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亡国靠你了!》 皇上,亡国靠你了!_1 《皇上,亡国靠你了!》作者:公子柔 文案: 封骐想要天下,于是温宁安为他拿下一座又一座的城,献给他一个天下。 封骐恶心温宁安对他的断袖之情,将温宁安发配到边疆,于是温宁安为他四处征伐,献给他一个太平盛世。 封骐被所信的女人与佞臣背叛,于是温宁安连夜赶回京城护他离开,献给他一条命。 重生后,封骐发誓那些对他不义之人,他定会百倍奉还,而且…… 封骐:朕要你做朕的皇后。 温宁安:皇上,边境未安叛军未扫,臣职责所在,怎可蜗居宫墙内。 封骐:可你已怀上龙嗣了。 温宁安:??? 皇上,我们这样真的不会亡国吗…… 此文又名《朕搞大将军的肚子不让他去打仗》《我们这样谈恋爱吃枣药丸》《一个渣攻变二十四孝忠犬攻的感人故事》 *黑化霸道狠戾攻 X 温润清雅忠犬受 *甜宠文,HE,1v1 *主受,封骐帝王攻,温宁安将军受 *生子!生子!生子!会有萌萌哒的包子出没!不喜欢的看官可以点叉哦,雷到你窝不管,口亨 内容标签: 甜文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封骐、温宁安 ┃ 配角:封晟世、白璧,陈殊、秦招凰 ┃ 其它:渣攻重生变好攻、甜宠、竹马竹马 第1章 恶犬 瞭望台与城墙上的士兵被买通了,而某些心志坚定的还未来得及将消息报至皇城便被叛徒暗中砍杀。里应外合之下,敌军行至北淼城门下烽火方袅袅升起。警报的钟声传遍皇城之时,敌军已破门而入。 北淼王封骐睁开眼后见到的不是阎罗老爷,魂魄反而虚无地漂浮在尘世,意识仍在,亲眼看着城门被攻破、百姓被掠夺,那个人……被敌军用关畜生的笼子押送回京。 封骐心道,也许是老天爷给自己这个亡国之君与罪人的惩罚吧?只能作一只孤魂野鬼,永世无法转世轮回。 是的,封骐死了。 大批的敌军涌入了御书房,封骐与大内影卫拼死抵御依旧不敌。千钧一发之时,远在边疆的左将军温宁安接到残缺的快报后连夜赶回。 温宁安仅率一支精锐小队深入皇城。而昔日的禁宫之于温封二人早已是四面楚歌,可即便敌多我寡,他依旧是救出了封骐。只是叛军狡猾,为了万无一失,竟然在封骐的吃食中下了毒。 终究,温宁安寡不敌众,损了精锐也失了封骐。甚至这位威名远扬使得边境不敢来犯的左将军还被俘虏…… 此刻封骐的魂魄就在金銮殿里头,曾经属于自己的龙椅上坐着的是另一个男人,坐在北淼龙椅上的鸿西王。自己的皇后就站在鸿西王身旁,看向鸿西王时的眼神满满的爱慕与崇拜。 温宁安被铁链烤着跪在了殿堂中央。 手持铁鞭的鸿西将领恶狠狠对跪在自己身旁的温宁安道:“温将军,嘴不那么硬,便能少一些皮肉之苦。” 温宁安紧咬着下唇沉默不语,甚至眉头也不皱一下。虽然身上早已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说!” 又是一鞭子落下。 “封骐的尸首在哪儿!” 鸿西王摸着扶手处的暖玉,摇了摇头道:“温宁安,封骐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再护着他的尸首?” 温宁安抬头道:“既然已经死了,鸿西王又何须执著得到皇上的尸首?” 封骐冷笑,自然是为了将自己碎尸万段,把头颅挂在城墙上示威了。温宁安想必也是知道这一点,因此在自己死了后,立马将尸首好生安葬,藏了起来。然而…… 啪—— 铁鞭应声而裂,温宁安再也撑不住,身子歪向一旁倒了下来。 封骐如果此时仍旧有血肉之躯,手心早已被掐出了血丝。 他宁愿温宁安说出来。 五年前,封骐登基那晚两人喝多了,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而这件事却让封骐明白了温宁安的心意。 震惊之余是恶心,因此这几年来封骐从未给过温宁安好脸色,甚至将他驱逐至边疆。然而此刻这个封骐无法接受的人却在封骐死了后仍旧如此护着他。 心底沉重得恨不得自己能立马死去,死得透透的再也不用忍受着眼前这些酷刑般的画面。 鸿西王眼底暗了暗,挥手让下人牵来了几条身形庞大的猎狗。 “温宁安,你可想清楚,这些猎狗可是饿了好几天了……” 下人将猎狗带到了温宁安身旁,猎狗立马他身上的血腥味刺激得狂躁不已,流着口水低喘,若不是下人拉着缰绳,这些饥肠辘辘的猎狗早已扑到温宁安身上了。 “朕再给你最后的机会,封骐的尸首,在哪里。” 温宁安沉默地阖上了双眼。 “呵。” 鸿西王挥手,下人便松开了紧紧拽住缰绳的手…… 血肉横飞。 皇上,亡国靠你了!_2 浓重血腥味让几位站在旮旯处的婢女忍不住转头呕吐,男人抑制不住的痛苦叫声回荡在这个奢靡堂皇的殿堂里。 封骐再也忍不住,眼前发黑一片晕眩,最终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啦!!请多多指教!⊙▽⊙ 第2章 重生 盛夏时呼入的空气感觉都是滚热的,达官贵人都到山庄去避暑,而百姓则是减少出门。这个时期的未时更是最让人难耐。 此刻便是未时,温宁安与身后的士兵骑于马上,一语不发地排列在南门外。 身上厚重的盔甲加剧了这些立于盛阳底下的士兵闷热的不适感,汗水渥湿了里衣,模糊了双眼,不过并无一人出声埋怨。因他们所忠于的将领温宁安此时也与他们一样,承受着毒辣的阳光但却无半句怨言。也不知是因为心胸宽阔,还是习惯了。 年年如此。 每年这个时候温宁安都得按照朝廷规定回京向皇上汇报战果与边疆防守情报,而每年的宫门通报官都能给他们断了腿的感觉。拿着温宁安的令牌回宫通报了,往往还得等上一个时辰才能进去。 迟一些到便被斥责玩忽职守,准时抵达却会如现在这般,仿佛在受刑罚。 年轻的副官任飞扬低声问道:“将军,我们要这样等下去吗?” 温宁安不答,只是定定地看着紧闭着的宫门。 “将军……”任飞扬还欲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老副将掐了一把。 任飞扬压低了声音,转头朝着老副将愤愤不平道:“咱们将军战功累累,一战将鸿西打回老家,边疆所有王听到将军的名号打都不打便直接丢盔弃甲了,回京后受的便是此等待遇?” 老副将瞪了任飞扬一眼道:“黄毛小儿别多嘴!还嫌不够堵心么?” 任飞扬憋了憋嘴,然而不到片刻又按捺不住朝温宁安问道:“将军,你说皇上不接待我们,此刻又在干啥呢?” 温宁安愣怔了片刻才道:“我不知道。” 他们是不知道,宫内此刻早已乱成一团…… 寝宫内,已然失去意识的封骐一动不动地躺在龙床上,一众御医忙着给他胸前的伤口止血、敷药与包扎。太后与封骐的三位女眷也守在了床边,婢女们则是提着水盆与毛巾进进出出。 看着婢女拿着布满了血渍的毛巾出去替换,太后蹙着眉朝禁军统领狠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虽早已及耳顺之年,但处事判断不减当年。雍容华贵,威严犹存,在宫内说话也是极有分量的。 禁军统领单膝跪下道:“属下失职!未察刺客……” “可查清了那些刺客是何人派来?” “依刺客武功招式与身形,属下斗胆推测,这些刺客来自鸿西……” 太后冷哼一声道:“预料之中。” 正说着,封骐便缓缓睁开了眼。 “皇上醒啦!” 封骐恢复意识后,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张太医油光满面的脸。转头则是母后与后宫,而自己似乎躺在了一张柔软的床上…… 怎么回事? 自己不是……死了么? 封骐眨了眨眼,有点搞不清现状。 温宁安……温宁安! “温宁安呢?” 封骐的声音很沙哑,但房内的人还是听懂了。 皇上在找温将军? 皇后李落雁道:“温将军还在南门,嘿,本宫见皇上受伤,一时心急倒忘了让人通传唤他入宫面圣了。” 封骐蹙眉,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封骐才开口道:“现在是什么年?” 太后心生疑虑,封骐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 而听了下人所报的年月后封骐心底不再是疑惑,而是骇然了。 下人报的是三年前的年月,而这些场景也历历在目,存在于自己记忆之中,难道……自己回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自己登基的第三年! 见封骐面色变幻莫测,从一开始的迷惘到后来的庆幸与狂喜,封骐的其中一位妃子便担忧问道:“皇上,您还好吗?” “好!朕前所未有的好,哈哈哈!” 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是李落雁开口道:“皇上,是否需要妾身让温将军入宫?” 封骐思索片刻,挥手道:“让他先回去。” 李落雁挑眉,回去? 实则上封骐也很想立即见温宁安,确认他当真完完整整,平安无事。 爱,应当说不上。喜欢,很玄乎。但失去却有一种空洞感,前世即便厌恶,但心底却害怕温宁安当真抛下自己抑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死去。而如今封骐看着自己床边这些人,尤其是皇后那精致妖艳的脸,只觉得愈看愈焦虑和心烦。 皇上,亡国靠你了!_3 但封骐不想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见温宁安。自己此刻因受了伤而软弱地躺在床上,而温宁安则因自己愚蠢的刁难在南门外受了委屈,想必心里定然是不舒服的。 太后见封骐情绪有些不对劲,便道:“皇上想必也是乏了,我们先离开吧。” 封骐笑道:“皇后留下。” 李落雁微微挑眉。尽管从未有过夫妻之实,但李落雁仍旧是封骐名义上的发妻。从以前的太子妃到如今的皇后,两人从来都是相看两厌,多说一句话都嫌难受,现在又怎么突然让她留下? “皇后,刺客之所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入御书房,似乎是因为有内应啊。”封骐皮笑肉不笑。 李落雁面不改色道:“是么,那妾身得好好彻查后院了。” 封骐心底冷笑,李家自认为自己将爪牙与狼子野心藏得极好,实际上确实是好,自己前世直到死了才恍然大悟,但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前世的他…… 总有一天,他会将李家以及所有试图害他的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是得好好查查,若查出了谁是叛徒,朕要他生不如死。若是个男的,就阉了他,一层层地扒了他的皮,一根根地打碎他的骨头,用滚烫的热水从耳膜、眼眸、鼻孔与嘴巴灌入,直到里头的所有器官都腐烂、直到他痛苦地死去。若是个女的,便脱了她的衣绑在市井的柱子上,让所有男人都来凌.辱她,直到她死去。查出了结果,皇后可否帮朕实行?嗯?” 看着封骐狠戾的眼神,李落雁不自觉的背脊一寒,低头顺服道:“自然,妾身会彻查到底,严格盘查出入后宫之人。” 封骐盯了李落雁好一会儿才道:“你也退下。” “是,妾身告退。” 李落雁步伐似乎急了些,封骐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但立马将之藏了起来。 寝宫只剩封骐一人后,封骐看着头顶上的龙凤床幔只觉得头疼欲裂。 有很多事需要好好想想,有很多事要做,对温宁安的感情也很模糊,但有一件事非常明确,那就是与温宁安好好相处,也许他们的关系能更近一些,再近一些……然而,自己之前似乎做了许多好事…… 完了。 杀千刀的!若是早重生两年,回到他登基那日,那该有多好! 而宫门外的左军收到了通报后,面色都变了。 等了那么久,敢情连宫门都入不了? 因此温宁安回到温府后,脸色也提不起来。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虽然出来迎接自己的娘亲与妹妹仍旧如往年般激动地搂着自己说着窝心的话,然而眼睛却红红肿肿的,面色看起来也不佳,似乎是在强颜欢笑。 回到正厅,就见父亲面色沉重地坐在首座。 温宁安拜见了父亲后便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说到这个,温宁安便见娘亲忍不住低头啜泣了。 温老爷叹了口气道:“你大哥出事了,如今在大牢内待着呢。若是不出意外,下个月中旬便要被砍头了。” 温夫人也哭着补充道:“昨日我们去看你大哥,他身上早已被那些该死的狱卒打得不成样子了……” 温宁安骇然。砍头? 温老爷摇着头道:“都怪宁远多管闲事,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御史台文书,却把自己当御史大夫了,妄想螳臂当车,现下得罪大人物了。宁远他之前查到了徐家徐二老爷的侄子徐仁贪污的账务,便想一路顺藤摸瓜查下去,哪知牵扯越来越大,最终反被徐家的人诬陷,弄入大牢了。” 温宁安蹙眉道:“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也不让快马传信告诉我。” 温夫人道:“宁远他是前日入的狱啊!若是传了快马,铁定会在路上与你错过的。” 前日?可真是凑巧了。 多年在战场上打滚让温宁安对四周以及突发情况十分警觉。这样凑巧反而让他觉得不对劲儿,毕竟他手上握着左军。 北淼的主要军队分别是直属皇上的禁军、温宁安的左军、徐家的陆军与李家的海军。徐李两家争夺多年,因此温宁安的左军一直是他们眼中垂涎欲滴的鲜肉,恨不得能收入囊中为己所用,以此削弱另一家。 “我会想办法的。”温宁安握住了娘亲的手宽慰道。 温夫人抽了抽鼻子道:“我虽是一个妇道人家,但也知道现下朝野权势一分为二,一半属于皇后所在的李家,而另一半便是太后的徐家,说是滔天权势也不为过。徐家,我们斗不过的。” “娘,你别担心。徐家再有权势也不能蔑视王法,他不是皇上。而我手上也有皇上忌惮的左军,此事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听小儿子这么说,温夫人也好受了许多,拉着温宁安道: “这事就全仰仗你了,我们家也就你有出息,当上了大官……” 温宁安的妹妹拉过了温宁安笑道:“先让二哥吃点东西吧,脸那么红,看来是热坏了。” 在外辛苦征战的儿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一进了家门便被告知这样的坏消息,实际上温家人心里也不好受。 温夫人叮嘱了下人几句,随即转头对温宁安道:“我特意给你熬了冰糖水,先去喝一碗开开胃。” “好。”温宁安颔首,随着娘亲与妹妹一同到后厅去了。 第3章 借刀 喝了几口冰糖水和酸梅汤,中饭都还没吃上便有下人来报说徐家的公子,兵部尚书徐仁约温宁安在醉月巷南楼一聚。 醉月巷有四座空置的楼宇专门给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使用,所谓的使用,也不是用来做什么正当事,不是行那云雨之事便是与美人玩乐。毕竟醉月巷本身便是一个热闹的烟花之地,供人玩乐的地方。花楼、歌舞坊与南风馆一应俱全,街边挂着红艳艳的灯笼,身着暴露衣裳的姑娘与打扮得白白净净的小倌嬉笑着拉客与调情。 温宁安穿过了充满着莺莺燕燕与□□的街道,来到了花月楼的包间。 徐仁订下了一个包间等待着温宁安的到来。 小二给自己推开了包厢那绘着春宫图的纸门后,徐仁便站了起来朝温宁安笑道:“温将军,别来无恙?” 徐仁年近三十,但年纪轻轻地便顶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胖得连行走都不方便了。 温宁安看着包间内暧昧的设计,蹙眉道:“徐公子还当真有雅兴。” 徐仁笑道:“温将军,若说隐秘,自然是这些烟花之地不那么引人注目,更不用说这里是徐家的地儿。” 温宁安坐下后,见徐仁召了小二似乎是要点菜,便道:“徐公子有话直说吧,我已经在家里吃过了,不劳徐公子破费。” 皇上,亡国靠你了!_4 徐仁于是道:“徐家知道温将军目前正苦恼着该怎么救出兄长,刑部也是徐家的地盘,徐家倒是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条件?” 徐仁笑道:“与以前一样,徐家所希望的从未变过。” 徐家早在很久以前便尝试拉拢温宁安,让温宁安助徐家削弱李家。 温宁安慢悠悠道:“我兄长的事,不就是你们设计陷害的?”他低头轻呷了口茶碗中青绿的茶汤。几片茶叶浮沉在茶汤中,上上下下无根无落。 “不过就是为了拉拢我与你们合作,好成全你们徐家的那些个算计,扰乱朝局。”温宁安轻笑着瞟了徐仁一眼。 徐仁摇了摇头,也笑道:“温将军赤胆忠心,不愿与我们这些俗人同流合污,难道便一点都不在乎兄长的安危么?” “唉,要怪便怪温宁远蠢了。稍微放出一点诱饵便能上钩,还死死地咬着自以为自己查到的资料与证据都是真实的,傻傻地给徐家制造了陷害的机会。” 见温宁安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徐仁提醒道:“目前令兄仍处在刑部大牢之中,但过了今夜,转移到督察院后徐家便无能为力了。督察院可是被皇帝与各大家族死盯着呢,届时证据确凿,神仙都救不了温宁远。” 温宁安一语不发地坐着,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茶杯的边沿。 无解。 闹到了上头无用,毕竟温宁远身上有着徐家精心安置下的贪污证据,洗也洗不去,无人能为他开脱。 贿赂无需考虑,而劫狱?温宁安相信若真能成功,徐家也枉为分得朝野一半势力的家族了。 温宁安没有太多时间考虑,今夜兄长便会被转移,届时将无可挽回。 无论怎么做都是输。既然如此…… 温宁安猛然拍下手中的茶碗,茶汤溅出几滴在温宁安的衣襟上。他冷笑着看着徐仁,仿佛是在看世间最令人不齿的腌臜物。 轰隆—— 徐仁愣愣地看着眼前被掀翻的桌子,还未反应过来脖子便被温宁安给紧紧地掐住了。 瓷壶与杯子应声而碎,茶水洒满了一地。 温宁安面无表情道:“乖乖听话,否则拧断你的脖子。” “温宁安,你、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杀了我无法救你的兄长,徐家也不会放过你!” “谁说要杀你了?” 温宁安将徐仁拉了起来道:“我们要去面圣。” 温宁安不想给予徐家准备与考量的时间,因此直接提着徐仁的衣领走出了包间。 茶楼内的客人与掌柜见温宁安虽然生的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但眼底却蕴含着一般人所没有的肃杀,周身也有着若隐若现的杀气,因此谁都没敢多管闲事,缩着头装聋作哑。 徐仁的家丁与护卫见自家主子被温宁安挟持着,立马提着武器朝温宁安冲去。然而还未接近温宁安,连温宁安的衣角都无法够到便被横空出现的左军给一一击飞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徐仁气得冒烟,吼道:“温宁安!你胆敢为了私欲擅自调兵!” 温宁安挑眉道:“军队?他们身上可穿着军服?我没看见什么军队,那些都是我的朋友。怎么,准你带护卫,不准我带人手?” 说着,温宁安拽着徐仁直接从茶楼的窗户离开了。 XXX 太阳快落山了,被夕暮染成橘红色的广袤天际有一群群燕子掠过,晚风习习,气温也降了许多。 封骐仍旧躺在寝宫里的龙床上休息。太医说近日内最好少走动操劳,好好养伤以免留下后遗症。 “皇上。”太监总管福公公轻声道:“据下人来报,温将军拉着徐仁在外头闹,说要面圣求公道。” “闹?”封骐浅笑,这个词当真与温宁安不搭。 “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封骐的记忆中可没这一段,看来是之前自己没有如前世般让人通传温宁安入宫面圣汇报而导致的变化? 福公公跪下了后才向封骐禀报道:“徐仁发现了温家大少温宁远贪污的证据,将证据呈上了刑部后温少爷便被押入了刑部大牢,今夜将会被转移到督察院。温将军,许是来为兄长求情的。” 封骐唇边的笑意瞬间消逝。 封骐极度厌恶曾经、如今与即将设计陷害自己的人,在自己面前耍花招,抑或是阳奉阴违做了损及自己利益的事,都得死。 而如今多了一个温宁安。 任何欲加害对付温宁安的人,封骐也不会放任。 封骐尚未了解真相,也不知道徐仁与温宁安之间谁对谁错。但无论是徐仁算计温宁安抑或是温宁安无理取闹,这些对封骐都不重要。他从来不会用对与错去思考,而是自己喜欢和不喜欢。 前世不少人说自己是昏君,封骐并不会否认,只是让他们无法再开口而已。 “备轿。” 福公公担忧道:“皇上,您身上的伤……” 然而再对上封骐阴鸷的双目后,福公公便不敢再多说一句。只是吩咐婢女给皇上更衣,备轿准备前往金銮殿。 封骐让下人从御书房取来了兵部的令牌。 木质的小牌子上用朱砂写着一个“兵”字,封骐冷笑着将之折成了两半递给福公公道:“把这个东西交给李落雁。” “是。” XXX “参见皇上。” 身着龙袍的封骐坐到了金銮殿上的龙椅后,温宁安与徐远齐齐跪下参拜。 皇上,亡国靠你了!_5 “两位平身。温爱卿如此着急面圣,所为何事?” 温宁安保持着下跪的姿态,不卑不亢道:“皇上,末将自幼入宫与皇上风雨同济,皇上登基后末将与边疆戍守多年,力保边境之稳,百姓之安。鸿西的离洲之战、西寇的海战、木丰王的边疆之乱,末将从未给北淼带来战败。” 封骐挑眉,这是先打一手感情牌? 不,这是要挟。 封骐忍不住勾唇。 温宁安继续道:“末将愿以自身军功换得皇上对末将兄长的宽宥。” 语毕,温宁安从怀中取出了兵符,将之轻轻地放到了地上。 以感情打动,再用离职加强力度。 徐仁也“扑通”地一声跪下,声情并茂道:“皇上!温宁远是罪人,证据确凿,怎可轻易释放?皇上若因此偏袒,那王法何在,又该如何叫天下百姓信服?” 徐家很有信心,以封骐这几年对待温宁安的态度,他们猜测大约是担心功高震主而心生忌惮了。而且,即便偏袒温宁安那又如何?证据便摆在天下人面前,即便是皇上也不可亵渎王法。 看着徐家信誓旦旦的样子,封骐心底冷笑。 温宁安看来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会选择孤注一掷,就赌自己的裁决。温宁安心底压根儿不奢求无罪释放了,只求自己能让温宁远不死。 温宁安的要求很低。 但封骐不想要仅仅如此。 封骐靠在龙椅上,态度慵懒,一句话也不说。温宁安与徐仁跪在底下,心底也不知道封骐在盘算些什么。 金銮殿上诡异地沉默。 “皇上!”有人匆匆来报道:“李大人李裕锡求见!” 李裕锡,皇后李落雁的父亲,也是李家家主。 徐仁眼皮一跳,这个时候李裕锡这老狐狸来作甚呢? 李裕锡参拜了封骐后,也不理会跪在一旁的温宁安与徐仁,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叠奏折道:“皇上,臣有事要奏。” 封骐挑眉,摆了摆手示意李裕锡继续说下去。 “根据户部尚书李裕然所查,证实了兵部尚书徐仁贪赃枉法,因兵部账务出入非常不符合。进多出少,这个情况已持续了半年。微臣斗胆举个例子……” 李裕锡翻开了其中一个账本道:“今年一月朝廷拨了五万两予兵部,一万两作了粮草供应,一万两给了军械修复,那么剩余的三万两去了哪儿呢?” 语毕,李裕锡又翻开了另外一个账本道:“醉月巷的银两流入今年二月上旬为三万,下旬四万,试问这些银两又是从何而来?根据李……” “行了。”封骐打断了李裕锡的话道:“反正就是吃了不少钱,证据都在你手上那些账本里头了,朕也无需再听。” 这些账务和银两的流通处理徐家为了不被发现而藏得很深,做得非常缜密。想必李家也是费了不少心血才能在一堆虚假的账务中找到了蛛丝马迹,一路顺藤摸瓜查到了醉月巷。因此若是汇报起来,一天一夜都说不完,封骐可不想听李裕锡唧唧歪歪。 李裕锡的汇报有理有据,封骐看起来也是对此深信不疑。徐仁心底漏了一拍,正想辩驳,封骐却直接挥手让守在一旁的禁卫军将他拖走。 见禁军架起了自己的手臂就要把自己往外拖,徐仁急道:“皇上!李大人所言有虚!所言有虚啊!臣是被冤枉的!” 徐仁这下是明白了。封骐此举便是为了救温宁远,袒护温宁安!为了助温宁安,甚至不惜与李家合作。李家不是犬,而是狼,与他们合作若是不自割一些腿肉,能成么? 徐仁百思不得其解,封骐为何忽然这么向着温宁安。 “皇上!这是不公的审判,这是偏袒,皇上求您至少给臣解释的机会啊!” “把徐仁压入大牢中等待裁判。” 徐仁急了,喊道:“皇上!这是不公平的裁决,这是偏袒,皇上求您至少给臣解释的机会啊!” 这简直太不可理喻了!九五之尊便能如此说杀便杀?无需流程也无需审判便这么给自己定罪,和亡国之君又有什么差别? 封骐蹙眉道:“堵住他的嘴,拖下去交给督察院。” “皇上!一言堂,不讲道理不敬王法,您这样会亡……唔——” 封骐继续道:“拟旨!兵部尚书徐仁贪赃枉法,交由督察院判决。徐仁身负罪名,由其提呈的证据宣布无效,温宁远无罪释放。” 直到封骐离开了金銮殿,温宁安依旧跪在冰凉凉的镀金砖块上,迟迟无法回神。 无罪,释放? 温宁安不知道封骐如此偏袒自己的用意,也不知道这件事将在京城掀起多大的涟漪。 左将军回京后,随即弄垮了兵部尚书徐仁,与皇上的关系似乎也恢复了亲密? 左军也许将成为下一个新势力。是助皇上削弱徐李两家,还是狼子野心另有所图? 徐仁被革职后,兵部尚书的位子便空了出来,并且被李家夺了去,或者说是封骐给李家的谢礼。李家的权利,似乎又更多了? 封骐已经不是从前的封骐,新的格局,也拉开了序幕。 第4章 共枕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温府饭厅内,温宁安一家围着饭桌,温夫人红着眼眶不停给温宁远夹菜。温宁远碗内的大鸡腿还没吃,温夫人便又夹了一大块红烧肉给他。 温宁远笑道:“娘,您也多吃一些。别夹了,我快吃不及了。” 温家男儿都生得温雅,温宁远此刻这么一笑,也是极为好看的。温夫人看着只觉得更为心疼,自己白白净净的儿子,怎地就给那些龌龊之人给弄入了大牢中受苦了呢! 温宁远再牢狱中受了不少伤,但所幸都只是皮外伤,并无伤及根骨。但对于母亲而言,这些伤都是伤在了心口处。 皇上,亡国靠你了!_6 “你要吃什么便让娘给你夹,你手臂上有伤,大夫都说近日别进行大幅度动作了。” 温宁安笑着摇了摇头,这下夹菜都成大幅度动作了。 温宁曦给温宁安盛了一碗汤笑道:“娘可偏心,净顾着大哥,也不给这次辛苦奔波的二哥夹夹菜。” 温夫人笑道:“你二哥待会儿要入宫面圣了。来通知的公公还说了,似乎是皇帝想要发配新任务给你二哥,这是好事,好事啊!” 温宁安心道,好事?这可说不准。 如今他与封骐的关系十分微妙,此次回京是受更多的刁难抑或是平步青云的机会,谁都说不准。自从封骐登基那日两人有了床笫之亲后,两人的关系便僵硬至今,封骐甚至将温宁安发配边疆,因此温宁安此刻倒是有些忐忑了。 一家人圆圆满满,开开心心的地吃完了晚膳后,温宁安离开温府之前温宁远却独自来找他了。 马厩里,温宁安正给自己的爱马——无影装上马鞍,见温宁远一语不发地站在自己身后便问道:“怎么了?” “对不起……” 温宁安串着缰绳的双手一僵。 温宁远低声道:“真的很对不起,是我太急功近利了,这才会中了徐家的圈套……我不该,不该如此的。” “无事……兄长平安便好。”温宁安低下了头。 温家到了温老爷爷爷那辈便没落了。而温宁安可谓是温家的“异类”,从武不从文。温老爷思想开放,见温宁安一心向武也不阻挠,甚至为他找师傅。 温宁安确实没让温家失望,十岁便被拣选成为那时候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封骐的伴读。温宁安与太子相互扶持,成了将军后也全力助太子登上王位。封骐登基后,温老爷原本还以为温家也许能因此重新崛起,哪知温宁安却被流放边疆。 即便如此,成了左将军的温宁安怎么也比一直默默无闻,好不容易科举考上进士成了御史台小文书的兄长有出息多了。外人怎么指点温家的长子,父母心里怎么想的,温宁远知道,温宁安也知道。 温宁远轻而易举便踩入了陷阱,也是有原因的。 这个原因不言而喻,温家无一人提出来,温宁远却自己在温宁安面前坦承了。 温宁安叹了口气,转身轻轻抱住了兄长。 “兄长永远都是我敬爱的兄长。” “宁安也是我最疼爱的弟弟……” XXX 御书房内,封骐看了看蜡烛上标着的时辰,便将奏本扔到一旁,招来了福公公。 “福彻,准备一些好吃的点心端上来。朕试了不错便多做一些招待温爱卿。” “是。” 不一会儿,婢女便端上了各色点心。芙蓉糕、马碲糕、千层酥、水晶包……所有精致的点心摆在了封骐面前,甚至让封骐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而在这些让人食欲大开的点心中,封骐的注意力却落在了其中一个高脚托盘上不起眼的圆饼。虽然看起来很饱实,然而相较其余点心,还是显得单薄了。 封骐不禁指着那点心问道:“这个,是什么?” 福公公道:“回皇上,民间称呼这饼为老婆饼。” 封骐挑眉。 老婆饼? 福公公见皇上似乎很感兴趣,便继续道:“这是先朝的事儿了。很久以前,有一个君王横征暴敛,那时候的生活可谓是民不聊生,百姓几乎餐餐无法温饱,于是起义军便出现了。起义军统领的妻子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当时烽火连天,为了解决军队粮食不够的问题,并且方便军队携带干粮,那女人便用小麦、冬瓜等可以吃的的东西和在一起,磨成粉做成了饼分发给军士。这便是老婆饼的由来了。” 封骐笑道:“打仗?似乎很适合温爱卿呢。” 而且老婆饼这个名字…… 封骐鬼使神差般道:“其余点心都撤了,让御膳房多做一些老婆饼。” ……什么? 御膳房内,众厨娘听了传话的小太监所言,全都面面相觑。 “你说皇上要和温将军一起吃老婆饼?” 于是但温宁安来到后,前脚方迈入御书房便闻到了浓郁的香味。 微微抬头,只见书案上摆的不是奏折,而是满满的高脚银盘。银盘上是各种口味、馅料与形状的圆饼,甜腻、咸香与清香的味道交杂在一起,仿佛几位风格各异的姑娘在翩翩起舞。 “微臣参见皇上。” “平身,无需拘束,来和朕一起吃老……一起吃点心。”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皇上召自己入宫一起吃点心? “谢皇上隆恩,然而微臣已经用过晚饭了。” 封骐顿了顿,道:“宁安,朕记得,在登基以前我们似乎经常到屋檐上喝酒谈心,一谈便是一夜,如今连一块儿吃些点心都不行了么?” 温宁安愣愣地看着封骐认真的双目。 气氛有些僵硬,谁都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温宁安有些局促地拉开了梨木椅,坐到封骐对面沉默地吃起了圆饼。 房内阒然无声,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都能清晰地听见。温宁安一语不发地吃着饼,封骐一语不发地看着温宁安吃。比起安静,倒不如说是诡异了…… 于是一心想要营造良好相处气氛的封骐便开口问道:“好吃吗?” “……回皇上,好吃。” …… 虽然空中飘散着尴尬,但封骐见温宁安眼底不易察觉的光芒,心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皇上,亡国靠你了!_7 喜好果然还和从前一样啊,就爱吃。 轰隆—— 封骐与温宁安齐齐转头,就见油纸窗被狂风吹得啪嗒啪嗒作响,窗外电闪雷鸣,漆黑的夜空猝不及防地降下了倾盆大雨。 封骐于是道:“今夜你在这里过夜吧?现在回去也不方便。” 温宁安总觉得不对劲,于是起身道:“谢皇上恩赐,大雨并不碍事,臣能回去的。臣先告退。” 封骐也站了起来,俯身握住温宁安的手腕道:“留下来。” 窗外的柳树被狂风吹得东摇西摆,看起来随时都会连根而起,然而仍旧顽强地抵御着强烈的暴风,企图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中立直纤细的腰板子。 手腕处传来的力度让温宁安隐隐作痛。 温宁安将手腕挣脱了出来,跪下道:“皇上,臣愚钝。臣是否做错了任何事,还请皇上道明。” 见温宁安眸中的疏离与拘谨的态度,封骐有些挫败般到:“朕只是想,与你亲近亲近而已……”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落在了温宁安心底。 温宁安抬头,就见封骐俯瞰着自己,眼底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情绪。 “我想与你亲近。” 不是“朕”,而是“我”。 夜已深,雨还在持续,甚至变本加厉。 温宁安和衣躺在了封骐的龙床上,而封骐便躺在自己身边,只觉得心跳失常,呼吸也急促了许多。 原本温宁安是打算靠着寝宫内的长椅睡的,哪知却被封骐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皇上……” 封骐转头。 温宁安轻声问道:“皇上所说的亲近,是什么样的亲近呢?” 封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撑着床铺压到了温宁安身上,低头在温宁安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浅吻,如蜻蜓点水那般。 “这样的。” 见温宁安耳垂转红,浑身僵硬,封骐继续道:“我们试试,可好?” 温宁安说不出话了。 “怿心,之前的事是我不对。原谅我,我们重新来过?” 这是封骐两辈子第一次向人道歉与示弱,也是第一次唤了温宁安的小字。 “以后我会尽我所能好好待你。” 温宁安失去了言语能力,伸手暗暗掐了自己的胳膊。 不是梦…… 封骐拉开了自己的衣襟道:“瞧。” 温宁安就见封骐胸前缠着白花花的绷带,还有一些未干的血沾在上头,刺目得紧,忍不住便蹙起了眉头。 “你心疼吗?” 温宁安转头不答。封骐却不依不饶。 “怿心,你会心疼吗?” 明知温宁安的心意,但封骐却想要亲耳听见温宁安对自己的在意以获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安全感。 见封骐以凌厉的眼神咄咄逼人地看着自己,似乎是不得到回答便不会罢休,于是只得忍住别扭微微颔首。 封骐满意了,转身再次俯到了温宁安身上深深的看着他道:“你永远都不许背叛我,知道么。” 带着霸道的、强势的命令。温宁安看着这人的眉眼,突然笑开了。 “好。” 封骐很少见温宁安笑,因此从未察觉,原来温宁安的笑容如此好看,温柔得如同包容了一切的大海。 封骐也笑,心突然就安定了,只有这个人,只是这个人。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开窍了。 前世自己如此厌恶着温宁安,但那究竟是虚张声势的掩饰抑或是残缺的性子所致,又或者自己当真曾经如此不齿温宁安对自己的用心,谁也不知道。而如今自己的心很乱,只想紧紧地抓紧眼前这个真心真意对自己好的人汲取一份温暖。 又一道惊雷落下,凛冽的寒风阵阵吹入房中。 房内的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虽然彼此之间有一段微妙的距离,但谁都不觉得冷。 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饼的由来是参考真实资料的哦,只是把朝代和名字删掉了。(朝代是元末明初期间,故事里的起义军统领是朱元璋,那个聪明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马氏) 打滚卖萌求评论!!_(:з∠)_ 第5章 命格 狂风暴雨直到凌晨才稍霁,殿外上都是水渍与坑洼,叶子上垂挂着昨夜的雨滴。这一场雨让空气都更为清新了,凉气也从窗户透入了房中。 下人正在清理与打扫庭院,几个胆子大些的还抬高了头试图看清寝宫内的情况。温宁安留在宫中过夜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过宫中人倒无联想到情爱之事,只是感慨皇上与温将军看来是重修旧好了。 温宁安很早便醒了,睁开眼睛后却见封骐也清醒着,正盯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上,亡国靠你了!