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哥儿重生后袖手旁观了》 第1章 《万人嫌哥儿重生后袖手旁观了》作者:睡日哼【完结】 文案 槐轻羽乞丐出身,孤苦无依,却因心软救了几个人。 这些人最终或位极人臣,或登上帝位。 可他们获得权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侮辱他、报复他,将他凌迟处死。 重生后,槐轻羽袖手旁观了。 清冷贵公子一朝跌落凡尘,被卖入勾栏,拍卖初夜? 不救!——上辈子他散尽钱财,背负巨债将他赎出,却被他丢进乞丐堆里受尽凌辱。 这一世我任你满身大汉,受尽屈辱! 天才养兄即将被贴身书童下药,缺席殿试,触怒圣上,人生毁于一旦? 不救!——上辈子他拦下书童,书童羞愧自尽,养兄考上状元后,却觉得他逼死的书童,心肠狠毒,对他百般侮辱。 这一世我任你吃下毒药,被书童代替殿试,取代你位极人臣! 贴身护卫即将被新主子剥皮抽骨? 不救!——上辈子他善待护卫,护卫却只一心挂念另一个主子,甚至为了那人害死他的孩子。 这一世我不选你了,你跟着你的恶毒主子,不得善终吧! 贫困同窗即将被霸凌者折断双手,缺席科举? 不救!——上辈子他救了被霸凌的同窗,同窗却爱上了霸凌者,责怪他不该救自己,毫不留情背刺他。 这一世我冷眼旁观,任凭你被霸凌者当成猴耍,毁了一生,也不救你了! 青梅竹马即将落水,淹得半身不遂? 不救!——上辈子他救了竹马,却被竹马嫌弃肮脏恶心,作狗一般玩弄。 这一世我看你用那半条命,怎么和你家中的假少爷争宠! 落魄皇子无依无靠、饱受欺凌,即将被贵妃收为养子时,却为救贴身宫女,宁愿缺席收养宴? 不救!——上辈子他得知那宫女是皇后派的奸细,无故失踪正是为了破坏贵妃的收养宴,故而将消息瞒了下来。皇子登上帝位后,却将找不到宫女的怨恨倾斜在他身上,下令将他凌迟。 这一世他熟知一切,却什么都没做,眼睁睁看着皇子触怒贵妃,被贬为了庶民。 ps: 1,架空设定,分为男人,男哥儿,女人,男哥儿一出生就有孕痣,可以怀孕生子。 2,部分私设:关于哥儿的私设很多,无法一一列举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重生 爽文 复仇虐渣 主角视角受互动攻 一句话简介:复仇虐渣,绝不手软 立意:希望书写心中最美好的故事 第001章 第 1 章 “公子,这是槐公子刚生下的孩子,是个小哥儿。” 一个护卫抱着小小的襁褓,恭敬的跪在了宋钦隐面前。 宋钦隐扫了一眼那婴儿,眼底的寒光毫不遮掩,“送去勾栏院吧,我要让他打小长在勾栏,被培养成最下贱的妓子。” 护卫打了一个冷颤。 这可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呀,公子实在是太狠毒了! 护卫不敢露出异样,在心底惋惜了一下,抱着孩子转身离去。 此时正是深夜,大雨倾盆。 持续了一整晚了,槐轻羽才堪堪生下孩子,血水一盆盆换下,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血腥味儿。 他惨白着脸,疼痛难忍的抓着身下染血的床单。 他气若游丝微喘了一下,看向一旁的小丫鬟,“公、公子还未回来吗?能否、能否请公子为我寻个大夫?” 小丫鬟眼底闪过不忍,公子正在门外,但她却仍是摇了摇头,低眉道,“公子还在当值,我们也找不见他。” 一旁的产婆束手站立,担忧又愧疚的看着疼得冷汗淋漓的槐轻羽,“槐公子,都是老奴不好,让你受苦了!” 面上虽然含着歉意,实际上她心底全是对槐轻羽的轻蔑。 她接生了几十年,怎么会应对不了孕夫难产? 但槐轻羽可是个贱货,肚子里怀得是前夫的种,而非他们公子的子嗣,有什么资格让她接生? 好在她们公子脑子没坏,早就吩咐了她不要给槐轻羽接生。 公子说了,槐轻羽吃得苦头越多,他给她们的奖赏就越重! 门外,宋钦隐吩咐完后,正悠闲的坐在院子喝茶。 深冬露寒,宋钦隐的手冻得通红。 但他却恍若未觉般,自顾自的喝茶。 他在这冰冷的石桌旁坐了好几个小时,也听槐轻羽惨叫了好几个小时。 越听,越觉得越觉得痛快。 听到手下来报,他送至唇边的手顿住,不屑的垂下眸子,讥讽道,“求我请大夫接生?他配吗?” 他说着,喝完了水,嘱咐手下,“你不必理会,只管让他疼,疼死最好!” 又坐了约莫半个小时,冻得全身都麻木了。 他坐得够了,才“唰”得站起,原本妖艳多姿的美脸上,隐隐浮现出了阴狠与恐怖。 手中的茶杯被他随意的掷在地上,眨眼间变得粉碎。 他径直闯入产房。 里面浓重的血腥味儿,熏得人睁不开眼。 槐轻羽见他进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意。 但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孩子,忙问,“钦隐,我的孩儿呢?” 宋钦隐微微后仰,颇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轻飘飘道,“送去勾栏院了,日后大概会成为一个有名的花魁吧。”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稀疏平常之事,槐轻羽没反应过来。 第2章 不过,片刻之后。 他疯了一般挣扎起来,扑向宋钦隐,苍白的脸色满是惊惧与疑惑,“阿隐,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吧?你要把我的孩子送去……送去勾栏院那等腌臜之地?” 然而他刚碰到宋钦隐的衣角,就得到了宋钦隐绝情狠毒的一脚。 他胸前被踹得闷疼无比,瞬间倒在地上,连抬起眼睫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不敢置信的盯着宋钦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流落勾栏,是我将你赎回,助你报了杀父之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钦隐双手背后,居高临下的盯着槐轻羽,眼泪伴随着笑容一同出来,显得癫狂又冷漠无情。 他厌恶又痛恨的盯着槐轻羽,如恶魔低语般开口,“你帮我,不就是为了让我感激你吗?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夺下救我的功劳,就狠心杀了伽诩!” “伽栩?”槐轻羽狠咳了两声,对这个名字极其陌生。 宋钦隐见他满脸迷茫,抬袖拭去泪痕,眼底全身嘲讽和阴毒: “你这个刽子手,竟然不记得了? “当时伽诩偷偷跑去救我,要不是你为了得到我的感激,将他杀死,我的救命恩人本该是他! “你杀了我心尖尖上的人,我为何不能将你的孩子卖去勾栏院,千人睡、万人骑,让你痛彻心扉? “槐轻羽,从前你是秦家的养子,是高高在上的槐少爷,可如今秦家倒了台,你不过一个破鞋,还想让你那孽种认我当爹,你配吗?” 槐轻羽闻言,不觉遍体生寒。 他气愤至极,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他笑得绝望又悲伤,心脏麻木又冰冷,无力感遍布全身。 原来是这样! 当年宋家获罪,宋钦隐以罪人之身被送到勾栏院,成为了人尽可夫的玩物。 昔日风光霁月的公子,一朝沦为下贱的玩物,实在可惜。 他当时也自身难保,可还是花光了所有钱财,救了宋钦隐。 他怜惜宋钦隐命运多舛,出手相救也只是单纯的想让他免于沦落风尘,根本没想让他感激自己,更不知道孟伽诩的存在,谈何害什么孟伽诩? 他也是后来偶然得知,当时孟伽诩也在勾栏院。 而且他调查到,孟伽诩去勾栏院,根本不是去救宋钦隐,而是因为贪婪虚荣,偷官家小姐的胭脂水粉被抓住,才被送入了勾栏院抵债。 孟伽诩自身都难保,怎么会去救宋钦隐? 宋钦隐识人不清,将品行不端的孟伽诩,当成圣洁的心尖尖,以为孟伽诩出现在勾栏院,是为了救他。 却对他这个真正的救命恩人百般怨恨,还将他拼命生下的孩子,送去了那下贱之地。 宋钦隐真是该死! 槐轻羽越想越绝望,恨不得爬起来掐死宋钦隐。 可他浑身是血,一丝力气也无。 无力感遍布全身,他只能用仅剩的力气癫狂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整个院子都回荡着他绝望的笑声。 直到笑得声音嘶哑,他才停下,满脸泪痕的盯着宋钦隐,“让我痛彻心扉?不至于!这个孩子我本来也不是很想留,毕竟孩子的亲爹和你一样恶心!我真后悔,帮助了你们这些白眼狼!” 孩子的亲爹,是他的养兄,秦漆禾。 他因为救了当朝首辅秦公明,被秦公明收为养子,秦漆禾也成为了他的养兄。 秦漆禾待他很好,他也将秦漆禾当成了亲哥哥。 然而,在秦漆禾即将参加殿试的当晚,他发现秦漆禾的书童言成碧,竟然偷偷在秦漆禾的茶水里下药。 他抓住了言成碧,严厉审问,才得知言成碧不想看到秦漆禾高中状元。 言成碧虽为小厮,但常年跟随在秦漆禾身边,被秦漆禾发掘了读书的天赋。 秦漆禾不介意他身份卑微,将他带在身边教导,他的收效不小,想靠着读书脱离奴籍。 他怕秦漆禾中了状元,出去做官后就没空教他读书了,所以才想下药,害秦漆禾缺席殿试。 槐轻羽对于言成碧的自私,震惊到了极致。 这书童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就要害待他如亲哥的秦漆禾一生! 缺席殿试,那可是对圣上的大不敬。 秦漆禾这辈子都别想做官了! 他准备将此事告知秦漆禾。 可言成碧知道事情泄露后,自己势必要被乱棍打死,顿时眼珠一转,便将准备下与秦漆禾的毒药,整包吞进了肚中,因为服药过量,七窍流血而亡。 言成碧的自尽,让他十分震撼。 毕竟,言成碧虽然自私恶毒,但事败之后,为了减轻痛苦果断赴死,足以说明他对自己狠得下心。 一个为了出人头地,不惜谋害待自己如亲兄弟的主子,对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卑微蝼蚁,养在身边无异于养虎为患! 索性,言成碧这等阴毒小人,自己早早死了。 槐轻羽满心庆幸。 他提前发现了言成碧的狠毒心思,救了秦漆禾,也救了整个秦府。 对他来说,这件事不过是一个插曲。 他很快忘了。 对于言成碧的死,秦漆禾也仿佛没放在心上。 第二日,他穿戴一新,精神饱满的按时参加了殿试,最终获得了状元之位,直接被圣上被授予了官职。 第3章 加上有个首辅父亲,秦漆禾官运亨通,官至一品,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后来,因为未婚夫悔婚,槐轻羽声名狼藉,无人愿娶。 秦漆禾一身华袍,眉目俊秀,宛如太阳一般耀眼。 他走到满身脏污的槐轻羽面前,拉住了他的手,说,早已心慕,愿娶。 他满含期待的嫁给了秦漆禾。 却在新婚之夜,被秦漆禾掐住脖颈,被鞭打,被辱骂,最后甚至被当着全府的面,被秦漆禾强上。 完事后,他就被丢到了柴房,被关了三天三夜。 他满身伤痕,奄奄一息之时,秦漆禾才过来看他。 他愣愣的抓住秦漆禾的手,唤着“哥哥”,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秦漆禾却毫不留情的将他的手踩在脚下,直接踩断了他的手指,“别碰我!你这贱人,谁是你哥哥?害死了无辜的人,你怎么有资格幸福快乐的活下去?” 槐轻羽听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死死咬着下唇,抑制着痛呼。 他仰着苍白又纤瘦的脸,不知所措的迎上秦漆禾那双通红的眼。 秦漆禾的眼里,满是痛恨和厌恶! 第002章 第 2 章 他疼得眼前发黑,险些昏倒。 硬生生将下唇咬出血,才勉强支撑住理智,微弱的吐出几字,“我、我何时、何时害死无辜之人了?” 秦漆禾轻蔑的欣赏着他的狼狈,冷笑质问,“言成碧,你忘了?” 槐轻羽这才知道,秦漆禾弄这一出是为哪般。 他急急开口解释,秦漆禾却丝毫不听,权当他是狡辩。 秦漆禾日日夜夜折辱他,还为言成碧立了一个衣冠冢,逼迫他跪在言成碧牌位前忏悔。 每次将他折磨得奄奄一息时,秦漆禾都会掐着他的脖子,向他诉说着怨恨。 “都怪你害死了言成碧!在我心里,言成碧是亲弟弟、是知己,是学伴,而不仅仅是一个低贱的书童! “言成碧生而为奴,身份如此卑微,却如此努力勤奋,任何一个世家子都比不过他。 “你无论是才华、心性,还是在我心中的地位,处处比不过他,所以就因为嫉妒而残害了他,对不对!” 他絮絮叨叨,仿若走火入魔了般。 槐轻羽这才知道,言成碧当时服毒之后,看似立刻死亡,实际上还强撑了一口气。 他怨恨槐轻羽破坏了自己的计划,颠倒黑白,奄奄一息的对着赶来的秦漆禾,说了很多污蔑槐轻羽的话,然后才咽气。 秦漆禾一直将言成碧当成亲弟弟,欣赏言成碧的努力上进,对此不疑有他,因此恨极了槐轻羽。 此后的日子里,他越看槐轻羽,越觉得恶心,槐轻羽每笑一次,他心中的恨越多。 他无数次想要掐住槐轻羽的脖颈,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让他给言成碧赔命。 但他没机会下手,因此一直隐忍不发。 他的面上对槐轻羽笑得有多和善温暖,心中便有多恨他。 终于,槐轻羽因为被未婚夫背叛,被整个盛京的人唾弃,他才等来报复机会,当即如天神下凡般毅然站出来,说要娶他。 他娶他,就是为了折磨他! ……原来是这样。 秦漆禾实乃不识好歹,恩将仇报的典范! 每次被打得快要咽气的时候,槐轻羽心中便会涌出无限后悔。 后悔当初救了秦漆禾! 秦漆禾待言成碧有多好,槐轻羽是知道的。 秦漆禾把言成碧当成亲弟弟、知己、学伴。 这个世界的性别分为男子、男哥儿,和女人,男哥儿和女人皆可嫁人生子。 要不是二人都是实实在在的男人,秦漆禾待言成碧无私的好,在外人眼里,便是私相授受,互有苟且的证明。 可以说,在秦漆禾眼里,言成碧就是另一个自己。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插手,好让秦漆禾被最信任的贴身书童,毁了一生! 可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晚了。 之后的日子,槐轻羽受尽了屈辱。 他被秦漆禾折磨之事,很快传到了秦首辅耳中。 秦首辅想要阻止,却同样遭到了秦漆禾的怨恨。 秦首辅一直不赞同言成碧读书,觉得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没有资格与主子享受同样的教育资源。 因此,秦漆禾觉得,言成碧被逼死,也有秦首辅的手笔。 心怀怨恨这么多年,他对秦首辅早就没了父子情分。 在秦首辅跑来,想要制止他虐待槐轻羽时,他借机与秦首辅断绝了关系,转而投在了秦首辅政敌的门下。 秦首辅没放在心上,以为他只是一时之气,殊不知秦漆禾与他是来真的。 他毫无防备,直接被亲生儿子联合政敌扳倒了。 秦家彻底落败,秦家全家流放,或死或为奴。 秦漆禾也折磨腻了他,将怀了身孕的他丢进了乞丐堆,想要让乞丐玩弄死他。 万般绝望下,宋钦隐出现了,将他救了回去。 他经历过青梅竹马的背叛,经历过未婚夫的背叛,经历过秦漆禾的背叛,本来不愿再相信任何人。 是宋钦隐抱着伤痕累累的他,对他细心呵护、温声软语,说话好好照顾他,还会将他肚子里的孩子当成亲子,他才又燃起了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第4章 没想到,宋钦隐也是狼子野心,从未爱过他啊…… 见槐轻羽没有想象中的痛不欲生,宋钦隐眸中划过一抹阴翳。 他狠狠打了槐轻羽几巴掌,成功看见那张惨白的脸,变得红肿不堪。 他嘲讽的注视着奄奄一息的槐轻羽,“白眼狼?槐轻羽,你不怀好意帮了我,难道还想让我感激你?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呵呵,你以为我稀罕你救了我?如果有来生,我宁愿永世为娼,也不要你救!” 他说着,大手一挥,咬牙切齿的唤来下人,“来人,将他丢回乞丐堆里,让那群乞丐好好临幸他!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几个下人闻言,立刻走上前来,粗鲁的将地上的槐轻羽拖出去。 槐轻羽被毫不留情的丢到了乞丐堆里,那些乞丐不顾他浑身是血,全都眼冒绿光的扑了上来,疯狂撕扯他的衣服。 槐轻羽绝望又嘶哑的惊呼,想唤来自己从前的书童,也是他的护卫,“璃星!” 然而,毫无动静。 他心如死灰的闭上了眼睛。 又是这样! 璃星身为他的护卫,在该保护他的时刻,永远都会缺席! 上次他被秦漆禾丢到乞丐堆里时,想要唤璃星前来保护时,也是这样。 要不是宋钦隐救了他,他必定会被那群乞丐折辱死。 事后他问璃星,璃星却也如实告知,说秦家落败,秦宛书也被贬为奴,不知去向,他一时忧心,因此并未听到呼救。 秦宛书是秦首辅的儿子,是个男哥儿,性格娇气傲慢,但长得实在貌美,被誉为盛京明珠,京中不知有多少公子喜欢他。 璃星也早已拜倒在秦宛书的袍下,最开始,他是想要成为秦宛书的护卫的。 槐轻羽初来秦家,对此并不知情,意外选了璃星。 至此,璃星身在槐轻羽身边,心却时时刻刻牵挂着秦宛书,每次槐轻羽有危险,璃星都有事不在。 槐轻羽心善,从未怪罪过璃星,只对璃星有愧,觉得是自己的错,使得他无法陪伴在秦宛书身边。 结果这次生死关头,璃星竟然也不在! 槐轻羽不敢失去这个唯一的救命稻草,一声又一声的唤着璃星。 就在他即将被侵犯时,一道沙哑的男声突然响起。 “属下在。” 璃星那漆黑的身影宛如鬼魂一般,悄然而至。 他一出手,槐轻羽身边如水蛭一般恶心的乞丐们,瞬间被杀死了。 槐轻羽如获新生,终于松了口气,崩溃的哭了出来。 他哭得绝望又无助。 璃星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等他哭得差不多时,才递给他一块手帕。 槐轻羽接过,擦了擦眼泪,终于恢复了平静。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向来坚强,坚强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自小出生在山村,父母双亡,努力活到十三岁,侥幸救了秦首辅,才开始吃饱穿暖,读书写字。 然而有了物质,并不代表他有了尊严。 一个乞儿,在满是荣华堂皇的秦家,在贵族如云的京都,受尽了磨难与屈辱。 他隐忍努力,心存良善,总想着帮助别人,种下善果。 所以他救了沦为娼.妓的宋钦隐,救了差点被毁了人生的秦漆禾,救了险些淹死的青梅竹马,救了未婚夫墨卿欢。 可无一例外,没有一个好结局。 尤其是前未婚夫墨卿欢。 墨卿欢家徒四壁,在读书上极有天赋,被香山书居的山长破格收如书居。 但因为家境贫寒,衣着寒酸,所以处处被人欺凌,欺负他最狠的便是何水。 何水是一个小哥儿,家世不错,却不学无术,也见不得别人努力,尤其厌恶墨卿欢这种一无所有,读书却极好之人。 他看不过去,屡次拯救墨卿欢于水火。 但由于他只是秦家养子,位卑言轻,却屡次与何水作对,没少跟墨卿欢一起被欺负。 他觉得自己与墨卿欢同是天涯沦落人,后来自然而然的相恋相知,还订了婚。 他觉得自己与墨卿欢是神仙伴侣,结果在大婚当日,墨卿欢却直接逃婚了。 原来是墨卿欢听到了何水在夫家受尽虐待,差点被虐待致死的消息。 墨卿欢不顾所有人震惊的眼神,冲入了何水夫家,将何水带了出来。 二人不顾槐轻羽的脸面,大张旗鼓住进了酒楼。 槐轻羽搞不懂,墨卿欢为何要对何水那么关心,明明从前何水欺辱他们最狠。 他去找墨卿欢,结果半路遇到了何水的丈夫。 他是墨卿欢的未婚夫,何水被墨卿欢强行带走,何水的丈夫便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侮辱他报仇。 他差点失身,好不容易逃脱。 结果刚见到墨卿欢,就被墨卿欢狠狠打了几巴掌。 墨卿欢满眼都是对何水的疯狂爱意。 墨卿欢怪大婚当日他拦着他,不让他去及时救下何水,以至于何水如今重伤不醒。 甚至悲到浓时,抱着何水泣不成声。 他小心翼翼的捂着被打肿的脸,试图提醒墨卿欢,从前何水是如何侮辱他、殴打他的。 墨卿欢却声嘶力竭的朝他大吼,说何水已经解释了,当初是因为喜欢他,才会拼命欺负他,想引起他的注意。 第5章 第003章 第 3 章 他说自己愿意被何水欺负,都怪槐轻羽胡乱插手,阻止何水欺负他,才使得他当初没和何水在一起。 最后,甚至将何水在夫家受的苦难,全都归咎于他。 “何水是这样狡辩的?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处处欺凌?”槐轻羽失神的看向墨卿欢,不明白墨卿欢读书那么厉害,应该是个聪明人,为什么会信这么荒唐的解释。 据他所知,何水从未喜欢过墨卿欢,甚至为了不让墨卿欢考上进士,还找人去打断他的手。 当时若不是槐轻羽暗中帮忙拦下,墨卿欢如今四肢已经残废,沦落街头,绝不会有如今尊贵的地位。 何水狠毒至此,墨卿欢竟然还能像中毒了一般,喜欢上他! 他拼命解释,可墨卿欢充耳不闻,始终怨恨他。 墨卿欢强迫他跪在何水面前忏悔,他不愿跪,直接被卸了双臂,被强行压着跪了一天一夜,双腿几乎跪残废。 何水最终也没有被抢救过来。 墨卿欢心如死灰,喃喃念叨,“水水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爱何水如痴如狂,语毕,竟直接自尽在了何水床前。 鲜血洒满了槐轻羽全身。 槐轻羽浑身鲜血的爬出了屋子,被人看见了,开始谣传他以死相逼,最终逼死了墨卿欢和何水。 他走到哪儿,都被人吐口水,扔臭鸡蛋和烂菜叶。 他的名声尽毁,再无出路。 一直厌恶他的秦宛书,还曾捧着毒酒和白绫,指责他毁了秦家名声,试图逼他自尽。 他绝望得险些真的去死。 之后,才有了他嫁给秦漆禾,被日日夜夜折辱的一系列事。 每次想到那些事,他就后悔不已。 如果他当初没有那么好心就好了! 如果他能回到过去,他一定不会再救他们! 他会眼睁睁看着宋钦隐沦为娼妓; 会不再阻止居心歹毒的言成碧给秦漆禾下药; 会让墨卿欢如愿以偿被何水欺负到死! 幸好。 幸好他由于宽容大度,做了数不清的好事,还能有一个好的反馈——璃星。 璃星身为暗卫,本该没有思想,履行他的所有命令,甚至毫不犹豫为他付出生命,做个杀人机器。 但他觉得怎么能那么贪心,让人为他肝脑涂地呢? 他不像那些世家子弟,做不到让人为自己牺牲生命。 所以,即便蔺珦在他遇到危险时,总是缺席,他也没有怪罪过。 至少,璃星今日没有抛下他,这就足够了。 他一向懂得满足。 槐轻羽收拾好绝望的情绪,目光澄澈的看向璃星,轻轻开口,“谢谢。不过,你能带我去找我的孩子吗?” 璃星闻言,眸子动了动,看向了他身上还未干涸的血迹。 他没应,而是缓慢的伸出手,将槐轻羽扶起。 槐轻羽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他刚刚生产完,身子孱弱无力,下身现在还隐隐流着血。 他这样子,不修养好去找孩子,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他被璃星带着,来到了荒山脚下的一间荒败破草屋修养。 “我只有你了,璃星。”槐轻羽躺在有些潮湿的杂草堆里,颇有些自嘲的开口。 他的小腹疼痛不已,却只能忍着。 他看向璃星,颇有些希冀的问,“你会离开我吗?要是想离开去找秦宛书的话,我也不会强留你,只不过你能不能等我修养好,找到孩子了,再离开……” 璃星沉默着,突然抓住他的手,眸色微动。 向来没有情绪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同情与不忍,“我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好好保护你的。” 他郑重承诺,然后又朝着槐轻羽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温暖又明亮,将他那张冷淡禁欲的冷脸,衬托得宛如烈日。 槐轻羽被烫得呼吸一窒,感觉整颗心都暖了起来。 他也叹息了一声,长睫下垂,掩饰住了眼底的感动。 好在到如今,还有一人待他是真心的。 他看向璃星,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你没有家人吧?不介意的话,从今以后我们不论主仆,结为异性兄弟可好?” 璃星闻言,眼睛满是惊诧。 他薄唇张了张,许久才愣愣吐出一句,“属下是护卫,是奴才,如此,主子竟愿意与属下平起平坐?” 槐轻羽点了点头。 他如今沦落得还不如乞丐,哪敢摆主子的谱? 咳了几声道,他道,“从今以后还要多多靠你,你愿意和我结拜吗?” 璃星立刻点了点头,再次握住了槐轻羽冰凉的手指,轻声说,“我愿意。” 没有人愿意心甘情愿当那跪地的奴仆。 他虽是暗卫,却也想当个堂堂正正的人。 槐轻羽的手越来越凉。 他昏昏沉沉的睡着,期间,璃星帮他清理了身子,还采了草药喂给他。 他终是挺了过来。 休养了约莫十日,他勉强能站能走,便再也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想要去寻自己的孩子了。 他委托璃星,千方打听,终于得知了孩子的去向。 见他面白如纸,走路颤颤巍巍,璃星眸子里满是怜惜,按住他的肩膀,“小羽,你应该再修养几日,宋钦隐为了报复你,是不会让那孩子这么早出事的。” 第6章 槐轻羽咳了几声,“就算宋钦隐不下死手,可他将孩子交给勾栏院那些人,那些人会善待孩子吗?刚出生的孩子,万一出了意外,肯定活不了了。” “你说得对,我身为孩子的舅舅,一定会将那孩子完完整整的救出来。”璃星闻言,眸色微沉,语气中充满了坚决。 这几日,槐轻羽已经与他结拜了,二人以兄弟相称,槐轻羽还让璃星当孩子的舅舅。 璃星武功高强,二人乔装打扮,槐轻羽很快就与璃星一起,潜入了那家勾栏院里。 那家勾栏院,是京城内最混乱,最肮脏的地方。 空气中到处充斥着奢靡□□的气息。 每走过一间屋子,里面粗鲁的嘶吼声,以及妩媚的吟.哦声,便源源不断传出来。 槐轻羽听了,只觉得心惊肉跳,恶心得几乎要呕吐出来。 这种地方…… 宋钦隐是怎么狠心,将他的孩子送到这种地方的? 他的孩子,绝不能在这种地方长大! 璃星听了这些声音,也满脸厌恶。 他抬起手,想要捂住槐轻羽的耳朵,却被槐轻羽轻轻推开,“找孩子要紧。” 璃星点了点头,没再磨蹭,很快将孩子偷了出来。 将孩子交给槐轻羽时,璃星回忆着那间房中的情形,眼神极冷,“宋钦隐简直不是人,孩子这么小,就给房间里燃媚香,他是想将孩子培养成淫.娃!” “!”槐轻羽心尖颤抖,苍白的唇色更加白了。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孩子抱在怀里,鼻尖酸涩无比。 他嘴上说着不喜欢这孩子,可心里还是很爱他。 这孩子眉间有一颗红痣,是一个小哥儿,若真的在这种地方长大,受到的苦难不可想象。 槐轻羽小心翼翼的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宛如抱着珍宝。 随后,璃星揽住他的腰,脚尖轻点,便准备带着他翻过围墙。 然而,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响起。 因为是在极远处响起,所以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 然而,听到这声音,璃星浑身一震,像触电一般,收回了放在槐轻羽腰间的手。 槐轻羽抱着孩子瞬间跌倒,手骨瞬间撞到地面上,疼得他脸色煞白,下意识吸着气。 接着,他看到璃星满脸惊疑的站起来,径直往声响处走去。 “璃星!”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强忍着疼痛,抱着孩子站起来,拉住了璃星的衣角。 他满脸冷汗,既是疼的,也是吓的。 他强忍着右臂断裂的疼痛,用另一只胳膊抱紧孩子。 随后眼巴巴的望着璃星,卑微恳求道,“此处都是勾栏院的人,你能不能不要乱走?咱们还是尽早离去……” 话还未说完,就见璃星变了脸色。 他那原本毫无波澜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冰冷与厌恶,死死的盯着槐轻羽。 槐轻羽满脸惊愕与怔愣,不知道璃星为何会这样看着他。 “槐轻羽,你真恶毒!”璃星冷冷扫了槐轻羽一眼,望着槐轻羽的眼神里,怜惜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嫌弃与恶意。 璃星居高临下的盯着槐轻羽,像是在看一个低贱的臭虫。 他原本是护卫,手中常年握着一把长剑。 此时,这把长剑被他抽了出来,悬在了槐轻羽的脖颈上。 只听他呵斥道,“宛书公子一直说你恶毒,我本不信,一直以为你是个良善之人,谁知你竟真的如此狠毒自私。听到宛书公子的呼救,你竟然拦着不让我救!究竟安得什么心?” 槐轻羽感受到脖子上的刺痛,惊恐的摇着头。 他小心翼翼张了张嘴,连忙解释道,“刚、刚刚的声音是秦宛书发出的?离得这么远,我、我没有习武,我听不清……” “我会信你?”璃星望着槐轻羽的眼底满是嘲讽,“槐轻羽,再阻拦我救宛书少爷,我就杀了你!反正我现在不是你的护卫,不需要听你的话了,不是吗?” 第004章 第 4 章 他说罢,狠狠推开槐轻羽,直接朝着声音来源处赶去。 槐轻羽被推到在地,怀里的孩子被惊醒,张嘴便要哭出来。 他将手指探入孩子口中,让孩子含着,孩子才没有继续哭。 用袖子擦了擦脖颈上刚被划出的血痕,又抑制住眼底的泪,一瘸一拐的也追了上去。 毕竟,没有璃星,他与孩子根本走不出这淫窟! 他慌张跟上去时,那个传出声音的小院里,已经躺了几具尸体。 他小心翼翼的踏进去,还未靠近,便被一双大手狠狠掐住了脖颈。 是璃星。 璃星身后躺着横七竖八的死尸,一个面容艳丽的白肤少年,已然被他很好的安置在石桌上,双目紧闭躺着。 璃星满眼冷意的盯着槐轻羽,“槐轻羽,宛书少爷差点被这些人糟蹋,你满意了?” 槐轻羽被掐得喘不过气。 索性,即将被掐死时,一道嘤咛唤住了璃星。 是秦宛书醒了。 璃星瞬间将槐轻羽丢在地上,转身看向秦宛书,想要将他扶起,却又不敢触碰,最终,像只卑微的野犬一般,单膝跪在了地上,“宛书少爷,你没事吧?” 秦宛书愣了愣,望着璃星的眼神里满是疑惑。 不过待看到槐轻羽时,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第7章 眼前的这个男子,他曾见过,是槐轻羽的书童兼护卫。 只是不知为何,这个护卫每次都会抛下槐轻羽,选择救他。 他对护卫这种低贱的存在一向不在意,即便被救了很多次,在他眼里,区区一个护卫,甚至不如自己喜欢的一根玉钗重要。 抬起脸,瞥见眼前护卫眼底的怜惜与爱意,秦宛书只觉得像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这种卑微的货色,也敢肖想他? 简直想死! 待有机会,他一定会想办法,弄死这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秦宛书装出一脸惊惧,厌恶的看了槐轻羽一眼,随后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般,整个人缩到了璃星的怀里。 他哭得撕心裂肺,张了张嘴,“……” 刚想撒娇,他却发现自己不记得这个护卫的名字。 虽然这个护卫告诉了他很多次,可他从没将他放在心上。 “呜呜呜,你终于来救我了!”秦宛书满脸泪痕,满脸绝望的拉住璃星的衣袖,“我、我好害怕,你带着我出去吧!我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好。”璃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说着,看也不看槐轻羽一眼,便要抱着秦宛书离去。 见他要走,槐轻羽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惊恐的拉住他的袖子,哀求道,“璃星,你不能走!你不是与我来救孩子的吗?能不能将我和孩子也一起带出去!” 璃星身形微顿,目光扫过槐轻羽,皱了皱眉,“……我只能带一个人走。” 还不等他犹豫,他的袖子便被秦宛书轻轻拉住。 秦宛书眼角带泪,宛如纤细孱弱的纯洁百合花,催促道,“咱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秦家落败,我被充到勾栏院为妓,今晚就要接客了。你舍得我被人糟蹋么?” 闻言,璃星原本犹豫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情起来。 于此同时,此处的动静,吸引来了勾栏院内老鸨和龟公的注意。 一群龟公将几人团团围住,个个面露阴狠,眼看便要将人抓住。 槐轻羽面色惨白如纸,惊恐的颤抖着身子,直接抱住了璃星的大腿。 他绝望的摇着头,麻木的颤抖着唇瓣喃喃道,“你不能丢下我!你是我的护卫,从前你每一次丢下我,我都不计较,可这次求求你了,别将我丢在这儿!求求你了!” 璃星的脸上满是不耐烦,愈发抱紧了秦宛书的身子,轻轻瞥了槐轻羽一眼,不屑道,“护卫?槐轻羽,我如今已经不是你的护卫了,你自己说的。若你没有放我自由,我仍是你的护卫,今日你尚可强迫我救你,但是谁让我已经不需要听你的了呢!” 槐轻羽呼吸一窒,麻木的点了点头,闭了闭眼恳求道,“是,是我说的。我想放你自由,还与你结拜为兄弟,让我的孩子叫你舅舅……所以,看在我从未看低过你,想和你平等以待的份儿上,你能不能再帮我最后一次,带我和孩子离开这里?” 那些凶神恶煞、满脸垂涎的龟公越靠越近,槐轻羽的身子也颤抖得越发厉害。 这时,秦宛书看着狼狈的槐轻羽,眼底闪过一抹恶意的光,宛如受惊的小鹿一般,低声娇吟,“我好害怕……” 感受到他的恐惧,璃星将他抱得愈发紧实。 低声安慰了怀中人几句,他对槐轻羽的不耐烦,再也压抑不住了。 “平等以待?”璃星轻蔑的扫过抱着自己大腿,死死不愿撒手的槐轻羽,语气中满是讥笑与厌恶,“我宁愿做宛书少爷脚边的一只狗,也不愿做你的兄弟,更不愿做你孩子的舅舅!” 说罢,他一脚揣在槐轻羽的肩上,“咔嚓”一声,槐轻羽的肩胛骨碎裂。 槐轻羽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摔得吐血,孩子没抱住,同样重重摔在了地上。 只哭了一声,便再没了动静。 待槐轻羽艰难的爬过去后,发现孩子早已没了呼吸。 他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崩溃的大哭起来,哭声凄厉,宛如恶鬼哭嚎。 他再次错付了! 本以为待璃星越好,璃星便也会待他越好。 所以,他一次次原谅了他的不及时,还企图将他当做亲人。 可关键时刻,他的那些善意,竟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难道做好事,真的没有好报吗? 一旁凶神恶煞的龟公们,被这哭声吵得厌烦,当即走过来,用那肮脏污秽的大手,抓住了他的长发,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刺痛席卷了他的头皮,但他死死的咬着唇,不愿发出声响。 几个龟公舔了舔唇,下流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其中一个不怀好意的笑笑,发话,“既然跑了一个,就拿这贱人代替吧!就说他是秦家大少爷秦宛书,带去清洗一番,今晚让客人给他好好开□□!” 槐轻羽闻言,顿时遍体生寒,想要挣扎,却又被几个龟公钳住,拿针狠狠扎了好几十下。 疼得他浑身冷汗不止,很快就浸透了衣裳。 他怀中的婴儿,早已摔得粉身碎骨,软绵绵的像是棉花娃娃,被那群龟公夺了过去,丢垃圾一般丢到角落里。 孩子! 他呜咽着想要捡起孩子小小的尸体,发了狠般,拼命的打砸踢踹那些抓住他的龟公,想要挣脱。 “贱人真是不知好歹,还想再挣脱!”为首的龟公满脸不悦,一记铁拳猛打在了他脑袋上。 第8章 槐轻羽后脑勺顿时血流如注,大脑沉重,眼前黑黑白白,四肢也开始无力的松懈下来。 见他没法再挣扎了,那群人才又抬着他,准备将他带走。 精神已经支撑到了极限,槐轻羽本该就此彻底晕去。 可槐轻羽不甘心。 求生的欲望太强烈,加上——他要复仇! 他的孩子死了! 若是做好事没好报,那么那些接受他恩惠的,便全都要悉数还回来! 事到如今,他还有一张底牌,那便是求助于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还是个不受宠的三皇子时,曾与他是至交好友。 他与圣上谈天说地,议论政事,给圣上出了不少政见。 圣上生母身份低微,生下他后便撒手人寰,至此,圣上在宫内无依无靠,饱受欺凌。 他是圣上的第一个朋友。 经过他的建议,圣上学会了在无子的贵妃娘娘面前献殷勤。 贵妃娘娘无法受孕,也想要有个皇子做依靠,最终决定将他收为养子。 皇后与贵妃分庭抗礼,自然不想看贵妃娘娘受养圣上,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圣上身边有一个小宫女,与圣上从小一起长大,很得圣上信任。 收养宴会当日,小宫女恰好犯错,被带到皇后宫中责罚,命悬一线。 可槐轻羽却偶然得知,小宫女实际上是皇后安插的眼线。 所谓命悬一线,全都是假的。 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圣上去救小宫女,从而缺席收养宴会,惹怒贵妃。 所以,他隐瞒了这个消息,没让圣上得知此事。 收养宴会顺利进行,圣上成为了贵妃之子,身份节节攀升。 宴会结束后,他才将小宫女之事告知圣上,还直接言明小宫女是皇后眼线,不必将那小宫女放在心上。 圣上当时紧紧抓住他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感激,说有朝一日,一定会报答他。 有了贵妃及其背后的支持,圣上彻底脱胎换骨,再也不是当初的任人欺凌的小可怜。 之后,圣上在朝中展露头角,一步步得到朝臣支持,最终登上了皇位。 时过境迁,他因为嫁人,与圣上许久不见面了。 但当初那些友谊,仍旧是存在的。 只要他开口,他相信,圣上一定会帮他主持公道! 现在,最主要的是,如何见到圣上…… 在被拖着在勾栏地的小巷移动时,他蓦然看见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那道往日令他痛恨不已,如今却不得不哀求的身影。 第005章 第 5 章 “傅珣皓!”槐轻羽声音嘶哑难听,唇瓣干涩,却不得不使劲全身力气,扯着嗓子开吼。 那道路过的身影闻言,顿时停住了脚步,望了过来。 然后,眼底浮现出厌恶之色。 却还是缓缓挪动,来到了槐轻羽面前。 “你是槐轻羽?你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傅珣皓步子停在了五米之外,冷漠的盯着槐轻羽,像是在看一块脏抹布。 他一身华服,衣襟上满是金丝秀成的纹样,看着矜贵无比。 他盯着槐轻羽,骤然喟叹一声,猜测道,“该不会是自甘堕落,卖身为妓吧?” 槐轻羽闻言,缓缓抬起脸满是血污的脸。 他浑身瘦得可怜,这一抬脸,便宛如恶鬼一般可怖。 傅珣皓顿时后退几步,掩住口鼻。 他没有被吓到,而是嫌弃得不愿靠近。 槐轻羽绝望的目光,细细描绘着傅珣皓雍容华贵的衣袍,以及那俊美无俦的眉眼,想起了过往。 他与傅珣皓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 他长在大槐树村,大槐树村位于山里,村子贫苦,村民吃了上顿没下顿。 傅珣皓却是景阳侯府的世子,只是从小被人贩子拐走,被大槐树村的一户夫妻买下,那对夫妻无法生育,便买来傅珣皓当儿子。 傅珣皓走失时,才三岁,并不记事,自然而然的就在村里生活了。 那对夫妻对傅珣皓当成亲子对待。 由于家中贫寒,那对夫妻怕傅珣皓长大娶不到妻子,又花低价买来了一个小哥儿,给他当童养夫,就是槐轻羽。 槐轻羽是个哥儿,家中还有个弟弟,是个男孩。 因此,槐轻羽一直被父母虐待,刚会走路便要做很多活。 被买到傅珣皓家时,他满心害怕,谁知,傅珣皓的养父母不仅待傅珣皓很好,待他也很好。 他每日不仅不用干活,还能吃饱穿暖,每天和傅珣皓一起玩。 他叫傅珣皓哥哥,傅珣皓也像个真正的哥哥一般保护他。 其他孩子欺负他,傅珣皓总是帮他打回去。 每当有好吃的,傅珣皓全都会留给他,他不吃,傅珣皓便逼着他吃下去。 他将傅珣皓当成了亲哥哥,将傅珣皓的养父母,当成了亲生的父母。 十岁那年,傅珣皓的养父母双双病逝。 傅珣皓开始用稚嫩的肩膀,挑起家庭重担。 傅珣皓开始种地,第一天双手便被磨满了血泡。 他与傅珣皓同岁,个子不矮,也有一些力气,见状想要分担责任,傅珣皓总是拦住他,直言不忍他一双白嫩的手,磨出一丝伤痕。 傅珣皓总是说,他是一个娇弱的小哥儿,不应该受这些苦。 第9章 傅珣皓那时待他,真的真的,很好。 他那时感到激动又温暖,抱着傅珣皓的肩膀痛哭流涕,“哥,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嫁给你。” “嗯。”傅珣皓温柔的抱着他,郑重承诺,“等你十六岁一到,我们就成婚。” 可是半年之后,傅珣皓的亲生父母便找过来了。 傅珣皓想要带他一起走,可是做不了主。 傅珣皓离家这么多年,家里早就收养了一个假少爷代替他,假少爷是全家的掌中宝,所有人都宠着。 假少爷话里话外贬低傅珣皓,说他是乞丐、农夫,不准傅珣皓带槐轻羽这种乞丐回家。 假少爷一哭,傅珣皓在亲生父母面前,便丝毫没有位置了。 最终,傅珣皓随着侯府的人走了,走前拉着槐轻羽的手,说总有一天会来接他去侯府过好日子。 槐轻羽点了点头,含着眼泪目送傅珣皓离去。 他等呀等,等了很久也不见傅珣皓回来找他。 没了傅珣皓这个男丁,家里的地被贪婪的宗族收走了。 他从前的父母甚至想将他带回去,卖第二次。 他逃出了村子,沦落成了乞丐,跑到京城想要去找傅珣皓。 可是以他的身份,始终无法接触到傅珣皓。 就这样,过了三年,他偶然救下了当朝首辅秦公明,被秦首辅收为养子,成为了秦家少爷。 他在秦家努力学习,同时一直想打听傅珣皓的消息。 他打听到傅珣皓在香山书居读书,也想进入书院。 他学得废寝忘食,终于有了进入书院的资格,却在进入书院的前一日,受到了傅珣皓的信。 傅珣皓在信上,让他在书院里,不要说认识他,不要提起那些过往。 他不明所以,进了书院后,听话的没敢跟傅珣皓说话,结果只是因为多看了傅珣皓几眼,便被想要撇清关系的傅珣皓,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作肮脏的乞丐。 傅珣皓还说,看着他就恶心,让他不要凑过去,免得熏到他。 他被说得面红耳赤,觉得丢脸极了。 被一次次侮辱后,他终于忍不住跑去找傅珣皓质问。 他以为傅珣皓只是人前待他冷漠,满心期待与傅珣皓拉近关系。 没想到傅珣皓人后也同样厌恶他,不仅厌恶他,还厌恶大槐村的一切,包括待他如亲子的养父母。 傅珣皓厌恶的望着他,站在三米开外,不屑道,“槐轻羽,我一听到槐这个字,想到大槐树村,想到那些困苦贫穷的生活,便顿觉恶心! “从前的婚约我不会认,我如今是侯府世子,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与大槐村的一切,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至于养父母……不,应该说是买家,虽然他们对我确实不错,但我可不会感激他们,虽然我是人贩子拐卖的,但没有买家就不会有卖家,我被拐一事,那对买家也有责任。 “我恨他们! “你还不知道吧,早在两年前,我就命人去将他们的坟撅出来,挫骨扬灰了!” 他说完,便走了。 只留槐轻羽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挫骨扬灰?傅珣皓凭什么这么做? 养父母待他如亲子,宁愿拖着病体也要供他读书,最后双双病死,他就是这么报答他们的? 就算再讨厌,也不至于挫骨扬灰吧? 槐轻羽心中复杂,既愤怒,又无奈。 他向来善解人意,喜欢把人往好处想,约莫知道傅珣皓的难处。 景阳侯府里不仅有傅珣皓这个世子,还有个代替他承欢膝下多年的假少爷,处处与傅珣皓作对,傅珣皓在这三年里,肯定吃尽了苦头,性格偏激一点也情有可原。 至于婚约,他也早已不当回事了。 此后的日子,槐轻羽不再与傅珣皓有交集。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落水的傅珣皓,毅然决然将傅珣皓救了上来。 大夫说,再晚救一刻钟,傅珣皓便会落得半身不遂之证。 傅珣皓被他救了之后,明面上不允他靠近。 只是私下里,对他却温和不少。 他若是有功课不懂,跑去问傅珣皓,傅珣皓会耐心给他讲解。 恍惚间,他觉得与傅珣皓似乎恢复到了从前的时光。 然而,他与傅珣皓私下接触,到底瞒不了其他人多久。 被撞破后,傅珣皓慌乱了一下,便瞬间镇定下来。 他将他冷冷的推开,指责他不知廉耻,勾引自己。 一时间,他成为了众矢之的,所有学子都开始侮辱谩骂他。 为了与他撇清干系,傅珣皓开始带头为难他。 他在香山书居,过得都是生不如死,每日都像老鼠一般,活得阴暗苟且。 在香山书居,一切以学问为尊,他想靠着读书获得师长们的重视,从而摆脱欺凌。 可是傅珣皓以及他身边的狗腿子,根本不给他机会。 他的书本和床单、衣物,不是被撕碎,便是被倾倒上脏臭污秽之物。 他没法学习,每日过得惶恐不安,像被吊着脖颈,即将咽气的鸟。 他像是生活在地狱,无论睁眼还是闭眼都是噩梦。 傅珣皓的学问却越来越深,不仅被誉为香山书居的四杰之一,还年纪轻轻,便考上了举人,成为所有人仰慕的对象。 第10章 他与傅珣皓的差距越来越大。 直到傅珣皓离开书居,到国子监读书,他才有机会认真学习,在书院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与傅珣皓,早已从从前亲密无间的青梅竹马,成了陌路之人。 …… 此刻,槐轻羽一身狼狈,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着傅珣皓精致无瑕的眉眼。 仿佛回到了当初。 那日,傅珣皓前一刻,还抱着他亲密的教他不懂的知识点,下一秒被人看见后,就开始变脸。 他将他推到地上,骂他荡夫,指责他勾引自己。 当时也是这样,他高高的站着,而他狼狈的趴在地上。 被千夫所指。 经历过那些事,槐轻羽不认为,他与傅珣皓还有什么情谊。 只不过,眼下,他只得求傅珣皓。 “求、求求你,帮帮我……”纵使有千般不愿,槐轻羽深吸一口气,还是开口了。 他卑微的伏在地上,语气平稳无波,“我要见圣上。” “见圣上?你也配?”傅珣皓冷笑一声,微扬着下巴,慢悠悠道,“圣上怎么可能会见你?” “他会,我曾有恩于圣上。”槐轻羽语气笃定,目光麻木,直直的盯着傅珣皓的双眼。 傅珣皓下意识移开目光,思索了下,没有拒绝。 他命人将槐轻羽带走,那些龟公根本不敢阻拦。 第006章 第 6 章 傅珣皓慵懒的扫了无法行走,只能被架着的槐轻羽一眼,玩味道,“既然你说会,我就想办法让你见到圣上,你说你对圣上有恩,我且信你,若是敢骗我,我定让你挫骨扬灰!” 槐轻羽敛下眼底的嘲讽,平直道,“我怎么敢骗侯爷你?我知道,对于将人挫骨扬灰一事,傅侯爷向来说到做到。” 傅珣皓斜睨他一眼,目光凌厉,“你敢嘲讽我?信不信我将你丢回勾栏院,让你做一辈子的小倌?” 槐轻羽害怕得浑身一颤,低下头没敢再说话。 见他惧了,傅珣皓这才满意,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脑袋,傲慢道,“记住自己的身份,我是侯爵,你只是个卑微的男妓,别想耍什么花样!” 槐轻羽没有说话,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他在后悔。 若是当初傅珣皓落水,他没有出手相救就好了。 侯爵? 若是没有他,傅珣皓早就落得个半身不遂的下场,被假少爷取代,憋屈的死在某个角落了! 傅珣皓却恩将仇报、不知感恩! 待见了圣上,他一定要将这些全都报复回来! 一行人刚走出勾栏院大门,便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秦漆禾。 “秦兄。”傅珣皓漫不经心的朝着秦漆禾打招呼,扬了扬眉,“想不到一向洁身自好的秦兄,也会来这种腌臜之地?” “我来寻人。” “寻谁?不会是寻你那个弟弟秦宛书吧?还是……来寻槐轻羽?” 秦漆禾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与宠溺,“自然是我亲弟弟,秦宛书。书儿被我骄纵太过了,因与我闹脾气,就赌气跑来这里,自愿卖身为妓。” 傅珣皓:“……” 那秦宛书是什么品种的傻子,做出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事? 他滞了半晌,才回过神,玩味的开口道,“那秦兄将人带回后,可要好好教导。听说秦夫人进来身体不好,若是秦宛书玩脱了,真的失身被一群男人……咳咳,惊扰了秦夫人她老人家可不好了。” 秦漆禾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我娘她身体好着呢,勿要咒她。” 槐轻羽默默听着,却惊惧的睁大了双眸。 这些日子,他只听说,秦家被抄家,秦首辅与秦夫人自尽在了流放路上,秦宛书因为已经嫁人了,未被波及,却也被夫家赶出了家门。 秦漆禾因为恨秦家人,并未管秦宛书,所以秦宛书沦落为了乞丐。 今日在此处见到秦宛书,他才未怀疑。 毕竟秦宛书长得好,沦落街头无依无靠,被卖入勾栏院也有可能。 没想到,秦漆禾与秦宛书关系恶劣是假,秦夫人流放路上自尽也是假。 璃星被耍了! 他满心以为救了秦宛书后,便会得到无依无靠的秦宛书所有的爱。 殊不知,秦宛书是赌气自愿卖身。 秦宛书尊卑分明,最厌恶下贱之人触碰自己,等他玩够了之后,一定会将璃星碰他的地方砍掉,将他丢到野狗群里啃噬! 报应! 秦宛书和秦夫人没死,那秦首辅呢? 他是不是也没真死? 怀着一丝憧憬,槐轻羽骤然出声,嘶哑着朝秦漆禾开口,“秦首辅现今在何处?是不是也活着?” 秦漆禾听到这声音,眸光微闪,终于发现了跪伏在地,满身狼狈的槐轻羽。 黑眸沉沉,里面满是厌恶,“槐轻羽?你怎么还没死?” 槐轻羽呼吸窒了窒。 他极力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秦漆禾再次将他丢到乞丐窝,让他任人凌辱。 傅珣皓嗤笑一声,看好戏似的调侃,“秦漆禾,你真是小肚鸡肠,就算槐轻羽是你前夫,可他已被你休弃,小命已经不在你手上了,你不会还想着弄死他吧?” 秦漆禾看也不看他,目光只停留在槐轻羽身上,“怎么?那么关心秦公明那个奸臣?” 第11章 “什么秦公明?你敢直呼他的名讳?那是你亲爹!”槐轻羽听到秦漆禾满口不敬,再也抑制不住愤怒,“秦漆禾,你帮着外人,毁了秦家,害死亲爹,难道不觉得惭愧吗?” “什么亲爹?那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奸臣!我大义灭亲,做了世人表率,才是明智之举。也就只有你这等同样卑鄙阴险之人,才会将那奸臣当成亲爹!” 奸臣? 秦漆禾这种阴险恶毒、是非不分之人,都不是奸臣的话。 秦首辅怎么配得到“奸臣”这个称号? 简直是莫须有! 槐轻羽深吸一口气,心底复杂又泛着丝丝疼痛,冷静地发问,“那他还活着吗?” 秦漆禾冷笑,不像是在谈论亲爹,而像是在说一个罪有应得之人,“怎么可能?他受不了屈辱,早在流放的第一天,便自尽而死了,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被蛇蚁蛆虫啄食,已经化为了白骨。” 槐轻羽忍不住握紧了手指,“为什么同样流放的秦夫人没死?” 秦漆禾“呵呵”一笑,“你以为权倾朝野的秦首辅,为什么会被如此轻易扳倒?当然是我娘这个枕边人,收集的证据啊! “圣上特许她假死,换个身份生活。 “当年我爹一介白身,为了攀附权贵,夺了我娘清白,才让她委身与他。我娘一直有心上人,眼下摆脱了我爹那个下流男,已经与心上人成双入对了。” “我虽痛恨我爹,表面上对秦家所有人都很厌恶,但实际上,我只痛恨我爹和你,在我心里,我娘和书儿一直是我的亲人。” “……”槐轻羽死死咬着牙,浑身冰凉彻骨。 秦首辅的死,秦夫人和秦宛书竟然也有份儿! 一时间思绪万千,复杂得让他大脑过载。 他想喊,想叫,想发疯…… 但平复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罢了,他会为秦首辅报仇的! “秦首辅不是这样的人,你莫要颠倒黑白!”他冷静的盯着秦漆禾的眼,直勾勾的,一字一顿道,“待我见到圣上,禀明一切,你们这些该死之人,一个都逃不掉!” “见圣上?”秦漆禾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黑眸微眯,顿时冷笑了起来。 他斜睨着槐轻羽,冷笑道,“槐轻羽,想要活下去,我劝你最好不要出现在圣上面前,否则我敢保证,他一定会下命将你凌迟处死!” 槐轻羽却根本不信秦漆禾的话,平静的断言,“你骗我!” “你说说,你有什么好骗的?”秦漆禾一身暗红长袍,宛如燃烧的暗火,眉眼也俊得让人心惊。 他漠然的瞥着槐轻羽,缓缓开口,“我是圣上近臣,曾听闻圣上说过,他有一个恨之入骨的人。 第007章 第 7 章 “他心爱的小宫女翠柳,正是因为此人而死。 “若不是那人贪婪,想要圣上成为贵妃养子,自己也跟着水涨船高,将翠柳遇难的消息瞒下,圣上怎么会没有及时救下翠柳,使得翠柳惨死。 “自翠柳死后,圣上便对那敢瞒下消息之人恨之入骨。如今看来,那人就是你吧? “皇后命人将翠柳乱棍打死,圣上登基后,便命人将皇后的骨头一截截敲碎; “你呢?槐轻羽,圣上最恨的便是你,你说,他会不会待你比皇后狠,下令将你凌迟?” “……”听到这些话,槐轻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自己怀揣的最后一缕希望,会就此破灭。 他喃喃的摇着头,唇瓣毫无血色,“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害死翠柳!翠柳是皇后的眼线,我知道皇后责罚她,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杀了她,所以当初才想着先将事情瞒下来,待收养宴会之后,才告诉圣上。” 秦漆禾微微勾唇,冷眼旁观提醒道,“可翠柳还是死了。” 槐轻羽张了张嘴,眼神绝望,喃喃道,“翠柳被处死的真正原因,乃是她意图勾引太子,被皇后发现才下死手,并不是我阻拦圣上,圣上没有及时救她之故。” “原来是这样。”秦漆禾轻笑一声,转而收敛起笑容,淡漠道,“可那又如何?翠柳一死,无论你做了多少解释,圣上都觉得你是在狡辩。他不会放过你的,我劝你还是有多远跑多远,省得触他霉头,让他决定杀了你。” 槐轻羽仍旧不停摇头,双目通红,近乎要晕厥,不断重复着,“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 这是他最后一点希望! 傅珣皓在一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眼前的情景显然十分不耐烦。 抬脚踢了踢喃喃自语的槐轻羽,他厌烦的问,“你还要见圣上吗?没事的话,我就要去忙自己的事了。” 他今日来勾栏院,可不是要玩的。 而是想看看那个敢与他作对,痴心妄想取代他的假少爷,被卖进这里后,过得有多生不如死。 被踢了一脚,槐轻羽才堪堪回过神。 他摁住被踹疼的地方,那张憔悴惨白的脸上,绝望之色一闪而过。 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寒光,不敢再歇斯底里,换上一副怯懦惊惧的模样,低声坚持道,“我、我仍要去见圣上。” 他只有这么一个翻身的机会了! 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他这一生,不能活得这么憋屈,这么冤枉! 第12章 他要报复! 无论是秦漆禾,还是傅珣皓,亦或是璃星,宋钦隐。 他要他们全都死! “既如此,就走吧。”傅珣皓说完这句话,便又命令身后的侍从,将槐轻羽带回家。 径直进了书房。 槐轻羽站在书桌前,紧张的抓着衣角,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傅珣皓写折子。 折子很快被送到了宫里。 槐轻羽终于松了一口气,狼狈的跌坐在地上,骨头与地板接触发出闷响,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双眼涣散,失神的看着地面。 与他紧张又彷徨的等待相比,傅珣皓就惬意多了。 他一边喝着香茶,一边静静欣赏着槐轻羽绝望无助的神情。 直到宫里来人。 一位长相刻薄尖酸的年轻太监,手拿一份圣旨,踏入了书房。 槐轻羽满怀希望的抬起脸,却听到那太监高高在上的念起了圣旨上的话。 听到那些尖锐冰冷的字眼,槐轻羽只觉“轰”得一声,瞬间耳鸣。 眼底的微光,也彻底散去。 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傅珣皓听了圣旨,则丢下手中茶杯,倍感无趣的撇了撇嘴。 看着面如死灰的槐轻羽,戏谑道,“还真是凌迟处死啊,秦漆禾那家伙说对了!槐轻羽,本以为你能翻身呢。枉我在你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本以为能看一场好戏,啧啧……” 槐轻羽大脑发懵,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他怀揣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 不如死了。 不如死了。 …… 被架上高台凌迟的时候,几个对他恨之入骨的男人,全都来了。 他们看着他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眼神里皆闪过痛快之色,仿佛老天开眼,罪大恶极之人终于得到了报应。 看着浑身是血的槐轻羽,他们忍不住满脸悲悯,开始自以为诚恳的规劝: “死有余辜,槐轻羽,如果有来生,记住不要再作恶了。” “希望你下辈子做个善良的人,只有当个好人,才会有好报。” “落得这个下场你罪有应得,你死后我会好心将你安葬的,安心上路吧。” “真后悔认识你,如有来世,永不相见,槐轻羽。” …… 这些人絮絮叨叨,槐轻羽听不清哪句话是谁说的。 不过没关系了。 如果有来生,他一定让这群人得偿所愿。 不会将宋钦隐从勾栏院解救出来,宁愿做个万人骑的低贱妓子,就让他做; 不会救被霸凌的墨卿欢,成全他与霸凌者何水,祝他们百年好合; 不会救落水的傅珣皓,让他半身不遂,被假少爷取代,永失爵位,死在无人的角落; 不会救秦漆禾,任凭他缺席殿试,不得入仕,终生碌碌无为; 不会救齐涌姿,让他抱得美人归,与小宫女和和美美,错失皇位; 不会选择璃星,秦宛书狠辣善妒,小肚鸡肠,他愿意跟着这样的主子便跟; …… 他不会再碍他们眼了。 也希望。 他们不要再脏他的青云之路。 第008章 第 8 章 秦公明捋着胡须,俨然一副中年美髯公的模样,目光温和的看着面前脏兮兮的哥儿,“孩子,你愿意做我秦家养子,随我回秦家吗?” 槐轻羽闻言,意识到自己回到了过去。 这年他十三岁,已经经历了目送青梅竹马的傅珣皓离家,房子田地被夺,差点被亲生父母二次贩卖,流落街头,当了三年乞丐,朝不保夕的日子。 他的脸上沾着各种颜色的灰,整个人黑瘦黑瘦的,像个从泥水里爬出的野猴子。 天地之大,没有他一处容身之地。 他经常学着其他乞丐的模样,蹲在城墙下乞讨,饱一顿饥十顿。 并且总有官兵来驱逐。 怕被官兵抓去做苦力,所以官兵来时,他便会离开京城,去周边的乡下躲一躲。 这日,他睡在杂草堆里,恰巧遇见了来乡下踏青,被政敌派刺客刺杀的秦首辅一家。 他这时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哥儿,猝不及防从杂草堆里跳起来,推开了刺客,帮秦首辅避开了那刺入心脏的一刀。 秦首辅被救下,见他孤苦无依,将他收为养子。 在别人眼里,秦首辅阴险狡猾,欺下媚上,乃是绝世奸臣。 但于他来说,秦首辅却是他的再生父母。 前世,他帮了那么多人,却被一次次辜负,但秦首辅这个所有人眼里的坏人,却从未对不起他。 秦首辅名声差,就真的是坏人吗? 槐轻羽并不这样觉得。 前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扣上一顶又一顶烂帽子的感受,他可太明白了。 思绪回到眼前。 槐轻羽抑制住酸涩的鼻尖,恭恭敬敬的跪下,哑声说着愿意。 一边说,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抬起脸,湿漉漉的眼神中满是孺慕之情。 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他心头一阵柔软。 这一世,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秦家被抄家,秦首辅惨死! 首辅秦公明身边,站着一个月白色袍的华服小哥儿,名秦宛书。 秦宛书长相明艳,额间一抹红痣极其亮眼,满脸骄纵傲慢。 第13章 闻言,瞬间不屑的瞪了一眼槐轻羽,“嘁,有幸成为当朝首辅的养子,他一个低贱的乞丐当然不会放过这等好事!” “书儿!闭嘴!”秦公明转头,呵斥了秦宛书,觉得他太过失礼。 可下一秒,秦公明的衣袖便被抓住了。 秦夫人江下筠面容姣好,衣着同样华贵。 不喜的瞥了槐轻羽一眼,言语间满是不以为意。 她阻拦道,“老爷!不过一个乞儿,即便救了你,赠些金银即可,何故收他做养子,败坏门楣?否则,周边这些护卫,救了老爷您数次,岂不是全都能当我秦家养子?” 秦公明丝毫没有被她的话劝动。 他抽回了被秦夫人握住的手腕,冷冷呵斥道,“暗卫是暗卫,乞儿是乞儿,怎可混为一谈?暗卫保护我乃是职责,乞儿又不是秦家下人,保护我理应得到我的感激。再说了,刚刚那刺客刺过来时,夫人你和书儿不正站在我身边吗?身为我的至亲却不出手相救,连个素不相识的乞丐都不如,我将这乞丐收为养子,怎么算败坏门楣?” 一席话,说得江下筠和秦宛书面上皆红。 刚刚秦公明被刺,母子二人害怕极了,全都往旁边躲,丝毫没考虑到这位一家之主的安危。 秦公明可不是不知恩图报、不知好歹的人。 见状,冷漠的神色收敛了起来,走上前去扶起了槐轻羽。 他询问了槐轻羽的姓名、年岁,得知比秦宛书大了几日,便直接朝身边人吩咐,说槐轻羽从今以后,便是秦家的二公子。 秦宛书则由原先的二公子,变成了三公子。 得知自己要叫槐轻羽哥哥,秦宛书直接狠狠推了槐轻羽一把,明艳的脸上满是气愤与厌恶,“就凭你,也想当我哥哥?我的那些朋友知道我有了一个乞丐哥哥,不知要笑话我多久,简直丢死人了!” 槐轻羽闻言,面色不变,默默低下了头。 这些话,他前世早听过了。 那时候,他被说得根本抬不起头,自卑得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说不敢做秦宛书的哥哥,当秦宛书的仆人已经高攀了。 秦首辅自然不同意。 但他卑微惯了,觉得当仆人已经够好了,当即邦邦磕头,磕得满脸是血。 秦首辅怕他真的磕死,只好同意。 就这样,他当了秦宛书的仆人,每日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跪在地上侍候秦宛书,被虐待殴打。 还不如当乞丐。 直至一个月后,被秦首辅看到他身上的伤痕,他才结束这种地狱般的日子。 秦首辅再次提议,说要收他为养子,他才同意。 今世,他才不会像前世一样,白白再受一个月的折磨。 所以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双眸盈泪,可怜巴巴的看着秦首辅。 秦首辅接触到了他的目光,安抚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看向秦宛书,“书儿,这是你对待为父救命恩人的态度?身为秦家公子,怎么如此小肚鸡肠,毫无容人之量?” 秦宛书不满的张了张嘴,却不敢再说什么。 愤愤的攥紧手指,将一切的不满和恨压下,爬上一辆马车,吼着让车夫快些赶车。 车夫不敢不停,只好扬鞭甩了马匹一下。 马车骨碌碌跑远了。 “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秦公明无奈的看着秦宛书气愤离去,摇头叹息,但嘴角却是扬起的。 他虽然一直斥责秦宛书,但显然是爱秦宛书的。 他对两个儿子一直有亲子滤镜。 在他眼里,大儿子秦漆禾端方儒雅,博学多识;二儿子秦宛书娇憨可爱,毫无心机。 秦宛书此刻的暴怒离去,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时置气。 在外,他是个冷血无情的首辅。 但在内,他是个合格的丈夫、父亲,对家人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槐轻羽知道他对待家人,心肠有多柔软。 所以前世,秦漆禾投入政敌门下,才能轻易将他扳倒。 眼看着秦宛书走远,秦公明才又看向槐轻羽,目光温和,“咱们也回去吧?” 槐轻羽点了点头,故作动作生疏的朝秦公明行谢礼。 秦公明越看他,越觉得喜爱,不由得连连点头,转而便想握着秦夫人江下筠的手腕,同她一齐上马车。 谁知,他的手却被江下筠被甩开了。 江下筠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又扫向槐轻羽,嫌弃的皱了皱眉,“这乞儿身上那么脏,你让我同他坐一辆马车?” 第009章 第 9 章 说罢,不顾秦公明的挽留,直接夺了一个侍卫的马,翻身上去。 然后轻呔一声,打马朝前奔去了。 秦夫人虽已是中年妇人,但这行云流水的骑马动作,槐轻羽看了,不得不称赞一句英姿飒爽。 槐轻羽还知晓,秦夫人家世显赫,乃是武将之女,虽不会舞枪弄棒,但骑马却是很利落。 秦公明看着她同样离去的背影,脸色有些挂不住。 却也没表示出什么,态度温和的同槐轻羽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他看着槐轻羽,忍不住捋着胡须说道,“不知为何,看见小哥儿你的第一眼,我便有种错觉,仿佛我们前世就是父子。” 这话一出,槐轻羽顿时鼻头一酸,眼眶酸涩极了。 第14章 前世,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却唯独对不起秦首辅。 秦首辅收养他后,是实实在在当他是亲儿子的。 秦首辅给他金银吃食,让他读书,在他被千夫所指时,待他如初。 反倒是他,因为帮了那几个白眼狼,插手别人的因果,最后波及到秦首辅,使得秦首辅和秦漆禾反目,秦家灭亡。 掩下一切的心酸和后悔,槐轻羽声音很轻,说出了心里话,“首辅大人身份尊贵,心肠善良,轻羽何其有幸,能与首辅大人做两世父子。” 秦首辅闻言,笑着宽慰道,“小哥儿勿要妄自菲薄,还有,你应该称呼我为父亲了。” 槐轻羽抑制着颤抖的心脏,终于唇瓣张了张,真心实意唤了声“父亲”。 秦首辅闻言,满意的笑了起来。 秦首辅十分得圣上欢心,向来健谈,逐步同槐轻羽问话,很快拉进了距离。 对于他不着痕迹的探究与疑问,槐轻羽都学着前世那样,拘谨又卑微的全面作答。 很快,秦首辅便对他有了基本的认知。 得知他身世凄惨,虽然并未全然信服,部分内容需要核实,可还是心疼不已。 马车很快便驶入了秦家。 秦家势大,居住的府邸自然很豪华。 槐轻羽被分配了一个院子,院子规模不比秦宛书小。 接着,秦首辅又命人送来了很多东西,到槐轻羽的院子。 很快,整个秦家上下都知道了槐轻羽的存在,也知道了秦首辅对槐轻羽的重视。 秦首辅很忙,吩咐完一切,便有事进宫去了。 槐轻羽站在前世居住过的院子里,耳边是一群奴仆不停的恭维声。 他如今已经洗完了澡,也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 由于前十三年的磋磨,他整个人又瘦又小,皮肤也黑漆漆的。 洗完澡之后,身材看起来也干瘪黝黑,相貌不显。 听着耳边一群奴仆,不停的夸赞他“肤白胜雪”“貌美无比”的言论,他觉得甚是可笑。 很快他就想起了前世的种种。 前世,他觉得自己身份卑贱,自愿以仆人身份入府。 因此,所有人都觉得他能够进秦家为奴,是以救命之恩相要挟的,所以对他很不齿。 再加上秦宛书肆意欺压,府中大大小小的仆人路过,都能随意打骂他。 眼下,这些全都在上辈子欺凌过他的人,此刻却皆围在他身边争相讨好,简直是讽刺至极,荒唐的有些不真实。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人。 一瞬间,所有谄媚讨好的仆人,全都感受到了一阵寒意,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他们很快明白了,槐轻羽是个不容易讨好的主子。 想要得到这种主子的青眼,唯有拿出真本事,或者是真心。 只溜须拍马,是不可能的。 顿时一个个心灰意冷,热情全然退却,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 槐轻羽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面无表情吩咐道,“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别围着我了,我暂时不需要陪着说话的人。” 很快,仆人们便离去了。 槐轻羽对于自己的今世,有很明确的规划。 第一,报答秦首辅,保住秦家。 第二,考取功名,入仕为官,造福百姓。 当今世上,存在男子、男哥儿、女子三种性别。 男子可读书写字,入仕为官,女子则负责嫁人生子。 而男哥儿,则是男子外表,但是额头上长着红痣之人,十六岁之前,男哥儿和男子没有差别,十六岁之后,男哥儿额上的痣,便会转化为孕痣,可令女子怀孕,也可嫁给男子怀孕生子。 男哥儿与女子结婚结合后,额上孕痣不会消失,地位等同于男子,仍旧可以做官。 男哥儿嫁给男子,与男子结合后,额上的孕痣则会消失,不能再做官了,只能同女子一般,困于后宅生子育女。 若是实在坚持做官,又喜欢男子,男哥儿要保持处男之身至二十八岁。 二十八岁后,再嫁人生子,则官位可保。 然而,这世上女子稀少,再则官位不多,那些男子尚且不够分。 所以主流的观点,还是偏向男哥儿去嫁人生子的论调多。 前世,槐轻羽也选择了嫁人。 他虽然爱读书,可是没什么功利心,再加上遇到了喜欢的男子,水到渠成的有了未婚夫。 他为了心上人放弃了前程,却所遇非人。 第三,便是不再插手那些白眼狼的因果。 有了前世的经历,他知道哪些人能帮,哪些人不能帮。 他可以利用前世所学知识,避开那些坑。 想来很快就会像前世一般,到了他挑选书童兼护卫的日子。 前世,他的书童是兼护卫是璃星,可璃星从未尽过本分。 这辈子,他要自己亲自挑选忠心之人。 没等一会儿,便有客人来访。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他瞬间屏住了呼吸,甚至有些想吐。 来人一身红杉,长身玉立,眉眼艳丽张扬,漂亮得如同娇任的哥儿一般,与秦宛书长得十分相像。 正是秦漆禾。 此时的秦漆禾,年方十八,还未如前世恨上槐轻羽,正是一心向学,温文如玉的时候。 第15章 被他视为亲弟的小厮言成碧,正跟在他身边。 秦漆禾一身华服,言成碧同样一身华服,二人通身气质极像,看着一点都不像主仆。 若是没有秦漆禾纵容,言成碧一个小厮,绝对不敢穿得和主子一样。 以至于将言成碧的野心养大,使得他敢给秦漆禾下药,故意让他缺席殿试。 想到前世,言成碧害怕事迹败露自尽,死前还敢将污水泼向自己,槐轻羽就忍不了。 言成碧没有自知之明,骄傲自满,秦漆禾故意宠溺纵容,弄得主不像主,仆不像仆,迟早会出事。 槐轻羽决定添上几把火。 他掩下心底的厌恶,面上显露出微笑。 故意忽略秦漆禾,一脸紧张的看向言成碧,躬身行礼,语气怯生生的,“这位就是秦家大哥吧?小弟槐轻羽,第一次见大哥,难免紧张,还请大哥见谅。”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下巴,小心翼翼的看着言成碧的脸色,仿佛生怕他生气似的。 言成碧闻言,唇瓣紧抿,修长的手垂在身侧握紧了。 虽然面上不显,但槐轻羽知道,言成碧心中肯定在暗爽。 言成碧此人,自尊心极强,野心勃勃,恨不得将秦漆禾取而代之。 偏偏秦漆禾还蠢得可怜,因为怜惜言成碧的才华,一直看不清言成碧的狼子野心。 秦漆禾站在一旁,红衫妖娆,姿态妍美。 见槐轻羽认错了,他当即勾起唇角,伸出修长手指,抬起了槐轻羽的下巴,“你就是父亲新收养的弟弟吧?你认错了,我才是你大哥。叫声哥哥来听听。” 槐轻羽顿时皱眉,排斥的凝望着秦漆禾,眼神里满是责怪,“你、你这大胆奴仆,怎么敢以下犯上,冒充主子?” 他说着,转头看向言成碧,表情里满是疑惑,“大哥,你身侧这红衣小厮简直太失礼了,一身媚俗气质,不像大哥你,满身贵气,一看就是人中龙凤。还喧宾夺主,想让我叫他哥哥,你难道都不管管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秦漆禾张了张红唇,表情惊愕。 媚俗? 他可是秦家大公子,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评价。 在场的其他仆人,也全都用诡异的目光,在秦漆禾以及言成碧的身上扫来扫去,个个神情诡异,生怕被牵连,没人敢说话。 唯有被称赞的言成碧神色如常。 他碍于秦漆禾在场,强压下上扬的嘴角,准备故作谦卑的解释一二。 下一秒,一道张扬轻蔑的声音,便横插了进来。 “言成碧这种卑贱之人,也有资格与我哥哥媲美?槐轻羽,你是不是眼瞎了,竟然将我哥哥的小厮认成了他?” 是秦宛书。 秦宛书慢慢走进,高扬着下巴,满脸不屑的盯着言成碧,呵斥道,“贱奴,见了本公子,还不快跪下行礼?” 被毫不留情的辱骂,言成碧神色仍旧如常,看似不敢有脾气。 但槐轻羽一直在注意言成碧。 分明看到了他的手指在悄悄捏紧,指甲深深的陷进了掌心,鲜血直流。 槐轻羽心底忍不住发笑,面上却满是惊愕,惊讶的捂嘴后退。 片刻,才胆怯又紧张的看向秦漆禾,“怎、怎么会……大哥,对不住,我认错了人,竟将你身边的小厮错认成了你。” 第010章 第 10 章 秦漆禾此时,还是一个满身书卷气的读书人,脾气尚好。 他丝毫不气,甚至还抬手摸了摸槐轻羽干枯的后脑勺,与有荣焉的看向言成碧,“不怪你,是阿碧太优秀了。在我心中,阿碧不是我的小厮,而是我的亲弟弟,你将我们认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说着,又转过脸去,责怪的看向秦宛书,“书儿,你怎么能叫阿碧贱奴,快给阿碧赔礼道歉!” “哥哥,你竟然让我给一个贱奴道歉?”秦宛书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对言成碧仇恨已久。 在他眼里,这些下人就是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不跪舔他就是罪该万死。 而言成碧这个蝼蚁,不仅让他哥哥万般重视,还狗仗人势,不将他放在眼里,更是罪大恶极。 他满腔怒火,直接抬起手,准备朝言成碧这个胆大包天的贱奴扇去。 被秦漆禾拦了下来。 秦漆禾握住秦宛书的手腕,妖娆的眉眼全是冷意,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般,“书儿,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阿碧活得本就不易,虽然出身卑微,却宛如不屈的太阳花一般积极进取,读书至深夜,你不欣赏他,反而处处打压,简直太过分了!” “你竟然为了一个贱奴,说我过分?”秦宛书身为骄纵小少爷,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亲哥为了贱奴,竟然责怪他,更是让他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丢在地上踩。 尤其是槐轻羽那个小贱人还在一旁,满脸敬仰的注视着秦漆禾,毫无保留夸赞道,“大哥,你真是太善良了,对待一个奴仆都这般好。” 夸完秦漆禾,槐轻羽又满脸真善美的指责秦宛书,“三弟,你能不能跟大哥学一学,心胸开阔一些,不要这么容不下人?”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他心胸不开阔? 槐轻羽这小贱人,是不是不想活了! 第16章 秦宛书顾不得形象,一张美貌姣好的脸上,全是阴暗嫉恨,咬牙切齿想要扑向槐轻羽。 秦漆禾见状,觉得他越发不懂事,一伸臂,将他拦了下来,斥责道,“秦宛书,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疯了?” 然而,等待他的是秦宛书恶狠狠的眼神,以及抓挠踢拽。 很快,秦漆禾一个偏偏贵公子,便被弄得满身狼狈,衣衫破烂不堪。 明明是亲兄弟,却因为一个外人有了龃龉。 而引起这场闹剧的那个外人……言成碧。 却似乎丝毫不领情呢。 槐轻羽一直在暗中注视着言成碧。 他注意到,秦漆禾越维护言成碧,言成碧的眼神就越沉。 言成碧的心中,不仅不感激秦漆禾,反而还愈发痛恨他,觉得他此举是在拿自己作筏子,彰显身为大少爷的善心。 眼见着言成碧的眼神越来越阴沉可怖,槐轻羽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他状似无意的踱步到言成碧身侧,一脸艳羡道,“真羡慕你,能够得到大哥的宠爱。大哥简直是太善良了!将小厮当做兄弟,他还是这盛京的头一位呢!外面的人都在说,你走了狗屎运,能够陪伴在大哥身边读书,将来有了成就,可不要忘了报答大哥啊。” 言成碧闻言,眼神闪了闪。 ——全盛京都知道了? 秦漆禾果然是在借着他,来弘扬自己的善名! 想想看,一个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怎么可能真的将身边的小厮视为兄弟? 眼看着言成碧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槐轻羽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言成碧这狗东西,就是一个纯纯的白眼狼。 秦漆禾对他那么好,给他锦衣华服,让他享受与自己同等待遇,将他养得金尊玉贵,气度不凡,被认错了身份也毫不介意,反而为他的优秀高兴。 他却觉得秦漆禾做这一切,只是在利用他。 言成碧这等自尊心与野心强到离谱的人,怎能不对敢利用自己的人怀恨在心? 怪不得他前世会为了一己之私,便要毁了秦漆禾的殿试! 上一世,他帮了秦漆禾,却被秦漆禾恩将仇报,百般报复。 这一世,没有他相助,秦漆禾养虎为患,必定会被反噬。 他乐得见秦漆禾待言成碧好。 越好,想必将来被背叛,也会越绝望吧? 那边,秦漆禾已经重重抓住了秦宛书的双手,像是对待犯人一般,将他的两只手腕摁在他身后,使得他动弹不得。 秦宛书双臂被绞着,一时气不过,直接哭了出来。 他是全家的掌上明珠。 从小到大,还未受过此等委屈。 而这一切,全都是言成碧这个贱人给他的! 见亲弟弟哭了,秦漆禾自是心疼,因而放开了对他的钳制。 他望着秦宛书哭得通红的双眼,安慰道,“别哭了,父亲说了,你如今已经十三岁,到了选护卫的年纪了,等下我就带你去选书童兼护卫,如何?” 秦宛书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 甩开秦漆禾的手,愤怒又怨恨的吼道,“护卫有什么稀奇的?我堂堂秦家小少爷,平日里有那么多护卫保护,还稀罕一个卑贱护卫?” 秦漆禾看着满脸憔悴的弟弟,轻笑哄道,“护卫们之间自然不同,今日的护卫被你选了后,此生都是独属于你一个人的,他的命运由你主宰,即便你说让他立刻自尽,他也不带犹豫一秒的,和暗卫相似,且还能陪着你读书,是除了家人之外,与你最亲近的人。” 闻言,秦宛书的脸色也没好几分。 他的心中,仍旧对于秦漆禾护着言成碧,将他双臂反绞的事怀恨在心。 唯有狠狠责罚言成碧,才能让他解气。 但秦漆禾不仅没有那样做,反而试图用其他事转移他的注意力,和他说话时,也像是在哄小孩儿。 这无异于让他心中的怒气更加节节攀升。 但他虽然骄纵,却不是傻子。 他知道,在大哥心里,言成碧的地位不比他低,再闹下去也没有结果。 来日方长。 等他找到机会,一定毁了言成碧的双手和脑子! 他倒要看看,言成碧变成了傻子,再也不能读书,大哥还会不会惜才护他! 秦宛书心中过了千万道思绪,才勉强压下不渝,脸色由阴转晴。 他娇嫩的面上缓缓露出笑,一副好奇的样子,“真的假的?哥哥,即便我让护卫自尽,那护卫就会真的自尽?” 秦漆禾点了点头,“自是真的,今日要挑选的书童兼护卫,一直都是当暗卫培养,是最见不得光的存在,就像主人的影子,没有一丝尊严和权利,怎么对待都可以。” “那就好玩了。”秦宛书的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 他正愁一肚子气没处撒,恰好就有送上门来的人肉沙包供他出气。 他压抑着暴戾的想法,激动的说,“我一定会选一个最强壮的护卫!” 只有这样,折磨得奄奄一息时才好玩儿。 “不行。”秦漆禾轻轻抬手,摸了摸秦宛书兴奋的脑袋,然后看向槐轻羽,面上仍旧满是笑意,“父亲说了,要小羽先选。说不定小羽也想要最强壮的那一个呢!你想先选,要经过小羽的同意才行。” 槐轻羽抬眸,却接触到秦漆禾别有深意的眼神。 第17章 秦漆禾的眼神,他懂。 他一个外人,刚来第一天,本该顺水推舟,将优先选护卫的机会主动让出来的。 但他不愿意。 弯唇笑了笑,像是读不懂秦漆禾的眼神,语气惊讶的道,“父亲竟然让我先选?他对我真是太好了,日后我有了出息,一定不会忘了父亲的大恩大德,好好报答他的!” “你有没有眼色?”秦宛书见他满脸欣喜,竟然没有推脱说让他先选,顿时撸起袖子准备教训槐轻羽。 秦漆禾立刻拉住他,斥责道,“书儿!不得无礼!这是父亲的命令,你想要违抗父命吗?” 秦宛书只能将不满压下,闭上了嘴巴,骄纵的面容满是阴沉。 槐轻羽能看出来,秦宛书心中的暴戾因子更重了。 秦宛书本就是个爱施虐的性子,暗地里弄死了不少丫鬟小厮。 眼下憋了一肚子气,肯定急需一个发泄的口子。 上一世,秦宛书就时常拿身边人出气。 当时,秦宛书随意选了一名护卫。 然而,挨鞭笞,跪钢针,以头碎石,吞铁剑,倒立悬挂,跪着当马…… 到秦宛书身边没几天,这样一个健壮高大的护卫,便被秦宛书给玩弄死了。 死状凄惨,却没有激起一丝水花。 有谁会在意一个护卫的死呢? 槐轻羽跟随着秦漆禾等人,来到了一处院落内。 刚踏进去,他的目光就瞬间落在一个熟悉之人身上。 璃星! 槐轻羽本以为自己能很好的控制情绪。 然而,看见那抹身影时,他全身还是难以自持的泛起冷意。 一看到璃星,他就忍不住想起前世的过往。 想起璃星那句: “我宁愿做宛书少爷脚边的一只狗,也不愿做你的兄弟,更不愿做你孩子的舅舅!” 想起他踹断自己肩胛骨,说要杀了自己时,那冷酷绝情的模样。 想起小小婴孩落在地上,摔成的软趴趴的肉泥,而他却抱着秦宛书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 璃星。 这一世,如你所愿。 我再也不会选择你了。 第011章 第 11 章 槐轻羽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笑意,缓缓走进院内。 院子里有好几位护卫,全都穿着廉价单薄的黑衣,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像是沉默不起眼的野草。 槐轻羽对着这些人,看了又看,一时拿不下主意,不知该选谁。 许是他犹豫得过久了,突然,一张脸抬起来,对视上了他的眼。 是璃星。 璃星那冷淡疏离的双眼里,满是厌恶。 槐轻羽心中一惊。 璃星一个与他初次见面的护卫,为何会用这种眼神望着他? 难道…… 璃星也重生了? 他重生一事,可不能让璃星察觉! 璃星像秦宛书身边最虔诚的狗一般卑微,日后难免会找到机会,告诉秦宛书这个秘密。 若秦宛书知道他重生了,后果不堪设想! 失神间,秦宛书满脸不悦的冲过来,狠狠推了他一把,“你到底要选哪个?还不快选,想让本公子等你多久?” 槐轻羽瞬间被推得跌倒在地。 掌心擦在地上,鲜血隐隐渗出,露出了猩红的里肉。 恰巧跌倒在璃星面前。 抬起头,璃星那双沉寂漆黑的眸子里,填满了厌恶与不屑。 他直挺挺的跪着,眼神却是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盯着摔倒的槐轻羽,仿佛在看一个不厌其烦,黏上来的臭虫。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冷对槐轻羽道,“不准选我,只有宛书少爷才有资格当我的主子。你不配! “上辈子因你之故,我错过了他,这辈子我绝不会再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只有待在宛书少爷身边,我才会如获新生。 “你敢选我,我就杀了你!” 槐轻羽闻言,顿时脸色惨白。 璃星真的也重生了! 他不能暴露自己也重生的秘密! 璃星蠢,他可不蠢! 他慢慢抬起脸,蹙着眉看向璃星,满眼陌生,“你这护卫真是好大胆,竟然和主子用这种口气说话。” 璃星闻言,顿时一愣,随即也皱起眉宇,“你未重生?” 槐轻羽仍旧用疑惑且陌生的眼神盯着他,“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璃星却不屑解释,眼睑下垂,像是有些崩溃,“糟了,你竟然未重生,万一又像前世那般,非要选我怎么办?” 他说着,防备的掀起眼睫,警惕的盯着槐轻羽,仿佛槐轻羽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显然笃定,槐轻羽肯定会像前世那般,与秦宛书争抢他。 槐轻羽:“……” “嘀嘀咕咕在说什么?”秦宛书不耐烦的走过来,打断了平静。 “书儿!”秦漆禾不满的瞥了秦宛书一眼,将槐轻羽扶起,低声道歉,“小羽,你没事吧?” 槐轻羽摇了摇头,满脸怯意,一副忍气吞声的表情,手往身后背去,“不过磕坏了点皮肉,没、没事的。” 他越是一副不敢多说的表情,秦漆禾就越觉得他受了委屈。 转而呵斥秦宛书,“书儿,回去后禁闭三日,当做你推小羽的惩罚!如今小羽身为秦家养子,就相当于我们的亲兄弟,你下次再推他,我就和父亲禀明!” 第18章 “……知道了。”秦宛书死死握着手指,心底的怒气更甚。 他无处发泄怒气,只好死死的盯着璃星。 他刚刚就注意到,这个卑贱的护卫,竟然偷偷和槐轻羽说话。 一定是想要槐轻羽选他! 真是不安分的贱种,得好好松松皮! 璃星低垂着头,不敢逾越一下。 身为护卫,不经主子允许,是不能直视主子的。 只是因为前世槐轻羽的宽容,让他对槐轻羽心生不了敬意,才敢放肆。 但对于其他人,他是丝毫不敢抬眼看的。 察觉到秦宛书射过来的目光,他激动又兴奋,呼吸都紧促了起来。 宛书少爷一直盯着他看,肯定是想要选他! 前世要不是槐轻羽横插一脚,他一定能跟随在宛书少爷身边! 秦宛书恨恨的盯了许久,才收回眼神,不满的抬眼催促槐轻羽,“你究竟要磨蹭多久?慢吞吞的跟乌龟似的,能不能选快点?” 槐轻羽经历过背叛,选人之事自然慎之又慎。 他抿了抿唇,看着面前的几名护卫,“你们抬起脸来。” 几名暗卫皆听话的抬起脸,将容貌暴露在了槐轻羽的眼前。 槐轻羽看也不看璃星,对着其余几张陌生的脸,默默审视。 他不想再挑出第二个璃星。 身在他这儿,心却在他处。 璃星同其他人一道,双膝跪在地上,扬起着脸,眼睑下垂,等待着主人们挑拣。 看似低眉顺眼,不敢放肆,实际上他心底却满是轻慢。 他觉得,槐轻羽等下肯定还要选他。 毕竟他是这批护卫中最优秀的。 若是等下槐轻羽非要选他,他该怎么拒绝呢? 不,他拒绝不了的。 身为护卫,不该有自己的想法,更不该拒绝主子们的任何安排。 所以,就在槐轻羽缓缓抬手,要指定人选的瞬间,他的身形晃了晃,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全身上下都昭示着排斥之意。 槐轻羽并未在看他一眼,径直走至一个看着老实木讷的护卫面前,“就你吧。叫什么名字?” 那名护卫垂着头,慢半拍的张嘴,木然回答,“属下名为青鸿,多谢主人挑选属下,日后属下一定尽心竭力,为主人出生入死。” 青鸿! 槐轻羽顿时记起。 这不是上辈子,那个被秦宛书折磨致死的暗卫吗? 伸手一指,槐轻羽道,“就他吧!” 这时,教导这群护卫的护卫长,顿时擦了擦额角上的汗。 走过来恭敬拱手,面有难色道,“二公子,实不相瞒,青鸿自小脑瓜子不灵敏,做什么事都慢半拍,一根筋,乃是这批护卫里最差劲的,还请二公子另选他人。” 不提前解释清楚,若是二公子选了人回去,发觉选了个傻子回去,岂不是会怪罪于他? 槐轻羽笑了笑,丝毫不见介意,温和的看着护卫长,“我选人不看能力,只求忠心尽责。” 闻言,护卫长眼睛顿时亮了。 “原来二公子的选人标准,是这样的?既如此,还请二公子将这个护卫,也当做添头,一并选了去吧!”护卫长说着,又从人堆里,拉出来了一名护卫。 那护卫名叫蓝柳,同样是此批护卫里最差的。 不光没有能力,还一脸阴险狗腿子的长相,极其喜欢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心眼活实。 但若论忠心,别的护卫却都不及他。 肯定符合二公子的要求。 生怕青鸿、蓝柳这对歪瓜裂枣,砸在自己手里没人要。 护卫长当即狂拍胸口,朝着槐轻羽真心实意保证,“二公子,这两人别的没有,但忠心却是管够,日后若发现他们有不忠,您就来砍了属下的脑袋!” 槐轻羽目光扫视了两名护卫一番。 这两名护卫——一个看着木讷,老实得像棍捣的一般;一个看着奸诈,随时都会背主。 真的会对他忠心耿耿吗? 但护卫长既然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总归可靠些。 当即点了点头,“就他们吧。” 他看着这两名护卫衣襟上血迹斑斑,伤痕遍布,不由得弯下腰,轻轻将二人从地上搀扶起来,“既然是我的护卫,便要听我的,不必再跪了。” 青鸿在地上跪得久了,站起来时双膝颤抖,鲜血流得越发快。 但面上毫无痛苦之色,恭敬的后退两步,仿佛漆黑的影子一般,立在槐轻羽身后。 蓝柳却没他那般能忍住疼,龇牙咧嘴的站起来,一脸讨好的弓着身子,“属下身份卑微,能有二公子这样的主子,乃是十世修来的福气,怎配得上二公子您亲自搀扶?” 那模样,活脱脱一副上不得台面的谄媚奴才样。 秦宛书见状,忍不住不屑地冷哼一声,“哼,你这两个护卫加起来,能力也抵不过旁的一个护卫的十分之一,槐轻羽,你眼光真差劲!挑选了这种末等的贴身护卫,日后若真的遇到危险,他们肯定弃你而去!” 对于秦宛书这些冷嘲热讽,槐轻羽习以为常,准备充耳不闻。 但青鸿、蓝柳却见不得他受委屈。 二人立刻“扑通”跪了下来,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驳斥了秦宛书居心叵测的猜测,掷地有声,“我等在此发誓,一定忠心于二公子,哪怕付出生命,也不让二公子伤及一分一毫!” 第19章 前世今生,这不是槐轻羽听到的第一个誓言。 所以槐轻羽并没有放在心上。 面色淡然的将二人扶起,搪塞道,“我知道了,你们起来吧。” 一转头,他对上了璃星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璃星唇瓣颤抖了几下,显然很想不通,槐轻羽这次为何不选他。 槐轻羽不以为意的收回目光,仿若未觉。 他微笑着看向秦漆禾,“大哥,我选完了。” 秦漆禾轻轻颔首,示意秦宛书,“书儿,该你了。” 秦宛书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指向了怔怔盯着槐轻羽的璃星,“就这个吧!” 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在槐轻羽选了人之后,这护卫却还一直盯着槐轻羽。 显然是怅然若失,很想跟随槐轻羽吧。 怎么,他秦宛书不比槐轻羽好上十倍? 这暗卫竟这般眼瞎,对槐轻羽念念不忘。 这种不安分的贱奴,简直是施虐的好对象! 秦宛书的瞳仁里划过嗜血的冷意,一张娇艳欲滴的艳容上,满是灿烂的笑意。 第012章 第 12 章 璃星见心心念念的宛书少爷,竟然选了自己。 顿时心里一紧,被巨大的喜悦填满,期待的紧盯着秦宛书。 上辈子,他因为犯错,差点被打死。 是宛书少爷将他救下。 宛书少爷身份尊贵,却极善良。 能够成为宛书少爷的护卫,是他此生的期待。 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下一秒,就被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脸上。 “笑什么笑,我允你笑了?”秦宛书缓缓揉着打疼的手,恶狠狠的盯着卑微跪着的璃星,不再掩饰的鄙夷痛骂,“你这只下贱的野狗,还敢在我面前嬉皮笑脸,简直是找死!” 璃星的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了,他急急忙忙的摇头,解释道,“宛书少爷,我、我没有……” “闭嘴!贱奴是没有资格辩解的!”秦宛书说着,扬了扬手,命人拿来一条锁链,套在了璃星的脖颈上,“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专属的奴隶了,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璃星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他死死盯着秦宛书,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双手愣愣的抓住脖颈上的锁链,想要将其挣脱。 “宛、宛书少爷,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是你的护卫,不是奴隶……”他试图说些什么,让秦宛书清醒。 眼前这面目可憎、眼神恶毒的男哥儿,和他心目中善良的宛书少爷大相径庭!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秦宛书甩过来的鞭子。 秦宛书轻蔑的觑着他,撇了撇嘴,“护卫和奴隶有什么区别吗?还不都是我可以随意定生死的贱奴?既然你的命都是我的了,那么从今以后我想要怎么对你,都是你应受的,懂吗?” 璃星死死地握着脖颈上的锁链,眼底仍旧是不敢置信和呆滞。 “还敢反抗?”秦宛书皱着眉头,一副不悦的表情。 但他眼底的兴奋,却明晃晃的告诉别人,璃星越反抗他越兴奋。 他握着鞭子,扬起了一鞭又一鞭,重重打在了璃星身上,溅起一道又一道血痕。 璃星很快被打得奄奄一息,狼狈的瘫倒在地上。 周围都是鞭子抽下时,喷溅的血迹。 槐轻羽冷眼旁观的站在一旁。 场面太血腥,他几欲呕吐,连忙拿出帕子捂住嘴巴。 低头,又看见了鞋面上红色的斑斑点点。 脏了他的鞋,真是。 “好了,书儿,要教训护卫,就带回自己院子里,大庭广众之下弄得这么血腥,像什么样子?”秦漆禾看出了槐轻羽的不适,及时出声制止了。 他本就是个宽容体贴的人。 但他的宽容和体贴,只对他觉得值得的人。 比如位卑却好学的言成碧,比如刚成为秦家人的槐轻羽,比如亲弟弟秦宛书。 其余的那些丫鬟小厮,则不在他目视范围内。 对于他来说,这些下人甚至连人都不算,只是能随意牺牲的猪狗牛羊。 本质上,他和秦宛书是一类人。 秦宛书也明显看出了槐轻羽惨白的脸色,不屑的瞪了他一眼,气哼哼的命人将璃星拖走了。 只留下地上一摊刺目的鲜血。 秦宛书走后,秦漆禾与槐轻羽说了两句话,然后便带着言成碧离开,去书房读书了。 他们二人日日待在一起,形影不离。 秦漆禾自幼读书,三岁时便能提笔写字了。 幼时的小秦漆禾发现,自己的贴身小厮言成碧,在读书上的天赋并不比自己差。 他觉得言成碧是一块璞玉,因此瞒着爹娘,悄悄教言成碧读书写字。 言成碧开蒙较晚,读书进度比不上秦漆禾,又不像秦漆禾有名师教导,但在秦漆禾一日日的教导下,也很快学会了作诗写文。 后来,此事被秦首辅发现了。 秦首辅觉得,言成碧身为下人,应该谨守本分,不应该学习知识,极力反对,否则早有一天会不敢人下,有噬主之嫌。 但秦漆禾却不以为意。 秦漆禾十年如一日的护着言成碧,将他当成了亲兄弟。 不仅吃穿用度与自己无二,还大方的让言成碧与自己一同,在秦家高价请来的名师门下学习。 第20章 在秦漆禾的纵容下,言成碧由一个卑贱的奴仆,长成了气度不凡的翩翩少年郎。 言成碧无疑是秦漆禾最成功的作品。 在所有人看来,秦漆禾是言成碧的大恩人。 秦漆禾本人也是如此看的。 他觉得,自己待言成碧恩重如山,言成碧必定会涌泉相报。 所以前世,他不信言成碧会害他,觉得一切都是槐轻羽的阴谋。 今生嘛。 呵呵。 秦漆禾也该得到他应有的下场了! 再亲近些吧,现在越亲近,日后被背叛时就会越惨烈。 目送着秦漆禾与言成碧款款离去,槐轻羽回了自己的院子。 青鸿、蓝柳跟在他身后,走路一瘸一拐的,却没有丝毫声息,像是幽灵一般。 回到院子里后,二人便消失不见了。 槐轻羽一唤,他们又眨眼间出来了,跪在地上。 槐轻羽觉得很神奇,“你刚刚躲在了哪里?你分明躲在这院子里,我怎么发觉不了?” 青鸿低垂着脸,迟钝得仿若未觉。 蓝柳却恭敬的低下头,满脸堆笑的解释道,“这是护卫独有的技能,房梁上,树上,狭小的墙缝里,低矮的箱子间,都是可躲藏的地方。” 槐轻羽闻言,心念一动,“能不能教教我?” 如果他有了这些隐蔽技能,以后也好去悄悄办事。 “我们是贴身护卫,要时时刻刻守着主子,但在主子不需要的时候,却又不能现身打搅主子,须得隐藏起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一般护卫卑贱。主子您光明正大行走于世间,不比学这些技能。而且,学习这些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比如?” “比如,第一步便是要将全身的骨头打断重长。” “若是长不好呢?” “长不好的话,就会疼死,或者长成畸形儿被淘汰。” “淘汰了之后,会死吧?” “是的,会被处死。” “嘶……”槐轻羽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打消了习武的念头。 怪不得那些世家子弟,读书的多,习武的寥寥无几,大都是去收养贫苦孤儿训练成高手保护自己。 这些苦头,若非必要,还是不要去吃为好。 收起万般思绪,槐轻羽从怀中拿出两瓶药,分别塞到了二人手里。 “这是金疮药,你等下涂抹在身上的伤口上,别感染了。” 蓝柳的眼底满是讶异。 他小心翼翼的将药瓶握进掌心,声音低哑,“谢、谢主子,主子待属下真好。” 他说着,还谄媚的握住了槐轻羽的手腕,亲了亲他的手指。 然后虔诚的单膝跪在地上,“属下发誓,从今以后定用生命护主子周全。” 青鸿依旧慢半拍,却也动容的跪下,不停谢恩。 槐轻羽忍不住怔了怔。 他……待他们好吗? 他只不过给蓝柳一瓶药而已。 想想前世,他将满身伤痕的璃星带回来,不仅赠药,还亲自为其涂抹,也没得到他多少感谢。 璃星当时甚至还直言,他想认的主子是秦宛书,而非他。 他听到璃星的话,只觉得是自己害璃星不能如愿,因而满心愧疚,对璃星越来越纵容。 无视他的不敬,容忍他心中念着其他主人,对他偷跑出去保护秦宛书的行为屡次原谅。 这一世,璃星跟在秦宛书身侧,也算如愿了。 槐轻羽浑身不适的抽回手,淡淡道,“你们退下吧。” 二人闻言,很快消失了。 槐轻羽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此时才十三岁,由于常年营养不良,长得瘦瘦小小,一双手也很小,又黑又糙,像个鸡爪子。 不知道蓝柳是怎么忍得住,往他手上亲的。 第二日,槐轻羽穿了一身素色袍子,准备去秦家书院读书。 秦家请了一个年逾半百的林大儒林方,学问很高,却无心朝堂上的勾心斗角。 秦首辅运作一番,帮他在朝廷上挂着闲职,每日只需要到秦家讲讲课,便能拿两份月银。 林大儒饱读诗书,教法别致,槐轻羽前世便知晓,也和他学习了几个月。 槐轻羽有了前世的学问,今世开蒙想必轻松许多。 一大早,他便摩拳擦掌,期待着面见林大儒。 不一会儿,青鸿和蓝柳便来了。 他们作为贴身护卫兼书童,是要跟着去学堂的。 蓝柳十分机灵,率先抢来帮他背书包,青鸿木讷不已,拎着装着笔墨的木盒,垂头跟在后头。 二人穿着书童惯穿的白青短襟。 蓝柳长得细皮嫩肉,双眼皮,大眼睛,唇红齿白,看着极为讨喜。 青鸿五官俊朗,身材高大,像堵敦实的墙。 槐轻羽前世被背叛多了,不愿再轻易与人交付真心。 虚假的超二人勾了勾嘴角,并未出言。 主仆三人很快收拾好,出了院门。 路过秦宛书院门前时,槐轻羽看见了跪在地上,面若死灰的璃星。 他顿住了脚步,想了一下,踏入了院中。 去书院第一日,他准备与秦宛书一同去。 虽然很讨厌秦宛书,但秦宛书是他名义上的弟弟,他也该展示一下兄弟友爱。 第21章 刚走至璃星面前,就见他警惕的抬起脸,颤抖着眼睑望向槐轻羽,眸中似有千言万语。 槐轻羽丝毫没有想理会他的欲望。 下一秒,便被璃星抓住了衣角,“你、你是专程来看我的?” 第013章 第 13 章 槐轻羽转身,轻飘飘瞥了他满是脏污的手,下意识皱眉。 还没等他出声嫌弃,就见璃星迅速收回了手,倔强的跪在地上,“不必怜悯我,我不需要你求情!我既已选了宛书少爷,此生都会是他的人,你走吧!” 槐轻羽看着自己被碰脏的衣角,气不打一处来。 璃星这脑子是被狗吃了? 自作多情什么! 脏东西,死远点! 他刚想嫌恶出声,身侧的蓝柳便狗仗人势,率先狠狠踹了他一脚。 蓝柳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得意,居高临下的看着璃星,“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般和二少爷说话?怪不得三公子罚你,你这种贱奴啊,活该被乱棍打死!” 骂完,他邀功似的看向槐轻羽,显然等待着夸奖。 璃星胸口被踹,顿时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并不急,艰难的捂住胸口,仰头看向槐轻羽,显然是笃定槐轻羽会为他做主,重重惩罚蓝柳。 槐轻羽嗤笑一声,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 反而还在他不敢置信的眼神里,赞赏的看着蓝柳,“忠心护主,做的不错。” 蓝柳见新主子夸自己,顿时谄媚的笑了起来,抬脚又像踩烂菜叶一般,狠狠踩了璃星两脚。 璃星疼得面无血色。 却顾不上疼,只死死咬着苍白薄唇,一味地盯着槐轻羽看。 见槐轻羽毫无反应,他那毫无波澜的眸子,终于有了些慌张与惶恐。 怎么会…… 槐轻羽怎么会不心疼他了。 上一世,哪怕他指尖受了一丁点伤,槐轻羽也会亲自帮他上药。 而现在,他满身伤痕,他却视而不见。 甚至还纵容恶仆欺辱于他。 璃星抑制不住心底的慌乱,仓皇着倾身向前,想要再次抓住槐轻羽的脚腕。 可是他没有机会了。 秦宛书已经穿好了华丽的衣裳,走了过来。 他看见,被他罚跪的那个护卫,竟然不好好跪着领罚,竟然还屈身向前,撅着臀部,像条狗一样,想要去触碰他最讨厌的槐轻羽。 “贱奴,真是找死!” 秦宛书满脸怒意,一鞭子抽过来,狠狠打在璃星背上。 顿时,璃星的后背血流如注。 他还未碰到槐轻羽分毫,便脱力的跌倒在了地上,浑身脏污的衣物更加狼藉。 宛若一只被践踏的破布娃娃。 秦宛书丢下鞭子,看了看自己衣摆上喷溅的血迹,不由得骂道,“真是晦气!还不将这贱奴关起来!” 他一出声,身边的下人应声而动。 拽手脚的拽手脚,扯头发的扯头发,仿佛手里拎的不是个人,而只是个没有生命的破烂人偶。 璃星就这样,像只死尸一般,被拖拽着远去。 他没有反抗,只是一双眼慌张的盯着槐轻羽,声音干涩沙哑,低声呢喃,“为何与前世不一样,你不再心疼我了……” 看着被拖走的璃星,槐轻羽丝毫不心疼,只觉快意。 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将这一插曲抛之脑后,槐轻羽看着秦宛书,说明来意,“三弟,我来找你一同上学。” 秦宛书最讨厌的就是读书。 这个时代,哥儿在十六岁之前,甬道未开,除了额上有一抹红痣,所学所做和男子无异。 但哥儿到底不只有科举这一条路可以走。 许多哥儿去上学,不过是为了镀金,多认识些达官显贵,好挑选夫婿。 读书太枯燥艰难了,大多数哥儿只想要到十六岁后嫁人。 秦宛书更是如此。 他经常往太子及皇子们身边凑,想要嫁入皇家。 听到槐轻羽的话,秦宛书顿时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埋怨: “上那个老顽固的课,你这么积极做什么?谁叫你这么早来找我了?我还没吃早饭呢!” 槐轻羽不欲与他发生口角,果断示弱,表现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可、可上课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那又怎么样?以后你不准来找我,喜欢上课你自己去上,别拉着我!”秦宛书说着,将槐轻羽整个人推出了院门。 然后命人关上院门。 那避之不及的模样,仿佛槐轻羽来找他一起读书,是在害他。 槐轻羽见状,忍不住露出笑意。 秦宛书就是这样一个人。 爱慕虚荣,又不学无术,长了一副好容貌,却蛇蝎心肠。 正好,他也不想与秦宛书虚与委蛇,装好兄弟。 槐轻羽来到了秦家书院。 书院在秦府后园,错落别致,十分雅静。 槐轻羽到时,秦漆禾与言成碧已经分别落座,正在书写林大儒布置的文章。 已经写了半篇之多了,可见二人早早就到了。 槐轻羽来时,正在写文章的二人并未回头,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纸上,身姿如雪松般挺拔,下笔如有神,连个简单的“一”字都写得极为认真。 学习最重要的就是专注。 第22章 槐轻羽受到启发,恭敬的朝着林大儒见礼,然后挺直脊背。 在这个时代,座位安排不凭身高,而是凭学问、天赋。 林大儒见槐轻羽黑黑瘦瘦,手指细得像漆墨的筷子,下意识觉得他根本拿不稳笔。 走至槐轻羽面前,双手背后,目光锐利,“有无学习基础?” 槐轻羽面对着这般学问深厚,严厉无私的大儒,满心恭敬,如实回道,“无基础。” 林大儒下巴一抬,吩咐道,“去,坐在最后方。” 槐轻羽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两个书童,蓝柳和青鸿,各自有一个小桌子,坐在他的两侧,承担着为他研墨秉笔的工作。 槐轻羽前世差点考上了状元,学问自然不差。 但他现在重回起点,只能藏拙。 但他不准备一直藏拙。 林大儒指点了他几下,先叫他写基础的笔画。 他初时运笔笨拙,但写了一会儿,便已见成效,写得像模像样。 林大儒顿时被他吸引了,一直停留在他座位旁,静静观赏着他由凌乱,到条理清晰的字迹。 一时间大为震撼,满眼写着惊喜。 天才!他发现了一个天才! 这字进步得如此神速,令他赞叹,只是不知认字做文章,会不会也学得这般神速。 看来,这个未来的栋梁之材,大蕴朝冉冉升起的新星,终于轮到他林方来发掘了! 压下满心的喜悦,林大儒决定确认完毕后,再向秦首辅宣布这个事实。 见槐轻羽已经将几个笔画写得像模像样,林大儒又布置了几个,让他细细临摹。 布置完后,一抬头,看见了一个空空如也的空位。 顿时来了气,“秦三公子怎么还没来?已经迟了大半个时辰了!” 说罢,命人去请。 过了几刻钟后,秦宛书才姗姗来迟。 他穿着一身淡蓝色衣衫,腰间挂着小花形状的香囊,脚上穿着一双淡蓝色锦鞋,发型精致,显然刚刚正在打扮。 不满的踏进教室,还未来得及抱怨,便被林大儒拿着教鞭,狠狠打了手背一下。 秦宛书顿时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他小声啜泣了几下,怨恨的抬起脸,瞪着林大儒,“你凭什么打我?” “你迟了多少,难道不知?” “与你何干?我的爹爹是当朝首辅,我的娘亲的将军家的女儿,我的哥哥是天生的状元,我长相又是如此的美貌,爹娘,哥哥皆宠爱我。”秦宛书掩下眼底的阴狠,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林大儒,像是在看一个迂腐快烂掉的老东西,带着天生的倨傲态度,道,“我实在不知,我这种条件,随便嫁个王公贵族,都绰绰有余,凭什么还要辛苦读这些书!” 林大儒虽然略知秦宛书的秉性,但听到这直白的说法,还是被气到了。 目光严厉的盯着秦宛书,面容绷得如同生铁,规劝道,“你虽是哥儿,但将来能走的路,不止嫁人生子一条。你可知孕育的风险?仰人鼻息的辛苦?将来你嫁了人,胸无点墨,一事无成,夫家会对你好吗?” 秦宛书充耳不闻,翻着白眼反驳道,“我长得这么漂亮,我未来的夫君肯定会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凭什么不喜欢我?” 林大儒见他油盐不进,当即握紧教鞭,扬起手准备再打几下。 身为先生,学生不学习,还满脑子歪思想,他是有资格管的。 就连当今已至中年的圣上,幼时完不成作业,他也抽过不少次。 槐轻羽在一旁见了,心情不免紧张起来。 林大儒一丝不苟,公正无私,在他心里是好老师,他打心眼里尊敬。 但秦宛书却对他恨之入骨。 上一世,林大儒处处严厉,每当秦宛书懒惰迟到、不写作业,便会严厉出手鞭笞,然后给他制定严苛的学习计划,逼迫他完成。 第014章 第 14 章 秦宛书自恃美貌无人能抵抗,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身边有不少被他美貌吸引,围绕过来的纨绔子弟。 林大儒也是男人,对那些男人肮脏下流的眼神了然于胸。 生怕秦宛书只会吸引苍蝇,成为一块腐肉,便强迫他改掉张扬轻浮之举,规范他的言行举止。 就这样几年过去,秦宛书被教导得才华横溢,举止风流,气质斐然。 走到哪儿,都有不少公子,真心实意仰慕于他,对他死心塌地。 他名动盛京,再配上他那娇艳动人的容貌,被誉为盛京明珠,最后如愿嫁给了一位皇子,贵不可言。 而费劲心力,成就他的林大儒,却遭到了他的报复。 嫁给皇子后,秦宛书得了权,便让人废了林大儒引以为傲、提笔写字的双手,还污蔑林大儒为了虚名,心理变态,无故体罚学生,收受贿赂,打压穷学生,虚伪至极。 就这样,林大儒不仅成为了废人,还背负骂名,走到哪儿都会被唾弃辱骂,整个林家都被牵连。 即便如此,秦宛书尤不解气,又命人去林家放火。 最终,卧病在床的林大儒被活活烧死,林家上下十几口人,也全都丧身火海。 他死时,无数路人站在他烧焦的尸骨前,欢呼雀跃,庆幸死了一家恶人,没有波及好人。 没有人想要收敛那些焦骨。 第23章 槐轻羽匆匆赶去时,那些焦黑的尸骨,已经被践踏得碎成渣了。 林大儒虽然用教鞭打过学生的手,却从未无故体罚,更为收贿赂,打压穷学生。 他知道内情,却自身难保,无能为力。 他最后做的,只有掩埋那些尸骨。 将林大儒一切憋屈的过往,深深埋入尘土。 这一世,林大儒不应该再沦落到那个结局。 虽然林大儒同其他夫子一样,都是正常教导,但秦宛书看他的眼神已然全是怨恨。 再这样下去,秦宛书真的会像上一世那样,对他恨之入骨的! 槐轻羽几笔将字写完,在教鞭落下前抬头,出声唤道,“先生,我已经写熟了,能布置下一个任务吗?” 林大儒被吸引了注意,动作瞬间收了起来。 对于这样的秦宛书,他只有满心失望。 不知读书珍贵,不懂尊师重道,只想凭好颜色嫁入高门,这样的人他究竟如何才能教导成才? 索性新得了一个好苗子,让他欣慰不少。 在他这里,没有懈怠好学学生的道理。 对于好学的学生,他是愿意全身心投入,呕心沥血教导的。 “你回去坐着吧,先温一会儿书。”收敛起神色,他淡淡吩咐着秦宛书。 秦宛书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晃晃悠悠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由于璃星被他关了起来,他身后如今跟着两个小书童。 一个六岁,一个七岁,年岁小得可怜,如鹌鹑一般,跟在他身侧,默默为他摆放好笔墨纸砚。 林大儒检查了槐轻羽的学习进度,满意的不得了。 又给槐轻羽布置了几个笔画,然后便去看秦漆禾、言成碧二人的课业。 秦漆禾现年十八岁,已经考上了解元,下一步就要考进士。 林大儒对他的进度十分重视,品评了他的文章,又解了他的疑惑,又给他讲了几段课本上的内容,然后让他自行学习。 看完了秦漆禾后,林大儒又去看了言成碧。 言成碧同样十八岁,开蒙晚,但是天赋高。 有着秦漆禾的照顾,以及林大儒的重视,他也去参加了科举。 本朝的奴仆是可以科考的,只是入了奴籍的人科考,要面见圣上,脱离奴籍。 言成碧如今虽是秦府下人,却也是一名秀才。 只要能参加殿试,他便能与圣上求一份赦免,成为自由身。 林大儒检查了言成碧的功课,满意得不得了。 对着身量瘦削,孤傲不屈的言成碧夸奖道,“不错,假以时日,定是状元之才。” 言成碧内心欣喜,却极力抑制住喜悦,“谢先生夸奖,学生一定更加努力!” 然而,偏要有人泼凉水。 秉持着”读书无用论“的秦宛书,在一旁嘲讽开口,“贱奴才,读书读得好有什么用,状元可不是那么好考的。即便是考上了状元,你又不像我哥哥,是首辅长子,背后没有家世,也不过是流放到外地做个不起眼的小官。想要留在京中,只好尚公主了,可是你太过卑贱,想必公主不可能看上你。你这一辈子呀,也就这般了,嘻嘻。” 他不去看书,反倒托着下巴,仔细的分析起来。 在他看来,言成碧和他一样,根本不需要读书。 他是家世太好,读书不过锦上添花,不那么努力也能拥有一切。 言成碧则是身份太卑贱,再怎么读也只是屎上雕花,不可能有什么成就。 他话里的轻蔑与优越感,实在太过明显。 槐轻羽明显看到,言成碧虽被说得低下了头,没有反驳。 但眼底却明晃晃闪过一丝怨恨。 秦宛书一直很懂得怎么挑战言成碧的雷区。 槐轻羽于是停下毛笔,语气里满是单纯之意,“三弟,你怎么能如此说?在我看来,言公子之所以努力读书,是单纯因为喜欢,毕竟读书能知晓更多道理,才不像你想的那样,怀着那么多的功利心呢!” “喜欢读书?鬼信呢?”秦宛书不屑的撇了撇唇。 在他看来,读书那么痛苦,哪有人真的喜欢? 不过是虚伪做作,善于伪装罢了。 他在第三排,言成碧坐在他正前方,第二排,第一排是秦漆禾,槐轻羽则坐在最后一排。 言成碧素白的后背,就离他书桌不远处。 喜欢读书?呵! 秦宛书端起刚研磨好的一砚台墨水,直接倾倒在了前方那清俊宽阔的脊背上。 “唔……”言成碧只感觉背后一凉,顿时咬紧了牙关,深深低下头,发丝狼狈的垂在脸侧。 墨水浸透了他的衣裳。 他能想象到背后衣服漆黑一片的脏污。 这般走出去,不知会有多少人耻笑他。 好在他有经验,早已带了备用衣物。 “贱种就是能忍!”秦宛书没看到想要的反应,讥笑着嘀咕着。 除了两个当事人,只有坐在最后一排的槐轻羽,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上一世就发生过不少这样的欺凌事件。 他那时心善,还阻止过几次。 只是那样做的后果,是更加得罪了秦宛书,在秦府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反观言成碧,对他的善意视而不见,仿佛从未受到帮助一般。 第24章 甚至还在死前坑了他一把。 这一世,槐轻羽可不打算掺和这些恩恩怨怨。 他低下头,认真的写着笔画。 由于他现在个头小,身子薄,下笔的力气很虚,再加上故意藏拙,所以字迹相对难看。 但相较于写个“一”字,都歪歪斜斜的新手,他在林大儒眼里已经是天才了。 傍晚放学后,槐轻羽刚准备收拾东西走。 便听见林大儒面容严厉,直接将秦宛书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他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林大儒叫走秦宛书,自然是同前世一样,敦敦教导,亲自看着他补昨天没写完的作业。 槐轻羽知道,林大儒现在逼着秦宛书学进的每个知识,将来都会变成秦宛书射向他的箭! 该怎么让林大儒知道,不是每个学生都会感激授业恩师呢? 有时候对学生严厉,在学生眼里只是结仇。 该放弃的人就要放弃。 这样想着,他一直坐到了所有人都离开。 不,还有一个人。 是言成碧。 见槐轻羽始终不走,言成碧有点坐不住了。 抬眸看向槐轻羽,“你还不走?” 槐轻羽摇了摇头,“我做完功课再走。” 主要是想留下来,跟林大儒说几句话。 上辈子,他对严厉的林大儒十分惧怕,学了半年,字还写得歪歪扭扭,自卑极了。 但是林大儒却从未看不起他,发现他的窘迫之后,私下告诉他练字的诀窍,还时常鼓励他。 是他不可多得的温暖。 “你可真是用功。”言成碧闻言,皮笑肉不笑的夸道。 他后背的墨汁都干了,几层衣物变得硬邦邦的,紧紧黏在皮肤上,丑陋又难受。 他原本想在教室里,偷偷换上干净衣物,再回到住处。 槐轻羽在这里,他没法换衣服,只能忍着不适,坐下来完成今天的功课。 写完了几首诗,仔细修改、誊抄,又默了几段古词,写了一篇文章。 抬起头,发现槐轻羽还未走。 稀奇。 一个刚开蒙的哥儿,第一天上课,就专注得如同读了几十年书的老学究。 忍着不耐烦,他撂下笔,去看槐轻羽书桌上的纸张。 惊讶的发现,槐轻羽写的字,竟端正秀雅,丝毫不像初学者写字。 他心有怀疑,忍不住问,“你真的是第一天练字吗?” 槐轻羽语气好奇反问,满是孩童的天真,“怎么,你该不会觉得我从前是富家少爷,如今蒙难来到秦府,现在在你眼皮子底下暴露了吧?想什么呢,这么传奇的经历,是戏文里才有的。当今圣上的六皇子走失了,言公子,你这般会幻想,是不是时常幻想自己就是那个走失的六皇子?” “你——”言成碧心高气傲,丝毫受不得轻慢。 但槐轻羽语气并无不妥,言语中满是好奇,并没流露出轻视他的意味。 他找不着错处。 只能暗自在心底生闷气。 第015章 第 15 章 他扭过脸去,不再看槐轻羽,认真温书。 槐轻羽也低下头,继续写字。 最终,言成碧终于受不住了。 放下书,看向槐轻羽,“你还不走?” “不走。” “这可是你逼我的!”言成碧冷哼一声,开始就地脱衣,不一会儿,便褪尽衣衫,将黏在后背的衣服撕了下来。 槐轻羽被动静吸引,抬起头,便看到了那具十八岁的青涩少年躯体。 四肢修长,毫无赘肉,应该是常年锻炼,腹肌明显,身材很好。 他不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小孩。 因此,并未害羞的遮住双眼。 反倒坦坦荡荡的看了过去,不断梭巡的眼神,让言成碧很快发觉,下意识抱住了身子。 偌大空荡的教室里,槐轻羽端坐在座位上,衣冠严谨,默默看着面前未着丝缕,面色发红的少年。 这让他有种自己是富家老爷,在逼贫苦农家子卖身的既视感。 未穿衣服的言成碧,显然比穿着衣服时,少了从容和冷静。 他面庞发红,恼羞成怒问,“你在看什么?” “不是你让我看得吗?” “我何时让你看了?转过脸去!” “你让我转我就转,那多没有面子啊!你害羞,你别脱啊!” 言成碧冷哼,“你一个未到十六岁,甬道未开的哥儿,在我眼里等同于男子,我换个衣服怎么了?” 说着,将带来的备用衣物拿出,用极快的速度换上。 他说得甬道,指的是哥儿的后、穴。 哥儿只有到达十六岁,甬道才能承纳异物,才能怀孕生子。 在此之前,的确与男子无异。 换好衣物后,言成碧又拿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铜镜,整理好衣物和发型,细细的照了照周身。 槐轻羽见状,不由得感慨,真是比哥儿还注意自身形象。 怪不得与秦漆禾这个真正的少爷站一起,都能将秦漆禾比下去。 照完后,言成碧收起镜子,瞪了槐轻羽一眼,警告道,“勿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槐轻羽不咸不淡的提醒,“我可是少爷,你敢命令我?” 言成碧不以为意的冷笑,“什么少爷?你不过一个乞儿,实际与我也没什么两样。你以为他们让你做这秦家少爷,就就真的会将你一个乞儿当做亲人?别天真了!” 第25章 说罢,他便款款离去。 一袭白衫飘荡在空中,背影宛如翩翩君子般儒雅清俊。 他常年爱穿白衣,气质清冷,比一袭火热红衣的秦漆禾看起来还正派,还像主子。 槐轻羽并未将言成碧的话放在心上。 他与言成碧同不同,不是言成碧说了算的。 又坐了会儿,他才透过窗口看到,林大儒将补完功课的秦宛书送了出来。 林大儒面色很沉,喋喋不休的批评着什么。 秦宛书却一脸隐忍的愤懑,气势汹汹的将书包丢给两个孱弱小书童,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秦宛书走后,林大儒叹了口气,显然为秦宛书的不学无术惋惜。 槐轻羽见状,很快站起身,走出了教室,来到了林大儒面前。 “先生。”槐轻羽躬身行了一礼。 “二公子,你还没回去歇息?”林大儒看见槐轻羽,目光暖了暖,“不会是留在教室学习吧?学习应该劳逸结合,二公子快回去休息吧。” 槐轻羽恭谨的点了点头,“先生所言极是。只是学生想说,先生一视同仁,有教无类,殊不知对待有的学生严厉,会得到善果,但对待有的学生宽松,则可能会得到恶果……” “刚刚之事,二公子看到了?”林大儒立刻会意到了槐轻羽之言,但却不以为意,乐观的道,“首辅大人待我不薄,我自当回馈。三公子即便因为我的严厉,对我心怀怨恨,我也不能放弃他。等他日后有了成就,自然会明白我今日的苦心。” 不,不是这样的。 有的人就是不能拯救! 上一世,秦宛书靠着林大儒的管教和督促,盛名传遍盛京,可他回报给林大儒的,却只有污蔑和迫害。 可这些话,槐轻羽如今的身份,还没有资格说。 说多了,反而会让林大儒觉得他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疏远于他。 他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先生说得极是。” 说罢,告辞离开。 多说无益,日后只能靠着事实点醒林大儒,让他明白,唯有放纵秦宛书,才有好下场。 拜别林大儒后,槐轻羽看到了等候的青鸿和蓝柳。 他心中顿时感到了几丝温暖。 前世,璃星身为他的书童兼护卫,却从未等候过他,目光始终黏在秦宛书身上。 也许,青鸿和蓝柳,与璃星真的不同。 他们会热情赤城的真心待他,如前世的他一样。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后,槐轻羽收拾了一下笔墨,慢悠悠的练起了字。 前世,他开发出了许多爱好,爱弹琴、爱下棋、爱吟诗作赋。 只是眼下为了藏拙,这些爱好都不适合拿出来。 他写字也不是为了排解苦闷,而是准备当做字帖,拿出去卖。 字帖他已写了三分之一,内容乃是他前世偷偷作的几篇文章。 这些文章无一不是精品,拿到世上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字帖前方,他署名“蜉蝣子”,蜉蝣朝生夕死,微不足道,这便是他给自己起的笔名,也是他对自己上辈子的评价。 过眼云烟,不外如是。 写着写着,他便不由自主停住了。 看着那与林大儒有几分相似的字迹,他忍不住回想起了上辈子之事。 虽重活一世,如今林大儒对他并不像前世那样,恩重如山。 可林大儒待他的好,还是惠及了今生。 他的良好启蒙,以及一手好字,不正是林大儒教给他的吗? 想到此处,他搁下笔,去了一趟秦宛书的院子。 第二日,槐轻羽早早起床,去了学堂。 他的身边只跟着蓝柳。 青鸿被他放在暗处,专门保护他的安危。 秦宛书今日竟然并未迟到。 所有人都感到诧异。 除了槐轻羽。 他昨日去找了秦宛书,告诉秦宛书,作业不想写的话,可找人代笔。 秦宛书不以为然,他早就试过这个方法了,可字迹差别过大,林大儒一眼便看出了猫腻。 当即找了他父亲,狠狠抽了他一顿鞭子,那痛不欲生的滋味,他再不想受第二次。 第016章 第 16 章 槐轻羽又状似无意透露,璃星极擅模仿人的笔迹。 之后他便走了。 他相信,以秦宛书好偷奸耍滑的性子,一定会采纳他的意见。 果然今日,秦宛书不仅悉数交上来满满当当的作业。 还大发慈悲,允许昨日被他厌恶至极,往死里打的璃星,跟在他身边当书童。 前世,璃星恋慕秦宛书,学过他的笔迹。 这辈子,能用那些笔迹,替秦宛书写字,想必十分满足。 槐轻羽目光划过璃星那血迹斑斑,颤抖不已的双手,眼下眸底的冷意。 可是…… 槐轻羽接触到一道视线,厌烦的拧了拧眉。 璃星这白眼狼,不去看秦宛书,一直看他做什么? 面无表情抬起书本,挡住璃星投过来的,蕴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神。 槐轻羽专心致志,进入了学习状态。 课堂上。 秦宛书的作业,第一次按时完成,得了林大儒几句夸奖。 他得意的扬起下巴,仿若斗胜的公鸡一般,骄傲自满。 仿佛那些作业都是他亲自写完的。 第26章 他自信无比,林大儒自然也没有怀疑。 一整天都没有打秦宛书手心,也没有批评他。 师生和谐,课堂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成了! 槐轻羽暗自松了口气。 只要林大儒不再与秦宛书针锋相对,日后就不必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下课后,槐轻羽命蓝柳拿着书袋,准备回去。 却被一张惨白的脸拦住了去路。 璃星衣衫单薄的站在槐轻羽面前,偏执的盯着他,“昨日故意装作不在意我的样子,在欲擒故纵?” 槐轻羽蹙了蹙眉,并未有开口的意思。 蓝柳却见不得璃星放肆。 立刻跳出来,挡在槐轻羽面前,色厉内荏的朝着璃星呵斥道,“你这奴才,竟然敢对二公子不敬?” 璃星身材高大,容貌俊美,武力在那批护卫里最高。 他盯了蓝柳一会儿。 见他满脸谄媚,活脱脱一副小人模样,武功又奇差,顿时轻蔑的笑了一下。 然后笃然的看向槐轻羽,用一副“我就知道”的口吻,“你故意选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护卫,处处挑衅我,也是在故意气我吧? “若是心中不在乎我,怎么会深更半夜跑到秦宛书那里,告诉他我会模仿他的笔迹,使得他放过我? “我就知道,你也重生了。 “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我吧? “前世是我的错,误以为秦宛书是好人,伤害了你,此生我定会补偿于你……” 对于这些话,槐轻羽仿若未觉。 甚至还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呵欠,问身旁的蓝柳,“蓝柳,你有没有听到狗叫?” “属下自是听到了。”蓝柳看了璃星一眼,捂住了口鼻,满脸嫌恶,“这狗不仅叫声刺耳,嘴巴还臭气熏天,属下都快要被熏晕过去了。” 一席话,顿时说得璃星身躯颤抖,面色阴沉。 见槐轻羽没有维护自己的意思,他紧盯着槐轻羽,嗓音沙哑,“小羽,你就这般忍心,纵容恶奴对我口出污言?” 回应他的,是蓝柳的拳头。 蓝柳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打得身形摇晃。 “骂谁恶奴呢?多大的脸呐,敢叫二公子名讳!”蓝柳不屑的看着摔倒在地,双目失神的璃星,往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 唾沫星子溅到了璃星的面颊上。 他捂着惨白的面颊,抬眸看向槐轻羽,“小羽,这恶奴粗鲁无礼,武功又差,根本保护不好你。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允许你朝秦宛书讨要我,让我回到你身边。” 槐轻羽根本不想听,只捂着耳朵,“蓝柳,青鸿,还不把这狂吠不止的野狗打出去!” 蓝柳闻声而动,隐藏在暗处的青鸿,也瞬间闪了出来,皆朝着璃星攻去。 然而,他们二人合力,却仍然落败了。 皆被璃星打得吐血不止。 将二人踩在脚下后,璃星挺直腰杆看向槐轻羽,轻轻唤道,“小羽,你看,他们这般弱,根本不配当你的护卫,还是让我……” “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槐轻羽终于放下了捂住耳朵的双手,冷冷看向璃星。 璃星欣喜于槐轻羽终于愿意沟通了。 然而,还没等他笑出来,便听到槐轻羽冷漠道,“他们再没用,也敢于付出生命保护我,比某条白眼狼好多了!” 他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住了。 他用破碎的眼神,愣愣的看着槐轻羽,“你还在怪我?小羽,别欲情故纵了,只有我才能护住你……” “不需要!”槐轻羽说着,眼神讽刺的看向璃星,“某人说过,宁愿做秦宛书的狗,也不愿做我的兄弟,被我平等以待,不是吗?” 此话一出,璃星顿时像失去了全身所有力气似的,摇晃着跪倒在地。 他像条死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同时,拼命跪爬到槐轻羽脚边,抓住他的衣角。 这一刻,他终于卸下了上辈子槐轻羽纵容出来的,所有的骄傲与矜持,满眼悔恨,“我、我后悔了……” 可槐轻羽只是嗤笑一声,冷冷将他的手踩在脚下: “别碰我! “那么多年你都没有后悔。 “不过才重生几天,你便后悔了?以为我会信吗? “你说过的,宁愿做秦宛书的狗,也不愿被我平等以待。 “所以,继续去做秦宛书的狗吧! “希望你别食言。 “否则,我会永远看不起你!” 说罢,槐轻羽扶起倒地吐血的蓝柳和青鸿,看也不看璃星一眼。 重生以来,他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至于璃星,连需要他出手报复都没资格。 不是不恨。 而是笃定这些渣滓自己便会将自己玩死,无需脏了他的手。 但若是这些渣滓,敢不知死活的一直刷存在感,他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他时刻没有忘记,他和璃星、秦宛书之间,可还隔着丧子之痛呢! 而狼狈摔在地上的璃星,双目猩红的望着他逐渐离去的背影,骤然闷声痛哭起来。 心脏是撕心裂肺一般疼。 “做秦宛书的狗……我知道了,这是给我的惩罚吧……哈哈哈哈……”他半边脸颊上沾着肮脏的泥土,不断的喃喃自语,仿若疯魔了一般。 第27章 第017章 第 17 章 前世,他最想要的,便是陪伴在秦宛书身边,为他赴汤蹈火、付出一切。 因此屡次将槐轻羽置身水火。 重来一世,他前世最想要的,竟成了束缚他的枷锁,折磨他的利器。 想到这里,他踉跄着爬起,自虐一般攥着手指,鲜血自掌心不断下流。 泪珠滴落,划过病态瘦削的下巴。 无边的悔恨,蔓延四肢百骸。 他仿若行尸走肉一般,机械的朝秦宛书的院子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回头去看槐轻羽的院子。 虽知道槐轻羽不会听到,可还是满含希冀的张了张嘴: “等我接受的惩罚够了,你就把我要回去,我们像上辈子一样和好如初,好吗?” 回应他的,只有冷风、孤月,残叶,与周身空无一人的,寒冷的空气。 …… 槐轻羽白日里,装作刚开蒙的普通孩童,每日以计量好的进步速度,将学习成果展现给身边人。 于是,他神童之名,不过一月,就传遍了整个秦府。 秦漆禾逐渐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眼里满是欣赏。 时常让槐轻羽有不懂之处,去请教自己。 槐轻羽对他敬而远之,根本不愿接近他,一次都没去请教过他。 言成碧也时常用诡异的眼神,探究的盯着槐轻羽。 每次槐轻羽取得成就,被林大儒夸赞,言成碧就会盯他盯得久一些。 槐轻羽不懂他在看什么。 他深知言成碧此人的秉性。 阴险毒辣,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为了出人头地,无所不用其极。 谁都敢害。 该不会是无法容忍秦府内有另一个天才,觉得他抢了他的风头,所以在暗地里谋划着害他吧? 这样一个毒蛇,在背地里悄悄环伺,简直防不胜防。 槐轻羽打算挑破,因此抽空来到了言成碧居住的院子。 因为有秦漆禾撑腰,所以言成碧一个奴仆,居住的环境一点不输府内的公子。 许是为了附庸风雅,言成碧的院里,还栽种了不少绿竹。 搭配上他穿着一袭白衣,优雅举杯尝着淡茶,雪白的五官在斑驳竹影下,更显美得惊心动魄。 一幅君子品茶图,跃然浮现在眼前。 人淡如菊,端方如玉,不外如是。 要不是槐轻羽知道他凶残阴狠的本性的话,肯定会迷失在他建构的这副美景之中。 槐轻羽丝毫没有被美到,走过去径直问,“课堂上你那些意味深长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知不知道一直盯着人显得很无礼?” 言成碧见槐轻羽不上钩,放下了茶杯,直接不装了。 他冷漠的扯了扯嘴角,“能够征服一个天才的,只能是另一个天才。槐轻羽,我越看,越觉得你将来的才华不输于我。” “所以呢?” 言成碧面带微笑的盯着槐轻羽,“我们皆出身底层,又同是天才,我们理应相互扶持,携手共进。所以,嫁给我吧!” 槐轻羽没想到他竟是这个打算。 熟知言成碧秉性的他,立刻想明白了。 言成碧是知道,将来即使考上状元,也没资格娶世家贵女吧。 与其竹篮打水一场空,肖想那够不到的贵女,还不如提前投资他这潜力股? 所以,他是言成碧的退而求其次? 槐轻羽心头冷笑,面上却装作羞红的模样,绞着袖子低下了头,“我、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自、自从上次,看了言公子你高大威猛的裸、身之后,我、我便对言公子你心悦已久,只是嫁给你……恐怕首辅大人不会同意吧?” 言成碧想起上次之事,神色明显僵硬。 却还是伸手,摸了摸槐轻羽的头,语气诱哄,“无碍,只要你坚定不移,说你心悦于我,非我不嫁,首辅大人会同意的。” 槐轻羽:“……” 凭什么? 言成碧一个十八岁的成年人,哄骗十三岁的孩子,跑去和家长叫嚣着非要嫁给他。 真是无耻得可怕。 槐轻羽知道他无耻,可没想到他这般无耻。 他脸色越发红了,点了点头,然而片刻后,脸上却又一阵忐忑。 他胆怯的摇了摇头,装作底气不足的模样,怯生生的望着言成碧,“我、我还是不敢,能、能不能过段时间,我再、再去和首辅大人说?” 言成碧的神色一顿,明显不渝。 但他很明智的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一派宽容的扬了扬下巴,温声道,“可以,但不要让我等久了,知道么?” 槐轻羽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一脸娇羞的跑走了。 哼,等着吧! 言成碧上辈子死前摆了他一道,这辈子他要摆他十道! 他一辈子都不会去和秦首辅说。 就让言成碧的美梦做一辈子吧! 这种不折手段的卑鄙小人,就活该被玩弄! 自打那天之后,槐轻羽见了言成碧,总是会一脸娇羞的躲开。 言成碧屡次想要找机会,去问他也没有和秦首辅说他们的亲事。 却连和槐轻羽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太过关注槐轻羽,言成碧罕见的连上课都不专心了。 甚至在写功课的时候,竟写了一个错别字,因此被林大儒狠狠地批评了一番。 第28章 一手将他教导出来的秦漆禾,见状自是生气了。 秦漆禾是名严师,不允许言成碧在学习上,有丝毫懈怠。 “阿碧,好好反思。”秦漆禾终于拿出了少爷做派,命令言成碧跪在书舍门口。 一向爱护脸面的言成碧,瞬间惨白了脸。 却丝毫不敢流露脆弱和反抗,只能挺直脊梁,神色淡然的跪了下去。 书舍门口人来人往,见了他无一不指指点点。 在秦漆禾走后,不少丫鬟小厮都对他指指点点,嫉妒不已: “他好丢脸!” “还以为他多受宠呢,这不是跟咱们一样,犯了一点小错便要受罚?” “真以为自己得了大少爷的青眼,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奴仆就是奴仆,永远别想改变自己的身份!” “就是就是,早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了!” “哪日大少爷不愿捧着他了,他该要摔得多惨呐!” 一向视他为眼中钉的秦宛书,此次连出言讥讽都没有,而是朝他的手上狠狠踩了一脚,然后径直路过。 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啧,真可怜!”在暗处观察的槐轻羽,看着言成碧隐忍到猩红的双眼,忍不住冷笑出声。 都是言成碧应得的! 槐轻羽没有丝毫怜悯,转身离去。 休假日,槐轻羽带着自己写完的字帖,来到了盛京内最大的书肆。 他把字帖交给掌柜的看,掌柜的一见,便惊为天人。 不仅那字帖上的字迹精湛,那上面的文章更是令人拍案叫绝。 槐轻羽出价一千两,那书肆掌柜的连讨价还价也没有,便立刻拍板买了下来。 并且卑微的弓着身子,朝槐轻羽请教,“敢问小公子,这‘蜉蝣子’是哪位大师?怎的如此不慕名利,写得出惊世之作,却不愿抛头露面?” “生前之作。”槐轻羽只吐出几个字,便一脚踏出了书肆大门。 出门后,他摸了摸刚得的一千两。 有钱了。 而且是一笔巨款。 有了前世的经历,他深知搞钱的重要性,盘下了两间铺子。 生意不好做,如果这两间铺子不盈利,本钱便全砸手里了。 可他有前世的先知先觉,知道这两间铺子现在凋零,但很快就会风生水起。 而且,再世为人,他更谨慎,眼光也更毒辣。 此后的几天,槐轻羽白日读书节省精力,晚上一心扑在了店铺上。 挑选伙计,规划发展路线。 两家店很快走上了正轨。 第018章 第 18 章 秦首辅不忙的时候,会关注槐轻羽的情况,将他叫到面前,问他在秦府生活得是否习惯。 秦首辅日理万机,还能抽出时间,分给槐轻羽,实在难能可贵。 槐轻羽心头存着不少感激。 想到前世,秦首辅落得被抄家灭族,流放的下场,槐轻羽的思绪又转为沉重。 前世,秦首辅被枕边人出卖,不仅被查出了贪污之嫌,还被牵涉进了一桩假银票案中。 秦首辅身为内阁首辅,皇帝心腹,与朝堂上的左相、右相,一向水火不容。 而左相侄子,国子监学正李洪儒,借着职务之便,弄来了不少抄纸,与宝钞库大使何培,偷偷联合,印了不少假银票。 这些假银票以假乱真,但一开始并没有在市面上流通。 假银票毕竟是假银票,在市面上流通久了,摸过的人多了,便容易被发觉。 所以,一开始,李洪儒和何培,只是单纯的用这些假银票,用于贿赂朝廷各级官员。 官员拿了贿银,自是不会摸来捻去,发端端倪。 就算真的发现,也是在好几年后,记不清是谁送来的了。 但长此以往,假银票总会向下流通,落入平民手中,一张张被发现。 距离初印假银票,案发时已经是十多年后了。 皇帝震怒,彻查之下,才发现假银票已经泛滥了。 可这么些年,假银票虽是假的,但李洪儒以及何培用假银票,换来的官位和人情可是真的。 那些收了贿赂的官员,也无一不替他们打掩护。 就这样,李洪儒以及何培,没有得到一点惩罚。 可这么大的案子,总要有个罪魁祸首,站出来平息皇帝怒火。 就在关键时刻,有人揭发了秦首辅乃是假银票案的主使。 皇帝于是派出特使,到秦府搜查,果真发现了大量假银票,以及□□模板。 就这样,秦家被抄家灭族,秦首辅被流放。 表面上,秦夫人也一齐被流放了。 可后来,据秦漆禾说,这案子是秦夫人偷偷至皇帝面前,大义灭亲揭发的。 皇帝答应秦夫人假死,并给她封了个诰命,准许她重新嫁人。 槐轻羽得知这些消息时,没过多久就被凌迟了,死的早。 并不知道秦夫人嫁的是何人。 但秦夫人看不上秦首辅,这么多年槐轻羽倒是看出来了。 也就是说,一直以来,秦夫人都另有喜欢的人,嫁给当初还是空头状元的秦首辅,是被逼的。 那么,秦夫人喜欢的是谁? 当初高攀了秦夫人,真的是秦首辅使了下作的手段,才达成的吗? 槐轻羽思绪万千,根本想不明白。 第29章 但他明白的是,秦首辅对他恩重如山。 秦首辅供他吃穿读书,他当初放弃科举选择嫁给墨卿欢,秦首辅虽然失望,但还是选择支持他。 后来,墨卿欢为他人殉情而死,他所托非人,被千夫所指,嫁不出去,秦首辅也没放弃他。 还试图让秦漆禾娶他,帮他走出困境。 那时,秦漆禾隐忍着,还未同秦首辅翻脸,官运亨通,是盛京中最受欢迎的佳婿。 秦首辅为了他不受委屈,竟逼前途无量的秦漆禾娶他。 槐轻羽那时觉得自己一身污垢,实在配不上秦漆禾,所以断然拒绝了。 但秦首辅对他比亲生父母好上百倍的关爱,他一直铭记在心。 上一世,他帮了许多人,却被无情背叛,而对他无私关爱的秦首辅,却没有得到他一丝回报。 这一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秦首辅落得那样的下场。 算算时日,假银票用于贿赂,怕是近来已经发生了。 不如借秦首辅之手,揭发这件事。 既能除掉隐患,以免来日使秦家覆灭,又能让秦首辅立个大功,办得好的话,还有可能扳倒左相这个劲敌呢。 第一步,便是引导秦首辅自己发现府内藏的□□。 据槐轻羽所知,秦首辅虽不是什么大贪官,但是平日里也没少收银票,帮人办事。 奸臣算不上,但能成为皇帝心腹,圆滑世故、老谋深算却是一定的。 槐轻羽打定了主意。 与秦首辅说了不少话,槐轻羽才缓缓跪下,从怀中摸出了一张银票。 他将自己有两间店铺之事说了。 至于换来本金的那本字帖,他只推说是自己从前当乞丐时,偶然在不要的废纸堆中捡到的。 秦首辅并没有深究,毕竟卖得的两千两,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 槐轻羽捧着银票,一脸孺慕与欣喜,道,“这是那两间店铺这几日赚的所有钱,本想给父亲你买些礼物,但想着这些银钱只能买些廉价之物,送不出手,索性拿这银票送与父亲,留个小小纪念。” 秦首辅颔首,接过,满脸欣慰的笑了笑,“羽儿有心了。” 银票一入手,他便发觉了不对,不由得惊叫出声,“这银票……” 槐轻羽一脸真诚,抬头望着秦首辅,“父亲,请问这银票有什么问题吗?来店里使用这张银票的,貌似是一个大官家的管家,说是主子给的,让他来采买东西。大官出手的银票,应该没问题吧?” “这是假的!”秦首辅沉下脸,说道。 然后,走到书桌旁,从一个暗格里,拿出一沓银票。 秦首辅拿着那沓银票,与槐轻羽递给他的银票,放在一起两相对比 槐轻羽的那张银票,自然是伪造的,虽不如那些□□精巧,但他揉了好几次,又放在地上踩了许久。 不怕秦首辅对比起来发现端倪。 过了一会儿,秦首辅将那沓假银票丢在地上,明显有些生气,“这些也是假的!这些胆大包天的蠢货,竟敢拿假银票贿赂本辅!” 吼出声后,才记起槐轻羽也在。 当即捋了捋胡须,不好意思的朝槐轻羽笑了笑,辩白道,“羽儿莫要见怪,正所谓无官不贪,水至清则无鱼,些许贿赂并不算事。” 无官不贪,槐轻羽知道这个理。 想必当今圣上比他更明白,不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槐轻羽装出一脸“学到了”的表情,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又作苦恼状,“我知道了,父亲这样做自有一番道理。只是这些假银票以假乱真,店里日后再错收了该怎么办呀?” “想要避免收到假银票,自然是要从源头断绝,剿灭假银票制造团伙。”秦首辅说着,看向槐轻羽,“送给你这些假银票之人,有没有说他是哪位大官的管家?” 这架势,显然是要彻查此事了。 毕竟,秦首辅虽然不是清官,但做了不少为国为民之事。 他虽圆滑世故、阿谀奉承,又实在会办事,所以才会坐稳首辅之位,连皇帝都离不开他。 槐轻羽当即说出了前世被查出的某位小鱼。 他相信,以秦首辅的手腕,绝对很快就能查到李洪儒以及何培身上。 说完后,槐轻羽便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开口告辞了。 他心情正好,走路时难免欢快。 加上养了一个多月,皮肤不再粗糙,也不像从前那般黝黑。 如今的他,肤色勉强算个小麦色,脸颊上的肉养出来了,双目明亮,个头也长了些。 眉眼逐渐与前世的纯净漂亮接近了。 府内的下人见到他,也是恭恭敬敬的,连忙行礼。 毕竟,整个府内,谁都知道他受家主看重,也都听过他神童之名,知道他将来有机会科举。 他这一世,日子比上一世好过多了。 然而,他又碰上了不想见的人。 璃星。 璃星死死握着他的手腕,薄唇颤抖着,“这段时日,我很听你的话,去当秦宛书的狗,无论他怎么凌虐我,我都不反抗。你看……” 他说着,将袖子掀起来,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肤。 眼神破碎又满含期待的看着槐轻羽,“这些都是秦宛书打的,看到我这么惨,你消气了吗?” 槐轻羽疏离的抽回手,后退两步,嫌恶又冷漠,“与我何干?” 第30章 璃星闻言,满是希冀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 他点了点头,喃喃着自我催眠,“我知道了,你还不满意,想要我受更多苦。我会听你的,继续去做秦宛书的狗。只要我被虐待的足够惨,总有一天你会满意,会一定会原谅我。” 他说着,苍白无助的脸上,浮现出了梦幻一般的笑容。 仿佛已经看到,槐轻羽在不久后原谅他,那种无比美好的生活了。 片刻后,他收敛笑容。 没有去看槐轻羽的反应,而是逃也似的转身踉跄离去。 那狼狈奔逃的背影,仿佛身后有一群饿狼在追赶。 显然生怕槐轻羽叫住他,说出更决绝的话。 望着他的背影,槐轻羽不屑的嗤笑一声。 卖惨就想打动他? 简直痴心妄想! 伤是秦宛书造成的,又不是他,凭什么认为能解他心头之恨? 不要太想当然了! 槐轻羽面无表情的拿出帕子,狠狠擦拭刚刚被璃星碰过的手腕,随后将帕子随手丢在了地上。 脏东西,就该腐烂在泥里。 之后的日子里,槐轻羽专心致志的读书。 由于他有意展现出来的天赋,林大儒的目光,越来越多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加上秦宛书有璃星为他写作业,在秦宛书被请出来回答问题时,璃星又总会给他递小抄,帮他考试作弊,林大儒已经不怎么责罚他了。 虽然林大儒偶尔会奇怪,秦宛书怎么突然认真学习了。 第019章 第 19 章 但他想破天,也不会想明白,秦宛书表现得如此好,是因为身边的书童璃星帮他作弊。 毕竟从他的角度看,璃星只是刚选拔出来的书童,文化水平可能还不如秦宛书水平高。 他只能把这一切,都归咎于秦宛书真的开窍了。 林大儒已经很久,没有打秦宛书手心了。 槐轻羽看着这些发展,缓缓放下心来。 看来,林大儒会有一个好结局了。 他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称心。 除了璃星时不时恶心他。 这天,正午,日光大盛。 灼热的阳光,炙烤着树木,晒得人皮开肉绽,几欲晕倒。 槐轻羽路过后园,恰巧看见了秦宛书责罚奴仆的一幕。 秦宛书身为大少爷,自然是被侍候得舒舒服服的。 他坐在凉亭下,身边是冰桶,以及新鲜冰凉的水果,正被小仆剥着一颗一颗送进口中,悠闲惬意。 而那个什么都没做错,就不幸被责罚的奴仆,自然是璃星。 此刻,璃星正跪在凉亭前。 因为长时间暴晒,发丝湿漉漉的凌乱贴在脸上,体温失衡,浑身不仅不热,反而还发寒。 孱弱的身躯,因为伤口的剧痛不停颤抖,脸庞毫无血色,嘴唇硬生生被咬出了鲜血,原本俊美的容颜,如今变得如鬼一般病态。 槐轻羽还未靠近,他便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蓦然抬起头。 看见槐轻羽,他的眸中瞬间绽出惊喜。 满心满眸都是槐轻羽的身影。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蓝柳觉得他的眼神冒犯,上前一步挡在了槐轻羽的身前。 望着浑身血污的璃星,蓝柳满眼鄙夷,肆无忌惮嘲笑道,“公子,他好像一条狗啊!” 这话说得槐轻羽极为满意去,轻轻“嗯”了一声,笑道,“是挺像的。” 主仆二人的会心一笑,刺痛了璃星的双眼。 璃星浑身无力,因为暴晒脱水严重,头晕眼花。 他耳鸣得什么都听不清。 但槐轻羽对蓝柳的笑,瞬间让他心底的嫉妒,冲昏了头脑。 槐轻羽竟然对别的奴才笑! 他受得了槐轻羽对他冷漠,却受不了槐轻羽,将原本独属于他的温柔,分给别人。 明明他才最该留在槐轻羽身边,当他的贴身护卫,书童,陪伴他读书成长。 可蓝柳和青鸿,这两个处处不如他的家伙,却取代了他。 他们凭什么? 他们有什么资格,代替他给槐轻羽当牛做马、鞍前马后? 槐轻羽身边第一奴仆的位置,应该是他的! 他的眼神,逐渐浮现出凶狠的杀意,恶狠狠的注视着蓝柳。 然而,蓝柳没注意到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秦宛书却注意到了。 秦宛书误以为他胆大妄为,在瞪自己。 他手持一柄带着倒刺的钢鞭,甩的霹雳雳直响,怒喝道: “贱奴,瞪什么瞪?该不会是被我毒打,怀恨在心吧?哼,以你卑贱的身份,就算我杀了你,也是应该的,别不知足!” 说罢,钢鞭如毒蛇一般扎来,划过璃星后背,钢鞭周身的钢刺立即掀起丝丝碎肉,四处飞溅。 霎时间,璃星后背血流不止。 浓重的血腥味儿,将不远处的槐轻羽,都熏到了。 鲜血溅到了槐轻羽的脸上,掀起飞溅的肉丝,落在了槐轻羽的衣摆。 槐轻羽强忍着不适,想要装得从容淡定,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拧起眉。 对于秦宛书的狠厉与恶毒,槐轻羽前世便知晓得一清二楚。 秦宛书向来是不知收敛的。 槐轻羽听府内下人说,秦宛书最近最喜欢的,便是拿鞭子当着众人的面抽璃星,打得他遍体鳞伤。 第31章 还时常骂他“贱骨头”“狗奴才”,让他跪在荆棘条上,给自己当脚凳。 稍不如意,便抬起一脚,将璃星踹得吐血。 璃星被打得爬不起来时,秦宛书便会命人在他脖子上拴上锁链,死狗一样拖着行走。 路过的丫鬟小厮,或痴痴的嘲笑,或朝他丢剩饭剩菜、倒洗脚水,或嫌恶的掩鼻而去,仿佛脏了自己的眼。 除了写字的双手,他身上其余部位,皆是斑驳模糊的烂肉。 如今看来,真实场面比下人的传言,有过之无不及。 真恶心。 不过,璃星活该。 蓝柳立刻谄媚的递上一张帕子。 他拿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想回去洗个澡。 转身将走,却听见璃星的声音: “咳、咳咳……看到我这么凄惨,你能原谅我了吗?” 这声音里,满是卑微的乞求。 其余人不明所以。 唯有槐轻羽知道,这话是专门问给他的。 璃星想看到他眼底露出的满意之色,想让他像上一世那样,在他受伤时,将他轻轻扶起,对他温柔关切。 察觉到璃星的心思,槐轻羽冷笑一声,又将身子转过来。 璃星见他停下步子,喜不自胜。 他本以为,自己比之先前更惨,槐轻羽这下总归要满意了。 然而,槐轻羽眼神里投过来的冷漠和厌恶,却让他愣了愣。 他眼底的憧憬和期待,逐渐破碎消散。 低下头,沙哑着嗓音,失神呢喃道: “我、我知道了,我会听你的,继续当秦宛书的狗的,直到、直到你消气为止。” 说着,他像条真正的狗一般,伏趴在晒得滚烫的地面上。 身形佝偻,俨然一只没人要的落水狗。 槐轻羽见状,讥讽的嗤笑一声。 索性不再离开,而是走至凉亭,看向秦宛书,“三弟,你真是好手段,这么快就教调出了一条好狗。” 秦宛书对着槐轻羽,一点都没好脸色。 不悦的撇了撇嘴,“你想要?我送给你了如何?” 槐轻羽自是断然拒绝,“我怎么好意思白要呢?这个贴身护卫,可是你辛辛苦苦教调出来的。” “不白送。”秦宛书说着,注意到了槐轻羽身后的蓝柳,眼神里生出一丝恶意。 蓝柳虽然长相普通,眉眼间甚至带着谄媚,让人心生不喜。 但皮肤却很白腻。 如果一鞭子下去,雪白的皮肉瞬间绽开,不知道会有多爽…… 秦宛书心底发痒,暴虐的望欲顿起。 怕槐轻羽不愿,他大方开口,“再加千两金,如何?” 千两金,能买一千个训练有素的忠诚护卫了。 秦宛书笃定槐轻羽会同意。 蓝柳脸色惨白,深深低下头去。 这样丰厚的条件,公子他……拒绝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怕是为零吧! 他死死闭上眼,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听闻此言的璃星,绝望的心,也瞬间升起了希望。 第020章 第 20 章 他秉着呼吸,鬼魅一般惨白的脸抬起,紧盯着槐轻羽。 一个他,槐轻羽不会同意。 但再加上千两金呢? 傻子都不会拒绝吧! 谁知,槐轻羽只是微微一笑,再次断然拒绝,“不换。” 听到槐轻羽轻而易举的拒绝,秦宛书率先生气的不是愤怒。 而是怀疑槐轻羽的脑子。 他张大嘴巴,惊诧叫道,“千两金你都不同意,你是不是不识数,你知道千两金是多少吗?” 槐轻羽娓娓道来,“我知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一两金等于一百两银,普通一家三口一年的花销不过二两。千两金,是十万两银子,是五万农户一家三口一年的开销,是我从前当乞丐时,做梦都不敢想的数额。” “那你为什么不换?不过一个卑贱的奴才罢了!”秦宛书疑惑的眯眸,显然想不通槐轻羽的决定。 槐轻羽知道和秦宛书说不通,轻描淡写道: “可那又怎么样呢?我想要银子会想办法自己挣,绝不会拿身边的下属去换。千金易得,可忠心难得;得了千金,我的良心恐会难安。” 秦宛书还是不懂,皱着眉不高兴道:“这关良心什么事?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简直有病!” 这位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少爷不懂。 可出身贫苦的蓝柳,藏在暗处守护的青鸿,以及跪在地上的璃星,却是听明白了。 蓝柳罕见的红了双眸,青鸿也现身,二人没有说话,而是朝着槐轻羽深深跪了下去。 蓝柳张了张嘴,一改往日谄媚的姿态,满脸认真的问,“公子,为何对我等如此之好?” 槐轻羽弯了弯唇,夸赞道,“你们忠心护我,为我忙前忙后,在我有需要的时候立刻献身,从不懈怠,难道不值得?” 此话,像是重重砸在璃星的心脏上。 “砰”! 砸得璃星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昂起的身躯逐渐萎缩,重重的垂下脸去,整个人缩成一团。 他觉得无地自容,悔恨充斥着胸腔。 因为经历过背叛,槐轻羽这一世待人总有一种防备心。 前世的槐轻羽,却是一片赤诚,毫不设防,待他比待今世的蓝柳、青鸿还好上许多。 第32章 可他是如何回报的呢? 槐轻羽有需要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在,好几次都害槐轻羽差点被人玷污。 反而对心肠险恶、善于伪装的秦宛书,呵护周到。 按理,他应该以死谢罪。 可槐轻羽宽容大方的原谅了他。 那么心善仁慈的主子,是他不知好歹弄丢了。 落得如今下场,是他的报应。 想到此处,后悔与自厌,压抑着他的内心。 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无声的砸在地上。 他好想……好想回到槐轻羽身边,跪在他脚边,尽职尽责保护他! 泪水模糊间,他拼命睁大双眼,去寻找槐轻羽的身影。 他像条窒息的鱼,拼命游上岸,想呼吸一口名为“槐轻羽”的氧气。 哪怕一瞬也能久久慰藉他的心灵。 …… 槐轻羽懒得去看璃星那张痛苦扭曲的脸。 与其在这儿耽误时间,还不如回去温一会儿书。 他转身便走。 但走着走着,他注意到一片绯白衣角路过。 登时站住脚步,低头朝着前方檐下的海棠的注目,然后装模作样的念了一句有关海棠花的诗句。 诗句意境直白,用字稚嫩,一看就是新手作诗。 但槐轻羽在世人眼里,不过刚启蒙了不到两个月,能有感而发,整合出两句像模像样的诗,落在那白衣人眼里,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白衣人立刻停住脚步,走了过来,清冷的面容上,满是欣赏。 “言公子?”槐轻羽装作刚看到言成碧的样子,转过身来。 只看了言成碧一眼,他的脸便立刻红了。 仿佛真的心悦言成碧似的。 言成碧终于找到时机,见到了槐轻羽。 他走到槐轻羽身侧,抓住槐轻羽的手,深情款款的问,“小羽,上次说的我们的婚事,你和首辅大人说了么?” 槐轻羽看向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手。 言成碧的手很大,五指修长,白皙透亮,丝毫不像下人之手。 这双美丽的手,衬托得槐轻羽那双瘦小的手,像褐色的鸡爪。 槐轻羽眼底闪过一抹嫌恶,低眉将手抽了出来。 脑袋却是点了点,声音羞涩,“说了,首辅大人说,同意了我们之事,只是他有个条件……” 言成碧嘴角弯起,一向装得孤冷清高的他,明显有点喜不自禁,“什么条件?” 槐轻羽道,“首辅大人说了,言公子你有惊世之才,想必考上状元不难,作为考验,想让你考上状元,才宣布我们的婚事。” “考上状元……”言成碧念叨着这几个字,然后眼眸晶亮的抬起,像是得到了什么特别的认可一般,“首辅大人真的这么说?他觉得我能考上状元?他不是一直……不赞同我读书吗?” 岂止是不赞同?秦首辅简直是视言成碧为眼中钉。 要不是有秦漆禾护着,秦首辅早就命人把他弄死了。 但槐轻羽显然不会对他说实话。 并且因为心向秦首辅,甚至还说秦首辅的好话: “哪里的话?首辅大人爱才如命,怎么会不赞同言公子你读书呢?只是他爱面子,不喜欢表露出对你的喜欢罢了。” 顿了顿,槐轻羽又一脸为难的道,“首辅大人还说了,在言公子你考上状元之前,不要暴露与我的婚约,免得日后做官后,同僚嘲讽你是靠老丈人上位,走后门。” 这话一出,言成碧眯了眯眸,审视的扫了槐轻羽几眼。 他那张风光霁月的美面上,缓缓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别人不知道你与我有婚约,万一你日后喜欢他人,不嫁与我怎么办?” 槐轻羽惊异于言成碧的敏锐与清醒。 言成碧此人,唯利是图,阴险狡诈。 为了出人头地,一向不折手段。 上一世,言成碧为了将来能有好的依仗,官运亨通,早就做好了打算。 他老早的就盯上了一户二品大官之女。 第021章 第 21 章 年方十四,单纯活泼。 为了有个高门岳丈,他装成“年轻羞涩,出身寒微,却顽强不屈、努力向上”的小白花少年,轻而易举获得了那位二品大官之女的芳心。 那单纯倒霉的姑娘,开始与父母一哭二闹三上吊,吵着嚷着要嫁给他。 ——二品大官嫡女,誓死也要嫁给首辅家的奴仆? 此事一出,大官一家都成了笑话。 而言成碧,却在众人面前,装作一副被纠缠而深深苦恼的样子。 仿佛他什么都没做,就因为人格魅力太大,使得那姑娘非君不嫁,与父母决裂。 要不是他畏惧自尽,那姑娘真的会磨得父母同意嫁给他,最终跳进火坑了。 这一世,槐轻羽假装与他情投意合,便是提前断了他的其他路。 有了槐轻羽这根“高枝”,言成碧便不会再祸害无辜女子哥儿。 言成碧自身有才,又十分喜欢有才华之人。 槐轻羽特意在他面前写字念诗,既展露天才的潜能吸引住了他,又让他看到了利用价值。 而且,槐轻羽才不过十三岁,看着年幼单纯,令人不设心防。 言成碧轻而易举,便决定利用他。 也相信了他表露的羞涩与爱慕,是真实的。 第33章 但,饶是如此相信槐轻羽,一旦槐轻羽做出不符合他利益的事,他便会立刻发现。 丝毫不被迷惑。 但槐轻羽可不怕他的质疑。 槐轻羽继续扮演一个羞涩的小少年,双颊通红,“我、我有办法让你相信。” 言成碧注意到了他绯红的面容,内心毫无动摇,立刻问,“什么办法?” 槐轻羽的脸颊愈发红的滴血。 他转身躲到一处假山下,半晌,衣衫凌乱的走出,手里拿出一件自己贴身的里衣。 递与言成碧,“这、这是我刚刚脱下的,还有这块玉,是我父母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言公子,如此,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真心么?” 言成碧面色微变,伸手接过。 这是一件无袖里衣,轻薄的白色绢丝,十分柔软,摸着还带着温热的体温,上面绣着他的名字。 言成碧到底年轻,虽然心机深沉,但还是第一次触碰哥儿的贴身衣物。 莫名有些扎手。 他捏紧了里衣和玉石,点了点头,“我信,小羽,你的确对我情根深种。” 在他看来,槐轻羽才十三岁,就敢与他做出如此大胆之举,脱下贴身衣物给他。 若是到了十六岁,甬道开启,适宜交合,岂不要直接幕天席地,以身相许? 可见真的对他爱到了骨子里。 这样一个单纯稚嫩,满腔情意的小少年,说的话如何有假? 而且,他也的确不喜欢别人说他攀龙附凤,待他考上状元,再暴露婚约,别人只会认为他是靠才华,成为首辅的儿婿。 言成碧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他还想与槐轻羽说几句话,但槐轻羽内心嫌弃他,不愿与他相处。 因此借口说要去温书。 言成碧见状,心里对他越来越满意。 他虽然不喜欢槐轻羽,但是却喜欢有天赋,又努力上进之人。 见槐轻羽如此热衷于读书,他立刻允了。 他这个小未婚夫,还真的挺好学! ……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槐轻羽才吐了一口浊气。 虽然言成碧长得俊美无俦,像个贵公子,可一想到那美丽皮囊下,藏着的是一颗汲汲营取、脏污丑陋的功利心,便恶心得喘不过气来。 喝了两口水,蓝柳和青鸿便献身了。 他们是贴身护卫,槐轻羽与言成碧说话时,他们就藏在暗处。 青鸿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最终木着脸,无言望着槐轻羽。 蓝柳倒是红着脸,看向槐轻羽,劝道,“二公子,言公子不是良人,配不上你……” “我知道。”槐轻羽笑了笑,“不过没事,毕竟我对他也没有一点真心啊。” 他的那件贴身里衣,虽然名贵,却过分轻薄,待放几年,便会变脆,一碰就烂。 到时候碎成了一把灰烬,谁能证明是他的? 那块玉,也并非什么珍贵的东西。 与其说是玉,不如说是扁平的石头,半透明不说,还含着很多杂质。 是槐轻羽从前作乞丐时,在河边捡着玩的破石头,根本一文不值。 等将来,衣服碎了,玉又毫无特征,他不认账,言成碧又能怎么奈何他? 他就是要诳着言成碧玩。 他可不会让言成碧这种祸害出人头地。 待日后言成碧考上状元,风光无限之时,便也会是跌落谷底、身死神消之日。 做官? 还是做鬼去吧! 槐轻羽在心中冷冷笑了笑。 槐轻羽没有纠结多久,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只是他暗暗在心底告诉自己,日后做事要更谨慎。 这日休沐,他出门视察店铺。 到了店里随意看了看,发现客流量不少。 突然,他眼尖的看到一名顾客,手中拿的银票竟有些不对。 □□! 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斟酌一番,他走上前去,与之搭话,“这位客官,你尊姓大名啊,对小店的商品可满意?” “小爷王洋,请问有事吗?”那顾客明晃晃攥着□□,显然自信不会被抓。 伙计包好东西后,他大摇大摆的拿着便抬脚离开。 见他要走,槐轻羽忽然猝不及防问了一句,“哦,王公子,你手中的是假银票吧?” 王洋闻言,瞬间浑身一震,脸色惨白,推开槐轻羽拔腿就跑。 如此做贼心虚,说明槐轻羽猜测对了。 槐轻羽被推到,跌在地上。 但他顾不得伤,然后立刻叫了店里的伙计,“先去抓他,然后送去见官。” 银票容易造假,因此律法刑罚一直很重,抓住了连坐乡里。 除非胆大包天,否则没人敢假银票。 这假银票,怕是李洪儒及何培一党流出来的。 槐轻羽刚要从地上爬起,却撞见了一伙千娇百媚、说说笑笑的小哥儿。 这些哥儿非富即贵,为首的正是身份最高的秦宛书。 璃星一身漆黑的衣衫,肤色苍白,宛如尸鬼般萎靡不振,露出的脚踝血迹斑驳,走路摇摇晃晃,像是踩在刀尖上。 原先发光的黑玉,经过磋磨,已经变成了一块黯淡无光的石头。 一看见槐轻羽,他的眼睛立即亮了。 第022章 第 22 章 第34章 但见槐轻羽没施舍给他一点眼神,整个人又瞬间矮了下去。 抿了抿毫无血色的薄唇,沉默无声的直勾勾盯着槐轻羽,像是看不够一般。 秦宛书看见槐轻羽跌在地上,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扫了扫他身上的衣衫,不屑的哼了声,“你穿得怎么这么寒酸?啧啧,你这模样,该不会是买东西付不起钱,被店家丢出来了吧?” 槐轻羽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藤萝紫衣袍。 材质很好,剪裁得体,因为跌倒有些脏污。 虽比不上秦宛书那身天蓝色金丝锦袍,但怎么就寒酸了? 他从地上爬起,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发丝,看向秦宛书,“你来这家店买东西?” “那是自然。”秦宛书说着,将槐轻羽推开,满脸不屑,“别挡路,最近这家店卖的胭脂可好了,普通百姓一辈子也买不起一盒,你就别往这儿凑了,免得被人看不起!” 秦宛书说着,狠狠推开了槐轻羽。 他身边的一个小哥儿,乃是侍郎李大人家的公子,名叫李天瑞。 与秦宛书向来是一丘之貉。 他轻蔑的瞪了槐轻羽一眼,附和道,“是呀,我听宛书说你从前是个乞丐?真是虚荣,一副穷酸相,还总是妄想得到自己承担不起的好东西!” 槐轻羽被说得不仅丝毫不气,反而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买不起? 这家店可都是他的! 那些人人称赞的胭脂水粉,也全都出自他手调配。 他前世曾偶然同一位姑娘学了些医理,将药材融入了胭脂水粉中,这胭脂的祛痘润肤效果才这般好,引得人人追捧。 前世,李天瑞和秦宛书,就多次联手给槐轻羽难堪。 每次买东西撞上了,他们便会对槐轻羽冷嘲热讽,百般挑刺。 槐轻羽不愿平白受辱,时常与之相争,惹了一肚子气。 今生,槐轻羽可懒得再与他们扯头花。 他直接装出一副憋屈的表情,承认自己没钱,“嘤嘤嘤,你们说得对,我买不起,你们买吧,我这个穷鬼倒真想开开眼,看看两位阔少能有多大手笔。” 他自认寒酸的姿态,使得秦宛书与李天瑞分外满意。 “你这个寒酸鬼给我睁大眼睛,看看我们有钱人是如何消费的!”秦宛书当仁不让,一马当先,走至柜台,傲慢的朝着店里的掌柜喊,“把你们这里最贵的胭脂膏拿出来,本公子要买!” 李天瑞同样走向柜台,伸指敲了敲桌子,“给我也来一份。” ——要买最贵的?那感情好! 槐轻羽当即给了掌柜的一个眼神。 掌柜的心领神会,很快从柜台下,拿出两盒包装精美的胭脂膏,放在台面上。 胭脂膏盛在一个粉色的圆瓷罐里,嫣红色的透明膏体,香气扑鼻。 名唤琼露。 哪个哥儿小姐会不喜欢? 只是太贵,二百两一罐。 秦宛书和李天瑞最是爱美,当即阔气的拿出银票丢在桌上,将那胭脂膏买下了。 见二人如此大手笔,槐轻羽心底满意,面上却满是惊讶。 他捂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不会吧不会吧,两位少爷先前不是说,自己十分有钱吗?怎么才只买一罐呀?” 蓝柳机灵,立刻躲在人群里装路人,鄙夷道,“有钱人不都是全买下来吗?买个二百两的东西,就想装大款?” “抠抠搜搜只买一罐,也太丢有钱人的脸了吧?要是我,我从此都不好意思出门了!”这是青鸿伪装出来的声音。 店里的伙计闻言,也配合的露出鄙夷的神情。 仿佛秦宛书和李天瑞,就是两个穷酸的小丑,因为爱慕虚荣,所以来他们店里摆阔。 秦宛书和李天瑞被看得耳垂臊红,脸颊上火辣辣的。 他们走到哪里,不是被人追捧? 寻常去那些店里,买些金银首饰,哪个不是对他们恭敬有加,腰弯得能贴到地上? 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二百两哪里少了? 那可是一百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 二人很想发火。 但碍于身份,只能强忍着憋在心里。 可槐轻羽眼底的质疑,与周围人眼底的鄙视,随着他们的不动声色愈发明显,很快被他们察觉到了。 那些眼神深深刺痛了他们的尊严。 敢看不起他们? 秦宛书与李天瑞咬牙切齿,瞬间准备露富,震惊这些家伙的狗眼! 二人死死咬着小白牙,瞬间大手一挥,又买了一堆东西。 最终,秦宛书共消费了一千多两,李天瑞也消费了八百多两。 这可是两笔巨款! 槐轻羽先前盘下这间店铺时,也不过花了一千两银子。 二人花的钱,加起来可以买两间店铺了。 大主顾啊! 槐轻羽暗自点头,偷偷朝伙计们以及蓝柳、青鸿等人,做了个加薪手势。 全都重重有赏! 秦宛书虽是首辅之子,闲钱很多,可一下子失去了一千两巨款零花钱,心疼得厉害。 李天瑞同样如此。 虽然不舍,但他们还是将一些不那么贵重的瓶瓶罐罐,送给了几位喜好拍马屁的小哥儿。 这几位小哥儿家中兄弟姊妹无数,加上是哥儿,不受长辈重视,没闲钱买贵东西。 第35章 跟着秦、李等人,就是为了混些好处。 见状,立即如获至宝的接过,围着二人争相称赞。 “秦哥哥和李哥哥好有钱哦!零花钱这么多,可见家里有多么宠爱!” “是呀,两位哥哥好大方哦!” “不仅大方,还人美心善!” 被一通夸,他们的虚荣心迅速得到满足,原本肉疼不已的滋味,也逐渐淡去。 秦宛书甚至走到槐轻羽面前,想要再次展示优越感。 他拿出一瓷罐美颜霜,装作善良心疼的模样,对着槐轻羽道,“就知道你买不起,这罐美颜霜送给你了,价值十多两呢,想必你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贵的东西吧?” 他说着,手中一松,美颜霜掉落在地,瓷罐摔碎,霜膏四溅。 秦宛书料定,槐轻羽会对他这罐美颜膏如获至宝。 即便摔碎了也肯定不舍得浪费! 毕竟槐轻羽是个乞丐,虽入了他秦家门,但内里的寒酸难以改变,肯定上不了台面。 这些穷人,肯定连闻他们富人的屁都觉得香呢! 第023章 第 23 章 他讥讽轻蔑的盯着槐轻羽,等着槐轻羽感激不已的道谢,然后狼狈的趴在地上,用双手将那美颜霜一点点弄起来。 李天瑞与那些小哥儿,也同样期待又不屑的盯着槐轻羽。 他们觉得槐轻羽这种出身寒微的乞丐,内心肯定十分贪婪,就该狼狈不堪的将内心的丑陋全都暴露出来。 然而,槐轻羽什么动作都没有,连看一眼摔碎的瓶罐残渣都没有。 只是淡然的在那站着,戏谑的望着几人。 秦宛书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愤怒。 他失去了理智,伸手指责,“槐轻羽,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送你东西,你却不收?我对你这么好,你却如此不领情,真是不知好歹!” “这也算好东西?可见你是真没见过好东西。”槐轻羽盯着地上的美颜霜,开始皱起眉头。 然后抬起脸,微微一笑,声音温和,“三弟,我这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好东西。” 他的反击开始了。 他走到掌柜面前,“听说你们店里有抽签活动?” 掌柜心领神会,立刻点了点头,“有!” 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抽奖箱,“一两银子一次,客官想抽的话请便。” 店里一直是有抽奖活动的,只是抽中概率不大,加上一两银子一次,价格也不便宜,所以没人问津。 一听到槐轻羽想撞大运,抽好东西,秦宛书就觉得他异想天开。 他讥讽的笑了笑,等着看好戏。 站在他身侧的李天瑞,也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看一个无知的,想一夜暴富的穷人。 “我劝你最好别冒险,毕竟你那一两银子,是攒了好久的吧?若是全都打水漂了,什么都没抽中,撒泼打滚赖上店家怎么办?” “无需李公子担忧。”槐轻羽无视李天瑞的劝告,将银子交给掌柜。 见槐轻羽油盐不进,李天瑞觉得不悦。 他可是好心,这个穷鬼怎么还不领情? 他脸上的神色逐渐冷了下来。 呵!如此不识好歹,等下一无所获,伤心的晕过去,就别怪他笑他活该了! 他与秦宛书一起,看好戏般的盯着槐轻羽。 那眼神就像是再看一个杀红眼的赌徒,不顾他们的劝阻与拯救,誓要把全部的积蓄奉献在赌桌上。 其余的哥儿,也随着他们一起,嘻嘻笑着,等着嘲笑槐轻羽。 在他们满怀恶意的注视之下,槐轻羽从箱重抽了一张信封,递给掌柜。 掌柜打开,看了一眼,然后皱起了眉,“白纸一张。” 秦宛书等人瞬间放下了心。 他们曾抽过奖,收效甚微,这白纸就相当于没中! 哈哈,槐轻羽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打水漂了! 那些小哥儿纷纷出言嘲讽: “活该!谁让他不听劝阻?” “不听贵人言,吃亏在眼前!” “穷人还想赌运气?有试错成本吗?” “这下一无所有了吧?嘻嘻!” 连秦宛书与李天瑞,也相互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一副怜悯的表情,语气惋惜的评价道: “这就是不懂得悬崖勒马,听人劝告的下场!” “可怜,可笑,可悲!” 嘲讽之言轮番上演,谁知,下一刻却见掌柜的亲自走到储货间,搬来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箱子,递到槐轻羽面前。 掌柜的扬声贺喜道,“本店今日恰好改了规则,白纸才是大奖。恭喜这位公子,中了本店价值两千五百两的礼盒。此盒中包含了本店所有种类的胭脂水粉,请公子笑纳。” 槐轻羽接过礼盒,笑眯眯的道了谢。 他才是这间店铺的所有者,今日无论他抽到什么,掌柜的都会说他中了大奖。 想看他笑话?不存在的。 他心情大好的转过脸,指了指秦宛书与李天瑞买的东西,“一千二百一十五两,八百四十二两。” 接着,又指了指怀中,装得满满当当的箱子,“一两。” 弯了弯唇,“究竟谁可怜,可笑,可悲?嗯?” 杀人诛心! 见槐轻羽只用一两银子,就买下了他们加起来还多的昂贵胭脂水粉,那两人气得脸都绿了。 第36章 尤其是秦宛书。 他简直嫉妒得面容扭曲。 再也压抑不住怒火,目光瞟到璃星这个贱奴,瞬间找到了发泄口,“狗奴才,你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很臭,都熏到了本公子?不让你长点教训,你下次还是不爱洗澡!” 说罢,狠狠抽了璃星几个耳光。 璃星苍白的脸颊,瞬间多了几个巴掌印。 被打得脸颊火辣肿胀,身体摇摇欲坠,他也不躲。 因为他答应过槐轻羽,会乖乖做秦宛书的狗,任他折磨。 他无视脸上的伤,眼神一直落在槐轻羽身上。 怕槐轻羽被秦宛书的话影响,嫌弃自己,他哑声道,“我每天都洗澡,一点都不臭。” 他的辩解,让秦宛书视为了不安分。 秦宛书当即抬脚,将他踹到在地,胸中怒火中烧,“贱奴,还敢还嘴!等回去我就弄死你,再换一个新护卫!” 璃星狼狈的倒在地上,膝盖磕得鲜血直流,弄脏了地面。 但他死死咬着牙,没发出一丝痛苦的声音,额角挂满了汗珠,神色如常的爬了起来。 他没给秦宛书一个眼神,而是一言不发的看向槐轻羽。 想要从槐轻羽的眼中,看出对自己的心疼。 可他注定一无所获。 他落寞的低下头,薄唇死死抿着,整个人气质阴暗得像一堵不断渗血的墙。 见这些讨厌的人吃瘪,槐轻羽心情大好。 目不斜视的抱着箱子,“我要回去了,让一让。” 说完,他就推开秦宛书,匆匆离去。 秦宛书气得双目赤红,攥紧拳头恨不得掐死他。 怎会轻易放他离去? “站住!”秦宛书抛下同伴与护卫,也追了上来。 走到一处荫蔽的小巷,他将槐轻羽怀中的箱子夺过来,故意摔在地上。 然后快意的盯着他,踢了踢摔碎的瓶瓶罐罐,咬着后槽牙道,“我是首辅亲子,而你只是卑贱的养子,你却敢不让着我,害我丢了那么多次面子!我不会放过你!” 他摔了槐轻羽辛苦抽来的胭脂水粉,烂做一团不能用了,意图看到槐轻羽暴跳如雷的场景。 谁知,槐轻羽只是头疼一般揉了揉眉心。 第024章 第 24 章 开口道,“大少爷,不要闹了,我劝你还是赶快回去,身边没人保护,遇到危险我可救不了你。” “我是首辅亲子,有谁敢对我怎么样?”秦宛书肆无忌惮的仰着脖颈,轻蔑的扫视着槐轻羽。 他话音刚落,脖颈上就架了一把冰冷锋利的刀。 一道阴狠的声音响起,“别动,否则就砍了你!” 秦宛书瞬间被吓得小脸煞白,浑身颤抖,眼泪止不住的簌簌下流。 槐轻羽的脖颈上,也同样架起了一把刀。 刀面雪白,闪着寒光。 两公子不敢动分毫,直到那道声音让他们转过身,他们才感动。 然后,他们便看见了劫匪全貌,个个五大三粗,长得凶神恶煞,浑身闪烁着嗜血的气息。 秦宛书哪见过这个场面? 身为首辅之子,就算有不知死活的人冒犯了他,听闻他的身份,也会立刻滑跪,将他安全送回家。 他被散发着血腥气的寒刀吓破了胆,哆哆嗦嗦的张嘴威胁,“你、你们真是好大胆!我可是秦首辅的儿子!