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天醇酒调》 写在前面 头一次写前言(咳咳) 这是为了纪念当年连酒都没喝过的自己做的一个大胆尝试,写了本调酒小说,太过嚮往酒精却又不敢尝试,查了很多资料后写下的作品。 对于熟悉我的作品的人,可以从本作看出时代的眼泪,当年的文笔实在有点青涩,但想跟大家分享这部奇妙的故事,照惯例是轻奇幻。 谢谢大家,看文会醉,看文不开车,开车不看文,小心撞电线桿。 楔子-斜阳白影威士忌 晚风吹起,一个白色的身影佇立在夕阳里。细弱的右手紧抓着一瓶昂贵的威士忌,颤抖的左手扭开瓶盖,浓烈刺鼻的酒香衝出,灌入这身影的心脾。 在斜阳婉照下,悬崖边的狂风飆起了白衣身影落下的晶莹泪珠。双腿软倒跪下,假想着内心那灼热的身影就站在眼前,喃喃向脑海里那温柔的双眸懺悔着。将瓶口拿近鼻子嗅闻,立刻被呛到几近晕旋,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爱这种药水味道。 白影低喃﹕『对不起,靖簫对不起......』肩膀疾速抽动,泣不成声。 深吸一口气,难得下定决心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最好。白色的身影向前倾,双手抓住极重的酒瓶倒转,手中上等的威士忌从瓶口喷泻,坠入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在短短的一分鐘内,因为心头的解脱,白影崩溃,跪在悬崖边对着夕阳撕心裂肺地哭喊,眼泪折射出扭曲的晚霞。 驀地﹐他听到远方的喧譁,急忙拾起威士忌酒瓶,擦擦眼泪闪入一旁的树林悄然离去,只因一年一度的盛大庆典,【第135届天赐酒酿之调酒师年度评比大会】就要开始了。 【一】酒自火中来 远方的人声喧譁接近悬崖,一群打着赤膊的健壮工作人员扛着铁架、玻璃架、綵带、灯笼等佈置一个热闹庆典该有的配备。到达悬崖边,他们勤快、训练有素地竖起五排铁柱,在它们之间掛上银、蓝、紫、红、白五色的灯笼与綵带,依序往悬崖边排去。 现场摆上各色花篮,夜晚的空气渲染上了花香。他们架起了观眾席、主持人的站台,将音响搬过来、准备好麦克风,最后慎重地在中央立起了一个玻璃架。 玻璃架是一根柱子高耸直立,大概是两个人的高度,架上处处刻满了雕花。最上方有个基座,基座内有五个小暗釦﹐只有主持人与造这个架子的人,才知道如何打开这些暗釦。如此设计,都是为了一年一度的盛大庆典,【第135届天赐酒酿之调酒师年度评比大会】。 这个评比大会由本地最重要、最悠久的大学,天诺调酒学院创立,这学院有多老,这评比大会的歷史就有多老。参赛者只限本学院的学生,大一生到大四生皆可自由参加。 获胜者可各别获得荣誉的等级﹐由下而上分为冰月、晨星、洛枫、银羽四个等级,以银羽等级为最高荣誉,也是此大会最优胜者。除了得到荣誉以及获颁的证书、勋章、身份以外﹐还可得到百年前从昊帝山顶的火山口涌出的奇异醇酒【灵曜】。 很久以前,昊帝山是一座兇暴的火山,不定期的喷发带给居民灾害。但千百年前,在它前所未有的一次大爆发后,它就莫名其妙平息了,从此再也没爆发过。 当年有一名调酒师,偶然发现从火山口涌出的岩浆,竟意外搀杂着从未闻过的酒香,于是在最后一次爆发时,她冒险地与逃难的人群逆向前往火山口,好不容易爬到了火山口附近,趁喷发稍缓时,举着带来的大桶子,装了高高喷发、再从天而降的岩浆。装满后,地表狂震,她拉着大桶子逃离火山口,却被最后一次喷发的岩浆掩埋。 大桶子脱手一路滚往山下,奇蹟的是里面的岩浆居然没有漏出半滴。调酒师的妹妹担心姐姐,她奔到山脚下正要往山上跑,突然看到上面刻着姐姐名字的大桶子滚下,在她脚前停住,她明白姐姐遇难了。 她打开桶盖,酒香并没有迫不及待的衝出来。她用手掬起一点里头黑压压的岩浆,火山口的爆发,赤烟烧黑了天空,在火红夕阳的映照下,她看到手掌中的汁液,由粉红色转橙色,再转成透明转成深紫,最后转成了半透明的银色。 银色的酒在她手里映着紫霞光,绚丽嫣然,跃动的光影仿彿有生命似的,似乎醇酒精灵就住在里面。当下她失去姐姐的悲伤,多出了一份慨叹。姐姐用灵魂换来的酒,就只有这么多,异常闪耀。她当下决定,命此酒为【灵曜】。 当时的夕阳,有如今晚庆典开始前的夕阳。 现场工作人员忙碌之馀,交谈着一週前的悬疑事件。据说一週前的深夜,有一名嫌犯企图偷取今年用来装部份的【灵曜】的宝石盃,到手前及时被守卫发现。守卫们将嫌犯追赶入森林,最后嫌犯逃到这个悬崖边,一个不小心就掉下悬崖,从此下落不明。经过警方的调查发现,天诺调酒学院里的学生中,大二的夏耀琴并未来学院上课。警方去夏耀琴家里找寻,发现家里没人。 据总总线索显示,这次的参赛者夏耀琴当晚行踪可疑,夏耀琴已失踪了一个礼拜,完全没有跟任何人联络。警方一方面继续调查,一方面将夏耀琴锁定为特定嫌犯继续找寻,却一无所获。 工作人员一边工作,一边讨论着这件事情。时间流逝,华灯初上,观眾纷纷进场入座,天诺调酒学院的管弦乐团、国乐团、合唱团、仪队、啦啦队也进场,轮番演奏。 在重重护卫下,一部金色八人大轿被抬入会场,从轿中走出一名40岁的贵妇,穿着一袭黑色的低胸晚礼服,胸前一颗蓝宝石灿烂夺目。她带着丰姿绰约的微笑向在场来宾打招呼,走上一旁的贵宾席坐下。她就是现任天诺调酒学院校长梁颂莲。主持人梁井盛是梁颂莲的堂弟,郑重介绍她并引领眾人给予热烈掌声。 这时啦啦队与仪队从会场边缘移向会场中央,面向瞭望台表演。仪队整齐划一的耍花枪、打鼓。啦啦队穿着代表这所学校精神的白色啦啦队服,配合管弦乐团演奏的快节奏舞曲,精神奕奕地喊口号,不时翻滚跳跃。最后的高潮是啦啦队长范吶,蜻蜓点水、一阶一阶地轻巧跳上五层啦啦队员架起的叠罗汉的顶端,原地翻筋斗,向校长方向敬礼,最后金鸡独立获得满堂采。 梁井盛走上主持台,拿起麦克风说﹕『大家好﹗欢迎光临由天诺调酒学院所举办的【第135届天赐酒酿之调酒师年度评比大会】。参赛者只限天诺调酒学院的学生,大一生到大四生皆可自由参加。获胜者可各别获得荣誉的等级,由下而上分为冰月、晨星、洛枫、银羽四个等级,以银羽等级为最高荣誉,也是此大会最优胜者。除了得到荣誉以及获颁的证书、勋章、身份以外,还可得到百年前从昊帝山顶的火山口涌出的奇异醇酒【灵曜】﹗』 梁井盛从怀里拿出一只两个手掌大小的宝石盃,虽然看不见里面装的酒,但银色的宝石盃映着灯火灿烂夺目,现场一片譁然。 【二】酒国英雌 『说到这个宝石盃,就不得不重复一下每年各位都听腻了的歷史故事,也就是【灵曜】的由来。不过我个人认为这是个好故事,应该不致于太无聊的。』 在梁井盛缓缓道来【灵曜】的故事时,一旁高中部合唱团里,团员程亚跟身旁的莫皓箏聊了起来。 程亚问﹕『【灵曜】就只有那么一大木桶的量,木桶再大,这么多年以来,总也该要没了吧,那怎么还能每年都从木桶中装一点出来送给拿到银羽等级的人呢﹖』 皓箏想了一下自己听过的校园传言﹕『据说【灵曜】其实也所剩无几,据学院高层某人士的密报说,【灵曜】其实差不多见底了。在那之后得到银羽等级荣誉的人大概就不送了吧。』 程亚托下巴皱眉﹕『好可惜噢,在我考进学院前【灵曜】大概就没了。』 皓箏忍住大笑的衝动说﹕『就算你大四了你都拿不到银羽等级的啦,哈哈哈﹗』 程亚捶了一下莫皓箏的胸口﹕『去你的﹗』合唱团的老师转向他们怒视,他们俩立刻低头假装认错,老师头一转回去,两人又继续聊。 『真好奇【灵曜】长什么样,喝起来又如何,偏偏得到【灵曜】的调酒师我一个都不认识,没机会喝。对了!这次很可能会得到【灵曜】的厉害调酒师,然后我又熟识的,就是你姐呀,只要她这次得奖就好了!』 皓箏耸肩﹕『我老姐哪有跟你熟啊,少往脸上贴金。虽说她很厉害,可是她入学以来也没得过银羽等级。』 『她那么厉害,没问题啦!』 『难说,有风夏笙这个劲敌在。』皓箏摆手,脑海里映出的俊逸面容,让他嘴角几不可闻地上扬。 梁井盛的说故事时间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我们的调酒比赛就要开始了。总共分成五个代表队,分别是银夜、蓝梦、紫雪、红漠、白炎队,现在让我们欢迎他们入场﹗』现场欢声雷动,五队的支持者各别为自己支持的队伍加油欢呼。 程亚直指白炎队中一位穿着白色及膝风衣,米色丝质衬衫,白色皮革长裤,深褐色长靴的高瘦身影大叫﹕『你看﹗你老姐在那里﹗』 这时主持人的名单正好念到她﹕『大三的莫靖簫,去年的晨星等级得主,以及大一的冰月等级得主﹗』 主持人名字一喊出来,立刻被震耳欲聋的一段加油口号盖过。 现场支持靖簫的人疯狂尖叫,连程亚都完全没有察觉身旁的皓箏听到自己姐姐名字时,眼里闪过的一丝苦楚,以及他在疯狂尖叫的眾人中异常安静的异样。 程亚问道﹕『你说的劲敌在哪﹖』 『你看,』他右手食指指向广场左方已经站定好的银夜队伍﹕『那个站在队伍中,前面数来第二个,就是我姐的劲敌风夏笙,他跟我姐一样是大三。』 夏笙身穿银色短背心,露出有点结实的胸膛,上面有着几条银链,搭配黑色皮裤以及麑皮长靴的俊挺身影,刺痛了他的双眼。 听到眾人为夏笙加油,皓箏心里倍感沉重。 这时梁井盛宣佈比赛规则﹕『每队派出一个代表依序比赛,由各队队长依赛程轮流代表全部的队伍抽籤,总共抽籤两次,限时各20秒调出抽中的两种指定鸡尾酒,每位参赛者的材料、器具自备。最后每位参赛者要调出自创的鸡尾酒,限时20秒,最后由我们五位评审评断。』 其中一队的队长伸手进抽籤纸箱掏弄,感受到里面放了一堆扎的紧紧的小纸卷,他一口气掏出两个小纸卷﹐高喊﹕『教父、长岛冰茶﹗』会场中央放的大型立式马錶计时开始。 夏笙靖簫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心想拿到了这么有挑战性的题目,应该可以把彼此挤下去。 两人心灵相通,不约而同开始调长岛冰茶,为了展示自己的高人一等,也向彼此示威。夏笙右手微微一转,眨眼间琴酒、伏特加各在空中转了一圈落下,恰好倒了15ml时,他左右手接住酒瓶反转放桌上。 靖簫右手从袖口中露出一条短铁鉤,迅速撬开兰姆酒、龙舌兰与白色柑橘酒,将兰姆酒向上拋,短铁鉤再一鉤住瓶口,恰好倒出15ml,再用铁鉤鉤一下将酒瓶放下。接着她左手甩出一条缎带,以巧劲一连卷起龙舌兰、白色柑橘酒倒转,迅速倒下各15ml,再以缎带轻轻一带,两个酒瓶同时放置在桌上。 夏笙徒手抓爆整颗柠檬,控制好刚好滴出30ml,加入糖水10ml,看到靖簫将材料放入金属摇酒杯,放在桌上,以指尖快速点击摇酒杯,看起来酒杯没什么异状,但其实她暗中使的手劲,已让里面的酒巨幅振荡,就如别人拿起摇酒杯晃一样。夏笙哼了一声,与她同时将酒倒入装细碎冰的高脚杯中,最后加入可乐40ml完毕。 他们俩耍了半天花招,速度居然与其他三人调完教父的时间一样,让人叹为观止。刚刚的花式调酒,不过用掉10秒鐘。 夏笙与靖簫同时将威士忌与杏果香甜酒拿出,旁人看起来他俩双手几乎没有动作,其实他早已将两瓶酒迅速小拋丢、反转倒入老式杯搅拌,旁人根本没看清楚他们什么时候已经调好了,再同时丢入一颗红樱桃完成。 最后是自创酒的重头戏。靖簫拿出龙舌兰、琴酒、凤梨汁与百香果汁,左手将龙舌兰拋上右手手腕,右手将琴酒拋上左手手腕相击,瞬间酒从瓶口喷出并准确的注入酒杯,恰好各15ml。接着她拿起凤梨汁反手倒入10ml,再将两颗百香果徒手捏破,汁液挤出25ml,搅拌均匀,倒入装好六分满冰块的酒杯完成,取名【金色岁月】。 夏笙拿出伏特加高高拋出再让酒瓶落下,反手握住开瓶并让酒落入酒杯,刚好15ml时左手在空中迅速抓下酒瓶放置。同时他右手拿出rum用手背轻撞,酒喷出酒瓶倒入酒杯,恰好15ml,再拿出一颗柠檬徒手挤出刚好25ml,倒入糖水10ml,搅拌均匀,倒入装碎冰块的酒杯中,边缘加一颗樱桃完成,取名【焚梦】。 当评审喝着靖簫的作品,心里暗暗讚赏调时,突然发现她调的【教父】有种说不出的怪味,只有杏果香甜,关键的威士忌完全喝不出来,一点都没有教父该有的豪迈。夏笙和靖簫的表现不分轩輊,但【教父】明显的失误,让评审宣佈由夏笙获胜。 看到姐姐失魂落魄、一脸震惊愤怒,皓箏低头将头埋入双掌不敢看,夏笙赢了,但心头沉重的罪恶感让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靖簫急忙询问评审,了解问题后她拿起威士忌检查,就瓶口喝了一口,发现里面只装水时,她彻底石化了。夏笙看出了不对劲,也拿起威士忌就瓶口喝,同时愣住。他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出这种批漏,而且他认识她以来,难得看她喝酒以外的东西,怎么可能装了一瓶子的水。 他怀疑对手陷害她,想问问她,可是她完全没反应。他叹了口气,告诉评审这似乎有待查证,但评审说她调错了是事实,驳回他的上诉。 就在眾人慌成一团不明所以的时候,突然一群面貌不善的恶汉闯进会场,与一拥而上的警卫爆发争执斗殴。这群帮派多半从事抢劫、偷窃,而他们此行目的自然是要抢夺【灵曜】。 当参赛的眾人有的吓傻、有的四散奔逃时,夏笙高喊﹕『保护【灵曜】﹗』接着衝向玻璃架时,靖簫听到【灵曜】,如夏笙预期的醒了过来,也跟着衝向玻璃架。 带头的老大指使下人奔向摆放【灵曜】的玻璃架,自己丢出三把锋利钢刀,一把往玻璃架顶端飞去,想砍断玻璃架﹔一把往一排来袭的警卫丢去,瞬间砍断三名警卫的右臂。最后一把往靖簫的眼睛呼啸而来,靖簫的眼前颳起一阵削面寒风。 【三】坠崖危机 靖簫右手接下距自己鼻头三寸的钢刀,借力使力倒转钢刀,笔直对准带头老大的咽喉。从左边袖子甩出一条缎带,卷上那把扔向玻璃架的钢刀,甩向其他几名帮眾,当场鲜血四溅。 老大左手使尖椎,右手使剑柄缠绕青龙的铁剑,左突右刺,夏笙左手拿起伏特加酒瓶架开钢刀,右手试图夺剑,突然一把钢刀飞过来,上面还卷着白色缎带,他向靖簫挑眉以表致谢,右手夺下钢刀展开攻势。 老大身边一位保镖,甩着满是倒刺的钢製长鞭逼近,往靖萧身上招呼。夏笙左手的伏特加酒瓶已经碎裂,他拿过金属摇瓶试图挡驾。靖簫见他遇险,左脚踢向一名帮眾下腹,顺手夺下他使的狼牙棒,再度用缎带送过去。 夏笙暗气自己又被靖簫拯救,脸上还是掛笑着接下狼牙棒。老大右脸被夏笙的钢刀砍中一刀,靖簫右手夺下一把钢刀,左手亮出铁鉤,用劲勾住了长鞭。 一名使斧头的帮眾砍断了玻璃架,他试图解开暗扣,可是无法解开。使鞭的保鑣撇头眼见得手,一心喜便不留神,长鞭就被靖簫抽走,她将长鞭一抽一甩,那名拿斧头的帮眾拿着玻璃架的右手与保鑣的双腿就被齐齐切断。 靖簫用长鞭卷上了内装【灵曜】的宝石盃,她的长鞭顺便击碎了与宝石盃衔接的暗扣。其他帮眾试图包围靖簫,但看她长鞭使得虎虎生风,根本没有人敢靠近,不时还挨了几下鞭子,立时皮开肉绽。 夏笙用狼牙棒将带头老大的胸口轰出了几个窟窿,钢刀架上了他的脖子﹕『【灵曜】已经在我们手里,你们老大也在我手上,如果不想----你们在干什么?放开他!』 一名帮眾竟早将西瓜刀架在皓箏的脖子上,老大趁势推开了夏笙的钢刀,对靖簫威吓﹕『不将【灵曜】交给我们,我们就杀了这个学生﹗】 靖簫气得发抖,夏笙摇摇头表示莫可奈何,靖簫祇得将宝石盃递给老大。 老大接下【灵曜】,那名帮眾放开了皓箏。在他立刻跑开的那一瞬间,那名帮眾颈子上立即多了一把飞刀,老大的双手也立刻鲜血如注。霎时夏笙与靖簫突然自身后被高高举起,再重重成拋物线被拋远,夏笙右手抓住【灵曜】,同时与靖簫脚下一滑,身体立刻向悬崖边飞去。 夏笙立刻抓住靖簫,靖簫则抓住绑着白色綵带的铁柱,及时阻止两人跌落,但也被逼到了悬崖边。眼前是两名壮硕力士,是方才将他们摔出的帮眾,靖簫捂着下腹,上前往其中一名力士就是一记上勾拳,但当打在下巴上时,却像打在花岗岩上,让她拳头几乎迸出血来。 另一名力士一拳挥向夏笙的脸,却被夏笙挡格,夏笙正要使出钢刀,却被脚下落了满地的白色缎带绊倒。这名力士瞬即上前用白色缎带捆住夏笙,靖簫拿起钢刀要砍入力士的背脊,却立刻被另一名力士一手试图捆绑她,一手试图夺下【灵曜】﹐而她当然死不放手。 捆绑夏笙的力士一连揍了夏笙好几拳,揍得他俊美的脸庞都是血,其他学生和老师都在一旁尖叫,却都不敢上前帮忙。捆绑夏笙的力士对靖簫说﹕『若你不交出【灵曜】,我就把他踢下悬崖﹗』靖簫看着夏笙,夏笙拼命摇头。莫靖簫闭眼,大口深呼吸,然后颤抖着左手,递出【灵曜】。 说时迟那时快,夏笙使力挣脱出左手,用力揍向对方的下体﹐那名力士吃痛,反射性地猛力踢向夏笙的胸口,夏笙被飞踢出悬崖,靖簫同时左手紧抓【灵曜】,右手抓住夏笙的左脚,但两人都被下坠的地心引力带下去了。两位力士往悬崖不见底的深渊看了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皓箏衝向悬崖边哭着大喊﹕『靖簫姐﹗夏笙哥﹗』他坐倒在悬崖边,眼泪不住滑下,本来只是对不起姐姐,这下加上对夏笙的愧疚,让他沮丧得恨不得立刻投崖自尽,一旁的程亚急忙拉住他,以免他做傻事。 悬崖边的晶莹泪珠,能够以沉重的愧疚,產生重力加速度,落向那银白色的牵绊吗? 【五】坠海的天使 在一条狭窄建筑互相推挤出来的防火巷,有一户的后门打开,一抹紫影从中衝出,后面一双夹脚拖鞋的劈啪声尾随而出。穿着红色夹脚拖鞋、头发烫成大花卷、右手紧握菜刀挥舞、身穿大红色衬衫、白色阿婆裤的中年妇女,震天嘎响的咒骂声常常在深夜吵得邻居不得安寧。 中年妇女将菜刀指向正要飞奔而去的紫影,大喝﹕『你给我站住﹗把话给我说清楚﹗』 紫影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清秀可人的年轻紫衣女子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冷冷地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吐着﹕『你要我说几遍。我明晚要带汤姆与杰利去参加【第36届全球驯犬师选拔赛之亚洲区域赛】,所以我明晚不能去补习,这样你听懂了么。』 中年妇女吼着﹕『你岂止是明晚不能去,你根本是每晚都没有去﹗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骗补习班老师说因为要帮我卖盐酥鸡而没时间去补习。要不是补习班老师亲自打电话过来对我讲解补习读书的重要性,希望我不要耽误到你的前程什么的,不然我还不知道呢﹗高初柳,我辛辛苦苦白天当清洁工,晚上卖盐酥鸡,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供你学费、补习费用,结果你每晚给我跑哪里去了,你说﹗』 初柳无视母亲的愤怒,平淡的招供﹕『我每晚都跑去台湾驯犬师协会的训练场训练汤姆与杰利,为了明晚的区域赛做准备。』 中年妇女冷然地讽刺﹕『瞧你说的,驯犬师,那叫职业吗﹗不好好的去补习为考大学作准备,给我去跟狗丢飞盘﹗你这样长大以后要做什么?吃狗食过日子吗?』 初柳语气转变,坚定地说﹕『不,我会扬名立万,带着汤姆与杰利去世界各地比赛、巡回演出,赚来的钱会拨出来孝敬您。』 中年妇女不耐烦的挥动菜刀﹕『什么什么汤姆杰利的我才不管。你明晚给我去补习,不然你今晚就不要进来﹗』 初柳挑眉示威﹕『很好,我以后再也不会进来。』从门后拿出已经打包好的行李,她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从她遇见汤姆与杰利那天她就知道,这天迟早会来。她认为它们是很了不起的生物,拥有天生的明星气质,而她只是提供微薄的基本人类身份、能力,带领它们走向荣耀。 她转身离去,紫影瀟洒豪迈,步伐坚定不迟疑,昂首阔步头也不回。中年妇女被她冷漠狂傲的不驯折服住,只能佇立在门边,默默地盯着她的背影,旁边跃出一高一矮的身影,伴着紫影向月亮凄嚎,洁白的月光掩盖着他们渐行渐远的岁月流动的足跡里。 中年妇女怎么也想不透,明明对的是自己,怎么自己会这么狼狈,女儿怎么反而是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优雅地离去。 隔晚她身着淡紫色及膝小礼服配黑色高跟鞋,一件白色丝质披肩搂住她细瘦的肩膀,倚靠着围栏,挺立在银色月影蔓延的甲板上,丽星邮轮宝瓶星号在台湾东海上破浪而行,身旁依偎着那一高一矮的身影。 今晚的月色真的很好,船舱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里面正在表演的参赛者是26号,离她拿到的40号还有段时间,所以她悠哉地在船头晒月亮。虽然她才高三,但她并不是最年轻的参赛者,她听说这次最年轻的参赛者是日本来的,只有9岁。 海上的夜风撕扯着辛紫簧叛逆的挑染成紫色的及肩短发,她瞇着眼睛遥望墨黑色的大海与白浪,胡思乱想着海里这时有没有鯊鱼在船底下补猎小鱼。突然眼前一道银光划过夜空,她看到一个闪亮的、酒杯似的物品,瞬间落入大海。其他在甲板上的人也有人看到了,议论纷纷,没看清楚的都说那是他们看过最闪亮的流星。 她隐隐觉得有些古怪,她知道自己眼力过人,不可能看走眼,怎么可能天空就莫名其妙掉下来了一个酒杯,那是从哪里掉下来的,是谁遗落的,酒杯这种东西就算再轻,也不像羽毛或纸屑那样可以随风飘流的。短短几秒内她脑中飞快思索,突然她听到一阵异口同声的惊呼,她定睛向上一看,傻住了。 在银色月光照耀的黑色大海上,高空中寒星伴月光,其中两颗星星笔直的坠落。她过人的眼力震撼着她的视野,那两颗星星居然有着人型。一位银白色的长发飞舞,万千白丝从身上喷发出来,另一位银色短发被夜风撕扯着,万千白丝从身上伸展开来,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天使了。 不若一般天使华丽的展翼翱翔,这两位天使几乎没有翅翼,反而是羽丝交缠,像从他们身上撕扯出来似的飞散在半空中,随着他们急速坠落。在他们快坠海前,她的思绪尚未反应过来,她的身体便下意识的往前倾,在眾人的惊叫声中,与两位堕天使同时被黑夜之海吞没。 【六】在飞机机翼上睡着了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呃。』在坠落悬崖那一剎那,左手在空中挥动乱抓,右手紧握宝石盃胡乱挥舞,高声尖叫的靖簫,正准备继续喊叫下去,回头看看夏笙时,她愣住了,不由得停止尖叫,傻住了。 她看到似乎在刚刚坠落时,从愣住聆听着什么,最后带着一抹轻笑望着她的夏笙,不由得讶异夏笙的冷静。夏笙双臂枕在头后,悠闲地向后仰躺,仿彿躺在在他们週围、脚下飘流的云絮上。捆绑在夏笙与她身上的白缎带与冽风拔河拉扯,﹐像是白色的羽丝极力展开飞翔。 『夏笙,你在干嘛﹖』靖簫傻愣愣的问。 『享受坠落的快感。』夏笙闭上眼一脸陶醉,这是在他品尝醇酿多年红酒的表情。 看到夏笙一脸轻松的表情,靖簫也不那么紧张了。静静地跟夏笙享受了片刻的寧静,仿彿宇宙间只剩下他们俩,与瑟风刮过他们耳畔的呼啸声。在异常的寂静后,心中取代的是疑惑。 『夏笙,这事不寻常。我不记得我们有这么深的悬崖,到底我们要坠落到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我希望永远不要停下来,不想停止坠落,尤其是跟你一起坠落的时候。』夏笙一阵温雅的微笑。 靖簫不解地摇头﹕『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看云底下的事物是未知的,最起码目前为止我们所看到的都是云底下的云,天空底下的天空,而探索、进而凌驾这种未知,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刺激与快乐。』说完低头探看底下的云朵缝隙,试图捕捉任何一丝蓝与白以外的色彩。 听夏笙这样说,靖簫好奇地往下看,试图看透层层云雾下的真相,夏笙笑着说﹕『不用急着向下看,反正我们迟早会在那里,到时就看得清楚了。』说完双手拉扯着缠绑在脖子上的白丝带,总觉得快被勒到窒息了,尤其是高空稀薄的氧气,让他们俩都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靖簫脖子上缠绑的白缎带倒是已经被刀刃般锐利的风划开,在颈子週围拉成长长的细丝,随长发飘扬。 静默几秒,靖簫叹了口气,夏笙光听那叹气也知道靖簫在烦什么﹕『哎,威士忌的事你一定是被陷害了,不要再想等级的事了,我们现在也无法处理,那些繁杂事情等我们回去再说吧。』 靖簫摇头皱眉﹕『虽然我的确很在意等级跟威士忌被调包的事,也一直思考到底是谁做的,可是我最担心的是皓箏。』 夏笙伸手过来拍拍靖簫的头﹕『别担心,那帮人没有伤害他,而他已经高二了,自己一个人住没问题的。现在再担心他也没用,一切都只好等我们回去再说。』靖簫释怀的点头。 豁然脚底下的云层散开,出现万把云底下的星光,在一片辽阔的黑暗中无声地闪烁。其中有一个巨型的雕像在一片黑暗中突出,右手高举火把昂然挺立。靖簫看到那巨型雕像头上的尖刺,心想如果掉在那上面可要肠穿肚烂了。突然不知从哪来的一阵狂猛乱流,将他们俩的视线吹离那巨型雕像。那乱流又急又猛,将他们卷向不知名的远方,靖簫和夏笙紧紧地抓着彼此的双手,眼睛被风吹的乾涩不已,只好紧闭。 周遭的空气急速下降,连云絮都快变成冰雕,乱流突然缓了下来,似乎也被冰冻住了似的,两人睁开双眼,看到远方的天空一片寧静祥和,出现了万丈难以言喻的色彩瀑布,时间被静止似的从空中倒垂而下,那綺丽与壮美锁住了他们的视线,久久无法离开。脚下的景致变成一片雪白,搀杂在一片黑暗里,而那黑暗与刺眼的雪白缓缓地流动着。 就在此时一架飞机突然从他们脚下呼啸而过,引起的强烈气流立刻将他们拉走,两人一边挣扎一边依依不捨地遥望渐行渐远的静止的彩色瀑布。 靖簫好不容易攀住了右机翼,对夏笙狂喊,夹杂寒风在耳的呼啸﹕『我们抓着它,看看它要去哪,我们也跟着去看看好不好﹖』夏笙微笑点头,没有意见。 两人抓着右机翼,将白缎带缠绕在机翼上,随着飞机飘流,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机舱里一名靠窗看云的小女孩,看到他们两人以及身上那壮丽的万千白羽丝伸展着飞翔,拉着身旁的妈妈说﹕『妈,天使在飞机上睡着了﹗』 妈妈笑着摸摸小女孩的头说﹕『又看了哪本童话故事啦﹖』 小女孩认真的辩解,小嘴嘟了起来﹕『妈,是真的,不信你看,你看看嘛﹗』说完一直拉着妈妈的左手臂,坚持妈妈看看窗口。 妈妈摇头说﹕『好好﹐妈妈看就是了。』年轻的母亲望向窗口傻住了,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刚刚点的红酒喝多了,再仔细看看,双手趴在窗上说不出话来。 其他旅客逐渐注意到,纷纷睁开惺忪睡眼打开窗户,一大群人就这么默默的盯着靖簫夏笙两人。靖簫银白色的长发与夏笙银色的短发在稀薄的空气中与寒风和谐的摆荡着,浩瀚的云海似乎成了他们的床,两人身上净柔华美的羽丝在风中、云海上展翅翱翔。 空中小姐们见到了急忙去通报机长,本来机长想紧急迫降,可是这班航班已延误了两个小时起飞,再紧急迫降的话,就会影响到之后的航班。正当他们忙成一团,不知该如何救这两人时,突然一阵狂猛乱流袭来,机舱里的旅客被震得七荤八素,纷纷扣上安全带。靖簫与夏笙也被乱流摇醒,两人急忙抓住机翼,以免被摇下去。 但情况越来越糟,飞机大幅度地上下左右摇晃,仿彿芮式八级地震似的。在冽风中撕扯已久的绑在机翼上的白缎带,似乎有松脱的跡象。飞机摇晃地太厉害,靖簫与夏笙两人根本无法将白缎带好好绑回去,最后缎带啪嚓应声而断,两人被乱流刮走,几番天旋地转后终于往下坠落。 靖簫头昏脑胀,一个不小心右手竟然松脱,装着【灵曜】的宝石盃立刻急速下坠,落的比他们还快。两人大惊,想办法让彼此也快速下坠,将宝石盃抓回来。 两人头下脚上直直往下掉,双手紧抓彼此。靖簫望向头顶上的一片蠢蠢欲动的黑暗,只有一个小光点在晦暗中闪烁。那片浮动的黑暗逐渐逼近,但宝石盃眨眼间已被那深沉的黑暗吞没。两人看到了坠落的结果是迎接自己的一片未知黑暗,不禁都害怕了起来。转眼间那片黑暗逐渐清晰,黑暗中夹杂着浮动的白影,乃折射于他们脚下的银色月亮。 在被那黑暗吞没前,电光石火之间,夏笙看到了远方那一小点光源来源处,一抹紫影与他们同时被黑暗吞噬。 【七】美人鱼大战鯊鱼 浪涛汹涌澎湃,黑压压的一片好不吓人。最大的恐怖就是在黑暗中未知的恐怖,心理学来讲几乎每个人都会同意。靖簫和夏笙两人游泳的机会不多,比较不甚水性,在重力加速度的情况下,一下子就坠入了海沟里。 虽然深海里的鱼类不少,可是他们几乎已经一口气沉入了海底,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以及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两人在水中拍打虚抓,想尽办法游回水面。不知不觉间两人离海底越来越远,週围的鱼群也越来越多,多半是深海鱼。 它们绝大部份身上泛着银白光芒,身体几近透明,不然就是身体某处在发光,共通点是不管大小、顏色都长得奇形怪状,不像菜市场会贩卖的品种。 接着两人看到了沉船,里面不知藏着什么宝物﹔两人也看到了深海大章鱼,急忙闪远点,以免被卷去当晚餐。两人头上的光影逐渐清晰,週围的鱼也变成平常鱼市场比较容易看到的咸水鱼。 夏笙的鼻子动了动,他闻到了血的味道。靖簫看到夏笙紧张的表情,也跟着神经紧绷了起来。他们加速往上游动,感受到週围的水波似乎开水晃动,越晃越厉害。 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夹带着血的味道,衝出﹗ 两人吓呆了,那身影微微张口,露出两排森利的尖牙,嘴角掛着鲜血,嘴中、牙缝里似乎还夹杂小鱼的残骸。它霸道地扑过来,双眼锐利地盯着他们俩。靖簫害怕逃命之馀,心里还想着不知道那鯊鱼是把他们看成哪种鱼了。 鯊鱼在后头紧追不捨,疾泳引起的强大水流震得两人头皮发麻天旋地转,眼看水面就在眼前,夏笙却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身旁一隻透明的中等水母若无其事地在一旁懒懒的随波逐流。 夏笙被水母的毒针刺到,痲痺到无法动弹,靖簫只好死命将夏笙拖拉着游。鯊鱼颇有灵性,看到他们的速度迟缓立即袭来。靖簫眼看来不及逃生,死命想解开夏笙身上与她缠绑在一起的白缎带,让已经开始缺氧的夏笙往上浮。 鯊鱼来到他们后方,咬住了靖簫的左脚,靖簫挣脱了那只长靴,利牙穿透长靴,在她脚板上留下鲜红的齿印,隐隐渗出血来。鯊鱼闻到了血味更加兴奋,正待又要咬下。 靖簫的背后猛然被人抓了一把ㄒ,突然靖簫和夏笙两人被人向后提起,迅速往上游。 鯊鱼穷追不捨,眼神爆出杀气,以及有点警戒的气息,因为它从刚刚来临的紫影身上闻到了野兽的气息。初柳自在俐落的在浪涛汹涌间无惧的前行,她双手各抓着靖簫与夏笙,臂力过人的以蝶式奋力向上游去。最后她两脚用力一蹬,猛地衝出水面,在银色月光的照耀下,从她身上洒落的水珠像南洋养珠似的晶莹剔透,四散飞溅。 在闪烁着银光的夜海上,奋勇向前的紫色人鱼公主拉着一对银白色堕落天使,在白浪间疾速破浪前行。最后他们在鯊鱼的猎杀中,奋力接近丽星邮轮宝瓶星号。鯊鱼感觉到自己接近了人群、船隻不禁退缩,害怕被捕获上岸宰杀做鱼翅给人类塞牙缝的本能,终于让它往深海游去,远离船隻。 船上的人早已准备好救生圈拋向三人,他们套好了救生圈后,船上的人七手八脚的拉他们上来。一上来,初柳立刻指挥眾人﹕『这个男的被水母的毒针刺到而痲痺,这个女的被鯊鱼咬到左脚板,我没事不用担心,快点给他们拿急救药物来。』 随初柳而来的那一高一矮的身影随即扑向初柳,高兴地又舔又叫,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向初柳。 『初柳,你还好吗﹖』中年男子关切的问。 『我没事,黄叔不用担心。』她边用毛巾擦拭头发边说,他是她的教练。 『比赛已经比到53号了。』黄叔皱眉。 『什么﹖﹗』她吓得原地跳起来。 『你先别担心,主办单位了解你的处境,而且他们也很讚许你的见义勇为,所以你稍微休息一下,依照赛程规定,55号出场后就可以轮到你了。』黄叔微笑。 她轻推了一下黄叔的左臂膀﹕『吼﹗干嘛吓人家啦﹗真是的。』 换上了船上的人临时准备的一件浅蓝色衬衫与灰色长裤后,她带领着她心目中的两位小小明日之星,走向被她交待黄叔带到观眾席坐下的靖簫和夏笙。夏笙稍微恢復神智,虚弱地对她微笑握手,靖簫的精神比较好,毕竟左脚板的伤口不是什么重伤,只需消毒包扎即可。 她与他们俩握手后说﹕『两位不用多说话,只需静静地看我比赛、表演就行了。』 见两人一脸茫然不回话,她不以为意,当他们是吓坏了。 这时主持人拿着麦克风说﹕『谢谢刚刚55号精彩的表演。现在让我们来欢迎,因见义勇为下水救人而延迟出场的,第40号高初柳小姐出场﹗』现场爆出一阵掌声,台湾驯犬师协会的参赛代表们全员站起来给紫簧鼓掌。掌声停歇后,紫簧走向会场中央,一片广大的红色地毯。她口哨一吹,一隻大麦仃与一隻小博美狗从会场另一边飞跃衝出。 『汤姆﹗』有着灰蓝色大眼的小博美狗很有精神的汪汪两声。 『杰利﹗』有着茶褐色小眼的大麦仃嚎叫一声。 她嘴上带笑,手拿口哨高喊﹕『汤姆跟杰利听哨音指令,3、2、1、嗶﹗』两犬立刻以后腿站立当起手式,准备大显身手。 【八】跳机的偷渡客 初柳示意dj播放她早交给他的cd,dj立即播放enigma的moderncrusader,迷幻的旋律、强劲的节奏带动了现场气氛。她款摆柳腰,左手腕上掛了十几个金色圆环,右手拿出一根火红色的金属棒,快速甩出,汤姆与杰利后腿一蹬跃起,在半空中同时咬住了金属棒的两端,往旁一跳,金属棒分成两半,两狗奔回她身边,递出金属棒,观眾热烈喝彩。 她收起金属棒,右手拿起一个金色圆环,向杰利平直拋出,它双腿一蹬,在半空中跃起咬住金色圆环,背脊前倾稳稳落下。她将同一个金色圆环斜斜拋向汤姆,它瞬时跳起咬住圆环,借劲在空中翻滚一圈落下。 迷幻的旋律节拍越来越重,音响大到让週围的空气与地板都在共振。她右手食指向右一划,矮身低头弓背蹲下,左右手同时向上拋出各一个圆环,牠们立即快跑,跳上了她的背,后腿一蹬在空中交错,咬住各一个圆环落下。 迷幻音乐声中,中低音的男声合唱一起吶喊,鼓声隆隆。她右手由下而上斜拋出一个圆环,汤姆跃上咬住,越过她左肩,在她身后落下。紧接着她左手由下而上斜拋出一个圆环,只不过是在背后拋出,杰鼠飞跃而上咬住,越过她右肩落下。 观眾根本来不及喝彩,她双手速度加快,一边配合音乐旋转起舞,一边随性斜拋、后拋、上拋、下拋着圆环,牠们俐落地在她身边上下左右来回穿梭,就像与她共舞似的。 手上十几个圆环都拋完了,迷幻音乐声调拉高,进入一种恍惚的境界,她拿出一根绿色金属棒,自行拆成两半向前甩出,两段金属棒喷射出各一条银线。她将两段金属棒抓着,快速上下左右地甩动银线,甩得观眾眼花繚乱。突然她左手甩出银线,汤姆见状立即助跑跃起,在半空中咬住银线,在落下之前随即被她凭空拉回自己身边向上甩出,汤姆依旧咬着银线,在半空中后空翻了一圈,放开银线落下。 最后迷幻音乐接近尾声,回到越来越恍惚的高音。她后空翻,瞬间向上拋出已经拆成两半的金属棒,牠们跃起在她后空翻的剎那在她上方交错,她翻完双手抓住金属棒,将两段金属棒高高甩上半空,迸地爆出火花,烟火似的万丈金星洒下,音乐结束。观眾们早已欢呼鼓掌到疯掉,甚至大喊安可。 这就是此场比赛最后的高潮,比赛到此结束,接下来参赛者们稍事休息,观眾们也可活动活动筋骨,评审们则聚在一起讨论比赛结果、评分事宜。她带领着牠们走向台湾代表区,大家忙着与她还有牠们握手。五分鐘后观眾、参赛者回到观眾席,评审宣佈比赛结果。此次比赛会选出四个代表,可以晋级参加世界盃驯犬师准决赛。 在她听见自己中选,观眾们齐声欢呼时﹐声音震得地板与空气都麻麻的。四名获奖者与他们的爱犬们一起向全场敬礼招手,高举奖牌与奖盃,观眾们与全场参赛者鼓掌了五分鐘才歇息。 丽星邮轮宝瓶星号慢慢向岸边驶去,船上的大家各自在船上各个角落寒喧。她走向对她露出满脸仰慕钦佩的靖簫与夏笙。 她终于有时间解开心中疑惑﹕『请问你们怎么会从半空中掉下来?你们是遇到空难吗?』 只听见他们俩口中发出奇怪的音节,奇异的是这听起来有点像台语,她努力地去辨别他们奇怪的口音,终于听明白了。 夏笙答道﹕『我们是从一个叫【拉普它】的国家来的。』 她听了哈哈大笑﹕『哎唷你别说笑了,你喜欢看宫綺骏的动画是吗﹖我也很喜欢看呢。』 夏笙认真的盯着她﹕『我是说真的,我们真的是从那里来的。』 『你不肯说老实话就算了。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我看你们两个是从飞机上摔下来的吧﹖是被劫机而逃生,还是你们自己就是劫机犯﹖或是你们是大陆的偷渡客,想空降来台,躲避台湾海关的检查﹖亏你们想的出这种方法,从飞机上直接跳下来很危险的知不知道。可惜你们长得这么俊美漂亮,居然偷个渡都这么没大脑。更神奇的是,你们居然可以刚好掉落海中不死,当然这也多亏了我。哎哎,我这样救了你们,不知道会不会被当成共犯,都怪我鸡婆。』 两人正想插话﹐她讽刺的话语持续着﹕『长得这么俊美,你们大概是来台卖娼的吧。你这个女人,不用来台跟咱们抢生意啦,我们台湾的娼妓都快被你们这些外籍娼妓搞到失业了,你还来帮忙抢钱。台湾钱淹脚目是吧,都流到你们大陆去包你们这些一年轻掩百丑的二奶啦。瞧你们两个,还故意把头发染成银白色、银色的,最近是流行天使风吗﹖女人也就算了,看看你这个男人,好手好脚居然跑来台湾当男公关﹖我对你这种小白脸、卖肉陪笑、爱让师奶在胸口、大腿上上下其手流口水的死gay没兴趣﹗你们两个的脑是装屎吗﹖从半空中跳下来,居然连降落伞也不用,好莱坞电影不都这样演的,没常识没看过电视好歹也看看电影---』 她突然住口,查觉靖簫的蓝色眼睛与夏笙的绿色眼睛都阴狠地瞪着她,靖簫低沉地说﹕『不要故意说我们听不懂的话来唬弄我们。』她顿了顿﹐继续说﹕『而且,大陆在哪里﹖台湾在哪里﹖好莱坞是什么﹖天使又是什么﹖可以吃吗﹖』 听着靖簫的阴狠威吓的嗓音,初柳怒极反笑﹕『哟~~~大陆妹您真会说笑话啊﹗在我面前装疯卖傻故意装喜憨是没用的,我才懒得回答你的智缺问题。你他妈的给我老实说,你们到底是打哪来的,再不说的话,一下船我就将你们两个交给台湾海关,把你们送回大陆给公关下放劳改﹗』 看到靖簫又要发问,夏笙阻止靖簫叹口气说﹕『我再重复一次,我们是从【拉普它】来的,看来你们这个世界应该是没我们这个国家的存在吧。』 『有啊,当然有,我告诉你【拉普它】在我们这个世界的哪里,它就在香港的【青山精神疗养院】里﹗』她对自己的骂功满意极了,在家里跟母亲互骂多年的功夫不是骂假的。她睨视着他们俩,正待继续骂下去时,竟然看到了靖簫走向一旁墙上,大会贴上的世界地图,指尖游移寻找着,最后手指离开地图,晶莹的眼泪夺眶而出。 靖簫搂着夏笙哭着﹕『这个世界上没有、没有【拉普它】,我们回不去、回不去了!』三人一片默然。 邮轮在大海上破浪前行,银色月光照耀到的边缘,一艘小船随浪静静漂摇,船上只有一人身披黑色斗篷坐在船中央,手握一根钓桿,旁边放着空无一人的桶子。自从学会钓鱼后,这几天晚上黑影都独自来海钓,可是却没什么收穫,只能怪自己技术不够成熟,运气太差。 驀然钓鱼线稍微晃动,黑影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有力的卷动轴线,紧抓钓桿向后一仰,钓鉤勾住了一个酒杯的握柄。黑影伸手拿起酒杯,走向船头灯一照,酒杯光彩夺目,原来是个两个半巴掌大的半透明宝石盃,里头隐约见到綺丽的液体流动,粉红色的光影有生命似的跃动。黑影小心收好,收桿往岸边驶去。 从此以后﹐黑影再也不需要来海钓了。 【九】流落街头的幼犬 三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了良久,靖簫逐渐停止哭泣,初柳抓抓头慨叹﹕『好啦,不要哭了啦,我这个人最受不了别人哭了,我相信你们总可以了吧。ok,听好了,今天很晚了,下船后我会把你们带回我家住,明天再作打算,暂且不用担心,在确定你们是偷渡客前,我不会将你们送警察局。对了,你们的名字是?』 靖簫打起精神自我介绍﹕『我叫莫靖簫,今年21岁,就读天诺调酒学院三年级。』她听到靖簫讲出了个她知道根本不存在的学校,祇得摇头叹气,懒得问长问短。 夏笙也开口了﹕『我叫风夏笙,今年21岁,就读天诺调酒学院三年级。』她心想这两个人的胡说八道都是一个样,招还套的真好。 她微笑﹕『我叫高初柳,今年18岁,就读尚成高中三年级,我旁边这两隻是我捡到的。』 在她高二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九点,她从补习班骑自行车回家,经过一个小公园。在溜滑梯旁,她看到六隻穷兇极恶、流着口水、满嘴利牙、站起来可能到她肩膀的高大狼犬,将一隻年稚的大麦町和一隻年稚的小博美狗围在中央。虽然很替它们担心,但那群狼犬如此兇恶,连她看了都不敢接近,只好躲在树丛后远远观。 动物的世界非常简单,体型庞大的就是老大,她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最高最壮硕,左眼上有条疤的就是它们的头目,心想原来在动物世界里的流氓,跟人类世界里的差不了多少。头目冷冷地瞪视它们,昏黄色的眼珠圆瞠,似乎用眼神就能吃了它们。 大麦町茶褐色的小眼猛地睁大,与头目互瞪,后退虽微微发颤,却丝毫不避开头目锐利的眼神,两犬喉咙中都发出低沉的咕嚕声,以示威吓。小博美狗在大麦町身后瑟缩发抖,灰蓝色的大眼眨巴眨巴,让她看了非常不忍。突然大麦町抬起右后腿重重地踢了小博美狗,将它踢得老远,掉入她藏身的树丛中。接着向上一跃,踩上头目的大头一蹬,跃上了溜滑梯的木梯上,挑衅地吠叫。 其馀五隻狼犬随即追向木梯,大麦町前后脚并用,一步一步在木梯上爬行,让她看得胆颤心惊。五隻狼犬争先恐后地在木梯上爬挤成一团,好不容易一隻隻开始爬上去,却因在这么小的木梯上行动不便,外加对攀爬木梯的不熟悉,行动迟缓。大麦町爬到了木梯顶端,正准备从溜滑梯滑下去,却看到头目在滑梯下虎视眈眈,大麦町立刻煞住脚步,转往吊桥逃逸。 两隻稍小、因而能爬上木梯顶端的狼犬往吊桥追去,却因为脚掌太大而卡在吊桥上木板的缝隙间,动弹不得。它们不耐地抽动着被卡住的脚掌,整座吊桥猛烈摇晃。大麦町跌跌撞撞地跑过吊桥,另外三隻狼犬早已堵在吊桥尽头要爬上的木梯上。受到前后包夹,大麦町显得有点意外、不知所措时,刚刚躲进树丛的小博美狗猛地窜,跳上了盪鞦韆摇晃着,对着大麦町吠叫。 她看到小博美狗的举动,以及两犬间似乎有计划的佈局,突然觉得它们真是她看过最了不起的动物、最了不起的狗了。心中的钦佩、早就想帮助它们的心境,压过了她的惧怕,她看到头目衝向盪鞦韆上的小博美狗,于是跑到盪鞦韆后用力一推,小博美狗连着盪鞦韆撞上了头目,头目受到如此突如其来的重击,向后仰倒。 小博美狗从盪鞦韆上跃下,她心生一计,跑到翘翘板旁,向小博美狗招手。它很有灵性,感受到她想帮它,于是向翘翘板奔来。她指使着它跳上翘翘板较高的那端,它感受到自己居高临下的安全,于是吠叫示威。围堵在吊桥尽头的三隻狼犬其中一隻,见状奔向翘翘板较高的那端底下吠叫,刚刚的头目不愧是老大,走向翘翘板较低的那端爬上。 说时迟那时快,在旁的她双脚一蹬,跃上了翘翘板较高的那端,将小博美狗一手捞起抱在怀中,翘翘板瞬时降下,较低的那端上的头目竟然笔直飞上半空中,然后掉入一旁大树的树枝上,巨大的身体卡在枝椏间动弹不得。 翘翘板较高的那端底下的狼犬,则在翘翘板坠下时当场被敲昏了头,晕倒在地。刚刚围堵大麦町的狼犬看到两名同伴被修理,怒极的奔向小博美狗,她摸摸小博美狗表示支持与保护,小博美狗感受到了,立即挑衅地吠叫。 她将它再度放在翘翘板较高的那端,刚刚跑过来的狼犬跑到翘翘板较高那端的底下吠叫,大麦町也非常有灵性,看出她有帮忙的意愿,于是奔向吊桥上两隻脚掌卡住的狼犬挑衅,鼻孔喷气。 两隻狼犬见状,一时气极,居然瞬间抽出了刚刚卡了好久的脚掌奔向大麦町,它见状,急忙跃上盪鞦韆,两隻狼犬也奔向盪鞦韆。她看到了,跑向盪鞦韆后方,使劲一拉一甩,同时重击了两隻狼犬,它们身体向后弹起、落下,瞬间昏死在地。 她接着跑回翘翘板,趁那隻狼犬愣住时,瞬间跳上翘翘板较高的那端,又捞起了小博美狗,翘翘板落下,压垮了最后那隻狼犬。她看看现场,五隻狼犬昏死在地,头目掛在树上动弹不得。听说狗都有惧高症,与猫相反,但这两隻幼犬居然有胆子跳上跳下,真是两隻天生不凡的狗。 小博美狗走向她,舔了舔她的鞋子。一般的流浪狗对人类都很少有信任,这小博美狗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对她表示友善,可见它的灵性真的很高,懂得分辨是非善恶。大麦町见状,也走向她低下头,让她温柔地抚摸它的头。 她当场决定将它们偷偷带回家,养在门后的防火巷。她每天苦心训练它们身为家犬该有的习惯、规矩,好在它们都还年稚,可塑性很高,久之也越来越乖巧,学会不要随便乱跑出去,每晚要回来,以及不要在深夜嚎叫,打扰邻居。 两狗毕竟不是隐形,最后母亲终于发现了它们,但在她拿学校功课做保证后,母亲心里想,对两狗有了责任感,最起码没补习的时候会乖乖回家,也是件好事,也就算了。 日子久了﹐母亲与两犬间相安无事。虽然她不会餵它们,也不让它们进屋,但也不会为难它们。直到她有一天在路上看到一张台湾驯犬师协会的dm,一切才起了变化。 自从那一夜以后,虽然它们在她的训练下,都乖乖地不活蹦乱跳,方便她管理,但她始终忘不了它们那一夜的勇敢与不输人类的智慧。她看到那dm后,直觉它们找到了可以大显身手的舞台,于是她带着它们前往这个协会,在会长黄叔见了它们,表示孺犬可教后,她便每晚、週末假日带它们来练习各种技巧。 在长久的训练下,它们逐渐发挥出它们的潜力,拥有高超的动作技巧,体格好、体能佳、毛色健康又漂亮。 她深感欣慰,却没注意到自己也逐渐因两狗而改变。本来下课、週末假日总爱溜出门跟朋友去摇头、甚至半夜溜出门去唱ktv、逛夜店的她,现在放学、补习回家后就是直奔回家照顾两犬。看到它们生病她会难过,发现它们逃跑她会伤心,看到它们亲近她她会快乐,看到它们在训练下越变越厉害,一向没有什么生活目标的她,也变得更有自信了。 她整个人完全投入了它们的训练工作,虽然还是天天去上课,但补习班的课越翘越多,最后在补习班老师打电话给母亲时,她的长期谎言东窗事发。在连日几番争吵后,对于不了解、不支持她的理想的母亲,她早已绝望,于是在昨夜,她终于带着两犬离开了家。 靖簫听完故事后,没好气的说﹕『你的故事这么离奇、叫人难以置信,我不觉得我跟夏笙从【拉普它】来这件事,会让你吃惊到哪里去。』 她挑眉,以示挑衅的说﹕『你们的故事比较精彩,好,那来呀,告诉我呀,儘管放马过来﹗』 这时船靠岸了,眾人熙熙攘攘地下船,各自散去。夏笙正要开口讲他们的故事,她阻止了他。 『等等,与其让你们解释两遍,倒不如等到我们见到他,你们再一起讲给我们听吧。』 夏笙问﹕『见到他﹖谁呀﹖』 她笑着说﹕『我的房东兼死党﹐一名不喝酒的咖啡店老闆。』 靖簫和夏笙一听到居然有人不喝酒﹐面面相覷﹐祇得跟着她﹐坐上了计程车﹐前往她的住处。 【十】不喝酒的咖啡店老闆 计程车转上仁爱路二段与金山南路一段交叉口,在金山南路一段上一条商店街左转停下,初柳带领两人走上这条商店街。此时已是午夜,路上人车稀少,商店街的商家都打烊了。 三人走到一间咖啡店门口,里面隐隐透出一点灯光。她拿出钥匙,打开了玻璃门,并将所有的灯打开。一个高瘦的身影从店后头鑽出,身穿深蓝色直条纹睡衣睡裤,一头短短的乱发,睡眼惺忪。他从睡衣口袋中拿出银边眼镜戴上,望向三人。 她说﹕『抱歉,吵醒你了。这两位是我今天新认识的,男的叫风夏笙,女的叫莫靖簫。请让他们今晚住这里,他们睡我的房间就可以了。』 接着她转向靖簫和夏笙说﹕『这就是这家咖啡店的主人古沁笛,是我的房东兼死党,也是我的合伙人。』 她想时间也晚了,于是不多说,正要领着他们两人往她二楼的房间走时,沁笛说话了。 沁笛皱眉双手抱胸,一脸不满,『跟你讲过多少次,不要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了,你怎么又讲不听,啊﹖﹗今天你不是去参加驯犬师比赛﹖怎么比完了还有时间精力去逛夜店摇头﹖看看这两人,头发都染成银白色跟银色这种怪顏色,是演布袋戏吗﹖还戴那种自以为很酷的有色隐形眼镜,成什么样子﹗不,身为这家咖啡店老闆以及这两层楼的房东,我不准他们这种不良少年进来住﹗』 他愤怒地右手大力拍了一下吧台,吧台上的摆饰震动,右手像赶苍蝇似的挥手﹕『去去去﹗你们给我滚出去﹗让你们住在里面,要是警方来了,查到摇头丸,我就完蛋了﹗』 她双手放在沁笛肩上轻摇﹕『这事说来话长,现在很晚了,明天我再跟你解释。