_8 封骐看了看窗外仍旧灰蒙蒙的天色道:“不多睡一会儿吗?” “臣……” “嘘——”封骐伸出了食指点在了温宁安的唇上道:“别那么生疏,用‘我’。” “皇上,臣不敢逾越,臣……” “温宁安。”封骐沉下了脸。 见封骐脸上一片阴霾,温宁安浑身一僵,不再说话了。 好不容易有些舒缓的气氛再次僵硬了起来,封骐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怿心,我并非故意为之,那个……” “没事的。”温宁安笑了笑,低头避开封骐的双目。 “我以后定会改。” 温宁安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 封骐思索片刻后问道:“怿心,你今日有何打算?” “既然入宫了,我今日便顺道去领我的俸禄。”户部出的立名文历已通过各部审查了,请受文历也已出。温宁安今日便可去领取。 俸禄? 封骐挑眉,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 “怿心,你等等。” 封骐召来福公公,对他耳语了几句。 温宁安蹙眉,封骐这是做什么呢? 封骐按住了正打算起身盥洗的温宁安,温宁安只得靠着床头等待,满腹疑窦。 不一会儿,福公公便带着两个木匣回来了。木匣上有着精致的飞龙雕刻,还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封骐取过了匣子将之递给温宁安。 温宁安打开匣子后,就见其中一个装的是一把古朴的钥匙,另一个则是令牌。令牌上雕着一个“封”字,祥云环绕,麒麟匍匐。 封骐便向温宁安解释道:“这个令牌能让你自由出入宫中,畅行无阻。以后你无论想到哪儿都无需通报了。” “臣……”温宁安那句“臣谢皇上隆恩”还未出口,便硬生生地被他咽入喉中,换成了简单的一句“多谢”。 封骐接着指了指那把钥匙道:“私库有两把钥匙,一把在户部那儿,一把归我,而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私库里的东西你喜欢什么便直接取。这把钥匙属于我,私库也是我的。若你想用,连户部尚书都无法阻拦。” 温宁安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礼物”,原本轻盈的钥匙此刻竟莫名地变得沉重。 温宁安自觉无法承受这份情意,但却不敢推辞,就怕再次惹怒封骐。封骐如今的脾气不知为何有些许的反常,尤其无法接受自己的反驳与不从。 “皇上……” 封骐看着呆愣在一旁的温宁安,莫名的便有些愉悦。将他拿着钥匙的手圈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想答谢我,嗯?” 站在一旁的福公公低下了头,装聋作哑。伴君如伴虎,能在封骐身边伺候那么多年,心眼自然是比他人多一些,更是比一般人圆滑。 温宁安耳根泛红,不知该如何应答。 封骐浅笑,而温宁安则是再也受不住,揣着匣子逃也似的离开了寝宫。 看着温宁安离开的背影,封骐眼神转暗,转头对福公公道:“福彻,你说怿心什么时候才会卸下防备乖乖顺顺地陪在朕身边呢?” 福彻看得出自家主子对温宁安的在意,虽然不明白这忽然的情绪从何而来,但也忍不住道:“皇上,若想得到一个人的心,自然是需要持续积累的,真诚的爱了。” 而不是强取豪夺。 福彻也看出来了,封骐如今对温宁安的感情不是爱,而是占有。疯狂的占有欲,如同被抛上岸的鱼儿那般渴望着故渊。 封骐眼底蕴涵着危险的气息,仿佛有暴风雨沉寂在里头,只要惹怒了它的主人,这个暴风雨便会将人吞噬在其中,尸骨无存。 “朕已经非常克制了。” 封骐想要的是将温宁安囚禁起来,绑在自己身边,心里眼里只有自己。但自己没有那么做,也许是残剩的理智在制止着自己吧。 总有一日…… XXX 温宁安取了俸禄后,看着手上的券历心底依旧无法平复。 令牌与钥匙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兜中,封骐所说的每一句话也如符咒般索绕在自己脑海里无法散去。 封骐为何会忽然待自己好,温宁安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深究。 究竟是心血来潮抑或蓦然醒悟,温宁安无从得知,只知道他喜欢这样的相处,喜欢封骐待自己好,这样与自己说话,而不是如同从前般刁难、讥讽、冷眼与嫌恶。 封骐不仅赐予温宁安使用私库的权利,之后还差人带给温宁安一盒银票,也许是知道温宁安大约会因为自身的性子而不动用这个权利吧。 温宁安粗略地数了数,这些银票还真是……巨款啊! 温宁安在心底盘算着,自己与家人过着的一直便是简朴的小日子。忽然间多出这么一大笔银票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倒不如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儿…… 打定了注意后,温宁安让温府的下人替自己联系了中介后便前往京城西面的寒风街去了。如任飞扬推荐那般,这里有一间废置的店铺。店面虽然破破旧旧的布满了尘埃与蜘蛛网,但胜在空间大。 中介是一个胖墩墩的男人,一笑脸上瞬间挤出了三层油腻腻的赘肉。 “温将军打算用这个空屋来干啥呢?” 温宁安道:“想开一间店铺,具体卖些什么还未定下。” 皇上,亡国靠你了!_9 “原来如此。”中介笑得可开心,热情道:“房契今日之内便会送到温府上。” “有劳。”温宁安塞了几个银子到中介手中。 再次瞧了瞧这破旧的房屋后,温宁安便离开了。穿过一个偏僻的暗巷,旮旯处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引起了温宁安的注意。 温宁安走近了几步,就见一伙鼠头鼠目的男人正围着一个女人,嘴里说着混话,手也不安分,眼底是□□裸的贪婪与垂涎。 即便那女人距离温宁安有一段距离,温宁安还是觉得无比惊艳。随意披散着的乌黑长发,如水般的桃花眼与毫无瑕疵的肌肤,被身上披着的火红的长袍衬得更为白皙了,当真是……绝色! 其中一个混混捏住了女人的下巴,笑得猥琐道:“娘子,可否让哥哥看看你袍子下的风景呢?” 女人背抵着墙,退无可退,抬手似乎是要反抗,却被另一个男人狠狠地抓住了手腕。 “嘿嘿,娘子怎地这么不听话,让爷……唔!” 话音未落,却被横空而来的小石子击中了手脉,疼得他惨叫着捂住自己的手弯下了腰。 “谁?!”领头的那个男人立马警觉,看见了不远处的温宁安后随即嗤笑道:“啧啧,不过是一个小白脸想逞英雄,别理他!” …… 半柱香后,一群男人惨叫着翻滚在地,全都被“小白脸”给打得七荤八素,鼻青脸肿。 温宁安挑眉,他甚至不用任何招数,只是单纯地闪躲与挥拳踢脚便将这些叫嚣的混混给打得哭爹喊娘了。 “若不想再挨打,便滚。” 那些男人看着温宁安生得一副白净书生的样儿,然而却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们这五六个壮汉给拿下,纷纷夹着尾巴逃走了。 女人松了一口气,笑着对温宁安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温宁安被女人明艳的笑容给晃得有些晕,摆手道:“无妨。但你应该知道你的容貌有多容易招惹麻烦,下次便别挑小巷子走了,很危险。” “没事儿。”女人道:“他们若真的做出了什么逾矩之举,看到我的身体便不会继续下去了。” 你的身体怎么了? 温宁安心道,还是别问了,这样多无礼。 女人捕捉到了温宁安眼底一闪而逝的好奇,笑着解开了自己的外袍。 “难道你也看不出吗?” 女人移除了外袍露出白皙的颈脖后,温宁安瞠目结舌。 喉结? 温宁安视线往下移,停在了女……男人平坦的前胸,只觉得从前所有的认知在此刻全然被颠覆了…… 男人能有如此精致的面容? “不过这位少侠……”男人微微往前倾,拉近了与温宁安的距离道:“我怎么觉得你如此眼熟呢?总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 温宁安毫无犹豫地摇头。 如此让人过目难忘的倾城容颜,若是见过,那自己绝对会记得。 “这样……你叫什么名字呢?我日后要答谢你,也好找人。” 温宁安道:“举手之劳,无需答谢。” “不,天道轮回因果循环,既然得了别人的恩惠便得偿还。其实我是个算命的。”男人问道:“要不我给你算一卦?可准了,其余人要找我算命还得付上足以买下一座房的银子呢。” 温宁安不信这些,但拒绝了着实驳人面子,因此便笑着伸出了手。 男人托着温宁安的手细细琢磨了一会儿便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眼熟……” 温宁安听得不真切,问道:“怎么了?” “我和你说,紫东星来,你这是大富大贵的命,将来必定是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不对不对……还有其他东西……我天啊!居然还有伏龙和麒麟!这说的什么,说的是将来天下最为尊贵的人也为你所臣服,换言之,你便是这天下间最为尊贵的人啊!” 温宁安浅笑,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呢。神神叨叨玄玄乎乎的,果然是神棍该有的样儿啊。 “你信我!别看我大惊小怪的样儿,实则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只存在于古书中的麒麟和伏龙命格,因此太惊讶了!而且……” 男人似乎有些疑惑道:“盛炉之鼎,旺夫运?” 温宁安瞪大了眼。 你说什么? “不不,这应该是我算错了。既是天下至尊,又怎么还会有旺夫运?虽然这纹路确实是旺夫没错……也许是特列吧!古书也有可能出现纰漏。” 温宁安脑海中莫名浮现了一个人的轮廓与容貌,耳垂无端地便转红了。 男人踮脚拍了拍温宁安的肩膀道:“你这朋友我是交定了!我叫秦招凰,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将来也好抱大腿! 算出伏龙的那一瞬间,秦招凰的那句“你还缺媳妇吗?长得漂亮的那种!虽然硬件不对!”几乎便要出口,然而还是被他硬生生地压下了。万一把大腿给吓跑,那自己找谁哭去。 “温宁安。” “原来是战神温将军!那么我先行一步,我们有缘再见!”秦招凰抱拳笑了笑,穿上了遮阳的斗篷后便离开了。 秦招凰离开后,温宁安撇头,只觉得无比别扭。 旺夫?大约是胡话。 神棍的话,可不能信! 皇上,亡国靠你了!_10 第6章 不怨 “参见皇上。” 御书房内,秦招凰跪在了封骐面前,举着双手跪拜。 封骐笑道:“在外头浪够了?” 秦招凰,封骐倒是不讨厌的。秦招凰在十三岁时便因为命格好而被奉天斋选作国师,从小与家人分离,被关在奉天斋中说是要侍奉神明,独自一人孤独地度过了好几年。 那时候封骐见秦招凰可怜,偶尔也会去找他聊天。 封骐说,若有一天自己成了皇帝,定会将秦招凰放出来。 而秦招凰则说,那么自己便天天向神明祈祷,保佑封骐能成为北淼王。 后来封骐真的登上了王位,因此便赐予秦招凰自由。终于能看见外头的天空,晒着太阳呼入新鲜空气的秦招凰兴奋不已,向封骐请旨,得了年休后便离开皇宫四处云游去了。 前世秦招凰也一直对封骐忠心耿耿,除了神神叨叨很烦人,倒也是个忠实的友人与臣子。出事的前几天,秦招凰便对封骐说将有大难发生,也许会危及性命,是将失去一切的凶兆。然而封骐听了秦招凰的话后并无采纳,只是将他封为使臣,扔到了南湘去眼不见为净了。 若不是念在与秦招凰的情义,前世的封骐早便杀了他了。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秦招凰,封骐道:“朕有一事需要爱卿替朕办了。” 秦招凰在心底瘪了瘪嘴,一回来便被指派。 “你这几年不是去了很多地方,见广识多么?回去便给朕制一个单子,列出各地值得一试的美食吧。尤其是京城的,大至奢华的茶楼,小至街边的食摊,只要是美味的吃食,都给朕巨细靡遗地列出来。朕明早便要。” …… 什么? 秦招凰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身为一国之君,问的不是民情而是吃食。而且……皇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馋? “大致便是如此,若无其余事爱卿便退下吧。” 秦招凰道:“皇上,我给你算一卦?” 封骐挑眉,伸出了手。 秦招凰看了看,蹙眉道:“乌云笼罩、稠而不散,这是凶兆啊……而且还是大凶……” 这个结果在封骐的预料之中,前世秦招凰便是这么说的,然后秦招凰接下来一周都在大牢中度过了。 封骐摇了摇头,这次他倒是不会如前世那般做了。秦招凰说的也没错,前世那般结局,不是凶兆是什么呢?没说是死兆便很给自己面子了。 “不过……”秦招凰继续道:“虽然布满了乌云,但乌云却有紫气缭绕,这紫气似乎是刚出现不久的,并不浓重,然而却有遮蔽乌云的趋向!所以,有转折!” 封骐面无表情道:“说人话。” “简的来说,是原本很糟糕的情况忽然出现了一个转折,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件事,或一件物品,能缓解皇上命格里的‘凶’,甚至给皇上带来好运!” 嗯? 这可是前世没有的话。 封骐蓦地笑了。 前世与今世唯一的差别便是温宁安,许是与温宁安亲近,所以自己身边也是紫气环绕。 秦招凰跪安后,封骐看了看天色,召来福彻道:“你待会儿亲自派人去接怿心入宫。” 福彻笑了笑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封骐微微颔首。福彻看看封骐的神色,约摸着这会儿情绪大抵是不错的,遂逗趣道:“皇上近来很看重温将军呢,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许是温将军哪儿让皇上龙心大悦了。” 封骐一愣。 其实自己脑中也很混沌,重生后只想守住那个人,所以什么法子都胡乱地用了。缓过神,冷静了才发现自己与温宁安如今的相处仿若恋人,仿若夫妻。虽然未有逾矩之事,但也已同床共枕了。虽然未曾拜堂,但自己的所有,国库、令牌,所有东西都可以给他。 封骐看着窗外茂盛的桃花,红艳艳的。恍惚想起了前世那人满身是血,遍体鳞伤却咬着牙死死地护住自己的样子。 还有那染红了金銮殿的鲜血……比这些桃花还要红,还要刺目。 封骐冷冷道:“有些人,死了也是我的。所以既然活着,那也应该是我的。” 既然能为自己死,那封骐便要温宁安一辈子为自己活着。 XXX 温宁安这次入宫便直接来寝宫了,不出所料,就见桌案上摆着许许多多的点心。 封骐坐在桌案旁看书等着温宁安。 “帝王谋。”封骐举起了手中厚重的书本给温宁安看。 “说的都是废话。”语毕,封骐将那书扔到了一旁,眼底皆是不屑。 温宁安摇了摇头,坐到封骐对面吃起了点心。清香的茶糕、甜腻的芙蓉糕、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温宁安笑得眉眼弯弯。 温宁安坐姿端正规矩,吃相也很好,细嚼慢咽,修长的手指轻轻夹着筷子,小口小口地品茗着美食,看起来既优雅又悠闲。 看着温宁安吃东西,封骐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甚至食欲大开,也想吃了。 见封骐也让人取了碗筷和自己一起吃,温宁安夹了一块马蹄酥放到封骐的碗里。 “臣……我喜欢这个。” 封骐笑笑,吃着碗里的那块马蹄酥,甜的。 “今天你去哪儿了?” 皇上,亡国靠你了!_11 实际上封骐让影卫悄悄地跟住了温宁安,温宁安的一举一动与日常作息影卫都向封骐巨细靡遗地汇报了。然而封骐仍旧想亲自从温宁安口中得知。 温宁安想了想道:“我去京城城西找空店铺了,想学我大哥那般经商。” “嗯?”封骐颇感兴趣,问道:“开什么铺子呢?” “回皇上,还未定下。” “那明天我们一起去京城里的街道逛逛?我请你吃好吃的。也许这样还能帮你找到头绪,一石二鸟呢。” 温宁安蹙眉道:“微服吗?我待会儿睡前先去安排随扈与影卫。” “不是。”封骐认真道:“只有我们俩,不带随扈。” 温宁安不赞同。 “皇上,这样太危险了。” “危险?”封骐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道:“温将军武功高强,战场上人称修罗,而我的武功比你高强,你居然说危险?” 温宁安不满道:“皇上,以前比武之时我虽然输给您了,但这几年您朝政忙碌,而我却一直在战场上磨练。在边疆时,即便没打仗左军也在不停地与当地人或外疆武士切磋,我自觉进步了许多。” 哪知温宁安说完这段话后封骐便不答了,沉默地看着碗里那块还没吃完的马蹄酥,心情似乎转阴了。 温宁安一惊,也不知哪里说错惹了封骐不高兴,只是沉默,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桌沿。 “怿心,将你流放至边疆两年,你怨我吗?” 温宁安随即道:“不怨的。” 也许自己当真很喜欢很喜欢封骐,甚至爱得卑贱了,如今封骐对自己好,以前那些怨恨便烟消云散了。 虽然不怨封骐,但却无法如从前那般,肆无忌惮地与封骐相处了。 “你不许怨我……”封骐坐到了温宁安身边俯身将温宁安拥入怀中喃喃道:“你不许怨我,不许怨我……” “不会的。” 封骐这样的态度让温宁安有些害怕。 “皇上信我,我不会的。” “今晚留下。” 不是询问,而是命令。 温宁安看了看窗外,凉风习习,夜色很好,天气也很好。自己似乎没有理由留下,然而……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噗,基友北北脑洞清bian奇tai ~~~ 在不久的将来,封骐与温宁安成亲一段时日后…… 封骐:今天怎的不见太监拿绿头牌来? 福彻:呵呵……皇上,您后宫就只剩下温将军和老奴了。您有必要用绿头牌么? 封骐:……你想说什么 福彻从怀里掏啊掏的,掏出两个绿头牌 “要不您挑一个?” 封骐:…… 第7章 接近 旭日方升,一缕缕阳光渗入了寝宫内。 温宁安睁开眼后只见封骐还未睡醒,正安静地躺在自己身边。上挑的凤眼此刻紧紧阖着,嘴边不再像平日那般蛰伏着阴毒的笑容,嚣张跋扈的神态也荡然无存。此刻的封骐与一般人也并无什么不同。 温宁安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抚上了封骐棱角分明的轮廓,却见封骐的唇缓缓上挑。 “早啊,怿心。” 温宁安有些窘迫,蓦地缩回了手望向别处。 封骐笑着握住了温宁安的手重新放到自己腿上道:“今日我们说好的,要去京城吃好吃的。” “也不全是吃的。” 温宁安有些别扭地撇过了头,自己也没那么贪吃啊,还得特意去京城吃,吃遍大街小巷。 封骐轻笑,拉着温宁安起身更衣了。 “瞧,这是我让绣房特意给你做的。”封骐招收让婢女端上一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袍服。两人今天要出宫,因此封骐给温宁安的这件衣服虽然由最好的布料与蚕丝缝制而成,白色的缎面暗纹织锦,但仅仅是好看,而不是引人注目,毕竟街道上也有不少富家子弟。 “我知道你喜欢白色,就没看过你穿过其他颜色的,所以特意交代绣房用白丝绸。”封骐取了衣服作势便要给温宁安穿上。 温宁安下意识地闪开。 封骐拉下了脸,沉声道:“怿心,你怕我吗?” “没有。” 又是压抑的沉默,气氛似乎有些僵硬。 皇上,亡国靠你了!_12 过了好一会儿,封骐才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怿心,你别怕,我不是登徒子,可不会乘机揩油。” 有些生硬的诨话。 温宁安愣了愣,看着封骐似乎有些焦虑的样子低头缓缓解了自己的腰带。 “多谢。” 封骐伸手褪下了温宁安的外衣,身上仅挂着一件浅薄里衣的温宁安此刻看起来有些窘迫,完全不敢与封骐对视,因此也没发现封骐转暗的眼神。 白色的里衣很宽松,封骐比温宁安高,低头便能看见温宁安胸前的一片春光。温宁安常年征战,因此皮肤不似女子或书生那般白净,是健康的浅麦色。再往下看,温宁安身材高挑精炼,线条完美,尤其是腰,紧致有力…… 见封骐站在自己身前没有动作,温宁安疑惑地抬头。 温宁安眉眼温雅,睫毛如扇子般修长,眼底下一颗朱红色的泪痣为这个如湖泊般平和的容貌添了几分艳色与出彩。 封骐不是一个性.欲强的人,后宫有着风情万种的妩媚女人,也有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但封骐一一提不起兴趣,更也许是自从登基那日第一次与温宁安行了云雨后,之后无论与哪个女人在一起,还未开始温宁安的一举一动与眉眼容貌便如诅咒般一直回荡在自己脑子,甚至不受抑制地想起了那日模糊的感觉,因此之后干脆不行房事了。 但如今看着温宁安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封骐忽然想让这双淡漠的双眼染上□□,想让温宁安抛去他的清高与矜雅,在自己身下疯狂与哭泣,完完全全地献给自己…… “皇上!”温宁安猛地拍开了封骐的手。 封骐回神,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方才竟不由自主地抚上了温宁安的前胸。 “皇上恕罪,我……我自己来吧。”温宁安取过了衣服便快步离开了寝宫,只余下封骐独个儿站在了床边,一语不发地看着自己的手。 也许是时候…… 去看看龙阳春宫图了。 XXX 京城东面的开罗街早晨时很冷清,但秦招凰给封骐的单子说的便是这里没错。 “就是那儿了。” 封骐指了指开罗街旮旯处的一个小摊子道。那是个卖云吞的,一对老夫妇正忙碌着,男的摆放桌椅,女的则是在烫云吞。四周冷冷清清的,但老夫妇脸上都是笑容,依旧各忙各的等待客人的光顾。 封骐拉着温宁安坐到了其中一张木桌旁。 “来两碗云吞!” 老爷爷笑着对老婆婆道:“好咧!老伴啊,这两位公子是今天第一个来吃咱们云吞的,你给他们多做些!” “那是!” 热腾腾的云吞很快便端上来了,封骐吃了一口便惊叹道:“非常不错。” 温宁安见封骐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便道:“皇上这是第一次吃龙抄手吗?” 四周很简陋,长椅上有一层薄薄的尘埃,碗筷也不是御用的,这一切与封骐似乎格格不入,但封骐此刻便坐在这里,陪着温宁安一起吃。温宁安只觉得心底暖呼呼的。 特意带自己出宫来到黎民百姓之地吃自己爱吃的东西,他明白封骐的用意。 但他不会去点破。 “皇上?”而另一头,封骐听着这刺耳的称呼,忍不住勾唇。 “……” “怀天。”封骐道:“叫我这个。” 怀天是封骐的小字,成年之时由先皇所赐。众臣以为这是取自心怀天下之意,实则上是怀抱天下。先皇从来便不会教封骐体恤百姓,先皇只会教他让百姓听话,征服百姓,征服这天下。 温宁安沉默不语。 天子的小名温宁安可不敢随便唤。 封骐原想如往常般沉下脸命令温宁安服从自己的意愿,但立马抑制住自己,转而挂着轻松的笑容道:“怿心,相公还是怀天,你选一个叫吧。” 温宁安瞪大了眼。 “不说话?那我便当你选了相公这个称呼好了,你既然唤我相公,那我便唤你娘子。你说这样好不,娘子?” “怀天,别、别闹了!” 封骐浅笑。 “不闹不闹,云吞都凉了,快吃吧。” 两人吃了一碗云吞暖胃后,封骐便与温宁安并肩走在愈来愈热闹的长街上。封骐照着单子带温宁安买了特质冰糖葫芦、烧烤串子、凉皮卷菜、红油螺丝,还去吃了烩面。 走走停停再加上逛了一些铺子,转眼间便到了正午,太阳开始变得毒辣了。 不远处传来铜锣声,温宁安仔细听了一会儿道:“有人请了戏班子在前头唱戏。” 两人循声而去,就见请了戏班子的是瑞福楼,戏子在瑞福楼前头临时搭建的台子上依依呀呀地唱着,看横幅似乎是在给瑞福楼老板的老母唱大寿。 人群逐渐簇拥在戏台旁,孩子们挤着想要看得真切一些,瑞福楼的生意也前所未有的好。封骐与温宁安付了银子后来到瑞福楼二楼的包间,透过窗子凑热闹。 大寿唱完后,戏班子便随着人群的点曲唱了,接下来的是《秦仙子》。 封骐听了不一会儿便“噗嗤”的一声笑了。 “怿心,这首曲子其实是有原型的。” “嗯?” 封骐道:“据说本朝国师秦招凰在南湘云游之时乘了画舫游湖,对岸的一才子见了大为惊艳,便写下了这首曲子。据说那才子还因此害上相思病了,可怜的他不知过了多久才知道心心念念的佳人是个男的。” 温宁安挑眉。 秦招凰? 皇上,亡国靠你了!_13 “怿心应当见过了,那日你在暗巷救下的便是秦招凰,他还给你算命了,你应当有印象。” 温宁安蹙眉问道:“皇……怀天怎么知道我之前见过秦招凰了。” 封骐一愣,随即沉默了。 封骐对温宁安毫无防备之心,也较为随心所欲,因此说话不过脑子的后果便是……露馅了。 “您派人跟踪我了?” …… 温宁安叹了一口气。 小二开始上菜了,温宁安似乎不打算追究封骐为何派人跟着他,只是说起了另一个话题:“您与秦招凰很熟吗?关系很不错?” 秦招凰长得那么好看,人见人爱,想必封骐也会喜欢吧…… “他那皮囊确实妖孽。”封骐夹了一块腿肉放到了温宁安碗中道:“不过我更喜欢怿心这样让人舒服的长相。” 温宁安低头浅笑。 看着底下那些戏子,封骐忽发奇想。 “怿心,我有一个点子。” 温宁安抬头看着封骐,等待他的下文。 “要不你开梨园吧。京城有很多戏班子,但梨园……我之前看了李大人的视察报告,印象中没那几个,即便有也已然没落。你何不尝试尝试?” 梨园? 温宁安道:“我手底下都是战场打滚的糙汉子,对梨园的管理一窍不通。开梨园似乎很多事需要留意与打理,很多规矩需要知晓,我也不太懂……” “秦招凰啊,国师只是个空职,美其名为皇上与天下祈福,我看他就没什么事做。” 温宁安一愣,道:“这样也太麻烦国师了……” “不麻烦。”封骐丝毫不客气道:“让他过来帮你搭把手好了,左右他很空闲。” 温宁安思索了一会儿,便笑着颔首了。 另一头,正在奉天斋制作星盘的秦招凰猝不及防地打了一声喷嚏。 “秦国师,您怎么了?”身旁的奉天斋同僚看了看外头艳阳高照的天色惊道。 “没事。”秦招凰摆了摆手道:“大约是有人在我背后碎嘴吧。” 第8章 入骨 温宁安与封骐游至黄昏方姗姗回宫。来人走在前往宫中,逐渐冷清下来的街道上,因为吃撑了而都不怎么说话。温宁安爱吃,而封骐立志要完成单子上的所有美食佳肴哄温宁安开心,因此两人可谓是吃得过了。 皇帝与将军忘了自制而吃得几乎走不动,温宁安心道,也算稀奇了。 铺子开始打样了,摊子也逐渐被收了起来,全都赶着回家享天伦,而城门处也有不少猎户扛着一袋又一袋的战利品回来。 “嗷呜……” 其中一个猎户扛着的袋子里传出虚弱的狼嚎声,温宁安转头望去,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络腮大汉扛着的一个麻袋里头似乎有球状物在挣扎。 听这声音,应当是个狼崽。 封骐见温宁安看着那个袋子失了神,便走到那猎户身前问道:“这位兄弟,你打算怎么处置袋子里的狼崽呢?” 那猎户道:“还能怎么处置?自然是烤了吃啊。” 封骐从怀中掏出了一袋银子递给猎户道:“我想买下那只狼崽,这些银子够吗?” 猎户接过了袋子,掂了掂其中分量后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随即打开了口子查看。 “公子,这太多了,够买三只狼崽啦!”猎户摇头,仔细看了看封骐,气宇非凡、锦衣华服,心底感叹了句大户人家便是豪爽,花银子如流水那般。 “我若全收便是不厚道了。我取其中一些就好,狼崽你拿去吧。” 温宁安见封骐从猎户手中买下了狼崽,再将之递给自己,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 “送你的。” 狼崽方被强行捕获,因此对人有着极重的防备,封骐不得从猎户那儿取了一些绳子将狼崽的四肢与绑住。 温宁安看着被塞入自己怀中的毛球,心底复杂。 封骐道:“以后它便是你的了,给它取个名字吧,就叫星星好不?” 温宁安只觉得心中有某根弦猝不及防地断了。 那是很遥远的事了,封骐出自不受宠的侧妃,打小便不得先皇青睐。在封骐十岁之时,先皇为了庆祝皇后生辰而办了庆典,举宫同乐,还领着所有皇子到御林去狩猎了。 温宁安也作为封骐的伴读而随在他身后。 两人与队伍分开,行至一偏僻之处却见一个女孩尖叫着匍匐在地,似乎是吓得跑不动了,而她身后则是一头垂涎三尺,眼冒绿光的饿狼。 封骐的野性子从小便有,这下二话不说便立马扑了上去和那饿狼厮杀了。手中只有一把匕首,但封骐眼底毫无惧色,在温宁安的弓箭帮助下,还真的将狼给打死了,虽然代价是封骐身上满满的伤。 这幕被一直待在暗处观察的先皇给完完整整地看完了,封骐眼底的光芒与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性子让先皇眼前一亮。从此先皇便将封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也是越教越心水。 而封骐与温宁安杀了那母狼后,它的孩子便无人照顾了,若不予理会只会在林中饿死或者冷死。温宁安自觉有责任照顾它,因此温宁安与封骐从此多了一只名为星星的狼崽作宠物。星星陪着两人长大,但终究在温宁安十六岁,封骐十七的时候因病而去世了。而那时候温宁安正带着星星随军边疆,药物不齐全,环境也不舒适,星星死得不好受。 温宁安将星星埋葬于边疆,与边疆的风沙作伴。 皇上,亡国靠你了!_14 回京后,封骐见温宁安独自一人回来便问了星星的下落。于是,温宁安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哭了。 封骐抱着温宁安,也是第一次用了温柔的语气道:“下次若还有这样的事,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 “怿心?” 温宁安回神,就见封骐担忧地看着自己。 “你没事吧?不然别叫星星好了。” 温宁安摇头,抱着狼崽主动靠到了封骐身边笑道:“没事,就叫星星。” 封骐看着温宁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又好似什么都没变。总感觉温宁安待自己,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两人之间淡淡的疏离也少了几分。 封骐不明白这个转变从何而来。 花了许多心思、送了价值连城的礼物、忍着不适与温宁安逛了一天的市集、处心积虑地说着温宁安爱听的话,却不如此刻这个随手买下的礼物更讨得温宁安欢心。 也许他从来便没有认真地在意温宁安真正喜欢的事物与追求。 封骐沉默着,伸手轻轻握住了温宁安垂在身旁的手。温宁安的手有厚重的茧,常年握着武器与缰绳导致手很粗糙,既不柔软也不好看。 然而封骐很喜欢,喜欢握住这只手的感觉。仅仅是一只手,却仿佛得到了一切的满足感。而温宁安也没有如之前般抽开,只是将头撇向另一旁不去看封骐,耳垂红得可疑。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夕暮将温宁安与封骐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依偎在一起般…… XXX 天色已晚,封骐于是便拉着温宁安与他回宫,之后直接在他那儿下榻,而星星则是交给了下人喂食。封骐准备得很齐全,事前还让下人准备了温泉,怂恿温宁安与他一起泡了。 “夏天泡温泉?”温宁安挑眉。 封骐笑道:“太医告诉我的,夏天心火旺,泡温泉可解暑降温、养心补水,还能改善睡眠。” 温宁安笑着摇头。从军多年,自己倒是没那么多讲究。 封骐的御用温泉实际上在行宫内,但毕竟皇帝也不能隔三五差便往行宫跑,因此自身寝宫不远处也有一个小汤泉殿。封骐很喜欢这个地方。 汤泉殿内热气氤氧,缭绕的雾气让视线有些许的模糊。封骐退了上衣,□□着上身泡在温泉内,见温宁安站在池水旁犹豫,便挑眉问道:“怎么了?” 温宁安见封骐一副坦坦荡荡,理所当然的样子,觉得自己若再纠结反倒显得矫情了,于是也披着里衣踏步踩入了水中。 封骐心底惋惜,难道是自己表现得不够正人君子么?怎地还是披着里衣啊…… 水很温暖,热气不停地上升,暖意从身上的每一处毛孔渗入了体内,温宁安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放松了下来,甚至开始昏昏欲睡。 封骐坐到了温宁安身边,手轻轻地将温宁安的头按到了自己肩上。 见温宁安眯眼靠着自己,比平日更慵懒的姿态,少了一些严谨,多了几分随意,封骐笑道:“怿心,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您是皇上,自然是想问什么便能问什么。” 封骐手轻轻地拍着温宁安的肩膀,好一会儿都没开口,似乎是在思索该怎么表达。 过了好一会儿,封骐才问道:“怿心,你为何会喜欢我。” 封骐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明白自己大约没什么地方值得让人喜欢,因此实在很想知道温宁安为何青睐自己。 温宁安一愣,下意识抬头,便对上了封骐前所未有认真的双眼。 “皇上,我……”话语停顿于此,接下来的温宁安似乎是说不出了。 “不是说了唤我怀天的吗?” 温宁安蹙眉道:“皇上,我们已经回宫了。” “回宫了又如何?我喜欢你唤我那个名字,保持好了,无需更换。” 温宁安只得遵从。 见温宁安沉默不语,封骐忍不住提醒道:“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温宁安有些窘迫与无错,封骐却是愈凑愈近,几乎将温宁安圈在怀中,强大的气场压迫着温宁安。 温宁安只觉得鼻尖都是封骐身上的龙涎香,长期熏染之下即便泡着温泉也无法散去的香味,靠近了便能闻到。 温宁安不住地往后退,直到背抵上了温泉的边沿。 “怿心……” 温宁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般,反问道:“那皇上又为何忽然如此看重我?皇上以前如何想我,我岂能不知,而皇上如今态度转变如此之大……我能知道原因吗?” 这个问题原本是温宁安应急的,但问出口后温宁安发现,他很想知道答案。 这下轮到封骐语塞了。 温宁安扶着温泉的壁沿站了起来离开温泉,到不远处的屏风后去更衣了。阶级的差距让温宁安无法开口讨价还价,但封骐明白他的意思:若自己回答不出温宁安的问题,那么温宁安也不会给自己答案。 “怿心,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失去了你。” 屏风后的身影一顿。 封骐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梦里的我很痛苦,在那之后,即便梦醒了我也会忍不住一直想,若是有一天我失去了你,那我会如何?之后我发现了,我依旧会很痛苦。所以我蓦然惊觉,也许对你,我大约不全是我所表现的那般……” 四周只有流水哗啦啦的声音,无人说话,屏风后的剪影也再无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封骐才听到温宁安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来。 “我自打有意识后,喜欢的便只有一人,记忆中也只有一人,没有原因,也没有契机,一直便是如此。” 仿若天生如此…… 皇上,亡国靠你了!_15 封骐愣了,睁大了眼看着那个褪下湿透的里衣,披上自己让人准备的白棉袍的剪影,只觉得心跳愈来愈快。 前所未有的感觉。 封骐只觉得自己快疯了。 碰—— 温宁安一惊,看着被撞倒的屏风还未反应过来便只觉得双脚一空,天旋地转,竟是被封骐打横抱了起来。 “皇上……!” “我说过了,叫我的名字。”封骐双目赤红,说着便抱着温宁安离开了汤泉殿。 “怀天,放我下来!” 寝宫距离汤泉殿不远,温宁安见封骐抱着自己入了寝宫的殿门,不住低声喊道:“怀天,你先冷静!” “我他.妈的也想冷静。” 但却无法做到,封骐此刻满心满眼只想要将温宁安拆吃入腹。 第9章 心悦 温宁安只觉得自己被抛上了柔软的龙床上,接着封骐欺身压了上来。 “怀天!你……”接下来的话被封骐用唇堵回去了。 温宁安瞪大了眼,封骐先是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接着舌头卷入自己口中骚刮,攻城略地。