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璨》 Chapter 1 我走着,缓慢的走着。 最近刚搬来达拉斯,上了这附近的高中,但对于一切,我都还不是很适应。但庆幸的是,我交到了一些朋友,这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可是我明白的,自己对于这里,还是很陌生,还是无法那样融入。我不是很外向,没有办法三两下就跟别人打成一片,我习惯一个人......我是说,如果周围都是陌生人的话,我寧可一个人。 对于自己老爱胡思乱想这点,我自己感到十分的困扰,虽然别人时不时叫我的名字时,我都还能注意到要答覆,但我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就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 母亲今天说要来接我,但等了半天还是不见半个踪影。她每次都这样,为了客户,她甚至可以好几个晚上都不回家。当然,我也不是嗷嗷待哺的小婴儿,自己会照顾自己,只是没母亲自己一个人待在家真的好无聊。 说到母亲,我一定会跟别人谈到她的职业,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的职业很特别,我忍不住就会想跟别人说,但我也不是个大嘴巴,祕密也不是完全守不住的,所以别人问起我母亲的职业的时候,我都只会跟别人说简称。 什么简称?其实说出来你一定不相信,也因为这个简称,让我有了小小的不安,觉得自己好像撒了一个谎。所以这个谎我到底撒了多大呢?董事长。我知道一定很多人不相信,更多人觉得我是在吹嘘,久而久之都听到一样的答案,也就懒得问了。 也是因为思想,让我觉得自己心灵昇华到另一个境界,不是别人到得了的。当然我不是说那种修练成佛的昇华,只是比起别人为了芝麻小事或是情情爱爱的思虑来说,我算是好很多了。我常常因为自己的思想,变的多愁善感,搞得大家说我很有女人味。这两件事本来是没有关係的,但是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就说我很有气质,也许是因为我在沉思,没什么在搭理人,也没像别的女生那样外向......不管我怎么想,这三个字好像都跟我搭不上边。 对于女人味,我没特别去否认或反驳,随便他们怎么说,反正也不算件坏事,对吧? 对了,母亲说今天要教我弄冰茶,所以应该不会爽约不来接我才对。我心里小小的雀跃着,有些期待。 我走到了闹区,车声混杂着人声,在街道上来来去去,很热闹。我觉得自己跟这片热闹搭不太起来,因为我的思绪需要一定的安寧。我走进路边不太起眼的书店,晃一晃想打发时间,而且,这里也比较安静。 我得承认,我的气质真的是表面的。看到玲瑯满目的书籍,我连从书架上把书拿下来都懒得,何况是翻书看?但是,既然都走进来了,总没有不看书的道理,不然我真像个蠢蛋,走进来又走出去,结果半件事都没做。 唔,我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书籍。嗯,《哈利波特》,不过我没什么兴趣。虽然从小在美国长大,看得懂原文书,但母亲总是坚持要我学习中文,说什么台湾人就要会说台湾话,不要忘本之类的瞎话,总之就是在她的坚持之下,我会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不过要我写出来的话,这就有点困难了。 对于父亲,我没有任何印象,但是母亲还在还怀孕的时候就移居来美国,好像跟父亲有极大的关係。我不是不闻不问,好像没了父亲就算了,只是每次只要我拿出勇气问母亲,她总是当作没听见,不然就是跟我扯东扯西,明显就是不想回答。 实在很无聊,我走出书局,讶异居然下起了雨,幸好雨势不大,勉强要走也是可以的。我叹口气,走进一点也不浪漫的雨中。可能是因为母亲,她常灌输我很多东方人的思想,所以才让我觉得淋雨不全然是件坏事。好吧,我承认我在瞎扯,反正脑子里的思绪总是这样,乱成一团,像一团线,抽到哪条绳子就想到什么。 我抬头看看天空,几滴雨就打在我脸上,甚至滴进了我的眼睛里去,我一边咒骂开始变大的雨,一边委屈怎么母亲还没来接我。 「卡洛琳!」终于,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我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虽然说这声音听了十几年,但我从不知道它是如此地悦耳。 我二话不说拉开车门,把背包往后座一扔,就坐上副驾驶座,然后狠狠甩上门,毫不留情的把雨隔绝在外。 「系安全带。」母亲叮嚀我......或者说是命令。 车子开上街道,母亲腾出一隻手摸摸我的头,把我的头发弄得有些乱。我没抱怨,只是用手稍微梳理头发,然后等着她开口问我些什么。 「今天在学校都还好吗?」她声音很柔,可能是职业病......不行,我得克制自己别再去想她的职业了;她的衣服......还是上班时穿的那套,可见她到昨天傍晚之前都还没回过家,就先来接我了。 「不好。」母亲一问,我就有理由开始跟她抱怨:「贝蒂今天都没来,听瑞奇说好像是感冒了,我快无聊死了。」 妈白了我一眼。「是谁前几天跟我说交到很多朋友,认识都来不及了?」前几天?有吗?我记性不是很好,常常丢三忘四的,至于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我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 我耸肩,「随便啦,反正就是这样子。我等一下一定要打电话跟她抱怨。妈,记得提醒我。」 「真是受不了你......」妈突然拍拍我的肩头,要我往外看。「看到那教堂了没?」嗯,我看见了。还蛮大的,里面有几颗高耸的乔木,教堂不算庄严,很一般,我不太明白母亲要我看教堂的意义。 「干么?」回头的时候我问。 刚刚看着窗外的街景,我知道已经快到家了,那教堂离家不太远,大概隔个几条街,走一下就到了。 「嗯,你知道的。」母亲一顿,似乎在思索要怎么跟我说。「你每天假日都赖在家,偶而出去动动也很好。我最近认识那教堂里的牧师夫妇,他们人很好,我是想说......有空你可以去那里玩玩。」 去教堂玩吗?还真是怪。「我又不信基督教。」真是的,为了让我踏出家门,这么离谱的藉口她都说得出来。好歹叫我跟同学逛街什么的都好啊!干么偏偏要去教堂?而且我还不信基督教。 「谁说一定要信教才可以去教堂?」母亲反驳我。她这么说也是没错......看来我是找不到什么藉口了。 很快就到家了,母亲把车驶进车库,停好之后,她很快的下车,我想可能是准备冰茶去了。我打开车门,走进家门,笔直的走向厨房,但我还没走进厨房,就听见母亲温柔的提醒:「你背包有拿吗?」 我应了一声,小跑步回到车库,打开后车门,却没看见我的包包。我记得我刚才没拿皮包,所以一定还在车上。我鑽进车里,在驾驶座底下看见我的背包,因为太暗了,刚才一时没看见。 「卡洛琳?」我一踏进家里,就听见母亲在远方厨房叫唤我的声音。其实再怎么好听的声音,听久了是会习惯、麻痺的,久而久之也就不当作一回事了。 我把背包再次无情的甩在沙发上,走到厨房,果然看见一堆用具和材料。我开心的跑向前,笑嘻嘻的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嗯,我需要切丁苹果......」我拿起苹果,好想咬一口。「我们要做的是玫瑰冰茶。」她补充。 母亲将东西都摆在桌上,两人份的,要我边看边学。她先将茶包泡过一阵子,等放凉之后,先放在一旁。母亲将浓缩玫瑰茶粉到入杯中,我照做,她没看我,继续做下一步,这没什么好需要关照的。接着母亲把水跟冰块都加入,然后摇晃,我跟着做,这时候她不过也是在匆忙之中瞥了我一眼罢了。最后,把弄好的茶汤倒进去,加入一些苹果丁,就大功告成了。 「嗯,完成了,你喝喝看。」母亲喝了一口自己的,大力称讚自己一番之后,要我喝喝看我自己做的。 我小啜一口,随即皱眉。「噢,应该再淡一点的。」我推给母亲,要这位师傅喝。 母亲不太敢恭维,一直婉拒我的好意。「你这位名师,总要喝喝看高徒的成果吧?」母亲笑了,拿起杯来,喝了一口。「怎么样?怎么样?」我急忙问。 「很好喝啊,被你说的害我不太敢喝......可能你喜欢清淡点的,水加多一点就好了。」母亲给我良心建议。 清淡点的吗?好像是。虽然不太相干,但我忍不住连想到:每次班上女同学跟我说谁谁谁很帅的时候,我都还什么反应,因为没感觉。我想,这可能就是对于我而言的口味太重吧! 但这似乎也不算是件坏事。 Chapter 2 转学到达拉斯也将近一个月了,我第一个交到的朋友,她叫贝蒂。因为贝蒂,我很快融入这个环境,也逐渐对于一切事物感到熟稔。我很感激,有了这个朋友,我们常常在假日约对方出来,母亲说这很好,因为这样我就不会整天赖在家里,睡到太阳已经在头顶上了,听母亲说,这种话东方人都说睡到日上三竿,我听了感到很疑惑,不知道这三根竿子是从哪里来的。 礼拜六,天气很好,阳光普照,一大早的我就被电话声给吵醒。我这个人有起床气,特别是在假日,而且睡得正香甜时。好,很好,我心里不停咒骂到底哪个傢伙这么会挑时间,一大早就来扰人清梦。我接起电话,口气不是很好,完全不理会对方是谁。 「喂?」我深吸了一口气说。 「卡洛琳吗?」是贝蒂的声音。可恶,妈昨天没提醒我。听见贝蒂的声音,原本还在半梦半醒状态的我,是真的清醒了,口气和态度也因此缓和了些。 「是。你一大早的打来有什么事吗?」我懒洋洋的问。望了一眼枕头,有点想躺回去,只是不知道还睡不睡得着。 「我们一起去晨跑吧!」她在电话另一头愉快的说着,精神似乎特别好。 我得说,贝蒂这个人真的很厉害。厉害的不是说她会利用自己的甜美笑容或是靠脸皮取得优势,而事实上,对于她脸皮这方面似乎也没什优势。她长的很一般,路人甲乙丙,一点也不起眼,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问题,听到她的声音,我就是没有办法对她生气。 我无法拒绝,睡意也早就被她赶跑了,不答应似乎也说不太过去。不过,晨跑这种事,没骗你,我还真的没做过。「现在吗?」我依依不捨的望着被褥。 我看了一眼手錶,六点半,贝蒂説她现在已经在家门口等我了。我有些怀疑,推开窗户一看,果真看见了贝蒂,她也正巧往上看,当我们彼此的目光交会时,她兴奋地对我猛挥手。 「等我......十分鐘,不,十五分鐘好了,就十五分鐘。」我估算了一下时间。「我现在还穿着睡衣,不过你放心,我会儘快。」我只能对她承诺,然后掛了电话,匆匆忙忙的打理自己。不过在我把睡衣换下来之前,我很有礼貌的邀请贝帝来我家,让她在客厅等待。 我关上窗,挑了一件轻便休间的衣服,再配上运动短裤,把我身上这件可笑的睡衣换下来。可笑的原因是,这件睡衣上是幼稚到极点的卡通图案,而且我还穿了好几年。 我小跑步进浴室,刷牙洗脸梳洗了一番之后,我走到梳妆台前,仔细端详额头上新冒出的痘痘,越看越觉得厌恶。我拿起小钱包,放进裤袋,下了楼,看见贝蒂正坐在电视机前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弄弄头发,确定发型不会太好笑,才敢走向贝蒂。「贝蒂,要走了吗?」她抬头看我,给了我一个微笑。 贝蒂穿的是一整套爱迪达的运动衫,红白相衬,很适合她。贝蒂是义大利裔,不过从小和我一样就在美国长大,也和我一样没有对故乡有一丝丝的掛念,这是好事,却也是坏事。好事是,不必时时惆悵掛念;坏事是,总会觉得自己就像是无法归根的落叶,或者说,根本连自己属于哪里都不知道,无法融入、无法成为一份子。 「要我简单说明一下晨跑路线吗?」贝蒂屁股离开沙发站起,我们肩并着肩走到玄关穿鞋。 「不用,」我很快的回答。「你跑前面带路就行了。」如此,既简单又明瞭,也不会浪费时间,多好。 我从鞋柜里拿出平常很少穿的运动鞋,在左右两脚的鞋子上各打上了结,我抖抖脚,确定牢固之后,看见贝蒂也正巧抬头起身。我们总是很有默契的,所以不需要多说些什么,我替她打开门,让她先出去之后,我跟在身后,锁上门。 「那么,走吧!」贝蒂看了我锁好了门,自己就开始跑了。我跟在后头,步伐步快也不慢,反正也只是慢跑,放松身心的运动罢了。 我们跑在少有车子路过的街道上,我偶而会被一些不是太重要的东西吸引过去,眼睛就这样盯着物体,步伐不知不觉会慢下来,等到回神之后,才又回到之前的速度。到了后来,其实究竟过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因为觉得不方便,所以没带錶,不知道切确的时间,总之后来,贝蒂的脚步慢了下来,有意让我跟上,所以我就维持一贯的速度,和贝蒂一起跑。 不知为何,今天的体力似乎特别旺盛,跑了这么久也不觉得累,还是说,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跑很长的时间,只是我自己这么觉得而已。我跟贝蒂要水喝,她递给我宝特瓶,我咕嚕咕嚕就灌下去,也许是喝太快,我被呛到了,贝蒂担心的替我拍背,一边关心我问我有没有事。「没事没事。」我忙不迭地送上一个微笑,好让她安心。「像我这种连不用喝水都会被口水呛到的人,你不用太担心。」我一顿,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会不会惹得贝蒂更加担心? 但贝蒂却笑了出来。「这是真的吗?听起来......有点蠢。」她这样直言不讳,我有些羞窘,因为这真的曾经发生过,而且不只一次。我没回答,继续跑我的步。开玩笑,我随口不小心说出来的事实要是真的承认了,那真的是丢脸丢到家。 时间好像过的特别地漫长,自从我没回答她的问题之后,一路上我们都保持着沉默。也许对她而言这样的气氛不算尷尬,但对我来说我却有些懊恼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个僵局,怕又扯回到原本的话题。我想,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话,那么祂也许听见了我的心声,因为下一秒,贝蒂就打破这个僵局了。 「卡洛琳。」我转头看她,「你对附近还熟悉吗?」 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不过至少有人开口说话了。「还好,也不算是很熟。」废话,我搬来这里毕竟不久。「怎么了吗?」我忍不住好奇,就是想问。 「因为我有朋友住这附近,所以其实我还蛮熟的。」原来如此。「你知道这附近有一座教堂吗?」我点头如捣蒜,我记得之前母亲才跟我提起过,如今经她一提,我脑海马上又浮现出那座教堂的模样。怎么好像每个人都想跟我介绍这座教堂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啊,这座教堂就向自由女神一样,是这附近的地标。」地标?我狐疑的望着贝蒂。「应该是说,这座教堂在当地很有名,这附近的居民几乎都去过。其实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马丁牧师夫妇,他们对人很和善,大家都很喜欢他们。所以这座教堂的常客不只有信徒,有些是专程去找牧师夫妇的。」 原来是这样,可见牧师夫妇的亲和力影响这附近居民有多么的深厚了。「那你的朋友呢?他也是教堂的常客吗?」我问出口这个问题时,我们正好经过教堂。 我正想要求去教堂参观参观,贝蒂就拉着我的手走进教堂了。我四处张望,不是在找人,而是在观望这里的环境。这里真的很大,绿草如茵,还有几颗大树,让人可以躲避阳光的曝晒。不过也不需要特别躲在树荫下,广场虽然大,但并不用花太多时间就能走到教堂。 这里的环境很舒适、很优美,让人见了就喜欢。我彷彿能够理解,为什么居民都要来这里踏足了;彷彿......要沉醉在这一片绿意盎然之中,许久,都没有办法回过神来。 我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喜欢上了这里。 我回神,听见贝蒂在叫我。「牧师,这是卡洛琳;卡洛琳,这是马丁牧师。」 马丁牧师有着大把的鬍子,不过笑起来很和蔼,中年的他脸上有着逐渐步入年老的痕跡,笑的时候,那些皱纹全都会皱在一块,那笑容,会让人觉得很亲近。「你好,卡洛琳。」他伸出它的大掌。 「你好,牧师。」我也伸出手,在我们双手交握时,我感受到了他手掌的温暖,一边庆幸他没留手汗。 「我带你去逛逛。牧师,待会再聊。」贝蒂拉着我的手就走,我回头,看见牧师脸上的笑容,心情居然莫名的好。「卡洛琳,待会陆陆续续的就会有人来了,趁现在还没什么人,我带你认识一下这里。」 我们穿越了广场,我不记得贝蒂是怎么走的,走到了教堂的后院,那儿有种了一些花草,有些是观赏用的,有的则是可以随手摘来吃的。贝蒂说,牧师人很好,可以恣意摘取食物,不必向他报备。这些食物,都是无法填饱肚子的,但嚐嚐那些或酸或甜的植物,倒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我们缓缓走回教堂,这时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群接着来了,也许是找牧师夫妇聊天,也或者是找个位子坐下。 「卡洛琳,我想我们该去跟牧师道别了。」我点点头,让贝蒂拉着我走。 这个时候,我看见了一位男孩,他看起来很......我说不出来,他自己一个人佇立在大树下乘凉。我想叫住贝蒂,让我停下来看清楚他的脸庞,但是我找不到任何藉口。我无法、无法说明白,为什么我就是想看清楚他的脸庞。他没什么特别的,也是一颗头、两隻手、两隻脚,但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让我迷惘。 「卡洛琳?」贝蒂回头看我,大概是看我直直盯着那位男孩,所以她面露疑惑,但是我的眼珠子还是没有离开过他。 「他......很好看。」很抱歉,我无法找出一个适当的词汇去形容他。我知道,他的气质,让我觉得他不只是这样,好像只要了解他,就能发现更多更多。 贝蒂瞪大着双眼,开心的拉着我跳。「哇!我们家卡洛琳开窍了!」我瞪她,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神经,就算她不在意,我还是很在乎别人是不是有投射过来什么异样眼光。「你居然开口称讚一个男生的外貌,这样我就不用替你担心找不到男朋友了。」这傢伙......怎么脑子里想的净是这些? 懒得理她,我问:「那他叫什么名字?」 贝蒂收起笑容,有些抱歉的看着我。「身为你的好朋友,我真的很高兴你开窍了,不过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她有些犹豫,不过一向直话直说的她还是把话说出口了:「不过我觉得,他没有很帅,这可能是因为他不是我喜欢的型吧!喂,你不要受了我的影响就不对他心动了喔。」心动什么啊?真是的。 就在我在次转头向他时,我们的眼神交会。我好像看清楚了,那个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好似今早清晨的阳光一样,那么温暖、那么和煦。 Chapter 3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等我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礼拜天的十点了。会晚起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因为昨天晚上突然想到一件事,虽然不是很重要的事,但却让我熬夜去把它做完。老实说,这种事做完也不会有什么成就感,只能说有某方面的意义存在,所以如果母亲今天突然想问我干么借字典,要我说出切确的理由,我恐怕说不出来。 昨天晚上,夜很深了,我也有倦意了,但我就是突然想到该帮某个人取名字,不要这样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却又找不到一个替代的名词来形容他。说不出整个事件的动机,我只知道,我就是想帮他取个名字,如此而已。 我想,应该会有很适合他的形容词,而且我应该在哪里有看过这个字。于是我走出房间,敲敲母亲的房门,但许久都没有人回答,直到我正要放弃,母亲却突然打开门,问我要干什么。 「借字典。」看得出来她很累了,我也不想去打扰她,所以简单扼要的把话说清楚。 母亲蹙眉,疑惑的问:「你不是有字典吗?干么特地跟我借?」 我一顿,知道自己没把话交代清楚,所以我补充:「我要的是中文字典。」 母亲揉揉眼,穿过我和门中间,走道贮藏室,那里有许多藏书,多半都是母亲的。那里其实也像图书馆,只是杂物都堆放在那里,不然那里会是个阅读书籍的好地方。 母亲东翻西找了一会,找到了厚重的字典,拍拍灰尘,看得出来这字典年代有些久远了,破破烂烂的,封面上的胶带也似乎贴了好几次,不然恐怕早就解体了。母亲递给我,我接住,但他似乎是倦意冲昏了头,我都还没完全接过,她就突然地放手,害我来个措手不及,眼看字典就要掉到地板上,我连忙抓住一个小角,但大部分的字典却掉了下去,我只抓到了封面,字典被我撕成两半,新、旧胶带吊在封面上,我看了很不顺眼,便一把撕去。 母亲打了个呵欠,大概也懒得理我了,也没问我到底想干什么。「胶带黏黏就好,我去睡了,别再来吵我。」 我愣愣的盯着那封面看,又看看掉在地上的字典,赶忙捡起来,而果然纸已经有了摺痕。我步出贮藏室,回到自己的房间,找了胶带把破掉的地方黏一黏,事前还先上了胶等它乾。 等到字典终于「完好如初」,我才开始找字。不是查字,是找字,找有什么适合他的字,好让我这么称呼他。我瞥了闹鐘一眼,已经接近一点半,我也累了,但就是觉得非得要找到那个字我才能够好好睡上一觉。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发什么神经,开玩笑,都快两点了,我不睡觉而在发疯为了一个陌生人取名字,想想真觉得好笑。觉得自己可能还会跟字典奋战好一阵子,我起身先替自己泡杯咖啡,提提神。 十分鐘一下子就过去了,我开始想放弃,毕竟放着一张好好的床不睡,半夜和字典比谁眼睛张的比较大,简直愚蠢至极。 啜口咖啡,我翻着一页又一页的字典,好像永远都翻不到尽头,浪费了快半小时,我还是没找到半个适合他的字。他很让人觉得温暖,很圣洁,不过他的那种圣洁我形容不出来,应该也可以说是乾净,他有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庞,没什么打扮,但我很喜欢他的自然。 令我讶异的是,明明才见过一面,我却已经把他的长相记的很牢,虽然我得承认,我偷看他好几眼了,尤其是趁贝蒂不注意的时候。其实我与他目光交会的时间也不过就那短短一秒,他很快就把头撇开,留我一个人在原来的视线发愣。 喝光杯子里的咖啡,我叹口气,宣告放弃。抱起字典,不大本,却挺重的。走回贮藏室,我轻轻开门,以免吵醒睡梦中的母亲,将它放回原处。我逗留了一会,看看有什么书是我很久都没再翻开来看过的,又有什么是我根本就不曾翻开来过的,我抚过每本书的书侧手上沾了些灰尘,不过没什么关係,回去洗洗手就好了,也可见这些陈年老书到底有多久没被碰过了。 很不应该的,我又联想到母亲的职业,明明是董事长,却看过这么多的书,藏书这么丰富,就不知道是不是学问也渊博了。她没什么像我提起她的职业,也不像一般从事这一行的人一样,歷经了沧桑。母亲很年轻,听说十几岁就生了我,那时候的她,多么无依?只能跑到美国来投奔住在洛杉磯的阿姨,等我渐渐长大了,差不多九岁的时候,才又搬到西雅图,再搬,就是现在的达拉斯了。 我回头,走向房门,却踩到了东西,从声音听起来,像纸。我蹲下一看,居然是字典上的其中一页。我捡起,很仔细的把每个字都看过一遍,然后在心中暗暗感谢,因为我不能大声叫出来,我已经找到适合他的字了。 璨,有明洁、光明之意,不耀眼、不是万眾瞩目的焦点,但光明,彷彿阳光一般和煦,却又不如阳光一般刺眼。 随即,我又想到一个问题。字是找到了,但该怎么当成是一种称呼呢?我的意思是,该怎么称呼他会比较好?该怎么去把字拼凑成一个称呼比较好?真烦,好不容易解决了难题,另一个问题又随之衍生而来。 我把字典从书柜取出,依页码把遗落的那张纸插了进去,闔上书,我终于决定踏出房门去做一件对得起自己身体健康的事——睡觉。 早上起来刷牙洗脸,站在镜子前刷牙时,我发现自己的黑眼圈又加重了,这真不是我乐见的事。我洗脸洗得很用力,好似这样拿毛巾在脸上抹来抹去就可以抹掉黑眼圈。我看着镜中一脸哀怨的自己,早知道昨天晚上就别那么晚睡了,头重得好像要掉下去,都快中午了,就算很想,我也不能继续睡下去了。 一出浴室,我就听见敲门声,随即接着就是母亲温柔的声音:「卡洛琳,要用午饭了,你还在睡吗?」她在门外问。 「没有,我一下子就出去了。」我换上和身的t恤,再配上牛仔裤,再穿上拖鞋,我就出了房间。 我走到饭厅坐下,妈就开始跟我间聊。 「早上贝蒂有打电话来说,她家新买了wii,问你下午要不要过去玩?」听到重点,我马上心动,但是当我一抬头,脑袋瓜子的晕眩感就让我浑身无力,我也变得没什么胃口,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不对劲,虽然不完全是因为熬夜,但也是因为熬夜所以生病的,我常常生病,好不容易这一次距离上一次感冒发烧的时间有点久了,就开始没好好照顾身体了。 我摸摸额头,果然我发烧了。「不了,我下午得去看医生了。」我一叹,什么时候不发烧,现在可好了,白白错过一次机会。 「怎么了?」母亲蹙眉,「不会又发烧了吧?看吧,就叫你别太晚睡,出门多加一件夹克,你偏不听。」母亲摸摸自己额头,另一隻手再摸我的做比对。 「很烧呢!」母亲走回房间,拿了温度计,要我含着,过了一会,测出来的结果,也让我很讶异。「三十九点六度。」 之后勉强吃了一点东西,不然依我的胃口我真的不想吞嚥任何东西,肚子好像早就塞得满满的。头依旧是晕眩,本来打算一吃饱就睡的,但这样对消化不好,我只好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我突然想问:「你为什么要从事这种行业呢?」 我也知道我不该问,因为母亲显然不喜欢回答这个问题,但她至少没有一次是因为我问这个问题而兇过我,所以我也总会时不时的就大胆提出着个问题,盼望哪一天她心情好就会跟我说,但我想那机率应该是很微小的。 母亲做着平常应该是我的工作,她收拾着碗筷,拿到厨房里洗碗,我不确定她是不是有听到我的话,因为我并没有说的很大声。 反常的,她回答:「迫于无奈。」她停了一会,我以为她没话要说了,但她又继续:「没有人喜欢做这一行的,很多事不是解释就能够明白......至少要亲身经歷过才能懂得。」 我觉得羞愧,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我一直揭发母亲的痛楚,让她为难,真是太不应该了。 睡意袭捲脑袋,我眼皮重得缓缓闔上,就在我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入我耳,那感觉很不真实。「卡洛琳,我最大的愿望,是希望你不要和我走上同一条路,你有你的人生,未来还很长,要继续这样乐观开朗的活下去......」 Chapter 4 一开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贝蒂带领我去了那次教堂之后,每逢假日,我总会特地想进去晃一晃、逛一逛,居然就成了我的习惯,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份,不过那一部分有多大,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也是那次之后,我就没再见过那个我为他命名为璨璨的男孩了。 璨璨,这个名字,其实我问过母亲,该怎么称呼他好,但我没跟她说对方是谁,只跟她说是个刚认识的朋友,而母亲说有空可以请他到我们家来玩,她想顺便认识认识。不得不承认,我当下是很紧张的,但随后想想,说不定母亲马上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也许她只是随口说说的也不一定。 自从上次病得严重之后,母亲就禁止我吃冰,偶而贝蒂来我家拜访时,母亲也会请求她带我出去运动运动。但是自从我有了去教堂的习惯之后,虽然她不会干涉我的去处,但至少还是会过问的,而每次我都用去找贝蒂这个藉口来打发她,久而久之,要母亲不起疑也很难。平常一到假日,我总是赖床,通常都是贝蒂找我,很少是我去找贝蒂的,而且最近去教堂的次数频繁,我撒的谎言被揭发这也是迟早的事。 这天假日,贝蒂难得没找我,我打了主意要去教堂,所以没赖床。走到饭厅,母亲还没起床,不过她已经泡了一杯牛奶在桌上,这是她每天都会为我做的事,但是因为我一到假日就赖床,所以假日也总是喝冷掉的牛奶,不然就是再拿去加热微波。 难得的,牛奶还冒着阵阵白烟,我开心的坐下,喝起我的牛奶,顺便拿了报纸打算边喝边看。报纸今天的内容很无聊,大概是最近都没发生什么大事,所以採访的事物也令人乏味。 不过倒是有个标题吸引了我的注意:「废除死刑」 其实内容也只是讨论,并没有太大的消息。如今,这已经成为国际关注的议题了,废与不废,这是个两难的抉择,不论选择任何一个,总会有人反对。另外也提到了关于权力的问题,死刑是法官判的,但是法官并没有权力判人生死,况且,若是判刑错误,那么已执行的死刑又该如何处理?从另一个角度看,若是杀人犯滥杀无辜,那么波及的家属的伤痛又有谁懂? 说到底,就是希望自己身处的国家能够更进步,希望不要再有遗憾的事件出现罢了。 把报纸扔在一旁,把剩下的牛奶喝完,我走到厨房洗杯子,放着待乾。走到母亲的房门口,我知道母亲还在睡,所以没去打扰她,而事实上,我也不希望她是清醒的,不然又要问我是不是又要跟贝蒂出去玩,然后我又得再撒一次谎。 穿了鞋出门,一踏到户外的土地,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迈开步伐向教堂跑去。不得不承认的,每次我总是抱着期待去,但是每每只有失望的份。 我跑的很快,至少对我个人而言是如此。我卯足全力朝教堂的方向跑,其实路程不远,步行大概五分鐘,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心急什么,也许是上次因为早早起床就跟贝蒂到教堂,才有机会看到璨璨,所以才会觉得只要自己早一点到,就有机会可以看见他。 第一次去过教堂之后,后来想想我才明白原来贝蒂所谓的好朋友就是指牧师,为了证明我的思想是正确无误的,我亲自问她,而她也承认了。其实我还有问别的问题,我问她知不知道那男孩是谁。 「我不是说过,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她是这么回答我的。 「我是说,他是信徒还是来拜访牧师的客人?不过我觉得好像都不是。」我困惑的发表我的意见。 贝蒂突然带着笑意的看我,「说不定,他跟你一样,整天间着没事做,所以也只是去打发时间的。」我想反驳,因为我压根不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去,但我就是说不出口我的理由。 我的理由有两个,第一个当然是被教堂庄严的气氛吸引,纯粹是想感受信徒的虔诚而已;第二,我是为了那男孩才这么殷勤的,但这理由很怪,莫名奇妙的我居然为了璨璨每逢假日就往教堂跑。有一点我很疑惑,贝蒂说他看过璨璨很多次,每次她总会不知不觉的出现在教堂,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好像一恍神,璨璨就出现在教堂的哪里了,这真的很奇怪。 不过贝蒂也说,牧师夫妇有领养儿子,虽然她没见过,牧师也没向她介绍,不过贝蒂倒也没有像平常一样急着去认识,这很反常,所以我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说他自闭,不过我也是听别的信徒说的,并不是亲口听到牧师说的。」贝蒂解释。 突然,我把璨璨跟牧师儿子联想在一起,我知道这种想法很不应该,但我还是想了,可是想想也不对,璨璨看起来并不自闭,而且他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他让我觉得他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但目前我所看到的,只有他那阳光灿烂的那一面而已。 不知不觉,我到了教堂,我急忙煞住脚步,在门前停下,张望了一会,不但没见到我想见的人,还被人撞了一下。 那女人提着鱷鱼皮製的皮包,脂粉味很重,她既不像虔诚的信徒,更别说是一大早就跑来教堂找牧师的附近居民。幸好这个人还算讲理,跟我道声歉,就进去教堂了。基于好奇,我偷偷摸摸的跟在后头,看她到底属于哪一种人。 根据贝蒂的说法,事实上我已经为教堂有了新突破,让去教堂目的的人有了第三种:间着没事去看帅哥。我没反驳,因为事实确实是如此,但是因为我羞于承认,所以只能当作没听见。 我跟踪着,走到了教堂里去,女人走到了教堂里有个半掩的门,她拉开,跨步进了去。那里面是牧师1家人的住处,很显然的他是第二种......不对!照理说,就算是聊天,也不至于擅自闯到别人家去的,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玛莉牧师,马丁牧师的妻子。贝蒂说,马丁牧师和玛莉牧师为人都很和善,这让她原本在我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宣告破裂,毕竟贝蒂只有说玛莉牧师人很和善,却没跟我提到爱慕虚荣这一点。 「你找牧师?」有个陌生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下意识的回头一看。 我瞪大眼,压根没想到我竟然又见到他了,而且他还主动找我说话。我脑袋一片空白,根本就无法思索任何事情,连个简单的问题都答不出来。开玩笑,我根本就不是为了牧师而来,但我确实是跟踪玛莉牧师来的,可是如果跟踪这种话一说出口,我又该如何跟他解释我跟踪玛莉牧师的动机呢?偏偏贝蒂不在场,连个唯一能帮我解围的人都没有,真是欲哭无泪。 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居然就这么顺着他的话点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虽然不至于太糟,但这跟我之前想像中的完全不相同,我想过好几种情况,就是没想过会这么尷尬。 但眼前的人似乎不觉得尷尬,他对我微笑,要我稍等一会,他去里面叫人。很糟糕的,我又在不知不觉中点头答应,还配合的坐在一旁排的整整齐齐的长椅上,玩着手指打发时间。 风一阵又一阵的吹来,我拨着被风弄散的头发,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入内,牧师这时候也应该出来了,不过他出来以后我又该跟他谈些什么呢?其实马丁牧师很健谈,只是每次来通常都是他在说,我在听,很少轮到我有发表长篇大论的机会,但是我毕竟还跟牧师不熟,突然没了贝蒂要我单独跟他谈话我会很困窘的。 我还在思索待会要跟牧师说些什么,马丁牧师就和璨璨一前一后走出来了。马丁牧师和佇立在门边的信徒说了几句基督徒的问候语,也就是讚美主之类的话(顺带一提,我并没有特别的信仰),然后他转个视线,看见了我,扬起大掌向我打招呼。 「你好,卡洛琳,最近常来呢,很喜欢这里吗?」他和蔼的问,我僵硬的表情几乎要被他温暖的笑容给溶化。 我僵硬的点头。「是啊,不过今天贝蒂没来。」 牧师点了点头,难得不多话。「向你介绍,」他侧身,指指身后,「这是我儿子,奥力佛。」 「你好。」在他伸出手的同时,我完全的把对于自闭儿这个谣言想法给否定,不论言行举止,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不,是根本就不是。 不过我很怀疑,像贝蒂这种跑到教堂来玩都跑这么多年的人,居然连牧师儿子的长相都不认得,这的确是很怪异。 我也伸手,以示我的善意。「你好,我叫卡洛琳。」 我们是这样开始认识的。当初,一切都很美好,像童话,事后想想一切都太不真实,但当下的我,只是单纯的沉浸在不真实里面,什么也没去多想,这是好事,却也是坏事。 Chapter 5 牧师好像很忙,忙着交际、忙着传教,所以把璨璨丢给我就走了,说好听是要让我们好好认识一下,但我总觉得自己有种被拋弃而无依的感觉。 我看着璨璨,比刚才牧师还在的时候更希望贝蒂也在场。贝蒂交际手腕很厉害,就算是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她也可以聊的很尽兴,所以她人脉很广,认识很多朋友,但好像不常见面,不然她假日也不会那么有空都间着没事来我家找我;像我就不行了,尤其是对男生,更是对璨璨,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我对他的仰慕,但我觉得自己应该是说不出这种话的。 我希望他赶紧说些什么好让我接话,只要他肯开口,再困难的问题我也会尽力描述详细,任何皮毛都不放过,好打破这僵局。找话题对我而言一向是很困难的,我也在犹豫,也极力的思索着该说什么话才好,事实上我是很希望和他聊天的,但没人先开口,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对我微笑,说到外面聊会比较方便。我点点头,看着越来越多信徒和附近区民前来,有的手持圣经,有的忙着找牧师攀谈,就是没有像我们两个无所事事的站在一旁的。 走到户外,我跟随着璨璨的脚步往当初我看见他的那棵树走,他带领我走到树下,太阳渐渐大了起来,选在这里乘凉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他靠着树,似乎在沉思,和我那天看到的情景有点像,不过这次他背后没有光芒万丈,我也没有充满虚幻不实的想法,只是眼睛瞬也不瞬的直盯着他看。 「怎么会想来教堂?」他的语气中含着暖意,就像马丁牧师1样,总是那么亲切、那么和蔼。 看你。我几乎就要把心里直接的想法脱口而出,但话一到了喉咙就死命被我给吞了回去,要是真的说出来了,往后我又该如何面对他?也许他会比我更要来得困窘。 「因为贝蒂认识马丁牧师,所以我就来了。」我思考了一下子,又补充:「那个,贝蒂是我朋友,你应该见过。」 他笑笑,「没特别的目的吗?你最近来得很殷勤。」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脸红了,我只知道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好像在把我心里那扇门给打开,就要驻进去了。 「你怎么知道?你有在观察我?」我发现自己居然期盼肯定的答案,没料到他一问就问出了重点,这样也好,不必拐弯抹角,也满足彼此的好奇心。 「我住在教堂里,我房间窗户正好对着大门,有时候间着没事就往窗外张望,看久了就会知道谁都在什么时候来,都有固定的时间,像你就是週休二日其中一天,一大早的就来教堂报到了。」他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不是那种木訥害羞的,也不是阳光男孩。他观察的很敏锐,通常不会有人注意或在意这种琐碎事务的,我有些欢喜,因为我也常常会分神去注意那些别人不会注意的事物,找到了自己和璨璨相同的特点,我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你观察的很仔细。」我夸奖他,但得到的只是他勉强的微笑。我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笑的勉强,他好像总是这样,总是没有真正开怀过,没有大笑或是大哭的时候,也许有,但凭直觉我觉得他应该都憋在心里,而不是选择告诉别人,让别人知道他的快乐和痛苦。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似乎有意撇开我对于他的好奇,假装不知情,却贪心的要我回答他想从我身上知道的疑问。 我实在是说不出口,我从来就不是落落大方能够跟任何人表达意见的人,但他都这么问了,我也不能装死,假装没听见。我犹豫着,头不自觉的越垂越低,不想面对他的问题。 「我很想知道。」他强调,这句话真的在那瞬间在我胸口猛然一撞,之后,我除了茫然还是茫然。「我猜,应该是人。毕竟这教堂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他最后一句话让我困惑许久。 为什么我会一直想来教堂呢?不就是因为璨璨吗?那又为什么我会觉得这里特别呢?因为马丁牧师吗?还是也是因为璨璨?老天,璨璨到底影响了我多少?我一直在意,只是因为我被他的外表和气质吸引吗?但我从来都不是会为男人着迷的人,现在,璨璨却破了我的例。 很烦,脑中的思绪参杂在一起,很乱很乱,随便一个都是问题,而共通点是都没答案,这让我烦恼了起来,所以我打算不理会,不去思考。我很少会这么讨厌脑中思绪不停打转的。 莫可奈何之下,我只好随口说:「我想是的。马丁牧师,他是个很亲切的人,我很喜欢他。」这不算说谎,至少最后一句话我是用很真诚的态度对璨璨说的。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玛莉牧师......都是这样浓妆艷抹的吗?」想起她那一身的打扮,香水味重得似乎还再我四周围绕,这让我不由自主的心生反感。 「她的妆是化的很浓,我也告诉过她好几次了,但她依然坚持。今天她好像去参加谁的婚礼,不然平常她是很朴素的。我知道,一开始看到她这样的人都会反感的,但是与她深交以后,你会发现它其实和你表面上所看见的其实不一样。这是难免的,是人难免都会用世俗的眼光看待他人,却没想过要真正去了解一个人,真正的去倾听他人的心声。这是一个很糟糕的现象,但是只要有人怎这么做,这个世界就还不算太坏,你认同吗?」他没再依靠树干,他缓步向我靠近,直到我们中间只剩勉强能再安插一个人的距离。 我觉得愧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总是这样,就像看待我母亲的职业一样,但我忍不住就是对玛莉牧师的模样反感,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就是无法满足我内心的那股反感,于是我反驳:「但是直觉通常是很准的,如果我所认为的坏人,他就真的是坏人呢?」 「那很好,就相信你的直觉。」他看着我,眼睛一动也不动,好似我眼里有着什么,而他又看见了什么。「但是,你觉得她真的是玛莉牧师吗?如果你觉得反感,那应该也会有人觉得反感,但事实上,几乎没有人对于她的外表有意见。」他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但我还是对于他的见解感到一头雾水。 我试着理解,把他说过的话再脑海里转了一遍,再配上自己的想法,如此一来,有些摸不着头绪的东西好像都釐清了。? 他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提出问题,所以在我问之前就先回答我:「那个人,是我的远方亲戚;至于玛莉牧师呢......」他的视线穿过我,看向教堂里面,对里面指道:「你看教堂里那个穿着碎花洋装的女人,头发扎成马尾的,看见了吗?」我看见了,她正在和一群女人聊天,很欢喜的样子。她很年轻,至少看起来是如此,我猜她的年龄可能和马丁牧师有些差距。 我真讨厌自己,总是这样,总爱胡思乱想,把别人在心里弄成不好的印象,对玛莉牧师是这样,搞不清楚状况就再心理对别人有了不好的印象;对母亲也是,虽然表面上好像不在乎,却时不时就想到她的职业,虽然不至于唾弃,但我想我心里也一定没认同。 他没问我怎么了,只是我很想对他说,单纯的想说我从不跟别人说的心事:「我好内疚,我总是这样看待别人,也许不知不觉当中我已经伤害到好多人了。」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没什么表情的。「我对母亲都是这样......她的职业,我总是无法苟同。」 「可以告诉我吗?」他恳求。 「董事长。」没有理由可以解释我当下的衝动,但我就是想告诉他:「她是个驾驭男人的董事长。」我叹口气。 我得说,他的答案完完全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说:「这没什么不好的。」我瞪大眼,真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居然不如璨璨,他应该比我更适合当母亲的孩子才是。 「职业,谁不是靠工作维生的呢?为了赚取应有的酬劳,每天不都是卖命的做自己该做的事吗?我们其实都没有资格说别人,毕竟我没打工过,也没做什么工作,所以就我而言,我不会去批评别人职业的好坏。照你的说法,如果你真的认为不好,你可以试着与你的母亲沟通。我所谓的沟通,是良性的沟通,不是批评她的职业。如果行不通,试着换个角度去看待她的职业,也许就没你想像中的那么糟了。如果可以,她为什么不选择最好的,而偏偏要选择这个行业呢?你有没有想过?」他说着,我听着,字字句句都讲到我心坎里。他总是想的周到、想的正面,可见自闭症的谣言一定是假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对我说这种话,其实我很爱听,每回只要一听见这种一棒打醒我的话语,我就会深深省悟,把自己的过错再想一遍。不过来到达拉斯这么久,我都还没遇到会对我说这种金玉良言的朋友。 我很喜欢他,尤其在他跟我交谈后,我更是深切的觉得应该交这个朋友,应该要跟他更进一步,有多一点的互动。也许,他真的会影响我很多,不论是哪方面的。 「我想你是对的。」我看着他,就这么看着他,也想从他眼里看见什么,但却什么也没有。