着眉眼,呆呆地伸出手,由他给她穿上长裙。 还有柔软的袜子被套在脚上,虞清雨晃了晃小脚,微微翘起嘴角。 “bb,张嘴。” 刚刚洗漱梳妆好,就已经递到她嘴边的面包。 虞清雨手都不想抬,就着他的手囫囵咬了两口便不吃了。 行李也是谢柏彦收拾的,她只需要跟着走就可以。 甚至走大概不需要她自己。 “出差都离不开我啊。”虞清雨安静地伏在他怀里,懒懒打着哈欠。 “自然。”谢柏彦似笑非笑,“我的危机意识已经在告诉我该拉响警铃了。” 第50章 chapter 50 虞清雨坐进谢柏彦的私人飞机时候,还在思忱着刚才谢柏彦的话。 眼睫微微垂下,她望着正半跪在他面前给她换拖鞋的男人,心绪忽然放得很柔。 “你的危机意识小雷达在我们之间是可以暂时关闭的。”她弯了弯唇,尾音翘起,几分矜持,“你的谢太太还是很靠谱的。” 谢柏彦抬眸,清冽瞳光迎上她的含情眸。 虞清雨忍不住抬手落在他的发顶,他打了发胶的头发有些硬,微微刺着她的掌心。 她嫣然笑起,就势摸了摸他的头,唇角牵着眉眼一起翘起:“你老婆可以给你满满的安全感。” 他的手指还圈着她的莹润纤细的脚腕,嘴角噙着一抹笑,没有应声。 虞清雨凝着他的面容,谢柏彦的气质清润温雅仿佛刻在骨子里一般,在外他沉敛冷清着神色,总是携着几分疏离。可当他薄唇噙着一点弧度,周身冷清仿佛都淡了许多。 尤其是他凝视她的时候,黑眸也流连着几分情意。 由淡转浓的情意。 虞清雨向来不是吝啬表达自己情绪的人,托着他的手掌,就将人拉到了身边。 发尾落在他肩上,距离在无形间缩近,她细声呢喃着:“老公,你要信我。” 薄凉的眼风眺过来,薄唇轻扯,几分漫不经心。 虞清雨有些急了,歪了歪头,目光瞥向他的俊面,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轻吻落在他的唇角。 “老公,我恨不得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见他没有反应,她拽着他的袖口,红唇轻启,尾音挑起:“是不是要把我的命给你,你才信呀?” 骄矜又娇软的语气,将音调拖得长长的。 很不巧,谢柏彦真的吃虞清雨这套撒娇。 低眉,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咙,不疾不徐:“我暂时还没有成为鳏夫的打算。” 温热的大手落在她的胸口,掌心下是贴合的怦然心跳。 谢柏彦淡然轻笑,唇色润泽,语气服帖:“太太,只管把心揣得好好的。” “你的先生已经收到你满满的安全感了。” 昨夜几乎没睡多久,清早虞清雨就被谢柏彦拉上了飞机,工作了一会儿,眼皮已经神不住地打颤。 正在处理公事的谢柏彦一抬眼,就看见托着腮已经闭上眼睛的虞清雨。 “困了就去睡一会儿。”微凉的钢笔轻轻触了触她的腕子。 揉了揉眼睛,她低头去寻着不知道被自己踢到哪里的拖鞋。 遍寻不到,索性放弃。 虞清雨直直地望着坐在他对面的谢柏彦,一错不错,眉宇间的语意清晰明了。 钢笔被轻轻放下,谢柏彦低喟一声,笑意温温,颇有几分无奈地站起抱起面前的女人,放在里间卧室大床上。 “谢太太,还有其他吩咐吗?”掖好被角,他声线很轻,似是打趣,“比如,需要陪睡服务吗?” “若是谢先生提供,我也可以勉强接受。”大大打了个哈欠,嘴上说着勉强接受,手指已经换环上了他的劲腰。 分明意思是需要谢先生的陪睡服务。 谢柏彦还有公事要处理,带了笔记本电脑半坐在她旁边,勉强也称得上“陪睡”。 虞清雨枕在他的臂弯上,鼻息间尽是属于他的冷杉淡香,将她紧紧包围。 她的眼睛慢慢阖上,很快便陷入沉睡,耳边是刻意放轻的打字声。 睡得很熟。 虞清雨只睡了三个小时就醒了,眨了眨干涩的眼眸,眼皮撩起就是正在会议中的谢柏彦。 卧室里只有他面前的屏幕亮着的蓝光照亮他的冷峻清绝面容,带着蓝牙耳机,他面无表情地听着高管的汇报工作。 察觉到她醒了,黑眸缓缓转了半分,几分柔光若有若无地溅射。 虞清雨是吃过他的亏的,为了树立她温婉优雅的总裁夫人形象,这次她一句话也没说,只眼巴巴看着他工作。 正在汇报中的高管,只看着屏幕里暗色背景的谢总不时偏移的视线,心下越来越忐忑。 通常这个表情代表着谢柏彦对于汇报内容持并不看好的态度。 心下忧惧,高管不由语速更快,还有十几分钟的汇报内容,两三分钟就已经迅速结束。 虞清雨明眸微眨,原本藏在被子里的手指,不知何时探出,小心翼翼地去勾着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指,柔软指腹摸索着分明的骨节。 所有动作停在他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他似乎除了洗漱之外,没有摘下过这枚戒指。 清透的眼睛波光流转一瞬,紧跟着是贴上去的唇瓣。 印在他的无名指上。 “只敢亲手?”语调淡矜,在安静的卧室里蓦地响起。 薄唇溢出一丝笑音:“三个小时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三个小时前? 三个小时前,她也只不过是撒娇求抱抱,哄了哄危险意识启动的谢先生,顺便亲了亲他的唇角罢了。 虞清雨还是思索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视线很快看向他的电脑屏幕,眼睛睁圆。 “你!你!你!” 这人不会又当着所有高管的面,和她调/情吧? 耳廓贴着他的胸膛,笑音鼓震着她的耳膜。 谢柏彦抬手就将人从被子里扯了出来,散漫地回:“放心,关了。” 在高管结束汇报的后一秒,在虞清雨唇瓣摩挲着他的无名指的前一秒。 一刹那的动情掩饰不住。 床头放着一盘草莓,已经清洗干净,连尾叶都除去。 虞清雨漫不经心地含着草莓,望着正在将所有工作收尾的谢柏彦,视线流转中不觉牢牢定在他的清健的背影,一点隐约的线条透过白色衬衫,宽肩窄腰,几乎完美的身材比例。 电话刚收线,谢柏彦转身看到的就是虞清雨盘着腿,手里抱着一盘草莓,直直地望着他,含情水眸漾着清光。 暗色的房间,将一切色彩都覆上了一层蒙版,连鲜艳的草莓也失去了几分光泽,唯有她一双潋滟眼眸,闪着灼然微光。 磁场吸引间,谢柏彦勾起唇角,缓步靠近间,已经躬腰覆上她的红唇。 突然的接吻,让她短暂的迷茫几许。 回神的时候,甜津的草莓汁液在舌尖流淌,红色的果肉在唇齿间交缠,漾起更深的甜,刺激着她的味蕾。 端着草莓盘子的手仿佛也脱了力,果盘被轻轻搁在腿上,印下一层层水渍。 微凉,吹过方才燃起的火苗。 “做什么?”她的眼睛蒙上一层雾色,面颊红润,比手里的草莓颜色更鲜亮。 第85节 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捻过她的红唇,蹭过一点印记,是草莓汁液留下的。 “帮你咬掉不甜的地方。” 他说得一本正经,可做的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虞清雨深呼一口气,咽下软烂的果肉,胡乱地说着:“我又没有那么矫情。” 而且,他这也不算咬掉不甜的地方,明明是—— 面颊滚烫,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从盘里拿了一颗完整的草莓塞他嘴里:“你吃这个。” 谢柏彦由着她的动作,慢慢咀嚼着口中的草莓,只是视线锁在她殷红的面上,寸寸不离。 虞清雨被他盯得几分不自在,那眸底的情绪明晃晃的,无法忽视的。 仿佛卧室内也升了温,好像做什么说什么都背离了现在的气氛。 她低垂着眉眼,咬着唇,那之上留下的清甜还绵延着余味。 虞清雨问:“甜吗?” 咽下口中的果肉,谢柏彦声音低沉下去:“没有刚刚的甜。” 虞清雨倒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只有几厘米距离距离,他的视线正落在她的红唇上,平添又燃起几分热度,方才未被吹灭的小火苗燎得很高,灼烫着她的呼吸。 “谢柏彦,这么会撩,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原本想要推开他的手掌,莫名停在了他的胸口处。 那里燃着和她同样的温度。 冷白的腕子拿起放在她腿上的草莓盘子,放回床头柜上,顺便抽了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大概是无师自通,把最好的都留给谢太太。” 虞清雨连忙撇开视线,不忍再看一眼他的动作,很是僵硬地别开话题:“还有多久到啊?” “还有四个小时。”湿巾被扔进垃圾桶里,他攥着她的下巴转回一点弧度。 四个小时很长,还可以做些什么事情。 早上被他套上的长裙又被解了下来,虞清雨想阻拦,可是触及他幽深的黑眸,又默默放下来了手。 “你不工作了吗?” “结束了。” 在她补觉的时间。 谢柏彦的工作态度一向严谨认真,偶有为她耽搁的时候,也会很快调整。 公私分明,不会影响工作,更不会让工作影响他们的私人生活。 一颗草莓被喂进她的嘴里,虞清雨向后缩了缩,囫囵嚼着果肉,顺便从盘子里捏起一颗草莓礼尚往来地送到他的嘴边。 “你也吃——” 话音突然顿住,只有发颤的尾音。 他没吃那颗草莓。 指尖被他握住,将手里的那颗草莓同样喂进她的嘴里。 一点薄汗打下,浸在她的手背上。 星点火苗,已然燎原。 “bb,你好能吃。”低凉的声线中染上几分哑意。 虞清雨迷蒙地睁开眼,嘴里的草莓忽然不知要不要咽下。 “专心一点,小鱼。”清润嗓音含着笑音,指腹捻过她潮红的眼尾,灼起更深的热度。 他的身影与暗色融为一体,又晃动出一点模糊的画面,眉尾扬起,他低低笑道:“你这样我还要分心去哄。” “那你别……”清甜的声线被娇意铺满,可惜再无其他话音吐出。 下了飞机,虞清雨在酒店又睡了一下午才起床。 谢柏彦已经结束白天的商务会谈,带着刚刚睡醒的虞清雨出门吃饭。 “我们的大翻译家终于舍得下床了。” 虞清雨努了努嘴,揉了揉还酸软的后腰,嘟囔着:“翻译家我哪里配得上,我现在连个小翻译者都不算。” 正是黄昏时候,天边的云染上一层烟粉色,像是油画里被层层染上明丽色泽的落日。 她没注意看路,也不知道开到了哪里,只是看着徐徐落下的烟霞发呆。 “睡了一天,还不开心?”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停下车子,忽然探出一只手,牵住她的手。 虞清雨摇摇头:“没有。” 她最近确实有些烦恼。 “只是忽然想到我进展缓慢的译本,还有一个月就要交稿了,我前半部分童年篇还一筹莫展。” 关于melina书中那段十岁的难民区生活的篇章,她好像总是找不到那种感觉,翻译而来的文字仿佛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 触动不了她,更别谈其他人。 谢柏彦牵着她的手走在街角,十二月的巴黎,已经染上浓重的圣诞气息。 红色的圣诞帽被挂在绿意盎然的圣诞树上,再铺上一层薄雪,将化未化,一点微光闪过。 明明灭灭的链灯在树木间闪耀,仿佛只差一首《jingle bells》。 “你可以到作者小时候的生活地亲自看一下,或者会有些作用。”谢柏彦停下脚步,温热的大手揉了揉她微僵的耳垂。 巴黎的冬日,湿冷浸骨,连吐息也变成道道白雾。 虞清雨鼓了鼓嘴:“我哪里知道她小时候住在哪儿呢,问这种问题感觉好失礼啊。” 她不是没想过这种方案,只是人与人之间独立的岛屿,她所看到的也只是melina愿意呈现出来的那部分岛屿风光。 再多了,就过界了。 谢柏彦的视线转向周围空旷的街道,忽然说道:“就在这里。” “哪里?”虞清雨眨了眨眼,反应了几秒,猛地转头环顾四周,“这里?” 这里便是melina从小生活的难民区。 虞清雨不可置信地扭头又望向他,张了张唇又阖上,可胸腔里鼓舞的震惊还是让她开口:“谢柏彦,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带着她走过凄清的街道,相比于刚刚的繁华街道,这里冷戚了许多。 谢柏彦淡声道:“恰巧知道。” “真的吗?”虞清雨扬着头,想要听他说那个她心里已经知晓的答案。 谢柏彦脚步微顿,低头浅笑:“自然是假的。” 如果不是为了她,他大概也不会踏足这片土地。 “去找你的灵感吧,bb。” 他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然后看着她的身影在他视野中走动,自始至终让那抹倩影落在他的目光中。 让她安心,他也同样安心。 转了一会儿,虞清雨又绕了回来,挽上他的臂弯:“我以前想过很多次来这里看看。” “很多次,可是那股念头上来了如果不出发的话,似乎就没有冲动了。” 她也会对未知的事物有天然的恐惧,只是如果有那个令她安心的人陪同。 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 修建得整齐的避难所,是和巴黎街头相似的红砖白瓦。 还有相似的欢声洋溢。 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哀怨悲调。 “其实好像没有我想象的环境那么恶劣。” 她轻轻靠在他肩上:“其实melina原文中似乎也没有过多描写童年回忆的不易,是我过分理解了。” 想当然地将难民区生活,带上了几分晦暗色调。 “不会就为了给我带我找灵感,才特意来的法国吧?”在一派宁静中,虞清雨忽然问。 暮光落下,浅淡的光影落在他清俊昳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柔和的暖意,莫名温柔。 “若说是特意为了太太,大概也算吧。” “为了项目盈利赚钱,来支撑太太所有的理想。”他声线沉沉,“也为了让太太对自己的作品满意。” 眼波微凝,虞清雨视线垂下他们交握的手掌上。 那道挺拔高挑的身影一直牵着她的手,而她像是被放在天空中的一只风筝,给她自在去飞的勇气,也同样给了她回家的引导。 至少,她的确收到了满满的安全感。 离开难民区的时候,夜幕已经黑了下来。 市区熙熙攘攘的喧哗热闹不绝于耳,安静的寂清被抛在身后。 “现在有灵感了吗?”他忽然问。 答案已经清晰,她的眼底尽是笑意。 热闹的街角,来往的人潮。 是她记忆里的法国。 也将她怦然的心动带来。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过来。” 虞清雨安静地站在街角等他,身后是carrefour,人群往来,有人抱着刚刚采买的圣诞树,枝叶繁茂,无意间蹭过她的面颊。 她触了触自己的脸,才发现那里嘴角的弧度一直是扬起的。 有淋淋细雨落下。 她伸手去接濛濛雨滴,一点湿润打在她的手心,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第86节 虞清雨没有看到身后,一个高壮黑人正透过玻璃窗牢牢锁住了她的身影。 carrefour明亮的灯光映照着正等着爱人归来的纤瘦清丽的女人,一束车灯在她面前微闪。 虞清雨视线聚过去,望着驾驶座上的男人推开车门。 谢柏彦撑着一把黑色大伞,踩着润色的雨光走过马路,款款向她走来。 黑色皮鞋仿佛踩在她的心尖上。 是她印在结婚证上另一侧的谢先生。 虞清雨莞尔笑起,盯着一步步靠近的男人影子,眸底泛起点点柔情。 事情发生得太快,突如其来的一个人影恍然从身后跃进视线里。 在虞清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麻烦高瘦晃动的身影已经交叠在谢柏彦长长的斜影上。 映在水光中。 慌乱中错开的几步,一把尖刃,狰狞的面容,陌生的阿拉伯语。 还有被割开一道裂痕的大衣。 虞清雨怔然地扯着被尖刃划开一道长痕的大衣,清透的瞳孔中倒映着黑人男子愈加狂躁的表情,焦急高嚷地她听不懂的语言,还有他手指遥遥指在她身上的那件奢侈品背包。 心跳隆隆,虞清雨抿着唇,腰间似乎在疼,似乎也不疼,她好像失去了所有感知力,唯有手掌下压着整齐的被刀削过的痕迹似乎在发凉,将她的手掌冻僵。 苍白染上面颊,另一只手按在她的链条背带上,一股寒意从脚底钻上,虞清雨惶然定在原地。 几分茫然间,好像忽然忘记了动作。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虞清雨。” 她偏头望过去,余光里闪现一道寒光。 像闪电般疾驰而过的速度。 还有濛濛落下的细雨,仿佛将所有画面按下了慢镜头。 虞清雨的瞳孔一寸寸缩紧,周遭喧扰的人声和噪杂的惊叫,让一切都染上了异样鲜艳的颜色。 一滴,一滴,在她视线中蔓延。 “哐当”,尖刃清脆的落地声。 同时,还有一声闷重后,缓缓倒下的黑人。 耳边是一片白噪音,嗡嗡作响听不清楚,直至那点点血色染上她的衣角,白色的毛呢大衣上蔓延的痕迹,是属于另一个人身上的鲜血。 杂乱背景音褪去,她听到自己喃喃低念:“谢柏彦……” 心慌与意乱像呼啸的巨浪将她吞噬,还有手上沾染的黏腻的血迹伺机将被波涛留下的蚕食。 泪水跟着滴落的鲜血一同垂下,在她视线中晃着身形的男人,衬衫袖口微微落着,面上是失去血色的惨白。 不远处是刚刚意图袭击她的黑人男子,被横踹在地面上,痛呼不起。 而落在地面上的尖刃上染上了血迹。 “谢柏彦……”她咬着牙,艰难地吐出几个音节。 湿色水光漫上眼眶,视线中是他不断放大的俊面,脚步微乱,却勉力沉稳。 他扯了扯唇角,手中执着的那把伞斜到她的头顶,遮挡了细雨绵绵。 谢柏彦望着她眼底充溢的担心焦虑,还有强忍着哭腔微红的鼻尖,明明唇色已经泛白,却依然温温笑道:“小鱼你现在好乖,别哭。” 温润却勉强。 受伤的手臂想要尽力抬起,想要安抚她的情绪,想要抹去她的泪痕。 最后也只是低低垂落着,血迹绵延,碾落成花。 鲜红,却失去了生机。 虞清雨视线模糊,雾色弥漫,她微微偏过一点余光,定在他挡在她头顶的那把黑伞。 爱是一把倾斜伞。 第51章 chapter 51 爱是本能保护,本能保护是感动。 很多细节映在瞳孔中一遍遍回放,将所有惊吓震撼也一遍遍重映。 比如在那把尖刃对过来的那一秒,横跨几步冲过来的矜冷男人,他下意识挡在她身前的胳膊,还有血迹蔓延却依然挡在身后的受伤手臂。 虞清雨有时候分不清感动和爱的区别,但那顶伞偏过来的时候,她确信了。 她看着谢柏彦在空中微微颤栗的手臂,看着他面色憔悴惨白的脸,还有无力却依然扯开想要安慰她的嘴角。 虞清雨闭了闭眼,充溢的泪水四散拥挤地从眼眶出泻出,冲破堤坝,惊涛骇浪般的将许多情绪翻涌而来。 她攥着他的手,那之上黏腻的血迹在握紧的指腹中向下流。 弥漫的红。 血腥味混入空气中,揪着她的心。 滚烫的泪珠落下,滴在手心里,脆弱的,不安的,将干涸的血迹重新染上湿色。 “先看她的伤。”清润的嗓音卷上了浓重的哑意。 只是那越来越淡的尾音,让她心慌。 “我……我没受伤的……”张口,似乎只留着几分气声,她尝试着放大音量,声线却越来越抖。 虞清雨攥着他的手指握得更紧,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是她唯一的安全感。 “你先检查,不然——”谢柏彦轻咳了一声,连呼吸都虚弱了几分,“不然我不放心。” 红透的眼眶灼灼望着他,眼皮跟着他的咳嗽跳起,胸腔下乱跳的心房也跟着空了两拍。 衬衫袖口还在滴着血点,她系在伤口之上暂时止血的丝巾,跟着他的呼吸脉搏一鼓一鼓的,将油画风淡雅的丝质面料寸寸染上深色。 明明受伤的是他,可到了医院,第一件事却还是让医生替她检查。 虞清雨吸了吸鼻子,暂时忍住哭腔:“我……那我检查……” 虞清雨瓷白的面上还沾着星点血污,斑驳的红慢慢褪成黑紫。她的唇瓣咬得发白,明亮剔透的眸子满是泪痕,像狼狈可怜的洋娃娃,高高拧起的眉尖透着满满的不安。 身上白色的大衣被尖刃割开,但里面还穿了件毛衣,一圈珍珠印在毛衣上,幸运地遮挡了划过来的凶器。 只落了几颗珍珠,细腰上浅浅留下一圈红印。 “没什么大碍,只是破了点皮。”护士只涂了层药,简单包裹了下便去检查谢柏彦的伤口。 显然这位谢先生的伤势更严重,只是方才他十分坚持,请求护士先检查自己太太的身体。 衬衫袖子被剪下来,丝带被放在一边,酒精棉球将斑斓血迹拭去,那红肿微翻的伤口映照在她的眸底,带着潮热的泪水再次翻涌而下。 她很少哭。 也难有情绪崩溃的时刻。 可颤抖的手指,还有紊乱的呼吸,带着一点微弱的气声,俱是她的无助。 “伤口……怎么会这么深?” 虞清雨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像是永不干涸的泉眼,她想要掩饰自己的脆弱,却被汹涌袭来的不安与担忧击溃,仿佛是身体的应急反应。 无用地哭泣。 在漫长的等待中,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覆在她微肿的眼圈上。 徐徐落下的温声,带着安抚的气息。 “乖宝宝别哭。” 不断涌出的泪水打湿他的指腹,染红的棉球换了一个又一个,每扔掉一个她的眼皮都忍不住地跳一下,可虞清雨依然没有错开半分视线。 眼睫落下,只是简单的动作,也刺激着她红肿的眼睛生生发疼。 虞清雨无暇顾及,只是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嗓子依然说不出话,只有一点浅浅的气声。 她问:“疼吗?” 抬手握住他那只未受伤的手指,皱了皱秀气的鼻尖:“你的嘴唇都白了。” 谢柏彦只是摇头,抿着薄唇未开口,抑下喉间痛声,只有微紧的眉心透过一丝波澜。 护士将伤口消毒处理后,瞧了眼比谢柏彦面色还要苍白的虞清雨:“先生,你的伤口没什么事,一会儿缝针过后,就可以出院了。” 她顿了下,又望向神色肃然的虞清雨,微笑提醒:“不过你的太太,看起来似乎有些事情的。” 大概是受到了惊吓,失去了一贯的平静。 锋利的针尖透过皮肤,伤口处麻木的痛觉依然在手术针刺入皮肤的那一瞬,鼓震着神经,额角筋络微微鼓起,喉结很明显地一滚。 谢柏彦咽下一点声息,缓缓吐息,平复了些音调,望向她的眸光一如往昔,温润深情。 他勉力开口:“是我的错,没保护好她。” 已经保护得很好了。 虞清雨喉间发涩,眼睛肿得滚烫,低眸间没有错过他面部任何细微神态。 “谢柏彦,疼吗?”她又问了遍。 虞清雨没等他的回答,向前靠了半步,抬手轻轻捂住他的眼。 “没关系,有我在。” 声线很轻,轻得几乎在空气中很快散去。 清冷矜贵的男人安然被她拢进怀里,谢柏彦深深吐息,将她身上淡淡的百合香吸入鼻腔,汇入身体中,周游流转,才终于放心。 还好,他的小鱼没事。 第87节 缝了九针的伤口,狰狞得难看。 虞清雨去询问护士注意事项,回来的时候闻森已经带着换洗的衣服来了医院。 谢柏彦望向站在门口不动的虞清雨,扯了扯唇角,笑容几分苍白:“小鱼,过来,把大衣换了好吗?” 她的白色大衣斑驳地蹭上血点,又被割了一刀,狼狈又落魄的模样。 虞清雨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对他说不的理由,她安静地踱过来,由着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擦拭着她手心沾染的血迹,还有她精致小脸上血痕。 属于他的血迹。 刚刚止住的泪意,再度涌上,虞清雨面上满是自责:“对不起。” 擦拭干净的小脸重新被泪痕染上:“那时好像是愣住了,我知道要躲,或者要抵抗,可是我却没有动。” 一刹那的惊吓让她慌了神。 她的视线无意间扫过谢柏彦刚换下来的衬衫,满是血迹,破碎地躺在垃圾桶里,心下愈加难受。 谢柏彦指腹轻轻捻去她的泪水,将受到惊吓的虞清雨重新抱入怀里。 娇小柔软的身躯,靠在他的胸膛,鼓震怦然的心跳溢出横生的温情,在一片白寂中带上几分缱绻。 一声低喃落在耳边:“保护老婆那不是伤疤,是功勋。” 回到酒店的时候,虞清雨的嗓音似乎还没有恢复,只有一点气声,需要凑近了听,才能听得到。 “你不能碰水的。”她揪着谢柏彦的衣角,不让他进浴室。 从医院回来,他的身后似乎就多了个小尾巴,几乎他走到哪里,虞清雨就跟到哪里。 眉宇间的担忧还未散去,她的眉头总是拧得很紧。 谢柏彦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说:“身上血腥味重,我简单冲一下。” “那我陪你。”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 平时百般推脱,这个时候又紧跟着他的,一刻都没让他离开过她的视线。 谢柏彦哑然失笑,方才的不安似乎还没散去,她眼底的忧思很重。谢柏彦不知该喜还是忧,只是低头看着她在他受伤的手臂上包了很多层防水。 本以为虞清雨只是开玩笑,当她跟着他进浴室时,他面色还是滞住了:“你这是?” 虞清雨很认真地回:“我不放心,你失血那么多,我怕你晕过去。” 明明嗓子还说不出话,可是却还神思不宁地不停在他耳边唠叨着注意事项。 缓过受伤之初的疼痛,这会儿他已经没什么大碍。 谢柏彦眉眼温柔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见她的五官紧绷着,似乎一直没有舒然。 低喟一声,他望向她的眸光清润如溪:“bb,你的老公还没那么脆弱。” 可虞清雨依然不放心:“不行,我要看着你才安心。” 她眼底的执拗清晰可见,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她连看都没屏幕上的人名是谁,已经将手机丢了出去,落在地毯上,闷重的声响,滚落了几圈。 眉宇间是几乎按耐不住的烦闷。 满心眼里只有面前受伤的谢柏彦。 “好。”谢柏彦应了,抬手将她眉心的折起揉开,轻声细语,“那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若是这样可以让她安心,也未尝不可。 缭绕的水雾模糊了很多细节,显然两个人也没有心情去思量其他。 谢柏彦很快冲洗过身体,慢条斯理地解下虞清雨包裹得层层叠叠的防水塑料,抬了抬下巴:“你也去洗一下吧。” 虞清雨是看着他解开所有包裹,确认过伤口没事,才脱下衣裙的。 只是走入浴缸前,她又忽然停住,转身,几分犹豫:“你能不能别走。我……” 气声中是充盈的不安与脆弱。 “清雨。”他略略抬眼,温润风雅的淡笑,“我就在这里,你去洗,我等你。” 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夜深了,虞清雨轻轻靠在他肩上,吸了吸鼻子,努力嗅着他身上的气味,让她短暂安心的味道。 记惦着事情的时候,她的睡眠总是很浅,半夜一直惊醒,时不时手指放在他鼻下,确定那里均匀温热的呼吸,复又重新睡去。 在一片昏暗中,谢柏彦眼皮轻颤,倏然睁开了眼睛,低眉望着怀里缩成小小一团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 柔软的指腹轻轻抚过她微肿的眼睛,忽而想起了第一次他酒后发热生病。 虞清雨似乎也是这样照顾他的。 因为受伤,很多法国行程临时改成了线上会议。 谢柏彦坐在书房里,面无表情地听着高管汇报项目进程,不时给予几声回复。 书房的门没关,他抬眼就可以看到在客厅里忙碌的虞清雨,大门关了又开。 他细细数着,一上午,她似乎出门了四趟。 临时中午,在虞清雨装作若无其事地第三次经过他的书房门前时,谢柏彦结束了冗长的会议。 “怎么了,bb?” 见他终于结束工作,虞清雨很快跑进厨房,端来她一上午的战果,放在他的书桌上,眼睛微眨:“我做的。” 声线还有些哑,好在已经可以发声了。 “鸽子汤,补血的,我白天转了几个中超才买到的。” 谢柏彦的视线淡淡凝在她明艳姣好的面上,呼吸放得很轻,几分缱绻柔情慢慢在空气中蔓延。 见他不动,虞清雨以为是嫌弃,将汤碗向他面前推了推:“能喝的,我刚刚尝过了,是按照大厨的菜谱严格把控用量的。” 甚至还拉着闻森去买了一个小天平。 谢柏彦抬手将她拉进怀里,指腹轻轻揉着她的耳垂,漫不经心:“我们bb长大了,变成贤惠小厨娘了。” 虞清雨坐在他腿上,小心翼翼地换了个位置,避免碰到他的伤口。 歪了歪脑袋,拿起汤碗,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他的嘴边:“你不要这样说话,搞得我像小朋友一样。” 微微嘟起的红唇,似乎有些不满他的话语。 “你不是小朋友吗?”谢柏彦咽下热汤,味道确实还不错,没有白费她一上午的辛勤劳动。 虞清雨瞥他一眼,很是耐心地给他喂汤。 眼尾微挑:“谁家小朋友要照顾比自己大四岁的大人啊?” 一声轻笑落下,谢柏彦接过她手里的汤碗,将剩下的鸽子汤喝完,放在书桌上。 箍着她腰的手臂慢慢缩紧,意味深长:“那大概也只有我这个受了点小伤,却要劳烦太太为我担心忙碌生活琐事的不负责老公了。” 虞清雨不敢动,怕碰到他的伤口,眉心拧起又松开,总觉得他的话很是刺耳。 “你别这样说。”她犹豫了下,还是妥协了,“好吧,我是你的小朋友。” 昨晚被她丢掉的手机,被谢柏彦捡起,安静地躺在他的书桌上,昨晚那通电话,他没去看是谁,但大概有所猜测。 虞清雨也没看未接来电,她打开手机,搜寻着酒店附近的教堂。 “想去教堂?”眸光略过,他忽然问。 虞清雨低低应了声,低头望向他的手臂,那道缝了九针的伤口,不禁又凝起几分担忧。 “想去祈福。” 为她的先生。 虽然从来不信这套,但她心神不安,总想去做些什么,所以她停不下自己的脚步,无论是去采买材料,或者炖汤,又或者去教堂。 谢柏彦只是轻轻揉着她木然的面容,温声说:“那我也去吧。” “为了让我的bb安心。” 谢柏彦受伤的消息藏不住,还是被家中父母知道。 谢夫人来电的时候,谢柏彦只是轻描淡写地略过细节,只说是不太幸运被流浪汉抢劫,其他的陪她去难民区之类的一概没提。 谢夫人自来好说话,只是细心叮嘱着让他好好修养便挂断了电话。 但虞逢泽便不好应付了。 他的电话打来的时候,谢柏彦正在接见访客,她不便打扰,一个人躲在阳台上,声音压得极低。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便收到了虞逢泽一连串的指责。 “虞清雨,你告诉我你没事拉着柏彦跑去难民区做什么?” “你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你是在家里待傻了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吗?” “现在柏彦受伤了,万一谢家问责过来,你知道会给我带来多大的损失吗?” 虞清雨静了几秒,咬了咬唇,只回了一句:“他不是在难民区受伤的。” 心绪复杂,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尤其是屋外还有人,她更不可能这个时候耽误谢柏彦的公事,只好咽下委屈,轻声回答。 虞逢泽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声音拔高,满是数落:“那你不跑去难民区,不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还好只是受伤,如果真出了什么危险,你要我怎么跟谢家交代!” “安分点不行吗?我问你,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虞清雨,你到底能不能安分地做你的谢太太?” 一连串的指责,在耳边落下,虞清雨恍惚了一瞬,眼前又浮现那日谢柏彦血迹斑斓的衬衣,茫然间忘记了开口。 “你们婚后生活不是很幸福吗?热搜都上了多少个了,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 “港城顶级商圈的屏幕你以为是想投放就投放的?你过生日他为你隆重庆生,你自己也清楚那不是只有钱就可以做到的。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虞清雨闭了闭眼,竭力压抑着胸腔里翻涌的不平,声音咬得极低:“我为什么一定要满足的呢?” “我想去做我认为值得的事情,这不是这场联姻的条件吗?” 当初她和虞逢泽对这场联姻达成的唯一条件,眼下却变成了她的父亲指责她的源头。 “你们现在不是很好吗?”虞逢泽听到她的反问更添几分火气,声音透过听筒,音量轰隆震着她的耳膜,“你们现在婚姻幸福,难道不是证明这桩婚事没问题吗?” 虞清雨早该知道的,和她的父亲向来是没有什么和睦的时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眼里只剩下那些利益关系,将所有理想和感情视为粪土,却还要将其冠上世家豪门向来的风气。 第88节 原本她也以为,大概真的是惯来的风气吧? 可也有一个人告诉她,并不是这样的。 “我不想现在和你吵架,如果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数落我为什么要去贫民区,那就挂了。”虞清雨深吸一口气,“而且,我们不是在难民区受伤的,请你不要只听到难民两个字,就理所应当地将责任推卸到那上面。” 虞逢泽被女儿忽然顶撞,气得连连喘息几声,声线失去了平静:“虞清雨你现在嫁人了真是反了天了,你是不是觉得嫁到港城我就管不了你了?” 身后房门忽然被打开,虞清雨回身,望进他担忧的眸光里。 她默默舒了口气,没再回声。 虞清雨只是觉得小时候那个教育她要平等地尊重每一个人的父亲,好像早已不见了。 静了几秒,虞逢泽勉强压了压火气,重重咳了一声:“下周我生日,还记得吗?” “这次六十大寿,我会在京城隆重大办,你记得带着柏彦回来。” 她看着缓缓走近的男人,掩下面上烦躁,只轻声回:“再说吧。” “什么再说!你难道忘了你姓什么了吗?”虞逢泽向来是得理之后,便咄咄逼人,“你爸的六十大寿,你都不准备回来,你还记得‘孝’字怎么写吗?” 虞清雨忍不住了,声线陡然升高:“柏彦刚受伤,你的女儿也受到了惊吓,你打电话过来一句没有关心,就只是为了让我回去给你过生日?” “你不是没事吗?”虞逢泽被她咽了一句,立刻反击,“你是不是从小娇生惯养的,现在还真把自己当瓷器娃娃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虞清雨也不想在谢柏彦的面前和他吵架。 “挂了。” 心情烦躁,抬手就想将手机扔掉,却被谢柏彦拦了拦,抽出她的手机。 “如果你不想去,就别去了。” 她从谢柏彦受伤伊始,心情总是莫名烦躁,总是控不住心头那股无名火气。 那日的惊吓似乎还有余温在作祟。 虞清雨低头靠进他的怀里,一声声鼓震均匀地心跳将她的心绪慢慢抚平。 咽下委屈,她轻声问:“真的可以不去吗?” 吵架是一回事,可若是她真的不出席虞逢泽的六十大寿,大概又要谣言四起。 阳台温度微低,谢柏彦慢条斯理揉捏着她微凉的耳垂,不疾不徐:“若是去了你会不开心,那就算了。在我这里,你是有这个自由的。” “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到时候我来找个理由,推脱了便好。”眸光闪烁,他低头望着怀里缺乏安全感的谢太太,“只要届时送过去的贺礼,足够隆重,足够给你父亲面子。” 这样确实没什么问题,只是不免舆论压力又落在了谢柏彦身上。 盯着他的人很多,若是再拿这个大做文章,大概又是一轮新的港媒舆论攻势。 虞清雨深呼一口气,埋在他怀里,闷闷说道:“那我如果又去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反复无常。” 她最近总是缺了几分果断,尤其是在面对谢柏彦的事情上。 “小鱼,别想太多。” 话语低沉磁性,一如既往地温和:“离回国还有几天,不必急于这一时做决定。” 虞清雨没吭声,视线缓缓落下,定在他受伤的手臂上,一双秋水剪瞳染上了几分凄哀。 她好像总是需要他来为她善后。 她很清楚这样并不好,却又忍不住地依赖他,信任他,甚至—— 爱慕他。 “谢柏彦,不然我还是去吧。”她揪着他衬衣上的扣子,低低舒一口气。 “要是我耍性子不去,到时候舆论波及到你身上,说你纵妻无度,礼节全失,傲慢自大,我也会不开心的。” 虞清雨微微扬起头,杏眸中潋滟含情,嘴角勉强扯起一点弧度。 “我也想要保护你的。” 第52章 chapter 52 “下雨了。” 拨开窗帘,细雨打湿窗户,雨渍顺着透亮的玻璃淌下,蜿蜒下一道湿痕。 虞清雨睁开眼,乌黑的长发垂在肩侧,像是披了一层黑色锦缎。 懒懒望过去,灰暗的天似乎压得很低很低,让她不禁想起了刚刚梦里的场景。 藕臂探出被子,伸了个懒腰,她的声音含糊不清,闷在喉咙间:“我刚刚梦见你为了保护我被车撞了。” 手指在空中一点一点:“就像那种电视剧里的情节,你推开了我,然后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马路中间等着车子撞向你。” 谢柏彦缓缓从窗边踱回,指骨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嘴角噙着一抹笑,面上尽是纵容。 “继续说,听起来不像什么好梦。” 虞清雨打了个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然后你在医院里清醒过来,呆呆看着我,一句话不说,像个傻子。” 在虞清雨第二次提到“傻”这个字的时候,谢柏彦的眉尾微微挑起,将人从被子里拖了出来。 “我问你,你不会是失忆了吧?”虞清雨就势躺进他的怀里,疲倦地又闭上眼睛,“我,你老婆。” “你傻傻地回老婆,就好像撞坏脑袋了一样。” 在虞清雨的手指无意识地钻进他睡衣里的时候,谢柏彦终于捉住她的手。 三个“傻”。 “就想看我变傻?”他圈着她的手指轻吻,“怎么就不盼着我点好的呢?” 连梦里他都在出现意外。 虞清雨怔住,恍然回神,梦里的场景与前几日的回忆来回交织,还未消退只是暂时压抑下的惶恐惊吓再次翻涌而上。 她吸了吸鼻子,推开面前的男人,闷声说:“你别惹我哭。” 到底谁在惹谁哭? 谢柏彦但笑不语,只是静静揉捏着她的手指。 她眸底荡漾着的不安,他看到了。 虞清雨的二十四年生活,也算是过得顺风顺水,从小也没受过什么大的委屈。 虞逢泽虽然控制欲极强,但她一向很有自己的主见,并且极其坚持。即便和父亲争执,也有总会寻找其他途径去实现自己的目的。 曲线救国,最是有效。 硬碰硬大概是最不划算的行为,尤其是虞逢泽年岁上去之后,身体并不如往日健朗,她也无意再去顶撞。 更何况在外国的小舅尤其宠她,每次她和虞逢泽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再忙也匆忙赶回来,为她撑腰。 还有自小宠爱她的继母,苏倪是真的将她视如己出,弥补了她空白的另一半童年。 若是真的论起意外,大概有两次,一次是童年那次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另一次大概就是这次的受伤。 第一次是自己受伤,打了石膏之后,翌日她就已经没什么事情,照常活蹦乱跳,只是跳得不太方便,其实的并未影响什么,她也没有多余负担。 可这次却不一样的。 “我真的很怕。”她的目光紧锁在他受伤的手臂上,那里的红肿渐渐褪去,缝针所留下狰狞的印记依然攫取着她的目光。 护士说后续拆线之后便会好了,可能会留下一点疤痕,若是在意也可以做个除疤,并不影响美观。 谢柏彦自是不会去做什么除疤美容的,他故意逗她那是“功勋”,让她安心,可虞清雨还是不免担忧。 “如果是我受伤的话,可能我不会这样后怕。”她的额头抵在他胸膛前,若有若无一声叹气。 大概疼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疼疼也便过去了,可是伤在谢柏彦身上不一样,那日的情形不断在她眼前重回,一遍又一遍的战栗。 还有一遍又一遍的心疼。 谢柏彦注视着怀里女人精致的脸蛋,还有黯然的眼神,那里凝着的满满情绪十足十都是因为他而起的。 薄唇微勾,兴味盎然,大手控着她的腰,略一用力,虞清雨便被他掌着横跨坐在他的腰上。 湿热柔软的呼吸洒在她面上,谢柏彦神情自若,声音低悬:“bb,如果你受伤的话,我也会像你一样的。” 法国冬日的清晨,天地间扑洒着湿泞,而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依然一室安馨。 暧昧环绕,虞清雨很快掉落他设定的深情陷阱中。 “你不会。”她嘟着唇,语调有些低沉,“你从来不形于色,八风不动,看你破戒,除非天塌了吧。” 