温宁安被吻得晕乎乎,嘴无力地张着被封骐辗转厮磨,只觉得空气愈来愈不足,双颊逐渐变得通红。 待封骐终于舍得结束后,温宁安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喘着气缓和那快窒息般的感觉。 这个吻并没有让封骐冷静下来。反之,看着温宁安艳红的双颊,含着水雾的双眼和宽松的外袍下若隐若现的躯体,只觉得口舌干燥,腹中邪火逐渐旺盛。刚泡了温泉的皮肤柔软通红,挑战着封骐的视觉。 见封骐伸手扯开了自己的上衣,温宁安一惊,下意识地使出内力挥开了封骐的手。 封骐蹙眉,也暗自运功一手将温宁安的双手压到了他头顶上,一手继续扯那半挂在温宁安前胸的薄薄衣衫。 温宁安内力斗不过封骐,双手依旧被封骐钳制得紧紧的,心底不由地便生出不愤。从小到大比武自己便从未胜过封骐,而这两年自己在边疆日日练习,比起封骐来说可谓是勤快多了,怎地封骐内力还是比自己高?一手便能抵御住自己的两只手,这简直太违反常理了! 封骐脸上故作轻松,实则上额角处滑下了几颗汗水。 僵持之中温宁安的外袍被扯开了。温宁安只觉得身上一凉,前胸与那诱人的茱萸便这样展露在封骐眼前。 温宁安急了,抬腿朝着封骐便是一脚。然而温宁安由于紧张,因此这个力度似乎拿捏得不太好…… 碰—— 封骐坐在地上,茫然看着龙床上衣衫半解同样呆愣的温宁安,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于眼前的情况措手不及。 回过神来的封骐涨红了脸,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竟然被温宁安从自己的龙床上踹了下来…… 封骐觉得就连温宁安胸前诱人的粉红都无法安抚自己受损的男性自尊。 “怀天,我……” “温宁安,你好大的胆子!” 封骐木着脸,看着半跪在自己龙床上的温宁安强忍着窘迫,撑着自己九五之尊的威严。 “臣罪该万死。”温宁安低下了头,不敢上前扶起那人,又觉得自己果然是蠢,肯定将人惹恼了,一时又悔又无错。 封骐看着床上的温宁安,吭吭哧哧,憋了半天实在指望不上,只好开口佯装镇定道:“扶我起来,闪着腰了。” …… “……” “噗。”温宁安捂住了嘴。 封骐面无表情,毫无波澜。 温宁安将封骐付了起来后,封骐按住了温宁安让他坐在床边,接着道:“我去外头冷静冷静。” 见封骐步伐匆匆离开了寝室,温宁安再也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 直到温宁安睡下后,封骐才回房。 封骐无法理解温宁安怎么如此抗拒与自己行鱼水之欢,之前不都做过了吗?虽然那之后自己便对温宁安做了许多伤人之事…… 封骐叹了口气,心道温宁安此时无法接受与自己做如此亲密之事也是人之常情,都怪自己之前犯傻了。如今与温宁安如此处在一起,循序渐进,封骐只觉得干巴巴的日子似乎明亮鲜活了起来,多了许多乐趣、兴奋与期待。 如同他们之前年幼之时在一起般开心,只是现在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暧昧罢了…… XXX 清晨天还蒙蒙亮,封骐早早便醒了。封骐身上的伤已然好全,因此休沐结束,早朝也恢复了。 温宁安从军时养成了时刻警惕的习惯,因此这阵立马被封骐更衣的窸窸窣窣声给吵醒。 见婢女给封骐换上了朝服,温宁安问道:“今日恢复早朝了?” 这两日一直与封骐在一起,内阁发下的宣召书自己反倒没收到了,想必温府得知自己一直在宫内,因此也无派人特意通知。 “是,不过今日的早朝你别去了,我给你特赦。”封骐见温宁安作势要起身,补充道:“避一避风头。” 温宁安随即明白所谓的“风头”意指何事。那日封骐如此偏袒自己,致使徐家失了一个徐仁与兵部,想必对自己绝不会善罢甘休。 封骐笑道:“我不怕徐家那些人挑事,但我不想你受委屈。” 皇上,亡国靠你了!_16 此刻,封骐身上穿着明黄龙袍,以最好的丝绸与孔雀羽用金线编制而成,一条神色狰狞的恶龙盘踞在上头,龙头在左胸处,龙尾则摆在了袍子的裙摆。腰间与下摆还有五彩云纹点缀,看起来高贵而奢华,配上嘴边那桀骜的笑,无端便让温宁安失了神。 温宁安起身,从封骐身边的侍女取过了头冠与腰带笑道:“我来。” 封骐挑眉。 温宁安俯身替封骐细细地缠上了腰带,封骐就见温宁安头几乎靠着自己胸膛,双手环过了自己的腰间,仿佛抱着自己一般。 “……皇上!” 封骐忽然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温宁安,温宁安一惊,双颊随即腾地红了。身旁的婢女全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在封骐身边服侍的都是福彻精挑细选的,个个四面玲珑懂眼色,嘴也很严,封骐倒是不担心走漏了什么消息把温宁安推上风口处。 然而平时即便只有两人,温宁安也是无比的局促,更别提是此刻了。温宁安试图挣脱,但封骐抱得很紧。 “皇上,早朝该迟到了,别闹。” 封骐低头,窝在温宁安的颈脖里蹭了蹭道:“不想上朝了,想和你一起。” 温宁安:“……” 这话听着,自己怎么如此像祸国妖民的祸水呢…… 封骐继续道:“朕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但使龙城飞将在,从此君王不早朝。” 身旁的侍女全都脸红了。 温宁安:“……” “怀天……你从哪儿听来的?” 封骐道:“民间的小话本啊,之前福彻给我的,说是闲暇之时可解闷娱乐,我还特意让他找了皇帝与将军的小话本呢。” 站在一旁的福彻默默低头。 “别闹了。”温宁安笑着摇了摇头,将腰带给束好,随即微微踮脚给封骐戴上了头冠。稍微整理了玉笄与珠串后,温宁安道:“好了。” 临走之前,封骐回头道:“怿心,以后天天给我更衣,可好?” 温宁安只是勾唇笑笑,封骐离开寝宫之前见到的便是身上挂着柔软、宽松白里衣的温宁安坐在床边,对自己笑得和煦的样子。 于是,今日早朝时各部大臣都万分疑惑,皇上今日看着心情似乎特别好? 站在一旁的福彻低头心道,这样,也挺好的。 XXX 温宁安今日不上朝,因此便向侍女要来了星星。 狼崽若不从小培养感情与训练,大了便不会亲近主人,甚至会反咬或袭击主人。 温宁安坐在了寝宫外的台阶上,见侍女取来的狼崽是被绑住的,便要给它松绑。见状,站在温宁安身旁的其中一个太监急忙提醒道:“温将军,这狼崽还未驯服,松绑了会袭击人的!昨日有侍女给它喂食之时便被它咬伤了。” 封骐留下服侍温宁安的下人此刻皆是心惊胆战,若是温将军受伤了,以封骐那性子,指不定他们连性命都不保! “无妨,我会注意。”温宁安心底摇头,这些下人大约是把他当成了封骐的宠妃。但自己可是征战沙场的将军,而不是深宫中的娇弱女人,区区一只未成年的狼崽又能耐他如何? 温宁安给星星松了绑后,果不其然就见星星“嗷呜”一声,张口便朝温宁安的手背咬去。温宁安面无表情,反手在下人的惊呼中捏住了星星的后颈将之提了起来。 后颈被捏住后,星星显然不那么嚣张了,低低地“嗷呜”了几声,眼神凶狠地瞪着温宁安,但爪子显然不敢动了。 温宁安低笑,伸出食指戳了戳星星展露在自己眼前的柔软肚皮。 “和怀天一个样。” 温宁安一手提着星星,另一只手从下人那儿取来了一块香喷喷的肉在星星嘴边晃啊晃的。温宁安晃的角度很微妙,既能让肉的香味全数飘入星星鼻中,却无法让星星够到。 “嗷呜——” 星星叫得可凄惨,音量可谓是响彻云霄了。 温宁安见星星瞪大了眼饥渴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肉,张牙舞爪不停地扭动,便将肉块放在了台阶上,接着松手把星星放下来。 星星重获自由后叼住了那块肉,随即拔腿跑走了。 温宁安施展了轻功,轻轻松松越过了星星降落在它身前。星星被吓得不轻,于是调头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星星跑得可快,就怕再次被温宁安抓住脖子。 温宁安故伎重演,不停地挡在了星星身前,一人一狼在园子里玩起了追逐游戏。这样重复了好几次后,星星终于放弃了,明白自己怎么也斗不过温宁安,于是只得不甘不愿地停了下来,蹭了蹭温宁安的脚。 反正也跑不过,倒不如讨好讨好,也许还有好吃的肉呢!万一惹怒了不仅要被抓小脖子,还可能被打!嘤! 温宁安笑着将星星抱起来坐到了台阶上。一手温柔地抚摸着星星的头,一手喂食肉块。先以威服之,再以爱顺之,棒子与枣子都有了,还怕这个不谙世事的小狼崽不从? 温宁安轻轻地顺着星星头上茂密的毛,再刮弄着其下巴。有人撸毛,又有肉吃,星星舒服得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之后还狗腿地蹭了蹭温宁安,舔了温宁安的手背。 温宁安失笑,这个小东西怎地贼贱贼贱的,一点骨气都没有,和威风凛凛的狼完全八竿子打不上啊! 正与星星亲昵着,就见下人来报:“温将军,徐妃闯进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骚动。温宁安抬头之时,就见园子的大门处站着一个女人,女人身后跟着一大批侍从与婢女,浩浩荡荡地朝着自己走来。 温宁安蹙眉。 皇帝的寝宫,区区一个妃子说闯便闯,徐家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仗着太后与徐家在朝野的势力,这个女人倒是无所畏惧。 再者,明知封骐此刻在上着早朝不在寝宫内,这个女人挑这时候来又要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为了赶榜也许会加更……称赞我好不好!!(*/ω\*)么么作者,会掉落更多章节哦 皇上,亡国靠你了!_17 第10章 闹剧 徐妃,徐婳一是太后的侄女,也是徐家家主的女儿,嫡系出生,从小便万千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此养成了一副娇纵性子。 温宁安曾听下人嘴碎,封骐以往也是极其厌恶这个女人,只因她太不懂得看眼色和骄傲了,甚至说是愚蠢也不过。封骐最恨的便是他人对自己的忤逆,因而对任性妄为,无意中便经常以下犯上的徐婳一自然是无好感。 “参见徐妃娘娘。”温宁安微微鞠躬。 徐婳一看了眼温宁安怀中的星星道:“本宫恰巧路过,却听见了狼嚎声,原来是这个小东西发出的。” 徐婳一长得很好看,水嫩的肌肤、小巧的唇与娇小玲珑的身躯,可谓青春洋溢,明艳动人。 “然而在皇上寝宫内带着这等会伤人的野兽成何体统,若是伤到皇上了谁负责呢!” 温宁安将星星抱得更紧一些以防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从自己怀中挣脱,淡淡道:“那徐妃待如何?” 徐婳一抬头神气道:“将这个小畜生交给本宫管制吧。” 温宁安这下明白了,徐婳一一向喜欢养鸟、猫、狗以及其他小动物,这下是看自己有狼崽,觉得稀奇,也想要了。 然而先不说徐婳一对她的宠物都不好,听下人说徐婳一心情不佳时甚至会拿这些小动物出气,即便好,温宁安也不会将封骐送给自己的星星拱手让人。 更别提这个人是封骐的后宫,温宁安自认无法心平静和、毫无芥蒂地面对这些封骐名义上的伴侣。 温宁安微微点头道:“这是末将的爱宠,不舍得转让,还请恕末将难从。” 听闻,徐婳一身边的一个侍女随即叉着腰喊道:“放肆!你居然敢不听娘娘的话,娘娘可是咱们皇上的爱妃!” 温宁安心底冷笑。 见温宁安巍然不动,徐婳一转头对那侍女道:“碧儿,去给我取来。” 那侍女,碧儿听了立马上前想要抢走温宁安怀中的星星。 温宁安是将军,与手无寸铁,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动手不是君子所为,更是会给人留下口舌。因此温宁安只是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星星,自然会有人帮自己。封骐留下的,可都是人精儿。 果不其然,温宁安身后其中一位较为高大的侍女随即上前试图拉走碧儿。 徐婳一瞪大了眼,她着实没意料到封骐的人会帮温宁安。 爹爹不是说皇上与温将军不和,温将军受了许多来自皇上的刁难吗?毕竟关系僵持了两年,即便最近似乎有好转,也不可能会好到哪儿去,指不定皇上只是想收回温宁安的左军。 而星星在温宁安与碧儿的僵持中被扯得生疼,因此烦躁地在温宁安怀中站了起来狠狠地咬了碧儿一口。 “啊———” 碧儿疼得眼泪都飙了出来,捂着血淋淋的手退后了好大几步。 “娘娘……” 徐婳一见了这些红艳艳的鲜血,吓得脸都白了。碧儿是徐婳一的陪嫁丫鬟,情同姐妹,再者温宁安居然敢指使狼崽丢自己的面子,挑战自己的地位与威严!实在是……不可原谅! 在害怕与怒火之下,徐婳一转头指使了太监与徐家护卫去将温宁安怀里的星星给拿下。 “给我杀、杀了那个畜生!” 徐婳一身后的男人朝着温宁安扑涌而去。与此同时,徐婳一也让下人解开了在他们身后一只狗的锁链。 温宁安这才发现徐婳一还带着自家的狗出来了。 那大狗得到了驯兽师的命令后,“汪”的一声发出了低吼,也朝着温宁安冲去。 温宁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徐婳一让下人动手那是自卫,即便追究起来,错的也只是动手的下人而不是她,然而自己这个手握重兵将军在皇帝的寝宫里未经允许动手那便是谋反了,而且还可能被扣上伤害皇帝家眷的罪名。 于是,温宁安只是抱着星星一味地闪躲,这些内宫太监不值得一提,倒是徐家的护卫大多武功都不错,因此需要谨慎一些。 后宫除了皇帝不允许其他男子入内,因此这些护卫都是女人,是徐家特意训练给太后与徐婳一的。既为婢女,也为护卫。别看她们都是女子,武功丝毫不比男人差,甚至比男人多了一些灵活,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而虽然是以一敌多,但温宁安身上无一处挂彩,长长的白袍仍旧一尘未染。 怀中的星星见徐婳一的大狗一直追着温宁安,急着想要在新主人面前逞能,于是“嗷呜”一声挣脱了温宁安的怀抱扑到了大狗的背上。 …… 下一刻,星星便被大狗踩在了脚底下惨叫。 温宁安:“……” 自己与封骐都不蠢吧?为何他们的宠物能如此……一言难尽。 “嗷呜——” 温宁安无法,只得跃到了大狗身前夺过星星。为了护住星星,温宁安的手臂还被大狗给咬伤了,所幸温宁安闪得快,伤口倒不深,只是被大狗尖锐的齿轻轻划过罢了。 “他在那里!快给我抓住他啊!”徐婳一在一旁跳脚,为自己属下的不争气而气恼。 忽然之间,太监与护卫齐齐停下了脚步与动作。 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大伙儿如同中了邪般僵立在原地。 徐婳一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碧儿脸色青白地朝徐婳一比了一个动作。徐婳一蓦然转头,就见封骐一脸阴沉地站在自己身后。封骐身旁不仅站着福彻,还有一个原本在园子里,站在温宁安身后的侍女。看来是这个机灵的侍女去通风报信了。 “参、参见皇上!” 封骐此刻的脸色很可怖,周身寒冷的气息也让人觉得背脊一寒,不可招惹、更不可惹怒。此刻封骐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婳一,徐婳一便被其气场压得抑制不住地颤抖。 “皇上,温将军他、他让那个畜生咬了我的侍女!”徐婳一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样子,还将碧儿几乎被鲜血覆盖的手拉到封骐眼前。 徐婳一眼泪盈眶继续道:“皇上,那畜生将碧儿的手伤成这个样子,由此可见是没有灵性的野兽,妾身担心皇上被那野兽伤了,便想抓了它等待皇上裁决,哪知温将军居然反抗,擅自在宫内动手打伤了妾身的许多下属……” 温宁安蹙眉道:“皇上,请听我解释。” 皇上,亡国靠你了!_18 封骐摆手道:“无需解释。” 温宁安心底一寒,为何…… 徐婳一还未来得及窃喜,却见封骐走到了温宁安身边蹙眉看着他的手臂道:“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 温宁安看着封骐眼底的心疼,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句“无需解释”难道是指…… 封骐抓起温宁安的手,拉开了长袖查看伤势。看清了温宁安手臂上的齿痕后,封骐疑道:“这个……” 福彻见封骐转头看自己,便指了指不远处的大狗道:“回禀皇上,大约是那狗所伤。” 这句话一出,温宁安与福彻只觉得封骐立马变了。 原本只是面无表情的面容,此刻竟染上了滔天大怒!封骐的眼底仿佛有狂风暴风在喧嚣,随时便要将人吞噬,神色凶煞,手握成拳,“咯咯”作响。 前世…… 前世温宁安便是…… 徐婳一居然敢……她居然敢! 封骐只觉得脑袋与心口仿佛要炸裂,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温宁安死去之时的样子,只要一想到这个,封骐便觉得自己仿佛要疯了! “徐婳一!” 一时之间,除了温宁安园子里的人齐齐跪下,发颤着大喊“皇上息怒”。 温宁安见封骐忽然之间转变如此之大,仿佛周身都笼罩在灼人的烈火之中,也有些许不安,更是无法理解封骐在气什么。 封骐感觉到了自己握着的手一抖,再看看温宁安不敢对视自己的样子,只觉得这简直是火上浇油。 “徐婳一擅自在宫内动手,惹是生非误伤重臣,褫夺封号打入曝室!陈碧儿以下犯上企图袭击重臣赐予绞刑!那只狗……给朕碎尸万段!徐婳一的所有侍从,全都给朕杀了!” 在一旁的福彻瞪大了眼,伫在原地不敢让人去拟旨。 这简直……简直…… 这不是帝王,这是疯子! “皇上,您就因为这个……因为这个……将妾身打入冷宫?甚至大开杀戒?”徐婳一跪倒在地,不敢置信。而碧儿更是嚎啕大哭,叫得撕心裂肺,其余人也不停地磕头求封骐饶命。 封骐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你应该庆幸朕没有将你如其余人般杀了你,或者将你碎尸万段!你应该庆幸你的名字前面还有着一个徐字。” “皇上!”温宁安却跪了下来道:“求皇上三思!” 封骐怒吼道:“连你也忤逆朕?朕做这一切你觉得朕是为了谁?为了谁!啊?” 温宁安忍着恐惧,抬头恳切地与封骐对视道:“若皇上当真是为了我,那便不要这么做。皇上难道想让我被千夫所指,万民所责,成为一个祸国殃民、蛊惑皇上大开杀戒随意肆虐的奸臣抑或妖人吗?” “谁若那么说,朕便去杀了他!” 温宁安喊道:“那皇上要杀多少人,让我背负上多少罪孽才善罢甘休?!杀光整个北淼,整个天下吗!我们之间便是要堆砌如此多的鲜血吗?” 封骐一愣,只觉得心头一凉。 “怿心……” 封骐看着四周,都是匍匐在地朝自己求饶的人,颤抖、哭泣、害怕的人。 “呵……” 封骐低头苦笑。 “徐婳一褫夺封号,禁闭思过三个月,其余人……滚。” 徐婳一只得哭着道:“谢、谢皇上隆恩!” 人群都散了后,温宁安依旧跪在地上。 “地上凉,起来吧……” 封骐让福彻去传了太医给温宁安包扎,之后便离开了寝宫。温宁安不敢询问封骐要到哪儿去。 经过了此事,温宁安才明白原来封骐当真是如此重视着他。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倾尽所有,无法失去自己那般的重视。伴随着满足与安心的是,恐惧。 经过了此事,封骐也才明白,原来自己如此可怕,温宁安从来、一直无法完全对自己完全卸下心房,全身心地依赖着自己。揣摩、迁就、思量…… 早便该发现的,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 御书房内,封骐看着眼前的棋盘,死局。 啪嗒。 落子无悔。封骐手握着黑子缓缓摩挲,慢慢来,总能杀出一条路,胜利。 作者有话要说:  小疯子和小傻子都在成长,为对方而改变自己,两个也许原本不适合的人慢慢磨合后走在一起。小疯子的心态也慢慢在变化。谢谢大家给他们耐心!(笔芯 第11章 挑衅 温宁安与徐婳一的事传开后,再次颠覆了京城各家各势力的观念。徐婳一无法无天众所周知,然而封骐却会为了温宁安而击垮徐婳一,这个谁也没预料到。据说若不是温宁安阻止,徐婳甚至就要在冷宫度过余生了,可想而知温宁安在封骐心中有多重要? 皇上不仅与温将军重修旧好如此简单,而是再次恢复了亲密无间的关系!难道封骐便不担心功高震主吗? 所有人都以为封骐将温宁安流放边疆的原因乃温宁安是助封骐夺下皇位之人,之后也拥有了不小的兵权,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罢了。难道还有其他他们无法参透的缘故? 这日,御书房内,封骐摇了摇头将一叠奏折给扔到了一旁对福彻道:“都是徐家给徐婳一求情的奏折。呵,不过就是关禁闭三个月,瞧他们这阵仗,倒像是徐婳一要死了一般。你说朕是不是得再次打压打压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蹦跶?” 皇上,亡国靠你了!_19 徐李皆是权倾朝野的大家族,然而李家显然聪明多了,行事低调,将狼子野心与老虎的爪子敛藏得好好的,干的都是暗中捅刀的事儿,前世甚至还勾结了鸿西王推翻自己。 封骐笑道:“徐家不过是跳梁小丑,先收拾他们。” 福彻忧心道:“皇上,老奴多嘴了,还请皇上饶恕老奴妄论朝政之罪,但徐家若倒了,那得益的是李家,朝局便会失了平衡,皇上再想要制衡他们,便难了。” 封骐笑了笑道:“朕不想制衡了,失衡便失衡吧,朕想要的是一家独大。” 福彻疑道:“皇上想让李家一家独大?” “朕的脑子还没坏,李家迟早也是要除的。”封骐冷笑。 福彻暗自想了想便得到答案了。 “老奴看得出,温将军待皇上是真心与忠诚的。” 封骐挑眉道:“那你眼睛倒挺毒。” 福彻只是傻笑。 “皇上,待会儿便要出发了,老奴先告退去准备准备。” 封骐挥了挥手,恩准了。 封骐今日得到城外的河岸去视察水坝兴建进度。工部目前在徐家的掌控之下,因此封骐较为在意,甚至亲自去看看了。 带着随扈与工部尚书去看,而不是温宁安。 自那日后,温宁安便无再进宫,而封骐事后反省了也发现那日自己对温宁安的态度非常不好,因此觉得还是让彼此先冷静冷静好了。 封骐起身,让侍女进来给自己更衣。 看着侍女给自己束腰带、戴头冠,封骐无端便想起了那日温宁安给自己更衣的样子,还有猛然被自己抱住之时的无措。 “啧。”封骐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仿若小姑娘般,不就两日没见,怎地还如隔三秋了? XXX 城西寒风街,温宁安看着眼前只剩余一堆废墟和残垣断壁的房子骨架,面无表情。 中介满脸的歉意道:“温将军,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这房子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忽然发生了火灾……” 温宁安叹息。 之前付的银子都付诸东流了。白白失了银子,温宁安心情也是非常的糟糕。 不用细想便能猜到这莫名其妙的大火从何而来了。 “温将军!” 待秦招凰风风火火地赶到后,见到的便是一堆废墟与面色不佳的温宁安。 呃? 秦招凰眨了眨眼,不是说要找自己一起看院子的吗?自己连看风水的宝贝都揣来了呢。 之前封骐告诉自己接下来的职务便是给温宁安搭把手之时,秦招凰简直开心得飞起,终于有机会和大腿增进感情了!因此虽然秦家世代经商,秦招凰之前被关在奉天斋之时也读了很多书,知道得多,但还是特意去查阅了许多关于梨园的资料,就等着在大腿面前刷一把好感。 温宁安淡淡道:“被烧了。” 秦招凰:“……” 什么? 被、被烧了? 温宁安笑道:“之前不是说我命好么?” 秦招凰被咽了一下后,随即取出了一个罗盘亢奋道:“温将军,这你就不知道了!天道轮回、星宿移动,人命如潮水,时高时低时好时坏,所谓的大吉也不能意味着无凶,只是这凶相对他人较少而已。这样好了,我给温将军算算时运?然后再低价卖给温将军一些辟邪的符咒或者开运的串珠,保证……” 温宁安终于耐不住,绕过秦招凰离开了。 秦招凰:“……” 温宁安转头笑道:“我们还是再去找找合适的院子吧。” “嗯哦!” 秦招凰随即啪嗒啪嗒地跟了上去。 “温将军,这开梨园讲究可多了,风水一定得好,位置、名字、第一场戏的时辰与日子……太多太多了!” 温宁安笑道:“这些你负责便好了。” 秦招凰掰着手指继续道:“还得请戏班子,若是能让那些有名气的流动戏班常驻在咱们梨园,那便是最好的!这样便能保证不会出现空窗。然而除了邀请戏班子,我们也得有自个儿的戏班子与戏子,所以还得找师傅……我听说淮水城的周师傅当年可是名动京城的大腕,然而如今却归隐了,也许得找个机会去拜访拜访他……” 温宁安保持着笑容道:“这些你负责便好了。” “那个……”秦招凰认真问道:“那温将军负责什么呢?” 温宁安道:“你之前说的,负责给你当靠山。” 秦招凰心情很复杂。 温宁安低笑,这人怎么这么好逗呢。 温宁安摇了摇头道:“先去吃午膳吧,我做东。” 秦招凰于是立马指了最昂贵的茶楼,丝毫无片刻犹豫。 靠山么。 然而两人前脚还未迈入茶楼,却见温府的下人忽然追了上来拦住了温宁安,气喘吁吁的似乎是有急事。 皇上,亡国靠你了!_20 “怎么了?”秦招凰比温宁安还紧张,就怕自己的午膳没了。 那下人道:“少爷,宫里传来了急召,说是太后下了懿旨让您入宫……” 秦招凰:“……” 温宁安拍了拍秦招凰的肩道:“无妨,我记下了,下次再补上。” “太后……徐家人……” 秦招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般道:“等等!我还是帮你先算一卦吧!若是凶兆,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秦招凰一副非算不可的架势,不等温宁安应答,便拉过他的手径自看了。 “这个……”秦招凰好看的柳叶眉皱了起来,低声道:“这似乎是凶兆啊……要不温将军带些护卫去?皇上那么喜欢你,定当不会介意。” “皇上喜欢我?”温宁安挑眉。 秦招凰干咳一声,撇过了头。 “这是我猜的,我觉得我应当没有猜错吧。” 温宁安但笑不语。 “所以你还是带一些护卫去防身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无妨。皇上不介意,但其余人不会不介意,京城太多双眼睛在盯着了。”温宁安勾唇道:“再者,我的武功也不需要护卫。” 看着温宁安的背影,秦招凰眨巴着星星眼只觉得……大腿,好粗啊! XXX 温宁安入宫后,下人却将他带到了宫内的佛堂。 金碧辉煌的佛堂内香火袅袅。明柱素洁、鎏金铜瓦与檐枋彩画,可谓是端庄宏阔。 太后便坐在佛堂内的雅座,徐婳一坐在她身边抄佛经。 温宁安心底疑惑,徐婳一不是被封骐禁闭思过了么?这会儿怎地还能离开自己的宫殿?想必也是太后从中作梗吧。 徐婳一是太后的侄女,无需多想,太后此番便是专程来刁难自己的。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温宁安无声地叹了口气。 “此人便是温宁安?”太后靠着软垫,手扶着额头瞟了温宁安一眼。 “倒是俊俏,也难怪怀天被蛊惑。” 佛堂内都是女眷,再者温宁安无太后恩准,因此不可入内,只得在佛堂外的石阶上给太后行跪拜礼。 “末将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哀家倒是想‘安’,只是近日有小人在怀天身边作祟,你让哀家如何能‘安’?” 温宁安依旧沉默地跪着,八风不动。 “哀家听闻怀天这几日夜夜召你入宫淫乱,这若传出去了成何体统!” 温宁安道:“末将与皇上乃君臣之谊,末将夜留宫中也仅仅与皇上商讨国事军务,太后娘娘多虑了。” “多虑?”太后猛地将茶几扫落,茶杯与茶壶应声碎裂,茶水洒满了一地,身旁的侍女也全数跪下。 “太后娘娘息怒!” 太后对着温宁安怒道:“魅惑、教唆皇上杀害无辜、罔顾朝纲,挑拨帝妃感情!北淼迟早被你这妖人给亡了!堂堂将军却以色侍君,当真是不知廉耻!这怀的不是保家卫国的心,而是想爬上怀天的床成为男妃吧?” 北淼上至权贵,下至老百姓皆有男妻风俗,男妻服了药也可如女子般传宗接代。因此太后如此想法也合理。 温宁安无话可说,太后这说得自己罄竹难书的,字字诛心,摆明是要找自己荐的呢,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被扭曲,倒不如不说。 见温宁安毫无反应,太后只觉得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冷哼一声道:“你便跪在这佛祖面前好好忏悔、思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今天更新量有点少QAQ自觉跪榴莲 第12章 罚跪 城外,封骐带着人马来到了彤花河河口处视察,北淼靠海,河口不远处便是大海。封骐看了看,就见河口处横着许多拱形的砌石。 “禀告皇上,这些都尚是雏形。微臣斗胆猜测,这工程完工得在两年后,那时候大约是八月下旬吧。”工部尚书徐炳华笑着跟在封骐身边道。 北淼的主要产业来自大海,海产、渔网、船只,收入也离不开大海,海军与港口码头的设备倒是非常齐全了,因此封骐想在内地农业上开始下一些功夫。 水坝便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既能配合运河治水防洪,更能灌溉田地。 而对于此项重要的工程,封骐打算亲自监督,毕竟负责的是徐家徐炳华,若不谨慎一些也不晓得徐炳华能吞下多少银子,长此以往国库迟早被这些饕餮给吃光! 这一世,封骐不仅要将徐李两家连根拔除,更想与温宁安一起共享盛世繁华,拥有着秀丽的万里江山。佳人在怀,江山在手,岂不妙哉? 见封骐一副若有所思的摸样,徐炳华小心翼翼问道:“皇上?” 封骐挥了挥手,继续徐炳华给他解说这些水坝的结构。 “啊————” 正说着,不远处却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 帝王出巡除了带随扈与禁军,自然也得有太监与婢女伺候,这声音正是来自队伍末端的婢女。福彻于是立马让其中一个随扈到后头看看发生了何事。 皇上,亡国靠你了!_21 不到一炷香,那随扈便回来了。 “怎么了?” “禀告皇上,后头的河流出现了浮尸。” 浮尸? 封骐挑眉,转身作势便要往后走。 福彻担忧道:“皇上,死人晦气,怕是冲撞了皇上的贵气啊!” “冲撞?”封骐大笑,仿佛是听了什么可笑的话般不屑道:“也不知是朕怕触了霉头,还是那死人怕了朕。” 封骐来到了尖叫声出现的地方,果然就见河流中有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那尸首通体腐烂,许多部位还露出了白骨,残余的肉身也已发黑肿胀,只能勉强看出是一个成年男子。 一部分婢女已受不了开始在一旁呕吐。 封骐对着徐炳华问道:“徐爱卿,你倒是和朕说说,这里怎么会出现浮尸?” 徐炳华“扑通”一声变跪了下来惊恐道:“皇上,臣不知,臣当真不知啊!” “朕也就随口问问,何必如此大惊失色?河流出现浮尸也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儿,更不可能与徐爱卿扯上关系,不是吗?” “皇上说得是,说得是……” 身旁传来了婢女的抽气声,封骐下意识地看向彤花河,就见上流处飘来了更多的浮尸…… 福彻蹙眉低声道:“当真是晦气、晦气啊……” 封骐对福彻道:“找人把这些尸首打捞起来,让仵作来看看,再转交刑部调查。朕要知道这些尸首从哪儿来,因何而死。” “是。” 封骐摇了摇头,正打算细看,却见其中一个随扈朝自己比了一个手势。 封骐微微颔首,那随扈便来到了封骐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福彻。” 封骐双眼转暗,语气不佳道:“回宫。” XXX 宫内,有些闹心的事在封骐外出视察时发生了。 太后徐氏是封骐的生母,更是为封骐的登基出了不少力,这也是为何徐家在朝堂势力如此强盛之故,锋芒甚至差点儿便掩盖了与太祖一起创天下,根基深厚的李家。 此刻,太后正坐在佛堂内的雅座品茗着下人送上的普洱。 那是边疆进贡的上好茶叶,也是封骐亲自给太后送的。太后心里明白,封骐对徐家不可能毫无忌惮,但再怎么忌惮,自己的儿子也绝不可能动自己。这也是为何太后敢与温宁安这个近日封骐眼前的红人抬杠的缘故。 再怎么着都是一国之母,太后便不信了,让一个臣子跪一跪都不行? 徐婳一乖巧地接过下人手上的茶具给太后沏茶。焚香、冲茶、倒茶、点茶,动作优雅得体,太后眼底不由地闪过了赞赏与怜爱。 两人一派和乐融融,而温宁安则是跪在了佛堂外的石阶上,一语不发。 午后的日头毒辣,石阶上早已被晒得滚烫,热气从膝盖处渗入温宁安体内,让温宁安有仿佛连骨头都燃烧起来般的错觉。 汗水渥湿了衣襟,只觉得浑身黏黏答答,这倒不紧要,真正让温宁安无法忍受的是打在自己身上的炙热阳光,裸露在外的肌肤隐隐作疼,头皮也仿佛要炸开一般。 一滴滴汗水打在了石阶上,温宁安开始觉得晕眩恶心。 若是一般人,如此跪了将近两个时辰早已晕过去,但温宁安常年征战身强体健,倒是还撑得住。 膝盖疼得仿佛快要撕裂一般,温宁安推测大约是被热气磨破了皮。 封骐…… 温宁安心里寻思,封骐派了影卫暗中跟着自己,不到危急时刻抑或危及到自己性命时绝不出现,但传递消息绝对是每日任务,自己的状况一定能传达到封骐那儿。只是封骐远在城外,这一来一回的想必封骐回宫之时也是夕暮时分了。 温宁安微微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自己来的时候是午时,而现在方进入申时…… 太后看着温宁安笔挺的背,脸上毫无表情,既无表现出疲惫也无不耐愤怒,不禁挑了挑眉。 这孩子心志倒是坚定。 太后挥手便想让温宁安退下,手方抬起却被徐婳一给抓住了,徐婳一亲昵地挽着太后的手臂靠着她撒娇道:“太后娘娘,温宁安害了徐仁叔叔,还让婳儿受了那么多委屈,您让婳儿去给他一些教训可好?” 太后不语,既不反对也不赞同。 徐婳一拿着一叠佛经走到了温宁安身前,扔到了地上神气道:“把这些佛经抄一遍向佛祖证明你的忏悔之心吧!” 温宁安一动也不动,连正眼都不给徐婳一。 他跪在这儿是因为太后,封骐的生母,而不是因为这个女人。 徐婳一气得抬手就要挥向温宁安,人还未碰到手腕却被温宁安狠狠地抓住了。 “你……你放手!” 徐婳一纤细的手腕被温宁安抓得生疼,无法挣脱,甚至整个人也被他往下拖。 “温宁……” 话音未落,却见封骐站在了不远处,面寒如霜的看着自己。 第13章 出头 皇上,亡国靠你了!_22 “参、参见皇上……” 徐婳一面色惨白地跪了下来。 封骐理也不理徐婳一,只是走到温宁安身旁将外袍退了下来盖到温宁安身上,温宁安只觉得头顶上落下了一暗暗萦绕着龙涎香的绸布,为自己挡住了毒辣的阳光。接着膝盖处便一落空,整个人被封骐打横抱了起来。 温宁安口舌干燥无法言语,只是头微微靠住封骐结实的胸膛,再也不强撑,任由眩晕的感觉逐渐剥离自己的意识…… 封骐看着怀中的温宁安,裸露在白袍外的肌肤微微浮现了水泡与红疹,面色通红意识迷离,膝盖处也受了伤,只觉得恨不得想杀光所有伤害他的人,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帝王又如何?权倾天下又如何? 太后蹙眉欲说些什么,却被封骐杀人般的目光给惊了惊。太后心底“咯噔”了声,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宫内浮沉了半辈子还会被这小狼崽子给压下了气势。 太后心底愈想愈气,再也忍不住冷冷道:“怀天,哀家正教温将军如何为人臣,你便不要插手了。” “教?”封骐面无表情道:“怿心不是后宫女子,更不属于后院,太后便无需操心了,管好这些成日在儿臣眼前蹦跶挑事的女人便好,朝政的事儿臣自会处理。” 语毕,封骐还瞟了徐婳一一眼。 太后面容随即沉了下来。封骐话里有话,她怎会不知? “徐婳一……呵,朕给你两个选择。” 徐婳一杀不得,一是因为李家与太后,二是不想温宁安背上祸国妖民的罪,于理也不合。但让人活着还不如死去,这倒是封骐最擅长的事。 “要么曝室,要么去凤阁,你自己选吧,想去哪儿?” 徐婳一瞪大了眼,眼眶逐渐红了。