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为了避免将来我一不小心就把我为他取的小名叫出来,我只好问,不然我也想就这么放在心底,偶尔想想就好。「我见过你才两次,这也只是第二次。其实从一开始,在教堂看见你之后,我就......帮你取了名字,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希望你别介意。」我吞吞吐吐的,终于把话说完,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可以知道是什么名字吗?」他问,似乎真的很好奇。 对于他的反应,我很高兴,于是兴奋的回答:「璨璨,你叫璨璨。富有象徵性的意味。」 璨璨,这个我为你取的名字,璨璨。 Chapter 6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那阵子愈来愈热,常常走在路上都觉得会被晒昏,于是母亲提议要去野餐。我们说好了日期,她那天没班,我也休假,就到郊外风景良好的地方野餐,顺便就在那里待一整个下午,享受悠间时光。 其实这中间有一些插曲,不然母亲大概也不会想到要带我出户外,而是选择在家里静养休息。不过这样也好,因为她的工作,我和母亲很久没有这样悠间自在的聚在一块聊天谈心,也鲜少和她一起步出户外踏青,拥抱大自然,享受芬多精。 应该要从上礼拜母亲有天很早回家开始说起。那天,放学之后,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瑞奇,因为放学的时候,我听见有人说瑞奇喜欢贝蒂,为了求证,放学时间我还在学校四处间晃,想看看瑞奇是不是还在,但我等了很久,终究是没看见他,后来问人有没有看到瑞奇,别人说他已经回家了。于是,我既兴奋又紧张的按着数字键,等听到电话声响起时,我期盼他快一点接。 「瑞奇。」对方一接起电话,我马上开口。「我是卡洛琳。」 「有事吗?」他似乎很纳闷,大概没料到我会问什么。 他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冷静,我开始怀疑自己听见的传言是真是假,但应该是不会错的,那人把过程描述得很详细,而且这件事我之前就有所耳闻,指示都没放在心上,所以这次,应该错不了的。 「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贝蒂?」我仔细的听,听话筒里有没有传来什么声音,是我不能够错过的,但我听了很久,除了沉默以外还是沉默。 我紧抓着话筒,话筒好似要被我给捏爆了,我考虑着到底要不要先出声。 犹豫了一会,我知道他是不会诚实的,只好说:「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帮你。别忘了,我跟贝蒂是好朋友,要撮合你们很容易。」我试着说些诱人的话,等着他上鉤。我没在说谎,如果他真的喜欢贝蒂,那我会帮他,但前提是我得先知道贝蒂的意思。 他一直没回答,但我想他在考虑。电话另一头静了许久,我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他,不然这样耗时间也不是办法。就在我要开口时,有人按门铃,我只好要他仔细思考,下回再给我答案,就匆匆忙忙跑去开门。 「谁?」我这么问,然后在门上的小洞往外看。门是木头做的,洞也是纯粹的洞,没有将人放大的效果。我闭起一隻眼,用左眼看门外的人,是一个男人,有三、四十了,我不认识,但他搀扶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我认识,她是我妈。 怎么搞的?虽然没跟母亲特别协调这部份,但是她从不带男人回家的,我以为我们之间有了默契,在沉默和举动之中订了协议,但这是怎么一回事?母亲好像很不舒服,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我半焦集半不愿意的把门打开,那男人嚣张的连声招呼都没打,大脚一跨就直接闯入,笔直的走向最近的房间。母亲根本就是被架着走的,到房间那段路上,她频频回头看我,似乎是想告诉我什么,但我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她。 我不懂,虽然我知道看她这副模样一定中暑了,但我不懂的是为什么她连做这种行业都会中暑。不是应该待在室内的吗?就算是内没冷气也没电扇,那也不至于中暑啊!她到底都在外面干什么去了? 我有些生气的把门甩上,尾随着男人的脚步进到母亲房间,他已经把人放好在床上了,这时他才肯回过头来看我,我也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只是想跟他讨个解释,至于他那不理会我的态度,我可以先搁在一旁,毕竟母亲比较重要。 「你母亲她中暑了,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休息一下比较好。」这我也知道,外面太阳这么强烈,她脸又这么红,汗水也大量的冒出,一脸不舒服的样子,十之八九都会联想到中暑去。 没得到我要的答案,他很快就把视线放回母亲身上,而且开始命令我。我不喜欢被别人命令,但待在这里确实也不会对母亲有什么帮助,只好依命令行事。虽然心情不太愉快,但我还是认命的到浴室用脸盆装了一小盆水,把毛巾放进去,很快的走回房间。我把脸盆放在地上,男人连看我一眼都没有,拿起沾溼的毛巾,稍微扭乾,就帮母亲擦拭身体。一开始只是手臂,但我知道一定会有更多的地方,但是他连迟疑一下子都没有,很快的把母亲衣服上的釦子解开。我愣在一旁,看着母亲胸口若隐若现的肌肤,我突然情绪激动。 我开始颤抖,不假思索的推开男人,但他并没有被我推开,只是冷漠的看着我。我见他不为所动,只好先开口:「你难道打算把她的衣衫都解开吗?我还在场,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我只是个小孩子、只是个小孩子......你要我怎么接受?」我瞪着他,眼前越来越模糊,我知道是泪水模糊了视线。 「你......」他看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大概是无心的吧!但我就是不能克制住自己,从知道母亲的职业以来,我就不想触碰她,只要一想到也有许多人碰过她的身体,我就觉得厌恶。 「卡洛琳,你别这样。」母亲看着我,虚弱的说着。 男人望向母亲,见母亲点点头,他也点头回应,可见两人的默契很好。男人没说什么,只是走到房门时交代一句「好好照顾她」,就离开房间了。我看着自己的手,逐渐冷静下来,回想刚才的情况,真觉得自己太衝动,要是那男人粗暴一点,下场准定不堪设想。 我继续男人刚才执行的动作,拿起被丢回脸盆的毛巾,扭了扭,手探进衣内替母亲擦拭身体。有些尷尬,我很少跟母亲亲密到这种程度,但她似乎看穿了我的顾虑,在我不注意时抽走我手中的毛巾,自己擦。看她逐渐面色好转,我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很快的把手收回,不然手放在那种地方很奇怪的。 我想了想,擅自打开我身旁的柜子的抽屉,里面有绿油精。母亲很多台湾製的东西,很多是多年前从台湾带过来的,也有部份是台湾的亲戚邮寄过来的,像绿油精就是。 我把绿油精打开,把毛巾从她手上抽走,再把绿油精塞进她的手掌。她对我微笑,支撑着坐起来,在太阳穴附近涂抹;我洗着毛巾,没理她,抬起了水盆想拿去洗,又迟疑了,原因无他,我只是怕那个男人还守在客厅,这样只要我1踏出房门就会看见他,于是我又懦弱的把脸盆放下,继续待在母亲身旁。 「相信我,他一定走了。」我讶异的转头看向母亲,而他只是把绿油精塞还给我,叫我放回去而已。 我实在按捺不住,但我就是想等母亲自己开口说,就是希望母亲主动向我解释,如此而已,但是她却什么也没提,好像她只是得了感冒,不需要对我交代。 应了一声,我端起脸盆走出房间,随手把门关上,回头一看,那男人果真离开了。他会是母亲的客户吗?我叹口气,决定不再去想那些令人厌烦的事情,把东西弄弄,知道母亲也恢復的差不多了,就没再回房间看她了。 我应该听母亲解释的,也许她正在等着我问,又或者她有口难言,所以才迟迟不告诉我?我在这里乱猜测又有什么呢?思想是不会告诉我答案的,但是要我去问......我又开始胆怯,我怕会听到什么我不想听到的、我怕那个男人跟母亲怎么样了,我只是小孩子,我还没成熟,我无法理解大人的世界,我没办法体会,我只能自私的要母亲理解我的心情,却不愿意也猜不出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件事的。 男人的关爱,跟女儿比,哪一个对她而言比较重要呢?我知道母亲是为了金钱而去接近那些人,我也知道她需要那些金钱才能养活我、让我过着像普通人一样的高中生活,我都知道,我真的都知道。 在心理下了一个决定,我走到母亲房门口,敲敲门,等到母亲的允许,我很快的进去房间,走到床边,看着气色明显比刚回到家时好了许多的母亲,心中的那股酸涩再次涌现。 「哭什么呢?」我侧坐在床沿,让母亲能摸我的脸颊,她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怎么啦?我中暑你也哭,不中暑你也在哭,是想触我霉头吗?」我知道她在开玩笑,但听了她的话之后,我哭得更兇了。 「卡洛琳,我可以解释,我中暑跟强尼没有关係,你不要生他的气,他没有错。」母亲拍拍我的背,自己解释了起来。我顺势偎在她怀里,在她胸前流泪哭泣,听到她的解释也只是在她怀里点点头。 然后我听着母亲的解释,心情逐渐好转。母亲说,她特定会经过几条街,每次经过看着清道夫清理街道,尤其今天,太阳好像离地面很近,户外就像个大熔炉,母亲觉得既然自己今天没班,帮忙也不是件坏事,但是她身体不强壮,所以惹来麻烦,自己中了暑,恰好有认识的客户经过,于是便一路架着母亲回来。 我能说什么呢?虽然帮助人家是件好事,但是清理街道毕竟是人家的工作,她这样未免太多管间事。我又问她,哪里那么多扫把给她用呢?母亲说她跟上司要来的,说是自愿工,不算钱,别人当然很乐意把扫把借给她。 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我只是用脸色来表达我的不满,她只好提出去野餐这个要求,我很满意,深深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 很快的,我跟母亲约定好的日子就到来了。 Chapter 7 窗外的风景像幻灯片一样,不停的转换,从街道和市区到现在的树木花草渐渐多了起来,路上的行车也在不知觉中减少,开往小山坡的路不会颠簸,而且时而避开了树木的遮蔽,可以俯瞰山脚下的房子和街道,好像远离了喧嚣,脱离了嘈杂。 母亲开着车,坐在副驾驶座的我正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的风景,除了绿以外还是绿,但是很奇妙的就是看不腻。我拿起一包饼乾,拆开就吃,等剩下一片才问母亲要不要吃,她习以为常了,目光专注着前方,只是头凑过来把剩馀的饼乾叼着,再缓缓放进嘴,吞下。 看着母亲把饼乾吞下肚这一连串的动作,也不知道算不算优雅。大概是吃了饼乾,觉得口渴,母亲叫我帮她拿瓶水来。这次我没负责餵她吃,再说也没这个必要,所以我只是帮她打开瓶盖,再把宝特瓶给她而已。 我想起前个礼拜打给瑞奇的情景,但之后我也就忘了这回事,没再打给他。他和贝蒂的诽闻最近传的很兇,虽然两人都矢口否认,但透过某友人的消息,对方表示有次去餐厅与她男朋友共进晚餐时,亲眼看见贝蒂和瑞奇一同走进餐厅里,虽然没有任何的亲密举动,但两人靠的很近,怎么看就怎么像一对情侣。我曾经问过贝蒂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其实当时心里就已经在打算盘了,想着要怎么把贝蒂和瑞奇撮合在一起,但贝蒂却否认跟瑞奇的关係,她坦承自己是有跟瑞奇去餐厅,但和瑞奇也只是纯属的好朋友。 母亲偶尔会转头看看我,现在她又转头,看了我1眼,但还附加了问题,「怎么了?在想什么事想的这么专心?」 通常这种男女情爱的事情我不会瞒她,因为母亲总是很明瞭,可以给许多建议,所以这次我也不例外的说了:「大家都传说贝蒂和瑞奇在一起,但我问贝蒂她却不承认。身为好朋友,不是应该要把秘密跟对方说吗?」 「也许她有难言之隐。大家都在逼她招供,你这个身为好朋友的,非但不帮她,还帮着别人逼问,你这样不是很糟糕吗?」我没料到母亲会这么说,她的话有如当头棒喝,让我呆了许久。 我又开了一包饼乾,试着补充营养让脑袋运转。我啃着,边思索着母亲刚才的话,母亲这样说也没错,我好像总是为了自己而没顾虑到他人的感受,尤其是贝蒂,她这样包容我,从我认识她以来,她就没逼过我什么,现在她有不想说的事情,我却一直逼她,我这样到底算什么朋友? 我总喜欢揭别人疮疤,上次璨璨也跟我说过了,没多久我又犯了这样的毛病,真是不应该。要改,我也跟自己说过好几次,但是每每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我就伤到了好多人,而且也老是在事后才发现、才想弥补自己的过错。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不想对贝蒂说的事情吗?」母亲冷冷拋来一句。「也许她发现了你的怪异,但是她有问过你吗?」 这个问题我答得很快:「我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你确定?」母亲带着笑意,我隐约觉得她知道了一些事,而果然:「璨璨呢?」 我沉默着。比起母亲的问题,我更讶异的是自己的反应,居然连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我对璨璨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情感呢?为什么我会一直渴望见到他呢?因为他对我而言很特别,但又特别在哪里?那股想见他的心情又是从哪里来? 「我跟璨璨没有什么。」我这么回答,却答得很心虚。 母亲没在说话,专心的开着车,但我总觉得她好像在烦恼什么事,虽然不明显,但我能从她轻蹙的眉间看出来。我没问,就像母亲说贝蒂也没过问我一样,也许她也有什么不能说、不想说的事。 一路上的气氛不算太尷尬,我们都没再说话,但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下了车,我感受着四周环境,那里风景很好,附近有湖,微风徐徐吹来,很凉快。附近很空旷,鲜嫩的绿草如茵,大自然生机盎然,我感受到了。 「卡洛琳,还不快来帮忙拿东西?」被母亲温柔的声音唤回神,我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向后车厢,把食物和准备铺在地上的餐巾布拿下车,找了稍微平坦的地方,我开始摆设,偶而接过母亲递来的食物,把它们摆放整齐,一切看起来都十分的美味。 母亲从车厢搬出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寿司,看得我口水直流。「怎么会有寿司?」 母亲知道我爱吃,心情很好的回答:「当然是我去唐人街买的。」 看她高兴,又有寿司吃,我连忙站起身来,先把裤子上的草屑拍乾净,才替母亲接过好几盒的寿司。我把寿司放在伸手可得的位置,拍拍身旁的空位要母亲坐下。位置有点小,所以我心急的打开寿司盒就一颗又一颗的吞下肚,为了满足食慾,也为了让母亲有多点位子坐,我很卖力的吃,但转头看看母亲,她却像是不懂我的苦心,还是习惯使然,她细嚼慢嚥,小口小口吃着三明治。 我已经把一整盒的寿司吃的很乾净了,吃完美味的,应该要配些水,所以我主动回车上在副驾驶座东翻西找了一会,找到两瓶装有开水的宝特瓶,一瓶给我,另一瓶给母亲。 咕嚕咕嚕灌下水,我抹抹嘴,打算再吃1盒寿司。我手上拿着水瓶,才盯着眼前的寿司没多久,母亲就体贴的把那盒寿司放在我面前,我看着她体贴的为我做的事情,她没多说什么,继续吃着她的三明治。我吞下在嘴里的水,向母亲道声谢。 「你吃完要到这附近晃晃吗?」我问母亲。 「不了,我要睡午觉。」她露出满脸疲态,一副就是不想动的姿态。 「真是猪耶你!」我取笑她,母亲也不放在心上,因为她都三十几了,还是保养的很好。 想到她的年龄,看着她把吃完的垃圾收进塑胶袋,我也帮忙,边忙边问:「你十八岁生我,也差不多是我现在这个年纪。那个时候的你,有想过要把孩子拿掉吗?」我知道自己问着个问题只会惹来自己伤心,但就是忍不住好奇心。「当然,你不想说也可以。」我事先声明,这样就不算在逼人了。 「问着个干什么?」她把塑胶袋打好结,走回车上找个地方放,走回来时又问:「你该不会是有孩子了吧?」她一脸狐疑和担忧。 「想太多。」我白她一眼。「我只是想听你说你的事情,没事干么怀疑到我身上?」 她没理我,逕自问道:「我问你,假设你爱上了一个很坏的男人,你会选择离开他,还是跟随他?」 我并没有思考太久,只是稍微假设了如果自己遇到这种状况会怎么做,然后回答:「跟随他。」 「很好,接着下一个问题。如果这个男人心里没有你,但是你已经把你的所有,包括身体和心灵,全部都给了他,那么你会决定把孩子生下来还是流掉?」母亲虽然是用一问一答的方式,但却也间接的告诉我当年她所承受的一切。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重重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可以为了一个男人牺牲多少,但是我很感谢你,感谢你生下我,而不是选择让我死亡。」 母亲在草地上躺下,缓缓闔上眼,我蹲在一旁,听她轻声的说话,「遇上一个好男人,可以幸福一辈子;遇上一个坏男人,会吃苦一辈子......我啊,因为有你,才有动力支持我活下去,才能振作应付那些我压根不想面对的。」 母亲说着说着,最后成了低喃,我听不太懂,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睡着。我起身,从车上拿了件夹克,放在母亲身上,再喝了几口水,宝特瓶也空了,我放在一旁,往前方走去,朝那个看不到对岸的湖走去,纯粹是想拨弄湖水玩玩而已。 走到湖边,我把手伸进水里,冰冰凉凉的。没多久又把手从湖水中伸回来,看着自己已经被水沾溼的双手,我开始懊恼,我可不喜欢这样,不是抹裤子就是任凭双手湿。 「璨璨......」我喃喃,「你是好男人吧?」 我听见阵阵脚步声传来,猛然回头一看,那人停下,却用令我熟悉的笑容问我:「我有毛巾,你要擦吗?」 我呆了,压根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你怎么会在这?」我伸手接过他手上的毛巾,道了声谢。 「因为我听见你叫我的声音,而且还是说中文。」他始终如一的笑容,我总是看不腻。 Chapter 8 我发楞,一时之间还不能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眼前的人是璨璨,但是他为什么在这?他听得懂中文?也是,看他的样子就是个东方人,只是我一直没去在乎这点,因为居住美国的华人简直无所不在,没什么稀奇的,但我怎么就这么傻,没想到他也会说中文呢?其实我一直很想找个对象,除了母亲以外的对象,能够用中文跟对方交谈,我曾经幻想过,那种用自己家乡的语言跟别人谈话,应该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吧? 我思索了一会,他刚才是说中文,所以我也应该要用中文回答吗?我也很乐意用中文,但我中文说的不大好,说话会有浓重的外国腔,但是他却不会,可能是还没被收养的时候住的地方要说中文,他说得很习惯了吧。 他大概是看我惊吓太严重,先开口打破沉默:「我们找个地方坐吧!」我仔细的听着他说话,而他不管是说中文还是说英文都很流利,论声音,也很普通,不会太低沉,我也不喜欢太低沉的。 「好。」我点点头。 他好像认得这附近的路,走在前面带领我。我正要跟着他走,谁知道他却突然转身,幸好我们距离不近,我也急忙煞住了脚步,不然我一定会撞到他。他伸出手,我的视线从他的脸经过手臂延伸到手掌,我的脑袋出现了满满的问号,心想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了,真是吓到我,我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跟他的距离又隔得更远了。 他把手收回,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怕你愣在这里走不了,好心想拉你而已,没什么意思。」他解释给我听。 我只能点头,带着哀怨的眸光看他为什么不早点解释,害我一时误会,毕竟我跟他也不过就见过几次面而已,我的观念又这么保守,当然搞不懂他伸手的意思。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刚才他的举动,不只吓到我,也让我原本平静无波的心起了阵阵涟漪,直到现在都还有残馀的悸动回盪着,在我心田里。 他继续走,这次他没再理会我发不发楞,而且他走得有点快,可能是因为他脚长,所以走路的步伐比起一般人还快,我小跑步跟上,一边从背后看他的背影。他很高,比我高了一些,大概五呎多,大概有一七五。为了目视清楚他到底有多高,我不知不觉间和他越来越靠近,最后乾脆走在他旁边。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向前方不远处有间小木屋,简陋老旧的,似乎没人住,大概也没人会想住这种屋子。他是想带我去那间木屋吗?我不时转头看他,但他一脸酷样,也没说话,想想还是什么都别说,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 不出我所料,他果然走到小木屋门前,打开木门,里头很明显不是给人住的,有钓竿、水桶等等的钓具,除了钓具之外,还有一些杂物,几个木箱子随意摆放在地上,没光线走在木屋里是很容易被绊倒的。木屋里没什么蜘蛛网或灰尘,看来是有人定时清扫或使用,璨璨没关门,也吩咐我别关,因为屋子里没灯,只要一关上就会是一片黑暗。 璨璨拍拍木箱子,自己先坐下来,然后搬了个木箱放在对面让我坐。我们开始用中文聊着天,这是第一次,不过聊过之后觉得也不过就是这样。 「请问一下,这里到底是哪里?」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哪里,不过我想璨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马丁牧师有时候会来这湖边钓鱼,就在附近搭了间木屋堆放杂物,有时候全家会来这里,应该算得上是家庭旅游。不过今天只有我1个人来。」不管他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但这是他应该要向我解释的,所以现在理所当然的解释给我听。 我有个疑问:「你都不叫你父亲一声『爸爸』吗?」我忍不住好奇问。 他一顿,整个人好像忧鬱了起来,他摇摇头,双眼看我的时候,才又恢復了以往的模样。我几乎要以为那是错觉,不过很明显的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试着找话题好打破尷尬沉重的气氛,但找来找去还是找到牧师身上。「牧师是不是都没跟别人介绍你啊?刚开始看到你的时候,我还在想要把你归类成哪一种人。」 他似乎是起了兴趣,间接的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问:「什么叫做哪一种人?那我算哪一种人?」 至少他是扫开了刚才的阴霾,又恢復成我所认识的璨璨,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我跟贝蒂讨论过,她把去教堂的人分成两类,一种是信徒,另一种则是去找马丁牧师或玛莉牧师聊天的。于是我就很好奇的问贝蒂那么我属于哪一种人,结果她说第三种。你知道第三种是什么吗?她说我好吃懒做,专门去教堂看帅哥。」 一时心口直快,璨璨抓到了关键字就问:「帅哥?教堂里哪有什么帅哥好看?去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 惨了,总不能说我特地为了他每逢假日必去教堂报到是为了他吧?这种话我怎么可能讲得出来?虽然它是个不争的事实。 情急之下我只好先在心里默默跟贝蒂说了好几声对不起,才假装镇定回答,「当然是贝蒂说有什么帅哥......」我越说越心虚。 所幸璨璨没继续在这话题上打转,「你想到这附近看看吗?我对于这一带还蛮熟悉,有一段路是通往瀑布的山路,你要去吗?对了,你应该不是自己来的吧?如果要去的话来会要耗上一些时间喔!跟你母亲通知一声比较好。」也是到后来我才想到这话有问题,而癥结所再就是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跟母亲一起来的?还是他随口说说?这个问题我也是后来才找到答案。 「好啊!」我用脚的力量从木箱跳起,他从我背后这样看着我做完一连串的动作,大概觉得我幼稚极了。 我要他先在木屋等我,然后我匆匆忙忙跑回野餐的地方,母亲已经醒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她独自坐在车上听音乐,我跟她报备了一声,说是璨璨要带我去看瀑布,而她也很爽快的答应了,好像是因为听到璨璨这两个字的关係。 我又跑回木屋,一路跑来已经喘吁吁,幸好有顺手从车上拿了瓶水,喝了几口,我们开始走向有些颠簸的山路。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通常是肩并着肩走,除非遇到路窄路小,我们才分一前一后,而通常是他在前,我在后,这样他先过了不好过的路时,也好事先通知我一声,或是转身帮忙我一下,像现在,我正要踩上一块大石头,他急忙阻止我,要我踏别块。 「那块石头上全是蘚苔,很容易滑倒,你踏别块,像那个比较小的,对,踏上去就是了。」他就会像这样,不时回头来关照我。也对,应该要踏别块的,被他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真蠢,知道石头滑还偏偏去踏,不过这似乎是一种依赖性,只要是身边有人关照,就会不去注意自己本身应该要注意的事情,让别人来照顾我,我常常这样,有时候过马路的时候也会漫不经心,都是贝蒂拉了我1把,我才没被车撞。 我继续走着,逼迫自己死盯着路面,这样就比较不会有状况了,但天从不如人愿,我才这么想着,就听见璨璨叫我的声音,一抬头,却看见眼前是一隻粗得不像话,横长出来的树干。 我拍拍胸脯好安慰自己一颗惊魂未定的心,真是多谢了璨璨,就差那么几秒我就要撞上了。 「小心一点,别光看着地面,不会有钱的。」听着他叮嚀,我只是点头再点头。 怎么老是弄巧成拙?我告诉自己,是真的要更警惕了,不然我会一直在他面前继续出糗下去,那真不是我乐见的事。 转过弯,璨璨站在一个稍微平坦的地方,招手要我过去。我走向他,随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当我越来越接近璨璨,就可以听见越来越清晰的瀑布声。璨璨告诉我,已经快到了,要我再加把劲。 然后我们继续走,这里的路更是不好走,在有一次真的迫不得已,我看着自己站的地方离前方路地的高度有很大的差距,又看着身手矫捷的璨璨一跃而下,只能待在原地苦恼着。他看着我,又走回头,二话不说的伸出手,本来好像要说什么,因为我已经把手给他了,他才省略不说他的解释,而这其实也没什么需要解释的,不过就是帮忙我1把而已,只是忍不住我又会联想到上一次他对我伸手的情景。 我把手伸向他,他紧紧握住了,我藉着璨璨,克服了障碍,跳了下来,在我到达地面的不久,他很快的松手,我心里也明白他当然不可能一直牵着我的手,我也不会犯花痴继续握住他的手不放。 瀑布声越来越大,我更加的期待。之后的路是比较平稳了,绕过几棵老树,我终于看见了瀑布的全貌。 「是瀑布!」我回头对璨璨喊着。我当然知道他知道,不过是想对他说而已。 他跟上,我们走到最近的地方去看,我静静的看着、听着、感受着,有一种克服困难才得到收穫的欣喜,路程花了将近一小时,来的路很不好走,但是比较短;回去的路璨璨说要走另一条,虽然好走,但是比较长。 回程的路上,我们聊了很多,我也问他平常来这里都是做什么,或者是对于这附近环境的相关问题,他都很有耐心的回答。 「你都是怎么来的?你不是说你今天是自己一个人来吗?开车都要花一段时间了。」我扶着树干,走着比起刚才已经不太陡的路。 「是马丁牧师载我来的,他今天陪玛莉牧师在家。」我点头,表示了解。 「那你要不要搭便车回家啊?反正也顺路。还是说你已经跟马丁牧师约好时间了?」我提议,也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 他很爽快的答应了,「当然好。」他从牛仔裤的口袋掏出手机,拨了号码,放在耳边,趁还没通的时候对我说:「不过让我先跟马丁牧师说一声。」 他讲电话的时候不自觉的侧身,我看着他的侧脸,挺直的鼻樑,深邃的眼是好看的黑色,眉毛有些少,却又不至于太少,嘴唇似乎有些乾裂了,应该要多喝点水或是擦点护唇膏什么的。 像是突然清醒,我发现自己居然看他看得失神了。 Chapter 9 母亲坐在驾驶座开车,我和璨璨坐在后座,不过我们之间没什么互动,一路上都是母亲在跟璨璨聊天,我偶尔插句话,反而觉得自己好像是多馀的,好像不应该待在车上的。 街道是熟悉的,放眼望去,各式各样的招牌,大大小小的店铺,我告诉母亲我要买杯饮料,所以到了便利商店,母亲就放我下车。一进门,强烈的冷风席捲而来,冷气开的很强,偏偏我又怕冷,于是动作很快的走到冰箱拿了一瓶红茶,走到柜檯结帐。 我从口袋掏出钱包,拿了钱,看着店员拿了饮料刷了一下条码。我看着店员,试想着要是贝蒂在,一定会在我耳边窃窃私语个不停,说店员很帅,又搔了一下头或是做了什么平凡的举动,思至此,我不禁莞尔。那个店员似乎是看见了我在傻笑,也没戳破我,只是每每看我就又很快的把眼神移开,但我却不像他,反正买东西结帐多看店员几眼也没有罪。他留着一搓鬍子,有着碧海那般的蓝眼,外国人特有的英挺鼻樑,和店员应有的亲切的微笑,不瘦却很高,而且肩膀很宽阔,我又多看了几眼,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不过重点是他真的好高,好像比璨璨还要高。 付了钱,拿走饮料,我也没再多看那名店员一眼,举步跨出便利商店。开了车门,屁股才坐下去,母亲便迫不及待的把车子开上马路,不过却没再跟璨璨说话了。我看了璨璨好几眼,刚才一跨进车还特地坐离璨璨近一点,没想到他却不了解我的用意,又往另一头靠过去。什么用意?当然是比较璨璨跟店员谁比较高啊!不然还会有什么用意?我又不是贝蒂。 我试着找些话题。璨璨住在教堂,附近的居民却没怎么提起过他,是因为他不像牧师擅长交际吗?他和我童年,母亲说他跟我读的是同一所高中,但我也没有在学校见过他,连半次都没有,所以我对他的长相一点熟悉感也没有,是因为这样,才被人说有自闭症吗? 我开口打破沉默:「璨璨,你有一七五吗?」开口却是问了与心中所想毫不相关的问题。 璨璨点点头,「嗯,刚好一七五。」如果璨璨有一七五,那么店员就差不多有一百八了。 「好高喔。」我笑着,没什么意思的,只是配合说话所以笑。「我跟你差了十公分耶!」我尝试让自己开朗一点,但是只要一想到心中的疑问,我就会觉得胸中沉重了起来。 「你这么高,会不会常常撞到东西啊?」实在是没话找话聊,只能问一些没什么建设性的问题。 「有时候。」他一顿,然后转头对我说:「以前在家乡,有很多旧房子,屋子都很低很矮,有次去了外婆家,走到厨房门口,厨房是旧式的,厨房外面就是客厅,从客厅要进厨房中间有一道矮门,不过门是拆了,只剩下窄小的空位可以过。我不常去外婆家,每次去外婆家,亲戚长辈就会说我又长高了,自己是没什么感觉,不过才被人夸奖完没多久,就要到厨房,谁知道一进窄门就撞到头,发出好大的声响,然后亲戚长辈们都纷纷转过头来看我,那时后真的好糗。」他笑,淡淡的,就如他所诉说的记忆一般,飘得好远,却很深刻。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跟我说关于他从前的事,真不错的进展。我也不输他,努力思索着自己还有什么糗事好说。 母亲这时候倒是很贴心,我爆爆自己的糗事也就算了,她还不忘在一旁搭腔,真是的,车子不好好开,就会损你女儿。 「之前住西雅图的时候,跟母亲去商店街逛街,进到一家名牌服饰店,也不知道是不是母亲穿的东西太新潮,我们结帐完要走出店里,却被店员叫住,说母亲身上穿的衣服还没结帐,我跟母亲当场傻眼,还跟店员讲了好久,那店员真是有够囉嗦的。」母亲藉着后照镜看我,而我则是撇头故意没去看她。 我边说边看着璨璨,看他听得津津有味,我也越说越起劲,最后把好多人的糗事都抖了出来,不过就独独没说贝蒂的,因为贝蒂似乎没什么把柄,她又不像我这样粗神经,走路都会被楼梯绊倒。 「到了。」我正结束一段糗事,母亲就接着说。 我往窗外看,车子已经停在教堂门口了,有些不捨,但也只能跟他挥手道别。看着他走进教堂的背影,有些驼背,下次见到他要提醒他,才这么想着,母亲的车又继续开了,我依然盯着璨璨,直到车子愈开愈远,我就要看不见他时,他好像回头了,但马上就被一排建筑物给阻挡了视线,再也看不见璨璨。 「你是不是......」母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是不是在烦恼什么?」 我一怔,没想到母亲还是发现了,也不知道该不该承认,但说出来让母亲了解也许会有帮助。「璨璨他......很奇怪,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他跟附近居民在传的谣言都不一样,他们说他自闭,但璨璨怎么看都不像,但是又为什么这么多人不认识璨璨呢?好像......好像他不是这里的一份子似的。」我最后一句说的很小声,小到连自己都快听不见。 「这我也不清楚,但是你千万别在璨璨面前提起这个问题,知道吗?」母亲没表示什么,我也只是点点头。 我知道,这次我会谨慎会小心,不去揭别人的疮疤,不去逼迫别人,尤其是璨璨,我应该要帮助他,如果他心中有什么阴影的话。 恍神之中,车子已经开进车库,母亲把东西搬了下车,我也赶紧去帮忙,等到把东西都处里好,我伸个懒腰走进厨房,却看桌上排满了熟悉的材料,一时却想不到是做什么的用具。 「妈,这怎么回事?」我回头对着客厅喊。 母亲把垃圾清理掉,循着声音往厨房走来,看到一桌的材料,了然回:「忘了跟你说,昨天我买好了做冰茶的材料,想说都传授作法给你这么久了,也没看你在动手做,就想说先帮你买材料,今天再跟你说,但一直忘记。看,我东西都帮你摆好了,反这你也间着没事,就做两杯,一杯给你自己,另一杯来孝敬老人家,多好?」说着就在厨房餐桌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我看了她一眼,「谁老人家?我看我叫你阿姨已经很不错了。」边调侃母亲,一边动手做了起来。 可能是太久没做,有些生疏,我不时要母亲扶助,问她接下来怎么做。她也很耐心,虽然我一直询问,但她也坚持不用手,坚持口头叙述,要我照她的说法去做。忙了一会,两杯冰茶就完成了,喝下肚,冰凉解热。 清了清桌子,看着母亲悠哉的翘着脚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便洗了抹布,拧了拧,掛好,才端了自製的冰茶走到客厅跟着母亲一起看电视。电视上播着新闻,母亲边喝冰茶边面无表情的看电视,我坐在母亲身旁,把冰茶放在桌上,眼睛盯着电视,心思却不在电视上。 想着今天的野餐,想着看见瀑布的欣喜,想着璨璨的笑容,想着便利商店的帅哥,想着冰茶,想着母亲。我转移了视线,拿起桌上的冰茶,轻啜一口,又看看母亲,她专注的看着电视,没理会我。于是起身去厨房柜子里拿了一根吸管,再回到沙发上,我用吸管搅着杯里的冰块,冰块和杯子相互碰撞而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大力吸了一口,真是人间极品,好享受。 「昨天贝蒂有打电话来,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想约你去看电影。」母亲突然说话,但眼睛还是黏在电视机上。 「什么电影?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我歪着头,想了想,但没想到什么。 母亲耸耸肩,「可能只是想找你出去,你好像也很久没跟她出去玩了吧?你每个礼拜不都是去教堂吗?」我瞪大眼,原来母亲早就知道了,真是奸诈狡猾,既然都知道了也没说,害我撒谎撒得很心虚。 「好啦,明天去学校我会再问她。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都是自己去教堂?」这个问题我很想问。 「我是你妈,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就算是这样,顶多也只是猜到我没跟贝蒂出去玩而已,怎么可能会知道每个礼拜我都准时到教堂报到?是有这种可能,除非她跟踪我。 不过母亲很快的就打破了我猜测假想的白痴念头。「其实是璨璨告诉我的,我们是无意间谈到你的。」言下之意就是并不是有意要探听的。 我有些激动,「那你们还有谈些什么?你有没有跟他说我的坏话啊?」我很担心,在璨璨眼里,我应该是个天真善良的好女孩,要是母亲私底下跟璨璨胡说八道,那他岂不是会对我改观? 「放心,我不过是跟他说你们是同乡,要好好相处。」同乡?我以为他是中国人,这也难怪他说话都不会咬文嚼字的,也没什么口音。 「所以,璨璨是台湾裔?」真好,改天要请教这为同乡敎我写写中文字。 Chapter 10 这天,雨下的很大,和一个月前的那场雨一样,大雨倾盆而下。 那天,放学要回家,我通常是坐母亲的车回家,但今天雨下得太大,我只好跟贝蒂一起坐瑞奇的车,因为路况不好,雨下很大,又容易塞车,所以瑞琪很专心的开车,而我和贝蒂则在谈论学校发生的事。 「对了,我今天有看到奥利佛。」我转头看向贝蒂,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奥利佛是谁,后来想了想,才知道贝蒂口中的奥利佛就是璨璨。 是了,我还没跟贝蒂提过璨璨的事,所以她大概还以为我们还在不认识的阶段,至于名字,是后来贝蒂去问马丁牧师的,但我又不好向她开口,跟她说其实我已经知道璨璨叫什么名字了。 「在哪?」我1整天都跟贝蒂腻在一起,怎么就没看见璨璨? 「刚才,雨下得很大,大家都挤在走廊,我不经意看见的,但很快又被人潮给吞没。」我试想当时的情景,把自己想成贝蒂,要是我也能在学校见上他一面就好了,就不会这么思念他了。 「关于......奥利佛,」我一顿,觉得我有义务要告诉贝蒂,「他叫璨璨,我帮他取的名字。」这种感觉真是怪,我觉得彆扭的把视线转向贝蒂身后的窗户,看着雨滴打在玻璃窗上,看着雨滴滑落,听着下雨的声音,在车里尤其清楚。 她不解,不懂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困惑的看着我,「为什么要帮他取名字?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他的名字了吗?」 不知该从何解释,我只好把每个礼拜去教堂找他的习惯说出来,也告诉她其实我都用贝蒂来做藉口,免不了的是抱怨,听他抱怨完后我继续说起野餐偶遇的事情,也发现他乐观开朗的一面,也把传闻拿出来说,跟传闻比较了一下,但完全不符合。 「确实很怪。」贝蒂突然用一种很怪异的眼光看我,害我觉得有某种不好的预感。「但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对璨璨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喜欢吗?」 我没多想,摇摇头说:「喜欢,不至于......但我想好感是有的。」毕竟我跟璨璨之间的认识还算不上深,我看见他还是要想好一会儿才能找到话题聊。 依然是个下雨天,我听着雨,在厨房做着冰茶。厨房外的客厅有客人,客人才刚来没有多久,就下起了大雨,还伴着阵阵雷声和闪电,我在想他到时候要怎么回去比较好,短时间内,雨势是不会变小的。 我们少说之间也认识了一个多月了,有了基本的认识,我也逐渐了解他,所以动了邀他来我家作客的念头,谁知道今天中午过后就开始乌云密佈,他还特地打了通电话问我该不该来,决定权在他手上,我当然是不会勉强他的,只是我材料都准备好了,私心是希望他来的。 「卡洛琳。」璨璨走进厨房,把每个柜子和抽屉都打开来看了一遍,东翻西找了一会,问我有没有吃的。 找了两根长吸管,一红一紫,做了一些小花饰,我才有空间好来解决璨璨的问题。我走回房间,书桌上有罐洋芋片,我顺手拿起,那是前几天在超市买的,现在正好拿来填填肚子也是不错的。 「喏。」我先开罐,自己先拿了一片,才给他。 我把两杯冰茶端到客厅,客厅很大,右边是放沙发和电视机,靠近玄关的左边,有一大扇落地窗,从这里可以看见门外有谁来。我搬了两张椅子放在落地窗前,璨璨见我这么做,也搬了张椅子,从我手中取走两杯冰茶,放在中间那张椅子,然后拍拍椅子要我坐下。我先是一愣,然后才为他的设想周到回给他笑容。 不知道怎么会排成这样,隔了一张椅子,我和璨璨座位之间的距离就隔淂很遥远,不过倒也无所谓,反正聊聊天也不碍事。我边吸着杯里的冰茶,边看着很认真品嚐的璨璨,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很好喝。」过了半晌,他抬头对我说。「不过,你怎么会做这种东西?」 我耸耸肩。「我妈教我做的。现在我只会做玫瑰冰茶,妈说有空会再教我做其他的,到时候你再来我家,我再做给你喝,这样好吗?」我有些讶异自己居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对于不是非常熟的人,我是不会这么主动的。 他听了我的话,很自然的点头答应,「好啊,就算你没做冰茶,我也还是可以来的吧?」他的头稍稍凑过来,不过我们还是隔的很远,不然他要是再靠近一点的话,大概会先摔下椅子。 「可以是可以,不过下次要挑个好日子来,别像今天,雨下得这么大。」我看着窗外的滂沱大雨,整个风景好像都被雨覆盖了起来,迷迷濛濛的。 「下雨也未必是件坏事,像现在,雨就下的很美丽,你不觉得吗?」美丽?这种一踏出屋外就会被淋成落汤鸡的大雨,是哪里美丽了? 我调侃他,「雨下得很美丽,你怎么不去亲自体会体会?」 他直盯着窗外的雨,反将我一军,「傻子,不是什么都要亲自去体会的。像这种雨,静静的看,静静的听,不是也很好吗?我记得,以前我外婆下这种大雨的时候都常常坐在走廊,有时候雨太大还会被淋到,不过我也很喜欢坐在她旁边,有时候聊聊天,有时后剥剥橘子吃,也是很享受。那是一种感觉,你明白吗?」我扁着嘴。我不明白,我没试过所以不明白。 「你是不是很喜欢台湾啊?」因为,每次听璨璨说起他以往的事情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也说不算是陶醉,但总让我觉得他很怀念,很喜欢那些美好的回忆,很珍惜似的。 「怎么这么问?我......只是对故乡的一种怀念罢了。」他把话说得很淡,声音好像飘到很远的地方去,但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我发现他的表情很复杂,不像他说的这样云淡风轻。 听见是这样的回答,我很失望,原本我还想问他能不能教我写些中文字。不得不承认,我对他的过去很好奇,因为我几乎对他那1个部份是一无所知,才会贪心的想知道更多。 我不明白,因为我从来没去过台湾,母亲才刚怀上我的时候就离开台湾了,我没有什么机会,也没有什么理由回去原本应该是我出生的地方,再说,母亲也一定是为了避开一些什么,才会隻身前来美国,拋弃在台湾的一切。贝蒂也不懂,母亲我又不想问,她八成是不想说的,所以我一直不明白那种怀念故乡的感觉,但是听别人说,好像总是惆悵,有时又会近乡情怯,但不就是自己曾经待过的地方吗?不就是有着满满回忆的地方吗?但是我对于台湾,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看过台湾的样子,在地图上;只是看过台湾的岛上风光,在母亲相簿里,仅此而已。 「雨下得好大,怎么办?一点变小的跡象都没有。」我只能扯开话题。 「还能怎么办?」他的语气听起来似是无奈,我正松了一口气我是转移开来了话题,没想到他又丢来一句足以让我嘴巴合不起来的话。「在你家借宿一晚好像也不错。」我不是笨蛋,当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的,但我心里却很希望那是真的,我果然不太正常了,找天去看看医生好。 我要怎么回答呢?总不能雀跃的要他真的留下来。「可以啊,我家庭院大,你在外面搭个帐棚餐风露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喔。」我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卡洛琳,你有没有良心啊?」他笑着指责我。「你忍心我一个人这样睡在外面吗?」 「不然怎么办?台湾人那么保守,孤男寡女睡在同一个屋簷下是会被人说间话的,你睡在庭院就不算是同一个屋簷下啦!我设想得是不是很周到啊?」其实那些观念,多半都是母亲跟我说的。 「你好像对台湾很了解?」他没继续跟我闹,我在想他是接不出话了还是纯粹想问我。 「很多都是我妈跟我说的,不过也只是听一听,总不会比你这种亲身待过的人还要了解的。」 