除了几次意迷情乱的情事外,她似乎很少见他面上现出几分波澜。 谢柏彦习惯了将所有情绪掩藏,在外自来是谦谦贵公子的模样,片叶不沾身。 他半靠在床头,冷白的长指揽着她的柳腰,沿着那里窈窕的曲线,描绘着记忆里的玲珑有致,眉宇间依旧是冷静温和。 薄唇缓慢溢出平淡的语调:“我不是和尚,不信神佛,更何况我已经破戒了。” 几乎是明示了。 手腕压着块垒分明的肌理,灼烫的温度让她面红,即便她再迟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果然男人破了戒,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她小声嘟囔了句。 谢柏彦在外矜冷禁欲的模样,装得入木三分,私底下,也只有她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手腕探到背后,虞清雨试图捉住他不安分的手指:“你老实点,和你认真说话呢。” 他手掌在她的蝴蝶骨上轻轻摩挲,轻而易举地反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几分恣意爬上眉梢。 “好的,听太太训话。” 虞清雨眨了眨眼,头微微后仰,靠在他的膝上,抿抿唇,吐出胸腔浊气,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谢柏彦,上次我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的那些事情……” 脸颊微微泛红,她掂量着他的表情,语速愈来愈慢,沉静地说:“现在我好像捋清了些东西,你要听吗?” 大概谈起过去的事情会不太愉快,但似乎隐瞒也不会长久之计。 于她自然没关系,但她不确定于谢柏彦是否有所影响。 她也有私心,她并不想扰乱这段摸摸索索跌跌撞撞终于达成暂时平和的关系。 第89节 谢柏彦靠在床头,短发微乱,依然就是那副姿容端方的贵公子模样,偏冷的声线中染上几分暖色。 “小鱼,法语是你的专长,你该明白的,法语中有十五种时态。”指腹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温度,似玉般沁润,落在她眼尾处的红痣上,“虽然落在笔上只是几个字母的区别,却把现在过去还有将来分得很细。” 虞清雨瞳仁中闪烁着几分水光,她的呼吸倏然放得很轻,所有不安似乎都被水意携走,只留下漫漫润泽。 他低眸望她,黑眸微沉,压着几分温存:“相比于这种精细化分的语态,我好像更习惯于国语含蓄模糊化的措辞。” 虞清雨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被他握住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就交缠在一起,插入指缝,十指紧握。 “你、你什么意思……” 心跳隆隆,将很多朦胧的情意重新带到她面前。 “即将会淡忘的过去时态,比起现在和将来,这已经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爱在当下,是谢柏彦的答案。 他的嗓音淡淡,却卷着浓浓的柔情。鼻子一酸,虞清雨眼眶微红,很多话想说,却被鼓涌的涩意压下。 最后也只化作一句——“你们谢家不是没有离婚的先例吗?” 瓮声瓮气:“我可不是好惹的,要是你想跟我变成过去时态,我怎么也要给你扒层皮下来。” 色厉内荏的模样,明明眼睛还红着,却装作决绝的模样对他放狠话。 谢柏彦温润而笑,刮了下她精致的鼻尖:“不巧,我怕疼。” “还是想好好保护好我这副让太太迷恋的皮囊的。” “谁迷恋你了……”她小声嘟囔着,忽地扑进他怀里,仰着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揉了揉她凌乱的长发,手指穿过她的乌亮的长发,谢柏彦眼神微暗,低眸间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其实总觉得对你还不够好。” “怎么会呢?” 虞清雨第一个不同意,虽然他们的开始并不如正常夫妻般,但谢柏彦给她的也绝不止是平常。 尊重,理解,还有未曾言说的爱。 “大概是因为,爱是常觉亏欠。”谢柏彦指腹轻轻落在她潮热的眼尾处,神思几分恍然,“所以总想将最好的都带给你。” 想让她自由地飞,实现自己所有理想追求,看着她最明媚的笑容。 静了几秒,虞清雨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划破一片安静:“你爱我啊。” 不是疑问,是肯定。 窗外的雨似乎停了,灰蒙的天也现出几分光亮。 谢柏彦迎上她的眼睛,唇角弧度微起,温和又情深:“大概,只有你这条小笨鱼不知道了。” 好像很多事都寻不到什么标准答案。 谢柏彦所处的家庭环境带来的隐忍和优雅,绝对的掌控力和可靠性,他身边的同类大抵如此。 但虞清雨不一样,在乖顺听话的大家闺秀和无所顾忌的肆意妄为中,她是另外一种。 鲜活又自由。 “说起来像是不太清醒。”徐徐嗓音略过她的耳畔,鼓噪着她的耳膜,激起电流簌簌,缓慢地向下流动,聚在她赤红的心房处,无所停止的悸动。 虞清雨怦然的心跳声几乎越到了嗓子眼,几乎一张嘴,那乱跳的心房便要肆意叫嚣着什么。 她茫然捂着胸口,却不知道要去捂什么。 “那你现在清醒吗?” 他的眸光一错不错凝着她,声线含笑:“不清醒,但也不想再清醒了。” “从看到你的时候就已经不清醒了。” 眼眶灼烫,似乎有什么液体在拥挤着寻找着向外的出口。 虞清雨不想哭,闷闷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试图按下澎湃的泪意。 他的大手在背后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像是在安抚一只柔弱的小动物。 无言中,是明晰的情意。 时间在相互依靠中流淌,不知过了多久,虞清雨猛地从他怀里直起身体,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忘记了,我要去炖汤了。” 刚要起身的大腿却被他按住,垂下的修长指骨再度攀上她单薄的肩背。 “别炖了,火气大。” 虞清雨愣愣地眨了眨眼,缩了缩肩膀,想要躲开他作乱的手指,怀疑的语气:“……你别告诉我是那种火气大?” 谢柏彦低低笑起,低哑声线肆意撩拨着她的心弦:“太太,我只是受伤,不是去做和尚。” “你也知道你是受伤了。”虞清雨想挡着胸口,睡裙被扯开,想要压着裙角,一片清凉又从锁骨向下蔓延,她索性不动了,眼风横过去,“受伤了,还要乱搞。” “和太太自然不算乱搞。”他薄唇间咬着她的呼吸,将乱序的心跳也传递给她,又缓缓趋于同频。 虞清雨面颊上晕染上一层薄红的烟霞,她不敢去推,怕碰到他的伤口,小小地躲避着他的动作。 只不过有人很是恶劣,她越是躲避,他越是肆无忌惮。 轻而易举地制住她的行动,重新将人推倒,坐在他沟壑分明的腹肌上。 在虞清雨不知第多少遍提醒他手上的事实时,谢柏彦扯开床头的小方盒,递到她汗湿的手心里。 薄唇啜着淡弧,喉间溢出低哑音节:“那你来不就好了。” “任由谢太太指挥,谢某悉听尊便。” 谢太太骑虎难下,只能勉强接过指挥权。 可惜她的指挥并不顺利,战未过半,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最后还是被谢先生篡权夺位。 对于这场失败的战乱,她将所有原因归于被谢先生不断影响中断的瑜伽锻炼上,望着他的目光更添几分不满。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虞清雨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去伤感了,早就忘了什么惊吓不安。 谢柏彦神清气爽地穿好衬衣,准备工作,还不忘调笑体力不支的谢太太:“这次太太可以安心了,受伤也不影响我的能力。” 虞清雨恨恨蹬过去一脚,卷了被子翻身就睡。 连同炖汤也一起忘在脑后。 虞逢泽的六十大寿宴会办得格外隆重,他眉宇间漾着几分喜色,尤其是看到虞清雨挽着谢柏彦出现的时候,更是眉眼舒展开。 “还知道回来啊。”虞逢泽斜一眼今日穿着淡雅的女儿,一身淡黄色礼裙,只带着一条星轨碎钻项链,露出精致的锁骨,美则美矣,只是似乎素了些,少了些珠光贵气。 虞逢泽颇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在转向谢柏彦时明显换了副神情,笑容和蔼:“柏彦工作这么忙,还有空过来,真是太客气了。” 谢柏彦只是微笑:“怎么会?这是我们应该的。” 他今日送了件红珊瑚摆件,足足一米高,恢弘壮观。鲜活生动的红色,从内向外晕染,深浅不一汇聚成瑰丽的色泽,是他在前几年佳士得拍卖会上以八位数拍回的艺术品。 是虞逢泽最喜爱的那种礼物。 足够有面子。 虞逢泽收到礼物,果然笑得合不拢嘴:“柏彦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怎么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又瞥一眼从进门就没说话的虞清雨,似有似无一声叹息:“小女任性,还得你多多体谅。” 听到这话,虞清雨面色微凝,手指忍不住掐着掌心里握着的谢柏彦的手臂。 谢柏彦言笑晏晏,只与虞逢泽应和两句,三言两语将话题别开。 等虞逢泽去接待其他客人,他才转身望向抿着唇的虞清雨,低声:“你掐着的是我受伤的那只手。” 虞清雨慌忙放下手,心下不安,视线追了过去,几分紧张。 又忽然拧眉,扫过他两只手臂,眼波横过去:“你又逗我。” 谢柏彦看着她一连串动作,不紧不慢弯起嘴角:“逗你开心一下,别板着脸了。” 虞清雨漫不经心提起一点笑弧:“我尽量吧。” 只是来时已经做好了准备,听到父亲说什么都不要在意,但是听到那些话的时候还是不免落了些神色。 今日虞逢泽的生日宴会办得盛大,邀请了不少政商人士,虞逢泽在台前一番激情洋溢的讲话结束后,气氛便进入了平稳降落期,三两成群,各自说着些八卦琐事。 虞清雨想听不见也难。 “听说前阵子,宋家的那位被放出来了。” “经济犯罪调查了许久,最后无嫌疑被放出来了。” “还不是得罪人了,现在就算放出来了,那么大的家业不也都没了。” “他儿子出息啊,听说又东山再起了呢。” “这才哪到哪啊,不过是刚刚起步,往后还有的路可走呢。之前冯家那位阻拦他融资的事情,你听说了没?” “他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怎么还背地里下死手呢?” “我听说啊,真的是我听说的,真假另说,听说宋家那事,就是冯家搞的,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快就收购了宋家的几个项目呢。” 刚刚应酬归来的谢柏彦缓步走至她身侧,眉心微拧,看着她一脸倦色,轻声问:“小鱼,累了吗?” 虞清雨敛下面上神思,仪态万千地抬手挽过西装笔挺的男人,靠进他怀里,方才眉目舒展开:“有些困了,都怪你。” 这人借着不让她担忧的由头,折腾个没完没了。 这下她确实没什么心理阴影了,身体快有阴影了。 “一会儿回去泡个澡吧。”他温热的大手浮在她后腰处,轻轻揉捏着,传递着几分热度。 媚眼潋滟,她正欲说些什么,忽然人群一阵骚动,循声虞清雨望了过去。 挺拔高挑的一道身体,合体笔挺的西装,俊美潇洒的面容噙着一点淡笑,在惊呼议论中,迈入奢贵繁华的宴会厅。 是刚刚还在舆论中心的宋执锐。 “虞叔叔,生日快乐,家父身体不好,无法前来,只能我代为前来祝福。”仪态礼物,任谁都挑不出任何错处。 虞逢泽愣了一瞬,很快回神:“没事,身体为重。”他接下宋执锐的礼物,回身递给一旁的苏倪。 视线却偏向虞清雨站着的这一角,再转向宋执锐时,他的笑容淡了许多:“心意到了就行了,谢谢你的祝福。” 虞清雨只望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便转向面前的男人。 第90节 角落处光线微暗,映在他清冷矜傲的面上,淡漠如夜色流转,光华不减。 察觉到她的目光,谢柏彦微微颔首,揉了揉她的发顶,静静摇摇头。 浅浅落下的让她安心的眼神,虞清雨缓缓舒了口气,靠在他怀里,没再说话。 似乎她真的没什么特别担心的,不知何时而来的信任。 宋执锐俨然成了宴会上的热门人物,不停环绕在他身边探问他创业细节的人,比今日的寿星都拥挤。 虞清雨无意看热闹,扯了扯谢柏彦的袖口:“我们回去吧。” 她的高跟鞋不太舒服,站得小腿疼,大半体重几乎压在他身上。 谢柏彦和虞逢泽打过招呼后,便带着虞清雨离开,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提起半分力道,让她更方便行走。 “清雨。”遥遥追上来的一道男声。 由远及近。 谢柏彦脚步一顿,略过她明艳的容颜,余光向后扫。 虞清雨拧着眉,几分烦躁,前几天宋执锐有打过来几通电话,但那时因为谢柏彦受伤,她无暇顾及,只当没有看到。 却没想到,她会在京城又再次看到宋执锐,几番纠缠下,不免燥意翻涌。 她挽着谢柏彦的臂弯,红唇微扯,正欲发作。 宋执锐敏锐地捕捉到她的不满,眸光一滞,依然微笑,将视线转向漠然无言的谢柏彦:“清雨,我可以沾个光,和你的谢总单独聊聊吗?” 虞清雨眼睛倏然睁大,几分不可置信,茫然地望向身侧的男人。 谢柏彦轻轻拍了拍虞清雨的手腕,几分安抚,眉若远山,抬眸间几分流转的矜贵凉薄。 他迎上宋执锐的目光,眸底深邃不见底,似幽暗的黑洞,带着摄人的魔力。 薄唇溢出淡弧:“自然可以,宋先生。” 第53章 chapter 53 谢柏彦半抱起怀里的女人,轻轻放到车子后座,眉眼温柔,徐徐沉缓:“你先在车里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心下几分异样爬上,虞清雨下意识拽着他的袖口不放。 视线飘忽,在眨眼间被她努力定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眉目清隽,衣冠楚楚,鸦羽般的长睫撩起,漾出一点笑痕,漆黑如墨的瞳仁透着几分少年潇洒意气,和他平时居高临下的倨傲截然不同。 犹豫之间,虞清雨的手指轻轻松开,只留下一句:“那……那你快些。” “谢总,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见面了。”头顶若隐若现的一点朦胧淡光,映照在宋执锐面上,原本不羁肆意的少年也带上了几分稳重。 他的视线绕过面前的男人,遥遥定在不远处的轿车上,单向玻璃,看不清车内任何细节。 谢柏彦逆着光,五官深邃,轮廓被光影模糊,只留下一点暗影。 “宋先生想谈什么?不如直接说吧,时间不也早了,太太已经困了。” 他并未特意想要宣示什么主权,仿佛是平叙家常一样的语气,云淡风轻,悠然自若。 宋执锐微拢西装,神色微妙,浅浅落下一点淡笑:“谢先生大概是知道我和清雨的旧事的吧,我们十几年一同长大的感情,故时因事分开——” 他斟酌着措辞:“先前不忍清雨跟我吃苦,不得已离开,但现在——” 但现在父亲的旧事翻案,家族企业虽然破败,但也尚有残留,加之自己的创业公司已经走向正规,所有事情都在转好,只剩扎在宋执锐心口的那根玫瑰刺。 宋执锐到底是从小精英教育出身的,很多话他依然赧然直白说出,吞吞吐吐,面上染上几分荒凉。 “所以呢?”谢柏彦慢条斯理地摆弄着腕间银色手表,几分漫不经心地抬眸,“清雨少不更事,分不清喜欢和依赖。” 话语微顿,薄唇勾起寡淡的弧度:“幸好早回正轨。” 有关虞清雨的过往,在婚前的调查资料中,他已经尽数了解,若是他真的在意,自然也不会选择这桩联姻。 不过,眼前确实有些在意,为不断出现在他们生活中不安分的故人。 早回正轨? 宋执锐单薄的身形微晃,十二月的京城零下气温,透过单薄的西装,寒意从四肢传至胸腔,连呼出的气息似乎都凝结成冰。 宋执锐勉强提起几分气息:“但我们确实有十几年的感情在,若是谢总不在意的话,也不会为了不让我出现在清雨面前,临时把我派去外地不是吗?” 过去的感情,是他重新开始唯一的筹码。 “宋先生想要什么但说无妨,是想要公平竞争,还是想要给我下战书?”谢柏彦薄凉矜傲的面容,在冰天雪地里染上着朦胧淡色,他轻笑一声,肩头落下的霜白映衬着他冷漠的神情。 不等宋执锐回答,他已经兀自落下答案:“抱歉,两种我都不接受。” “我们是合法的。” 一句话已经将宋执锐所有筑起的勇气轰然掀翻。 “我……”他面色微白,“我会等她的。” 等待向来不是一件对等的交换,落在口中的等待似乎总是很苍白。 连他说出口的,似乎也沾染上几分薄情。 等什么?宋执锐也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做些什么,大概很多记忆就真的从此和他再无相关。 谢柏彦微微颔首,映着头顶昏淡的夜灯,风骨优雅,只是单单站在那里便气质卓然,凛然气息默默挥洒,待察觉的时候已经被决断的威胁感包裹。 眸底情绪晦暗不明,谢柏彦依然淡然:“等与不等,是宋先生的自由,我无权干扰。” “但很抱歉,无论是从事实出发,还是概率学角度,宋先生应该是等不到了。”些许傲慢的语气,却带着浓浓的确信。 在天地茫茫间,被凛然寒气压下,聚成不可摧的坚冰。 宋执锐瘦削的身影在寒风中战栗,他不由扶住了一旁的柱子,深深吐息,白雾飘飘,几分怅然在朦胧中聚起又消散。 忽然一道调笑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一身银色西装的冯黛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他们身后,一边鼓着掌一边走来:“哟,这是情敌对打?” “这种大场面居然被我撞见了?” 宋执锐视线在瞥见冯黛青时,沉凛了许多,而谢柏彦视线并未偏过去半分,他低头看了眼冷色表盘,神色隐隐几分不耐。 “又是为了我们虞大小姐呢?”冯黛青表情有些讨嫌,夸张地笑起,“要不你俩打个赌,看看大小姐究竟选谁?” 谢柏彦清隽眉心微折,瞳光淡漠如寒冰,偏冷声线重重落下两个音节—— “不赌。” 宋执锐回神,缓缓摇头,声音中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决:“清雨从来都不是赌注。” 冯黛青面色一僵,干笑两声,在寒寂的冬夜中划开隐于完好假面下的所有裂痕。 谢柏彦回身望了眼安静停在身后的轿车,嗓音幽幽夹着刺骨的凉意:“我不会拿她去赌,也不需要什么二选一或者三选一来证明什么。” 她只要站在那里,所有答案都不重要。 寡淡的目光在一片安寂中静静转向宋执锐,谢柏彦薄唇弯起,似是游刃有余的笑。 “宋先生,喜怒忧思悲恐惊,总是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但是很抱歉,我不会让出那个失去的机会。” 成竹在胸,万物尽在掌控之中。 话已至此,似乎再无其他需要言说的,谢柏彦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他不在乎身后两个男人的面色,只是款款迈向轿车,走向等着他回家的谢太太。 精美礼裙上裹了件薄毯,虞清雨倒也坐得端庄,只是面上挂了些疲倦。 微凉的指腹轻轻捏了捏她的面颊,眉目间的寒霜还未散去:“小鱼,要下来打个招呼吗?” 虞清雨视线在三个男人身上转了一圈,抿着唇摇摇头,拽住他的袖子,轻声说:“老公,我困了。” 什么神仙修罗场? 还打招呼? 她还想好好活着。 车门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已经重重阖上。 逼仄的车厢,将很多细节不断放大,比如他面上浓重的戾气,尽管已经收敛许多,但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 虞清雨蹬开鞋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面色冷清的男人:“你们……” 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她无意间触及他淡色的眼神,很快转了话锋,装作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算了,我不问。反正过去时态那套理论是你说的,就算生气你也不许耍赖。” 谢柏彦眼底情绪深沉,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带,丝绸的面料柔柔落下,贴着她光洁的手臂,带来点点渗入肌理的凉意。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说话不算的人。” 虞清雨歪着头去瞧他,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思忱着他的话,却不敢轻易开口。 解开衬衣最顶端的扣子,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性感线条的锁骨,谢柏彦抬手就将踟躇着不敢靠近的虞清雨拢进怀里。 “你若是想说便说吧,但大概我知道比你要更多一些。” “啊?”虞清雨懵了。 “那我可以问你吗?” 关于宋家那些事情,她方才在宴会上还听得一知半解,突然出现在她父亲宴会上的宋执锐也让她懵然。 一切都很快,破败在眨眼间,似乎东山再起又在须臾间。 车厢内空调开得很足,谢柏彦面上皑皑寒霜渐渐散去,一点暖意逐渐晕染开来。 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余光扫向面前的容颜精致的女人:“谢太太,你确定要问现任老公关于旧情人的事情?” “哪门子旧情人,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你可不要给我泼脏水。”虞清雨登时眼睛睁圆。 虞清雨下巴轻轻磕在他的肩上,小声嘀咕着:“谢柏彦,你如果要借此机会吃醋,说些有的没的,我可不认的哦。” 谢柏彦俊美昳丽的面容上霜雪融化,溪流逐渐带走寒气。手掌覆在她盘得端庄优雅的发型上,发尖刺着他的掌心,几分酥麻。 他尾音拖得微长,漫不经心:“我好像还没开始吃醋吧。” 第91节 “你已经有那个迹象了,被我的火眼金睛及时打断施法了。”虞清雨嗓音清泠,绵软得勾人,尤其是在哄人这方面,腔调更是拿捏得格外娇软动听。 她轻轻扯着他的衬衫扣子,卷翘的睫毛扬起,一道斜影投下:“要不要我把那谁的联系方式删掉,以表忠心啊。” 现在连大名都不提了,直接用那谁代替。 他的长指慢慢向下滑,勾着她纤细脖子上的那条项链,温热的指腹不时触着她颈侧敏感跳动的脉搏。 “谢某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毕竟那谁都已经活在过去了是吗?” 指甲微微刮着她柔腻皮肤,一下又一下,无法忽视的触碰。 “那……”虞清雨缩了缩脖子,想要躲开他的手指,却又被牢牢束在他怀里。 她琢磨不透谢柏彦的意思,试探地问:“你的意思是,我和他可以随便联系,你也很讲道理地不在意?” 半阖的眸子倏然掀开,幽深的瞳仁里透过凌然的压迫力,在凛冬季节犹显几分不驯。 轻笑跟着他的冷声一同落下:“谢某也不是非要讲道理的人。” 虞清雨抿嘴偷笑,拿着自己的手机在他面前晃:“你看,你看,我已经把他的好友删了。” 额头贴在他的颈侧,鼓震的呼吸卷着怦然的心跳,传递着他的在意。 “要多哄哄我的家花,不然泡在醋里,可养不好了。”虞清雨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如愿看到他嘴角笑弧扬起,虞清雨终于松了口气,扯着他的衬衫袖子,想要探听八卦消息。 “哄好了吗?现在可以讲了吗?” 谢柏彦云淡风轻地挑眉:“谢太太,想听内幕消息,是需要有条件置换的。” 他的手掌若有若无地向下滑,贴着她单薄纤瘦的身躯。 虞清雨抬眼瞥向司机,轻咳一声,想要将那扰人的暧昧气息挥去。 “你先说,我再决定用什么跟你换。” 前阵子,宋执锐父亲确实被放出来了,之前的经济犯罪并无事实根据,家族企业却是很难再重启。 但由着之前提交的证据,顺藤摸瓜也揪出了不少内幕消息,细枝末节指向冯家的。 冯家现在处于风雨飘摇中,宋执锐占据天然优势,自然想要东山再起,但也需要外人的支持,虞逢泽自然是他想要拉拢的顺位中最靠前的。 这也是他今日突然出现的缘由之一。 至于虞逢泽会不会同意,那也两说。 商场似乎没有永恒的利益关系,之前虞逢泽和冯家合作密切,现在却是急于在这种风口上撇清关系。风光大办的六十大寿,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扭转舆论风向。 轿车停在别墅车库里,司机早已离去。 车厢内空调还开着,不断叠加着暖风热意,不知不觉将一点些许的暧昧弥漫整个车厢中。 虞清雨其实不太在意那些尔虞我诈的商业纷争,她在整个复杂的事件中,只揪到了一个重点:“黛黛要是知道,肯定要伤心了。” “你猜冯黛黛知不知道?”谢柏彦没有给出答案,只是反问。 那些对宋执锐的无私帮助与心意,只是出自朋友之间的关怀吗? “我不猜。” 虞清雨是有所猜测的,但她不想给那个问题落下肯定的答案。 “讲完了,太太也该兑现承诺了。”谢柏彦攥着她的腕子,温热的触觉灼烫着她的神经,“现在,该进屋了。” 这种近乎于明示的话语,虞清雨听得清晰,面上染上红云,小小地挣扎了下,没什么底气:“我不要。” 难得谢柏彦顺从了她的意思,眉尾扬起,低笑:“不进房间也可以——” 清润声线夹着几分哑意:“那就在车里。” 虞清雨杏眸微眨,还未反应过来,谢柏彦已经眼明手快地将她想要推开车门的手扯了回来。 温暖的空调,让呼吸也携着热度,挥洒在面上,只余一簇簇点燃的火苗,将所有理智吞噬殆尽。 “上次说要做瑜伽拒绝我,那这几天瑜伽也做了,总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吧?”他的嗓音仿佛浸上了颗粒感,像是轻轻鼓震的鼓面,是她的心跳。 瑜伽哪里做了?生生从清早的瑜伽被他更改时间到下午的锻炼。 礼裙系带他如今解得倒也熟练,谢柏彦见她挣扎,顺势绑在她的手上。 淡黄色的轻纱薄裙,衬得她肤色如雪,白得耀眼。 “乖宝宝。”手掌轻轻揉着她的后颈,循循蛊惑着她并不坚定的理智。 虞清雨不由手指蜷紧,动弹不得,只觉眼前有水雾氤氲,将她的视线模糊,至于其余的,她也管不了。 “你换个称呼。”乱了频率的呼吸,余光只有车库里沁入的一点极淡的清辉,夜色清冷,却又被贴上来的温度覆盖。 薄唇贴着她的,交缠之间将所有声息咽在唇齿间,是他一句低声:“宝宝乖。” 纤盈的身体全然不受控制,手臂抵在透凉的玻璃上,留下一点雾气,还有喘息带来的热息一同印下。 昏暗的车库,无人的车厢,闷重的气息,将京夜也镀上几分暖意。 “啊……”一点压低的呜咽,让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潋滟水眸透过一点泪光,楚楚动人。 谢柏彦拧眉去望她潮红的面颊,解开细节,将人抱进怀里,声线哑得勾人:“怎么了?” 虞清雨视线迷离,被松开的手腕只是捂着唇,却再无其他声音。 这样面对面的姿势很多情意都无从遁形,还有缓缓升腾的热。 逐渐在狭小空间充溢的热。 谢柏彦的视线微微下落,在她颈上的项链,星轨形状中心挂着一枚十三克拉的钻石,周围簇拥着一圈碎钻,即便夜色昏暗,依然夺目璀璨。 眉尾一寸寸地挑起,肆意撩起的笑意,谢柏彦手指间捏着她的项链:“撞到你牙齿了?” 虞清雨怎么可能回答,她只是捂着唇,水光几乎从剔透的眸子中溢出。 谢柏彦掐着她的细腰,低哑嗓音轻飘飘落下,他说:“这次不会了。” 他咬着银链,一圈钻石垂落在他下颚,映照他冷白清隽的面容,散发着几分不羁浪荡的气势。 一点闪烁的润光在她眸底流连,又缓缓散开。 谢柏彦低头吻她,偏凉的银链在唇齿间回荡,逐渐染上潮热。 翌日回老宅吃饭,坐在主位的虞逢泽,终于想起关怀他们在法国受伤的事宜。 他很是温和地看向谢柏彦:“伤势怎么样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手臂上的伤也不是什么小事,还是要好好养护的。” “……” 翁婿俩气氛极其和谐,虞清雨别过头,不太想听他们絮叨。 隔了这么久终于想起来关怀问候,很多事已经迟了。 虞逢泽视线微转,瞥见虞清雨面色肃然,不由又气血上头,似有深意地说道:“柏彦,清雨自小被我宠得任性娇纵,还是需要你多多包涵。她在外若是有什么礼节不得体的,你就跟我说,我来教训她。” “就像这次,她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连累你在法国受伤,这耽误了多少公事,简直是太过分了。” 若是虞逢泽不提,她只当这件事已经翻篇。可他还要旧事重提,她便按耐不住胸腔里燥气。 虞清雨正欲开口反驳,却被谢柏彦拦了下,他微微摇摇头,止住了她的话头。 再转向虞逢泽时,谢柏彦是一贯的谦谦有礼,笑容温淡,任谁都不出错处:“出门在外意外在所难免,我们也不可能为了避免意外,就真的把自己锁在家里。爸,您说是吧?” 见虞逢泽表情缓和了不少,他不疾不徐又补充:“其实这主要是我的责任,若是我不带清雨出门,也不会发生这事,害得清雨受到惊吓。” “爸,是我没照顾好清雨。” 谢柏彦说话服帖谦卑,润物无声,虞逢泽也不好再揪着这件事,看着女儿一脸冷淡,也懒得再计较,很快转了话题:“柏彦,你们结婚也小半年了,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虞清雨乍一听这话,蓦地被茶水呛住。 不可置信地望向她的父亲。 谢柏彦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掌,安抚性地在她手背上抚过。 微笑:“不急,清雨年纪还小,正是可以冲事业的年纪。” 虞逢泽颇不认可他的观点,摇摇头:“话不能这样说,清雨年纪小,早点生孩子,届时身体恢复得也快,更有时间去忙其他事情。” 眉心深折,虞清雨深呼一口气,却依然压不住胸腔内翻滚的怒火。 这便是她的父亲。 他的眼里只有无休止地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 从职业到婚假,再到生子。 虞清雨冷笑了声:“那照你这么说,生了一个,是不是马上还要生第二个啊,然后没完没了最好生个足球队,你就满意了?” “你怎么跟你爸说话呢?”虞逢泽猛地一拍桌子,横眉冷对。 谢柏彦揽过身侧女人的柳腰,温顺地安抚:“爸,其实是我最近忙于事业……” 父女俩的争执一点即燃。 虞逢泽直接打断谢柏彦的话:“你不要替她讲话,她什么性子我在清楚不过。” “我告诉你,虞清雨,到年龄了就该做什么事!你要是不明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一直没说话的苏倪忽地冷哼,她声音不大,却在一片嘈杂声格外清晰:“你在讽刺谁呢?” 虞逢泽的目光转过去,一脸漠然的苏倪面色冷戚,眉眼间似乎结了一层寒冰:“怎么不生育已经变成滔天大罪了?那我是不是该处以极刑了?” 为了自己的舞蹈事业奉献了所有的苏倪,最是反感听到这种话。 “你别插嘴。”虞逢泽大呼了几口气,捂着胸口,手指在空中生生别向刚刚开口的苏倪。 苏倪面色更冷几分:“我想我家大业大,还是有那点生育自由的吧?如果清雨没有,那她可以跟我走了。” 虞逢泽气得说不出话:“你别又借题发挥。” 争吵不休,似乎是虞家的日常。 父女吵完,又是夫妻吵,根本没有虞清雨和谢柏彦插嘴的机会。 第92节 “头疼。”虞清雨抿着嘴角,几分委屈,靠进谢柏彦怀里,“我们可以走吗?” 谢柏彦拧着眉,低头捂住她的耳朵。 虞清雨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回到自己的婚房,直到进了房间,她才开始发泄。 沙发上的抱枕被她扔了一地,谢柏彦跟在她身后捡起,又被她重新扔出。 扔累了,她坐在地毯上,托着腮,木着表情,静静发呆。 出嫁前的她和父亲的交换条件仿佛像一个笑话,说好联姻过后,他便再不干涉她的人生,又怎么可能呢? 信了这个交换条件的她,才是最可笑的。 不知过了多久,虞清雨垂着眉眼,几分恹恹,干哑的声线再次响起:“我好像一个没有人权的玩偶一样,到了什么年龄就一定要去做什么事情,没有任何自己可以选择的范围。” 听话好像变成了她必须要去做的事,从小灌输的那套不正是如此。 她挣扎着不想被磨平自己的棱角,却好像根本没有人任何作用。 回到京城,回到她父亲面前,便要现出原型。 谢柏彦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她絮叨。 “我知道他在你面前打压我,是为了让你对我好。” “可是明明方法有那么多,为什么非要选让我伤心的那一种。” “我真的很讨厌他那套莫名其妙的言论,仿佛我就像个累赘一下,不能继承家业就好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一样。” 将怀里最后一个抱枕扔出,她扑进谢柏彦的怀里,瓮声瓮气:“他们都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家务事最难断,谢柏彦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背。 “老公……”发泄过后,虞清雨没了力气,嘟着唇,像只吐泡泡的小金鱼。 “其实他对我也挺好的,至少他替我选了个好老公。” 说到底,虞逢泽对他唯一的女儿也算得上相当不错。 说是联姻,他也确实为她挑了最好的人选。冯黛青也曾上门过求娶过,那年是虞冯两家关系最好的时候。 虞逢泽虽然在外野花不断,却也没搞出一个私生子 明明天天说着女儿无用,却也公正过遗嘱继承。几分嫌意地说着大不了虞氏之后找专业的职业经理人打理。 至少他的财产都是她的婚后保证。 大概吧,为她考虑是真的,不合争执也是真的。 像冤家一样。 “若是不想说话那便不说吧。”轻吻落在她的眉心,“我替你多说几句便好。” 他撑起保护伞,保护着她最后的尖锐。 虞清雨埋在他怀里,不想说话,贪恋着一时温暖。 恍惚记起,似乎谢柏彦在外也不爱多言的。 回港的行程定在晚上,一大早司机从老宅送来了两张门票。 “小姐,先生,夫人送了两张门票,请您二位去红螺寺转转的。” 红螺寺,京城最有名求子求姻缘的寺庙。 虞清雨放下手中的杯子,冷哼一声:“到底是苏姨送的,还是我爸送的?” 昨晚闹过一通之后,看样子她父亲还惦记着生子这事呢。 谢柏彦倒是接了两张门票,放下手中文件,神色淡漠:“今天上午也无事,不如去看看吧。” 虞清雨也是第一次去红螺寺祈福,她原本是不信这些的,但陪谢柏彦在她从小生活的城市转转也未尝不可。 “天作一双”磐石后,是被壮观的红色系带簇拥的大树,枝芽粗壮,覆上了一层雪色。 谢柏彦似乎真的有兴趣,他向工作人员买了两条系带。 求子他们之间用不到,但之于姻缘,他确实有些想法。 “你还真的要系。”虞清雨看着他手里的两条红色细带,不由眉眼弯弯。 谢柏彦手里捏着黑笔,两行小字跃然纸上,他眉目舒然,清俊英挺,薄唇噙着一点笑:“若是灵验,不妨一试。” 她低眸去望,并排写在一起的名字,印在红色的布料上—— “虞清雨,谢柏彦。” 上一次这样靠在一起的两个名字,好像还是他们婚礼接亲时,印在婚书上的名字。 只是那时他们都没在意也不会想到之后还会有什么情感牵扯。 忽然想到了什么,虞清雨低眉嫣然浅笑:“你知道之前魏雪乔离开之后,还要了我一个祝福吗?” “什么祝福?” “她让我祝我和你的婚姻美满幸福。” 好像,她自己的祝福还挺灵验的。 虞清雨静静抬眸,望着黑色丝绸衬衫的男人,柔软垂顺地勾勒着他的身形,谢柏彦没系领带,却优雅端方不减。 修长冷白的指骨捻着红色的系带,强烈的反差感,让她心房鼓鼓,无言的怦然在流淌。 “等一下。”虞清雨的脚步跟了上去,“我要给它打个死结。” “这样谁都别想分开我们。” 第54章 chapter 54 沿着红螺寺的台阶向上走,便是中天门。 谢柏彦和虞清雨都是经常锻炼的人,爬山倒也轻快。 冬日绿荫破败,也还有□□的松柏立在寒雪之中。虞清雨套了件厚重的羽绒服,帽子和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只手掌冰凉,被谢柏彦拽着塞进口袋里。 他的体温一向温热,很快就把她的手焐热。 难得的两人时光。 “我少时在京郊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奶奶身体硬朗,喜欢天南地北到处逛,借着假期时间,带着我来京城小住一段时日。” 虞清雨哈出一口白气,跺了跺脚,天气冷,地面滑,她的步子放慢了许多。 “差点忘了问,你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 他们的婚姻,从最开始追忆,还是因为谢柏彦的祖母身体不好,想要迫切看到子孙成家。 虽然,后来他们都清楚那是一个谎言。 “非常好,前阵子还在新西兰潜水,这几日叫嚣着要去跳伞。” 谢柏彦也跟着她的脚步放缓了步调,侧眸望向身畔,虞清雨面上晕染上一层粉白,是天寒所致。 “那奶奶还……挺好动的。”虞清雨弯起唇笑,天色冷冻得她脸有些僵住。 爬到一半,她便不想动了,倒不是累,实在是天气太冷,鼻尖都冻红了,她转身缩在他怀里耍赖。 谢柏彦倒是随着她,也是怕她生病,转身便拥着她往山下走。 冬日的凛风刮到面上刺骨般疼,有他替她挡风,虞清雨缓过来不少,又想到刚刚的话题,她忽然问道:“你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谢柏彦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只是轻轻揉了揉她微僵的面颊,声线依然温润,“她不是把你带到我身边,促成一桩好姻缘了吗?” 疾风卷着雪粒而来,落在厚重的外套上,又被谢柏彦轻轻拂过。 虞清雨跳了两步,带着身上缀着的雪花簌簌落下。她皱了皱秀气的鼻尖,对他这个回答颇有几分不满:“所以只要是她选择的,你都会照单全收,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我?” 高大宽阔的肩背遮挡了大半风雪,谢柏彦听到这话,薄唇溢出一点清浅的笑痕。 修长指骨还带着一点温意,指尖抵在她饱满丰盈的唇珠,带着一点雪意融化的湿气,将那点残留的热度缓缓柔散开。 “虞小姐印在婚姻证上另一半的谢先生,高情远致,蕙心纨质,豁达大度……” 虞清雨忽地打断他的话音,几分迷茫地掀开眼皮,满眼尽是不解:“你在说什么呢?” 这人怎么夸起自己来,这么正大光明,一点都不羞耻的。 踩过薄薄一层落雪,终于行至停车场,谢柏彦将人推进车厢里,解下厚重的羽绒服盖在她的腿上。 眼神幽淡,声音徐徐:“我的意思是,你老公倒也没这么饥不择食。” 清透的眸子微眨,虞清雨嘟着唇,想要掩下嘴角蔓延的笑意,却根本藏不住,半张脸埋在柔软的外套中,只一双泠泠水眸流转着波光,视线跟着他的动作转。 车厢内空调温度开得很高,将外套落下的沉雪融化,化在布料上,染上一片湿痕。 不止有衣服,还有她的长靴。 谢柏彦低身脱下了她脚上的靴子,抽了张纸巾擦拭着她鞋面上的水渍。 她微凉的脚被他揣进怀里,虞清雨后知后觉地想要缩起腿,却被他制住。 手忙脚乱地又去拦他的手:“别擦了,不碍事的。” “天一冷,你便手脚冰凉还没事?”偏冷的音质落下,无波无澜,但莫名带着几分气势,让人不觉顺从。 虞清雨怔怔地收回手,只好由着他动作。 她托着腮,紧了紧身上的外衣,看着他耐心备至的模样,陡然生出一种错觉。 “我现在看你,活脱脱像披着袈裟的玉面菩萨。” 大概是刚刚从红螺寺出来,虞清雨看他也镀上了几分仁爱普度众生的佛光。 谢柏彦的目光缓缓偏过去,阴天光线微暗,光影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下,长睫撩起幽暗冷欲的美感,短发间还挂着未消融的雪点,如玉润过空气,染上属于他的男性气息。 