冷宫那是万万去不得,去了一生便也毁了,然而若是去了凤阁……与龙阁相反,凤阁内的女子实际上是伺候皇后的,说白了便是皇后的侍女,只是比一般侍女还要尊贵一些,毕竟是宫里特意选的一众才貌皆佳,身份也比一般平民老百姓还要尊贵的女子。 若是去了凤阁,那自己岂不活活被皇后、李家人折腾死?即便皇后没使手段,没了妃位,还被降成了区区一个婢女,一朝从云端摔落平地,墙倒众人推便够徐婳一受的了。 “皇上,妾身错在何方,值得皇上对妾身如此狠心!” “错在何方?挑唆朝政与后宫关系,在朕的母后耳边闲言碎语,这些够了吗?” 徐婳一跪在了封骐身前试图辩驳道:“皇上字字诛心,一切全凭臆断,叫人如何能服!” 封骐挑眉,看了眼怀中的温宁安笑道:“母后让怿心在这里跪着不也是凭着臆断,有实据吗?难不成朕罚朕的后宫还得经过徐家的允准?徐婳一,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徐婳一只觉得一阵哆嗦。 封骐虽然并无如上次那般大发雷霆,但此刻面无表情,眼底暗潮汹涌的样子却反而让人觉得更为恐惧,只觉得被其压迫得快要喘不过气了,身边埋伏着无数地雷,随时便会猝不及防地失了命、粉身碎骨。说话时偶尔的勾唇更是让人恶寒。 封骐已然……已然对自己生出了杀意!再多的祈求也是徒然,徐婳一转而对太后哭喊道:“太后娘娘,救救婳儿!救救婳儿啊!” 太后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封骐之前为温宁安做的事太后并非不知晓,但徐仁是旁系,徐婳一原本便与封骐便不和,因此太后拿捏不准封骐对温宁安的真实情感。而如今封骐竟为了温宁安与自己分庭抗礼,一切还不明朗么? 见徐婳一哭着跪在一旁,封骐笑道:“选不出?那朕帮你好了,一条白绫,一了百了。” 太后再次叹息,缓缓道:“让婳儿去伺候皇后学习学习吧。” 总比那有进无出的冷宫好。 封骐身后的下人上前将徐婳一“请”走,却被封骐开口阻止了。 “等等,带上这些吧。”封骐指了指之前被徐婳一抛在地上的佛经道:“去将这些佛教抄十遍。福彻,吩咐下去,徐婳一抄不完便不用给她备吃食了。” 徐婳一看着那叠厚重且密密麻麻的佛经,崩溃了。 全身失了力气的徐婳一被拖走后,封骐安也不请,径自抱着温宁安离开了佛堂。 临走前,封骐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回眸对太后笑道:“经过此事儿臣才晓得母后对佛祖如此虔诚,倒是儿臣疏忽了。朕这便吩咐下去让皇后替母后将所有事务都担去,这一个月母后便不用离开佛堂了。为了母后,想必皇后辛苦一些也绝无怨言。” 语毕,封骐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面色苍白,双眼发蒙的太后。 封骐一路抱着温宁安回了寝宫,温宁安脸皮子薄,平日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封骐有任何暧昧之举,但如今他浑身难受发疼、脑袋昏昏沉沉的,更是无法行走,因此不想计较这些,更不想矫情了。 封骐将温宁安轻轻放到了柔软的龙床上,怎知温宁安躺平后随即一抽搐,撑着床垫起身朝床边的痰盂便是一阵狂吐。 封骐拍着温宁安的背给他顺气,只觉得既心疼又着急,转头朝着福彻吼道:“太医呢?太医怎地还没到!” 温宁安握住了封骐的手道:“无事……我就是有些缓不过来,你别担心,我好歹也是将领……” “你别说话。”封骐让温宁安靠着自己。即便是将领,夏天最热的时段与时辰在太阳底下跪了一下午也算是严重了,若是一般人早已丢了半条命。 正说着,太医总算在封骐的殷盼下到了。 给温宁安把了把脉与检查后,老太医缓缓道:“皇上无需担心,温将军底子好,修养一段日子便会好。” 老太医给封骐细细说明了注意事项与需要做的事儿,例如泡澡降温、涂抹药膏、饮食清淡等等。 福彻让下人用纸笔一一记下,之后封骐便让太医退下去领赏钱了,而自己则是再次抱起了温宁安,带着他来到了寝宫里御用的浴室。 浴室里的池子不如汤泉殿那般大,但对于两人而言绰绰有余。 封骐小心翼翼地褪去了温宁安的衣服,温宁安一愣,红着脸握住了封骐的手道:“接下来的,我……我自己来吧。” 温宁安将衣服都褪尽后,便缓缓将自身浸入了水池中。身上的伤被水一过,疼得他连连抽气。 “怿心,是我不好……”封骐坐在池水旁,伸手摸了摸温宁安微微发热的额头,只觉得心底仿佛在滴血。 发誓了要守护的人,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无用,当真无用! 温宁安浸泡在池水中,一开始的不适应已经散去,身上火辣辣的疼也逐渐被冷水给抚慰消尽,于是稍稍放松了身体,靠着墙也有余力与封骐闲聊了。 “无事,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温宁安满足地笑道:“皇上待我如此之好,反倒让我忐忑了……” “胡说,分明是你对我更好一些。”封骐顿了顿,补充道:“前几日是我失态了,我无意朝你发脾气,你知道我气的不是你。” 皇上,亡国靠你了!_23 温宁安愣了愣,也道:“我也有错,我并非故意驳你面子……” “无妨,我懂的,我都懂。你是为了我好,不想我成了那昏君。” 两人皆低低地笑了。 “怿心,我们去避暑山庄吧。” 温宁安一愣。 封骐继续道:“我带你去那儿散散心,在这宫里实在太糟心了,你在边疆野惯了,我知道你不喜欢。” 封骐没说的是,自己动了徐婳一,想必徐家不会善罢甘休。封骐可不想见徐家那些人在早朝上血溅金銮殿或是看一堆徐家的请奏与他们周旋,更不愿温宁安留在京城面对他们的报复与穷究不舍。毕竟不怕明抢伤人,就怕暗箭难躲。 虽然封骐没有言明,但温宁安不傻,心底也知晓是封骐是想带自己避开近日朝堂上的风波,因此只是笑着颔首。 “避暑山庄里只有我们,那时候我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封骐摸了摸温宁安的发顶道:“好了,太医说了别泡太久,起来吧。” 封骐将温宁安扶了起来,接过了太监递上的毛巾。 在封骐面前赤裸着身体让温宁安觉得尴尬万分,但封骐坚持要亲自给温宁安擦身。 “你身上浮现了水泡,太医说得小心处理,千万不可挑破。而你如今精神不济,还是我来比较稳妥。待会儿我还得给你擦药膏呢。” 温宁安局促道:“怀天,这些事让下人做便好了……” 九五之尊,怎可做这些伺候人的事? “没事。”封骐挑眉道:“我可不想让其余人看你的身体。” 温宁安臊得转头不再看封骐,这人……怎地愈来愈不正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支持!(*/ω\*)评论和辣条多了也许一言不合就日万了涅~ 第14章 山庄 避暑山庄距离皇宫大约半天的路程,温宁安与封骐所在的马车内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星星也被两人带了出来,此刻正欢腾地在马车里上蹿下跳。 温宁安看了看被封得严严实实,只留下通风口让凉风进出与透气的马车,无奈对封骐道:“怀天,当真无需如此动辄。” “你现在可不能再晒到太阳了,你自己瞧瞧。”封骐看着温宁安的手臂与裸露在白袍外的肌肤,心疼无比。 水泡与红疹已经退了,如今皮肤上都是龟裂的痕迹,看来是脱皮了,有些痒又有些疼。 温宁安笑道:“怀天莫不是嫌我丑了?” 封骐先是被温宁安的调侃给弄得一愣,毕竟这是温宁安第一次语调这么轻松地与他说话,之后便蹙眉轻轻握住了温宁安的手道:“无论你成了什么样子,我待你都不会变。” 温宁安浅笑。 “怿心,我好想要你。” 封骐猝不及防地来了这一句,让温宁安的笑容瞬间僵在嘴边,惊得瞪大了眼。 与温宁安处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呼吸着彼此的气息,见温宁安优雅悠然地坐在自己身边对自己浅笑,封骐不知怎地忽然便很想、很想要。 “怀天,你说笑了……唔……” 剩余的话被封骐用嘴蛮横地堵住了,封骐环着温宁安的双手很温柔,深怕弄疼了温宁安身上的伤口,探索骚刮着温宁安口腔的舌却很粗暴,仿佛狂风烈雨那般。 星星一愣,将头埋入了自己专属的软垫内。 羞羞。 马车剧烈地晃了晃,外头的侍从一惊,随即便反应了过来,要么低头看着地面,要么抬头望天。跟着两人到避暑山庄的都是亲信,封骐倒是无所顾忌。 车夫心道,皇上与温将军武功皆如此高强,也难怪如此“山摇地动”…… 而马车内确实不太平。见温宁安似乎有着闪躲之意,封骐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晦涩,随即空出一只手将温宁安的头狠狠地推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封骐比温宁安高,因此温宁安此刻被迫仰着头,无法控制的银丝从嘴角溢流而出,下巴与脖颈连成一道好看的弧线。 封骐的手往下移,滑过温宁安的背脊,探入了亵裤中。 温宁安扭动着挣扎,而封骐汲取了上次的教训,因此早早便抬腿压住了温宁安原本便要朝他挥去的双腿。温宁安于是便丝毫无法反抗了。 “唔……” 见温宁安忽然发出了一阵吃痛的低吟,封骐一惊放缓了力度,就怕弄疼了伤口。就是在这个时刻,温宁安抬腿挥手挣脱了封骐的怀抱,一招灵蛇入水弯腰脱离了封骐的禁锢。 见温宁安便要离开马车,封骐喘着气,地抓住了温宁安的手腕道:“行了,我怕了你不成?你别出去找罪受,我不再碰你便是。” 温宁安悻悻地坐到了马车的旮旯处。 封骐忍不住蹙眉道:“怿心,你为何总是拒绝我。你告诉我原因我也好改,我们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亲昵总是止于亲吻,封骐只觉得自己这么被吊着,愈来愈欲求不满了。 温宁安缓缓道:“怀天,再给我一点时间,可好……” 封骐叹了口气,最终不再说什么,只是转移了话题笑道:“这下你可信了吧?无论你长得如何,我依旧觉得你好看,忍不住……嘿。” 温宁安无话可说。 封骐一手取来了纸扇,一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道:“过来,我给你摇摇风。” 经过了方才那一番折腾后,温宁安身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封骐将太医的叮嘱记得很清楚,知道咸汗对伤口不好。 “不用劳烦了,无妨的,怀天贵为九五之尊,理当……” 皇上,亡国靠你了!_24 “过来。”连续两次遭了拒绝,封骐似乎有些恼怒了,开口便直接打断了温宁安的话。 温宁安心底叹息,坐到了封骐身边,任由封骐将自己的头按到了其肩上。 虽然封骐之前曾向自己承诺,甚至也为此努力作出了改变,但终究无法持久,也无法改去自己多年的脾气。 温宁安主动伸手挽住了封骐的手臂,总有一天会好的,他们都在慢慢改变。温宁安心道,也许自己与封骐不是那么地适合,但不会有人比自己更适合。 星星终于不再闹腾,跃到了温宁安身上,枕在温宁安的膝盖上吹着凉风沉沉睡去。马车内陷入了安静,小狼崽枕着温宁安,而温宁安枕着封骐。 XXX 置于山内的避暑山庄四周被人工河流与池水环绕着,还挖掘开发了许多古井,因此非常凉爽。星星来到新环境异常兴奋,不一会儿便浪得无影无踪了。终归山庄内还有许多下人,温宁安倒是不担心,只是随着封骐来到他们俩的房间。 山庄的下人早已事先从冰窖取来了冰块置放在封骐与温宁安的房内,温宁安前脚方迈入房见便感受到一阵凉风扑面而来,舒服极了。 封骐道:“待会儿有冰镇绿豆汤,原本山庄内还贮藏着冰镇米酒,不过近日你得忌酸辣刺激,酒还是算了吧。” 绿豆汤被下人端了上来,两人喝着甜水,吹着凉风,只觉得心情也好了起来。 “怿心,来到这儿你想做什么呢?” 温宁安想了想道:“我想和你比武。” “嘿,预料之中。”封骐摇了摇头笑道:“等你痊愈了尽管来,能赢算你的。” 温宁安不乐意了,咽下了口中的甜汁便道:“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若是我真赢了,你待如何?” “哈哈哈哈。”封骐道:“等你赢了再说吧。” 温宁安认真道:“若我赢了,你便要答应我三个请求。” “行。”封骐倒是不担心,一来笃定自己铁定会赢,二来即便没有这些条件加持,温宁安的要求他都会一一应许。 两人正说着,却见星星从竹门处冲了进来,冲力甚至让那竹门往后一撞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响。 见星星背上沾着血迹,温宁安一惊,急忙上前将星星抱起来查看。 “怎么?” 温宁安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便松了一口气般道:“不是星星的血。” 星星被温宁安放下后,便咬着他的衣角往门外拽,还发出了“嗷呜嗷呜”的着急低吼。 温宁安与封骐面面相觑,星星这是要带他们去某个地方? 封骐放下了手中的绿豆汤道:“走吧,看看小崽子发现了什么。” 两人随着星星的步伐穿过了一座又一座的院落,温宁安心底摇头,这短短时间的,小狼崽子倒是跑得挺远了。 星星终于在一个假山前停下了。 温宁安望了望四周,就见池水附近有一团橘色的东西……那东西似乎是活的生物,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它的躯体在微微起伏着。 “小虎崽?”温宁安转头对封骐道:“是一只受伤的小虎崽。” 见温宁安将那虎崽抱在了怀中,封骐笑道:“我让人去查查这虎崽从何而来吧,若没问题,星星便多一个玩伴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接下来我要请两天假了QAQ 考试周 (自觉跪榴莲 第15章 伤痕 温宁安将虎崽抱回了房内,取了一块布头摊在桌上后才将虎崽轻轻置放在桌上。 见温宁安似乎对虎崽蛮上心,封骐便问道:“需要我去请太医吗?” “不用。”温宁安道:“我可以自己来。” 温宁安在外征战多年,基本的包扎与止血早已熟能生巧。就见他先用清水清洗了伤口,再从柜子里寻了一些绷带止血,然后才慢慢包扎,一切仿佛在弹指之间,纵然如此,绷带依旧整整齐齐,打出来的结也挺好看。 这期间星星一直呆在一旁睁大着眼看温宁安行云流水的动作与虚弱的虎崽,浑圆的眼中满是好奇。 “这虎崽应当是被林子里的其余猛兽给袭击了,也不知它的娘亲为何不在它身边保护它,许是自身难保吧。”温宁安指了指虎崽身上的伤痕,明显不是人为。 “这么说来我倒想起了,福彻似乎和我说了山庄的猎户前几日合力击杀了一只母虎。” “既然如此,我们便收养它,给星星添加一个玩伴好了。”温宁安倒不担心什么,他心知即便能大约猜出这虎崽的来历,封骐依旧会让人去查。 “既是收养,那便给它一个名字好了,月亮?” 温宁安道:“这虎崽可是公的,月亮这名字太像女孩子了。” “亮亮好了,天子赐的名呢,可威武。”封骐耸肩。 温宁安笑着摇了摇头,倒也不反驳,于是虎崽的名字便这样定下来了。 正说着,却见外头传来福彻的声音:“皇上,周太医求见。” 温宁安疑惑地看了看封骐,不是说不用请太医吗? 封骐解释道:“是我忘了告诉福彻不用让太医来了。不过这下总归来都来了,便让太医给你检查检查伤势好了。” 周太医是封骐从宫里带来的,一直便是他负责给温宁安看伤,也是封骐最为信任的太医。今年周太医已及朝枝,但医术仍旧未减,甚至多年行医的经验让他几乎一眼便能看出病况。 “好多了,好多了。”周太医抬起温宁安的手腕仔细看了看后笑道:“多一周便能痊愈。这几日千万记得忌酸辣冲与毒日头。” 温宁安颔首。 皇上,亡国靠你了!_25 周太医接着转身对封骐问道:“皇上,您的手可好全了?老臣斗胆,想再检查检查,皇上万金之躯,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啊!” 封骐眼皮一跳,糟了!他怎地就忘了提醒周太医得保密! 而温宁安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封骐。封骐受伤了他为何不知? “皇上怎么了?” 温宁安现下可招惹不得,天子为其龙颜大怒得罪徐家便也算了,封骐的脾性谁人不知?但为了温宁安而与太后闹僵,这可不是心血来潮,而是…… 流言蜚语四散而起,周太医也不敢妄自揣测,只是抬直了腰板认真回答道:“老臣记得可清楚了,皇上初六那日被缰绳给勒伤了手,那日皇上来找老臣之时,老臣都吓坏了!整片手掌都磨破了皮,血迹斑斑的。” 温宁安瞪大双眼,失了言语。 周太医说的那日,是他被太后罚跪的那日……难怪他便说,封骐怎能如此快赶回来,原来…… 怪不得封骐这几日总是有意无意地握拳或者将手藏了起来……封骐做得很自然,温宁安之前倒未察觉,但一挑破后便可找到蛛丝马迹了。 总归都暴露了,封骐只好无奈地伸出了手掌,任由周太医检查。 手掌上的伤口都已愈合,只留下浅浅的伤痕。周太医松了一口气。 周太医离开后,封骐便觉得身前一暖,低头只见温宁安投向了他的怀抱,双手换过他的腰间,头则靠在他的胸膛上。 封骐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生硬道:“你别介意。我皮厚,没什么事的。你之前在边疆见惯了伤口,也明白缰绳哪能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口。” 温宁安察觉了封骐的尴尬与因东窗事发,心意被这样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而不好意思,忍不住便笑了,原本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怀天,你真好。” 封骐只觉得心跳得极快,明明已不是生涩少年,此刻却仿佛初恋般心底出现了难以言喻的悸动。 “既然觉得我好,便让我行那事。”封骐手覆上了温宁安的头轻轻地摩挲。 怀里的人有一瞬间的僵硬,封骐还未来得及叹气,接着温宁安便手撑着封骐的肩膀抬头亲了亲封骐的脸颊,虽然只是如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吻,但仿佛有什么透过脸颊传遍全身。 封骐还沉浸在这感觉之中无法自拔,下一刻便觉得怀中一凉,温宁安挣脱自己的怀抱溜走了。 看着那快速闪出房门的身影,封骐忍不住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笑出了声。虽然接下来得批改那枯燥无味的奏折,但心情完全没因此而受影响。 门外,福彻看着这两人也忍不住笑了。 XXX 温宁安一口气离开了养居殿后,看着绿葱葱的院子便生起了四处逛逛的念头。 算起来这还是温宁安首次来避暑山庄,因此对这里完全不熟悉,只是随心走到哪儿便算哪儿。 避暑山庄名符其实,目的便是让天子与权贵避暑,因此构建非常讲究舒适,有奢华之处,也有典雅之地。 来这之前,封骐曾向温宁安笼统地说了说。避暑山庄有山峦也有平原,有湖泊也有河流,温宁安所在之地便与河流靠得很近,因此走到哪儿都能隐约听见溪流的潺潺流水声。 温宁安蹙眉,这流水声中似乎还掺杂着其余声音? 嬉闹声…… 温宁安听见了男男女女的笑声,但敏锐地察觉这笑并非善意,反而是嘲讽居多。 好奇心驱使之下,温宁安循着声音所去,绕过了几道羊肠小径后便见到一副让他大吃一惊的画面。 院子内,只见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被麻绳五花大绑着悬挂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枝桠上,微微摇晃。小男孩似乎是被吓着了,一动也不动的,叫都不敢叫,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脸色也惨白如纸。 而树底下是一伙嬉笑的太监与婢女。 其中一个太监手拉着麻绳的一端,上下晃动,甚至作势要放手。 “呜……”随着绳索的摩擦声与剧烈的摇晃,小男孩忍不住一哆嗦,大伙儿于是笑得更快活了。 温宁安蹙眉,这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嗖—— 那些正咧着嘴大笑的太监与侍女只见眼前一晃,一条身影如疾风般跃上了高空,伸手以小刀割断了绳索。 温宁安一手持刀,一手接住了小男孩抱着他回到了地面上。 小男孩紧紧地抓着温宁安的衣领,哭得直抽气。 待众人看清了温宁安的容貌后,笑容便僵在了嘴边,哗啦啦地跪了一地。微微抬头眼见温宁安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这下倒是轮到他们发颤了。 封骐的名字,皇上的尊称让人闻风丧胆,因而皇上所重视的人亦如此。 宫内明文禁止下人之间互相欺凌争斗影响办事效率,这下倒好,给温将军抓个现行了。 “欺凌一个小孩子让你们觉得很满足吗?” “温将军饶命!温将军饶命啊!” 温宁安看着这些谄上欺下的丑恶之人只觉得烦闷,听着他们的哭闹声更觉得刺耳,因此只是挥了挥手道:“自个儿去和福公公领罚吧,不要心存侥幸,你们的面孔我一一记得清楚。” 命总算能保下,大伙儿只觉得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纷纷叩头道:“谢、谢温将军!” 待那些太监与侍女离开后,温宁安看着还在抽气的小男孩,摸了摸他的发顶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没、没有名字。”小男孩抹了抹眼泪后道:“娘亲姓白,所以大家都叫我阿白。” “那你的娘亲与爹爹呢?” 阿白低头道:“我没有爹爹,娘亲两年前病死了……是阿白没用,没能给娘亲买药……” 温宁安叹了口气,这孩子无依无靠的,被欺负也是理所当然。 “阿白,你可知福公公?” 皇上,亡国靠你了!_26 阿白道:“知道的,福公公也是个大人物,但待我们可好了,阿白每天早上在御膳房打杂时都能看见他。” “嗯,那就好。日后若是你被欺负了,便去找福公公帮你。我会和他说的。”温宁安摘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阿白道:“你收着,福公公见到这个便会知道的。” “谢谢大哥哥!”阿白小心翼翼地将玉佩给收入了怀中。 看着阿白软糯糯的声音,温宁安再次伸手揉了揉其头顶。 “温将军!” 温宁安转头,只见不远处,封骐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奔来,脸上满是庆幸与高兴。 “温将军,可算是找到您了!你你不在养居殿,我们可都急死了!” 小太监气喘吁吁道:“皇上下旨让我们把您给带回去,说是快要正午了,这日头开始毒辣了起来,温将军切莫在外头了。” 温宁安摇头浅笑。 “我这就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窝回来了!(一回来就看到收藏哗啦啦地掉了(#0Д0) 你们还在么(瑟瑟发抖 为了稍微弥补一下前几天的断更,今天凌晨还有一更哦!●v● 第16章 彤花 温宁安与封骐在山庄待了两日后,封骐便不安分了。温宁安大清早的便见封骐换上了常服,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儿?微服出巡吗?” “算是吧,我去看看彤花河的水坝,不通知徐炳华也不带队伍。” 温宁安道:“我和你一起去。” 封骐思索了片刻后才应道:“你在山庄好好休养,我自个儿去。” 温宁安于是沉默地看着封骐。 …… …… “罢了罢了。”封骐最终投降。 这眼神…… 简直了。 封骐见温宁安也站在一旁被下人伺候着更衣,这才发现了其腰间和以往的不同。 “怿心,你的玉佩呢?” 温宁安接过了下人手上的托盘表示自己来,这才道:“送人了。” 封骐沉下了脸,阴沉沉问道:“送谁了?什么时候送的?” 温宁安一惊,立马安抚道:“你别误会,玉佩在一个孩子那儿,是我昨日遇见的一个可怜的孩子。” 听了温宁安的叙述后,封骐挑了挑眉,似乎是在思考。 “那孩子之后有找你吗?” 温宁安摇头。 “那我待会儿让福彻去看看他。” 温宁安疑道:“怎么了?” 那孩子的生死封骐不在乎,但他不想温宁安不开心。 已然更完衣的封骐走到了温宁安身前,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道:“你不常待在宫中,成年后更是大半时间都在沙场上,沙场上爱恨分明、刀光剑影,因此宫里有很多事,许是你不知道的。” 温宁安笑道:“军营里有勾心斗角,沙场上不仅明枪,更多的是暗箭。沙场上也有许多你不知道的事呢。” “以后我们会相互慢慢了解的,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你出征时我要随你去,我在宫内你也要陪着我。” 被反将一军,温宁安耳垂泛红,微微撇开了头。见状,封骐笑了几声,拉着温宁安的手一起步出了房门。 原本封骐打算轻装骑马去,但如今有温宁安跟着,因此便让下人准备了舒适宽敞的马车,最为要紧的是,能遮挡太阳的马车。 用的是四轮马车,因此抵达彤花河的时间比封骐预计中迟上了一些。 两人沿着河岸并肩而行,封骐那日耐着性子听了徐炳华关于水坝详细的解说,这下便派上用场了,一路上给温宁安讲解,使得温宁安看向封骐时眼底都出现了钦佩。 听了一段后,温宁安好奇问道:“那么关于那些浮尸,朝廷可有查到什么?” “查到了源头,说是上流的村庄死了人,尸首被抛入河中。” 温宁安只觉得不对,疑道:“为何村庄死了人,尸首没有好好安葬,反倒是抛入河中?死者的家属能愿意?” “不是自然死亡。”封骐耐心解释道:“是那村庄发生了命案,一个少年发酒疯杀了七人,后因畏罪而将尸首抛入河中打算隐瞒真相。也是他倒霉,遇上了逆流涨潮,尸首被朝廷发现了。后来在朝廷的搜查中,少年最终因愧疚而坦承罪责了,如今在刑部大牢关着呢。” “一个喝醉了的普通少年,能杀了七个人?” “那少年练过一些身手。” 温宁安颔首。 封骐道:“你要觉得有什么疑点,我可以陪你去刑部大牢见见那少年,或者去村庄看看。我相信的你的直觉,你说有问题那便是有。” 皇上,亡国靠你了!_27 “怀天,你似乎对这个案子很上心?” 身为九五之尊却还要亲自探查与了解。 封骐冷笑道:“不是对这个案子很上心,而是对此项工程很‘感兴趣’。这可是徐家监督的,我就等着他们露出马脚呢。再说……” “就当是我陪你到处逛逛也好,总好过日日待在山庄里头。若是与你一起,做什么都适合不是么?” 温宁安浅笑,不再说话,倒是封骐主动道:“反正我们都来到这儿了,不如我带你去上流的村庄转转?” “行,我们徒步而去便好了。” “用马车。”封骐让影卫去通知马夫。 温宁安拽住了封骐的手臂道:“怀天,当真不必为我如此麻烦。” “谁说为你了?”封骐挑眉道:“那是为我自己呢,我可是皇上,万金之躯。如今犯懒不想走,这也不行?” “……” XXX 彤花村人口不多,村落也不大,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后,就成了那些零零落落路过的村人眼中的怪异。 温宁安看了看自己与封骐身上的衣服,光滑的布料与花纹繁杂的腰带,心道还是太奢侈了,与这些全部身着粗布麻衣的老百姓格格不入。 “两位公子,你们找谁呢?”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拄着拐杖,蹒跚行至两人身前问道。 “没找谁。”封骐耸了耸肩道:“这快到正午了,你瞧我的兄弟,他之前被晒伤了,因此这阵想避开毒日头,找个茶楼讨个遮蔽和杯茶。” 老人摇了摇头道:“我们这个村子如此破落,与两位哥儿所待的地方可不一样了,这里没有茶楼,不过村子里的人随时欢迎你们串门子,若是两位不介意。” 温宁安笑道:“自然是不介意的。” 两人在村落里随意走了走,这里诚如老人所说,确实没有茶楼或客栈,只有一些零零落落的摊铺,卖的是一些日用品,房子也很简陋。 封骐蹙眉,他倒是不知道京城内,天子脚下还有如此贫寒之地。靠河靠林,按照常理来说不该是富庶之地么? 轰隆隆—— 封骐看了看天色,蔚蓝的天空不知何时转阴了,乌云密布,一片黑压压的仿佛大军压境。寒风拂过脸颊,衣襟微微被掀了起来。 “怿心,我们当真得待在这里了。看这架势想必是倾盆大雨,这里的泥路又是极滑,我们无法用马车回去。” 温宁安颔首,他倒是无所谓。 凛冽的寒风卷过,不远处一户人家,一个妇人急急忙忙地出来将晾在外头竹竿上的衣服收进筐子。 见到温宁安与封骐,那妇人喊道:“哎哟,两位公子,这就快下雨了,你们怎地还待在外头?弄脏你们身上的衣服就不好啦!” 其中一个赶着回家的少年路过了此处,便朝提着筐子的妇人喊道:“邱婶,那是外地人,来咱们地想讨个茶喝罢了。” “原来如此!邱婶放下了筐子,来到了栅栏旁给封骐与温宁安开门道:“你们若是不嫌弃,就来我家里坐坐吧!茶水和一些吃食,我还是有的。” 温宁安微微点头笑道:“谢谢邱婶。” 邱婶见温宁安生得俊雅,文文雅雅彬彬有礼,但却不是一般书生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心生喜爱,急忙拉着温宁安进屋了。 被忽略在一旁的封骐微微挑眉,也跟着两人越过了栅栏。 屋内虽然简陋,但却很干净。邱婶邀请两人坐到了桌边,自己则去堂前准备茶水与点心了,温宁安原本还推辞,但邱婶却怎么也要招待他们。 一个小女孩站在了堂前门旁,半边身子露了出来瞪眼看着家里的两位不速之客。 “娘亲,两位大哥哥长得好好看……” 邱婶端着茶几出来,笑得豪爽道:“确实好看!敢问两位公子成亲了否?我大姐家的闺女今年刚满十八,长得可水灵了!咱们小地方的姑娘家也不敢高攀,但能给两位公子做妾那也是极好的!我看两位公子非富即贵,想必也如京城那些老爷儿般三妻四妾,一屋娇妻美眷的吧?” 封骐指着温宁安道:“怿心他至今未娶妻,府里也一个妾都没有。” 邱婶一喜,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见封骐接着道:“因为他相公就是我。” …… …… 温宁安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仿佛快燃烧起来了。 邱婶看了看皮笑肉不笑的封骐与局促的温宁安,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 原来是未娶,不过已经嫁了啊…… 男妻在权贵之间极为寻常,寻常老百姓也逐渐如此,于是邱婶转移了目标,对准着封骐道:“那这样吧,我三姐家的小儿子今年十九,生得也是清秀无比,爷可感兴趣?” 封骐:“……” 温宁安“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封骐面不改色道:“我若娶了他人,怿心会吃醋哭闹的,因此只能心领了。” 温宁安的笑容僵在嘴边。 “哎哟!”邱婶看来是被两人腻着了,终于不再执着这个话题,转而问了他们来自何处,闲话家常。 温宁安低声对封骐道:“你胡说些什么呢……” 封骐得瑟地笑了笑。 温宁安无奈,这人当真……当真胡闹! 皇上,亡国靠你了!_28 第17章 薄情 不一会儿,邱婶的丈夫便提着一袋从林子处收获的猎物回家了。 “爹爹!”小女孩高兴得扑入了高大男人的怀中。邱大爷笑着将小女孩抱了起来,邱婶也从丈夫手中接过了袋子。 看着邱婶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样子,封骐转头对温宁安笑道:“怿心,以后也给我生一个可好?” 正轻啜着邱婶端上的山茶的温宁安一愣,被口中的茶水呛得直咳嗽。 邱大爷留意到两人,转头问邱婶:“老伴儿,这两位公子是?” “是京城里这玩儿的大户人家,来我们家躲避风雨。”邱婶眨了眨眼道:“而且那俊雅的白衣公子是他隔壁那位贵气公子的男妻!” “哟?”邱大爷一副感兴趣的摸样,夫妇俩的八卦之情洋溢于表。 温宁安:“……” 不愧是……夫妻啊。当真夫妻同心。 邱大爷看了看温宁安一眼道:“和王家小伙那位一样好看!” “胡说!可比王家那位好看多了!”邱婶猛力拍了拍邱大爷的头道:“再说你怎可把他们与王家的比较呢?那王正义不是什么好人,安夙也是个薄情的。” 王正义? 温宁安与封骐对视一眼,王正义便是喝醉后杀了七人,如今被关在刑部大牢里的男人。 温宁安装作好奇问道:“你们说的王正义也有男妻么?” “是啊,只可惜娶了一个不良人,不过倒是烂锅配破盖了……不对,那王正义原本是个好人,倒是被他妻子给毁了。” 见温宁安与封骐两人兴趣斐然,话唠的邱婶便和他们开始说了王正义与其男妻安夙的故事。 王正义生于彤花村,长于彤花村。虽然父母早逝,但从小便勤勤恳恳,为人老实敦厚,成年后也因由几分天资而开始经商,据说赚了不少。而安夙是勾栏院的一个小倌,出生极为低贱。但王正义便是对安夙一见钟情,之后一往情深。 据说两人的缘分起于一次安夙出外采购之时,王正义救下了被歹徒调戏的安夙。虽然王正义事后得知了安夙的身份,但对此丝毫不介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与银子只为赎出安夙,之后风风光光地将其娶入门。 成亲后安夙对王正义也很好,百依百顺、细心照顾,两人算是成了一段佳话。 “只可惜啊……”邱婶叹了口气道:“我们原以为王正义为安夙散尽家财,怎么说安夙也得对王正义忠诚吧?怎知京城里的一个大老爷来这儿巡视,安夙便爬上了他的床。那大老爷叫什么名字来着……” 邱大爷提醒道:“姓徐的,那可是朝廷的大户人家,徐什么瑞?” 封骐道:“徐炳瑞。” “没错!就是徐炳瑞!”邱大爷道:“哪知徐炳瑞还未来得及将安夙带回京城便病死了,于是安夙转而嫁给了徐炳瑞的弟弟徐炳华。” 邱婶道:“唉,安夙被徐炳华带回京的那日王正义仿佛丢了魂般,一会儿发疯般乱砸东西,一会儿又消沉无神,连续几日都醉得不省人事。我们都看见了,王正义甚至疯得抄起了斧头攻击徐炳华的人马,结果差点被打残不说,那安夙竟全程冷眼旁观着。许是怕给徐炳华招烦吧,安夙还急着要王正义回去,两人缘尽于此分道扬镳,从此也别再烦他了。” 而安夙嫁给了徐炳华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后,王正义便毁了。性情大变,待人处世再也不似以往那般老实温和。后来王正义越来越少出现在彤花村,据说是去外头谋生了,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一年前,他向村里的壮年推荐了一个好活儿,鼓励大家与他一起去赚大钱。 温宁安问道:“什么活儿?” “我们也不知道啊,王正义说这是赚大钱的活儿,无法事先告知地点与做的什么事。但王正义以前是个好人,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村里的男人便也跟着他去了。” 邱大爷也道:“那时候我也是想去的,但是老伴儿正怀着孕呢。而如今听说王正义杀人入狱了,我倒是庆幸之前没去了。村里的人心底也是不踏实,若不是定时能收到书信,早便上报官府了。” 温宁安倒是理解,有许多厂子便是如此的制度,怕是被竞争对手盯上吧。 听完了邱大爷与邱婶对他们说的话,温宁安与封骐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大雨倾盆而下,寒气渗入了木屋内,邱大爷去烧了一些柴火取暖,邱婶则去关窗了。 雨很大,哗啦声甚至淹没了人说话的声音。雨势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邱婶于是便让温宁安与封骐先进房休息了。 小小的房间内只有一张小小的床铺,圆桌和橱柜。墙上早已剥落了许多木屑,床铺碰一碰便吱呀作响。 两人坐到了床铺上,温宁安感叹道:“那王正义与安夙倒是可惜了,可惜王正义一往情深。” 封骐道:“这案件看来也无再追究下去的必要了,不过是徐家与王家的一段私人恩怨所酿成的祸端,徐家与他人结怨倒是寻常事。但我便不信徐家在此项工程上能干干净净,一毛不贪。看来得从其余事下手了,徐家有暗中的势力,但我的影卫也不是吃素的。” 温宁安微微颔首,这些他也不太懂,只知道封骐要铲除徐家。许是徐家功高震主,又或者是鸟尽弓藏吧…… “怿心,左右我们也没什么事,一起睡个午觉吧。” 温宁安转头看了看身后那狭窄的单人床许久…… “怀天,我打地铺吧。” 封骐挑眉道:“你傻啊?你以为我会允许?如今下着雨,你可知这木地的湿气有多重?