我刚才的话只是很自然的就脱口而出,却不懂为什么璨璨不再说话,还是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我也把自己刚才说的话想过了一遍,也搞不懂有哪里得罪他了,我只能安慰自己跟自己没关係。转念一想,他不过是不说话,我这么在乎简直是多馀。 从椅子上拿起洋芋片吃,除了外头的雨声和雷声之外,还多了我吃洋芋片的声音。我没再去看璨璨,一方面是怕尷尬,另一方面是想体会他刚才说的不用身歷其境就能感受到的感觉。 今天母亲不回家,下这么大雨就算没客人也会找个旅馆住的。我一直搞不懂自己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母亲,一方面亲近,另一方面又退却,想跟她像一般母女的相处方式,但是想到一些齷齪的画面马上就让我打消念头。 贝蒂现在在干什么呢?也许正在用她家的咖啡机泡咖啡,也或者是在家里玩wii运动身体,下这么大雨,她应该是不会发疯跑出去的。瑞奇之后就没再打过电话来,说不定瑞奇是骗人的,但是我因为母亲的一番话又没问贝蒂,我只能等她想说的时候才来告诉我,想到就觉得好闷。 这次的雷声很大,把我从思绪之中唤回到现实,雷声大又久,过了好几秒还有阵阵馀音。我看向手中的罐子,洋芋片快见底了,应该要留个几片给璨璨吃,所以我把它放回椅子上,等他自己伸手来拿。 「像你这样很好,不用掛念一个已经回不去的地方,不必时时惦记着曾经在故乡的人,也不用花时间回忆过去那些快乐与不快乐的......」他终于是说话了,害我刚才自责了好一阵子。 「这话错了。如果你知道,有个地方还有人会惦记着你,那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吗?」虽然我不懂璨璨那么深切掛念别人的感觉,之前在别地方认识的朋友由于认识不久,也不太会掛念,只是偶尔脑子浮现他们的脸庞,就这样想想而已,但是被别人这样惦记着自己,那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他紧抿着嘴,好像想说什么又没说,欲言又止的他最后只吐了句不相关的话:「你知道一个人真正离你而去,你最先忘记他的会是什么吗?」 「什么?」他这种莫名奇妙的问题我当然不会知道答案。 「是声音。当你惦记着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璨璨,你惦记的人是谁?那种思念那么深沉,好像把你紧紧包围了起来,让人窒息。 Chapter 11 日子还是照样的过。有时候幸运些可以在学校碰见璨璨,不过在学校见到面时,他总是很冷淡,不似假日的时候那般多话,也许是因为週遭环境的关係让他感到不自在,也或许是我身旁的人他都不熟识,所以都只是点头微笑的时候比较多。 今天跟贝蒂说好了要一起去市立图书馆借书,走着走着,已经到了门口。我打开门,一袭凉意轻拂而来,伴随着淡淡书香,我跟贝蒂一前一后进去,依着书籍的种类,我们在固定的类别区找书。想着书名,跟贝蒂一起找,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又跟贝蒂说了一声,要到别区看看有什么书,顺便借来看,到时候我再去找她集合。 看着书名,好像都没什么让我有兴趣的。我不是个喜欢看书的人,尤其是看到像字典那样厚重的书我就怕,但是有时候也会背书中的文字吸引,反常的把一本书很快的看完,但通常要让我遇见这种书并不容易,通常是友人的强力推荐,又刚好到图书馆找书才会顺便借。 看到几本熟悉的书名,从书架上拿下来,翻翻看看的,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太吸引我,所以很快的又放回原来的位置。我几乎要把每排的图书贵都阅览过一遍了,走到歷史类,每本书好像都差不多,内容所说的不外乎殖民时期、独立战争、南北战争还有恐怖攻击,再加上我对歷史的兴趣不大,所以很快速的走过歷史类的书柜。 我缓步看着书架上玲瑯满目的书籍,我忽然打了个哈欠,忙摀住嘴,看看四周也没人在这,就继续睁大眼睛找书。我的气质果然是装的,过了不久我就决定放弃回去找贝蒂。 我一坐下,贝蒂就问:「找了什么书啊?」我摊摊手,表示我一无所获。倒是贝蒂,手边堆了好几本书,她随意从身旁的书堆中拿起最上层的一本,指指封面说:「这本不错,你可以看看。」说着埋头又继续看她的书。 看她看得这么专心,我也不好意思打扰她,但我现在没有什么想看书的心情,所以在座位上玩玩自己的指甲,翻翻书的推荐序,好不容易把椅子坐热了,没多久又离开位置,在书柜之间晃来晃去,期待可以偶遇熟悉的面孔。 来图书馆的好处就是可以吹免费的冷气,但是常常有免费冷气吹的地方冷气都开的很强,我常常进去没多久就觉得冷,但是这里的图书馆却不会,清清凉凉的冷气风,即使站在风口下也不觉得寒冷。 不知不觉走到了有一整排都是关于外星人书籍的书柜,刚才也有发现,只是脚步没停就这么走过去了,现在想想反正间来无事,看看书里的图片也好。随意从架子上抽出一本,随意的瀏览,看着那些不可思议的照片,有时在心里会惊呼,有时则会怀疑图片的真实性。 光是看了图片也花掉了不少时间,毕竟那本原文书挺厚的,稍为垫高了脚,放回原处,放好之后脖子一低,从书架上摆满了书的缝隙,也就是书柜一般都会做的比书还要高,藉此可以看见另一边的情景,而那个缝隙让我看到了熟悉的衣衫,是件蓝白交错的格子的衬衫,我猜测着那个人是不是我所认识的人,正想着乾脆绕过书架走到另一边看,但是那个人就这么巧的退后了,刚才因为他的身高,而且又贴着书架,以至于我看不见他的脸蛋,而现在我终于看清楚是谁了。 我才再感谢上帝听见了我的心声让他退了一步,使我看见他的脸蛋,但他好像马上又找到书了,过没几秒又马上把衣服贴上书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恰好有个没摆书的大空位,我凑近一闻,原来他身上的味道着么香、这么好闻。 「卡洛琳?」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下头,歪着头看我这把自己的头塞进书柜空位好笑的模样,对上他的眼,我大吃一惊,急得后退,但却因为太快抬头而撞到书柜,发出不小的声响。 糗,真是糗,居然在他面前出了一个大糗。我低着头,目光往上移,看他走到别地方去了,后来才知道他是要绕到我这里来,但我寧可他就这么一走了之,也不愿她看见我这副窘态。 「你没事吧?」他替我揉揉头,半开玩笑的说:「你的神经真不是普通的大条哪!」听着他用中文说话,这已经成了一种惯性,只要一遇到他,就好像两人只会说中文似的,很自然的用中文对谈。 老实说,我现在很想挖个洞鑽进去,但这是不可能的,还有另一个方案,就是把我的头埋进他的胸膛,但我们的关係不容许我这么做,所以也不列入考虑范围内,所以我只能把头低到不能再低,腰弯的像是在做体操。 「我没事。」我暗自祈祷,希望他别问我为什么要把头卡在书柜里偷窥他。 我也知道这是迟早的,我的神经大条眾所皆知,能跟他认识这么久到现在才出事已经算是十分庆幸了。我暗叹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才敢慢慢的把头抬起来看他。 我一抬头,璨璨顺势放掉轻柔着我头的手。「怎么会来?」他笑笑,「我是间来无事,老是待在教堂也是会闷的。」 「我今天跟贝蒂来,是特地来找书的。」我替他解惑,而他了解的点点头。 「下次要小心一点喔,不然下次可没人帮你揉头。」也是,被他这么一揉,我的头好像就不痛了。「你表面上看起来成熟又稳重,但是其实神经大条的可以,和你妈说的一模一样。」 「我、我妈?」我有些紧张的抓住他的衣袖,「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吗?」我的老天,这就是母亲报復我那天说她糗事的方式吗? 「就说......对了,就说你走路常常会撞到......墙,或者是障碍物什么的。」对,尤其在室内这种情况特别容易发生,更尤其是在自己家里,因为绝得自己对週遭环境都很熟悉,就会掉以轻心,撞到东西或是被绊倒、滑倒也是常有的事。 我松掉抓住他衣袖的手,悲哀的点头,「是了,我的确常这样,但我从不认为我的外表成熟稳重。」会让别人產生这种误会,我只能感谢我很会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脑子,每当我神游在自己的幻想中,也许是沉思的模样让我看起来沉稳多了。 「外表是反映出内心的,而内心是骗不了人的,我指的是性格。所以你的成熟稳重,如果不是刻意偽装的,那就表示你真的有那样成熟稳重的一面,我想我也看过你成熟稳重的一面。」璨璨也看过?这怎么可能,我连我自己什么时候稳重过都不知道了。 「如果这是安慰的话,那么我很感谢。」我简直欲哭无泪。 「你清楚不是这样的。」他一顿,低头又抬头,「我们看见对方的第一眼,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点头如捣蒜。记得,记得,我当然记得!那种感觉好像又体验到了一次,那股温暖、那个笑容,有如梦境一般,却很真实。 「看见你的第一眼,我真被你的成熟稳重给骗了。」我完全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你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我,有时候贝蒂跟你说话时,你脸上会掛上微笑,好像对什么事情都那样清淡,那么样的......不在乎。」 我曾经问贝蒂我发呆沉思的时候都是什么样子,那天好像在学校的长廊上,我和贝蒂找不到话好聊,只是走着,但不说话我的思绪就会开始运转,于是我想到了这个问题。听贝蒂说,我沉思的时候跟别人不太一样,会散发出一种成熟的气息,不像别人发呆会流口水,而且会让人信以为真,但是每次都要叫好多声才能把我唤回神,到了最后也懒得叫了,见我发呆乾脆就摸摸鼻子走开。 不过他所说的不在乎,我自己倒是没想过,我真的像他所说的不在乎任何事一样吗?不,我在乎的很多,也许比璨璨还多,我在乎母亲,在乎贝蒂和其他朋友,在乎璨璨,在乎那个......我从没见过的父亲。 没错,我一直没忘记我还有个父亲,心里头那个还是孩子的自己,还是渴望能有父爱,但是我从没跟母亲提过这件事,所以她大概也觉得不过如此,除了赚钱辛苦,孩子对于父亲也是可有可无,当然这只是我的揣测。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说出口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在乎太多反而会把自己搞的很累,有捨才有得,偶尔也要试着放下,不要一昧的想握在手里啊!」真佩服自己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说的对。」他的眼中有一闪即逝的阴鬱,随即又被开朗的笑容给驱散。「我会试着放下我捨不得放下的,一直惦记着,真的很累。」他笑了笑,笑容里有掩不住的疲惫。 惦记,听到关键字,我马上联想到上次他说过的话,是惦记着自己的过去吧?「这样想很好,等我学会做水蜜桃冰茶,我再赏你喝,当作奖赏。」他似乎真的扫开阴鬱了,一副不敢恭维的模样,跟我开起玩笑来了。 璨璨,你会像你的名字一样,璀灿耀眼,因为就像你第一眼看见我一样,发现了我的其中一面,而我也深信,我看到的那个你,绝对也是你的其中一面,不虚偽不做作,总是带给人无限希望的,像是温暖和煦的朝阳。 Chapter 12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家里开始吹电扇、开冷气,换上短袖和短裤,开始常常出去外面买冰吃,常常跑去贝蒂家吹冷气玩她家里摆设的任何物品;常常和几个朋友约去海边玩耍戏水,边看着比基尼辣妹边绕到帅哥旁边选个好位置做日光浴。 太阳赤烈烈的,瑞奇的休旅车停在海边的停车场,坐在副驾驶座的贝蒂先下了车,接着坐在后座的我们也一个接着一个下了车,我脚一踏地,阳光彷彿全聚集在我身上,太阳已经在正头顶了,是阳光最强的时候。我们一行人先去岸边的餐馆解决午餐,我们八个人里有三个是男生,女生佔多数,于是鞋子踩在柏油路上的时候,女孩们便提议要男生请客,我想这些男生应该也是自愿请的,就光说瑞奇,虽然贝蒂不是提议人,但请客也一定会请到贝蒂,虽然是间接的,但应该没有理由不乐意才是,况且我听贝蒂说过,这其馀的两位男孩也在我们八人之中也各别有喜欢的对象,所以依此类推,男孩虽然表面上无奈,却是不会拒绝的。 不出我所料,三位男孩的其中一位,在和其他男孩讨论过后,那位叫约翰的男孩对着女孩们大喊说他们请客,女孩们欢呼之际,男孩们已经走进了餐馆。我和贝蒂当然是坐一块的,八个人分成两桌,瑞奇和一位听见别人称呼他叫安塞尔的男孩坐在我们对面,其他有些我不是很熟的朋友坐在另一桌。 瑞奇很好心的替我和贝蒂介绍:「这是安塞尔?雷特,安塞尔,这是贝蒂?唐娜还有卡洛琳?李。」我只是点头微笑,但喜爱交朋友的贝蒂总是很容易亲近陌生人,她向安塞尔伸出手,他们两握了握手,把手收回来的同时,贝蒂看向我,我也连忙伸出手。 就在握住他手的那瞬间,不是有什么电流通过,而是我忍不住就皱了下眉头,希望我的表情没有太难看,或者是希望他没有察觉我的异样。我只能微笑,我必须用微笑掩盖在我感觉到他手心的汗时无所谓的模样。真是够了,握手的时间明明就只有几秒,却好像有几分鐘,好几度我都想甩开他的手,但我死命撑着,用馀光看贝蒂,希望她救我,但又不敢表示得太明显,直到我看见服务生朝我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我心里不断吶喊着叫他过来,快点过来。 「请问要点些什么?」终于是放手了,我收回手,装作不经意的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放在腿上。他们两位男性似乎是很想尊重我们的意见,两双眼睛不时往我们这里看来,害得我想跟贝蒂讨论安塞尔的手汗都没机会。 贝蒂放下菜单,对瑞奇甜甜一笑,「还是你们点吧!我跟卡洛林打不定主意。瑞奇,你是这里的常客吧?推荐几道菜来让我们嚐嚐看好吗?」这招果然有效,只见瑞奇手忙脚乱的拿起菜单跟安德尔讨论了起来。 「麻烦。」贝蒂小声在我耳边嘀咕,「像这种事啊,交给男生去烦恼就行了,我们只要等着美味的菜餚上桌就行了。」看着瑞奇和安德尔点了好几道菜,而且花了不多的时间,不像我跟贝蒂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要点些什么才好。 我知道我的老毛病又犯,忍不住对贝蒂说:「你听说过安塞尔吗?他的手汗......是出了名的吗?」 贝蒂先是瞪大眼,然后小声娇斥:「很坏耶你!人家可是很多人追的。虽然我不常流手汗,没办法切身体会他的感受,但毕竟谁愿意跟对方握手时摸到对方的手汗呢?不过,有机会的话,还是先擦一擦手比较好。」 机会?哪里会有机会?你根本就不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跟你握手,尤其是这种场合,你根本就没有拒绝的馀地,就算流了满手汗,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握上对方的手,再缺德一点,也许就把手汗全抹在对方手上了。 「那就这样。」安塞尔抬头,把菜单还给服务生。做完这个动作,他似乎发现我一直盯着他瞧,所以对上我的眼珠子,对我笑了笑。 很难解释,有时候讨厌一个人是很难去说明原因的,可能是因为我对他还不够了解,但是通常在对一个人还不够熟悉的时候,凭感觉去看待着个人,老实说我都是这样,而且预感都还蛮准的,讨厌一个人,从他身上发出来的气质去评断,通常就会是自己所认为的样子。 虽然就这么评断一个人未免太过肤浅,再说感觉这种东西是毫无根据的,但自从我不知不觉去用感觉评断一个人之后到现在为止,可都是半次都没失误过的,因此我非常相信我的感觉。 对于安德尔这个人,从我第一眼看到他开始,就没存过好感,总觉得他是个放浪不羈的傢伙,不会很认真的去看待週遭的事物,彷彿想要什么都可以很容易的得到,所以看起来才如此轻浮。 我撇开视线,侧身和贝蒂说话,尽是聊些平常发生的小事,偶而谈论到一些话题,也会问问对面两个大男孩的意见,有时候他们也会主动和我们说说话,尤其是在气氛又僵又乾的情况下,都是瑞奇或是安塞尔先找话题聊,我们这一桌才不至于继续沉默下去。相较起来,另一桌的气氛就相当活络,嬉笑声不断,还有些人互相打闹,有些才刚认识,但似乎已经和对方有近一步的认识了。 吃完了洋葱砖和德国鸡肉捲,我擦擦嘴,服务生马上又上菜,一一位我们介绍,有起司肉酱千层面、法式可酥总匯何香煎羊排,我们四人很快的又动起了刀叉。就这样吃完了主菜和甜点,服务生收收桌上的杯盘,我喝着可乐,还剩下大半杯还没喝。 「好饱。」贝蒂摸摸肚子,很满足的样子。 「吃死你。」我笑笑,忽然想到事情,就问:「这里的海滩常出现猛男吗?我这是第一次来,好想看。」其实肌肉男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只是每次跟贝蒂来海边玩,喜欢窃窃私语对经过的男孩们评头论足,有时候等男孩一走就会开始放声大笑,有时后笑的太夸张,会引来週遭的侧目。 「喔!你这问题真是问对了,每次来都会看到好多帅哥,超养眼的。」她一脸的认真,却害得我想爆笑出来。 很努力的把可乐喝光,我觉得肚子已经撑到不能再撑,坚持一定要再坐一下,好让我肚子里的食物先消化完,再去海边找他们。原本以为贝蒂会陪我的,没想到她肚子撑也只是嚷嚷,并没有像我这样不能走动,于是我只能看着其他人以及隔壁桌的所有人都走光光,哀怨的坐在餐馆里吹冷气,不过看着户外的艷阳,手半刻也没停歇,反正不能走动,在位子上也没事做,乾脆拿了防晒油来擦,虽然他们都不喜欢擦防晒油,还一直推荐我哪个牌子的助晒油好用,但我就是不想变黑,毕竟我不是白人,没有变黑的本钱,皮肤还是越白越好。 走到户外,我带上墨镜,穿着海滩鞋在海滩上行走,看着人群,心中暗想着贝蒂的话,她果然没在骗人,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许多都是身材姣好的,但都是排除外貌来说的,如果要看外貌,倒也没有特别帅或是特别美的,这让我有些失望,毕竟我都没有曖昧的对象,我也想体验恋爱的滋味。贝蒂常常嘲笑我,叫我去用我那端庄贤淑的假象去吸引异性,真是没良心。 不知道贝蒂他们在哪?虽然他们都说人很多很好找,况且一行人中还有一个体格高大的马尾女孩,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应该说她自我介绍过了,但下一秒我听见别人介绍自己时,我马上就把那位马尾女孩的名字给忘了,而且是忘得一乾二净;不能怪我,如果问那群出次见面的同行人,她们大概也没几个叫得出我的名字,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互不亏欠谁,很公平。 人很多、很挤,这时候的视觉感觉起来不太好,但如果光是用听的,听着那些陌生然的交谈嘈杂;听着一阵又一阵的海浪拍打着沙岸,感受着夏日的阳光,那不是件很棒的事吗?但是现在我却在人海之中被人又挤又推的,真是不好受。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常会有人抱着不同的心态去看同一件事。好比如说我和贝蒂,虽然我们都是美国人,但我爱擦防晒油,她却偏好助晒油,我得承认这不是个很好的例子,所以我还是直接说明我看见的情景好了。 海滩较少人的地方,有一群人,衣服穿得很简便,一手拿着夹子,另一手提着垃圾袋,不时的搜索和弯腰,目的是为了捡起我们这边大量製造垃圾的游客。好辛苦,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玩乐,而他们却是来工作;我们是来製造垃圾的,而他们却无怨无悔的替我们把垃圾收拾乾净,我很难说明我现在的心情,只知道自己的双脚沾了不少沙子,一定是被又推又挤的,脚陷进沙子里,还挺烫的,多半都卡进我的脚趾缝了,不过我也懒得去理会了,用手碰又会弄脏我的手,反正待会迟早都要下水的,脚碰到水,沙子自然就会离开,当然这也不是重点,只是我观察到自己的脚沾满沙子而有的感言。我一直盯着他们,看这他们弯腰又起身,垃圾带里的垃圾囤积的越来越多,终究还是拔腿跑了过去。 我从来就不是个热心的人,而且我还没找到贝蒂他们,还有就算跑过去了我又能做什么?这是他们的工作,我没有权利也没有义务插手,也许对方还会觉得我干扰了他们,纵使我脑子不停的转,但有时候思想和做出来的行为会是相反的,我想这也许是身体不相信大脑的表现,虽然想是这么想,但是我的两条腿还是半刻也不停歇的穿过人群,直到週遭的人愈来愈少、愈来愈不吵...... Chapter 13 走到客厅,我把箱子放下,我动动手指头,确定除了手指红了一些之外,我的手并没有大碍。不过很痛,那箱子真不是普通的重,要不是我再三检查过我的手指,我真会以为我的手骨断了。贝蒂没交代我说不能看箱子里的东西,毕竟这是现实不是童话,看一眼也不会有事,何况我现在已经开始在大胆的翻了,把东西一个一个拿出来,有些没什么意思的光瞄了一眼就丢回去,有些东西早已蒙上了一层灰,有些看不太出来,但一拿出来居然连同蜘蛛网也一起扯起来,莫可奈何之下,我只能跟贝蒂要了一块抹布,与其说是抹布,不如说是她母亲不要的高级丝质上衣,但很显然她在把这件高级丝质上衣塞到我手上时,并没有发现我的眼睛瞪得跟什么一样大。 把那些囤放已久的物品堆聚在一旁,我不忍心的用着上好丝绸轻轻擦拭,我先是擦一颗球,一颗小皮球,我左手拿着球,右手拿着布,这样左手握着球让它在我的掌心滚动,右手则是轻轻的擦拭,简直像就这么滑过去了,根本就不像是在擦球,虽然我也知道这样子不行,但是我就是不忍心这块上等的布料在我手中饱受摧残,直到我摊开我左手的掌心,发现完全是乌鸦鸦一片,这才狠了心用力擦球,直到它被擦式到发亮为止。 「整理得怎么样了?」贝蒂脱下围裙,丢在一旁桌上,手上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条正式的抹布,白得跟贝蒂的脸一样,一看就知道是没用过的。「箱子里的都擦过了吗?」不等我回答,她伸长脖子探头一看,接着起身皱着眉看我。 「那些零零碎碎的,我想是可以丢了,还是你自己再斟酌一下。嗯......事实上我现在只擦完一颗皮球。」说着,我从身后拿出刚才的皮球,她一见到皮球,整颗眼睛都亮了起来,真的不夸张,她表现得像条狗似的,就只差没摇尾巴了。 「这是我小时候常常玩的皮球,我常常拿来舔它,或者是口水常会滴在这上面......」实在是听不下去,枉费我为了这颗球这么卖命,结果擦的光亮之后也还有一层贝蒂的口水。 等到她眼睛不再那么光亮,总算是恢復正常的时候,她问:「你的手怎么黑成这样?不是给你抹布了吗?」对,问得真好,我正想问她这件事。 「你不是说没有抹布吗?怎么现在又生出来了?」我不但没回答她的话,还反问她。 她耸耸肩,「刚刚在厨房东翻西找的,谁知道那种地方会有抹布啊?」语毕她先是把箱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我连忙闪开,而果然贝蒂就被呛个正着,週遭围绕着阵阵烟雾,都是灰尘。 「我的老天,这箱子到底几年没动过了啊?」我用手捏住鼻子,退得老远。「除了你的之外,好像还有你妈妈的......早知道打死我也不要来帮你忙了。」我当然是开玩笑的,相信贝蒂也不会当真。 其实除了眼前的箱子以外,地上还放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箱子,贝蒂转过身,拉开离她最近的箱子上的封条,嘶一声,她打开箱子,用抹布拍拍灰尘,接着兴奋的教我过去看。 我慢吞吞的,也不是故意,就是没有非常期待她要给我看的东西就是了。我走到贝蒂对面,坐下一看,「是什么?哇!相簿耶!」接着两人合力拿出堆在最上面的相簿,当然是先擦拭了一番,接着我兴奋的跑去洗手,以免弄脏了相簿。 再坐下,贝蒂已经翻了好几页,我看着贝蒂小时后的样子,真的是好可爱,至少是比现在要来的可爱多了。「我五岁时就搬到这里了。这个是我父亲带我到公园玩的相片,瞧,他把我背在他的肩上呢!小时候总是很害怕,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美好的回忆。」 「还有这张,这是我们去加拿大玩的时候照的。史坦利公园,你听过吗?还有葛兰威尔岛也是。」她看起来真的很兴奋,相较之下我就没他这么开心了,虽然我很乐意听她分享她的回忆,但是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就在想我怎么都没去过,想着想着就觉得我好像哪里都没去过了。 「对了这张!」她突然放大音量,害得还在沉思当中的我着实给她吓了一大跳,拍拍胸口,我凑近一看,顿时我的眼睛好像就被那张图片给吸附住了,视线完全无法从图片上移开,只能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只是偶尔眨眨眼睛而已。 「这是......」我几乎不能言语。 贝蒂很好心的替我接话,「是教堂。终于看到一个比较熟悉的景物了吧!」照片上,有贝蒂,还有贝蒂的父母亲以及马丁牧师夫妇,他们就站在教堂前,没有刻意的排排站好,只是互相搂着彼此的肩膀,肩搭肩的,除了贝蒂站在大人们的前面,因为还小。他们对着镜头笑着,笑的好灿烂,好像完全不是为了照相而笑的。 我的视线仍是没移开,「你那时候几岁?」 「唔......好像九、十岁的样子吧!」她转头看见了我的呆滞样,笑着拍拍我的头。「那时候奥立佛还没被领养,所以照片里不会出现他。他是十几岁的时候被领养的,不过很少人见过他,之前才会不知道他是谁。」 她这番话引起了我的兴趣,我终于回神,把视线放回贝蒂脸上,脸上明显写着渴望,要她再多说一点。「马丁牧师和玛莉牧师1直都没有跟我们介绍他们领养的儿子,只是别人见过奥立佛,问起牧师夫妇,他们才会说。我当初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父母亲和牧师夫妇很要好,所以我就去问,可是他们也不知道。后来我才知道是牧师夫妇为了要保护奥立佛,所以才这样,可能是怕他人生地不熟的,不习惯。」 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奔跑的时候,这些记忆就突然蹦出脑海,彷彿在我眼前又演了一次。没什么象徵性的意思,只是突然想到,也是因为想到这件事,害我差点就忘了停下脚步。 对了,一时衝动的我既然都跑过来了,应该是要做点什么事的。看着他们捡垃圾捡得很卖力,虽然是用夹子,但我没有夹子,只能用手捡起垃圾,先捡到一定的垃圾量,直到双手再也抓不住东西,我才随便找个人身旁的垃圾袋,松开手让垃圾掉进袋子里。 本来以为看我跑来先是会有人问我「有什么事吗」,或者是给个微笑也好,但是都没有,我简直像个隐形人,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走该留,看得出他们把这区的垃圾都快捡完了,到时后至少抬头的时候也许会顺便说声谢谢。 终于有个男生看到我,我连忙对他扯出一个笑容,表示我的善意。不料他却只是把垃圾袋塞给我,我发愣的看他,完全不明白他的用意。「帮我拿着垃圾袋,谢谢。」好吧,至少有个人对我道谢了。我这么安慰自己。 「喔,好。」垃圾袋都交给我了,总不能拒绝,但我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 我跟着男生走动,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像个随侍在侧的佣人,当他稍微起身或是转身的时候,我的工作就是用双手把垃圾袋撑开,让他把夹起的垃圾扔进袋子里。也是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刚才都没半个人愿意理我,因为他们都忙着捡垃圾,神情专注得把旁人都看成隐形了,或者说,他也以为我是他们工作团队中的一员,所以也没理我杵在那边干么,反正绕过去不会撞到我就好了,至少不是对我翻白眼用表情问我怎么间间没事做,其实已经够好了,真的。 他起身,我才要过去接垃圾,这才发现他手中的夹子并没有什么垃圾,这时转头一看,别人也是都差不多捡完了,有些人一直看着我,像是见到外星人一样,很好奇我怎么会在这里,但却没有人真正问出口。 「告一个段落了。」他对我笑笑,然后从我手上轻轻抽走垃圾袋,走到垃圾集中处扔掉。我不知道该不该走,毕竟我也算是有帮忙了,而且说不定贝蒂他们正在等我,也许他们会担心我,我或许该走了。 不一会儿,男生回到我面前,我这才发现他真是个壮汉,应该是有五呎十一吋的,换算下来应该是一百八十公分,我猜他至少有一百八,而且他体格不错,有点肌肉,还留了点鬍子,其实我对于肌肉男的爱好程度并不太大,更别说是留着鬍子不刮的了,我超级不喜欢,我喜欢乾乾净净、体格正常的男孩;也许贝蒂看到他就不会这么想了,也许他会觉得肌肉是一种表示健康,是属于男性的象徵,而留着鬍子反而更性感。 「你是来海边玩的吧?刚才很谢谢你的帮忙。」他穿着的是宽松的上衣和海滩裤,穿的是海滩鞋,很有夏天的味道。「你的同伴呢?你落单了吗?」他环顾四周,然后视线转回来的时候这么问我。 「呃......我找不到他们。」我皱眉,但很快的看见她的脸我马上就觉得舒坦多了,并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而是我想起了他很高这回事。「我们那群人之中,有个个子高大的、绑马尾的女孩,她不胖。如果我没记错,她今天应该是穿红色的,但我不知道她换上泳衣了没......不对,她一定换上泳衣了,我到底在想什么啊......」我有些语无伦次。 他轻拍我的头,像拍拍妹妹的头一样在安抚我。「别担心,我帮你找找。」看得出来他很努力的在找,但茫茫人海之中,就算再高,也不一定就能够清楚的看见。「不如这样,我们边走边找,如何?」一起找?我不得不同意这真是个把妹的好方法。 他看起来并没有恶意,况且他还是清理海滩的,应该没问题。「也好。不过你的工作做完了吗?」基于礼貌上我还是问一下,不然我哪知道他会不会捨命陪君子,工作摆一边先陪我找人。好吧,这么想是太自大了一点,况且我还是个需要帮忙的人。 他一愣,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微笑着说:「那不是我的工作,是志愿性质的净滩活动。我已经忙完了。」他这么一说,我心底浮现一股愧疚感,也许不知不觉之中每次来海滩有时候嫌麻烦顺手就把垃圾往沙滩上丢了,却要麻烦别人来检,真是不应该,我得记取教训,至少下次别再乱丢垃圾给别人製造麻烦了,至少也要好好爱护地球,也许这么想我就不会再乱丢垃圾了。 「那走吧。」他点点头,然后我就跟他缓慢的走在沙滩上。原本这应该是要跟另一半做的事情,现在却变得这样不浪漫,而且还得寻人。 Chapter 14 「怎么会想来当志愿工呢?」我问。 很遗憾,我跟他身高差距有点大,所以他只要转头看看四周,偶尔问问我是不是他、是不是那位绑马尾的女孩之类的话;相对的,因为不高,或者说没他高,所以我不是要踮高脚就是得伸长脖子探头探脑的,有时候他问我是不是谁的时候,还得借助他的身高,攀住他的肩膀几秒,才能看见一百八十公分高的人能看见的东西。 「嗯,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很间。暑假漫长又无聊,何不找些有意义的事情来做呢?有时后开学想想暑假做了什么,或者是朋友问起你的时候,你就可以很骄傲的回答,这种感觉其实挺不错的,有机会你也可以尝试看看呀!」他对我露出一口白牙,但我并没有因此沦陷什么的,只是单纯觉得他的牙齿美白保养的很好罢了。 「我......比较贪玩吧!况且我也不是个什么热心助人的人啊。」我转头看看周围,其实比起他,反而是他比较像在找人,而我总是这样漫不经心的,好像也不怎么在乎,觉得到最后一定会找到,海滩也不过就这大。 「错了。」他突然直盯着我看,有些严肃,害我想移开视线都不行,觉得极度不自在。「你刚才不就自告奋勇的来帮我吗?」他马上又掛上笑脸,变脸的速度非常快。 「那是......」我顿住,根本就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是一时衝动吧!」我的音量明显的减小。 「喂,那个吗?」虽然他叫我「喂」,我却不能抱怨什么,毕竟他老兄也不知道我的名字,随然听起来就是比较没那么顺耳了。 顺着他的视线转头一看,这次终于不用踮高脚了,真是高兴。「哪个?红衣服的吗?」我看了一会,摇摇头。 我的视线没收回来,继续望着那个方向,太阳有些刺眼,我用手遮阳,看见一对情侣离我们十几公尺的距离,手牵着手,女生穿着比基尼,男生则是穿着泳裤,展露出他的胸膛。我只看到他们的侧面,心里有些嚮往,哪一天我才能像他们一样,有机会牵着异性的手,不知道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感觉。 「在看什么?」他俯身,我转头的时候差点撞到他,害我吓了一大跳。 惊魂未定的拍着自己胸口,我狠狠瞪他,怪他没事干么靠这么近想吓人。 「没什么。」我摇摇头,装做没事一般,但馀光还是能看见那对情侣,突然我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那件比基尼也未免太熟悉。从刚才的侧影,现在我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了,而且我还离他们愈来愈远,就算想看清楚也很难。 是巧合吧,虽然那两个背影很熟悉,而且比基尼也是和贝蒂的那件一模一样,至于我为什么会急得的这么清楚,原因是因为我就在要来海滩的不久之前才陪贝蒂去挑选购买的,理所当然记的很清楚。 我不能再想下去,如果贝蒂真有着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情,那就让她继续保守,我没有必要揭穿,就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不过就是件泳衣罢了,我还真爱大惊小怪,连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自己了。 我为了把心中的疑虑甩开,只能跟身旁这位壮汉聊些什么。「你真的很高,一定有五呎十一吋吧?」 他笑笑,点点头承认,「差不多是这样。怎么?你是被我俊俏英挺的外表给吸引了,所以才会自告奋勇的来帮忙吗?」怎么又绕回原本的话题了呢?而且这傢伙挺自恋的,但还不至于讨厌。 我深吸了一口气。「少自以为是了。快帮忙找,不然再被太阳这么晒下去我一定会烤焦。」我半开玩笑的说。 听他这么一说,仔细打量他一番,居然意外的发现他有些熟悉,尤其是他那张脸,说不上来,总觉得不太一样,却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太一样,我很确定我一定看过这高个儿,虽然我想不太起来在哪。 「你见过我吗?我觉得你好像很熟悉。」这么问会不会太唐突了点?算了,问都问了,话总不能收回来当做什么也没说过。 他摇摇头,「也许是在我打工的时候看过我吧!我常常跑来跑去的,已经搞不清楚到底去哪里打过工了。」他耸耸肩。真可怜,一定是个贫穷人家的小孩,暑假别人都在玩,他除了拚命打工之外还不忘爱地球,这应该算是我难得从他身上发现的优点。 原本还指望他说出个地点,至少我有个大方向,有许就能记得到底是哪里见过他了。完全忘了刚才还在烦恼的事情,也把找人的事情摆到一旁,我看着他的脸希望能想起些什么。 「我知道我的脸长的很好看啊,可是你这样一直看、一直看,就算我是个大男人,也会被你看害羞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红了脸,大概吧,太阳这么毒辣,我的脸应该早就被晒红了,就算红了脸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抹去额上的汗水,我撇开头,懒得理他。他真的很自恋,害我才刚刚发现他的好,马上又被他的猖狂给掩盖,让我就是无法对他衍生出什么特别的好感。 「嘿!我们在这里!」突然,远方传来呼叫声,这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我应该是听过的。往声音来源看去,果然是他们,他们一行人对着我挥手,甚至有人挥舞的是比基尼,不过当然不是贝蒂的比基尼。 「哈囉!」我也挥着手,有些莫名的兴奋。正想朝他们奔去,但顾虑到身旁还有个人,所以我看着他,「那个,很谢谢你,我找到了。」 他点头,「看得出来。」他转身,背对着我,只是朝我挥挥手,「掰。」 我有些傻眼,就、就这样?他真的有这么单纯善良吗?都不会想做些什么事吗?我等着,看他会不会回过头,可是我越等越焦急,而且他老兄好像并没有回头或是停下脚步的意思。 「嘿!」他知道我在叫他,所以回头。「卡洛琳,我叫卡洛琳喔。」虽然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但我想应该会的,既然他常常出户外来打工,那应该很容易就能见到他才是。 「喔,我叫彼得。」他对我微笑,而我则是想这要怎么记住他的名字。彼得......彼得潘?对,也许这么想就比较不会忘了。「再见。」他挥挥手。 「掰掰。」我也挥挥手。「彼得......彼得......」我反覆喃唸着,然后朝着大伙们的方向走了回去。 贝蒂一定会问起彼得的事,至于其他人,可能当作没看见,比较熟的可能会调侃几句吧,我想。我加快脚步,逐渐的能够看清楚每个人的脸庞,他们也缓慢的朝我走来,这个是凯特,然后是瑞奇、安塞尔、安娜......是了,那位高个儿女孩好像叫做安娜,至于其他的,我也只认识贝蒂了。贝蒂朝我奔来,我敞开双臂迎接她,其实我不是很习惯与友人有这么亲密的互动,不过也算不上讨厌,至少贝蒂对我这么做的时候,我会很开心的接受。 「那位肌肉男是谁?」她笑问。看吧,我就说她一定会问的,不过这种时候他的眼睛应该会雪亮雪亮的才是,我装作不经意的看她的双眼,没有,只是很平常的眼神,真有些反常。 「我男朋友。」我笑,知道贝蒂一定不相信,所以决定说实话,「好啦,事实上是刚刚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刚才帮忙我找到你们。」 「哇,他人真不错,改天介绍给我认识。」想认识长相好的男孩,大概是女孩们的天性。「人又帅又高,又这么善良,你要是想嫁给他我一定支持的。」扯到哪里去了,真是的,我都还没交男朋友,她居然已经想到这么远去。 看着她身上的比基尼,我想到两件事,但我只提了其中一件。「对了,我都还没换衣服呢。你等等我,待会我们一起下去游。」 缓缓走进海水里,水位愈来愈高,我手拨弄着海水,突然玩心一起,手往贝蒂泼了海水,她先是一愣,然后也不甘示弱的泼回来,我们就这样互泼着,在浅海区嬉戏了几个小时,也玩了水上活动,弄得一身狼狈,却玩的很开心。 我走上岸,打算在躺椅上休息一下,没想到贝蒂却抢了我的位置,我只能跟她一起挤在同张椅上,好几度差点摔下去。 「贝蒂,不是我爱说你,但是你真应该要减减肥了。」说着,我又往贝蒂那边毫不留情的挤了过去,这次换她差点摔到海滩上,她用手支撑着身体,坐了回来,拍拍手上的沙子,瞪了我一眼,但嘴角却有笑意。 「好样的,你累不累呀?我玩得快累死了,你还有力气跟我挤来挤去,这么有精力,下去游吧!」语毕,她奋力一挤,让毫无防备的我真正跌了下去,摔得十分难看。 贝蒂好像也被吓到了,低头看看我问我有没有事,结果她见到我的狼狈样突然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爆开一样的狂笑不止,我瞪大眼,这时候不是应该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好友,最少也要把我拉上椅子去啊,而她只是笑得直不起腰。我怀疑自己到底是变成什么样子这么好笑,所以从贝蒂的包包里拿出镜子,结果我的脸有一大半都是沙子,就连头发也免不了沾了少许。奋力拍掉脸上和发上的沙,懒得理会椅子上笑个不停的女人,我站了起来,再躺回属于自己的小位子,没再去挤贝蒂,她说的对,我很累了,懒得再争了;至于身旁那位笑到岔气的女人,我也不想理她了,睡我的午觉比较实在。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好女孩,我都没揭穿你的秘密了,还一直这么不知好歹,一直嘲笑我。幸好我不是个会说梦话的人,不然很有可能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贝蒂听到那可就大大不好了。 「午安,贝蒂。」打了个哈欠,我翻身睡去。 Chapter 15 阳光炙热的午后,最适合做的事情就是待在家里,换上宽松的睡衣,躺在床上呈大字型,开着冷气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醒来后再去冰箱拿瓶牛奶,开瓶后就咕嚕咕嚕直接灌下肚,让冰冰凉凉的感觉蔓延至舌头、喉咙,延伸到肚里,真是一大享受;当然也有别的方案,你可以选择挖几球冰淇淋,坐在电视机前翘着脚边看电视边吃冰淇淋。暑假啊,本来就是要这么放纵的过,不然开学之后绝对会后悔。 没错,像我现在就坐在电视机前,手握着玻璃杯,杯里是去便利商店买来的果汁,再放进一根吸管,喝起来绝对跟宝特瓶或铝箔包直接拿来喝的感觉不一样,虽然多了一到程序是麻烦了些,不过真要享受,牺牲点时间是值得的;至于衣着呢,我随意把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梳理过的头发随意盘了起来,穿着白色小背心搭上宽松舒适的灰色短裤,既舒服又自在。 把饮料放在桌上,我换个姿势,缓缓往沙发一头倒下,躺在长沙发上。打个哈欠,我揉揉眼睛,伸手拿到桌上的遥控器,关了电视,头躺回沙发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满足的闔上眼。 母亲今天没上班,现在正在房间里睡觉。她平常都不在家,而在家的时候大多时间都在睡觉,我不太明白她怎么会这么累,也许只是爱睡,害我也被她影响,一整个暑假除了睡,不然就是出去玩。 一分鐘不到,就放在我头旁边的电话很大声的响起,吓得我跳了起来,拍拍胸口,我接起电话。虽然心里在怨叹,而且我非常不想接这通电话,感觉只要接起这通电话我就必须离开舒服的沙发,但我又怕万一有什么要紧事,不得已只好接起。 「你在干什么啊?」电话另一头的女生不疾不徐的问,也是同时,马上我就认出对方是谁了。 顿了一下,我没好气的回答:「睡觉。」也是在回答的同时,我起身坐好,倦意也被她赶走了,而且她找我八成是要约我出去,贝蒂她总是喜欢往外跑,常常连我也会被她拉着一起跑。 把剩下的饮料吸得乾乾净净,我用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走到厨房,把杯子洗一洗、冲一冲,放在一旁晾乾,擦了擦手又绕回房间,先到梳妆台前坐着,绑了马尾,擦了些保养品,又走到衣橱前面思索了半晌,最后决定穿两件式的上衣,里面是深色背心,外面再套上写着「iloveyou」的白色t恤,下半身则是红色热裤,穿上米色缀点小花的懒人帆布鞋,我坐在玄关的椅子上,和贝蒂聊着。 料准贝蒂一定要我出门,于是乾脆不等她说就先着装完毕。「跟你说喔,我等一下要去教堂。」贝蒂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愉快。 我一隻手握着电话,另一隻手则是看着手指上的指甲。「那好吧,我也一起去。」毕竟我都已经穿好衣服了,要我再换回来这真的很愚蠢,况且被贝蒂这样一打搅,我再躺下去也睡不着了。 「还有啊,我发现你从暑假之后去教堂的次数就变少了耶。」她仍是不疾不徐的,像是在说一件再不过普通的事情了,事实上这也确实是很普通的事,但我总觉得她愈是装做不经意,就愈是想从我这里探听些什么。大概是我的错觉吧,我想。 我没否认,也没必要否认,「是比较少了。」真的,我真的知道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跟璨璨见面了,整天赖在家里果然会让人变懒。虽然是这样,但我始终没忘记当初每个礼拜准时来教堂报到的衝动,虽然我自己也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 「不过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是因为无聊还是有其他原因,这么喜欢去教堂?别跟我说你是要去找马丁牧师,我才不相信。」为什么?我哪知道为什么呢?也许都有吧,可能是因为母亲和贝蒂都推荐我去教堂,而且教堂里又住着我的朋友,当然我不是在说马丁牧师,我跟他的交情没这么好。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大概真的是无聊吧!」想就这么敷衍过去,希望她别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教堂?」 「待会......三点,在教堂集合,可以吗?」我看了一眼手錶,还有十五分鐘,走过去只要五分鐘就到了。 我走到母亲房门口,直接开了门,虽然她还是在睡觉,但我还是走过去摇了摇她的背,直到她睁开眼,我才告诉她我要出门了,可能晚一点才会回来,晚餐还是会回家里吃,没其他事了,你继续睡。 五分鐘的路程,很近,没想到贝蒂还是早我一步先到了。我看了一眼手錶,也才两点五十五。贝蒂站在门口等我,我看见她了,但她还在左顾右盼。她穿的很休间,比我还随便,很普通的装扮,很像她平常在家里穿的衣服直接穿出来一样。 「嗨,贝蒂。」我轻拍一下她的肩。 「嗨,卡洛琳。进去吧!」然我我跟在贝蒂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堂。走进教堂之后我们才并排着走,我看着教堂里的花花草草,没什么改变,毕竟也才隔没多久,几个礼拜前我来过一次。 