虞清雨抿了抿唇瓣,无端生出一种渎神的错觉。 他眉尾微微垂下,压着眼底可谓之不稳重的所有情绪,抬手扯下她身上微湿的外套,薄唇覆在耳边:“太太今日又想玩这个角色扮演了?” 抬眸将她面上一点波澜纳入眼底,压不住的轻挑从沁透端方的眉眼间溢出:“也不是不行。” “只是我没什么普度众生的理想抱负,不如都留给太太?” 第93节 虞清雨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去捂他的嘴:“谢太太受不起。” 温热的唇瓣贴在她的掌心,撩起升温的暧昧气息,分不清那是身体回温带来的灼烫,还是另一个人带来的属于他周身的气息。 “相信我,太太受得起。”温意的淡笑落在耳畔激起更深的战栗。 果然,开了荤的男人,私底下是装都不装了。 窗外雪势逐渐变大,路旁两侧树木也被一片白色覆盖,银装素裹,茫茫天地。 虞清雨安静地靠在谢柏彦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冷杉淡香,心下安宁。 静谧之中,她脑海中忽然闪过疑问,扭头去往身后的男人:“谢柏彦,你什么事情都随着我的性子,这么纵容,你都不怕我恃宠而骄吗?” 虞逢泽有些话虽然难听,但到底还是入了她的耳,让她也不免去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某些方面失了些分寸,不管是对父亲,抑或是对谢柏彦。 不施粉黛的脸蛋上薄红尚且褪去,眉心微折,似乎很是苦恼。 冷意逐渐消散,她额头上脖子上也渗了点细汗,被他的指腹拭去,眼神低悬,漫不经心地将她身上的毯子又往上拢了拢:“你的性子,再骄又能骄到哪儿去?” 清润的声线轻轻落下,像窗外在空中飘然旋转的雪花。 有他撑腰。 “随你恃宠。” 虞清雨本就自有分寸,再娇纵也不会越过她的底线,至于其他的,根本不需要他来操心。 她思忱了几秒,重重叹了口气,仰着头去瞧他的面容,眼睫轻颤,如蜻蜓点水漾起一点波澜。 “你对别人也这么耐心吗?” 似乎永远理解,永远纵容,永远好脾气,永远绅士。 刻进骨子里的教养,让她偶尔也有些坏心思,想要撞破他的另一面,看他撕碎那道完美无瑕的假面。 谢柏彦漫不经心地掀眸,声线依旧平静,几分促狭夹在其中:“听你这话意思是,想跟我吵个架?” 没想到,虞清雨竟然点点头,含情水眸清澈见底,那里是满满的确定。 红唇微启,字字清晰:“小吵怡情。” 清潭深池般的眸子幽暗些许,谢柏彦微微颔首,云淡风轻地靠进柔软的椅背中,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太太请讲,想要怎么吵,我都配合你。” 虞清雨被他的话哽住,顿了几秒,很是不满地摇头:“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直接熄灭她的热情。 算了,好像和谢柏彦确实很难吵起来。 怡情难度很大,她暂时放弃挑战。 闷闷又转了话题:“你小时候来京郊的时候也见过这么大的雪吗?” “见过。”谢柏彦还是那副矜贵清冷的模样,轻描淡写,“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不知京城冬季气候,手冻得又红又痒,也是遭了些罪的。” 虞清雨讶异地抬眼,瞥向他袖口下那截清健有力的手腕,还有筋络分明的手背。 “我记得小时候有年冬天好冷,那时候我爱美,不喜欢带什么帽子和耳捂,耳朵差点要冻掉了。”眼波微转,眼底很快闪过一点清光,小小扯了扯他的袖口,盎然笑意扬起,“喂,说不定我们以前真的见过呢?” 虽然谢柏彦很想哄她,但还是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幻想:“应该是没机会的。” “那会儿天太冷,我基本都躲在京郊别墅很少出门的。” 面上的笑意恍然消散,虞清雨还想试图挣扎一下:“你看起来也不像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啊?就真的在家里呆得住?” “别墅里设备齐全,健身房和书房,一应齐全,完全够我悠闲度过我的假期时光。”谢柏彦认真地陈述事实。 却见虞清雨面上表情落了又落,神色恹恹,没好气地从他怀里直身,又挪了两下,离他远远的。 “你怎么这么不浪漫?”控诉的调子,“为什么非要戳破事实呢,留一点想象空间不好吗?” 眸光横过去,忿忿不平:“你就不懂什么叫留白的艺术吗?” 说着说着自己倒还真的生气了。 她别过头,望向窗外:“我不理你了,我刚刚遭受了家庭重创,你又给我情感上的重创。” 谢柏彦视线攫住她的身影,她闷闷转过头,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脖子微微往后仰起半分,矜持又优美的弧度。 静了几秒,谢柏彦指骨微曲,轻轻叩在中央扶手盒上,缓缓落下一点声响,清脆地回荡在逼仄的车厢内。 微微一笑,他慢悠悠地说:“明白了,太太这似乎叫做迁怒于人?” 愤懑的目光很快又转了过来,虞清雨扬着下巴,明艳逼人:“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怡情很难,小吵怡情。 好像这样看来也不是很难。 “没有。”谢柏彦温润而笑,尾音散漫地拖长,“是我应得的。” 虞清雨和谢柏彦的“小吵”持续到晚上回港,轿车稳稳停在车库中。 刚推开车门,一个纤盈的身影就扑进了虞清雨的怀里。 虞清雨怔在原地,借着车库昏暗的灯光,望向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孩:“珊珊?” “你怎么在这里?” 谢柏珊身体冷得发抖,腿上无力,几乎站不直身体,整个人靠在虞清雨怀里,被身后谢柏彦大手扶住肩膀,才堪堪维持住平衡。 “怎么等在这里,不进屋?”谢柏彦敛着眉,接收到虞清雨担忧的目光,微微颔首,撑起妹妹大半身体重量。 “那毕竟是你们的家,主人都不在,我怎么能先进去呢?”谢柏珊声音都在抖,不知在车库里等了多少,借着谢柏彦的力道,缓缓走进别墅。 虽然与兄嫂之间关系很好,但谢柏珊还是保留着该有的距离感。 进了客厅,虞清雨给她裹上厚毯,取出一个暖风扇,放在谢柏珊身边吹,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嘴唇不免心疼:“没关系的,有管家在的,下次你直接进屋就好。” 港城的冬季气温虽然不高,但下雨时依然湿冷刺骨,尤其是谢柏珊穿得又单薄,也不知等了多久,她的手掌冻得像冰块一样凉。 谢柏珊接过哥哥递过来的热水,放在掌心暖了会儿,才感觉自己有了点力气。 开口第一句就是控诉:“嫂子,我哥欺负我。” 无端被波及的谢柏彦眉尾微挑,又在虞清雨制止的目光中落了下去。 一声似有似无地轻笑,他淡然自若地坐上沙发,眸色平静地等着谢柏珊的后续指控。 虞清雨将暖风扇开高了一档,随口问:“你哥哥又和哪个大美女单独见面了,让你大冷天等在车库也要给我通风报信。” 一句玩笑话,让气氛松快了许多。 谢柏珊鼓了鼓嘴,又吐出一口气,转念又嘟起唇瓣,水眸莹莹:“阿檀要去内地发展了,还是我哥推荐的。” 嘴角扯开,她有点笑不出来:“我们要异地恋了。” “别人都是口头反对,我哥是快刀斩断麻,直接把人都送走了。”谢柏珊委委屈屈,“嫂子,你要给我做主啊。” 虞清雨视线略过气定神闲的谢柏彦,他正慢条斯理沏着茶,唇上覆了一层淡淡的水光,润着嗓音,闲适悠然:“那你想我为什么要推荐他去内地发展?” 谢柏珊不想去猜,她现在满心眼只有马上要异地恋的焦虑与担忧,自暴自弃地嚷:“既然他都要去内地了,谢氏的实习我也不要做了,反正你们永远也不会认可我们,我做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在小孩过家家,从来都没有理解尊重过我。” “那我还努力什么啊?还不如像以前一样继续摆烂。” “谢柏珊!”偏冷的声线透出浓重的压迫感。 一句话让气氛骤然冷凝。 连呼吸都不由得放轻,唯有取暖器在嗡嗡作响。 虞清雨正欲开口安抚,谢柏珊已经很快地说了句:“对不起。” 声音低却清晰。 再望向她冻僵的面容时,眼眶已经红透。 “对不起,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可是我真的舍不得他。”谢柏珊断断续续地说,“虽然他在港城,我们也见不到几面,可是如果之后阿檀将所有事业中心都转到内地,那大概就真的没什么见面机会了。” “我……我只是想谈个简单的恋爱,为什么会这么难?”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音。 谢柏珊当然清楚彭稚檀将事业中心转向内地后,会比留在这里有更多机会,但分别的情绪失控,一时气血上头,还是没忍住自己的脾气。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谢柏彦声线清冷低沉,他虽然平时对妹妹一向管教严格,但还从未用这样严肃的声音对她讲话,谢柏珊不由怔住,连泪水也止住了。 薄唇溢出漠然的冷声:“因为你现在想的只是谈恋爱,他却要想着如何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旁。” 谢柏珊红唇微张,眼底泛上几分迷茫。 她与彭稚檀之间的身份差,并不只是谢柏珊装模作样在谢氏实习就可以弥补的,所有压力都聚集彭稚檀身上,无论是旁人的讥讽,还是长辈的漠视。 眼眶潮热褪去,只留干涩的酸胀,谢柏珊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咽下,只喃喃道:“要是我们能像你们这样就好了。” 像虞清雨和谢柏彦这样,没有任何身份差异,没有任何家庭阻拦。 虞清雨慢条斯理接过谢柏彦递过来的茶水,轻嗅茶香,却放在唇边没喝。 她懒懒掀眸望向另一侧的男人,散漫地说:“像我们这样啊?” 语气微妙,谢柏珊的注意力很快被她奇怪的语气吸引过去,她瞧了眼面色冷淡的谢柏彦,小声在虞清雨耳边问道:“你们吵架了?” 虞清雨没正面回答,只托着腮,漫不经心地晃着茶水。 “太好了。”谢柏珊一拍大腿,胡乱抹去面颊上的泪水,声音还带着点哭腔,“我终于有正当理由可以声讨我哥了。” —— 谢柏彦早上走得很急,只匆忙和她说了几句话就前去公司。 虞清雨缓了缓神,也没睡什么回笼觉了,努力回想着他早上和她说了些什么,记不清楚,索性直接起床去做瑜伽。 又是个阴雨天,光线有些暗,虞清雨安静地坐在书房里翻译着稿件,镜框里折射着一点电脑屏幕映照的蓝光。 忽地,那道蓝光消失。 吹着暖气的中央空调也跟着停止了工作。 虞清雨摘下眼镜,撩起水眸看了看窗外阴天,起身去按了下书房吊灯的开关,没有任何反应。 似乎是停电了。 她揉了揉眉心,正想下楼去喊闻琳,却又停住了脚步。 小吵怡情,本也只是怡情,闹久了便没意思了。 第94节 斜靠着书柜,她拿出手机给通讯录上最常联系的那个人拨去了电话。 忙音只响了两秒,便是谢先生温润如溪的声线。 “bb,请讲。” 她似乎可以想象到谢柏彦一脸正经对她喊“bb”的模样,忍不住抿嘴笑,轻咳一声,还是秉着平直的音调,红唇溢出几个音节:“停电了。” 谢柏彦淡声道:“闻琳在吗?找她去和物业沟通一下……” 他忽然停住,一声轻缓的笑音透过听筒弥漫在她耳畔:“bb,我现在就回去。” 回家的车子谢柏彦开得很快,踩着一路泥泞,疾驰归家。 刚停下车子,周斯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的哥,你开会开一半,人哪儿去了?” “有事。”谢柏彦透过后视镜,检查了遍着装,拢了拢西装,推开车门。 周斯岑倒吸一口凉气:“有什么事比开会还重要?” 留他和会上一众高管面面相觑。 “自然有比开会更重要的事情,等你成家了就知道了。”谢柏彦慢悠悠地说,“会议你自己也可以主持,我就不给你锦上添花了。” 周斯岑不可置信:“锦上添花?” 真的很劝导他一句别再继续他那劳什子国语学习了,原先清冷自持工作至上的谢总不知什么时候似乎变了许多。 还没等他继续质问,听筒里已经传来谢柏彦云淡风轻的声音,似是噙着笑。 “我太太喊我,挂了。” 第55章 chapter 55 “谢柏彦?”一片漆暗中,轻软的女声幽然落下。 客厅里只有一道手机屏幕散出的光影,那道光影在她视线里微晃,模糊地映照着一个颀长清俊的人影。 “在。”是他低沉的回应。 虞清雨看不清晰,只靠着手电筒里一点亮光摸索着下楼。 “你别动——”谢柏彦的声音还未落下,一声惊叫已经交叠而起。 看不清路,虞清雨刚收回手机,就踩空了最后一级台阶。 “啊!”压低了一点音量,似乎也没太害怕,只是下意识地反应惊叫。 然后毫无意外地摔进谢柏彦怀里。 轻轻呼了口气,虞清雨抬手就揽住身前男人的脖子,埋在他的颈窝里,无言的静谧在蔓延。 “没有电还要跑下来?”虞清雨身形纤瘦,被他轻易抱进怀里。 视线逐渐适应眼前的暗色,谢柏彦将人放到沙发上,刚想起身,环在他颈子上的胳膊还未松开,就势被虞清雨拉着一起坐进沙发里。 虞清雨揪着他的领带,明眸瞥起,俏生生地望过去:“你这是怪我咯?” 尾音微挑,说不清的缱绻意味。 谢柏彦哪里敢说怪她,在一片暗昧中就着微弱的手机光线,只是检查着刚刚的摔倒是否给她留下了什么擦伤。 认真检查过后,他才稍稍放了心。从茶几下拿出一支蜡烛,昏黄的火光,照亮半寸空间。 “闻琳去找物业检修了,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虞清雨是典型的北方人,不习惯南方的阴冷天,在家的时候空调一直没停过,这会儿停电了,空调也断了,不由拢了拢身上棉绒的家居服,又往谢柏彦怀里缩了缩。 “一回来就质问我,谢总现在对太太的态度极差。”手指间绕着他的领带一圈圈缩紧,“果然,男人都是这样,得到了就不值得珍惜。” 刚一回家,就接收到谢太太赤/裸/裸的质问。 谢柏彦握住她微凉的手心,烛火闪烁,斜斜映照着一点光影落在她精雕玉琢的五官上,影影绰绰间,秋水莹润。 他眸光微暗,轻轻搓揉着她的手指,低笑间微阖眼皮:“我哪里敢,一言不合,太太就要和我小吵一架,然后开始冷暴力。” 瓷白柔腻的皮肤映着一层柔光,光晕在她精致的轮廓后散开。 虞清雨秀气得眉尖一拧,搡了搡他的肩膀,对他的措辞很是不满:“我哪里冷暴力你了?” “你昨晚都没理我。”平静无波的音调在幽邃中扬起波澜。 跳跃的烛光撩着一点袅袅黑烟,定格在他清隽淡漠的面容上,虞清雨眨了眨眼,静听着耳畔怦然的心跳声。 虞清雨轻哼一声:“那不是为了哄珊珊,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还没开始异地恋,已经在她家哭了大半宿,还不是她那位好哥哥种下的因。 谢柏彦并不想和她对谢柏珊的事情争执,轻巧地转了话题。 “那你早上也没理我。” 眉心折起,含情眸中水光潋滟,莹润的瞳孔中倒映着变幻的光影,听着他刻意压低的声音,虞清雨不由被扯进他营造的氛围中。 朦朦胧胧间她的声音也不由放轻:“你是不是忘了你最亲爱的谢太太有起床气了?” 歪了歪头,虞清雨忽然感觉有点怪,明明是自己占理,还在质问中,忽然好像就被谢柏彦掌控了节奏? 大势已去,除了耍赖之外,虞清雨找不到任何可以重新掌回主动权的破绽,悻悻耸了耸肩。 懒得再去计较,窝在谢柏彦怀里暖和得舒服,她忽然记起些其他事情:“你今天早上和我说什么了?” 早上他走的时候,她还未完全清醒,只听了大概,再回想的时候已经记不清了。 这会儿再想起来去问,可当事人并不配合,他接收到虞清雨轻柔望过来的一眼,水波流转,似是带着脉脉深情。 朦胧烛火勾勒出来的暗昧,安静之中滋养的缱绻旖旎在他落下的笑音中化为了具象。 “老公和你说的话你都不记得,还说不是冷暴力?” 低凉磁性的声线徐徐落下,在空荡昏暗的客厅里不断回荡放大。窗外的天压得极低,明明还未到夜晚,却已经将天光全部遮掩。 透过模糊的一点微光,明暗交织的光影下,面前男人的五官更加深邃嶙峋,虞清雨一时忘记开口,不知道是他的话噎住,还是被美色迷了神。 “你……就得寸进尺吧,再这样下去马上要演变成大吵了。” 谢柏彦适可而止地停了话头,重新回到虞清雨问的那个问题,他俯身靠近她的耳畔,清冷如水的调子漫着柔情:“我说,怡情也不一定非要吵架。” “晚上回来带你另辟蹊径。” 哪种另辟蹊径? 虞清雨茫然地睁大眼睛,直直望着面前的男人,这样安静的氛围,单独的相处空间,一支安然燃烧的蜡烛,也给阴雨天染上了几分朦胧浪漫的氛围。 呼吸逐渐升温,牵引着逐渐怦然的悸动,在紧贴的距离中逐渐传递给另一个人。 声线低回,鼓震着她的耳膜:“谢太太,你心不静。” 阴冷潮湿的冬日,她最不喜欢的天气,而她又在暗昧之中,这般坐在他怀里,虞清雨怎么可能会心静? 明媚柔光扫过去,披着平静的假面,却仿佛在水面上洒下鱼钩,直直未弯成形状的钩子。 愿者上钩。 总有人愿意咬住她的钩子,在摇晃的烛火中,贴着她的呼吸:“这是病,得治。” 唯一治疗方案,是他不断落下的吻。 浅尝辄止的浅吻,强势肆意的深吻,迷乱的情意在明暗闪烁中蔓延。 交缠的身影落在墙面上,被一道烛火逐渐放大,光影叠加又各自散开,影子晃动间,带出几分浪漫的色彩。 虞清雨第一次意识到为什么那些爱情故事里离不开烛光晚餐,借着暗色而肆意妄为的纠缠。 还有人比她更快意识到这点,温热的手掌嵌入她的毛衣下,在纤盈的曲线上留下簌簌电流,扰乱她并不清醒的神智。 “怡情吗?”他的低声吞咽在唇间间,带着灼热的触碰。 浮光在瞳孔中流转,几分沉溺隐于其中,又在长睫抖动间沦陷。 “停电了。”蝶翼般卷翘的睫毛掀起一点涟漪,她试图去捉他的手指,声线都在颤,断断续续,字不成句,“那就说明……我们的爱情拉闸了……” “所以,你不要……” 话音慢吞吞地含在口中,还未落下,闪耀璀璨的吊灯忽然亮了。 玻璃流苏折射着明亮的光线,将所有昏暗驱散。 虞清雨闭了闭眼,手掌挡在面前,勉强遮住刺目的光线,却被他强硬地扯开。 眼皮试探性地掀起,模糊又清晰的风雅俊面,瞳色深邃,像幽寂的深海,蓄着滔天的波涛。 薄唇轻扯,溢出一点悠然笑痕,在她的目光中,逐渐转浓。 “没关系,现在又重现光明了。” 脚上的拖鞋已然落下,虞清雨试图去捡自己的拖鞋,却被谢柏彦锢住行动。 深刻地让谢太太领略所谓另辟蹊径的怡情。 春节在忙碌中到来。 虞清雨第一次在谢家过年,难免紧张,提前许久准备了新年礼物,却还是不免担心。 除夕夜住在谢家老宅,虞清雨整理着床铺,还不忘去追问刚刚出差归来的谢柏彦:“我们真的不需要早起去拜年吗?” 往年,在虞家是需要守岁的,天光亮起的时候,便要起身去给长辈拜年。 谢柏彦揉着眉心,掩下几分疲惫,按着她的肩膀坐下:“没什么需要拜访的亲戚,只需要睡到自然醒之后,我们一起吃顿饭就可以了。” 虞清雨听着就忍不住皱起眉:“真的可以吗?” “我第一年嫁进你家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挺好的,你陪我睡到自然醒就可以了。” 抬手将空调调到虞清雨一贯适宜的温度,她冬季总是手脚冰冷,极其惧寒,空调温度开得高,有时谢柏彦都嫌热,她才觉出一点暖意。 虞清雨心下惴惴,坐在床上就觉得无事可做,视线只追着他的身影,看着他为她点燃安神熏香。 她是有些认床的,换个陌生的环境总是睡不好。 “你不是从来都不睡懒觉的吗?”嘟了嘟嘴,虞清雨站起身,抱住他的劲瘦,面颊贴在他的肩侧,属于他身上清淡的冷香钻入肌理,平复了许多她的焦躁。 第95节 谢柏彦转过身,拿起她的睡裙,推着她进浴室:“陪太太就不一定了。” 年底谢氏公务繁忙,谢柏彦连轴转出了快一个月的差,除夕当晚才见到最近只在视频通信时才能看到脸的谢太太,不免亲热,却被推三阻四各种拒绝。 “你别动手动脚。”虞清雨推搡着谢柏彦不让他跟进浴室,“这可是老宅。” 她可不想给他的家人留下什么轻浮的形象。 “都是我家。”散漫轻笑。 虞清雨望了望古色古香的建筑装潢,总还是担心隔音效果不佳,严词拒绝:“不可以。” “回家再说。”瞧了眼他懒散的表情,又补充一句,“回我们的家。” 大年初一,虞清雨起了个大早,顺便叫醒一贯作息严苛的谢柏彦。 还没到他惯常起床的时间,谢柏彦躺在床上看着虞清雨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化妆。 “我们家真的不需要起这么早的。” “那也不行,起码基本的礼节尊重要有的。”虞清雨很是坚持。 原本是不太在意的,但现在她是想要好好经营这段婚姻的。 下楼的时候其实也不早了,谢夫人早就起了,见他们下楼要张罗着吃早饭。 虞清雨甜甜送了祝福,坐在餐桌前的时候,才发现桌面上都是饺子。 扯了扯身旁的谢柏珊,她小声问:“你们过年也吃饺子吗?” 谢柏珊摇头,怕她尴尬,也压低声音和她解释:“嫂子,这可是我妈特意让厨房给你包的饺子。就怕你吃不习惯,特意从京城请了大厨师过来。” 虞清雨讶异地抬眸,望向还在忙碌的谢夫人,后者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眼神,不忘问她饺子好吃吗? 她弯起嘴角,温温点头,心下一片柔软。 确实如谢柏彦所说,他家的春节并没有什么特殊活动。 只是今年奶奶回国,有几个姐妹前来拜访。 奶奶紧紧握着虞清雨的手,笑容越来越慈爱:“果然是漂亮,还是我的眼光好。” 虞清雨只是温婉低笑,这种夸赞的话她也不好回,难免显得自恋。 谢奶奶的好姐妹也跟着感叹:“小姑娘简直和柏彦天作之合,两个人长得都好,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这话虞清雨最近听得也多了,只是笑笑含糊过去,也不太在意。 没想到谢奶奶却摇摇头,替她说话:“说什么呢,在小姑娘面前说这话多不好啊。” “清雨年纪还小,脸皮薄,不像柏彦,没脸没皮的。” 为了给谢太太解围,无端被波及谢柏彦摸了摸鼻子,只将那道纤细的人影揽回怀里。 谢奶奶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绕过两个人,两个人举止间的亲昵不是装出来的,她放了心,望向虞清雨的视线越来越柔和:“放心,奶奶不催生,你的身体是自己的,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 是为她撑腰。 谢柏珊“哇”一声,连连感叹:“奶奶,你可真是紧跟时代潮流啊。真羡慕我嫂子有这么深明大义的奶奶呢。” “我难道不是你奶奶?”谢奶奶被逗得笑意叠起。 谢柏珊嘿嘿傻笑,将这个敏感的生子话题略过。 虞清雨肩背挺得笔直,坐了一天几乎脸都要笑僵了,却也有人不断作乱,干扰着她的优雅仪态。 大手轻轻揉在她僵硬的腰窝,谢柏彦问:“一直挺着背累不累?” 虞清雨确实腰酸,又不想在长辈面前失态,只眼风横过去,几分警告。 谢柏彦散漫轻笑,低声落在耳畔:“看到了吗?你现在在我家的家庭地位比我高多了。” “那你别欺负我。”后腰被他揉得发烫,虞清雨咬着音量小声嘟囔着,“不然下次吵完架,我就回来告状呢。” 晚上回家,虞清雨才有空闲给虞逢泽打过去电话。虽然之前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毕竟是春节这样的重要节日。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她站在阳台上,望着窗外不断燃起的烟火,声音不觉放得很轻:“爸,新年快乐。” 虞逢泽那边背景音嘈杂,大概是还在老宅,声音舒缓又僵持,微妙的语气,带着一点尴尬。 “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 “那挂了。”虞清雨轻描淡写,却没动作,只等着他的下文。 虞逢泽果然气极,低啐了句:“死丫头。” “呸呸呸,春节怎么能说这个字呢?”苏倪抢过他的电话,声音温柔,“清雨,别听你爸的,他这几天在家就等着你的电话呢。” “有的人啊,就争这口气呢。” 虞清雨不禁莞尔笑起,她也熟悉她父亲的脾气,不愿多去计较,只说:“苏姨,新年快乐。” 算是略过这一篇。 苏倪寒暄了几句,忽而笑起来:“清雨,你爸说前阵子刚见过,你第一年刚嫁去谢家,初三就不要往回跑了,多陪陪你的公公婆婆,也多陪陪柏彦。” “嗯……”虞清雨莫名眼眶发胀,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急于从那儿之中宣泄出来。 可又被强忍着,她努力睁大眼睛,望着天角不断燃起又落幕的烟火,白雾笼罩维港,酸涩情绪在她心头慢慢流淌着。 虞逢泽的声音挤过话筒,留下他不放心的叮嘱:“记得嘴甜一点……” “知道了……”虞清雨低低应了一声。 电话挂断,她在阳台上站了许久,记忆里京城热闹喧嚷的闹市和港岛霓虹闪耀的繁华,画面缓缓交融。 一件外套轻轻拢在她的肩上。 温热的大手揉着她的发顶,将所有安全感聚拢:“怎么了?想回去了吗?” 侧目,就是他温雅端方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如玉清润:“我去申请航空调度,明天陪你回去,好吗?” 虞清雨只是摇头,望着光晕绚烂的港城风光,长舒一口气,娇软的声音低低回旋,是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气声。 “你要是对我不好,真的对不起我背井离乡来到港岛和你结婚。” 谢太太思家,有些委屈上了。 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你下次再欺负我,我也不去告状了,我直接回家,不和你过了。” 谢柏彦的视线遥遥望着透明玻璃上倒映出的两道影子,并肩靠近,又缓缓交叠归于一个。 偏冷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柔情:“bb,我这种家庭地位哪敢欺负你。” 抬手撩起她的黑缎般的长发,垂眼间眸光微闪。 他的手指修长,发丝缠在指间,柔顺地挽起,又被他从口袋中拿出的发簪固定住。 虞清雨怔怔地望向玻璃中映衬出的人影,模糊不太清晰,却依然可见她发间系着的那支颜色鲜明的发簪。 透亮的冰种红玉雕刻而成的发簪,润着清泠莹光。 “这是?”杏眸溢出一点水色。 薄唇贴着她的面颊,他透过面前那扇玻璃窗,对上了她的视线:“是你的新年礼物。” 缠在她发间的和田红玉发簪,赤如鸡冠,颜色均匀,清透灼目。 色重却不失灵动,精巧绝伦的雕刻工艺将一只流光锦鲤刻在发簪上。 心跳鼓鼓,虞清雨不由抬手去触,几分不可置信:“不会是你祖上流传下来的传家宝吧?” 市面上向来流转着玉上挂红,价值连城的俗语,更何况是这般沁透了色泽的红,水种剔透。 “自然不是,随便从藏品库里挑了块石头。”也就他会把这种贵重珍惜料子这般随意地提及。 见她不信,谢柏彦沉了半分面色,握住她悬在空中的手指,薄唇染上一点笑痕:“好吧,料子其实是奶奶之前拍卖下来的,让我送给你的。” 谢夫人婚礼时送了她一只帝王绿镯子,谢奶奶不甘于后,也掏出了压箱底的玉石。 “只是毛坯料未免有些失了心意,我便请匠人给你做了支发簪。” “剩下的料子顺便做了个同心锁。”被放在她的手心里,还沾染着几分属于他的温度。 发簪,同心锁,定情信物。 虞清雨眼睫轻眨,几分湿意流转,指尖在玉簪后的锦鲤雕刻上细细摩挲。 压着着情绪,化到嘴边也只剩一点淡音:“好看的。” “我很喜欢。” 谢柏彦的目光流连在她春意盎然的面上,指尖捻起一点湿润:“bb,别哭,送你礼物也不是为了让你哭的。” 轻易地调转了话题:“我的新年礼物呢?谢太太。” 虞清雨在他怀里蹭掉眼角一点泪光,吸了吸鼻子:“在保险柜里呢。” 推了推面前的男人,埋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你自己去拿。” 谢柏彦笑着应了,把空间留给她去舒缓。 抬手擦去眼角泪痕,虞清雨不禁抬手又去碰了碰那只红玉发簪,颜色鲜艳得耀眼。 定情信物,想到这个词就忍不住地嘴角翘起。 虞清雨眉眼也跟着扬起又猛地怔住。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红唇微张,一句“完了”还念在唇间间,就已经抬起步子,跑去书房。 那里装着她的保险柜,还有保险柜里的…… 可惜已经来不及,谢柏彦打开柜子,慢条斯理拿出那里藏着的一条黑色项圈。 悠然转头,望着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女人。声音低回,染着促狭的兴味:“谢太太,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虞清雨向后退了半步,吞吞吐吐间,面上覆上一层灼色。 她咬着唇:“如果我说是choker,你信吗?” 第56章 chapter 56 第96节 “这种东西为什么要锁起来?”修长骨节扣在黑色项圈上,沉淡的嗓音里绕着点笑,踩着昏黄的灯光,他缓缓靠近,“好生浪费。” 书房的房门在她身后被阖上,再抬眼,那抹高挑俊美的人影已经立在她的身前,斜影投下,将她的身影全部笼住。 虞清雨的视线几乎不敢向下垂,也不敢落在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她抿抿唇,干干地解释:“不是我买的,是黛黛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首要问题,先撇清责任。 “那她眼光还不错。”他微微俯身,挤压着彼此之间的距离,低沉的声线落下,丝丝缕缕地绕着耳畔,带着她慌乱的神智出逃。 谢柏彦转身,让开半寸空间,望向还敞开着的保险柜,轻笑道:“其实和珊珊的礼物搭配起来似乎也不错。” 虞清雨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只定格在他的衬衫领口,寸寸不离。 视线勉强可以稳住,但思绪却已经飘走,生日时,珊珊送的那件单薄的姑且可以称之为吊带的黑色面料,在她脑海里已经和谢柏彦手中的项圈搭配在一起。 靡丽,诱惑。 不忍多想。 “我劝你适可而止。”掌心抵在他胸前,试图隔开一点距离。 块垒分明的肌理轮廓感受得格外清晰,偏偏他还靠近,似乎想要将那手感传递地更加彻底。 虞清雨复又慌张地想要收回手掌,想退却被揽住腰身。 也无退路,只有被束缚在他怀里不断靠近交缠的呼吸,一点点攀上温度。 脚步凌乱错落,推搡之间,灼热的喘息和交叠的人影,错开又纠缠,最后缓缓归于一个。 第一次躺在书房的沙发上,虞清雨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温热手指在她光洁纤细的颈子上细细摩挲,留下他的指温,清冷的声线带着潮湿的气息,仿佛被拖入一片溪流,流水潺潺,却有枝蔓缠住他的呼吸,陷入春水沼泽。 “进了狼窝,不留下点什么,就惦记着就这样出去?”尾音拖长,温淡中又夹了些意味不明的调子。 再配上那个放在她颈侧的黑色颈圈,仿佛她已经身处狼窝,即将被啮食殆尽。 虞清雨眨了眨眼,微微扭脸,避开他落下的细吻。 唇瓣翕合,像只吐着泡泡的小金鱼,带着潮热的水汽摆着鱼尾,可怜又可爱:“谢柏彦,你拿着这个东西我怕。” 余光瞥过他的神色:“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先丢到一边吗?” 漆黑的曈底晦暗不明,一片浓色之中溢出一点笑,薄唇勾起,轻吻浅尝,咬着她的耳垂,吐出一个寡淡的单音节:“怕?” “那给你拿着,好吗?” 虞清雨懵怔地看着莫名递到她手里的项圈,无所适从。 指尖微微蜷紧,握在皮质的料子上,仿佛被灼烫又猛地松开手。 “你、你、你、你又欺负我。”颤声中又带着一点泣音。 面颊润上一片潮红,在深深浅浅的啄吻下,她已经卸去所有抵抗,软成一池春水。 似笑非笑,谢柏彦拽着她的手指握紧那条项圈:“bb,你可以欺负回来。” 低凉好听的声音绕着她的耳膜,无孔无入钻进身体,鼓噪着灵魂深处一同悸动。 顷刻间,她被他提着腰坐起,一声呜咽咬在他的坚硬的肩上。 似是蛊惑,似是诱导:“我们小鱼欺负回来。” 他勾起黏在她颈侧的湿发,重新绕在她发间的那支和田红玉簪钗上,慵懒的音调将她薄弱的防线彻底摧残。 虞清雨软绵绵地伏在他肩上,却有不断流连在薄背上的长指燃起簇簇火苗。 大有她不欺负回来,他便一直作乱的架势在。 眼眶潮红,呼吸渐重,溢出的声线甜得发腻。 交互的喘息扑在面上,绵绵一片弥漫开来,簇拥出燎高的火焰。 薄汗润着细指,勉强提起的半分力道,捏着黑色的颈圈,动作极其缓慢地将它推到谢柏彦清健的颈子前。 冷白与黑色,颜色鲜明,灼烫着她的视线。 手指一抖,还有他恶劣的反复厮磨,咬着她的唇瓣,将一点含糊的娇声咽下。 颈侧绷起的筋络,滚动的喉结在颈圈下起伏,再向下是他嶙峋的锁骨,带着浓重的侵略性。 虞清雨闭了闭眼,神智在短暂的空白后清明了一瞬。 透亮的眸子沁着水色,还有微红的眼眶,像是被欺负彻底的模样,楚楚动人。 那点水光还未从眸底消散,她已经捏着那条项圈往下。 向下,向下。 动作很快地绕在他的手腕处,勉强缠了两圈,系上了锁扣。 系在颈间是满满的浓□□惑,但系在手腕上就不一定了。 虞清雨吸了吸鼻子,红霞从面颊逐渐蔓延到而后,水濛濛的眸子凝着一点娇纵,横着勾起的音调,指尖在他胸膛上戳了又戳。 “让你欺负我。”眼尾慵懒地抬起,“还不是被我绑在这里,这下动不了吧。” 傲娇的调子,却透着几分绵软的哑意。 几分挑衅,瓷白的皮肤在他视线中摇晃,还有扬起的脆弱弧线,像是在溪水边堪折的芦苇,无一不吸引着他的目光,将那簇火焰推至更高。 虞清雨一时得意忘形,刚刚掌握了主动权,却没急着收付失地,只不断溺着他的呼吸,脉搏跳动在她的颈侧,俱是他的心动沉沦。 等到撩了人想跑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谢柏彦眼尾挑起戏谑的笑意,幽邃深邃的目光在她的视线里寸寸裂开。 跟着裂开的,还有缠在他手腕上的颈圈。 皮质的料子,在他清健的手腕间看上去似乎易碎得可怜。 虞清雨唇瓣微张,眼睁睁看着谢柏彦笑容不羁,淡然自若地将颈圈挣断。 刚刚想起要逃离的身子,被他刚刚释放自由的大手牢牢压下,贴合的衣物摩擦出细微的声音,将很多充盈再度卷回。 声线仿佛碾过沙砾,带着浓重的哑意,其中纠缠着一句她的泣音,若有若无地落下。 “躲躲藏藏不是乖bb哦。” 潋滟水光在眸底晕染开来,雨打清荷,带着战栗的悸动,哭腔夹在轻软的声线中:“我的发簪。” 红润的玉色缠在松散的发间,半落不落。 鲜艳的颜色,映着她桃花满目的明丽面容。 “不会碎的。”挂了点笑,温温地渗入她的身体,融进骨血。 光影闪烁,碎在眸底。 谢柏彦难得在家度过了一个完整的春节假期,只可惜,刚刚收假,他便要出差。 清晨,虞清雨躺在床上,懒懒地看着他收拾行李。 踏着曦光,他缓步走到窗前,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见她眼底流连的不舍,默默低笑。 “虞小姐,麻烦照顾好我的谢太太,有事记得让她和她的谢先生说,还有——” 指尖点在她精巧的鼻尖上:“记得让她想我。” 眉眼清隽的男人,斯文端方,浸透着玉质的音色,服帖又顺耳,即便是有起床气的谢太太,这会儿半点脾气也没了。 她莞尔笑起:“好的,谢先生,已经转发给你的谢太太了。” “不过她问,这次怎么不带着你的小鱼bb一起出差了?” “麻烦虞小姐告知太太。”谢柏彦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舟车劳顿,不忍太太受苦。” 嘴角噙着淡笑:“更何况,我的太太也很忙,她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怎么好让她一直跟着我忙碌呢。” 窗帘未掀开,室内一片昏暗,虞清雨定睛望去,抚着她面颊的手指骨节分明,干净修长,处处彰显着优雅矜贵的气质。 闲闲抬眸,对上他深邃的黑眸:“谢太太说,她很忙,说不定没时间想你哦。” 停在她下颚处的手指微微蜷紧,扬起一点弧度,明眸直直望进他幽邃的眼底,那里缱绻着几分温情,雾气弥漫,将她笼罩。 “没关系,自然是太太的事情最重要。”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她光洁的皮肤,“谢太太留点梦里的时间想她的谢先生也可以。” 笑意演绎,虞清雨眉眼弯弯,柔软的唇瓣蹭过他的掌心:“不用谢太太回答了,虞小姐替她同意了。” 到底还是舍不得,听说这次大概要出去半个月,虞清雨的面色落了几分,轻轻环住他的劲腰。 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说。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奇怪,大概几个月前,谢柏彦天南地北到处出差的时候,她还巴不得他永远都不回来。 可是这会儿,又希望他永远不要走。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虞清雨只感觉这会儿恋爱脑上头。 年初的总是忙碌的,不止谢柏彦,虞清雨也有些忙。 melina的译本已经交稿,在等编辑审阅,基金会年初各种会议层出,她虽然只是名义上的负责人,但不出席到底是不太好。 原本也应该很忙碌的谢柏珊最近在罢工的边缘反复横跳,踩着下班时间她就冲进了虞清雨的办公室。 “嫂子,你今晚不陪我,我就要一个人回家哭唧唧了。” 见她面色凝重,并无作假,虞清雨只好放下公事,陪她出去吃饭。 前车之鉴在先,谢柏珊也不敢带她去什么太离谱的场所,转了一圈,最后选了间大排档。 “虽然门店有些小,但也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谢柏珊怕她嫌弃,解释了句。 虞清雨倒是无所谓,她也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往常路边摊也吃过不少。 “其实这家店,还是阿檀之前带我来的。”哀哀叹了口气,“结果现在就能我自己来了。” 谢柏珊:“感觉现在突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虞清雨低头用热水烫着碗筷,漫不经心地回:“那你和他在一起之前是怎么生活的,只不过是回到最开始的状态而已。” “最开始的状态。”谢柏珊垂了垂眼,“那就好好上我的学,也不需要每日去谢氏报道,身心俱疲。” “安心做我摆烂的大小姐。” 第97节 虞清雨听到这话蹙了蹙眉:“虽然我们都清楚你确实是为了彭稚檀才去谢氏实习的,但也不一定是他走了,你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了。” “那去做还有什么意义呢,反正他现在也不在我身边,我就算挣得了所有人的认可好像也没什么用。”谢柏珊闷闷喝下一杯酒。 虞清雨连忙去挡:“你别喝这么快,今天就我们两个人,若是出什么意外,我没办法跟你哥交代。” 说着心下真的不太放心,拿出手机给闻琳发了条消息。 谢柏珊是真的一肚子苦水,絮絮叨叨了许久,又哭又闹说个没完。 虞清雨默默叹了口气:“其实认可的过程也是一个积累的过程,很多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不可能说让他们认可就认可,也不可能认可了一半先暂停,等他回来,你再去争取剩下一半认可。” 她原本觉得自己不该对谢柏珊说这些的,似乎过了界。谢柏珊性格确实如谢柏彦所说那般天真,但好像若是她不提,大概也不会有其他人跟她说这些。 谢柏珊听了她的话,果然懵怔了许久,面上闪过几分茫然,恍惚意识到这大概才是父母哥哥或者其他家人反对的根本原因。 嘟了嘟唇,谢柏珊忽然几分委屈上头,踉踉跄跄地起身:“我去趟儿卫生间。” 想寻个安静的地方清醒一下。 卫生间就在他们桌子背后几步远,虞清雨便没陪着她,只是视线追着她的身影。低头喝水一眨眼的功夫,谢柏珊身影就消失了。 心下一惊,虞清雨连忙去寻她的身影:“珊珊!” 正是餐厅人潮拥挤的时候,她探头四处寻着,却被人影挡着看不清晰。 “嫂子……”微弱的声音,被不远处高大遒劲的男人挡在身后,虞清雨看不仔细。 听到声音,男人向后望了望,轻易捕捉到虞清雨的身影,手里还攥着谢柏珊的手腕:“哟,一个还带着另一个呢?” 