敢伤我一毫,我爹一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话语虽狠,但配上他那颤抖不止的双腿,实在很没威胁力。 劫匪冷笑一声,丝毫不怕,不耐烦的呵斥道,“莫要喧哗大叫,敢多说一句,就割烂你的嘴!” 说着,就要拿刀往秦宛书嘴上砍。 秦宛书立刻捂住嘴,涕泗横流的哭泣,“呜呜呜,不要!你、你们究竟是劫财还是劫色,凡事好商量呜呜呜……” “当然是劫财了!”为首的劫匪,分外不悦的拉着脸,一脸被侮辱的表情,“身为一个有格调的劫匪,谁会放着真金白银,冒险劫色啊?而且,我又不喜欢哥儿,只喜欢前凸后翘的女人!想让我劫你的色,还不够格!” 说罢,一伙人将二人粗鲁的塞进了一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道要驶向何方。 秦宛书哭得梨花带雨,一张明媚小脸,花得不成样子。 槐轻羽无视哭声,面无表情的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仿佛入了定。 和秦宛书共处一车,他觉得直犯恶心,几乎要呕吐出来。 要不是看在秦首辅面子上,暂时不宜对秦宛书下手,他早就毒死秦宛书了。 秦宛书缩在马车角落,头发凌乱,咬着指甲。 嘴里不断疯魔般念叨着,“劫财?不就是绑票吗?呜呜呜,哪有不撕票的?” 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冲过来抓住槐轻羽的衣服,语气阴森的威胁道,“我的衣服太过华贵,不能穿了,我要和你换衣服!等下你就说你是秦宛书,让他们杀你,好让我趁机偷偷溜走,知道没?你敢不听我的,等我脱了困,就和我爹娘说,劫匪是你找来的,让他们弄死你!” 槐轻羽睁开眼睫,瞟了他一眼,“你真要换?” 秦宛书冷笑,“那是当然!” “行!”槐轻羽立刻同意了。 秦宛书的恶毒,迟早要害了他自己! 以为换衣服就能躲过一劫? 第37章 殊不知,这些劫匪,可不是普通的劫匪。 槐轻羽刚在店里发现了假银票,出门就立刻被绑了,说明这些绑架的人,是制造假银票的团伙! 出手绑架,是为了杀人灭口,防止假银票的事被泄露。 那个使用假银票的王洋,只匆匆看了槐轻羽一眼,想来肯定是只认得衣服,不认得人! 衣服一换,秦宛书还能活着吗? 槐轻羽忍不住轻笑了一下,遂与秦宛书换了衣服。 秦宛书为了能蒙混过关,还从马车底抠出黑灰,抹在自己脸上,并且强迫槐轻羽也抹上。 誓要将身份互换进行到底。 马车行了许久,终于停下。 二人刚被带出马车,就看见面前站着好几十位彪形大汉,个个穿着黑色短襟,手拿刀剑。 为首的首领,姓刘名大官。 盯着浑身脏污,看不出五官的两人,刘大官既嫌弃又愤怒,“这两个人怎么这般腌臜?脸抹得黑漆漆,难道是怕咱们劫色?也太看不起人了!” 他刘大官虽是土匪,但读过几年书,自觉与一般土匪不同。 生平只爱财! 哼,哥儿哪有银子香? 先前负责绑架的劫匪,走到刘大官面前,谄媚的弯下了粗壮的腰。 赔笑着禀报道,“首领,已经都打探清楚了,穿天蓝金丝袍的是首辅亲子,穿藤萝紫衣袍的是发现假银票的首辅养子。” 刘大官一听,当即下令,“把那穿藤萝紫袍子的,给我提出来痛打一顿,眼也忒尖了,该打该打!” 于是,秦宛书便被一把提了起来。 他听到刘大官等人的对话,当即意识到了不妙。 立刻指着槐轻羽,“他才是首辅养子,我是亲子秦宛书!我们换了衣裳!你们要打就打他!” 那些劫匪怎么可能听他解释? 此刻说什么,都是在为了不挨打而狡辩了。 秦宛书很快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顿胖揍。 原本一个颐指气使、凶狠跋扈的公子,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脏污,丑陋。 解气! 槐轻羽见了,只觉得胸中顿爽。 秦宛书聪明反被聪明误,想要害他,却落得这个下场,真是活该! 打完秦宛书,刘大官又将目光放在了槐轻羽身上。 “这就是那个多绑的首辅亲子秦宛书?” “正是,原本只想绑一人,谁知他撞了上来,就只好将他也弄来了……” “这样也好,”刘大官点点头,“有了他,也好伪装成意外绑票。等下你去调查银票事件,调查清楚了,就杀了那个知情的养子,另一人留个活口,拿去勒索换钱;调查不清楚,就将他们以防万一,全部灭口!” “喏。” 就这样,槐轻羽和秦宛书,被关到了柴房。 柴房明显是闲置的,满是灰尘,但四墙皆是砖头垒的,坚固异常。 二人被关进来,根本就逃不出去! 秦宛书浑身是伤,如死狗般被丢到地上,疼得说不出话,一直用眼神瞪着槐轻羽。 如果眼神能杀人,槐轻羽能死一百万次。 但槐轻羽不仅不怕,反而还有心情闲适一笑,诚恳的抱了抱拳,拜谢道,“谢了,三弟,你逼着我换衣服的时候,我还不理解为何要这样做,现在想来,原来你是在救我。你这顿打本该是我挨的,没想到你抢着代我受过了,你真善良!” 第025章 第 25 章 “闭、嘴!”秦宛书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心中恨极,咬牙切齿的盯着槐轻羽,“贱人!你给我等着!” 槐轻羽嗤笑一声,不以为意。 秦宛书想到刘大官说的话,就恐惧得肝胆俱裂,鼻涕眼泪流了满脸。 为了减轻恐惧,他一句接一句的对槐轻羽谩骂着。 对于这些叱骂,槐轻羽听得多了,权当听不见。 就在秦宛书骂得口干舌燥时,柴房大门被猛得踹开。 看见来人,秦宛书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父亲!你终于来救我了!槐轻羽他害得我好惨!” 挣扎着爬起来,便要向他告状。 秦首辅一身漆红色官袍,头上带着正式的官帽,踏进了柴房。 他紧拧着眉,命人将秦宛书扶起,眼底的心疼浮现,又很快消散。 秦首辅淡漠的朝着秦宛书道,“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你勿要再颠倒黑白。” 此次事件,是他一手策划。 王洋也是他的人,为了调查假银票事件,王洋奉命接近假银票团伙。 接近了才得知,这些人很警觉,虽然需要大量拓印人员,却没有急于求成,而是一直招收人手。 等考察完毕,才会让招收来的人,进入内部。 而考察时间,起码三年起步。 时间太长了,没人能等得起。 于是,秦首辅便决定,使计找到假银票拓印地点。 槐轻羽想要做一份贡献,于是主动请缨,与王洋配合,捅出□□之事。 王洋装出使假银票被发现的模样,飞奔回去与那些人说了此事。 果然,槐轻羽刚走出店门,便被抓住了,连带着意外出现的秦宛书也被抓走了。 秦首辅派人一直暗中跟着,自然熟知秦宛书的一系列操作。 知道确切地点后,秦首辅便借着救人剿匪的名义,带兵赶了过来,将那伙人成功拿下了。 第38章 “父亲,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帮着槐轻羽说话?”秦宛书不服气,分外不满。 在他看来,秦首辅身为他父亲,就该无条件站在他这边。 就算他有错又如何? 父亲凭什么不直接将槐轻羽杀了,给他出出气? 秦首辅抬手,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耐着性子开口,“我没有帮小羽说话,我是在描述事实,此次事件中,小羽没错。” 秦宛书一把推开秦首辅,气愤的瞪着他,“你还是我亲爹吗?气死我了!你不帮我这个亲儿子,反而帮槐轻羽?” 秦首辅看着这般不成器,胡搅蛮缠的儿子,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我谁都没有帮。” 为官数十载,他虽不是个清官,但也不是个蠢货。 他宠爱秦宛书,不希望他吃一点苦,但也不会纵容他作死。 该管教的还是要管教的。 一味的偏帮秦宛书,只会害了他。 秦宛书觉得亲爹脑子有问题。 谁家不是向着亲子,苛待养子? 怎么偏偏他爹就这般护着槐轻羽? 难道…… 秦宛书心头一凛,觉得一切都对上了。 他顿时气愤得失去了理智,叫道,“槐轻羽是不是你的私生子?哼,说什么只有我娘一个,原来你一直有别的女人!” 秦首辅揉了揉太阳穴,连与他交流的想法都没了。 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下人,“将少爷带回去休息。” 秦宛书很快被带走了。 秦首辅赞赏的看向槐轻羽,“临危不惧,不错。” 槐轻羽微微颔首,恭敬道,“父亲过誉了,我知道父亲一直在暗中关注,心中觉得有父亲做后盾,所以才没有害怕。三弟不知内情,被吓傻了才对父亲你不敬,希望你能原谅他。” “他如此待你,你还能为他说话,真是难为你了。”秦首辅心头微动,越看越觉得槐轻羽和眼缘。 槐轻羽偶然救了他,实在太过巧合,为了防止是政敌派人有意接近,他派人手去调查了许久, 得知槐轻羽被亲生父母虐待的经历,他怀疑槐轻羽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于是将槐轻羽的亲生父母抓起来,严刑拷打了一番。 一直审问了三天三夜,那对贪生怕死的夫妇,也没承认槐轻羽是捡来的。 他真是他们的儿子。 之后其余人的口供与线索,也都与槐轻羽说得无二。 最终确认,槐轻羽身份无假。 真的是个赤诚又可怜善良的好孩子。 秦首辅想着,摸了摸槐轻羽的发顶,心中怜惜之情顿起。 ——如果书儿也能这么懂事孝顺,该有多好啊? 秦首辅与槐轻羽走出柴房,大片的官兵涌入山寨,正大力搜寻着什么。 很快,假银票模板便被搜了出来,同时发现的,还有大量□□。 秦首辅当即命人快马加鞭,将模板和□□呈于圣上。 尘埃落定,一行人回了秦府。 回去后,槐轻羽自是请辞,让秦首辅有时间休息。 秦首辅却叫住了他,“羽儿,你进退得体、处事不惊,是个可靠之才。今日之事,也有你的功劳,待陛下赏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槐轻羽知道他说到做到,没有拒绝,谢过之后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有官员敢堂而皇之,私印□□之事,很快传开了。 圣上命人连夜彻查,很快查到了李洪儒及何培身上。 加上李洪儒与左相有关系,圣上怀疑左相也参与了此事。 为了撇清关系,左相当庭请圣上严罚参与□□拓印等人,将这些人全家处斩。 圣上允了,言明不会再追究其余人的干系。 只是…… 圣上高堂危坐,不怒自威,环顾了一下朝堂众官员。 底下官员们个个装得一身正气,神色坦然。 圣上没看出异样。 索性不再逡巡,收回目光,“此事本该就此划上句号,可想必众爱卿心里清楚,还有半块□□模板没有找到,一日不找到,此事就永远不能结。” 左相游文忠闻言,后背的冷汗就没停过。 此事一日不结,早晚会查到他身上,这不是拿钝刀子割他肉吗? 就在这时,离他不远处的秦公明动了动袖子。 所有官员在这种高压气氛下,动都不敢动。 秦公明晃动的衣袖,当即吸引了游文忠的注意。 他悄悄看去,却见秦公明手笼在衣袖下,做了个手势。 游文忠立刻会意。 心底升起了巨大的怒意。 秦公明这个天杀的!老狐狸!老黑驴!活该被热油烹死!被五马分尸! 怪不得圣上那假银票模板只有一半呢,原来另一半,秦公明根本没交上去,而是私藏了! 目的就是为了敲诈他的银子! 游文忠呼哧呼哧喘着气,像是犯了痨病,脸色难看极了。 第026章 第 26 章 为官数十载,他别的不喜欢,独独爱财,没少收受贿赂、草菅人命。 攒下了大笔家底,说他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如今都要付之一旦了! 游文忠极其不愿,可又不得不受制于人,当即偷偷做了个手势,表示同意。 心在流血,又不得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怒气,当场掐死秦公明。 第39章 他劝自己: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就是从头再来吗,只要官位保住,钱财什么的,不还是滚滚而来? …… 秦首辅说到做到,给了槐轻羽很多赏赐。 不仅有古玩字画、金石玉器,还有商铺田庄。 槐轻羽发现这些赏赐过于贵重了。 他找到秦首辅,准备将这些还给他,秦首辅却笑着道,“这些不算什么,是你应得的。” 他刚敲诈了左相一笔,不仅拿走了左相全部资产,还让左相签了不少欠条。 想必明年中秋的时候,左相全家还要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给他还债呢。 看着政敌吃瘪,秦首辅心情好得不得了。 给槐轻羽的赏赐,比圣上奖赏他的全部赏赐还多。 槐轻羽推拒不过,只好含泪收下。 他是真哭了。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秦首辅都是他最大的靠山。 他虔诚的跪在地上,给秦首辅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头晕眼花也不停下。 站起身时,他还晕头转向。 秦首辅想到了什么,又递给了他一个信封,“这是景阳侯府世子给你的信。我派人去乡间探查时,听说你与他有婚约,还是他的小童养夫?” 听到“景阳侯府世子”几个字,槐轻羽的心瞬间下沉。 无论多高兴的时刻,只要想到那些人,他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槐轻羽扯出笑意,接过信件回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还小,做不得数,想必世子也没当真。” 秦首辅喝了一口茶,笑着道,“婚约就是婚约,他认不认可由不得他,羽儿,你要想嫁给他,我就去景阳侯府提上一嘴。想必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敢不让你当这个世子妃。” 槐轻羽心中苦涩,连忙摇了摇头。 景阳侯府就是个火坑,他可不愿往里跳。 秦首辅不知情,劝道,“总不能这辈子都不嫁人吧?你也十三岁了,趁我现在正得圣心,说话顶用,能够早早为你定下一桩好婚约,免得以后好夫婿都被人抢了。” 槐轻羽听到秦首辅这般为自己打算,心中感觉温暖。 但他可不想再和傅珣皓沾上半点儿。 他再次跪下,挺直了腰杆,直言道,“父亲,我志不在嫁人,而是科举做官,造福百姓。” “哥儿科举?你确定吗?”秦首辅满眼意外。 当今世道,哥儿能坚持到走上朝堂做官的鲜少,大部分还是选择嫁人的。 且不说科举有多难,就是哥儿到达十六岁,甬道开启后,每年一阵会的体弱期,很多哥儿都难以坚持。 体弱期内,很多哥儿都会莫名其妙想要交合,很难保持完璧之身。 做官与嫁人,自然是做官好。 但是做官对哥儿来说太难了。 就连书儿,他也从未想要培养他去做官。 孩子能不吃苦,走一天简单的路,何必逼他去吃苦呢? 对于槐轻羽的决定,秦首辅很不赞同。 他劝阻道,“羽儿,科举并不是你想得那般简单。你现在还年轻,不趁早谋划亲事,等将来书也没读成,年纪又大了,想回头嫁人,肯定嫁不到好人家。如今朝堂瞬息万变,到时候我失了势,庇佑不得你,说不定你连举人都说不到呢!” 槐轻羽正色道,“父亲,我知道你担心我坚持不下去,到时候高不成、低不就后悔。但是我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看看我的决心再阻止也不迟。三个月后不是有童生试吗?如果我考上童生,你能否支持我继续读下去?” “童生?羽儿,莫要异想天开!”秦首辅觉得槐轻羽是在妄想,他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那时你才读了半年书,怎么可能考上童生?说你想得简单,你还不认,现在就开始说胡话了!” 槐轻羽笑道,“能与不能,到时父亲看看便知道了。” “才说你稳重,你怎么就这般胡思乱想?我不准你去!身为哥儿,不好好备嫁,非要去走那荆棘丛生之路,浪费时间作甚?”秦首辅觉得他简直是不知悔改,当即冷下了脸。 槐轻羽见状,还想说什么。 却被他直接命人赶了出去。 槐轻羽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回了自己住所。 回去后,他捏着傅珣皓送来的信,目光微闪。 斟酌了一会儿,他还是将信展开了。 上面字写得很满。 开篇便是说自己在景阳侯府很不好过,说假少爷陷害他,说父母不待见他,说亲弟弟亲妹妹看不起他。 话里话外都在诉苦。 信的最后,还特地说明,让槐轻羽不要去找他,等他有时间,自会来找槐轻羽玩。 看着这些话,槐轻羽嗤笑一声,直接将信撕碎了。 吩咐蓝柳与青鸿,“以后这个人再派人送来信,不要递到我面前,直接撕烂就行了。” 上辈子,傅珣皓在信上也是这样说的。 卖惨加上借口忙,找时间再来看槐轻羽。 槐轻羽看了信后便开始期待与他见面。 可是傅珣皓一次都没有来。 既然傅珣皓没时间来见他,他就,央求着秦首辅送他去香山书居就读,与傅珣皓近距离接触。 傅珣皓这才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见槐轻羽。 第40章 槐轻羽满心欢喜。 然而见到傅珣皓的第一面,就被他毫不留情嫌弃了。 “好歹被秦家收为养子,怎么穿得跟乞丐一样?秦家亏待你了?” 槐轻羽被说得一愣,答不出话。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质感绵密,是精细的棉布,干净整洁,和乞丐哪一样了? 他想要辩解,却见傅珣皓烦躁的摇了摇头,“算了,你出身穷苦,没见识是正常的,我不该对你苛求过多。” 槐轻羽听了,有些不开心。 他拧着眉盯着傅珣皓,觉得他变了。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不舍得他吃一点苦,处处以他为先的哥哥了。 第027章 第 27 章 “怎么,说你两句还不高兴了?”傅珣皓见他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语气忍不住放缓了许多。 他握住槐轻羽的手,带着槐轻羽去玩了一整天,才将槐轻羽哄好。 槐轻羽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与傅珣皓亲密无间的日子。 最后天色晚了。 他恋恋不舍的与傅珣皓告别,想要约着下次再见。 却见到傅珣皓开口问,“现在开心了?” 槐轻羽笑吟吟的点头,“哥哥,我很开心。” 然后便听到傅珣皓松了口气般,开口道,“那就好,所以,你能不能看在从前的交情上,不要去香山书居读书?” 槐轻羽顿时愣住了。 合着傅珣皓纡尊降贵、勉为其难的陪他玩了一天,就是为了让他同意这个? 他断然拒绝了,“哥哥,我喜欢读书,香山书居有不少名师,我想向他们学习。” 傅珣皓闻言,神色开始变得不悦。 他送开了握着槐轻羽手腕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发出了一连串的质问: “为什么非要来香山书居读书? “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现会让我身边的同学知道,我从前被拐卖当了十几年的贫民? “我好不容易才去掉那些屈辱的日子,烙在我身上的烙印,你凭什么又来揭我的伤疤?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烦人?你只会一味地向我索取,一点都不懂得体会我的艰难!” 槐轻羽被指责得手足无措,自卑的低下了头。 他真的有那么令人讨厌吗? 他心底莫名的委屈,双眼溢满泪水,难受得几乎要哭出来。 他摸了摸发热的眼眶,强忍着没有流出泪。 可那死死咬唇的可怜表情,却还是被傅珣皓当成了要撒娇。 傅珣皓根本不信他一个哥儿,去香山书居是真的想要认真读书。 在那里的哥儿,不过是为了镀金,结识身份高贵的公子,好嫁个好人家。 傅珣皓立即厌恶的后退几步,眉宇紧锁: “哭哭哭,就知道哭! “一不如你意,就开始闹脾气,都是我从前对你娇宠太过了! “哭死吧你! “我最后再说一句,别让我在香山书居看见你,否则别怪我从此与你陌路,将从前的情分一笔勾销!” 说着,他便像抛下什么累赘一般,直接转身走了。 …… 重活一世,槐轻羽再次想到那次见面,才知道傅珣皓当时对自己有多嫌弃。 可惜他当时年幼不懂,自以为傅珣皓在景阳侯府吃了太多苦,才会性情大变。 所以之后他热脸贴冷屁股,想要温暖傅珣皓。 就这样被伤害了一次又一次。 现在,头脑清醒的槐轻羽,可不会觉得傅珣皓有什么苦衷。 所谓苦衷,不过是被功名利禄迷花了眼,嫌贫爱富的借口! 再有苦衷,能有当了三年乞丐的他苦? 他还真想和傅珣皓换一换,每天大鱼大肉,穿绫罗绸缎,坐在豪华马车上哭。 …… 他决定要靠童生试的传闻,传遍了整个秦府。 无人不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一向专心读书的秦漆禾,也百忙之中抽出空,找到槐轻羽,劝他不要急于求成。 秦漆禾道,“小羽,你虽是天才,认字很快,可不过才开蒙几个月,怎么可能考得上童生?听哥哥的,你好好打基础,莫要心比天高。” 槐轻羽坚持道,“如果我非要考呢?” 秦漆禾沉下脸来,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断言道,“你考不上的,童生试哪有那么简单?” 秦宛书双手抱胸,神情不善的走了过来,讥笑道,“呵呵,哥哥,你急什么,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再操心也只会被好心当作驴肝肺,管他做什么?” 来找秦宛书玩儿的李天瑞,也跟着嘲笑道,“一个读了几个月书的哥儿,还想在那些读了十几年的男人中出头?真是笑死人了!” 槐轻羽转头望向李天瑞,“如果我真的能考上呢?” “你怎么可能考得上?”李天瑞冷笑道。 下一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恶毒的光,开口道,“如果你真的能考上,在揭榜那刻,我就立刻从跳进池子里,扎十个猛子!如果你考不上,你也要跳进池子里,扎十个猛子!” “一言为定!”槐轻羽立刻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个赌约。 他看见了李天瑞眼底的恶意。 秦宛书在害他这方面,一直十分热衷,李天瑞也不逞多让。 第41章 他与李天瑞没什么仇怨,可李天瑞一向霸道跋扈,连路边的狗都要踹上几脚。 出手害无辜之人,不过是他的日常。 上辈子李天瑞就与他打过类似的赌。 李天瑞设计他赌输,在他跳下水后,又命早就安排好的鳏夫随后跳下水,在水中抱住他。 一时间,他与又老又丑的鳏夫亲密接触的事,被编成黄谣逐渐外传,愈演愈烈。 这辈子,也该他报复回来了! 见目的达成,秦宛书不再说什么,嘴角恶意的笑越扩越大。 言成碧见没人能劝住槐轻羽,也偷偷来找他。 他同其他人一样,也觉得槐轻羽是在痴心妄想。 他清冷俊美的脸上,满是不信任,“小羽,别去考了,好好沉淀沉淀最近学到的知识,以免白白浪费时间。” 参加童生试,考前要花费大量心力准备,使得人心力交瘁。 考上了还好,考不上便会郁结于心,直接大病一场,躺个三五月。 文采储备不够便去参加,等同于自讨苦吃。 槐轻羽眨了眨大眼睛,一脸委屈,“连你也不信我?” 言成碧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向来是个只注重利益的人。 如果槐轻羽鲁莽自负,不听劝告,即便再有才,也不是个好的成亲对象。 他毫不留情威胁道,“你不是对我吗?怎么连我的劝告都不听?我难道还会害你?如果你执意要去参加童生试,我想,我会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 他说完,笃定槐轻羽会因为害怕失去他,而吓得说不去。 然而,他佯装不悦的转过身,等了许久,也不见槐轻羽低头。 他愈发气愤。 回头去看槐轻羽,却见槐轻羽思绪早已沉浸在了书本里,看也不看他一眼。 第028章 第 28 章 怎么回事? 槐轻羽不是爱慕他,爱慕得不得了吗? 肯定是欲情故纵,与他闹脾气。 呵。这般娇气的少爷,今日纵了,他日还不蹬鼻子上脸? 绝不能惯着! 言成碧薄唇紧抿,不发一言便转身离开了。 他准备将槐轻羽冷上一冷,等槐轻羽与他认错了,他再勉为其难原谅他的骄纵。 见言成碧走了,槐轻羽才放下书本,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言成碧也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说两句,便能左右他的决定? 他根本不担心言成碧不理他。 因为待来日他真的考上了童生,言成碧必定会再次跑来,收回那些绝情的话。 就在槐轻羽想休息的时候,蓝柳拿着一封信来了。 问道,“公子,这是景阳侯府世子送来的信,您上次说让属下直接毁掉,是真的吗?” 他不确定槐轻羽当时说得是否是气话,因而又再次问了一遍。 “毁掉。”槐轻羽毫不犹豫的开口。 不用看也知道,傅珣皓连夜派人送信,准是听到了他要参加童生试,写信劝他别不自量力的。 蓝柳领命,将信烧成了灰。 得不到回信,此后傅珣皓又连写数封。 可那些信,连送到槐轻羽面前都未,便被蓝柳给烧了。 其余琐碎信件,也全都烧毁了。 接下来两个月,槐轻羽在紧锣密鼓的学习。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 秦首辅见他冥顽不灵,生气得一连两个月都未理他。 府内传言,说他失宠了。 还说秦首辅准备将他逐出秦家,让他流落街头继续当乞丐。 听到这些传言,槐轻羽哭笑不得。 秦首辅怎么可能将他逐出秦家? 前世,秦首辅嫌弃墨卿欢家世不好,而他执意要与其订婚,秦首辅也曾与他不理过他。 那时秦首辅气得暴跳如雷,也没将他赶出秦家。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如今他的才能,虽说考状元还略逊一筹,但是其余的都保准能成。 一个童生算什么? 这些流言,根本无需理会。 等他拿出成绩,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堵住这些人的口。 他这段时间如此用功,不是应对不了童生试,而是在为自己将来考状元,早早打下基础。 多学一分是一分。 考试前夕,槐轻羽才从埋头苦学中起身。 相比于前世参加童生试的惶恐和胆怯,他今世有条不紊极了。 他出门去买了备考要用的东西,例如笔墨纸砚、清水吃食。 为了去个好彩头,槐轻羽自备“细竹夏上衣”与“平步青云鞋”,还去街上吃了“状元糕”“及弟粥”等物。 这些都是寓意吉祥的彩头。 平心想来虽无用,可做足了仪式感之后,感觉也不错。 在热闹的街上走了一会儿,槐轻羽逛累了,正要回去。 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人怀里。 他连声说抱歉,刚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张令他深恶痛绝的脸。 傅珣皓! 傅珣皓见他要跌倒,伸手扶住他,“好久不见,小羽,你终于来了。” “?”槐轻羽疑惑。 傅珣皓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说道,“我给你写信,你一封都没有回我,我以为你生气了,在上一封信上与你约在此处见面,忘记了?” 第42章 槐轻羽后退两步,脸色难看。 那些信他都没看,怎么会知道这事。 要是知道,他绝对会避开此处,而不是倒霉催的阴差阳错碰上。 他敷衍一点头,淡淡应道,“嗯,好久不见。” “看见我,你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三年不见,你不想我吗?”傅珣皓挑了挑眉,做出熟稔的表情,“我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来陪你,你还不领情?” 槐轻羽笑了笑,“既然那么忙,就不必与我浪费时间了,我先走了。” 他说罢,便要越过傅珣皓离开。 傅珣皓神色僵了僵。 他本以为,槐轻羽见了他,会像从前一般,黏黏腻腻的扑进他怀里,依依不舍的唤他哥哥。 结果反应却如此平淡,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的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但转念一想,定是因为先前他写信,不让槐轻羽去找他,所以生气了。 真是娇气,在信上跟他说了那么多,还不懂体谅他的难处! 他忙得很,哪有时间哄他? 傅珣皓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开门见山道,“我此次找你,不只是劝你别去香山书居,还想劝你放弃童生试,那不是你够资格参加的。” “为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槐轻羽抬起下巴,直直的望着傅珣皓。 他的眼神毫无温度,语气也有些不客气。 傅珣皓听了有些不高兴。 他紧拧着眉,训斥道,“小羽,再与我赌气,也要有个限度。你什么文化水平,听说你只开蒙了半年,能写个自己的名字不错了,还想考科举?” 槐轻羽被他话里的轻视,气得浑身颤抖。 他闭了闭眼,沉声道,“我没有与你赌气,你别自作多情。” “不是与我赌气,怎么会突然要去参加童生试?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到时候贻笑大方,丢脸的是你。”傅珣皓苦口婆心,想要槐轻羽认清现实。 唉,小羽爹不疼娘不爱,除了他,哪还有人真正关心他? 也不知小羽从哪儿学的坏习性,骄纵无礼,没有自知之明,还不听劝阻。 身为小羽的哥哥,也只有他有资格管教小羽了。 傅珣皓越想,越觉得应该采取些强硬措施,让槐轻羽乖乖听话。 他径直握住槐轻羽的手腕,不他的挣扎道,“你如今的身份不同了,身为首辅的养子,不少人都盯着你。万一你交了白卷,知道会有多少人嘲笑你吗?你年纪小不懂这些,我却不能放任你做那种愚蠢可笑之事。我会将你带回去关起来,等童生试结束了,再放你离开。” 他说着,便命人将槐轻羽抓起来。 槐轻羽忍不住挣扎起来,气愤的瞪着傅珣皓,“你凭什么关我?” 傅珣皓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凭我是你哥哥。我与你一起长大,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你放开我!你要是耽误我去考试,我就杀了你!”槐轻羽想要推开抓着自己的人,却动弹不得。 他忙唤来蓝柳和青鸿,可是傅珣皓带的人更多,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一时间,蓝柳和青鸿没法及时将他救出。 “怎么回事,傅小侯爷,当街强抢民哥儿?”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高大的凤驾逐渐靠近,打破了这场僵持。 第029章 第 29 章 听着这道声音, 傅珣皓脸颊逐渐发红。 “不敢。”傅珣皓恭敬的看向来人,眼底闪烁着欣赏,“四皇子殿下, 我只是在和自家弟弟开玩笑罢了。” 四皇子是个哥儿,名唤慕容鸢, 随母姓。 他额间有一块疤,原本长着猩红饱满的孕痣, 可前几年因为触怒圣上, 被圣上拿剑剜掉了。 慕容鸢坐在高大的马车上,撩开半边帘子,眉眼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 气质温柔又纯净。 身为大蕴第一美人,他实至名归。 槐轻羽被掣肘着, 动弹不得。 他记得这位四皇子。 四皇子同样在香山书居读书,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上一世, 槐轻羽受欺负时,四皇子出手救了好几次。 只是好人没好报,四皇子后来不幸身故。 四皇子死后,变成了傅珣皓心底不可触摸的禁忌。 槐轻羽那时候才知道,傅珣皓一直偷偷仰慕四皇子,只是四皇子太耀眼,他不敢表露情意。 为了逃脱傅珣皓的控制, 槐轻羽开口道,“四皇子, 傅小侯爷强抢民哥儿, 还请你做主!” 慕容鸢于是看向傅珣皓,轻轻笑了笑, “傅公子,没想到你如此横行霸道啊。” 傅珣皓微微勾唇,“小羽是我弟弟,再与四皇子开玩笑呢。” “那我借你弟弟陪我玩一会儿,你不介意吧?” 傅珣皓只得道,“不敢介意。” 于是,从那厚重的凤驾珠帘下,伸出了一张纤白漂亮的玉手,指甲很长,染着鲜亮的红色。 慕容鸢清丽的语调响起,宛如黄鹂鸣叫一般悦耳,“小哥儿,快上来,我送你回家。” 槐轻羽推开傅珣皓,急急地拉着那只手,爬上了马车。 一进去,他就松开了那只滑嫩的手,立刻跪下了,“谢四皇子救我。” “不必多礼,”慕容鸢说着,伸出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将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凑近他,“你怎么报答我呢?” 第43章 近距离看着这样一张脸,槐轻羽脸颊不由自主地产生一股燥热,随后通红一片。 慕容鸢收回纤白的手指,好奇道,“都是哥儿,你怎么对着我脸红了?” “草民不敢。”槐轻羽低下头,斟酌一番决定实话实说,“草民只是……单纯被四殿下的美色迷了一下眼,仅此而已。” 慕容鸢听了,立刻伸出双手双手,捧起槐轻羽的脸,美丽的容颜再次凑到槐轻羽面前。 红唇张开,吐出一团香气,美妙如鹂莺鸣叫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你低下头做什么,还不多看我两眼,等下分别了,你说不定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了。” 槐轻羽:“……” 他老老实实盯着慕容鸢看,鼻尖萦绕的全是慕容鸢身上的香气。 慕容鸢问他,“保持这个姿势,你脖子舒服吗?” “舒服啊。”槐轻羽道。 他被慕容鸢双手捧着脸,脖子有支撑,一点都不难受。 “可是我腰酸了。”慕容鸢说着,双手放开他的脸,坐在了软榻上。 捻起一颗葡萄含入唇中,慕容鸢又将目光落在了槐轻羽身上,朝他勾了勾手,“好了,现在你可以过来,继续看我了。这个姿势我不累,你可以看得久一些。” 槐轻羽:“……” 他不想看,能拒绝吗? 嗯,想了想,他又不敢。 只好慢慢的凑过去,动作磨磨蹭蹭,要多慢有多慢。 就在这时,凤驾颠簸了一下。 槐轻羽身形不稳,朝前倾倒,嘴唇一下子触碰到了慕容鸢的唇瓣,将他嘴巴里含的葡萄都意外吃进了自己嘴巴里。 含着酸酸甜甜、带着体温的葡萄,槐轻羽又惊又懵。 下一秒,他就被慕容鸢推开了。 “啊——非礼——”慕容鸢立刻用纤白的手指捂着红唇,气愤的瞪着槐轻羽,“我好心救了你,你竟敢见色起意,非礼于我?你夺走了我留给未来夫君的初吻,我日后还怎么嫁人?” 槐轻羽口中的葡萄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跪在地上请罪,“四皇子,我嗯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原谅我?” 他由于含着东西,口齿含糊不清,说出的话立刻有了歧义。 “什么?你是故意的?” 槐轻羽连忙摇头,“嗯是!” 他想说不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急得他立刻想要吐出葡萄。 慕容鸢捂住他的唇,“不准吐,这可是出自我口的葡萄,无数人想吃还吃不到。我没嫌弃你强吻我,你反倒嫌弃我了?吃下去。” 槐轻羽只能将葡萄吃下去。 一颗小小葡萄,他吃得眼泪汪汪。 实在是吞下别人口中东西的感觉,太膈应了。 “你哭什么,喜极而泣了?”慕容鸢拿出帕子,擦净了槐轻羽眼角的泪水,一脸动容,“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吃了我口中一颗葡萄,就感动得直流泪。” 槐轻羽:“……” 就在这时,凤驾停下,外面的侍卫唤道,“到秦府了。” 慕容鸢只好依依不舍的松开槐轻羽,“你这么爱幕我,可惜不能于我继续共处一室了,真替你遗憾。” 槐轻羽:“……” 面对着慕容鸢,他已经无语了好多次了。 下马车时,侯在车前侍卫见他眼睛红红的,安慰道,“公子别见怪,我们四皇子自小容貌过盛,被吹捧过头,得了自恋症,觉得全天下的人都疯狂爱着他,如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 “没事没事,还要多谢四皇子出手相助呢。”槐轻羽挤出一个笑,逃也似的蹿进了秦府大门。 上辈子的四皇子,简直是他心中的洁白月光。 如今他才发现,那哪是白月光,分明是个烦人的花孔雀。 童生试要考将近一个月,内容有八股、诗赋、策论等。 每次槐轻羽考完,回来时都毫无倦意。 直到考完,他都神采奕奕,步伐轻快,不仅不萎靡不振、食不下咽,反而还长高、变白了许多。 别人连考下来,都褪去了一层皮,他这么轻松? 真的有去考试吗? 别不是假借考试之名,实际上跑出去逛街了吧? 一直等着看好戏的秦宛书、李天瑞等人,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最大。 第030章 第 30 章 揭榜那日, 槐轻羽来到了榜前,静默等待。 秦宛书与李天瑞,很快也来了。 他们二人一早就盛装打扮, 皆穿了身大红色,仿佛将迎接天大的喜事。 秦漆禾与言成碧, 也向林大儒请了辞赶来看榜。 一见到槐轻羽,秦漆禾就走过来安慰道, “说了让你不要折腾, 你偏不听,不过如今考都考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无论结果, 都是一段经历,引以为戒就是。” 言成碧在一旁没说话, 但他脸上同样挂满了不信任。 槐轻羽闻言,嘲弄的挑了挑眉, “大哥,我很感激你的安慰,但还未出榜你们就笃定我考不上,抢先安慰,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秦宛书冷笑一声,眸子里满是看好戏的恶意,“我哥哥好心安慰你, 怕你到时候见了自己惨不忍睹的成绩,一时想不开撞死, 你还不领情?” “是呀, 槐轻羽,你可不要不识好歹。”李天瑞笑容满面的接过话茬, “我最后再劝告你一句,趁着现在还未揭榜,你只需要给我磕个头,就有机会撤销赌约。” 第44章 槐轻羽眨了眨眼,“我为何要撤销赌约?输了不过是进水里扎猛子,我自小在乡间学过洑水,在池子里游上几圈,也不成问题。” “你执意要进行赌约?真是不知死活!”李天瑞见槐轻羽非要往他圈套里钻,不由得在心底嘲笑他的愚蠢。 不愧是从乡下来的,就是单纯愚蠢! 他早就唤了他那远房亲戚,守在了一旁的人群中,只待槐轻羽落水,那亲戚便会跳入水中,将他紧紧抱住。 一个哥儿,浑身湿透被男人抱住,清白可保不住。 他那亲戚,可是他千挑万选的,爱吃喝嫖赌不说,还喜欢打媳妇,前任媳妇刚被他打死,成了鳏夫。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李天瑞与秦宛书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的嘻嘻笑了起来。 正在此时,正在前方看榜的蓝柳走了过来。 他满脸喜悦的单膝跪地,谄媚的不停磕头,“恭喜公子,成功取得了案首。” 案首,便是童生试的第一名。 此话一出,四下寂静。 秦漆禾与言成碧,皆震惊得睁大了双眸,久久不敢置信。 只学了半年,便考取了案首? 这是人,还是文曲星下凡? 秦宛书与李天瑞同样不敢置信。 尤其是李天瑞,他精心为槐轻羽准备了“好礼”,等下岂不是要自讨苦吃了? 李天瑞觉得蓝柳是在诳他,立刻愤怒大叫:“大胆奴才!你真是不知死活,敢联合槐轻羽骗我!” 蓝柳面对他,可没有好脸,顿时翻了个白眼。 讥笑道,“李公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奴才,哪敢撒这种谎?你该不会以为,我手眼通天,能决定得了童生试吧?” “槐轻羽怎么可能考上?你分明就是在骗我!”李天瑞气急败坏的大叫。 然而,像是故意要打他脸一般,报喜的人很快路过了。 为首一官吏,还敲着锣喊着槐轻羽的名字。 正要往秦府赶。 槐轻羽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朝着那群官吏抬了抬手,“官差大哥们,不必去秦府了,我就是槐轻羽。” 说着,他将考试时分发的牌子递过去,证明了身份,拿来了写着他名字的绢榜。 将绢榜展在李天瑞面前,槐轻羽风轻云淡,“看清楚了吗?李公子?你输了。” 李天瑞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掩耳盗铃般扭过脸去不愿看。 跳下去的后果,他可承受不了! 秦漆禾自认为是正人君子,最看不惯言而无信之人。 见李天瑞抵赖之意明显,原本对他的好印象,瞬间降低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正视着李天瑞,目光满满的谴责,“李公子,你当着大家的面,立下了誓言,如今怎么能不认呢?” 言成碧一直用惊异的目光盯着槐轻羽,眼神越来越亮,像是发现了世间罕见的宝物。 他本以为槐轻羽狂妄自大、没有自知之明。 原本打算在揭榜之后,彻底与他划清界限,断了他对自己的念想。 没想到,槐轻羽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他也随之开口,“李公子,请你遵守诺言,跳入水中。” “你一个贱奴,也有资格与我说话?”李天瑞又惊又俱,见他一个书童,也敢张嘴说自己,顿时将所有矛头指向他。 “李公子,慎言!”秦漆禾见自己视为亲兄弟的言成碧被辱,立刻不满的盯着李天瑞。 他那原本对李天瑞就不断降落的感官,瞬间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了好印象。 他冷漠的盯着李天瑞,“李公子,你若不快些履行赌约的话,我就直接将你丢下去了。” “秦公子,你怎能对我如此狠心?”李天瑞接触到秦漆禾冷漠的眼神,眼眶逐渐红了。 他一直偷偷的喜欢着秦漆禾。 被秦漆禾这般冷漠的盯着,他只觉全身发冷,委屈得险些流下泪来。 他还想说什么,下一刻,秦漆禾便揪起了他的衣领子,要将他丢下水。 李天瑞挣扎不止,忙抓着秦宛书的衣袖,“宛书,救我!” 秦宛书站在一旁,宛若没事人一般,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了。 李天瑞跳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他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那个远房亲戚之所以会出现,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李天瑞出事,与他有何关系? 掰开李天瑞的手后,秦宛书还一脸温柔,劝道,“天瑞,做人要言而有信,你先跳下去,我会叫人将你救上来的。” 李天瑞惊恐的瞪着他,想要说些什么,下一刻,就被秦宛书毫不留情的推了下去。 李天瑞掉进了湖里,浑身湿漉漉的,纤细紧致的曲线立刻暴露了出来。 躲在暗处的鳏夫见状,立刻跳入了水中,死死将他抱住,口中却喊着:“我来救你”! 李天瑞试图推开他,怒骂道,“你这个贱民,别碰我!你认错人了!” 然而他挣扎的力气太小,轻易就被鳏夫拖上了岸,在众目睽睽之下,浑身已被鳏夫摸了遍了。 第031章 第 31 章 李天瑞呛出了几口水, 缓过神来,抬手便抽了鳏夫几个耳光。 他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的骂道, “你这贱民,敢占本少爷的便宜, 瞎了眼是吧?” 第45章 那鳏夫本就是故意将错就错,毕竟李天瑞的身份可高了, 攀上一点都是他占便宜。 当即紧握住李天瑞的小手, 腥臭的大嘴就要亲上去,“夫郎,反正你与我已经有肌肤之亲了, 你就从了我吧!” 李天瑞惊声尖叫,被鳏夫搂着腰, 绝望又无助。 好恶心……好臭…… 他难道这辈子就要委身这个男人吗? 秦漆禾走上前,一脚将鳏夫踢飞, 鳏夫重重落在地上,下一秒,便被秦漆禾用脚尖碾断了脖子,一命呜呼。 秦漆禾不止文采好,更是常年习过武。 杀一个鳏夫轻而易举,又因为是贱民,踩死更是毫无心理负担。 李天瑞见了他, 像是见到了救赎一般,又惊又喜, 慌忙爬起来, 想要扑倒他怀里,“秦公子, 你救了我!” 秦漆禾后退一步,面容严肃,“李公子,我听到了你和鳏夫的话。这鳏夫出现得蹊跷,是你提前安排,要害我二弟的?” 李天瑞被问得神色僵住了。 他捏着衣角,怯生生的转过了头,“我不知秦公子的话是何意。” “如果是你安排的,那你今日落得如此下场,秦某就不必自责了。”秦漆禾勾了勾唇角,眼神冷漠鄙夷,望着李天瑞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自讨苦吃的智障。 李天瑞面容毫无血色,没有吭声。 见秦漆禾等人要走,他又抓住了秦漆禾的衣角,哀求道,“秦公子,你娶了我吧,我、我被那么多人看了,很、很难……” 他话还未说完,便感觉指尖一疼,整个人被掀翻在地,疼得他浑身颤抖。 秦漆禾拂了拂自己的衣角,眼神凉薄的俯视着他,“李公子,授受不亲呐。” 言成碧悄悄眯了眯眸。 在秦漆禾说完话后,也一脸真诚的走了过来,温升劝道,“李公子,哥儿不止有嫁人这条路,还可以娶妻生子,你以后走仕途、考科举,当个男儿也会生活得很好的。” 话刚说完,他就被李天瑞骂了几句。 但同时,也接收到了秦漆禾赞赏与心疼的目光。 显然,他十分知道秦漆禾喜欢听什么。 投其所好,装得善良无辜,打造学霸人设,是他这么些年,一直被秦漆禾护着的几大原因。 槐轻羽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二人的举止。 他的脸色十分不好。 秦漆禾刚刚流露出的那抹凉薄,让他梦回前世被他折磨的日子。 几人揭了榜,回到了秦府。 槐轻羽刚踏进府门,就被戴了一顶大红花在胸前。 秦首辅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生槐轻羽的气,怪他不听劝告,但是也一直默默关注着他童生试的情况。 手下早就向他报告了,说槐轻羽考上了。 真的考上了? 秦首辅惊喜得仰天长啸,大叹道,“天才呀天才,能有此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志向远大的养子,是我秦某人的福分!” 于是,他便命家中下人张灯结彩,又准备了家宴。 …… 槐轻羽望着胸前的大红花,脸瞬间红了。 咳、咳,那什么,要不要这么隆重啊? 秦宛书见状,瞬间不高兴了,气愤道,“不就一个养子吗,父亲至于这么高兴吗?这宴会我可不参加!” 他说着,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午宴时,秦夫人也未到。 秦首辅罕见的生气了,沉下脸来,“今日大喜,我三番四次请她来,竟也不来,简直给脸不要脸!” 秦漆禾连忙撂下筷子,请罪道,“父亲息怒,母亲她常年吃斋念佛,不理俗事,性情孤僻,喜欢安静,你又不是不知。” 秦首辅冷笑,不屑道,“吃斋念佛?几十年了,她背得下一篇佛经吗?当我是傻子,拿这种借口来搪塞我!这么些年有给过我一点好脸色吗?” 秦漆禾见他要发怒,立刻道,“父亲,小羽还在这呢,今日有喜事,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不迟。” 秦首辅闻言,脸色稍霁,止住了抱怨,却还是威胁道,“从今以后,我可不会再热脸贴冷屁股,生怕怠慢哄着她!等下你去告诉她,再不走出佛堂,就让她回娘家去吧!” “是。”秦漆禾恭恭敬敬的应下,松了口气。 槐轻羽默默低头吃饭,心里明镜似的。 他来秦家半年,连秦夫人一面都未见过,前世也是如此。 府内大小事宜,都是秦首辅和秦漆禾父子二人,谁有时间谁抓一下,因而阖府上下风气才那么自由,下人才这么爱说闲话,爱偷懒。 而秦夫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云英未嫁之前,就有了心上人。 那人还是一个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长相英俊的小将军。 秦夫人对那小将军情根深种,看不上秦首辅。 所以前世,一有机会,秦夫人就谋害了秦首辅,换了身份嫁给了那将军。 吃过饭,秦漆禾就匆匆走向了佛堂。 槐轻羽也告辞离开。 回去后不久,就收到了秦首辅的派人送来的贺礼。 看着这些礼物,有些是小玩意,有些是首饰,金银,槐轻羽红了眼眶。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收到的最多的礼物,都是出自秦首辅之手。 他立即跪在地上,朝着秦首辅所住的院落,磕了三个响头。 第46章 对身边人出手大方,这也是秦首辅的为官之道。 身为首辅,秦首辅本可只进不出,一味的收受孝敬。 可他位高权重,却从没亏待任何属下,一有事就送出大量财物,除了左相、右相之流,没人会得罪他。 钱财动人心,将钱财当做恩惠施于人,付出最少收获却能最大。 这个道理,槐轻羽前世便学到了。 而他前世,身体力行帮助他人,付出了那么多,不仅得不到感激,反而还将自己搭了进去。 那是愚蠢的做法,不可取。 槐轻羽想着想着,便渐渐有了困意。 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身旁躺着一具燥热的男性躯体。 他被不停折腾,全身湿漉漉的,宛如急流中的小舟一般,摇摆不定。 他大口喘着气,使劲全身的力气,想要推开对方。 男人抬起头,赫然是秦漆禾染着欲.情的脸。 眼波幽深,摄人心魄,唇瓣上潋滟水光,还带着被槐轻羽愤而咬破的血珠。 槐轻羽猛然惊醒了。 原来是一场梦。 他闭了闭眼,缩进了被子里。 白日秦漆禾流露的狠厉与无情,唤醒了他的恐惧,让他梦起了前世的事。 第032章 第 32 章 下一刻, 他的房门便被敲响了。 槐轻羽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正是秦漆禾。 槐轻羽惊恐的后退了一步,但想起此刻不是前世,胆子又大了些。 他扬起脸, “大哥,有什么事吗?” 下一秒, 他就被秦漆禾死死的掐住了脖颈。 秦漆禾满面阴寒,咬牙切齿, 宛如恶鬼般可怖, “你害死了阿碧,有什么资格活得这么好?槐轻羽,你该下地狱去向阿碧赔罪!” 他被秦漆禾摔在地上, 下一秒,身上的衣服便被剥光了。 他被秦漆禾抱着, 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被弄了一次又一次。 那些或黏腻下流、或鄙夷不屑的眼神, 刺得他比身体上的伤还痛。 “别、别看我,我好脏呜呜呜……”槐轻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倍感屈辱的昏了过去。 槐轻羽猛然惊醒了。 原来是一场梦中梦。 他闭了闭眼,再次缩进了被子里。 白日秦漆禾流露的狠厉与无情,唤醒了他的恐惧,让他梦起了前世的事。 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庆幸终于脱离了梦境。 然而下一刻, 他的房门便被敲响了。 敲门声! 他不是醒了吗,怎么还会有敲门声! 他还在梦中! 槐轻羽惊恐的咬着手指, 死死盯着房门。 下一刻, 门开了,蓝柳走了进来, 恭敬的低下头,“公子,上学的时辰到了,你该起床了。” 半晌没得回应,他抬起脸,却见槐轻羽只一味的咬着手指,指尖血淋淋的,正用莫名的眼神盯着自己。 蓝柳再次唤了一声,“公子?” 槐轻羽仍旧没有说话。 在他眼里,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他不敢信任任何人。 他死死的咬着手指,血腥味儿传遍了口腔,惊恐的睁大圆眸,注视着眼前的每一个活物。 发觉蓝柳正要过来触碰自己,他立刻踹了他一脚,向后缩去,怯生生道,“别、别碰我!” 蓝柳一把抓住他脚腕,唤来青鸿,“公子魇着了,速来!” 二人合力,将槐轻羽的手指取出,想要制住他去唤人,又恐力气大伤了他,一时间僵持不下。 这时,秦漆禾走了进来。 槐轻羽第一次没有按时到,他觉得有异,所以来看看。 一见这幅场景,立刻拧了拧眉,“这是怎么回事?小羽怎么了?” 蓝柳立刻道,“公子梦魇了,大公子,你帮忙扶住公子,我去请大夫。” “不、不要……”槐轻羽见秦漆禾走进,脸色惨白不已。 前世便有这样的情景,他不愿乖乖听秦漆禾的话,秦漆禾便会命下人将他手脚按住,然后撕烂他的衣裳,当着下人的面强迫他。 所以,又要在梦中重现当时的场景了吗? “我听话,一定会听话,不要再那样折磨我了……”他颤抖着眼睫,哆嗦着唇瓣,缓缓爬起来,跌跌撞撞朝秦漆禾走去。 他扑进秦漆禾怀里,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又惊又恐的道,“我听话,哥哥,求求你别惩罚我了……” 声音细如蚊呐,秦漆禾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瞬间红了脸,耳垂如霞,抱住了槐轻羽颤抖的肩膀,温和道,“小羽,你只是逃一次学罢了,我怎么会因此惩罚你呢?” “不、不惩罚就好……”槐轻羽闭了闭眼,脆弱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 秦漆禾见状,无奈的将他抱回了床上。 小羽也太胆小了,只是一次逃学被抓,就吓成了这样。 也许是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不敢犯一点错吧。 日后他要对他再好些。 他将槐轻羽放到了床上,刚想抽身离开,就见槐轻羽不知何时,已经将手放在了他衣服里,在他的胸膛上摸来摸去。 这是槐轻羽上一世遗留下来的条件反射。 上一世,槐轻羽被强迫,累得睡了过去,身体却仍要不停迎合。 否则秦漆禾就不准他睡。 第47章 “小羽,你还小,不能做这样的事。”秦漆禾性格一直很好,被占了便宜也不恼怒,温声劝道。 槐轻羽意识昏沉的闭着眼,什么都听不见。 秦漆禾见他的手逐渐向下,几乎要移到冒犯之处,无奈的弯了弯唇。 径直握住槐轻羽的手,压进了被子里,让他动弹不得。 又吩咐了两句,他才离开。 这一觉,槐轻羽睡了很久。 睡得后脑勺疼。 他起身穿衣,刚爬起来就捂着头,痛呼一声,问,“我睡了多久,怎么天都黑了?我还没上学呢!” 蓝柳立刻现身跪在地上,“一整天了,如今都已下学了。” “你怎么不叫我?”槐轻羽忍不住埋怨,“学习之事可不能懈怠一分!” 蓝柳心说,看来公子是忘了早上之事了,那样也好,免得记起摸大公子之事尴尬。 他也不反驳,直接应下了。 又问,“公子饿了吗?可要传膳?” 槐轻羽自是点了点头。 第二日,他去了学堂。 他的脸色苍白,像是大病一场似的。 在秦府养了半年,他原先黝黑的皮肤,已经变得白皙透亮,宛如白玉。 此刻的那张脸,就更显孱弱,更让人心生怜爱了。 然而刚温了一会儿书,便见林大儒阴沉着一张脸,拿着教鞭,敲了敲槐轻羽的书桌。 “槐轻羽,你跟我过来!”林大儒怒气冲冲的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了。 槐轻羽不明所以。 但见林大儒即将暴怒,他也不敢怠慢,立刻放下纸笔,跟着走到了林大儒的书房。 林大儒“砰”得一声,关上书房们。 然后冷漠的盯着槐轻羽,厉声喝道,“你给我跪下!” 槐轻羽愣愣的,然后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耳边传来了哭声。 槐轻羽扭头看去,只见秦宛书跪在角落里,正哭得梨花带雨。 一看见槐轻羽,秦宛书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指着他大喊起来,“都是他的主意!他说璃星会模仿我的笔迹,我才让书童璃星代笔的!要罚就罚他吧,与我无关!” “是这样吗?二公子?”林大儒手持教鞭,走到槐轻羽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那张温文儒雅的面容上,不见往日的温和,只余凌厉与厌恶。 第033章 第 33 章 槐轻羽心脏颤了颤, 有些慌乱。 他将林大儒当做了尊敬的长辈,才想要帮他,不曾想却弄巧成拙, 反被厌恶了。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嘴硬道, “我没有,不知道三弟为何会污蔑我!” “三公子为何会污蔑你?”林大儒直直盯着槐轻羽的眼睛, 神情仍旧不善, “他本可以将一切责任都推给书童,说是书童媚主,主动要代他写作业, 轻易便能推卸责任,为何会舍其道而行之, 大费周章栽赃给你?” 槐轻羽问,“先生可有证据?” “没有又如何!”林大儒眼底满是怀疑与不屑, 毫不留情呵斥道,“槐轻羽,我本以为你认真好学,是个好苗子。没曾想,你竟然如此狼子野心! 说着,他捏紧了教鞭,仿佛下一刻就要抽下来, 诘问道,“你是不是嫉妒三公子乃首辅亲子, 所以才使用阴谋诡计, 想让三公子荒废学业,成为草包纨绔, 自己变优秀,从而取代他?” “我没有,我从没这样想,也不知三弟为何会说是我。”槐轻羽跪在地上,仍旧摇头,坚决不认。 林大儒深吸了几口气,褪去了怒火。 低眉觑着跪在地上的槐轻羽,冷笑一声,“无论你也没有这样想,这口锅下来,没有也有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此事与你究竟有没有关系?” 槐轻羽到底不是真正的十三岁少年。 他不会认下此事。 反而还面色委屈的看向秦宛书,“三弟,你为何诬陷我?” 秦宛书哼了一声,气得怒目圆睁,“我何时诬陷你了?就是你告诉我,璃星会模仿我的笔迹!” “我又不认识璃星,哪里知道他会模仿你的笔迹?”槐轻羽反问。 秦宛书,“……” 他被问住了。 他怎么知道? 可分明就是槐轻羽告诉他的! 他觉得自己冤枉,分外憋屈,抓耳挠腮想要辩驳,却忽然听到林大儒开口,“好了,此事我不计较了,念在此事是初次发生,也不会向首辅禀告。” 秦宛书一听,瞬间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计较就好,若是告诉给了父亲,他肯定要被抽一顿。 如今能免罚,算是天大的幸事了。 他欢欢喜喜的从地上站起来,满脸埋怨道,“不计较?你早说啊?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说罢,他飞快地跑走了。 槐轻羽也缓慢地站了起来,垂头道,“那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也走了。” 他有些难受。 他只是想帮助林大儒,不想却弄巧成拙,惹火上身,被林大儒厌恶。 “站住,先别走。”林大儒却叫住了他,一双凌厉漆黑的眼神,梭巡着他,“以三公子的品性,虽会胡乱攀咬人,却他头脑简单,绝不会舍近求远。” 槐轻羽转过身,一脸无辜,“先生还是在怀疑我吗?” “是。”林大儒直接承认道,“可我想不通,你是怎么知道,璃星会三公子的笔迹呢?难道是梦中神仙告诉你的?还是你们前世便相识?” 第48章 槐轻羽原本还算镇定。 可直至听到“前世”二字,他才瞬间心神一震,呼吸急促了起来。 他死死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他害怕了。 害怕重生之事,被林大儒察觉到。 索性,林大儒脑洞还没这么大,那些只是猜测。 他冷冷道,“罢了,咱们都是普通凡人,身上不可能会发生那些奇异的事。但我希望你能改掉那些歪风邪性,重归正道,莫要害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最厌恶蝇营狗苟、做小动作之人!” 说罢,他一甩衣袖,走了出去。 槐轻羽因为惧怕,再也支撑不住,浑身一软,扶住了地面。 重生以来,他应付那些仇人,还算得心应手。 没曾想马失前蹄,差点栽在了他尊敬的林大儒这里。 看来日后他还是要谨慎一些。 只是想到林大儒的态度,他有些难受。 在他印象里,林大儒公正廉明,心有大爱,绝不会阴暗的猜测他人。 刚刚怎么会说他因为嫉妒秦宛书,所以策划了此事? 虽然的确是他做的,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林大儒绝不会如此武断才对。 前世,就曾发生过类似的事。 他被秦宛书冤枉,还闹到了秦首辅、秦夫人面前。 秦夫人一向不喜他,想借机将他赶出秦家,是林大儒据理力争,为他说情,并证明了他的清白。 他免于流落街头饿死,因而一直铭记此事。 后来,他在街上偶然遇见林大儒,说起了此事。 林大儒却说当年之事,他早已忘记了。 还不确定的反复问槐轻羽,“我真的做过这些事吗?我不记得了。我位卑言轻,向来都是别人帮助我,我哪有帮助过别人?”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记得别人的恩情,从不在乎自己帮了别人多少。 如此大公无私、正义凛然的林大儒,在没有证据之前,怎么会凭空猜测呢? 该不会被人胁迫了吧? 槐轻羽觉得有猫腻,回去后,便让蓝柳、青鸿去查。 结果,一无所获。 “公子,林大儒家中并无变故,家人没被绑,儿孙也安全。”蓝柳跪在地上,恭敬回禀道。 “真的没有吗?”槐轻羽扬了扬眉,“你是不是办事不力,没找到?” 蓝柳笑道,“林大儒家中和谐,属下虽然不是最优秀的护卫,但如果是假装出来的平静,根本瞒不过属下的眼。” “行吧,你先退下。”槐轻羽点了点头。 林大儒正直善良,突然一改常态,肯定事出有因。 第二日,他便借机找到了林大儒。 只是连口都没有机会开,便被林大儒冷眼呵退,“身为学生,无关学习的事不要来打扰我!再凑到我面前,我就当你是想讨好我!我林方生平最厌恶阿谀奉承之徒!” “学生不敢。”槐轻羽立刻退出了书房,不敢再踏进去一步。 站在门外,他叹了口气。 难道因为他改变了时间线,所以也改变了今生与林大儒的关系,使得林大儒真的厌恶他了? 第034章 第 34 章 秦宛书第二日逃学出去玩, 不幸摔断了腿,被人抬着回来了。 他双腿被包的粗粗壮壮,疼得直流眼泪。 为了逃学不被责罚, 便撒谎说腿是林大儒昨日打断的,想要转移注意力, 祸水东引。 秦首辅听了,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呵斥道, “荒唐!林大儒虽然严厉,可只会打手,不会打腿!而且你的打是昨天挨的, 腿是今天断的,勿要胡乱攀扯人!” 秦宛书一边疼得哭, 一边辩解道,“打的确是昨天挨的, 但是昨天林大儒打我腿了,当时我就感觉腿骨要断,今日连蹦跳都未,走两步就断了,明显是昨日留下的后遗症。” 秦夫人原本正心疼的抱着秦宛书。 她对林大儒的严厉早就不满了,借机发挥道,“怪不得我昨日见书儿走路一瘸一拐!林大儒恃才傲物, 借着首辅你撑腰,就敢这般虐待我的书儿, 不配为人师。” 秦首辅见哭哭啼啼的两人, 与其缓和下来,“真相究竟如何, 还需请当事人过来,问个清楚明白!” 槐轻羽听闻了此事,当即也赶了过来。 刚走近,他就听到林大儒在俯身请罪,“都是老夫的错,一不小心失手打断了三公子的腿,还请首辅大人降罪。” 此话一出,便是承认了罪行。 秦宛书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随即顾不上疼,满脸喜色的道,“我没说谎吧,都是他打断了我的腿,父亲,你把他赶出府吧!” 秦首辅也不由得信了,皱起眉头不满道,“林大人,你怎的下手如此没轻没重?” 秦夫人冷着一张艳容,语气不悦,“夫君,就按书儿说的,将这老匹夫赶出府。一个无依仗的老头子,叫你一声大儒是给你脸,谁知胆子竟被养肥了,敢欺负首辅家的哥儿。” 槐轻羽听了,握紧了拳头。 昨日他也在场,秦宛书走时蹦蹦跳跳,跟猴子一样活泼健康,何时被林大儒打断腿了? 秦宛书撒谎成性,冤枉好人是意料之中,只是林大儒怎么就承认了? 他想要走进去,替林大儒澄清,但又怕惹祸上身。 他躲在门口檐前,默默的关注着堂内之事。 第49章 又听着堂内坐在椅上的秦宛书叫道,“只是赶走怎么行?娘亲,你还要打断他一条腿,再让他下大狱,以眼还眼才好!” 听到这里,槐轻羽终是忍不住了。 秦宛书冤枉人成功,犹不满足,竟然还想变本加厉! 林大儒是他恩人,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坐视不管! 他踏进堂内,扶住要跪下的林大儒的胳膊,正色道,“先生,你昨日明明没有打三弟的腿,只是罚了他下跪,你怎么不说清楚?” 林大儒神色冷淡的推开他,“二公子,此事与你无关。” 秦宛书见槐轻羽多管闲事,也色厉内荏的叫了起来,“槐轻羽,你胡说什么?” “小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首辅立刻意识到,此事有内情。 他神色严肃了几分,抬手在秦宛书脑袋上打了一掌,呵斥道,“你说清楚,再撒谎,我就把你另一条腿打断!” 秦宛书捂着被打偏的脑袋,内心充满了恐惧。 他最怕秦首辅,因为秦首辅真的是说到做到。 他立刻哭哭啼啼,瘪着嘴道,“是、是我不想写作业,让书童模仿我的笔迹被林大儒发现了,他才责罚我的。只不过……” 他说着,还是想推卸责任,因为指着槐轻羽道,“都是他!都是槐轻羽让我这样做的,他说书童璃星会模仿我的笔迹,我昨日都跟林大儒说了,可槐轻羽他狡狡辩,林大儒也不信我……” 此话一出,槐轻羽再次回到了惴惴不安的状态。 他捏紧衣角,强装镇定道,“我怎么会知道璃星会模仿三弟你的笔迹?” “那谁知道?反正我说得都是真的,我没有撒谎。我昨日便是这样说的,可不是我临时起意乱找理由,不信就问林大儒。”秦宛书轻哼了声,语气里满是笃定。 这件事他的确没撒谎,问心无愧。 而且,林大儒古板守旧,从不说假话,一定会证明他说的话! 槐轻羽也知道这个道理。 林大儒不会说谎,更厌恶说谎。 他的心瞬间揪紧了。 如果林大儒证实,秦宛书说得都是真的,秦首辅肯定会追查真相,甚至会追根溯源,探寻到他重生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秉着呼吸静静等待着绝望降临。 就在这时,林大儒缓缓开口了,“我没听过。” 他面色诚恳,语气平稳无波,“此事与二公子无关,昨日三公子没有说过此事,而是承认了逼书童代笔之事,所以我才会让他罚跪。” 槐轻羽瞬间睁大了双眼。 林大儒在帮他撒谎! 来不及思考,他调整好呼吸,十分配合的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看向秦宛书,“三弟,你为何要冤枉我?” “我我我……你!你们……”秦宛书听到林大儒否认,顿觉不妙。 又听槐轻羽装模作样质问,胸中顿起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他想求助于娘亲秦夫人,秦夫人却觉得面上无光,避开了他的眼神。 与此同时,秦首辅那满是杀意的眼神,也朝他丢了过来,“秦宛书,你屡教不改,自己逃学断了腿,为了推卸责任,就归罪于他人!来人,将他另一条腿也给本辅打断!” 几个下人得令,立刻走了过来。 槐轻羽与林大儒见状,立刻告辞了。 槐轻羽小心翼翼的叫住林大儒,心中有了猜测,“先生,你、你是不是、是不是也重生了?” “什么重生,我听不懂。”林大儒一脸冷漠。 “那你刚刚为何要帮我撒谎?” “我虽然一心只读圣贤书,但孔圣人有句话,叫以直报怨。三公子诬赖我,我便还回去,这很奇怪吗?” “可放在先生身上,就一点都不合理,先生不可能会撒谎。” “你为什么如此笃定呢?”林大儒眼神怪异的盯着槐轻羽,纳罕道,“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般,我记得我们只相处了半年。” 这话,让槐轻羽无言以对。 总不能说上辈子也有过交集吧? 见问不出什么,他只得告辞了。 此事以秦宛书断了两条腿落幕, 但即便证明了林大儒没有虐待学生,他也不是这府内唯一的先生了。 第035章 第 35 章 秦首辅又去请来了一位名叫“闵谙”的老先生。 老先生红光满面, 长得富态,笑眯眯的,性格也随和。 他不如林大儒严厉, 也从不打学生手心。 秦宛书双腿无法行走,被人抬着来学堂被他看见, 他立刻上前去嘘寒问暖,让秦宛书回去修养。 这话, 听得秦宛书十分满意。 他本就不想上什么课, 只是父亲和哥哥不允许他休息,非要逼他来听课,他快气死了。 还是这个新先生识趣, 比那个逼他学习的林大儒好多了。 得了闵谙的话,秦宛书毫不客气, 当即命人将自己抬回去。 他这相当于奉旨休息,到时候父亲知道了, 也没法怪他。 秦漆禾见状,自是想阻拦,身为大家子弟,彼此竞争激烈,荒废下去以后怎么在京中立足? 就连他,也时刻学习,不敢懈怠。 他可不想自己的弟弟, 成为不学无术的草包、纨绔。 却被闵谙拦下了,“大公子, 学习要劳逸结合嘛, 不能一味的死读书,坏了身体。三公子两条腿都断了, 要是不修养好,落下后遗症成为跛子怎么办?大公子不要急,我之后会去到三公子院里,亲自帮他补课,不必他来去劳顿,费心竭力。” 第50章 一番话说得秦漆禾无法反驳,只好作罢。 时间很快过了一个月,考较学问的时间到了。 这一个月内,闵谙每天都会去帮秦宛书补习功课。 秦宛书进步飞快,在考试时,题的答案十分精彩,显然将这一个月的功课全吃透了。 秦首辅见了十分满意,给了闵谙丰厚的谢礼。 林大儒站在一旁,无人问津,对比之下甚是凄凉。 在别人眼里,闵谙能将秦宛书这棵朽木雕琢成花,而他却只会靠打板子逼人学习,比闵谙差了十成十,活该如此被冷落。 但槐轻羽却知道,林大儒比闵谙强上了十倍。 闵谙圆滑世故,知道秦宛书不愿学习,懒得得罪他,而是帮着他一起糊弄父母兄长。 所谓秦宛书的进步,不过是闵谙收受了秦宛书的贿赂,提前告诉他答案罢了。 因为他撞见闵谙借着补课之名,拿着一袋银子从秦宛书庭院里出来。 槐轻羽还偶然看见,闵谙对林大儒冷嘲热讽。 林大儒刚正不阿,见闵谙教书如此糊弄,找机会警告了他,“将来你将三公子教导成了草包,不怕东窗事发,秦首辅找你麻烦?首辅一怒,虽不会伏尸百万,也能让你人头落地。” 闵谙却阴阳怪气,语气尖酸刻薄,一改往日弥勒佛的慈悲形象,“您还有心情操心我的事?待秦首辅发现,那都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我早就拿着钱逃回老家了。 “即便首辅有权,手能伸到老家,可我也不是面团做的,任他搓圆捏扁。 “况且,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该教的我都教了,该督促的也都督促了,书读不好怨老师,这理天下人也不认吧? “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看你这穿的衣服,又旧又破,满脸寒酸,走出去有谁会看得起你?” “谁家当官,不是拼命的往自己口袋里搂东西,让子孙好过些? “你了不起,你清高,当了一辈子官,儿孙却只能种地,食不果腹的凄惨模样,我这种外人都看不下去。” 说罢,他故意侮辱林大儒,随手往地上丢了一袋银子,驱赶道,“算是帮衬你的,别不识好歹,劝你尽早离开秦府吧。” 一番话,说得林大儒浑身一震。 似是终于意识到,有了闵谙,秦家再无他容身之处。 可离开了秦家,他全家哪还有经济来源呢? 林大儒面无血色,注视着那象征侮辱的银子。 终于是蹲在地上,屈辱的捡起地上的银子,从口中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多谢,我会离开的。” 兢兢业业、清白一生,可到老了还是不得不低头,被这阳奉阴违、逢高踩低之辈排挤。 又不得不低头,接受侮辱。 槐轻羽看得心情复杂。 但他不敢再贸然出手相助,生怕再惹祸上身,害了自己。 几日后,林大儒一声不吭的辞别了。 走时无一人相送,槐轻羽也是在他走后才知道的。 阖府上下都说他走得好,闵谙先生比他优秀了十倍。 最高兴的莫过于秦宛书,直接拍手称庆,喜笑颜开。 能看出来,他被闵谙哄骗得真的很开心。 笑吧。 槐轻羽在心底也笑了出来。 前世秦宛书名动京城,被称为“盛京明珠”,引得无数才子拜于袍下。 这辈子,他逼走了真正对他好的人,反倒将个谄媚小人当做宝。 那个风华绝代、诗情画意的宛书公子,这辈子再也不会出现了。 第036章 第 36 章 我有一师弟, 名唤闵谙,聪慧不亚于我,天赋不亚于我。 却没有我认真好学。 他圆滑圆滑, 毫无原则;我不爱名利,醉心学问。 那年我们双双考取功名, 我是状元,他是最末一等。 打马游街时, 路人纷纷议论, 说我比他优秀百倍,将来一定会比他走得长远。 然而做了官之后,我却拍马也不及他。 我活了半辈子, 终生都在教书。 虽然天子之师都曾做过,可是到底无实权, 百官不敢轻慢与我,但实际上心底却对我无一丝尊敬。 而我师弟, 却官拜尚书,门生无数,往来皆富贵,风光无限。 我清白半生,致仕时却没有一点积蓄,也不能给儿孙一丝庇佑。 我料想,自己会这样清贫致死吧。 不想, 当朝首辅秦公明找到了我。 他熟知我的学问,想请我去府里教书。 作为报酬, 不仅给我束脩, 还为我在朝中挂名了个闲职,让我领双份俸禄。 为了养家糊口, 我立刻答应了。 都说秦公明是奸臣,但我观他举止文雅,像个文人雅士。 我看不出他奸不奸。 且好坏都与我无关,我决心只教书,不参与那些蝇营狗苟之事。 我感激他的相邀,因此到了秦府中,一直尽心竭力,倾其所有。 秦府三位公子,我都一视同仁,赏罚分明。 秦府大公子秦漆禾,考上了状元; 秦府二公子槐轻羽,教的时间较短,却也练得一手好贴; 秦府三公子秦宛书,更是从朽木,蜕变成了才华横溢、名动盛京的明珠。 我自以为自己做到了最好,却不想,自己的严厉与尽责竟害了自己。 第51章 原来,秦府三公子因为我的严加管教,一直都对我怀恨在心。 他一朝出名、惹得天下文人仕子青睐后,便开始对我抹黑造谣。 一时间,我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最终连累了全家,让整个林家都因报复葬身火海。 命人放火的人,正是秦家三公子,秦宛书。 我心底悲凉,灵魂飘在半空中,生生泣出了血泪。 我不明白,自己一生无愧于心,为何会落得这个下场? 我死了,意识却没消散。 我看到,无数被煽动仇视我的人,走到林家废墟前,踩踏我与家人烧得焦黑酥脆的尸骨,对我及家人污言秽语,侮辱唾弃。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时,一个纤弱的身影来了。 是我曾教过不到一年,鲜少交集,几乎要忘记的二公子,槐轻羽。 他显然是个极其记恩的人。 他为我收敛尸骨时,旁人不解,“这是你亲戚?” “恩人。”他答,“林先生与我有恩,我自当十倍报答。” 有恩? 我不解。 我明明没帮助他多少,只有短暂的教导之故罢了。 他竟一直铭记,当真至纯至善,说是天下第一君子也不过誉。 他将我全家收殓,又仔细埋葬。 唉,此等恩情,我怕是再难报答。 从此,我跟在了他身后,将他当成了至亲晚辈。 我希望他永远幸福平安。 却不想,他原来与我一样,命途多舛。 他怀着炽热至诚之心,帮了无数人,却那些人一次次背叛。 看见他受到这么多不公对待,我自然分外替他愤懑不平。 可惜我已经死了,无法帮助他。 他被凌迟那日,我听见他绝望发誓,其中有一句,“若有来生,绝不插手别人因果!” 这样才对。 我心疼的点点头,飘在空中对濒死的他说:“二公子,下辈子就不要这么善良了,请你只为自己而活吧。” 再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重生了。 面前是黑黢黢的二公子,此时他刚被领回秦家不久,又瘦又小。 他正诚恳的望着我,说些“不是每个学生,都会感激严厉教导自己的先生”之类的话。 看着这样的二公子,我知道,他也重生了。 他知晓我前世被秦宛书残害,意有所指,希望我不要再管束如财狼般恶毒的秦宛书,免得全家再被烧死。 我欣慰于二公子的心善,明明前世被数次背叛,可竟然还是想帮助我。 这么心软善良,怎么能行呢? 二公子啊,难道你不记得前世曾发过誓,说“绝不插手别人因果么”? 既然决定绝情,就绝情到底吧! 连我也不能心软呀! 否则,日后再动恻隐之心,害了自己怎么办? 前世你帮了我那么多,理应是我回报你的大恩大德才对。 你一定要去狠狠报复那些伤害你的人,知道不? 我心底感动,面上却不露声色,装作油盐不进的样子,打发了二公子。 可我却越来越担心,二公子操心我的事,会暴露他重生的秘密。 所以,我要让二公子知道,帮助人没有好下场! 即使是帮助我也不可以。 我发现秦宛书的作业都是书童代写的, 立刻的,秦宛书瞬间滑跪,声泪俱下的趴在地上,哭得好不可怜。 他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二公子,说一切都是二公子出的主意。 原来这其中有二公子的手笔。 他想让我与秦宛书少些冲突,日后有个好下场。 我感动,却不能接受。 于是当着秦宛书的面,狠狠斥责了二公子,骂他狼心狗肺,歹毒心肠。 他被骂得低下头来。 看着他委屈的脸,我狠了狠心,愈发严厉的指责他,生怕他再操心我的事。 我明里暗里提醒,再这样做会暴露重生的秘密。 重生之事,一旦被世人得知,下场落得肯定比前世还不如。 自那以后,二公子的心似乎冷了,开始对我敬而远之。 望着我的眼神,也没有了先前的热忱,而是装满了冷漠与犹豫。 我看了心疼,却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没有我这个让他心软的累赘,他肯定会过得更好。 我以为这件事能到此为止,不曾想秦宛书摔断了腿,又在秦首辅面前提起了这件事。 我怕牵扯出二公子,当即承认了打断秦宛书腿之事。 秦夫人要将我赶出府,秦宛书要将我打断腿送进大牢。 我做好了接受自己命运的准备。 谁知,二公子再次走了出来,开口替我证明了清白。 我心底感动,又替他担忧。 秦首辅询问昨日之事,我看见二公子怕被发现重生之事,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冒冷汗。 于是,在二公子忐忑不安的目光中,我撒了生平第一个谎。 第037章 第 37 章 他松了口气, 被无罪释放。 而我。 我厌恶说假话,今日却说了谎,我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自觉不再配为人师。 所以,我准备请辞了。 我决心离开秦家, 因而推荐了我师弟闵谙来教书。 第52章 此时,闵谙因为贪污枉法被圣上发觉, 提前告老还乡致仕在家。 闻之欣然应允, 很快来到秦家接替了我的位置。 师弟是个妙人,善于左右逢源、欺上瞒下、阿谀奉承。 我心知,他肯定会让三公子秦宛书满意, 不会落得我前世的下场。 毕竟从前在官场上,师弟都混的如鱼得水。 同僚们都觉得他大忠大善、大仁大义, 纷纷与他结交。 即便之后他贪赃枉法之事败露,在别人眼里, 也只是无心之失。 说他罪不至死,为他求情。 他们说,闵尚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怎么会贪污呢? 连圣上都觉得他可能是被陷害,不忍心砍他头,允许他安然致仕。 但是,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知道, 他哪里是大忠大善,大仁大义? 分明是大奸大恶、大缺大德! 可惜啊, 除了我, 其他人都被蒙蔽了。 索性,师弟虽然很缺德, 但人都是有两面性的。 因为与我有几十年的交情,他对别人又贪又狠,对我却一直很仗义。 而且师弟的学问虽不及我,却也不错。 我告诉师弟,槐轻羽实际上是我失散的亲孙辈,拜托他照顾一二。 务必在学业上一丝不苟,认真教导。 我相信,他会好好教导二公子。 师弟来了秦家,很快立住了脚跟。 而且迅速俘获了三公子秦宛书的心。 他纵容三公子逃学,即便迟到了也不气不恼,反而恭恭敬敬请他入座。 在他花言巧语下,三公子觉得他哪哪都好,我拍马不及。 他知道三公子性子厌学,不仅不给他布置作业,还反而劝他劳逸结合,多多去玩。 秦首辅考较学问时,也提前打探出试题,撰写诗词送与三公子,让他拿去应付秦首辅。 只不过不是白帮着遮掩的,而是要三公子拿出金银之物贿赂。 从前三公子也想收买我,放我对他放水,被我言辞拒绝。 师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立即欣然笑纳,收钱收得毫不手软。 秦首辅一番考较下来,十分满意,觉得师弟比我会教书。 毕竟我教了这么多年,三公子不仅进步缓慢,还逃学厌恶;而师弟不过才来一段时间,三公子就进步神速,变得好学、乐学。 对比之下,显得我很失败。 他有了辞退我的意思,这正合我意。 秦府不少下人,也偷偷议论说我在教书育人方面,其实是绣花枕头,说我沽名钓誉,皆对我冷脸相待。 我泰然处之。 不过看师弟那一系列误人子弟的做派,我忍不住发问,“将来你将三公子教导成了草包,不怕东窗事发,秦首辅找你麻烦?首辅一怒,虽不会伏尸百万,也能让你人头落地。” 师弟看不上我的清廉正直,觉得我过于板正,简直脑子有病。 且对我时,且他向来嘴上不饶人,因而阴阳怪气道,“您还有心情操心我的事?待秦首辅发现,那都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我早就拿着钱逃回老家了。 “即便首辅有权,手能伸到老家,可我也不是面团做的,任他搓圆捏扁。 ”况且,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该教的我都教了,该督促的也都督促了,书读不好怨老师,这理天下人也不认吧? “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看你这穿的衣服,又旧又破,满脸寒酸,走出去有谁会看得起你?” “谁家当官,不是拼命的往自己口袋里搂东西,让子孙好过些? “你了不起,你清高,当了一辈子官,儿孙却只能种地,食不果腹的凄惨模样,我这种外人都看不下去。” 说罢,师弟往地上丢了一袋银子,“算是帮衬你的,别不识好歹,劝你尽早离开秦府吧。” 听了师弟的话,我心神俱震,第一次觉得他说得对,反思了自己。 儿子多次对我牢骚,指责我太过清廉,不攒些家底,让他当个富贵老爷; 孙子孙女吃糠咽菜,饿得瘦巴巴的,前几日还对我说,怀念去年生辰时的那一根糖葫芦。 全家人都对我颇有微词。 从前,我觉得自己没做错。 可重生一回,我发觉自己其实做错了。 我虽然廉洁,但于至亲至爱的家人,身为顶梁柱的我,连让他们衣食无忧都做不到。 我对得起的只有自己的心。 只顾自己问心无愧,实际上是一只自私。 换作从前,我对那袋银子不屑一顾。 但如今,我却颤抖着手,捡起了那袋银子,嗫嚅着嘴唇,说了句谢谢。 人总得向生活低头。 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活了两辈子,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随后,我带着全家,离开了盛京,回到了遥远的故乡。 我没有和二公子道别,也终生都再未回过盛京。 也许在他眼里,这辈子的我是个坏老师。 但我不在乎。 最后,我死在了故乡。 第038章 第 38 章 因着林大儒之事, 槐轻羽对闵谙十分不喜。 闵谙一点不像他想象中的老师。 闵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阿谀奉承,卑躬屈膝, 一点原则都没有。 第53章 但闵谙的学问不错,槐轻羽跟着学了一些, 但没有面对林大儒那般认真。 谁知被闵谙看出了端倪。 闵谙将槐轻羽叫过去,“二公子, 对老朽的教学不满意?” 他生平最爱听戏, 此刻正身穿一身华丽的戏服,学着武生一般托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脸上还带着面具。 槐轻羽见着这怪异的举止,垂下眸子, “学生不敢。” “不敢?”闵谙走到槐轻羽面前,手一抬, 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便自他空空如也的掌中变了出来。 槐轻羽立刻被吸引住了,好奇的盯着那朵牡丹花。 闵谙冷哼一声,对槐轻羽道,“送给你了,拿着吧。” 槐轻羽于是伸手,准备接住牡丹花, 然而刚要碰到,那多牡丹便“砰”得一声, 瞬间炸开。 无数花瓣自空中落下, 倾泻在了槐轻羽的头发上。 槐轻羽拿开那些花瓣,本以为是绢布做的假花瓣, 谁知却是真花。 这么神奇的戏法,怎么做到的? 槐轻羽眨了眨眼,看向闵谙,在满天花瓣飞舞、朦朦胧胧里,闵谙突然像猴子般翻了几个跟头,落地后就开始使用戏法变脸。 他脸上的面具一层层落下,活怒或嗔、或喜或悲,最后所有面具脱落,露出了真容。 他的真容是一张苍老的,长满了皱纹的老脸。 槐轻羽真佩服他。 年纪这般大了,翻跟头还翻得飞起。 闵谙问,“我刚刚在表演什么?” 槐轻羽老老实实回答,“先生在表演变脸。” 闵谙于是笑道,“这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一场为官之道,变脸。无论喜怒哀乐,都不轻易露出真面目,这乃是变脸的精髓。” “为官之道?这也能教学吗?” 闵谙道,“老朽在官场沉浮数十年,敛财无数,最后还能安然退下来,告老还乡,这难道不是学问吗?” 师兄让他好好教槐轻羽,可他哪有学问? 他从前读的书,早就在几十年的声色犬马中,全都还回去了。 不过,知识没有,别的倒有很多。 闵谙继续道,“你不是要科举做官吗?一个哥儿,选择这条道路不容易啊,不过,这点既是你的短处,却也是你的长处。别人都觉得哥儿不堪大用,所以利用自己的哥儿身份,在必要时像那些男人示弱,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哦!” 槐轻羽拧起眉,“示弱?怎么个示弱法?对男人撒娇卖痴,出卖色相是示弱,对男人跪地求饶、俯首称耳也是示弱,可是这些学生做不到,还请先生明示。” 闵谙道,“这点你不必特意学,你是哥儿,在满是男人的朝堂上,只要不锋芒毕露、不咄咄逼人,不让他们有威胁感,就能麻痹他们,在他们眼里就是柔弱。” 槐轻羽觉得这点说的有点道理。 考童生试前,所有人都反对,觉得他考不上。 明明前朝就有七岁神童当宰相的例子,却没有人愿意给他一点信任,相信他也能做出奇迹。 左不过是因为觉得他是哥儿,考科举是在折腾着玩儿,怕他折腾不出名堂浪费时间,误了嫁人的好年纪。 而男子却没这点顾虑。 与其说是他利用自己的哥儿身份示弱,不如说是被轻视。 “学生受教了。”槐轻羽朝着闵谙弯腰行了一礼,迫不及待告辞道,“学生学完了,能离开吗?” “急着走做什么?”闵谙笑眯眯的拉住槐轻羽,“老朽最后还要教你三句真言。” 槐轻羽于是只能老老实实继续听。 闵谙于是缓缓列举道: “第一句,便是‘我考科举不是为了做官,只是喜欢读书,想要造福百姓而已。’ “第二句,别人给你好处,你要先推让,‘在下做此事不是为了求回报,只是真心想要帮助阁下。既然阁下非要酬谢,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第三句,受了别人恩惠,要记得报答,最简单的便是奉上财物感谢,‘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望先生笑纳。’” 槐轻羽听了,评价道,“这些话听起来好虚伪。” 怪不得都传闵尚书贪污受贿,横行霸道,最后却没有被砍头。 这种虚伪的官场老油条,想死也难。 他虽然不喜这些虚伪客套,但他前世加上今生,活得还没闵谙一半长久,说明闵谙身上,肯定有许多他要学的优点。 闵谙站在槐轻羽面前,挺直了脊背,抬手示意道,“你来与我演示一遍。” 槐轻羽于是认真的学着说了一遍。 他向来是个好学生,做得与闵谙教得如出一辙。 待他说到最后一句,“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望先生笑纳”时,闵谙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适时地伸出了手。 肥胖的掌心朝上,闵谙用为难的口气说道,“我教你道理不是为了要酬劳的,不过既然你非要酬谢,我就却之不恭了。” 槐轻羽张了张唇,目瞪口呆。 他有种被设了圈套,不得不往里钻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弯了弯唇,将身上带的银票和银子都交给了闵谙。 “这怎么够?我的教导之恩,就值这么点银子?”闵谙将东西塞进了腰包后,摸了摸鼓囊囊的腰包,犹嫌不够,眼睛不断在槐轻羽身上逡巡着,誓要将他收刮干净。 第54章 最后,槐轻羽头上的玉冠,腰间的金丝腰带,佩戴的玉佩,甚至连鞋子上镶嵌的宝石,都被闵谙给收刮走了。 闵扒皮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闵谙得了不少好东西,笑眯眯的将槐轻羽送出门,“这就是我教你的最后一刻,永远都不要相信官场上的人,无论是你的上司、下属,还是同僚。” 说罢,便将门毫不留情的关上了。 嗯, 经过这次血的教训,槐轻羽深刻认识到了不要轻易信人的道理。 被收刮干净的槐轻羽,回去后便长吁短叹,感慨闵谙的奸诈。 蓝柳见槐轻羽呆呆的坐在桌边,表情变幻莫测,不停叹息,顿时有些担忧,“公子,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第039章 第 39 章 槐轻羽摇了摇头, “没什么。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蓝柳恭敬应道,“嗯。明日一早便可启程。” 就在这时,言成碧来了。 他身穿一身素白, 面色清俊,长身玉立, 敲响了槐轻羽的院门。 槐轻羽有些不耐烦。 却还是命蓝柳将他请进来。 言成碧见了槐轻羽,眼神温和, 姿态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小羽,我是来为先前之事道歉的。” 槐轻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先前言成碧见阻拦不住他去考童生试,说了些绝情的话, 待他真的考上后,言成碧的态度又瞬间转变, 望着他的眼神更加炽热了。 明日他便要离开秦府,去香山书居读书了。 言成碧此次来, 一来是收回那些恩断义绝的话,二来是试探槐轻羽的态度,看看槐轻羽是否还爱慕他。 槐轻羽决心走的是对他深情不悔的剧本,怎么会表现得不爱慕他? 他站起身,红着脸低下了脑袋,语气故作娇羞,“言公子, 你不必道歉,我、我没有怪过你。” 言成碧闻言, 瞬间放下了心。 他用修长的手指, 握住了槐轻羽的手,语气真挚有宠溺, “小羽,你能原谅我,我很开心,先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小看你,从今以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阻拦你了。” 在他看来,槐轻羽原先是一颗蒙尘的明珠。 在童生试之后,这颗明珠上的灰尘便不见了,他开始绽放光芒,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 而幸运的,槐轻羽还爱着他。 这颗明珠如今还属于他! 这颗漂亮又聪明,乖巧得让人想要捧在掌心的明珠,还属于他! 第一次,他望着槐轻羽的眼神,不再有满满的利用和势在必得。 也许,他们真的可以有个未来。 他将来真的可以有个家,有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 槐轻羽不喜与言成碧接触,佯装着脸红,从他掌中抽出手,一脸羞涩道,“言公子,男男授受不亲,我们还未成婚,你、你别抓着我手。” “是我唐突了。”言成碧抿着唇,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从今以后,你可以叫我言哥哥吗?” 槐轻羽抬起脸,望着他那眼神,莫名觉得他那眼神,似乎有些真心。 他点了点头,开口唤了一声,“言哥哥。” 言成碧轻轻应了一声,目光久久的停留在槐轻羽的身上,最后摸了摸槐轻羽的头发,便离开了。 言成碧走后,槐轻羽院子里又来了一个人。 璃星。 璃星贪婪的盯着槐轻羽,不肯错开一眼,“小羽,你要去香山书居了?” 槐轻羽冷笑一声,“与你何干?” 璃星被他的冷漠刺到了,眼神受伤的低下头,呢喃道,“我以后每天见不到你,会想你的……” “能不见你,我却很开心。”槐轻羽讥讽的弯了弯唇,“我让你得偿所愿,留在秦宛书身旁,你不仅不感激我,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恶心我,恩将仇报是吗?” “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是的,厌恶得不得了!” 璃星缓缓抬起眸,期待的看向槐轻羽,轻轻问,“你知道这段时间,我去哪里了吗?我没有留在秦宛书身边,而是去找了一个人。” “哦,与我有何关系?” “我去找了邪医琅延,求他给我一颗孕丹。吃下孕丹后,男子也可生子,三个月胎体便可成型。”璃星说着,便轻轻的解下衣扣,露出身体。 他那满是伤疤的身体,甚是丑陋,腹部隆起一个小包,更是显得怪异重重。 槐轻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有些不忍直视。 璃星却自顾自的摸着孕肚,满眼期待的看向槐轻羽,说道,“我吃了孕丹不过几日,肚子便已经有正常孕妇三个月大了。前世,我伤害了你的孩儿,今生,我便亲自享受生育之苦,生个孩子偿还给你。我生下孩子后,你可以杀了他解心头之恨。” 槐轻羽觉得他脑子有病,脸色冷漠,“我为何要杀那孩子?” 他恨得是璃星,罪该万死的也是璃星,与刚出生的婴儿何干? 可是璃星显然不懂这个道理。 他听到槐轻羽这样说,双眼立刻亮了,舔了舔唇,上前一步抓着槐轻羽的手腕,“小羽,我知道你喜欢孩子,你不想杀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将孩子抚养长大。” 槐轻羽的眉深深拧起,“谁要和你一起抚养孩子?你别痴心妄想了!还有,光天化日之下不穿衣服,你是暴露狂吗?” 第55章 他说着,便嫌弃的推开璃星,飞快的关上了院门。 要不是看在璃星如今是个孕夫的份儿上,他早就让蓝柳将他给丢出去了。 璃星听出了槐轻羽语气中的嫌弃。 他失魂落魄的踉跄几步,最终身形不稳,跌在了地上。 他眼底的期待,也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与绝望。 怎么办?小羽不原谅他怎么办? 他实在是太想要回到槐轻羽身边了,走投无路之下,才会想到生孩子还给他。 他的眼眶渐渐红了,最终闭了闭眼,像是抓住浮木的落水之人,在即将淹死时安慰自己,“没、没事,小羽最喜欢孩子了,只要我将孩子生下来,小羽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肯定会原谅我……” 他说着,像是突然有了力气,惨白着脸拾起掉落的衣服,从地上爬起,挣扎着穿好。 他一边扶着孕肚往外走,一边念念有词,“我一定会好好养胎,为小羽生下一个孩子的……等我生下了孩子,小羽肯定会原谅我……宝宝,爹爹的将来可全都靠你了……” 隐在暗处,观察了全程的蓝柳和青鸿: 这人脑子有病吧! …… 槐轻羽辞别秦府众人,坐在马车上前往香山书居。 香山书居,立于盛京郊外的香山上。 香山书居原名香山别院,隶属于前朝,那时候只作为皇家别院居住。 前朝由于奢靡覆灭,新朝大蕴拔地而起后,香山别院便归为大蕴朝所有。 由于香山别院过于奢华,容易腐蚀人的心智,且大蕴朝开国皇帝,以节俭爱民为口号创立新朝,就算很喜欢香山别院,也不可能不顾脸面,将香山别院据为己有。 可是毁了又太可惜,于是有人提议,将香山别院改成书居,让那前朝的豪华奢靡之所,变成今朝的读书进取之地。 第040章 第 40 章 香山书居由此诞生, 至今已有二百年了。 书居里除了山长,有三个学监,数名才学深厚的名师, 管理层人员构成简单。 毕竟香山书居打得名号,便是非官方教学, 大儒汇聚之所,这些山长、学监, 以及先生们, 皆是才华横溢、爱才如命、不慕名利的白身。 在香山书居,不论家世,向来以学问高的为尊。 马车刚停在书居前, 槐轻羽就发现了书居门前吵吵闹闹。 他走下马车,想要看清楚吵闹原因。 然而一位吴姓夫子愤懑的声音, 却唤醒了他前世的记忆。 吴姓夫子名为吴山枉,乃是香山书居内的一位夫子。 此刻, 正拉着一位乖巧瘦弱的少年,不满的朝学监据理力争,“莫学子才华横溢,乃是此次童生试的第二名,为何不能进书院?” 学监刘铮维不悦的捻着胡子,“吴夫子,能不能别在这无理取闹了?莫学子虽然有才, 但他并未提前报名,如今学子名额已满, 他不能进书居, 不是应该的?” 吴山枉冷哼道,“莫学子家徒四壁, 练字时笔头都是秃的,每日吃糠咽菜,一直奋发向上,可见心智异于常人。年方十三,还是个柔弱的哥儿,便考上了童生试第二名,可是称得上少年英才。书居不招收他,实在是一大损失,依我看,书居应该破一次例,额外将莫学子招进去!” 刘铮维冷下脸,“破例?你当书居是你开的?我若不想破例呢?” 吴山枉威胁道,“那我便只好去请示山长了。” 刘铮维也冷笑起来,不惯着他,拱了拱手,“吴夫子,我领山长之命,按例管理书居纪律,我又没做错,你有何资格去告状啊?” 一旁的另一位学监,却笑眯眯的拍了拍刘铮维的肩膀,“铮维兄,别动气。” 这位学监名唤李原世,安抚了刘铮维,又去看吴山枉,“吴夫子,我等只懂按例行事,不懂教学也不懂寻觅人才。我等相信你推荐的学子,自然是有才学的,只是规矩就是规矩,非你我能更改的。” 他说不懂教学,自是谦辞,能进香山书居的,个个都是满腹经纶。 吴山枉解释道,“李学监,不是我非要破例,只是前几日我还留心有最后一个名额,不成想今日一来竟没了。” 李原世问,“那你知道,那最后一位报名的学子,究竟是谁吗?” 吴山枉不屑地冷哼一声,“是谁?反正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比莫学子天赋还高吧?” 李原世轻笑道,“那位学子,乃首辅养子槐轻羽,此次童生试的案首。” 刘铮维在一旁,望着吴山枉不屑的笑了起来,故意问,“吴夫子,这案首可是比第二名的含金量高多了。人家案首想进香山书居,都老老实实报名,你却想带着你的第二名,破了香山书居的条例?恐怕还不够格吧!” 就在这时,刘铮维恰好看见了槐轻羽。 顿时得意的朝着吴山枉一拱手,“案首来了,我可是要前去迎接的,就不在这里陪吴夫子胡搅蛮缠了。” 他说着,便踱步而来,与槐轻羽打招呼,又唤来几位训练有素的官兵,检查行李。 香山书居里虽然有不少平民,但也有很多贵族子弟,甚至连皇子都有,虽然内部推崇人人平等,但到底要保证安全,故而围墙外全是官兵,别说刺客小偷,一只鸟不经过允许,都无法飞进去。 每位学子,最多只可带两位侍从,且不能在书居内动武,更不能仗着武功高飞来飞去,不能带刀剑等武器进入书院。 第56章 检查完毕后,槐轻羽便与刘铮维见礼,随后便准备带着蓝柳、青鸿进门。 然而还未跨进门,便被一只手拉住了。 吴山枉死死揪住槐轻羽的衣服,怒气冲冲的盯着他,活像他是个肮脏下流的小偷, 吴山枉怒吼道,“原来是你抢了莫学子的名额!” 槐轻羽皱了皱眉,不满反问,“此话从何说起?我正常报名,何来抢字一说?” 吴山枉谴责又鄙夷的盯着他,口中毫不留情,“我听闻你只学了半年字?哼,只学了半年,便能考取童生试的第一名,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我可不信!定是秦首辅动用权利,为你打点关系,让你个绣花枕头空得了案首虚名!” 他说完,便冷眼觑着槐轻羽,想要看出他的慌乱与心虚。 槐轻羽丝毫不慌,神色如常道,“夫子这话,可有凭证?空口白牙污蔑人,可是有悖师德。” 吴山枉心里笃定了他案首之名是买来的。 他可不信,世上真有如此天才,只开蒙了半年之人,便能夺得案首。 世上的脏事多了去了,他当年要不是受不了官场上的阴暗勾当,怎么只考了个秀才便放弃仕途,当个夫子? 他不屑的撇了撇胡子,“我劝你尽早退学,将名额还回来!” “我若不还呢?”槐轻羽冷笑着问。 吴山枉还待说什么,却被他身后的莫西桐拉了拉衣角。 莫学子怯弱的声音响起,“吴夫子,你不要再因为我为难了,我想和槐公子说两句话。” 说着,莫西桐便站在了槐轻羽面前,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猝不及防的朝槐轻羽跪了下去。 莫西桐身形瘦弱,长得秀气漂亮,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生怜爱。 他可怜兮兮跪在槐轻羽面前,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宛如迎风而立的小白花般美丽动人。 只听他哀求道,“槐公子,你也是哥儿,从前也吃过苦,肯定能明白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哥儿,能走到今日,有多不易吧?你如今满身绫罗绸缎,吃喝不愁,家中又有名师教导,肯定不缺这个机会。而我若是失去了这个机会,肯定就要被父母逼着嫁人,求求你将这个名额让给我吧!” 哦?道德绑架?又来这一招? 槐轻羽表情丝毫不变,问道,“莫公子,你跪什么?知不知道低头跟你说话很费事?不过我猜你可能是得了小儿麻痹,膝盖软站不直,我便不怪你了。只是你所求之事,恕我不能原谅。” 莫西桐泪意盈盈的抬起水眸,梨花带雨的问,“为什么?槐公子,你当真狠心如此?” 第041章 第 41 章 槐轻羽弯了弯唇, 皮笑肉不笑道,“你说话真搞笑!我狠心?我且问你,你家贫是我造成的?你被父母逼着嫁人是我造成的?你命没我好, 是我造成的?” 莫西桐的苦难,与他无关。 而前世他不懂这个道理。 前世, 也发生了这件事情,他见莫西桐可怜, 十分心疼他。 莫西桐一跪, 他便将他扶起,所以央求着学监请莫西桐破格也收了。 学监自然不肯,将所有怒气朝向他, 向他发了脾气。 莫西桐却躲在背后当好人,拉着槐轻羽的衣袖, 劝道,“槐公子, 大不了我、我不入学了,学监是有大学问的,你别对学监不敬了。” 槐轻羽觉得他胆小,更加怜惜他,与学监据理力争,僵持不下。 最终,还是躲在暗处的山长出面, 将两人收下,只不过一个月后, 要进行一次考核, 输者要离开。 但毫无疑问,槐轻羽在无形中得罪了两名学监。 学监按例不收莫西桐, 甚至数次冷脸驱赶,本来无错,结果莫西桐还是进来了,就像是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而挥巴掌的人,本该是莫西桐,却因为这次求情,变成了槐轻羽。 进了书院后,莫西桐为了赢得考核,留在书院,整日装病。 槐轻羽为了照顾他,整夜不睡觉,在考核时精神不济,字迹写得不如往常工整。 一个人的字是很重要的,连卷面整洁都做不到,槐轻羽当场被判定输了。 即将被赶出书居时,还是山长大发慈悲,捡起槐轻羽的卷子,阅读了他的文章。 看到槐轻羽的文章写得不错,知道他是个有天赋的学子,留下了他。 就这样,二人都留了下来。 槐轻羽很替莫西桐高兴,而莫西桐进入香山书居后,却立刻暴露了捧高踩低的本性。 他巴结那些贵族子弟,不仅不感激槐轻羽,还嘲讽槐轻羽蠢。 只不过莫西桐这种人没有好下场。 莫西桐是个哥儿,又喜好谄媚,混在一群男子堆里,根本固收不住底线。 很快就被那些男子哄骗了身子。 二十八岁之前破了身子的哥儿,额上孕痣会变明显,不能留在书居,只能嫁人了。 并且每月还有虚弱期,瘾性发作煎熬异常。 为了不被看出异样,莫西桐只能用脂粉遮住孕痣。 他本以为能一直蒙混过去,可那些男人只玩了他几次就腻了。 他虚弱期发作,没有人为他纾解,他便只能去寻花问柳,找那些前后都能用的小倌。 久而久之,他便染上脏病,被驱逐书居,死在了街头。 莫西桐一脸悲痛欲绝的流出了眼泪,他泪眼汪汪的质问,“虽然都与槐公子你无关,但你不能可怜可怜我吗?你什么都有了,为何要与我相争?” 第57章 槐轻羽澄清道,“是你要与我相争,你贪恋属于我的名额,我不给,你非要卖惨对我进行道德绑架,可惜我不吃你这套!” “槐轻羽,你怎么这么绝情?”吴山枉听到槐轻羽的话,顿时忍不住了。 他一张脸气得通红,满眼冰冷与谴责,仿佛槐轻羽是天大的恶人,“你这么恶毒,不怕遭到报应吗?” 槐轻羽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吴夫子,我看你怎么比莫学子还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莫学子的亲爹呢!” 吴山枉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装镇定,眼神厌恶的呵斥,“你乱说什么?槐轻羽,你竟敢污蔑说莫学子是我亲子?哼,一肚子男盗女娼,思想阴暗下流,根本不配进香山书居!” “我只是说说,就阴暗下流了?那有些人做都做了,下辈子岂不是得投胎成猪狗,才能抵消罪孽?”槐轻羽笑盈盈的望着吴山枉,笑得牙不见眼。 经历过上辈子,槐轻羽自然知道吴山枉与莫西桐的关系。 吴山枉当年也是个俊秀的书生,颇有才华,引得莫西桐的娘亲对他心生仰慕。 然而他却是个负心人,他觉得自己才华横溢,将来要做大官,莫西桐娘亲配不上自己。 不顾她身怀有孕,便将他抛弃了。 然而他刚考上了秀才,就得罪了人被整治了一番,吓破了胆,不敢再科举。 为了谋生,他便来到了香山书居教书。 山长顾仁华自然是做了一番背调,只是他与莫西桐娘亲并未婚配,所以户籍上清清白白,他抛妻弃子之事无人知道。 加上他的确有才华,所以才被聘请。 而在今年的童生试中,他看见了莫西桐的名字。 他没想到,这个被他抛弃看不起的哥儿,竟然如此有出息。 他想让莫西桐考上状元,走上仕途,带他飞黄腾达。 所以,他马不停蹄与莫西桐相认,将他带了过来。 如今,他的美梦被槐轻羽所阻,自然万分痛恨槐轻羽。 吴山枉直接将槐轻羽当成了眼中钉,死死咬着牙,“你这无知小儿,真是好大胆,竟敢咒我!” “怎么这山门处如此吵闹?”就在此时,一道悠远的声音响起。 山长来了。 顾仁华一身道士装扮,手拿拂尘,脚踩云靴,一脸的高深莫测,仿佛超脱凡尘的仙人。 他明明一直在暗处观察,却作出一副刚刚到来的模样。 刘铮维、李原世立刻走上前去,说明情况。 顾仁华道,“吴夫子,刘学监坚持的不错,按照条例,莫学子不能进入山居读书。不过,你也不用替莫学子担忧,我可出些钱财,资助莫学子继续读书,你去给他另找书院罢。” 吴山枉怎么肯? 他满脸焦急的过来拱手道,“山长,莫学子是有真才华的人,而这个槐轻羽,听说他只学了半年,名次竟在莫学子之上,您觉得可能吗?” 顾仁华自然是怀疑的,他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开蒙半年就得案首的。 但他是个老狐狸,当即不动声色道,“这事还能有假?我还相信世上有那种过目不忘的天才,只看一天书便能将知识都记全呢。” 吴山枉冷哼一声,“槐轻羽他会是过目不忘的天才?山长,你别说笑了,劳烦你给个机会,让莫学子与槐轻羽比试比试,看看他们的真本事。若槐轻羽比莫学子优秀,说明他的魁首实至名归,我绝不会再说什么,甚至还会给槐轻羽跪下赔罪。若是莫学子赢了,槐轻羽从此就滚出书居,再也不能踏入一步。” “好!真金不怕火炼,那就比试比试。”顾仁华正中下怀,毫不犹豫定下了。 第042章 第 42 章 他看向槐轻羽, “槐学子,我相信你的实力,你不会拒绝吧?” ——你都提前同意了, 我还能拒绝? 槐轻羽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没什么好怕的。” 别说今世,他有前世一辈子的学识做底蕴, 就算前世, 他也不带怕的。 他前世是真的有天赋,也是真的刻苦学习。 他前世真的只学了半年,便夺得了魁首。 闻言, 顾仁华赞赏的看着槐轻羽,夸奖道, “槐学子本可不同意比试的,如今却愿意给莫学子一个机会, 想必是有真本领,不怕输的。一个月之后的今天,我会回来观赛的。” 顾仁华说完,便朝众人颔首示意,脚尖一点便飞上树梢,消失在了山间。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也没人想知道, 众人都习惯他经常性消失了。 他不仅是个道人,还是个世间罕见的武功高手。 此间能飞檐走壁、身轻如燕, 已经算是世上的大能了。 顾仁华能一跃十丈, 踩着树尖而行,功夫算是顶尖的。 槐轻羽忍不住踮起脚, 朝顾仁华飞远的方向一直张望。 ——山长能在树顶上跳来跳去,该不会真的是个仙人吧? 一旁的吴山枉,见比试之事敲定了,立刻兴奋起来。 他斜着眼,轻蔑的扫视着槐轻羽,意有所指道,“汗水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只要认真学了便有资格收获成功,不像有些人,自己不花费力气播种,还想剥夺别人的劳动成果。实的就是实的,虚的就是虚的,一个月后某人被赶出去,可别痛哭流涕!” 第58章 槐轻羽被内涵了,也丝毫不气。 他是有真材实料的,乞会因为三言两语,恼羞成怒? 两位学监将一行人带进去,又走来一位名唤梁不吝的舍监。 舍监共有三位,掌管学生的住宿问题。 由于槐轻羽与莫西桐是一起报到的,二人住的院子是连在一起的。 入住的当晚,莫西桐的院子便热闹非凡。 香山书居以文为尊,优秀的学子可得到优待。 莫西桐以十三岁的年纪,考上了童生试第二,其实并不稀奇,书居里的很多学子,不少八九岁就考上了。 可他们出身富贵,三岁就开蒙了,拥有的资源丰富,能考上不稀奇。 可莫西桐却出身在农家,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供养他,条件艰苦。 十三岁能考上童生,已经算是优秀了。 很多真材实料的学子,都十分佩服这种坚毅不拔的人才,送上贺礼为他庆贺。 不少同样出身贫寒的学子,也将莫西桐当成了榜样,送上书画笔墨,过来为他庆贺。 一时间,莫西桐的院子热闹非凡。 相比之下,槐轻羽的院子便凄凉了许多。 只有蒙着脸面,衣着低调的傅珣皓过来看他。 傅珣皓一看见槐轻羽,便抿了抿薄唇,不满的盯着他,“小羽,我听说你同意了和人考较才学?” “对呀,怎么了?” “你怎么变得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傅珣皓咬了咬后槽牙,恨铁不成钢的指责道,“你怎么能同意比试?好不容易进了香山书居,不知道低调做人吗?你那种成绩,怎么好意思拿来和人比?” “我在童生试中得了案首,怎么不能和人比了?” “你那成绩是你自己得的?”傅珣皓深深的拧着眉,仿佛槐轻羽是一个从根上就烂掉的纨绔,“我好心好意劝告你,不要去参加童生试,怕你丢脸,你却不听,原来是早就有了应对的方法。你那案首的名次,是秦首辅买通了科举的官员,让你白得的第一吧?” 槐轻羽神色冷淡,若有所思,“原来你是这样想的!这整个书院里的人,是不是都这样想的?” 傅珣皓说道,“自然,这样认为有什么不对吗?你明明无才,还不许人说了?” “……”槐轻羽没有说话,只觉得十分疲惫。 上一世也是如此,他被所有人排挤,被欺辱打骂,他努力解释却没人信,寄希望于唯一认识的傅珣皓,希望他看在从前的情分上为自己澄清。 傅珣皓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不认识他,还说他是个喜欢攀龙附凤,经常纠缠自己的乞丐。 那些人越发鄙夷他,将他推出了大门,毫不留情的在他手上踩了又踩,讥讽嘲笑声不绝于耳。 明明他原本也有机会,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星辰的。 可由于受了太多苦,他在与墨卿欢相互舔舐伤期间,爱上了他。 为了墨卿欢,他放弃了仕途,此生甘愿困于后宅,堕向了更悲惨的深渊。 重活一世,他还是不被所有人信任。 上一世考较,他输得一败涂地,这一世他一定会抓住机会,胜过莫西桐,证明自己。 “怎么不吭声?生气了?”傅珣皓见他久久不语,有些不耐烦的揉了揉眉心,“我跟你说得听清楚没有?别动不动就闹脾气。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为你的将来考虑?做人要实事求是,懂吗?” 槐轻羽死死握着手指,压抑着怒火,冷冷道,“说完了吗?你能给我滚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小羽,我可是你哥哥!”傅珣皓抬手摁住他的肩膀,“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 槐轻羽拂开他的手,语气淡淡,“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傅珣皓见他冷着一张小脸,捏了捏他脸颊,柔软的触感让他冷漠的表情柔和下来,“怎么没有关系?能不能别闹了,说你两句,你难道就与我恩断义绝?嗯?” “那你说说,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槐轻羽再次拂开他的手,眼神嘲讽,“有本事你去和所有人说一声,说我是你从前的童养夫,我们有过婚约,你敢吗?” 傅珣皓闻言,刚温柔下来的脸,瞬间转冷。 他的表情充满了厌恶,语气里满是寒意,低喝道,“别再和我提起从前! “回了侯府对比之下,我才知道在大槐树村,过的是什么日子!在大槐树村,我穿的是麻布,吃的是红薯和糟糠,冬天长的冻疮一年四季都好不了! “回到侯府后,我满心欢喜去找父母,却被他们说我脏臭,说我比不上傅雪夫。 “你知道傅雪夫是谁吗?他是我当初走丢后,我父母捡回的贫民家的孩子,让他当做我的替身。 “父母厌恶我,弟弟妹妹鄙视我,傅雪夫陷害我,我被他们嘲笑侮辱,被京城所有公子看不起,你知道我那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如今我好不容易证明实力,让所有人不都敢轻看我,你为何非要提起从前?” 槐轻羽听着这些话,忍不住笑了。 他笑完,冷漠注视着傅珣皓,轻轻问,“你受得这些苦,难道是大槐树村那对夫妇造成的吗?是我造成的吗?与我说有什么意义? “你的亲生父母弄丢了你不去找,反而搞了个替身,你不怪他们,反而怪养父母买了你,还命人撅了他们的坟墓。 第59章 “你这种无情无义,也配被人心疼吗?你凭什么怪我不体谅你? “我能不能说一句,你之所以受到这些不公,是因为你活该呀?” 傅珣皓闻言,眼神瞬间闪躲起来。 他将脸偏向一旁,底气不稳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命人撅了坟?” 槐轻羽冷漠的盯着他,“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何况你也没想遮掩这件事,不是吗?” 上一世,他是在很久之后,才听到傅珣皓自爆,说撅了养父母的坟墓的。 他失去理智跑去寻找,却发现坟包不见,上面早被农户种了庄稼,一些类似人类骸骨的骨头,散落在原先的坟包周围。 他冲进去捡那些骨头,认定那些是养父母的骸骨,却被误认为破坏庄稼,推倒在地挨了一顿。 最终,他伤痕累累的抢回骨头,却听到那些农户疑惑,“村东头家的狗被毒死了,埋在这里,这人过来抢狗骨头做什么?” 另一干看着他的惨状,感慨,“他兴许不是小偷,只是疯了。” 有人认出了他,惊叫道,“我看着他怎么有点眼熟?这里原先是槐大河夫妻的坟墓,他该不会是轻羽那孩子吧?” “听说他进城做了乞丐,真是惨呦……” “唉,先前有一伙不知从哪来的人,撅了槐大河坟墓,说他们是该死的人贩子,将他们的挫骨扬灰了。” “槐大河哪是人贩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可说不准,他三十多岁就死了,肯定是报应!” 听到敬爱的养父母,被污蔑成人贩子,槐轻羽想要崩溃的大喊: “他们不是人贩子!他们是辛苦干活累死的!为了给槐小山挣束脩,供他读书!” 可他伤痕累累,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群人议论了一会儿,便冷漠的走了,没再看他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槐轻羽才慢慢爬起来,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 他再也没回去过大槐树村。 傅珣皓心虚了一瞬,又很快理直气壮起来。 他言之凿凿道,“我被拐卖,难道槐大河夫妇没有责任吗?没有买家就没有卖家,他们买了我,罪孽深重,我这么对他们有何不可?” 槐轻羽却冷笑着问,“我记得你景阳侯府,买了上百个丫鬟小厮吧?怎么,你也将你亲生父母挫骨扬灰了吗?” 第043章 第 43 章 傅珣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 复又看向槐轻羽,“小羽,三年不见, 你变得伶牙俐齿,不好相处了。我今日是来好心奉劝你的, 你却不识好人心,与我针锋相对。我知道你之所以对我发脾气, 是因为气我抛弃你三年, 我会原谅你的小脾气,等你心情好了我再来看你。” 他说着,便转身离去了。 显然不敢再与槐轻羽对峙。 不识好人心? 槐轻羽没看见好人, 只看见了一个欺软怕硬、虚伪下流的懦夫! 喝了口凉茶,槐轻羽爬上院墙, 看着莫西桐院子里的景象。 莫西桐的院里,来了许多想要与他结交的学子。 莫西桐一身那身发白的旧衣, 已经被换下了,此刻正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衫,羞涩笑着低下头,朝众位公子道谢。 他的长相原本就不错,因为是哥儿,加之体态羸弱,声音纤细如女子, 气质可怜,惹得在场学子无不怜惜。 几位嫌少与哥儿想处的学子, 还忍不住红了脸, 隐隐对他升起了好感。 就在此时,一伙张扬又横行霸道的身影, 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宋国公的嫡子,人称小国公宋钦华。 宋钦华一身金丝锦服,头戴珠宝镶嵌的玉冠,脚踩玲珑玉靴,腰间还配了一把宝刀,金丝编织的剑鞘简直闪瞎人眼。 仗着优异的家世,宋钦华百无禁忌,乃是纨绔中的纨绔。 虽然书居只允许每家公子带两个护卫,但无法禁止学子之间拉帮结派。 不少意图攀附权贵,或者与之臭味相投的,都会投身于宋钦华的小团体中,形成欺压他人的势力。 宋钦华在众学子中,风评极差。 无人不知他的阴险恶毒。 见他带着几人过来,众学子们纷纷想要驱赶: “你来做什么?” “宋公子,这里不欢迎你,还请你离开。” 宋钦华手中拿着一把折扇,闻言“唰”得打开,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道,“今日不是莫学子的欢迎宴吗?你们来庆贺,我也来庆贺,你们凭什么管我?” 说着,他扫了扫院中的学子,见没几个有家世的,顿时不屑起来,“呵!一群平民而已,也敢管我小国公之事,简直不知死活!” 他说罢,便挥了挥手,命人将那两个敢挑战强权的学子压住,一人扇了好几个嘴巴子。 那两个被扇了巴掌的学子,家世不怎么好,却一腔正义。 被当众打脸,顿时满脸屈辱,却碍于宋钦华的家世,敢怒不敢言,羞愤欲死。 莫西桐目不转睛的盯着宋钦华。 他出身乡野,从未见过如此华贵,如此霸道的男子。 不仅长得英俊,父亲还是国公,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魅力。 宋钦华一边扇着风,一边踱步至莫西桐面前,用折扇挑起他白嫩的下巴,轻佻道,“真是个美人儿,还是个哥儿,在这满是男人的书居里,实在难能可贵呀!” 第60章 见他举止放肆,意图调戏,又有些学子坐不住了。 纷纷想要维护莫西桐,开口威胁道: “宋公子,莫公子不是那种人,你别动他!” “对呀,莫学子心如磐石,纯白圣洁,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你可不能毁了他!” “宋公子,你敢对莫公子动手动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谁知,宋钦华还没做反应,被维护的莫西桐,就开始替宋钦华说话了。 他咬了咬唇,谴责的看着那些保护他,为他说话的人,语气里满是责怪,“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宋公子呢?他根本没对我怎么样,你们太过分了,怎么能污蔑他呢?” 其中一个学子解释道,“莫公子,你误会了,你刚来,不知道宋公子的秉性,他……” 莫西桐睁着盈盈的水眸,用看恶人的眼神看向那人,“我虽不了解宋公子,但我却会用双眼看。我没看见宋公子做坏事,只看见你们这群人责难无辜的宋公子,冤枉好人……” 学子被说得忍不住瞪大了双眼,试图劝说莫西桐迷途知返,“我们冤枉好人?莫学子,你莫要被骗了,宋钦华好色下流,最喜欢……” “住口!”莫西桐愤怒的瞪着学子,握紧拳头,语气气愤,“这位公子,你怎么能如此污蔑宋公子?我觉得宋公子是个好人,才不像你们说得那样,你们再侮辱他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那些学子愣了。 欺男霸女、阴险恶毒、放荡下流的宋钦华是好人? 天大的笑话! 莫西桐不理会他们呆滞的眼神,转身走到宋钦华面前,手指绞着衣角,略有些紧张的安慰道,“宋、宋公子,你别见怪,我、我相信你的人品。” 他双颊带粉、欲说还休的表情,让宋钦华的眼神晦暗,忍不住暧昧的笑了一下。 宋钦华假意扶着额头,佯装道,“哎呦,莫公子,我觉得头疼,你能送我去你房间休息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莫西桐想也没想的同意了。 说着,他便扶着宋钦华,像屋内走去。 有学子担忧他二人共处,宋钦华会对莫西桐做下流之事,好心想要开口提醒。 却被身边人摁住了。 身边人冷笑道,“别插手别人的事了,你好心好意提醒,这个莫公子说不定还会怪你,觉得你坏了他的好事呢!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莫公子,哪是个品行高洁之人?分明是攀龙附凤之徒,见了有权势的男人就走不动路! “他自己也是穷人,内心却看不起咱们,咱们何必好心,与他抱团取暖?” 这话说得其他人颇有共鸣。 不少人点头认可,纷纷道: “走了走了,咱们好心来庆贺,他反倒丢下咱们,专心侍候宋公子一人去了。” “看来他与咱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根本看不上我等。” “散了散了,各自回去温两页书不好么?” 说话间,众学子全都走了。 屋内的莫西桐,看见那些人不打招呼,便都离去了,有些生气。 他伤心欲绝的忍不住流出泪来,“我好心好意招待他们,他们怎么如此没有礼貌,全都走了?” 宋钦华见状,怜惜的将他抱在怀中,诱哄的话儿脱口而出,“莫公子,别怕,那些人都是些嫉贤妒能的,表面上与你交好,实际上一直嫉妒你的才华。别哭了,他们不理你,我今日便多留些时辰,陪陪你可好?” “宋公子,你对我怎么这般好?”莫西桐吸了吸鼻子,感动得眼泪直流。 第044章 第 44 章 他没挣脱宋钦华的怀抱。 他自小没有父亲, 安全感不足,很是喜欢这样炽热温暖的怀抱。 渐渐的,宋钦华抱着抱着, 手便开始不老实了。 莫西桐忍不住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便没有继续挣扎, 而是满脸羞涩甜蜜的放任他摸来摸去了。 渐渐的,宋钦华越来越过分。 二人身影重叠, 逐渐融合在了一起。 趴在墙上, 关注着隔壁动静的槐轻羽,听到那暧昧不止的声音,笑了笑。 宋钦华是他设计引来的。 上辈子, 莫西桐籍籍无名,宋钦华当然不会在这时出现在他的小院, 二人是在比试现场相识,而后勾搭在一起的。 这辈子, 槐轻羽命蓝柳跑去宋钦华院外,装作路人大声称赞莫西桐的容貌,宋钦华听后果然忍不住来了。 这二人比他想象得更无耻,第一次见面,就迫不及待勾搭在一起了。 呵,烂人内部消化,挺好的。 莫西桐甬道未开, 一夜风流后流了不少血,第二日走路自是十分怪异。 他没发现, 不少人都因为他的走路姿势, 用异样的眼神望着他。 他甜蜜的边走边笑,朝着饭堂走去。 香山书居不准开小灶, 而是统一饭食,有专门的饭堂,菜色丰富,又不要钱。 莫西桐路过一个昨日说过话的学子时,他走过去打招呼,却直接遭到了对方的白眼。 “离我远点儿!”那人厌恶的扫了他一眼,像是看见了脏东西一般。 他这才意识到,周围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说些什么。 他十分委屈。 这些人都是怎么了? 他什么都没做,怎么孤立他了? 第61章 从前的学堂里,就他一个哥儿,那些男子都捧着他、让着他,怎么这些人心眼这么坏? 宋公子说得果然没错,这些人表面上对他好,实际上根本看不起他! 莫西桐忍不住委屈的啜泣起来。 “呦,我的小美人怎么哭了?”宋钦华这时走了过来,霸道的将他揽在怀里,语气里满是杀意,“谁敢动我的人?有本事站出来,我定要他偿命!” 莫西桐被他的强势和霸道,迷得神魂颠倒,立刻柔弱的倒在宋钦华怀里,感动得眼角泛泪,“宋公子,你对我真好……” 周围的人见状,皆翻了个白眼,心里见怪不怪。 这幅霸道护妻的场景,宋钦华不知装过多少次了,无数有前途的哥儿,皆被他骗得前途尽毁。 他曾经不仅扬言,要为那些小哥儿杀尽欺负他们的人,还对不少小哥儿掐腰、红眼,低吼过“命都给你”! 可这些誓言,他一个都没有兑现。 他对那些哥儿的宠爱,最多一个月,最短十日,之后就不感兴趣抛弃了。 就在这时,人潮里出现了一阵波动。 有学子惊喜的大喊,“四皇子来了!” 虽然无人不对慕容鸢狂热,但没人敢阻拦他的步伐,慕容鸢很快就来到了饭堂,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他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头发像乌木一样黑,眼睛如黑宝石一般晶莹善良,身穿一身墨绿色长衫,腰线精致的束起,身形高挑。 国色天香、魅色惑人。 就像是山间的树木精灵,沦落在了满是灰尘脏臭的浊世。 别人都灰头土脸、雾蒙蒙的,唯独他清新圣洁,高不可攀。 整个香山书居内,没有学子不偷偷恋慕他。 花心滥情的宋钦华同样如此。 一见到慕容鸢的身影,搂着莫西桐的宋钦华,就立时收回了手,不住的朝他望去。 莫西桐感觉到了被冷落,不满的咬了一下唇,握住了宋钦华的手。 宋钦华皱了皱眉,瞬间毫不留情挥开了他的手,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别拉拉扯扯!” 莫西桐委屈的瘪了瘪嘴,没敢说什么。 然而心里却厌恶上了慕容鸢。 慕容鸢因为容貌过盛,恋慕他的人太多,山长特许他随身带四个侍卫,保他周全。 此刻,四个护卫正成站在四个方向,围在他身侧。 一人低下头,恭敬问道,“殿下,你想吃什么,属下去给你准备。” “寻常包子即可。”慕容鸢语气动听,醉人心神。 侍卫离去,很快为他端来了几个白嫩嫩、热腾腾的包子。 四皇子用筷子夹起小包子,张开红唇雪齿用力,轻轻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不少人看的口干舌燥,如此美景,再清冷的君子也会情-欲顿起。 那些一直盯着他的学子,立刻疯狂的跑到包子笼前,纷纷开口: “我也要包子,给我包一份。” “我也要!我也要!” “别抢啊!我也要和四皇子吃一样的食物!” 一时间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包子,此刻供不应求。 包子笼旁边站着另一位厨子,他看着面前卖不出去的苦瓜炒蛋,期待着四皇子哪天大发慈悲,尝一尝他这爽口去火的苦瓜,让众学子们都来体验体验吃苦瓜的好处。 槐轻羽默默吃着自己的食物,对这副场景见怪不怪。 四皇子的魅力,他上辈子就见过。 要不是四皇子英年早逝,死得突然,他那些疯狂仰慕者说不定会拥戴他上位,哪有齐涌姿当皇帝的份儿? 他吃着东西,突然,手肘被碰了一下,手中的半块馒头掉落在地上。 抬起头,对上了一张轻蔑的脸,“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案首吗,怎么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啃白馒头?听说你先前是乞丐,难道首辅亏待你了,该不会是觉得白馒头是好东西吧?” 看着这张上辈子就时常找茬的脸,槐轻羽眼底满是厌恶。 他冷冷的看向站在几人身后,面无表情的傅珣皓,警告道,“傅珣皓,管好你的狗!” 张兰生闻言,顿时看向傅珣皓,猜测道,“小侯爷,你该不会认识这个乞丐吧?” 此话一出,其他富家公子不满了,纷纷叫道: “怎么可能,张兰生你脑子有病?小侯爷怎么可能与这种弄虚作假之徒有交集?” “是呀,这个槐轻羽的案首,分明秦首辅给他买的!” “身为读书人,只会买功名,丢脸!” 这些话,槐轻羽上辈子听过不知多少句。 已经不痛不痒了。 在别人眼里,秦首辅就是个奸臣,又手眼通天,肯定能做出干涉科举,收买考官之事。 上辈子他拼命解释,可这群人只会认为自己幻想的是正确的。 跟这群不动脑子的狗讲道理,简直是浪费生命。 他不看张兰生等人,只看着傅珣皓,冷笑道,“傅珣皓,我再给你个机会,你和这些人说说,究竟认不认识我。” 傅珣皓被他望得喉头干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第045章 第 45 章 张兰生已经坐不住了, 气愤的盯着槐轻羽,“小侯爷文韬武略,无一不精, 怎么会认识你个乞丐?” 另一位名叫徐朗荣的,也攥紧拳头恨不得打在槐轻羽的脸上, 狂妄的指着槐轻羽的鼻子,“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还‘给个机会’?笑死!一个乞丐出身的哥儿, 不老老实实在后宅享受荣华,反而去贪恋虚名,做出买功名之事, 啧啧,这副嘴脸可真是丑陋!” 第62章 张兰生继续接着嗤笑, “小侯爷凭什么要你给机会?天底下谁会不给小侯爷面子?一个哥儿,给你脸了?” 徐朗荣一边笑, 一边拍着傅珣皓的肩膀,“小侯爷,你快说不认识他,好让这个恬不知耻的哥儿自取其辱!” 傅珣皓喉结滑动,手指微微蜷起,黑色的眸子微光直晃。 在几个同窗的催促下,他用陌生的眼神, 皱眉看向槐轻羽,“这位公子, 我与你不熟, 别再纠缠我了。” 说完,他便紧盯着槐轻羽的表情。 发现槐轻羽神色丝毫未变, 心下松了一口气。 看来,小羽没有因他的话生气。 等有时间,他一定会与小羽好好解释,请小羽体谅他的苦衷。 见张兰生和徐朗荣望着槐轻羽挤眉弄眼,还想搞事,傅珣皓故作不耐烦的开口,“你们不饿?再耽误我吃饭,就罚你们一天不准吃饭!” 说罢,他便走了。 张兰生等人见状,只好丢下槐轻羽,跑去追他。 槐轻羽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嘴唇轻启:“傅珣皓,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恩断义绝。 此生陌路不相逢。 就在此时,莫西桐端着餐盘,路过慕容鸢身侧时,双手一歪,盘中的剩菜便倾倒了出来。 眼看那些油腻的剩饭,即将落得慕容鸢满头,莫西桐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他就不信,将慕容鸢当众弄得又脏又臭,那些爱慕者看了会不吐出来,继续将他当成香饽饽捧在心间? 然而他失算了。 慕容鸢身侧,跟着四名绝顶高手,怎么会让他得逞。 他刚有动作,一名侍卫便伸出手指,用指尖抵住了他的餐盘,将脏污全都掀在了他身上。 “啊!”莫西桐惊恐大叫,后退了两步。 自食恶果。 “四皇子,你的手下怎么如此无礼?”莫西桐谴责的盯着慕容鸢,然后委屈的看向宋钦华。 宋钦华看见了这边之事,立刻走了过来。 他的神色阴冷极了,眼底闪烁着明晃晃的心疼。 莫西桐眨了眨眼,见他准备为自己做主,亲昵的靠了过去,“宋公子……” 然而刚走到宋钦华面前,他的脸就被一道大力的巴掌,狠狠扇了下来。 他霎时间面庞红肿,嘴角流血。 宋钦华厌恶又痛恨的盯着他,暴怒而喝:“贱人,谁让你对四皇子不敬的!” 莫西桐这才明白,宋钦华刚刚眼底的心疼,并不是给他的,而是给四皇子慕容鸢的。 他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又不敢反驳。 只能委屈的瘪了瘪嘴,辩解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对四皇子不敬,宋公子,你相信我……” “我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宋钦华毫不留情的抬起脚,将他踹在了地上,威胁道,“莫西桐,再有下次,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莫西桐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着这个昨夜刚与自己颠鸾倒凤,如今却翻脸不认人的男人,委屈的咬着下唇,“宋公子,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绝情?呜呜呜……唔!” 还未哭出几声,他的嘴就被宋钦华死死踩住了,吃了一鞋底子灰。 宋钦华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厌恶冷喝:“闭嘴贱人!在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再敢哭出一句,我就将你舌头割下喂狗!” 莫西桐立刻吓得缩着脖子,死死咬着舌尖,不敢再多说一句。 他楚楚可怜的看着宋钦华,却见宋钦华一直盯着慕容鸢猛瞧,眼底闪烁着卑微且不敢言说的爱慕之意。 他黯然神伤的扭过脸,目光猝不及防,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人群。 那些人里有不少昨日来他院里,欢迎他的到来的人。 明明昨日他们还个个与他笑意盈盈的交谈,此刻却对他的惨状无动于衷,眼神嘲弄的盯着他,仿佛在在看一条狗。 他浑身一震,眼泪簌簌的下流。 这些人怎的如此捧高踩低,冷漠无情? 昨日他们果然在装热情,否则此刻怎么不为他说句公道话? 慕容鸢慢条斯理吃完了饭,将周围灼热的目光忽略个干净,仿佛那些视线都不存在。 他拿出一块轻薄的白帕,擦拭了一下唇角,莹润的唇瓣让人垂涎欲滴。 不少人盯着他的唇,贪婪的舔了舔齿尖。 尤其是宋钦华。 宋钦华不仅对他的唇渴望无比,连他用过的手帕也不放过。 见慕容鸢要将帕子丢下,宋钦华立刻朝其他人低吼道: “四皇子殿下用过的帕子是我的,谁都不准和我抢!” 慕容鸢丢帕子的手顿时立住,想起了上次的传言。 上次他就随意丢了一个用过的帕子,没在意离开了,听说后来引得一群人冲上去抢夺,最后大打出手,死伤惨重。 他愁闷的皱了下眉,捧着自己的脸。 唉,这就是美丽的烦恼。 他太过天生丽质了,这些臭男人总来烦他! 真是讨厌! 突然间,他看向了一人独坐,认真吃饭的槐轻羽。 槐轻羽一身简单的衣衫,低调得仿佛一朵青莲。 慕容鸢眼睛一亮,轻移莲步踱至槐轻羽面前,将帕子塞到他手里,“小哥儿,帮我把帕子销毁,千万不要让它落到那些臭男人手里。” 第63章 槐轻羽眨了眨眼,十分不解,“你不是有侍卫吗?” “哎呀,他们是我父皇的人,只会主动做事,我可使唤不动。上次我帮了你,这次你也要帮我一次哦!”慕容鸢说完,朝着槐轻羽自以为很可爱的眨了眨眼。 槐轻羽觉得手中的帕子十分烫手。 因为他发现,他一接过帕子,所有人嫉妒的目光,就都朝他射来了。 他如坐针毡的捏紧帕子,将其揣在了怀里,轻轻应了声,“嗯,我会帮忙丢掉的。” 慕容鸢见他说得认真,放下了心,带着侍卫离开了。 慕容鸢一走,周围的人就全都围到了槐轻羽面前。 被一圈人不善的盯着,槐轻羽已经习惯了,只要这些人不能在饭堂群殴他,他就不害怕。 宋钦华率先走到槐轻羽面前,从怀着掏出一沓银票,不可一世的扬起下巴,“这是一千两银子,你将四皇子的手帕卖给我,这银票就是你的了。” 嘶…… 一千两银子! 可以买一百万条手帕了! 所有人都暗暗可惜:没有人会傻到拒绝这笔巨款,看来四皇子这方手帕,要落到宋钦华这畜生手里了! 傅珣皓也想要慕容鸢的手帕收藏。 闻言眼神一暗。 第046章 第 46 章 一千两, 对他一个小侯爷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宋钦华这次出了血本了。 小羽肯定不会拒绝吧? 槐轻羽的确没急着拒绝。 但他也不想把帕子给宋钦华这种烂人。 他看着宋钦华的那张脸, 就恶心得想吐。 捏紧帕子,他准备耍一下宋钦华, 点点头道,“可以, 但我有一个要求。” “哦?什么要求?”宋钦华惊喜的开口。 槐轻羽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给我磕三个响头。” “你!”宋钦华立刻被激怒了,他气得俊脸涨红,咬牙切齿道, “我宋钦华只跪天地君亲师,你算个什么东西?” 槐轻羽丝毫不怕道:“不跪?那我等下就将这帕子烧了, 让你永远也得不到。” “你——不要!”宋钦华不舍得盯着帕子,深吸一口气, 便满脸屈辱的双膝跪地,朝着槐轻羽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为了四皇子用过的帕子,他即便付出尊严,也是值得的。 那等美人,他每晚都会忍不住在梦中相会。 那些被他宠幸过的哥儿,皆与四皇子有一分相似, 否则他才看不上。 比如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槐轻羽,虽然漂亮, 却与四皇子完全相反, 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磕完头后,宋钦华跳起来, 冷哼了一声,“现在能将帕子给我了吧?” 槐轻羽摇了摇头,“不能,我刚刚骗你的。” 宋钦华立刻反应了过来,怒吼道,“你耍我?” 槐轻羽笑了笑,眼眸弯弯,“嗯,是的呢!” 宋钦华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眼神猩红可怕,“你不怕我弄死你?” “不怕。”槐轻羽摇了摇头。 首先,宋钦华不可能在香山书居对他怎么样,只能在外面下死手。 其次,宋钦华很快就嚣张不起来了,宋家要倒台了。 宋钦隐正是他的庶弟。 公侯伯子男。 宋国公身为公爵,位列一等,本就树大招风,却还不低调做人。 宋国公有多嚣张,从宋钦华这个小国公的做派便能看出。 不出多久,整个宋家便要被连根拔起。 宋钦隐也会因此获罪,以男子之身,被卖入勾栏瓦肆,拍卖初夜。 这也是他敢挑衅宋钦华的原因。 在宋家倒台前,他根本不打算出去,宋钦华能奈他何? “好!好!好!你给我等着!”宋钦华阴冷的望着槐轻羽,丢下一句怒极反笑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槐轻羽脑子坏了。 宋钦华多么恐怖,没有人不知道,他父亲宋国公可是一等公爵,槐轻羽就算自己不怕,难道不怕给秦首辅惹上大麻烦吗? 张兰生一边嚼着东西,一边撇撇嘴,鄙夷的道,“这个槐轻羽是不是傻子啊?他有几个脑袋,敢挑衅宋钦华?” 徐朗荣也嘲笑道,“果然是个愚蠢的草包,竟然连一千两银子都不在乎。” 张兰生道,“哪有人不爱银子的?难道是嫌命长,宁愿连一千两不要,也要找死?” 徐朗荣也有同样的想法。 突然,他看向了傅珣皓,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我懂了!与小侯爷有关!” 傅珣皓见提到了自己,终于抬起头,“你想到了什么?什么与我有关?” 徐朗荣笑道,“小侯爷,你先前不是说,那个乞丐纠缠你吗?我觉得,他肯定是爱上了你吧?” 爱? 傅珣皓想到十岁那年,槐轻羽羞答答的扯着自己衣袖,说长大后就与自己成亲的话。 嘴角不自觉勾出一抹宠溺的笑。 语气笃定道,“嗯,他当然很爱我。” “那便是了。”徐朗荣拍了一下手,觉得自己想得正确极了,不屑的哼道,“槐轻羽那般虚伪,怎么会不爱财?他之所以会拒绝宋钦华,肯定是知道小侯爷你也喜欢那块帕子,给小侯爷你留着呢!” “这样想也的确说得通,小侯爷这般俊美,槐轻羽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张兰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抬起眸,期待的看向傅珣皓,“小侯爷,既如此,你就去找槐轻羽,将那块帕子要过来吧。那可是四皇子殿下用过的手帕,我还想近距离看一下呢。” 第64章 傅珣皓闻言,没有拒绝。 对呀,小羽从小就立志要嫁给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形俊美无俦。 走至槐轻羽桌前,用手敲了敲槐轻羽的桌子。 在吸引了槐轻羽注意后,他伸出手,“拿来吧,小羽。” 槐轻羽搞不懂他的举动,“拿什么?” 傅珣皓势在必得的弯起了唇角,“那方手帕。你不是留给我的吗?为了给我,你连宋钦华的一千两都拒绝了,不是吗?” 周围人闻言,瞬间竖起了耳朵,起了探究欲。 什么什么?槐轻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得罪宋钦华,是为了小侯爷傅珣皓? 啧啧啧,也太痴情了吧! 真佩服小侯爷,竟能将槐轻羽迷得晕头转向,甘愿为他付出生命! 槐轻羽脸上没有其他人臆想的娇羞。 他冷漠的扫了傅珣皓一眼,语气生疏极了,“我们很熟吗?傅公子,我们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将帕子给你?” 傅珣皓喉头一涩,根本没料到槐轻羽会拒绝他。 小羽怎么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话? 他刚刚是在众人面前,说与小羽不熟,惹了小羽生气不假。 可小羽从小到大,从没记过他的仇呀。 他不敢置信,指尖狠狠刺入掌心,立刻沉下了脸,“非亲非故?你真这么觉得?” 槐轻羽不以为意的一笑,“这不是傅公子你先对我说得吗?得到你亲口验证的话,难道有假?” 傅珣皓心情逐渐下沉,忍着怒气大发慈悲道,“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刚的话,晚了就别怪我绝情了。” 回应他的,只有槐轻羽不屑的笑声。 “好!好!好!槐轻羽,你记住自己的话!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接近我的机会了!你会后悔莫及的!”傅珣皓放下狠话,一甩衣袖便转身离开了。 一顿饭,槐轻羽看了好几场戏。 他吃完饭,便去了学堂。 他与莫西桐在一个学堂上课,位置相差还挺近,莫西桐就坐在槐轻羽右手边的并排位置。 看见槐轻羽,莫西桐目不斜视的看着书本,十分的专心。 他能考童生试第二名,还是有些实力的。 给他们上课的,正是吴山枉。 吴山枉在讲台上,看见了槐轻羽,当即眼神锐利的瞪了他一眼,不悦的收回目光开始讲课。 一整天下来,吴山枉点了槐轻羽好几次名。 因为槐轻羽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过书本,而是东张西望。 吴山枉又故意想找他茬,因此,一天之内便训斥了槐轻羽好多遍。 槐轻羽是故意被他训斥的。 他知道吴山枉肯定会对他吹毛求疵,所以故意不学,作出一副不学无术的姿态。 他做这些,是为了给莫西桐看的。 临近下学了,槐轻羽又一次被吴山枉训斥,才装作迷途知返的模样,勉强翻开书,粗略的扫着上面的文字。 莫西桐一直都冷眼旁观,见槐轻羽根本不学,他十分满意。 ——槐轻羽果然像他想得那样,案首之名都是虚的! 槐轻羽越被吴山枉骂,他越高兴,恨不得槐轻羽一辈子都荒废下去。 然而,看见槐轻羽被骂得开始翻书,他有些坐不住了。 槐轻羽不会被骂觉醒了,开始用功了吧? 那可不妙! 下学后,莫西桐悄悄拉住吴山枉,“吴夫子,你怎么一直批评槐轻羽?” “莫学子!”吴山枉看见他,十分高兴的说道,“谁让那个槐轻羽一直欺负你?我今日骂了他十几次,不知有多解气!” 他对这个唯一的有出息的儿子,越看越满意。 刚刚上课时,他看见莫西桐专心致志的读书,一丝心神也没分。 长此以往,何愁考不上状元,带着他荣华富贵、吃香喝辣? 莫西桐斜睨了他一眼,禁不住皱了皱眉。 吴山枉眼底的功利和算计,他岂会不知? 抛妻弃子十几年,现在见他有出息,就想要摘桃子? 妄想! 他满心怨恨,却没有表露不耐烦。 而是声音轻柔的缓缓劝道,“你批评他做什么?他放纵自己,不学无术,对咱们来说不是好事吗?在我与他比试之前的这一个月,你不仅不能批评他,上课的时候还要对他嘘寒问暖,纵着他不看书,让他越来越草包,懂吗?” 吴山枉闻言,瞬间反应过来了。 他眯了眯浑浊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明白了。” 第047章 第 47 章 槐轻羽是故意做出懒散厌学的样子, 给莫西桐和吴山枉看的。 他知道二人都在心里盼着他不好。 既然如此,何不在胜利之前,让这两个猎物好好高兴高兴? 莫西桐和吴山枉, 开始特意纵着他。 在课堂上,槐轻羽东张西望、左顾右盼, 吴山枉不仅不怪他,反而还给他端茶递水, 笑容满面的招呼他吃点心, 将槐轻羽伺候得几乎以为课堂是自己家了。 下学回去后,莫西桐也在偷偷观察着槐轻羽。 见槐轻羽仍旧不学习,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 张嘴吃下两个下属喂的美食,俨然一副贪恋享受的模样, 莫西桐心下窃喜不已。 第65章 这样的槐轻羽,拿什么跟他斗? 莫西桐觉得, 槐轻羽拍马也不及他,心渐渐放到了肚子里。 他也开始懒散起来。 他根本不爱读书,因为自打三岁启蒙以来,一懈怠就会遭到娘亲的毒打,几天爬不起来,所以成绩才会这么好。 现在他长大了,娘亲不在身边, 无人管束他。 见槐轻羽这个竞争对手如此不上进,他勾勾手指便能打败, 懈怠的心理逐渐爬上来了。 渐渐的, 莫西桐的心思,也不在学习上了。 他整日思考得不是学习, 而是宋钦华。 自从失身给宋钦华后,他便一直想要去见宋钦华,可是宋钦华见了他只有满脸厌恶,每次都命人将他赶出去。 很快的,他的虚弱期到了。 哥儿的虚弱期,与女人的生理期一般,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 在虚弱期时,哥儿的身体会变得敏感,还会有交-合的需求,得不到满足便会像发-情的野兽一般失控,想找人交-合。 被男人破了身体的哥儿,才会有虚弱期。 这也是为什么,嫁人后的哥儿,不能入仕,只能像女子一般当个后宅之人。 莫西桐开始惶恐害怕。 他得找个人帮他度过这段时期!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宋钦华。 终于有一次,他侥幸拦到了去茅厕的宋钦华,说出了自己虚弱期的事,想要宋钦华帮他纾解。 “哦,虚弱期啊。”宋钦华不屑的笑了笑,“我凭什么给你解毒?你甬道未开,上次弄得我很不舒服,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那么多哥儿都被我睡过之后退学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莫西桐闻言,脸色立刻白了。 还能为什么? 自是宋钦华睡了人,还不负责,使得那些哥儿虚弱期发作露出异样,被赶出书居了呗。 莫西桐柔柔弱弱的跪在地上,哀求道,“宋公子,你就帮帮我吧!我、我好不容易才考进来,不想被赶出去!” “那与我何干?”宋钦华抬脚轻蔑的踢了踢他的肩膀,将他踩在地上,“你敢对四皇子不敬,我看在那一夜的份儿上,没弄死你已经够仁慈了,再敢纠缠我就将你扒光了丢在走道上,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你这不知廉耻的求欢模样!” 莫西桐被吓得接连摇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宋钦华见他不敢再纠缠,一甩袖便抬脚走了。 莫西桐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如死灰。 他要想办法度过虚弱期! 他想到了勾栏瓦舍里,那些卖身的男子和哥儿。 只要给他们些钱财,不怕他们不为自己纾解。 他回去收拾了一下,穿戴整齐的和门口守卫说有事回家探亲,径直下了山。 他的身体越来越热,走道瓦舍门口时,双腿已经像灌了铅一般。 他煎熬的咬着牙,随便找了一家。 “有男子吗?”他问。 老鸨笑容满面道,“来当男-妓的男子较少,比较贵,但是哥儿有不少,前后都能用,价钱也比较低,客官你不求爽快,只想度过虚弱期的话,还是哥儿的性价比高。” 莫西桐对只喜欢男人,当即付了钱,气喘吁吁地催促道,“找个男子来。” 一夜不歇,第二日醒来时,莫西桐双腿发颤。 但他只能强忍不适,起来去上课。 槐轻羽一直关注着他,见他脸色惨白、走路双腿直发颤,心中知晓一切,却也只做不知。 虚弱期不是一天能过去的。 莫西桐一连几天,下了学都去找勾栏院找男人。 那里的男人技巧高超,不仅长得帅,而且甜言蜜语会哄人。 让从小没得到爱,被父亲抛弃,被母亲虐待的莫西桐,流连忘返,与好几位男-妓打得火热。 因此,虚弱期即便度过了,莫西桐也还是忍不住去寻欢。 他将与自己发生关系的几位男-妓,全都包了下来,让他们独独侍候自己一人,这般齐人之福,渐渐掏空了他的身子,也掏空了他的银子。 吴山枉发现他最近上课时精神不济,脸色苍白,双眼乌黑,以为他夜里熬多了夜,看多了书。 心里为他的好学感到惊喜,却也忍不住开口劝道,“桐儿,你还是要注意身体,多多休息,整日熬夜可怎么行。那槐轻羽就是个绣花枕头,你即便不学也能胜过她的,夜里别偷学了。” “十个槐轻羽加起来,也比不过我。”莫西桐烦躁的揉了揉眉心,他精神萎靡不振,对吴山枉的劝说也越来越不耐烦。 他朝吴山枉伸出手,“最近母亲没给我银钱,我消耗得笔墨纸砚又太多,你给我些钱,我去买些文房四宝和书本。” 吴山枉一听,顿时将自己的棺材本都掏了出来。 轻易的将厚厚一沓银票,交到了莫西桐的手上。 吴山枉看着莫西桐,越来越喜欢这个上进求学的儿子。 给完钱后,他还想联络联络感情,却见莫西桐转身便离开了。 “这也太好学了吧,竟一刻时间也不忍浪费。”吴山枉感慨着摇了摇头,笑容满面,倍感幸福。 飞黄腾达,他可要靠着这个儿子了! 莫西桐拿了钱,根本没有学习,而是继续沉溺温柔乡了。 很快,吴山枉给的棺材本,便被他用完了。 第66章 而一个月的比试之期,也恰好到了。 莫西桐不得打起精神,迎接比试。 早上穿衣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胸前后背,起了不少小疹子,十分瘙痒。 怕是床铺潮湿造成的,等比试完了,要将被子多晒晒。 莫西桐没有在意,挠了几下,穿上衣服便赶到了比试现场。 第048章 第 48 章 比试现场热闹非凡。 几乎所有人, 都是来看槐轻羽的笑话的。 槐轻羽只读了半年书,便碾压了那些读了好几年书的人,还是童生试的案首, 说其中没有猫腻,谁会相信? 扰乱科举公正虽然是大祸, 但秦首辅手眼通天,童生试又不是乡试会试, 想方设法给槐轻羽弄个案首, 也是有可能的。 相对的,莫西桐的家世和经历,就很清晰明了了。 家贫, 还是个柔弱的哥儿,三岁开蒙, 十三岁第一次参加童生试,就被个走后门的槐轻羽压在头上, 只堪堪得了第二。 无人不同情他、赞美他,期待他今日好好打槐轻羽的脸。 不少学子组团来为莫西桐鼓舞喝彩,还举了写着莫西桐名字的木板,满脸兴奋。 此刻的莫西桐,在他们眼里,就是反抗槐轻羽这个强权的代表。 莫西桐望着台下的人群,禁不住扬起自傲的笑容。 他面上虽然挂着谦卑, 但眼底的狂傲和势在必得,怎么也掩饰不住。 虽然他这一个月, 没怎么看书, 连书法都退步了几分。 他从未见槐轻羽写过字,怕是大字不识一个, 连握笔都不熟练吧。 他今日哪怕只用一分力,也能轻松战胜槐轻羽。 吴山枉见他满脸自得,胸有成竹,也高兴得不得了。 他背着手,踱步至准备笔墨的槐轻羽面前,真实面目再也藏不住了。 他朝槐轻羽恶意笑道,“槐轻羽,你等下就要死得很惨了!这一个月来,我为你端茶倒水、侍笔研磨、温言细语,你以为我是因为喜欢你?呵呵,我那是在故意麻痹你、纵容你,想让你更加堕落!这一个月里从来没有学习过,胸无点墨,你现在心里肯定很慌吧?” 槐轻羽说,“不慌,就是有点激动罢了。” 等下要用实力打所有人的脸,他岂能不激动? 吴山枉满意的笑眯了眼,捻着胡子道,“激动不就是心脏乱跳?心脏乱跳不就是慌乱?莫要嘴硬,你不如趁现在直接认输,免得等下到台上丢人!” 槐轻羽坚持道,“我不认输。” 吴山枉见他冥顽不灵,心情更加愉悦。 他也知道,槐轻羽提前认输虽然会让他很爽,但是槐轻羽在台上输了丢脸,会让他更爽。 吴山枉愈发得意的捻着胡子,摇头晃脑,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道,“我该劝的都劝了,既然你不识好人心,不听劝告,我只能祝你等下输得不要太惨烈。” “你很啰嗦啊,吴夫子。”槐轻羽见他叽叽喳喳,上蹿下跳,有些不耐烦,当即抬起清澈的眸子,“事情还没结束,你就跑来自爆,外加耀武扬威,知不知道话本里的反派,全都是死于话多?” “你……”吴山枉被说得立刻气愤难耐,指着槐轻羽的鼻子,“你这黄口小儿,咒谁死呢?我可是在关心你,既然你不知好歹,我也不多说了,你好自为之吧,我倒要看看你等下会有多凄惨!” 说罢,他就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了。 槐轻羽准备好东西,准备走到台上。 路过傅珣皓时,被他拦下了。 傅珣皓眼神冰冷的盯着槐轻羽,居高临下道,“槐轻羽,你此刻认输还来得及,免得到台上丢人。还有只要你和我道个歉,我就会保护你,让那些人不敢嘲笑你临阵退缩,如何?” 槐轻羽直接推开他,冷冷道,“好狗不挡道!” 他看也没看傅珣皓一眼。 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槐轻羽很快与莫西桐并排站在了台上,他们的面前,竖着两个板子,上面贴着上乘好纸。 一名夫子走上前,检查了他们携带的纸张,扬声道,“无异样。” 山长端坐在高台上,静静俯视着全场。 三名学监之一的何成,站台上宣布了第一道试题。 试题很简单,莫西桐听了,瞬间露出胸有成竹之色,抓起毛笔,笔走龙蛇,洋洋洒洒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槐轻羽面上没什么表情,提起笔轻轻书写起来。 看着他慢吞吞的写字速度,在莫西桐自信的挥毫泼墨的对比下,显得太惨烈,台下再次响起了群嘲,纷纷议论起来。 就在这时,四皇子慕容鸢才姗姗来迟。 他坐在四人抬的车架上,车顶上覆着轻纱,遮住了他的面容,只露出朦朦胧胧的美妙身姿。 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慕容鸢掀开了浓密的长睫,打了个呵欠,抱怨道,“我不喜人多的地方,怎么将我抬到这儿来了?” 一侍卫回答道,“殿下,你近二十天都未出门了,都躺发霉了,也该沾沾人气儿了。” 慕容鸢一边照着镜子,一边用雪白的指腹,贪婪的捏着自己光滑的脸蛋,冷哼道,“我这种小仙哥儿,浑身都是仙气,沾了人气岂不臭了?” 侍卫不说话,只是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慕容鸢见了,顿时气得拍了一下身下的软垫,“好大胆!大高个儿,你这是在嘲笑我?” 第67章 侍卫只能收敛了笑,正色强调道,“属下不叫大高个儿,属下有名字。” 慕容鸢问,“那你说说,你的名字叫什么?” “……”侍卫陷入了沉思,发现自己根本记不起来了。 侍候慕容鸢这十年来,只记得慕容鸢给他起的外号,早已忘了本名。 他闭上了嘴。 其余三名侍卫,也都陷入了沉思。 初见慕容鸢时,慕容鸢年岁还小,他们也都十几岁,个头高矮胖瘦不一。 长得高高胖胖的,被称作大高个;长得又高又瘦的,被称作小高个儿;长得矮矮胖胖的,被称作大矮个儿;长得又矮又瘦的,被称作小矮个儿。 那时候这么称呼他们就算了,可如今他们都长大了,每个人长得都极其高大威猛,慕容鸢却还这么叫。 尤其是被称作“小矮个儿”的侍卫。 每次慕容鸢故意这么大声叫他的时候,都会引来别人好奇的目光。 简直让他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矮个儿想到那些尴尬的情形,就冷着脸,狠心没收了慕容鸢爱不释手的镜子。 提醒道,“殿下,不准沉迷美貌,好好看比赛。” …… 台上,一炷香世间到了,第一轮比试结束。 两名夫子小心翼翼的拿着试卷,送到了山长顾仁华面前。 第049章 第 49 章 顾仁华随意扫了两眼文章, 轻轻一扬眉,说道,“槐轻羽胜。” 此言一出, 震惊四座,现场一片哗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莫西桐失控的叫道。 一定有黑幕!山长在包庇槐轻羽!槐轻羽怎么可能比得过他? 顾仁华没有解释, 而是看向旁边的人,吩咐道, “将试卷递下去, 让质疑的人亲自看看。” 于是,两张试卷便被传递了下去,看过的人皆沉默起来, 不敢言语。 莫西桐也看了,看到槐轻羽那张隽秀清晰的试卷, 他狠狠咬着牙,恨不得将其撕烂。 怎么可能!槐轻羽怎么可能写的比他好? 莫西桐急得脸色煞白, 后退几步,浑身冒冷汗。 身上的小疹子又开始痒了。 莫西桐急得抓来抓去,指甲里全都是血。 不过,他很快便自我安慰起来。 槐轻羽一定是作弊了! 事已至此,第一局输了就输了,还有两局,他只要全赢了, 就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他等下一定要仔细观察槐轻羽的动作,防着他作弊! 他一定能胜过槐轻羽! 莫西桐想着, 便渐渐镇定下来, 等着第二场比赛。 宋钦华深深的恨着槐轻羽,自然也不想看见他好过。 他自是不信槐轻羽能胜过莫西桐。 但他看了试卷, 槐轻羽的字迹优美,堪称书法大家,实实在在是槐轻羽,当着所有人的面,自己写出来的。 能写出这种字迹的,绝非草包纨绔之流! 他可不想看到槐轻羽胜出。 于是他轻轻朝着身边的侍从耳语一番。 侍从听了,从袖中拿出一个竹管,放出了几只又大又壮的毒黄蜂。 不知他做了什么,只见毒黄蜂目标明确,直直的朝着槐轻羽飞去。 槐轻羽早有准备,几只黄蜂刚一靠近,便被他拿起备用的砚台,给挨个拍死了。 笑话!他上辈子就经历过这事! 这些黄蜂因为毒,扎一下就能去人半条命,所以尾针大。 因为尾针大,所以飞得缓慢。 上辈子就因为这黄蜂动作缓慢,飞的时候又喜欢嗡嗡嗡,被他察觉后立刻给拍死了! 台上,宋钦华见状,气得咬牙切齿。 槐轻羽拍死了他最喜欢的宠物,他简直要恨死槐轻羽了,恨不得一把捏碎槐轻羽的头盖骨。 慕容鸢将他的小动作,全都看在了眼里。 他不忿的咬着唇,气道,“那个整日舔着脸,想要讨好我的臭狗屎,竟然敢作小动作害人?” 他晃了晃一旁小高个儿的手臂,撒娇道,“你去帮我教训一下那个阴暗的家伙嘛!” 小高个儿无奈的问,“殿下想怎么教训?” 慕容鸢抬起雪白完美的下巴,红唇张开,“他敢不知死活肖想我,那你……就让他当不成男人吧!” “属下领命。” 于是,天边飞来一粒小石子,直接飞到宋钦华的下面,斩断了他的男跟。 “啊……”宋钦华立刻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一张俊脸扭曲起来,猥琐的捂着下面,在地上打起了滚。 他滚过的地上,留下了斑斑血迹。 “?”山长顾仁华抿了抿唇,笑容收敛,神色有些不悦。 不过他当场也没说什么,只吩咐道,“将宋公子送去医治,宋公子受此大伤,不宜再留在书院,包扎好便送他回家修养吧。” 于是,宋钦华便被抬了回来。 慕容鸢见状,拍了拍手,“太好了,这条粘人的鼻涕虫,再也不会来骚扰我了!他上次还想给我下药,要我的身子,呵!” 他说着,看向了一旁的小矮个儿,催促道,“你再说一次,上次怎么处理的来着?” 小矮个儿想起上次的事,嘴角便止不住笑意,道,“宋公子身份尊贵,属下能怎么处理,不过是让他喝了那药,将变得身娇体软的他送回去罢了。可是属下愚钝,不知道宋公子住在何处,不小心将他丢进了猪圈。等属下发觉,赶回去救他时,他已经被发-情的公猪给……嘿嘿……” 第68章 第二日,那自食其果的宋公子,丝毫不敢声张。 生怕别人知道他和几头公猪打过架,连忙从猪圈爬起来,做贼一样偷偷摸摸、一瘸一拐的溜回了住所。 慕容鸢也忍不住发笑,一张艳容活色生香、诱人极了。 他每听一次这事,就要笑得花枝乱颤一次。 实话实说,宋钦华虽然烦人,但也是他的开心果儿。 眼见宋钦华已经被抬走,慕容鸢望着满地凌乱的血迹,语气娇娇柔柔、依依不舍道,“宋公子要走,我还有些舍不得。” 四个侍卫憋住笑,一齐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怀念,“唉,属下们也同殿下同样不舍呀。” 第二场比试,很快结束了。 莫西桐信心满满。 他虽没抓到槐轻羽作弊的证据,但他自认为自己此次发挥得极好,肯定能胜过槐轻羽。 此次赢了,第三场再赢一次,他便彻底胜出了。 顾仁华看了两张试卷,站起身吩咐道,“第三场不用比了,已经有胜出者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第二场仍是槐轻羽赢了。 三局两胜,槐轻羽已经赢了两场,第三场的确是不需再比了。 “我不信!”莫西桐失去理智,大声吼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被设计了! 他怎么可能输? 他明明是天才,怎么可能输给槐轻羽这个草包? 他怒目圆睁的大吼道,“一定是槐轻羽买通了山长顾仁华,让顾仁华帮他作弊了!” 学监何成满脸不悦,站出来喝道,“肃静!莫学子,你真是好大的胆,敢直呼山长名讳!山长为人亲和、公正无私,他亲自批阅的卷子,结果不可能有假。槐学子的文采大家有目共睹,你还在质疑什么?” 在场观看的众学子,纷纷不敢言语。 香山书居以文为尊,在此处,山长顾仁华有绝对的权威,所有人都相信他的人品和眼力。 莫西桐见没人为自己鸣不平,顿时又气又急。 他死死咬着牙关,眼睛猩红,只觉得自己被欺压得厉害,有些喘不过气来。 必定是这群人官官相护、相互勾结,更改了他的比试成绩! 他越急,身上就越瘙痒。 一边抓耳挠腮,一边瞪向缩着脖子的吴山枉,怒喝道,“吴山枉,你是我亲生父亲,见我受了委屈,也不为我说话?” 吴山枉见莫西桐竟敢公然叫他父亲,顿时急得脸色煞白。 他刚刚之所以没说话,是因为他知道,顾仁华不可能说假话。 他曾看见过皇帝对顾仁华恭敬弯腰,顾仁华这样的世外高人,怎么可能被秦首辅收买,帮槐轻羽作弊? 吴山枉这时才知,槐轻羽是真的有才华,远胜过莫西桐千百倍。 莫西桐就是个废物! 亏他还对莫西桐寄予厚望,将所有的棺材本都给他! 第050章 第 50 章 吴山枉见莫西桐毫不留情, 戳破了自己与他的关系,心知大事不妙。 一直以来,他都说自己孑然一身, 无儿无女,要是让人知道他抛弃妻女, 岂不是德行有亏,要被赶出书居? 他无法躲, 只好走上前去, 狠狠扇了莫西桐一巴掌,怒气冲冲的呵斥,“莫西桐, 你在胡说什么?谁是你父亲?你别乱攀关系?” 就在这时,莫西桐的娘亲冲上了台, 抬手狂扇了吴山枉几个巴掌。 她怒骂道,“吴山枉, 你连亲生儿子都不认了,简直狼心狗肺!” 吴山枉看见他,更是吓得肝胆俱裂。 这臭娘们儿怎么也来了? 他顾不上她,当即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朝顾仁华磕头,想要开口求情。 然而还未开口,便听到顾仁华道, “吴夫子,你私德有亏, 不宜再留在书居了, 赶快离开吧。” 吴山枉闻言,顿时浑身冷汗直冒, 手脚发软。 他气急败坏的爬起来,冲到莫西桐面前,便对他拳打脚踢,口中污言秽语不停,哪还有平日里为人师表的样子。 莫西桐浑身疼得受不了,转了转眼珠,想到了什么,也不反抗。 很快,他便被吴山枉扇得口鼻流血,看着好不可怜。 台下的学子见状,纷纷不忍直视的闭上眼,心中对他隐隐有些同情。 槐轻羽将一切看在眼里,心知莫西桐这又是准备装可怜了。 装弱小,道德绑架,是莫西桐最擅长的事。 可有他在,莫西桐不可能成功! 莫西桐的娘亲,是他命人请来的,除此之外,他还给莫西桐准备了礼物。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吩咐蓝柳和青鸿,“将那几人弄过来吧,好戏要开始了。” 吴山枉很快被拉走了,走时全身瘫软,面容灰败绝望。 莫西桐的娘亲看他这副下场,直呼活该。 这时,她突然被莫西桐拉了拉衣角。 二人是亲母子,自然心意相通。 她立刻会意,露出一脸怒容,开始对莫西桐拳脚相加,不停责骂他不争气,还说等他读不成书,就把他嫁给鳏夫换彩礼。 台下的学子纷纷捂住眼,不忍看这一场暴行。 很快,莫西桐便满脸绝望,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莫西桐的娘亲,也很快便被摁住了。 莫西桐狼狈的撑着地面,仰着满脸血迹的脸,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语气颤抖,“求、求山长发发慈悲吧,西桐只想读书,不、不想嫁人……呜呜呜,若是山长你不同意西桐留下,西桐只好当场撞柱而死了。” 第69章 说着,他还不堪重负的吐了一口血。 在场学子看了无不动容,有的还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在他们看来,莫西桐亲爹抛妻弃子,亲娘又恶毒贪婪,他自小家贫,吃了不知多少苦头,不仅没被生活压垮,还能坚持读书,简直是可歌可泣、难能可贵。 莫西桐此次比赛虽然输了,但是实力大家也看见了,实在不错,留下来未尝不可。 于是,众学子纷纷跪拜下来,脑袋垂地,替他求情道,“求山长发发慈悲,留下莫学子吧。” 槐轻羽也随着一起跪下了。 为了装得像,他磕得比其他人还更用力,开口替莫西桐求情,“求山长留下莫学子吧!莫学子这般可怜,学生愿退学回家,将名额留给他。” 此话出口,槐轻羽便成功的听到,其他人开始不绝于耳的称赞他。 “唉,槐学子真是善良啊!” “莫学子先前那般与他针锋相对,他此刻还能为莫学子求情,简直是太大度极了。” “我看过他的文章了,写得真好本以为他胸无点墨,案首之名是虚假的,没想到是实至名归。” “他人美,还心善,这样优秀的哥儿真难得呀!” “我们先前竟那样对他,都欠了槐学子一个道歉啊。” 他听着,勾了勾嘴角。 他心善? 那是因为他知道,这求情没用啊! 台上,顾仁华见所有人都开口了,风轻云淡的扫视了一番,不再拒绝。 他缥缈的声音,传到了众人耳中,“也好,莫学子的才学是不错的,今日就破例多收一名学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高兴了。 那些学子喜出望外,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般,纷纷为拯救了莫西桐那悲惨可怜的人生而庆贺。 莫西桐本人更是欣喜不已,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得逞的大笑了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欢欣鼓舞的时刻,几名穿得花花绿绿的男子,纷纷冲上了台。 他们看见莫西桐,就开始对他拳脚相加,你一言我一语骂道: “你这个烂心肝的玩意儿,竟然把脏病传给我!” “我本来什么病都没有的!这一个月内只接了你一个客人!” “我们如今身上全都长了烂疮,瘙痒难耐,都怪你!” “这花-柳-病一得,就等死吧!你这个害人精,简直害惨我了!” 什么?烂疮?不是普通疹子? 莫西桐一听,顿时僵住了,脑袋轰得炸开! 他认出了这几名男子,正是他在勾栏院包得那几个! 他得脏病了? 他不敢置信的推开几人,吓得魂不附体,“你们别乱说,我不认识你们!” 可他一张嘴,怎么说得过几张嘴? 那几个气得要杀人的男人,一个个牙尖嘴利,很快就将此事板上钉钉了。 槐轻羽适时地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倒仰、后退、捂唇,惊呼道,“怎么会……莫学子,你读了圣贤书,怎么还敢去那种地方?亏我还想替你求情,你简直枉费我的同情!” 其余求情的学子,也出离的愤怒。 他们好心为莫西桐求情,没想到莫西桐是这种烂人。 不少学子,已经不顾身份和礼节,骂出了声。 莫西桐崩溃的跪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头发,疯魔了一般喃喃自语,“不,我不放荡,我、我没有病,都是宋钦华害得我,我在他身上看见过不少疹子,不知道那是花-柳-病,都是他,都是他害我!” 莫西桐的娘亲,听到他得了脏病,顿时怒气迭起。 她想伸手打他,又怕染上病。 她厌恶又痛恨的盯着他,“你这个孽子,都怪你害了我一生!当初要不是怀了你,我还能找个好人家嫁了!等回去我一定将你抽筋扒皮!” 学监何成站出来,不耐烦的扬了扬手,“来人,将莫西桐给丢出书居,将他居住过的屋子、用的物品也清除一遍,免得将脏病传染给别人!” “不!我不走!”莫西桐挣扎着摇了摇头,眼中射出阴冷的光。 他誓死也要拉上别人,于是径直的冲向了他最恨的槐轻羽,想让槐轻羽也染上脏病,让人对他避之不及。 第051章 第 51 章 槐轻羽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他抬起一脚, 将莫西桐踩在脚下,笑道,“这病只能通过交-合传染, 你不会以为碰我两下,我就能得病吧?” 莫西桐咬牙切齿,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不,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槐轻羽面容变得阴冷起来。 莫西桐, 知道上辈子, 你将我害得多惨吗? 所以这辈子,我来复仇了! 他居高临下的盯着莫西桐,语气幽森, “一切都是你自食恶果,我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你学文没我好, 输给我,怨得了我?你得了脏病, 与我何干?你恨我做什么?” 莫西桐不再说话了。 他呜呜的哭了起来,哭声绝望。 他很快被人拖走了,后半生命运如何,想也知道。 事件落幕,不少学子良心发现,开始朝槐轻羽道歉。 槐轻羽面上笑得开怀,接受了道歉, 但眼底的光却极冷。 ——这群人,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 上辈子, 他们虽没有对他拳脚相加, 但却用冰冷的言语、居心叵测的猜测、恶毒的阴谋论,刺得他遍体鳞伤。 第70章 这群人, 看似是彬彬有礼的正人君子、饱读诗书是文化人,实际上全身随大流且没脑袋、没思想的草包。 道歉? 他们配给他道歉吗? 需要他们道歉的上一世的槐轻羽,已经无数次死在他们的排挤、谩骂、污蔑里了。 而今生他们会来道歉,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而是槐轻羽自救的功劳。 如果槐轻羽不自救,他们还是会像上辈子那样,轻视他、侮辱他、伤害他。 就像那些白眼狼。 如果这辈子他不觉醒、不改变,他还是会像上辈子那样,被那些男人一次次背叛,一次次伤害。 他如今得到道歉,受到尊敬,该感谢的不是眼前这些乌合之众的高抬贵手,而是上辈子痛苦挣扎、饱受苦难,却不放弃希望、奋力挣扎的自己。 …… 槐轻羽拜别众学子,沉着脸往回走。 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唤住了他,“小哥儿,你脸绷得这么紧做什么,活像个小老头。” 槐轻羽停下脚步,脸色稍霁,恭敬道:“四皇子。” 慕容鸢朝着槐轻羽招了招手,唤道,“你过来陪陪我嘛,这书居里都是臭男人,没几个哥儿,都没人和我说哥儿间的悄悄话。” 槐轻羽无奈,只好走到车架前,爬了上去。 “你坐在我身边。”慕容鸢拉着槐轻羽,让他坐在自己身侧。 槐轻羽的鼻尖,全都是慕容鸢身上的香味儿。 嗅着满鼻香味儿,再看慕容鸢那雪白的面色,温柔动人的眉眼,槐轻羽不由得心神一动。 他悄悄握住了慕容鸢的手腕。 慕容鸢的手腕光滑柔嫩,槐轻羽握着他的手腕,只觉得掌心像是抓住了一把柔软馨香的花瓣,美妙极了。 当今世道,哥儿也是可以娶哥儿的,可以一个为妻,一个为夫。 四皇子与他年岁相仿,是他唯一不排斥的同龄人。 他想娶四皇子。 哥儿十六岁后,甬道开启,每月便有虚弱期,须得有人帮着度过,失了身一切功名就全都没了。 唯有娶妻,或者娶个哥儿才行。 要是不想娶,只想嫁,则要等到二十八岁之后,才能与男子成婚,并保留官位。 因为如果一个哥儿能熬过虚弱期,到二十八岁,便说明此人心志坚定,适合做官,不必困于后宅。 槐轻羽先前便准备熬到二十八岁。 可当今世上,能熬到二十八岁的哥儿还没有过。 此举无疑是在冒着一个不可能成功的险。 看到慕容鸢,他的想法渐渐变了。 他接受不了别人,但是如果对象是慕容鸢的话,他可以接受。 他不敢在此时说出口。 毕竟他如今只是一个童生,与慕容鸢身份差距太大。 此时的他对着慕容鸢说我娶你,无疑等同于脏臭的乞丐对首富说:其实我是你亲爹。 太侮辱人了。 他不敢说,准备先取得慕容鸢的好感。 他之所以触碰慕容鸢的手腕,便是想看看慕容鸢对他排不排斥。 很好,慕容鸢没有抽回手腕。 他连察觉到槐轻羽偷偷占他便宜都没有,期待的举着一个苹果到他面前,眉眼弯弯,“小哥儿,你吃不吃这个苹果?” “这可是稀罕的水果,多谢殿下。”槐轻羽接过苹果,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配合的评价道,“很好吃。” 从现在开始,他要在慕容鸢面前好好表现,让慕容鸢喜欢他。 那样,待他考上状元之后,便能顺理成章的与慕容鸢求婚,让慕容鸢同意嫁给他。 慕容鸢见他很喜欢,便骄傲的介绍道,“这可是太子哥哥特意命人从番邦带回来的,他还命人弄了几颗苹果树,栽在东宫的院里,说以后长了苹果,只给我一个人吃。” “咳咳!”车架前的侍卫小高个儿闻言,顿时提醒道,“不是太子哥哥,是太子弟弟,殿下,你比太子还大一丢丢。” 太子与慕容鸢是双胞胎,慕容鸢早出生了一会儿,是排行第四,太子排行第五。 慕容鸢闻言,顿时不高兴的瞪了小高个儿一眼,咬着唇道,“可是人家就是想当弟弟,被宠爱着嘛!我只比太子哥哥大那么一丁点儿,难道就不能当弟弟吗?” 小高个儿十分不给面子的道,“不能,这是圣上定下的,不能更改。” 槐轻羽见慕容鸢又要不高兴,立刻安慰道,“说不定当初接生的产婆看错了,殿下实际上是晚出生的呢。” 小高个儿:……产婆还能看错?这个槐公子也太会拍马屁了吧? 慕容鸢听见槐轻羽的话,心情高兴了不少。 他低下头,忍不住亲了槐轻羽一口,“小哥儿,还是你好,他们四个虽说是我侍卫,可一点都不不听话,总气我,要不你搬来我院子住,做我室友吧。” 槐轻羽自然想离他近一点,立刻道,“我也想和殿下……” 他话还未说完,轻纱下便伸出一双大手,将他给拎下了车驾。 第052章 第 52 章 名叫小矮个儿的侍卫, 将槐轻羽拎到一边,沉着面警告道:“槐公子,你们与殿下虽然都是哥儿, 但是别忘了哥儿哥儿有别,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放在殿下身上, 摸来摸去的手,殿下单纯善良, 我可不好糊弄。” 