在教堂里绕来绕去,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暑假都快结束了,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么?」 她看着前方,想了一下才说:「通常是往外跑,不往外跑的时候大多是在看书,至于睡觉......暑假嘛,难免会睡久一点的。」她耸耸肩,转过头来看我,「那卡洛琳你呢?不会都在混吧?」 「暑假我是没去很多地方,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家里,其实也没特别做什么,大概你想得到的我都做过了。」我也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地陈述着我听起来有点无趣的暑假。 贝蒂推推我,我狐疑的看着她,然后顺着她的视线,转头一看,牧师与奥利佛正朝我们走来。 「哈囉。」马丁牧师依旧是那张亲切和蔼的笑容,总是让我感到窝心。「好久不见了,各位。」嗯,我得承认我真的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马丁牧师了,因为我来教堂通常都是找璨璨,很少去找马丁牧师......好吧,应该说半次都没有,每次都是马丁牧师主动来找我。 其实很奇怪,我们四个人一碰面,除了该打招呼的都打了,之后我们便不知不觉的分成两两谈话,我当然是跟璨璨,而贝蒂当然是跟马丁牧师,我们之间好像总有聊不完的话,如果四个人硬要凑在一起聊,我反而会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卡洛琳,最近都还好吗?」他微笑着问。 我点点头,事实上也没什么不好的,暑假总是可以做些随心所欲的事情,享受都来不及了,当然很好。「暑假不就这样吗?我过的还不错啊,那你呢?」 他只是看着我的眼睛,而且他的眼睛连眨一下都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因为我从来没有碰过他这样,眼里好像要溢出感情似的,我的意思是,他好像用眼神就可以表达他所要表达的话,真的好厉害,不过重点是我被他这样盯着很不习惯。 就在我想开口说些什么时,他终于说话了,「普普通通。」我点点头,以为他四个字就结束了,没料到他又补上了一句:「有你在可能会比较有趣一点,有人跟我聊聊天,说说话,陪我一起做些什么很平常的事。」真是的,要是他光就说有我在可能会比较有趣一点那一句,我大概会对他的话產生遐想。 「我也是啊,有璨璨在的时候会比较有事做吧!」我微笑,「我们去别地方聊吧,一直站在这里脚会很痠的。」刚才马丁牧师和贝蒂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一转眼就消失了人影,所以我想我们也不要继续这样傻傻的站着聊了。 我四处寻找哪里方便休息的,然后提议,「去那棵大树下坐着吧!现在太阳有点大。」我开始抹汗,贝蒂一定是想说外面太阳大,所以才有先见之明的找藉口赶快离开了。 我往那棵树走去,但是走了几步回头却发现他没跟来。「怎么了吗?难道你不热吗?」我走了回去,很自然的抓起他的手,拖着他走到树下。果然还是树下凉快多了,微风徐徐吹来,不时把我的头发弄乱,我拨一拨,享受着树下的阴凉。 我也不是完全不理会璨璨,所以我注意到了,我都坐下来这么久了,他却始终没坐。难道他嫌地上脏?不可能啊,我跟他这样坐在树下好几次了,那是为什么?感觉他欲言又止的,不知道想跟我说什么。 「那个......」我等着。「你要不要来我房间里坐坐?」他搔搔头,好像浑身不自在。 因为我想到母亲,所以直觉的就脱口问了:「只是坐一坐吗?」对于那一方面的事情我是真的不太懂,但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璨璨怎么会对我有其他的想法呢?我居然就这么问了,他一定觉得很难堪。 别于我的臆测,他好像没听出我话中的意思。「是啊,我房间也有冷气,会比较凉。还是你不想来?」不会不会,我一直以来都很想去,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只是被动的等着他问。 我答应了他的请求,随后璨璨伸手拉我站起来。我拍拍裤子,跟着璨璨走在他后面,我一直都知道他的房间在哪,只是对于他房间的印象都只是从那小小的窗户看进去的模糊印象罢了。 推开门,我兴奋的欣赏着璨璨的房间。他的房间不大,东西也不多,光是床就佔掉了将近一半的面积,墙壁是漆成米色的,房间里有个书柜,书柜里都是规规矩矩的放着书,再来是他的书桌,就侧放在窗户前,读书的时候风就可以直接吹进来,但又不会直接吹到他的头。我把玩着房里的任何东西,至少都要轻轻碰过、摸过才甘心。 打量完他的房间,我跟璨璨坐在床沿,两个人都没说话,却也不觉得尷尬,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事,偶而想到才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个几句。友谊就是这么单纯的吧,我不应该把所有事情都想的太复杂,维持一段友谊也不是太困难的事,像现在我跟璨璨就处的很好,没必要想一些我老是想不通的事情,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没必要把它破坏掉。 Chapter 16 我们几乎是无话不谈的,我一直认为我们的友谊很特别,也许是建筑在异性之间所以才会这么觉得,虽然我也认为我和贝蒂之间是无话不谈,但很多事情我们不会拿出来说,我们通常会聊聊生活、聊聊对于爱情的憧憬、聊聊哪个老师看起来不顺眼,但就是有某些话题我们不会拿出来聊,也许是意识上就想撇开不谈,而上活上对于那部份又是听听就算了,也不会特别放在心上,因为那些话题要是真的放在心上,情绪总会是负面的。 所以当灿璨问我这个问题时我并不意外。 「你对于死亡有什么看法?」他轻声问着,虽然声音不大,但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我想到我之前在报纸上看到废除死刑的议题,我在想,我少人为了这件事哭了多少眼泪,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一定都会有人反对,一定都会有人伤悲。 「你应该问我,对于活着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他看了我许久,没问我为什么,只是轻轻的照了我的意思吐了问题。「每一天睁开眼睛,我第一个意识到的事情就是我活着。虽然每个人一睁开眼睛所要面对的人生尽然不同,但是我们都活着,这是我们唯一做的同一件事。」 他的眼睛突然雪亮了起来,催促着我继续说,但他的样子却害得我想笑,好不容易恢復正经,我才继续说:「因为我们都活着,所以才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有时后觉得快乐,有时候觉得伤心,可是大哭一场就结束了,人生不就是这样有起起伏伏的才叫做人生吗?所以当然不会事事顺遂,重要的是你的心怎么想、怎么看待这个世界。因为活着才能触碰到一切;因为活着才能感受到温暖寒冷,因为活着你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有种东西叫做感情,而且你必须要活着才能感觉得到。所以,我觉得活着就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发表完长篇大论,我深深吐了一口气。 「可是,」他看着我。原本以为至少璨璨会捧场一下,说些好听的话,不然也至少替我拍拍手,不过他只是反驳:「这种说法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很类似的,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也是。「让我想想。」我起身,在他狭小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虽然我知道硬想出来的东西绝对不会比突发奇想出的思想要来的好,况且我发现我除了引用别人的高见,把它变成是自己的东西说出来之后,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再说。 「其实不会很难,」他抬头看我,「照你一开始那样,把你自己想说的直接说出来就行了。」我回想刚才说的话,又想到璨璨刚才的反应,然后我的脑袋好像就浮现出了些什么,很多很多,想法迫不及待的在我脑海里乍现。 我怕这种感觉跑掉,所以二话不说的把我的思想表达出来,「活着是件很困难的事。人好像就是这么脆弱,轻轻一碰就会碎,可是为了些什么,我们努力的想存活下来,也许是天性,也许是一种信念,无论如何,我们每天都努力的活着,为了任何事而活着,从这个世界里得到了些什么,获得那种微不足道的满足感。你问我对于死亡有什么看法,我只能说,大部分都源自于情感的纠葛,因为活着太苦、太艰辛,而蒙蔽了微小的幸福,可是......因为困难艰辛,所以才更要坚强的活下去,所以才更要找出活着的快乐,也许活着的意义就是要让我们更坚强,等我们嚐遍了苦,或许就能得到一些甜头了。」 「不可以放弃吗?」他看着窗外这么问,「就好像一直再紧抓着一根绳子一样,松手了就会掉入万丈深渊,所以要一直紧握着,直到你爬上岸。可是很累的,这个过程,有人就是撑得下去,有人就是撑不下去,但是难道连放手的权利都没有吗?」 「既然是自己选择的,那就不应该后悔,即使你无法想像做出决定之后会事怎么样的结果。」我站定,语气坚定的告诉他。「当然,没有任何人能够左右你的抉择,重点是你怎么想。」 「人一旦执着起来,那种坚定......连自己都会感到害怕。」他无所谓的笑了笑。他说的没错,不过这种坚定,通常是处在危险边缘时才会显现的。 本来是想大力的坐在他床沿,感受到床的弹力让我整个人弹起来的力量,但我随即想到有旁人在场,所以顿时收敛,改用正常的方式坐下。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我只要前提是在任何熟人面前,我都可以毫无保留的做自己,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可是这个时候我却在意了,而且没多想我就违背我的心意选择以正常的姿态坐下。 「太容易抓住什么东西......」我朝空气做了一个抓东西的动作,「反而会觉得不切实际,对吧?」我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脑海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所以我问璨璨。 他点点头,这次肯定我的说法,「容易得到的东西,也容易失去。」他把右手伸直,握紧拳头,然后下一秒又松开。他学我,璨璨学我边说边比动作,而且我发现我的视线从他的手移到他的脸时,他的唇边有着淡淡笑意。 「所以我也不要太容易跟你成为朋友才好。」我发誓,这句话完完全全违背了我的意念,我纯粹只是想开个小玩笑,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很明显的,他的笑容僵在唇边。等他表情好不容易缓和过来,他才回话:「对我而言,这并不容易。」我看见他的双手握得很紧,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太能够对别人敞开心胸,所以我花了很大的勇气。」他严肃的说着,但我内心却有一部分是开心的,因为他肯告诉我,而且我相信这种话一定很难说出口。 「我很抱歉,」然而,我内心的喜悦很快就被一股内疚感给覆盖。「我不应该开这种玩笑的。」我总是犯错,总是在不对的场合说了不该说的话,一而再,再而三的。 「不需要感到抱歉,你这是无心之过。」璨璨起身走到书柜前,随意抽出书来,快速的翻阅,就这样翻了好几本,最后他好像在哪本世界名着里看到了什么,然后把它给抽出来。他的动作很快,而且根本就是刻意不给我看那是什么。他小心翼翼的藏再身后,侧身把书放回书架以后,以平常的脚步朝我走来,最后直直站在我面前,我得要头抬四十五度角才能看清楚他的脸。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太专注于他的脸上,只是很平常的跟他说话时就会看着他的眼睛。他有一双大眼睛,睫毛也把他的眼睛修饰得很好看,却又不会太女性化,当然他的鼻子没有外国人要来的挺,只是在东方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至于他的嘴唇,其实普普通通,真要说的话,他的五官很立体,脸上乾乾净净的,也没有刻意去晒黑,维持一贯的肤色。 因为被迫专注去看他的脸,所以不知不觉的就把我对于他脸的印象给描绘在脑中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非常好奇他手中握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再说我已经开始觉得脖子痠,于是也跟着起身。 「有个东西要给你。」我在想,要是我是条狗,现在我八成已经对着他摇尾巴吐舌头了。我默不作声,只是心里在期盼,然后开始猜想可以夹在书里的东西,其实也不过就是个书籤,但他手上的书籤一定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 「这个。」他终于把藏在背后的手亮出来,而我也看见了那张书籤。不过有点奇怪,书籤上只有一个「静」字,稍嫌单调。「上面的字......是我写的,我书法不太好,不要见怪。」原来是自己写的,其实能写出这样的字来,已经不错了。 我接过,道声谢,「你有学书法?」这是我比较想问的问题。 「嗯......应该说是邻居的大哥教我的,以前小时候我们常玩在一起。」我点头表示了解。他指着书籤上的字说:「这个是心平气和的意思,当你的心静下来以后,很多事会比较容易解决。因为当时也不知道要写什么,所以就只有写一个字。」 我正要翻过被面看看有什么东西,却被他制止,「回家再看。」既然他阻止我1亏究竟,那就表示这背后也写了些什么。「答应我。」他难得恳求我。 除了答应我还能怎么办?幸好我是个对于好奇心可以忍住的,不然要是我真的克制不住自己,一不小心翻面,不知道璨璨会不会因此生气?不过我是个守信用的人,不会为了实验这种无聊事儿真的翻面。 所以我只是仔细的研究起这个字,很用心的看他一比一画写出来的字,有的弯、有的直;有的拉的长,有的轻轻一点就结束。 我重新打量这个房间,最后走到书桌前,小心翼翼的把正面朝上,放在桌上。为了怕被窗外灌进来的风给吹走,我还特地从他桌上的笔筒里抽了一支笔,放在纸上,这才又走回原来的位置,再一次坐下。我替我的举动补充说明:「为了怕一不小心就看到背后的字,我还是先放在桌上。」 他没回答,所以我们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没有开冷气,因为风吹进来就很凉快了,我的长发也不时被吹打到我的脸,不得已我只能将头发拨到耳后。 我伸个懒腰,往后面的床铺看去,继而转头看向璨璨,「我可以躺下来吗?」也许我真的是大胆了点,但对于璨璨,我总是莫名的放心。 璨璨耸耸肩,大概觉得我的话开玩笑的成分居多,所以也不是很在意。「你不介意的话。」其实我有点睏,但是总不方便就真的在这里睡着,不只是我,璨璨也会觉得很困扰。 既然问都问了,就没有不去做的理由。我边躺下边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睡着,我告诉自己只是想换个姿势而已。嗯,床还真软,要是有个枕头就更好了。 终究我还是睡着了,而且当我被摇醒时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我昏昏沉沉,看着他房间里的时鐘,我知道已经不早了,所以拿了桌上的纸,走在前面,璨璨则跟在我身后。 他好像看得出来我很累,所以可能也猜到我会睡着,但他对于这件事却字隻不提,只告诉我贝蒂已经先回家了。他不说我根本没想到我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要是他没提醒,我大概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等他站在门口目送我离开教堂,直到我们看不见彼此,我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翻过背面,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璨璨写的字,他的字写的端正,有中文和英文,不过意思都相同。 我轻声唸出来:「认识你是我这辈子做对的唯一一件事。」我不禁微笑,对着书籤说,「我也是,璨璨。」 Chapter 17 日子过得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快,也许是因为暑假过的太糜烂,再加上我没去打工的关係,生活变的很不充实,几个礼拜就像眨眼一样一下子就过去。暑假其实没做什么事,一方面嫌热,另一方面是懒,所以很少踏出家门,当然准备三餐除外。 其实我也曾经怀疑过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如果一直持续下去,那我会不会腻?我想应该不会,顶多感到无聊罢了,因为只要想到未来再也不能睡到自然醒,还得面对课业,我就觉得很无力。 日子似乎就这样日復一日的过,当然在暑假期间我不知不觉的习惯了很多事情,以致于开学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要累垮了,每天上学都会顺便带两个黑眼圈,我只能强迫自己把生理时鐘调回正常,刚开学几天真是让我生不如死,但我儘管知道开学后的下场会这么悲惨,但暑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放荡。当然,除了时间上的习惯,我也养成了跟贝蒂一起去教堂的习惯,然后每次去教堂我们四个人一碰面只要礼貌的问候话说完,马上就分成两两谈话,而且还很自动的往不同地方移动,有时候等到我发现,我还会问璨璨我是什么时候到他的房间里来的。 又是一个假日,开学好一阵子了,我逐渐适应我本来就应该要习惯的生活。贝蒂约我出来晨跑,只是没有要去教堂的打算,我提议要跟贝蒂一起去她家,只是路程有点远,但是为了贝蒂家总会有好吃好喝又好玩的,所以我愿意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这样不好。」因为我们都跑得气喘吁吁,所以决定在经过附近的一家便利商店时要进去买些水喝,所以等我们终于抵达便利商店时,我简直快要虚脱了,脑袋里好像缺氧,什么也无法思考,所以当我听见店员对我们说「欢迎光临」时,我脑中好像有什么快速地闪过,但因为我实在没力气去想,所以只是走到冰柜前用我那残存的仅能够判断要选什么水喝的思考能力,缓慢的从冰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不知道她莫名奇妙的是在说些什么。 「我是说,你、马丁牧师、璨璨和我,每次一见到面总是我和马丁牧师、你和璨璨一起,这样不行。」经她一番解释,我总算听明白了。我问她有什么想法,而她回答:「下次去教堂,我就把璨璨拉走,这样一来你就可以跟马丁牧师好好聊聊啦!」她很得意的跟我分享,不过我是觉得贝蒂说的倒简单,每次只要我跟马丁牧师1碰面就是尷尬,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像是知道我心中的顾虑,贝蒂又说:「放心啦,马丁牧师人很好的。他都会跟我说很多有趣的事情,还有玛莉牧师也是,跟他们聊天我觉得很快乐;至于璨璨......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很容易忽略他。」 「就好像磁铁一样,」顿了顿,我继续说:「总是被对方吸引。当然,我不是说男女互相吸引,我是指你和马丁牧师、璨璨和我。」怕贝蒂误会,我连忙解释。 贝蒂走到零食区,拿了几包洋芋片,才走到我这里,打开在我左侧的冰柜,像是很习惯作这个做这个动作,或者说她好像老早就想好又喝什么了,顺手取走一瓶蔓越莓果汁,然后我跟着她一起走到柜檯付帐。 我们各付各的。收银员是一位年轻女孩,手脚很俐落,很快的刷着条码,我开始掏钱,然后给她,这个动作又让我莫名的牵扯到脑中的什么,很奇怪,明明每次来便利商店都是同样的动作,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贝蒂买了一个塑胶袋,我把我的饮料跟她的零食放在一起,然后一人提一边的走出便利商店,而当我听见门铃声和收银员的那句「谢谢光临」,我脑中困扰我许久的东西像火山爆发似的瞬间炸开。 「啊!」我大叫一声,然后回头一看,有不少人都被我的声音给吸引而看着我,尤其是店员,她困惑的看着我,好像以为我什么东西没拿到,往四周看了看。我转而望向贝蒂,「我见过他,那个叫......彼得潘,对,彼得潘那傢伙,原来在我就是在这里见过他!」贝蒂大概觉得我疯了,拉着我快步离开现场,留下看着我满脸疑惑的一群人。 出了便利商店,贝蒂松开抓我的手,「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然后我把上次看到彼得潘当店员的事情告诉她,又告诉贝蒂在海滩偶遇彼得潘的事情,结果贝蒂只是哈哈大笑,「彼得潘?他以为他是小飞侠吗?」 我拍拍额头,喃喃自语:「我记得他是叫彼得潘没错啊......」虽然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我觉得我记的很牢,应该不会错的。 「喂,不谈这个。」这时候贝蒂已经停止捧腹大笑,反而很正经的盯着我看。我皱眉困惑的看着她,而她靠了过来,附耳说:「是关于那个......嗯,听好了,我有男朋友了。」我只是傻傻的看着贝蒂。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但却没有想过贝蒂会这么早就跟我说,而且也没想过要怎么反应会比较好。要是说我早知道了,那么心里的雀跃一定会被冲淡;要是假装替她高兴,可是我心里却又无法真正高兴起来,毕竟要高兴我早就高兴过了。 贝蒂摇摇我的肩膀,面带微笑,「卡洛琳,你发傻啦?」她好像以为我是因为这句话而起了这种反应,但我不是,所以我摇头。「给点意见嘛!」这时候她已经退开我了,因此我更能够看清楚她的脸,只见她喜悦和期待写在满脸上。 应该要替她高兴的,但我不确定那天在海滩看见的是不是真相,所以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瑞奇?我之前一直对他死缠烂打,可是他好像铁了心,就是不说。」 贝蒂头微低,点点头,「对,没想到你老早就知道了。」又抬头,我们只有一步的距离,所以她脚一跨,我们又紧贴在一起了。她朝我张开双臂,我也回抱住她,只听见她轻声说:「不知道为什么,很想抱你。」没有理由的,这种心情我不太明白。 没多久她又离开我,脸上有些湿,像是眼泪没被擦乾,但我没点破她,只是装做没看见。「嘿,我们走吧!」她拉起我的手,步伐有些快,我小跑步才跟上她。 我来到了贝蒂房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贝蒂家了,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她家很有钱、房子很大、父母出外工作通常不在家,所以在她家里逛来逛去的也逐渐熟悉了。 我脱了鞋,靠着床沿,坐在贝蒂柔软的大床上。她的房间一向以粉红色为主:粉红色墙壁、粉红色书桌、粉红色天花板、粉红色灯罩,就只差没有粉红色窗户了,不过却不会看得眼花撩乱,因为她的每一种粉红色都不太一样,有的深、有的浅;有的亮、有的暗,而且她也没夸张到连发夹都一定要是粉红色的,所以也不至于被这一大团粉红色弄得窒息,尚有很大的自由空间。 她的房间里有个小门,一进去再也不是粉红色,而是一成不变的白色,里面是专放衣饰的空间,从头到脚都包办,更高级的是最里面还有更衣室,但我觉得这间更衣室设得莫名奇妙,就已经在自己房间了,何必还要更衣室?听贝蒂说因为最里面空着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为了增加美观才设的。 我看着贝蒂在房间走来走去,换上了轻便的衣服,也卸好妆之后,她拉了张矮椅在床旁边坐下,跟我面对面。其实我对于瑞奇和她有一大堆问题想问,但我怕我会太咄咄逼人,所以观察她的反应,发现她其实也很乐意谈论,我才开始放松心情大胆的问。 「你们交往多久啦?你跟他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她把手肘支在床上,手托着腮帮子,没什么表情的。我侧身,换了个姿势面对她。 她耸耸肩,「才刚开始没多久啦!就是那天去海边......你不见的时候,然后......」她有先尷尬的笑了笑,然后又急忙澄清,「可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找不到我们,我以为你已经跟她们玩的很开心了。」 我倒是不怎么在意她后面强调的话,所以只是问,「后来呢?」她牵起我的手,晃了晃,说目前就只到这样。 「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我看她很认真的在思考,但最后只是摇摇头。 「不清楚,等我真正确定自己真的迷恋上瑞奇......也才是上个月的事。」我不禁想,贝蒂动作还真快,真叫我羡慕。我又问,坠入爱河是什么感觉,而贝蒂回答得很抽象:「思念、期盼、幻想,还有着迷,而且总是很沉浸在对方的一切。」她说的我大概也从别地方听多了,反正是没有什么新感受就是了。 「那应该常有约会吧?」我本来只是单纯的问,后来想到可能她以后来找我出去的机会可能会更少了,不免有些失落。我想起每个礼拜固定去教堂的习惯,也许从此之后她可能也很少会跟我去了。 她好像突然被点醒,相较于我的失落,她显得神采奕奕,雀跃地把我从床上给拖去梳妆台,我拉了椅子就坐,而贝蒂从衣饰间拿了好几件衣服,扔在床上,然后一件一件配给我看,询问我的意见。 最后她选了一件淡蓝色的平口洋装,胸前有个大蝴蝶结,然后又拉着我跑回去她的衣饰间问我要穿哪双鞋好,我看她穿着甜美风,所以就挑了一双深色的娃娃鞋,然后她不知道从哪里的抽屉抽出一整柜的项鍊,我1眼就看见有一调上面的图案是一箭穿过两颗心的的项鍊,所以顺手拿起,「这条不错。」她很是同意的点点头,要我替她别上。她转过身,因为釦子有点难扣,所以我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扣上。 回到梳妆台,我替她柔顺的头发梳了梳,看见她桌上恰巧有个跟她洋装同色系的发箍,拿来替她戴上,然后看着镜子里的她,真的挺可爱的。「好了。」我说,然后放下梳子。 「这个,」她不知道什么时后拿了条项鍊,递给我,「送给你。你刚刚一直在看,应该很喜欢的。」没想到她观察的这么仔细。坠子上有个皇冠,是立体的。我开心的收下她的好意,道了声谢。 「其实也算是补偿啦!」她耸耸肩,微笑着说:「虽然你没问。我一直没跟你说这件事,我知道应该要早一点说的,但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希望你不介意......不对,既然你已经收下我的道歉礼了,就不能在介意了。」我忍不住嘴角上扬,虽然她好像算的很精,可是我内心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感动。 我想说我其实也不介意,可是我的眼泪好像比她还不会藏。我不会介意,因为我也是这样瞒着你。 Chapter 18 我把桌上的书整理了一下,放在一叠,双手抱起,回头看看贝蒂好了没。贝蒂她还在跟瑞奇聊天,我听不太清楚,但听到了几个同学的名字,大概又是在聊谁的八卦了,既然他们聊的这么起劲,我也不好硬把贝蒂拉过来,只好跟她说一声,自己先走了。 去海边之前,很多人问过我贝蒂和瑞奇的事,虽然我也困惑,但总是不好问出口,既然她不想说,我也没理由一定要她说,况且我是真的不知情,但别人总觉得我好像什么都知道,老对着我死缠烂打的问着相同的问题。而现在我真的知情了,虽然贝蒂没说过不能和别人分享这件事,但之后没多久我才知道贝蒂除了我以外都没跟别人说。更别说是瑞奇了,当初我猛打电话问他,他只是含糊的矇混过去,他不觉得累,我都想举白旗投降了。 书不太重,以至于我能够分心想别的事。下一节是体育课,因为贝蒂现在比较少时间会陪我,所以我现在没跟贝蒂在一起的时候就去找上次也有去海边的凯特,她很多课都跟我同堂,像下一节体育课就是。所以现在凯特突然从我身后拍拍我的背,然我我们就肩并肩一起走,因此我也不讶异。 「今天体育课是不是要练习排球双打啊?到时候我跟你一组好了。」凯特是个乐观开朗的女孩,但并不外向,她总是绑个马尾,前面刘海很整齐,一头金黄色的亮发,水蓝色的大眼,其实很漂亮的,外貌更胜我和贝蒂,只是她自己倒不这么觉得,常常羡慕别人。我总是在想,要是我有她一半的好,那不知道该是件多开心的事。 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今天要打什么球,但我希望最好是不要打排球,并不是因为我不想跟凯特一组,而是因为我超不喜欢排球的,况且我今天又没带到护腕的,这样手会很痛,而且不使力我又无法过网,但使力了也不一定能过网,想到这就觉得很丧气。 「当然好。」我微笑回答。我跟瑞奇其实不太熟,前阵子是被人怂恿追问他和蓓蒂的事情,所以比较有话说,现在见到她跟贝蒂卿卿我我的,直觉就想走开,免得尷尬,好几次都是贝蒂叫住我我才没走开的,这样子我反而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了。很奇怪,每次见到他们有亲密举动时都是我看到,偏偏我就是知道这件事了,有时候真想拉凯特也一起来看看。 「如果换作是你,」我转过头看她,歪头疑惑的看着她。「想谈怎么样的恋爱?」我一怔。什么叫如果换作是我?难道他已经知道贝蒂和瑞奇在一起的事了吗? 我摇摇头,「顺其自然就好了,我没有太多的想法。」凯特只是很讶异,説以为我应该会有很多想法的,而我则是想,又是一个被我的外表给欺骗了。 走到转角处楼梯间,凯特跟我说有东西忘了拿,要我自己先去,我只能点头,目送她快步走上楼,然后继续往前走。学校其实不太大,所以要遇上熟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常常想遇到的人,你愈是想遇到,就愈是遇不到;可是有时候不经意的就会撞见了,虽然这种事情是没什么逻辑性的,但通常都是这样,久了好像就变成定律。 远远的,我就看见璨璨和几个男孩走了过来,我挥了挥手,然后小跑步过去,这时璨璨也看到我了,他跟身旁的几个人说了些话,其他男孩便掉头走了,他缓缓朝我走来,不疾不徐的,好像一点也不惊喜,和我的反应成了对比。 「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璨璨的声音听起来总是很乾净、很有吸引力的。自从自己心里坦承了对于璨璨的感觉之后,好像对他的感觉又不太一样了,可是我们现在还是朋友,这种关係把我侷限在里面,无法突破。 「这好像是我们开学第一次见面吧?」他耸耸肩,不可置否。「你好像又长高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突然伸手,在我头上拍了拍,我不太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 「应该没有喔,上次这样拍你的头,感觉也是差不多高的。」我瞪他,但嘴角忍不住还是上扬了。「很久没看见你了,怎么都不来教堂呢?」他声音又轻又柔的,我的心好像瞬间被他的话给苏麻了。我极力掩饰我的窘迫,硬是做出很一般的表情,就像平常说话的样子,但不知道看在他眼里会不会太刻意而显得愚蠢? 「没有啊,就......」我搔搔头,手在身上乱抓,这是我为了隐藏自己接不出话来,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这举动,但脑中一片乱烘烘的,哪想得到是为什么。我也很想告诉他答案,但这样未免太唐突了些,可是一时又想不到什么答案,心里头紧张,手自然就跟着不安分了。 我大力吸气又吐气,照这样反覆几次,心情平稳了些,我才说:「你也可以来我家做客嘛!我有空就去你那,你有空就来我这,这样不是很好?」静下心来果真是个好方法,连我自己也开始佩服自己怎么能够想出这么好的点子。 他一愣,似乎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我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太大胆了些。很奇怪,之前心里一直都很平静的,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面的关係,有些陌生了,所以反而胆怯了。幸好他最终又再次展开笑容,「好提议,不过我是想问你,既然我们回家都顺路,要不要一起走?」我头差点就要点下去,这么一点未免显得我太猴急,急忙就想答应,幸好我早早恢復理智。 顿了一会,我思忖半晌,才回答:「那好啊,就一起回家。」一开始我本来是想假装思考,可是没想到假装之下,反而想起了贝蒂,她有时候会跟我一起走的,可是又想想,她搭瑞奇的车也方便,不如以后乾脆他跟瑞奇一起,我和璨璨一起算了。 「你好难得没跟贝蒂在一起,感觉通常你旁边都会有她陪着的。」我脸一僵,点点头,却没多说什么。「怎么了吗?」我并不是不想回答他,只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犹豫了好一会儿,我才说:「贝蒂她交男朋友了,所以比较少陪我......」我脑中突然浮现很多事情,所以接着继续说,「其实是我的问题啦,贝蒂还是会来找我,只是我不喜欢卡在贝蒂和瑞奇之间,所以总是会避开。」我叹了一口气,但心里却觉得舒坦多了。总是这样,璨璨总能让我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 他沉默了一会,「很多事情,不要想得太仔细。有时候想太多,反而会犹豫而不敢往前踏出。我是这么想的。」他说的一脸认真,还拍拍我的肩头,叫我不要想太多。 「你待会什么课?」他不经意的问起,而我一脸哀怨的回答他。他笑笑,「别臭着张脸。也快上课了,你快点去吧。放学我在校门口等你。」我看了一眼手錶,点点头,然后绕过他往前走,走了几步才跟他挥挥手。 一放学,我迫不及待的快步走向校门口。那天太阳很大,夕阳西下时,馀暉洒在他脸上、身上,好像万缕金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一样,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也不免怀疑是不是什么书看太多的后遗症,这时候却见他翻过身来,身子背过夕阳,面对我的脸顿时被阴影蒙黑,可是我却还是能够清楚的看见他的五官,嘴角微微往上弯,缓步朝我这里走过来。 我也走向他,等我们碰面之后,一起走出校门,就这样不算太靠近的走,说得更明确一点,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就像两个普通朋友一起走路时会存在的距离,不远却也不近。 「我在想......」也不知道两个人多久没说话了,一开口声音就不太大,原本以为他不会听见的,却瞥见他的头微微转向我这。「这夕阳,又能够保持多久呢?这样的美景、现在所拥有的,又能够握在手里多久?」我伸直手,用手把夕阳框住,觉得有些刺眼,所以眼睛瞇了起来。 「你会感叹吗?每次我看见夕阳的时候,总是莫名的惆悵。」他看着夕阳,好像在回忆往事。过了好一会,才回答我的问题:「有些东西,失去之后总是会伤感的,所以现在手上握着的,或许都是以后失去会很难过的东西,趁现在还紧握着的时候,好好把握。」 「你好像总是很明白。」我歪着头看他,「就好像亲身经歷过似的。」 他没说话,表情木然。我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好像没人陪伴他,孤单又寂寞的,感觉世界都背他而去了,而他背负的这么沉重的却始终放不下。我不知道是不是触及到他的什么伤口了,可是他什么表情也没有,好像整个人都麻痺了,可是某个地方却还深深的痛着,好像坠入万丈深渊,再也回不去,只能假装不在乎,可是越是不在乎,心里就越是痛。 Chapter 19 和璨璨分别后,我自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乱走,却不是往回家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在外面多呼吸新鲜空气,就算根本就不知道要往哪去、没有人陪,我也仍是不想回家。 今天的心情本来不差的,可是跟璨璨一起回家,他所说过的言语在我脑海里重复播放,我就跟着他也抑鬱了起来,心情也变得沉重。看璨璨这样,我真的好难过,刚刚我好像说错了话,之后他就没在接口了,后来过了一阵子我才跟他间扯别的事情,可是我看得出他的心情还是没有很好,或者说,他时常都这样,带着一点忧鬱的,只是先前我都不怎么在意,以为只是很平常的情绪表现罢了,只是经过今天这样,我确定璨璨心里一定有什么结还没解开,所以总是无法开怀的笑。 也许他曾经是个很开朗的男生,至少他最初给我的感觉是这样,好像整个人都充满了希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变成这样子,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牧师夫妇应该知情的,只是我又该怎么向他们问起呢?璨璨会不会不希望别人这样私下询问他的事情呢?可是如果不问牧师,我又该如何向璨璨开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已经这么喜欢他了,整颗心好像被什么充塞了胸口,好像快窒息,可是却氾着丝丝甜蜜。也许我从一开始就对他存着特别的感觉了,只是自己从来不知道,也或许根本就是我拒绝承认,直到感觉反抗我的意识,我才承认自己对他原来一直存着这样强烈的感觉。 璨璨,是璀璨却不耀眼的,原本我以为他是个阳光男孩,所以为他取了这个别名,可是现在却从事实变成了期望,但儘管如此,无论他是怎么样的男孩,我想我都会深深爱着他。 我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天色有些暗了,依着残馀的夕阳馀暉,只剩这么微弱的光,虽然走在路上不知于迷失,可是我却明白我的心中随着夕阳落尽,我跟着迷茫了,越黑越找不到路。拐弯,眼前的路笔直向前,尽头是横越的大马路,我站在路的另一端,隐约可以听见汽车在马路上奔驰的声音,可是却莫名觉得心烦,于是往杳无人烟的小路走,可是小路总是不长的,走出了小路,才发现我家就在不远处。 我一点都不想回家,况且今天母亲又没回家。我缓缓走到路灯下,背着灯臂缓缓蹲下,总觉得自己好像无家可归的可怜小孩,没有可以依靠的东西。我根本就不喜欢自己这样自卑的想法,可是思想偏偏就是这么悲观,我又想起最近的种种悲事,不知不觉间视线已经模糊。我的世界从来就不大,虽然表面上好像徘徊在女孩们之间,朋友很多,可是我却深深明白他们根本就不及贝蒂的万分之一,凯特很好,可是有些人就算再怎么好,有些东西在心中早已是深根蒂固的,根本就无法取代。 我抽抽咽咽。我讨厌这样,哭泣的时候没有人陪伴在身旁,每次这种角色不是母亲就是贝蒂的,可是我现在孤苦无依,加上为了璨璨心痛,我真想连他的份也一起哭出来,虽然我讨厌哭,可是我偏偏爱哭。每次看电影看到动人的时刻,我的眼泪总是抑止不住的扑簌扑簌往下掉,虽然我觉得好像都是自己哭,别人却好像没心没肝一样,可是当每个人都是这样没心没肝的时候,我就会觉得自己到底在哭什么,觉得好丢脸。 哭得太用力的时候,吸气会好像氧气不够似的,发出声音。我拳头握紧又松开,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好委屈的,只是没本事情说清楚,才搞的自己这样狼狈不堪,只是又觉得每次事情到了自己身上时总是被我搞的一团糟,哭泣的时候总是特别悲观,而且还会想一些平常根本就想不到的事情来助势,搞的自己好像真的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一样。 我的悲伤毕竟是有限的,哭没多久就再也挤不出眼泪了,我深深吐了一口气,缓缓站起,却觉淂蹲太久以致于腿痠,再加上有时这样站起来的时候都会贫血,以至于我的眼前黑了一下子,才恢復路灯照耀的亮光。 事后想想,根本就没必要把自己搞的这般颓废,赶快回家睡个一觉也就罢了,就算要哭也只是在房间里躺在床上的时候暗暗哭泣,眼泪流到枕头上也就没事了,时候都不早了也不回家,况且我都还没买晚餐填饱肚子。 往闹街走去需要一点时间,不过夜晚这么漫长,我漫步在街上也不会有人打扰。不,我错了,马上就有一台蓝色bmw从我身旁经过,掀起了一阵风,开得挺快,只是这次却丝毫影响不了我的情绪了。我突然念头一闪,从包包里拿出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眼睛红或是什么哭过之后的症状,幸好没有,就算被别人看到也不知道我哭过了。 我徐徐往前走,可是刚才那台bmw却又慢慢倒了回来,我狐疑的看着那台车缓缓接近我,我的脚步却没慢下来,心想大概是走错条路了。其实仔细一看,那台车又新又亮,在昏暗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抢眼,从玻璃看进去,隐约只知道是个男生,因为玻璃太黑了,我根本就看不到。我经过它前门窗户时,窗户缓缓降了下来,我连看也没看,继续直走。 可是很奇怪,那辆车却缓缓在后面跟着我。不会真的要发生什么事了吧?我隐约觉得不安,不时装作不经意的瞥向后面,那辆车仍是紧追在后,我双手不安的互相交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受不了而做什么事,我更不确定对方的意图,只觉得不安。我在一次回头,那辆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路边了,我正好看见一个西装笔挺的男生从车子出来的一幕,趁他还没抬头看我,我赶紧回头。 他鞋子声音很大,显然是追了上来,我双手在胸前交叉,胸口剧烈的跳动着,心脏好像快要跳出来了,再这一刻我才明白如果我真的克制不了我一定会马上大叫,用尽我全身的力气大叫! 心念一动,我猛地转身,装兇要质问他干什么一直跟踪我,可是依刚才的情况似乎又不像有企图的。可是这才一转身,看见了来人,我装兇斗狠的表情马上松懈了下来。我翻了翻白眼,见他嘻皮笑脸的,真想揍他一拳,害我这么提心吊胆。 「我的老天啊,怎么是你?」眼前这位彼得潘(想到他的名字时,总是觉得哪里怪,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怪在哪里)穿得人模人样,看起来就像在哪家大公司上班的菁英份子,跟那天在海边见到他捡垃圾的模样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我不禁怀疑他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被有钱人收养,成为富家子弟。 彼得潘一脸哀怨,「真是的,你走这么快,我怎么确定你是不是卡洛琳啊?」他居然记得我的名字,也真够厉害了,毕竟我对他而言只是个偶遇陌生人,他却记的这么清楚,而且似乎很自信我就是叫卡洛琳。 我瞪他,「拜託,彼得潘,是你自己像个变态一样跟着我的耶!」我恶狠狠的对他说,可是他却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大笑了起来。「干什么?」被他这样一笑,我气势明显弱了。 「彼得潘,这是我的绰号吗?」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绰号?不就是他的名字吗?要是他不叫彼得潘,那他叫什么?「我叫彼得。」他好像看出我的疑惑,很好心的乾脆说了自己的名字。 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真想马上消失在他面前,只觉得又羞又窘,于是侧过头避开他的双眼,「去你的......」我纯粹是为了掩饰尷尬才说粗话,不然母亲一项很忌讳我说脏话的。转念一想,比得根本就是存心想要出我糗,所以我决定不理他,继续往我本来要去的地方走。 「喂,干麻突然走掉?好啦,我发誓我不会在笑了,拜託,卡洛琳......」他很快就追上我,一直在我旁边自顾自的碎碎念,我真的是丢脸到再也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他却偏偏一直在我耳边提,不理他又说得更放肆,「卡洛琳,别这样,不然我也叫你卡洛里好啦......」 我突然停步,他急忙跟着停下,下一秒我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先摀住了他那张该死的嘴。「算我求你,从今以后都别再提起这件事了。」