你身为我的死党你还不了解吗﹖为了汤姆与杰利,我不知多久都没那个心思去夜店了。今天我比了一整晚,而且还发生一些其他事情,我真的很累了。拜託,请相信我,我明天一定同他们向你解释清楚,好吗﹖』 沁笛看到她双眼泛着血丝,泻出满满的睡意,看看靖簫和夏笙一脸憔悴疲惫,只好摇摇头﹕『好吧,那就先让他们在这里睡吧,可是只有今晚,只有今晚,啊﹗你下次敢给我再找麻烦回来,看我把你一脚踹回你家。』他拍了一下她的头,便回到自己一楼的房间睡了。 她将两人带上二楼,从橱柜中拿出榻榻米铺在地板上,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于是硬着头皮走下一楼,向沁笛要了两件比较长的睡衣,因为他们两人都比她高。遭了沁笛几个白眼后,拿着睡衣、拖鞋、牙刷走上二楼给他们。虽然实在很累,但都泡过海水的他们,全身上下都黏着海盐,只好三人轮番快速洗澡,最后终于睡下。 此时在信义路一段与二段交会处附近,一群人闹烘烘地聚在一家pub门口。几台警车停在门前的马路上,一群便衣警察与制服警察押着一群穿着大胆暴露、花花绿绿的不良少年少女进入警车,准备带回去警局侦讯。 一名警官对一个已经被拷上手銬的落魄年轻男子亮出执照说﹕『我们从你的pub里调查出有人在里面疑似从事贩卖摇头丸、快乐丸等毒品交易,请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年轻男子无言地点头,跟警官进入警车。 围观人群中一名披着黑色斗篷的瘦削人影,看了看年轻男子后转头离去,警察们走后人群也散了。 凌晨四点,落魄的年轻男子蹲在警局里的小型看守所里,背靠栏杆打呼。突然有人将他摇醒,年轻男子抬头一看,是逮捕自己的那位警官。 『警官......有事吗﹖』年轻男子身心疲惫,脑袋还处于昏睡状态。 『有人来保你出去啦,东西拿一拿,可以走了。』一听到这里,年轻男子陡地清醒了过来。警官打开锁和门,解开他的手銬,一名警员带着一袭黑斗蓬,气质恬静的陌生年轻女子进来,将年轻男子交给了她,年轻男子与女子一起离开警局。 两人走在寂静的街上,往年轻男子的pub方向走。在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静后,年轻男子打破沉默﹕『谢谢你保我出来。』 年轻女子疑惑地思考了一下,好像连简单的话语都得经过一番努力才能理解,她简短地回道﹕『不谢。』 年轻男子问﹕『请问小姐叫什么名字﹖我叫何简。』 年轻女子说﹕『夏耀琴。』 她的口音有些奇特,话又少,语带保留,何简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保我出来﹖我们并不认识。』 她回答﹕『耶穌为什么要救赎世人﹖耶穌并不认识我们。』 他已从刚刚离开警局的兴奋回到了原本身体机能上的困倦,但本着对她的好奇,他打起精神思考﹕『耶穌救赎世人洗净了世人的罪,你保了我是同样的结果。』 『耶穌无条件为世人奉献,我保了你是有条件的。』 他早就想到这一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次毒品贩卖的事非我所愿,我明天精神好点再跟你解释。除了犯法的事外,有什么条件就说吧。』 『我需要一个舞台。』他等待她说下去,同时他们已走到了pub门口,他打开门,两人走入。 『我这几天的生活费剩馀的全拿来保你了,所以我有权作出以下要求,我要在你家住下来,并在你的pub里工作,我是调酒的。』 『哎,恕难从命,爱莫能助。』她柳眉一翘,瞪视着他。 他见状摇手说﹕『不,你别生气。我不是不愿意,只是你也看到了,发生了这种事,我的pub生意会更差,本来就已经很差了。我自己都快饿死了,更何况是僱用你,不过如果你今晚没地方睡,你可以睡我房间。你睡床,我睡沙发。』 『生意不好﹖为什么﹖』 他带着她走上二楼,进入他的房间,他翻找榻榻米、被褥、盥洗用具以及睡衣。 『没有好酒,没有顾客,就已经构成一个pub生意不好的几个主要原因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两个半巴掌大的闪亮酒杯说﹕『那这个呢﹖』 虽然闻不到也喝不到﹐但他看了这酒杯一眼就一脸惊讶﹕『这等好酒......从......哪里来的﹖』 她浅笑道﹕『从天上掉下来的。』 他拿起酒杯感叹﹕『真像古人说的一句话,我把它改编一下。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它叫什么名字﹖』 她突然显得犹豫不决﹐她本想讲【灵曜】,但怕自己太招摇,引来麻烦,虽然她不觉得这里还有哪个人也会听过【灵曜】。想了想,她开口了﹕『【坠天醇酒调】。』 他暗叹一声,真是好名字,他找到了睡衣等等物品交给她。 『所以你是打算靠这美酒来帮助我了﹖可是我手上有这么多债务,店里面一堆杂事要处理,我的家人、朋友会怎么看我,还有我惹上的刑事责任,我得为一切负责,我......』话尚未说完,他已经困倦地快撑不住了。 『今晚先睡了吧,一切等睡醒了再说。』 他迷迷糊糊地挣扎﹕『可是......』 她强迫他躺在床上,打算自己去睡沙发﹕『睡醒后的世界,你来负责。』 他几乎已经睡去,但仍额头紧皱﹕『那睡着后的世界,谁来负责......』 她抚摸着他憔悴的脸庞﹕『睡着后的世界,我来负责。』 【十一】当调酒师在咖啡店打工 『作阵来轧车作阵来轧车不管伊警察底抓不管父母底骂......』夏笙的睡梦中响起一首他从没听过的热闹歌曲,他无意理会他听不懂的语言,将头埋进被子里继续睡。 『头壳底飞身躯底颤风底吹我心底流汗......』靖簫在歌曲放到这里时终于无法再装睡,头鑽出棉被,初柳早已不知去向。她起身打开房门往楼下走去,发现歌曲的声量越来越大。 走到一楼,看到初柳在厨房手忙脚乱,一会顾煎蛋,一会切生菜做沙拉,沁笛则是拿着抹布在店里东抹西擦。两人虽然各自忙碌,却都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节奏踏脚点头,靖簫怎么叫他们都没听见,汤姆与杰利窝在一旁吃西莎牌腓力牛肉块。 『只要我引擎驱落无人可当甲我轧在这我最紧最ㄆㄚ最大~~~~~~~』歌曲到此结束,乍来的寂静比刚刚的强大噪音还要嚣张的霸佔这个空间,靖簫觉得自己从歌曲结束时才开始耳鸣。 初柳关掉炉火,拿出四个盘子、四副刀叉、四只咖啡杯,将煎蛋、火腿、生菜沙拉呈进四个盘子里,分别摆在桌上。这才抬起头说﹕『靖簫早啊﹗夏笙呢﹖』 夏笙从厕所走出来﹐一脸头痛欲裂的痛苦表情﹕『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放这么吵的音乐啊﹖吵得我们无法睡觉。』 正擦拭玻璃门的沁笛说﹕『夏笙你脸色这么难看是拉肚子吗﹖这是我家设定的起床号,从初柳搬进来前,我就每天早起时给自己放一首震耳欲聋的歌曲,让自己清醒过来。』夏笙看看脸色没好到哪去的靖簫,两人对看摇头。寄人篱下,只好将问候别人家母亲的话憋在心里。 四人在餐桌前坐下吃饭,靖簫看到可口的菜色,嘴里吃着美味的佳餚,嘖嘖称奇﹕『初柳﹐你的厨艺真好﹗』 沁笛堵住了正想假谦虚的初柳的嘴说﹕『要是我出马,就不只是如此了。』 初柳没有反駮﹕『是啊,我的厨艺是沁笛教的。我们店里卖的餐点,价钱较贵的都是沁笛做的,我只负责比较简单的菜,以及我们自己的伙食。』 『其实她也很厉害﹐』沁笛笑了笑﹐『能把北海鱈鱼烩饭做成鱈鱼丝配稀饭这种连我都没吃过的菜餚﹐可是要多年的火候修为呢。』初柳愤恨地将叉子迅速叉上沁笛仅剩的两片火腿。 夏笙喝着热拿铁说﹕『最起码比我好多了,我只会调酒。』 沁笛听到这里脸色大变﹕『什么﹖你只会喝酒﹗而且你还会调酒﹖酒是罪恶的代表,而你居然是万恶的根源﹗好好,你们这些成天泡夜店的--』 她拉住了沁笛高举餐刀的右手﹕『拜託不要这样,你都还没听他们的解释。对了﹐你们要向我们解释你们的来歷。』 沁笛不耐烦地挥手﹕『不用说了,他们那些酒鬼,脑子没一刻是清醒的。唯有咖啡,才是促进人理智、智慧、文化、教养的文明產物。咖啡--』 轮到靖簫不耐烦了,她右手抓着餐刀用力敲了桌缘说﹕『好了好了,反正怎么样你就是只认为自己对,不接受别人的想法,而且无道理的鄙视酒。不过,你没有权利衡量我们,﹐直到你听了我们的理由为止。』 『好吧﹐那你们就赶快解释给我们听。』 接下来的时间﹐靖簫和夏笙两人轮流说明、彼此补充他们在【拉普它】的一切,故事说完时,他们本有的疑惑均皆消散。 初柳问﹕『所以你们现在想做的是找回【灵曜】和回到【拉普它】对吧﹖』 靖簫重重地叹了气﹕『哎......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灵曜】是跟我们一起落入大海中了,这下从何找起。回到【拉普它】﹖我根本找不回来时的路。我们来时经歷过的事情,看到过的地标,全都消散在空中了,跑得比风还快。』夏笙点头,深有同感。 沁笛拍拍靖簫的肩﹕『别担心,我们四人一起找总比两人快,一定有办法的。』 初柳讶异地看看沁笛﹕『你刚刚说什么﹖我们四人﹖你相信他们了﹖』 沁笛伸手拉扯靖簫的长发,抓得她哇哇叫,他仔细检视了头顶的发根,又用双手将她的头扶正,几乎鼻尖对鼻尖地看她的双眼,最后放开靖簫说﹕『很明显不是隐形眼镜,再怎么染也不可能发根也完全银白色,你说,假得了么。』 经过一番讨论,四人决定让靖簫和夏笙在沁笛整理出来的二楼储藏室住下,沁笛出钱租船,请专门打捞的蛙人在台湾东海找寻,靖簫和夏笙在这家咖啡店无价打杂抵房租。 吃完饭后早上9点,沁笛打开玻璃门,掛上营业中的牌子,初柳带靖簫和夏笙出门遛韃。三人间适地走在金山南路二段的人行道上。 平时功课平平,成绩中等,只有四肢发达,整个平凡到不行的初柳,大概只有在体育课时才得以耀武扬威,这下有两个零人间生活经验值的靖簫和夏笙时时在旁问东问西,而且绝大部份都是一堆愚蠢的基本问题时,她的详细解释、能言善道,不要说靖簫和夏笙两人,她自己都忍不住崇拜佩服起自己来。 近中午时她带两人回来帮忙,下午三点多,客人逐渐减少,沁笛坐下休息,反正没有客人点菜,煮咖啡、泡茶、结账这些初柳可以轻易应付,夏笙与靖簫轮番歇息或带位、倒水、给客人点餐。 一时没有客人进来的时候,夏笙看看手里的菜单说﹕『沁笛,请问这家店为什么要叫做【玲瓏峡谷咖啡店】﹖』 沁笛手里端着一杯曼特寧咖啡,凑近杯口小心翼翼地闻了一下,啜了一口说﹕『我们真是一群揹负了很多故事的人啊。』初柳向沁笛三人点头示意,表示她会顾好店,他们专心听故事就可以了,于是沁笛缓缓道来这店名的来源。 【十二】冬夜的玲胧峡谷 两年前,当沁笛寒假一个人去美国黄石国家公园自助旅行时,一晚他从其中一个小旅馆走出,随意地往黄石国家公园一带眾多峡谷中,其中一个他不晓得名字的峡谷的一个悬崖边漫步。 去过美国人的人都知道,不管到哪里,华人再怎么少,一定找得到中国餐馆,只是品质、正宗程度有所差异。但在这华人居民稀少的地方,实在很难找到一家中国餐馆。虽然沁笛一向喜爱到处去自助旅行,但那晚鹅黄色的大明月,突然让他想家。明月照入眼前被雪覆盖的峡谷,白茫茫的一片,让沁笛看了心里也莫名地惶惶不安。 他走过一家家餐馆,写着英文字母的店家招牌处处高掛,虽然沁笛熟识英文,但并不让他觉得因为了解英文而感到亲切,相反地他感受到的孤独与对英文的隔阂,与一个不懂英文的人没两样。 走久了,他实在有点饿,但各家餐馆高朋满座、人眾喧闹,让独自旅行的他更显孤独。明明有足够的钱,却因自己空乏的内心,而无法让他买下填饱肚子的满足感,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贫穷。他心叹,难道就没有一个恬静的小地方,可让他落脚歇息,吃点东西么。 驀然,他的视线似乎扫瞄到了什么,好像是熟悉的中国字,但实在是不可能。他回头望望,看到他身后街道右方,有一家古朴的木造小咖啡馆,门口贴着简餐与饮品的菜单,他抬头看看招牌,上面用英文写着selina'scafe,下面竟端正地写上两个对老外来讲,与其说像字,倒不如像画的两个中文字,玲瓏。 他好奇地走上前,打开木造店门,里面光线明亮温暖,每张桌子上都放了一小瓶紫玫瑰,瓶上都黏着一块软木牌,上面写着玲瓏。一位60多岁、银发小烫的白人老婆婆笑脸迎人的走来,看到她温暖的笑容,他原本僵化的表情也挤出了一丝笑意。 他四处张望,店里没什么客人,墙上的鐘指着8点45分,他心里对这老婆婆有些愧疚。他知道美国人没有像华人那么卖命,华人是还在上班时间则能赚就赚,美国人倒是很会准时、甚至提早下班。一家餐厅如果是晚上9点关,那大概在8点30分厨房就会停止做菜,在8点40分就会开始收拾桌椅,在8点50分会禁止顾客进来,这样9点就可以关门走人了。 他知道美国的餐厅大概到晚上8、9点就关门了,而现在已经是8点45分,离9点不长不短的尷尬15分鐘。他若转身离去,便觉得对自己的肚子跟老婆婆不起﹔他若坐下来点餐,他会不好意思点多,怕耽误到老婆婆关店的时间。 正犹疑时,老婆婆笑着说﹕『儘量点,没关係的,我还没要关店。』于是他坐下来准备点餐,最后他点了让老婆婆忙太久的海陆总匯三明治一客与一杯热咖啡。老婆婆拿着点菜单,走入吧台,不一会就端出来,放在他桌上便要走开。 他明知老婆婆可能需要收拾店面,可是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终于开口﹕『请等等。』 老婆婆转头问﹕『还需要什么吗﹖』 他小心翼翼地说﹕『呃....能否问一下,为什么这家咖啡馆有中文字在上面呢﹖您知道那中文字是什么意思吗﹖』 老婆婆微笑﹕『我了解那是什么意思,就如你那般。』说完还字正腔圆的发音﹕『玲瓏。』 他大大地叹服鼓掌﹕『您说的真好,我从没遇过中文讲的像您那样好的美国人。』 老婆婆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我也只会讲这两个字而已,不过我知道它们代表漂亮、可爱、小巧的意思。』 沁笛点头﹕『您说的一点都没错,不过我想知道,这两个字对您所代表的意思。』 老婆婆咧开满怖皱纹、乾瘪的嘴,露出稀少的牙齿笑了﹕『你是想听我这老太婆说故事是吗﹖那好,看在你是光顾这家店的客人中,第二个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的人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她坐在沁笛面前﹐缓缓道出一段跨越种族隔阂的爱情故事。 大约在1970年代,越战在越南打的如火如荼、反越战的浪潮在美国吵得沸沸扬扬的时代,连来到美国黄石国家公园这个观光胜地的游客,玩乐旅行之馀,还是满口政治局势﹐一刻也不得闲。那时,老婆婆还是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叫selina,本来在家当家庭主妇,但自从她的丈夫去参加越战后,是失去经济来源,在贴补家用的考量下,她开了一家咖啡馆,取名叫selina'scafe。 她与丈夫膝下无子,因此她可全心经营咖啡馆,经营久了,口耳相传,﹐加上这里的观光客络绎不绝,以及她的美貌,吸引了不少客人光顾。客人多了,她理所当然地聘请了一些服务生跑内外场,她自己则待在吧台,与会来吧台坐下的客人谈天,﹐顺便听听关于越战的消息,期盼战争赶快结束,丈夫能赶快回来。 一个冬夜,天上飘落细羽般的雪花,整片山谷都被雪覆盖着。她看看墙上,8点45分,心想既然9点就关店了,店里也没客人,正要开始收拾桌椅,木门却被推开。来人的脚步轻缓,身高大约171公分,身形瘦削,头发与双眼乌黑,皮肤略黄,头发柔软地长到颈上,是位年轻男子,她暗暗吃了一惊,从小在这几乎只有白人居住的小镇长大的她,在1970年代,只有白人与黑人争权的年代,﹐她遇见了生命中第一个亚洲人。 她正想着对方会不会讲英文时,对方以流利的英语开口了﹕『你好,请问你这里要打烊了吗﹖』 她违背自己的初衷,微笑摇手﹕『儘量点,没关係的,我还没要关店。』 年轻亚洲男人坐下,点了一客炸鸡排,当她端来放在桌上时,他瞇起眼微笑着说﹕『玲瓏。』 她疑惑地说﹕『啊﹖你说什么﹖』她怀疑他不会讲英文,差点忘记他进门时才说了一口流利英语。 男人解释﹕『玲瓏,是我们中国字里面,漂亮、可爱、小巧的意思。我一看到你,就觉得这词很适合你,忘记你不会中文,就脱口而出。』 她有点脸红的笑着摇手﹕『不,没关係的,谢谢你这么称讚我。这词好像很好发音,你再说一遍,让我学起来好吗﹖』 男人非常缓慢的说了一次﹕『玲~~~~瓏~~~~』 她重复了一次,男人校正她,她努力的练习她这辈子第一句中文。有的美国人接触的中国人比较多,久了自然学会几句简单的中文,而只会那几句中文的美国人,多半是会讲你好、我爱你、谢谢、再见这几个说着好玩、表示自己很国际化、有接受不同种族的心胸的通用词。她却跟大部份人不同,她学到的是绝大部份会中文的美国人都不见得会知道的『玲瓏』。 【十三】如果在冬夜,一场暖雪 男人自我介绍,他名叫程尚允,与她同样是20几岁,从台湾来美国自助旅行,久闻美国黄石国家公园的壮丽风景,打算在这里多待些时间。她也自我介绍,自己叫selina。她想对他表示尊重,而企图想以中文名字称呼他,可是她的发音实在不行,最后只学会了允的发音,而叫他允。 从那时开始,他几乎天天来光顾,时间不一定,每次来他都坐在吧台,一边吃饭喝咖啡,一边跟她聊天。她时不时得到处走动张罗,他也不介意,等她回来了,再继续聊本来的话题。她将他介绍给几个坐吧台的熟客,一开始那些客人都不会主动搭理他,认为他不会说英文,后来听到他跟她以流利英语交谈,便也逐渐与他聊开了。 几个礼拜的时间很快地过去了,在有限的空间内密集相处,相熟的程度很容易会达到明明才认识不久,却觉得已经认识好几年的感觉。有一天,她听到收音机播放着越战结束的消息,客人们兴高采烈地庆祝这个好消息,她当场宣佈今日所有咖啡免费。 她殷殷地望着木门,等待允走进来,好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以及她的丈夫即将归来。整整等了一天,客人逐渐散去,允迟迟没有出现。 晚上8点55分,她放弃了,闷闷地收拾完毕,正要锁门,允却推门走了进来,她欣然道﹕『儘量点,没关係的,我还没要关店。』 允却摇头﹕『不,我要走了。』她讶异地望着反常的他。 允浅浅地笑﹕『我要走了,回台湾去了。』 她哑口无言,之后突然醒悟过来似的,呼出一口气,故作轻松道﹕『呼~~说的也是,你回台湾是应该的。那,祝你旅途平安,一路顺风,有空要回来看看哦。』她越说越感轻松,语气平和愉悦。 允苦笑﹕『那如果我说,我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她急道﹕『为什么,为什么呢﹖』她跑向他,拉住了他,强迫他一定要讲明白。 允轻柔地抓住她的手,让她放开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说﹕『回台湾我会写信告诉你,请相信我。selina,再见了。』他凝视着她的双眼,她突然感到窒息烦闷,不知该避开还是直视他的目光。 允转身,从口袋中拿出她店里的名片,摇了摇,收进口袋,迈步往前走,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细细地雪花适时地在此时与selina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落的泪,同时落下,掩盖过他在她生活里的足跡。 三个礼拜后,selina的丈夫归来,一年后两人有了孩子,虽然有丈夫回来赚钱养家,但开咖啡馆已成了她的兴趣,于是她就继续经营下去。不时有客人问起允的下落,她只是笑着摇头,忽视心里隐隐哀愁。 时光荏苒,雪季又来,一天她收到罕见的国际掛号信,她激动地打开来看,里面有一张印着可爱咖啡馆的卡片,附上一张照片,卡片上面写着﹕ 『selina, 你好吗﹖记得我吗﹖一年前,罕见的亚洲人,从台湾来的允,想起来了吗﹖ 希望你过得很好。只要你过得好就好,不记得我也没关係。 你的丈夫好吗﹖他平安归来了吗﹖听说美国每次在战争过后,就会出现婴儿潮,大概是因为美国男人太飢渴了,呵呵,我只是开玩笑,没有恶意。 想必你的丈夫也不例外,等你收到这封信时,大概已经有宝宝了吧。 生命的诞生是值得为之感到喜悦的,而生命的结束却不用太为之所掛怀。生和死都是生命的一部分,有了两者,生命才会完整,它们都值得被我们公平看待。生命就像一杯咖啡,一旦开始喝,就得好好喝完,千万别省着喝,才能完整享受到它的美味。洗乾净后,再倒入咖啡,味觉的饟宴又再次开始。喝你煮的咖啡,我感到完整。 所以,你不用掛怀我。我的生命已经达到了完整,因为血癌的缘故。一杯咖啡迟早得喝完,早喝晚喝而已。不用特别慢慢喝、省着喝,故意喝得慢,等咖啡冷了,就失去原有的美味了。 我比你早喝完了,我要走了。不用惋惜我这杯咖啡,想喝咖啡多的是,而且都会很香醇。 血癌的事是我那晚在咖啡馆外要说的二事其一,另一事呢,则是我本不该说出的,但我已经没多少时间,再不籍着这里说,我会后悔。 selina,我爱你。 抱歉,我无法再回来喝你煮的咖啡,但那冬雪里的香醇,我会牢牢记住。 再会了,玲瓏。 允1971.2.11于台大医院 selina泪眼朦胧、颤抖着手,拿起黑白照片,他背对吧台而坐,双手向后撑着吧台,脸微微偏向左边微笑,吧台后她背对镜头,脸微微偏向右边回头浅笑,手上弄着卡布其诺心型奶泡。这大概是他当时拜託一名熟客趁她不注意时拍的,因为她实在想不起当时的情景,照片背后写着,1970.12.7。 自从收到这封信后,她就特别从别州聘来懂中文的工匠,将玲瓏二字嵌在招聘上,再从别州聘请会写毛笔字的中国人,製作出一堆用毛笔字写着玲瓏的软木牌。丈夫问起,她只说她遇到过中国顾客写这两个字给她看,她觉得好看就拿来用了,当作本店特色,丈夫也没意见。她偷偷藏好照片和卡片,藏了一辈子,没告诉过任何人,丈夫直到过世都不知道这件事。 老婆婆故事讲完了,眼里没有悲伤,没有泪流,只有感受到遥远时光遗留下来的那种,曾经被在乎过的温柔。 沁笛早已热泪盈眶,他看过多少感人的小说、电影、电视剧,从没能让他哭过。今次虽然是在陌生人面前,可是他依旧无法控制地泪如雨下。老婆婆将照片拿给他看,他拿起照片端详,照片里的允虽然笑起来有点呆,却带着坦率的快乐与诚恳﹔照片里的selina金发披肩,一双大眼明亮有神,与嘴角一併挟带含蓄的温柔。 沁笛看看眼前的老婆婆selina,与照片中年轻的她比对,他还可以隐约从眼前的selina身上,看到玲瓏。漂亮、可爱、小巧玲瓏。 临走前,沁笛再三感谢selina告诉他这么好的故事,他说他若再度造访黄石国家公园,一定会前来光顾。最后他问了一个问题﹕『请问您知道这峡谷叫什么名字吗﹖』selina笑着摇摇头。 沁笛说﹕『我可以唤它做【玲瓏峡谷】吗﹖』 selina温柔靦腆的笑着送他离开。 沁笛回台以后,后来有机缘租到这店面开咖啡店,立刻就想到了这名字,店名便由此而来。 故事说完了,在场所有人,包括沁笛自己,都热泪盈眶。当然,以第一次听到这故事的靖簫和夏笙,最是感动地乱七八糟,内心波涛汹涌不已。 【十四】捡到了散梦童子 沁笛站起走进吧台,转身时手里已多了一杯冰茶。他走向靖簫,却对着她后方说﹕『映流,夏威夷水果冰茶,我猜的没错吧。』沁笛用了句号的语气,自信而肯定。 眾人吓了一跳,纷纷回头一看,靖簫也回头看自己的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坐了一位高瘦的男子,脸上掛着灿烂的笑容,对着沁笛点头。 沁笛对靖簫和夏笙说﹕『这位是我的vip顾客,目前在本店唯一有权利喝霸王茶和霸王咖啡的人,沉映流。映流,这两位是我的新房客,男的是风夏笙,女的是莫靖簫。』 映流对两人说﹕『长得不错,可惜比我稍微不帅一点的夏笙你好,优雅高贵,比初柳更有气质的靖簫你好。』吧台随即传来初柳抗议的拍桌声。 沉映流与这间咖啡店的渊源,起于男人之间的友谊。一年前某个暗沉沉的寂夜,沁笛一个人在顾店。沁笛这间咖啡店打烊的时间是午夜12点,沁笛看看墙上的花猫时鐘,11点50分,店内一个客人都没有。 沁笛一向是做事喜欢事前规划、做好准备的人,所以他早将店内收拾完毕,手里读着小说打发时间。沁笛心想,这个时间的初柳,不知道又跑去哪间pub糜烂去了。 『砰﹗』一声巨响从落地窗外传来。 沁笛身体不由得随之一震,闻声立即起身跑向店外查看,赫然发现一个高瘦的年轻男子倒在落地窗前,披头散发、几近不醒人事,他不用测他的呼吸也看得出来他还没死,额头上有一个红印子,应是刚刚撞到落地窗的关係。男子满脸通红,直到耳根,看来应该是喝醉了。沁笛立刻皱起眉来,他最讨厌喝酒的人,也讨厌闻到酒味。 他看看他并无大碍,正想把他丢下不管时,听到男子口中喃喃自语﹕『小笛,不要走......』 沁笛吓了一跳﹐禁不住好奇地问﹕『小笛,哪个笛﹖』 本以为男子大概已经呈现无意识状态,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没想到男子说﹕『方忆笛......我根本不稀罕你﹗不知道还有多少女人在排队呢......』 男子说到这里,突然又丧失意识,倒在地上不动了。 听起来男子像是被女人甩了,深陷感情的痛苦深渊中,刚好他自己本身也有深切的感情问题。 于是他本着为爱苦恼的男人间的惺惺相惜,扶起了男子走入店里。 他拿了一杯热冻顶乌龙茶与热毛巾走向男子,男子最后一丝的意识坚持着﹕『我要酒......给我喝---』话没说完,就被沁笛强灌了乌龙茶,再将热毛巾敷在男子额头上与脸上,男子几番咳嗽后,神智似乎稍微清醒了。 男子试着站起来,几番摇摇欲坠,最后向前扑倒,压在沁笛身上,两人倒在地上。沁笛使力推开,男子却一点一点地逼近,最后居然在沁笛左边脣角上吻落,差点就正中嘴脣。沁笛吓到了,一脸嫌恶地推开,心里责怪自己居然乱发挥同情心,喝酒的人本来就都不是好东西,酒后乱性一点也没错。 正想将他拖出店门时,男子揉揉泛红的双眼,抬起头说﹕『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沁笛气得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却还是耐着性子说﹕『这里是【玲瓏峡谷咖啡店】,我是这里的老闆古沁笛。先生你喝醉了,倒在我们店外,我把你带进来的。』 男子抓抓头说﹕『我几乎没有印象怎么走到这里来的,我刚刚明明还在【d4】的阿......』 沁笛想起【d4】是离这里几条街距离的一家小本经营的pub,虽然他没去过,不过初柳说那pub还好,生意平平,不过酒不是很好喝,很普通而已。 沁笛叹气说﹕『所以我就说,酒在人脑中装上了坏掉的罗盘,让人走着走着,连自己来时的路都找不到了。』 男子咧嘴而笑﹕『谁管来时的路是怎么回事,我只要知道我现在在咖啡店,接下来要回家就好了。』 说罢男子从口袋中拿出皮夹,里面有几张名片,他掏出一张递给沁笛,上面有淡蓝色的浮水印,与一个向右靠着的高佻男子,男子背后画了一隻鹅毛笔。名片上面写着﹕散梦童子(沉映流)成周出版社特约作家,附上电话、地址、e-mail。 沁笛接过名片,瞳孔放大,下巴差点掉下来。他抓住沉映流双肩,激动地大喊﹕『你就是超人气网路作家,号称网路贵族浪子、魔法爱情小王子的散梦童子﹖你本人比作者介绍上印的照片还帅耶﹗』 映流露出迷人的灿笑﹕『过奖了,不用叫我那么饶舌的称号,那都是出版社的噱头,只要记得买实体书餵饱我的荷包就行了。』 沁笛急忙跑向吧台后头,抱出了一堆书,其中就包括了刚刚他正阅读着的【城市中的野玫瑰】说﹕『我的死党初柳很喜欢你的书,也很努力的推销你的书。自从我跟着看了以后,说实在的,我真的很......』沉映流正要再次露出迷人微笑,要沁笛别捧他了的时候,沁笛讲出让他当场摔跤的答案。 『我真的对你很不屑耶﹗你这个骗钱骗死人不偿命,骗到死人都活过来,出五本书感觉像同一本书,只差角色名字不同,靠卖脸赚钱的网路帅哥作家﹗』沁笛大喊,这下轮到映流下巴快要掉下来。 沁笛耸肩,声音回復平稳的说﹕『算了,你总也是一个超人气网路作家,我还是想请你签书,就当作帮我的死党初柳吧。其实你有些书还算是言之有物的啦,有被你感动到。』 映流接过书,一本本的签了之后眨眼说﹕『你的朋友居然买下了每一本我的书耶,我好感动唷。她长得漂亮吗﹖如果漂亮,我可以跟她交往吗﹖』 沁笛闻言,横眉倒竖,激动地说﹕『瞧你长这副只会让女孩子掉眼泪的模样,你才不可以跟她交往﹗』 映流说﹕『开玩笑的啦,我想要女人的话,随便抓都是一把,不跟你抢就是了,干嘛激动成这样。』 沁笛面红耳赤地连连拍桌﹕『你说什么﹖』 映流笑开了﹕『你这个人真的很有趣耶,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叫我映流就好,我不喜欢把现实与网路身份混在一起。以后我会常常来光顾,你那个朋友会常来吧?』 沁笛握紧拳头,暴走抓狂,又叫又跳﹕『她才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映流说﹕『嘿,那边那隻又叫又跳的猴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沁笛继续在店里气得跑来跑去﹕『古沁笛﹗古人的古,沁凉的沁,跟甩掉你的女人名字同音的笛﹗』他才出口,突然清醒了过来,糟了,映流刚刚才醉成那样,现在怎么能提到他前女友刺激他。正要开口道歉时,他看到映流一愣,接着捧腹大笑。 『哈哈哈﹗臭小子,孺子可教,终于学会不要默默挨打,知道反抗啦。告诉你,我的习惯就是这样,虽然我交过很多女友,可是每次分手时我都会故意让自己醉,痛哭一顿,清醒后就完全不会难过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每次都痊癒地这么快,可能是我的防卫机制与修復程度非常好吧。真的,你可以放心,我的心需要休息,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所以不用替你的朋友担心,凡事放轻松点,啊?』 映流对女人或许会适度地说谎,但是他对朋友的承诺可是一言九鼎,后来沁笛介绍初柳给他认识,他并没有追求她,而她似乎也只是仰慕他,对他没有感觉。就这样,他们三人成为了这家咖啡店里的死党。 靖簫和夏笙一边听故事,一边捧腹大笑。当然,在映流讲到沁笛为了他想追求初柳的事而生气的部份,是轻描淡写的。有的事不用讲的太明,如果听不懂,讲的再明也没有用。 初柳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其实啊,虽然映流是我们的好友,所以可以免费喝茶跟咖啡,但其实他有资格喝免钱的,还有另一个理由。』 沁笛拍手大笑说﹕『对对,没错﹗另一个理由就是,你们可能尚未注意到,在另一边的落地窗上有贴一张电脑美工绘图的dm,上面画了一个美型帅哥,还写着【超人气网路作家散梦童子不定时在此出没】,映流自己是同意的,反正不见得每个读者都认的出他,就算被认出了,映流长袖善舞,喜欢跟读者、顾客聊聊,所以没关係的。』 映流笑笑说﹕『而且,我如果有小型读者聚会,都会在这里办。还有,我帮他们吸引顾客,而你们看,店内的书架上的小说,绝大部份是我的呢。』眾人一起哈哈大笑。 【十五】拯救四不像PUB作战开始! 华灯初上,在何简经营的pub二楼卧房内,他揉揉红肿的双眼,醒了过来。 他四处张望,发现耀琴佇立在窗口。窗外的马路上车水马龙,满街的人潮,不愧是信义区,台北的黄金地带。她站在看夜景的位置﹐却低头读着自己手上的一本书。他猛地凑前一看,她倒是没有被吓一跳﹐只是缓缓地说﹕『你醒了。』并立刻合上书本。 他没看清楚书的内容﹐但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依稀记得看到书上满是他看不懂的奇特文字。他不禁问﹕『你在读什么书啊﹖怎么那文字我都看不懂。』 『【调酒宝典秘录】。』 他点点头,心想听起来像古老书册的名字,大概也因此而使用他看不懂的古文吧。她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她表面上面无表情,却在内心偷笑。她看看封面上的文字,那其实是写着【基本调酒名册,大学二年级课程适用,第五版】,而且这还是两年前才出版的。 他打开书桌抽屉,拿出这家pub的账本,坐在书桌前,拿出计算机和笔,开始算自己总共欠下多少债务,以及本月开销收入。她继续认真地读着她的古文书,噢不,是大学二年级课本。一小时后,他结算完毕,绝望地将双手埋进掌里。 她瞥了他一下﹐等待他的脸离开他的双手。 他痛苦地说﹕『结馀是三万元。』 她挑眉﹐说﹕『我在昨天之前就已经去你的pub里喝过你调的酒,说真格的,你调的出那种垃圾,居然还开的住、还赚三万块那么多钱,已经是奇蹟了。』 他摇头﹕『我知道自己调酒是半调子。这三万元是在我拿出户头里所有钱来还债,扣除员工薪水、店面维修费、保险费用、水电瓦斯费用、将这家店面拿去抵押后,所剩下来的结果。现在已经是月中,再过两个礼拜到了月底交房租后,这些钱就几乎都没了,我都还没算进去自己的生活费呢。』 她只注意一个重点﹕『你的意思是说这家店还能活两个礼拜是吧。』 他叹﹕『是啊,那又怎样,才剩两个礼拜,没用的。』 她说﹕『两个礼拜,够了。你听我说,你现在赶快算你如果重整店面、更改店名招牌、印传单推销,要花多少钱。』 他大吃一惊说﹕『什么﹖﹗我连算都不用算就知道这样大概都没了耶,房租怎么办啊﹗』 她正视着他,沉稳肯定地说﹕『用这两个礼拜赚回来。』 『店面跟店名为什么要改﹖』 她不语,径自走下楼梯到一楼的店面,现在晚上八点,店内空无一人,因为他没有开店门的关係,今日公休。她环视店面,门口进来是几张桌子,店门进来后右边是吧台,再里面是舞池,舞池上方有一道白光照下,舞池正中央地上有一个银色旋转球,舞池角落是一个cd音响。 她走入吧台环视,除了洗碗槽外,一堆高脚杯摆在橱柜里,洗碗槽旁放了一本基本调酒手册目录,可能是客人比较常点的几页贴了书籤,几瓶基酒,几瓶果汁,摆在洗碗槽旁。吧台旁有一个冰柜,空无一物,不过看得出来本来是拿来放蛋糕甜点的。 她一贯地面无表情望向他,眼里却泄露了一点嘲弄,以及发自内心的笑意﹕『就这样﹖』他点头,觉得她的表情有点怪。 她说﹕『你强迫自己做了不愿意的事了吧。你真的明白你真正想做什么吗﹖』 他听出她语气中的嘲弄﹕『我当然知道啊﹐就是开pub啊。』 她呵呵冷笑﹕『你确定你本来不是想开咖啡店或钢琴酒吧﹖舞池不够大,位置不对,灯光不对,旁边那唐突的空白,本来是放了一架演奏型钢琴吧﹖』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继续以讽刺地语气说﹕『看吧,你那是适合弹钢琴胜于调酒的手吧。』 她指着吧台说﹕『吧台里怎么会只有那几瓶基酒、果汁﹖不够多样化。酒杯不只是装酒的容器而已,它们也是酒的一部份,视觉方面的享受要能与嗅觉、味觉结合,完全掌控品酒的人的感官。要知道,每个认真喝酒的人,不只是喝酒的人、顾客、或酒鬼,他们是酒的鉴赏家。你把顾客当作装你以金钱交易调出来的酒的容器,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就只是喝酒而已,实在错的离谱。』 她走近吧台,打开橱柜说﹕『酒杯是一杯酒同时被饮酒者观赏的部份,不同的酒要用不同种酒杯,你怎么会只有高脚杯。所有的酒你都用高脚杯?你能想像一名壮汉拿装着威士忌的细緻的高脚杯豪迈地乾杯吗?』 她走出吧台,指着冰柜说﹕『我想你本来真的是拿这来放蛋糕甜点的。哎,pub里没有人在装这种冰柜的啦,省点电吧你。你若是真的要放,里面也该放下酒小菜吧。』 她走出店外,指着店招牌说﹕『你为什么要取名叫【d4】?毫无存在感的感觉。』 他抬头看看没有点亮的店招牌说﹕『我也觉得很没存在感,有时候看到这店名都会一时想不起是自己的店。会这样取名是因为看到有些pub、夜店都以数字、莫名其妙的英文来取名的,所以就这么取了』 她走回店里,在吧台坐下,随手拿过一张纸笔,一边讲一边写着﹕『首先,添购牛奶、奶油、各式汽水、一般饮品、咖啡、各式砂糖、製冰器、精盐、各式水果切片、各式水果酒、量杯、摇酒器、计量器、各式酒杯。暂且先不要卖什么下酒菜了,赚到钱再说。』 他听得晕头转向,他承认当初开pub时没有想那么多,只知道卖酒而已。现在他只有点头的份,继续听取她的高见。 她一边写一边继续说﹕『然后,舞池上方加装十具各色彩灯,移除cd音响,改放dj台,移除舞池那俗气的银色旋转球,扩建舞池。最后,拆掉店招牌,改店名。』 这时她终于停了下来,转头看他问道﹕『你是店长,你想叫什么店名﹖』 他一脸茫然﹕『我...我不知道...』 她说﹕『我知道你不知道﹐刚刚那是假设性之没有答案的问题。告诉我,你为什么本来开的是咖啡店,接着改成钢琴酒吧,最后改成四不像的pub﹖』 他泫然遇泣﹐转头望向店里一角黑暗处,仿彿看着晦暗、在角落停滞不前的过去,略带哽咽地开口﹕『开咖啡店,一直是我的梦想,或者是,我自以为是的浪漫。』 【十六】重新打亮招牌的那一刻 何简从没有感到像现在如此孤单过,或者,这几年他一直感受到的孤单,仿彿数十年如一日。虽然他还没有活到数十年那么久。 那孤单生活开始的第一天,是他最爱的女人拋下他的那天,当时这里还是咖啡店,【恬心咖啡店】,恬心,那女人的名字。那叫吴恬心的女人,人如其名,果然无甜心。他们俩在大学时就认识,失恋的大二学姐与初尝恋爱滋味的大一学弟的关係。那时恬心喜欢喝咖啡,所以他承诺为恬心开一家咖啡店,以她之名。恬心大四时,他遇到了一个会弹钢琴的情敌,女人都欣赏有才华的男子,于是他也跟着学钢琴,以求有一天能决男子汉的胜负。 胜负未果,因为在决胜负那天到来前,恬心就怀了那钢琴好手的孩子。他不介意,试图挽回,就在【恬心咖啡店】里。她临走前,砸碎了店里他送给她的陶瓷製心型摆饰,他还傻傻地跟她说,祝她跟那男人生出个莫札特。 两个礼拜后,他将店面改装成了钢琴酒吧﹐打电话叫她来看他弹琴。恬心感动地抱着他,要他给她一笔钱,隔天她堕胎了,二十一世纪的莫札特就此消失。 【何恬钢琴酒吧】只存活了半年,营运不善加上週转不灵,他生活面临了困境,但恬心却没有。一名钢琴酒吧的常客和恬心搞上了,从此恬心衣食无缺。当他弹着钢琴,竟成就了恬心与那客人的罗曼蒂克。【有一点动心】是一见鐘情曲,【简单爱】是交往约会曲﹐【幸福摩天轮】是热恋曲。恬心离去前摔碎了他送她的小玻璃钢琴模型,他还傻傻地跟她说,祝她有一天跟那男人生出个情歌王子游鸿明。 钢琴酒吧倒了,他反而养成了酗酒的恶习,于是他开了【d4】pub,让自己喝个痛快。他自己没有怎么研究调酒,因为他喜欢喝酒胜过于了解酒的產生过程。如果去别的pub喝酒,他喜欢点色泽偏红的酒,血红色的酒把他的心染红,他内心那曾为了爱与理想而飞翔的羽翼,也被血红逐渐吞噬。最后,【d4】营运不善、週转不灵,他只好以开放摇头丸交易来挣点利益,没想到才没多久就被检调单位取缔,【d4】正面临被迫关店的的厄运。 耀琴默默地听,只听到了一个重点,他已不再想把店名冠上恬心的名字,以及,那打从心里发出的真实感触,那代表了他的,在内心被血烧灼吞噬的羽翼。 于是她开口了,无视他的泪流满面﹕『去把钢琴拖出来吧,还愣在那作啥,我这合伙人想听你弹琴还得低声下气﹖』 他祇得乖乖地把白色演奏型钢琴拖出来﹐他问﹕『你想听什么曲﹖』 『我对流行歌曲没有研究,随便弹一首你喜欢的,当下发自于你内心的吧。』 他想了想﹐开始自弹自唱游鸿明所唱的【第一千个昼夜】﹕ 云停了下来在半空里保持着静止状态 我眨一眨眼往日情怀飞了过来 时光很奇怪让你和我有了爱然后分开 嘿九霄云外谁在叫我 翻阅回忆的字典也解释不清爱 第一千个昼夜忽然我醒来 我不会忘记那天那一夜你陪我流下的泪 黎明前吻着你抱着风把孤单推过来 你最后那一眼烙在我的脑海一千个夜也不能把最爱偷回来 我想要回到那天那一夜但时间不肯后退 往前走多少天多少年我把心停下来 你带走那一夜将永远留给我在多年以后爱石沉大海 她佇立、倚靠在钢琴旁,静静地听,投射在舞池中的白光打在他的双手与她好看的右边侧脸上。 弹奏完毕后,他等待她的评语,她只说了一个重点﹕『这家pub改名叫【血噬翼】吧。』 虽然不是自己想出来的,但却与他的心境奇异地吻合,他不由得点头,承认了这个新店名。 血噬翼,浴火重生。 隔天他们立刻带足了三万元去大卖场採购了纸上提到的所有物品,接着他打电话给装璜公司,当天下午就约好时间来将店面内部改装成她希望的样子,不足的钱他想办法拿了些东西去当舖抵押。 他早打从心里发誓,就算生活再贫困,等到衣服全部当光,只剩下身上穿的一套,接着自己必需去睡街头的纸箱的时候,才会卖掉那白色的演奏式钢琴。虽然当初买钢琴的理由已经没有了,但那是他对自己残破的过去感情最后一道记忆刻痕。最后两人剩下来的钱,在这几天内将拿去买泡麵、7-11的御饭团、以及热狗当一餐吃,是的,只够吃一餐。 一个礼拜后的傍晚,店内改装完毕,新招牌也订做好了。又是华灯初上,两人合吃着最一个便宜的肉松口味御饭团,站在店招牌底下向上望。店招牌由原先天蓝色的细斜体字写着的【d4】,改成了金黄色的毛笔字型霓虹灯,衬着后面的血红色火焰霓虹灯,在金黄色的字后是一根黑色羽毛,在血红色的烈焰中灼烧,在喧闹的黑夜台北的一角灼烧。 当天午夜十二点,打铁趁热,【血?噬翼】开张了。她在门口贴上【开幕大优惠--freebeertonight】(啤酒免费)的字样,叫他沿着信义路一段与二段,金山南路一段,以及新生南路一段与二段,沿路发放开幕的传单。她则指使着被他找回来的其中两名员工负责外场与维持秩序,而她在吧台前忙碌着。 他不懂dj台,不过没关係,她已有办法。在她找上他之前,她在街头游荡,认识了几个混pub的小伙子,恰巧里面就有一个看起来还算正派的,刚好对dj台有点研究。于是她早早打电话找了这男人来,硬是要他抽出所剩无几的存款,先支付这个人。这个男人半小时前到达店里,即刻开始表现他的专业。 这dj生性喜欢热闹、爱招揽朋友,于是他通知了一票朋友来今晚新开幕的【血?噬翼】痛饮狂欢。有了狂欢的人群,气氛被炒热了,加上耀琴那冰山美人似的调酒达人形象,渐渐吸引了人群,聚集了人气。 等他凌晨两点腿酸脚麻的走回店里,听到店内那久违的、pub该有的嘈杂人声,不禁感动地落泪,脚也一点都不酸麻了。到了凌晨六点,人群逐渐散去后,他上前计算当晚盈馀,竟有台币两万元的成绩,他当场乐的在店内跑来跑去、振臂狂吼。 接着几天,【血?噬翼】都有着不错的销售成绩,款逐渐还清,就如她当初的诺言。生意太好忙不过来,于是,她提议贴出应徵调酒师的点子。贴出告示当天就有人来应徵,她蒐集好应徵者的资料,告诉每一位应徵者她会再联络他们。 【十七】无尽的懺悔 距离夏笙与靖簫落崖,已过了两个月。 皓箏发现自己每天心里最平静的时刻,就是来到悬崖边缘的时候。他一想到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在这里发生的,就觉得很不可思议。本来,自从他亲眼目睹姐姐靖簫以及他最敬爱的大哥哥夏笙坠落悬崖后,他每天就带着极端复杂的心情来到悬崖边缘。 他不想来到悬崖边缘,因为他在这里看到靖簫与夏笙坠崖,那沉重的亏欠压得他好痛,似乎要把他也推下悬崖了。他同时也想来到悬崖边缘,因为这里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靖簫姐与夏笙哥的地方。 姐姐告诉过他,从哪里跌倒、落下,就从哪里爬起来,所以,他每天都梦想着看到姐姐与夏笙哥从悬崖爬上来,然后取笑他哭花的脸。他从每天的盼望,到越来越焦急的渴望,最后到奢望,最近觉得可能已经变成绝望。 每天他被自己痛苦的回忆折磨着,每天被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过往打一个巴掌,加上自己本来沉重的心事,不知不觉地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快要崩溃。最后,他把没有消息当好消息,好像只要还没有看见姐姐和夏笙哥,他们两个就还有可能活着。他知道当自己已经开始这样想时,表示週围的人都已经觉得他们两人已经没有活着的希望了。 警察、搜索队搜寻了半天就放弃了,当搜索队绑着绳索从山壁上滑下去,发现滑了老半天也看不到底,一直踩空的时候,就放弃了。之后政府单位在悬崖边缘绑上黄色带子,警告民眾不要接近悬崖,但皓箏每天都偷偷穿过黄色带子,惊险万分的站或坐在悬崖边缘,他坐在悬崖边时,双脚在半空中空荡荡的晃荡着。 他每日风雨无阻地放学后、假日都来到悬崖边缘,在朋友、眾人面前他开怀地笑,将眼泪无止尽地留给看不见底处的深渊,包括今天乌云密佈,雷声隆隆,倾盆大雨,锥子大的雨点打在身上,试图凿穿他消瘦的弱躯。他喜欢雨天,却想起了讨厌雨天的姐姐。 姐姐是笑容可掬的向日葵,成天沐浴在太阳下,自在无忧的享受生活。他则是细弱含蓄的含羞草,不介意风吹雨打,但总是低调、小心翼翼地过日子,伴着自己最沉重的心事。 正发想时,突然一枚小石子从后方射出来,打中了他的后脑勺。他从冥思中惊醒,从地上跳了起来,转身回头,看到一名撑着水蓝色透明伞的年轻女孩,站在他后头,冷冷地凝视着他。 这女孩就是天诺调酒学院附属高校的啦啦队队长,苍吶。 苍吶和皓箏静静地望着对方无语,苍吶无意将伞分给皓箏撑,皓箏其实也不愿意与她共撑一把伞。 苍吶开口了﹕『后悔了?』 皓箏简直不敢相信苍吶冒雨来找他,居然开口是这个问题,他声音半卡在喉咙,缓缓地说﹕『当然后悔。』 苍吶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说﹕『你好像在怪我?』皓箏瞪着她,不回话。 苍吶继续说﹕『要知道,做决定的是你,不是我。』 皓箏隐隐露出怒意﹕『我有得选择吗?』 苍吶耸肩﹕『你当然有,你有跟我一样做选择的权利,只是我比你先使用了,而你因为我而做了选择,而牺牲了你选择的权利,不过这也是我所期望的就是了。』 皓箏叹了口气说﹕『他们都走了,一切都结束了,这样你满意了吧。』 苍吶跺脚﹕『不满意,当然不满意﹗我俊美帅气玉树临风洒脱不羈浪漫有型魅力无限的夏笙学长跟你姐姐一起私奔落崖了,我当然不满意﹗』 皓箏漠然﹕『他们不是私奔,他们落崖了,谁都不愿意的。当然,我知道你很高兴我姐姐落崖了,你认为这样就有机会接近夏笙学长,向他表白了。不过,我不觉得夏笙学长是那种只要有人表示爱他,他就会接受的人,你要尊重他的想法、抉择。』 苍吶不跺脚了,她怒极反笑﹕『讲得那么好听,好像这一切都跟你没关係似的。我想,你姐姐跟夏笙学长落崖了,最感到轻松的是你吧。』 皓箏咬牙切齿,抡起右拳威吓,却无法从咬地紧紧的双脣中挤出话来,因为她说中了他心里的声音。其实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一种舒解感,可是他用内心的罪恶感来强迫自己处在痛苦、悔恨的情绪中,也因此每天才会来这个悬崖边缘,提醒自己什么似的。 苍吶挺起胸膛嘻皮笑脸地说﹕『来啊、来啊﹗你打啊﹗会叫的狗不咬人的,嘻嘻。我告诉你为什么你会感到轻松。他们落崖了,你就不怕你姐姐发现、或我会告诉你姐姐,你喜欢夏笙的事实。你一直逃避自己喜欢夏笙的事实,所以看不到他你反而感到轻松,可是你只是因失去他、得不到他、担忧他而更痛苦,感到轻松只是你心理上的防御机制罢了。』 你说够了没﹖皓箏在心里吶喊着。 苍吶一边注意到他脸色不对,一边继续说﹕『我知道你生气,我知道你没有办法反駮,因为我说的是实话。不过再怎么样,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况且本来如果夏笙学长因此而赢得【灵曜】,你也会很高兴的不是﹖不要说什么你没那么做他也会赢那种冠冕堂皇的话,你会高兴就是会高兴,就像黑墨染上白布那么清楚明白,无法抹煞。』 皓箏踢着脚边的石子,依旧继续淋雨﹕『不要以为你能完全猜对我的想法。我是想,夏笙学长如果知道我这么做了,不管他有没有赢,他都不会高兴的。』 苍吶说﹕『所以他还有你姐都不能知道这件事啊。哼,你姐若知道她居然被自己最信赖的弟弟背叛、因为自己最喜爱的酒而落败,该是对她多大的侮辱呀。』 皓箏说﹕『亏你想的出来如此毒计。你本来居然要我在所有基酒里下毒,让我姐姐的酒给评审喝时使评审中毒,进而取消我姐姐比赛资格,以及去蹲苦牢。』 苍吶娇笑﹕『嘿,我可是很客气了,看在你姐姐是夏笙学长的好友的份上,只叫你将她惯用的那瓶威士忌倒下悬崖,里面灌水,已经很客气啦。』 