我会心疼死。” 温宁安也深知封骐不会妥协,然而…… 封骐抱胸道:“要么我打地铺,要么一起睡。” 就不能……不能不睡么。 温宁安自然不可能让封骐打地铺,因此最后的结果仍旧是两人相拥而眠。温宁安发觉,他便从来没斗赢过封骐。 床很小,温宁安拼命将自己挤入墙中,然而仍旧被封骐紧紧环着。两人无间隙地贴在了一起,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睡吧。”封骐如一只靥足的雄狮般满足地眯起了双眼。 缭绕在自己鼻尖的是熟悉的龙涎香,温宁安放松身体,安心地阖眼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日,封骐与温宁安外出逛街…… 封骐:要什么尽管说! 温宁安:怀天,我想要介个。 封骐:买。 皇上,亡国靠你了!_29 温宁安:怀天,我想要那个。 封骐:买。 夜晚…… 温宁安:怀天,别、别闹了,咱们睡吧…… 封骐:我以为你今天买了221两的东西是要让我爱爱你? 被揭穿的温宁安,老脸一红。 520,225,221啊~么么哒我的小天使们!!节日快乐啊!(虽然迟了两个小时,咳咳 Ps,感谢基友北北的段子,520么么! 第18章 深情 温宁安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那是挺久以前的事儿了。两年前封骐方登基那日,雪下的很大,庭院里积满了厚厚一堆白雪。温宁安与封骐两人窝在温暖的房子里头,身下是厚厚的地暖,中间驾着炭盆,噼噼啪啪地烧着炭火。 封骐喝高了,身穿棉衣还披着貂皮绒,热气被困在里头只觉得闷,于是身上的布料一层层地被剥落。一.丝.不.挂后却又觉得冷了,于是转而抱住了温宁安。两人相拥着、相亲着,最终恣情纵欲、鱼水之欢,如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封骐在自己身上冲刺,那粗大的物体在自己体内肆乱的感觉仿佛历历在目。众人皆以为封骐性.欲不高,对情爱之事不感兴趣,实际上不做则已,一做了便让人无法招架,仿佛要将人弄死一般,如猛兽似的疯狂,一如他往常般不讲道理,疯魔狂妄。 比起欢愉,更似恐怖。然而这感觉再怎么让人难以忘怀,也比不过隔日封骐冰凉的眼神与带刺的伤人话语。 “你昨日没醉至失去意识吧?” 封骐冷冷道:“你意识尚在,为何不阻止朕?甚至……迎合?呵,你便是如此下贱?” 温宁安拢了拢外衣,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你喜欢朕?这么说你以前帮朕都是有利可图的对吧?” “我没有……” 封骐勾唇冷笑道:“恶心。” 温宁安猛地抬头。 封骐移开了视线,不去看温宁安那满身伤痕的身体握拳道:“你让朕觉得很恶心,无论是你的身体,还是你本人。” 温宁安浑身发颤,紧紧地拉住了外衣。代表着天下至尊的明黄床榻上都是昨夜疯狂的痕迹,刺目异常。 “怿心……” “怿心……” 温宁安猛地睁眼,就见封骐放大无数倍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眼前。 封骐此刻的脸庞与梦里的重叠在一起,温宁安一惊,下意识便伸手拼尽全力推开封骐。 碰—— 屁股传来了火辣辣的疼,封骐坐在冰凉的木板上,无话可说。 温宁安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脑袋里的混沌也退去后,见封骐面无表情,哑巴吃黄莲般的样子坐在地上幽幽地看着自己,眼底似乎还有些许愤怒与委屈,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 难道……自己又…… “怀天,我……” “无妨。”封骐扶着床沿站了起来,拍拍袍服上的灰道:“我习惯了。” 看着满脸憋屈与郁闷的封骐,温宁安忍不住低头浅笑。 不一样的…… 不一样了…… 见温宁安低头轻笑,封骐还以为温宁安是在嘲笑自己,面子有点挂不住,于是倾身如饿狼般扑向了温宁安。 温宁安猛地往后倒躺在了床上,头重重地陷入了软枕中,而封骐则压在他身上。 “让你笑我。” “嗯啊……!” “让你笑我。” “唔……不要……哈……” 温宁安难受得不停地扭动着身躯挣扎,恨不得大叫出声。上气不接下气的,脸上一片潮红,两眼失神。 封骐坏笑着,十指在温宁安身上游动,给他……挠痒痒。 封骐一手压着温宁安让他无法挣脱,一手不安分地在温宁安胳窝、腰窝与脚板上恶意地拨挠,全身上下只要是敏感的地方都无一幸免。 “住手啊……” 温宁安咯咯咯地无法停止笑声,见温宁安这幅被自己弄得手足无措的难受样子,封骐忽然便觉得有些燥热。 啪嗒—— 脆弱的床,被湿气与蛀虫侵蚀多年的老旧木条终于支撑不住两个成年男人的大力晃动……寿终正寝了。 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待两人反应过来,床已经由中间开始断裂成了两半,两人只觉得身下一空,猛地往下坠。 皇上,亡国靠你了!_30 房门被打开,邱婶与邱大爷看着房内的情况——坍塌的床上,衣衫不整的温宁安与封骐躺在残骸上头,嘴边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起。封骐压在温宁安身上,手不知放在哪儿,而温宁安面色潮红,眼神迷离…… 邱婶:“……” 难怪从方才开始便有奇奇怪怪的呻吟声从房里泄露而出…… 噫~ 这该是得多激烈,那床才会坍塌啊! 邱大爷直接道:“那啥,我明白的,情不自禁嘛。然而我闺女还小呢,不然你们先憋着,回府了用你们的上等好床也比较舒适,对吧?” 温宁安:“……” 你、你们误会了…… 并没有白日宣淫啊…… 看着温宁安满脸的绝望,封骐忍不住笑了出声,缓缓坐了起来。 “实在是对不住……”温宁安忍着羞耻道:“这床……我们会赔偿的。” “无妨无妨!”邱大爷摆了摆手道:“我去拿一些木条接上去便是了。” 雨也停了,两人向邱大爷与邱婶告辞后,温宁安发誓,他这辈子再也不要来彤花村了! 两人并肩走在离开彤花村的弯曲小径上,封骐看着身旁的温宁安一副心累的样子,用手肘撞了撞他笑道:“怿心,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当真?” “当真。” 封骐于是道:“那说你爱我?” “……” “那你便是在生气。” 温宁安嘴角抽搐,三岁还是五岁啊。 路过一座破旧的灰白色小四合院前,温宁安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这个村落的房子大部分都是如邱婶家那般用木板随意搭建而成,能遮风挡雨就好,因而这个正规的民房倒是让人眼前一亮了。 “怎么了?” 温宁安指了指矮墙上垂挂着的红色结绳,转头对封骐道:“这是东乌人的习俗,夫妻俩若是一起编制同心结垂挂在爱巢四周,便能一起白头偕老,如结绳般绑在了一块儿永远不分离,如同我们所知的月老红线那般吧。再者,这些结绳也有守护的作用。” “原来如此。”封骐微微颔首。 温宁安笑道:“这定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毕竟编制一个结绳可费神了,但你瞧瞧这里有多少个?几乎快将这些环绕住院子的矮墙给挂满了。” 封骐蹙眉,再次看了眼那院子。虽然如此,但这里头似乎没有人气啊? 好奇心驱使之下,封骐上前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上摇了摇大门上的小铁环,等了好一会儿却仍旧无人接待。 “我们进去瞧瞧吧。”摇了好几次仍旧没有反应后,封骐便拉着温宁安的手一同推开了那没被锁起的街门。 穿过了街门,就见里头空无一人,萧瑟冷清。院子里头,四处长满了青苔,偶尔有爬虫掠过,蜘蛛网遍布的横梁上还有许许多多的燕巢。温宁安伸手在墙上轻轻一抹,尘埃早已积了几寸。 温宁安疑道:“这……” 封骐耸了耸肩道:“也许是搬走了呢?” 但搬走了为何不将结绳也带走?难不成是丧偶抑或离异? “嗯?” 温宁安在院子旮旯处发现了一株长得特别娇艳欲滴与硕大的百合花,可谓是傲立群花的茂盛存在,心底立马联想到了东乌的另一个习俗…… 温宁安蹲下了身,在封骐疑惑的目光下用手轻轻将百合花四周的土壤拨开,预料之中,土地下埋着一个瓦瓮。 “这是什么?” 温宁安解释道:“你也知道东乌人极重信仰,一生之中可谓是离不开神与宗教习俗,因此生活倒比我们古老与迷信许多了。他们有一个习俗叫养血。举例,妻子将小瓮装在大瓮之中,将自己的血流入大瓮,再将丈夫的血流入小瓮,以我之血养你之命,意味着妻子向神祈祷,祈祷神能保佑自己的丈夫,即便因此付出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也无妨。” 封骐挑眉。 若此法当真有效,他也想这么做,只求温宁安能一世平安。 “既然都做到养血这个地步了,那为何又要离弃这个地方呢?”温宁安看了看荒芜的四周,心底惋惜。从这些留下的痕迹、家具与景观来看不难想象主人家以为甜蜜温馨的小生活,然而如今却都全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温宁安倒是不希望这房子的主人最后的结局是不好的。 暴风雨稍霁,没随着王正义外出谋生,仅存的猎户人家开始活动了。即便太阳已然快要落山,但对这些猎户而言夜晚的林子实则与家并无什么区别。封骐与温宁安离开院子后便遇见了一个背着弓箭,正往林子里走的猎人。 “这位兄弟。”封骐叫住了也同他们一样路过此处的男人问道:“你可知这院子原本属于谁呢?” 男人摇了摇头道:“唉,可不是那王正义与安夙的么。那两人还真是……罢了罢了。” 封骐与温宁安面面相觑。 难怪被废弃了,然而…… 温宁安道:“我想去刑部大牢会会那王正义,行么?不为徐家,只为这两人。” 封骐颔首笑道:“你要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左右最近在山庄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现下天快黑了,我们先回山庄,明日再去吧。” “好。” 皇上,亡国靠你了!_31 第19章 徐府 温宁安与封骐回到山庄时夜幕早已降临,四周一片黑漆漆,不过福彻让人一路点了许多红灯笼挑在枝头,照着两人归来的小径。 温宁安看着这一路圆圆的灯笼和暖暖的光,无端便觉得很开心。 “怎么了?” 温宁安笑着摇头。 见温宁安心情似乎很好,于是封骐也不自觉地开心。 星星兴冲冲地跳出来使劲儿蹭温宁安的脚,温宁安只觉得小腿痒痒的,笑着缩了缩脚,将星星抱了起来。 “皇上,温将军。”福彻也在殿门迎着他们笑道:“温泉已经备好了。” 温宁安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朝福彻问道:“阿白怎么样了?” 今早封骐若有似无的提醒,让温宁安心里也有些担心。 “那孩子……”福彻低下了头,似乎是有些难以言喻。 温宁安只觉得心里一紧,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还活着吗?” 福彻立马道:“还活着还活着!就是受了一些伤……” 温宁安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原来那日那些太监与婢女被福彻罚了五个板子,之后还要连续三日清洗池塘。而山庄里的池塘大小简直可比拟一般的湖泊,一群人忙活了三天,其实也没忙活明白。因此他们对阿白更为厌恶,怀恨在心了。 就在昨日,他们将阿白关入了柴房中不给吃喝,还对他施虐,若不是福彻及时赶到,阿白早就没命了。 “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温宁安咬牙切齿道:“阿白现在在何处?” 福彻带着温宁安来到了其中一个小太监的房内,那小太监似乎是照顾阿白的。而阿白则虚弱地躺在了床上,身上无一处完善的,青紫、鞭痕、烙痕密密麻麻地交错着,还有脱水的症状。 温宁安将阿白小小的身躯拥入怀中。阿白原本便瘦小,这下抱着更是觉得硌骨了。温宁安只觉得满心的愧疚,都怪自己愚蠢,否则也不会让阿白落得如此下场。 阿白在被那些人欺辱之时使劲儿忍住泪水,便是不要向他们示弱,但此刻被温宁安温柔的环住,却忍不住嚎啕大哭了。 星星见温宁安抱着阿白,也跃上板床舔了舔阿白的手臂。阿白一愣,似乎是对眼前的狼崽有些惊讶与不解。 “没事了,没事了……以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定不会让你再受那些小人的欺负了。”温宁安轻轻拍着阿白不停耸动的背低声哄道。 “谢谢大哥哥……” 小太监低声提醒道:“是温将军。” “无妨。”温宁安摩挲着阿白的发顶道:“你好好养伤,伤好后便来我这儿,书童也好,跟着福彻打打杂端茶水也行,都不是辛苦的活儿。” “嗯,大哥哥真好……”浓浓的鼻音,说的话却是软软的。温宁安只觉得心都快化了,忍不住再次揉了揉阿白的头。 “这是星星,我养的狼崽。”温宁安将星星抱到了阿白腿上笑道:“今晚让星星陪你吧,我先回去了,好好休息。” 阿白看着温宁安离去的背影,眼底满是不舍。 而封骐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互动,笑着摇了摇头。 XXX 隔天封骐与温宁安起了个大早,盥洗更衣后便朝刑部大牢而去了。 温宁安给牢头显示了自己的令牌后,那牢头不用猜便也能知道温宁安身边贵气逼人的男人是谁,这辈子第一次见着了传闻中的暴君,吓得脸都白了,立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头碰着地恭恭敬敬地请两人进去。 温宁安压低了声音道:“怀天威严及天,所有人都敬畏着你。” “不是敬畏,是纯粹的害怕吧。”封骐凑近温宁安道:“你也怕我,不是么?” 温宁安缩了缩脖子,没有说话。 “天下人怕我,但你无需如此。我发誓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你待我如何都不要紧,因为你是最特别的。我不是你的天子,我是你的……” 剩余的话封骐不点明,但却依旧让温宁安双颊发烫。 温宁安低声道:“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会气我么……” “是的,我会一直爱你、护你、敬你。” 看着封骐认真的双眼,温宁安只觉得心跳仿佛失控了,笑容更是忍不住慢慢爬上了嘴角。 完全失守。 “你说好的,将来可不许反悔了。” 两人绕了几圈,终于在其中一个牢房前发现了刻着“王正义”的木牌子。 牢房内一个男人靠在了旮旯处,四处黑魆魆的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以从不远处的小窗透进房内的阳光依稀看出一个大约轮廓。身材高大、五官硬朗,看起来倒像是个老实人。 温宁安取出了牢头献上的钥匙打开牢门。 听见了动静,王正义微微抬头,温宁安就见他头发凌乱,满脸都是污秽与胡渣子,眼底也是一片青黑,看起来有多落魄便有多落魄。 温宁安开门见山道:“和我比一场吧,赢了便放你出去。” “你当我会信你?国有国法,纵然你是徐家人也无法如此狂妄,说要放便放。要找乐子便去别处,何苦危难我一个死囚?” 温宁安挑眉,也不解释,纵身便向王正义攻去。 王正义一惊,下意识地跃到一旁闪开温宁安的拳头,身上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 然而在这之后王正义便没有动作了,似乎是完全拒绝与温宁安过招,闭上双目坐在一旁大山不动。温宁安一拳打在了王正义的左胸上,王正义闷哼了一声,仍旧如磐石般一动也不动。 皇上,亡国靠你了!_32 温宁安蹙眉。 “哎哟……皇上!” 牢房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与男人的惊叹声。 刑部尚书徐炳元,也是徐炳华的弟弟带着一批人匆匆赶到。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封骐示意徐炳元平身后,徐炳元便忐忑道:“微臣听下人禀报说皇上与温将军大驾光临,可是出了什么问题?还劳烦皇上尊驾,实在是让微臣难安啊。” “无事,朕与怿心在山庄闲着没事做便去彤花村游游,怿心听说了王正义与安夙的事儿,好奇罢了。” 徐炳元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端笑道:“皇上与温将军既然得空,若不介意便来微臣这儿坐坐吧。万寿节也快到了,微臣让人从东乌送来了上好的白玉石,皇上可愿意去看看?若满意,微臣这就让下人拿去细细雕琢!” 封骐耸了耸肩。 徐炳元立马喜笑颜开,让下人去准备轿子与摆放在里头的瓜果和软垫了。 温宁安迈出牢房后,封骐压低声音问道:“有何发现?” 温宁安摇了摇头。 “你也看到了,那王正义故意隐藏自己的实力,我无法断定他的武功如何,能否杀得了七个成年男人。” “无妨,王正义的刻意隐藏,再加上徐炳元这么着急地支开我们,不就是心虚吗?心虚,说明有问题呗。”封骐邪笑着舔了舔下唇,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牢里的身影。 如今临近正午,封骐对于徐炳元准备轿子的举动很满意。再次转头看了看温宁安,身上的伤倒是好的差不多了,一是温宁安底子原本便好,二是他自己也会稍微注意。 封骐心底能猜到,这人是天天翘首等着伤口好与自己比武呢。 抵达了徐府后,徐炳元便领着两人来到了正厅。 这是徐家在京城的主宅,广袤得仿佛一个小村庄,里头住的都是嫡家之人,如徐家家主与他的儿子,徐炳华与徐炳元。 徐炳元好生招待着两人,让下人端上了最好的茶水与糕点。温宁安吃着精致的点心,身后还有人给自己扇风,感叹这便是抱大腿的益处吧。 徐家家主徐通达也来到正厅给封骐请安,笑道:“皇上大驾光临,倒是让这儿蓬荜生辉了。” 徐通达贵为北淼太师,虽然早已年过半百,却依旧容光焕发,走起路来步步生风,还真是老当益壮了。 封骐手背抵着脸颊,手肘则架在身旁的桌案上支撑着半边身子,斜眼看着徐通达笑道:“蓬荜生辉?徐爱卿说笑了,朕看这儿本就金碧辉煌,贵气显然,朕一思及自个儿的宫殿都要自惭形秽了。” 温宁安看了看四周,横梁与圆柱上的雕花木饰与这些太师椅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还镀了一层暗金。四角摆着来自东乌与本地的古瓷器。 听了封骐的讥讽,徐通达依旧不动声色应道:“那是皇上治国有方,河清海晏,底下子民皆富足安乐。徐家也是托了皇上的福才可过着充足的生活。” 封骐只是笑笑。 下人抬上了玉石,徐炳元小心翼翼地从木盒的软垫里取了出来献宝般双手递给封骐道:“皇上请过目,这是上好的和田黄玉,不仅稀有难得,最为重要的是,这玉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啊!这是祥瑞,祥瑞啊!” 封骐接过那玉瞧了瞧,厚大的玉块棱角分明、几近完美般无缺无裂。色泽均衡,整块玉上都是饱和的黄色,握在手中只觉得温润油滑。 温宁安也凑过来看,就见玉上折射出了自己与封骐的双影。温宁安忍不住伸手以食指敲了敲玉身,就听见清脆的声响,忍不住笑道:“这是毫无瑕疵的好玉。” 封骐微微颔首,确实不错。 封騏心道,徐家倒是辛苦了,徐婳一是徐通达的亲女儿,此刻他们分明因徐婳一的事而怨恨着自己,却还要笑言相对、阿谀奉承。 呵,这便是当个帝王的快乐之处吧。 封骐摩挲着下巴,只觉得心情都愉悦了起来。 徐炳元骄傲道:“皇上若是满意,那微臣便立马着人去雕琢,给皇上雕个九天神龙!” “不。”封骐道:“给朕做一对,一凤一凰什么都好,只要成双成对,寓意好的便行。” 徐炳元不自由主地瞧了温宁安一眼,随即又匆匆移开视线称是了。 一阵寒风吹入了正厅,封骐看了看转暗天色转而对温宁安道:“这两日下午倒是固定下雨了,我们今日便在这儿留宿吧。” 温宁安颔首,虽然心底不喜欢徐家,但山庄路滑,封骐定是不愿意回去了。徐府如此阔大,封骐向徐炳元要了僻静的院子,与外头的客栈也无太大区别,反而更安静与方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噗,小怿心,你听说过flag吗? 连插两根flag的怿心23333 第20章 春意 徐炳元给封骐与温宁安备了北厢的牡丹院,是最好的院子之一,也是上上房。 午间下了雨后,气候之差不仅没有让夜晚降温,反而更为燥热了。 都说牡丹院是最好的院子,因此夏房是自然有的。两人沐浴后便到了徐家投掷了千金的夏房,一迈入里头只感到阵阵冷意扑面而来。 房里地底是冰窖,寒气透过薄薄的木质地砖渗入了房内,两人也可到储存冰块的窖室消暑玩乐。 紫琉璃、玉石床,还有循环冷水源,也就是房内四边有水往下淌,形成水帘。这是在院子的的四檐装上水管,把水引到屋檐上。凉水在屋上循环,室内温度自然就下降了。房顶房底互相之下,完全感觉不到夏天的热意。 封骐享受般地懒懒靠在了长椅上闭目养神,温宁安看了封骐许久,最终忍不住问道:“怀天,那玉为何做成双对?是为了……送人么?” “自然。”封骐也不睁眼,就是微微勾唇。 “送……谁?” 封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道:“你过来我便告诉你。” 温宁安低眉浅笑,转身到圆桌上取了一个小杯子打算自个儿倒茶喝,不理封骐了。然而腰带却被封骐从身后拽住往后拉,温宁安只觉得全身失了重心,往后倾在了封骐的怀里。 皇上,亡国靠你了!_33 手中的杯子一松,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 温宁安被封骐拥在怀中,无奈道:“别闹了。” “傻。”封骐咬了咬温宁安的耳朵道:“不送给你能送谁呢?” 见温宁安似乎很开心,但却又忍住不显露出来,封骐道:“看你这幅样子,说是大将军还没人信呢。” 温宁安是儒将,不说这一刻,即便是平时在外也很少人将他与厮杀战场的大将军联想在一块儿,也许是因温宁安淡雅的笑容与语态早已将杀气掩盖了起来。 “怀天这幅样子,说是皇帝也无人相信。”温宁安说着挣脱了封骐的怀抱,捡起地上的茶杯。 封骐见温宁安严严谨谨的摸样,背对着自己倒茶喝,身子修长高挑,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放在了身后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晃动,忍不住便从长椅处站了起来,恶趣味般食指使力戳了温宁安的腰。 温宁安浑身一耸,低吼道:“怀天!” 封骐挑眉,这声音听着怎地如此像娇嗔? 温宁安只觉得头逐渐变得沉重,忍不住闭眼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了?”见温宁安步伐有些不稳,封骐伸手揽过了温宁安的腰让他靠着自己。 温宁安感觉到一波燥热从腰间处传来,身上一些难以言喻的地方无比的瘙痒,邪火纵生,呼吸也乱了套。 “怿心,怎么了?”封骐见温宁安双颊蓦地转红,靠着自己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心道该不会是伤口出了问题,忙道:“我去叫太医?” “别叫!”温宁安一手紧张地握住了了封骐的手臂,一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手掌内。 “到底是怎么了?”封骐也有些急了。 “无妨。”温宁安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封骐道:“我去冰窖冲冲冷水。” 封骐一愣,低头就见温宁安腹下的隆起,心里瞬间明白发生了何事。眯眼望向了桌上的茶具,封骐心底冷笑,给他下春.药,徐家胆子倒是挺大?丢了一个徐婳一,这下便迫不及待地塞一个新的了? 徐家在李家与封骐眼中虽然仅是跳梁小丑,但好歹一个拥有实权的大世家,这么明目张胆的招数应当不会用,也许其中有更复杂的缘由,但封骐此刻不想思考,算账也得先解决眼前的事儿…… 封骐再次身手抱住了温宁安,轻轻吻着温宁安的耳垂。 “嗯……”温宁安忍不住发颤,只觉得全身都失了反抗的力气,软软倒在了封骐身上。见状,封骐干脆得寸进尺,将温宁安打横抱起来放在石床上。 石床的寒气并无舒缓温宁安的燥热,封骐如雨点般的亲吻与爱抚反倒让温宁安抑制不住地发出了暧昧的声音。 “别、别……”温宁安手撑住了封骐的胸膛道:“怀天,不要。” 封骐充耳不闻。 “唔……怀天!”温宁安低喘着,胸口剧烈起伏。身上传来的一波波快感与心底的慌乱让他抓住封骐的手力道逐渐不受控制,掐出了深深的红印。 封骐也不介意,反倒更为兴奋地坏笑道:“我帮你解决,不好吗?” “怀天……”温宁安几近哀求了。 “怀天……” “怀天,你答应我的……” …… 封骐定定地看了温宁安活色生香的样子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 “是的,我答应你了,我不是你的君王,我是你的夫君。” 相敬相爱,而非命令与服从。两人此刻正努力朝这个方向而改变,封骐不想前功尽弃,也不想破坏这份默契。 “我们不做到最后,我帮你用手解决。” 好不容易到嘴的肥肉就这样飞了,封骐怎么也要沾一点油水,将温宁安拉了起来让他背靠着墙面对着自己,伸手探入了那隐秘之地。 “嗯啊……” 封骐手活动着,视线却死死地黏着温宁安的脸,温宁安任何细微的表情都无法逃离封骐的眼睛。顶着封骐炙热、探究与饶有兴趣的眼神,温宁安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想逃却也逃不了,身后是墙,身前则被封骐半压住锁在怀中,简直…… “唔!” 结束后,封骐掏出手绢擦了擦手,笑道:“我出去一会儿。” 这下他娘的轮到他要去冰窖冲冷水了。 温宁安是解决了,然而他…… 丢脸,丢脸啊!作为一个手握天下的帝王,实则太失败了! 看着封骐匆匆离去的背影,温宁安脱力般靠着墙,失了神。细细回想起来,封骐方才的双目里皆是兴奋与享受,染满了情欲,丝毫无半分厌恶。 而封骐先是自行解决,之后冲了几盆凉水才觉得自己冷静了下来。与常人相反,冰窖里的低温反而让封骐的脑子清醒与清晰了许多,温宁安的任何表情他都看在眼里,那样的表现压根儿不是还未准备好抑或害羞,而是…… 登基那日对于重生的他而言已经很久很久了,然而对于温宁安而言,也只是两年前而已。 封骐闭眼,手微微握成拳。 XXX 两人冷静了一番,回房后再无人提及这个话题,仿佛刚才的一番旖旎从未发生过。 温宁安见封骐回来了,便指了指桌上的茶壶道:“茶水没问题,但壶口被抹了药。证据确凿,可以用这个向徐家讨说法。” “证据?呵。”封骐扯出一抹冷酷的弧度,眼神幽暗。 他还需要这种东西? 见封骐抬步率先向外走去,温宁安垂眼,默默跟上了。 皇上深夜说要召见众人,徐家人虽然心底不满但也不得不从,全都从柔软的床褥抑或温柔乡上爬了起来在正厅等候。 皇上,亡国靠你了!_34 封骐的位子自然是首座,而温宁安则坐在他身边的次座,其余徐家人看着这两人皆不明所以。这是要做什么呢? 封骐见人都来得差不多齐全了,便悠悠哉哉地向徐通达道:“有人在朕所用的茶具下了药,徐爱卿可知是何人所为?” 徐通达一惊,忙道:“臣一无所知,徐家保证与此事绝无牵连,求皇上明察!” “哦?所以是有外人在朕入住这日潜入了徐家,给朕下药了?” 徐通达哑口无言。 “元儿,去查!仔细查!”见封骐似乎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徐通达转头让徐炳元去查了。徐通达无所畏惧,毕竟徐家主家的当真无愚蠢至选这个时刻这个手法触封骐霉头。下药说严重些了,可是能与谋反挂钩的罪。 徐炳元让管家将今日所有在庖厨值班的下人都带了上来。 十来个侍女跪在了正厅中央,听说是皇上要问话,看都不敢看封骐,吓得浑身发抖。 封骐不耐问道:“朕的茶具上被抹了药,说吧,谁做的。” 众侍女全都喊冤,求封骐宽恕。徐炳元原先还想着封骐会如何审查,哪知封骐下一刻便道:“来人,赏板子,打到她们说为止。不说,便打死好了。” 皇上的权利是绝对的,这些家丁纵然属于徐家,但此刻也只得服从。一干侍女便这样被压在了大厅的青瓦上挨板子,惨叫声源源不绝,其余徐家人只觉得心底嗖嗖发凉。 徐通达忍不住道:“皇上,何不先问清楚再施罚?” 温宁安也微微蹙眉,这实在是暴君的作为,然而却不愿驳封骐面子,只得在心底微微叹气。 而其中一个侍女才挨了两个板子便耐不住,哭着喊道:“皇上!安少爷!是安少爷下的药,还不让奴婢说!” 那侍女心底明白硬咬牙撑着不说,即便她们被打死了封骐也不会让人喊停抑或在乎,倒不如早说了也少受一些痛苦。而收买她的人也不是什么能保住她的大人物,银子再多,没命花有意思么。 封骐挥手让家丁停手,耸肩笑道:“瞧,这样不是更快吗?” 温宁安问道:“安少爷?徐炳华的妾,安夙么?”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徐炳华此刻脸色有些难看,吞吞吐吐道:“正是……正是内人。” “他人呢?” 徐炳华道:“内人近日身子不适,因此一直便没迈出房门,此刻也在房内休养……” 封骐道:“让人去搜查安夙的房间。” “……是。” 作者有话要说:  360度托马斯旋转求评论!!QAQ 第21章 安夙 封骐让影卫暗中看着家丁,以免他们暗中动手脚。而他们确实不敢,在安夙的房间找到了一包可疑的药粉后便老老实实交给封骐了。 请了大夫来看,确认了那便是春药后安夙随即被押到了正厅。 “草民安夙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骐感兴趣般道:“抬头。” 安夙微微仰首,封骐与温宁安就见那是一个面目俊秀,白白净净的男人。都说东乌是个古老的土地,东乌人的眼睛也仿佛蕴藏着无数岁月那般深邃,而安夙的眼睛确实好看。 与秦招凰的惊艳不同,这是一个长相舒服的美人。 “药,是你下的?” 安夙弯腰头着地,不卑不亢道:“草民罪该万死。” 啪—— 徐炳华气得脸都红了,猛地扇了安夙一巴掌怒道:“你这骚货简直可耻至极!除了爬床还会做啥呢?啊?不愧是勾栏院来的,下贱!” 安夙身子一歪,有血丝从嘴角流了出来。见封骐看着自己,安夙便再次跪好。 徐炳华似乎是气疯了,大吼道:“我待你不好吗?不好吗!” 最终还是下人在徐通达的眼神示意下将盛怒的将徐炳华给架开了,而安夙始终无动于衷。 封骐见他这幅样子,便挑眉道:“若是朕将这包药都给你下了,将你绑起来直到你被这药性折磨至死,你说如何?” 安夙脸色白了白,随即阖眼,视死如归般道:“草民认罪,但凭皇上处置。” 封骐转头看了看温宁安,就见温宁安以口形对他说了几个词。封骐于是道:“安夙以下犯上,欲加害朝廷重臣与朕,押回避暑山庄待朕稍后处置。” 徐炳华一愣,恶狠狠道:“皇上,安夙如此胆大包天,死不足惜!何不交予刑部收押牢狱待判决?” 温宁安最终忍不住了,蹙眉开口道:“安夙好歹是徐大人的妻子,徐大人难道便一点儿都不怜惜么?” 徐炳华被噎了一下,无话可说。 徐通达替他道:“华儿也是对皇上太过于忠诚,认理不认亲,这孩子心性便是如此,还望温将军谅解。” 温宁安觉得自己浑身浮现了一层鸡皮疙瘩。 封骐也是心底冷笑,拉着温宁安回房。两人就等着山庄的驻军带马车来,一同起驾离开这里了,完全无法待下去,即便是一晚。 回房后,封骐便问道:“你方才在正厅里同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甚确定……还是待回山庄后再看吧。” XXX 福彻见封骐与温宁安深夜归来还押着一个公子,心底也是很惊异,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哟? 皇上,亡国靠你了!_35 封骐先是让福彻屏退了大堂里的所有下人,然后才对安夙道:“徐家人已经不在了,说吧,为何陷害朕与怿心?” 封骐心想,若是图谋不轨之人,有此等机会安夙大可以下致命的毒物,而并非这种情欲之药,虽然这样也许两人天生的警觉性便会察觉了,然而下春药,不很可笑吗? 难不成当真是富贵险中求,听了封骐与温宁安的传闻后想爬上龙床一步登天? 封骐倒想听听安夙的解释,与徐家有关的所有,再细微再麻烦他都不会轻易放过,何况这是惹到了自己头上。 安夙跪了下来诚恳道:“回禀皇上,草民罪该万死,草民当真不敢有任何不轨之想抑或恶意,然而若不如此为之,皇上九天至尊,而草民不过是低贱的小绾,完全没有机会向天子申冤。” “申冤?” 安夙颔首,继续道:“徐家在朝堂几乎一手遮天,草民也只有皇上可求了,求皇上赐草民与草民的夫君一个公道!” 温宁安忍不住问道:“夫君?是徐炳华还是王正义?” “自然是王大哥了!徐大人……徐大人他……”安夙抿了抿唇,说到徐炳华时眼底都是恐惧与恨意。 “说吧,你的事,任何有关徐家的事,都巨细靡遗地与朕说。”封骐手微微摩挲着太师椅扶手处的暖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夙。 封骐气势压人,安夙也不敢有所隐瞒,慢慢地与两人说了从一年前开始的事儿…… 一年前,安夙陪着王正义到林中打猎。这其实是安夙第一次入林,也是王正义的一时心血来潮,但却是这份心血来潮毁了他们的所有。 那一日他们回程时遇上了徐炳瑞的人马,徐炳瑞看上了安夙便要强取豪夺,说抢人便是抢人,王正义自然是全力反抗了,然而双手难敌四拳,徐炳瑞心想打死王正义再弃尸更方便行事,于是家丁出手毫无保留,直取要害,眼看王正义便要丧命,安夙着急之下便取了身后的猎刀超徐炳瑞砍去。 安夙这辈子第一次杀人,不懂门道只晓得挥刀,徐炳瑞四肢肥短,顶着胖大肚子丝毫无法闪躲,也因此安夙毫无章法,误打误撞之下砍中了要害,徐炳瑞当场毙命!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徐炳瑞,所有人,包括安夙本人也懵了。 安夙握着还在滴血的大刀只觉得不真实,一个大官,便这样被丝毫不会武功的自己给……杀了? 王正义反应过来,挣扎着爬了起来拉着安夙便要逃,然而安夙最终还是被家丁带走押到了官府,只余下身受重伤的王正义倒在了一旁,双目赤红地看着安夙却久久站不起来。 安夙原以为自己离死期也不远了,心道也好,这样也算报答王正义的恩情了,哪知却被徐炳瑞的弟弟徐炳华走后门整了出来,还以王正义要挟,偏要自己嫁给他。 安夙回到了彤花村,王正义欣喜若狂,哪知安夙却是来与他道别的。徐炳华风风光光,光明正大地把安夙从彤花村带了出去,从此安夙被村里的人标上忘恩负义的标签,而王正义再次受了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原本的天作之合,村里人津津乐道的一对两人便这样散了。 “当真可恶!”温宁安听了只觉得恼火和不忿,若安夙所言不虚,那徐家也是欺人太甚了!仗着在朝堂的权势便如此任意妄为,可还把王法放在眼里? 封骐挑眉问道:“之后徐炳华便用你来要挟王正义替他办事?” 安夙一愣,似乎是惊讶封骐竟然未卜先知了,然而转念一想,封骐可是天子,洞悉一切也很寻常。 “回禀皇上,确实如此。”安夙咬牙切齿道:“徐大人逼着王大哥做了许多……许多坏事……” 徐炳华待安夙不算好也不算坏,不高兴时拳脚相向,高兴了便会买许多奢侈品给他,然而却是变相的软禁。徐炳华一直便不允许安夙离开自己的房间,这也是为何安夙得通过收买下人给封骐下药的缘故,否则徐炳华不会让安夙见到外人。 安夙起先还不明所以,之后才晓得,徐炳华那是囚禁着自己好要挟王正义,自然是不能让自己逃走了。 徐炳华原先让王正义说服彤花村的人去他的厂子干活,王正义知道那不是什么好活,但也只能忍住罪恶感说着虚假的赞缪,带走了彤花村几乎所有的壮年。 具体是什么活儿安夙也不太明白,只知道那些壮年被带到厂子后便被徐家军软禁在那儿给他们做牛做马,无偿卖力,若是反抗抑或罢工便会挨打,日子过得很苦。徐炳华很聪明,每月让人写信寄给彤花村的人,因此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后来徐炳华开始接受了水坝的建筑工程,预料之中,徐炳华这个工部尚书开始贪银子了,工料的银子被他取走一大半,因此水坝的建筑基础欠缺了好些材料,导致了某一处的坍塌。 