第71章 说着, 他将槐轻羽没啃完的水果塞到他怀里,冷笑道,“趋炎附势、狼子野心之辈, 我可见多了,绝不会因为你是柔弱的哥儿, 就对你放下防备,日后少在殿下面前出现!” 说完, 他便转身离去。 槐轻羽抱着半颗苹果,默默盯着他的背影。 他哪儿在慕容鸢身上摸来摸去了?他只是碰了他的手。 还有,他可不是普通的哥儿,被警告一番,就羞臊得不敢再动心思。 来日方长,持久战他最擅长了。 槐轻羽又啃了一口苹果,笑着回去了。 第二日上课时, 槐轻羽见到了一名新来的学子。 那人身穿一身价值不婓的白衣,眉眼漂亮精致, 唇瓣很薄很红, 身姿高挑,风华绝代, 仿佛刚坠入凡尘的谪仙。 他正是代替没了命根子的宋钦华,成为新的小国公,来香山书居求学的宋钦隐。 宋钦隐本是庶子,即便才华横溢,是朵人人称道的高岭之花、如玉君子,也始终被宋钦华压一头。 眼下宋钦华已废,宋钦隐才有出头之日。 上辈子,槐轻羽没有这么早遇见他,只是听过他不少美名,对他极为仰慕。 所以在宋家落难、宋钦隐被卖入勾栏院时,他才会在他被拍卖初-夜时,想方设法筹钱,甚至还借了高利贷,将他赎了出来。 为了安置宋钦隐,他花钱给宋钦隐租了一个小院子,让他继续学习,准备科举考试,等当上官后为父亲翻案。 宋国公一家,虽然跋扈,但被圣上定罪抄家的罪名,的确是被诬陷的。 宋钦隐在他的帮助下,考上了状元,利用手中的权利,一点点的洗清了罪名,圣上这才撤回判决,还宋家清白,赏银三千两以示安抚。 只是先前宋家也并非没做个恶事,所以宋家的一等公爵的爵位不会再归还。 宋钦隐由原先的男-妓,成为了身世清白的官员,虽然没了爵位,但自此没有压在头上的父亲和嫡兄,官路亨通,再无阻碍,也是个好结局。 而槐轻羽,在宋钦隐考试状元之后,便与宋钦隐的生活没有了交集。 他原本就自身难保,又因为赎买宋钦隐,身上背了债,日子过得就更艰难了。 为了还债,他除了要读书,还要给人抄书、代写文章、外加做一些粗活赚钱,每日连睡得时间都没有。 为了省钱,他冬日里连一件厚衣服都没有,只穿一身单薄的外衣,整日瑟瑟发抖的瑟缩着,身上没有一丝暖气儿。 宋钦隐骑上高头大马,成为风光无限的状元时,槐轻羽正衣衫褴褛,拎着干粗活的雇主家的泔水桶路过。 他看见了宋钦隐,心底激动,为宋钦隐终于出人头地高兴。 宋钦隐也看见了他,却向见了陌生人,迅速转过脸,骑马越过了他。 他当时满心失望,失落的离开了。 宋钦隐考上后就拍拍屁股搬走了,什么报答都没有,只留给了他满身债务。 他因为还不上钱,每天都会被催债,还不上就会被打得遍体鳞伤,连爬起来都艰难。 就这样暗无天日的过了两年,他才还完债。 还清债务后,他大哭了一场,压抑的心情一扫而空,总算觉得可以自由呼吸了。 想到那些为宋钦隐负重前行,痛苦不堪的日子,槐轻羽就抑制不住满心的怨恨。 他望着眼前宋钦隐圣洁的身影,心里的恶意怎么也止不住。 宋钦隐的座位,被安排在了槐轻羽的右手边,原本莫西桐的那个座位。 宋钦隐很高冷,浑身的气质冰冷无比,像一块存在了千年的冰块。 槐轻羽在书居,向来以性格好著称。 他心中虽恨,但面上还是虚伪的同宋钦隐打了个招呼。 宋钦隐转过头,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就没再表示什么了。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冷,且不通人情世故,与前世的癫狂偏执相差甚远。 下课后,不少学子彼此间相熟,聚在一起讨论新来的宋钦隐。 宋钦隐出色的外貌,以及他小国公的身份,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难免不引人想要探究一二。 槐轻羽立得是宽容大度的人设,先前所有人都误会了他是酒囊饭袋,对他态度恶劣,他却表现得毫不计较,所有人此刻都还对他心存愧疚。 他轻而易举的,就加入了话题。 说到宋钦隐时,槐轻羽故意装作黯然神伤的样子,低着头自责道,“我刚刚好心好意和宋公子打招呼,他却满脸不耐烦,可能是我太惹人厌烦了吧。” 其余人连忙安慰他: “槐公子温和大方,怎么可能会让人烦?” “那个宋公子也太高冷看不起人了吧,怎么比比宋钦华还难侍候。” “连槐公子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被这样对待,咱们就不要凑到他面前了,免得被他欺负。” 于是乎,宋钦隐入学的第一天便被孤立了。 宋钦华例子在前,没有人想要冒险接近他,生怕又惹上了第二个宋钦华。 而他,因为高冷的性格,从不与人搭讪。 他与身边的众人,就像是隔了一堵透明的墙,除了夫子偶尔会让他回答问题,没与任何人有交集。 槐轻羽自然也不会理他。 他巴不得宋钦隐这辈子被孤立成哑巴。 第72章 下学后,槐轻羽在回去的路上,看见了一个不想看见的人, 傅珣皓。 傅珣皓看见槐轻羽,双眼一亮,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握住了槐轻羽的手,“小羽,能借一步说话吗?” 第053章 第 53 章 “不能。”槐轻羽不耐烦的拧着眉, 甩开了他的手,“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小羽, 你言语怎么如此粗鲁?”傅珣皓不赞同的看着槐轻羽,而后, 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的带着笑, “小羽, 你可真令我惊喜,你真的考得了童生试的案首。”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可惊喜的?”槐轻羽语气嘲讽, “你不是还打着为我好的名号,想在我考试前将我关起来, 好让我错过考试吗?傅珣皓,你差点毁了我!” 傅珣皓被说得脸色一白。 他深吸一口气, 语气诚恳的道,“那件事是我错了,可我也没成功不是吗?我向你道歉,小羽,你能原谅我吗?” “不能。”槐轻羽丢下两个字,便推开傅珣皓离开了。 傅珣皓没有资格值得他费一丝口舌。 多看一眼他都烦。 此后的日子,槐轻羽一边认真学习, 一边默默关注着慕容鸢。 他经常跑去找慕容鸢,给他送一些自己做的新奇小玩意儿。 小哥儿们最喜欢这些东西。 其余的胭脂水粉、衣服首饰, 槐轻羽不敢送, 因为慕容鸢全都不缺,且每一样都是最好的。 十次有九次, 槐轻羽都被侍卫们拦在了外面,连慕容鸢的面都不能见。 他只能央求着侍卫,将他做的东西,送到慕容鸢面前。 侍卫每次都冷着脸应下,说会将东西送到。 然而,争着抢着给慕容鸢送礼物的人太多了。 虽然听到了侍卫的承诺,槐轻羽还是担心,自己的礼物没有引起慕容鸢的注意。 唉,追求皇子这条路,道阻且长,也太难了。 槐轻羽是个有上进心的人,决定比别人更卷。 从原先的几天送一次,到后来的每天都要送礼物,再后来,他每天都要送好几次礼物。 由于制作小礼物太费时间,他送的大多都是自己写得诗词、见闻,以及大篇章的问候和关心之语。 这次,槐轻羽再一次跑去给慕容鸢送礼物时,侍卫大矮个儿说,慕容鸢同意见他了。 槐轻羽心中窃喜,整日不间断的刷存在感,总算看到点成效了。 他来到慕容鸢的房间。 这是一个温暖馨香,装饰典雅的房间,窗台上被布置着精致的各色花朵,每一件饰物都昂贵不已。 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哥儿的房间。 槐轻羽在心中偷偷算着,日后自己要养慕容鸢这样一位小哥儿,需要准备多少钱财。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床边。 然后呼吸一窒。 只见慕容鸢浑身香汗淋漓,脸色惨白的躺在被子里,唇瓣上是刚咬出来的鲜血,眼神涣散。 槐轻羽走过去,摸了摸慕容鸢满额的汗珠,心疼的在床边坐下,“殿下,你这是虚弱期了吗?” 慕容鸢如今也十六岁了,哥儿十六岁后,每月会有几天虚弱期也很正常。 未□□的哥儿,每月的虚弱期虽然煎熬,但不需要男人的纾解,也能过去。 若是开了苞,则只有男人能解决了。 慕容鸢抬起眼睫,虚弱的看了槐轻羽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他的身子因痛苦而颤抖着,声音十分轻,“小哥儿,我、我好难受。” 槐轻羽知道哥儿虚弱期不好受。 所以,这是他献殷勤的大好机会。 他小心翼翼的将慕容鸢湿漉漉的身子抱了起来,让他躺在自己怀里,轻柔的摸着他的脸,“殿下,这样可有舒服一些?” 哥儿的虚弱期时,身体需要被人触摸,才会觉得好受点。 “不够。”慕容鸢微微喘着,灵动的小猫眼此刻已经失了神,抓着槐轻羽的手,放到自己胸前的衣服里,“我、我还想要更多……” 槐轻羽顿住手,不敢乱摸。 他能够触碰到慕容鸢的脸颊,已经够以下犯上了。 再触碰慕容鸢的身体,就太过分了。 他可不能趁人之危,占人家未出阁小哥儿的便宜。 他收回手,摁了摁慕容鸢的脸颊,转而问,“殿下,我送你的那些礼物,你都喜欢吗?” 慕容鸢点了点头,双目失神,本能的开口,“喜欢,我命人都收起来了,一样也没有丢。那些臭男人送我的礼物,我全都没要,我只要了你送的。” 他的语气乖得不得了,声音也软软糯糯的。 听得槐轻羽心头一阵柔软。 轻轻揉着慕容鸢的脸颊,槐轻羽忍不住问,“为什么殿下只独独留我的礼物呢?” 慕容鸢将湿淋淋的脸颊,埋在槐轻羽怀里,小声道,“因为我觉得你和那些臭男人不一样,你是甜甜的水做的,那些男人是臭臭的泥做的。” 槐轻羽听着,忍不住露出笑容,愈发抱紧了慕容鸢的纤腰。 原来怀着抱着一位又娇又软的嘴甜小哥儿,感觉是这样的。 他终于体会到那些男人的乐趣了。 眼底闪过一抹光芒,槐轻羽纠正道,“不,这话说得有点不对,殿下你才是水做的。” 第73章 而且是最细密的那种涓涓细流,温温的,软软的,柔柔的。 而他槐轻羽,大概是石头做的。 一块坚硬的,冰冷的,被打磨得不成形状的石头。 槐轻羽低下头,嗅着慕容鸢身上独特的体香,忍不住在他沾着湿发的额角吻了一下。 他道,“殿下,睡吧,我陪着呢。” …… 离开秦家已久,槐轻羽准备回去看一看秦家众人。 他与蓝柳、青鸿,乘着马车,慢慢往秦家赶。 到了秦家,秦首辅看见他又长高了,心生欢喜,摸着他的脑袋满面笑容。 秦首辅口中连连称赞,“好,多日不见,羽儿你气质比从前更雅致,看起来有君子之姿,将来大有可为啊!” 秦夫人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自从上次秦首辅发脾气,秦漆禾又劝了下,秦夫人终于不整日泡在佛堂,出来走走了。 她一向不喜槐轻羽,觉得他乞丐出身,登不得台面。 听闻秦首辅夸赞槐轻羽,她顿时冷哼一声,不以为意的开口,“轻羽这孩子虽然不错,但比起书儿来,可是差远了。” 秦首辅瞪了她一眼,埋怨道,“夫人你不要扫兴好不好,书儿进来虽然进步大,但是羽儿哪里差了?” 秦夫人不高兴了,“我可没贬低轻羽,只是书儿是大家公子,从小受的是名师大家的教导,先前顽劣,如今有了闵先生的教导,已经痛改前非,努力上进了,轻羽的确比不过。” 槐轻羽闻言,没有丝毫不悦。 秦宛书的努力上进,就是个笑话。 秦夫人越对他寄予厚望,将来就越会被打脸。 眼看着夫妇二人要因此事吵起来,槐轻羽立刻弯下腰,请罪道,“还望父亲、母亲二人,不要因为我而争吵,我也自觉比不过三弟。我倒真想看看三弟如今变得有多优秀呢!” 此言一出,有心炫耀的秦夫人,便露出了笑容,当即道,“这好办,我命人将书儿请来,与你相见便是了。你不知他有多用功,刚刚我去给他送糕点,见他还在埋头苦读。” 说着,她意有所指的望向槐轻羽,“唉,我的书儿啊,你这么优秀还这么努力,可让别的哥儿怎么追赶呦……” 槐轻羽闻言,只笑笑不说话。 那边,秦宛书正躺在床上,悠闲的翘着二郎腿,张嘴吃丫鬟递过来的水果。 他的手中捧着一本书,读的如醉如痴,眼睛几乎黏在了上面。 听闻下人来报,说秦夫人命他去前厅,让他等下在槐轻羽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他便明白,秦夫人这是又叫他出去炫耀了。 他有些不耐烦。 丢下手中的书,埋怨道,“娘也真是的,我这正认真读书呢,总打扰我做什么?” 他丢下书,书的扉页上,赫然写着“霸道王爷与闺中小哥儿的二三事”。 没错,刚刚他看得欲罢不能的,不是《孟子》《策论》之类的正经书,而是讲述爱情故事的话本。 他一边不耐,一边换着衣服。 等换好了衣服,他又拿出一张纸,来默默诵读。 上面是闵谙昨日写得几首好诗,闵谙让他背诵下来,被考较时,就将其念出来。 他自己不会做,背的也不认真,现在要赶鸭子上架,只好拿出来继续背。 前厅的几人等得不耐烦,又命下人来回催了他几遍。 一直过了好久,他才勉强将几首诗记住,来到了前厅。 踏进厅内,他装作读书读得入迷的样子,手中拿着一本《策论》,摇头晃脑的边走边读,装得极其真实。 秦夫人见了,心中欢喜极了,连忙将他的书收了起来,故作嗔怪道,“书儿,你也太用功了,还是应该注意身体为好。乖,别看书了,快休息一下吧。” 这话正中秦宛书下怀。 秦宛书丢下书,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然后便装模作样的望着清凌凌的茶水,摇头晃脑、抑扬顿挫的吟了一首刚背会的诗。 吟完后,他便装作回神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然后,满脸谦卑的朝众人道:“唉,都怪我诗兴大发,抑制不住才情,不得不在此卖弄了一下,还望父亲、母亲勿怪。” 秦首辅和秦夫人听了他的诗,面上不由得满是激动。 第054章 第 54 章 秦首辅眼睛发亮, “书儿,这是你刚做的诗?怎的如此好?” 秦宛书点点头,“正是。” 秦夫人忍不住道, “可惜你没有去考科举,否则以你的实力, 即便考上状元也是可以的。” 秦宛书被夸得心中窃喜不已。 从小到大,秦首辅对他都是横眉竖目, 骂他顽皮不上进, 秦夫人即便夸他,也没有盛赞过他的才华。 秦宛书乘胜追击,当即把剩余背的两首诗, 也全都一股脑的念了出来。 秦夫人听后大喜,禁不住去看槐轻羽, “轻羽,你觉得书儿的才华, 比之你如何啊?” 槐轻羽强忍住笑,连忙谦虚的弓起身子拜道,一副自卑的口吻道,“三弟文曲星下凡,我怎么比得上?” 之后四人又说了几句话,槐轻羽便告辞,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子, 槐轻羽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秦宛书可真会装! 看到秦宛书这般模样,他便放心了。 第74章 他命蓝柳、青鸿拾掇了一下院子, 自己捧着书, 躺在了藤椅上,难得享受着悠闲时光。 就在他昏昏欲睡时, 一道幽暗的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 吓得他瞬间睁开眼。 蓝柳和青鸿也察觉到了外人,闪身赶了过来。 他们眼神满是杀意,望着来人。 而被他们注视的人,同样望着他们,满眼的嫉妒,口中嘲讽,“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废物?我出现在小羽面前后,你们才察觉,我若是坏人,小羽如今已经遭遇不测了。” “你又来做什么?”槐轻羽不耐烦的盯着璃星,“我早就警告过你,在我这里,你只会自取其辱。” 璃星闻言,神色暗了下来。 他看向槐轻羽,眼神里写满了渴求和卑微,摸着孕肚道,“小羽,我只是想来见一见你。顺便告诉你,我们的孩子很健康。” 神特么健康! 槐轻羽从躺椅上起来,躲到蓝柳和青鸿身后,满脸厌恶,“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赶快消失!我真的好怕你发癫恶心到我!” 璃星的眼眶瞬间红了,猩红得让人有种会滴泪的错觉。 他最近愈发瘦了,身形单薄,孕肚十分明显。 他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拖着酸疼的后腰,卑微的望着槐轻羽,“小羽,我错了,我如今才知道怀孕是这么辛苦。我真后悔上一世你怀孕时,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停!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上一世了?”槐轻羽眼神冷下脸,“你怎么好意思提上一世?真的后悔不该去死吗,你还活在这里做什么?” 璃星愧疚的望着槐轻羽,声音变得沙哑无比,“因为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陪在你身边保护你,没有我,这两个废物护不住你的。” 说着,他又艰难的舔了舔干涩的唇,“不过,如果小羽你想让我去死,我、我也可以如你所愿,立刻自尽。” 槐轻羽见他一副准备引颈就戮的样子,嗤笑一声,“你死不死与我何干,好像你死了一切就能一笔勾销了一样。你要是真的想死,就死远点,不必和我说,不过,你要记得,你无论死多少次,死得有多惨,我都不会原谅你。” 璃星眼神渐渐变得绝望,问,“难道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你也不准备原谅我了吗?” “对。”槐轻羽毫不犹豫的点头,“在我看来你就等同于一团空气。你活着与我没有关系,死了更与我没有关系。我不会在乎与你的前世恩怨,更不会怨恨你。你与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先前你是秦宛书的贴身护卫,现在你则是一个大着肚子,纠缠我的变态。 “在我决定不在选你当护卫起,你就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我想让我怨恨你?别痴心妄想了。 “你根本不配让我废一丝心力。 “你连让我怨恨都不配,只配烂在无人的角落!” 槐轻羽的话,声声像重锤,砸在璃星的心脏上。 他的眼神再也抑制不住,争先恐后的滑了下来,鼻尖酸涩不已。 他本以为槐轻羽是恨他的。 他本以为,自己能凭借着努力,求得槐轻羽的原谅,留在他身边。 却不想槐轻羽如此狠心,竟要将他从整个生命中抹去! “不、我不信!”璃星后退了两步,眼神癫狂,不断的摇着头,“你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你还是在怨恨我,对不对?” “啊对对对,你说得都对,随你怎么想。”槐轻羽连连点头,懒得再废话,拍了拍蓝柳和青鸿的肩膀,命令道,“你们上,将这莫名其妙的疯子丢出去!不出去就往他肚子上打,最好打得他流产!” “遵命!”蓝柳和青鸿闻言,立刻朝着璃星攻去。 璃星面无血色,护着肚子不敢恋战。 他最后深深的望着槐轻羽一样,满眼偏执道,“小羽,我知道你说的一切都是气话,我会好好生下我们的孩子,等你见了孩子,肯定就会原谅我。” 说完,他躲过攻击,飞身离去。 “脑子简直有病!”槐轻羽厌恶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忍不住骂道。 璃星走后不久,槐轻羽的院中,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言成碧。 他罕见的没有穿那常穿的素白衣衫,而是换了一身湛蓝色的袍子。 这样的衣服,让他那张清冷孤傲、惹人怜惜的脸,莫名多了几分邪肆与侵略性,让人觉得危险。 槐轻羽换上一脸羞涩的表情,连忙迎上前去,唤道,“言公子……” 言成碧温柔的望着槐轻羽越发洁白的脸蛋,忍不住道,“小羽,你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槐轻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前世就长得很好看,为此惹了不少烂桃花。 他今生养得比前世还好,唇红齿白,肤色粉嫩,眼睛又大又亮,吸引人是自然的。 槐轻羽忍不住回望着言成碧,夸赞道,“言公子也长得越来越英俊了。” 不得不说,言成碧不适合穿白衣扮成小白花。 他五官浓艳张扬,长得一副心机深沉的模样,更适合颜色深重的衣服。 言成碧轻轻勾了勾唇,用手指挑起槐轻羽的下巴,“为了见小羽,我才打扮成这样的。希望小羽见我对你如此用心,能更喜欢我一点。” 槐轻羽假笑着移开下巴,“我自然喜欢言公子了。” 第75章 第055章 第 55 章 “那你为什么叫我言公子, 不叫我言哥哥?嗯?”言成碧挑了一下眉,将槐轻羽揽入怀中,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想让我信,除非亲我一下。” “……”槐轻羽无奈, 只好踮起脚尖,用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下巴。 言成碧这才放过他。 不过, 他放在槐轻羽腰上的手, 并没有松开。 而是将他整个抱起,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槐轻羽觉得这个姿势很窘迫。 太亲密了。 他忍住跳起来的冲动,与言成碧虚与委蛇, 乖乖被他抱着。 言成碧掐了一下他的脸,“小羽, 你这样看着真乖,让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掌心!” 没有一个男人, 能拒绝一个对自己情根深种,又乖巧漂亮的小美人。 他同样如此。 “啊!好痛!”槐轻羽被掐得禁不住皱眉。 言成碧用指腹揉了揉他的脸,弯着唇,“你的皮肤怎的这样嫩?我就轻轻碰了一下,哥儿的脸都是这样软吗?” 槐轻羽闻言,想到了慕容鸢的脸。 他点了点头,“哥儿虽然看起来和男人一样, 但有些哥儿的皮肤吹弹可破。” 慕容鸢的脸颊就是这样,轻轻碰一下就会有红印子。 言成碧见槐轻羽有些失神, 握着他手腕的指尖不由得用力, “小羽,给我说说你在香山书居的事吧。” 槐轻羽疼得“嘶”了一下, 匆匆回过神,虚虚实实说了一些。 言成碧这才松开手腕放过他。 槐轻羽轻轻揉着被攥红的地方,心说言成碧可真不好糊弄,稍微走一下神便被他察觉了。 言成碧最关心的,还是槐轻羽的学问。 他想要个势均力敌的伴侣,而不是一个草包。 打探了一下槐轻羽的学习进度,见槐轻羽一直都在努力,他才放下心。 并且,在与槐轻羽说到某个深奥的文学问题时,槐轻羽的回答,让他眼前一亮。 他惊异于槐轻羽的钟灵毓秀、才思敏捷,愈发觉得槐轻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拥有这样一个优秀的伴侣,是他的荣幸。 言成碧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 …… 好不容易将言成碧打发走了。 槐轻羽冲进浴室,将言成碧碰过自己的地方,全都狠狠的清洗了一遍。 也许在言成碧看来,他是个灵魂伴侣,完美无缺,年幼又好把控。 可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有意为之。 他比言成碧的知识量储备丰富,自然能说出让他眼前一亮、深入人心的句子。 一切都是他向下兼并的结果。 所以,言成碧对他的好感,一点点升起来,他根本不意外。 在秦家呆了几日,槐轻羽便要回到香山书居了。 这段日子,他又开了不少店铺,如今拥有的店铺,有将近十几间了。 回香山书居前,他准备悄悄去店里巡视一番。 他乘坐马车,行驶在繁华的大街上,猝不及防看见了缩在街边角落里的乞丐。 他立刻道,“停下。” 他认出了这些乞丐,其中有他做乞丐时,给过他吃食的老哥儿乞丐。 他走至乞丐面前,朝那老哥儿丢了一块银子。 他无法坐视恩人不管,但也不想再因为出手帮人,害了自己。 丢下银子后,他便逃也似的准备离开。 老哥儿很诧异,以为他不小心弄丢的,连忙捡起,托着残躯在后面一瘸一拐的追赶,“小公子,小公子,你银子掉了。” 槐轻羽只好转头解释道,“不是掉的,是我施舍给你的,你拿着吧。” 老哥儿连连摇头,非要将银子塞给他,“不可能的,不可能有人会施舍给我这么多银子,这种幸事我一辈子也没见过,你这银子我不要,小公子你拿走吧。” 槐轻羽叹口气,只好如实说,“不是平白给你的,你从前帮助过我,你忘了?我是槐轻羽,我从前差点饿死,是你给了我吃食救了我的命。” “什么?你是轻羽?”老哥儿闻言,意外又惊喜,认出了槐轻羽。 他欣喜道,“你如今怎么如此有钱了?被有钱人家收养了?” 槐轻羽点了点头,不欲多说,转身便走。 老哥儿却叫住了他。 转身扶住了一个双眼紧闭的小哥儿,老哥儿跪地乞求道,“轻羽,你能不能把我身边的这个小哥儿带走?他快饿死了,把他带回去,让他给你当牛做马都行,只要你赏他一口饭吃。” 如果是上辈子的槐轻羽,肯定会同意。 但经历过一次次背叛,槐轻羽可不想好心收留人,再次遇到白眼狼。 他果断的微笑拒绝了,“对不起啊,我也自身难保,实在爱莫能助。” 老哥儿闻言,十分失望,喃喃道,“真不知道小蝶这次能不能挺住,万一……” 槐轻羽闻言,瞬间心神一动,“你说这个小哥儿叫什么?” 老哥儿絮絮叨叨道,“我偶然捡到他,就带在身边了。我给他起名叫小蝶,随我姓孟。唉,我本来给他起了个孟柱子的贱名,他不爱听,说是男孩的名字,非不让我叫,我就叫他孟小蝶了。” 孟小蝶!这竟然是孟小蝶! 槐轻羽看向那在地上躺着的小哥儿,眯了眯眸。 第76章 孟小蝶这个名字,他十分熟悉。 因为,孟伽诩未改名之前,便是一位乞丐,叫做孟小蝶。 孟伽诩。 宋钦隐的那个心头白月光。 槐轻羽顿时想到了一个报复宋钦隐的好办法。 他改变了决绝的态度,走上前道,“孟叔,两三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你的善心薪火相传,我怎么能不向你学习呢?既如此,我今日也发发善心,收留这个小哥儿吧,你也随我一起走,我不会放着你这个恩人不管的。” 槐轻羽说着,便命蓝柳去买些热水和包子,让几乎要饿断气的老少二人,先填点肚子。 蓝柳很快将东西买来了。 热水下肚,昏迷的小哥儿,很快便虚弱的睁开了双眼,眼神毫无焦距。 槐轻羽拿着包子,放到他面前。 他看见包子,立刻抓起来狼吞虎咽。 老哥儿也拿着包子,激动得热泪盈眶的吃了起来。 槐轻羽一边耐心的看着二人,一边笑着道,“别急,慢慢来,从今以后只要有我一个包子吃,就不会亏待了你们。” 孟叔和孟小蝶一人连吃了三个包子。 第056章 第 56 章 吃饱有力气后, 二人纷纷跪在地上,朝着槐轻羽磕头。 槐轻羽侧身躲过,又连忙将二人扶起来, “不必多礼,我只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没有孟叔你救我的命,我哪能有今日的福气呢?” 孟叔感动得热泪盈眶, 当即拉住孟小蝶的手, 嘱咐道,“你看公子多么仁善,从今以后, 只要公子有需要,你就算付出生命, 也要报答公子的大恩,懂吗?” 孟小蝶闻言, 立刻跪在了地上,又邦邦的朝着槐轻羽磕了好几个响头。 槐轻羽将手摁在地上,垫住他的额头,“别磕了,孟公子,我不需要你的感谢,只希望你以后与孟叔健健康康的便好了。” 他说着, 将孟小蝶拉了起来。 他松开孟小蝶的手后,孟小蝶眼底自卑的光一闪而过, 迅速的将自己的手背在了身后。 他的手乌漆嘛黑, 又脏又臭,根本不配触碰这位公子。 槐轻羽又请二人上马车。 二人拘谨不已, 刚要登上马车时,旁边的一家住户,飞快的打开了门。 一个胡子花白,尖嘴猴腮的歪嘴老头,从院子里冲了出来,拉住了孟叔和孟小蝶。 老头皮肤干枯,约莫五十多岁,眼神凶狠的瞪着槐轻羽,“你们是谁,凭什么将他们带走?” 槐轻羽看着老头,禁不住皱了皱眉。 蓝柳走上前去,不屑的笑了笑,“老人家,我们公子你可惹不起,还不赶快滚开?” 老头闻言,怯懦的蜷缩了一下,却又迅速的挺直了腰杆。 他声嘶力竭的怒吼着,“我怎知你们是不是人贩子,敢带走我的人?休想?” 槐轻羽看着老头,前世调查的关于孟小蝶的记忆,又浮现了出来。 他看着老头,眼神冷得吓人,直接给蓝柳使了个眼色。 蓝柳立刻会意,抬起一脚,将老头给踹到在地。 老头不堪重负的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看着好不吓人。 孟小蝶走过来,看着吐血的老头心生不忍,忍不住怯生生的道,“槐公子,你别杀林大叔,他是个好人,经常施舍给我窝窝头吃。” 孟叔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急忙道,“对呀,槐公子,老林很善良,曾经施舍过我们窝窝头。” 善良? 槐轻羽讽刺的笑了笑,解释道,“你们都误会了,这老头根本就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 他说着,命蓝柳与青鸿闯进老人家,挖开老人的院子。 赫然从那土里挖出了数十个人类头骨。 孟叔和孟小蝶见状,瞬间吓白了脸,明白了那姓林的歪嘴老头,就是个罪大恶极的杀人魔。 孟叔壮着胆子问,“那他怎么还好心施舍我们食物呢?” 蓝柳走过去,一脚踩在歪嘴老头的命根子上,气愤的骂道,“老货,你亲自解释解释,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是不老实听话,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歪嘴老头蜷缩成虾米,抱着下面不停打滚。 蓝柳作势还要踩他关键部位,他才不敢再痛苦喊叫,颤巍巍解释开口解释。 原来,歪嘴老头自小家里穷,娶不着媳妇儿,只能去捡街头没人要的乞丐哥儿。 没想到连乞丐哥儿也嫌弃他又丑又猥琐,宁愿乞讨也看不上我,他只能将其绑回了家强迫,腻歪了就直接弄死,埋在院子里。 几十年间,他一连强占了十几个小哥儿。 他施舍给孟叔、孟小蝶窝窝头,那哪是想他们,不过是看上了孟小蝶的身子罢了。 可孟小蝶才十五岁,甬道未开。 换作歪嘴老头年轻时,即便甬道未开他也能强上,反正吃苦流血的都是哥儿。 可他现在老了,家伙什疲软,甬道未开的哥儿他根本捅不进去。 进不去,他就只能等孟小蝶长大。 可他又吝啬,不舍得将孟小蝶带回家,供他一日三餐,但又怕孟小蝶讨不到饭去别处乞讨,他找不到,只能每隔两三日,施舍他们几个梆硬粗糙的窝窝头。 就这样,孟小蝶和孟叔靠着几个馊掉发霉的窝窝头,加上再与行人乞讨得来的食物,勉强能饿不死。 第77章 就像是钓鱼丢饵,看似好心施舍窝窝头的行为背后,潜藏着极其险恶的用心。 听到歪嘴老头的话,孟叔与孟小蝶眼神里皆闪烁着愤怒。 他们没料到,他们眼中的大好人,竟然如此恶心恶毒。 槐轻羽之所以会让蓝柳闯入歪嘴老头院里,将那些尸骨挖出来,便是因为上辈子,歪嘴老头计谋成功了。 他待孟小蝶甬道开后,便将没用的孟叔一锄头打死了。 然后,柔弱无依的孟小蝶便被他拖回了家绑起来,关起来侵-犯了许久。 直到歪嘴老头纵欲过度死后,孟小蝶没人看管才逃了出来。 他已经不信任任何人了。 后来,宋钦隐遇见了他,根据他身上的半块劣质玉佩,认出了他就是当年救过自己一命的小哥儿。 宋钦隐对他百般照顾。 让他却只当宋钦隐是饭票,朝着宋钦隐索取无度,要胭脂水粉、衣服首饰,贪婪到了极点。 经历过歪嘴老头之事,他对任何人的帮助都心怀戒备,早已不懂得感恩了。 宋钦隐不知他内里早已恶臭不堪,一直将他当成了心尖的上的仙子,不可亵渎。 后来宋家被抄家夺爵,宋钦隐被卖入勾栏院,即将接客,他也毫不关心。 宋钦隐无法再供养他,他就去偷、去抢,最终因为抢了一名官家小姐的胭脂水粉,被卖入了勾栏院,最后惨死在那里。 孟小蝶上辈子,无疑是凄惨可悲、麻木不仁的。 槐轻羽无法评价他上辈子的人生。 但这辈子,槐轻羽不仅能干涉他的人生,更能轻易决定他的生死。 看着瑟瑟发抖的孟小蝶,槐轻羽故作一脸同情的拉着他的手,语气温和的劝道,“别害怕,咱们同为哥儿,我知道如果这个老头真的得逞,你会有什么下场,从今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蓝柳在一旁,为槐轻羽说好话,“所以孟公子,你要感谢我们公子救了你,否则你就会被囚禁凌虐,说不定还要不停的为这老东西生儿子,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蓝柳的话,正和槐轻羽心意。 但槐轻羽可不能表露出来。 他收敛笑容,绷着脸看向蓝柳,呵斥道,“你怎么说话呢?别吓唬孟公子,孟公子最应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坚韧不拔的自己,还有救人于为难的孟叔。不过……” 第057章 第 57 章 他又将脸转向孟小蝶, 笑道,“不可否认的是,这老东西的确用心险恶, 罪该万死。孟公子,就由你来为那些惨死的冤魂, 以及你自己报仇,如何?” 孟小蝶身子颤抖了几下。 他想要摇头说不敢, 但又不想表露胆怯。 他想好好表现, 让这个槐公子对他刮目相看! 他止住了后退的步伐,努力让自己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点了点头, “好啊,槐公子, 我一定会杀了这个杀人魔。” 槐轻羽递给他一柄匕首,静静等待他的出手。 孟小蝶抓着匕首, 缓缓走到了躺在地上的歪嘴老头身边,他蹲下去,紧闭着眼睛,手下发狠用力将匕首刺了进去。 歪嘴老头当即一声惨叫,疼得浑身抽搐起来。 孟小蝶张开眼,看着匕首捅刺的位置,顿时有些窘迫。 原来那匕首好巧不巧, 捅进了歪嘴老头的皮燕子处,鲜血四涌, 老头疼得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看着就要闭气, 孟小蝶又握着匕首,连刺了两下, 将老头前后捅了个对穿。 老头顿时一命呜呼了。 孟小蝶见老头死了,站起身来到了槐轻羽身边,颤着声道,“我做到了。” 槐轻羽安抚似的拍了拍他发凉的手背,称赞道,“你真勇敢,孟公子。” 孟小蝶此举,也是为前世的自己复仇了。 他羡慕孟小蝶,这么早就完成了复仇。 而他自己的仇恨,也是时候加快报复的进程了。 槐轻羽将孟小蝶,以及孟叔安排在了一个院子里,暂且让他们住下,还给他们找了几个仆人。 既是侍候,也是监视。 除此之外,他又给孟小蝶找了老师,让老师教他读书认字,让他明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孟叔是个善良的人,得到槐轻羽的帮助,也总是叮嘱孟小蝶,让他日后报答槐轻羽的大恩。 在这种环境里,不怕孟小蝶不被洗脑。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两年。 两年间,槐轻羽一直在刷慕容鸢的好感。 傅珣皓数次想要找他说话,都被他毫不留情拒绝了。 傅珣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灰败,总是命人来给槐轻羽送信,让他不要再与自己赌气。 赌气? 傅珣皓不配。 槐轻羽的事情很多,不仅要忙着学习,还要着手准备去报复宋钦隐。 傅珣皓实在不配让他浪费心力去赌气。 遵循着上一世时间线,槐轻羽让孟小蝶拿着玉佩,出现在了宋钦隐面前。 宋钦隐看着那半块玉佩,当即呆滞了一瞬。 他旋即回神,仔细看着孟小蝶似曾相识的脸,高冷的面上出现了激动与欣喜。 他将孟小蝶紧紧的抱入怀中,脸上全是失而复得与庆幸。 他自小聪明,成为了嫡母的眼中钉、肉中刺。 嫡母派杀手杀他,一个小哥儿却在危难之时救了他,自己反倒落入湍急的洪水中。 第78章 他以为他死了,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梦到那小哥儿掉入水中的场景。 如今,这小哥儿不仅没死,还拿着玉佩,来投奔他了! 太好了。 他终于有机会弥补曾经的遗憾了。 宋钦隐紧紧抱住孟小蝶,语气真挚又哽咽的告白,“我爱你,等考上状元,我就娶你。” “……”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一切的槐轻羽觉得无语。 宋钦隐也太搞笑了吧。 谁曾经救过他,他就爱谁? 好随便的男人! 宋钦隐日日将孟小蝶带在了身边。 他亲自教孟小蝶读书写字,还给孟小蝶另起了个名字,叫孟伽诩。 他不仅送孟伽诩各种珍贵的东西,还毫不避讳的对周围的同窗说,孟伽诩是他的未婚夫。 他不在意孟伽诩卑微的平民身份。 宋国公很快听闻了此事,他决不允许宋钦隐娶一个平民。 然而宋国公即便强烈反对,甚至以取消他爵位继承人的身份威胁,他也无动于衷。 宋国公一向自大,不允许子女违逆,当即宣布与宋钦隐断绝了关系。 宋钦隐并不留恋爵位,也在断亲书上签了字。 毕竟,马上就是会试、殿试了。 以他的实力,必定能考上状元,想要出人头地根本不难。 在外人眼里,他对孟伽诩情根深种,甘愿放弃了爵位。 然而,槐轻羽却觉得,宋钦隐根本不爱孟伽诩。 要是真的爱的话,怎么会一边诉说爱意,一边嫌弃他名字土,毫不犹豫给他改名? 宋钦隐爱的,终究还是他自己。 而且他只会根据玉佩认人,如果当初救他的不是孟伽诩,而是另一个哥儿,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娶那人。 仿佛他娶了谁,就是对谁最好的报答。 槐轻羽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府试。 与上一次参加童生试不同,没有人再阻拦他,说他痴心妄想,他们都生怕再被打脸。 府试前,他收到了很多祝福的信件,有秦首辅、秦漆禾的,也有言成碧的,还有慕容鸢、傅珣皓的。 想看的他打开看看,不想看的便直接烧了。 孟伽诩也敲开了槐轻羽的院门,他看着正埋头读书的公子,轻轻的低声唤道,“公子……” 槐轻羽抬起头,然后便看到一脸潮红,走路踉踉跄跄的孟伽诩。 孟伽诩显然正处于虚弱期,连呼吸都带着热气,扑进槐轻羽怀中。 他将脑袋枕在槐轻羽怀中,娇娇柔柔的道,“我给公子做小妾吧!公子,你救了我,我理应对你以身相许。” 槐轻羽推开歪歪斜斜的孟伽诩,果断拒绝,“孟公子,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孟伽诩将肩上的包袱拿下来,放在桌上摆开。 然后楚楚可怜的望着槐轻羽,“这些都是宋钦隐送给我的宝物,算作是我的嫁妆,我不要聘礼,自带嫁妆嫁与公子,公子也不要吗?我、我真的很喜欢公子……” 槐轻羽头疼的揉了揉眉头。 糟了,两年洗脑,洗得过头了,竟然让孟伽诩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他! “我即便日后走上仕途做官,也只会娶一个人,便是我的心上人。”槐轻羽说着,便准备将孟伽诩推出门。 孟伽诩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我不求名分,公子也不要吗?” 槐轻羽抽出手,举起手正色道,“我槐轻羽,发誓这辈子只会爱一人,便不会说一套做一套,背地里养小哥儿。不是孟公子你不好,而是你出现得有点晚,在你出现之前,我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第058章 第 58 章 孟伽诩舔了舔唇, 望着槐轻羽,满眼垂涎之色,“公子, 你好专一哦,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槐轻羽:“……快滚!” 他说着, 一把将孟伽诩推出门外,然后关上了门。 屋内只余了他一人时, 他才轻轻松了口气。 上辈子, 他人见人厌,没想到这辈子竟然会有人喜欢他。 这爱是真实的吗? 他满心算计,配得上这些爱吗? 槐轻羽没时间思考这些, 继续坐在了书桌前,开始攻读剩余书籍。 有关科举的知识储备够了, 他就读关于工学、农学,兵法的书, 为日后当官入仕、造福百姓打下基础。 经历得背叛多了,他相信,唯有学到的知识不会辜负自己。 就在他专心致志看书的时候,窗户突然被敲响了。 槐轻羽被声音唤醒,当即抬起头,心底有些防备。 当即扬声问道,“究竟是何人, 鬼鬼祟祟不走正门,反而走窗户?” 窗外传来一道宛如神祇降临般美妙的声音, “小哥儿, 是我。” 四皇子! 槐轻羽当即放下毛笔,走过去打开窗户, 然后便看见了慕容鸢那张美得发光的脸。 慕容鸢趴在窗户上,柔弱的撑着手臂,唤道,“小哥儿,你快扶我一下,我好柔弱,力气好小,连窗户爬不过去。” 槐轻羽不敢怠慢,当即走过去,将他扶了进来。 慕容鸢脚一落地,便身形不稳的倒进了槐轻羽的怀中。 槐轻羽慌忙抱住他,却不小心环住了他的腰。 然后槐轻羽便发现,慕容鸢的腰好细好软。 不愧是大蕴第一美人,身上任何一个部位,都是这么完美。 第79章 他有些爱不释手,又连捏了好几下,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手。 慕容鸢的脸,隐隐有些泛红。 他羞涩的看着槐轻羽,“咱们都是哥儿,你摸我腰做什么?” 槐轻羽这才意识到,占了慕容鸢的便宜。 他不是个占便宜不还的人,当即认真的朝他说道,“那你摸回来?” 慕容鸢眼神一亮,立刻点了点头,朝着槐轻羽腰部伸出了手。 然而,他什么都未碰到,便被四双大手被摁住了。 他的四个侍卫不知何时,突然闪现进了槐轻羽的屋子里,眼神严厉的盯着慕容鸢,“殿下,你做什么?平白无故占哥儿的便宜?” 慕容鸢委屈巴巴的咬着唇,“我没有!” “你还狡辩,我们都看到了!”四个侍卫死死的拉着他的手腕,一身正气,“身为皇子,怎可行登徒子之事?” 槐轻羽连忙解释,“你们误会了,是我主动让四殿下摸我的。” “那就更不行了。”四个侍卫眼神凌厉的盯着两人,像是在看淫-乱下流之人,严肃的批评道,“两个哥儿互摸,这像什么话?不正经!” 槐轻羽:“……” 他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说话。 慕容鸢不开心的将四个侍卫都推出了门外,“快滚,别打扰我和小哥儿说悄悄话。” 四个侍卫只好退出了门外,然而他们表面上退出去了,实际上在房间里的存在感还是很高。 因为槐轻羽很快就看见了,他们四个从窗户处探进来的脑袋。 四人面容严肃,审视的盯着屋内的一切。 槐轻羽不适的扯了扯慕容鸢的衣袖,指了指四人,好奇道,“他们保持这样弯腰伸头的姿势,不会累吗?” “别管他们。”慕容鸢捏着槐轻羽的下巴,绝美的脸上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强迫他看着自己。 咬了咬血红的唇,慕容鸢期期艾艾的问,“我刚刚躲在外面偷听到,你说自己有一个心上人,那人究竟是谁?” 慕容鸢也听到了? 槐轻羽有些犹疑不决。 应该顺势说是慕容鸢吗? 不。 此时还为时过早。 他不想直接告白。 想要套牢一个哥儿的心,直接告白不是一个好方法,应该让他自己发现。 他要让慕容鸢自己去探索,寻找答案。 槐轻羽轻轻咳了声,脸庞发红、眼神飘忽,“我、我也不知道,殿下别问了,我只是为了打发爱慕者随口说的。”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这副羞涩得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神情,意思很明显了。 慕容鸢忍不住戳破道,“是我吗是我吗?你这副表情,分明就是喜欢我!” 槐轻羽假装不好意思的模样,转过身子背对慕容鸢。 他的脸庞更加红了,慕容鸢站在他身后,都能看见他通红的的耳垂。 只听槐轻羽背着身道,“殿下别猜了,我、我真的没有喜欢的人。” 慕容鸢轻轻哼了一声,表情十分得意,“可我觉得你就是喜欢我,我这么漂亮,没有人会不喜欢!” 槐轻羽低下头,脸上的表情更加羞涩。 他心里思忖着,觉得进行到这一步已经够了,因此开口赶人,“殿下快别说了,更深露重,殿下快回去休息吧。” “……好吧。”慕容鸢望着槐轻羽那红彤彤的耳垂,恋恋不舍的红唇轻启,“那我明日再来找你玩。” 他说完,便与四个侍卫回去了。 慕容鸢走后,槐轻羽才收敛羞涩神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刚刚与慕容鸢说话时,他竟真的感觉双颊发热。 兴许是套路这样一位身份尊贵、娇生惯养,却生性单纯的小哥儿,他心有愧疚,才会感到脸热吧。 他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日,天刚刚亮,慕容鸢便敲响了槐轻羽的院门。 槐轻羽刚睡了一会儿,只得醒来睡眼惺忪的去开门。 一看见慕容鸢,他便忍不住阖上双眼,困倒了在了慕容鸢怀里。 慕容鸢将他抱起,重新放到了床上,随后与他一齐爬到了床上,二人躺在一个被窝。 慕容鸢让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用手温柔的拍着槐轻羽的后背,“睡吧,小羽儿,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躲在暗处观察着的四个侍卫,眼神复杂的看着屋内的场景。 小高个儿道,“很难想象殿下会对人这么温柔。他平日里对任何人都是要杀要剐,没想到竟……唉,也许殿下的病真的有的救吧。” “对呀。”其余三人点头赞同。 从一开始,殿下待槐公子就是不同的。 第059章 第 59 章 槐轻羽睡了很久很久, 久到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 槐轻羽一醒来,便看到桌上摆满了看起来极其糟糕的饭菜。 乌漆嘛黑的各种菜式, 还有捏得奇形怪状的点心,以及一大碗又蓝又紫的汤。 看见槐轻羽醒来, 慕容鸢立刻坐到了床边,脸上有些汗水, 衣服也有些凌乱。 他挽着袖子, 衣角上还沾着些许面粉。 看见他这样,槐轻羽很容易便能想到他笨拙捏糕点的情形。 槐轻羽看着桌上的菜,“那些菜……是你做的?” 看着可真丑。 第80章 慕容鸢点点头, “我第一次下厨,就做得这么好, 你等下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 槐轻羽:“……”这些东西确定能吃? 不过,槐轻羽也不是不识好歹, 人家天之骄子为他洗手作羹汤,他可不能不给面子。 槐轻羽点了点头,“好。” 他尝试着吃了点菜,发现这些菜虽然看着糟糕,但味道实在不错。 没想到慕容鸢竟然这么有做饭天赋。 慕容鸢除了性格娇气一点,恐怕没有别的缺点了吧。 二人吃完了午饭,慕容鸢摸着身上的衣服, 禁不住有些嫌弃,“我好脏哦, 小羽儿, 你能不能陪我去洗澡?” 槐轻羽十分意外,睁大了眸子, “我可以吗?” “都是哥儿,有什么不可以的?”慕容鸢丝毫没有戒心的说道。 槐轻羽沉默了。 都是哥儿没错,可是、可是他对慕容鸢图谋不轨啊! 他想要拒绝,却被慕容鸢握住了手腕,“不准拒绝,好朋友一起洗澡不是应该的吗?” 慕容鸢拉着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慕容鸢住的院子里,有一个巨大的浴池,像池塘一般大。 慕容鸢看着浴池,笑得漂亮极了,“小羽儿,你陪我一起洗澡吧。我听说人家关系好的小哥儿,都是一起洗澡,手拉手一起出恭,我们以后也这样做吧。” “……”槐轻羽张了张嘴,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关系好的小哥儿,对彼此没有遐想,完全将对方当成了同性,自然可以像好兄弟一般这样。 可是他…… 他不知该如何拒绝。 就在这时,慕容鸢走过来抱住他,与他一齐跌入了浴池中。 二人瞬间浑身都湿透了。 槐轻羽扶着慕容鸢的肩膀,忍不住埋怨道,“殿下,你太胡闹了,我还没同意与你共浴呢!” 慕容鸢眸光里满是不解,“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和我共浴,你可占了大便宜。” “可我不想占你便宜……” “为什么?我被你多看两眼,又不会缺胳膊少腿……” 槐轻羽叹气道,“可我不想亵渎你。” 慕容鸢将他当成了同性的好朋友,对他毫无保留,他却谋划着要求娶他。 因为他的皇子身份。 如果慕容鸢不是皇子,他必定不会每天都给他送东西,给他写诗,讨他两年多的欢心。 他分明图谋不轨,再借着哥儿身份,看光慕容鸢的身体,就太过了。 他卑鄙,但还没卑鄙到猥琐的地步。 “我要上去了,我不洗。”槐轻羽闷闷不乐的爬上了浴池。 转身回望池里的身影时,槐轻羽看见慕容鸢正在水里游来游去。 他身上还穿着衣服,湿漉漉的衣物贴在他那修长的腿上,衬得他的腿,就像一条闪着七彩光芒的鱼尾 他就像一条美得摄人心魄的人鱼。 这样美好的慕容鸢,他怎么能继续亵渎呢? 在正式成婚之前,他可不能再占慕容鸢便宜。 美色面前,他要坚持做个君子。 …… 府试时间到了。 槐轻羽轻松的考完了试。 不出意外,他成功考上了秀才,而且是头等的案首。 府试揭榜那日,恰好也是宋钦隐中状元之时。 槐轻羽穿戴一新,刚送走送榜的官员后,便听到了一道振奋人心的消息。 宋家倒了。 宋国公恶事做尽,终于被抄家灭族了。 宋家被抄,宋国公自缢而亡,其余男女皆被发军,或者被充为官妓。 宋钦隐虽然先前已与宋国公断绝了关系,但根据世俗礼法,父子之情不是说句话就能断绝的。 他终究还是被连累了。 前一刻还在成为状元,打马游街的宋钦隐,下一秒被人抓了起来,摘去胸前的赤红花球,送去了盛京内最大型的勾栏院。 不过,幸亏他先前与宋国公断了关系。 虽然被连累,但是进的是普通勾栏院,还有赎身的可能,如果进了教坊司,此生都难再脱去罪身了。 见事态的发展,一切都和上辈子一样,槐轻羽满意的笑了。 上一世,宋钦隐说宁愿永世为娼,也不愿他救。 这一世,嗯,这一世就如他所愿吧。 不过,他不会那么好心,让宋钦隐那么顺利的去做娼-妓。 他怕宋钦隐真的爽到。 不使计好好整治他一番,实在难消槐轻羽心头之恨。 被万人骑之前,他要让宋钦隐好好享受享受,被心爱之人背叛、被昔日同窗侮辱,甚至往日那些拼命巴结他、他都看不上的人,在他头上肆意的拉屎撒尿的滋味! 槐轻羽回了香山书居,准备去找一群纨绔,去好好给宋钦隐捧捧场。 宋钦华这个最大的纨绔走后,就属何水最为嚣张猖狂。 何水,就是前世处处欺辱墨卿欢,却被墨卿欢喜欢上的那个小哥儿。 何水父亲的官职,在书居里不高不低,但因为长得漂亮,不怕事,身边总是聚着一群不学无术的男子和哥儿,抱团欺辱别的学子。 槐轻羽之所以选择邀请何水,一起去观看宋钦隐被拍卖的初夜,便是因为何水不仅手段狠毒、言语刻薄,最重要的是,他还恨宋钦隐。 第81章 他曾经不顾矜持,与宋钦隐告别。 却被宋钦隐冷漠的拒绝。 何水性格本就乖戾,被当众落下了面子,心里一直心怀怨恨。 槐轻羽敲响了何水的院门。 何水一看到槐轻羽,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他不屑的瞪了槐轻羽一眼,冷哼道,“呦,这不是府试的案首槐轻羽吗,你这种乖学生,怎么来找我了?” 第060章 第 60 章 槐轻羽露出一个淡笑, “何兄这是哪里的话?我平日里不与你结交,并不是因为自己成绩好看不起你,而是没有闲暇的时间去玩。这不你看, 我刚得空,就来邀请你一起去玩乐了, 别的人我都没请,就专门请何兄你了。” “真的假的?”何水一脸的不信, 审视的打量了槐轻羽几眼。 他看槐轻羽一直不顺眼, 但是因为槐轻羽是秦首辅的养子,又得书居里的先生们器重,所以才没有动槐轻羽。 若是换个没后台撑腰的穷酸鬼, 他早就伸手碾死了。 槐轻羽笑道,“这还能说谎?我此次是极有诚意与何兄结交的, 今晚春意楼,我请客, 何兄带上几位交好的同窗,大家一起去玩乐一番,也好拉近彼此的关系。” 何水一听到春意楼几个字,便动了心思。 那可是个销金窟,就连踏进去,都要在门口,交十两银子呢, 普通人根本连靠近都不能。 他虽然是个官宦子弟,但是每月可用的也只有家中给的月例, 以及从别的学子哪里勒索来的财物, 没钱去春意楼消费。 如今有冤大头愿意请客,他自然愿意见识一番。 他高傲的冷哼了一声, 没再拒绝,很快就叫来了几名相熟的纨绔。 那些纨绔一听槐轻羽要请他们去春意楼,纷纷不敢置信。 在他们看来,槐轻羽可是先生们眼里的天之骄子,眼里只有书本的书呆子,好学生们眼中的学习榜样。 这等天之骄子,会好心花钱请他们去春意楼? 不会有陷阱吧? 一群人怀着质疑的心情,踏入了春意楼。 刚踏进去,就被里面的香肩和美酒吸引了注意力。 槐轻羽包了二楼一个四周垂着帘子的包厢,将前边挂着的帘子一拉,便能看见底下大厅台子上的情形。 槐轻羽表现得十分大方,刚落座就叫来了一桌好酒好菜。 然后又周到的询问,“几位仁兄,是否要叫几名妓子作陪?” 何水喝了一口酒,哼道,“那是自然,否则我来这里做什么?多叫几个美人来!” 槐轻羽闻言,立刻大方的叫了十好几位哥儿,一人怀中抱着两个。 而他自己,倒是一个人都没要。 何水见状,不屑的笑道,“你在这里点人动作那么娴熟了,还坐在一旁装正经呢?我这分你一个罢。” 出来混,讲究的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说着,大方的拍了拍腿上一位妖艳小哥儿的臀,让妖艳小哥儿去坐到槐轻羽腿上,好好陪陪槐轻羽。 槐轻羽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抵住了妖艳小哥儿的腰,将其推开,“我还不需要。何兄,你可知等下会有一个绝世美人出场?” 何水闻言,自是不信,问道,“绝世美人,有四殿下美吗?” “那倒没有。” “那有什么意思?” 槐轻羽缓缓说道,“当然有意思,那人可是个男子。在大蕴朝男子卖身本就屈辱的象征,一个被迫在这拍卖初夜的美男,难道不稀罕吗?” 何水听了,这才勉强打起点兴趣。 他是哥儿,虽然对旁的哥儿来者不拒,但心中最喜欢的还是男子,尤其是美男。 其他的纨绔闻言,也纷纷被勾起了兴趣,伸着脖子往下看。 只听那楼下台子上,传来“砰”得一声锣响,旋即无数花瓣往下簌簌飘落,丝竹声瞬间响起。 所有宾客都被吸引了注意,目光灼灼的往台上看,眼睛里满是贪婪和猥琐。 很快,一道穿着裸露的白纱,不停挣扎的身影,被几名壮汉压上了台。 男子长着一张清贵绝尘的脸,脸色惨白如纸,原本梳理得高贵简单的发髻,被勾栏里的丫鬟们,梳成了艳俗的哥儿发髻,鬓边还别着几多雅致的白色小花。 男子脸上的妆容,也是勾栏里最勾人的那种媚俗妆容,唇瓣被胭脂涂抹得红红的,像是沾了血。 男子身上的白纱,也极其裸露。 半遮半掩的露着雪白的胸膛,腰间还被剪出了几个破洞,露出了精致的腰线与腹肌。 纱衣的衣摆极短,雪白的大腿全都暴露了出来。 这皮肤,比很多小哥儿的皮肉都腻滑。 不少火热下流的视线,在那大片的雪白肌肤上,来回流连,不肯移开。 男子明显是不愿屈服,几名大汉用手摁着他的肩膀和四肢,仿佛在对待一只待宰的羔羊。 看见男子,何水和几名纨绔瞬间瞪大了眼睛,惊叫道,“宋钦隐!” 一名纨绔问,“白日里才听闻宋钦隐被送入了勾栏院,没想到是这家,按道理来说,他应该被教理几个月,学会怎么侍候人后,才会被推上台啊!” 槐轻羽接过话茬,“可能人气太高,有人就喜欢他这副不屈的姿态。你们不觉得,拉高岭之花堕下凡尘,让他成为肆意玩弄的禁-脔,是一件很刺激的事吗?” 第82章 何水闻言捏着下巴,脸上露出一抹恶意至极的笑。 他想起宋钦隐从前对他爱搭不理,心底的愤怒就狂涌。 直接一挥手,眼神阴毒的盯着宋钦隐,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这个宋钦隐如今变成了卖屁股的妓奴,还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几个纨绔也想起了宋钦隐从前眼高于顶的模样,分外来气。 他们对视一眼,互相吹了几声口哨,嘻嘻笑道,“对呀,咱们去逗逗他,就当是逗一条狗了。” 何水撇撇嘴,“宋钦隐可比不上狗,你逗狗还能得些乐趣,逗他说不定要被他骂。” “骂就骂呗,看谁骂过谁!”几个纨绔嘻嘻哈哈,挽起衣袖跑到了楼下的台子前。 正面望向台上,被压制的动弹不得的宋钦隐,几个纨绔看得顿时下腹-一紧,口干舌燥起来。 宋钦隐也看见了几人,睁着猩红又愤怒的双眼,眼里盛满了厌恶。 纨绔们为了故意引起宋钦隐的怒气,纷纷大声叫道: “乖乖,这宋钦隐平日里穿着衣服看着可恶,现在衣服一脱,竟然这么勾人!” “看他那骚-浪的样子,啧啧,那个男人看了不浑身发热?” “我就知道,他平日里装作高冷的样子,实际上最喜欢被人这样对待了……” 宋钦隐眼底满是屈辱和不甘,原本因为绝望而下垂的脑袋抬起,恶狠狠的盯着纨绔们,失控的叫道:“闭嘴!给我闭嘴!不准再说了!” “我们凭什么闭嘴?他们说得不对吗?”何水戏谑的盯着宋钦隐,嘴角畅快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他旋即一转身,便朝着所有宾客大喊道,“诸位可知台上之人的身份是何人?他可是我们今年的状元郎,曾经风光无限的小国公!咱们曾经高攀不起的人,如今像猪狗一样,跪在台上等待买卖,有兴致的赶快出手。谁有幸成为他的第一个男人,此生无憾啊!” 第061章 第 61 章 此话一出, 顿时引起了所有客人的注意。 那些客人望着宋钦隐的眼神,越来越火热,恨不得视线化为实质, 好将他全身的衣物都扒光。 宋钦隐眼神阴狠的盯着何水,死死的咬着下唇, 嘴唇渗血。 他平日里清冷高贵的脸庞,在那艳俗的妆容映衬下, 简直像一只散发寒意的恶鬼。 何水却浑不在意。 他肆无忌惮的朝宋钦隐笑道, “如果当初你从了我,我说不定还会在此时发发慈悲,将你买下, 到身边当个玩意儿玩玩。谁让你当初有眼不识珠,竟然敢瞧不起我。落得此时的下场, 只能说是活该,呵呵……” 这时, 有几个客人扬了扬手,冲着一旁春意楼的管事询问,搓着手笑容淫-邪: “能不能先验验货啊?” “对呀,这宋状元还是个雏-妓,没有调教过,买来一时半会儿不知用得舒不舒服。总得让我们先摸一摸,看看值不值吧?” “要是手感好, 我立刻包夜,怎么样?” “包夜?你也太小气了吧, 要是我, 我整个人都买下来,藏于后宅好好欣赏!” “诶?是你小气吧, 遇见好东西竟然想自己藏起来?我只包一夜,是想将以后的日日夜夜,留给其他兄弟享用!” “嘿嘿嘿,还是兄台你想得周到啊,人人都有份……” “我都等不及,享用这状元郎的滋味了……” 管事听到宋钦隐这么受欢迎,自然十分高兴。 他笑容谄媚的道,“诸位客官,这位宋公子原先一等公爵之子,当朝状元郎,身份和寻常妓子可不一样。想要为他整个赎身,五千两为底价,每次加价一百两;要是不赎身只开-苞的话,今晚五百两,之后五十两一夜。怎么样,这个价钱公道吧?” 一群客人闻言,纷纷掏出银票。 五百两虽多,但架不住宋钦隐先前的身份高,噱头足,人人都想与他春宵一度。 一群客人抢着付钱,不惜与人共享,也要在今夜给宋钦隐好好开□□。 管事的见状,自然不想白花花的银子流走。 每位客人五百两,这可是一笔笔巨款! 既然客人们不介意一起上,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他咬了咬牙,一连收了十好几位客人的银票,笑得满脸皱纹。 随后闪开身子,恭敬的弯着身子,指着宋钦隐道,“客官们今晚可随意玩弄他。” 宋钦隐看着十好几位,或孔武有力,或大腹便便,或笑容猥琐的老男人朝他走来,满是恨意的眼底,终于多了几分恐惧。 他死死的咬着牙齿,语气阴森,威胁道,“尔等若敢碰我,我定要尔等万劫不复!” 话音刚落,他就被一个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扇肿了脸。 那个扇他的客人,浑身冒着又热又臭的气息,不屑的往地上吐了口痰,“你以为这是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类的话本呢?这里是真实的世界!真以为有救世主将你救走?” 他说着,便摸了摸宋钦隐瓷白光滑的俊脸,黏腻的眼神死死盯着宋钦隐半裸的胸膛,笑容猥琐。 其余客人也纷纷上手。 宋钦隐挣扎不止,愤怒的低吼,“放开我!你们敢碰我,我将来一定要杀了你!” “还将来?你还是想想眼下吧!”何水不屑的冷笑起来。 第83章 他搞不懂,到了这时候,宋钦隐还在傲气什么? 他满腔不屑,走过去狠狠踹了宋钦隐腹部一脚,鄙夷道,“就你这副贱样,等下被十几个人上一遍,能喘口气儿就不错了。还报复?你咋那么会做梦呢?” 宋钦隐被踹得额头瞬间冒下冷汗。 望着这个曾经他万般看不起的同窗,他眼底满是杀意。 可最终,他只能屈辱又绝望的闭上双眼,默默感受着浑身的衣物被人撕扯干净的恐惧。 无数双大手朝他袭来,他心如死灰的在心中呐喊。 救救他! 有谁能来救救他! …… 槐轻羽居高临下的站在二楼,望着下方的场景。 上一世,他怜惜宋钦隐才华横溢,不忍他跌入泥潭,百般筹钱,甚至去借了高-利-贷,帮他赎身。 宋钦隐刚一上台,便被他出手买下,根本没受过这些屈辱。 他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与从前无二。 他看不上槐轻羽,甚至因为在春意楼见过孟伽诩,将孟伽诩死在那里的责任,全都怪罪在槐轻羽身上。 一边花着槐轻羽的钱,让他为自己当牛做马,一边继续读书准备科举。 得势后就一脚将槐轻羽给踹开了。 槐轻羽被追债的人打得遍体鳞伤、头骨开裂,被差点卖入勾栏当小倌儿,他都当做不知道这些事。 他从没有吃过苦,永远一如既往的潇洒,享用着别人的无私付出,还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人对他好,为他负重前行! 宋钦隐,准备好欢迎接下来的命运了吗? 槐轻羽冷笑连连,朝远处藏着的孟伽诩使了个眼色,“该你上场了。” …… 台上正进行着一场暴行,台下围观的人群看得眼热,不停发出淫-邪的笑声。 他们都恨不得自己也上场。 宋钦隐眼神绝望,两行清泪划过他那清逸俊美的脸,沾湿了地面。 就在他即将遭遇毒手时,一道愤怒的轻弱少年音传来: “住手!放开他!” 这道声音细微、孱弱,混在嘈杂的哄闹中,丝毫不起眼。 宋钦隐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睁开绝望的眼睑,想要去看那喊出声的少年,下巴却被一双肥厚肮脏的手,死死的掐住了,动弹不得。 下一秒,男人腥臭的大嘴,便凑近了他的薄唇。 宋钦隐被熏得想吐,他挣扎着想要远离男人黏腻的舌头,却由于力量微薄,根本挣脱不了丝毫。 下一秒,他身上的男人,便被人猛然推开了。 “你们快滚开!不要伤害隐哥哥!”孟伽诩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挂满了愤慨的表情。 他身材单薄,站在一群肥胖高大的男人面前对峙,自然显得显得很可笑。 那群男人看见他,顿时嘲笑起来: “小哥儿,就凭你也想英雄救美?” “我们可都是花了钱的!警告你赶快让开,否则我们连你一块儿上!” 孟伽诩被说得脸色通红,浑身颤抖不已,但他仍旧一脸坚强的挡在宋钦隐面前,不甘示弱的盯着面前的一群男人,仿佛迎风而立的绝美小白花。 第062章 第 62 章 宋钦隐心疼不已, 狼狈的猛咳了两声,抓住孟伽诩的手,表情绝望又灰败, “伽栩,咳、你、你快走, 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孟伽诩转身蹲在他面前,回握住宋钦隐的手, “隐哥哥, 我是来赎你的,我有银子……” 宋钦隐闻言,绝望的双眼顿时燃起了希望。 然而片刻后, 他的眼神又覆上死寂,“伽栩, 别胡闹了,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 他说完, 便想继续劝孟伽诩离开。 下一秒,他却看见孟伽诩从袖中拿出了一沓银票。 孟伽诩笑容清甜绝美,宛如盛夏的骄阳一般漂亮,“隐哥哥,我说了我有银子,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宋钦隐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些银票。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欣喜若狂的笑了起来。 然而笑着笑着, 他的双眸又浮出泪水,禁不住哭了起来, “我、我得救了!我不用再做娼妓了!伽栩, 谢谢你救我!” 孟伽诩温柔的将他抱在怀里。 他下垂的眼睑微闪,心不在焉的安慰着宋钦隐。 槐轻羽微微一笑, 浅浅尝了一口茶,心情大好。 宋钦隐这副将孟伽诩当成救赎的样子,可真好笑。 前世,宋钦隐可是说了,宁愿永世为娼,也不用他救。 如今,看他这一脸劫后余生的样子,也不像是真的喜欢当娼妓嘛! 但是,他时刻谨记着宋钦隐前世的话。 所以他出钱,让孟伽诩将宋钦隐赎身。 这样做可不是为了救赎宋钦隐。 ——他要让宋钦隐彻底陷入泥淖之中,不得翻身! 他要让他永远睡在一个又一个男人身下,尝尽世间百苦,为他惨死的孩子报仇! 正中间的台子上,孟伽诩已经将宋钦隐给慢慢扶着站起来了。 宋钦隐身上的那些劣质纱衣,早就被那些男人扑上来时,给撕了个一干二净。 孟伽诩红着眼眶,将外衫脱下,让他穿在身上。 孟伽诩到底是哥儿,衣服窄小,穿在宋钦隐身上有些不伦不类,下衣摆很短,小腿露了半截,鞋子也早就不见了,只能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第84章 二人仿佛苦难鸳鸯一般,相互扶持着走下了台。 宋钦隐如今被赎了身,勾栏里的人没资格再拦他,但是他们走着走着,何水等人却拦了他们的去路。 何水原本在一旁,等着看宋钦隐一身傲骨被打断,满身清白被践踏得腥臭不堪。 可没想到宋钦隐运气这么好,竟被一个哥儿倾家荡产搭救了。 他对宋钦隐一直又爱又恨。 爱的是他的美色,恨的是宋钦隐竟然看不起自己。 眼看宋钦隐就要脱离泥沼,获得平民身份,何水不甘心的咬了咬牙。 他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宋钦隐的衣领,面上带着倨傲的笑意,“宋钦隐,我再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同意给我当外室,我保证你衣食无忧,如何?” 宋钦隐向来清高,傲骨铮铮,又不善于虚与委蛇,不懂圆滑世故。 他先前看不上何水,即便沦落为平民,也仍旧看不上何水。 他清楚的看到了何水眼底的贪婪和不甘。 见何水明明想让自己万劫不复,却还假惺惺的做出施舍状,宋钦隐眼神冷漠得可怕。 他猛得推开何水,活像在看一只臭虫,“何公子,请自重!” 何水猝不及防倒在了地上,摔得小臂差点折断。 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原本精致的脸蛋,也瞬间阴沉得可怕。 “给脸不要脸!”何水咬牙切齿的的骂道。 他说着,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剧痛的胳膊,朝着身旁一群纨绔使了个眼色。 那群纨绔,与何水的秉性一致,一样的阴暗,一样的心思敏感,最厌恶被清高的人看不起。 他们对宋钦隐的敌视态度也是一致的。 得了何水的允许后,一群纨绔顿时摩拳擦掌,将宋钦隐给包围住了。 “一个刚被赎身的妓子,有什么可傲的?” “对呀,即便不是奴籍,也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平民,凭什么跟咱们这些官家子弟拿娇?” 纨绔们毫不客气,拳拳到肉,将挺直了脊梁的宋钦隐给摁在了地上,拳打脚踢。 一旁的孟伽诩见状,只能咬紧牙关,冲了过去,护在了宋钦隐身上,“别打隐哥哥,要打就打我吧!” 那群纨绔可都是些下流心狠的人,不管哥儿男人,全都照打不误。 就这样,二人还没走出勾栏之地,就被打得遍体鳞伤,狼狈得宛如丧家之犬。 待纨绔们散开后,宋钦隐已经被打吐血了。 他面色惨白,唇角不断躺着血丝,连怕都爬不起来,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孟伽诩只得撑着瘦弱的身子,将他扛在肩上,一步一步的回到居住的小院。 孟叔看到浑身是伤的二人,吓得大惊失色。 孟叔连忙走过来,扶住昏迷的宋钦隐。 宋钦隐被放到了屋内的床上。 孟伽诩将他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又去端了盆水,将他全身上下都擦拭了一遍,又给他换上了一身新衣服。 孟叔心中满是疑窦,一直守在门口。 他人老实,这两年天天缩在小院里,打扫打扫卫生,买一买菜,安分守己极了。 他向来不多过问孟伽诩的事,但他一直将孟伽诩当成亲子,看着孟伽诩满身伤痕,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伽栩,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被打成这样?还有那位……他是宋公子吧……” 孟伽诩收拾好宋钦隐,才拿起沾了水的帕子,在脸上擦拭着。 听到孟叔的问话,他一脸擦脸,一边语气冷淡道:“孟叔,这些事你就别问了,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这……”孟叔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表情失落道:“我确实人老不中用了,我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是不是还有槐公子吗,伽栩,你要是有什么难处,我就去找槐公子……” “孟叔,你见槐公子的次数,还没有我见得多呢。我要是需要帮忙,哪里轮得到你去找他?”孟伽诩擦拭完了脸,又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光滑白嫩的脸颊,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诡异的勾了勾唇。 孟叔:“……” 他察觉到了孟伽诩语气里的高高在上,和一丝淡淡的轻蔑。 他心里难受极了,清楚的意识到那个依赖他的孟小蝶,彻底消失不见了。 孟伽诩这两年彻底脱胎换骨了,不仅读了书,还特别注重穿衣打扮,并且从前钟爱的“孟小蝶”这个名字,也不许孟叔再叫,说是太俗气。 孟伽诩还经常跑出去,一走就是很多天。 孟叔不知道孟伽诩在干什么,一次,他看见孟伽诩和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在一起,担心孟小蝶学坏。 孟伽诩一个哥儿,跟那群男人混在一起,总是吃亏的。 孟叔偷偷跟上去几次,但是由于腿脚不便,总是跟丢。 孟叔不再说话,心里的担忧却越来越重。 他摇了摇头,转身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孟伽诩看了眼他落寞的背影,并没放在心上,他摸着自己的脸,暗暗思量着什么。 宋钦隐这一觉,睡了好几个时辰。 他太累了。 明明不久前,他前一刻还是风光的小国公,状元郎,下一刻却坠入了地狱,成为了低贱的妓子。 被卖入勾栏之地后,他没有一刻合上过眼,眼睛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一直遭受着巨大的折磨。 第85章 宋钦隐醒来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外面的天很黑,屋子里却一直点着烛火。 宋钦隐睁开眼,看见的便是一直守在床边的孟伽诩,孟伽诩显然从昨个傍晚,一直守着他到现在,熬得眼睛都红肿了。 一见到宋钦隐,孟伽诩就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扑到了宋钦隐身上,“隐哥哥,你终于醒了,我真是担心死了。” 宋钦隐被压得喘不过气,但感受到身上的重量,他心里暖暖的。 不适的喘了一下后,宋钦隐抬手摸了摸孟伽诩的脑袋,嗓音沙哑得厉害,“伽栩,谢谢你救我。” 孟伽诩立刻羞红了脸。 他走到一旁的桌子旁,倒了一杯水,喂给宋钦隐,然后又去厨房做了一碗面。 宋钦隐浑身疼得厉害,挣扎着坐起来,慢慢吃面。 这粗茶淡饭,实在不符合他的口味。 但他饿了许久,只得慢慢将这碗面吞下腹中,然后满心疲惫的闭上了眼。 孟伽诩将碗放在一边,走过来问道,“隐哥哥,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宋钦隐张了张唇,“我……” 他自是想从头考科举,入仕做官,为宋家洗清冤屈。 他们宋家乃大蕴的一等公爵,即便他父亲、嫡兄犯了些错,也不至于全家沦落到剥夺爵位、抄家灭族的地步,这些事一定有误会。 但宋钦隐看着眼前这简陋的破屋,几乎穷得要家徒四壁了,没好意思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考科举,是很费钱的。 孟伽诩见宋钦隐欲言又止,捧着脸一脸天真,“我知道,隐哥哥你想考科举是不是?你别担心,钱的事我来想办法,隐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宋钦隐见他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满眼只有自己,心底温暖了许多。 他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摸了摸孟伽诩的脑袋:“你一个哥儿,能有什么办法?这些事我会自己想办法,等我伤好了就立刻去挣钱,我不想像个废人一样依靠着你。” 二人又说了些话,孟伽诩就走出了房间。 第063章 第 63 章 屋内只余宋钦隐一人。 他深吸了几口气, 想要忍住眼底的泪意,可一瞬之间由天上跌到地下,这种落差任何人都是接受不了的。 勾栏院的台子上, 他像货物一样,被压在地上, 撕碎衣服。 那些客人的污秽调戏,从前同窗的讥讽嘲笑, 让他的自尊碎了一地。 他是天之骄子, 灼灼明月,绝不愿接受被一群男人压在身下这般屈辱。 他早已下定决心,准备好了咬舌自尽。 想到那种难堪的滋味, 宋钦隐一直强忍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 他说到底, 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 他彻底失声痛哭起来,但是又不敢哭得太大声。 他的骄傲和尊严, 向来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任何脆弱,在他看来眼泪是自己屈辱的证明。 他哭着哭着,便突然收了声。 只是颤抖的肩膀,却昭示了他仍在啜泣。 就这样,怀着耻辱和落寞的情绪,他再次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外面的天色亮了, 屋子里亮堂堂的。 宋钦隐单臂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 浑身疼得他的眉宇紧紧皱着, 始终舒展不开。 他转过脸,却突然看到了桌子上, 摆放的崭新的笔墨纸砚。 宋钦隐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他张了张唇,忘了身上的疼痛,穿上鞋就走到了桌边。 他有预感,这些昂贵的文房四宝,都是买给他的。 宋钦隐走出了屋子,恰巧遇到了端着饭食,来找他的孟叔。 他见过孟叔,但是对孟叔不熟,只知道孟叔曾收留过孟伽诩,是孟伽诩的恩人。 宋钦隐是冷漠清高的性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与孟叔打招呼。 毕竟从前不需要对任何人假以辞色,也会有大批人围着他,讨好他。 孟叔见他嘴巴张了又张,满脸难色,善解人意的笑道:“宋公子,我知道你的性子,你绝不是那无礼之人,不知道该怎么和我打招呼就不需打了,我又不是什么身份贵重之人。” 他说着,将饭菜放到了桌上。 宋钦隐寡淡着一张圣洁的脸,语气却很恭敬,“孟叔,我既然住在这里,占了你的便宜,就理应尊敬你。你、你和伽栩对我的好,我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孟叔笑了笑,“别见外,宋公子,我们不需要什么报答,人与人之间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么。” 孟叔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帮助人,从来都不求回报。 宋钦隐听了,觉得心中暖暖的。 从前那些围绕着他百般讨好的人,在他时势后,全都作鸟兽散了,有的人深知还朝他踩上一脚。 唯有孟伽诩和孟叔,明明自己都护不了,却仍旧待他如从前一般。 宋钦隐想着,忍不住问,“孟叔,伽栩人呢?” 孟叔答道:“伽栩早上急匆匆出去了,不知道去做什么。他这孩子最近越来越有主意了。你那桌子上的笔墨纸砚,还有那些科考书籍,都是他去买来的,他叮嘱我,说等你醒来就让我督促你读书,还说钱的事,让你不用管,他自己会想办法。” 宋钦隐点了点头。 他目光直视着孟叔,举起手作发誓状,还郑重承诺道:“孟叔,待我重新考上状元,功成名就,一定不会忘了你们的。到时我会以伽栩亲哥哥的身份,替伽栩找个好人家嫁了,绝不会让他受一点儿委屈。” 第86章 孟叔闻言,连连笑着点头。 他将孟伽诩当成亲子,自然想看孟伽诩将来有个好归宿。 宋钦隐吃完了饭,便一心投入了书本中。 他对这些书都烂熟于心,但还是一丝不苟的温习着,丝毫不敢懈怠,想着日后争取每一次考试,都是一举夺魁。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傍晚。 宋钦隐放下书本,揉了揉眉心,缓缓走出屋子伸了个懒腰。 突然,院门被撞开了。 只见孟伽诩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身上的伤更严重了,衣服也多了很多脚印,像是被踹的。 宋钦隐见状,心立刻提了起来。 他快步走过去,扶住孟伽诩的手臂,刚想问怎么了,就见孟伽诩尖叫一声,捂着手臂疼得脸色苍白。 宋钦隐立刻沉下了脸。 我抓着孟伽诩的手臂,将他的袖子撸起,看到了他手臂上被打得鲜血淋漓的伤痕。 宋钦隐那张俊美的脸,立刻染上了冷意与薄怒,“伽栩,谁打你了?” “没、没有人打我。”孟伽诩眼神躲闪的转过脸,将手臂从他掌心里挣脱过来,转身跑走了。 他躲进了自己的屋里,插上房门后便哭了起来。 宋钦隐听见他哭成这样,怎么会不管他? 他眸底盛满了担忧,走至孟伽诩房门前,敲了敲门,“伽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孟伽诩的房门,始终紧紧闭着。 孟伽诩的哭声,很快惊动了孟叔。 孟叔也从房内走出来,一边茫然询问,一边敲着孟伽诩的房门。 屋内的孟伽诩,自是铁了心不出去。 他正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拿着一柄匕首,他一边假意嘤嘤哭泣,一边拿着匕首在脸上比比划划,眼睛里满是疯狂。 他在找角度。 再找将脸划一刀,却不至于破坏整张脸美感的下刀角度。 这一晚,孟伽诩始终在屋里哭,连晚饭都没吃。 第二日,他又回来了。 不仅身上伤得更重,脸颊处还被人狠狠割了一刀,鲜血淌满了左半张脸,肩上的衣服上,滴满了嫣红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孟伽诩一进院门,就摔倒在了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了起来,仿佛遭受了难以忍受的折磨一般。 宋钦隐听见哭声,慌忙出来,将孟伽诩打横抱起,要带他去看大夫。 “隐哥哥,我不去,我没事的。”孟伽诩顶着满脸血,死死的抓住宋钦隐的衣袖,红着眼睛威胁道,“你要是送我去看医,我、我就死给你看!” 宋钦隐闻言,眼睛里怒火顿起。 他阴沉着脸,俊美精致的面容上,满是疑惑和诘问,“伽栩,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不要再瞒我了,我们应该一起承担这些苦难。” 孟伽诩仍旧摇头,“隐、隐哥哥,你别问了,我宁愿一头撞死,也不会说的。” 他说罢,便挣扎着推开宋钦隐,转身跑回了屋子,再次躲了起来。 宋钦隐见状,眸色沉了沉。 他明白孟伽诩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孟伽诩将他救出水深火热,他理应像兄长一样保护孟伽诩。 宋钦隐闭了闭眼,一边揉着疲惫的眼眶,一边若有所思。 他一整夜没睡,时刻注意着孟伽诩房间的动静,天色刚刚微亮时,宋钦隐听见孟伽诩悄悄打开门,出走院子的身影。 宋钦隐悄悄跟了上去。 他们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小巷。 小巷子里站着几个身形健壮的虬髯大汉,大汉们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灰扑扑的鞋面上沾满了血迹,身上的血腥气极其浓郁,宋钦隐站在远处都嗅到了。 只见孟伽诩带着满身的伤痕,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刚一靠近那些大汉,便被一巴掌扇倒在了地上。 大汉满身杀意,从地上拽起孟伽诩的衣领子,“小贱人,还不还钱?” 孟伽诩的身子,柔弱得仿佛蒲公英一般,一吹就散。 他的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哗啦啦的往下淌。 他满目绝望,楚楚可怜的哀求道:“求求你们,再宽容我一些时日吧,我……” 大汉笑了,脸上的肥肉挤作一团,用一副受害者的口吻道:“你当我们是吃干饭的?我们可是好心好意借给了你五千两,如今你却连利息都还不起,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孟伽诩却吓得缩着脖子,眼泪流得更凶了,“你、你们的利息太高了,我、我恐怕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他话还未说完,便又被一双蒲扇大的手狠狠扇了几巴掌。 暗处的宋钦隐,顿时死死握住了手,眼神沉了下来。 孟伽诩顿时口鼻流血,说不出话来了。 大汉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阴冷起来,“要么还钱!要么,卖身为奴!” 第064章 第 64 章 孟伽诩被扇得头晕脑胀。 他看着昏昏沉沉的, 不断的吐着血,却仍旧顽强的摇头,“我、我不要卖身为奴!当初借、借钱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我想给隐哥哥赎身,待、待隐哥哥、功成名就, 我、我十倍还你们、行不行?” 宋钦隐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怪不得, 怪不得伽栩能拿出五千两为他赎身。 第87章 原来是借了高.利.贷。 原来这两日, 伽栩满身伤痕,脸也被划烂了,皆是因为被这些人追债所致。 伽栩一个柔弱的哥儿, 却为了他负重前行,将一切风雨都挡在身前。 他身为男子, 怎能就此安心读书,让他承担一切苦难呢? 小巷内, 那大汉冷笑一声,不屑的用脚尖踢了踢孟伽诩,“放什么屁呢?你以为我们会信你的假话?你是为了那闹得满城风雨的状元郎,宋钦隐吧?” 另一位脸上长满了胡子的大汉闻言,也应声道:“你这小哥儿,自己都自身难保,还去管别的男人。你该不会是喜欢那宋钦隐吧?啧啧, 一个当过妓子的男人,你竟不嫌脏, 还当成个宝!都说哥儿蠢笨,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孟伽诩捂着被踢疼的膝盖,目光中带着信任和怒火, 争辩道:“隐哥哥才不脏,在我心里他是最干净的!” 大汉撇了撇嘴,“当个妓子,还不脏?一日是妓子,一生都是妓子!” 另一个大汉拍了他一下,“别跟他浪费口舌了,刘大人家的管家就要来了,将这哥儿卖给刘大人,这一身好皮肉,啧啧,刘大人见了,保准会喜欢!” 大汉说着,便命令身后的打手将孟伽诩拖起来。 这时,一个长着八字胡,相貌精明的男子走了过来。 这就是刘府的管家刘仁。 刘仁一个下人,走到哪儿却都能穿戴新衣,一看那个刘大人就是一个大官。 刘仁上下打量着孟伽诩,对孟伽诩脸上的伤痕视而不见,看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这小哥儿带回府去,大人一定会满意得很。” 刘府的几个下人当即拽过孟伽诩,准备拖着他离去。 “不要!”孟伽诩吓得脸色惨白,挣扎起来。 正在这时,一道低沉又饱含怒意的声音传了过来,“住手!” 宋钦隐再也忍不住,抬步走了过来,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刘仁,“放开他!” 刘仁见状,慢条斯理的捻着胡子,丝毫没将宋钦隐的话放在眼里。 他不屑的撇了撇嘴,喝道:“放肆,你是何人,我这做的可是正经的买卖,你有什么资格阻拦?” “强买强卖,是正经买卖?”宋钦隐声音冷极了,他那张孤傲清高的脸上,满是厌恶与怒意,“你们先放过伽栩,我宋钦隐答应你们,待我功成名就之后,一定会十倍偿还你们的银子。你们也知道我已经考上一次状元了,再考一次也一定能中!” 刘仁听到“宋钦隐”三个字,眼神更加不屑。 他挺直了腰板,得意洋洋的眯着眸子,“状元?你可知我家大人是谁?他可是吏部侍郎!你就算考上状元,能不能做大官还不知道呢,且不说你现在还没考上,在这里大放什么厥词?” 他话里的轻蔑,让宋钦隐的眼神暗了下来。 宋钦隐也知道,就算自己考上状元,也无法拥有曾经那小国公的风光了。 而且,考上状元得一年又一年。 那吏部侍郎刘大人,如今年老,身子不中用跟阉人无异,却十分喜欢凌虐人。 刘大人最喜欢的,就是命那些年轻貌美的哥儿,脱光了衣服,站在院子里,接受他的鞭笞。 刘大人自己身体不行,却喜欢邀请同僚来自己府上过夜,将新得的美人送给同僚享用,自己在一旁观看。 若是伽栩被带走,很快便会香消玉损。 等不到他去救他那一天了。 伽栩落到此等地步,全都是为了他。 宋钦隐忽然抬眸,看向了遍体鳞伤的孟伽诩。 孟伽诩被打得这般严重,还一心维护他,借高.利.贷也是为了他。 他的自尊和长久形成的道德观念,不允许他坐视不管。 见刘仁冷哼一声,又扬了扬手,命下人将孟伽诩带走,宋钦隐陡然出声,“不要带走伽栩。我带替他!” 刘仁一脸意外的望着他,“你?” 宋钦隐深吸一口气,嗓音不自觉哑了起来,抑制住颤抖的手,艰难开口,“对,我可以代替伽栩去刘府。” 刘仁不悦的皱起眉头,不满的抖着胡子,“你又不是哥儿,我们刘老爷可不喜欢男人。” “我的皮肤却不输哥儿。”宋钦隐语气平静的说着,又抓紧了自己的衣领,顿了一下,才狠了狠心,眼底含着屈辱,将身上的衣衫褪下。 只见他那身养尊处优,从未遭受过一丝太阳暴晒的身子,的确光洁得如同新出生的婴儿。 刘仁见了,双眼顿时亮了。 宋钦隐不愧是大家公子,这一身皮肉,啧啧,别说他们家老爷了,就是一向清心寡欲的他都心动了。 “不要,隐、隐哥哥!”孟伽诩被两双手架着,虚弱的睁开眼睛,染血的面庞上满是绝望。 他颤抖的张着唇,不停的摇着脑袋,显然想阻止宋钦隐。 宋钦隐重新将衣衫穿好。 他想来清高,将尊严和面子看得极重。 一想到即将沦为一个玩物,他就生不如死。 可他仍旧强撑着,一步步走到孟伽诩面前,抬起手抚摸着孟伽诩的脸,安慰着他,“没事的,伽栩,我会在刘家过得很好。” 孟伽诩仍旧疯狂的摇着头。 他想开口,可一张嘴,他就忍不住吐血。 宋钦隐见状,眼底的心疼更甚。 第88章 他想继续安慰孟伽诩,可压抑的情绪,让他的喉咙根本发不出一丝声音。 宋钦隐努力不去感受刺痛的心脏,故作洒脱的笑了笑,用衣袖为孟伽诩擦拭着脸上的血污,动作分外轻柔。 擦着擦着,他的眼眶渐渐红了。 宋钦隐强忍着胀痛难忍的眼睛,不愿落下泪来。 擦完后,他用饱含绝望又悲切的语气,终于开了口,“我走了,伽栩,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说罢,便被刘家下人按着肩膀,押送犯人一般,渐渐带离的孟伽诩的视线。 见宋钦隐被带走,孟伽诩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吐出口中的血迹,十分不满的扫了面前的几个壮汉一眼,“都说了是做戏,怎么还拳拳到肉,把我打成这样?” 那几个壮汉一改刚才的凶神恶煞,不好意思的搓着手。 其中一人委屈巴巴的辩解,“我们已经收力了,可能我们力气大,所以公子你才会觉得我们下手重吧!” 他们都是大街上的杀猪户,平日里二三百斤的猪,单只手就抬起来了。 所以长的又高大,身上的血腥气又重。 看起来就像杀人如麻的土匪。 但实际上,他们都是老实的平民。 得知只要演演戏,假装一下大人,就能得好几两银子,几人立刻欢喜的接了这个活。 孟伽诩面色不善的扫了几人一眼,胸腔疼得咳嗽了几声。 他从袖中掏出银子,交给几个杀猪户,便一瘸一拐的转身离去。 他没有回小院,而是来到了香山书院。 顶着一身伤痕,他虚弱的咳了几声,对着门口的守卫道,“几位大哥行行好,帮我找一个叫槐轻羽的学子。” 守卫没有应声,转身去帮他禀告了。 槐轻羽正在上课,听闻此言皱了皱眉。 孟伽诩顶着一身伤痕,大张旗鼓来找他做什么? 他低敛下眉眼,心中多了些审视与警惕。 他将孟伽诩安排在宋钦隐身边三年。 在这三年中,他亲眼见证宋钦隐将孟伽诩当成亲弟弟,对他爱护有加。 可孟伽诩显然是没有心的。 他见宋钦隐视钱财如粪土,又不会拒绝他,便想方设法,去朝宋钦隐要各种贵重的礼物和钱财。 宋钦隐待他这般好,都没将他的心捂热。 他饶是得了宋钦隐许多好处,还是在他的指使下,使苦肉计设计宋钦隐自愿卖身,进刘府成为玩物。 孟伽诩这三年,靠着从宋钦隐那儿骗来的钱,混迹于街头后巷,不知去做了什么勾当。 他早已不是当初单纯的样子了。 天生冷漠心狠,对待比亲生爹爹还恩重如山的孟叔,丝毫没有尊敬的样子。 孟伽诩,不可不妨。 槐轻羽本不想引人注目,下课后再去见孟伽诩的,但一想到孟伽诩拖着满身伤痕,站在书院外面招招摇摇,槐轻羽就觉得头大,只好向夫子请假出去见他一趟。 他来到了书院门口,还未靠近,腰部便被一双鲜血淋漓的手抱住了。 孟伽诩将脑袋埋在他肩上,身躯不停颤抖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激动的说,“公子,呜呜呜,你终于来见我了!” 槐轻羽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喜欢与人接触。 但手上却轻轻拍打着孟伽诩的后背,口中的语气也是关切的,“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孟伽诩嘤嘤哭泣了一会儿,才从槐轻羽怀里抬起脸。 看见他左脸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槐轻羽瞬间惊住了。 他左右看了看,不想让孟伽诩太引人注意。 见人没往这儿看,他慌忙拉着孟伽诩的胳膊,将他拉到僻静没人的地方。 然后他松开孟伽诩的手臂,沉下脸来郑重其事道,“我让你做苦肉计,设计宋钦隐甘愿卖身,可没让你毁了自己的脸!” 孟伽诩本就长得漂亮,皮肤也被养得白嫩,长相是那种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他那巴掌大小的脸上,被深深的划了一道口子,半边脸也被血染得鲜红,再配合他那双可怜哀怨的漂亮双眼,看着就是艳鬼一般诡异。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槐轻羽,眼神流露出隐隐的痴迷。 他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轻轻道,“公子,我这也是为了做戏真实,才会亲手划了自己的脸啊!” “的确挺真实。”槐轻羽看着他脸上的伤,不着痕迹冷笑了一下。 能对自己这么狠的人,对其他人通常也不会手下留情。 槐轻羽压下心头的警惕,换上了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去看大夫来找我做什么?” 孟伽诩仍旧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仿佛乖巧得像个忠仆,“事情办完后太高兴了,只想着跑来告诉公子,忘记了自己有伤。” “那你对我可真是忠心耿耿。” “伽栩是公子所救,自然会永远跟随公子你。”孟伽诩说得情真意切。 见槐轻羽没有接话,他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公子,你为何要将宋钦隐救出来呢?我虽然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仇恨,但是我却觉得你非常恨他。既然如此,你就让他被那群男人糟蹋,让他堕入地狱不好吗?” 槐轻羽没有正面回答,他盯着孟伽诩的眼睛,“如果是你被卖入勾栏之地,遇到那样的情形,你能接受吗?” 第89章 “……”孟伽诩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以为意的想:被卖入勾栏之地?被卖了就被卖了呗,好死不如赖活着,还能去死咋滴。 刚一生出这个念头,他就立刻睁大了双眼,凝神看向槐轻羽,“你是说,依宋钦隐的性子,很可能当场就咬舌自尽?” 槐轻羽点了点头,面上也骤然升起了冷笑,缓缓说道:“宋钦隐是天之骄子,人人艳羡的小国公,才华斐然的盛京才子,享受的尊崇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他清高又傲慢,眼光高得没法想象,决不允许自己真的堕入泥潭。那等清高的贵公子,会等着被侮辱,苟延残喘活着吗?” 真落到那副境地,怕不是还没真受辱呢,人“啪”一下就自尽了。 那他还报复个什么劲儿? 孟伽诩想了想,忍不住点了点头。 据他所知,宋钦隐的确是这个性子,对宋钦隐来说,屈辱的活着比死还难受。 孟伽诩笑道:“所以公子你让我先将宋钦隐救出来,再使苦肉计装作被讨债,让他甘愿代替我卖身为奴,是为了更好的报复他?” 槐轻羽神秘的笑了笑:“差不多吧。” 人的底线,都是一步步降低的,宋钦隐一开始肯定不愿自降身份,成为妓子。 那就先从奴仆开始。 看到孟伽诩为了他,去借高.利.贷,被打得遍体鳞伤,他肯定坐不住,愿意代孟伽诩卖身为奴。 成为了奴仆后,还能保持住自己的清白吗? 那个刘侍郎,可是他千挑万选的,身体不中用了,便喜好用各种刑拘折磨人,还时常邀请各种同僚到家,刘侍郎身子不行,他那些同僚们可有不少身强体壮的。 到时候,宋钦隐能受得了吗? 等宋钦隐的底线一步步降低,被折磨到遍体鳞伤、满身污秽时,他会再去向他揭开一切。 宋钦隐前世不是心心念念的觉得,孟伽诩才是他的救赎吗? 那他今生就让宋钦隐知道,他心中的白月光,他心中最纯真、最善良的孟伽诩,是如何。 亲!手! 将他送进地狱的。 迄今为止,他对宋钦隐的报复,还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他要让孟伽诩像条吸血虫一样,继续趴在宋钦隐身上吸血。 直到将他的每一滴血。 都吸食干净。 孟伽诩见槐轻羽弯起嘴角,也忍不住心中产生了欢喜的滋味。 槐轻羽身上那股清丽迷人的气质,让他见了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唇,心中生出了一丝渴望。 他是绝对的底层出身,受尽了苦难,打底层摸爬滚打,除了比男人会生孩子,并不觉得自己一个哥儿,和男子有什么两样。 只是他知道,自己如今配不上槐轻羽。 他想嫁给槐轻羽做妾,槐轻羽不要。 既然如此,他便只能另寻他法,将槐轻羽变成自己的人了。 孟伽诩突然问: “为了公子,我这几日不仅天天被打,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打算怎么奖励我?” 槐轻羽闻言,笑容微微收敛起来,扬了扬眉,“你想要什么奖励?” 孟伽诩面上挂着浅淡得体的笑:“不要旁的,公子只需要给我一个吻,我就愿意为了公子做任何事。” 槐轻羽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 他淡淡道:“孟公子,你还真是不客气!你的脸这样脏,我怎么吻得下去?” 孟伽诩闻言,知道槐轻羽这是同意了。 他心中立刻狂喜了起来,心脏不停的跳来跳去,期待得吞了吞口水。 他弄得这样满身狼狈,还亲自划了自己一刀,就是为了跑到槐轻羽面前卖惨。 如今能得槐轻羽一吻,他便是彻底毁容了也值得! 孟伽诩慌忙拿出帕子,将自己脸上的血擦拭干净,期待的盯着槐轻羽,小鹿般漂亮如水的眼睛里,满是羞涩之意。 他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想象中的柔软的吻,并没有到来。 他直接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他讶异又不可置信的看向槐轻羽,“公、公子……” “孟伽诩,我说过了,我不爱你。”槐轻羽的声音轻飘飘的,听在孟伽诩懵然的耳中,却仿佛是从很远处缥缈传来的一般,“我只需要你认真办事,不想付多余的心力来与你虚与委蛇,知道么?” “为什么?”孟伽诩整颗心,仿佛浸泡在了冰冷的湖水里,胸腔寒得彻骨。 他不甘心的盯着槐轻羽,眼神幽暗死寂得可怕,“是因为……我身份低贱,不配吗?” 槐轻羽懒得与他多说。 孟伽诩的出现,从来不在他的规划中。 要不是偶然碰见孟叔,得知了孟伽诩的存在,他本不打算和他有交集。 就像他前世一般,都没有见过孟伽诩几面。 他虽然利用孟伽诩,来报复宋钦隐,但是他也提前救了孟伽诩。 他今生不像前世那般,救人不求回报,他这辈子,是打算让孟伽诩好好报答自己的。 相比较而言,孟伽诩被他救了,免了三年被囚禁的命运,只需要付出演一场戏的小小代价,已经够幸运了。 既然如此,凭什么还要他再付出心力应付他,安抚他,回应他的爱? 槐轻羽揉了揉火辣辣的掌心,轻轻问,“你还有事吗?没有事的话就回去吧。” 第90章 孟伽诩扣住他手腕,眼眶逐渐变红,“你怎么这么绝情?” “这恰恰是我不绝情的象征,我又不爱你,所以不给你任何念想不是很好?”槐轻羽甩开他的手,语气里含着警告之意,“别给我找麻烦,纠缠不休,行吗?” 这些情情爱爱的,他这辈子可不打算再碰了。 对于四皇子,他也没有多少爱,顶多是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所以才会想方设法靠近他。 他可以保证,娶了四皇子之后会好好对他,尽量做出爱他的假象,让他感到幸福。 但是别的他就没法做到了。 看了一眼孟伽诩猩红的眼睛,槐轻羽有种事不关己的态度。 面无表情的叮嘱道,“我希望你冷静一下。” 他说罢,便转身踏进了书居大门。 槐轻羽回到书居时,书居里的学子已经下课了。 槐轻羽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却不防在院门口竟看到了那个不速之客。 槐轻羽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冷淡道,“别当道。” 傅珣皓脸上的笑容一滞,却还是娴熟的扬起笑容,“小羽,能不能不要对我这般冷淡?咱们之间……不是有很多其他的话可以说吗?” “傅珣皓,你烦不烦?”槐轻羽不耐烦的瞥了傅珣皓一眼,觉得他跟癞皮狗一样。 他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傅珣皓仍旧总是时不时跳出来找存在感。 还总是用一副苦笑,包容,黯淡的表情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闹脾气的孩子。 傅珣皓轻轻叹了口气,“小羽,我知道你怨我。一开始我的确有错,不想承认我们的关系,但是我痛定思痛……” “你痛什么了?思什么了?”槐轻羽轻轻掀起眼睫,不以为意的冷笑一声,“你也太看得起幼时的情谊了吧?你觉得对我有恩,所以道两句歉,我就能原谅你?做梦!” 他说着,推了推傅珣皓,“好狗不挡道,你离我远一些。” 傅珣皓一把抓住他手腕,冷峻的眉眼里竟带着缱绻之意:“小羽,再给我一个机会,等我彻底掌控了侯府,就娶你……” “大哥,我终于遇见你了……”一道虚弱而又惊喜的声音,打断了傅珣皓的话。 听到这有气无力,故作姿态的声音,傅珣皓知道,那个令人作呕的家伙来了。 他抿了抿唇,不舍的松开槐轻羽的手腕,转身换了一张冷漠无情的脸。 傅珣皓看向了正常天气,还披着厚厚披风的病弱男子,以及男子身后满脸不悦的少年。 他神情冷酷,仿佛看见的不是亲人,而是仇人,“你们怎么来了?” “大哥,父亲和母亲也安排我来书居读书啦!”傅雪夫面上带着天真温和的小脸,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纯真得仿佛一头坠入人间的小鹿。 傅雪夫身后的少年,是傅珣皓的亲弟弟,傅珣澜。 傅珣澜看向傅珣皓的眼神里,丝毫没有兄弟情义。 他朝傅珣皓不屑的冷哼一声,意有所指道:“我是特地亲自送二哥来书院的。真不知道二哥为什么会想来这种艰苦的地方读书,不怕被居心叵测的某人暗害了?” 傅珣皓自小被拐走,傅家便收养了傅雪夫,来代替傅珣皓。 傅珣澜与傅雪夫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厌恶极了回来的傅珣皓。 傅家除了傅珣澜外,还有一个小女儿傅珣瑶。 傅珣瑶也痛傅珣澜一样,只将傅雪夫当亲哥哥。 傅珣皓望着两人,就像在看两只蝼蚁,“既然如此,还往我面前凑什么?你们不是在怕我害你们,而是在怕我不害你们,让你们抓不到把柄,对吧?” 傅珣澜冷笑一声,“傅珣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随意说了一句,你怎么就急着对号入座了?” “既然如此,我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你在这里对什么号、入什么座?”傅珣皓望向傅珣澜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屑。 当初他刚到景阳侯府时,傅雪夫已经彻底融入了傅家。 所以傅珣皓回去时,想象中的亲人相见,眼含热泪的场景,根本没出现,只有几位衣着华贵的人,睁着冰冷锐利的眼睛,对他上下打量。 他处处被嫌弃,他们嫌弃他肮脏鄙薄,骂他粗鲁土气,不配登傅家的门。 他的亲生父母,望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货物一眼,思量着让他回来有没有价值。 他的弟妹捂着口鼻,像是看到了一团脏臭恶心的粪便,离他远远的,亲昵的挽着傅雪夫的手臂,毫不遮掩的用鄙夷的语气对他评头论足。 而傅雪夫,这个假少爷,则露出虚伪的、将哭未哭的表情,跪在地上自请离开侯府。 全家所有人,都开始挽留傅雪夫。 景阳侯和景阳侯夫人,不忍他伤心,便没有将傅珣皓认回来,只让他在家里当个低等下人,每日做些又脏又累的活,连一般下人都不如。 景阳侯和景阳侯夫人视他为无物,傅雪夫处处挑拨离间,使得傅珣澜、傅珣瑶处处为难他。 其中对他最狠的,不是心肠狠辣、毒蛇一般暗藏着的傅雪夫,也不是年纪小、任性无知的傅珣瑶,而是傅珣澜。 当时,傅珣皓也单纯的以为,傅珣澜只是在维护傅雪夫,所以对自己不满。 但后来他的眼光放长远了,便知道傅珣澜是在为他自己。 第91章 傅雪夫的身体弱,又不是亲生血脉,将来袭不了爵,景阳侯府的爵位便只能是他傅珣澜的。 可是傅珣皓回来后,却让傅珣澜的如意算盘,全都打崩了。 傅珣皓是正经的嫡长子,景阳侯府内名正言顺的世子。 傅珣澜自然会极度恨他。 因为那些屈辱夹杂着敌视的过往,傅珣皓永远无法视傅珣澜为亲弟弟。 他们彼此之间,不过是利益相争的仇人而已。 见情况不妙,傅雪夫立即作和事佬一般出声,“大哥,阿澜,你们别吵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在这里吵吵嚷嚷的,多不好啊。” 傅珣皓丝毫不打算给他面子,冷冷开口:“所以你能不能滚远一点?” 他话音刚落,便见傅雪夫身形一歪,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咬着唇瓣看着他。 傅珣皓无动于衷,甚至像是明白了他在做什么一般,后退了两步。 傅雪夫的双眼里,渐渐溢出泪水,“扑通”一声,朝后摔了下去,捂着脑袋脸色惨白,“我、我头好晕,嘤嘤嘤,大哥,你、你别怪三弟,都是我不好,嘤嘤嘤……” 这时,有路过的学子,逐渐凑了过来,毕竟没有人不喜欢看热闹,槐轻羽的院门前很快聚集起了不少人。 见傅雪夫如蒲柳一般,柔弱的倒在了地上,不少学子纷纷露出不忍的眼神,朝着傅珣皓指指点点。 傅珣皓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真想给傅雪夫一记窝心脚,送他去见阎王。 但是对于傅雪夫,他早有应对的策略。 能在景阳侯府站稳脚跟的他,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傻子。 傅雪夫喜欢装弱碰瓷,他就让他使尽碰! 傅珣皓稍稍一使眼色,两个早就被他收拢的学子,便藏在人群里,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交谈了起来。 学子甲语带谴责,“唉,傅小侯爷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怎么把人玩完就丢了呢?你看这小哥儿,都找上门来了!小侯爷也不怕被书居逐出大门?” 学子乙立刻以熟知内情的语气,纠正道:“你看清楚了,这哪儿是什么小哥儿啊,分明是个男子,额头上连孕痣都没有。” “哦,我还以为他是把孕痣遮了,扮作男子混进来的呢!”学子甲疑惑的问道,“那既然不是哥儿,为什么看起来比哥儿还柔弱?傅小侯爷肯定欺负他了吧?” 学子乙道:“这谁知道?不过我刚刚也没看见傅小侯爷碰他一下啊?应该是单纯的身体弱。” “这……”学子甲的声音顿住了,“这身体也太弱了吧,风吹就倒,那以后来到咱们书居,不会讹上咱们吧?” “嘶……”学子乙声音迟疑了,仿佛是犯了难一般,慢吞吞说道:“要不想被讹上,就离他远一些呗!那个傻茶看不清形式,非要凑上去被他讹啊?” 此言一出,看热闹围观的人群,顿时同步伐的后退了一步,留出的空地都大了一圈。 他们看向傅雪夫的眼神,就像是再看一个令人厌憎的瘟疫。 如今的傅雪夫,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没男子汉气概,弱柳扶风,动不动就歪倒在地上,哭个不停的陌生人罢了。 哭个不停的傅雪夫:“……” 他哭不是,不哭也不是。 继续躺着不是,站起来也不是。 思虑之下,傅雪夫将眼神望向了一直站在一旁,靠在门扉上面带笑容的槐轻羽。 他打听过傅珣皓,自然知道傅珣皓一直在纠缠槐轻羽,而槐轻羽似乎和傅珣皓有矛盾,像是隔着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有可能是朋友。 他觉得,槐轻羽很大可能会替他说话,同他一起污蔑傅珣皓。 傅雪夫咳嗽了两声,对视上槐轻羽居高临下的目光,轻轻开口,“槐公子……” 槐轻羽一直在看这场狗咬狗的好戏。 在他眼里,傅珣皓恶心、垃圾,傅雪夫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突然接收到傅雪夫求救的眼神,槐轻羽装作看不懂眼色的样子,装作慌乱的姿态,立刻挤出敷衍的笑意:“傅公子,你看我做什么?我可没碰你,千万别讹上我哦。” 傅雪夫:“……” 真没想到这个槐轻羽这么蠢! 他送上了这么好的机会,这个槐轻羽只需要说些似是而非,指证傅珣皓推了他的话,便有机会报复傅珣皓,没想到这个愚蠢的家伙却领略不到! 傅雪夫收回眼神,掩下了眼底的厌恶。 他真是对这种蠢人厌恶透了! 傅雪夫成为了众矢之的,却仍旧没有慌张,他用手撑着身体,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细心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露出了羞涩又纯洁的笑容,不再哭了,眼睛却红红的,十分惹人怜爱。 他强忍着心底的不悦,缓缓开口,“对不起大家,我不小心摔倒了,摔得太痛了才会忍不住哭出来,没来得及解释,让大家误会了。” 饶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但他柔弱得喜欢讹人的形象,还是留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不少人都附和着说没问题,但说完就纷纷跑了。 显然生怕傅雪夫与他们搭话,朝他们身上吐血。 看见这一幕,傅雪夫气得咬牙切齿,不动声色、心机深沉的傅珣澜看着这一切,终于动了。 第92章 他贴心的扶着傅雪夫的手臂,“二哥,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哥哥,我送你回自己的小院休息吧,别同某些人浪费时间。” 二人没讨到便宜,很快就走了。 现场只留下傅珣皓和槐轻羽。 见没戏看,槐轻羽收起不正经的站姿,准备转身进院子。 傅珣皓上前一步,按住了门,眼神里含着笑意,“小羽,谢谢你刚才没有帮傅雪夫。我知道,虽然你嘴上绝情,但实际上心里有我。” 槐轻羽闻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眨了眨眼,“傅珣皓,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有没有可能,我没想着帮你,只是单纯不想掺和这些烂事?” 傅珣皓点了点头:“那就当我是自作多情了吧。不过通过这件事,我至少确定你不恨我。这也算一个良好的开端。” 不恨? 槐轻羽觉得傅珣皓的话分外好笑。 他已经知道了傅珣皓的下场,为何要做多余的事? 前世,傅珣皓落水之前,傅雪夫和傅珣澜也来到了香山书居;而在傅珣皓落水之后,那两个人很快离开了。 说这其中没有猫腻,狗都不信。 傅雪夫和傅珣澜来这里,想必就是为了弄死傅珣皓。 傅珣皓通过努力当上了世子,夺走了景阳侯和景阳侯夫人对傅雪夫的关注和宠爱,夺走了傅珣澜的世子之位。 既然他们来了,也就是说傅珣皓离落水不远了。 上辈子,他看见傅珣皓落水,跳下了池子拼命救他,为此伤了身体,每到天寒之时,便会全身发冷,嘴唇发乌。 大夫说,傅珣皓要是再泡时间长一点,肯定会落个瘫痪的下场。 这辈子,他绝不会再出手。 他很乐意看到傅珣皓瘫痪在床,失去一切。 傅珣皓见槐轻羽只是笑笑不语,没有尖锐的反驳自己,以为他对自己的态度缓和了。 傅珣皓心下一松,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精致的红色拜帖,递到槐轻羽面前,“小羽,这是半个月之后的诗会拜帖,到场的皆是颇具才学的朝廷官员,风流才子,我想和你一起参加。” 槐轻羽冷眼看着那拜帖,并不伸手。 半个月之后的诗会? 那天不恰好是傅珣皓落水的那天吗? 槐轻羽想到那天的情形,突然一哂笑,抬手接过了那张拜帖,“我知道了,你走吧!” 傅珣皓见他将拜帖收下,心中的喜悦更甚了。 小羽愿意与他一同参加诗会,是不是代表有机会原谅他? 傅珣皓压下嘴角的笑意,心底的期待不断上涌。 他又厚着脸皮,和槐轻羽说了两句话,才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去。 傅珣皓一走,槐轻羽也转身进了院子。 傅珣皓以为他同意去,是对他态度回暖。 实际上他同意去,是发现有机会见到宋钦隐。 他回到屋里,翻开拜帖,果然在上面看见了吏部侍郎刘贤渊的名讳。 既然那天刘贤渊会去,那宋钦隐肯定也要以男宠的身份,被带到现场了? 唉,光是想想宋钦隐届时要以男宠的身份,在天下才子齐聚的聚会上,跪在一个老的掉牙的老头面前,被肆意玩弄,槐轻羽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在空旷的屋内,笑了又笑。 嘻嘻,光是想起那种场景,就能猜测出宋钦隐会有多屈辱。 从前,宋钦隐可是这种场合的领头羊,座上宾。 如今,宋钦隐就只是一个低贱的,被所有人看不起的玩物。 宋钦隐不是说宁愿当妓子,也不让他救吗? 那就好好感受这当男宠的滋味吧。 希望他到时候心里强大一些,不要被嘲讽到心理脆弱,撞柱喋血而死! 时间过得非常快。 槐轻羽考上秀才后,还未拜见秦首辅,这天终于抽空回了趟秦家。 饭桌上,秦首辅对他很满意,甚至是赞不绝口,一旁的秦夫人听了,只默默的夹菜,没看槐轻羽一眼。 槐轻羽和秦首辅说了很多,甚至还提到了要去参加诗会之事。 槐轻羽在秦府住了几天,日子过得很悠闲。 他每日随意看看书,没有像在香山书居里那样争分夺秒。 秦漆禾虽然忙忙碌碌,但也来看过他几次。 每次看见他,槐轻羽都会想起上辈子的事,觉得倍感厌恶。 除了秦漆禾,言成碧也会偷偷来找他。 言成碧喜欢有成就的人,喜欢有学问的人,槐轻羽能考上秀才,而且还是第一名榜首,足以说明自己的实力。 除此之外,槐轻羽的长相也没有任何缺点。 言成碧会不喜欢,才是瞎了。 槐轻羽如今比以往成长了许多,他应付言成碧更加得心应手了。 他明显能注意到,言成碧望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热切和痴迷。 呵!不过如此。 槐轻羽轻松闲适的在秦府度过了几日,时间很快到了要参加诗会的那一天。 临走时,秦夫人那冷艳的脸上,罕见的堆起了笑容,唤住了槐轻羽:“轻羽,你是不是要去参加诗会?宛书这几年的学问长得愈发快了,这种诗会怎么能少得了他?你也带着他去参加吧!” 第93章 第065章 第 65 章 槐轻羽没有拒绝, 恭敬的道:“可以,我一人参加诗会无聊,正好让三弟陪我一起去。” 秦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槐轻羽,口中命令着下人:“你们去叫宛书少爷过来。” 槐轻羽静静等待在一旁, 思量着秦夫人此举的含义。 诗会里聚集了各路才子,那些都是真正有学问的青年才俊。 槐轻羽忍不住思考, 秦夫人让秦宛书去诗会, 究竟有什么意图。 是想秦宛书在诗会上去找夫婿? 大概不是。 上辈子,秦夫人可是一心想让秦宛书嫁给一个五品官员的。 那个五品小官样貌平平,能力也普通极了, 人品也不怎么好,似乎早就养了外室。 秦宛书眼光高, 自然看不上那个五品官,秦夫人又打上了槐轻羽的主意, 设计让槐轻羽失身给那个五品官员。 幸亏槐轻羽侥幸逃脱了。 槐轻羽侥幸逃脱后,秦夫人最终还是打上了秦漆禾的主意,想让秦漆禾娶那个五品小官的妹妹。 依槐轻羽看来,秦夫人平时还是很爱两个儿子的。 真是不知道她那时候为什么这么魔怔。 竟然不顾秦宛书和秦漆禾的幸福,一心想要安排他们的婚事。 无论秦夫人的意图是什么,槐轻羽都是不会拒绝带秦宛书一起去诗会的。 上辈子,秦宛书在林大儒的教导下, 成为了饱读诗书的翩翩公子,正是在各种诗会中一举成名的。 现在, 秦宛书在闵谙的纵容下, 连字都许久不写。 在秦家,秦首辅考较秦宛书学问时, 对秦宛书写得乱七八糟的字迹产生疑问,秦宛书便会推脱说自己手腕疼,手受伤了之类的。 秦宛书连字都不写,更别提让他作诗、写文章了。 但是有闵谙帮着秦宛书作弊,所以这三年里,秦宛书在秦首辅、秦夫人面前表现得极好。 所以二人一直以为,秦宛书是文曲星转世,才学不比其他学子差。 秦夫人一向看槐轻羽不顺眼,想让秦宛书跟着一起去诗会,肯定也是打着让秦宛书把槐轻羽比下去的心思。 槐轻羽不怕与人比,何况他早就知道了,秦宛书赶走了真正为他好的林大儒,如今就是个绣花枕头。 不多时,秦宛书盛装打扮出来了。 他本就生得艳丽娇艳,加上肆意惯了,眉眼间满是盛气凌人的气质,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倨傲。 但由于他是首辅之子,身份尊贵,所以这抹傲慢放在他身上,显得合情合理。 秦宛书见槐轻羽一身简单的青衣,觉得他寒酸透了,撇了撇嘴,眼神里满是鄙夷。 他径直上了马车,坐在了马车主位上,连句话也没与槐轻羽说,将“没礼貌”几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槐轻羽丝毫不介意。 他也随之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慢悠悠的启动了,一路载着二人来到了诗会现场。 这场诗会,是在盛京的一座东山山脚下。 山脚下有有一片湖,湖水清澈,湖旁边有一座宽敞的郁浓庭院,平日里租赁给想贴近大自然、吟诗作对的才子们,来此举办宴会用的。 原先的庭院,已经很老旧了,虽然古朴风雅,但是装饰陈旧,难免会让人多少有些不喜。 近两年有富商将庭院买下来了,重新翻修了一遍,保留了原始的古朴风雅,又增加了些新奇的摆设和精妙设计。 租赁的费用变高了,但是愿意租赁的人不仅没少,反而更多了。 庭院说是庭院,却没围墙,只有几座凉亭,和一片空旷的场地。 除此之外,那偌大的占地面积上,栽种的全是花花草草,摆设的全是假山流水,既有意境又雅致。 此次诗会,正是在这座郁浓庭院里举办。 马车停在郁浓庭院入口。 秦宛书没动,而是拿出镜子,抬起兰花指摆弄着自己的妆容,同时用不屑的眼神扫了槐轻羽一眼,示意他先下。 槐轻羽不理解他到底想干什么,弯了弯唇,便毫不在意的走下了马车。 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男人,所以从来没想打扮过。 他的到来,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主意。 首辅养子,府试榜首,再加上长相优异,自然会有人关注他。 他只站了一会儿,便有几位学子走过来,饶有兴致的来与他攀谈了。 也有不少人,见槐轻羽下来后,那辆马车却没赶走,心生疑惑,纷纷问道:“槐公子,那马车内难道还有人么?” 槐轻羽唇角含笑,气质从容,身上的青衫更显得他清丽俊雅,单是站在那儿,便能让人联想到四月里正在生长的嫩竹。 槐轻羽耐心解释道:“是的,我三弟还在马车内,等下就会来见诸位。” 话音刚落,就见秦宛书已经查看好了发型、衣物,身上的饰品,确保万无一失后,盯着众人好奇探究的目光,用纤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布。 帘布下,他那张花容月貌展露出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随着他缓缓走下马车,身上的红衣如火焰一般艳丽,窈窕的身姿,彻底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这样明艳漂亮的哥儿,再配合上他那首辅之子的身份,瞬间吸引了在场大部分学子的眼睛。 第94章 诗会,有时候也能变成相亲会。 诗会现场本就没有多少哥儿,秦宛书一来,便瞬间成了众星捧月。 不少围绕着槐轻羽的学子,纷纷走过去,与秦宛书打招呼。 秦宛书一改在槐轻羽面前的傲慢和没教养,在这些男人面前,不仅一举一动都挑不出毛病,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槐轻羽看着这副场景,但笑不语。 同样的场景,槐轻羽上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次。 只不过不同的是,上辈子秦宛书是真有学问,这辈子嘛……啧。 混迹于这些才子之中,却空有美貌,没有才学支撑,无异于空中楼阁。 现在站得越高,将来事迹败漏,就会摔得越惨。 忽然,槐轻羽瞥见了傅珣皓的身影。 傅珣皓显然也看见了他,漆黑如墨的眼睛一亮,便快步走了过来。 槐轻羽轻嗤一声,像是没看见他一般,走向了另一个凉亭。 上一世,他也曾参加过不少类似的诗会,他谁都不认识,只觉得在傅珣皓身边有安全感,所以拼了命想往他身边挤,与他说两句话。 可每次傅珣皓都会找借口将他打发走。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因为一件事情,在被打发走后又折返回来,却听到了傅珣皓与人不屑的谈论他: “槐轻羽?他名声那么不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怎么能让他影响了我的名声? “不过是一条倒贴的狗罢了。 “我和他平日里可没什么交集,你们再将我与他联系在一起,我就撕烂你们的嘴!” ……想到那些话,槐轻羽真为上辈子的自己不值。 尤其是他想到自己上辈子傻傻的,在听了这些话后虽然生气不已,但在不久后却又被傅珣皓三言两语哄好了,轻易的原谅了他,就觉得心塞。 参加诗会的人很快到齐了。 诸位学子很快在凉亭内坐好,几位主办诗会的官员,也陆陆续续到齐了。 既然是风流才子齐聚的宴会,那些弹琴唱曲、附庸风雅的伶人和妓子,也被请了不少。 参加宴会的官员们,也各自带了年轻美貌的妾室或男宠。 忽然,不知是哪个才子惊呼了一声。 “是、是宋钦隐!” “宋钦隐”三个字,瞬间引起了所有学子的注意。 无他,完全是宋钦隐从前在才子圈里,名声太响亮了。 出身名门,将来的一等公爵,长身玉立,容貌俊秀,这些都不足为道的额外加分项。 真正让学子们憧憬的,是他那股坚毅好学的性格,超脱于世的气质,以及斐然到令人惊叹的文采。 可以说,宋钦隐是盛京第一才子也不为过。 可如今的宋钦隐…… 在场学子见了,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眼里流露出惋惜、心疼,以及……浓浓的不屑。 看见曾经高不可攀的偶像,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没有人不觉得幻想破灭。 他们甚至产生了憎恨的情绪,纷纷捶着桌子,咬牙切齿的仿佛宋钦隐杀了他们爹娘: “真贱!他怎么还有脸活着?” “好歹曾经的盛京的第一才子,如今竟然……成为了、成为了老男人的玩物!” “真恶心!你看他这衣衫不整的样子,说不定刚被玩完,便被带过来呢!” “对呀!他连腿都合不上了,指不定在私下里被多少人玩过呢!真是脏透了!” “他连妓子都不如,好歹读过那么多年的书,怎么连一丝风骨都没有?” 听到这些污言秽语,宋钦隐本就惨白的脸色,顿时面无血色。 他穿了一层单薄的白衣,衣衫下面是满身的伤痕。 他艰难地抬起脸,只扫了一眼周围的才子,便迅速的地垂下头,不想再看到他们面上的鄙夷。 他想要辩解说自己才没有合不拢腿! 他是干净的! 但他吞咽着沙哑刺痛的嗓子,浑身又饿又痛,几乎发不出声音。 愤怒、屈辱,遍布了他整颗心脏,压抑得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他快受不住了。 他再也不想呆在这恶心又腐烂的泥沼里了! 谁来救救他! 第066章 第 66 章 没有人听到他的心声。 见他直愣愣的站在当场, 不愿再朝那群才子们迈一步,刘侍郎眯了眯闪着精光的浑浊眼珠子,表情满是不悦。 他怒气冲冲的冷喝道:“贱奴!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随我进去, 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 宋钦隐气得浑身颤抖,手指紧紧握着, 指关节发白。 但落在刘侍郎手里这几日,他早已懂得了忍耐。 在刘府, 清高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头昂得越高,被鞭打得就会越狠。 宋钦隐低眉顺眼的弯下背脊,沉默得不发一言。 “真是活畜生, 连句人话都不会说!”刘侍郎冷冷骂了一声,满怀不悦。 他要的是乖顺听话的男宠, 又不是难侍候的大少爷。 宋钦隐的名声,他不是没有听说, 但他年纪大了,消息渐渐闭塞,并不了解宋钦隐先前在才子中有多受欢迎。 即便知道,他也不在乎。 反正宋钦隐如今已经成了他的家奴,即便从前再有才,也翻不出任何风浪! 第95章 刘侍郎抬起手臂,示意宋钦隐搀扶着自己。 宋钦隐耻辱得双颊通红, 眼眶酸涩得厉害,却只能上前一步抬住他手臂,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做这侍候人的活。 他清楚的感觉到,此刻正有无数道或审视, 或鄙夷,或嘲讽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今日一过,他算是彻底被打上了“男宠”的烙印了。 这辈子,都别想洗掉这个标签了! 宋钦隐大脑一片空白,心不在焉的搀扶着这年逾七十的刘侍郎,与他一齐来到了主位上。 主位上还有其他几位主办的官员,也都各自带了妓子,美艳女奴,或者娇嫩小哥儿。 那些地位低贱之人,连站也没有资格,纷纷跪倒在那些坐在凳子上的大人身侧,脑袋贴着那些大人的腿,像摇尾乞怜的狗一般,姿态放得极低。 那些大人将手放在他们头顶,是不是摸上一摸,仿佛在摸狗的脑袋。 宋钦隐做不到这种地步。 要他跪在老掉牙的刘侍郎旁,嗅着刘侍郎身上的老人味儿,被他摸脑袋,他宁愿当场咬舌自尽。 他浑浑噩噩的站在刘侍郎身后,深深的低着脑袋。 不过短短时日,曾经的那个万众瞩目、清贵绝尘的贵公子,便成了这副战战兢兢、恨不得所有人都忽略自己的落魄模样。 刘侍郎年纪大了,来诗会前刚抽了他一顿鞭子过手瘾,此时自然懒得再管他。 但是宴会上的其他人,却忍不住纷纷看向他。 有几位官员端着酒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里满是嘲弄。 也有官员相互交换着玩味的眼神,眼神里满是兴致盎然,垂涎的舔着唇。 但没有人贸然上手调戏。 毕竟此处是公共场合,他们坐在天下最优秀的才子们面前,怎么可能好意思脸都不要? 诗会很快开始。 在场来的不少都是今年科举后,榜上有名的才子。 诗会开始后,有一名奴仆样式的人,抱着一个装满纸条的木箱子,挨个来到凉亭下的才子们面前,让他们从箱内抽取题目。 有了题目,才子们便纷纷伏在案上,唰唰写下自己的诗。 有的才子嫌现场不安静,还拿着纸笔来到一旁的草地上,往地上一坐,随性又洒脱。 槐轻羽也认真想着自己的诗。 他还没想出头绪,秦宛书便走了过来,对着他不屑的冷哼一声,“你怎么还没作好?真笨!我的诗已经写好了!” “想要写出好诗,不斟酌斟酌怎么行?”槐轻羽微微一笑,“在场没写完诗的大有人在,三弟,你说我笨,是在含沙射影那些人吗?” “你真是牙尖嘴利!”秦宛书望着槐轻羽的眼神里,满是恼火。 他咬牙切齿的瞪了槐轻羽一会儿,总是安耐住了脾气,将一张白纸丢向槐轻羽,“我的手腕伤到了,没法写字,你来帮我写吧。我念一句,你就写一句。” 槐轻羽扬了扬眉,没有拒绝。 只有站得高,才会摔得狠。 秦宛书急功近利,想要出风头,他自然要成就他喽! 槐轻羽拿起毛笔,按照秦宛书念的诗句,一字字写了下来。 写完后,秦宛书便迫不及待的抢了过来,扬起自己的诗,“我已经作完了!” 他的话很快吸引了其余才子的注意力。 那些人纷纷朝他看去,见他生得好看,又是个哥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然后继续埋头作诗。 秦宛书见没人拥戴上来,有些不爽。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出格,顿时安静了下来,乖乖坐在座位上,得意的盯着纸上的诗。 槐轻羽知道,依秦宛书的文化水平,根本写不出这么精湛老练的诗句,一定是闵谙那个老狐狸帮他写的! 习惯于拿别人的东西,冒充自己的,久而久之会剽窃成瘾,停不下来。 呵! 槐轻羽低调的写完了自己的诗。 写完诗后,诸位才子们相互传阅自己的诗,开始交流起来。 秦宛书最先写好,不少才子对这个貌美娇俏,又身份尊贵的小哥儿产生了好奇,纷纷过来看他的诗。 这一看,他们顿时大为震惊。 这么出色的诗,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哥儿写的? 单是看,他们还以为是五六十岁之人作的呢! 不少才子都对秦宛书产生了兴趣,纷纷围着他,询问他这首诗的意境,所托何物、所言何志,又为何会用“余”字作诗眼。 闵谙做事滴水不漏,早就将这些会问到的问题写下,让秦宛书粗略记住。 因此,秦宛书对这些提问打得从容不迫。 他不发脾气,不虐待下人时,看着还是挺乖巧的一个哥儿,声音也好听,因此这版表现一番,很快就引起了那些才子的好感。 那些才子们望着秦宛书的眼神,逐渐热切起来。 槐轻羽知道,经此一事,秦宛书很快会像上辈子那样,得到“盛京明珠”的盛誉。 槐轻羽对这些虚头名声没兴趣,有了这些名声又如何,最多不过是会好挑选婆家一些。 他和秦宛书志向不同。 他又不需要嫁人,只想搞些关乎实际利益的。 诗会很快讨论出了眉目,大家都是有才学的人,眼光毒辣,很快就挑选了十首最精湛的诗,送到了凉亭主位上的诸位大人手中。 第96章 槐轻羽、秦宛书的诗,自然入选了,在入选名单中,槐轻羽还听到了傅珣皓的名字。 诸位大人们看了那些诗句,纷纷给出了极高的评价,还给每首诗的作者送了一套价值连城的文房四宝。 得了文房四宝的秦宛书,十分不高兴。 他随手将东西塞到了一位才子的手中,“我不需要,你拿去用吧。” 那位才子满眼讶异,愣愣的看着那文房四宝。 他自小家穷,这套文房四宝对他来说,无异于最珍贵的礼物。 才子立刻欢天喜地的将东西收下,不住的朝秦宛书道谢。 很快,秦宛书的这副举动,便引起了其余才子的好感,留下了人美心善的印象。 不少学子痴痴的望着他,称赞他为“盛京明珠”,意为盛京中最耀眼的哥儿。 槐轻羽觉得,这个称号只有四皇子才配得上用。 给秦宛书,简直侮辱了这四个字。 槐轻羽没在乎这个小插曲,他终于有功夫去看傅珣皓,发现傅雪夫和傅珣澜也来到诗会现场了。 他们正跟在傅珣皓身旁,做出与他兄弟情深的模样。 傅珣皓显然很不耐烦,但又不能将他们驱赶走,烦不胜烦之下,傅珣皓推开二人,离开了诗会现场。 傅珣皓脱离所有人,自己离开了! 槐轻羽眯了眯眸,看向傅珣皓离开的方向,身形纹丝不动。 上辈子,傅珣皓落水便是在郁浓庭院旁边那个湖里。 而且是在夜晚。 他不知为何掉入了湖水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槐轻羽被傅珣皓冷落、嘲笑,伤心之余又不甘心走掉,徘徊在湖边,恰好将他救了起来。 他本以为,傅珣皓会感念他的救命之恩。 结果呢? 傅珣皓私底下的确对他软了一些,可是在外人面前,仍旧对他冷漠如初。 而他,因为傅珣皓私底下的温柔,又对他重燃了希望,以为能和他回到小时候那般好。 他基础差,经常有不懂的问题,去请教傅珣皓。 大部分是在晚上,偷偷去傅珣皓的院子。 他们私底下接触,久了自然瞒不住,终于有一次被人撞破了。 傅珣皓前一刻,还俯在他身后,为他释义,下一秒被人看见后,就立刻变脸,将他狠狠推到地上。 他第一时间无情的撇开关系,“你看错了,我没有和槐轻羽亲密接触。都是他不知廉耻勾引我,缠着我给他讲题。” 槐轻羽当时还记得他的眼神。 厌恶、轻蔑,仿佛在看一个该死的脏东西。 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救来何用? 更何况,槐轻羽记得自己在被凌迟前,可是亲口听到傅珣皓说过,不需要他救。 那便如他所愿吧? 他今生倒要看看,没了他的及时相救,傅珣皓还能不能保持一个健康的体魄,成为朝廷重臣! 槐轻羽慢悠悠的喝着酒水。 天色很快暗下来了。 郁浓庭院里燃起了灯火,很快便明亮起来,通常情况下,从天亮喝到天黑,这种宴会也不会结束。 但这次,注定会早早散场。 忽然,有去喝多了解手的才子,惊慌得连裤子都来不及提,便冲过来惶恐的大喊道:“傅小侯爷落水了!都、都浮起来了,肚子鼓鼓的,怕是、怕是活不了了!” 第067章 第 67 章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郁浓庭院内, 逐渐亮起了灯火。 一根根蜡烛被半透明的灯笼罩着,散发着柔和又微煦的淡黄暖光。 光线比之白日,昏暗了不少。 诗词评比之后, 便是高谈阔论,高谈阔论之后, 便有一道道美酒佳肴,开始轮番被端上桌。 才子们风流倜傥, 爱好美酒, 一坛坛美酒被揭盖,倒在了精致的瓷白酒杯中。 诸人喝了酒,再加上是灯火昏暗的晚上, 胆子渐渐肆意了起来。 几位多喝了几杯酒的才子们,彼此间开始说起来荤话, 上桌的几位大人,也开始抱着身旁的娈宠美姬, 手指不断游移。 槐轻羽观察着这些人的丑态,禁不住皱了皱眉。 他是哥儿,到底有些忍受不了这种场合。 他垂下眸,轻轻呷了一口茶,装作没看见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 饶是他保持低调,仍旧有人见他是个哥儿, 又容貌清丽漂亮,来招惹他。 一个身穿白衣的书生, 手中握着一把折扇, 装模作样的扇着风,他的黑发垂在肩上, 扇子的风吹起了他肩上的头发,给他营造了一股迎风而立、翩翩君子的形象。 白衣书生的目光紧紧盯着槐轻羽的脸,眼神肆无忌惮极了,显然看上了槐轻羽的外表。 在正式出手前,白衣书生故意盯了槐轻羽半晌。 若是寻常哥儿,被人这么盯着,早就恼怒异常,或者娇羞得双颊通红了。 但槐轻羽不仅面色不变,还直接将他视作了无物,仿佛他是一团空气。 瞬间,白衣书生便在心里明白了,槐轻羽不是寻常的柔软乖顺的哥儿。 应该不好惹。 白衣书生对槐轻羽无视自己的态度,又是恼怒又是钦佩,一时间心里复杂极了,直挺挺的站在槐轻羽面前,一张面皮涨得通红。 “却阳候世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槐轻羽轻轻放下茶杯,上下扫视了一眼白衣书生,眼神揶揄,“怎么,你看着我脸红了,该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吧?” 第97章 “谁对你一见钟情了?”白衣书生恼火的咬了咬牙。 他是却阳候府世子,名为林牧辙。 却阳侯府只有林牧辙一个小辈男丁,所以他自小便被全家千娇百宠着。 林牧辙生性爱好美人,见到漂亮的总想勾搭,但是得到对方的身子后,就又立刻抛弃了。 说他坏,他并未强取豪夺,将人哄到手的方式也是温和的;但要说他不坏,他面善心狠,依仗着身份和外貌,对着那些单纯无知的哥儿花言巧语,哄了人的身子后就无情丢掉,平白害了许多哥儿的一生。 对于这种人,槐轻羽向来嗤之以鼻,敬而远之。 槐轻羽拧了拧眉,手指搭在面前的桌上,轻轻点了几下,语气里满是嫌弃:“那你在这里呆站着,还满脸通红做什么?闹肚子憋不住了?” 林牧辙深吸一口气,俊逸的眉眼间全是不悦。 他的口味向来一层不变,那就是喜欢温柔怯懦、对着他羞答答的哥儿。 槐轻羽单是说话,都这么有攻击性,显然不是他的菜。 林牧辙不是那蠢人,急着找下一个哥儿猎艳,当即转身就走。 他走得又快又急,槐轻羽看着他那急色的背影,慢悠悠道:“却阳候世子,你真的闹肚子了?记得带张手纸,找个僻静的地方解决。” “手纸?谁有手纸?”一个书生闻言,快步走了过来,一脸崩溃的捂着肚子,“我、我真的闹肚子了,快憋不住了,谁有手纸借我一些?” 书生话一落,不少人都看向林牧辙。 有人指着林牧辙道:“林世子也闹肚子了,你去朝他要。” 林牧辙:“……” 他闻言,气恼的转身,隔着几个桌子,狠狠瞪了槐轻羽一眼。 他极好面子,生怕那书生真的跑过来扯他袖子,朝他要手指。 好在那书生憋得急,来不及得到回应,便冲出去找茅厕了。 林牧辙咬着牙,又瞪了槐轻羽好几眼才作罢。 他很快又找到了一个新的目标,拔出腰间的折扇,再次朝新目标贴了过去。 槐轻羽知道,自己在林牧辙的心里,已经成为下头哥儿了。 但他不在乎,林牧辙这种人,粘上去便甩不掉。 他佩服林牧辙。 为了下半身,真是竭尽全力,绞尽脑汁,受再多挫折也不气馁,下一秒又满血复活继续战斗。 令他意外的是,林牧辙这次又盯上秦宛书了。 他看见林牧辙靠近秦宛书,不知含笑说了什么,秦宛书立刻娇羞的低下了头,满脸春色。 秦宛书和林牧辙说说笑笑,无意间看见槐轻羽朝这边望过来后,秦宛书立刻得意的扬起下巴,冷哼了一声: “槐轻羽,林世子说你刚刚在厚着脸皮纠缠他,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槐轻羽被这颠倒黑白的话噎了一下。 他看秦宛书紧紧挨在林牧辙身边,一脸捡到宝,生怕他跑去抢的得意表情,顿时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他笑了一下,淡淡丢下一句,“你乐意就好。” 他懒得和秦宛书解释,就让秦宛书误会吧。 秦宛书这么喜欢和他争东西,若是认为他纠缠林牧辙,一定会抓住林牧辙这坨屎不放的。 时间久了,林牧辙这坨屎一发酵,不知道该有多臭呢! 到时候,秦宛书受得了吗? 槐轻羽吃了几口菜,然后放下筷子,仰头望着天上的半月。 上辈子,他就是在这半月之时,救下傅珣皓的。 现在,槐轻羽坐在座位上没动。 傅珣皓应该正在水里淹着。 槐轻羽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发现这些人一个个喝得脚步虚浮,根本没有人离场。 先前那个上茅厕的才子,所去的方向,也与傅珣皓被淹的湖南辕北辙。 很好,这一次,傅珣皓不会再得救了。 终于…… 槐轻羽紧绷的弦,放松了下来。 他刚刚一直都在观察着周围,生怕有人出去散心来到湖边,像他上一世那样,将傅珣皓救起。 好在,傅珣皓没有上辈子幸运。 傅珣皓得偿所愿。 他不救他了。 槐轻羽倒了满满一杯酒,将酒全都喝进了肚中。 他回味了一下口腔里酒液苦涩的味道。 又接着倒了好几杯,猛得灌入了口腔中。 他喝了一整罐的酒,约莫是醉了,看着周围人的时候,还带着一点重影。 忽然,他被不远处主位上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他恍惚的将目光,投向了脸色惨白,深深低着脑袋的宋钦隐。 只见宋钦隐的脸色满是隐忍和屈辱,正被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抓着手腕,往自己怀里带。 宋钦隐不断挣扎,白皙俊美的脸,在惊惧之下显惨白一片。 但他始终保持着风骨,脊背挺得直直的,高扬着脖子看向那人:“这位大人,请您自重。” “自重?”那位大人喝得整张脸通红,闻言不仅不松手,反而还握得更紧了,甚至还冲着宋钦隐,打了一个酒嗝儿。 那位大人目光如毒蛇一般,阴冷的扫视着宋钦隐,嗤笑一声:“宋钦隐,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宋钦隐努力想抽回手腕,但对方的手却纹丝不动,始终如铁链一般钳在他手腕上。 第98章 宋钦隐厌恶极了自己这受人桎梏的姿态。 他冷漠的偏过脸去,闭口不言。 那位大人见他不说人,阴冷的眼神,瞬间燃起了怒火。 “你不记得我?你竟然不记得我?”他气极反笑的死死瞪着宋钦隐,眼神不断在他那尖瘦白腻的下巴,以及性感的喉结伤,不断逡巡,“我是何为安啊!想当初我跪在地上求着你提携,你不仅没同意,还将我的礼物摔在地上,命人将我乱棍打出去!” 何为安说着,看到了宋钦隐浑身一震,惊惧得连胸腔都震颤了起来。 何为安对他这副害怕的模样很满意,他淫.秽而隐秘的勾了勾唇,轻轻说道:“宋小国公,您贵人多忘事,我可永远都记得呢!” 何为安说着,便再也不装了,布满皱纹的大手,肆意的超着宋钦隐的腰间抓去。 宋钦隐脸色瞬间变了,死死的咬着嘴唇,一步步朝后退。 他的眼神不可抑制地左右看着,试图有人站出来帮自己,却发现周围的人,全都因为喝多了酒,眼神迷离的盯着自己。 他们的眼睛里,是如出一辙的冷漠、厌恶、讥笑。 不仅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甚至纷纷开口,催促何为安的动作快一些。 他们显然,迫不及待看着宋钦隐这朵曾经的高岭之花,当着所有人的面受辱。 宋钦隐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走投无路之下,他强撑着沙哑的嗓子,绝望的看向了刘侍郎,“刘大人,求求您……” “放肆!”刘侍郎不仅不理他的求救,反而还满脸不悦的站了起来,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在他惨白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刘侍郎对待同僚,一向“大方”。 他浑浊的双眼里,满是谴责和凉意,呵斥道:“还不快跪在地上,侍候好何大人?” “不……”宋钦隐恐惧的后退了两步,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风骨了。 他警惕又绝望的环视着周围,想要咬舌自尽的心思,再次涌了上来。 他出身名门,熟读圣贤书,将自身的尊严看得比命重。 要是让他当中受辱,他宁愿死! 宋钦隐眼底划过一抹决绝,眼尾嫣红,一抹泪珠划过脸颊,从下巴坠落。 就在他要咬断舌根时,忽然先前那个去茅房的才子,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 他的手中还提着裤子,由于跑的急,裤腰带还有半截耷拉在地上,仓皇大喊道: “傅小侯爷落水了,都、都浮起来了,肚子鼓鼓的,怕是、怕是活不了了!” 此言一出,整个闹哄哄的场面顿时凝固住了。 上头座位上的几位主办诗会的大人,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个个大惊失色。 诗会是他们办的,到时候傅小侯爷在此出了事,岂不是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所有人都顾不上其他,全都一窝蜂跑向了河边。 槐轻羽缓缓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他喝了那么多酒,感觉双脚有些虚,脑子也不甚清醒。 对于傅珣皓的尸体,这么快被发现,他是极其不爽的。 按照他的设想,怎么着也得等到第二天后,傅珣皓被泡得尸体水肿,五官狰狞的被打捞上来才好。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那名拎着裤袋的才子: “你不是去找茅厕了吗?怎么从湖边回来了?” 那才子被问得顿时脸色涨红,满脸羞愧的小声道:“拉、拉裤子里了,我想着去湖边洗洗,谁知竟发现了这个噩耗……” 槐轻羽这才发现,对方身上的确有些臭。 他当即捂住鼻子,后退了两步,语气难掩嫌弃:“那你离我远一些。” 槐轻羽不再理会这冒冒失失的才子,脚步踉踉跄跄的随着众人赶去了湖边。 傅珣皓已经被打捞上来了。 他双眼紧闭,浑身湿淋淋的,衣物与头发全都贴着皮肤,由于喝了不少水,腹部的确隆得有些高,像是十月怀胎的孕夫。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缄默起来。 场面冷得吓人,只有几位主办的大人,颤巍着身子,六神无主的扑了过去,试图抢救傅珣皓。 可无论他们试了何种方法,傅珣皓都紧闭双眼,一动不动,身子冰冷得与尸体无异。 “糟了糟了!傅小侯爷好端端的,跑这湖边做什么?”刘侍郎年纪最大,瞬间瘫倒在了地上,两眼一翻差点一命呜呼。 其余大人倒是很快镇定下来。 法不责众。 他们这些主办人有好几个,景阳侯府再怎么和圣上告罪,也砍不了他们的头。 其中一名官员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沉声唤来几个护卫:“来几个人,将傅小侯爷抬回景阳侯府。” 这名官员好歹为官多年,不至于彻底乱了阵脚。 他扫视了一眼所有人,扬声道:“今日所有参宴人员,等下全都登记性命。傅小侯爷莫名其妙落水一事,还需要彻查。” 随着这名官员出手干预,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言,在一本小册子上登记了姓名。 傅珣皓好歹是侯府世子,突然脱离诗会上的其他人,淹在这湖水中实在蹊跷。 之后如果上面要调查这件事,所有人都有可能被传唤。 许多人怕惹麻烦,登记完后就飞快的离去了。 第99章 那些官员在指挥护卫们将傅珣皓抬走后,也纷纷带着随行的侍从们离去了。 郁浓庭院眨眼间,便空荡了下来。 槐轻羽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转身回了郁浓庭院。 郁浓庭院已经彻底空了下来,只余庭院中的下人在默默打扫着。 看见槐轻羽,那些下人瞬间直起了腰,眉眼低垂,恭谨道:“主子,您来了?” “嗯。”槐轻羽面上没什么表情,抬步跨了进去。 郁浓庭院,正是他的产业。 他跨进宴会广场,在其中一个亭子里坐了下来。 傅珣皓死了。 他竟然真的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槐轻羽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 可结果呢? 索然无味。 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可以说,他没有特别的感觉。 傅珣皓死得这么快,他一点报复的快感都没来得及产生。 “傅珣皓啊傅珣皓,真应该让你也尝尝被人羞辱,被凌迟的痛苦。死得这么早,真是便宜你了!”槐轻羽冷漠的勾了勾嘴角,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低哑的啜泣声。 槐轻羽放下酒杯,循着哭声走去。 在一处灯火没有照耀到的黑暗的凉亭角落里,槐轻羽看到了宋钦隐。 穿着单薄的、肩上被撕烂了一块,形容狼狈的宋钦隐。 俊美仙气的脸颊,被打得留着巴掌印,口鼻流血的宋钦隐。 在这寒冷寂静的黑暗夜里,无助的抱着身子,无处可去的宋钦隐。 走到哪儿都被人唾弃、厌恶,被骂做男宠的,宛如丧家之犬的宋钦隐。 槐轻羽嘴角弯起,压抑着痛快的情绪,故作温和的开口,“宋公子,是你吗?” 听见他的声音,偷偷哭泣的宋钦隐,瞬间止住了哭声。 虽然白天遭受了许多屈辱,宋钦隐已经有些麻木,但二十多年养成的自尊心,仍是让他下意识遮掩自己脆弱的一面。 宋钦隐默默擦干了泪痕,闭了闭红肿的双眼,抬起脸来。 只见槐轻羽站在灯火下,眼眸灿烂得宛如坠着星星,美好得让人不敢亵渎。 宋钦隐的心脏,瞬间猛跳一下,呆呆的盯着槐轻羽。 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逐渐从黑暗中走出来。 不甚明亮的灯光,将他高大的身形完全照耀了出来。 宋钦隐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好崩溃的情绪,正视着槐轻羽,“槐公子,让你见笑了。” 槐轻羽轻笑一声,语气温和,“我知道宋公子的难处,并不觉得有什么,每个人都有苦难的时候。” 宋钦隐眸光闪烁,瞥见槐轻羽那一如既往的,与在书院时差不多的笑容,面上没有一丝对自己的鄙夷,他的心稍稍安了一下。 “槐、槐公子……”宋钦隐紧张得握紧拳头,舔了舔一整天没喝水的唇,鼓起勇气喃喃乞求,“你、你可不可以……收留我……” 收留? 宋钦隐想屁吃呢? 上辈子,他为了替宋钦隐赎身,不惜去借高.利.贷,被放贷的人追债,被打得半死,险些被卖去为奴。 在那些暗无天日,受尽屈辱的日子里,他曾好几次想过自尽。 但他求生欲强,几次差点被逼死,可最后仍旧咬紧牙关,将苦难往肚子里咽,拼命活了下来。 他没有想过回报。 只是觉得宋钦隐是高岭之花,和他们这些生在泥地里的人不同,天生就应该飘在天上。 所以,他将那些痛苦的经历瞒了下来。 他拼命守护着宋钦隐,想要看到他重新翱翔于九天。 他让宋钦隐安心读书,自己一边应付追债的人,一边想办法去弄到钱,给宋钦隐买笔墨纸砚。 他不舍得吃饭,有一点食物便会拿给宋钦隐,想让他不饿肚子,自己却时常饿得头晕眼花,只喝凉水充饥。 当时的槐轻羽,是自卑的。 他觉得宋钦隐高高在上,高不可攀,自动将自己归为了地上的泥土。 所以,他对供养宋钦隐这件事甘之如饴,从不觉得苦。 甚至还觉得甜蜜。 一想到昔日盛京最有才名的公子,被自己偷偷收留着,照顾着,便有种怀揣着稀世珍宝的感觉。 他一直将自己放在低于宋钦隐的地位。 所以,在宋钦隐重新考上状元后,看见他像看见臭虫一样视而不见,他也没在意。 只是觉得彼此身份云泥之别,宋钦隐不理会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他一直觉得,宋钦隐即便不感激自己,也不会对自己怀有恶意。 所以,后来的后来,他被秦漆禾弄得遍体鳞伤,怀着身孕走投无路之下,宋钦隐将他接了回去,他才会相信宋钦隐是真的对他好。 毕竟,他曾帮过宋钦隐,所以以己度人的觉得,宋钦隐收留他,甚至说要照顾他肚子里的孩子,是在感激他当年的恩情。 结果宋钦隐给了他绝望一击,继续往他身上施加苦难。 上辈子,宋钦隐心心念念,觉得孟伽诩会救他。 这辈子,槐轻羽要让他睁大狗眼,好好看看,孟伽诩究竟会不会救他。 想必到时候,揭开真相的时候,宋钦隐的反应会很好玩吧? 看着眼前落魄灰败,宛如破布娃娃,朝自己求救的宋钦隐,槐轻羽心中的恨意,根本止不住。 第100章 救? 继续跌入更深的深渊吧! 槐轻羽微微一笑,拒绝的话说得很果断,“不可以哦!宋公子,你现在是刘侍郎家的家奴呢!即便我收留你在这儿,可刘侍郎发现你不回去,会将你当成逃奴抓回去的。逃奴可是能随便打死的。” 宋钦隐闻言,眼睫颤了颤。 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永远逃不出泥淖的窒息感蔓延了全身,将他压抑得险些呼吸不过来。 忽然,槐轻羽语气轻柔的开口了。 他微微抬着下巴,问,“宋公子,你知道那个差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你按在地上强上的何为安大人,是谁的父亲吗?” 宋钦隐呼吸颤了颤,半晌,摇了摇头。 第068章 第 68 章 槐轻羽莞尔一笑, 嗓音轻柔的说道;“他是何水的父亲。不过,这不是重点,我想问的是, 你知道刘侍郎身边的其他那几位同僚,都是何人吗?” 宋钦隐脑袋发蒙, 仍是摇着脑袋。 “他们分别是李昭信校尉,陈农丞, 梁骑都尉, 以及黄都御史,这些人,宋公子可有印象?” 宋钦隐再次摇了摇头, 显然不记得那些人。 但他不是傻子。 他猜也能猜到,自己曾经高高在上, 目空一切,傲慢的得罪过这些人。 他本以为留在刘侍郎身边, 每日糟蹋凌虐,已经够可怕了。 没曾想,等待他的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 宋钦隐本就含着惊惧的眼神,逐渐被更深层的、深入骨髓的恐惧覆盖。 他满面仓皇,害怕得像个刚认识世界的婴儿,不知所措的站在当场。 对于如今的他来说, 刘府,就是龙潭虎穴, 十八层地狱, 并且,地狱里还全是对他仇恨敌视的魔鬼。 就在此时, 郁浓庭院的下人跑来说,刘府的管家刘仁,带着几个下人来了。 刘侍郎因为年纪大,被人抬走时没顾得上宋钦隐,现在缓过来了,自然会让人将宋钦隐抓回去。 听到这个消息,宋钦隐只觉得遍体生寒,浑身冷得直打颤。 他再也顾不上尊严了,上前两步,便抓住了槐轻羽的手腕,直直跪了下来。 他语气放得极低,嗓音沙哑得可怕,“求求你,槐公子,救救我吧!只要你收留我,让、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说着,吞了吞口水,握着槐轻羽的手腕,在他的指尖,虔诚的吻了一下。 “我、我现在还是干净的。”他颤抖着眼睫,眼眶里渐渐付出一缕水光,强忍着心底的屈辱和不甘,朝槐轻羽挤出一个讨好而谄媚的笑,“槐公子,我、我想做你的男宠。” 就算被糟蹋,他也想糟蹋他的人是槐轻羽,而不是满身老人味的刘侍郎,以及他那些对他仇恨无比的同僚。 槐轻羽目光盈盈的望着宋钦隐,眼神温柔。 他十分喜欢这样像条狗一般,趴在地上摇尾乞怜的宋钦隐。 人性果然都是犯贱的。 上辈子,他拼死拼活,宋钦隐还对他爱答不理。 这辈子,他基本上没和宋钦隐有交集,也没提供任何帮助,宋钦隐却将他视为救世主。 讽刺。 宋钦隐放下尊严,小心翼翼的等着槐轻羽的回应。 见槐轻羽无动于衷,他的心沉了沉。 他屈膝着朝前挪动了一点,扯开自己胸前的衣襟,难堪的吞着口水,抓着槐轻羽的手,摁在自己的胸膛上。 他再次哑声开口,“槐公子,求求您收留我,哪怕只给我一碗饭,一个栖身之所也行。只要刘仁等下过来时,你跟他说没见过我,打发他走,我就、就任你处置。” 说罢,他认命般闭上了眼睫,惴惴不安的等待着槐轻羽的回复。 槐轻羽的目光,由他那张被磨平了棱角,变得低眉顺眼的脸,逐渐下移。 他看到了宋钦隐敞开是胸前,布满道道鞭痕。 想必这段时间,宋钦隐在刘侍郎手下,没少被毒打。 昔日高不可攀的贵公子,如今竟低落进了尘埃里,试图用美□□惑他,真是可怜。 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槐轻羽讥诮一笑,忽然变了脸色,冷冷的收回手腕,将宋钦隐猛得推开。 宋钦隐跌倒在地,本就又饿又累的孱弱身形,动了两下,没能爬起来。 他急切又绝望的张开双眼,原本清冷如墨的眸子里,布满了卑微和焦灼。 他嘴唇颤抖着,再次低声恳求道:“槐公子,求求你了,看在、看在从前同窗的份儿上……” “同窗!你还有脸提同窗?”槐轻羽一脸的谴责和鄙夷,冷冷的望着宋钦隐,“宋公子,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身为香山书居的学子,应该有文人风骨,宁折不弯才对。可你看看现在的你!竟然坐起了以色媚人的勾当! “我本以为你是被逼迫的,还对你心生同情。 “可现在看来,是我高看你了。你分明是自甘堕落,表面上装的正经,说不定被那些老男人抚摸时,你的心里正高兴呢!” “你别胡说!我没有!”宋钦隐被说得面如纸色,一直强忍的憋屈和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 他攥紧手指,艰难的呼吸着,胸腔被气得一阵刺痛,仿佛有利刃刺进他的心脏。 他觉得自己被误解了,强忍的泪水,终于委屈不甘的漱漱落下,“你懂什么?你又没落到我的境地,怎么懂得我的难处!” 第101章 槐轻羽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盯着瘫倒在地,一脸屈辱的宋钦隐。 他高昂着下巴,口吻冷漠,“的确,我永远都不会落到你的处境。” 就在这时,刘仁带着几个下人赶来了。 看见槐轻羽这个郁浓庭院的主人,刘仁恭顺的弓腰招呼了一声。 槐轻羽一脸愤怒和不屑的瞥了宋钦隐一眼,朝刘仁道:“刘管家,希望你管好刘府的下人,别什么脏的、臭的,都有资格往我面前挤。我槐轻羽可是正人君子,绝不会受那些肮脏下流、道德败坏的男宠勾引!” 刘仁闻言,顿时觉得老脸都丢光了。 宋钦隐是他们家老爷的男宠,却在这里勾引他人。 是嫌弃他们老爷吗? 刘仁转身,恶狠狠瞪了一样害怕得浑身颤抖,眼睫沾泪的宋钦隐,心里一阵阵泛着怒气。 他咬了咬牙,朝槐轻羽卑微的赔笑着,又说了两句客套话,便转身拉下脸来,一脸阴狠挥了挥手。 “将这个不知死活的贱皮子带回去!” 刘府的下人闻言,顿时七手八脚,将宋钦隐从地上扯了起来。 他们掏出麻绳,套在了宋钦隐的脖颈上,就像在栓一条狗。 宋钦隐呆滞又麻木,无人看见的被凌乱长发遮盖眼神里,再次流露出了求死的意志。 他很快被拖走,消失在了槐轻羽的眼前。 槐轻羽的眼前,终于平静了。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 他打算在郁浓庭院住一晚,明日再回香山书居,打听傅珣皓的情况。 回到房间后,青鸿和蓝柳现身,为他点燃蜡烛,收拾床铺。 槐轻羽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 写完后,装入信封,丢在桌上,吩咐蓝柳和青鸿: “将信送给孟公子。” 宋钦隐如今的下场,他觉得还不够惨。 他要让孟伽诩继续发力。 等将来揭开真相时,宋钦隐发现自己被白月光当成蠢驴,骗得团团转后,反应肯定很精彩。 槐轻羽安然睡了一觉,第二日一大早便起来了,回了香山书居。 自从踏进书居大门,他便不停的听到所有人都在议论傅珣皓的事。 “听说昨个晚上,傅小侯爷被救上来时,已经没气了。” “都泡了那么久,肯定凶多吉少啊!” “早上,景阳侯府已经派人来,将傅小侯爷的书本和衣物都带走了,过两日应该就要为傅小侯爷办葬礼了吧!” “唉,真是可惜,傅小侯爷好端端一个青年才俊,却要英年早逝……” 不少人都在为傅珣皓扼腕叹息。 “闭上你们的狗嘴,再敢放屁,我就将你们的脑袋按进马桶里!”一道怒气冲冲、满是戾气的声音传来。 张兰生向来沉不住气,脾气火爆。 他将傅珣皓当成大哥,听到这些人给张兰生判了死刑,立刻坐不住了。 他走近众人,眼神宛如刀子一般,刮向了那些猜测傅珣皓已死的家伙。 在他身后,徐朗荣也走了过来。 徐朗荣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但相比张兰生的激动,他平静的多。 他直直的站在那儿,冷冷的目光扫向众人,扬声道:“还请诸位不要乱说!圣上得知邪医琅延恰好来了盛京,已经让邪医去为傅哥去治疗了。邪医琅延,妙手回春,可活死人、肉白骨,他的实力相比诸位都知道。” 有学子闻言,忍不住反驳道:“邪医琅延医术的确很高,但是否真能活死人,谁能知道?” 立刻有人附和,“对呀,就算真的将傅小侯爷从鬼门关拉回来了,那傅小侯爷的身子骨还能和从前一样硬朗吗?” 又一人分析道:“寻常人得个风寒感冒,都有可能去世,傅小侯爷在水中淹了那么久,即便救得活,也是个废人了吧!” 张兰生听到这些话,立刻气得撸起袖子,冲了上去,“闭嘴!你这不知死活的狗杂种,说谁是废人?” “哎哎哎,你怎么骂人呢?”那学子顿时也不满了,梗着脖子辩解道:“我可是实事求是,张学子你再担心傅小侯爷,也别拿气往我身上撒呀!” 下一秒,那学子的脸上就挨了一拳。 是一向克制的徐朗荣率先出手的。 徐朗荣阴沉着脸,死死盯着那学子,“我们就拿你撒气了,你能怎么着?有本事,就去找夫子告状!” 他徐朗荣一向自认为光明磊落,不喜欢以权势压人。 但是为了傅珣皓,他不介意借用身份,让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闭嘴。 “你——”那学子脸上挨了一拳,下巴都快被打脱臼了。 但他看着气得如发狂的野兽一般的徐朗荣,不敢再说一句话。 徐朗荣家里,可比他们家里尊贵多了,听说徐家的徐大人,经常被圣上叫去御书房说话。 圣上日理万机,除了在朝堂之外的其他地方,还能见到圣上,这徐大人该有多得恩宠呐! 徐朗荣扫视了一圈,握着拳头掷地有声的威吓道:“谁敢再说一句傅哥的不吉利话,我就弄死谁!” 张兰生也随之符合着,威胁了两句,直到所有人都敛声屏气,二人才满意又狂妄的离去。 想着二人刚刚的话,槐轻羽的心揪了起来。 邪医琅延,那可真是个有本事的医者! 第102章 看来这次,傅珣皓是死不了了。 但……转念一想,槐轻羽又不急了。 在他看来,任邪医琅延医术高超,能将闭气的傅珣皓救起来,也说得过去。 可他还真能让傅珣皓不落下病根,像从前一样活蹦乱跳不成? 那不是成神了吗? 槐轻羽不觉得琅延真的有这么神。 他放下了心,按部就班的上完了一天的课程,下课后便拿着前两天买的小礼物,来到了慕容鸢的院子。 三年来,槐轻羽在慕容鸢这儿,已经驾轻就熟。 他径直进了院子。 慕容鸢的院子雅致华贵,院中种满了应季的精致小花,还有各种名贵药草,单是踏进来,就倍觉清新。 槐轻羽拎着小礼物,踏进了屋内。 入目就看见长身玉立,身着白衣的慕容鸢,坐在一张椅子上,姿态慵懒,单手垂在椅背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槐轻羽悄悄将手中的礼物,将手中的礼物悄悄放在地上,蹑手蹑脚走过去。 他做贼一样,凑近慕容鸢,然后出其不意从背后伸出手,捂住了慕容鸢的双眼。 然后笑嘻嘻的问道:“殿下,你猜猜我是谁?” “猜不到。” “你是故意气我吗?”槐轻羽没想到,慕容鸢竟然一点都不配合。 他咬了咬牙,松开了双手,霸道的将慕容鸢的身子扯近怀里,在他的侧脸上重重咬了一口。 然后不悦的皱着眉,紧盯着慕容鸢的双眸,“现在认出我了吗?” “……” 槐轻羽掐住了慕容鸢的脸颊,“殿下,你别开玩笑了。我刚下完课就来找你了,你对我竟然这么冷漠,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下一秒,他就被慕容鸢用大手扣住的后颈。 慕容鸢摸着脸上的牙印,忽然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诡异笑容,缓缓吐出几字:“你,想死吗?” 槐轻羽:“……” 他不安的缩了缩脖子,又眨了眨眼,“殿下,你、你被鬼上身了吗?” “慕容鸢”审视的盯着槐轻羽,眼神锐利,“我竟不知鸢弟平日里这般□□,一个未出阁的哥儿,竟然纵容外人潜入他的房里,对他又亲又摸。” “你——”槐轻羽瞬间捂住了嘴巴,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同慕容鸢长得一模一样,额上还带着一条精致的抹额,压迫感十足。 眼前这人……该不会是传说中残忍嗜杀,却被帝后捧在掌心狂宠的太子吧! 槐轻羽脸上所有的喜色全都退了下去。 往后退了两步,想到传说中太子一日砍百人、血流成河的事,瞬间吓得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他惊恐的吞着口水,慌忙乞求道:“还请太子殿下恕罪,是草民唐突,日后再也不敢冒犯四皇子了!” 太子打量了槐轻羽一眼,冷笑一声,“惊、昀、叠、照,都滚出来,将这狂妄之徒拉出去杀了!” 惊昀叠照四字,乃是慕容鸢身边四护卫的名字。 随着太子的发令,大矮个和小矮个两个,瞬间从隐蔽处现身了。 二人哭丧着一张脸,苦哈哈的开口了,“太子殿下,不可以啊,槐公子可是四皇子的心尖尖,您要是真砍了,四皇子一定会生您气的!” 太子冷嗤一声,“那他亲了孤之事,该如何解决?” 小矮个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的提议:“要不您……亲回来?” “亲回来?”太子扬了扬眉,冷笑一声,那诡笑的面庞便瞬间换了一个表情,阴狠无比。 他抬起脚,猛得揣在的小矮个的胸膛。 小矮个瘦瘦小小的身子,瞬间飞了出去,撞破了门扉,落在地上。 他是天下少有的高手,飞檐走壁不在话下,但也受不住这一脚。 身子刚砸着地,小矮个的口中就吐出了大口鲜血。 他艰难的用单臂撑着地,另一只手死死捂着胸口,想要逃跑。 下一秒,那太子便抬步走向小矮个,一脚踩在了小矮个的手臂上。 小矮个死死咬着牙,他的手臂断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都痉挛抽搐起来。 他越痛苦,太子眼底的猩红之色越明显。 太子一脚脚踩在他身上,极其享受这践踏活人的快感。 槐轻羽看着这一幕,便觉得自己浑身仿佛也疼得厉害。 这下手太重了! “槐公子,我带你先离开。”大矮个沉着脸,抓起槐轻羽的手腕,便径直逃离了慕容鸢的院子。 槐轻羽想起小矮个的惨状,忍不住担忧的张了张嘴,“小矮个他……” 大矮个叹息一声,同情的道:“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会被太子打死吗?” “不知道。” “太子真残暴。”槐轻羽感叹的说道。 大矮个皱了皱眉,满眼不赞同的看着槐轻羽,警告道:“槐公子别这么说,太子殿下不发脾气的时候,还是挺温和的。” 槐轻羽:“……”这不废话吗! 大矮个又开口了,“今日之事,也希望槐公子不要说出去,否则属下不能保证槐公子你的生命安全。” 槐轻羽立刻道,“这个你放心,我会讳莫如深的。” “那属下送你回去吧。”大矮个说着,便慢悠悠的挪动他那圆滚滚的身子,跟在槐轻羽身后。 第103章 槐轻羽觉着,这样的大矮个身上极其有压迫感。 他不敢再说话,沉默着回到了院中。 大矮个看看进了院子,才慢条斯理转身回去。 刚踏进院里,看着院里站着的几人,大矮个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了下来。 他快步走了过去,眼神里流露出关切,“太子怎么样了?” “已经躺下了。”山长顾仁华淡淡开口。 一名黑衣侍卫从屋内走了出来,眼神锐利的盯着顾仁华,“你下手太狠了!” “我不下死手,他把我这香山书居拆了怎么办?”顾仁华说着,抬手准备捋了捋胡子。 然而,他什么都没摸到。 因为就在刚刚他话落的一瞬间,那黑衣侍卫因为心生不满,已经悄无声息将他的胡子割下,丢在地上踩成泥了。 顾仁华气得鼻子都歪了,再也保持不住仙风道骨的气度了。 他指着那黑衣侍卫的鼻子,气哼哼的叫道:“篷霜,好小子,都敢对我这么不敬了!” 被称作“篷霜”的黑衣侍卫翻了个白眼,根本不理会顾仁华的叫嚣。 忽然,篷霜的耳朵动了动,沉着眸子道,“殿下醒了。” 几人不敢怠慢,陆续的踏进屋子。 床上,慕容鸢慢悠悠坐起身,扯掉额上的抹额,露出了眉心一块浅淡的疤痕。 他嫌弃的看着身上的白衣,满怀不悦的咬着红唇,“谁给我穿的白衣?真是没有品味,跟丧服一样!” “殿下。”篷霜凑了过来,摸了摸慕容鸢的脑袋,“你觉得脑袋痛吗?” “痛。”慕容鸢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困惑,“我后脑勺上长了一个大包……谁打我了?” 顾仁华一身道袍,双手背在身后,宛如高深莫测的仙长。 他踱步过来,解释道,“是太子殿下来了。真是奇怪,太子殿下今日竟没有大开杀戒,只打断了小矮个儿浑身的骨头,太温柔了吧!” “……”慕容鸢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闭上眼睫,低声道:“帮我跟小矮个儿说声对不起吧!” 然后,他重新躺进了被子里,动作轻柔的掀起被子蒙在脑袋上。 其余几人皆走出了屋子。 篷霜双手抱胸,分析道:“殿下心肠像水一样柔软透明,此番打伤了照,肯定在自责了。” 小高个儿与他凑在一起,拧了拧眉,“该怎么让殿下高兴呢?” 篷霜思索了片刻,双眸一亮,“我知道,殿下喜欢那槐姓小哥儿,若是能将槐姓小哥儿弄过来,殿下肯定会很高……唔!” 篷霜话还未说完,嘴唇便被顾仁华伸出手指,紧紧捏住了。 “别乱出主意。”顾仁华笑眯眯说着,出其不意的一扬袖子,袖口中挥出一道迷烟,袭向篷霜的面门。 下一秒,篷霜便瞬间倒地。 顾仁华沉着脸,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人,又抬眼看向其余三人,“殿下一体双魂之事,万不可暴露。留在香山书居,就督促殿下老老实实扮演好一名学子,其余的千万别放纵。篷霜脑子里只有殿下,其他事他是不会考虑的。他不想动脑子,你们可不能与他一同胡闹。否则,只会害了殿下。本道言尽于此,希望诸位牢记于心。” 大高个儿、小高个儿、大矮个儿三人讳莫如深,纷纷点头。 …… 深夜,被丢在地上睡了许久的篷霜幽幽转醒。 他打了个喷嚏,从地上爬了起来,脚尖一点,便飞了起来。 顾仁华以为把他弄晕了就能阻拦他?做梦! 第069章 第 69 章 槐轻羽一整夜都睡得很不安稳。 在睡梦中, 他感觉有人靠近了自己。 他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敏锐的察觉出异常,想要醒来, 却一直睁不开眼睛。 他睡得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 才勉强能睁开眼,发现自己换了房间。 他眨了眨眼, 看着近在咫尺的慕容鸢的脸, 有种不真实感。 慕容鸢双眼紧闭,两道好看的细眉微微蹙着,似乎是在做噩梦。 槐轻羽忍不住抬手, 用指尖摁在慕容鸢的眉心处,轻轻揉着。 慕容鸢瞬间睁开了眼, 微冷的目光在触及到槐轻羽时,瞬间柔和了下来。 喉结滚动了一下, 慕容鸢讶然的张了张唇:“小羽儿,你怎么在我床上?” 槐轻羽比他更懵逼。 他认真的摇了摇脑袋,“我也不知道,殿下,可能我太想你了,所以梦游过来了吧!” “小羽儿竟然这么爱我。”慕容鸢伸手,在被子下抱紧了槐轻羽的腰, 然后又亲了亲槐轻羽的额头,“我很开心, 小羽儿。” 槐轻羽的双颊有些红。 他摸着被慕容鸢吻过的额头, 觉得自己将来是要当一家之主,迎娶慕容鸢的。 他要表现得强势一些, 给慕容鸢安全感。 槐轻羽微微挣扎了一下,从慕容鸢怀里挣脱,反手抱住慕容鸢的腰,将他的脑袋摁在自己怀里,轻轻开口道:“殿下,我想参加下个月的芙蓉会。” 芙蓉会每十年举办一次,参会的都是些老学究,不止大蕴朝的人会来参加,大蕴朝周围的其他民族,各个小国中有学问的人,都可以参加。 芙蓉会是著书立说之地。 进入芙蓉会后,每名才子都需要写一篇文章,参加评选。 第104章 被评选上的文章,会被集合起来编撰成书,书的名字叫芙蓉录。 评选出的第一名,会被称为芙蓉才子, 一个人一生只能参选一次。 芙蓉录至今,已经出到卷十二了。 也就是说,芙蓉会的举办,已经长达一百二十年了。 无数人想要在史书上留下足迹,最后都化作了尘土;但是如果能入选芙蓉录,则有很大可能青史留名。 毕竟芙蓉录名字太响,很可能永久的传世下去。 大蕴朝每家读书人,都会想方设法收录一整套芙蓉录。 慕容鸢的脑袋被槐轻羽抱在怀里,白皙的双颊霎时间红了个彻底。 他吞咽了两下口水,扬起了脸,整张脸漂亮得堪比芙蓉花。 他略有些沙哑的清亮嗓音,轻轻响起:“小羽儿,你年纪太小了,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芙蓉会,每人一辈子只能报名参加一次。 所以与会的大多是年长者,因为年轻人的学问,往往没达到那么深。 而槐轻羽,如今才十六岁,嫩得跟小绿草一样,怎么和那些耄耋老者竞争? 槐轻羽望着怀中,睁着亮晶晶的双眸,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慕容鸢,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他恨不得将这么漂亮,这么乖巧的慕容鸢永远捧在手心。 因此,他轻柔一笑,将慕容鸢光滑白腻的手腕紧紧握住,“我想快点出名,好有资格配得上殿下。” 他知道自己将来肯定能考上状元。 但是那所谓的状元,在这些皇室人眼里,和普通小吏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急需快速增加筹码。 三年来,他不仅在孜孜不倦读书,还在一刻不停的打理生意,积蓄财富。 他想要有足够多的钱,足够多的权,来配得上慕容鸢。 十六岁,的确很小。 但是,恰恰因为他如今才十六岁,所以才适合参加芙蓉阁。 因为他想要震撼别人。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才学堪比那些五六十岁的老学者、老博士,谁不会觉得他实力恐怖,再不敢低看他一眼呢? 有了芙蓉才子的名头,他再取得状元,就不会有人觉得他这个状元渺小了。 因为到那时,所有人都会明白,他这个状元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将来一定会走向重臣、权臣的起点。 “你……你什么都不用做。”慕容鸢伸出手臂,圈住槐轻羽细脆的脖颈,满眼眷恋,“在我心里,你不需要有什么名,也不需要有什么势,我也自会向你奔来。” 我自会向你奔来…… 槐轻羽听到这句话,心仿佛突然被柔软的东西蹭了一下。 他一时间心情复杂。 他喜欢慕容鸢吗? 显然是肯定的。 但没达到爱的地步。 他知道慕容鸢美好,乖顺,没脾气,是一个娇气大美人。 他接近慕容鸢,只是因为他想要拥有这样美好的慕容鸢,他发誓会像宠爱妻子的丈夫那样,永远对慕容鸢好,也清楚自己能做到。 他虚岁十六,但再过一段时间,就真的真正满十六岁了。 哥儿十六岁后,会十分难熬。 十六岁的哥儿,身子彻底成熟,每个月会有难捱的体弱期,浑身燥.热难耐,需要有人来安抚。 体弱期的程度是不一样的,如果哥儿是处子之身,体弱期症状会轻一些,但如果被失了身之后,在体弱期时,就会跟野兽无异。 这也是为何,明明哥儿与男人没有什么不同,地位与受到的教育,却与男人有很大不同的原因。 哥儿如果嫁人,势必要与男子结合,在体弱期期间,变成无法自控的野兽,此后每月都会如此。 所以当朝有哥儿选择嫁人,就无法再做官的律法。 那些选择走仕途的哥儿,要么娶妻,在体弱期时与妻子温存,度过体弱期。 要么一直保持处子之身到二十八岁,之后再嫁人,嫁人后可继续做官。毕竟一个哥儿能保持清白十二年,已经能证明自己的实力,比很多男人都强了。 继续保持官位无可厚非。 槐轻羽在遇到慕容鸢之前,一直想选后一种路。 他想坚守到二十八岁,到时候再考虑人生大事。 但遇到慕容鸢后,他就忍不住改变了想法。 他觉得,同男人一样,娶个哥儿也不是坏事。 尤其是,娶个慕容鸢这么美好的哥儿。 槐轻羽的心脏被触动得一阵柔软,他情不自禁的抓起慕容鸢的手腕,在他的手背上吻了几下,“殿下,我想给你最好的。还有,我昨日见到太子殿下了,他好像……很讨厌我,不想让你嫁给我。” 慕容鸢张了张红唇,一副惊讶的表情,“太子哥哥吗?他、他不会对你很凶吧?” 槐轻羽连连点头,“很凶,非常凶,他、他似乎很不喜欢我,觉得我占你便宜了。” 慕容鸢眼神闪烁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那你觉得他怎么样?你讨厌他吗?” 若是别人问,槐轻羽肯定不敢说太子坏话。 但他面对的是美好又纯净的慕容鸢。 槐轻羽点了点下巴,蹙着眉道:“我很讨厌太子这样的人,狠厉、残暴,他昨日还掐了我脖子,差点把我掐死。” 第105章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槐轻羽对男子十分排斥。 尤其是那些有攻击性的。 他只能接受和慕容鸢这样温柔无害的小哥儿想处。 “太子哥哥真坏!”慕容鸢义愤填膺的咬着唇,情绪有些激动,他保证道:“待我见了他,一定会骂他一顿的!” “殿下不必为了我,和太子殿下闹矛盾。”槐轻羽握着慕容鸢柔软的手腕,神色认真道:“我已经没事了,我也不怪太子殿下。其实说起来,太子殿下说得对,的确是我太过分了。” 他先前的确算是在占慕容鸢便宜。 如果他是男子的话,那些肆意接近慕容鸢的行为,都能被当成登徒子了。 想到此处,槐轻羽顿时一个机灵,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慕容鸢的手腕,身子朝后移了移,拉开了与慕容鸢的距离。 他掀开被子,手忙脚乱的想要下床。 慕容鸢满目不解,“小羽儿,还没到上早课时间,你不睡了吗?” 槐轻羽一边朝床边爬,一边自责道,“殿下,你还未出阁嫁给我,我们怎么能躺在一张床上呢?我们不能这样,我会坏了你的清白的。” 慕容鸢从背后抱住他纤细的腰,娇声问,“我们是躺在床上,可是什么都没做。小羽儿,难道你为了不让别人说流言蜚语,就要冷落我吗?” 槐轻羽听着他这委屈巴巴的语气,顿时有些不忍。 他忍不住转过脑袋,看见了慕容鸢娇娇柔柔附身过来,衣衫半掩,光滑漂亮的胸膛,正贴着自己的后背,不舍的抱着自己的腰。 慕容鸢微微仰着脸,那张巴掌大小,漂亮无瑕的脸上,挂满了伤心和委屈。 仿佛要不舍的哭出来一般。 槐轻羽只看了一眼,便心疼起来了。 他不忍的抿了抿唇,转身又钻入了被窝里,将慕容鸢整个拥入怀里。 什么世俗,什么礼法,什么规矩。 在慕容鸢面前,他宁愿色令智昏。 槐轻羽抱着慕容鸢软绵绵腰,感慨自己为什么不是皇帝。 他要是皇帝,一定要以江山为聘,将慕容鸢宠上天。 “我不走了。”槐轻羽搂着慕容鸢的腰,在他的额头吻了一下,嗓音温柔的说道:“我再陪殿下躺一会儿。殿下要睡的话,就躺在我怀里吧。” “嗯嗯。”慕容鸢嘴角带着甜美的笑,连连点着脑袋,从善如流般将脑袋贴在槐轻羽的怀里,闭上了双眼。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了眼睛,从槐轻羽怀里钻出来,将睡熟了的槐轻羽,轻轻抱在怀里。 槐轻羽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往他怀里缩。 慕容鸢紧紧抱着他,二人的身子亲密无间的贴着。 他抬起槐轻羽的脸,缓缓低下脑袋,不停啃咬着槐轻羽的唇瓣。 直至将槐轻羽的唇瓣咬出了血,他才堪堪控制住自己,停下啃咬。 他难以自控的将脑袋,埋在槐轻羽的脖颈处,嗓音沙哑沉闷。 他说: “我好坏,想和你融为一体,甚至把你吃掉。” 半晌,他将脸从槐轻羽怀中抬起,一双漂亮水眸里,渐渐浮现出了病态痴迷的色彩。 忽明忽暗的烛火不停的闪烁着,将他那张脸照得诡异又妖冶。 “看吧,太子哥哥。”他笑着呢喃,“……所有人喜欢的是我,而不是你。” 