皓箏握紧拳头,眉头深锁﹕『你为什么就这么讨厌我姐姐?』 苍吶嘟嘴﹕『不只是我,好几个跟我一样喜欢夏笙学长的人都很讨厌她好不好﹗也没长得多漂亮,就个高腿长,调酒技术有两下子,居然可以跟夏笙学长那么要好,似乎要两人站在一起,校草配校花那样,恶心死了,不要脸啦﹗』 看着她这样气极败坏,皓箏突然笑了﹕『他们会如此接近,是因为他们身上有同样的气息,那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瀟洒,似乎没有人可以拦下、留住他们,是我们都渴望、想追寻的吧。你看喜欢我姐姐那一群粉丝的样子就知道了,他们的心情是跟你们一样的。』 这下轮到苍吶无法反駮,于是她转个苗头说﹕『话说你也真不害臊,居然敢在考卷背后画夏笙学长。要不是我刚好是歷史小老师,所有考卷归我对答案改,然后刚好看到,还好心帮你擦掉,替你保守秘密,不然若老师在登记成绩、再检查一次考卷时发现了,你早就身败名裂、被扔出学校了,到那时你姐姐才更难过吧﹗』 皓箏忿忿地说﹕『你哪那么好心,虽然是擦掉了,可是居然在擦掉前存证永远保存,不要以为我不了解你的下流手段﹗』 苍吶故作又惊又怕的表情说﹕『哎哟干嘛那样生气,好可怕呢,吓死人家了啦,呜呜。人家是觉得你画的好,所以留作纪念嘛﹐现在夏笙学长不在了,我可是贴在自己房间墙上天天看呢。』 皓箏吓得跳起来﹕『什么﹖你怎么能那样做﹖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苍吶呵呵地笑,以一直踩在皓箏头上为乐﹕『反正他们两个都不在了,就像你讲的,一切都结束了,担心什么,哈哈,况且你也没在画旁署名是你嘛。』 两人接着都静下来了,虽然两个人是『情敌』,两人都有希望,可是都没把握,但两人的共同点就是对夏笙的感觉。 苍吶看着渐小的雨,毫不眷恋、毫不后悔、毫不犹豫地坠落悬崖,感叹道﹕『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容顏,什么样的眼神,让人看过了一眼,就得无怨无悔地花一辈子去怀念。』 是的,苍吶和皓箏两人都是一样,也不知怎的,看过夏笙一次就忘不了,好一段日子才敢对自己承认,真的就只是看过夏笙一眼,就註定一辈子目光只瞄准他一个人了。 【十八】曾有一根基隆庙口小香肠 『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容顏,什么样的眼神,让人看过了一眼,就得无怨无悔地花一辈子去怀念。』 巧的是,同样的话在世界上的另一角也有人同时这么说着。 沁笛一脸疑惑﹕『映流,你刚刚说什么﹖』 映流摇头,温和一笑﹕『没有啊,我是说,初柳他们三人去哪啦?我们去吃日式料理,进去后窗外倾盆大雨、电闪雷吼地,一待就待了好几个小时才出来,怎么从这远远望过去,店里还是暗暗的啊?』 沁笛回道﹕『初柳不知道又带他们去哪里野了,她啊,真是生来陪别人玩乐的。之前都跟汤姆、杰利耗在一起,现在都把它们留在店里看店,拉着靖簫、夏笙到处去玩,问她学校如何,好像也还马马虎虎,受不了,觉得唸书这回事我比她还紧张。』 映流呵呵笑﹕『你当然会比她还紧张啊,你不是都说你以前在大学就是死读书的乖乖牌?大学念四年下来,去过的联谊居然少得可怜,真是糟塌了你这张脸。』 沁笛在映流背上重重拍了一下﹕『你给我管。』 映流耸肩﹕『你又不是正妹,我才不屑管你。』 两人边打屁边走着,在十字路口停下,十字路口对面有一家7-11,7-11有一个卖基隆庙口小香肠的摊子。 沁笛望着那摊子昏黄的灯光﹕『小时候,我家附近,走路去国中上学的路上,也会经过一个十字路口,也有一个7-11,那前面也有一个卖基隆庙口小香肠的摊子。在准备考高中联考、那水深火热的国三,每个在学校九点上完晚自习、或没有晚自习,但下课后要去补习补到晚上九点的日子,走路回家时都会经过那十字路口。 上学时那摊子不在那边,到晚上它才推出来卖,每晚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十字路口时,总是先看到那小摊子,走近十字路口时才看到7-11的。那条上学、回家的路,在我上高中前都一直在走,那小摊子也就这样摆了这么多年,都在那7-11前看守自己销售的势力范围。』 映流微笑﹕『嗯,我以前上国中时校墙旁也都有摆卖香鸡排、盐酥鸡的摊子,以前也常常趁中午吃饭时间爬出校墙去偷买,我技术可好的咧,买了三百次从没被抓到过。嘿,说不定我的高中旁边其中一摊盐酥鸡就是初柳她妈的摊子呢,缘是很奇妙的东西。』 沁笛附和﹕『缘是很奇妙的东西。』 沁笛又说﹕『是呀,然后你第三百零一次就被抓到了,所以你以后就不敢出去买了。』 映流巴了一下沁笛的头﹕『羡慕我的技术、仰慕我的胆识就说好不好,酸什么酸,你这个没卵蛋的死乖乖牌。我没有再买了是因为我吃腻了啦,太容易得手的事物久了我就容易生厌。』 沁笛意外地没有反击,悄声地说﹕『嗯﹐我是仰慕你的胆识。你看到那卖香鸡排、盐酥鸡的摊子在眼前,虽然隔了一道墙,虽然你放学也可以去买,可是你看到了,就立即想得到,而拿出胆识马上出去买。』 沁笛顿了顿﹕『你知道吗?那基隆庙口小香肠的摊子,我每天放学看它看了十几年,从来没买过一次。』 映流这下傻住了,他掏掏耳朵说﹕『不是吧﹗那又没有多贵,你干嘛不买?不会是要存十几年的钱,哪天去跟那摊子的老闆把整摊子买下来自己回家自己烤自己吃吧﹗』 沁笛说﹕『我是出名的省钱,你知道的。』 映流还是一脸不可置信﹕『天啊﹐我今天才发现你身为处女座的小气吝嗇又进化了耶﹗处女座龟毛小气吝嗇进化论﹗下次当我的小说题材好了。好啦,看在兄弟一场,我勉为其难请你吃几条小香肠可以了吧,我平时可是只请美女的啊。』 沁笛眼睛闪亮,摩拳擦掌﹕『真的吗?免钱让我吃噢?』 映流说﹕『真小人,一脸守财奴样,我刚刚开玩笑的,才没有要请你。』沁笛故意露出失望神色,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故作可怜样望向映流,映流别过头去不理他,眼不见为净。 映流说﹕『你是不是那种从小到大只吃一种零嘴,最便宜的那种﹖噢不,你其实根本就没吃过外面,都寧愿回家吃妈妈做的菜对不对?』 沁笛说﹕『没有啊,我上学来不及吃早餐时,都会在那家7-11买麵包、御饭团、大亨堡、关东煮、凉麵、或茶碗蒸加热啊,放学去补习前也会去7-11买这些,去一次只买其中一样就吃得很饱呢。』 映流说﹕『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就不买小香肠?该不会是因为老闆娘不正吧?哎,摆摊贩的我目前为止很少看到是正妹的,顶多是卖珍珠奶茶的,像我上次---』 沁笛打断映流对珍珠奶茶辣妹的评论﹕『吃小香肠又不会饱。』 映流说﹕『那就多买几条啊。』 『那么小条,买了五、六个才会饱。一个五元,六个就三十元了,三十元我如果拿去买御饭团、大亨堡、关东煮、茶碗蒸加热、或麵包,任何一样都可以有低于三十元、又吃得饱的选择,既然如此我当然要买那些,不买小香肠。』 映流说﹕『那你可以在不是肚子饿,只是走在路上想解馋一下的时候买啊。』 沁笛说﹕『我只买我吃了会饱的东西,包括零嘴,不然吃了不饱,又要花钱买正餐,你看,如果我的正餐是以上提到的那些7-11美食,那我就总共花了六十元了耶。如果我不买小香肠,又多点钱可以买下一餐了。』 映流正觉得头脑滨临爆炸边缘的时候,沁笛继续落井下石﹕『我跟你说,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我妈只有在我考试一百分时,才会给我十块钱,她是不会定期给我零用钱的。我不是什么高材生,不过才低年级的功课,很好应付,所以也拿到了几个十块钱,我把它们放在铁製的无敌铁金刚铅笔盒里。 每天、每节下课的时候,邻座的同班同学们都会利用下课十分鐘狂奔向福利社,去买福利社的种种零嘴、饮品、熟食、便当、玩具,可是我可以骄傲的说,我从来没有去买过一次,整整六年,我还没有固定零用钱的日子,我都没有去买过一次福利社的食物。』 映流感到无比惊奇﹕『为什么﹖福利社的食物难吃吗?我觉得很好吃耶,小时候妈妈给我的零用钱,我大概每天会去两次合作社花掉它们吧,没有在留的。你干嘛这样,存在铅笔盒里又没有利息,钱就是要拿来花才爽、才有它的价值在嘛﹗』 【十九】守财奴的童年 沁笛继续陶醉在自己的回忆里,无视映流满脸斜线和乌鸦乱飞﹕『你知道吗﹖每次看到同班同学们,将口袋里少少的几枚十块钱,天天捐献给福利社,我就在心里觉得好笑。我那时就想,我今天把十块钱省下来,明天的我就比今天多十块钱。我把十块钱省下来,我就比同班同学们多十块钱,比他们有钱,我就觉得很自豪。 看到同班同学花钱,我就会不自主的拿起铁製的无敌铁金刚铅笔盒放在耳边摇晃着,听那么多十块钱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它们从昨日、或更早以前被留在我身边,一直伴着我,为我未来想买的更多东西铺路,我就觉得未来好像都握在我手中似的,在我耳畔絮聒着我的未来,我听到它们发出的声音,都转换成了我脑海里的基隆庙口小香肠。』 映流已经开始怀疑沁笛有精神分裂倾向了﹕『你小时候就想这么多,会不会太心机了点﹖我为你的同班同学有你这个在心里嘲笑他们的朋友感到可悲,我为你铁製的无敌铁金刚铅笔盒为年稚的你天天演奏着贪婪的曲调、当你的守财奴感到可悲,我为你在脑中褻瀆多年,只愿远观而不捨得褻玩焉的基隆庙口小香肠感到可悲﹗啊~~~~~~~~~~~~~~~~~~~~~~~』 映流当街抱头抓狂大叫,引来路人的侧目,他也不在意,还一边喊着﹕『你们不用看我,看他﹗看我旁边的他﹗这里有个神经病啊﹗』 沁笛想,从路人的眼光中看来,他们觉得你比较像神经病吧。 映流吼完了以后,脑子比较清楚了,反脣相讥﹕『可怜的沁笛,你得了幻听。你根本没有看到基隆庙口小香肠,因为你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买过一次基隆庙口小香肠,我说的没错吧﹗』 沁笛不由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嗯,我是还没有买过,哪天我有空会---』 映流打断他的话反駮道﹕『哼,标准的推卸词,会这样说的人,表示他永远不会去做那件要他『哪天有空』才会去做的事。有没有空是看个人对时间的决断,如果是很想做、必需做的事,不管再忙都有空、或是随时都有空。没有意愿、或不想做也可以不用做的事,给他再多时间都不会去做﹗』 沁笛脸红地在心里想,不愧是写小说、拿小说来写人的人﹐完全被他说中了。 映流看看沁笛,叹气﹕『告诉你好了,我跟你不同。我出门就带适量的钱,看到东西就买,买到没钱了就回家,就这么简单而已。你现在不买,不保证那东西会一直在那里等你啊。』 沁笛说﹕『我不一样。我出门会带比较多钱,然后小心花钱,控制自己的钱包在回家时还会有三百块。』 映流皱眉﹕『我看你这么省,是连你的处男身都省起来了吧。是处男的处女男,这个下次当小说标题。』 沁笛说﹕『我看我要跟你收着作权了,看你的小说题材都从我身上取。』 映流说﹕『少白烂了。对了﹗』两人站在十字路口不知不觉越聊越久,居然都没想到要过马路,这时绿灯又亮了,映流拉着沁笛走过马路。过马路后,映流拉着沁笛走向基隆庙口小香肠摊。 他推推沁笛说﹕『去啊,小香肠就在眼前,你小时候在耳畔听到的未来、憧憬就在眼前,快去啊﹗你如果不去,我接下来两个礼拜都不会来你店里。』 沁笛闻言祇得走向香肠摊,说﹕『老闆,给我六个小香肠。』 老闆是个中年男子,笑着夹起六个小香肠进纸袋里说﹕『帅哥,总共三十块钱,谢谢。』 沁笛靦腆地笑,从皮夹里掏出三个十元硬币,在手心停留一秒,交给老闆,买到了他多年的梦想,将装热呼呼、香喷喷的小香肠的袋子握在掌心的感觉是如此充实满足。沁笛心想,自己大概对爱情也是对小香肠一样,总是想省着给未来用,所以才寧愿眼巴巴张望了许久,都不愿意走上前去争取吧。 两人离开小摊子后,映流凑了上来,看到沁笛叉起小香肠,一口咬下,香液从他嘴角流下的满足样说:『怎么样﹖尝到多年梦想的滋味很爽吧﹖』 沁笛笑着用力点头。 映流俐落地夺下小纸袋,用手抓起热烫的小香肠一口吃下﹕『噢﹗好烫﹗啊﹗好爽﹗』 沁笛急着夺回纸袋﹕『住手﹗那是我牺牲了一个大亨堡当晚餐的钱买下来的额外奢侈享受﹗三十块,天,三十块耶﹗不要吃掉我多年来的梦想啦﹗』两人打打闹闹,走回咖啡店。 【本篇格言﹕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根基隆庙口小香肠。你,听到了在你耳畔絮聒的未来,终于『有空』买了属于你的基隆庙口小香肠了吗﹖】 【二十】今晚就要发酒疯! 映流、沁笛走进店后,不久后初柳三人也进来了。靖簫正准备要煮咖啡来喝,沁笛说﹕『靖簫,也给我一杯,我要苏拉维西。』映流看时间晚了,于是他简单地告辞了。 初柳走上二楼去休息,沁笛去洗澡,终于只剩下靖簫、夏笙两人了。两人相视一笑,突然发现两人好久没有单独讲话聊天,像以前在【拉普它】一样。 夏笙问﹕『靖簫你说,你想不想念酒﹖』 靖簫仰头一叹﹕『当然想啊,想死它们了。啊,我亲爱的长岛冰茶、深水炸弹、伏特加莱姆、彩虹...』 夏笙接着点名自己的最爱﹕『还有床第之间、蓝色月光、天使之吻、热情之吻.....啊﹗不要再想下去了,对现在的我们而言,是不可能的,对吧,靖簫﹖』夏笙不知何时早已碧绿双目泪两行的望着靖簫。 靖簫开始哽咽﹐驀地眼眶一热,水蓝双眼像喷泉一样喷涌出了泪来﹕『呜呜呜,没错,夏笙,我们被囚禁在这个咖啡做的城堡,被一个禁酒的咖啡暴君古沁笛掌控,禁止我们喝任何一滴酒,连最基本的啤酒跟水果酒都不行﹗天底下哪来这么惨无人道的事啊﹗』靖簫双手朝天振臂大吼。 夏笙握紧双拳,激愤地又飆出泪来﹕『靖簫,我们要勇敢,我们要抗议,我们要革命,我们要推翻这个禁酒的变态暴君﹗』 靖簫右手食指放在唇上悄声说﹕『嘘,安静一点,我刚刚想到一个妙计了。只要让禁酒的咖啡变态暴君喝酒,他就没立场禁止我们喝酒啦﹗你赶快跑去街口的7-11买各一瓶约翰走路和威士忌,赶回来后交给我,我要加进咖啡里﹗』 夏笙吓了一跳﹕『你加在咖啡里面,那个舌头跟鼻子很灵的咖啡皇帝不会尝出来吗﹖』 靖簫瞇起她的大眼睛奸笑:『根据我的观察,他就算咖啡闻起来有点怪,他还是会喝看看。就算喝一口有点怪,他会很疑惑,可是还是会给咖啡第二次机会,再喝一口。我问过初柳,她说他的酒量非常差,只要一口烈酒,他大概就掛了。嘿嘿,这下就可看一本正经、八股固执的他出糗啦﹗』 夏笙惊喜地睁大原本就很大的碧眼﹕『真的吗﹖酒量差的人喝醉后都很不能控制自己,喝醉后各式各样的丑样我都看过,倒要看看他是哪种。砸碎酒瓶、玻璃﹖酒后吐真言抱怨自己的工作辛苦﹖边喝边不知道在哭个什么劲﹖见人就吻、就抱﹖还是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心里最喜欢的那个人﹖』 靖簫呵呵笑个不停,推着夏笙出门,催他快去快回。 五分鐘后,夏笙上气不接下气地抱着约翰走路和威士忌抓着门把,差点跪在地上,靖簫急忙迎上去接过酒瓶。咖啡已经煮好,沁笛喜欢喝黑咖啡,不论再涩再苦,似乎大部份喝咖啡的行家都是如此,所以她煮好了后就只放着温热而已。靖簫痛快地拉开久违的瓶盖,正要两瓶各灌一大口,夏笙拉住了她的手。 靖簫扯开他的手﹕『别急嘛,我先喝一口你再喝,酒又不会跑掉。』 夏笙说﹕『不行啊,如果他出来后看到我们两个,闻到酒味怎么办﹖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们得在他喝了以后才喝才算无罪、有不在场证明,这才是完美的密室杀人。』 靖簫笑着摇头﹕『等我们回去【拉普它】,你一定会很想念名侦探柯南,不过我也会很想念的,哎,怎生为难啊。』 于是靖簫不喝了,她从咖啡壶倒了一杯苏拉维西黑咖啡,故意倒进去一点点咖啡渣,将约翰走路和威士忌各加入一个shot,也就是一小杯、一口可以喝尽的量,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苏拉维西黑咖啡,迅速加了奶球和糖搅拌,然后将酒瓶拿回楼上,自己的置物柜收好,将咖啡杯放在房间里,让咖啡味盖过空气中微微的酒味,夏笙也急忙上楼,製造不在场证明。 沁笛从浴室中走出来,穿着休闲短衫和长裤,他走向餐桌,一杯热咖啡已经放在桌上。他顺手抓过一本小说,是映流写的鬼怪小说【染血的印表机】。 内容是在讲一个使用印表机的大学女生,总是发现自己二手的老旧的印表机上的墨渣,隐隐排列出一个人的名字,当她好不容易看出来了是哪个人的名字时,赫然发现是自己国中时死去的同窗好友的名字,于是她展开了一串惊险万分的调查之旅,一步一步接近事实的真相,以及自己的死期。 沁笛看完简介,连一向胆子不小的他心里都有点毛,心想映流什么时候写出这么惊悚的小说了?但他轻轻一笑,心想深夜一个人看这种恐怖小说最适合不过了。沁笛翻阅着小说,喝了一口咖啡,吐出了嘴里的咖啡渣。 『哎,靖簫这个笨徒弟,教这么多次了居然还会给我出这种紕漏,看来喝酒真的会减低一个人的智商,长得那么漂亮有什么用,真是。』 沁笛抱怨了几句,又喝了一口,他的舌头告诉他口感有点怪,他心想算了,反正还喝的出苏拉维西的味道,只是技术欠佳。已经泡好了一大壶,不喝浪费,于是他继续喝了一口。 突然他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视线有点模糊,头有点昏,但不是不舒服,比较像是思考速度慢了下来,有点茫然,头里面像有一壶温开水暖暖地加温,腹部也有一壶温开水徐徐地接近沸点。 墙上的花猫时鐘正好走到午夜十二点。花猫时鐘有点旧,照理来讲整点都会叫,但因为比较老旧,所以不定期会叫,看花猫的心情高兴。花猫虽然老旧,但猫叫声还有点样子,汤姆跟杰利刚来时,还会对着发出猫叫声时的花猫时鐘吠叫,现在自然是习惯了,就不叫了。在走到午夜十二点整时,花猫时鐘大概是心情好,准时地叫了。它缓缓地喵着,喵了十二次。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那十二次之间,寂静的一楼,回荡着猫叫声,加上沁笛莫名其妙地头痛、视线茫然、头和腹部发热、双手发抖,越抖越厉害,不知是因为喝到怪咖啡,週围环境,还是书里的情节的缘故。 沁笛想喊其他人过来,可是想他们可能睡了,他垂下头来,微微喘着气,努力藶清自己的情绪。 这时在二楼,初柳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仔细听了听,鼻子嗅了嗅,对靖簫和夏笙说﹕『沁笛在楼下都没声音,又好像有股怪味,我有点担心。告诉我,你们两个是不是做了什么?』 靖簫、夏笙面面相覷,敌不过初柳灼热的目光,只好坦承一切,况且,这只是个小小恶作剧,无伤大雅,对......吧﹖ 初柳听完激动地拍桌大吼﹕『天啊,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居然做出这种事......』 看到初柳激动地脸上五官扭曲在一起,靖簫、夏笙两人吓到了。夏笙急问﹕『沁笛他酒品很差吗﹖是不是喝醉了会做出什么事还是﹖』夏笙心里已经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沁笛大概是酒后会使出暴力、抓狂乱揍人、砸东西,酒品最差的其中一种了。 初柳摇头说﹕『哎,你们不明白,沁笛他---』 话尚未说完,窗外传来一声高亢、仿若以前国语老歌女明星唱歌时那种摆弄娇柔的高八度调﹕『今~~~天~~~不回~~~家~~~~~~~』声音凄厉。 靖簫摆在桌上杯子和楼下的眾多杯子同时匡啷一声,碎了。 【二十一】仁爱路上的音乐剧大合唱 初柳低吼一声﹕『该死﹗已经来了﹗』随即顺手抓了一件披肩披上,衝往一楼,打开门衝到大街上,靖簫、夏笙跟着衝了出去。 午夜十二点,大街上恰好几乎没车经过,更不要说行人了。沁笛走跳着在仁爱路的八线道上,他身体贴着一根红绿灯的柱子,大跳钢管舞。沁笛深情款款地看着红绿灯柱子,如痴如醉地大唱。 沁笛黏着红绿灯柱子上下扭动,双脚紧紧夹着红绿灯柱子,接着他放开了可怜的柱子,漫舞在斑马线上,继续唱着﹕ 往事如烟爱情如谜迷失在旧日情~爱的你今天不回家为什么~你不回家 沁笛看到了站在一旁傻住的初柳三人,于是他突然拉过初柳,对着她大跳艷舞,将身上的衬衫脱下来在空中甩,身体扭动,唱着﹕ 朦胧的月暗淡的星迷失在烟雾梦~境的你今天不回家为什么为什么不回家 初柳扭头闭眼不去看,完全看不下去。夏笙对靖簫悄声说﹕『原来沁笛喝醉后是会高唱奇怪的歌曲噢,我头一次见到有这种酒品的。』 靖簫突然想到一件事,她说﹕『嘿,反正沁笛已经醉了,趁这个机会给他多喝看看几种酒如何?我们两个也可以喝。』 夏笙点头说﹕『好,我赶快去买相关器具和材料﹗』于是他转身就跑。沁笛强迫初柳跟他跳黏巴达,初柳拼命咒骂他借酒装疯,一边咒骂靖簫、夏笙两人干下的蠢事。 当沁笛重唱副歌的时候,夏笙抱回了几瓶基酒、几瓶果汁、一个金属摇杯、和几个玻璃杯,算是最易的调酒配备。靖簫趁初柳极力挣扎,无心注意他们的时候,赶紧拿出伏特加、野梅琴酒、极酸辣的苦艾酒、柠檬汁、以及碎冰,倒入金属摇杯迅速摇晃,倒入鸡尾酒杯,10秒内一气呵成,调出了一杯【热情之吻】,衝向沁笛和初柳。 初柳看到靖簫过来,急喊﹕『靖簫快点救我,把我从沁笛手上拉开,平时一个文弱书生,喝醉后力气居然那么大,哎哟,可惜汤姆、杰利睡了,不然我叫它们咬他,哎......』 靖簫贼笑,拿起【热情之吻】灌进沁笛嘴里,自己也喝了一大口,然后拿给夏笙,夏笙一口乾掉,初柳看了气急攻心,咒骂﹕『你搞什么东西啦﹗怎么可以这样﹗沁笛他会---』 靖簫耸肩,掛上一抹无所谓的笑﹕『他会怎样已经是这样了,再怎样也不会怎样了吧。』 在靖簫灌了沁笛酒后,他突然愣住了,动作也停下来了,正当他们三人以外负负得正,两瓶烈酒正好可以醒酒的时候,沁笛表情变得更嫵媚了,他本来就俊美清秀的脸庞这下更添一股娇媚,他放开初柳,扭得更厉害了,已经脱掉的上衣充当毛巾在身上摩擦着。 在沁笛唱着的时候,初柳忙着责备靖簫和夏笙这两个长得很俊美、笑得很优雅的混蛋。 这时映流突然出现,走向他们三人问﹕『沁笛他怎么啦?我从两条街以外就听到他美妙的歌声了。这附近的居民已经每个都门窗紧闭了初柳大概是怕惹上他这个疯子吧。』 『沁笛他只是喝醉了而已。映流,这么晚有事吗?』忽略初柳的咒骂,夏笙问。 映流开口说,『啊﹖沁笛会喝酒﹖他是决定要改跟我姓了啊﹖噢,对了,我是要---』结果他还没讲完就突然被沁笛拉住,沁笛左手抓住映流的衣领,鼻端对上映流的鼻尖,两人之间是致命的三公分危险距离,沁笛右手在映流胸口、腹部、手臂、背部游走,映流这时才知道要害怕。 映流吓得百般挣扎,死命推开沁笛,沁笛居然左手往映流屁股上一抓,右手按住映流的后脑勺,就要吻落,映流一边向初柳三人求救,一边对沁笛喊﹕『好兄弟,我错了,我那晚不应该趁着酒醉而误吻你的,你要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啦﹗吼﹗而且我也只亲嘴角,没有亲你珍贵的处男唇啦﹗』 映流向初柳三人骂说﹕『你们不要给我躲在一旁偷笑,事不关己,尤其是你,初柳﹗你们最好是赶快给我想个办法,不然我以后就再也不去你们店里啦﹗』 沁笛左手拉着死命挣扎的映流,右手拉住靖簫,拖着他们跟他一起在中间的安全岛上奔跑,但他因为酒醉,而跑得跌跌撞撞,倒是不忘唱歌﹕ 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这时初柳拉住夏笙的手追了上去,一边接口唱着﹕ 没有天那有地没有地那有家没有家那有你没有你那有我 初柳最后一句唱得特别忘我,她拉住映流另一手,让映流完全无从挣扎起,他们五人在安全岛上踉蹌地奔跑。 映流无可奈何,望向半空大大的明亮圆月,心叹今晚真是运气差,遇到似乎满月就会变狼人的沁笛,又想到沁笛唱这什么歌啊,居然是【酒矸倘卖无】,沁笛这个人脑袋真是异于常人。 靖簫随性地被沁笛拉着跑,笑着问映流﹕『你怎么不唱呀﹖我跟夏笙都不会这首歌,你应该跟他们一样会吧,唱一句嘛﹗』 靖簫温婉的神情让他无法拒绝,映流温和地笑说﹕『好,看我的。』 虽然你不能开口说一句话就更能明白人世间的黑白与真假 虽然你不会表达你的真情却付出了热忱的生命 他们一行人跑到了安全岛的尽头,走跳着跳离安全岛,在依旧无车的快线道上漫舞着,初柳接着高唱﹕ 远处传来你多么熟悉的声音让我想起你多么慈祥的心灵 什么时候你才回到我身旁让我再和你一起唱 环视周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人行道上聚集了一大群目瞪口呆的路人,可能是路过的,可能是刚狂欢从酒吧走出来的。听到他们唱着熟悉的老歌旋律,有的甚至嘴巴微动,跟着轻轻吟唱,初柳见状,向他们招手说﹕『大家一起来呀﹗』 【二十二】遗失的银鍊 嘹亮有劲的清朗合唱还繚绕在耳际,与离去的人潮相反方向,耀琴走回店内,心里惊异中夹杂着揣揣不安。 刚刚那是靖簫学姐跟夏笙学长吗﹖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会在人界,会在台湾,会在台北,会住在......离【血?噬翼】隔一两条街的咖啡店﹖可是错不了啊,靖簫学姐银白色的长发、水蓝色的透澈美眸,.夏笙学长银色的短发、碧绿色的魅力电眼,加上两人高瘦俊雅的身形与瀟洒自在的气质,不可能错认啊。 耀琴知道靖簫学姐、夏笙学长两人拥有天生无人能及的迷人气质,但这不表示她很欣赏他们。在同儕忙着将自己分类成靖簫或夏笙的亲卫队时,她只是默默欣赏两人的美,就好像在看美术馆艺术品似的,只是觉得漂亮,而不致于想追随他们或什么的。 虽然有人天生就可以将别人欣羡仰慕的目光装饰在自己身上,但人都会老,等到死的时候,每个人几乎大同小异,既然外貌迟早会改变,那她寧愿追随趋近永恆的事物,所以小小年纪开始,她就没有什么偶像。 耀琴一边走一边想着为什么靖簫学姐和夏笙学长会在这里,靖簫学姐、夏笙学长进入的咖啡店好像是叫做【玲瓏峡谷咖啡店】,明天还是哪天有空去看看吧。耀琴心想,走上二楼歇息,此时已是凌晨四点。 隔天早上﹐【玲瓏峡谷咖啡店】。 『给我跪下﹗』沁笛右手抓起不知哪来的一条藤鞭,用力甩在身旁的一张餐桌上。 『你不要朝令夕改嘛,没看到我们已经在扫玻璃杯碎片了吗﹖一会喊给我起床,一会喊给我伸出手来吃竹笋炒肉丝,一会喊擦地板,一会喊洗碗,现在还没扫完,怎么跪下嘛。』初柳左手按着额头,皱起眉头,右手拿起扫帚扫玻璃碎片。 『还敢顶嘴﹗』沁笛左手用力往初柳头上巴下去,突然觉得全身神经酸疼、肌肉痛苦地悲鸣、最糟糕的是他最痛恨的那种宿醉带来的头疼,正肆虐着他的太阳穴,他走向吧台后的抽屉,拿出普拿疼,配冰摩卡喝下。 靖簫洗碗,夏笙擦桌子,初柳扫玻璃杯子碎片,映流意外地很会睡,沁笛震天嘎响的吼声居然都吵不醒摊在其中一张沙发上睡觉的他。 夏笙认命地擦桌子,耳膜忍受沁笛一声声的叫骂,叫骂内容不外乎酒是万恶的根源、靖簫夏笙这两个调酒师是製造出罪恶来危害人间的撒旦使者、他纯净的心灵被罪恶的酒玷污......等等咒骂酒的言辞。 夏笙深深庆幸沁笛当时彻底醉茫了,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事,不然还真不知道沁笛会气到做出什么事情来。 为了逃过沁笛的咒骂与碎碎唸,初柳、夏笙两人走出店外,此时已经是早上十一点,热闹的仁爱路二段早已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两人穿着杂乱、头发乱翘、脸颊与双眼泛红,十足的宿醉样,引来路人侧目,但两人太疲倦,又不想这么走回去给沁笛继续骂,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忽视路人目光。 调酒用具昨晚散放在马路边,早被清道夫清走,没喝完的酒瓶要不就是被清道夫丢弃、要不就是被流浪汉、其他醉鬼捡走、或被昨晚在场围观的人群干走,全部都没剩下来。 这下可好,两人完全不用收拾,乐得轻松,于是两人穿过斑马线,走在安全岛上漫步。初柳注意到夏笙一边走,眼神却飘忽不定,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于是开口问﹕『夏笙,你什么东西掉了吗﹖』 夏笙说﹕『不是我,是靖簫。她有一条银十字坠鍊总是掛在脖子上,可是不见了,所以我来帮她找找。对了,她坠链不见的事,先别提醒她,直到她自己发现为止。』 初柳纳闷﹕『她的坠鍊不见了,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呢﹖』 夏笙眼神透露着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因为她若一旦知道不见了,她会很紧张、害怕、心神不寧,整个失常就是了。』 『那坠鍊那么重要﹖告诉我长什么样子,我来帮忙找。』 夏笙点头,停了下来,翻开灌木丛开始找﹕『那坠鍊整条都是银色的,十字架很细,上面附有左右对称的六翼,三对翅膀就是了,上面翅膀最短,然后中等,最下面一对比较长,六翼是白色的,边缘镶有金线。』 初柳蹲下,双手在地上仔细抚摸着沙石,不怕手脏﹕『好特别的银十字坠鍊,我看过这么多十字项链,从来没看过这种的,这样应该很好找啊,只是希望这么漂亮的坠鍊,在我们找到前别被捡走了。她怎么会拿到这么特别的坠鍊的﹖你们天界的坠鍊都做这么漂亮啊﹖』 夏笙慢慢拨开枝叶之间,仔细翻看﹕『那是她的母亲临死前送给她的。』 初柳愣住了,不由得停下手边的动作﹕『什么﹖她的母亲过世了﹖』 夏笙一点一点地蹲着移动,头几乎贴近地面在找寻﹕『嗯,她的双亲是同时过世的,被闯入家里的强盗黑帮杀掉的。』 初柳瞪大眼睛﹕『什么﹖怎么会这样﹗那......靖簫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好可怜噢。』 夏笙摇头﹕『她还有一个弟弟,叫莫皓箏,现在高二了。她的父母死去时那天是靖簫的生日,那时她才只有八岁,她弟弟四岁。当晚她父母回家,正要给她庆祝生日,而她的父母给了她一个小惊喜,而他们当时万万没想到,这小惊喜反而提早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二十三】灭门血案 夏笙、初柳两人找着找着,已经从安全岛一头走到另一头了,还是别无所获。于是他们站起来,趁绿灯走过马路,到马路另一边沿着人行道找寻。夏笙继续说﹕『当时皓箏还在幼稚园,靖簫还在学校,而她的父母去接他们以前,先在家里安排惊喜,就是这条银十字坠鍊,银十字坠鍊放在她最喜欢的布娃娃的上衣口袋里。』 夏笙眼神锐利搜索,连下水道盖都不放过,一边搜索一边祈祷不要掉到里面去,一边说﹕『当她的父亲在玩具屋里将坠鍊放好了时,猛地听到窗户被撬开,接着几个蒙面黑衣人爬入窗里,其中一人悄声问是否无人,另一人回答房里灯都没点着,应该没有人。屋子里响起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突然从靖簫的房里传来她的母亲的尖叫声,她的父亲急忙衝出﹐见到三个蒙面黑衣人,三人兼持有西瓜刀。其中一人用刀架住她的母亲,强迫她的父亲拿出房里所有值钱家当。 她的母亲即刻用右肘用力顶架住她的人的腹部,趁他吃痛弯腰时,她急忙挣脱。其他两人立即迎上,她的父亲即刻揍向其中一人的鼻子,那人鼻血狂喷,但最后一人却将刀子刺入她的父亲的大腿。 她的父亲吃痛软倒,大腿创口深可见骨,最后一人发狠,更往她的父亲背后捅上一刀。她的母亲吓呆了,正要向前查看她的父亲的伤势,她的父亲却吃力地摇头,要她快逃,一边双手死命各抓住其中两人的小腿,不让他们追上她的母亲。一开始腹部被顶的黑衣人,爬了起来,追上她的母亲,她母亲美丽的脸庞害怕惊惧的表情引得他色心大起。他正要拉开她母亲的衣服,她的父亲突然涌起了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站了起来。 她的父亲给了刚刚鼻子被揍的黑衣人一个上勾拳,刚刚刺他的黑衣人衝上,却被她的父亲夺下西瓜刀,反砍了黑衣人的脸一刀。中了上勾拳的黑衣人见状,即刻与她的父亲扭打起来,不久后她的父亲的左、右臂被砍伤,黑衣人则是腹部中一刀,她的父亲正要追击,她的母亲正在黑衣人怀中挣扎,推挤间黑衣人却不小心将她母亲的脖颈上砍下了一刀,颈动脉当场被割破,她的母亲就这么死去。 她的父亲在大惊之馀,胸口又中了一刀,她的父亲因失血过多昏倒。三个黑衣人知道出了人命,赶紧搜刮完毕房里所有金钱﹐扬长而去。后来三个黑衣人被民眾目击,通报警察加以逮捕,虽身负重伤,却都该死地存活了下来,好在最后都被处死刑枪毙了。』 初柳提出她的疑惑﹕『这些细节,靖簫是怎么知道的﹖』 夏笙说﹕『这自然是警方、法医调查出来的结果,以及逼问他们的口供才知道的,不过啊,其实靖簫不知道这些的。我的父亲是警察,他告诉我,我才知道的。当时靖簫、皓箏还小,自然不懂这些,只知道自己的父母被强盗杀死。』 夏笙接着说﹕『她的父母很努力赚钱,也一向很省,所以靖簫、皓箏一向靠着遗產过日子,以及亲戚部份的接济。靖簫、皓箏一旦满十六岁,就都跑去打工了。』 两人已经找完了马路这一边,正走过斑马线走去马路另一边继续寻找。她问﹕『兇手只是单纯的犯罪,随便找了一家就偷就抢吗?真是太过份了﹗』 夏笙欲言又止,面露难言之隐﹕『其实啊,我跟你讲,我现在要跟你讲的事,你绝对不能告诉靖簫。』 她用力点头,表示一定保密,于是夏笙说﹕『其实,杀害靖簫父母的三个黑衣人,是我们【拉普它】最大的帮派之一,三龙帮,其中一个堂口的三个嘍锣干的。』 『为什么这种事不让靖簫知道﹖』 夏笙叹气﹕『靖簫很聪明、有才华,平时很稳重,但嫉恶如仇。每每她跟我谈到她的父母被强盗杀害,她都扬言,若知道兇手是谁,她一定杀掉对方洩恨。之前跟你讲过我们在调酒评比大赛如何跟三龙帮帮眾大战,她可是大显身手,打架很少输的。当然,她会变得这么会打架,除了因为父母被杀害而產生的不安全感,更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报仇。 她也一直很自责,认为如果她的父母如果不是在那时候进入家里藏礼物给她,或许就不会被杀。当然,这种『如果』根本没有必要,因为人会不会死,是生下来时早就註定了。如果他们当时全部在家,说不定他们全家都被歹徒杀掉了,但她始终觉得是她自己的错。 她说那银十字坠鍊,像她揹负的罪孽似的,但那坠鍊除了承载着她的罪,却也承载着她父母给她的爱,所以一旦不见了,你要知道她会多伤心。她要真的知道了,一定不顾一切去三龙帮大杀一场,虽然她拳脚厉害,可是人家人多势眾,就算她没被杀死,侥倖把他们全部杀掉了,也算是犯下了杀人罪行,那她的人生就毁了。所以,我绝对不会告诉她,这是为了她好。』 两人搜寻完毕马路边,还是没有找到银十字坠链。她一脸哀怨难过,双手抱胸,夏笙双手叉在裤袋,低头沉思,踱步回到店里。 【二十四】雪夜之恋签书会 咖啡店里的眾人忙了一个上午,到了中午沁笛终于骂累了,下午赶紧开门营业,到了午夜,沁笛关店,眾人歇息。靖簫洗澡完毕时,终于发现自己的坠鍊不见了。登时,她手脚发颤、身子发冷、嘴唇泛紫,白皙胜雪的肌肤惨白,配上银白色的长发散乱,口中喃喃自语个什么,浴室里的水雾迷茫,连刚好路过浴室门口,胆子大的沁笛都被吓到,急忙问她怎么了,靖簫却好像被石化了似的,动也不动。 夏笙见状,立即走向靖簫,在她耳边说﹕『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坠鍊的。』 靖簫听到坠鍊,整个人猛地醒了过来﹕『我现在要去找﹗』便即要衝向门外,夏笙急忙拉住她的手说﹕『明天我陪你找,今晚先睡了吧,我保证一定找得出来的。』安抚了好一阵后,靖簫终于答应先去睡觉。 看看纳闷的沁笛,夏笙说﹕『靖簫一条坠鍊不见了,她很担心,就这样而已。』 沁笛点头﹕『这样啊,我明天也来帮忙找吧。』 夏笙摇头﹕『不用了,你要顾店,我来找就可以了,掉不远的。』 沁笛说﹕『如果找不到,再买一条吧,虽然好像很少见。』 夏笙叹气﹕『哎,这是她在【拉普它】时就有的,这里找不到吧。』 互道晚安后,夏笙轻扶着靖簫走上二楼,沁笛也转身回房休息,但他忍不住纳闷,一条坠鍊不见了,就算再怎么重要,脸上会露出那种惊惧、害怕、颠狂集一身的复杂表情吗﹖那真的只不过是一条坠鍊而已吗﹖改天再问问夏笙好了,虽然他看起来不太愿意讲,他一边想一边躺在床上睡着了。 当晚当眾人逐渐入睡后,靖簫做了恶梦,恶梦里反映了她当时丧失双亲时的傍惶无助,在黑暗中,她看到父母对着自己微笑,然后身影逐渐在她面前一点一点消散在空气中,她伸手想抓住父母,却什么也抓不着。她死命挣扎,双手死命地抓,浑身冒着冷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突然,她抓到一隻温暖的手,接着,另一隻温暖的手包覆在她手背上,她的父母早已消失,但笑容仿彿还滞留在眼前。她看着和煦的笑容,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暖,逐渐睡着了,在梦里睡着了。 因为夏天太热了,初柳终于被热醒,她缓缓睁开双眼,想去倒杯水喝,却猛然看到夏笙双手包住了靖簫的双手,靖簫睡得很沉稳,夏笙左手继续让靖簫抓着,右手则离开手背,放上靖簫的额头抚摸着,接着,他稍微撑起身子,往靖簫的额头吻落。嘴角浮出轻笑,偏头看向初柳,见到她熟睡的睡脸,便转身躺下。夏笙睡裤口袋里透出了一点银光,初柳的好眼力看得很清楚,是条鍊子。 初柳已经不想喝水了,因为她已经不热了。相反的,她全身不自觉的发冷,胸口、心头发闷,脑袋有点沉,却又嗡嗡作响,就在莫名其妙的空想中,彻夜未眠。 早上起床,初柳佯装刚睡醒的样子,如往常一样率先起床,梳洗完毕,匆匆去上补习班去。初柳走后,夏笙醒了,他将左手从靖簫的手中抽出,靖簫也跟着醒来。 靖簫揉着眼睛说﹕『~睡得好饱,这是我头一次坠鍊弄丢了,居然还能睡得这么好耶,真不可思议。』 夏笙露出慵懒的微笑﹕『大概是因为你长大了,不再因为小时候的梦魘而惧怕了吧,这是好事呢。』 靖簫起身说﹕『走吧,夏笙,今天我一定要找到坠鍊,如果你有空,希望你可以帮我。』 夏笙点头﹕『当然没问题。』 两人走到楼下,没见到沁笛如同往常地在准备开店,两人正纳闷着,沁笛说﹕『昨天忘记跟你们说了,你们恶搞我那晚,映流不是半夜突然来找我们吗﹖』 没好气地对他们俩用眼神放了冷箭,暂时冻结周遭空气三秒后,继续说﹕『我后来问初柳,初柳告诉我他那天似乎有事要告诉我,我才知道的。他来是要告诉我们两件事,第一,今天是他的新书签书会,邀请我们去参加。哼,什么参加,根本就是叫我们当免费杂工。 第二,他是要告诉你们,附近那家新酒吧【血?噬翼】有在徵调酒师,你们如果晚上无聊,可以去那里打点零工,省得老在我这白吃白喝。所以,我们现在要去签书会,而你们,对这打工有兴趣吗﹖』 靖簫自忖,虽然在人界打工无济于在【拉普它】的生计,但在这里白吃白喝似乎也不好,那就答应了吧,夏笙则想,反正好久没喝酒、调酒了,上次才调那么一下根本不过癮,而且之后沁笛还是死不愿意让他们在店里自己调酒来喝。难得沁笛这么大方,乾脆就答应了吧,于是两人都答应了。 沁笛说﹕『对了,你们两个,穿漂亮帅气点。你们去那里的工作,是负责当花瓶,吸引人潮。本来想叫你们主持,不过算了,现在叫你们背稿也背不起来。』 靖簫说﹕『有稿子吗﹖我可以现在试着背看看---』 沁笛挥手说﹕『不用了,映流不但有美女经纪人,而且随便一叫都可以事先找到一堆红粉知己愿意帮他主持的,不信﹖他每次出新书时签书会的美女主持人都不同呢,下次再给你们主持。』三人梳洗完毕,即刻出门。 映流的签书会在颇具知名度的大型书店外举办﹐这次映流出的新书是【多伦多雪夜之恋】,标榜是映流自己真实故事改编,讲述一个在一个下雪的夜里,一名年轻男孩走入一间咖啡店,遇到了他命中註定的女孩的故事。 就像一见鐘情,就像命定恋人,两人展开了一场长期爱情拉锯战。男孩情场征战无数,一向过着没有情敌的得意日子,但这次他头一次遇到的情敌,竟是女孩本身,因为女孩迟迟不接受他的关係。至于结局如何了呢﹖映流这次将带一名神秘嘉宾出现,大家就会知道了。 沁笛摇头直叹﹕『这小子为了造势、耍噱头,这招不知道用过多少次啦﹗每次男主角都是年轻的二十几岁帅哥,每次女主角也都是年轻脱俗美女,然后都标榜是自己亲身经歷的爱情故事。在同一个时间点,同一个年龄,居然可以一口气谈出那么多场恋爱,【向爱逃亡-阿富汗的沙漠玫瑰之恋】、【我与北极欧若拉女神的爱情故事】、【尼罗河月亮精灵倾城之恋】、【爱尔兰的卖画女孩水烟】、【巴赛隆那的金色河岸公主】﹐你看看,男主角都跟映流同年,二十四岁,居然可以同时在这么多地方谈过恋爱﹖他到底是劈了几腿啊﹗』 靖簫皱眉说﹕『映流有那么花吗﹖我觉得他人很好耶,我教他调酒他都很认真学,也会夸奖我调得好。』 沁笛用力拍靖簫的肩说﹕『孩子,你不懂人心的险恶啊﹗那恐怕又是他把妹的怪手法啦﹗故意搞怪,引人注意,出奇制胜,哼﹗奸诈﹗』 说着说着,三人已经到了会场,签书会在门口摆开阵仗,海报、主持台、麦克风、椅子已经准备完毕,服务员正在柜檯凭书给号码牌,柜檯前挤着满满的读者,人手一本【多伦多雪夜之恋】,意料之中地,年轻学生妹特别多。映流正在与经纪人讨论细节,看到他们三人即刻过来招呼他们。忙到了中午十二点,签书会终于开始了。 美女主持人首先跟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是小月,这次散梦童子的新书签书会的主持人。旁边这位就是散梦童子﹗』小月玲瓏细緻的身体线条,以苹果绿无袖连身紧身短洋装衬托出来,裙摆短至腰部以下十五公分。 在眾人欢呼声中,映流拿起麦克风,用晶亮的迷人大眼扫视现场观眾、读者一圈,灿笑道﹕『大家好,我就是散梦童子,那边那位穿着白色细肩带小可爱配蓝色迷你裙的美眉,我记得你唷,你上次来时是穿着师大附中制服来的,对吧﹗师大附中制服最可爱啦﹗』 感受到眾人的眼光,那女孩立即脸红了,害羞地对映流挥手。现场的读者们兴奋地窃窃私语,说映流很有亲和力,居然能记住读者。 沁笛在一旁对夏笙嘀咕着﹕『废话,那是因为听说她是师大附中的校花,这色大叔当然记得她了。比如在一旁穿着黑色短衫蓝色牛仔裤、面色苍白的小受君,他就一定不记得。』 映流通灵似的,沁笛才刚说完,映琶即刻继续说﹕『嘿﹗那边那位皮肤白皙的小帅哥﹗我记得你唷﹗你上次带了我所有的爱情系列书籍来给我签,我好感动唷﹗虽然全部将近二十本加起来很重,不过你那么瘦弱,锻练一下也好啦﹗比如说就像我一样﹗』说完映流立刻站起身来,一口气将胸前所有纽釦解开,露出稍有锻练的胸肌线条,在场所有学生妹加熟女立刻欢呼尖叫,作势晕倒。 夏笙看到连靖簫都呆呆地盯着映琶的胸膛看时,不禁也开口说﹕『沁笛,你老说他卖书是靠卖脸,这下他卖了胸膛,下次他要卖什么啊﹖』 沁笛耸肩说﹕『大概是卖屁股吧。』 【二十五】台北降雪 映流等到骚动平息后,坐了下来,也不把纽釦扣回去,就打算露全程的,继续说﹕『在我左边这位呢,是我的美女经纪人彩儿﹗』眾人一阵欢呼鼓掌,比较常参加签书会的读者都认得彩儿,纷纷大喊彩儿我爱你。 彩儿拿起麦克风,甜甜地一笑﹕『各位好,我是彩儿,欢迎你们来到散梦童子的签书会。这次的故事跟往常不同,因为这次的故事比往常还要精彩﹗请各位先依照号码牌排队签名,我再告诉大家这次的神秘嘉宾﹗』 签完书后,小月拿起麦克风﹕『让大家久等了,相信在场已经看了书的人也有不少了,是不是很好奇这故事的真实性呢﹖你们想不想知道,到底这故事是不是真的呢﹖』 在场的读者鼓譟着,映流拿起麦克风,也跟着站起来﹕『我当然知道你们想知道是谁,不过﹗在此要先交给大家一段爱情咒语。这个咒语不难,但记下这个咒语,以及愿意用真心去付出、愿意用勇气去爱人的男女,都可以实现自己的爱情愿望﹗可是有个但书﹗』 他顿了顿,故作神秘﹕『你们……不能讲出去﹗』眾读者纷纷点头。 沁笛在一旁心想,到底创过几种类似的老把戏啦﹖上次发爱情红线,这次传授爱情咒语,下次是不是要给亲自加持过的保险套﹖ 沁笛真的怀疑映流有通灵的能力,因为映流接着又说﹕『顺便预告各位,据不可靠不负责消息指出,下次签书会送的礼物,极有可能是我加持的保险套。男女生可以带回去,有对象者七天之内立刻能用上﹗恋爱本事要拿出来,才能成功叛团﹗』现场不分男女,高喊叛团万岁。 沁笛心想,真是够了,有种你就说,如果没有在七天之内见效,可以将书退还,或是书免费。 这次映流倒是假装自己没有通灵能力,继续讲他的﹕『现在,请大家跟我一起念一段爱情咒语,我说一句,你们喊一句,准备好了吗﹖』 眾人大吼﹕『准备好了﹗』 映琶、小月、彩儿三人站起﹐映琶高呼﹕『每位少男少女﹗』 小月、彩儿带动眾人一起喊﹕『每位少男少女﹗』 『一旦爱上了﹐就是一生的永恆﹗』 眾人﹕『一旦爱上了,就是一生的永恆﹗』 映流这时说﹕『各位,现在最后一句最重要的要来了,你们要集中精神力,拿出最大的诚心祝祷,才能成功﹗』 眾人看着映流,屏气凝神,连沁笛跟夏笙本来是跟着随便喊喊,都忍不住认真了起来。 映流右手指天,眾人也照做,他高喊﹕『去死大神,我要叛团﹗』 眾人愤慨地大喊﹕『去死大神,我要叛团﹗』 这时热的要死的晴空下,突然响了一声闷雷,隐约还看到闪电。 眾人讚叹之际,沁笛在旁心想,天啊见鬼了,怎么连天都听得到映流的呼喊似的。 不由自主地,沁笛跟夏笙都认真了。映流再度指天高喊﹕『去死大神,我要叛团﹗﹗﹗』 眾人指天高喊﹕『去死大神,我要叛团﹗﹗﹗』 老天居然很给面子的,再轰了一次闷雷,也隐约地有一道闪电。 沁笛、夏笙想,这种机率有多低啊,难道他真的通灵。 他非常满意这种巧合,于是他说﹕『现在,我要召唤出神秘嘉宾,在书中我深爱的雪天使﹗』 焚雪陨梦,朦星坠月,在映流高喊完后,驀然从天降下鹅毛大雪,一道身影在雪花中若隐若现,稳稳地飘落。 定睛一看,那身影头披白色薄纱,脸蛋傲洁似雪,身穿一袭白色薄纱,长长的袖子盖住双手,向后张开延展,双目紧闭,柳眉清秀,高挺的鼻子,线条好看的细唇,无可挑剔的身材,背后一对白色羽翼,银白色的长发在空中飘扬,在场没有人发出声音,连讚叹都没有,只是默默地微张着嘴,忘记呼吸,看着这不存在于人世间的洁白天使坠入凡间。 落地后张开双眼,水蓝色的光芒乍然而现,震慴住眾人的心神,连这样安排的映流本人﹐都感觉到自己三魂七魄已经走了一魂两魄,更不要是旁人了。 她缓步走来,眾人自动让开一条路,她走到他面前停下,伸出右手,他单膝跪下,亲吻她的右手,然后站起。他右手搂上了她的腰,右手埋在羽翼里,往她的额头吻落。放开她后,转过身来开口:『这就是我的雪天使,莫靖簫﹗』眾人这才醒了过来,鼓譟欢呼。 沁笛和夏笙也从刚刚的美景中醒来。沁笛心想,虽然这不知是第几次他搞这种把戏炫耀他的魅力,但他刚刚的表情倒是非常认真,而且以往几次,也没有这次这么大的排场,靖簫这样的打扮以及刚刚的铺陈﹐的确是美极了。 夏笙心里倒是不同的心情,他认识靖簫很久了,一直看到她都是中性或是男装的打扮,很少看到靖簫穿女装或是如此盛装打扮。虽然他知道平时的靖簫就已经很美,可是他还是被她此时的美深深撼动着。 虽然沁笛说这是为了耍噱头,但夏笙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不太舒服。他甚至清楚地知道,刚刚映流亲了靖簫的额头的时候,他心态上是麻木的,下意识地想假装自己没看到、也不用看到这一幕。 靖簫站在映流的身旁,接受热情读者、围观人群们一拥而上的寒暄、欢呼、直被喊着大嫂,她一直傻笑着应对,心里的感觉着实复杂。 一开始是紧张,对于接下这样搞噱头、耍花样的表演,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接着是很窘,因为自己从来没有过如此气质、脱俗的服装打扮。降下来时,她脑子很清醒,完全依照指示的做,直到她走向他,他在她额头上吻落那一剎那,她的脑子完全空白。 虽然不是接吻,但这可是头一次有人亲她,而且是亲额头。以当时映琶吻落她额头的角度,她头一次发现映琶的下巴、侧脸线条竟是如此俊雅,而他当时的眼神是如此迷朦、惑人,乌黑的瞳子似乎要将她吸进去了似的。 比起沁笛三人,映流的心情倒是简单很多,他眼中带笑,拉着靖簫与热情的读者寒暄、拍照。当读者们鼓譟着要求他们接吻、舌吻时,映流倒是很有分寸,笑着拒绝。直到人群终散,他放开靖簫,靖簫衣服换好后,再领着沁笛三人离去。 【二十六】极道千金 同样在这一晚,初柳与同学们来到了【血?