隔着几步远,却被服务生推车当挡住,虞清雨眉宇间绕着几分担忧:“我替她向您道歉好吗,不知她刚刚顶撞了您什么,总之很对不起,能先松开她吗?” 谢柏珊酒意上头,听到虞清雨这般礼貌地请求,更是烦躁,她胡乱挥着手臂:“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劝你现在赶紧放开我,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扬眉邪笑:“怎么了?刚刚不是你往我怀里钻的吗?” 谢柏珊咬牙,只觉得头脑昏沉:“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了!” 虞清雨刚从人群中挤出来,试图想要上前护着酒醉的谢柏珊,却被男人推了一把:“少来多管小爷的闲事。” 身形微晃,踉跄了几步,忽地被一只手搀扶。 熟悉的薄荷香,虞清雨没回头已经知晓身后的男人。 上前一步,横挡在她的身前,宋执锐凛然冷声:“放手!” 攥着谢柏珊的男人几分不耐:“今天多管闲事的人,还真的多。” 推推搡搡,装模作样挥出的拳头,不止是恐吓挑衅,还有试图横扫过来的腿。 所有不安分止于却被宋执锐扯住的手臂,向下掰折的弧度,还有撕心裂肺的惊叫。 一切都很混乱。 直到坐在警察局里,所有纷扰才终于平息。 宋执锐捂了捂自己红肿的嘴角,望向和他隔了三个座位远的虞清雨,心平气和的语气:“你的谢先生呢?” 唇瓣微扯,牵引着疼痛的伤口,宋执锐龇牙咧嘴地痛呼一声。 虞清雨不好置之不理,毕竟宋执锐是为了她和珊珊出头的,轻轻叹气,她远远递出一张方巾。 淡紫色的方巾垂在宋执锐面前,上面还印了一个锦鲤戏水的形状。 是被印上虞清雨名字的方巾,还缭绕着几分百合清香。 他不由怔住,愣了几秒没接。 记不清上一次过这只方巾是什么时候,总之很久很久,久到他默然想起很多过往,宋执锐一时没回过神。 虞清雨摸不清他的意思,见他不接,便悻悻收了手,只说:“他出差去了,我们有各自的工作,也不可能时时绑在一起。” 我们。 虞清雨和谢柏彦。 听在宋执锐耳中,刺痛又心酸。 久久没听到回音,虞清雨望过去,上下扫着他的身形,掂量着宋执锐是否受伤严重,问道:“你没事吧?” 宋执锐并不是这般少话的人。 “没什么大事。”宋执锐低垂着眉眼,忽然又换了说辞,“可能也算有事吧,我的衬衫被划破了。” 他的衬衫在撕扯中被表带划了道口子,扣子也被扯掉了几颗,看上去很是狼狈。 “你——”虞清雨面上划过几分为难,不想和他过分牵扯,但也不想相互亏欠,“那我转钱给你吧,就当赔偿你的衬衫钱。” 这当然不是宋执锐想要听到的答案,一抹苦笑浮上嘴角。 “清雨,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把我拉黑了。” 虞清雨红唇微张,忽然被他提起这件事,似乎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话。 宋执锐偏过头去望他,他们中间隔了三个座位,刻意避嫌的距离,心头涌上几分苦涩。 从亲密无间的青梅竹马,到现在需要隔着距离才能说上一句话,不由唏嘘。 “听说,前阵子你们去法国,他为你挡刀受伤了。” 明明说起也是心酸,他却依然要说,在那道伤口上不断撒着盐。 痛,然后更痛。 “你从小心肠就软,冯黛青讨你嫌,可是你从树上掉下来,他为了去接你骨折了,你便不忍心推开他。”视线悠悠,其中暗藏着几分只有他知道的期待。 “大概这次也是一样的吧?” 虞清雨拧眉,他们相处十数年的情谊,她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换了认真的神情,虞清雨直起肩背:“这次不是……” 她和谢柏彦之间当然不只是心软。 可宋执锐想听的并不是这些,他不想听那句话这样落下,苦笑着打断:“可是你怎么就对我这么狠心呢?” 清俊的面容上染上几分惆怅,浓云笼下,几分阴郁。 “明明你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我也去接你了,是因为没接到你吗,所以你只对我这样狠心?” 只是一次,他们便彻底分开。 他好像总是差了些时机,虞清雨从树上掉落也突然,那时他隔着几十米远,飞奔过来也赶不及。 而现在似乎也是。 一切终结在那个雨夜。 许多回忆不断在记忆里闪现,明明她腿摔断打石膏的每一天,他都弯起腰,背着她下楼。 他们那时最好,可是散得也最快。 指尖捻在嘴角的伤口处,压得很痛,痛得清醒。 他清眸上覆上一层水雾:“那这次,你可以心软一点吗?” “宋执锐,你别这样,我——”虞清雨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怔怔看着他红透的眼圈。 他指尖上沾满了血迹,嘴角扯起,还是原本那个不羁的弧度,可很多事情好像已经不一样了。 “还是因为我没像他那样受伤?”他问。 虞清雨是不愿意再回想谢柏彦受伤的那个画面的。 垂下眼帘,一声叹息,她别无他说,只有一句:“你别太偏执。” 她平静无波的语气让他心绪染上几分慌乱,还有荒凉。 宋执锐放下手,指尖划过衬衫,留下斑驳的痕迹,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清:“就真的不准备再跟我见面了?” 虞清雨皱着眉,似乎很是纠结,指尖攥着手机,缓缓收紧,骨节处隐隐发白。 “清雨,你皱起眉头不好看,像个小老太太一样。”是句玩笑话,但虞清雨笑不出来。 她松开手机,站起身,迎着门外一点凉风,传过她清软的声线:“宋执锐,你别做傻事了。” 那已经是她的态度。 可也有人固执地选择不听。 “再苦再难都熬过来了,我怎么会现在做傻事呢。”宋执锐也起身,跟了两步,却停在礼貌距离之外,“我只是想把失去的找回来而已。” 虞清雨没有回头,身后细碎的声音她听得清晰,但并不想将许多事情挑得那么直白。 “其实你东山再起,我是为你高兴的,今天你可以将颐园佳景那套别墅再买回来,也可以把之前抵押欠款的艺术品赎回,但人走散了就真的散了。” 在那个雨夜,或者更早的时候,他独自一个人离开的时候。 他们就已经散了。 她说:“我以为在你发现我拉黑你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我很在乎谢柏彦的感受,就当是未雨绸缪吧,虽然他现在没说什么,那也只是因为他的修养并不允许他说这些,但并不意味着我可以继续这样做。” 大概谢柏彦真的是最了解他的人,他纵容她,宠溺她,却也知道她心中那道界限分明,不会逾距,不会越界。 恃宠,却也只对他一个人娇纵。 一片静谧,只有疾风吹过玻璃窗,落下鼓震的低声。 良久良久,一道淡声落下:“清雨,有些伤人了,我也不过只是想要你赔我一件衬衫而已。” 想笑,却笑不太出来:“谢氏总裁太太,连个衬衫都不愿意赔吗?” 做完笔录回来的谢柏珊,遥遥望着两个人,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酒意消散了许久,她连忙跑过去,挤进两个人之间。 “宋先生是吧,你救的人是我,哦不对不对,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谢柏珊微笑,“衬衫当然应该由我赔。” “走走走,我带您去重新买一件衬衫。” 宋执锐没动,却望向身前没有转身的虞清雨。 “真的不一起吗?”几分隐隐的哀求渗入其中,声线低了又低。 可惜,那道背影纹丝未动。 第98节 她望着亮起的手机屏幕,不觉间呼了口气,声线也染上了几分轻快:“抱歉,我就不去了。 “我老公给我打电话了。 第57章 chapter 57 虞清雨自然不可能单独留谢柏珊和宋执锐单独见面,车子停在商场前,姗姗来迟的闻琳陪着谢柏珊一同去给宋执锐买衬衫。 车窗开了一条小缝,凉风从中透过,撩起她的长发,带走噪杂留下的迷乱。 揉了揉额角,掩下眉间一抹烦躁,虞清雨半阖着眉眼,只当没有看到从商场出来的宋执锐探过来的那一眼。 有些故事过去了就该深埋在土里,再翻出来也只是扰人。 谢柏珊仪态端庄地和宋执锐挥手告别的,大概是酒意余温,让她很是上头,莫名地兴奋。 坐进车里,她笑盈盈挽上虞清雨的胳膊,长舒一口气:“嫂子,我搞定了,已经把我的救命恩人打发走了。” 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虞清雨没看她,也没看那道久久立在轿车旁的那道高挑瘦削的身影。 轿车启动,直到远离那片闹市街区,虞清雨才掀开眼皮,对前排的闻琳说:“先送小姐回去。” 闻琳应了声,将隔板升起。 逼仄的空间里,谢柏珊忽然觉得这氛围有些怪异,尤其是虞清雨的面色并不好看。平时只见着她笑盈盈的,第一次见她板着脸,莫名给谢柏珊一种错觉。 似乎有些像她的哥哥。 “嫂子,你生气了吗?”谢柏珊小心翼翼地问。 也谈不上生气,但确实心情也没多好,虞清雨靠在窗边,玻璃的凉意透过皮肤,带给她一点清醒。 低喟一声,几分疲倦:“珊珊,你有没有觉得我每次和你出门都没什么好事?” 细数之下,确实没什么好事。 第一次去酒吧,不回忆也罢。这一次在大排档,谢柏珊又差点被调/戏。 显然谢柏珊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五官都紧紧皱在一起,晃着她的胳膊,讨好的语气:“我错了,嫂子,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哥,不然我又要倒霉了。” “你也不舍得这么活泼开朗的我,就这样被困在失去自然的房间里关禁闭吧。”委委屈屈,谢柏珊瞧着虞清雨木然的表情,更觉不好,又叹一口气,试探着说,“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干脆直接在家躺着好了,正好也不要再去焦虑那些东西了。” 虞清雨闻言不由皱眉,谢柏珊这种性格,很难有人不喜欢,想让她开心,却也为她的以后担忧。 只是其中分寸并不好掌控。 思忱许多,虞清雨方才开口说道:“珊珊,你现在做什么,学什么其实都是为了你自己。” “就算月亮不亮,太阳也要照常亮。” 语气有些重。 “……”谢柏珊默默坐直了身体,收起了嬉皮笑脸。 虞清雨虽然心情不好,但依然耐着性子与她讲:“原本我总觉得好像没什么立场和你说这些,可是又不想见你被这些束住手脚。” 说是同样以那套名媛的礼仪教导长大的,但虞清雨和谢柏珊性格差异很大,大概是家庭背景的原因。谢柏珊在无尽宠爱中长大,有人为她顶起了一片天,她根本不需要顾及那么多纷扰是非,天真又单纯,可爱又执着,即便是虞清雨也不忍她受什么委屈。 “没有的,你是我嫂子,当然有立场的说的。”谢柏珊低下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歉意,“我晓得你是为我好的,我没有想就这样放弃,我只是看你……” 她悄悄瞥了一眼虞清雨的表情,才又说道:“我只是怕你生气,想抄近路让你别不高兴了,没想到……”没想到适得其反。 “可是,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一家人的。” 不然也不会看到宋执锐纠缠着虞清雨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冲上去隔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谢柏珊可以受伤,可以被欺负,但她的嫂子得好好的。 想到这个,谢柏珊不禁又撩起眼皮,眼波流转:“嫂子,你就不想听我刚刚和那位宋先生说了什么吗?” 轿车停在谢家老宅前。 眸光扫过谢柏珊的脸,虞清雨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皮:“不太想听。” 话锋一转,清冷的声线落下:“要不你想象一下,你哥哥知道你出事会是什么反应?” “想象就算了,我还是回家吧。”谢柏珊干笑两声,推开车门。 关键时候,还是得搬出谢柏彦,一听到他的人名,谢柏珊就飞快地溜走。 回家的时候,闻琳替谢柏珊解释了几句:“其实小姐没有和那位宋先生说什么的,宋先生问她您过得好吗?小姐便天花乱坠讲了很多您的优秀事迹,借以证明那个‘好’字,其他的小姐都没讲。” 谢柏珊的教养,也不容许她去讲其他的。 “嗯。”虞清雨应了一声便没再回音。 好与不好,其实也很难用言语上的文字去证明,所以她不想在宋执锐面前过多提及。 但来自谢柏珊的善意,她也同样接收到了。 刚回家,虞清雨就钻进了卧室,房门扣紧,几乎没犹豫就给谢柏彦拨去了电话。 似乎像是在等着她的来电,忙音只响了一秒谢柏彦便接通了电话。清浅均匀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入她的耳腔,像是等待被敲响的鼓面,虞清雨心绪便被击溃得软如春水。 轻软的嗓音缠缠绕绕,溢着漫漫柔情:“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 好像迫切地想要听到他的声音,迫切地想要和他说话。 但又不想谈及今天发生的事情。 在那安静的几秒钟,后知后觉的发现忽而跃上她的脑海,那似乎是—— 想他。 三分钟前,闻森刚和谢柏彦汇报过太太小姐今晚的事情,眼看着谢总气压骤然低沉,眉心深折流连着清冷的冷清,凌然的威胁力压下来,和谢柏彦共事许久的闻森也不敢说话。 可三分钟后,谢柏彦周身冷戚,在听到虞清雨声音时那一秒倏然散去。 指节轻叩桌面,一声闷响后是他清润的声线:“大概还要三四天的样子。” 谢柏彦这趟出差行程紧凑,已经不断压缩休息时间,每日工作至深夜,只为尽早回港。 “哦。”乍一听还要三四天,虞清雨也不免有些失望,勉强提起半分精神,她很是直白地表达了她刚刚的发现,“谢太太她想你了。” 声音被压得很低,带着一点哑声,好像还有若有若无的幽怨,听在谢柏彦耳中,不免眉心叠得更深。 眼波流转,秋水剪瞳闪着潋滟的芳华,虞清雨忍不住又叹一口气:“老公,要不我去找你吧。” “我的稿件也交了,基金会还有陈澄在,我现在想去找你。” 明明是想和他解释的,谢柏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佣人管家或是司机,不可能不和他汇报的。 不想等他问,也不想让他在千里之外为她担心。 可是当电话接通,她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似乎只有那些想念在蔓延。 “小鱼。”他忽然轻声唤她,温情弥漫音质,带来柔软的情意。 虞清雨眼皮一跳,心下莫名酸涩,感觉眼眶也在发烫,她抱着枕头,将脸埋在一片柔软之中。 声音模糊,听不清晰:“算了,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知道,但我没有……” “小鱼。”他又唤她的名字,打断了她没有逻辑的胡言乱语。 谢柏彦抬手让一旁的闻森先行离开,空荡的办公室只留他一个人,明明只是一通电话,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却有种魔力在一瞬间将他所有的低气压全部挥散。 谢柏彦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大方,但他也有私心,不想在虞清雨面前暴露自己恶劣的另一面。 摘下镜框,他轻轻揉着眉心,将那里的褶皱抚平。 舒缓的低声顺着电流传过,脉脉深情:“小鱼,我不知道你是不相信我,还是太相信我。” “不是。”虞清雨却否认,和信任无关,只有想念,“是太想你了。” “真的想你了。”声音渺渺,只有一点余音。 直白的情意。 清冽的嗓音略低几分,谢柏彦噙着笑音:“我也想你了。” 虞清雨猜,可能是因为在乎,所以总是忧心忡忡。 于他,于她,都是。 似乎是知晓她的担心,高楼霓虹,映衬着他的孤清的人影,谢柏彦低眸间尽是浮世繁华,美则美矣,却不及家中那只可爱小鱼。 “我尽快忙完回来陪你,好吗?” 比谢柏彦回港更快到来的是一则关于他的风月轶事。 虞清雨翻看手机的时候,正巧推送过来的一条消息,正是关于那位她出差许久的老公。 瞳孔微震,她定定在那张照片上看了许久,看到眼睛都发酸,涨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 也还有亲戚朋友不断询问着她什么情况,谢柏珊的电话来得很急,声音里明显的担忧。 “嫂子,那个你没事吧?” “嗯……现在很多港媒都是看图说话的,你别信,我哥虽然总是欺负我,但他不会做那种出格的事情的。” 虞清雨只是含糊应了一句,再度看向热搜上的那张照片,眸光几乎无法错开。 那是来自港媒拍到两张照片。 谢柏彦名下港城独一辆的跑车,还有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和站在车边的当红女明星,遥遥相望。 下一张,就是他们车内接吻照。 虞清雨不知道看了多久那张照片,手机震动不停,却也没有理会。 思绪繁杂,她一时不知道要从哪里去纠其源头。 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不停的敲门声。 卧室的门锁被她拧紧,虞清雨怔怔望着被扭动却无果的门把手,神色木然,很多情绪想要宣泄,却遍寻不到一个出口。 兜兜转转,又回到蓄着水雾的眼眶里,带着那里红透的颜色越来越深。 “小鱼,开门好吗?”是谢柏彦的声音。 第99节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周身风尘仆仆的模样,连嗓音里也带着一点疲惫。 虞清雨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隔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她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我没事,我知道不是你,我只是想自己静一会儿。” “嗯,我只是想自己静一会儿。” 似乎是肯定自己的话。 扶着墙壁,身形微晃,踉跄了几步,虞清雨恍惚坐在床边。 依然是紧紧定在那扇房门上的视线。 眼睛里那层雾气慢慢散去,只留一片干涩。 谢柏彦:“小鱼——” “我知道的,我会澄清,我也会配合,我也相信。”虞清雨回话回得很快,从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端倪,还是那句话,“我只是想静静。” 真的,只想静静。 虞清雨必不可免地想起小时候那些跟在她父亲身边的女人,不同的美丽,但相同的笑容,对着她父亲那种娇艳柔情的笑容。 就像刚刚那张照片里的那个当红女明星一样的笑容。 甚至于,虞逢泽和苏倪结婚后,他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也不曾断过。 他说会对她的生母矢志不渝,他也曾对苏倪许下海誓山盟,可好像说什么永远不影响他去做什么。 那她呢? 那她的婚姻呢? 虞清雨恍然有些迷茫了。 同样是家族联姻,她相信谢柏彦的人品,他有自己的底线不会去做那些事情,连那张照片也有端倪可循。 盯了近乎一个小时照片,虞清雨也从中找寻到了许多迹象。 其实发型也有差异,甚至那张照片里的男人鼻子挺起的弧度和谢柏彦也不一样,又或者他的领带不是他惯常系得那种方式…… 但是为什么会心痛呢? 明明是信任的,又为什么会难过呢? 虞清雨眨了眨眼,眼球却干涸得发痛,似乎连闭眼也变得很难很难。 沉吟了几秒,谢柏彦没有逼她,声音放得温润,只是问:“两个小时,可以吗?” 两个小时静静可以吗? 卧室里的人没有回声。 坐进书房,谢柏彦解下领带,几分戾气隐没在面下,温雅端方的面孔几乎裂开,声线也挂上了冷意:“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闻森头也不敢抬,磕磕绊绊地回应:“上次您说的那份重要文件,陈秘书在办公室没找到,我就跟他说了车钥匙的位置,让他去您车里找。”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还带了女朋友一起。” 闻森也觉得这桩绯闻很是无语,无论是身形面貌陈秘书都和谢总有很大差异,但港媒刻意只放了两张看不出男方面容的照片,一桩重磅新闻便这样被炮制出来。 又是热搜,又是登报,舆论攻势火热,甚至让他不免想到可能是商业对家故意买的黑热搜。 谢柏彦揉了揉眉心,勉强压了半分燥气:“澄清发了吗?” 闻森忙不迭说:“已经发声明了,谢总,您看——” “看什么?”谢柏彦低头查看着车库监控,眉宇间笼上积重暗云,隐隐几分危险感蔓延开。 闻森不由又低下了了头,舔了舔唇,干干问道:“要收购吗?” 扯开衬衣最顶端的扣子,露出一截清健的肩颈线条,矜傲又不驯。 谢柏彦冷光瞥过:“我干脆把港城所有媒体都收购得了?” “……”闻森不敢再说话。 “陈秘书调岗吧,他该是不适合在秘书办继续工作了。”谢柏彦冷静开口,“至于其他的,起诉澄清吧,注意舆论风向,不要波及到太太。” “好的,谢总。” 谢柏彦低眉,打开和虞清雨的聊天框,很快给她发了刚刚回港的机票,照片的时间他正在飞机上,还有车库里监控的视频。 澄清自然要及时。 他今日刚结束工作,想着昨晚一口一个想他的谢太太,推了庆功会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港城。 没想到迎接他的是莫名其妙的绯闻,还有对他紧闭的房门。 若是按照虞清雨的性子,大概是会直白的质问,或是娇纵的斥责,或者调笑他驭下无能。 任谁看,也知道那张照片是假的。 总之,不该是这种反应。 谢柏彦眉心微折,沉眸思考。 手机震动,是虞清雨回复的微信。 简简单单一个字。 yu:【哦。】 大概是没事了吧,可谢柏彦坐在书桌前不禁燥意又起。 两个小时后,还是那扇卧室房门,依旧是紧闭不开,甚至虞清雨信息也不回了。 幽邃的眼眸蓄着浓色,谢柏彦眉目冷漠清冷,静静散着几分冷意。 声音却极其沉静。 沉静地落下指令:“把门卸了。” 闻森:“啊?” 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 谢柏彦漠然转头,在和闻森视线相撞的那一秒,丝丝寒意透过皮肤,是他倨傲薄凉的声调。 “把门卸了。” 别墅的隔音效果极好,或者也可能虞清雨发呆得太入迷。 卧室的那扇房门忽地被拆下,涓涓凉意从缓步靠近的男人身上默默散发。 杏眸圆瞠,虞清雨的目光静静落在他清冷的面容,无波无澜,无形间散发的气息却无一不说着汹涌。 原以为会是责问,或是解释,可在卸门之后,却是一片安静。 卸门的工人,佣人还有闻森早已退下。 二楼,只有他们两个人。 相望相对。 谢柏彦无声陪着她,时间在彼此静望着悠然滑走。 良久良久,他才上前,揉了揉她的发顶,大掌散着丝丝热气,将她紊乱的心虚骤然抚平。 “哭了?”她的眼眶还泛着红,像只可怜无辜的小兔子。 虞清雨别开脸,嘴硬:“没有,最近眼睛发炎了。” 无奈地笑了声,谢柏彦轻轻叹口气:“那不是我。” 虞清雨脖子扬起脆弱的弧度,执拗地僵持着:“我知道不是你。” 眼波微转,阴阳怪气:“你如果要做也不可能被拍到。” 谢柏彦挑了挑眉,听到这话不由笑起:“我刚结束工作,就立刻回港想给你个惊喜。现在惊喜没了,就只剩下解释了。” “我知道,我相信你,你不要解释。”不知道在拗着什么气,虞清雨心下酸涩,说出的话也带着些硬气。 或者是…… “要解释的。”他手指向下,停在她柔腻的面颊上,轻轻揉捏着,“不然我哪里会知道我的bb在家里偷偷抹眼泪。” “有的时候鸭嘴兽也可以软化一点的。” “我才不是鸭嘴兽。”虞清雨像个气鼓鼓的小金鱼,却被他捏着脸颊吐出哽着的那口气。 不满地嘟起唇,虞清雨正要发作,可谢柏彦的吻已经追了过来。 细碎的声音含在贴紧的唇上:“bb,不是鸭嘴兽,那你哭什么?” 虞清雨不想说话,半阖着眼,也不抵抗也不配合,只由着他覆上来的温热逐渐将她笼罩。 “不说?”谢柏彦别过她的下颚,温热的呼吸吐在她的面上,熟悉的冷杉香将她包围。 “那就亲到你愿意开口。” 虞清雨下意识瞥了一眼被卸掉的房门,仰着面,唇瓣上一片酥麻,是他不断落下的吻。 交缠的气息驱走许多焦躁,虞清雨手掌不觉间已经抱上面前的男人。 吐息交互,将距离带来的心慌与不安吞噬。 胸口压着那些坏情绪,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消弭。 虞清雨忍不住余光又瞥向那扇房门,小声嘟囔着,语气已经松软许多:“你把门卸了,晚上怎么睡觉啊?” 唇瓣微微抬起半寸,清隽的面容悬在她眼前。 谢柏彦噙着一抹淡然自若的笑意:“太太闹够脾气了,脑子里就只想着这点睡觉的事?” 第58章 chapter 58 虞清雨视线转向别处,不想搭理他。 可不断落下的轻吻却带着她的理智出逃,在耳畔,在鼻尖,然后似有似无地咬着她的唇瓣,带着轻喘声从喉间溢出。 她的目光不太坚定地又挪了回来,滚动的喉结,沾着水光的唇瓣,还有那扇被卸了的门。 空荡的走廊,寂静的气氛将彼此的呼吸声都放得很大,那种无从遮掩的不安全感让她担惊受怕,概不配合谢柏彦的动作,手掌撑在他胸前,勉强隔开一点空间。 第100节 “我才没想这些。”指腹轻轻抹去唇角的晶莹,虞清雨又觉得几分气恼,被他这般说的,好像她多惦记着这事一样,水润的眼波横过去,“你清高,那你晚上不要和我睡。” 仿佛真的如他在外的那般清冷禁欲一样。 谢柏彦视线幽淡,仿佛被深池寒冰沁润过的瞳色,在暖息之间不断融化,只留下皑皑雾色,朦胧又清透,浮沉之间,看不清晰。 温热的大手掌在她身后,嗓音低沉裹着浓重的颗粒感:“我以为太太是想要把我扫地出门的,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今天还能进门。” 说话间,灼热的呼吸扑在她的颈侧,带起层层叠叠的热度。 虞清雨微微后仰,想要避开他的吐息,却被抢强硬地压住,退无可退,却也僵持着不肯松口:“谢柏彦,你现在不要跟我说话,我也不想跟你说话。” 显然是还有火气残留,并未散去。 谢柏彦倒也由着她,只是漫不经心顺着她微乱的长发,声音放得很轻,如溪悦耳:“不想说话,那现在还需要静静吗?”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静。” 虞清雨僵持的肩背像是突然被击溃,卸了所有力气,她的下颚抵在他的锁骨上,骨骼相撞,微疼却并不想动。 窗外风雨飘摇,屋内却一片静谧。 她轻轻摇摇头:“不要了。” “我只是想你了。”说出心里话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思念将很多情绪刻意放大,无论是不安,担虑,又或者是无措与惶然。 有人从分别后的想念和不耐来判别感情,也有人在磨难蹉跎中感知情意。 前者让她认清,后者让她加重。 至少虞清雨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跟谢柏彦分开。 手机微震,虞清雨随意扫了一眼,是宋执锐的新手机号,原先的那个被拉黑后,今日出事他又用这个号码给她发了许多消息。 无一例外地都没有被回复过。 谢柏彦的视线跟着瞥了过去,眉尾微扬,声线里带了点意味深长:“还联系呢?” 昨夜的事情,早有人和他汇报过,虞清雨处理得足够好,似乎没有什么需要他再去担心的。 虞清雨本没有想要搭理宋执锐,但被他这样一说,索性拿起手机,打开那个未回复过的短信界面,在他眼前晃了又晃,故意说:“人家毕竟也是担心我。” “哦?”清冷的尾音微微挑起,依然是矜淡自若的微笑,谢柏彦漫不经心地说,“那太太该回复一句的,免得宋先生太担心。” 轻而易举地讲话题重新抛给虞清雨。 只是压在她肩上的力道却重了几分。 虞清雨眼波微闪,把手机随手扔一边,话语带刺,语气不觉抬高几分:“你和别的女人绯闻都传得那么难听,我还不能有点自己的空间?” 谢柏彦不怕她说出来兴师问罪,却只怕她闷在心里不说。 捏着她柔弱无骨的掌心,似有似无的力道压下去,又在眨眼间松开,循环往复,牵动着她的心绪。 直到她的手掌渐渐热起来了,谢柏彦才说:“是谁给你心里的明镜蒙上了一层黑纸,不会还是这位担心你的宋先生吧?” 听着有些奇怪,但被他认真的语气说出口,仿佛将那微妙的口吻带着一点调侃,虞清雨忍不住牵了牵嘴角,很快又落下。 轻哼,总结:“你的国语,真的学歪了。” “以后绝对不让你教宝宝。”虞清雨鼓了鼓唇,“一个你尚且还能忍,如果变成两个的话,我怕我真的控制不住想要把你们两个都赶出家门。” “宝宝?”谢柏彦敏锐地捉住她话里的重点词。 俊美出尘的面容上,隐约的笑意扬起,漆眸牢牢锁在她脸上,将一点闪烁的赧意纳入眼帘,嘴角弧度又抬起几分,勾人心魄的曲线。 虞清雨咬了下舌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想躲,却被他遒劲有力的手臂拦住,清健的手腕向下延伸出优雅的线条,筋络微鼓,一点红痣落在手腕内侧,颜色瑰丽。 “我是说如果,假设你懂吗?”她拍开谢柏彦落在她眼尾红痣上的手,端着娇蛮的调子,“你别想混淆视听,你犯了这么大的事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无端已经被判处定论的谢柏彦低眸轻笑,嗓音里染着点薄哑:“不如太太先判个缓刑,让我劳动换取减刑。” “哪种劳动啊……”话还没说完,虞清雨已经回过神,意识到他话里的深意,瞬间红晕漫上面颊,热度很快缭绕上耳廓。 她不由又望向那扇被他刚刚卸了的房门。 “门都被你卸了,还想着劳动呢。” 身侧男人站起身,长身玉立,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骨感劲瘦的线条隐约露出,透着几分傲然矜持。 冷白腕骨悬在她眼前,还有牵过她不知多少次的大手。 视线微微抬起,是他一张沉静凛冽的清俊面,薄唇溢出清冷声线:“你的谢先生想要畏罪潜逃,还想带上他私藏的珍宝一起,可以吗?” 虞清雨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中,不由被他带进预设的情境中:“什么珍宝?” “当然是绝世珍宝。”面上笑意逐渐聚起,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点,留下一点属于他的温度,“我的bb。” 一切都很快,也来不及她去细想。 被塞进车子里的时候,虞清雨还有些茫然,清泠水眸眨了又眨:“这是……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私奔。”淡然的声线轻飘飘落下。 虞清雨愣愣地望向前路,陡然升起的悸动渐渐壮大,鼓震着她的心房。 她以为爱情是一瞬间的心动,然后是细水长流的相处,可这套理论似乎又被谢柏彦打破。 大概将所有持续的心动串联起来,那便是她的爱情。 她抿了抿唇,语气渐渐松弛,又想起今天那桩离谱的新闻:“澄清了吗?” “自然。”谢柏彦余光透过后视镜去望虞清雨的表情,“烦请谢太太抽出一点空闲时间,去热搜上审查一下谢氏公关能力。” 想要笑,却又压下翘起的一点弧度,脖颈扭向窗外:“我才不要看,我一点都不在乎。” 虞清雨悄悄怕瞥一眼谢柏彦,又补了一句:“我也不是鸭嘴兽。” 有关她的所有指控,一概不承认。 九龙塘的那间婚房,虞清雨来港近一年,却一次都没有来过。 她身边很多朋友喜欢追求刺激的新鲜感,被物质繁华迷了眼的生活总需要新东西去带来一点活力,但虞清雨似乎喜欢的东西一直很固定。 虞清雨好像并不太喜欢追求新鲜事物,但谢柏彦在,她好像也愿意去敞开心扉一次。 别墅的装潢布置都是按照虞清雨喜欢的风格,中古精致风,尤其客厅里齐顶三层楼的鱼缸,更是美轮美奂。 白砂之上是一座红色珊瑚礁,悠然坐落在鱼缸底部,背后贴着的明亮的灯带给透明的玻璃鱼缸映上一点淡光,各类颜色的观赏鱼在其中畅游自在。 听说这栋别墅早在他们婚礼时就已经重新装修过一次,可是后来却又被谢柏彦再次重新装修,与她京城那栋别墅里风格类似,却也填了许多有关他的气息。 属于谢柏彦和虞清雨的婚房。 “谢柏彦。”许多情绪一同涌上,恍然不知如何反应,虞清雨忽然回身抱住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你会不会觉得我阴晴不定,脾气好坏?” 明明清楚那不是他的问题,却也控制不住蔓延的神思。 覆在她肩胛处轻轻拍着的大手,已经给出了答案。 波光粼粼的水光映衬着他们交叠的背影,影影绰绰,却又流畅清晰。 “你家,哦不是,你爸……”虞清雨忽然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可又忍不住想要去探寻除她记忆之外的另一种可能,“你妈妈也经历过很多媒体造谣,舆论狂欢的事情吗?” 虞清雨吞吞吐吐犹豫不决,谢柏彦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在她的那份背景调查中,有关虞逢泽的一段轻描淡写带过的叙述,和她的问题结合在一起,谢柏彦恍然明白了什么。 下颚抵在她的发顶,冰川融化,低沉好听的声音卷着那些如水沁凉的清润缓缓落下:“大概也有,但可能没有你这么多吧。” 眉心微折,谢柏彦努力思索着记忆里有关的那些片段:“她刚嫁进谢家的时候,大概也算得上是万众瞩目,想看热闹的人很多,追着探求私生活的大概也有,但那时候毕竟通讯并不发达,不会像现在这样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有一点,那个时候的港媒远比现在更尖锐。” 措辞大胆且难听,哪怕是无关的事情,看图说话,也要往私生活上扯。 虞清雨大概可以想象到那个情景,很不巧,有关谢家的事情,她也曾经在谢柏彦调查背景中看到过。 同样是家族联姻的谢夫人,温婉大方,又心思坚韧,八面玲珑,内内外外都打点得很好。 在她不了解的时候,虞清雨也曾以为他们大概也像她与谢柏彦那时一样的表面夫妻。 可熟悉之后,才发现谢夫人面上的柔情甜蜜是掩不住的。 “那你爸妈……”虞清雨思忱着该如何用词,咬着唇,几分犹豫,“他们之间感情好吗?” 谢柏彦微微俯身,低凉磁性的声音晃晃悠悠,将许多明晰带来。 “小鱼,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修长的指骨缠着她柔顺的发丝,一圈一圈的乌黑绕在冷白之间,鲜明的色泽,带着鲜明的情意,“他们感情很好,几十年没有任何龃龉,也没有你担心的第三者出现。” 虞清雨眸光一闪,心念又起。 “当然如果这些能让你心安的话,我可以举出很多我家的例子,妈妈,奶奶,太奶奶又或者旁系的什么亲属。”谢柏彦的目光一瞬不瞬,没有错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 “但你听到这些,真的会安心吗?” 虞清雨也不知道,她心绪紊乱成结,试图去解开那个结,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恍恍惚惚,她环在他腰上的手臂绕得更紧:“你说,会不会这种东西也会通过家庭传承?” 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要寻个安心,可那似乎也不是她想要的安心。 面颊埋在他的胸口,她重重地呼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很乱,大概静想很久也解决不了的那种乱。” 明明不相信那些地久天长,可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将那个词列为她的人生计划中。 矛盾又迷乱。 半晌,她忽地掀开眼皮,下巴靠在他的胸前,只一双水眸望着他,那里纠结又清透的神思毫无损质地传递给他。 “如果非要说什么的话,我不畏惧去赌一个以后,我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可是我还是会难过。” 在乎现在,也在乎以后。 “那就不赌。”清润的声音透过耳膜,鼓震着她的心房。 砰砰心跳后,是从脚底升起的一阵酥麻,让她不自觉的蜷紧手指,脑海中不断回响的声音,被他幽然落下的另一句覆盖。 “小鱼,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可以握得住。” 尾音念得很轻,却带着汹涌的海潮,将那些所谓的纠结一并卷走。 解不开的,想不通的,随着潮汐往复消逝。 只留他落在耳畔的声音:“你不需要搏,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不确定因素。” 第101节 眼眶再度酸胀,却又很快被抚平,虞清雨伏在他肩上,鼻尖嗅着他身上的淡然气味。 凭空生出感慨,有些人似乎真的有那种魔力,只是听着他的声音就会莫名心安。 哪怕走进死胡同,也有个那个人牵着她走回正轨。 只是几句话,就将所有缺口都补满安全感。 “摆放在鱼缸底部的珊瑚你看到了吗?”谢柏彦轻轻揉捏着她的耳垂,将温存继续流连。 虞清雨的目光不由转了过去,鱼缸底层颜色鲜艳的红珊瑚,随着水波微微摇曳着,簇拥着几乎铺满下层空间。 “好看吗?”他问。 虞清雨点头:“好看的,也很贵。” 这样完整形状的珊瑚,即便是用作鱼缸装饰作用,也同样价格不菲。 谢柏彦想说的自然不是价格,他带着她走近那座齐顶鱼缸。掌骨覆在玻璃鱼缸上,水汽留下一个明晰的掌痕。 “可你也从来不是那些珊瑚,你是游荡在其中的小鱼。”迷雾被掀开,豁然清明慢慢浮上。 虞清雨拧着眉手掌不由覆在那道掌痕前,潮湿沾上她的手心,带着怦然的悸动。 “三层也不是你的极限,只是鱼缸的极限。” 不会束缚在鱼缸中,依然自由,依然肆意,依然洒脱。 谢柏彦沉眸微定,淡声落下:“小鱼怎么会难过,如果它真的有,那也一定是鱼缸的责任。” 吸了吸鼻子,虞清雨忍住酸涩的热意,转身扑进他的怀里,瓮声瓮气:“说得天花乱坠的,好像我真的有你夸得那么好一样。” 她自然好。 好到谢柏彦有时也控制不住的吃醋。 尤其是在这时候还要添乱的人。 冯黛青的消息不合时宜地发过来,即便没点开,只在屏幕上谢柏彦也看得一清二楚。 【小公主的城堡还在吗?】 【走出一个坍塌的玻璃城堡,或许还有下一个更好的。】 【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 “自然好。”谢柏彦似笑非笑,“你看这不是又来一个小公主的护卫军?” 虞清雨懒得看冯黛青的消息,小声嘟囔着:“什么护卫军,你说得好难听。” “烦烦烦。”眼波微转,虞清雨索性打开微信,毫不留情地将那人拉黑,“早就想把他拉黑了。” 早就不心软了,也没必要为无所谓的人心软。 “你到底是多少人的小公主?”抬起她的下巴,幽邃的瞳底布满意味不明的神色。 虞清雨把手机丢到一边,掀开眼皮,漫不经心:“小公主的话,暂且不论,但如果是白月光的话,那可能就很多了。” 追她的人向来很多。 见他面色微冷,她转而又舒然一笑,吐出胸口所有浊气。 “请放心,小公主的城堡我不太想住。”踮起脚尖,轻软的声线在他耳畔绕过,“只想住在谢先生为我精心装修好的婚房。” 第59章 chapter 59 手机里冒出各种消息,有关心的,有探听八卦的,也有揣着微妙的心思想要看热闹的,虞清雨懒得去看,也不想回,索性直接关机。 虞清雨站在鱼缸前,静静看着鱼缸里的小鱼许久,自由地摇摆着鱼尾,咕噜吐着泡泡。 情绪上头的时候,每每看着她的鱼缸,那些悠然自在总会为她带来心平气和。 玻璃鱼缸中倒映着谢柏彦的身影,大概是这趟回得匆忙,还有些公事并未处理好。他正带着耳机,从容说着法语,卷翘的小舌音,从他口中吐出也带着沉静的颗粒感,低凉好听。 虞清雨耐心地等他电话挂断,才问道:“我们今晚要在这里住吗?” 揉了揉眉眼,谢柏彦沉眸掩去几分疲惫,再抬头时已经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太太不是说家里门都卸了,还怎么睡觉?”温温一笑,“那似乎也只能换栋房子睡了。” 