槐轻羽睡得很舒服。 一睁开眼,他就看到慕容鸢正挽着袖子,腰间还系着围裙,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正踏进屋子。 “小羽儿,我亲手为你做了早餐。”慕容鸢将那盘黑乎乎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巧笑嫣然的看向槐轻羽。 槐轻羽看着慕容鸢这贤惠的表现,忍不住拧了拧眉。 他起床,又洗漱完了,才严肃的看向慕容鸢。 他沉声道:“谁让你做这些事的?” “我……”慕容鸢见他绷着脸颊,凶巴巴的,顿时小心翼翼的咬着唇瓣,像是犯错的孩子,“我自己想做的,一想到小羽儿醒来就能吃我做的早餐,我就会觉得很幸福。” 槐轻羽走过去,“……” 他想要娶慕容鸢,可不是让他将来为他洗手作羹汤,而是想将他好好宠着的。 他走过去,抓过慕容鸢的手腕,仔细检查。 好在,他没在慕容鸢手指上发现烫伤。 否则他会自责死的。 “你把我气得都吃不下饭了。”槐轻羽叹息一声,抓着慕容鸢的手,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贤惠?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能不能拿出点架子?” 慕容鸢露出一个羞涩又明媚的笑,“可我想为你做这些事,我都打算好以后当小羽儿的贤内助了。” 槐轻羽:“……” 慕容鸢这样真诚,会让他很有负担。 他宁愿慕容鸢骄纵一点。 慕容鸢表现得这么温婉懂事,这么爱他,会让他觉得自己一开始有意接近他,是在骗婚。 槐轻羽深吸一口气,撒开了慕容鸢的手,“我先去上课了。” 说罢,他几乎落荒而逃般离开了慕容鸢的院子。 慕容鸢望着他的背影,收起失落的表情,将那盘黑乎乎的早餐一点点吃了。 放下筷子后,他拿出帕子擦了擦唇瓣,声音冷漠,“篷霜。” 篷霜立刻现身,恭敬的跪在地上,“殿下,您是今日还进宫吗?” 第106章 慕容鸢扬起下巴,修长的脖颈十分漂亮,俨然变了个人,“孤要去见一见那个邪医。” 邪医琅延,名字比皇帝还响亮,在大蕴以及周边几个国家,有强大的号召力。 走到哪儿都是座上宾,本已隐世不出多年,他倒还真想知道,父皇和母后如何请得动他,为那傅珣皓医治。 篷霜闻言,望着他的眼神里,有一丝警惕,“殿下见邪医做什么?” 太子缓缓转过脸,望向他:“你有资格过问?” 篷霜闻言,立刻垂下了头,漆黑瘦削的身影恨不得隐在阴影里。 太子名为齐贤正,帝后希望他成为一个贤良正直的储君,并给他起了小名福玉,是皇帝和皇后捧在掌心的宝贝。 但不幸的是,太子的一个身体,却生了两个人。 一个是残暴无良、杀人如麻的太子,一个是温柔善良、像水一样温柔的四皇子。 一男一哥儿。 为了不让别人知晓太子和四皇子是同一人。 四皇子占据身体时,惊、昀、叠、照四名暗卫,会现身充当四皇子的侍卫。 太子出现时,那四名暗卫会隐在暗处,他会现身。 他的实力强,惊昀叠照四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在太子自控不住时,他负责出手打晕太子。 在太子身边,要时刻提高警惕,因为看似平静的太子,被激怒一点便会暴起伤人。 连圣上都曾被他揍得遍体鳞伤。 他们这些暗卫就更别提了,上次小矮个爱得那顿打还算轻的。 如果…… 篷霜想。 如果只有四皇子存在就好了。 篷霜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太子的脸色,声音平稳无波,“殿下,如果您不告知属下,去找邪医做什么,属下只能去请示圣上了。邪医身份特殊,连圣上都不敢怠慢,您要是冲过去,将邪医痛殴一顿,后果可就严重了。” 太子揉了揉眉心:“就不能不告诉父皇母后吗?” 篷霜低声道:“您想让圣上和娘娘担心吗?” 太子闭了闭眼,精致妖冶的面庞上,渗出浓浓的疲惫。 太子沉默了。 好半晌,他才滚动了一下喉结,“随你便,想要报告就去吧。” 这个身体之余他,就是牢笼。 慕容鸢就是万人迷,做什么都可以;而他做什么,别人都会充满恐惧的防备着,生怕他出手伤人。 有的事明明是慕容鸢做的,也会诬陷在他身上。 没意思。 篷霜闻言,松了口气。 今日的太子殿下脾气真好。 他朝暗处使了个眼色,守在暗处的小高个儿便飞身离去了。 一直到傍晚,小高个儿才回来,悄悄现身,“殿下,圣上允了。” 太子阴冷的眯起眸子,不悦道:“去回个话,也需要来回这么久吗?” 小高个儿:“圣上日理万机,一整天都在与大臣议事。属下才面见完圣上,就抓紧回……。” 太子面色如霜雪般森冷,倏然站起身,没等他说完,便径直踏出了院子。 * 槐轻羽刚来到教室,便听到不少人又开始议论起了傅珣皓的事。 “听说傅珣皓已经被救活了?” “这还能有假?徐朗荣和张兰生一大早便满脸笑容,四处和人说这件事。” “嘿,真是神了!该不会那邪医琅延真的是神仙吧?” “邪医琅延是不是活神仙,我不知道,但他那双儿女,简直是活菩萨。” “是呀,可惜……这样两个钟灵毓秀的人儿,却去世得那样早,唉……” 槐轻羽听着这些,一整颗心都在剧烈跳动。 傅珣皓真活了? 徐朗荣和张兰生这么激动,将此事奔走相告,说明傅珣皓不仅仅是活了,而且还恢复如初,活蹦乱跳。 傅珣皓真这么幸运? 上辈子,他没见过邪医琅延,但是却见过一对乐善好施的兄妹。 那兄妹与槐轻羽相处过几次,说自己的爹爹是邪医琅延。 还教过槐轻羽一些医术方子,槐轻羽重生回来后,开的第一间脂粉铺就用过这些方子。 只是几个普通的方子,那些脂粉的效果用起来,便能让一般人的皮肤变得白嫩水滑,效果好得令人惊叹。 槐轻羽当时并不信他们二人所说。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邪医琅延的那对儿女,早就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二十年前,天下灾难四起,瘟疫、洪水、地动一波波袭来,百姓苦不堪言。 邪医琅延几十年避世不出了,但他那双儿女却菩萨心肠,见不得百姓受苦,出来无偿为百姓治病,还呕心沥血研制了治愈瘟疫的药。 最终,瘟疫消失了,但邪医琅延的那双儿女,却因过度劳心竭力,没多久就衰竭而死。 邪医琅延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将一对儿女封存于冰棺中。 二十年来,一直在寻找救活儿女的方法。 想到前世的那对兄妹,槐轻羽猜测,邪医琅延可能真的救活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但那都是几年之后的事了。 邪医琅延现今如果真的能活死人,为何不将自己的一双儿女救活? 反而去救不相干的傅珣皓呢? 这其中必定有猫腻。 第107章 槐轻羽拧眉思索着,一整日都心不在焉。 傍晚下课后,徐朗荣和张兰生带着人,拦住了学堂出口。 张兰生双手作筒状,大声的对着所有人道: “今晚都别走,傅哥死里逃生,大家随我一起去景阳侯府,为傅哥庆祝。” 此言一出,立即引得所有人不满了。 有人嚷道: “你当傅珣皓是什么万人迷呀?他是死是活我们又不关心。” “对呀,凭什么强迫我们去庆祝?” “好不容易上了一整天的课,我们还想回去休息呢!” 徐朗荣见抗议的声音多,立刻站出来沉声威胁道:“谁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日后在书居别想立足!” 香山书居向来禁止学生之间相互霸.凌。 所以才规定了每位学子,最多带两名侍从,防得就是势力大的学子带一群侍从,欺负那些势单力薄的。 但饶是如此,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霸.凌之事仍时有发生。 但那都是一对一,或者多对一。 张兰生和徐朗荣,不过区区两个人,却想霸.凌他们一群人? 脑子被驴踢了吧! 徐朗荣不威胁还好,话一出口,众学子们立刻群情激奋: “呵,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兄弟们,干他!” 学子们叫嚣着,无视张兰生、徐朗荣极其侍从们的阻拦,大摇大摆踏出了学堂。 张兰生和徐朗荣二人,见道德绑架不成功,气得鼻子都歪了。 张兰生恨声道:“这群该死的家伙,竟敢无视我们!” 徐朗荣也气得一张俊脸漆黑,咬着牙道:“身为同窗,却连一丝情谊也不顾,真是薄情寡恩,没心没肺!” 就在二人满腔愤恨无处发泄时,槐轻羽走了过去,笑眯眯道:“我愿意跟你们一起去慰问傅小侯爷。” 看见他,张兰生和徐朗荣瞬间露出了复杂的眼神。 “你……”徐朗荣张了张唇,心情有些五味杂陈,勉为其难道,“唉,行吧。” 从前所有巴结傅哥的那些人,如今都对傅哥不闻不问。 谁曾想,反而是傅哥一直不愿搭理的这个槐轻羽,在傅哥被那些人疏远的时候,仍旧对傅哥不离不弃。 看来,这个槐轻羽,对傅哥是真爱。 待见到傅哥后,他们一定要告诉傅哥,槐轻羽有多么在乎他。 槐轻羽眨了眨眼,心头不解。 他怎么发现,张兰生和徐朗荣看他的眼神,忽然怪怪的? 他不动声色的闭着嘴,跟随张兰生和徐朗荣,一起来到了景阳侯府。 刚踏进去,他就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当即眯了眯眸,回视着对方痛彻心扉的眼神,厌恶开口: “璃星,你怎么在这里?” 第070章 第 70 章 三年了, 槐轻羽还以为璃星早就死在哪儿了呢? “小羽。”璃星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两三岁稚童,情不自禁的朝着槐轻羽走过来,眼底满是疯狂的留恋和偏执。 槐轻羽看着他抱着的孩子, 额头上的青筋瞬间跳了起来。 他后退了几步,眼神里满是冷漠。 再次沉声质问:“你究竟为何在这里?” “我是随邪医来的。”璃星轻轻开口,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忽然落下泪来, 眼眶里盛满了泪水, “小羽,对不起,我怀里抱着的是景阳侯府管家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没有保住。三年前, 我流产了……” 他还没解释完,被震惊到睁大了眼睛的张兰生, 瞬间淡定不住了。 他望着璃星的眼睛,仿佛在看怪物, 叫道: “等等,什么玩意儿?你一个大男人,还能怀哥儿的孩子?你没搞错吧?” 璃星无视他,直直的盯着槐轻羽,仿佛永远看不够一般。 他惶惶不安的解释:“小羽,你别怪我弄丢了我们的孩子……我、我已经和邪医又讨要了一颗千年雪莲子了,这三年来, 我都跟随着邪医调理身体,本想着再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再去见你的。没想到今日竟提前与你见面了……” “你还想生?”槐轻羽很意外, 随之语气极近冷漠,“随你便, 反正又没有我的血脉,你愿意生就生。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生为好,因为你这种人,根本养不好孩子!” “怎么会和你没关系?”璃星眼神黯然,伤心欲绝的落下泪来。 他身姿修长,肩宽体阔,由于三年来,每日都对槐轻羽日思夜想,身形愈发瘦削。 他那张英俊张扬的眉眼,也显得憔悴苍白,这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十分的令人心疼。 他哭得鼻头泛红,一双墨眸里满是晶莹的泪花,忍不住靠近槐轻羽,“我是为你生的孩子,我们可以一起抚养。” 景阳侯府的管家这时也走过来,接过璃星怀中的稚童,朝璃星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然后,恭敬的弯腰看向槐轻羽,诚恳劝道:“这位公子,小的不知您与璃星公子有何矛盾,但小的知道璃星公子是好人。三日前他救了小人的孩子,这几日一直都在帮小人带孩子,可见璃星公子很喜欢小孩。依小人之见,璃星公子并非坏人,还请公子三思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张兰生气势汹汹走过来,满脸不悦,“李管家,你不觉得这个叫璃星的,很变态吗?他可是一个男人,竟然去和邪医讨要千年雪莲子,想要生孩子?” 第108章 李管家见张兰生,语气愈发恭敬了,“张公子,小的也是好心,璃星公子是好人,想必这位槐公子心性也善,小的只是不想看到一对有情人产生隔阂……” 李管家的声音越来越低,不敢再停留,抱着孩子偷偷溜了。 “管他有没有情!现在槐轻羽喜欢的,是我们傅哥!”张兰生快步走过去,挡在槐轻羽面前,朝着璃星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你算什么东西?一介白身,也敢和我们傅哥抢人?我们傅哥可是小侯爷!” 徐朗荣也走了过来,掷地有声道:“兰生说得对,眼下傅哥众叛亲离,连侯府这些主子,也不待见傅哥,唯有槐轻羽还想着傅哥,难道还不能说明槐轻羽对傅哥的感情吗?这位大兄弟,你自己变态就行了,别来纠缠正常人。” “傅哥?”面对张兰生、徐朗荣二人,璃星可见没那么客气了。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无比,还充斥着强烈的杀意: “这是我和小羽的事,何需你们来评判?小羽不可能喜欢傅珣皓!” 璃星可是清楚的记得,傅珣皓上辈子是如何对待槐轻羽的。 这辈子,傅珣皓落水,槐轻羽没救,便是槐轻羽不爱他的铁证。 “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你是谁啊你?”张兰生听着璃星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他猛得推开璃星,“好狗不挡道,懂吗?” 说罢,二人便带着槐轻羽,朝傅珣皓的院子走去。 璃星被张兰生推倒,重重的跌在地上,脸色惨白的咳嗽起来。 槐轻羽路过他时,厌烦的特意避开脸,无视他走了过去。 “小羽……”璃星跪趴在地,面颊上狼狈的贴着黑发,语气悲戚的唤着槐轻羽的名字。 可直到槐轻羽的身影消失,也没回头看过他一眼。 璃星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脸上哭泣的表情缓慢消失,只留下一个似哭似笑的癫狂表情。 男子生孩子,是没那么容易的。 三年前,他小心翼翼的保护肚子,可随便摔了一跤就流产了。 流产后,他患上了一身病痛,这才知道孩子就是一个寄生物,对怀孕之人的伤害有多大。 那上辈子,小羽在孕期被秦漆禾强迫,生孩子时又被宋钦隐派人折磨,生子后被丢进乞丐堆里,该有多痛苦啊! 在绝望之时,小羽向他求助,他却同那些人一样,背叛了小羽。 当流产的那一刻,他清楚的感觉到几乎发育成型的孩子,离开身体时,几乎要痛彻心扉、积郁成狂。 所以,小羽眼睁睁看着他的孩子死亡,该有多痛苦? “我不会放弃你的,小羽,我错了,我一定会、一定会生个孩子还给你。希望你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原谅我。如果一个不够,我就多生几个,一定会生到你满意为止……” 璃星说着,低下冷冽的眉眼,注视着掌心中一颗圆滚滚的雪莲子。 片刻后,他仰头吞了下去。 仰头的瞬间,他的眼角缓慢的滑下一滴悔恨的泪。 槐轻羽随着张兰生、徐朗荣,来到了傅珣皓居住的院子。 傅珣皓身为侯府世子,住的院子自然不错,格局宽阔,装饰精良。 但是那院中停放的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木,却格外显眼。 槐轻羽刚刚靠近屋门口,便听到了屋内傅珣皓虚弱又满是嘲讽的声音: “收回去?为何要收回去?就将那棺木摆在那儿,我看着也觉得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你这是什么话?”景阳侯的声音随之响起,“你母亲也是一片好心。” 傅珣皓语调轻缓,但言语中的意思却十分尖锐:“好心?呵呵,你们便快马加鞭为我置办了这棺木,还命人去香山书居,将我的所有东西收回来,是非常希望我真的死了吧?怎么,我如今又被救活了,你们是不是特别失望?” 景阳侯夫人温婉又委屈的开口辩解:“皓儿,你误会了。你是我们的亲子,我们怎么会希望你出事呢?” 傅珣皓冷笑:“我死了,恰好给傅雪夫和傅珣澜腾地方啊。” 此言一出,景阳侯瞬间暴怒:“放肆!你一直和雪夫争风吃醋,觉得他抢了你的位置,任性也就罢了!澜儿又何时惹你了?” 傅珣皓的声音,沉默了一下。 随之又响起,仍旧带着浓浓的讽刺:“别人都说父亲你眼瞎心盲,将傅雪夫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捧上了天,地位远超于我。现在看来,父亲你一点都不糊涂呢,你不爱自小被拐卖的我,也根本不关心傅雪夫,你只在乎傅珣澜。” “皓儿,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景阳侯夫人语气里满是不赞同,一改刚刚的温婉,呵斥道,“你真是太激进了!” “激进?”傅珣皓冷笑,“偏偏我此次幸运!父亲为了傅珣澜,谋害我之事,我已经查明,呈报给圣上了。” 景阳侯闻言,握起拳头,咬着牙恶狠狠威胁道:“你这逆子!再敢乱说我就打死你!” 景阳侯夫人也瞬间呆愣住了,“你……什么意思?皓儿,你父亲怎么会害你呢?” 傅珣皓冷笑道:“因为我是你的儿子啊!母亲,你可知道,傅珣澜根本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我的亲弟弟?傅珣澜是父亲养在外面的外室之子,父亲宠他如珠如宝,想要把世上最好的都给傅珣澜,早已将我的亲弟弟弄死,将傅珣澜调换过来了。想必当初我被拐走,也有父亲的手笔。” 第109章 景阳侯夫人闻言,自是不信。 呃觉得傅珣澜越说越邪乎。 她厉声呵斥道:“傅珣皓,你真是恶毒之至!侯爷哪有这么阴险,我们一直是琴瑟和鸣的!为了我,他从来不碰其他女人,怎么可能养外室?而且,你一直在昏迷中,怎么可能有时间收集证据?编造这种谎言,我真是恨不得在你刚出生时,就将你丢进尿罐里溺死!” 景阳侯也明显气得不行,怒吼道:“孽子,你以下犯上、不敬父母,罪该万死!” 他抬起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朝傅珣皓的脸,猛然扇去。 屋内,响起了几道清脆的巴掌。 站在门口的张兰生,以及徐朗荣听到动静,再也站不住了,径直闯进去。 他们听了始末,为傅珣皓心疼得双眼发红:“不许伤害傅哥!” 槐轻羽也慢悠悠的踱步进屋。 他看见傅珣皓虚弱的躺在床上,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几个巴掌印鲜红可见, 他的身形瘦弱,手腕上的血管都清晰的凸出来了。 景阳侯正站在床前,盯着傅珣皓的眼神里,盛装着浓浓的杀意。 显然,他恨不得将傅珣皓碎尸万段。 傅珣皓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肩下枕着一个软垫,英俊的脸庞上满是讥诮,“父亲不必这么看我,即便你现在掐死我也晚了。圣上明察秋毫、耳聪目明,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就一定会追究你的过错。你等着吧,不出三日,你,傅雪夫,还有傅珣澜,一定会不得好死!” 景阳侯闻言,身形瞬间踉跄了两下。 但他仍是强装镇定。 就像景阳侯夫人说的,傅珣皓一直在昏迷,刚刚醒来,哪有时间去在这短短一日内,收寻证据? 就算有…… 景阳侯眼神闪了闪,傅珣皓一定是在诈他。 他不能自乱阵脚。 傅珣皓真是蠢,这么快亮出底牌,不是等着他去销毁证据? 景阳侯微微一笑,宛如慈父一般,朝着傅珣皓笑了笑,“皓儿,你真是被淹了一通,脑子糊涂了,竟然说这些胡话。我不计较你的冒犯,你好好休息,世子之位没人能与你争夺,你放宽心吧。” 景阳侯说完,便急匆匆转身离去。 傅珣皓知晓,他这是急着销毁证据。 不过没关系,他是重生的。 上辈子,他被景阳侯的慈父假象哄骗了一辈子。 他好不容易,才扳倒傅雪夫和傅珣澜,并强势从景阳侯手里夺过侯爵之位。 然而,他还没坐稳几天,便被景阳侯下毒谋害了。 临死前,景阳侯才满眼怨恨的盯着他,解释一切。 例如,景阳侯当初有个白月光,为了景阳侯夫人家的权势,才与白月光分离,娶了景阳侯夫人,他的白月光只能委屈当外室; 例如,傅珣澜不是他亲弟弟,而是被替换的外室之子; 例如,景阳侯当初给了他一个暗卫,目的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想监视他的; 例如,在诗会当天,景阳侯先是让傅雪夫、傅珣澜去骚扰他,逼迫得他远离诗会,走在湖边,又暗中命他的替身暗卫趁他不备,将他推入湖中,死死摁在水里,直至无法挣扎的。 傅珣皓知道景阳侯的一切筹谋,重生回来后,自然能第一时间,找到证据。 景阳侯走后,景阳侯夫人也满眼失望的望着傅珣皓。 她痛苦并怨恨的对傅珣皓道:“也许当初就不该找你回来!你看看你,非要把这个家弄得家破人亡,你才欢喜吗?” 她说完,便捂着脸,痛哭着离去了。 傅珣皓阴郁的垂下眼。 重活一世,他才明白,这个世上除了一个人,没有人真心爱他。 他那所谓的家人,从没有将他当成过家人。 他的母亲眼瞎心盲,傅雪夫在她心里的地位,远远高于他;他的父亲更是心狠手辣、包藏祸心之徒。 他的亲妹妹傅珣瑶,将傅珣澜当成亲哥哥,数次谋害他。 他的上一世,简直就是个笑话! 不过好在,他重生了。 这一世,他一定会好好珍惜他的小羽! 他会如小羽的意愿,娶他做侯府的夫人,爱他护他一辈子! “傅哥!”张兰生看见傅珣皓低垂着眼眸,脸上瘦得几乎没有肉,顿时心疼坏了。 他咋咋呼呼闯到傅珣皓面前,“你真是太惨了,这什么家人呀,既然他们无情,你也别将他们当回事儿了,我都替你生气!” “傅哥,你别伤心。”徐朗荣也走了过来,目光担忧的看着傅珣皓,“你还有槐轻羽呢。槐轻羽这么爱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他对你都会始终如一的。” 徐朗荣说着,便将远远站在门口,默默盯着傅珣皓的槐轻羽,给拉到了傅珣皓面前。 看见槐轻羽,傅珣皓阴郁的面庞,瞬间充满了惊喜之色。 他不知所措的张着唇,心脏跳动得极为厉害,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但他身子太过孱弱,只能支撑起半边身子。 他强撑着伸出一只手,试图抓住槐轻羽的手腕,同时眼泪激动的流下来。 他喜悦得语无伦次道:“小、小羽,太好了,我又见到你了……” 槐轻羽默默望着他,眉宇深锁,见他将手伸过来,还后退了一步。 第110章 徐朗荣按住槐轻羽的肩膀,将他推到了床边,“槐轻羽,你不是很想见到傅哥吗?还不快去跟他打招呼?” 傅珣皓闻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槐轻羽,呼吸都紧张得屏住了。 “小羽,我好想你。”他直勾勾的盯着槐轻羽,伸手抓住槐轻羽的手腕,“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辜负你了。” 槐轻羽面无表情的抽回手腕,“我们很熟吗?傅珣皓,不要动手动脚。” “是我的错,我一直疏远你,不想让人知道你与我有关系。小羽,我知道我太混蛋了,辜负了你这么多年,从今以后我走到哪儿,都光明正大的带着你,可好?”傅珣皓说着,强撑着身子,直直的跪在床上,语气卑微,“我知道你被我伤透了心,但我更知道,无论我如何对你,你都一如既往关心我,否则,你为何会将我从水中捞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傅珣皓,你是不是脑子坏了?”槐轻羽说着,抽回了手腕。 他分明没救傅珣皓,可傅珣皓却脱口而出,说是他将他从水中捞出来的。 也就是说,傅珣皓他重生了! 傅珣皓表现出这般忏悔的模样,是想与他重归于好吧。 可笑,太可笑了。 傅珣皓真是净想好事! 张兰生在一旁听了,也忍不住纠正傅珣皓,“傅哥,你是不是脑子真的坏了?槐轻羽并没有救你啊!你的记忆出错了吧?” “兰生,你什么意思?”傅珣皓皱了皱眉,不满的瞥了张兰生一眼,“你别乱说,我明明清楚的记得,是小羽救了我。” “槐轻羽真的没有救你。”徐朗荣也徐徐开口,“傅哥,你应该休息了,虽然你被邪医救活了,但到底被水泡了那么久,脑子进水也是有可能的。” “你闭嘴!”傅珣皓的脸苍白下去,他的脸颊上,还留着几个巴掌印,看起来极其可笑。 傅珣皓再也顾不得其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槐轻羽,“小羽,你、你真没救我吗?” 槐轻羽面无表情的扬了扬下巴,望着傅珣皓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傅珣皓就是个陌生人。 他慢条斯理的开口,“我没有。” “不!不可能!”傅珣皓不敢置信的睁大瞳仁,憔悴的俊脸上,满是癫狂与恐慌。 忽然,他情绪过于激动了,开始急促又短暂的大口喘息着。 喘得急了,便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那张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惨白。 像是死了好几日的尸体一般。 “傅哥!”张兰生和徐朗荣见状,顿时大惊失色,慌忙过来查看。 就在这时,璃星踏入了房内。 他先是留恋的看了槐轻羽一眼,随后沉默的垂下脑袋,走到傅珣皓身边。 他跟随邪医三年,即便学了点皮毛,也够用了。 “都散开。”璃星冷声呵开张兰生和徐朗荣,走至床边,开始为傅珣皓诊脉。 片刻后,他收回了手,口吻寡淡,“暂时无大碍,不过,傅珣皓的身体,如破了口的麻袋。看似能装很多东西,但稍一颠簸便会暴露残缺。从今以后,傅珣皓若是受到任何打击,都随时可能会瘫痪。” “真的假的?傅哥不会这么惨吧?”张兰生闻言,顿时为傅珣皓哀嚎起来。 槐轻羽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他就说,邪医若是真的那么厉害,为何不去将他那对女儿救活,反而跑来救傅珣皓? 原来啊,傅珣皓活是活了,看似恢复了健康,但却外强中干,受不得一点刺激。 傅珣皓凭什么有资格重生? 他当真以为,重生后补偿他,就能将前世之事抹去吗? 他要让傅珣皓后悔重生! 不知璃星给傅珣皓吃了什么,很快,傅珣皓便苏醒过来了。 他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看向的便是槐轻羽。 发觉槐轻羽还在,他才勉强松了口气,颤抖着唇瓣,问道:“小羽,你、你也重生了吗?” 槐轻羽一脸莫名其妙,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傅珣皓,“什么重生,傅珣皓,你在说什么?” 张兰生和徐朗荣,也用诡异的眼神,看向傅珣皓,小心翼翼的问,“傅哥,你、你不会鬼上身了吧?” 傅珣皓没理会二人,眼睛里只能看见槐轻羽。 他贪婪的用眼神,一笔一划描绘着槐轻羽的容貌,“小羽,你真没重生?” 槐轻羽仍旧是一副不认的态度,“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傅珣皓闻言,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私心里,是希望槐轻羽不记得前世之事的。 所以,他潜意识中,立刻就接受了槐轻羽没重生的事实。 傅珣皓的眼神里满是后怕,如释重负的喃喃道:“没重生就好,没重生就好……” 否则,前世被他百般伤害,最终满怀怨恨、被凌迟处死的小羽回来了,他真的会没有脸面面对他。 小羽没重生,那他就有补偿他的机会! 傅珣皓想到那些与前世对不上的种种事件,忽然,将目光投向了璃星: “是你!你才是那个重生之人,对不对?怪不得小羽这辈子没救我,原来是你在中间挑拨离间!” 傅珣皓清楚的记得,上辈子,这个璃星只是小羽身边的一个普通护卫,兼职书童。 第111章 可眼下,璃星竟然莫名其妙从邪医那儿学了医术,成为了医者。 璃星的转变如此之大,必定是重生过的! 上辈子,璃星也狠狠伤害过小羽,还害死了小羽的孩子。 这辈子,璃星肯定和他一样,重生过来想要补偿小羽。 毕竟他刚刚可没错过,璃星望着小羽,那满是情谊和忏悔的眼神。 想到这里,傅珣皓望向璃星的眼神里,满是警惕的厌恶。 有他在,璃星这种卑贱的护卫,凭什么和他争? 璃星伤害过小羽,根本没资格与小羽再续前缘! 第071章 第 71 章 璃星没说话, 只是满眼嘲讽的盯着傅珣皓。 傅珣皓眼神闪了闪,险些恼羞成怒,拔剑杀了璃星。 因为, 没人比他更懂璃星的这个眼神。 但他觉得,虽然他同样对不起小羽, 但他好歹与小羽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小羽还是他的童养夫。 再者, 他是侯爷,身份比之璃星贵重了不少。 由他负责小羽的后半生,小羽下半辈子只需要躺平, 享受荣华富贵就好了。 他比璃星更有资格、更有资本,照顾好小羽。 傅珣皓抚着胸膛, 咳嗽了几声,强撑着站起身, 厌恶的瞥了一眼璃星,“我的身体已然大好,璃星,你可以滚了。” “我答应过邪医琅延,会留在傅府,观察你的恢复情况,你无权赶走我。”璃星面上表情毫无动摇,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管得了我吗?有本事, 去跟邪医叫板。” “你……”傅珣皓呼吸急促起伏, 显然气得不轻。 他的手指垂在身侧,死死握着, 心底对璃星的杀意不断往上冒。 璃星前世那样伤害小羽,这辈子凭什么还有脸活着? 他不会让璃星有机会接近小羽的! 傅珣皓恨恨的收回眼神,转而目光瞬间变得温柔,投向槐轻羽,“小羽,天色晚了,你能不能暂且在侯府住一晚?” 槐轻羽没拒绝,点了点头,“行吧。” 傅珣皓顿时喜出望外,俊瘦的脸上,发自内心的洋溢着笑容。 傅珣皓不自觉走近槐轻羽,紧张的舔了舔干涸的唇瓣,鼓起勇气抓住了槐轻羽的手腕。 “小羽,我带你去你的院子。”傅珣皓大手握着槐轻羽的手腕,动作轻柔的拽着他,来到了隔壁的院子。 槐轻羽想抽回手,忍不住拧起眉,“你放开我!” “小羽,怎么,不喜欢哥哥碰你吗?”傅珣皓转过身,炽热的大手仍旧抓着槐轻羽的手腕,心中的贪念更加滋生起来。 他没有乖乖听话,真的放开槐轻羽的手,反而更加放肆的越握越紧。 他望着面前面容稚嫩,唇红齿白,眉眼精致清丽的槐轻羽,一颗心变得软绵绵的。 抬起手,摸了摸槐轻羽的发顶,傅珣皓恨不得一把将槐轻羽拥入怀中。 但他没忽略槐轻羽眸底的排斥。 他克制着心底那股火热的冲动,郑重其事开始道歉,“小羽,我知道我做了一些让你伤心的事。我阻挠你考童生试;又不想你来香山书居读书;你来到香山书居时,我又在别人欺负你时冷眼旁观。但是这些都是我年少轻狂,太过在乎面子,才会犯下的错,并不是不可挽回的不是吗?我知道你生我气了,但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做一丝一毫伤你心的事。” 槐轻羽默默的听着傅珣皓这些话。 傅珣皓说这些话,是在欺负他没有重生吗? 如果他仍是当初那个依赖傅珣皓,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少年,此刻听到他的道歉,肯定就满眼热泪的扑进他怀里了。 可他不是。 他清楚的知道,他和傅珣皓的恩怨不止这些。 分明是觉得他没有重生,年幼好欺负,所以恬不知耻的将他上辈子他救了他之后,对他做的那些恩将仇报的事,全都隐瞒了。 如果傅珣皓真的诚心悔过,依照心中的亏欠和愧疚,最正确的做法,是放过他。 而不是再次缠过来。 “说完了吗?”槐轻羽眉头轻蹙,懒得再听他他说话,猛得挣脱了他的手指,转身闪进了院里。 “砰”得一声,院门被紧紧关闭。 差点被夹到胳膊的傅珣皓,望着紧闭的院门,眼里闪过一抹失落。 他转过身,看着张兰生和徐朗荣,叹息一声,“不知道小羽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 张兰生和徐朗荣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后,整齐划一的用谴责的眼神,看向傅珣皓。 徐朗荣率先开口,“傅哥,说实话,槐轻羽不原谅你,我觉得也是正常的。” 傅珣皓的眼底浮现出一丝迷茫。 嗓音沙哑的问:“此话何讲?” 徐朗荣徐徐道:“傅哥,你和槐轻羽明明是青梅竹马,但你做的那些事,却像是在面对陌生人一般。槐轻羽初到书居时,遭到了不少污蔑和排挤,你不仅不为他正名,反而还想让槐轻羽对着那些污蔑他的人低头,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我要是槐轻羽,碰上个这么拎不清的青梅竹马,一定会气得这辈子再也不理那人了。” “对呀,槐轻羽还是一个柔弱的哥儿,那时候该有多委屈呀!”张兰生也不赞同的看着傅珣皓,“槐轻羽来到书居三年之久,你始终对他都跟陌生人一般,生怕与他牵扯上关系,丢了脸面,这可不是君子应有的做派。” 第112章 “我……”傅珣皓垂下眼睑,俊瘦的脸上,逐渐浮现出自责和不知所措,“这些错的确在我。” 他恨不得扇死年少时,那个不成熟的自己。 那时候他觉得面子大于天,又因为被傅家人折辱过度,对曾经贫苦的经历深恶痛绝。 他变得自尊心过度敏感,生怕小羽在他朋友面前,表现出无知又粗俗乞丐做派,丢了他的脸。 他很爱小羽。 既想见到他,但又不想在别人面前与他见面。 他只敢私底下找他,但又不敢对他表现得热络,生怕他与他在私底下亲密惯了,日后当着别人的面,旁若无人的朝他扑过来。 前世,他的这种矛盾心理,在小羽救了他之后,达到了顶峰。 他不幸落水,被小羽所救后感动极了,劫后余生爬到岸边,看着小羽湿漉漉的衣服,贴在美好的身体上,他恨不得当场将他压在身下,强行要了他。 他开始不可自控的想要见他。 每回晚上,小羽拿着课本,来与他讨论功课时,他都恨不得将小羽全身剥光,压在床上狠狠疼爱他。 但他不想彻底要了小羽的身子。 因为他知道,一旦与小羽发生关系,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了。 他可不想被一个菟丝花缠一辈子。 但他到底是个男人,年近及冠,欲.望蓬勃得可怕。 他心中极度渴望接近小羽,所以每次给小羽讲题的时候,他都哄着小羽坐在他腿上。 他贪婪的抱着小羽的腰,从背后环着他,借着讲题之名,凑近他的脸和脖颈,若有似无的亲吻他。 他和小羽越来越亲近。 亲近得他都快守不住底线了。 可傅雪夫和傅珣澜一直盯着他,他和小羽的事,终究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忽然有一晚,房门被撞开,傅雪夫和傅珣澜带着很多人闯进来了。 所有人看见他搂着小羽,在小羽脸上不停亲吻的姿态。 他顿时觉得整张脸火辣辣的。 他觉得怀中的小羽十分烫手,有种抱着可耻的脏东西的羞耻感。 他产生恼羞成怒的心理,一把将小羽推开,站起身,冷着脸呵斥道:“槐轻羽,你有完没完?我不理你,你就纠缠到我院子里了是吧?” “哥哥……你怎么了?”当时的小羽被一把推在地上,满眼茫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变了脸。 “谁是你哥哥,别乱攀关系!”他觉得小羽真蠢,在这种场合中不懂得与他撇清关系,一直让他丢脸。 他只得露出厌恶的眼神,再次呵斥道:“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从今以后,你再敢纠缠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这些话,让周围的人发出鄙夷的讨论: “啧啧,槐轻羽竟然是这种人,真是放.荡啊!” “小小年纪就勾引小侯爷,听说他先前是乞丐,真是肮脏死了,他先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个柔弱的哥儿沦为乞丐,还能怎么活?肯定是卖屁.股,换吃的呗!” “噫——真恶心!”不少人都扇着鼻子,厌恶道:“那他身上肯定有脏病吧?” “怪不得来勾引小侯爷,原来是先前做惯了脏马桶,一日不被男人浇灌就浑身难受啊!” “他的身子肯定很下贱!他这么脏,有什么资格留在香山书居?” “我才不脏!”小羽听到这些侮辱的话,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愣愣的从地上爬起来,看向一旁的他,小声乞求道:“哥哥,你告诉他们,我没有勾引你,我们以前是有婚约……” “闭嘴!贱.货!”他当时一时慌乱,生怕小羽将从前是他童养夫的事说出来,恼羞成怒的想让小羽闭嘴。 他一脚踹在了小羽的胸膛上,瞬间将小羽瘦弱的身子,踹得撞倒在屏风上。 小羽顿时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他看见小羽捂着胸口,疼得脸色惨白,却仍旧强撑着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哀声恳求道:“哥哥,我、我没勾引你,求求你了,别让他们把我赶出书居……我不脏……” “脏不脏,我们检验一下就行了。”傅雪夫阴沉着一张虚弱的脸,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槐轻羽,你敢让我们脱下你的裤子看看吗?” 他知道傅雪夫提出这样屈辱的检验方式,不是想针对小羽,而是在故意为难他。 他恨极了傅雪夫。 但他别无他法。 并且,他也不想小羽就此被赶出书居,因为那样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小羽了。 所以,证明小羽的清白,势在必行。 于是,他缓缓走向被摁在地上,挣扎不止的小羽,并且用极为陌生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听话,小羽,很快就好。 他在心里这样默默的安抚着,难受得几乎呼吸不过来。 哥儿失身前后,身下的甬道是不一样的。 保有处子之身的哥儿,身体下面的甬.道紧致,和正常男子的甬.道无异。 但若是失了身,甬.道便会宽松许多,外形长得像花朵一样漂亮。 他缓缓蹲下,看着被摁着不断踢踹,满脸屈辱的流着泪的小羽,亲自伸出双手,猛得掰开了他的双腿。 他心若刀绞,痛彻心扉,却仍是环市路一眼满屋人群,语气森冷,“不是要检验吗?谁来脱槐轻羽的裤子?” 第113章 那一刻,他清楚的感受到,小羽挣扎的身子,彻底卸了力气。 小羽呆滞的躺在地上,没有再挣扎,只是用一种陌生的,充满恨意的望着他。 他不想被小羽用这种眼神看着。 他觉得,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小羽好。 于是他嗫嚅着嘴唇,无声的说了句对不起之后,便抬起手刀,直接将小羽砍晕了。 但幸运的是,小羽最终也没被脱下裤子。 他的院门再次被踹开,只见四皇子脸上挂着邪恶的笑,缓缓踏进了他的院中。 他一直分不清四皇子和太子。 但四皇子是个钟灵毓秀、善良温婉的哥儿,绝不会笑得这么嗜血邪恶。 他稍一分辨,便认出了这人原来不是四皇子,而是太子。 深更半夜的,太子不在皇宫,怎么会在香山书居? 看见太子,院内所有人都瞬间吓得魂不附体,纷纷松开了摁住小羽的手,悻悻的站在了一旁。 小羽得救了。 他心下一松,为小羽庆幸。 只是他还没高兴一会儿,就见太子走过去,踢了踢地上衣衫不整的小羽,然后转身歪着脑袋,用嗜血邪肆的眼神,扫了他们一圈。 “聚众淫.乱?一群人分享一个小哥儿,够分吗?”太子困惑的眯着眸子,“篷霜,聚众淫.乱,欺辱一个小哥儿,该当何罪来着?” 他身旁的那个叫篷霜的侍卫,立刻恭敬的低着头,“回殿下,要么废掉脏手,要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亲自享受享受被强辱的滋味。说实话,这些人对小哥儿的甬。道感兴趣,臣对他们的甬.道,也同样感兴趣。” “是这样啊!”太子饶有兴致的点着头,“诸位选吧,誓要被废掉右手,还是选择被侮辱?” 废掉右手? 他们这些人,可是要科举做官的,没有右手,这辈子不是毁了? 所有人都没说话,小脸煞白煞白的,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殿下,看他们这样,宁愿受辱,也不愿被断掉右手啊!”那个篷霜的眼神里,满是恶意。 篷霜看着众人,笑眯眯道,“既然如此,诸位脱下裤子,撅好屁.股,我等下就满足你们!”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吓得两股战战,身形僵硬的不敢动弹。 他们是男子,将来可是要做官的,若是今日在这里,撅着臀部被当做哥儿享用了,将来还有何脸面立足? 见人不动,太子当即飞起一脚,将其中一人踹到在地。 只听“咔嚓”一声,那人脊骨断裂,顿时疼得哀嚎痛哭起来,这辈子都别想站起来了。 下手太狠了! 在太子眼里,他们这群人就是随手可斩杀的蝼蚁! 所有人心里都泛起了阵阵寒意,不敢再耽搁,纷纷撅起臀部,屈辱的闭上了眼,等待着被撅,有的还气愤得流下了眼泪。 “啧啧,一群大白屁.股,嘿嘿嘿……不过,我可没上男人的癖好。”篷霜笑嘻嘻的评价道,转身进了屋,拿了一把毛笔,与各种长条形的砚墨,“就用这些工具临幸他们吧,我一定会将他们每个人都塞满。诶,对了,殿下,这个桌子腿,你觉得赏给谁好?” 太子指向了在场的唯一站着,仿佛置身事外的他,“傅珣皓,身为院子的主人,却纵容这些人聚众.淫.乱,这个当然要赏赐给他了。” 他头皮一麻,赶紧开口,“殿下,我选择废右手。” “呵!”太子冷笑一声。 他没看清太子是如何出手的,右手便眨眼间断掉了,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却不敢叫出一声。 断掉他的手后,太子显然不想看那些恶心的场面,又走过去将小羽抱起来,朝院外走去。 他想要阻止太子带走小羽,却直接被太子踹了一脚,狼狈的躺在地上,疼的眼前发昏,差点晕死过去。 从那件事后,小羽就不再亲近他了,还处处与他作对。 而他,也因为各种事,对小羽渐渐心怀不满,二人最终分道扬镳,甚至互相仇恨。 想到那些事,傅珣皓就悔不当初。 傅珣皓痛哭的捂着双眼,热泪不禁从指缝中流出,半晌,他抹掉眼泪,眼眶通红的看向张兰生和徐朗荣。 他沙哑着嗓音,满怀希冀的问:“你们觉得,小羽会原谅我吗?” “当然会了。”张兰生快言快语道,“在别人都疏远傅哥你的时候,槐轻羽却偏偏贴了过来,肯定是心里有你。” 徐朗荣也随之开口,“傅哥,槐轻羽那么爱你,眼巴巴爱慕了你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原谅你呢?他只是被你那些做法寒了心,但只要你好好补偿他,一定会求得他的原谅的。” “是呀,小羽肯定会原谅我。”傅珣皓喃喃道。 他压抑沉闷的心情,立刻轻松欢快起来。 前世的那些事,如今可都没发生过。 他和小羽的矛盾,远没有那么深,一切都是可以弥补和挽回的。 傅珣皓的眼神,陡然亮起来,充满温暖和感激的望向张兰生和徐朗荣。 上辈子,张兰生和徐朗荣,一直是他的好兄弟,并未像傅家人那样背叛他,一直是安全可靠的。 所以这辈子,他重生一事,原本不想隐瞒他们。 但眼下,他的想法又变了。 张兰生和徐朗荣,一个性子冲动,一个沉稳,但都是喜欢讲求公平正义的。 第114章 他们若知道他重生,肯定会问他上辈子的事,得知了他上辈子对小羽做的那些后,他们肯定不会再叫他心甘情愿傅哥,死心塌地追随他 傅珣皓不想失去这两个好兄弟。 傅珣皓咽下了满腹的话,脑子里只有槐轻羽的身影,恨不得立刻飞去见他。 因而开口道:“天色晚了,兰生,朗荣,我派人送你们回府吧!” 张兰生和徐朗荣闻言,知道该走了,纷纷告辞离去。 “呼……小羽,这辈子,我一定会好好对你,让你幸福快乐的做侯夫人。”傅珣皓漆黑的眼眸里,流淌着贪婪和渴望。 他久久站在槐轻羽院门前,斟酌着该怎么进去,同槐轻羽打招呼 * 屋内的槐轻羽,并不知道傅珣皓徘徊在自己的院门口。 他四处环顾了整间屋子,发现傅珣皓给他安排的屋子,应该是整个侯府内最好的。 晚上吃饭时,他发现傅珣皓命人给他送来的饭菜,也样样精美,花费了极大的心思。 除此之外,傅珣皓还命人送来了一堆漂亮华贵的衣裳,以及一大堆首饰。 首饰上还搁着一封信。 槐轻羽随意捡了一件裘衣,其余的衣服首饰,全都退了回去。 至于那封信件,槐轻羽连拆都没拆,同样让人退了回去。 从这些迹象看来,傅珣皓是真的想补偿他。 可惜,他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槐轻羽吃过晚饭,便听到了敲门声。 傅珣皓的声音随之响起,“小羽,你能出来见我一下吗?” 槐轻羽只当听不见。 很快,傅珣皓的声音便消失了。 槐轻羽觉得他应该走了,便命院内的下人,去给自己弄洗澡水。 很快,下人离去了,不到一会儿,便换了一个身形高大,下半张脸贴着胡子的英挺青年,拎着木桶走进了屋子。 青年恭敬的弓着腰,进进出出拎了好几桶热水,为槐轻羽准备了一大浴桶的热水。 槐轻羽默默注视着青年。 装作认不出他。 他面无表情的命青年,在木桶前方摆一道屏风。 青年恭敬的照做了。 槐轻羽走到屏风后方的浴桶旁,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屏风另一侧,努力扮演着下人,眼神却一直想要透过屏风看自己的青年,讽刺的笑了笑。 “跪下!”他死死的盯着印在屏风上的,青年的影子,冷冷的呵斥道,“怎么,身为下人,竟然管束不好自己的眼睛吗?再敢偷看我,我就挖了你的两个眼珠子!” 屏风后方,望眼欲穿的傅珣皓,闻言颤了颤眼睫,甘之如饴的跪了下去。 他面对着印着精美花纹的屏风,恨不得拥有一双透视之眼,看到屏风之后美好的风景。 槐轻羽厌烦的看向屏风。 看到傅珣皓乖乖跪好,心情才好了一些。 他淡漠的收回眼神,刚准备褪下衣衫,便又听到窗边有一道细微的声响。 他走过去,面无表情的打开了窗户,冷漠的觑着窗外的人,“大晚上不去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璃星站在窗口,穿着一身紧致的夜行衣,美好的腹肌和身体曲线,完整的暴露了出来。 他痴痴的盯着他,“小羽,我只是想要像从前那般,在暗中守护着你。” 璃星是顶级护卫,隐藏起来不可能有人发现的。 但他如今怀了孕,再加上即将要看到小羽沐浴更衣,一想到小羽会在自己面前脱衣服,就激动得难以自控,弄出了声响。 第072章 第 72 章 槐轻羽满眼冷漠, “你能不能去死一死?记得死远点,别在这碍我的眼。” 他说罢,便准备关窗户。 璃星伸手一挡, 手骨立刻被紧紧夹住,疼得脸色煞白。 但他极力保持好了表情, 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上前一步抓住了槐轻羽的手腕, 试图让他抚摸自己的肚子。 一触碰到槐轻羽的肌肤, 他便抑制不住心中的饥渴,疯狂吞咽着口水。 他仿若陷入幻境一般,对着槐轻羽, 露出痴迷又天真的笑容,“小羽, 我肚子里又怀了一个我们的孩子,你来摸一摸吧!” 槐轻羽恶心得想吐, 瞬间想抽回手腕,语气厌恶,“你放开我!” 下一秒,璃星不仅没放开,反而还拖着微凸的肚子,一只脚踩在窗沿上,身形矫健的跨进了屋子。 璃星目光灼热, 眼神移到槐轻羽的红唇上,瞬间像野兽一般, 呼哧呼哧喘起了粗气。 璃星抬起苍白骨感的大手, 抬手将身后的窗户关得严密紧实,不透一丝缝隙。 槐轻羽本就是他心爱之人, 他更加难以自持了。 “唔……”他情不自禁的发出压抑的呼吸,双眼蓦然猩红,充满了欲.望。 槐轻羽往后退,语气里满是嫌恶,“你是狗吗?真是贱,当着别人的面都能这样!” “小羽不是别人……”璃星双眼迷离,呼吸颤抖着,缓缓朝槐轻羽靠近,“所以,我只会对着小羽这样……” 他的脸颊,因为槐轻羽的嫌弃和轻蔑,变得红润得可怕。 他觉得槐轻羽骂得对,他感觉自己就是那种肮脏的,只配被槐轻羽任意践踏的贱奴! 璃星的心脏,不可自控的震颤着,生出了危险而奇异的渴望。 第115章 他看着槐轻羽避无可避,径直上前一步,抓住了槐轻羽的衣角。 然后一边浓重呼吸,一边卑微的单膝跪地,俊冽的五官上染满了爱而不得的渴望,“小羽,你、你再骂我几句……我、我好喜欢你这样对我……” 看着璃星这副贱样,槐轻羽只觉得辣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死死的握紧拳头,“你是变态吗?璃星,我早就说了,不希望与你有交集。我再说一遍,从今往后,你若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真的对你不客气了!” 重生回来,他没有强烈报复某个人的想法。 因为他的目标是科举做官,流芳百世。 先前璃星非要给他生孩子,他虽觉得璃星脑子有病,恶心至极,但因为璃星糟蹋的是自己的身体,就随他去。 可现在,璃星真的贱到他了。 他不希望自己以后的生活,一直被璃星这贱男人打扰。 “不可能!小羽,我不会放弃你的!即便我死了,也会永远缠着你!”璃星听到槐轻羽冷漠的话,绝望有卑微的单膝跪在地上,抓着他衣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他偏执的扬起脸,眼睛里满是占有欲和侵略性: “小羽,你知道前世我为了寻回你,是如何折磨自己的吗?我不仅虐.杀了自己,还虐.杀了秦宛书,为你报仇了。” 前世,他一直仰望着秦宛书,觉得他美好得宛若仙子,在脑海中将他的一切行为都美化了。 相比之下,槐轻羽便普通的多,宛如黯淡的石头,毫不起眼。 他一介卑贱护卫,却对关照自己、温和善良的真正主子看不上眼,眼高于顶,心比天高,一直惦念着秦宛书。 他对槐轻羽的护卫,毫不尽心,数次害得槐轻羽差点被辱。 换做别人,早就被主子毒打死了,槐轻羽却屡次放过了他。 这么仁慈的主子,他不懂得珍惜,反倒觉得槐轻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配被他保护。 他待在槐轻羽身边越久,对秦宛书这种主子越渴望。 秦宛书张扬,明媚,肆意,宛如明珠一般闪闪发光。 他的心,始终偏移在秦宛书身上,甚至在槐轻羽与秦宛书同时有难时,他毫不犹豫选择了秦宛书。 救下秦宛书后,他没有想象的欣喜若狂。 他的心情始终压抑着,一想到槐轻羽抱着孩子,绝望的表情,他就忍不住心脏发颤,一股恐慌与罪恶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但他拼命告诉自己,他为了秦宛书,舍弃槐轻羽是对的。 他为了消除那些心慌和恐惧,拼命洗脑自己——虽然槐轻羽平日里对他很好,但为了秦宛书,别说背叛一个微不足道的槐轻羽,即便负了全天下也值得。 就这样,自打救了秦宛书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洗脑自己。 不过才过了半日,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好几百年。 终于,他赫然发现。 他,后悔了! 他后悔救秦宛书,抛弃槐轻羽了。 无边的悔恨如潮水般蔓延,他痛苦得恨不得杀死自己。 偏偏就在这时,被他救下的秦宛书,还在讥讽槐轻羽:“槐轻羽那个蠢货,现在肯定被那群龟公扒光了衣服,成为妓.奴了吧?嘻嘻嘻,这种贱人,就该落得这个下场!哼,一个贱货,也想跟我争?” “你再说一句。”他当时听到秦宛书这些话,瞬间被激怒了,眼神冷得吓人。 “你什么态度?不过一个卑贱的护卫,也敢这样对我说话?”秦宛书听到他阴沉的语气,满眼不屑,温婉的表情瞬间不装了。 秦宛书轻蔑的笑了笑,讥讽道:“真以为我喜欢你啊?你一个贱种,连碰我的小脚趾都不配,要不是我为了折磨槐轻羽,怎么可能对你示好? “啧啧,说实话,我一个厌恶槐轻羽的人,目睹槐轻羽对你的那些宽容和善良,都险些感动坏了。 “槐轻羽大概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对你好的人吧,你也是真蠢,竟然抛弃他救我。看着你一脚踹下他,带着我离开的模样,真的好爽! “不过,护卫都是消耗品,你这种背主的狗奴才,我可不要!” 听到秦宛书这些恶意满满的话,他像是真正认识了秦宛书一般。 在他心里,秦宛书一直是善良美好的,绝不会这么面目可憎! 可,眼前的秦宛书,却有着不加掩饰的恶毒! 他瞬间明白,自己以往被秦宛书给蒙骗了! 他瞬间遍体生寒,大片的寒气自心脏处冒出,飞速向四肢蔓延。 他双目猩红,抬手死死掐住了秦宛书的脖颈,语气阴森可怖,“你竟敢骗我!” 秦宛书被他掐着脖颈,疼得直翻白眼,却丝毫不怕,反而愈加讽刺的看着他,恶狠狠的道:“哼,你这贱奴,胆敢伤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可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因为秦家落败被卖入了勾栏院,实际上,我只是和我哥哥赌气,才自己卖了自己,想让他担心。我可不像槐轻羽这样没人爱,我身后站着的是新任首辅秦漆禾!无论我怎么闹,我都是秦漆禾的亲弟弟,这样的我,会孤立无援么?你这贱奴就是蠢,活该被我骗!” 他说着,便唤来了隐藏在暗处的护卫。 还是两个武艺高强的高手! 璃星也是这时候才恍然记起,秦宛书身为首辅公子,怎么可能没有人保护? 第116章 可他先前却关心则乱,以为秦宛书真的身陷囹吾,为了他这个恶毒之人,舍弃了槐轻羽! 璃星又愧又悔,心脏疼得仿佛被刀剜掉了一块。 秦宛书的两个护卫,毫不迟疑向他攻来,他们的出招快准狠,显然是在秦宛书的授意下,意图取他性命。 可惜,他们还是小看了他。 虽然受了点伤,但他仍是斩杀了那两名护卫,见势不妙的秦宛书脸色瞬间白了,吓得魂不附体,一直往后退。 他一心想要去救槐轻羽,没准备将时间浪费在秦宛书身上,剑光一闪,便砍掉了秦宛书的四肢。 秦宛书疼得撕心裂肺,只剩一个躯干与头颅,正在汩汩不断的流血。 秦宛书开始怨毒的叱骂他,用尽了各种肮脏词汇。 但他充耳不闻。 他要去救槐轻羽! 可最终,他找到的,只是槐轻羽被折磨得血肉模糊,不成形状的尸骸! 他呆呆的站在刑场,看着遍地鲜血和被割下来的一片片肉,心中的痛苦和悔恨无以自加。 片刻后,他疯了。 他狼狈的跪在地上,生平第一次痛哭流涕,他疯狂的捡起肉片,爱若珍宝的将那沾着薄肉的尸骨,紧紧抱在怀里。 回不来了! 槐轻羽回不来了! 世上唯一在乎他,想与他平起平坐,与他结拜成兄弟的槐轻羽,再也回不来了! 他为什么到失去了之后,才明白槐轻羽才是他最重要的人呢? 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戏弄他? 悔恨和自责,吞没了他的理智。 他怪自己。 他决定替槐轻羽报复自己。 他内心充满了自我厌弃,恨不得用世上最残忍的方法,来处死自己。 但在处死自己之前,他知晓秦宛书同样罪该万死。 于是,他将槐轻羽的尸骨,装在了一个小匣子里,像抱着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一般,迷恋的抱在胸前,贴在心脏最近之处。 他找到了被砍断四肢的秦宛书。 秦宛书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了。 他一手抱着木匣,走过去机械的弯腰抓起秦宛书的长发,将其拎了起来。 他麻木而无助的内心,在惶惶之中,被对秦宛书的仇恨填满。 他找了一个工匠,让工匠将秦宛书制成人彘,一边折磨秦宛书,一边疯狂的割自己的肉,让各种毒蛇猛虫钻进自己的血肉里,将自己折磨得痛不欲生。 第四十九天时,他发现秦宛书死了。 他如遭雷劈,不敢置信。 不是后悔将秦宛书折磨死,而是因为,秦宛书死了,那这世上,他能怨恨的就只有自己了。 他疯狂的将自己的脑袋,撞在石头上,撞得头破血流,半边脸都凹陷了下去。 就在濒死时,他忽然想到了邪医琅延。 传闻中,邪医琅延可活死人、肉白骨,他将信邪医琅延一定能救活槐轻羽。 他顿时欣喜若狂,如获新生,激动万分的去找邪医琅延。 然而,在他千辛万苦找到邪医琅延后,邪医琅延看着那骨肉分离,发臭腐烂的尸体,带着单片眼镜的眼睛里,射出了冷漠的光: “如果身体完整,或许可行,但是这就是一堆腐肉,不可能再复活了。” 一瞬间,他再次品尝了绝望的滋味。 他痛苦的倒在地上,无声的呜咽着,蜷缩在地。 面对他的惨状,邪医琅延毫无动容,开始高高在上的开口驱赶,“你能不能先滚,别脏了我的地方?” 他闻言,却疯狂的摇着脑袋,神色扭曲的盯着邪医琅延:“我能去哪儿?我能去哪儿?天地之大,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更没有接纳我的人了。” 他说完,便亲手用手指抠开了自己的胸腔,抓着木匣中的腐肉和骨血,往自己胸腔里塞。 他希望能和槐轻羽骨血相溶。 这样的话,待他们死后,尸骨也会腐烂在一起了。 “真是晦气,脏了我的地!”邪医琅延生性傲慢残忍,见此情形,仍旧没有同情,只有满心愤怒。 他还未能如愿,将槐轻羽的尸骨,填进自己的胸腔,便被邪医琅延一脚,给踢到了旁边的蛇窟。 无数的毒蛇啃咬他,钻进他的胸腔和眼窝,吞食他的血肉。 他就这样凄惨的死了。 然后,他重生了。 讽刺的是,许是老天爷也觉得他不配靠近槐轻羽,他重生后竟然失去了那段悔过的记忆。 他仍旧满心满眼,只有秦宛书,排斥槐轻羽,过了好几个月后,他才恢复了前世的所有记忆。 可他发现,即便重生了,他也因为选错人,没资格待在槐轻羽身边了。 更令他崩溃的是,槐轻羽也重生了。 上辈子,他厌恶又恶狠狠的对槐轻羽说,“我宁愿做宛书少爷脚边的一条狗,也不愿做你的兄弟,更不愿做你孩子的舅舅!” 所以,这辈子他就真的不选他了。 他抛弃他,再也不要他了。 他宁愿选两个样貌不如他,能力不如他的护卫,也不要他了。 他不要他了。 他如愿了,可却后悔得恨不得立刻杀死自己。 他心慌得厉害,拼了命想要补偿槐轻羽,他想起了上一世,那个虚弱早逝的婴儿。 第117章 悔恨和自责,席卷着他的理智,他去找了邪医。 上辈子,他因为和邪医有所接触,得知邪医有生子药,他跪在地上三天三夜,不断哀求,才求得铁石心肠的邪医的兴趣。 听到他一个男子,想要怀孕,邪医大方的给了他能产子的千年雪莲子。 为了产子,他在孕期吃了不知多少苦。 可第一次,他失败了。 他无颜见槐轻羽。 眼下,是他第二次怀孕。 他一定会成功为槐轻羽生个孩子! “你能不能赶快滚,听不懂人话?”面对着璃星的那些话,槐轻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抬起一脚,猛然踹在璃星的肩上,眼底是止不住的厌恶,“别再靠近了,快给我滚啊!” 璃星身形不稳,倒在地上,但他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欣喜若狂的亮起了双眼。 他的心中本就满怀着愧疚和悔恨,拼命想要弥补槐轻羽。 槐轻羽踹那一脚,对他来说,就是恩赐。 他痴迷的盯着槐轻羽的脸,颤抖着身体,眼睫不断眨着轻轻开口:“小羽,你踹得再狠,我都愿意受着。 “你越折磨我,我越觉得欢喜,所以用力点吧! “真希望这辈子,我能将前世欠你的全都还清。” 槐轻羽:“……” 他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没想到他狠心踹那一脚,竟成了璃星的奖励。 “蓝柳,青鸿,你们出来!”他无瑕再与璃星纠缠,直接唤来了两个守在暗处的护卫。 蓝柳和青鸿应声而出,恭敬的站在槐轻羽面前。 槐轻羽抬了抬手,厌恶的指着璃星,“将这狗东西给我拖下去!日后他再靠近我,不用听我命令,你们就直接将他赶走吧!” 蓝柳和青鸿闻言,立刻走向璃星。 璃星没反抗,甘之如饴的被两人提溜了出去。 被丢出院子前,他还在一脸甜蜜的护着肚子,偏执的冲着槐轻羽喊着,“小羽,你放心,我一定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自知身份卑贱,每资格娶你,但我是永远不会放弃你的,即便你将来有心爱的人,我也不介意做你随传随到的解闷之物。小羽,求求你了,看我一眼吧!” “真是一条癞皮狗,还纠缠个没完没了了?”蓝柳拎着他的衣襟,厌恶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忍不住叱骂道:“你曾经好歹是护卫呢!怎么一点专业素养都没有,疯成这样?一个合格的护卫,就应该像我这样,在主子不需要的时候,将自己变成隐形人,而不是你这样咋咋呼呼的,痴心妄想与主子成双成对。啧啧,你脑子究竟怎么长的?” 蓝柳的声音渐渐远了。 璃星也渐渐的被他拖远了,彻底消失在槐轻羽眼前。 槐轻羽轻轻呼出一口气,关上了窗户。 青鸿守在他身边,见无事又隐去了身形,守在了暗处。 与璃星相比,蓝柳和青鸿虽然不如璃星外貌英俊,也不如璃星实力强,但专业素养,以及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三年多来,他的每一个要求,他们都完成得很好。 简直完爆璃星这狗东西! 璃星妄想补偿他? 呵呵,谁在乎呢。 他可不稀罕! 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槐轻羽看着未来得及沐浴的浴桶,摸着里面的水已经凉透了,拿出帕子擦拭干净手指上的水迹,将帕子甩在跪在屏风后的傅珣皓的脸上。 傅珣皓想要扮演下人,他就好好陪他玩玩。 他绕过屏风,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傅珣皓,“洗澡水已经凉了,再去帮我换一桶。” 傅珣皓闻言,乖顺的点着脑袋,站起身,拎起了沉重的木桶。 他一桶桶将凉水拎出去倒掉,又一桶桶拎来热水,倒在了浴桶里。 倒完后,他恭敬的站在一旁,眼神不自觉的盯着槐轻羽,喉结滑动。 槐轻羽对他这些眼神,感到十分厌烦。 他抬起手,狠狠扇了傅珣皓一巴掌,“我已经说过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去,到屏风后面给我好好跪着!” 傅珣皓:“……” 他捂着被打得疼痛难忍的脸颊,心中忍不住泛着甜蜜。 小羽凶巴巴的,真是可爱! 小羽好善良,先前说了他再看就挖他眼睛,现在竟然只是打他一巴掌,就完事了。 ——小羽对下人也太好了吧! 傅珣皓满心满眼,都是槐轻羽那张带着冷意的漂亮脸蛋,心甘情愿的再次跪在了屏风后面。 他直挺挺的跪着,不一会儿膝盖便疼得厉害。 但他丝毫不愿偷懒。 膝盖越痛,心中越满足。 他聚精会神的盯着屏风,屏着呼吸,痴迷的想要听到槐轻羽的动静。 很快,他便听到了衣物摩擦声,然后是踏入水中的声音。 小羽在洗澡! 傅珣皓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幻想着,槐轻羽没穿衣服,身上沾着水迹,头发也湿漉漉的,站在自己面前满面娇羞的盛景。 他完全陷入了那仙境一般美好的情境中,越来越投入。 忽然,他短暂而急促的浓重呼吸起来,直直的弓起身子,全身都在打颤。 他的大脑,逐渐被强烈的快感占据。 第118章 他死死的咬着牙,不敢发出一丝不合适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闭了闭眼。 他竟然……竟然幻想着小羽的身影,做了那种事。 这种行为太低俗了! 傅珣皓的心中,有些羞耻,又有些无地自容。 他堂堂小侯爷,竟然跟个贱奴一般,跪在这儿,幻想着小羽,做这种低俗下流之事! 可…… 他甘愿为小羽沉迷。 前一刻还在唾弃着自己的傅珣皓,在下一秒,听到屏风后传来的沐浴声后,脑海中又充满了各种不堪的想法。 眼神颤了颤,傅珣皓仍是没抵御住心中的欲.念,开始了新一轮的只读。 * 槐轻羽整整洗了半个时辰。 沐浴完后,他换上了衣裳,冷冷的瞥了屏风一眼,发现傅珣皓仍旧在乖乖跪着,心情才好上一些。 跪了半个时辰,傅珣皓那双腿,该废了吧? 槐轻羽慢条斯理的拿着干布,擦拭着湿淋淋的头发,缓缓走到了屏风后面。 不堪入目的场面,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只见傅珣皓双眼迷离,口中无声的呼唤着他的名字,衣服上,一片狼藉。 他瞬间被恶心得呼吸不过来。 他厌恶的后退两步,咬牙切齿的呵斥:“你在做什么?” 这句冷喝,瞬间惊醒了沉迷在幻想中的傅珣皓。 他的大脑瞬间清醒。 他刚刚不堪的行为,竟然被小羽发现了! 自尊心和羞耻感,瞬间充斥在了傅珣皓的四肢百骸。 他慌乱的收回手,拼命的擦拭着手上的东西,下意识辩解,嗓音沙哑极了:“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槐轻羽厌恶的闭了闭眼,忍无可忍的道:“滚出去!” 傅珣皓呼吸颤了颤,眼眶渐渐红了。 他不敢再停留,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脸上粘着的胡子,艰涩的呼吸才勉强通顺起来。 他双腿发软的走出了槐轻羽的院子。 一出门,便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丢脸,太丢脸了! 但,好在他做了伪装,小羽单纯,没有认出他。 否则,自.读被小羽看见,此后他真的没脸再见小羽了! * 槐轻羽在屋内,平复了呼吸好半晌,才勉强压下呕吐的滋味,将青鸿唤出来打扫屋子。 傅珣皓真是会挑战他的底线! 他每次以为傅珣皓足够恶心了,却又会再一次被他刷新认知。 傅珣皓变态吧? * 槐轻羽强迫自己入睡,气得第二日早饭都吃不下,便要离开景阳侯府。 傅珣皓穿着一身素白衣衫,白衣胜雪,仿佛文人雅士一般干净无瑕。 看见他,槐轻羽便想到了昨晚之事,瞬间移开了目光,揉了揉疼痛不已的眼皮。 “小羽,为何不再住一晚?”傅珣皓长身玉立,手中握着墨扇,一副翩翩公子的姿态。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在槐轻羽眼里,早已是不堪入目的形象了。 他缓缓靠近槐轻羽,眼睛亮晶晶的,温声道,“小羽,还没原谅我吗?” “我没生你气。”槐轻羽望向傅珣皓,浅浅的笑了笑,“我只是一直在想其他事情。” 傅珣皓闻言,瞬间松了口气。 他眼神不由自主地盯着槐轻羽的唇,舔了舔干涩的嘴角,沙哑的嗓音十分有磁性:“那你为何对我……这般冷淡?” 槐轻羽推脱说,“我只是一直在思考加入芙蓉阁的事情。” “芙蓉阁?小羽,你——”傅珣皓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瞬间咽了下去。 他想劝槐轻羽,芙蓉阁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以槐轻羽如今的年岁和学识,怕是连参选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槐轻羽如今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他是万不舍得打击槐轻羽的。 索性,加入芙蓉阁的文章,是允许在受人指点修改后,再拿去评选。 没事的。 到时候小羽的文章写得不完美,还有他呢。 他前世可是权臣,又活了那么多年,眼界和学识,早已能比肩那些六七十岁的老学究了。 即便小羽写得文章很差,他也能帮他修改得完美无缺。 他愿意在小羽的成功之路上,默默添砖加瓦,捧着他走得更高更远。 他的小羽,就应该永远闪闪发光,受到所有人喜爱。 傅珣皓用极为温情和充满爱意的眼神,凝望着槐轻羽,语气要多轻柔有多轻柔,“我相信小羽能成功加入芙蓉阁,流芳百世,盛名永传。” “谢谢。”槐轻羽淡淡的笑了笑,“我该走了。” 他说着,转过了身。 傅珣皓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手腕,“小羽,怎么不叫我哥哥了?我想听你像从前一样,叫我哥哥。” 槐轻羽眨了眨眼,笑道:“我们如今身份不同,没有关系了,如何叫得?” 傅珣皓急切道:“如何叫不得?小羽,在我心里,我们的婚约一直都在。” 闻言,槐轻羽沉吟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他望着傅珣皓,笑颜如花,轻轻唤了一句,“哥哥。” 傅珣皓终于又久违的听到了这个词。 曾经他极力想要摆脱它,如今再拼命捡起来听,只觉得怎么听怎么好听。 第119章 他仿佛回到了大槐树村,他仍是那个穷苦的农家子槐小山,虽然贫穷但却很幸福。 他将槐大河夫妇当成亲生父母。 槐大河夫妇为了让他有书读,拼命干活,还怕家里穷,他日后娶不到媳妇,给他买了一个童养夫,就是小羽。 见到小羽的第一面,他就不可抑制地喜欢着他。 当时的小羽,人小小的、瘦瘦的,性格胆小如鼠,很怕他。 他心疼小羽,跟槐大河夫妇说了,不让小羽干活,槐大河夫妇很疼爱他,立刻答应了,还将小羽当成亲生孩子对待。 他读书时,会做几个竹编的小玩具,让小羽坐在自己旁边玩玩具。 他偶尔还会教小羽认几个字。 小羽很勤快很懂事,总是会趁他读书入迷时,偷偷溜出房间去做家务。 槐大河夫妇对小羽又爱又怜,他对小羽也是又爱又怜。 他有好吃的,总是第一时间想到小羽,有了新衣服之后,若是小羽没有,他是必不会穿那衣服的,非让槐大河夫妇给小羽也做一身。 有一次,他趁着空闲,带着小羽偷偷溜出去,到河里摸鱼。 但他最终没有摸到鱼,只找到一堆螺丝。 他在河边升起火,将螺丝砸开去掉内脏,用树枝串起来,烤得喷香扑鼻。 他不舍得吃,全都喂到了小羽的嘴巴里。 但似乎是螺丝没有完全处理干净,当天夜里小羽就肚子疼,上吐下泻,差点没救过来。 打那之后,他心有余悸,再也不带着小羽去河边捉任何东西吃了。 他顶多掏掏鸟蛋,摘摘认识的果子。 小羽吃饱了就喜欢躲在他怀里睡觉。 小羽时时刻刻都喜欢粘着他。 但他总觉得,与其说是小羽粘着他,不如说是他粘着小羽,他一刻都离不开小羽。 后来,槐大河夫妇为了供养他读书,又累又病,相继去世。 他承担了重担。 那些农活,他不眠不休的干,累得几乎要吐血。 但再累,他也不舍得小羽碰那些粗活分毫。 每次干活结束后,他的手上都长满了血泡,小羽看着他的掌心,总是会忍不住流泪。 他当时唯一的梦想,就是努力干农活,养活自己和小羽,然后考上科举做官,他们再成亲生几个孩子。 可这些想法,随着他回景阳侯府后,渐渐改变了。 他后悔了。 挣扎半生,他才发现,曾经被他随意舍弃的,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 好在,他可以将这一切挽回。 第073章 第 73 章 “真好, 小羽,你又叫我哥哥了。”傅珣皓的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他上前一步, 抓住槐轻羽的手指,只觉得槐轻羽的手软绵绵的, 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小羽的手这么软,想必身子更软。 傅珣皓迫不及待, 想要将槐轻羽拥入怀中。 但小羽是个哥儿,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搂搂抱抱,对小羽的名声总归不好。 傅珣皓目光缱绻的注视着槐轻羽, 眼神黏腻得仿佛能拉丝。 他情不自禁的承诺道,“小羽, 你放心,我处理完景阳侯府的事后, 很快就娶你。” “好啊!”槐轻羽一口答应下来,直直的注视着傅珣皓的双眼,嘴角带着浅笑,“但是哥哥,到时候我们拜堂之时没有父母,怎么能行呢?你能去把爹娘的尸骨找回来吗?” 槐轻羽口中的爹娘,自然是槐大河夫妇。 “……”傅珣皓眸光闪烁, 唇瓣颤了下。 但他僵硬的神色很快恢复正常,从善如流道, “我当然可以, 小羽。实际上我先前说将爹娘他们挫骨扬灰,只是气话, 实际上我一直保留着他们的尸骨,安葬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呢。如果小羽你对我找的地方不满意,咱们到时候可以将坟墓迁出来,再重新找个风水好的地方。” 撒谎! 槐轻羽听到傅珣皓这些虚伪的话,只觉得满腔愤怒。 如果槐轻羽不是重生之人,仍旧对傅珣皓保留着从前的滤镜,必定会信了他的话。 但他经历过惨烈的一世了。 他知道,傅珣皓根本就是狼心狗肺,将对他恩重如山的槐大河夫妇的坟墓,给彻底的挫骨扬灰了。 他所说的好好安葬,不过是缓兵之计。 届时,他肯定会另找两副尸骨来哄骗他。 槐轻羽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唇,“我相信哥哥。” 很快。 马车驶离了景阳侯府,将傅珣皓恋恋不舍的身影,越拉越远。 槐轻羽厌弃的转过脸,闭上双眼,闭目养神。 他回到了香山书居。 一到书居,便有一大群人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他,“你去见傅珣皓了?傅珣皓真的活了吗?” 槐轻羽微笑着点头,予以肯定道:“是的,傅小侯爷真的被邪医救活了。” 在场的所有学子闻言,不敢置信的面面相觑,有的还喃喃道:“没想到啊,邪医真的那么神。” 有学子接话道:“怪不得,邪医在诸国中一直是座上宾,每个国家的皇帝见了他,都对他恭恭敬敬,这要是将来出什么事,去求一求邪医,不是又能捡回一条命了?” 又一个学子感叹道:“傅小侯爷真幸运,竟然能让邪医出手。咱们这些人,想必一辈子都见不得邪医他老人家吧!” 第120章 “老人家?听说邪医外貌才二十多岁好吗!人家驻颜有术,说不定长得比你都嫩!” 众学子们对邪医的探究欲,在傅珣皓起死回生后,达到了顶峰。 古往今来,医者都是卑贱的,一旦病人出了事,最先迁怒的必定是医者。 但邪医琅延却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世人对医者的看法。 原来,医者也能像神一般,掌控着普通人的生命。 那些金钱、权利、美人,在生命面前一文不值,不少人在濒死时,奉上一切求邪医琅延为自己延寿,邪医琅延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邪医琅延不缺任何东西。 诸位学子议论到这儿,开始疑惑了。 一位学子满眼深思,几乎要想破了脑袋,“圣上生病时,都请不动邪医琅延来治病。所以,这次圣上是如何说动邪医,来救傅小侯爷的呢?” 这个答案,槐轻羽可能猜得到。 他环顾了周围一脸疑惑的学子们,声音平稳的说道:“大概,与他那双逝去的儿女有关吧!” 上辈子,他及时救下傅珣皓,所以用不上邪医。 这辈子,他什么都没做,所以傅珣皓出了事,邪医琅延才及时出手诊治。 一方面,邪医琅延是在拿傅珣皓练手,想要试一试他那个起死回生之法,究竟成不成熟; 另一方面,邪医琅延会出手,必定是因为与皇室做了交易,救傅珣皓是为了向皇室证明实力。 至于皇室求助邪医琅延,究竟所为何事,槐轻羽不知道。 但他知道,邪医琅延的那个起死回生之法,显然是失败的。 如果真的成功了,傅珣皓的身体,不可能留下那么大的后遗症。 一旦受到强烈刺激,傅珣皓便会口歪眼斜,浑身瘫痪。 呵! 有了这种身体隐患,傅珣皓这辈子还能好过得了吗? 打发了众位学子后,槐轻羽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开始为加入芙蓉阁做准备。 他不眠不休,花了整整两天两夜,作了一篇文章,反复修改,打磨,直至自己再也找不出有什么缺点。 加入芙蓉阁的参选文章,是可以请教人指点的。 于是,槐轻羽拿着自己的文章,开始挨个拜访香山书居的夫子和学监们。 香山书居的夫子和学监们,皆是潜心做学问的学术大能。 有的,已经加入了芙蓉阁,所做文章高高挂在芙蓉阁内,被编撰在芙蓉十二卷的其中一卷之中了呢。 这些夫子们,听到槐轻羽的来意,反应皆不一而同。 有的将信将疑,却仍是耐心的将槐轻羽的文章拿过来,仔细阅读了。 有的却连看都没看,便上下扫视着槐轻羽一眼,眼里的轻蔑和厌恶简直要溢出来了。 尤其是一名叫梁康朔的夫子,见槐轻羽胆敢朝芙蓉阁伸手,登时对槐轻羽看不顺眼了。 “槐轻羽,”梁夫子鼻梁上带着一副严肃的单片老花镜,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四方脸,为人向来严肃。 他的双眼里,藏着明显的怒气,口气厌恶的说道:“我本以为你是个踏实努力的,没想到竟也眼高手低,你才多大年纪,芙蓉阁也是你能踏足的?那些五六十岁的老先生,做了一辈子学问,都没能打磨出一篇传世文章,你才十六岁,就痴心妄想加入芙蓉阁?” “梁夫子,”槐轻羽面对质疑,十分淡定,他知道自己的年纪在他人眼里,的确过于年轻。 他恭敬的双手捧着文章,朝梁夫子递去,“您先看一看我的……” 他话还未说完,手中的文章便被夺了过去,嘶啦一声,被撕成了碎纸。 “槐轻羽,”梁夫子面庞激动得赤红,抬手指着大门口,厉声呵斥道:“滚出去!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痴心妄想之流,没资格污染我院子里的空气!” 槐轻羽望着地上的碎纸,平静的眼神渐渐冷了。 深吸一口气,他扬起脸,直直的望向梁夫子,据理力争道:“夫子说我眼高手低,夫子又何曾不是以貌取人?连我的文章都未看过,便径直撕了,未免太不尊重人了!” 梁夫子没想到槐轻羽一个学子,竟敢反驳夫子。 他气得浑身打颤,猛得推了槐轻羽一把,像是在驱赶可耻的垃圾一般,愤怒的咬着牙呵斥,“我再说一遍,滚出去!对你这种不踏实的学生,我懒得浪费一句口舌!” 槐轻羽被推得撞到在桌角,后腰霎时钻心的疼。 他沉默的捡起碎成几片的文章,紧抿着唇瓣,转身走出了梁夫子的院子。 出师不利,他备受打击。 他沉默的走到一个僻静的园子,坐在石桌前,将破碎的纸张拼好。 他的文章,被梁夫子撕成了很多碎片,拼起来有些麻烦。 就在他努力做拼图终于完成的时候,一回神,忽然发现肩上多了个脑袋。 槐轻羽一惊,刚想惊叫,就听到了身后的声音慵懒的声音,“小羽儿,听说你已经写好文章了?拿给诸位夫子们看了?” “殿下。”槐轻羽缩了缩脖子,耳垂被慕容鸢温热的鼻息吹得直泛红。 他连忙站起来,用双臂压着刚拼好的文章,满眼无措,“你不能看!” “哦?别的人都能看,就我不能看?小羽儿,你的新文章没有第一时间拿给我看,我已经很吃醋了。”慕容鸢纤眉微蹙,捏了捏槐轻羽的脸颊,娇声问,“小羽儿,你不爱我啦?” 第121章 槐轻羽:“……” 他的脸瞬间红了。 他缓缓咬起了唇,摇了摇头。 慕容鸢眨了眨眼,眸子漂亮得宛如闪烁的星星,“哦?小羽儿摇头,意思是真的不爱我了?” “不、不是,我、我爱、爱殿下……”槐轻羽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不稳了,他小声的解释道:“我的文章还不成熟,所以想等诸位夫子看过之后,再拿去给殿下看。” 慕容鸢娇气的哼了一声,伸手揽住了槐轻羽的腰,将他摁在了怀里。 他在槐轻羽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柔声道:“那些夫子有什么学问?拿给他们看也是无用,有我给小羽儿掌眼就够了。” “殿下这么说,也太狂妄了。”槐轻羽不赞同的反驳了一句,然后又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殿下……” “嗯。” “我、我先前说过,我位卑言轻,没资格娶你,所以才想加入芙蓉阁,扬名立威,这篇文章就是我加入芙蓉阁的倚仗,算是……算是聘礼的一小部分。”槐轻羽羞耻得险些说不下去,顿了顿,他继续道,“我本想成为芙蓉才之后,再拿给殿下的。” 慕容鸢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了。 他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声音忽然沙哑起来,呢喃说道:“小羽儿,你对我竟这般真心,我……这一次,我真的感受到你的情意了。” 爱,是虚无缥缈、没有形状的。 但这一刻,慕容鸢觉得自己明确的看到了它的具体模样。 原来,真的有人这么真诚的待他。 只爱他。 慕容鸢低下头,捧着槐轻羽的脸,小心翼翼的吻了上去。 槐轻羽还未反应过来,嘴巴便被他轻轻咬住。 慕容鸢的唇有些凉飕飕的,槐轻羽感觉自己的唇瓣,像是被冰块包裹了一般……这个冰冰凉凉的吻,感觉还挺好的。 槐轻羽不自觉做出了回应。 二人吻得难舍难分。 就在身体快失控的时候,慕容鸢停下了动作,缓缓推开了槐轻羽。 槐轻羽的眼神,有些不清明。 他眨了眨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他回望着慕容鸢,发现慕容鸢的脸颊十分红润,漂亮得像果子一般,让他有种想亲的冲动。 他强压下将慕容鸢摁在石桌上的冲动,转身指着那些纸,“殿下若是想看,现在看也可以,这文章……” “不行不行!”慕容鸢捂住了自己的双眼,纤长白腻的五指遮住了双眼,只露出尖瘦精致的下巴。 他坚决不往那篇文章上瞟一眼,轻声道:“你不是说那是我的聘礼么?既是聘礼,我怎么能先看呢?” “唔,到底只是一篇文章,殿下若是真的好奇,不将他算作聘礼,先看看也无妨。” 慕容鸢立刻道:“不,我不看!我已经将它当成聘礼,迫不及待想要收了。我会坚持到你成为芙蓉才子,亲手送给我的!” “那好吧!”槐轻羽应了一声,又坐回了石凳上。 他对着那片拼好的文章,又重新誊抄在了另一张纸上,将那碎纸叠起来,准备塞进胸前的衣服里带回去。 “我想要。”慕容鸢伸手,夺过那些碎纸,塞进了自己腰间的精美小荷包里,认真道:“小月儿,它虽然碎了,但我也不舍得扔。我会好好收藏它的。在你成为芙蓉才子前,我不偷看它。” “随你。”槐轻羽对这些并不看重,本想带回去烧掉的。 既然慕容鸢想要收藏,他没任何意见。 他默默观察着文章,想着刚刚的几位夫子的指点,开始思索如何更改。 都说认真的哥儿最帅。 慕容鸢在旁看着他拧眉思考的样子,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他情不自禁的靠近槐轻羽,趁着槐轻羽没回过神时偷偷亲了一口。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不悦的冷喝传来。 傅珣皓一身华贵的锦服,腰身挺直,如松柏一般俊逸的身形,逐渐靠近。 今日早上,他的父亲景阳侯被圣上抓住错处查处,送进了天牢。 意图谋害他的傅雪夫和傅珣澜,也都被冠上了谋害侯爷的罪名,被下了大狱。 景阳侯府的爵位,由他继承,也就是说,他已经牢牢掌握住了景阳侯府。 如今的傅珣皓,可谓是春风得意,万事顺遂。 他走至槐轻羽身侧,对着慕容鸢冷下眸子,“殿下,哥儿哥儿授受不亲,你怎么能偷吻小羽呢?” 傅珣皓先前挺喜欢慕容鸢,毕竟慕容鸢是个哥儿,长得又漂亮惹眼,没有哪个男人会不想靠近。 按眼下,傅珣皓重生回来,心中只有槐轻羽。 他不仅对慕容鸢一点心思都没有了,还反而看慕容鸢不顺眼。 当今世上,哥儿之间产生感情的不是没有,别说慕容鸢还是个皇子了。 慕容鸢不会看上小羽,想要小羽做皇妃吧? 慕容鸢冷哼一声,望着傅珣皓的眼神极近冷漠,“与你何干?” 傅珣皓语气极淡,但说得底气十足,“我与小羽青梅竹马,还有婚约,为何与我无关?” “你说谎!”慕容鸢语气笃定的否决。 接着,他望向槐轻羽,希望槐轻羽能反驳傅珣皓,却见槐轻羽没有任何反应。 像是默认了傅珣皓的话一般。 第122章 慕容鸢抿了抿唇,眼神黯淡了一下,没再说话。 槐轻羽的不回复,让他有种自己是多余之人的滋味。 傅珣皓那俊逸的眉眼上,露出了灿烂的笑意,驱赶的意思明显,“殿下,没事的话,你就先离开吧,我还要和小羽说体己话呢!” 慕容鸢细眉一挑,精致的眉眼熠熠生光,“本殿下想待在哪儿,就待在哪儿。你管得着吗?” 傅珣皓闻言,也不愿反驳他。 毕竟他是皇子,而他只是刚上任的景阳侯。 他又不蠢,没必要得罪四皇子。 “那四皇子请便。”傅珣皓说着,便自然的坐在了槐轻羽身旁的凳子上,全神贯注看着槐轻羽,用指腹点了一下纸张,“小羽,我来帮你看看文章吧!” 槐轻羽没拒绝,将写有文章的纸,往傅珣皓面前推了推。 傅珣皓拿起文章,便仔细阅读了起来。 然后,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盯着文章的眸光越来越亮。 慕容鸢看着傅珣皓的动作,忍不住眉宇紧锁。 他的聘礼,他还没看,竟然就被傅珣皓这狗东西给看了! 傅珣皓真是该死! “殿下……”槐轻羽听到慕容鸢手指握得咔嚓直响,抬起了头,“你能不能先离开?你打扰到我了。” 慕容鸢呼吸一窒,满腔委屈的默默转身离去了。 槐轻羽没在意他的情绪,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文章上。 傅珣皓看了一遍那文章后,满目震撼,久久不能回神。 这文章精湛得让人折服,竟是才十六岁的小羽所作! 他的小羽,原来是个读书天才! 傅珣皓被震撼得无以复加,不舍的放下文章,闭上眼整理了一下情绪。 再睁开眼,他略带感慨的开口:“小羽,对不起我帮不到你了,你写得太好了。” 看文章之前,他信心满满,想着一定要指点小羽几处; 看文章之后:什么惊世天才! “哦。”对于这个结果,槐轻羽早有预料。 他懒得在傅珣皓身上多浪费时间,拿起文章,便站起了身。 接下来,他还要继续朝其他人请教,保证万无一失才好,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想见到山长顾仁华。 傅珣皓不舍得与他分开,拽住他衣角,跟在他身后,“小羽,我陪着你。” 槐轻羽不愿耽搁一丝时间,点了点头,“随你。” 他捧着文章,一连拜访了香山书居的所有夫子。 于是,槐轻羽的名声,就这样在整个香山书居,再一次响彻了。 只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 所有人提到他,皆是满满的嘲讽。 “他才十六岁不是么?怎么就敢去参加芙蓉阁评选?” “真是不怕丢人!” “其余的参赛者,皆是五六十岁的老者,学问深厚,他有资格比吗?” “该不会是哗众取宠吧?呵,本以为槐轻羽是什么读书的好苗子,没想到啊竟也是个为了名声造势,而不折手段的庸人!” 槐轻羽走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 甚至还有极好脸面的学子,挡在槐轻羽面前,神情严肃而冷漠,“你去参加芙蓉阁,若是没选上,丢得可是香山书居所有学子的脸。你且将文章拿来给我,我先过目两遍,若是发现你写得一塌糊涂,你就不要再去自取其辱了!” 槐轻羽果断拒绝了,“不好意思,参赛文章,不外传。” 他将文章给那些夫子看,那些夫子不屑将他的文章内容透露出去,但这些学子品行不一,便不一定了。 槐轻羽拒绝后,不少学子也没放弃阻拦他。 下学后,槐轻羽回自己的小院,短短一段路程,就遇到了一伙蒙面劫匪。 为首的劫匪,拿着胡萝卜指着他,厉声呵斥,“将文章交出来,让小爷查看一番,否则就好好教训你一顿!” 槐轻羽饶有兴致的的扫了一眼胡萝卜,丝毫不惧的勾了勾唇,“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写出来带在身上?实不相瞒,我已经记在了脑子里了,你们可夺不走。” 此言一出,为首的“劫匪”瞬间丢掉胡萝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了槐轻羽的腿,鬼哭狼嚎道:“求求你了,千万不要去芙蓉阁参选啊!我可不想走出去成为他人的笑柄!” 槐轻羽:“……” 有病! 他默默的抽回腿,越过几个“劫匪”,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槐轻羽整整打磨了文章一个月,又辛苦蹲到了远游回来的山长顾仁华,让顾仁华帮自己检查了一番。 顾仁华捧着槐轻羽的文章,看了许久,放下后叹了口气,“后生可畏啊,槐学子,继续努力,假以时日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听到顾仁华的评价,槐轻羽知道,这次的芙蓉阁参选,他,赢定了! 他松了口气。 终于,参选的那一日到来了。 槐轻羽在香山书居所有学子谴责的目光中,上了马车,紧赶慢赶走了一个时辰,来到了芙蓉阁楼下。 在芙蓉阁前,他看见了那个让他最深恶痛绝之人。 墨卿欢。 让他恨之入骨的墨卿欢。 怎么说呢? 他对墨卿欢的恨意,刚刚产生,墨卿欢就自尽于何水的病床前了。 第123章 墨卿欢不顾他们相互扶持,走出黑暗、迎接光明的那些过往,不顾他们刚刚订婚,就因为处处欺凌他的恶霸何水病死,伤心过度,甘愿殉情。 就那样,抱着何水的尸体,两脚一蹬。 墨卿欢他,就那样随便的死了。 死了。 将一切的风雨都留给了他。 所有人都觉得,是他逼死了墨卿欢与何水这对有情人,他走到哪儿,都会遭到侮辱和谩骂。 他的名声被彻底毁坏,所以才不得已嫁给秦漆禾,开始了愈加悲惨的一生。 说实话,墨卿欢死时,槐轻羽没弄清楚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过了这么多年,槐轻羽仍是没想明白,墨卿欢为什么要那样坑他。 “槐轻羽。”见槐轻羽眼底猩红的盯着自己,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衫,身形单薄的墨卿欢,缓缓开口了。 他语气笃定,“你也重生了,是吗?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 二人来到僻静处,墨卿欢率先开口了。 想到前世的种种,他的语气骤然变冷,“这一世,你不要……” “不要再插足你与何水之间的关系,阻挡你们的爱情,是吗?”槐轻羽似笑非笑的盯着墨卿欢,抢先说出了他想警告的话。 第074章 第 74 章 墨卿欢察觉到槐轻羽的语气, 明显有些尖锐。 他拧了拧眉,眼神里闪过一丝排斥。 顿了顿,他语气冷漠的开口:“上一世的事, 我就不需要你向我道歉了,这一世希望你别来纠缠我和水水。” 他说着, 后退两步,生怕槐轻羽听到他说这些话, 太过激动, 扑过去抱住他,与他拉拉扯扯。 前世死得早,死前的记忆, 还停留在那间狭小的客栈里,他手握尖刀, 要往自己的胸口和手腕上插。 他见何水病死,心如死灰, 存了死志。 什么官位,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未婚夫,他统统都不想要了。 他只要水水。 他的水水,自小生在金窝里,被宠坏了,不会对人表达爱意, 明明心悦于他,却一直嘴硬不愿说, 只敢用霸凌他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 水水是那么爱他。 要不是槐轻羽横加阻拦, 阻止水水欺负他,他也不会过了那么多年, 才回味到水水对他的爱意。 想到临死前,槐轻羽满脸泪痕,死死抱住自己的手,哀求自己不要自尽的情形。 墨卿欢就觉得头疼。 他真的很怕,槐轻羽这一世,再像上一世那样,非要烂好心救他。 他不否认槐轻羽上一世对他帮助颇多。 可槐轻羽的存在,也的确阻挠了他与水水的姻缘。 他对槐轻羽的态度很复杂。 既感激,又排斥。 槐轻羽没有说话,无声的盯着墨卿欢。 他看出了墨卿欢眼底的挣扎和纠结。 说实话,墨卿欢的品性,和其余那几个人相比,算是善良的。 但并不是说看着文质彬彬、书卷气十足的人,就一定永远干人事,也并不一定脑回路就正常。 终于,槐轻羽开口说话了。 他仍旧问出了上辈子那个困惑了他一生,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差点憋屈死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何水?” 听到这个问题,墨卿欢眼底的神色,瞬间温和了起来。 他的嘴角,挂着槐轻羽不理解的宠溺笑意,羞涩又甜蜜的说道:“我喜欢他表面上对我轻蔑不屑、百般凌辱,实际上内心对我爱慕成狂的心口不一。” 喜欢何水的心口不一? 如果内心真的爱慕成狂,怎舍得对那人轻蔑不屑,百般凌辱? 槐轻羽觉得,自己如果爱一个人,是根本不愿伤害对方一分一毫的。 除非,根本不爱。 甚至还很厌恶。 既然墨卿欢喜欢何水的心口不一,那他就成全他吧。 反正这辈子,他没想着与墨卿欢再有交集。 墨卿欢回答后,见槐轻羽低着脑袋,若有所思,以为他还对自己心怀眷恋。 他张了张嘴,想劝槐轻羽放下对自己的执念,又想到,槐轻羽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下呢? 槐轻羽舍弃不掉他,就像他永远无法割舍掉何水。 他劝槐轻羽不要爱自己,未免也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了。 算了吧,槐轻羽想继续爱着他,就继续吧。 他管不了槐轻羽心底的想法。 “你……照顾好自己。”墨卿欢叹了一口气,那张才勉强十七,稚嫩清瘦的脸上,满是无奈和惆怅。 他看了槐轻羽几眼,没打算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他家中只有一个老实本分的寡母。 他的寡母呕心沥血,供他读书,为此不惜债台高筑,借了不少邻居的银子。 他也实在争气,打三岁起,便孜孜不倦的认真读书,他们整个村子都知道他上进心强,将来能有一番大作为。 正因为知道墨卿欢将来能考上科举,所以那些借给他们钱的邻居,从未向他们讨要过债务。 墨卿欢平日里的束脩和笔墨纸砚,以及生活开支,全都是他寡母给人洗衣刺绣,以及全村人的供养,一点点捧出来的。 墨卿欢的家,穷得无法想象,连一块多余的铜板都是奢侈。 第124章 此次来芙蓉阁评选文章,路上的路费,还是他寡母辛苦攒下来的。 槐轻羽望着他身上那穿着粗布,还打着补丁的棉衣,嘲讽的勾了勾唇角,“你才是……应该照顾好自己。” 何水心肠狠毒,又喜欢将那些无权无势,不敢反抗的学子,当成狗一样耍。 他嫌贫爱富,最讨厌那些穷酸的人不说。 还讨厌有才华的。 墨卿欢恰好两样全都占了。 上一世,墨卿欢一进入香山书居,便引起了何水的厌恶,被百般针对,每日活得像条狗一样狼狈。 这一世,墨卿欢就好好受着吧。 槐轻羽随之踏入了芙蓉阁的门。 芙蓉阁很大,一进去,便是一幅幅画技精湛的画像。 画像上的,都是文章被评入芙蓉卷,死前全都保持着好名声的作者。 生前做不义之事,名声不好的作者,画像是不配留在墙上的。 槐轻羽身为读书人,自然也希望将来逝去之前,自己的画像能够挂在上方。 这是读书人终其一生,都想要达成的梦想。 他带着自己的文章,很快被引入了一个小隔间。 在小隔间内,他递上了自己的文章,交给裁判们评阅。 几位裁判们,皆是胡子花白,面相威严的老者,有的还带着老花眼镜,一看就很有学问。 裁判们仔细阅读他的文章,又根据文章的内容朝他提问。 若这文章是代笔之作,经过这样重重盘问,肯定会露馅,但槐轻羽对答如流、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停顿。 足足过了好几个时辰,槐轻羽才被盘问完。 裁判们拿着印章,在他的试卷上,盖上了一个红印,又让槐轻羽在上头签名,才将他的文章封存起来。 其中一名裁判对着槐轻羽道:“你已经入了初选了,吾等会将你的文章,交由阁主评判。一个月后,会将胜出名单公布出来。” 槐轻羽被送出了小隔间。 踏出芙蓉阁时,槐轻羽感觉身体十分疲惫。 他不眠不休的整理了一个月文章,今日又被高强度的足足盘问了好几个时辰,身体和精神上都经历了极大的折磨。 槐轻羽抬步要走,身后却传来脚步声。 他好奇转身,却见墨卿欢脚步虚浮,脸色惨白的从阁内走了出来。 他的身子骨本就弱,加上常年营养不良,身子瘦得如纸片一般。 在芙蓉阁内被折磨了几个小时,自然受不住。 刚踏出芙蓉阁,他就眼前发晕,一头栽了下去。 晕倒前,墨卿欢还心有余悸的看向槐轻羽,仿佛生怕槐轻羽再像上辈子那般,非要过去帮助他。 槐轻羽:“……” 他面无表情的翻了个白眼,抬脚登上了自己的豪华马车,舒舒服服的躺在马车里。 他可不想再做冤大头。 马车渐渐动起来。 槐轻羽掀着车帘,朝后看去。 只见一个衣着破烂的老农,正赶着牛车,驶向晕倒的墨卿欢。 那老农是墨卿欢村子里的邻居,好像墨卿欢从前叫他平叔。 前世,墨卿欢虽然是神童,但学问不足以支撑他来芙蓉阁参选。 但今生,墨卿欢重生回来,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墨卿欢所在的墨泥村,家家户户都会做墨泥,带到镇子上卖。 但因为村子里地少,在那一片站不稳脚跟,所以村民大多很穷,都是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简单质朴的农民。 他们不懂什么是芙蓉阁,但是听到墨卿欢想来,墨泥村的村长便派平叔,不辞辛苦的送他来。 他们天然的信任墨卿欢有大出息。 为了送他来芙蓉阁,平叔撂下了家里一大堆农活。 此刻见墨卿欢晕倒,平叔立刻紧张的上前扶住他,口中不断唤着他的名字,“卿宝,卿宝!” 眼见墨卿欢始终没动静,平时那布满沟壑的枯黄面容上,满是无措。 他没什么见识,大字不识一个,在这偌大的京城里,连方向都辩不好。 这可如何是好啊? 槐轻羽看见那平叔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仓皇失措的都要哭出来了,万分同情他。 墨卿欢是全村的希望。 整个村子的人,都无私的供养着墨卿欢,希望墨卿欢能代替他们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但可惜,墨卿欢这次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槐轻羽乘坐马车,回到了香山书居。 香山书居门口,一大波人在等着他。 慕容鸢、傅珣皓,还有先前其他想要阻拦他,加入芙蓉阁的一些人。 “小羽儿……”慕容鸢站在香山书居门口,穿着一袭红色长衫,眉眼精致得宛如书画。 他一看见槐轻羽,便“蹬蹬蹬”得朝槐轻羽扑过去。 他的身形比槐轻羽高一头,槐轻羽被他整个抱在怀里,瞬间红了脸。 傅珣皓见状,握着折扇的手瞬间紧了。 他眼底的光暗沉下来,瞳仁幽黑无比,几步踏过来,毫不客气的将慕容鸢扯开,沉着脸道,“四皇子,小羽是我的未婚夫,还请殿下你与他保持距离。” 慕容鸢被他一推,立刻后退了两步,仿佛身形不稳一般,直直的朝后跌了过去。 “啊呀!”他娇娇弱弱的痛呼了一声,顿时满脸痛色,死死的咬着唇,眸中渐渐有水光聚拢。 第125章 他这副将哭未哭的模样,瞬间引起了其他学子的怜惜。 那些学子七手八脚将慕容鸢扶起。 他们本就视慕容鸢为完美哥儿,对他仰慕异常,眼下见傅珣皓竟然敢将慕容鸢这位绝世美人,毫无怜惜的推倒,立刻就心生不满了。 “傅小侯爷,你简直太目中无人了!” “对四皇子不敬,不怕圣上怪罪吗?” “傅小侯爷胆子越来越大了,不愧是连亲生父亲都举报的人。” “什么?景阳侯被下狱,与傅珣皓有关?虽说景阳侯有错,但傅珣皓身为景阳侯的儿子,怎么能如此不孝?” “怪不得、怪不得,景阳侯入了狱,傅珣皓却继承了爵位,没受牵连,原来是卖父求荣!” 虽然明面上,君大于臣,臣子们对君的忠心应大于孝心,但实际上,大家都很忌惮不孝之人。 一个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背叛,将来难保不会背叛兄弟、同僚、同窗等。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傅珣皓的眼神都变了。 对于这些或谴责,或惊怒,或厌恶的眼神,傅珣皓照单全收,丝毫不惧。 重生过一次的他,十分清楚,他若不先弄死景阳侯,景阳侯就会弄死他。 他与景阳侯的本质不是父子,而是仇敌。 这些人不懂其中道理,会误解他、指责他,甚至谩骂他,他早有预料。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他丝毫没有慌张和难过。 但…… 他看向被众学子围着安慰,百般呵护的慕容鸢,眼里渐渐闪过一丝厌恶。 他分明没有用力推慕容鸢。 慕容鸢却假装柔弱的倒地,究竟是什么意思? 想到过去见过的哥儿娶哥儿,傅珣皓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好,怕是慕容鸢真的盯上了他的小羽! 傅珣皓心中危机感急剧攀升。 他心烦意乱的屏蔽掉其他人的指责声,快步走到槐轻羽身侧,彰显着自己的占有欲。 他率先发问,“小羽,你的文章参选得如何?” 槐轻羽微微一笑,显然十分愉悦,“还好,入围了初赛。” 傅珣皓知道他会成功,闻言,面上颇为自豪的浮现出笑意,“我就知道,小羽,你一定会成功。” “嗤——”一道苍老,却威严无比的嘲笑声,蓦然响起。 梁夫子双手背在身后,苍老的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显得有些刻薄。 他淡淡的开口,“槐轻羽,你真是会撒谎!身为香山书居的学子,你在这儿学了三年,就养成了这副德行?” 傅珣皓眸一沉,“梁夫子,你——” 槐轻羽抓住他的衣袖,语气平和道:“在结果没出来之前,打再多嘴炮,在这些人眼里也是狡辩。所以,不必争论。” 傅珣皓这么些年,性子养出来了,向来强势。 在他眼中,槐轻羽家人芙蓉阁,是板上钉钉之事,这些人以年纪取人,实在是欠教训。 傅珣皓实在忍不了这些人质疑轻视的态度。 他反手握住槐轻羽的手腕,仍旧想替槐轻羽出头,却听槐轻羽轻轻道:“这些质疑对我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我根本不放在心上。” 听到槐轻羽风轻云淡的话,傅珣皓想要理论的身影,瞬间僵住了。 他眼神复杂的转过身,看向槐轻羽。 蓦得,他眼底满是心疼。 他的小羽啊。 面对着质疑与轻蔑,竟然这么风轻云淡。 他不在的这些年,应该吃了不少苦吧? 当初,他抛下小羽回到景阳侯府,说好了安顿好就去接他。 小羽那些年被他养得很娇气,一刻见不到他,都会眼泪汪汪的。 可他却食言了,他忘了小羽,甚至将小羽当成了耻辱。 前世,他辜负了小羽一辈子。 今生,他也辜负了小羽颇多。 他该如何向小羽赎罪呢? 傅珣皓动了动唇,只觉得喉间一阵干涩发痒,哑着嗓子道:“小羽,有我在,你不必忍气吞声……” 槐轻羽心底有些不耐烦,忽然打断他的话,“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说罢,他便越过众人,踏入了书居大门。 槐轻羽是真的要累死了。 他在芙蓉阁被高强度的盘问了好几个时辰,一直要高度凝神回答问题,早就身心俱疲。 回来香山书居后,还要面对众多质疑。 他懒得解释,一方面,这些质疑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 另一方面,他是真有实力。 傅珣皓却将他的不辩解,误作了忍气吞声,还用五味杂陈、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 他看见傅珣皓的眼神,就觉得厌烦。 “呼……”槐轻羽扑到床上,闭上眼便睡着了。 他晚饭没吃。 被饿醒时,已经是半夜。 一睁眼,他就感觉到腰上压了一条手臂。 他第一时间是惊慌,然而嗅到对方身上的香味儿,瞬间就放下了心。 他小心翼翼的唤道:“殿下……” “小羽儿醒了?”慕容鸢被唤醒,揉了揉困顿的眼,缓缓睁开了眼。 “嗯。”槐轻羽乖乖应了一声,便想要起身下床。 下一刻,慕容鸢身子一翻,便将他给压在了身下。 第126章 他那张堪称国色天香的脸上,全是委屈和不高兴,声音有些喑哑道:“小羽儿……我不让你起来……” 槐轻羽眨了眨眼,看向慕容鸢。 慕容鸢咬了咬红唇,随后,委屈巴巴的开口了,“小羽儿,你、你怎么能让傅珣皓碰你的手呢?我对你们的亲密很不高兴!” “我有吗?我没在意。”槐轻羽迟钝的回忆着,记起傅珣皓白日里似乎的确碰过他的手腕。 但他自重生以来,一直将自己放在了男子的位置上。 他将傅珣皓当成了同性别的人,在面对傅珣皓时,心中一丝娇羞也没有,他将来是要做官的人,面对男人已经心如止水了。 而且,他感觉自己这一个月,读书都读傻了。 他全身心都是写文章,修改文章,应对芙蓉阁的评选。 见慕容鸢吃醋,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抬起手,轻柔的摸了摸慕容鸢的脸颊,诚恳道歉道:“对不起,殿下,我只想着快些加入芙蓉阁,忽略了你的感受。” 慕容鸢一个心思敏感的柔弱小哥儿,能喜欢他,已经是他十世修来的福分了。 怎么能因为他,受一丝委屈呢? 槐轻羽想到这儿,顿了顿,又继续道:“眼下文章已经作完,我答应殿下,日后牵扯到有关傅珣皓之事,我一定毫不犹豫选择殿下。” “真的?”慕容鸢是个好哄的人。 他的脸色渐渐明霁起来,弯了弯唇,见槐轻羽点了下脑袋,他立刻激动的咬住了槐轻羽的唇瓣。 槐轻羽纵容的任他亲吻自己。 他只觉得慕容鸢的吻,又香又柔,被吻得根本来不及思考任何东西。 慕容鸢就是个致命的温柔乡。 能与慕容鸢走到一起,简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慕容鸢吻了半晌,才呼吸不稳的停下。 他压在槐轻羽身上,明显感觉到了槐轻羽的身体变化,嗓子莫名沙哑,缓慢道:“小羽儿,你的身子好软。哥儿的身子……都会变得这么软吗?” “唔……我不知道。”槐轻羽的呼吸,同样很凌乱,他对慕容鸢停下亲吻,有些不满。 他用双臂搂住慕容鸢的脖颈,在他的唇上又吻了好几下。 他好奇的摸了摸慕容鸢的胸膛,沉思道:“应该不是所有哥儿的身子都软吧,殿下,你也是哥儿,你的身体就硬邦邦的,好像还有腹肌诶。” 慕容鸢:“……” 他蓦得心虚起来。 他虽然自我认同是哥儿,但身体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 等以后小羽儿得知了他身体的异样,会不会觉得他在骗他? 真是为难呢! 到时候小羽儿真的介意的话,他就把那多余的东西切掉好了。 反正他也不用。 就是苦了太子哥哥。 慕容鸢喉结滑动,又摁着槐轻羽,强行亲了一会儿,才将槐轻羽一把抱起。 他知晓槐轻羽会饿,早就命人弄了吃食。 他神色自然的让槐轻羽坐在自己腿上,像是抱着婴儿一般,端起了一碗熬得鲜香浓郁的粥,“小羽儿,我喂你吧。” “殿下……”槐轻羽顿时有些羞耻。 他活了两世,都没有被这么羞耻的抱过。 他挣扎了一下,试图开口道:“我、我可以自己来……” 他刚开口没说几句话,就被慕容鸢擎住了下巴。 慕容鸢已经含了一口粥,与他唇色相贴,将那粥悉数渡进了他口中。 槐轻羽安静了。 二人吃完了饭,天色还在黑着。 于是继续躺在床上补眠。 第二日,槐轻羽醒来时,只觉得头脑清明,睡得舒服极了。 他轻轻推了推还在闭着眼的慕容鸢,轻声道,“殿下,你不起么?今日我要去上课了。” 慕容鸢缓缓睁开眼。 他上课是极其随意的,想上就上,想休息就休息。 实际上,他在香山书居只是来挂名读书的。 他就没真正去上过几次课。 听到槐轻羽的声音,他缓缓坐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遗憾。 他早就想和小羽儿一起去上课了。 但是他的身体,不是他一个人的。 今日,他要将身体的使用权交给太子哥哥。 他得回皇宫。 第075章 第 75 章 槐轻羽刚踏入学堂大门, 便止住了步伐。 他看见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墨卿欢。 前世,墨卿欢出现在香山书居,是在约莫三个月后, 山长顾仁华周游大蕴,偶然走到墨泥村, 遇见了天纵英才的墨卿欢。 得知墨卿欢家徒四壁,却仍孜孜不倦的读书, 还考上了秀才, 顾仁华当即起了惜才之情。 他亲自带墨卿欢来到香山书居,免除了墨卿欢的束脩和在书居内的衣食住行。 墨卿欢这么早来,是重生后迫不及待见到何水, 所以搭上梁夫子这条线了? 这么喜欢往火坑里钻,啧啧。 槐轻羽目不斜视, 混进人群里看热闹。 墨卿欢的身旁,站着的是梁夫子。 此刻, 梁夫子正带着墨卿欢,抬手指了指各间教室,颇有些指点江山的霸气感,“墨学子喜欢哪一间教室?” 梁夫子那向来严肃、古板的脸上,竟意外的挂着灿烂的笑意,态度亲切随和到令人诧异,仿佛墨卿欢是他亲儿子。 第127章 墨卿欢规规矩矩的站在梁夫子身后。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衫, 身形瘦弱如纸,仿佛一吹就能倒, 手腕很瘦, 骨节分明的五指,正握着一个新缝制好的书袋。 他那张脸干净雅致, 是天生的好学子脸。 单是看,便会让很多人生出好感。 不少学子都围着他,显然对他十分感兴趣。 墨卿欢听到梁夫子的询问,正中下怀。 他抬手指了指何水所在的教室。 梁夫子见状,眉头顿时皱起来了。 香山书居并不崇尚有教无类,所以将学生按成绩,分成了两部分,为的是防止成绩差的纨绔,影响成绩好的学子。 成绩好的在青班,成绩差的在锦班。 何水不怎么学习,自然是在锦班的其中一个教室,叫做锦祥班。 锦祥班内,大多是家世不错,却不怎么学习的纨绔子弟。 这些人,整日不学习,惯会钻研些歪门邪道。 梁夫子亲自将墨卿欢引荐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他随着锦班那些人堕落的。 梁夫子果断拒绝,“依你的天赋,那间教室不适合你。” 话落,站在他身侧的墨卿欢便攥紧拳头,眸色又寒又沉。 他来香山书居的意义,便是何水。 如果不能与何水在一个教室,依他今生的才华,不进香山书居也能有一番作为。 墨卿欢知道自己的重量,也知道梁夫子有多爱才,见状,当即后退了两步,抓紧书袋,惨白的面色朝着梁夫子一笑。 清冷又孱弱的少年音响起:“我只想去锦祥班,既然不能如愿,就说明在下与香山书居、与夫子没有缘分,告辞了。” 墨卿欢说完,便转身要离去。 “别走,墨学子,你先别激动啊!”梁夫子怎么会放过这么个好苗子? 他一把抓住墨卿欢的衣袖,向来严谨守礼、刻薄古板的梁夫子,在墨卿欢面前,竟陪起了笑脸。 梁夫子见墨卿欢一脸不容商量,深吸一口气,才调整好情绪。 罕见的妥协道:“行,你想进锦祥班便进,我稍后会安排。” 转身离去的少年,这才停下脚步。 他的眸底,闪过一抹清晰可见的欣喜 梁夫子在书居,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只看重才华,他的妥协让在场所有人都产生了疑惑。 一名学子好奇的打量着墨卿欢,转头问梁夫子,“夫子,这个墨学子,究竟有多么惊人的天赋啊?” 说起这个,梁夫子沉郁的心情,立刻转阴为晴。 他向来严厉苛刻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开口道:“这个墨学子,文采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我是在乡下踏青时,遇见墨学子的。墨学子站在池边诵读新作的诗,我观其文采,比香山书居里的所有学子都优秀,最重要的是……” 梁夫子说到这时,故意停顿了一下,显然想卖个关子。 周围的学子中,立刻有人急了,连忙追问,“是什么啊?梁夫子,你说墨学子比咱们这读了十几年书的人,学问都要好,我可不信!他又没来参加过测试,你怎么确信他是个可造之材呢?” 梁夫子闻言,扬了扬下巴,“我惊叹墨学子才华之时,墨学子又拿了一篇文章,请我品读。我一看那文章,立刻如醉如痴的看了起来。墨学子的文章,简直能与那学了几十年的大儒媲美,芙蓉阁中也早该有他的名讳。我询问墨学子,问他为何不参加今年的芙蓉阁评选,你们猜墨学子如何答的?” 梁夫子这番话,夸大得让人觉得虚假。 当即引起了不少学子不满: “我们才不猜呢!梁夫子,您老人家怎么也喜欢说谎了?” “为了抬高墨学子,贬低咱们这些人,梁夫子您这可不厚道!” “能进芙蓉阁?梁夫子,您就别夸大其词了。你说这一切都是在诓我们吧?墨学子是您什么人,您这样夸赞他?” 梁夫子见自己被质疑了,丝毫不恼,有人质疑,在揭开答案后才会产生震撼。 梁夫子微微一笑,“我可从不屑撒谎,墨学子告诉我,他的文章,眼下已经进了芙蓉阁的初选了。”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嘘声与哄笑声。 “呵,编得越来越玄乎了,墨学子才十七吧,芙蓉阁向来神秘,不会公布初选名单,墨学子说自己进了初选就进了?我可不信!” “可别学那槐轻羽!槐轻羽虽说学问不错,但这两年被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了,竟然非要去芙蓉阁参选。唉,此事若是传出去,可是会贻笑大方,连带着咱们香山书居所有学子都会丢脸。” “槐轻羽昨个可是也撒谎说,自己也进入芙蓉阁的初选了。得,这又来一个爱说大话,读书不踏实的,怎么的,香山书居是什么菜市场,什么蛇虫鼠蚁都能进吗?” 槐轻羽:“……” 他正听得尽兴,突然被殃及无辜了。 他收敛起笑容,一把抓住那学子,面无表情的盯着对方,“你说墨学子就说墨学子,怎么还骂上我了?谁是蛇虫鼠蚁?不要把我和某些獐头鼠目之人放在一起!” 那学子见说正主坏话被发现了,立刻尴尬的扬起了笑脸。 但笑过之后,却仍是嘴硬道:“我说得有错吗?你昨个说进了初选,明显是撒谎了吧?” 第128章 “槐轻羽撒谎,墨学子可没有撒谎。”梁夫子接过话,用凉薄嫌弃的眼神,瞥了一眼槐轻羽,“诸位知晓我的学问,我虽不才,进不去芙蓉阁,但鉴识水平可是不差的。这一点,我没必要说谎。我不仅相信墨学子能进芙蓉阁,还坚信墨学子在此次评选中,能获得芙蓉才子的称号。” 芙蓉才子! 芙蓉才子,乃是芙蓉阁终选中评出的第一名! 墨学子才十七岁,究竟是何等出挑的天才,才能让梁夫子对他坚信不疑,并放出如此豪言的? 梁夫子的学问,在场没人怀疑。 他说出这种大话,不怕人笑话,说明他有一定的底气。 这底气,是不是就是墨学子真有真才实学?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学子都面面相觑,有点不愿信,但在梁夫子力挺之下,又不得不信。 但刚说服自己相信,又瞬间觉得荒谬,觉得绝无可能。 总之就是很矛盾。 梁夫子也知道,在没亲眼见证之前,相信才十七岁的墨学子,能比肩那些耄耋之年的大儒,是天方夜谭。 但他可是亲自捧过墨学子的文章,诵读过的。 墨学子成为芙蓉才子,是板上钉钉的事。 梁夫子老神在在的笑了笑,忽然,粗眉不屑的一撇,将火力扫向槐轻羽:“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墨学子是真的天才,不像槐学子,为了出风头,竟敢拿那一生只能参加一次的芙蓉阁评选做噱头,撒谎说自己进了初赛!” 槐轻羽:“……” 他可不是真的软包子。 他相信梁夫子的才学和人品,才会找他指点文章。 梁夫子却先入为主,批评他眼高手低,撕了他的文章,一眼都不看。 现在却说他撒谎,参加芙蓉阁评选是为了出风头。 这种做法,何尝不是一种傲慢? 槐轻羽轻轻叹息一声,抬起眼睫看向梁夫子,“梁夫子,你可是夫子,怎么能不弄清事实的真相,就妄下定论?我当初可是拿着文章,想要请你指点的。是你不看,现在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我弄虚作假?” 梁夫子掀了掀眼皮,语气里含着不耐烦,“你平日里文采虽然不错,但远远够不到加入芙蓉阁的标准。我为何要看你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槐轻羽轻笑起来,问道:“那如果我真的能进入芙蓉阁呢?” 梁夫子不以为意的嗤了一声,“那我就在你入选当日,当着所有人的面,朝你跪下磕三个头,行不行?” 槐轻羽很满意,点了点头,“行,夫子这样说真是不怕晚节不保。既然夫子敢立下此誓,我也不能落了下风,如果我进不去芙蓉阁,我就离开香山书院。” 槐轻羽说完,不顾周围人怜悯的目光,转身就走了。 他知道,这些人觉得他敢和梁夫子打赌,肯定是疯了。 但距离芙蓉阁终选,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很快就能见分晓。 此后的日子,槐轻羽屏蔽掉了所有的质疑和怜悯目光,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的读书。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情况下,唯有傅珣皓总是出现在他身边。 傅珣皓用一种宠溺的、痴迷的眼神,一直盯着他。 时不时送槐轻羽一些吃食和小礼物,并用信任和鼓励的目光注视着槐轻羽。 他经常握着槐轻羽的手,说一些鼓励的话:“我相信你,小羽,你一定能心想事成的。” 槐轻羽对这些安慰,没有丝毫感觉。 他对傅珣皓说话时,总是抓他手十分不满。 他又不是当初的小孩子,走到哪儿都要被傅珣皓牵着。 他每次都想躲,但傅珣皓却更眼疾手快,见了他就双眼发亮,一把将他钳住,让他避无可避。 傅珣皓的接近,让他快窒息了。 但是没关系,等到了芙蓉阁终选那日,他就可以让傅珣皓彻底从他的生命中滚蛋了。 他忍他,已经够久了。 * 与槐轻羽平静的生活不同。 墨卿欢又重复了上一世的命运,不,或者说,比上一世更惨。 他觉得何水对他一见钟情,只是羞于启齿,不敢明说。 所以,这一世为了成功抱得美人归,他觉得自己身为男子,理应主动一些。 刚来到锦祥班,他就一眼望向了何水的座位,眼神里带着期待和紧张的光,宛如情窦初开的真正的毛头小子。 当锦祥班的夫子准备给他安排座位时,他毫不犹豫的指向了何水旁边的位置。 他强忍着心中的雀跃,轻轻开口,“我想坐那儿。” 夫子:“……” 这墨学子傻了?也不想想,为何何水旁边还有空位。 当然是何水性子恶劣,别人不敢靠近他啊! 不过,墨学子主动坐去,夫子也没理由阻拦,立刻点了点头,让墨卿欢落了座。 墨卿欢强压着欣喜,强装镇定的走到何水身旁,缓慢坐了下来。 他丝毫没注意到,在接近何水时,何水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厌恶和轻蔑。 刚下课,墨卿欢就迫不及待的抬眸看向何水。 清俊儒雅的少年音,缓缓响起,带着微不可察的紧张:“何学子,初次相见,还请多对指教。” “……”何水一张脸白嫩的脸分外阴冷。 第129章 他没想到,这个一脸穷酸相的墨卿欢,竟然敢和他打招呼。 不知道他的规矩吗? ——穷鬼不配和他平起平坐,更不配与他说一句话! 何水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斜斜望了他一眼,“你想我怎么指教?” 墨卿欢闻言,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心底的紧张感越来越重。 他哑着嗓子,小心翼翼开口,“希望、希望能与何学子坦诚相见,共同进步。” “呵!”何水阴冷的笑了起来。 他是乖巧讨喜的长相,这一笑,便让墨卿欢紧张的心情松懈下来。 墨卿欢觉得,何水虽然做过欺凌别人的事,但本质还是善良的。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与人相处,才会用尖锐的外表伪装自己。 这一世,他一定会用耐心和温柔,将何水带刺的外壳融化掉,让所有人都知道,何水实际上是个好哥儿。 墨卿欢从书袋中,拿出一个小木盒,木盒内装得是他亲手做的糕点。 上一世,何水在临死前,便说过,“可惜我马上就要死了,不能亲手吃你做的桂花糕了。” 所以,重生回来后,墨卿欢时刻没忘记给他带桂花糕。 墨卿欢将盒子打开,推到何水面前,“何学子,这是我亲手做的桂花糕,希望你能尝一尝。” 他满心期待何水能吃下他的桂花糕。 却丝毫不知,教室里不少学子,都在用厌恶和玩味的眼神望着他。 前世他一心读书,虽然官拜太傅,比别人多活了一世,但人情世故却并没有增长。 上一世,他就因为穷却多才,被许多人视为眼中钉。 这一世,对何水的渴望,和能重新拥有他的欣喜,让他忘记了很多事。 他忘记了,他穿着的土得掉渣,洗得发白的粗麻衣衫,非要往锦祥班富贵堆里钻,在锦祥班这些官宦子弟眼里,是多么穷酸和扎眼。 更忘记了,他的自律和勤奋,在锦祥班这些人眼里,等同于在炫耀和秀优越感。 说是进了狼窝,也不过如此。 于是,在墨卿欢期待的目光中,何水拿起那盒桂花糕,便拍在了墨卿欢的脸上。 墨卿欢立时呆住,茫然的睁大眼睛,满脸的糕点渣。 他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何水了。 上一世,何水说他清高不理人,所以欺负他,这一世,他明明已经和他打招呼了。 何水盯着怔愣的墨卿欢,脸上连冷笑都不屑挂了。 他轻蔑的用手拍了拍墨卿欢的脸颊,“大兄弟,你很勇啊,敢让我吃这些垃圾!” 忽然,他抬手一扇,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便出现在了墨卿欢的脸上。 登时,墨卿欢常年营养不良,整个人长得瘦弱又苍白,仅被扇了一巴掌,便口鼻流血不止。 他还没反应过来,何水那几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狗腿子,便摩拳擦掌的走了过来。 不过半刻中,墨卿欢被打得鼻青脸肿,昏死过去的事迹,便传遍了整个书居。 听到这个消息,槐轻羽毫不意外。 他终于不再埋头读书,而是混在人群里去看热闹。 锦祥班周围围满了学子。 听到器重的学子,刚进入锦祥班内,就被霸凌了,梁夫子立马坐不住,匆匆赶来了。 他推开众人,踏入锦祥班内。 懂医术的陈舍监也很快赶到,为墨卿欢查看起了伤势。 梁夫子四下扫视了一圈,语气藏着止不住的怒意,“这是怎么回事?” 锦祥班内,最大的毒瘤就是何水。 梁夫子直直的盯着何水,语气里带着威慑,“何水,你来说说,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感对墨学子出手?” “我怎么知道?”何水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兴许是他自己撞得呢?” “你以前就有过欺负同窗的先例!”梁夫子沉下脸来,见何水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压抑的怒气再也保持不住了。 他忽然抓住何水的衣领,暴喝道:“何水,我看对墨学子下手的,就是你吧?” 何水被他揪着衣服,原本淡定的脸色,瞬间变了。 以前就有类似之事,只是那些学子大都贫寒,山长顾仁华一直云游,学监、舍监们,在没闹出大问题之前,学监、舍监们,不愿为了那三两个学子出头,每次都是让他事后赔偿就算了。 何水也不是没脑子,他欺负的那些学子,大多不讨喜,风评差。 他是万万不敢欺负其他规规矩矩学习之人的,否则早就惹了众怒,在香山书居待不下去了。 是以,一直没人指责他。 没想到这次他踢到了铁板,梁夫子竟愿意为了墨卿欢一个不相干的学子,依然出手质问他。 何水有些慌乱,仍旧面不改色的嘴硬,“我没有做任何伤害墨学子之事。” “还敢狡辩!”梁夫子愤怒的拧着眉。 他视才如命,生怕墨卿欢这样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就此夭折。 就在这时,为墨卿欢诊治的陈舍监,满脸凝重的说道:“墨学子被打得有些重,接下来几日,恐怕都无法上课了。” 对于争分夺秒的学子们来说,不能上课是一件极其可悲之事。 尤其是墨卿欢家里还这么穷。 梁夫子闻言,眼神凌厉得恨不得掐死何水。 第130章 围观的其他学子们,本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对墨卿欢心生同情。 墨学子势弱,就该被这么欺负吗? 一名正义的学子,忽然站出来,一脸谴责的望着何水,“我看见了,是何水和他的那几个跟班,一下课就对墨学子拳打脚踢。” 一人出头,其余人也纷纷开口,替墨卿欢鸣不平。 于是,墨卿欢忍着剧痛的脑袋,艰难醒过来时,听到的便是将何水赶出去的呼声。 他瞬间惊了一惊,虚弱的站起身。 看到何水惨白的面庞,他瞬间心疼了。 在他看来,何水打他,只是因为太爱他,又不知该怎么表达爱意罢了。 没关系,在接下来想处的日常里,他会教会何水,何为正确的爱。 强撑着孱弱的身子,他惨白着脸,哑着嗓子开口,“不、不是何学子打得我,是、是我自己、我自己撞得。” 他的声音一响起,那些对他满腹同情,为了他呼吁要赶走何水的学子们,瞬间有些懵。 墨学子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被打傻了吧? 梁夫子以为自己年纪大,听错了,闻言,立刻询问:“墨学子,你说,不是何学子打得你?” 墨卿欢咳嗽了两声,虚弱的掩唇道:“是我不小心跌倒,撞到了桌角,与他人无关……” 墨卿欢说着,转头看向那些第一个站出来,为他鸣不平的学子,语气不悦,“你说何学子带人打了我,可有证据?” 那学子傻眼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呐呐的张嘴,“我亲眼所见……” “就是说除了你的眼睛,没有别的证据了?”墨卿欢眉宇紧锁,“人证,怎么算证据呢?你说的话,难道比我这个当事人说的话,真实性还要高吗?” 学子:“……” 要证据?说什么撞到桌角,那脸上的巴掌印,不是人打得?这还不算证据? 他瞬间明白了,墨卿欢这是在故意包庇何水。 多可笑啊,他好心为墨卿欢出头,墨卿欢却背刺他! 一时间,这名学子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呆立在当场。 “真是可笑!”何水见状,原本惨白的脸色,瞬间恢复了正常。 他得意洋洋的推开梁夫子,讥讽的看向那名好心学子,“你还想将我赶出去?你污蔑我,现在是我要赶走你!” 那名学子闻言,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他张了张嘴,一股尴尬、难堪、以及愤怒,蔓延至了全身。 他深吸一口气,死死的握着拳头,据理力争道,“我说得都是实话!” “够了!”梁夫子揉了揉眉心。 他也知道事情蹊跷。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选择包庇墨卿欢了。 否则墨卿欢就在香山书居待不下去了。 他冷冷的看着那名学子,“颠倒是非,污蔑何水同学,你去给我管三天禁闭!” 那名学子闻言,脸庞漆黑得可怕,但是却没有再说什么。 墨卿欢见状,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的水水没有受到责备。 围观了全程的槐轻羽,忍不住咂了咂嘴。 此事过后,怕是再也没有人同情墨卿欢了吧! 第076章 第 76 章 不少围观的学子, 皆面面相觑,然后手攥得死死的。 好不容易发个善心,想主持公道, 谁曾想受害者竟然不领情,偏帮何水这个霸凌者。 率先为墨卿欢出头的学子, 一脸的怀疑人生,失魂落魄的被带走关禁闭了。 剩余的学子, 没有一个看墨卿欢顺眼的。 忽然, 一名学子率先阴阳怪气的出声,“哎呀,以后大家交朋友, 可不能只看学识,切忌, 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立刻有不甘心的学子,飞快的接过话茬:“对呀, 本觉得槐轻羽撒谎成性,沽名钓誉,我都不愿与他为伍。现在,与某人一对比,槐轻羽简直好得不得了!” 听到这些人的话,墨卿欢的神色黯白了几分。 这些人对他的排斥和鄙夷,如利刃一般, 刺入了他的心脏。 重活一世,他是想与这些人和睦相处的。 但…… 罢了。 这些所谓的同窗, 从本质来说, 也不过是些陌生人。 前世他备受欺凌,这些人可是始终冷漠的没有出手帮助, 他对这些人的好感本就不多。 墨卿欢强压下心底的不舒服。 他极力忽略掉这些人对自己的厌恶,转身看向何水,眼底的光亮了一些。 “何学子。”墨卿欢顶着一张青红交错,满是伤痕的脸,声音平稳中带着紧张,“今日之事,我不会怪你……” “啪!” 他话音未落,脸上便被何水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何水一张秀丽乖巧的脸,自梁夫子和陈舍监一走,就重新布满了高高在上的轻蔑和得意。 根据墨卿欢刚才的反应,他已经确定了墨卿欢是个逆来顺受、软弱可欺的软包子了。 “什么不会怪我?这件事本来就是你的错!”何水揉了揉打得鲜红肿胀的手心,眼神如刀子一般刮着墨卿欢,眼神里写满了厌恶和鄙夷。 何水身后的纨绔们,同样用轻蔑和玩弄的眼神,不停扫视何水。 一人走过来拉着何水的衣袖,语气嘲弄的说道:“何哥,别跟这种只会读书的废物说话!” 第131章 其余纨绔也道:“这种穷鬼,与咱们在同一间教室呼吸,已经是他莫大的恩赐了。” 何水闻言,点了点头,颇为赞同的道:“你们说的对,我不应该自降身份,打理这种乞丐。” 说完,何水便带着几个跟班,大摇大摆出教室了。 何水极其跟班的这种态度,不禁让墨卿欢的心脏酸涩难受起来。 如今的水水,真是太难相处了。 墨卿欢忽视掉其他学子扫过来的,不屑和玩味的眼神,摸了摸疼痛的脸颊。 他的眼神,不期然的落在了槐轻羽身上。 见槐轻羽一直看自己,墨卿欢厌恶的抿着嘴唇,不吭不响的转身。 他不顾满身伤痕,疼得浑身颤抖的身子,以及染血的衣衫,飞快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拿出了课本。 他挺直脊背,一脸的孤傲自闭,眼神一直停留在课本上。 见他露出一副被所有人孤立的姿态,周围的学子瞬间不爽了。 墨卿欢这一脸受欺负过后,心如死灰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他背叛了他们,孤立了他们好吗! 真是脑子有病! 一名学子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快步走上前去,伸出手指敲击了两下桌面。 墨卿欢当即抬起头,语气满是不耐烦:“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再缠着……” 蓦得,他的话顿住了。 他的手指死死的抓着课本,将纸页抓着满是褶皱。 他越过这学子的肩,直直的望着槐轻羽,薄唇抿得死死的。 “谁缠着你了?想过来跟你说句话就算纠缠?你该不会是得了癔症吧?”那名敲击他桌面的学子,满脸的莫名其妙。 墨卿欢倏尔垂下眸子,语气低沉,“……我认错了人。” 那学子冷笑道:“认错人?你该不会觉得咱们书院里,会有什么对你死缠烂打吧?” 见墨卿欢闭唇不语,再次低下头,一副将周围人和事都屏蔽掉的模样,那学子心底的不屑都要溢出来了。 他毫不客气的掀了掀唇,“虽然何水和那些纨绔千错万错,但有一点没说错。墨学子,你就是个只会死读书的废物。” 墨卿欢闻言,瞬间抬起脸,望着那学子的眼神冰冷无比。 你学子继续输出,“槐轻羽撒谎说自己入围了芙蓉阁初选,顶多算是虚荣心强了些,心地还算是好的;某些人,例如墨学子你,就算真的入围了芙蓉阁初选,怕是也比不上槐轻羽一根脚趾头。” 槐轻羽:“……” 不知不觉,他的名声竟然好转了呢。 真是全靠同行衬托! 槐轻羽偷偷弯了弯唇角。 然而,他的这一抹笑,却被墨卿欢捕捉到了。 墨卿欢合上书本,走到槐轻羽面前,一字一顿问:“槐轻羽,有意思吗?” 槐轻羽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墨卿欢握紧拳头,“你懂我的意思。” 槐轻羽老实摇头,:“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墨卿欢那伤痕累累,棱角分明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厌恶的笑容。 他扫了一圈周围的学子,最后讥讽的目光落在槐轻羽脸上,“周围这些人,不是你故意叫过来为难我的吗?” 槐轻羽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大兄弟,你知道自己有多不受人待见吗?何需我叫他们啊!” 墨卿欢上前一步,抓住了槐轻羽的手腕,眼底的光芒极暗,“我最后再说一句,好聚好散,前尘之事就结束在前尘,从今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 槐轻羽努力想要挣脱他的手,“今生我有大好前程,何需纠缠你?” 他这话一出口,便感觉到墨卿欢攥着他手腕的力道更重了。 墨卿欢漆黑如黑曜石的眸子,闪过一抹黑沉沉的光,“可你永远比不过我,槐轻羽。即便你再努力,这次的芙蓉才子,我也是当定了。” 槐轻羽不再挣扎,而是不耐烦的咬着牙,“你给我放手!” 他的眼神里,满是疏离和漠视,丝毫不见愤怒。 完全出乎墨卿欢的意料。 墨卿欢看着看着,便下意识松了手。 槐轻羽后退两步,看着手腕上被握出来的红痕,骤然笑了起来。 他问墨卿欢,“你就这么确定,芙蓉才子是你囊中之物?” 墨卿欢没有立刻回答。 片刻后,他揉了揉疼痛的眉心,语气里满是疲惫和无奈,“我这么说,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也许真的是我太激动了,但是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也是真的。槐轻羽,你能不能不要再纠缠我了?” “你真的想多了。”槐轻羽揉着手腕,“为了消除你的误会,打从今儿起,凡是你出现的场合,我避开就是。” 说完,他便后退了两步,退到安全距离了,才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槐轻羽说到做到。 他每日极低调,几乎是将日子过成了三点一线。 然而,香山书居就那么大,他还是经常无可避免的会看见墨卿欢。 这一日,他上完了课,准备回自己的院子,正好看见了何水正带着几个跟班,将墨卿欢堵在墙角。 墨卿欢背靠墙壁,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得凌乱不堪,发髻也完全散了下来。 何水的跟班们,时不时踹他一脚,疼得他脸色白得透明,浑身都在打颤,紧咬着牙关不愿发出哀嚎。 第132章 何水正拿着墨卿欢的课本,脸上带着张扬的笑,一下一下将他的课本撕成了碎片。 “何学子,不要!”墨卿欢见心爱的课本被撕,再也隐忍不住了,当即想要拼命去拦。 “书呆子,激动什么?”一个纨绔见状,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墨卿欢的嘴角瞬间流出了血。 墨卿欢捂着红肿的脸颊,哀求的望着何水,“何学子,我、我的课本都被你撕完了,只剩这一本了,求求你,不要……” “行啊!”何水闻言,将还剩一半的课本丢在地上。 墨卿欢当即冲过去,捡起了课本。 然而,还不等他庆幸,头顶上就被倾倒了一罐冰凉的黑色液体。 何水丢掉手中的墨水瓷瓶,看着他满身满肩的墨水,满意的笑了起来,“这种脏污的颜色,才配得上你卑贱的身份。” 墨卿欢隐忍的咬着唇,手指死死的抓着课本。 他感觉那些墨水都流到了他的脸上,但他不敢擦,生怕越擦越脏。 他不知道这些折磨,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水水什么时候,才能放下面子,对他表白呢? “哗啦”! 何水的凌辱还没完。 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桶剩菜发酵的泔水,全部都倾倒在了墨卿欢的身上。 霎时间,墨卿欢身上的恶臭,槐轻羽离二十多尺都能闻到。 “啧啧,这泔水简直和你同根同源,一个是穷酸臭,一个是恶臭,最贴合了!”何水一边用香帕捂着唇角,一边满脸厌恶的后退。 墨卿欢仍旧没任何反应,呆滞又麻木的站着。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何水,眼底是浓重的占有欲。 何水不喜欢这种被视为猎物的感觉,想上去踢他几脚,又恶心他身上的脏污。 “算了,今日我大发慈悲,暂且放过你吧。”何水嫌恶的说道。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槐轻羽躲在拐角处,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恰好与何水及那群纨绔子弟撞了个正着。 由于槐轻羽先前带何水去过勾栏之地,所以这一世,双方的关系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何水不屑的瞥了一眼槐轻羽,便要离开。 槐轻羽却勾唇一笑,叫住了何水:“何公子,还请留步。” 何水立刻停下脚步,表情不善的瞪了槐轻羽一眼,“怎么,槐公子你这是……想要为墨卿欢那个穷酸鬼打抱不平?” “我还没那么嫌。”槐轻羽扬了扬下巴,“何公子,你没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吗?” “什么?” “墨卿欢喜欢你。” “什么?你乱说什么?墨卿欢那贱种,凭什么喜欢我?”何水闻言,立刻厌恶的转过身,恶狠狠扫了墨卿欢一眼。 在他眼里,墨卿欢又穷又懦弱,虽然长得好,有才华,但只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 不会左右逢源,到官场上也只是炮灰而已,哪配喜欢他? 而且,他都这么欺负墨卿欢了,墨卿欢还喜欢他,足以说明墨卿欢是个变态。 毕竟,哪个正常人会喜欢一个欺凌自己的人啊! 何水坚决不信槐轻羽的话。 但他一转头,瞪向墨卿欢时,却发现墨卿欢满心满眼,都盛着自己的身影,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此时的墨卿欢,由于被他折磨虐待了一番,浑身脏得没眼看,比乞丐还狼狈。 怎么看怎么猥琐肮脏。 何水被他深情又火热的眼神看着,顿时恶心得隔夜饭都快要吐出来了。 “呕……”何水捂着肚子,差点吐出了胆汁。 他吐了几声,几乎要情绪稳定了。 但一想到自己竟被墨卿欢这穷酸、猥琐、下贱的家伙喜欢,说不定墨卿欢这家伙,平日里还在幻想自己躺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恶心得意.淫自己,就又连连呕吐出声。 连连干呕的许久,何水的脸色都绿了,才堪堪止住。 他难受得腰都直不起来,面如菜色的望着槐轻羽,“你和我说这件事,有什么目的?” 槐轻羽一脸的关切,“同为哥儿,只是不想看到何公子蒙在鼓里而已。听说很多男子偏激无耻,得不到喜欢的哥儿,就会背地里下黑手,采去强迫或下药的手段,何公子,你可要好好防备着啊。” 何水闻言,面上顿时流露出了一丝阴狠之色。 何水身边的纨绔们闻言,顿时撸着袖子,准备再去教训墨卿欢一顿。 他们都是心狠手辣,眼高于顶之人,无一不对墨卿欢这贫民出身的家伙深恶痛绝。 何水是个喜好整人的性子。 他当即拉住了几个纨绔,眼底闪过一抹狠意,轻蔑的一笑道:“先别急着动他。这个穷酸鬼,我一定要让他体验一下,痴心妄想的代价!我要让他一辈子都害怕我!呕……” 何水说着,又恶心得干呕起来。 他狼狈的被几个纨绔搀扶着,捂着唇鼻踉跄离去。 槐轻羽见事情告一段落,准备满意离去。 “槐轻羽!”忽然,他身后想起了墨卿欢那沙哑的声音。 墨卿欢顶着一身狼狈,靠近槐轻羽,一脸的阴鸷:“你和水水说什么了?为什么水水哭着走了?你是不是嫉妒水水,所以针对他了?” 槐轻羽:那哪是在哭,那是干呕的流泪,因为太恶心你了好吗! 第133章 槐轻羽抬手,“等一下,你离我远一些,你太臭了。” 墨卿欢闻言,神色顿时一僵,却是止住了脚步,没再上前。 他叹息一声,“我知道你爱我爱得无可自拔,但是……我只有一个。我只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心中除了水水,再装不下别人的身影了。你……” 槐轻羽没等他说完话,转身就跑了。 墨卿欢身上太臭了。 再待下去,他也会吐出来的! “槐轻羽,希望你好自为之。”墨卿欢望着槐轻羽的背影,以为他是伤心欲绝的逃跑,顿时叹了口气。 毕竟是前世的未婚夫夫,槐轻羽对他有多爱,他是深刻知道的。 前世,每次他受到伤害,槐轻羽都会勇敢的挡在他前面,替他承担下那些殴打。 他们一起反抗霸凌,一起学习,一起科举。 他们是最契合的搭档。 可是,他的心不知何时,早已被何水那张扬明媚的性子,给深深的吸引了。 上一世,槐轻羽阻挠了他和水水在一起,希望这一世,槐轻羽能识趣一些,理他们远点。 这一世,有资格陪伴他一生的,只有水水。 * 第二日,槐轻羽不出意外,听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何水,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朝墨卿欢——表达了爱慕之情! 一时间,书院的所有学子,都被震惊得连课也上不安稳了。 所见之处,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 何水,一个作恶多端、目中无人的恶霸,竟然朝墨卿欢表白了! 二人不仅平时不和,还有身份上的鸿沟。 一个是官宦子弟,一个只考取了秀才,没有被授官之前,秀才在这些官家子弟来说,和平民根本没区别。 一个官宦子弟,竟然朝贫民示爱! 最令人惊掉下巴的是,墨卿欢竟然还当场同意了示爱,说早就偷偷爱慕上了何水! 不少人都在猜测,墨卿欢是不是有受虐倾向,谁打他,他就爱谁。 下课回去的路上,槐轻羽又撞见了何水和墨卿欢。 何水一改往日的盛气凌人,乖顺的站在墨卿欢身侧。 墨卿欢满眼温柔的看着何水,声音低沉又清亮的开口,“水水,你放心,我会用实力打脸那些不看好我们的人。三日后的芙蓉阁终选,我一定成为芙蓉才子,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配得上你。” 何水乖巧一笑,惊喜的望着墨卿欢,“卿哥哥,你确定你能当上芙蓉才子吗?” 墨卿欢坚定的“嗯”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势在必得,“我一定会成为芙蓉才子的。” “那我就……放心了。”何水低下头,柔柔一笑,眼底闪过一抹凶狠的光。 * 三日后,槐轻羽来到了芙蓉阁的终选现场。 在这一个月内,芙蓉阁将收到的百名入选者的文章,仔细的推敲评判,终于评选出了前十名能够编撰成卷的文章。 数百名入选者,大多是耄耋老人,胡子白花花,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唯有槐轻羽年纪稚嫩,皮肤白嫩得像花瓣一般。 槐轻羽一下马车,便被不少人好奇的紧盯着。 不少老博士、老学究,都好奇的同他打招呼:“小友,你是陪家里长辈来的?” 槐轻羽摇了摇头,“我也是参选者。” 登时有人感叹,“嘶……真是后生可畏!” 能入围初选的,即便进不了前十,也足以说明实力。 所有人站在芙蓉阁内,等待着答案的揭晓。 前十的名字,一个个被叫了出来,槐轻羽正在其中。 走上台的槐轻羽,再一次收获了不少人惊叹的目光。 什么“少年英才”,什么“文曲星下凡”,不少夸赞的词汇,全都一股脑的往他身上砸。 “墨卿欢墨才子今日来了么?”芙蓉阁的一位面容严肃,长着花白胡子的掌事老先生阎嵩,严肃的扫视了一圈,发现评选出来的十位参选者,竟然只来了九个。 这种关乎人生大事的场合,怎么还缺席? 也未免太轻视他们芙蓉阁了吧! 槐轻羽对于这个结果,早就预见了。 毕竟今日来之前,他就偶然听闻,何水因为生病,不幸吃错药中毒了,危在旦夕。 墨卿欢爱何水爱得如痴如狂,甘愿牺牲生命。 在何水濒死之际,怎么可能会放着他不管呢? 所以,今日的终选,墨卿欢注定来不了了。 何水也不可能让他来。 掌事阎嵩见没人应答,心沉了下来。 在场的诸位老先生们,也纷纷忍不住愤慨。 芙蓉阁评选,一生只有一次。 他们穷其一生,只为了将文章刻在芙蓉卷上,流芳百世、名传千古。 这个名叫“墨卿欢”的才子,既然来参选了,就应该参加到底,既然不想参加,就连初选也不要来。 而不是在这空占名额,抹杀别人的希望。 一个老先生本就年纪大了,走路都要人搀扶,闻言瞬间愤慨得气晕了过去。 槐轻羽恰好站在那老人身边,加上他年轻,比周围一群老人眼疾手快,当即一把托住了老先生晕倒的身子。 有认识那老先生的人,也担忧的围过来,掐住老先生的人中,大声唤道:“梁老先生!梁老先生!” 第134章 管事阎嵩见现场如闹哄哄的菜市场,有些头疼。 但他也不好不管,当即叫来侍从和医者,将老人抬下去看病了。 接着,阎嵩面上表情丝毫没变,扬声道:“没入选的诸位,还请先离开芙蓉阁。入选的诸位,还需要进行最后一次考验,排一排名次。” 没过多久,现场就只站了九名入选才子。 九人在一起,参加了一场辩论,谁的论点高、论点全、论点新奇,便会胜出。 足足辩了一整日,天色将黒时,这场辩论才结束。 槐轻羽说话说得嗓子都哑了。 中午是芙蓉阁安排的饭菜,结束时槐轻羽的肚子饿得一直咕咕直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做学问是个体力活。 槐轻羽饿得头晕眼花,不发沉重的走出芙蓉阁大门。 一出门,他便看到了两辆马车。 一辆,属于傅珣皓的。 另一辆…… “小羽儿……”槐轻羽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落入了一个香喷喷的怀抱。 下一刻,他被慕容鸢带着,飞到了马车上。 槐轻羽还未站定,便被压在了马车壁上,耳垂被一个柔软的口腔含住了,“小羽儿,我来接你回去啦!” “殿下,你别这样……”槐轻羽的脸瞬间红了。 他试图挣扎,身子却被翻转过来,被迫与慕容鸢面对面。 慕容鸢亲了亲他的额头,抱着他坐在了软塌上。 马车一晃一晃的,正朝着香山书居赶。 “殿下,”槐轻羽拉着慕容鸢的衣角,眼睛亮晶晶的,“这次的芙蓉才子称号,我一定是必得的。本来还有点悬,怕墨卿欢这个劲敌会与我抢,但……” 谁让墨卿欢恋爱脑呢。 为了何水,连这种大事都不在乎。 芙蓉才子的称号,可是比状元都有含金量啊。 慕容鸢用脸颊蹭了蹭槐轻羽的脸,“小羽儿这么棒,想让我怎么奖励你?” 槐轻羽思考了一下,缓缓道:“这件事落下帷幕后,我想让殿下……” “让我以身相许么?”慕容鸢闻言,勾了勾唇,“可以,小羽儿,我都迫不及待了。” “殿下!你别乱说,我、我可不是那孟浪之人。”槐轻羽感觉自己的脸变得极烫。 他不自在的抿抿唇,“我是想和殿下一起去踏青,放松放松身体。” 慕容鸢闻言,失落的咬着唇,抬手扯下了发髻,长发瞬间如瀑布一般披散了下来。 他微微后仰,躺在软榻上,双目美丽得宛如水潭。 他衣领半开,性感的锁骨清晰可见,楚楚可怜的咬着唇,问,“我这么诱人,小羽儿真的不想要我以身相许吗?” 槐轻羽:“……” 能不能不要再勾引他了?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强装镇定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勾引,红着脸爬了过去。 然而,他刚摁住慕容鸢的肩膀,在他的唇上吻了几下,马车便停下了。 马车外,响起了大高个和小高个的声音,“殿下,可以下马车了。” 槐轻羽叹了口气,不得不爬起来。 慕容鸢也只好失望的坐起身,抬臂挽好发髻,握住槐轻羽的手腕,下了马车。 慕容鸢将槐轻羽送回了他的院子,依依不舍的望着槐轻羽关上了房门。 院外,大高个身形高大凶猛,站在慕容鸢面前,面容严肃:“殿下,您别忘了,您终究不是真正的哥儿。” 慕容鸢柔柔一笑,笑容危险,“哦?那又如何?” 大高个恭敬的低下头,“槐公子喜欢的是哥儿,而不是男子。殿下您虽然心理上是哥儿,可终究是个男人。当槐公子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还会喜欢你吗?也许,他只会觉得殿下您恶心。殿下,您如今快二十岁了,还是听从圣上和娘娘的期望,早日娶个世家女或者世家哥儿,生几个孩子吧!” 慕容鸢罕见的敛起笑容,面无表情的警告,“阿惊,你太逾矩了。” “属下只是觉得,如果一个结局注定不好,就应当及时止损。”大高个低声道,“槐公子立志做官,是不可能困于后宅的,更不可能当您的太子妃。您和他,绝无可能。” 第077章 第 77 章 慕容鸢沉默半晌。 忽然, 他抿起红唇笑了起来,一张脸白得发光,宛如艳丽的芙蓉花。 他轻轻道;“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你无需再多操心。” 大高个闻言,还想说什么, 却被小高个给一把抓住了手臂。 大高个儿闭上了嘴。 慕容鸢转身上了马车,马车一路驶向了皇宫, 路过宫门时丝毫没有停留, 一路飞奔进进了嘉善宫。 小高个儿掀开车帘,慕容鸢从车内钻出,长发垂在肩上, 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愈发娴静温柔。 慕容鸢一步步踏入嘉善宫,帝后早就已经在宫内等着了。 圣上穿着一身金纹常服, 由于养尊处优,所以看长相不过三十岁, 十分的年轻,浑身萦绕着强大的压迫感。 慕容皇后就更年轻了,加上她穿着一身淡蓝清丽的衣衫,看着就像十几岁的小姑娘。 这对帝后,将慕容鸢宠溺到了骨子里。 一见到他,慕容皇后就立刻走过来,慈爱的将他搂在怀里, “我的乖宝宝,晚膳早就备好了, 就等你来一起用膳呢!你怎么才来?” 第135章 慕容鸢低垂着头, 脸上神色难辨,被慕容皇后拉着坐在了桌前。 慕容皇后见他一直不说话, 一边撩起衣袖为他夹菜,一边笑眯眯的打趣道:“乖宝宝,怎么今儿跟焉哒哒的小兔子一样,垂头丧气的,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 此言一出,慕容鸢仿佛被按了开关一般,当即抬起了头,拉住了慕容皇后的衣袖。 他那张漂亮惹人的脸上,满是楚楚可怜的表情,“母后,你们今日唤我来,不就是与我商议娶妃之事吗?我、我是哥儿,我不想娶太子妃……” 慕容皇后握住他的手,语气温柔宠溺,“我知道宝宝不想娶,可你也要为整个大蕴着想,你是储君,不生个继承人怎么能行?” 慕容鸢咬着下唇,仍旧任性道:“反正我不管,我不想娶,你们想办法说服太子哥哥吧。” “宝宝,你不同意,福玉就更不会同意了。你能不能暂且委屈一下?”慕容皇后试图说服他:“你如今十九了,快弱冠了,也是时候成亲了。” 这么些年,慕容皇后已经习惯把慕容鸢和太子分开了。 相比于控制不住脾气的太子,慕容鸢总归是好说话一些。 慕容鸢晃了晃慕容皇后的衣袖,哀求道:“母后,你能不能别逼我了?” 在他心里,自己是个实打实的娇滴滴的哥儿。 他怎么可能像正常男人那般,娶妻生子呢? 慕容皇后见好说歹说,他仍是不同意,便不忍心再劝他了。 她缓缓叹了口气,接触到一旁圣上投过来的眼神,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温柔的看向慕容鸢,“那你现在真的没有喜欢人?要是有看得上的哥儿或者女人,只要智商正常,能生孩子,就算缺胳膊少腿的,我和你父皇也都可以接受的。我们的要求都放得这么低了,只要能生个小太孙,母后这辈子都不拿这件事逼你了。” 喜欢的人…… 慕容鸢不准备说。 小羽儿立志做官,二十八岁之前,都不可能嫁人。 他若是说了,父皇和母后一定下旨,强迫小羽儿嫁他。 那样的话,小羽儿的仕途就再也无法走了,只能困于宫廷。 慕容鸢摇了摇头,看向慕容皇后,“我的确有喜欢的人,那就是父皇和母后你们。其余的,没有了。” “宝宝的小嘴巴真会说。”慕容皇后捏了一下慕容鸢的脸,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她耸了耸肩,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用膳的圣上,“琴哥哥,我劝导失败了,你怎么不说句话啊?” 圣上面无表情的放下筷子,黑漆漆的眼眸看向二人,“我能说什么?我一看到你们,就觉得特别累,什么话都不想说。” 慕容皇后:“……”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来,“琴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对我们母子,厌烦了?” 圣上没有看她,而是直直的看向慕容鸢,眼眸黑沉沉的,“太子妃,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懂吗?不要再任性了,行吗!” 慕容鸢回视着他的目光,“我不想。” “……”圣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忽然,他站起身,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去。 守在门口的大太监王虹见状,慌忙弯腰跟在身后,命宫人摆驾。 “琴哥哥……”慕容皇后慌忙追出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那张妩媚的脸上挂满了怒气,“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是不是去找别的妃子?” 圣上:“……” 他都气成这样了,她竟然觉得,他甩袖出门是想去找别的妃子? 真是鸡同鸭讲! 他对她,已经忍无可忍了! 心狠手辣,嫉妒心强! 大皇子被弄瞎,二皇子被弄残,三皇子如今还缩在冷宫里不敢出来,六皇子是个哥儿,她也容不下,老早的就将其抛弃到宫外了,七皇子如今才两三岁,但他丝毫不敢表现出对七皇子的关心,生怕她再次下手。 他让她住在嘉善宫,就是想让她变善良些。 但,那又如何呢? 就算她做了再多错事,他也始终爱她。 圣上停下了脚步。 王虹见状,立刻摆手让抬銮驾的宫人们停手,深深的弓着腰身,大气都不敢出。 圣上轻轻的叹息一声,转身又握着慕容皇后的手腕,与她携手踏进了嘉善宫。 他掩饰住了眼底的疲惫,“我没有想去找别的妃子,我只是想散散步。” 慕容皇后这才露出笑容,“那用完膳,我陪琴哥哥一起去散心。” 圣上道:“不用了,用完膳我要去批阅奏折。” “父皇,”慕容鸢一把抱住圣上,脑袋宛如孩童一般,搁在他肩上,“你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 圣上望着乖乖儿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摸了摸慕容鸢的脑袋,“我怎么舍得罚你?罚在你身上,还不得痛在我心上?” 对于慕容鸢这个儿子,他与慕容皇后是极尽宠爱。 他与慕容皇后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因此他虽然是皇帝,但在慕容皇后与慕容鸢面前,一直如平常的丈夫和父亲一般。 慕容皇后见圣上满眼慈爱,笑容妩媚的望着圣上,“琴哥哥,我也觉得宝宝该罚,你就罚他帮你一起批阅奏折吧!” 此言一出,温馨的场面瞬间被打破。 第136章 圣上沉下了脸,“不行。” “为什么不行,”慕容皇后急道,“宝宝是储君,你不教他处理这些政务,他怎么能成长到独当一面呢?” “母后……”慕容鸢扯了扯慕容皇后的衣袖,“你别说这些了,反正那些东西我也不想接触。” “宝宝,你闭嘴。”慕容皇后朝慕容鸢柔柔一笑,然后不悦的沉下脸,看向圣上,“宝宝身为储君,你却什么都不让他做,你是不是不想在百年之后,将位置传给他了?” “他能做什么?”圣上一讲到这件事,心中的怒意便再也抑制不住了,他推开慕容皇后,冷下了脸,“我不可能把皇位交给一个守护不了大蕴的人!” 慕容皇后也沉下了脸,她恨恨的瞪着圣上,不甘心道:“为什么?宝宝他比这世上任何一个男儿都要优秀,怎么当不好皇帝了?” 圣上蔓延冷色的望着慕容皇后,“你说呢?玉儿变成这样,一切不还都怪你?都是你,非要吃那什么鲛人肉,否则他怎么可能变成这一体双魂?” 当初圣上与慕容皇后一起乘船出海巡游。 忽然看见海水中有一个身形矫健的人,在海中游得快如闪电。 那人看见了大船,忽然猛得撞来,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整艘船撞翻。 但此次出行带得都是精兵武士,很快那人便被用铁网捞上来,众人这才看出,这所谓的人,只是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的怪物。 古书记载,这种怪物名为鲛人,长相俊美,歌声优美,但却力大无穷,喜欢猎杀船只上的人类,并将其吃掉。 古书也说了,鲛人肉质鲜美,吃了可以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慕容皇后见了鲛人,立刻动心想要把它吃了。 圣上不允,怕有毒,又觉得这鲛人终究有半个人形,吃它与吃人肉无异。 但圣上总是拗不过慕容皇后,无论什么事,只要慕容皇后步步紧逼,他总是会纵容。 这鲛人肉,终究是落入了慕容皇后的口中。 慕容皇后不仅吃了鲛人肉,还得了一颗洁白圆润、闪闪发光的鲛珠。 吃下鲛人肉的第二年,慕容皇后生下了一个小皇子。 这个小皇子额上长了个红色的孕痣,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哥儿,唤他四皇子,还随了慕容皇后的姓,名为慕容鸢。 慕容鸢渐渐长大,所有人才发现,那所谓的孕痣,实际上就是个普通的红色小痣,四皇子原来是个男孩。 圣上当即要封四皇子为太子。 可是这时候,不幸的事发生了。 四皇子性格分裂,明明是一个人,可表现得却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一个温婉乖巧,性子软绵绵的,比哥儿还温柔;一个凶狠暴戾,见了谁都想杀死,那阴森可怖的眼神,与当初被捕上来的鲛人别无二致。 圣上觉得,鲛人是灵物,四皇子之所以这样,完全是慕容皇后非要吃鲛人肉,被鲛人报复,才会生下一体双魂的皇子。 慕容皇后自是不认。 她自小与圣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圣上答应只娶她一个,可后来当了皇帝后,却娶了一个又一个女人。 她觉得自己的怀孕的时候心情沉郁,加上圣上遇刺时,她冲上来为圣上挡刀,伤了腹中的胎儿,慕容鸢生下来后才会变成这样。 帝后二人为这个问题争执不休。 多年来,虽然旱情很好,但是一触碰到这个问题,就会爆发激烈的争吵。 此次邪医入盛京,便是为慕容鸢治这一体双魂之证的。 小时候,慕容鸢见二人时常因为自己争吵,满心愧疚,便亲自拿了刀,将额上的小红痣给剜掉了,因此额上落了疤。 慕容鸢轻轻拉住慕容皇后的手,轻轻舒了口气,“母后,你别动气,也许我真的不适合皇位。” 慕容皇后看见他每天紧锁,压下怒火,面色难看的勉强一笑。 圣上也抬起手,摸了摸慕容鸢的脑袋,“明日的话,陪我一起上朝吧。” 慕容鸢瞬间抬起脸,神色有一点惊惶,“父、父皇……” 他很少出现在朝臣面前,也从不上朝。 太子一占据身体时,容易受刺激,控制不住杀戮的想法,严重时连圣上的脖颈都掐。 万一在早朝上,暴露了他一体双魂的秘密,对整个天下都不好交代。 圣上捏了捏他的脸,安抚一笑,“别怕,相信自己,也是时候让你接触到这些了。” 爱子之心,他也有,不比慕容皇后少。 * 第二日正上课时,香山书居被一件事震惊到沸腾了! ——今年的芙蓉才子,竟然出自香山书居! 嘶……今年他们书院,参选芙蓉阁的,也就只有槐轻羽和墨卿欢吧! 这两个,一个十六,一个十七。 还都是少年吧? 竟然能从一群耄耋老人之中胜出? 整个香山书居的学子、夫子,心脏都止不住的疯狂跳动,天才竟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想到梁夫子的笃定力荐…… 不少学子激动得在上课时坐立不安,一下课就纷纷跑到了锦祥班,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墨卿欢。 他们议论纷纷: “那位就是墨学子吗?今年的芙蓉才子?” “是他,就是他!他真是长得一表人才,一看就是个博学多识的才子!” 第137章 “啧啧,前途无量啊!” 被团团围住的墨卿欢:“……” 他面色平静,然而“啪嗒”一声,被他不幸掰断的笔杆,却昭示着他的情绪一直在疯狂翻涌。 周围人的崇拜目光,宛如利刃一般,狠狠的刺向了他的心脏。 将他那自负又傲慢的自尊心,搅得直淌血。 但他看着坐在自己身侧,一脸乖巧的何水,心下稍安。 芙蓉才子不是他没关系,他有水水,就够了。 就在这时,梁夫子从外面回来,也踏进了香山书居大门。 他的衣衫有些凌乱,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他得知芙蓉才子出自香山书居,便知道,这芙蓉才子一定是被他寄予厚望的墨卿欢。 芙蓉才子出自香山书居,这可是一件大事,学监刘铮维、李原世也赶来了,恰好撞上了梁夫子。 刘铮维上下打量了一下梁夫子,“梁兄,你这……看起来怎么那么狼狈?” 梁夫子站定,气喘吁吁地爬出帕子,擦着额角的汗,气愤的解释道:“昨日家父晕倒被抬回了家,我这才得知他今年竟也偷偷参加了芙蓉阁的评选。” 李原世闻言,立刻扬起了眉,同情道:“令尊不是已经古稀之年了吗?这把年纪去参加芙蓉阁的评选,身体吃不消是必然的。” 梁夫子累得脸色都白了,“所以他是瞒着我们这些小辈,偷偷参选的,我事前并不知晓,否则早拦着不让他去了。此次家父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芙蓉阁有一名才子明明入选了前十名,却根本没去终选,白白占了名额。家父气不过,才会晕倒。这不,我照顾了他一整夜。” “初选入了,却没去终选?谁那么蠢,白白放过这个机会?”李原世闻言,对这言而无信之人,立刻产生了不喜之情。 梁夫子摇头,眼神里满是愤恨,握拳道:“我在家照顾了家父一整夜,现下才得些喘息的机会,还不知道这人是谁,否则等我查到,定要这人吃不了兜着走!” 刘铮维摸着下巴,思虑道:“我听说那人,似乎是咱们香山书居的?” “真的?”梁夫子闻言,眼神立刻凶狠了下来。 他老爹还躺在床上,有气进没气出,险些一命呜呼。 竟然这么巧,那害了他老爹之人,竟然就在香山书居! 梁夫子阴沉着脸,瘦高的个子,呼哧呼哧直喘着气。 他一字一顿道,“我知道是谁了——槐轻羽!” 香山书居就只有槐轻羽和墨卿欢去了芙蓉阁参选,眼下,才华横溢的墨卿欢得了芙蓉才子的称号,那么,那个没去终选之人,一定是槐轻羽! 槐轻羽能过初选,怕是别人代写的文章,终选不敢去,肯定是怕到了辩论场上,比拼真才实学露馅。 梁夫子气得心绪不稳,眼前一阵黑白,呼哧呼哧喘着气,来到了槐轻羽所在的清逸班。 “槐轻羽,”梁夫子踏进了清逸班,拍了一下槐轻羽的书桌,惊醒了正在埋头写文章的槐轻羽。 槐轻羽蹙眉,站了起来,“梁夫子,你有何事?” 梁夫子恶狠狠咬着后槽牙,那张终日严肃的脸上,此刻竟挂满了扭曲的愤怒。 他死死盯着槐轻羽,“槐轻羽,你可还记得赌约?” 槐轻羽点了点头,微笑着问道:“当然记得。梁夫子,你是来给我下跪的吗?” 梁夫子冷笑一声,“我又没输,应该是你滚出香山书居才对!槐轻羽,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赶快滚吧!” 就在这时,傅珣皓走了过来。 他听了不少传言,知道芙蓉才子约莫就是他的小羽。 他望向槐轻羽的眼神里,满是温情和惊喜。 他毫不犹豫的挡在槐轻羽身前,眼神森冷的盯着梁夫子:“梁夫子,你这些话是何意?身为夫子却无故驱赶学生,你还有师德吗?” “傅侯爷,还请你让开!”梁夫子眼神凶狠的盯着槐轻羽,“槐轻羽,如果你不是懦夫,就不要当缩头乌龟,而是应该愿赌服输,滚出香山书居!” 就在这时,学监何成,带着芙蓉阁的掌事阎嵩,慢悠悠赶来了。 瞥见阎嵩,梁夫子冷漠的瞪了一眼槐轻羽,“槐轻羽,我看你是不掉棺材不落泪!先前说好了,你若不是芙蓉才子,就滚出香山书居,现在阎管事来了,我看你怎么厚着脸皮赖在这里!” 说罢,梁夫子便收敛起凶狠的脸色,扬起笑脸走向了阎嵩。 “阎老先生……”梁夫子面对阎嵩,可不敢怠慢丝毫。 他拱了拱手,问道:“老先生可是来寻芙蓉才子的?” 阎嵩看了看梁夫子,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 阎嵩年纪老, 梁夫子立刻得意起来,挺直了腰杆,笑得自豪极了,“不瞒老先生,在下可是对今年的芙蓉才子墨卿欢,有着知遇之恩……” “墨卿欢?”梁夫子一开口,便被阎嵩冷淡的打断了。 阎嵩纠正道:“今年的芙蓉才子可不是墨卿欢,而是槐轻羽。” “什么?”梁夫子闻言,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了,随即脸色惨白下来。 “是槐轻羽没错,我对他印象深刻,槐公子表现优异,我还记得他的这张脸。”阎嵩说着,用手指了指槐轻羽,然后看向梁夫子,“至于你说的那个墨卿欢,我在终选的时候根本没见过他。梁夫子,你还不知道,墨卿欢原本入围了终选,却没去吧?将你父亲气晕过去的,正是这个墨卿欢。” 第138章 “什么?怎么可能?不可能!”梁夫子失控的叫了出来。 这是什么晴天霹雳? 被他寄予厚望的墨卿欢,才是差点气死他父亲的罪魁祸首;而一直被他看不起的槐轻羽,竟然是芙蓉才子! 梁夫子的脸色又青又白。 他十分确信,依墨卿欢的才华,一定能得芙蓉才子。 墨卿欢在他面前,明明信誓旦旦的说,能得芙蓉才子,可他在最后却为什么又不去了? 是在故意耍他吧? 现在糟了,他赌输了,要给槐轻羽下跪了! 想到躺在病床上的老父亲,以及自己下跪的场景,梁夫子再也控制不住怒火了。 这一切,都怪墨卿欢! 梁夫子死死的握着拳头,转身去了锦祥班。 他一步步踏入锦祥班,眼神如鹰眼一般精准的锁定了墨卿欢。 梁夫子质问墨卿欢,“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自己会得芙蓉才子吗?真是会说大话!你的那些文章,全都是作假的吧!” 墨卿欢眼神闪烁了一下,脸色惨白,却说不出话。 难道要他说出实情,说那天何水中毒了,他不能抛下他不管吗? 不,他不想让何水受到丝毫责怪。 墨卿欢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的看着梁夫子,试图讲道理。 “夫子,我那天事出有因,给你看的那些文章,全是我亲手所做。” “啪!”梁夫子狠狠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失控的大吼道:“墨卿欢,我不管你为什么不去参加终选!你脑子有毛病吗?若是换做他人,在那一天就算爬,也要爬到比试现场!而你呢?你浪费了自己唯一的机会不说,还害人害己,占了他人名额,气晕了我父亲!害得我赌约失败,等下要朝人下跪!” 第078章 第 78 章 “梁夫子……”学监刘铮维听见动静, 来到了锦祥班。 他上前一步,抓住梁夫子的手腕,满眼不赞同, “你这是在殴打学生!身为教书育人的同僚,我觉得你这种做法完全有失偏颇。” 梁夫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觉得自己的脸面全都丢光了。 都怪墨卿欢! 梁夫子狠狠推开刘铮维, 抡起巴掌又要朝墨卿欢脸上扇去。 墨卿欢自然不会等着被他打脸。 他面色冷峻,一把抓住了梁夫子的手, 心平气和的劝道:“梁夫子, 不明白你为何这般生气,我没去芙蓉阁参加终选,浪费的是我自己的机会。至于令尊被气晕, 也非我所期望的,还希望你冷静一下。” “你不明白?墨卿欢, 你有没有心?”梁夫子觉得自己的好心被辜负了。 他嗜才如命,最厌恶不踏实读书, 卖弄学识、恃才傲物之人,才会举荐墨卿欢进入香山书居。 本以为墨卿欢是个能扶得上墙的,谁知竟然这么不靠谱。 成为芙蓉才子,是一辈子的荣耀,错过机会就再也得不到了。 他好心好意为墨卿欢操心,墨卿欢自己却根本不当回事。 而被他轻视的槐轻羽,却不声不响, 将芙蓉才子的声誉收入囊中。 想到当初,槐轻羽作好文章, 率先送到自己面前, 请求自己提意见,却被自己给撕碎嘲讽之事, 梁夫子的心就隐隐作痛。 一股深深的后悔莫及,自心底满眼至四肢百骸,苦得他嘴巴里全都是酸涩感。 与墨卿欢这个不识好歹的棒槌相比,槐轻羽简直不要太好! 罢了,墨卿欢脑子坏掉了,不在乎自己的前程,他一个夫子,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等着瞧吧,他不信墨卿欢这种人,日后能有好下场! 想到这里,梁夫子不再气得发疯,而是逐渐变得心气平和起来。 他想到自己先前对槐轻羽的所作所为,双颊就羞愧得通红。 他不想朝人下跪。 但身为夫子,教书育人几十年,愿赌服输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强忍着逃跑的冲动,梁夫子来到了槐轻羽面前。 他不敢看槐轻羽的表现,一走到槐轻羽身边,就“扑通”一声,重重跪下了,倒头就磕。 槐轻羽眼眸闪了闪,立刻弯腰去扶。 他是学子,梁夫子是老师。 大蕴讲究孝道,更要尊师重道。 他真的让梁夫子下跪,以后在香山书居还要不要混了? “夫子请起,那赌约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怎可当真?”槐轻羽托住梁夫子的手肘,坚决不让他再磕下去。 梁夫子打定主意愿赌服输,固执地垂着头,羞愧道:“此次是我错了,槐学子,我理应朝你下跪道歉。” 槐轻羽语气温和,丝毫不见轻蔑或者得意,只听他徐徐道:“夫子这样做,可真是折煞我了,夫子既然觉得对不起我,何不顺着我的心意,别跪了呢?夫子若觉得亏欠,日后教导学子的时候,更用心一些便是了。” 说罢,他便多用了些力气,将梁夫子给扶了起来。 梁夫子站起来后,才敢抬起眼看向槐轻羽。 他直直的望着槐轻羽的眼,发现槐轻羽的眼神里,丝毫没有责怪和强压的愤怒,反而充满了包容感和不在意。 梁夫子:“……” 他的心瞬间变得柔软起来,鼻头也有些酸涩。 他先前,真是看错了人! 他太自以为是了,狗眼看人低,将墨卿欢那鱼目当成珍珠,反倒轻慢了槐轻羽这颗真正的明珠! 第139章 槐轻羽有实力,为人又大度,进退得体,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成为大蕴的肱股之臣、栋梁之材,也指日可待吧。 梁夫子惭愧的收回目光,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深深的叹了口气,后退了两步,又朝槐轻羽抱拳,深深的鞠了两次躬,然后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槐轻羽对自己的实力,一直都很自信。 自打立下誓约时,他便知道梁夫子输定了,所以对于梁夫子认输之后的跪拜,始终没期待过。 他目送着梁夫子离去,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谦卑表情。 一转身,果然如意料之中的,他看见了刘铮维、李原世,以及阎嵩三人,脸上赞许的神情。 刘铮维本就对槐轻羽很有好感。 先前槐轻羽写完文章,也拿给他点评了,他并未有丝毫看不起的感觉,反而觉得槐轻羽让他点评,是看得起他的学问。 眼下,见槐轻羽又这般大度,他就更喜欢了。 刘铮维率先开口,“槐学子,应该与你说一声恭喜啊!” 槐轻羽今日穿着一身低调的青衫,看着清新又漂亮。 他长颈洁白,脊背挺直,无论是外在形象,还是内在品质,都格外吸引人眼球。 李原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也随之赞叹,“槐学子,秦首辅能有你这样的养子,根本就是捡到宝了嘛!” 槐轻羽继续谦虚,“两位夫子谬赞了,学生愧不敢当,学生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还要仰仗诸位先生的指点。” “不,你的确是个有才学的,你的文章,我很喜欢。”一旁的阎嵩霍然出声道。 阎嵩一开口,震惊了一旁的刘铮维和李原世。 阎嵩阎老先生的大名,没有人不知道,他在芙蓉阁做了几十年管事,眼光狠辣独到,很少夸赞人。 他尽量不表现出对哪个人的厚爱。 生怕别人说他在评选文章时,包藏着私心,被人诟病。 更何况,是在公开场合,赞扬一人了。 而今日,他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喜欢槐轻羽的文章。 罕见至极。 阎嵩说着,抬了抬手,他身后的几名随从,拿着一块托盘,走了上来,“这是芙蓉才子应得的奖品,百两黄金,以及一块芙蓉令。芙蓉阁里有很多藏书,槐公子日后想找什么稀世奇珍之书,可随时去芙蓉阁取阅。” 芙蓉阁背后势力庞大,所藏书卷甚厚,不少人拼了命想要成为芙蓉才子,也是想观一观那浩瀚如银河的藏书。 侍从掀开一个托盘,掀开上面的红布,露出了一张金色的,印满芙蓉花的令牌。 阎嵩拿起令牌,珍重的递交到槐轻羽的手中。 芙蓉令沉甸甸的。 槐轻羽恭敬的接过,心中是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成功了。 前世,他没什么志向,只想同其他哥儿一般,嫁人生子。 今世,他立志要入仕做官,造福百姓。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能走多远,内心一直是慌慌张张,没有底的。 但现在,他看着芙蓉令,心里踏实了不少。 也许,他终将能如现在一般,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向成功。 望着槐轻羽手中的芙蓉令,在场之人无不眼热。 刘铮维、李原世两个夫子,一把年纪了还没他踏入过芙蓉阁,盯着槐轻羽手中那精致无比的芙蓉令,呼吸急促了起来,恨不得占为己有。 不过,抢夺芙蓉令是不可能的,每一块芙蓉令上,都有芙蓉才子本人的名字。 一旁的墨卿欢,瞥见那芙蓉令,心脏开始隐隐作痛。 他前世官拜太傅,最喜欢的便是与诗书作伴。 他之所以参加芙蓉阁的选拔,不仅想要何水看到自己的优秀之处,证明自己配得上他,阅览芙蓉阁里的诗书,也是其中一项原因。 可如今,他是再也没有机会得到了。 不过…… 为了何水,失去这次机会也没什么。 他日后肯定还有其他机遇。 墨卿欢心不在焉的安抚着自己。 在场的其余学子,也纷纷膜拜般看向了槐轻羽手中的芙蓉令。 他们议论纷纷: “天呐,这可是传说中的芙蓉令啊!” “我生平第一次见到,说不定这辈子只能见这一次了吧?” “槐轻羽……不,槐学子真的厉害!亏我先前还、还说过他的坏话,现下想来……” 不少学子想起了先前对槐轻羽的冷嘲热讽,纷纷羞愧的红了脸,窘迫的相互对视,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歉意。 两位嗜书如命的夫子,强压着内心的羡慕,镇定下来。 李原世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道:“槐学子,我们三位学监商议了,槐学子你既然成了芙蓉才子,便是咱们书院的骄傲,香山书院许久不办的颂才会,准备于明日举行。槐学子当日,不仅要将自己的学习心得说一说,还要选一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与你一起提一首督促学子们读书的诗。槐学子可要准备好了。” 槐轻羽早就料到自己成为芙蓉才子后,会有这个颂才会。 香山书居的学子,取得重大成就后,既是作为表彰,为了激励其他学子,都会举办一次颂才会。 槐轻羽温和应了一声。 刘铮维和李原世走后,周围的学子纷纷围着槐轻羽,对先前对他不敬的话道歉。 第140章 看着槐轻羽的人气,前所未有的颇高,何水一屁股坐在书桌上,满脸的不屑: “会读书有什么用?他一个哥儿,日后成就还有那些男人高不成?到时候官也做不成,年纪大了又嫁不了好人家,我看他还怎么得意。” 听到何水的话,墨卿欢极不赞同。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芙蓉才子的重量。 且不说槐轻羽在仕途上究竟走不走得远。 就算槐轻羽日后年纪再大,即便残了,就凭他是芙蓉才子,日后也有大把人等着求娶他。 墨卿欢张了张唇,想要反驳何水的话,但他看着何水娇俏乖巧的面容,又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算了,他的水水不过单纯无知了些,不懂这些也是正常的。 墨卿欢压下心底复杂的滋味,眼神不由自主的追寻着槐轻羽的身影。 忽然,香山书居门口的守卫,走向墨卿欢,朝他禀报道: “墨学子,书居门前有你的亲人找你。” 墨卿欢闻言,浑身一凛,丝毫不敢耽搁,与何水告别后,便来到了书居门前。 门口,有一辆牛车停放着。 