噬翼】,她看着週围吃饭的伙伴们,因为恋爱、因为暗恋,温度不自觉地昇高,週围坐下的顾客越来越多,她却只觉得越来越冰冷,打从心里的冻寒。 不知为什么,很多缘份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她擦身而过。而她的生活圈也就如此而已,让她完全没有可以追寻、思慕的对象。现在好不容易认识了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夏笙,可是夏笙却喜欢靖簫,她的内心觉得很无助、寂寥,没有出口,常常怀疑小指上的红线,是不是另一端根本没有绑着任何一个好男人。 她起身离席,去洗手间冷却一下,暂时不想承受灼烧着皮肤的滚烫爱情蒸气。 她走进洗手间,上完厕所正在洗手时,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圆领短衫、灰色半短裙、脚穿黑色低跟鞋的女孩,正在她身旁检查清扫工作表。女孩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年纪,白皙素雅的脸庞没有化妆,黑色的长发瀑布般流下。 女孩检查完后,站在镜前绑头发,将长发梳成一个马尾。赫然她看见了,女孩撩起头发的瞬间,白皙的脖颈后,有一个三条龙交缠在一起的淡紫色刺青,突兀地在她的皮肤上张牙舞爪,吞云吐雾。 女孩转过头来看向初柳,初柳假装自己没有在看她,但还是被发觉,女孩问﹕『你在看什么﹖』 初柳回道﹕『我在看你的长发很漂亮。』而这也的确是事实。 女孩嘴角勾起浅笑﹕『谢谢,你挑染的紫发也很好看,很适合你。你叫什么名字﹖』 初柳微笑伸出右手,作势要握手﹕『我叫高初柳。你呢﹖』 女孩犹豫了一下,初柳看着她,等她说话。这厕所时门被打开来,一位女服务生进来清扫,喊了声:『耀琴姐好﹗』女孩轻轻点头。 女孩对初柳说:『嗯,我叫夏耀琴,你好。』 『噢﹗原来你是老闆娘﹖』 听到这个称呼,耀琴楞住了,然后她摇头说﹕『不,只是合伙人,老闆是吧台那位先生。我要去忙了﹐祝用餐愉快。』于是转头离去。 初柳走回餐桌,与伙伴们继续谈天,耀琴走向吧台,何简正在吧台坐镇。他双眼不时撇向咖啡壶,正在煮奶油蘑菇浓汤,耀琴径自往吧台后通往厨房的门走进去。 大约在八点半,初柳的朋友们纷纷要走了,初柳却还不想回家。自从之前照顾汤姆、杰利,现在陪着靖簫、夏笙,以及长久以来一直被沁笛管教,初柳已经好久没有彻夜不归,在夜店鬼混了。 今夜,她没有牵掛的人,没有记掛的人事物,于是她想再次放纵。 初柳随着朋友走出店外,眾人走向十字路口的街口,各自解散。初柳看到咖啡店依旧没有灯光,于是她快步奔向咖啡店,用钥匙打开店门,进去看看,果然没人。于是她进入二楼的房间换下身上的休间服装。不一会,她走出店门,左顾右盼上锁离去。 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一件红色的小可爱以及黑色亮片迷你裙,手上一个黑色小包包,脖子戴着三条黑色圆链,双臂戴了银圈,右手戴上一个银环,脸上化妆、一般亚洲人的肤色变得白皙,双眼上了黑色眼影、眼线,加上少许亮粉在眼皮上,配上透明粉亮的嘴唇,戴上一对银色弯月小耳环,最后蹬着三寸高的黑色高跟鞋。 她在吧台坐下,与正在调酒的耀琴聊天,耀琴一边调酒一边跟初柳谈天﹐心里想着一些事情。她很确定初柳就是当晚跟靖簫学姐、夏笙学长在一起跳舞的女孩。犹记得她清亮中带点小女人娇柔的嗓音,犹记得她热情地贴在夏笙学长身上热舞。 可能是下意识地作贼心虚,当时初柳问她名字时,因为她已经认出初柳,她本来真的不想讲真名的,但看到她散发出温暖与热情的眼神而让她迟疑了,她最终还是讲了。 但她同时,就要承受初柳知道了以后,去告诉靖簫学姐、夏笙学长的风险,如果可以,她甚至可以让初柳喝醉,下手杀了她灭口。毕竟,身为强盗、帮派里面的成员,她是不会感到愧疚的,但初柳的眼神让她有些迟疑。 初柳温暖热情的眼神,竟让她想起因病逝世的母亲。 大家都说耀琴长得像母亲,个性像父亲,这点倒是适得其所。三龙帮以外的人,很少有人会知道,耀琴的父亲﹐就是三龙帮帮主左尚盟。至于为什么耀琴姓夏而左尚盟姓左,那只是左尚盟为了保护女儿的身份,而给她造的假名。 父女俩之间的暱称暗号,就是夏耀琴的本名,左玖瓏。玖瓏,音近九龙,比三龙帮多六条龙,父亲的意思很明显,他希望耀琴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以后跟她的几个兄弟姐妹一起统领、壮大三龙帮。 耀琴的哥哥姐姐们都已经在替爸爸做事,只有耀琴和两个弟弟还小,但她好歹也二十岁了。左尚盟给他们定下的不成文规矩是,在完成学业入帮之前,要接下一个任务。 可能是杀人,可能是偷窃,可能是绑架,可能是勒索,总之就是要犯下一个案子而能不被抓到﹐才能进入帮里做事。目前为止,耀琴的兄姐们全部完成了任务。左尚盟给这个任务取了有趣的名字,【接班犯罪养成计画】。 在耀琴上大学前一晚,左尚盟将她叫进书房,交代她的【接班犯罪养成计画】就是,在天诺调酒学院两年后的年度评比大赛前,偷走那一届的【灵曜】与其盛装的宝石盃,而且一定要是两年后的。 耀琴疑惑的问:『每年都有举办评比大赛,为什么一定要两年后的﹖而且,【灵曜】听说是装在传说中当时拿到【灵曜】的调酒师的木桶里,那我偷那个木桶不就好了﹖还有,就算不能整桶偷走,我还是可以自己带瓶子,从里面舀走很多来献给爸爸喝啊,爸爸喝完了我再去偷舀不就得了﹖最后我问一下,与其深入学院重重保护的地方偷【灵曜】,倒不如去杀了任何一个已经拿到【灵曜】的调酒师﹖如果对方已经毕业了,那不是更好抢夺,因为死了他们不见得会从学校查﹖』 左尚盟笑着说﹕『评比大赛年年有﹐但唯有两年后的呈了【灵曜】的宝石盃﹐才是真正源源不绝的财富。』 源源不绝﹖ 耀琴知道父亲在顾左右而言他,言下意思就是,唯有她拿到了两年后的【灵曜】,答案才会揭晓。 【二十七】工匠与巫女 就这么带着往后两年的疑惑,耀琴进入天诺调酒学院唸书了。 当然,耀琴不是没有想过,以她的实力与所学,来光明正大的得到【灵曜】,但因她知道自己进入天诺调酒学院只是为了趁机夺取两年后的【灵曜】,所以虽然她的母亲是调酒师,她自己却不见得喜欢调酒。她只是上课时学习,以老师课本讲的照做,却没调出什么心得来,她的酒,比例对了、顏色对了,很标准,可是没有灵魂。 很快地,两年过去了,她下手的机会终于来了。 平时装着【灵曜】的大木桶藏在哪耀琴可是怎么打探都打探不到,放宝石盃的地方亦如是,耀琴不死心,继续打探消息。终于在评比大赛的一个礼拜前,她经过校长室时,刚好听到一段对话,她躲着偷听,谈话的人是校长梁颂莲和董事会会长余果。 梁颂莲与余果坐在沙发上,小茶几上两杯水果酒,两人的交谈已经持续了一小时。 『所以,【灵曜】真的见底了﹖』梁颂莲开口。 这个关键性的肯定问句,让门外的耀琴着实吓了好一大跳,【灵曜】见底了,那她有什么好偷的。 『不,』余果一开口,躲在门外的耀琴松了一口气,不过,她的心将会因梁余两人每一句的对谈,而重新调整一次心跳,她抓住胸口﹐继续听。余果说,『还剩下那一盃。』 梁颂莲蹙眉﹕『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不过好歹还有那一盃。』 当时被那伟大的调酒师罗咏映用大木桶,赌上生命存下来的【灵曜】,其实不像谣传中大家所相信的,还存在大木桶里。大家都知道,在那百年前的传说中,罗咏映的妹妹罗浸晨,也就是天诺调酒学院的创校人,在打开了那大木桶时,双手掬起了酒来看时,那酒才开始变幻出那万般光彩。意思就是,那酒是在接触到空气时,才逐渐缓慢变色的。 因为【灵曜】的变色是此酒具有极大价值的主要原因之一,而那大木桶毕竟不是万能,时间久了它开始腐损,在里面的酒自然也会被氧化,久了,里面的酒要是都直接变成半透明银色,就再也没有人能看到它从粉红色转成橙色,转成透明,转成深紫,最后转成半透明银色的过程了。而已变成半透明银色的酒,久了也会失去原有的风味,以及初变色完毕的新鲜醇酒感。 毕竟是天诺调酒学院的创校人,罗浸晨早想到了这个问题。她与当时一位负有盛名的烧熔艺术作品的工匠莫淙杭,也就是莫靖簫的曾祖父,是好友,于是她请他大量製造出许多美丽又坚固的宝石盃,一方面衬托出【灵曜】的华美,一方面是确保装在里面的【灵曜】不会因为宝石盃破掉而流失,毕竟【灵曜】份量有限,损失了任何一盃,都是非常昂贵的损失。 莫淙杭很重视这个请託,于是他很认真的思考,要设计出什么样的宝石盃才算完美。最后他决定使用极为稀有的一种透明矿石,漾瞳石,来製造装【灵曜】的宝石盃。他估计这宝石盃每个大约两个半巴掌大,至于数量,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直到装入所有【灵曜】为止。当他正在製造第一个时,他看着璀璨的漾瞳石製宝石盃在火炉上烧熔,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灵曜】是难得一见的好酒,就算份量再多,就算宝石盃再坚牢,它总有一天会枯竭。虽然它本是普通物质,枯竭是必然,但他还是觉得很可惜。既然【灵曜】是普通物质,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它变得不普通。 他想起了一位隐居多年的好友。虽然知道不到最后关头不能去找她,但他觉得这已经够重要了,应该够资格交给她处理。决定了后,他继续烧熔着第一个宝石盃,製造完毕后,从罗浸晨给他的,恰乎一杯容量的玻璃瓶中倒出【灵曜】,小心翼翼装入行囊,啟程,目的是紫暮山。 虽然她可能会买他的面子,但贪婪是她的大忌,以他对她脾气的了解,如果她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话,那她铁定只会愿意处理一盃的量,所以他只好带一盃,不然带多了,她大手一挥的后果,可不只是赶他走而已,出手重一点,玩个小花样,他的小命可能就没了。 他千辛万苦地爬上虽然没有昊帝山那么高,但也不好爬的紫暮山,气喘吁吁。他想到当时火山爆发,却还在人群中带着大木桶,奋力爬上昊帝山顶的罗咏映。虽然他体力不算好,但他一想到罗咏映一个女孩子家带着大木桶都能上山,他就决定不能认输,丢男人的脸。 最后,他凭着多年前的记忆,终于找到了隐藏在险恶丛林里的一处清幽净地。这里就是修炼多年有成的伟大巫女,在留下传人、后代后,带着少许家僕到紫暮山隐居多年,修炼魔法的巫女,苍筑歆,苍吶的曾祖父的姐姐。 【二十八】永恆的时间是牢笼 他翻开一片紫竹构成的天然藩篥,看到在一个天然大山洞里,一名美丽、脱俗的秀雅女子,穿着一袭青纱长袍,左手持烤田鸡俎嚼着,右手抠着脚皮。 他故意咳了咳,引起她的注意,她正眼没瞧他,依旧俎嚼着田鸡,含糊不清地说:『仄屙﹗又没救你滑讚。(坐啊﹗又没叫你罚站)』不待他反应过来,她右眉一挑,他立即不由自主坐倒在地。 他盘腿坐着,开口道﹕『筑歆,你是想说,反正这里没有人看你,就忘记保持美女该有的气质与姿态了么。』 伟大的巫女范筑歆耸肩,终于停口,开始口齿清晰地说话﹕『不是啊,就凭我,我当然早就知道你来了,只是我一向没把你当所谓的异性看,所以我不用做什么架子。』 莫淙杭摇头﹕『可是说不定会有俊美的男人误闯这里,被你这个样子吓跑了怎么办﹖』 范筑歆不耐烦地右手挥挥,莫淙杭立刻感到一阵焚风扑面而来,急忙起身闪避。 范筑歆停手,皱眉﹕『好了,你别躲了,我会控制自己的。哎,又不自觉地使用法术了,别人天气热了挥挥手没什么,我没事挥挥手,附近的飞虫都被我杀光了,害我现在这块完全没有虫子可靠近,我要抓它们来炼药都得跑比较远的地方,麻烦死了。』 莫淙杭心想,这对你哪有什么麻烦?你有在三度空间瞬间移动的能力,再远的地方弹指之间就到了,有什么好麻烦的。 范筑歆皱眉﹕『喂﹗我没有这么懒,走路跑步抓虫子这种小事自己做做也不错,干嘛一定要施法术﹗』 莫淙杭摊手﹕『好吧好吧,我伟大的巫女,你既然都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你可否可以帮我这个忙﹖』 范筑歆丢下吃完的田鸡骨头,伸出左手﹕『我若不愿意帮你,你来也见不到我,把它拿给我看看。』 莫淙杭皱眉﹕『这是我辛苦完成的结晶,可不可以麻烦你洗一下刚刚抓过田鸡骨头、现在上面还沾满你香醇的唾液的纤纤玉手﹖』 范筑歆右手叉腰,左手指着莫淙杭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烦不烦啊﹗这么龟毛有洁癖是怎样﹗既然是沾有我香醇的唾液的美丽纤纤玉手,摸到你的破杯子是你与它双重的荣幸耶﹗囉唆什么,现在是谁求谁啊﹗』 莫淙杭低头,楚楚可怜地双手合十求饶﹕『算我拜託你吧,生气时仍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伟大巫女范筑歆,这对我很重要的。』 『好啦好啦,烦死人了,一个大男人好歹有个担当﹗』范筑歆咒骂着,却还是变出了一盆清水与一块肥皂,将双手洗净。不待莫淙杭递过宝石盃,她右手食指一勾,宝石盃立刻凭空消失在莫淙杭的手里,又立刻凭空出现在她的左手上。 莫淙杭感到很高兴,不愧是无所不知的巫女,她竟然知道他如此重视宝石盃,而且会要求她洗手,还给他机会开口抗议,而不是擅自用法术把宝石盃变到自己手上,可见她还算尊重他这个朋友。 范筑歆端详了一会﹕『哎呀,还保护得真小心哪,用特别的暗扣封住盃口,你的手也挺巧的么。』 莫淙杭说﹕『没办法呀,这里面的酒实在是太宝贵。』他知道不用他解释,范筑歆可以自己看到这酒背后的故事。 范筑歆看着宝石盃里的粉红色【灵曜】,因为还未接触到空气,使用真空封住,所以是粉红色。她对着宝石盃,嘴巴嘟起来轻轻一吸,就尝到了一大口【灵曜】,同时,密封的宝石盃里的【灵曜】少了一部分。她又吸了吸,宝石盃里的【灵曜】几乎见底。 莫淙杭急道﹕『喂﹗你在干什么啦﹗』 『你急什么。』范筑歆对着宝石盃轻轻一吹,【灵曜】自动冒出,直到盃口。 莫淙杭忍不住气得拍击地上﹕『喂﹗你干嘛将你喝过的酒吐回去啊﹗』 范筑歆灿笑﹕『你觉得这是我吐回去的酒吗﹖这么好喝的酒我干嘛要吐回去﹖』 莫淙杭纳闷道﹕『那这是﹖』 范筑歆解释道﹕『我刚刚使那几乎见底的那几滴酒,自动冒出新酒,直到盃口为止。』 莫淙杭讶异地说﹕『所以这酒只要几乎见底,就会一直再生了﹖』 范筑歆道﹕『这倒不是。要让它永久再生,需要我特别施咒。我答应你,让这酒永久再生,但你要知道,魔法虽然很神奇,但离不开自然万物生成的法则。酒这种可以被大自然分解消化的东西,我无法让它永远再生,就像我再厉害,也无法延长自己的寿命,因为我也是人,我也能被大自然分解。我顶多能做到改变自己的相貌,所以别人才看不出来我其实跟你一样老。』莫淙杭点头。 范筑歆正色道﹕『所以我只能对这由大自然而生、不会流失的坚固矿石,漾瞳石宝石盃施法,让装在里面的【灵曜】,只要还有一滴在里面,就能自动重生。当然,不见得要等到快没了才可以重生,少了一点点它也会自动补回来。不过,一旦里面的【灵曜】一口气全部没了,就不会再生了。 当然,为了怕有人如我这般聪明,想到将【灵曜】喝光后,将钱财、珠宝等等装入此宝石盃,以永久敛财,我将对这宝石盃再施下一道咒语。一旦里面原有的物质,也就是【灵曜】,没了,再装进其他的物质,都将不会再生。然而,装在里面的【灵曜】永远也只会这么多。』 莫淙杭点头,这的确是防范别人夺取宝石盃为非作歹的好方法。 范筑歆说﹕『那好,我现在要开始施咒了。而且你应该很清楚,我很看重、珍惜魔法,魔法并不廉价。我不是要收你钱,只是珍贵的东西一多,人们就不会懂得珍惜。于是我有我的坚持,你应该也明白,所以只带一个宝石盃过来对吧,虽然这只是你的第一只宝石盃。』 莫淙杭点头﹕『我自是知道你的脾气,就算我做了很多个宝石盃,我也只会带一个来。』 范筑歆点头﹕『很好,那我现在要开始施咒了。』 范筑歆右手食指直指宝石盃,宝石盃腾空而起浮在半空中,发出淡蓝色的光芒。范筑歆右手一甩,一道深绿色的光影疾速飞向宝石盃,当绿光碰到宝石盃週围的淡蓝色光芒时,突然静止了下来,然后两道光芒突然开始吸取彼此的能量,那场面像是看一个新生星球的诞生时那一刻的大爆炸(bigbang)。 最后两道能量逐渐融合彼此,深绿色的光芒是范筑歆的时间魔法,将一样物品的时间冻结,永远停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她没有延长这个物体的寿命,她只是让剎那变成永恆。最后,宝石盃接受了范筑歆的时间魔法,能量与之融合。 范筑歆看似轻描淡写地右手随便一挥,就施展出了时间魔法,但这一挥,当初却花了她十年不间断的修炼才修成的。曾经有人听说她完成了时间魔法,要求青春永驻,希望能被她施时间魔法,但她拒绝了。 她认为,一个人的时间被停留住,永远不得往前,终将被世界的潮流遗弃、最终遗忘。用魔法让一个人永远保持现有的年龄,这个人活的越久,经验会增加,但心智却不见得会增加。当活了太久,受不了週围的人都已死去的孤寂,反而心智会减退。她觉得,有些事物,比生命更可贵,但若要它们延长,不需要魔法它们也会是永恆。 啊,那些痴心妄想着要青春永驻,永远不会老的傻子啊,我没有如此铁石心肠,将你们困锁在时间的牢笼,让心智逐渐衰老,终将枯竭啊。 范筑歆每回施展了时间魔法,内心就有些许感叹。 【二十九】盗酒贼 她右手食指一勾,宝石盃的淡蓝色光芒消失,它凭空出现在莫淙杭的手中。莫淙杭说﹕『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是如此伟大的巫女,你的能力该要有人继承下去。对了,我还没有机会见到你的传人,也没听说过他们,他们是跟你一样躲起来修炼了吗﹖』 范筑歆摇头﹕『不,我没有教给他们魔法。』莫淙杭大吃一惊。 范筑歆继续说﹕『这个年代的人们,相信、知晓魔法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因为修炼魔法是辛苦的,所以愿意学的人越来越少。人们当然相信是有魔法的,只是他们是将魔法当作是童话故事书里面才会出现的奇幻法术,而不是真的相信会有。 人类就是这样,对自己不熟悉的东西,都採取否决态度,直接将之划为不存在,自以为是,自视甚高,所以我才讨厌跟其他人类来往。为了顺应潮流,我不希望我的子孙因学习魔法,而受到他人的畏惧、排挤,所以我没有教他们魔法。』 莫淙杭很明白这样的理由,只是还是慨叹,觉得很可惜。莫淙杭说﹕『一旦你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见识、施展你如此伟大的魔法了,你修炼了一生的努力,就这样没了,不觉得可惜吗﹖』 范筑歆说﹕『所以,我给你一个任务。等到我哪天死了,我会託梦给你。你梦到我后,就来这里,你会看到一株淡紫色海芋,独自佇立在洞口,你将海芋拔起,努力挖掘,你就会看到我埋在底下,我亲手撰写的魔法书。 你去找我弟弟的儿子,范圣尘,至于我唯一的儿子卢维恩,到时候不用去找他了,他将无法活到我死去的时候。圣尘这个侄儿很尊重我,知道我不想被打扰,所以都不会来找我,但他是个听话的孩子。你将魔法书交给他,告诉他我过世了,好好保存魔法书,代代传下去。』莫淙杭用力点头。 莫淙杭离去前,范筑歆看了看宝石盃说﹕『我可以看到,在很久很久以后,大约是一百多年后的将来,这个宝石盃将会流离失所,在很远的地方到处流浪。但最后,它终将回到,该拥有它的人手中。』范筑歆因偷窥着未来而笑,莫淙杭无从参与她所看到的景象,只好耸耸肩,表示莫可奈何。 莫淙杭说﹕『筑歆,我能否有最后一个请求﹖』 范筑歆断然拒绝﹕『不行。两个老公公老婆婆约会多噁心,我才不要。』 莫淙杭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要说这个,说实在的,爬山很累,能否请你将我直接送下山﹖』 范筑歆意外地点头﹕『好啊,你跟我来。』范筑歆起身,牵起莫淙杭的手,莫淙杭另一手抓着宝石盃,两人漫步在这幽雅的净地。走着走着,两人走到了一处悬崖,大风鼓动,远处的晚霞映照在两人脸上。 莫淙杭问﹕『这里不是我来时的路耶,而且这里没有路---』 范筑歆甜笑﹕『这里才是最短的路,地狱之路。』 范筑歆一对纤纤玉手一推,莫淙杭立刻被推出悬崖,在空中暂停0.1秒,接着失速坠落悬崖。 范筑歆站在悬崖边,嘴角带着浅笑,她可以看到,在很久以后的将来,莫淙杭的子孙,也会这样,抓着宝石盃坠落悬崖,掉入无穷的希望与未来,啊,那将是多么漫长,但是会很有趣的旅程呀。 莫淙杭自然是没有死,不然现在也不会有莫靖簫和莫皓箏了。莫淙杭被推出悬崖,坠落的那一剎那,下一秒他立刻就在山脚下,他来时的起点,这自然是范筑歆的魔法。莫淙杭没有直接回家,他立刻去找罗浸晨,告诉她他去找范筑歆的经过,也决定要守住这最珍贵、绝无仅有的,带有时间永恆魔法的宝石盃。 在将宝石盃赠与优秀的后代调酒师时﹐这绝对要留到最后一个才能送。虽然将这送掉后就没有了,但也莫可奈何。只希望最后拿到的人能够好好珍惜,让【灵曜】永远流传于世间。 当时莫淙杭与罗浸晨,都将整个事情纪录在自己的私人手札中,而梁颂莲与余果正在翻看的,自是歷届校长代代相传的,罗浸晨的手札。 梁颂莲问﹕『那它还好吗﹖还放在地下室吗﹖』 余果肯定地答﹕『是的,就在【炎冰白月】与【炼火瑶洞】之间的【地狱锁】里。』 突然冒出一堆莫名其妙的专有名词,耀琴这种外人听得头昏脑胀,她心想这学校好像间谍局似的,似乎只有他们这些内部高层人士才懂得这些词的意思。 梁颂莲听到【炎冰白月】,想起了紧要的事﹕『【漠晨红星】进行的怎么样了﹖』 余果摇摇头﹕『化学变化还是到透明后就变不下去了。不过,今天【雪洛紫枫】提炼出了比以前所有成品更接近银色的新品种噢﹗』 梁颂莲浅笑﹕『虽然很接近,但还是无法变成半透明银色吧。』 余果慨叹,喝了一口水果酒﹕『没错,而且也只会从蓝色变银色,如果硬要从粉红色来,就根本不会变色了。』 梁颂莲再问﹕『【梦银蓝羽】如何了呢﹖』 余果笑﹕『哈哈,校长你忘了吗﹖上次实验失败,浓度错误,结果起火燃烧,差点连【雪洛紫枫】都给炸毁了,还在维修呢。』 耀琴心想,实验失败,起火燃烧,发生爆炸?难道之前那莫名其妙的巨响,突然烟雾四起,眾人紧急疏散的时候,本来说火是从学校仓库冒出来,起火原因不明,结果其实是实验失败,让什么东西爆炸了吗﹖ 梁颂莲摇头说﹕『哎,最近老是觉得容易累,有时也有点头昏,又操心着评比大赛的事,校长可真是不好当啊......』 余果拍了拍梁颂莲的肩膀说﹕『早点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再谈谈。』 今天是礼拜日,耀琴为了偷走【灵曜】,而来到学校,她走遍学校,想确认没有人在学校,走过校长室外时刚好听到梁余二人对话,也幸运地听到了灵曜的所在地,地下室里的【炎冰白月】和【炼火瑶洞】中间的【地狱锁】,虽然现在她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她想到时候总会明白的。 她听说有地下室,但她不知道在哪,就在这时,她听到梁颂莲说﹕『我待会会再去地下室查看一下,以求安心。』余果点点头,接着两人起身,先后走出校长室,耀琴自然是机警地躲在一旁。余果与梁颂莲两人分别往不同方向走,既然梁颂莲要去地下室,耀琴自然是跟踪她。 她跟着梁颂莲走向学校体育馆后面的仓库,梁颂莲打开仓库上锁的门,走近满是灰尘的仓库,她蹲下,熟练地在地板上摸到一个钥匙孔,插进钥匙,打开地板上的木门。 她打开木门,走入地下室,她没关上木门,一方面是想校园里只有她一个人在,也不会再有人进来,另一方面是因为这木门很老,她怕要是关上了,如果回来时卡住了打不开就麻烦了。 梁颂莲踏着向下的水泥阶梯,耀琴知道不能现在跟踪,因为脚步声一步稍快或慢,立刻会被听出来,于是她等到梁颂莲走到阶梯尽头,开始走石造地板时,才开始要往下走。 但她走前,看到墙壁是石造的,于是她灵机一动,觉得石造墙壁比水泥地板更不容易发出回音,于是她将四肢展开,恰好抵住了狭窄的墙壁,她缓慢却稳健的往下移动,等到她终于爬到阶梯尽头时,她看到梁颂莲正在与一个穿着白色实验袍的男人交谈,他们站在一间贴着白色无字牌子的门前,耀琴听不清楚他们讲什么,不过他们的交谈一下子就结束了,交谈完毕,男人走进那房间,关上了门。 【三十】诅咒人心的毒酒 耀琴四处张望着,这地下室像个地底洞穴,有四道门以及一个扭曲的门,由左至右,分别是一间没有任何牌子的黑门,一个贴着白色无字牌子的黑门,一个贴着红色无字牌子的黑门,一个贴着紫色无字牌子的黑门,以及一个扭曲的黑门,上面有个扭曲的蓝色无字牌子。 梁颂莲走向贴着白色无字牌子的黑门以及没有任何牌子的黑门中间,蹲下来撇了一眼,接着她似乎突然头痛起来,于是她在地上斜坐着,闭上眼睛休息。 耀琴看了看环境,发现这里空旷至极,完全没有多馀的装饰什么的,于是她只好趁梁颂莲坐在地上休息时,悄悄攀爬墙壁离开地道。至于待会梁颂莲离开地道时锁上了门后要如何再打开,耀琴想,自己不知道练习开过多少锁了,应该是没问题的。 耀琴离开地道,走出仓库,却远远看到余果手上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东西,往体育馆这里走来。眼见仓库附近毫无遮蔽物,她怕走向体育馆时会被发现,只好躲在仓库里,好在仓库里杂物多,还能让她躲藏。她躲在一个旧衣柜里等待。 十分鐘后,她听到梁颂莲从地道中走出来,锁上了木门,离开仓库,锁上仓库。耀琴依旧等待,她知道余果还没来。她听到梁余二人交谈的声音,余果说要去放本子,梁余二人随即互道再见,接着她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仓库门打开了,走进来的人脚步声较重,想必是余果。 耀琴听到余果转动钥匙,打开地板上的木门,走下阶梯,她这次不打算跟踪,躲在衣柜里,思索着【灵曜】可能所在位置。她想着门上的牌子顏色,想着刚刚梁余二人讲到的名词,以及那看起来像烧焦的扭曲黑门。她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 炼火瑶洞地狱锁炎冰白月漠晨红星雪洛紫枫梦银蓝羽 她看着【梦银蓝羽】,想着扭曲黑门上的蓝色牌子,猛然明白【梦银蓝羽】指的就是那门,而他们说的实验爆炸,大概就是这房间了,那听起来这可能是实验室。 接着她想到刚刚看到那穿白色实验袍的男人,于是她的想法更加确定。她想待会进地下室时,绝对不能躲进那几道有牌子的门里,里面一定都是实验室的工作者。 她想了想,果然没错,【炎冰白月】有个白字,所以就是那白色牌子的门,【漠晨红星】指的是红色牌子的门,【雪洛紫枫】指的是紫色牌子的门,【炎冰白月】旁的没有牌子的门,大概就是指【炼火瑶洞】或【地狱锁】里,但她想,那小房间应该是【炼火瑶洞】,如果是她来藏,才不会将【灵曜】藏在那么明显的,一个有门的房间里。毕竟有门就有锁,有锁就能被人轻易打开。 她正想着,脑中突然想到一些关于【灵曜】的传闻。以前还住在家里时,父亲就常常要求他们兄弟姐妹翻阅过去的报章杂志,从过去的新闻事件来了解社会的动向,对自己以后犯罪的事业上,也会有些许帮助。 她想到她在一本老是乱写八卦的小眾杂志中,读过一篇专题报导,述说着【灵曜】揹负的诅咒。 最近这十年来,有不少几十届前就得到【灵曜】的银羽等级得主,纷纷传出被暗杀或意外死亡的消息,而自从有【灵曜】出现后,也有少数几位得主猝死,而且多半是在得到【灵曜】后不久。 三年前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谣传着【灵曜】其实是被诅咒的毒酒,因为猝死的调酒师多半是酒精中毒、肝硬化或肝癌,明显是为酒精所害,所以很多得到【灵曜】的得主,要不就是绝对不去喝它,不然就是害怕诅咒,而将它高价卖出。 有好一阵子,大家都在谣传那诅咒是来自于因【灵曜】而死的调酒师罗咏映,她对死亡的怨恨附在【灵曜】上,让任何喝了【灵曜】的人死去。 银羽等级得主们都知道,【灵曜】上有装置巧妙的五个暗扣,没有本事解开它们的人,没有资格喝到它。几乎每位得主都试着解开,但在发现真的很难打开后,大部份的得主都放弃了,虽然有得主打开来,喝了【灵曜】,但最后这些人真的都猝死了,于是以后再也没有人愿意试图打开宝石盃。 耀琴想,虽然这是价值极高的酒,但有这么多前例,那偷回去以后,还是叫父亲不要喝,直接高价转手卖出好了。 余果走入地道后,没有与任何一间实验室的人交谈过,他想到刚刚与梁颂莲的对话,冷笑一声,心想这女人还真会装蒜,明明在场就只有他们两个,还仿彿怕有人在听似的,故意讲反话,心机到了极点,这女人恐怕连在梦里都说不出真话。 梁颂莲怎么可能不知道【梦银蓝羽】怎么了,【梦银蓝羽】爆炸了,不就是她派遣余果去帮她处理,让余果底下的人去放炸弹的﹖余果摸摸自己头发半秃的黑发,心想都十年了,再等下去,等到他有一天能坐上校长的位子时,恐怕一头黑发都秃光了。 金钱不是万能,虽然余果当了董事会会长,也因此收了不少骯脏钱,但他深深明白,金钱再万能,也买不回时间,头上日渐减少的黑发时时提醒着他这一点。 十年前,上一任校长转职去隋宇调酒学院担任校长时,他就巴巴地企盼自己可以当上天诺调酒学院的校长,但却事与愿违,来担任校长的却是从铭佑调酒学院聘请来的女教授梁颂莲。 梁颂莲以科学的角度努力研究不同的酒的品质、成分,是一个认真的学者,天诺调酒学院看上她的学养而聘请她。余果内心很不平衡,想着自己为这学院努力了那么多,居然校长的位子还是轮不到他,就觉得很气愤。 一向为了学院努力工作的余果,在梁颂莲来到天诺学院就职的前一晚,突然想干件对学院有少许毁损的坏事来泄愤。他来到地下室,四间废弃已久的仓库,里面存放着一些杂物,然而只有最后一间,里面才存放着眾多呈装【灵曜】的宝石盃。他从来没想过要来偷喝,因为他知道这些酒,是要拿来颁发给歷届的银羽得主的,但他的愤恨压过了理智﹐他决定要偷一盃来喝。 【三十一】创校者的秘密手札 他打开那间仓库,走入仓库里拿了一盃,随即锁门离去。他回到自己的住所,以他身为董事会会长的高等身份,他自然知道开暗扣的方法这等高度机密。 打开暗扣后,他深呼吸,看到甫接触到空气的【灵曜】,逐渐开始从粉红色转换成橙色、透明、深紫、最后变成半透明的银色,它的光芒灵动着,在灯光下闪耀动人,它的酒香漫延着,在房间内恣意流窜。 他喝了一口,顿时感到沁凉舒畅,它像一名温柔嫵媚的女人,暖暖地刺激着每一寸味蕾,仔细地挑逗着嗅觉与味觉。他酒量极差,不知不觉喝了整盃后,醉到睡着。 半夜他突然醒来,感到腹部一阵翻腾绞痛,额冒冷汗,头晕目眩,四肢发抖。他知道自己与其说酒量差,倒不如说是对酒精极度过敏,稍浓的酒他都抵挡不住,喝过后必发生此种症状,医生警告过他少喝酒,他的肝脏早已受到很多毁损,再喝下去必死无疑。 他大声叫嚷,随即被佣人发现,打了电话送进医院,一夜急救后终于在第二天晚上醒来。他理所当然地错过了校长交接典礼仪式,好在他的佣人帮他告了病假,不然恐怕会被贬职。 医生告诉他,他喝下去的酒,酒精浓度高,而且里面有特殊、难以分析的成分,一般体质或体质较弱的人光喝了一口,可能就抵受不住要昏倒,而像他这种肝脏本身已经有问题的,就更不用说了,整盃喝下去能活下来真是奇跡。 余果这个工作狂只愿在医院休养一夜,第二天即刻离开医院回去上班。他首先买了礼物带去给新校长梁颂莲来赔罪,梁颂莲一听到他因住院而没办法来上班,还一直叫他别来了,该回家去休息,甚至要当场准他一个礼拜的病假,害他不好意思地拼命推辞。 梁颂莲与他相谈甚欢,余果聊着聊着,问到﹕『梁校长,有件事我想问您一下,可以吗﹖』 梁颂莲笑着拍拍他的肩说﹕『都说不要以您来称呼我了,太见外了,我们不是上司和下属,而是同事﹗有什么事就问吧。』 余果笑着问﹕『梁校长的酒量、体质如何呢﹖素闻梁校长之前担任教授时,长期待在实验室里研究,什么样的酒都喝过,听说长期喝酒的人,酒量会被训练地越来越好,所以我想问问你。』 梁颂莲回道﹕『过奖了,我没有那么厉害。大概是因为我常常在实验酒,发明新酒,的确什么样的调酒组合我都去尝试,但医生说我的体质比一般人优异,所以也撑的住,不过近年来,可能也的确有点需要休养了,毕竟上了年纪,哎。』 余果大笑﹕『上了年纪﹖梁校长,你实际年龄三十岁,外表看起来却是二十出头,你这样叫做上了年纪,那我这个已经开始秃头的实际年龄四十岁老头,岂不是棺材已经进一半了﹖大家都说我看起来一副已经可以退休去带孙子的六十岁老头了呀。』 梁颂莲听了开玩笑道﹕『噢,余爷爷您有孙子吗﹖』 余果摇头﹕『什么孙子,我连老婆,噢不,连女朋友都没一个吶。哎呀,梁校长你本人我不敢高攀,不知道你有没有姐妹呀﹖』 梁颂莲露出无奈的笑﹕『太可惜了,我是独生女呢,如果我有姐妹,定会介绍给余会长认识的。』 余果端详了一下梁颂莲的脸,觉得那眉宇之间的感觉很面熟,好奇问道﹕『请问梁校长您是不是有什么亲戚是名人﹖』 梁颂莲想了想道﹕『名人啊......倒是没有,不过我有一个长得很帅的堂弟梁井盛,之前代表隋宇调酒学院参加明星志愿校园选拔赛,靠他那长相得了第一名倒是真的。』 余果点了点头﹕『果然如此,好看的外表果然是会遗传的。』梁颂莲摇手轻笑着否认。 笑声歇缓后,余果问道﹕『听说梁校长以前是从本校毕业的﹖』 梁颂莲点头道﹕『对呀,我在大四时终于得到银羽等级,拿到【灵曜】了呢﹗』说完脸上露出欢欣的微笑。 梁颂莲继续说﹕『可惜我天资并不聪颖,一直到大四了才拿到【灵曜】。而我拿到后,也没那种天份打开它,把它摆在家里收藏好,偶尔拿出来看看,就这样而已。这次来担任校长我很荣幸,因为我是从这里毕业的,终于可以回到这里,但我意外地知道,原来身为校长,是可以知道如何打开装着【灵曜】的宝石盃的暗扣的,我知道以后高兴极了,回家后就立刻打开来喝了呢。』 余果一听赶紧问道﹕『那你觉得如何呢﹖』 梁颂莲一脸沉醉地道﹕『我好感动呢,那色泽如流光旋转,那香味如百花齐放,那酒味绕舌般地挑逗着,几乎要让人连宝石盃都要喝下去了。我喝完时觉得好捨不得噢,可惜只能喝这一盃。』 余果心想,果然她拥有优越的体质,不会受制于【灵曜】,于是他略微贼笑道﹕『其实如果你想喝,可以自己再去拿的呀。』 梁颂莲道﹕『你是说校长手册里面写的地下室吗﹖不行的啦,我不能去偷拿,那些是给歷届的银羽得主的。』 余果道﹕『哎呀,多喝一盃而已,没什么的。』说完便要拉她去地下室,梁颂莲用力摇头拒绝。 余果道﹕『梁校长有没有听说过,或是看到校长手册里面有写到,歷届校长都要负责定期去地下室巡逻、检视,确定传说中永不枯竭的那唯一一盃【灵曜】,还被埋藏在地下室里呢﹖』 梁颂莲吓了一跳﹕『哎呀,真的吗﹖我这几天刚上任太忙了,根本没时间仔细翻阅校长手册,只读到【灵曜】被集体存放在地下室而已。』 余果说﹕『是啊,那被古代的巫女施了剎那永恆的时间魔法,让那唯一一盃的【灵曜】能够源源不绝,喝了以后会自动再生呢,不过手册里只有写它大概被存放在哪里,却只有创校的第一任校长罗浸晨知道它的实际位置,歷代校长可是没有一任看过它呢。』 梁颂莲哇了一声﹕『这么神秘呀﹗那请你带我去地下室参观参观吧。』 余果带着梁颂莲来到学校体育馆后面的仓库,打开木门进入地下室,讲解了四个仓库的名字,以及仓库旁的小房间【炼火瑶洞】,是存放古老且重要的机密资料后,余果从房间里的大书架顶端角落拿出一本厚重破旧的深蓝色书皮的大书,书名与内容都是让人看不懂的奇怪古文。 余果打开大书,摸着红色的、用来当作书籤的书线,找到了书线夹着的那一页,那页底下有几十页黏死在一起,页面中间有一个略微凹下去的凹槽﹐凹槽里放着一本破旧、但看得出原本很精美的一本小手札,上面有着创校人罗浸晨的亲笔签名。 余果拿出这本精美小手札,翻阅到某一页,指给梁颂莲看,上面记载的就是当时製造宝石盃的着名工匠莫淙杭与伟大的巫女范筑歆的对话。梁颂莲阅读完毕后,才知道原来这唯一一盃被施了时间魔法的【灵曜】是真的。 【三十二】私酿的假酒 虽然两人没有聪明到找出来【灵曜】的位置,也听说存放的地点有无数毒虫分佈着,防止别人来偷,所以怕死的两人直接放弃。但梁颂莲还是受不了诱惑与余果的怂恿,而拿走了一盃【灵曜】。 一旦踏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梁余二人想偷走更多【灵曜】,但也担心被发觉,于是梁颂莲请人来改建了这几间废弃的仓库,而这四间仓库本来就有名字,【炎冰白月】、【漠晨红星】以及【雪洛紫枫】,【梦银蓝羽】则本来就是存放【灵曜】的地方,那存放资料的小房间也本来就有名字,【炼火瑶洞】。 之后梁颂莲聘请了之前她实验室里面的工作伙伴、以及更多优秀的实验人员,来这三间实验室工作,试图研究出接近、最好能够完全跟【灵曜】一模一样的酒,但并不容易,会变色的酒本来就不容易研发出来,更何况是会变五种顏色的酒。经过两年的努力,终于研发出了一种酒,会从粉红色变成半透明银色,但中间的变色全部弄不出来。 在余果的建议下,梁颂莲将【灵曜】倒出来喝掉后,便将培育出来的、长相比较相近的假【灵曜】装进去。反正顏色的变化都只是谣传,只有能打开暗扣来喝的人才知道【灵曜】变色的样子,而那些人大多因谣传的,被【灵曜】诅咒而猝死,所以这个假【灵曜】的办法尚可行。 也就是说,自从梁颂莲十年前上任,两年前开始製造出假【灵曜】开始,八年以来的评比大赛,颁发的【灵曜】都是假的。 除了自己饮用以外,梁颂莲更将部份【灵曜】卖入黑市谋取暴利。为了得到更多【灵曜】,在余果的建议下,他们找上了有名的大帮派三龙帮,聘请里面的人,或暗杀,或製造假意外,一点一点地杀害大部份那些歷届拥有【灵曜】的银羽等级得主。 实验室里面的人不少,所以实验室的存在是藏不住的,梁颂莲乾催大方地宣称自己有私人实验室,顺便告诉大家,【灵曜】几近见底,所以她聘请人来分析、研发出【灵曜】,让此酒可以流传下去,只是实验室在哪里自然是保密的,大家只听说是在学院里而已。 【灵曜】见底是实情,毕竟这么多年来也被她断断续续喝掉不少了,当然因为她长年品茶多种酒,以及长期饮用【灵曜】,她的身体已大不如前,她只好安慰自己是因为太操劳。余果在旁除了劝她多休息以外,不时地在肚子里暗笑着,等她哪天病倒、过世了,校长的位子总该轮到他了。 因私卖【灵曜】而谋取暴利而得来的钱,平分给梁颂莲、余果、以及三龙帮老大左尚盟,所以只有他们三人知道这个秘密。一个月前,左尚盟因为利益关係,与梁颂莲有了争执,宣佈谈判破裂,解除合作关係,并以此秘密为要胁。 梁颂莲害怕被武力报復、被外人发现秘密,于是她将最后一盃真【灵曜】与最后一盃假【灵曜】带离【梦银蓝羽】,事先疏散其他三间实验室人员,派余果找人来炸毁【梦银蓝羽】,报案,请警方来看守、调查,让警方的夜间巡逻来阻止左尚盟派人潜入。 当然,梁余二人万万没想到,左尚盟两年前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于是派自己的女儿耀琴,假借就读名义进入学院,伺机下手。 现在,这个假借就读名义,实则来偷取【灵曜】的耀琴,就躲在旧衣柜里,等待余果从地道里面出来,离开仓库。 《不定期出现的坠天醇酒调小剧场》 这是作者我新想出来的单元,有一些我自己想到、或是跟网友聊天聊到、觉得不错的有趣对话,但若要用到故事里可能会需要很多铺陈才能使用到,所以在此当作趣味小剧场来写,都会只是一两句对话或是一个角色的自白,当作娱乐效果,请各位笑纳。 初柳有事想找映流,于是她播了手机给他,他没接起来,手机转到了语音信箱,传来他轻柔悦耳的嗓音﹕『您好,我的心现在不在家,它正在谈恋爱,或是正要去谈恋爱。总是默默承受我的闪光弹的亲爱的朋友们,请在嘟声之后留言,我的心将会在失恋后回覆给您,谢谢。』 她听到嘟声后,开口留言﹕『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沉映流先生您好,这里是【玲瓏峡谷咖啡店】。您的第n位前女友,在【玲瓏峡谷咖啡店】门口等您,请立刻来【玲瓏峡谷咖啡店】门口领取您的第n位前女友,若十分鐘之内尚未到来,我们将送货到府,将您的第n位前女友送去府上,一切后果概不负责。 此外,在这十分鐘之内,您的第n位前女友对本店的咖啡杯、桌子椅子、盘子刀叉等物品损坏,都将向您索取赔偿,再次欢迎您光临本咖啡店。』 十分鐘后,映流准时出现在【玲瓏峡谷咖啡店】门口,气急败坏地将一位长发披肩、哭哭啼啼、衣衫不整的大眼美女带离咖啡店。 【三十三】地下室的古地图 不知道等了多久,余果终于从地道里走了出来,耀琴静待他走远后,拿出万能开锁用具开锁,打开地道,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走到阶梯尽头,她踏着石造地板,看看这几间房间,实在没有主意。在她想出来如何找出【灵耀】前,她想找个藏身处,以免被实验室里的人走出来发现,或是余梁任何一人折返。 她将耳朵贴在【炼火瑶洞】门上仔细听,确定里面没人,于是拿出开锁工具,打开房门,里面果然没人。她为了怕被外面的人看到里面有灯光,于是她选择不开灯,而使用迷你手电筒照明,随即关上房门。 耀琴四处张望,她看到里面放了一张书桌,以及左边墙壁上的一个大书架,覆盖了整面左边墙壁,可移动,分里外两层。刚刚余果离开仓库后,她从窗口看出去,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一本什么东西不见了,想必是放在地下室里。好奇心使然,她实在想看看那本什么东西里面的内容。 看到这里这么多书,极有可能是藏在这房里。她并不厌烦找东西,她仔细观察书柜,发现里外两层的书架底部,可供书架移动的滑道,似乎很久都没被人移动过了,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她想那本东西应该是在外层的书架。 她仔细看看眾书本表面的灰尘,都积的极厚。她儘量往隐密的书架上冷僻的角落观察,发现书架上方一本深蓝色的破旧大书,似乎有被搬动过的痕跡,因为看起来如此冷僻的书,居然没有灰尘,的确可疑。 她从架上拿下来,看看书名,是完全看不懂的古文字。当她将这本深蓝色破旧大书抽出来时,一不小心,旁边另一本深红色的破旧大书也被抽了出来,她趁它还没掉下来前,赶紧抽出来,跟深蓝色大书一起放在书桌上。 她打开深蓝色大书翻阅,里面满满地写着她看不懂的古文字。里面附了不少图,都是像地图之类的东西﹐而这到底是哪里的地图,她倒是完全看不出来。有些地图跟她看过的,【拉普它】境内的地图,完全不同。【拉普它】境内的地图都是一大片绿色,极少出现蓝色的圆圈、范围,如果出现了,也多半很小,所以当她看到一堆绿色陆地,外围却都是蓝色的,她就觉得很怪。 意思就是,【拉普它】因为是漂浮在空中的陆地,所以上面没有海,就算有湖泊,也都比较小。 她翻着翻着,发现某一个奇特形状的陆地出现的机率很高,于是她好奇地细看。那绿色陆地中央是蓝色的不规则形圆圈,左边有一开口,让蓝色的不规则形圆圈与绿色陆地外面的蓝色范围相连,绿色陆地左边还有两块小型绿色陆地,她感到非常有趣。 当她不自觉地盯着图看时,她赫然觉得,其实这古文字有点眼熟。她仔细端详,注意到若将这文字上下左右颠倒过来,竟就成为了现在【拉普它】所使用的文字。 她发现到这点时很兴奋,感觉好像知道了什么别人都不知道的大秘密似的,于是她定下心来,耐心地盯着图下方的两个字看,那似乎是图的名字,大概是在讲这是哪里的地图吧。她拿出纸笔,将那两个字上下左右颠倒,看看图下方的两个字,原来写着﹕ 欧洲 然后,她发现了这两个古文字下方,还写着六个蚯蚓般扭曲的符号,或许也是一种古代文字吧,这个她可就完全看不懂了,因为【拉普它】的文字跟这个差太多了,但她想,说不定这六个扭曲的符号跟这两个字,是同样的意思,就好像翻译似的吧。那六个扭曲的符号写着﹕ europe 她纳闷至极,完全看不出来这个大概是地名的词,对她有什么意义。她拿起深红色大书翻阅,发现这似乎是字典之类的东西,而且还是刚刚看到的那个上下左右颠倒的文字与蚯蚓符号并排。 她看看两本书的书名,辛苦地描下来写在纸上,还原成【拉普它】的文字,终于理解出来了两个令她费解的书名。深蓝色大书的书名是【世界地图总览】,深红色大书的书名是【中英对照辞海】。 她拿着【中英对照辞海】,扫瞄了一遍架上的书籍,看到了几本似乎是以前的史官纪录下来的歷史名册,于是她拿出纸笔,一边翻阅一边写下重点。 好在她发现每本名册最后都会有一个大纲,将最重大的几年写下,于是她看着大纲,用看的来将文字上下左右颠倒,不会的就写在纸上推测。 她随意地从架子上拿下一些看外表,年代相差有点久远的书,她发现非常早期的书,都是以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古文字组成的,有的只有其中一种,有的则是两种语言对照。而似乎是科学方面的书籍,虽然年代久远,但里面的知识却比那古早年代先进很多。 翻了好几本后,她看到了几个重要的年代,着手写下,给自己加上註解。 耀琴一边写,一边拿起其他几本古旧非常的歷史书籍来翻阅,才了解了是怎么回事。两百万年前,人类在演化的舞台上终于出现。绝大部份的人类都是未开化的野人,都是配角中的配角,但一百多万年后,在一个区域竟意外演化出了一群不甘当配角的人类。 他们分成两群,一群是金发碧眼、身形高大、生存在波罗的海以西的高加索人中的欧罗巴氏,另一群是黑发黑眼、身形略矮、生存在欧亚大陆上,波罗的海以东的亚细亚人氏。 欧罗巴人氏与亚细亚人氏住在波罗的海两边,相安无事。两种人种的分部由波罗的海到地中海以北,两边的人种发展比起其他区域的野人快速许多。 他们的头很大,脑细胞使用度高达百分之八十,可说是演化史上的奇跡。别种野人穴居、茹毛饮血、只懂得用原始的钝器打猎、採集果子,而他们两种人氏居然已经发展出农业、渔业、畜牧业,以及各自的语言。 欧罗巴人氏的语言是像蚯蚓般的文字,总共有26个字母,他们的单字由这所有的蚯蚓字母组成。亚细亚人氏的语言正正方方,笔划较多,文字数量无限增加中。虽然还没有具体的国家概念,但已能以人种来区别彼此。两方各自学习彼此的语言,通商、通婚,彼此相处融洽。 有一天,几位亚细亚人氏往东方的内陆探险时,来到现在的以色列东边的死海,并意外地在死海底部找到金矿,欧罗巴人氏也想去採矿,却被亚细亚人氏拒绝,将他们挡在波罗的海以西。两方长期的和平破灭,发动战争。 欧罗巴人氏人高马大,追赶着身形瘦小的亚细亚人氏,虽然他们的文明比其他野人进步,但脑子里好战的本质变成了一种可怕的执念。原始人就是原始人,实在没什么事做,好不容易来个刺激点的、从来都没尝试过的战争,一打就停不下来。 欧罗巴人氏追着亚细亚人氏往欧亚大陆东边的内陆跑,翻山越岭﹐来到现在的中国,在那里遇到北京人氏的前身,蓝田人氏,蓝田人氏是野人,而且尚未开化,生活比他们更无聊,于是莫名其妙地捲入战局。 他们一路遇到的不同种野人也不少,在多次的抵抗、融合、时敌时友后,欧罗巴人氏与亚细亚人氏终于发现了他们这些已开化的优越人种与野人们相处的痛苦,最起码他们这两种人种语言互通,其他种野人连语言也没有。 最后他们决定合起来对抗光有蛮力的野人,他们逃到现今的台湾海峡,造船渡过黑水沟,从现今的安平港登陆,当然那时候台湾是个未开化的不毛之地,是没有海港的。欧罗巴人氏与亚细亚人氏且战且走,一路遇到很多没去过的地方,为了辨别方便,他们以为地方命名的方式,一点一点描绘出以他们的角度看出来的辽阔世界。 他们命名刚刚才横跨过的欧亚大陆,亚洲的部份,为葛兰特大陆(greatland),命名现在他们踏着的美丽岛屿为梅格尼斐森特岛(magnificentisland),有人往北边探险时看到了一串群岛,他们命名为桑瑞斯群岛(sunriseislands)。 他们在梅格尼斐森特岛上的中央山脉上的原始高山族起了争执,发动战争,打着打着也累了,既然此处不容他们,他们就决定离开,于是他们乘船往东走,看到一块未经开发的美丽土地,远远可以看到几座高山,其中有一座是火山在吐烟。他们上岸后,欣喜地发现这个岛屿完全没有人住,于是他们在此定居,命名为纽柏恩岛(newbornland)。长久的经营下,他们发展出了国家的概念,採用君主制,建立了王朝。 耀琴读到了几个重要的年代,似乎是有关于为什么拉普它岛会飘浮在空中的起因,于是她着手写着。 【三十四】拔地飞升的孤岛 10382b.c.海面逐渐下降,沙地逐渐浮出。海防局派下去的蛙人,在几百尺的深海中发现天然磁石,採集回来的样本,经过实验证明,此石能够抵抗地球引力,自行飘浮。此石形成原因不明,经检验后推测为由万年来欧亚板块与菲律宾海板块多次碰撞,所產生的不明化学变化形成。 10330b.c.不幸的一年。此时为夏日,连日的狂风暴雨引来海啸,使之前因地震而松动的地表更为不稳,沿海新生地也扩张了。同时,政治方面也动荡不安。现今执政的木涅塔王朝的帝王,诺比?