其实他大可以把我手拿开,但他只是顺着我点点头,我这才把手松开。 「那么,你不会再生气了吧?」我摇摇头,跟他解释我不是在生气,只是觉得很糗。「不会呀,我倒觉得你这样挺可爱的。」他咧嘴而笑,露出他一排闪亮亮的白皙牙齿。我已经对他这种话听到没感觉了,只当是耳边风。他见我明显懒得理他,又凑过来问:「嘿,这么晚了,你去哪啊?要不要我顺便载你一程?」我睨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看身后的汽车。 「你那台车是哪来的?既然你都这么有钱了,暑假干麻还把自己搞的这么忙?」他应该明白我在问什么,我一双眼直盯着他瞧,等他给我回答。这真让人匪夷所思,我想他的身世应该没这么戏剧化的,所以排除掉第一个念头;不然就是他嫌无聊,但是就算他无聊也可以去公司上班什么的,不然他穿这套西装是什么意思?算了,我猜不出来。 他笑的很痞。之前他也是这样笑的,只是那时候我以为他只有那张脸,只是个穷小子,现在倒成雅痞了。「我爸是卖汽车的。」他指着身后的车,耸耸肩说,就像在说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怪不得他这么有钱。我仍盯着他看,脖子都觉得痠了,「比起做那些啊,我倒还比较喜欢亲近人群的生活,而且乐在其中,只是我知道我总不可能一辈子打工的。现在上大学了,有空的时候就会去公司实习,生活还满忙碌的,你呢?」 「我啊,就也还是个平凡的高中生啊,日子能多特别?」他点点头,领着我走回他的bmw身边,帮我打开车门,我坐进去了又替我关门,才自己回到驾驶座上,发动引擎,问我要去哪。「吃晚餐,我肚子饿了。」我系上安全带,他又来帮了我一下,其实这方面他还满绅士的。 他脚一踏,车子奔驰起来,bmw果然就是不一样,高级又舒适。我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一下子就到了大街上,本来我是想在这附近随便吃1吃就好了,但他的车子丝毫没有慢下速度的意思,我不禁向他看了一眼,我知道他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要带我去,可是他却没说要去哪。「不会很久的,你先睡一下,很快就到了。」真厉害,坐这么舒适的椅子,果然马上就想睡觉了。 就在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我想的最后一件事是,幸好今天的穿着还算可以,不然要是他真的带我倒什么高级餐厅的话那可就好笑了。真的好累,被他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的倦意忽然狂涌而上,再也无法抵挡。 Chapter 20 「卡洛琳,到囉。」感觉有人轻拍着我的肩膀,声音轻松而愉悦的。我揉揉眼,起身才发现彼德已经细心的替我拿掉安全带了,而且身上还盖着一条薄毯,我把薄毯还给他自己先下车,踏到地面站起时才发现我们就停在一家高级海鲜餐厅前面,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双手上举,伸个懒腰,回头看看彼得弄好了没。他快步走来,到我身旁时我们一起走,幸好他很体贴的没仗着腿长而照着他的步伐走,要不然我走在他旁边一定很好笑。他的手勾了过来,我直觉的抽走,看看他弯曲的手肘,这才伸手勾过去,踏上阶梯,进入餐厅。不知道他哪时定位好的,还是他本来就打算今晚来这里,只是碰巧遇到我,而且饭一个人吃也没意思,所以才带我来。不太对,照理说他应该有很多女伴才是,就不知道他它到底在想什么,但是这种问题我也没什么兴趣知道,更懒得问。 真的超累的,我忍不住又打了哈欠。一进门,冷气强得让我瞬间清醒,这样的温度让我很不安,因为我超怕冷的,一处在这样的温度下我没过多久就会双手发冷。我下意识的搓搓手臂,却没想到随即被披了一件夹克,我转过头看他,又看看自己披着的夹克,果然是他脱下来借我的。他的夹克有点大,偏深的咖啡色,看起来很保暖,而事实上我也因此没这么冷了。 「好可爱。」他笑着拍拍我的头,就像在对一个小孩说话那样,笑的很无邪,但在我眼里看来却格外的刺眼。我当然知道他是在讽刺我穿它的外套看起来很可笑,不管他说的话再怎么好听,我第一直觉就会把话他说的话想成负面的,所以我从来就没有因为他的巴结而脸红心跳过。 我假装没听见,跟着带位的服务生走,一边四周张望。这家餐厅真的不是普通的大,而且装潢也好高级,大理石的地板,还有繁复的雕纹樑柱,眼前是一整大扇的落地窗,最中间有个通往外面庭院的小径,那里种满了五顏六色的花草,也有几颗大树环绕着正中央的喷水池,水池那里有个长发女孩捧着水平的雕像,水就从瓶子内喷洩而下,真是美极了。与其说这是一间海鲜餐听,我倒觉得比较像是高级饭店。 好吧,现在是晚上,其实景物不应该看得这么清楚的,只是因为他连灯光都很讲究,有的灯亮、有的灯暗;有的是阴柔的黄光,也有的是像白昼那般炫目的白光,把室外的景物照得一清二楚。我的天啊,打从进来看见餐厅装潢的第一眼,我就爱上这里了! 服务生带我们到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位置还算隐密,是个有些偏角落的地方。我坐在彼德对面,拿起菜单翻了翻,然后发现这里居然连菜单的名称都很讲究,又不会太大眾化,也不至于故弄玄虚搞得根本就不知道这道菜叫什么,最重要的是食物的名字都取的很美,就像窗外那喷水池一样美。对了,我敢说那喷水池一定有定时清理,而不是就只是放水而已,若是没有常常洗刷,雕像或是池子很容易会长青苔,这样一来我对这里的印象一定会大打折扣。 说了一些我想嚐嚐看的菜名,彼得也点了一些,服务生这才离去。我两手肘撑着头,头微偏的看着窗外的景物,看着看着就发起呆来了。我其实蛮喜欢发呆的,至少是一件不需要动到脑筋的事情,只是平常紧凑的日子不容许我有多馀的时间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彼得很讨厌的打断我,而且他很不死心的叫了我好几声,我才不甘情愿的回神看他。「干么?」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彼得学我做一样的动作——把双手支撑在桌上,手抵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我,更扯的是,我根本就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已经靠我靠得这么近了,我这一转头,鼻子都快跟他相碰了。我立即拉远距离,回覆正常坐姿,顺便空出一隻手推他的额头,把他给推远。 「干麻靠我这么近?」我斜眼看他,质问他。拜託,别看我这么镇定,我心跳得超级快,他简直把我吓傻了,我是第一次跟异性这么贴近的,怎么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就连璨璨我也不曾跟他靠这么近过。想到璨璨,我心里一沉。 他一脸无辜的望着我。虽然他没有水汪汪的大眼,不过那双比天空还要蓝的眼睛看久了我真的会受不了,太好看了,我真羡慕。「你从进来餐厅以后连正眼都没看过我1眼。」嗯,好像有这么一回事。我好像总是对他斜眼或翻白眼给他看,对他说话也不理不睬的,可能真的是过分了点,毕竟我也是託他的福才能来这里的。 我双手举起表示认错。「好嘛,我承认我错了,其实我很感谢你带我来这里。这样可以了吗?」我稍微凑近,看着他那双会变色的眼珠子,因为灯光有些昏暗,他的眼睛好像变绿了。 结果我地赔罪换来的只是他的不知好歹,真显得我的那番话可笑极了。「好哇,亲一个。」彼德咧嘴笑,把脸颊贴过来要我亲,当然我二话不说的又是推开。我都不亲我妈了,亲你干什么?? 他扁着嘴看我,无声的用那双迷人的眼指责我。「不要一直看我。」我假装前方有人拿着手电筒,灯光直朝我射来一般,我用手遮住强光,微瞇着眼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瞇着眼的关係,他居然不再是刚才那种表情了,眼神明显柔和许多,他这番举动让我卸下心防。 「好啦,我累了。」我放下手,馀光刚好瞥见服务生朝我们这个方向走过来,我心里祈祷不要是往我们这一桌,但是他越走近,我就听见心里越是失望的声音。终于他还是来到我们的面前上了第一道菜,我只能不理会他,但心里还是埋怨刚才的那种情绪已经有部分瓦解掉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憋了三秒,缓缓吐掉,「其实我有好多话想找人吐诉,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找谁......」相信这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表情变得热切,好像下一秒就会紧握住我的手不放一样,当然他不会这么做的。 鱼的香味瀰漫在四周,我快速的看了那隻鱼一眼,告诉自己别理他,不过我真的好饿,我有些怨叹为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胃口不能小一点。「就在今天,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的手握成拳放在桌上,那盘鱼好像把我跟他隔了开来。 他的手绕过那盘鱼,就像不经意的,动作优雅的好像那盘鱼根本就不存在,他的手轻拍着我的拳头,像是在鼓励我,因此我的拳头缓缓松开,就像什么东西已经准备好了,等不及要吐露给他听。「没关係,你慢慢来,我听着呢。」他微笑,这种微笑跟平常他列嘴笑的方式和感觉绝对不一样,这让我心头一暖。非常好,他再度破解我的心防。 彼得又像是想起什么,把那盘鱼往我这里推了一点,「你也饿了吧?边吃边说。」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顾不得他到底饿不饿,点点头就动起双手,开心的挟鱼吃,偶而也帮他弄一点,但他只是意思意思的吃了几口,好像不怎么饿。 「就是,」我吞下鱼,这样一来口齿不清的说话一定很好笑,是要怎么跟他分享心事呢?「有个男生,他叫奥利佛。事情就发生在......他好难懂,就在我以为自了解他的事后,他却很坚定的否定我,而且他好忧伤,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过很多方法,不过既愚蠢又白痴。」 他点点头,挑眉只是问了一句:「你喜欢他?」他语气听起来非常肯定,反倒不像是疑问句。他这个问题让我差点被鱼肉呛到,我忙喝了几口柠檬水,顺顺喉咙。 我藉着吃鱼而微微低头。「对......」我点点头。我猜他一定觉得我的声音几不可闻,说不定会因为没听到而再问一次。很庆幸的,他只是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目光无焦距的点了点头,然后才又再次正视我。 「可以再说得详细点吗?也许我可以帮你。」帮我?真的不夸张,那瞬间我的眼泪差点又要飆出来,我赶紧睁大眼,把眼泪硬是吞了下去。 我得承认,这时的彼得让我莫名的感到安心。「他是个养子,住在教堂被一对牧师夫妇收养,年龄跟我差不多,看起来很正常,有时候看起来很忧鬱,可能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希望璨璨只是发生什么事情,过一阵子就会恢復成原本的样子。 突然一隻手臂横过我和彼得,这道菜来得还算适时,不过我还是因为过于专注在食物和说话上面,所以才没注意到服务生。「他本来很开朗吗?」等服务生一走,彼得就问。 这问题有点难回答,我不确定的说:「应该是的......我跟他认识不太久,其实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怕问了惹他伤心。」我苦恼的叹了一口气。 他沉默了一会,看着桌上的菜餚,我猜他是在思考,于是没打断他,只是专心吃着盘里的食物,时不时的看他一眼。好啦,贝蒂说的没错,彼得很帅,身高跟我差了二十公分,体格又健壮,有点肌肉,但又不会多到让我觉得噁心,是个标准阳光男孩。 「你应该可以问问牧师夫妇,他们多少会知道一些。」彼得打断我的思绪,刚才的花痴念头一扫而空,我连忙记下来这句话,然后想想什么时候有空到教堂找马丁牧师。 帅归帅,但总是少了一种感觉。 Chapter 21 我把背包一扔,澡也没洗就往床上大力一躺,整个人呈大字型。我望着天花板发呆,头顶那盏弔灯看久了其实很刺眼,所以我稍稍移开了视线,往书桌的方向看去,桌上的相框摆着我和贝蒂的合照,那是贝蒂当啦啦队的时候我和她一起照的,她那时候的脸有些红,不过魅力不减,想想他大概就是从那次开始跟瑞奇有往来的吧?他们两个本来没有什么交集的,一定是贝蒂那天穿得特别露,没错,一定是这样。 我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刚才的行径荒唐又愚蠢,明明我只要跟贝蒂打声招呼,说些什么就算很无聊的芝麻小事都好,但是我终究是没说;明明璨璨只是表达自己的意见,我却因为他的伤感而哭得乱七八糟,真是够了。 搞得自己一身狼狈真是不值得。我不太情愿的离开床舖,进到浴室卸下一身衣装,梳了梳头发,看了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好憔悴,然后甩甩头,拿起莲蓬头让它高置在半空中,我的头顶上,我深吸了一口气,把水调成最冷的温度,轻推了水龙头,水就像倾盆大雨从我头顶上倒了下来,超猛烈的,简直冷死我了,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哆嗦,不过在这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就这么冷了好一阵子,我才逐渐适应水温。 我恍神了好一阵子,水哗啦哗啦的流过我的身体,之后全都流到排水孔里消失。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发现我浪费了好多水,于是有些慌忙的把身体冲洗了一遍,抹了些沐浴乳和洗发精,再把他们给冲掉,过程中我很快速的不拖延时间,最后从架子上取了一条浴巾摊开来再包裹住全身。身体擦乾了之后,套上大件睡衣,在房间找了几件衣服准备明天穿,先摆在椅子上,拉拉被子、关上灯就睡了。 挺累的,但我还是不时往床头柜上的手机瞥了几眼,期盼贝蒂会打电话给我,明天放假她会找我去哪里玩,然后我们一起聊天打闹,没有瑞奇。这种想法好自私,而且也不太可能实现,不过算了,因为根据闹鐘显示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再有什么烦人的事也比不上睡觉来得重要。 隔天睡到很晚,由于我忘了设闹鐘的缘故。起床等到脑袋稍为清醒,我随即想到一件事——贝蒂没找我,但是经过一天,睡了一晚,那些情绪都淡掉了,所以我也不是真的很难过,只是有点空虚,怎么说,可能是因为有点寂寞,没人陪所以才会这么觉得。 换好衣服,我走出房间在厨房里走动,在几个柜子里头翻找着能吃的食物,最后抽出了一盒玉米片,然后再从冰箱拿出低脂牛奶,看得出来还没拆封,可能是刚买回来的,可是昨天我可不记得冰箱里有这么一桶鲜乳。于是我小跑步往母亲的房间,她的房门没关好,露出了一条小缝,我凑近那个小缝往里面看,母亲就躺在床上,她的高跟鞋被扔在一旁,显然是累坏了。我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暗自窃喜今晚母亲应该会待在家里,她最近好像特别忙,不过我也不太方便问她在忙什么,只好视而不见。 回到厨房,玉米片和鲜乳仍好端端的放在桌上,我找了碗,先把牛奶倒了八分满,再舖上玉米片,把碗给装满。找了一之汤匙丢进碗里,我拉了椅子坐下,拿起汤匙细嚼慢嚥的吃着早餐。冰凉的牛奶入喉时,我爱死那温度了,为了享受咀嚼食物的满足感,因此总是吃得很慢,这让我脑袋不受拘束,也就是说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佔掉我的思绪。 然后我想到了一件事。 「过来吧,孩子。」马丁牧师亲切的对我招手,我的双脚不由自主地迈步向前。 我就站在教堂前面,欣喜着马丁牧师欢迎我的到来。我的一颗心提得好高,好像要把我带到最欢乐的地方。我蹦蹦跳跳的朝马丁牧师跑去,没有贝蒂,而马丁牧师也没有问起贝蒂,他一手搭着我的肩膀,另一隻手在他表示高兴我的到来时为了表达他的喜悦而用手势帮助他表达。 他带着我进入教堂,甚至进了教堂里的牧师的家!先前我都只是去璨璨的房间,而璨璨的房间很特别,要去牧师夫妇的房间都必须先通过客厅,但是璨璨的房间却是特别隔出来的,或者说为了方便,一开门就能进到他的房间,不过通往他房间的那面墙在很隐密的地方,那面墙有块大帘子遮蔽,一般人是不会想到里面还有扇门的,这是为了不让来宾能够随意进出璨璨房间而设计的。 我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客厅很小,至少相对于教堂之下算小的了。客厅除了通往教堂的门之外,还有通往厨房和马丁牧师房间的门。沙发后面就是厨房,门帘把客厅跟厨房隔了起来;桌上放着一叠报纸,还有一瓶x.o.——我猜那一定是马丁牧师喝过没放回原位的;墙上有一个咕咕鐘,不过我到目前为止还没看过里面的鸟儿出来啼叫的样子,想必是很有趣的。 马丁牧师拿了可乐给我喝。「谢谢。」我说,然后收下了马丁牧师的好意,喝了好一大口可乐。 吞嚥了下去,我才从幻想中清醒。我喝的根本不是可乐而是牛奶,而且我根本就还坐在自己家里。其实璨璨带我去过他家的客厅,所以对于客厅的印象并不是完全虚构的,就连桌上那瓶酒当时也真的摆在桌上,于是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 不过这样幻想也不是没好处的,至少我下了一个决定——我要去教堂,不过不是找璨璨,更不是去找马丁牧师,我是要去找......玛莉牧师,是的,我决定听从彼得的建议,去问问玛莉牧师,也许真能够探听出什么。 等碗里的东西都吃乾净了,我把碗拿去洗一洗,接着又去母亲房间虽然很不忍心但还是把她摇醒,报备一声「我去一下教堂」然后又回房间换了一套休间又不会太随便的衣服,这才走到玄关拿了一双凡布鞋,套上脚在地板踢了踢,打开门时还回头看了一眼屋子,确定该做的事都做了,这才安心离开。 到教堂的距离花了我一点时间,不过这不成问题,问题是我到教堂已后反而却步了,我排徊在门口不敢进去——一部分是因为璨璨,我现在不太想看见他;另一方面是因为马丁牧师,若是跟他碰了面一定会很尷尬;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见到玛莉牧师,她好像常常不在教堂,就算每次碰巧遇见她也是看她匆匆赶着出门的样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因为踏入教堂对我而言需要莫大的勇气。我好讨厌自己一直犹豫不决,但是既然都来了,哪有站在门口不进去的道理呢?我小心翼翼的挑往偏僻无人的路走,这样一来就不容易看到熟人了。我装作若无其事,每次看到人总会让我心里惊吓到,但我表面上还是硬挤个微笑塞给对方。 很快的就走到教堂后面的花园,我看见一个背影,有一个微胖的妇人带着草帽(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在带这种帽子)和手套除草,有一些花是我之前没见过的,而且从泥土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是刚种下去的。那妇人抹抹汗,可能是感觉有人走近,她转头过来,和蔼的对我微笑。 「你好。」我也回以微笑。她脱掉手套,把它放在一旁,站起身向我走来。「我是璨璨的朋友,我叫卡洛琳。」我连忙补充,这样一来比较好深入话题。 她眼睛睁大,好像明白了什么,「啊,我知道,璨璨时常提起你。」我心头泛了一丝甜,听见玛莉牧师这么说就好像璨璨也很在乎我一样。「来吧,我们去树下聊,这里太阳很大。」我乖顺的点点头。我高兴得不得了,幸好她不是说「我们进去教堂里聊」,要不然我一定找不到藉口拒绝。 我们坐在离花园最近的一颗树下,才刚找了位子坐下,玛莉牧师就有感而发:「看吧,我早跟马丁说了,多留几棵树在这里,乘凉也很方便。花园那里也该多种几棵树的,不然这么热的天气谁要去赏花?」玛莉牧师说话时高低起伏很明显,而且表情生动又活泼,她那样子把我给逗笑了。「亲爱的,你也这么觉得吧?马丁也真是的,天气热就带着奥利佛去钓鱼,要不是我对钓鱼没兴趣,老早跟着去了......」后面她说什么我不是很在意,因为我听到了重点,她说璨璨和马丁牧师不在!如此一来,就什么都不用顾虑了,真好。 「对了,你是特地来找奥利佛那孩子的吗?」玛莉牧师把草帽摘了下来,放在一旁。 「不是......」话一出口,我就想狠狠赏自己一巴掌,不过我很快的接着说:「我只是刚好经过,进来看看而已。」 玛莉牧师点点头,「那就好,我本来还在考虑是不是要提早把他们叫回来。」顿了顿,她又问:「奥利佛在学校一切都还好吗?」虽然不是亲生母亲,但我看得出来他很关心奥利佛,这种感情似乎更胜于我和母亲,真令我羡慕。 「看起来都还好。」我客套的说。其实这种问题不应该问我的,我对于他在学校的生活并不是非常清楚,但应该是不差的。「但是他有时后很忧鬱。玛莉牧师,你觉得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玛莉牧师愣了好一会,这让我心里的困惑更加深了。「没事的,他本来就会这样。」玛莉牧师对我微笑,不过她的笑容这次有点奇怪,不像先前那么自然。「每个人都会有负面情绪的时候,你说是吗?」 我用力的点点头,想说服这一切都只是向玛莉牧师所说的,但是心里却还是重重的沉了下去,就像接受了什么令人难受的事实一样,心情再也好不起来。 Chapter 22 其实还好,回到家的时候也没有很累,顶多是不想动而已。饭还是得吃的,于是我到冰箱拿了一盒咖哩包,把事先准备好的饭拿出来,再把咖哩淋在上面,放进电锅里,按下开关。这个电锅好像是母亲从台湾带来的,不过我不常用。 乾脆先洗澡好了。走回房间打开衣柜找衣服,想想明天上学的时候要穿什么好,犹豫了一会拿了一件白色t恤和深色牛仔裤,而客厅的电话这时候响了。我连忙先丢下手中的衣服,小跑步奔向客厅,接起电话,我觉得自己的语调应该是亲切的,「喂?」 「卡洛琳吗?是我。」我的天哪!是安塞尔。「那个......你这个周末有空吗?」他清清嗓子,感觉很不自在。 週末?不就是明天吗?「有什么事吗?」我极力的想维持镇定,但声音可能听起来还是怪怪的。 「如果有空的话,我想我们可能可以一起去看个电影......之类的。」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紧张,说话抖抖的,真的一点都不夸张。「或者,你想做任何事都可以,我都奉陪。」 即使他是这么的诚恳,拒绝他未免太残忍,但我可没忘了对象是谁。「嗯,很抱歉。」我清清喉咙,试图保持镇定,希望别漏出什么破绽。「那个......对了,我这週末刚好没空,我要去参加一场很重大的......」我绞尽脑汁,试图挤出什么有说服力的东西来,「音乐会!我朋友刚好有场音乐会,好像是钢琴演奏。我们之间非常要好,所以我非得去参加不可。」我承认,我确实没有什么朋友要举办音乐会,可能也没有认识什么高贵优雅的音乐人士。 他的语调依旧热切,「没关係,我们可以一起去。最近我也有点开始想学乐器,上次我还去唱片行买了莫札特的曲子,真的很棒。」然后他开始跟我扯东扯西,「瑞奇跟我说过,他觉得你是一个很大方又很善良的人,总是处处替人着想......」我把话筒拿开,不然总觉得他的口水好像会从他家的话筒传到我这里来。再次靠回耳边,他好像在假设我们会做的事情,而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像,「......我们可以去看电影,也许你会喜欢伍迪艾伦的片子,或者是强尼戴普演的电影,我们可以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讨论剧情或是大笑......」坦白说,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这么多话,而且是个不切实际的傢伙。 「我想我真的没有办法去。」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可能是因为看不见对方,所以我比较果决,「我没有办法跟你一起去。我很忙,这个假日行程满档,况且......」我顿住,不知道脑海萌生的念头该不该说出来。虽然我一直都在说谎,但是这个谎言似乎有些过分了。 「况且?」他重复我的话。 实在很挣扎,但我非要做个决定不可。「况且我有男朋友了!我这个周末就是打算跟他一起度过。」惨了,我好担心这个谎言会被戳破,而且说不定瑞奇早就跟安塞尔说过我没有男朋友了。 他意外的没有质疑,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么,朋友之间的......」这傢伙怎么像隻蟑螂依样屹立不摇?我的妈呀。 门铃声像是我的救星一般的出现了。 「什么?」我故意放大音量,然后在话筒吹了几口气,「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收讯不太好,那就先这样了,掰掰。」我迅速掛上电话,让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我快步奔向玄关。一定是母亲......好啦,应该不太可能,不然就是贝蒂!一定是贝蒂,可能她带了一堆洋芋片和租来的dvd要跟我共度今晚,一定是这样!哇,光是想到我就忍不住兴奋。 「贝蒂!」我兴高采烈的把门打开,视线先是停留在她手上,看上去却是两手空空,而且手掌好像有点大,怎么我以前都没发现呢?「贝蒂,你怎么什么都没带......」我话才说到一半,笑容瞬间冻结在脸上,而且我非常确定不是外面的风把我脸吹冻的。 「嗨。」眼前的男孩对我微笑着,手搔了搔头,可能是极力在掩饰尷尬。「因为阿姨......你母亲说,她临时有事不能回来,而且她刚才打过电话给贝蒂,她母亲说她在朋友家过夜,后来才决定找我来......」 「过夜?」我瞪大着眼,「怎么都没有找我去......」我嘀咕,难掩心中的失望。 「不过现在有我来陪你,这样也不错吧?」他挑眉,那模样好逗趣,忍不住把我也逗笑了。 原本我以为会很尷尬的。其实自从上次一起回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一方面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另一方面下意识的就想逃避了,我不想总是看见他烦忧而无可奈何,只好假装忘了这件事。 我把门敞开,侧身让他过,「天气转冷了,进来坐吧!」我其实没有想过这种事,根本就连想都不敢想的。贝蒂在瑞奇家,而璨璨在我家,这种感觉其实很奇怪,不过我还是兴奋得想大叫,还是想跟贝蒂分享这件事。 璨璨走到沙发前,却没马上坐下,而是环顾四周。「没什么变,和上次来喝你做冰茶的时候一样。」他笑着说。「还是这么的温暖呢。」我心头一暖,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灌了进去。 其实我没特别想过家里到底算不算温暖,可能母亲在家的时候算吧。「你家不温暖吗?」我反问他。想想,马丁牧师和玛莉牧师通常应该都会在家的,所以不会像我老是觉得空虚或是期待母亲回家的心情。 他摇摇头,却没说什么,好像不怎么在乎的样子,表情一副就是「我不想再继续讨论」,我也不好再问下去。璨璨走到厨房,打开电锅说:「饭热了,可以吃了。」然后转头看我,我从柜子拿出专门用来夹盘子的大夹子,璨璨接过,帮我把咖哩饭拿出来,放在桌上。 他凑近一闻,「嗯,好香。」其实不用靠近就闻得到香味了,味道很浓郁,看得我忽然觉得肚子好饿,于是决定先吃饭好了。幸好没有煮太少,我拿了两支汤匙,一支给了璨璨。「我在家已经吃过了。」他把汤匙摆在一边,也没坐下,就站在一旁打算看着我吃。 「没关係啦!反正准备两人份的,我1个人也吃不完。」我拉着他在我旁边坐下。我自己先挖了一口饭,送到嘴里。「好吃呢!快来嚐嚐。」我也许真的是太主动了,拿起另外一支汤匙,挖了一口送到他嘴边。「喏。」他的右手轻轻举起,还没到桌上就停在半空中了。 他低头,张大口吃下去了。我的心跳突然变得剧烈,扑通,扑通,听得好清楚。「我自己来。」他抽走我手中的汤匙,逕自吃了起来。好不容易回神,我才拿起自己的汤匙,把饭一口一口的送到嘴哩,吞下肚。 把饭吞下肚,我问璨璨:「你有感觉到温暖吗,现在?」又把话题转回去了,不过这个回答问题应该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他正好举起汤匙,把饭吹一吹,「此时此刻?」他挑眉,「老实说,感觉还不错,但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温暖。好像是一种......家的感觉,你明白吗?」 「其实,」因为嘴里有饭的关係,我含糊不清的说着,「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你的父母很爱你,可能只是你没注意到,或者是忽略了。」我试着想让他明白,再怎么样教堂也绝对比我家要温暖多了。 「我知道。现在先不谈这些。」他轻轻举起汤匙,却迟迟不放进嘴里,只是恣意的在手中把玩。「我比较想知道的是,你和贝蒂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一切都还好吗?」 我耸耸肩,「都还好。其实根本就是我单方面的问题,贝蒂也许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璨璨拍拍我的肩,「没关係,或许她也察觉到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之,我相信贝蒂一定不是不在乎你,可能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可以的话,试着去融入他们,好吗?」他的话好温暖,语气是这么的温和,我差一点就要分神了。 「好。」我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非常微弱,但我就是觉得璨璨听得见。 「那么,我们一起共度今晚。」他微笑。 他的一举一动,在我内心澎湃的情况下,都让我目眩神迷。 Chapter 23 如果依我的感觉判断,我和璨璨的曖昧应该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用完饭后休息了一会,我先去洗澡,洗完早出来和璨璨一起看电视,我们坐在同张长沙发上,眼睛盯着萤幕,璨璨很专注的看着棒球赛,我则是在发呆,偶尔偷偷转头看看璨璨的侧脸。以东方人来说,璨璨的鼻子真的好挺,我的相较之下就很塌陷,而且如果璨璨戴眼镜的话应该也很好看吧?看起来也许会成熟一点。 我从厨房拿了一包洋芋片,趁全场欢呼的时候打开来,拿了一片扔进嘴里,才把洋芋片一到璨璨面前,问他要不要吃,但是璨璨却连看我一眼也没有,抓了一把洋芋片就吃了,目光始终没离开电视。这样实在有点无聊,虽然璨璨已经赔在我身边了,但我对棒球真的一点都提不起劲。 我正想找点话聊,电话却在这时破坏寧静地响了起来,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璨璨这才转头看我,我迫不得已之下只能硬着头皮接电话,一边祈祷不要是安塞尔。「喂?」我的声音听起来亲切得很虚偽。 「我是贝蒂......你是卡洛琳吗?声音也太让人不舒服了。」贝蒂用嫌恶的口吻说。「对了,你明天有没有空?我们约出来碰个面。」其实我很讶异贝蒂会打来,不过一听到对方传来是贝蒂的声音我就觉得好高兴。 「好哇,好哇!」也许是因为我表现得太兴奋了,璨璨转头用嘴型问「是谁打来的」,我指着话筒,脸上堆满笑意也用嘴型回答「是贝蒂」。「我明天正间着呢......对了,你在朋友家过夜?」 她停顿了一会,「是啊......卡洛琳,其实要骗你是很容易的,」我马上想反驳,不过她继续说:「我大可以告诉你,我在非常要好的朋友家过夜,不过你这个蠢脑袋一定不会想到,我最要好的朋友不就是你吗?而事实是,我现在在我男朋友家里。」我幻想着贝蒂拿着话筒跟我说话的样子,可能用手指缠绕着电话线,像是不经意的说出这些话。 我正鼻酸,眼泪差点就要流出来,贝蒂却煞风景的说了一些话,「对了,刚才安塞尔打过电话给你了吧?真是可怜你了。」她叹息,但我猜他一定是在幸灾乐祸。「他说你这週末很忙,忙到没空能找你出去,还问我应该要怎么办......」 我打断贝蒂,「什么?电话是你接的?你把我的电话给了他?」我语气是激动了一些,但那是因为我害怕要是贝蒂说了什么话让安塞尔知道我在说谎那可就惨了。 「不是啦!他还没打给你之前,先来去瑞奇家,是瑞奇接的,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或者说也不知道应该要拒绝......反正男生都不怎么注意这种小细节,当然就不会知道你对安塞尔没好感。后来他再次打给瑞奇的时候才是我接的,当然我不会跟他说什么的,这点你儘管放心,至于你要担心的......可能他以后来接近你的次数会更频繁,最好有点心理准备。」她像个长者理智地分析给我听。 「知道了。」我一点都不想再提到安塞尔,只好转移话题,「明天下午三点可以吗?地点要约在哪?」我拿了笔跟纸,根被地讨论了一下之后在纸上写下两行字,写完之后随性放在一边,没再动它。 「对了,现在你一个人在家吗?阿姨回来了吗?」我偷偷转头往左看,璨璨很专注的看着电视,没注意到我。 「是啊......」我很不自然的回答,而且觉得喉咙好乾涩,良心在谴责我。「我妈还没回来,今天可能不会来了。」真奇怪,平常只要提及母亲不回家我总是很失落的,今天却好反常什么感觉也没有,是因为璨璨吧。 又聊了一会儿,直到棒球赛结束了,我才和贝蒂结束话题。「那就先这样了,掰。」我掛上电话,刚好看见璨璨正看着我刚才扔到一旁的纸条。 「下午三点,教堂。」他唸出字条上的字,抬头看我,「是贝蒂吗?」他问。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是的。」我点点头,开心的笑了。「明天我一定会跟她说清楚,说说我的感受,我们可以一起解决......我相信可以的。」我只能用言语激励自己,告诉自己一定会好的,一切都会如自己所愿。 璨璨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所以请别让我失望了。」他把双手搭在我肩上,微笑着说。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从肩膀蔓延开来,缓缓的流到我身体四周里,暖烘烘的。我忘了说话,只是望着他,好希望时间就停在这里,那种悸动也不要离开了吧。他靠近我,我的耳朵瞬间热了起来,我猜我的脸大概很红;璨璨目光深邃,他的脸彷彿要贴上我的脸,但我没逃开,也不想逃开。 「我......」我喉咙乾涩,突然讲不出什么话,只能不知所措地望着他,那样深情款款的。 「我对你呀......」他吹出的热气我感受到了,幸好他没有口臭,不然是很煞风景的。「真的是非常的......」就在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我的心脏差点因此而静止,但他却缓缓离开我,只是微笑。 「是什么?」我忍不住问,「你想说的是什么?」 璨璨用食指轻触我的唇。「总会跟你说的,但不是现在。」他看了一眼时鐘,已经九点了。「你还没洗澡吧?快点去洗。」他推我到房间,我只能万般无奈的找几件衣服,到浴室洗澡。 不过换个角度想,我们的关係又更近一步了。 其实我曾经幻想过跟璨璨接吻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他会用法式舌吻,或者是很温柔的轻轻触碰彼此的嘴唇,又或者是......好啦,我知道现在想这些事真的太早了,只是刚才那种举动真是让我恍神了好久。 我转开水龙头,掛在墙上的莲蓬头洒下热水,我迎面让水把我的脸颊浸湿,好让自己清醒些。冲了一阵子,我把脚踏进浴缸,浴缸里有我刚放好的热水,因为今晚特别睏,所以想泡泡澡。 我睁开眼,有些错愕。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有些刺眼。我拉开被子看看自己的衣服,还好,依旧整齐的穿在身上,这表示我不是在浴室里睡着的......对了,昨天洗完澡早就一直在客厅跟璨璨聊天,幸好他之后都没看电视,要不然我一整晚幻想的美梦都泡汤了。直到十一点璨璨都还没走,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我脑中闪过一个画面,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你知道,早上起来脑筋总是不太清楚,况且昨晚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真实,但我很确定那不是梦。 他就坐在床沿,眼睛直视着我,教我想装做没事闔眼睡觉都很困难。 「嘿,」我说,「我是怎么睡着的?」我问他。 璨璨挑了挑眉,「我想你是太累了。」他替我拉上被子,语气好温和。「阿姨已经回来了,我也差不多要走了。」他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坐着。 只觉得喉咙有什么东西卡着,想说些什么希望他留下来,但既然母亲回来了我当然不会这么大胆。我瞥了眼时鐘,也不早了。「......路上小心。」没想到还是说了这送别的问候语。 他点点头,摸摸我的头发,「那么,明天见。」是了,我和贝蒂约在教堂见面,意思就是还可以见到璨璨,真是太棒了。 我嘴角忍不住上扬,目送璨璨离开。他起身,但因为知道明天还会有机会见面,所以就没这么失落了。他在关上门之前,轻声说:「晚安。」 如果能为此失眠,我倒很乐意。 Chapter 24 难得我一大早就起床了,尤其是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窝在被窝实在是最舒服的事了,但因为我有些紧张,所以想早早准备好。听说今晚下雪的机率很高,本来前几天计画好要窝再家里当个懒人过一天的,昨天却临时有了约会,虽然不太甘愿,但是和贝蒂的事当然愈早解决是愈好的。 我套上高领毛衣,穿起来很保暖,又带上手套,还有上次贝蒂送我的项鍊,这是我第一次戴上它,而戴上之后我觉得自己更有勇气了。在梳妆台前看看自己的衣着容貌许久,这才走出房间到厨房吃早餐。 是松饼,母亲刚做好的。我拿起一块,啃了一口。「你要出去啊?」母亲刚脱下围裙,顺便端了一杯咖啡给我。「真稀奇,这么早就起来。」母亲调侃我,顺便把被我一扫而空的盘子拿去洗。 没搭理她,只是说我要出门了,就走到玄关穿鞋,谁知道才一开门,冷风就扑到我身上,害得我连忙把门关上。不耐烦的脱掉鞋子,我又回房间加了件衣服,出房间的时候母亲已经坐在客厅看电视了。 「对了,」我正要走,母亲却突然开口说话,我顿住,站在原地听她究竟想说什么。「你昨天和奥利佛相处得还愉快吗?」她回头,那表情看起来像试探。 我耸耸肩,「还不错,只是我很讶异你居然放得下心让我跟一个男生独处。」其实我一直想问母亲这件事,就算找不到贝蒂,也用不着叫璨璨来,毕竟我都这么大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个人待在家也没什么不行。 母亲挑了挑眉,「你们难道不是好朋友吗?」她问,语气却是再肯定不过了。「璨璨这个孩子,我信得过,在我们还没搬来达拉斯之前,我已经先认识牧师夫妇了,也许比你更了解奥利佛。」她顿了顿,继续说:「其实不完全是为了你,你也知道,这孩子总是鬱鬱寡欢,我希望你能多陪陪他,听听他想说些什么。我听玛莉牧师说,你们似乎很聊得来,所以昨天才想说,乾脆让你们独处,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倒是你,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反正也不赶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得很,要是现在过去了,大概也只是在教堂门口忍受冷风的吹拂罢了。于是我走到母亲身旁坐下,伸个懒腰,我缓缓说:「他最近没这么忧鬱了,当然这不是我的功劳,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开朗起来,反正这总是好事吧!」 母亲顿了顿,似乎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但最后终究是摇了摇头,只是说:「好好玩吧。」其实我不是要出去玩的,不过算了,这种事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等我教堂的时候,贝蒂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而我们都提早了十分鐘到。有点紧张,因为她还没看见我,我需要一点勇气才能走向她。而幸好,过不了多久,贝蒂也看见我——事实上,她从刚才就在左顾右盼的了,也许也和我一样紧张,以及兴奋。 她对我招招手,看看往来没有车辆经过,才过了马路走到我面前。我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或许还是晚一点再说好了,反正这里没有其他人会干扰到我们。 「卡洛琳,」突然地,贝蒂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好温暖。「有些话我们应该要好好谈一谈。」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我看着她。贝蒂拉着我,进了教堂,我们就在离门口最近的一棵大树下坐着,从这里可以很清楚的透过不太远的那扇窗户将璨璨的房间一览无遗。 「昨晚我想了很久,」贝蒂只是看着地面,不过是在对我说话,「其实要不是奥利佛,我不会发现的。」我有些错愕,不明白这跟璨璨有什么关係,但也没打断她说话,只是把问题憋了下来,反正她迟早会说的。「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们出了问题,我以为我和瑞奇的恋情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友谊,我也真的以为你们会相处的很好,但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摇摇头。才不是这样,你们的恋情其实并不是影响我们之间最大的关键......不,根本就不是你们的问题,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融入,在一对情侣之中,跟谁太热络都不是个好主意。 「以后我不会再忽略你了。」突然地,贝蒂说,并且抬头看着我,「我们还是可以有自己的时间,属于女生之间的谈心,好吗?」她轻声问。「我希望,当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你是第一个告诉我的人。告诉我哪里做错了、你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我扑上前狠狠抱住她,眼泪噗漱漱地留下。真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在做什么,早点和贝蒂谈,就不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累了。「好,好,我都答应你,以后都要继续这样......」贝蒂轻拍我的背,把头清清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原以为她还会对我说些什么感性的话,没想到她却提到了璨璨,「昨天我跟奥利佛见了面,这件事他有跟你说吗?」我回答没有,贝蒂继续说:「昨天我们聊了很多,其实都是关于你的事。」我开始好奇了,不知道他们在谈论我些什么?又有些紧张,要是贝蒂把我的糗事抖出来那我在他面前还有形象可言吗?我不禁担心起来,催她快说。 「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他居然说你既善良又纯真!我的天啊。」贝蒂突然大笑,但下巴依然抵在我肩上,我只觉得肩上一震颤动,自己却笑不出来。「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看好奥利佛,不过经过昨天的长谈以后,我对他有了很大的改观。」我真想知道他们昨天到底说了什么,贝蒂总是模糊带过。 「他说他注意到最近在学校看见我们的时候似乎都是和各自的朋友在一起,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过他说跟先前比起来我们总是腻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就真的显得疏远多了。我从来都不知道他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还是你觉得,因为他很注意你,所以即使你们在学校不常碰面,他也观察得到这些小细节?」贝蒂是夸张了,其实要发现这些不难,只是有没有人愿意提起,甚至是跟我们两人之中的其中一人提起罢了。 