虞清雨被他这话一噎,想起别墅卧室里大敞着的空间,还有那扇被卸了的门,抿了抿唇:“你这人……多少有点……” 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总之,卸门多少也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对话被虞清雨强行终止,她在婚房里四处巡视着,忽地停在餐厅后整面墙的酒架上,上面摆放着皆是收藏级红酒。 虞清雨随意拿出一瓶,不由扬眉,怪不得上次在法国的时候,他随便拿出来的红酒也是百万收藏级的,原来是家底丰厚。 她回身,望向跟在她身后的男人,眼波微转:“谢柏彦,你都没有应酬的吗?” “嗯?”矜冷清隽的男人眼皮微掀,似是不明白她的用意。 虞清雨踮起脚尖,撑着桌面,从酒架上拿出一瓶酒,轻轻晃着手中的酒瓶,语速放得很慢:“你那么多应酬,应该酒量很好的吧?” “不如我们喝点酒吧。” 这种时候似乎最适合不过借着酒意微醺,将所有事情掀过。 明眸期待着凝着他俊美的面容,见他只是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虞清雨忽地想起他们那日在法国达成的协议约定。 耸了耸肩,下颚微扬:“现在不在法国,也有你在身边,还是在家里,那我总可以喝的吧?” 视线里那抹高挑清俊的身影终于动了下,谢柏彦接过她手里的红酒瓶,轻飘飘地落下几个字—— “小酌怡情。” 虞清雨扯了扯嘴角,她现在听不得怡情这两个字,总会忍不住地会想到谢柏彦说的那句话。 “怡情也不一定非要吵架。” 可以在餐桌前,也可以在床上,还有其他地点也同样可以。 虞清雨懒懒坐在餐桌前,抬眸就是立在身前的男人颀长的身影,筋络分明的手臂吸引着她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打开红酒木塞,清健的腕子斜拿着醒酒瓶,深红色的液体漫上玻璃瓶壁,粘连着一点水痕。 一举一动,皆是赏心悦目。 “太太应该酒品很好的吧,应该不会发酒疯的吧?”黑眸徐徐转到她的面上,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迷恋,就这样呆呆看着他而漫上面颊的一丝情意。 虞清雨皱着眉:“我当然——” 忽然又咽下剩余的半句话,她弯起红唇,颇有几分矜持:“就算发酒疯又怎么样了?” 悠然呼了口气,虞清雨摊了摊手:“外面各种有的没的消息,都已经把我当成豪门弃妇了,甚至都给我点上蜡烛了,我还不能喝点小酒,找个慰藉吗?” “不然做个谢太太,也太惨了吧。”配合着她微微向下落的眼尾,似乎染上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虞清雨。”平静的声线隐隐沉下去几分。 虞清雨从善如流,接过他递过来的红酒杯,醇厚酒香轻嗅在鼻尖,瞥过他清冷的神情,微抿一口酒液,莞尔一笑:“好好好,我不说,不能戳到谢总的痛处。” 打开关机许久的手机:“那还是让我来审查一下谢氏集团的公关部门的能力吧。” 方才的那两张照片的热搜已经被替换下去,转而是替换上去谢氏集团的声明,辟谣谢总本人与照片中女子之间的关系,还覆上一张严肃的律师函表明态度。 不过评论区就热闹了许多,刚刚还在发律师函的小编,又在评论区留言。 “小声说一句,就算是看图说话,我们亲爱的港媒着急也要看清楚了再发报。我们谢总还在飞机上呢,就被套了个莫名其妙的绯闻,给太太精心准备的惊喜‘啪’就这么没了。(我不说,反正榴莲搓衣板不是我买的)” 虞清雨压了压翘起的唇角,还是没压住,索性也不压了,红酒带来的醺然上头,声音也慢悠悠地染上几分慵懒:“请问他说的榴莲和搓衣板呢?” 笑眯眯:“怎么还不送来啊,再不送来谢总今天可能就进不了门了。” “哦?”谢柏彦倒是淡然自若,薄唇微抿酒意,水光润泽,“那太太款式大小有要求吗?” “若是如果没有的话我就自由发挥了,至于姿势——” 尾音缓缓拖长,意味深长:“我也自由发挥了。” “不正经。”虞清雨斜他一眼,唇角漫上笑意,拿着已经空了的酒杯便想续杯。 谢柏彦见她红晕已然漫上面颊,说话模糊,显然已经有些醉了。明明酒量不好,还要叫嚣着和他一较高低。他摇头,将她的杯子接过来,很是严肃拒绝她的红酒邀约。 虞清雨不满地站起身,想要去夺他手中的杯子,踉跄两步一时没站稳蓦地坐在他的腿上,目光倏然顿在某处,停了许久。 微红的眼皮缓缓抬起,不可置信的调子:“等一下,这个石雕?” 她抬起手想要去拿放在酒架最下排的石雕,又瑟瑟缩回了手,怕将那精雕玉琢的东西碰坏。 是原本摆放在京城婚房前的那两只石雕,却被冯黛青踢碎了一只。 后来她就将碎片收纳带回了港城,大概是放在储物间里,现在却出现了这里。 完好无损。 “你什么时候拿走的?”虞清雨怔怔地望着他,转念又觉得不对,“是你找人修复的?” 她后来也问过很多人,可惜并没有遇到什么可以修复的匠人,便只能作罢。 “原来为我制作两只石雕那个老师已经收山不再对外了,我也四处找人打听过,国内该是很难有人可以修复这件石雕的。” 谢柏彦攥着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将人重新揽入怀里:“确实,碎得太厉害了,没有修复空间了。” 云淡风轻的语气:“我把碎片拼凑起来,勉强比照着将图形拓印下来,找老师重做的。” 虞清雨说碎了一只就从成双入对变成形单影只,寓意不好,所以谢柏彦就找人重新雕刻,再从形单影只变成成双入对。 至于雕刻老师,他同样打听了许久,温热的掌心覆在她微红的面颊上:“不是你那位已经收山的非遗老师,是那位老师的老师。” 确实花费了不少功夫,但若是谢太太满意,那似乎都值得。 “那——”虞清雨茫然地眨了眨眼,“是不是……好吧。” 她将所有疑问都咽回,似乎那些背后的故事也没那么重要,他轻描淡写地略过,她也蜻蜓点水地带过。 至少她真的很享受谢柏彦带给她的惊喜。 虞清雨勾着他的脖子,额头相抵,呼吸间一点畅然酒意蔓延。 “我们搬家吧,搬到这里来住,我好喜欢这里。” 眼底流连的尽是认真:“就现在搬。” 谢柏彦轻轻拂过她的黑发:“小鱼,你醉了。” 第102节 “我没醉。”腰肢软进他的怀里,眼眸倦倦地落下,“我真的没醉。” “你知道吗?我以前很讨厌搬家的。总觉得收拾东西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适应过程,好生麻烦,可是我真的好喜欢这里。” 她环顾四周,似乎每一寸每一处都在她的喜好之上。 “上次搬家到港城,我全程都袖手旁观的。” 那个时候虞清雨觉得对什么都无所谓,婚姻不是自己想要的,更是没有把那个陌生的地方当做是自己的家。 现在似乎不一样。 “这次我想自己搬。”撑起眼皮,拨开迷蒙的水气后尽是执拗的坚持。 “现在就搬。” 喝了酒闹起脾气的虞清雨谁来拦不住,谢柏彦也格外纵容她。 只是在出门的时候,他护着她的头:“喝醉吹风,容易受凉。” 虞清雨埋在他怀里,由着他抱起自己:“行吧,你一会儿不许耽误我搬家。” 动作像是放慢的电影,迟钝中带着几分呆滞。 只在车上睡了一会儿,再回到半山别墅的时候,虞清雨又有了精神,亲自指导着闻琳收拾东西。 这个时间搬家? 闻琳几分疑惑,下意识先望向站在虞清雨身后的谢柏彦,后者对她微微点头,默认了虞清雨的举动。 时间确实不早了,虞清雨也没太折腾,只是让闻琳先收拾好简易的生活用品,剩下的等明天再搬。这次她倒是积极,几乎所有行李都要自己来,闻琳跟在她身边几乎没动过手。 额角泌上一层细汗,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劳累辛苦。 只听门铃响起,虞清雨放下手头东西,小声嘟囔着:“谁啊,这个时候还来敲门?” 趿拉着拖鞋,虞清雨身形微晃,踉跄着步子去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束新鲜明丽的香水百合,还有那束花之后倨傲清朗的男人,他微微提着一点笑,神态却略带着几分不安。 “你?”虞清雨有点茫然,堪堪扶着门框,几分疑惑,开口的第一句却是,“你怎么会到这里?” 她所居住的别墅区,门卫审查严格,没有问过户主,又怎么会轻易将人送进来。 没想到虞清雨的第一句竟是这个,宋执锐的笑意垮了些,勉强抬起几分弧度:“我……我买下了最后排的那间别墅。” 最后排的那件别墅,听说采光不好,故而价格并不如其他户那么高昂离谱。 “哦。”她简单应了句,转而又嫣然明媚笑起,衬着她面上的红霞,格外柔旖多姿,“好不巧啊,我们要搬走了。” 宋执锐的身形在她视线里很明显地晃了一瞬,送出的那束花,哪怕在她手边,虞清雨也没有一点要接的意图。 “清雨,你别必要为了我——” “没有为了你。”虽然酒意上头,但她思路依然清晰,甚至是大胆,将很多从前她记惦着面子没说出的话也一并说出,“真的不是为了你,我们也不至于为了你辛苦劳累去搬个家。” 宋执锐这个名字,早就已经不在她的人生规划中,更不会让他打乱她的人生规划。 悬在她视线中的那束白花垂然落下,几丝苦笑漫上:“所以,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在看到谢柏彦的桃色新闻时,一瞬间的狂喜将他湮灭,宋执锐以为他的机会终于来了,鼓足了勇气,精心打扮了一番敲响了那个已经印在他脑海中的地址。 等到了却是打碎他所有幻想的决绝。 虞清雨面露难色,扶着门框的手软绵绵的几乎握不住:“抱歉,我和我老公的生活挺和谐的。” 一双大手从身后揽过她的腰肢,接过她软若无骨的身形,纤腰薄背安然靠进男人怀里。 谢柏彦声音慵懒,轻笑了声:“老婆,这事还是别和外人说了。” 他很少叫她老婆,更很少在外人面前与她亲昵,尤其是说的还是这种暧昧的话。 这事? 还能是什么事。 虞清雨脸颊红透,深深埋进他的怀里,被他周身清冽的气息包围。 她没看到身后拳头攥紧,唇色发白的宋执锐,更没看到含笑回视,矜然自若的谢柏彦。 “清雨……”宋执锐嗓音干涸,透着几分无措。 虞清雨没回头,深深吐了口气,扑在谢柏彦的胸前,扬起头望向他,眼里分明闪着拒绝。 想让他帮忙拒绝的意思。 不知是谢柏彦理解错了,还是故意为之,他低头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声线温润如玉,一贯的端方优雅:“要给你们一点空间聊聊吗?” 虞清雨茫然地眨眨眼,看着他将身上的西装解下,披在她肩上,臂弯微微环紧。 “五分钟。”深邃的眸子覆上几分浓色,“还要收拾东西搬家呢,我等你。” 虞清雨低着头,有些犹豫,她拢了拢肩上外套,其实还没想好要和宋执锐谈什么。 正准备脚步迈出家门,却又被身后的男人揽住了腰,低声压在她的耳畔,是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隐隐几分威胁:“也就五分钟。” 她怔怔回头瞧他,混乱的神智接受效率很慢,半晌才回过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虞清雨很久没有和宋执锐这样敞开心扉地交谈,起初是宋执锐单方面的消失,后来虞清雨也不愿多谈,顾忌着他的尊严。 再后来,虞清雨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和他再聊的必要了。 站在庭院里,春风卷着未歇的凉意,迅速几卷全身。 她听着宋执锐说着过去几年他的经历遭遇,心下却一片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我离开后有病过一场,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经济条件,只能在拥挤的病房,一个人签字,一个人做手术。破产搬家其实我都没关系,但那次孤零零一个人还要纠结着医疗费的时候,我好像真的垮了。所有的负面情绪,突如起来地将我打败。你很好,好到我不敢轻易靠近,这样的我,怎么可能再把你一同拖下水?” 话毕,宋执锐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表情,停顿了片刻,忽然晒然一笑,几分自嘲:“我刚刚在想,如果我跟你说这些的时候,你眼里但凡有一丝情意在,我都不会再放手了。” “但你好像除了伤怀之后,没有其他情绪了。”手上的那束香水百合猝然落在了地面上,被尘土沾染上污点,“清雨,是不是我们真的错过了?” 虞清雨只是看着安静地躺在地面上的鲜花,长长叹了口气,拢紧身上的外套,那里还留有属于谢柏彦的淡淡冷香。 “该怎么说呢?”她其实并不想再反反复复回忆这一段故事,除了庸人自扰外,似乎没有其他用处。 “其实原因我都知道,甚至所有人都知道,为我好,为大家好,这是你做出的选择,我无从指摘。”虞清雨抬眼,眸底晶莹清透,还蕴着几分漠然,“但是,或许,有没有可能,我不想被选择呢。” “为什么偏偏要你兀自做出选择,一个人走过这条路之后,再回过头告诉我那条路太黑了一个人走不下去,然后再来问我去选择另一条路呢?” “你有问过我的想法吗?” “或者,那时候的我,愿意呢?” 宋执锐唇瓣嗫嚅,颤抖中声音极轻,轻得几乎听不见:“那你还愿意吗?” 像是疾驰的溪水,他握不住,也拦不住,只能静静看着从他身边流淌而过。 她很认真地回答:“不好意思,我已经不愿意了。” “你上次问我对谢柏彦是不是因为心软,我想要回答却被你打断,这次我想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不是。” “我爱上他了。” 温婉又坚韧,确信又明晰。 扯开嘴角,一点笑意弥漫,虞清雨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有对谢柏彦当面说过爱。 她好像总是吝啬与对身边的人说那个字,明明所有行动已经证明所有,却拗着劲从没有说过一句。 宋执锐默然垂下眼,定定望着被泥土沾染的洁白花瓣,苍凉开口:“清雨,你说你喜欢香水百合,我从搬离别墅的时候自己便种下了一株。” “我想等到它开了,我就去找你。”眼眶湿润,一点泪痕很快闪过,落在花瓣中,很快消失,“可是我好像太晚了,它的花期到了,我们的花期已经结束了。” 风似乎越来越凉了,吹散酒意,带着很多清明重回。 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虞清雨耸了耸肩,呼出一口气:“或许我们从来都没有什么花期吧。” “我们不是在那个雨夜分开的,或者在更早之前你单方面断绝关系逃离一切的时候,又或者在暧昧滋生,而我们都不愿意开口的时候。” 那个雨夜是她设定的最后一次机会,可惜也就停在那个雨夜了。 这大概也是她最后一次回忆那段故事:“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足以让我放下过去十几年的情意。” 执念不是一朝一夕放下的,她也曾经焦虑过,踌躇过,甚至自我怀疑过,但又在彼此刻意的维持的暧昧中自我修复,循环往复。 青梅竹马的暧昧,但也就只是停在暧昧了。 或者他们都没有什么错,只是彼此太骄傲,都不愿轻易低下头。 可后来,也有人教会她,低头不是不骄傲,只是太爱她。 “就到这里吧,宋执锐。”她弯起嘴角,是明快轻盈的笑容,真心的祝福,“这片别墅区环境不错,听说风水很好,很旺财运,祝你东山再起,一切顺利。” 她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单薄背影,还有遥遥一个挥手。 洒脱,随性。 一如往昔。 只把他一个人留在过去。 房门在身后阖上,虞清雨还未转身就已经被男人揽入怀里,熟悉的味道入鼻,带着温热包围的气息。 压低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响:“超过五分钟了,谢太太。” 虞清雨仰着颈子望他,眼底积蓄着潋滟笑意:“那怎么办呢?” “不然晚上还你五分钟?”调笑的语气。 箍在细腰上手紧了几分,谢柏彦沁着凉意的声线徐徐绕在她耳尖,鼓震着她的耳膜:“那只加五分钟可能不太够。” 第60章 chapter 60 当夜,到底还是没搬家。 从主卧换到次卧,谢柏彦动作格外慢条斯理,可落下来的吻却越来越重。 次卧的装潢和主卧差距很大,跌跌撞撞,碰倒了衣架,又踢翻了矮凳,咣当一片。 伴着一点细碎的声响,是衬衫扣子落地的声音。 第103节 他的,还有她的。 鼻尖相抵,是灼热的呼吸。 谢柏彦视线微微下垂,定在她红霞铺满的面颊上,映在她瓷白的肤色上,仿佛雪地里一束海棠,富丽明艳。 染着霞色的眼皮轻颤,摇曳生姿。 交缠的鼻息很轻,却在静谧的房间中不断放大,压过一切声音。 拨乱一池春水,虞清雨攥在他肩头的指骨被他捏在手心,蜷紧的弧度被他一点点打开,汗湿的温度沾染上他的气息,向下覆在他的衬衫上。 沟壑分明,线条极好的肌理贴在她掌心。 升温,灼烫,让气息在交互间漫上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 谢柏彦低头浅啄她的唇角,清润的声线染上几分哑意:“bb,好乖。” 像是蜻蜓点水,薄薄的翅羽沾染水痕,仿佛沉重地无力睁开,只余光略过他的面色,一闪而过的动情,与他清冷矜傲的面上格格不入。 呼吸乱了套,连声音也打着颤。 浅浅错开半寸距离,偷得片刻喘息,虞清雨抬眸望向他,水波潋滟溢着清光,皓齿轻咬湿润唇瓣,缓缓聚起一点神思。 她不安地扭动了些,声音中充溢着娇气,软软擦过他的喉结,那里在她的视线中明显地滚动了一瞬:“你的腰带硌到我了。” 谢柏彦的动作一顿,嗓音也卷上了几分沙哑,缱绻绕上她的耳尖:“喜欢腰带?” 将她倏然缩紧的瞳孔微震纳入眼帘,眸色幽深,唇角挂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指尖潮湿带着一点水光,在她迷蒙的目光中,扯下领带,柔顺的面料划过她的皮肤,透过绸缎料子后,是他兴味盎然的眼神:“我以为你更喜欢领带的。” 虞清雨卷翘的睫尖颤了下,似乎喉间所有水意也被心底的那团火燃尽,烧得她头脑也同样失了所有神思。 慌乱的拒绝在他眼里仿佛放慢的动作,被他轻易地捉回怀里。 眼底一片雾色,她张嘴就去咬抵过来的唇,牙齿浅浅留下一点印痕,便想抽离,却被他准备地攫取红润的唇瓣,将那份旖旎继续纠缠。 领带和腰带都悬在她面前,指尖似是带着电流摩挲在纤薄的蝴蝶骨之上,翕合的肩胛骨震着一点颤动,似是催促着她做出选择。 酒意和热度一齐上头,将她迷乱的神智搅得一塌糊涂。 在迷蒙中,虞清雨勉强提起一丝理智,抬手就将床边两件东西全都拂下床。 扬着头,矜持又骄傲的曲线:“都不要,不然你连五分钟也没有。” 只是声音轻软,没什么力道。 低低的笑音洒下,扑在她的颈上,将红晕逐渐向下晕染。 显然她也意识到这句威力不太够,手掌撑着他的胸膛,娇哼一声:“我要在上面。” 谢柏彦由着她的动作,将她所有轻喘吐息吻住,眸光紧紧灼在她雾蒙蒙的眸子,那里的迷离逐渐沾染到他的眼中,染上更浓的色泽,压在曈底,俱是晦暗不明的欲色。 声线中染上浓重哑意,像是滚过沙砾的磁性:“喝了点酒,怎么感觉你底气更足了些。” 虞清雨掀开薄红眼皮,横过去一眼。 她哪里有什么底气,刚撑起的半分气势,在她昂扬下了战术后似乎变得更弱了些,全然不受她掌控。 脚软了,手也软了,只剩嘴还硬着:“我可是一家之主。” “当然有底气呢。” 声音断断续续,提起一口气要蓄力许久也勉强可以说完一句话。 虞清雨清晰地看见他眸底的暗色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更深了些,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隐隐的危险感,却诱人勘探一二,刚刚靠近几步,就已经被紧紧吸入其中。 隐隐几分不好的预感,虞清雨泠泠水润的眸子轻眨:“你……不会想着以后每天都要灌醉我吧?” 揉了揉她微烫的面颊,指尖顺着柔腻的皮肤向下,落在她的微鼓的唇珠上,轻轻捻磨过一点水光,很温柔的力度:“那倒也没什么必要,贪杯对身体不好。” 声线缓缓压低,将那句话压在贴紧的唇齿间,“我可以牺牲一点我的体验,更何况可以换新的了。” 只有两个人可以听清的声音。 虞清雨扣在他肩上的指尖越来越紧,一点薄汗渗过红透的面颊,是迷乱的情乱。 “什么新的?” 谢柏彦捏着她的下巴,悠然转向床头那只抽屉。 不是次卧的那只,而是—— 主卧的那只抽屉。 一抽屉的方盒。 虞清雨因酒意和过度劳动,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悠然苏醒。 伸了个懒腰,她是没想到会在卧室里还能看到谢柏彦的身影。 他就坐在沙发前,膝盖上放着电脑,带着蓝牙耳机,一边听着视频会议汇报,一边轻轻敲着键盘,不时视线望向床上的她。 一心二用。 揉了揉眼睛,虞清雨问:“你怎么不去上班?” 谢柏彦从容不迫地结束会议,关闭电脑,放在一侧,缓步靠近,指尖带去她眼角的一点印痕,温声回:“自然是要陪太太搬家。” “去我们的婚房。” 虞清雨一愣,想起昨晚自己喝多闹着要搬家的事情。 任性又娇蛮。 他倒也由着她。 “我累。”虞清雨垂着手,半阖着眼,不想动。 “你要赔偿。”眼皮抬起半分,懒洋洋瞧了眼他的表情。 “罚你给我做一天的苦力。”嘴角牵起一点笑意,虞清雨眼尾也跟着扬起,那里卧着的一颗红痣,透过夺目鲜艳的色泽。 “my pleasure,princess.” 谢柏彦嘴角噙着一点温淡笑意,抵过窗外煦暖冬阳。 如他所说,谢柏彦也确实没有让她动过手。 虞清雨坐在沙发上,晃悠着纤细小腿,漫不经心地咬着三明治,酒后没什么胃口,她只想吃点清淡的。 看着昨晚的罪魁祸首,在她的指挥下忙得团团转,虞清雨心里的郁气终于散了。 脚尖踩在他的膝盖上,虞清雨垂首望着正在整理衣物的谢柏彦,忽然问:“那件事情影响大吗?” 昨天的那桩绯闻俨然成了一场网络狂欢,只单单两张照片也被各种引领了各种角度的讨论热潮。 听说今日谢氏的股价还降了些。 谢柏彦没想到她还在担心这些,只是低头将拖鞋套在她的脚上。 轻描淡写地略过这一篇:“放心,但凡行得正坐得端,自然没什么影响。” 他自创业起至今,大风大浪也算见过许多,各类舆论攻势也遇到过,昨天的事对他来说自然无足轻重。 “那位女明星呢?”虞清雨看着热搜上已经偏离的嘲讽不由皱起眉,已经演变成人身攻击,“其实我觉得她也是突来横祸。” 像是必须寻找一个出口去宣泄情绪一般,昨日的澄清刚一发出,攻击对象就从谢柏彦虞清雨,又转换到了那位女明星身上。 而照片里的另一位陈秘书,却因为不露面没名气直接在整个事件中隐身了。 偏淡色的唇溢出一声轻笑,谢柏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云淡风轻的调子:“太太关心的倒也多,怎么不关心一下你的先生,为了搬你珍惜又脆弱的古画被刮伤的手。” 虞清雨眸光一闪,先落在他微红的手背上,再三流连,才装作震惊地做出表情,很是夸张地提高音量:“那我的画没事吧?” 手背被青色筋络浅浅浮现,刻意绷起的力道,又在她的视线中默默隐下。 揪着她的心。 果然,下一秒,虞清雨就装不下去了,捧起他的手,眼睛在那红肿的伤患处根本移不开:“给你呼呼。” 又不放心,勉强撑起摇摇欲坠走一步晃三步的腿,想要去给他拿医药箱,刚迈开两步,就被谢柏彦长臂一揽,勾回了怀里。 虞清雨眼波荡起涟漪,握着他的手不让他继续收拾。 眼睫微垂,她其实也没想那么复杂:“还不是因为我被骂得多了,所以看到其他女生被骂,避免不了的感同身受。” 蓦地又想起什么,虞清雨弯唇笑起:“不过,我算是熬出头了,只是她们还要继续在这其中挣扎。” 掌心贴在她纤直的后颈处,谢柏彦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捏着她的软肉:“讲讲,你怎么就算是熬出头了?” 虞清雨视线挪向他一张清隽淡漠面,端着是不漏声色的矜然。 她抿了抿唇,故作惊讶:“外界不是盛传我老公已经收购了整个港媒圈吗?” 现在对待谢柏彦,虞清雨的真与假很明显,是生怕他看不出来的那种装模作样。 谢柏彦掀眸,薄唇弧度清浅,语气很是平静:“谢太太,小道消息还是少看点。” 大概算是他们夫妻独有的情趣。 虽然他确实收购了不少。 揉了揉她的发顶,谢柏彦自然不会拒绝虞清雨所有的要求:“我来安排,放心吧。” 刚刚搬进九龙塘的婚房,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虞清雨就被一通电话紧急叫走。 “我要回京城一趟。” 难得的周末休闲时间,原本谢柏彦说要带她去骑马,计划却突然被搁浅。 他望着她微乱的脚步,眼明手快地捞住她被地毯绊住的身形,耐心地问:“怎么了?” 虞清雨去衣帽间随手拿了个行李箱,慌乱地收拾着行李,眉尖拧得很紧:“苏姨排练的时候腿受伤了,刚刚做了检查,可能情况不太好,大概要做个手术。” 舞蹈演员最重要的就是一双腿,虞清雨曾经看过苏倪腿上布满的陈年老伤,贴着横横竖竖的肌肉贴。平时苏倪只是云淡风轻地略过那些伤,可大大小小手术也做过不少。就像是在陈旧的零件上不断修复,谁也不知道修复的尽头是怎样。 如今乍一听苏倪腿部受伤,虞清雨也忍不住的焦急。 “别急,我来安排航班,送你回去。”谢柏彦捏了捏她的掌心,清润的嗓音卷着所有安心而来。 虞清雨想说自己也可以,可是却在他温和的目光下静静舒缓了几分燥意,默默点了头。 谢柏彦确实安排得很好,刚下飞机就有车辆带她前往医院。 短短一小时内组建起的骨科专家会诊小组,正对苏倪的伤势进行的会议讨论。 第104节 苏倪的伤腿高高吊起,看着风尘仆仆的虞清雨,不禁失笑:“你来就来,怎么还带了这么大的阵仗一起来?” 虞清雨也没想到谢柏彦将所有事情安排得这么精细,苏家和虞家在京城这么多年的名望,安排一个资深专家的骨科手术绰绰有余,但他想得远比她们更周到。 临行前,虞清雨和他念叨了不止一遍苏倪腿伤的严重性。 他也记在了心里。 低眸敛下眸间神色,虞清雨故作轻松地笑笑:“这不是你的女婿想要尽孝吗?就用着吧,至少先养好腿伤。” 苏倪摇摇头,叹口气:“他啊,也是纵着你。” 眼下自然是苏倪的伤势更重要,虞清雨翻阅着坐在床尾的病例本,越看眉心越是紧锁,再望向她高高肿起的脚踝,更是担忧。 “怎么会这么严重?”远比苏倪电话里说的要严重得多。 苏倪却只是笑容淡淡:“在我这儿,没有报废职业生涯得大概都不算严重。” 她说得很是轻松,但落在虞清雨耳中却并没有那么轻松。 怕她焦心,虞清雨也不忍再提苏倪的伤势,环顾四周,也只有刚刚陪苏倪来医院的一个舞团工作人员,见她过来,这会儿已经回团了。 不由蹙起眉尖:“我爸呢?你受伤这么严重的事情,他都不来吗?” 虞逢泽每次都拿那些所谓的应酬说事,又是高尔夫,又是茶室,又是马场,总归什么都比家庭要重要得多。 苏倪显然已经不在乎虞逢泽的那些所谓的应酬活动:“管他做什么,我也不是没有他就不行。” “要是等他来签字做手术,大概我这只腿都要废了。”一点讥讽映溢在轻笑中。 说到虞逢泽,两个人俱沉默了下来。 谢柏彦的电话来得很及时,虞清雨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接通,所有焦虑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已然烟消云散。 他声音中透着满满的安心感:“bb,别担心,我已经让闻森过去陪你一起处理手术事宜。” 顶级专家会诊安排了,还派了他的特助一同前来,虞清雨有时候觉得他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一般,明明自己是可以独立处理这些事宜,可这种时候又很享受他的这种用心。 是用心,也是在乎。 知晓她一个人也可以,但又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去操心那些纷杂。 “老公……”虞清雨的声线有些颤,很快被疾风吹散。 好像这种时候格外想听到他的声音。 只是这样单单听到他的声音就足够了。 声音里隐隐约约的一点脆弱被他捕捉到了,谢柏彦静了片刻,忽道:“bb,我来陪你吧。” 虞清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便拒绝了:“不要,你安心忙你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些。” 知晓他为她担心,但又不忍心将所有重担都推脱到他一个人身上。 春风还带着些未散的凉意,拂过她的长发,虞清雨忽地想起那句“爱”,到现在还是没有对他说出口。 似乎只是这般想着,也让她面红。 迟疑中听筒里传过他问的一句:“小鱼,怎么了?” “谢柏彦,我……” 她吞吞吐吐,正想开口却忽地被医生打断。 “病人家属在吗?” 虞清雨急忙收线:“老公我先挂了,医生找我,晚点聊。” 术前手术家人谈话,虞清雨听了近一个小时,走出医生办公室的时候脸色隐隐几分发白。 苏倪见状忍不住笑:“又没什么大事,就是做个手术而已,看你愁眉苦脸的。” 可虞清雨担心得也不止是手术,还有术后漫长的恢复期,医生说术后继续跳舞的几率不大,但又不忍心将话说死,只说也需要看病人自己的坚忍意志吧。 只将可能□□给了人定胜天。 虞清雨默默叹了口气:“可是复健期也很漫长痛苦,而且你期待这么久的巡演,也没办法再参加了。” 甚至之后可能也再不会有那个机会了。 “受伤,复健,训练,对舞蹈演员来说都是家常便饭。”苏倪看了眼自己的伤腿,其实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伤势,视线微垂,语气放得很轻,“其实像我这个年纪的同期演员,很多早就已经开始当指导老师了。” “至于什么舞团首席,巡演女主角,a角b角,在我现在这个年龄,已经不会再去去计较什么排序名号成就。”苏倪的视线悠然转向窗外,枝头鸟雀轻啼,生机盎然,“舞蹈对我现在的意义也不是我在台上多么亮眼辉煌,大概更多的是传承吧,让更多人在台上亮眼辉煌。” 虞清雨抿抿唇,没有说话。 苏倪性子温和,淡泊名利,成名之初一直有人置喙她是靠家庭靠关系,但总会有时间来证明她的初心。 虞清雨回家的时候已经深夜,车子停在京城别墅前。 她蹲下身,低低望着家门口剩下的孤零零的那只石雕,心下莫名几分惆怅。 旁边的那间别墅已经空了,上次她说不想和冯黛青做邻居,也不知道谢柏彦用了什么法子,冯黛青竟然真的从她隔壁搬走了。 她说的话,有理的无理的,他似乎都放在了心上。 再望向那只躺在她大门前的石雕,虞清雨托着腮,思绪静静蔓延。 怎么办,好像有些想港城的那只石雕了。 躲进被窝里,虞清雨拿着手机,在谢柏彦的对话框里踌躇了许久,终于发出一个字。 yu:【喵?】 下一秒,谢柏彦的电话已经拨了过来。 “小鱼的叫声是喵吗?”温润如溪的声音中夹了一点笑意,只一句话便将她所有疲惫全然扫去。 她翻了个身,忍不住地唇角勾起:“小鱼怎么叫我不知道,不过现在喵喵叫,是为了勾我的猫呢。” 很巧,她的猫被她勾住了。 谢柏彦站在落地窗前,望向正北方向,淅淅沥沥的雨滴打湿玻璃窗户,蜿蜒的痕迹顺着向下流淌,聚成银光闪闪的水洼。 港岛今夜雨景很美,只是少了一起欣赏的人。 薄唇轻启,一如既往地如玉般清润温和,他说:“小鱼,今晚港岛有雨。” 听筒紧贴着耳廓,将那绵绵震动的嗓音毫无损质地鼓震着她的耳膜,声音似乎也带着电流,绵绵跃进她的心尖。 虞清雨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电话那端沙哑的嗓音仿佛还回响在她的耳中,心跳骤然加快。 她的声音也染上几分哑:“怎么了?” 低凉好听的声音淡而清晰:“连它都知道我在想你。” 雨声烂漫,都是我在说爱你。 第61章 chapter 61 被子将所有光线遮掩,只有手机屏幕的莹光映照着她姣好的五官,流光在眸底一闪而过。 虞清雨心下一片柔软,嘴角高高翘起,直到电话挂断时也没有落下。 她也想他,可想念的方式却和他截然相反。 虞清雨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有关苏倪的伤势,有关她父亲的这段联姻,还有她那位没有任何印象的母亲,甚至还有偶尔打扰她生活的宋执锐和冯黛青。 也没有什么重点,虞清雨想到哪里说到哪儿,颠三倒四,自己都觉得没什么逻辑,可是又不舍得放下电话。 直到讲到嗓音低哑,她才换了口气,掀开被子,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浅浅润了润喉咙。 听见谢柏彦那边一声低笑绕着她的耳尖,刚刚缓解过的喉咙似乎再次干渴。 再次拿起杯子,却没急着送到嘴边,虞清雨鼓了鼓唇:“你笑什么呀?是不是嫌我太吵了?” “怎么会?”谢柏彦阖上窗帘,雨滴溅溅,还有她清浅的呼吸声,将他独守空房的夜晚填满。 嗓音如玉低润,沁透人心,将所有负面情绪一并拂去。 明明隔着耳机,他的声音却像羽毛似得轻飘飘地落下,不只是听觉,还是触感。 从耳尖酥酥麻麻的向下蔓延。 虞清雨望着天花板上微晃的琉璃吊灯,眉心折起又松开。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聒噪?” “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连我一半话都没有说上。” “谢柏彦,你就是不想和我说话。” “……” 三言两语,似乎已经将他定罪。 谢柏彦坐在沙发上,轻轻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红色的液体攀上透明杯壁,再落下时,只留下一点粘连的印痕,无声无息。 虽然是指控他的话,但语气已经比之前哀怨絮叨时要舒缓许多。 他的视线悠悠转向修长指骨中捏着的玻璃杯,透过暗红的液体,映照着一双笑意渐浓的长眸。 薄唇闪着一点水光,是红酒留下的印痕:“bb,是想怡情了吗?” 耳尖发烫,虞清雨放下手中的杯子,再度蒙上被子,掩住那一丝燎起的热意。 她小声嘟囔着:“才不要怡情。” “我这会儿看不见你,到时候你欺负我,我想告状都没什么机会。” 吵架可以用怡情代替,情事也可以用怡情代替。 至于是哪个怡情,已经秘而不宣。 谢柏彦将杯底最后一口红酒咽下,玻璃杯放在桌面上,细微的轻响,跟上来的是他清润的低声:“bb,如果想我是可以直说的。” 她抛出了一个鱼钩,他主动咬上,然后顺势拉扯着她一同坠入情海之中。 从絮叨的琐事里,从不安的排解中,还有她骄矜的挑衅,大概是情人之间的默契,他们的怡情总是来得恰到好处。 怎么会不想他? 自然想他。 第105节 虞清雨弯起嘴角,望向窗外,夜色温柔,群星闪烁,一片寂清中唯有花房里亮着一盏明灯。 她捂着面颊,掌心下覆着的是铺满娇靥的红晕,细声呢喃:“可是京城没有雨。” 雨夜清透,将所有情意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外。 明晰清澈。 虞清雨拉开被子,光脚踩在地毯上,她站在落地窗前,望向窗外,一片宁谧中,心跳砰砰地几乎异常,强势地想要宣告着些什么。 手指点在玻璃窗上,将花房里的那盏明灯在视线中遮掩,她咬了咬唇,一点气声,几乎听不清:“没有雨,但我也很想你。” 薄弱的一点声音,已然被他准确地捕捉,悠然落下的笑音徘徊在耳畔,混着她私有似无的轻声,缭绕缱绻,将暧昧点燃。 声线低沉磁性,似是肯定:“乖宝宝,真的好乖。” 一点燥意涌上,怂恿着她心底按耐的悸动。 “老公,我有话想跟你说。”是藏在她心里很久,却一直没有机会对他说出来的话。 今晚气氛极好,适合情人间互诉衷肠。 “bb,请讲。”很轻很哑的嗓音,在静夜中荡出一点波澜。 但有些话似乎更适合面对面说,看着他幽邃的眼睛,去凝望他每一寸表情。 虞清雨低头温笑:“我想和你当面说。” “等我回去。” 她想亲口对他说那个字。 苏倪的手术安排得很快,从麻药中清醒,只浅浅喝了口水,苏倪便再没动作,躺在病床上像一尊塑像。 虞清雨不想扰乱她的休息,只是静静在一旁陪着她。 眼波微转,回神的第一秒,苏倪先挂断了来自虞逢泽的电话。 紧接着又挂断了第二个,第三个,甚至虞逢泽助理的所有电话。 “你们吵架了?”虞清雨扶着苏倪的腰慢慢坐起,在她身后垫了一个枕头。 麻药的劲儿刚刚褪去,苏倪说话还有些含糊,看着再度响起的电话,她索性直接关机,不想再看那个单单看见来电就烦闷的人名。 她又喝了口水,勉强打起半分精神:“和你爸吵架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从相安无事,到现在看见他就烦,都是他应得的。” 虞逢泽不在面前,苏倪也懒得去维护他们表面上的平静。 他们之间是纯正的商业联姻,不谈任何感情,只以商场为目的。苏倪为他扮演好一个充当门面的总裁夫人,而虞逢泽则保证苏家的利益关系和她的梦想。 所以苏倪这些年对虞逢泽在外的莺莺燕燕,从来没有任何意见。 虞清雨望着她苍白的面容,敛下眸底神色,她轻轻揉着苏倪青紫的手背,清瘦的身形下骨骼格外突出,一圈手指握过她的手腕也绰绰有余。 或者是已经超过正常舞蹈演员清瘦的程度,有些过于单薄了。 “苏姨,你有想过和我爸离婚吗?”虞清雨忽然问,她掌心的温度渐渐沾染上苏倪的皮肤,传递着涓涓热流,“有时候我觉得我爸真的挺配不上你的,是真的。” 这段时间她对婚姻这件事似乎琢磨出了点其他的意味,不太明晰,也没什么道理,但放在此刻,那些似乎都不太重要,虞清雨说这些,只是因为苏倪的情绪。 她似乎并不愉悦,而且已经持续了许多。 “其实——”虞清雨斟酌着字句开口,却被苏倪忽然打断。 苏倪淡笑:“清雨,其实商业联姻大概都是这样,你想要的越多,那就在乎的越多,然后从中失去的精力就越多。所以现在对我而言,或者对于大部分我们这种家庭而言,别去谈真心,也别去谈般配,只要有利益就可以了。” “虽然那份利益并不一定在我身上,但至少保障了我一部分利益。” 在最应该谈感情的婚姻里,她却只能去谈利益。 其他的都是奢望,因为一旦惦记,便有无休止的心力要被灌注在其中。 苏倪很缓慢地反握住虞清雨的手,语气放得很慢,似乎是很认真地回忆那段故事。 明明也只是一年前。 “所以一开始你爸说要给你找个联姻对象的时候,我是强烈反对的,我并不认为虞家的现在还需要什么商业联姻去维系,我以为他是为了想要站得更高更远,可是你爸说,你是女孩子,又不喜欢商场上的那些事,最后所有财产都落在你身上,也总要有一个人可以护着你的。” 虞清雨神思一恍惚,这些话虞逢泽那时也天天和她说。 半真半假,她也不想再去定论究竟几分真几分假,从结果推导,大概又是他的父亲赢了。 苏倪阖下眼,长睫在眼下落了一道斜影:“说到底,我确实没有拗过他,既然这个决定无从改变,那我只能找一个好的,更好的,最好的来保护我的宝贝。至少,不要像我一样,将日子过成了这副样子。” 再次谈及这场联姻最初的模样,虞清雨也几分恍然,一点隐约的担忧再度浮上,又被强行压下。 微微笑起,虞清雨说:“苏姨,其实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母亲的角色。” 从五岁到现在。 虞逢泽那些层出不叠的桃花,还有理不清的关系,伤害的似乎也不止是年幼时候的她,还有那个时候刚刚迈入婚姻殿堂的苏倪。 可苏倪依然对虞清雨的婚姻留有信心:“见惯了这些真真假假的事情,大家心里大概都有那把尺,好便是好,真金一样的好,不好的那也没必要再提。” 她纤细的指尖点在虞清雨的眉尖:“我不敢说,你们一定会怎样。但至少现在,或者可以看得到的将来,我觉得是好的。” “起码,我相信我的宝贝会好好经营这段婚姻的。” “苏姨……”虞清雨怔忡地张开嘴,又茫然闭上,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似乎又没了说的必要。 因为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苏倪是明白她那个不安的源头的。 苏倪转过头,望向窗外明净的天空,碧蓝如洗,刺目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似乎蒙上一层辉光。 她抬头挡了挡眼睛,干咳了两声:“联姻也有千百种,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像你爸这样。” 忽又哂笑一声:“说到底,你爸大概也有些可取之处吧,只是我太清醒。” 