沙律耶,与两位不同种族的爱妾,亚细亚人氏的雪妃与欧罗巴人氏的拉薇,各自先后產下的皇太子与二皇子,新治?沙律耶与卡歇尔?沙律耶,为了继承王位而争斗。 新治坚持守住这个岛,卡歇尔则坚持要迁移,让一切重新开始,但迁移整个国家,让整个国家迁移到其他未开化之地生活,谈何容易。 10330b.c.9月21号,突如其来的巨型龙卷风,强大到将整个原本地质已经极度松动的岛连根拔起,腾空捲起,任性地让岛上的人民天旋地转个老半天,配合着天然磁石本身的强大浮力,在9月22号傍晚,整个岛终于才稳定下来,稳稳地飘浮在几万尺高的半空中。 几个月后,整个岛稳定下来,政治却再度动乱,卡歇尔派被大败,因固执传统的血统概念,支持卡歇尔的眾多欧罗巴人氏也死于战争中,只留下十五岁以下的小孩为活口,而且只留下女孩。 为了斩草除根,男孩全部被灭绝,欧罗巴人氏没有任何家族姓氏得以留下,女孩全部被亚细亚人氏收养,改成亚细亚人氏的姓名。岛上一向通行双语,但因新治的执政理念以及支持新治的亚细亚人氏,同时废除了欧罗巴人氏的蚯蚓似的26个字母。新执政新气象,新治同时也觉得这个飘浮在空中的岛屿该改名,于是就改名为【拉普它】。 耀琴继续往后快翻,发现到了政治的重大改变,这也就是现在的时代出现的时候,这个歷史课本里也有写到,于是她动笔记下。 5032b.c.此时已到胡王朝,由暴虐无道的寧阎统治,于是由罗尘枫组成的天创党、卓逐仲组成的神曜党以及其他小党派逐鹿中原,趁乱推翻胡王朝。在一番内战后,天创党大败神曜党,成立【拉普它共和国】,同时建立【拉普它纪元】元年。之后神曜党与其他党派捲土重来,笼络人心,终于与天创党的政府建立共识,决定出民选制度。 5028b.c.组成神曜党的卓逐仲当选了第一任民选总统。这时,天创党、神曜党、以及从神曜党分裂独立出来遥圣党三党鼎立。为了庆祝民选时代的来临,正式告别君主制,新制度新气象,以及抹去过去黑暗的歷史,包括从此岛还是纽柏恩岛的时候的歷史,卓逐仲决定推行新文字。 不再是继承前人的,而是专属于【拉普它共和国】的【拉普它文】。他将原本的正正方方文字,上下左右颠倒过来,就创了【拉普它文】。 几十年后,全国上下终于全面使用【拉普它文】,旧的正正方方文字、以及更早以前的蚯蚓文字,早已被人遗忘。 看到这里,耀琴大概明白了,原来她发现的,竟然真的是【拉普它】最神秘、阴暗、巨大的秘密。她翻着【世界地图总览】,心想原来【拉普它】以外有如此辽阔、不为人知的世界。 她翻到了放手札的地方,拿起手札翻阅,看到了对话内容,了解到原来这特殊的、真正源源不绝的宝石盃,原来是被施了时间魔法,居然真有魔法这种事,她还以为都只是传说。原来自己知道的,真的是太少了,真相多到、巨大到让她感觉有点彷惶。 她将书本全部放回,仔细听门外的确都没有声音,于是她打开房门走出去,开始研究【灵曜】可能的所在位置。她再次看看自己写在纸上的三个实验室、一个被炸毁的仓库(偽实验室)、一个资料室、一个可能就是存放【灵曜】的谜样所在,看着看着,她突然发现【炎冰白月】、【漠晨红星】、【雪洛紫枫】、【梦银蓝羽】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由这些字组成的一些词,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她背靠在【炼火瑶洞】的门上,专心思索着,突然她觉得脖颈后似乎有点痒,于是她下意识地向后一抓,将手放到眼前看,竟然是一隻血色蜈蚣,在她手指间缓缓而行。她吓得将之用力甩到地上,一脚踩死。 她踩死蜈蚣时,一眼瞧见角落边一隻幽绿色的怪虫,她蹲下来仔细观察,发现那恶心的怪虫后面拖曳的黄色体液从由黑矿石砌成的墙壁上拖曳过来,刚好在两块黑矿石中间的缝隙流淌出来。 她灵机一动,用手去扳动那两块黑矿石,虽然没什么动静,但缝隙似乎有点变大了,墙壁里面也传来轻微地声音。她想是否有什么按钮按了能将之打开,于是她突发奇想﹐去拉拉【炼火瑶洞】的门把。发现当她将门关上时,转动门把,那墙壁后似乎有些喀喀声,于是她拿出开锁工具,放入门中左右转弄,立刻察觉门锁转动方式有异。 当她转动开锁工具,然后用铁丝深入,打开一隻细管前端的迷你探照灯,仔细探看,发现左转三圈即能锁门,但若她左转两圈后向右转半圈后,声音就不同,喀喀声也越大声。 转完后,她再用力一转,喀啦一声,眼前墙上的黑矿石中,四块黑矿石将一块黑矿石夹在中间,十字架似的,四块黑矿石向外突出,中间的黑矿石倒转过来,上面出现许多像古文字似的石块,像按钮似的。 仔细一看,上面的古文字赫然便是那蚯蚓文字,同时她注意到那键盘上也有一两隻黑色毛毛虫,她嫌恶地拍掉,仔细研究键盘。身为未来的犯罪专家,父亲自然有叫她研读点密码学,虽然她父亲只叫她研究如何解开银行提款密码和保险柜密码,但她自己对密码方面的心理学有兴趣,而往下研读下去。久之,大概能稍微推测设计密码的人的心理。 设密码的人,若不是将密码设成跟自己有关的事物,不然就是设计成让他自己可以切身记得的一些有意义的代号,特别是若是密码要保护的东西,是设计者希望有朝一日能被有心人发现的,以智慧来来检验一个人够不够资格得到这个东西,尤其是设密码者本身有一定学养、智慧的时候。 她想,设密码的人,既然希望越少人能知道越好,定然会使用少人使用的语言,那一百多年前设定的密码竟然是接近一万年前就消失的语言,也不奇怪了。 【三十五】螳螂捕蝉 她从口袋里拿出刚刚顺便从【炼火瑶洞】摸走,留作纪念的【中英对照辞海】,看着刚刚写在纸上,这几间房间的名字,以及刚刚正在想的﹐跟密码者有关的事物。罗浸晨是怎么样的人,她自然是不知道,但她想罗浸晨应该也知道,有一天能解开这密码的人,一定也对她一无所知,于是她想,密码应该是能够让她本人能随时想起来的一些代号、有意义的字句之类的。 想着想着,她反覆地念着这些房间名字,突然她开窍了。【炎冰白月】、【漠晨红星】、【雪洛紫枫】、【梦银蓝羽】,重组一下,自然就会变成几个跟这学校息息相关的词句了。她兴奋地在纸上写下﹕ 冰月晨星洛枫银羽银夜蓝梦紫雪红漠白炎 将冰月与白炎凑起来,晨星与红漠凑起来,洛枫与紫雪凑起来,银羽与蓝梦凑起来,字句重组一下,就变成房间的名字﹐至于银夜怎么不见了,这个她留待最后再想。接着她拿出【中英对照辞海】,将这些房间名字用所谓的英文,这些蚯蚓文字,翻译过来写下﹕ 炎冰白月漠晨红星雪洛紫枫梦银蓝羽 fiwmddrssfpmdsbf ichoeaetnauarile reioswdaolrpelua etnenrwlplavet erlemeh tre r 她一开始将每个字的第一个字母输入,却没有反应,于是她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几个词句的英文,无论是第一个字母或是最后一个字母﹐四个字母合起来看,都会有两个字母一样。她注意到只有第二个词句,漠晨红星的英文,是第一个字母一样,跟其他三组英文不同,不过没关係,反正都只有一个共通点,那就直接输入看看。 她输入eeentndrwleemrer,依旧纹风不动,她有点纳闷了。 这时她试着推测设计者的心理,想到学院的建筑理念,似乎是对称的,鐘塔、拱门、花园、教室等等,都是很明显的左右对称,她再看看刚刚那些字句组成现在这些房间的名字的顺序,心想那就都用一样的顺序来看看。她看看房间名字组成顺序,依照最右、最左、中右、中左的顺序输入﹕ 梦银蓝羽炎冰白月雪洛紫枫漠晨红星 dsbffiwmsfpmddrs rileichonauaeaet eluareioolrpswda avetetnwlplenr meheler reet r rmerneeeewelrtdn 依旧纹风不动,耀琴头大了﹐到底哪里错了,少了什么,少了什么......结果她突然想到,对了,银夜呢﹖于是她翻开辞海,查出银夜的英文,写下﹕ 银夜 sn ii lg vh et r 她想,赌开头两个字母好了,于是她再打了sn。 有些事情,靠的就是运气。 一阵喀喀声由小变大,最后轰隆隆作响,整个地下室回荡吵人的回音,耀琴吓死了,心想实验室里的人铁听到了,结果不知道是怎么样,实验室里都没有人出来。她突然想起来要看錶,发现已经傍晚六点了,她进来的时间是中午过后,结果现在居然是傍晚,那这些人大概下班了吧。 一样物品从墙里不知某处缓缓移过来,赫然就是一个装着【灵曜】的宝石盃,虽然跟平常耀琴在评比大会上、课本上看到的无异,但仔细看,宝石盃里的粉红色液体流光闪动,在幽暗处闪闪动人,像是有生命的蠢动。耀琴看着看着﹐驀然发现,不,不是像是有生命般的蠢动,是根本就是有东西在动﹗ 仔细一看,宝石盃上攀附了一堆闪闪发光、恶心透顶的迷你粉红色怪虫,虽然迷你,但一大群就很吓人。这群虫在幽暗的地底住久了,陡然乍见光芒,它们立刻往光线来源一拥而出,扑向耀琴。怪虫咬下之处,她的皮肤立即红肿,越来越痒。她愤怒地迅速拍死这些怪虫,阻止它们继续咬下去。她没想到里面有放如此可怕的毒虫,只带了普通蚊子咬药膏,只好将就着用。 她从口袋里掏出三节鉤,想用鉤子去鉤住宝石盃的握柄,将之从墙壁里拉出。一块黑矿石大小的小通道宽度不宽,就宝石盃的宽度而已,她只好慢慢拉。当她将宝石盃鉤出的同时,一条响尾蛇迅速延着三节鉤攀上,往她右胳臂咬下﹗ 砰﹗ 响尾蛇从鉤子上摔落,腹部中弹,倒在地上扭动着。 『左千金,谢谢你。』 梁余二人站在地下室唯一的出口,水泥阶梯的底端,对她欣慰地笑着。 《不定期出现的坠天醇酒调小剧场》 沁笛翻着映流这次的新书【多伦多雪夜之恋】,突然抬起头来说﹕『映流,你的网路爱情小说有一点跟我看过的其他网路作家的小说,很不一样耶。』 映流一边埋头打着要写给自由时报花编副刊的短篇爱情小品,浅笑着说﹕『当然跟其他小说不同,因为我的网路爱情小说特别感人、特别好看﹗』 沁笛皱眉﹕『去你的,才不是勒﹗你的小说跟其他网路作家的小说不同的地方是,你的作品里的男主角,都是遇到几位漂亮的女主角,平均在一到四位,但情敌却很少耶,就算有,也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不可能跟女主角在一起,完全是配角的那种设定,为什么啊﹖一般偶像剧啊爱情小说的,不是都要有最起码两个帅气的男主角,给一穷二白三无用的女主角选择的吗﹖』 映流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温和悦耳的声音陡然降低﹕『哎......因为我写不出来。』 沁笛纳闷道﹕『啊﹖为什么﹖』 映流无奈地摊手﹕『因为我没有过过有情敌的生活啊,通常都是好几个女生给我选,而没有其他男生来跟我抢,所以我没有遭遇过情敌,我写不出来。』 映流慵懒地喝着伦敦香颂冰茶,有意无意地忽视站在背后的夏笙眼神传来的杀气。 【三十六】天罗地网之一代女贼 耀琴没有吓到,倒是先纳闷了起来﹕『呃...刚刚...枪...﹖』四处张望。 余果笑着说﹕『噢,你说那个呀,在这里啦﹗』余果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银色的三点八口径六发自动左轮手枪。 梁颂莲蹙眉,拍掉余果手上的枪说﹕『哎呀,怎么可以在带枪支来学校,给学生坏榜样,快收起来﹗』 余果将枪放入口袋说﹕『带枪支固然是犯法,但带开锁工具、三节鉤、偷窃学校所属物品、书籍,难道就不犯法了吗﹖』 耀琴的背部默默地冒着冷汗,她颤声道﹕『都...都知道了﹖...』 梁颂莲点头﹕『嗯。你呢,都知道了,吧。』 耀琴听出来了,是肯定句。 既然知己知彼,那就没什么话好聊。 宝石盃甫被拉出洞口,耀琴就松手了,三节鉤跟响尾蛇都掉在地上,现在宝石盃从洞口中缓缓滑落,筐﹗ 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耀琴迅速闪躲全部的子弹,左手甩出一把飞镖,散弹式飞向梁余二人,余果被钉到左大腿,伤口立即开始冒泡化脓,发出难闻气味。同时耀琴右手泼出一瓶水,洒向二人。 砰砰砰砰 余果忍痛继续开枪一边咒骂﹕『该死﹗镖上有毒﹗刚刚的水是---』 砰砰砰砰 梁颂莲也同时开枪,她的右肩被钉上飞镖,也骂着﹕『当然有毒,还用你---』话未说完,刚刚身上被泼到的地方开始冒出白烟,滋滋作响,衣服开始......腐蚀﹖ 梁余二人哎哎叫着,这才发现耀琴已经不见了,身上的疼痛难当,皮肤像火烧般疼痛,刚刚耀琴泼出来的是硫酸,梁余两人自是痛不欲生。 耀琴抱着宝石盃奔出地道,随手关上木门,正要锁上,听到梁余二人的脚步声,只好快速跑出仓库窜逃,没想到才从后墙翻出去,外面立刻就等了一堆警察,不知道梁余二人早先什么时候叫来的。 耀琴暗骂自己多管闲事,知道了【拉普它】的秘密又如何﹖自己大意地拖延了那么久,现在才惹上这种麻烦,不过话说回来,听梁余二人向她说谢谢,表示他们对她的计画早已知晓,那既然她早点偷走,也会被他们守株待兔吧。一切只怪自己大意。 警方包围了整个学院,在外墙守株待兔,看到耀琴正要爬出来,立刻一拥而上。警察数量太多,用硫酸效果不大,于是耀琴掏出汽油罐,泼向警察,再拿出火柴盒,俐落地一口气擦亮四隻火柴扔向警方,瞬间十几个警察倒下,在火中打滚惨叫,一边拿出对讲机请求援。 耀琴躲入学院旁的小路,小路通往森林。不到一分鐘,警车、摩托车声隆隆大作,几十隻强力手电筒往森林里探照着,警方带着警犬,纷纷走入森林。 耀琴心想,哼,人海战术﹖犯罪成功与否,可不是靠算术。她暗村着,先来玩玩, 耀琴攀附在一棵大树上﹐随便丢出一颗小石子,在隐晦、有云遮盖的月光下划过夜空。警方瞄见有影子划过,立刻枪声大作,但枪声结束后,发现什么也没有打到。耀琴忍着笑,再丢出了一颗小石子,划破夜空。 安静无声。 耀琴纳闷着,正想再丢出一颗小石子时,两枚子弹飞来,其中一枚竟然打中她的右大腿。本就忍受着之前的虫咬的耀琴,这下又疼了起来。这时她突然注意到自己週围亮了起来,抬头一看,皎洁的月光洒在她黑色的长发与一身黑衣上。 该死,那皎洁的银色月光。 耀琴在一棵棵的树顶飞跃奔逃、漏夜窜逃,枪声不绝于耳,耀琴闪过了大部份,却还是又中了两枪,虽然犯案不是算算术,但有些事真的就只是凭运气。 耀琴右大腿本就中弹,左臂、右手腕也都中弹了,警犬闻到血的味道而嘶吼着,就像对着月亮长嚎的灰狼,警方严密的追捕,耀琴一直无法停下来止血,她从树顶眼尖看到森林的尽头快到了,但她的右手腕已然无力,只好先突然从树顶隐没,跳到中等高度的枝椏上,将宝石盃往下丢,然后借力往下跳。 没想到宝石盃掉落在地后居然斜斜往下滚落,她只好赶快跳下去,右手放手,甩出另一隻三节鉤,鉤住了宝石盃,让三节鉤另一端借力自己甩上了树干,恰好钉住。耀琴松了口气,正要落地来拿走宝石盃时,突然发现她踩空了。 踩空﹖怎么可能﹖ 耀琴冷汗直冒,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形,她发现自己离银色圆月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身子无法停止地往下坠,她往下一看,看到自己居然穿过云层,很快地,全身被笼罩在一片云雾里。 哈哈,我莫名其妙地死了吗﹖哈哈,我上天堂了吗﹖ 别开玩笑了,那种无趣的地方有什么好,犯罪,才是我的乐趣。 耀琴愣了老半天,直到自己莫名其妙坠入了大海,才突然醒觉。 等等,大海﹖ 大海,奇怪的世界地图上有大片蓝色区域包围绿色陆地的地方﹖ 耀琴明白了,她离开【拉普它】了。 【三十七】好多个角的关係 映流一行人三三两两地漫步在街上,靖簫跟夏笙走在前面聊天,映流跟沁笛在后面闲聊。男人在一起,聊事情聊着聊着就会聊到女人身上。 沁笛咕嚕咕嚕地喝着可乐﹕『映流,我们认识那么久,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你觉得靖簫如何﹖』 映流笑着喝着绿奶茶﹕『我不觉得靖簫如何啊,就只是喜欢她而已啊。』 沁笛证明了自己的猜测,并不意外地说﹕『看得出来你这次似乎很认真﹖虽然我完全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靖簫,直到今天我才看出来呢。』 映流咬着吸管﹕『很简单啊,一见鐘情。』 沁笛倒是很讶异﹕『啊﹖真的假的﹖可是我记得你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你们根本没什么交谈耶。』 映流耸肩﹕『感觉是唯一的理由。你知道,我喜欢美的事物,只要是美景,在我的眼里,都会壮丽一百倍,尤其是以美人为最。』 沁笛蹙眉﹕『所以你喜欢她,根本只是因为她太漂亮﹖这样不太对吧,我也喜欢看美的事物,可是不见得会执着于之上啊。好比我喜欢看极光,极光很美,可是我不会爱上极光ㄒ,你会爱上极光吗﹖』 映流微笑﹕『可是她不是极光,她是一个女人,一个美人,会喜欢上是很正常的,就好像全世界的男人都爱上了维纳斯,这很理所当然。』 沁笛说﹕『可是她的存在,像极光,虽然美丽,可是总会消失,你知道她不可能久留在这里,总有一天回拉普它去。』 映流摇头轻叹﹕『你说到我的痛处了,她总有一天会消失,糟透了的是,我只能在远方看着她,直到她消失了,我依旧碰不到她。极光离我们太远,所以我们碰不到,靖簫来自于天上,我们,碰不到天。』 两人不语,都愣愣地看着走在前面与夏笙谈笑的靖簫的背影。 几秒后映流转个话题,换个气氛﹕『极光太遥远了,我们来谈谈地面上灿烂的灯火吧。说也奇怪,难道初柳都没有想过,为什么你那样地了解她、关注她,根本就是拿着放大镜看她的好,拿着显微镜看她的一举一动吗﹖』 沁笛觉得谈这个话题,气氛反而更凝重了,他回道﹕『我问你,如果你听到有人呼救,你会救那个人吗﹖』 映流点头﹔『当然会啊,除了那个人是你以外﹗』说完呵呵地笑,沁笛觉得很难笑。 沁笛双手抱胸问﹕『可是假如一个人倒在我们刚刚经过的其中一条暗巷里面呼救,但你却没有去救,为什么呢﹖』 映流答道﹕『要嘛就是我真的没注意到有人在刚刚经过的暗巷里面呼救,要嘛就是我没有同情心,装作没听到,想说干我屁事。』 沁笛眉头深锁,表情越来越愁﹕『我就怕是第二种。』 映流听出沁笛的意思了﹐他拍拍他的肩头﹕『不会的,初柳一向有话直说,如果她感受到了,却对你没有意思,那她一定会跟你讲明,不会憋着,所以她一定是第一种。』 沁笛问﹕『可是为什么呢﹖女孩子真的可以迟钝到,有一个一直在身边的男人喜欢自己,却完全感觉不到吗﹖就连你小说里的女主角,也没那么笨吶。』 映流拍拍沁笛的头﹕『爱情傻子,我告诉你,女人是这样,她当然是很敏感的,有人在週围默默地关心,她当然感受的到,也会想着要作出什么样的回应,除了一种情况例外。』 映流顿了顿继续说﹕『就是当她心里已经有喜欢的对象的时候,她眼里就会只有那个人,只听得到那个人的声音,只看得到那个人的脸,只记得那个人讲的话,旁边有谁,她全没注意了,尤其是像初柳这种没有谈过恋爱﹐只会暗恋别人,外加常常后知后觉的女孩,更是如此。』 沁笛狐疑地望着映流﹕『听起来﹐你知道初柳喜欢谁了﹖可恶﹐初柳真不够朋友﹐只告诉你一个人。』 映流摇头笑说﹕『没有呀,是我自己看出来的,我对于侦测、感应自己与别人间的情感、意念很厉害的,没有对爱情的准确直觉,我怎么写爱情小说。』 沁笛说﹕『那爱情超能力大师你要不要告诉我,初柳喜欢谁啊﹖』 映流呵呵笑﹕『这不是很明显吗﹖』下巴略往靖簫那个方向点,意指夏笙。 沁笛张大嘴巴﹕『啊~~~~~~真是太可恶了,为什么人长得帅就有一堆女生爱﹖﹗』 映流拨了一下刘海﹕『谢谢夸奖﹐不好意思。』 沁笛巴了一下映流的头﹕『谁说你呀,我说夏笙﹗那初柳跟靖簫不就是情敌了﹖』 映流摇头笑道﹕『沁笛,你功力太浅了,该跟我学学。你还在以为一对男女朝夕相处,就该是情侣,或一定喜欢对方﹖那你跟初柳朝夕相处,怎么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呀﹖』 沁笛纳闷了﹕『你不会是因为不承认夏笙是你的情敌才这么说的吧﹖』 映流说﹕『我讲话你都没在听,我没说我不承认夏笙是我的情敌呀,我知道他的确是呀﹐因为他喜欢靖簫嘛。』 沁笛更讶异了﹕『啊,我只是随便说随便猜,结果真的是这样﹖这都是他们跟你讲的吗﹖』 映流右手做出甩手的动作说﹕『老师讲话你有没有在听、有没有在听、有没有在听,没有嘛﹗我有没有说、有没有说、有没有说我是自己侦测感应到的,我有嘛﹗朽木不可雕也,闪一边去你﹗』 沁笛额头上三条黑线﹕『那好嘛好嘛,沉老师,我听我听我听就是了嘛。那你意思是说,夏笙喜欢靖簫﹐但靖簫没感觉﹐而初柳喜欢夏笙﹐但夏笙没感觉了﹖』 映流稍微露出满意的表情﹕『嗯嗯,脑残还有点救。刚刚说过了,一个人心里有喜欢的对象时,是对旁人送过来的情感意念充耳不闻的,夏笙心里有靖簫,所以感受不到初柳的爱﹔初柳心里有夏笙,所以感受不到你的爱。』 沁笛适时提出疑问﹕『那靖簫呢﹖我虽然可能比较笨,可是我看得出来她也没喜欢你嘛。』 映流讚许地点头﹕『对呀,没错,靖簫心里根本没有人呀,而且她似乎没有感受过喜欢、恋爱的感觉吧。』 沁笛说﹕『这种人有点麻烦呢,就像初柳从来没恋爱过一样。』 沁笛不禁露出佩服的表情看看映流,好一双犀利的眼神,此刻他突然觉得,这双平日看到烦的乌黑双眼,异常地有神、深邃。 这时走在前面的靖簫转过头来问﹕『喂,你们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映流看看手机﹕『嗯......午夜十二点半了,糟糕,我们还没走到捷运站捷运就停开了。』 夏笙转过头来笑着说﹕『没关係,刚刚吃了不少东西,走路回家运动一下吧。』 映流家住离咖啡店四个街口外,一路顺路,所以跟他们继续走没问题。沁笛说﹕『嗯,初柳应该回来了吧。』于是他拨手机问问,手机却响了半天,没有人接,等到第五次打了还是没有人接时,沁笛开始紧张了。 映流说﹕『初柳大概是去很吵的夜店了,所以听不到电话声吧。』 沁笛顿时气得跺脚﹕『可恶,这死女人﹗给我去什么夜店﹗又给我去夜店﹗本来以为她这么久没去了,改邪归正了,看她现在心情也都很愉快,没什么事情,干嘛去夜店﹗』 映流说﹕『噢﹖她心情愉不愉快跟去夜店有什么关係﹖』 沁笛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如果你是爱情专家的话,我可就是初柳专家,不会有人更比我更了解她---』 映流及时补上一句﹕『屁啦﹐我刚刚讲的关于她内心的情感﹐明明一堆你都不知道。』 沁笛重重击打映流的肩膀﹕『如果她没开口说的,我当然很笨,体会不出来,但是如果是她说过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我有质问过她为什么以前老爱去夜店,她说.....』 沁笛顿了顿说﹕『因为夜店就像一个吵杂的黑暗密室,没有人听得到我在哭、没有人看得到我的泪,而我也一样,别人质疑我的责骂、别人批判我的眼光,我都听不见、看不见。』 【三十八】幸福是一种侮辱 映流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沁笛说﹕『是在以前她还住家里时﹐为了当驯犬师﹐而跟她最在意的妈妈争吵最严重的那段日子。』 映流思索﹕『为了最在意的人而去夜店隐藏、默默发洩自己的悲伤﹐那以她现在的情况﹐最在意的人应该是夏笙了......』 于是他向夏笙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做比较奇怪的事被初柳看到﹐或是跟初柳说了什么特别的事﹐然后她显得心情因此而不好﹖』 夏笙稍微吓了一跳﹐赶紧摇头﹕『没、没有吧﹐我没特别说什么﹐她应该也没有看到什么、没有什么的吧......』 映流看看夏笙刚刚那明显吓了一跳的表情﹐对沁笛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初柳现在应该是在夜店醉到掛点了吧﹐我们赶快去找她。』 此时在酒吧﹐耀琴从宝石盃中倒了酒给初柳。 『刚刚你说这酒叫做﹖』 『【坠天醇酒调】。』 『这酒哪来的﹖我从来没喝过。』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笑笑不以为意﹐她喝着喝着﹐直到快喝完时﹐她脑中冒出一些酒醉后的幻象﹐看她一脸茫然若失﹐难得地自动再倒一杯给她﹐她失神地望着美酒变色﹐然后机械性地缓缓喝下。 她看到自己迎着晚风﹐佇立在甲板上﹐睁大双眼看着靖簫、夏笙垂直落下﹐万千羽丝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在风中撕扯舞动﹔她看到在他们坠入海里前一刻﹐她讶异的乌黑目光与夏笙碧绿目光传出的恐惧害怕交匯﹐同时身体不由自主地跳入海里。那目光﹐一交会就是一生一世。 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目光﹐让她看过一眼﹐就再也忘不了﹐看过了这样一个人﹐就只能庆幸看到过、遇见过这样一个人。 她还记得有天沁笛突然问她﹕『你喜欢夏笙这个人吗﹖』 她笑着点头﹕『对呀﹐他人长得那样帅﹐那么会调酒﹐而且不要看他什么事也没在管﹐其实他很乐意帮忙、也会照顾人﹐跟他聊过后﹐发现他知道的事情其实很多、很厉害唷。而且﹐他调的酒实在是太棒了﹐我去过那么多家夜店没喝过那么好喝的酒﹗』 沁笛笑着调侃她﹕『你那样崇拜夏笙﹐只要是他﹐就什么都好﹐都厉害﹐你简直是把他当神看呀﹐要不要摆个牌位烧香拜他﹖』 她浅浅地笑﹕『唯有这样﹐才不会爱上他。』 她还记得自己一脸苦涩的笑﹐心里共鸣着自己说过的话。 唯有把他当神崇拜﹐才不会爱上他。 她复杂、酸楚、凄冷的思绪回到眼前的情形﹐眼前三三两两的情侣、狂欢的人群﹐近在眼前﹐却又离她好遥远、好遥远。 dj放了一首前阵子很有名的台妹国歌﹐郑秀文的【天衣无缝】﹐听似吵杂的电子音乐﹐歌词却很合她惆悵的心情﹐所以她很喜欢。 赞成吧要的永远得不到反对吧如果你能要得到 对就对错就错爱绝对要求一个极端 仔细听心中吶喊的声浪明明就遇到完美的对象 一切很明朗保持风度不如解放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在不可思议地连喝四杯【坠天醇酒调】之后。酒吧内非常拥挤﹐眾人随着音乐原地舞动﹐动弹不得﹐她轻巧地舞动着﹐扭腰摆臀。 一个男人走下舞池﹐推挤着走向她﹐勉力撑起过度酒醉而想呕吐、全身冒着热气的身子﹐迎向他。 管谁说出乎意料我们第一眼就知道 打开了眼界天生註定已来到请叫好 一进一退一心一意天衣无缝两个苦中作乐 千奇百怪千变万化天衣无缝无数乐在其中 他们快节奏的起舞﹐她似乎暂时忘了酒醉头昏的感受﹐尽情地在原地快速旋转﹐绕着这男人兜圈子﹐他时而举起她﹐两人双臂拉开、并拢﹐绕着满场舞池打转、飞舞。 他猛地将她拉进怀中﹐与她四目相对﹐彼此之间是紧张的五公分距离﹐几乎要鼻尖碰鼻尖了。他顺势向下倾斜﹐她向后仰﹐身子靠在他右臂上﹐仰头望着他﹐但其实她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你知道﹐幸福是什么吗﹖』 他纳闷地问﹕『啊﹖什么﹖太吵了我听不见﹗』 『幸福﹐对我而言﹐不只是一种神话。』 他将耳朵凑近她的嘴﹐一边吼着﹕『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花花世界人海茫茫谁都有苦衷歌颂爱情听不进去他们都不懂 百闻不如一见我们还在等什么那一举一动吻合我是你要的 『幸福对我而言﹐简直是一种侮辱。』她和耀琴异口同声地说。 吵杂地近在眼前的男人都听不见的话﹐耀琴却默默地读着唇语﹐而听见了、听见了。 她不确定是自己真的开口这么说了﹐还是自己在心里说的﹔耀琴不确定是自己真的读懂了唇语﹐还是自己的心听到她说的。 不过﹐那都不重要﹐因为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听不见了。 在眾人的惊呼中﹐她闭眼向后倒下﹐头部重重撞击舞池地板﹐双眼紧闭蹙眉﹐面颊通红﹐全身发热﹐口中竟缓缓流出血注﹐缓慢沉重地呼吸着﹐心律不稳﹐心跳时快时慢。他吓得松手﹐一脸无辜害怕﹐耀琴跟何简推挤着赶往舞池中央。何简抱起了她﹐耀琴赶紧去找解酒液﹐却听到重度昏迷﹐本应不能言语的她呢喃着﹕『夏笙.......我的心很痛﹐痛得要死了......救我......』 夏笙﹐救我。 耀琴愣住了。 突然碰的一声﹐酒吧的门被撞开﹐来人望向舞池的方向﹐大喊﹕『初柳﹗』 【三十九】知道太多的女人 刚刚大喊的高瘦男子﹐一头银色短发被冷气孔吹的飘扬﹐碧绿惑人的双目在俊雅白皙的脸上闪亮着﹐旁边站着银白色长发披肩的水蓝双瞳女子﹐白皙胜雪的肌肤、俊瘦飘逸的身形﹐门外皎洁的银色月光洒下。静雅唯美的景象让眾人顿时鸦雀无声。 虽然已经知道夏笙学长、靖簫学姐也在地球上﹐而且认识初柳﹐但真的见面了﹐耀琴还是愣地说不出话来。 靖簫与夏笙的讶异比耀琴倒是大得太多太多了﹐虽然靖簫与夏笙虽然不太认识耀琴﹐可是一方面在学院总是有看过﹐而且大小活动都有乐队表演﹐包括耀琴所属的乐团﹐耀琴弹奏的琴都是在乐团最前方摆放着﹐所以很显眼。 另一方面﹐夏笙有个哥儿们喜欢耀琴﹐所以夏笙有注意到耀琴﹐以及那种冷静、稳重、略微神秘的气质。最后﹐最重要的是﹐靖簫、夏笙都有注意到﹐在评比大赛一个礼拜前﹐传出【灵曜】被窃未果﹐警方锁定在那之后就失踪的耀琴为嫌疑犯。 当时完全没有人知道下落﹐想说大概是死了的耀琴﹐竟然出现在靖簫、夏笙二人面前﹐两人的讶异自然不在话下﹐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差点忘记来此的目的。 这时何简觉得自己的手湿湿的﹐拿起来看﹐竟然发现自己一手是血﹐原来是从刚刚重重撞击地板的初柳后脑勺鲜血涌出。在场所有人看到何简手上的鲜血﹐全部都吓得从酒林声色的环境中醒了过来﹐几个女生开始尖叫。 靖簫、夏笙两人听到尖叫﹐顿时醒了过来﹐迅速开始推挤旁人﹐向舞池移动﹐夏笙拋弃以往的好修养、好脾气﹐指着耀琴大吼﹕『你是夏耀琴没错吧﹐偷取【灵曜】的嫌疑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把初柳怎么了﹐她怎么会头部流血﹖啊﹗连口中也血流不止﹐怎么会这样﹗你这个杀人兇手﹗一命抵一命﹐血债血还﹗』 靖簫撇眼看到还留在吧台上的宝石盃﹐惊愕地说不出话来﹐急忙拉拉夏笙﹐夏笙扭头一看﹐完全傻住﹐但很快地会意过来﹐继续破口大骂﹕『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偷走了【灵曜】﹗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赶快把【灵曜】还来﹐让我们带回去【拉普它】﹐你也跟我们回去﹐移送法办﹗说﹗你有什么企图﹖﹗赶快把初柳还给我﹐不然她有三长两短﹐就叫你横着出去﹗你是女生也一样﹐去死吧﹗』 靖簫、夏笙同心协力推开人墙﹐走到舞池中央﹐靖簫一把要拉过紫簧﹐夏笙一把抓向耀琴﹐欲将她拎起﹐却被何简扣住手腕。 何简跟靖簫、夏笙一样﹐平时是没脾气﹐但一旦有所坚持、发起脾气就会很可怕的人﹐他紧紧抓住夏笙的双腕﹐问道﹕『先生﹐你说话要凭良心﹐凭什么含血喷人﹗我们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你说的【灵曜】﹐耀琴也不会偷东西﹐而且你们误会了﹐我们根本没有杀她﹐她只是酒醉身体不支﹐往后倒下﹐头部撞到地板﹐撞击地太大力﹐后脑勺出血而已﹐我们会儘快将她送去医院﹐我现在打电话叫车。』 何简难得地一口气骂了那么一长串话后﹐正要拿手机出来打119﹐却发现手机没有讯号﹐而要走向店外来打时﹐门第二次被狠狠撞开﹐两个高瘦、俊秀﹐一位留黑色短发戴着银框眼镜、另一位留黑色及肩半长发﹐站在门口的男子﹐一边喘着气一边讶异地望向何简怀中的初柳。 沁笛愤怒地大吼﹕『我操你娘﹗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们这对狗男女对我们家初柳做了什么﹖﹗她得罪了你们什么﹐你们居然下手杀她﹗我要报警﹐叫警察来﹐告死你们﹐把你们送监狱﹗映流快点﹐叫救护车﹐把初柳送进医院﹐如果紫簧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给我仆街、尸体五马分尸、最后餵狗﹗』 映流急忙打电话给救护车﹐沁笛走进舞池﹐把奄奄一息的初柳接过来﹐奔向门口﹐正要离开﹐突然一道黑影划过﹐两把飞刀赫然刺向沁笛的背部与右肩﹐顿时沁笛痛得跪下﹐鲜血缓缓流出。他怀中的初柳滚落地上﹐犹自昏迷不醒。 夏笙看清楚了﹐刚刚的飞刀是从耀琴手上飞出。 映流奔向沁笛﹐试图扶起沁笛﹐夏笙愤怒地瞪着耀琴﹐耀琴大声宣佈﹕『各位﹐这几个人这个样子都是演戏﹐他们是计画要来偷取镇店之宝﹐昂贵的名酒【坠天醇酒调】的﹗他们想得到【坠天醇酒调】﹐所以才故意派人混进来﹐然后演这场戏﹗我们绝对不能让【坠天醇酒调】被偷走﹗』 被耀琴请来的dj莫左渐﹐听了立刻附和﹕『没错﹗我们要阻止这些做贼喊捉贼的诈骗集团夺取【坠天醇酒调】﹗如此可恶的人﹐我们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这里﹗』 何简听了也跟着喊﹕『是这些金光党有错在先﹐含血喷人﹐一进来就诬赖我们杀人、偷窃﹗我们根本没有偷什么【灵曜】﹐更没有杀害这个女人﹐各位应该都有看到了﹐是她自己倒下去撞到头的﹐却率先诬赖我们﹐好个无赖﹗我们要保护【坠天醇酒调】﹐保护它的人﹐最后都可以免费无限畅饮【坠天醇酒调】﹗』眾人听到这里﹐都纷纷表示义气﹐要保护【坠天醇酒调】﹐都表示要跟靖簫一行人拼了。 这时救护车来了﹐耀琴更急了﹐如果初柳醒了﹐说自己在喝了【坠天醇酒调】后就发生身体严重不适﹐甚至她知道初柳其实当初在厕所遇到自己时﹐就已经看到了自己肩上的淡紫色三条龙刺青﹐如果因此让靖簫学姐、夏笙学长知道自己是三龙帮的人﹐那自己的身份就曝光了。初柳知道地太多﹐她非死不可。 知道太多的女人﹐非死不可。 【四十】夜店的混战 想到这里﹐耀琴身形一窜﹐来到了倒在一旁的初柳身旁﹐一把拉过初柳﹐拿出飞刀架在她脖子上﹐指着沁笛说﹕『救护车来了﹐你走﹐我这里有药跟解酒液﹐让她喝了就没事﹐你伤得也不轻﹐硬待在这也会死﹐现在救护车来了﹐你赶快走﹐如果你不走﹐我就杀了她﹗』 沁笛虽想争辩﹐可是自己的确失血不少﹐而初柳还有呼吸﹐如果再僵持不下﹐初柳跟自己最后都会死。但他还是不放心﹐于是他说﹕『那你现在要立刻救她﹐最起码让她止血﹐不然我绝对不走﹐寧愿一起死在这里﹗』 耀琴想了想﹐又加一句﹕『那你们不准报警。』顺便再将飞刀在初柳脖子上比划﹐映流等人看了拼命点头。 耀琴点了点头﹐于是何简跑去拿出急救箱﹐拿出纱布、碘酒﹐开始替初柳消毒、止血。初柳血止住了﹐救护车也到门口了﹐救护人员要进来了﹐沁笛只好出去﹐躺上担架﹐送上救护车﹐然后救护车就开走了。 店内喊声震天﹐人人群情激愤﹐这里是耀琴的场子﹐映流等人的解释一时站不住脚。夏笙先发制人﹐率先去抢夺【灵曜】﹐却被早已等待好的何简架住﹐动弹不得﹐夏笙飞踢何简﹐正中下腹﹐何简向后仰倒﹐却技术抓住夏笙的右脚﹐夏笙极力摆脱﹐一时松脱不得。 这一开打﹐就无法收拾。初柳自然是服下了解酒液﹐被放在吧台边的沙发休息﹐靖簫虽然没有随身带什么武器﹐但她腰间还掛着几隻鉤子﹐她翻身入吧台﹐抓了两个金属摇杯﹐跑进厨房﹐随手抓了几把切肉刀﹐耀琴跟进﹐两人在厨房开打。 靖簫迅速抽出衣领上用来绑在一起的细绳﹐两端紧紧绑在各一个金属摇杯上﹐她抓住绳子中段﹐轮流高速甩转﹐风压逼进耀琴的脸﹐蓄势待发。 耀琴没有耐心﹐根本不等什么蓄势待发﹐飞刀握在手中﹐欲砍断靖簫的细绳﹐无奈两只金属摇杯旋转速度飞快﹐一时无法近身。靖簫将一只金属摇杯猛地甩向耀琴的脸﹐磅地一声耀琴的鼻子被打中﹐两杠鼻血缓缓流下﹐靖簫欺身过来﹐正要再打一次耀琴的脸﹐耀琴却矮身避过﹐飞刀砍上了靖簫的胸前﹐靖簫祇得往后一缩﹐而没有将金属摇杯甩出。 耀琴进而反转持刀的右手﹐左手护脸﹐正要往下砍向靖簫的腹部﹐靖簫先一步纵身跃起﹐金属摇杯往耀琴头顶砸落﹐耀琴即刻翻滚避开。 这时﹐映流与dj莫左渐僵持不下﹐以快打快。左渐是跳舞的﹐比较利落﹐映流却比左渐高一个头﹐还算佔了一点优势。左渐既然比映流矮﹐乾脆利用矮个子的优势﹐矮身肘击﹐瞄准映流的肋骨﹐映流则利用高个子的优势﹐趁左渐矮身时由上往下斩击脖颈处。 左渐脖颈一阵酸麻﹐右手却趁机揍向映流的腹部﹐映流吃痛蹲下﹐左渐趁机推倒映流﹐正要跨坐在他身上﹐却被映流仰倒之际猛踢下腹﹐左渐虽然避开了﹐导致映流只踢中右侧腰间﹐但还是一阵酸麻。 旁边的人也没闲着﹐左渐带来的几个常混夜店的朋友﹐打架什么的都很有经验﹐在旁帮拳。一个欺身上前要给映流一拳﹐却被映流反转手腕﹐痛得弹了开来。映流往另一个左渐的朋友腹部踹下去﹐再用肘击反撞背后的另一个帮手﹐正中下巴。虽然映流的手肘酸痛﹐但对方的下巴也没好到哪去﹐口中鲜血涌出。 夏笙抓起何简﹐高高举起﹐正要往下拋摔﹐却被何简的一个朋友击打后脑勺﹐夏笙瞬间软倒﹐放开何简﹐何简跌倒。在厨房的耀琴抓住了靖簫其中一个金属摇杯﹐反力道扔向靖簫﹐细绳松脱﹐靖簫一矮身避过金属摇杯﹐从窄小的厨房中奔出﹐耀琴追在后头﹐拿着一把菜刀﹐试图瞄准靖簫背后﹐无奈现场人太多﹐在人多的地方推挤很难瞄准。 何简看了想帮拳﹐夏笙却先发制人狠狠揍向何简腹部﹐何简差点呕吐﹐夏笙趁机补上一拳﹐却突然背后一痛﹐何简的一个朋友从背后桶了夏笙一刀﹐夏笙吃痛﹐回身给对方就是一拳﹐顺手夺下那把血刀。那个人被揍得仰倒在地﹐何简又一拳往背上轰﹐轰得夏笙跪倒在地﹐动弹不得。 初柳在沙发上休息已久﹐籍着药物的帮助以及止血﹐逐渐恢復意识﹐醒了过来﹐看到夏笙被打趴﹐心有不甘﹐但也无力帮拳﹐只好出一张嘴﹕『夏笙﹗揍他﹗』 夏笙很惊喜﹐因为初柳醒了﹐而且可以说话﹐感觉轻松了点后﹐不再紧张﹐力气一口气释放出来﹐他卯起来抓住何简﹐真的用膝盖拼命猛顶何简的胯下﹐顺便也给何简胸口来上一拳﹐何简痛得用手包住自己胯下﹐软倒在地。 一场混战下来﹐身上掛彩气喘吁吁﹐摇晃不稳的眾人﹐纷纷倒下。靖簫走过去扶初柳过来﹐一回头﹐刚好看到马尾松脱、衣衫不整的耀琴正在重绑马尾﹐而撩起头发时露出的后颈﹐赫然露出了交缠在一起的三条龙淡紫色刺青﹐突兀地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张牙舞爪﹐吞云吐雾。她愣愣地盯着那刺青﹐说﹕『原来如此﹐你是三龙帮的人﹐难怪你要偷【灵曜】。』 夏笙吓了一跳﹐赶忙过去看看耀琴的刺青﹐说﹕『真想不到﹐天啊。』 耀琴心想﹐你们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四十一】盗贼的荣耀 首先﹐夏笙开口了﹕『耀琴﹐你有没有老实跟你的朋友们说﹐你是从哪里来的﹖』 何简在一旁想﹐从来没有问过耀琴的宝石盃怎么来的﹐为什么会一个年轻单身女子流浪在外﹐她从哪里来﹐因为耀琴一来就开始解决自己繁复难解的问题﹐问题解决了﹐就没想那么多了。 夏笙继续说﹕『何简﹐虽然耀琴长得跟一般常人无异﹐与我们不同﹐但你有没有看过耀琴拿出一些常人不会拥有的物品﹖』 何简想了想﹐突然想起在遇见耀琴的第二天﹐耀琴拿出的一本上面不知道写什么古文的怪异书籍。于是何简开口﹕『嗯﹐的确有一本上面不知道写得的是什么文的古书。』 靖簫说﹕『耀琴﹐去拿过来。』耀琴原地不动。 靖簫坚持着﹕『事到如今﹐你不去拿也没有用。』耀琴只好起身去二楼的房间﹐回来时手里果然多了一本书。 何简看了说﹕『那本的话我知道﹐我问过耀琴﹐是【调酒宝典秘录】。』 靖簫说﹕『那本不是什么【调酒宝典秘录】。耀琴﹐离开拉普它太久而忘记拉普它的语言了吗﹖那明明就是【基本调酒名册﹐大学二年级课程适用﹐第五版】。』 初柳露出异样的眼神﹐看着那本书﹐不由得说﹕『这就是你们拉普它的语言吗﹖为什么我觉得有点熟悉呢﹖比较复杂的笔划我看不懂﹐可是简单的那几个字我也认得耶。』 夏笙、靖簫跳了起来﹕『真......真的吗﹖......可是......怎么会......』 夏笙思索着一个有疑点的地方﹕『说到这个﹐我不得不对靖簫你提出一个疑问噢﹐或许是我太迟钝还什么的﹐我总觉得奇怪﹐为什么我看到这个世界的书本﹐虽然一时看不懂﹐可是为什么将字稍微往左或右摆就看得懂了呢﹖而且﹐我们为什么可以跟初柳他们自然地沟通呢﹖』 靖簫也愣住了﹐夏笙、靖簫两人互望﹐大惑不解。 耀琴突然觉得﹐为什么同样是拉普它来的人﹐为什么就会出靖簫、夏笙这两个迟钝的白痴呢﹐难道是因为长得漂亮的人都没有长脑袋吗﹖更好笑的是﹐初柳﹐可能甚至初柳的朋友﹐都没有想过这些基本的大疑点吧。 何简虽然不太明白到底怎么了﹐不过他明白了耀琴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于是他脑筋转过来反问耀琴﹕『那你为什么可以跟我还有其他人正常地对话呢﹖』 耀琴本来虽然不想给别人知道太多﹐不过心想﹐反正知道得多知道得少不会影响真正重要的事﹐也就是【灵曜】﹐那还是讲给他们听﹐假装顺从好了。 于是耀琴开口了﹕『这就对了﹐为什么天界与人界的语言可以共通呢﹖为什么天界与人界的文字长得有点相似呢﹖好﹐我在这里先承认﹐反正我的嫌疑本来就很大﹐毕竟【灵曜】偷窃事件发生了之后我就消失了﹐回去我怎么辩解大概也没用。没错﹐我在此承认﹐【灵曜】﹐也就是我在这里称呼的【坠天醇酒调】﹐是同一样东西。对不起﹐何简﹐左渐﹐以及在此来帮忙的朋友们﹐抱歉﹐我没有承认那是偷来的﹐请原谅我的苦衷。』 何简这时心里有点难过﹐一方面是觉得搞了半天原来是我们这边错﹐还滥伤无辜﹐另一方面是觉得耀琴很不够朋友﹐什么都没有跟他讲明﹐如果眼前这两个耀琴的"同乡"没有来﹐耀琴恐怕永远都不会说。这时何简突然开始回想﹐耀琴与自己刚遇到的时候﹐耀琴说的话﹐脑中顿时浮现那天凌晨的情景。 ------------------------------------------------------------------------- 耀琴问道﹕『生意不好﹖为什么﹖』何简带着她走上二楼﹐进入他的房间。他翻找榻榻米、被褥、盥洗用具以及睡衣。 何简答道﹕『没有好酒、没有顾客﹐就已经构成一个pub生意不好的几个主要原因了。』 耀琴从怀中掏出一个两个半巴掌大的闪亮酒杯说﹕『那这个呢﹖』 虽然闻不到也喝不到﹐但何简看了这酒杯一眼就一脸惊讶﹕『这...这等好....好酒.....从.....哪....哪里来....来的﹖』 耀琴浅笑道﹕『从天上掉下来的。』 ------------------------------------------------------------------------- 从天上掉下来的。 是的﹐何简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吗﹖这我没骗你。』耀琴说﹐但何简的表情还是很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耀琴不去注意何简的表情与态度﹐继续说﹕『我承认这件事﹐是为了要讲下一件事﹐为什么我们天界跟你们人界的语言会互通。虽然感觉好像跟你们人界的人无关﹐不过其实有某种程度的关联﹐毕竟是两个地方分享同样的语言﹐只是面貌不同﹐让人无法立刻认出。』 初柳比较敏锐﹐听出蹊蹺﹕『那你的意思是你本来并没有要承认﹐并没有要认错了﹖』 『噢﹐我忘了跟你解释了﹐对我而言﹐这没有什么好认错的﹐因为我在拉普它时﹐这就是我的职业。刚刚学长姐讲到的三龙帮﹐那就是我所属的帮派﹐三龙帮老大派遣我来偷【灵曜】。既然我是属于强盗、小偷所组成的帮派﹐偷窃自然是我的职业。』为了维护家族、帮派﹐也答应父亲入帮前绝对不吐实自己是他的女儿﹐所以耀琴还是有所保留了。 初柳顿时气得听不下这种歪理﹐正要痛骂﹐但她觉得一吸气就全身抽痛﹐只好继续平静地放冷箭﹕『当强盗、小偷本来就是错的﹗其实这个根本不能算职业﹐不然你看看有强盗工会、小偷工会﹐这些人选举时有投票权﹐代表、保护他们的权益吗﹖耀琴姐你没比我大几岁﹐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要加入帮派﹖法律上非法移民还有受到部份保护﹐但强盗、小偷可是没有法律会维护的啊﹗而且你那样很危险﹗』 耀琴平淡地回应﹕『我们帮派的大家长﹐左老大﹐他可是有政治方面的庇护﹐以及商业方面的利益﹐而且法律都保护坏人﹐没听过么。可以赚钱的职业就是职业﹐才是职业﹐强盗、小偷可以赚钱﹐这当然是职业﹐没有工会是为了保障安全﹐成立工会是怎样﹐鼓励警察来把我们一网打尽么。虽然的确遇到了危险﹐但每种职业都有自己要必须去面临的危险﹐不管是不是生命危险﹐也有可能是名誉危险﹐我喜欢当强盗、小偷﹐这是我选择的职业﹐而且生命危险是这行的一部分﹐若都没有生命危险﹐要嘛就是太厉害﹐绝大部份却都只是贪生怕死。我以当强盗、小偷﹐身为帮派一份子为荣。』 何简没想到寡言的耀琴会对这种一向对她无关痛痒的道德指责回应、解释那么多﹐但其他人更是讶异耀琴居然可以让犯罪变得那么理直气壮﹐就好像老师抱怨教书教学生的辛苦﹐医生抱怨医治病人的辛苦似的﹐讲述着做强盗、小偷的难处﹐诸不知这只是耀琴只在自己引以为荣的东西﹐以及家族受到譭谤、质疑时﹐会作出的反击。 但初柳与母亲对骂多年下来﹐可不是省油的灯﹐于是她反駮﹕『既然那么伟大、那么辛苦﹐那为什么法律要规范你们、警察要抓你们﹖这都只是因为你们带给别人不便与痛苦﹗』 耀琴给予反击﹕『不偷不抢就不会带给别人痛苦、不便了吗﹖世界上比起飞爱横祸的小偷、强盗﹐身边带给自己痛苦的人多的是﹐怎么就不怪罪他们呢﹖我刚刚讲过了﹐我以当小偷、强盗、加入帮派为荣﹐干你什么事﹐法律、警察容不下我们﹐这只是理念不同﹐人就是无法忍受与自己不同的少数人﹐所以掌权的那方订出规矩来针对、胁迫少数人不是么。』 她装做不经意﹐但其实很有意地拒绝再讨论这种无聊的道德讨论﹐转入她要讲的事﹐于是她顿了顿说﹕『而这就好像﹐这块土地上的人﹐万年前如何胁迫我们这群优秀人种离开这个岛那样﹐只会压迫少数。』这样的话果然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包括对这种深奥的道德讨论呵欠连连的左渐。 【四十二】殊途同源的血脉 耀琴看到大家终于肯开始听了﹐于是她开始解释当时她去偷取【灵曜】时﹐在学院地下室的【炼火瑶洞】看到的资料。途中眾人讶异地频频发问﹐包括弄清了那些资料中提到的葛兰特大陆就是现在的中国﹐或是包括整个欧亚大陆﹐梅格尼斐森特岛就是台湾﹐而桑瑞斯群岛就是日本整个国家涵盖的岛群时﹐以及波罗的海、地中海那曾经出现了古代高科技文明般的﹐中文英文那样早就出现过。 这些都显得很不可思议﹐要不是亲眼看到那奇怪文字﹐听着耀琴讲着另一个世界的事﹐初柳等人还以为在看科幻片呢。 在他们讲话的当下﹐眾人一一醒来﹐看到耀琴他们没什么动作﹐都坐着聊天﹐而何简也表示没有什么事了﹐可以走了﹐于是有受伤的人耀琴停下来帮忙擦药﹐而没什么事的人离去﹐最后店里只剩他们。当耀琴叙述完毕﹐靖簫、夏笙努力地吸收了解﹐比较有逻辑概念的何简跟映流也边思考边讨论。 耀琴看看他们大概能接收了后﹐就开始讲她偷窃的过程﹐靖簫、夏笙屡次打断她﹐表示绝不相信校长梁颂莲和余果居然攻击她﹐而且还好像等着她解开密码偷出【灵曜】﹐但他们也听说过一些关于【灵曜】的不利传闻。虽然他们想拿到【灵曜】是为了荣誉﹐但心里不免有点担心﹐为什么拥有【灵曜】的大部份人都被杀或病死﹐但在梁颂莲上任后得奖的人都没有事﹐他们也觉得很怪。 接着耀琴讲了为什么左老大非要她偷这个的理由﹐就是这个宝石盃有着源源不绝的 魔法﹐靖簫、夏笙也深感震惊﹐表示完全不知情。听完耀琴的解释后﹐靖簫、夏笙觉得比较能够相信耀琴了﹐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很难掰得出来﹐就算掰出来了也跟偷窃【灵曜】无关﹐所以应该是真的﹐而且的确语言互通。最后耀琴讲到自己被追捕﹐坠落悬崖﹐就这样了。 耀琴讲完后﹐靖簫耳语了夏笙一下﹐于是也讲了评比大赛上三龙帮下手抢夺的事﹐以及他们坠落悬崖﹐当然耀琴听了是对他们被打到坠落悬崖的事毫无歉意﹐反正那就是帮派的‘工作’﹐她倒比较介意靖簫、夏笙拿刀威胁自己父亲的事。 夏笙问﹕『耀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就在人界一直躲下去﹐不回去了﹖』 耀琴叹了口气﹕『哎﹐我也知道这间pub不是长居之地﹐而我人生地不熟﹐什么技能都没有﹐怎么活下去﹐可是我回去拉普它不就是自投罗网﹐梁校长、余会长不知道有没有死﹐而且那些被我泼汽油放火的警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喜欢犯罪﹐但我不愿被抓﹐而且如果这其中有人死了﹐我可是要被枪毙的。