贝蒂这时离开我的肩膀。「上次在海边的那个男生,他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问彼得,但我还是照答了。「拿他来他跟奥利佛来比,你比较喜欢谁?」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谈论到这个话题,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到希望再跟贝蒂多聊聊最近发生的事,而不是谈论男人。 「都很喜欢。」我说的是事实,但贝蒂却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只见她眉头一皱,扁了扁嘴。 「你难道对奥利佛没有任何感觉吗?少唬我了。一开始因为不看好奥利佛,所以才什么也没做。现在你认真点回答我,喜欢还是不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要问这个问题,我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提起的,难道是我表现得太明显,让她想不提都很困难吗?还有,什么叫做没有做?那有做又是做了什么事?虽然我很想坦白告诉贝蒂,但是不知道她有什么企图,这让我有些不安。像是明白我的心意,贝蒂忽然说:「放心,我不会告诉奥利佛的。」还对我俏皮的眨了眨眼。 我小声地回答:「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呢?尤其经过昨天的相处,我想更靠近他、更了解他。 贝蒂脸上的笑容扩大,跳着站了起来,伸手拉我一把,「既然呢,我们的事也解决了,那其他事也一併处理完,这样心情会比较轻松。」我只是茫然的被她拉着走,根本就不知道这样在教堂里绕来绕去的在做什么。「奇怪,都不在外面吗......」贝蒂喃喃自语。 等我稍稍回神,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进了教堂,然后穿过几个房间,有牧师家里的客厅、牧师夫妇的房间、厨房,最后进到了......等等! 我还来不及阻止,贝蒂连敲也不敲,已经推开了门,然后对着里面的人叫喊:「哈囉,我带了你最想见的人,你们好好聊、慢慢聊。」我回过头,贝蒂稍稍施力把我推进房间,带上门。 贝蒂所谓的把事情都处理完就是这个意思吗?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听的好清楚,整个房间都是如此地安详,彷彿说了什么话就会破坏了。我吞了吞口水,看着坐在床沿看书的男生。 男生在书中插了书籤,这不禁让我联想到他也曾送过我书籤,而后来我把书籤护贝起来,加了铃鐺,掛在窗边当作风铃。他把书放到书桌上,这才回头,眼睛直盯着我,但我却是一点反感也没有。 这时候说不紧张那绝对是骗人的。 「我是真的有话要跟你说,但我不知道怎么会这么突然。」璨璨苦笑了一下。「在很久之前,你来教堂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你了。」我一怔,不知道有这回事,我一直以为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同时也是他看见我的那一次。「那时候在学校,我听瑞奇说,有一个新来的转学生,我一直很好奇那是什么样的女生,然而好奇不是因为你是什么样子的转学生,而是因为在我第一次在学校见到你的时候,你很开朗,而这是我没有的。」 Chapter 25 看着我,璨璨继续说:「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压力,但是每个人都把自己的负面情绪隐藏得很好,但是我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你比较特别。」我猜我大概脸红了,而璨璨只是莞尔,似乎不以为意。「然而,我始终没有想过究竟是为什么,只是发现自从跟你相处过之后,就变得更加想要与你......与你亲近。」他边说边关住我的反应,大概是觉得尷尬,他难得说话有些吞吐。 我低着头,心里有些紧张。「于是我慢慢摸索,最后终于理解了。」我皱眉,这形容有点怪,说得好像在解数学一样。璨璨没停歇,但街口的话却是跟刚才毫不相干,「有一天,好像是去便利商店,还是陪马丁牧师去看车的时候......反正,认识了一个傢伙,他说是他是卡洛琳的朋友,我很诧异,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认识你,况且,他一定是见过我,才会认出我,但怎么说都不太通。」我有些讶异,我虽然知道彼得人缘好到一个神通广大的地步,但我总以为他不认识璨璨。 有一次,贝蒂提议要去夜店什么的(虽然最后只是去了酒吧),我1口答应,最后发现召集人居然是彼得,而且好像都跟我的朋友混熟了,甚至连有些我不熟的朋友也熟了。只是贝蒂很奇怪,老是记不住他的名字,我常拿这件事来调侃她,却没说自己曾经当场叫错名字的糗事,而现在当然不会再犯了,毕竟我可不想再出糗第二次。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瑞奇曾经拿过我的照片给他看,也听你说过关于我的事。」其实他想说的话我大概可以猜到八成,只是我心里有些忐忑,事情真的会像我想像中的这么顺利吗?好吧,也许我是担心过多了,可能他只是想像我吐露心事什么的。 「然后呢?」虽然他总是不提重点,尽是说些言不及意的间话,但这件事我倒也想继续听下去,于是忍不住脱口问。 「他说,你是他心中仰慕的对象。」我差点没昏倒,不知道这究竟是幻听还是彼得对我真的有意思。我看了璨璨一眼,总不觉得他是会说谎的人,何况也没必要骗我,心里其实有些相信了,虽然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接受。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是瞪着地板,彷彿事不关己一般。「你总是善解人意,大概觉得委屈自己也没什么,而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他看了很心疼,就想逗你笑。」听璨璨这么一说,似乎很有道理。彼得时常和我打闹,我总是认为和异性相处本来就应该这样,但现在想想或许他对我真的是特别了一些。 几乎是直接反应,我衝口问道:「那你心里怎么想?」我是很想知道,但是这个璨璨自然会说给我听,而我这么一问,却显得自己猴急,想知道答案。不禁有些后悔,我真想自打嘴巴。 「嗯,那时候我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对彼得点了点头,而后来愈想愈不对,总觉得他对我说这些话似乎有什么目的。而过了没多久,就听说他交女朋友了。」我一怔,胸口猛地震了一下。见我很是讶异,璨璨拍拍我的肩头,要我继续听,「听说彼得的女朋友,那个女孩子,好像是她先喜欢上彼得,而对彼得明示暗示了好一阵子,彼得才答应,所以我想,他并不是真心喜欢对方的。」虽然这不关我的事......好啦,关係是挺大的,但是总觉得他这样未免太花心了点。 「后来我才知道,他真是别有用心。」我紧皱着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向我表示对你的心意,跟我说你是个好女孩,若只是默默的什么也不做,很有可能会错失良缘,但是这么一来,我要是有了表示,必定会先顾虑彼得,所以才决定和别人交往,而且可不是随随便便就答应对方的了。」璨璨向我解释,而我却觉得愈听脑袋愈是空白,根本无法思考。 花了一些时间才让头脑清楚过来。现在的情形是这样,璨璨的心意我始终不确定;彼得喜欢我,却委曲求全。就像一场荒唐的梦,我却无力醒来。 轻叹一声,璨璨说:「他为你做了很多,今天要跟你说的,主要也是这件事。比起我,简直就是微不足道。其实很可惜的,若他早一点对你表达心意,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摇头,我语气篤定的说:「才不呢,我的璨璨很棒的。」也不知道是怕他退怯了,还是这些话我老早就想对他说,我只听见自己的声音,不急不徐的说:「其实很可惜的,如果璨璨早点对我表示心意,那么,也许彼得也不必费这么多心思了。」 微微一笑,璨璨语气比刚才还要淡,「也许是因为彼得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情,但却不是彼得让我意识到得好好把握你。也许前些日子我的情绪不太好,让你难过了,或者你不怎么在乎,我都感到很歉疚,抱歉。也许我表现得不是很明显,始终没半点表示,但我还是......不能放弃你,真的真的不能放弃你。」这时他的眼睛应该要很深情的,但是却没有,不过没关係,因为他是璨璨,我始终喜欢的那个璨璨。 听到他的告白,我松了一口气,语气轻松的说:「好哇,不能放弃,就好好珍惜,你觉得如何?」这个时候他才有了一点反应,似是开心,又有些胆怯。「因为正好我也不能放弃你,而且等你说这句话等超久了。」璨璨一愣,然后靠近我,把我揽入他怀中。这是第一次我们有这么亲密的举动。 他抱得很轻,像是抱着什么易碎品似的,嗯,不对,抱着珍惜的东西的时候当然是小心翼翼。思至此,我不住莞尔,幸好璨璨看不见。不过我也有些掛念,不知道彼得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但就算知道了我也不能给他什么答覆啊,璨璨真不应该跟我提及的。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在自己房间跟我说这些话。」仍是趴在他怀里,不必太大声他就听得见。「虽然地点不是很适当,不过贝蒂这个鸡婆还真的作媒做成了。」璨璨说,也许她正在某处偷窥着,但我才不在乎呢,「管她呢,要看就给她看,重点是她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有些得意,我缓缓离开了璨璨的怀抱,往窗外看去,果然看见贝蒂在刚才和她交谈的那棵树下坐着,假装欣赏风景,果真是吃饱太间。 心念一动,我正想去找贝蒂,但想想就这么走未免太唐突了些,于是在璨璨脸颊上亲了一下,他毫无准备,只是呆在原地。「这样吧,我们说好,以后道别的时候都要亲吻对方,可以吗?」总是会询问对方意见,尊重彼此,这倒是我们很相似的一点。可能也就是顾虑太多,才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人措合。 「既然是你说的,那当然好。」璨璨低头,也亲吻在我脸颊上。这时候我不禁想,若是换成彼得,我可能只亲得到他的脖子。 「我先去找贝蒂了,掰掰。」挥挥手,我步出房间,带上门,走出客厅,来到教堂,见贝蒂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一本圣经来,看我出来了,笑脸盈盈的朝我走来,可见是刻意在这里等的。我也笑,顺势攀住她的肩膀,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嗯,也是该跟贝蒂算帐的时候了。 「我说贝蒂呀,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什么?」脸上堆满了笑容,我觉得自己的语气挺和蔼的。 「不好吗?我可是措合了你根奥利佛的大媒人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她连一点给我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这样未免太过份了。「你也知道你这个人总是拖拖拉拉的,正好昨天跟奥利佛聊了一个下午,他跟我透露对你的感情,做为朋友的当然要讲求义气帮你一把啦,可是也跟他谈到我们之间的关係似乎淡了,这样实在有点烦人哪,我想不如一起解决也好,省得烦心......」 瞪大眼,我插话:「你怎么可以这么随便?」怕璨璨听见,我降低音量,「这么重要的两件事耶!况且、况且这还是我的初恋......」 贝蒂倒是不以为然,「那又如何?如果将来你的小孩问你和奥利佛是在哪里向对方告白的,你大可以说,『就是这里!你每天睡的地方,就是你爸爸跟我告白的地方』。」她边说还边演戏,看起来滑稽可笑。 翻翻白眼,我知道就算在怨叹也不能够改变事实。于是问贝蒂:「对了,你知道彼得交女朋友的事吗?」我以为她八成不知情,正想跟她说个详细,却见她猛点头,还跟我说他亲眼看过。好奇心下,我当然会问那女孩的长相。 「不就这样吗?」贝蒂耸耸肩,「其实也不会说长得很出色,只是活泼外向罢了。」不清楚贝蒂到底对于彼得喜欢我的这件事知不知情,但我也不敢问,怕她一概不知又缠着我问东问西。「金发碧眼,头发微捲,长发及肩,身高大概高了你一点,身材丰腴......大概这样吧。是璨璨跟你说的吗?因为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件事,好像是上礼拜吧?上礼拜在一起的。你可别怪我,最近发生了这些事情让我早把这件事拋诸脑后了。」 我点点头,算是谅解,「好吧,不怪你。」 贝蒂是多话的,话正到一个顿点没多久,她却可以迅速的接下去,「对了,跟你说,彼得说有空的话会介绍苏菲亚给我们认识,到时候邀请我们到他家玩,时间还没敲定,如果到时候真的说好了,你会去吗?」贝蒂一脸期盼,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又说,「对了,到时后顺便也带奥利佛一起去吧!」 以交情来说,我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当下自然是答应了。 Chapter 26 跟贝蒂分开之后,我1个人在教堂漫无目的的走着,也没去找璨璨,他后来好像跟马丁牧师钓鱼去了,就是上次野餐偶遇璨璨的地方。贝蒂刚才接到一通电话,说有朋友找她,于是就先离开了。 这么说来,这么寧静的下午,也没其他人来教堂,我找个僻静的地方休息,心想那位从远处走来的妇人大概就是玛莉牧师了,微微瞇眼,我有些迟疑的抬起右手,朝她挥了挥,这时她才看见我,眼中的神采变得光亮多了,只是快步朝我走来,我也缓缓起身,拍拍裤子上的落叶,对着快步走来玛莉牧师微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很有默契的往她的花园走去,不为什么,我见她手中提的篮子就知道了。 把提篮放在一旁的塑胶桌上,她拿了一罐宝特瓶给我,戴上白手套,接着走到花圃前,拿起预先准备好的铲子,翻搅着泥土,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种子,顏色深,跟泥土很相近,不仔细看不会发现。等到把种子种了下去,填平土,这才脱下了手套。 玛莉牧师也从提篮里拿了一罐宝特瓶,微笑着问:「怎么不喝呢?这是我自己做的柠檬水,你喝喝看。」其实我刚才正专注于花圃上,也没细看手里拿的是什么水,双眼随着那双白手套移动,其实也不过就是播种罢了,但是注意到玛莉牧师认真的神情,似乎有哪里就变得不太一样了。点点头,我转开瓶盖,喝了一小口,微微的酸,似乎还咬到了柠檬肉。 点点头,我摇摇手中的宝特瓶,「好好喝,真的好好喝。」玛莉牧师笑而不答,穿起工作服,又去忙园艺了。我坐着,边喝柠檬水边看玛莉牧师除草、浇花,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我好像目光总是离不开她,最后竟然恍神了,还是在玛莉牧师脱下工作袍之后,叫了我一声,我这才没继续失神。 「孩子,你边喝水边听我说。」知道她已经忙完工作,有间馀时间和我聊天,但是却猜不着她究竟想说什么。「其实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而这些事本来是打算不跟你说的,但是既然......你和奥利佛彼此许下了承诺,所以即使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我还是希望你知道。」说道这时,她已眉头深蹙。 一怔,我不知道消息居然传得这么快。不过听她这么说,大概是要跟我说关于璨璨的事了,我有些好奇,想从玛莉牧师口中得知更多关于璨璨的事;又有些畏惧,怕听见什么我一直不想去面对的事。 「你知道为什么奥利佛会被我们领养吗?」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我说是因为父母双亡,玛莉牧师点了点头,继续说:「是的,他的母亲为了生他而难產死的,至于他的父亲,是被判死刑而处死的。」这怎么可能?璨璨是这么的好,他怎么可以是......不是这样的,但是玛莉牧师的眼神却告诉我她并没有说谎,但是也不能因此断定了璨璨的人格。是了,璨璨就是我最深爱的璨璨,而他父亲是不能与他相提并论的。 「那孩子身世真的可怜,若是他父亲没死,我们也是会收养他的,并不是因为他父亲是杀人犯,而是因为他曾经想要杀死奥利佛。」顿了顿,玛莉牧师好像想从我眼里看出什么,但我只是瞪大双眼,面无表情,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奥利佛是个乖孩子,他知道他父亲讨厌他,却总是默不吭声的忍受,直到他父亲被捕入狱,外界才有机会帮助他走出童年的阴影。因为奥离佛的母亲难產死,所以一直怪罪奥利佛害死她母亲,时常不给他饭吃,心情不好时就对着他又骂又打,有次甚至还拿了酒瓶砸伤他......这是奥利佛跟心理辅导员说的,幸好最后平安无事。」 点点头,我说不出话,只能静静的听,「认识璨璨也好几年了,不过他刚到美国时还是鬱鬱不乐的,后来是有好转了些,但是我知道他始终都没有当我们是他父母,也许在他心里头,即使对于母亲没有任何印象,父亲对他也不好,但终究是自己的父母,到了达拉斯来,这里却已经不是他的家了,所以只是觉得自己是个旅人,暂时住在陌生人家里罢了。」我想起之前问璨璨为什么不叫马丁牧师夫妇为父母,他却不回答我,现在我总算知道答案了。 「可是他现在好很多了,也开朗很多了。」我就是想帮璨璨说些什么,虽然脑袋混乱成一团,不过仍是有某个部份是理智的。「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他会把这里当成是他的家。这种事,毕竟是强求不来的,你说对吗?」 微微頷首,玛莉牧师还是面无喜色,叹了声气,「但愿如此。」过了半晌,她没开口,而我也始终没说话,终于听见她轻若无闻的说道:「我有些后悔跟你说这件事了,我很怕你会就此不喜欢璨璨了。其实我内心也是挣扎了很久,不跟你说又觉得良心不安,虽然这件事就算不跟你说也没什么不对,不过换作是我,我应该会想知道的,于是正好看见你,就通通说了。」 我承认,这些事情我确实是想知道的。「璨璨一直都是这样鬱鬱寡欢的吗?」玛丽牧师说,自从他认识璨璨以来,他都是这副要死不活的嘴脸,好似谁欠他几百万一样。这话自然是玩笑,我也知道玛莉牧师心里大概很苦涩的吧! 「其实若能这般过着清静的日子那也就算了,可令人惋惜的是,我总没办法预料他的所思所想。有一天夜里,我睡不着觉,和马丁到顶楼吹风,谁知道居然看见那孩子正攀越过栏杆,只要手一松就没命了。当时我吓得双腿发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马丁也劝说了好久,他才肯慢慢爬回来,从此之后我就在顶楼加锁,除非有人看着,否则奥利佛没办法进去。他的心结我总是无法替他解开,闷在心里总是一个缺憾,女孩儿,如果你有办法,麻烦你多帮帮他,我会很感谢你的。」玛莉牧师说着,居然握住我的手,我能从中感受到她的激动。 一心求死的人......就算旁人在怎么阻拦,也终究是拦不了他的,而听玛莉牧师说法,如果稍稍劝说还能让璨璨回头,那表示也并不是完全没救,只是他的心结终究是打不开,而这个心结似乎得须慢慢的打,毕竟造成他心灵伤害的也不是两三天就形成的,就算再着急也是没用。眼下只好先答应玛莉牧师,至少让她安心点,至于该怎么化解璨璨的鬱闷,就留到以后再说吧。 「我知道了。」我微微一笑,但看见玛丽牧师眉间隐约的鬱色,我的笑容也跟着僵化。 「说真的,他最近多了很多笑容,我想大部分是你的功劳。」我1怔。虽然知道璨璨最近开朗了许多,但我从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会知道你们的事,也是奥利佛自己跟我说的。我和他的感情向来不及马丁牧师,但这次他却跟我说他的心事,我真的很讶异,后来想想,他大概觉得你跟我比较熟一点,才对我说的。」 「我......我没这么大功劳的。」我不禁想,自从玛莉牧师预见璨璨之后就一直替他烦忧,不像我却只是想到璨璨时才替他烦忧,想到别件事就马上忘了,而玛莉牧师却不行,她总是一心一意的为他的孩子好,更何况璨璨根本就不曾对玛莉牧师献出真心。「大家都希望璨璨好,希望有一天他能够省悟,那就好了。」其实玛莉牧师又怎么不知道?但是如果璨璨真能够省悟,他早就省悟了,既然会深陷泥沼这么久,决不是轻易就能救起他的。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舒适,也很安逸。表面上我们是个热恋中的情侣,不过互动倒和平常没太大的差别,有时候他会牵牵我的手,有时候我也会依偎在他怀中,这种感觉挺好的,而我也认为这样就足够了。 倒是贝蒂似乎有很多意见。 她边走边说,有时绕到厨房,弄个三两下,嘴里没停,不知不觉却弄出了一杯咖啡,自己却不觉得渴,还愈说愈起劲,「卡洛琳,你都不知道,彼得跟她女朋友又搂又抱的,一点也不害臊,尤其是那个苏菲亚,虽然她话没我多,但是真的好大方,昨天我才去她家玩了回来,她送了我好多东西,你闻闻我身上的味道,这可是香奈儿......」随便的做个样子,我倒不是很在意那个苏菲亚怎么样,只是她终于把话风落在我身上,我总该说些什么了,「哪像你跟璨璨,除了我以外,大概没第三个人知道。」 冷冷的,我泼了她一桶冷水,「瑞奇知道啦,你这么大嘴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贝蒂竖起手掌,发誓说:「我发誓,除了瑞奇以外我没再告诉别人了。」我皱了皱眉,因为就算她不说,瑞奇也会说,既然瑞奇说了,彼得就一定会知道......不对,彼得既然跟璨璨谈过话了,当然会知道这件事,只是不知道究竟我跟璨璨到底在一起了没。 「所以呢?今后你还不是会大声宣扬?」要贝蒂守口如瓶真的很难,我只是在想,假如到时候我见了彼德该怎么面对他?前些时候,贝蒂或其他朋友常常跟我说觉得彼德比璨璨好,但我觉得她们又不认识璨璨,怎么又知道璨璨好在哪里,不好在哪里? 贝蒂却刻意扯开话题不谈,「明天你们会来吧?我可是很期待耶!」她兴奋的拉着我的手,我却不像她这般期待,毕竟是跟璨璨第一次出现在朋友的聚会,高兴总是难免,但是想到要见到彼得,我就会想起别人把璨璨跟彼得拿来比较,彼得一定知道这件事,我心里总觉得尷尬。 明白她口中的「我们」指的是谁,我点点头,问道:「明天很多人会去吗?凯特会去吗?」其实跟贝蒂和好之后,我跟凯特的互动反而比较少了,但是我们彼此都不是对方最要好的朋友,也就不太在意了。 贝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看起报纸,嘴上还是跟我侃侃而谈,「会呀会呀......」她像是忽然看到什么,欢喜瞬间少了,「你觉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瞄了一眼报纸,果然是社会版。 要是在平常,我一定会敷衍她两句,但是今天却不想就这么搪塞过去,「你这种问法,是积极的问法。很多人都曾经想过这个问题,有人能够给较妥当的答案,却没有人能够给最正确的答案,如果真要找到解答,除非自己去体悟。」 贝蒂放下报纸,一脸认真的看着我,「我觉得呀,只要觉得自己过得幸福就足够了,在乎得太多,反而更累。」我想起璨璨,但是马上念头一转就忘了。「所以呢,为了你的幸福,你来吧!」 我笑了笑,「什么跟什么啊?」牛头不对马嘴的,她最爱乱接话了,莫名其妙又扯回原来的话题。 贝蒂搂住我的肩,「我是认真的啊!彼德喜欢你,这是眾所皆知的事,要不然我干麻一直向你推荐他?又不是吃饱间着。」我被她抱着,僵在原地,久久不语。 Chapter 27 「不对,」我反应过来,「她都有女朋友了,怎么可能还会喜欢我?这不是很奇怪吗?你别乱说话。」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在唬我的。 贝蒂皱眉,表情却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也觉得很奇怪,再怎么样事情都发展得太快了,快到好像不曾发生过一样。」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而且挺矛盾的是,这话明明就是她自己说的,自己却觉得不对劲,简直就是胡言乱语。「你要相信我,他们之前是真的在一起了。」 我点点头,「我知道啊,你说过的。」 「矛盾的不是在这里,而是他们不久前又分手了。」我半信半疑,相信是因为贝蒂的表情看起来不相在撒谎;不相信是因为这一整间事情从开始到结束根本不到一个月。「所以我才说他喜欢你啊!对吧,有没有道理?」道理个头啦!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不喜欢听到的事,徒增烦恼罢了。 「所以呢?」我淡淡地问。 她有些诧异,戳戳我的肩膀,好像要确定我是不是意识清醒的。「你怎么这么冷淡?难道你都不在乎吗?」在乎又能怎样?难道我就要对彼德解释些什么吗?他从头到尾也没像我解释什么,甚至有女朋友的事也是从旁人嘴里得知的,这个样子,不就显得我对他不是很重要了吗? 「这不是在不在乎的问题。」我说,然后莫名的有些心虚。「我跟他就只是朋友,太多关心都显得奇怪,你明白吗?」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不这么想。其实我很想关心他,问问他的近况,可是我总是摸不他的思想,他是热情的,他对任何人都是这么热情的,这样我反而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种习惯呢,还是在乎? 「......算了。」贝蒂叹了口气,「虽然你总说你跟我最要好,可是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搞不清楚你在想什么,而这些心事......你大概也不会跟我说的。」她转移视线,眼睛斜斜的看着别地方。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我总认为彼德不是那么重要的......我是指感觉,在我在乎的人的排名里面,他不会是最前面的几个,可是他却害我和贝蒂有了一层隔阂。我知道我是喜欢璨璨的,可是对于彼得似乎又有更多的、更复杂的情感,难以言喻。 于是我沉默。难道彼得就没有喜欢过苏菲亚吗?说不定他喜欢的是别人而不是我,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终于到了那一天,我坐在璨璨房间的床上,而他正对着镜子刮鬍子,刮到我都觉得很乾净了,他仍是吹毛求疵,总说还没弄乾净。有些无聊,我走上前从璨璨身后抱住他,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他却只是继续刮着鬍子,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变。本来是想松开手的,可时他这时却说话了,念头一转,我于是抱紧他。 「很久没见到彼得了吧?」没想到他纯粹问这件事,我只是敷衍带过,然后继续趴在他身上。「待会我开车载你去。你没坐过我开的车吧?就是近来教堂时常会看见那台深蓝色的,那是马丁的车。」其实我一直以为他不会开车......我的意思是,我总觉得玛莉牧师不会放心让他开车。据我所知,就连璨璨和马丁牧师去钓鱼也是牧师开车,所以我......算了,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女友。 他放下刮鬍刀,摸摸下巴,然后从抽屉拿起车钥匙放入口袋,我知道我这时候该离开他了,不过任性的我就是不想,他倒也没催,一方面是真的不赶,另一方面大概是......宠我吧,我猜。 他试着想转过身,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他就这么背对着我,「其实到现在我都还觉得这就像一场梦一样,梦醒了就一切都结束了。」我静静的听着他说,因为耳朵贴着他的身体,他的声音更大了,「其实有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告诉你......」我好像可以听见他规律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突然间,他不说话了,只是微微颤抖着身体。我有些不安,摇摇他的肩膀,轻声问:「璨璨,你怎么了?说说话呀。」可是他却只是沉默,我离开他,把他的身体扳正,却见他一脸不舒服的样子,手抚着胸口,似乎很难受。 我吓呆了,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连话都说不出来。「药......」他虚弱的说着,「在床上外套口袋......」他一手支着桌子,另一手按着胸口,而我则像是秃然清醒过来,飞快的跑到床边翻找他的外套。完了,除了几件t恤之外有三件外套。不要慌,我告诉自己。我试着镇定的从他较可能会穿的衣服开始找起,我拿起蓝色毛外套,左边跟右边都搜了一下,没有,又准备拿另一件咖啡色的,这个时候我发现我的手在颤抖。我只是没遇过这种情形而已,老爱大惊小怪的,不要怕。我正要拿另一件咖啡色的,璨璨困难地说:「绿色......右边......」我知道了,绿色外套右边口袋!就是这一件了......老天,怎么有四个口袋?不管了,先找下面的......找到了! 我简直快哭出来了,还是镇定的把药给璨璨,在他把药吞下肚之后,他明显舒服多了,而我也安心多了。大吐了一口气,我问他:「你吃的是什么药?这是老毛病了吗?」 他好像不是很想回答,但还是说了,「那是硝酸甘油片。没怎样,我没事,你千万别担心。」傻璨璨,都这种时候了还只顾虑到我担不担心......不过我从不知道她有这种毛病。好吧,既然他不想回答,我去问问玛莉牧师就知道了,这种事,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下的好。 「走吧。」他牵起我的手,温温热热的,真实存在的那种感觉。 「你可以吗?如果不舒服就别勉强。」我蹙眉望着他。威然我知道他现在是好了,但想到刚才的情景,我仍是心有馀悸。 「我不是说过我可以了吗?我不开车,谁来载你去?」我可以不要去啊!这话我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跟璨璨比起来,那种聚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指不过我有些思念彼得罢了,如果不去是因为这个原因,相信他也不会怪我的。 「璨璨。」他停步,转头问我怎么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忽然很想叫你而已。」我摇摇头,挤了微笑给他看。那是实话,我只是忽然很想说出「璨璨」两字罢了,因为那字里的寓意......我忽然这么想起。 「卡洛琳。」他也叫,只可惜我的名字没什么意义。他低头,我仰头,很清楚他想干麻。不过,这个吻倒是很有意义,我想。 站在教堂门口,微风吹来有些凉,马丁牧师从屋子里逛了出来,我跟他打了声招呼,想顺便问问璨璨的病情。 「好久不见了,贝蒂和璨璨时常跟我提到你的事情,我对你的看法有一点改观了呢。」马丁对我笑了笑。 贝蒂会说我什么好话?「贝蒂跟你说了些什么?」可恶,这样马丁对我的印象一定会变差。 「这个嘛......」他搔搔下巴略微思索了一会,说道:「对了,她说有次和你一起起去晨跑,一般来说我们喝水的时候被呛到,这是很正常的,但是你却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我就知道!贝蒂这傢伙......待会看到她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真尷尬,频频说自己蠢死了,还要假装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过,我倒觉得这样挺可爱的啊。」他说,害我心里头温暖了一下。不对,他这一定是安慰话,可是......可是他的笑容好真诚,好吧,我终于知道马丁牧师的人好在哪里了。 算了,扯开话题好了,虽然我不是很想提到这个问题。「牧师,璨璨他是不是有什么病?好像是关于心脏的。」我很担心。我省略了这么一句。 「傻孩子。」他拍拍我的头,「看你眉头皱成这样,真不好看。」我赶紧松开眉头,吐了吐舌。「别担心,那孩子都有定时去医院做检查,可能是最近压力大了点吧!如果发生的频率很平繁的话再通知我,好吗?」我只能点点头,而璨璨这时也把车开过来了。 马丁牧师替我开了车门,我坐上副驾驶座,璨璨体贴地帮我系上安全带,马丁趁时把头探进车内对璨璨说:「小心开车,别把我的车给撞烂了,知道吗?」璨璨正经的点头答应了;接着又把身体稍为往回缩一点,对我说:「好好玩吧,孩子。」 「好的。」马丁本来要替我关上门,却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事,对我说:「替我跟彼得问候一声。」我很是讶异,怎么马丁牧师会认识彼得......我也真是蠢,这两个人都神通广大,自然是认识的了。可能是我把讶异全写在脸上吧,马丁牧师说:「这台车是他介绍给我的。」我还以为他们本来就认识呢,毕竟是不同的年龄层,所交的朋友也会有所不同。 马丁关上门,目送我们离开,我只是从窗户看,看着马丁牧师越来越小,离教堂也越来越远。我坐正,眼神直视着前方。从刚才到现在,我都没有正眼看过璨璨,那一吻后,我有些无措。如果是无措那一吻就好了,然而我却是无措于他的病,我不知道严重性,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去面对,即使大家都说没怎么,我仍是在意。 深呼吸了一口气,我说:「璨璨,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病。」 璨璨一叹,说道:「是心绞痛。」 Chapter 28 深吸一口气,我伸手按门铃,里面的人像是早就知道有人来了,甚至连铃声都还没响完,门就打开了,一颗头探出来。「哈囉!」这人明显心情好,满面春风的,你绝对看不出来他才刚跟女朋友分手,也不知道是他甩了别人还是他被甩(不过我想应该是前者)。「怎么了,小俩口吵架啦?」但也显然,我和璨璨的心情就没这么好了。 我只能装没事,「胡说八道啊你!这么久不见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后面那一句话是学我母亲说的,她常常在电话中跟亲戚这的说话,当然我跟那些亲戚半个也不熟,根本就没见过面。 他耸耸肩,「开开玩笑嘛!大家都到齐了,你们也别站在门口,进来坐啊!」我心想,也不知道是谁挡在门口,是要怎么进去?但想想他毕竟是主人,也别损他威风,于是点点头,而他侧身让过,让我和璨璨进屋去。 「各位,我们可爱的卡洛琳和奥利佛到了!」他大声宣佈,这样一来,认识的朝我们走来,不熟的对我点点头,我也以礼回应。「贝蒂在楼上,要我叫她吗?」彼得凑过来问。 「不用了,待会我再找她。」其实我刚才环视一周,并没有贝蒂和瑞奇的踨影,可能是小俩口独处去了,如果让彼得叫她,又是在打扰他们了。「你忙你的,等你有空间的时候再带我们熟悉环境。」彼得果然很忙,不一会儿又忙着跟别人说话去了。 我随手拿起桌上的饮料来喝,我边喝边对璨璨说话:「小璨璨啊,你看他后面有个院子,待会我们去那看看。」其实是这样子的,上次偶然间问了璨璨生日,才知道原来他比我小了几个月,后来,我时不时就会叫他小璨璨,像在叫弟弟一样,他听了也只是笑一笑,不怎么在乎。我想啊,反正人家也听不懂中文,所以即使叫了也只有我们听得懂,没什么损失。 微微一顿,他说:「你好像见了彼得之后就变得比较开心了。」这话他说得小心翼翼,好像深怕我会因此不悦。 不懂他怎么突然跟我提这种事,我有些无措,「没有吧……就、就很久没见到老朋友了,难免兴奋嘛。」我想笑给他看,但是看见他脸上又有了阴鬱之色,我只好把笑容收起来。我得承认,看见彼得那瞬间,我马上就把心绞痛的事给忘了,现在却又被迫想起来了。 「不是要你别担心了吗?」他拍拍我的头,「你这样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的。」他都不知道,那一瞬间我有多么想哭,我好想不顾眾人眼光直接趴在他怀里,但想归想,终究我还是把眼泪忍住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只是想要……算了,就连我自已都不知道自已想做什么。」我摇摇头,转身背对着他。 他声音在一片嘈杂中几不可闻,但我还是听见了。「当你觉得前方茫茫一片,不知道该怎么走的时候,就照着直觉吧!有的时候,直觉比理智还要管用。」我想,我会这么清楚的听见他的声音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我们都说中文,说着我们故乡的语言,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已跟台湾的感觉近了,不太能够描述那种感觉,有点像一个游子在外遇到同乡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来得更奇异,彷彿我能从自己的血液追溯至家乡,总之呢,一言难尽。 我正乱感动一把时,贝蒂晃了过来,「哈囉,彼得跟我说你们来了,我等了好久呢,卡洛琳。」她有些兴奋地拉着我的手,「来来来,奥利佛也一起来,比得没空带你们参观,就由我位两位服务吧!我来过这里好几次了,他家真的很大,有时候还是会迷路。」 于是我们穿过人群,不管是认识不认识的我都朝他们点头--没办法,贝蒂走太快了,我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就被拖走了,璨璨则是紧跟在后。 「厨房在这。」她推开暗门,手一伸,摸到了开关,一瞬间厨房就亮了起来。哇!我不得不说,这实在设计得太完美了,就像一般家庭主妇嚮往的那种厨房,採光良好,空间也很大,收纳的地方也很多,许多高级的机器像是咖啡机之类的,应有尽有。 「我的妈呀。」我忍不住讚叹:「这实在是太棒了!」我雀跃地小跑进去,拿起东西就随意把玩,看到机器也忍不住想试用看看,然后我的报应就是当我一按到那个听说是德国进品的高级烤箱,也不知道是按到了什么,烤箱发出怪声,我吓了一跳,心一急,不自觉的就乱按一通,结果烤箱加倍的响了,贝蒂见了我的宭境,很好心的来帮忙,结果不知道她是怎么用的,居然一下子就恢復了。 我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而他则是一副很受不了的表情看着我。「真是的,亏我本来还想叫你做冰茶的,看来茶没做出来,厨房就会先被你给毁了。」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她说这话好像有哪里奇怪。 「做冰茶?我有做过给你喝吗?」我想了又想,照理来说我做过的冰茶应该只有母亲跟璨璨喝过,不知道贝蒂是从哪听来的。 贝蒂扁扁嘴,「说到这,你还真是不过意思,居然没做给我喝。不过算了,总之呢,大家都很期待你的冰茶。」什么跟什么?我一脸茫然。 「等一下……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我会做冰茶?」我有种被出卖的感觉,我回头看看璨璨,他也是很困惑的样子,看来一定是母亲说的。「……你不是认真的吧?要我做给大家喝?今天有多少人来你知不知道,想害我手残废吗?」别疯了,她一定是在开我玩笑。 贝蒂一脸惋惜的样子,「可是我和彼得都把材料准备好了……」转念一想,她又绽开笑容,「没关係,不然你教我们,教会了我们就一起帮忙做。」看她一脸兴奋,我实在不忍拒绝。 于是我捲起袖子,认命了,「好吧,我们开始吧。」 我压根忘了我是被贝蒂拖来参观房子而不是来为民服务的。 等一切等忙完之后,几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好不容易找到沙发坐了下来,彼得却在这时悠悠哉哉的和别人说话,都不知道我们三个快累掛了。 「嘿,三位……」和别人的话题总算是结束了,但看到我们一个个呈大字型的半躺在沙发上,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说:「啊,你们辛苦啦,待会一定好好招待你们。」拜託!你早该招待了,现在才说这些风凉话说心酸的吗? 他跟着坐下,「卡洛琳,我是喝你亲手做的,还真是不赖。」我困惑,怎么他会知道是我做的?「刚才充当侍者的瑞奇把你们三个做的分开了,看是要喝谁的就喝谁的,我们俩交情这么好,当然是喝你做的。」我看了璨璨一眼,他没什么表情。 「贝蒂,你那什么眼神?我可是三杯都有喝的。」他补充,「当然,三杯都好喝。」 「懒得理你,我很累。」贝蒂翻翻白眼。 「卡洛琳,有些话我想私下和你聊聊,行吗?」心下诧异,却只是点点头,满似不在乎。「那么,奥利佛,待会聊。」彼得跟璨璨挥挥手,一切是这么自然,可是我却有些不自在,好像光明正大的做了什么坏事。 贝蒂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我不会读心术,不知道她想跟我说些什么?也许是对我有帮助的意见,可能不方便说。贝蒂喝了一口冰茶,晃晃杯子,看着玻璃杯中的液体摇晃。「我说啊,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了,反正这里吵,别人也听不到,你说是吧?」她抬眼问彼得。 彼得咧嘴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我只是想和卡洛琳叙叙旧,单独聊聊,况且,人家卡洛琳都没说话了,你这分明是想偷听。」 贝蒂大概真的累了,看起来傻呼呼的,「你……」想说什么,却是吞了回去。「算了,你们慢慢聊吧,我就在这里陪璨璨。也不知道瑞奇那傢伙跑去哪了……」 推开落地玻璃窗,我踏出房间,一阵风迎面而来,把我头发都吹乱了,我转身,他看起来不跟我这么狼狈,头发短,风再怎么吹也不会乱。 不知道从哪拿的红酒,彼得倒了一杯给我,我想,这酒或许可以壮胆,于是爽快地喝了一口,问他:「最近过得如何?」我得表现得自然一些。说实话的,自从璨璨跟我说了彼得对我的感觉之后,我心里就有疙瘩了,我怕,怕哪天他反悔了,要我了,那我们的友谊该怎么办? 「还不错,尤其最近恢復单身,自由多了。」他双手靠在栏杆,脚打叉,姿态是挺瀟洒。我问要求想多听些关于苏菲亚的事,「其实也没什么,一开始她表示喜欢我,顺其自然的就在一起了,不过隔了没多久,发现彼此不合,所以就分开啦。」瞧他说得倒轻松,像在说别人的事。 「那么,你有喜欢过苏菲亚吗?」话很自然就脱出口了,我来不及细想这究竟适不适合问。 彼得凑过来,「你想听什么?直接告诉我吧。」他太高,我有压迫感。 「过程,全部的过程,一字都别漏。」我试图保持镇定。 他挑眉,「可是我说完了,没别的好说的了。」他顿了顿,「我想……我应该是没有喜欢过她的。」我以为他还会再说什么,但是没有了,不再有下文。 我困惑,「那为什么在一起?」 「和你们那种情感不一样,图的只是温暖,为的是随时能有一个怀抱,最后却发现其是这样的关係是累赘。简单来说就是这样。」他总是说得云淡风轻。 「我不懂,你的情感呢?你这样空空的,只不过是一个躯壳罢了。」我侧身,面对他,乎然很想知道他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你难道不在乎苏菲亚怎么想吗?」 他收起笑容,「你说对了,就只是一个躯壳。我没有任何想法……卡洛琳,你确定要继续这个话题吗?」他好像有点招架不住。 没理他,我继续问:「那你们还保持连络吗?之前到几垒?」我发现自已在胡言乱语,没办法停下来,怕听到他说些我不想听的话。 「没有……没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他愈来愈靠近我,「我想知道,璨璨之前都跟你说了关于我的什么?」 我茫茫然,「这话什么意思?」大概有些醉了,我就想这么靠在他怀里睡死。「他说……你人好,把我让给了他。」 他真好心,一手搀扶着我的背。「是吗……你醉了,我们先屋里去。」他试着搬动我,但总会肢体接触,于是他催我,「走啊,还愣在那干么?等我抱你呀?」 我就是不想结束,我要问到底才行,「你把话说清楚啊,你难道没任何感觉了吗?」 彼得终于投降,「好,这可是你问我的。」他看着我,说我大概一觉醒来就会忘光了,不过能忘记当然是最好,「知道我为何要跟苏菲亚吗?因为我不想让你怀疑其实我已经爱上你了;知道为何我要把你让给璨璨吗?因为……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最后,他说话的语气很怪,直觉告诉我他在骗人。 因为喝酒,所以之后我想起这件事总是模模糊糊,只依稀记得,他又再次展开了笑容,依旧的云淡风轻。 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他的云淡风轻都只是假象。 