清醒的将那一瞬间短暂的心动匆匆略过。 苏倪嫁给虞逢泽的时候刚满二十三岁,心里揣着舞蹈,却也有些少女的展望,对婚姻对儿女对未来。 心动得很快,抽离得也同样快。 在她意识到她嫁给的男人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时候,她便已经收回所有心思,转而将其全部投在舞蹈和她那个可爱又可怜的继女身上。 重新回到虞清雨最初问的那个问题。 “其实离婚,对我而言都无所谓,因为现在婚姻在我人生中早就不是最重要的事情,登记在户口本上是已婚或是离异,没有任何区别。”苏倪的神色淡了几分,“但也很可悲,这是我花了很大代价才明白的事情,至少我不希望我的宝贝像我这样。” 攥在腕上的手指缓缓蜷紧:“我希望我的清雨可以永远走花路,弯路自动绕开,总之不要像我一样。” “至少证明我的眼光吧,相信我给你选的那位谢先生。” 一束光线照进她的眼底,影影绰绰中将弥散的茫然驱散。 虞清雨愣了许多,才掀唇:“我真的可以相信吗?” 苏倪只是轻轻揉着她的骨节:“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不是已经相信了吗?” 反问中确信的答案。 虞清雨在京城待了快一周,每日陪着苏倪住院复健。 苏倪的复健比医生安排得更早一些,她最常说的一句是舞蹈一天不练都会生疏,即使是刚做了手术,苏倪也没停下过坚持了几十年的晨功。 时间悠悠转到下午,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虞清雨坐在阴凉座位处,等着复健训练的苏倪,连日的疲惫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陈姨扶了下歪过头的虞清雨:“小姐,夫人的训练还要几个小时,不如您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揉了揉眼睛,虞清雨勉强提起几分精神:“算了吧,来回好麻烦,就不折腾了吧。” “陈姨,你帮我去接杯热水吧。” 额角处锥锥刺痛,让她注意力不太集中,是几日来在医院陪护没睡好的缘由。 虞清雨呼了口气,干脆站起身,在长长的走廊踩着自己冷清的人影,清瘦单薄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一步、两步踢着自己脚尖,步子很是缓慢,直到她的身形被一道人影全然覆盖。 视线也被挡住。 她停了几秒,只望着落在白瓷砖地面上的拿到交错又交融的那个人影。 两个变成一个。 眼底蒙上浅浅水雾,虞清雨抬手抱住面前男人的劲瘦,一点泪光很快闪过,沾湿他的衬衣。 面颊埋在他的胸前,贪婪地嗅着属于另一个人身上的气味,直到将她心底的安全感填满,她才仰起头,声音清甜温糯,其中缠着一点干涩:“不是说了不让你来,怎么还是来了?” 谢柏彦出差频率很高,往常他们也有半个月一个月很难见面的时候,可是从没觉得像这次这般难熬。 大概情人之间的分隔,总是让人牵肠挂肚。 也或许是她太想将那句话诉之于口。 急迫又期待,向往又想念。 谢柏彦身上还带着几分霜气,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矜然自若,他盯着她每一寸表情,没有错过半分她面上的疲惫。 薄唇微抿,薄凉散去些许,他轻揉着她的发顶:“知道我的小鱼自立自强,一个人也可以解决所有,但我还是想在这个时候陪在你身边。” “就当是我的私心吧,不想看你一个人难过。” 清润又缥缈的声音,将她所有坚持拂去,只想不断沉溺进他的温柔乡里。 陈姨拿着虞清雨的保温杯站在一边,在谢先生走近之前,她已经汇报过这几天小姐的状况。 不太好。 陪护也请了,但她依然不放心,几乎亲力亲为。 谢柏彦的目光转过去,一点深意漾开。 陈姨缓步上前,递上保温杯,说:“小姐,不然您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我来看着,夫人今日没带外套,春天这时候最是受不得寒。” 尤其是每次苏倪复健出汗量又大。 虞清雨揉了揉木着的面容,舒一口气:“那我回去一趟吧,去老宅给苏姨收拾一点衣物。” 清透的眸光转向她身侧的男人,后者已然牵住她的手,几步之间将距离消弭:“我送你。” 谢柏彦毕竟不太方便进苏倪的房间,便等在老宅外。虞清雨动作很快,收拾了几件苏倪常穿的衣物,拎着箱子下楼。 客厅电视柜下放着几本相册,虞清雨蓦地想起之前虞逢泽说过的,让她带走的那场豪华奢侈的世纪婚礼的照片。 第106节 确实该把那些婚礼照片好好留作纪念。 她放下箱子,半蹲下/身,拿出那几本相册,随意翻了翻。 大部分是她童年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旁都有虞逢泽记录的时间与地点。 翻到第二本相册时,虞清雨发现空了一张照片。 那个空白的位置旁,附了一行小字—— “清雨十六周岁于纽约。” 不像是丢了。 虞清雨叫来管家,问:“这是我去纽约的照片吗?” “我爸之前一直留着?” 语气似乎有些怀疑,大概是不信虞逢泽将这些照片保留得那么完好。 管家仔细回忆了遍:“是的,小姐您的照片虞总一直留着,每张都装订成册。这张空了的照片,还是之前谢先生上门时拿走的。” “谢柏彦拿走的?”水润明眸划过几分不解。 八年前的纽约? 虞清雨捂了捂嘴,忽地想到了什么。 将相册重新放回原位,她匆忙上楼,推开久久未回过的自己曾经的房间,矮身在书柜力翻找着什么。 在一沓属于虞清雨的荣誉证书中,她找到了那张纸。 在她十六周岁时,收到的那封纽约儿童基金会的邀请函。 还有在下面印着的名字——enzo。 第62章 chapter 62 虞清雨出门的时候明显脚步慢了许多,望着款款而来的谢柏彦,她立在轿车旁直直站着没动。 谢柏彦替她打开车门,仪态翩然,温润淡笑:“小公主请。” 莞尔一笑,虞清雨搭着他的手,施施然坐进轿车。 可也就只是停在坐好,然后转过身,一错不错地望着他,盈盈水眸中闪过一抹浅光,隐隐约约,看不仔细。 谢柏彦低身帮她系上安全带,修长指骨捏了捏她的脸颊:“好像体会到谢太太工作时候那种专心致志的态度了。” 虞清雨茫然地眨了眨眼,几分不解。 手指向上点过她挺翘的鼻尖:“不然怎么解释太太的目光就没从我的脸上移开过。” 虞清雨眼风横过去,轻轻拍下他点在她鼻上的手指,轻声细语:“大概是太久没看见你了。” 掰着手指数,这是第六天。 歪了歪头,她靠在谢柏彦肩上,仰着头去瞧他轮廓清晰的侧脸,心绪一片宁静。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侧头,谢柏彦去看虞清雨的表情,那停在他面上恋恋不舍的目光,让他瞳色略深,唇角扯起一丝笑痕:“怎么着急回去了?” 昨晚他们打电话时,她还一句没提过要回去的事情,只是这会儿看到他的身影,却萌生了回港的念头。 “我不是来催你回家的。”温热的指腹带着她垂落下来的碎发,轻轻挽在耳后,“我是来陪你的。” 虞清雨见他误会自己意思,连忙摇摇头,认真解释:“这几天苏姨的情况也稳定了,剧院也派了人来陪她,还有护工一起,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好像有那么一种念头催着她回到港城,那张照片…… 可话到嘴边,就只剩下了—— “我怕院子里的野猫没人喂。” “怕我的鱼缸没人换水清理。” “还有我那些古画也要定期悬挂轮休的。” “……” 谢柏彦漫不经心地点头:“还有吗?” 神情散漫,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是清明的目光似乎可以勘透一切她的伪装。 虞清雨被他看得有些赧然,直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努力回想着措辞:“还有……还有我的花园。我的那些花花草草还活着吗?” 唇角勾起的笑意愈加叠起,谢柏彦抬手轻轻揉捏着她的耳垂,意味深长:“谢太太就只担心这些?” 虞清雨肩背挺直,目光直直望向正前方,却有红云已经从耳廓攀上了面颊。 见她不说话,他的动作放得更轻,指腹略带薄茧,细细摩挲下,将那里染上灼灼热度:“太太大可放心,它们离了你还活得很好。” 语气懒怠,搭着他微抬的眼尾,透过几分不驯。 “但我就不一定了。” 动作跟着落下的尾音一同停住,虞清雨静了几秒,方才抬眼望向他。 毫不意外的望进他一双幽深黑眸中,那里蕴着几分流连的温意,将寒池冰川也染上柔情。 “你怎么就不一定了?”听着像是个陷阱,但虞清雨还是踩进去了,顺着他的口吻去问。 皓月繁星在他深眸中湛然,谢柏彦放下手臂,慢条斯理地启动车子,视线透过后视镜定在她皎白无暇的娇面上。 油门踩下,一句淡声轻飘飘落下:“谢太太,不是都被你带走了吗?” 所有心神,早已经被谢太太带走了。 虞清雨抿了抿唇,视线悄然转向窗外,正对着的右视镜上映着她的面容。 牵起的嘴角,还有明朗的笑颜。 作为谢先生的编外国语老师,虞清雨很不留情面地给出评价:“你的国语,真是走火入魔了。” 如入无人之境。 什么都敢说。 也什么都能说。 谢柏彦因着公事又在京城逗留了几天,直到苏倪出院回家,才带着虞清雨坐上私人飞机。 只不过目的地并不是港城。 虞清雨是在机上睡过了一觉之后才发现这个事实的。 卧室里没人,谢柏彦大概是去开视频会议了。 她趿拉着拖鞋漫不经心地推开卧室门,懒洋洋地坐在谢柏彦平时办公的座位上,视线木然地垂在整洁的桌面上,还有些没回神。 半晌,虞清雨的目光终于挪动了几许,在他整齐摆放的文件中,微微露出颜色不同的一角,似乎是…… 虞清雨揉了揉眼睛,抽出了夹在文件中的那张照片。 十六岁稚气横生的年纪,高高束起的马尾,还有明灿如春的笑容,是那年的虞清雨。站在来自各国代表的正中间,身后是纽约儿童基金会的会场。 上面还贴着那次的赞助商——enzo。 她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放下照片,虞清雨拧着眉尖翻找着手机。 结婚前,她曾请人详细考察过关于谢柏彦的背景资料,属于他的优秀履历实在太长太厚,她只看了一半就没再继续,可也隐隐约约有点印象。 谢柏彦回港出任谢氏集团总裁前,在纽约读书时,创办的那家公司—— enzo uav technology co.,ltd. 无人机新兴科技公司。 “想回港岛就是要找这张照片?”忽然落下的一道男声,惊扰了她的思考,惊吓之中,手机落在了地面上。 不知何时归来的谢柏彦半蹲下身,捡起地毯上的手机,轻轻放在桌面上:“bb,睡好了吗?” 虞清雨茫然点点头,又望向桌面上的那张照片,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要从何开口,视线默默又转到了窗外。 层层叠叠的云雾之下,隐隐约约已经可以看到灯火璀璨。 “我们这是去哪儿?” “纽约。” 飞机已经在降落了,谢柏彦沉静地将外套披在她肩上,略过她几分茫然的眼眸,气定神闲,低凉好听的嗓音缠绕着她的耳廓:“劳烦谢太太陪我一同重回纽约。” 人都已经被他带到了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劳烦之说。 虞清雨舒然笑起:“那确实有些劳烦了,那你记得好好照顾好知书达理温柔大方的谢太太。” 原本以为下了飞机就会入住酒店,却没想到接驳的轿车弯弯绕绕沿着百老汇路开进了华尔街。 夜幕初上,华尔街灯火通明,照亮半边天空,晕染出一片光晕。 轿车停在一栋高楼前,虞清雨跟着谢柏彦的身影踟躇地下车,望着高层楼宇之上分外显眼的logo,目光闪烁:“enzo?” 她还在懵怔中:“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谢柏彦只是拥着她走进电梯,低声轻哄着。 虞清雨看着电梯层数不断上升,心跳砰砰。 隐秘的一点甜意晕开,像一颗糖果落入了白水之中,逐渐融化的颗粒,还有逐渐浓稠的甜津。 她靠在谢柏彦怀里,看着电梯上跳跃的数据,神思飘摇,将那个问题重新问出:“你怎么要留着那张照片?” 话音刚落,她便转过身,抬眼仔细地去瞧他,将他深敛的神色印在眼底,声音低低:“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说你的过去,明明我那天都跟你推心置腹说了那么多。” 原本那沓厚厚的关于谢柏彦的背景,她根本没有耐心去看完,可现在却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有关他的所有。 电梯门打开,五月底的夜晚还带着习习凉意,可下飞机前,谢柏彦已经给她套上了外套,这会儿她没有任何冷感。 温热的大手牵着她走向大楼天台,轻描淡写:“可能是因为我没有什么过去吧。” 不是敷衍,而是确实没什么可以特殊一讲的,可以言谈的只剩下那些写在纸上的豪华履历,只停留在事业上。 第107节 身前是高楼大厦,背后是霓虹璀璨,这是纽约最繁华的地段。 夜空清朗,无云无雾,只有暗自闪着淡光的星辰,富丽中的一点宁静。 虞清雨不知他为何要带自己来这里,可她却对他寥寥几句话带过的以前产生了浓重的好奇:“那你就讲讲那个enzo。” 只隔着两个街区外,就是著名纳斯达克交易所。 她曾不止一次看到过谢柏彦那张在纳斯达克敲钟的照片,他的创业公司在那里挂牌上市,闪光灯聚焦这他那张俊美至极的面容,仪态优雅矜贵,金丝镜框遮掩了半分他的清绝气质,却又增添了几分沉稳端方。 每次看的时候,心境也不尽相同。 “一个俗套且功利的故事。”若是虞清雨想听,那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只是那段经历在他口中无足轻重。 “二十岁,一个意外成功的创业项目。” “为了扩大名声,选择赞助了纽约儿童活动。” “然后把我未来的老婆带到了纽约。” 言简意赅地略过了那曾经的努力,仿佛轻而易举便可以达成的事情。 若是虞清雨没听过他曾经随口提过的压力太大去打野球,再去中医馆针灸推拿的事情,大概她也信了。 enzo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在纽约扎根的创新科技无人机公司。一经上市,股票高涨,以绝对的市场占有率,跻身五百强公司。 虞清雨眨了眨眼,她不喜商场上的这些事,只问她关心的:“那你对我有印象吗?” 在那场纽约的会议上。 谢柏彦微微侧身,为她挡住拂过的凉风,手指拢过她微乱的长发:“要听实话吗?” 虞清雨搡了搡他,警告式地一眼瞪过去。 眉眼间笑意淡淡,很多记忆跟着重现,谢柏彦缓声说:“实话是,确实没太有印象,我只记得当时会场上,有个亚洲女孩自信地甩着她的马尾辫。” 指腹拂过她柔顺乌黑的长发,服帖地披在她的肩后,被挑起一缕绕在他的指骨上,带出几分缱绻的意味。 “可是现在,好像她不太喜欢扎头发了。” 说起来,那大概对谢柏彦算是一场有些无聊的会议。 各色口音的英语混在一起,夹着磕磕绊绊偶尔用词时态错误的辩论,听到流利清晰的发言确实让人耳目一新,尤其是那个女孩眉目昳丽,可之于谢柏彦也只是匆匆一眼,留下了些痕迹,很快又在时间长河中散去。 可是实话确实不太好听,虞清雨鼓了鼓嘴,冷冷应声:“好巧,我对你也没什么印象,我只记得给我颁奖的是个亚洲人,连脸是什么样子都没看。” 不过,这倒不是实话。 她确实看了他一眼,或许不止一眼。那张几乎长在她眼缘上的俊面,处处贴合着她的审美。 可年纪小,加之性格骄傲,他们也就只是止于那一眼。 霓虹照影落在她面上,映衬着她柔和的五官。 虞清雨轻缓开口:“说不定,我们之前见过很多次,不止在纽约,也可能在京城,在巴黎。” 只是一句戏言,也没想到会听到谢柏彦的回复。 “大概吧。” 黑眸静深,低悬在她瓷白的面上,高楼间灯光明亮,照在她面上,浅浅映出一圈光晕,迷人灼目。 “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静了几秒,虞清雨怔怔地抬眸望他。 她曾经提过很多次,说不定他们曾在某处见过,意外的缘分,可都被他用清晰离职的事实否定。 但这次他说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哪种缘分?” 高楼林立,他站在天台之上,人影料峭,俯瞰纽约繁华,睥睨万物。 嗓音低沉,冷隽不在,只余温情:“这个世界这么大,或者我们也曾偶然在很多城市偶遇过,然后错过,在记忆里也不曾泛起任何波澜。” “可我们还是在一起了,或许所有人定的姻缘,都不及天定的缘分。” “这才是我们之间的姻缘。”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闪过,虞清雨还来不及去回味他那段话,视线已经下意识转向了刚刚还寂清漆黑的夜空。 一行行无人机从各个方向汇聚在空中,然后汇聚成一个明晰的形状。 虞清雨下意识地眼眶潮热,捂住嘴,将所有惊讶掩下。 夜空为景,无人机在其中作画。 最开始的是颁奖的画面,一高一低的身影,从他手中接过的奖杯。 再是那场豪华的世纪婚礼,他在舞台的尽头牵过了她的手。 紧跟着是九百九十九本杂志叠好的爱心,还有他们在巴黎蒙帕纳斯大厦拍下的第一张合影,受伤后一起在教堂前许下的心愿。 最后的画面是从两个变成一个,又重新变成两个,而后分隔港城京城两地的那对石雕。 上面印刻着百年好合形状的石雕。 简略地描绘了他们婚后至今的事宜。 眸间热潮涌出,渗入指缝,隐于无痕,心中却印下了道道痕迹,句句都是感动。 下一秒所有形状四散开来,连无人机之上的灯也灭了,短短几秒,方才阵列整齐的无人机已经在夜空中隐匿了身形。 近年来,声势最为浩大的无人机表演。 来自谢先生给谢太太的惊喜。 哽咽中留有一分哑声:“你有报备过这场无人机表演吗?” 谢柏彦哑然失笑:“谢太太,你看完表演之后就只想到了这个?” 错落之中,一只无人机脱离了队伍缓缓向他们飞来。 虞清雨当然不是只想到了这个,她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想,可却又心跳隆隆鼓震着她的思绪,怦然的悸动中,她似乎只能说这些。 可心底的期待却在不断膨胀。 谢柏彦面上依旧是温润的笑意,他捉住她的手,轻轻卸下她无名指上的那枚鸽子蛋,声音放得很轻:“有时候总觉得有些亏欠,可也总觉得弥补不够。” 无人机飞近,虞清雨瞳孔微闪,视线紧紧跟着他筋络分明的腕骨,看着修长的手指解下无人机下携着那只方盒。 蓝丝绒方盒。 期待成真。 单膝下跪的男人,一枚剔透晶莹的粉钻戒指,还有夜空中再度亮起的无人机。 摇曳着鱼尾的小鱼形状,在璀璨星海之中留下浅浅莹光。 “aimes moi moins mais aimes moi longtemps.” 从他口中念过的那句话,如玉清润,微颤的小舌音卷着风声的翅膀,鼓震着她的耳膜。 一声比一声重的心跳声,泪光微闪,又被她掩下。 面上只有笑意,明媚的,娇灿的,柔旖的,还有递到他面上的手指。 爱我无需多,爱我需长久。 爱我需长久。 需长久。 “我愿意的。”轻软的声音泌着甜,她撑着一点笑,掩下所有眼眶中所有酸胀涩意。 “还有,我一直想和你说一句话。” 她望着指间那枚晶莹无暇的粉钻,完美地贴合她的尺寸,澄净剔透的暖粉色,漾着举世无双的明灿光芒。 所有犹豫,都变成顺理成章地吐露心声:“我会的,长长久久爱你。” 谢柏彦站起身,指腹将那里的湿光抚过,低语应声:“长长久久。” 仿佛约定。 爱我长久。 五月二十八日。 他们来纽约的第二天。 谢柏彦带着虞清雨出门的时候,她还在研究着手指上的那枚粉钻戒指。 指环上刻着yqy,虞清雨眨了眨眼,几乎怀疑是不是匠人刻错了。 抓着他的手,她又去瞧他手上那枚婚戒,意外发现一圈素净的指环上也同样刻着yqy。 yqy,虞清雨。 “是不是搞错了?”借着傍晚清光,她去望身侧的男人。 谢柏彦重新戴上自己的那枚婚戒,带着她走过步行街。 “没有搞错。” 他停在红灯前,薄唇勾出一点淡弧:“我的小鱼永远是属于自己的。” “我也是。” 在戒指上印上属于她的名字。 她的,他的。 虞清雨抿嘴笑:“那我要在你身上印下两个字——家夫。” “可以。”谢柏彦也不恼,纵着她的肆意,“或者六个字更好,虞清雨的丈夫。” 有名有姓,唯属于她。 绿灯亮起,谢柏彦牵着她顺着人潮向前走:“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人流拥挤,可是握着她的手却一直温热有力。 虞清雨弯唇笑起:“当然知道。” 第108节 “某谢姓男子都已经把结婚证带在身上了,我还能忘记吗?” 日暮时分,四十二街尽头的都铎天桥。 在拥挤的人潮里,谢柏彦紧紧牵着她的手,一抹悬日蓦地跃入横纵街道之间。 余辉倾洒,映着车水马龙的繁忙,还有他们静谧一角。 同无数人一起见证的曼哈顿悬日。 “你之前来看过吗?”虞清雨问。 谢柏彦下颚抵在她发间,手臂环过她的腰肢,撑起安全的包围圈。 “听说过,见过照片,身边的朋友也去看过,但我没有去过。” “以前总是很忙,将所有的时间放在工作上学习上,别人走一步我要走两步,在某些限定方面,大概算是做到了我想要的那种认可。” 春光绚烂,夕阳金晕照在他们的面上。 耳边是一句压低的法语。 “si tu marches toujours la tête baissée,alors tu risques de manquer la personne dont vousêtes tombéamoureux au premier regard.” 虞清雨掀起眸子,清辉漾过她的曈底,自动将他的法语翻译成中文:“低头的时候,可能就会错过那个一见钟情的人。” 谢柏彦缓缓点头:“还好,我没错过。” 还好,他抬起头,望向了他的太太。 “年纪小的时候,看过《剪刀手爱德华》,那时总觉得画面怪诞,可却记住了一句话—— i love you for who you are.but for who i'm with you.”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是谁。 丝丝入耳。 “一周年快乐,谢太太。” 第63章 chapter 63 灿灿霞光铺满整个天际,余辉落在横纵街道和往来车流中,跳跃橘红不断叠染,在天际蕴成另一片红海。 “我之前见过一次曼哈顿悬日。”虞清雨靠在谢柏彦肩上,最后一缕辉光映照她眼底,只留下闪闪晶莹。 和朋友一起。 她其实对这种美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也没有什么到了这里必须要打卡一次的必要。 但好像和谢柏彦在一起,做些什么她都很想记录下来。 如今,倒是有些惋惜,那场办得盛大奢侈的世纪婚礼,倒是没有留下多少影像。 “笑什么?”顺着人流,谢柏彦牵着她向外走,两道斜斜的身影在路灯下交映在一起,走过纽约的街道。 虞清雨站在街头,微微仰头望着亮起的路灯,五官似乎都柔和了许多:“突然想起我们的结婚照了。” 那张放在婚礼现场大屏幕上轮换播放的婚纱照,虞清雨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素材p成的。 只要大手笔花钱,以假乱真效果同样显著。 后来他们也在巴黎有了新的合照,蒙帕纳斯大厦顶层,俯瞰整个巴黎,微风抚过,也是这样一个黄昏,拍下了他们第一张合影。 至今还保留在谢柏彦的社交平台的头像上。 那时谢夫人还为她请了专业团队的摄影师,想为她在法国补上婚纱照,还被她婉拒了。 如今虞清雨也搞不懂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这样选择,大概是那时候还觉得没什么所谓,对有关纪念意义的所有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没等谢柏彦回答,虞清雨自己已经换了话题:“我们晚上吃什么啊?” “今天可是结婚纪念日哎。” 谢柏彦脚步微顿,借着微弱的路灯光线去瞧她,黑眸略深,低眉间拂去她肩上落下的绿叶:“回去就知道了。” 扬起眉梢,虞清雨面上略过一点浮光,弯起嘴角:“原来真的有惊喜。” 她见过谢柏彦在京城陪她的那几天,每日通宵达旦,几乎是挤出的时间去陪她见苏倪。 虞清雨看见眼里,这会儿休闲的度假时光同样有了些实感,和他先前说的陪她一起去度个假联系到一起,嘴角不由翘起。 回到酒店的时候,夜幕初上,星空暗寂。 客厅的灯被打开,虞清雨的视线先落在餐桌下食材的打包箱上,还有厨房流理台已经放好的厨具餐具上。 这人已经都准备好了。 她望着他轻车熟路地解开打包箱,拿出其中的食材放进水槽里。 虞清雨在他身后张望着,只动嘴不动手:“你做?” “自然是我做。” 谢柏彦戴上一旁已经准备的围裙,虞清雨有眼力劲儿地帮他系上了带子,却没放手,顺势抱着他的劲腰不放:“那可以点菜吗?” 衬衫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清健的小臂,还有腕侧的那枚红痣,他低头认真处理着食材,微微摇头:“可能不太行,食材已经准备好了。” 虞清雨也不觉得恼,下颚磕在他的肩上,看着他熟练的动作:“那也行吧,那就由持证上岗刚满一周年的谢先生来安排吧。” 她怀疑谢柏彦给她下了什么迷药,不然怎么解释她的目光根本不想在他身后挪开。 紧紧环着他的腰,看着他洗菜,切菜,然后炒菜前,虞清雨终于被他赶出了厨房。 “油烟大,你先出去坐一会儿,bb。” 虞清雨乖乖点头,在沙发上只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往厨房走,站在厨房外,透过一扇透明的玻璃门,视线紧紧焦灼在他身上。 “就这么好看?”他端着盘子,一回头就看到了视线久久不移的她。 虞清雨摸了摸自己的脸,跟着他的步子又走进餐厅:“也就还行吧。” 她向来嘴硬。 这个男人嘴上说着食材已经准备好了,不能点菜,可是饭桌上却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谢柏彦拿出已经醒过的红酒,给她的酒杯添上,一旁的蜡烛也被点亮。 灯光被熄灭,烛光晚餐,氛围浪漫。 虞清雨晃了晃酒杯:“今天居然还有红酒?” “难不成想要灌醉我,套取个秘密?” “那不如,谢太太直接省略这一篇章,可以直接坦白了。”谢柏彦贴心地为她切好肉排,换到她的面前。 虞清雨轻抿一口酒液,酒香浓郁,刺激着她的味蕾,扬了扬眉,放下酒杯,她微微笑道:“那你问吧,今天日子好,我一定满足你的求知欲。” 一周年结婚纪念日,还有谢总亲自下厨,还破天荒地让她喝酒,她自然很给面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听苏姨说,你小时候是很惦记以后的婚纱照和婚礼的。” 这趟去京城,谢柏彦和苏倪聊过几次,平日里陪虞清雨最久的大概还是苏姨,她最了解虞清雨的所有喜好。 虞清雨咽下一块肉排,方巾擦拭过嘴角,仪态端庄地望向他:“你这是想来试探我的口风?” 她是有所猜想的,这次度假,谢柏彦的所有目的都是为了她。 从那场求婚开始,大概是要将他们婚姻中的所有遗憾补齐。 放下刀叉,她认真思考了下:“不知道,好像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虞清雨是从小被娇生惯养长大的,见她过太多繁荣华贵,对这种类似的奢侈除了收藏之外,都没有太多兴趣。 婚纱也是一样,白色的层层叠叠众达二十公斤量身定制的高定婚纱,说起来似乎也和平时所穿的高定礼服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在那场世纪婚礼上穿过一次之后,她也没有再穿一次的想法。 抿了两口红酒,酒香混着肉汁刺激着味蕾,大概就是一顿西餐美味的奥秘之处。 她托着腮,红云飘上颊面:“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只有两个人的那种婚礼吧。” “不需要那样夸张瞩目的世纪婚礼,也不需要热搜媒体上了个遍的宣传方式。”她静静凝望着他的清隽俊朗的面容,烛火映下影影绰绰的淡光,灼在他面上,衬出他深邃的瞳光,那里荡漾着几分暖意。 如梦如幻。 明明酒意还未上头,但人已经醺然,只是这样单单望着他:“我喜欢简单的这种,只要两个人,许下诺言便好。我不需要向全世界宣告我有多幸福,只要我自己知道我现在很好那就够了。” “大概婚纱照也是类似的吧,我对这个其实没有特别的执念,如果一定要有的话,那我更希望有些属于我们自己的回忆。” 不是那种华服在身,或者日常的也好,只要有一些属于他们独有的记忆留存。 “明白了。”谢柏彦慢悠悠地回,薄唇染上一点红色酒液,在烛光写赢下弥漫着几分幽然情愫,“太太给的太详细了,都不需要我去揣测了。” 虞清雨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微红的唇瓣,下意识觉得嗓音干渴,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喉咙间的干渴被压下去,心里的那点干渴却愈加漫开。 她清了清嗓子:“我这可是给谢先生降低难度呢。” “猜猜乐只适用于感情升温的暧昧期,我们现在都已经老夫老妻了哎,时间好快,都已经一周年了,感觉都没什么新鲜感了,还去浪费心思猜来猜去做什么?” 尾音微微翘起,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谢柏彦眸底闪过一丝笑痕,眉梢微微扬起。 “老夫老妻?” “没有新鲜感?” “浪费心思?” 薄唇轻拢,笑意弥深:“听起来,谢太太好像对我不太满意的样子。” “满意是满意。”虞清雨杏眸弯起,上下打量着他,语速变得更慢,“就是你知道吧,一样东西吃得久了,总也会腻。” 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她说话越来越大胆,分毫不考虑后果。 谢柏彦淡淡应了句:“是吗?” 手中的叉子放在桌面上,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后,是他清冽的嗓音:“那怎么没见太太对她难喝的蔬菜果汁腻?” 虞清雨拧着眉,冥思苦想了几秒,语气很是怀疑:“你确定,你要把自己和那个难喝的东西一起类比?” 又瞥了他几眼,意味不明:“还是绿油油的那种。” 第109节 谢柏彦难得被他噎了一句,静默几秒后,嘴角弧度重新弯起:“那不如今晚玩点新鲜的。” 轻易捕捉到她眸底一闪而过的僵硬,谢柏彦解下腕间手表,慢条斯理又解开了领带,嗓音低凉环绕:“毕竟是结婚纪念日,总得庆祝一下,你说是吧?” “谢太太。”沉沉落下的三个字,已经在无形之中昭示着什么。 已经空了的酒杯被优雅放下,虞清雨从容微笑,肩背停止,仪态万千地对上他幽深的瞳孔。 下一秒,她已经拎起裙子,就往房间里跑。 卧室房门被关进,然后很快落锁,虞清雨呼了口气,还没平顺呼吸。 不疾不徐迈过来的脚步声,激起她心底隐秘的悸动。 “小鱼,你应该不想我找酒店工作人员来卸门的吧?” 虞清雨不忍再回忆那次卸门的经历,激起缓慢地挪着步子,慢吞吞地打开房门,小声嘟囔着:“谢柏彦,我真的是……” 谢柏彦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房门刚一打开,压上来是密密麻麻的吻,脚步迷乱间,醇厚的酒香弥漫,带着一点清甜,在呼吸间醺然醉人。 略带薄茧的指腹从修长纤盈的颈子上摩挲,一点点向下探索的热度,让她本就不清明的神智更加迷蒙。 想要推脱的手掌还未递上他的胸口,就被他牵引着落在他的腰腹间。 掌心下是块垒分明的肌理。 隔着衬衫,其上的温度在呼吸间已然灼热,透过皮肤,绵密的电流淌过,然后所有的抗拒已然消弭。 “不要,还没洗澡呢。”错开的一点呼吸落入耳中,只剩延绵的气声。 晕晕沉沉间,一声清冽的嗓音绕着几分哑意徘徊在她的耳边:“那就去浴室……” 虞清雨蓦地睁眼,光影晃动间,浴室门在身后被甩上。 他的动作散漫,眉宇间不复往常沉稳,似乎也带着几分急躁。 衬衣扣子落了一地。 灯没开,虞清雨看不清路,迷怔间似乎踩到了什么,脚上一滑,又被清健有力的大手拦住腰肢。 再回神时,人已经被抱进了浴缸里。 拖鞋横七竖八地躺在白瓷砖上,一旁还有散落一地的衬衫扣子。 凌乱,靡丽。 淅淅沥沥水声渐大,花洒中扑出的热水,卷着袅袅水雾,让视线也变得模糊。 虞清雨睁着一双水眸,只有卧室里透过的一点灯光,让她勉强看到面前男人的俊面,贴得极近的距离,让很多细节在模糊中清晰。 轻颤的睫毛,还有不断落下的啄吻。 衣衫在潮湿中被打湿,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又在水声中被染上热息。 解开的衬衫,还有百褶裙,不知落在什么地方。刚刚抽离而察觉的一点凉意,很快又被热水覆盖,再次被新的热源染上温度。 落在头顶的热水打得她几乎睁不开眼,覆在面前的黑影再度挡住她的视线,暗昧之中,唯有旖色在升温。 触觉被放大到极致,掌在她后腰处的大手,牵出更灼热的温度,远比花洒扑出的热水更热。 她分不清究竟是哪个更热,或许也还有更热的。 可根本由不得她拒绝,潮湿的吻已经堵住她所有喘息,唯有落下的水声窸窣不断。 “沐浴露好滑,我差点滑倒。”虞清雨避开他的唇,吸了吸鼻子,小腿战战,几乎站不稳。 掌心覆在他的胸口,那里的温度灼热,还有乱序的心跳,鼓震着她腕侧脆弱的脉搏。 沉声中带着些哑意,浅浅绕着他的耳廓,让红意之上再度染上更深的色泽。 谢柏彦几乎是贴着她的唇瓣说:“踩我脚上,bb。” 她听不仔细,也动弹不得,纤薄的身形像是被箍在高架之上,周遭都是他的气息,哪里还有她的半点主动权。 暗色之中,滋长的如潮情愫,在淋淋水色之中带上更深的旖旎,拉着人不断坠落。 也还有人,在这时候还落井下石。 舌尖撬开她咬紧的唇,登堂入室,搅动着她迷蒙的神智,溢出那声压得很低的细吟,在空荡的浴室中回荡,来回鼓震着她的耳膜。 “不过,你确定那是沐浴露滑吗?”谢柏彦磁性好听的声音缓缓落下,混着花洒水声,在耳膜之上不断添加新的震颤。 虞清雨勉强从迷离之中拨出一缕清醒:“这个时候你可以不说话的。” 他轻拍着她的后背,似是低哄:“没关系,小鱼滑一些也是正常的。” 虞清雨听不得他说这些荒唐的言论,恨恨地咬在他锁骨上,牙齿磕着他的骨骼,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 一点刺痛弥漫开来,换来的是他更加无忌的肆意。 “明天都由你好不好?”肆意之后,还有一点甜头,是谢柏彦给出诱人的交换条件。 日光高照,虞清雨才懒懒起床,揉了揉眼睛,她望向正在处理公务的谢柏彦:“我们今天去哪儿?” 虽是陪她度假,但谢柏彦也还是有些必要处理的公事,只在她休息的时间处理,等她醒了,便收起了电脑,不想妨碍她的度假好心情。 谢柏彦把电脑放在一旁,缓步踱来,拉着还赖床不动的虞清雨起身,推着她去卫生间洗漱。 浴室昨晚一片狼藉,这会儿倒也整洁了许多,是他收拾的。 把牙刷挤上牙膏再递给她,谢柏彦温声徐徐:“去给你补一场婚礼。” 虞清雨吓了一跳,差点咽下了嘴里的白色泡泡。 她是有想过谢柏彦会给她惊喜的,或者是弥补上之前的遗憾,但也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接告诉他,一点神秘感都不留。 漱了口,虞清雨素着一张脸,眸色闪着几分晦暗不明的意味,小手扯了扯他的身上的睡衣:“你就这么直白地告诉我,都不准备给我留一点惊喜?” 谢柏彦抽出一张洗脸巾,慢条斯理地擦过她刚洗过的脸,直到将最后一点水珠都擦尽,才开口说:“不是你说老夫老妻不需要惊喜了吗?” “那——”确实是虞清雨说的。 可也没想到谢柏彦会当真吧。 搞得她这时倒是哑口无言,若是推翻自己的言论,又拉不下脸,可是不推翻,又总觉得有些后悔。 谢柏彦薄唇溢出淡弧,瞧着她面上变换的神色,那一点弧度更起几分:“bb,安心,只是想留给谢太太充足的时间准备。” 她的眸光一闪,望进他的黑瞳之中。 “不想给太太留遗憾。” 所以提前告知她所有安排,让她从心所至,留下纪念的回忆。 这人又逗她! 虞清雨的五官瞬间舒展开来,扯下他手里的洗脸巾,拉着他在衣柜前摆弄着衣物,行李是谢柏彦收拾的,衣物她带得不多,她一向本着旅程轻快,大不了再买就好的观念,只是这时就不免有些为难。 犹犹豫豫,她先问身边的男人:“你要穿什么?” “太太穿什么,我和你配就好。” 谢柏彦说由她安排,虞清雨便真的从心选择,按照她想要的那种简约风,穿了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 而他身侧的谢柏彦也是同样的穿着打扮,不系领带,干干净净的白衬衫,莫名几分少年气。 和往日不同的风格,却让她的心跳却鼓震着怦然的悸动。 是她想要的那种期待。 回归最简单的,只有两个人的婚礼。 他们坐在朴素庄严的教堂的最前排,着装干净简单,低头默默许下最虔诚的誓言。 温煦的阳光,窗外的鸽子,还有渐浓的花香,一切都刚刚好。 一束白玫瑰忽地递进她的怀里,虞清雨掀开眼皮,望向面前矮腰向她怀里送进一捧新鲜花束的男人,嘴角向下落了又落,眼眶中有潮湿在蔓延。 良久良久,一声低低的“小舅”从红唇中溢出。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薄叙言揉了揉她的头,漫不经心:“来纽约都不知道来见我?” 虞清雨唇瓣嗫嚅:“我这不是怕……” 怕从小最疼爱她的小舅还生她的气。 毕竟那时候他因为生气也没有出席过她的婚礼。 薄叙言确实不理解虞清雨接受联姻的原因,他劝她再考虑考虑,那是她的人生大事,可虞清雨没有再考虑,也不想再考虑,直接把自己嫁了出去。 一开始薄叙言确实对这个找上门的外甥女婿没什么好感,哪怕早早在美国华尔街知晓了他的名号,依然对他冷言相待。 但往来过几次,也有所改观。 至少虞清雨是幸福的,不就好了。 尤其是谢柏彦每次来访时,投其所好送出的礼物。 薄叙言是个通透的人,这位谢先生对虞清雨的亲友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太太呢。 “怕什么?这都多久了,你是准备一辈子不跟我联系吗?”薄叙言毫不留情地戳了戳她的额头。 虞清雨有些委屈:“那你为了不参加我的婚礼,还特地跑到南极去看企鹅,我还以为你真打算一辈子都不搭理我了呢。” “那我现在不是来了吗?”薄叙言推了推镜框,慢条斯理,“现在来参加你真正的婚礼。” 没有那些浮华的装潢修饰,只有简单的仪式,在证婚人的见证下,在西式教堂前,许下的诺言。 薄叙言摇摇头:“哭什么?” 长姐离世得早,看着从小宠爱长大的外甥女结婚,他也颇有感触。 食指捻去她眼角的水渍:“今天我可是你的证婚人,要是这小子以后欺负你了,回纽约,来我这儿,小舅养你。” 虞清雨吸了吸鼻子:“他才不会欺负我的。” 瞧了眼站在她身后,默默扶着她的细腰的男人,瓮声瓮气:“只有我欺负他的份。” “你啊……”薄叙言也跟着望向虞清雨身后的男人。 双眸对视,似有深意流淌。 谢柏彦默然点头,无声之间已有承诺定下。 无论贫困或者富有,健康或者疾病,都愿意永远在一起,直至死亡。 第110节 在教堂里,在她关系最近的亲友前,郑重许下的诺言。 虞清雨倏然觉得圆满了,对于他们的婚姻,于她,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薄叙言的行程繁忙,见证了他们简单的婚礼仪式后就匆匆离开,只说让她有空再去他的庄园。 走出教堂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些,夕阳美景无限好,从一片金色渐渐转浓,再到耀眼的红。 分不清是否比那日曼哈顿悬日更动人。 好像只是有他在身边,每一个落日都很美。 “刚刚坐在教堂里的时候,我一直在想。”风也轻轻,声音也同样轻轻,在那斜晖照人间,似乎所有动作都放得很轻,虞清雨挽着他的臂弯,连脚步也很轻。 谢柏彦问:“想什么?” 虞清雨半敛着眸子,认真地问:“如果明天地球就毁灭,一切结束,我们会怎样?”在教堂那种庄严的场合,难免也会想要一些沉重的话题。 她是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的,从前她想趁着最后一天,将所有未尽的遗憾全都实现,无论结果。 