虽然道义上来讲﹐是该认错自首﹐可是死了以后什么都没了﹐我寧愿在这里跟你们拼了也不要回去。』说完立刻起身﹐摆好架势。 靖簫拉着耀琴坐下﹐说﹕『你把【灵曜】带回去还给梁校长跟警方﹐这样就会减罪 了。』 耀琴摇头﹕『不﹐你们不了解。我刚刚跟你们说的那些﹐歷史课本上没提的﹐关于拉普它的歷史﹐这么长的歷史不被写进课本是有理由的﹐一定是禁止被知道的。梁校长他们晓得我知道了﹐告诉警方、告诉政府﹐我回去会被当作政治犯的。』靖簫无话可说﹐连夏笙也讲不出话来。如果硬用武力﹐可能可以把耀琴架回拉普它﹐但他们毕竟没有那么狠心﹐也会想替耀琴的处境想想。 靖簫吶地说﹕『哎﹐怎么会这样﹐你看到了那些文件也不是故意的啊。』 这时映流一拍大腿﹕『啊﹐我想到了﹐这件事的逻辑要这样看。那些文件﹐又不是你的﹐是你不小心发现、看到的﹐既然是不想被发现的歷史﹐那当初就该全面销毁这方面的资料。从你刚刚的话来看﹐那些文件部份是官方的﹐那当初官方就该销毁啊﹐既然不销毁﹐还特地藏在你们学院的地下室。要藏就藏好﹐埋入地底什么的﹐完全密封起来﹐干嘛还弄个房间存放﹐还有门勒﹐摆明就是给人来发现﹐要怪也该怪私存这些文件的梁校长跟余会长等人啊。』 夏笙猛然醒觉﹕『对噢﹐那些文件﹐当初怎么会在我们学院的地下室呢﹖』 耀琴回想着那些文件﹐突然想到了自己翻到歷代校长名册﹐早期是画像﹐现在是照片﹐她想到了歷史课本上﹐创校校长罗浸晨与她姐姐罗咏映﹐说﹕『啊﹐你们记得吗﹖课本上创校校长罗浸晨与她姐姐罗咏映的画像﹐上面写她们长相特异﹐两人都一头红发﹐茶褐色眼睛﹐课本上的画像也是如此﹐是不是﹖』 靖簫想着刚刚耀琴说的话﹐说﹕『说起来﹐那跟我跟夏笙一样﹐发色与眼睛顏色都跟大部份人不同耶。』 这次何简反应比较快﹐他说﹕『一看到你们进来就觉得你们有欧洲人血统﹐刚刚耀琴不是说了﹐你们祖先部份是欧罗巴人﹐从那个叙述来看﹐那就是现在的欧洲人。虽然早先欧罗巴人被亚细亚人所灭﹐但女性的血统还是有留下﹐只是造成你们后代没有一个人姓欧罗巴人的姓氏﹐也就是现在白人的姓氏。所以你们两位﹐以及你们创校的校长与她姐姐﹐应该都是有欧罗巴人的血统﹐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有这种血统的人应该很少了吧。』 耀琴接口﹕『对啊﹐全校就他们两个长这样﹐其他人都跟我一样﹐黑头发黑眼珠﹐跟人界这里的人无异。』 夏笙说﹕『听说学院创校后﹐内部建筑很少新建、更动﹐几乎一百多年来都是如此﹐所以那些地下室的房间、仓库﹐是当初就有的吧。既然如此﹐那些资料是创校校长存放的吧﹐理由的话﹐我想可能是因为看到、得到了这些资料﹐知道歷史的真相﹐所以想偷偷存放起来﹐希望以后有同样是欧罗巴血统的人会去找寻、了解﹐自己跟别人长得都不一样的缘由。偏偏像我跟靖簫都没想过为什么﹐这些还是耀琴发现的。』 靖簫说﹕『虽然这样对创校校长有点不敬﹐不过耀琴如果被当作政治犯﹐就只有反駮说当初存放这些文件的学院有错了。』 看到初柳不舒服的情况﹐靖簫问﹕『耀琴﹐你给紫簧喝了【灵曜】吗﹖』 耀琴点头﹕『嗯﹐喝了四杯。』 靖簫大惊﹕『那.......那酒很烈﹐浓度非常高﹐虽然我没喝过﹐不过课本有写﹐而且光看就知道﹐耀琴你不知道吗﹖』 何简想到了什么﹐嘴唇欲动﹐但又没说什么﹐被初柳眼尖看到了﹐她虽然没太多力气思考﹐但她眼力向来锐利﹐她说﹕『何简﹐你刚刚想说什么﹖怎么不说了﹖』 何简赶紧摇头说没有﹐但夏笙知道初柳眼力很准不会看错﹐于是他进一步逼问他﹐终于耀琴说﹕『都走到这一步了﹐有话就说吧。』心里却暗自好笑﹐自己虽然现在似乎是如此﹐但倒不是有话就说。 何简只好说了﹕『耀琴﹐你为什么要给初柳倒四杯﹖你给别的客人都只倒一杯﹐一个晚上当然也只倒一杯。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其实有比较主动跟初柳攀谈﹐你不是会主动跟第一次来的客人攀谈的人。』 耀琴还没想到怎么回答﹐一旁快睡着的左渐突然想到了什么﹐仔细端详靖簫、夏笙﹐恍然大悟﹐跳起来指着两人﹕『啊﹗我想起来了﹗果然没错﹗刚刚事出突然﹐没反应过来﹐我现在想到了﹐你们两个之前是不是有在外面仁爱路二段八线道上面跳舞﹖对﹐就是你们﹗那个时候好多人围观呢﹐耀琴也有噢﹗』 耀琴无法当眾制止他﹐只好暗自懊悔。 夏笙愣住了﹕『啊﹐你说那次﹗』夏笙、靖簫、初柳、映流四人互望一眼﹐一方面想起了当时的疯狂﹐一方面庆幸现在沁笛不在这里﹐不然一听到有人提﹐他又要抓狂了。 映流反应过来了﹕『所以耀琴你那时候就已经看到靖簫、夏笙﹐知道他们来人界了﹖心里有鬼的你﹐一定也留意到初柳了﹐所以看到初柳来﹐已经认出她﹐所以才盯上了她﹐跟她装熟﹐反正你就是要杀她对不对﹖』 这时初柳似乎又变得虚弱﹐她勉强地笑着﹐话语含糊不清﹕『没......没关係......反 正......当.....当时我......也不想活......了......』 夏笙立刻跳了起来﹐抓住初柳双臂﹕『你怎么了﹖一点都不像你。有事可以跟我们商量呀﹐你为什么心情不好﹐谁让你伤心了﹖告诉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帮你﹐不要说想去死﹐死亡很痛苦的﹐很痛、很痛的。』 初柳本来想像平常那样嘴硬辩驳﹐说死了就不会痛了那种话﹐但刚刚那些问句彻底问倒了她。她一向有话直说﹐心里才痛快﹐现在因为感情的因素﹐烦恼都不能跟别人说﹐她心里痛苦到爆炸了。平常有愿意听自己说心里话、诉苦的对象固然是很好﹐但当那个对象是你自己喜欢上﹐但不能去喜欢上﹐甚至不会喜欢上自己的人时﹐就连吐露心情的对象都没有了﹐那种感觉﹐太孤寂了。 【四十三】挟持人质绑架案 她不知所措﹐映流却体贴地补上﹕『夏笙﹐待会再问初柳﹐先谈完正事﹐初柳看起来也不想说﹐她也累了﹐待会我们再问问她﹐帮她解决好吗﹖』 夏笙只好放开初柳﹐点点头﹐回来坐下﹐映琶对初柳眨了眨眼﹐初柳心里只能想﹐不愧是自己欣赏的网路爱情小说作家﹐不用自己说就明白﹐有这种朋友真是太好了。 当自己知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一直看着这个人默默隐忍着﹐而被喜欢的人完全状况外﹐感觉实在有点怪﹐耀琴这样想着﹐突然映流把话题调回来﹕ 『耀琴你说﹐你是不是有意要杀害初柳﹗』 耀琴眼看不能再隐瞒了﹐于是身形一晃﹐晃到初柳身边﹐一样拿出一把飞刀架在初柳脖子上。耀琴突然暴起﹐眾人措手不及﹐耀琴说﹕『对﹐我就是想杀害她怎样﹐本来我想杀她是因为她知道得太多﹐因为她看到了我的刺青﹐我怕她告诉你们她遇到了我﹐还有告诉你们死我是三龙帮的人﹐没想到你们居然跑来找她﹐害我错失杀机。 本来她知道的事﹐我都告诉你们了﹐我没有杀她的必要﹐但你们执意逼我﹐我只好威胁她。不用劝我了﹐我闯下的祸太多﹐回去了就算没有被枪毙﹐还是会坐牢﹐我不要坐牢﹐那样我就无家可归了。』 夏笙威吓地说﹕『既然你无心认错﹐那你的籍口、难处我不要听﹐现在竟然想重新威胁初柳﹐我杀了你就没事了。』 何简开口求情﹕『耀琴﹐不要害怕﹐你留在这﹐你可以一直住在这﹐你在怕什么﹖错了要承认啊﹐你一向很稳重、很有担当、责任感的不是吗﹖你回去就算坐牢﹐家人也会去看你的啊。』 耀琴听到家人﹐心情更沉重了。耀琴知道﹐自己在入帮以前﹐死都不能说出自己是父亲的女儿﹐兄姐们犯案都没事﹐偏偏自己被补﹐一旦坐牢﹐父亲对自己失望﹐兄姐瞧自己不起﹐是绝对不可能来探望她﹐而且他们是强盗世家﹐哪有来牢里探望的道理﹐不是自投罗网么。 耀琴几近哽咽地说﹕『家人﹐不可能会来看我的。』说完后﹐她心念一转﹐突然想到﹐如果自己带了【灵曜】回去﹐虽然被捕﹐但起码达成了任务﹐献给父亲他一定很高兴。 于是她继续说﹕『刚刚说了﹐我没有杀初柳的必要﹐她的利用价值就到这里。你们刚刚讲的我会考虑﹐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要将【灵曜】带回去献给我们老大﹐虽然危险﹐但我无法信任你们带回去。』 夏笙吼着﹕『废话﹗当然不可能带回去给他﹗你们是强盗集团﹐作恶多端﹐我们当然不带回去﹗带【灵曜】回去跟我们自首﹗』 耀琴回绝﹕『绝不﹗我要带回去献给我们老大﹗』 夏笙吼回去﹕『你何必如此﹗你去坐牢了你们老大都不会去看你﹐算什么老大﹗不要回去跟那种老大了﹐你有家人﹐回去跟你的家人一起﹐你的家人会去看你的﹗』 耀琴心想﹐她这时了解初柳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心情了﹐她怎么能说﹐那个老大就是她的父亲呢﹖ 耀琴架着初柳﹐拖着她走向吧台放【灵曜】的地方﹐一边说﹕『不要来拦我﹐一过来我就杀了她﹐我带着【灵曜】走﹐再也不会回来。何简﹐连你都不帮我﹐我太失望了﹐我不会回来了。』 何简急忙解释﹕『不﹐不是这样的﹐耀琴﹐去认错自首是为了你好﹐你不是这样的坏人﹐我不信﹐你放开她﹐过来吧。』 耀琴冷然回道﹕『对不起﹐当坏人是我的职业。』一边她已摸到了【灵曜】﹐一边拖拉着初柳走向门边﹐说﹕『不要过来。』 耀琴挟持着初柳﹐她力气没有那么大﹐可以揹起初柳﹐所以只好一直拖拉着她。初柳在地上被磨到破皮了﹐身体也不舒服﹐想使点劲挣脱都没办法﹐她们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门边﹐眾人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去。 眾人愣愣地等待耀琴、初柳两人的离去﹐过了两分鐘……… 一道身影﹐形成一股旋风﹐飞奔而出﹗ 夏笙身形如电﹐迅速在马路上追赶着耀琴﹐眾人仿彿醒了过来﹐赶紧跟上。 但﹐耀琴、初柳﹐在短短两分鐘内﹐已然消失在视线外。 眾人立刻四散奔走﹐分头寻找两人。 一台计程车上。 耀琴搂着初柳的肩膀﹐跟司机说初柳喝醉了﹐需要找个地方休息。 司机看看耀琴、初柳两人﹐头靠着头﹐衣衫不整﹐司机知道这附近有一家pub﹐心想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搞的﹐两个都长得花容月貌地﹐不去交男朋友﹐当什么拉子。 司机开门见山问她们要去哪家宾馆﹐耀琴正要说好﹐初柳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会被司机误认为拉子。一旦进到旅馆﹐就很难逃脱了﹐但也不能到都没人的地方﹐最好是个好给映流等人找的地方。于是她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地方﹐虽然那里可能关起来了﹐可是那里很显眼﹐而且那里﹐汤姆、杰利会派上用场。 于是她突然假装要呕吐﹐司机只好开车门﹐让初柳摇摇晃晃地下车﹐耀琴在旁边盯着她﹐她趁自己蹲在地上呕吐时﹐偷偷从口袋里摸出了皮夹﹐迅速抽出自己驯狗师的会员证以及汤姆、杰利的照片﹐连同面纸一起抽出来﹐她趴在地上拿面纸擦嘴﹐顺手将照片与会员证扔在路边。灯光昏暗﹐耀琴看她并没有什么拿笔写字、拿石头画记号等动作﹐于是也没怀疑她﹐赶紧扶着她上车走人。 三十秒后﹐眾人追出来﹐却没想到对街路口的计程车﹐耀琴跟初柳就坐在里面。 耀琴低声问初柳﹕『这里你熟我不熟﹐你选个偏远、这时候人不多的地方﹐不要给我耍花样。』 初柳于是对司机说﹕『请载我们到内湖的美丽华﹐谢谢。』 司机点了点头﹐于是开车﹐初柳心想好在昨天领钱出来﹐而在pub是要走时才结帐的﹐不然刚刚钱就花完了﹐她想耀琴从拉普它来﹐身上可能带没多少钱﹐好在自己还有钱﹐不然怎么坐计程车。这点来讲虽然耀琴欠考虑﹐没想到自己有多少钱﹐但公车已经停开了﹐这附近也没捷运站﹐实在是没办法﹐而且她不确定耀琴知不知道可以搭捷运﹐刚刚叫计程车还是耀琴胁迫她想个可以逃很远的办法﹐她才建议叫计程车的。 映流等人四散找寻﹐暗巷、建筑物什么都找遍了。这时候公车已经停开﹐附近也没有捷运﹐而且捷运也停开了﹐两分鐘内﹐耀琴无力抱起初柳奔跑﹐那她们能去哪里呢﹖突然﹐正走在仁爱路二段路边的映琶﹐突然看到了初柳的会员证与汤姆、杰利的照片﹐旁边还有一摊呕吐物以及一些用过的面纸。他惊讶地捡起﹐赶紧叫眾人过来。 映流拿着初柳的会员证跟照片说﹕『这很显然是初柳留下的﹐让我们来找她们的线索。会员证上面的地址跟电话是驯狗师协会的﹐而他们协会我有一次好奇而跟初柳去过。初柳不能带狗坐车﹐所以初柳平时是骑摩托车去的。总之﹐我去过那里一次﹐这个地址是在内湖的美丽华旁边。依我来看﹐会消失地那么快﹐多半是坐计程车走了﹐为了让我们好找﹐也知道耀琴一定不知道那里﹐于是她就留下这些让我们去那里找她们。』 【四十四】 最后一次的坠落 夏笙说﹕『啊﹐我想到了。既然初柳常去那里﹐那汤姆、杰利一定对那里很熟﹐我们带它们去那里帮忙找好不好﹖』 靖簫说﹕『可是映流刚刚说狗不能带上车。』 映流说﹕『没关係﹐我有摩托车﹐我载它们去。』 靖簫拿出钥匙去开咖啡店的门﹐将狗带出来﹐映流去牵车﹐两隻狗很有灵性﹐闻了闻初柳的会员证和照片后就点头示意。眾人纷纷搭车﹐映流载着狗在后面跟。 过了好一会后﹐眾人已到了美丽华附近﹐美丽华虽然打烊了﹐但摩天轮依旧灿烂夺目﹐媲美东京台场摩天轮的全台首创的百米摩天轮﹐每晚依照天乐、地彩、风舞三个主题﹐变幻出炫丽浪漫的霓虹。摩天轮已经停止运转﹐只剩下灯光照耀。他们四下张望﹐看不到任何人。 何简说﹕『怎么办﹐打烊了﹐我们进不去。』 映流摇摇头﹐奔向大门﹐一推就开﹐眾人吓了一跳。 映流耸肩﹕『耀琴不是说她是小偷﹐以开锁技术打开了地下室里的房间门﹖既然如此﹐在这里也是一样啊﹐而且她没料到我们会来﹐所以开锁后就没锁门啦。』 眾人急忙进入本馆﹐靖簫、夏笙虽然被初柳带来过﹐可是毕竟不熟﹐于是跟映流一起行动﹐其他人都来过这里几次﹐但怕危险﹐于是两两行动。 他们也没想到要随身带手电筒﹐所以只能靠手机的光。白天晚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百货公司﹐关门打烊后﹐自己一个人逛还蛮恐怖的﹐好在现在人多。靖簫三人算是进度最快的﹐因为他们带着汤姆、杰利﹐靠着灵敏的嗅觉寻找初柳留下的气息。他们尾随着它们﹐走到了游乐场的入口﹐一样﹐门被撬开了﹐于是他们走入游乐场﹐看到了雄伟华丽的百米摩天轮。游乐场只有旋转木马跟摩天轮﹐旋转木马他们绕了一圈﹐没有看到人﹐所以他们往摩天轮走去。 空旷的游乐场﹐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在摩天轮最高的那一个车厢﹐耀琴与初柳躲在里面﹐之所以选最高的那个﹐耀琴是希望初柳越不容易逃走﹐也越晚被发现尸体。 初柳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说﹕『耀琴﹐你的父亲完全没有教你对错的概念吗﹖』 耀琴心里一惊﹐说﹕『他没有啊﹐怎样﹖』 初柳又说﹕『那他有没有教你什么是亲情呢﹖』 耀琴脸色稍微苍白﹕『什么意思﹖』 初柳叹气﹕『如果他真的是值得你奉献牺牲的父亲﹐就算冒着危险也会救你、去牢里看你吧﹖』 耀琴声音稍微颤抖﹕『你......你在说......说什么﹖......』 初柳说﹕『我冒着已经知道太多的生命危险告诉你﹐你其实是你们老大的女儿﹐对吧。』很虚弱的声音﹐但很明显地传达出肯定句的语气。 耀琴吓得拿着刀子指着初柳﹐初柳却只是淡然地凝望着耀琴道﹕『你父亲若真的爱你﹐绝对不会在意你失手了。而且你并没有透露给警方说你是你父亲的女儿﹐所以不会有事的。如果你担心你们梁校长和余果透露﹐那你就倒过来透露说他们私藏不该泄露的政治方面资料﹐他们的罪比你重﹐而且他们也有伤害你。与其在这里跟你没有利害关係的我们争执、杀戮﹐倒不如想想梁校长和余果有什么弱点﹐除了他们私藏那些资料外。』 耀琴心想﹐父亲做的事情自己大略知道﹐之前杀害那些【灵曜】持有者的事﹐应该就是父亲的手下做的﹐【灵曜】应该是梁校长他们想得到的吧﹐在黑市贩卖、牟取暴利的都有可能。地下那些实验室是为了培育出【灵曜】的﹐在实验室爆炸后﹐就刚好到了自己受父亲的命去偷【灵曜】的时候﹐说起来也算蛮巧的。 此外﹐她不由得想到一件她似乎早该了解到的事。经过她观察客人后﹐发现【灵曜】似乎对容易酒精过敏、比较喝不惯的人会有不良影响。反正这里面的宝石盃的【灵曜】源源不绝﹐所以虽然口头上只说一个晚上只给一个人喝一杯﹐但她趁机实验她内心的假设﹐而偷偷给喝的客人多倒两杯。 她看过那些关于【灵曜】持有人的资料﹐除了被杀以外﹐其他有部份是得到【灵曜】后不久就酒精中毒肝硬化而死﹐于是她假设﹐【灵曜】对于不够强健的体质﹐以及长年喝太多的人﹐有不良的影响。结果她发现了那些被她多倒几杯的客人﹐果然之后都昏倒在一旁﹐甚至看起来颇有病容﹐不过好在之后好像都没事了。所以她才想到给紫簧调很多不同的酒﹐然后让她多喝几杯【灵曜】﹐结果她果然几乎掛点了。 说起来﹐之前大四的学长姐告诉过她﹐梁校长的身体似乎一年比一年差﹐梁校长是研发酒的学者﹐平常喝的酒当然够多了﹐可是梁校长以前看起来人还很强健﹐结果现在身体似乎真的越来越差。耀琴想﹐梁校长大概有偷喝【灵曜】﹐而且喝了不少吧﹐研究酒的人﹐有机会喝到【灵曜】﹐当然会把握机会。如此一来﹐难怪他们这么想找这个源源不绝的宝石盃。 这么说起来﹐梁校长自己没注意到自己身体变差吗﹖就算有﹐大概也没想到是因为喝了不少【灵曜】吧。那看起来跟梁校长关係很密切的余会长是怎么想的﹖这其中还有些谜团自己没想通。 想着想着﹐她突然发现摩天轮似乎开始略微地摇动。话说她是刚刚问了初柳才知道有摩天轮这个东西的﹐这个地方已经打烊﹐没有人来﹐果然是藏尸体的好地方。刚刚她动了手脚让摩天轮动起来﹐然后让摩天轮自动停下来﹐让她们刚好在半空中。刚刚静止了这么久﹐现在突然开始略微晃动﹐可是跟刚刚开动时那种感觉又不同﹐而且没有在移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磅啷﹗ 摩天轮车厢的玻璃窗瞬间碎了﹐一大堆碎片飞了进来。 一个人影﹐也飞了进来。 然后一个人影﹐飞了出去。 刚刚耀琴以防万一﹐所以将【灵曜】绑在自己身上﹐放在怀里﹐果然现在状况发生了﹐而初柳已不在她身旁。她往下一看﹐看到夏笙学长一手抱着初柳﹐另一手抓着摩天轮栏杆一点一点地往下爬。耀琴二话不说﹐立刻抓起飞刀要往下丢﹐却冷不防右臂一痛﹐头似乎被一隻手用力往前一按﹐接着她就看到自己失速往下坠落﹐右臂则血流如注﹐上面插了一隻长鉤子。 她用了半秒鐘想自己到底是要先扒出鉤子还是先阻止自己下坠﹐半秒鐘﹐就区区只是半秒鐘她就确定要先阻止自己下坠。但也区区只是半秒鐘﹐地面就在她眼前。但在她失速坠落前﹐她往上用飞刀刺了下去﹐在她坠下的瞬间﹐她确定那种触感是有刺到东西的﹐感觉像是手臂。 耀琴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就要摔死了。 为什么﹐我这辈子不能停止坠落﹖从拉普它坠落﹐现在又从摩天轮上坠落。只可惜﹐自己这次坠落是真的要死了。我死了大概也是坠落吧﹐是坠落到地狱﹐没错吧。 【四十五】 天涯海角的相随 却瞬间﹐停住了﹐她睁开眼睛﹐一双泪眼朦胧、黯淡温柔的乌黑双眼凝望着她﹐他们两人鼻子之间是窒息的三公分。 她发现自己跟何简两个人倒在地上。 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却发现自己怀里的【灵曜】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缓缓爬起﹐抬头一看﹐发现【灵曜】竟然在映流手里。摩天轮啟动了﹐靖簫学姐坐在刚刚她跟初柳坐着的那个车厢里﹐夏笙学长则抱着初柳坐在另一个车厢里﹐显然是他们其中一个啟动了摩天轮﹐让他们坐在里面降下的。 映流开口了﹕『刚刚紫簧有跟你说了吧﹖』 耀琴吓得倒退一步﹕『你怎么知道﹖』 映流说﹕『初柳是很早熟、懂事的女孩﹐只是有时候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而已。』 靖簫、夏笙、初柳三人都到了地上﹐走向耀琴。 初柳对耀琴说﹕『耀琴﹐总有办法的﹐不是吗﹖』 耀琴愣愣地看着初柳﹐还有刚刚说话的映流﹐以及眾人﹐她突然觉得今晚实在太邪门﹐好像自己在眾人面前是透明的﹐为什么有这么多事情﹐她没开口﹐旁人都知道、都了解呢﹖ 何简说﹕『不要怕﹐不要担心﹐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认识你以后﹐我的世界你来负责﹐现在你的世界我来负责。我﹐陪你回去。』 在场的人惊呆了﹐耀琴声音发颤﹕『你......要陪我......回去哪......哪里﹖』 何简微笑﹕『拉普它啊。』 映流说﹕『你要考虑清楚﹐一旦回去﹐你可能就回不来了。』 何简摇头﹕『没关係。』 耀琴辩驳道﹕『不﹐不用陪我回去﹐我可以的。』 何简拍拍耀琴的头﹕『就算你不需要我陪你回去﹐我还是要陪你回去。』 耀琴呆呆地问﹕『为什么﹖』 何简抓起了耀琴的手﹐放在两个掌心之间﹕『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这两个字﹐对耀琴而言﹐简直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但『喜欢何简』这种感觉﹐倒是已经不陌生了﹐只是她没有认识到﹐这种感觉叫做『喜欢』而已。 何简看到耀琴的表情﹐不若以往的冷若冰霜﹐平静如水﹐稍微有了点变化﹐于是他进一步握住她的手问﹕『你喜欢我吗﹖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耀琴显然不太懂﹐『女朋友』要做什么。 何简说﹕『当女朋友不见得要做什么﹐但当我的女朋友﹐只有一个工作要做﹐就是要爱我﹐然后让我爱。耀琴﹐让我爱你吧。』 听到何简一直叫自己耀琴﹐突然她心里涌起了罪恶感﹐是啊﹐何简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名其实不叫夏耀琴。 初柳看到耀琴犹豫的表情﹐于是开口说﹕『耀琴﹐爱一个人﹐就要完全对对方坦诚唷。』 耀琴想了想﹐看到何简真诚地望着她﹐叹了口气﹐下定决心﹐看了看初柳﹐初柳说﹕『不用看我﹐我知道的事情都会告诉我的朋友们﹐而且你是不是﹐对他们来讲也不重要﹐所以你在这里讲没有关係。』 耀琴于是开口了﹕『何简﹐那我就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何简点头﹐鼓励她说﹐于是她说了﹕『其实﹐夏耀琴只是我的化名﹐因为我家是帮派的关係。』 靖簫、夏笙面面相覷﹐耀琴继续说﹕『其实﹐我的本名是左玖瓏﹐我的父亲﹐就是我所属的帮派的老大﹐刚刚我一直提到的老大﹐他叫左尚盟。』 靖簫、夏笙固然讶异﹐但就像初柳说的﹐她的真实身份跟他们也没什么关係﹐所以这只是为了要跟何简坦承﹐何简听了很高兴﹐他说﹕『嗯﹐很好啊﹐你是谁、什么样的身份我并不在意﹐但你愿意跟我坦承你真正的名字﹐我很高兴。』他高兴地抱了抱她﹐而她只负责发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要回抱﹐但他并不在意。 初柳看着耀琴说﹕『所以呢﹖』 耀琴点头﹕『嗯﹐我会跟靖簫学姐、夏笙学长、还有何简回拉普它﹐跟父亲道歉﹐认罪﹐但我还是希望【灵曜】可以献给我父亲。』 靖簫看了看夏笙说﹕『可以吗﹖』 夏笙纳闷﹕『干嘛问我﹖』 靖簫说﹕『这不是很明显吗﹖评比大赛上﹐最优秀、必定会得奖的不是你吗﹖评审们一定也都是这样想的吧。』 夏笙推辞道﹕『不不不﹐该得奖的是你﹐很明显的你比我优秀﹐只是因为﹐你知道﹐那瓶威士忌的关係﹐这个我们回去查清楚﹐所以评审才会不让你通过﹐这个我们回去查清楚就知道了。』 靖簫摇头﹕『不﹐就算那瓶威士忌没出问题﹐但你的确很优秀﹐得到【灵曜】的会是你没错。』 这下轮到耀琴开口了﹕『你们就不要再让来让去的了﹐我觉得你们两位都很厉害﹐所以你们两位都有可能得到【灵曜】。所以我问你们﹐可以吗﹖这个还是可以让我献给父亲吗﹖』 靖簫、夏笙点头﹐靖簫说﹕『当然可以﹐可是现在这个扯上警方﹐恐怕要让警方定夺﹐不过我们会帮你辩驳的。』 达成协议后﹐夏笙说﹕『我们现在面临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怎么回去拉普它﹖』 映流微笑﹕『这个问题﹐沁笛早就帮你们想好了﹐我们先去医院看他﹐反正初柳的身体也需要好好接受检查。』 眾人走出美丽华﹐各自招计程车离去﹐映流骑摩托车﹐靖簫、夏笙、初柳坐计程车﹐前往仁爱医院。凌晨的仁爱医院﹐只剩急诊部门还开着﹐先给紫簧掛了急诊﹐夏笙陪初柳在急诊室等待﹐靖簫和映流去问了沁笛的病房号码﹐去看沁笛。 【四十六】悄悄的告白 沁笛一到医院﹐就被送进急诊室﹐虽然看起来浑身是血很吓人﹐但手术过后缝合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于是被送进了普通病房。靖簫和映流找到沁笛的病房﹐一起进去﹐打开了病房床头的小灯。沁笛双目紧闭﹐安祥地睡着﹐但他们一开灯﹐映流摸了一下沁笛的头后﹐他立刻触电似地跳了起来﹐抓着映流说﹕『初柳她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带我去找她﹗』 沁笛正要起来﹐却突然啊的一声﹐感到自己的背在抽痛﹐映流按住了沁笛说﹕『你给我躺好﹐初柳没事﹐如果有事我们会有空跑来看你吗﹖』 沁笛正松口气﹐要好好躺回去时﹐这时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外传来一名护士跟一名医生一边奔跑一边说话的声音﹕『陈医师﹗三号急诊室情况紧急﹐请你赶快过去﹗』 医生回道﹕『是什么病情﹖』 护士答道﹕『饮酒过度导致酒精中毒﹐以及后脑内出血﹗』 医生与护士奔跑着离去﹐声音渐行渐远﹐却传入了三人的耳里﹐沁笛这下猛力推开映琶往外衝﹐映流硬是压住沁笛﹕『你自己也是病人﹐拜託你不要多找麻烦﹐你才刚从急诊室出来﹐好好给我躺着休息﹐我跟靖簫去就好﹐如果有事靖簫会回来叫你。你如果擅自跑出来﹐被来巡房的护士抓回来我可不管﹗』沁笛只好乖乖躺下﹐目送映流、靖簫跑出去﹐暗自祈祷。 靖簫、映流跑向一楼急诊掛号处柜檯﹐问明三号急诊室所在地﹐赶紧前往﹐看到夏笙将双手埋入掌里﹐在急诊室外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无助。 靖簫问夏笙﹕『怎么回事﹖刚刚一路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夏笙说﹕『本来我们掛号的时候还好好的﹐急诊室好多人﹐我们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结果她突然说头痛﹐然后就越来越痛、越来越痛﹐最后她晕倒时﹐才被医生、护士们紧急推入急诊室急救。我根本不敢走开去通知你们﹐以防我不在时她出来了﹐你们怎么知道她出事了﹖』 映流说﹕『我们去看沁笛时﹐听到门外的护士跟医生语气紧急的对话﹐听到症状就猜到是紫簧﹐所以就来了。』 夏笙问﹕『沁笛他还好吧﹖』 映流说﹕『暂且没什么大碍﹐听到初柳出事了还嚷着要下床跑来了﹐不过我制止他了﹐要他好好休息﹐有事再去叫他。』 靖簫问﹕『初柳什么时候进去的﹖』 夏笙道﹕『十分鐘前﹐你们离去后不久。』 映流叹﹕『那还有得等呢﹐不过这是好事﹐如果进去一下就出来了才糟糕。』 靖簫看看夏笙那无神、憔悴、疲惫的样貌﹐心里好奇怎么才十分鐘他就如此憔悴了﹐于是她叫映流在这里等﹐跟夏笙说﹕『我看你好紧绷﹐放松一点﹐来﹐我们出去走走﹐就在手术室外的草地﹐一有事我们就进来。』靖簫几乎是半强迫地将夏笙往外拉﹐夏笙只好跟靖簫出去。 靖簫和夏笙站在医院外的草地上﹐清晨的露水寒气沁入心脾﹐的确让夏笙稍微冷静了点﹐也有点精神了。靖簫双手轻轻放在夏笙肩上﹐问道﹕『夏笙﹐初柳虽然状况本来就不好﹐时好时坏﹐可是不会搞到送急诊吧﹐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 夏笙内心正在快速思索﹐该如何跟靖簫解释﹐于是他迟迟不回应﹐低头闭目﹐而脑中﹐浮现刚刚跟初柳的对话。 十几分鐘前﹐靖簫、映流离开后。 初柳看看手上的号码牌﹐四週人声鼎沸﹐症状不一﹐比起明显地血流不止的那些伤患以外﹐自己恐怕得等个好一阵子了﹐于是她邀夏笙去外面的草地走走﹐就在大门附近。 两人漫步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刚刚因为一直处在紧张状态而不自觉﹐现在事情平缓下来了﹐夏笙才突然感受到清晨的寒意﹐初柳笑着说﹕『夏笙﹐要不是你长得帅﹐不然你不太能够让女生喜欢唷。』说完双手抱臂﹐摩挲着手臂﹐身体缩成一团。 夏笙看了看﹐不明所以﹐初柳叹道﹕『女生做这个动作是表示她会冷﹐需要男生脱外套或衬衫下来给她盖着。』 夏笙这才猛然警觉﹐赶紧将衬衫脱下来﹐但初柳摇头﹕『不用了﹐遮阳伞﹐我需要的是及时雨。』 这下夏笙完全迷糊了﹐紫簧说﹕『刚刚我做出很冷的表情跟姿势﹐是要测看看你是不是能够体会﹐结果你果然不能。你自己也不自觉摩挲着手臂﹐感受到清晨的寒意﹐你看到我也做同样的动作﹐却没想到我也会冷。所以我其实不冷﹐因为我一直以来﹐只能自己给自己取暖﹐不奢望有人能主动披外套在我身上。』 初柳继续说﹕『你知道遮阳伞跟及时雨的差异吗﹖』 夏笙摇头﹐心想这两种东西怎么比啊。 初柳说﹕『你心里一定在想﹐这两种东西怎么比嘛。』 夏笙不自觉地嘴唇微张﹐初柳看了忍不住笑了﹕『怎么会有人连发呆的时候都好帅。』 初柳收起笑容﹐继续说﹕『遮阳伞﹐是我去买一把伞来遮阳﹐或是我看到一把遮阳伞张开着﹐我自己去躲太阳。』 夏笙说﹕『那及时雨﹐是在说需要下的雨吗﹖』 初柳笑﹕『哎﹐算了﹐我们语言不同﹐我原谅你。及时雨﹐字面上的意思的确是需要下的雨﹐但其实它是在指说﹐在一个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就会及时出现﹐主动帮助这个人﹐而且是不由自主﹐就算只是一场微小的毛毛雨﹐你也会主动拿起伞﹐来挡住这些微的风雨。』 初柳那样讲﹐倒是让夏笙突然想起了﹐以前在拉普它的时候﹐极度讨厌下雨的靖簫﹐每次遇到下雨时﹐夏笙只要是跟她在一起﹐就算自己没带伞﹐也会脱下衬衫让她挡些许的雨﹐然后自己抱头跑回家﹐隔天靖簫再将衬衫还他。 初柳善用她敏锐的直觉﹐继续说﹕『我想﹐你大概有对靖簫这么做吧。』 夏笙完全哑口无言﹐连这个初柳都看得出来。 夏笙忍不住问道﹕『初柳﹐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啊﹖』 初柳回道﹕『因为我一直拿着放大镜放大你的好﹐拿着显微镜观察你微小的一切啊。』 夏笙想到昨天晚上﹐也就是几个小时前﹐好像听到在后面聊天的沁笛用过这个比喻﹐只是他没注意听他们的谈话﹐只听到这个部份而已。 初柳说﹕『夏笙﹐刚刚连耀琴都坦承了那么多事﹐可见今晚是说真话的一晚﹐所以﹐现在轮到我了。』 夏笙认真地定睛看她﹐表示他很注意听﹐初柳说了﹕『夏笙﹐我喜欢你。』 【四十七】不要走,如果可以的话 夏笙脑子快速运转,想着委婉拒绝的方法。 初柳又率先开口了﹕『不用想话拒绝我,我告诉你这个,是摆明要让你拒绝我的。这不是告白,是坦白。』 初柳停顿了一下﹐开口郑重地说﹕『我知道你喜欢靖簫。只有跟她在一起,才是你的幸福,我不会去破坏你的幸福,不要担心。』 夏笙急忙开口﹐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安慰﹕『不......我......这......』 初柳转身背对夏笙,从包包里拿出一小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里面的伯卡帝151,打开来后一饮而尽,瞬间她感到呼吸困难﹐头晕不已,太阳穴抽痛,她强忍着痛苦说﹕『我希望你比我快乐,而我知道,你跟靖簫在一起,会比跟我在一起快乐。你一直都没有机会说吧,赶快採取行动,不然被映流那个花花公子抢先就来不及啦。我的预感很准,他会赶快告白的呀。』 夏笙心里的感觉突然变得好复杂,他想辩驳初柳不要贬低自己,但初柳讲的话偏偏又没有错,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匡啷一声,初柳手上的酒瓶碎了,而下一秒﹐初柳向后倒下,额头的血滚滚涌出。 夏笙不明所以,等到跑到初柳身旁,夏笙吓到了,他急忙抱起了她奔向急诊室,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去叫医生,初柳被送进急诊室后﹐他还拼命地想着初柳说的话。 靖簫的声音突然鑽入脑子里:『喂!夏笙回答我呀!初柳到底是怎么了?』 夏笙猛地醒过来,思绪停在初柳说的今晚是说真话的一晚,于是他下定决心﹐开口﹕『靖簫﹐我跟你---』 话还没说出口﹐映流就跑了过来大喊:『初柳出来了﹗』 靖簫率先跑了过去﹐夏笙也祇得赶过去。 一进去﹐映流正在跟医师谈话:『请问你们是高初柳的什么人﹖』 映流回答:『我们是她的朋友,抱歉,一下子联络不上她的家人。』一方面是他真的不知道初柳原来的家的电话,另一方面很久以前初柳有跟他还有沁笛说,如果她有一天出事了,如果他们敢找她妈妈来,她就砍死他们。 医师说:『不要紧,我只是要确定刚刚帮她签名让她手术的人是否恰当。基本上她已经没有大碍,﹐血已经止住了。刚刚护士告诉我,看她本来来掛号时好好的,虽然酒精中毒加上后脑勺受伤,但血暂时止住了,但来这里后,突然又復发了,可是刚刚我手术的时候,她额头上还有一个新疮口,似乎有玻璃碎片夹杂在里面,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让她静养﹐别让伤口裂开,住院几天就可以了,暂时别再让她喝酒了,你们都是朋友就该劝她。』 两位医师走了,其他护士推着初柳走了,其他三人跟上。从昨晚到现在﹐三人已经累歪了,于是靖簫、夏笙守在初柳这里,映流去守沁笛那里,最后这三人各自在这两张病床旁睡着了。 隔天下午夏笙醒来,夏笙看看初柳有点落寞、但带着一种坦然的睡容,不禁感慨。平常日子过得简单轻松快乐无忧的他,发现自从来人界以后﹐烦恼似乎逐渐变多了。在拉普它的空气跟环境大概是太单纯,导致他明明在拉普它时就对靖簫有意思,但他乐得顺其自然,而他们之间的关係也很单纯,没有人介入,但也没有人想进一步。 来到人界后﹐事情变得复杂,爱与被爱,单思与相思﹐说不出口、不为人知的爱﹐这些复杂的、不同种爱的情感,逐渐入侵他的内心,扰乱他原本单纯的心神,他自觉连自己脸上率性轻松的笑容都变得有点沉重。 他看看沉睡的初柳,心里有些话想说,于是他开口了﹕『初柳,你真的做得到全心全意希望自己爱的人快乐,﹐就算让自己爱的人快乐的人不是自己吗?如果是,你的爱太伟大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爱这么伟大。 靖簫、映流都睡醒了,就到医院外面草地走走,这样有什么事可以儘快回来。 映流问靖簫初柳的情况如何,靖簫说目前没什么大碍,而映流也说沁笛情况不错。映流说等沁笛醒了,会安排他们回去拉普它的事宜,请他们不用担心。 正事谈完,就轮到私事了,既然靖簫他们要回去了,那这事就得赶快讲明,于是映流开口了:『我不要你回去,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总有一天要回去,我不要你回去。』 『我从一认识你﹐我就开始想念你,在我喜欢上你以前,就已经爱上你。有些人是这样,会让人觉得,看过了这样一个人,就只能庆幸自己有机会遇见过这个人,然后﹐註定花一辈子想念这个人。而靖簫你就是这样的人。』靖簫一言不发﹐听映琶继续表白。 『你不明白吧,你什么都不明白,你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你甚至可能不知道我试着想讲什么。住在天上﹐与世隔绝的人,都这样单纯么。』 映流深深叹了一口长气,继续说﹕『靖簫,我喜欢你,不,我自动跳过喜欢,已经直接爱上你了。如果可以,希望你留下来,就算你对我没意思,我也希望能陪在你身边,当好朋友也行。』 看到靖簫仍旧不语,映流继续说﹕『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我这里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初柳平常教了你们很多东西,可是应该没有教你们什么是喜欢。那我就告诉你,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映流持续地说着,从一开始地不好意思,讲到最后越来越激昂。 『你看到这个人,会心跳加速却急着掩饰。 你跟这个人在一起会很愉快,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得很快。 你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人,却怎么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因为喜欢一个人,感觉是唯一的理由。 每次这个人出现,你看到他会自动变得很开心,你会想着他说的话,他自己讲过忘记了你却还记的牢牢。 若这个人皱眉、不讲话,你会忍不住担心这个人是不是心情不好,然后第一个怪罪自己是不是惹对方生气。 这个人对你的任何评价,你都会记得很久,想着为什么对方要那样说,自己难道真是这样的人。』 『这个人才出现,你就开始想念,这个人一走,你的心因思念发酵,而周遭的空气都变得萧瑟寂寞。 只要有一点小曖昧,以后每次你遇到这个人你都会不由自主地不自在,因为怕对方看出来你在意。 你有事会希望跟这个人谈谈,你有事会想拉这个人一起做。 你一直想这个人有没有喜欢自己,而自己如何能让对方喜欢。 你会在意这个人身旁出现的异性,脑中不停猜测他们跟这个人有什么样的关係。 听到别人对这个人有偏见,你不由自主地想替他辩驳,就算这个人并不知道。 你或许觉得这个人很好,但并不会觉得像家人,而是觉得跟这个人在一起,空气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四十八】另一个世界的责任 映流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也在靖簫耳畔回响。靖簫一边听,不由得检视自己,不管是对谁,她有没有过以上提到的情绪,她想起自己叫沁笛不要只批评映流的小说还有花心,他人其实很好,脾气很温和。她想起她的确觉得映流很好,但不是家人那种好。她知道自己常常想起在签书会上映流抱着自己,凝望自己的感觉。 但这些就是喜欢就是爱吗﹖ 靖簫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了,她的一辈子、一切都在拉普它,她不可能就这样离开自己生长的环境,在人界住一辈子。虽然住在这里很快乐,每天都在玩,不用像以前在拉普它一样,要打工要唸书,在这里自动有人照顾三餐,负责带自己去玩,但她还得回去照顾皓箏,他一个人怎么能过下去,而且她不可能一辈子就过得这样轻松,她对她的责任、学业、工作、家庭是有责任感的。 反观这里,自己不确定是否喜欢映流,就算喜欢了又如何,她本来就不可能一直住在人界,而且人生下来本来就没有爱情,之前没有爱情活得很愉快,以后也是。这样思考过后,她回道:『映流,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是我真的不能留在人界。我在拉普它成长了二十一年,我的父母双亡,只剩下一个弟弟,他需要我,我不可能拋下他,我有学业,我念调酒学院,我也有打工,我对我的生活有责任感。在人界虽然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自从来这里每天都在玩,但初柳、沁笛不可能养我一辈子啊。我很高兴认识你们,很想一直待在这里,但我们来这里是有使命的﹐任务达成了就是要回去,希望你能谅解。』 映流看看她,语气冷然、带点讽刺地回道﹕『是啊是啊我当然谅解,你的一切都在那里,你当然得回去,包括你的爱人。在人界,你什么也没有,外加没有喜欢的人,这样日子活着有什么意思,你当然得回去。』 靖簫忍不住皱眉跺脚,火气忍不住上来:『你不要因为我不答应你,什么事也不知道就在那边乱说好不好,我在拉普它哪有什么爱人,我回去真的是因为我揹负的责任,以及我所处的生长环境,我不想永远离开!』 映流声音也大了起来:『那你根本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从头到尾没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不过你喜不喜欢我并不重要,反正你喜欢的是夏笙嘛,那就跟他回去啊,什么理由也不用解释!』 靖簫双手叉腰﹐不耐烦地吼了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根本没有乱找理由,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我根本没想过自己喜不喜欢夏笙,我要回去拉普它是我本来就该回去,跟他没有关係!』 两人正要继续争辩,﹐却听到沁笛大喊他们的名字,一边向他们小跑步过来,一边用力挥手,看起来精神不错。 沁笛过来后说:『我的身体差不多好了,已经可以出院了,不过初柳还需要再休养,所以我刚刚去办手续,医生说她需要住三天,不好意思噢,靖簫,你跟夏笙还得再等三天,我才能帮你们安排回去的事宜。初柳不能中途出院,如果这三天内我就让你们走了,初柳会砍死我。』 靖簫点头:『没关係﹐沁笛﹐我们不差这三天。为了就近照顾初柳,我住在医院里陪她,这几天不回咖啡店了。』 沁笛摇头:『不用那样,你一个人照顾她三天也很累,我们轮时间吧,我也想照顾她。』 映流说:『喂,我买早餐给你你都不会感谢一下啊!』 沁笛说:『我是病人,理所当然要被服务、照顾啊。』 映流捶了一下沁笛:『早知道就不要买早餐给你,饿死你算了。好了,现在没事了,我要回家了。』于是初柳走向人行道﹐骑摩托车离开了。 映流走后﹐沁笛说:『那小子看起来闷闷的,不知道在气什么,靖簫,他怎么啦?』 靖簫也闷闷地回道:『不知道。』于是两人走回医院里初柳的病房。 这三天内早上到下午靖簫来顾初柳,下午到午夜夏笙来顾初柳,午夜到早上沁笛来顾初柳,因为白天要开店。这三个时间就属夏笙来顾初柳时最尷尬了,因为初柳的表白,而夏笙也领略到初柳会这样折磨、自残自己,是因为喜欢自己喜欢得太苦了的缘故,而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好,而初柳第一天很困倦,第二天不知该说什么好,所以两人都沉默着渡过时光。 到了第三天,医生决定她下午就可以走了,于是就由夏笙陪初柳去办出院手续,当然这个事先沁笛有教过他了。沉默了两天﹐第三天出院后,夏笙决定打破沉默。 两人走出医院,夏笙说:『初柳,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不让你那么难过,我无能为力。』 初柳拍拍夏笙的肩:『傻夏笙,我不是说了?我对你不是告白,是坦白,你喜欢靖簫我知道啊,就说叫你去追她了,不要被映流捷足先登,不过也不知道映流有什么动作﹐,他回去后就都没来,沁笛说他也没去咖啡店,不知道他在干嘛,不过沁笛说他当天离开时闷闷的,可能是折腾了一整晚,太累了吧。』 夏笙说:『那你干嘛这三天都不说话?』 初柳说:『那你怎么不跟我说话。』 夏笙说:『我看你表情好冷淡好阴沉,似乎没有脾气,可是很忧鬱很冷漠的样子,所以我都不敢说话,我想你一直在生我的气。』 初柳微笑了,三天以来第一次﹕『我很高兴你有注意到我心情不好,不过我不是在气这个,我本来就不能强迫你来喜欢我嘛。我的确是因失恋而心情差﹐但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你要回拉普它了。』 【四十九】重返天空之城 夏笙、初柳坐计程车回到咖啡店﹐,靖簫、沁笛在店里,意外的是耀琴、何简也在店里,而沁笛早煮了一桌好菜来欢迎初柳回家。眾人吃过晚饭后﹐沁笛说:『今天耀琴、何简也来,绝对不是偶然。之前就已经说了,等初柳出院,我们就要来谈如何回拉普它的事。你们知道吗?其实办法很简单。』 初柳率先插话:『是去美国nasa太空总署坐火箭吗﹖』 沁笛拍了一下初柳的头:『你白痴啊,我们怎么偷渡他们去美国,他们连身份都没有。』 初柳摸摸头﹐瞪沁笛一眼:『请善待病人,谢谢。』 靖簫说:『所以啊,怎么回去拉普它呢?』 沁笛说:『明天早上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就知道了。』 初柳额头上三条黑线:『那你找耀琴、何简来干嘛的啊!』 沁笛道:『我只是想说耀琴几个要走了,把他们找过来聚餐,当作一个回忆嘛。何简﹐店里打点好了吗?』 何简道:『﹐我把店卖了,这三天都在处理这些事。家人那里,自从我一个人出来开店后,父母就没在管我了,所以没差。不过我有寄一封信给他们,告诉他们我过世了,不要掛记我。』 耀琴难得地露出歉意:『真是不好意思。』 何简微笑:『没关係,这里没有值得我留念的,我只想陪着你。』 初柳、沁笛同时皱眉、嫌恶地挥手:『该死的闪光弹,去死去死吧!』夏笙、靖簫自然是不明所以。 耀琴、何简回去拉普它之后,明天就变成别人的店面,初柳四人坐在一起闲聊﹐之后靖簫、夏笙去整理行李,他们去拿出早洗好的乾净的从拉普它穿来的衣服,第二天就打算穿这一套回去。初柳强势地硬把一堆自己喜欢吃的零嘴塞给他们,他们一直强调自己的行李有限﹐不要买礼物什么的,但初柳还是送他们两人一人一条项链。靖簫的是一条银十字链,上面有一朵花缠绕,别出新裁,夏笙的是一条雪花片坠链。 初柳道歉:『靖簫,不好意思,一直没时间帮你把你的银十字链找回来,听你们叙述好像真的很漂亮,如果有找到我也想看看的。』 靖簫微笑:『没关係的,虽然银十字链不见了我很难过,第一晚也睡不好,做了恶梦,但在恶梦中总有一双温暖的手向我伸出来,让我感受到就如家人般的温暖,我想这大概是银十字链遗留的暖意吧。戴了这么多年﹐就算是不在了,我也感觉它好像一直都在似的。』 夏笙听了心里觉得很高兴,自己就是伸出那双手的人,而靖簫有感觉到。 行李只有零嘴,感觉有点空荡荡,初柳送别人东西,喜欢送别人会拿来用、拿来看,而不是摆着生灰尘的,所以初柳拿了一个行李袋,说要出去一下。半小时后,她拎着沉重的袋子回来,打开一看里面满满是映流写的书。 初柳说:『你们一回去就再也看不到人界的书了,映流写的书带回去,当作精神食粮吧!』 沁笛听到了立刻呛声:『他写的书是精神食粮?以食物来比喻,他的书只是泡麵吧!』 初柳说:『好歹人家会煮泡麵﹐你连泡麵都煮不出来!』 夏笙说:『好啦好啦,可是这些书感觉很重耶﹐我们带的回去吗?』 沁笛挥手:『不用担心,等你们看到我明天准备的办法的时候,就知道会没问题的。』 靖簫看着一本本的小说,若有所思。 第二天早上九点﹐耀琴、何简来到店里﹐沁笛招了两部计程车,靖簫等人全部坐了进去。初柳问映流怎么没来,沁笛摇头说手机关机找不到人,靖簫在一旁阴沉着脸,看着窗外,不过眾人都是离情依依,靖簫不讲话也不显得奇怪。 计程车往山上开去﹐到了一个空中运动训练场,靖簫等人下车,沁笛带着眾人走进训练场。那里的空中运动器材包括热气球、滑翔翼等等,一大早又非假日﹐都没有人。 沁笛走向空中运动器材看管处,里面放了两个热气球,他向管理员出示证件,表明那些热气球是自己的,他将热气球领了出来,并吩咐教练什么的不用来,他们自己会玩。 沁笛拿出热气球,简、夏笙帮忙拖拉到空旷的悬崖坡道附近,沁笛自动对夏笙、靖簫、耀琴解释道,这种东西叫热气球,靠燃烧氢气来昇起。 沁笛说:『滑翔翼要学很久,而且很危险,所以我觉得只剩下热气球比较安全好用,这三天我都在这里练习,好教你们。总共有两个﹐一个给耀琴、何简,另一个给靖簫、夏笙,不然我怕四个人乘一个会太重。