平叔穿得单薄有破旧,被书居门口高达森严的守卫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看见墨卿欢,平叔才松了口气。 然后,像是见到什么救星一般,一边搓着手,一边眼巴巴的望着墨卿欢: “卿宝,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林嫂子操劳过度,生了大病。你先前不是说你能选上那什么芙蓉才子,然后能得一大笔奖金吗?你、你能拿出一点钱,让我带回去给林嫂子看病吗?” 林嫂子,便是墨卿欢的那个寡母。 一听到娘亲生病,墨卿欢的脑袋“轰”得瞬间炸开了。 他浑身发凉,脸色惨白到了极致,心脏不停直打颤。 如果、如果他娘亲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墨卿欢担忧得感觉整个胸腔都挤成一团,压抑得厉害。 面对平叔催促急切的目光,他死死的握着手指,惭愧的低下了头,嗓音沙哑的开口,“我、我不是芙蓉才子……我、我也没有钱……” 平叔闻言,瞬间傻眼了。 没钱?林嫂子没救了? 他不知出了何事,心下有些责怪墨卿欢。 林嫂子可是墨卿欢的亲娘,为了墨卿欢操劳半生,墨卿欢好不容易有了赚钱的机会,竟不把握好机会,赢得芙蓉才子的赏钱,给林嫂子看病。 这孩子,究竟怎么回事! 但他向来胆怯,闻言,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紧张的搓着衣角,鼓起勇气问,“卿宝,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先前不是说,必定能得什么芙蓉才子吗?” “我……”墨卿欢张了张嘴,巨大的愧疚感,让他撒不出谎。 但他也不想说出实情,告诉平叔他是为了何水,才无法去芙蓉阁参加终选的。 他将来终究是要与何水成亲的,不想何水在乡亲们面前,留下坏印象。 墨卿欢一时间哑口无言。 恰好此时,梁夫子急匆匆的踏出香山书居的大门,准备请辞回家照顾亲爹。 听见墨卿欢与平叔的对话,梁夫子冷笑一声,踱步走了过来。 第079章 第 79 章 梁夫子听到了墨卿欢与平叔的对话。 他觉得墨卿欢虚伪极了。 亏他先前还觉得墨卿欢文采非凡, 人品也极高,是个可靠之才。 现在看来,墨卿欢就是个自私自利之人, 做事情丝毫不考虑家人,明明知道家里贫寒的情况, 却仍旧不知道努力,为家人减轻点负担。 梁夫子震了震衣袖, 将身上凌乱的衣服整理整齐, 踱步走了过去。 梁夫子一副儒雅端方的样子,朝着平叔扬了扬下巴,“这位老先生, 你是墨学子的邻居吧?” 平叔一介白身,看见了彬彬有礼的梁夫子, 当即慌乱的弯了弯腰身: “正是,正是, 请问您是……” “我是这香山书居的夫子,姓梁,先前见过的。” 梁夫子穿着一身干净的儒袍,看起来斯文极了,无端给人一种信任感。 平叔闻言,立刻恭恭敬敬的站好。 他是个庄稼人,没见过世面, 一看见读书人,就觉得是极了不起的人, 心下对梁夫子产生了不少好感。 平叔望着梁夫子, 顿时想起了什么,当即惊喜的露出笑容, “这位老先生,你、你是当日来墨泥村,引荐卿宝的梁夫子?你这种大人物,竟还记得与我见过?” 梁夫子一张方形的严肃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正是。” “那、那卿宝在香山书居表现得如何?”平叔是看着墨卿欢长大的,虽是邻居,但关系好得跟亲长辈一样。 天底下,就没有长辈不关心晚辈的学业的。 一提到墨卿欢,平叔就异常的骄傲,停止了腰杆,自豪道:“哎呀,十里八乡别的学子连县学都进不去,就只有他进了这整个大蕴最厉害的香山书居,我们全村都为他骄傲呢!” “墨学子的表现……”梁夫子说起这个,故作为难的张了张嘴,意有所指的看向了墨卿欢。 他面上满是为难,仿佛有难言之隐。 但墨卿欢与他对视间,分明看到他的眼底,闪过一抹不善的冷意。 一瞬间,墨卿欢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141章 墨卿欢死死的握住拳头,心中慌乱如麻,生怕梁夫子乱说什么。 他强装镇定的握着手指,不动声色的道,“梁夫子,令尊不是卧病在床吗?你还是快回去侍疾吧!” 梁夫子一点都不愿帮他遮掩,连给他面子都不给,闻言当即笑了笑,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墨学子,你这是在赶我走吗?你怕我将你的那些事告诉平老先生?” 墨卿欢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握得更紧了。 他眼神沉了下来,漆黑一片,强压着心慌和烦乱,嘴硬道:“我没有,梁夫子,你这样说是何意?” 一旁的平叔见状,心中也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看了看脸色黑沉、闭口不言的墨卿欢,又看了看一身儒雅,分外可靠的梁夫子,顿时不知所措,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平叔忍不住问梁夫子,眼神急切,“这……梁夫子,请问可是卿宝犯了什么错,香山书居要赶他走?啊呀,卿宝心眼一点都不坏,人也勤奋,你们可千万别误会啊!” 即便到了这时候,平叔也在为墨卿欢辩解开脱。 梁夫子心里对墨卿欢更加看不起了。 墨卿欢仗着平叔老实无知,什么都不懂,就想将没取得芙蓉才子一事事糊弄过去。 真是丧良心透了! 梁夫子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叹了口气,“平老先生,你有所不知,墨学子的才学,是整个书院最好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才是此次的芙蓉才子,但……” 什么? 卿宝才应该是芙蓉才子? 那为何…… 平叔眼神里多了丝认真,焦急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立刻追问道: “但是什么?梁先生,你就告诉我真相吧!” “梁夫子!”墨卿欢语气中饱含着警告,紧紧的蹙着眉,盯着梁夫子,生怕他说了不该说的。 梁夫子对他的警告充耳不闻,叹息一声看向平叔,“原本墨学子已经参加上芙蓉阁的初选,只要再参加一次终选,便能得到芙蓉才子的称号。成为芙蓉才子,可是比考上状元都重要啊!” “比、比当状元都重要?”平叔听了,手脚忍不住抖起来。 状元啊!他们十里八乡,两个秀才都没几个,更别提状元了。 考上状元可是能做官的。 这个芙蓉才子比状元都厉害,那如果得了得多光荣啊! “正是。”梁夫子郑重的点了两下脑袋,继续道:“而且,考上芙蓉才子,还有财物上的奖励,可得百两黄金。” “百、百、百两黄金!”平叔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目瞪口呆。 他张大了嘴巴,佝偻的身形宛如一块长歪的老树,立在当场,久久不能回神。 他的心中不住呐喊: 百两黄金! 这么多银子,都能把他们整个村子的地都买下来了! 平叔的心中满是震撼,急切的盯着梁夫子,顾不上身份有别,一把抓住了梁夫子的衣袖,“那、那、梁夫子,卿宝为什么没有成为芙蓉才子啊?” 梁夫子缓缓道:“因为墨学子终选根本没去。他连去也不去,自然是当不了芙蓉才子了。” 平叔闻言,一颗心被吊得七上八下。 他一想到墨卿欢痛失那比状元还重要的“芙蓉才子”称号,又没得到百两黄金,整个人顿时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平叔片刻也等不得,便急急的看向墨卿欢,“卿宝,你说说你,为什么不去参加终选呢?你当时在做什么?” “……”墨卿欢仍旧紧握住拳,不想说话。 梁夫子在一旁,冷笑了一声道:“墨学子,那一天那般重要,你究竟是在做什么?你这般难以启齿,该不会是当日去做什么违法犯罪之事了吧?家父年逾古稀,都要爬起来去参加终选,你却缺席了……这……你一直不说话,很难让人不怀疑你啊!” “我什么都没做。”墨卿欢深深的蹙着眉,“梁夫子,你别污蔑我。” 梁夫子停止了脊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言之凿凿道:“我并非是污蔑你,我是香山书居的学子,有义务过问学子的道德问题。” 平叔也认同梁夫子的话。 依他朴素的认知看来,夫子就是有资格过往学子人品。 平叔不自觉沉下了脸,直直的望着墨卿欢,那张满是沟壑的老脸上,难得的严肃起来: “卿宝,你快告诉梁夫子,你那日去做什么了,可千万别去干坏事啊!” “……”墨卿欢偏过脸去,仍旧沉默。 平叔见状,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他本来信任墨卿欢的人品,但墨卿欢宁愿舍弃那么重要的终选,也要去做某件事,如今问他他又不说话……这副情态,很难让人不怀疑他去作奸犯科了。 平叔抿了抿干枯的嘴,又严肃的问了一遍,“卿宝,快说!我虽不是你叔叔伯伯,但也能算你的长辈,你连我也不说实话?” 墨卿欢不敢直视平叔的眼睛。 平叔待他如亲儿子,他也早就将平叔当成了亲爹。 但这件事……他不悔。 为了他的阿水,他不去参加终选,也毫无怨言。 墨卿欢狼狈的低下头,手指死死的捏着衣角,哑着嗓子道:“平叔,我、我真的没做什么,你相信我。” 第142章 平叔见他憋了许久,只憋出这一句话,忍不住张了张嘴,眼神里满是失望,“你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 梁夫子也在一旁说风凉话,幸灾乐祸道:“墨学子,你究竟有什么困难,说出了也好让我们一起帮着解决嘛!” 墨卿欢的嘴,始终闭得紧紧的。 他的身形宛如松树一般站得笔直,沉默的垂着头,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卿宝!”平叔眼底的失望更重,不由得急切的出声催促。 墨卿欢:“……” 他艰难的深呼吸了一下,眼神里坦坦荡荡,“平叔,我真的没有做坏事,你信我。” “啪!” 霎时,他的脸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力道之大,瞬间让他的嘴角流出了鲜血。 平叔抖着打疼得手指,对墨卿欢彻底失望了。 他指着墨卿欢的鼻子,恨恨的咬着牙,怒道:“墨卿欢,你有没有良心?你的老娘可还卧病在床,等着救命钱呢!你离家前分明就知道她身体不好,需要钱看病,可是你都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去参加终选,赢得那百两黄金呢?我看你就是个不孝之徒!” “我……平叔,对不起,我……” “你别跟我说对不起!你老娘出了事,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我不会让我娘有事的,我会想办法赚钱,我……” 平叔气愤的瞪着他,呵斥道:“你一个学生,赚什么钱?你书不读了?墨卿欢,我觉得你越来越荒唐了!你是不是学坏了?” “我不会耽误学业,我……” “你闭嘴!墨卿欢,身为穷苦人,不好好读书,偏要学些歪门邪道!你不学好,气的是你的老娘,你懂不懂!”平叔说罢,拎着自己赶牛的小皮鞭,转身便如风一般离去了。 他那副快步离去的模样,显然是气得狠了,懒得再看墨卿欢一眼。 墨卿欢望着平叔那苍老、佝偻,又简朴破旧的背影,心底生气了浓浓的愧疚感。 自小到大,他们孤儿寡母,一直受平叔一家接济,欠了他太多。 平叔的儿子们,皆是普通农家汉子,没读书的天赋。 所以平叔一直很关照他,将他当成亲儿子一般,一直为他读书上的成就感到骄傲。 是他欠了平叔。 墨卿欢想着,默默地摸着红肿的脸颊,低落的将要呼吸不过来。 “墨学子,你这一天挨了多少大嘴巴子啊,哈哈……”梁夫子嘲讽的看着捂脸的墨卿欢,顾不得形象,笑出了声。 墨卿欢放下手,脸色冷的可怕,浑身绽放出骇人的气势,冷漠的瞪向梁夫子,“与你何干?” 说罢,他转身进了香山书居的大门。 梁夫子浑身莫名打了个寒颤。 不知为何,他刚刚竟然觉得墨卿欢骇人极了,像是什么可怖的猛兽一般。 * 槐轻羽得了百两黄金。 他一直都不缺钱,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愧疚得道歉的学子,抿了抿唇。 他被吵得脑袋都大了,根本来不及说话。 有的人见他始终不言,以为他仍在耿耿于怀,险些忍不住要跪下朝他赔礼道歉。 一名名叫安瑞吉的学子,双膝一屈便要跪下来,眼底有深深的愧疚,“槐学子,真对不住,我先前那般贬低你,还带了一群人去劫你……” 槐轻羽一把将他扯起来,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些人怎么都要跪他? 槐轻羽望着安瑞吉,深深的凝着眉,忽然,他恍然大悟道: “你、你是那天拿着胡萝卜,想要抢我文章之人?” 安瑞吉立刻点头,“是的,就是我。其实我也没想伤害你,就是想吓吓你,我……” “我知道。”槐轻羽回想当日。 他当时一点都没被吓到,看到安瑞吉拿着胡萝卜,在他面前上蹿下跳耍了一套拳脚,便知道他没什么恶意。 他带着人劫他,不是想弄死他,只是不信任他。 “我没怪你。”槐轻羽叹息一声,笑道:“我若是你,也不信一个声名不显的学子,能成功当上芙蓉才子,我理解你的做法。” “槐轻羽,你这般大度,就更显得当初的我们,太过愚蠢了。”安瑞吉听到槐轻羽的话,脸上的愧疚更甚。 在场其他人,也纷纷开口,朝着槐轻羽反思自己。 “那些生疏的话,自不必说,咱们都是同窗,在外都是一体的,根本不分你我。”槐轻羽见几乎说有学子们,皆对自己心怀愧意,当即准备趁热打铁,收拢人心。 他摸了摸托盘上的百两黄金,阔气的笑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诸位同窗们,我今日既然得了这些意外钱财,便不能独享,咱们大家今晚一起去凝香楼吃个饭,如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讶的吞着口水。 安瑞吉不敢置信的盯着槐轻羽,“这……槐学子,我没听错吧,你是要请咱们书居这二百多名学子,全部去凝香楼?那凝香楼可不便宜,这么多人,还不把你这奖金一下子全花光了?” “千金散尽还复来,没什么好可惜的。”槐轻羽笑道,“大家一起去,就是要花光它才好。” 此言一出,在场的学子们瞬间沸腾了。 不少学子家境贫寒,根本没踏足过凝香楼这样豪华的地方。 第143章 谁曾想今日竟借着槐轻羽的光,能去凝香楼吃吃饭、喝喝酒。 安瑞吉家里不穷,父亲还是个不小的官。 他不稀罕凝香楼的酒菜,但在这一刻,却忽然稀罕上槐轻羽这个人了。 他不是喜欢上槐轻羽,而是忽然觉得,如果不结交槐轻羽,他可能这辈子都会后悔。 槐轻羽才华出类拔萃,为人处世又舍得下血本,先前被所有人怀疑、排挤,都能泰然处之。 有这份心性,何愁将来的大好前途。 就是不看槐轻羽的潜力,此刻与槐轻羽结交,也是他高攀了。 安瑞吉当即弯腰,朝槐轻羽抱了抱拳,“槐兄,你心胸豁达、落落大方,在下此生能认识你,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安兄真是谬赞了。”槐轻羽笑了笑,顺着他说道:“眼下正好有一事,需要安兄帮忙。” 安瑞吉立刻道:“槐兄请说。” “咱们去凝香楼,可别忘了夫子们。安兄,你识得的同窗多,带着他们去请夫子们呗。” 安瑞吉闻言,当即大手一挥,应承下来,浩浩荡荡带着几人去了。 三个学监、三个舍监,十数名夫子,皆被列为座上宾。 “你们这些孩子去玩一玩就罢了,我们这些老骨头,那好意思也去参和一脚?”刘铮维被架着双臂,嘴上不停推脱着,但那脸上的笑容,却始终下不去。 李原世和陈舍监等人也被托着手臂,被抬着往前走。 他们心里满意,面上却显得很为难,“我们就不去了吧,我们这些老东西,去了岂不是破坏气氛?” 安瑞吉笑眯眯的搂着一名夫子的手臂,劝道:“诸位先生们,槐学子此次做东,其余人都去了,你们不去,他岂不是会失落?” 被他拉着的夫子,当即叹了口气,与同僚们对视一眼,笑眯眯道:“唉,既然如此,我等只好盛情难却了。” 来到凝香楼,看见梁夫子也被人从家里拉了过来,夫子们不由得感叹,槐学子真是个面面俱到的。 不偏向谁,即便是得罪过的,也不故意冷落。 诸人坐在凝香楼内,两百多个人,将整个凝香楼全占了。 由于全都是香山书院的人,也不分什么大厅、包厢,有座便落座,丝毫不介意这些。 很快,一份份饭食和美酒,便被呈了上来。 傅珣皓特意抢占了槐轻羽身侧的位置,眼神始终停留在他的身上,怎么也看不够。 他望着槐轻羽那张莹白如雪的脸,以及那鲜艳嫣红的唇,不自觉的口干舌燥起来。 他感觉口渴极了,当即端起酒杯,猛灌了一杯酒。 这酒没有消解掉他体内的燥热,反而激发了他的欲.望。 今日的小羽,诱人,想艹! 槐轻羽被傅珣皓黏哒哒的眼神,盯得有些难受。 他皱了皱眉,直接无视傅珣皓。 这时,安瑞吉坐在槐轻羽的另一侧,好奇的开口了,“槐学子,明日的颂才会,你想好说什么了吗?还有,明日你要请一名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与你一起上台,你想好请谁了么?” 此言一出,傅珣皓的身子立刻坐直,放下了酒杯。 他心里清楚,他与小羽青梅竹马,除了他,还有谁是小羽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不远处的墨卿欢,同样竖起了双耳。 他本不欲来,可是何水和他那些跟班非要来,他拗不过何水,只好陪他一起过来了。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望着槐轻羽的眼神里满是烦躁。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前世和槐轻羽,可是未婚夫夫,槐轻羽爱他爱得无可自拔。 算下来,槐轻羽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他才对。 依槐轻羽前世的那般深情,如今肯定仍旧对他念念不忘,到时候如果借着颂才会的机会,朝他表达爱慕之心怎么办?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不去,是拂了槐轻羽的脸面,会使得整个场面冷下来; 但他去,却又对不起水水。 他该怎么办? 墨卿欢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想到明日可能会产生的尴尬场面,望向槐轻羽的眼神,便渐渐厌恶冰冷了起来。 第080章 第 80 章 墨卿欢直白浓稠的视线, 傅珣皓根本无法忽视。 他倏尔转过脸,与墨卿欢直直的对视上了。 看见墨卿欢眼底的不耐烦,傅珣皓觉得十分可笑。 墨卿欢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以为小羽还像上辈子那样, 对他,百般维护吧? 可惜, 小羽可没重生。 墨卿欢这种臭狗屎,想想就气人, 上辈子明明都和小羽订婚了, 还和何水不清不楚,甚至为了何水这恶霸自刎,将一切烂摊子和污水都留给小羽。 真是被何水虐待得脑子出毛病了。 这辈子, 墨卿欢就与何水一起,待在那污泥里, 发烂发臭吧! 傅珣皓内心越不屑,面上笑得越开怀, 甚至还端起了酒杯,和善的朝着墨卿欢微笑示意,然后仰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墨卿欢对傅珣皓的眼神视而不见,冷漠的收回目光。 余光中,瞥见傅珣皓与槐轻羽相互对视,座位也极近,不知为何, 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滋味。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握紧了。 第144章 低下头,盯着面前的酒杯半晌, 墨卿欢忽然抓起酒杯, 喝了一整杯的酒。 何水原本正与身旁的纨绔划拳。 他厌恶墨卿欢,厌恶得不得了, 故意将他当成空气。 见墨卿欢忽然喝了一大白,他撇了撇嘴,墨卿欢还说什么喝酒伤脑子,他这不是能喝吗?那还跟他拿什么娇呢? 何水挺直了与纨绔划拳,转身看向墨卿欢,柔柔的劝道:“卿哥哥,再喝一杯吧!” 他准备将墨卿欢灌醉。 如果能让墨卿欢出一番洋相就好了。 墨卿欢喝了一大杯酒后,脸颊瞬间就燃烧了起来,红得宛如感染了风寒。 从未喝过酒的他,眼神渐渐迷离涣散。 他不声不响的抓起桌上的酒杯,再次猛灌下去。 槐轻羽这边,一整桌的人都对他明日要选谁,产生了好奇和探究欲。 安瑞吉问过后,傅珣皓身旁的张兰生,开始坐不住了。 张兰生吃了一筷子菜,仗着熟知内幕,得意的扬了扬眉,道: “当然是傅哥了,安学子,你是不知,槐学子对傅哥感情有多么深厚。” 安瑞吉好奇的伸长脖子,看向张兰生,“真的假的?槐学子和傅小侯爷,不,是傅侯爷,槐学子怎么会喜欢傅侯爷?” 寻常人只听说过,傅珣皓一直在纠缠槐轻羽。 即便槐轻羽一直不理他,他也始终热脸贴冷屁股。 分明是傅侯爷对槐轻羽情根深种,怎么张兰生却这样说? 难道内里另有隐情? 听到这个违反众人认知的消息,周围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被吊起了胃口。 面对安瑞吉怀疑的眼神,张兰生重重的点了几下头,信誓旦旦道:“当然是真的了,有的人可能不知道,傅哥和槐学子是青梅竹马,槐学子还是傅哥的童养夫呢!” 有学子立刻不解的问:“童养夫?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只知道傅珣皓小时候走失,十三岁时才回来,并不知道其他事情。 傅珣皓重生回来,对在大槐树村的过往,已经丝毫不介意了。 甚至因为那里有与槐轻羽的过往,心底还一直对那些贫苦的日子念念不忘,恨不得立刻回到过去那种,和槐轻羽亲密无间的日子。 傅珣皓本人主动开口了,“小羽的确是我的童养夫。诸位也知道,我过去曾走丢过,被一户农家收养,小羽就是那家给我买来的童养夫,我们小时候就有婚约了。” 傅珣皓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槐学子和傅侯爷,竟还有这样的渊源。 怪不得傅侯爷对槐学子穷追不舍,想必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吧? 学子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么说来,明日槐学子一定要请上台的人,是傅侯爷了?” “一定是的,他们可是未婚夫夫。” “我一直觉得他们挺般配的,一个清丽漂亮、才华横溢,一个俊美桀骜、文采非凡,如果结合了,想必是一段佳话。” 听到周围学子的话,傅珣皓心里愉悦极了。 这些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这世上,除了他与小羽相配,还有谁能与小羽相配呢? 小羽只会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他已经等不及与小羽一起站在高台上,享受所有人的祝福了。 听到那些说槐轻羽与傅珣皓相配的话,墨卿欢不自觉喝了更多的酒。 忽然,他重重的醉倒了。 在醉倒之前,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槐、槐轻羽不可能喜欢傅珣皓,他、他喜欢的分明是、是……” 话还未说完,他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何水撇了撇嘴角。 他鄙夷的望着倒地的墨卿欢。 下等人就是下等人,一点都不体面,在这种多人场合,都能把自己喝醉,也不知道丢脸。 他嫌恶的朝地上的人唾了一口,然后转身继续和身旁的纨绔划拳拼起了酒。 宴席一直进行到了深夜,槐轻羽给诸位夫子敬过酒后,宴席便散了。 槐轻羽乘坐马车回去,将要开动时。 傅珣皓不舍的追到了马车前。 他眼底是深深的爱意,由于喝了不少酒,嗓子都是哑得。 他被宴席上热闹的气氛感染,热得衣襟半敞开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胸膛,看着性感无比。 “小羽,”傅珣皓抓着马车车帘,长颈仰着,喉结凸起明显。 他看向安安静静坐在车内的槐轻羽,喉结滑动了一下,“我、我舍不得你。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顺便说说话。” 槐轻羽无动于衷,靠坐在马车里,淡淡出声道: “天色晚了,我想回去休息。” “那好吧,小羽,明日见。”傅珣皓的手,抓紧了一下车帘,复又放开,不舍的收回手,看着马车径直离他而去。 他想说的是,他明日准备同小羽求婚。 但小羽没听到也没关系,就当做是明日给小羽的惊喜。 小羽心里,肯定早就迫不及待要嫁他了。 第二日,槐轻羽没有穿平日里的青衫或白衣,而是穿了一袭漂亮的红衣。 他的眉眼本就漂亮精致,这张扬的红衣一穿上,使得他整个人莫名的多了不少妩媚和诱惑。 第145章 他好看得就像是画中的仙人。 一出门,便收到了万众瞩目。 他来到了颂才会现场。 几乎所有人都盯着他,被他出色的外貌迷得移不开眼睛,不自觉的随着他的走动,转动脖子。 傅珣皓自是不例外。 他的神色有些憔悴。 夜里做梦时,他的梦里全是小羽。 没穿衣服的小羽,摆出妖娆的姿势勾引他的小羽,被他弄晕过去的小羽。 春.梦太过淫.靡,以至于他早上醒来时,双腿软得厉害,差点跌倒在地。 傅珣皓想到那些让人血脉喷张的梦,呼吸就不自觉浓重起来。 他的手,死死的握着衣袖,压抑着情.动和欲.望。 快了,他快要如愿娶到小羽了,待他与小羽成亲后,一定要和小羽多生几个孩子,自此幸福快乐的过一生。 槐轻羽一步步走到了台上。 他望着台下,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情绪。 颂才会,简而言之,就是分享自己的成功经验,说一说自己为何会取得这么大的成就,用自己的经历,激励其他学子。 之所以要请一人上台,便是告诉在场的学子,再成功的天才,也是需要伙伴的。 成功的道路上,没有人能够独自前行。 即便将来成了高官,也不能忘记身后那些支持自己的伙伴,要时刻懂得感恩。 槐轻羽声音清朗,开始侃侃而谈自己的“成功经验”,当然,这些经验全是昨日编好的。 之所以要编,是因为事实上,他会有如此大的成功,便是仰仗重生。 他以一个成年人的心智和经历,重回到十岁开始努力,自然要比很多人更孜孜不倦。 但重生一事,他肯定不会说,只能现编一些经历。 例如,三岁起,他就求知若渴,条件再怎么艰苦,也坚持读书之类。 这些经历,激得台下的学子们,个个通红着眼眶,用心疼又崇拜的眼神望着他。 槐轻羽:“……” 看着台下一群被他虚假的经历,感动得忍不住痛哭流涕的学子,槐轻羽的心情很复杂。 他真的不是故意骗他们的啊! 实在是不能暴露重生的秘密! 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很快转移到了下一个话题。 清了清嗓子,槐轻羽郑重其事的站好,缓缓张口了: “我有一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没有他,便没有我的如今。我们这辈子都会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永远不会分开。” 他说着,眼神特意瞟向傅珣皓。 傅珣皓的心脏瞬间狂跳。 他激动得手心出汗,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周围的学子们,也纷纷用祝福的眼神望着他,忍不住擦着眼泪议论道: “是傅侯爷!槐学子想要选的人原来真的是他!” “槐学子和傅侯爷真是才貌双绝,怕是再相配不过的一对了。” “傅侯爷真幸运,能得到槐学子的青睐。” 张兰生和徐朗荣,也不禁为傅珣皓高兴,他们朝傅珣皓挤眉弄眼,一脸揶揄。 台下角落里的墨卿欢见状,下意识死死的抓着衣角,薄唇抿得紧紧的。 他感到不可置信。 槐轻羽最在乎的,明明应该是他才对,他本来已经畅享好了该如何摆脱槐轻羽,省得他纠缠不休了。 难道重生一世后,槐轻羽便变了心? 哥儿不都是痴情的吗?为何槐轻羽如此轻易的变心? 太水性杨花了。 墨卿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台上的槐轻羽,眼神阴翳得可怕。 这边,傅珣皓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槐轻羽。 他的心脏跳得十分快,巨大的心跳声都快冲破了耳膜。 傅珣皓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踩在柔软的云彩上,眼前的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实。 他心知前世对不起槐轻羽,所以,当着众人的面走至槐轻羽面前时,傅珣皓猝然弯下双膝,跪在了槐轻羽面前。 他从腰间拿出了一块龙凤玉佩,双手爱惜的捧着,想要宣布和槐轻羽订婚的消息。 他以极其卑微的姿态扬起脸,深情款款的注视着槐轻羽的脸,嗓音温柔到了极点,“小羽……” 槐轻羽径直打断他,冷冷的质问:“你来做什么?” 傅珣皓脸上笑容瞬间凝固,手中的龙凤玉佩都快捧不稳了。 他望着槐轻羽那张脸,只觉得格外陌生,张了张嘴,“不是你叫我上来的?” 槐轻羽讥笑着望向他:“你是不是太过自作多情了?我有叫你的名字吗?” 槐轻羽说着,目光继续在台下掠过。 台下一身懒懒的站起身,脸上挂着慵懒夺目的笑意,缓缓走上台。 看见他,原本被台上的情况弄得陷入混乱的学子们,瞬间惊喜的叫起来: “是四皇子!四皇子啊!” “啧啧,怪不得我还纳闷,槐轻羽为什么对傅侯爷这么冷漠,原来真的是傅侯爷自作多情啊!” “是啊,与四皇子相比,傅侯爷真的……不配上台!” “四皇子!啊啊啊!四皇子今日穿得蓝衫,真的好好看!四皇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哥儿!” “傅珣皓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先前还在那洋洋得意的说,槐轻羽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他,呵呵……” 第146章 “傅珣皓就是个笑话!” “他还捧着龙凤玉佩,该不会是想和槐学子求婚吧?啧啧……真是用心好险恶一男的,先是编造和槐学子关系好的传闻,再来求婚,是不是逼槐学子嫁给他啊……噫……” “你们说什么?傅哥也是你们可以污蔑的?我们傅哥和槐轻羽真的是青梅竹马,未婚夫夫!”张兰生和徐朗荣听不下去这些话,顿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脸色大变的朝众人呵斥。 他们想捂住那些人的嘴,可刚跳起来,便被身后坐着的夫子给呵斥了。 不得已,他们只好强压怒火,重新坐回位置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动静。 双膝跪地的傅珣皓,整个人已经呆住了。 他的眼底闪过不可置信,一眨不眨的盯着槐轻羽,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小羽……”他的大脑发懵,一股恐慌感自心内油然而生。 他听着台下人讥笑嘲讽的话,愤怒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一片。 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求救似的看向槐轻羽:“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骗我对不对?我、我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吗?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身后响起一道温柔悦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让一让,傅侯爷,你挡我的道了。” 慕容鸢皱着秀气的眉,绕过跪地的傅珣皓,缓缓走向槐轻羽。 他刚走至槐轻羽身侧,就一把抓住了槐轻羽的手腕,不着痕迹的在他的手腕上捏了捏。 槐轻羽轻轻咳一声,声音极不自在。 在这么多人面前,与慕容鸢手拉手,他还是觉得挺羞耻的。 “小羽,你、你看看我吧,你别选他,求你了……”傅珣皓的眼睛猩红无比。 他看着槐轻羽乖乖被慕容鸢抓着手腕,才堪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全身上下冷得如坠冰窟,连呼吸都是满满的寒意。 “傅侯爷,我和你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是吗?”槐轻羽终于分出一点眼神,看向了傅珣皓。 但他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凉薄、讥诮,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傅珣皓从未被槐轻羽这般看过。 他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他掌心捧着的龙凤玉佩,直接“啪”得一声,瞬间摔在地上,变得四分五裂了。 看着那碎裂的龙凤玉佩,傅珣皓的眼睛渐渐湿润变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眨了眨濡湿的眼眶,眼白红得吓人。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缓缓走向槐轻羽,“小羽,你是我的,我们才是天生一对,我是为了你才活着的。” “为了我?傅珣皓,你这种狼心狗肺之人,苟活在世上,只不过是你不舍得死罢了!”槐轻羽冷笑了一声,倨傲的仰着下巴,不屑的盯着傅珣皓。 傅珣皓脚步一滞。 槐轻羽的态度,刺激得他心痛得险些呼吸不过来。 他死死的握着拳,任凭指甲陷入掌心,大片鲜血自凹陷处溢出,嫣红的液体顺着指缝不断往下淌。 “不对劲,小羽,你是不是生病了?”傅珣皓说着,伸手想要抓住槐轻羽,“哥哥这就带你去看病,一定会将你治好的……” 槐轻羽躲在慕容鸢身后,不愿让他碰到自己一片衣角。 同时,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忽然笑出声来,“哥哥?傅珣皓,你才不是我哥哥!你把养父母的坟都给撅了,将他们挫骨扬灰,你早就不是我的哥哥了!” 这话掷地有声,声音洪亮,台下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台下瞬间沸腾起来: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吧?傅侯爷竟将……他养父母……挫骨扬灰?” “何其狠毒!哪个有人性的会干这种事?” “再怎么样,也是养父母,我听说傅小侯爷的养父母对他挺好的,还供他读书,寻常庄户人家,连亲子都不愿意供,他们却肯让养子读书……” “只有畜生才会这样做吧!啧啧!” “闭嘴!傅哥不是那种人!槐轻羽在污蔑他,我们和傅哥真是看错槐轻羽了!”张兰生和徐朗荣二人,坚信傅珣皓的人品。 初遇傅珣皓时,他们在家中一个排行第二,一个排行第三,由于不是长子,所以不受父母重视,受到了家中兄弟的排挤。 爹不疼、娘不爱,还被人堵在小巷里敲闷棍,关键时刻是傅珣皓救了他们。 之后,傅珣皓发现他们在家里不受重视,还以景阳侯世子的身份,去他们家为他们撑腰。 他就像是他们心中的一束光。 正义的光,善良的光,温暖的光。 这么好的傅哥,怎么会做那恩将仇报、狼心狗肺之人? 二人气得面红耳赤,再也坐不住,揪着一旁说傅珣皓坏话的人的衣襟,像是被触动逆鳞一般,表情格外凶狠。 威胁道:“再敢说傅哥坏话,我就打死你!” “污蔑,全都是污蔑!” “傅哥才不会这样做!” 台上,傅珣皓听到槐轻羽的话,整个身体已经冰凉一片了。 他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羽,你这段时间对我示好,是故意的?就是为了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我身败名裂吗?” 第147章 槐轻羽冷冷一笑: “傅珣皓,别顾左右而言他,有胆量你就告诉所有人,我说的话有没有假?事实上,你做任何事我都可以原谅你,但是你恩将仇报,将待自己恩重如山的养父母,挫骨扬灰这件事,我没资格替他们原谅。 “你可能的确对伤害我一事悔悟了,但从始至终,你最应该说抱歉的那两人,从不是我。 “可是我怎么看,也没发现你有对他们表达过悔改之情。 “我好歹也受了他们的恩惠,能为他们做的,只有公布你恶心歹毒的真面目! “你说啊,傅珣皓,你究竟有没有将养父母挫骨扬灰?” 槐轻羽是声音,一句比一句严厉,每一句都仿佛如重拳一般,锤击在傅珣皓的心脏上。 傅珣皓感觉口腔特别的苦涩和干涸。 他眼神里的嫉妒和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悔恨。 他也知道自己对不起那对夫妻,但…… 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犯下的那些罪过,他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虚伪的家伙,还是不敢承认,呵呵。”槐轻羽嘲讽的说着,随后轻轻扬了扬下巴。 很快,有几个衣着朴素的人,被带到了台子上。 是大槐树村的村长,以及几位村民。 几人一站到台子上,便愤慨的看着傅珣皓,说起了过去的事。 他们说起了槐大河夫妇,对他们的养子槐小山是如何爱护,如何辛苦供他读书,最后累死的。 也描述起了傅珣皓派人,去撅了槐大河夫妇的坟,将他们尸骨丢给狗啃的过程。 村民的叙述有条有理,真实度很高,而傅珣皓面对这些话,始终不发一言,无疑是着实了这些指责的真实性。 槐大河夫妇对傅珣皓的好,以及傅珣皓对他们的恩将仇报,前后对比之下,就更显得傅珣皓畜生了。 在场诸人听了,无不愤怒的站起来,叫嚣着要打死傅珣皓。 ——他们香山书居,决不能留这心肠歹毒之人! “肃静!”几位学监见场面乱哄哄的,只好站起来维护纪律。 傅珣皓是侯爷,即便再畜生,他们也没资格将他当场打死。 即便他们也对傅珣皓恨得牙痒痒。 几位学监抬手,唤来几位守护颂才会的守卫,将全身冰冷彻骨,眼神麻木的傅珣皓从台上带下来。 傅珣皓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东西了。 他重生回来,只想与槐轻羽再续前缘,而不是在这里接受审判。 可这一切,全都失控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傅珣皓望着周围人恶意满满的眼神,心思沉重得险些呼吸不过来。 孤立无援之下,他想到了两世都未曾背叛过他的张兰生和徐朗荣。 他踉踉跄跄的走到二人面前,脸色惨白的张了张唇,“兰生,朗荣……” 回应他的,是二人厌恶的眼神,以及避之不及的身影。 张兰生厌恶又痛恨的瞥着他,冷漠道:“别叫我们!傅珣皓,你不配!” 徐朗荣望着傅珣皓的眼神,也冷漠无比:“傅珣皓,我们本以为你是值得信赖的好人,没想到你竟然犯下了这么畜生的事。我们看错你了,从今以后,我和兰生与你恩断义绝,再无干系!” “轰”! 听到这些话,傅珣皓的脑袋瞬间炸开了。 不!不应该是这样! 张兰生和徐朗荣,可是他两辈子的好兄弟啊! 他们怎么可能与他恩断义绝呢? 傅珣皓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狼狈的想要逃走,可刚走了两步,他就觉得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整个人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忽然,他发现了更为不妙的事。 “我的腿!我的腿没知觉了!”傅珣皓沙哑的嘶吼了出来,不断的捶打着自己的腿。 可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感觉到痛。 他绝望的左右四顾,试图找到救援,无助的喃喃道:“我的腿没知觉了,谁、谁来帮帮我!救救我……” 槐轻羽站在远处的台子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倒在地上,宛如丧家之犬的傅珣皓。 璃星说过,邪医琅延虽救活了傅珣皓,但傅珣皓的身体,仍脆弱无比,有着严重的后遗症。 一旦被刺激,便会瘫痪。 傅珣皓,活该! 上辈子,傅珣皓可是说过,落水不需要他救。 这辈子,他袖手旁观了。 所以,这就是他不救他的下场! 他不救他,即便是邪医琅延来了,他也该瘫还是瘫。 傅珣皓,好好享受你不良于行、宛如残废的后半生吧。 第081章 第 81 章 傅珣皓狼狈倒在地上, 惨白着脸,额上布满冷汗。 他咬了咬牙,见求助无门, 周围朝他投来的俱是幸灾乐祸、讥讽嘲笑的眼神,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学监们虽然个个厌恶傅珣皓, 却不会放任学子不管。 李原世沉吟了一下,终是抬步走上前去, 弯下腰身准备将傅珣皓扶起。 “别碰我!”冷静下来后的傅珣皓, 在惊慌失措后,更在乎的是脸面。 他红着眼推开李原世,一个人用手臂支撑着身体, 试图爬起来。 然而,他尝试了好多次, 都没能成功。 第148章 他的衣衫上,还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土, 狼狈得宛如落水的狗。 就在这时,守卫请了大夫来了。 大夫提着医箱,见状立刻靠近傅珣皓。 傅珣皓此时,对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讳疾忌医,坚决不让大夫碰自己,仿佛只要不诊治,他就是个健康的人。 他脸色白得宛如死人一般, 神色渐渐癫狂,疯狂的推开大夫, “滚!快给我滚!别碰我, 我没事!” “来人,将傅侯爷压在地上。”李原世看见傅珣皓这样, 叹息一声,抬手招来了几个守卫。 守卫们立刻上前,他们体型健壮,轻而易举的便伸出手,将傅珣皓整个人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傅珣皓只觉得自己尊严全无,屈辱的被按压在地上,绝望的闭上了眼。 大夫拎着医箱,蹲在傅珣皓身侧,抬手为他诊脉,又敲了敲他的双腿,鼓捣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后退了两步。 大夫走到李原世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傅侯爷怕是……瘫痪了。” “瘫痪了?真的假的?”李原世太过震惊,忍不住喊了出来。 他活了四五十年,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有人莫名其妙瘫了的。 李原世的声音不小,周围的学子皆听得明明白白。 人群顿时“轰”得一声,如捅了马蜂窝一般,议论纷纷。 有人幸灾乐祸的叫道:“报应啊,傅珣皓作恶多端,才会瘫痪吧!” “噤声!”李原世冷着脸,当即眼神凌厉的瞪向那出声之人,呵斥出声。 他们读书人,万不可做那幸灾乐祸、踩高捧低之徒。 人群里的张兰生和徐朗荣,投向傅珣皓的眼神里满是复杂。 他们没想到,傅珣皓竟然就这么瘫了。 唉,命运弄人吧。 傅珣皓作恶多端,会变成这样,也是罪有应得。 而傅珣皓本人,听到这个消息,则毫无动静。 他麻木的躺在地上,睁大了双眼,沉寂得如死了一般。 李原世命守卫将傅珣皓给抬回了景阳侯府。 傅珣皓走后,颂才会继续进行。 颂才会结束后,香山书居的学子们才得知,槐轻羽与四皇子的关系这么好。 由于两人都是哥儿,所以也没人怀疑他们的关系。 毕竟,很多哥儿关系都挺不错,像是好兄弟一般出生入对的不少。 在世人眼里,哥儿们的友谊,和普通的女孩们之间的手帕交一样,都是纯洁的兄弟情。 唯有槐轻羽和慕容鸢之间,有着普通人难以理解的默契。 二人在台上,十指紧扣,相视一笑间,暧昧的气息在二人身上流转,却无人知晓。 颂才会结束时,四皇子忽然宣布,下个月将允许香山书居所有学子及书生,去盛京西山秋狩。 秋狩! 西山可是皇家别苑啊! 一时间,所有的学子都欢呼起来,望着慕容鸢的眼神更热切了,称赞慕容鸢简直是人美心善的仙男。 连香山书居的夫子们,脸上的喜悦也掩盖不住。 颂才会结束后,槐轻羽不舍的拉着慕容鸢回了小院。 能去秋狩,他也十分兴奋。 上辈子,他从未去过西山,也从未打过猎,一想到自己有机会骑在马上,拉弓射箭,便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很高兴?”慕容鸢将槐轻羽抱在怀里,在他的额上亲了两下,柔柔道:“这次秋狩,可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为了我?”槐轻羽十分有些意外,忍不住拉住慕容鸢的衣袖,急急的看着他的脸,想要求证,“是上次说芙蓉会结束后,出去散心,你才会……” 慕容鸢点头,“嗯,正好借着秋狩的机会,好好玩一趟。小羽儿,你会不会骑马射箭?” 竟然真是这样,槐轻羽的心软了一下,慕容鸢为了他这碟醋,竟然还包了顿饺子。 想到饺子,槐轻羽忽然有些想吃饺子了。 他道:“我骑马还会一点,射箭不怎么会。” “那就更好了。”慕容鸢闻言,嘴角的笑意止不住,“小羽儿,秋狩前几日,我带你提前去西山别苑练习几日。只会有我们两个哦。到时候秋狩会上,我们一起,一鸣惊人。” 槐轻羽轻轻应了一声,他用双手握住慕容鸢的两只修长大手。 槐轻羽点点头,应声道:“谢谢殿下这么爱我。殿下,咱们去吃饺子吧。” 一提到饺子,慕容鸢当即跃跃欲试,“小羽儿,我会包饺子,要不我……” 槐轻羽一把捂住他的嘴,“不,你什么都不会!咱们出去吃。” 慕容鸢每次做饭,都会弄出黑乎乎的一团。 谁要吃慕容鸢弄的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啊! * 槐轻羽一个十六岁的哥儿,竟然得了芙蓉才子一事,很快传遍了整个盛京。 身为养父的秦首辅,自然面上十分有光。 如果说槐轻羽考童生,举人时,还有人质疑是秦首辅手眼通天,用手段为槐轻羽谋的官职。 这下,便无一人再敢怀疑了。 那芙蓉阁传承了上百年,怎么会看秦首辅的脸色,给槐轻羽开后门? 更何况,过几日,入选的文章便会印刷成册,刊登出来,文章质量要是不行,全天下岂不是都能发现? 第149章 没有人会愚蠢到在这方面作假。 由此推断,槐轻羽先前得了童生试榜首,府试榜首,也一定是凭借着真正的实力。 秦首辅先前一直被人诟病,说他滥用权力为槐轻羽谋了功名。 眼下一雪前耻,他兴奋得几乎要睡不着觉。 他正要给槐轻羽写信,叫他回家来看看,信刚起笔,便听到吓人来报,说槐轻羽回来了。 秦首辅抚掌大笑,立即撂下笔,前去迎接。 他原先还不愿意槐轻羽一个哥儿,抛头露面,去博什么功名。 现下看来,槐轻羽兴许日后能接替他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之位呢。 秦首辅来到前厅,一眼便望见了槐轻羽。 他发现槐轻羽长高了些,满身书卷气,有雅士风范。 秦首辅越看越满意,快步走上前,语气里满是炫耀,“小羽,回来了?正好,我准备在府内大摆三日宴席,邀请诸位同僚来府吃酒呢!这下,我不知要被那些东西如何羡慕呢!” 槐轻羽乖顺的低下头:“一切都听父亲的吩咐。” 忽然,他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正朝自己射来。 槐轻羽眼眸闪了闪,抬目望去。 只见秦漆禾正用深邃发亮的眼睛,以一种欣赏与宠溺的眼神盯着他;在秦漆禾身后,言成碧望着他的眼神,也满是火热。 第082章 第 82 章 槐轻羽不慌不忙的朝二人勾了勾唇。 他长相本就是清丽漂亮的, 这一笑,让两人的眼睛更亮了。 槐轻羽落落大方的走了过去,朝着秦漆禾点了点头, 声音清冷的打了声招呼,“大哥, 别来无恙。” 然后,他又将目光落在了言成碧身上, 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言公子,好久不见。” 秦漆禾眼眸深深的凝望着槐轻羽,似是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顿了一会儿, 他才似做好了心理准备,抬步走上前, 在距离槐轻羽一步之遥时停下,喉结滑动, 声音莫名显得沙哑难耐,“小羽,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槐轻羽点了点头,自信的勾唇一笑,“大哥,我要是过得不好, 岂能安心学习,取得芙蓉才子称号?” 秦漆禾抬起手, 摸了摸槐轻羽的脑袋, 语气轻柔,“是我多言了, 小羽优秀不输男子,我的关心都是多余的。” 言成碧立在秦漆禾身侧,他穿着一袭淡蓝衣衫,布料华贵,和秦漆禾一般无二。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的气质养得越来越贵气了。 秦漆禾信奉君子之道,向来穿得素净,要么是白衫,要么是毫无花纹的红杉,低调内敛。 二人往那儿一站,要是不说,别人肯定会以为他才是正统的秦家公子。 言成碧紧抿着唇,沉默的跟在秦漆禾身后,他没资格与槐轻羽说话,只能用眼神与槐轻羽交流。 许久不见,槐轻羽愈发出色了。 不仅是容貌,还有日益增长的才华,以及那势必会名动盛京的未来。 与如今的槐轻羽相比,他就显得太过平庸了。 平庸…… 从前的言成碧,从未将这个词,与自己联系起来。 他是个傲慢冷血的人,总想着把一切都当成垫脚石,为了往上爬,不惜踩着身边所有人的骨血。 生平第一次,言成碧有了自卑的心理。 他一介仆身,如今虽有举人功名,但未考上状元之前,他永远摆脱不了奴籍。 所以,他极度怨恨秦漆禾的虚伪。 秦漆禾是他的主子,如果真的善良,就应该放了他的奴籍,让他获得清白之身。 可秦漆禾却从未这样想过。 一方面告诉所有人,说将他当成亲兄弟,赠他昂贵的衣服饰品,但另一方面,却一直捏着他的奴籍,时时刻刻提醒他,他是个仆人。 这算什么好兄弟? 分明是拿他作体恤下人的筏子。 想到此处,言成碧愈发怨恨秦漆禾了。 他不发一言的垂下眼睑,敛去眼底的怨毒和恨意,无声的随着秦漆禾走进厅内,然后立在了秦漆禾身后。 槐轻羽后退一步,摸着头上的发髻,忍不住嗔怪的瞪着秦漆禾,“大哥,你太坏了吧?我好不容易梳好的发髻,全都被你弄乱了。” 秦漆禾忍不住轻笑出声。 清脆儒雅的笑声里满是磁性,性感又迷人。 他紧盯着槐轻羽因为激动,微微变红的脸颊,心下一紧,哑着嗓子打趣道:“小羽怎的也和书儿一般爱美?” 槐轻羽轻轻“哼”了一声,脸颊上的红晕更多了,“我也是哥儿,为什么不能爱美?” 就在这时,一道骄纵傲慢的声音响起,“呵呵,你再美,能有我的一半美?还有,槐轻羽,听说你最近得了芙蓉才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哪个男人会喜欢你这种书呆子?” 秦宛书穿着一身惹眼的红衫,款款走来了。 他浑身上下都带满了各种各样的首饰,这贵气的打扮,盛装出席的皇后怕是也不及他。 秦漆禾当即走上前,扣住秦宛书的手腕,斥责道:“书儿,你怎么说的话,如此没有教养!” 槐轻羽微微一笑,毫不反驳,反而还应承道:“我向来喜欢读书,三弟说我是书呆子,我就当是夸我好了。” 他懒得与秦宛书辩驳。 第150章 天底下谁不喜欢有本事的人? 说他是书呆子?他还没说秦宛书是废物呢! 自打上次诗会结束,秦宛书与却阳候世子林牧辙来往得频繁了。 林牧辙是个喜新厌旧的,他不喜欢有主见、有自己的思想的哥儿,只喜欢空有外貌、单纯好骗的。 近墨者黑,秦宛书与林牧辙那废物呆久了,便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和林牧辙一样,对外貌看得比人品、才能还重。 简直可笑。 不说才能,就算是容貌,槐轻羽也丝毫不输于秦宛书。 只是他平日里不怎么注重外表。 他深知,手中有钱权,才是硬道理。 一旦掌握权势,那么身边围着的就都是好人了。 就算他貌若无盐,别人也能将他夸出花来,所以这样看来,那些外貌评价全都是主观的,想说你美丑就说你美丑。 何必在意。 “哥哥,你竟帮着槐轻羽说话?”秦宛书的手腕被秦漆禾死死扣住,动惮不得。 他气急败坏的咬了咬牙,质问道:“我可是你的亲弟弟,你竟然偏帮槐轻羽?槐轻羽向来风骚下贱,你该不会被他勾引了吧?” “放肆!”秦漆禾听了秦宛书的话,气得额上青筋直跳,一张澧兰沅芷般端方如玉的君子脸,再也维持不住平静。 他抬起手,狠狠的抽了秦宛书一耳光,语气里满是寒意: “秦宛书,张口便造黄谣,你这样和市井泼皮有何区别?别忘了你可是首辅家的哥儿,有维护首辅家脸面的责任!” 秦宛书被打了一巴掌,顿时感觉天都塌了。 自打槐轻羽进秦府,秦宛书和他爹都在偏帮槐轻羽。 都怪槐轻羽! 槐轻羽把他的爹爹和哥哥都抢走了! 秦宛书的眼底绽出恨意,他抬起手还了秦漆禾一巴掌,恶狠狠的瞪着他,“你凭什么打我?怎么,我说到你的痛脚了?” “这种谣言是随便说的吗?”秦漆禾冷漠的看着秦宛书,“你这不仅是想害了我和小羽,还是想害了整个秦家!” 秦宛书被秦漆禾用这种眼神看着,丝毫不怕。 他不以为意的仰着下巴,眼里的怨毒毫不掩饰,“别以为我没发现,你刚刚看着槐轻羽的眼神黏糊糊的,你肯定是被槐轻羽勾引了,否则你怎么可能不帮着自己的亲弟弟?” 秦漆禾黑着脸,出言纠正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今日之事分明是你大错特错!” “我不管!反正我知道,若在你在乎我,肯定会站在我这边!”秦宛书这小脑袋瓜子,是根本不能理解秦漆禾所说的常理的。 他是个极易被情绪主导的性子。 在他看来,爱他的人,就应该毫无条件站在他这一边。 有任何迟疑,都算是背叛。 与槐轻羽表现得不拘小节,相比,秦宛书刚刚的讥笑嘲讽,以及那满肚子男盗哥儿娼,就显得恶毒、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了。 秦首辅忍不住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不知为何,他一见这样的秦宛书,就倍觉头疼。 秦宛书表现得这些小肚鸡肠、拈酸吃醋、爱慕虚荣,完全与他作的那些诗展现出来的气度,根本毫不相同。 那些诗真的是秦宛书做的吗? 秦首辅在这一刻,陡然升起了对秦宛书的怀疑。 他狐疑的盯着秦宛书,随后不动声色的压下了满腹心思。 终于,他呷了一口浓茶,缓缓开口,“行了,吵来吵去像什么样子?小羽,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好好准备一番,我请了不少同僚来给你贺喜。” 槐轻羽轻轻应了声,转身离去了。 秦漆禾见状,也朝着秦首辅告辞,带着言成碧离开了。 秦宛书也想走,却被秦首辅叫住了,“书儿留下,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考考你。” 秦宛书闻言,身体顿时僵住了。 爹爹怎么突然要考他? 这可是在意料之外,毫无准备啊! 秦宛书战战兢兢地转身,瞥见秦首辅严肃的眼神,差点要吓晕过去。 他生平最怕的,便是秦首辅了。 毕竟也就只有秦首辅有资格,且能狠得下心来抽他鞭子。 秦宛书脸色又青又白,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站在了秦首辅面前,小心翼翼的咬唇道:“请爹爹出题。” 秦首辅淡淡道:“今日你就作一首登科诗吧!假设你三元及第,你会怎么用诗表达喜悦之情呢?” 又是作诗! 一想到这些诗词和文章,秦宛书就恶心! 秦宛书急得在心里抓耳挠腮,脑子空空,根本什么都想不出来。 作诗是需要时间的,秦首辅丝毫不急,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看样子他显然是预留了半日时间,给秦宛书思考。 秦宛书在他审视的目光中,如坐针毡,一直动来动去。 终于,他沉不住气了,倒打一耙道:“爹,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你的眼神太有压迫感了,你看着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秦首辅于是收回目光,一边悠闲喝茶,一边平淡的道:“别找借口,快些作出来。” 秦宛书争辩道:“作诗是需要时间的,有的人三五日都打磨不出一首好诗……” “那我便陪上你三五日,如何?” “……”秦宛书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学渣,又气又怕。 第151章 一想到可能和秦首辅大眼瞪小眼,相处个三五日,他就怕得头晕眼花。 接下来,他不是渴了,要下人去给自己弄吃的,就是饿了要下人给自己泡茶,还烦躁的以各种姿势躺在地上,眼神四处乱瞟。 秦首辅:“……”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假借思考之名,不停变换姿势躺在地上,跟虫子一般蠕动来蠕动去的小儿子,忍不住冷笑一声。 秦首辅忍不住嘲笑道:“哪个诗人如你这般,作诗时在地上滚来滚去的?” 秦宛书无视了秦首辅的话。 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努力的用自己那针尖大的脑袋瓜,思考着各种景物和词汇,可最终连一句诗也汇聚不出来。 从前,在林大儒教授期间,被林大儒逼着还能勉强憋出几句。 可自打闵谙来后,他便放纵极了,如今已经退化到跟刚开蒙的稚儿一般了。 秦宛书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又爬起来喊着要吃点心。 几名仆人来来回回,被他折腾得够呛。 秦宛书急中生智,忽然朝贴身小书童眨了眨眼,状似无意的提到了秦夫人。 秦宛书有两个小书童,如今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岁了,聪明又伶俐,很懂眼色,否则秦宛书也容不下他们。 两个小童对秦宛书的水平很清楚。 二人跟随秦宛书三年多,很是上进,如今学得的学问已经超过秦宛书了。 其中一个小童立刻会意,悄悄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秦夫人过来了。 她先是对秦首辅嘘寒问暖一番,惹得秦首辅受宠若惊,极不自在。 然后,她就在秦首辅身后站定了。 看见她,秦宛书的心立刻放了下来。 秦宛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自信的站了起来,得意的仰着下巴,“爹爹,我已经想好诗了。” 秦首辅扬了扬眉,提醒道:“书儿,先说好,打油诗可上不得台面。” “你就这么看不起自己的儿子?”秦宛书不高兴的哼了一声,接着,高傲的扬起下巴,滔滔不绝的念出了一首八言绝句。 秦首辅闻言,瞳孔地震。 他放下了杯子,不敢置信这般老练精简的诗,竟然真的是秦宛书作的。 抚了抚下巴,秦首辅的双肩松懈下来了。 秦宛书是他儿子,他也是爱着的。 他本以为秦宛书的才华是假的,所以刚刚身体一直紧绷,现下验证出秦宛书的才华是真的,他比任何人都高兴。 秦首辅欣慰的笑了笑,夸赞道:“书儿此等才华,不去考状元真是辱没了。” 在秦首辅身后,秦夫人收起悄悄展开的,写着诗句的纸,内心五味杂陈,将诗收进了袖子里。 刚刚,秦宛书的贴身书童来找她,满脸焦急的让她去找闵谙,让闵谙写一首登科诗。 她没有怠慢,立刻去了,却见闵谙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写了一首诗塞给她。 她当时极不明所以。 但是看着眼前的情形,她终究明白了。 书儿那些让她骄傲的才华,全是假的! 不过……假的又怎样?只要谎言永远不被拆穿,就永远是真的。 * 槐轻羽刚回到院子,院门便被秦漆禾敲响了。 槐轻羽不得不打开门,看向门外的秦漆禾,皱了皱眉,“大哥?” 秦漆禾踏进院内,冰清玉润的儒雅面容上,写满了柔情,“小羽,在香山书居过得可好?” “当然好。”槐轻羽简短的应道,一脸的风轻云淡。 秦漆禾叹息一声,怜惜的望着槐轻羽,“我听说了你与傅珣皓之事,没想到你从前竟吃了那么多苦。” 在他身后,言成碧望向槐轻羽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心疼。 他一直跟在秦漆禾身侧,自是听说了发生在香山书居的事。 槐轻羽不仅吃了那么多苦,还知恩图报,当着所有人的面,为槐大河夫妇出了口恶气,真是善良到了极致。 这般闪闪发光,又至纯至善的人儿,竟然放着那么多王公贵族不爱,一心爱慕于他。 他可谓是三生有幸。 槐轻羽笑道:“我是个滴水涌泉之人,也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欠我的我迟早会拿回来。大哥,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觉得你应该多把心思花在接下来的会试上。” “这勿需担心。”秦漆禾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他说着,忍不住朝槐轻羽靠近了两步,轻轻抬手,捏了捏槐轻羽的脸颊,低哑着声音,红了半边脸道: “小羽,待我考上状元,我想……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槐轻羽捂着被他碰过的脸颊,忍不住往后退。 他十分厌恶秦漆禾的靠近。 上辈子,秦漆禾一见了他,便像发.情的野狗一般,压在他身上,还对他言语羞辱。 那浓重的喘息,就像是他的梦魇。 槐轻羽勾起嘴角,“那就等大哥考上状元再说。” 秦漆禾不自觉的舔着发干的口腔,笃然道: “小羽放心,我一定会考上的。” 他身为首辅之子,不科举也能做官。 但他为人骄傲自矜,总想着依靠自己的才华来证明自己,彻底摆脱首辅之子这个名号的阴影。 第152章 依他的才华,十五六岁必能考上状元。 但他为了万无一失,也因为有物质基础,活得足够滋润,不急着找官做,所以丝毫不急着去考。 眼下二十岁了,他还是个举人。 举人之上的进士,考上进士后,便要参加殿试,面见圣上了。 他这种人,家世绝顶,思维又绝顶的灵敏,性子又坚毅,注定是要飞黄腾达的。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可…… 槐轻羽心中哂笑,看向了沉默的站在秦漆禾身后,满眼阴冷的盯着秦漆禾背影的言成碧。 言成碧死死握着手指。 在他看来,槐轻羽是他的未来夫郎,秦漆禾此举,分明是在觊觎他的人。 言成碧强压下恨意。 他眼神不安的望着槐轻羽,生怕槐轻羽被秦漆禾给勾了去。 他任何方面都自认为不输秦漆禾,但他的身份,是极大的短板。 任何人,只要不傻,都会明白,秦漆禾的条件是有多么优越。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被秦漆禾压在头上。 更不会眼睁睁让秦漆禾抢他的心上人。 * 第二日,秦首辅借着过寿的名义,邀来了不少同僚,不少没在受邀名单上的小官们,也想方设法削尖了脑袋,试图混进秦府。 秦首辅如今如日中天,很得圣上重用。 秦首辅的长子秦漆禾,乃是板上钉钉的状元。 秦首辅的养子槐轻羽,乃是今年的芙蓉才子,文章可比得上那些耄耋老人,才华横溢,前途不可限量。 秦首辅的小儿子秦宛书,也是赫赫有名的盛京明珠。 眼下若是能与秦家沾亲带故,可是莫大的荣幸。 秦府宅院再大,也容不下想挤进来的那么多人。 所以,能找到门路混进来的人,已经能算作本事,足以沾沾自喜了。 一大早,槐轻羽就起床盛装打扮。 秦首辅重视他,他不能不识抬举,穿着普通的家居服出去。 他穿了一身金丝红纹的玄色长袍,张扬又奢华,头上带着镶金玉冠,腰间还悬挂着一块清透的青水玉。 槐轻羽一出门,就见秦漆禾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衫,腰间和裙摆皆绣着淡绿色的松竹和合欢花,长衫外面又罩了一层透明的纱衣,衬得那衣服上的花纹朦朦胧胧,雅人深致,宛如云中白鹤。 在秦漆禾身后,言成碧穿了一身青色长袍,衣袖和裙摆上皆绣着赤色翠竹,漂亮又惊艳。 察觉到槐轻羽开门了,秦漆禾立即转身,眼眸含笑的看向槐轻羽,喉结滑动,“小羽,我来接你一起去前厅。” 槐轻羽点点头,目光忍不住在秦漆禾与言成碧身上,流连了一遍又一遍。 说实话,这两个人长得真好看。 皆是长身玉立,清俊儒雅,外貌甚是相配。 槐轻羽有时候都想劝这两个人渣内部消化。 可惜,秦漆禾不喜欢男人,言成碧也不喜欢。 三人不紧不慢的来到了前厅。 厅内热闹非凡,一见了秦漆禾与槐轻羽,便有不少人打招呼。 不少人自然也看见了言成碧,纷纷开口问道: “这位公子是谁?应当是首辅的人的亲戚吧?” “器宇不凡,想必是哪个近亲了。” “三位公子真是才貌双绝,秦首辅有福了。” 这些人越夸自己,言成碧心里就越难受。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之所以会夸他,是不知道他是奴仆。 一旦知道,就会像对待臭虫一般,迫不及待逃离了。 他不喜这些场合,也不愿穿得招摇,可秦漆禾非要让他盛装打扮,说身为君子,不应当在意别人的眼光,还要他挺直腰杆做人,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身份,就畏畏缩缩。 ——这是挺直腰杆的事吗? 秦漆禾根本就是在故意羞辱他吧? 言成碧垂下阴翳的眼,不发一言,他长得本就有压迫感和侵略性,即便再沉默,也还是会有人注意到他。 秦漆禾见言成碧被许多人关注,颇为自豪的勾了勾唇,肯定道:“阿碧在我心里,相当于亲弟弟,还请诸位善待他。” 有了秦漆禾的认可,言成碧在那些人眼里,就显得炽手可热了。 不少人都围在言成碧身边,想要与他攀扯上关系,好话说个不停。 言成碧:“……” 秦漆禾这厮,一定是在羞辱他! 这群人能不能都滚! 就在这时,秦宛书虽迟但到。 看见言成碧这般受欢迎,身上穿得衣服比自己还要好,还吸引走了原本应该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瞬间怒火中烧。 他紧紧的握着拳,一把将言成碧给推倒在地,居高临下的呵斥道: “一个奴仆,以为穿了主人的衣服,就是主人了?言成碧,你只不过是我哥哥的书童,却在这里狐假虎威,真让人恶心!” 此言一出,瞬间震惊了周围一圈人。 不少客人像是触碰到瘟疫一般,瞬间惶恐的朝后退,连连朝地上吐唾沫。 夭寿啦! 他们刚才,竟然对着一个奴仆点头哈腰,跟孙子似的奉承。 简直是奇耻大辱! 被狠狠推倒在地的言成碧,跌得身体疼,心更疼。 第153章 在这么多朝臣面前,他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丢到人群里一样。 他简直恨毒了秦宛书和秦漆禾! 第083章 第 83 章 秦漆禾脸色难看极了。 他眼神幽暗的瞥了秦宛书一眼, 强压下怒火,走上前去将言成碧扶起来,眼神关切, “你没事吧?” 言成碧眼底的阴翳消失不见,一脸乖巧的仰头望着秦漆禾, 声音里带着颤抖和恐惧,“我没事, 公子。” 秦漆禾见他这样, 更加心疼了。 他是真心将言成碧当成好兄弟的。 一个弟弟总是伤害另一个弟弟,他怎么能忍? 秦漆禾转身,走到洋洋得意的秦宛书面前, 语气冷冽,“书儿, 道歉!” 秦宛书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顿时嗤笑一声。 他满面讥讽, “我没听错吧?哥哥,你疯了,竟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一个奴仆道歉?哥哥,你这么护着言成碧,该不会你们两个早就苟且……” “啪”! 秦宛书话还未说完,便被秦漆禾狠狠抽了一巴掌。 秦漆禾望向秦宛书的眼神, 更加冷漠了,“我看你才是疯了, 秦宛书, 这种话也敢乱说?” 秦宛书不敢置信的捂着脸颊。 秦漆禾私下里打他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 他是个从未吃过亏的性子, 直接抬起一只手,便朝秦漆禾狠狠扇了过去。 秦漆禾径直躲过,一把抓住秦宛书的手腕,“你给我过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冷着脸扯着秦宛书,将他带离了现场。 这出闹剧,引得现场很多人都议论纷纷: “这秦家的两个公子,竟然因为一个奴仆,打了起来。” “啧啧,该不会大公子真的和这个奴仆,有什么苟且的关系吧?” “嘘,别乱说,首辅家的公子,哪儿轮得到咱们说?” “可、可这大公子真的像断袖诶,竟然喜欢男人,啧啧……” “这个奴仆,一看就是喜欢勾引人的……一脸狐媚相,怎么看怎么不安分……” 听到这些话的言成碧,愈发感觉屈辱。 他的自尊心本就比很多人强,如今被当成媚主的男宠,心中的怨恨和耻辱急剧攀升。 闭了闭眼,言成碧难以抑制惨白的脸色,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转身离开了。 看着这一幕,槐轻羽心中早有预料。 秦宛书是不可能改变的,在秦宛书眼里,言成碧就是一条狗,狗怎么能跟人一起上桌吃饭,所以但凡见到,他都要拼命侮辱言成碧。 秦漆禾则是一如既往的维护着言成碧。 兄弟二人必定会针锋相对。 而夹在其中的言成碧,对二人的怨恨自然会越来越大。 槐轻羽笑了笑,转身去找了秦首辅。 秦首辅正端坐在前厅,迎接来来往往的客人的嘱咐。 今日的宴会,他是借着过寿的名义举办的。 实际上,这已经是他今年过的第三个寿宴了。 前两个寿宴,借口一个是阳历生辰,一个是阴历生辰,因此才能举办两次。 今日的生辰,是借口明年是闰年,不好办生辰宴,所以挪到今年办。 槐轻羽一点都搞不懂,为什么秦首辅既能过阳历生辰,也能过阴历生辰,更不明白为什么闰年不好过生辰,要将时间提前。 但他明白,这些都只是官员们敛财的借口罢了。 而且,今日这个生辰,是秦首辅为了他,特意举办的。 目的就是为了炫耀。 槐轻羽走至秦首辅面前,恭敬的弯腰拜了拜,“父亲。” 秦首辅端坐在椅子上,颇有一番睥睨天下的气势,淡定的点了点头,一副不苟言笑的端正模样。 槐轻羽这下算是见识到,秦首辅在其他官员们面前,是如何严肃、高不可攀的了。 怪不得秦首辅在其他人口中,是那种奸雄形象。 这副冷傲的模样的确不好相处,看着就让人害怕。 忽然,有下人急匆匆的来报: “听说老爷过寿,江家的老夫人也来了。” 秦首辅一听,当即站了起来,示意槐轻羽一起出去迎接。 江家的老夫人,是秦夫人的亲娘,秦首辅的岳母。 江家乃武将之家,当初秦首辅还是个穷书生的时候,就接受过江家的接济。 后来秦首辅考上了状元,将老夫人又做主,将秦夫人江下筠许给他,之后江家又在秦首辅的仕途上共享良多。 要是没有江家,秦首辅一个初入官场的新人,必定升不到这么快。 江家老将军早年在沙场战死,留下将江老夫人一人支撑着江家,江老夫人是个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强势人,不仅抱住了江家的荣耀,还将两儿两女的亲事处理得十分好。 江老夫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江下澜,二儿子叫江下鸿,如今两个儿子都是将军的职位。 眼下没有战事,两个将军身份虽然足够尊贵,但却没什么实权,平日里只能多仰仗秦首辅。 秦首辅对江家一直很重视,尤其是对江老夫人这个岳母,尤其尊重。 “岳母大人!”秦首辅携着槐轻羽,见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倒头就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槐轻羽自然也是随之跪倒在地磕头。 第154章 江老夫人精神矍铄,步履如风,虽然六七十岁了,但由于常年练武,体质还非常好。 见秦首辅给自己磕头,老夫人笑得满脸皱纹,连忙让两个儿子将秦首辅与槐轻羽扶起来。 江老夫人拉着秦首辅的手腕,笑道:“今天是你的寿辰,我还没祝贺你呢,你就先跪上我来了。” 秦首辅谦卑的低着头,显出小辈的姿态来,“您老人家能来,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得亏今天是我的寿辰,否则您平日里登门,我一定要给您磕一百个,今日才给您磕三个头已经够少的了。” “公明,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江下澜笑着道,“每次都能把咱娘哄得开开心心的。” 江下鸿也口吻熟稔的开口,打趣道:“妹夫,可不能磕一百个,否则磕在你心,可是疼在咱娘的心上。” 兄弟二人皆不是五大三粗的长相,虽是武官,但看着和文官外表无二。 二人深知江家如今都靠着秦家,江家的小辈们资质平庸,日后更得指望着秦家人。 所以行事做派,俱都表现得与秦家亲如一般。 秦首辅爹娘早逝,又无兄弟,也一直把江家人当成自己的亲人。 槐轻羽对江家很感兴趣。 上一世,他对江家所知甚少,只知道秦夫人后来向朝廷检举揭发了秦首辅贪污受贿,私造官银,意图谋反,使得秦家被抄家灭族了。 这其中,不知江家扮演了什么角色。 在这个时代,对女子都是很严苛的。 秦夫人也不坏,一直以来,对然对他恨得牙痒痒,但却并未作出什么害他的事。 江家人现在看着对秦家也没什么恶意。 江家的尊荣,全都是仰仗着秦首辅的,整个江家在各方面极力朝秦家靠拢,恨不得在别人眼里,江家与秦家一体。 这一条绳上的两条蚂蚱,怎么会愿意看到另一只去死呢? 江家在这其中,究竟发挥了怎样的作用? 秦夫人总不可能失心疯了,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突然去举报秦首辅吧? 前世,秦夫人改变了身份,又另嫁给了一个小官,难道真的是为了与情郎在一起,才做出这些事? 这边,江家人与秦首辅寒暄完了,自然将目光放到了槐轻羽身上。 没人不明白,秦首辅此次举办生辰宴的目的,在槐轻羽身上。 江老夫人率先看向槐轻羽,笑容和蔼的道: “这位是轻羽那孩子吧?长得可真标致,是个钟灵毓秀的。” 槐轻羽立刻朝她拜了拜,“见过老夫人……” “叫我外祖母就是了。”江老夫人笑眯眯的道,“听说你文章写得好,还成了芙蓉才子,真是个有本事的。” “外祖母过谦了,”槐轻羽一脸乖巧的道:“当初去芙蓉阁选拔,实在太过莽撞了,临去前满心后悔,但都报名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没曾想竟侥幸获得了芙蓉才子,实际上我没什么大本事的。” “贤外甥过谦了,既然能当上芙蓉才子,必定是有大本事的。”江下鸿夸赞道。 江下澜也随之捋着胡子,满脸赞赏,“下个月那芙蓉录十三卷刊印出来后,我一定买上百本收藏,将书发给小辈们,每日诵读。” 江下鸿接话道:“何止小辈啊,大哥,连咱们都要好好跟贤外甥多多学习呢!” 槐轻羽:“……” 槐轻羽感觉再这么夸下去,自己就要被他们夸出花来了。 索性江下澜和江下鸿二人,很快就没时间关注槐轻羽了。 槐轻羽注意到,二人忽然瞥见一个不远处的年轻客人,脸色就瞬间阴沉了下来。 然而,片刻后又强行转阴为晴。 江下澜靠近了江老夫人一些,朝着秦首辅微笑问道: “公明,今日是你的寿辰,怎的不见下筠出来?” 秦首辅不甚在意的道:“她身子弱,今日卧病在床,暂且起不来。” “这怎么行?大喜之日,即便是爬也要爬起来,招待客人们啊!”江下鸿不满的拧起眉,然后看向江老夫人,“母亲,你也许久没见妹妹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她,整日究竟生得什么病!” 江老夫人点了点头,语气严厉的道:“女婿莫怪。我这女儿,脾气向来怪,身为武将的女儿,明明身子壮得像头牛,却非要装病。我自要好好教训她一番!” 江老夫人说完,就带着江下鸿,气势汹汹的跑去找秦夫人了。 槐轻羽心系秦首辅的安危,见二人离去,非常想偷偷跟过去看看。 可惜,他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即便有心派蓝柳和青鸿偷听,也明白江家人身边不可能没有高手保护。 他只能留下,陪着江下澜、秦首辅说话。 这边,江老夫人与江下鸿径直闯入了秦夫人的院里。 秦夫人正坐在床边,满脸愁容的捧着一首诗,眼底满是泪花。 看见她这样,江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冲过去,将那诗给撕得七零八落,然后丢在地上。 “母亲,你做什么?”秦夫人瞬间不悦的站起来,不满的看着江老夫人。 江下鸿抬手就打了她一巴掌,“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诗是那个废物写给你的!我今天都看见那废物的儿子了!依他们那种破落户的身份,没有你给的拜帖,怎么有资格进入这首辅府?” 第155章 “你不要张口闭口就是废物!云哥哥不是废物!”秦夫人捂着被打肿的脸颊,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她冷漠的望着江下鸿,“我如今已嫁为人妇,可不是江家人,你还对我随打随骂,你这样还能算是我的亲人?” 江下鸿的眼神比她更冷。 他残忍而理智的道:“你也知道你嫁为人妇!我就是要打醒你,做女人要遵守女训,你敢三心二意、水性杨花,我就打死你!” 秦夫人绝望的垂下了脸,语气悲哀道: “三心二意、水性杨花?哥哥你三妻四妾就可以,我们女人凭什么要遵守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你这么说我,还算是我的亲人吗?我哪里不守妇道了?我只不过是想提携一下李家罢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你们这些当官的,不知道做了多少脏事!我就算心里想着云哥哥,也从未做过出格的事,与你们相比,我已经够清白的了。” “想也不行!想也有罪!”江下鸿闻言,立刻暴跳如雷,又连扇了秦夫人好几巴掌。 秦夫人一个弱女子,被打得实在疼得受不了了。 她哭哭啼啼的看向江老夫人,“母亲,我可是你的女儿,你真是一点都不心疼我!” 江老夫人抬手,拦住了想要继续动手的江下鸿。 然后看向秦夫人,口吻冷漠道: “这么些年过去了,你竟还是心系李家那个废物,我对你实在是失望。如果可以,我真是宁肯没有你这个女儿。” 秦夫人不甘心的咬着牙,“您口口声声,说李云瑾是废物,可在我看来,他虽无大才,不能让我荣华富贵,可是其余地方皆是好的。” “那种狼心狗肺、心狠手辣之人,就活该烂在淤泥里!”江老夫人一想到李云瑾那种不堪入目的废物,就恶心得直想吐。 那种油嘴滑舌、尖嘴猴腮、心术不正的东西,还想攀附她江家? 李云瑾就是一条粪缸里的蛆虫,她光是想想,就恨不得将他人道毁灭。 听见江老夫人的话,秦夫人很不服气,质问道: “云哥哥哪里心狠手辣了?母亲,你这是偏见!” 江老夫人厉声道: “李云瑾娶了那么多妻子,每一任妻子都被他糟践死,这还不是心狠手辣?他就是靠着女人上位,花女人的钱,借女人的势,什么都不付出,就光靠一张嘴!用完了就将人磋磨死,这样卑鄙的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秦夫人哭着道:“那是那些女人命不好,她们都是病死的,和云哥哥有什么干系?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云哥哥一直想着我,他娶的那些小妾,全都是与我相像的!” 江下鸿听了,更加暴跳如雷,“李云瑾是这么和你说的?怪不得你一直对他念念不忘,这厮这时候还在骗你,简直是罪该万死!” 江老夫人也对这个女儿无语,她提醒道: “你也太自作多情了,他这么说你就真信?有没有可能,李云瑾就是喜欢这类型的,与你没有半分关系?他这么些年,女人一直不断,根本看不出是个长情的,与秦女婿相比,简直连给秦女婿提鞋都不配,这么些年,秦女婿可就只有你一人。” 当初,秦首辅无父无母无亲无眷,孤身一人闯入京城,银子还被偷了。 江老夫人遇见了,好心施舍给了他几两银子。 通过交谈,知道他是个可造之材,便有心拉拢。 后来,秦首辅考上了状元,江老夫人便想要把女儿许配给他。 大女儿江下竹已经嫁人了,只有小女儿江下筠待字闺中。 江下筠自是不同意,她早就喜欢上了青梅竹马李云瑾。 江老夫人一点都看不上李云瑾,在她眼里,李云瑾就是个臭虫,表面温文尔雅,实际上内里腐烂不堪。 李云瑾父亲就是个卖妻求荣的,李云瑾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江老夫人深知,自家女儿嫁过去,一定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她怎么可能会忍心让女儿以身试错呢? 所以,她以死相逼,逼江下筠嫁给秦首辅。 还与秦首辅约法三章,让他此生只能有江下筠一人。 这么些年,秦首辅也的确知恩图报,□□了他多少,他数倍奉还,也从未有过其他女人,只有秦漆禾、秦宛书这两个孩子。 秦首辅有契约精神,他们江家也不是不识趣。 所以这么些年,两家的利益深度捆绑,秦首辅才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秦首辅越能干,江家就越不会放开他。 江老夫人觉得秦夫人简直不知好歹。 在她看来,秦夫人虽然没了爱情,但拥有了荣华富贵。 穿金戴银,不比吃糠咽菜、空守爱情强? 她觉得自己没错,可秦夫人年纪都快四十了,却还脑子不清楚,让他她恨得牙根痒痒。 她们江家所有人,都是脑子清醒、会盘算利益得失的,偏偏江下筠十分感性,只重感情,做任何事都是帮亲不帮理,为了情爱宁愿失去一切。 秦夫人红着眼道:“他对我敬重有余,却根本不爱我,我宁愿失去现今的一切,不要荣华富贵,也想与云哥哥再续前缘。” 江下鸿闻言,眼神立刻阴沉下来,“你真是疯了,你要是敢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说着,做出一个手抹脖子的手势,然后冷笑道: 第156章 “好妹妹,你要好好想一下,但凡你做出一点不守妇道的事,就别怪我将那李云瑾全家都灭了!” 秦夫人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狠声质问: “为了荣华富贵,你竟敢这样威胁我?” 江下鸿冷笑:“为官者,我可不像你这样心慈手软,没有点狠毒岂能在朝上混?为了官位,为了江家的尊荣,你若敢做出一点出格的事,我就把那李云瑾全家都弄死!日后再让我看见那李家人在江、秦两家面前晃,我就先弄死两个让你看看!” 秦夫人闻言,只觉得满心悲哀。 她嗤笑一声,讥笑道: “你们还说我疯?明明是你们疯!为了荣华富贵,你们根本不顾我的死活!你们毁了我一生,再敢去动李家一点试试。我是秦公明的枕边人,我手上可是有他不少的黑料!只要我想,我就能立刻让他身!败!名!裂!” “你……”江下鸿闻言,怒目圆睁,眼睛里闪过一抹杀意,简直恨不得掐死她。 江老夫人见状,立刻站出来打圆场。 她温和的拍了拍秦夫人的手背,笑道: “你们是兄妹,即便闹得再狠,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下筠呐,再怎么样,你也要为两个孩子着想不是?禾儿和书儿可孝顺了,你可不要害了他们呐!” 秦夫人嘲讽的收回手,扯了扯嘴角,“母亲,你别拿我当傻子耍,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为了两个孩子,这么些年我已经够忍气吞声了,我强忍着恶心,和秦公明过下去,一心只守着两个孩子过活。可两个孩子一点都不给我争气!” 大儿子虽然才华横溢,可是竟然眼瞎,看上了槐轻羽那个养子。 她本以为小儿子是个能指望的,可昨个才知道,小儿子的才华全都是假的。 不过不管两个儿子怎么样,都是她儿子,做出什么她都能原谅。 可她无法忍受秦公明看重养子,今日还为了养子,去大张旗鼓举办生辰宴。 想到此处,她又气又恨的冷笑道: “秦公明这么看重那个养子,还说什么对我一心一意!我看那个养子就是他的私生子吧!” 江下鸿不满的皱眉,“你在胡说什么?就算是私生子,眼下那个养子这般有出息,你也应该认下。更何况,以妹夫的人品,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可能吧。”秦夫人冷淡的垂下眼睑,“不过,我可没你们这么大的气度。我知道那槐轻羽与秦公明没关系,但我也不想看到他比我儿子优秀。我不想沾他的光,也不愿看到他赖在秦家。我已经命人去将他的亲生父母找来了。” “什么?江下筠,你糊涂了!”江下鸿闻言,顿时抬手又要扇她。 江老夫人也也紧拧着发白的眉毛,呵斥道: “你这样做,只会害了所有人!” 可这些话,秦夫人根本不过耳。 她不以为意的扬了扬下巴,“两位也该走了,从今以后,我与你们恩断义绝。” 说完,她便唤来丫鬟,将两人给赶出了院门。 …… 前厅,槐轻羽看着两个浑身恶臭、衣衫褴褛的夫妇,夫妇身旁还跟着一个穿着破烂的男孩,就十分懵逼。 这两个夫妇,以及这男孩,化成灰他都认识。 夫妇二人,正是他的亲生父母,槐树根和黄明花,那男孩正是他的亲弟弟,槐庆云。 想到幼时,他们对他拳打脚踢,将他折磨得遍体鳞伤,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做一大堆活,反倒对槐庆云宠爱有加,他的心底就止不住的恨。 之后,槐大河夫妇去世,傅珣皓也回景阳侯府了。 槐大河夫妇的地和房子,全被宗族夺了去,他无家可归。 槐树根于黄明花二人见有利可图,将他带回了家。 当时他满心欢喜,以为爹娘是疼爱自己的,谁知第二日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如牲畜一般,被捆住了手脚。 原来槐树根和黄明花又打上了他的主意,准备将他卖到那下等窑子里接客! 他绝望了,拼命自救才逃离,之后做了三年乞丐。 童年的惨痛经历,让他一辈子都无法治愈。 正是因为被槐树根和黄明花虐待,他才会在接受了别人一丝好,就想着涌泉相报,才会自卑怯懦,一直将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微,拼命的讨好所有人。 夫妇二人一看见槐轻羽,就立刻扑了上来,用他们脏臭的手,死死的抓住槐轻羽的衣服: “轻羽啊!呜呜呜,我们终于见到你了!你这孩子,有了荣华富贵竟然就忘了爹娘了!真是太不孝了!” 槐庆云也扑通一声,跪在槐轻羽面前,大哭着抱住槐轻羽的双腿: “呜呜呜,哥哥,我饿了好几天都没吃饭了……呜呜呜,我们都好想你,你怎么这么多年都不回家?家里虽然穷了点,可到底是一家人,你怎么能因为我们穷,就不认我们呢!” 槐轻羽悄悄捏起了拳头,面无表情的望着三人: “我记得我与你们早就没关系了吧?是你们把我卖去做童养夫的,我早就与你们没关系了。” 槐树根于黄明花闻言,心虚了一瞬。 但很快,二人又振振有词道: “当时家里穷,我们卖了你也是逼不得已,天底下卖儿女的多了,总不能说那些人都是狠心的父母吧?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的亲生父母,我听说你三年前就被秦首辅收养了,怎么只顾着自己过好日子,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亲爹娘?你也太不孝了吧!” 第157章 周围一圈客人,本就被槐家三人身上的臭味,熏得头晕想吐,纷纷掩住口鼻,避让开来。 本朝十分注重孝道。 即便父母不慈,对父母苛刻也是要声名狼藉的。 听到槐轻羽对亲生父母如此不孝,望着他的眼神瞬间变了,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槐轻羽怎的如此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亏他还是芙蓉才子,对自己亲爹娘都这么不孝,如果还能为百姓请命?” “见了秦首辅富贵就贴上来,见了贫穷的爹娘就抛弃,可真不是东西!” “他对自己亲生父母都这样,对别人……啧啧……真是薄情寡义!” “希望秦首辅可别被这种人哄骗了!” 槐轻羽闻言,眼神愈发冷了。 他真想将扑在身上的三人一脚踢开。 可眼下众目睽睽,他根本不能这样做。 甚至说,他什么都不能做。 就在这时,秦首辅低眉望向三人,面容严厉,语气冷冽: “你们如实招来,究竟是怎么进来的?我这首辅府,难道是个菜市场,任谁想进便能进?亏你们还是小羽爹娘,你们这幅做派,是真的爱他,还是想毁了他?” 他气势如虹,身上本就有上位者的威压,这一质问,便让槐树根和黄明花二人露了怯。 二人平日里见了村长,都吓得不敢抬头,更何况眼前这是当朝首辅? 槐树根和黄明花顿时双膝发软,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头。 但一想到自己的槐轻羽的亲生父母,他们的底气就又足了。 一边磕头,一边辩解道: “是、是有个路过的陌生人告诉我们这些事的。不、不过我们可没说谎,我们真的是槐轻羽的亲生父母,这些官府都可以去查,无论如何,我们也是板上钉钉的亲血缘!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啊!你是首辅,怎么能抢我们儿子呢?” 第084章 第 84 章 一个乞丐般的贫民, 竟然敢这么对当朝首辅说话? 不少旁观的客人们,望着槐轻羽的眼神,渐渐染上了质疑与厌恶。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 槐轻羽有这样一对尖酸刻薄、不知礼数的亲生父母,槐轻羽本人肯定也有很多恶习。 只是苦了秦首辅, 竟然被槐轻羽这种人蒙骗。 槐轻羽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只觉得心口压抑得几乎要喘不上来气。 上辈子, 槐家三口从未出现在他面前过, 所以这辈子,他根本没预料到眼前这种场景。 他们一出现,就毁了他苦心经营的好形象。 此朝做官虽然不需举孝廉, 但是名声对于一个官员来说,仍旧十分重要。 槐轻羽厌恶极了这一家三口,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想让他认他们, 好好侍奉他们,休想! 他抑制不住心底的屈辱和愤怒,神色极冷,当即唤来下人,喝道:“来人,将这几人……” 赶出去! “慢着,”秦首辅显然看出了槐轻羽的想法, 当即出声制止。 秦首辅打眼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客人,目光凌厉, 惹得客人们纷纷低下头去, 不敢再议论纷纷。 “今日之事,若有谁敢胡乱议论, 修怪本辅无情。”秦首辅看见众人面上的惧怕,才微微一笑,说出这句。 放完狠话后,他又看向槐轻羽,“小羽,将你爹娘带回后院,好好洗漱一番。他们到底是生了你的,万不可对他们不敬。” 槐轻羽不愿意。 但他不想忤逆秦首辅的命令。 况且,秦首辅比他老练,让他这样做,必定有一番道理。 他不能不领他的情。 他恭敬的应了一声,看向槐树根和黄明花,“走吧,我带你们去梳洗。” 槐树根和黄明花闻言,立刻警觉的往后退,他们望着后院的方向,怎么看觉得那里怎么可怕。 二人的手,死死的攥着槐庆云的衣袖,将槐庆云宝贝似的护在身后,“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可别想着杀人灭口!” 怕死? 这对夫妻也不是很蠢嘛! 槐轻羽面无表情的扫了二人一眼,手指死死的捏着,冷硬道:“你们是我父母,我怎么会害你们?况且,今日这里有这么多人,我若是害了你们,岂不是会落人口实?” 槐树根和黄明花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 二人那如出一辙的脏污的脸上,流露出贪婪算计的神色,显然知道槐轻羽说得是真的。 槐轻羽今日若是害了他们,来日就不可能再走入仕途了,否则必定会有人拿此事来攻讦他。 而槐庆云缩在两人身后,眼神在槐轻羽身上的华服,以及腰间的玉佩上流转。 片刻后,他撇了撇嘴。 这么好的东西,全都穿戴在一个哥儿身上,真是亏了。 不过幸好,槐轻羽只是一个哥儿,而他是男子。 想到爹娘说的,哥儿全都是贱杂.种,从今以后,槐轻羽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槐庆云顿时急不可耐的扯了扯二人衣袖,催促道:“爹,娘,咱们快进去吧!” “好。”槐树根和黄明花点点头,对这个宝贝儿子点头哈腰的,仿佛槐庆云才是爹。 槐轻羽见状,不由得愈加厌恶这一家三口。 槐树根和黄明花,重男轻女和哥儿到了极致。 第158章 从小,他们就纵容槐庆云整日骑在他头上,槐庆云对他拳打脚踢,他们不仅不制止,反而还夸槐庆云有男子汉气概,将来肯定能顶天立地,光耀门楣。 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领着三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三人一进院里,就如蝗虫过境,径直冲到了槐轻羽的屋子里,对着他的物品上下其手。 他们明明很喜欢那些东西,高兴得两眼放光,但是因着不想让槐轻羽看不起,一直故作嫌弃: “这些廉价的东西,狗都不用!” “啧啧,秦家人怎么对你这么狠心,竟然给你用这么破的东西?” “真没有品位,这屋里装得都是什么垃圾?” 尤其是槐庆云,浑身脏臭,穿着脏鞋就爬上了槐轻羽的床,在他床上滚来滚去,大言不惭的宣布: “哼,从今以后这里的东西就全都是我的了!槐轻羽,你就给我当个端茶递水的小厮吧,还有,你十六岁了吧?也该嫁人了,爹,娘,你快给他物色一个有钱人,把他嫁出去!” “……”槐轻羽的拳头渐渐硬了。 他恨不得把这三人挨个捏死! 他目光冷漠的扫着三人,不动声色道: “你们累了吧,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命人去给你们弄洗澡水,然后再给你们弄一桌好菜。” “还算你有眼力见儿!”黄明花嫌弃的瞪了槐轻羽一眼,不住的吞着口水,叮嘱道:“多弄点儿肉菜,别弄那些野菜糊糊糊弄我们!” “怎么会呢?”槐轻羽扯出了一个虚假的笑,望着三人的眼神愈加冷漠了,“这里是首辅府,哪里会有野菜糊糊?府里的人吃惯了大鱼大肉,野菜糊糊在这里还算是稀罕物呢!” “真的?”槐树根听到府里人天天吃大鱼大肉,眼睛顿时亮了。 他舔了舔黑色嘴角,用他那干裂如鹰爪的黢黑手指,抓起桌上的茶,直接猛灌了一口。 然后霸气的将茶杯摔在地上,吼道:“天杀的!老子今儿个没白来,嘻嘻,看来以后要过上好日子了!” 那价值千金的镂空底座金边青玉白瓷杯,就这样被摔得七零八落。 黄明花和槐庆云在一旁,也连声附和: “是呀,从今以后咱就赖在这儿,反正槐轻羽是咱们的种,血缘关系怎么也抹不掉,他得一直供着咱们!” 槐轻羽被这些话气的额头青筋直跳。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是这对夫妻的儿子呢? 他与他们迥然不同,从小就与槐庆云展露的品质不同,他勤奋好学、吃苦耐劳,而槐庆云偷奸耍滑、好吃懒做、不求上进。 他与这一家三口,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相似。 凭什么他是他们的孩子? 他沉默片刻,死死盯着槐树根和黄明花,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出自己不是亲生的证据。 可夫妇二人虽然尖嘴猴腮、刻薄小气,一张脸被磋磨得宛如老树皮,丑陋又粗俗,可还是能看出他们的底子不错。 他们与他,是那样的相像。 真是可悲。 槐轻羽掩饰住眼底的泪意,勉强的勾了勾唇,表情有些似笑似哭的难看极了,“你们先在这里待着,饭菜和洗澡水等会儿就好。” 他说着,转身出了院门。 槐轻羽一想到这三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就瞬间坍塌了。 他本就是个自卑又内敛的性子。 重活一世,他仗着比别人多一辈子经历,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成就,他不想让一切付诸东流。 “看好他们!”槐轻羽对着空气说了这句。 他知道,蓝柳和青鸿能听到他讲话。 他转身带着满腹疑惑,来到了秦首辅的院里。 秦首辅正负手而立,站在书桌前,专心致志的看着桌上的一卷书。 “父亲……”槐轻羽一见秦首辅,就立刻朝他跪了下来,不解的问道:“您今日为何不让我将他们赶走?他们这种人只会污了秦府的清净,日后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一旦纵容他们,他们便会蹬鼻子上脸,贪得无厌,想要索取更多。” 秦首辅没有说话,反而还将桌上的书拿起来,递到槐轻羽面前,笑眯眯道: “小羽,文章写得真不错!” 槐轻羽一看,这本书竟然是芙蓉录的第十三卷。 槐轻羽讶然道:“父亲,这不是一个月后才会被刊印出来吗?” 秦首辅傲然道:“我是谁?我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只要我想,这些东西,随时都会有人给我送来。” 秦首辅说着,指了指书上的文字,笑眯眯道,“小羽,你看看你被芙蓉录十三卷收录的得这篇文章,为官者想要走得长远,就应该多加忍耐,宠辱不惊,道理你不是都懂吗?怎的今日就如此沉不住气?” 槐轻羽眼眶瞬间湿润了,他握着拳,强忍着酸涩的鼻尖,轻声道,“这不一样,道理是道理,可事实是,我根本做不到对他们和颜悦色。” 秦首辅不以为意,轻笑道:“想要做官,这点小波就折渡不过去怎么办?日后这样的事情多着呢,即便再委屈,也要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你呀,还是孩子心性,思维没有拓开,等哪日你真的懂得了为官之道,什么问题就都难不倒你了。” 槐轻羽不认同秦首辅的评价。 第159章 他自认为自己虽然才十六,但实际上的心理年纪已经将近三十了,他早已不是个无知少年。 他不解的问道:“为官之道?什么是为官之道?” 秦首辅道:“当然是万事都处变不惊、滴水不漏了,要知道,达到目的的手段不止一个,一件事情,往往有千百种解法。你之所以怨恨槐家三口,是因为你还在乎他们。” 槐轻羽不愿承认,立刻小声反驳道: “我不在乎他们,只是……他们的存在让我很丢脸,我怕他们会毁了我……” 秦首辅笑道:“那你想怎么解决呢?永远将他们关起来吗?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是愚昧无知、见识短浅、不知分寸的那类人,这类人浑身上下都是不可控因素,稍不注意,便会以一种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毁了你。” “我不知道。”槐轻羽眸光闪了闪,缓缓垂下了头。 实际上,他早就想到,应该怎么沉重打击那三人了。 只是,他不想给秦首辅留下心狠手辣,对亲生父母都能下得去狠手的印象。 他怕秦首辅厌恶他,觉得他对亲生父母都能下得去手,将来对养父母肯定也很不孝。 想到此处,槐轻羽又仰起头,目光无助的看着秦首辅,“依父亲之见,我应该……怎么做?” 秦首辅没有说话,而是将那本芙蓉录第十三卷用牛皮纸包好,递到了槐轻羽的手中。 然后,他语重心长道:“我不会告诉你怎么做,毕竟,人生本来就充满了不确定。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时,你只能朝前走,但是很多事情过去了,就不能再回头了。你是会稀里糊涂过去,还是会深思熟虑后迈过去,这取决于你的选择。” 顿了顿,秦首辅的脸上,罕见的流露出了傲慢与自得,“不过,你有试错成本,毕竟我可是当朝首辅,除了通敌卖国,或者谋害皇室之事,其余的我都可以轻松摆平。想做什么事便去做,不必畏首畏尾。” 槐轻羽听到秦首辅这些话,心脏感动得隐隐发热。 他接过书,将书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恍然明白了什么,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奸诈了。 他刚刚竟下意识的,想将这个两难的问题抛给秦首辅。 他怕处理不当,使得秦首辅觉得他心狠手辣;秦首辅何尝又不怕给错了建议,遭受他怨恨呢? 秦首辅肯定会想,槐家三口到底是他亲生父母,自己只是养父。 一个养父,若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撺掇养子谋害亲生父母,将来可能会被养子怨恨上。 槐轻羽不想再让秦首辅为难。 他会自己处理好槐家三口。 他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父亲,我知道该怎么解决了。” 临走时,他又忍不住开始满脸歉意的开口:“都是我的错,今日毁了您的寿辰,使得整个秦府闹了笑话。” “这怎么能怪你?”秦首辅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今日的宴会,本就是为了你举办的,结果只能潦草收场,你别难受就行了。” 槐轻羽连忙摇头,一脸凝重的保证道:“父亲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解决掉此事的。” 槐家三口就是他的心腹大患。 他们就像是一场瘟疫,随时都会爆发将他感染,毁了他的一切。 他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父母? 他只有秦首辅一个父亲,槐家夫妇还没资格! 正所谓杀人诛心,槐家三口不让他好过,他就要毁掉他们最珍视的东西,让他们懊悔终生! 槐轻羽很快调整好心态,回到了小院。 小院内,槐家三口正坐在桌前大快朵颐,吃相凶残得简直如野兽一般,一人抱着一个大肘子狂啃。 他们身上仍旧是脏不可耐的。 显然,一见到好东西,根本来不及洗漱就开始吃了起来。 槐轻羽看得极为不适。 他皱着眉走过去,“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不先洗澡再吃东西?你们的手这么脏,也不洗洗。” “小贱人,就凭你也敢管我们?”槐树根正啃在兴头上,恶狠狠的扫了槐轻羽一眼,张嘴便骂。 黄明花打了几个饱嗝,却仍旧抓着肘子不放。 他们在乡下,一辈子也没吃过一整个肘子,眼下心里满足的不得了。 她一边扣着牙缝里的肉丝,往地上弹去,一边不满的用眼神刮着槐轻羽,“小畜生,还想让我们洗澡?你看看给我们准备得什么衣服?你自己穿得倒好,给我们准备的衣服灰扑扑的,是下人穿得吧?你是在侮辱谁呢?” “是呀是呀!”槐庆云一边狂扫着饭菜,一边含含糊糊的应和道:“槐轻羽,你再这么不孝,我们就去衙门告你,让你蹲大牢!赶快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我穿!” 槐树根闻言,立刻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对着槐庆云告诫道:“庆宝,你傻呀,眼界也太窄了,穿槐轻羽穿过的衣服做什么?你应该让他给咱们一人弄十套新衣裳才对!” 黄明花赞同的点点头,“庆宝,你爹说得没错,就应该让槐轻羽给咱们整几套新衣裳。谁要穿他穿过的脏衣服?” 看着这贪得无厌,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掳去的槐家三口,槐轻羽顿时揉了揉眉心。 但他没说话,更没表达不满,反而还一脸好脾气的样子,笑道: 第160章 “你们说得一切我都同意,不过,我也有条件。明日你们与我一起离开秦府,我给你们重新找一处宅子住。” 他话一出口,槐庆云立刻不高兴的将手里的鸡腿丢在地上,摸了摸油腻腻的嘴角: “我们凭什么要离开?这里这么好,我们就在这里住定了!” 槐轻羽淡淡道: “这里不适合你们,你们有所不知,这首辅府里的人,可个个不好相处,今日你们搅了秦首辅的寿宴,他正计划着要杀了你们呢!” 槐家三口闻言,立刻惶恐的叫了起来: “什么!真的假的?” 槐轻羽扯了扯嘴角:“这还有假?首辅府是什么地方,秦首辅的权势地位,可是只在圣上之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首辅一怒,杀个百十来人还是不成问题的,更何况你们三个微不足道的贫民呢?” 槐家三口面面相觑,觉得槐轻羽说得应该是真的。 这些当官的,个个严苛如虎,哪有一个良善之人? 不说首辅这种大官,就是他们大槐树村的村长,都能用手中那头发丝细小的权利,逼死过好几家人。 三人想到那些事,顿时吓得连肉也不敢吃了,双腿直发软,险些晕死过去。 黄明花哆嗦着嘴唇,怕得浑身颤抖,又惧又急的道: “他、他真的要杀我们?真是好歹毒的心!” 槐轻羽将三人的恐惧尽收眼底,安抚一笑:“你们不用担心,我好求歹求,已经求了他们饶恕你们了,你们好歹是我的亲人,我怎么会坐视不理呢?只是你们真的不能再留在秦府了,这府里不仅有秦首辅,还有秦夫人,和两位金尊玉贵的公子,万一你冲撞了他们,被他们当成下人随手打死,我可帮不上你们。” “还算你有良心!”槐树根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三人被吓得没有了任何胃口,并且一时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立刻吵着闹着要离开。 槐轻羽如愿将他们骗出了秦府,暗自松了口气。 三人就相当于三坨狗屎,留在这儿只会恶心秦首辅一家。 怕槐家三口闹腾,他很快找了一处豪华的大宅子,让槐家三口搬了进去。 他本人,暂时也不准备回秦府了,而是和槐家三口住在一起。 槐轻羽还找了数十个下人,让他们好好侍候槐树根和黄明花、槐庆云。 挑选屋子的时候,槐树根和黄明花将宅子内,最大最豪华的那个院子,让给了槐庆云,他们则住了较小的那个院子。 至于槐轻羽,虽然宅子是他买的,下人是他买的,但他最后被分到的,只有一间简陋的下人房。 就这,槐家三口给他分配房间时,还一副他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槐树根穿着豪华的锦缎,瘦削的身子根本撑不住衣服,丑陋的像个被锦缎包裹的骷髅。 他一脸仁慈道: “没将你贱卖出去就不错了,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哥儿,哪家像我们做父母的这般好,还给你留一个房间?” 槐轻羽:“……” 他忍着怒气,没有说话。 槐家三口见他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将他丢在下人房,就带着数十个仆人美滋滋的离开了。 槐轻羽面无表情看着三人的背影,一件件摆放自己带来的行礼,布置出了一个简陋的卧室。 由奢入俭难。 这三年,他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看着这样的卧室,还有点不舒服。 但没关系,他也只是住几天而已。 他根本不准备与这槐家三口奉陪多久。 他们就像毒瘤,理应尽快稳准狠的除掉。 槐轻羽放平了心态,安静的看着书,直到深夜。 第二日,他一早起来,槐家三口吃早饭根本没叫他,只给他留了些残羹冷菜。 他没在意,反正他也不想吃那些油腻腻的肉菜,直接让蓝柳去给自己弄了些早点。 刚吃完早饭,没过两个时辰,院内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他正在屋内专心致志看书,黄明□□直闯了进来,一看见他,便扑了过来,一巴掌打了过来: “小贱人,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竟然给你爹安排了那么多貌美的丫鬟,个个都想爬你爹的床!你这个贱货,真是居心不良!” 槐轻羽一把抓住了黄明花的手腕,将她推开:“与我无关。” 槐轻羽没兴趣找人勾引槐树根。 丫鬟们都是可怜人,不是他报复槐树根的棋子,况且用美人计离间槐树根与黄明花的关系,是在奖励槐树根。 他可不想让槐树根这么爽。 分明是槐树根自己起了色心,只过了一晚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对那些丫鬟下手。 黄明花不敢去怪槐树根,反而去怪那些丫鬟和他。 笑死。 “怎么与你无关?这些人是不是都是你安排的?你这小畜生,当初就应该把你塞尿罐里溺死!”黄明花一张枯黄的老脸上,满是怨恨和愤怒,望着槐轻羽的眼神仿佛仇人。 槐轻羽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你想多了,我可不希望自己多个后娘出来,你不喜欢,我将那些丫鬟打发了便是。” 黄明花哼了一声,警告道: “再敢让那些娼妇舞到你爹面前来,我就对你不客气!” 说罢,她便故作妖娆的扭着腰身离开了。 第161章 槐轻羽厌恶的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的怒火根本止不住。 他真的,真的,快要忍受不了这几人了! 槐轻羽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吩咐蓝柳和青鸿,去将那些丫鬟领走,送到郁浓庭院,再买些小厮来,便继续坐下来看书了。 任何东西都有可能辜负他,唯有读进肚子里的书,永远是他自己的。 约莫不过半日,槐树根便发觉府里的丫鬟们,忽然之间全都不见了。 他顿时不高兴了,跑到槐轻羽这儿,闹了好一阵儿。 叫嚣着那些丫鬟他刚摸上两次,还没得手,槐轻羽竟然不孝的将她们全都赶走了。 槐轻羽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丢给他一摞银子。 槐树根从没见过这么多钱,满嘴的辱骂顿时咽进了肚子里,满意的拿着银子便离开了。 槐树根这种人,一有银子便想着吃喝嫖赌。 但他刚一出门,黄明花便与他寸步不离,如老母鸡一般扒着他的胳膊。 害得他想出去嫖都没空。 黄明花刻薄强势,可不是那对丈夫俯首帖耳的弱女子。 过穷苦日子的这么几十年,支撑槐家的,不是欺软怕硬、懦弱怕事的槐树根,而是强悍如虎的她。 她不可能放任槐树根有别的女人,不仅将槐树根拎回了家,还将槐树根刚得的银子,全都缴了去,塞进了自己怀里。 槐树根不敢反抗,只能再次跑到槐轻羽这里,来折腾槐轻羽。 他见槐轻羽仍旧在读书,不满的道:“你一个哥儿,读这么多书做什么?将来嫁出去都是别人家的人了,不是白白便宜了夫家?” 槐轻羽头也不抬,淡淡道:“我不嫁人,我要考状元。” “考状元?就凭你?你只是一个哥儿,说这种话也不怕笑掉人大牙!”槐树根嫌弃的望着槐轻羽额上的孕痣,“别在这出洋相了,好好收拾收拾,准备嫁人吧!过两日我给你找个好夫家,嫁人生子才是你的归宿。” “我不嫁,你没资格插手我的婚事。我在香山书居读书,香山书居可是全盛京最好的书院,里面都是名师大儒,跟着他们学习,即便是傻子也能考上状元。”槐轻羽语气冷淡的道,“我只想做官,嫁人什么的,我才不愿。” “香山书居?什么玩意儿?”槐树根皱了皱眉,随后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一般,“既然香山书居这么好,你赶快把我和你弟弟一起弄去啊?你这哥儿都能考上状元,我和你弟弟这么聪明,随便学一学肯定也能考上。” “槐庆云去也就罢了,但是你……”槐轻羽听了槐树根的话,终于被他的恬不知耻、厚颜无耻恶心住了。 他嫌弃的捂着鼻子,满眼鄙夷,“爹,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你一把年纪,还想着考取功名,你是在做梦吗?” “你这是什么话?看不起我?我好歹是个男子,你都能,我为什么不行?”槐树根当即不乐意了。 槐轻羽立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香山书居不好进,我绞尽脑汁,也只能安排进去一个人,懂不懂?你想好了,是你去,还是槐庆云去。” 这番话,让槐树根沉默了一下。 他是个重视子嗣,想也不想便把这个机会留给了槐庆云。 当即道:“自然是庆宝去,以庆宝的聪明才智,肯定能考上状元,光耀门楣,将来好好孝顺我!” 槐轻羽点了点头,“行,爹,你去见槐轻羽领来,我带他去买些文房四宝,好为进书居做准备!” 槐树根不疑有他。 他满心兴奋,仿佛已经看到槐庆云考上状元了,欢天喜地的去叫他了。 计划成功了第一步。 接下来,好戏要开始了。 槐树根和黄明花二人,不是将槐庆云视为命根子吗? 那他就兵不血刃的毁了他们的命根子! 槐轻羽合上书页,闭目养了会儿神,轻声吩咐蓝柳和青鸿: “去给我找几个书生,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演一场戏。” 第085章 第 85 章 “读书?我为什么要去读书?”槐庆云一听到槐树根的话, 就立刻不满的大叫了起来。 在他的认知里,读书的目的是吃香喝辣,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可这些他眼下都拥有了,为什么要去读那破书? 黄明花见状, 立刻心疼的将他搂进怀里。 但她虽然愚昧,但也知道读书是件好事, 而且很费钱, 但再花钱也不是花她的钱,而是槐轻羽这小贱人的。 花着槐轻羽这个贱种的钱,供自己儿子读书, 黄明花简直满意的不得了。 她一把抱住槐庆云,口中“庆宝”的喊着, 劝道: “读书是好事,你先去读两天, 要是受不住再回来,昂?” 槐庆云朝她翻了个白眼,一把不耐烦的将她推开,“谁要去读那劳什子的书,读书一点用处都没有!” “庆宝,听话!”槐树根再对槐庆云满腔慈爱,但对槐庆云考上状元的诱惑前, 难免严厉了起来。 他那张干枯橘黄的面容,罕见的沉了下来, “我是你爹, 你连爹的话都不听了?我说让你读书你就要去!” “读了书就会变成书呆子!我才不要去!”槐庆云被他们宠惯了,根本不将他的话当回事儿。 “啪!”槐树根见他仍旧不停, 狠了狠心,一巴掌扇在了槐庆云脸上。 第162章 槐庆云不敢置信的瞪着槐树根。 随即,委屈的哭了出来。 他一边哭,一边扯着嗓子仰头大声喊,“哇啊啊,你居然打我!这是从小到大你第一次打我!我再也不叫你爹了!哇啊啊啊!” 他这副愤怒的模样,让槐轻羽几乎将他幻视成了智障儿童。 明明是十六岁的少年,被宠得心智如此低幼。 一点形象都不顾。 有趣。 立在一旁,当背景板的槐轻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黄明花见状,瞪了槐树根一眼,但在让槐庆云读书这件事上,夫妇二人的想法一致。 她满眼心疼,却抑制住了去抱槐庆云的冲动,劝道: “庆宝,听你爹的,去读几天书,说不定你到时候就爱上读书了呢!” “娘,你也不站在我这边!”槐庆云的哭声戛然而止,气愤的盯着黄明花。 他本就是在装哭。 平日里,这一招很管用,他一哭,槐树根和黄明花就什么都依他了,今日竟然一点用处都没有! 槐庆云欺软怕硬,槐树根和黄明花强硬起来,他便瞬间怂了,嘟嘟囔囔的缩了缩脖子,心不甘情不愿道: “我知道了,我只去读两天,两天后我就回来!” 槐树根和黄明花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仿佛槐庆云做出了什么功绩一般。 这二人,简直就是儿奴。 就算槐庆云这废物拉出的屎,二人也肯定觉得是香喷喷的。 槐轻羽沉默无声的看完了全程,提议道: “既然已经决定了,槐庆云,你就跟我一起去书居买些文房四宝吧!” 槐庆云瞪了他一眼,但在槐树根和黄明花的眼神里,他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乖乖跟在了槐轻羽的身后。 槐轻羽上了马车,槐庆云也随之跟上。 在马车上,槐庆云对马车上奢华的装饰摸来摸去,口中啧啧称奇: “这些东西真好看,唔,槐轻羽,你的就是我的,从今以后这两马车就给我用了吧!” 槐轻羽径直笑了出来。 他用一种满是凉意的眼神,望着槐庆云,嗤笑道:“一张嘴就是要东西,你是乞丐?” “你什么意思?信不信我揍你?”槐庆云闻言,立刻攥紧了拳头,怒瞪着槐轻羽。 在他眼里,槐轻羽就是个卑贱的哥儿,在他们大槐树村,哥儿再厉害,也没有资格掌握钱财,拥有的钱理所应当交给家里的男丁。 他可是高贵的男人,槐轻羽这种哥儿,只配给他舔鞋。 槐轻羽不慌不忙地扫了他一眼,面上的表情仍旧满是讥诮,“揍我?你离了爹娘,见人敢说句话吗?不过是一个依偎在爹娘羽翼下的软蛋罢了。” “你!”槐庆云气得说不出话来,随即又开始不服气的威胁道: “槐轻羽,你真是好大的但这,竟然敢这么说我,等我回去一定会告诉爹娘!” 槐轻羽眼神冷淡又轻蔑,嘲讽道:“你也就只会告状了,你这种人,能有什么出息?” 说话间,全盛京最大的书局已经到了。 槐轻羽率先跳下马车,踏进了书局。 槐庆云也随即下了马车,看着金碧辉煌的书居,立刻生了怯意,有些畏缩的快步紧跟在槐轻羽身后,不满的唤道:“你等等我!” 槐轻羽懒得理他,踏进书居后,便饶有兴致的开始翻找自己喜欢的书籍。 槐庆云亦步亦趋的跟在槐轻羽身后。 他前日还是个在泥地里打滚的乡下人,今日便穿了满身的绫罗绸缎,站在这金碧辉煌、满是书香气息的地方了。 他是个懦弱胆小、欺软怕硬的人,只敢跟爹娘,跟槐轻羽发脾气。 但在这庄严的书局里,大庭广众之下,连一个大气也不敢出。 就在这时,几名书生忽然瞥见了槐轻羽。 他们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来,用一种十分荣幸的口吻,恭敬的问道: “这位就是芙蓉才子槐轻羽吧?” 槐轻羽手中正拿着一本书,闻言,抬起了头,清丽漂亮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正是在下,敢问兄台有何要事?” 其中一名书生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小心翼翼的开口: “久闻芙蓉才子大名,不知可否赏脸一起去品茶?” 另一名才子也道: “芙蓉才子声名远播,若是能侥幸交流一番,在下定当奉上厚礼。” 槐轻羽微微蹙着眉,刚想开口拒绝,便被槐庆云拉住了衣角。 槐庆云听到书生们的话,立刻心动了。 只要去喝喝茶,就能有厚礼可收,这种好事槐轻羽竟然要拒绝,真是傻到家了! 槐庆云吞咽了几下口水,开口道:“你快去,槐轻羽,喝一喝茶就能有厚礼收,你犹豫什么呢?”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几名书生的注意力,便放到了他身上。 槐庆云穿着一身锦缎,浑身上下带满了装饰品,与书局的格调格格不入。 虽然看着奢华,但是这身装扮,在那些文雅的书生们看来,无异于暴发户。 书生们顿时对他厌恶起来。 他们扫了一眼槐庆云抓着槐轻羽衣角的手,不喜道:“你这家伙,竟也敢用脏手,触碰芙蓉才子?” 第163章 一名书生继续攻击: “芙蓉才子是何等人物,你是那种土财主家的少爷吧?你这副样子,是怎么好意思跟芙蓉才子站在一起的?” 槐庆云被侮辱,顿时心头火起。 他攥着拳头,想对这些人破口大骂,但又不敢,只能愤恨的咬着牙,骂道: “你们真是狗眼看人低!我可是槐轻羽的亲弟弟!” “亲弟弟?”那些书生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一名书生以扇掩唇,痴痴笑了起来。 笑完后,他清了清嗓子,用那清亮的嗓音,嫌弃说道:“你这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凭什么说是芙蓉才子的弟弟?” “对呀,他一看就是沐猴而冠!” “沐猴而冠什么意思,你这种文盲,应该听不懂吧?” 槐庆云:“!” 他气得肺都快炸了,真想一拳将这些看不起自己的家伙打烂脑袋。 但他对比了自己与对方的体格,又立刻压下了愤怒的心思,缩到了自己的龟壳里。 “够了!诸位,你们别太过分!”槐轻羽见火候到了,立刻站出来,挡在槐庆云身前,一脸的一正言辞,“他真的是我弟弟,你们以貌取人,想必都是些肤浅之人,喝茶之类的就不必了,你们速速离去吧!” 眼前这些书生,自然是槐轻羽命蓝柳去请来演戏的人。 听到槐轻羽这么说,立刻想到培训时,被人教的话。 闻言,书生们立刻指着槐轻羽的鼻子,气哼哼道: “槐轻羽,我们看你长得漂亮,才有意抬举你,不要不识好歹!” “对呀,只要你从了我,我就给你万两黄金,如何?” 槐轻羽的眼神转冷,厌恶的扫了几人一眼,“滚!” 他一边故作厌恶,一边扫视着槐庆云,十分清楚的看到了槐庆云听到书生们的话后,那骤然变亮的双眼。 几名书生被槐轻羽骂走后,槐庆云立刻不再畏缩了。 他鄙夷的瞪了槐轻羽一眼,“你怎么这么蠢?空有美貌,却不知道利用!没听那些人说吗,只要你从了他们,他们就会给你黄金万两,那么多金子,想必你这辈子都花不完吧?” 听到槐庆云的话,槐轻羽只觉得心拔凉拔凉的。 他刚刚在做戏时,可是充当了维护槐庆云的角色,挡在了他面前。 他前脚帮了槐庆云骂走了那些人,槐庆云居然后脚就埋怨他,不从那些人。 他这个弟弟,还真的一直初心不改,无论他对他多好,他都视他如蝼蚁呢! 见状,槐轻羽也不准备对他手下留情了。 槐轻羽掩下眼底的寒意,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话: “你想要,你就变成哥儿,去陪他们喝茶啊!槐庆云,反正你长得体格娇小,个子比我还矮,额上若是点个红点,别人肯定会以为你是哥儿的吧?” “你敢侮辱我?谁像哥儿了?”槐庆云闻言,第一时间是愤怒。 然而,下一秒他想到那书生口中的千两黄金,就瞬间住了口。 他忽然觉得,槐轻羽说的话,貌似也……不错? 当今时代,虽然男子地位高,但是想要真正做出一番成就,也是极难的。 在他们村里,男子若是家穷,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但是哥儿却很好嫁人,长得再丑也不愁嫁。 更别提他们村里,几个长得不错的哥儿,有的还幸运的嫁给了镇上的富户,从此吃穿不愁。 槐庆云想到自己啃树皮的时候,那些哥儿嫁给了有钱人后,吃的都是白面馒头,就瞬间恍然发现,也许做哥儿,其实也不是不好。 他要是哥儿,那么那千两黄金,岂不是都是他的了? 槐庆云眼神闪了又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本心里,他仍旧是看不起哥儿的。 毕竟哥儿的社会地位低下,没资格继承父母的遗产,没有话语权。 但槐庆云又觉得,自己又不是真的哥儿,只披着哥儿的身份,赚够了钱,再拿着钱去逍遥快活,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槐庆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 他越想越出神,怔怔的呆立了一会儿,直到槐轻羽买完书来叫他,他才眼睛发亮的回过神。 他嫌弃的看了一眼槐轻羽手上的书,撇了撇嘴: “槐轻羽,你帮我假扮成哥儿吧!” “你?假扮哥儿?你这想法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些吧?”槐轻羽上下打量了一下槐庆云,冷淡的评价道。 槐庆云见他不愿,立刻不满的威胁道:“你若不帮我,我就不随你去香山书居了,我还要向爹娘告知,说你虐待我,你可想好了!” “……”槐轻羽作势答应了下来,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行吧。” 槐庆云自己迫不及待的入瓮,槐轻羽的计划,可算是成功了一半。 槐树根和黄明花,无比在意槐庆云这个儿子,极度重男轻哥儿,将槐庆云视为了命根子。 而槐庆云呢,愚昧恶毒,贪婪无度,好吃懒做,又没有底线。 他之所以在五岁那年,被槐树根和黄明花卖做童养夫,就是因为槐庆云想吃糖葫芦。 别人打趣槐庆云说,只要将槐轻羽卖了,槐庆云就有钱买糖葫芦了,槐庆云就立刻没有迟疑的跑去,死缠着槐树根和黄明花,将他转手卖了。 第164章 在槐家,槐树根、黄明花,以及槐庆云,三人才是人,而他只是要一直不停干活的牲畜。 凭什么? 槐树根和黄明花不是一直视槐庆云为命根子吗? 如果他们的这个命根子,将来没有了“命根子”,槐树根和黄明花该有多绝望啊! 想想就有趣。 槐轻羽带着槐庆云,去买了不少胭脂水粉,回去后,又亲手教了槐庆云化妆。 男子的线条,比哥儿是要硬一些的。 槐轻羽帮他上了妆后,槐庆云的整张脸,气质瞬间变了。 槐庆云被化妆成了个唇红齿白的小哥儿。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瞬间惊呆了,惊叹自己竟然这么美。 而且,化完妆后他的五官变好看了,看着竟与槐轻羽有三分像。 槐庆云对自己的容貌十分满意。 他洋洋得意的摸着自己的脸,鄙夷的瞪了槐轻羽一眼,“哼,原来我不仅身为男子优秀,如今假扮成哥儿,竟也这么漂亮,呵呵,槐轻羽,你拿什么和我比?小爷我变成什么样都是最优秀的,你怎么也比不了!” 槐轻羽丝毫不气,提醒道: “你如今是哥儿,说话怎么也得注意一些,你表现得那么粗俗,觉得会有男人喜欢吗?” “……”槐庆云闻言,立刻住了口。 然后,他不情不愿的轻声细语了起来,“那你说,我该怎么说话?” 槐轻羽笑了一笑: “我可不会教你,毕竟你说的,我只是一个‘书呆子’。自古男人最懂男人,你想要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受男人欢迎,就想一想自己喜欢的哥儿是什么样的,好好模仿便是了。” 槐庆云闻言,若有所思了起来。 临走时,他带走了所有的胭脂水粉,还有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衣服。 前十几年,槐庆云一直是浑浑噩噩的,眼下终于有了利用外貌当捞男,去捞偏门的伟大目标,竟然罕见的勤奋了起来。 槐轻羽稍稍派蓝柳看了一下,便知晓了槐庆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一直在鼓捣着上妆。 槐庆云闭关了三日,槐轻羽发现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三日来,槐庆云一直坚持护肤,皮肤都光滑了一些。 出发去香山书居前,槐树根和黄明花舍不得槐庆云,一直拉着他叮嘱来叮嘱去。 槐庆云不耐烦的想要扯开袖子,“爹,娘,你们别啰嗦了,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在槐树根和黄明花面前,槐庆云自然是一张素颜。 槐树根闻到了他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儿,疑惑的问道:“庆宝,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是你们身上太臭了,才会觉得我香!”槐庆云习惯了闻香味儿,心里十分嫌弃槐树根和黄明花。 索性,槐树根只是偶然一问。 他对槐庆云的不耐烦与嫌弃并不在意,转头威胁槐轻羽,“庆宝可是咱老槐家的独苗苗,槐轻羽,你若是照顾不好他,我就剥了你的皮!” 槐轻羽不屑的忘了他一眼,“狗叫什么?你真的能管得了我?给你两天面子,你还真以我爹娘自居了?” 槐树根被说得立刻怒火中烧,他扬起了手,“你这个孽畜——” “够了,爹,你有完没完?”槐庆云突然出声,不耐烦的推了槐树根一把,将槐树根推了个趔趄。 “真是浪费我时间!”槐庆云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径直越过槐树根,上了马车。 槐树根险些摔倒,但是看到槐庆云离去的背影,不仅丝毫没气,反而还殷切的盯着他的背影。 黄明花也不舍的盯着槐庆云的背影。 槐轻羽站在一旁,宛若透明人。 他冷笑一声,没再停留,也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上,槐庆云已经拿出眉笔,在美滋滋的画眉毛了。 他的技术还有些烂,不过那眉画得比原生眉看起来,显得柔和了许多。 他飞快的画完了妆,又娴熟的在额上点了颗鲜红的孕痣。 槐轻羽:“……” 槐庆云是不是用力过猛了些? 孕痣越红,就越象征着越能生,槐庆云点这么红的假孕痣,将来被戳穿的风险就越大吧? 看着槐庆云一脸的得意,槐轻羽将心里的吐槽压下。 槐庆云越作死越好。 马车很快停在了香山书居门前,槐轻羽下了马车,槐庆云也随之走下来。 槐轻羽是芙蓉才子,在整个香山书居里,风头无两。 刚踏进香山书居大门,便有不少学子围上来,与他打招呼。 自然而然的,他们看见了槐庆云,不由得十分感兴趣的问道:“这位是……” 槐轻羽笑道:“这是我的表弟槐云儿。” 他说着,用手臂捅了捅紧张到浑身僵直,说不出话来的槐庆云,“表弟,你和大家打声招呼。” 槐庆云本就是懦弱胆小、欺软怕硬的性子,在这种人多的公众场合,他简直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他鼻尖冒汗,第一次假扮哥儿,紧张得无以复加。 但他瞥见自己白皙的手背,以及涂得红艳艳的指甲,又觉得自己披了一层伪装,胆子瞬间大了起来。 他瞬间承认了槐轻羽给他胡诌的身份,想象着自己认知中的哥儿的行为举止,朝着周围的学子们笑了笑。 第165章 然后,他轻声细语的应道:“我叫槐云儿。” 他的语气极其的温婉贤淑,这副怯生生的小模样,立刻引起了其他学子的好感。 “原来是槐学子的表弟啊,怪不得和槐学子长得有些像。” “对呀对呀,真像呢!云儿弟弟,你真好看!” “美人如画,云儿弟弟,我要为你赋诗一首……” 学子们七嘴八舌,围着槐庆云争相赞美。 槐庆云听了,不由得有些呆滞。 他没想到,这些赞美的话,有一天竟也会落到他身上,而且还是出自一群温文儒雅、学问深厚的学子们之口。 槐庆云的脸,激动得瞬间红了,极力抑制着自己的兴奋。 他脸红的模样,显得娇羞迷人极了。 周围学子顿时觉得他羞涩内敛,个头小小的甚是可爱,对他的态度不由得更加热切了一些。 香山书居的哥儿,不是何水这类恶霸,就是槐轻羽这种学霸。 很缺槐庆云这种羞答答的小哥儿。 学子们难免对他感兴趣。 槐轻羽只觉得吵闹,捂住耳朵,忍不住出声: “好了诸位,可否让一让?我还要去温书。” 那些学子们自是不敢耽搁他的时间,闻言,纷纷找借口离去了。 槐庆云见人都走了,忍不住愤怒的瞪着槐轻羽,气哼哼道:“你做什么?槐轻羽,你怎么把他们都赶走了?你是不是嫉妒我受欢迎?” 槐轻羽眯了眯眸:“你要是想和他们说话,就去说,我可有很多正事要谈。” 他说罢,便回了小院。 槐庆云是他名义上的“表弟”,眼下不是香山书居收学生的时候,自然也不会给他安排院子。 槐庆云只得与槐庆云居住在一起。 香山书居的学子们,对槐庆云第一面的热情,极大的鼓舞了槐庆云的士气,让槐庆云觉得自己人气高得不得了。 实际上,香山书居里以学问为尊,大家只是第一次对他新奇,加上他的槐轻羽“表弟”的身份,又有些相像,所以才对他格外的关注罢了。 之后,便没有人主动与他攀谈了。 毕竟每个人都有着繁重的学业。 槐轻羽的学问,大家有目共睹,不少学子们喜欢来找他讨教学问。 但在迷之自信的槐庆云眼里,这些人全都被自己的美貌迷住了。 他们哪是来找槐轻羽讨教学问? 他们那是来偷看他来了! 一想到自己一个男人,竟轻轻松松将这些白衣飘飘,见识不凡的学子们,迷得神魂颠倒,槐庆云心里就美滋滋的。 第086章 第 86 章 槐轻羽看他整日涂脂抹粉, 竟是彻底喜欢上了这种扮哥儿的滋味,心里五味杂陈。 槐庆云现在不仅说话轻声细语,走路时还袅袅婷婷, 总是捏着兰花指,一双眸子媚眼如丝。 哪个男人会喜欢这样矫揉造作的哥儿? “小羽儿。”槐轻羽正在房里写字, 忽然听到一声轻柔的呼唤。 槐轻羽的眼睛立刻亮了。 他放下笔,还未抬头, 便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被一双香气扑鼻的手捂住了, “我想你了。” “殿下,”槐轻羽感觉自己的呼吸变热了,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 莫名有些紧张。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也想你了……” 慕容鸢清脆的笑了两声,下一秒, 槐轻羽便感觉到自己洁白的下巴,被一口尖利的小牙给咬住了。 慕容鸢的口腔有些凉。 他转咬为舔。 很快, 便吻到了槐轻羽的唇上。 槐轻羽闭着眼,默默享受,连慕容鸢放开了捂着他眼睑的手都没发现。 二人不知吻了多久。 忽然,槐轻羽感觉到一股邪火,自体内生出。 他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宛如一滩水一般,整个倒在了慕容鸢的怀里。 慕容鸢察觉到了怀里陡然增加的重量, 他一把抱住了槐轻羽,看着他红润娇艳的脸颊, 以及略显迷离的眼神, 惊讶的张了张唇: “小羽儿,你、你体弱期到了?” 槐轻羽微微眨着眼, 浑身酥软得动弹不得。 他的身体很热,但又不是那种热得爆炸的那种热浪,而是仿佛泡在热水里一般的,温润的热。 虽热得不致命,但也有种仿佛永远逃不开的绝望感。 “好难受,殿下,我好难受……”槐轻羽抑制不住的呢喃出声。 哥儿在体弱期时,要受很大的折磨。 一般情况下,忍一忍的话,还是能度过去的。 但由于槐轻羽这是第一次,再加上是与慕容鸢亲密时,动情所诱发的,所以症状才严重了些。 体内的热潮,快要让他失去理智了。 慕容鸢低敛下眉,轻轻问了一吻槐轻羽的额,“小羽儿,别怕,有我。” 他说着,抱着槐轻羽瞬间站起,脚尖一点便直接飞了出去,鲜红色的衣角略过空中,宛如赤色的游龙一般惊艳动人。 慕容鸢带着槐轻羽,来到了西山的秋狩别苑。 他本来就打算带着槐轻羽来这里练习射箭。 眼下,槐轻羽体弱期被诱发,带着他来这里度过体弱期,最合适不过了。 秋狩的场地很大,到处都是密林和草地,周围很安静。 第166章 最适合二人世界。 别苑早就被打扫得焕然一新,慕容鸢抱着槐轻羽,来到了自己从前在别苑居住过的院子,一脚踹开了门。 他踏进屋内,将槐轻羽放到了床上,然后又唤来小矮个儿等人,弄些冰块来给屋内降温。 近秋的温度,本就不高。 冰块弄来后,屋内的温度竟有些冻人手脚了。 但这温度对于槐轻羽来说,还远远不够。 槐轻羽虚弱的躺在床上,微微张合的眼睑,热得双颊绯红得像是醉了酒。 他尚存一丝理智,难受的抓着慕容鸢的手指,哑着嗓音乞求道: “殿下,你让我去泡冰水吧,我好热……” “不行,冰水对哥儿的身体伤害太大了,很可能落□□寒之症。”慕容鸢瞬间否决了这个提议,他怜惜的望着槐轻羽,“小羽儿,你再忍一忍,我已经命人去寻邪医,向他讨些能压制体弱期的药了。” 槐轻羽轻轻点头,低哑着声音应了声:“好。” 随后,他强行忍耐着体内的灼热,闭上了眼睛。 他只能靠着意志力,来读过这一段难熬的时光。 这就是哥儿的悲哀。 明明外表看起来,只是比男人额上多了颗孕痣,但自十六岁成年后,却每个月都有几日体弱期。 体弱期的哥儿,身体燥热,四肢无力,发自内心的渴望男人的滋润。 所以,很多人家都会在哥儿十六岁之前,挑个合适的人家,将哥儿嫁出去。 否则,未嫁的哥儿,在体弱期时,若是被什么坏男人得手,这辈子都毁了。 正因为如此,哥儿们才会被困于后宅。 选择做官的哥儿寥寥无几。 毕竟,官位越高的哥儿,越说明有能力,被不怀好意的男人盯上的几率越大,等着在哥儿体弱期时,捡漏的人越多。 毕竟,能征服了这样的哥儿,将努力向上的哥儿们,困于自己的后宅,会让男人们有种成就感。 槐轻羽走这样一条路,注定艰难无比。 槐轻羽深知这些,才会在一开始,就为自己选择了退路。 那便是慕容鸢。 他注定是不会选择嫁人的,即便死,也不会选择嫁人生子。 他最开始,便想好了去选择娶一个哥儿,来度过体弱期。 慕容鸢恰好进入了他的选项中。 与慕容鸢的相处中,他不仅不讨厌他,反而还对他有一点喜欢。 但也只有一点。 这一点喜欢,足以支撑他能够忍受与他共结连理,组成一个家。 很多次,槐轻羽都会想,如果自己是个男人就好了。 男人才不需要考虑如何度过体弱期,不需要考虑在体弱期时警惕男人,不需要警惕被男人捡漏怀上孩子,失去一切。 槐轻羽感觉到,慕容鸢正拿着一条冰凉的帕子,擦拭着自己的脸。 他感觉好受一些了。 但这点冰凉,无异于饮鸩止渴,凉意过后,便是燥热迭起的难耐。 他难受的张开眼睑,看向了慕容鸢,不自觉的用眼神细细描绘着慕容鸢的眉眼。 每看一次,他便会觉得,慕容鸢更好看了。 慕容鸢简直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哥儿。 看着看着,槐轻羽的呼吸不由得加重了。 忽然,他的理智被强压着的热浪折磨得崩溃了。 “殿下,我想要你……”槐轻羽一把抓住慕容鸢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 正抓着冰凉的帕子的慕容鸢,猝不及防倒在了槐轻羽怀里,脸颊贴在了槐轻羽的锁骨上。 几乎是瞬间,慕容鸢的整张脸全红了。 慕容鸢的身体,到底是男儿的,才十九岁,正是生机蓬勃的年纪。 他眼睫颤了颤,眸底一片火热,心底的欲.望险些要控制不住。 他的喉结不自觉滑动,目光上移到槐轻羽意识不清的脸上,瞬息之间,便压下了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想法。 他爱槐轻羽。 不想毁了他。 他是男儿,而不是哥儿,若是发生亲密之事,槐轻羽一定会是□□位,被他破身的。 被破身的哥儿,以后的每一次体弱期,都会失去理智,是走不成仕途的。 慕容鸢深吸一口气,单手撑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 他抬起手,轻轻的摁住槐轻羽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扯下来,试图唤醒他的理智,“小羽儿,我们还未成婚。” “殿下,你、你帮帮我……”槐轻羽掌心骤然空落落的,再次迷蒙的睁开眼。 他已然被体弱期控制了,毫无理智可言。 他微颤着身子,死死的咬着唇,再次抓住了慕容鸢的手腕,搂住了他的脖颈。 然后,趁着慕容鸢失神的瞬间,他径直将慕容鸢压在了身下,眼神迷离的喃喃道: “殿、殿下,别担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一边精.虫上头的保证,一边杂乱无章的扯着慕容鸢的衣衫。 很快,慕容鸢身上轻薄的红杉,便被他扯得七零八落,雪白的胸膛露出来,绽出活色生香景色。 槐轻羽在他肩上胡乱问了几下,然后便迫不及待的将他整个人翻过来,然后试图扯开他的裘裤。 被迫趴着的慕容鸢:“……” 第167章 他的长发已经散开,瀑布般垂在肩上,整张脸红得仿佛要滴血。 他察觉到槐轻羽想要做什么。 可他、可他终究不是哥儿。 甬道永远不可能打开。 小羽儿他根本不可能像对真正的哥儿那样弄进去的! 慕容鸢羞涩间,衣服已经被槐轻羽扒得七七八八了。 他咬了咬殷红的唇,开始反客为主,握住槐轻羽肩膀,将他反压在身下。 “殿下……你太重了……”槐轻羽忍不住抗议。 慕容鸢看着这么纤细柔软,怎么这么重,身上的肌肉还这么硬? 槐轻羽脑海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又被欲.望占领。 他的手又开始不安分,在慕容鸢的脸上摸来摸去,很快摁住了慕容鸢的后脑勺,狠狠吻了上去。 虽然槐轻羽脑子不清醒,脑子里只有欲.望。 但慕容鸢能清晰的感觉到,迷迷糊糊的槐轻羽仍旧理智在线。 因为他发现,槐轻羽虽然在咬着他的唇,但身子一直积聚力量,显然准备在将他吻晕后,重新将他压在身下,吃干抹净。 慕容鸢闭上眼,接受了槐轻羽的吻,二人唇齿碰撞出无限的香甜美好。 慕容鸢故意软了身子,让槐轻羽以为有机可乘。 然后,在槐轻羽以为能将他反压在身下时,一把抓住了槐轻羽的手腕,摁在了他的脸颊两侧。 慕容鸢缓缓坐起来,扣着槐轻羽手腕的他,身子不得不前倾着,长发垂落,发梢微微擦着槐轻羽的脸颊。 槐轻羽不自觉的舔了下红唇。 他目光毫无焦距,鼻尖被一缕幽香的秀发擦过,立刻不甘心的张开嘴巴,咬住了慕容鸢的长发。 “脏……”慕容鸢一只手摁住他的两条白细的手腕,空出一只手,将墨发从他嘴巴里扯出来。 望着湿漉漉的那缕头发,慕容鸢不自觉绽出了一抹宠溺的笑意,嗔笑道: “小色狼,真是一心想馋我的身子,若我真是哥儿,我一定会从了你,让你发泄,可惜我不是……” 他一想到身份暴露后,可能会出现的结果,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收敛了起来。 他不知道槐轻羽为何只喜欢哥儿。 但他清楚,槐轻羽是肯定接受不了男人的。 若槐轻羽发现他的身体是男人,肯定会以为他一直在装哥儿骗他。 到时候肯定会极度厌恶他,再也不愿见他吧? 慕容鸢眼底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和沉着。 他需要和槐轻羽保持距离。 他不能再靠近他。 男子和哥儿虽然外形一致,但甬道形状却有很大的不同,哥儿十六岁之后,甬道会像花儿一样好看,而男子却维持着原状。 若是一不小心,被槐轻羽扒下了衣服,槐轻羽一眼便能发现他的不同。 慕容鸢闭了闭眼,狠心站了起来,退离了床铺两步。 他望着床上扭来扭去,宛如麻花一般,香汗涔涔的小哥儿,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蓦然出声,问着隐藏在暗处的护卫们:“药还未寻来?” 大高个儿的身影,悄然出现,恭敬的道:“叠还未归来,此番朝邪医问药,怕是要很久才能要到……” 邪医琅延性子阴晴不定,所以才被取了“邪医”的绰号。 哥儿的体弱期,是自然规律,促进繁衍,普通医者是没有能力,研制出压制体弱期的药物的。 唯有邪医琅延,能琢磨出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邪医琅延会不会赐药,全看他本人的心情,他若不愿,天王老子来要他也不会给面子。 小矮个此番还未回来,想必是邪医琅延根本不愿赐药。 “你退下吧。”慕容鸢缓缓出声,“再去弄一桶冰水来。” 大高个儿隐去身形,很快就弄来了一桶冰水。 慕容鸢潜入水中,直至将身子浸泡到冰凉彻骨,才颤巍巍的爬起来,一张艳如芙蓉的脸,被冻得苍白无血色。 他拖着冰凉的身体,爬上了床铺,紧紧抱住了槐轻羽。 槐轻羽接触到冰凉,瞬间缩成一团,整个身子都钻到了他怀里,被他冰凉的躯体紧紧包裹住,舒适的喟叹出声。 槐轻羽得了一丝凉意,脑子有一瞬间的清明。 他扬起脸,看着慕容鸢被水泡得湿漉漉的头发,带着水迹的苍白脸颊,以及不断颤抖的冰凉的唇,忍不住鼻尖酸涩。 他强忍着泪意,深吸一口气,心脏被暖意堵得发胀: “谢谢你,殿下,你可以不必管我的……” 慕容鸢一个柔弱清白的小哥儿,还未正式嫁给他,刚才竟然就差点被他占有了。 他真是太对不起慕容鸢了。 他出于利益和私心,才会接近慕容鸢,慕容鸢却对他这么好,反倒衬得他先前的算计太过阴暗自私,像个卑劣的小人了。 槐轻羽的心脏,顿时被自责淹没。 他抹了一把湿漉漉的眼睫,扬起脖颈吻了一下慕容鸢的唇,然后蜻蜓点水般移开了脸。 他细致的盯着慕容鸢的脸,真诚的保证道:“我日后一定会加倍对你好的,殿下。” 慕容鸢微微一笑,语气轻柔:“我相信你说的,但是小羽儿,我不希望你对我怀着什么补偿心理。我们之间,不需要一定是你宠着我,我也可以宠你。我给你一分好,你不必急着还我十分……我知道,你是因为鲜少得到别人的善意,所以才会只得了一定点关心,便想着加倍回报。但是小羽儿,我不是什么外人,我是……你的未来枕边人……” 第168章 槐轻羽怔愣了一下,眨了眨漆黑的眼眸,“可是,是我娶你……我、我应该让你过上好日子……” 在槐轻羽浅显的认知中,他既然作为娶的那一方,便要像其他正常男人那般,对娶来的哥儿如珠似宝的疼爱,他要担起养家的责任,为家里的哥儿撑起一片天。 所以,他才急切的想做出成绩,想要在十六岁的年纪当上芙蓉才子,想要快速扬名,想要快些考上状元。 重生后,他不敢浪费任何时间,一直在拼命读书,除此之外,还一直在拓展自己的商业宏图。 迄今为止,他已经有了五十多家盈利的店铺,手里攒了很多银票。 他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慕容鸢。 所以一直在默默努力,钱和权,他都想要。 他想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能臣、权臣,用那富可敌国的财富做聘,让慕容鸢此生都不后悔嫁给他。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早已将自己当成了坚不可摧的男子。 对于别人,他都是算计、利用,外加审时度势,总是希望他们身上能有利可图。 但是对于慕容鸢,他完全是真心的。 他想,如果慕容鸢不是皇子,他当初……也必定会选择接近他,娶他。 慕容鸢太美好了,美好得让他想占有。 即便当时慕容鸢是个农家哥儿,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对他下手,将他娶了。 此生,他都不会对慕容鸢放手。 槐轻羽忽然抬眸,抱住了慕容鸢的腰身,目光笔直的盯着他,真情流露道: “我爱你,殿下。” “我也爱你,小羽儿。”慕容鸢立刻做出了回应,说出了心底最真诚的答案。 他望着怀中的槐轻羽,很想狠狠吻上去,但又顾及着槐轻羽在体弱期,不宜太过亲密,免得又引起他体内□□。 二人相拥了一会儿。 慕容鸢冰凉的身体,渐渐被槐轻羽暖得回温。 槐轻羽的身体,再次变得滚烫无比,回笼的意识也渐渐消散,眼神很快迷离起来。 他抱着慕容鸢,不自觉的吻着慕容鸢的唇瓣和脸颊,手指捏住了慕容鸢莹润的耳垂,轻轻摩挲着,吻得忘我又投入。 忽然,他感觉到慕容鸢的手,在轻轻碰自己。 他极力张开眼,发现慕容鸢在脱自己的衣服。 槐轻羽立刻抱住身子,呼吸微喘,“不、不行,殿下,我不能在婚前玷污你……” “可是你的身子,一直在遭受折磨,我不忍心。”慕容鸢说着,喉结微微滑动,“我可以用手帮你,只碰你前面,不碰你后面。” “……”槐轻羽眨了眨眼,微微找回些理智,仍是摇头,“不可,这太委屈你了……”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慕容鸢拿出一条白色纱布,直接塞进了他的嘴巴里,让他再发不出拒绝的声音。 接着,他还用布条绑住了他的眼睛,然后又绑住了他的两条手腕,将其系在床帏上。 槐轻羽:“……” 他的脸瞬间爆红。 他说不出话,只能感受着慕容鸢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睛上的布条才被扯下,重见光明。 他泪水涟涟的望着慕容鸢,眼底的光温柔到了极致,望着慕容鸢的目光怎么也移不开。 他好爱慕容鸢。 好爱。 慕容鸢忽然俯身,将他的泪水一一舔去,弯唇笑了起来:“小羽儿,从今以后,我都这样给你解好不好?” 槐轻羽嘴巴被布塞着,手腕被绑着,根本说不出话。 但心底的羞涩,却全都堆积到了脸颊上。 他的脸,红得跟血一般触目惊心。 自然而然的,他的身体瞬间又产生了大片的燥热。 槐轻羽:“……” 他羞耻得闭上了眼,觉得无地自容。 慕容鸢帮他一次,已经够委屈了,他不舍得让慕容鸢再帮他第二次。 他微微挣扎了一下,将手腕上绑得不紧的布条挣脱开,扯下了嘴中塞着的布条,喘息着道:“殿下,你不必再帮我,我、我自己忍着就行了……” 慕容鸢不动声色的轻轻“哼”了一声。 然后,他趁着槐轻羽没注意的时候,迅雷不及掩耳的再次将槐轻羽给绑了。 这次,他绑得极近,槐轻羽根本挣脱不开。 他轻轻在槐轻羽耳边,低哑着嗓音提醒道:“小羽儿,闭上眼,继续享受。” 槐轻羽:“……” 他羞耻得脸热得快冒烟了。 在慕容鸢幽暗强势的目光中,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完事后,槐轻羽沉沉睡了去。 哥儿的体弱期,如女子的月经一般,要持续好几天。 太子坐在床边,看着自己衣衫不整的身体,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该死的!小矮个儿还没弄药回来吗?” 太子出现了! 大高个儿等人不敢怠慢,与小高个儿、大矮个儿皆现出身形,跪在地上: “殿下,朝邪医求药乃是万难之事,小矮个儿一时回不来,也是在做难免,求您……” “无能就是无能,别找借口!”太子冷冷嗤笑一声,站起了身。 慕容鸢那煞笔,真是胡闹! 凭什么用他们共同的身体,去卑微的侍候一个哥儿?经过他允许了吗? 第169章 想到这情况,接下来还要一直持续几天,他便坐不住了。 他拿出帕子,擦了擦流出的两行清水鼻涕,然后嫌弃的丢到地上。 不紧不慢的开口,“我去!” 他再不出手,解决此事,就要被慕容鸢那蠢货逼疯了! 堂堂皇子,一言一行竟然这么卑微,还泡冰水去给小哥儿降温。 害得他得风寒了都! 第087章 第 87 章 太子离开了一段时间后, 很快便神色如常的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鼻青脸肿的小矮个儿。 太子神情冷冽,长腿一迈,便目不斜视的踏入殿中, 将众人甩在身后。 遍体鳞伤的小矮个儿,一瘸一拐的踏进了别苑大门, 然后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你这伤……”大高个儿斟酌着发问,“殿下打你了?” “才不是呢!”小矮个儿被这么一问, 忽然露出了星星眼, 激动又崇拜道,“是殿下救了我!我去找邪医求药,邪医不给, 我就寻思着去偷,结果被邪医的阵法给困住了, 还被伤得鼻青脸肿,殿下一出手, 就毁了阵法,将我救了出来,还将药也轻轻松松偷了出来……” “什么?”大高个儿等人,闻言并没有高兴,反而大惊失色。 三人面面相觑。 小高个儿额头被吓出了冷汗,张嘴强调道:“那可是邪医!你们怎么能毁了邪医的阵法?真是胡闹!殿下的病还要求着邪医医治呢!” 大矮个儿也接着叹息出声:“现在周边几个国家,都求着邪医去给他们王上治病, 连圣上都不敢得罪邪医,殿下却胆大妄为, 敢去偷邪医的药, 真是太胡闹了!” “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殿下得了分神之症, 控制不了自己的性子,所以做什么都是错的啊?”小矮个儿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不满道:“你们所有人都喜欢四皇子,而不喜欢太子,是也不是?” “你这是什么话?”大高个儿闻言,立刻抿了抿唇,斟酌道:“没人不喜欢太子殿下,只是邪医万万不能得罪,他可是诸国内炙手可热的人物,能不得罪就不要去招惹。” 虽然相比之下,他们的确是喜欢四皇子多一些。 但太子殿下也是他们的主子。 他们一直在为太子殿下的利益考虑。 但太子殿下做任何事,却全凭心情,总是不考虑后果。 真是让人头疼。 * 太子跨进屋内,看向了躺在床上,仍旧在昏睡的槐轻羽。 他面上挂着冷笑,慢慢靠近床边,直接伸出手指,掐住了槐轻羽的下巴。 他的手十分冰凉,仿佛尸体一般,冻得槐轻羽不适的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眼,便看见了慕容鸢那张漂亮的脸,只不过慕容鸢面若寒霜,看起来有些骇人。 槐轻羽不明所以的想要爬起来,却腰肢酸软的瞬间又塌下了腰,微微喘息了几声,嗓音格外的沙哑,“殿下,我、我身子又发热了……” 太子走至床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微微颤抖的身子。 槐轻羽感觉到空气冷了一瞬,然后下一秒,他就再次被太子用手指掰开下巴,一粒药被塞入了口腔内。 槐轻羽尝了尝那药,发现甜滋滋的,像是颗糖豆。 他好奇的问:“殿下,你给我吃的什么药啊?” “压抑体弱期的药。”太子蓦然开口,声音冰冷了一瞬,想到慕容鸢的条件,语气尽量软下来:“吃了此药,从今以后,你的体弱期都不会再复发了。” “什么?天下竟有此等神奇的东西?体弱期竟也能压制住,简直跟仙丹一般。”槐轻羽有些震惊。 但也只是震惊了片刻。 他都是重生之人了,这些事虽然神奇,但也只能让他震惊片刻。 槐轻羽吃下药后,也感觉到体内的热潮被压了下去。 他庆幸的松了口气,漆黑的墨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子。 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殿下……” 太子眸光冷淡的看向他,没有说话。 “谢谢你。”槐轻羽抿唇一笑,眼神有些羞涩。 他身子有些无力,下床时慢吞吞的,好不容易穿好了衣裳鞋子,便试图去拉太子的手。 “别碰我。”太子对他十分排斥。 他对慕容鸢的哥儿可没一点兴趣。 槐轻羽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排斥,顿时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的咬了咬唇。 太子看见他这模样,脑海中不自觉浮出“我见犹怜”几个字。 太子的眼神不自觉冷了。 这个槐轻羽,就是靠着这副模样,勾引得慕容鸢那个蠢货? 太子掩下眼底的冷意,冷淡道:“你随我来,我教你骑射。” “哦。”槐轻羽面对他时,莫名的有些紧张。 虽然眼前的还是慕容鸢那张脸,但却让他倍感生疏。 他乖乖的跟在太子身后,往日的棱角全都不见了,像个听话的学生。 二人来到一处空地上。 太子看也不看槐轻羽,翻身骑在了一匹马上,手中拿了把十石的弓。 槐轻羽默默的爬上了另一匹马。 然后,他接过太子丢过来的一把小弓,尝试着拉了拉。 “拉不动。”他转而委屈的看向太子。 太子瞥了他一眼,“那是半石的。” 最小的弓至少也有一石,十岁稚儿都能拉开,结果一个特制的半石弓,槐轻羽竟拉不开? 第170章 他愈发怀疑慕容鸢看人的眼光。 槐轻羽闻言,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垂下了脑袋,不敢再多说话。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体质,竟这么弱。 太子骑在马上,开始教导槐轻羽在马上稳住下盘,拉开弓箭。 可是骑在马上,终究不比站在地上稳当,槐轻羽两只腿,试图夹紧马背,但顾得了下盘,就顾不到上身,上臂根本使不出力气。 太子闭了闭眸,然后身形一纵,落到了槐轻羽身后的马上。 他抬手,扶住槐轻羽的腰,然后不自觉拧起了眉,语气森冷,“怪不得你拉不开弓,原来腰这么软。” 他将槐轻羽摁在自己怀里,语气里是淡淡的不耐烦:“后背靠着我,肩膀抬起,小臂积蓄力量,再来试一试。” 槐轻羽听话的靠在他怀里,尽量挺直脊背,深吸一口气后开始拉弓。 试了好几次,他才勉强拉开弓,箭被射了出去,可是由于弓太轻,那只戏箭歪歪扭扭的朝前飞了几仗后,又歪歪扭扭的落到了地上。 槐轻羽倍感尴尬。 刚想说些什么,手背上却覆上了太子的手,耳边传来他沙哑的声音,“小心,刺客来了。” 槐轻羽:“?” 刺客。 他两辈子都没有见过刺客,这还是第一次。 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太子带着躲避了一支箭,然后骑马冲了出去。 身后,那伙穿着绿衣,隐藏在林子间的刺客们,已经被大高个等四人拦下了。 槐轻羽被迫坐在飞驰的马上,扭头朝后看去,只看见刀光剑影,断肢残飞。 场面血腥得他几乎要吐出来。 槐轻羽脸色苍白的转回脖子,闭上眼睛,直至感受到飞驰的马渐渐停下,嘶吼与杀戮声渐渐消失,才敢睁开眼睛。 他被太子抱下了马车,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胆子怎么这么小?”太子看着他面白如纸,无助的坐在地上的模样,罕见的勾了勾唇。 他到河边用手,掬来一捧清水,送到槐轻羽面前,命令道:“把水喝了。” 槐轻羽恶心得一直想吐。 看见太子掌心中清凌凌的水,那清澈透明的质感,让他整个人莫名就镇定了下来。 他弯下脖子,嘴巴凑近太子的手,伸出舌尖一点一点的舔舐着清水。 像小猫一样。 太子望着趴在自己手边,一点点舔着喝水的槐轻羽,眼睑垂下,不自觉盯着他入了神。 忽然,他感觉掌心痒痒的,很快回过了神。 发现槐轻羽不知何时,已经喝完了他掌心的水,正悄悄的偷舔他的手心。 太子眯了眯眸,这还是第一次,他与一个哥儿如今亲密的互动。 他一时间忘了收回手。 回过神时,发现槐轻羽已经不舔他掌心,而是仰着脸,露出一脸狡黠的笑容看着他了。 太子拿出帕子,擦干净了手。 然后问槐轻羽:“你一直都是这么勾引我的吗?” 怪不得慕容鸢对这哥儿这么上头,总是被这么勾引,那蠢货怎么可能不上钩,怪不得被迷得神魂颠倒? “勾引?殿下,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槐轻羽疑惑的眨了眨眼,接着,他伸出小臂,搂住了慕容鸢的脖颈,脸颊凑了上去,羞涩的小声道:“殿下,我想和你亲亲。” 然后,槐轻羽就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掐住了。 迎接他的,是太子冷冰冰的眼神,“身为哥儿,你就是这么不知廉耻,整日只想着做那种事的?” 槐轻羽闻言,身子瞬间僵住了。 他不明白,慕容鸢为什么会这么说他。 明明他先前……还主动用手帮了他,为他做那种事都不介意,现在却用这种语气很他说话。 慕容鸢厌恶他了? 槐轻羽脸上羞涩的笑意,顿时收敛起来,整个人拘谨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的望着太子的脸色,慌忙道歉,“对不起,殿下,我太孟浪了,你不要不喜欢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太子拉入了怀里。 然后,一波又一波的箭矢迎面射来。 “篷霜!”太子冷漠的声音响起,他抱着槐轻羽,将槐轻羽的脑袋摁在怀里,抓起一只箭矢,便与飞奔过来的此刻缠斗了起来。 槐轻羽害怕得浑身颤抖,整颗脑袋埋在慕容鸢怀里,不敢出来。 生怕刚抬头,脑袋就被射穿。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惨叫声,渐渐弱下来了,槐轻羽感觉到自己腰上的那只手的桎梏松懈下来,才敢抬起脸。 入目的,是近在咫尺的,太子那张冷冽,又染满鲜血的脸颊。 鲜红的血,将他雪白的半边脸都染红了,衬得他整个人邪魅又阴森。 “无事了。”太子悄然出声,吓醒了沉迷在他美貌之中的槐轻羽。 槐轻羽红着脸从他怀中退出,一不小心差点被身后的尸体绊倒。 索性,太子及时伸手,将他揽入了怀中。 槐轻羽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想起了满地尸体,心瞬间提了起来。 然后,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忽然在他心头升起:柔柔弱弱的慕容鸢,身手何时这般好了? 他怔怔的抬起脸,盯着太子冷峻的面容。 恍然发现,慕容鸢一直是温柔调皮的,绝不会露出这副僵尸脸,也绝不会用先前那种冷漠嫌弃的语气,同他说话。 第171章 “殿下,”鹏举杀完了一群人,走了过来,“是离国人,这些都是离国的刺客。” 太子拿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掉了脸颊的血迹,语气轻飘飘的: “离国?这些人身手不凡,怕不是离国内最精锐的一批吧?” 鹏举点了点头,百思不得其解,“兴许是的,所以这就奇怪了,离国一个小国,竟敢派人伤您,不怕咱们大蕴的兵马,来日踏平离国吗?” 太子并不关心这些,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冷漠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去看看惊昀叠照他们那边的情况。” 说完,他转身看向槐轻羽,想牵着槐轻羽上马。 却见槐轻羽直愣愣站在一旁,冷漠的盯着他,笃定道:“你不是慕容鸢!你是太子!” 太子瞳孔缩了一下。 然后,饶有兴致的眯了眯眸,“你才发现?” 然后,他的脸上就被槐轻羽猛得扇了一巴掌。 一旁的篷霜,被他这一巴掌,吓得惊出了一身冷汗,惶恐的瞪大了眼睛。 夭寿啦! 太子疯起来,曾经可是连亲爹圣上都揍过,从小到大从没受过一丝委屈。 槐公子不要命啦? 槐轻羽没注意他的眼神,整颗心被愤怒包裹着,揉着疼痛的手腕,谴责的看着太子,“你真不要脸,仗着与慕容鸢长得一样,就顶替他的身份来欺骗我!” 太子眼底的光幽暗翻涌。 半晌,用舌尖在口腔内碰了碰被打肿的脸颊,然后嗤笑起来,笑容血腥又肆意,终于露出了傲慢的一面。 他居高临下的盯着槐轻羽:“是你太蠢,没有发现我与他的区别。” 槐轻羽不想跟他废话,小心翼翼提着衣摆,越过满地尸体,朝某个方向走去。 “你去哪儿?”太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回自己怀里,语气不容置喙,“我答应了慕容鸢,要好好照顾你。”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见我?”槐轻羽努力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 他厌恶与男人接触。 一想到上辈子那些恶心的男人,就对这世上任何男人都提不起兴趣。 太子抓住他挣扎的手腕,“他很忙。” “呵呵,他一个皇子,能比你这个太子忙?”槐轻羽一分一毫都不信他的话。 任何话,从男人口中说出来,在他这里都要打个折扣。 见太子不放开自己,槐轻羽张开嘴巴便要咬过去,径直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敢咬我?槐轻羽,活得不耐烦了?”太子不顾自己被咬伤的手腕,他用虎口抵住槐轻羽的下巴,一把钳住了他整个下颌,微微眯着眸:“松开嘴巴!” 槐轻羽感觉到了下颌的疼。 但他心底满是愤怒,抱着太子的手腕,牙齿咬得更狠了。 太子喉结滑动,终于咬牙切齿的开口,“你咬的是我的肉,不是猪皮,竟然这般用力,槐轻羽,松口!” 槐轻羽恍若未闻。 直到他咬累了,才终于松开了牙齿,不悦的冷哼一声,“你们告诉慕容鸢,我生他气了!他不陪我,竟然找个替身来,这对我来说就是欺骗。” 他厌恶欺骗。 一丝一毫的欺骗,他都不会接受! 说完,他又准备离开。 太子再次将他拉入怀里,不让他乱跑,“你想去哪儿?不怕被刺客杀了?嗯?” 槐轻羽被猛然一抱,瞬间撞进了太子的怀里,鼻尖磕在他的胸膛上,疼得他鼻尖又木又疼,险些流下眼泪。 他心里生了些怒气,刚想一把将太子推开,眼神却不经意间,瞥到了对方衣襟下的胸膛。 那胸膛上布满了斑驳红痕,显然是他昨日吻过的。 一瞬间,他感觉整个脑袋都蒙住了。 他、他分明只吻过慕容鸢! 昨日的慕容鸢,温柔又有耐心,显然不是眼前这个凶厉、满身鲜血的男人! 可…… 独属于慕容鸢身上的,他亲自弄出来的痕迹,又的的确确出现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槐轻羽不是傻子,当即抬起脸,整个人发怔,愣愣问:“你是慕容鸢?” “算是,也不算是。”太子听到槐轻羽的质问,缓缓放开了对他的钳制,旋即,露出一个嗜血的笑意,强调道:“我希望你认清楚,现在的我是太子。” 槐轻羽得到这个答案,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 什么慕容鸢,什么太子! 他搞不懂。 但他明白,这两个人就是同一个! 也许……他再次被愚弄了。 所谓的慕容鸢,根本不存在,完全是眼前这个可恶的太子假扮出来,玩弄他的! 槐轻羽死死的握紧拳头,只觉得遍体生寒,眼前的景物似乎都有些不真实。 昨日他有多爱慕容鸢,今日便有多厌恶。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才鼓起勇气,去接纳一个人,结果得到的又是欺骗。 他掩下眼底的冰冷情绪,忽略掉发胀想痛哭的心脏,深吸一口气,眼神麻木的直视着太子的眼睛,“骗我,很好玩吗?” “我没骗你。”太子神色淡漠,丝毫不觉得这件事自己有什么责任,轻描淡写道:“你想问,等见到慕容鸢,可以好好的去质问他,我没义务跟你解释。” “你不就是慕容鸢吗?到了现在你还在骗我!” 第172章 太子冷笑一声,语气里隐隐含着不屑,声音低沉喑哑,“虽然我们拥有同一个身体,但并非一人。慕容鸢那种蠢货,优柔寡断、懦弱无能,怎么能比得上我英明神武、杀伐果断?” 他的话,听在槐轻羽的耳中,等同是到了这种时候,慕容鸢仍旧死性不改,想要欺骗他。 他自嘲的低下头,笑了一声。 然后,朝后退了两步,眼睛红通通的望着太子,语气冷漠到了极致,“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感情,本就不需要存在。” 太子微微掀着睫,“谁允许你与我恩断义绝?你与我断了,不等同于你与慕容鸢断了,真的想斩断这段感情,你应当亲自同他说。”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演戏!”槐轻羽眼底对自己的嘲讽越来越重。 是他天真了。 以为重来一世,这辈子便能找个真心人,相伴一生。 结果,仍旧被狠狠的欺骗了。 深吸一口气,他冷冷的开口:“我宁愿被刺客杀死,也不愿再与你待在同一空间!” 他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下一秒,他的身子腾空,被太子整个抱了起来,一起坐在了马背上。 “不要乱跑,我答应了慕容鸢,要护你周全,毕竟现在是我掌控这具身体。”太子说完这句,马匹便开始动了。 槐轻羽不甘心的咬着牙,忍不住挣扎,威胁道:“你放开我!再敢碰我一根手指,我弄死你!” 回应他的,就只有太子的有恃无恐的笑声。 槐轻羽觉得,他肯定是在笑他。 笑他蠢,笑他好骗。 槐轻羽敛下阴翳的眼神,不再挣扎,默默的安静了下来。 三人很快回到了别苑。 大高个儿三人,已经处理好了那些刺客,并根据从刺客身上的织物、饰品,以及皮肤上的烙印,推测出,这些刺客应该是来自梁国的精锐。 “离国,梁国,这两个弹丸之地的小国,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殿下下手?”篷霜听了,瞬间忍不住了,阴沉着脸叫起来。 大高个儿一脸沉思,提议道:“殿下,应该将此事告知圣上,让圣上出兵踏平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国!” 太子不以为意,长身玉立,嗜血一笑:“不必,我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普天之下,能将诸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也只有一人了。” “……”槐轻羽呆站在一旁,对这些事毫无兴趣,无聊的打了个呵欠。 毕竟慕容鸢死不死,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忽然出声,“商议完了么?还请将我送回香山书居!” 太子一把抓住他手腕,将他以公主抱的姿势送进了别苑,丢在床上,微微一笑,“回什么回?明日便是秋狩的日子,香山书居的所有学生都会过来,忘记了?” 槐轻羽只得按捺住了烦躁的心。 他坐在床边,从自己带来的书袋中,拿出一本策论来看。 尽量忽略太子的存在。 *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日,西山别苑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香山书居的学子们,统一乘着马车,穿着白色的学子制服,到此处秋游来了。 西山别苑占地很大,有着广袤无垠的草地,以及浓密的大片树林,是个很好的狩猎消遣之所。 槐轻羽早就不想与太子待在一处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早早起来,来到了门口。 香山书居的学监、舍监,以及众位夫子们带着所有学生,周围还随行着大片护卫。 进入西山别苑前,何成何夫子捋了捋胡须,朝着众人道: “此次来秋游,可不全是玩的,诸位学子在回去后,需记得要写一篇游记交上来,听明白了吧?” 此言一出,众学子们皆发出阵阵哀嚎声。 毕竟没人想不开,愿意去写那额外的作业。 槐庆云打扮成了哥儿,今日穿了一身粉嫩的男装,加上他个头小小的,看起来就更可爱了。 他眼尖的在人群里找到槐轻羽,抱怨道,“你怎么回事?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竟然敢丢下我?” 槐轻羽心情不虞,根本懒得理他,只是表情阴郁的瞥了他一眼,便冷冷转过了身,朝前走去。 槐庆云见状,顿时不爽了,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槐轻羽,你一个拖油瓶的贱哥儿,还敢无视我这老槐家唯一的男丁?你信不信我等下就让爹娘给你找个老男人嫁了?” 他说着,抬手便准备狠狠给槐轻羽一巴掌。 “你算什么东西,想找死?”傅珣皓眼神阴鸷,忽然出现,死死的抓住槐庆云的手腕,用一副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他。 他的身后,站着几个气势汹汹的随从,个个满身煞气,杀意骇人。 傅珣皓对着槐庆云,丝毫没有留情,一把将他掼到了地上,槐庆云立刻摔得七零八落、灰头土脸。 “小羽,对不起,我来晚了。”傅珣皓阴鸷的眼神,在接触到槐轻羽的那一刻,立刻变得温柔又小心翼翼。 槐轻羽眼神疏离又挑剔的看着他拄着拐杖,勉强站着的双腿,好奇道:“你不是瘫了?” 傅珣皓听到他话里的嫌弃,眼神顿时黯淡下来,哑着嗓音问道: “小羽,你很希望我真的瘫痪吗?” 第173章 “那是自然。”槐轻羽毫不犹豫回答。 傅珣皓闻言,呼吸一窒,整颗心脏瞬间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拼命的吞咽了几下口水,眼底凝聚着浓浓的哀伤,“小羽,我的腿的确瘫了,这段时间我躲着没见你,便是去医治腿了。我、我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能勉强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路。” 他说着,一把抓住了槐轻羽的手腕,眼神里满是卑微的乞求: “我后悔了,小羽,上辈子我不该做得那么绝。你好心救了我,我却恩将仇报,所以你才不救我的对不对?我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活该,只是我想求你,这辈子给我一个机会赎罪,让我好好照顾你,可以么?” “你照顾我?”槐轻羽顿时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一把挥开了傅珣皓。 傅珣皓手拄着拐杖,轻易的便朝后重重摔了下去,狼狈的瘫倒在地上,脸色惨白不堪。 “照顾我?”槐轻羽漫不经心的开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傅珣皓,你一个瘸子,连路都走不好,有什么资格说照顾我?” 第088章 第 88 章 傅珣皓被这尖锐, 且毫不留情的话刺得浑身颤抖。 一直以来,呈现在他眼前的槐轻羽,都是乖巧温柔的, 即便那日在颂才会上,对着他愤怒斥责, 也是疏离厌恶多一些。 这般轻蔑的态度,还是第一次。 他的一举一动, 都显示出了对他的不在意。 仿佛他就是街边的一条狗, 狼狈,可怜,脏得槐轻羽根本不愿靠近, 即便他捧出最珍贵的东西给他,也会被槐轻羽嫌弃脏臭, 懒得接受。 傅珣皓的一颗心,密密麻麻的爬满刺痛。 他消失的这段时间, 拼命的医治腿,想要重新站在槐轻羽身侧,他已经做好了槐轻羽对他深恶痛绝的心理准备,也准备用一生的时间去向他赎罪。 他做好了迎接槐轻羽怒火的准备。 可他接受不了,自己在槐轻羽眼里,已然是废物,连报复一下都不值得的结局。 “小羽, 你说这些话,是故意气我的, 对不对?”傅珣皓一张脸面无血色,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坚持用单手拄着拐杖,两条腿即便开始隐隐作痛, 也顽强的站着。 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他双腿不能用的现实。 他心脏疼得厉害,稍微呼吸一下都会感觉到胸腔剧痛,但他尽量让自己的神色平和,一言一行都尽量展示出侯爷的风采。 傅珣皓勾起一个笑容,想让自己看着从容一些,可他自己却没发觉,他的笑容僵硬而难看。 傅珣皓笑着,像是回到了大槐树村,他一直是槐轻羽的哥哥一般。 他目光宠溺的望着槐轻羽,“小羽,别闹了,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你在跟我赌气。但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你只是会生我一段时间的气,对不对?” 槐轻羽被他的目光看得恶心极了。 到了这种时候,傅珣皓还在自欺欺人。 槐轻羽觉得,自己若是再与傅珣皓废话,就蠢得无可救药了。 他的时间很珍贵,凭什么浪费在傅珣皓这种渣滓身上? “你继续自作多情,看我理不理你就完了。”槐轻羽抛下这句,就要转身离去。 “小羽,别走!”傅珣皓拄着拐杖,快步上前两步,每走一步,脚尖都像是扎在刀尖上。 他额头不断渗出冷汗,整个人却仿佛察觉不到疼痛,眼前只能追寻到槐轻羽的身影。 傅珣皓一把抓住槐轻羽的手腕。 他到底是个男子,力气比槐轻羽大得不知多少倍。 “小羽……”他声音喑哑无比,似乎有无限的情意,说出的话却饱含威胁:“我爱你,小羽,你若是不理我,我就弄死槐庆云。” 傅珣皓说着,狭长的眸光一扫,便示意向了身后跟随着的护卫。 护卫们顿时行动如风,在吃瓜看戏的槐庆云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就毫不留情的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按压跪在地上。 “你要做什么?”槐轻羽冷漠的瞪着傅珣皓,努力挣脱他的手。 傅珣皓见状,松开了他的手腕。 然后低哑着声音,含情脉脉道:“小羽,我根本不舍得强迫你,但,我更不能接受的是你无视我。你现在这样瞪着我,就让我挺……” “啪!” 他话还未说完,脸颊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俊朗的玉脸上,很快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发什么颠?”槐轻羽厌恶的望着他,声音变得更响更冷了,掷地有声道:“傅珣皓,我真恨不得你淹死了。我槐轻羽,真心已经喂过某条狗一次了,今生,绝不重蹈覆辙。” 傅珣皓被他的话伤得浑身一阵,眸色幽暗:“死!小羽,你竟然想我死……我知道,你这是在气头上,所以才这么和我说的对不对?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还有机会……” “啪啪啪啪啪!” 