坍塌导致两个伙计丢了命,徐炳华担心朝廷追究而顺藤摸瓜导致那些缺失的银子被揪了出来,因此只得将那两人的尸首抛入河中弃尸,甚至还将目击坍塌的另外五个工头给杀了。也是徐炳华运气不好,偏偏遇上了涨潮,因此原本能顺流飘走的尸首便这样浮现在封骐等人眼前。 封骐着人去查后,徐炳华深知尸体的事瞒不下去了,便要王正义给他当替罪羔羊。 “皇上。”安夙给封骐磕头哀求道:“草民罪该万死冒犯了圣上,皇上想怎么处置草民,甚至要草民的贱命,草民也绝不会有半分不愿,但求皇上放了王大哥可好?王大哥他没有杀人!草民求皇上了,若是皇上愿意赦免王大哥,让草民做牛做马做什么都行!” 温宁安心底叹息,早在看到彤花村院子里的结绳与血瓮后他心底便有此类猜测了,只是仅仅猜测,因此他从未与封骐提及,担心会影响封骐作为帝王的判断。 而如今果然如此,并非薄情,而是因深情而薄情。 封骐靠在一旁似乎是在沉思,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木质的桌案,眼底闪过了几丝算计。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后,封骐才在安夙忐忑的目光下开口道:“行!若之后证实你所言不虚,那朕不仅会放了王正义,还会帮你们复仇徐炳华,并赏赐无数金银。” 安夙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抬头,一副天降馅饼的样儿。 封骐笑道:“无需如此惊讶,呵,你也许不知自己给朕立了多大的功。” “谢、谢皇上隆恩——”一年以来过着与爱人分隔与受人欺辱的生活,如今安夙总算看见了改变的曙光,激动得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第22章 耐看 与玩弄朝政隔岸观火的封骐不同,温宁安在战场上仰仗的大多是比一般士兵还要精准的直觉与判断,东乌曾有一大文人说过,对于一个在刀口上舐血求生的沙场中人,运气可比什么都重要,也许是直观了些,但温宁安也认为除了谋略,运气必不可少,也因此情感有时会侧压了理智。 此刻,温宁安心底便是深信安夙所言,然而封骐却不然。实际上除了温宁安,封骐谁都不愿意相信。虽然如此,但封骐仍旧在有保留的情况下开始搜查了。 “怿心,你想想。” 凉殿正房内,封骐与温宁安靠在竹制的长椅上,封骐边思考边道:“徐炳华吞了那么多银子,你说这些银子最终会流向哪儿呢?” 温宁安一愣,想起了安夙与邱婶同他们说的厂子,那个邱婶口中赚大钱与安夙口中压榨劳工的厂子…… 想了想,温宁安道:“如此遮掩谨慎,还花费如此多的银子,总归不是什么正经的厂子。” “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吧,对我无需有任何忌惮。若以大将军这个身份,和我谈论朝政天经地义,若以其他的,聊聊徐家、对权贵品头论足,何不为一项情趣?” 封骐心里明白温宁安想说什么,他本身也如此认为。 徐家那个厂子,要么火药要么兵器,或者更为过分,反正一定是朝廷言明禁止私自制造的东西。说得轻了是贪得无厌,说得重了谋反也不为过。 温宁安道:“此事非同小可,就怕徐家对朝廷心怀不轨,但那我们要如何查到那间厂子?徐家一定将之藏得滴水不漏。” 封骐揽住温宁安紧致的腰,伸手抚平了他紧蹙的眉道:“嘿,皇上不急太监急呢。别担心,再隐秘的厂子也得有银子汇流,那就说明必定有账本,账本总不可能在厂子里,而是徐府,徐炳华的身边。” 皇上,亡国靠你了!_36 这厂子绝对是个能重伤徐家的利器,封骐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按照我的推测,徐炳华一定得亲自看着那些账本才能安心,因此账本很大的机会在他的书房里。我已经让影卫混入徐府查了,找机会搜搜看可有什么暗格抑或密室。” 听闻,温宁安道:“我也可以让左军的影子帮忙。” “不用,影子留着给你自己用好了,何不带在身边以防不备?” 对于温宁安不带影卫的作为,封骐也不知该说温宁安对自己有着极高的信心抑或傻,还得自个儿悄悄给他塞大内影卫。 温宁安只是笑笑,心道以往的他自是不必影卫,一个被帝王所忌惮、厌恶而遭流放边疆的臣子,再加上温宁安本身不争不夺也不得罪人,即便有着不大不小的军队,又有谁会放在眼里?民间戏称,朝中有驴子和驴主,也有真狐狸与假狐狸。温宁安心道,他大约便是那驴子吧。 “我以后会带。” 封骐满意了,说起了另一个话题:“福彻方才来与我通报了,那些欺负阿白的下人已被处置,以及秦招凰给你送了一份信。” 温宁安性子温和,却也不代表可以任意欺压。那些下人全都被温宁安发配到塞外做苦力,一个极容易因恶劣环境而丧命的地方,即便他们如何凄厉地恳求也毫无转圜的余地。 “什么信?” 封骐唤来了福彻,从他手中取过了一封信笺递给温宁安。 温宁安看着那已然被拆封的信口,心底无语,封骐这也太…… 打开信封,就见秦招凰和自己说了梨园的事儿。前段时日温宁安在出发前往避暑山庄之前蹭赋予秦招凰让他替自己打点一切的权利,因此秦招凰便干脆帮温宁安物色、买下了好地段,如今都在装潢着了。 温宁安倒是有些许不好意思了,笑道:“原本说要开铺子的是我,现在倒是麻烦招凰了。” 封骐挥挥手道:“没事,秦招凰那家伙你尽管压榨,别看他这样一副智障的样儿,实际上可精着呢,若是不愿意还能这么帮你奔东奔西?我看他倒是受用得很。” 温宁安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和招凰感情真好。” “还行。”封骐挑眉道:“我还蛮喜欢他直来直往的性子,倒是不似其余大臣那般说话畏畏缩缩,充满了算计与思量。但有时便是这样太气人了,再加上那妖孽般的面容,看了就厌烦。” 若不是从小便认识,早拉出去砍了。 温宁安莞尔道:“倒是第一次听人说招凰的面容惹人厌烦。” 封骐眨了眨眼,微微俯身靠近温宁安道:“我不喜欢秦招凰那样的,太冲了。我喜欢……温和一些,舒服一点的。不用太惊艳,耐看便好。” 温宁安面无表情道:“像安夙那样的?” 正厅里眉来眼去的,还说什么,给朕立了大功呀,倒是挺有兴趣的啊。人就在隔壁殿呢,还不快去找? 封骐:“……” 说啥呢! 封骐满眼控诉地看着温宁安。只觉得这人装傻的功力太强了,明明自己说的是他。哼,果然是醋篓子。 温宁安也不理封骐,轻轻躺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打算睡了。 “怿心。”封骐可并不打算放过温宁安。也躺了下来伸手环住温宁安的腰,一脚架上了侧躺着的他,头埋入他的颈窝里道:“我觉得你最好看。” 满意地见温宁安的耳垂转红,封骐凑过去含住了他的耳垂:“你觉得呢,嗯?” “怀、怀天!” 啧啧,让你装傻。 封骐挑眉,对于隐忍腼腆的温宁安格外喜爱,舌头极尽缠绵的舔舐。 “怿心……” 温宁安抖了抖身体,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酥软了,他记得明明本来是在谈论那么正经的话题,怎么就偏了呢。 温宁安强自保持镇定道:“早些睡吧,明日还得比武呢,纵欲伤身。” 封骐挑眉道:“伤肾?我躺着都能赢。” ……谁说伤肾了。 温宁安偏头,躲开他的舌头,转过身去瞪着他道:“你少看不起人。” 封骐低笑。夜深了,两人相拥而眠,也不用盖被子便觉得温暖。 第23章 比武 大清早的,四处还一片灰蒙蒙温宁安便拉着封骐到院子里去了。 两人也不可能真以刀枪瞄准对方要害取胜,因此玩儿的是“夺花”。夺花是一种切磋的方式,两人将一枝花别在腰间,谁先夺得对方的花便算胜利。 这习俗始于封□□封淼,据说封淼便经常与其男后夺花。后来两人的余兴逐渐流传到权贵、到民间、到北淼以外,如今倒是一个寻常的娱乐了。祭奠、庆典上都少不了。封骐之前登基之时夺花擂台办了三天三夜。 “如同我们之前说的,赢了便要答应我三个条件。”温宁安手持着自己的剑站在封骐不远处,温宁安的剑并非什么绝世好剑,只是材质好、剑身细长尖锐,他一向认为剑好用便好了,也无需什么故事抑或传奇。 封骐挑了挑眉道:“行,不过若是我赢了,我也要提出条件,一个便好。” 封骐心道,你陪我行那云雨之事就好了。 温宁安心底“咯噔”一声,瞧封骐那敛藏不住的坏笑和眼底的光芒,温宁安猜也能猜到封骐那所谓的“唯一一个条件”是什么了…… 简直是赌上荣誉和贞操的一战啊…… “嗖——” 封骐见温宁安似乎有一瞬的晃神,立马逮住了先机如猎豹般原地一踏跃上半空往温宁安冲去。 皇上,亡国靠你了!_37 星星和亮亮两小只乖乖地坐在一旁,睁大了双眼看着两人。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对方的招式再清楚不过,几乎完全可以预测,也因此为这场比武增加了难度。须得出乎意料,方能让对方措手不及。 然而…… 和封骐诡诈多变的剑招不同。别看温宁安是战场上大名鼎鼎的常胜将军,可是他那点天赋约莫也是都用在战场上了。从小到大,每次切磋都是中规中矩一板一眼的剑招,与平日那规规矩矩的姿态一样,封骐有时候都觉得对方莫不是在让着他吧,明明和别人对战的时候发挥也还不错,怎么一到自己面前就跟少了根筋似的。 见温宁安一本正经的启了个剑招,封骐白眼都懒得翻就知道下一招绝对是飞龙越山式。 封骐眨眨眼,脑子里灵光一闪,腿一蹬,迅速攻了上去。温宁安匆忙回档。眼见封骐的手便要够到自己腰间左侧,立马转身闪开挥剑砍向封骐。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封骐不追击也不闪躲,反而趁温宁安转身时没有拿剑的左手在他的臀部上用力揉了一把。一招得逞的封骐见好就收,退回安全距离。 温宁安:“!!!” 不等温宁安回神,封骐再次翻身而上,这次是右边……温宁安接连被他吓到,没料到这人真能这般不要脸。本来攻上去的剑就失了准头。封骐握着利剑的右手随即一挥,反手击飞了温宁安的剑。 封骐占了上风,笑得更为狂妄了,而失了武器的温宁安又不愿意就此认输,就只得赤手空拳。得了便宜的封骐更加积极了,也想在温宁安面前君子一回,因此耍了个剑花将手里的剑扔了出去,剑直直的插在两小只身边。正聚精会神的两小只被吓了一跳,龇牙咧嘴地贴在了一起,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温宁安也被他吓得一怔。 封骐抓住机会,一记直拳携着劲风挥出,温宁安偏身躲过。封骐得逞的一笑,早早准备好的左手,顺势擒住了他的腰,在他腰间轻轻的捏了捏。 不等温宁安上火,就动真格似的一阵猛攻速击,温宁安被动地闪躲着。封骐瞅准机会,佯装袭上,在他后仰闪避的时候,长手一捞,将人搂在怀里,一手架住他试图反攻的手,低头,唇在他脸颊上响亮的来了一下。 温宁安:“……” 这混账! 见温宁安恼羞成怒的样子,封骐低低地笑了。 这样下去迟早要输……温宁安懊恼极了,封骐怎地频频出如此“阴招”! 温宁安握了握拳,随即不顾一切般扑向了封骐。 封骐一惊,见温宁安不要命似地撞入自己的怀中,吓得匆匆收回了招数就怕误伤到温宁安。 …… 封骐愣愣地看着怀中的人,石化在原地。 就见温宁安伸出一只手环上了封骐的颈脖,抬头将唇贴上了封骐的,四片柔软无空隙地附在一块儿,封骐只觉得脑中“轰隆”一声,有什么应声而断,世界只余下嘴边传来的柔软…… 见温宁安只是贴着便再无动作,封骐于是伸手将温宁安的头狠狠地往上推,让两人的距离更为近些,舌头也撬开温宁安的嘴卷进里头攻城略地。 “唔——” 温宁安仰着头只觉得有些窒息。 好不容易一吻终了,重获自由的温宁安不禁大口大口地呼入新鲜空气,而封骐满足地舔了舔下唇,却惊疑地发现…… 温宁安垂着的手上拿着一枝花。 愣愣地低头,封骐就见自己的腰侧空空如也。 ……??? “噗嗤。”温宁安见封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输了的事实,笑着道:“怎么?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封骐嘴角抽搐。 “终究是我胜了。”温宁安扬眉,竖起了三根手指道:“三个要求。” 封·躺着便能赢·骐只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霸道帅气一些道:“呵,你就仗着朕喜欢你。三个要求便三个要求呗,即便你输了,我也会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温宁安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 封骐不作休道:“你虽是胜了,但必须承认我的武功比你高。方才你在与我对战是也是力不从心。” 这可是非常重要,输了比武便须得好好重振一下夫纲!否则媳妇日后瞧不起自己了那可如何是好。 “那是你使了坏手段!” “行。”封骐捡起了自己掉落在地的剑抛给温宁安,摊开了手道:“来吧,向我出手。击败我。” 这样一招一招过封骐便无法预测温宁安接下来的招数了,然而他仍旧有信心能胜过温宁安。 温宁安下意识地接住了飞矢而来的剑,见封骐赤手空拳地站在自己身前,眯了眯眼一招“蛟龙出水”向封骐攻了去。 封骐动了动身子和手,一手轻而易举将温宁安的手反剪到身后,一手再次揉了揉温宁安的臀部。 “再来一次?”封骐眨了眨眼。 温宁安退开,思索了一番后选择朝封骐下盘出手,然而却被封骐抬腿一招“横扫千军”勾得往后倒,封骐顺势接住了温宁安,打横抱住了他使劲揉胸。 “再来一次?” …… 太阳逐渐变得毒辣,不知不觉便是正午了。星星与亮亮两只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靠在一起懒懒地晒太阳睡午觉,早已对主人们的打斗失了兴趣。 浑身都被摸过一遍的温宁安面无表情地看着靥足的封骐,服了。 “我之前日日在外浴血奋战勤加练习,而你在宫内忙于政事沉溺后宫,为何武功仍旧比我高!”温宁安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不平衡极了。自己在军营可算是无人能敌了,之前在塞外时更曾与江湖武林盟主切磋取得平手,怎地能被封骐如此碾压? 这也太没天理!说好的勤能补拙呢? “沉溺后宫?”封骐挑眉道:“你可别说,后宫的女人我一个都没碰过,还不都是因为你呢。” 温宁安仍旧直直地看着封骐,似乎还在等待他的答案。 “我可不信什么天赋。” 封骐很委屈。 皇上,亡国靠你了!_38 “当真就是天赋异凛啊。” 见温宁安愤愤地转身离开入殿了,封骐笑着摸了摸下巴。他也是不明白,温宁安怎地从小便如此执着着要胜过他呢?瞧,这还是一向温和的温宁安第一次将不满摆在了脸上,耍性子呢。 封骐笑了笑,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头不知何时浮现了一个形状神似太阳的图腾,诡异的幽绿色图腾在微微闪烁着。封骐好一会儿不运功了,因此那图腾又慢慢地淡化,缓缓消失…… 封骐摇了摇头,武功与内力若是不高强岂不白白辜负了这个“极致”的心法? 呵,不过这样的切(揩)磋(油)以后倒是可以再来多几次。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要是jj的文章内容可以配图片就好了,好想给他们配表情包啊! 温宁安: 感觉到了世界森森的恶意{手动再见}{微笑} 好气哦,可是还是必须保持围笑:) WTF?? 我需要冷静!(尔康冲水 封骐: 怪我咯?( ̄ェ ̄;)摊手.jpg 不爽打我啊.jpg 老婆说什么都是对的!(仓鼠点头).jpg 噗,我在干嘛23333…… 第24章 招悦 封骐与温宁安比了一场后浑身都是黏答答的汗,因此都赶着去沐浴了。 封骐沐完浴后,就见温宁安披着里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看书,眼底是一如往常的淡漠,而嘴边是若有似无的浅笑,一如往常那般,似乎是不再纠结比武的事儿了。 好吧,怎么可能不纠结。封骐知道温宁安只是忍了下来,然后再悄悄去开启魔鬼式训练,暗搓搓地筹谋着要如何胜过他了。 “怿心。”封骐笑着坐到了温宁安身后,伸手环住了温宁安的腰与他一起看他手中那本薄薄的书,两人便这样静静地挨在一起。方沐了浴的温宁安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封骐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鼻尖都是温宁安的味道。 温宁安读的是诗集,封骐对此毫无兴趣,凄凄惨惨戚戚的,看得昏昏欲睡不说,再加上气氛很好,于是又坐不住了,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 封骐手缓缓往下移,低头唇慢慢朝温宁安的耳垂而去,然而还未碰到那个敏感的区域,就听福彻在外头大喊:“皇上!徐炳华徐大人求见!” 温宁安一惊,猛地回神推开了封骐。 封骐微微蹙眉,福彻并非不懂得看眼色,实际上他可是最会揣摩圣意之人。而如今这么匆忙无礼地打断他们,想必也是形势所迫了。 “皇上——” 门外传来了凄厉的叫声,封骐与温宁安对视一眼,双双走了出去。 殿外,徐炳华跪在阶梯下,双眼赤红浑身发颤,仿佛在压抑着什么痛苦的事一般。 封骐挑眉,徐家又发什么疯了? “徐爱卿不顾礼数闯了进来是为何?” “微臣孟浪,求皇上恕罪。微臣也是心急,微臣听福公公说、说安夙他……他死了?” “是。”封骐斩钉截铁道:“企图以不轨之道勾引天子,不朱连九族已经是朕对他的宽恕了。” 封骐与温宁安经过一番商讨后最终还是决定对外宣称安夙已然死了,否则封骐硬将人扣在山庄只会打草惊蛇,让徐家意识到不对。 “死了……死了……”徐炳华颤声道:“安夙是罪犯,理应押到刑部等待宣判,皇上、皇上……” 封骐心底冷笑,把安夙送到刑部与送回徐府又有何区别?当年徐炳华能从刑部中捞出安夙,如今便也能故技重施。 封骐眨了眨眼道:“徐爱卿,你这是怪朕?” “微臣不敢,不敢……” “徐爱卿,你认为朕应该听刑部的话,还是刑部该按照朕的圣旨?” 徐炳华一惊,只觉得背脊一凉,立马磕头道:“皇上至高无上,三省六部都应该唯皇上是从,是微臣口误了,微臣愚钝,求皇上恕罪!” “跪安吧。” 封骐带着温宁安转身离开,而徐炳华仍旧跪在原地,眼神呆滞,嘴里喃喃道:“安夙……安夙……” 回到清凉殿后,温宁安蹙眉道:“看徐炳华那样子,倒像是真心喜欢着安夙。” “呵,我看他这是懊恼没了要挟王正义的把柄了吧。来此要回安夙绝不是顾念什么情分,而是怕安夙耐不住对我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若是真喜欢,能让安夙为了见上我们一面甚至连命都不顾?” “说得也是。”即便喜欢,之前如此不珍惜,如今失去了也无资格责怪他人。 不过封骐这句话倒是让温宁安灵感一闪,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然而却是想不起来了…… 总觉得,有什么漏洞…… 见温宁安脸都皱了,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封骐便问道:“怎么了?” “没事……” 温宁安接着笑道:“不过……实话实说,你不仅不信徐炳华,你心底连安夙也不完全信任,对吧?” 封骐耸了耸肩道:“凡事留后手,父皇以前指导我时最重这点,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做事定要留有底牌。” 皇上,亡国靠你了!_39 “然而谁都无法真心信任,不觉得累吗?” “胡说八道。”封骐捏了捏温宁安的脸颊道:“我对你可是毫无条件地信任。我便和你说了吧,即便是从前,我虽然……虽然不待见你,但心底还是信你的,打从小时候便真心信任你。你可信?” 对于温宁安,自己当真无任何底牌了,因此才如此不安…… 温宁安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信……信的。” 封骐直直地看着温宁安,也不知在想什么。温宁安也许是觉得气氛有些暧昧与奇怪,便转移了话题道:“如我们之前说的,徐炳华认为安夙死了后必定会对王正义下手,我们得多谨慎一些,切莫让徐家成功。” 安夙之前和他们说了,王正义为了确保安夙当真平安无事,要求徐炳华每半个月都要让安夙亲手给他写一封信报平安,见了那信王正义才会继续为徐家办事。 王正义清楚徐家捏造假函的手段,因此似乎是和安夙暗中达成了什么默契,安夙总会在信笺里头加上一些只有“安夙”本人才能写出的内容,没有参与过两人生活的外人无法捏造的内容。 而明日便是约定呈交家书的日子了。 封骐颔首道:“王正义本身武功不弱,而我已经让影卫去刑部大牢暗中护着王正义了,再加上你的影子,绝对能抵挡住徐家的刺客。说到徐家,你瞧……” 封骐得瑟地从桌案下的暗格取了一个影卫手抄的本子递给温宁安道:“方才你在沐浴时影卫给了我这个。他们虽然查不到厂子的所在地与具体做些什么,但至少取得了这个。” 温宁安随意地翻过,疑道:“这是那厂子的银子汇流?” “是的。”封骐翻到了其中一页道:“你看这里,银子从工部流入了厂子,再从厂子去到了……” 温宁安张大了嘴打断道:“太师傅!” 北淼太师徐睿,徐通达的老爹,徐家最有权势的人,更是朝廷三师之一。 “这下可是有趣极了,太师都牵了进来。呵,徐家这次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徐睿在里头,且看看他们怎么自救。” 此次案件牵扯太大,徐炳华与徐炳元倒了,徐睿自顾不暇,按照封骐猜测徐通达理应不会不知情,应当也是共犯,若是这些人都折了,那徐家也是山穷水尽了。 温宁安蹙眉道:“这个账本对徐家而言有多重要我怎能不知,说是他们的命根子都不为过,这才多久,影卫便这么轻易地得到了?” “哈哈哈,我训练有素呗。” 温宁安撇嘴,他可不信。不过这也许是封骐的暗中势力吧,他再追问也许不合适,便只是低头看账本,不再说话了。 封骐被温宁安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逗你的,你怎么就当真了呢?都说了我完全信任你,告诉你也是无妨的。影卫之所以能如此快便得到我们想要的,自然是因为徐府有内应。为了这本东西,我在徐家经营了多年的探子与内应可全都折了。” 温宁安摇了摇头笑道:“原来你除了影卫,还有经营奸细,倒是缜密。” “也不全是我经营,你可知招悦楼?” 温宁安颔首。 招悦楼,京城有名的青楼。里头的姑娘与小绾可谓绝色,然而却没有徐家的烟花产业繁茂,这也是因为招悦楼行事低调,注重“质量”而不是“数量”,因此所需的银子更多,格调也更高。 能去招悦楼的,或者说追求招悦楼所追求的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不似徐家的楼馆那般来者不拒,因此自是比较冷清。 封骐接着解释道:“招悦楼背后的老板实则是秦招凰。该怎么说,招悦楼原本就是一个单纯的花楼,由秦家世代经营着,但到了秦招凰手里就变成情报楼了,情报楼背后是秦招凰,而他背后是我,懂了么?” 温宁安一知半解道:“所以,这和影卫能拿到账本有何关系?徐家是徐家,招悦楼是招悦楼。” “傻瓜。”封骐捏了捏温宁安的鼻子道:“你可知宫里十分之一的侍女都是秦招凰的人?而那些权贵家中只要我想要,便至少有一个侍女或者姨太太是出自招悦楼的。” “原来如此。”温宁安恍然大悟。 “只是在徐家只成功取得这个账本,完全得不到厂子的资料,看来得从刑部的账本下手了。”工部倒可以剔除,毕竟徐家还无法完全掌控工部,里头还有李家的眼睛呢。 封骐感叹道:“养军千日,用军一时。这会儿徐家的内应便是派上用场了,折了也无妨,反正也不会用到他们了。” 温宁安一愣,随即明白了封骐话里的意思。 徐家,强弩之末了。 如今封骐仍不动手也只是怕打草惊蛇,想继续追查那厂子罢了。 徐家原本便不是什么根基深厚的世家,只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罢了。雪上加霜的是,徐家鼠目寸光,步上青云后不好好经营,反而总想着贪。行事高调四处得罪人,只能说来得快去得也快吧,如同那暴风雨般,降临时汹涌猛烈仿佛要毁天灭地那般,却也不持久。 朝堂上,还是得如连绵细雨般润物无声,长长久久。在人还未察觉之时,所踩之地早已被这雨一滴一滴地浸染了。 如李家。 如日后的温家。 第25章 ★端午番外★ 这日是端阳,夜幕降临之时宫中便办了宴席。宴席定于悦心湖旁搭建的台子,湖泊的凉气透入了台子,让人觉得凉快舒爽。四周插满了艾蒿与菖蒲用以避邪驱瘴,花草的清香与台子内雄黄酒浓烈的刺激性气味掺杂在一块儿。 北淼王封劭坐在首座上,皇子们坐在其身旁,三皇子封骐如今最得封劭宠爱,因此位子紧紧挨着封劭。 封劭对于自己这个三子极为顺眼,魄力与性子在自己的指导之下与自己简直一模一样,也比其余皇子聪慧胆大。 台上舞姬随着丝竹声翩翩起舞,挥舞着长袖子,轻轻摇摆着不堪一握的腰肢,舞姿端庄得体,却也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封劭看得无趣,便挥了挥手让舞姬退下。 “来玩儿射角黍吧。” 随着封劭一声令下,太监便端上了一个大金盘。金盘上摆满了粉团,而粉团中央有着一个小角黍。粉团由糯米包囊着豆沙,外头还洒了一层厚厚的芝麻,可谓人间美味。粉团已是如此可口,角黍自不必说。那角黍虽小,但所有人都知道里头囊着的可是好东西,具体是什么好东西,为了增加趣味而年年更换,但却不说出来,唯有吃了才知道里头是什么人间珍馐。 金盘摆在正中央处的一个高桌案上,谁射中了角黍,谁便可以一尝美味。 封劭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般问道:“今早的龙王是谁?” 龙王,也就是划龙舟比赛时夺魁之人。 “回皇上,正是末将。”十六岁的温宁安站了起来,双手抱拳不卑不亢道。 皇上,亡国靠你了!_40 封劭思索了一番才道:“温宁安,左军副将?朕记得你与怀天感情倒是不错。” 温宁安道:“末将以前曾是三皇子殿下的伴读。” 封劭微微颔首,温宁安成为封骐伴读那年他才九岁,那时封劭压根儿便没有在意抑或关注封骐,自然是毫无印象了。 “既然你今日是龙王,那便由你先开始好了。朕给你个特列,让你连射两次。给朕取个连胜,博个彩头也好。” “是。”温宁安颔首,从下人手中取过了弓箭。小弓箭纯粹为了娱乐作用,由镀金小角而制,小巧精致,因此杀伤力不大,不怕伤到人,但也因此冲力不够往往无法刺入滑腻的角黍里头。 “那么有谁想与龙王角逐?”封劭环视了四周问道。 “回皇上,末将厚颜毛遂自荐!” 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地转向了声音的来源处,就见不远处李家的长桌旁,一个眉目英俊、神采飞扬的少年站了起来,抱拳对温宁安道:“多多指教。” 封骐认了出来,那少年是李家的李淮盛,今早划龙舟比赛上以一刻之差而输给了温宁安。封骐冷笑,李淮盛想必是想一雪前耻吧,然而…… 封骐看向温宁安,在别人难以察觉的角度给温宁安比了一个“砍死”的手势。 温宁安莞尔,这人…… 李淮盛站在了温宁安的对头,两人手持着弓箭拉到了极限,迷眼瞄准着远处金盘的小角黍。 “嗖”的一声,两道箭影齐齐朝金盘飞矢而去。两人也是极有缘分的,竟能同个时间发出了箭,然而…… 李淮盛背对着封骐,因此封骐比较容易看到李淮盛的箭身,就见那细细长长的金箭还没接近金盘便一歪,失了前进的冲力垂落在了地。 “噗……”封骐也不知是忍不住抑或是恶意为之,手握成拳放在了嘴边低笑地笑了起来。 底下大臣只觉得尴尬。见李家人全都面无表情的,无人敢出声。 李淮盛脸色惨白,之后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黑,表情变化可谓“精彩绝伦”。 而另一头,温宁安放出的箭毫无意外地刺入了角黍里头。 “好!”封劭拍手,眼底皆是赞赏。其余大臣,包括李家的见状,不论愿不愿意都得顺着封劭拍手叫好了。 “一次便能射中实属难得,不仅是实力所在,也是运气好,被神眷顾着。这整盘朕都赐给你好了!” 温宁安跪下谢恩。 若是往常,角黍属于胜利者,而粉团皇帝往往会赐给宠臣同乐。如今全都给了温宁安,一来温宁安连胜,实力所在使得龙心大悦,二来也是因为封骐,爱屋及乌罢了。 虽说封劭开了口,但温宁安总不可能独吞所有的粉团,这样未免显得不自量力,因此拿着金盘缓缓走到坐在附近的几位大臣桌前,与大家分享了。 “殿下。”温宁安走到了封骐身前之时,封骐伸手正欲拿,却被温宁安开口制止了。 封骐挑眉,怎么了? 温宁安伸手将角黍往封骐方向轻轻推了推。 “殿下请慢用。” 坐在封骐身边的封劭“啧啧”了两声,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虽然这两个小子还未察觉,但他可看出来了。 封骐笑了笑,得瑟地取过了角黍。 哼,这可是温宁安给他的。胜利了又如何,战利品还不是属于自己。 封劭都说了给温宁安特列,因此下人换了另一盘上来后,站在金盘前的还是温宁安。 “那么,这次谁还愿意同温宁安角逐?” 封劭话音落下后,底下毫无动静。所有人都不愿去试温宁安的锋芒了,资历比温宁安低的上去输了是不自量力,比之高的却是自取屈辱了。毕竟这除了实力还需要有运气,无人敢保证自己绝对能赢。 “儿臣愿意试一试。” 封骐走下了台阶。 温宁安心底惊疑,封骐这是……? 封骐接过了弓箭,对温宁安挑衅般地笑了笑道:“温副将,可别输给本王了。” 温宁安瘪嘴,这是暗示自己在外征战常年磨练,而他贵为皇子娇生惯养的,若是自己输了就很丢人了吧! 近年风头极盛,朝堂势力如雨后春笋般增长的封骐亲自下水,台上的众人也忍不住多注意几分,眼神仿佛都黏在了封骐身上。 拉弓,放箭。 一阵狂风袭过,温宁安只觉得身上的衣摆飞起,头发也被吹到了眼前。拨开了眼前的发丝后,就见自己的箭被风吹偏了,硬生生地划过了角黍,只刺中了角黍的一小角。 这种情况下便要看敌方了。若是封骐没射中,那角黍仍旧属于温宁安。 嗖—— 温宁安紧紧盯着那飞矢的箭,就听见“啪嗒”一声,箭身刺入了角黍旁的一个粉团。 温宁安松了一口气。 然而紧接着,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只见那箭刺入了粉团后冲力不减,箭身硬生生地穿过了两个粉团,深深刺入了中央的角黍!被刺穿的粉团溢出了白色的豆沙,香味飘散在空中。所有人皆瞪大了眼,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难以置信。 这究竟要有多强的内力才能做到啊…… 温宁安心底惊诧,对封骐不禁又多了几分钦佩。 “好!不愧是朕的儿子!”封劭拍案而起,对封骐只觉得更为喜爱了。 李淮盛咬了咬牙,愤愤不平,其余皇子以及妃嫔则是向封骐投以不善的目光。底下大臣各怀鬼胎。 皇上,亡国靠你了!_41 然而这些对封骐都不重要,他的目的原本就不是为了展示武功或耀武扬威。而是…… 子夜,宴席结束后,温宁安正打算与父亲一道回去,却见不远处封骐朝自己挥手。 温老爷笑了笑道:“去吧。” 温宁安来到了封骐身前,就见封骐从兜中取出了一个小角黍。 “还你的。” 温宁安将战利品给封骐很合理,也算是还了人情,大家心知肚明。然而若换作封骐给温宁安,那便很别扭奇怪了,保不定还会把温宁安推上风口浪尖,封骐不想让自己的心意成为温宁安的麻烦,因此这才“藏”在了兜中宴席结束后才悄悄给温宁安。 温宁安取过那精致的角黍,只觉得心头一片温暖。 见温宁安笑得灿烂,封骐便忍不住撩拨道:“今日你又输给我了。” 温宁安脸色随即沉了下来,硬气道:“若是赢了又如何?我还不理解殿下么?赢了殿下也只会说我侥幸。” “那可不一定。”封骐道:“同龄的人至今还从未有一个曾经胜过我,我几乎从未尝过失败,若是你成功做到了,我想我会把你当成我的战神。” 温宁安来了兴趣,笑道:“战神?殿下难不成会很崇敬我?” “想得美。”封骐认真道:“战神就是我的胜利之神,那么我定会一直把你带在我身边,因为你可以给我带来胜利。古籍是这么说的。” “……”温宁安无语,古籍当真这么说的?怎么总觉得最后便宜的是你? 许是这对话太无厘头,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莫名其妙地笑了。 温宁安剥开了箬叶,里头是白莹如玉的大米,含入口中,各色肉块、板栗、红枣、赤豆、松子等等的味道在口中爆开…… 甜的。 “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 第26章 变更 夜幕降临后, 原本光线便不足的牢狱更显得昏暗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牢房里, 王正义斜靠在墙边,双眼无神,只觉得脑袋一片空洞。 已然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也不知道安夙如何了。 明日便是徐家将安夙的信交给自己的日子了……有了那信, 王正义便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有了意义,有了活下去的盼头,这牢房再阴暗潮湿也能忍受。 “嗖——” 王正义蓦地睁眼,一闪身避开了从牢外飞矢而来的暗器。 一根淬了毒的银针掉落在地。 王正义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 “哐啷——” 一个黑衣人快速地打开了牢门,接着就见一群黑衣人涌入了牢房持剑对着王正义,将他齐齐包围住。 王正义蹙眉,这是怎么回事……灭口?然而若是杀了自己徐家可有不少麻烦。自杀的伤口与神态难以伪造, 仵作一看便能知道。而若是他杀,刑部大牢内竟能让刺客潜入, 究竟是刑部无用还是另有阴谋?再加上这案子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发生, 总而言之,怎么都能引起大理寺与御史台这些机构的注意。 王正义不认为刑部会在自己听听话话的情况下动杀机惹麻烦。 难道是安夙他…… 王正义只觉得心头一凉, 然而身体却下意识地移动, 闪开了这些黑衣人来势汹汹的攻势。铁链随着王正义的动作哐啷哐啷作响。 双手被铐住不说, 多日在牢狱里的体力消耗,再者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王正义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了。 王正义正与其中一个黑衣人拆招,却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后一阵强风袭来,然而前头早已吃力非常, 后头自是应接不暇。眼见另一个黑衣人的剑锋便要刺入王正义的背,王正义闭眼打算硬生生抗下,却听见了一个闷哼声。 紧接着正与自己正面厮杀的黑衣人也一抽搐,身子一歪,王正义便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了下去…… 还未来得及厘清状况,王正义就见牢房外的长廊上一片混乱。虽然都是黑衣人,但显然这里头有两派人,否则又怎么会相互厮杀? 这……? 王正义心底开始盘算斟酌,自己是自愿入这牢狱抗罪的,因此不似其余牢房那般,心底毫无逃意,那么此刻究竟该不该为了保命而趁乱逃跑?然而若是逃了,徐家会不会对安夙下手……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打断了王正义的思绪,王正义只觉得脑袋与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脚底所踩之地开始颤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倒是不容王正义考虑了。 XXX 深夜的避暑山庄内四处一片寂静,阒然无声。 封骐在温宁安的无言监督下草草地批完了最后一本奏折后,重获自由似的正打算与温宁安睡下,温存温存,却见无影忽然出现在寝宫一个不显眼的旮旯。 影卫不是人,而是影子、鬼魅,因此绝对不可打扰主子的生活,即便情况有多迫在眉睫,这是影子的操守。 