为了以防在高空氧气不足,里面有附氧气罩。用法很简单﹐就是将热气球底下这个氢气阀打开,火焰就会开始燃烧,然后就会一点一点往上昇了,为了怕不够,我这个特地买拿来旅行一周以上那种,这里面的氢气可以撑很久。如果下雨这个还是可以撑的住,而且里面有附雨衣。』 初柳拍手:『沁笛,平常你这死脑筋﹐没想到还有两下子,偶尔也知道变通﹐居然想到要用热气球,不错嘛你!』 沁笛说:『我聪不聪明需要你这个放牛班的来评断好吗?』 沁笛告诉他们将氢气阀转大转小就可以调整高度后,靖簫几个尝试了,果然没问题,于是眾人互相说了些保重的话,靖簫开玩笑说有空会考虑跳下来玩,只是希望是降落在台湾的海域,不然她要从别的地方找来台湾可就苦了。 沁笛给了靖簫、夏笙各一件外套,他想拉普它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可以找得到,如果到了半夜还找不到,晚上睡在热气球里应该会冷,于是他拿出自己衣橱里的两件外套给他们。耀琴、何简两人自己有带行李﹐所以不用沁笛担心。如果真的找到半夜,那照明也需要﹐沁笛指示他们﹐热气球里有放照明设备,不过电要省着用。 靖簫、夏笙乘蓝色的,耀琴、何简乘白色的,正当他们要打开氢气阀昇空前,靖簫却面带犹豫﹐沁笛说﹕『哎,映流那小子,不来就算了,你别介意,反正平常相处的日子那么多,看也看够了﹐走吧。』 热气球缓缓昇起,初柳、沁笛仰头挥别靖簫四人,初柳一直仰头,这是让眼泪不要掉下来最老套、也最有用的方式,沁笛虽然感伤落寞,但并没有掉泪。 【五十】空中的堡垒 靖簫四人的两个热气球越昇越高,儘量保持一定距离﹐不要分散。高度不够高,不可能看到拉普它,而且不知道拉普它飘到哪去了,所以他们只是保持一定距离的飘流。耀琴、何简谈着许多事情,一点一点地更了解彼此,耀琴也给何简讲如何在拉普它生活,以及关于她的家族的事。 相较之下﹐靖簫、夏笙的气氛感伤凝重许多,两人各怀鬼胎,讲话言不由衷。 夏笙觉得谈话内容越来越空洞、越来越假、越来越言不及义,于是他沉默了。靖簫也停了下来,想问他怎么不接话,但接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笙问:『你在想什么?』 靖簫简短地答:﹕『没什么。』 夏笙的眼光突然锐利了起来:『那你在想谁?』 靖簫看了看夏笙:『你今天声音怎么那么沙哑,该不会是昨晚躲在棉被里偷哭过吧。』 夏笙说:『我干嘛要偷哭,离开人界很难过是理所当然,我直接哭出来就好啦。我喉咙大概是有受点风寒吧。』 靖簫说:『我看你一派无所谓的样子呀,永远都是无所谓的样子,并不想念紫簧他们嘛。』 夏笙说:『想念又用不着说出来,在心里想就可以啦。』 两人的话题又冷了,这次夏笙又主动开了话题。 夏笙问﹕『回去我们要先做什么﹖』 靖簫想了想﹕『回去先各自回家,第二天再聚首,看要怎么处理【灵曜】。』 夏笙说﹕『不是已经决定要让耀琴拿去给她爸爸了吗﹖』 靖簫说;『但若我们一回去﹐就被警方发现什么的,那【灵曜】要到哪去我们就决定不了了,不过已经答应要帮耀琴辩驳了的。』 夏笙说;『对了,我们要怎么解释我们去了哪里?如果我们说底下有一个世界,里面的人跟我们讲的话一样,文字却跟我们上下左右颠倒,会被当作疯子吧,毕竟眼见为凭﹐只有我们见证过。』 靖簫说﹕『这还不容易,羽胡不是被我们带回来了﹖他就可以示范人界的文字,以及讲那里的事情,而且只要我们翻查人口资料﹐证明羽胡在我们这完全没有纪录,不就可以证明下面真的有个世界了?而且,』靖簫指了指行李袋,『我们还有这些书和没人吃过的零嘴呢。』 夏笙跟靖簫两人想,要找到拉普它不知道还要多久,现在高度昇高到什么程度也不确定,于是决定不乱吃零嘴,当作长期乾粮,如果要找好几天,才不会饿死。两人不时张望着拉普它的踪跡,调节氢气阀大小,无聊时拿映流的小说来看,也确定耀琴他们的热气球还在自己附近。早上出发,中午、下午过去了﹐到了晚上﹐靖簫有点担心,她往下张望,看到地面上的星星,只有几盏在说话,其他的似乎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黯淡、微小到几乎看不见。 到了半夜,天空中显得有点冷﹐週围的温度气温开始下降﹐靖簫、夏笙穿着沁笛给的外套,靖簫自己还有当时在评比大赛上穿的白色风衣,夏笙却只有银色短背心,稍嫌冷了点。夏笙照了照週围﹐确定耀琴的热气球还在后,两人就睡着了。 清晨,灿烂无比的朝阳从云里发出光芒,照醒他们,靖簫、夏笙醒了,放眼看看,耀琴、何简也醒了,大概也是被照醒的。靖簫看看他们的高度已经蛮高的了,週围围绕的雾气不知道是雾、云、还是水气,靖簫记得当初在天空中时,氧气蛮稀薄的,而现在他们开始感觉到空气稀薄,可是好像还不够,肯定是高度不够高。于是他们打开氢气阀,让热气球再昇高,耀琴那里看到他们这么做了,也昇高了热气球。週围的云气果然更凝重了,似乎云层也开始厚了起来。 夏笙看到这个情景,不禁担心下雨了怎么办,靖簫却说,沁笛有讲下雨了也没关係,这个热气球很能撑,夏笙却是担心可能会被雷打到。高度上昇后,他们开始呼吸困难,喉咙乾涩,出现高山症症状,但他们怕氧气不够用,还不知道多久才会到,于是只好忍耐。到了大概中午的时候,其实他们也不确定是不是中午,週围的确是越来越亮,但高空的天空顏色真的真的很蓝,而且是很冷的蓝,所以他们也不确定,而且现在的高度,就算中午了也不会变冷,因为高空的温度太低。 吃完零嘴当午餐后,两个小时过去,他们终于受不了,戴上氧气罩打开氧气筒。感觉又过了几个小时,似乎到了傍晚,他们的高度又昇高了,现在已经完全置于云层中,夕阳穿透浓厚的云层,无孔不入,射在他们身上。两人想起当初坠落时,过了不久就身处浓厚的云层,只是坠落的感觉跟上昇不同,坠落的时候,什么景象、感觉都在几秒之间,但上昇的感觉却是遥遥无期﹐感觉好像已经身处云层好久了,週围雾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高度持续昇高,终于他们破出了云层,持续昇高,週围却也变得黑暗,似乎该是晚上了,高度还在昇高,夏笙赶紧打开照明设备,找寻拉普它,耀琴他们也打开照明设备,却仍旧没有拉普它的踪影。正着急着,靖簫突然注意到一朵大块黑云有点异状,叫夏笙照看看。 这时皎洁的银月从那黑云上端破出﹐靖簫将氢气阀再开大点让热气球昇高,银色月光高高洒下,照亮了黑云,而拉普它﹐壮丽的空中岛屿,像在夜空航行的帆船,以云作浪﹐驶出黑云。耀琴他们也看到了,用照明设备与他们照应,于是他们往拉普它飘去,到了太高的地方,气流反而不明显﹐整个空气像静止了似的,他们就这样缓,缓飘向了拉普它。 【五十一】千万里重逢 空中飘流的旅程的终点才是一切事件的开端。 他们降落在当初摔下去的悬崖上,将热气球收起来,拖拉着一起带走,以作为自己真的靠这个回来了的证据,而不是死了变鬼飘回来。拉普它就是有种魔力,本来在这么高的地方应该要呼吸困难等等不适,但在进入拉普它后,就连何简也突然不需要氧气筒,可以在上面跟平常一样呼吸了,何简想到这点就觉得实在是太神奇。 悬崖边绑了很多黄布条,显然是为了防止有人再掉下去而掛的警告布条。耀琴因为身带嫌疑,于是靖簫决定先将耀琴、何简带回去自己家安顿好后,耀琴再回去探查,看看是否可以安全回去,然后靖簫也想将夏笙也先带回去自己家,这样两个人可以跟皓箏好好解释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此时街上很安静,靖簫一行人步行在空旷的街上,何简不住打量週围的环境,走着走着终于到了靖簫家。所幸的是灯还亮着,整栋屋子只有客厅是亮的。靖簫悄悄打开了前院的门,一行人溜进去﹐悄悄关上门。靖簫正想着要如何才不会让胆小的皓箏吓到当场心脏病发,一行人躲在房子外墙,靖簫贴着客厅的窗户偷听着。 客厅的窗户是打开的,不过有窗帘覆盖,所以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透过半透明的窗帘,靖簫仔细观察、倾听里面,却意外听到三个人的声音,一个是皓箏,另外三个是一男两女,但声音他们不认得。 客厅里皓箏的身形让靖簫、夏笙都有点讶异。不知道几个月不见﹐皓箏的身形拉高了,高瘦俊挺的身影,让他看起来不若以往瘦弱苍白,倒变成了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陌生男子是一个身材中等略胖的中年男子﹐陌生女子则是一个个子中等﹐身形瘦削穿着时髦的女子,还有一个陌生女子听声音似乎年纪很轻,跟皓箏差不多似的。 这时陌生男子走向皓箏,交给他一把狙击枪和来福枪,也交给年轻陌生女子一把衝锋枪,陌生女子在一旁不发一语。 陌生男子开口了,声音粗哑难听﹕『就是今晚了,这几个月来的训练,都是为了这一刻,皓箏,为了姐姐,还有你最敬爱的学长,你要加油啊。』 皓箏点头称是:『为了靖簫姐,为了夏笙学长,也帮他们两位的校长与会长报仇,我会努力的。』 陌生男子又说:『你也是,要帮忙皓箏一起为了你最喜欢的学长报仇,知道吗?』 年轻陌生女子开口:『我会的,以我的身手以及几个月来的锻练,﹐没问题的。』 陌生男子说:『你们达成任务后,就前往后山我们挖好的那个地道,知道吗?』 皓箏与年轻陌生女子点头。 年轻陌生女子说:『如果我们达成任务了,就免学费直接保送天诺调酒学院对吧?』 陌生男子点点头,陌生女子起身,两人走出大门﹐左顾右盼后各自离去。 年轻陌生女子返回屋内,皓箏正准备关上门,却被身手矫捷的耀琴一把捂住嘴,拉到一边。皓箏看到靖簫、夏笙,差点没吓得大叫,扭头转身就跑,不过何简也过来紧紧从后抱住他,才好不容易架住他。皓箏骨碌碌的惊慌眼神左右飘移,靖簫过来拉他的手,他拼命躲开,于是夏笙指指地上﹐皓箏看了看,才明白,原来夏笙的意思是靖簫、夏笙都是活人,有影子的。 皓箏冷静下来,耀琴、何简放开了他,他缓缓拉住了靖簫的手,靖簫的手很温暖,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夏笙伸手拍拍皓箏的头,皓箏立即泪如雨下,靖簫将他拉过来,紧紧搂抱住他,一边比手势要他别出声。屋内的年轻陌生女子这时开口叫道﹕『皓箏你在干嘛呀?怎么还不进来?我们要出发了。』 皓箏祇得开口说:『我没事,只是在让自己冷静。』 年轻陌生女子道:『那好吧﹐动作快点,别在这种节骨眼上拖了。』 夏笙在皓箏耳朵旁用气声问:『她是谁呀?你们到底要干嘛?』 夏笙在皓箏耳朵旁这样吐气说话,搞得皓箏脸酣耳热,勉强让自己从刚刚到现在的心情稳定下来﹐他在夏笙耳朵旁用气音耳语道:『她是我同学,叫苍吶,是你的亲卫队目前唯二成员。』 靖簫忍住想笑的衝动,也用气音耳语说:『那另一位成员是谁呀?』 夏笙推了下靖簫,用气音耳语道:『现在不要讨论这个,我们得想办法解释。』 这时耀琴听到脚步声,正要拉扯靖簫三人,﹐却已经来不及了,苍吶当场高声尖叫,叫了一秒就被眾人捂住嘴巴,架进屋里,反手关上门。 苍吶看到靖簫、夏笙时,也是像看到鬼一样拼命挣脱,想转头逃跑,﹐却被皓箏拉住说:『笨啊,看看他们,有影子的,抓住你的手也是温的,是活人啦!』听到这里苍吶才停止反抗,眾人也放开了她。她缓缓摸着夏笙的手,夏笙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激动的飆泪,想抱住夏笙又不敢,只敢紧紧握住他的手,泪流不止。 靖簫问:『皓箏,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们到底在干嘛了吧,还有,为什么她是夏笙亲卫队唯二成员啊,那另一位是谁,你吗?』 皓箏听到姐姐问这个,瞬间脸红,靖簫拍了一下皓箏的头:『真不给你姐姐面子啊,要参加亲卫队好歹应该要参加我的才对吧?』 苍吶好不容易放开了夏笙的手,夏笙叉腰无可奈何:『好了啦﹐来谈正事了。你们到底在干嘛,刚刚那对陌生男女是谁啊?』 皓箏说:『哎呀,你们几个月不在了就忘记啦,﹐刚刚那两个人是你们天诺调酒学院的梁颂莲校长和董事会会长余会长啊。不过这也难怪,现在他们那个样子,你们看到了也会认不出来吧。』 夏笙、靖簫不明所以,夏笙问道:『哎,你讲的这一堆,让我不知道从何问起,看来这段期间我们不在,事情变化很多,从头开始告诉我们吧。』 苍吶说:『可是我们还赶时间---』 皓箏本来爬满泪水的脸笑开了:『哎唷,他们都回来了,我们干嘛还要出任务,你难道是真想替那两个报仇什么的吗?』 苍吶回嘴道:『喂!那免学费跟直接保送天诺调酒学院呢?你没有父母,靠遗產过活还打工,你比较需要这个不是吗﹖』 皓箏坦然微笑:『我本来就没想过要靠别人付我的学费、不经过考试而进去就读啊,本来答应做这个,只是为了要报仇,消除我心头恨意,现在他们都活着了,我还是跟原来一样靠自己实力考进学院﹐没关係的呀。倒是你,你应该也只是为了报仇吧?你有父母,家境不错,在班上功课也算不错,难道你是为了钱做这个吗?』 苍吶皱眉道:『可是如果我们没做,那他们不就---』 皓箏笑得更开怀了:『他们能拿我们怎样,他们如果自己行,需要训练我们、给我们这种好处来做这个吗?』 靖簫忍不住想打断他们,她抱着头哀怨的说:『哎唷我的天啊,你们这个来这个去的,到底在说什么啦,从头说起吧。』 皓箏拍拍苍吶说:『苍吶,我们不赶时间,﹐先坐下来谈。』 苍吶只好坐下来,将枪啊什么的放下,指着耀琴跟何简说:『好啊,那先从你们两个是谁讲起吧。』 耀琴说﹕『我们的事等你们正事解决了,我们会解释,现在我只跟你说我们是谁。我叫夏耀琴,旁边这位是何简。他---』 皓箏、苍吶两个人瞬间弹起,吓得要抱在一起,苍吶颤抖地说着:『你你你你......你是夏......夏耀琴﹖可可可可是是是是......你......』 耀琴无奈地指指自己的影子﹐说:『他们两位是活着回来的,我当然也是活着回来,有什么好吓到的。』 皓箏、苍吶却还是拼命摇头,皓箏也发抖着说:『可是你......你你你老爸是......哎......我们......我我我......天啊﹗怎么会这样啊~~~~~~~』两人同时抱头大叫。 耀琴感到莫名其妙﹐接着便不耐烦:『你们到底要不要说清楚怎么回事?我不是鬼那你们在怕什么?你们刚刚提到我老爸,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我老爸就是三龙帮的老大左尚盟,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不会因为你们知道这个就找老爸手下的人杀你们,那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皓箏苦着脸说,『就是有事啊这......』看看苍吶惧怕的脸,叹口气说:『好,我现在来讲整个是怎么一回事。』 【五十二】深入杜鹃窝 几个月前,靖簫、夏笙坠落悬崖后,一切就一片大乱。这一切混乱,其实该从评比大赛一星期前,耀琴伤了梁校长、余会长、以及眾警察后,最后坠落悬崖开始。耀琴离开后,梁校长、余会长带着因毒飞镖、硫酸﹐所留下的伤痕﹐送医急救,最后虽然保住性命,但因硫酸、毒镖而溃烂的伤痕却逐渐腐蚀开始全身。 梁颂莲当时已经订做了一套黑色低胸晚礼服,不穿不行,于是她只好找人订做几可乱真的轻薄肉胎衣,穿在身上,再穿晚礼服,所幸她没有被伤到脸。而余果那天没有出席,因为他被伤到脸,当时正住院疗养着。 在靖簫、夏笙掉下去后,三龙帮的成员撤退离去,其中一名帮眾记住帮主的指示,忽地发射一隻飞镖,正中梁颂莲的喉咙,所幸因为距离远,飞镖没有贯串喉咙,受伤的警员们本要奋起捕捉这些帮眾,不过他们逃得甚快,立即离去。梁颂莲被送往医院,抢救后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声带却永远损坏﹐喉咙已无法吞咽,只能从下腹部开一个小洞,从管子运输食物进去。 梁颂莲悔恨至极,她恨死了三龙帮帮主左尚盟,恨死了帮主千金夏耀琴,同时也是左玖瓏,但不可否认的,她最恨的是十年前作出错误决定,害惨了现在的的自己。为了【灵曜】,自己付出多少心血,僱用三龙帮杀了多少过去的得主,如今自己情何以堪。 但她不甘愿就这么算了,她正想着要如何復仇时,病房的房门打开了,刘警官走了进来。 刘警官对她说:『梁校长,我们去探勘当时您与余会长在贵校地下室遭袭的犯案现场,除了找寻犯人证据外,我们发现了意外的东西。在那门上没有贴任何牌子的小房里,我们发现了不少不能被公开、应被销毁的政治性文件,因此我们怀疑您涉嫌谋反活动、间谍活动等反政府行为,我们必须将您移送法办。念于您身体欠安,我们将派警员在这里看守您,等您的主治医师表示您能出院,我们将带您去法院接受判刑,希望您能配合。』 梁颂莲听了都快晕倒了,她高雅美丽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偏偏自己说不出话来,于是她拿过一旁的纸笔﹐写下:『那三龙帮呢?他们企图偷取【灵曜】、帮主女儿在地下室袭击我跟余会长、杀害本校学生让他们坠落悬崖,这些罪怎么判呢?』 刘警官接过了纸,露出疑惑的表情说:『你怎么知道是帮主女儿袭击了你们?原来你们知道凶嫌是帮派人士,还让凶嫌入学,是鼓励校园暴力吗?我后来盘问过三龙帮帮主,他承认凶嫌是他的女儿,但我记得我并没有告诉过你,有关于我们侦查的进度。难道你跟三龙帮帮主认识吗﹖』 梁颂莲吓得立即摇头,拼命摇手,再在纸上写着:『不﹐我们不认识,这只是揣测。』 刘警官继续说道:『我们接获线报,近年来过去诸多贵校【灵曜】得主惨遭杀害,皆是由您僱用三龙帮的打手下手杀害﹐只为夺取【灵曜】,作为己用﹐或是卖入黑市﹐牟取暴利。因此您涉嫌多起教唆谋杀罪﹐我们也将在法院审判您这条罪。』 梁颂莲简直快晕倒了,她急忙再度写下:『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余会长他的嫌疑也不小,他......』 还没写完﹐刘警官就把纸夺过来了:『这些是余会长投案自首,所说出来的供词。』 梁颂莲双手用力拍棉被,想喊出:『什么?这该死的老秃驴!』却没有声音从喉咙中发出来。 刘警官看了看她,继续说:『同时﹐三龙帮帮主也提供同样供词,证明余会长并未说谎。』 梁颂莲嘴巴张的老大,瞪视着刘警官,刘警官继续说:『三龙帮帮主已坦承,是自己教唆自己的女儿去偷取【灵曜】的。对于误伤你们二位﹐他感到抱歉。关于他的手下被你僱用而杀害那些得主,他除了道歉以外,也已支出大笔金钱来救济那些家属请求原谅,而他部份手下也已被教唆杀人的罪而被移送法办,甚至枪毙。对于企图偷取【灵曜】而杀害警员,他也主动自首,警员无人丧命,所以他将被拘留一个月后释出。』 梁颂莲哑口无言,也的确说不出话来,刘警官看看她没什么话要写,于是说了一声:『祝您早日康復﹐我们法院见。』他转身关上门离去,梁颂莲呆了老半天﹐两眼无神,眼泪直落,半天回不了神,精神濒临崩溃。 几天后梁颂莲的主治医师让她出院去法院接受审判,她被判刑四年,余果被判刑两年,左尚盟被拘留一个月,左尚盟手下部份被拘留半个月﹐部份被判无期徒刑,部份被枪毙。梁颂莲被迫辞去校长的职务,余果当然也辞去了会长的职务,两人都去蹲苦牢。 梁颂莲入狱后一个礼拜,她有个访客,她到了会客室,前来的是一个年轻陌生男孩,他黑头发黑眼珠,但长得却有点面熟?﹐男孩与她握手,开口道:『我叫莫皓箏,是贵校学生莫靖簫的弟弟,收到您的信而前来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在梁颂莲入狱后,她一直想着要报仇,想到自己身边都没有可以委託、依靠的人了,于是她想到了个办法。狱里可以让人通书信,于是她委託监狱看守员去她家拿学生名册给她,找到了莫靖簫的资料,看到她有个弟弟﹐在念天诺调酒学院附属高校。于是她有了个点子,而写了封信给他,里面只写了一行字,『你想替你死去的姐姐以及亲爱的学长復仇吗?』皓箏看了信,拿给苍吶看,于是两人一起来牢里找她。 皓箏在她面前坐下,苍吶坐在他身旁,两人诧异地看着梁颂莲。当他们在评比大赛上看到梁颂莲时,都不敢相信她已经四十岁了,温雅高贵的气质,姣好细緻的肌肤,看起来像是个将近三十岁的俏丽少妇,没想到今天一见,她看起来却像是已经五十好几了。散乱的黑发中夹杂几许白发﹐额头上、眼角、脸颊、脖颈,皆有些许皱纹,更可怕的是,她全身上下的烂疮、伤疤,隐隐发出酸臭。上次他们看到她﹐是将近一个月前的事,竟已变得如此苍老可怖。 【五十三】黑帮暗杀计画 梁颂莲拿出纸笔写下﹕『皓箏,可怜的孩子,听说你就是在评比大赛上坠落悬崖的本校学生莫靖簫的弟弟是吗?』皓箏看了点点头,看到她提到此事,心里酸了起来。 梁颂莲拿出自己早写好的一张纸,递给皓箏﹐纸上写道:『虽然我平常校务繁忙,但我很关心本校学生的。你姐姐莫靖簫是本校很优秀的学生,而与她一起坠落的风夏笙,也跟她一样优异。其中比较难得的是你姐姐,自从多年前你们父母遭强盗杀害后,你跟你姐姐就相依为命,自食其力,而你们姐弟俩都是如此优秀,实属难能可贵。 本校之前早有定下规矩,只要是优异又家境清寒的学生,只要赢得银羽等级,之前所缴学费以及之后的学费全免。你姐姐以及风夏笙都如此优秀,虽然校长讲这种话不太公道,不过我本来已经看好他们两位其中一位会赢了,不过现在可好了,拜三龙帮所赐,他们都死去了,你一定很不甘心,姐姐和学长这么努力,还没完成得到【灵曜】的心愿就含恨而死了吧?』 皓箏看完后,早已泪流不止,苍吶也感受到同样的哀伤﹐眼眶泛红。 梁颂莲本来没想到苍吶会来,于是她写下:『可爱的女孩,虽然你不是本校的学生,但我知道你是天诺调酒学院附属高校的啦啦队队长苍吶吧,以往有庆典、活动、包括今年评比大赛,你们啦啦队都有表演,我记得你的身手很厉害呢。像你这么优秀的学生,将来想进天诺调酒学院吗?』递给苍吶。 苍吶看了回道:『谢谢,但我怕我考不进去。』 梁颂莲苍老的脸顿时多了点血色,温和地笑,又写下:『只要肯努力,有想达成自己梦想的心愿﹐就一定会实现的。你的心愿是什么呢?』 苍吶看了回道:『我......』 梁颂莲拍拍苍吶的头说﹕『没关係呀﹐讲出来我不会笑你的。』 苍吶想了想,回答:『我的心愿是想考进天诺调酒学院,因为只要考进了,就可以有机会接触到夏笙学长﹐认识他。』 梁颂莲微笑﹐写道:『然后希望在夏笙学长毕业前,跟他告白吧?』 苍吶吓得连连摇手:『不﹐我没有﹐我......』脸却已经羞红了。 梁颂莲写道:『这没有关係呀,喜欢一个人是件好事,为了这个人而努力想考上好学校,更是值得鼓励的事。』苍吶只能不好意思的点头傻笑。 梁颂莲慎重地看看两人﹐写道:『莫靖簫、风夏笙为什么会死,你们都很明白吧?』两人点点头。 梁颂莲又写道:『你们想为他们报仇吗?他们怀抱着未来伟大的希望去世﹐离开了你们,你们不甘心吧﹖』 皓箏说道:『不甘心也没办法,人已经死了。』 梁颂莲写道:『你姐姐希望你去本校唸书的吧?现在姐姐不在,少一份收入,你过得不轻松吧﹖』皓箏诚实地点头。 梁颂莲写道,『人不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希望完成你姐姐的心愿﹐为她做点什么吧﹖』皓箏又点点头。 梁颂莲写道﹕『那你现在有一个机会,苍吶小姐你也是。』皓箏、苍吶点头,表示会仔细看。 梁颂莲写道:『我给你们一笔钱,你们拿去买适合自己的枪,剩下的钱拿去参加射击训练班,三个月后再来找我,虽然我相信你们这么聪明,应该一个月就能驾轻就熟了。』 苍吶问道:『这是要干什么呀?』 梁颂莲提笔,慎重地看了看两人﹐写道:『杀掉三龙帮老大,替他们报仇。』 皓箏、苍吶两人吓得说不出话来,﹐皓箏说:『什......什么啊?我们......我们怎么可能杀得掉他?』苍吶也拼命摇头。 梁颂莲听到他们说的是怎么可能,而不是不愿意杀人,就放心了。她继续写道:『所以才需要送你们去参加射击训练班﹐三个月后﹐我将会被假释,到时候余会长跟我会出来见你们,告诉你们要去哪里射杀他。』 看看眼前两人疑惑的眼神,梁颂莲写下:『关于时间地点我会安排,不用担心。顺便告诉你们,只要你们达成了这个任务,替你们珍爱的人报仇,我就让你们免学费,直接保送入学。』 皓箏吓了一跳:『哪有这种好事?梁校长您别开玩笑了。』 苍吶挺机警的,她怀疑道:『可是梁校长,实在是很冒昧,不过我还是要说,不好意思。您因为入狱,不是已经辞去校长职务了吗?那您说的话怎么算数呢?』 梁颂莲心想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精了,她秉持着微笑,提笔写道:『接下来接任的校长是我学妹,跟我关係良好,况且你们做的是对学校有利的事,三龙帮派人来偷窃【灵曜】未果,在评比大赛上公然抢夺未果,导致我们失去【灵曜】,要知道,那可是最后一盃,以后可没有了,可见那价值有多贵重。三龙帮犯下这么多罪﹐,平时也作恶多端,帮主居然只被拘留一个月,没有蹲苦牢,不觉得是法律保护坏人么。』 皓箏、苍吶想想,﹐三龙帮帮主的判决的确蛮轻的,当然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这是因为三龙帮帮主主张自己不是亲自下手的人,所以杀人的罪都不能算在他头上,只能算教唆,而且偷窃也没有成功,外加他有关说,自然被判得轻了。 梁颂莲看了看他们的表情﹐于是写道:『一时叫你们决定可能太强人所难,你们回去考虑清楚,如果不想做也可以,毕竟你们年纪还轻。今天就到这里,再会。』 梁颂莲正要起身,如预期的,苍吶开口了:『我、我愿意,我要帮夏笙学长復仇。』 皓箏本来犹豫不决,但听苍吶一说,自己也决定了:『我愿意﹐我要帮姐姐还有学长报仇,坏人该被绳之以法。』 梁颂莲笑着点头﹐拍拍两个人的肩膀﹐再写下:『我给你们我家的钥匙,你们去会看到佣人﹐就跟她说是我叫你们来的,这钥匙上有绑一朵金色莲花坠饰,代表着我的信物,请她把支票拿给你们﹐然后隔天再回到这里找我,地址是绿水街一段六十号。』说完从脖子上取下项链﹐递给他们,原来这上面就有钥匙,以及一朵金色莲花,递给他们,梁颂莲不介意给他们钥匙,反正以他们这么单纯的孩子来看,他们拿了不会拿去做什么的。 【五十四】进一步监狱风云 离开监狱后﹐皓箏、苍吶按照地址去了梁颂莲家﹐取得支票,隔天回来找她,她在支票上各给他们签了五千块拉普它币。苍吶家境不错﹐虽然钱的确很多,但她只当作额外的收入,但对过得比较辛苦的皓箏而言,他很难得摸到一张面额一千元的纸钞或支票呢。 自从夏笙过世后﹐苍吶本来骄纵霸道、有点三八的个性﹐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本来她还会嘲笑着有同性倾向、将自己带入回不了头的同性之恋深渊的皓箏,但她知道她那样做﹐到最后其实变成了一种怀念夏笙的方式,因为随着时间久了,会提到夏笙、记掛夏笙、喜欢夏笙的人﹐越来越少了,之前声势浩大的靖簫亲卫队、夏笙亲卫队﹐都自动解散了,再也没有人谈论他们、喜欢他们、记掛他们了。 苍吶想到这里就觉得很落寞,看到姐妹们现在要嘛交了男友,﹐要嘛各自有喜欢的人,要嘛就是在哈其他长得不错的学长,开始组成某几个帅学长的亲卫队时喜孜孜的模样,她看到过去的自己,只觉得肤浅、愚蠢、无聊。她这才体会到,自己真的是喜欢夏笙的,虽然夏笙根本不认得她,能够让她去喜欢他,就是一种幸福。 让我喜欢你,就是一种幸福。 小小年纪的她﹐心中对爱情的观点趋见深沉,但还不够成熟,不然她不会答应去帮死去的人復仇,不但其实根本无法为夏笙做什么,还可能赔上自己的命,这样的想法她就没想到。 而皓箏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心情。他一直以为他是单纯的欣赏、喜欢看夏笙,但在夏笙死去后,这份情感才转化为真爱,真心爱上他。虽然如此,但他想﹐如果夏笙选择跟姐姐在一起的话,虽然心里难过,但他绝对是乐见其成,因为自己很喜欢姐姐,也知道姐姐很爱自己。他的确觉得姐姐和夏笙﹐死得莫名其妙,就只是在打斗中帮忙争回【灵曜】而掉下悬崖,他们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了。 而且自己对不起姐姐的事﹐这个自己一直都不能原谅自己,他认为老天一定是要惩罚他,才夺走对他最重要的两个人。他每天对神祈祷,如果姐姐活过来了,自己一定立刻认错,无论姐姐怎么气自己,再也不跟自己说话,从此以后讨厌自己也没关係,他真的要勇于认错,承担自己做的错事了。 既然认错这件事已经无法去做了,那就以復仇来当作对姐姐与夏笙的死的悼念,也为自己赎罪吧。 于是﹐皓箏、苍吶就这么参加了射击训练,并购买枪支。白天上课,晚上、没课的下午、假日,都去参加射击训练。有时候皓箏会去悬崖边看看姐姐和夏笙当初坠落的地方,回想过去,有的时候皓箏会去公墓,看看当初给姐姐立的坟墓,以及夏笙的父母给他立的坟墓,去坟墓时有时候也会看到苍吶。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监狱为了防止犯人挖地道、挖墙、设机关逃跑,每个月都轮流将一区牢房里的犯人关到另一区。每区牢房都是男女各一区相比邻,平常自由活动、用餐、做公共服务、打扫牢房、去工艺班学技能,都是男女犯人一起,不过晚上就各自回各自的牢房,看守人员严格把关。 梁颂莲打听过后,遇到一位男犯人说曾与余果关在同一间牢房中,而且帮她打听到接下来余果那区跟梁颂莲同一区。她想找余果算账想很久了,但这里是牢房,她也不能怎样,唯一的办法就是拖余果下水,于是她想到了一个计谋。 一个月期满时,余果那区果然换到跟梁颂莲同区,梁颂莲的牢友也走了,从余果那区来了一个新牢友与梁颂莲同住。不知道是老天真要帮她还是怎样,这个新牢友是个美人,不但是曾经在左尚盟底下做事,当时被左尚盟派出来接她想杀两位【灵曜】时的打手,而且在牢里认识了余果﹐余果对她似乎还颇有意思﹐对她很好。她听了在内心暗笑,要不是看守人员管的严,余果这个一点都不黄金而且还入狱的中年单身痴汉早跟这位美人牢友搞出人命啦。 美人牢友叫做林卓依,她很气左尚盟,自己辛苦卖命,最后却只因为左尚盟说他自己没有亲自杀人,只能算教唆,所以杀人罪都算在自己头上,害自己蹲苦牢,而坐牢期间不要说左老大,连帮眾都没来探望过自己,她恨死帮里的人了。梁颂莲本来想她是三龙帮里的人,那该擅加提防,但听到她如此讨厌三龙帮里的人,她就放心了,﹐告诉她自己的计画,林卓依听了也很讚同。 梁颂莲提到余果虽然判刑较轻,但跟自己一样是受害者,毕竟左尚盟就是没有坐牢。于是她想找余果联手参与这个计画,而林卓依也愿意帮忙﹐提供些帮里的资料,包括证明左尚盟的确在亡妻死去后,每年七月二十三号会去公墓陪着亡妻,直到午夜才离去返家。 用餐的时候林卓依拉着梁颂莲的手,﹐去跟余果坐在一起。余果看到林卓依眉开眼笑,待一看到梁颂莲,就立刻吓得说不出话来,他强自镇定﹐对林卓依道:『依依呀~今天的菜色有你喜欢的,﹐我记得你说你喜欢吃,所以我把我的这份也留给你。』 林卓依微笑道:『谢谢果果﹐不过在这里不吃营养点是不行的,我吃一隻炸鸡腿就饱了,所以你的不用留给我。』梁颂莲在旁心想,果果?真是恶心、肉麻到极点了。她认识余果这么久,从没遇过一个人这样叫过他,更不要说是这种美女,没想到这老秃驴在牢里艷福不浅啊。 余果看到梁颂莲鄙视的眼神,﹐虽然心虚,但心想在牢里,她也不能把他怎样,于是他说:『美人就是美人,连到牢里都要保持好身材,不糟塌自己,这就是美人辛苦的地方。换作是某些人的话,反正外表不需要注意,怎么吃都没关係,你们两朵本牢之花说是不是呀?』 梁颂莲冷冷拿笔写道:『是啊,那你就多吃点吧,这里的食物一向供给充足。』 林卓依赶紧打原场,头挨着梁颂莲肩膀磨蹭,手摸了摸余果道:『哎呀,你们两位不要这样嘛。果果,这位是梁颂莲小姐,之前是天诺调酒学院的校长,跟你这个前董事会会长是同事,你还记得吧?颂莲说她认识、记得你唷。』林卓依难怪会让余果迷上,外表美丽,声音诱人,很会做人,脾气又好,会做场面,察言观色,且对男女都撒娇,不愧是走惯江湖的人,虽然梁颂莲之前也很美丽﹐但她是个学者﹐跟人是比较有距离的。 余果听到林卓依撒娇温柔的嗓音,却是在介绍梁颂莲这个母夜叉,感觉着实复杂﹐他对梁颂莲伸出手道:『是是,我当然记得你,毕竟我之前是在你手下做事的嘛。梁校长都没有变,外表内在都是一如往昔﹐到现在都还是一样呢。』这很明显是贬了。 梁颂莲跟余果握手,感觉到余果的手冷的像冰,而且不住发抖,但她假装没注意到。 三人用餐完毕后﹐林卓依说﹕『果果~我要去手工艺品教室了,颂莲,你刚刚说你也是轮到上烘培课没错吧?那刚好给你们机会叙叙旧﹐顺便讨论一下事宜﹐呵呵呵,那晚餐时见了唷﹐掰掰~~~』 林卓依走后,用餐时间结束,余果强装的笑脸垮了下来。余果冷淡的说道:『依依她说的事宜是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颂莲一听到依依﹐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她反脣相讥,拿笔写道:『果果,咱们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莲莲好想你呢~』梁颂莲不得不承认,现在鸡皮疙瘩掉的更多了。 余果倒是笑不出来,戒慎小心﹐脸色凝重的看着梁颂莲,于是梁颂莲就写了之前找莫皓箏和苍吶来出钱让他们去参加射击训练、买凶器的事,余果听了都快晕倒了,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的确有些不平。本来想说梁颂莲被左尚盟举发了最好,而自己知道左尚盟自首后,也赶紧去提出同样供词,但没想到左尚盟居然顺便举发了自己,多半是怕自己先举发他。 他知道左尚盟之前有跟某位已过世的国会议员的女儿有过婚姻关係,心想果然是因为他有后台,让他可以只被拘留一个月,开脱所有重大的杀人罪嫌﹐最后高枕无忧,自己还得坐牢,虽然没有梁颂莲那么惨,但自己好不容易以为梁颂莲坐牢后,自己就可以顶替的校长位子,又要拱手让人,而且连董事会会长的位子都没了,得不偿失到了极点。 梁颂莲刚好看穿了他的心思﹐于是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接替我的校长位子,而你想要这个位子其实已经很久了吧?』 余果本来不愿承认,但两人都已经入狱了,利害关係也没了,那乾脆就承认了,而且看她这个口气,他就算不承认她也不相信,于是他点头﹐摊手道:『可是没办法﹐事情都已经是这样子了,我们都在牢里了,他老人家就是能待在外头,我们还能怎样。』 梁颂莲写道:『难道你不生气?你觉得左尚盟这样陷害你,没帮你一把,还把你抖出来,让你判刑比我轻,还自以为捡到了便宜?你的梦想可是当校长啊,难道你丢了工作,就该庆幸自己好手好脚﹐还能去当清道夫?一个女人被一个歹徒强暴了,就该庆幸自己好在只有被一个歹徒强暴,而不是两个以上?你不是那么好讲话,他吃肉你喊烫,他卖了你你替他数钞票的人吧?』 提到当校长的事,余果果然中计,火气整个上来:『是啊,他妈的,凭什么我的未来就这样简单的被否决掉﹐我努力了这么久,等待了这么久,凭什么这一切就变成了一场空,切都是因为那杀千刀的左尚盟,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还蹲在这臭牢里,我一定要报仇,把那老傢伙也拉进臭牢,这本来就作恶多端的老狐貍死了最好!』 【五十五】深夜的公墓重逢 梁颂莲写道:『我就是明白你的心思,知道你也心理不平衡,所以才要找你一起对他报仇。我已经找好莫皓箏、苍吶替我们执行任务了,我上个月已经付支票给他们,让他们去更新练习的武器、继续参加射击训练,最近考虑让他们去参加掷镖、掷刀的训练,下个月的支票就由你来开,当作投资。我已经掌握住可靠消息,两个月后的七月二十三日深夜,我们就可以干掉那姓左的傢伙。』 余果看了纸条后表示认同,于是他也写了信给莫皓箏、苍吶,让他们先拿下个月的钱,先给他们甜头﹐顺便查问进度。两人的资质都差不多,不过都很勤奋练习。时间过的很快﹐到了梁颂莲的假释日,也就是七月二十一日,总共有五天假释。余果的话也有一个礼拜的假释日,本来是早梁颂莲一个礼拜,但他表现良好﹐跟看守人员关说他这个礼拜比较需要,所以也变成了七月二十一日开始假释。 林卓依因为是被教唆杀人而入狱,所以要多关几个月才能假释,因此她只有祝福他们两位的行动能成功。七月二十一日上午两人假释出来,就把莫皓箏、苍吶找来,深夜带他们去阴冷的公墓勘察,四个人一起找,找到了左尚盟的亡妻的坟墓。莫皓箏、苍吶在公墓一带走位演习到时候的情形、逃跑路线。余果、梁颂莲两人则是以对学校后山的了解,找了一条以前就有但很隐密的地道,变成逃跑路线。 梁颂莲打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而余果也没有好到哪去,梁颂莲想如果他们被抓到了,将他们招了出来,那他们就完了,于是她打从一开始就不想留下活口,若他们很厉害,没有被抓到,为了怕以后他们讲出去,她还是会杀死他们。看到左尚盟的作法后,她学乖了,绝不亲手杀人。 地道一路通往悬崖地表底下,最后终点在洞口,一旦出去了,就是直接坠落悬崖。当然﹐接近洞口的地方是下坡路,而且他们还会在下坡路上泼油,让他们一旦踏上下坡路,一定会滑下去,必死无疑。他们跟两人说,一定要跑到地道尽头躲起来,因为地道尽头附近他们有佈机关阻止追兵。 时间过的很快﹐到了七月二十三日,也就是今晚,四人聚在皓箏家,最后整理﹐确定没有失误,今晚一定得成功,不许失败。 但或许是皓箏、苍吶命不该绝,在两人傻傻地被利用三个月后,竟然在梁余二人离开后,靖簫带着大家回家,遇到了尚未出发的皓箏和苍吶,让两人免于一死。 靖簫、夏笙听了头很大,虽然已经二十一岁了,但从来没想过这么复杂的事,来人界以后已经被感情搞得错综复杂了,结果现在学院背后居然躲着这种阴谋,让一向只知道顺从环境的两人的心智稍微又长大了点。耀琴倒不怎么震惊、一方面是她在庞大复杂的帮派里面长大早已习惯,况且她从出生开始就以假名示人,另一方面是她在偷取【灵曜】时,就已经看到梁余二人是什么嘴脸了。除了自己的父母,她早就不太相信大人,不吃道貌岸然那一套。 不过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夏笙想﹐他们大可不必去见梁余二人,就让两人空等就可以了,但耀琴有不同的看法,大概是因为这两人的目标是她的父亲,所以她比较有气,决定给他们顏色瞧瞧。于是耀琴想,倒不如报警,然后让警方偷偷去地道里抓他们。为了怕他们事先察觉异状而脱逃,于是耀琴觉得皓箏、苍吶还是得去见他们,然后说他们成功了,可是被自己父亲的手下追杀,必须躲进地道,请他们帮忙。 等到那两人进了地道后,他们两人必须故意装受伤而落后,然后引诱他们两人自己走入地道尽头,被警察围堵﹐无路可逃。当然这个时候靖簫等人是不知道地道尽头就是坠落悬崖,也不知道梁余二人用计想杀害他们,他们只是想让皓箏、苍吶将他们骗入自己挖的地道,在里面被警方围堵。 决定了以后,耀琴决定去公墓找父亲,带着他们一起,告诉父亲梁余二人想暗杀他。于是耀琴带着皓箏到公墓去﹐而靖簫、夏笙、羽胡则由苍吶带路,去找警方报案,偷偷带警方去地道埋伏。 耀琴、皓箏两人走进公墓的范围,四下一片寂静﹐无声无影,只看到一排排墓碑林立,夜里的空气很冷带着湿气。父亲每年忌日都去探看、打扫母亲的坟墓,一待就是一整天,她知道父亲喜欢一个人去,所以耀琴去看母亲,都是挑忌日前一天去。她熟练的带着也很熟路的皓箏,走向母亲的坟墓,同时远远的就看到了父亲坐在墓前,摸着墓碑的模样。 皓箏正想拉住耀琴,怕她一下子走过去,她的父亲在公墓里看到本来应该已死的女儿活了过来,大概会当场吓出心脏病,但耀琴是不会想太多、也不信鬼神的人,所以她径自笔直的往父亲走去,皓箏祇得被她拉着走。耀琴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见自己的父亲不用躲躲藏藏,她的鞋子磨擦地面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墓地里回荡。一直等到她走到父亲身旁,停了下来,父亲这才缓缓地转过头来看他。 毕竟三个月以来都想着杀眼前这个人,皓箏看到他难免心虚了起来。左尚盟黑发黑眼睛,长相有点阴沉,带给人慎重的感觉,身材魁梧,皮肤略黄,双目炯炯有神,鹰般的犀利眼神,带出一股寒意,但在亡妻的墓前,他的眼神显得温和许多。耀琴与父亲凝视对望,久久两人都不说一句话,然后父亲的大手放在耀琴肩上,开口道:『你回来了。』耀琴嗯了一声﹐点头。 父亲问道:『过的好吗?』 耀琴心想,父亲怎么没问自己去哪里,父亲看了她一眼又问:『在人界过得好吗?』 耀琴看进了父亲的双眼,此时带着点浅浅笑意与聪慧的光芒,于是她明白了:『还不错。』 耀琴对父亲道,『爸爸﹐我旁边的这位是莫皓箏,他是被派来暗杀您的,此外还有一位女孩,不过她去报警了。』 父亲听到要跟警方扯上关係,不禁皱眉,不过他点了点头:『嗯,应该的,这样对你们比较安全。』 他顿了顿继续说:『小子,我知道你,你前两天有来过这里,而且是跟一位女孩,以及两位我还认的出来的丑八怪来,对吧。』 皓箏吓到了,不知该说什么好。耀琴稍微一愣,但她并不意外,父亲贵为帮派老大,可不是敢乱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人,在母亲的忌日前五天,父亲都会派手下去公墓一带巡视,确定没有可疑人物,所以父亲的手下早看到他们这些『可疑人士』了。父亲其实有备而来,耀琴看了父亲一眼,就知道稳重的西装下,总共暗藏了两把枪,一把飞刀,无数隻飞镖。 况且墓地没有人不代表就真的没有人了,耀琴抬头看,﹐心想刚刚真是大意了,还真的以为只有父亲,週围大树上各蹲着一个黑暗、毫无动静的影子,总共大概十几个,不知道蹲在树上多久了。耀琴虽然很佩服父亲的先见,但她嘴上还是只是说:『你知道了。』 父亲拍拍耀琴的头:『我的眼线很广,而且他们迟早会復仇,不过谢谢你及时出现来警告我。那他们呢?』 耀琴知道父亲指的是梁余二人,于是她说:『已经报警了,警方去了他们帮我旁边这位以及另一位刺客找的一条,作为逃跑路线的地道,从学校后山开始,就在这附近。』 父亲欣慰地拍拍耀琴:『你的情报做的很足,这个爸爸就不知道了。』 耀琴点点头:『过奖了。』 皓箏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他离去﹐到达地道洞口,父亲和耀琴慢慢走过去,树上的人影缓缓移动。 【五十六】火海限时生死斗 此时在地道洞口。 皓箏看到等在一旁的苍吶,苍吶提议两人开几枪,将衣衫扯乱、扯破再跑进去,增加可信度。对空鸣枪后,两人于是先后跑进去,同时远处警铃大作,唤醒了沉寂的夜晚。 皓箏、苍吶跑没多久,就看到等在里面的梁余二人,余果急道﹕『结果如何﹖』 苍吶气喘吁吁的说﹕『我们射中了他左腿时,旁边突然出现一堆埋伏,我们只好转身就逃,没想到枪声已经引来警察了,现在正在外头追的紧。』 余果说﹕『没关係,我们已经在后面设下一些机关,比如说你们看前面的地上,泼了汽油,如果他们赶来了,踩到这些就会滑倒,如果有必要,我甚至会点火烧死他们。』 皓箏、苍吶心想,果真够狠。 余果驱赶着两人说道﹕『你们赶快跑,我们在这里挡着﹗』 皓箏、苍吶继续跑,跑着跑着,苍吶比较长心眼,回头看看已经看不到梁余二人了,于是她拉住皓箏说道﹕『喂,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想得出这么恶毒的招数的他们会有这么好心帮助我们脱困吗﹖』 皓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停住了,苍吶继续说﹕『我们成功了他们可能会帮我们,那我们失败了他们难道不怕被连累,不怕我们把他们招出去﹖』 皓箏即刻想到﹕『啊,那些机关,会不会其实是来困住我们、陷害我们的﹖总之,多担一份心比较好,我们还是慢慢走,仔细观察吧。』 苍吶摇头道﹕『不,我们偷偷返回去,观察他们的行动,如果他们看到我们了,就说我们担心他们,不想让他们殿后,不然怎么知道他们在背后对我们做了什么。』 两人正这么想时,突然地道里传来一股焦味,空气中带有些许的浓烟,两人大惊,拔腿跑回洞口,看到眼前的景象,两人惊呆了。环顾四週,哪有梁余二人的影子,外面的声音很吵杂,似乎是警方以及余果的声音。 几分鐘前刘警官底下的警员们衝进地道内欲将两人逮捕,余果为了抵抗,于是在警员们踩到汽油滑倒时立即点火,但在火势变大前警员们越过火线,还是逮捕了梁余二人,将他们带出地道。此时火势已经变大,整个地道瀰漫着浓厚呛鼻的黑烟。 靖簫等人听到警方已经结案,急忙赶到一群群眾围观的现场,看到梁余二人坐上警车,才松了一口气,靖簫在人群中寻找着皓箏、苍吶,却始终找不到他们俩。靖簫急忙拉过要上车的刘警官问﹕『不好意思警官,请问一下你有没有看到一对17岁的年轻男女,男的脸长得跟我有点像,是我弟弟﹖』 刘警官讶异地说﹕『没有啊,没有看到这样一对男女。』 靖簫苦苦地哀求刘警官﹕『可以麻烦你帮忙找一下吗﹖他们两人是被梁余二人利用的受害者,会是此案很重要的证人的﹐拜託﹗』 一旁的夏笙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回头看到地道冒出的浓烟,难道...... 黑暗的地道中,只有火光映照在墙上,黑烟瀰漫呛鼻难闻,皓箏、苍吶走到刚刚余果说有泼汽油的地方时,发现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现场的温度在密闭的地道里逐渐昇高,苍吶已经开始呼吸困难。 皓箏、苍吶在身上找寻着,发现没有一样可以拿来灭火的东西。固然衣服可以脱下来拍熄火苗,但火势太大,那样只是替火焰增加燃料。汗如雨下的苍吶,抽出腰间的皮带,四处张望隧道里有没有可以套住的东西,皓箏看到苍吶的皮带,想到或许能将皮带绑在刀子上,甩上墙壁钉住好盪过去。于是苍吶将刀子绑上皮带,皓箏甩着,想办法钉上墙壁,但力道不够大,一直钉不进去或钉歪。 突然两人听到地道口有人喊着他们的名字,是靖簫、夏笙的声音。耀琴与父亲在跟警方做口供,提供梁余二人的犯罪证据,所以没有来帮他们,而警方已经要派消防车过来了。靖簫、夏笙往地道里跑,越往里面的空气越来越难闻,两人都被醺出眼泪来了。跑没多久,就看到眼前一片火海,黑暗的地道里只有危险的火光在墙壁上跳动。靖簫看到皓箏、苍吶就站在另一边,一边咳嗽、流泪,一边尝试着将刀子甩上墙壁。 眼前的火海残酷地隔开了四人,夏笙问靖簫这一带哪里可以让全身瞬间湿透,靖簫说洞口附近有个小水潭不过有段路,于是两人往回跑,巧的是一出来就有看到比消防车先来的围观民眾,夏笙眼尖看到一名小学生正喝着水瓶,于是一把抢过来往自己身上浇,小学生吓得大哭,夏笙急忙道歉,说自己是为了救人。好在附近的民眾还不错,立刻有人递了一罐矿泉水过来,于是夏笙、靖簫两人淋了个痛快,转身往地道里跑。 短短不到一分鐘内,地道里的温度高到皮肤都快被烧起来了,靖簫、夏笙跑到起火点时,火势更大了,靖簫观察火势,正有点犹疑,夏笙深呼吸一口气,衝向一片火海。苍吶已经咳到倒在地上几近昏迷,皓箏也趴在地上喘气,想儘量吸取地表的空气。火势在两人身畔助长,突然已昏迷的苍吶说道﹕『皓箏,你还跑得动,走吧。』 皓箏在地上挣扎一边说﹕『你说那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放下你一个人自己逃走﹖我只是头很昏站不起来而已。好,你看,我现在起来了,我要带你出去,来,趴在我背上,我......咳咳咳咳.....』皓箏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起身,看到苍吶痛苦的模样,打起精神将苍吶拉过来,试着背起她,却突然轰的一声,一颗带着火的落石落下,砸在皓箏背上。 皓箏疼得落泪,但还是勉力抱起苍吶走向火海,地道承受不了热力,而开始有石头掉落,越来越多,皓箏无力用跑的,只好忍着脚上的鞋子都要融化的痛楚,走在滚烫的地上,想强行通过火海。这时三颗拳头大、带着火的落石同时掉落,往皓箏身上掉落,皓箏因无力闪躲落石,所以从头到尾都紧紧用身体护住苍吶,如果被打到了,希望对她的伤害减到最低。 一颗落石砸在皓箏左肩,皓箏几乎痛晕,他抬头看到两颗落石就在眼前,千分之一秒内他闭上眼睛,将怀里的苍吶抱得更紧了。苍吶从皓箏肩头看过去,看到带火落石掉下,她紧紧抓住皓箏的衣服,一脸惊惧。 千分之一秒后,皓箏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然没事。