槐轻羽懒得再跟他交流一句,直接抬起手臂,一连扇了他五个巴掌。 他冷冷道:“再发癫,我就继续扇你!虽然你就跟苍蝇一样,碰到会脏手,但如果不果断出手将苍蝇碾死,苍蝇就会一直纠缠。我不介意做那出手碾死苍蝇之人。” 傅珣皓抚摸着脸,轻笑起来。 他猝然垂下长睫,眼底逐渐凝聚出阴翳与偏执,“小羽,你当真……不肯原谅我?” 第174章 槐轻羽声音清脆又果断:“不原谅。” 傅珣皓突兀的抬高了笑声,眼神里流露着绝望与悲凉。 他偏执的盯着槐轻羽,“好,小羽,终有一天,我会用自己的办法,让你听话的。” “我的命运,只有我自己能掌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傅珣皓,即便是死,我也不会与你回到从前。”槐轻羽淡漠的眼神,扫向被按压在地的槐庆云,“所以,我话跟你说明白了,你可以放开他了吗?” 傅珣皓与槐轻羽青梅竹马,自然知道他与槐家人的关系。 也知道,槐轻羽当初之所以被卖为童养夫,只是因为槐庆云想吃糖葫芦。 他深深的瞥了一眼槐庆云,眼里流露出无限的寒凉与杀意:“你很在乎他这个弟弟?小羽,我可以帮你解决掉他,绝不脏了你的手……” 槐轻羽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我的事你没资格插手,能不能快点离开我的视线?” 傅珣皓清晰的感受到了槐轻羽的厌恶,眉心猛跳,一颗心脏疼得厉害。 他拄着拐,踉跄的后退了两步,与槐轻羽拉开了距离,双腿也疼得彻骨。 但他忍着剧痛,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护卫,然后艰难的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离去了。 立刻,槐庆云身上的桎梏被松开。 得了自由后,槐庆云立刻爬了起来,他又惧又怒的望了傅珣皓一眼,选择将所有的怒气,全都发泄在槐轻羽的身上。 “都怪你,槐轻羽!”槐庆云高高的扬起手臂,朝槐轻羽的脸颊扇去。 槐轻羽对他欺软怕硬、睚眦必报的性子,摸得清清楚楚。 他直接出手,拦住了槐庆云扇过来的巴掌。 然后借力打力,将槐庆云的手臂挥了出去。 槐庆云一时收不回来手臂,身形不稳的朝旁跌去。 他目露惊恐,眼看要跌一个大马趴,忽然,一道颀长的身影,飞快的奔过来,伸出修长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腰身。 来人五官俊俏,身上一袭白衣,处处流露着雅致。 将槐庆云扶起来后,白衣男子“唰”得一下,猛然展开墨扇,故意用折扇在胸前扇了扇,使得肩后的长发翩飞,营造了一种朦胧的氛围感。 头顶的阳光照耀下来,将男子的身形衬得更加俊秀。 白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槐庆云,忽然绽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这位漂亮的小哥儿,你没事吧?” 槐庆云劫后余生,后怕的摇了摇脑袋。 他抬头看向白衣男子眼里绵绵的情谊,很快意识到,眼前的白衣男子,竟将他当成了小哥儿,对他英雄救美了。 槐庆云的心脏,忽然猛得漏跳了一拍,整张脸瞬间涨红了。 他假扮小哥儿,就是为了傍上有钱男人。 没想到,第一个对他感兴趣的男子,竟如此俊美,他们村里最漂亮的小哥儿,都不及眼前这名男子一半俊俏。 槐庆云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盯着男子,脸红心跳的垂下脸。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脸会这么热,只听到自己在灼热的氛围中,捏出了更加纤细柔美的嗓音: “我无事的,公子。” “小哥儿你无事就好。”白衣男子勾了勾唇,将槐庆云羞红的脸颊尽收眼底,志在必得的摇着折扇,不忘朝槐轻羽投去挑衅的眼神。 槐轻羽在心底嗤笑一声,面上却露出一副不喜的表情,用排斥的语气质问道: “却阳候世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牧辙微微扬着下巴,“呵呵,不知香山书居的哪位有识之士,得知了我才华横溢,所以发出请帖一封,邀我同游,我只好却之不恭的过来了。” 哪位有识之士? 自然是槐轻羽了。 此次来西山别苑,香山书居的众位夫子,与成绩名列前茅的学子们,都有发出请帖,邀请有才之士同游的权利。 槐轻羽一得到请帖,就将其赠给了林牧辙。 他知道,林牧辙自从上次的郁浓庭院里,在他这儿吃了亏,就恨上了他。 恰好,他对坏事做尽,却依靠权势洗白自己,衣冠禽兽的林牧辙也深恶痛绝。 所以,他请来了林牧辙。 林牧辙见他不好啃,又记恨他,肯定会为了报复他,而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比如——槐庆云。 林牧辙不喜欢有脑子的哥儿,只喜欢漂亮又无脑的,扮成哥儿的槐庆云,恰好符合他的需求。 槐轻羽早就计算好了一切。 果然,一切的事情,都按照他的设想,发展得很好。 林牧辙果然在关键时刻,跳了出来,救下了槐庆云。 而槐庆云,一直愚蠢无脑,没什么见识,一见了林牧辙,肯定会对林牧辙心生好感。 虽然林牧辙是个男子,但林牧辙会装逼,会营造氛围,会撩人,还有钱有权啊。 长此以往,不怕槐庆云不上钩。 呵呵,槐家夫妇不是指望着槐庆云传宗接代吗,到时候发现视为命根子的宝贝儿子,甘愿雌伏与男人,或者变成了“女儿”,该会感到怎样的绝望啊! 想想就令人心情舒畅! “你紧张什么,槐公子?”林牧辙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不怀好意的闪烁着眼睛,“我又不会吃了你弟弟。” 第175章 槐轻羽顿时流露出一副紧张的样子,开口乞求道: “却阳候世子,我弟弟可不是随便的哥儿,你千万别打他的注意!” 见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槐轻羽,竟然罕见的乞求自己,林牧辙的心更加爽快了。 不狠狠玩弄一番槐轻羽的弟弟,他怎么能咽下恶气? 谁让槐轻羽先前不知死活,得罪了他呢? 林牧辙面上做出一副光明磊落的姿态,黯然神伤的垂下眸: “槐公子,你这是什么话?我林牧辙一向和善待人,洁身自好,绝不会做那禽兽之事,你是在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见他伤心,槐庆云立刻淡定不了了。 他愤怒又谴责的瞪着槐轻羽:“槐轻羽,你怎么回事,凭什么对却阳候世子这般防备?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槐轻羽认真的看着他,淡淡问道:“他只不过扶了你一下,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要你管!在我心里,却阳候世子就是最好的人!”槐庆云此刻,已经对林牧辙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在他看来,林牧辙身为世子,原本是他永远接触不到的天大的人物。 如今却出手救他,分明是对他有意。 可惜…… 槐庆云在心底,暗暗惋惜自己不是真正的哥儿,给不了林牧辙想要的回应。 ——如果、如果他是哥儿,一定会嫁给林牧辙的! 心底生出这个念头后,槐庆云的脸颊瞬间爆红。 他羞红的双颊,落在林牧辙的眼里,就是含羞带怯的象征。 这副羞涩的类型,正是林牧辙最喜欢的口味。 林牧辙见状,心下一动,望着槐庆云的眼神,愈发势在必得起来。 忽然,他“唰”得一声,展开折扇,用扇叶挑起了槐庆云的下巴,“这位公子,在下林牧辙,乃是却阳候的世子,请问你的名字是……” “我、我叫槐云儿。”槐庆云的脸红得简直能滴血,立刻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自己的假名。 “那我可以叫你云儿么?” 槐庆云点了点头,声音细如蚊呐,“嗯,可以的。” 他的这副模样,让林牧辙更加心痒痒。 林牧辙眼神热烈的吞咽着口水,“那,云儿,我可以邀请你到一旁走走么?” 槐庆云想也不想的就同意,“可以的,林世子。” “林世子”三字一出口,他的下巴便被林牧辙掐住了,只听林牧辙不容置喙的开口强调:“叫我牧辙哥哥。” 他的这副霸道模样,使得槐庆云更加被他吸引。 二人很快黏黏嗒嗒走在一处,手拉着手,往一旁的密林去了。 留下槐轻羽一个人站在眼底,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 槐轻羽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进行的竟这般顺利。 二人如他所想的,快速勾搭在了一起。 槐轻羽很期待,见到二人继续相处下去,所产生的奇妙反应。 香山书居给学子们分配了住所。 槐轻羽扫了一眼周围三五成群的学子,心情好上不少。 重生回来后,他与任何人都是泛泛之交,他不排斥朋友,但也不敢再主动向任何人示好。 也许与所有人保持适当的距离,才是最适合他的。 槐轻羽默默的看着那些人,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彼此说说笑笑,顿时鼻尖酸涩的险些流下泪。 “小羽儿。”忽然,一道清脆如黄鹂鸣叫的声音,忽然叫住了他。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槐轻羽的神色冷了几分,当即转身准备回住所。 却被慕容鸢一把拉住了手腕,“小羽儿,你听我解释。” 槐轻羽猛得转身,眼底是难掩的愤怒,“你再敢碰我一下试试?” 慕容鸢精致到完美的面容怔了怔,立刻听话的松开了他的手腕。 只听他声音沉了几分,漂亮的琉璃眸流露出黯然与小心翼翼,“我不碰你了,你别生我气,能否、能否让我解释一番。给我个机会吧,小羽儿。” “你不必解释。”槐轻羽一张脸冷若冰霜,清丽的美人面也冷冰冰的,“我信任过你一次,已经是我做的最愚蠢的事了,我绝不会给自己第二个机会。” 伤害已成,再怎么挽救也没用。 他好不容易释放的信任,以一种他最不可能接受的方式,被慕容鸢亲手掐断了。 如果重蹈覆辙,再交付信任,槐轻羽会看不起自己。 慕容鸢喉结滑动,嗓音低哑,绯丽的面容上,哀戚令人动容: “对不起,我真的没想着骗你。也许在你眼里,我与太子是同一个人,但我们只是双魂一体。这个秘密事关整个大蕴朝,所以我才一直瞒着你。我对你一见钟情,无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才会以男子之身,与你相处,在我心里,我一直都是实实在在的哥儿。” “那又如何?你的身子既然是男子,便注定了无法与我在一起,可你还是接受我的示好,拥抱我、亲吻我。”槐轻羽的眼底,逐渐浮现出嘲讽与冷笑,“慕容鸢,你真令人恶心!” 恶心。 这两个字,宛如重锤一般,狠狠的敲击在慕容鸢的心脏上。 生平第一次,他尝试到了束手无策的滋味。 他是圣上和皇后的掌上明珠,读书写字一点就透,天下财富取之不尽,权势地位用之不竭。 第176章 他聪明,美貌,除了受一体双魂的困扰外,没有任何烦恼。 长久的养尊处优,将他养得温柔、淡漠、清心寡欲。 说起来,这天下间就没有令他感兴趣的事。 可面对着槐轻羽时,他却总是会升起无限的欲望。 初次见面时,他便不讨厌他,反而还觉得他的手白皙可爱,想时时刻刻握着,觉得他的唇嫣红诱人,想狠狠吻上去。 他想要他。 毋庸置疑。 可他再怎么自以为是哥儿,可就如槐轻羽所说,他的身体,本质还是个男子。 按理来说,的确算他骗他。 慕容鸢知道自己理亏,他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卑微乞求道: “小羽儿,你真的能瞬间不爱我了?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我会找到补救的办法,一定会的……” “四殿下!”槐轻羽闻言,提高了音量,疑问道,“你的补救办法,不会是想要去找邪医,变成哥儿吧?你可是大蕴的储君,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毁了大蕴!” “我不会做出伤害大蕴的事!”慕容鸢眸光灿若星辰,深深的望着槐轻羽,“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等你,待你二十八岁后,我们再成亲。” “……”槐轻羽瞳孔微缩,抿紧了唇。 他未想到,慕容鸢会说出这种话。 慕容鸢一个皇子,还身兼太子之职竟然说,要等到他二十八岁? 那可是在十二年后! 十二年,变故颇多,那时候慕容鸢怎么可能还会继续喜欢他? 槐轻羽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不信慕容鸢真的能坚守到那时候。 这样的誓言,慕容鸢也敢夸下海口,轻易许诺,可真是随便之人。 槐轻羽闭了闭眼睫,复又睁开,决绝道:“你不必多说了,殿下,我们此生绝无可能!” 慕容鸢面容惨白,缓缓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小羽儿,这世上,唯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不信我也是正常的,但我知道自己是认真的。” 槐轻羽垂下眸子,并未将这种话放在心上。 他对男人的承诺,早已免疫。 就在此时,西山别苑外,响起了喧闹的声音。 只见一群大臣,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的简装,来到了别苑大门。 他们身后,跟了不少马车和奴仆。 此次的秋狩,虽然是慕容鸢邀请的,但是慕容鸢身为皇子,不可能做那操心之事。 做规划的仍是香山书居的学监和夫子们。 一看见这么多大臣,想要过来硬蹭,学监何成就顿时头疼的叫起来: “诸位大人,你们怎么来了?这还拖家带口的,别苑可住不下!” 为首的乃是兵部尚书陈琪。 陈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形虽不算孔武有力,但也是有武艺傍身的。 他下了马,厚着脸皮协商道:“何兄,圣上都好几年没组织过秋狩活动了,这好不容易打开了西山别苑,你就行行好,让我们也蹭一次嘛!” 何成苦笑着,仍旧阻拦道:“不是我不愿意给诸位行方便,实在是别苑里人太挤了,你们这几百号人,也太多了吧?” “这秋山别苑占地千亩有余,我们这些人与之相比,不过是水缸里多出的几只蚂蚁,哪里挤了?”陈琪说着,一把推开何成,径直往里走,“就算圣上,也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嘛!我要去找四皇子,四皇子善良敦厚,肯定会不吝接收我们的!” 慕容鸢听到动静,转过了脸。 他看见陈琪舔着脸跑过来,微微颔首,在陈琪还未絮絮叨叨之前,便做了允诺:“诸位大人,想来玩就来吧。秋山别苑很大,希望诸位能玩得尽兴。” 陈琪闻言,当即躬身拜谢。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踏进了西山别苑。 何成一介文人,对朝中这些圆滑厚脸皮的大臣,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要是有这些人一半的厚脸皮,现在也不会只教书了。 槐轻羽对这几十位浩浩荡荡涌进来的大臣们,并没有什么感觉。 只不过,他忽然瞥见,队伍的末尾,似乎正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钦隐。 此时的宋钦隐,许久不见,傲骨显然被磨平了,正穿着普通的单薄衣衫,苍白着一张脸,眉眼间满是卑微和病弱之态,踉踉跄跄走在一辆马车身后。 而乘坐那辆马车的主人,似乎并不是户部侍郎刘大人。 这是不是意味着,宋钦隐眼下已经换了新主人? 啧啧。 不知道宋钦隐现在究竟堕落到了什么地步。 这是被转了几手了? 第089章 第 89 章 槐轻羽淡漠的收回目光, 嘴角却不经意的勾了起来。 他很满意宋钦隐的下场。 “小羽儿,”慕容鸢望见槐轻羽发自内心的笑容,上前一步, 捉住了他的手腕,眸光暗沉, “你看见了谁,竟笑得这般灿烂?” “与你有关吗?”槐轻羽收起脸上的笑, 冷冷的说了一句。 他懒得再将时间浪费在慕容鸢身上, 转身回到了住处。 他回去后,收拾了一下房间后,便开始专注的看起了书。 他相信无论何时, 勤奋都不会辜负他。 约莫傍晚,夕阳西下时, 槐庆云从外面走回来了。 他双颊上仍旧停着红云,唇上的胭脂也有些凌乱, 整个人呼吸不稳,似乎刚与人亲吻过。 第177章 亲吻? 这进度实在是有点快呀。 槐轻羽看在眼里,却仿若未闻,继续默默的看书。 槐庆云看着他的动作,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书呆子!” 读书有什么用? 林公子说了,哥儿读太多书不好,肚里有知识后就容易牙尖嘴利、咄咄逼人, 给人一种精明市侩、急功近利的感觉。 不像他们这些肚子里没货,只读哥儿戒的哥儿, 单纯善良, 惹人怜爱。 槐轻羽合上书,抬起脸看向槐庆云, 声音冷淡,“槐庆云,槐树根和黄明花叫你来,是让你读书的,你却一只与莫名其妙的人厮混,对得起他们吗?” “我就是不读书,你能拿我怎么样?”槐庆云有恃无恐的冲着槐轻羽做了个鬼脸,威胁道:“你再敢管我的闲事,我就让爹娘给你找个老男人嫁了!” 槐轻羽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被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槐庆云见槐轻羽害怕,笑得更得意了。 他转身回了房间。 林牧辙说明天还要邀他出去,他得好好选衣服和饰品,争取将让林牧辙对他死心塌地。 第二日,是香山书居的夫子们,组织学子们狩猎的日子。 西山别苑占地数千余亩,规模宏大,而且近年来,有越扩越大的趋势。 毕竟,每一次贪官污吏家被抄,查出来的总有位于西城的田地,这些田地内纳入皇家别苑,恰恰导致了西山别苑越扩越大。 几百人在其中纵马游乐,一点都不会显得拥挤。 原本很期待这次秋狩的槐轻羽,因为慕容鸢的缘故,一点都不想参加了。 他面无表情的抬步,上马,默默坐在马背上,闲适的在林子里行走,口中默默背着昨日刚记的几首词。 “槐学子。”安瑞吉以及他的几个同伴,看到了槐轻羽,兴奋的骑着马叫住了他。 槐轻羽听到喊声,立刻打住马,勒住马嘴转过了身,看着笑容满面的安瑞吉,温和的打了声招呼,“安学子。” 安瑞吉停住马,忍不住问道:“刚刚听到槐学子口水念念有词,是在背书吗?” 槐轻羽点了点头,“只是闲来无事,背了几首词。” 安瑞吉当即满脸崇敬,语气恭敬的赞道:“不愧是槐学子,能取得芙蓉才子称号的人,就是勤奋好学!” 安瑞吉身后的几位朋友,也忍不住对着槐轻羽投来钦佩的眼神。 这几位朋友,皆是香山书居的学子,与槐轻羽并不熟悉。 槐轻羽在香山书居里,是出了名的独来独往,总是一个人,给人的感觉很是孤傲。 但槐轻羽的能力毋庸置疑,没有人不想与他交好,不少人都在谈论,说槐轻羽有秦首辅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后台,本人又争气,将来的前途肯定无可限量。 其中一位名叫储东的学子,笑吟吟的开口了,“槐学子,我们几人也正无聊,不如一起结伴而行?” 槐轻羽点了点头,“多谢储学子邀请,在下却之不恭了。” “槐学子认得我?”储东眼里浮现出诧异。 他虽然学问很不错,在香山书居里也算佼佼者,但在他眼里,槐轻羽日理万机,是不可能记得他的。 槐轻羽笑了笑,语气真诚的夸赞道:“储学子英姿勃发、才华横溢,我岂会不认得?”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 储东闻言,脸上的笑容根本止不住,心中对槐轻羽的好感急剧攀升。 此次秋狩,分为三日狩猎,三日比拼才艺,三日畅玩。 狩猎以小队为准,每队最多十人,三日后哪支队伍猎的猎物多,哪支队便获胜。 每人只有十只箭,箭用完了便没有了,也就是说,一个人至多只能射中十只猎物。 这也是防止有的人箭术太好,将猎物都射光。 所以经常有学子箭射出去,却射空了后,立刻骑马追上去将空箭捡回来的情况。 槐轻羽跟着安瑞吉等人,搜寻了一天的猎物,累得腰酸背痛。 他箭术不佳,只射到了一只刺猬。 可惜的是,刺猬不算猎物。 队伍里的其他人,纷纷射中了兔子和鹿、狐狸等物。 野猪和老虎、鹰鹫等大型猛兽,几人是万万不敢碰的,生怕猎物没猎到,自己反倒成了食物。 他们每个人,都猎到了两到三只猎物,唯有槐轻羽一只也没有。 储东在狩猎时一马当先、野心勃勃,总是冲在最前端,唯有他拥有三只猎物。 见状,储东道:“槐学子,要不我赠你一只狐狸吧!” 槐轻羽摇头,拒绝道:“不必,狩猎注重的是体验过程,与诸位一起努力的时光里,我很开心,有没有收获我并不在乎。” “槐学子不重虚名,真是令人钦佩。”储东欣赏的看了槐轻羽一眼,然后握着弓,笑道:“我自小学了些射箭,兵部尚书陈琪便是我舅舅,我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免得他等下见了我,说我丢了他的脸。” 第二日,几人又相约来到林子间,一起结伴。 忽然,几人无意间瞥到了一匹黑棕色的矮小野马,在山林间跑来跑去。 矮脚野马! 这可是非常稀罕的东西! 几人瞬间动心了,连槐轻羽都不免提高了注意力,伸长了脖子,眼神不住的望向野马。 第178章 他蠢蠢欲动,想要将这野马猎来当宠物。 安瑞吉咳了几声,见大家都有意,免得因为争抢红了脸,于是率先道:“诸位兄台,既然大家都想要,咱们就各凭本事,谁猎到就算谁的,如何?” “可以。”众人纷纷点头。 于是,一行人骑着马四散开来,朝着野马逃走的方向追去。 追着追着,众人自然而然走散了。 槐轻羽循着地上野马的脚印,看见过几次野马的身影,但每一次他都没有射中,反而惊得野马往密林深处逃了。 槐轻羽不自觉的往林子身处走去了,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 不过,槐轻羽没有慌。 他记得密林在别苑的西方,自己虽然深入密林走得远,只要找到东方折回去一直走,就一定能回到别苑。 槐轻羽想根据树影在地上的移动,来辨别方向,但地上都是绿草,周围也都是灌木丛。 树影落在碧绿的草地上,槐轻羽看了一会儿,眼睛便被大片的翠绿晃花了。 槐轻羽揉了揉眼睛,摘了一片树叶,用树叶接了些露水。 他准备根据露水里倒映出的树枝移动的方向,来分辨方位。 然而,他好不容易接了一叶的水,感觉喉间有些干。 从早上到现在,他一口水没喝。 想了想,槐轻羽果断选择将那些露水喝进了肚中。 喝完后,他苦恼的叹了口气。 麻烦。 又要继续接了。 就在他认命的拿起叶子,准备再接一掬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悦耳的轻笑声。 槐轻羽警惕的抬头四顾,却看见了不远处,缓缓骑着马走来的慕容鸢。 慕容鸢骑着一匹雪白的马,身上的红色薄衫精致又漂亮,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槐轻羽看见他,瞬间冷下脸,丢掉叶子开始翻身上马。 见他要走,慕容鸢立刻骑着马赶了过来,眸子里满是笑意,递给了槐轻羽一个水袋。 槐轻羽扭过脸去,冷漠道:“我不要你的东西。” 慕容鸢笑了笑,“只要你喝了我的水,我就帮你捉小野马,活的。” “……”槐轻羽转过了脸,看向慕容鸢。 他心动了。 他真的很想要那匹小马。 他接过水袋,却仍旧倔强的不肯喝,商议着条件,“你先帮我把小野马捉来。” “好。”慕容鸢说着,一把抓住了槐轻羽的肩膀,将他放到了自己的白马上。 槐轻羽瞬间拧着眉:“你要做什么?” 慕容鸢低下头,清香的气息在槐轻羽的周身蔓延,只听他笑着道:“你的马太慢了,小羽儿,还是骑着我的马走得快一些。” 槐轻羽想要下马,却被他抱住了腰,“我没有其他想法,只想帮你捉小野马,小羽儿,安静点儿坐好。” 慕容鸢说着,身下的白马便飞速朝前奔跑起来。 槐轻羽本以为,就凭慕容鸢这养尊处优、白皙无瑕的双手,一定是个没有锻炼过身手的花架子。 谁知,慕容鸢眨眼间,便带着他追上了那匹小野马,随手一箭,便射中了马尾,将它定在地上,再也无法逃脱。 慕容鸢小心翼翼的抱住他的腰,语气柔和,“成功了,小羽儿,这野马性烈,你先不要靠近,待它力气耗尽,我们再过去。” 慕容鸢语气笃定。 槐轻羽听了,心情却忽然急转直下。 他忽然想到,自己在慕容鸢眼里,是不是也如这小野马一般,无处可逃? 槐轻羽深吸一口气,语气冷漠:“你放开我!这小野马我不要了!” “小羽儿?”慕容鸢显然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眨了眨漆黑的眸,立刻温声道:“这小野马太过普通,不要也罢。你想要什么,叫我去给你捉狮子、老虎也行。” 槐轻羽心中憋着一股气。 他语气很冷,“我要什么,你都给我捉来?” “那是自然。” 槐轻羽于是道,“我要白罴。” 白罴又名食铁兽,浑身只有黑白两色,力大无穷,喜好吃主子,但也会吃人肉,极难捕捉,最重要的是,白罴所在的竹林,在西山别苑的最西端,在这占地数千余亩的西山别苑,要骑很久的马,才能赶去,更别提还要将其捕捉回来了。 槐轻羽这样说,就是想要为难慕容鸢,让他不要再不识趣的凑过来。 谁知,慕容鸢却从怀中拿出一块指南针,塞到了槐轻羽的手里,仿佛一点都没感觉到为难,反而还耐心叮嘱道: “小羽儿,你骑着我的马,我命人暗中护送你回去。我骑那匹野马就行,野马跑得快。至于你原先的那匹马,我已经让人送回去了。” 慕容鸢说着,便翻身下了马。 他走到野马旁边,将野马尾尖上的箭拔下,抬手摸了摸野马的脑袋。 原本倔强得要上天的野马,在他的触碰下,竟奇异的安静下来,乖顺的蹭着他的肩膀。 下一刻,慕容鸢翻身上马,骑着野马飞驰了出去。 他消失得很快。 槐轻羽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不屑的嗤笑了一声,骑着马径直往回走。 慕容鸢这番做派是什么意思? 以为这样做,就能如从前一样,骗取他的信任,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第179章 他漫不经心的骑着马,回到了原点,等待其他人。 很快,那些人陆陆续续回来了,面上皆挂着失望之色。 储东尤其懊恼,叫道:“真奇怪,那匹小野马竟不见了!” 槐轻羽笑着回:“说不定被其他人捉住了呢!” “可能吧。”储东说着,注意到槐轻羽身下的马换了一匹,立刻惊呼道:“嚯!槐学子,你这马是从何而来?前一阵子听说东夷进贡了一匹白玉龙马,跟你这匹好像啊!” 槐轻羽摸着身下的马鬃,随便找了个借口,“跟朋友借的。” 一行人没有收获,恰好又觉着饿了,便骑马往回走,准备回去吃点东西。 就在回去的途中,储东顺手射了一只火红色皮毛的狐狸。 安瑞吉见状,笑道:“储兄运气真好,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这火红色毛发的狐狸,虽然多见,但眼前这只连尾巴尖处都没有杂毛的,却是罕见呢!” 储东闻言,脖子扬高了一些,原本失望的情绪瞬间高涨。 他打着马,极速的朝前飞去,要去将那狐狸捡过来。 然而很快,槐轻羽等人,便听到不远处的灌木丛后,传来了一阵争执的声音。 储东愤愤不平的叫道:“这红毛狐狸是我猎的,还请何兄归还于我们!” 槐轻羽与安瑞吉闻言,立刻对视了一眼,几人骑着马赶了过去。 越过灌木和树丛,槐轻羽看见储东与何水等人,正脸红脖子粗的吵了起来。 何水站在马前,傲慢的仰着脖子,不紧不慢的指着地上的红毛狐狸,强调道: “看清楚了,这狐狸上可是插着我的箭。” 储东的眸子里满是怒火,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你放屁!这箭若是你射进去的,一定会紧实的插在肉里面,可你的这只箭,却松垮的插着,分明是你将我的箭拔出来,又插上了自己的!我只晚来了一会儿,没想到就被你捷足先登了!何水,知道你无耻,没想到你竟这般无耻!” “你说这些话,有何证据?你空口白牙,我还要说分明是你技不如人,想要诬陷我呢!”何水一张乖巧的脸上,挂满了骄纵。 他笃定了储东没有证据,拿他没办法。 “你别太过分了!”储东握紧了拳头,气愤异常。 他家世不错,受父母疼爱,舅舅又是兵部尚书陈琪,自小从未受过委屈。 他虽然平日里没有表现得看不起人,但出身不凡,怎么会真的随和,没有一丝傲气? 储东将手里的弓狠狠掷在地上,眼眸一眯,便要冲上去揍死何水。 何水丝毫不怕,他也带着几个同伴,就算同伴们打不过储东,也能掩护他逃走。 就在储东拳头快要打在何水脸上时,忽然,一双大手将储东的拳头拦了下来。 是墨卿欢。 墨卿欢急匆匆骑着马,他的马上带着几只血淋淋的猎物,显然刚刚在忙活着狩猎。 何水以及他身后的那几个纨绔同伴,显然都是不中用的,他们这一整队的人,想要在狩猎大会上获得名次,显然全都要靠墨卿欢。 墨卿欢满载而归,刚来找何水,就看见储东在殴打何水。 他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储东!你要做什么?”墨卿欢皱着眉,直直的盯着储东。 他身量高挑,挡在何水身前,长臂一挥,便将储东的手臂打了回去。 储东后退了两步,眯眸看向墨卿欢,讥笑道:“你眼瞎了?我在干什么,你没看到?” 墨卿欢望着储东熟悉的脸,怔了一下。 他默默的捏着衣角,张了张嘴,语气软了下来,“有什么脾气就冲我来,别伤害何水。” “谁人不知,你就是何水的一条狗,你能做何水的主吗?”储东讥讽的望着墨卿欢。 这段时间,墨卿欢在香山书居,对何水为首是从,随叫随到。 一点读书人的气魄都没有,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笑话他。 储东自然对这样的人,没一点好感。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墨卿欢望着储东,眼神里闪过一抹失望,张了张嘴,“储东,你变了。” 储东掏了掏耳朵,“发什么颠?小爷我一向是这般脾气,只不过对待朋友,我向来仗义,但是对待某些厚颜无耻的人嘛……” 储东扫视了何水一眼,眼里的嘲讽越来越浓: “某些人想让我以礼相待?简直痴心妄想!” 墨卿欢看见了储东眼底的意味,心中有些不悦:“我说过,有什么冲我来,别针对何水。” 这话一出,储东立刻被气得牙齿打颤,死死握着拳头,骂道: “我针对他?墨卿欢,我真是给你脸了!还说不是何水的狗,我还没对何水怎么样呢,你就上赶着来维护他,这不是狗是什么?狗讨好了人,还能得块骨头,你讨好了何水,能得到什么?我看你是连狗都不如!” “储东!”墨卿欢听到储东的话,眼里的寒意不停闪烁。 他握着拳,忍了又忍,终究按捺住了脾气,谴责道:“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墨卿欢,我射了一只红毛狐狸,何水却要来抢!你掰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只红毛狐狸,究竟是不是何水射的?”储东说着,踢了踢地上的红毛狐狸。 霎时,那只红毛狐狸伤口上插着的,属于何水的箭,便松松垮垮的掉了下来。 第180章 何水那只箭,要真是射上去的,不会一碰就掉出来。 答案很明显。 是何水在抢储东的猎物。 墨卿欢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他太心系何水,一上来就维护何水,结果没想到没理的是何水。 墨卿欢回过头,看了看何水,攥紧着手指,对他欲言又止。 何水对墨卿欢的眼神十分厌烦,墨卿欢在他眼里就是个玩物加废物。 只要他勾勾手指,就能将墨卿欢玩弄于股掌之间。 何水丝毫不怕,察觉到墨卿欢的目光,他立刻楚楚可怜的咬着下唇,露出了一副将哭未哭的样子。 墨卿欢深吸一口气,看了看何水,又看了看储东。 一时间,手指握得更紧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槐轻羽在一旁默默观看着,对墨卿欢的反应很了然。 他知道,墨卿欢为何会表现得这么为难。 因为,墨卿欢也认出了储东。 前世,储东可是墨卿欢最好的兄弟,墨卿欢一个农家子,在朝中毫无根基,能这么快当上太傅,掌管翰林院,有很大的原因,是有储东这个好兄弟。 储东父亲是翰林之首,舅舅又是兵部尚书。 储东科举虽然名次不错,但与其他天之骄子相比,才华却终究是普通了些,再怎么升也升不上去。 储东与墨卿欢关系好,因此,储东尝尝让父亲以及舅舅,在官场上多提鞋墨卿欢。 墨卿欢有了这两大助力,简直是如虎添翼,官位飞速上升。 眼下,墨卿欢正处在两难的关键节点上。 一边是楚楚可怜,却强占人猎物、为非作歹的心上人何水。 一边是占着理儿的昔日的好兄弟,未来官场上的强大助力。 墨卿欢,你究竟选哪边呢? 槐轻羽玩味的看着墨卿欢,眼底满是讥笑与幸灾乐祸。 墨卿欢的拳垂在身侧,握了又松,思量了许久之后,才闭了闭眼。 他语气涩然,终究是选择了站在何水这边,轻声道:“这箭,是何水射的。” “睁着眼说瞎话,你也不怕遭报应?”储东没想到,墨卿欢一个秀才,也算是个读书人,竟然厚颜无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学何水那无赖的做派。 他再也忍不了了,抬起手,便狠狠的抡了墨卿欢一个巴掌。 储东指着墨卿欢的鼻子,怒骂道: “什么腌臜玩意儿,也想和小爷抢东西?墨卿欢,有本事就和小爷比试比试,你要是真的有本事赢了小爷,小爷就吃亏将这狐狸送给你!否则,小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墨卿欢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他摸了摸红肿的半边脸,愧疚的望着储东。 他也知道这件事委屈了储东,是他睁眼说瞎话,偏向了何水。 他动了动喉结,刚准备说不想和储东比,大不了他再猎一只狐狸,送给储东。 就听见何水满脸的傲气,接过了话茬: “储东,你要和我们打赌?哼,光赌一只狐狸多没意思,要赌就赌所有猎物!我们赢了,你就将所有的猎物都送给我们!” “所有猎物?何水,你可真是贪婪!”安瑞吉在一旁听了,忍不住叫道:“你们的猎物,再加上我们的,到时候岂不是能夺得头筹?” “所以,你们害怕了?” “谁会怕你们?”储东说着,目光里充满了怒火,恶狠狠的瞪着墨卿欢,“有本事,就与我比打马球!你这种出身贫寒的农家子,想必连连马球都没见过吧!” 打马球? 墨卿欢眼眸动了动,一点都不想与储东比赛。 在他眼里,储东仍是他的好兄弟,他刚刚偏帮何水,已经很对不起储东了,怎么有脸再跟储东比赛,赢他的猎物? 他刚想劝储东息怒,何水就扯住了他的衣袖。 只见何水期待的望着墨卿欢,声音柔柔的恳求道:“卿欢哥哥,我想夺得狩猎大会的魁首,赢得奖励,你能不能帮我?” 墨卿欢低下头,望着他乖巧的脸好一会儿。 然后,他眼眸微动,终究是再次选择站在了他这边。 他点了点头,轻声道:“好。我一定会帮你夺得魁首。” 马球是贵族才能碰的东西,储东最喜欢的就是打马球。 然而,墨卿欢前世身为储东的好兄弟,怎么会没有打过马球? 而且,墨卿欢天赋异禀,刚一上手,打得就比储东好上许多。 也就是说,明日的马球比赛,墨卿欢赢定了。 槐轻羽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他已经预料到了明日的结果,眼下只觉得没意思。 储东却不知道这些内情,他见墨卿欢竟然敢答应何水,还说要夺得魁首,只觉得墨卿欢在痴人说梦。 墨卿欢一个土包子,都没打过马球,竟还大言不惭,敢说要赢? 他轻蔑的嗤笑一声,翻身上了马,高高在上的睥睨着墨卿欢,“明日,我一定会将你打得满地找牙!” 说罢,他便双腿一夹,骑着马飞奔离开了,显然心情不虞到了极致。 墨卿欢望着好兄弟的背影,紧攥着拳,只能在心中默默说着对不起。 安瑞吉、槐轻羽等人见状,也只能骑着马,跟上了储东的节奏。 一行人回到别苑的住处,累了一整天,纷纷告别。 第181章 骑了一天的马,槐轻羽也累得腰酸背痛,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刚要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就猝不及防的被人攥住了手腕。 他的手腕立刻被握得险些断掉,不悦回头。 只见墨卿欢阴沉着脸,死死攥着他手腕,朝着他语气冰冷: “闹够了没有?槐轻羽,今日之事,是不是你挑拨的,目的就是想看着我与储东分道扬镳?唯有你知道,我前世和储东是好兄弟,否则不可能这么巧,储东和水水恰好针锋相对上!” 第090章 第 90 章 “你有病?能不能去治治脑子?”槐轻羽蹙眉, 努力想要抽回手腕。 墨卿欢却握得更紧。 他浑身萦绕着混乱黑暗的气息,脸色难看极了,一步步逼近槐轻羽, 将槐轻羽整个人按压在墙上。 他望着神情厌恶,紧靠墙壁的槐轻羽, 语气很冷,质问:“你究竟还要怨恨我到什么时候?” “永远。”槐轻羽逃不开, 只能将脸颊转向一边, 避免看到墨卿欢那张讨人厌的脸,轻描淡写道:“想让我对你消气,是不可能的。不过墨卿欢, 我真的劝你不要自作多情,即便再怨恨你, 我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对你实行报复, 因为我确定你很快就能玩死自己。” 墨卿欢只注意到,槐轻羽承认了对他心怀怨恨。 他身子更用力的倾覆了过来,抬手钳制住槐轻羽的下颌,朝他贴近,语气森冷,“槐轻羽,有什么冲我来, 你敢伤害水水,我就对你不客气!” “这句话你要说多少遍?你能不能滚!别碰我!”槐轻羽对于墨卿欢的靠近, 只觉得极其恶心。 他极力想要推开墨卿欢, 可他的力气太小,墨卿欢轻轻松松便控制住了他的双臂, 让他动弹不得。 槐轻羽厌恶极了这种受制于人的状况。 他眼神凶狠又厌恶的瞪着墨卿欢,眼神里浮现出缕缕杀意。 墨卿欢接触到他的这些眼神,一怔,随即薄唇紧抿,神色愈发冷冽,眼底陡然浮现出一股愤怒。 那股愤怒刚生出来,便瞬间焚毁了他全部的理智,让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他粗鲁的抱住槐轻羽的腰,将他整个人按压在自己怀中,大踏步闯进了槐轻羽的院子。 他目光轻扫,瞥见院中的石桌,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他将槐轻羽整个人按压在石桌上,声音极冷: “你欲情故纵,搞了这么多小动作,不就是想得到我吗?如果我的触碰,能让你不再爱我,我不介意多与你接触一会儿。” 说着,他大手摸了一下槐轻羽的脸颊,然后开始试图脱槐轻羽的衣服。 槐轻羽:“?” 墨卿欢想强迫他? “墨卿欢,你是不是疯了?你快放开我,这不符合你的性子!”槐轻羽努力的推拒这墨卿欢压下来的身子,忽然变得无比冷静,“你该不会是想碰我吧?可是你忘了,明明上辈子我主动投怀送抱,你都不要我。你怎么可能对我硬得起来?” 他是真的感觉很荒谬,觉得墨卿欢这行为只是吓吓他,而不会真的要他。 墨卿欢对他有多厌恶,他无比清楚。 真的厌恶一个人,只会想杀了对方,怎么能忍得住恶心,对那人做这种事? 上辈子…… 墨卿欢听到这几个字,身体忽然僵住了,原本愤怒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想起了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槐轻羽温和善良,对他很好,对墨泥村的人也很好。 那时候他家里穷,进入香山书居后,远不像这辈子这般得心应手。 别人都说他是天才,殊不知他学习学得一直很吃力。 他得将精力百分百投入在学业上,才能保持住天才的神话。 这也就导致,他根本顾不上家里。 有一年,盛京突发暴雨,洪水泛滥,短短半日水位便上涨了半尺多高,他们墨泥村在盛京附近,也未能幸免。 他看着暴雨,心里瞬间绝望不已,因为他知道,这雨一下,地里的庄稼肯定会全遭了殃。 他们墨泥村一向贫寒,没了庄稼等于接下来一整年都没了口粮,村里所有人都可能饿死。 更严重的是,他们村的房屋都是黄泥以及木头造的,想必早已被洪水淹得倒塌一片了。 暴雨停后,水位已经上涨到齐腰深的位置了,下降到膝盖深处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这半个月间,他茶不思、饭不想,每日都活得浑浑噩噩,生怕一回去,就看到全村人尸骨遍野的场景。 然而,等他好不容易,蹚着洪水回到墨泥村时,却看到了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原来,是槐轻羽为了他,早就假借捐款之名,送来了大批的青砖与木材,为村民们修缮了房屋。 青砖房子结实,不是大规模的洪水,根本淹不倒。 除此之外,槐轻羽先前还送来了不少容易储存的小麦和稻谷。 暴雨来时,瞬间将地上的东西全都淹了。 他们只能在危急关头,扛着家里的小麦,争相爬到了屋顶上。 他们全村人在这半个月内,冷了就缩在一团,饿了就吃泡了水的小麦和稻谷,勉强活了下来。 也就是说,他们能活,全都是靠着槐轻羽先前的善举。 当时,他的寡母还拉着他的手,郑重其事的警告他,让他永远铭记槐轻羽的恩情。 第182章 他当时,已经做好了与槐轻羽共度一生的打算。 有了槐轻羽,他的人生越来越顺遂,他将槐轻羽视为朋友、知己、心上人。 可是,之后的某一天,他忽然在街上遇见了何水。 那个过去常常霸凌、侮辱他,让他做噩梦的心理阴影,何水。 何水当时在大街上,正与喝花酒的丈夫拉拉扯扯,然后被他的丈夫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 何水被打得鼻青脸肿,身形瑟缩,狼狈的倒在地上,过了许久才艰难的爬了起来。 看见他,何水原本惊恐怯懦的表情,瞬间不见了。 他绷着一张满是伤痕的脸,眼里噙满了泪水,却始终不愿流下眼泪来。 他满脸倔强,恶狠狠的瞪着他怒骂道::“看什么看?墨卿欢,别以为我现在落魄了,你就有资格嘲笑我!” 他明明遍体鳞伤,却仿佛不服谁的小兽一般,满身带刺。 看似凶狠,实际上外强中干。 墨卿欢忽然觉得,何水不再可怕了。 他冷漠的越过了何水,对于何水的敌视视而不见,这样的何水在他眼里,就是路边的一条普通的狗,没资格得到他半分眼神。 他一心想要去见槐轻羽,将生辰礼物送给槐轻羽。 可是之后的日子,他却总是撞见何水。 何水开始朝他娇羞的笑,开始找他谈心,开始朝他哭诉丈夫是如何虐待他,开始送他做的各种亲手做的糕点。 他觉得厌烦。 他恨不得拧断何水的脖子。 霸凌者的示好,他才不需要。 他丢掉何水的糕点,对何水冷言冷语,甚至好几次都狠狠踹在何水的胸膛上,将凑上来的何水踢开。 他恨不得何水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可是,当何水被丈夫家暴致死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时,他忽然怔住了。 他终于意识到,何水留给他的,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他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开始恐慌,莫名的害怕何水真的死去,为此不惜逃了与槐轻羽的订婚宴。 他找到了何水,看着从前鲜活到了极致的人,如今却奄奄一息,心脏忽然颤抖的厉害。 何水临死前,拉着他的衣袖,朝他诚恳的道歉。 何水一边吐血,一边说。 原先之所以霸凌他,是因为爱他,但他那时太过年幼,不知道爱为何物,才会用那种手段引起他的注意。 何水还说,如果不是槐轻羽制止霸凌,将他救下,他一定能领悟到他的爱,与他结成连理。 那时,他才恍然大悟,想明白何水过去的所作所为。 如果不是爱,何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霸凌他,最终成为他的噩梦,他的心理阴影呢? 何水的性子是那么高傲,他的爱是那么浓烈、张扬、霸道,与槐轻羽温润如水,寡淡无聊的感情全然不同。 二者相比,他更为何水的这种爱着迷。 所以他觉得。 ——槐轻羽当初不该出现。 要不是槐轻羽非要帮他,他也不会错过何水。 看着何水死在自己怀里,他忽然无比怨恨槐轻羽,要不是槐轻羽多管闲事,何水不会嫁给那个吃喝嫖赌、臭鱼烂虾一般的丈夫,不会凄惨死去。 他看着匆匆赶来,脸色惨白的槐轻羽,顿时厌恶极了他。 他压着槐轻羽,强行让槐轻羽跪下,给何水磕头赔罪。 然后,他看着再也救不回来的何水,双目赤红,拔剑自刎在了何水身旁。 槐轻羽当时看到他满身是血倒下的模样,忍不住崩溃大哭了起来,红肿着眼睛质问他:我做错了什么? 槐轻羽做错了什么? 从行为上来说,他并没有任何错,他主观上从未想过加害何水。 可结果上来说,何水的死,他万死难辞其咎。 闭眼的那一刻,他在想,可惜啊,槐轻羽这么好,他终究是负了他。 他终究是没有听从寡母的劝诫,做不到珍惜槐轻羽。 这一世,他预知了洪水,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在学业上根本不用花费心思,便能次次名列前茅。 在闲暇之余,他给人抄书赚钱,想要攒钱,靠着自己的力量,在未来那场洪水发生前,给墨泥村的所有人修缮好房屋,虽然供养全村人,需要很大一笔巨款,但他不想再受到槐轻羽的帮助。 可是他没想到,槐轻羽竟也重生了。 并且因为上辈子的事,对他心怀怨恨,总是与他作对,甚至还因为嫉妒,而屡次针对何水。 槐轻羽的善良不复存在,变得恶毒冷漠起来。 槐轻羽对他深情不改,屡次纠缠是,试图与他重温旧梦。 可是,他爱的只有何水,这一点是如论如何,都不会变的。 想到重生以来,槐轻羽的纠缠不休、欲情故纵,以及对何水的针对,他眼神就不自觉冷了几分。 他想要再说什么绝情的话,然而张了张嘴,却又很快闭上。 他盯着槐轻羽的脸颊许久,然后,眼底猝然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半晌,他放开了抓着槐轻羽的手,后退了两步。 “我们应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他眼眸深沉,夹杂着痛苦和艰难,嗓音涩然的开口,“槐轻羽,我知道,我应该向你道歉,可是你想要的我真的给不起,对不起……” 第183章 槐轻羽望着他这痛苦的样子,有些无语。 他站起身,整理好衣服,被恶心的翻了个白眼,冷漠道:“我想要你离我远一点,能做到吗?” 墨卿欢却觉得他在赌气,眼里的痛苦更甚。 是他太天真了,槐轻羽对他两辈子纠缠不休,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呢? 他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郑重其事道:“槐轻羽,你别岔开话题,除了我这个人,你想要什么,就和我说。”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槐轻羽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随口道:“我真的什么都想要?那好,你真的想给我补偿,就给我银子田地房屋之类的东西,越多越好,如何?” “槐轻羽,我是认真想跟你结束的,你却故意说这些话气我,是不是还不肯放过我?”墨卿欢看着槐轻羽,失魂落魄的摇着头,忍不住喃喃道,“你、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从不与我计较这些身外之物,如今却性情大变,竟喜欢这些东西,真是偏执得可怕,槐轻羽,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到底是谁偏执?你能不能听懂人话?你凭什么笃定我爱你爱得痴狂?”槐轻羽被墨卿欢气得胸腔都痛了起来,脸色难看的指着大门,“煞笔玩意儿,你快给我滚!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懂?” “你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得到我吗?”墨卿欢看着槐轻羽一脸愤怒,趋近于气急败坏的模样,只觉得口腔里满是苦涩。 他苦笑一声,眼神悲凉。 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艰难的动了动眼珠子,抬起手,手指颤抖的抚上了自己的衣领子。 他一脸难堪的别过脸去,喃喃道:“是不是只有真正得到了我,你才会善罢甘休?罢了,既如此,我就将我这副身子给你。但我先警告你,即便你得了我的身子,也不会得到的心。我的心,永远都是属于水水的。” 墨卿欢说罢,便一副壮士断腕、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模样,毅然决然褪下了衣服。 霎时间,一具白亮光洁、胸肌健硕的男性上身,便暴露在了槐轻羽的眼前。 槐轻羽瞬间后退了好几步,捂住了眼。 见墨卿欢蠢蠢欲动,似乎还想将裤子也脱掉,槐轻羽再也控制不住恶心的感觉,弯下腰呕吐了几声。 吐完后,他再次深吸了好几口气,整个人才从震撼与厌恶中脱离。 看见他吐,墨卿欢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 他神色不虞的望着槐轻羽,“你是不是故意与我作对,才假装呕吐?别装了,槐轻羽,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高兴。” “你能不能别做那些令人作呕的事了?”槐轻羽眉眼间满是厌恶,“好端端的,你脱什么衣服?墨卿欢,你是不是有病?” 墨卿欢眼眸深沉的望着槐轻羽,嗓子干涩道:“我知道你很想得到我,槐轻羽,我会如你所愿,让你得到我的身子。” 他说着,上前几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得抓住槐轻羽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怀里。 他死死抱住了槐轻羽的腰,喉结滑动,缓缓低下头,眼看要吻在槐轻羽的唇上。 槐轻羽浑身都警惕起来,眼底满是杀意的盯着他。 墨卿欢若真的不知死活,他一定会唤来蓝柳和青鸿,给他一个惨痛的教训。 “墨卿欢,放开小羽!”就在此时,一道阴森又饱含厌恶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傅珣皓拄着拐杖,脸色阴沉的踏进了院里。 他的手死死握着拐杖的木柄,骨节分明的五指由于用力,而泛起了苍白。 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但身上的气息无比骇人。 墨卿欢抱住槐轻羽,不悦的转过身,讥诮的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傅瘸子……不,傅侯爷啊!” “你放开小羽!”傅珣皓眸底浮出大片幽暗的浓雾,眼尾猩红得吓人。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墨卿欢光滑的上身,旋即,轻慢的讥笑了一声,“就你这五短身材,也好意思亮出来?” 墨卿欢眼神瞬间阴冷了下来。 他放开了槐轻羽的腰,转过身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饱满的腹肌,以及修长的手臂,不屑笑道:“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知道,但是傅小侯爷,你对自己的腿……有认知吗?你一个瘸子,该不会将自己当成正常人了吧?” 傅珣皓握着拐杖的手,更加用力了。 他的腿,是他的自卑之处。 墨卿欢这狗东西,竟然敢揪着这一点挑衅,简直是不知死活。 他几乎要咬碎一口牙,恶狠狠的质问道:“你凭什么来骚扰小羽?墨卿欢,你当现在是上辈子,小羽还对你吗?你那么伤害小羽,凭什么以为小羽还会爱你?” “你说这些话,又有什么资格?傅珣皓,当日的颂才会,我可是在现场。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槐轻羽的事,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墨卿欢不甘示弱,目光冷冽的盯着傅珣皓。 傅珣皓一张俊逸不凡的脸,早已在这段时间的折磨下,憔悴不堪,苍白无比。 他的眼神,愈发显得阴翳可怕,整个人的身上都萦绕着阴暗压抑的气息。 “我与小羽的事,与你这个外人无关。”傅珣皓死死的咬着牙,他对墨卿欢厌恶到了骨子里,无比嫉妒墨卿欢上辈子能当槐轻羽的未婚夫。 听从牙缝里,艰难的吐出几句话: 第184章 “快滚吧,墨卿欢,小羽现在根本不想看见你!” “这句话,我应该回敬给你。”相比于傅珣皓的炸毛,墨卿欢就显得从容了许多。 在这时候,他还是对槐轻羽深爱他一事,深信不疑。 “能不能全都滚出去!”槐轻羽说着,揉了揉手腕,目光灼灼,“再不滚出去,我就大嘴巴子侍候了!” 傅珣皓闻言,立刻驱赶墨卿欢,咬着牙道:“你快滚,别在这儿碍了小羽的……” “啪!”他的脸上,瞬间挨了槐轻羽一巴掌。 槐轻羽的手,打得又痛又爽。 他勾了勾唇,嘲讽道,“傅珣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赶快给我出去!” 墨卿欢见傅珣皓挨打,脸上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他低沉的笑了两声,“打得好,傅珣皓这狗贼……” “啪啪啪啪啪……” 他话还未说完,就挨了一连串的巴掌。 顶着火辣辣的脸颊,他瞬间怒了,不甘的望向槐轻羽,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你竟然打我打得比傅珣皓还多,槐轻羽,你凭什么……” 槐轻羽不耐烦的瞟了他一眼,嫌恶道:“多余的巴掌,是扇给你的自以为是!究竟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相信,我早就不爱你了?” 傅珣皓闻言,发出了畅快的笑容,“墨卿欢,认清现实吧,小羽连我都不原谅,怎么可能原谅你对他做的那些事呢?” “你又狗叫什么?”槐轻羽厌恶的瞪了傅珣皓一眼,抬起手,又赏了他几个巴掌。 然后转身,看向墨卿欢。 防止墨卿欢开口,他提前又赏了他一巴掌。 趁着二人顶着肿胀的脸颊,愣神之际,槐轻羽冷笑一声,撸起袖子,将二人都推出了门外。 他双手抱胸,闲适的倚在门框上,看猴子一般,注视着两人: “要吵架,到门外吵,知道么?好了,你们可以开始你们的表演了。” “槐轻羽,你对我这是什么态度?你再这样,知不知道我会很生气?”墨卿欢见自己和傅珣皓一起被请出门外,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什么时候,他在槐轻羽这里,也和傅珣皓一般了? 槐轻羽分明一直疯狂的爱着他! 傅珣皓怎么能比得上他! 听到墨卿欢的质问,槐轻羽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只用一副看笑话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他的眼神,让墨卿欢的薄唇抿住了。 墨卿欢的心脏,忽然不可抑制的慌乱起来,他摸不准槐轻羽这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答应让槐轻羽得到自己了,槐轻羽刚刚为什么反抗的那般激烈,将他推开? 不该欣喜若狂吗? “你怎么有脸,来质问小羽?”傅珣皓站在一旁,神色讥讽又轻蔑,不紧不慢的开口,“你知道上辈子你死后,留给小羽的是什么吗?所有人都觉得,是小羽做了什么事逼死了你,他被千夫所指,嫁不出去,只能嫁给秦漆禾那个畜生。小羽被秦漆禾折磨得遍体鳞伤,之后又被扫地出门。随后,他又被宋钦隐那个畜生百般伤害。这一切的源头,难道不是你吗?你有什么脸,来责怪小羽对你态度不好?” “你……什么意思?在我死后,槐轻羽竟然还有那么多男人?”墨卿欢瞳孔猛缩,震惊又痛苦。 他不敢置信的握紧了拳头,心中的恐慌和害怕越来越强烈。 怎么回事? 槐轻羽不是爱他爱的疯狂吗? 为什么槐轻羽上辈子,还会嫁给秦漆禾,还与宋钦隐有了苟且? 一股空虚和怅然若失,直冲他的大脑。 他的理智被巨大的恐慌所淹没,稳定了好半晌情绪,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控。 他用干涩的嗓音,强压着愤怒质问槐轻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槐轻羽,你告诉傅珣皓,你爱的是我,秦漆禾和宋钦隐,只不过是我的替身罢了。” 他眼神死死盯着槐轻羽,掌心冒汗,双脚冰凉,整个人仿佛泡在冰冷的死水里。 他等着槐轻羽说出他期待的答案。 可等待他的,只有槐轻羽似笑非笑的眼神。 槐轻羽眨了眨眼,根本不打算跟他解释。 反而还用看猴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巨大的恐慌,彻底包裹了墨卿欢的心脏,使得他瞬间失去了理智。 他难掩愤怒和失望,神色痛苦的望着槐轻羽,质问道:“你怎么这么水性杨花?槐轻羽,你最爱的不应该永远是我吗? “为了我,我孝顺我的父母,还照顾了墨泥村的所有人! “为了我,你在我被何水欺凌时,毅然决然挡在我身前,替我承受殴打! “为了我,你不顾秦首辅的反对,坚持要嫁给我! “你陪我从伤痕遍体、轻贱卑微,不断为我谋划着,一步步走向太傅之位,荣登翰林之首。 “你那么爱我,怎么可能会嫁给其他人呢?” 槐轻羽默默听着这些话,表情丝毫未变,仿佛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他双手抱胸,抬着下巴,随意道:“说够了吗?说够了就赶快滚,别在这碍眼。” “槐轻羽!我不信你不爱我!当初我辜负了你,所以你只是因为怨恨我,才会接受别的男人对不对?”墨卿欢说着,上前两步,抓住槐轻羽的手腕,想要将他扯入怀中,眼眸漆黑可怖,“快说,说你还爱我!” 第185章 槐轻羽面无表情的垂眸,屈膝,看着越来越激动的他,直接一膝盖捅在了他某处不可言说的部位。 墨卿欢立马疼得脸色煞白。 槐轻羽睥睨着墨卿欢,“现在知道我的态度了?” 墨卿欢疼得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他死死握着拳,指甲深深的陷入到了肉里,强行忍着疼痛。 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在槐轻羽面前,不愿躬身躺在地上,露出一丝狼狈的姿态。 缓了好一会儿,待能适应那刻骨的痛后,他才后退两步,眼眸猩红无比,阴森可怖的盯着槐轻羽。 他在等待着槐轻羽的回答。 槐轻羽见他一直僵持,终于彻底不耐烦了,威胁道:“你在纠缠,我就告诉何水了。” “何水”二字,终于让墨卿欢有了反应。 墨卿欢眼底的黑雾更浓了,半晌过后,他才勉强扯出了一个难看又偏执的笑容:“槐轻羽,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与我的关系,我说了才算!” 他说罢,神情阴鸷的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傅珣皓厌恶的嗤笑一声。 现场只余他与槐轻羽两人。 他欣喜的看向槐轻羽,舔了舔唇,露出讨好的笑容,“小羽……” “你对墨卿欢的那些话,不是证明了你什么都知道吗?”槐轻羽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冷笑道:“傅珣皓,那些道理你明明都懂,你明明知道,我与你不可能,却还是强求,何必呢?” 傅珣皓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如流动的水一般,继续笑了起来。 “你逃不开我的,小羽。”傅珣皓脸上的笑意不止,他一边将恐慌得不断颤抖的手掩在袖中,一边强装镇定的道,“我已经失去了你一次,不会再失去你第二次。你要知道余生很长的,小羽。我和其他那些愚蠢的男人不一样,我不会逼你太紧,但,想摆脱我,妄想。” 傅珣皓说完,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温升叮嘱道:“天色不早了,小羽,你多休息吧。” 说罢,傅珣皓便飞快的转身,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离去。 没人能看见,他转身的刹那,脸上的镇定和胜券在握,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惨白和惶恐。 再次听到槐轻羽的拒绝。 他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在意。 实际上,他在意极了。 墨卿欢、秦漆禾、宋钦隐…… 曾经那些得到过小羽身心的人,都让他嫉妒得发狂,恨不得立刻将他们碎尸万段! * “真是晦气。”槐轻羽望着傅珣皓的背影,颇为嫌弃的往地上淬了两口。 他刚要关门,却看到宋钦隐脸色惨白的从阴影处走出。 “他们说的前世,是什么意思?”宋钦隐变得更瘦了,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一张白的透明的脸,若隐若现在黑暗中,仿佛鬼魅一般骇人。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槐轻羽,唇瓣干涩又苍白,“槐轻羽,我们……上辈子相爱过?” 第091章 第 91 章 “你偷听?”槐轻羽漠然的扫了宋钦隐一眼, 抿了抿唇,微笑起来,“宋公子, 知不知道偷听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 “槐轻羽,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宋钦隐上前一步, 情绪有些激动。 他的面容,在这些时日的磋磨下, 不再复先前的高雅寡淡, 而是越发显得媚俗艳丽,隐隐回到了前世那种被仇恨滋养下的阴厉妖娆。 他被刚刚偷听到的那些话,给折磨得心乱如麻。 什么前世, 什么槐轻羽“被宋钦隐那个畜生折磨”。 他何时折磨过槐轻羽了? 他只记得,自己与槐轻羽分明没过什么交集。 “宋公子, 注意身份,你只是一个奴仆, 不应该太过僭越。”槐轻羽说着,便准备关门,笑眯眯道:“天色已晚,宋公子快回去吧!” 宋钦隐却一把按住了门扉。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槐轻羽,“我听得清清楚楚,你们提到了什么前世今生, 槐轻羽,把话说清楚!” “……”槐轻羽唇瓣闭着, 没有说话。 缓了半晌, 他忽然好整以暇的望着宋钦隐,表情玩味儿, “原本还想着继续跟你演戏的,但既然你这么不识趣,非要撕破脸,我也就不跟你装模作样了。” 宋钦隐脸色苍白,颤抖着嘴唇问:“所以你能告诉我,你们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没什么意思,就是你前世得罪过我,所以今生我准备报复你。”槐轻羽说着,神情不善的眯了眯眼眸,“宋钦隐,原本我报复你,还想着遮掩一下,但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日后也不用再做表面文章了。” 宋钦隐闻言,唇瓣颤抖得更加厉害,不可置信的问,“我、我已经够惨了,你还要报复我?槐轻羽,你太恶毒了!” “不报复你到死,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槐轻羽莞尔一笑,但这笑落在宋钦隐眼里,无异于残忍嗜血的魔鬼。 他接着伸出一只手,掐住宋钦隐的下巴,强迫他扬起脖颈,接着,如恶鬼一般呢喃着问:“所以宋钦隐,你准备好迎接我的狂风暴雨了吗?” 宋钦隐紧闭着唇,身形不自觉颤抖着,却没有说出任何求饶的话。 他如今已经够落魄了,尊严丧失得等同于无。 所以,他无法再接受自己对人摇尾乞怜。 第186章 艰难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半晌,宋钦隐才止住颤抖,试图劝说槐轻羽,“我不记得前世之事,你说我得罪过你,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更何况,前世的我犯下的罪,与今生的我有何干系?” 槐轻羽嗤笑一声,轻蔑的打量了一下宋钦隐,冷冷道:“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行。别说你前世得罪过我,就算没得罪过,我今生想弄死你,也轻轻松松,毕竟你只是一个奴仆,捏死如蝼蚁般的奴仆,没人会觉得有问题吧?” “你……”宋钦隐眸光微晃,有些失望的看着槐轻羽,他唇瓣干涸又苍白,整个人宛如病态的鬼。 他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绝望,墨色的琉璃眸里满是灰败与黯淡。 他的声音很低,卑微乞求道:“槐轻羽,就算要报复我,请让我做个明白鬼,好吗?你能不能告诉我,前世究竟发生了何事?我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凭什么告诉你?”槐轻羽倚在门框上,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宋钦隐。 与宋钦隐的绝望焦灼不同,他整个人显得悠闲极了。 他的眼神冷酷异常,冷笑道:“我就是要让你惶惶不可终日,百思不得其解。宋钦隐,我听说你如今,已经被刘大人送给了朱大人?那朱大人可是秦首辅的门生,只要我一句话,朱大人一定会按照我的吩咐,好好招待你。你这段时间,没少被朱大人折磨吧?你一个奴仆,颜色又好,啧啧,想必已经被朱大人……” “槐轻羽!”宋钦隐浑身冰冷,控制不住的厉声打断他的话。 他颤抖着身子,满眼屈辱和愤怒,“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从未雌伏过任何人身下!我宋钦隐,此生宁愿死,也不愿意以色侍人!” “啧啧,宋公子真是有志气,你越不愿雌伏,我就越要折辱你!”槐轻羽一边说,一边特意露出了阴毒的笑容。 看到宋钦隐瞳孔猛缩,指尖颤抖,喉结不住滑动,害怕到了极致,他才满意的关上房门。 回到屋中,他敛眉深思起来。 宋钦隐……也是时候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 槐轻羽眉眼下垂,唤来蓝柳,声音冷酷,“将孟伽诩叫过来,让他瞅准时机添一把火,最好将宋钦隐逼上绝路。” 蓝柳很快走了。 天色已经黑了,槐轻羽吃了点儿饭,便准备沐浴更衣。 然后,他便听到了门口处传来槐庆云的声音。 槐庆云久久滞留在门口,显然在和什么人说话,二人拉拉扯扯,不一会儿,槐庆云便和林牧辙亲亲密密的踏入了院中。 “槐轻羽。”林牧辙堂而皇之站在院中,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槐轻羽闻言,饶有兴致的打开房门,准备看看林牧辙在耍什么把戏。 他走到院里,只见林牧辙正坐在桌边,悠闲的喝着茶,而厨房里,槐庆云正忙忙活着什么。 一看见槐轻羽走过来,林牧辙就满面笑意的放下茶杯。 “看见了吗?你的弟弟正在给我洗手作羹汤,我一说饿了,他就迫不及待的说要给我做饭,真是贤惠呀!” “的确贤惠,他亲爹亲娘都没尝过他一口饭菜呢!”槐轻羽点头评价道,然后扬了扬眉,看向林牧辙,“这是他第一次做饭,你等下真的能吃进去?” 林牧辙冷哼了声:“谁会吃他做的那玩意儿?我叫你来,就是要让你看看,你的弟弟在我面前是有多么卑微,他就是我脚边的一条狗……”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这就是你得罪我的下场!槐轻羽,看到你弟弟如此愚蠢,被我这个坏男人骗,想必你很痛苦吧?”林牧辙说着,展开折扇在胸前摇晃着,一张姣好的俊容上,露出猥琐又下流的笑容。 他凑近槐轻羽,脸上露出轻浮淫-秽的笑,“只要你向我道歉,再陪我睡一晚,我就放过你弟弟,如何?” 槐轻羽一口回绝,“休想!” 听到林牧辙这么说,他就放心了。 他可不会管槐庆云的死活。 “给脸不要脸!”林牧辙见槐轻羽不吃他这一套,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看着槐轻羽,宛如在看仇人,“你就不怕我再把你弟弟的身子给哄骗了,大着肚子没人要?” “随意。”槐轻羽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他可是知道,槐庆云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才不是什么哥儿。 “你!”林牧辙见这办法仍旧威胁不住槐轻羽,顿时怒了。 他咬着牙,阴沉着目光威胁道:“行,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等你弟弟被我玩烂了,有你哭的!” “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去睡了。”槐轻羽有些犯困,揉了揉太阳穴,打着哈欠就回屋了。 第二日起床后,槐轻羽没看见槐庆云,想必已经和林牧辙出去了。 槐轻羽不担心槐庆云的贞洁。 槐庆云是男人,再被林牧辙骗得晕头转向,被哄骗了身子,也不会怀孕。 他和安瑞吉、储东交好,储东今日与墨卿欢比赛打马球,他自然要前去支持。 槐庆云来到比赛现场,发现一部分学子学子去狩猎了,但是仍旧有一部分学子听说了这场比赛,兴致勃勃的赶来观赛了。 储东穿了一身黑色与黄色相交的骑装,胳膊上带着护腕,脚蹬七彩祥云鞋,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宛若蓄势待发的豹子。 第187章 另一边,墨卿欢的打扮,则穷酸得多。 他只穿了一身普通的淡青色布衫,浑身上下没有多少装饰。 何水穿着一身金丝锦袍,站在他身侧,朝他露出姣好的侧脸,声音娇滴滴的道: “卿欢哥哥,你一定要帮我赢得奖品呀!” 墨卿欢语气低沉的“嗯”了一声,但眼神却一直死死的盯着槐轻羽的方向,视线冰冷得宛如冬日的寒冰。 对面的槐轻羽正笑意盈盈,清丽漂亮的面容格外吸引人,他的肤色白得反光,额上的鲜红孕痣,为他增添了几分妩媚迷人,周围不少学子都不自觉的朝他看去。 而他本人却并不在意这些目光,反而不停朝着储东说着什么。 墨卿欢的胸前里含着一股怒气,薄唇抿紧了。 另一边,槐轻羽正在给储东加油打气,“储兄,加油,我相信你能行的。” 虽然他知道储东很可能会输,但是适当的鼓励还是需要的。 储东拍了拍身旁的马匹,志得意满的笑道:“我将舅舅的汗血宝马借了来,这马可是神马,性情暴烈,行速如风,一定能将那个墨卿欢打得屁滚尿流。” 槐轻羽笑道:“这马这么烈,储兄是不是该多加小心,免得被他伤到?” “比不了多久的。”储东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不屑道,“墨卿欢那泥腿子,肯定没打过马球,我三两下便能赢他。” “是呀,槐兄,你就别担心了。”安瑞吉也在一旁笑眯眯道,“墨卿欢真是不知深浅,为了博何水一笑,连命都不顾了。墨卿欢一个农家子,想必连马都没骑过,竟然还敢骑在马上,与储兄比赛打马球,真是可笑。” 储东轻蔑的瞥了对面的墨卿欢一眼,嘲笑道:“墨卿欢就是个笑话!那何水摆明了看不起他,什么脏活累活都丢给他做,他却一点都看不明白何水的虚伪。我才不怕这种人呢,无非是什么本事都没有,只一味的在心上人面前逞强而已。” 槐轻羽默默听了,没有说话。 如果他不知道墨卿欢是重生的,肯定会认同储东的话,但事实是,他知道墨卿欢的实力在储东之上。 比赛很快开始了。 二人上马来到了面前的空地上。 储东轻蔑的觑着墨卿欢,扬了扬手里的球杆,“墨卿欢,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墨卿欢骑在马上,身形稳健,丝毫没有怯场。 他肩宽体阔,极为出色的外表,使得他在赛场上极为亮眼,他的表情比储东还不善,眉眼阴鸷得吓人。 他本不欲逞口舌之快,但想到先前槐轻羽对储东的笑容,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抓住了一般痛苦。 墨卿欢黑眸阴沉沉的,冰冷得像冰块,只听他薄唇轻启,毫不客气的回击,“谁输还不一定,储公子,越是跳得高,越会摔得惨,懂吗?” “我同情你,才会让你认输,既然你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储东说罢,便蓄势待发,做好了准备。 一声令下,二人就开始动了。 打马球是储东的拿手好戏,在场的众人无不期待,想看他的英姿。 然而,自储东将第一个球打进洞里后,之后他的球杆就再也没能碰到过球,每一颗球,都被墨卿欢以巧妙的姿态,眨眼间夺了过去。 整整九球,储东只进了一球,胜负已经分的很明显了。 越打,储东的脸色就越难看,但因为自尊心的原因,他一直死死的强撑着,不愿认输。 还剩最后一球! 就算输,储东也不愿输得那么难看。 他一定要抢到最后一球! 储东拼尽全力,置之死地而后生,举起球杆冲了过去。 墨卿欢立于马上,面无表情瞅准时机,不放过一丝机会,飞速冲了过去。 “啪!”仍旧是墨卿欢技高一筹,一球杆将球打进了洞中。 但由于储东冲得太猛,二人的马不意外的发生了碰撞。 储东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墨卿欢身形一歪,肩膀也直直的摔倒在地。 几乎是瞬间,他感到了肩上的一阵刺痛,他的肩膀受伤了! 痛到恍惚间,他看见槐轻羽飞快跑过来的身影。 槐轻羽是来扶他的?果然,槐轻羽不可能放得下他! 墨卿欢心中一松,躺在地上默默等着,嘴角溢出了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 然而,槐轻羽却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焦急的将他扶起,而是越过他,径直冲向了储东。 墨卿欢嘴角的笑瞬间消失了,心脏撕裂一般疼。 槐轻羽与其他人一起跑向储东,蹲在地上,担忧的看着储东,“储兄,你没事吧?” 储东从地上爬起,既羞愤又倍感丢脸,气恼的将球杆掷在地上,狠狠咬牙,“我无事,槐兄不必担心,我有护具保护着,怎么会有事?” 接着,储东不服气的走到墨卿欢身边,居高临下道: “墨卿欢,你该不会受伤了吧?啧啧,为了赢我,你是不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墨卿欢肩上剧痛,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望向储东的眼神充满了敌意与阴冷,嗓音低哑,声音里暗含着无限的轻蔑: “我看,是你使出来吃奶的劲儿吧?储公子,我赢了你九球,至于你赢我那第一球,算是我仁慈,白送给你的。请问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第188章 “你……”储东再次被激怒了,挥舞着拳头,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脸上。 墨卿欢却丝毫没在意他,而是目光黏在槐轻羽身上。 他扶着自己的右边肩膀,脸色白到了极致,微微低垂着脸,整个人被阴暗压抑紧紧笼罩,看起来孤独又可怜。 前世,每次他被何水欺负得遍体鳞伤,槐轻羽都会冲上来对他嘘寒问暖,为他揉捏肩膀,或者为他涂药。 他在等。 等槐轻羽如前世那般,走过来关心他。 可惜的是,他等了好一会儿,只接受到了槐轻羽嘲讽又冷漠的眼神。 “你别后悔,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墨卿欢哑着嗓子,对着空气语气低沉的说道。 其他人都很不明所以,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觉得他莫名其妙,但只有槐轻羽明白,墨卿欢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选择无视墨卿欢。 不仅没有丝毫紧张慌乱,反而还不屑的撇了撇嘴,看向安瑞吉和储东,“安兄,储兄,到饭点了,咱们去吃饭吧。” “你——”墨卿欢气得脸色更苍白了,眼神漆黑幽暗得吓人,他挑衅一般,走上前将秋狩大会的奖品——一块温润的白色暖玉取过来,当着槐轻羽的面,径直塞到了何水的手里,“水水,这是你要的玉。” 他一边给何水,一边若有似无的看向槐轻羽,显然等着看槐轻羽吃醋伤心的表情。 可他再次失望了。 槐轻羽轻嗤一声,眼里流露着数不尽的嘲弄,毫不留恋的转身与安瑞吉和储东一起去吃饭了。 墨卿欢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的握紧了。 他忍不住看着槐轻羽离去的背影发怔,心脏渐渐缩紧,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掐住了一般。 他不知愣在当场多久,回过神后,感觉到肩上的伤更疼了。 他按压在伤口,想要找何水给自己查看伤势,结果一转眼,发现何水不见了。 他眉宇紧蹙,目光忍不住在周围逡巡,搜索着何水的身影,结果,却猛然看到了令他心惊胆战的一幕。 何水竟然巧笑倩兮的与一名男子说笑。 而那名男子,正是何水上辈子的那个喜好吃喝嫖赌、凶残无度的丈夫。 墨卿欢神色一凛,当即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了何水的手腕,“水水,别靠近他!” 何水心头有些不悦。 但他没有发作,只是柔柔的看向墨卿欢,“怎么了,卿欢哥哥?我只不过在和李公子说话。” 李雪京眉眼温和,笑得如沐春风,也诧异的看向墨卿欢,“这位公子,你是对在下有什么偏见吗?在下似乎……并没见过你?” “我们的确没见过。”墨卿欢冷冰冰的说,“但是从今以后,你不准靠近何水,懂吗?” 墨卿欢说完,便拉着何水的手腕,低声道:“水水,我们走。” 何水温温热热的应了一声,跟墨卿欢离去了。 二人走后,李雪京脸上如沐春风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 他掩在袖中的手,缓缓露出,掌心赫然出现一块莹白的暖玉。 这暖玉,正是刚刚墨卿欢负伤,辛辛苦苦赢回来的战利品。 呵! 墨卿欢那个蠢货,还不知道何水一直在讨好他吧?他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想要秋狩大会的奖品,何水就毫不犹豫的让墨卿欢去比赛,之后还眼巴巴的立刻送给了他。 墨卿欢爱惜如命的心上人何水,在他这里不过是个拼命巴结他,想要嫁给他的三流货色。 谁让他家世比墨卿欢好上千百倍呢! 墨卿欢这贱民,竟敢对他这般不敬,看他日后如何整死他! 秋狩大会的晚上,仍旧是常规的宴会环节。 狩猎回来的猎物们,被厨子们处理好,制成了各种美味佳肴。 宴会还未开始,现场便热闹得如同过年。 槐轻羽换了一身红色的华袍,整个人焕然一新,宛如盛开的牡丹一般惊艳。 兵部尚书陈琪等人,在西山别苑里玩了三天,甚是过瘾。 见香山书居这边有宴会,便想来蹭一蹭,毕竟明日他们这些人便准备返程了。 看见陈琪带着一群人过来,何成再次头疼的迎了过去。 他拱了拱手,“陈大人,我们这庙小,可装不下你们这些大人物啊!” 陈琪笑容满面的拍了拍何成的肩膀,“何学监,你别这么煞风景吗,我这次来可不是白吃白喝的,我们自带酒水,全都是千金一两的珍贵品类,够意思吧?” 陈琪这么说了,何成也不是那不开眼的木头,不敢再阻拦,只是笑了笑: “陈大人这么有诚意,又是喜好热闹的性子,既如此小人怎么好再拒绝陈大人呢?不过,陈大人可要大发慈悲,放过我这群学生一马,他们不会喝酒,到时候你可别……我倒是没关系,主要是万一学子们醉酒闹事,到时候在四皇子那儿不好交代呀!” “我知道,我又不是那莽撞性子,我会注意分寸的。”陈琪说着,便踏入了宴会。 一踏进去,陈琪看着诸位十几二十几的年轻学子,顿时感觉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他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毕竟,陈琪可是兵部尚书,一品大员,若是没有这次机会,许多学子若是考不上状元后,被外派到地方上任,很可能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他几次。 第189章 不少学子都紧张的站起来,试图前去跟他打个照面。 槐轻羽混在众学子中,却没有过多的关注陈琪,而是看向了陈琪身后的朱大人。 朱大人也是兵部是其中一名官员,他练过武,长得五大三粗,高大威猛,一看就是个粗人。 槐轻羽越过朱大人,又继续看向了朱大人身后,卑微的站着的宋钦隐。 槐轻羽似笑非笑的冲宋钦隐勾了勾唇。 接触到他不善的目光,宋钦隐的脸立刻慌乱的白了起来。 他眼底满是绝望,瘦弱的身形摇摇晃晃,显然极度害怕槐轻羽的报复。 第092章 第 92 章 宋钦隐脸上, 是肉眼可见的害怕。 昔日高高在上的小国公,如今却变得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真是大快人心。 宋钦隐,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跪着也要走完! 槐轻羽已经命蓝柳将孟伽诩带来了,吩咐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既然他自然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再为难宋钦隐,免得让人留下以大欺小的形象。 宋钦隐正跟在朱大人身后, 像个卑躬屈膝的小厮。 他那原本怎么都不肯弯下去的脊背, 早已在日复一日的侮辱打压中,卑微的弓起来了。 他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生怕被槐轻羽三言两语, 唆使朱大人当众折辱他。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宴会很快开始了。 诸位学子纷纷落座。 四皇子不在, 在场诸人身份最高的便是陈琪,有愿意巴结陈琪等人的学子, 争先跑到陈琪的那桌,率先抢了座位。 储东是陈琪的外甥,自然也去跟了陈琪,安瑞吉与储东是铁哥们,也跟了过去。 槐轻羽无所谓坐在哪里,随便找了个座位,撩开衣袍便落座了。 他一落座, 傅珣皓便紧随其后,坐在了他的身侧。 傅珣皓专注的盯着槐轻羽的侧脸, 声音温柔极了, “小羽,我来陪你。你不会喝酒, 我等下帮你挡酒好了。” “瘸了腿的人不宜饮酒吧?”槐轻羽似笑非笑的瞥了傅珣皓一眼,语气充满了嘲讽。 傅珣皓面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从善如流的笑了起来,忽略了槐轻羽的嘲讽,眼神更温柔了,“小羽,你是在担心我?” 槐轻羽嗤笑:“你愿意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 他说罢,便将来转向一侧,不愿再看傅珣皓一眼。 傅珣皓见状,心脏默默揪紧,疼得厉害。 他知道槐轻羽嫌他烦,像是犯错的孩子一般,不敢再多说一句,只是看着面前酒杯中清凌凌的烈酒,抓起酒杯,一仰颈猛灌进了喉里。 烈酒进肚,他的胃瞬间燃烧起来,疼得他额头青筋直跳。 但这疼,丝毫比不了他心脏的疼。 正在这时,人群里的朱大人,恰好看见了槐轻羽。 朱大人身穿一身黑色的锦袍,看着三十来岁,唇上长着不长不短的胡子,看着中规中矩的。 朱大人踱步走来,看见槐轻羽,笑眯眯的拱了拱手,“槐公子,可否一同喝上两杯?” 槐轻羽虽是秀才,还是秦首辅的养子,但在身份上是远远比不得朱大人一个官员的。 见朱大人主动过来,槐轻羽立刻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朝他拜了一拜,“朱大人,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甚是荣幸,还请快坐。” 槐轻羽拜完直起腰身,目光不期然落在了朱大人身后的宋钦隐身上。 他特意朝宋钦隐露出了阴冷一笑。 顿时,宋钦隐被吓得面色惨白,身形不自觉的后退一小步,踉踉跄跄的差点跌倒。 朱大人没注意到身后,脸上笑容热烈,当即落了座,朝傅珣皓点头示意。 傅珣皓冷淡的抬了下下巴,然后,眼神便一直落在槐轻羽的身上。 朱大人也不在意傅珣皓,而是看向槐轻羽,“不知秦首辅身体安否,最近也没时间去拜见,真是失敬。” 说是这样说,实际上,槐轻羽心里清楚,这个朱大人每日上朝都会见到秦首辅,机会比他多多了。 黯槐轻羽更清楚,朱大人之所以特意拐到秦首辅身上,便是在告诉槐轻羽,他过来搭讪就是看在秦首辅的面子上来的,希望槐轻羽在秦首辅面前,多说说他的好话。 槐轻羽立刻很上道的笑了笑,“等来日见到他,学生一定会将大人的问候带到的。” 听到槐轻羽的话,朱大人很满意。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起来。 谈到尽兴处,朱大人不悦的瞥向身后,“贱奴,真是没有眼色,还不快给槐公子倒酒!” 宋钦隐不自觉的咬着下唇,惨白的脸上满是灰败。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下酸涩和自卑,艰难的挪动步伐,拿着酒杯走到槐轻羽身侧,为他倒了一杯酒。 槐轻羽故意折辱他,抬起手,在他的臀上捏了一把,然后笑眯眯的评价道: “真翘!” 宋钦隐被轻佻的摸了臀,霎时间,一股巨大的屈辱感与愤怒,直冲他的太阳穴。 他整张脸都羞愤得红了,手指死死扣着酒壶,指关节苍白,理智正在失控的边缘。 他死死的盯着槐轻羽,眸色猩红,像是在看仇人。 槐轻羽朝他扬了扬眉,一脸玩味儿的将他倒的酒,全都喝酒了嘴里。 第190章 然后回味似的舔了舔唇,“宋公子倒的酒,真是美味啊!” “看来槐公子很喜欢我这贱奴,这是他的荣幸。”朱大人见状,丝毫没有犹豫,一把将宋钦隐推到了槐轻羽的怀里,命令道:“贱奴,还不快侍候好槐公子!” 宋钦隐:“!” 他整个人坐在槐轻羽的怀中,手中的酒壶被撞到,酒液全都倾倒在了他的胸前。 他的衣衫本就单薄劣质,这一打湿,胸前的衣服立刻变成了半透明色,霎时显得色.情淫.靡许多。 他立刻狼狈的抱着身子,眸光里满是羞恼和不知所措,僵硬的坐在槐轻羽怀里,不敢动弹。 “啪!”傅珣皓坐不住了,怒气冲冲的将酒杯摔在桌上,整幅胸腔都被嫉妒填满了。 他看向槐轻羽怀里的宋钦隐,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宋钦隐这副娇娇弱弱、我见犹怜的狐媚子样,是在勾引谁呢? 宋钦隐颜色好,上辈子曾和小羽有过夫夫之实,小羽该不会还留恋他的身体,想和他春宵一度吧? 敢勾引小羽。 呵,他不会让宋钦隐好过的! 傅珣皓压抑不住心底的酸涩和嫉妒,神色扭曲而阴鸷。 深吸一口气,他压下了所有的气急败坏,施施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宋钦隐,当着所有人的面,扬声道:“宋公子,亏你曾经还是小国公,所有学子眼中的高岭之花。本以为你是个孤傲高洁的性子,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下贱。这里可是正式场合,你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行径,是风.骚得忍不住了吗?” 傅珣皓的话,立刻吸引了周围学子的注意力。 那些人纷纷将目光,放在了宋钦隐身上。 霎时间,好奇的目光,瞬间转为鄙夷: “原来是他啊?上次我在才子会见到了他……” “我也看见过,他当时还是刘大人的家仆呢,现在竟然这么快就换了主子。” “只有被玩弄的男宠,才会被当成玩物送人吧?这宋钦隐也不知被玩得多烂了。” “真脏!可别将脏病传染给槐公子啊!” “怪不得他一身骚味儿,原来竟堕落成这个样子,啧啧……” 这些话,宛如锋利的剑,刺得宋钦隐体无完肤,他死死的咬着牙,不发一言,眼睛猩红得厉害。 他引以为傲的尊严,被这些人狠狠的按在地上摩擦。 他虽穿着衣服,可这些人眼里的鄙夷和厌恶,让他有种自己正赤.身.裸.体,张开着腿勾引人的耻辱感。 这种被物化、被下流目光扫视的、令人作呕的场合,他是一丝一毫都待不下去了。 可自从宋家落败,他在被一次次的折辱中,早已丧失了所有反抗的勇气。 对于这些人的污蔑和意淫,他连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宋钦隐难堪的垂下头,脸色苍白到几欲透明。 他想逃,却明白自己无处可逃。 仓皇之中,他缩在槐轻羽的怀里,竟然莫名的觉出了别样的心安。 他在彷徨无助之中,将槐轻羽当成了救命稻草,死死的抓住槐轻羽的衣袖,眼里的羞愤消失不见,只剩满眼哀求,“槐公子,求……” 槐轻羽看出了他的想法,又岂会愿意当他的救命稻草? 他只会对他狠狠踩上一脚。 “真脏!”槐轻羽语气厌恶,“你这么脏,是怎么好意思坐在我怀里的?” 听到这满是嫌弃的话,宋钦隐的身子立刻僵住了,他无助的盯着槐轻羽,漂亮的琉璃眸里满是哀求和绝望。 槐轻羽丝毫不同情他,反手一推,将一把将他推到了地上,居高临下的垂眸盯着他,“贱货,你能不能离我远一些?” 宋钦隐不可抑制的倒在地上,屈辱感和绝望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麻木的仰着头,双目无神的看向槐轻羽。 他不明白,槐轻羽为什么这么绝情。 好歹曾经是同窗,槐轻羽为什么死都不愿拉他一把? 宋钦隐的眼眶,渐渐的红了,鼻尖酸得厉害,喉间发堵,险些为自己的狼狈和落魄哭出来。 见槐轻羽一点都没怜惜宋钦隐,傅珣皓心下一松,高兴起来。 但他心底扭曲的嫉妒,仍旧没有发泄出来。 唇角邪肆一勾,傅珣皓端起酒杯,朝着众人喝了一杯,然后提议道:“诸位,值此佳日,咱们大家不如赋诗一首,如何?” 文人墨客,最爱在一起比拼诗词。 众人闻言,立刻欣然应允,诸位大人也乐得加入其中。 傅珣皓冷冷瞥了一眼将哭未哭、楚楚可怜的宋钦隐,掩住眼底的厌恶,看向朱大人,“朱大人,也让你的这个奴仆作一首诗吧,听说你的这个奴仆从前,文采可是咱们盛京之首呢!本侯可一直想见识一下。” “这有何难。”朱大人立刻答应。 在他眼里,宋钦隐本就是个玩物,此前每当有客人来,他都会让宋钦隐出来,给大家作诗,就相当于伶人表演才艺了。 朱大人长眉一瞪,“宋钦隐,还不快爬起来!跌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宋钦隐面色一白,不敢耽搁,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的屈辱和愤怒,写了一首诗。 在刘大人和朱大人手中,他已经明白,自己身份低微,做人不可出风头,否则只会得到侮辱和打击了。 第191章 因此,他特意写了一首普普通通、中规中矩的诗,呈了上去。 他本以为自己的诗不会有事,可在场都是博学多才之人,他的那首诗一对比,就显得文采很差,再加上傅珣皓故意找他茬,因此,他的诗一呈上去,便被评为了最差的诗。 “宋公子,多日不见,你的文采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傅珣皓拿着宋钦隐的诗,俊朗的脸上满是惊诧,然后弯了弯唇,露出了不善的眼神,“忘了说清楚了,写得最差的那人,要当众给大家舞一曲,算作惩罚。宋公子,请吧——” 舞、舞一曲? 傅珣皓这样说,是想让他当那展露身体、出卖色相之人吗? 他是才子,不是妓子! 宋钦隐的脑袋,瞬间炸开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直到朱大人狠狠踹了他一脚,他才麻木的动了动身子,费劲的献了一舞。 刘大人和朱大人,曾命人教过他舞蹈,他不学,身上便被打得没一块好肉。 不得已,他只得学了一些。 他极力避开在众人面前献舞,便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学了这种轻贱的玩意儿。 当着所有人的面,摇晃着大腿和臀部,还做出那些轻佻下流的动作,简直让他羞愤欲死。 完了,一切都完了! 所有人都看见他这副模样了! 宋钦隐跳完舞后,听着耳边的下流的评论和讥讽,麻木的站在一旁,魂游到了天外,仿佛不在躯壳内了一般。 “一脸死人样!”朱大人眼神凌厉,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宋钦隐身形僵硬,跳得不好,让他觉得很丢脸,其他同僚看了,肯定会嘲笑他调.教不好下人。 朱大人冷喝道:“给我滚下去!” 宋钦隐闻言,眼珠这才蠕动两下,像是回了魂一般,瑟缩着回去了。 他无处可去,他不想回朱大人住的院子旁的下人房,只能神情麻木的走在密林中,漫无目的的闲逛。 他大脑空白,恨不得直接一了百了。 自今日后,他的尊严算是彻底没了。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只会徒受屈辱罢了。 宋钦隐心底的绝望越来越盛。 忽然,一道细小微弱的呼唤,穿进了他的耳朵,“隐哥哥!” 宋钦隐木然抬头,看见孟伽诩不知何时,额上淌着汗水,风尘仆仆的偷偷溜进别苑里找他来了。 宋钦隐死寂的眼神这才有了波动。 他压抑的情绪稍稍好转了一些,快步走向孟伽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里稍稍多了些温度。 他轻声问:“伽栩,你怎么来了?” 孟伽诩双眼含泪,一双眼眸如秋水般漂亮。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隐哥哥,呜呜呜,我、我来找你,是、是孟叔出事了……孟叔生病了,需要很大一笔钱来治病,我、我的钱都用来买路引了,没有多余的钱了,不得已只好来求你帮忙了……” “路引?”宋钦隐的眼睛,立刻被孟伽诩手里的纸吸引住了。 “这是买给你的,隐哥哥,我不忍心看你被这么欺负,花了好大的价钱,为你买了一个路引,有了这个,你就可以逃了……” 宋钦隐闻言,立刻激动的抓过那张纸,反反复复的看。 看到路引上面盖的章是真的,而且还给他伪造好了一个身份,宋钦隐的心脏顿时激动的颤抖起来。 他欣喜若狂,直接哭了出来,眼泪大颗的自眼眶中滚落,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有了路引,他就能随时逃走,再也不用当奴仆了! 可…… “我、我也没有积蓄。”宋钦隐喉结滑动,有些难堪的低下了他。 孟伽诩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温暖,可他无能,终究是没有照顾好他。 孟伽诩闻言,立刻哭了出来,无助的抱住他,“隐哥哥,那孟叔怎么办?在我心里孟叔就是我的父亲,我不想看到孟叔有事。你、你能不能……去朱大人那里偷一些钱财?反正朱大人有那么多钱,你多偷一些,咱们有了钱财,就逃去边塞,那里离盛京那么远,朱大人肯定抓不住我们。” “伽栩,别哭。”宋钦隐连忙用衣袖,擦了擦孟伽诩的眼泪。 他对孟伽诩说的话很动心。 偷钱的事,万一被抓住了,肯定是个死。 但是,相比死,他更不愿过这种没有尊严的日子。 宋钦隐立刻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伽栩,你放心,我会多拿一些银子给孟叔治病,剩下的就当咱们的盘缠,咱们一起逃到边塞去,即便种田也能过活。” “隐哥哥,太好了!”孟伽诩说着,激动的抱住了宋钦隐的腰,嘴角勾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宋钦隐也回报了一下他,脸上重要露出了真心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抬手,摸了摸孟伽诩的脑袋,然后轻柔的按住他的肩膀,“伽栩,你在这里等我。” 孟伽诩重重点头,嘴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宋钦隐没有停留,趁着所有人都在宴会上,他悄悄来到了朱大人的住所。 由于是第一次偷东西,他紧张的手脚冰凉,心脏一直在剧烈跳动。 朱大人的院子里,还留守着几个随从。 懒散的随从们看见宋钦隐,立刻站直了身子,脸色肃穆,“你怎么回来了?大人呢?” 第192章 宋钦隐低下头,吞咽了几下口水,攥紧冒汗的掌心,开口道:“大人觉得冷,让我回屋给他拿些衣物。” 随从们听了这才放行。 宋钦隐进入房中,紧张得手脚发软,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虚,拿了一件朱大人的衣物,包裹了一些金银细软与昂贵的饰物,强装镇定的离开随从们的视线。 一远离那些人,他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 他抱紧了怀里的财物,飞快的跑了起来,狼狈得发丝凌乱,再顾不得一丝形象。 快了,他快自由了! 宋钦隐心中激动的呐喊着,欣喜若狂的弯了唇,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与孟伽诩离开盛京,到边塞过着恬淡安静的悠闲生活的画面。 宋钦隐步伐紧促,很快便找到了孟伽诩。 “伽栩,我拿到银子了!”宋钦隐眉眼间都洋溢着喜悦,他走过来,想要拉住孟伽诩的手,轻快的笑道:“路引呢?我们现在就接上孟叔,一起离开吧!” 孟伽诩背靠一棵树,闻言转过脸来,看着宋钦隐,玩味儿的扬了扬眉。 然后,他在宋钦隐期待的目光中,掏出了路引。 然后,他缓慢的将路引,给轻轻撕成了两半。 宋钦隐见状,脸色立刻僵硬了下来,他不敢置信的瞳孔猛缩,由于过于激动而声调怪异,“伽栩,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宋钦隐,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是来带你走的吧?”孟伽诩不屑的看着宋钦隐,毫不留情嘲讽道:“你只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我怎么可能帮你?” “丧、丧家之犬?伽栩,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宋钦隐脸色剧变,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与你这傻子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戏,我都快要忍受不了了!”孟伽诩冲着宋钦隐翻了个白眼,继续道: “你落得如今这步田地,都是我在做戏骗你呢!我故意去刘家借高利.贷为你赎身,故意不还让你背刘家抓去做奴仆,让有怪癖的刘大人折辱你。今日,孟叔也没有生病,我也不需要钱,我做这一切都是在骗你呢!” 宋钦隐越听,脸色越白,浑身寒凉彻骨。 他是在做梦吗? 要不然,他的伽栩怎么会用鄙夷的语气,这么侮辱他?还说他落得这个田地,被那么多人,一遍遍侮辱,都是他设计的? 他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再次确认了一次,“伽栩,你说这些话是认真的?你忘了,宋家还在的时候,我让你吃香喝辣,让你锦衣玉食,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当然是因为我让他这么做的!”槐轻羽的身影,缓缓自暗处走出来。 槐轻羽一张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冷意。 他扫了孟伽诩一眼,声音淡漠,“孟伽诩,你可以走了。” 孟伽诩张了张唇,不舍道:“公子,我、我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 槐轻羽不悦的眯了眯眸,毫无感情的盯着他,“再不走,我就让我的护卫将你打出去了!” 孟伽诩握紧手指,深深的望了槐轻羽一眼,神色不虞的离开了。 槐轻羽看也没看孟伽诩的身影,他走到宋钦隐身旁,轻轻拍了拍宋钦隐的肩膀,忽然笑着问道:“宋公子,你凭什么觉得,孟伽诩永远不会背叛你?” 宋钦隐双目赤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嘶力竭的提高了音量,“因为我对他好!我一直真心将他当成弟弟,他凭什么这么害我?” 槐轻羽闻言,轻蔑的嗤笑了一声,微微仰着下巴,流露出无限的轻蔑与嘲讽,“是吗?既然你也明白这个道理,那你前世为什么那么对我?宋钦隐,前世你宋家落败,你被送入了勾栏院,是我借了高利.贷,将你赎出。 “我独自背债,屡遭高利.贷的人殴打,可还是拼尽全力供你读书,你考上了状元,就翻脸不认人了!之后,我落魄去求你,你却与我虚与委蛇,然后在我生下孩子后,将我的孩子送进勾栏院。” “不可能!以我的人品,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宋钦隐浑身冰凉的摇着头,望着槐轻羽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槐轻羽冷笑一声,继续道:“因为你觉得是我害死了孟伽诩啊!上辈子,你在勾栏院遇见了孟伽诩,以为孟伽诩是去救你的,之后孟伽诩死了,你却将一切的责任,都归咎于我这个恩人身上,还说宁愿永世为娼,也不需要我救。所以这辈子,我就不救你喽!” 槐轻羽说着,紧盯着宋钦隐的神色,笑容灿烂而危险,“宋钦隐,现在你再看一下,孟伽诩真的会如你想得那般,知恩图报、救你于水火吗?你看清楚了,他不仅不会救你,反而还觉得你蠢,并且迫不及待的想要踩死你啊!” 宋钦隐的脸色变了又变。 忽然,无数的画面,自他的脑海中闪过,他承受不住的弓下了身子,痛苦的捂着脑袋。 他猝然倒地,浑身疼得直冒冷汗,痛苦的不停挣扎。 然而,片刻后,他忽然止住了身形,整个人仿佛如静止一般趴在地上。 接着,他缓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眉眼痛苦的望着槐轻羽,眸色幽深得可怕。 他眼含歉意的望着槐轻羽,浑身萦绕着压抑而黑暗的气息,嘴唇轻颤,“对不起,槐轻羽。” 他上前两步,想要靠近槐轻羽,又有些胆怯,喃喃的张着唇,“我才知、我才知……一切都是我误会了你……槐轻羽,对不起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错,前世我恩将仇报,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我后悔了,我没有好好珍惜你,我该死……” 第193章 望着宋钦隐这模样,槐轻羽知道,他重生了。 很好。 “覆水难收,宋钦隐,你再后悔也晚了,而且,你重生的时机也太晚了些!”槐轻羽说着,唇角微勾,看向了宋钦隐身后,“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宋钦隐的身后,是匆匆赶来的朱大人以及他的随从。 槐轻羽来之前,已经悄悄安排青鸿,在合适的时机去向朱大人举报宋钦隐偷窃财物,意图逃跑。 宋钦隐也意识到槐轻羽做了什么。 他眸光微敛,并未胆怯,毕竟他上辈子好歹做了十几年大官,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 他转过身看向朱大人,镇定自若的试图与他谈条件,“朱大人,我……” 他话还未说出口,脸颊便被朱大人狠狠甩了几巴掌。 “贱奴,还敢偷我东西逃跑?真是反了天了!”朱大人丝毫不给他游说的机会,恶狠狠的盯着他,大手一扬,吩咐随从们,“去,卸了他的胳膊和腿,让他从今以后只能在地上爬!” 随从们得令,立刻走上前去,钳制住了宋钦隐的肩膀,轻轻一用力,便巧妙的将他的双臂给弄脱臼了,像断了一般垂了下来。 宋钦隐顿时疼得险些晕过去。 他强忍着疼痛,深吸一口气,眼眸幽深,“朱大人,我有……” “再多说一句,就将你的下巴也卸了!”朱大人恼怒又不屑的盯着他,然后催促着随从,去卸他的两条腿。 宋钦隐眼底闪过一抹冷酷的杀意。 接着,他的双腿被那些随从们一捏,自膝盖处往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腿了。 他双手双脚都疼得厉害,再也无法站立,只能如残废一般摔在地上。 到了这种时候,他才明白,槐轻羽说他重生晚了是什么意思。 是啊,他如今是贱奴,有谁会听一个贱奴的话呢? 而且,他还偷了朱大人的财物,意图逃跑,此番被朱大人卸了双手双脚抓回去,一定会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钦隐闭了闭眼,再睁开后,神色痛苦而留恋的望着槐轻羽,“小羽,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我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悔不当初,我爱你……” 槐轻羽不在他后不后悔,他不耐烦的看向朱大人,催促道:“朱大人,你还不快把这贱奴抓回去,我不想再听他说任何一句话。” 朱大人闻言,抬了抬手,让随从将宋钦隐的下巴也给卸了。 然后,一行人像拖死狗一般,将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的宋钦隐给拖走了。 第093章 第 93 章 解决掉宋钦隐后, 槐轻羽自重生以来,一直沉闷的心,终于有了片刻的宁静。 他猛吸了好几口气, 默默感受着心中萦绕的不明滋味。 那种感觉,像是大仇得报, 又像是酸酸涩涩的。 他不禁疑惑,自己上辈子怎么就过成了那样子呢? 槐轻羽想不通, 然后, 他索性不再想。 他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 不知一个人坐了多久。 忽然, 院门被悄悄打开了,一个蹑手蹑脚的黑影, 悄悄踏进了院子里。 他没看见槐轻羽,一边捂着臀部, 一边颤巍巍的朝屋子里走。 直到槐轻羽开口,“槐庆云!” 黑影顿时僵住身体,然后转过身来,终于注意到了处于黑暗中的槐轻羽,然后眉头一皱,“啊呀,槐轻羽你找死啊?你待在这里做什么?也太吓人了吧?”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槐轻羽语气清冷。 “要你管?”槐庆云捂着臀部, 一瘸一拐的想要回屋。 槐轻羽看他这样子,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他忍不住在黑暗中露出一个笑, 问, “你和林牧辙……做了?” 槐轻羽这样子,分明是被男的捅了屁股, 男子甬道不会开放,所以做那种事的时候体验会很不好,受方一定会受伤。 “你、你别乱说!”槐庆云语气里含着恼羞成怒,试图否认。 槐轻羽不在乎他的反驳,不疾不徐的道:“男子和男子做,第一次甬道狭小干涩,所以林牧辙不会怀疑什么,但是第二场、第三次,你若是还是如此,他肯定会猜出你不是哥儿。” 听到槐轻羽的话,一心不想承认的槐庆云,立刻不在反驳,而是一瘸一拐的走到槐轻羽面前,脸上有些慌张,“那、那怎么办?” 槐庆云初尝爱情的滋味,便遇上了林牧辙这种情场老手,早已被迷得晕头转向了。 槐轻羽在黑暗中,有些看不清槐庆云的神色。 他扬了扬眉,回屋去点了一只蜡烛,放在了院里的桌子上。 他看了槐庆云一眼。 槐庆云的脸色很苍白,显然在和林牧辙做的时候,没少受罪。 但他的眼神很羞涩,显然喜欢林牧辙极了。 这样就好。 槐轻羽设了这么长时间的局,这下终于能收网了。 槐轻羽脸上笑得如沐春风,声音也极为和缓,让人听了不会产生防备感。 只听他道:“我有一个办法,那便是你切掉男.根,没了男.根的男人,身体会逐渐趋向哥儿化,甬道会渐渐开放,声音也会变得又柔又细。切掉男.根后,你找借口和林牧辙说你不幸受伤,将那玩意儿不小心碰掉了,林牧辙肯定不会怀疑,只会一直认为你是哥儿。” 第194章 “你说什么?”槐庆云听到这些话,苍白的脸色,逐渐因为愤怒而变红了。 他一直以自己的男子身份为傲,看不起哥儿和女人。 现在,槐轻羽竟然提议,让他切掉男.根? 那他岂不是要变成太监,一个连女人和哥儿都不如的太监? 槐轻羽究竟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我只是提议,做不做由你。”槐轻羽勾着唇,笑得极为闲适,仿佛不在意槐庆云接不接受自己的建议。 槐庆云气愤的握着拳,“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他不想切掉男.根,但一想到林牧辙,想到林牧辙知道自己男子身份后,肯定会觉得自己恶心,他的心就痛得呼吸不过来。 他是真心与林牧辙相爱的。 槐庆云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撕心裂肺的滋味。 他大口的喘息着,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然后终于下定决心,“我想通了,我同情切掉男.根,但是这件事你不许和爹娘说。” 他知道,他是槐树根和黄明花传宗接代的指望,他们若是知道他竟然切掉□□,他的日子肯定不会再太平。 “我怎么会跟爹娘说呢?”槐轻羽笑了笑,“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事不宜迟,我就让我的护卫来帮你做了。他们的刀工很好,肯定会一步到位,不会伤你性命的。” 继宋钦隐之后,槐轻羽终于又可以解决一个心腹大患了。 槐家三口是他如猪狗牛羊,恨不得将他吃干抹净,他可不甘心被他们啃食血肉。 槐轻羽轻轻开口,将蓝柳和青鸿唤了出来,让他们抬着槐庆云,进了槐庆云的屋子。 很快,槐庆云的屋内,便响起了凄惨的叫喊声。 又过了片刻后,青鸿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对着槐轻羽恭敬道:“已经割掉了,公子。” 槐轻羽闻言,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很好,现在,你和蓝柳去将槐庆云抬回去,送给槐树根和黄明花吧!” 青鸿闻言,一言不发的转身又回了屋子。 他与蓝柳一起,很快就止住了槐庆云的伤口上的血,然后将他抬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槐轻羽!”槐庆云不明所以,慌乱的看着槐轻羽,“我很疼,你别让他们动我!” “做什么?槐庆云,这不是很明显吗,你受伤了,需要槐树根和黄明花照顾你,当然是送你去见他们呀!那玩意儿可是你主动切的,没有任何人逼你。”槐轻羽笑得开怀极了,他双手抱胸,慢条斯理的踱步走到槐庆云身侧,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再见了,弟弟……不,应该叫你妹妹了吧?呵呵呵……” “你!槐轻羽,你不是说会帮我的吗?你不是说会替我瞒着爹娘吗?槐轻羽,你骗我!” 槐轻羽继续笑,淡淡道,“身为人子,这种大事怎么能瞒着爹娘呢?我可不想做不孝子,肯定不得不在第一时间,将此事告诉他们喽。” 槐轻羽说着,淡漠的看着蓝柳和青鸿,“去和槐树根以及黄明花好好说说,有关槐庆云林牧辙和的事,事无巨细,知道么?” 槐树根和黄明花,是很看重传宗接代的。 得知槐庆云为了林牧辙,自断男.根,肯定会抬着槐庆云,去找林牧辙负责。 那夫妻二人,不知礼数,也没分寸,连在秦首辅面前都敢叫嚣,肯定也敢跑到林牧辙家门口,哭天抢地。 林牧辙可不像秦首辅那般爱惜羽毛、不敢妄动,他向来心狠手辣,名声很不好。 再加上,林牧辙在得知槐庆云骗了自己,让自己稀里糊涂睡了男人后,肯定会恼羞成怒起杀心。 ——槐家三口,别想走出盛京! 在槐庆云哭天抢地,以及不停咒骂声中,蓝柳和青鸿抬着他,很快离去了。 三人走后,槐轻羽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困意朦胧。 他想去睡,但他自觉心地善良,想了想,在临睡前,还是强撑着倒了三杯酒,倾洒在了地上。 就当是提前为槐家三口送行了。 槐轻羽倒完酒后,丢了酒杯,连连打着呵欠转身回了房。 他睡很不安,梦里的他仿佛又回到了幼时,被槐家三口虐待的时候。 那时候他小小的,每日都要做重活,个头还没木桶高,便要被逼着去打水,他做不好,便会被打得遍体鳞伤,生不如死。 那时候,小小的他,总是盼望自己能早点死。 别的小孩都怕鬼把自己抓走,但是他不怕,他只想逃离那个噩梦一般的家。 之后,因为槐庆云想吃糖葫芦,他便被卖作了童养夫。 他那时候听别人说,当童养夫是最可怕、最痛苦的事,每日不仅要做很脏很累的活,还要不停给夫家生孩子,比下地狱还痛苦。 小小的他不知道怎么生孩子,被吓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晕过去。 当哭红了眼的他,被领到槐大河夫妇,以及傅珣皓面前时,傅珣皓却帮他轻轻擦拭掉了脸上的泪水。 傅珣皓拉着他的手腕,说要当他哥哥。 傅珣皓宠他、爱他,他把傅珣皓当做救赎,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傅珣皓夫郎的事,一门心思想嫁给傅珣皓。 可之后,傅珣皓也渐渐变得面目可非了。 他不断的寻求别人的爱意,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好,可每一次都被辜负。 第195章 所以重来一世,他绝对不会再做出任何低姿态,不会再渴望任何爱。 没有人爱他,没关系,他只会爱对的人。 槐轻羽睡得恍恍惚惚,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又听到了敲门声。 他低低喘着气,发现全身都是冷汗,脑袋昏昏沉沉的极为难受。 他咳了两声。 耳边的敲门声,似乎更加清晰了。 他下床,走到桌边喝了一杯茶,然后前去开门。 打开门后,他看到了脸色苍白,用手扶着门框的慕容鸢。 慕容鸢看样子很是虚弱,长发凌乱,身上的红衣也破了好几块。 看见槐轻羽,他立刻露出了笑容,长袖轻轻移动,露出了宽大衣袖下遮盖着的,黑白相间的毛茸茸的动物,白罴。 “小羽儿,你要白罴,我便为你找来了。”慕容鸢红唇微微张开,眼底流露出一丝期待,凝眉专注的盯着槐轻羽,眼神温柔得如水一般。 “你这两日,都是去弄这玩意儿了?”槐轻羽后退一步,丝毫没有见那白罴接过来的意思。 如果是上辈子,他肯定会喜欢这种可可爱爱的东西。 但是如今的他,心肠冷得如铁一般。 槐轻羽窥见慕容鸢眼底的期待,冷冷勾唇一笑,“你是真傻还是装不懂?我说要白罴,只是一个打发你的借口,我根本不喜欢这东西。” 慕容鸢眼底的光,有些黯淡了。 但他面上的神色丝毫未变。 他笑得仍旧温柔极了,声音也清脆悦耳,“那你还想要什么?我帮你寻来。只要是你的要求,我一定会去做到。” “别演戏了,我不会信你第二次!”槐轻羽神色冷峻,丝毫不给慕容鸢求和的机会。 在他看来,再次相信慕容鸢,无异于犯蠢。 他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蠢人。 槐轻羽眼睁睁望着慕容鸢眼底的光熄灭。 他无动于衷,甚至心里还烦躁极了。 忽然,慕容鸢喉结动了动,蓦然弯腰吐了一口血出来,身形也摇摇欲坠。 在他即将要晕倒下去时,大高个儿等人终于现出身形,将他接住了。 “槐公子……”大高个儿一边扶着慕容鸢,一边不满的看着槐轻羽,“我们皇子为了你,独自去闯白罴窝,还不允许我们跟着,差点没回来。他九死一生,将白罴带了回来,结果你只是在戏弄他,你将我们皇子置于何地?” “别说了……”慕容鸢嘴角的血,已经被小高个儿拿着帕子,轻轻擦拭干净了。 他的脸白到几乎没有颜色,望向开口的大高个儿,眼神有些凌厉和不悦。 大高个儿被看得脸色一白,不敢再说话,紧闭上了嘴唇。 慕容鸢又咳了两口血,才用灰败失落的眼神,看着槐轻羽,只听他柔柔的语气里满是卑微,“小羽儿,你究竟想要什么?我不求你原谅我,我……” 槐轻羽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无法忍受的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滚?再纠缠我,我就不客气了!” “咳咳咳……”他厌恶的语气,让慕容鸢脸色又白了几下,猛然又咳了好几口血,将他胸前绯红的衣衫,浸得暗红无比。 “看你这样子,是受了重伤,活不了了?”槐轻羽铁石心肠,没有丝毫同情。 他冷酷的盯着慕容鸢,讥讽的笑了笑,“想死就去死,不过记得死远点儿,别脏了我的门口。” 说罢,他在慕容鸢哀伤又绝望的眼神里,冷漠的关上了门。 慕容鸢对他造成的伤害,不比那人男人少。 前世,他的心被那些男人伤得千疮百孔,重来后,他选择再次交付一次信任,然而,他好不容易试探伸出的信任,再一次被辜负了。 槐轻羽佩服那些被生活痛击千百次,仍旧能重燃信心的人。 但他不能。 他心胸不豁达,没法再对人敞开心扉。 关上门后,槐轻羽便不再关注门外的事了。 他转身回到床上继续睡,但是尝试了好一会儿,仍旧睡不着。 索性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渐亮的天,槐轻羽起床洗漱了一番,又将槐庆云居住的那个屋子,打扫了一遍。 碍眼的人终于消失了。 真好。 槐轻羽收拾完整个院子后,蓝柳和青鸿也回来了。 蓝柳认真朝槐轻羽禀报道:“公子,属下将槐庆云抬回去时,槐庆云已经疼得晕了过去。槐家夫妻看见槐庆云这模样,立刻崩溃了,又哭又闹。属下将事情与他们二人说清楚后,他们抬着槐庆云,去了林家,要林牧辙为槐庆云的下半辈子负责。后半夜,林家里出来了几个人,很快将槐家三口用麻袋套走了。” 槐轻羽闻言,丝毫没有意外。 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二人,“等下你去报官,将槐家三口失踪之事禀报给官府。” 官府查不查,是官府的事。 反正从今以后,槐家三口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将来在仕途上,若有人去调查这些事儿,也只会调查出,槐家三口的死出自林家之手,与他无关。 他现在叫蓝柳去报官,也是为了撇清关系。 毕竟父母和弟弟突然消失,他没什么反应,肯定会引人怀疑。 槐轻羽心情大好,立刻写了一封书信,交到了青鸿手里。 槐轻羽的唇边,缓缓溢出了笑意,“将这封信拿给父亲,我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我处理得很好,兵不血刃就解决了那三个吸血虫。” 第196章 他想让秦首辅见识他的能力,为他骄傲。 槐家三口为何会突然找上门来,他不想深究,反正事情已经解决完了。 青鸿接过信,很快便消失了。 槐轻羽换了一身白衣,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场地。 身为学子,学子永远是主流。 此次来秋狩,每人都得写一篇游记,所以今日,便是众学子坐在一处,比拼才华的时候。 比试有三天,第一人是比诗,第二日是赋词,第三日则是写文章。 比拼才华,槐轻羽向来不惧。 槐轻羽来到了比试现场,施施然坐了下来。 不少学子看见他,忍不住叹起气,“有了槐学子,咱们怎么可能得魁首嘛!” 立刻有人鼓舞道;“你忘啦,今日的魁首有十个之多呢!咱们这几百号人,不可能只评一个魁首出来,你还是有机会和槐学子并列第一的。” 那人神色一僵,然后道:“谁不知道?你能不能不要提醒我?别说有十个魁首,就是有一百个,我也得不到,我这样说,是在为我那即将倒数的名次找补,懂不懂?” “……”那接话的学子不说话了。 顿了片刻,那学子终究是忍不住话痨的本质,将目光放在了逐渐走来的墨卿欢身上。 看到墨卿欢一身素衣,仍旧长身玉立,不掩气质,模样出色得吸引人眼球,忍不住感慨道:“墨学子也是此次夺魁的热门人选呢!” 墨卿欢身后跟着何水。 何水虽然身在墨卿欢身边,但他的心显然一直牵挂着李雪京。 李雪京家世斐然,何水的父亲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何水能与李雪京扯上关系,对于何家来说,是莫大的荣幸。 何水是个势利眼,看人只会看家世,所以他只将墨卿欢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而不是未来伴侣。 墨卿欢没注意到何水的心猿意马,他一到现场,眼神便落在了槐轻羽的身上,眼底的寒意越来越盛。 他肩上的伤还未好全,动起来还有些痛,但是强撑着写字还是可以的。 他径直走到槐轻羽的身旁,在他旁边的桌子前坐了下来,一边状似无意的摆弄着笔墨纸砚,一边笑得充满了挑衅意味。 “槐轻羽,”墨卿欢声音里蕴含着无限的寒意,“我会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天才是什么样的。” 槐轻羽不屑的望了他一眼,勾了勾唇,“哦?你确定你能赢我?墨卿欢,别太傲慢了!” 墨卿欢直接将手中的笔杆捏断了。 他眼神死死的盯着槐轻羽,语气里饱含怒意,“槐轻羽,你对我就没别的话了吗?” 槐轻羽嫌弃的看他一眼,“有,我有很多脏话,你要不要听?” 墨卿欢恼怒得又捏断了一支笔杆。 片刻后,他压下怒火,冷笑道:“脏话?槐轻羽,你真是粗俗,在我心中永远比不上水水。” 他以为说这话,便能激怒槐轻羽。 可看着槐轻羽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他感觉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一股闷气堵在胸膛,墨卿欢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腹的不悦,专注的盯着面前的纸,开始作起诗来。 第一日的比试结果,很快出来了。 槐轻羽、墨卿欢都在魁首之列,槐轻羽注意到,李雪京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没想到,这个李雪京的才华也挺不错的。 槐轻羽对李雪京的为人并不了解。 但他前世,也听过不少李雪京的事。 李雪京家世不婓,为人也自命不凡,然而科举上却屡试不第。 因为李雪京只有诗写得好,文章和词赋都资质平庸,所以每一次科举考试,都会被打击得意志消沉一段时间。 正因为受的打击多了,所以李雪京意志才会日渐消沉,开始堕落。 现今的李雪京,还没暴露出吃喝嫖赌、傲慢残暴的本性,但这并不能说李雪京眼下是好人,具槐轻羽听到的那三言两语来看,李雪京本就是个自私自利、阴险歹毒之流。 何水虽然恶毒,但只是无脑无知的恶,李雪京的恶,却一直是有目的的。 下一场比试词赋,李雪京不擅长,肯定要被挤下去,他会甘心吗? 槐轻羽有心留意着何水和李雪京,果然看见二人眉目传情,然后悄悄走到暗处了。 再看墨卿欢,许是对何水太信任了,墨卿欢对何水背着他,与李雪京勾勾搭搭一事,丝毫不知,甚至连何水悄悄离去,也没有注意到。 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都在槐轻羽的身上。 看了槐轻羽的诗,墨卿欢的眼底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艳。 但他不想表露出丝毫的欣赏,生怕槐轻羽知道了蹬鼻子上脸。 他扫了一眼槐轻羽的诗,嘴角挂满了不屑的笑容,“你这诗也没什么,在我眼里矫揉造作,不如水水的诗真诚质朴。槐轻羽,你在我面前再努力表现,也得不到我丝毫青眼。” 第094章 第 94 章 槐轻羽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 夸何水就夸何水,非要贬低他做什么? 槐轻羽讽刺一笑,满眼真诚, “那我就祝你和你的水水百年好合,永远在一起。” 他是真的很想让这两人永远绑在一起, 免得祸害别人。 槐轻羽猜测的没错,第二日的比赛里, 李雪京为了能进前十, 竟然唆使何水,去毁了墨卿欢的诗。 第197章 只要十位魁首的名额空缺出来一个,李雪京绞尽脑汁写出的词, 便能勉强挤进前十。 槐轻羽坐在隔壁桌,眼睁睁看着墨卿欢刚写好诗, 正满意的欣赏,何水就捧着自己的诗, 朝墨卿欢走了过来。 “水水……”墨卿欢看见何水,脸上的笑意浓了一些。 他刚想兴致勃勃的与何水说着什么,就见何水脚下一打滑,何水手中那墨迹未干的试卷,便一下子印在了墨卿欢那墨迹未干的试卷上了。 瞬间,两张试卷的墨迹糅合在一起,卷面脏污不堪, 连呈上去的资格都没有。 而比试的时间也到了,墨卿欢根本来不及重新写一张。 何水和李雪京把握的时机很好。 墨卿欢这一轮必定要被淘汰了。 看见自己的试卷被毁, 墨卿欢的眉紧蹙起来。 但注意到何水自责的面容, 他很快压下了不悦的心思,温声安慰他, “没关系的,水水,相比起你来,比试一点都不重要。” “真的吗?欢哥哥,你真好!”何水做出一脸感动的样子,扑到了墨卿欢的怀里。 墨卿欢抱着何水,只觉得异常安心。 此生有何水陪伴他,没有功名利禄又如何? 千金易得,有情人难寻。 没有了何水,他重生便没有了意义。 “呵呵……”槐轻羽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墨卿欢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要是有人敢毁了他的试卷,他一定将那人的腿打断,毁他前程者,便是他的敌人。 何水见槐轻羽一直望着自己和墨卿欢,顿时不高兴的冷哼了声,挡在墨卿欢面前,生怕槐轻羽多看墨卿欢一眼,“你笑什么?槐轻羽,你是嫉妒的笑吧?你再怎么嫉妒,欢哥哥也不会喜欢你!” 没等槐轻羽说话,墨卿欢便冷冷的扫了槐轻羽一眼,“除了水水,我此生绝不会看第二人一眼,某些人别痴心妄想,乞求得到我的爱意了。” “……”槐轻羽眨了眨眼,想反唇相讥,又觉得浪费时间。 他看了二人一眼,冷笑一声后,又低下头继续写自己的字。 轻蔑的态度溢于言表。 表达的意思显然是,与其将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我还不如多谢几个字。 何水和墨卿欢望着他的眼神,皆不自觉冷了下去。 尤其是墨卿欢,他的手指死死攥着,心里充满了不甘又酸涩的滋味。 交卷时间到后,槐轻羽从容的将试卷教了上去。 不出意外的,他再次进了前十。 不远处,李雪京也紧张的挺着名次公布。 按照他的估算,只要挤掉了墨卿欢,他就能进入前十。 诗、词连赢两场,他第三场不用比,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毕竟,很多人并不是诗、词、文章都写得好。 第一场诗写得好的前十名,第二场仍旧停在前十的,只有三名,其余七名不会赋词,已经被刷下去了。 三场比试能赢两场,已经算是有能力了。 所以,李雪京对于自己的胜出很有信心。 可最终结果公布,李雪京发现,他仍旧没有进入前十。 原来,是上一场未来参加比试的四皇子,今日竟然罕见的到场了。 四皇子文采斐然,进入前十是必然的,李雪京的名额又往下掉了一个名次,被挤出来了。 李雪京想要成为最终比试的前十魁首,就必须得参加第三场比赛。 真烦! 李雪京看到这个结果,眼神里满是阴翳。 他最讨厌写文章了! 他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心里评价着在场文章写得出色的人数,估算着第三场,自己赢的胜算应该仍旧不大。 他必须再次除掉一人,才能进入前十。 第一次见面,那个墨卿欢就对他十分有敌意,而他也莫名的不喜欢墨卿欢。 ——所以,墨卿欢,只能再委屈你一下了。 另一边的槐轻羽,听到这个结果,心中明白,墨卿欢接下来肯定还要遭殃。 李雪京没有夺得魁首,肯定还会如法炮制,再次针对墨卿欢,让墨卿欢第三场也失利。 毕竟有何水这么个好工具,整起墨卿欢来,方便又快捷,不用白不用。 而他,在生出名单听到慕容鸢的名字,才知道慕容鸢今日也来到了现场。 刚吐血没多久,就能爬起来了? 槐轻羽的眼神,不自觉的搜寻着慕容鸢。 待看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满脸阴鸷不悦的人,才知道,今日的来的是顶着慕容鸢名字的太子。 慕容鸢那般文雅守礼的人,说话轻声细语,羞涩腼腆得比哥儿还像哥儿的性子,绝不会翘二郎腿。 太子出现也好,他总不会像慕容鸢那般不识趣的凑过来。 槐轻羽心不在焉的瞥了太子两眼,发现太子的脸色仍旧苍白,正神情阴鸷的盯着自己,眼里似乎有咬牙切齿的杀意。 可怕! 槐轻羽立刻收回目光,不敢再看过去。 第三日,槐轻羽按时来到比试会场,然而临近考试开始,他也未见墨卿欢来现场。 槐轻羽心中有了猜测,去看何水与李雪京时,发现今日的二人桌案离得很近,他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得意微笑。 第198章 墨卿欢不喜欢看到二人亲近,前两日,二人都是避嫌,离得很远的。 今日二人光明正大的靠近,显然是笃定墨卿欢不会来了。 墨卿欢一定出了事! 槐轻羽见状,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慢悠悠的写好了文章。 试卷交上去评定后,槐轻羽才从终于放松下来,揉着酸疼的手腕的学子们口中,听到事情的真相。 原来,墨卿欢早上被一伙身穿黑夜,有功夫的劫匪偷袭了,直接被打断了右手。 右手! 槐轻羽眯了眯眸。 科举考试可离不开右手,废了右手,就相当于这辈子毁了! 何水和李雪京真狠! 墨卿欢那个蠢货,一心将何水当成宝贝,等发现了事情的真相,有他好后悔的! 槐轻羽施施然写好了试卷,到了时间便交了上去。 结果不言而喻,他再次列于魁首之列。 最后综合三日的成绩,又选出了十名魁首。 其中,三次比试都进入了前十的,唯有槐轻羽一人。 其余的九名魁首,都只两次得了魁首,其中就有李雪京。 十名魁首,有九名被唤到了领奖台上,还有一名是太子,太子懒洋洋的坐在位置上,懒得动,学监们也不敢强迫他,反而还恭恭敬敬的将奖励送到了他的面前。 槐轻羽大大方方站到了台子上,再次收获了大片的艳羡和钦佩的目光。 他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名的奖励。 下台后,他刚要离开,却被李雪京拦住了去路。 “槐公子……”李雪京的行为举止,皆表现得风度翩翩,双目温柔的望着槐轻羽。 槐轻羽是首辅养子,又是芙蓉才子,前途不可限量。 李雪京明白,何水连槐轻羽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谁都知道要挑好的。 如果他能和槐轻羽结为连理…… 槐轻羽皱了皱眉,一刻都不想跟李雪京有任何接触。 他对李雪京厌恶极了。 上辈子,墨卿欢逃婚,将奄奄一息的何水带走,李雪京得知后暴怒,不敢去对付墨卿欢,喝得满身酒气,猩红着眼带着人劫持了槐轻羽。 理由是墨卿欢抢了他夫郎,他也要抢墨卿欢的未婚夫。 槐轻羽差点被他侮辱。 至今,槐轻羽还能回忆起他满身酒臭,压在自己身上的恶心感。 槐轻羽下意识捂住了鼻子,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厌恶,“对不起,李公子,我还有事,先走了。” 槐轻羽说着,便要绕过他离开。 然而,李雪京却径直扣住了他的手腕。 李雪京将他排斥又嫌弃的举动看在眼里,极为不悦,眼神如秃鹫一般,死死盯着槐轻羽,“槐公子,你怎么好像很讨厌我?是不是看不起我?” “放开他!”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然后,太子穿着一身尊贵的黑袍,缓缓走了过来。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李雪京,仿佛在看一直蝼蚁。 他笑得极其危险,问李雪京,“你想被扭断脖子吗?” 李雪京下意识松开了手,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惊骇感。 四皇子给人的感觉,一向温婉可人,怎么会这么有压迫感? 李雪京僵硬的勾起唇,压下心底的恐慌,试图朝着太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然而刚扬起笑脸,只看了太子一眼,便对视上了他那双幽不见底、满是杀意的黑眸。 李雪京顿时吓得大脑发懵,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感受到膝盖的疼痛之后,李雪京迟钝的大脑才渐渐清晰,意识到自己竟被吓得跪在了地上。 顿时,他的双颊火辣辣的疼痛,整个人难堪的咬着牙。 他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太子懒洋洋的发话:“跪好,不跪满四个时辰,孤就扭断你的脖子!” 李雪京身子一僵,顿时不敢动了。 他不甘心的问,“敢问太子,草民犯了何罪?” 太子唇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你若是没有罪,忽然对着本殿跪拜做什么?” 李雪京:“……” 他心中愤懑难堪,却不敢再反驳一句。 槐轻羽对这二人的互动没有丝毫兴趣,他扭头就要走,走了许久,才发现太子正坠在不远处,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槐轻羽停下脚步,“你跟着我做什么?” 太子缓缓走过来,拿出帕子,将刚刚李雪京握住槐轻羽的手腕处,轻轻擦拭了一遍。 然后冷淡的吐出一句,“孤有洁癖。” “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槐轻羽紧皱着眉,将手腕抽出来,“你离我远一些,我看见你就烦!” “不是我非要往你身边凑,是鸢弟,他非要让我保护你。” 槐轻羽面无表情,“我不需要保护,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太子一脸邪肆又危险的笑,“你的人身安全自然不需要担心,但是鸢弟不想让别的男人或哥儿、女人接近你,他怕你被狐狸精勾走,他说想占有你,还说想艹你。” 槐轻羽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的盯着面前的太子,反驳道,“不可能,虽然我很讨厌他,但是也知道,以他那么温柔乖顺的性子,绝不会说这么低俗的话。” 太子唇边的笑意渐浓,慵懒道:“他当然没有亲口说这些话,但是我觉得,他的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毕竟看见你时,他的脑子里总是充满了肮脏污秽的想法。” 第199章 “你们身体共用,难道连思想也共用?” “当然不是,如果我们思想也是联通的,那我们就相当于同一人了。” “所以,你怎么知道他脑子里对我有肮脏污秽的想法?” “我猜的,鸢弟的想法很好猜的。” “……”槐轻羽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所以你一直用自己阴暗下流的思想,来揣度他?我看,肮脏的是你吧。” 槐轻羽说着,推开太子,“你离我远一些,别当道。” 槐轻羽说完,便越过他朝自己的院子走。 槐轻羽懒得再理会这个奇奇怪怪的家伙。 从今以后他的人生规划,一定会排除掉皇家的人。 秋狩活动很快过去了。 槐轻羽随着众学子,回到了香山书居,过起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不是去学堂上课,就是回小院休息。 在这期间,芙蓉录的第十三卷,也被刊印了出来,一经刊印,便被疯抢完毕。 槐轻羽有一本秦首辅送的,除此之外,在发刊当日,芙蓉阁也送给了他一套精装的,公十三卷的芙蓉录。 芙蓉阁真是有心了,芙蓉阁的主事人这么会做人,难怪芙蓉阁会屹立百一百多年不倒,成为天下学子都想朝圣的圣贤之地。 槐轻羽对芙蓉阁有些好奇,开始拿着芙蓉令,时常去芙蓉阁的藏书阁去看书。 槐轻羽看着丰富的藏书,觉得受益颇多,有时想要带些礼物,去感谢芙蓉阁的主人。 但芙蓉阁内的人品行高洁,不亲近任何人,也从不收礼,平日里连见到都很难,槐轻羽感谢无门,只得放弃。 约莫过了将近一个月。 这日,槐轻羽下了课,正要回小院,忽然半路被人抓住了手腕。 一瞬间,头疼得仿佛手腕要断开一般。 “放开我!”他不悦的皱着眉,想要甩开对方的手,一抬头,却对视上了墨卿欢那张遍布寒霜的脸。 槐轻羽心情更加不悦,冷着脸问,“你做什么?” “是不是你?”墨卿欢的神色极冷,他的右手手腕被紧紧包裹着,最外层还用木板夹着,显然还没好。 由于右手断了,再也无法写字,香山书居的夫子试图劝说,让他离开香山书居。 只是看他断了手,心生同情,夫子们没有明说,他也只能厚着脸皮,继续赖在这里。 这一个月来,因为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使得他心力憔悴,身形更加瘦弱了,脸色也苍白得宛如志怪小说里,青面獠牙的恶鬼。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槐轻羽觉得墨卿欢真是莫名其妙。 他极力想收回手腕,可是墨卿欢却握得更加重,似乎恨不得将他的手腕也握断。 “装傻?”墨卿欢愤怒的盯着他,语气森冷,“除了你,谁会这么恨我?” 槐轻羽终于明白了墨卿欢发癫是为什么。 “你不会怀疑是我把你手打断的吧?”槐轻羽眯了眯眸,仰头直视着墨卿欢,冷笑道:“墨卿欢,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命人将你手打断的?” “只有你恨我入骨,不是你还会是谁?”墨卿欢说着松开了槐轻羽的手腕。 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槐轻羽的纤细的脖颈,“槐轻羽,重来一世,我们本该没有交集,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我,难道不是对我因爱生恨了吗?你想毁了我,逼迫我回到你身边,是也不是?” “你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些?”槐轻羽鄙夷的瞪了墨卿欢一眼,“谁对你因爱生恨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有钱有颜有才华,怎么会对你念念不忘?” 听到槐轻羽的话,墨卿欢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薄怒。 他掐着槐轻羽脖颈的手,逐渐加重了力气,声音冷漠极了,“别狡辩!你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都是为了我?” “哪一件?你罗列出来呗,我好一件件跟你反驳。” 墨卿欢:“……” 他紧抿着薄唇,目光死死的盯着槐轻羽逐渐的脸,忽然冷笑道,“伶牙俐齿!槐轻羽,自从重生以来,你性子真是越来越尖锐了!我知道,我前世对不起你,你心里一定对我怀着恨意,对吧?” 槐轻羽觉得跟他说话,简直是浪费口舌。 他面无表情,简短的否认,“我没有!” “你有!别狡辩,槐轻羽!”墨卿欢掐住槐轻羽脖颈的手,又用了一些力。 他心中满是怒火。 在他看来,槐轻羽真是恶性不改,竟然敢做不敢当。 槐轻羽就真的那么想得到他吗?为了让他屈服,竟然不惜毁了他的右手! “跟我道歉!”墨卿欢面无表情的盯着槐轻羽的眼睛,眼神幽暗可怖,浑身萦绕着黑暗癫狂的气息,“槐轻羽,你做错了,就要跟我道歉!我前世对不起你,所以你废我右手一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道歉是必须的!” 槐轻羽感觉脖颈被掐得有些疼。 他有些喘不过气,但仍旧强撑着不肯屈服,艰难的憋出一句话:“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跟你道歉?”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墨卿欢望着槐轻羽,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盛。 他盯着槐轻羽不屈的眼神,以及那紧抿着不愿服软,比铁还硬的嫣红的唇,心尖处忽然痒了起来,喉结逐渐滑动。 第200章 忽然,他像是受了蛊惑一般,猛得低下头,想要含住槐轻羽的唇。 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后颈,被一双大手给狠狠的掐住了。 一道危险到了极致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带着阴森森的警告:“你敢强迫他,我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十个大汉强吻你,这种有趣的事情我最爱做了!” 墨卿欢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下一秒,他便被一股大力径直甩开,狼狈的跌到了地上。 太子扶住了槐轻羽摇摇欲坠的身形,居高临下的望了一眼墨卿欢,嘴唇轻启,“滚!” 墨卿欢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神色冷峻,“四皇子,这是我和槐轻羽的私事,还请你不要过问。” “强吻一个哥儿,算私事?给你三息时间,再不走,我就弄死你!” “……”墨卿欢死死握着手指,指甲都陷入了肉里。 他强压下愤怒,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才不甘的转身离去。 “呵!”太子看着他的背影,不屑的勾了勾唇,转身去看怀中的槐轻羽时,发现槐轻羽竟然双颊嫣红,眉眼紧闭,一直往自己怀里钻。 太子眯了眯眸,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槐轻羽滚烫的脸颊。 槐轻羽这是……体弱期? 上次不是喂给了他压制体弱期的药了吗? 怎么槐轻羽如今看起来,体弱期的特征更明显了? 也许……邪医智多近妖,那压制体弱期的药是假的,不仅不能压制,反而还会强化! “该死的老东西!”太子忍不住咒骂出声。 接着,他抱紧了槐轻羽,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他匆匆踏进屋内,朝着侍卫们吩咐道:“去给槐轻羽请假,他这几日都没时间去上课了!” 他将槐轻羽整个丢在床上,刚想离得远一些,便被浑身燥热、毫无意识的槐轻羽给抓住了衣衫,拉上了床。 槐轻羽强撑着睁开眼睛,将他压在身下,试图去脱他的衣服。 太子忍不住挣扎起来,咬着后槽牙,“槐轻羽,你放开孤,这可是孤的第一次!” 可槐轻羽根本听不到他说话。 太子眯了眯眸,反手握住槐轻羽的手腕,果断将他的双手给绑在了床帏上。 “一个哥儿,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怎的这般生猛?”太子用手摸了摸槐轻羽的脸颊,感觉软得不可思议。 他低下头,在槐轻羽的脸上舔了几口。 然后眼神立刻变了,情不自禁的喃喃:“软软的,真好吃。可惜你是鸢弟的……” 他的喉结忍不住滑动,忍了半晌,忽然悄悄抬手,掀开了槐轻羽的衣服。 “反正鸢弟不在,我偷吃一点,应该没问题吧?” 第095章 第 95 章 太子喉结滑动, 掌心热得出奇,贴在槐轻羽本就滚烫的脸上,烫得槐轻羽不适的呓语的几声。 他单手撑在槐轻羽脸侧, 俯下身去,微凉的唇贴在槐轻羽的唇上。 二人唇齿相贴, 黏糊糊的难舍难分。 太子系槐轻羽的手腕,系得并不紧, 槐轻羽被吻得越来越难受, 手腕自己挣脱开了,抓着太子身前的衣服,无意识的撕扯着。 太子的衣衫很快被扯得七零八落。 他眯了眯眸, 捉住了槐轻羽的两只手腕,抚平了自己乱糟糟的衣衫, 若有所思道:“怪不得哥儿一旦嫁人,便不能做官了, 体弱期果然可怕,让个平日里清冷自持的小哥儿,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将槐轻羽半搂进怀中,手缓缓探进他的衣裳里,逐渐下移。 槐轻羽在无意识间,身子逐渐颤抖、失控,泪水自眼角不停滑下。 过了很久, 槐轻羽的哭泣才渐渐止住,茫然的睁开朦胧泪眼。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渐渐清晰后, 他看到了面前的太子,浑身像是长了刺一般瞬间炸裂开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槐轻羽眼神冰冷, 想要爬起来,但因为身体过度透支,四肢一软,便又跌倒在了床上。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是刚在你体弱期的时候救了你。”太子握住他纤白的脚腕,将他扯到自己面前,“我有没有玷污你,你难道感觉不出来?” 槐轻羽抬起脚掌,踹了他一下,语气警惕,“你别动手动脚,离我远一些!” 太子闻言,扬了扬眉,“过河拆桥?你的体弱期还未过,等下需要我帮忙,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槐轻羽冷冷望着他,语气很冷漠,“我就是死,也不需要……唔……” 他话音未落,便感觉自己的身子再次产生了燥热,烧得他立即立刻丧失了理智。 槐轻羽脑袋昏沉,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想要缓解体内的欲.望。 他手在床上胡乱摸索,待摸到太子的手后,立刻急忙将太子往自己怀里扯。 太子不善的“呵呵”笑了两声,“槐轻羽,你将我当成什么?你的泄.欲工具?我说过,我会收利息的。” 太子一把将槐轻羽拉入怀中,握着他的手,往自己的下半身探去。 时间过得很快。 槐轻羽彻底清醒过来后,已经是五日后了。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要炸开一般,这五日来,只要清醒,印入眼帘的便是太子强迫自己为他纾解的情形。 槐轻羽难受得连呼吸都不想呼吸。 第201章 每吸一口气,都能清晰的闻到空气中某种浓重的石楠花的气味儿。 “小羽儿,你醒了?”一道温柔到了极致的声音,缓缓在他耳边响起。 慕容鸢拿着帕子,正在为他擦拭着身上的狼藉。 “对不起,”慕容鸢语气里带着自责与歉意,愤愤不平的骂道:“太子哥哥太坏了,竟然强迫你做这种事。” 槐轻羽心头火气,直接抬起一脚,踹在了他肩膀上,“滚!我不想看见你!” 慕容鸢摁住他的脚掌,声音温温柔柔的,委屈的辩解道:“小羽儿,那些事是太子哥哥做的,不是我做的……” “有什么区别吗?”槐轻羽丝毫不想听他任何解释,他不耐烦的盯着慕容鸢,声音冷漠,“在我看来,你们是同一个人。” 慕容鸢听到这话,猝不及防抬起脸,仿佛愣了一下。 他盯着槐轻羽,声音忽然颤抖了一下,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瞬间白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噩耗一般,“真的吗?小羽儿,在你心里……我们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这么觉得,我们明明……一点都不一样。” 对于槐轻羽来说,没什么不同。 反正都是他讨厌的人。 既然他讨厌他们,那么他们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有什么区别呢? 槐轻羽嘴唇在这五日的折磨中,红肿得厉害,眼睛也因为哭了太多次,又红又润,还带着一些水迹。 他无力的躺在被子下,两条满是红痕的小臂,暴露在被子外。 他神情疲惫不堪,语气里却满是冷酷,“性子不一样,但是做出的事,却都是如出一辙的畜生,不是吗?” “你是指太子哥哥强迫你的事?”慕容鸢眼睛立刻红了,显然快要哭出来,他颤抖着声音,抓住了槐轻羽的手腕,“小羽儿,如果是我的话,我绝不会强迫你的……” 槐轻羽虽然全身发软,但感受到慕容鸢的触碰,仍旧厌恶的强撑着想要扯回手腕。 他眯了眯眸,声音里带了些嘲讽,“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五日内,你们两个人轮流出现过。慕容鸢,你以为借口你们一体双魂,就可以将一切坏事,全都往太子身上推。” 慕容鸢的脸彻底白了下去。 忽然,他垂眸笑了起来,再抬起眼睑时,眼睛里是大片的黑暗与疯狂,“小羽儿,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他抬起手,一把扣住了槐轻羽的下巴,莹白如玉的手指,比二八年华的女子的手都要美。 他俯下身,缓缓亲吻了一下槐轻羽的下巴,语气里满是留恋与贪婪,“我好爱你,小羽儿,我根本忍不住不碰你。” 槐轻羽厌恶的扭过脸,想要避开他的亲吻。 可他的一举一动,虽不像太子那般霸道,但却像密不透风的网,恨不得将槐轻羽全身都包裹住。 他摁着槐轻羽,一直亲了好久,亲到彻底过足了瘾,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 槐轻羽被吻得险些喘不过气。 他抬起手,狠狠扇了慕容鸢一巴掌,警告道:“离我远一些。” “嗯。”慕容鸢点了点头,随后竟然乖巧听话的下了床。 他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穿好后,又将槐轻羽的衣服拿了一套新的过来,一脸贤惠的认认真真叠好,放在了一旁。 弄好后,他坐在床边,抬起一只手,轻轻抚着槐轻羽的头发,笑得温温柔柔,“小羽儿,我不会逼你。” 反正,待小羽儿下次体弱期时,自会求着他宠幸。 * 一眨眼,三年过去了。 槐轻羽从一场持续了好几日的混乱中醒来,面无表情的推开身侧的慕容鸢,“你给我滚!别碰我!” 三年来,他每次体弱期,都不得不去找慕容鸢。 用了慕容鸢这么久,慕容鸢侍候人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槐轻羽的身体,已经适应了慕容鸢的节奏。 他揉了揉眉心,缓缓推开身上的被子,露出满是痕迹的身体。 慕容鸢显然疲惫极了,抬起手指捂住眼睛,当着直刺过来的光,声音懒洋洋的,“小羽儿,我还想睡,你折腾了我一夜。” 槐轻羽没再管他,穿好了衣服便出门了。 请了几日的假,他的很多功课都落下了。 下个月,就是乡试了。 槐轻羽对乡试十分在乎,一想到就禁不住开始紧张。 但他面上很镇定,每日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有条不紊的学习,很多人都觉得他在会试夺得魁首,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槐轻羽本人,却没有这么自信。 他前世也参加过会试,但成绩一般,没有登过顶,不知道夺得会试魁首需要多厚的积累。 因此,三年来,他仍旧孜孜不倦的学习。 整个香山书居,都视他为榜样,一时间学习风气好了不少。 三年过去了,槐轻羽从清逸班,升到了甲上班,与他一齐升上来的,还有墨卿欢、傅珣皓,以及何水。 原本以何水的能力,是根本不可能进入甲上班的。 但是,因为墨卿欢是重生的,所以每一次考试,都能精准的预测试题,提前给何水透了底。 所以三年来,何水的考试成绩,有着肉眼可见的进步。 与槐轻羽相比,墨卿欢的名声很不好。 墨卿欢三年前,手被打断了,但他不放弃希望,日夜坚持不懈的开始用左手练字,字迹渐渐写得和右手一般好了。 第202章 但却没有人称赞他。 因为三年来,墨卿欢为了攒钱,经常在课后去给人抄书,有时候还会贩卖自己的诗词文章。 别人虽然管不着他的行为,但却会看不起他,他低价贩卖自己的文章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显得急功近利、见钱眼开。 许多人都在议论,说墨卿欢做人不踏实,还没闯出名堂就开始卖弄才学,丢了文人的脸。 墨卿欢这般急于筹钱的原因,没有人比槐轻羽更清楚了。 三个月后,整个盛京都会被齐腰深的大雨淹没。 墨卿欢所在的墨泥村,地势较低,受到的侵害就更严重了。 上一世,槐轻羽很庆幸自己偶然给墨泥村送了些物资,加固了房屋。 墨泥村都是些普通又无辜的村民,平日里老实巴交种地,没有他帮那一下,全村肯定都会遭殃。 这一世,槐轻羽不打算与墨卿欢有交集,自然没有出手。 因为他知道,墨卿欢将墨泥村的村民当成亲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墨卿欢这些时日,一直在加急赚钱,肯定是为了预防三个月后的洪水。 槐轻羽不喜欢墨卿欢,但是却也认同墨卿欢这种知恩图报的行为。 经历了几日的体弱期,槐轻羽的身体透支严重,慢悠悠的来到了教室,脸色苍白到了极致。 他趴在桌上,闭着眼,眉眼疲惫又安静。 傅珣皓踏入甲上班,眼睛瞬间锁定了槐轻羽。 他拄着拐,艰难的走到槐轻羽身旁的座位,坐下,看着槐轻羽苍白的脸色,神色略显难看。 安静了一会儿,他终于压抑不住心底的酸涩与嫉妒,哑声开口,“小羽,这几日是你的体弱期吧?我去找你,你竟不在院子里。你究竟去了哪里?” 槐轻羽仍旧闭着眼,等着上课,闻言不耐烦的开口,“闭嘴,我的事与你何干?” 槐轻羽一丝一毫,都不想听他啰嗦。 傅珣皓心中有些难受,艰涩的望着槐轻羽,像是被辜负了真心的弃夫一般,声音更喑哑了,“为什么与我没有关系?小羽,我是你的未婚夫,你将来是一定要嫁给我的。” 槐轻羽不趴桌子了,抬起头,径直拿起一本书,朝他丢了过去。 语气嫌恶,“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嘴缝上!” 傅珣皓闻言,眼神颤了颤。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槐轻羽冷冰冰的漂亮脸蛋,不再说话了。 他知道槐轻羽厌烦他。 但他却仍旧时不时来讨好槐轻羽。 因为,如果他不厚着脸皮,朝槐轻羽面前凑,槐轻羽是绝不会多给他一个眼神,多与他说一句话的。 他怕与槐轻羽这辈子都没有交集。 所以,即便槐轻羽再厌恶他、再烦他,他都寸步紧跟,在学堂里坚持坐在槐轻羽旁边的位置。 他时时刻刻都在后悔,上一世他面对着槐轻羽的小心翼翼和讨好,怎么就能冷眼拒绝,甚至百般疏远与厌烦呢? 这一世,槐轻羽要是能每日骂他两句,他都开心的不得了,欢喜得如同过年了一般。 他恨不得槐轻羽能像前世一般,时时刻刻缠着他。 可惜啊,上一世他不知珍惜,这一世再想拥有,可能也只有在梦中了。 傅珣皓贪婪的盯着槐轻羽,连上课时也三心二意。 他已经继承了爵位,学不学都没关系,每多看槐轻羽一眼,都倍感荣幸。 因为他知道,下课后槐轻羽会躲着他,他很少有见槐轻羽的机会。 槐轻羽对于他的视.奸,早已娴熟的无视了。 他下了课,便带着蓝柳与青鸿,准备去买几本大儒押的关于会试的考纲。 傅珣皓见他准备走,连给自己一个眼神都没有,立刻紧张又期待的开口:“小羽……今、今天是我的生辰,我想和你……” 槐轻羽像是没听到一样,面无表情的甩下了他。 傅珣皓腿不方便,即便有护卫们护着,也赶不上他。 他不愿放弃,脸色苍白黯淡极了,一瘸一拐的想要跟上槐轻羽的脚步。 可他行动太过迟缓,很快便被抛下,再也看不见槐轻羽的背影。 巨大的恐慌感,包裹住了傅珣皓的整颗心脏。 他在心底,默默的念着槐轻羽的名字,难言的酸涩感充斥着胸腔,让他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 槐轻羽买完了书,便准备回去。 忽然,他看见了墨卿欢的身影。 墨卿欢的右手手腕,在三年的修养下,虽然不能提笔写字,但是正常使用还是没问题的。 他正从一间奢华的店铺里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个血玉制成的玉冠。 那玉冠漂亮极了,一看便知道价值连城,墨卿欢爱惜的看了又看,眉眼间满是笑容,很快将盒子盖上,塞进了自己的袖中。 槐轻羽不禁疑惑起来。 墨卿欢这么穷,为何会突然花大价钱,买这样一定漂亮奢华的玉冠? 他自己肯定是不会佩戴这么奢华又惹眼的玉冠的。 察觉到视线,墨卿欢转过脸来,恰好看到了槐轻羽。 霎时间,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快步走向槐轻羽,眼神死死盯着他,“一直盯着我做什么?又在使坏?” 直到这时候,墨卿欢仍旧在怀疑,当初他断的右手,是槐轻羽命人打断的。 第203章 槐轻羽对他的脑回路很无语。 这黑锅他背就背了,反正每次看到墨卿欢一副恨他到极点,又干不掉他的样子,就觉得很爽。 他是首辅养子,墨卿欢如今只是个小蝼蚁,能奈他何? 槐轻羽扫了一眼他装盒子的衣袖,疑惑问,“你买玉冠做什么?” “肯定不是送给你的了,”墨卿欢眼神嘲讽的望着槐轻羽,“今日是水水的生辰,这玉冠是水水一直想要的生辰礼物,我自是要买来送给水水的。槐轻羽,我警告你,你不准嫉妒水水,我与他两情相悦,你是无论如何,都强.插不进来的!” “都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花那么多银子,给何水买礼物?墨卿欢,你脑子是不是被猪拱了?”槐轻羽冷冷的望着墨卿欢,语气很沉,“你忘记了,三个月后,便是盛京发洪水的日子。墨泥村的房屋你修缮了吗?墨泥村二百多号村民半个月的口粮,你准备好了吗?你既然重生了,就知道自己肩上担负的,是二百多扣人的性命,可都到了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想着讨何水欢心!” 槐轻羽的语气里满是谴责与厌恶。 墨卿欢被说得神色一僵。 但他很快就一派悠然的勾起了唇角,欣赏着槐轻羽难看的脸色。 他的语气里满是玩味儿,笃定道:“槐轻羽,你这般关系墨泥村的村民,是在爱屋及乌,因为我吧?” 槐轻羽直接被气笑了。 他眯着星眸,冷嗤一声,“爱屋及乌你大爷!墨卿欢,你脑子被狗吃了?那是二百多□□生生的人,我难道还不能关心了?” 墨卿欢见他怒了,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他语气低沉,口吻疏离,“墨泥村的事不需要你关心。我本想上个月就给村民们修缮房屋的,但谁让水水喜欢这玉冠呢,我就算花了所有钱,也要帮他买来,这一点你是无论如何都嫉妒不来的。况且,我已经找到赚钱的门路了,离洪水还有三个月之久,在这三个月内,我一定会筹钱,提前做好应对洪水的准备。” 槐轻羽冷漠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槐轻羽上辈子,接触过墨泥村的村民,那些村民都是些质朴简单的人,没什么见识,极其迷信有学识的人说的话。 而墨卿欢,既是他们本村人,又会读书。 在墨泥村眼里,墨卿欢是他们的世界中,最有出息的人。 正因为觉得墨卿欢会大有出息,所以村民们生活虽然苦,但是一有好东西,就往墨卿欢家里送。 墨卿欢幼时虽没了父亲,但却多了很多额外的亲人,丝毫没受过欺负。 这些村民,让槐轻羽想起了槐大河夫妇。 槐大河夫妇尸骨无存,因此槐轻羽希望,这些村民能有个善终。 “不牢你费心。”墨卿欢语气淡淡,生怕槐轻羽再缠上他,转身便准备走进旁边一家书店。 槐轻羽见状,不紧不慢的开口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去买书?怎么,不打算去参加你的水水的生辰宴了?” 闻言,墨卿欢的步伐顿时止住了。 他瞬间转过身,疑惑的瞥了槐轻羽一眼,“什么生辰宴?水水没准备举办什么生辰宴。” 槐轻羽瞬间明白了什么。 何水这是根本没打算,邀请墨卿欢去参加他的生辰宴,嫌弃墨卿欢寒酸呀! 槐轻羽慢悠悠的从袖中,拿出一张鲜红色的帖子,嘲讽的望着墨卿欢,“不应该呀,何水都给我发了请帖,怎么,他没给你?” 看见那鲜红的请帖,请帖的右下角,用烫金字体写了“何水”两字。 墨卿欢瞳孔猛得缩起来,强装镇定的望着槐轻羽,“我不记得你和水水的关系有多好,他凭什么会请你?” 槐轻羽将请帖收入袖中,从容不迫的道:“呵,我在香山书居,好歹是一号的风流人物,别说我与何水关系不好,就算我们是仇敌,他也会想要邀请我。毕竟我的到来,会让他十分有面子。你呢?何水该不会没有邀请你吧?啧啧,我去是给他长面子,那么何水不邀请你,岂不是觉得你会丢了他的脸?” “别乱说!水水很爱我,绝不会这样认为!”墨卿欢径直打断他。 接着,墨卿欢眉眼冷峻的盯着槐轻羽,“水水只不过是太忙,忘了给我发请帖而已。槐轻羽,你这般急不可耐的挑拨离间,是何居心?” “何水连我都没忘,难道会忘了你?”槐轻羽眼神嘲弄,“你要这么自欺欺人,我可不拦着。” 槐轻羽说着,转身便走。 墨卿欢停在原地,攥紧了手指,神色阴暗难辨。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想了想,终是缓缓跟在了槐轻羽身后。 实际上,他也不懂,何水为何只朝他要礼物,而不将举办生辰宴的事告诉他。 他跟着槐轻羽,来到了一座豪华的酒楼。 何水为了生辰宴,已经将这里全都包了下来。 墨卿欢眼睁睁看着槐轻羽瞬间走进了酒楼,而他因为没有请帖,只能站在大门外,望着里面金碧辉煌的景象。 酒楼内,何水身着娇俏漂亮的红衣,正满面娇羞的依靠在李雪京怀里。 看见这幅情景,墨卿欢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呼吸也急促起来。 李雪京? 水水怎么又跟李雪京这个狗东西混在一起了! 第204章 不行,他要去提醒水水,不要被李雪京这个禽兽蒙骗! 墨卿欢心脏揪紧,生怕何水遭到李雪京的毒手。 他刚要不管不顾的闯进去,就听到抱着何水的李雪京,满脸讥诮与轻蔑的开口了,“水水,听说你没有邀请墨卿欢那个穷酸鬼来?待明日你办生辰宴的事,传到了他耳朵里,他肯定会质问你为何不告诉他,到时你要如何解释?万一他发现端倪,知道你对他的情谊都是假的,你可就再也不能溜着他玩了。” 只听何水捂着唇,一脸讨好的娇笑道:“雪京哥哥何须担心?那个蠢货,我说什么他都信,简直可笑极了。他就是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我还需要朝他解释?” 第096章 第 96 章 蠢货?狗? 墨卿欢愣住了, 高大的身形僵硬了一瞬,薄唇紧抿,有些不敢置信。 水水怎么会在背后这么说他? 酒楼内, 何水的嘲讽依然在继续: “那个穷鬼,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竟然敢对我痴心妄想,不戏耍他一番怎么行?” 李雪京单手抱着他, 美人在怀, 神情很是惬意。 他轻蔑的冷哼一声,“的确没有自知之明,你说喜欢他, 他居然就信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穷得叮当响,还敢肖想你!” “在我看来, 墨卿欢就是个攀龙附凤之徒罢了,他就是个吸血虫,想要吸我的血!”何水语气厌恶,“毕竟我的条件比他好这么多,他接近我肯定是想让我家里提携他,我才没那么傻呢,与他相处的这段时日, 我处处提防他,没让他占我一点便宜, 反而还找各种借口, 朝他要了不少昂贵的礼物。” 何水手腕上戴的玉镯,脚上穿的水纹云靴, 腰间挂的碧玉等一大堆东西,全都是墨卿欢替人抄书、卖文章,用赚来的银子给他买的。 收东西时,他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只需要朝墨卿欢说两声谢谢,就可以继续如法炮制,让墨卿欢再次为他花银子了。 “我的水水真是聪明,不给墨卿欢那种居心叵测的人一点机会。”李雪京很认同何水的观念。 李雪京虽然不喜欢何水,嫌弃何水家世底,但二人自私自利、阴暗恶毒,思想上神奇的一致。 相处下来,反倒有了灵魂伴侣的感觉。 李雪京朝何水暧昧的勾了勾唇,伸出手臂,将何水整个人彻底揽入怀中。 何水的脸瞬间羞红了。 他虽然刚刚一直紧贴在李雪京身上,但只是像哥俩好的那种姿势,现下李雪京回抱他,等同于将那层窗户纸捅破了。 何水心里欢喜,但面上却做出推拒状,声音娇滴滴的:“李公子,这里这么多人,你、你能不能放开我?” 李雪京望着他红通通的脸,心里十分满意,伸手揽着他,在他腰间捏了几下,成功的察觉到何水软了身子。 李雪京笑得淫.邪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经,“人多又如何?正好这里人多,可以一起做个见证,我们就在这里订婚吧。” 何水闻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订婚?” 李雪京暧昧的笑起来,舔了舔唇,“怎么,你不愿嫁给我?” “不是,我、我只是太高兴了!”何水反应过来后,脸上的激动与欣喜之情,怎么也止不住。 “既然如此,今日你的生辰宴,就当做是我们的订婚宴好了。”李雪京说着,握着何水的手,便款款站了起来,向众人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不、不能订婚!”门口的墨卿欢,听到二人刚刚的话,心脏疼得宛如撕裂一般。 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何水心地善良,怎么会那么说他呢? 李雪京性格残暴,控制欲又强,水水肯定是受了他的逼迫,才会在背后那么说他! 眼见何水又要跳入火坑,墨卿欢再也顾不上其他,立刻闯进了酒楼,打破了里面和谐美好的景象。 为了攒钱给何水买礼物,墨卿欢身上穿得还是三年前的旧衣服。 黑漆漆的袍子,黯淡,丑陋,即使墨卿欢身形高大,容貌俊美稳重,也改变不了它低劣的质地。 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墨卿欢脸色苍白,瞳孔放大。 加上身子瘦弱,眼睛太过幽黑,头发也有些凌乱,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一步步走向何水,一把扯住何水的手腕,“水水,跟我走,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和李雪京掺和吗?你不能嫁给他!” 他的指尖刚触碰到何水,何水就像被踩了尾巴一般,拼命的叫喊:“放开我!你这个肮脏的下等人,再敢碰我一下,我就叫非礼了!” 何水意识到刚刚的话,墨卿欢已经听到了。 既然已经撕破脸,何水就不准备再装了。 跟墨卿欢虚与委蛇这么久,他早就恶心得作呕。 何水的剧烈反抗,是墨卿欢没想到的。 他身形一滞,便被何水挣脱开来,然后脸上又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墨卿欢不敢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眸光微闪,看向何水。 他仍旧有着幻想,看向何水,声音尽量温柔起来,“水水,你别害怕,有我在,我一定会拼命保护你,你是不是被李雪京威胁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李公子怎么可能威胁我?”何水觉得墨卿欢脑子有病。 第205章 他鄙夷的瞪着墨卿欢,“赶快给我滚!今日是我和李公子的订婚宴,请的都是官宦子弟,你这种穷酸鬼不配出现在这种场合。” “你不能和李雪京订婚,他在结婚后吃喝嫖赌样样不落,还会每天打你,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墨卿欢丝毫没有离去的想法,他被何水的眼神刺得呼吸不畅,但仍旧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木盒,打开木盒,将价值连城的绯红玉冠展示出来。 然后希冀的注视着何水,“水水,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买了你最想要的生辰礼物……” 何水却一手不耐烦的将那玉冠打落。 瞬间,那玉冠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谁要你的脏东西?”何水望着墨卿欢的眼神,渐渐由不屑,转变为了仇视,“你凭什么说,我和李公子不会幸福?你娶不到我,就想诅咒我?墨卿欢,你太恶毒了!” 玉冠被摔得七零八落,墨卿欢的心,也瞬间随着玉冠,碎裂成了无数瓣。 他怔怔的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碎玉,眼眶渐渐红了。 自重生以来,他一直坚信何水深爱着他。 但是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他怔愣的抬起脸,再次朝何水求证了一遍,“你、你真的要嫁给李雪京?不是被逼的?” “当然不是被逼的,墨卿欢,我告诉你,你别再对我心存妄想!李公子才貌双绝,家世斐然,我当然想要嫁给他。”何水笑得嘲讽,说着,嫌恶又冷漠的打量了墨卿欢一眼,“我不嫁他,难道还嫁给你?” 墨卿欢被这鄙夷的话,刺得身形摇晃。 他张了张嘴,强压下心中密密麻麻的疼痛,问,“你先前说的爱我,也全都是假的?” “那是当然。”何水讥诮的翻了个白眼,“当时我只跟你见了两次面,你落魄得跟个乞丐似的,我怎么会爱上你?你也真是普通又自信,我说爱你,你竟然就毫不犹豫的信了,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何水的一字一句,都在展露对墨卿欢的鄙夷。 听得墨卿欢遍体生寒,只觉得整颗心冷得厉害。 他握紧拳,指甲死死的陷进了肉里,眼神猩红的盯着何水,“是你前世说,你见我的第一面,就爱上了我……你还说你之所以霸凌我,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对我表达爱意……” “前世?你在说笑吗?”何水听到墨卿欢的话,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在梦里梦到了我,幻想着我跟你表白,所以将梦境当成了我们的前世吧?你真是恶心又猥琐,啧啧,在梦里就对我有这种肮脏的非分之想,平日里你清醒时,脑子里的东西该有多脏啊!” 李雪京听到墨卿欢的话,也觉得他在做梦。 他眼神愈发嘲讽,语气里还故意带着同情与怜悯,“墨卿欢,你怎么这么缺爱?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将霸凌当成爱?我以为你是个攀龙附凤、爱慕虚荣的小人,才会一直纠缠水水,原来是脑子不好。” “爱一个人,心疼都来不及,怎么会霸凌他呢?”何水也接过话茬。 他肆无忌惮的将身子贴在李雪京的怀里,面容娇俏可爱,朝着墨卿欢嘻嘻笑着,不紧不慢的又开了口: “墨卿欢,我早就恶心你恶心得不行了。三年前你的右手,还是我命人打断的呢!看你抱着右手,绝望到了极致的样子,我越想越觉得开心!” “什么?”墨卿欢听到这个真相,身子瞬间僵住了。 他的理智瞬间失控,上前一步,死死掐住了何水的脖颈,语气阴鸷,“你说什么?不是槐轻羽对我下的手?” “你、放、开、我!”何水被掐得立刻喘不过气来,脸色很快涨得通红,拼命的拍打着墨卿欢的手。 李雪京见状,自然不会不管。 他脸色也沉了下来,警告道:“放开水水!” 墨卿欢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死死盯着何水,像是在看一个死尸。 他神情阴暗冰冷,语气寒得吓人,“何水!说清楚!我的手真的是你派人打断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非要毁了我!” 何水被掐得根本说不出话。 李雪京见墨卿欢似乎真的要掐死何水,立刻抬了抬手,唤来了随身的两个护卫。 他的护卫是有功夫的,墨卿欢很瘦,虽然力气不小,但到底敌不过习过武的,很快就被钳制住,强压在了地上,狼狈的垂下了头,眼底一片死寂。 何水得了自由,后怕的抚摸着脖颈上被掐出来的伤痕,望着墨卿欢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凶狠。 他抬起脚,狠狠的踹在了墨卿欢的肩膀上。 墨卿欢疼得闷哼一声,脸色白到了极点,他眼睫颤抖,眼底的黑雾越来越浓。 “你一个蝼蚁,还敢掐我?简直不知死活!”何水怒气冲冲的又狠踹了他几脚,表情阴狠极了,神情厌恶,“打从见到你第一面,我就想弄死你了,一个农家子,穿着劣质的衣服,却还想混迹于我们这些官宦子弟之中,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你进香山书居就是个错误!你凭什么成绩比我们好,凭什么总是得夫子夸赞?你这种人就活该一辈子被欺压,凭什么比我优秀?” 墨卿欢如鬼魅般,骤然抬起头,眼神死死盯着何水的脸,“这是你的真心话?何水,你前世临死前对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骗我的?你前世害我至此,甚至连死前也不想放过我,是也不是?” 第206章 “什么死不死的,你想咒我?”何水朝地淬了一口,嫌恶道:“我都说了我没喜欢你,你竟还沉浸在幻想中!就算我真的在临死前说了那些话,也是想让你活不安宁,绝不是在对你表白。在我眼里,你跟条狗没区别,换做是你,你在临死前会喜欢一条狗吗?” “狗……原来在你心里,我只是一条狗……”墨卿欢自嘲的大笑了起来,肩膀震颤得幅度很大,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的心被彻底撕裂,疼得痛不欲生。 原来何水这么嫌弃他。 可惜啊,曾经有个人爱他到了骨子里,却被他弄丢了。 他前世真是魔怔了,竟然信了何水的那些话。 槐轻羽说得对,如果何水真的爱他,怎么会霸凌他、侮辱他? 墨卿欢想到前世今生,何水对自己的玩弄和霸凌,心中的痛苦和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 他的眼神里盛满了恨意,直勾勾的盯着何水,“我不会放过你的,何水!” “呵!你只是一个蝼蚁,我凭什么要怕你?”何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味,玩味的勾了勾唇,慢悠悠的拿起桌上的酒,悉数浇灌到了墨卿欢的发顶,“你再有前途、再有才华,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就算你考上了状元,没有人帮衬也只能外放做个小小县官而已。” 墨卿欢被浇得满脸酒液。 他努力的睁开眼,甩掉了眼睫上挂着的酒珠,猛然看到了人群里的槐轻羽。 槐轻羽居高临下的坐在一个桌前,淡漠的朝他投来视线,时不时端起酒杯,浅尝一口美酒,仿佛将他的狼狈当成了可口的下酒菜。 对于墨卿欢的惨状,他显然没有丝毫动容,就像是再看一条被痛打的落水狗。 墨卿欢的呼吸瞬间止住了。 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槐轻羽再也不会心疼他了。 