温宁安推开了凑过来的封骐,蹙眉指了指影卫。 封骐仍旧压在温宁安身上,斜眼不耐问道:“怎么了?” “禀皇上,刑部走水了。” “什么?”封骐坐直,蹙眉道:“快速给朕过完所有重点。” “徐家影卫欲杀害王正义,我们与左军影子协力击退,原本一切尚为顺利,然而后头却忽然杀出另一批人马纵火。对方准备充足,人数是我们的一倍,武功也极为高强,我们无法阻止火势蔓延,更是折了许多人。” 皇上,亡国靠你了!_42 封骐眯了眯眼,这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那这个“渔翁”又是谁? 温宁安关注的与封骐不同,忙问道:“那王正义呢?他如何了?” “回温将军,不知。” “什么?” 无影道:“我并无入内,只是在外头监察时发现滔天大火便赶紧来请示主子了。我离开之时尚未有人从牢狱里出来。” 情况虽是稳住了,但终究是事发突然,更有“渔翁”虎视眈眈,封骐摇了摇道:“我们亲自带人去一趟。” 温宁安道:“也捎上安夙吧,让人给他快速易个容随后和我们一起去。” “为何?” 温宁安叹了口气道:“凡事……都做好最坏的打算吧。若是事态当真严重至我们无法控制的地步,也好让安夙见上王正义最后一面。他们已经分开得太久了。” 每每让温宁安午夜辗转难眠的画面不是沙场上战友失了灵魂的尸首,而是回城后他们亲属的忐忑追问与得知结果后绝望的神色。 封骐揉了揉温宁安的头道:“走吧。” 温宁安领着左军到了皇宫南侧,也就是刑部所在之地时就见现场一片混乱。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浓烟飘散在半空中,烈火如猛兽般仿佛要吞噬一切,燃烧时还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禁军与下人忙着灭火,刑部内还在值班的官员凄凄惨惨地逃难,太医忙得晕头转向。 封骐蹙眉,除了焦味,还有一股淡淡的火药味,难怪这大火如此难以扑灭…… 火愈来愈旺盛,若是不尽快扑灭,便将会蔓延到刑部以外。 封骐怒道:“水龙呢?” 福彻道:“回皇上,所有水龙都被人恶意纵火烧毁了,因此只能用水缸与水囊……” 封骐冷哼一声道:“那便从军部取了火药炸出一条地下通道让附近荷花塘的水流过来啊,若是这火烧到明日,南部也差不多没了。” 温宁安找上了禁军统领询问情况,得知刑部内还有一大半官员与牢房未被救出,不仅是因为火势太凶猛,火药还导致了诸多严重坍塌,限制了士兵的行动。 那未被救出的自然包括王正义,护着他的影子与的也还在里头。温宁安心底明白,比起那些罪犯或者即将转移的死囚,禁军自然是更偏袒与极力救出刑部的官员了,因此牢狱内的自然被忽略…… 温宁安转身让自己的左军去搭把手救人,也在斟酌自己要不也进去出一份力……温宁安一向便习惯一马当先,尤其是这种危急的情况之下。 封骐见温宁安看着那烧得,蹙眉道:“怿心,你是大将军,这里不是战场,不必凡事亲力亲为。” “公子!危险!” 其中一个禁军拉住了安夙。 温宁安转头就见安夙挣脱了禁军,冲进了火场里头…… 封骐蹙眉,这是去送死呢!然而下一刻,就见温宁安的身影也蓦地消失在自己身边,追上了安夙…… “温宁安!” 封骐气得浑身颤抖,非亲非故的,温宁安偏要上赶着上去干啥呢! 那里头究竟有多危险难道他不知道? 封骐倒是不理解温宁安对于安夙与王正义的特殊感情了,焦虑得恨不得自己也能立即尾随而去。 “皇上!万万不可,大局为重啊!”福彻见封骐似乎是失了理智,忙跪下道:“皇上,即便是为了温将军能在里头无后顾之忧,皇上也需在这儿主持大局。皇上您自己说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混杂!” 封骐一拳捶在了身旁的老树上,双目赤红。 待温宁安出来,他定得好好……好好…… 封骐眼底一片狠戾。 <一章完> 四处一片浓烟与火光,王正义正站在其中一个栅栏前不停地以铁条敲打门锁。虽然牢房的门被刺客打开了,但长廊上还有另一道门,被铁锁锁得牢牢。 铁条是地上捡的,被火烧得滚烫,王正义只觉得自己的手掌都快烂了。 双眼与鼻子被浓烟与高温弄得异常难受,根本无法正常运作。呼入的空气都是滚烫的,只觉得身体里头仿佛也要燃烧了起来。 身上早已布满了伤痕,然而王正义依旧不死心 他不甘心。 还没见到安夙,他怎么能死…… 安夙…… 安夙?! 王正义就见眼前忽然出现了安夙的身影,那身影离自己愈来愈近,直到王正义得以看清那朝思暮想的面容…… “王大哥!” 安夙脸上的易容面具早已被高温融化,此刻以真面目示人,手上拿着一串钥匙,由外替王正义打开铁门。 王正义久久无法回神。 “夙儿?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安夙努力地找着对称的钥匙急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先,我先给王大哥开门,我们得赶紧出去……” 语毕,安夙便忍不住长咳。对于没有习武的他来说根本无法承受这样恶劣的环境,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处好的,浓烟刺激得双眼不停地溢出泪水,如今也只是不停地咬舌头与唇强撑着不晕过去。 安夙聚精会神地开锁,丝毫便没注意到上头上已然开始断裂的横梁。 皇上,亡国靠你了!_43 “夙儿!”王正义瞠目道:“危险!你先闪开!” 安夙转头看清后,也不走,只是更加专心地开锁了。他不能走,若是他走了,这横梁便会挡住门锁,皆时两人搬不开,王正义便当真会被困在里头了。 见安夙不为所动,王正义只觉得自己快疯了。原想着让安夙把锁给他,他自己想办法开,哪知这门设计巧妙,里头的人根本够不到外头。 “夙儿!你疯了么,快走啊!” “安夙!滚!” 咔哒—— 安夙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钥匙,然而与此同时,上头横梁的交接也终于被大火给烧尽,支撑不住摔了下来。 “夙儿!” 安夙闭眼,预料中的疼痛却没如期而至,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被另一个人抱在怀中。 “夙儿!你没事吧?夙儿,听得到我说话吗!”王正义还在门的另一端,除了一个架在门前的横梁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快要崩溃了。 “嗯哼……” 安夙只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发出了一声闷哼,焦虑地抬头却看见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徐……徐大人?” 已然失去意识的徐炳华此刻紧紧地抱住了安夙,头上与背部一片血淋淋。 耳边不停地传来王正义的叫唤,安夙颤抖着道:“王大哥,我没事……徐大人他,他护了我……” 王正义心底诧异,无论如何安夙的声音听起来未受重伤,因此心底的大石总算是放了下来,道:“你能起来吗?先帮我把门开了。” 横梁压在徐炳华身上,而徐炳华压住了安夙。安夙正想推开徐炳华,然而徐炳华身上大部分的骨头似乎都裂了,一碰便传来了“咯哒”的闷重声响,吓得安夙立马缩回了手。 “安夙?” 温宁安匆匆赶到后,就见到这么一副不上不下的画面。 “温将军!”安夙仿佛看见了救星。 温宁安先是打开了门,再和王正义一道搬走了压住安夙与徐炳华的横梁。横梁上还有许多小火苗,再加上高温,温宁安的手掌很快便烧伤了,然而对比其余人惨烈的摸样,他已经算是优雅了。只是手掌处有一些皮外伤,皮肤稍红,白袍与脸颊上有些许黑乌乌罢了,而安夙等人早已遍体鳞伤。 温宁安用了战场上撤退时特殊的技巧背住徐炳华,安夙与王正义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随着温宁安离开这个炼狱。 好不容易在温宁安的开路下逃到了外头,终于能呼入正常的空气,大伙儿只觉得眼前一片开明。 “温将军,您总算出来了!”福彻见温宁安平安无事,差点儿就要感激涕零地跪下感谢老天爷保佑了。 温宁安见福彻这幅样子,也猜出了个大概。 “怀天他……生气了?” “何止是生气啊!”福彻欲哭无泪道:“您是不知道,方才皇上还冲进去把我们都吓坏了,只是还未深入,就见将军您从另一头走了出来。” 温宁安下意识地看向了封骐,就见他衣摆处一片焦黑,似乎是被烈火给烧坏了。而封骐感受到温宁安的视线,也转头与他对视。 温宁安急忙移开了双目,心里有些不安。 “没事吧?” 封骐主动走到了温宁安身边问道,语气还算平和。 “没事……” 封骐看了温宁安许久后,最终倾身紧紧地抱住了他。 原以为会承受封骐一顿怒火的温宁安愣了愣,完全无法反应过来。 “没事就好……” 温宁安艰难地转头,看着封骐努力抑制住眼底的暴躁与焦虑,心道,也许封骐当真变了……为了他,而变的。 温宁安忍不住勾唇,眼底一片温暖。 火光映得四处一片明亮,封骐与温宁安紧紧地拥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封骐只觉得自己快完了。只是火灾而已,明知温宁安有能力应付,但却抑制不住自己疯狂滋长的担忧与负面情绪,甚至开始幻想温宁安抛弃了自己,仿佛失心疯一般…… 另一头,王正义检查了徐炳华的脉搏与伤势后,朝安夙摇了摇头。 “他不行了。” 安夙一惊,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般。对于徐炳华,说不恨是假的,徐炳华对安夙并不好,用安夙要挟王正义,硬生生地拆散了安夙与其所爱之人,安夙身上也都是徐炳华留下的青紫与鞭痕。安夙一直便认为徐炳华并不喜欢他,然而……徐炳华却又仿佛对他很好,从刑部中救出了他,此刻又舍命护他…… 安夙不明白徐炳华心底所想。 “夙儿……”徐炳华脸上有了红光,人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安夙岂能不明白?这是回光返照。 “我一直便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当真很喜欢你……我还以为你死了,我还以为……原来,我不能没有你……”徐炳华伸手想抚一抚安夙的脸颊。 安夙下意识地闪开了。 “对不起……”徐炳华缓缓闭眸,终究是失了呼吸。 安夙跪在他身旁,久久无法回神。 “没事的,都过去了……”王正义由后环住了安夙,低头轻吻他的额头,只觉得眼眶有些红,安夙此刻,就在他的怀里…… 塘水被引到了刑部,大火终于能在黎明之前尽数扑灭。 XXX 一场大火烧毁了刑部所有的资料,事后封骐还得到了另一道消息,绿萝山的某一个厂子深夜忽然发生爆炸,已被烧得一干二净,无一活口,厂子也只余下一堆灰烬无可追查了。 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封骐也不再纠结,干脆带着温宁安回山庄休息了,接下来还有一阵忙呢。 皇上,亡国靠你了!_44 为防节外生枝,王正义与安夙也随着两人回了山庄,两人如今可是封骐重要的证人。厂子与资料没了,所幸封骐还有账本与人证。除了安夙与王正义,今夜影卫抓到的鸿西人也是打击徐家的一个重要证据。 抓到了这个鸿西刺客,账本上许多封骐不理解的地方也得到了答案,却原来那是和鸿西的交易记录! 徐家贪了许多银子用以经营厂子,而厂子制造出的货物全数被卖给了鸿西。想必那定是什么重要的物品,因此鸿西时刻关注着徐家的动静,也不知他们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得知了封骐已然介入,为了保住货物的秘密便只好毁了厂子与刑部。 那鸿西刺客在严刑拷打下终于承认了鸿西王与徐家的交易,但交易的具体是什么货品,他说他只是个刺客,又如何得知? 账本、鸿西刺客与王正义和安夙的口供、水坝工料与实地计算等等,当事情串连在一起,了解了来龙去脉后,证据便很容易寻得了。铁证如山,与敌国勾结、贪赃枉法、强取豪夺……罄竹难书,种种罪责加在一块儿已然够徐家受的了。 既然厂子已然失去了线索,封骐便不再等了。大半夜地出动了大理寺、御史台与御林军,御史台隶属李家,因而手续办得无比地麻利,徐家的府邸与产业一家家地被御林军敲开了大门,查封、关押…… 徐炳华死了,徐家主家也无一幸免。徐睿、徐通达、徐炳元等等徐家的顶梁柱全都被收押入狱等待秋后问斩。 而此案件却如滚雪球般,牵扯越来越大……不仅徐家,其余世家也多多少少有参与,一时间京城中人人自危,一批又一批的人被送入了大牢要么抄家要么牢刑,更甚者人头落地。 朝堂大换血,而有心人便觉察到了,这些空了的职位,替补的都姓温。 封骐此刻正杀得欢呢,无人敢在这个时候犯傻凑上去给封骐磨刀,因此朝堂上下竟毫无反抗声。即便是太后,看着自己的家族被封骐多年的筹谋与如今的推波助澜一步步推倒,除了愤恨与心寒也不敢出声反抗。 封骐疯起来之前连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都下得了手,太后如今只求自己能在宫中继续保有一席之地了。 仅仅用了一周,徐家便倒了。 直到这个炎热的夏天过去了,大伙儿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局势,当真在变。 <一章完>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秋天降临了,金风送爽。虽然立秋还有秋老虎的余威,但暑期终究是消了许多,天气,尤其是夜晚之时可比之前凉快多了。京城内红枫枯叶满径,四处一片火红与橘黄。 封骐与温宁安也准备回宫离开避暑山庄,温宁安此次回京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长,心里开始盘算着要回去左军的大本营——边疆城镇风州看一看了。 然而温宁安与封骐稍微说了这件事后,就见封骐的脸色随即沉了下来。因此温宁安便也不再提及,左右待在哪儿都一样。 下人开始收拾行囊,温宁安与封骐则是窝在庭院里的竹藤吊椅上吹着傍晚的习习凉风。温宁安手上拿着一本阵法书,心不在焉地翻阅着。 “皇上。”福彻轻步来到了他们身后道:“王正义与安夙求见。” “准了。”封骐挥了挥手。 温宁安轻轻推开了封骐让他坐得端正一些,笑道:“他们大约是来道别的。” 王正义将自己稍作打理,剃了胡子洗净污垢,还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倒是玉树临风,不似当初在牢狱时那般邋遢了。 王正义牵着安夙,两人来到了封骐与温宁安身前跪下请安后,王正义道:“草民今日携内人来向皇上与温将军磕头。” 语毕,两人便认认真真地行了大礼。温宁安原想阻止,但想想觉得不妥,便不抚了两人的一番美意了。 安夙道:“多谢皇上与温将军对我们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皇上与温将军天潢贵胄,我们一介平民也不知该如何回报了……” “举手之劳。”封骐耸了耸肩。 温宁安也将安夙扶了起来道:“这是我们的职责,你们无需放在心上。帝王原本便是百姓的庇佑。” 安夙笑道:“皇上是明君、好皇帝,温将军也一定会是个好皇后。” 安夙这话一出,便觉得温宁安扶住自己的手忽然僵硬了。 王正义悄悄捏了捏安夙的手肘。 安夙见气氛似乎有些诡异,随即脸色惨白道:“草民失、失言了。” “没有。”封骐笑得无比灿烂道:“你说得很对,承蒙吉言了。” 啧啧,不得不说,安夙当真让人顺眼啊,难怪王正义与徐炳华如此疯狂。 安夙说自己是明君,还以真诚感激的眼神看着自己,封骐只觉得稀奇。这还是第一次,有百姓打从心底地感谢他,甚至用了明君这个称呼。 感觉……还不错? 安夙双手有些忐忑地互揉、交叉着道:“若不是皇上与温将军,草民绝对无法与王大哥团聚……草民本还以为,一辈子就都得如此了……” 王正义揉了揉安夙的肩,眼底也是满满的庆幸与感激。 温宁安笑了笑道:“你们以后可得圆圆满满。” 王正义与安夙离开后,温宁安转而瞪了封骐一眼道:“安夙误会了,你怎么也不解释解释?” 居然还顺着安夙的话胡说八道下去了…… 见温宁安从方才便一直红着的耳垂,封骐笑道:“难道我说错了么?我心底确实是这么想的。” 温宁安撇头。 “不过被人称作明君,我还当真是意外。”封骐摇了摇头。 温宁安坐到了封骐身边,主动握住他的手道:“怀天,你也可以成为一个明君。这世上还有很多、很多如安夙与王正义这般被权贵欺压的老百姓,你也许无法完全消除,但你能尽力帮助更多,除去更多的不公。” 封骐调侃道:“哈哈哈,果然如安夙所说,是个好皇后。” 温宁安气极,自己正认真地与封骐讨论为君之道,而这人却如此不正经!成日便想那、那等事! 两人正闹着,就见福彻趋前来道:“皇上,王正义与安夙离开山庄了,老奴已然让人给他们备了马车。” 封骐颔首。 温宁安感叹道:“希望王正义与安夙日后幸福吧,他们很般配。徐炳华也爱着安夙,然而……” 封骐道:“徐炳华爱安夙,连命都不要,也许真的很爱吧。然而他之前根本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对待安夙用了错误的方式。囚禁他,除了要挟王正义,有很大原因也是为了私欲吧。失去了不甘心,看着却又觉得厌恶。而直到失去了,才蓦然惊觉,原来自己当真如此在乎着安夙,无他不可,非他不可……” 封骐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原本嬉笑调侃的脸色随即阴沉了下来。 皇上,亡国靠你了!_45 “只可惜,他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因为安夙有王正义,由始至终都对他好的,更适合的人。徐炳华待安夙如此糟糕,活该他得不到安夙……” 温宁安见封骐情绪忽然变得如此晦暗难测,不禁有些不安。 “怀天,你怎么了?” “没怎么。”封骐环住了温宁安的肩膀,咬着他的耳垂道:“你是我的,知道吗?” 温宁安因为痒痒而缩了缩脖子,笑着伸手抚平了封骐紧蹙的眉。 “对了,有一件事我认为我还是必须和你说说。”封骐认真道:“你做好心里准备。” 温宁安蹙眉。 封骐缓缓道:“安夙他,实际上……活不久了。” 什么? 温宁安睁大了眼,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 封骐解释道:“安夙终究与王正义不同,他不在牢狱里,徐家人也没有足够的理由软禁他。因而徐家为了万无一失,早在他身上下了毒以便控制。毕竟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你瞧,那日安夙便是成功见上我们了。奈何安夙这次是豁出命了,压根儿便不在乎自己身上的毒。” “没有解药吗?”温宁安只觉得心底一片空洞。 “忘川毒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毒,但却因为其所含的各色毒药分量可以随意控制,因此匹配的解药只有调配毒药的人才有。其余人由于不知道下毒之人用了多少的比例,因而根本制作不出准确的解药。” “解药原本在徐通达那儿,然而你认为他会交出来么?况且如今人都死了。换言之,无药可解。” 温宁安久久无法言语,难怪那日他便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原来是这个! “那……你又如何得知?” 封骐道:“有一晚你睡下了,我独自出外走走透风时也在院子里遇见了出来避开王正义的安夙,他似乎是毒发了,看起来挺难受,不过我只当没看见。后头让影卫查一查便知道了。” 封骐没说的是,他之所以会撇下温柔乡独自出来吹冷风,也是因为和温宁安玩儿得过火了,温宁安毫无知觉,倒是自己自摸自爽、擦枪走火了,因此得出来“冷静冷静”……委屈简直非笔墨能言。 温宁安靠着封骐的肩,只觉得心里如同塞了铅般难受。 倒是美中不足了…… 只可惜月有阴晴圆缺。人命,谁也无法左右。 山庄外的羊肠小径上,一辆小马车骨碌碌地缓慢前行。 王正义握住了安夙的手温声道:“我们不回彤花村了,我独自回去将结绳取来后便带你去四处云游,沙漠?航海?你想去哪儿?” “哪儿都行。”安夙低头笑道:“只要和王大哥一起,我都可以。” 王正义浅笑,将安夙拥入了怀中。 “先睡吧,到了我再叫你。” 安夙悄悄将兜里沾了血的帕子藏得更严密一些,靠着王正义的肩膀安心地阖目了。 多活一日,和王正义在一起的日子便多了一日。 安夙悄悄地祈求老天爷,让他活得更久、更久一些吧…… XXX 月上中天,一泓如清水般的月光从天井洒下来,四处一片寂静。 温宁安躺在了床铺上,心道过了今夜,明早就得回宫了…… “大哥哥……” 温宁安转头,就见阿白怯生生地站在了门边。 “阿白?过来啊。”温宁安拍了拍自己所躺着的床,招手让阿白来到他身边。这个夏天温宁安在山庄待着,除了封骐与之缠绵之时,其余时间阿白几乎一直粘着他。温宁安还教了阿白识字。温宁安对于阿白而言是光,而温宁安心底也很喜欢软绵绵的阿白。两人感情愈来愈好,惹得封骐都吃味了。 阿白攀上了床,躺在温宁安身边。 温宁安伸手将他拥入怀中笑道:“怎么了?” 阿白没有说话,只是双手紧紧地攥住温宁安的衣角,不停地抽气。 看着阿白一抽一抽的背,温宁安一惊,忙问道:“怎么了?别哭啊,和我说我才能帮你解决。” “呜……” 豆大般的泪水一滴滴落下。阿白如今在温宁安的关照下睡得好吃得饱,温宁安还特意让人给他做了衣服,因此倒是愈发的精致了。白玉般的软嫩皮肤,原本便很出彩的水润双目与乌黑的长发,可以想象其成年后的风姿。而如今这好看的双目浸满了泪水,倒是让温宁安无比地心疼。 “乖,别哭……”温宁安摸了摸阿白的头。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去。” 阿白什么都好,就是太随和了,压根儿不懂得反抗,因此这才一直被人欺负。温宁安一直便想摆正他的观念,让他更懂得保护自己。 “没有……”阿白哽咽道:“只是,只是我听其余哥哥姐姐说,大哥哥就要回宫了……” 温宁安不明所以道:“我回宫,你哭什么呢?” “我舍不得……我不想再一个人了……”阿白哭得快要断气。 温宁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阿白的意思。 “阿白,你犯什么傻啊!我回宫自然也会带你一起去啊,我不会抛下你的。” 阿白一愣,仿佛天降馅饼一般受宠若惊地看着温宁安。 “小傻瓜。”温宁安无奈道:“你怎么会认为我抛下你呢?不是说了你以后都跟在我身边么?” 阿白终于止住了泪水,破涕为笑。温宁安莞尔,将阿白抱得更紧了。 皇上,亡国靠你了!_46 “好像在做梦一样……”温宁安只听见怀中传来闷闷的声音:“娘亲死了后,第一次像这样幸福,好像做梦……怕一醒过来就没有了……” 过了好一会儿,温宁安才缓缓道:“我明白的,我如今也经历着这样的感觉……” 阿白抬头,似乎不明白温宁安说的是什么意思。 温宁安只是浅笑道:“不用想那么多,即便是梦,那也要好好享受。” 阿白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而且,这不是梦……” “温将军。” 两人正说着,就见福彻在内室外道:“皇上让您到竹园一趟。” “此刻?”温宁安蹙眉,封骐还不打算睡么? 见福彻颔首,温宁安只得起身取了一件外衣披上。 “阿白,你先睡吧。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阿白忐忑道:“这里吗?可是皇上好像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睡这儿……” “你想多了。”温宁安捏了捏阿白的脸颊道:“他那是吃醋,他心底也喜欢你的。” 温宁安不禁想起了之前封骐对他说的话…… “既然阿白与你如此投缘,那日后我们有了儿子,阿白便可以成为他的玩伴了。” 温宁安只觉得脸颊有些热,伸手拍了拍,将外衣披上后便匆匆赶到竹园去。 竹园距离温宁安与封骐下榻的宫殿有一段距离,温宁安赶到后,就见封骐立于竹园的门口处,似乎是在等着自己入内。 “赶上了,刚刚好。”封骐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道:“过了半夜,如今已是初七。” 温宁安不明所以。 封骐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号弹朝天发射。随着“碰——”的一声,漆黑的夜空中出现了一朵绚烂的七彩烟花。 温宁安还未理解封骐这么做的意义所在,下一刻就见两人四周忽然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流萤…… 仔细看了,便发觉那不是流萤,而是彩灯。铁丝为骨架,外头一层彩纸,里头是一簇小火苗。烛光透过彩纸闪烁,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全都坠落到人间一般。 彩灯很轻盈,因此藏在四周的下人一放手,这些彩灯便随着气流缓缓上升了。一时间触目可及,整片天空都是五彩缤纷的火光。 封骐笑着对温宁安道:“生辰快乐。” “怀天……” 温宁安愣愣地看着这些,只觉得心头一片温热。 从小到大封骐生辰,温宁安都会仔仔细细地给他准备礼物,都是封骐无意间提过想要的物品抑或封骐喜欢的。然而封骐却从未好好给温宁安庆祝一次,因此今年…… “怿心,我知道你不喜欢宫墙。” 封骐认真道:“明日便要回宫了。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们都舍不得在山庄的日子,然而我不得不回去。你愿意陪我吗?一直和我在一起。” “别去风州了,和我待在宫内,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开心。” 彩灯离地面愈来愈远,逐渐变成了空中的一点繁星。温宁安看得痴了,愣愣道:“好……” 封骐笑着将温宁安拥入怀中,只觉得明日即将要回的,那偌大却空洞的皇宫有了生机。 徐家倒台,朝堂变更,两人的感情也变了。回宫后,又是崭新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这毕竟是个甜宠文,后头如果有机会应该会再把安夙和王正义这对拿出来遛遛……看有没有机会让安夙吐便当,嗯,这个看小天使们的意见!⊙▽⊙ 徐家副本终于完了,接下来是小怿心和小怀天的专属副本 第27章 贺礼 温宁安与封骐回了京城后, 宫内便开始张罗万寿节。封骐之前还调侃道自己与温宁安也是极有缘的, 生辰仅隔一周。 天子生辰,普天同庆,举国上下休沐三日。百姓全都穿着颜色鲜艳的华衣裳,所有畜生的屠杀行为皆被禁止。只是今年却没了大赦天下, 至于为何没了,所有人心照不宣。 温宁安回京后还没在温府待上几日便到了万寿节,得再次入宫了。那日温宁安与太后的风波,以及徐家的倒台后京城里舆论纷纷,温宁安与封骐之间的关系扑朔成谜、引人遐想。于是温宁安回家后自是免不了遭受家人一番担忧的盘问,然而温宁安一一糊弄而过,也不细说。温老爷是个明白人, 见温宁安不停打马虎眼倒也不追问了,甚至安抚妻子让她安心。 这日万寿节, 太阳方落山温宁安便与温宁远一同坐着马车入宫。万寿节当夜的宴席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得出席给天子跪拜祝贺, 温宁远也是个官,自然得与温宁安一道。话说如今的温宁远可不仅仅是一个御史台小书记了, 经过徐家一事后朝廷换了一大批人, 温宁远便是被升成了御史大夫。温夫人可谓是又喜又愁, 喜的是儿子平步青云高升,愁的是御史大夫可不是一个好当的,当不好,抑或者不够圆滑便成为他人的眼中钉了。 见温宁安手提着一个包囊,温宁远便问道:“这是给皇上的贺礼?” 温宁远蹙眉, 要么不送,若是送了那贺礼必定精、珍、奇,温宁安这个包囊未免……简陋了些? “不是。”温宁安道:“这是给阿白的礼物。” 离开山庄后温宁安原想着让阿白到温府去,却被封骐反对了。于是如今阿白便留在了宫内跟着福彻做一些细活。 “阿白?你之前说的那个在山庄遇见的可怜孩子?” 见温宁安颔首,温宁远道:“防人之心不可无,那孩子来历不明的,还是得多留点心。” 温宁安笑着拍了拍温宁远的手背道:“没事的,阿白心性单纯,倒是兄长别凡事都那么悲观了,这样活着也会比较舒心。” 温宁远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你没给皇上备礼物么?之前倒是年年都有。” 即便都被扔到边疆去了,贺礼也会按时送到京城。 温宁安愣了愣,片刻后才道:“有的。” 皇上,亡国靠你了!_47 “是什么?” 温宁安撇头不说话。 “啧。”温宁远自讨没趣,嘀咕道:“话说你和皇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温宁安装死。 马车方接近宫门便能听见里头传来的隐隐约约丝竹声,温宁远忍不住低声对温宁安道:“今日的宴席足足有九十九道珍稀的佳肴,九十九道啊!那数量,那食材所花的银子可是平民老百姓半年的伙食!” 见温宁远满脸正义的样子,温宁安笑着将食指放到了唇边微微摇头。 “习俗便是如此,天子天子,都说是天了。” “即便是天子,那也要懂得体恤民苦。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啊!唯有明君才能让朝廷清明,国家强盛,人民安居乐业。” 温宁安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这对封骐来说,许是遥不可及了。倒是他这位兄长着实让人担忧,这样的性子在御史台可别出什么事啊。 马车缓缓接近正殿,丝竹声与人群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愈来愈清晰,温宁远只得停止了这个话题。 金銮殿内,就见封骐斜靠在龙椅上,手肘架在扶手上而手背则抵着脸颊,微眯着眼姿态慵懒。而底下正有大臣献上贺礼。 温宁安与温宁远的位子是分开的,温宁安将小包囊收好,缓缓走到自己的位子正打算落座,却听不远处的封骐忽然唤道:“怿心。” 封骐朝温宁安伸出了手道:“怿心,过来。” 四周有一瞬间的安静,之后众人又随即当作无事般继续聊天,大殿恢复了喧哗。 温宁安原本还有些踟蹰,但就见封骐的手并无收回的意思,死死地盯着自己丝毫没有妥协之意,便只得踩着阶梯一步步来到了龙椅前。 封骐牵过了温宁安的手,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个空席。 不远处的秦招凰朝温宁安眨了眨眼,眼底满满的调侃,嘴还做了一个吹口哨的形,贼兮兮的。 温宁安心底莞尔,一是因为秦招凰,二是……封骐居然还一早给自己准备位子了…… 温宁安只觉得自己仿佛如芒在背,低着头都能感觉到首座四周传来的炙热目光,尤其是太后的。而封骐唯二的后宫,皇后李落雁与苏妃苏妙倒是毫无表示,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眼皮都没抬一下。 “皇上……” 周谏官站了起来浑浑噩噩道:“老臣唐突了,但温将军是武将,坐在上头似乎、似乎于理不合啊!” 其余大臣见周谏官那满脸的皱纹与浑浊的双目,心道大约是老得两眼昏花,脑子都不清醒了……这都敢说,简直想为他立个勇士碑。 “于理,不合?”封骐挑眉。 大殿骤然安静,封骐见大家屏着呼吸的样子笑道:“今日是朕的生辰,便不计较了,周爱卿退下吧。” “皇上……” 碰—— 封骐猛地拍了身前的桌案,桌案上的酒樽随即震了震,似乎还有几滴酒水被溅了出来。 封骐面上依旧挂着笑容,看着周谏官慢悠悠道:“于理不合?朕便是这天下的理。朕想让温爱卿坐在这儿,温爱卿便能坐在这儿。换言之……”封骐双眼微微一眯补充道:“朕要你死,你也会死,立刻。” “老臣失言了,老臣罪该万死……”周谏官苍白着脸坐回了席位。 秦招凰看着如坐针毡,眼底都是不适但却使劲压抑的温宁安,暗自摇了摇头。 这两人迟早会出事啊。 XXXXX 预料之中,宴席结束后封骐便拉着温宁安回寝宫了。 四处只有两人,温宁安于是道:“怀天,下次……别这样了。” 封骐蹙眉,似乎是有些委屈道:“我怎么了?不就是想让你陪我一起坐么?这都……不行?” “你是皇上。”温宁安叹了口气道:“这事放在普通人家倒是再寻常不过了,但我们不是寻常老百姓。” 多么讽刺,寻常人家是温馨相伴,然而封骐如此便是昏君。 “我是皇上,何必理会其余人怎么想。” 你是皇上,然而我不是。 你所有的错误,天下人指责的总归是我。 温宁安叹了口气,终究没说出来。 封骐见温宁安情绪似乎不对,揽住他的腰道:“你若不喜欢,下次我不那么做便是了。” 温宁安朝封骐笑了笑。 “你等等。”封骐招了招手,让福彻呈上一个木盒。 “你可还记得我们之前在徐家时看到的那个好玉石?徐家倒了后,我便让福彻去厂子接洽接洽,从厂主那儿讹……买了过来。” 封骐打开了木盒,温宁安就见里头躺着两块已然经过雕琢的美玉,就见其中一块祥龙狰狞霸气,而另一块猛虎威武。两块玉合在一起后,两只神兽交缠在一块儿相互映衬、瑕不掩瑜,猛虎脚踩着地镇守山河,而神龙四处都是祥云,仿佛要冲破九天那般。 封骐将其中一个取了出来递给温宁安道:“这是你的。” 温宁安接过了那猛虎,上好的和田黄玉在自己手心里发暖,暖意仿佛透过手心传到了心口处,浑身都是温热的。 封骐先是将自己那块挂妥在腰间,接着便取过了温宁安手上的替他挂上道:“可得好好带着啊。” 两人之后靠着彼此坐在床边,封骐忍不住便问道:“我的礼物呢?” 温宁安每年都会给自己备礼,而所备的一定是自己最想要的珍稀物品,可谓是年年都能合心意,因此忍不住便有了期待。 温宁安沉默不语。 皇上,亡国靠你了!_48 如今封骐最想要的不就是…… “怎么了?你没准备?”见温宁安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床上,封骐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无妨的,你是我最好的礼物。” “我有准备的……” 封骐心底疑惑,不就是一份礼物么?怎地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的? 封骐也不催,只是坐在温宁安身旁耐心地等待。他相信温宁安给他的一定是最好的,年年如此。 过了一会儿,温宁安终于开口了,然而双颊与耳垂却红得可疑。 “怀天……” 温宁安视死如归般朝封骐伸出了双手,闭着眼道:“礼物在这里,你拆吧。” …… …… …… 碰—— 温宁安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自己早已倒在了柔软的龙床上,而封骐赤红着双目压在自己身上。 “怿心,我……”封骐似乎是有些受宠若惊。 温宁安死死地闭着眼,心里不停地催眠自己,封骐已经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不再是从前那个…… 封骐低头亲吻了温宁安的唇。 和以往如同暴风雨般来袭,粗暴且充满了占有欲的吻不同,这次的吻很温柔。温宁安只觉得封骐的唇温柔地磨蹭着自己的,仿佛在吻着什么易碎品或是神圣之物,虔诚且珍爱。 细碎的吻从柔软的唇往上移,鼻尖、眉心、额头……如同温和的春风拂过一般。 温宁安明白了封骐想传达什么,于是伸手主动搂住了封骐的颈脖。 封骐再也忍不住,伸手撕开了温宁安的袍服。温宁安只觉得通体一凉,接着浑身便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封骐眼前。 封骐从床头处取出一个小锦盒对着温宁安佞笑道: “用这个比较不会疼。” 而且,也比较尽兴…… 接着,封骐便将那散发着奢靡香气的催情药物涂抹在了温宁安的重点部位,再将沾着膏药的食指伸入了温宁安口中肆意搅动迫使他咽下后,不一会儿温宁安便觉得浑身都燥热了起来,尤其是那……那难以启齿的部位…… “怀天……怀天……” “呜……” 夜凉如水,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一夜,封骐偏是逼着被欲望支配的温宁安向他祈求更多,让他求自己进入,疯狂尖叫、呻.