发现自己没事,一瞬间放松,双腿几乎软倒,同时他感受到一隻臂膀拎起了自己,于是他看到夏笙将自己抱在怀里,靖簫则将苍吶抱在怀里,夏笙、靖簫两人全身湿淋淋地,抱着他们衝出火海,跑向洞口。地道里的火舌一路漫延,追赶他们似的,靖簫、夏笙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但脚步却丝毫不间缓。 四人出洞后,地道里的火舌吐出洞口,映得四人全身都是火光反射的光影,围观民眾都吓得后退逃跑。消防队赶到了进去扑灭火苗,救护车也赶过来将他们放在担架上运走。苍吶除了重度昏迷、一氧化碳中毒以外身上没有受伤﹔皓箏一氧化碳中毒,身上多处小擦伤、烧伤,左肩严重灼伤﹔靖簫背部、左大腿、右臂、右手重度烧伤﹔夏笙背部、左右肩、右小腿重度烧伤,脸部轻微烧伤,因为靖簫及时推了夏笙一下,让落石只擦过脸颊,留下一道灼伤,不然可能就毁容了。 四人在急诊室急救,陪父亲做完笔录的耀琴﹐与夏笙、苍吶的父母、靖簫和皓箏的亲戚在急诊室外等待。五个小时过去了,急诊室的门打开﹐主治医生走了出来,护士们推走了四人,说他们大难不死,虽然暂时渡过了危险期,但身上的灼伤还要很久才会好,所以请暂时不要去打扰他们,于是眾人约好明天来看他们,接着夏笙、苍吶的父母、皓箏和靖簫的亲戚就被警方找去约谈了。 耀琴松了口气决定先回家,明天再来看四人。 这一晚,平日寡言的耀琴与父亲,这对不间聊不多话的父女俩长谈了一个晚上,耀琴述说着自己在人界的种种,父亲简单的提到自己因为跟政府内部有掛勾,有机会接触到高层机密,所以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拉普它底下还有一个世界,于是在父亲知道她坠落悬崖,从此下落不明后,他就知道她掉入人界了。 父亲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女儿祈祷平安,要活着回来,以及为女儿偷窃【灵曜】不但失败,而且还偷看到机密政治文件,可能惹来的危机想办法解决。于是他决定主动向警方自首,将女儿的事全揽在自己身上,同时以不伤害到自己为原则,牺牲了几个打手,花掉不少钱关说,把罪行减到拘禁一个月,主要目的是让女儿完全无罪。耀琴听到父亲淡淡地述说这一切,就好像读报纸一样的平缓、无所谓,心里涌起一阵感动。 耀琴说原本怕父亲会失望、会生气,就算自己回来这里,入了狱也不会来探望自己,父亲为耀琴怎么把自己的父亲看得这么像一个坏父亲而感到难过,耀琴赶紧拼命地道歉,气氛才缓和下来。 父亲对她说了一句她从来没想过是这样的话﹕『坏,只是我的职业。』 父亲又说﹕『虎毒不食子,也不可能残害自己的配偶,或丢下自己的家庭,绝对不让任何一名成员走散、离开。』耀琴听到这里眼眶都红了。耀琴从小就是个不哭的孩子,父亲感叹地看着耀琴二十年来头一次流出的泪,这才温和地搂住她,正式地说了一声『你回来了,欢迎回来。』 【五十七】劫后馀生 父亲告诉耀琴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以及两人聊了对于刚刚听了警员对于梁余二人的笔录的感想。金钱,真的可以蠢惑人心,宝贵、美丽的稀有物品,真的可以激发出人类最深沉、最丑恶的慾望。 耀琴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她从包包里拿出装着【灵曜】的宝石盃,经过了漫长的旅程,宝石盃终究回到了拉普它,但父亲的眼神只是一瞬间闪亮了起来,却又黯淡下去了。 父亲说道﹕『经过那么多事情,我看开了。我曾经想过,要不是这宝石盃,你不会受这么多苦。我对神祈祷、对你死去的母亲祈祷说,只要你能够回来,就算带了宝石盃回来,我也不要了,只要你能活着回来。一百多年前,有这么一个人说过,这宝石盃经过漫长的旅程后终究会回到有资格拥有它的人身上。你想起来了吗﹖』 耀琴觉得这话的确在哪里听过或看过,却想不起来。 父亲转身,手伸向背后的保险柜,转动密码打开柜子,拿出一本古老的日记本,那上面用毛笔工整地提着【生活手札莫淙杭笔】。 父亲打开日记本,翻到一页,出现了一段陌生却又熟悉的对话,耀琴看了吓一跳,原来这就是她在罗浸晨的手札里看过的那段,古代的伟大巫女范筑歆与製造呈装【灵曜】的宝石盃的古代着名工匠莫淙杭的对话。 父亲开口﹕『耀琴,你觉得那个女孩,莫靖簫,算是你的朋友吗﹖』 耀琴正想问为什么父亲突然问这个,但她看到日记本上写的莫淙杭,突然领悟了过来,她有点震惊地问道﹕『爸...爸爸...你、你跟她家认识吗﹖你跟她家是什么关係﹖』 父亲看了耀琴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答道﹕『我们是有关係,我们是杀人者跟被杀者的关係。你不知道她的父母双亡吧﹖是多年前我的手下抢了她家,不巧她的父母回来而杀掉她的父母的。这手札被装在一个看起来很有质感的木盒里,他们以为是什么宝物,所以带了回来。我打开一看,本来看到是本破日记,实在很气,费我的时间。不过有一天我突然想到,再拿出来翻翻,才发现这个对话,而想得到这个有时间魔法的【灵曜】。』 耀琴深深叹气﹕『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巧...』这下她要重新考虑明天要不要去探望靖簫了,刚知道这个事实,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父亲说道﹕『你担心失去这个朋友吗﹖』 耀琴说﹕『这种事要怎么求对方原谅,虽然也不是我造成的。』 父亲说道﹕『那你带她来,我来跟她道歉,顺便给她慰问金什么的。』 耀琴道﹕『不,靖簫不是这种人,如果你给她钱,她反而觉得你敷衍她,没有诚意道歉。』 父亲说﹕『既然她只要诚意,那就拿出你的诚意道歉吧。』耀琴只好点头,决定明天还是去探望靖簫。 看到耀琴走远,父亲出现了些许感叹,女儿,你自己都没发现,这是你第一次说出表示了解另一个人的那样的话呢。 第二天,耀琴到了医院,发现眾人都还在沉睡,护士们说看这个情形,可能隔天才会醒,耀琴只好先离开。 第三天的午夜四人一起的病房里,靖簫的眼皮动了动,第一个醒了。 四人病房里,靖簫、夏笙在同一边,皓箏、苍吶在另一边,病房里安安静静,阴阴暗暗,她觉得自己从一个好长的梦醒来,她走向窗前拉开窗帘,色月光洒进洁白的病房。在这个很长的梦里,在人界发生的事,迅速地转了一遍,她摸着自己的脖子,感觉着曾在那里的银十字链。自从那链子不见后,她晚上做了恶梦,却因感受到一隻温暖的手,而安眠到天亮。之后不知是事情突然一连串的发生,让她累得无瑕去想链子的事﹔还是那链子没了,可是却不怎么要紧了。 链子没了,但她的心不再感到孤单和寒冷,所以她能睡个好觉。 看着皎洁的月光,不知怎么的她想起映流。不知道他在气自己什么,连最后她要走了,也不愿意来见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他什么,明明大家都是朋友,但光是他没来,就让她觉得最后走得有点不愉快,好像把什么东西遗留在人界没带走似的。没有好好道别,就这么唐突地画下错扼的句点,总觉得自己该对他说些什么,可是却没有说。 而我,想说什么呢﹖ 她幽幽地看着月亮想着,心灵沉静了下来,她不由自主地低语﹕『我很想见你。』 深沉的叹息,让寂寥的月夜,显得更忧鬱了。 第三天清晨皓箏醒了,他以为自己是第一个醒来的,他走向拉开帘子的窗前,太阳尚未出来,天空是冷冷的靛紫色。他首先看看隔壁床的苍吶,她沉睡的脸庞显得很安祥,皓箏轻轻摸了摸她散乱的长发,心想应该是没有做恶梦吧。 他走向靖簫和夏笙的床,看着沉睡的、美丽的两人,他摸摸姐姐的头,希望睡美人姐姐也能赶快醒来,不要真的陷入永恆的沉睡。 最后他看着熟睡的夏笙。夏笙白皙胜雪的脸庞,映着窗外冷冷的靛紫色,银色刘海半遮着夏笙紧闭的双眼,他注意到夏笙的脸上有绷带,想必是灼伤。他深深感到抱歉,差一点夏笙就被毁容了。 他驀然发现,这么近的看着夏笙学长,他的脸竟然没有红,完全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能够看着夏笙学长的睡脸,而不被任何人干扰或发现,一直是他每晚睡觉前常有的一个幻想,现在真有了这个机会,却没有忍不住想亲下去的衝动,是自己始终不敢吗﹖可是好像又不完全是。 他回想着惊心动魄的那一晚,姐姐跟夏笙学长冒险救出置身火海的自己与苍吶。当落石砸下,我避无可避时,我想的是什么呢﹖当苍吶叫我先走,我强打起精神,抱起苍吶走向火海,那时我在想什么呢﹖当夏笙学长抱起我,姐姐抱起昏迷的苍吶时,我是在想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这么勇敢,居然敢走向火海,当初姐姐跟学长跟三龙帮大战,我却怕得躲在一边,前后的改变真是不小,难道只是因为我现在最起码会用枪,而不是一无是处吗﹖ 他再看看夏笙学长,突然有一种莫名的距离感,但并不是陌生人,只是把他当作姐姐的朋友来看待那种感觉,怎么会这样呢﹖是学长离开太久了吗﹖ 他带着满脑子的疑惑,看看时间还早,又躺回去睡了。 到了第三天中午,夏笙跟苍吶前后醒来了,靖簫、皓箏则是去吃医院的中餐,所以不在。夏笙、苍吶两人吓了一跳,想说他们俩去哪了,结果看到翻掀杯子的痕跡,而衣服还在床边折叠着,心想大概是去吃饭了还什么的。两人虚弱地彼此打招呼,苍吶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她发现自己跟夏笙学长好不容易独处了,竟然不会害羞、语无伦次。 仔细想想,当初在皓箏家见到夏笙学长时,一时虽然脸红心跳、欣喜若狂,但之后却没什么强烈的感觉,怎么会这样呢﹖自己难道对夏笙学长没有感觉了﹖怎么可能,如果没有感觉,那根本不会花三个月参加射击训练吧,可是现在看到夏笙学长,真的就只是把他当学长看待而已,难道是因为夏笙学长离开太久了﹖真是太让人疑惑了。 夏笙、苍吶相偈去吃医院中餐,看到靖簫、皓箏已经在吃了,于是四个人起劲的聊,夏笙、靖簫讲人界的事情,皓箏、苍吶都目瞪口呆了。 等四人回到病房时,意外地看到耀琴已经等在房里了。耀琴带了点心、水果来给他们,稍作寒喧后,耀琴对靖簫说﹕『我想去买点东西当午餐吃,你可以陪我去吗﹖』 虽然靖簫已经吃过午餐了,不过她不介意,还是陪着耀琴走了。 【五十八】杀父恩仇的友情 耀琴走向医院外的草地,靖簫说﹕『那个,医院的餐厅是在里面,另一个方向。』 耀琴平淡地说﹕『我吃过了。』 靖簫随着耀琴走到一棵荫凉的树下,附近都没什么人,中午的太阳直射在树荫以外的地方。 耀琴一直不说话,靖簫渐渐感受到中午太阳直射,让空气中的浮尘粒子加温、围绕着自己躁动的感觉。正当靖簫想开口说,如果没事的话,她要回去休息了的时候,耀琴突然开口了﹕『靖簫,再见了。』 听起来好像是说掰掰,我明天再来,但最后那个『了』的感觉很异样,靖簫觉得不太对,于是她问﹕『怎么了﹖什么意思﹖』 耀琴背对着靖簫说﹕『以后你不会再看到我了,因为你不会想见到我。』 靖簫说﹕『为什么﹖如果你是为之前在人界的行为感到愧疚,不用觉得愧疚啊,我们早就原谅你了,你是有苦衷的啊,不用那么在意。』 耀琴摇头﹕『不,是我很久以前,不,是我们家很久以前,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而你不可能原谅我们家。』说完后,她从包包里拿出一本陈旧的日记本,依旧背对着靖簫,她将日记本从后面递给靖簫,靖簫拿了过来,上面用工整的毛笔字提着【生活手札莫淙杭笔】。 靖簫惊呼道﹕『这......莫淙杭是我的祖父耶,你怎么会有他的手札啊﹖这里面写的是日记吗﹖』 耀琴本来就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降低不少﹕『这手札是证明只有那宝石盃具有时间永恆魔法的证据,里面有提到。这本是你们送医后那晚父亲拿给我看的。多年前,你的父母在家里被强盗所杀,对吧﹖』 靖簫听到这里,屏气凝神,忘了呼吸,心里已经开始有了底。 耀琴慎重地说﹕『你的父母是多年前我父亲的手下杀的。』她从头到尾背对着靖簫,现在她开始走,默默低头一直走,脚步一刻都不停下来。 靖簫发现自己心里震惊,除了突然知道杀死自己父母的兇手是谁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其他情绪。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知道兇手是谁,但结果竟然是这样,她倒是没有愤怒,她为自己的父母的死感到愤怒、痛苦、哀伤,但自己朋友的父亲的手下杀死了他们,并不是朋友的错。 于是靖簫小跑步追上了正在快走的耀琴,拉住了她。 然后拥抱了她。 耀琴傻傻地被靖簫从后抱住,听到靖簫在自己耳畔说道﹕『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但我﹐是有点生气。』 耀琴惭愧地低头,不敢说话。 靖簫继续说﹕『因为你就因为这样,而不愿意再见到我,不当我是朋友。』 耀琴讶异地全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靖簫说﹕『父母的死,的确带给了以前的我许多痛苦、怨恨、哀伤、愤怒、无奈,总想着一旦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一定杀了兇手。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我已经不一样了。我的父母的忌日就是我的生日,所以每年的生日我都有点不快乐。生日那天,我都父亲买了一个穿苏格兰裙的娃娃给我,我的母亲则买了一条漂亮的银十字链,上面有六翼翅膀,翅膀上的羽毛纹路镶着金线,非常美丽。娃娃一直放在我房间,而银十字链一直掛在我脖子上,但去人界后弄丢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丢掉过,只是每次一不见都很快就找回来了,最多曾经不见三天,那三天我每晚做恶梦。每次一旦我发现不见了,脑子都会一片空白,无法思考,脸上的表情大概很复杂吧。对我而言这链子是代表着我父母遗留给我的爱,另一方面是提醒我自己,我父母是因为事先回家藏好礼物给我惊喜,才会刚好遇到强盗而被杀死。虽然我知道我不该这样想,但我还是会这样。 但这次链子真的不见了,大概是遗留在人界了。虽然如此,但这次我并不感到悲伤,一开始会很震惊、内心不安害怕,但我后来感觉到了週围的朋友给我的温暖、陪伴,于是我不再不安,链子虽然不见了,但我已没有再做恶梦了。所以现在对我而言,朋友最重要,既然不是你杀的你何须自责。』 靖簫最后说﹕『所以不要走,我们继续做朋友,好吗﹖』 耀琴感动地点头,感动于靖簫的挚诚,感动于这一份友情,感动于靖簫的心胸,感动于靖簫的成熟想法,勇于对抗、消除自己童年梦魘的意志力。 靖簫放开了耀琴,拉起她的手说﹕『其实你没吃吧﹖走,我带你去医院餐厅吃饭,食物还不错。』耀琴其实已经吃过了,不过还是抵不过靖簫的热情,于是两人一起走回医院。 耀琴离开后靖簫回到房里,主治医师刚好经过来看他们,说他们还得躺个两天,让医院换药做些检查等等,两天后再回家。护士小姐轮流帮他们换药,帘子全部拉起来,男女有别各自换。 当天傍晚皓箏走上顶楼天台,看到夏笙眺望着远方若有所思。皓箏走向夏笙,打了招呼,两人倚着天台的栏杆,望着远处的美丽夕阳。 皓箏道﹕『夏笙学长,时间过的真快,评比大赛时的我们到现在的我们,都变了很多呢。』 夏笙愣了一下,回神后他说﹕『嗯,是不一样。有以前的我们,才成就了现在。』 皓箏点头认同,接着说﹕『其实自从评比大赛后,我就很怕、很讨厌看夕阳。』 夏笙好奇地问﹕『噢﹖那为什么现在又愿意在这里看夕阳﹖』 皓箏说﹕『咦﹐你不先问我为什么我怕看夕阳﹖』 夏笙耸肩﹕『反正你讲了这种有故事的话,就是要让我问,然后你才讲出你想讲的话。你为什么现在愿意看夕阳﹖』 皓箏说﹕『是因为我愿意去面对它。』 夏笙拍了拍皓箏的头说﹕『很好,不错,男人就是要带种,要有志气﹗』 皓箏觉得夏笙好像自己的哥儿们,他笑道﹕『嗯嗯,谢谢指教啊,大哥。』 两人又看向夕阳,过了一会皓箏先耐不住了﹕『夏笙学长,呃,那个,我、我可以叫你夏笙哥吗﹖』 夏笙呵呵笑说﹕『当然没问题啊﹐不要叫我夏笙叔就可以啦。』 皓箏说﹕『那个﹐夏笙......夏笙哥,我要跟你讲一件事,可是你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我姐,我还不确定要不要让她知道,或许没必要吧,反正根本没有人怀疑我。』 夏笙挑眉﹕『噢﹖怀疑﹖你做了坏事﹖说来听听﹐我不会告诉你姐姐的。』 皓箏说﹕『我不只做了坏事,而且做了两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有苦衷的,我一直觉得很愧疚、很抱歉。』 夏笙终于正色看向皓箏道﹕『你说,我在听。』 皓箏缓缓地开口,这会是一段很长的故事﹕『首先评比大赛上,我姐不是因为调一种鸡尾酒时,因为味道不对,所以被淘汰吗﹖那是因为我姐使用的那罐威士忌,里面装的都是水。为什么我会知道呢﹖因为那些水是我装的。在评比大赛那天傍晚,我偷了我姐的威士忌,到你们坠落的悬崖边,整罐倒下去了。我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希望你可以赢,虽然我知道你如果知道是靠这样赢,一定会很生气。 虽然我希望你赢,但我也希望我姐赢,如果输也不要输得太难看,但我知道我把她的威士忌换成水,她会在评比大赛上很错扼、很难堪,我一直忘不了当时姐姐的表情,真的让我很受伤。我之所以会这么做,是跟苍吶有关。』 【五十九】真心话纪念日 夏笙一直听下去,越听越觉得离奇,这件事是有问题没错,可是怎么会这么复杂。 皓箏继续说﹕『虽然你可能把大家说的亲卫队当作玩笑,可是其中不少人是认真的,像苍吶就是。之前我来时已经问过她了,她说反正她不好意思说,乾脆就由我来讲。苍吶是你亲卫队的忠实队员,她是真心喜欢你的,但她害羞不敢说,所以你当时根本不认识她,可能根本没跟她交谈过吧,可是她光是有机会可以看到你,她就很开心了。 苍吶跟其他你的亲卫队成员都不喜欢我姐,因为她们知道你跟我姐是好朋友,所以很嫉妒她有机会接近你,跟你聊天说话。苍吶知道我姐很有实力,这次评比大赛说不定会赢,所以她希望能利用我,让我姐输,而我被她抓住了把柄,这个把柄是什么我待会解释。我不得不听她的,照她的话去做。 她现在是个好女孩,可是以前真的很坏。她要我在我姐使用的酒里下毒,让评审喝了以后毒发身亡,这样我姐就会涉嫌杀人罪,去蹲苦牢,就没有机会跟你进一步发展了。』 夏笙哼了一声﹕『笑话,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不管那个人好或是不好,变成什么样的人,都一定要一直喜欢,而不是因为这个人的外在条件而改变。就算你们这么做,就算你们害死她了,我还是一样会喜欢她,不会因为她死了,我就转而喜欢上苍吶。』 皓箏心虚了起来,脸上出现惊惶、怕挨骂的表情﹐夏笙看了说﹕『不要那种表情嘛,不好意思,我不自觉认真了,我没有生气,不用担心,你继续讲。』 皓箏继续说﹕『但我实在不可能答应她,把我姐毒死,如果我被迫那样做,我一定会毒死她后再毒死自己。天啊,现在想到那个时候甚至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就有点害怕那时的自己。于是我希望她折衷,我打死不可能答应她那种要求,于是她就想出了这个办法,以水换酒,让我姐输掉就好。当然,我姐果然输了,这就是我愧疚的第一件事。』 夏笙说﹕『我的看法只有一个,你去跟你姐道歉。她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你好好跟她说,不要编籍口,道歉要诚心诚意,只说实话,如果真的有什么不能说,那就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但一定要拿出诚意来。』 皓箏点头﹕『知道了,我本来就想如果我跟我姐道歉,我就不该隐瞒什么的。』 夏笙说﹕『那第二件事呢﹖』 皓箏的表情变得更凝重了,刚刚那是道德的压迫,现在是道德加情感的压迫﹕『第二件事我说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一旦我说了,你绝对不能躲我、不能讨厌我、忽视我、故意不告而别。如果你那样做了,我会无法承受,太痛苦了。所以我拜託你、求求你,绝对不能那样,好吗﹖』 夏笙肯定地摸摸皓箏的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拿出诚心,愿意道歉、为你犯下的错误负责,我都不会怪你。』 皓箏深吸一口气﹕『我先强调,那是那时候的想法,所以我才会有那个把柄被苍吶抓到,现在我可能、说不定,已经没有那样想了。』 夏笙说﹕『嗯,我相信你,说吧。』 皓箏开始叙述道﹕『苍吶跟我同班,她是我们班上的歷史小老师,专门帮老师对答案改考卷﹐然后拿给老师登记成绩。评比大赛一个礼拜前,她改到我的考卷,翻到背后,看到我......我偷偷在考卷背后......画你。』 夏笙呵呵笑﹕『画我噢﹖好厉害噢,都不知道你会画画耶,有机会拿给我看看,我很期待呢。如果想画我不用偷偷画,直接告诉我,我可以当你模特儿,没问题。』 皓箏苦着一张脸说﹕『夏笙哥,你知道多半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在考卷背后、笔记本上画别人﹖』 夏笙本来想接,上课、考试无聊的时候,可是看皓箏的表情很认真,于是他改说﹕『嗯,我不知道耶,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那你是为什么要画我呢﹖』 皓箏深吸一口气,慎重地看着夏笙﹕『再次强调,你要答应我你不会生气、不会不理我、不会疏远我、不会讨厌我噢,我希望请你原谅,我是不得已、不由自主的。』 夏笙也露出认真的表情,好奇他到底要说什么﹕『我一定答应你。你说,我在听。』 皓箏眼睛不敢直视夏笙,眼神闪烁,呼吸急促,他努力控制自己双脣发抖、口吃的现象,决定口齿清晰地一次讲对﹕『夏笙哥,那个时候的我,喜欢你。』 夏笙无话可说了,但绝对没有觉得噁心或生他的气,只是实在是太意外,他根本没有想到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皓箏说﹕『拜託,求求你两件事。第一件就是,不要不理我、讨厌我、觉得我很噁心﹔第二件就是,这个请不要告诉我姐,她会很难过的吧,怎么会有我这种弟弟。』 夏笙拍拍皓箏的头说﹕『嘿,不要自责、不要害怕,这种事没有什么好丢脸的。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皓箏说﹕『一见鐘情。』说完后脸红透了。 皓箏又继续说﹕『从你跟我姐还有其他学长姐来我们学校示范如何辨别基本种类调酒的那一次开始。』 夏笙偏头想了想﹕『那这样你是喜欢我多久了啊﹖』 皓箏说﹕『将近一年,那时候你们大二,我高一。』 夏笙说﹕『那苍吶也是那个时候吗﹖』 皓箏无可奈何地耸肩﹕『是啊,从那天开始,我们班的夏笙亲卫队就即刻成队了呢,不过大部份都是女生就是了。』 夏笙笑道﹕『这样好啊,如果大部份都是男生我可就烦恼了。』 看到皓箏表情变了,夏笙急忙拍拍他的肩膀﹕『我开玩笑的,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讨厌你或觉得你很噁心。有人默默地喜欢、关心了我一年,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就在此时,戏剧性地,依照爱情小说第五十一条守则来说,不能让某人听到、知道的事,绝对不能去跟别人讲,因为那个某人百分之一万会刚好在墙角后偷听或刚好走过来,然后那个讲出来的当事人就会下场堪虑。 于是因为这个守则,靖簫、苍吶果然从墙角走出,天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上顶楼来的。其实苍吶正在跟靖簫坦承自己曾经想过下手害靖簫,正在道歉,然后正要讲出自己会想害她是因为喜欢夏笙,但现在似乎并不那么喜欢了,结果夏笙就刚好走上顶楼,于是苍吶害羞地将靖簫拉到墙角,而她们也没躲多久,皓箏也走上顶楼,然后整个对话就被她们听去了。 看到靖簫、苍吶走过来,夏笙、皓箏心里都有底了,四人目光相对,心领神会。 皓箏走向靖簫,首先开口道﹕『姐,虽然你已经听见了,可是我想正式地再说一次。我在此郑重向你道歉,你的威士忌酒瓶里面会装水是我弄的,非常抱歉。虽然是苍吶逼我那样做,但其实最大的错是在我。我没有勇气对你坦承,我喜欢夏笙哥,所以我做了那样的事,让你当眾出糗,含冤输掉比赛,对不起,请原谅我。』 靖簫轻摸了摸皓箏的头发说﹕『其实我也不好。平常我们什么事都一起分享,而我希望儘量能让你依靠,补足你没有父母照顾的遗憾,但你却无法在这点上相信我,也不够了解我,认为我会觉得噁心、厌恶你。你那样无助,身为你唯一的家人,我却无法让你依靠,真是对不起。』 靖簫另一手拍拍苍吶的肩膀说﹕『就如我刚刚说的,你肯认错,除去对我的偏见,我就已经原谅你了。』 皓箏说﹕『姐,希望我讲出来了,不会妨碍到你跟夏笙哥。我本来不想讲的,希望一直将这份情意藏在心里,我想,虽然我会很心痛,但如果夏笙哥选择的是你,我一定心甘情愿祝你们幸福,我寧愿夏笙哥跟你在一起。』 【六十】为爱再度下凡 靖簫带着些许讶异﹕『刚刚苍吶也说是因为嫉妒我可以跟夏笙做朋友,自然地在夏笙身边,所以才想害我。没想到你们都以为我跟夏笙是一对耶,我自己都没想过。』 苍吶说﹕『那是因为你太迟钝,压根没想到恋爱的事吧。』 皓箏说﹕『姐一直都在照顾、陪伴、帮助我,忙于课业、生计、我,所以无瑕去想恋爱的事,我知道姐真的很爱护我,但姐,我长大了,你不在的这几个月,我自己也这么活过来了。所以,姐以后可以自己去做想做的事,不用一直照顾我,如果想谈恋爱,就去追求。话说夏笙哥,你喜欢我姐吗﹖』 夏笙坦然地答道﹕『喜欢,非常喜欢。靖簫,我真的很喜欢你。』 靖簫倒是没有脑筋一片空白、心跳加速,她镇静地反问﹕『那你为什么喜欢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喜欢我﹖』 夏笙因喉咙受了风寒,而已经很乾涩的声音,被烟呛过以后,变得更加沙哑,他现在缓缓地、声音更低沉地开始说﹕ 『第一次遇到你时,优雅美丽的姿态,银白色的长发、水蓝色的双瞳,有如天使一般地降临,那样的气质,撼动了我。 之后每次遇到你,我都不由自主地快乐起来,虽然你只是对我微笑一下,或是打个招呼,再怎么样简短、无关紧要的对话,我都一直记得,纵然你不记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你,或许喜欢一个人,感觉是唯一的理由。 若是见到你皱眉、闷闷不乐,我会担心你是否心情不好,然后第一个会怪罪自己是否惹你生气,虽然你每次都说不是因为我,不要动不动就怪自己。 你对我任何的评价,我都记得,而且很在意,想着自己是否真是那样的人,而你喜不喜欢那样的人。 每次你才出现,我就开始想念,而你每次离去,我週围的空气都变得寒冷萧瑟了。 每次你若有似无的对我微笑,或是上调酒实验课,同组做实验时手指稍微碰到,总总的小曖昧,都会让我下次看到你时,浑身不自在,因为怕你看得出来我在意。 我有事喜欢找你说,我有事喜欢找你一起做。 我常想你是否喜欢我,而我如何能让你喜欢。 在这里和在人界的时候,我很在意你週围的异性,脑中猜测你跟他们的关係是否其实不寻常,或是你对他们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听到别人对你有偏见,纵使你不知道,但我忍不住会帮你辩驳。 我觉得你这个人真好,但感觉却不像家人,而是觉得只要有你在,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靖簫一开始很认真地听着,到后来却开始恍神,夏笙的声音在空气中逐渐回荡、扩大,靖簫开始觉得週围的时空有点扭曲的现象,待她看清楚之后,她发现眼前的影像已不是夏笙在医院顶楼对她说话,而是映流在人界的医院草地上对她说话,那温和悦耳的嗓音,从遥远的时空传来、传来、传来。 映流转身离去,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靖簫看到那时候的自己,站在草地上目送着他,嘴巴张开来却没有声音,脚想往前踏却纹风不动。 靖簫看着、看着、看着,嘴巴在挣扎,脚也在挣扎。 忽然,心里有了答案。 于是她跨步向前,走向离去的映流背影,他依旧越走越远。她迈开大步开始奔跑,越跑越快,倏地一下子就追上了映流,她按住映流的肩膀,映琶停了下来,依旧背对着她。她的嘴巴自然地开口,说道﹕『谢谢你。』 映流肩头一抖,但依旧背对她。 靖簫继续说﹕『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是喜欢,让我知道你喜欢我,更谢谢你让我明白,原来我喜欢你,最喜欢你。』 映流依旧沉默。 靖簫说﹕『可惜的是我现在才明白,我可绕了一段远路。这么一绕,却已是天人永隔。』 到这里靖簫忍不住开始啜泣,她哽咽地继续说﹕『如果可以,我想回去,我想回去见你,现在,我想见你。』 就在这一刻,映流消失了﹐医院草地消失了,眼前的景象瞬间崩塌,靖簫回到了现实,拉普它的医院顶楼,夏笙背对着她,她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靖簫重新看到了夏笙,感到很讶然,刚刚虽然太超现实,但感觉却很真实,好像刚刚她幽体脱离,暂时跨越时空的障碍,回到过去,回到人界,把没有说出口的话告诉映流。 靖簫鼓起勇气说道﹕『夏笙,我很高兴,谢谢你爱我。』 夏笙背对着她点头。 靖簫﹕『可是我现在急着要去一个地方,踏上一段漫长的旅程,暂时可能不会再看到我了,我很捨不得,可是没办法。』 靖簫的声音因哭泣而颤抖,但她确定自己在说什么﹕『我要回去人界,我要回去﹗』 说完她回头对在场的人说﹕『苍吶,很高兴认识你,但是我要走了,请帮忙照顾我的笨弟弟﹗皓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姐姐要走了,不能照顾你了,自己保重,姐姐永远会想念你、爱你﹗夏笙,谢谢你爱我,可是我必须要走,我要去人界,把映流追回来,对不起,我无法回报你的爱,祝你幸福,祝、祝你幸福,再见﹗』 在皓箏、苍吶的惊呼中,她转头就跑,在跑下楼梯前,被一隻有力的手拉住手腕,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于是她痛苦地说﹕『对不起,夏笙,让我走吧,对不起﹗』 另一隻手执意拉住她另一隻手,用力将她转过来,她泪眼朦胧的双眼斜射出视觉的幻像,洁净的银色短发、碧绿雪亮的双瞳,却镶在一张怪异的脸上,一半是夏笙,另一半却是映流。 『我想你选的是这一边吧,恭喜你获得帅哥一名,唷呼﹗』 那隻手将夏笙的半边脸撕下,映流满满是笑意的脸,直勾勾地望着她,没气质地突然狂笑了起来,同时映流拉响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礼炮,碰地一声,綵带撒在靖簫脸上。 靖簫完全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皓箏、苍吶也彻底傻住,眼前的情况超现实得可以,映流看到大家没有欢呼、没有大叫、没有惊扼,觉得简直是无聊透了,于是他伸手往眼睛一掏一弄,碧绿色的隐形眼镜掉了下来,露出他原本晶亮黝黑的双瞳。 『这下你们该相信了吧。』 靖簫这时醒了过来,难得动粗的她,倏地一拳轰在映流脸上,两槓鲜血从鼻孔流出来,映流却笑得更前伏后仰了起来。 他好不容易停住了狂笑,转头对皓箏、苍吶说﹕『好在刚刚靖簫要下楼,我去追她,把人皮面具撕掉时,没办法这需要时间,你们看到我的脸,被我吓得尖叫时,没有喊出我不是夏笙,不然这个把戏就毁于一旦了,谢谢你们啊。』 他看两人还是没有反应,而且两人的脸好像有点不爽,他只好抓抓头说﹕『啊,你们看起来有点生气,是不是想说好不容易把真心话讲出来了,结果我却不是夏笙,好像偷听了他的秘密﹖对不起啦,真的很抱歉,就连夏笙本人都没想到,你们居然有这种重大秘密瞒着他,没有想到这一步嘛。不过我很机灵,有随身带着迷你录音机,原本是想录下靖簫亲口告白的话,让她以后都赖不掉,当作证据的,结果你们也对我告白,也讲了这么多夏笙该知道的秘密,于是我也帮你们录下来了。下次去人界时,我一定拿给夏笙,让他本人知道你们对他的爱,他会很感动的。』 三人长期的静默,还是靖簫先开口,她吶吶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六十一】那晚,天使再临 两天前的晚上,靖簫等人离开人界前的前一晚。 好不容易跟初柳玩完你捡我丢后,行李终于打包好了,眾人都睡着后,夏笙躺在床上一下下,还是决定起来,他摸黑走下楼,穿过整理好的桌椅,打开玻璃门,走了出来。他独自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自己在这里最后的倒影,突然乌云散开,皎洁的月光洒下,他回头一看,吓得跌坐在地上,头往后撞上落地窗。 皎洁的银色月光下,万籟俱寂,鬼魅似的无声无息,静静地站了一个银色短发、碧绿双瞳、身材高瘦、皮肤白皙,长得跟夏笙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对他摇了摇手。 夏笙蹣跚地爬了起来,过去敲了一下男子的头,没好气地说﹕『吓死人了你,扮得还真像﹗』 男子笑了笑,发出沙哑的声音﹕『演什么像什么,它抓得住我,konica﹗』讲完还比个ya。如果初柳跟沁笛在,一定会笑他什么年代了还在用这种老掉牙的广告词。 夏笙说﹕『映流,这个人皮面具你多久前就做好啦﹖还有你的声音怎么了,变得这么沙哑﹖感冒了﹖』 映流说﹕『我的声音啊,是为了明天的计画。我虽然身形跟你差不多,都是气质美男子,呵呵,可是声音怎么样都不可能完全一样,所以我就让自己得重感冒,让声音变得沙哑。为爱生病,很浪漫吧﹖第一次见到靖簫一个礼拜后就下订单了,我几天后不是有拿相机来店里拍你们吗﹖』 夏笙道﹕『难怪你一直拍我脸部特写,连鼻孔都拍,还一直说天使的鼻孔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噁心死了。』 映流说﹕『我再跟你确定一次,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什么让你改变了心意﹖』 夏笙说﹕『说也奇妙,喜欢一个人是怎么一回事,我真的没有想太多。喜欢靖簫就是喜欢,真的没有想太多。可是遇到初柳以后,我想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如果说跟靖簫在拉普它时是是非题,那现在来到人界多了初柳,就是选择题,答案多了,难度也高了。』 映流说﹕『我突然发现,跟刚遇到你时的懵懂无知比起来,现在你话里的想法变多了耶。』 夏笙说﹕『所以我就觉得我的思考模式变复杂了。总之呢,我觉得,实在是放不下初柳。平常看惯了坚毅、活泼的她,现在看到她无助、脆弱的一面,一开始有点不习惯。可是我觉得,她,比较像人,喜怒哀乐很明显、很强烈。现在想想,我觉得住在拉普它,跟外界没有接触的情况下,环境变得单纯,大家都很和气的生活﹐讲起来很好听,我们是住在天上的人,你们都说那样叫天使吧,我最近才知道天使是什么意思,可是其实我们缺乏人性强烈的喜怒哀乐。』 映流说﹕『不要有太过强烈的爱恨情仇比较好吧,不然过的可能也有点累,不过既然你选择留下来做真正的人,那是为了初柳没错吧,你喜欢上初柳了吧﹖』 夏笙犹疑了﹕『说实在的,我不确定。我留下来,是因为我心想,如果能跟初柳一起体会人间的喜怒哀乐,日子会过得更有趣吧。我真的下定决心要留下来,我三天前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就已经很肯定了。』 映流说﹕『没想到我当时也正想打电话给你,问你的想法,因为我真的想跟靖簫回拉普它。』 夏笙说﹕『你之前跟我说的,我都明白。我会去上社区大学,自己自修,最后融入人界的社会,得到公民身分,我想我没问题的。不过呢,我喜欢我的本行,最终目标是拿到调酒师执照。』 映流说﹕『那你对靖簫怎么办﹖』 夏笙说﹕『她虽然很美,个性也好、很体贴,可是相较于初柳,我比较喜欢比较像真正的一个人的感觉,有优点有缺点,长得清秀、个性开朗、脾气很坏、爱乱骂人,她真的很可爱。而且比起靖簫淡薄的性情,初柳的爱很强烈,我真的有被爱的感觉。说不定以后,我会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上了初柳呢。倒是你,真的放得下这一切重新开始﹖』 映琶耸肩﹕『没什么不可以啊。感情是我的动力,身边少了一个迷人的身影,做什么事都不起劲。我喜欢写作,到哪里都可以写作,到了拉普它,就学那里的语言,去上社区学校,融入那里的生活。虽然捨不得这里的朋友,可是想到再也见不到靖簫的话,我会更难过。再说你们都可以从拉普它下来再回去,我也可以啊,又不是再也见不到面,有机会就下来看看你们。这三天内我快速赶完了手上未完的小说,连同辞职信一起传给总编,亲手写了给重要的朋友,邮寄给他们,明天沁笛、初柳应该会收到。父母那里的话,他们不管我很久了,我死在外面他们都不知道的啦,哈哈哈。』 夏笙说﹕『这里的日子过惯了,你到拉普它要重新适应,你可以吗﹖』 映流用力推了一下夏笙的肩膀说﹕『哎唷,你都可以我怎么就不行﹖咱们彼此都保重,就ok了嘛﹗』 夏笙说﹕『哎,明天去拉普它,在让靖簫知道你真实身份之前,不能用这种讲话方式啦。』 映流笑笑﹕『我知道了,嗯﹖你啊,傻老弟,要保重噢。』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在月光下紧紧拥抱,为爱努力的两个骑士,英雄惜英雄。 映流临走前,小心地撕下了贴在落地窗上的电脑美工绘图的dm,上面画了一个美型帅哥,还写着【超人气网路作家散梦童子不定时在此出没】,叹道﹕『以后也用不着了,就让我带回去做纪念吧。不过,如果你哪天突然发现这张海报又被贴出来了,那就表示我回来了,如何﹖』说完眨眨眼,眼里满是笑意。 夏笙说﹕『嗯,我会期待它下次出现的那一天,只不过那时候可能你已经不是超人气网路作家了。』 映流文雅地比了个中指,骂了声﹕『去你的。』转身离去。 两天后的晚上,也就是今晚,在玲瓏峡谷咖啡店。 傍晚才放学的初柳,非假日都是值晚班,此时已是深夜,初柳打个大大的呵欠初柳在空无一人的咖啡店里擦拭桌椅,叫汤姆的小博美狗与叫杰利的大麦汀,在初柳脚边跟进跟出,她走到哪它们跟到哪。 初柳看看墙上的花猫时鐘,十一点五十五分,看来这花猫时鐘是真的坏了,自从那天沁笛发酒疯,拉着他们疯狂地跳了一夜的舞之后,花猫时鐘就再也不叫了,看来那次一口气叫了十二声,可说是用尽它最后的力量了。 初柳不自觉地停下来,从落地窗望出去,想着怎么靖簫、夏笙跑哪去了,这么晚还没回来。她很清楚知道,他们已经走了,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外张望,好像他们从未离开。 多年前,在美国黄石公园的一个不知名峡谷悬崖边,一家叫做【玲瓏】的美国咖啡店里,老闆娘在吧台等待,等待那沉重的木门被推开,等待那异国东方男子走进来。 多年后的现在,在台北仁爱路二段与新生南路二段的转角,一家叫做【玲瓏峡谷】的台湾咖啡店里,年轻泡咖啡女孩在吧台等待,等待那被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门被推开,等待那银色月光洒进来,等待那异界的天使降下来。 能够一直等待永远不会出现的人,是一种寂寞的浪漫。 午夜十二点,花猫时鐘依旧静悄悄,初柳走出吧台,正要去锁门,门外却出现了一个人影,悄悄地走来。 她推开玻璃门,银色的月光下,一个拥有轻柔的银色短发、碧绿色的清澈双瞳、高瘦俊雅,有如天使降临人间似的,皮肤白皙胜雪的年轻男子,带着笑、挥着手,佇立在皎洁的月光下。 初柳热泪盈眶,微笑缓缓扬起﹐说﹕『儘量点,没关係的,我还没要关店。』 【六十二】欢乐夏天再临(完) 【后记】 一年后。 天诺调酒学院换了新校长,是梁颂莲的学妹,也跟她一样,是从铭佑调酒学院请来的女教授,年仅三十岁的游森雅看起来颇有书卷气,相较于梁颂莲刚上任时的高贵优雅以及距离感,游森雅长得很清秀,小家碧玉平易近人。由这点来看,梁颂莲说上任的新校长是她的学妹,倒是没有说谎。 梁余二人被抓回去后,因纵火、杀人未遂等多项罪名起诉,最后被枪决处死。死前余果提出在监牢里的林卓依也知晓、参与此项计画,但林卓依矢口否认。 耀琴大四毕业后,将会加入其他哥哥姐姐一起为三龙帮效力,以替父亲工作为荣。不一样的是左尚盟底下的人,抢劫归抢劫,杀人归杀人,偷窃归偷窃,放火归放火,但犯案数量是做的比较少了,左尚盟以此来当作对老天的谢意,谢谢老天让女儿平安归来。 何简住在耀琴家,进入隋宇调酒学院附设的社区大学,跟映流一起天天上夜校学习拉普它的语言。何简之前开过了pub,打算将来进入天诺调酒学院就读,当个称职的调酒师,重操旧业,开一间新的pub。 映流忙着用功学习拉普它的语言、社会人文、歷史背景,当然政府还是不将拉普它真正的歷史放进教科书中,而映流等人也被政府高层约谈,绝对不能透露出这些歷史、以及关于人界的事,因为如果大家念了那么多年的歷史被改写会引起恐慌、舆论互相攻击、对政府的质疑,所以映流等人同意绝不透露。映流的目标是希望精通拉普它的语言后,用这种语言来写作,继续出小说给大家看。 放弃夏笙后的皓箏、苍吶,经过当时的共患难,走过漫长晦暗的暗恋夏笙的过程后,两人最后喜欢上对方,而交往了起来,接下来要高三了,两人努力想考进天诺调酒学院而努力。 因为暑假期间都待在人界,没上到暑期课程,而无法参加开学考的靖簫,被迫留级一年,重念大三,今年夏天总算大三上完昇大四了。靖簫回来后,靖簫亲卫队又组了起来,靖簫多待在学校一年,大家反而很高兴。但在靖簫宣佈映流是她的男朋友后,亲卫队就解散了,因为男同学们心目中的女神被追走了。 耀琴跟父亲决定将【灵曜】送给靖簫,但靖簫说这是一个荣誉,要靠比赛来证明自己有资格得到,于是【灵曜】被还给天诺调酒学院,而暗扣已经被耀琴解开,所以游森雅派底下的人将【灵曜】多弄不少盃出来,当然打量的宝石盃也请工匠打造。游森雅利用了梁颂莲改建的地下实验室,请实验人员分析【灵曜】的成分好製造出【灵曜】,目前研究还在进行中。 今年夏天的评比大赛,靖簫当然也参加了,最后以绝妙的好酒【汤姆与杰利】赢得银羽等级,光明正大地得到【灵曜】,而且校方知道她一年前追回了【灵曜】还还给学校,感激、佩服她的实力之馀,将有时间魔法的【灵曜】让靖簫夺得。但心肠好的靖簫说,如果以后学校需要从这里得到更多【灵曜】,可以儘管来找她。 留在人界的夏笙,将户籍登记在咖啡店下,去社区大学唸书,学习中文和英文。初柳因为之前的酒精中毒事件,被医生警告年纪轻轻少喝酒,于是沁笛更积极的推广店内的禁酒政策,夏笙却手痒,执意要调,但严厉的禁止初柳喝他调的酒,与沁笛的炮口一致。紫簧高三了,沁笛、夏笙严厉监督初柳唸书,考学习能力测验,最后顺利考上大学。 初柳学业还算不错﹐但驯狗师的工作就不太顺利了。因为被沁笛关紧闭,花时间唸书,没有时间去驯狗师协会训练二犬,所以无法带汤姆、杰利参加全世界驯狗大赛。因为缺乏运动,二犬显得有点发福,不过初柳放暑假时,准备要来给他们个魔鬼训练,变回以前的窈窕身材。 感情方面,夏笙虽为了初柳而留在人界,但却没有立刻交往。之前的时间太短,事情太多,没有时间培养感情,之后初柳、夏笙忙着唸书,而沁笛也是忙着顾店,所以三人的感情呈现长期的拉锯战,不过初柳、夏笙的情谊是有加温的。后来沁笛喜欢上了常来店里的一位女顾客,追求成功,开始交往,所以只剩下初柳跟夏笙在磨。 一年前映流的总编收到他的辞职信与最后一本小说时,对他又爱又气。气的是他莫名其妙的离去,让出版社有所损失,虽然违约金映流也附上了。爱的是,这部小说【坠天醇酒调】呈现了前所未有的创意,以及与往常作品比起来,有很大的突破,外加上出版社的噱头,【散梦童子离开人界前的告别文坛之作】,更是狂销全台以及海外华人地区,卖到五百万本。 读者们纷纷臆测里面如此老实的写出,最后书里的角色,跟作者同名的散梦童子,是否真的就是作者本人离开人界,真的去了天上,变成天使,让许多女读者们伤心很久,认为散梦童子去了天上,一定是猝死了。 一年后的一个夜晚,也就是今晚,夏笙正在顾店,午夜十二点,夏笙正要关店,却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蹲在落地窗的一角,不知道在干什么。夏笙悄悄打开玻璃门,走向那个人影,哇地一声,将人影吓得撞上落地窗,跌坐在地。 夏笙定睛看看人影,大叫﹕『天啊,你......是映流吗﹖』 映流爬起来,拍拍屁股说﹕『对啊,是我。靖簫,可以从墙角走出来了,夏笙发现我们了。』靖簫笑着走出来,看到夏笙就立刻给他一个大拥抱。 靖簫说﹕『夏笙好久不见,大家都好吧﹖』 夏笙说﹕『这个要大家一起帮忙解释会比较贴切,我先去叫初柳、沁笛过来。』说完走进咖啡店里叫初柳、沁笛起床,紫簧、沁笛连滚带爬、连蹦带跳、连走带跳、连泪带笑地衝出来,跟映流、靖簫拥抱。 在大家一阵热闹时﹐夏笙突然说﹕『各位安静,靖簫,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说完他从口袋中掏出银十字链,说﹕『对不起,一年前你失去这链子时,我其实后来找到了,但我并没有给你,因为那时候我知道你睡觉时会做恶梦,而那时在你梦中握你的手的人是我。看你之后都睡得很好,我就想说,就让你习惯于睡觉时握我的手,要不是链子没了,我大概也没那个机会让你依靠,握你的手。一年前你离开时,我还不确定自己的感情,于是我自私地将它留在身边,而现在我已经确定了,所以我在此要把链子还你,对不起,那个时候骗你我没有找到。』 靖簫微笑着说﹕『不用觉得抱歉啊,我反倒还得谢谢你。你的手在梦里给了我家人般的温暖与安全感,所以我才习惯了没有链子的日子,也不再那么自责了,这对我而言是一种突破,我还要谢谢你呢。不过这链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很喜欢,所以我很高兴你能还我。对了,你刚刚说你确定答案了,是什么意思﹖』 夏笙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的意思啊.....就是......』 他顿了顿,转过来对初柳说﹕『我已经确定了,我最喜欢的是你,终究是你,一直、以后都会是你。』 夏笙抱住了初柳,初柳感动地边流泪边说﹕『我等了你好久了......呜......』 映流巴了一下夏笙的头说﹕『让女孩流泪太过份了,看你干的好事﹗』 沁笛说﹕『你们这次来要待多久﹖』 映流说﹕『一个暑假,直到九月学校开学为止。』初柳听到这里,开心地抱着靖簫欢呼。 映流从行李袋中抽出一张海报,就是一年前他拿走的散梦童子在此出没那张,沁笛说﹕『嘿,你走之前写的那本【坠天醇酒调】卖的不错噢,我们店里放了十本都被顾客翻烂了,害我又要再去买十本﹐这第几次了真是......』 初柳一脸期待﹕『映流有在写新作品吗﹖』 映流点头﹕『嗯,我打算去找总编,给他惊喜,顺便说服他让我出版新的小说,以后我就不定期下来给他新的稿子来出版,这样也蛮好玩的,不知道我这么不可靠、老是不在的小说家,他接不接受。不过我让他的出版社赚了很多钱,这次听你们讲,似乎更是厉害,应该是ok的吧,呵呵呵~』 沁笛瞪了映流几眼﹕『得意什么,你写的小说卖再多本也是白烂啦。』 眾人进入咖啡店,当然没有直接睡觉,而是痛快地聊了一整晚。初柳心想今年夏天的台北,跟去年一样,又要开始有趣起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