可看过《泰坦尼克号》之后,她似乎又有了些新的理解,就像电影里那对老夫妻相拥而抱,一同被海水淹没,似乎也是另一种绝美。 谢柏彦转身去望她的神情,霞光绚烂映照在她面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他将那隽永的一幕映入眼帘,再开口时,只余几分散漫:“不会怎样,大概就是像平常一样,和你一同睁眼,洗漱穿衣,然后去花园里浇浇水,喂喂鱼。” 低笑缱绻:“只是有些可惜,没办法和你一起白头到老。” 轻描淡写,浅浅几笔,水墨晕染,仿佛将所有画面都铺在她面前,震得人心怦然,将那一点寥寥的负面情绪全都挥散干净。 虞清雨靠在他肩上,舒了口气:“我以为最后一天,你还要去把你的工作处理好,给它好好地结个尾呢。” 谢柏彦声线温润如玉,将身侧娇小的女人揽进怀里:“都到最后的时间了,不如用来想你。” 若是单纯想她,总觉得时间远远不够。 这种情话,在往常,虞清雨也是不敢想会从谢柏彦口中讲出来的。 可轻易所致,很多话都顺理成章地说出口。 她抬头,望着徐徐落下的希望,视线蓦地定在迎面而来的一群嘻哈少年身上,忽然有了些新灵感:“白头到老,或许也简单。” 虞清雨侧过脸,视线在谢柏彦修剪得体的短发上逡巡,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其实去染个发就可以了。” 对于一向端方自持的谢总来说染发大概有些太出格了,虞清雨连忙补充:“是一次性的那种。” “你说过的,今天都由着我。”生怕他拒绝,虞清雨连忙拖出昨晚的交易条件。 昨晚他的肆意妄为,今天总要换回来的,该轮到虞清雨肆意妄为了。 谢柏彦的反应倒也淡定,他只是微微颔首,看着她交代着闻森给她买一次性染发膏,也不阻拦,只是矜然地站在她身边,单手叉着口袋,风度翩翩的模样。 “我在想,若是太难看的话,到时被媒体拍了照片,丢了太太的人怎么办?” 虞清雨眼皮一掀,随意的口吻:“谁说我要让你出去丢人的?” 几乎一字一顿。 “你就在酒店里。” “我给你染。” “只给我一个人看。” “不让其他人看。” 嘴角挂着笑,虞清雨也不去看他的表情,重新牵住他的大手,自顾自说道:“你要相信我的技术,虽然说我也是第一次给人染发,但总归是会孰能生巧的嘛。” 谢柏彦跟着她放缓的脚步,徐徐点头:“确实,你第一次接吻也不会换气。” 瞧一眼她已经漫上红霞的面颊,散漫低笑:“不过,现在技术也不太好。” 第64章 chapter 64 “你以为你接吻的技术好?”虞清雨最是听不得这种话,谢柏彦稍一放钩,她就直接咬了上去,“明明是半斤对八两,也就那样。” 谢柏彦步调缓缓,低凉的嗓音里绕着点笑:“是吗?” “也就那样,也让你每次都害羞?”笑音丝丝缕缕卷上耳廓,将灼烫的热度一同带来。 虞清雨捂了捂耳朵,步子忽然加快,走进酒店电梯里,目不斜视:“我装的,行不行?” “行。”谢柏彦一如往昔地云淡风轻,慢条斯理地拿出房卡刷了电梯门禁,望向电梯墙壁里映射出的那个娇小人影,昂着头,隐隐不忿的模样。 薄唇溢出一抹笑痕,清冽的声线慢悠悠地落下:“谢太太,角色进入得这么快,或者可以考虑进军戏剧行业。” 这话上一次听,还是他们婚礼那天,她装模作样地和他扮演亲密夫妻,谢柏彦调侃她的一句话。 这会儿再听,仿佛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虞清雨鼓着唇,只望着不断上升的电梯字数,却没发现,刚刚还和她隔着半步远的男人已经将距离消除,长臂一揽,就将闹别扭的谢太太拢回了怀里。 低声悬在耳侧,酥酥麻麻的呼吸扑过来,钻进她的耳蜗:“毕竟太太演技好,意迷情乱的样子演得也着实逼真了些。” “……”热烫的红意在耳廓上满眼,逐渐加深,镀成一片深红。 虞清雨想再顶嘴回去,说句床上也是装的,可思量了下后果,还是闷闷咽了回去。 她怕他真的会较真地整晚和她讨论装不装的问题。 答案是什么无所谓,主要是腰有些吃不消。 再回到总统套房的时候,闻森已经把她要买的染发膏放在客厅桌上。 终于到了她可以找回场子的地方,不由分说,谢柏彦就被她按在了椅子上。 虞清雨找了件废弃的外套披在谢柏彦的肩上,一边看着说明书,一边调配着染发膏,眉头拧得很紧,水眸朦胧,似乎在认真学习着步骤要领。 嘴上说着熟成生巧,可真正要染的时候,虞清雨好像又不知道从何上手。 谢柏彦是有些不好的预感的,但看着盒子上大写的一次性染发膏,又稍稍放了点心。 长眸微抬,看着她几分手足无措的样子,不忍低笑:“你真的染过吗?” 虞清雨嘟起红唇,绞着染发膏,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动手。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染过的样子吗?” 她从小到现在其实还没有染过头发,虞清雨是很喜欢自己的一头乌发,从来没想过要染成别的颜色。至于染发,也只是一时兴起,刚好话题说到了那里,又是度假在外,尝试一点出格的东西,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可临到头来又有些担心,又担心一次性染发膏会不会伤发质,闻森买来的染发膏品质好不好,几番犹豫又太不敢下手。 “不太放心它会不会伤发哎,要不先用我的手背试试吧……” 话音刚落,谢柏彦眉心一紧,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小鱼……” 虞清雨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拿稳手中染发膏。 她抬眸望过去,眼底的惊吓还没散去,简单地解释一句:“我只是听说有些染发膏会发烫伤头发,想先用我的手背试一下而已。” 谢柏彦摇摇头,将她拽上前半步:“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用我的……”他忽然一顿,转念又说,“bb,不用担心那么多,直接染就好。” 他的话音温沉,将她的担忧不安很快拂去。 “那就直接染?” 虞清雨踟躇着上手,她是第一次给人染发,格外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给他的短发抹上染发膏,虞清雨紧紧咬着下唇,红润的唇瓣被她几乎咬得发白,眉头也紧紧蹙着,很是专注的模样。 谢柏彦看着镜子里倒映的那个认真染发的女人,面色逐渐舒展开来,几分随意。只是他的视线刻意避开了镜子里的那个男人的面容,还有他头上隐约有些奇怪的颜色。 虞清雨越染越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她摘下手套,仔细端详了几秒,犹犹豫豫地说:“怎么感觉不太上色?” 她让闻森买的是银色染发膏,可是落在他的黑发上,银色大打折扣,只剩下了点灰色。 大概有因为她技术不太过关,染色不均匀,深深浅浅的灰色和黑色夹杂在一起,莫名带出几分喜感。 可是虞清雨笑不出来:“这和我想象的那种颜色也差太多了吧?” 谢柏彦瞥过她一脸难色,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去看镜子里的他自己。 大概是因为那张脸足够俊美,可以撑起那一头微乱的短发,还是端出温和的微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染这种颜色,应该先用漂白膏的。” “可是用了漂白膏,就不是一次性的了。”谢柏彦自然还是黑发时最好看,尤其是还要出席各种严肃场合,也不适宜染上其他发色。 这会儿虞清雨看着他一头乱发,面色越来越难看。 两个人面面相觑。 谢柏彦低笑摇头,眉宇间释出几分无奈:“小鱼,你不会把我染成这个样子,还要我来哄你吧?” 一如既往的清润语调。 本是一句正经的话,却蓦地让她笑了出来。 手指戳了戳他的短发,嘴角弯起:“像奶奶,哦不,爷爷,还是那种白了头发,不服老,还要自己给自己强行染上黑发的爷爷。” 虽然颜色确实不太好看,但也说不上难看。 毕竟谢柏彦的那张脸足够清绝惊艳。 谢柏彦又扫了一眼镜子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男人的面容,若有其事地点点头:“所以,这不是陪你白头到老了吗?” 虞清雨只是定定看着他的发色,忽地涌上几分感慨,白头好遥远的一个词,却又莫名鼓动着她的心潮,浪涛卷来脉脉深情。 不过,陪她白头到头? 虞清雨捂了捂自己的头发:“我才不要染。” 实在是颜色不太好看。 谢柏彦从善如流,修长的手指圈过一圈她纤细的手腕,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磁性,温声细语:“你不需要染,你到了奶奶的年纪也没有白头发。” 虞清雨忍不住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眉间漾出一丝柔旖:“那我不成了老来俏?” “现在也俏。”嗓音徐徐,下颌轻抬,清隽的面上满是认真。 这种话对虞清雨很是受用,她低头前笑,视线却不期再次定在他的发梢上,微微顿住,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可是,你这个发色真的好丑啊。” 她认真想了想,忽地眉尾提起,只留下一句“等我一下”,就匆匆跑开。 第111节 虞清雨走进卧室,从她的首饰盒里翻出了一条澳洲白珠项链,珍珠呈着冷艳的银白色光泽,颗颗圆润分明。 她寻了把锋利的剪刀,没什么犹豫地剪断了串联其中的银链,一串珍珠落入盒子里。 声音清脆。 谢柏彦看着她拿来的一盒珍珠,黑色发卡,还有定型喷雾,面上笑痕纹丝不动,只静静看着她操作:“又要整什么花活?小公主。” 看起来又是一个大工程。 虞清雨手上动作忙碌,认真地给他做造型,抽空回了他一句,圆润水眸轻眨:“你可是说了,今天都由着我的。” 又把这句话搬了回来。 有用且好用。 “只给太太一个人看,于我,如何都可以。”谢柏彦说得是云淡风轻,只是视线在触及镜子里那个被虞清雨拾掇得越来越离谱的发型时,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虞清雨方才僵硬的五官柔和了许多,眼波流转,娇艳昳丽的面上一点笑意浅浅晕染开来。 样子似乎很是满意自己这次的大作。 她饶有其事地点头:“虽然你这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很讨我欢心,不过你能不能给个笑脸,表示一下你的愉悦。” “你确定是愉悦?”谢柏彦看着镜子里蓬松被挑起的凌乱发丝,被喷雾定型出乱中有序的发型,而后又用发卡将她刚刚拆下的珍珠别在短发间。 甚至还有,虞清雨拿着大概是什么白色眼线笔在他脸上画的什么形状,最后在他面颊上铺满一片腮红霞色。 垂下的长发遮挡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她在他的脸上搞了些什么。 在这精心打扮的过程中,每每谢柏彦稍微想说句什么的时候,就被虞清雨用那句“你说过今天都由着我的”打断。 谢柏彦视线微垂,看着她晃动的长发绕在他颈侧,时不时钻进他的衣服中,发尾打着旋擦过他的皮肤,微微刺痒,喉结分外明显地滚动了几周。 刺痒过后,是心痒。 若是知道今天会有这种改变风格的体验项目,他就昨天不该在她昨晚闹着喊“不行”的时候,就这样情意地放过她。 不过,也没事。 大不了,今晚偿还回来也可以的。 最后拿着红色眼线笔在他眼下点上一枚泪痣,和她面上那颗红痣一样的位置,虞清雨刚扣上笔帽,猝然对上他的眼神,神秘又危险,仿佛望进了一片冰河深海之中。 她不由愣了一瞬,嗓音绵软:“你这是什么眼神啊,感觉想把我活吞了一样。” 谢柏彦薄唇挂上一点笑痕,声线温淡:“还好,小鱼也可以蒸熟了吃。” “清蒸小鱼?”虞清雨又打量了一番她的“杰作”,更是满意,嘴角的弧度不觉间已经翘起,几乎压不下,也还是掂量了一下后果,“那我还是喜欢生鱼片,一刀一刀切开的那种。” 谢柏彦单是听着她这话,已经料到自己的形象大概率不太好,毕竟谢太太已经做好被切成生鱼片的准备了。 掀开眼皮,撩开挡在他视线前的长发,谢柏彦望向镜子里的那个男人。 面上虽然是毫无波澜,但一点嫌弃隐于眸底被虞清雨清晰地捕捉到。 是日韩花美男的风格,灰色发丝都被她一缕一缕地挑起来烫成卷,眉宇间的那点淡漠被她用珍珠的圆润缓和。尤其是他没带镜框,瞳孔中压不下的那点慵懒随性毫无遮拦地溢出。 是和他平日完全不同的那种风格。 “你喜欢这种风格?”谢柏彦扶额,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抵触之中,似乎也还算得上顺眼。 毕竟是谢太太的“倾情大作”。 倒是有点像彭稚檀的平日里的风格。 在意识到这个之后,谢柏彦又问了一遍:“你喜欢这种风格?” “我……”其实是没什么感觉的,只是单纯觉得好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但既然他问了,虞清雨便故意说,“我喜欢弟弟。” 清了清嗓子:“弟弟年纪小,身体好,还懂得讨姐姐欢心。” 端的是副淡然自若的模样,谢柏彦依旧笑容温润,从容说道:“就像上次酒吧里那位?” 虞清雨想了好久,才将他说的酒吧里那位从记忆里搜寻出来。 是谢柏珊带她去酒吧的那次,遇到的那个坎肩油腻男,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腹肌”。 “我倒也没那么饿。”是明晃晃的嫌弃。 不过见他这副情绪暗流的模样,着实可爱。 “其实,这也简单,把哥哥变成弟弟不就好了。”眼眸流转,促狭在曈底一闪而过,虞清雨戳了戳他眼尾下的那枚被她点上的泪痣,理直气壮的调子,“叫姐姐。” 面色依然矜持从容,只是溢出的那声笑音却似乎带了点深意:“虞清雨,生鱼片想什么时候吃?” 虞清雨下意识想跑,腿还没迈开,就已经被他箍进怀里。 小小抵抗了下:“你不是说了今天都由我?” 她拿起摆放在一旁的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在他面前晃:“你看你看的,多好看,是另一种风格。” “只有我能看的风格。” 谢柏彦似有似无地点头,也没看摄像头里的自己,只是凝着她的清眸,声线蓦地压低:“姐姐,我这么配合,那你晚上可不可以由着我的意?” 低凉磁性的声音绕在耳边,激起密密麻麻的电流一同涌向心房。 她的心里在尖叫,这男人怎么这么会撩? “你这是犯规!” 一股热气冒了上来,晕染在眼尾,吊起一抹殷红,靡丽动人。 “明明哪天都是由着你的意。” 谢柏彦指腹触了触她红透的眼尾,轻描淡写:“昨晚好像没有吧,也不知道是那条小笨鱼装柔弱卖可怜?” 几乎是明示了。 “不知道,反正我不认识。”虞清雨很是嘴硬,“要是真的有,那也是真可怜真柔弱。” “哪里柔弱可怜了,弟弟帮你看看?”薄唇勾着笑,尾音挑起,几分散漫。 虞清雨受不了他这撩人的语气,明明只是几句话,她就已经毫无反手之力:“谢柏彦,你真的太犯规了!” “不要弟弟了,还是哥哥吧。”她环着他的脖子,将滚烫的面颊深埋在他颈窝中。 逼仄的空间,带出绵密的暧昧。 虞清雨侧过脸去瞧他发丝间夹着的珍珠,忽地说道:“我小时候看电视里那种时装节目都很上头,可惜周围的玩伴都比我年纪大,让我没有什么可以施展的空间。” “那时候我还挺想有个弟弟,可以任我揉搓。” “或者小朋友也可以。” 手指捏着她的下颚,将她的脸转了过来,双眸对视,一点绮思在蔓延。 “这就惦记上你的小朋友了?” 虞清雨在小朋友的事情上是没什么准备的:“我就随口一说,你也随耳一听。” 谢柏彦倒也没揪着不放,微微颔首,只是温热的指腹在她下巴处轻轻揉捏着,将暖意流连。 这会儿见他点头,轻易地放过了那个小朋友的话题,虞清雨又觉得心里不是回事,食指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胸膛:“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想要小朋友吗?” “我的意见似乎不是很重要吧?身体是你自己的,如果你愿意生那就抽个时间,不愿意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必要纠结这件事。”谢柏彦淡漠掀唇,眸色微淡。 虞清雨认真凝望着他的面色,再三确认那里的神情没有任何作假,又懒懒躺进他的怀里,手指间把玩着珍珠。 “抽个时间,怎么这件事被你说得这么轻巧。” “因为有我在,不会把难事留给你。”掌着她的后腰,谢柏彦神色深沉又认真。 虞清雨一怔,咬着下唇,小声嘟囔着:“说得好听,你那么忙,到时候又没什么时间,把小朋友一个人丢给我,我和他两眼泪汪汪,听着就惨兮兮的。” 黑眸微转,定在她柔旖的面上,轻笑一声:“一个小朋友也是带,两个小朋友也是带,我以为新的小朋友至少会比你乖一点的。” 扣在她下巴上的指腹微微加重了些力道。 “至少我短期内不用担心她疯狂的追求者们。” “少来。”她拍了他一下,又忍不住地面红,可是眼前忽地又浮现他带着小朋友的画面。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折腾完了,可以出门吃饭了吗?”谢柏彦顶着一头凌乱的发型,已经耐心告急。 虞清雨连忙去拽他的手,不让他去拆珍珠:“不要,好不容易折腾完,你让我拍个照,留作你的黑历史。” “哦不,白历史。”她连忙改口,笑眯眯,“我们弟弟真好看啊。” 明明是花美男的造型,当事人却少了一点配合的笑容。 “认真点好吗?这可是你送我的结婚照。” 听她这样说,即便谢柏彦再不接受这个造型,也耐着性子陪她拍照。 拍够照片,天色已经暗了,谢柏彦去浴室洗澡,虞清雨躺在沙发上欣赏着她拍的照片。 怎么看怎么满意,只有自己欣赏似乎太过小气,虞清雨忍不住发到她和谢夫人还有谢柏珊的三人小群里。 虞清雨:【[图片]】 虞清雨:【新鲜出炉。】 谢柏珊:【我靠!福利照!】 谢夫人:【居然?竟然?好像也挺合理的。】 谢柏珊:【嫂子,你怎么说服我哥的,他怎么就这么配合你拍照,平时我们在家拍个全家福他都板着一张脸。】 虞清雨:【嘿嘿】 怎么说服的自然不能说,反正就是代价有点大。 刚闲聊了会儿,谢柏彦已经从浴室里走出,又变成原来的那副谦谦贵公子形象。 “bb,你能给我解释一下珊珊给我发来的消息是什么意思吗?” 卸去一身装饰,还带着点潮湿的水汽,谢柏彦贴心地不忘把她的珍珠收好放进小盒中。 第112节 虞清雨一听他说珊珊就觉得不好,宣告着牢固的三人友好同盟关系破裂。 缓步靠近,颀长的一道黑影打在她的面上。 谢柏彦慢悠悠地念着手机里的消息:“什么叫做,你要是早这样收拾,我眼光早就不止高了几倍,哪还有彭稚檀什么事?” 虞清雨挠挠头,看着他一身清爽,拉着他的袖口:“不是说要去吃饭吗?快走快走,我饿了。” 谢柏彦却不动,又翻到下一条消息:“哦,我妈也发了条消息。” “表现不错,继续保持。” 微笑,把手机丢到一边:“说好的只有你自己看呢?” 虞清雨僵硬着转头,捡回他的手机,放进他的口袋,不期对上他幽然邃暗的眸子。 “那不是,好东西不能自己私藏吗?得给我的家人一起分享一下。” “家人?” 虞清雨重重点头:“你妈妈不就是我妈妈,你妹妹当然也是我妹妹。” 生怕他再纠缠照片的问题,她站起身,踮起脚吻上他的嘴角。 一个很轻的吻。 “你不会现在还没把我当成一家人吧?”虞清雨将他敞开的衬衫扣子一颗颗系上,直到扣到最顶端,眨了眨眼,又将最顶端的扣子解开。 矜贵冷淡中多了一点悠然。 谢柏彦低眸捕捉她的小动作,浅浅摇头:“虞清雨,你这小嘴,从外交部门辞职多少有些可惜了。” “是吧,我老师那会儿也是再三挽留我的。”说到这个,她还有些骄傲,明朗娇笑,“恭喜你,看到了你老婆的魅力了。” 温热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闪烁的瞳光默然流淌,温润轻声:“那你恭喜得有些晚了。” 很久之前,他早已沦为她的裙下臣。 踩着霓虹夜景,两个人出门用餐。 经过广场时,虞清雨看到鸽群遍布,慵懒地在大理石地面上迈着小步子,很是悠闲的模样。 周围行人路过,他们也不怕,仿佛早已混熟。 扯了扯谢柏彦的袖子,虞清雨眼睛睁圆,满满都是兴趣:“我也想去喂鸽子。” 谢柏彦视线投过去,望着她绸缎般的黑发,起了几分逗弄之意,清冽嗓音轻飘飘地落下:“之前纽约鸽子泛滥,纽约人闹着要制定法律条例,要处罚随意投喂鸽子的人。” “那我不喂了。”虞清雨立刻收回心思。 她只是觉得那些鸽子可爱,若是处罚就不值当了。 低笑:“逗你的,最后没实施。” 谢柏彦走向街角卖鸽子饲料的商人,买了两包,回身冲她扬了扬手。 虞清雨鼓了鼓唇,将他那副风度翩翩的模样纳入眼底,喃喃自语:“好像还是这副哥哥的样子更好看一些。” “小声说什么呢?”还未回神,刚刚去买饲料的男人已经回来。 虞清雨很是坦诚:“我说还是穿衬衣的样子好看。” 寥寥点点头,谢柏彦帮她打开袋子,才递到她手上:“我以为你更喜欢我不穿衣服的样子。” “那是你喜欢。”眼波横过去,虞清雨几分羞赧。 这人也就是仗着在国外,越来越放肆无忌了。 挑起眼尾,谢柏彦问:“你不喜欢?” 虞清雨不想和他继续绕着这个话题纠缠,怎么说都是她害羞:“喜欢,喜欢死了,你最好天天都不穿。” 恨恨瞪他一眼,她拿着鸽子饲料,寻了个鸽群多的地方,半蹲下/身,安静地喂着鸽子。 “其实这些鸽子也挺幸福的,一个个都肥嘟嘟的,可以自由自在地飞,回来的时候还有人喂它东西吃,甚至还可以挑挑拣拣,只吃自己想吃的东西。” 她知道那个人影就站在她身后。 “我小时候其实还挺向往那种自由的,那会儿总觉得好像一切都挺远的。” 虞清雨转头去望身后那个高挑挺拔的男人,忽地笑起。 “可现在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眼前。” 是谢柏彦给她的安全感。 他说她想要的都会有,他也确实给了她所有。 白鸽,喂鸽的女人,还有她身后站着的男人。 身侧行人匆匆,繁华的纽约广场一角温情静谧。 落入画家眼里,是涌入脑海的新鲜灵感。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小姐,我可以给你画一幅画吗?” 卷发白人男子站在她面前时,虞清雨还未起身,周遭糟乱,她没太听清:“什么?” “这是我的名片。” 虞清雨拢起长裙,站起身,几分怀疑地接过他的名片。 adrian,当代印象派新锐画家。 虞清雨对他是有点印象的,她在拍卖会上曾经见过他的画作,是位在国际上小有名气的画家。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刚刚看了你很久,你给我了一些新的灵感,请问我可以为你画一幅画吗?” 所谓的灵感muse。 adrian眼底的激动做不了假。 “现在?” 街头的搭讪她倒是经历过很多次,可是突然说要为她画一幅画,确实从来没有遇到过。 虞清雨退了半步,重新靠进谢柏彦怀里:“不好意思啊,我们现在要去吃晚餐,可能不太方便。” adrian看向她和谢柏彦相牵的手,不由几分失望,但又不想就这样放弃:“那我可以和你拍一张照片,让我留下一点什么影像延续那个灵感吗?” “可以合照一张吗?”很真诚的祈求。 虞清雨有些为难,毕竟是国际知名的画家,她私心是不想拒绝的。 轻轻叹口气,她先看向一旁不说话的谢柏彦,后者微微颔首,她才温声应答:“可以的。” adrian很是喜悦,很快调出相机。 虞清雨面对镜头温温而笑,想上前一步,更靠近镜头几分,可是脚步却停在空中。 谢柏彦牵着她的手还没放开。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虞清雨低眸定在他们相牵的手上,笑盈盈地说:“谢先生,可以先暂时放开我的手吗?” 谢柏彦扯起唇角,淡然一笑,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不太可以,谢太太离不开我。” 夹着一点笑意,还有几许慵懒。 水眸流转,虞清雨小声嘀咕了句:“小气鬼。” 可是嘴角又忍不住地翘起,她可太喜欢看谢柏彦这副吃醋的模样了。 沉吟几秒,她再度转向adrian:“或者,你可以画成双人的吗?” “啊?”adrian愣了一下,很快转向面前的男女,他们相牵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看上去感情很好的样子,他眯了眯眼,在脑海中描绘着大概的轮廓,呈现效果似乎比刚刚的构图更好。 他点头:“其实也可以的。” “那……我可以为你们两个人拍一张照片吗?” 自然可以。 照片很快拍好,虞清雨笑着和他挥手告别。 adrian没有顾及她的告别,只是低头看着镜头里的两个人。 路灯暖光斜斜映下,一点光束在身后绽开,镜头里的男人拥着他的太太,微微低身,高挺鼻梁抵在她的发间,一个轻吻落在她的额上。 查阅过照片没有问题后,adrian再抬头时,早已没了刚刚那对男女的人影。 他忽然想起他还没有问他们要地址,好生可惜,没办法把这幅画邮寄给他们了。 adrian也没想到,几年后的苏富比拍卖会,这幅画被一位神秘的中国买家以八位数添加拍下。 他心里有个猜想,想要去见见那位先生,却只被告知—— 那位先生姓谢。 第65章 chapter 65 水光闪烁,顶层总统套房的独立泳池。 虞清雨游过一轮,懒懒地靠在泳池边翻看着谢柏珊发来的消息。 谢柏珊:【嫂子,我哥过生日,你准备送什么礼物?】 湿发披在肩上,虞清雨擦去额角淌下的水珠,擦了擦手,才回复她的消息。 虞清雨:【不确定,还没想好。】 谢柏珊:【那你去年送的什么?】 去年的时候。 她不是特别想回忆,去年谢柏彦过生日的时候,她还在京城里躲清闲。 虽然早就从各种证件资料上得知那是他的生日,虞清雨也不是很想做一点表示。更况且,谢柏彦似乎并没有什么举办生日聚会的准备,更省得她清闲。 虞清雨记得很清楚,那日她早早起床,从藏品室里寻了件什么古董,让陈姨包裹好。她甚至做好了两手打算,若是谢柏彦半路给她发消息,那她就赶最快的航班去港城给他庆生。 毕竟是备受瞩目的新婚夫妇,总要面子上过得去。 当然若是他不提生日的事情,那她就差人将古董当做生日礼物给他送过去。 第113节 也算是成全了面子。 谁成想,当天谢柏彦根本没提过他的生日,甚至连一条消息都没给她发过。古董被她原封不动又拆了包装,送回了藏品室。 虽然最后她那些古董藏品还是搬来了港城,但意义到底是不一样的。 如今这会儿再思索谢柏彦的生日礼物,虞清雨也没什么头绪。 脚尖拨动着水波,实在想不到什么特别的新意,谢柏彦和她一样,更是什么都不缺。 虞清雨:【你哥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或者什么兴趣爱好吗?】 谢柏珊:【跑车,手表吧。还有那种高新科技产品。】 “跑车,手表……”虞清雨小声念叨着,普通的跑车和手表对于谢柏彦也没有什么送的必要,若是限量版的或是珍稀版的,就算预定也要等一阵子。 大概来不及了。 还没等她想好,聊天框里传过来的下一句已经将这条路堵死。 谢柏珊:【不过,我哥对于这些东西应该都收集得差不多了。】 虞清雨倒吸一口气,无奈地揉了揉眉尖。 也是,她仔细观察过他衣帽间里那一整面墙的表盒。稀有款,古董款,大概只有她想不到,没有谢柏彦收集不到的。 至于车库里的跑车轿车,更是不需要细数。 谢柏珊:【我想到了,我哥以前也送我妈我爸什么翡翠宝石什么的,嫂子要不你瞅瞅这个吧。】 这个难度倒是小了很多,虞清雨正和交好的收藏经理人聊着生日礼物,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悠然男声,差点让她的手机落入泳池中。 “泡在泳池里还没忘记玩手机。”款款走来的男人,金丝镜框还没来得及摘下,衬衫笔挺,袖口微微挽起,一派风度翩翩。 虞清雨匆忙结束对话,把手机放到一边,身体埋入水中,一个轻飘飘地晃动,像一尾小鱼很快滑到了泳池对岸。 她扬着头望向正在靠近的男人:“你突然出现吓死我了,手机差点都掉下水了。” 谢柏彦半蹲下/身,凝着她素净的小脸,点了点她湿漉漉的额头:“做什么亏心事了被吓成这样?” 荡漾在泳池里的女人,一身红色连体泳衣,剪裁合宜的布料在腰上剪出利落的造型,露出一截窈窕的曲线。 大胆又不失脱俗的泳衣。 谢柏彦真的很了解她,虞清雨干笑了两声,扯了扯他的袖口,将干净的白色衬衫上沾染上水渍。 歪了歪头:“我那这不是在等你吗?” 说好陪她一起游泳的,结果她都游了几个来回了,才见他姗姗来迟。 忍不住又扯了扯他的袖口,莞尔笑起:“没有你,我寸步难行。” “看起来和珊珊聊得很开心,你都要唱起歌来了。”谢柏彦漫不经心地摇摇头,由着她的小动作将自己的衬衣弄湿。 虞清雨见他纵容,扬起手,又泼了点水,湿意在衬衣上蔓延,将很多细节明晰。 比如沟壑分明的肌理,还有上下滚动的喉结。 “也就一般般开心吧。”虞清雨嘴角上扬,带起一点昳丽的笑容,“出来度假挺开心的,老公不在身边也挺开心的。” “虞清雨。”暗暗压低的声音,隐含几分警告。 虞清雨耸耸肩,手臂扶着池壁,身体慢慢向下迈入水中,只露出一张清透动人的小脸。 偏偏还是那副楚楚无辜的模样:“没办法的呀,我老公太忙了,我总得自己找点乐子吧,可惜你不让我去下面的泳池游泳。” 她向外瞥了一眼,酒店水上中心的泳池就热闹很多。 鼓了鼓唇:“合理怀疑你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完美身材,才不让我去的。” 常年锻炼,瑜伽塑型,饮食清淡,虞清雨的身材确实保持得很好。 不是那种干瘦的类型,隐隐露出一点线条的美感。 谢柏彦似有似无地点点头,透过波光粼粼的水纹望过一眼,薄唇染上一点薄凉的笑痕:“确实很不错。” “可惜了,只有我一个人欣赏。” 虞清雨拧紧眉梢,听着他这话有些奇怪,轻哼一声:“你也可以不欣赏,非礼勿视懂吗?谢先生这么绅士的人,我以为是会把这四个字刻入骨血的。” 尤其是他们现在这副样子,她一身清凉,而谢柏彦衣冠楚楚,倒好像她在将高高在上的谢总从神坛上拉下来一般。 这般想着,虞清雨美眸流转,漾起星点莹光,挑出一抹明艳的灼热笑意。 接收到虞清雨刻意的诱/惑,影绰的笑痕漫上清隽面庞,谢柏彦长舒了口气,冷峻的下颌线柔和了许多:“谢太太,知道什么叫做路远难返吗?” 虞清雨眯了眯眼,有些不懂他的用意。 “亲密关系一旦突破,很难再回到非礼勿视的关系。”低回的声线绕着她的耳廓,将他的气息席卷而来,“bb,我是堂堂正正欣赏的。” 虞清雨毫无防备地撞进他的包围圈里。 一点危险感缓缓漫上。 谢柏彦也同样向外望了一眼,楼下拥挤的泳池喧闹嚷嚷。 他收回视线,清健手腕拨动了下身前的泳池,水色清澈见底,甚至可以看清她脚趾上染上的红色指甲油。 “下面是公众泳池,不干净。” 虞清雨接受了他的解释,但还是忍不住嘀咕:“我真的怀疑,你有洁癖。” 闻言,一点淡笑映上他嶙峋俊美的五官,偏冷的气质被温润的笑容冲淡了许多。 谢柏彦从善如流地应声:“确实想把我的身材完美的谢太太藏起来。” “不过确实水不干净。” 虞清雨忍不住笑,心里已经将他的两句话颠倒过来。 总觉得闻到了点隐隐约约的酸。 看破不说破。 虞清雨又在泳池里游了一个来回,脑袋探出水面,视线眺向岸边还半蹲着的男人。 指尖带过去一点水,泼在他面上:“你不下来游吗?” “你先玩。”谢柏彦眉宇间似乎凝着一点浓云,似乎还对刚刚的公事烦躁。 他最近似乎很忙,抽空回复的邮件,还有清晨早起的开会。 “出来度假,还没忘记你的工作呢?”虞清雨也有些心疼他过于疲累,故意说道,“看来不到世界末日,我是没办法排到你的工作前面的。” 谢柏彦眉尖郁气散了许多,漫不经心地低叹:“谢太太的角度还挺刁钻的,是又想怡情了?” 指腹戳了戳他挺翘秀气的鼻尖。 谁要和他怡情。 最后没什么好下场都是她。 眼波微转,漾起一丝渺渺情意,扯着他的领带,将人拉下,微一仰头,是在他唇上落下的一个轻吻。 “不想跟你怡情。”娇声在抽离的偷吻中响起。 只是还没来得及脱离他的包围圈,已经有铺天盖地的网将她笼罩。 “晚了。”深眸中蕴着些秘而不宣的情绪。 他知道她懂。 下一秒,谢柏彦已经扯着她的手腕,将人从水里抱了出来。 “水里不干净,去屋里。” 这人好像还真的有点子洁癖。 谢柏彦的生日,虞清雨计划了几天。 旁敲侧击了一番,他不喜欢隆重的生日宴会,最后还是变成了两个人的私密空间。 一大早,谢太太已经对今天的寿星公下达了指令:“你今天过生日,所以得听我的。” “听你的?”谢柏彦刚锻炼结束冲了个澡,一身湿意,随意地擦拭着头发。 他微微眯眼,看向正在客厅里不知忙碌着什么的虞清雨,后者掐着腰,气势足足地扬着下颚,仿佛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 “当然听我的。”几分娇矜的笑容,“谁让我的家庭地位那么高呢。” 这可是谢先生曾经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于是刚刚吹干头发的谢柏彦被虞清雨催着去换衣服。 褪去西装,她给他搭了一件灰色开衫,配着她的灰色褶裙,任谁看都是情侣的模样。 虞清雨甚是满意,拎上包,冲他扬手:“我们去超市吧,我还没有和你一起逛过超市。” 谢柏彦是没想过她会是这样的安排,不过他倒是乐得配合她所有的小情调。 平时他工作繁忙,虞清雨也是五指不沾阳春水,他们很少有时间体验这种烟火气的生活。 两个人推着推车走在排排货架中,也是别样的感觉。 大概是早有准备,虞清雨拿着她写好的小纸条,在货架前挑挑拣拣,路过蛋糕区的时候,她忍不住瞥一眼他,又瞥一眼保鲜柜,宛然一笑:“巧了,居然有冰淇淋蛋糕哎。” 谢柏彦是说过他不喜欢吃蛋糕的,所以她也没有特意准备,只是生日缺了蛋糕好像缺了点感觉。 “原本我都没准备给你买的,撞见了,我们就买一个吧。”她拿出一只六寸小蛋糕,“大不了,许完愿之后,我来吃。” 他向来不会拒绝她的,谢柏彦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嘴角溢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似乎格外喜欢她这副有生气的模样。 远比被束缚着手脚装着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的样子更撩人。 “想吃什么?”来到生食区,谢柏彦扫了一眼货架,问她。 虞清雨回答得很快:“想吃鱼。” 话出口后,才反应过来,似乎有些不对,她静了几秒才掀开眼皮:“啊不是,不是应该问寿星公今天想吃什么吗?” 谢柏彦已经在挑选着今天即将上桌的鱼,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说道:“没关系,寿星公今天也想吃鱼。” 鼓了鼓唇,虞清雨的视线转向一旁刚刚被售货员切好的鸡,拉了拉他的衣衫,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那寿星公还想吃个手撕鸡可以吗?” 谢柏彦神色淡淡,冷隽的俊面上舒然绽开一点温意。 第114节 “寿星公说可以。” 东西没买太多,几乎都是按照虞清雨计划好的菜单来的,他们在纽约不会停留太久,也不会有兴致多做几次饭,所有只买了一些应需食材。 结账的时候,谢柏彦刚掏出卡,就被虞清雨挡在身前:“等一下,我来付钱。” “今天你过生日,当然是我来安排。” 还特意抽了张自己的卡付款,不是谢柏彦给她的那张副卡。 仪式感满满。 回到宾馆,谢柏彦帮她把东西抬到流理台上,看着她还在翻看着食谱,不忍失笑:“你确定你要亲自下厨吗?” “我看起来不像会下厨的人吗?”不满地瞪他一眼,虞清雨继续翻看着自己做好笔记的食谱,“而且上次你受伤时候,那些汤汤水水也都是我亲手做的。” 谢柏彦回忆了一下上次喝了快半个月清淡无味的养生汤,眉心褶皱深了几分:“那太太手艺确实还……不错。” 将言不由心演绎到了极点。 搡了搡他的肩,虞清雨斜睨过去:“你这表情好勉强啊。” “那我今天一定要给你露一手。” 谢柏彦不放心她一个人,站在一旁没走,贴心地给她带上围裙,温热大手在身后系上细绳,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挂在她的身后。 可他却没松开手,手掌虚虚环在她腰侧,将那一点温热逐渐晕染开。 微微弯腰,下颚抵在她的肩窝里。 他的视线静静悬在她纤细的手指上,正麻利地剥着菜叶,动作间额间的软发垂下,擦过柔旖面颊,在空中微晃,落在他的颈侧,像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泛起一点涟漪。 其实这顿饭也不是非吃不可。 瞳孔蕴着的积云逐渐深沉。 虞清雨按照食谱上的步骤,拿出热水壶,倒了些纯净水,再插上插座。 只是几步远的距离,身后的男人也没松开她的腰肢,跟着她的脚步,步步紧随。 高高低低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光影浮动下,有柔情蜜意在静静流淌。 虞清雨微微垂首,发丝荡漾在她眸间,朦朦胧胧遮挡了一点视线,很快被他的指腹拢去,动作很轻地别在她的耳后,一点擦过的痕迹,也让耳廓染上斑驳红色。 “干嘛呀?”明丽眸子微转,流光一闪而过,“你这样我都没办法做饭了。” 谢柏彦没动,鼻尖尽是她周身淡淡的百合清香,原本觉得这种清雅的香水百合香氛和她明朗娇艳的气质并不相符,可脉脉温情间,也有些不一样的氛围在升腾。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看你做饭。”暗示性地揉了揉她的耳垂。 “什么意思啊?”歪了歪头,隔开一点距离,虞清雨还惦记着要给他做一顿生日午餐。 但谢先生对午餐并没有什么兴趣,更好奇餐后小食:“不如快进。” 言简意赅。 虞清雨直接拒绝,言之凿凿:“不行,你正经点,有点耐心,我准备了好些天呢,你再等等。” 大厨的做菜视频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虞清雨对这顿午餐格外有信心。只不过纸上学来终觉浅,到了亲自动手的阶段,虞清雨望着水池里那只还活蹦乱跳的鱼,手里的刀不知该放下还是抬起。 好像难度有些大。 “你给我杀鱼。”说着就把菜刀送进他手里,虞清雨还向他身后躲了躲。 谢柏彦的视线刚转过来,就被她的手掌挡住眼睛:“不许看我,天才小厨娘暂时熄火,需要谢总江湖救急。” 生怕他不答应,她还不忘补充:“你今天要听我安排的哦。” 哂笑一声,谢柏彦接过她的菜刀,似有似无地点头:“看来以后都要听太太安排过日子了。” 谢柏彦都递上来了杆子,哪有她不上的道理:“那我回头给你整理个一二三四条家规,你记得好好听话。不过——” 她又瞧一眼那条鱼:“在那之前,你先把鱼给我处理了。” 磕磕绊绊一顿饭,最后演变成了谢柏彦掌勺,虞清雨在一旁按照食谱指导。 做饭时间很长,用餐也就短短十几分钟。 吹过生日蜡烛后,就是她准备了好些天的生日礼物。 一个红色丝绒袋子,是一条帝王绿翡翠山水牌。 种水足够透,没有一点棉絮,纯粹的绿,上面刻着山水相依,船只停靠,水潭之上还有跳起的鱼儿。 将所有美好的寓意都印在山水牌之上,是她送给谢柏彦的祝福。 “我听珊珊说,你经常送爸妈这种东西的,而且我之前也听过,好像你们商场上的老总很多都信这个的。” 她找了好些人帮忙选购,虞清雨自然清楚无论她送什么礼物,谢柏彦都会欣悦,但依然想为他挑选最好的。 “那你信吗?”他漫不经心地问,指腹间摩挲着那块精致雕琢的山水牌,透亮的绿落入他的眼底。 虞清雨自然是不信这些,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比起这个,我更信自己。” “我也信。”清润的嗓音温温落下,像是柔软羽毛刮过她的心房,将所有心绪都一并带起。 他也更信她。 虞清雨怔了几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剔透水润的眸子睁圆,曈底闪过一丝动情。 低低的笑声萦绕,清隽眉目微挑,收起手里的山水牌:“不过,这个我也要。” 消炎捏了捏她的颊面,温淡的吐息扑在她的面上。 “小鱼,我很喜欢。” 