他不会像前世那般,在他被所有人欺凌,被辱骂,遍体鳞伤的时候,毅然决然挡在他身前了。 是他愚蠢,弄丢了他。 墨卿欢忽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他为何水自刎而死是个笑话,重生是个笑话,重生后被何水百般戏弄,更是个笑话。 他两辈子,都活成了笑话。 偏偏还没有自知之明,以为槐轻羽始终放不下自己,对槐轻羽百般防备、威胁。 那样自作多情的他,在槐轻羽眼里,肯定很搞笑吧。 墨卿欢的身子痛苦的蜷缩起来,耳中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的五感中,只有视线是最灵敏的。 灵敏到他能越过所有人,真真切切的看清楚槐轻羽的任何神色。 “小羽……”他失神的盯着他,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纳入自己的怀里。 他的声音沙哑又粗粒,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小羽,我、我错了,你、你别不要我……”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墨卿欢,你该不会是在叫槐轻羽吧?”何水嘲弄的望着墨卿欢,现在看一条臭虫,“人家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芙蓉才子,你算什么?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该不会是见吸我的血没吸成,就想去吸人家槐轻羽的血吧?我告诉你,槐轻羽可比我不近人情多了,除了书本,他的眼里再容不下任何其他东西……” 何水的话,让墨卿欢的眼睫猛颤,心脏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吸血…… 他上辈子,的确在吸槐轻羽的血。 那时候,他初入香山书居,被何水等人欺辱,孤立无援,整日生活混沌凌乱,如一摊烂泥。 甚至产生了厌学情绪,每日想得最多的就是自残,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他浑身散发着阴郁敌视的气息,任何人靠近,都会被他身上的厚重黑暗所影响。 没有人愿意靠近他。 他们说,但是看见他阴郁丧气的脸,心里就会很不舒服。 是槐轻羽毫不犹豫朝他伸出手,将他拉出了泥潭。 槐轻羽帮助他,爱护他,浑身洋溢着积极自信的情绪,一点点将他从泥潭中拯救出来。 为了帮他,槐轻羽惹上了何水一行人。 被何水等人打骂,威胁。 渐渐的失去了活泼和乐观,变得低落又自我怀疑。 就像何水说的,他是在吸槐轻羽的血! 他靠着槐轻羽的牺牲和贡献,一点点变得强大自信。 最后……却还辜负了槐轻羽。 哈哈哈…… 墨卿欢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前尘往事,心上一道名为“后悔”的伤口,越撕越大。 墨卿欢笑着笑着,忽然潸然泪下,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下滑。 他对不起槐轻羽,终身都要朝槐轻羽赎罪。 但是对何水…… 墨卿欢擦掉脸上的泪痕,双目赤红的站了起来,目光凌厉又阴森的盯着何水。 他恐怖的勾唇一笑,“你说得对,我是吸了槐轻羽的血,但是你凭什么说,我吸你血?” 他缓缓抬起手,一把掐住了何水的脖子,五指渐渐收紧,浑身散发着极致压抑的气息: “要不,咱们来算一算,究竟谁为谁的贡献多?你百般欺辱我,我没记较;为了你,我放弃了芙蓉阁的终选;你浑身上下穿戴的首饰,哪一件不是我所买?还有,你打断我的右手,是为了李雪京吧?原来三年前,你们就勾搭在了一起! “还有今日你的生辰,是你说想要这顶玉冠,我才会千方百计,花大价钱给你买来。何水,你为我做了什么?你告诉所有人,说是我攀龙附凤,像个吸血虫一般吸你血,我想问一问,我占了你什么便宜?咱们两个,究竟谁是吸血虫?” 第207章 此言一出,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在场都是官宦子弟,见惯了攀龙附凤的倒贴之人。 在他们的认知里,何水与墨卿欢地位不对等,一定是墨卿欢在占何水便宜。 没想到何水竟颠倒黑白,恶劣至此。 何水一个官宦子弟,家世比墨卿欢好上千百倍,却一直在想方设法,朝墨卿欢要钱花! 何水才是那个贪婪的人! 令人同情的是,墨卿欢一直在供养何水,何水却背着他,与别的男人勾搭在了一起,甚至还因为墨卿欢位卑人轻,被人看不起,反过来污蔑墨卿欢是吸血虫。 有趣。 不少公子哥儿的心中,都浮现出了这两个字。 他们与墨卿欢阶级不同,自是不会同情墨卿欢。 但不妨碍他们对墨卿欢表露出同情,借以讥讽何水: “呦,何公子,怪不得你邀请我们来,原来是在请我们看这样一场大戏。” “墨公子真是可怜,难道因为身份卑微,就能被你这般欺辱吗?” 还有同为香山书居,尚存有一丝正义之心的学子,义愤填膺的看向李雪京: “李公子,你的未婚夫是这种人,你难道都没什么表示吗?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何水是这种人,难免会让人怀疑你也……” “与我无关!”李雪京自尊心强,极爱脸面。 何水恶名多了,他却不然。 因此,他想也不想,便与何水撇清了关系:“我虽与何水走得近,但我又不是你们香山书居的人,我也是被何水骗了,不知道他与墨卿欢的关系,只觉得是墨卿欢痴缠何水,才会与他定下婚约。” “李、李公子……”何水被墨卿欢掐着脖颈,脸色逐渐涨红,又因为缺氧,而渐渐发白。 他无力的蹬着脚尖,宛如一头待宰的羔羊,慌乱的看着急于与他撇清关系的李雪京。 李雪京是他在这个阶级中,能触碰到的,身份最高的世家公子。 他不甘心失去李雪京。 何水无助的挣扎起来,宛如不断扑腾的大鹅。 忽然,墨卿欢放开了手。 他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狼狈的猛咳起来。 大脑稍稍恢复意识后,他便表情凶狠的爬了起来,抬手便要狠狠扇在墨卿欢的脸上,“你该死!” 墨卿欢冷静的往旁边闪躲了一下,让他打了个空。 “该死的是你,何水,你毁了我两世。”墨卿欢不准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掐死何水。 但他对何水的恨意,却已经达到了顶峰。 墨卿欢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死死的盯着何水,抛下一句: “来日方长,何水。” 有朝一日,他一定会让何水死得很难看! 墨卿欢深吸一口气,压□□内暴虐到想要发疯的情绪,转过头深深的看了槐轻羽一眼。 他没有脸面,再走到槐轻羽面前,朝他说一句对不起。 接下来,他不会再浪费自己的人生了。 他会好好努力,在一个月后的乡试中,取得好成绩。 他会一步步,成为前世那个优秀的自己,待他功成名就后,他会跪在槐轻羽的面前,再次求娶他。 等我,小羽。 墨卿欢心中默默念着这句话。 他的整颗心被悔恨包裹。 因为何水,他不止辜负了槐轻羽,还辜负了自己的娘亲,辜负了墨泥村的那些亲人。 前世,他好不容易有了回报乡里、提携村民的机会,却为了何水自刎而死,抛弃了一直默默支持自己的他们。 今生,他为了何水,多次放弃了改善村民们生活的机会。 甚至为了何水,还花光了原本应该用于为村民们修缮房屋,采买粮食的银子。 他错得离谱。 但好在,一切还有弥补的机会。 墨卿欢压下心底的酸涩与悔恨,深深的望着槐轻羽,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烙印进自己的眼睛里。 然后,他恋恋不舍的转身,朝酒楼门口走去。 从今以后,他不会再将真心给不值得的人。 他不敢纠缠槐轻羽。 但他的娘亲,以及墨泥村的那些村民,还有机会被他拯救。 这一次,他一定要保护他们,让他们毫发无损,安居乐业到永远。 墨卿欢想到即将到来的美好景象,紧握的拳头松懈下来,脸上露出了迫不及待的笑容。 可惜,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有弥补的机会的。 在他踏出酒楼的刹那,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本就渐暗的天色,一瞬间阴云密布,黑得宛如漆黑的夜。 前世三个月后才来的洪灾,这次,它,提前到来了。 第097章 第 97 章 大蕴忽然天降暴雨, 连绵三日不绝。 天灾发生时,往往会伴随着犯罪,不少强壮有力、心存歹意的人, 会闯入那些受灾的人家里,抢银抢人, 犯下累累罪行。 降雨的当日,圣上便下令, 命所有人丁全都回归各家, 且要院门紧闭,不准在外乱行走。 同时,还派出了大量的金甲护卫, 在街上挨个巡逻。 第一日,雨水还只淹住半个脚掌, 金甲护卫尚且能在外行走,等过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时,所有人便发现雨水已经涨到脚踝了。 第208章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眼看暴雨未停,所有人的心都开始提了起来,做好了雨水继续上涨的准备。 槐轻羽当晚就回了秦家。 秦家的宅子地势较高,第一日并未被淹到,然而,到了第二日, 秦家宅子内便积了不少雨水。 秦首辅见状,开始命令府内几十口仆人们, 堵住大门和墙下任何小洞, 再在院中放置无数木桶和木盆,接住雨水。 木桶或木盆水满后, 就一盆盆的往外倾倒。 可盛水的器皿再多,也接不住满府的雨水。 秦首辅看着一直在上涨的水位线,只能命仆人们拿着木桶,将府内的雨水舀出,倾倒到府外。 秦府大门以及墙上的所有洞被封,院内形成了一个密闭空间,随着雨水被倾倒出去,府内的水渐渐没了。 虽然天上一直在下雨,地上也一直湿漉漉的,但是好歹没有积水了。 完全能当成个普通的雨天来看待。 然而,雨一直下,仆人们便只能一直往外倒水。 几十仆人,昼夜都要忙活个不停。 秦首辅闷在府内无事,挽起袖子,同仆人们一道往外拎水,他常年没锻炼过,拎了几次就开始腰酸背痛,衣服还全都湿了。 在这种各家禁止交流的时候,生病是很危险的。 秦府内有府医,但是却没有多少药材,若是生了病,不能外出买药,只能靠自己扛过去。 厅内,看着换了干衣的秦首辅,正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秦漆禾不赞同的皱了皱眉,“父亲,都这种时候了,你莫要胡闹,仔细顾着身子才好,那些事都交给仆人们去做,你若倒下了,这阖府上下可没有主心骨了。” 秦首辅不高兴的朝他一瞪,立刻摆出长辈的架子,“你是爹还是我是爹,还敢管我?这雨都下了三日了,不知什么时候停,我再不动动,就要闷死了。” 槐轻羽走到秦首辅身侧,也忍不住劝道,“父亲,您还是顾惜着身子一些吧,这雨说不定还要下个十几日呢!” 秦首辅闻言,思索道:“十几日?那盛京岂不是要招灾了?盛京有难,八方不宁,真要是那样的话,天下必定要大乱了。” 秦宛书坐在一旁,悠闲的吃着糕点。 他瞪了槐轻羽一眼,不信道:“槐轻羽你别乌鸦嘴,怎么可能会下十几日这么大的雨呢?你这是在咒咱们大蕴吧?” 槐轻羽淡笑一声,没有理他。 上辈子这场大雨,持续了半个月。 正如秦首辅猜测的那样,盛京整个被水淹了,对地方的掌控力下降,豪强们开始不听朝廷安排,为非作歹,短时间内便发生了好几十起小规模战争。 盛京周遭的农田被毁,百姓死伤惨重。 当时还流传着不少大蕴要亡朝了的传言。 所幸圣上有条不紊的部署了一切,将战乱很快平息了,一切才回到从前的日常。 槐轻羽站在厅内,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轻轻叹了口气。 秦家有这么多仆人顶着,尚且能度过去,但那些普通人家,没有预先存多余的食物,没有坚固的房屋,又该怎么度过这个灾难呢? 就算度过了,地里的收成也没了,灾后又怎么生活呢? 忽然,有下人来报,说门前有几个夫郎和孩子求药,说是家中劳力累倒了,性命攸关,想着首辅府家大业大,必定有多余的药材,才会蹚着齐膝深的水,求到这里,几人个个淋得湿透透的,看着都是些可怜人。 秦首辅闻言,摆了摆手,“让他们走,这儿可不是善堂!” 秦漆禾却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他儒雅的眉眼间满是同情,犹豫再三,还是看向了秦首辅:“父亲,要不……” 秦首辅不悦的扫了他一眼,“禾儿,你有这份仁心我很欣慰,但在这种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糊涂?” 秦漆禾闻言,抿了抿唇,显然,他觉得秦首辅太过冷血。 槐轻羽看见了秦漆禾脸上略有些暗的神色。 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秦漆禾虽然善良正直,但是从小到大从未受过挫折,是个拎不清的性子。 他只一味的同情那些苦难人,却想不到后果。 怪不得前世,秦漆禾能够毫无心理负担的被判秦首辅,原来秦漆禾心底一直有个秦首辅心狠手辣、铁石心肠的种子。 可是。 秦首辅老谋深算,选择冷眼旁观、明哲保身才是对的。 槐轻羽怕秦漆禾怨恨上秦首辅,他站在秦首辅身旁,对秦漆禾轻声说道: “大哥,圣上不是派金甲护卫来说了,闭门锁窗,家家户户都不准交流。咱们首辅府有那么多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今日帮助了那些孤儿寡母,明日就要被人举报下大狱了。毕竟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谁也不知道那些来求助的人,是细作还是平民。” 秦漆禾一怔,开始细细思索槐轻羽的话。 然后,他眼底的阴影才散去,忍不住赞叹秦首辅的高瞻远瞩。 他抬手摸了摸槐轻羽的脑袋,“小羽说得对,是大哥思虑不周了。” 槐轻羽心里排斥他的靠近,忍不住往旁边移动了两步,强调道:“大哥,我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哥儿的脑袋十六岁就不能给男人摸了。” 秦漆禾温柔的注视着他精致的眉眼,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 第209章 他半是感慨,半是含笑的道,“是啊,小羽的确已经长大了。” 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他掩在袖中的手,悄悄捉住槐轻羽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侧,“小羽,十六岁是哥儿成为大人的第一年,你想要什么成人礼?” 槐轻羽皱了皱眉,想要抽回手。 可是秦漆禾却握得很紧。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脚,狠狠踩了秦漆禾的脚尖。 霎时间,他发现秦漆禾的脸色变白了,但仍旧强装镇定,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愿放开。 秦漆禾强撑起苍白的微笑,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槐轻羽的脸颊,“小羽,你还没回答我呢?” 槐轻羽无奈,只得勾起一抹敷衍的笑,“只要是大哥送的,我都喜欢。” 秦漆禾得了回答,才不动声色的松开他的手腕。 但他的心底,却隐隐藏着一丝不安。 他隐约觉得,小羽似乎很不喜欢他的靠近。 他这般优秀,小羽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呢?他决不允许有人觊觎他的小羽。 站在秦漆禾身后的言成碧,看见秦漆禾竟敢抓槐轻羽的手,眼神顿时变了。 他默默垂下头,额前的一缕发,遮住了他眼底的阴霾与狠意。 碰他的人。 待他将来有了权势,一定会剁掉秦漆禾的脏手! * 看着骤变的天空,以及忽然倾泻的瓢泼大雨时,墨卿欢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住了。 他的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他顾不得任何人和事,飞奔进了雨中。 他拼命的奔跑着,可是墨泥村离盛京并不算近,他不得已,只能拿出身上全部的钱财,买了一辆牛车。 足足赶了两个时辰,他才回到墨泥村。 他站在村口,看着黑压压的天空,疯狂下坠的大雨,不断吹刮的狂风,和不停鸣闪的雷电,心里绝望到了极点。 墨泥村家家户户的土泥房,在这中情景里,显得飘摇又可怜。 随时都有散架的风险。 村民们不能再待在村子里了! 墨卿欢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他不敢迟疑分毫,率先跑到村长家,开始疯狂砸门。 “二壮叔,是我,我是卿宝!”墨卿欢的声音嘶哑粗粒,在漆黑的夜晚显得十分突兀可怕。 墨泥村一向穷,一到晚上家家户户都早早睡下,只为了省蜡烛钱。 墨卿欢的声音,很快唤醒了村长。 村长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很快拿着锄头来开门了。 见真是墨卿欢,村长诧异的放下锄头,忍不住笑着问道:“卿宝,大晚上的还下着雨,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见了鬼,有黄皮子学人说话,骗我来开门呢!” 一见到村长,墨卿欢就直接说明来意,“二壮叔,洪灾要来了,村子里要被淹了,不能再住人了!你快让大家收拾东西,去山林躲一阵儿吧!” “什么洪灾?这才刚下了两个时辰的雨,怎么看出会发洪灾的?”村长显然不信墨卿欢说的。 天可怜见的,盛京的地势好,他们这些距离盛京近的村子,也一向安乐和平,他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什么洪灾。 而且,他们村二百多口人,能去哪儿躲? 那山林里一到下雨便会山体滑坡,哪里是个好去处? “二壮叔,你就信我吧,一切后果由我承担!”墨卿欢神情极其严肃。 他怕村长不信,直接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掷地有声的保证道:“二壮叔,求你了,我是认真的,村子里真的不能再呆了!” 村长一直觉得墨卿欢读书多,有大出息。 他左右为难,既想信墨卿欢,又觉得墨卿欢的话是无稽之谈。 但左思右想,他终是下定决心,准备信任墨卿欢一回。 “行,卿宝,你是有大学问的,说得话准没错!”村长心一横,转身去唤来妻子和儿子、儿媳,以及两个孙子孙女。 他命家人收拾好粮食、衣物,以及其他能带走的农具、家畜。 吩咐完后,便去挨家挨户的敲门,让村民们全都起来避难。 为了让村民们动身,他谎称是官府来人,说有洪水发生,让大家到山林里去避难。 村民们对官府向来畏惧得不得了,一听这话,谁也不敢耽搁片刻,立马麻溜的收拾东西,拖家带口准备跟着村长一起走。 墨卿欢去过村长家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自己家。 他敲开了平叔家的门,说明了洪灾即将来临,又与平叔一家,回去收拾了自家行礼和粮食,然后背着还卧病在床的娘亲,将其放到了新买的牛车上,飞奔出了家门。 路上,平叔背着一大袋粮食,平叔身后的两个儿子儿媳,以及平嫂,平叔的两个小孙儿、三个小孙女,也全都背了东西。 平叔一边冒雨朝前走,一边忍不住追问墨卿欢,“咋回事啊卿宝?好好的咋就发洪灾了呢?” 墨卿欢嗓子沙哑得厉害,“平叔,等安全了我再跟你解释。” 他赶了两个时辰的牛车,又深一脚浅一脚走了这么久的路,早就累到了极致。 可他不敢有丝毫停留。 他的心里充满了悔恨,有种自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滋味。 重生回来,他本该先顾及着村民们,用所有的银子,来为村民们加盖砖房,预防洪水。 第210章 可他却用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银子,为何水买了那毫无用处的红玉冠。 这一世,洪水提前了三个月来,丝毫不给他第二次准备的机会,分明是为了惩罚他。 上天在警告他,他不珍惜第一次机会,所以他永远没有第二次了吗? 天灾尚且如此,那么,槐轻羽呢? 他重生后,再次辜负了槐轻羽,是不是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墨卿欢不断的吞咽着口水,尽量忽略掉心脏撕裂的疼痛,蹚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朝前大步踏去。 不明所以的村民们看见他,十分欣喜,纷纷与他说话: “唉?卿宝,你何时回村的?” “香山书居放假了吗?” “最近学得怎么样?会试能不能考上啊?” “行了,正逃难呢,啰嗦什么?”村长忍不住开口,制止了众人朝墨卿欢搭讪。 不少村民闻言闭上了嘴,安心赶路。 但到底有人心存侥幸,觉得不太可能会发洪灾。 盛京的地势良好,土地肥沃,风调雨顺的,百年都没发过灾了。 有人混在人群里,嘀嘀咕咕道:“这忙里忙外的,万一洪灾没来,咱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村长虽然年纪大,但是耳朵尖,闻言立刻朝那人瞪过去:“要是真的呢?你不信就回去,可是你敢拿命赌吗?” 那人显然是不敢的。 立刻被训斥得缩起了脖子,不敢再说一句话。 墨泥村旁边的山林,一到下雨时便很危险,时常有山体滑坡,将人掩埋。 但墨卿欢自小在林子里玩,知道有个可以歇脚的,巨大的岩洞,二百多口人在一起挤一挤,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一村人匆匆进入了山洞。 有村民带了扫帚,匆忙将山洞清扫一番,防止有蛇虫,扫得差不多了后,便将带来的凉席铺在地上,再铺上带来的被褥之物,一个简陋的避难所便形成了。 到底顾忌着男、女、哥儿大防,铺盖分成了三份儿。 村长将各家的粮食收缴上来,放置到一处。 墨卿欢先前告诉他,这场洪灾要持续半个月,村长得保证这些有限的粮食,养活他们全村人半个月。 墨卿欢将面带病容的亲娘放到铺盖上,动作轻柔的为她盖着被子。 他亲娘姓墨,名叫墨兰,原先也是墨泥村的村民,嫁给他同村的墨卿欢的亲爹,一辈子都没有出过村。 墨兰虚弱的躺在床上,但看到墨卿欢,精气神儿还算好。 她从被窝里伸出瘦削的手,面带微笑的抓住了墨卿欢的手腕,忍不住问道:“欢儿,那个槐小哥儿呢?他怎么没来?” 听到“槐小哥儿”几字,墨卿欢回握住墨兰的手一顿,然后紧盯着墨兰: “娘亲,你这话是何意?什么槐小哥儿?” 墨兰脸上的笑意浓了起来,她虚弱的开口道:“就是那个长得很好看,心地善良的槐小哥儿啊,他经常来陪我说话,还出钱为村子里修缮了房屋,给村民们每家都送了两袋粮食……” 听了这话,墨卿欢心下一紧,忍不住猜测他娘亲是否也重生了。 他心情慌乱极了,干涩的张了张唇,问: “槐轻羽他……以前经常来找你说话?” “对呀,一开始我还觉着他奇怪,不明白世上怎的会有这种活菩萨,来给村民们送东西。可是后来见他说着你的时候,双颊羞红,就知道原因了,他喜欢你。”墨兰迷迷糊糊的四处望了望,然后茫然的看向墨卿欢,“欢儿,我们怎么在这儿?” 墨卿欢艰难的滑动着喉结,轻声解释道:“咱们村……发了洪灾……” “洪灾……怕什么洪灾?咱们村子不是有了砖瓦房吗?再怎的也不至于住山洞啊?”墨兰十分诧异,她躺在被褥里,疑惑的喃喃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墨卿欢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怀疑墨兰也重生了。 但是看到墨兰的反应,又实在不像重生。 重生之人,会有前世的记忆,但前世的记忆不会覆盖住今生的记忆。 墨兰这样子,显然是只记得前世见过槐轻羽的事,不记得今世与槐轻羽并无交集。 墨卿欢想到槐轻羽,心肠柔软了一下。 他只知前世槐轻羽为了他,给墨泥村的村民修缮房屋,送来了粮食,没想到槐轻羽竟经常来看望他的娘亲,与他娘亲这般熟络。 揉了揉眉心,实在没有头绪。 他抬起手,摸了摸墨兰的额头,发现墨兰的额头并不热。 没风寒,他娘亲怎么就说胡话了呢? 墨兰守寡多年,虽身单力薄,性子却并不柔弱,一直是风风火火的。 察觉到墨卿欢的意思,她没好气的拍掉他的手,嗔怪的瞪着他,“你怎么回事,我可没有生病,你这一脸迷茫的,竟然不记得槐小哥儿?你们不是同窗好友吗?欢儿,被烧糊涂的人是你吧?” 墨卿欢叹了一声气,纠正道:“娘亲,你别乱说,你从没跟槐轻羽见过面。” “怎么可能呢?我还记得槐小哥儿长什么样呢!”墨兰说着,强撑着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把薅住墨卿欢的耳朵,耳提面命道: “你这个混小子,现在是不是变坏了,竟然连槐小哥儿都能忘记。 “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吗,我可是记得你先前一直提到过,在香山书居里有个槐姓好友,说那个朋友对你照顾颇多,我猜想就是槐小哥儿吧? 第211章 ”槐小哥儿心地善良,你学业繁忙,没时间回家来看,他就经常来陪我,给我带来调理身体的药,他默默为你付出,还不让我跟你说,这般菩萨心肠的善良哥儿,真是千里难寻。 “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抛弃槐小哥儿,你就别当我儿子!” 听到墨兰的话,墨卿欢禁不住闭上了眼眸,遮掩住了眼底的痛苦。 他如今怎么可能会抛弃槐轻羽? 分明是槐轻羽不要他了。 墨卿欢握住墨兰的手,忍着酸涩的眼眶,保证道,“娘亲,你放心……” “卿宝!醒醒!” 忽然,一道呼唤,惊醒了假寐的墨卿欢。 墨卿欢睁开眼,看见了一脸沉痛的村长以及平叔等人。 墨卿欢大脑一时有些混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根据这些人脸上的悲伤,以及掌中娘亲冰冷的手,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慌乱的抱住墨兰,声音哽咽起来,“娘、娘亲,你快醒醒,你、你别丢下我……” 他记起了。 刚刚墨兰跟他说的话,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他的梦。 前世,墨兰就曾许多次这样揪着他的耳朵,要求他好好对待槐轻羽。 而他之所以会做这种梦,大概是墨兰在冥冥之中,想要提醒他一些东西吧。 这天底下毫无疑问,最希望他能幸福的,非他娘亲墨兰莫属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世上最爱他的人,他也失去了。 墨卿欢双眼红彤彤的,泪水止不住下落,痛苦蔓延了他全身,使得他心脏麻木,大脑完全无法思考。 前世,明明他在自刎前,他的娘亲都活得好好的。 今生,却去世得这般早。 他娘亲身子一向不好,不宜舟车劳顿。 都怪他,如果他不愚蠢的被何水玩弄,如果他能提前修缮好村子里的房屋,他的娘亲就不会被冒雨转移到山洞,就不会这么早死。 何水! ——他此生一定会要他生不如死! * 何府内,睡得昏昏沉沉的何水,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住的往下落。 过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看着周遭的情景,茫然的四处张望。 他未嫁前的小厮,看到哭泣的他,立刻慌乱的跑到了床前,欣喜的说道:“太好了,公子,你终于行了!” “长竹?你怎么还活着”何水愣愣的盯着面前的小厮。 怎么回事儿?长竹不是随他嫁到李家后,因为护着他而被李雪京打死了吗? “你在说什么呀?公子,你是不是魇着了,竟说胡话,我怎么可能死了?”长竹见何水醒来十分高兴。 何水平日里没少打骂他,但他从不敢记仇。 “现在是什么时候?” “庆隆二十二年啊,公子。” “二十二年?”何水震惊得睁大了双眼。 他回到了还未嫁给李雪京之前?他重生了? 一瞬间,何水欣喜若狂。 他激动的颤抖着唇,顷刻间眼眶里溢满了泪花。 太好了!太好了!他重生了!上天待他不薄,竟然给了他一个机会,好好弥补墨卿欢! 前世,被他欺负、看不起的墨卿欢,抱住伤痕累累的他,满眼悲痛朝他诉说爱意,最后甚至还毫不犹豫自刎在了他身边。 而被他爱慕的李雪京,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 死前,他看着墨卿欢,心里又酸又涩,悔不当初。 他想,如果当初嫁给的是墨卿欢就好了,如果能重新选择,他绝不会再欺负墨卿欢,而是保护他、照顾他。 如今他终于有机会,去好好弥补墨卿欢了。 想到此处,何水来不及休息,欣喜若狂的掀开被子,下床穿鞋:“长竹,你随我一起去找一个人!” 墨卿欢,等我! 这辈子,换我来爱你! 第098章 第 98 章 长竹闻言, 立刻往院外看了又看,忍不住阻拦道:“找人?公子,这外面下了好大的雨, 咱们还是等雨停了再去吧……” 他还想说些什么,何水却眉毛一皱, 抬手往他脸上狠狠扇了两巴掌。 “闭嘴!贱奴,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何水目光凌厉的扫视着长竹, 声音里满是压迫与鄙夷。 一个下人懂什么, 竟然不知死活,还想着拦他一个主子? 何水一把将长竹推倒在地,起身去打开了房门, 一开门,便被无数风雨拍在了面门上。 何水立刻害怕的后退了两步。 然而, 就只这一小会儿,他大半身子都已经被淋湿了。 何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心中不虞,看到了紧咬下唇,凑过来想扶自己的长竹,他抬手又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长竹脸上。 他气冲冲的呵斥道:“贱货,外面下这么大雨,你怎么不提醒我?都怪你, 害我淋湿了衣裳!” 长竹:“……”他明明提醒过了啊! 他的心在泣血。 从小到大,何水对他非打即骂, 他没过过一天正常的日子。 都习惯了。 长竹掩饰住心底的绝望和委屈, 深深的低下头,颤抖着肩膀开口道:“公子, 您别生气了,都是奴才的错。你想去哪儿?奴才这就给您拿伞撑着……” 第212章 “我要去哪里还需向你报备?看见你就烦,整天笨手笨脚的!”何水满腹抱怨,随后厉喝道:“还不快去拿伞?” 长竹眼睫颤抖,被骂得险些落下泪来。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跑去拿了把伞,打开房门,手脚麻利的将伞撑开,遮住了朝屋里疯狂涌进的风雨。 何水冷冷瞪了他一眼,转身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才慢条斯理的踏出门,站在伞下。 长竹尽量将伞遮在他头顶,生怕他淋了一丁点雨就发飙。 很快的,长竹因为暴露在雨中,全身眨眼间便被淋湿了。 看着倾斜而下的暴雨,何水拧了拧眉。 他一边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雨水,一边问:“这是什么情况,雨怎么下得这样大?下了多久了?” “已经三日了。”长竹小心翼翼的答道。 何水向来是个脑袋空旷,不学无术的草包。 闻言,并没有像别的重生者一般,根据这百年都罕见的大雨,立刻记起什么关键的情节。 他走到何府门前,让守在们的下人开门。 下人们闻言,立刻阻止道:“少爷,老爷说了,谁来也不开门,宫里都发话了,说各家户相互之间不准交流,否则就当做勾结细作,以通敌的罪名处理。” 老爷?他爹? 何水闻言,眼底立刻浮现出了厌恶之色。 前世,他爹口口声声说在乎他这个儿子,可在他被李雪京殴打,想要回娘家的时候,他爹却将他拒之门外。 甚至还责备他,说李雪京之所以打他,都是他这个夫郎不贤,要他反思。 真是讽刺,何坤身为他的亲爹,只会用他换利益。 换完了,就将他踢到一边了。 他与何坤,哪还有一丝父子情分? 还有他亲娘,只听他父亲的话,每次他被打得遍体鳞伤,跑回何家的时候,他亲娘都会劝他学着她夫唱夫随,听李雪京的话,还说李雪京现在打他,不代表将来会打他,让他忍一忍,等李雪京醒悟了,他的日子就会好过了。 亲爹娘都这个态度,更别提何家其他人了。 唯有他万般对不起的墨卿欢,才是对他真正好的人。 与墨卿欢相比,他这些所谓的家人,简直连给墨卿欢提鞋都不配。 “大胆,我的命令你也敢违抗?”何水不满的看着仆人。 他向来是个阴狠霸道的性子,抬手给了仆人好几巴掌,将那仆人打得口鼻流血,头晕脑胀倒在了地上。 其余仆人见状,害怕得缩了缩脖子,但仍是不敢放行。 毕竟,少爷和老爷,他们当然更怕一家之主的何老爷何坤。 何水是个不知深浅的性子,当即气愤得怒发冲冠,准备硬闯出去。 就在此时,何坤来了。 何坤看着乱糟糟的闹像,当即拉下脸来,不满的盯着何水,“水儿,你这是在做什么?我已经说了,这种时候任何人都禁止出去,你没听见我说的话?” 何水对何坤满腹怨言。 他强压着心中的恨意,一张俏脸满是冷意,“爹,我就是要出去!” “别闹了!”何坤认为何水是在无理取闹。 何水只是个哥儿,要不是他只有何水这一个孩子,早就把何水随便嫁出去,让他祸害夫家了。 否则的话,他不可能将他养得这么骄纵。 何坤不耐烦的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知深浅。圣上下令各户之间不准相互交流,怎么,你是想让我们全家陪葬?” “圣上下令……”何水听到这个关键词,才终于恍然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望了望紧闭的大门,急切想要见到墨卿欢的心,稍稍按捺了下来。 他记起来了,此时他的确不能去找墨卿欢。 现在这个时间段,是盛京被淹,圣上鞭长莫及,大蕴境内其他未受灾的地方豪强,开始蠢蠢欲动的时候。 他记得,前世下大雨时,所有人都以为很快就会过去,连墨卿欢也是如此。 因此,他并未回墨泥村,而是住在了香山书居。 暴雨过后,墨卿欢才回到墨泥村,本以为墨泥村会遭殃,结果墨卿欢欣喜若狂的发现,墨泥村的村民们,侥幸逃脱了一劫,个个都完好无损。 如今何府戒严了,想必香山书居同样戒严了。 他现在去找墨卿欢,肯定连香山书居的大门都进不去。 一想到要半个月见不到墨卿欢,何水心中的急切更多了。 他不掩饰脸上的烦躁,整个人宛如炸药桶一般,一不小心便要爆炸。 他一想到闭上眼前,墨卿欢满脸泪痕,毫不犹豫拔剑割破喉咙的模样,就心痛如绞,难受得呼吸不过来。 他等不及了! 他想立刻嫁给墨卿欢! 何水满脑子这个想法。 可他又非常明白,他爹嫌贫爱富、狗眼看人低,只想将他嫁给李雪京那个表面风光的衣冠禽兽,绝不会让他和墨卿欢在一起。 但…… 何水忽然拍了一下额头,随后一把抓住何坤的衣袖,神色郑重,“爹,我有话想跟你说!” 何坤皱了皱眉,抽回衣袖,“你要说什么?” “这儿不方便。”何水四处看了看,然后一脸隐秘的道,“我们去书房再说。” 何坤觉得他神神秘秘,有些不想奉陪。 第213章 他的这个儿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点复杂的事,都能让他的脑子过载,转不过来弯儿。 能有什么要紧的好事儿? 但想到不依何水,他可能就要不管不顾的闯出府,生怕他闹出动静,才神色勉强的点了点头。 父子二人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何坤就听到何水丢出了一句话,“爹,我要嫁给墨卿欢。” “啪!”刚想喝口水的何坤闻言,手里的茶杯立刻掉在了地上。 接着,他拉下了脸色,严肃的望着何水,“水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个墨卿欢一穷二白,丝毫不能给何家提供助力,你发了什么疯要嫁给他?” “我这样说,是有原因的。”何水装得一脸神秘和向往,缓缓道:“爹,我昨夜做了个梦,梦到墨卿欢将来一定会做大官,地位能比肩如今的秦首辅呢!那个李雪京的父亲,才只不过是四品官,虽然比咱们家好得多,但怎么能比得上秦首辅这样的超一品大员呢?” “水儿,你真是越来越荒唐了,一个梦怎的能当真?”何坤听了,只觉得何水在撒谎。 他动作缓慢的倒了一杯茶水,神色丝毫没有动容,“你爹我可不是傻子,你就老老实实嫁给李雪京吧!你闹这一出,是不是对李雪京不满意,所以才编出这些话诓骗我?” “爹,我可是你的好儿子,怎么可能骗你?” “哼,从小到大你就没少翻花样,我还不了解你?” 何水见何坤不信,也没急,胸有成竹的道:“爹,我做的梦可不是简单的梦,而是个预知梦,未来几年发生的事,我可全都知道。” “呵呵……”何坤只觉得何水满口谎言。 他呷了一口水,然后不耐烦的放下了茶杯,“既然你话都说完了,就快些离去吧,我还有要事要忙。” 何水翻了个白眼,直接戳破道:“你这么急着走,哪里是要去忙什么事情,而是急着去宠幸我娘院里新买来的小丫鬟吧,你昨个儿还哄那小丫鬟,说要抬她做香姨娘。”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何坤闻言,十分诧异。 他昨晚才将那个小丫鬟睡了,说抬小丫鬟香玉做香姨娘之事,也是二人在床上说的。 那种在床上的承诺,自是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何水从哪儿得知的此事? 在没有尘埃落定前,香玉不可能和人说这事儿。 何水洋洋得意道:“当然是我在预知梦里知道的了。” 前世,这个香玉就被抬作了姨娘,只不过何坤没有那么善良,说到做到,而是香玉怀了孕之后,何坤才兑现承诺的。 香玉最终给何坤生了个男孩,母凭子贵,母子俩在何府的地位水涨船高。 高到威胁到了何水的地位。 “预知梦……”何坤半信半疑,这世上真有预知梦? 他不动声色的垂眸思索着,只听何水又继续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这些话,听得何坤心惊胆战。 何水说得这些话,有的是朝廷的机密,有的是朝中大臣暗中勾结的关系,有的是刚在朝上商议,还未实行的政策。 何坤虽然能力不强,但不是百分百纯傻子,不可能将朝堂上的事拿回家说,那么大嘴巴、藏不住事儿,也不可能在盛京站稳脚跟几十年。 他望着何水,开始半信半疑了,“水儿,你真的做了预知梦?” “这还有假,我们可是亲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能骗你不成。”何水笃定的笑了起来,“爹,你还有什么不信的尽可以问我,主要是我知道的,我可以一一跟你解释。” 何坤得了何水的肯定,转了转眼珠,思索再三,还是信了何水说的话。 ——苍天有眼,他何坤在朝廷低沉沉浮了这么多年,当了这么多年的小鱼小虾,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他了! 何坤的心里隐隐有一丝喜色,激动的攥紧拳头,开始问何水,“既然你做了预知梦,那么你可知,未来的皇帝是谁?” 何坤很清醒。 既然何水能预知,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抱紧未来的皇帝的大腿了。 何水道:“是三皇子。” “什么?三皇子?”何坤闻言,十分震惊。 三皇子没有母家,在宫里活得还不如一个宫人,竟能当未来的皇帝? 太子暴戾,凶名在外,继位的事还说不准,何坤最属意的是七皇子,虽然七皇子年纪尚小,但是母家很强势,七皇子人也冰雪聪明,是他眼中最合适的人选。 何水慢条斯理道:“过不了几年,太子和圣上便会无故暴毙,当时七皇子年岁尚小,难接大任,三皇子已经崭露头角了。朝臣们觉得七皇子年幼,肯定会有外戚干政之嫌,不想看七皇子母家独大,便支持了三皇子。当然,三皇子一直在隐忍蛰伏,本人实力不婓也是登上帝位一大原因。父亲,你可不要以貌取人,免得站错队啊。” 何坤闻言,觉得何水说得也有道理。 虽然现在三皇子处境寒颤,但是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得知了将来的站队问题,何坤渐渐放下了心。 然后他又忍不住问道:“你说墨卿欢将来地位能比肩首辅一事,是真的吗?” 何水肯定道:“那是自然。” 他的话有水分,毕竟他死前,墨卿欢只做到了太傅之位,但何水是故意这样夸大的。 第214章 因为他知道,何坤是个爱慕虚荣、攀龙附凤的性子,只有将墨卿欢形容得越厉害,何坤才会越愿意让他嫁给墨卿欢。 并且,何水可不是故意撒谎的。 在何水看来,墨卿欢是世间最优秀的好男儿,要不是前世陪着他早死,将来一定能当上首辅的。 何坤听到何水不假思索的话,心情再次激动了起来。 首辅女婿! 有生之年,他竟能有个首辅女婿! 这可真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然而,何坤高兴之余,又迟疑起来了,他问,“那李雪京呢?墨卿欢一个白丁,都能有这么大的成就,李雪京起点比墨卿欢好那么多,总不可能真的比不过墨卿欢吧?” 何水听到李雪京的名字,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冷漠的道:“李雪京是个绣花枕头,表面上看着风光,实际上外强中干,将来不仅连科举都考不上,还会惹下祸端,连累咱们何府。” 何坤闻言,瞬间惊了一惊。 他后怕的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庆幸何水做了预知梦。 否则,他不仅要站错对,还会选错女婿,害了整个何家。 何坤思索了一番,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水儿,我同意你嫁给墨卿欢了。” 何水见达到了目的,眼底闪过喜色。 他心情激动,还不忘催促道:“爹,事不宜迟,等禁令过后,我想立刻嫁给墨卿欢。还有,我的嫁妆你可要多准备一些,现在墨卿欢还是个农家秀才,正是凄苦煎熬的时候,我此时不嫌弃他贫穷嫁给他,等他将来发达了,一定会感激咱们整个何府,好好报答你的。” 何坤闻言,觉得也是这个理儿。 现在墨卿欢一穷二白,受尽欺辱,要是何水能不嫌弃他的贫寒,毅然决然嫁给他,那个男儿不会感激万分。 等将来墨卿欢发达了,还愁他们何府没有好日子过吗? 何坤点了点头,当即喜形于色的转身往外走,同时道:“我这就去库房清点财物,家里只留些家用,其余的你全都作嫁妆带走。我今日也做一回赌徒,大半身家押上去了,希望墨卿欢将来不要令我失望。” 何水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这么成功,他随便一说何坤就全盘信了。 高兴之余,何水没有忘了香姨娘这个眼中钉。 他扬声提醒逐渐远去的何坤,“爹,忘了跟你说,香玉是个不安分的,将来会趁你卧病在床的时候,给你戴绿帽子,你可要看紧她啊!” 戴绿帽子的事,自然是他瞎编的。 目的就是为了除掉香玉,这样的话,将来何坤就一直只有他一个孩子了。 何坤显然听进去了。 因为第二日,何水便听到了香玉掉进池塘,不幸淹死的消息。 何水听了,心里甚是高兴。 香玉的死,让他越来越相信,自己能改变惨死的命运了。 半个月很快过去了,暴雨停歇,地上的积水也很快退去。 积水退去的第二日,何家便收拾好了嫁妆,何水穿着一身鲜艳的大红色嫁衣,乘坐在一辆挂满了红绸的马车上。 马车的后方,跟着十好几辆装着各种财物、家具、古董的马车,乃是何坤这些年攒下的所有家当。 除此之外,何家还雇了一队敲锣打鼓的伶人。 一行人欢天喜地的朝着墨泥村行进。 何水坐在马车上,头上盖着红盖头,心情激动得险些跳出来。 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这一世,他趁着墨卿欢还未发达之前,就毫不嫌弃的嫁给他。 墨卿欢一定会对他十分感激,珍惜他一辈子。 他将和墨卿欢一生一世一双人,与他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一生。 待会儿墨卿欢见了他,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 难熬的半个月总算过去了。 槐轻羽在屋内憋了半个月,难熬是一回事儿,但最让他揪心的是那些受灾的灾民们。 槐轻羽找到秦首辅,提议给灾民们送些粮食和衣物。 秦首辅犹豫了一下。 他位高权重,最怕树大招风,被人说给灾民施物是收买人心,有谋反之嫌。 他思虑再三,望着槐轻羽真诚纯洁的双眼,不好意思拒绝。 恰巧此时,秦漆禾也来找秦首辅,说了想要照顾灾民一事。 秦首辅看着两个外貌出色、能力卓绝,又有人心的两个儿子,心里充满了自豪。 他点了点头,“行,你们尽管去做好事,只是要隐蔽好自己的,不可对人说是首辅家的公子。想要多少钱财,尽管从库房里拿。” 槐轻羽道,“不用,我……” “我有银子,爹,小羽,我出银子就行了。”秦漆禾微微一笑,抢先接过话茬,他拍了拍槐轻羽的肩膀,“小羽,你的银子都留着,哥儿家的本就缺银子,留着银子日后还能买些首饰。” 秦漆禾不知道槐轻羽开了很多店铺,赚了花不完的银子,自以为他和秦宛书一样,整日里只靠那一点儿月奉过活。 槐轻羽见状,缓缓闭上了嘴,不再说什么了。 秦漆禾愿意出银子,就让他出吧。 也就这时候,他才对秦漆禾没那么厌恶,觉得他还像个人。 二人没有迟疑,秦家也是有商铺的。 现在是灾后,粮食的价格逐渐攀升,不少人都抢着去买。 第215章 但受灾最严重的,不是这些盛京城里的百姓,而是乡下地里没有收成,就要饿死的百姓。 秦漆禾没有选择卖粮食谋利,而是从秦家粮铺里调来很多粮食,装了满满几大马车。 秦漆禾去任何地方,自然不会不带言成碧。 言成碧恭敬的跟在秦漆禾身边。 二人敲定分发粮食的路线,划定了要途经的十几个村落后,才叫上槐轻羽。 三人坐在马车上,带了十几个护卫,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槐轻羽看着秦漆禾与言成碧划定的村落,发现竟然还有墨泥村。 槐轻羽暗自叹息了一声。 不知道墨泥村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一行人一路走,一路分发粮食。 粮食到底有限,每家每户根据人口,也只能分发出两日的口粮,再多的话,就要引起有心人的猜疑,被上报朝廷了。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墨泥村。 初到墨泥村的时候,槐轻羽远远的便看到了一群身着白衣的送丧队。 槐轻羽心弦一跳,看着站在最前方,深色憔悴,身形摇摇欲坠的墨卿欢,下意识紧咬住了唇瓣。 这……该不会是墨卿欢的寡母死了吧? 槐轻羽厌恶墨卿欢,但是对他的寡母印象极好,心下有些可惜。 但也只有这点可惜了。 槐轻羽默默的注视着,冷不防的与墨卿欢对视上了。 墨卿欢远远的穿着丧服,怀中抱着排位,衣襟上沾着泥点子,正往村子里走。 他看见槐轻羽,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绝望的闭上了嘴。 槐轻羽兴致缺缺的放下了车帘。 他没兴趣看墨卿欢那副半死不活、悔不当初的脸。 三人下了马车,护卫们跟墨泥村的村民们说明了来意。 村民们听了,心里顿时感觉温暖了许多。 他们普通百姓人命卑贱,想来都是被当成牛马一般驱使,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还能受到这些贵人们的关心。 村民们捧着家中仅剩的器皿,挨个接了粮食,然后又挨个感激涕零的朝三人拜谢。 槐轻羽目光扫过前方的墨泥村。 上辈子灾后,保存完好的墨泥村,眼下却是一片狼藉,大片的泥草房,如今被水淹的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 古往今来,无论任何事,最先受到冲击的便是这些无辜百姓。 槐轻羽轻叹一声,没有开始走上前去,一起帮忙分发粮食。 * 墨卿欢并不在领粮食之列。 他身披白色的孝义,神情麻木的跪在家中简陋的灵堂前,眼眶红肿。 他娘亲刚刚下了葬。 他不孝,娘亲下葬,他却连给娘亲办葬礼,请村人吃酒席的银子都没有。 墨卿欢心脏宛如被大手攥紧了一般,想到娘亲隔了十几日才下葬,下葬前尸身都臭了,便悔恨自责得无以复加。 他恨自己,也恨玩弄他的何水,恨不得将何水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隔壁平叔家奶生生的小孙女跑了过来。 小女孩儿年纪很小,见了墨卿欢,就脆生生的大喊道:“卿宝叔叔,村头有个穿红色嫁衣,长得很漂亮的哥儿说要嫁给你,想请你去迎亲呢!” 穿红色嫁衣,长得很漂亮的哥儿? 墨卿欢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刚刚见过的槐轻羽。 刚刚槐轻羽的身上,似乎的确穿着红衣。 槐轻羽要嫁给他? 墨卿欢一改刚刚的颓然,惊喜的扬起了脸。 他娘临终前,都在警醒他,让他好好对待槐轻羽,现在槐轻羽要嫁给他,难道是他娘在天有灵,准备帮他了? 墨卿欢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从地上爬起,整个人被巨大的欣喜包裹着。 他抬起脚步,就径直蹿出了家门,往村头赶去。 小羽,等我。 此生我绝不负你! 小女孩儿跟看着他迫不及待离去的背影,愣在了当场。 随后,她茫然的挠了挠头,有些搞不清状况: “卿宝叔叔怎么去了村东头?可那个敲锣打鼓,穿着大红嫁衣,要嫁给卿宝叔叔的哥儿,是从村西头来的啊?卿宝叔叔搞错了吧?” 第099章 第 99 章 槐轻羽温和的笑着, 为身旁拿着布袋的小童舀米。 看着这些由于身材瘦小,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眼神胆怯的小孩儿, 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心中的同情更甚,叹息一声, 舀完了两瓢米后,又继续招呼了下一个人。 忽然, 一个低沉的声音, 自他耳边响起,“小羽……” 听到这声音,槐轻羽手腕一顿, 抬起头来迎着对方的目光,眉眼间满是不悦, “墨卿欢,你来做什么?想要粮食就去后方排队。” “小羽, 你今日大老远来,是不是为了我?”墨卿欢眼神温柔又明亮,恨不得将槐轻羽整个人囚入眼中,“我愿意娶你的,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也不会离开你。” 槐轻羽听到这些话, 顿时皱起了眉头:“……你发什么疯?” 墨卿欢究竟哪儿来的脸,笃定他是为了他来这里的?还大言不惭说要娶他? 一旁身材修长, 正默默给灾民送东西的言成碧, 悄悄转过了脸。 第216章 看到墨卿欢望着槐轻羽时,眼神里的痴迷和惊喜, 他阴冷的眯了眯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煞气。 言成碧不动声色的走向槐轻羽。 他挡在槐轻羽身前,冷冷的扫着墨卿欢,那张长得本就有攻击性的脸挂着嘲讽。 他语含轻蔑,“想娶小羽,你也配?” 墨卿欢注意到了他的敌意,不屑的抬了抬下巴,“我再跟主子说话,你一个仆人,能不能滚远点儿?” “即便一个仆人,也比你这个泥腿子高贵。”言成碧身形高大,仍旧挡在了槐轻羽身前,将他整个人都遮在了身后。 墨卿欢直接无视了他。 他绕过言成碧,想要抓住槐轻羽的手腕,下一秒,他的手腕便被一双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握住了。 “这位公子,还请不要对小弟动手动脚。”秦漆禾面容儒雅,气质温润如玉,笑得彬彬有礼极了。 墨卿欢前世死得早,不知道秦漆禾后来对槐轻羽做的那些事。 在他的印象中,秦漆禾一直是世家公子的典范,仁慈博爱,才华横溢。 他对秦漆禾的印象极好。 况且秦漆禾还是槐轻羽的养兄,他将来的大舅子,日后必定会是一家人。 因此,在面对秦漆禾的时候,墨卿欢的态度收敛了一下。 他抽回了手,朝秦漆禾礼貌的笑了笑,语气诚恳极了,“秦公子,我与小羽是真心相爱的,还请你成全我们。我可以发誓,娶了小羽之后,我一定会让他幸福。” 霎时间,秦漆禾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面上的笑容仍旧没变,始终笑得温和无比,但唇角的弧度却微微压低,给人一种莫名寒冷的感觉。 “哦,是吗?”秦漆禾笑意盈盈的盯着墨卿欢,垂在袖中的手指死死握紧,漆黑的眼神莫名显得阴森可怖,“你倒是说说,你一穷二白,能给小羽什么幸福?” 墨卿欢被槐轻羽要嫁给自己的消息,冲昏了头脑。 他眼神始终黏在槐轻羽身上,没注意到秦漆禾恐怖压迫的眼神。 他真诚的保证道:“我对自己的才华有信心,考上状元是迟早的事,将来的我一定会封侯拜相,此生只守着小羽一人。” “呵!”秦漆禾闻言,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眼神里的厌恶和不屑,再也遮掩不住了,“你算什么东西?我首辅家的公子,也是你能觊觎的?” 他彻底撕开了儒雅的表象。 他本就不是个真正儒雅的正人君子。 他身为首辅之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纵使同情平苦人民,也不会真的感同身受。 就例如今日,他可以拿钱财买粮食,施舍这些受灾的灾民,来满足自己的同情心。 但倘若有灾民在他面前摔倒,他必定是不愿意去扶的。 因为他打心眼里嫌弃这些人的肮脏、卑微。 他愿意不痛不痒出些钱,让这些灾民有口粮吃,但也仅限于此了。 想真正让他付出真情实感,是绝无可能的。 他的骨子里,是傲慢,冷漠,高高在上,他的温柔和善,只给他看重的、觉得值得的人,例如言成碧,例如槐轻羽。 言成碧算是他手把手教大的,言成碧身为仆人,却意志坚强,宛如傲石一般刻苦学习,这种心性和天赋,是他钦佩的。 槐轻羽,则是他喜欢的人。 所以他势在必得,早已将槐轻羽纳入了自己的所有物范畴,决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秦漆禾抬起手,摸了摸墨卿欢身上廉价刺手的粗布丧衣,忍不住又发出了一阵好听的笑声。 他收回手,看着自己被磨红的手掌,将掌心摊开,展示在墨卿欢的面前。 “看吧,墨公子,连我都受不了穿这种麻布衣衫,小羽一个哥儿,由奢入俭难,怎那可能受得了?”秦漆禾不紧不慢的开口,“墨公子,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知道么?我们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的起点是你的终点。小羽不会嫁给你,如果他真的想做那么不明智的事,那么倒不如我先将他娶了,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他犯糊涂。” 墨卿欢听到秦漆禾的话,心脏瞬间沉了下去。 他唇边颤了颤,仍旧没有退缩,神色郑重道:“秦公子,两个人是否般配,不能单看身份权势……” “只有无权无势的人,才会这样说。”秦漆禾温润如玉的面容上,逐渐流露出了讥诮的色彩,“墨公子,既然你真的爱小羽,就有点自知之明,滚吧!” 墨卿欢好歹是重生过一回的。 要真的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子,可能真的会被秦漆禾说得体无完肤,自卑的夹着尾巴逃跑了。 但墨卿欢已经打心眼里认定,槐轻羽今日穿着红衣来到墨泥村,是假借来送粮食之名,想要嫁给他了。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这群人会路过墨泥村? 墨卿欢目光越过秦漆禾,直直的注视着槐轻羽,眼神里尽是安抚,“小羽,别怕,想要嫁给我你就直说,不用害怕秦漆禾的胁迫,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他前世为官,知道不少官员的把柄,稍稍运作一番,便能让自己青云直上。 原先,他不屑用这种投机取巧的阴险手段。 但为了能够配得上槐轻羽,他不介意一步步变得心狠手辣。 槐轻羽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墨卿欢仍是这么自以为是。 第217章 他眼眸微动,刚想说什么,手腕却被秦漆禾握住了。 “小羽,”秦漆禾垂着黑漆漆的眼睛,威胁般盯着槐轻羽,若有似无的警告道:“你若是敢说喜欢他,我不介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了你。” 他的话直白到了粗俗的地步。 一瞬间,槐轻羽感觉自己仿佛被毒蛇盯上了,胸腔开始泛冷。 他仿佛看到了前世,将自己压在身下欺辱时,秦漆禾那充满了欲望、不停索取到他昏过去的样子。 他先前还觉得,秦漆禾肯花钱为灾民们送粮食,终究还像个人,现在却明白,他本质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秦漆禾内心的高高在上,一直都隐藏在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下。 他冷漠,霸道,残忍。 不想个办法摆脱他的话,他一辈子都逃不开。 槐轻羽心底发寒,身子也逐渐冷得可怜。 他压下心底的厌恶,试图抽出手,秦漆禾却握得更紧了。 槐轻羽放弃了挣扎,任凭他握着,随后抬起乌黑的眸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墨卿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作多情?一直以来我的态度都很明确,我不爱你了。无论你怎么忏悔、哀求,怎么努力,我都不可能再爱你。” 墨卿欢的脸,瞬间变白了。 他感觉自己的鼻尖有些酸涩,眼眶也渐渐红了,整个人被绝望笼罩得死死的。 他看到了槐轻羽眼底浓重的厌恶。 但他仍旧自欺欺人的再次忽略,一厢情愿的认为,槐轻羽是被秦漆禾威胁了,才会跟他说这些话。 “小羽,我不信你说的,此生,我绝不放开你!”他急急的想要抓住槐轻羽的衣袖,想要将他强行带走。 但他刚一动,秦漆禾便使了个眼色,命护卫将他按压在了当场。 护卫们手很重,他的膝盖直接磕在了地上,双膝瞬间泅出一片血迹。 但他仿若未觉,眼神里充满了哀求与悔恨,直勾勾的盯着槐轻羽,“小羽,我爱你,请给我个机会,让用余生赎罪……” “再纠缠,我就打断你的左手了。”槐轻羽无视他的告白,眼神淡漠的朝下扫视着他,就像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 槐轻羽居高临下的警告道:“你的右手不能提笔写字,不会想左手也废了吧?” 这些话,瞬间让墨卿欢全身都僵住了。 直到槐轻羽用他的左手威胁他,他才彻底意识到,槐轻羽是真的不爱他了。 槐轻羽上辈子对他太好,好得让他盲目自信,以为槐轻羽会生生世世爱他下去,好得让他以为,槐轻羽对他的一切冷漠都是欲情故纵,表面上说不会爱他,实际上心里一直期盼着嫁给他。 他感觉到胸腔痛得厉害,稍稍一呼吸,便剜心挖腹的疼。 他沉默了几息,大脑宕机,然后不过片刻之后,整个人便被要彻底失去槐轻羽的惶恐包裹着。 在这世上,除了他娘,他最在乎的就是槐轻羽。 如果槐轻羽也抛弃了他,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墨卿欢从来没有失控过。 他厌恶不理智,觉得那样的人,将会和野兽没两样。 但今日,他再也保持不住往日的体面了。 他拼命的挣脱开身侧两个护卫的钳制,眼瞳猩红的用双膝爬到了槐轻羽的脚边,小心翼翼的抓住槐轻羽的衣袖。 他神色痛苦而扭曲,希冀的再次开口,“小羽,你说的话,不是真心的对不对?你还是爱我的,还是爱我的……” “滚开,再碰小羽一下,我就让你死无全尸!”秦漆禾抬起一脚,踢在了墨卿欢的肩上,将他踢到了两丈开外。 墨卿欢的身子,本就因为寡母的去世,伤心过度,而脆弱不堪。 被猛踢一脚,瞬间吐了一口血,脸色白到了透明的地步。 他用手背,擦拭掉嘴角的血,仿佛不知道自己吐血一般,再次用手臂支撑起身子,扬起一个病态的笑容,试图爬起来,再次走到槐轻羽的面前。 “小羽,别离开我……”他笑容很灿烂,唇角带着血,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槐轻羽感觉到了极大的不适,看向秦漆禾,“大哥,我们走吧,去下一个村子。” “嗯,小羽,这种晦气的人,没必要搭理。”秦漆禾扬了扬下巴,命护卫们收拾好剩余的粮食,转身护着槐轻羽,走上了马车。 墨卿欢见一行人要走,顿时慌了。 他眼神里满是惶恐,仓皇的摇着脑袋,神色越来越癫狂骇人,“不、小羽,别走、别离开我……” 他情绪起伏过大,又猛吐了一口鲜血。 大片的泅红染满了他胸前的衣襟,狼狈又可怜。 看着马车越走越远的模糊影像,让他有种永远也追不上的恐慌感,霎时间,绝望迅速蔓延了他的全身。 他呆呆的望着槐轻羽离去的方向。 片刻后,他痛苦的蜷缩着身子,整个人精神恍惚,恨不得就这样死在这里。 一切……到这里,结束吧。 反正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爱他了。 余生,他只想跟槐轻羽一起过,除了槐轻羽,他接受不了任何人。 槐轻羽。槐轻羽。 究竟怎么样,你才能继续爱我呢? 忽然,墨卿欢睁开了眼睛,麻木的驱动着四肢,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家。 第218章 他的眼珠麻木的转动着,看向了厨房的方向,僵硬的走进了厨房,摸出菜刀来,对准了心脏。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错得离谱。 前世,他看到一直欺辱自己的何水,在自己获得权势后,对自己卑躬屈膝时,产生了莫大的成就感和虚荣心。 他误将这种虚荣的心理当成了爱,误以为自己的何水深爱不移,两次伤害了真的爱的槐轻羽。 如今,槐轻羽不再爱他了。 是不是他将自己的心剖出来,拿给槐轻羽看,槐轻羽才会相信他的真心? 哈哈哈…… 墨卿欢的眼神越来越亮,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完美的赎罪方法。 他将刀握紧,高高扬起来,准备插入胸膛,将心给剖出来。 忽然,一道吹拉弹唱的喜乐声,闯入了院子。 这些嘈杂的声音,惊醒了陷入癫狂与妄想的墨卿欢,他的大脑瞬间清醒起来。 他愣了愣,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顿时自嘲的任凭眼泪自眼角滑下,心底的绝望在痛苦无声的蔓延着。 “啪嗒”一声,他手中的菜刀落在了地上。 他真是魔怔了,竟然妄想着用这种可笑的方法挽回槐轻羽。 真的捧着心脏,送到槐轻羽面前,怕是槐轻羽还觉得脏呢! 墨卿欢麻木的转动脖子,走出了厨房,瞬间看到了院中一脸喜庆的人群。 一个模样圆润的媒婆,殷勤的走向墨卿欢。 看到墨卿欢满是素白,胸前也满是鲜血,顿时愣了愣,但很快又很有职业素养的扬起了笑脸。 “这位公子,你真是有福气啊,这不,何大人家的公子不介意你家的贫穷,主动带着嫁妆来嫁给你了!”媒婆扬起一副欢天喜地的笑脸,亲昵的拉着墨卿欢的手,将他拉到了马车前,然后催促着他去掀开马车的帘子,将何水迎下来。 墨卿欢站在马车前,眼神瞬间冰冷了起来,整颗心被巨大的愤怒包裹着。 何水该死!竟然在他娘亲下葬这天!带着嫁妆想要嫁给他! 这是羞辱他,还是在羞辱他娘! 墨卿欢死死握着拳,身形纹丝不动,心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恨不得立刻掐死何水。 坐在马车里的何水,静静等待着墨卿欢的举动。 见许久没动静,他羞涩的猜想,墨卿欢这个纯情的傻瓜,是不是在害羞,不敢相信能娶到他啊? 何水一颗心跳得极快,整张脸红得宛如要烧起来一般。 想起等下要洞房,想起墨卿欢那肩宽体阔的完美身材,不禁口干舌燥。 他可不是处哥儿,前世没少与李雪京颠鸾倒凤,对这些房.事了如指掌。 待会儿,墨卿欢不知道会惊喜得将他压在身下,怎么疼爱呢! 何水紧张得吞了吞口水,满心迫不及待。 他向来是个行事毫无顾忌的,有些等不及了,便顾不得礼节,一把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他扶着马车,头顶着鲜红的盖头钻出来,直接扑进了墨卿欢的怀里,语气里满是委屈,“墨卿欢,我来嫁给你啦!你是不是太过惊喜,才忘了接我?” 墨卿欢眼底的阴翳越来越浓,骇人得让近距离的媒婆感到了一丝恐惧。 她惊惶的缩了缩脖子,安静的宛如鹌鹑。 她察觉到了墨卿欢阴沉的神色,新生不妙,意识到墨卿欢或许并不是这位何公子的良人。 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终究是闭上了嘴。 反正她也不过是被临时拉来的媒婆,此行仅有二百文钱的酬劳。 犯不着自找麻烦。 墨卿欢心中的恨意越积越大。 他死死握着拳,抬眸,瞟了一眼何水身后的护卫等人,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子,虽然表情阴森可怖,但语气却伪装得温和,“何……水水,怎么好端端的,你竟要嫁给我?” “呜呜呜,墨卿欢,我现在才发现,我爱的是你。”盖头下的何水,并未察觉到异样,紧紧的抱着墨卿欢,语气里满是眷恋和失而复得的庆幸,“我爱你,我不介意你一穷二白,墨卿欢,我们一辈子永远不分离,好不好?” 对比前世和今世,何水知道墨卿欢重生了。 在他眼里,墨卿欢痴恋了他两辈子,不可能更改对他的爱意。 虽然他半个月前,刚携手李雪京羞辱了墨卿欢,但前世墨卿欢连他嫁过人都不嫌弃,甚至为了他自刎,今生只是被他羞辱嘲讽一番,怎么可能就不爱他了呢? 但是,他不可能告诉墨卿欢他重生了。 他要让墨卿欢觉得,他何水单纯善良、不慕荣利,不在乎他的贫穷,只图他这个人。 这样的话,墨卿欢才能更爱他。 毕竟,谁能抵挡住一个又白又美的哥儿,在自己贫寒的时候,不嫌弃自己一无所有,毅然决然嫁给自己呢? 他要成为墨卿欢仰望的、永远珍惜、时时刻刻捧在掌心的月亮。 爱? 何水他配说这个字吗? 他重生了,槐轻羽重生了,没理由何水不重生,否则凭何水的性子,不可能转变这么大! 很好,既然何水已经重生了,他就更无需手下留情了! 墨卿欢抬手,虚虚揽住何水的肩,淡声道,“水水,我家里穷,你带这么多人,是要做什么?能不让让他们都回去?” 第219章 何水闻言,立刻解释道,“这些都是送嫁妆的,如果你觉得不适应,我会让他们立刻回去!” 何水说着,便不耐烦的朝着身后的护卫等人厉声呵斥,让他们离开。 但他没让长竹走,毕竟长竹是他的贴身小厮,没了长竹他会很不适应。 墨卿欢见状,眼神阴森的扫了长竹一眼。 缓缓开口,“水水,你既然嫁到我家,就要夫唱夫谁,难道你实际上不想与我同甘共苦,还需要人侍候吗?” 长竹本就胆小,被这么一看,立刻害怕得缩紧了身子,紧张得“咕咚”一声,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即便再没见识,也知道墨卿欢脸色这么吓人,必定来者不善。 但…… 长竹眼珠子动了动,按捺下了满腹的话。 何水常骂他贱奴,但他一点都不贱。 他是人,有自己的尊严,会怨恨、会报复,不是麻木不仁的猪狗。 他可不会傻到提醒何水,墨卿欢这里是火坑! 何水听到墨卿欢语气里的不悦,立刻开口,让长竹滚回何府。 长竹没有停留,立刻连滚带爬的出了墨泥村。 墨卿欢望着空无一人的院落,阴冷的勾了勾嘴角,一把扯掉了何水头上的盖头。 何水来不及羞涩,便被他一把掐住了脖颈。 “欢迎来到地狱,何水。”墨卿欢拎着何水的脖颈,像是在掐一只死鸡,他扯着何水,来到了灵堂前,将他粗暴的推到了地上。 何水被摔得头昏眼花,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他一脚踩住了脑袋。 “欢、欢哥哥……你、你究竟在做什么?我是水水啊……”何水脸被迫贴在了地上,有些不明所以的努力转动眼珠,朝周围看去。 看到墨卿欢身着丧服,衣襟上全是血,神色宛如恶魔般阴鸷恐怖,整个房间也挂满了白绸,他立刻惊恐的睁大了双眼。 第100章 第 100 章 “何水, 我打得就是你。”墨卿欢的声音,宛如幽暗的恶魔,缓缓响彻在何水耳边, “你该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也重生了吧?” 何水闻言, 眼睛睁得愈发大了。 他忍不住挣扎起来,满怀希冀的开口道:“既然你知道我也重生了, 就应该明白我是你前世深爱的水水啊, 前世你为了我,还自刎了,你那么爱我, 所以今生我来找你了。” “我不爱你!何水,我恨死你了!”墨卿欢的声音里, 含着彻骨的恨意。 他说着,移开脚, 又一把掐住了何水的脖颈,将他从地上扯起来,强迫何水直视着自己猩红的眼睛。 然后,一字一顿的强调:“从始至终,我爱的都只有槐轻羽。是我上辈子糊涂,误以为自己爱你。何水,你欺我辱我, 我怎么可能会爱你?” “不!不可能!欢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何水不敢置信的摇着脑袋。 他眼睛渐渐变红了, 听着墨卿欢的话, 恍惚得仿佛身处梦中。 墨卿欢不爱他? 怎么可能! 墨卿欢为了他,宁愿不要生命, 墨卿欢不可能不爱他! 何水艰难的开口,“你、你是爱我的,我不信你不爱我……咳咳……” “不信?我会让你相信的!”墨卿欢神色仍旧有些癫狂,他掐住何水脖颈的手,越来越用力,看着何水脸色白得宛如死尸,四肢也没了挣扎的力气,他才厌恶的放开手。 何水跌落在地上,捂着嗓子不停咳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后脑勺,又被墨卿欢一把握住,整张脸被按在了漆黑冰冷的牌位面前。 “啊!”何水立刻被吓得惊声尖叫起来,拼命的想往后爬。 “这是我娘的牌位,今天,我刚刚下葬。”墨卿欢的声音自他耳后响起,宛如恶鬼一般幽幽开口,“何水,我重生回来拼命挣银子,就是为了给墨泥村修缮房屋,抵御洪水,要不是你非要红玉冠做生辰礼,我早就修好了房子,我娘也不会死,你说说,你应不应该给我娘赔命?” 何水听到这些话,被吓得浑身一颤,眼泪鼻涕顿时被吓出来了。 他拼命的摇着脑袋,“呜呜呜,墨卿欢,我不知道你娘会死,你放过我吧……啊——” 他求饶的话还没说完,手掌便被重重踩了一脚,疼得他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 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有种回到嫁给李雪京之后,被李雪京拳打脚踢的时候。 他不甘心! 凭什么前世还是今生,没有一个人爱他? “放过你?你能让槐轻羽继续爱我,能让我娘活过来吗?”墨卿欢阴鸷的声音随之响起,他死死的盯着何水,“既然不能的话,就等着下地狱吧!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你凭什么报复我?”何水见求饶没用,索性撕破了脸。 他眼神凶狠的瞪着墨卿欢,“我有错,难道你就一点没错吗?你一个穷鬼有什么资格进入香山书居,成绩凭什么比我好?我之所以会欺负你,你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上辈子我可没逼着你自刎,是你主动跟我一起殉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娘的死,也是你的责任,我犯不着去害她一个穷酸鬼!你有什么资格怪我?识相点儿就放我出去,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墨卿欢没有因为何水的话,有一丝的动容。 他的表情死寂又阴冷,恶魔般低沉开口,“我的确有错,所以我会用余生向槐轻羽赎罪,会好好供奉我娘的牌位。但是你也有错,所以何水,你别想逃脱制裁!” 第220章 墨卿欢说着,便径直抬起脚,猛得踹在了何水的心窝处。 何水疼得脸色惨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晕死了过去。 待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与一个乞丐堆了。 周围的乞丐们,又脏又臭,正双眼冒光的盯着他,宛如盯着肥肉的恶狗一般,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上来。 何水被吓得连动都不敢动,鼻尖萦绕的臭气,恶心得他差点吐出来。 他死死的捂住口鼻,眼神绝望又惊惶,满是恨意的盯着面前的墨卿欢。 “何水,”墨卿欢站在他面前,身上仍旧穿着低调的麻布衣衫,“好好享受。” “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墨卿欢,我真想杀了你!”何水已经明白了墨卿欢的意图,他全身的血液都冷得凝固了起来,瑟瑟发抖都瞪着墨卿欢,“你要敢让这群乞丐毁了我,我让我爹杀了你!” “杀了我?我可是掌握着你爹很多的犯罪证据,不想被诛九族的话,你最好安分一点儿。”墨卿欢很满意何水这副尖锐的叫嚣着杀自己的样子。 没有反抗他的手段,也只是无能狂怒而已。 何水越挣扎,他觉得越好玩儿。 “你——”何水望着墨卿欢的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他不知道墨卿欢的话是真是假,但他明白,他爹何坤的确罪行累累。 他不敢赌。 想到这里,何水收敛起眼底的恨意,开始和墨卿欢谈条件,“你放过我,只要你不伤害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报复你的方法有千百种,知道我为什么偏偏选择这种方法吗?因为他最恶心、最卑劣,也最残忍。”墨卿欢居高临下的盯着何水,他那张沉稳持重的俊美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丝丝笑意,“也就是说,何水,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想放过你。不要试图和我谈条件。没用。” 墨卿欢说着,不再给何水丝毫眼神。 他从袖中拿出几块碎银,丢在地上,交给肮脏瘦弱的乞丐们,“拿去买些东西,好好补补身体,只有补充好了体力,才能好好宠幸何公子。” 那些乞丐见了银子,立刻飞扑上来抢。 抢完银子后,乞丐们纷纷扑在了何水的身上,将他身上的大红嫁衣,扯得七零八碎。 何水瞬间被吓得惨叫连连,拼命挣扎。 可他一个人,不可能反抗一群乞丐,很快便被。 墨卿欢没兴致看接下来的恶心场面。 他厌恶的转过身离开了现场。 何水带来的那些嫁妆,他嫌脏,早就分发给了墨泥村的村民们。 他娘不在了,墨泥村对他来说,便没了任何意义,他给墨泥村的那些钱,足够让村民们三代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也算是偿还了他们这么多年的照顾。 他离开墨泥村时,只带走了一块冰冷的牌位 那个伤心之地,他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 他孤身一人,拿着牌位,回到了香山书居。 回去后,看着匆匆路过的学子们,墨卿欢才发现,自己在香山书居里,似乎没有朋友。 前世,他是有两个的,一个槐轻羽,一个储东。 可这辈子,不仅槐轻羽不会再理他,连储东也被他得罪得彻底。 墨卿欢转了转黑眸,沉默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没有人知道他刚失去了母亲,因为没有人如前世的槐轻羽那般,将他的任何事放在心上。 他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墨卿欢颓然的枯坐至大半夜,在这寂静无人的夜里,他一直强撑着的精神逐渐崩塌,眼眶一点点变红了。 后悔到痛彻心扉的滋味,在他的心间蔓延,直至四肢百骸。 他想槐轻羽了,想到发疯。 * 还有将近十日,便是会试的时候了。 槐轻羽准备得十分充足,丝毫不担心会试。 但他却一点也不想在秦家待下去,准备回香山书居了。 自从上次给灾民送粮食后,秦漆禾便直白的展露了占有欲,每日都来找槐轻羽,一见他便毫不掩饰眼底的热切,直勾勾的盯着他。 槐轻羽对他这些眼神倍感不适,恨不得戳瞎秦漆禾那双肆无忌惮的双眼。 偏偏平日里,秦漆禾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庄重儒雅,温文有礼。 连秦首辅和秦夫人,都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槐轻羽想过找朝秦首辅告状,但是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毕竟一方面,秦首辅本心里是很乐意他嫁给秦漆禾的。 在秦首辅眼里,秦漆禾处处完美,是他的好归宿。 上辈子墨卿欢自刎后,槐轻羽成了众矢之的,嫁不出去,秦首辅就一直逼着秦漆禾娶他。 这辈子秦首辅更乐意见到这亲上加亲之事。 另一方面,秦漆禾到底是秦首辅的亲子,他开不了这个口。 槐轻羽决定明日就回香山书居。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提前弄死秦漆禾。 槐轻羽第二日谁也没告诉,便轻装简骑离开了秦家。 回到香山书居,发现香山书居的学术氛围越发浓厚了。 兴许是过几日便要会试了,不少打算参加会试的学子,都在埋头读书。 槐轻羽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也被这种氛围感染,每日学得一丝不苟。 第221章 只是令他不爽的是,在学堂里看书的时候,总是会有两道赤-裸-裸的目光盯着他。 一个是傅珣皓,一个是墨卿欢。 槐轻羽起初,还能无视他们的眼神。 但架不住这两个人在看他之余,还相互敌视的盯着对方,眼神如刀子般飞来飞去,冷飕飕的,槐轻羽实在受不住了。 这日,他无奈拜托夫子,将二人的书桌移到一处。 槐轻羽是香山书居赫赫有名的好学子,夫子对他喜欢得不得了,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于是乎,第二日,相互厌恶得不得了的傅珣皓与墨卿欢,便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坐在了一处。 二人找到夫子,请求分开,直接被夫子严厉批评了: “君子是不会在意周遭的环境的,你们来香山书居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玩的,只要你们心无旁骛的学习,身边坐着的是何人,有什么关系呢?” 二人深深吸着气,压下心中的厌恶和不悦,冷着脸回了教室。 二人对彼此的仇恨,简直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傅珣皓嘲讽墨卿欢穷酸,墨卿欢便攻击傅珣皓的瘸腿。 墨卿欢讥笑傅珣皓与槐轻羽青梅竹马,却辜负了槐轻羽,活该被他厌弃;傅珣皓便戳他上一世与槐轻羽是未婚夫夫,这辈子却分道扬镳、两不相干的痛处。 二人时时刻刻、各方各面,都在针对对方。 这副针锋相对的样子,颇有点相爱相杀的意味。 由于二人都是俊美风流的长相,无端给了很多人想象空间。 因此,很快便有传言,说二人看对了眼,只是因为各自的傲气,所以放不下脸面朝对方倾诉爱意,没法光明正大在一起。 槐轻羽知道这个传言的时候,有些反应不过来。 造谣的人脑子是怎么想的? 他眯眸看着一脸窃笑的朝自己爆料的安瑞吉,好奇问道,“你怎么笑得比自己有了心上人还激动?” 安瑞吉笑得满脸褶子,叫道: “这可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恋爱啊,早就听过几百年前君王与臣子的‘断袖’故事,我一直很好奇的是,这要亲眼所见,该是怎样一副情景,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碰到了真的!” “哼,男子与男子怎能结合?”储东在一旁,双手抱胸冷笑道,“不过,他们不敢捅破窗户纸,我偏要帮他们捅。所以我与张兄、徐兄商议了一下,在明日举办了一个赏花诗会。” 他脸上的笑极冷。 虽然他没有多说,但槐轻羽却明白,他显然还在记恨墨卿欢。 他举办赏花诗会的目的,必定是准备将墨卿欢和傅珣皓请来,然后在诗会上跳出来大肆嘲讽墨卿欢,说他心理变态,将他损得体无完肤。 张兰生和徐朗荣显然没注意到储东不善的态度。 二人筹办赏花诗会的目的就简单多了。 傅珣皓自打腿脚不便,走哪儿都需要手持一根拐杖后,整个人显然消沉了许多。 他们二人虽然不屑傅珣皓的为人,与他分道扬镳,但好歹敬重了他这么多年。 过往的兄弟情是很难割舍的。 他们知道傅珣皓苦恋槐轻羽,可槐轻羽却对他恨之入骨,且一心只读圣贤书,傅珣皓的爱情注定无疾而终。 现下,傅珣皓终于又爱上了别人。 真是可喜可贺。 虽然对方是个男人,东西掏出来可能比傅珣皓还大,并且因为傅珣皓腿脚不便,到时候行房.事时,很可能还是□□位。 但是没关系,他们不会看不起傅珣皓,反而还会同情他因为腿脚不便,从而心理扭曲,竟然连选伴侣的偏好都改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他们身为曾经的兄弟,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傅珣皓爱而不得? 于是与储东一拍即合,准备借着这个场合,撮合傅珣皓与墨卿欢,让傅珣皓抱得美男归。 双方的目的不同,但终归是殊途同归。 听到这个内情,槐轻羽险些笑喷。 他郑重其事的的超储东要了一张诗会请帖,言曰第二日肯定按时到场。 第二日,他如约来到了诗会现场。 刚到诗会,他便被傅珣皓拦住了。 傅珣皓穿了一身黑色的袍子,腰间被腰带系得紧紧的,将腰线完全勾勒了出来。 他的手里,拿着一柄乌黑的金丝楠木手杖。 他一看见槐轻羽,眼睛瞬间亮了,唇瓣微微颤抖,快步走至槐轻羽面前,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小羽,我就知道你会来,真好,又可以见到你了。” 傅珣皓继承了爵位后,随时都可以在朝廷供职,所以他不会参加科举。 之所以一直留在香山书居,是为了能经常见到槐轻羽。 他腿脚不便,一直尽量避免出席人多的场合,恐遭人嘲笑。 此次受邀,也是听说槐轻羽会来。 槐轻羽想到自己今日来,就是要看他的笑话,因此淡淡的“嗯”了一下。 即便槐轻羽只说了一个字,也足够让傅珣皓激动了。 毕竟,槐轻羽已经许久不与他说任何话了。 他跟槐轻羽以任何方式搭讪,槐轻羽都视而不见,槐轻羽无视他的每一次,都无异于在他的心脏上狠狠滑上一刀。 使得他每次在无人的深夜里,都会疼得无法入眠。 第222章 如今,槐轻羽竟然回应他了。 虽然只有一个小小的音节,但也足够让他惊喜。 这是不是象征着,只要他坚持讨好小羽,小羽就能原谅他? 傅珣皓的心脏跳得极快,刚想继续与槐轻羽说话,就被走过来的张兰生和徐朗荣打断了。 二人与傅珣皓的关系,早就破冰了。 “傅哥。”张兰生喜滋滋的看着傅珣皓,一脸的骄傲,像是得了天大的功劳一般,“你怎么还在这儿,你去好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傅珣皓满腔疑惑。 徐朗荣性子一向有些严肃,此刻也不禁一脸喜色,“傅哥,你有所不知,我们之所以请你来,是因为提前得知,有人会在今日向你表达爱慕之意。” 表、表达爱慕之意…… 傅珣皓第一时间,便看向了槐轻羽。 槐轻羽:“……” 他睁圆了眼睛,心知傅珣皓必定是又自作多情了,连忙摆手否认,“不是我,跟我无关,傅珣皓你可别想多啊!” 他这副慌乱的样子,落在先入为主的傅珣皓眼里,就是害羞不敢承认了。 傅珣皓怕槐轻羽恼羞成怒,极力掩饰着嘴角的笑容,正色道,“小羽,别害羞,我等你。” 槐轻羽:“……”有嘴说不清了怎么回事? 兴许他就不该来看笑话! 而另一边,储东也找到了墨卿欢。 “墨兄,别来无恙啊!”储东掩饰住敌意,笑容温和的凑近墨卿欢。 墨卿欢看见储东,神色微动。 他本就对储东心怀愧疚,因此也回了个从容的微笑,“储兄,不知近来身体可安好?” 储东微微一笑,“当然好,只是肯定不如墨兄好。” 墨卿欢想到近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眼神黯淡了一下,语气勉强,“此话何意?” “我从一些渠道处探知,今日的诗会上,似乎有人即将要对墨兄表达爱慕之情。” 墨卿欢闻言,淡笑了一下。 他笃定道:“不可能。” 他知道自己人缘差,本就因为家贫,被人鄙夷嘲笑,又因为何水的缘故,将所有人都得罪了彻底。 不会有人喜欢他的。 储东道:“怎么不可能,我都知道等下要朝你表明心意的是何人了。” 墨卿欢眉头微微一皱,“所以是何人?” “他在那边。”储东扬起下巴,指向了不远处的傅珣皓。 他与张兰生、徐朗荣商议好了,分别朝着二人说对方要与他们表明心意,撮合双方拉近距离。 墨卿欢顺着储东的指引,自然而然看了过去。 他看到了傅珣皓面前的槐轻羽。 他的心脏瞬间跳漏了一拍。 小羽! 小羽要朝他表白? 怎么可能? 墨卿欢已经认清过太多次现实了。 他眼神先是一亮,随即想到槐轻羽对自己的厌恶,又压下了激动的心思,正色看向储东,“储公子,别乱说,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储东面不改色撒谎道:“怎么不可能,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小羽亲口说得? 墨卿欢心间颤抖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 他激动得险些呼吸不过来,却仍是强装镇定,朝着储东到完谢后,便目不转睛的看着槐轻羽,眼底的痴迷和欢喜,简直要溢出来。 他无比期待接下来的诗会。 很快,受邀的人便来齐了。 储东作为主办人,率先走到台子上,吟了一首关乎姻缘的诗,然后便咳了两声,说明了今日的目的,“有情人就终该成为眷属,希望傅侯爷和墨公子,能够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大胆求爱。傅侯爷,墨公子,虽然你们都是男人,但男子相恋虽然鲜少,但古往今来并非没有,希望您们能勇敢的踏出那一步,拥抱彼此。” 此言一出,周围的学子们,都热情的看着人群中的二人。 傅珣皓与墨卿欢相恋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个人不知道外,其余的人全都知道。 现场没有一人缺席,正是为了见证两人美好的爱情。 而人群中正满心欢喜,等着槐轻羽对自己表白的二人:“!” 他们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起来。 二人站在人群中,嫌恶的朝着对方看了一眼,然后冷笑一声,纷纷上了台。 在众人期待又惊喜的目光中,傅珣皓的脸黑如墨,表情气愤到了扭曲的地步。 他眯眸,盯着在场之人,语气冷得让人如坠冰窟,“谁说我喜欢墨卿欢?墨卿欢,该不是你陷害我,故意朝人散播的谣言吧?” 墨卿欢死死握着拳头,觉得屈辱又羞愤。 他冷笑一声,“你别污蔑我,我就算喜欢猪狗牛羊,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傅珣皓闻言大怒,举起手杖,准备一棍敲死墨卿欢,表情阴沉的喝道:“你是意思是,我比不得猪狗牛羊?你侮辱谁呢?” 墨卿欢冷冷咬牙,朝后退了两步,讥笑道:“你哪里是比不上,你就是猪狗牛羊!我可不会喜欢上一个牲口,更不会稀罕牲口的喜欢!” 眼见着台上的二人,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 台下的观众们,纷纷露出了姨母笑,一脸被甜到了的梦幻表情。 果然,还是相爱相杀的戏剧好看。 第223章 台上二人终究没打起来。 毕竟他们都清楚的知道,槐轻羽正在台下看着呢。 当众打架,未免有失君子风度。 傅珣皓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气得肺疼的感觉,目光开始转移向了台下的槐轻羽。 他抬高了声音,俊朗的容颜上,满是认真和郑重:“我傅珣皓,此生只喜欢槐轻羽,非槐轻羽不娶,若是喜欢上其他人,宁愿不得好死!” “小羽是我的!”墨卿欢握着拳,低声吼道。 他漆黑的眸子里,满是阴狠和厌恶,狠狠瞪了傅珣皓一眼后,他也同样目光灼灼的盯着槐轻羽,“我墨卿欢也发誓,此生也只喜欢槐轻羽,有违此誓,同样不得好死!” 二人的模样,真的不能再真了。 原本期待美好爱情的台下观众,瞬间懵了。 槐轻羽更懵。 他真希望自己没来现场,否则就不会这么尴尬。 但同时,他也庆幸自己来了,毕竟只有在现场,才能当场辟谣,告诉所有人,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这两个家伙。 槐轻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尴尬的蜷缩起脚趾,脸颊不自觉涨红。 丢脸死了! 槐轻羽咬了咬牙,刚想抬步上台,手腕却猝不及防,被一双大手给握住了。 他疼得皱起了眉,不悦转身,却看到了秦漆禾阴沉到了极致的脸。 秦漆禾原本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充满了嫉妒和愤怒,只听他冷笑道:“小羽,我怎么不知,你这么会勾引人?” “你误会了,我没有勾引任何人!”槐轻羽深吸一口气,试图挣脱秦漆禾的手腕。 “让两个男人不顾廉耻,当众向你表白,难道还叫没有勾引?”秦漆禾显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他愈发用力的握着槐轻羽的手腕,将他扯入怀中,掐住他的下巴,“没有勾引,便有两个男人为你疯狂,若是你蓄意勾引,全天下的男人岂不是都会成为你的入幕之宾?” 周围的观众心中默然:那啥,你自己不就是那疯狂的第三个男人吗? “秦公子,强行搂抱一个哥儿,可不是君子所为。”赶到的慕容鸢看到这一幕,漂亮又明媚的眸子顿时冷了下来。 他的语气,虽然与平日里一般轻柔,但却蕴含着极深的寒意。 他脚尖轻点,本就轻柔的身子,瞬间如鬼魅一般,滑到了槐轻羽的身侧。 他伸出长臂,一把将槐轻羽扯入了自己怀中,拿出帕子擦拭起了槐轻羽的下巴,然后又将帕子丢掉。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秦漆禾见状,脸色愈发漆黑了。 周围的观众:呦呵,又来了第四人争抢槐轻羽? 第101章 第 101 章 秦漆禾那张如玉的面庞上, 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握了握拳,想要将槐轻羽从慕容鸢怀里扯出来,又顾忌着他的皇子身份。 深吸一口气, 秦漆禾压下即将爆发的情绪,径直看向槐轻羽, “小羽,你和四皇子是什么关系?” “朋友而已。”槐轻羽说着, 从慕容鸢的怀中挣脱, 站得离他稍远了一些。 他的目光,扫过傅珣皓、墨卿欢,以及慕容鸢、秦漆禾四人。 然后抬手, 揉了揉眉心,“我还要回去准备乡试, 没时间陪你们闹。” “小羽,我刚刚说得都是真心话。”傅珣皓目光紧盯着槐轻羽, 一刻也不舍得移开,他嘴角带着熟稔的笑,“小羽,我们才是知根知底,从小一起长大的,秦漆禾和墨卿欢根本不适合你。” “傅珣皓对养父母恩将仇报,还翻脸不认你, 证明他就是个畜生。”墨卿欢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想要靠近槐轻羽, “至于秦漆禾, 眼高于顶、目中无人,根本不懂得尊重你, 你们成亲后不会幸福的。小羽,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一下。” “墨卿欢,就这么喜欢抹黑我?”秦漆禾眉眼间尽是冰冷和不屑,“我可以对着苍天发誓,这辈子只娶小羽一个夫郎。我有钱有身份,还专情,你拿什么和我比?” “我和小羽的渊源你不懂。”墨卿欢没有正面回复秦漆禾的话。 他可是重生的,前世已经和槐轻羽订了婚,离真正的夫妻只差一步了。 秦漆禾一个外人,懂什么? 秦漆禾冷笑:“渊源?墨卿欢,你先前不还是喜欢何水吗,怎么又和小羽有了什么渊源?这该不会是你一贯搭讪哥儿的手段吧?” 墨卿欢只慢条斯理的吐出几字:“你不懂。” 傅珣皓看见墨卿欢那副胸有成竹,仿佛怀揣着巨大秘密的样子,不禁嗤笑:“全让你懂完了,墨卿欢,你死得早,不知道之后的很多事,也是正常的。” 他可是知道,上辈子秦漆禾娶了小羽,还让小羽怀了孩子。 只是后来…… 想到小羽浑身鲜血、死状凄惨的下场,他脸上的笑意不自觉消失了。 一股痛彻心扉的悔恨,蔓延了他的整个胸腔。 他扫了一眼眼前的两个男人。 墨卿欢死得早,秦漆禾并未重生,唯有他知晓前世小羽的下场有多么惨。 他傅珣皓自知不是好人,但是将小羽交给这两个畜生,他实在是不放心。 不管怎么说,他一定要确保下半辈子,陪伴在小羽身侧的是他。 第224章 只有他,才不会伤害小羽。 “三位公子,说够了吗?”一直被无视的慕容鸢,看着面前三个争抢不休的男人,忽然出声了。 只听他柔柔的开口,“你们要是真的为了小羽儿好,就应该自己到一旁,先分出个胜负,赢的人再来见小羽儿,而不是这样耽误他的时间,让周围人看笑话。” “四皇子说得有道理。”傅珣皓闻言,谴责的看向墨卿欢和秦漆禾:“你们真是太不懂事了,小羽的前途最重要,你们能不能让他先考完乡试?” “不是你先朝小羽表明心意的吗?怎么不懂事的反倒是我们了?”墨卿欢嘲讽的看向傅珣皓。 傅珣皓摸了摸鼻子:“……” 就在这时,慕容鸢不紧不慢的出声了,“这样吧,这段时间就由我陪着小羽儿,你们三个与他保持距离,直至他乡试结束。” 慕容鸢给人的感觉,一直是个温柔似水的哥儿。 做事妥帖,处事公正。 “可以。”傅珣皓对慕容鸢印象极好,闻言率先出声应和。 墨卿欢也点了点头,觉得慕容鸢的提议甚好,“我也同意四皇子的提议。” 秦漆禾闻言,略微犹豫了一下,也不情不愿的同意了。 “既然你们都没异议,我就带小羽儿离开了。”慕容鸢说着,转身回握住槐轻羽的手腕。 槐轻羽抿了抿唇,没有挣脱开,随着他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槐轻羽就立刻想要缩回手。 可是慕容鸢一直不放。 他忍不住瞪了慕容鸢一眼,“放手!” 慕容鸢眼神黯淡起来,他温柔的注视着槐轻羽,“小羽儿,你的体弱期快到了,我是想帮你……” “不是还有两天吗?那时你再来,现在你先离开。”槐轻羽转过身,不想看慕容鸢那张哀怨凄婉的脸。 他是很喜欢慕容鸢温温柔柔的性子的。 但是,他接受不了慕容鸢先前的欺骗。 慕容鸢贪婪的盯着他的脸,随即紧咬下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不想走,能不能提前在这儿陪着你?” 槐轻羽看着他这副哀求的模样,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眉心。 半晌,他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慕容鸢闻言,红唇弯了弯,伸出手臂将槐轻羽扯入了怀中,声音里满是喜悦,“小羽儿,我好爱你!” 槐轻羽拧了拧眉,抬起手想推开他。 但触碰到慕容鸢的肩膀时,他的手却顿住了。 他觉得慕容鸢怀里很好闻,脑袋在慕容鸢的怀里蹭了蹭,小心翼翼闭上了眼。 慕容鸢只抱了他一会儿,便放开了他,轻声说道,“小羽儿,我还有政务要处理。” 槐轻羽骤然离开慕容鸢的怀抱,瞬间清醒起来,扬了扬下巴,“我也还有书要读。” 他说着,便转身回了屋子,拿出先前买的书,开始看起来。 不一会儿,慕容鸢抱着一摞奏折进了屋。 看惯了槐轻羽严肃认真的样子,此刻见槐轻羽趴在床上,撑着下巴看书,不禁莫名觉得可爱。 他没出声打搅,坐在一旁的桌子上,便看起了奏折。 槐轻羽看了一会儿书,便忍不住悄悄去看慕容鸢。 看着慕容鸢认真看奏折,时不时拧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槐轻羽合上了书。 他怔怔的盯着慕容鸢,很少见到处理公务的慕容鸢。 平日里无论是慕容鸢还是太子,总是悠闲的四处乱走,差点让他以为当储君什么都不用做了。 白日很快过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慕容鸢站在床前,身上穿着一件白亵衣,亵衣单薄得能看清布料下的肌肤纹理。 他可怜兮兮的用那澄净如水的眸子,望着槐轻羽,轻声道:“小羽儿,我怕黑,能和你一起睡吗?” 槐轻羽:“……” 怕黑?骗谁呢? 槐轻羽抿了抿唇,想要拒绝,但又实在对慕容鸢这副模样狠下心。 他咳了声,往旁边挪了个位置,“你……上来吧。” 慕容鸢立刻笑得眉眼弯弯,爬上了床。 他闭上了眼,却没有立刻入睡,而是等了一会儿,在槐轻羽睡熟之后,他将槐轻羽整个挪到了自己的被窝。 让槐轻羽贴着自己心口睡好后,他才缓缓闭上了眼。 接下来的几日,槐轻羽的体弱期如约而至。 度过混乱又迷乱的几日后,槐轻羽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好了。 睁眼闭眼,脑海中都是慕容鸢美好的□□。 他无力的躺在床上,身上未.着寸.缕,难堪的用手背捂着眼睛,不忍直视刚经历过的几天。 他躺得脑袋疼,挣扎着准备爬起来。 慕容鸢立刻过来,用手扶住他软软的腰,让他勉强从被窝里坐起来。 然后,慕容鸢缓缓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为什么……你在这几天内,叫了很多男人的名字?” 槐轻羽脑袋一片空白。 与慕容鸢做那些事的时候,他早已迷失了理智。 他警惕的收缩起瞳孔,面不改色的问:“我叫了谁的名字?” 慕容鸢喉结滑动,轻声开口,“有傅珣皓、墨卿欢、秦漆禾……还有、还有我三哥齐涌姿。小羽儿,你认识我三哥吗?” “……”槐轻羽身上的气息渐渐冷了。 第225章 提到这些人名,他便想起了前世的种种。 尤其是齐涌姿,前世他被齐涌姿下令凌迟处死,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的绝望的痛感,始终像噩梦一般萦绕在他的脑海。 槐轻羽垂下眼睫,口吻冷淡,“不认识。” 慕容鸢捉住了他的手腕,神色认真,“你的表现显示你在说谎,小羽儿,能不能告诉我,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槐轻羽此时没有说话的欲望。 他试图抽回手,手腕却被慕容鸢越握越紧。 慕容鸢不仅没有放开他的手,反而还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腰,将他拥入了怀中。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包含着极大的安全感,“小羽儿,我想帮你。” 槐轻羽面无表情的推开了他,冷淡道,“我不信你。” “向你隐瞒性别是我不对,但……”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隐瞒,我知道你的身份很敏感,不能暴露一魂双体的秘密。”槐轻羽冷漠的打断了他,然后抬起清凌凌的黑眸,“但是,我怕。” 一个“我怕”,让慕容鸢的心渐渐产生了绞痛的滋味。 他知道,槐轻羽说的怕,并不是在怕他。 而是在害怕其他事。 他凑过去,在槐轻羽的鼻尖舔了一下,然后唇瓣下移,吻上了槐轻羽的唇。 槐轻羽眼睫微颤,没有推开他,一直被吻得气喘吁吁,慕容鸢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 慕容鸢捧着他的脸,脸庞与他凑得极近,再次问,“小羽儿,你究竟经历过什么,能给我说说吗?” 槐轻羽沉默的摇了摇头。 在慕容鸢还要试图安抚的吻过来时,他抢先钻进了一旁的被窝里,将脑袋埋在里头,像个孤独的蚕蛹。 慕容鸢见状,眼眸加深,却不敢再开口。 他生怕槐轻羽不高兴,丢出一句“我们到此结束,以后你别来找我”的话。 * 时间很快到了乡试那天。 乡试又称秋闱,槐轻羽带好了考试要用的东西,来到了考场。 考前要搜身和检查随身物品,现场的考生有男子和哥儿,但男子多些,哥儿寥寥无几。 槐轻羽排着队,等着进去检查,意外看见了墨卿欢。 墨卿欢站在另一队,一直默默盯着槐轻羽,见槐轻羽看过来,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忍不住喃喃出声,“小羽……祝你好运……” 可惜,槐轻羽站得离他比较远,并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只看见了他嘴巴一开一合。 随即,槐轻羽毫无兴趣的扭过脸,没再看他一眼。 墨卿欢眼睫发颤,无声的酸涩和后悔在心脏蔓延。 一直等到了考场上,他心尖难受和刺痛的滋味,仍旧没有消失。 他看着面前的试卷,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了与槐轻羽的过往,回忆起上一世在最艰难的时候,与槐轻羽携手度过的美好时光。 他的嘴角上洋溢着笑容。 由于此时是秋季,考场寒冷,他的指尖很快被冻得冰凉无比。 寒冷使得他的思绪很快回笼,看着面前光秃秃的试卷,美好的记忆顷刻间消散,只剩下冷冰冰的现实。 眼下的现实便是,槐轻羽一心想要选离他,他的娘亲也因为他的愚蠢而死。 虽然报复了何水,但他一点都不开心。 他将何水丢给了乞丐折辱,何水被凌辱了三天三夜,才被放过,然后满是污秽的跑回了何家。 何坤听了何水的哭诉,当即暴怒准备报复他。 但何水哪里敢让何坤去找他的麻烦,何水怕他鱼死网破,将此事传出去坏了名声,当即拦住了何坤,试图隐瞒此事。 何水清白不再,被破了身子,体弱期必定难熬下去。 解决办法,便是快点嫁出去。 情急之下,何水想到了厌恶的李雪京,便与何坤商议了一下,没过几天就匆匆嫁给了李雪京。 很好,这正是墨卿欢想要看到的。 在何水刚嫁给李雪京的第二日,他便指派乞丐,在李家门口,大说特说当即轮番玩弄何水的淫.事。 李雪京得知消息后,立刻暴跳如雷,痛殴的何水一顿,却没打死,而是关进了柴房,留待日后继续折磨。 李家对何家的做法倍觉羞辱,很快出手收集了何坤贪污枉法的罪证。 何家,自此不复存在了。 想到已经落幕的何家,墨卿欢就倍觉痛快。 何家作恶多端,他此举也是在做善事。 但他也只是痛快了一瞬。 他想到槐轻羽对自己的疏离与无视,心情就撕裂得痛苦万分。 掩下悲伤和绝望,发呆了许久的墨卿欢,开始拿起笔默默写字。 他只能用左手书写,但速度与正常右手写得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此次考试,要考四书五经、策问、诗赋等。 槐轻羽写得很顺利,只不过到底考了九天七夜,考完后,他感觉自己的精神都萎靡了。 刚出考场,他便自己的脚步虚浮了起来。 刚想唤蓝柳和青鸿献身扶住自己,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一双长臂给揽住了。 对方的气息让他很陌生,他立刻想要挣扎。 “小羽,我想你了。”璃星那小心翼翼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带你去看一看我们的宝宝。他生病了,一直想要你看一看他……” 第226章 槐轻羽眼神发冷,当即推开腰上的手,防备的后退几步,“蓝柳,青鸿,你们出来!” 蓝柳与青鸿闻言,很快现出身形,挡在了槐轻羽的身边。 槐轻羽见到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疏离的望着璃星,“我没有孩子,你别来打搅我的生活。” 许久不见,璃星许是生了孩子,眉眼的凌厉少了许多,反而多了不少哀愁和温柔。 他痴迷的盯着槐轻羽,口吻偏执,“我是想补偿你,才会生下孩子,小羽,那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我们两个的。孩子需要郎亲。” 郎亲是哥儿嫁人后,所生孩子对哥儿的叫法。 槐轻羽累得睁不开眼,他揉着太阳穴,仍旧强调道,“孩子是你生的,你便是他的郎亲,与我无关。” “可是孩子需要一个父亲,一个郎亲。”璃星说着,便要飞过来将槐轻羽带走。 槐轻羽自然不会让他碰到,他命蓝柳和青鸿拦住璃星,然后转身便匆匆离开了。 一脸越过好几条街,槐轻羽才停下来,额间都有了汗意。 他拿出帕子,刚擦拭了几下,手中的帕子便被夺走了。 “小羽的手帕好香。”璃星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身侧,抓着他的帕子,放在鼻下轻嗅。 他的双眼,如鹰隼一般,紧盯着槐轻羽,看到槐轻羽毛骨悚然。 “蓝柳和青鸿呢?”槐轻羽忍不住问。 “那两个无能的家伙,自然是被我打晕了,要不是看在他们是你的人,我必定杀了他们,无能之辈没资格活着。”璃星说着,抓住了槐轻羽的手腕。 槐轻羽当即想要挣扎。 然后就听到璃星威胁的声音响起,“不想我去杀了那两个蠢货,你就乖一点儿。” 槐轻羽挣扎的幅度立即小了。 他在犹豫,要不要为了蓝柳和青鸿,听从璃星的话。 蓝柳和青鸿到底只是护卫,他是主子,根本无需在意他们的安危。 可……无视他们的生命,他又实在做不到。 槐轻羽深吸一口气,抬眸愤怒的瞪着璃星,“你纠缠我究竟要做什么?我早已说过了,请你离我远一些。我已经有了新护卫,你的主子是秦宛书。” 他话一出,就见璃星的眼底滚动着黑暗的浓雾。 璃星喉结艰难的滑动,哑声开口,“可是……我想当你的护卫。只要你抛弃蓝柳和青鸿,重新让我当你的护卫,我就像真正的奴才一般,听你的话,好不好?如果你同意让我做你的护卫,你现在让我死,我就会立刻去死,再也不会烦你,好不好?” “你疯了吗,就这样想死?”槐轻羽嗤笑一声,冷冷瞥着璃星,“我是很想让你去死,可惜,我答应蓝柳和青鸿,只要他们没有背叛我,我就绝不会抛弃他们。我相信他们绝不会像某人一样,三心二意,虚伪下流。” 槐轻羽的话,让璃星的身子颤抖不已。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和悔恨之色。 前世他不懂珍惜,今生的他求着要当槐轻羽的奴才,却发现早就没位置了。 很快,璃星调整好黯然的眼神,身形一闪,揽住了槐轻羽的腰。 他无视了槐轻羽的挣扎,扬起嘴角,“小羽,我带你去看我们的孩子。” 璃星说着,便带着槐轻羽飞了起来。 槐轻羽心中有些焦急,试图挣脱开璃星的怀抱,可是璃星力气比他大了好几倍,根本不会让他挣脱。 璃星钳制住他不停乱动的手,威胁道:“小羽,你再不乖一点,我就打晕你了。” 槐轻羽闭了闭眸,压下心底的愤怒,终于安静下来。 璃星带着他,很快来到了一处山间小院,将槐轻羽放到了地上。 璃星强制的扯着槐轻羽,带着他朝屋内走去。 槐轻羽四处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个小院建立在半山腰,四周都是山林,并不好逃跑。 槐轻羽不愿进屋。 他止住脚步,防备的盯着璃星,“你是不是打算将我关起来?” “并不是。” 槐轻羽闻言,心下一松。 然而下一秒,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听璃星淡淡道,“等你乖一点,我就放你离开。” 槐轻羽咬了咬唇,忍不住发问,“乖一点是什么意思?只要我听你的话,看一眼孩子,你就放我离开?” 璃星扯了扯唇,“当然不是,只要你同意了做还是的郎亲,同我和孩子一起生活,我就放你离开。” “痴心妄想!”槐轻羽眼底的冷意更加深了。 他推拒着璃星的肩膀,再次试图挣脱他的手。 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璃星给抱了起来,踏入了屋内。 璃星将他放到床边,掰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往床上看。 璃星声音温柔,“这是我们的孩子,小羽,你看他多可爱,还是个小哥儿。” 槐轻羽才不会如他的愿。 他被强迫转脸的时候,便倔强的闭上了眼。 但是听到“小哥儿”三个字时,他的心仍是发生了震颤。 他垂在膝上的手,不自觉紧握起来,唇瓣死死抿着。 璃星凑过来,低下头,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脸侧,“小羽,你不睁眼,我就亲你了。” 第102章 第 102 章 槐轻羽闻言, 深吸一口气,只好睁开了眼睛。 第227章 他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约莫两岁多的孩子,孩子瘦瘦小小的, 双眼紧闭着躺在床上,两颊带着潮红, 晃动的眼睫显示了孩子睡得很不安。 璃星扫了孩子一眼,解释道, “他生病了, 一直想要郎亲,小羽,你能不能抱抱他?” “吃药了吗?” “我配了点药, 他已经吃下了。” “既然吃了药,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了。”槐轻羽冲着璃星疏离的笑了笑, “孩子我已经看完了,你快放我离开。” 璃星见他丝毫没有去碰孩子的迹象, 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他掩饰住眼底的暗潮和痛苦,抱起孩子就塞到了槐轻羽的怀里,强调道:“这是我们的孩子,小羽,要不是为了赔偿你,我不会生这个孩子的。” 槐轻羽被迫伸出双臂,抱着小小的孩子。 孩子的个头很小, 应该是没有被好好照料,看着不像两岁多的。 槐轻羽看着孩子额上的孕痣, 忍不住抬起手, 用指腹摁了摁孕痣。 看着这孩子,他难免想起自己前世生下没多久, 就凄惨夭折的孩子。 没有人可以取代他。 即便怀中这个孩子很可爱,也无法取代那个孩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冷淡的垂下眼睑,将孩子放到了床上。 他转身走出了屋子,眼眶却悄悄红了。 璃星紧随其后,握住了他的手腕,目光触及到他通红的眼眶,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和自责。 他注视着槐轻羽,语气认真极了,“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孩子,我们可以再生一个。” 槐轻羽:“……” 他红着眼眶,冷冷的盯着璃星,许久,忍不住咬牙骂了一句,“璃星,你这个混蛋!” 他就是不通人性的畜生,他都这么痛苦了,璃星还在他心上插刀子! 是不是只有他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这些可恶的家伙,才能明白他心中的痛苦? 他看着璃星被骂后,迷茫的眼神,心中的冷意和绝望更加强烈。 没有人能理解他被一次次背叛的痛苦,没有人能理解他失去孩子的痛苦,更没有人能理解他被凌迟,死状凄惨的痛苦。 就在这时,屋中的孩子忽然哭了起来。 璃星听到声音,转身回望了一下,然后看向槐轻羽,“小羽,孩子哭了,我去看看……” 然后,他怔住了。 因为槐轻羽也无声的哭了出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哗啦啦往下落。 璃星看着那不断滑落的泪珠,心瞬间揪了起来。 他顾不得孩子,急忙将槐轻羽搂入怀中,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眼泪。 槐轻羽不想让他抱。 他凶巴巴的推开他,语气里满是厌恶,“你离我远一点儿!” “小羽,是我的错,我让你不开心了。”璃星看着槐轻羽哭得梨花带雨,心中的愧疚和悔恨急剧攀升。 他抬起手,用指腹小心翼翼的为槐轻羽擦拭掉眼泪,见眼泪仍旧越擦越多,忍不住捧起他的脸,试图将他的眼泪舔掉。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阴鸷又愤怒的声音,自二人身后响起。 秦漆禾穿着一袭白衣,身后跟着几名护卫,急匆匆赶来了。 他看见了二人亲昵的姿态,浑身的戾气怎么也止不住。 他逐渐靠近,看到槐轻羽脸上的泪痕后,有些疑惑不解,但还是一脸失望的望着槐轻羽,“小羽,你太令人失望了,我本以为你遇到了危险,才带着人来救你,没想到你竟然在和奸夫勾勾搭搭!” 槐轻羽垂眸,掩饰住了眼底的不耐烦,红着眼睛辩解道:“我没有,你别乱说,我是被掳来的!” 秦漆禾却已经认定自己所看到的了。 他气愤槐轻羽的撒谎,身为哥儿家,却如此不检点。 但他看着槐轻羽明显哭过的眼睛,又有些不忍心。 他叹了口气,朝槐轻羽伸出手,声音软了一些,“小羽,你过来,我带你回去,至于璃星这个胆大妄为的狂徒,我是不会留他性命的。” 槐轻羽自然是想跟着他离开。 但璃星放不放人就是一回事了。 他转过脸看向璃星,试图推开他,“松手!你不会想关我一辈子吧?” 璃星不舍的抱住他的腰。 他看向了秦漆禾,以及他身后的几个护卫。 那几个护卫,皆是秦府内最精锐的护卫,其中还有幼时曾训练过他的师父。 对上他们,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璃星深吸一口气,垂眸望向槐轻羽,“我会带着咱们的孩子先走,日后有时间会再来找你,等我,小羽。” 璃星说完,便松开了槐轻羽,身形如飞鸟一般,掠向身后的屋子,从屋内抱出了一个孩子。 看见那孩子,秦漆禾的脸瞬间黑了。 他的温文尔雅不复存在,咬牙切齿的命令道:“去将璃星抓回来!” 他身后的护卫们应声而动。 现场只余下槐轻羽和秦漆禾二人。 槐轻羽擦掉了眼角的泪,掩饰住眼底的疲惫,走向秦漆禾,“咱们回去吧,大哥。” 然而,他的手腕却被秦漆禾紧紧握住了。 秦漆禾眉眼缱绻,带着关切和担忧之意,但口吻中却带着刨根问底之意,“怎么回事,小羽?璃星口中的孩子是什么意思?” 第228章 槐轻羽皱眉,试图抽回手,“没什么意思,反正跟我无关。” 秦漆禾却握得愈发紧,语气也严厉起来,“小羽,说实话。” 槐轻羽的心情本就不好,被这么一训斥,立刻有些崩溃。 他目光中带着怒意,“你有病啊?你的意思,是在说那孩子是我偷偷生的?” “小羽,我是在跟你讲道理,你先别激动。”秦漆禾清晰的看见了槐轻羽眼底的愤怒。 他沉默了一瞬,经过判断后觉得槐轻羽是恼羞成怒了。 怪不得槐轻羽先前在香山书居,一住几个月不回家,很可能就是在那时候,偷偷生下了孩子。 毕竟一个哥儿未婚先孕,肯定会羞于启齿,被人戳破后又羞又恼,肯定会生气。 秦漆禾心中极不舒服,但他不舍得批评槐轻羽。 ——小羽这么乖、这么漂亮,一定是年幼无知,被璃星那个大胆的狂徒引诱了! 秦漆禾一把将槐轻羽扯入怀里,用双臂钳制住他不停乱动的身子,声音愈发温柔,“小羽,你听我说,我不介意你生过孩子,我会同你一起将这件事隐瞒下来,不会告诉其他人,所以和我说实话好不好?” 槐轻羽对他的轻声诱哄丝毫没领情,面无表情的再次强调:“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我没有生孩子!” 秦漆禾摁住他的肩膀,强迫他转脸看自己,温声道:“小羽,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你还不承认?” 槐轻羽冷笑着将脸扭向一边,“什么事实?秦漆禾,你太自大了,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还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算了……”秦漆禾见他这副浑身带刺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 然后,他像是妥协一般,轻轻将槐轻羽抱在怀中,“是哥哥思虑不周了,你现在正激动,我不该逼你,等你彻底信任了我,愿意跟我说心中的秘密之后,自会跟我说明白。” 他一副好哥哥的模样自居。 槐轻羽却只觉得恶心、想吐。 上一世,秦漆禾也曾这样温柔的抱过他。 那时,因为墨卿欢自刎于他面前,鲜血溅了他满身,他呆呆的从客栈里走出来时,满身鲜血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说,是他心狠手辣,逼死了墨卿欢。 墨卿欢出身寒门,是天下学子表率,他动墨卿欢无疑是在惹众怒。 一夜之间,他的名声急转直下,走到哪儿都被人辱骂、嘲笑,甚至还有人握着拳头试图殴打他,拿手中的东西砸他。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人娶了。 自那之后,他只出了一趟门后,便惶恐得再也不敢踏出门半步了。 秦首辅见状,便逼着让秦漆禾娶他。 他不敢连累秦漆禾,自是阻止了秦首辅的提议,打算孤独终老。 秦宛书一直看他不顺眼,见状,立刻拿了毒酒和白绫,跑到他面前,非要让他选择自尽的死法。 他本就自责又绝望,觉得自己连累了秦家,于是选了白绫准备上吊。 这时,秦漆禾出现了。 秦漆禾呵斥走了秦宛书,将白绫从他手里夺过。 然后,秦漆禾温柔的将他抱进怀里,“小羽,你别冲动,我相信那些传言都是假的,你这么善良,怎么会去做那种事?嫁给哥哥吧,从今以后,我会永远疼你、宠你。” 秦漆禾的话,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刚被墨卿欢伤得遍体鳞伤,面对着秦漆禾这样一个完美又温柔的男人,他很难不动心。 只是,待他满心欢喜的嫁给秦漆禾之后,秦漆禾却再也不装了。 新婚之夜,他喝了交杯酒后,红着脸向秦漆禾告白,却得到了秦漆禾的讽刺。 “你就是因为爱慕我,所以嫉妒阿碧在我心里的位置,所以才逼死了他吧?”秦漆禾一脸轻蔑和厌恶,狠狠的掐着他的脖颈,“你这般狠毒,怪不得墨卿欢受不了你,宁愿爱上霸凌者,也不愿与你在一起!” “我、我没有!我没有害死言成碧,也没有逼死墨卿欢!”他当时听了,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又羞又恼的据理力争,“哥哥,连你也不相信我吗?你先前不是说,相信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秦漆禾却只是居高临下的盯着他,语气冰冷,“我不那样说,你怎么会嫁给我?槐轻羽,我要你一辈子给阿碧赎罪!” 此时的秦漆禾,与上一世的何其相似。 他分明不信他,用下流与偏见臆想他,觉得他未婚先孕、不知廉耻,却又用谎言欺骗他,说什么相信他之类的话。 真是虚伪到了极致。 槐轻羽眉眼间的冷意更甚,他再也受不了与秦漆禾虚与委蛇了,冷冷的抽回手,“我想回去了。” 秦漆禾察觉到了他浑身冷淡疏离的气息。 他不由得轻叹一声,小羽怎么这般倔强,就是不肯与他说实话呢? 说起来,也不怪小羽。 小羽自小家贫,又流浪了三年,性子难免野一些,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事也是正常。 待他们成亲之后,他再好好教导便是。 就像阿碧,原本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仆人,如今不也长成了不输世家公子的气度和眼界吗? 不过,这样浑身带刺的小羽,仍旧很好看。 看得他的心尖痒痒的。 秦漆禾的眼神柔软极了,“那我们便一起回去,小羽,你放心,我不会将这里的事告诉任何人。” 第229章 “……”槐轻羽冷笑一声,“你随意。” 二人回了秦家后,槐轻羽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乡试已经考过了,现在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了。 他一回去,就将纠缠不休的秦漆禾给关在了院外。 他怕自己再不将自己与秦漆禾隔开,就要忍不住去揍他。 秦漆禾这种人,看似温润如玉、心地善良,实际上最自以为是,只会用自己的逻辑来行事。 槐轻羽生完气后,才察觉到蓝柳和青鸿似乎没有回来。 他们虽然被璃星打晕了,但璃星是肯定不会伤害他们性命的。 那么,也就只有唯一一个可能了。 槐轻羽喝了几口凉茶,不敢再耽搁,跑去敲开了秦漆禾的院门。 秦漆禾的院门很快开了。 槐轻羽抬眸,看到了一袭浅蓝色衣袍,骨相完美,身材高挑的言成碧。 言成碧单手扶着门扉,看见是槐轻羽来了,唇瓣动了动,顾及着屋内的秦漆禾,终究是没有说话。 槐轻羽见是他,缓缓朝他粲然一笑。 言成碧是一把刀。 一把狠狠刺向秦漆禾的刀。 所以对于言成碧,槐轻羽态度自然良好。 “我来找哥哥。”槐轻羽轻声开口。 言成碧闻言,扬了扬深邃的、眉,抬手用指尖轻轻抚了一下槐轻羽的脸颊,声音很轻,“找哪位哥哥?” 槐轻羽立刻装出脸红的样子,解释道,“我、我来找大哥,不是来找言……哥哥的。” “哦。”言成碧收回手,眼底划过一抹暗淡的光,微微让开了身,面上仍旧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公子在屋内。” 槐轻羽踏入院中,径直闯进了秦漆禾的屋子。 他心中急切,开门见山问道:“大哥,你把蓝柳和青鸿弄哪儿去了?” 秦漆禾正站在桌前,提笔描绘着一副人像,“他们保护你不力,被送去受罚了,小羽,我会亲自为你挑选两个实力更强的。” 槐轻羽眸色沉了沉,强调道:“我只要他们,别的我都不接受,大哥,你别罚他们了,让他们回来吧。” 秦漆禾放下笔,漆黑的眸子望向槐轻羽,“那你以后再遇到此等事,该如何脱身?你可知,他们护不住你便是失职,理应处死。” 槐轻羽气鼓鼓的开口,“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关心。” 秦漆禾凝望着他,忽然叹息一声。 “也罢,”他开口道,“我稍后会放他们回去的。” 槐轻羽生怕晚一点儿,蓝柳和青鸿就会有危险,拧了拧眉,“你能不能现在下令,把他们放了啊?” “这两个低贱的护卫,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秦漆禾说着,唇瓣勾起的弧度有些冷意,“小羽,你这样会让我很不爽,都有种想要弄死他们的冲动了。” 槐轻羽闻言,没有再催促。 他懒得再看秦漆禾一眼,说了声告辞便离开了。 秦漆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揉了揉眉心,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向来无往不利,没有任何人敢说他一句不好的话,走到哪儿都是一片赞扬。 偏偏遇上了小羽。 他多么希望,小羽能够不再任性,乖乖待在他的羽翼之下,接受他的保护。 “阿碧……”秦漆禾轻轻出声。 言成碧闻言,很快走进了屋,正视着秦漆禾,“公子,有何吩咐?” “你去让成叔他们放了那两个护卫。” 言成碧闻言,点了点头。 他转身要离开,却忽然看见了秦漆禾桌上刚绘好的画。 那画上是两个身穿大红色喜服的两人,分别是秦漆禾本人,以及槐轻羽。 言成碧心中猛得一跳,身侧的手指死死的握紧了。 秦漆禾看着人模人样,背后竟然会画这种东西。 幻想着娶槐轻羽?配吗? 言成碧掩饰住眼底的恶意与狠厉,神色如常的转身离去了。 槐轻羽回去后没多久,蓝柳和青鸿便被放了回来。 只不过二人身上血迹斑斑,鞭痕一道叠着一道,看起来十分凄惨。 槐轻羽见状,立刻扶着二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拿来伤药为二人涂抹。 二人脸色惨白,虚弱得精神有些恍惚,却还是低声开口,“多谢公子。我们护主不力,没资格让公子为我们涂药。” 槐轻羽道:“你们已经尽力了。” 他被背叛多了,更看重属下的忠心,只要蓝柳和青鸿不触碰他的底线就好。 他给二人上了药,想让二人去休息,才恍然发觉,蓝柳和青鸿似乎一直没有住的地方。 无论春夏秋冬,无论严寒还是酷暑,二人一直在暗处护着他,睡觉的时候一直躲在没人看见的角落。 他却从未关心过二人的衣食住行。 二人皆当他是好主子,但他觉得,自己似乎根本没那么好。 他对蓝柳和青鸿,远不像对上一世的璃星那么用心。 槐轻羽忍不住问,“你们平日里,吃住在哪里?” 蓝柳忍着疼,笑着回道:“府里每月会给二两银子,作我们的月奉,够吃用了。” 槐轻羽轻叹一声,“我会和府里的管事说,给你们涨到十两。” 这笔钱他会从自己的私库出。 蓝柳和青鸿闻言,忍不住感动的红了眼眶,慌忙跪下道:“这、这不和规矩,公子,你待我们太好了,我们没资格被你这样对待……” 第230章 槐轻羽微微一笑,“你们值不值得,不是你们说的算,而是我。好了,起来吧,快些将伤养好,我还需要你们帮我办事呢!” 蓝柳和青鸿闻言,再次忍不住给他磕了一个头。 槐轻羽没再管二人,转身回了屋。 晚上,他的院门忽然被敲开了。 槐轻羽走去开门,看见了眉眼深邃、身形高大,气势越来越强的言成碧。 言成碧一见槐轻羽,就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腕,攥在掌心摩挲着,声音喑哑,“小羽,有没有想我?” 槐轻羽弯了弯唇,并不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言成碧目光黏在他的脸上,舍不得移开眼,“我想你了,就想来看看你。” 槐轻羽低下头,眸光闪烁了一下。 他忽然从言成碧的手中抽回手腕,放低了声音,表情失落,“言哥哥,你、你从今以后还是别来了,你把定情的玉佩还给我吧……” 言成碧薄唇的弧度逐渐变平,眼眸加深,本就侵略感十足的眉眼,更加显得具有攻击性。 他上前一步,抓住槐轻羽的双手,将他圈入怀里,穷追不舍的逼问,“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了?” “不、不是……”槐轻羽立刻摇头,连连否认,“是、是有别的原因……” 言成碧喉结滑动,仍旧问道,“究竟是为什么?” 他是个不会轻易动心的人。 但他一旦动心,就绝不会放手。 就像猎人捕猎,箭被射出去了,怎么可能回头呢? 一开始,他将槐轻羽视作猎物,别有用心靠近,但槐轻羽早就用自身的优秀和美丽,攫了他的魂魄,让他泥足深陷,再也拔不出脚了。 此时槐轻羽让他归还定情玉佩,他怎么肯呢? 槐轻羽小心翼翼的咬了咬唇,看了一眼言成碧阴沉的脸色,解释道:“是、是大哥,他说、说要娶我……” 言成碧瞬间想到了在秦漆禾的房里,看到的那幅画。 春闱就快到了。 这半年,他一直在屋里读书,一心想要在春闱中大放异彩,所以忽略了很多事。 他动了动唇,艰涩的开口,“那你是如何想的?小羽,你真要嫁给他?” “我自是一心只有你的,但、但是秦家对我有恩,大哥又是我的养兄,我、我不知该有什么理由拒绝。 “我是想嫁给你的,可是……你、你到底只是一个仆人,我狠一狠心去找个理由拒绝大哥,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如果我前脚拒绝大哥,后脚就与你结成连理,岂不是在打大哥的脸,说他连仆人都不如? “反正我们是没有可能了,除非你能逆天改命,在春闱中考上状元……”槐轻羽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从言成碧的掌中扯出手腕,作势要将他推出院门,“从今以后你别来找我了,我们……这辈子应该都不可能了……” 言成碧步伐没动,身躯站得笔直。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问槐轻羽,“如果……如果我这次在春闱中,真的能考上状元呢?” “有大哥在,你考不上。”槐轻羽轻飘飘丢下这一句,随后一把将言成碧推出了门。 第103章 第 103 章 槐轻羽知道, 自己说得那些话,对言成碧的杀伤力有多大。 之后,槐轻羽发现, 言成碧学得更用功了。 偶尔路过秦漆禾院中时,他透过院门看见, 言成碧坐在窗边一直埋头苦读。 槐轻羽嘲讽的笑了笑。 可惜啊,言成碧纵然天赋异禀, 可与秦漆禾相比, 仍是差了一些。 秦漆禾幸运的无与伦比,家世斐然,容貌俊美, 勤奋好学,关键是在读书方面脑子真的好使。 槐轻羽一日日的观察着二人的动向。 秦漆禾丝毫没有意识到言成碧一直在暗暗追赶他。 他看到言成碧认真好学, 高兴不已,看着言成碧每日学得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的样子, 还命小厨房去给他煲了不少鸡汤。 言成碧对他命人送来的鸡汤丝毫不领情。 他看着秦漆禾在学习上轻轻松松,毫不费力的模样,心中的嫉妒和恶意越来越盛。 都是人,秦漆禾的命运却比他好上千百倍,天赋也比他好千百倍呢。 凭什么呢? 他言成碧,绝不信命! 言成碧每日在秦漆禾的关切注视下,恭恭敬敬的喝完了鸡汤。 然而他表面上满脸感激, 实际上一直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终有一天, 要把秦漆禾这伪君子踩下去。 到那时, 被施舍的将不是他,而是秦漆禾! * 冬去春来, 很快就到了春闱开始的日子。 临出发前,秦漆禾被秦首辅唤到了正厅,殷切叮嘱。 会试,可不是一般的考试,是秦漆禾开启仕途的起点。 秦漆禾曾随着秦首辅参加过宫宴,见过圣上,到时候殿试时,肯定会比其他学子表现得好。 因此,只要秦漆禾在会试时,表现的名列前茅,成为状元是必然的。 毕竟殿试时,圣上会依据会试的名次,从前朝后考察,会试名次越靠前,越先被考察,得到圣上的关注也就越多,获得圣上好感的几率也就越大。 秦家所有人对秦漆禾都信心满满。 秦夫人和秦宛书也来到了前厅。 秦夫人看着秦漆禾玉树临风、肩宽体阔的外表,冷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231章 她拉着秦漆禾左看右看,眼里满是自豪的光彩。 秦宛书虽然与秦漆禾不对付,但是秦漆禾考上了状元,他就能多一个状元哥哥,到底脸上有光。 因此也勉强祝福了两句。 秦漆禾眉眼带着温和的笑意,抬手想要摸他的发顶。 秦宛书不满的躲到一边,扶着发髻道:“别把我好不容易做好的头发给弄乱了!” 秦漆禾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转眼看向了槐轻羽,眼神更加温柔,“小羽,等我。” 槐轻羽朝他轻点了一下脑袋,“祝大哥马到成功。” 一旁的秦首辅对着秦漆禾与槐轻羽看了又看,忽然抚摸了一下下巴,又起了做媒的心思,“依我看,禾儿考上状元后,不妨与小羽定亲吧,这样亲上加亲,两个孩子相互都知根知底的……” “咳!”秦夫人闻言,立刻狠狠剜了他一眼,“别乱说,两个孩子连感情都没有,怎么结为夫夫呢?” 秦首辅哼了一声,“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秦漆禾望着爹娘,眉心一动,唇瓣微动。 槐轻羽趁着他说话之前,立刻上前一步,拉住了秦首辅的衣袖,“父亲,你就别操心我们的婚事了,我对大哥的感情,只有弟弟对哥哥的崇敬,没有一丝别的情意。” 秦漆禾闻言,眼神黯淡下来,唇瓣逐渐抿紧了。 秦夫人听到槐轻羽的话,这才勉强放下了心。 这个槐轻羽,倒还算有自知之明。 她已经选好未来儿媳了,就是李云瑾的小女儿李蝶玉。 她与李云瑾这辈子注定有缘无份,但李蝶玉是个心思玲珑、模样乖巧的,她看着很是喜欢。 想必到时候禾儿见了,也肯定会喜欢上那姑娘。 至于槐轻羽嘛……她已经给他相看好人家了。 她一定会想办法,快点将他嫁出去,免得他到时候又怀着坏心思,来觊觎她的禾儿。 秦漆禾被众星捧月,一家人温馨极了。 言成碧沉默的站在一旁,游离在这温馨美好之外。 槐轻羽瞥见他眼底的阴郁,与浑身散发的冷漠之意,忽然朝他眨了眨眼睫,又无声说了什么。 言成碧一愣,有些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他喉结动了动,默默望着槐轻羽。 只见拽着秦首辅的衣袖,“父亲,要去参加会试的不止大哥一个人,还有一人呢!” 槐轻羽的话,成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在了言成碧的身上。 秦首辅威严的目光,秦夫人漠然的目光,以及秦宛书嫌弃鄙夷的目光,一同袭来,让言成碧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握紧了。 他抬眸,迎上众人的目光,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努力想保持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 “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秦首辅不咸不淡的声音,渐渐响起,“心性坚韧,不错,还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当初他得知秦漆禾疯了,竟然抬举一个仆人,还亲自教导仆人读书时,是强烈反对的。 他觉得秦漆禾年幼无知,是被言成碧花言巧语哄骗了,才会不顾尊卑,对他掏心掏肺。 可是他的反对,直接被秦漆禾无视了。 由此,他更加觉得言成碧此人小小年纪,阴险狡诈。 要不然秦漆禾不会这么维护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秦首辅的事情很多,没工夫去关注言成碧一个小小奴才。 秦漆禾愿意宠,就宠,但若他有一丝敢带坏秦漆禾的迹象,他必不饶他。 索性秦漆禾日渐完美,并没有被言成碧带歪。 也就说明,言成碧并不是他臆想的,魅惑主子、心怀不轨的奸佞之人。 反而还是个积极向上、努力认真的励志模范。 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眉眼冷冽,气势丝毫不输世家公子的言成碧,秦首辅的心思很是复杂。 他刚刚夸赞的那句,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言成碧做出的正面肯定。 也是言成碧第一次得到他的认可。 槐轻羽见状,扯了扯秦首辅的衣袖,轻声提议道:“父亲,言成碧是在秦府长大的,又与大哥如同亲兄弟一般,知根知底的,将来肯定有一番建树。你何不收他为义子呢?” 言成碧听到槐轻羽的话,心脏不由得颤了颤。 成为秦首辅的义子……这可是一步登天,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如果秦首辅能够接纳他,那么他以后在仕途上,就再也没人敢讥讽他仆人出身,看不起他了。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槐轻羽,心中对他的感激又增添了几分。 他能感觉到,槐轻羽真的太爱他了。 要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为他提供助力。 “什么?槐轻羽你在说什么疯话?”率先反对的,自然是秦宛书。 在秦宛书看来,有槐轻羽这个乞丐出身的秦家公子存在,已经是他莫大的侮辱了,言成碧一个奴仆出身,连乞丐还不如,凭什么也能与他平起平坐? 秦夫人闻言,眉宇也皱了起来,不满的目光扫过槐轻羽和言成碧。 她缓缓出声,“我也觉得不妥,尊卑有别,再看重一个仆人,按理赏赐就是了,何必出此下策?” 槐轻羽自是不敢反驳她。 他立刻低下头,轻声解释道:“我也是好心,看言成碧将来一定大有作为,想着父亲如果能将他收为义子,将来也能为秦家增添一分助力。” 第232章 “我觉得小羽说得不错。”就在这时,秦漆禾缓缓出声,“阿碧很优秀,父亲将他收为义子,也是一件有功无过的好事。” 秦首辅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 对于收言成碧为义子这事,他仍旧有些疑虑。 毕竟,一个人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 言成碧奴仆的身份,就是耻辱的象征。 收言成碧为义子,日后出去难免会被同僚和政敌嘲笑。 他可不想丢脸。 但是……就如槐轻羽说的,言成碧心性坚韧,这些年来待在秦漆禾身边一直安分守己,人也优秀,如果不收他为义子,将来他飞黄腾达,可就与秦家无关了。 说不定还会怨怼秦家,觉得秦家众人见证过他屈辱的过往,从而针对秦家。 思来想去,秦首辅终于开口了,“这样吧,言成碧,如果你在会试中取得前十名的成绩,我就收你为义子。这是对你的考验,希望你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言成碧闻言,立刻跪下,重重给秦首辅磕了三个响头,“言成碧,必不会辜负首辅大人的期望。” 秦首辅满意的点了点头,“快些起来吧。” 言成碧恭恭敬敬的起身,一副低调内敛的姿态。 秦首辅是个爱才之人,正视了他之后,开始以平常的眼光看待他,对他这副姿态很满意。 不骄不躁,是个做官的好苗子。 不少世家的子弟,连他一半都不如。 他期待言成碧的表现。 秦漆禾也很为言成碧高兴。 在他心里,言成碧就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将来一起在官场上彼此照应、守望相助,也是一件美事。 二人被叮嘱完,便乘着马车出发了。 槐轻羽自然是一起随行的。 马车上,秦漆禾忍不住握着槐轻羽的手,郑重其事道:“小羽,待考上状元后,我就娶你。” 槐轻羽抽回手腕,轻柔的笑了笑,“那就等你真的考上再说吧。” 秦漆禾没有继续捉他手,闻言,背靠着马车壁,势在必得的笑了笑。 在他看来,会试、殿试,全都是没有难度的过场。 只是简单的走一遭罢了。 一旁的言成碧,垂下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秦漆禾刚刚触碰过槐轻羽的手。 他恨不得将秦漆禾的脏手给砍了! 马车很快行驶到了会试考院。 三人下车,秦漆禾与言成碧到一旁排队,等着被检查。 槐轻羽在一旁默默望着,待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转身乘上马车回秦家。 刚到秦家门口,他连门都没进去,就看见了守在门口的秦夫人。 看见他,秦夫人连忙冲他招手,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好。 槐轻羽不明所以。 他犹豫着走过去,朝秦夫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秦夫人那张想来冷艳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笑容,语气也前所未有的熟络,“咱们娘俩儿一直没有说过话,今日你陪我逛逛街吧。” 槐轻羽心里明镜儿似的。 秦夫人表现得这么诡异,必定有诈。 但秦夫人是他名义上的养母,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她。 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应了声好。 他与秦夫人一同乘了马车,来到了盛京最大的金玉楼。 恰好,秦夫人遇到了一个相熟的夫人。 恰好,那位相熟的夫人身后,跟着一个适婚的书生模样的男子。 也恰好,这座金玉楼,是槐轻羽的产业。 更恰好的是,槐轻羽上辈子就被秦夫人介绍给过这个书生。 ——呵,秦夫人这是背着秦首辅,给他相亲来了! 怪不得连门都不让他进,专门在门口截他。 槐轻羽装作不明所以的模样,恭敬的跟在秦夫人身后。 秦夫人与那位夫人看着热络极了,手拉着手准备到一旁说些悄悄话,自然而然的就将空间留给了槐轻羽与那位书生。 但秦夫人显然是第一次干这种不道德的事。 临走时,她还极不自然的扭过头,朝槐轻羽安抚性的笑了笑,“小羽,你在这儿先替我招待陈公子,待我与李夫人到隔壁包厢说完话,就来找你。” 槐轻羽点了点头。 他目送着秦夫人与那位李夫人走远。 站他身侧的陈公子见槐轻羽一个哥儿,身旁又没有人,一改沉默寡言的老实样子,朝槐轻羽躬身介绍起了自己。 他姓陈,叫陈祥临,是那位李夫人的娘家侄儿。 槐轻羽冷淡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自我介绍的兴致。 上一世他懵懂无知,以为陈祥临如表面那般老实,不想失礼尽量与陈祥临交谈。 结果却让陈祥临会错了意,以为他喜欢他,开始试图强上他。 他不知道陈祥临究竟是什么脑回路。 口口声声自称老实人,结果与他多说了两句话,就自恋起来了,以为将他迷得晕头转向,开始占他便宜。 这算什么老实人? 槐轻羽这一世冷淡的模样,许是刺激到了陈祥临,他的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陈祥临本就是个迂腐得不能再迂腐的书生。 满脑子三纲五常、哥儿戒之类的玩意儿。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槐轻羽,口吻很直白,“你是叫槐轻羽吧?别以为不告诉我名字,我就不了解你。听说你在香山书居读书?呵,一个哥儿家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心都被读野,不愿安分守己了!” 第233章 槐轻羽满心无语,瞥了他一眼,“跟你有关吗?” “你同意与我共处一室,难道不是因为看上我了?”陈祥临不屑的冷笑一声,“不过,不是谁都能进我陈家大门的,像你这样心眼多的哥儿,我还需要好好考察一番。” 槐轻羽冷笑着问,“你凭什么考察我?” “就凭我是男人,你是哥儿,要知道,男人越老越吃香,哥儿年纪大只会越嫁不出去。”陈祥临显然因为自己是男人,而骄傲不已。 他一边说着,眼神不住的在槐轻羽的脸上流连,自以为隐蔽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槐轻羽对他黏腻的眼神倍感恶心。 他将脸转向一边,看也不看陈祥临,“对对对,男人越老越吃香,隔壁的大爷坚守到七十岁才结婚,一下子娶了个公主。陈公子你要不要等一百岁再娶亲?说不定能娶个仙女呢!” 他语气中的讽刺意味十分明显,但陈祥临却显然没有听出来。 陈祥临听到槐轻羽的话,以为他认同了自己那套“男人越老越吃香”的理论。 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得意的色彩,“你知道就好,我陈祥临如今二十八了,想要嫁给我的哥儿能排十里路。我警告你,若想嫁入我陈家,日后就不要再读书了,必须给我在家相夫教子,懂吗?” 槐轻羽对他的话分外厌恶。 他扬了扬眉,“陈公子,我就不问你家庭条件了,肯定没有秦家好。我想问一下,你科举靠得如何?” 陈祥临立刻倨傲的望了槐轻羽一眼,昂首挺胸开口,“哼,本公子如今可是个童生老爷!槐公子,想必你从小到大,没见过我这么有学问的人吧?” “二十八岁的童生,的确没见过这么‘有学问’的人。”槐轻羽说着,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实不相瞒,我如今是个解元。童生什么的,我十三岁就考过了。陈公子二十八岁,还是个童生,真是生动的诠释了‘男人至死是少年’啊!” “……”陈祥临闻言,立刻脸都绿了。 他整张脸火辣辣的疼,觉得丢脸极了。 他一个童生,在槐轻羽这个解元面前班门弄斧,槐轻羽一定在心里嘲笑他是跳梁小丑吧? 陈祥临羞愤得几乎要暴走,但看着槐轻羽喝下了那杯茶水,他又稍稍放下了心。 他早就买通了金玉楼的伙计,给槐轻羽的那个杯子内壁摸了春.药。 他虽然自认为争气,但是陈家到底家小业薄,槐轻羽是他能够碰到的最合适的夫郎人选了。 他已经和姑母李夫人商议好了,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将槐轻羽拿下。 哼,等他破了槐轻羽的身子,到时候他不得不求着嫁给他,看他还敢不敢牙尖嘴利,落他面子! 陈祥临阴冷一下,耐着性子坐在桌边,等着槐轻羽体内的药效发作。 他端起茶水,一边喝,一边势在必得的盯着槐轻羽。 那黏腻露骨的眼神,让槐轻羽十分不适。 槐轻羽坐不下去了。 他站起来,当即要走。 陈祥临怎么会放他离开? 陈祥临站起来,挡在了门口,“槐公子,秦夫人和我姑母还没谈完话,你这时候走了,不合适吧?” “出去透透气也不可以吗?” “透气?槐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的意识是和我坐在一起很窒息?” 槐轻羽厌烦的将陈祥临推向一边,表情很冷,“你想多了,陈公子。” 陈祥临一把抓住他衣袖,觊觎般眯起眸子,“槐公子,你此时走了,就证明我没有想多,你难道在嫌弃我?” 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让槐轻羽离开这个屋子的。 要走,也得等到被他上完再走。 * 听到隔壁的争吵与动静,另一边的秦夫人开始坐不住了。 她今日来,是为了给槐轻羽相亲,让他早点嫁出去。 否则她大儿子秦漆禾那么优秀,槐轻羽迟早会觊觎上。 她一向不喜槐轻羽,自然不想让槐轻羽嫁给她儿子。 背着秦首辅来给槐轻羽相亲,是她做的最过分的事了。 她站起身,听着隔壁的动静,心下不安,准备去看看。 李夫人见状,眼珠子瞬间转了两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劝阻道:“哎呀,秦夫人,没事的,两个还是说不定正谈在兴头上呢,所以动静才这么大,咱们可不兴插手两个孩子的事。” 她已经和侄子商议好了。 槐轻羽虽然秦家养子,却是陈家能攀得上的身份最高贵的了。 这一次,不把槐轻羽拿下,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秦夫人仍旧不放心。 她向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虽然性情冷漠,但是从未做过亏心事。 “我还是去看看吧,这动静可不像是……”她正说这话,忽然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量修长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面容看着十分儒雅,面上带着淡淡的笑。 秦夫人瞬间说不出话了。 来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李云瑾,而面前的李夫人,正是李云瑾的正妻。 秦夫人心系李云瑾,自然愿意与李夫人交好,给李家一些好处。 李夫人见秦夫人望着李云瑾,双眼发直,露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笑,与李云瑾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234章 然后,李夫人识趣的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将空间留给李云瑾和秦夫人,李夫人丝毫不嫉妒。 李云瑾也就在单纯懵懂的秦夫人面前,才会吃香。 她与李云瑾夫妻多年,早就熟知李云瑾污糟的内里,李云瑾有过不知多少女人,还娶过好几任正妻,她也不过是他的第五任妻。 要嫉妒吃醋,早就被气死了。 她将自己的位置认得很清。 她与李云瑾只是利益交换,所以才能在李府正妻的位置上待这么久,没被李云瑾弄死另娶。 今日李云瑾来,也是他们夫妻商议好的。 一步一步试探秦夫人的底线。 关于她小女儿李蝶玉与秦漆禾的婚事,秦首辅是肯定不会允许的。 但如果槐轻羽和陈祥临这事儿能成,那么也就能说明,秦夫人这块儿兴许是个突破点,可以利用她如法炮制,将秦漆禾约过来,与蝶玉生米煮成熟饭。 反正为了女儿将来能嫁进李家享福,李夫人决定拼了。 * 屋内,秦夫人与李云瑾四目相对了许久。 忽然,秦夫人双眼泪水涟涟,忍不住流下泪来。 犹记得当初,她与李云瑾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青梅竹马,是彼此最熟悉的人,相约一起白头,可她却率先另嫁了他人。 总归,是她负了他。 “别哭,筠儿。”李云瑾长身玉立,虽然看着老了一些,但是仍旧有当年熟悉的影子。 他的眼神不自觉流连在秦夫人的脸上,感慨秦夫人丝毫未变老的容貌,还是那么美。 李云瑾贪婪的舔了舔嘴角,拿出帕子靠拢过去,想要给秦夫人拭泪。 秦夫人双眼一酸,却急急的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你不要过来,我如今已嫁为了人妇,理应保持距离。” “筠儿……”李云瑾的眼里,顿时闪过一抹受伤。 秦夫人望见了,不由得更加心碎,忍不住再次抹了一把眼泪。 李云瑾趁着她低头擦眼泪的时候,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搂入进了怀中,手开始在她身上胡乱摸着。 他是个调情高手,三两下就摸得秦夫人软了身子。 可她到底是个大家闺秀,不愿做那出格的事,仍旧拼命挣脱开了他的手臂。 “云瑾,你别、别这样……”秦夫人的脸红得吓人,扭过脸颊不敢直视他。 “是我太情不自禁了,筠儿。”李云瑾没得逞,也没丝毫情绪波动。 因为他知道,将秦夫人弄到手,是早晚的事。 毕竟,秦夫人刚刚与李夫人谈话时,喝下的水里被放了药。 他向来喜欢转眼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那药是他从一个商人手里弄来的西域淫毒,喝下去后,看着无事,实际上会一日比一日饥渴。 早晚,秦夫人会变成淫.娃荡.妇,求着被他上。 听到李云瑾的话,秦夫人更加惭愧了。 李云瑾那么爱她,连找的女人都与她有几分相像,可见当初她的辜负,对他有多么大的伤害。 秦夫人眼含愧疚,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隔壁忽然想起的声音给惊住了。 只听隔壁传来了阵阵低喘声,□□碰撞声,以及门扉被撞得啪啪作响声。 隔壁……那不是槐轻羽和陈祥临所在的房间? 秦夫人瞬间脸都绿了,颤抖着手想要打开房门,闯入隔壁。 却被李云瑾给拦住了。 李云瑾劝道:“筠儿,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这时候闯进去也晚了,两个孩子应该是看对了眼,才会情难自禁,在这种场合干这种不检点的事。只是,祥临一向清心寡欲,恪守礼节,怎么会……” 秦夫人本就对槐轻羽印象不好,闻言又羞又恼,咬牙切齿道,“定是槐轻羽放.荡下贱,不知廉耻,勾引了陈公子!等回去后,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听着隔壁传来的暧昧的申.吟声,秦夫人脸热的同时,竟感觉腿间痒得出奇。 怎么会这样? 秦夫人羞耻到了极点,不明白自己清心寡欲了几十年,今日怎么会突然那么饥.渴? 第104章 第 104 章 槐轻羽找了一个清闲的包厢, 去坐了一会儿。 他慢悠悠的喝完了一杯茶水,然后站起身找到了秦夫人所在的包厢。 他轻轻的敲开了包厢的门。 听到敲门声,李云瑾以为是李夫人, 径直走过来拉开了门。 然而,看到门口的槐轻羽, 李云瑾的脸色瞬间变了。 秦夫人看见槐轻羽的那一刻,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 耳边传来隔壁淫.靡暧昧的声音, 然而本该在隔壁的槐轻羽, 却出现在了这里。 那隔壁正在发生关系的两个人,究竟是谁? 而且…… 最重要的是,槐轻羽看见了她和外男共处一室, 不知道会不会多想。 秦夫人快步走了过来,用身子挡在了李云瑾身前, 遮住了槐轻羽投向李云瑾的视线。 她略有些慌乱的看向槐轻羽,“小羽啊, 你不是在和陈公子说话吗?” 槐轻羽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只跟陈公子说了两句话,陈公子就说要等人,让我自己去逛逛了。” 说完,他看向秦夫人身后的男人,眼眸里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这位老爷是谁?” 李云瑾被他问得额上汗珠都冒出来了。 第235章 他与秦夫人有旧情。 但那时他与秦夫人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过逾矩。 秦夫人是他没得到过的女人, 以至于他一直很垂涎。 但这么多年, 他从未找过秦夫人。 根本原因就是惧怕秦首辅。 他觉得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有旧情。 秦首辅稍微动一动手指, 他李家全家就能轻而易举的消失。 这次来找秦夫人,故意续起旧情勾搭秦夫人,不过是为了能够利用家中的孩子,与秦家攀亲。 与秦家结亲,能够获得的利益巨大,值得他铤而走险。 但是,他可不想在计划还没成功前,就让秦首辅知晓了一切。 李云瑾抬起手,擦拭了一下额角的汗,朝着槐轻羽轻轻一拜,满脸堆笑的恭维道:“这位是二公子吧?真是郎才独艳、一骑绝尘,让人见之不忘。在下姓李,是来找贤内的。” 槐轻羽前世并未见过这个李云瑾。 他只是在听到秦夫人为了他,宁愿害死秦首辅,毁了整个秦家,所以才对李云瑾好奇,以为是多么封神俊秀、年轻貌美的小白脸儿。 现在看来,这个李云瑾非但脸不白,年纪还大。 眼眶凹陷、脚步虚浮,一副纵欲过度的肾虚样,虽然长得人模狗样,但给人的感觉,却连秦首辅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更别提秦首辅官职一品,能力出众了。 秦夫人图他什么? 图他年纪大,图他烂黄瓜? 槐轻羽收敛起眼底的轻蔑与不屑,弯了弯唇角,“哦,李老爷,你是李夫人的夫君?” “正是。”李云瑾满脸笑容,解释道,“贤内真是失礼,秦夫人在这儿,她竟然丢下秦夫人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她多久才能回来,今日与秦夫人还有二公子的见面,就此结束吧,在下不敢再让贤内叨扰夫人及公子的时间了。” 秦夫人闻言,颔了颔首,也准备离去。 槐轻羽却笑道:“无妨,母亲与李夫人刚刚见面时,应是许久不见,二人彼此都生疏了许多,理应叙叙旧。李夫人应该是去恭房了,还没告别就离去,岂不失礼?” 李云瑾:“……” 他没工夫去管李夫人去哪了。 他都快被一旁包厢内的放荡声音吓死了。 今日的计划,他是完完全全参与其中的,自然知道隔壁的是陈祥临。 只是没料到,陈祥临竟然会这么不知轻重,在相亲的时候,管不住下半身,当众与人偷.情。 槐轻羽还在这儿呢! 坏了李蝶玉与秦家大公子结亲的事,看他回去不剥他的皮! 李云瑾坐立难安,想要赶槐轻羽走,然而他又硬着头皮,明里暗里劝过几次,这槐轻羽的腿就像是扎了根一般,就是不肯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李云瑾感觉自己在接受酷刑。 眼见包厢的动静越来越过分,槐轻羽的眼神裹挟着鄙夷与厌恶,不住的往包厢里看。 李云瑾只好强撑着笑脸,切割道:“那什么,槐公子你别误会,里面的人可不是祥临,先前祥临早就告知我说要归家去了。祥临是在下贤内的侄儿,向来是端方君子,才没有这么放荡下贱……” 可惜的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脸了。 只听屋内的声音停息了片刻,李云瑾刚想松口气,屋内就传来了两道惊慌失措的大叫。 一男一女。 听到这两道叫声,李云瑾的身子瞬间僵住了。 别人对这两道声音不熟悉,他还能不熟? 这两道叫声,正是来自陈祥临与李夫人。 他们在偷情! 而他,刚刚还跟个戴绿帽子的龟孙子一般,站在门口听二人的墙角,拼命的朝槐轻羽解释二人的去向! 李云瑾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想要将此事遮掩过去,因此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他摇了摇头,装作什么都没发觉的样子,叹息道,“真是不知羞耻,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偷情,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然而,他想轻飘飘揭过,槐轻羽却不准备放过他。 李家这些人用心险恶,陈祥临还买通金玉楼的伙计,给他下春.药,想要毁了他的清白。 他就算不为自己报仇,也要为前世的秦首辅报仇。 金玉楼是他的地盘,陈祥临前脚刚买通伙计,他后脚就悄悄命伙计调换了两人的茶杯。 所以,喝下春.药的是陈祥临。 之后,又趁着陈祥临药效发作,倒在地上的时候径直离开,命人将李夫人打晕,丢到了陈祥临的身旁。 陈祥临中了药,在药物的驱使下,自然会与身旁的李夫人发生关系。 看见李云瑾神色如常,丝毫未见异样的神色,槐轻羽忍不住佩服他的忍耐力。 可惜。 槐轻羽不动声色的给一旁金玉楼的伙计使了个眼色。 伙计立刻做出关心客人的样子,大喊道:“哎呀,客人们叫得这么惨,该不会遇到刺客了吧!” 说着,伙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门而入,将包厢内未着寸缕的两人给扯了出来。 陈祥临和李夫人,双双赤.身.裸.体,出现在了客人们面前。 他们因为刚刚经历过激烈的性.事,脸上还残存着未退的红潮,陈祥临嘴角还沾着可疑的卷曲毛发,而李夫人的嘴角,还挂着白色的液体。 第236章 二人见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或轻蔑、或下流,还有李云瑾投过来的愤怒的目光,顿时惊慌失措的又连连发出惨叫,绝望的蜷缩着身子,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本来,这边的动静就吸引了不少人。 这下二人的惨叫响彻云霄,直接把整个金玉楼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金玉楼的伙计们还跑到门口,彼此间大声议论,直说里面有奸夫淫夫在搞破鞋,眨眼间便吸引了无数路人来看好戏。 一时间,整个金玉楼人满为患,连楼下大厅的桌子上都占满了人。 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二人包厢前的几人。 李云瑾的脸色黑漆漆的,觉得脸面全都丢光了。 因为人群里很快有客人站出来,认出了他,以及他面前光着身子的两人。 不少人对着三人指指点点: “那不是李云瑾李老爷吗?啧啧,他这是被戴绿帽子了?” “应该是吧,那偷情的两人,是他的正室妻子和妻子的娘家侄子。” “真惨!哪个男人都受得了这份屈辱?” “惨?你这可是有所不知,李云瑾平日里不知道玩得有多花,整日流连花街柳巷,府内只要是个母的,都被他玩过,而且还心狠手辣,娶的夫人全都莫名其妙病死,这位李夫人,可都是他第五任妻子了,说没有猫腻,谁信?” “虽说男人理应三妻四妾,但李云瑾这种滥情的东西,放在男人堆里都是令人唾弃的存在,玷污了咱们男人。” “怪不得……整日守着这样一个恶心的男人,怪不得李夫人会跟娘家侄儿偷情。” “非也非也,我觉着这李夫人也不是主动偷情,而是被逼的。” “哦?此话何讲?” “你没见刚刚屋内两人发出叫喊声,这李老爷笑得有多灿烂吗?我不信他没听出屋内的人是谁,但他听到夫人与男人偷情,还笑得这么灿烂,显然有猫腻。” “你的意思是说……李老爷他这是有绿帽癖,专门喜好看妻子偷人?” “应该是的,要不然怎么解释,李老爷刚刚那个笑?” 这些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很快拼凑了一个“李云瑾有绿帽癖,喜好看妻子与人偷情,死的前四任妻子都是不堪忍受他的折磨,屈辱自尽”的‘事实’。 听到这些话的李云瑾,整张脸由黑转为绿,看起来更像个绿头王八了。 他有绿帽癖? 呸! 他笑是想将事情遮掩住,不想让人知道他戴了绿帽子,恰恰是他没有绿帽癖的表现! 真想撕烂这些人的嘴! 李云瑾脸色变了又变,很想冲着人群大喊让他们闭嘴,想用最难听的脏话辱骂他们。 但他不傻。 知道这么做,只会激怒那些人,让他们说得更难听。 当务之急,是做好切割。 李云瑾惯会装模作样,很快调整好了思路,身形一晃,脸色惨白的看向一旁的伙计,“能、能否去给我寻些纸笔来?” 他的这副黯然神伤的模样,落入了周围人的眼里。 那些客人会不会相信他,从而同情他,李云瑾不在乎。 但李云瑾却知道,秦夫人这个傻子一定会相信他,同情他被戴绿帽的遭遇。 伙计很快就取来了纸笔。 李云瑾大手一挥,就写了一封休书,丢给了李夫人。 写完后,还默默垂起泪,冲着李夫人说些什么“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之类的话。 他的这副可怜又委屈的模样,自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同情。 这世道对男子宽容,比对女子宽容更甚百倍。 李云瑾薄情寡义,玩了那么多女人,也只是风评不好,但是这事放在李夫人身上,就是灭顶之灾了。 看见休书,李夫人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的下场。 她心中愤怒到了极致,明明一切都是李云瑾计划的,李云瑾想要与秦家攀亲,想要荣华富贵,让她做这些事,现在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凭什么将一切都推给她? 而且,他们的计划,只有她,李云瑾,和陈祥临知道。 陈祥临不会自己害自己,那么她与陈祥临闹出了这种乱子,会不会有李云瑾的手笔?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李夫人,想必他肯定很想将她换掉了吧? 李夫人眼底划过一抹狠色。 她抓着休书,站起了身,将未着寸.缕的身子,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泪水涟涟,哀怨的望向李云瑾,一副委屈巴巴、含冤受辱的样子,“既然夫君这样说,妾身百口莫辩,只能一死了。” 说罢,她便翻过栏杆,朝楼下跳去,一副决心赴死的样子。 她如果大喊大叫,必定会有一部分人,信了李云瑾的狡辩,同情李云瑾。 可她并未为自己辩驳分毫,反而还顺着李云瑾的话,满脸委屈的想要自尽。 在场众人无不恍然,意识到他们先前的猜测是对的。 ——李夫人并非什么放□□子,而是被李云瑾逼迫偷.情的! 李云瑾有绿帽癖石锤了! 真是恶心! 身为丈夫,就能如此折辱自己的妻子了吗? 在场之人,无不对李云瑾怒目而视,纷纷朝他吐起口水,不停咒骂着他!. 而跳楼的李夫人,自然没那么傻,她就是知道楼下人山人海,自己肯定不会摔死才跳的。 第237章 自然而然的,自她跳下去的一刹那,便有不少人接住了她。 还有同情她的女子解下外衫,罩在了她的身上,对她小声安慰。 还有那性烈的未婚女子,对未来的婚姻存在幻想,害怕将来遇到李云瑾这种换女人如衣服的男人,不服气的嘟囔着:“凭什么男子就能拥有这么多女人?君既无情我便休,他找女人,我也可以找男人!” 李夫人压抑的内心,被这些话彻底唤醒。 一直以来,她为了陈家、为了李家,一直尽心竭力。 可这样为别人过一生,她最后能留下什么呢? 还不如多为自己活一遭! 李云瑾被骂懵了。 他很想发火,但是顾及着自己在秦夫人心中的形象,立刻垂下眉眼,一副被骂到自闭的模样。 他装得比李夫人还委屈。 迎着众人的目光,一步步走下楼,来到了李夫人身旁,忍着恶心将她从地上抱起来,苦涩的笑了起来:“丽影,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怪你,咱们回家吧!” 秦夫人天然信任他的人品。 因此,他的这副做派,落在心疼他的秦夫人眼里,便是李夫人不知廉耻与侄儿苟且,路人眼瞎却反而指责李云瑾,最后使得李云瑾不得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将破鞋李夫人带回家。 秦夫人望着李云瑾的背影,想起自己不便在人前为他说话,心里不由得产生了自责之情。 秦夫人没空去管槐轻羽的事了,失魂落魄的回了秦家。 她的这副反常模样,自然落在了秦首辅的眼中。 槐轻羽不想他再像上一世那般被蒙骗、被背叛,又不好告诉他,秦夫人与李云瑾的往事。 毕竟,秦夫人是他名义上的养母。 他若是乱说,等同于在造养母的黄谣,心肠歹毒。 槐轻羽想了想,只能以关心秦夫人的名义,朝秦首辅道:“母亲今日带我去金玉楼买首饰,首饰没见着,反而看见了一桩脏事。母亲是大家小姐,贵不可言,哪见过这种下作之事,因此被吓着了吧!” 秦首辅忍不住拧起眉,思忖道:“她又不是三岁孩子,心理哪有这么脆弱?而且……” 而且,秦夫人一向不喜欢槐轻羽,怎么可能好心去带槐轻羽买首饰? 其中必有内情。 秦首辅满心疑惑,却按下不表,挥了挥手让槐轻羽回去了。 槐轻羽心中担忧,却也不便再说,只得离去了。 到了第二日,秦首辅发现,秦夫人失魂落魄的症状仍旧没有减轻。 他是何其敏锐之人? 当即派出手下调查昨日发生在金玉楼之事。 得知秦夫人疑似是去见情郎,秦首辅的脸色逐渐难看了下来。 他知道秦夫人不是那轻浮之人,肯定不会背叛他,但是男人向来心眼小,尤其是这方面。 秦首辅冷笑一声,脸色难看的眯了眯眸子,吩咐道:“去,好好保护那个李夫人,可千万不能让她被李云瑾弄死了。再去找几个小白脸好生养着,穿得体面点,多去李夫人面前走一走,与她说一说话。” 管事秦思站在一旁,闻言竖起了大拇指,满面笑容恭维道:“首辅大人真是高明,知道出了昨天那档子事,要不了几日,那李夫人就会被李云瑾找个由头弄死,所以派出人手去保证她能活着。而且,都是人,男子爱美色,女子又何尝不爱?小白脸整日围着那李夫人转,她肯定会动心,要不了多少时日,就能给李云瑾戴厚厚一摞绿帽子。奴才等下就去精挑细选,找一群小白脸……” 李云瑾不知死活,敢觊觎首辅大人的女人! 首辅大人就让他戴绿帽子! 带一辈子! 一直戴到憋屈死! “小白脸?”一旁的护卫立峰闻言,笑道:“管事大人,何必舍近求远,去他处找小白脸?老弟我对人.妻很感兴趣,愿意去……” 秦思嗤笑一声:“立峰老弟,说话之前能不能先照照镜子?就你这满脸褶子,怎么敢自封为小白脸?” “你……”立峰不服气的拍了拍胸膛,“兄弟我虽然老了点,但是龙精虎猛,那方面强啊!” 秦思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女人比起用男人,更喜欢看,你这样的去勾引人.妻,不够格……” 秦首辅坐在凳子上,揉了揉眉心,打断道:“好了,别打口水仗了,快把该办的事去办了。” 秦思领命,转身离去了。 秦首辅只觉得特别疲惫。 他看向立峰,忽然发问:“你说说,本辅待她不好吗?她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怎么还有心思想东想西?” 立峰闻言,立刻道,“大人待夫人自然是极好的,这二十多年来,大人只有夫人一个女人,世上恐怕没有人再比大人你更专情了。” 只是,首辅大人太傲慢了。 他明明是个极聪明的人,心思玲珑,知道怎么迎合圣上,怎么可能哄不好夫人? 可他明明知道怎么去讨夫人欢心,偏偏不去那样做。 她无知、愚昧、孤独,他就冷眼旁观她的无知、愚昧、孤独,看着她自己几十年如一日的缩在小院子里,假借吃斋念佛之名缩在佛堂里,一个人挣扎、内耗。 那个李云瑾,连给首辅大人提鞋都不配。 人与人是不同的。 第238章 有的人想要的是爱,想要的是尊重。 首辅大人要是对夫人用心了,哪怕时不时说上两句关心的话,她绝不会这么多年,还会念着区区李云瑾。 可他从始至终,一句软化都没和她说过。 二人过得像兄弟。 他给她荣华富贵,她为他生儿育女,他们的关系仅限于此。 ——当然,这些话,立峰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他跟在秦首辅身边多年,知道秦首辅夫妇二人很多事,也看破了很多事。 但却丝毫不敢仗着多年的情分,说些逾矩的话。 很多事,只能首辅大人自己去悟了。 * 三日很快过去了。 槐轻羽乘着马车,去接秦漆禾以及言成碧回秦府。 二人面色皆疲惫不堪,看见槐轻羽,同时笑了起来。 只是言成碧很快意识到了不妥,立即收敛起了笑容,默默的望着秦漆禾走过去拉槐轻羽的手腕。 他与槐轻羽的关系,是万不敢在这时候暴露在秦漆禾面前的。 否则,秦漆禾必定不会容他。 槐轻羽不动声色的躲过秦漆禾的触碰。 他忽略了秦漆禾眼底闪过的失望,提醒道:“得知你们今日考完了试,父亲正在家等着听答案呢,别让他久等了。” 三人上了马车,一直往秦府驶去。 等下了马车,来到前厅,秦首辅正端坐在主座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看见秦漆禾和言成碧,秦首辅当即追问起了考试的内容,又细细的听了一遍二人的答案。 听完后,秦首辅心情愉悦不已。 他看着二人,尤其是看着言成碧,眼里充满了赞赏,“好!不错!今年的状元必定能出自我秦家,只不过不知道是你们中的哪一位。” 他从未对言成碧有过期待,本以为言成碧连前十都进不去。 没想到言成碧却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才华丝毫不输他的亲子秦漆禾。 真是个人才! 言成碧从未被秦首辅用这种肯定的眼神看过。 他的心跳得很快,整个人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 秦首辅的肯定,让他生出了一种错觉,一种自己已经胜过秦漆禾的错觉。 他做出恭敬的姿态,朝秦首辅致谢。 同时,眼神若有似无的看向槐轻羽,仿佛看到了迎娶他的美好时光。 他的这种宛若飘在云端的美妙感觉,在秦首辅决定收他为义子的时候,达到了最盛的状态。 秦首辅原先决定,待揭榜之后,再根据成绩考虑是否收言成碧为义子。 可自从听到了言成碧的□□之后,秦首辅认定他同秦漆禾一样优秀,便等不及揭榜了。 秦首辅不想放过这个人才,当即举办了盛大的收养宴会。 宴会当日,言成碧不仅脱了奴籍,还在秦首辅的介绍下,出现了往来的贵客们面前,按照年龄排名,一跃成为了秦府的二公子。 槐轻羽沦为了第三,秦宛书则又往后降了一名。 秦宛书十分不满,在宴会当日大闹了一通。 可这丝毫影响不到言成碧的心情。 秦宛书越恼怒不甘,就越证明他的优秀。 经历过多年的忍辱负重,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槐轻羽看着春风得意,锦衣华服,与客人们谈笑风生的言成碧,慢悠悠走了过去,“二哥……” 言成碧听到他的声音,当即转过了身,顾不得正交谈的客人,快步走到了他身边,眼底的情谊丝毫不掩饰,“小羽……” “恭喜你。”槐轻羽勾了勾唇,“听大家议论,说你可能是今年的会元,那么今年的状元,你岂不是预定了?” 言成碧忍不住笑了起来,心底难免有些自豪。 他压低了声音,问,“小羽,如果我考上了状元,是不是就能够娶你了?” 槐轻羽弯了弯唇,“那是自然。” “在说什么呢?”秦漆禾见二人似乎凑得有些近,敏锐的走了过来,将二人隔开。 言成碧闻言,站直了身子,淡淡道,“我在和小羽说悄悄话呢!” 他的语气太过冷淡,让秦漆禾觉得有些奇怪。 但怪在哪儿,暂时未体验过人情冷暖的秦漆禾又不太明白,只是觉得此刻的言成碧,产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与以往与他形影不离、低调温和的那个人,有很大的不同。 他强压下心底的异样,扬起笑脸朝言成碧道:“恭喜你阿碧,我一直将你当成弟弟,如今你真的成为了我的二弟。” “谢谢。”言成碧敷衍的朝秦漆禾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便不愿再多说任何一字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接受秦漆禾的施舍。 但如今事实已经证明,他比秦漆禾优秀。 他会一步步取代秦漆禾,并且娶走他的心上人,不想再对着秦漆禾虚与委蛇,恭敬的捧着他了。 尤其是在槐轻羽面前。 他不想再给槐轻羽留下他对着秦漆禾卑躬屈膝的印象。 意识到了言成碧的冷淡,秦漆禾并未多想,他只当言成碧是因为接待客人太多疲惫了。 越距离放榜日近,言成碧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榜上,看到自己的名次在秦漆禾之前了。 第239章 他会告诉所有人,他比秦漆禾这个真正的秦家公子优秀! 他会打败秦漆禾,成为状元,娶到心心念念的槐轻羽。 时间很快到了放榜的那天。 言成碧作了数次的心理准备,才避免喜形于色,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来到榜前。 然而,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瞬间变了。 第一名,秦漆禾。 第二名,言成碧。 怎么会这样? 得不到会元,他在殿试时便一丝优势也没有,如何能取得状元? 得不到状元,那槐轻羽岂不是会嫁给秦漆禾? 这怎么可以! 第105章 第 105 章 槐轻羽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上一世, 他在会试之后去找秦漆禾玩,秦漆禾的答案,与上一世的一样, 言成碧的答案,与上一世的也一样。 答案一样, 名次自然也和上一世一样。 言成碧心性坚韧,野心勃勃, 的确很优秀, 比得过盛京很多世家公子,可秦漆禾十几年如一日的持续学习,也不是吃素的。 只比秦漆禾略逊一筹的言成碧, 已经算是人中龙凤了。 看到结果的秦漆禾,神色并无变化。 显然, 这个结果跟他预想的一样。 会元,他拿定了。 令他意外的是言成碧的成绩, 竟然仅次于他。 秦漆禾忍不住为言成碧高兴。 他抬手,拍了拍言成碧的肩膀,朝他欣慰的笑了笑,“阿碧,真没想到你竟也考得这般好,日后咱们可以参加殿试,入朝为官了。” 言成碧温和的笑了笑, 眉眼间再也不敢有任何的疏离和傲意,低眉顺眼的谦虚道:“大哥说的是, 不过最优秀的当属大哥, 我不过顽石,怎么能够比得上你这美玉呢?” 虽然语气谦虚, 但说这些话时,言成碧垂在身侧的手,一直在死死紧握,心中充满了不甘。 秦漆禾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真没想到你竟也考得这般好”? 是打心眼里认定了他会不如他吗? 秦漆禾凭什么轻看他! 他比秦漆禾开蒙晚,也没有他这般优渥学学习条件,否则,他必能胜过秦漆禾千百倍! 一直以来,秦漆禾都在踩着他,在盛京中宣扬自己心地善良、大方无私的美名。 秦漆禾这个伪君子,凭什么一直幸运下去 言成碧心中仿佛被刀子轻轻划了一道口子,细细密密的不断淌血。 为了出人头地,他努力了十几年,可还是被秦漆禾轻轻松松超过了。 最重要的是,槐轻羽也不会再嫁给他了。 秦漆禾掠夺了他的尊严,还想要抢走他的爱人! 言成碧越想,心态越扭曲,眼底的阴霾越多。 秦漆禾没注意到浑身散发的阴郁之气。 他扫了一眼周围想要走过来搭讪的人,轻轻抬手,搭在了槐轻羽的肩上,“小羽,阿碧,人越来越多了,咱们回去吧!” 槐轻羽扫了一眼肩上的手,强忍着厌恶,没有拉开距离。 言成碧看到秦漆禾的手臂,竟然不知廉耻的放在槐轻羽肩上,仿佛即将用高大的身形,将槐轻羽整个人揽入怀中一般,喉结艰涩的滑动了几下,本就下沉的心情,更加沉郁了。 就在三人即将离去时,报喜的官员们一脸恭敬的赶来了。 