Chapter 29 他就站在那里,就站在沙发前不坐下,目光没有焦距的望着远方,隔着大片透明玻璃望出去的一整片麦田,在微风吹拂下,麦穗随风起舞起似的摆动,一大片的麦浪一波又一波,丝毫没有止息的跡象。他就这么望着麦田许久,彷彿所有世界都只剩下那一片金黄色的麦田,他的认真我差点以为自己要置身其中了,他的神情镇定又平静,就像最初的他,我相信那才是他当初原本的样子。我真希望时间能够永久静止再这一剎那。 没错,这样和平安详的时间维持的并不长久。他缓缓转头,发现我眼睛眨也不眨的痴望着他,璨璨的面容顿时冷了几分,那表情让我心寒,有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狠狠沉了下去,即使我表面上维持镇定,心里起的涟漪确实不小。我一直清楚璨璨对我的影响力,我已经深陷泥沼,再也无法自拔,即使他总是一次又一次无情的深深伤透我的心。 他的侧脸被阳光照映而形成立体感,他的眉头微微皱着,背影在阳光下如同他的身材挺拔高大,他的双手握的很紧,紧到青筋到都浮现出来,他的嘴唇紧抿着,表情又变得更严肃了,甚至还增添几分不悦,而我很清楚,他的怒气绝对是针对我而来。 我就站在他身旁一公尺远的地方,静静的凝视着他。我期盼自己能给他些力量,让他别再这么痛苦,但我知道我不行,他深深憎恨着我,虽然我心里很清楚有大半部份的责任不是我该负责的,但我寧可他有个对象能够让他发洩,因为现实的一切压的他快喘不过气,除了这样静静的等着他有什么动作以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了。 比起先前的缓慢,他突然向前跨了一大步,左手扣住我的后颈,右手迅速就是一掐。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一时竟然来不及反应,直到我觉得非常不舒服,即使我多么的用力,还是睁不开他的双手,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我的眼泪被他给逼了出来,那瞬间我以为是错觉的,他的眼神变的柔和,但手劲却丝毫没放松。 就在我绝望得要放弃的时候,我脑中闪过好几个念头:难道我们注定只能这样结束吗?我们不能像普通的情侣一样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吗?难道不能拥抱对方说出真心话吗?难道不能再拥有璨璨多一秒吗?再也不能......彼此相爱了吗? 「璨......璨......」我痛苦呻吟着,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叫得出他的名字。眼泪如雨珠般纷纷落下,滴溅在他的手上、我的衣上,还有我们的心上。「不要......求求你......放手......」我死命扯着他的大掌,但是他好像用尽了全力,我感到脖子被他更加的掐紧,我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胸膛,不知道有多久没这样了,感受到他的体温,听着他温柔的对我说话。 「是你,都是你!」他低吼着,表情无限地哀伤。「为什么要踏进我的生活?为什么在我好不容易找到活着的意义的时候......为什么?!」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的这么突然,基于求生意志,我才拚命扯住他的双手不放,但就在我看见他的痛楚时,我心软了。就像飘流在海上,好不容易抓紧了一根浮木,就想永远依仗它的心态一样,却不知道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永远握在手上的,总有一天一定会离你而去,最终只剩下自己。 他只得这样痛不欲生的活下去,为了抵抗那些伤悲,只能麻痺自己不去在乎。那样深沉的痛,哪是我能够了解的? 「如果注定要别离......」我艰辛的说话,呼吸困难让我想放弃,「璨璨......璨璨。」泪雾在眼前迷濛了视线,隐约看见璨璨眼眶也盈满了眼泪。我缓缓的松手,双手垂落,眼前逐渐的变成黑暗。 我并没有那么伟大,只是如果这样能够永远的结束璨璨的痛苦,那么是该放手了,我真的好累了,背负着这样沉重的压力,我只想好好睡一觉,希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不要再痛苦了。 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吗?如果是,我又怎么想像得出他那样狰狞的表情? 我吓了一跳,从床上跌下来,背狠狠地撞在地上,痛得我吡牙咧嘴,八成淤青了。我扶着床沿,手揉揉背,衰怨自已反应干么这么大,我试着回想梦境,却记不太得了,梦里依稀有璨璨、有阳光,其馀的一概不知。照这么想来,应该是着美梦的,怎么我却觉得受了很大的惊吓?算了,不理它,该上学了。 梳洗完后,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脑袋在放空、在回想昨晚的事。昨天从彼得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璨璨载我回家,路程不长,我却还是睡着了,睡着没多久,又被叫起来,我意识不清醒,有些茫然,而璨璨逕自说些难以理解的话。 「到了,下车吧。」我左右张望,有些错愕。这里?这里不是教堂吗?这是他家不是我家哪! 「等等,你不会是要我睡这吧?虽然我很累……」说着,顺便打个呵欠,「但是你不能就把我丢在这啊,虽然离我家也近了,但这大半夜的,那段路又没路灯,你忍心吗?」我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就希望他改变主意。 璨璨莞尔,「你想多了,这话我可从来没说。别赖了,先下车吧。」那时他已经把门关上,只剩窗户是开着的,他头探进来,拍拍我的头,又捏捏我的脸,弄完之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外面冷,我不想。」大概没见过像我这么无赖的人,他绕过车身,开了我这儿的门,拉着我就要把我给拉下车。「啊……不要啦、不要啦……」真的醉了,连走路都东倒西歪。 「你乖,先出来再说。」他一把扶住我快往地上倒的身子,把我拉出车外。「你家那里路挺窄,车子不好进退,连个倒车都困难,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让我陪你走这一段路吗?」他总是很有礼貌的,总是处处替我着想。 「嘻嘻,那就太好啦……」说着,我打个呵欠。「我还在想,我家虽然离这挺近,可这条路又黑又暗,没路灯又没人声,晚上一个人走,你一定不放心。」 「好啦,你走好点,我就怕你跌倒呢。」他时时注意我的步伐,还真是辛苦他了。哈哈,我就说他挺关心我的,果然没错。 「知道啦、知道啦……」嘴上应着,脚下又是一个不稳,这次我踩到他的鞋子,他紧皱着眉头看我,直说不该让我喝醉,可惜都太迟了。 他终于放弃,弯曲膝盖,要我跳上去。「哎呀,你不怕我这一跳这把你给压扁了吗?嘿嘿。」虽然说我一隻脚都已经跨了上去,我还是继续说,「如果你觉得重,一定要跟我说,换我来揹揹你也不错。」 璨璨真是哭笑不得,等后来我酒醒之后回想起这个片段,我就能够明白他当时的心情。「要是给你揹了,不受重伤都难。」也不知道自已在讲什么,我又怎么可能揹得动璨璨呢? 「唉,我就怕我重,成了你的负担。」可是却看他轻松自在的起身,丝毫没有感到负荷不了的样子。「璨璨,看来我挺轻的,你揹得挺顺手。」我打他的后脑勺,还蛮用力,痛得他回头瞪我。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负担啊。」他咕噥。 「嘖,你们男人个个口是心非,彼得也说他不喜欢我,可他分明喜欢的……」我趴在他肩上,声音渐小,最后成了耳边的呢喃。 他身体僵了许久,最后才淡声问,「那么你是怎么知道他喜欢你的呢?」 「他说他以前喜欢我呢,嘻嘻。」我靠在璨璨肩上,他这次镇定多了,「不过他也说,他现在没喜欢我了,我却觉得他在骗人。」我打个大呵欠。 「怎么说?你怎么知道他在骗你呢?」璨璨好奇地问。 「这你就不懂啦,女生的直觉通常是很准的。」我懒懒地回答,眼睛半瞇半开的,就快要橕不住,可我也没有要撑住的意思。 「真羡慕你,有什么话都能直接了当说出口。」这是我最后一句有印象的句子,之后他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有些记譩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后来我再回想这天晚上,也只是片段中的碎片,有的连句子都不凑不成。今早的梦境也是如此,我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地方忘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梦境也就算了,可是我到底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重要的事呢?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好迷惘好迷惘。看了一眼时鐘,哎呀,真糟糕,快迟到了。 算了,上学重要。 Chapter 30 那天下午艳阳高照,我赖在璨璨房间,央求他教我写中文写。我知道他字写得好看,又会写书法字,我心里是羡慕得不得了,想着哪天等我熟习了中文字以后再要他也教教我写书法。我趴在璨璨肩膀上,他准备了一张纸、一枝笔放在桌上,然后思索着,没半点头绪。 「你觉得,该写些什么好?」他侧着头问。 「嗯,这个嘛……」我偏头想了一想,「『卡洛琳』怎么写啊?」 他觉得我这主意不错,咧开了嘴,对我笑笑,又在纸上写下三个字。我皱眉,「看起来好难喔。」 「来,你拿着。」他硬是把笔塞到了我手里,要我握好。「不难的,我带着你写一次。」而他所谓的「带」,就是他的大掌覆在我手背上,我的手被他控制着写字,只觉得手背温温热热的,又不是那种过热要流手汗的热,只是感觉得到他的手温,我觉得心里很甜。 因为写字不方便,我只得从他肩上离开,并且认命的练习写字。「好丑。」我写得歪七扭八,而璨璨写得端正整齐。 璨璨难得损我,「对呀,像鬼画符似的。不过多练习几次就会了。」他看着我写,害我有点紧张。「笔划错了,最后才点那一点……对,你的琳也是,最后一笔拉长一点比较好。」 又练习了几次,我依然觉得自已的字挺丑,我本来打算要放弃了,却又想到了一件事。「对了,我跟你说,我虽然不怎么会写自已的名字,可是却很会写你的名字。」我可娇傲的呢。因为当初就是翻字典才找到「璨璨」的,印象当然深刻了。 「喔?让我见识见识。」璨璨显然很高兴,一脸的期盼。 于是我在纸上写下了「璨璨」两字,写完之后很高兴的叫他看。「如何?不错吧!可比我自已的名字要写得好。」瞧我下巴抬得老高,得意的不得了。 璨璨讚同的点头,「嗯,是不错。」 「奖赏?」我凑近他,希望他明白我的意思。 「你要什么?」可惜他偏偏是不明白,只是很疑惑的看着我。 「这个啊。」缓缓靠近璨璨,我指指我的脸颊。这样他总该了解了。 他茫然地看着我,不是不明白,而是在思索,迟迟没有动静。 「璨璨?」我叫他。 他看着我,眼神迷惘而复复杂。「这有点突然……我……」他在回避我的眼神,这举动让我有些受伤。 我只好挣起笑容,装作不在意,「真是的,我开玩笑啦,别太认真了。」璨璨依旧无法释怀,思毫没有因为我的玩笑话而轻松起来。「你笑一个嘛,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啊?」我甚至动起食指去勾他的嘴角。 他过于严肃,让我连免强挤出个笑容都无法。「璨璨,你别这样,心里一直介意着,还不肯跟我说话……」我别过头,视线逐渐被水雾模糊。 璨璨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好难堪你知不知道? 「抱歉,我只是觉得……还不到那种时候。」还不到那种时候?这是什么烂理由? 我依旧背对着他。「你讨厌我了,是不是?璨璨,如果你不喜欢我了要直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这个当下,我却觉得……我们之间似乎隔着一条鸿沟,你既然不想跨跃他,我又无法勉强你,可是我就是觉得你好像不愿意再面对我了,也许是心里面有什么疙瘩……」 「我没有。」他打断我,「我没有。」又重覆了一次,语气很坚定,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我有些错愕。 我想不到该说什么,只好质问他,「你口口声声说没有,可是你摆明就是不愿意的,是不是?」 「那只是……」他支吾其词,「时候不对、感觉也不对。」听到他的回答之后,我彻底失望了。 「你不要再骗我了行不行?」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嘴都开了,可话一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也希望他说些什么挽回僵局,可是他什么话也没说,这不就是默认了吗? 这是第一次,算不上争吵的争吵,不知道会和他冷战多久?有些话我还是想说的,毕竟与这件事情没什么关係。 「璨璨。」走到门边时,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而他面无表情。我想,他都不会捨不得的吗?他没有任何情绪吗?我试着看透他,却发现自已愈来愈不了解他。「璨璨的意思,我跟你说过了,其实那是我第一眼看见你的印象,那幅画啊,那景象至今依然留存在我脑海里,它还是清析的,也就是说,你在我的印象中一直保留着原样,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说你忧鬱、说总时挺少看见你的笑容,但我不这么认为,我总想你是喜欢我的,所以才常常对我笑,不对别人笑,像是要把欢乐带给我似的,可是呢?愈到了后来我就发现自已根本活在美好的幻想里面,你鬱鬱寡欢、你闷闷不乐,我也没有特别去关照你,只是现在想着,过了没多久又忘了,我也曾经很内疚很内疚的!不知不觉啊,居然成了无力,无力去改变的事实,因为不好看,所以不去看,你大概也是这么想吧,所以总是自已一个人默默舔着伤口,我在旁边看着,又如何不心疼?只要我每次叫着璨璨、璨璨,我又开心、又难过,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改变现实,这点,我承认我是大大的对不起你,对不起。」 听完我的告白,我以为只会是沉默,但璨璨却接口了,「你不用自责,只是我一直以来都没走出伤痛。一开始你的确带给我快乐,这点我否认不了,可是现实常常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我总是事候才后悔不该在你面前表现我的阴暗,后来我才想通,是因为你让我能够放心,所以即使跟你说了些破坏气氛的话,你也会善解人意的,从没有指责我的不是,对于这一点,其实我该感谢你才是。」顿了顿,他继续说:「我看见你第一眼的时候,也是觉得你这个人很不一样,因为在你们家搬来达拉斯之前,我就认识你母亲了,因此我特别去注意你,不是所有人都能发现你的可爱,我真的……是真的很爱你,所以关于这一点,请你不要急着去否认它。」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你长舌、我长舌的对话之后,我觉得心里面舒畅多了,可惜,之前的争吵还没有结束。「对于刚才的事……我是只原本讨论的事,我们都别再提了。」 「嗯。」他点点头。「卡洛琳。」 「什么事?」他很少叫我名字的。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等到我想说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想我还是不要太期待的好,免得失望。 「好。」我答应他。「那么,再见。」我平常都会挥手的,只是现在没这种心情。 「再见。」璨璨頜首。 「嘿,卡洛琳,你快看是谁来了?」在走廊上,贝蒂兴奋地拍拍我的肩膀。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璨璨和瑞奇他们。「嘿,女孩们。」那群大男孩向我们招手。 不知道璨璨会不会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会不会,他还是面带笑容向我问好? 「我亲爱的贝蒂!嗨,卡洛琳。」瑞奇揽着贝蒂,一边和我打招呼,挺忙的。 「哈囉。」我忽略了名字,直接和大家打招呼,别人也一一向我问好,除了他。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难得他们识相,也没问我们怎么了,或者根本没人在意。 「那天去彼得家玩得还愉快吗?我们大伙打算再去一次,你们要来吗?」瑞奇提出邀请。「奥利佛还有我们大家都会去。」干么把璨璨的名字特别提出来呢? 「什么时候?」贝蒂好雀跃,她就像个小精灵一样,有着瑞奇的爱呵护着,就连再普通的事情也能够觉得幸福。 抱着贝蒂的瑞奇回答:「就在明天。」 我摇摇头,「去过了,不想再去了。况且,我明天没空。」其实我明明很间的,只是不想让别人有机会再耸恿我。 「你不去啊?」贝蒂看起来好失望,她每次都用这招,但这次不一样,我绝对要铁了心。「你不去我多无聊?」 「有什么关係,反正你还有我,怎么会寂寞?」瑞奇接话。 贝蒂嘟嘴,「你真多话。」我知道她是在说瑞奇坏她好事,不过我却觉得瑞奇会阻止她一定有原因,要不然平常瑞奇都是帮着她起鬨的。「总之,卡洛琳不去,我也不去。」态度真强硬。 瑞奇瞪大眼,「你不去那我去干什么?那我也退出。」我傻眼,这搞得好像是我害了大家。「奥利佛,那你去不去?」 「我……不了。」他思考半天,还是拒绝了。「抱歉,这样就成不了行了。」 「没关係没关係,大家都不介意。我和贝蒂呢,准备在家吃米爆花看电影,他们几个要去打蓝球,那么你呢,璨璨?」这意图未免也太明显,璨璨不知道会说什么?我有点紧张。 璨璨耸肩,「我还没想到。」 「卡洛琳,不如你陪陪他吧。」有个我不认识的男生说。 算了,反正随便敷衍他就是了。「我都可以啊。」我笑笑。 等人都走了之后,贝蒂对我穷追着问,「你和奥利佛到底怎么啦?我看得出来不对劲,可是又不好问瑞奇。」她皱眉,「可是看起来又不像吵架……对了,你是真的要去陪奥利佛吧?」 我一愣,「没有,那只是随便敷衍的。」 「哎呀!不行啦,要是他这个纯情种真的在家等你怎么办?」她这么说还真让我有点担心。唉,我做事总是不谨慎。 「那照你说,我应该要去他家了,是吗?」我紧蹙眉心。 「当然啦!如果你不想去……我是可以帮你打通电话,不麻烦。」看见我又燃起希望,她马上准备一桶冷水泼我,「可是该解决的问题还是得解决,对吧?」 我叹口气,把事情都跟贝蒂说了,就只省略告白的话,这么肉麻的话要在她面前说出来是真不容易。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终于讲完了,我吁口气。 「所以结论是?」贝蒂挑眉问,大概是觉得我还忍着什么没说。「不行这样啦,故事没头没尾的。」 我吸吸鼻子,「我的璨璨,不璨璨了。」话说完的同时,我放声大哭。 贝蒂被我吓坏了。 Chapter 31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任谁都措手不及。总觉得像是在一个旋涡里转来转去,没有安全感,又迷失了方向,只知道拼命撑扎,可是却只是愈靠近黑暗。 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清醒,反正虚虚实实,就算在梦境里也是这般真实,真实就存在在梦境里,真实得令人痛心。我翻来覆去,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而事实上我是不可能睡得好的。 我手撑着坐起身来,头靠在大腿上。枕头是不想躺的了,早就溼透,不是汗,却是一直让我眼睛不停分泌的东西,该死的东西。 我叹息,一触发了某个敏感带,我的大腿也沾溼了,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自己的啜泣声,既无奈又悲凄。这样反反覆覆的不知道己经是第几次了,哭累了就睡,睡不好又醒来,醒来了又哭累……我好累了,身体跟心灵同等的疲惫。 就在那个当下,璨璨转头,眼角有着浅浅的皱纹,眼带也被黑眼圈搞得疲惫不堪。我心疼他,不知道他究竟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子,是我太少关心他了吗?一定是的吧,否则他怎么会这么累? 「璨璨!」我叫他。 「你还是一样漂亮呢,卡洛琳。」他的背后是一片亮白,白到让我几乎看不看他。「我想,即使过了十年、二十年之后,你都还是会这么漂亮吧?你拥有快乐,有家人的照顾,这些你有的我通通没有呢!所以啊,你真的非常幸运喔。」 「你在说什么啊璨璨?我听不懂。」我试着朝他走去,但他还是离我好遥远,就连声因都是悠远的。 「你年轻又漂亮,该去找一个适合你的人,好好的过日子。」我惊恐,璨璨他几乎要消失了。 「璨璨!璨璨!你别走啊璨璨!我话还没说完……」我拚命的追,但璨璨终究是消失了。 我穿过了云雾,然后是一片树林,我走没多久,走出树林,来到一座高耸的山峰上,只有短小的杂草,空无一人。就在那瞬间,一阵怒吼,震惊了整座山脉,我被那声音迫使跪坐在地,双手摀耳,好一阵子那可怕的噪音才消失。 我站起来,拍拍裤子,转头却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一隻巨大的怪兽,我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它的身躯,拔腿就跑,怪兽也看见了我,朝我奔来,我受了惊吓,跑得更快了。 只记得自己一直跑呀跑的,跑到山穷水尽、穷途末路之时,前方是一片悬崖峭壁,里头是深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前后都在强逼我做选择,我想,反正横坚都是死,不如……不如……我已经没办法思考了。 然后又是另一个地方了。 「卡洛琳?说说话。」彼得?是彼得吗? 我缓缓睁开眼,原来是璨璨。「你醒啦?那真是太好了。我刚才削了颗苹果给你吃,喏。」说着递了颗苹果来。 我困感地环顾四周,「这里是哪里?」这里全是白色,又安静的,「医院?我怎么会在这里?」 璨璨微微笑,「傻瓜,你出车祸啦,腿都断了一条了。」听他这么一说,我眼睛往床尾一扫,果真……右脚没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只是慢慢的说,「我的腿都断成这样了,你还要我?你知道吗,我这样是会拖累你……」 璨璨放下刨刀,握住我的手,「我怎么捨得离开你呢?除非你不喜欢我了,否则我都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呀。」璨璨的话总是这么抚慰人心,语气温温和和的。他也真是傻,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他离开呢? 我漾开笑容,「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我爱死你了你知道的。」 他刷白了脸,看起来不太开心,「别开玩笑了,你别再这样让我为难了。我、你、彼得,其实你早就选择了他,不是吗?干么要骗我?根本就没必要。」璨璨满脸痛苦,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希望你们幸福,我走了。」 「我没有啊!你回来啊!」我为了追他,跌下了床,这时彼得刚进房来,见我这样,他急忙又将我扶上床。 「人都走了,不用追了。」彼得按住我不安份的身子劝道。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我狠力搥他,要他让开,可是他偏不让。 「你这人怎么这样反反覆覆的?不是你亲口跟璨璨说喜欢我的吗?这话可是你亲自跟他说的哪,你现在反悔了?」彼得毫不留情的指责我。 我一头雾水,「你快让开!我才没说过这样的话!我喜欢的是璨璨不是你。」 「可是你喝醉酒在璨璨背上说的,就算你不记得,但这种话可能是假的吗?」我泪流满面,看着彼得,对他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要找璨璨,你不让开,我自有办法。」我趁着他一不留神,爬向窗户,头探出窗外,接着是手、脚,只觉得沉重身体坠落,彼得没抓着我,我顺利落地,接着是一片黑暗,我昏了过去。 我背靠着床板,心想这到底是怎样的梦境,明明现实中就不可能发生,但是情感之间变化多,似乎脱离了人格,又保留了思想逻辑,而且总是在故事脱轨到接不下去的时候清醒,要是现实中也能这样就好了,只要一活不好,就清醒,然后就一身无事一身轻。 不论是现实还是梦境都痛苦,这大概是唯一的共通点,虽然是这样,但我至少还能再见到我想见的人。 「有些话一直没对你说,现在要说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忽然想起,璨璨说过的,一个人最容易遗忘一个人的,就是声音了,然后我仔细一想,就觉得他似乎还在我身边。 「卡洛琳。」耳边传来想像中璨璨的声音。只可惜,我也只记得他叫我名字的声音了。 「璨璨。」我轻声说着,说给空气听。声音不大,但在这静謐的晚上,却显得格外清晰。「璨璨璨璨璨璨璨璨璨璨……」其实你好愚笨哪,这名字根本就不适合你,干么要笑着接受?为什么? 「你母亲比你早就来到达拉斯了,当然我也先认识了她,她是位有趣的女士,有你这样可爱的女儿不令人意外。她跟我提过你也会来到镇上,但我使终不知道原来你就是她,我从来就只是把你当成卡洛琳,而不是你母亲的女儿,也因为这样,我们才会这么顺利的在一起。但是其实你知道吗,我爸爸在台湾是有名的杀人犯,为了让我有良好的教育,才让美国的马丁父妇收养我,但是即使我从来就不喜欢我爸爸(事实上,他经常打我),但我还是认定他就是我爸爸,至于我妈妈,为了生我而难產死了,我爸也是因此而讨厌我的。 我得说,我的出身真是不荣耀,我想我唯一向人主动提起过的大概就只有你了。我可能没说过你是哪里吸引我,但真要说也真难,因为不论你的好与坏,我都觉得可以接受,但我却自私的没告诉我的出身。虽然我很早就认识你母亲了,但是你也和我提过关于你母亲职业的事,其实那没什么的,只要不去做违法的事,没有什么是值得可耻的,我一直是这么想,所以也没有对你母亲產生偏见。 一直提起你母亲,你大概也很困感,但我这封信就是要告诉你答案的。一个关于我、关于你、关于你母亲的故事。」 我手里捧着信,就这样看着璨璨端秀的字跡。这封信我看过好多遍了,不管看几遍我心里总是有很大的感触。 「在这之前容许我先卖个关子,我还有件事想对你说。那天去彼得家,大家都玩的很开心,我载了你到教堂,没载你回家,因为车子不好进退,所以我就陪你走了一段路,可是又看你走得歪歪斜斜,很是不放心,只好你将就着点,让我揹你了。人家说酒后吐真言,我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但你说你有点喜欢彼得,我是相信的,这不是嫉妒,而是放心,至少哪天如果我没空陪你的话,你还有彼得。也许你会觉得我怪,但我真心这么觉得的,其实你跟彼得怎么看怎么登对,很多你的朋友也支持你和彼得,但后来我们在一起了,那些声浪才逐渐消失。彼得是个不错的人,我知道他一直都喜欢你,即使曾经身旁的女友一个换一个,但从没动过真心,他也衷心希望我们在一起的……唉,世事难料,我就怕你不看这段。我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就是,不论过了多久,即使我人不在你身旁了,心也在你身旁的。 最近去医院做检查,一切顺利,不必担心。和你说过了,心绞痛,老毛病了。 我知道你一定看得不耐烦了,我这就跟你说,不过这故事可不短。」 废话这么多,病情却简略带过,这算什么?要我怎么心安? 我叹息,放下手中的信,探头一看窗外的月光皎洁。即使人们发生了变故,月儿依旧会在那里灿烂的,对吗? 这封信我总是看到这里就不敢再看下去了。那一定需要莫大的勇气,这点璨璨一定没想过。 Chapter 32 我悠悠转醒,昏黄的灯光打在璨璨脸上,说不出的柔和。见我醒了,璨璨微微一笑,随即取了杯水给我,道谢接过,是柠檬水。 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璨璨房间啊!况且,现在已经……一点半了。我有些窘迫的看向璨璨,希望他给点解释,毕竟要我开口问,我还真是感到彆扭。 璨璨是懂我的。「喝点水,解解酒。」他声音又轻又淡的,好温柔啊。我多么想鑽进他怀里,闻闻他体香……然后就这样睡死。 我想起来了。「可是……你不是要把我送回家吗?」头依然有些昏眩,我不自觉的扶住额头。「为什么我还在……你房间?这怎么说都有些说不过去呀。」我眼珠子抬起来望着他。 「真是抱歉。」我浑身一震。你说了什么?干么没事向我道歉啊?我不禁心慌。 「怎么了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璨璨迟疑了一会,我看着他犹豫,心里也跟着没由来的紧张。「你说……你想留下来。」璨璨看着我,表情是认真的,而语气也谨慎,大概是想找个合适的措辞吧。「其实我才背着你走了没几公尺……你不知道是不是在说醉话,就说回到家你母亲不在,一个人要面对空荡荡的屋子,会寂寞,又说想在我这里待一待……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的,不然我还是可以坚持送你回家。」 我真不该喝酒的,人一醉,话就多了。我看着璨璨,傻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毕竟这是浅意识里我想做的事,而在现实中我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我很挣扎,不知道该继续装疯呢,还是包袱款款准备回家去。 「既然我酒都醒了,也不该赖在这里了……」我以为我会这么说,要是在平常我一定这么说的,但我心里想的和嘴里吐的居然是完全相反的回应。「我觉得身体黏黏的,想痛快的洗个澡。」我望着他,期待他的反应。毕竟他都大胆承认他有私心了,我想我也不必再矜持了。 当然,我只是想留下来过夜而已,详细情节,并没有多想。 璨璨点点头,「好,那我找几件衣服给你穿。」他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宽松的t恤,又从床上拿了刚洗好的运动裤,塞到我手里。「可能有点大,但这已经是最适合的了。」我当然明白,他不可能找给我合身的衣服。一来,他一个大男生的,骨架大,衣服怎么穿怎么大;二来,这三更半夜的,牧师夫妇一定不知道我留在教堂,更不可能找玛丽牧师跟她借衣服穿。反正将就一下,也没什么损失。 我抱着衣服进浴室。不知不觉中,我褪了衣衫,拿起莲蓬头,从头上往下冲,水冰冰冷冷的,冲得我身体有些冷,不过唯有如此,我才能让自已觉得清醒些。 老实说,我不知道自已现在在干么,我不应该在这里的,我应该要回家,就算要独自一个人……我现在这样,在别的男人家过夜,简直就跟母亲一样。想归想,但心里却没有觉得噁心,因为心态正常,所以我并没有想要回家的念头。母亲可以留我一个人在家,那没道理我不行。 不知道冲了多久,直到手指皮肤都皱了,我听见敲门声,「怎么了?」 是璨璨的声音,这声音让我感到心安。「我弄了两杯冰茶,幸好没吵醒他们……」 「你等我,我马上就出去!」我已经洗到懒了,但听他这么一说,我精神又来了。 「没关係,不急不急,你慢慢来。我就怕你一急了就在浴室滑倒了。」我应了一声,手脚俐落的穿上璨璨的衣服,他的衣服对我而言很是宽大,一套就好。 我擦着头发,四处找吹风机。「我头发溼溼的,有没有吹风机……」正要转头,却被一把抱住。 我吓了一跳,往后一看。璨璨从背后揽着我的腰,头抵在我肩上,我甚至连他的呼吸、心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不动,他也不动,两个人僵持在原地也不是办法。其实在他抱住我,在我镇定下来之后,我居然希望他能对我有更进一步的互动。 时间彷彿静止了,平时不常注意的、微小的声音,现在都能够仔细听见。我听见璨璨的呼吸声,配合着他的胸口起伏,他的胸紧紧贴着我的背,我们从来都没这么亲近过……我是指身体的接触,所以接吻应该不算。 「卡洛琳。」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又低又哑,带着磁性,我深深为他着迷。「我们……」我好紧张,真的好紧张,如果是要开口问……的话,那还不如直接表示。「我们到屋外喝冰茶吧。」说着,轻轻松开搂住我的双手。 璨璨走到门边,跟我说:「我在门口等你。」他拉开门就要走。 「喔,好……」我难以解释现在的心情,总觉得虽然他放开我,但是不会就此结束。我拉拉衣襬,有些彆扭地道谢,「那个,谢谢你的衣服,穿起来很舒服。」 璨璨微微一笑,「不客气。」他带上门,房间就剩我一个人了,虽然安静,但也空虚。原来啊,不管是在哪里,只要没有了璨璨,我就空虚了。 我快步离开房间,小跑步到门口,在月光的照映之下,璨璨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璨璨!」我放声一叫。完了,我叫这么大声,要是吵醒牧师夫妇可就麻烦了。我停下脚步,细听屋内有没有任何的动静,幸好他们都睡的熟。我呼了口气,走向璨璨。 璨璨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开口。「我……」我不醉了,酒醉时说得出口的话,现在说不出口了。我说不出口,我没有他在会寂寞;说不出其实希望他再继续刚才该还能再发展下去的事情……清醒之后,我反而连最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觉得你这样穿,就像小孩在偷穿大人的衣服。」我一愣,随即被他逗笑了。「说实话,你这样穿,很可爱。」璨璨抚着我的背,我则攀上他的脖子,一切就这么开始了。 我猜,我的脸现在一定很红。 我们坐在门口,肩并着肩,看起来挺浪漫的,而事实的确如此。我们才刚经过一阵热烈的舌吻,他想要我,我想要他,在接吻的过程中在我感觉里好像有一世纪那么长。 我喝口冰茶,满足的叹息。「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自已好像置身在梦境之中。要不是我还坐在这里,我一定会以为自已喝太多才幻想出这种光景。」 璨璨頷首,「挺愜意的,不是吗?」 「我们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我抬头看向璨璨,希望他接我的话。 没想到却和我期待中的不同。「不了,放纵这种事啊,一次就够了,次数一多可是会上癮的。」 「我不怕。」我衝口道。 璨璨抬起手,将我的发丝勾到耳后,动作之轻柔,若不是我靠着他,我一定会倒在他怀里。 「别说这种话。我们长大了,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为什么……刚才还是浓情蜜意的,一转眼间我好像又回到了现实。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啦!」我嗔道。「如果一开始你就带我回家,也不会有什么放纵不放纵的问题了。现在你又跟我说这些话,这不是让我期待又给我失望吗?」 他停留在我发丝上的手顿住了,眼神也变得黯淡。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就算我说了这种话,璨璨也不至于有这种反应……总之,直觉的我就觉得他这样的反应不单纯。 「是我不对,都是我的不对。」他边说边把手收了回去,瞬间变得冷漠。「你想回家吗?我送你回去。」璨璨回去房间,带上门之后就没再出来了。 我过不了多久也回房。「璨璨,你别这样,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任性的话,对不起。」璨璨站在窗边,肩膀靠着窗框,见我进房了也不理我。我只好上前拉拉他手,要他别生气了。「璨璨,我知道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了,但是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啊……你这样突然不理我,我、我……」 璨璨打断我的话,但依旧背对着我。「有些事一直没对你说,总想找个机会,但是却发现自己沉沦的速度愈来愈快,快到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说服自己了。」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从语气里听得出来他很痛苦。「你很迷人,你知道吗?」我摇摇头,虽然他看不见。 「我啊,打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我会被你深深的吸引,你太美好,在你的世界里,仍是完美无缺的,我不希望因此而有了缺憾。」 「为什么不把握现在呢?我们能够拥有的,也就这么多了,贪心一点,也许以后就不会后悔了。」说这种话,我怕他会不高兴,但我忍不住还是说出口了。 他回头,越过我,从抽屉抽出一封信,递给我。我狐疑,却还是打开了信封,但当我开后信封,我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这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璨璨伸手抽回没有信的信封,「因为我还没开始动笔写,所以什么也不会有。」我点点头,算是了解,但还是不明白他给我看这信封的用意。「这封信,我就一直摆在这里,等到哪天我写完了,没告诉你,你就自己来看吧。」 「我怎么会知道你写完了没?我要三不五时问问你吗?」我提出我的疑感。 璨璨却语带玄机。「到了那时你就知道了。」 Chapter 33 「妈,我到了。」我接起手机,对母亲说。 「喔,到了就好,台湾天气热,不必穿这么多……对了,待会有人来接你,记得礼貌。在台湾一切小心,我没办法看着你,自己的行为别让你阿姨姨丈难收拾啊。」母亲大概是怕我想不开吧……就算已经对我千交待万交代了,还要打通越洋电话来关心一下。 下了飞机,马上就有人来迎接我。 「你就是卡洛琳吧?」一位中年妇人看到我就笑咪咪的走来。 我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我本来以为会找很久的。 「你跟你妈长得挺像,小的时候我也见过你几次,想想你那时候还是个婴儿啊,一夕之间居然长这么大了……」妇人感叹着,不忘介绍自己,「我是你阿姨,你妈妈的姐姐。」姐姐?看起来比较像她妈。 见我怀疑,阿姨也没生气,「你妈注重保养,又是从事特种行业的……怎么说也得靠脸吃饭。我啊,整天跟你姨丈下田种菜,太阳晒得皮肤也黑了,从早忙到晚,哪有时间去保养皮肤。你也别怪你妈时常不在家,其实她要面对的比你想像中的要辛苦多了,你要体谅体谅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直接的说出我母亲的职业,我也不觉得生气,大概是因为她是我阿姨,了解我母亲,又跟我说农人的辛苦,我知道她没恶意的。 「我知道,阿姨。」习惯了母亲的嫩白皮肤,我反而不习惯眼前的这位农妇阿姨。其实可以的话,我真想叫她奶奶。 阿姨顿了一顿,「你一个人来?」 我点点头,「是啊,怎么了吗?」 「你男朋友呢?我以为他会跟你一起来,还替他多准备了一张床。」我听不出这话是不是有什么叹惋的意思,也许她只是想见彼得一眼。 我摇摇头。「不行啦,他会嫉妒的。毕竟我来台湾这一趟,主要就是来找我前男友……要我来的地方。」我微微一笑,儘量表现得自在。 「其实你妈跟我说了个大概……大致情形我也算是了解,所以你所说的前男友,指的应该就是……他了吧?」阿姨不确定的问。 「是啊,就是璨璨。我母亲口中的奥利佛。」说得好简单,好像就只是从前一个过去的人罢了。 时间不曾停歇,我们之间的交会点从认识到离别,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好短,短到无法满足我,但是我拥有的、能拥有的,也就这么多了。 阿姨咧起嘴对我笑,「来来来,行李我拿就好,先上车吧。」接过行李,她人虽瘦小,力气却大,果真不能小看人哪,三两下就搬上了后车厢。 我坐进后座,驾驶座是一位老伯伯,见我上了车,他转头跟我打招呼,「啊,我是姨丈啦,啊你来台湾有什么打算吗?」他说话起头都喜欢用个「啊」,这口头禪我之后也算是领教到了。 我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含蓄的说:「没有特别的计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顿了顿,又觉得不妥。「我的意思是,我可能会依照自己的喜好、想法去施行。」 「啊其实我对你的事情没有你阿姨清楚啦,所以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想找人说,啊可以来找我啦,反正我什么事也不知道,就不觉得尷尬。」 我不太适应马上就跟别人聊这种私事,所以只是嗯嗯啊啊的蒙混过去,等到阿姨上车了,这段话题才到此结束。 「这几年没什么参与你成长的过程,可以跟我们分享你在美国的生活吗?」阿姨像是把我当成姐妹一般的捥着我的手。 比起应付姨丈的问题,我倒还比较乐意分享达拉斯的生活。「乐意之至。」我说。 放好行李,把杂物都整理好以经接近深夜。因为时差的关係,我跟本就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开了灯,从皮包里拿出信封。我叹息,这自从上次看完之后就没有勇气再打开来看一次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璨璨要和我说的居然是他的身世。 「我从小出身在台湾,我妈因为身我而难產去世了,父亲又是混帮派的,又爱喝酒,每次喝完酒都会发酒疯,发了酒疯抓起酒瓶见到我就是乱打一阵,最严重的一次,他甚至还直接用酒瓶砸我的头。 我父亲是深深讨厌我的,因为每当他发酒疯时,就会破口大骂,骂我害了妈妈,让他失去他这辈子唯一心爱的女人。我爸的风流史,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在家的女人,就我所知就有三个,在外头的,更是数不清。我妈妈是他的大老婆,在我爸还只是小弟的时候就认识了,我并不知道我妈妈的长相,我爸连张照片也不肯给我看,后来终于如愿的时候,是你母亲拿照片给我的。 那个时候,我并不认识你母亲,有天她突然来访,马丁牧师把我叫了出去,说是有台湾的亲戚来找,其实我心里是畏惧的,但马丁好言相劝,还告诉我她不是我想像中的糟糕,我才敢去见她一面。当时她劈头就告诉我她是我父亲的二老婆,因为父亲被抓去关,她为了自保,在怀你的时候就到了美国,花了很多时间,摆脱过去的人事纠缠,在你长大前为你建立了一个平凡的世界。但是为了你,她必须牺牲某些东西,这也就是她为什么会选择这种职业的原因。 她的话我都听进去了,也信了。但是到了后来真没想过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我好几次试着想告诉你,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是后来我每见你一次,心就软了一次,我只好揹负着罪恶,瞒着谎言,跟你在一起。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做这决定,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关係是建立在爱情,而非亲情,我知道你听了这些话一定觉得只是满纸荒唐言,你也可以选择不信,继续活在你原本无忧的世界。而我选择告诉你,因为我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抱歉隐瞒了你这么多,而这就是我为什么使终无法像你漾开笑容的原因。我怀着也许你也会和我沉沦的可能,动笔写了这封信,但我由衷相信,你会选择属于你在人生上的最佳道路。」 犹记得当时,看完了信之后,我像是发了疯,先是把房间能推的东西推倒,再是如丧考妣的哭了一整晚,哭的同时还不忘高三度的尖叫,吵得邻居都来抗议。 我哭了一整晚,隔天也累得没去上学,母亲替我请了病假,而这假一请就是一个礼拜。 那天晚上哭完之后,我把房门锁上,用尽吃奶的力气把柜子搬到门前,然后就这样靠着柜子动也不动,靠着靠着就睡着了,等到吃早餐的时候,母亲叫我我也不应声,想和这个世界隔绝。原本母亲以为我只是把房门锁上,于上拿出备用钥匙,谁知道门竟然推不动,她担心我,绕到后院从窗户看见我靠着柜子,眼神呆滞,母亲想尽办法从窗户爬进来,一进来就问我要不要吃些东西,我不理她,觉得愈是无视眼前的东西,好像就和这个世界的关係远了点,最后不论是贝蒂、瑞奇还是任何人,都无法把我唤回现实。 彼得迟迟没来,我那时也不记得他有没有来,就算他来了也没放在心上,但说也奇怪,谁都没用,他一来我就清醒了。 Chapter 34 车窗外的景物移动的好快,街上行人缓步行走,在太阳下显得慵懒。