虞清雨眨了眨眼,皎白的面上缓缓漫上明艳笑痕:“那你许个愿。” 淡眸悠悠转向她,还有低凉磁性的嗓音浅浅落下,带着他的愿望—— “祝小鱼岁岁平安,得遂所愿。” 明明是他的生日,送出的愿望却只有她。 仿佛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却留下了银河星光让她留恋。 比他的心意,似乎她精挑细选的山水牌也没有那么用心了。 “那个礼物你不喜欢算了,我回头再给你挑一件。” “喜欢的。”长眸沉沉,“我最好的礼物,已经在眼前了。” 深吻落下,那些午餐,礼物,蛋糕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餐后小食才是他的兴趣所在。 白日里她总是有些放不开,虞清雨试图从绵密的亲吻之中和他讨价还价。 “我说停就要停,不许玩奇奇怪怪的,也不许绑我的手。”眼前很快略过他们之前的情事,“不行,上次你都不让我说话,这次我推你你就得停。” 谢柏彦没回应,重重落下的吻将她的话音咽下。 迷晃的一点光线在她的视线中逐渐失焦,再回神时,虞清雨眼皮猝然一跳,向后缩了半步:“不是说不许用绑我的手了吗,你还拿着领带做什么?” 黑色的布料绕在他的指尖,冷白之上覆着暗沉的黑,带着几分神秘的危险感。 他的嗓音也带上浓重的哑:“bb,谁说领带就一定是绑手的。” 柔软顺滑的面料抚过她的面颊,绸缎丝质带来一点凉意,然后迅速将那点温度流转,很快在一片红霞之上燥意流转。 黑色的布料蒙过她的眼睛,将所有视线遮掩。 虞清雨的手指在空中晃了两下,什么也没捉到。 然后是修长的指骨,探入她的指缝,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是温存,也是禁锢,她的拒绝在无形间已然化解。 一点潮热在深处扩散,带着绵密的电流一瞬间涌上,虞清雨眼前一片空白。 在空中晃动的小腿被他掌在手中,战战颤栗。 “你……你在干什么?”软绵的娇声带着一点慌乱。 灭顶的慌乱。 视线中是漆黑一片,很多触觉被放大到极致。 腰肢软成深深的拱桥,带着一点颤意,仿若坍塌的前兆。 “谢柏彦……” 清甜的声音染上几分迷离,逐渐转浓,聚成靡艳。 调子逐渐拔高,接近尖锐的声腔,被叫到名字的男人抬起头,抿过唇角一点水色,一向清冽的声线染上一点沙哑的绮色,压下了几分深沉:“bb,今天是我过生日吧?” “鱼没吃饱,想要加餐,可以吗?” 第66章 chapter 66 迷沌之中,总想要抓到些什么东西。 虞清雨的手指在空中乱晃,在滋长的热度中,她好像抓住了他的短发,扎着她的掌心,将那流连而过的酥麻带到顶点。 惶惶而起的一点悸动,带着绵延的电流一同涌上,在战栗之后依然有余温在作祟,帧帧回放。 烟花在脑海中炸开,一簇一簇,将繁华盛景不断延续。 抵在胸前的手慢慢松了下来,挂在他腰侧的小腿也无力地落了下来。 呼吸缠上热息,还有他压下来的吻。 虞清雨挣扎着去躲:“不要,你去漱口。” “怎么有人还嫌弃自己的呢?”低哑的嗓音绕在耳畔,鼓震着她的神经,将那份暧昧继续纠缠。 “我不管。”虞清雨勉力去推,手脚瑟缩着向后,想要脱离他的包围圈。 她抬手摸索去扯眼前的领带,却被他的手掌强硬地压下,挣脱无果,虞清雨只得保留最后的底线:“我不管,你不去漱口就不要亲我。” 谢柏彦显然等不及去漱口,蓬勃的肌理覆下,带着一触即燃的危险感。 第115节 欲壑难平。 “那就不亲。”火山喷薄前最后的声音。 视线被阻挡,暗昧之下,有潮热的大手贴在翕合的蝴蝶骨,仿佛捻过蝶翼,将那跃跃欲试的逃离抑下。 日光缓缓倾斜,透过窗帘一角,留下影绰的淡光,昏黄摇晃。 面上的领带终于被虞清雨扯下,虚虚地握在手心里,只有一截绸缎垂在床边,荡漾出旖旎的弧度。 黑色的面料,染上了几分水痕,印下更深的颜色。 一点晃影照在眼底,朦胧模糊,看不清楚。 只有他额前的短发被汗水粘连,恍然明晰,深色的瞳仁下,是掩住的半分侵略性。 不过,也没多温柔。 “差不多可以了,你这么大岁数,也该适可而止。”哑然中出声,娇软吐息,声音甜津地让她自己眉心猝然一跳。 面上迅速染上几分惶然的惊讶。 同样些许惊讶的还有面前的男人,刚刚过完二十九岁生日已经被太太嫌弃年纪大的谢柏彦,他慢悠悠地挑起眉尾,噙着一点笑。 低头,顺着她的秀气的鼻尖向下吻,温热的唇瓣碾过她的唇珠,没有任何阻挡地登堂入室。 还是让他亲了去。 虞清雨没力气去拦,手上的领带轻飘飘地落在地毯。 无声无息,暗昧卷上。 “多说几句,你现在的声音好听得要命。”沙哑的声线含着笑,将靡丽再次点燃。 这话太过羞耻,虞清雨脸皮薄,羞涩浸染之下她是打定主意不要和他说话的,可横过去的眼波没有半分力道,只剩软绵绵的指控,落在谢柏彦眼底,只剩一点娇意。 虞清雨抬眼看向墙壁上的时钟,眼皮跳了又跳。 他们居然就在床上厮混了这么久。 “我困了。”忍不住还是开了口。 “我饿了。”出气少,进气多。 “真的可以了。”娇软声线中尤带一丝泣音。 逐渐肆意孟浪的动作,在她清甜的声线中节制了少许。 潮湿的指腹捻过她额上细汗,谢柏彦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只是嗓音卷着浓稠的欲色,给了她半点喘息的空间。 “其实我是没太大关系,只是怕太太没吃饱。” 虞清雨闭了闭眼,缓了半口呼吸,咬着牙,努力将断断续续的声线连成句:“谢柏彦,你不要太过分。” 到底是谁没关系,到底是谁没吃饱? 这人怎么还给人空口泼脏水的? 清隽俊雅的面上挂着一抹笑意,温热的手指沿着精致的五官向下,落在她的纤细脆弱的颈上,意味深长:“毕竟太太年轻体力好,正常情况下,是该多吃些的。” 将她刚刚的嫌弃他老的话轻而易举地送了回去。 插得极深的回旋镖。 虞清雨暗自唾弃自己自讨苦吃,可又寻不到什么解,她深深喟叹:“谢柏彦,我求你,别说话了,好吗?” 谢先生选择不说话。 谢先生选择多运动。 一周的纽约度假,已经是谢柏彦目前可以调度出来最长的假期。 回程的时候,谢柏彦还在忙着积压的工作。 她刚一抬头,就望见正在直直望着飞机窗外的虞清雨,神色似乎有些恍惚。 “不舍得吗?”他蓦地问道。 停了几秒,虞清雨才缓缓转身,看着他桌上堆满的文件,不由皱了皱眉。 手掌托腮,她抬手伸过去,将他的镜框向上抬了抬,慢悠悠地回:“其实也没什么不舍得的。” 她一向自由随性,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不过谢柏彦这个大忙人可能就不一样。 耸耸肩,她轻描淡写略过这一篇章:“反正以后也还会来的,等结婚两周年的时候。” “更何况,那些记忆都已经记在我的脑子里了。”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听着很是体贴得体,只是谢柏彦却眉心折起,放下手中的钢笔,撞在文件上,闷重的一道声响。 “想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不一定非要两周年。”他思忖几秒,又说,“我在纽约有几处别墅,太太若是想来,回头可以挑选一套长住。” 其实虞清雨已经说得很是委婉,可落在他的耳中,却有了些不同的意味。谢柏彦沉眸思量着,是不是和他在一起,委屈了虞清雨,至少她之前也不会想要去哪里,还要等待什么时机才可以去的。 虞清雨意兴阑珊地给自己杯中添上热水,顺手又给他同样倒上,向他面前推了推。 她不清楚谢柏彦的想法,至于她,确实没什么委屈的。可能是整个世界的繁华看得多了,其实她没有那么多其他的想法。 这个短暂的假期之所以难忘,也是因为是同他一起度过的。 属于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时光。 只不过虞清雨现在思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在纽约有别墅,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住酒店呢?” “可太太也没问。”谢柏彦薄唇似笑非笑,重新拾起钢笔,牵出一点晦暗不明的笑痕,“况且,那套别墅里是没有什么备用床单的。” 虞清雨面颊染上几分红意,挑了一颗葡萄咽下,冰冰凉凉的果汁顺着喉咙淌下,浇灭心口处的那团燥火。 床单,好吧。 这个理由非常好。 “好巧,其实我名下纽约也有几套别墅,是小舅舅转到我名下的。”虞清雨端着僵硬笑脸,语速很快地略过那个话题,“至于床单,回头是得让闻琳安排一下了。” 虞清雨拿起手机想要和闻琳提一句,打字打了一半又默默放下。 “算了吧,这个时候去纽约长住,传到外人眼里就变成了分居,大概又要被说三道四,什么夫妻关系破裂,什么离婚倒计时了,我还是不自找麻烦了。” 她是真的有些烦那些乱说话的港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鱼。”薄凉的墨玉眼,定在她的面上,携着幽淡的思虑,“其实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本不该去担心这些事情的。 “毕竟,不是外界盛传你老公已经收购了整个港媒圈吗?”散漫的声线落下,仿佛什么棘手的事情在他面前都做不得数。 虞清雨水眸眨了又眨,似乎是在掂量着他话里的准确性。 “所以,真的收购了吗?” 谢柏彦漫不经心地勾唇,重新将视线转回电脑上:“正在努力中。” 努力赚钱,努力收购。 港城迈入六月,便是连绵的阴雨天。 虞清雨是北方女孩,很少看到这么长的雨季,她站在窗边望向在雨中安然矗立着的玻璃花园,雨水打在玻璃之上,留下蜿蜒的水痕,而玻璃之下的花卉依然岁月静好,兀自绽放。 “怎么又下雨了?”数不清这是回港之后的第多少个雨天。 闻琳关上窗户,挡了下扫进来的雨气:“太太,这个时候港城是雨水很多的。” “不过,这种天气很是方便草木生长的。” 至少虞清雨的花园最近长势很好。 说到草木花卉,虞清雨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前阵子让他带了株克劳德莫奈花去办公室,也不知道他养得怎么样了。” 是他去年从法国迁回来的花种,一直在花园里精心呵护着抽枝发芽,最后开花。 虞清雨选了花园里开得最好的一株花,让谢柏彦带走,想要给他沉闷的办公室添上一点色彩。 闻琳退到虞清雨身后,又看了一眼窗外淅沥小雨,接过话来:“太太若是不放心那株花,可以去谢总办公室看看的。” 虞清雨瞥她一眼,清润眸底划过一丝异样。 闻琳面色不变,继续说:“太太当然不是为了去查岗,只是为了去看花。” 确实是很好的借口。 成婚这么久,她还没有去过谢柏彦的办公室。 不过,她也有些顾虑,秀气的眉尖轻轻拢着:“我记得他最近是公事很繁忙的,大概没什么空余时间陪我吧,别又耽误了他的工作。” 谢柏彦最近每日回家时都已经接近半夜,深隽面容下几乎藏不住的疲惫,虞清雨不想这个时候还要打扰他。 闻琳面露难色,正思索着该如何劝导太太,没想到虞清雨已经自顾自说道:“不过他工作这么忙,也是该去慰问一下的。” 边说着,她还边自己点头:“还是应该带点东西去慰问的,闻琳,中午炖的汤好了吗?” 闻琳:“太太,我这就去看。” 虞清雨到谢氏集团的时候,是闻森亲自下来接的:“太太,谢总还在开会,我已经跟他说您到了,要么您先去办公室坐一会儿,稍等片刻。” “没事,是我自己临时起意的。”虞清雨坐着顶层的直达电梯,只经过了安静的秘书处,看了眼都在忙碌工作的职员,便推门进了谢柏彦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刚一关上,办公室秘书办就热闹了起来。 “是谢太太吧?是谢太太吧?真人比之前的照片好看多了。” “谢太太来巡视还是查岗还是慰问啊?” “人在谢总办公室里坐着呢,你觉得是哪种?” “我懂了,我真的第一次看见真人,真明艳富贵花,谢总平时也吃太好了吧。” “嘘,小声点,珊珊回来了。” 刚从楼下档案室回来的谢柏珊只听了只言片语,就明白了个大概:“是我嫂子来了吗?” 一旁的同事点点头,扯了扯她的衣服,小声问说了句:“我们就是随意说个八卦,你别放心上。” 虽然大小姐是很平易近人,但突然被她听到他们讨论和她家人有关的八卦,他们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谢柏珊不明所以:“我放心上做什么,我和你一个看法,我也觉得我哥不配拥有我嫂子这么好看的老婆。” 同事有点尴尬地笑笑:“其实挺般配的,俊男美女真的挺般配的……” 第116节 谢柏珊也很久没见过虞清雨了,思念心切,她放下文件,就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嫂子!” 看到正在沙发上悠闲坐着的虞清雨,谢柏珊两眼泪汪汪:“你要帮我出气,我哥刚刚又骂我了。” 虞清雨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一脸委屈的谢柏珊,又转头看了看身侧站着的闻森。 闻森在一旁咳嗽,压低声线:“谢小姐,刚刚确实是您……” 谢柏珊当然不想听闻森重现刚刚她被骂的场景,直接打断他的发言:“不是说好了,在办公室不要叫我谢小姐嘛。” 干笑了两声,闻森是不想叫她谢小姐的,但耐不住她直接推开办公室的门就来跟谢太太告状啊。 闻森拿的是谢总发的工资,总还是要维护一下谢总的面子的。 不过话一出口,顶着虞清雨和谢柏珊两个人的视线,他的微笑维持得很好,只是后背浮起了一层冷汗。 这钱可真难拿。 “珊珊,这里是工作场合。”虞清雨轻轻拍了下谢柏珊的脑袋,将冷凝的气氛终止。 谢柏珊吐了吐舌头:“没关系,我哥还没回来,就不是工作场合。” 又想起兄长刚刚的批评,谢柏珊有一箩筐的话要和虞清雨吐槽:“嫂子,你都不知道我哥有多过分,季度总结会议,那么多高管经历在,他让只我一个人做会议记录。他们说话说得那么快,又夹了些不知道什么语,还好我用录音笔记下来了。这也就算了,会议刚一结束,他就来跟我要会议纪要,我哪里来得及整理那么快。” 虞清雨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似乎……” 也没那么难吧? 最后还是咽下了这句话,其实她之前几乎也是同样的工作强度。 但看着谢柏珊一脸愁容,虞清雨还是温柔安抚:“是他的问题,应该多给你一点成长进步的空间。” 毕竟谢柏珊是初入职场,在工作上有所不熟练,也是在所难免的。 “嫂子,还是你对我好。”谢柏珊一脸委屈,忽地想到了些什么,矮身凑到她身前,“我能不能去你的基金会工作啊。” 至少虞清雨不会对她这么严厉。 说起基金会,其实虞清雨自己都有些惭愧,谢柏彦为她搭建好了足够严密清晰的组织架构。即便没有她在,也可以顺利运行。 除了日常送到她办公桌上的投资调查书,还有最后一道决定权的签字环节,所有流程都很清晰明了,运行果断流畅。 但虞清雨还是在尽力找一点存在感,她在努力地学习汲取相关理论知识,虽然进步的速度不算太快。 她大概是知道谢柏珊的心理的,无非是想找一个更舒适更松弛的环境。 “其实我觉得还是应该在一个相对严格规律的环境下学习,高压环境对你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等你学成归来,再来我的基金会工作不是更好吗?”虞清雨握着她的手,“到时候说不定就是你带我的基金会更上一层楼了。” 虞清雨向来话说得漂亮,即便谢柏珊知道是拒绝,也无从指摘,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点:“可是我哥……” 话音刚落,身后一道冷声蓦地响起:“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似乎是我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在身后阖上,带着门锁扣紧的咔嚓声。 谢柏珊身形抖了下,小声嘟囔:“完了,阎罗王来了。” “阎罗王?”虞清雨讶异地抬眉,错过谢柏珊的俏脸,对上谢柏彦一张冷漠俊面,抿了抿唇,压下一点笑意,“你哥他真的有这么凶吗?” 她是没想到谢柏珊私底下居然是这样称呼他的。 谢柏珊翻了个白眼:“凶,凶死了,把我批得一无是处。我哥啊,哎,都不用我说了,嫂子,你自行体会吧。” 虞清雨确实没有体会过谢柏珊所说的凶。 他在她面前一向很温和好脾气,除了在床上很难松口外,她真的寻不到一点错处。 “谢柏珊。”缓缓压低的声音透着几分威胁。 连一旁站着的闻森也不忍低了头,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谢柏珊背后一寒,叹气着回头:“我耳朵没聋。” “我是有跟你说过公私分明的吧?”谢柏彦冷淡地瞥她一眼,“工作时间进我办公室需要事先通知,员工手册上都写了,若是你不清楚,就去把员工手册抄三遍。” 高挑颀长的身影逼近,带下几分肃然的冷意。 谢柏珊很是不服:“那我嫂子怎么就可以直接进来,哥,你这未免也太双标了吧。” 无端被扯入兄妹俩战场的虞清雨很是无辜。 谢柏彦对上她清透的眼神,眸底清冷散了少许,缓步靠进,坐在虞清雨身边,慢条斯理地回:“清雨不是我的员工,所以不存在员工手册的限制。” 抬了抬金丝镜框,倏然一笑:“更何况,我对我的太太双标一点,又怎样?” “哦哦哦,我懂了,妹妹不重要。”谢柏珊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自己又吃了一嘴狗粮,她悻悻耸了耸肩,“没关系,我会自我调理的,你们玩,你们玩,我会让他们不打扰你们的。” “谢柏珊。”冷而清晰的嗓音,带着几分警告。 谢柏珊最怕他这副调子,连走带跑,很快消失:“我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闻森微微颔首,也跟着退出办公室。 “原来你在工作场合这么凶啊?”看完了这出戏,虞清雨托着下巴,有些意犹未尽。 和他在家是完全不一样的气质,高高在上,睥睨的倨傲感,还有条理清晰,寸步不让的气场。 是只存在于那些冰冷的资料里的谢柏彦,而非在她面前时的谢柏彦。 “怪不得你工作时要带着眼镜。”虞清雨莞尔一笑,不然他过于俊美的面容带出来的那点散漫和他气场确实相悖了些。 谢柏彦摘下镜框,将纤细的女人揽进怀里,大手在她后腰处轻揉:“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谢太太来查岗了。” 话里话外,似乎是很期待她这次到访的。 虞清雨揪着他的领带,唇角的笑意愈加秾丽:“谢太太忙里偷闲,找了个空档,来审查一下谢总的夫德。” 淡矜的面容浮起一点笑痕,眉若青山,声线清润:“那看来太太的审查结果相当满意。” 略带薄茧的指腹戳在她嘴角扬起的笑容上,昧色丛生。 “怎么还有人自己给自己吹上的啊?”她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视线定在他办公桌前的那株克劳德莫奈花,花枝绽放盎然,是被他精心呵护的。 夫德满分的谢先生,虞清雨确实寻不到任何挑剔的点。 虞清雨从保温盒里倒出一碗鸡汤:“确实相当满意,奖励你喝汤。” “汤先放一下。”谢柏彦牵着她往办公桌走去,“我有件礼物想送给你。” 人被推着坐到电脑前,屏幕保护锁被打开,虞清雨还有些犹豫:“我就这样看你的电脑,是不是不太好……” 下一秒,她忽地怔住。 电脑屏幕上放映的照片,映照着两个熟悉的面容。 亲昵又恩爱。 是他们在纽约度假时被抓拍的照片,在教堂前一同宣誓,在广场上喂鸽子,还有一同去逛超市。 日落,日出。 都被拍下了唯美的照片,两张凝望的人脸,一对情深的情侣。 “你……怎么会……”虞清雨望着一张张向后翻的照片,忽地语塞,然后是逐渐湿润的眼眶。 双手捂眼,却又将手指岔开缝隙,透过屏幕明亮的光线,张张都是他们感情的证明。 “不是说说不想要那种婚纱照吗?”他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触动的怦然,仿佛将纽约的记忆重回当下。 是她说的,不喜欢那种浓妆艳抹,重工婚纱,昂贵珠宝的婚纱照,她只想留下两个人共同的记忆。 简约,干净。 有人把她的话句句放在心上。 指尖捻去她眼角的湿色,他的声线温柔低回:“不知道这种是否符合太太的心意。” 当然符合。 完美符合。 照片放到最后一张,只剩黑屏,虞清雨的眼睛有些发涩,瓮声瓮气:“什么时候安排的啊,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谢柏彦揉了揉她的发顶:“那看来我安排得还不错。” “摄影师说他每天躲躲藏藏,像个小报狗仔一样。” 吸了吸鼻子,虞清雨埋进他的怀里,这个男人总是会给她这样的惊喜。 “就算是小报狗仔,这次也随他报道。”将一点泪花蹭到他衬衣上,“那些港媒天天怎么就知道报道些负面的,拍得这么好看的照片怎么都不放一下?” 谢柏彦修长的指骨落在她的耳垂上,轻轻揉捏着,将一点暖意蔓延:“那听太太的,我安排人放出去报道一下。” “那还是算了,我还是自己留着欣赏就够了。” 虞清雨不想将那些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照片曝光,那上面有深情凝望她的谢柏彦,也是最让她心动的谢柏彦,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一面的谢柏彦。 “好。”谢柏彦漫不经心,视线落在她手指上的那枚钻戒上,灼灼光芒,璀璨耀眼,他启唇轻语,“那印成画报,贴在卧室里,让太太每天睁眼都能看到。” 虞清雨终于舍得从他的怀里抬起头,闪烁水润的眸光落在他清隽昳丽的面上,低低道:“有真人在,我看画报干嘛啊。” 不过,画报她也要。 到了六点下班时间,秘书处的人不知道该不该走。 “谢太太好像在办公室待了一下午哎?” “是啊,就闻森中途进去了一次,房门紧闭,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说他们有没有……” 谢柏珊咳了两声,打断了逐渐走向奇怪的话题:“你怎么天天就想这些啊。” 顿了片刻,她同样加入了导论:“不过,我觉得有……” 第67章 chapter 67 事实大概是和他们想象中有所不同。 谢柏彦确实工作很繁忙,那张行程表密密麻麻的工作安排,只是单单看着都让她头大。 中途闻森进来,在谢柏彦的办公桌前给她搬了张椅子。 第117节 虞清雨还有些邮件要处理,一张长长的办公桌,愣是被她挤占了大半,仿佛她才是那个被公务挤压时间的大忙人。 细雨绵绵的下午时光,窗外是浓浓乌云遮蔽天日,室内头顶一盏明灯,照亮两个人一起忙碌的身影。 虞清雨的效率很快,之前积攒的事务并不多,时针还未转向五点她就已经结束了所有工作。 带来的鸡汤热了两遍,还是端上了他的办公桌。 谢柏彦把汤碗先推到她面前,看着她很是小口喝了几勺鸡汤,便没什么胃口地放下,谢柏彦抽了张面巾纸蹭了蹭她唇角的残痕,才接过剩下的鸡汤。 正值盛夏,虞清雨最近对什么食物都提不起兴趣,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撑着手臂去望身侧的男人。 原本她看谢柏彦带着眼镜的样子总觉得有些违和,可似乎在这种简约冷淡风装潢的办公室里,手执钢笔,眉心微折,西装领带得体的模样,才是写在那些记载他过往战绩的简历冰冷文字中的他。 “看什么?”早已注意到她的视线,只是见她的视线久久不移,谢柏彦才放下钢笔,幽然转头望向她。 虞清雨的目光猝不及防撞进了他的眸底,像是藏着什么磁场一样,拉扯着她不断下坠。 她拿起一旁微凉的茶水,轻抿一口,微苦弥甜:“我只是觉得——” 眉梢微扬:“你这样认真工作的样子,还挺帅的。” 充斥而溢的那种睥睨感,危险又神秘,可是又忍不住地想要贴上去。 勾起红唇,她继续说:“然后,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听到谢太太毫不吝啬的夸奖,谢柏彦坦然收下,语气微淡:“在下荣幸。” 缱绻的暧昧在空气中流淌,在安静的办公室里逐渐发酵,化为可视的情思。 虞清雨眨了眨眼,视线缓缓下垂,落在他手腕内侧的那枚红痣上,笑意更深了些,慢条斯理地说:“你是该挺荣幸的,有我这么貌美如花温柔大方的老婆。” 谢柏彦从善如流:“确实,祖上荫庇。” 这种时候他一向给她面子。 大概是和谢柏彦在一起的气氛太好,让她总会忘记很多烦心事。 放下茶杯,虞清雨伸了个懒腰,余光瞥向电脑屏幕里映照的那张明艳娇面,还有眼尾下的那枚红痣。 默默舒一口气,她忽地说道:“melina的那本译稿,出版社已经校准到第二轮了,如果顺利的话,大概年后就可以上市了。” 这是她第一本出版的译稿,和往常那些给杂志社供稿的评论文章于她不同的意义。 谢柏彦微微颔首,这些事情大概他知道得比她更早一些。 那本译稿的推行进度,尽在他的掌控之中,甚至比她更上心。 指骨微曲,轻轻叩响桌面,谢柏彦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其实我是有在帮周编翻译一些稿件,也在寻找新的题材。”说到这里她踟躇了片刻,又扭头望向他,眼底隐约闪烁,“我说这个你会生气吗?” 谢柏彦很快接话:“你要去法国?” 虞清雨杏眸倏然睁圆:“你怎么知道的?” 她还在犹豫,也只是前几天刚收到了蒋老师的邮件,她没太想好要怎么决定,原本是想和谢柏彦说的,可是他最近太忙,她又不忍用这点事来给他增添烦恼。 谢柏彦其实没有故意去探查她的隐私,只是偶尔去往书房时候,屏幕上一闪而过的邮件,只是匆匆一瞥,他已经记住了许多对话。 虞清雨和她的蒋老师的。 八月底有中法文化交流展会,蒋轻舟邀请她去做交流代表。 这桩差事再适合不过虞清雨,形象好气质佳,尤其是作为曾经的驻外翻译官,发言得体流畅,落落大方。 她的这位蒋老师确实很器重她。 “我知道我是有一些理想主义在的,说实话我只想挑选我感兴趣的作品去翻译,当然我也知道这样是不好的,但没办法我可能确实比较挑剔一下。” 她觉得自己是有那么点公主病在身上的,虞清雨自认为自己大概也没做成什么成就,但已经以极高的标准去苛求自己。 寻找一部自己喜欢的作品去翻译,是需要时间的。 “一来二去,感觉时间就这么荒废下去了,但我也不想浪费这中间的空档,所以我也在犹豫。” 如果真的要去参加八月底的展会,他们大概要分开两三个月,时间不算很长,但虞清雨还是犹豫了。 虽然之前谢柏彦也是有出差,但大概也没有外出过这么久。 他们也正是情深的时候,难免会有些舍不得。 “想去就去吧。”低凉的音质带着拖长的尾音缓缓落下,带着令人信服的魔力,在耳廓中捻磨而过。 “以前每次都是太太在家等我出差回来,这次也该轮到我了。” 虞清雨怔怔望着他,一闪而过的淡光隐于瞳孔之下。 谢柏彦抬眼,望向她朦胧水润的眸子,低笑温声:“至于你担心的问题,我没有觉得理想主义有什么不好。” “只要有现实条件能给你兜底,其他的,你都是自由的。” 自由是个有条件限制的命题,若是有可以让她随时回头的底气在,那剩下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至少在虞清雨身上,她并不需要担心这一点。 她担心的只是自由本身。 虞清雨歪了歪头,长舒一口气,心下已经有了答案:“你是在说你给我的基金会吗?” “那已经是你的基金会了。”谢柏彦牵住她的微凉的手指,“那是给谢太太的聘礼,冠上你的名字已经是你的了。” “不是早就给过聘礼了吗?”在那场所谓的世纪婚礼婚礼前,谢家几个亿的丰厚聘礼,让她足足在热搜上待了近一个月。 “那是谢家给的。”指腹在她掌心轻揉,一圈一圈向外荡漾的热息将很多安全感一同卷来,“这是我给的,让我的小鱼没有后顾之忧。” 虞清雨静了几秒,又重重吐了一口气:“你这人……” 怎么永远这么会说话,永远哄到她的心坎上。 谢柏彦提起嘴角:“所以,这只即将要远航的小鱼还有什么烦恼?至少,基金会在你自负盈亏之后,它是赚钱的不是吗?” “那些都是你的底气。” 轻飘飘落下的话,熟悉的安全感。 “那……我真的去了?”她反握住他的手,心里那根弦又拨动了一瞬,抿唇,将另一只手同样覆在交握的手之上,低声细语,“那根线在你手里的。” 一只风筝漂浮在空中,自由肆意,但也有一根线还系在原地。 系在她的谢先生手里。 黑眸疏淡,像容纳百川的静海,将所有情绪都牵引其中。薄唇勾起淡弧,谦和风度间是他的舒缓凉薄的声线:“那我先暂且保管一下,等你回来了,再交给你。” 目光微低,定在她无名指上的粉钻戒指,指环上印着的yqy,清晰可见。 指腹蹭过湛光的戒指,是他的心声:“你永远是属于自己的。” 心潮微动,虞清雨叹了第三口气,忽地俯身,额头抵在相握的手掌上。 相触的体温,熟悉的味道,让她勉强抑住那澎湃地想要冲破阻拦的潮汐。 闷在喉咙中的一点细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是我要去两三个月哎?我们要那么久都见不了面。” “重要吗?”谢柏彦抬头揉了揉她的发顶,“你当摆在家里停机坪上的私人飞机是摆设?” “只要你想见我的时候,我会随时飞去见你。” 是他的承诺。 虞清雨恍然抬起半分视线,眸底明晃晃的俱是不信,扫过他几乎堆成山等待他审阅的文件。 鼓了股唇:“就只是现在单单看着你这些工作,我都不太信。” 如果是对于谢柏彦来说,她大概会无条件相信。 只是在谢柏彦身上在加上不知多少个头衔,再相信也得添个条件——身不由己。 当然,她心里很清楚。 那份身不由己也是为了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谢柏彦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坚定,温沉的音质在空荡的办公室内游荡,将许多悬而未决落在确定之上:“如果是为了去见你,那大概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会消化,再长时间也可以消化。 “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低笑间,眼底尽是情深,“我的大理想家。” 虞清雨在法国的工作进展很是顺利,也确实如谢柏彦所言,仅她到法国的一个月时间,谢柏彦就飞来了四次。 好像从未分别一样。 踩着一双舒适的平底鞋,虞清雨站在展览的明代情话花鸟折枝瓶前,视线空悬,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身边走来的人影都没有注意到。 蒋轻舟:“这个瓶子有这么好看,看得这么入迷?” 虞清雨愣了几秒才回过神,原地踩了几脚,缓了缓僵硬的小腿:“也还好吧。” “我就是忽然想起,我家的藏品室里也有这样一只类似的瓶子,也是明代的。” 蒋轻舟面色僵了一瞬,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再三确认她没有说笑的意思,干笑了两声,岔开了话题:“在这里工作,还适应吗?” “还好的。”虞清雨扯了扯衬衫领口微歪的丝巾,微笑回,“老师,这种对我来说,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蒋轻舟自然相信虞清雨的能力,不然也不会邀请她来负责本次展会最重要的历史讲解这部分,只是他确实有些担心她的身体:“我怎么觉得你瘦了很多。” 他的视线在她面上来回逡巡,越看担虑越甚。 虞清雨眼神闪烁,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视线瞥向旁侧:“可能是吃的不习惯吧?” “你确定你没事?”蒋轻舟还是不放心,虞清雨肤色本就偏白,这几日不知是因为上了粉,还是身体不适,面上呈现一种病态的白。 虞清雨低头拢了拢额角的碎发,只是宛然笑起:“我能有什么事啊,老师你别担心了,我绝对不会把你的交流展会搞砸。” “我当然不是担心这个,你的能力我知道。”蒋轻舟眉心皱起,“我是听说你中午都没怎么吃饭,是订的外卖不习惯吗,那我让他们明天换一家中餐厅。” “嗯……”虞清雨闪躲蒋老师审视的目光,只是含糊,“没事的,我……我就是最近胃口不太好。” 准确地说,大概在从港城离开时,那时胃口就不太好了。 “我真的没什么事的。”虞清雨再三保证,才勉强让蒋轻舟放心。 通常,晚上是虞清雨和谢柏彦的视频通话时间。 不知是谢柏彦安排的,还是闻森察言观色,主动把谢柏彦的行程安排表发给了虞清雨。 那个两日后到访巴黎的时间表,她想忽视都没办法。 第118节 “我今天去看了最终确定好的会场设计图,整个会场分为三层,我主要负责第三层的,历史文献讲解。这也算是对了我的点了,我的那些古籍没有白收集……” 虞清雨一边翻阅着手头的展览资料,一边和他絮叨着日常,忽然又想起他后日即将来法的安排,弯起唇角:“老公,你后天是什么时候过来啊?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 谢柏彦摘下镜框,揉了揉眉心,将将露出一个舒然的微笑:“大概晚上六点。” 她的视线凝在视频里眉心折起的男人面上,眼下隐隐几分青色,还有眼球中透过的红血丝,处处彰显着他的疲惫。 虞清雨所有的闲话家常全都哽在喉咙里,好像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她歪了歪头,趴在厚厚的一沓资料中:“你看起来好累啊。” 大概也是有所猜测的,该是为了来看他,忙于处理那些工作,想要多留一点时间来陪她。 谢柏彦只是摇头:“没有的,只是最近没睡好。” 连声线也都带上了几分沙哑,看来是没说假话。 “你……你最近工作很忙吗?” 为了忙碌的工作,挤压睡眠时间,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可能。 谢柏彦还是摇头,眼皮掀开,一双深邃长眸凝望着她,还有幽然缱绻的嗓音,将那些情思隔空传递。 “你不在我总是睡不好。” “你……”虞清雨轻咳一声,咽了咽喉咙,既然抵不住乱序的心跳。 时时怦然,时时心动。 可若只是为了来看她,劳累至这般,她心里也不好受。 虞清雨红唇微嘟,视线流连在他面上,带着一点异样的情绪,没怎么遮掩,眉宇间俱是心疼。 “床头抽屉里有睡眠香氛,你可以试试,是我之前调的味道,不知道适不适合你的喜好,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就睡前游泳跑步一会儿,我之前就是这样,很快就睡着了……” 她的细心嘱托忽地被他打断。 谢柏彦蓦地问道:“小鱼,巴黎下雨了吗?” “巴黎……没下雨。”她望向窗帘掩盖的窗户,细眉轻拧,秀气的眉尖也跟着皱起,她咬着下唇,一点酸胀在眼眶中充盈,漾得她眸光潋滟。 压着一点气声,她说:“但我心里下雨了。” 想他了。 谢柏彦敛眉温笑,所有疲惫都被冲淡,低回的嗓音中绕着绵绵柔情:“没关系,我们后天就见面了。” 视频挂断,虞清雨放下手机,又望向那扇被窗帘笼罩的窗户。 呼一口气,她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虞清雨才发现巴黎下雨了。 好巧,她真的很想他。 想起视频里他格外难看的面色,心下不忍他奔波劳累。 平日里,他总推脱说长时间坐飞机太累,所以这份疲累就留给他一个人便好。 那时,虞清雨也心安理得地接受。 可现在不太一样,她有件事情想要和他分享,迫不及待。 虞清雨思索了几秒,她给蒋轻舟拨去了电话:“蒋老师,我想请两天假。” 蒋轻舟:“要回去看你老公?” “这都瞒不过你。”虞清雨笑了声,有些赧意上脸。 她平日里为了工作,所有事情都要向后靠,这还是第一次将工作往后推。 虞清雨是做好被老师骂恋爱脑的准备拨出这通电话的,蒋轻舟平日里最是不近人情,以身作则,将公事看得比任何都重要。 没想到,这次语气却格外温和:“算了,这次看到你手上换了的婚戒,我心里就清楚了。” 甚至还调侃了她几句:“那会儿我还以为你掉进豪门争权旋涡里了,敢情你这也不是家族联姻,是佳偶天成呢。” 虞清雨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她低笑:“蒋老师,你一个孤家寡人怎么就掂量着别人的婚姻呢。” “你说这话可真不怕我不给你假啊?”蒋轻舟不是不通人情的性子,“就两天假,正好场馆要重新装修,你也休息两天。我先把话说在前面,你回去把你的身体问题该交代交代,要是实在身体承受不了就别回来了,我这边工作也趁早换人了。” “别。”虞清雨有些急了,“我肯定会回来的,我身体没事,真的没事。” 她很喜欢这份工作,在她兴趣内的她总是会拿出十二分的精力。 可能真的是像谢柏彦说的那种“大理想家”。 蒋轻舟也爽快:“那就走吧,大小姐的机票用我帮你定吗?” 虞清雨莞尔低笑:“蒋老师,等我回来。” 机票定了最早的一班。 虞清雨的动作很快,只是两天的假期,她也没带什么东西,只是拿上护照手机,提了只包,就前往机场。 她计划得很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给谢柏彦一个惊喜。 只是总有突发事件,刚刚打过视频电话,她是没有想到谢柏彦隔了一小时,又给她打来了一通电话。 “你在做什么?”谢柏彦的声音有些迟疑,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不是在室内。 一小时前,她还穿着睡衣,已经准备睡了。 虞清雨连忙捂住话筒,在机场里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才和他说话:“我在忙呢。” 含糊不清的回答。 至于,忙什么,事出突然,她一时还没想到好的借口。 谢柏彦听着听筒那边嘈杂的背景音,心底闪过一丝怀疑:“小鱼,你那边似乎挺吵的。” “啊……是挺吵的……”虞清雨吞吞吐吐,“那个什么,老公,我先挂了,老师叫我呢。” 深更半夜,老师叫她? 谢柏彦看着突然被挂断的电话,眉尖凝起几分深沉。 闻森正推门进来汇报今日的行程安排,几乎没有空荡的时间表,连晚上也满满当当:“谢总,晚上有和邵佬牵线搭桥的应酬。” “嗯。”谢柏彦应了声,翻开文件,看了几秒,复又阖上,心口涌上的那抹浓云,让他无心工作,“去查查太太行踪。” 闻森不解:“太太?不是在法国吗?” 谢柏彦心里是有个猜测的,那似乎也符合虞清雨一贯的行事风格。 修长指骨在桌面轻叩,他凉薄轻笑一声:“就去查查她的航班记录吧。” 打开航班软件,大概看了眼时间:“就看今晚十点半的到达港城的那趟航班里,有没有她的名字吧。” 闻森一头雾水,只感叹这夫妻俩难不成是心有灵犀? 虞清雨定了头等舱座位,飞机上她没什么胃口,也不想吃什么东西。她只是一觉接一觉地睡,总觉得睡不醒。 她穿着宽松的休闲裤,舒适的运动鞋,在座位上躺着,一趟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下来,依然小腿酸胀得难受。 抵达港城的时候,已经深更半夜,虞清雨带了副墨镜,面无表情,出关时等了有些久,她面上一片木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事实上,她有些累,累得不想去思考。 只随着人潮,走出机场时,才提起精神去望眼前拥挤的出租车道,虞清雨后知后觉地想到忘记通知闻琳来接她了。 虽然是惊喜,但也需要借助闻琳的帮忙。 虞清雨叹了口气,最近总觉得自己神经疲乏,又是说走就走的回港旅程,似乎所有都在计划外。 “excuse me,借过一下。”身后突然传来的一道女声,带着急切的喘声。 虞清雨回神有些慢,还没来得及让开位置,就已经被人从身后重重撞过。 她下意识护着小腹,踉跄了两步,扑进一个薄凉沉淡的怀抱。 熟悉的味道将她笼罩,满满的安全感充斥所有神经,还没抬眼望向面前的男人,虞清雨的手臂已经环过他的劲腰。 “没事吧?”清润的嗓音拂过,将盛夏的燥气带走,还有她所有的疲累。 深深呼一口气,似乎是想要将他周身气息印入骨血。 “你怎么来了?” 绵软的声线微哑,带着散不尽的倦意,还有隐隐几分依赖。 谢柏彦声线如溪,将许多久别的悸动一同带来。 “接我的小公主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