为首的官员,是吏部的一个三品传胪王欢,官位不小,但也不算大,见到秦漆禾,自然是点头哈腰,殷勤得宛如见了顶头上司。 王欢手捧着金光闪闪的喜榜,面容带笑凑近秦漆禾,“秦公子,恭喜啊,正要去你家贺喜呢,这不,竟然遇见了你,要不……咱们一起走?” 秦漆禾点了点头,并未察觉到王欢的故意接近,含笑道:“那就一起走走吧。” 他说着,转身看了看言成碧和槐轻羽,怕他们走路累着,于是道:“你们去坐马车去,我正好和传胪大人说说话。” 槐轻羽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言成碧目光扫了一眼殷勤得有些异常的王欢,并未选择上车。 他敏锐的闪了闪眸,跟在秦漆禾身后,恭敬道,“大哥,我最近一段时间读书多了,正缺锻炼一下,就与你们锻炼一下吧!” 秦漆禾自然不会拒绝他。 王欢见状,撇了撇嘴。 在王欢看来,秦漆禾是秦首辅的儿子,又是今年板上钉钉的状元,前途无量。 而言成碧,不过是秦首辅的养子,还是奴仆出身,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掉面子。 他冷哼一声,臭着脸瞪了言成碧一眼,转而眼巴巴的盯着秦漆禾,笑得热情极了,“秦公子,秦首辅近来身体可好啊?听说前些日子秦首辅生了场大病,下官都未曾拜见,真是失礼。” 言成碧:“……” 这些人捧高踩低,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听到王欢的话,秦漆禾不是傻子,闻言开口道:“传胪大人哪儿听来的谣言,父亲的身体自然是极好的,每日能吃两大碗饭,身心健康,怎么可能生病?” 每日能吃两大晚饭……这岂不是再活五十年,都不成问题? 将来的朝堂啊,说不定就是秦家父子掌控了。 想到此处,王欢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直接开门见山道:“是下官消息渠道落伍了,可不是有意诅咒秦首辅,还请公子莫怪。只是,这一般来说,京城的官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下官一想到公子考上状元后,很可能会沦落到外放的地步,心里就止不住的为首辅大人担忧呀!你说说,公子你要是离京两三年,秦首辅该有多思念你啊!” 第240章 如今大蕴鼎盛,人丁还算兴旺,人口多,官位少,尤其是那些能生的大官之家和贵族们,家里好些个子弟都在闲散着。 朝廷的官位很多,但是大多是地方上缺人,盛京内根本没有空缺。 没有那个贵族子弟,在盛京享受了便利,还想苦哈哈的去地方上任的。 想必秦漆禾也是如此。 与其巴结贵的、富的,不如巴结又贵又富又有真材实料的。 王欢深思熟虑之后,才迈出这一步,舔着脸皮借机来套近乎。 秦漆禾对王欢的来意心知肚明。 他前世能够官至一品,就说明他本质上还是很通透的。 与王欢对视一眼后,他不动声色的笑道:“这能不能留京,全看圣上的旨意,与吏部的派遣,要真到了那一步,去地方也就去了。” “依公子的才能,去地方上任真是可惜了。”王欢砸吧了一下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开口道:“下官正好是吏部的,恰好知道大理寺有个从五品的大理寺少卿空缺,不知公子能否看得上。” 一般来说,如果是状元外放的话,起点顶多是个七品官。 离这五品差远了。 王欢的提议,秦漆禾不可能不心动。 原本按照秦首辅的势力,秦漆禾是一定能留在京中的,只是秦首辅政敌太多,能不出手自然是不要出手。 如今有王欢愿意鞍前马后,秦漆禾可没那么傻去拒绝。 他眯了眯眸,“五品……在下记得,如今的少卿虽然年迈,但要两三年才会致仕吧?” 王欢洋洋得意道:“只要公子需要,下官明天就能想办法让他滚蛋!” 秦漆禾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呵……跟在两人身后的言成碧,听到这些隐秘的官场规则,心中冷笑不已。 秦漆禾真是幸运。 什么都不做,就有人为他谋划好了前程,鞍前马后的帮他想办法弄出一个空缺的官位。 而他,由于没有后台,直接被忽略了个彻底。 秦漆禾自诩如玉君子,心地醇厚,到头来不还是要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既然如此,就行行好,为他做嫁衣吧! 言成碧忽然心脏狂跳,想到了一个走而挺险,幸运的话却能取而代之的计划。 * 时间很快到了殿试这一天。 秦漆禾不是个糊涂的性子,昨日早早便睡下了。 第二日,他苏醒时,忍不住摁住了额头,觉得脑袋格外的沉。 像是没睡觉,又像是睡多了。 看着外面明亮的天色,他准备爬起来洗漱一番,然而刚要起床,便听到身旁的小厮扑了过来,“公子,你怎么才醒?唤了你好一会儿了!” 这小厮是言成碧被秦首辅收为义子后,被委派来的侍候他的。 毕竟,言成碧成了少爷,就有了新院子必须得搬走,无法跟在他身边。 小厮这话,让秦漆禾顿感不妙起来。 他“腾”得一下猛然坐了起来,抓住小厮的胳膊,表情凝重,“你这是什么意思?现在何时了?” “已经卯时了。”小厮怯生生的解释道:“奴才一直叫你,你不醒。二公子临出发之前等了你好久,眼看着时辰不够了,才走。” “卯时?”秦漆禾的脸色逐渐白起来。 这离殿试开始,可只剩下一个时辰了! 秦漆禾恶狠狠瞪了小厮一眼,再也不敢耽搁时间,匆匆套上昨日就备下的衣物,骑上一匹快马便离开了。 赶路时他只恨这马没有生四十条腿,跑得太慢。 他急得头昏脑涨,心中乱糟糟的,宛如蚂蚁在爬。 因为马匹颠簸太过,待他到达宫门口的时候,大脑还有些缺氧,一不小心摔下了马。 “嘶……”他疼得脸色更加苍白了,强忍着脚腕上钻心的疼痛,一瘸一拐来到了宫门前。 可刚靠近,就有侍卫将他拦住了。 侍卫一张脸面无表情,语气也冷冰冰的,“辰时已至,如果没有圣旨,任何人都无法通行!” 辰时了…… 殿试已经开始了吧…… 秦漆禾得知这个噩耗,又急又自责,当即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再次睁开眼时,秦漆禾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 他的意识仍然无法回笼,还停留在早上晕倒前的宫门口。 他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色,有种错觉。 仿佛脑海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梦,仿佛殿试这一天还未到来。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哑,“来、来人……” “大哥,你醒了?”槐轻羽听到动静,勾了勾唇,推开门走进了屋。 他低着眉,望着床上虚弱的秦漆禾,唇角弯了弯,装作惊喜的样子,“太好了,你白日里晕倒在宫门口,我正担心你呢!” “我白日里……晕倒了?”秦漆禾漆黑的眼珠转动着,心脏产生了撕裂一般的疼痛。 槐轻羽的话,让他的侥幸破灭了。 原来,他脑海中的那些记忆,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真的错过了殿试! 他感觉胸腔一阵窒息,听着耳边传来的嘈杂的声音,忍着不断冒出的冷汗,强行坐了起来,有气无力地问槐轻羽,“外面如此喧嚣,是在做什么?” 第241章 槐轻羽轻笑一声,“大哥,言成碧在殿试中表现出众,已经被圣上钦点为状元了。府里正在为他举宴欢庆呢!” “什么……”秦漆禾闻言,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他望着自己清冷又空落落的院子,只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好像、好像原本外面那热闹,是属于自己的。 槐轻羽见他失魂落魄,故意问,“大哥,言成碧得了状元,你不为他高兴吗?” 秦漆禾张了张嘴,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有种难言的酸涩之感。 他觉得言成碧不该成为状元。 原本的状元,应该是他才对。 但眼前的一切,却在昭示着他,真正的状元是言成碧。 秦漆禾强撑着几近崩溃的情绪,点了点头,“阿碧很优秀,他成为状元,也是实至名归,我自然是为他高兴。” “我就知道大哥你心胸宽广,绝不会因为自己身边曾经的小厮,一跃成为众星捧月的状元郎,就心生不忿。”槐轻羽笑得很是漂亮,兴致勃勃的提议道,“那咱们去给二哥庆祝吧!他虽说过去是仆人,但他考上了状元,仕途已经打开了。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他眼下既是父亲的养子,又是状元郎,再没有人敢提到过去,轻看他了呢!” “是、是呀,阿碧如今与过去不同了……”秦漆禾机械的重复着槐轻羽的话。 他的大脑,已经有些超载了。 傲慢如他,自矜如他,自然明白言成碧眼下拥有的一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理应是他的。 可……怎么就突然有了意外了呢? 秦漆禾想不通,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轻轻“嗯”了一下,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感觉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儿,但是又实在想去前面看看。 槐轻羽见他走路有些摇晃,当即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单是秦漆禾这宛如丢了魂的样子,他就觉得高兴。 这才是秦漆禾应该有的下场。 没有了他的阻挠,言成碧轻轻松松便在他的茶水里下了药,让他晚醒了一会儿,也正是因为这关键的一时半刻,使得他缺席了殿试,与状元之位失之交臂。 难受吗?不适应吗?这只是刚开始呢! 养尊处优、不知人情冷暖的大少爷,好好享受接下来的贬低和嘲笑吧! 秦漆禾压抑着空落落的内心,被槐轻羽扶着,走向前厅。 还未走近,便看见了前院的灯火通明。 秦漆禾决定分外刺眼。 他缓缓朝那片灯火走近,刚一靠近,就听到了一些议论: “啧,听说这中状元的是秦府的二公子,秦首辅新收的义子,很有才能?” “是呀,原本呀,这中状元的应该是大公子,可殿试当日,他不是无故迟到了,还晕倒在宫门口了吗?” “缺席殿试,这可是对圣上的一大蔑视,罪不可赦呀!” “殿试虽然重要,但还不至于让圣上降罪的。只是从今以后再想被重用,呵呵……难喽!” “还重用呢!一个大男人随随便便就晕倒,身子弱得跟杨柳似的,说明心理承受能力极差,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有才。” “说不定又是个纸面书生,只会关起门来考试,不敢面见圣上,这才晕倒的。” “不堪大用,我看啊,以后秦首辅的衣钵,还是得看状元郎和芙蓉才子。” 听到这些人的话,秦漆禾心中沉甸甸的,宛如压了一块大石头。 与听到这些人议论产生的愤怒相比,更让他难受的,是这些人说的一些话戳中了他的痛点。 是啊,他缺席了殿试,以后别想在仕途上有一席之地了。 秦漆禾感觉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了几声,朝着那些说话的人走了过去。 他丝毫不给那些人面子,掩在袖中的手死死握紧,轻笑道:“几位聊得挺热闹,但是要记住,在人家里做客,太过多嘴多舌不好。” 几人闻言,脸色立刻白了起来,连忙堆笑道:“误会,秦公子,误会……” 秦漆禾如今虽然缺席了殿试,但好歹还有秦首辅这个大靠山,弄死他们是轻轻松松的事。 因为找机会猛踩秦漆禾这种天之骄子太爽,他们才会忘记人多眼杂,多说了几句。 但秦漆禾若真追究起来,他们是根本抗衡不了的。 秦漆禾冷漠的扫了几人一眼,懒得与这些臭鱼烂虾计较。 “小羽,咱们走。”秦漆禾抓住槐轻羽的手腕,与他越过几人,朝前厅走去。 忽然,他听见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他转眸看去,看到了一身金丝锦袍,气质超然脱俗、傲视群雄一般的言成碧。 他面前站着的,正来自先前放榜时,给他送喜榜的那个王欢。 看见曾经朝自己献殷勤的人,此刻早已将自己遗忘,像只摇尾乞怜的狗一般,出现在言成碧面前,秦漆禾的心中复杂极了。 他死死的咬着牙,感觉满嘴苦涩。 王欢的身形不算瘦小,但站在宽肩长袍,气质贵不可言的言成碧身前,被衬托得像只猥琐的猴子。 王欢正满脸褶子,站在言成碧身旁,语气恭恭敬敬,“二公子,别来无恙啊!” 言成碧微微一笑,脊背笔直,双手背在身后,语气生疏,“不敢,王大人,我记得我和你并不熟吧?先前虽然见过面,但是咱们可一句话都没说过,跟陌生人似的。” 第242章 王欢闻言,立刻拍了一下脑袋,自责道:“我当日是生了病,眼神不好,老眼昏花的没看清二公子的样貌,今日一看,二公子仪表堂堂,跟天神下凡似的……” 言成碧听着这夸赞,心中不屑极了。 当时,这个王欢可是对他横眉竖眼,百般嫌弃,这时候却赶过来拼命巴结了。 晚了。 他不是大度的性子。 而是睚眦必报。 好处,他收下了,但是想让他不记恨,那是不可能的。 言成碧面上做出一副无奈的姿态,催促道:“王大人,你有什么目的就直说,我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王欢闻言,并没有怀疑他的话。 在王欢眼里,言成碧不像秦漆禾那样,从小接受精英教育,还是个没有受过官场熏陶,一尘不染的白纸。 比秦漆禾好讨好的多。 王欢直接开门见山,“二公子,实不相瞒,我这段时间筹谋了一个五品的官位空缺,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来胜任,不止你是否……” 言成碧早就知道,王欢因为秦漆禾缺席殿试,失了圣心,所以转移目标,开始巴结自己。 他急于给秦漆禾下药,正是冲着这个官位来的。 从五品。 古往今来,没有哪个状元的起点,是从五品这么高的。 言成碧急不可耐的咽了下口水,为了谨慎起见,在答应之前,他还是四处张望了一下。 果然,他看见了默默在一旁,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秦漆禾。 言成碧深吸一口气,庆幸自己还没那么蠢,急急的答应王欢。 他假装不知道秦漆禾在看自己,拧了拧眉,不悦的呵斥道:“王大人,你也太过分了吧?你明明知道,我大哥他……这个位置只有他能做,他虽然不是状元,但好歹是个进士,有授官资格的,你竟然背着他这么做,实在是太没有信用了!” 王欢听他有拒绝的意思,立刻有些急了。 他如今是从三品,要想网上升一升,没有人提携是不可能的。 他虽供职于吏部,但是平白弄一个五品京官的空缺,也是脱了一层皮,付出很大代价的。 秦漆禾虽然有授官资格,可是对圣上不敬,这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他可不想将这个人情浪费在他身上! 王欢闻言,当即赔笑道:“二公子,实不相瞒,我觉得你才是最有资格胜任这一职位的人。大公子秦漆禾他太过鲁莽,连殿试这样至关人生大事的机会都能错失,以后能成什么事?他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当个小吏了,毕竟这得罪的可是圣上。” 言成碧闻言,只觉得苏爽无比。 他状似不经意间,瞥向了不远处的秦漆禾,发现秦漆禾的脸色极其难看。 也是,任谁听见原先巴结自己的人,在别人面前拼命的拉踩自己,心里能好受? 秦漆禾这种当惯了天之骄子的人,肯定就更难受了。 言成碧强压下嘴角的笑意,摆出一副极力为秦漆禾说好话的样子,纠正道:“别乱说,大哥只是运气有些不好,能力还是没得说的。” “运气?运气也是仕途顺利的的一部分,大公子这么衰,这辈子在仕途上也就到头了。”王欢一脸狗腿的拍着马屁,“别人都是起点低,后续一点点往上升,唯有他开局摸得一手好牌,现在全打烂了。在运气这方面,他连你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第106章 第 106 章 他、他连言成碧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听到这句话的秦漆禾, 瞳孔猛得收缩,不敢置信这个评价。 虽然知道王欢这样说,有故意夸大的意味, 但他敢这么说,就意味着在他看来, 言成碧的价值比他更大。 秦漆禾的心里酸酸的,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 浮现在了胸腔里。 言成碧的成长速度, 超出他的想象。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了王欢面前,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王大人, 说人坏话的时候,能不能找个隐蔽的地方?” 王欢听到他的声音, 身子立刻僵住了,尴尬的咳了两声。 但他到底久经官场, 很快从容的笑了起来,“那什么,下官还有急事,就先不陪几位公子了。” 说罢,他眨眼间离去了,仿佛有人追赶他一般。 秦漆禾望着他的背影,眸子幽暗了一瞬。 但他很快又收回了眼神, 笑容温和的看向言成碧,“阿碧, 恭喜了。” 言成碧如今还不敢跟他撕破脸。 他注意到了秦漆禾朝自己恭贺时, 掩饰在眼底的酸涩与迟疑。 也就是说,秦漆禾貌似开始嫉妒他了。 只是秦漆禾一向虚伪, 虽然心里不舒服,却也不愿表露出分毫的嫉妒。 言成碧的心跳开始加速,喉结滑动间,体内的血液也流动得极快。 终于不是他仰仗着秦漆禾的鼻息了。 他会继续将秦漆禾踩在脚下,当那个被秦漆禾仰望的人! 言成碧微微低下了头,语气里满是感激:“谢谢公子的祝福,实际上公子你才是实至名归的状元,我哪儿能比得上你呢?” “你一直都很优秀,不必谦虚。”秦漆禾嘴角带着丝丝笑意,眼神闪烁了一下,温声开口道:“刚刚王大人说的那些话……” 言成碧摸了摸后脑勺,一副无心的样子,“我根本没将他那些话放在心里,那个大理寺少卿之位,只有大哥你适合当,我人微言轻,没有当上位者的经验,根本不堪大用。” 第243章 秦漆禾嘴角的笑意加深。 他轻咳一声,夸奖道:“你没有不堪大用,我觉得你挺适合的。” 言成碧眼神闪了闪,并未将他的话当真。 他仍旧谦虚道:“我还是比不得大哥。” 槐轻羽在一旁,看见二人谦虚来谦虚去,实际上都很想要那个官位,忍不住嘲笑二人的虚伪。 秦漆禾的心态显然已经变了。 他先前一直将言成碧当成自己羽翼下护着的小可怜。 他对言成碧,是俯视的,二人的地位从来都不平等。 可现在的言成碧,却突然长成了能与他平视的猛兽,他那自以为悲天悯人的平和与高高在上,自然就绷不住了。 当言成碧抢走他越来越多的东西时,他还能继续保持住大度吗? 槐轻羽缓缓出声,唤醒了两人,“好了,大哥,二哥,别在这里逗留了,父亲都等久了。” 秦漆禾与言成碧闻言,皆朝着槐轻羽笑了笑。 三人一齐踏入了大厅。 前厅的秦首辅本来一脸笑意,然而目光扫到秦漆禾时,他蓦得拉下了脸,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斜着看了秦漆禾一眼,语气很沉,“你还有脸来见我!” 秦漆禾的手指握紧了。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揪住。 他哑着嗓子,直接跪在了秦首辅的面前,垂下脸,“对不起,父亲。” 秦首辅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抬起脚,狠狠的踹在了他的肩膀上,怒骂道:“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秦漆禾,我本以为你是最稳重、最不需要操心的,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着调,连殿试都不重视!” 秦漆禾心中早就被自责与酸涩淹没了。 他诚恳的检讨错误,“对不起,是我……是我起晚了……” 秦夫人见状,立刻走上去用帕子擦拭起他的肩膀。 只是她的手刚触碰上去,秦漆禾就疼得闷哼一声,肩膀微微发抖。 秦夫人不敢再碰他肩膀,转而怒气冲冲的瞪向秦首辅,“你凭什么打禾儿?禾儿他只不过起晚了而已,肯定是前一晚学习学得太晚,所以第二日才错过了殿试……” 秦首辅威严的目光,一直紧盯着秦漆禾,冷哼道:“我看是他太过骄傲,以为状元之位是自己囊中之物,所以根本不重视!” 秦宛书坐在一旁,不高兴的翻了个白眼。 他虽然讨厌秦漆禾一直偏帮着言成碧和槐轻羽,可他更厌恶看到言成碧飞黄腾达。 看着最讨厌的言成碧成了状元,他心里比被刀剜掉一块还疼。 他又妒又恨的瞪着言成碧,大声质问,“真是奇了怪了,言成碧,凭什么你能考上状元?哼,我哥哥平日里很少睡懒觉,一定是你嫉妒他,所以动了手脚!” 言成碧不慌不忙的回望,“四弟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 “别叫我四弟,你没资格当我哥哥!”秦宛书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你肯定偷偷给我哥哥下药了,你走着瞧,我回去就找你买药的证据!你死定了!” 言成碧轻叹一声,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四弟,你要找证据就尽管去找,只是到时候希望你别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售卖人证来诬陷我。” 他的确给秦漆禾下了药。 但那药是他一年前就偷偷买了。 秦宛书能找到证据才怪。 秦宛书闻言,立刻瞪圆了眼睛,抬手就要打他,“你这个贱奴污蔑谁呢?我秦宛书一向光明磊落,怎么可能会诬陷你?” “书儿!住手!”秦漆禾见状,从地上站起来,抬起左手一把拦住了秦宛书。 他将秦宛书阴毒扭曲的脸尽收眼底,直接挡在了言成碧的身前。 “你何时才能成熟一些?”他将秦宛书推开,看他的眼神有些不耐烦,“我和阿碧情同手足,他怎么可能害我?你想闹得全家不宁是不是?” 秦宛书不满的推在了他的肩上,“你什么意思?你还是我哥哥吗,凭什么一直帮言成碧说话?” “嘶……”秦漆禾本就剧痛的肩膀,被这猛然一推,瞬间疼得五官都拧起来了。 “够了,都别闹了!”秦首辅慢条斯理的开口了,“书儿,禾儿,你们两个先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秦宛书撇了撇嘴,不甚在意的转身离去了。 秦漆禾却没有走。 他的心瞬间沉闷起来。 丢人现眼? 父亲这话是在说他吗? “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今日是阿碧的庆功宴,你留在这儿,不合适。”秦首辅看着迟迟不愿动的秦漆禾,忍不住出声呵斥。 在他看来,秦漆禾就是顺风顺水惯了,对殿试一点都不重视,才会与之失之交臂。 从今以后,还是应该多打击打击他。 免得他尾巴翘到天上,再次犯错。 秦漆禾抬起乌黑的眸子,忍不住与秦首辅对视,触及到秦首辅眼底的严厉与责备,他像是被火烫了一下一般,猛得收回了视线。 然后,他默默的转身,离开了大厅。 他一直都是父亲的骄傲,没想到现在父亲却以他为耻,觉得他的存在丢脸。 他离开了大厅,却没有走远,默默的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无声的望着厅内的众人。 第244章 灯火通明的厅内,围满了为言成碧祝贺的人。 言成碧立于众人之间,身量比很多人都高,面容俊美无俦,眉眼深邃浓郁,宛如鹤立鸡群。 而他最敬爱的父亲,也不知听到了什么,抬起手拍了拍言成碧的肩膀,满脸的微笑。 仿佛他们才是真的父子。 厅内的那些人,很多都是父亲的同僚。 他们以前全都围着他,不停的夸赞着他,现在却全都巴结言成碧去了。 他们称赞言成碧是人中龙凤,称赞父亲有他这个儿子,日后必定有福。 呵…… 一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秦漆禾不屑的扫视了那群人一眼,目光忍不住落在了站在言成碧身侧的槐轻羽身上。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考上状元后,就要娶他的。 可如今他娶亲的计划又要搁置了。 秦漆禾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看着不远处热闹的景象,只觉得心中越来越沉闷,越来越紧绷。 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不再自虐了。 他转过身,一边抬手按压着酸涩难耐,隐隐作痛的心脏,一边萧索落寞的独自回到了院里。 他听着窗外热闹的声音,缓缓躺在了床上,准备早些睡。 睡前,他不停的安抚自己,试图控制住心底不断滋生的嫉妒和苦涩。 他默默告诉自己,自己不应该做那心胸狭隘之人,不能嫉妒言成碧。 言成碧一直都很努力,得到如今的成就呵荣耀,也是应该的。 秦漆禾一直在跟自己做心理建设。 然而,等他真正心平气和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第二日,槐轻羽敲开了他的院门。 看到穿了一身红衣,漂亮的整张小脸都在发光的槐轻羽,秦漆禾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温声问,“小羽,你怎么来了?是想念哥哥了?” 槐轻羽勾了勾唇,“大哥,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漆禾被他嘴角的笑,迷得晕头转向,当即笑道:“但说无妨。” 槐轻羽扬了扬眉,“我今日早上看到二哥他穿戴一新,出门去了,听说好像是去大理寺当值……” 秦漆禾:“……” 这话让秦漆禾的心情急转直下。 他分明记得,昨日言成碧言之凿凿,说了会让着他,今日一大早却…… 秦漆禾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从容的笑了笑,“我知道了,他去就去吧,没关系的。” 槐轻羽看着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满是嘲讽和不屑。 装,还装。 明明心中在不断猜疑,不断吃味,却还是装得风轻云淡。 就如前世一般虚伪。 他轻轻掩着唇,笑了笑,“大哥真大度,大哥,要不咱们一起去大理寺瞧一瞧吧,二哥今日刚上任,肯定十分风光,真想亲眼去瞧一瞧呢!” 秦漆禾不愿去。 想也知道去了只会自取其辱,眼睁睁看着言成碧被其他人恭维,他却只能站在一旁听着。 但他看着槐轻羽兴致勃勃的眼神,不忍拒绝他。 他抬手揉了揉槐轻羽的头发,又将带着发香的手指,在鼻下嗅了一下,痴迷的微微眯着眼。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槐轻羽,心里满足极了。 无论如何,还有小羽陪着他就好。 他微笑着应道:“既然小羽想看的话,哥哥陪你一起去。” 槐轻羽直接无视了他的动作,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率先朝前走去,与他拉开了距离。 二人一同乘了马车,慢悠悠的朝着大理寺赶去。 今日是言成碧上任的第一天。 二人报上身份,踏入大理寺的大门后,看见了状态似乎很不错的言成碧。 他正穿着一身绯红色的官服,官服上绣着张扬的瑞兽,将他那张本就棱角分明,侵略感十足的脸庞,衬托得容貌更盛。 言成碧的周围,站着几个同样穿着官服的男子,看样子似乎是言成碧的下属。 他们正围在言成碧的身边,七嘴八舌朝他介绍着大理寺内的一切。 言成碧眉眼间满是笑意,再也看不出当时做奴仆时,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 看着看着,秦漆禾不由得走了神。 直到身旁的槐轻羽大叫叫着前方的言成碧,秦漆禾才被惊醒。 他的心里凉丝丝的,仿佛胸腔里被塞了冰块,四肢冰凉。 言成碧听到槐轻羽的声音,眼神瞬间亮得出奇,朝声音来源处看来。 直到眼神触及到秦漆禾的存在,他的眸光才收敛起来,让身旁围着献殷勤的人去做自己的事,缓缓朝着二人走去。 秦漆禾自然是注意到了他刚刚那明亮又欣喜的眼神。 他心中渐渐浮现出了异样,但那奇怪的感觉一闪而逝,他并没有抓住。 见言成碧逐渐靠近,他率先扬起了洒脱的笑意,“做的不错,阿碧,我就说你很适合当这个大理寺少卿。” “我……”言成碧望着秦漆禾,眼底逐渐浮现出了歉意,一副难为情的表情,“大哥,其实……这个位置不是我想做的,是父亲……他听说了这件事,就直接跟王欢说,让他留给我了……我也有推脱过,但是父亲非要让我做……” 他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像是被逼着接手这五品官职的做派,无异于在秦漆禾的心上插刀子。 第245章 秦漆禾身为秦首辅的亲子,直接被秦首辅忽略了。 秦首辅竟然把这么大块肥肉给别人,也丝毫没有考虑过他! 秦漆禾心在滴血,面上的笑容却始终没变,“既然父亲让你做,你就继续做下去,有父亲给你做后台,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去问他就是了。” “大哥,你真好。能与你做兄弟,我真的觉得三生有幸。”言成碧没有再推辞,望向秦漆禾的眼神满是感激与欣喜。 槐轻羽弯了弯嘴角,看着面和心不和的两人,忽然拽了拽言成碧的衣袖,请求道:“二哥,你看大哥如今闲居在家,要不你想办法为他找个闲职呗!” 秦漆禾闻言,垂了垂眸,心底的骄傲不容许他向言成碧摇尾乞怜。 当即拒绝道:“我不用……” 言成碧可不会放任羞辱他的机会。 他笑了笑,满眼受伤的看着秦漆禾,“大哥,你这可是太见外了,我如今既然成为了大理寺的少卿,为你安排一个职位的能力,还是有的。” 说着,言成碧转身去找了大理寺正。 大理寺正掌管着整个大理寺,是言成碧的顶头上司。 他去了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嘴角带着欣喜的笑容,激动的看着秦漆禾,“成了,大哥,大人说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司务的职位。” 听到“司务”两字,秦漆禾本就不渝的心情,立刻阴沉了下来。 大理寺司务,不过就是个从九品的小吏,是大理寺最底层的存在。 要他堂堂首辅家的公子,去当一个从九品,任人差遣的小吏? 这简直是对他极大的侮辱。 秦漆禾再也强撑不起微笑了。 他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拒绝道:“不用你费心了,我会自己想办法、谋出路的。” 言成碧一直在观察着他的神色,自然知道他有多不爽。 秦漆禾难受,他就高兴。 他不愿放弃羞辱秦漆禾,闻言立刻装作懵懂的样子,问道:“大哥,你是不喜欢这个官职吗?我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司务是干什么的,但我和大理寺正明确说了,你是秦家的公子,让他给你安排个好职位。他说这个司务一职,你当再合适不过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差事呢。” 他这话里,半点真都不掺。 他丝毫没有告诉大理寺正秦漆禾的身份,而是说自己的某个穷亲戚某职位,恳求大理寺正随便赏一个空缺。 否则,那个大理寺正不会这么不开眼,敢让秦漆禾当个小吏。 秦漆禾听到言成碧的话,只觉得心底的愤怒在直线攀升。 大理寺正是什么意思? 觉得他只配当个小小司务吗? 这是在羞辱他,还是在变相的拒绝他留在大理寺? 秦漆禾死死的握着拳,只觉得脸颊仿佛在燃烧,满腔都充斥着巨大的耻辱感。 槐轻羽当然察觉到了言成碧的险恶用心。 他见秦漆禾久久不语,立刻送上了助攻,“大哥,你是不是嫌弃司务这个职位小啊?书上都说做人应该脚踏实地,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怎么能嫌弃官小就不愿做呢?我对你太失望了……” “小羽,我……”秦漆禾接触到槐轻羽谴责的眼神,只觉得满口腔里都是苦涩。 任何人的指责他都能忽视,但是他却承受不住槐轻羽的这种指责。 也许小羽说得对,他应该脚踏实地。 也许,凭他的能力,升官不过是指日可待。 秦漆禾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 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点了点头,“小羽,你误会了,我没有嫌司务小,从基层做起,当个小吏也是不错的开端。” 槐轻羽微笑着给予鼓励,“大哥,我相信你可以的。” 言成碧笑容满面的开口,“大哥,那我带你去办公场所吧。” 秦漆禾心情很是不好。 他不愿意去,但是顾忌着身旁的槐轻羽,只能点了点头,从容的跟在了言成碧的身后。 言成碧带着二人,七拐八拐来到了一间小房子里。 办公地点的环境极其恶劣,秦漆禾只看了一眼,便下意识拧起了眉。 秦家的茅房也比这里豪华。 但他没有表露出嫌恶,跟着言成碧踏进了小房子。 言成碧郑重其事的朝屋子里的几人,介绍了秦漆禾,并且让几人照顾一下他。 司务是负责管理卷宗和档案,屋内有好几名司务,听到言成碧的介绍,得知眼前的是首辅之子,顿时恭恭敬敬的看向他,表达起了欢迎的态度。 秦漆禾看着这些人友善的面庞,心中稍稍松快了一些,没有那么多嫌弃和难受了。 言成碧见状,轻轻一笑,“大哥,当值的第一天,你现在这里适应一下,我带小羽去别处看一下。” 秦漆禾闻言,抿了抿唇。 他不愿离开槐轻羽,但是也没理由留下他。 毕竟他要当值,如今只是个小吏,不像言成碧这样能在大理寺横着走,空闲时间很多。 他点了点头,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去。 他久久的注视着二人的背影,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刚从言成碧的那个欣喜的眼神。 他觉得怪怪的。 阿碧他……带小羽去别处参观? 他们二人……很熟吗? 第246章 秦漆禾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 他心不在焉的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散乱的思绪还未回过神,面前的桌子上,便被撂下了一摞厚厚的卷宗。 他抬头。 看见原本对他十分和气,笑脸恭迎的同僚们,此刻竟满脸轻蔑的盯着他。 同时,用一副命令的口吻,居高临下的吩咐道:“有请秦大公子今日之内,将这些卷宗整理好。” 秦漆禾皱了皱眉,“你这是在跟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呵!你竟然在这里摆起谱来了!”那人闻言,顿时讥诮的笑了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呀?早就听闻你光风霁月,宛若文曲星降世,可你连殿试都能缺席,可见先前你的那些传闻全都是假的。秦首辅肯定早就放弃了你,要不然也不会不提拔亲儿子,反倒重用义子。我劝你在这里,还是老老实实的听话,别以为自己有靠山!” 秦漆禾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他猛得站起身,几乎要控制不住一拳打在眼前这踩高捧低的小人脸上。 但他到底没那么傻。 他眼神冷冽的扫视了其他人,发现其他人的脸上,皆是不屑的神情。 他的眼神顿时阴翳了起来,刚压下的愤怒再次攀升。 这些人见了言成碧,纷纷个个恭敬,可言成碧一走,就顿时露出了险恶的嘴脸。 就因为他不小心缺席了殿试,所以就要受到这种对待吗? 第107章 第 107 章 秦漆禾看着面前这几个小人得志的家伙, 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盛。 可他虽然年轻,终究不是毛头小子。 即便有怒气,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在没有有效制裁这几个家伙之后,生气也只是无能狂怒。 而且, 他笃信自己很快就能摆脱这种被人轻视的局面。 眼前这几个小人,他很快就能全收拾了。 秦漆禾闭了闭眼, 随后又很快睁开, 一言不发的坐在凳子上,拿起一本卷宗翻看了起来。 几个司务见他堂堂首辅家的公子,竟然真的在被自己呵斥之后忍气吞声, 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他们开始笃定,秦漆禾是真的被秦首辅放弃了。 要不然怎么解释, 这样一个自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在被刁难后却如此听话? 几人享受到了支配的快感。 一想到身份高贵、光风霁月的盛京第一公子, 在自己的手中宛如玩物,就倍感兴奋。 几人没有收敛,将手头的卷宗全都丢到秦漆禾桌上后,悠闲的端着茶坐在一旁,用闲谈的方式,开始更大强度的指桑骂槐、冷嘲热讽。 “言大人真是人中龙凤呐!” “谁说不是?依我看来,他才是秦首辅的亲生儿子吧?” “啧啧, 有可能,这秦首辅重视言大人, 而轻视眼前这个……啧啧, 该不会……呵呵……” “该不会什么?你倒是说呀!” “该不会这位……不是秦首辅的亲生儿子吧?话本里不是有那抱错的真假少爷吗?你说说他们该不会……” “这个猜测有根有据,我觉得……” 几人正说在兴头上, 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响。 “砰”!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便一把拽住了其中一人的衣领,勒得那人喘不过气来。 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一个重拳便狠狠锤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太阳穴是死穴,登时将人一拳打得头晕眼发,四肢发软,身体失禁倒在了地上。 其余人见状,立刻被吓得魂不附体,没想到他们眼里的软包子秦漆禾,竟然敢暴起伤人。 其中一人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用手指指着秦漆禾,“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秦漆禾,你这是想在大理寺闹事?你信不信我这就去禀报大理寺正,让他把你抓起来?哼,秦首辅可是早就放弃你了,你怕不是要在牢里关一辈子!” 秦漆禾身姿修长,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盯着那人。 那人见他没有动作,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当即得意的弯起嘴角。 下一秒,他指着秦漆禾的那根手指,便被秦漆禾一把捏住,然后硬生生给折断了。 骨头的脆响,萦绕在每个人的耳中。 那人先是被手指上传来的剧痛,给刺激得惨叫起来,随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叫得就更惨了。 “我的手指!我的手指!秦漆禾,我要告诉寺正大人!” 秦漆禾慢条斯理的将耳边的鬓发,笼在了耳后,似笑非笑的开口:“别说我断你一根手指头,就算我断你十根手指,想必寺正大人也不会追究我一分责任,反而还会以你断指影响公务为由,将你赶出大理寺!” 他说着,抓起一旁桌上的瓷杯,猛得一砸,又砸在另一人的脑袋上。 那人的脑袋顿时流出了鲜红的血液,疼得咬紧了后槽牙,却却丝毫喊疼,甚至连动弹都不敢动一下。 又是“啪啪”几声瓷器碎裂的声响,秦漆禾将剩余的几个茶杯,全都砸在了其余几人的头上。 那些人个个缩着身子,如受惊的鹌鹑一般,一动不敢动弹。 看着每个人都被自己照顾到了,秦漆禾才一扫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和煦的笑了出来。 他慢条斯理的眨了眨黑眸,语气散漫,“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闭嘴了吗?” 第247章 那刚被打了一顿的一人,顿时连连点头,大气儿都不敢出。 本以为秦漆禾是个如玉君子,被欺负了也不敢挑明的软包子,没想到只是表面温文尔雅,看着四体不勤,满身书卷气,没想到丝毫不惧鲜血。 几个司务只是在大理寺混份儿差事,最喜欢捧高踩低、阿谀奉承。 平日里卑躬屈膝惯了,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身份高贵,以为可以欺负的人,自然是不想放过。 可秦漆禾一出手,几人便瞬间不敢有任何动作了。 秦漆禾见几人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有些轻蔑。 他略微扬了扬下巴,“将身上的伤收拾一下,我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如若传出去,后果你们承担不了。” 那几人闻言,顿时开始整理自己额上、脸上的鲜血。 那个断指的司务,却满心畏惧的跪在地上,一脸惶恐与哀求,“秦、秦公子,我这手指断了,能不能、能不能先去看病……” “不行,卷宗还未处理完,你怎么能丢下不管呢?”秦漆禾轻飘飘的扫了那人一下,“这么多案子需要处理,你这时候走,也太不负责了吧?” “我……”那人惨白着脸,张了张嘴,却丝毫不敢反驳。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秦漆禾即便失了秦首辅的宠爱,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依仗。 那人懊悔自己不该这么早就针对秦漆禾,当即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秦漆禾本就不愿当一个小小的司务。 他毫不在意这个职位。 大理寺正,也不过是个五品官,平日里连给他爹提鞋都不配,见到他这个秦家大公子也得恭恭敬敬的。 可如今却如蠢货一般,这么羞辱他! 秦漆禾深吸一口气,转而来到了大理寺正这里。 大理寺正正在悠闲的喝着茶,身旁还有个模样娇俏的小厮,正给他揉捏着肩膀。 一见到脸色很不好的秦漆禾,寺正便立即放下了茶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小心翼翼的笑容:“秦公子,你是何时来的?真是有失远迎呐!” 秦漆禾掩唇一笑,“寺正大人日理万机,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司务,何必迎我?” 大理寺正瞬间愣了,忙问,“您这话从何说起呀?” 秦漆禾温和一笑,“不是你说,让我当你这大理寺的司务吗?寺正大人对我这么好,我自然要来当面感谢一番。” “这……”大理寺正好歹在朝廷混了那么多年,闻言立刻恍然的睁大了眼睛,赔罪道,“真是对不住,秦公子,我真没想折辱你。只是言公子今日来和我说,他的一个亲戚来求官,让我施舍个一官半职。我真不知道那人是你,否则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让你去做你小小的司务呀。” “阿碧没跟你说是我?” 大理寺正闻言,立刻诚惶诚恐的解释道:“他真没说。否则我要知道了你的身份,还敢这么做,我脑子肯定是有病,这大理寺正也不用做了!” 秦漆禾立刻眯了眯眸。 他不禁有个疑问。 言成碧是忘了说,还是故意不说? 这个念头一浮出来,他就自嘲的摇了摇头。 他真是糊涂了,竟然连阿碧也怀疑。 阿碧可是与他自小相伴,有着十几年的兄弟情,他对阿碧有知遇之恩,给他优渥的生活条件,还曾亲手教他写字。 阿碧不可能这么做。 他不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阿碧,竟然相信大理寺正这个外人,可真是糊涂了。 这件事一定是大理寺正说谎。 很可能是大理寺正受了他父亲政敌的指使,故意针对他,侮辱他。 秦漆禾觉得只有这个可能。 他朝着大理寺正笑了笑,谢绝了大理寺正要给他另安排官位的决定。 从今以后,他是再也不想再踏进这地方一步了! 秦漆禾抬手,揉了揉眉心,转身离去。 他没等言成碧当值结束,便先回了秦府,去找了秦首辅。 秦漆禾想到这几天的遭遇,闭了闭眼,待心底的怒意消散后,才缓缓开口,“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说你让阿碧去做了那大理寺少卿?” 秦首辅注意到了他掩藏在表面温和下的委屈和质问。 因而没有丝毫避讳,准备和秦漆禾开诚布公的谈一谈,直接道:“是我让的。言成碧是状元,为人有上进心,看见他,我就想起了当初出身贫寒的自己,我相信他只有有人提携一把,将来肯定会大有作为。” 秦漆禾闻言,冷笑了两声,“所以你就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让阿碧去做了?” 他虽然一直告诫自己,要将言成碧当成亲兄弟。 可是响起大理寺那几个司务的话,仍是不可避免的多想。 所有人都将秦首辅重义子、轻亲子的做法看在眼里。 秦首辅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道,“他很合适那个位置。” 在秦首辅看来,言成碧是他的义子,算是自己人,与其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让言成碧填补上去。 至于秦漆禾,身为他的亲生儿子,他自然不会亏待。 只是如今秦漆禾刚缺席了殿试,被人指责对圣上不敬,需要低调一些。 待日后有机会,他再帮他找个好去处。 第248章 秦漆禾闻言,笑得更冷了,语气有些嘲讽:“只有他适合吗?还是父亲眼里只有他这个儿子?” 秦首辅听到他类似阴阳怪气的话,轻轻呷了一口茶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质问我?秦漆禾,何时你竟这般没大没小了?天底下还没有儿子指责老子的!” 禾儿到底年轻气盛。 虽然饱读私塾,还算有城府,但是被夸赞得久了,就真的以为日月都要围着他转了。 还是受到的挫折太少。 正好利用言成碧来磨一磨他的性子。 秦漆禾见秦首辅即将发怒,收敛了嘲讽的语气。 他悄悄握紧衣袖,开口道:“我没有想指责你,只是你亲疏不分……” 秦首辅故意道:“什么叫亲疏不分?我既然收了言成碧为义子,他就是我的儿子,你不是一直把言成碧当成亲兄弟吗,尽心尽力保护了他这么多年,为了他屡次与书儿吵架,现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秦漆禾感觉到口腔里有些苦涩到说不出话的滋味。 他一直当言成碧是亲兄弟不假。 可当真亲眼见到父亲,对言成碧的好超过了他,他的心里还是酸涩极了。 他揉了揉眉心,强调道:“父亲你的意思,是在指责我嫉妒阿碧?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后悔对阿碧的栽培。阿碧当大理寺少卿这件事并没有错,错的是你,父亲。” “我有何错?”秦首辅拧起眉,望着一脸头疼之色的秦漆禾,“言成碧是新科状元郎,的确很适合那个职位。” 秦漆禾没有急着说话。 他与秦首辅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眸子开口,“父亲你这么做,不就是想挑拨离间吗?你一直看阿碧不顺眼,将他收为义子后,表面上很喜欢他,实际上一直很讨厌他吧?你故意抬举他,贬低我,是想让我嫉妒他,与他渐行渐远,对吗?” 秦首辅:“……”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颇为失望。 他失望的不是秦漆禾用阴暗的想法猜疑自己。 而是失望到了这个时候,秦漆禾还一意孤行,不愿反思自己。 他已经看出来了,秦漆禾明明后悔了如今的局面,在意言成碧抢了自己的东西,却一直不愿面对。 他与言成碧,就像两个父母不支持,却非要在一起的恋人。 在一起后过得不幸福,就将导致二人关系破裂的问题,归咎于是父母棒打鸳鸯而使出的阴谋诡计。 实际上根本没有人插手。 打败他们的是生活中的财迷油盐等琐事。 如今,言成碧和秦漆禾就是如此。 他愿意接纳言成碧了,可秦漆禾却因为种种原因,开始不适应了。 万事只找别人的原因,长此以往如何能成大事? 秦首辅审视的盯着秦漆禾,神色渐渐严厉起来,“我堂堂首辅,会用这么低劣的手段吗?我先前的确厌恶言成碧,可我为官多年,还不至于眼里容不下沙子,否则早在十几年前,就动一动手指,让他消失在这世上了。何必等到这时候!据你所说,我为了离间你们的关系,先是收他为义子,又将那五品的官职给他,简单的手段不用,非要舍近求远,费这么大一番周折,是吗?” 秦漆禾冷淡的笑了笑,“父亲你老谋深算,做出什么举动,都不足为奇。” 秦首辅闻言,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 他盯着秦漆禾,语气愈发严厉,“老谋深算?你是想说我心狠手辣吧?” 秦漆禾偏过脸去,神色倔强,但是嘴上却说,“我没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误会?禾儿,我是你亲爹,我还不了解你吗?”秦首辅心中对秦漆禾的失望逐渐累积。 他略显疲惫的望着秦漆禾,“我想,你应该回去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见我。” “父亲,你究竟想做什么就直接说,不必与我演苦肉计。”秦漆禾看见了秦首辅眼角眉梢上的疲惫。 但他却不信,一向强大的秦首辅,会这么容易被打败,露出疲惫的状态。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你再怎么使离间计,想破坏我与阿碧的兄弟情,我都不会上当,大不了我被到地方上任职。明日我就去吏部,让他们给我找个县官当当。” 秦首辅闻言,满腔无奈,“你是认真的?禾儿,你是在故意与我赌气?” “是父亲你与我赌气。”秦漆禾拧了拧眉,淡淡道,“你不必再留我,我的去意已决,你想对阿碧好就继续对阿碧好,我是哥哥,理应让着他,去地方上任也无不可。我会带小羽一起走,到时候我们成亲也不会回来,父亲你好自为之吧。” 简直倒反天罡!秦漆禾这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说话态度? 还让他好自为之! 呵! 秦首辅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气,“你要去地方就自己去,凭什么非要带着小羽?” 秦漆禾神色自然,“我要娶小羽,当然要带着他一起走了。” “小羽愿不愿意嫁给你还不一定呢,而且他的志向是做官,并不是嫁人。” “父亲你先前不还想撮合我们吗?” 秦首辅冷笑了一下,“我那是想让你们先订婚,不是让你们立刻成亲,而且那时候我可不知道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第249章 “哦,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原来父亲是这么看我的。”秦漆禾听到这句话,表现得很平静,实际上心脏又再次揪紧了。 他深吸一口气,只冷冷丢下一句,“从今以后我是死是活,你就不要管了。我会带小羽去地方上任,等什么时候生了孩子,什么时候再带着孩子回来看你!” 说罢,他不想再理会秦首辅的反应,抬步离去了。 刚走出秦首辅院子的大门,秦漆禾的脚步便虚晃了两下,差点跌倒。 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致,心中仿佛被阴云覆盖了,难受得紧。 他没想到自己在秦首辅的眼里,竟是这么个形象。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秦首辅最优秀的儿子。 没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他没看错人,阿碧果然一鸣惊人,优秀到他父亲满心满眼都是二儿子。 秦漆禾吃醋的同时,也为言成碧骄傲。 言成碧一直努力进取,有如今的成就,也是实至名归的。 秦漆禾深吸一口气,踉踉跄跄回了自己的院子,看向立在一旁的小厮,哑声开口,“去给我拿一壶酒来。” 小厮闻言,丝毫不敢怠慢,立刻拿了一壶酒过来。 秦漆禾很少碰酒,觉得这玩意儿会伤脑子。 可如今他觉得心情压抑得厉害,莫名的想尝几口。 他喝了几杯清酒,忽然舔了舔沾着酒液的唇,生出了去见槐轻羽的渴望。 他的小羽…… 不管小羽这次愿不愿意跟他走,他都要带他一起走。 否则让他一个人去地方上任,他会崩溃的。 秦漆禾放下酒杯,用帕子擦了擦汗唇上的酒,起身便朝着槐轻羽的院子走去。 他心中满是对槐轻羽的渴望,恨不得将他永远抱在怀里,对他诉说着爱意。 然而,即将走到槐轻羽院子的时候,他忽然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缓缓从槐轻羽院中踏出来的言成碧。 他止住了脚步,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阿碧怎么会深夜来到小羽这里?他记得二人应该没有交集。 他默默的看着,眼睁睁看着言成碧并未离去,而是一把握住了准备关门的槐轻羽的手腕,将他拉入了怀中,在他的额上亲了好几下。 槐轻羽摸了摸被吻过的额头,心中满是嫌弃与厌恶,只能皱了皱眉,“你快离去吧!” “真想永远跟你在一起。”言成碧痴迷的握着他的手腕,低下脸,在他的指尖上吻了又吻,嗓音因为动了情.欲,而变得沙哑无比,“如果这个世上没有秦漆禾就好了。那样我就不用顾及他的存在,能与你永远在一起了。” 秦漆禾:“!” 他的手指瞬间死死握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 阿碧为什么要亲他的小羽? 他明明知道他喜欢小羽,却还敢染指他的人! 还有,阿碧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如果这个世上没有秦漆禾就好了”? 他将言成碧当成兄弟,如珠似宝护了一二十年,言成碧却希望他消失,好占有他的心爱之人? 他眼瞳渐渐变得猩红,眼神阴鸷的盯着前方的言成碧,浑身散发着阴戾的气息。 槐轻羽丝毫不想与言成碧接触,他尝试了好几次才抽回手,然后迅速关上了院门,将言成碧关在了门外。 言成碧在门口不舍的站了一会儿,才转过身。 然后,便不期然的与秦漆禾对视上了。 言成碧的身子一僵,想要挂出惯常虚假的笑意,然而待看清楚秦漆禾脸上的怒气与阴鸷之后,他便瞬间明白,秦漆禾已经知道一切了。 言成碧也不再虚与委蛇,懒散的走到秦漆禾面前,笑得挑衅又猖狂,“大哥,偷窥可不是一种好习惯呐!” 第108章 第 108 章 秦漆禾望着眼前张扬无比, 与从前的乖巧听话完全不同的言成碧,感觉很不真实。 他眼尾猩红的盯着言成碧,一字一顿质问:“阿碧, 我需要你的解释。你明明知道小羽是我的人,为什么亲他?” “我为什么不能亲他?”言成碧仿佛看不见他的愤怒一般, 悠然自得的笑了笑,“你喜欢的我就不能喜欢了?秦漆禾,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落魄的样子, 凭什么和我抢小羽?” “我?和你抢?言成碧,你别颠倒黑白!”秦漆禾死死咬着牙关,从牙缝中蹦出几句话, “言成碧,一直以来我对你那么好, 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言成碧轻蔑的望着他,听他提到从前, 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对我好?是指你的那些施舍吗?你假意对我好,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你是这样想的?”秦漆禾眼神冷得如寒霜,“我当年顶着父亲的压力,将你当成亲弟弟,毅然决定教你读书认字,你当时连笔都不会握, 还是我握着你的手,教你一笔一划的写字, 这些你难道全都忘了?” “我当然没忘!”言成碧掀起眼睫, 眼神里带着嘲弄,“所以我很明白, 你对我好的前提,是看上了我读书的天赋。如果我是个榆木脑袋,你还会那么用心教我吗?你俯视着我,看着我在你的教导下进步飞速,能得到成就感,不是吗?”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秦漆禾瞳孔猛缩,只觉得浑身冰凉,一腔热血喂了狗。 第250章 诚然,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少爷,无法真正与仆人感同身受,但也是付出了这么多年的真心的。 他将言成碧当成了亲弟弟,所以给了他优渥的生活条件,让他吃住都与自己别无二致,将他养得贵气非凡。 言成碧高大、俊美,气质不俗,和他站一起时,别人都会将他们二人弄混,分不清究竟谁才是秦家公子。 若是别家少爷,定然会觉得冒犯。 可他却从未如此,反而会自豪,觉得言成碧本就应该受到这样的夸赞。 父亲收言成碧为义子的时候,他满心欢喜,以为能真正与言成碧当兄弟。 之后他不幸缺席殿试,眼睁睁看着言成碧越过自己,被无数人夸赞,连父亲都对他刮目相看,他虽然心里不舒服,也没有做什么。 就连跟父亲争吵时,他也仍旧向着言成碧,丝毫没意识到言成碧做什么手脚。 他觉得,父亲这段时间,看重言成碧轻视自己,一定是在使离间计,想要自己嫉妒言成碧,破坏他们的关系,还同父亲吵架。 现在看来,一切都太荒谬了! 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缺席殿试? 言成碧为什么明明承诺了说不去做大理寺少卿,第二日却又欣然赴任? 说要帮他某个一官半职的时候,为什么不与大理寺正说清楚他的身份,最后只让他去当个小小司务遭人侮辱戏弄? 答案显而易见。 秦漆禾想通了一切,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再睁开时眼底满是鲜红的血丝,仿佛吃人的恶鬼。 他一把掐住了言成碧的脖颈,低声吼道:“是你害我缺席殿试的,是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不想一辈子被你踩在脚下啊!”言成碧脖颈被掐得有些窒息,脸色渐渐变白,但是表情仍旧是嘲讽的笑着的。 他忍不住咳了两下,艰难的发出声音,“都是人,凭什么你为主,我为仆?你说当我是兄弟,可只要我犯错,你仍会罚我下跪,这算什么兄弟?” 秦漆禾额上青筋猛跳,抑制不住的质问,“就因为我罚你跪了一次,所以你就将我对你的一切好,全都抹掉了?你害我缺席殿试,相当于毁了我的人生!” 言成碧眸子逐渐变红,不想再掩饰自己的想法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恨意,“我就是要毁了你的人生!我就是要看着你堕入泥潭!秦漆禾,你凭什么能这么命好,一直高高在上?我哪点儿比不上你,可却因为是仆人身份,只能对你卑躬屈膝!要怪就怪你蠢!谁让你帮了我,否则的话我现在只是个粗略识得几个字的书童,你也不会落到这个境地!” “我蠢?”秦漆禾重复着这两个字,手指越发用力,力道之大,几乎要掐死言成碧,“我对你这么好,你却丝毫不知感恩,只觉得我蠢?言成碧,你该死!” 言成碧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不是个人人欺辱的性子。 他艰难的急速喘息着,攥紧拳头,趁着秦漆禾不注意,一拳打在了秦漆禾的脸上。 瞬间,秦漆禾只觉得半边脸剧痛,下意识松开了手。 言成碧趁机后退了两步,捂着脖颈吞了几下口水,劫后余生般大口的低喘着。 秦漆禾抬起骨节分明的指尖,碰了碰自己的侧脸,只感觉到了面部一阵刺痛。 他眼神阴鸷的盯着言成碧,“你敢打我?言成碧,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父亲,将你害我的这些事,全都同他说清楚?” “哈哈哈……”回应他的,只有言成碧嘲弄的微笑。 言成碧摸着自己修长如玉的脖颈上,这痕迹鲜明的掌痕,有恃无恐的觑着秦漆禾,“我现在可不是奴仆了,你没有证据之前,说的任何话都是在污蔑我! “而且以现在的情况,你讲那些话说出去,父亲大人会相信谁?是我呀! “你现在这模样,落在任何人眼里,都像是嫉妒我嫉妒得发狂,自然而然的,你说的那些话,只会被人当成接受不了我比你优秀,而对我产生的污蔑之词。 “你不想受到二次打击,就尽管去说,反正也没人会相信你!” “言成碧,你别欺人太甚了!”秦漆禾听到这些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他心知言成碧的话是真的。 没有人会信他的话,即便他说了,也只会被当成嫉妒言成碧的污蔑之言。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的想要平复心境,可是胸腔中始终被巨大的愤怒填满。 他十几年如一日的照顾言成碧,可言成碧却是条白眼狼,恩将仇报。 他一步步的取代了他,成为了他父亲最骄傲的儿子,夺走了他的名誉、地位、身份,最后深知还要夺走他的小羽! 想到言成碧刚刚肆无忌惮的亲吻小羽,他的理智就再也绷不住了。 他死死的咬着牙,直接挥出了一拳,打在了言成碧的下巴上。 言成碧的嘴角,顿时流出了一丝鲜血。 他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嘴角,然后冷笑一声,与秦漆禾缠斗了起来。 二人都没有学过武,但都是身形高大、身强体健的年轻男子。 在这昏暗的黑夜里,二人拳拳到肉,打得不可开交。 秦漆禾恨极了言成碧,每次出手都极重,但到底养尊处优,没有言成碧不要命的狠劲儿。 第251章 最终,他猛吐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言成碧也伤得极重,捂着胸膛跪倒在地。 他望着一边吐血,一边死死盯着自己,恨不得生啖自己血肉的秦漆禾,怒骂了一声:“疯子!” 他如今名誉地位皆有,并且很快就能与槐轻羽成亲,前途一片大好,可不想真的死在这儿。 他强忍着全身的剧痛,拼命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离开了。 秦漆禾无力的躺在地上,全身都宛如散架了一般,一动都不能动。 他虚弱的睁着眼睫,眨了两下,一滴泪逐渐在眼角聚集。 忽然,天上落下了密密麻麻的雨滴,很快浇湿了他全身。 雨越下越大,冲刷他全身的鲜血,混合着他的眼里,顺着鬓发流在了地上。 他宛如没有灵魂的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任凭自己浸泡在雨水里。 槐轻羽一直在暗处,看完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看着秦漆禾由震惊,到找言成碧对峙,然后变成了眼前这副破布娃娃一般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想了想,他拿了一把雨伞,打开门走了出去。 秦漆禾无力的躺在地上,全身都被冰冷的雨水包裹着,心底的绝望在无声蔓延,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忽然,他听到了一道极小的开门声,在这黑暗,只剩雨声的夜晚里十分明显。 “小、小羽……” 他心中一动,艰难的睁开了眼皮,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声音来源处。 他看见槐轻羽撑着一把伞,小心翼翼的垫着脚尖,走了过来,眉眼是那样的漂亮动人。 秦漆禾无意识的滑动着喉结,看着越来越近的槐轻羽,眼底迸发出希冀。 他艰难的挪动身子,缓慢的爬起来,半撑着身子猛咳了两声,脸色惨白的坐了起来。 他的全身湿漉漉的,宛如一只被遗弃的落水小猫,无助的睁着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槐轻羽。 “小羽,你来看我了……”他试图伸出手,握住槐轻羽的手腕。 槐轻羽低眸,看了一眼他带着泥水与血污的手,拧了拧眉,没有去碰,而是丢给了他一张帕子。 他的语气很冷淡,“擦一擦脸吧。” 秦漆禾注意到了他紧拧的眉,心脏被刺痛了一下。 小羽这是嫌弃他? 他感觉心脏处开始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痛,难受得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同时,为自己的满身狼狈,而忍不住升起了自卑的情绪。 他握着槐轻羽丢过来的质地轻薄柔软帕子,珍视的放在鼻尖下嗅了嗅,丝毫不舍得用。 这帕子就像小羽的手一般软,好好摸。 秦漆禾无视落在身上的风雨,仰起脸,迎着一直倾斜而下的雨珠,勾起一抹无力的微笑,望向槐轻羽,“谢谢你,小羽,你是来安慰我的吗?” 槐轻羽没有正面回答。 而是撑着伞,低下头注视着被倾盆大雨浇灌的秦漆禾,居高临下的开口,“我听了你们刚刚的谈话。被背叛,你伤心吗?” 秦漆禾凄然一笑,眼底满是恨意,“当然。我对言成碧掏心掏肺,他却恩将仇报,将我害成这副模样!” 槐轻羽见状,重复了一下,“是呀,真心待人,却没有好结果,当然会伤心欲绝,会后悔。” 然后,他忽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望着狼狈的秦漆禾,“可是你知道我会对你说什么吗?” 秦漆禾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期待,以为槐轻羽会说些安慰自己的话。 然而,下一秒,槐轻羽的话就让他浑身僵住了。 “我会说,你活该!” “小、小羽你这是什么意思?”秦漆禾不敢置信的睁大了黑眸,眼神沉得吓人。 他踉踉跄跄站起身,一把抓住了槐轻羽的手腕,神情激动,“小羽,既然你听见了全程,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言成碧是如何的阴险。你这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爱上言成碧了?” 槐轻羽不屑一笑,“言成碧?他有资格被我爱?” 秦漆禾唇瓣颤抖,极力压制着被揪紧的心,轻声问,“那你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言成碧不配被我爱,你秦漆禾,更不配。”槐轻羽直接挣脱了手,并且冷冷的将秦漆禾推到在了地上。 秦漆禾本就浑身是伤,刚刚还吐了一口血,连说话都要强忍着胸腔的剧痛。 他的脸色白得宛如透明的鬼魂,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渗人。 他睁着死寂的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怀希冀的盯着槐轻羽,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小羽,我求求你把话说清楚。你、你是不是被言成碧胁迫了,才会同我说这些?我不信你会这样对我!” “秦漆禾,你虚伪,恶心,下流,我已经忍受你够久了!”槐轻羽冷冷一笑,抬起一只脚,狠狠的踩在了秦漆禾的手上,“痛苦吗?伤心吗?可你如今遭受的痛苦,远不及我前世的十分之一!” “前世?”槐轻羽的话,让秦漆禾忍不住猜测,槐轻羽是魇着了,将梦境当成了现实,才会对自己这般厌恶。 他希冀的问,“小羽,你是不是做梦了?我根本没害过你!” “你害没害我,我心里很清楚。”槐轻羽冷冷一笑,“秦漆禾,你落得如今的下场,都是罪有应得!” 第252章 “小羽!你清醒一点!”秦漆禾仍旧觉得槐轻羽是陷入梦魇了,否则他不会这么恨他。 他努力支撑起一个笑脸,捂着疼痛不已的胸口,断断续续的开口,“小羽,你看、看清楚,你说的那个所谓的前世根本、不存在。这世上、不可能存在那种玄妙之事,哪、哪来的前世呢?”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秦漆禾,我重生回来,就是要好好看看,你没有我的帮助,会落得怎样的下场。”槐轻羽冷漠的盯着秦漆禾,忽然莞尔一笑,“果然,没有我的干预,你如今被取代,被背叛,才是应有的结局。” 秦漆禾立刻抓住了槐轻羽话中的关键词,立刻脸色凝重的问,“重生?小羽,你能不能跟我说清楚?” “呵!”槐轻羽厌恶的盯着他,“我的确应该跟你说清楚,让你更绝望!你应该想不到,前世你的人生有多么一帆风顺,有多么风光吧?” 秦漆禾却仍旧只当他在梦魇,忍不住从地上爬起来,用湿淋淋的手抓住他的肩膀,神色担忧,“小羽,你别停留在梦境中了,快醒醒吧!” 槐轻羽却红着双眼,声音里隐藏着无限冷意: “你之所以缺席殿试,是因为言成碧给你下了药。 “前世,我提前发现了他的阴谋,所以阻止了他。但言成碧自尊心强,无法承受被发现的下场,便直接吞药自尽了。 “言成碧临死前还强撑着一口气,同你说是我嫉妒他受到你的宠爱,所以逼死了他。” 秦漆禾不可置信的眨着黑眸,抓着槐轻羽肩膀的手不自觉缩紧。 都说世上有鬼,可他却从未见过。 而且,他们读书人是对鬼神敬而远之的,这也养成了他不信真的有什么鬼神之事。 他仍旧觉得,槐轻羽说的前世,是荒谬不可信的。 但……槐轻羽描述的这些情况,又是那般的符合逻辑。 如果当日,言成碧给他下药,被槐轻羽发现,以言成碧那超乎常人的自尊心,的确会直接自尽,宁愿去死也不愿活在世上受辱。 而且,言成碧阴险又心机深沉。 的确会在死前告黑状。 槐轻羽说得这些,是那么的符合逻辑,不像是在荒诞无比的梦。 忽然,秦漆禾笃实的心产生了一丝慌乱和不详之感。 他抓着槐轻羽肩膀的手越来越紧,略带惶恐的问道:“然后呢?小羽,我、我信了他的话吗?” 他有些侥幸的猜想,自己这般爱小羽,应该不会信言成碧的话吧? 如果放到今生来,即便他真的遇到了那种情形,也会包庇小羽,忽略掉言成碧的死。 槐轻羽被抓得有些疼,拧了拧眉,拂掉了他的手,“你放开我!” 秦漆禾却紧张得不敢放,坚持想要一个答案,“小羽,我那么爱你,你告诉我,我当时不会信言成碧的话的,对不对?” “你信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秦漆禾双目赤红,有些失控的低吼道,“我、我愿意为了你去死,我怎么可能会轻易的信言成碧的话?” 槐轻羽面无表情,缓缓诉说着原因,“上一世的你,并没有这一世这般爱我,在你心里我是弟弟,言成碧也是弟弟,而且言成碧还与你一起长大十数年,你当然会更信他!” 上一世的槐轻羽拘谨、胆怯,远没有这一世的胸有成竹、落落大方,更没有这一世的优秀。 秦漆禾并没有那么快爱上他。 言成碧同样如此。 否则也不会因为被他撞破阴谋,而产生报复的想法。 秦漆禾得到了槐轻羽的答复,喃喃的摇着脑袋,嘶吼道:“我不信!小羽,我怎么会不爱你?你在撒谎对不对?” “你再不信,也改变不了你上辈子对我的伤害!”槐轻羽掷地有声的提高了音量,继续说了之后的事,“你信了言成碧的话,恨上了我,也恨上了父亲,觉得我和父亲联手逼死了言成碧!所以,你表面假装好哥哥、好儿子,实际上一直在想办法报复我们。” 秦漆禾等不到他将话说完,就控制不住的大吼道:“不可能!小羽,我再恨你们,也不会为了言成碧伤害你们!” “因为在你心里,你是正义的,而我和父亲是邪恶的,这么一想是不是就合理了?我们这两个心狠手辣之人,逼死了无辜又上进的言成碧,而你就是那个正义的执行人,你为言成碧的逝去惋惜,又因为逼死他的是你的亲人,所以你愧疚万分。 “你伤心欲绝,又觉得对不起言成碧,被长久的折磨下,自然想要当正义的执行人,去除了我们这两个罪大恶极之人! “你觉得父亲罪大恶极,他的存在是整个大蕴的不幸,所以你投身父亲政敌的门下,绊倒了秦家,使得父亲在流放路上自尽。 “你心里恨我,面上却装得和善,你娶了我后,才露出了真面目。 “你侮辱我,强迫我,还在我怀着孩子之后,将我赶出了家门……” “不、你别说了!”秦漆禾越听,越是痛苦的摁着脑袋,眼泪混合着雨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很多片段。 那些片段,在槐轻羽的控诉下,逐渐形成了清晰的记忆。 表明了槐轻羽所说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记忆中,他与槐轻羽成了婚,宛如牲畜一般,压在他身上对他无尽的索取,事后还用难听的言语刺激他、侮辱他,说他放.荡、下贱。 第253章 他早就爱上了槐轻羽,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对这个弟弟默默关注,只是没有这一世的强烈,所以一直没有表达出来。 婚后的他很矛盾,一边恨他,一边爱他,陷入两难的境地中无可自拔。 所以他才会失控的占有他,然后又百般侮辱他。 为了让槐轻羽彻底陷入无助的境地,他还将大着肚子的槐轻羽赶出了家门。 他、他当时只是想吓一吓他,想看他哭泣无助的模样,没有真的想让他被乞丐凌辱。 他是打算在他绝望的时候,将他救下的。 可还没等他出手,宋钦隐那个畜.生就来了。 而槐轻羽竟然直接跟宋钦隐走了,还让肚子里的孩子叫宋钦隐爹! 他不由得怀疑,槐轻羽是不是早就跟宋钦隐勾搭上了。 他开始怀疑槐轻羽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他对槐轻羽越来越恨,也越来越爱。 他越来越矛盾,也越来越偏执,这些想法折磨得他险些疯掉。 秦漆禾的眼泪越流越凶。 他踉跄一瞬,骤然跌倒在地,面色苍白如恶鬼,绝望几乎要漫出眼眶。 他自欺欺人的喃喃道:“这不是真的,小羽,我、我不记得那些事了,你、你在骗我,对不对?” 第109章 第 109 章 他的眼底满是微薄的希冀, 渴望槐轻羽告诉他,他说的那些是骗他的。 可槐轻羽只是不远不近的看着他,眼神冷漠如霜, 满脸嘲弄。 他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嘲笑他被言成碧骗, 嘲笑他落得这个下场活该。 看着秦漆禾这般痛苦,槐轻羽忍不住出言讥讽, “装什么?你前世害了秦家后, 不是过得很开心吗?” 秦漆禾还想装傻。 可他对视上槐轻羽熟知一切的眼神后,便知道自己骗不到槐轻羽。 他痛苦的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苦涩的笑了一下,然后迎着不停坠落的雨, 缓缓站了起来。 他揉了揉胀痛的眉心,上前一步, 想要握住槐轻羽的手腕。 槐轻羽对他厌恶极了。 他最恨的,莫过于秦漆禾。 更何况眼前的这个秦漆禾,还是上一世的那个。 槐轻羽后退一步,冷漠的抿着唇,“你要说什么话就说,别靠这么近。” “小羽……”秦漆禾衣服全湿,几缕黑发贴在颈上, 将他那白色的脖颈愈发显得苍白病态。 他低哑的声音渐渐响起,“我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求你……” “不可能,秦漆禾, 你做梦呢?”槐轻羽险些被秦漆禾给气笑了。 秦漆禾那么对他,竟然还想要与他再续前缘? 下一秒,他手中的伞,便被秦漆禾给夺去了。 秦漆禾握着伞柄,丢到了一边,然后抬起一臂,抵在了槐轻羽身后的墙上,原本儒雅俊逸的眉眼上,忽然绽出了如前世一般沉浮官场多年的,诡谲的笑意,“小羽,你说……如果我现在强迫了你,你是不是只能嫁给我了?” 他的话让槐轻羽浑身恶寒。 想到前世的种种,槐轻羽脸色渐渐白了起来,语气厌恶,“强迫?无论前世今生,你只会用这一个手段吗?” 槐轻羽的话,让秦漆禾的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前世,若不是槐轻羽抗拒他的亲近,他岂会一次又一次的强迫他? 秦漆禾低低的笑出了声,“小羽,我是你夫君,你身上哪一点我没看过?这次我就放过你,不过下次……” 他的话还未说完,槐轻羽就从袖中取出了一包迷药,猛得撒向了他的面庞。 秦漆禾猝不及防吸入粉末,眼神一变,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软了下来。 意识涣散前,他看到槐轻羽浑身湿漉漉的,正在用雨水洗去手上的粉末。 一边洗,还一边鄙夷的朝自己唾了一口,讥笑道: “放过我?你应该乞求我放过你!被你欺负那么多次,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防备?” 小羽…… 秦漆禾不想闭上眼睛,可沉重的眼皮,还是让他被迫睡了过去。 槐轻羽的浑身都淋湿了。 他觉得有些冷,唤来蓝柳和青鸿,命他们将秦漆禾丢回他自己的院子门口后,槐轻羽便进了院子。 他换掉了脏衣服,又忙不迭的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秦漆禾这一睡,不出三天是醒不来的,也就是说,这三日秦漆禾都没有时间来打搅自己了。 想到大晚上肆无忌惮来骚扰自己的言成碧,槐轻羽也准备加快解决掉他的速度。 上一世,言成碧的栽赃陷害,是他不幸的开端。 所以打从重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准备好解决掉言成碧这个罪魁祸首了。 言成碧野心强,忘恩负义,喜欢利用身边一切能够利用的人或物,不好接近。 所以他从一开始,便做好了计划。 他以一个天真无知,痴恋言成碧的形象,接近言成碧,然后一点点展现了自己的价值,让言成碧相信自己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开始正视自己,欣赏自己,甚至是崇拜自己。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才牢牢抓住言成碧的心。 如果他没有展现出自己读书上的天赋,让言成碧相信自己是个比他还优秀的天才,那么即便他对言成碧再好,也只是言成碧眼中的一块肥肉。 第254章 就如秦漆禾一般。 秦漆禾对他有知遇之恩,说是他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可结果很明显,言成碧对秦漆禾表面感激,装得顺从乖巧,可实际上却一直怀着不轨之心。 言成碧就是个危险的白眼狼,时时刻刻都要用利益吊着。 现在,言成碧得偿所愿,出人头地,还将秦漆禾踩在了脚下。 接下来,言成碧肯定会逼他嫁给他。 言成碧是个疯狂又偏执的人,如果得不到他,不知道会使出什么可怕的手段。 是时候加快脚步,除掉言成碧这个威胁了。 槐轻羽敲定接下来的计划后,便安然入睡了。 第二日,他醒来时,发现言成碧已经坐在了他院内的桌前,正缓缓喝着茶水。 槐轻羽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的问,“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言成碧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槐轻羽面前,眼神几乎是黏在了他的脸颊和唇瓣上,“小羽,我自然是想你了,要不是昨晚你非要赶我走,我绝对……” “好了,我知道了。”槐轻羽掩唇笑了一下,“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们还未婚,应该保持距离才对。” 言成碧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语气亲昵,“我们两情相悦,成亲是迟早的事。” 槐轻羽装作羞涩的样子,慢吞吞的将脸扭向一边,“我也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只不过你公务繁忙,还是快些吃过早饭去大理寺吧。” 言成碧看着他羞涩的表现,眉眼间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握着他的手腕,与他五指相扣,语气很温柔,“大理寺没什么要务,左不过是处理一些案件,我还是个新人,并不懂得办案,只是走个过场罢了。那些案子太无聊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可你到底是个新人,怎么能懈怠公务呢?”槐轻羽担忧的蹙了蹙眉,“万一被政敌参上一本可不好。” 言成碧心不在焉的听着他絮絮叨叨 忽然,他趁槐轻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在槐轻羽的脸颊上猛啄了一口。 “呀!你真讨厌……”槐轻羽下意识捂住被咬了一口的脸颊,瞪了言成碧一眼,“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认真听呀?” “我听了……”言成碧的呼吸越来越灼热,声音也变得喑哑起来,贪婪的盯着槐轻羽修长的脖颈与精致的下巴,恋恋不舍道:“可是我还是不想与你分开,怎么办?真想现在就娶了你。” 他的眼神太过直白赤.裸,仿佛恨不得现在就将槐轻羽压在身下,狠狠疼爱。 搞得槐轻羽很不适。 但他仍旧装得很自然,冲着言成碧扬了扬眉,“那我陪你一起去办案吧!” 他的话,让言成碧的眸子亮了一下。 “我也正有此意,小羽,我恨不得走到哪儿都时时刻刻带着你。可怕耽误你的世界,所以没提,没想到你竟然愿意浪费时间陪着我,小羽,你真的好爱我!”言成碧说着,悄悄舔了舔唇。 他看着槐轻羽的眼神越来越热。 忽然,他将槐轻羽搂入怀中,高大修长的身子将槐轻羽压在了石桌上。 槐轻羽是个哥儿,力气小,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却连一丝动摇他的力气都没有。 他不得不拧了拧眉,警告道:“你要做什么?这可是大早上,你别乱来!” 话音刚落,言成碧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瓣以及下巴上。 他将槐轻羽压在身下吻了许久。 槐轻羽死死咬着唇,一直试图推开他。 可直到言成碧吻得够久了,主动放开他,他才能站起来。 言成碧对他的觊觎之心越来越强烈了,骚扰得他不厌其烦。 槐轻羽急着解决掉言成碧,正是有这个原因。 槐轻羽不悦的扫了言成碧一眼,强调道,“你太孟浪了,我们还未成亲呢!” “对不起,小羽,万一看见你就情难自禁。”言成碧语气低微的赔罪。 槐轻羽哼了一声,丝毫不领他的情,转身去吃蓝柳和青鸿带回来的早饭。 吃完后,他换好了一身红色的衣衫,准备出门。 刚踏出院门,手腕便又被言成碧给抓住了。 言成碧抬起手指,抚了抚他脖颈上的几处,“这个还有这些,需要遮一下……” 槐轻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脖颈被言成碧给吻出了好几道痕迹。 他再次拧眉,“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言成碧那张侵略性十足的俊美脸庞上,缓缓露出了得逞的笑意,“我想多看一会儿。在小羽身上留下独属于我的痕迹,我很开心。” 他说着,拿出一条白色的帕子,系在了槐轻羽的脖颈上。 然后打量了一下槐轻羽,喉结滑动,咽了几下口水,“小羽真漂亮。” 槐轻羽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二人来到了大理寺。 如今,言成碧是大理寺内,除了大理寺正官职最高之人,再加上他是秦首辅的义子,所以算起来,他是大理寺内最不可得罪之人,大理寺正见了他,都要赔个笑脸。 槐轻羽前世没做过官,早早嫁人了。 这辈子更是还没入官场。 他随着言成碧进入了大理寺,好奇的左看右看,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因为大理寺内,有时候冷冷清清,有时候又宛如菜市场一般热闹。 第255章 比如今日,大理寺内来来往往的官差,正押送着不少犯人走来走去。 槐轻羽看见那些犯人浑身是伤,手脚上还带着镣铐,浑身散发着恶臭,看着极是可怜。 槐轻羽皱了皱眉,仔细又小心的避开那些人。 言成碧见他皱眉,伸出手臂将他揽入怀中,“别靠近那些人,小羽,仔细他们伤了你。” 槐轻羽好奇道:“大理寺虽有牢狱,但到底只是司法部门,为何会有这么多囚犯?” 言成碧如今当值也不过两三日,也只有一点浅显的认知。 但好在他提前做了研究,因而能顺利回答上来,“今日是符合案件,以及平反冤狱的日子,每旬都有一次。这些罪犯的案子存疑,很可能是冤假错案,要被翻案了。” “冤假错案?这么多?”槐轻羽拧了拧眉,望着那些犯人,没再说什么了。 他来到了言成碧的办公场所。 言成碧身为大理寺少卿,是有单独的办公场所的。 二人一进屋子,槐轻羽便被言成碧给抱在了怀里。 槐轻羽深吸一口气,抬手将他给推开了,“你在工作呢!应当认真些!” “不怕,反正也没有人来。”言成碧说着,长臂一揽,又将槐轻羽给抱在了怀里,还强迫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槐轻羽坐在言成碧的腿上,羞耻得脚趾抠地,倍感不适的动了动身子。后颈也有一片灼热的气息喷洒过来。 与此同时,言成碧沙哑的声音响起,“不想让我在这里对你做什么就别乱动,小羽。你知道的,我时时刻刻都在渴望着你。” 槐轻羽强忍着逃离的冲动,不敢再动了。 这个言成碧,怎么和前世婚后的秦漆禾一样,见了他就发.情? 槐轻羽不得不坐在言成碧的怀里,叹了口气,妥协道:“我、我不动了,你认真处理公务吧。” 言成碧长臂箍住他的腰,将下巴贴在他脖颈上,嗓子仍旧沙哑着,“有你在,我怎么能安心工作?嗯?” 槐轻羽哼了一声,“那我走?” 言成碧立刻将他抱得更紧了,语气里的占有欲强烈,“不准,小羽,既然跟我来了,就不允许离开我一步!” 就在这时,外面的门被敲响了。 言成碧这才放开了槐轻羽。 一边整理了一下衣衫,一边慢条斯理的淡淡开口,“进来吧!” 槐轻羽则躲在了帘子后面,百无聊赖的看向进来的两人。 走进来的两人,一人是大理寺的评事,名唤王生,一名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大理寺有好几个大理寺评事,在审判案子时,担任裁判的作用。 但主要裁定,还是要看言成碧这个大理寺少卿。 一见到言成碧,那个管家模样的人,便立即跪了下来,诚惶诚恐道:“见过少卿老爷,少卿老爷万安。” 言成碧拧了拧眉。 他是个新人,很多事都不懂,但他也不傻。 他不认得那个管家,于是看向离开一旁的王生,微微一笑,“王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生微微一笑,“言弟弟,这个是张玉朗案的相关人员,张家的管家。张家对张玉朗案的判罚存疑,觉得平县县令的判罚一点根据都没有,张玉朗分明是受了冤屈……” “所以呢?”言成碧神色未变,仍旧微笑应对,“王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般来说,县里的判罚过的案子,是不会移交到盛京的。 除非这案子不普通。 王生沉吟了一下,笑道:“我哪有什么意思,言弟弟,我只不过是见张家管家一直叫喊冤屈,想着引荐一下,这件事跟我可没关系。” 王生说着,瞥了一眼那个张管家。 张管家立刻很识趣的跪在地上,连连磕了几个头,口中直叫冤屈,“求大人开恩呐!我们主家张家是平县有名的富户,因为平日里不肯贿赂县令,那平县的县令就无故冤枉我们家少爷,指使人污蔑我们家少爷强抢民女,判处我们家少爷终生监禁。你说说,那县令什么证据都没有,凭什么这样判罚?简直是罔顾礼法,草菅人命!” 言成碧不是傻子。 如果平县县令真的如张管家所说,是个草菅人命的昏官,按照张家这么闹下去,害怕事迹败露,早就将张玉朗给偷偷弄死了。 绝不会废这一番功夫,将此案移交到盛京。 因而他只说道:“既然张玉朗是无辜的,你就回去等判决便是。” 张管家闻言,看了看一旁的评事王生,面露难色。 王生对张管家对视一眼,然后笑呵呵的看向言成碧,“言老弟,这判决还需要登上一年半载,等到了那时候,张玉朗早就在牢里折磨死了。” 言成碧直接问,“王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生不愿落人话柄,因而捋了捋胡须道:“我当然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见不得人含冤受屈……” 言成碧心知肚明。 这个王生一定是收受了张家的贿赂,才会特意跑过来说话。 什么含冤受屈,那个张玉朗一定是做了罪大恶极之事,才会被抓起来。 言成碧继续推辞道:“我是一个新人,怎么会懂处理这些事?这件事还不一定由我经手呢!而且大理寺右卿珠玉在前,办事经验丰富,我能做什么呀?” 第256章 大理寺是有两个少卿的,一个左一个右,言成碧这算是左卿。 这话一出,王生和张管家算是知道言成碧的态度了。 大理寺右卿那可是油盐不进,每日拢着袖子,喝着养生茶,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谁来了也不给通融,主打一个公事公办,干了三十年了都没有升上去过。 言成碧让他们找他,不就是摆明了不给回旋的余地吗! 还以为来了个圆滑好忽悠的,没想到这位新任大理寺少卿一点都不好说话! 张管家忍不住弓着腰,一直用袖子擦拭着额上的汗。 家里老爷说了,银子随便他支使,务必让他救回少爷,否则的话就别回去了。 他在盛京这几个月,银子没少花。 可那些大人收了银子象征性的使点儿力,说两句话就撒手不管了,就例如眼前这位王大人王生,收了那么多钱只愿意帮他引荐,绝不蹚浑水殃及自己。 真是心黑,收了那么多银子不办事,他又不敢让他把银子还回来。 到时候事儿办不成,回去后肯定要被贬为马夫,他平日里在张府没少作威作福,到时候真沦落为了马夫,府内的其他人欺负他,还不得跟他当初欺负他们一样啊! 张管家恨不得死在当场。 王生闻言,叹息了一声,“那就没办法了,张公子命里该绝呀!” 张管家:“……” 你才该绝!你全家都该绝! 王生说罢,自认为答应的事情已经办完了,甭管成不成,反正已经没有他的事情了。 他正甩袖要走,满心绝望的张管家,却不愿离去,再次扑通跪在了地上,“言大人,您行行好吧,我们主家一脉单传,我们家公子可是张家的独苗苗!如果你愿意在判罚时通融通融,我们家老爷愿意奉上全部身家,足足五万两有余!” “张管家,你说这些做什么?”王生不悦的呵斥着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张管家。 这老货!这么说岂不是暴露了他也曾收过他的银子? 他还摸不透言成碧什么性子呢,万一是个刚正不阿的,得知他收受过贿赂,岂不是等同于捏住了他的把柄,日后要检举他? 言成碧眯了眯眸。 五万两。 他现在身上连五十两都没有。 那得是多大一堆银子。 他揉了揉眉心,掩饰住了眼底的情绪,表情严肃,“为官者,应当清正廉洁,绝不会收受贿赂。王大人,你带着人离去吧,今日之事我就当没有见过。” 王生闻言,一把将张管家拽起,逃也似的离开了。 二人走后,槐轻羽从帘子后面走出来。 他自然也听到了“五万两”这个数字,也窥见了言成碧听见这个数字时,微动的神色。 财帛动人心,连秦首辅都似乎收过不少黑钱。 言成碧心狠手辣、见利忘义,他做官,难道是为了去做那为民请命的清官吗? 槐轻羽眸光闪了闪,心中瞬间有了盘算。 他状似懵懂的走过去,“言哥哥,他们是什么意思呀?是想要贿赂你吗?” “差不多吧。”言成碧微微一笑,长臂一伸,又揽过了槐轻羽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笑颜温柔,“不过,我誓要肃清御宇,报效朝廷,可不会做那贪官。” 一方面,他是不想给槐轻羽留下贪婪的印象。 另一方面,他还没傻到刚上任几天,就开始贪赃枉法,坏了前程。 况且,临上任前,秦首辅可是严厉的同他说过,让他不要为了一点钱财,就去干那些脏事。 他引以为鉴。 五万两虽多,但他相信,只要官位越做越大,他将来会遇到五十万两、五百万两,同那些相比,那区区的五万两又算得了什么呢? “言哥哥,你真是个为名请命的好官。”槐轻羽压下心底的不屑,望着言成碧的眼神里全是崇拜。 言成碧接收到槐轻羽的眼神,十分受用。 他勾了勾唇,从桌上一大摞折子中,翻出了张玉朗案的细节。 看完后,他冷笑的将折子丢到桌案上,“果然有猫腻!幸亏我没上当!这张家真的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槐轻羽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那案件上,不由得拧了拧眉,只见那折子上写了…… 第110章 第 110 章 折子上, 写明了张玉朗的累累罪行。 张玉朗强抢民女,人家女儿不从,就失手杀了那名女儿, 这件事被好几位目击者看见了。 之后,张玉朗被告发到官府, 那几位目击者都被请去了,却作证说是那名民女诬陷张玉朗, 无故碰瓷才会不小心撞死。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 是张玉朗失手杀人。 再之后,一个为非作歹的强盗被捕,牵扯到了这桩案子, 县令细查之下,才知道当初给张玉朗作证的几名目击者, 竟然全都陆续以意外的方式死去了。 显然,张玉朗是为了杀人灭口, 指使强盗将当初的那几名目击者全都弄死了。 但那些目击者死时没有人证物证,张家又一口咬定强盗杀人越货,为非作歹,曾与张家有怨,说的话全部是诬陷。 县令自然不信张家的狡辩,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张家究竟做了什么。 但他短时间内,也找不到证据。 两相僵持之下, 便将案子移交到了大理寺。 第257章 槐轻羽看完了全案,忍不住道:“这个张家也太坏了吧, 言哥哥, 幸亏你没有答应网开一面,张玉朗这种人留在世上就是祸害!” 言成碧低下脸, 亲了亲他的额头,“为了小羽,我会做一个好官的。” 槐轻羽点了点头,笑得很漂亮,“我相信言哥哥。” 好官?那就要看言成碧经不经受得住接下来的考验了。 时间很快到了当值结束的时刻。 槐轻羽晃了晃言成碧的衣袖,咬住了下唇,“言哥哥,听说北市的酉时有个晚市,可热闹了,我们一起去看一看吧。” “好。”言成碧握住槐轻羽的手,扶着他一起上了马车。 言成碧成为秦家二公子后,是有个小厮跟在身侧的。 小厮赶着马车,开始往北市行驶。 槐轻羽坐在马车上,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忍不住弯了弯唇。 言成碧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将身子贴了过来,气息灼热,“小羽很喜欢这里?那以后我们经常来这里,好不好?” 槐轻羽无视他占便宜的行为,点了点头。 马车很快行驶到了北市,槐轻羽同言成碧下车,小厮看着马车。 因为已经到了酉时,天色暗了下来,但由于街道上挂了许多串灯笼,所以沿街的店铺被照得清晰明亮,景色显得格外好看。 槐轻羽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了前方举止亲密,携手而走的一男一女。 他瞬间止住了脚步,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二人。 前方那一男一女,他再熟悉不过了。 乃是三皇子齐涌姿,和他心尖上的小宫女翠柳。 二人衣着单薄,齐涌姿的脸色苍白,身子瘦弱得宛如一阵风,一看就是穷困潦倒之人,却一同进了一家首饰店铺。 见槐轻羽一直盯着首饰店铺,言成碧以为他是想买首饰,于是晃了晃他的手腕,“小羽,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吧!” 槐轻羽摇了摇头,有些不愿意进去。 他恨不得将齐涌姿碎尸万段,怕自己第一次见齐涌姿,就对他表露出了恨意。 但言成碧却觉得他是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是男子,理应为心爱之人花银子,铁了心要给他买首饰。 “小羽,随我来。”言成碧说着,便拉着槐轻羽的手,踏入了店中。 店中,齐涌姿和翠柳正站在柜台前说着什么,那店里的老板满脸不耐烦。 见言成碧和槐轻羽踏进了店,那店老板立刻将两个衣着寒酸之人推开,笑意盈盈的走上前。 两个穷酸的客人,和两个衣着光鲜的客人,老板又不傻,自然知道要先招待谁。 他盯着言成碧与槐轻羽的眼睛发光,“这位公子,你想买什么啊?” 言成碧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边的小宫女翠柳的怒气冲冲的撸起袖子了。 她猛得一拍柜台,一张秀气的小脸上满是怒火,“老板,你什么意思?是我们先来的,你怎么先招呼其他客人!” “我还想问你们什么意思呢?”那老板不甘示弱的瞪着翠柳,“你们两个一进店就问东问西,什么都不买,凭空浪费我时间!” 翠柳咬了咬牙,“谁说我们不买东西了?” 那老板上上下下的扫视了翠柳一眼,然后不屑的笑了起来,“你还买东西?看你穿得这穷酸样儿,手里有一个大子儿吗?” “你……”翠柳词穷,牙咬得愈发紧,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身后的齐涌姿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劝道,“柳柳,咱们换一家店铺就行了,没必要与这些狗眼看人低之人发生争执。” 那老板耳朵尖,自然听见了齐涌姿低声劝解的话。 老板当即气愤的叫了起来,“谁狗眼看人低?你们两个穷酸鬼,在我店里耽搁时间,还说我是狗?你们也太不讲理了吧?” 齐涌姿抬起脸,瞥了那老板一眼,正色道:“老板,我没指名没道姓,你怎么知道我说得是你呢?” “我又不是傻子!”那老板恶狠狠的瞪着二人,“两个乞丐一般的东西,也敢在我店里撒野!我虽只开了一间小小的店铺,可怎么着也比你们强吧,还能被你们给欺负到头上?” 老板自然不知道齐涌姿是皇子,而且翠柳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宫女,却是见过圣上,自认为不平凡的。 他们二人再落魄,也忍不了一个平民对着自己撒气。 更何况他们觉得,是老板先狗眼看人低的。 说到底也是他们占理。 齐涌姿当即就皱了皱眉,“这位老板,你不要空口白牙污蔑人,我们二人何时欺负你了?” 齐涌姿的性格文弱,自小在冷宫里活得战战兢兢,没有任何后台,即便一个太监都能欺辱他。 他每日忍饥挨饿,宫里只有一个小宫女翠柳,将他当成了真正的皇子,守着他护着他。 他虽然可以去上书房读书,但教书的少傅等人,觉得他不受宠,从未认真教过。 因此,他只堪堪识得几个字。 要依仗没依仗,要才能没才能,要性格,性格又腼腆文弱。 正因为太过无能,所以才能长这么大,否则早就像大皇子、二皇子一般,一个瘫一个傻了。 而与之相比,小宫女翠柳的生活就好多了。 翠柳虽然名义上是齐涌姿这个无能皇子的贴身宫女,但实际上是皇后安插进来的心腹。 第258章 在齐涌姿面前,她是陪他一起吃苦耐劳、不离不弃的青梅竹马。 但实际上,她从未吃过一丁点苦,也从未受过一丁点委屈。 她表面上是陪齐涌姿住在冷宫,可由于是皇后的心腹,在别的地方还有住处。 齐涌姿吃糠咽菜,她也假装跟着吃一些,可转眼离开了冷宫,就回住处去吃大鱼大肉了; 冬日里,齐涌姿衣着单薄破旧,被冻得瑟瑟发抖,她也穿着好几年前的旧衣,可侍候完齐涌姿之后,她就会离开冷宫,去住处换上干净漂亮的棉衣,屋子里还放着暖烘烘的炭火。 她从未跟齐涌姿吃过苦。 每日享受完了,就去齐涌姿面前装乖巧,装可怜。 她也从未看得起过齐涌姿。 她是个心比天高的女子,每日幻想的都是嫁给太子,还总是拿前朝的平民皇后为例,觉得平民都有可能当皇后,她一个得皇后赏识的宫女,只要被太子看上,就肯定也能嫁给太子。 她表面处处为齐涌姿着想,可却无时无刻不厌恶齐涌姿,觉得都是齐涌姿的存在,耽误了自己去侍候太子。 可这一切,齐涌姿分毫不知。 齐涌姿将她当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觉得这世上对自己最真心的,莫过于从小一起长大的她。 他将她当成了亲人,事事都顺着她。 正因为如此,才纵容得她性子十分强势。 此刻,齐涌姿语气掷地有声,显然仍旧想通那老板讲理。 但翠柳在宫中沉浮多年,却远比齐涌姿见识的多,知道讲理是没意义的。 她一把推开齐涌姿,上前一步,疾言厉色,“今天你必须给我们道歉,否则你这生意别想做下去!” “我凭什么给你道歉?你以为你是公主还是皇子啊?”那老板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冷笑一声,“我不跟你这小女子计较,你再敢闹,我就叫官差将你抓起来!” 翠柳冷笑一声,有恃无恐道:“有本事你就叫!呵呵,到时候官差来了,还不知道会抓谁呢!” 那老板嫌弃的瞥她一眼,转身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言成碧,“这位公子,你想要买什么?金银首饰还是镯子玉器?” 言成碧于是转身看向槐轻羽,“小羽,你想要什么?” 槐轻羽不愿跟齐涌姿以及翠柳打照面。 他假借咳嗽的名义,早就用帕子掩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猝不及防与探究望过来的齐涌姿对视上,手指瞬间握紧了。 他想到前世那凌迟之苦,恨不得让齐涌姿也尝试一番。 不过,他相信齐涌姿不会有好下场。 他吸了吸气,压下满腔的戾气,胡乱的点了点头,“我都可以,言哥哥,你随便买一些就行了。” 言成碧闻言,看向了那位店铺老板,“有没有什么最新品的玉镯或玉冠?” “有!”店铺老板连连点头,转身将最新颖的玉镯和玉冠都拿了出来,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店铺老板的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翠柳。 这区别对待太过明显,更何况她自认为是从宫中来的,身后的齐涌姿又是皇子,可比眼前这两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人尊贵多了,这老板凭什么无视他们? 翠柳不服气的推了言成碧一把,“你这人什么意思?懂不懂先来后到?” “这位小姐,我没惹你吧?”言成碧瞥了翠柳一眼,语气淡淡,“你们吵你们的,我买我的,两不相干,懂吗?” 翠柳嗤笑一声,双手掐腰,“什么两不相干?这老板得罪了我,他就不能做成任何生意,你赶快滚出去,敢买他的东西,就别怪我不客气!” “柳柳……”身后的齐涌姿闻言,忍不住拽了拽她衣袖,劝道,“你别这样,咱们此次出宫,不宜太过张扬。” 可从小到大,一向是他听翠柳的,翠柳怎么可能低调下来。 翠柳转身看了看齐涌姿,秀气的小脸上满是关切,低声道:“殿下,我这也是为了你的颜面啊,你别担心,我一定逼这老东西朝你道歉。” 她明明是为了自己的一时之气,却总是能拉齐涌姿背锅。 齐涌姿闻言,不仅没有再劝阻,反而满眼感动,安静下来,低哑着声音道:“翠柳,你真好……” 二人嘀嘀咕咕,言成碧自是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他揉了揉眉心,将槐轻羽小心翼翼的揽入怀中,冷漠的看向翠柳和齐涌姿二人。 翠柳刚刚对他的颐指气使,让他在槐轻羽面前丢脸,一时间只觉得分外没面子。 他拼了命出人头地,好不容易苦读十几年,考上状元,起步便是五品的官职,前途无限,可不是为了在这里受气的。 言成碧忍了一会儿终是没平复好心境,冷漠的瞥向二人,语气平静,态度却很高高在上,“什么时候两个乞丐一般落魄的家伙,也能如此嚣张了?” “乞丐?你说谁是乞丐?”翠柳闻言,立刻被激怒了,一张秀气的小脸憋得通红。 他们的身份,但凡亮出来,一定能吓得这个平民尿裤子。 这个可恶的平民,竟对他们这般不敬! 言成碧轻飘飘的开口,“谁对号入座,说得就是谁,你这般急着跳出来,不是很有自知之明吗?” 翠柳气得握紧了拳,她转身与齐涌姿对视一眼,开口道:“公子,你还是将东西拿出来吧,也好闪瞎这个平民的眼!” 第259章 齐涌姿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了一块琉璃玉锁。 那块锁由一整块透明的琉璃玉制成,玉的表面被金丝编织成的花纹包裹着,是一块平安锁的形状。 琉璃玉锁刚一拿出来,旁边老板的眼睛瞬间被震惊得瞪大了。 这可是一件难得的宝贝! 翠柳拿着琉璃玉锁,在言成碧眼前晃了晃,“你见过这种好东西吗?哼,你有本事就出银子把这块玉锁买下来吧!一千两银子!” 旁边的老板闻言,立刻明白了刚刚这二人来店里不买东西,还一直瞎问,是在打探行情,想要将这块玉典当了。 “一千两银子?两位这是想明抢银子?”老板瞬间想压一压价格,开口道,“我出五百两银子,将这玉锁买了得了。” “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翠柳一把将老板推开,然后气势汹汹的看向言成碧,“怎么,你究竟买不买?你这副表情,该不会是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言成碧脸色很不好看。 他抿了抿唇,一千两是笔巨款,他的确拿不出来。 翠柳见状,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刚刚还言之凿凿,说我们是乞丐、穷酸鬼,现在看来某人才是乞丐吧!” “……”言成碧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的自尊心向来很强,心思敏感,将面子看得比命都重要。 但他一向能忍,在秦漆禾身边隐忍蛰伏了十数年,并不是沉不住气的人。 但…… 他看了看怀中的槐轻羽,眼神陡然变得又深又沉。 任何时候他都可以被人羞辱,也都能忍,但在心上人面前,他被人嘲笑讥讽,那种耻辱感直接飙升了十倍还多。 言成碧眼眸逐渐加深,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张了张唇,不惜使出下策亮出身份,想让老板将这两个乞丐赶出去,手腕就被槐轻羽轻轻握住了。 “言哥哥,你别生气。”槐轻羽知道以言成碧那出奇的高的自尊心,一定倍感屈辱。 但他特别排斥与齐涌姿面对面,生怕抑制不住捅死他的冲动。 他只想赶快走,因而晃了晃言成碧的手腕,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千两银子的银票,放到了柜台上。 槐轻羽面无表情的看着翠柳,“这位姑娘,谁说我们没有银子,这是一千两,你将那玉锁拿来吧!” 翠柳没想到,槐轻羽竟然这般有钱,还真能随身带着一千两。 她张了张唇,没好气的瞪了槐轻羽一眼,“有钱了不起啊!” 虽然嘴上不服气,但她可没忘了今日就是来将这玉锁卖了换银子的。 冷宫里什么都没有,宫人们每日送来馊了的剩饭剩菜,她和齐涌姿都快饿死了,便撺掇着齐涌姿将唯一值钱的玉锁卖了。 那老板还压价,可槐轻羽却一点都不讨价还价。 她虽然被打了脸,但相比之下,卖给槐轻羽能多得些银子还算可以接受。 翠柳转身和齐涌姿对视了一番,见齐涌姿没有反对,当即将玉锁放下,拿着银票离开了。 二人走了,但言成碧的心境却愈发不平静了。 他一个男子,带着心上人来买东西,结果却是心上人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帮忙付钱? 言成碧朝着槐轻羽勉强一笑,“小羽,咱们回去吧。” 槐轻羽点了点头,与言成碧携手上了马车。 他看出了言成碧的失落与心不在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慰似的拍了拍言成碧的肩膀。 这一安慰,让言成碧心里更加不平静了。 言成碧咳了两声,刚回到秦家,就将槐轻羽送回了院子,转身急匆匆离开了。 有猫腻。 若是按照往常的情况,言成碧一定会继续纠缠他,绝不会这么轻易离开的。 槐轻羽望着言成碧的背影,眯了眯眸。 *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第二日,言成碧就送来了很多首饰。 槐轻羽看着那些首饰,忍不住看向言成碧,好奇发问,“言哥哥,你、你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富有了?” 言成碧神色僵了一下,随后恢复了正常,笑得从容无比,“我本来就有银子,只不过昨日没带在身上而已。小羽,从今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买。” 槐轻羽含笑点了点头,他摸着那些首饰,心中几乎有了猜测。 这些首饰价值不婓,言成碧昨日在他面前颜面全无,自尊心受挫,肯定想要找回面子。 而他的钱都是从哪儿来的呢? 自然是收了张家的贿赂。 只要松一松口,判决张玉朗无罪,就能得到五万两银子,这种好事可不常见。 槐轻羽接近言成碧,本就想让他万劫不复。 如今,这样一个好把柄落在手上,他自然不会放过。 槐轻羽收下了首饰,在言成碧去大理寺后,后脚就写了一封信,交给了几位清正廉明的御史。 在信件上,他标注好了一切证据,有头有尾,想必很快就能有结果。 果然,晌午一过,槐轻羽就听到了言成碧被抓捕的消息。 言成碧最渴望的功名利禄,这下可全都付之一炬了。 言成碧是秦首辅的义子。 秦首辅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 槐轻羽去找他时,他一见到槐轻羽,就后怕的叹息起来,“这个言成碧,我真是看错他了!我早就警告他,身为官场上的新人,一定要谨言慎行,可他刚上任的第一天就胡作非为!幸亏他只贪污了五万两,要是这事没暴露出来,日后犯下了更大的错事,岂不是会连累整个秦家?” 第260章 秦首辅说得对。 应该说,言成碧对整个秦家没有一丝好感。 即便成了秦首辅的义子,但他可时时刻刻没忘从前秦首辅对他的轻蔑与打压。 对恩人秦漆禾尚且翻脸不认人,出手陷害,秦首辅从前可是明确的针对过他,他岂会不想着报复? 这样的人,对秦家来说,就是一个隐患。 槐轻羽重生后,对他必除之,也是这个原因。 言成碧这批白眼狼不除,早晚会毁了整个秦家。 现在弄死言成碧,对秦家的危害最小,但也不是没有影响。 槐轻羽忍不住担忧的问,“父亲,言成碧这件事……会牵连到秦家吗?” “暂且不确定,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我这就去找圣上,将秦家与那言成碧做个切割。”秦首辅说着,就急匆匆进宫去了。 槐轻羽见状,放下了心。 秦首辅一向受到圣上垂爱,如果不是前世那种通敌叛国之罪,基本上不会有事。 言成碧,好好上路吧。 第111章 第 111 章 言成碧被判处了流放, 临走前,还请求见了槐轻羽一面。 槐轻羽自然不会拒绝。 他做了这么多,等的不就是为了能亲眼看到言成碧凄惨的下场吗? 言成碧被押送出盛京的那一日, 槐轻羽如约而至。 看到衣衫有些脏污,眼神绝望, 脸色惨白的言成碧,他故作担忧的快步走上前, 抓住了言成碧的衣袖, “言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立志要做一个好官吗?怎么……” “对不起,小羽, 我让你失望了……”言成碧抬起手,摸了摸槐轻羽的脸颊, 眼底满是留恋,“我不想让你看不起我囊中羞涩, 所以才……贪墨了那些银子。” 槐轻羽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险些哭出来一般。 他带着哭腔,泪意朦胧的盯着言成碧,“言哥哥,你去边关好好改过,我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的。” “是吗, 小羽,你真的会等我?”言成碧苦笑了一下, 骤然收敛起了笑意, 直勾勾的盯着槐轻羽,“可是, 写信给御史的人,不就是你吗?” 槐轻羽眨了眨眼,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言哥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言成碧双眼猩红,眸子又黑又深,嘴角带着自嘲的笑:“除了你,谁能在我前脚刚收了银子,后脚就能调查清楚一切去写信检举呢?小羽,我一直都以为你单纯,深爱着我,所以从未想过对你防备。我贪婪、自私,不折手段想要往上爬,面对着你的时我一直自卑,怕配不上你,我本来不打算这么蠢,刚上任就收银子,可为了在你面前找回面子,我竟然愚蠢的那么做了。我言成碧机关算尽,结果却是色令智昏的典范!” 槐轻羽仍旧一脸担忧,眼眸中还夹杂着一些委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言哥哥,你是不是被夺官贬斥,所以脑子糊涂了?” 言成碧只觉得他这样子虚伪至极。 他冷笑一声,死死抓住槐轻羽的手腕,恨声道:“槐轻羽,现在还跟我装,有意思吗?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只蝼蚁吧,你一直在玩弄我,对不对?” “好疼!”槐轻羽吸了一口冷气,想要缩回手腕,“言哥哥,你疯了吧?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爱意呢?我、我们第一次见,是在我十三岁,我与你无冤无仇,难道我那时候就有心诓骗你了吗?” 言成碧不是傻子,见状只是冷笑了一声,松开了槐轻羽的手腕,后退了一步。 他冷声警告道:“别装了,槐轻羽,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话!” 槐轻羽吸了吸酸涩的鼻尖,带着哭腔委屈的道:“言哥哥,你是不是疯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希望你能够相信我!呜呜呜……” 他楚楚可怜、满脸泪痕,哭得简直肝肠寸断。 言成碧看着这张令他疯狂心动的脸,呼吸越来越艰难。 他真的怀疑错了吗? 害他的另有其人? 理智让言成碧知道,检举他的人就是槐轻羽无疑,可情感上又让他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久久的凝望着槐轻羽,忽然凄然的笑了一下,嗓音沙哑又艰涩,“算了,我输给你了,槐轻羽,来世见。” 槐轻羽一边用帕子假惺惺的拭泪,一边点了点头,“言哥哥,你别说这种话,边关虽苦,可你我还是有机会见面的。我等你回来。” “嗯。”言成碧低垂着眼眸,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转身随着押送的官差,踉踉跄跄的离去了。 槐轻羽揉了揉哭得红肿的双眼,默默的注视着他离去。 言成碧这一走,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身了。 忽然,走至护城河时,言成碧停下了脚步,望了望眼前的河水,眼神麻木而决绝。 槐轻羽见状,张了张唇,心中有了猜测。 果然,下一秒,言成碧就跌进了滚滚的河水中,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如前世那般,他选择了同一条路。 他自尊心一向很强,又自诩不凡,决不允许自己落到那人人皆可践踏的地步。 在受辱前,他选择自尽,也在情理之中。 这很符合他的性格。 槐轻羽走到护城河边,低头看了看脚边的河水,轻轻叹息了一声。 上一世,他就很佩服言成碧的果断,这一世同样如此。 第261章 能干脆利落解决自己生命的人不多了。 如果其他人也像言成碧这般,早死早托生就好了。 * 时间很快又过了三年。 这三年内,槐轻羽在会试中考上了解元,又在殿试中被钦点为状元。 槐轻羽骑在马上,打马游街那日,街上有不少人来围观他。 大蕴已经很多年没有哥儿当上状元了,整个朝廷还在做官的哥儿寥寥无几。 槐轻羽望着马蹄掠过的路人,一向波澜不惊的心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他成功了。 他不必再像前世那样,嫁人生子,而是能拥有更广阔的人生了。 槐轻羽侧身躲过路人投递过来的瓜果以及花束,不敢再停留,直接驾着马飞快的朝前跑了许久。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灼热无比。 与此同时,他的大脑也开始昏昏沉沉起来,像是被倒入了浆糊一般无法思考。 “这、怎么回事……”槐轻羽呓语一声,手中握着缰绳,努力的驱动马匹,想要回秦家。 他现在明明不是体弱期,却浑身燥热,一定是有人想要害他! 那些朝他投递来的瓜果,以及花朵中,很可能被人提前放了媚药。 他才刚考了状元,竟然就有人看他不顺眼,想要害他。 身上好热啊…… 槐轻羽咬着舌尖,通过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知道自己一个哥儿,不能在人多的地方露出异样,万一被什么男人捡到,毁了清白就麻烦了。 槐轻羽乘着马,径直往秦家赶,途中路过人时尽量装得神色正常。 忽然,他的马被几个小混混拦住了。 为首的混混一脸猥琐,如苍蝇般搓了搓手,笑得一脸下流,“这位公子,你就是今日游街的状元爷吧?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小的几个想跟你求个彩头,讨些银子花花。” 槐轻羽急着回去,当即又重重咬了一下舌尖,“蓝柳,青鸿……” 蓝柳与青鸿应声而出。 他警惕的看着那帮混混,“拦住他们!别让他们靠近我!” 蓝柳与青鸿闻言,立刻飞向那几个混混。 那几个混混,显然不像表面上那般简单。 他们显然是一些武艺高强的杀手。 蓝柳和青鸿使尽全力,也只能与其打个平手。 槐轻羽见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扯着缰绳便离开了。 他的脑袋越来越沉,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 就在他即将跌下马时,忽然落入了一个香气扑鼻的怀抱。 “小羽儿,你怎么了?”慕容鸢从后抱着他,与他一齐乘在马上,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 槐轻羽听到他的声音,心中一松,原本揪紧的心逐渐放松下来了。 他缩在了慕容鸢的怀里,觉得慕容鸢的怀抱凉丝丝的,十分舒服。 慕容鸢带着他,来到了一处院落。 他将槐轻羽抱起来,娴熟的走进屋子,将他放到了床上。 这些年,槐轻羽体弱期发作时,都是由他帮着抱到这里度过的。 槐轻羽躺在床上,抓住了慕容鸢的衣袖,张了张口,“慕容鸢……” 慕容鸢碰了碰他逐渐热出汗的额角,“嗯?” 槐轻羽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嗓子有些哑,“谢谢你。” 这些年,慕容鸢说到做到,为他解决体弱期的问题,还能坚守着没有碰他。 他即便打定了主意,不想信任任何人。 可慕容鸢太过真诚,也太过毫无保留,他不加掩饰的爱他,那么多年如一日,终于,他无可避免的产生了动摇。 慕容鸢一直为他付出,从未向他索取过分毫。 仔细想想,慕容鸢身为皇子,什么都不缺,也不需要图他什么。 他不想像前世那些人渣辜负自己一般,去辜负慕容鸢。 慕容鸢那么好,不应该受到那种对待。 槐轻羽缓缓闭上了眼,默默感受着慕容鸢的动作。 一直荒唐了三日。 槐轻羽疲惫的睁开眼睛,看着睡在身侧的慕容鸢,悄悄爬起来,第一次主动钻到了他怀里。 慕容鸢被这轻微的动作惊醒了,意外的看着怀中的槐轻羽,“小羽……” 按照往常,槐轻羽用完了他,清醒后一定会一脚将他给踢下床。 如今,却主动缩在他怀里。 这让他惊喜得不敢置信。 他张了张唇,下一刻,唇瓣便被槐轻羽给堵住了。 “别说话。”槐轻羽强势的将他压在身下,狠狠吻了一会儿。 慕容鸢长得好看,被他吻得唇瓣发肿,眸中水光潋滟,简直就像个刚被欺辱过的大美人。 槐轻羽用手指捏了一把慕容鸢的脸颊,打趣道:“慕容鸢,这名字听起来就像是美人鱼一般。鸢哥哥,你真好看!” “鸢、鸢哥哥?”慕容鸢听到槐轻羽这个称呼,忽然红了脸。 这个称呼好亲密! 他抱着槐轻羽,转身将槐轻羽压在了身下,“小羽,你不讨厌我了?” 槐轻羽勾唇一笑,“从今以后,我都不会讨厌你了。” “我从未想过骗你。”慕容鸢说着,忽然神色一凛,郑重其事道:“对不起,小羽,其实,我还有一件事骗了你。” 槐轻羽顿时眯了眯眸,“何事?” 第262章 慕容鸢道:“其实,我真的比太子哥哥晚一点诞生。只不过太子哥哥刚出生时,额上长了一颗痣,所以才会被误认为哥儿,之后,我在太子哥哥体内诞生,又是个哥儿,父皇母后才先入为主的认为,我是先出生的。所以,太子哥哥才是父皇的第四个孩子,我只能算是五皇子。” “怪不得你是四皇子,却一直叫太子为哥哥,原来你比太子晚出现。”槐轻羽眨了眨眼,笑道:“这算什么骗我,你们两个谁先生谁后生,不是一样的?” 慕容鸢不可抑制的生气了。 他蹙着烟眉,在槐轻羽的唇上咬了一口,强调道:“当然不一样,小羽儿,你太过分了,我们明明是两个人!” “可在我眼里,你们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啊!”槐轻羽十分困惑,不明白慕容鸢的意思。 他同指尖捅了捅慕容鸢的胸膛,开玩笑问道:“接下来你该不会要问我,最喜欢的是你们两个人中的谁吧?” “你怎么知道?”慕容鸢神色认真的问,“小羽儿,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太子哥哥多一些?” 槐轻羽扬了扬眉,为难道,“你怎么真的开始问我这个问题了?” 他就不应该提起这个话茬。 在他心里,慕容鸢和太子,虽然性格不同,可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他选了哪一个,另一个都会生气的。 慕容鸢生气也就罢了,好哄,可太子生气了脸色会很渗人的。 慕容鸢见槐轻羽不想回答,立刻抓住了他的手,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小羽儿,快说一说你究竟喜欢哪一个?” 槐轻羽想了想,慢吞吞的说道:“我喜欢……最爱我的。” 慕容鸢闻言,立刻放心了,拥着槐轻羽,在他额上亲了又亲,道:“那就是我了?太子哥哥怎么可能有我爱你?” 槐轻羽松了口气。 想必太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槐轻羽被他亲得烦了,忍不住推了推他,低声道:“我要回去了。” 慕容鸢揉了揉太阳穴,让槐轻羽在床边坐好,开始一件件为他穿衣服。 忽然,正在为槐轻羽穿鞋袜的慕容鸢身形一顿,原本温柔的表情已然变了。 太子看着手中白皙粉嫩的脚,以及手边的鞋袜,似笑非笑的抬起脸,“槐小羽,孤是你的仆人吗?” 槐轻羽一向有些怵太子,闻言立刻咬了咬唇,想要缩回脚。 然而他的脚腕却被太子紧紧握住。 “别动。”太子握着他的脚腕,缓缓低下头,用唇瓣轻轻在他脚背上碰了碰。 槐轻羽睁大了双眼,“我、我要离开了。” “没有我的允许,你能走出这间屋子?”太子的语气很霸道。 但他口上不饶人,却在边说话的同时,轻轻为他穿好了鞋袜。 槐轻羽穿好鞋子后,便立刻站了起来想要离开。 太子将他拉入怀中,神情极是不悦,“遇到鸢弟你就有很多话要说,遇上孤,你就成了闷嘴葫芦?” 槐轻羽只好无奈的开了口,“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耍小性子也要分一分时间,我已经失踪了三日,再不回去就糟了。” 太子眼眸幽暗,掐着他的下巴,“孤问你,你最喜欢的究竟是谁?是孤还是鸢弟?” “我当然是喜欢最喜欢我的那个了。”槐轻羽再次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呵,孤可不是鸢弟那个傻子,会被你这种小伎俩骗到。”太子说着,将槐轻羽抱得更紧了,“快说你最喜欢孤,否则,你就别想走出这个别苑大门。” 槐轻羽有恃无恐的盯着太子的眼眸,“真的?你真不让我走?” 太子冷笑,“那是自然。” 槐轻羽不说话了。 他一直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太子。 太子:“……” 他假意咳了两声,没再提那茬,默默的抱起槐轻羽,将他送出了院门,还贴心的将他放到了一匹马上。 槐轻羽扬了扬眉,“这还差不多。” 他说着,便满意的抓起缰绳驱马离去。 槐轻羽回到了秦家,同秦首辅随意解释了自己失踪三日的原因。 他知道这件事有蹊跷,分明是有人看他是个哥儿,故意设计他失身,好让他无法做官。 古往今来,不少有前途的哥儿,都是被这样毁掉的。 但槐轻羽准备自己去查。 秦首辅日理万机,他如今已经长大了,不能事事都求助于秦首辅。 如果他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那他便不适合官场。 槐轻羽被授予了翰林院修转的职位,这是一个从六品的官职,算是一个好去处。 前世,他这时候已经结识了偷偷出宫的齐涌姿,与之成为了好友。 这一世他从未想过再跟齐涌姿有任何交集,因而与齐涌姿也只是陌生人。 只不过,因为他接纳了慕容鸢,而慕容鸢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所以他有时候也会偷偷入宫,去找慕容鸢。 自然而然的,他也会听到有关齐涌姿的消息。 这日,他又去找慕容鸢玩,慕容鸢却提前被圣上叫去了。 慕容鸢早就给他留了一块令牌,让他能够在宫中行走,由于蓝柳和青鸿二人无法进入皇宫保护他,慕容鸢还让小高个儿和小矮个儿在暗处守着他。 第263章 槐轻羽拿着令牌,知道见不到慕容鸢,不由得满心失望。 但听到宫人提了两句有关“贵妃的收养宴”之类的话,想到前世发生的事,他又立刻提起了些兴致。 槐轻羽忍不住去冷宫走了一圈。 冷宫很大,也很冷,没什么人气儿。 槐轻羽循着记忆,找到了齐涌姿居住的“点玉宫”。 今日是贵妃收养齐涌姿的日子,槐轻羽知道皇后不会看着齐涌姿与贵妃联手,一定会破坏这场收养宴。 但他十分好奇,齐涌姿和翠柳这时候正在做什么。 他让小高个儿和小矮个儿帮助自己,爬到了点玉宫的墙上,饶有兴致的注视着里面的二人。 点玉宫十分破旧,许多家具都老得不成样子,生活实在艰苦,否则三年前,齐涌姿和翠柳也不会出宫卖琉璃玉。 三年不见,齐涌姿虽然棱角愈发分明了些,可是身形也更瘦了,整个人宛如一根劲瘦的竹,坚韧有余,却不由得让人担忧其随时会折断。 为了等下去见贵妃,齐涌姿特意换了好几身衣服。 可他的衣服都太破太旧,换了好几身都不满意。 翠柳见状,满面担忧,“哎呀,殿下,这、等下见到贵妃,没有好衣裳可太失礼了。” 齐涌姿微微叹息一声。 他不受宠,在宫内就像个透明人,而那贵妃年纪大了,一直未曾生育,没有依仗。 他废了几番周折,好不容易出现在贵妃面前,得到贵妃的青眼,自然要好好把握住机会。 他凝眉想了想,忽然神色一凛,“柳柳,将我那身最破、最旧的衣衫拿过来。” 他想明白了。 去见贵妃,不应该穿得光鲜亮丽,反而要穿得越落魄越好。 他表现得越落魄、越无依无靠,贵妃就会越觉得他好拿捏,越愿意收养他。 翠柳闻言,乖顺的去拿了一件打着补丁的旧衣裳。 齐涌姿看着这件旧衣,苦笑了几声,古往今来,落魄成他这样的皇子,也没几个了吧? 他那大皇兄、二皇兄,都还没落魄成这样呢! 齐涌姿穿上衣服,握了握翠柳的手,“柳柳,你等我,我一定会接你去过好日子的。” 翠柳闻言,眼眶立刻红了,一脸感动的点了点头。 然而,在齐涌姿出门后,她立刻抹去了眼角的泪痕,朝着齐涌姿的背影狠狠的唾弃了几口。 她满眼不屑的骂道:“谁喜欢你所谓的好日子!你连太子殿下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哼,皇后娘娘已经答应我了,破坏了收养宴后,就让我做太子的侧妃!” 她心有所属,对齐涌姿的任何触碰,都厌恶异常。 在她心里,只有最神圣的太子殿下才有资格触碰她。 槐轻羽:“……” 听到翠柳的话,槐轻羽忍不住揉了揉发皱的眉心。 皇后承诺让翠柳做慕容鸢的侧妃? 慕容鸢必定不会同意的。 但……他能拗得过皇后吗? 槐轻羽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慕容鸢,毕竟,慕容鸢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太子更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 槐轻羽很快将翠柳抛在了脑后。 他接着又去了收养宴会。 收养宴举办在了御花园正中央的广场,所以槐轻羽能够远远的看着 贵妃名唤万宁冰,名字动听极了,贵妃本人也长得千姿百媚。 万宁冰向来养尊处优,高高在上。 虽没有儿子,但她生活富足,乐得清闲。 她决定收养齐涌姿,并不是她想要收养,而是她背后的万家万般劝说,她才同意的。 看着衣着破旧寒酸的齐涌姿,她的眼底满是嫌弃。 不过,齐涌姿表现得这般落魄,却也正符合了她对齐涌姿的预想,让她很满意。 果然如她想象中的孤苦伶仃,肯定很渴望有她这样一位养母吧? 万宁冰扫视了一圈低眉顺眼的宫人,以及在场的看热闹的几位嫔妃,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袅袅婷婷的朝着齐涌姿走去。 余光中,她看着原先那几位同她一样,没有子嗣的嫔妃们,此刻皆脸色难看,暗暗嫉妒自己有了儿子,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她朝那几人挑衅的扫了几眼,慢悠悠走到了齐涌姿面前。 她拿起一个玉如意,刚要递到齐涌姿的手里。 就见一个小太监跑来,朝着齐涌姿耳语的几句,然后齐涌姿看也不看她,就脸色苍白的跑了。 贵妃:“……” 几位来看热闹的妃嫔们,顿时发出了一致的嘲讽声: “呵呵……” “哎呦,还以为咱们的贵妃娘娘有多受人尊重呢,没想到直接被无视的呀!” “某些人就是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结果还不是上赶着收养人家,人家却丝毫看不上?” 万宁冰脸色阴沉,气得咬牙切齿,直接摔了玉如意。 第112章 第 112 章 看到贵妃眼底的狠意, 槐轻羽笑了笑。 贵妃身份尊贵,向来是被捧着,齐敢得罪她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是意料之中的。 齐涌姿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翻身的机会, 却被他自己浪费了。 没必要再看下去了。 槐轻羽回了东宫,又等了一会儿, 慕容鸢才回来。 第264章 慕容鸢扯掉抹额,露出了额上的淡淡疤痕, 看向槐轻羽的眼神又明又亮, “小羽儿,等急了吧?” 槐轻羽笑道:“不算很急,我刚刚才看完一场好戏。” 慕容鸢弯了弯唇, “什么戏让小羽儿这般喜欢?” 槐轻羽扬了扬眉,“日后再同你说。九皇子出生了, 下个月宫内会举办满月酒吧?” 慕容鸢解释道,“正是, 宫内许久没有新皇子诞生了,到时候父皇会在宫内设宴,请部分朝臣一起参加。” 槐轻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一定会在那一日,给齐涌姿送上一份好礼,让他永远的万劫不复。 槐轻羽在宫内,与慕容鸢又呆了一会儿。 但慕容鸢到底是储君, 时间有限,有很多国家大事等着他处理。 圣上一向十分宠爱他, 这几年已经试着让他批阅奏折了。 慕容鸢批阅一遍, 然后会拿给圣上,指出其中的不当之处。 古往今来, 这样手把手教儿子处理政务的君王,一个也没有,足以见得圣上对慕容鸢有多么宠爱。 槐轻羽不愿耽误慕容鸢的时间。 与他腻歪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他乘着马车回了秦家,刚到秦家门口,就被秦漆禾拦住了。 “小羽,我迎接你回家。”秦漆禾站在马车前,伸手想扶住槐轻羽。 槐轻羽却丝毫不领他的情,转而从另一边跳下了马车,踏入了秦家大门。 秦漆禾眼神落寞的望着他的背影,顷刻后,慢慢蜷缩起身子,紧捂着麻木又疼痛的心脏,眼尾猩红。 小羽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原谅他? 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痛苦、悔恨,可无论他怎样哀求,小羽都不愿回头多看他一眼。 甚至连与他多说一个字都不肯。 小羽就这样厌恶他吗? 要不是有父亲的存在,小羽这辈子是不是连住在秦家都不愿意了? 秦漆禾绝望的想。 槐轻羽回去后,便将先前从齐涌姿手中买的琉璃玉锁拿了出来。 他将玉锁交给了蓝柳,“去将玉锁放到店铺中售卖,想办法卖到贵妃万宁冰的手上。” 万宁冰身为贵妃,有不少人可以驱使,总是会派手下的宫人出宫采买。 他要将这块琉璃玉锁,卖给贵妃,并且着重描述一番齐涌姿和翠柳的样貌。 相信贵妃很愿意拿着这个琉璃玉锁,大做文章。 槐轻羽吩咐好了这件事,又将经历放在了秦宛书身上。 他碍于秦首辅的颜面,一直都在忍着秦宛书。 可秦宛书想要谋害他的心思却一直不死。 上次他中媚药之事,已经查明了。 是秦宛书为了陷害他,不惜与左相游文忠联手的。 临出门前,秦宛书先是假意路过,在他衣衫上撒上特制的药粉,游文忠又派人在街上朝他身上丢合欢花。 合欢花本是个普通的花,但与药粉发生反应后,便产生了类似媚药的作用。 秦宛书之所以采取这么迂回的行动,自然是为了撇清嫌疑,如果槐轻羽没那么敏锐,根本调查不到他的手笔。 而左相游文忠之所以要陷害他,自是因为几年前的□□案。 只要游文忠不傻,便会调查出□□案有他的参与。 那么游文忠会出手害他,也就不足为奇了。 槐轻羽不会再对秦宛书心慈手软。 他拿了一沓千两面额的银票,敲响了闵谙的院门。 闵谙打开门,看到槐轻羽,十分惊讶,“呦,状元爷,你怎么有空大驾光临了。” “自然是想要来看望老师了。”槐轻羽嘴上说的客气。 待踏入院门后,他就更加客气了。 直接尊师重道的从怀中掏出银票,笑了笑道:“闵先生,听说你一直给秦宛书代笔写诗,赚快钱?” 闵谙又不是傻子,自是不会轻易承认。 他目光在那沓银票中流连了一番,仍旧收回了目光,看向槐轻羽,仿佛被槐轻羽羞辱了一般,“你这是什么意思?状元爷,你怎么能怀疑我的人品?一直以来,我可是有认真教导宛书少爷的。” “闵先生,我既然能来找你,就是确定了一些事实。”槐轻羽说着,扬了扬眉,“闵先生,我今日来可不是兴师问罪的,我是想让你在明日的诗会上,别再为秦宛书代笔,拿着这沓银票,回家乡去养老。” 闵谙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他听明白了槐轻羽的意思。 他将银票接了过来,抬眸看向槐轻羽,“你为什么不去向秦首辅告发我?” 槐轻羽笑道:“父亲知道这件事,肯定要动怒,我怎么敢告诉他老人家。而且我也看不得宛书弟弟继续堕落,所以希望闵先生从今以后不要再为他代笔,他也该学会靠自己了。” “是吗?你竟这般善良?”闵谙有些不信槐轻羽的话。 他可是听说过,秦宛书一直与槐轻羽作对的。 不过,槐轻羽什么目的,他可懒得探究。 他只知道自己能得到一笔巨款,足够回家养老了。 闵谙点了点头,将银票笑眯眯的塞进了怀里,转而将槐轻羽请出了院门后,便马不停蹄的收拾起了行礼,准备请辞。 想到明日的诗会,闵谙提起笔,随便写了几首打油诗,装在了信封中。 第265章 这几首诗,与他原先精心做出来的差别很大。 毕竟他答应了槐轻羽,不再为秦宛书代笔写诗。 然而这样的话,秦宛书不学无术,是个草包之事很快就会暴露。 走得晚了,秦首辅肯定不会放过他。 他得在秦宛书暴露之前先走,到那时秦首辅再找他麻烦,也没办法将他奈何。 第二日,秦宛书拿着闵谙的几首诗,胸有成竹的记下了。 这几年来,他一直被誉为盛京明珠,受到了无数的青年才俊追捧热爱。 那些人疯狂的迷恋他、仰慕他,将他奉若神明。 他很乐意看到这些男人为自己争风吃醋。 得知槐轻羽在家,秦宛书特地去邀请他一起去参加诗会。 他要让槐轻羽这个书呆子知道,什么叫风华绝代,什么叫自惭形秽。 槐轻羽:“?” 这是请他去看笑话? 他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既然你盛情难却,我怎么会推迟不去?” 槐轻羽说完,便干脆利落的上了马车。 秦宛书微笑着看着槐轻羽上马车的背影,也随之上了车。 二人一同乘着马车,来到了诗会现场。 槐轻羽一下马车,便受到了一些欢迎,但由于他平日里太过低调,只有少数识得他的身份的人,大部分还是不太认识他。 而秦宛书就不一样了。 京城里,没有人不知道他这颗“盛京明珠”的存在。 秦宛书一下马车,便有几位相貌英俊、家世不凡的男子,争先恐后的靠过来,想要扶着他下马车。 众人越追求他,他越表现的高傲。 他朝那几位男子微微一笑,几乎要将那几人迷得神魂颠倒,然后,他慢条斯理的抽出了手帕,垫在其中一名男子的手背上,扶着那名男子的手,缓缓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后,他没有收回手帕,而是特意将手帕留给了那名男子。 那名男子怕手帕被抢走,迅速将手帕捂在鼻翼下,痴迷的嗅起来。 其他几名男子喉结滑动,纷纷对那名男子投去了嫉妒的目光。 槐轻羽:“……” 有这么夸张吗? 秦宛书的魅力这么大? 槐轻羽旁若无人的走到秦宛书身边,“这几名男子,该不会是你请来演戏的吧?” “哼,还需要我请人演戏?真没见识,你知道我的魅力有多大吗?”秦宛书直接冲着槐轻羽,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倨傲的扬起了下巴,“不少男子为了争夺我打得头破血流,你个乡巴佬知道肯定没见过我这么受欢迎的人吧?” 槐轻羽笑了笑:“身为一个正常人,很难理解这些人痴迷的点。” “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智慧与美貌并存,我的才华是眼前这些男人可望不可即的。”秦宛书颇为自信的哼了一声,“你等着吧,等下待我念完了诗,这些人肯定会愈发对我痴狂。” 槐轻羽点了点头,“那我就等着看吧。” 他说着朝秦宛书弯了弯眉眼,离开了秦宛书的身边,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免得待会儿秦宛书被戳穿真面目,遭到崇拜者围殴的时候,连累到他。 槐轻羽刚坐下,就听到耳畔后传来一道满是磁性的声音,“小羽。” 槐轻羽顿时拧了下眉,转过脸去,看到了璃星。 几年不见,璃星已经焕然一新,穿着一身华丽的服饰,混入了诗会。 槐轻羽不想看见他,因而问道,“你的孩子呢?你不去好好照顾孩子,在这里做什么?” “不是我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小羽,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不会将孩子生下。”璃星说着,朝着槐轻羽温柔的笑起来,“孩子我自是请了仆人照顾,如今已经开始读书了。” 槐轻羽不想跟他争论这个问题。 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那你今日来做什么?如果没有事的话,就离我远一些,如果有事就去做自己的事,别来烦我。” 璃星:“……”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眸黯然极了,“小羽,你就这般厌恶我?” “是呀!”槐轻羽不停点头,“我看见你就烦,你能不能滚?” 璃星眼神受伤,不再说话了。 他安静的坐在了槐轻羽身侧。 毕竟他今日就是为了能靠近槐轻羽一点,特意来的。 即便槐轻羽再厌恶他,再对他冷言冷语,他也舍不得离开他半步。 槐轻羽直接无视了他,一个人默默喝茶。 诗会很快开始了,诸位才子们经过抽签后轮番上台,吟诵自己的新诗。 秦宛书也信心满满的站了起来,吟诵了那首闵谙给他随笔写的打油诗:“诗会庭院伶人多,不是戏曲便是歌。但凡文曲星下凡,早就金銮去登科。” 他这首诗,完全是在讥讽在场的学子,没有真才实学,只会跟伶人一般卖弄,否则早就去考科举了。 在场学子闻言,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 其中一名学子猛得站了起来,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的问,“秦公子,你是不是念错了?” 秦宛书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胸有成竹的仰着下巴,解释起了这首诗的意思。 他被闵谙养得太废,十三岁便没有再读书了,此后几年更是几乎要连字都快忘记怎么认了,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作死。 第266章 在场都是一群空有皮囊,只会卖弄的贵族子弟。 平日里惯会参加参加诗会,彼此恭维一番,好满足自己的自尊心。 实际上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整日混迹于诗会,没有正事可做。 但他们却不是傻子。 ——秦宛书这是在明晃晃的嘲笑他们、贬低他们! 怎么,仗着自己有才,便看不起他们,要这么当众羞辱他们吗? 亏他们还将他当成心尖上的珍宝,他们眼里的珍宝,竟一直看不起他们! 又有一名贵族子弟站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秦宛书,眼神阴鸷,“秦公子,这是你真心所作?” 秦宛书立刻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下一刻,只见那名贵族子弟伸出长臂,一把薅住了秦宛书的衣领子,将他从台子上扯了下来。 那人抬手就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给你脸了?你是什么东西,一个人,也敢挑衅我们一群人?” 秦宛书被打得脑袋顿时晕了起来。 他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扯近人群里,痛殴了一顿。 这些人平日里被捧惯了,皆是唯我独尊的性子。 盛京明珠?敢看不起他们,就只是一坨臭狗屎! 无数人在他身上又踢又踹,恨不得打死他。 “好疼……”秦宛书被打得惨叫连连,拼命的护住脑袋,在被拳脚相加的过程中,他只觉得眼前出现了一幕幕画面。 那些画面全是陌生的。 他明明并没有经历过,可好像又曾经实实在在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脑海里会出现这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 他脑海中的记忆不断浮现,渐渐进行到了璃星在勾栏院里,抛弃槐轻羽,朝他诉说爱意,带着他离开的画面。 忽然一道清脆悦耳的呵止声,打断了他脑海的画面: “住手!别打了!” 槐轻羽顾及这秦首辅,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秦宛书被打死。 秦宛书可以死,但不能死在他眼前,否则无法跟秦首辅交代。 槐轻羽唤出蓝柳和青鸿,让二人冲进人群,将秦宛书提溜了出来。 秦宛书被打得遍体鳞伤,嘴角还带着血迹。 他被救出来后,不仅没有感激槐轻羽,反而还恶狠狠的瞪着他,“怎么会这样?槐轻羽,你是不是也重生了?我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害得吧?” 槐轻羽心下一惊。 秦宛书竟然也重生了? 他不动声色的注视着秦宛书,眼眸里满是关切,“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害你什么了?三弟,你是不是脑子被打出问题了?” “你别装模作样了!”秦宛书厌恶又鄙夷的扫了槐轻羽一眼。 他自认为已经重生了,多了一世的记忆,不是槐轻羽能够轻易捏圆搓扁的了。 想到上一世的记忆最后,璃星选择了他而不是槐轻羽,槐轻羽那副绝望至极的模样,分明是他的手下败将。 他上一世就赢了槐轻羽。 这一世,槐轻羽之所以能赢他,不过是靠着比他先重生了而已,如今他也重生了,肯定能将槐轻羽玩弄于股掌之间。 想到这里,秦宛书冷笑一声,直接举起右臂,望着眼前群情激奋,恨不得要打死自己的人群,扬声道:“诸位,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呵,你说是误会,便误会了?”那些人不依不饶,誓要将秦宛书给弄死。 反正他们一群人,法不责众,即便打死了秦宛书,秦首辅有能耐他们何? “是有人逼我这样说的,我有人证!”秦宛书神色得意的说出了这句话。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了槐轻羽身侧的璃星。 他的语气变得温柔极了,轻声诱哄道:“璃星,你说说,这首诗是不是槐轻羽逼我说的?” 他上一世的记忆,停留在了璃星一脚将槐轻羽踹开,带着他远走高飞的画面上。 他没想到,璃星这个卑贱的护卫,竟然一直在暗搓搓的对他痴心妄想! 不过,他虽然厌恶璃星卑贱的身份,却对他的仰慕和痴迷很受用。 活了两世,他已经不再那么傻了。 他知道,像璃星这样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是很少的。 他不介意对璃星好一些。 秦宛书一边想着,一边纡尊降贵的走到璃星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人的声音,轻轻对璃星道:“我知道你爱我爱得痴狂,只要你今日帮我做了这次证,我就允许你留在我身边当仆人,还会允许你亲吻我的小脚趾,如何?” 璃星直接被秦宛书气笑了。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秦宛书不知死活,自以为是! 秦宛书见他笑,以为他是欣喜若狂,高兴得傻了,顿时傲慢的抬臂整理了一下衣襟,居高临下的用鼻孔扫视着槐轻羽,喜滋滋的等着璃星开口帮自己。 这一世,槐轻羽又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秦宛书势在必得的扬着下巴,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璃星身上。 只见璃星冷漠的扫了一眼秦宛书,语气轻飘飘的,满是疑问,“你谁?我不认识你!” 这句话,让秦宛书瞬间愣住了。 璃星疯了?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立刻急切的威胁道:“璃星,你说话注意一点,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把握不住,你就永远失去留在我身边的资格了!” 第267章 可璃星面对他的威胁,丝毫不动摇,讥笑道:“你算什么东西?” 璃星的这些话,顿时让周围人发出了嘲笑声: “秦公子,人家貌似和你不相识呢!” “呵,敢做不敢当,还想诬陷槐轻羽槐大人?” “你该不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吧?” 那些人说着,纷纷朝秦宛书围了过来,将七手八脚将他扯了过来,开始拳打脚踢。 原本秦宛书也是有护卫的,只是他将几个护卫折磨得又残又瞎后,秦首辅便没再给他指派护卫了。 毕竟,这么没底线的折磨保护自己的人,万一那人不堪忍受,起了报复之心,秦宛书十条命都不够杀的。 秦宛书再次被众人围殴。 他前世的记忆,又开始浮现了。 这一次,他终于看到璃星因为失去槐轻羽,对他百般折磨的记忆! “啊——”那些惨痛的记忆,大片涌入他的脑海,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疯疯癫癫的狂摇脑袋:“不、不要!不要割我的肉!不要杀我!” 槐轻羽再次让蓝柳和青鸿将他从人群中带出来时,救出来的便是一个疯疯癫癫的秦宛书。 秦宛书彻底疯了! 他双目无神,谁都认不得了,口中喃喃的说着一些前世的东西。 槐轻羽见状,拧了拧眉,有些不解。 秦宛书就这么轻易的疯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秦宛书带回了秦家。 他扶着秦宛书,来到了秦首辅的面前,又唤来了秦家众人,然后跪在了秦首辅面前。 他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本想让秦宛书得个教训,被痛殴一顿。 但是,在秦首辅及其他人眼里,秦宛书只是跟他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了疯子。 于情于理。他也该表现出愧疚。 他朝着秦首辅磕了三个头,又朝着秦夫人磕了三个头,语气里满是自责,“父亲,对不起,都怪我没保护好宛书弟弟。“ 秦首辅:“……” 他眼神悲痛,没有说话,但是神色却明显苍老了许多。 秦夫人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她咬牙切齿的抓着槐轻羽的衣襟,“槐轻羽,是不是你害书儿成这副模样的?” 秦漆禾自然不愿看到槐轻羽受丝毫委屈。 他一把抓住秦夫人的手腕,警告道,“母亲,请你冷静!诗会是书儿邀请小羽去的,在诗会上,小羽作诗嘲讽那些人,才会被打,期间还试图诬陷小羽。小羽可是救了他两次!如果你还觉得一切都是小羽的错,那你就先打死我!” 秦夫人闻言,看了看疯疯癫癫、语无伦次的秦宛书,又看了看槐轻羽。 她不是没读过书的粗人。 她也知道,这件事与槐轻羽无关。 但她就是气! 凭什么槐轻羽没事,她的书儿却成了这样? 她抬起手,泄愤一般狠狠扇了挡在自己面前的秦漆禾几巴掌,然后一把抱住了秦宛书,失声痛哭。 秦首辅在悲痛过后,也忍不住摸了摸秦宛书的脑袋。 他的眼角划过一滴泪水。 拭去后,他哑着嗓子,对槐轻羽道:“小羽,你起身吧,我知道这件事不怪你。” 第113章 第 113 章 槐轻羽又给秦首辅磕了两个头, 便站了起来。 秦夫人眼睛红红的,心疼的抱着秦宛书,埋怨的瞪着秦首辅, “有时候真怀疑槐轻羽是你亲儿子,否则你怎么会这么护着他?” 秦首辅语重心长的叹息一声, 拍了拍她的肩膀,“筠儿, 你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 说话要讲理,你说说,这件事真的能怪别人吗?” 秦夫人不说话了, 冷哼了一声,就带着秦宛书离开了。 此事也算告一段落了。 时间很快到了九皇子满月宴那天。 当日, 慕容鸢早早的便派了马车来接槐轻羽入宫。 槐轻羽先行一步,秦首辅和秦漆禾会晚到一会儿。 槐轻羽到了东宫, 就忍不住锤了慕容鸢一下,小小的抱怨道:“鸢哥哥,你怎么回事?我还打算和父亲他们一起来的。” 慕容鸢笑着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入了怀中,“小羽还不打算公开我们的关系?” 槐轻羽眨了眨眼,“可圣上和皇后娘娘……会允许你等我到二十八岁吗?” 慕容鸢比他大三岁,待他二十八岁后, 慕容鸢已经三十一岁了。 从古至今,哪个太子在三十一岁前, 还没有子嗣的? “放心, 他们已经同意了。”慕容鸢说着,抓起槐轻羽的手, 放到了自己的脸侧,“小羽,你没觉得我和太子哥哥,如今融合得越来越好了吗?太子哥哥脾气收敛,我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柔弱爱哭,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有了你。” 他们和槐轻羽在一起,性格逐渐变得有些相似了。 父皇和母后一直期待他们能够变成同一个人,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因此根本不敢再插手他们的感情。 “我?”槐轻羽听了,有点羞涩。 他的魅力有那么大吗,竟然直接影响了慕容鸢和太子的性格。 槐轻羽踮起脚尖,亲吻了一下慕容鸢的额头,“鸢哥哥,其实,你最要感谢的是你自己。遇见你,幸运的是我。” 如果不是有了慕容鸢这么多年,始终如一的陪伴在他身边,他这辈子说不定还没法真心接纳一个人。 第268章 慕容鸢给了他那么多,而他给慕容鸢的却很少。 槐轻羽不想与慕容鸢感谢来、感谢去的,借着晚上九皇子的满月宴,提到了三皇子齐涌姿。 槐轻羽装作好奇这位三皇子的现状。 慕容鸢于是招手让篷霜出来解释。 篷霜虽然是太子的贴身护卫,但性子向来很活泼,总是在宫内四处游荡。 若是问他一些隐秘之事,他不一定知道,但要是问他一个人最近的行踪,他大概能说出来。 据篷霜所说,三皇子齐涌姿自从上次在收养宴让贵妃丢脸后,贵妃就一直暗中命人为难他。 点玉宫内,不仅连剩菜剩饭都没有,还时常有人往里面丢野猫野狗,野獐子老鼠,惹得点玉宫内一刻都不得安宁。 齐涌姿仅剩的几件衣裳,都被那些无孔不入的动物,给抓得破破烂烂。 齐涌姿不知道是贵妃在针对自己,以为自己还有补救的机会,每日去贵妃宫前下跪,想要求见贵妃一面。 贵妃自是不会再愿意收养他。 直接命人将齐涌姿打了出去,齐涌姿被一连打了好几顿,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没有一块好肉。 最严重的一次,齐涌姿直接被打破了脑袋,昏了过去。 听小宫女翠柳嫌弃的说,醒来后的齐涌姿一直抱着她,一副失而复得的样子,哭了好久。 之后,她还发现齐涌姿的眼神就变得越来越渗人了,而且莫名的自信,仿佛笃定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只是一时之困。 齐涌姿还曾握着翠柳的手,信誓旦旦承诺要让她当未来的皇后。 说到最后,篷霜忍不住笑了,“这个三皇子是不是脑子有病?就他那个熊样儿,还想当未来皇帝?怎么想怎么觉得他犯了癔症。” 听到篷霜说的这些,槐轻羽毫不意外的猜到,齐涌姿这是重生了。 上一世,齐涌姿靠着被贵妃收养,身份变得贵重,一步步崭露头角。 之后,又捡漏当上了皇帝。 他登上帝位太过容易,所以才会自信成这样,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整个世界都围绕着自己转,这辈子仍旧能成功。 槐轻羽随着篷霜点了点头,“这样说起来,三皇子的确可笑极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夜晚的华清宫内,灯火通明,被邀请的朝中重臣们,纷纷携带了一两个家眷,恭敬的入了座。 除了少数的彼此问候声,没有人敢大声喧哗。 宴会开始,圣上准时来到了现场,在高位上落了座。 槐轻羽也与慕容鸢一齐入了场。 二人进来之后,便坐在了同一张桌案后,虽没有亲密的举动,但槐轻羽是个哥儿,身为太子的慕容鸢又没有娶亲,明眼人一看便会猜到二人的关系。 小羽…… 与秦首辅一同落座的秦漆禾,看到二人般配的身影,眼神黯然,眼尾猩红得厉害。 他嫉妒的盯着慕容鸢,手指一把将酒杯握碎了。 慕容皇后并未出席宴会,反倒是贵妃万宁冰到场了。 万宁冰今晚已经谋划了好戏,自然会来亲眼看看。 随后来的,是刚生下九皇子的凉妃。 凉妃不过二十岁,年轻漂亮,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儿。 她怀中的婴儿,就是她荣耀的象征。 所以,虽然手臂抱得酸了,可却丝毫不舍得假手于人,抱着九皇子就像怀中抱了一块珍宝。 今日是凉妃的主场,她招招摇摇的就先一步越过贵妃,坐在了圣上的身侧。 贵妃:…… 哼,还懂不懂规矩,不就生了个孩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圣上的身边没了座位,贵妃只得坐在下首的一个位置上。 她明明比凉妃位分高,却只能坐在下面,早就气得肺都炸了。 就在这时,齐涌姿也来到了宴会。 他一到来,便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议论纷纷。 无他,皆因他穿着一身打满了补丁的衣服,虽然衣服洗得很干净,但在这花团锦簇的场合下,仍旧显得又脏又破。 齐涌姿无视周围人的眼神,直挺挺的踏进了宴会。 此次宴会,他是故意穿成这样的,为的就是他实施接下来的计划。 看见穿着补丁衣服的齐涌姿,圣上的眉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 贵妃嫌恶的咬着后槽牙,凉妃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今日是她皇儿的大喜之日,三皇子穿成这样又脏又臭,跟乞丐一样,是想要触她霉头? 齐涌姿好歹是重生之人,不像没重生之前那般没眼色,他知道自己的到来,会遭到多么大的排斥。 但他皆无视了这些人嫌弃的眼神,朝着上首之人挨个问过安之后,就直挺挺的跪倒在了地上。 他已经打算好了。 贵妃是他不可或缺的助力,虽然贵妃现在很厌恶他,但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贵妃绑到同一条船上来。 只要贵妃成了他的养母,即便再看他不顺眼,也只能被迫帮他了。 齐涌姿跪在地上,朝贵妃猛磕了几个头,“贵妃娘娘,孩儿一直对您有孺慕之情,想让您当孩儿的母亲。您先前明明说了收养孩儿的,现在还请您兑现诺言。” 齐涌姿心中发了狠,誓要当着朝中重臣的面儿,对贵妃道德绑架。 第269章 他就不信,贵妃能眼睁睁看着他磕死。 贵妃:“……” 她真是气得想骂人! 三皇子这是在故意设计她吧? 贵妃气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她的拳头紧紧握着,拼命压抑着愤怒,抬手招了身边两个宫人,“去,将三皇子扶起来,这大喜之日,想什么话?” 两个宫人闻言,立刻加快脚步,想要将齐涌姿扯起来。 但齐涌姿铁了心要对贵妃进行道德绑架,怎么愿意起来? 他朝地上连连不停的磕头,额角渗血,那两个宫人也不敢粗鲁的将他拖走,一时间僵持了下来。 贵妃出自万家,立即就有万家的死敌站出来,装作大度的样子,朝万宁冰抬了抬手,“贵妃娘娘,微臣看三皇子真是对你孝心一片,要不你就将他收为养子吧!” 又有万家的死敌站了起来,附和道:“是呀,三皇子多年来没有母亲疼爱,可怜至极,贵妃娘娘你何不收养了三皇子?” 万家人气得浑身颤抖。 他们想撕烂了那些人的嘴! 原本,他们家是想收养三皇子的,但三皇子对贵妃不敬,就相当于看不起他们整个万家,这样的人日后即便真的扶持上了皇位,恐怕也不会念他们的好。 说不定日后还觉得他们掌控他,过河拆桥、恩将仇报呢! 这种人,谁敢沾啊! 凉妃见贵妃气得脸色难看,幸灾乐祸的开口,“姐姐,你反正也没有皇子傍身,何不收养了三皇子,也好同妹妹一般,享受这天伦之乐啊!” 天伦之乐! 凉妃这是在嘲讽她没有孩子吧! 贵妃知道自己这是被架在火上烤。 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厌恶了齐涌姿,就宁死也不愿收养他。 “三皇子,你快起来,别磕坏了脑袋……”她装作关切的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 齐涌姿看见她的动作,眼底闪过一抹自信。 他就知道,他以皇子之尊,在大殿上公然朝贵妃磕头,贵妃肯定不敢拒绝他,眼睁睁看着他磕死,一定会答应收养他。 “呵……”忽然,齐涌姿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嘲讽般的嗤笑。 齐涌姿瞬间转过脸,竟看到了槐轻羽,瞳孔肉眼可见的缩了缩。 槐轻羽!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和太子坐在一处! 他记得,前世的槐轻羽与今世的太子,可向来没交集。 齐涌姿刚重生没两日,并不清楚这一世发生的改变。 虽不明白自己这一世,为何没有与槐轻羽成为至交好友,但他相信,自己前世能登上帝位,这一世那帝位更会手到擒来。 齐涌姿自信满满的转过了头,没再去看槐轻羽。 槐轻羽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心底忍不住嘲笑齐涌姿的天真与幼稚。 贵妃性子又烈又高傲,岂会轻易让他占便宜? 还有上首的圣上,看着这样一幅闹剧迟迟未出声,就是在冷眼旁观,只等关键时刻再做定夺。 万家势大,圣上是不愿意看到齐涌姿与万家绑定的。 果然,贵妃朝前走了几步,看似是准备将齐涌姿扶起,但脚刚踏下上首的台阶,脚踝便猛得一歪,整个人朝前倒去。 瞬间,她在台阶上滚落,磕得额角都肿了一个大包,疼得双眼直流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好不可怜。 不就是苦肉计吗? 齐涌姿会,她也会! 齐涌姿见状,瞬间傻眼了,拳头不自觉的死死握住。 贵妃伤成这样,他再跪下去,岂不是证明他狠辣无情,对贵妃只有利用,没有孝心? 齐涌姿一时间没想好对策,然而他也没机会想对策,因为上首的圣上已经开口了,“收养一事稍后再议,三皇子、贵妃如果觉得有大碍的话,就下去传御医疗伤。” “儿臣无事,不用去看御医。”齐涌姿脸色不渝的站了起来。 他才不愿离去,他准备接着这次机会,去结交一下前世拥戴过自己的大臣。 贵妃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戏,自然想要亲眼看到。 被人扶起后,当即娇娇弱弱的道,“臣妾也无事。今日是九皇子的满月,臣妾还未送出满月礼呢!先走了岂不失礼?” 凉妃得意的笑道:“贵妃姐姐,你年纪大了,不多休息可不行,至于礼物嘛,你的心意到了就行。” 贵妃:“……” 笑笑笑!等下有你好笑的! 她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接下来,便是圣上赏赐满月礼了。 自从圣上登基以来,会给每一位皇子赐下一块价值连城的琉璃玉锁。 宫人捧着琉璃玉锁,送至圣上面前,圣上拿过琉璃玉锁,小心翼翼的将半个巴掌大的琉璃玉锁,戴在了九皇子稚嫩的小脖颈上。 凉妃抚摸着玉锁,满意的不得了。 在场的大臣们见了,无一不称赞那琉璃玉锁漂亮又贵重,与九皇子尊贵的身份极为相配。 齐涌姿也看见了那块琉璃玉锁。 顿时,他想到了自己先前已经将琉璃玉锁给卖出去了。 他有些不详的预感,但又很快安慰自己,玉锁卖出去就卖出去了,反正此事也只有他和翠柳知道。 买主肯定不知道那琉璃玉锁的价值。 第270章 只要翠柳不背叛他,他就能高枕无忧。 齐涌姿心下稍安,喝了一杯酒,神色镇定下来。 琉璃玉锁送完后,其余人开始挨个送礼。 礼物送完,便是较为放松自在的宴饮之时了。 众人举杯欢庆,一群一桌鲜艳的伶人,也鱼贯而入,纷纷献起歌舞来。 为首一个伶人是名长相美艳的哥儿,舞技倾城,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凉妃怀中抱着九皇子,抬眼一扫,就看见了那名哥儿,顿时,她的表情变得恼怒了起来。 她径直将九皇子脖子上的琉璃玉锁扯了下来,直接摔在了地上。 琉璃玉锁是圣上刚送的,此举无疑是在打圣上的脸,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大臣们大气都不敢出,那群伶人们也纷纷跪了下来,丝毫不敢抬头。 圣上情绪一向稳定,威严的瞥向凉妃,“凉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凉妃面色不忿,自觉有理,当即埋怨道,“圣上羞辱了臣妾,还不许臣妾生气?” 圣上眯眸,“朕何时羞辱你了?” 凉妃伸手一指,指向了那群伶人之中,为首的哥儿,“如果圣上没有羞辱臣妾,为何送九皇子的琉璃玉锁,像烂大街的东西,那个伶人的脖颈上,为何会带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经过凉妃的指引,众人纷纷将眼神投向那个哥儿。 果然看见了那哥儿脖颈上,带了一块琉璃玉锁。 贵妃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道:“凉妃莫要胡说,琉璃玉锁价值连城,是专门赏赐给皇子的,那伶人怎么会有?你别是看错了吧?” 凉妃冷笑,“贵妃姐姐老眼昏花,妹妹眼睛可尖着呢,绝不会看错!” “就算如此,也要先搞清楚再说。”贵妃说着,慢条斯理的看向那哥儿,“你来说说,你脖子上带的那个琉璃玉锁,究竟从哪儿来的?” 那哥儿摸了摸脖颈上的东西,吓得脸色惨白,诚惶诚恐的道:“贱民不知道琉璃玉锁是什么东西。这玉锁是贱民的一个恩客赏赐给贱民的,觉得漂亮就一直带着了。” 众所周知,这些伶人虽然表面上以卖艺为生,实际上也会卖身子。 而这支伶人队伍在盛京内十分出名,光顾的贵族们十分繁多,所以有恩客送贵重礼物也不足为奇。 贵妃闻言,继续追问,“恩客?是什么样的恩客?” 哥儿闻言,只好一五一十和盘托出,“是一名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男子相貌英俊,身材高大,与、与圣上有些相像……” 这个描述,也就只有在场的三皇子齐涌姿符合了。 毕竟,与圣上相像,又有这琉璃玉锁的,只可能是某位皇子。 但是大皇子、二皇子,一个瘫痪一个傻,四皇子是个哥儿,太子虽然也是二十多岁,但是长相与四皇子是如出一辙的阴柔漂亮,七皇子又是个孩子。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齐涌姿的身上。 齐涌姿强装镇定,假装不知道这些目光的含义。 但今日的局是贵妃特意为他组的,岂会放过他? 贵妃当即问道:“三皇子,此事你有何看法?你的琉璃玉锁能否拿给在场众人看看?” 齐涌姿:“……” 他怎么还可能有玉锁?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仍旧保持得很好,丝毫看不出慌乱,声音平稳道:“我的那块玉锁早就弄丢了,点玉宫向来荒凉,连一个侍卫也没有,说不定被哪个太监摸走卖掉了。” 如果没有伶人这一出,他这话还可能糊弄过去,但有了伶人的说辞,他的这套言论根本站不住脚。 谁信了谁就是蠢货。 凉妃自是不信,被气的眼前发黑。 她忍不住猜想,齐涌姿是自己不得宠,故意弄出这一回事,想要毁了她的儿子。 让伶人在这大喜之日,戴了一样的琉璃玉锁,那以后别人提到九皇子,岂不是脑海中就会和伶人这种卑贱之物联系在一起? 凉妃恶狠狠的咬着牙,抱着九皇子跪在了地上,“圣上,三皇子身为皇子,却与伶人厮混,还指使伶人羞辱臣妾和九皇子,罪无可恕!” 贵妃见状,也立刻配合的跪了下来,“圣上,凉妃说得没错,三皇子不知礼数,败坏皇室名声,如今朝臣都知晓了他出宫厮混,传出去整个皇室都要丢尽了脸面,还请圣上惩罚三皇子!” 齐涌姿闻言,立刻慌了。 他的身躯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凉妃和贵妃,母族都是朝中不可撼动的庞大势力。 而他,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皇子。 圣上会如何取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颤抖着嘴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断断续续的哀求道:“父、父皇,儿臣没没有与伶人厮混,更没有故意羞辱凉妃,求、求您明察秋毫!” 然而,他再哀求也无济于事。 相比于他,圣上自然要顺从凉妃和贵妃之意。 圣上缓缓开口了,“将三皇子贬为庶民!” 庶民! 此言一出,齐涌姿瞬间绝望了,浑身冷汗淋漓,大脑麻木的无法再运转。 前世当过九五至尊的他,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落差。 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他为何会与前世不同,为何会功亏一篑? 第271章 齐涌姿抬眸,看向了贵妃厌恶又痛恨的眼神。 他这时才发觉,也许眼前的一切,是贵妃设计的! 贵妃在报复他,因为他在收养宴那日逃跑,去救翠柳了! 是翠柳鼓动他卖琉璃玉锁。 是翠柳害了他! 他的眼底止不住的悔恨,转脸去看向槐轻羽。 他这时,终于记起,上一世槐轻羽阻止了他逃离收养宴,还说翠柳是皇后的眼线,翠柳要害他。 可他却没听。 反而还恩将仇报,那样对待槐轻羽! “对不起,槐轻羽,求求你再救我一次吧!”齐涌姿哑着声音,朝槐轻羽的方向开口。 可槐轻羽却用陌生的眼神看向他,表现得跟不认识他一般。 齐涌姿还想说什么,便被侍卫们给拖出去了。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这场满月宴,经过齐涌姿这一出,闹得实在难看。 圣上眼眸黑沉沉的,挥了挥手,“都散了吧!” 左相游文忠看到圣上神色难看,知晓他心情肯定很不好,正是告状的时候。 游文忠在大臣们站起来恭送圣上之前,率先站了起来,“圣上!微臣有事要奏!” 圣上闻言,蹙了蹙眉,“游爱卿有何事?” 游文忠神色诚恳,“微臣状告翰林院槐轻羽,明明失了清白身子,却还强撑不报,继续为官。微臣无意间得知到,槐轻羽在成为状元那日,身中媚药,一连失踪了三日,这三日内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槐轻羽见状,立刻站了起来,身形坚韧,脊背挺直,正色问,“游丞相,你说得这些话可有证据?” 游文忠立刻道:“有数位证人的口证。” 他已经笃信,槐轻羽失了清白之身。 他的这些口供,不足以定槐轻羽的罪,但圣上看了之后,再结合槐轻羽的的确确失踪了三日,肯定会叫人来验身。 肯定能找出证据扳倒槐轻羽。 扳倒了槐轻羽后,秦首辅也难辞其咎! 圣上扫了槐轻羽一眼。 他自是知道槐轻羽和慕容鸢的关系,也知道那三日,槐轻羽是与慕容鸢在一起。 只是,如果槐轻羽真的失身,即便是失身给慕容鸢,按照律例,的确不能再继续做官了。 这一点他绝不会包庇。 圣上于是开口,“将口供呈上来。” 口供很快就呈了上去。 圣上看了几眼,神色瞬间阴鸷起来,将口供丢在了地上。 他冷冷的注视着游文忠,“游爱卿,还请你好好看看,那上面哪里是什么口供,分明是你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罪证!” 游文忠闻言,身子立刻哆嗦了一下,连忙走上前捡起那张纸。 只见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他的罪证,一桩一件都是真实的,按照这上面所写,圣上很快就能查出证据。 他中了圈套,被设计了! 游文忠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般手笔,将他的罪证收集得清清楚楚? 槐轻羽?这个黄口小儿,不可能有这么厉害! 秦首辅?可秦首辅与他斗了半辈子,都不能奈何他! 游文忠手指脱力,那张纸掉在了地上,整个人麻木不堪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微臣知错了,求圣上看在微臣多年来为国为民的份儿上,开开恩呐!” “为国为民?是维权为例吧?”圣上不怒自威,直接吩咐道:“暂时将左相关入天牢,如果罪证查抄属实,即刻凌迟处死,左家人口悉数为奴!” 游文忠一听,立刻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权臣左相彻底倒台了,与他牵连的臣子不计其数,朝堂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动荡。 秦首辅亲眼见证了游家即将消失,有些唏嘘。 满月宴极其不圆满的散了。 秦首辅临离宫前,忍不住问槐轻羽,“小羽,你和太子殿下……” “父亲,太子殿下说他会等我到二十八岁。”槐轻羽不想让秦首辅为自己担心,直接道:“你别为我担心,太子殿下这么多年没有娶妃,就是为了等我,我对自己与殿下的未来有信心。” “小羽,伴君如伴虎,即便太子现在喜欢你,将他也不一定能为你坚守住本心。”秦漆禾望向槐轻羽的眼神里,满是无法自拔的爱意,“小羽,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槐轻羽懒得理他。 他朝秦首辅拜了拜,便与秦首辅分别了,转身朝着慕容鸢走去。 秦漆禾神色痛苦,投向慕容鸢的眼神里,满是痛恨和嫉妒。 秦首辅生怕他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连忙将他给拉走了。 槐轻羽随着慕容鸢回到了东宫。 二人的关系算是向所有人公开了。 一路上,二人的手指都是紧扣着的。 夜色很黑,但此刻的时光在槐轻羽眼里却很温馨。 槐轻羽一边走,一边含笑道:“鸢哥哥,谢谢你帮我收集左相罪证,否则我还不一定能扳倒他。” 他手上原本是有一些游文忠的罪证的,也准备在今日呈上去,但那些罪证扳不倒游文忠,只能让游文忠损失一层皮。 多亏了有慕容鸢的帮助,他才能彻底铲除游文忠。 慕容鸢声音很温柔,“我也想试一试新建立的情报机构,能否发挥作用,谢谢小羽给我这个机会。” 第272章 在父皇和母后眼里,他就是个牙牙学语、什么都不懂的稚嫩孩子。 但实际上,这些年他表面悠闲,实际上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坏皇帝。”槐轻羽笑道:“哪有皇帝如你一般,一直在建立情报机关,试图将整个天下牢牢掌控的?你不如在每个大臣的家里,都安插几个眼线得了。” “贪官太多了。”慕容鸢道,“我的目的是,天下无贪,百姓安居乐业。” 槐轻羽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忍不住提醒道:“你这种想法也太激进了吧!鸢哥哥,百官怎么可能做到天下无贪呢?” 慕容鸢抬手将他禁锢在怀里,在他的额上吻了又吻,“我知道,但更知道,你接下来几十年会陪伴着我,即便知道这个目标无法实现,也会仍旧同我一起努力。” 槐轻羽将脑袋依靠在他怀里。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前世和今生的很多人。 今生,他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曾经那些对他恩将仇报的人,今生也已经全部得到了应有的报复,过得生不如死。 他之前很多次,都想跟慕容鸢说自己重生一事。 他知道慕容鸢一定会包容自己,心疼自己。 但现在,他觉得上辈子那些伤痛都不重要了。 那些过往对如今的他来说无足轻重,就应该烂在泥里。 他与慕容鸢的未来。 才重要。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