一隻哈士奇追着小女孩跑,小女孩手上拿着冰淇淋,一个不小心跌倒了,冰淇淋掉落在地,小女孩因此大哭,她母亲一边抱起小女孩,一边牵着哈士奇,不一会儿,号志灯转换,那些景物又离我远去了。 我打开收音机,电台播放的是johnmayer的slowdancinginaburningroom,乐音悠扬而嗓音沉稳,我头枕着靠背,一动也不想动。 nobody'sgonnacomeandsaveyou 不会有人来救你 wepulledtoomanyfalsealarms 我们触犯了太多的禁忌 we'regoindown 我们正逐渐堕落 andyoucanseeittoo 你也明白 we'regoindown 我们正逐渐堕落 andyouknowthatwe'redoomed 你应该知道这是命中注定 mydear 我的爱人 「说点话,很沉闷。」音乐间奏的时候,母亲说。我正听着吉他声,一时不太想理会她。 we'reslowdancinginaburninroom 我们在烈焰中漫舞 iwastheoneyoualwaysdreamedof 我曾经是你的梦中情人 youweretheoneitriedtodraw 你也是我魂牵梦縈的人 howdareyousayit'snothintome 你怎么能说那些对我没有意义 baby,you'retheonlylightieversaw 亲爱的,你是我眼中唯一的明灯 imakethemostofallthesadness 我承受太多悲伤 等到主持人说话了,我才开口:「要说什么?你希望我说什么呢?」我看着窗外,语调有点哀怨。 「不知道,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很烂的回答,我得说。 「你刚才有在听那首歌吗?」我只好如她愿,随口问问。 「没仔细听,怎么?」母亲难得转头看了我一眼。 「里面有一句是baby,you'retheonlylightieversaw,跟下一句imakethemostofallthesadness让我想起了许多事。」 母亲抿抿嘴,没答话。果然是后悔叫我开口说话了。 「对于璨璨,我真的是他生命中照亮他的那盏灯吗?说来其实惭愧,我什么也没为他做过,只是让他独自承受了许多悲伤,其实那些,我应该要替他分担的。」 母亲叹息,「亲爱的,这不是你的错。」车子转个弯,开进偏僻的小巷子。 这时天空飘起了细雨,落在车窗上,细细的线条,斜斜的打在窗上,看似那么的微不足道,但过不了多久,却遮住了窗外的视线。 我点点头,「你没把我的身世告诉我,你也有错。」车子停了下来,我打开门下车。 一下车,我就傻了。「教堂?」可是不是我平时常去的那间。 「是啊。」母亲锁上车门。「教堂才有钢琴,可是我又不想勾起你的回忆,就只好来这了。」母亲率先进去,我则怯怯地跟在后头。 教堂内的牧师迎了上来。「您好。」 「您好,想弹弹钢琴,不知道方不方便?」我总觉得,母亲一定认识那位牧师,看上去他们互动挺热络的。 过没多久,牧师离开了,母亲则走到钢琴前,打开琴盖,坐在椅上,手放在琴键上,看上去真有那么点气势。但是当时间一久,我就开始怀疑了。「你是骗我的吧?算了啦,反正就算你的过去跟现在相差无几,我也是会接受的啊。」 母亲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让我没由来的心虚。「在你眼里,我就只是这样子的人吗?为了钱财,然后……不顾一切?」 我很快的否认,「当然不是啊!」 「现在你知道一切真相了,但是却对你一点帮助也没有。我迟迟没告诉你,自然是有我的用意,而璨璨替我说了,我也尊重他的决定。」我看得出母亲生气,不过她很快又冷静下来。「况且这台钢琴,是我捐赠的。那时候我跟那位牧师说,偶尔我有机会会回来弹弹,他也答应了。」 母亲的手依然如当年细长柔嫩吧,经过这几年,她没什么苍老,当她开始按下琴键时,我彷彿见到了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母亲,而不是现在徒有一身无奈的她。母亲曾说,认识父亲之前,她曾经是个钢琴老师,日子过得平凡,却也幸福,可是在遇见父亲之后,却奋不顾身的跟随他。 我曾经问母亲,既然父亲是个烂人,干么还要跟他走,那时候的母亲却只是淡淡回答,「我被他强姦,已经是他的人了,不跟他走,我又该怎么办?」又是命运安排下的无奈。 顿了顿,我又问:「那你那时候已经怀我了吗?如果没有,你大可以继续过你自己的日子,把我拿掉什么的,都好啊。」 母亲瞬间刷白了脸,「开什么玩笑?你可是一直以来支挣我活下去的动力,没有你,也就没有我了。」我一愣,难道母亲曾经想不开吗?我以为……我以为一切都是她的心甘情愿,谁也逼不了她的。 眼泪突然涌出眼框,溼了我的脸颊。母亲依然沉侵在琴音之中,并没有察到我的异样。 琴音婉转,说不出的忧伤。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只知道这曲子时而激动,时而哀愁。激动时,母亲手腕用力了些,神情是紧蹦的;哀伤时,她的眉头微皱,头也向着身体挪动。 曲子结束,母亲回头看我,却被我给吓了一跳。「怎么,我弹得太好,吓着你了?」亏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吸吸鼻子,我继续说:「就觉得挺对不起你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你为我付出的我一直都没看见……」然后也不顾母亲到底听懂我沙哑又带哭音的话语没有,我便大哭了起来,引得牧师都过来关注。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母亲一边道歉,一边把我拖离教堂,力道不大,但始终一直扶持着我,没放开手。 母亲把我丢进后座,「要哭在车上哭,别丢人现眼的,害我多不好意思啊。」骂归骂,她还是摸摸我的头表示安慰。 从此之后,我跟母亲的感情更好了。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捨不得放手吗,卡洛琳?」当我清醒的时后,彼得站在窗前,面对着我。所谓的清醒,并不是指睡过一觉之后的清醒,而是在我精神恍惚的时候,时而与现实接轨,时而脱轨,所以等到现在我觉得自己是清醒的时候,彼得已经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我看着他,不发一语。我已经很久没对任何人说话了,从母亲、贝蒂、瑞奇……甚至连老师都来探望过,但我始终没理会他们。那时候我就觉得,只要我不跟他们说话,离现实就远了一点,总有一天,我就能完全脱离这个世界了。 我像个洋娃娃似地坐在先前用来压住门的柜子前,动也不动,已经不知道坐多久了,连时间也没兴趣知道。 见我不答,他继续说:「你这样,真是可悲。」来探望我的人,有的奋力摇晃我双臂,也有拚命在我耳边喊我名字,更有跪坐在一旁看着我哭的(其实就是贝蒂),但我都不为所动,我一度以为我和这个世界脱离了。彼得就站在那,也不动,和其他人不一样,只是远远的看着我、讽刺我。 我眨眨眼睛,内心依然平静。「你也想离开吗?如果逼你选择,你捨得离开吗?」见我不答,他也不激动,深吸一口气,更是心平气和,「如果可以的话,我也真想像你这样,逃避一切,好像就什么事情都不必面对了。」这话吸引了我,但我没有抬头看他,也许只要我对上他的眼,我就真的无法脱离现实了。 「可是你超级自私的,居然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他的声音逐渐小声,我的目光又迷离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见璨璨啊。」想见,却再也见不到了。多少个夜晚,我都想着这件令人心碎的事实入眠。 「可惜你太愚蠢,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样丢弃你。假设他有能力不让你悲伤,他一定早就做了。」顿了顿,又说:「你现在受的苦,一定没有他在台湾时那样难过。你太脆弱,她只好让你看看事实,自己鼓起勇气去面对,你不面对,永远无法知道璨璨想给你的一切。」 我抬头看彼得,身体剧烈的颤抖。「他……他想给我什么?」声音又乾又哑,我不却定彼得能不能听出我的话,我不放心的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他想给我什么?给我什么?」 后来想想,那时候他还真是狠心。「站起来,你过来我跟你说。」我坐久了,身体都僵硬了,一起身就贫血,一片黑暗,好一会儿才恢復光明。我脚一动,奇麻无比,走没几步路就跌倒了。 我摇摇头,「不行……动不了……」 「我不急,你慢慢来。」我抬头,对上他的眼,从表情才知道他很担心我。 走路对我而言是困难的,我只好用爬的,爬也爬得极慢,简直像残废。 我沿着墙起身,勉强稳住身子。「你说吧。」 然而,彼得只是从桌上拿了杯水给我。 Chapter 35 他看完我喝了一杯水,接过水杯时又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摇摇头,「你先说,我再吃。」我坚持。 彼得摸摸我的头,「你边吃,我边说,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也不管我答不答应,从房外端来了义大利麵,还硬是塞根汤匙在我手里。「你先吃,我再说。」 莫可奈何,我只能边吃边听他说。纵使我知道这只是诱使我回到现实的计谋。 彼得见我进食了,终于面露微笑,「那么,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我不耐烦,放下叉子乾脆不吃了。「先别着急,这件事和我要说的有关。」 「……你说吧。」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又捧起了义大利麵。 「他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去,所以别再这样让人操心了,答应我。」我放下碗,看着他。「他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事实……」他转过头不再看我。 「我从来都没说我不想接受事实,他是我弟弟,我知道的。」我镇定的回答,这是事实,我不想面对现实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 彼得也不讶异。「你是不是觉得,一旦你和璨璨是姐弟了,就好像你们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不是怀疑自己的感情都只是姐弟之间的情谊?」他虽然问,但已经确定我的答案了,见我很是惊讶,他续道:「卡洛琳,你太傻了,不论你们之间的关係如何改变,你对他的心意一直以来都是相同的啊!你啊,就是太没自信了。你们两个都是这样,一个怕说了事实你便会离他而去,而另一个怕自己的付出都只是出于血绿间的情谊,我说你们哪,怎么都不替对方想想呢?」 他话说完了,转头却发现我泪流满面,他吓了一跳,慌得不知所措,完全没了刚才的镇定。「你……你别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我只是……唉,算了,你别管我。」我哽咽,完全无法制止泪水。「其实,不完全是这样,这只是一部分,有更多的原因是、是因为他……璨璨他离开了我,我总觉得,就觉得我会渐渐忘了他,不是真正的遗忘,就是、就是……就好像哪一天,提到璨璨的时候,我已经不会再伤悲了,我连眼泪都没有了。这很正常,也许你觉得是应该的,但是我就觉得他对我而言太重要,我想要把他永远记得牢牢的,每晚夜里睡觉前想想他,我还能为他流泪……」 彼得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他捧起我的脸,详端了许久,眼睛望进我那空洞的灵魂,像是要将我从黑暗中救中似的。不行,不可以,若是我认清了事实,就再也不能为璨璨而哭了,他的存在,也就引起不了我的情绪了,我不喜欢这样。 我开始畏惧,然而彼得的目光却是如此真挚,我甚至无法移转视线。你带领着我,带我走吧,告诉我该何去何从,别再丢下我了……璨璨,我一直都是你的最爱,你捨不得我的吧?你不忍心的吧?你对我而言是无可取代的,就算你是我的弟弟我也不在乎,就算流着相同的血液,我们之间的情感却不是血绿而定的,你是知道的,你是知道的对吗?你知道我曾经这么喜欢你,现在也是,以后更是…… 卡洛琳。 忽然,璨璨的声音似乎在我耳边响起,但我却清楚的知道那些都只是幻觉,是我心中所记忆璨璨的声音。 「璨璨说,一个人的声音最容易忘记。」彼得的目光从原本想帮助我的救赎眼神,转柔和了些。「我刚才,又想起了他的声音,可是我却只记得他叫我名字的声音。你说,多可怕呀,他才离开我这些日子,我就已经遗忘他这么一部分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因他的存在而有喜怒。」 「卡、洛、琳。」他放慢速度叫我的名字。「你听好了、记好了,如果将来哪一天我们分离了,只要你想起我,那我就会因此而欢喜;你没想起我,我也不会因些而悲伤。我们每个人,都只是每个人生命中的过客,不论你在谁的身上得到了什么,你终究会有和他分离的一天,因为有着曾经,只要怀抱着感念的心,即使不能再为对方喜怒,但你依旧是在乎他的,哭与笑不过是生理上的反应,可是心却是永久的深刻,时光隔得再远再久,都有着相同及不相的体会,你明白吗?」 我推开彼得,脸上早已佈满泪痕。「我喜欢他,我爱璨璨,这个曾经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我倔强地说着,「我就是喜欢因他而悲喜,你说我无理取闹也好,说我疯了也好,反正我就是想哭!你阻止不了。」 「你哭啊,尽情的哭,反正总有一天你就会发现你怎么哭也哭不出来了。你只是想活在过去有璨璨的日子里,但你其实已经认清事实了,可是你偏不承认。」彼得原先是严肃的,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很想浇一桶水在我头上把我泼醒,可是现在他却笑了,笑得很得意,「你不敢承认。」 我的心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撼动了。 我懒懒的趴在他身上,就快要睡着了。 「真羡慕你,有什么话都能直接了当说出口。」 「因为我喜欢你、信任你,自然什么都跟你说啦。」我在他耳边吹气,璨璨很是讶异,而我只是得逞的贼笑。 「那你喜欢彼得吗?」他脚步丝毫没有慢下来。 「唔……这样吧。」我用手比给他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嘿。」我傻笑两声。 璨璨挑眉,「一点点?」 「对,一点点,不多不少,就这么一点点。」 璨璨笑了,「卡洛琳,你可真偏心啊。」 「我想彼得也是喜欢我一点点的,不然不会把我拱手让人。」我思索了一会,又改口:「不对,他跟本连抢都不抢,分明不看重我,就光会找那苏菲亚,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有的时候,放手是因为他对你是无限宽容,捨不得让你为难。」 我低喃,渐渐沉入梦乡。 我回神,此时的思绪因为突然想起了些事情而无比清晰。「你说我不敢承认,但是你不知道是为什么,你只觉得我就是心里有障碍跨不过去,可是你并不知道我会这样是因为谁,你觉得是璨璨吗?真的就只是因为璨璨离开了吗?」 Chapter 36 彼得迟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下意识的避开你的目光,因为我害怕你能洞悉我心中的所思所想;我不停的对自己说我是喜欢璨璨的,我对他的情感是谁也动摇不了的,因为我怕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如果他还是不明白,就要换我泼他一桶水了。 彼得自然地抱紧我,「你是爱璨璨的,天地可鉴,千万别内疚。」我伸出手,也抱紧他。 「我知道,只是在某个奇怪的时间点,我又喜欢你了。」我把脸埋在他胸膛,因为说这种话好尷尬,通常我都只对璨璨说的。 「我很高兴,真的。」他说着,胸膛也震动,我感受着他的温暖,只是不停点头。 我吸吸鼻子,「我有些事情得去完成,是关于璨璨的事。」 「嗯?」 「所以我必须回台湾一趟。」我篤定的说。 「……」 「彼得?」我叫他。 「你去吧。」听他这么说,我很惊讶。 「你不想跟我去吗?」我抬头看他,要看看他怎么回答。 彼得却笑了,「你不会希望我跟的。」 于是我回台湾了。住了这些时日,却没做半点正事。 「卡洛琳,过来帮帮我。」阿姨在厨房叫着。 「好。」我应了声,有些不捨的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厨房。 阿姨见我来了,忙招呼我,「来来,帮帮我挑这些菜。」说着拿了几捆给我,「像这种的啊,要摘掉,这种的就不用……」 我学习着,自己挑了一些,慢慢就上手了,本来挑好一根就问问阿姨对不对,在有了几次经验之后,我很快的就把菜挑完了。 「都挑好了。」我拍拍手,把手上的菜屑拍掉。 「这么快呀,手脚真是利落,那这些也麻烦你。」 「好的。」我点点头。 「我说,卡洛琳呀,你这阵子有什么收获吗?」阿姨边忙边问。 我没答话,心虚了。 「你再过不久就要回去了吧?」我慢下挑菜的动作,不知道阿姨想问什么。「阿姨没催你的意思,只是你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你甘心吗?」其实我这几天也算是玩遍全台了,就是要紧事没做,她口中的两手空空,我很明白那指的是什么。 「阿姨,我怕。」我坦白地说,「我害怕母亲为我建筑的世界会因此而垮掉,我怕因为得知了事实而改变了什么。」 「事实?璨璨不都告诉你了吗?」阿姨很是困感。 我摇摇头,「那不一样,我甚至连我父亲的照片都没见过。」我话一出口,阿姨马上起身回房。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气了,在这几天的观察之下,不难看出阿姨和姨丈对父亲有许多的不谅解。 说实在的我有点担心,正放下菜叶要去找阿姨跟她道歉,阿姨却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过来,我连忙帮他分担些。「谢谢啊,放着就好。」我略略一看,其中有一大本相簿,超级厚。 见我盯着相簿瞧,阿姨乾脆解了我想一探究竟的慾望,抱起相簿放在腿上,打开第一页,我忙挨到她身边观赏。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全张福,从曾祖母到几个站在老人身前的小孩,一家人笑得好开心。 「最右边那是你叔叔,再来是你两个姑姑,最左边的才是你爸爸,那时候你二叔还没出生,你奶奶总共生了八个,四男四女。」好久远,感觉像是看着与我不相干的人的照片似的。 「阿姨怎么会有这个?」我忍不住问。 「这是你姑姑拿给我的,改天你也去拜访她吧。」又翻了页,竟然全是小孩子的照片,不会是父亲吧?「你父亲不爱照相,那时候照相也不普及,后面的就不是照片了。」 我点点头,「那后面是什么?」我伸手就想翻,却被阿姨阻止了。「怎么了?」我不禁感到困感。 阿姨眼神柔和看着我,「卡洛琳,你能留在台湾的时间不多了,因为你说你害怕面对,我只好把事实呈现在你面前,如果你不想看,我不会勉强你,可你要记得,真相往往是令人难堪的。」 我迟疑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收回也不是,翻页又更不是。我真的有这么想知道真相吗?如果看了,我还能不能够坦然面对自己、面对璨璨呢?但是如果什么也不做,我就没有勇气去完成我该完成的事了,我永远都活在可能揭发未知谜底的阴影底下,永远在害怕真相揭露的那一天。 「阿姨……」我垂下手,叹了口气说:「我还是帮你来挑菜吧。」我承认,我很懦弱,不堪一击,偏偏却喜欢活在谎言之中。 「我以为你会想看。」我抬头,阿姨正用打量的眼神忘着我。「看来你和你妈还是有许多不同的。」她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想起了往事。 我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妈她啊,当初爱你爸爸爱得死去活来,跟他上刀山下油锅的,陪他出生入死,却没有丝毫畏惧,我想你妈是真的很爱你爸爸的吧。」我母亲……我母亲为了不认识的男人化妆打扮、为了钱财把自己的一切奉上,这哪是我的母亲?「你不必怀疑,现在你可以睁大眼睛去看,真相就在你面前。」 我衝动地跑去翻开相本,才翻过那几页照片,就是一张又一张从各大报纸所剪下来的报导。我手抖了一下,心也跟着颤抖,手试着去触碰报纸,那纸早已泛黄,也摸不着,因为报纸都整齐的贴在白纸上,再放进相簿里,我只是想感觉,感觉那些未知与我的关连,即使微小,即使緲茫,我还是想去追。 我翻过一页又一页,不难发现报导的篇辐日渐扩大,我心情也逐渐往下沉,虽然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看见这些难以接受的事实,我还是不好受。 阿姨拍拍我的肩,拉张凳子给我坐。「你慢慢看,我先忙去了。」 看着阿姨的背影,我真是说不出的后悔,倒不是后悔知道了真相,而是后悔没让彼得跟来,不然我真想偎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就是现在。 看见他被捕,我心揪了一下;看见他逃狱,我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厌恶;看见他再一次犯错,我感到不齿,并且痛恨为什么这个人是我父亲;看见他狼狈的照片,我想问他这样值得吗?而最终,被处决的时候,他的一生终止在阴冷的牢房。 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像母亲爱他那般地去爱呢?这个人他曾经那样刻薄地对待璨璨,让璨璨变得鬱鬱寡欢。可是这个人和我流着相同的血液,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知道了真相,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殷殷期盼的父亲,竟是这样糟糕吗?如果他真的像报纸所说的罪大恶极,那母亲又为什么要和他相随?是因为我吗?那个时候,母亲就怀上我了吗?所以即使再恨,也伴着我的父亲,是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阿姨怎么又说什么上刀山下油锅的,讲得母亲心甘情愿似的。 后来,这些问题都留到母亲首次弹琴给我听的时候才告诉我。 那是在被一片绿地覆盖的小山丘,到了那里,天空阴阴的,下起了细雨,雨丝落在我发上、外套上,成了点点水珠。我也不撑伞,任雨淋在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空气清新,偶尔还能听见山谷悠悠传来的鸟啼声,似近似远。 我抱着白玫瑰,缓缓蹲下,把玫瑰放在坟前,望着望着,目光却迷离了,彷彿又回到过去,又回到我拥有璨璨的日子。我是多么的不想忘记你啊,可是现在都回归于平静。人好像是从土捏出来的,到了最后又回归到土里,以一种极温和的方式。 他拍拍我的头,温和的笑容使终掛在脸上。 「干么一直打人家的头?」我鼓起脸质问。 「因为喜欢。」璨璨闭上眼睛,脸上笑意更甚。 「怎么这样?那我也要摸你头。」我手放在璨璨头上,把他头发乱弄一通,反正男生头发短,怎么用也用不会乱。 他吸气,开口说我听不懂的话:「你感觉到了吗?」 我茫然,「什么?我应该感觉到什么吗?」 他睁开眼睛,眼眸是如此澄澈,「只要这样……」说着,他大手覆上我的头,「好像就能够马上抱你入怀,就能够真实的感受到我们属于彼此。」 他曾经对我这么说过的,我之前不曾回想起来,现在在这里一想,却别有韵味,果然来跟璨璨分想就是不一样啊,又或许,这是璨璨和我一起回忆出来的呢。 我下意识的抱紧自己。只要这样,就是拥有彼此了吗?那么现在,我该怎么拥有你?我的怀抱,已经空了,只能让别人来填满,你明白吗? 无声的,我流了不知道是寂寞或难过又或者思念甚至于不知名的眼泪,冷风吹来,吹乾了我的泪,却吹不走我对你的思念,璨璨。 只有这一刻,我才能够肆无忌惮的,满脑子装的都是你,才能够只顾着回忆往事,不要在乎我们的关係,只记得我们有过那样一段曾经,不刻骨铭心,回忆却雋永,犹如细长的河流,怎么流也流无止尽。 雨水纷纷落在草地上,也打在玫瑰花上,黑暗的云层终究是包覆了整片天空,雨势愈下愈大,丝毫没有要罢工的意思,纵使不捨,我也该离去了。 我嘴角不明显地扬起,「我明年再来看你,好不好?」想再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只是张着嘴型,什么也没吐出。 我起身,拍拍身上的杂草屑,转身离去,走没几步,又回头,不放心的交待了一句:「我跟彼得在一起了!你开心吗?」为什么问出来的话总是问句呢?只有无情冷风呼呼呼的会回答我啊。那声音,既不是开心,也不是惋惜,就像是跟老朋友说些最近发生的事情那般自然。 我再度转身,离开过往的回忆。 Chapter 37 (End) 从窗户往外看,风景明媚,春光正好,我忍不住吶喊:「美国,我回来啦!」隔壁一位穿西装打领带的美国男子正搬下行李,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疯了。不过我才不在意呢,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止我的好心情。 我扯下脖子上的丝巾,放进行李袋,又从袋中取出墨镜带上,外头太阳正烈着呢。已经出了登机门,我打了通电话,可是却没人接。母亲本来说要来接我,可是临时又和彼得协议,我不久前才知道今天是彼得要来接我,可是我电话都打了好几通都没回应,照理说他现在也该到了。 正这么想着,手机就响了,「你在哪?下飞机了没?」好久没听见他的声音,那迷人的嗓音哪,真让我开心。 「早下了,我在入境大厅,你到了吗?我没看见你。」说着,我四处张望。 「快到了,等我。」正想回声「好」,谁知道他却迅速的掛上电话了。 我站在门口,一阵风吹来,仍有些凉,我加了件外套,期待看见彼得的bmw,他最近又换了一台新车,听说是宝蓝色的休旅车,我倒还没见过,那是在我出国时买的,不知道到时候我认不认得出来。 「卡洛琳?」那声音很熟悉,可是我找不到来人,我四处找着宝蓝色、宝蓝色,可是附近根本就没有宝蓝色的车子。「我在这,卡洛琳!」这次声音更近了,我循声一望,原来他开着旧车来了。 彼得帮忙我把行李搬上车,过程中我们只是相视而笑,没说上半句话。我提着最重的行李,试着要把它搬上车,彼得刚搬完行李,忙过来接手,「让我来,你先上车吧。」 我点点头,甜甜一笑,「谢谢了。」坐进车子,我伸个懒腰,觉得有些累,时差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调回来的。 彼得也上了车,「回家吗?」他挑眉,「还是你想去别的地方?」 我慵懒地回答:「去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先别回家。」想了想,我又说:「最好是路途有些遥远的地方,让我好好补个眠……」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行,我想到了好去处,到时你就会知道了。」他转着广播,可是没一台是好听的。「听点什么吗?」最后他放弃转台,索性问我。 「你有什么?说来听听。」我凑近一看,他拿了一碟专辑,一边看一边唸给我听。 「哇,连u2都有啊。」我抢来看了一看,又放回去。「不错,我很喜欢这首歌。」我指的是木匠兄妹(carpenters)的closetoyou。 「要放来听听吗?」虽然问了,不过手却已经把cd放进去了。出来的是悦耳的歌声,我准备伴着歌声大睡一觉。 「之后再来玛丽亚凯莉、新好男孩,玛丹娜也是可以的……」我还在想要点些什么歌来听呢,彼得的cd多到一个不可思议。 「好了好了,你以为我要开到北部去啊?」他笑着断绝了我的念头,我嘟嘴,还不就是想点歌来听吗?可是想想我可能不久之后就会沉入梦乡了。 「好啦,那么你专心开车,我专心睡觉。」我拍拍他的肩头,高兴的对他说。 「你睡吧,到了叫你。」我转头望向窗外,忽然有些感慨,这里不是台湾了,虽然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可是是心里还是小小的难掩失落,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台湾有你吗? 车子开得快,房子呀、车子,一下子就被拋在后头,要是所有想忘记的都能像这样一拋就过去了,那心情是不是会更开朗些? 彼得的手覆在我手背上,手传来一阵阵暖和,我不禁转头,正瞥见号志灯转红。「你哭了。」彼得抽张卫生纸,我正想接过,他却主动帮我擦乾眼泪,「你好好睡觉,别想东想西的,平添烦恼。」他看着红灯还没转绿,把我搂进他怀里,我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反而哭得更兇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地他推开我,我知道是红灯转绿了,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埋怨。「不理你了,我睡了。」我拿起彼得的外套盖在头上,放松心情不再想其他事情。 黑暗,寧静,还有孤寂。屋外的雨下得大,我抬头凝望那模糊的脸庞,那一鞭鞭落在我身上的,不只是伤,还有心痛,痛到我无力叫喊,即便是叫喊了,也不会有人来将我从这悲伤之中拉出去,让我见见阳光、见见太阳。 「都是你!」模糊的男子对着我大声咆啸,我觉得我的耳膜都被他给震破了。「若不是为了让你出生,你母亲也不会难產而死!你活该受罪!这是你应得的报应,这都是你的报应!」说着他又大口喝下酒,青绿色的玻璃瓶里的酒摇摇晃晃,一个恍神,我也觉得自己的世界开始摇晃,我倒地不起,那男人狠力踹了我几脚,我看见地面上有着破碎的玻璃和血跡斑斑,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来的,我就是觉得头晕目眩,那男人的话语仍在耳边縈绕,嗡嗡作响,惹得我心慌。 「你起来,快起来!别以为你装死我就信了!我可不是瞎子,快给我起来,否则我打断你的狗腿!」身体很痛,可是却不想在他面前流出任何一滴泪。 不值得,他不值得我为他流泪。在一团血泊之中,眼前逐渐昏暗。 睁开眼,只觉得眼前有些刺眼,却是夕阳直照进了车子里,驾驶座的位子上早已空了,彼得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手探上额头,才知道自己竟流了一身汗,不快擦乾可会着凉。可是有些奇怪,不太记得自己作了什么样的梦,但应该不太好受的,居然因此流了满身大汗。 听到开门声,我转头一看,是彼得回来了。「你醒啦?我刚才去接了通电话,你母亲问你怎么没直接回家。」我问他怎么回答,而他说:「我就说你有了男朋友,连家都不想回啦。」我听了马上拿车上的靠枕丢他,他也不甘示弱地扔了回来。 「真敢讲!要不我们玩到明天晚上再回家算了。」我开玩笑,随口说说。 「我是挺想的,不过你母亲肯定不会同意。」彼得凑过来,抱住我,「你刚才作了恶梦是不是?如果你愿意说,我会愿意听的。」 「我本来不记得是什么梦的,不过听你一问,有点想起来了。如果我年幼的时候没待在美国,过的就会是那样的日子,你能想像吗?」 彼得轻轻退开,「你很幸运,所以要更懂得坚强,不可以只顾念着过去,未来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你。偶尔回顾往事没人会怪你,但不能总想着过去,过去无限美好,但只有未来才能改变。过去的一切都远离了,那些人、那些事都像风一般的没了痕跡,你母亲、贝蒂和瑞奇他们不都是勇敢而努力的活着吗?他们现在这样,难道就不幸福了吗?」 看着他,我篤定的说:「我以后不会再哭了,至少不轻易的就哭出来。」 他微笑,亲了我一下,「这才是我的卡洛琳。」 下车之后,这才发现这地方是个寂寥无人的山坡,夕阳彷彿就在我们前方,好近好近。 我蹲下。「其实不在达拉斯的日子里,我很想念你。」彼得也蹲下,但没多久就乾脆坐在草地上,也顺道拉了我一把,害我跌在他身上。 「表达。」他说。「我想知道你的思念是怎么表达的。」 这真是为难,我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他的脸,也不像在期待什么,唉,随便啦。我头凑近他,额头贴着额头,眼睫毛都要碰在一起了。亲,还是不亲呢?我这个人不太习惯主动哪。 「在等什么?」放大到不能放大的脸庞在我面前说话,实在怪异到极点,我忍不住大笑,滚到另一边去。「笑什么?」彼得很是不解的爬了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终于忍住了笑,我再次靠近他。「这次是认真的。」虽然脸上仍有藏不住的笑意。 彼得不赏脸,别过头。「不想相信你了。」 我捧着他的脸,硬是给他掰了回来。「我不笑了嘛,真的。」这次倒没迟疑了,不知道是谁吸引了谁,一切都是如此自然,我感觉到他厚实的怀抱、温暖的胸膛、充满笑意的双眼和火热的吻,我闭着眼,不敢睁开,手攀着他的脖子,鼻子不时磨擦,我能够轻楚地听见他的喘息声,胸口的剧烈起伏如同我一样,我想我们的脸都红了。 彼得倒在草地上,我则枕在他手臂上,眼看着夕阳西下。等气喘完了,我有感而发地说:「每次看见夕阳,总会有种失落的感觉。」 彼得看了我一眼,「那就别看了啊。」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他一个侧身,又是一段激情。 「可是你带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要让我看这夕阳吗?」后来我偎在他怀里,轻声问道。 「谁知道你这么容易感伤。」停顿一会,又说:「不过夕阳西下后天就暗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回到车上,因为时差的关係,我精神正好,忙着当dj,「来听席琳狄翁的歌。」 一放歌,彼得就能说出歌名,「thepoweroflove。」 thewhispersinthemorningofloverssleepingtight 清晨中沉睡的恋人发出的呢喃 arerollingbylikethundernow 如雷声般呼啸而过 asilookinyoureyes 我望着你的双眼 iholdontoyourbody 拥抱着你的身躯 andfeeleachmoveyoumake 感觉你的每个动作 yourvoiceiswarmandtender 你的声音温暖而柔和 alovethaticouldnotforsake 是我不能放弃的爱 到了主旋律我就会唱了,于是我也拉开嗓子。 causei'myourladyandyouaremyman 因为我是你的女人,你是我的男人 wheneveryoureachforme 当你有求于我 i'lldoallthatican 我一定全力以赴 整首歌放完,我们都觉得意犹未尽,我看着彼得,只是咧嘴笑。 「这车上的歌很多都是我爸的,不过这卷是我买的,所以特别熟悉。」怪不得呢,我还以为他兴致一来就大声唱了。 「每一首都会?」没想到他居然点头。「不过这首,最适合唱给你听。」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们正朝着不曾经歷的事、不曾去过的地方前进,有时我很害怕,但我已准备学习爱的力量。你的心跳声,剎那间使它更明确,我那无法持续的情感在好几光年以外。」我清唱最后一段,也是这一段是最适合我的地方吧。 天色已经全暗了,路灯在两旁,照得车子一闪一闪的。「今天怎么没开新车?」我问他。 彼得耸耸肩,「被我爸开走了。」 「那个……」现在光线不佳,昏暗不明亮,说这种话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谢谢啊。」 「谢什么?」 「一切。」我转头看他,黑暗中他的侧脸虽然看不大清楚,却彷彿见到他的嘴角微扬。「我指的一切,你一定明白。」 「我很高兴,你的坦白。」路灯照映在他脸上的一剎那,那明亮的眼睛充满了温暖与自信。 「到了到了,玩了一天终于到家了。」我忙跑去搬行李,这次彼得都先把重的搬走了,就留下轻小的提袋,我忙跟在他身后,咱俩一前一后的进院子里去。 忽然,一阵轻细微小的铃声传来。 「彼得,你有没有听见?」他回身,很是困惑的问我听见了什么。「就是……铃鐺的声音。」然而他只是摇头。 彼得回身看着我,「我待会就进去。」于是彼得便进屋去了,可是我却不情愿就这么离开。到底是从哪传来的呢? 又来了!这声音…… 我抬头一望,那正是我房间的窗户,那里掛着一串风铃,是我自己亲手做的风铃。静,得很安静才会听得见它所发出的铃响。 「原来如此。」我喃喃。 「卡洛琳,怎么还在外头吹风呢?」母亲在门口喊我。「外头凉,快进来。」我随口应了一声。母亲又进屋里去了。 「其实你一直都在,对不对?只要是你待过的地方,不经意的就会发现你的踨跡……」 我嘴角缓缓的、缓缓的上扬,看着那串风铃在风中摇曳,那些迷惘,好像瞬间解开了。那些我曾经放不下的,悲痛的过往,都淡了。 解铃人需系铃人,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我带着满足,提着款款行李,进屋去了。 全文完 番外 他站在一片光洁之中,远方的阳光刺得叫人睁不开眼,在他身上镀了一层薄光,身后的麦浪一波波的摇摆,空气中有着麦穗的味道。 很熟悉的感觉,也许我们曾经在这里。 他缓缓回过头,对着我笑,但是脸色异常苍白。 我试着想接近他,但却永远走不到他待的地方。 他摇摇头,要我别浪费力气。 他对着我说话,但我听不见他的声音,因为除了他喊我名字的声音之外,我已经无法想像他的声音了。 我只是看着嘴型,就知道他对我说什么,他说,你走吧,我看着你走。 「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很奇怪,我发不出声音,但他听见了。 你终究是要忘记我的,他说。 我无助的哭了。 「你要怎样才肯留下来?我不想忘记你啊!我不想离你愈来愈远……」 他平静的看着我,说我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不是你不想离我愈来愈远,而是我只能停留在这里,再也追不上你了。 「那我跟你一起留下,我们一起!」我拚命奔向他,但他就像遥远的宇宙,我像天真的后羿想追太阳,怎么也追不到。 怎么觉得已经很遥远的他,却愈来愈小、愈来愈模糊…… 在完全消失之前,他说了三个字,是在这场梦境里我唯一能够听见他声音的时候。 「卡洛琳。」 和彼得约会,走在街上,我老是漫不经心的,一直想着今早的梦。 「你怎么了?」这话他大概忍了很久。 到餐厅坐下,我才对他说:「我梦到璨璨了。」 他挑眉,翻开菜单,「哦?」 我低声说:「我已经很久没梦见他了,就连他这个人,好像都在日常生活中淡去了。」 「是啊,毕竟都过四年了。」四年了,是啊,时光匆匆,我居然也习惯没有他存在的日子了。 「所以我们在一起四年了。」彼得的手掌伸过来紧紧握住我,之后就一手翻菜单,一手握在一起,没打算放开的样子。 我忽然牵起嘴角,彼得看见了,「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当初真看不出你是专情的人。」 他叹口气,「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的对象是你。」 「少来,明明是我宽宏大量、心地善良,捡到我这样的宝你还不好好珍惜。」跟彼得在一起,脸皮都变厚了。 「是啊,我是很幸运,没费什么功夫就把你追到手了。」 我鼓起脸,「喂喂喂,别以为璨璨把我让给你就可以嚣张了。」 他笑,「记得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很自然的提起他就是了。」 「什么?」我愣住。 「我一直在等你提起他。」他将我的手拉过去,放在颊边,「这些年你很少提起他,除非是不小心说出口。我在想,有一部分的你,想乾脆忘掉过去;另一部分,其实你渴望回到过去。」 我下意识的否认:「怎么可能,都过这么多年了,我才不是念念不忘的人。」 「不必急着否认,也只是我的臆测而已。重要的是,你该找到一个很安稳的位置,好好把他放在那里,放在心上,不是遗忘,而是怀念,用这种方式追思他。」 「你是说,我心里的位置……」 「对,就是这个意思。」 我把空着的掌心放在胸口,在那里,有数不清的璨璨。 彼得的嗓音轻轻从对面飘过来,「吃过饭后,要不要顺便到教堂看看?」 事实上,我经常回台湾,有空就回,彼得有时候也会一起过来。 这四年里,我没再去过他的坟前,只是每年都託阿姨带着一束花到他那里插着。 四年了,我们已经没见面四年了。不论是以哪种形式。 彼得熄火,我解开安全带下车,他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走向教堂,璨璨曾经待过的地方。 这里没什么变,偶尔我还是会和贝蒂回来,马丁牧师和玛莉牧师依旧热情,乔木还是佈着浓密的树叶,为到来的客人提供乘凉的处所。 彷彿一切最初都只有如此。但我知道,从门口看过去,教堂侧边的墙上,那扇窗,曾照亮我心房。 我与他的回忆,有太多太多,封尘在那里。 和牧师简单打过照面,我不好意思提出要求,彼得很自然的对马丁牧师说:「能参观璨璨的房间吗?」 牧师和蔼的说:「当然可以。」说着推门让我们进去。「基本上没什么变动,我想卡洛琳会想来看看,就让它保存原来的样子。」 原来他们都等着我翻开回忆吗?我咬着唇,有点紧张。 推开璨璨房间的门,瞬间,我被回忆吸了进去。 四年前,我在这里向他告白、夜晚曾睡在他床上、曾在这里亲吻…… 我却步了,不敢走进回忆里。 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但原来是太多了,所以一时想不起来。 你的面容,你的微笑,你的忧伤,好像逐渐清晰了起来。 在梦里,我只是一直喊着叫你不要走,但我更想说,不要忘记我,我好害怕自己会忘记你。 我记性这么差,如果你不常来我梦里,就会被我遗忘。 一开始,我很期待在梦里遇见璨璨,但一次也没梦过,这四年来,我努力适应崭新的生活,努力的快乐着。而在快乐的同时,也慢慢减少思念的时间。 忘记一个人多么容易,原来我错了。 他一直都在这里,在我心里,很重要,扎得很深,所以无法轻易翻出来回忆的地方,就像一棵大树的根,只会随着时间,愈扎愈深。 彼得轻拍我的肩膀:「怎么不进去呢?」 我摇摇头:「我怕破坏了。」 他温柔的环住我,「破坏回忆吗?」他看向牧师,而后者会意的离开了。「你只是把过去的回忆重温一遍而已,牧师也说了,这房间是留给你的。」 「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我看着彼得,「你怎么能够完全不在乎我对璨璨的重视?」 「逝者已逝,况且,」他看向房间,好像看的,不是房间,而目光焦距在某个点上,就像那个站着一个人。「我答应他要好好照顾你的。」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关上门前,我说,「让我到里面和他待一会。」 让我到回忆里,和你待一会。 我坐在床上,望向窗外。 璨璨端了杯水,问我要不要喝。 我摇摇头,「不用麻烦了,我们就坐着说会话吧。」 璨璨从容走到我身旁坐下,「你想聊什么?」 「你为什么突然跑到我梦里?你想告诉我什么吗?」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你把掛在房间的风铃拆下了,三年前就拆了。」 「你因为这个不满?所以才跑到梦里找我?那你早该在三年前就来了。」我一副理所当然的说。 「不是我找你,是你来找我。」他双手撑在床上,神情恍惚,「你怀念着过往,但只有我能陪着你找回那段记忆。」 「我不懂,这四年来我还不是照样的过?没有你,我还是笑得出来,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能听见你这么说真的很庆幸,毕竟我,已经成为过往,你的未来,我无法陪着你走下去。」 听见他这么说,没有觉得感伤,虽然这真的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 「我们之间,还能怎样呢?」我无力的说,「不论记得与否,我和你,也只能这样了,不是吗?」 「你确实应该珍惜眼前、把握当下。」他起身,从床底下拉出木盒子,打开它,里面平躺着一张纸,给我的时候,他说:「所以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我走出房间,小心翼翼的带上房门,彼得走过来,「和回忆相处得还好吗?」 我皱皱鼻子,「是还不错,不过带点灰尘,想打喷嚏。」 彼得笑了,「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我说,我会回台湾看他,他说很期待能再见到我。」 「还有呢?」 「还有……」我拿出璨璨给我的纸,「还有,从今以后,他会永远活在我心中。」 彼得凑过来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中文?」 泛黄的纸上只写了三个字。 卡洛琳。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