吟、说着羞耻的浪语…… 食髓知味,如同上瘾一般,封骐只觉得永远都不够。从未像此刻这般失控,仿佛人生只剩余这一件欢愉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欲修仙,法力无边 □□,满眼星星…… ┑( ̄Д  ̄)┍┑( ̄Д  ̄)┍ 第28章 冲突 晨曦微露, 红色的叶面上残留着昨夜的露水, 窗外传来了清脆的鸟吱声。 温宁安是被疼醒的,睁眼就见封骐在自己身上快速地无间隙冲刺,结实的胸膛与腹部的硬邦在自己眼前上下晃动,再加上身下的欢愉透过脊椎传遍全身, 温宁安只觉得浑身又热了起来。 “嗯……怀天!” 温宁安此刻无比想要逃离这个寝宫,昨夜昏过去时封骐还在坑奋着,怎地如今苏醒过来还不停歇! “不要了……不要了……怀天!!够了——”昨夜药效的后遗症似乎复发了,下身早已红肿一片,身上传来一阵又一阵如潮水般的兴奋,这种来势冲冲却又一会儿便抽离的快感让温宁安感到非常地不适,忍不住便抽搐痉挛了起来。 封骐也没法子, 今早睡醒后就见满身自己留下的红白痕迹的温宁安赤裸着睡在自己怀里,再加上晨那啥, 忍不住又拖着人再来一次。 “就一次, 就一次……”见温宁安似乎是真的不行了,封骐只得深吸几口气, 强行压下自己的欲望, 释放了一次后便抱着温宁安去清洗了。 封骐一早便让福彻准备了热水, 将温宁安轻轻放入浴桶后也与他一起入了水。 温宁安早已透支了,双眼无神地靠在封骐身上一动也不想动,嗓子疼得仿佛在燃烧,身下已经麻痹了。 封骐边给温宁安清洗边嘀咕道:“小话本不是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么……” 温宁安看着容光焕发的封骐也很疑惑,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封骐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上头的花纹又在微微闪烁了,不禁心道,师傅诚不欺他啊,这邪功不仅能让内力突飞猛进、武功独步天下,床上也是精力百倍、所向披靡。在各方面来说都是立于顶端的男人。 啧啧,简直神功。 “咳……”温宁安忍不住往封骐怀里缩了缩。 “怎么了?” 温宁安沙哑道:“有些冷。” 封骐一惊,伸手摸了摸温宁安的额头却是滚烫。 见封骐抬手便要让福彻去叫太医,立马制止道:“别叫太医!发烧而已,睡一觉发汗便好了。” 若是让太医来看,这也太羞耻了。 皇上,亡国靠你了!_49 封骐蹙眉,只觉得无比地心疼,抚着温宁安的头低声道:“怿心,下次我一定克制……” 见封骐满眼的愧疚,温宁安笑着安抚道:“无妨的,昨夜我也失控了。” 心底一直隐隐地不安,因此不由自主地便迎合诱惑,看着封骐为自己失了理智而汲取快感所带来的安全感。 温宁安只觉得自己有些病态,不禁有些恐惧,殊不知封骐心底亦是如此想法。 身上忽冷忽热地,晕眩感也愈来愈重,温宁安靠着封骐的胸膛再次睡了过去。封骐细致地给温宁安洗干净,换上了衣服后便将他打横抱回床上给他敷药,看着惨不忍睹的“伤口”,封骐只觉得更为懊悔,虽然是鱼水之欢,不过下次还是适可而止一些吧…… 敷了药后封骐便再次回到了浴室,动手自己给自己丰衣足食。 邪功虽好,但也太磨人了…… 封骐叹了口气,体内的力量愈来愈放肆了,若是不尽快解决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个几年。 而温宁安再次醒过来之时已是正午,日上中天,寝宫内隐约能感觉到暖风。 晕眩感终于缓了下来,身体也不那么热了,虽然身下依旧火辣辣地疼。温宁安撑着坐了起来找水喝。 “醒了?”坐在床边运功的封骐见状随即让人端上了一碗热粥。热气氤氧的白粥飘溢着米香味与药材的清芳,温宁安喝了一口便觉得胃都暖了起来,满足感不言而喻。 昨夜与今早的一阵疯狂,滴水未进的温宁安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取过了碗便埋头吃得极快,也没心神在意里头的食材。 看着温宁安将那碗放了枣、花生、桂圆、莲子的白粥尽数喝下,封骐无声地笑了笑。 “今日便留在宫中吧。” 温宁安擦了擦嘴,像是想起了什么般道:“晚上我得出去一趟。” “去哪儿?你如今身子虚,不许去。” 温宁安道:“昨夜李兄的小厮来找我,给我递了一封信。李兄今日便从边城回京城了,想与我们这些兄弟聚一聚。” “李兄?”封骐微微眯眼。 “你也知道的,前几年端午宴上与我射角黍的李淮盛,之后我们在战场上也成了关系不错的好友。” “关系,不错。”封骐的眼睛迷得更甚了。 温宁安无奈道:“重点是,好友。” 封骐仰头道:“你如今连步行都艰难,不许去。” “无妨的,我的身子可没那么虚,休息一会儿晚上出去聚一聚并无大碍。” 之前在边疆之时因为气候缘故发着烧还得上战场杀敌呢,更久以前,自己还是小兵之时顶着重伤也得站岗,相较之下这简直是如挠痒痒了。 封骐看得出李淮盛对温宁安有其余的非分之想,芥蒂自是有的,但心底也明白温宁安对他的感情与忠诚。虽然心底雪亮,但一思及今早影卫给自己送上的边疆密报…… 封骐依旧板着脸道:“不许去!” 温宁安微微蹙眉。 “怀天,我只是出去见一个朋友。”温宁安无法理解,只是去见一个友人,封骐又何须如此介意? 封骐不为所动。 温宁安只是沉默地看着封骐,被温宁安如此看着,封骐只觉得心底都软成了一片,丝毫无法板着脸,于是只得握住了温宁安的手道:“别去了,留在宫里陪我?” 温宁安低头抽开了手,毫无妥协之意。这已然不是去不去的问题了,他与封骐是恋人,而不是封骐豢养的男宠。 封骐低头,眼底一片黯然。 见一向强势的封骐露出如此挫败的神情,温宁安完全反应不过来,自己……不就是出去一顿啊? “怀天……” 封骐放开了温宁安的手,不发一语地拂袖而去了,临走前低声道:“你累了一夜,待会儿我便让人给你备一些补品。” 不待温宁安应答,封骐的身影便消失在门边了。 温宁安只觉得心底愈发地不安,他从未看过封骐那般低落的样子,自己,许是做错了…… 殊不知,离开寝宫的封骐眼底闪过了一丝算计与犀利的精光。 而寝宫内,温宁安看着自己还余留着温度的手掌心底在犹豫着,要不……还是不去了? “大哥哥……” 温宁安循声望去,就见阿白抱着一叠书怯生生地站在门边。 “阿白。” 温宁安招手笑道:“来我这儿,我送你的书看了吗?” 阿白道:“看了,不懂……想要来问问大哥哥……” 温宁安拉着阿白的手来到了书案旁道:“来,我们先从最基本的三字经开始,我教你识字。” 温宁安让阿白端端正正地坐在用软垫增高了的木椅上,自己则站在椅子后握着阿白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这个字便是‘白’。” 阿白想了想道:“大哥哥,我可以学写你的名字吗?” 温宁安笑了笑,耐心地指导着阿白。 半个时辰后,就见小太监端着一碗药材汤来到了温宁安身前道:“温将军,这是皇上让奴才给端来的,说是让温将军滋补滋补。” 温宁安接过后,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封骐那神伤之色,喝也喝不下,于是便递给了阿白道:“喝吧,对身子好。” 于是过了半个时辰后,各色糕点被端了上来。 皇上,亡国靠你了!_50 再过了半个时辰,两大盘的老婆饼…… 再过了一个时辰…… …… 当太阳快要落山之时,阿白顶着涨得圆滚滚的肚子,看着眼前的冰镇酸梅汤有气无力道:“大哥哥,我好饱,真的吃不下了……” 温宁安:“……” XXX 当晚温宁安终究还是去见李淮盛了。心底一片混乱,但温宁安还是觉得自己不该为此便失了约。 地点就在京城某座茶馆的包间,一同来的还有边疆另一位将领高岚。高岚出生贫寒,能坐到如此位置全靠自身的努力与打拼,是一个敦厚老实之人。 各自打了招呼后,李淮盛便问道:“温兄打算何时回边疆?” 李淮盛与以前依旧一样,眉目飞扬、意气风发,与低调圆滑,满腹计谋的李家人不同,李淮盛自小随军到边疆去历练,因此豁达开朗,身上是收敛不住的张扬傲气。 听了李淮盛的话,温宁安缓缓道:“短期之内,应当是不会回去了……” 见高岚忍不住蹙眉,温宁安便问道:“怎么了?” “我昨日方快马赶回来参加万寿节的,带着任副将的快报。” 任副将既任飞扬,温宁安得了圣令久留京城,但左军若是常驻于理不合,温宁安便让副将们携着左军先回大本营了。 李淮盛道:“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想必这个快报明日抑或后日也便会传到朝廷了。” 温宁安接过了高岚递给他的信笺,打开就见任飞扬龙飞凤舞的字迹。信笺里短短几行字,说的是边疆幽州王似乎有了动静。 温宁安看了那信息许久后道:“我会向皇上请命回边疆统领左军与你们一道防备,毕竟这幽州王一向狼子野心,小动作从未停歇,也不知他这次要搞什么幺蛾子。” 李淮盛松了口气道:“那就好,边疆的战争怎能少了温兄。” “说什么呢。”高岚笑道:“是哪儿的战争都不能少了咱们百战百胜的战神。” “不过话说回来,温兄你受伤了?”徐淮盛问道:“怎地我方才见你走路姿势似乎有些怪?” 温宁安:“……” 温宁安取过了酒壶道:“喝酒喝酒。” 三人聊着聊着也不觉时光流逝,温宁安回宫后早已快子夜了。封骐坐在桌边,也不做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桌案。 “回来了。”封骐拉过了温宁安的手道:“来休息吧。” “怀天……我有事和你说。”温宁安有些许的忐忑。 封骐道:“若是我不许,你还会去吗?” 温宁安一惊,封骐这是……知道了? 不待温宁安说什么,封骐打横抱起了他道:“昨夜是我们的好日子,我不想和你争执抑或有什么不愉快,先睡吧。” 温宁安看着封骐眼底仿佛蕴含着暴风雨,无声地叹气,思绪早已一片混乱。 封骐眨了眨眼睛,收起满心的计算,只剩满满的势在必得。敲山震虎,先是一阵示弱冲破了温宁安心底防线,再以威严震慑敲打,虽然不知温宁安心底终究是如何想的,更不知温宁安会否留下,但至少…… 封骐微微眯眼,人,他定是要留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怿心天性温和迁就而小怀天天性狠戾自我,再加上各种原因之下导致两人的相处有点不太对味,关系也不平等……所以这个副本的存在就是为了虐攻……不对,矫正两人的关系^,^ 第29章 意外 温宁安这一夜睡得不踏实, 因而稍微一点动静便被惊醒了, 睁开眼就见封骐在更衣。万寿节的休沐还未结束,因而今日仍旧没有早朝,封骐只是换上了普通的龙袍准备到御书房去见有关大臣商讨彤花水坝的交接工程。 星星与亮亮窝在床角处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等饭。 “早。”见温宁安醒了,封骐笑了笑道:“我让人准备了热乎乎的早点。” “怀天。”温宁安攥着身下的被子道:“昨夜我便说了, 我有事想和你讨论讨论。” 封骐垂眸道:“我不想你去。” 温宁安撇头不看封骐的表情,低声道:“我想去。” 封骐转身就见温宁安眼底是满满的坚定,似乎是心意已决了,交叉在身后的双手不由得微微握成了拳头。 从未预料温宁安竟会不听自己的话,完全无视了自己一心一意向往战场。前世的致死维护以及如今的低顺导致封骐有着必胜的心理,因而此刻完全无法接受自己挽留不住温宁安的局面。 见封骐眯眼看着自己,温宁安深吸一口气道:“怀天, 我是将军,总不能在弟兄们与敌人厮杀之时蜗居宫墙内坐享其成。” “战场上刀剑无眼, 何等危险!”封骐一思及温宁安有可能在自己无法掌控的地方受伤抑或有生命危险便无法忍耐。 “那么之前呢?我都一路走过来了, 如今也活得好好的。” 封骐想到了那夜自己与温宁安疯狂时那些遍布在他身上的陈年伤疤,蹙眉道:“以前是以前, 如今是如今, 战场上少你一个又会如何?你为何便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听闻, 温宁安一愣,缓缓道:“少我一个不如何……那以往我为你取下的城镇,都是不作数的么……左军也是不作数的么……” “主子。” 无影忽而落在了殿外。 封骐看着温宁安似乎不对劲的样子,心底也焦躁了起来,连带着语气十分地不佳。 “说!” 皇上,亡国靠你了!_51 “白少爷落水了。” 温宁安一惊, 抬头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地会落水?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无影语气毫无起伏道:“白少爷独自到无人的废弃宫殿里跳池,无风奉命看着白少爷,觉察不对便及时将他劳了起来。由于在水中浸泡太久而如今还未醒过来,无风正给他急救,太医也叫了。” “你是说,阿白是自己主动跳下去的?而并非遭他人迫害?” “是。” 温宁安只觉得心有余悸,若不是封骐疑心重,与他们亲近的人都要看着,如今阿白早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宁安“嗖”的一声扶着床沿站了起来,面色凝重道:“带我去见阿白。” XXXXX 太祖封淼从陈王手中夺过了江山,从此这靠海的丰裕之地便易了主改名北淼。而这座宫殿便是陈王的旧居,原本也是金碧辉煌的奢华之殿,但经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后,却也只剩厚厚的尘埃了。 死寂的池水旁,已然恢复意识的阿白虚弱地躺在岸边,无风早已没了踪影,只余下一个小太医正在给阿白检查。年轻青涩的太医虽然医术不如老的,但胜在跑得快,这种情况下还是比较派得上用场。 “阿白!” 阿白见温宁安朝自己走来,后头还跟着封骐,脸色随即转白。 “阿白,你怎么了。”温宁安将阿白拥入怀中,手轻轻地拍着阿白的背柔声道:“你不是答应我了吗?有什么事便要和我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忽然……” “阿嚏!” 见阿白似乎是在发颤,温宁安便将外袍脱了下来披在浑身湿淋淋的阿白身上。 阿白紧紧地闭着眼,蜷缩在温宁安怀中,却是一语不发。 封骐朝着那太医努了努嘴,示意他离开。温宁安再次问道:“怎么了?你是当真想跳下这深塘中吗?你不要命了?” 阿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些无错。 封骐一直抱胸看着僵持的两人,见阿白虽然怕得脸色青白,一副泫然欲泣的摸样却依旧咬紧牙关,摇了摇头让无影给温宁安递了一包药粉。 见到那小小的棱角袋子,阿白随即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温宁安不明所以,见阿白哭得凄惨忙哄到:“别哭别哭,我和你说过的,你将来长大后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男儿有泪不轻弹。” “真的对不起……” 封骐解释道:“你手上那包东西是毒药,前日在阿白房里搜到的。” 原本想留着引蛇出洞,顺藤摸瓜,哪知今日竟发生了这事。 温宁安见封骐仅仅是点到为止,心中也明白了几分,于是朝阿白哄骗道:“我们都知道了,乖,你别哭。” 阿白当真以为两人早已洞悉一切,于是哽咽着道:“我最喜欢大哥哥了,绝对没想过要害大哥哥,可是蒙面人说如果我不这么做便要杀了我……” 封骐心道,蒙面人?这几日影卫一直看着阿白,却并无发现阿白与任何可疑人物接触,难不成是……宫内的人?抑或是自己人? 封骐再次习惯性地眯眼。 温宁安继续温声道:“别怕,那蒙面人唬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可是……”阿白抽了抽鼻子道:“那人很可怕的,他说……他说不仅要杀了我,还要让我死得很痛苦……要把我的皮一层层地剥下来,要砍掉我的手脚,要……要……” “好了,别说了。”温宁安摩挲着阿白的发顶道:“这些事都不会发生的,我向你保证。” 温宁安叹了口气,原来阿白是既不想害自己,却也不想落入那蒙面人手中受苦,于是便做了这么个傻事了。 温宁安只觉得心疼,这傻孩子。 那蒙面人也是看准阿白年幼稚涩,不谙世事。 温宁安将阿白抱了起来道:“你别怕,我定会保护你,也会找出那蒙面人好好惩罚他。如今我们先回去给你换衣服,我也要好好和你谈谈……” 封骐摸了摸下巴,眼底是危险的光芒。 竟然有人欲收买阿白毒害温宁安…… 呵,可别让他查出幕后指使之人。否则,千刀万剐都是轻了。 温宁安带着阿白离开。而封骐思来想去终究还是不放心,让影卫又将太医召了回来给温宁安检查一遍。 于是,方给阿白换了衣服走出寝宫内殿的温宁安就见封骐坐在长椅上闭目养息等待,而他身旁还站着之前的太医。 温宁安看了看天色道:“怀天,你与大臣们约的时间已经到了。” “让他们等着便是,我得先确认你无事。” 小太医战战兢兢地取出了软枕与薄纱打算给温宁安把脉。 温宁安:“……” 这是把自己当妃嫔了? “咦……?!” 太医方将手指放到温宁安手腕处不一会儿,便慌慌张张地缩了回来。 封骐忙问道:“怎么了?有问题?” “微臣失礼了,失礼了……请皇上与温将军恕罪……”太医再次伸手把脉,然而表情却是变幻莫测,百转千回,仿佛经历了什么一般…… 温宁安莞尔道:“到底怎么了……” 皇上,亡国靠你了!_52 “回温将军,是喜脉。” …… …… …… “你说……什么?” 太医跪地道:“微臣医术生涩,许是误诊了,还请皇上与温将军请前辈来确认!” 这第一次给大人物把脉便把出了喜脉,心情当真无比复杂…… 温宁安道:“许是你误诊了,我未服生子药。” 封骐撇头,温宁安确实是服了…… “怿心……我之前在粥里加了生子药……” …… 温宁安愣愣地看着封骐,久久无法回神。 福彻见状,忙带着太医离开了寝宫,一来给太医封口费,二来…… 寝宫内,封骐猛地将温宁安拥入怀中坑奋道:“怿心,难道你不开心吗?这是我们的孩子!有着我俩血脉的孩子!” 封骐笑得开怀,只觉得眼前一片明亮。 他和温宁安有着如此亲密的连带与关系的证明!温宁安有了他的孩子,他的孩子…… 而温宁安仍旧面无表情。 “你应该……先问我的……” 封骐一愣。 温宁安靠着封骐的胸膛,听着封骐剧烈的心跳声,感受着封骐的兴奋,不知为何心里却觉得无比的疲劳。 体内有了一个新生命,感觉无比地微妙,说厌恶那是不可能的。但温宁安丝毫便没有准备,此刻完全无法反应过来,回过神,就见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怀天,你为何不与我商量……” 自己终究算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多了,而我最近时间很紧迫,非常非常忙,努力维持日更中QAQ不能一条条回了,但还是希望小天使们能留下爪印给渣作者动力>,< 每一条评论都会仔细看的! 第30章 剧毒 已然没有吵的必要了。 突如其来的孩子终究让封骐的意图得逞, 温宁安短期之内再也无法到战场去。这个话题悄无声息地消失, 温宁安也再没有与封骐说任何有关孩子的话题。 不,甚至说是不怎么说话了。 两日后,温宁安便随秦招凰去京城内看房子,还带着阿白一同去散散心, 而阿白则抱着亮亮。封骐不阻拦,也不敢阻拦。 城南处有一空置的大院子,秦招凰带着温宁安来到了院子里热情道:“你看这里!广袤向阳,台子建在这里便是最好了。” 温宁安微微颔首。 院子外粉墙环护,枫叶周垂。而院子内四面抄手游廊,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旮旯处还有一带水池, 潺潺流水声流泻而出,池面上漂浮着几片枯萎落下的红叶。秦招凰说自己之前给这个地儿算了一卦, 龙抬头凤栖息, 可谓是风水宝地。 见温宁安心神不宁的样子,秦招凰问道:“怎么了?在为孩子的事苦恼?” 温宁安一惊道:“怀天告诉你了?” 秦招凰摇了摇头, 与温宁安一同走到了院子阴凉的长廊处道:“是我自个儿算出来的, 我看你身上的九天之龙变成了双龙。” 挺厉害啊, 没想到当朝国师当真会算命,且一算一个准。 秦招凰见温宁安讶异的表情只觉得无比地心酸,敢情我说的话算的卦你之前都不相信?! 秦招凰委屈得脸都皱了起来。 温宁安笑着摇了摇头。 阿白与亮亮在院子里太阳底下玩儿。亮亮不似星星那般好动活泼,阿白丢了好几次树枝亮亮都不为所动,只是兀自躺在太阳底下懒懒地舔着自己橘黑相间的身子, 最终还是阿白拖着满脸嫌弃的亮亮满院子闹腾。 长廊处,秦招凰见温宁安满眼温柔地看着院子里的一人一虎,忍不住将视线移到了温宁安如今依旧平平坦坦的肚子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温宁安低头道:“既然来了,我除了好好待他又能如何,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只觉得人生的一切都被打乱了,脑子内一片混沌。 秦招凰顿了顿,随即微微踮脚揉了揉温宁安的发顶。 温宁安一愣,对上秦招凰眼底的关切笑道:“我似乎理解怀天为何与你处得好了。” “处得好?!”秦招凰“噫”了一声道:“别闹了,就那性……嗯,妄论天子是死罪,我什么都没说。” 温宁安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先是一个为他保家卫国的将领,之后是战场上的领军,最后才是他的另一半。而他也应该先是一个权衡天下的皇上,之后是黎民百姓的庇佑,最后才是我。” “这便是问题所在了。”见温宁安坐到了栏杆上,秦招凰也有样学样,晃着双腿道:“你是这么认为的,然而皇上心中其实根本没有先后,只有你这么一个人。” 秦招凰指了指温宁安道:“字面意思,就纯粹的你这个人,而且还打着属于他的标签。” “不说了。”温宁安跳下了栏杆笑道:“之前欠你的午膳,如今补上。” 皇上,亡国靠你了!_53 温宁安牵着阿白率先走到了院子的拱门,然而还未推开那垂花门扉,却只觉得几道阴风朝自己袭来…… “小心——” 秦招凰急急喊道,而下一刻就见温宁安的身子如鹞鹰般伸手抱住了阿白一个半空旋转闪开了飞矢而来的暗器。 再下一刻秦招凰便觉得该小心的不是温宁安而是丝毫不会武功的自己了…… 院子四处忽然出现了一众黑衣人朝着自己与温宁安一窝蜂地扑涌而来,夹杂着暗器与药粉,可谓是来势汹汹。与此同时,暗中跟着温宁安的左军影子与大内影卫也纷纷出现保护自家主子。 “招凰过来!” 秦招凰立马跟紧了温宁安,随着他冲向院子外。 温宁安一手抱着阿白,一手抽出了腰间的短刀抵御黑衣人的偷袭。温宁安武功何等高强,即便是如此受制也能在敌人的群攻下护住自身与他人。 刀剑碰撞的铿锵声不绝于耳,温宁安周身草坪上的野草被内力与剑气吹得尽数离了根,院子内横着许多黑衣人的尸首,从尸首的伤口处溢流出的鲜血带着铁锈的腥味,让阿白怀中的亮亮似乎有些兴奋。 而这些黑衣人中却有一人特别地引人注目。他不似其余人般身穿夜服,一身暗灰色的长袍配着一支长笛,身形挺拔修长,半张脸却被黑纱给遮住了,只能隐约看见那双如同一潭死水般的双眸,眼底还有着浓浓的乌黑与青紫。 阿白倒吸一口凉气道:“那便是、便是那蒙面人……” 温宁安此刻也无暇宽慰浑身发颤的阿白,因为那男人出现后局势似乎便微微改变了。 男人将笛子放在了嘴边,就听见一串奇怪的音符从笛子处传来。那是一首非常奇怪的曲子,音色上下起伏毫无定律,却透着一股瘆人与诡异的感觉,一如那阴寒的男人般。 而随着这断断续续的曲子,就见那些黑衣人忽然内力大增,眼底一片疯狂,武功招数虽然凌乱无章但这不要命般地胡乱挥舞,还夹杂着强悍的内力反而让温宁安更加难以招架了。 秦招凰躲在温宁安身后,堪堪避过了其中一个黑衣人朝自己刺来的长剑后心有余悸喊道:“先拿下那个吹笛子的!吹吹吹个鬼啊,难听死了!” 温宁安自然明白这个理,然而先不说那男人在层层黑衣人身后难以接近,能在温宁安未发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子里,说明武功也不弱。 温宁安深知体内有另一个脆弱的小生命,左右自己有影卫搭把手,因此也不使尽全力。只是心底却在盘算该如何拿下那吹笛子的男人。 然而不等温宁安动手,那男人便主动朝温宁安冲去。 阿白吓得缩进了温宁安怀里,头深深地埋在了温宁安的颈窝。 男人一手扶着笛子,一手抽出了细细长长的剑与温宁安过招。温宁安心道,男人武功不难对付。 温宁安微微退后一步假装步伐不稳露出了破绽,那男人果然中了计,猛地朝温宁安下盘攻去。 有空隙,就是此刻! “唔~咿~” 温宁安剑锋还未靠近那男人,却听见笛音一转,那男人四周忽然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蛇。一条条色彩艳丽的毒蛇从男人的袖口、颈口露出蛇头溜了出来,“嘶嘶”地朝温宁安扑过去。温宁安随即甩到以内力震开这些毒物,偶有落网之“蛇”也被亮亮给叼走抑或以利爪挥开。 眼见其中一条艳红色的小蛇便要落在了温宁安的手脉而温宁安与亮亮压根儿无法顾及,秦招凰满心的慌张,看那颜色便知道,那那那那可是极致毒蛇啊!温宁安体内还有脆弱的孩子! 秦招凰再次反应过来,就见自己早已下意识地挡在了温宁安身前。一闭眼咬牙打算来个硬抗,却再次听见了尖锐的笛子转音。 随着那有些急促与乱套的音符,就见那些吐着红芯的蛇忽然间萎了,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地上,而其余黑衣人也因这骤变而内力无法运转过来,尽数面色痛苦地跪地吐血。 秦招凰愣愣地张开双眼,就见温宁安给自己打了个手势后便趁机握着刀朝男人的心口刺去,男人下意识地出招抵御,然而在将温宁安的短刀挥开后心口却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低头就见半截剑锋卡在自己胸前。 秦招凰手握着从黑衣人身上夺来的长剑,趁男人专心与温宁安过招时一剑刺穿了男人的心口。 男人被刺伤后,原本在地上死气沉沉的蛇群便再次兴奋了起来,蠕动着身躯寻找猎物。更可怖的是,四面八方忽然游来了更多的蛇群,团团将男人围住。 敌人的帮手想必很快便会来到,而温宁安如今处于弱势。温宁安不欲久留,只得放弃了将男人抓回去的想法伸手提起秦招凰的后领。 秦招凰只觉得双脚腾空,就见温宁安以轻功带着自己离开了。 蛇群中的男人缓缓睁开眼,胸前血淋淋的大口子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男人看了看尽数阵亡无法追击的影卫,手中笛子“啪嗒”一声断成了两截。 三番两次让温宁安脱危,男人冷哼一声,倒是没想到那人也会在,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XXX “你与那个男人认识?”温宁安带着阿白与秦招凰来到了安全之地——招悦楼附近的街角后便忍不住问了。 若是秦招凰认识,追查起来也简单得多,温宁安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深知是谁如此憎恨仇视他,要去他性命。但刺杀自己的人终究不能放过,否则保不准下一次那些人再来时自己便没那么好运气了。 而秦招凰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满脸的真诚与献殷勤道:“温将军明鉴!苍天可见我当真不认识那个笛子男!与那些试图加害你的刺客也毫无瓜葛!” 温宁安揉了揉太阳穴道:“我没怀疑你,只是疑惑为何那人会因你而放弃追击。” 甚至为了不让秦招凰受伤而不惜折了己方的所有战力。 秦招凰一愣,道:“我也不知道……难不成是因为我的脸?”秦招凰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基本上他对于自己的容貌还是极有自信的,毕竟之前那个为他写《秦仙子》的书生当年要不是被家人阻拦,早已跳入深湖中丧命了…… 温宁安蹙眉道:“应当不可能。” 哪有刺客如此……如此愚蠢。 “那我便不知了,也许可以从我这儿查一查。” 温宁安颔首,将一直抱着的阿白放了下来道:“别怕,那蒙面人已经不在了。” 阿白呐呐地颔首。 秦招凰捏了捏阿白软软的脸颊笑道:“宁安,你不如教这孩子一些武功吧?你瞧……” 秦招凰的话语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温宁安的脸。 见秦招凰脸色忽然转白,温宁安疑道:“怎么了?” 秦招凰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温宁安下意识地伸手以食指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只感觉一片温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一片血红。 皇上,亡国靠你了!_54 感官忽然模糊,隐约能听见阿白的惊呼与交换。眼前一黑,下一刻温宁安便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双手保证绝对不用毒来虐受,这毒绝壁是一回宫吃了解药就大丈夫了,并没有什么痛苦的什么后遗症什么发作_(:з∠)_ (瑟瑟发抖)嗯,请相信我,虐很快就会过去,经历波折后会迎来更甜的生活! 以及今天高考开始gt;,lt;有考试的小天使要加油啊!!早睡早起,不要紧张^^(高考党应该暂时没有看文了?)总之,全力以赴!加油! 唉,高考党最近忙,我也好忙……QAQ跪着榴莲请个三天假,周一回来更新!你们等我 T,T 第31章 失去 “先生请留步。” 男人停住了脚步, 面上的黑纱被风吹得微微飘动。 转身就见叫住自己的是一个身材姣好, 面带春风的女人。 女人欠身笑道:“久仰大名啊,泉州余千手。早便听闻余公子身手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温战神都被公子打得夹着尾巴逃走了。” 余千手勾唇冷笑,何为睁眼说瞎话, 这便是。 “李家的狗?”余千手抱胸,眼含不屑地看着那女人。 女人笑得无比艳丽道:“我们都是领人银子,按照吩咐行事的人。只是我的主子是李家,而你的是徐家罢了。” “我没有主子。”余千手道:“一场交易而已。” 女人笑眯眯地看着余千手道:“不如我们来谈谈?徐家已是强弩之末,李家能给你更好的。” 话音未落,女人便觉得有什么滑腻的柔软圆柱物顺着自己的小腿缓缓往上爬。 “你……嗯!”女人满脸通红地跌坐在地后,就见四周缓缓游来了更多的毒蛇缠上自己的躯体, 慢慢地在自己的四肢与腰间上下蠕行。 余千手悠哉游哉地坐到了女人身前道:“行,我们来谈谈条件, 徐家与李家, 我自然还是比较喜欢与后者做买卖的。” 看着余千手嘴角挂着的阴寒笑容,女人浑身一颤, 只觉得背部沁出了一层冷汗。 “来, 谈谈。” xxxxx 宫内一片混乱。 看着已然昏迷, 脸色苍白嘴边一片血迹的温宁安被招悦楼的人抬了回来,封骐只觉得自己快疯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招凰被封骐吼得浑身一颤,结结巴巴道:“先,先让大夫看看!” 秦招凰也很慌,没想到温宁安终究还是被那毒蛇给咬了…… 阿白抱着亮亮脸色苍白地站在秦招凰身旁, 双眼紧紧地黏在温宁安身上,时而不时还转头问秦招凰温宁安如何了。星星则是直接跳上了床铺轻轻地舔舐温宁安的手背。 “怿心……” 封骐靠在床边,紧紧地将已然失去意识的温宁安拥在怀中。不一会儿,一群太医便提着药箱慌慌张张地扑涌而来了。 “哗啦”一声其中一个小太医将床帐给放了下来,太医首张崇善则跪下向封骐道:“稟告皇上,温将军这是中了蛇毒,情况有些复杂,皇上乃九龙天子,就怕贵气冲了邪灵,可否先回避回避?” 情况有些复杂? 看着这些“全副武装”,拿着针套、热水盆、与毛巾等等忙里忙外,还吩咐下人熬药备水的太医,封骐只觉得心底仿佛万鼓齐鸣。 “为何要回避,怿心怎么了!” “稟告皇上,温将军虽是中了蛇毒,不过底子好,身子并无大碍,然而孩子……应当是……” 封骐眯起了双目,脸色阴沉,周身乌云密布仿若暴雨前夕,大厦将倾。 张崇善吓得跪了下来道:“求皇上饶命!老臣自知无能,但必定竭尽全力!” “无能?你和朕说你无能?那朕要你何用!要这太医院何用!” “哗啦”一声床边桌案上的茶具被尽数扫落,应声碎裂,地上一片残害与茶水。 封骐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世界在自己眼前崩溃、倾塌…… 张崇善依旧匍匐在地不敢动弹与吭声。 “好好……好好给怿心医,只要让怿心平安无事便好了。” 秦招凰站在旮旯处,眼睁睁地看着耀眼夺目的双龙金光渐散,只余下一条孑然蛟龙盘踞在池水内痛啸…… 所有的一切发生得很快,封骐就见温宁安阖着双眼躺在自己怀中,对四周的一切一无所知,然而在梦种似乎也不安稳,也不知是有所感应还是因为疼痛,眉头紧紧地蹙着。 而温宁安苏醒后已是子夜,夜深人静,一片阒然无声。 封骐让阿白带着亮亮和星星走了,房内只有两人,而封骐依旧如磐石般紧紧地抱住温宁安。 温宁安只觉得浑身虚脱,低声道:“没了?” “抱歉……” “不关你的事。” 温宁安轻轻地挣脱了封骐的怀抱,背朝外靠着墙安静地睡下了。 先是因封骐的自作主张而猝不及防降临的孩子,后又猝不及防地没了。 原本慌张、愤怒,甚至在想若是这孩子没存在那该有多好,但逼迫着自己去接受后却逐渐对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东西产生了期待。然而还未来得及完全接受…… 皇上,亡国靠你了!_55 还真是如同暴风雨般,匆匆而来,击垮了人后又匆匆离开了。 “怿心,你在哭吗……”封骐似乎是有些措手不及。 “没有。” 温宁安的声音被枕头给隔开了,闷闷的,但封骐仍旧听得真切:“怀天,我想一个人睡,晚安……” “我不走。”封骐也躺下,伸手蛮横却又温柔地将温宁安揽入怀中。 “我不会走的。” 入秋的夜晚很凉快,窗外树叶被吹得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冷风吹入了房内,封骐取过了被子,两人窝在被窝里身子是暖的,心却是冷的,不仅仅是因为孩子,也因为…… xxxxx 凌晨,曙光未现,四周昏昏暗暗的一向早起的两人便醒了。 “怀天,你去上朝吧,我再睡一会儿。” “不去了,留在这儿陪你。”封骐依旧没有放开抱着温宁安的双臂。 “怀天……别经常缺席早朝,你之前不是同我说将来要成为一个好皇帝么?” “我说的是铲除徐李家与所有敌人,成为一个权倾天下的帝王。” 温宁安伸手推了推封骐的胸膛道:“那首先你得成为一个好皇帝,去吧,再这样我的绰号便不是温战神而是温妲己了。” 虽是调侃的口吻,但封骐深知温宁安当真介意,因此只是叹了口气便让下人进来伺候更衣了。 “早膳已经让人准备了,你记得吃。我尽快回来。” 封骐离开后温宁安随即松了一口气,想起昨日发生的事儿不由得失神,那些欲取他性命的只是替人办事的,而幕后之人想7必封骐不会想不到。想来封骐又得和太后产生摩擦了…… 温宁安看了看四周空旷奢侈的寝宫,龙涎香的浓重味道缭绕在鼻间,雕龙金柱高耸霸气。 离开了寝宫后还有一层厚厚的墙,一层又一层的古老宫墙将宫里和宫外深深地隔绝了起来,仿佛要将里头的人囚禁起来一般,高得让人喘不过气。 温宁安眯了一会儿睡意反倒全消了,起来想倒水喝,一群下人随即匆匆赶来接过了茶具替温宁安备上好茶。 温宁安正欲接过茶杯,小腿处却传来一阵湿意与瘙痒,低头就见星星窝在自己脚边撒娇。 “大哥哥……”阿白站在门外露出了半个身子小声道:“我听他们说你醒了,皇上也不在便来了……” 温宁安招手示意阿白来到自己身边道:“傻孩子,你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 “吓着了?” 温宁安见阿白窝在自己怀中不说话,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嗯……怕大哥哥又像娘亲那样消失了……” 亮亮从阿白肩上跳了下来,不可一世地伸出了短短胖胖的腿将星星踹开,霸占了位子窝在温宁安脚边。 而被踹翻的星星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嗷呜”一声露出了利爪在地上刮了几下,面目狰狞地扑向了亮亮。 亮亮眼皮与爪子都不抬一下,依旧挂着冷冷的表情,只是…… “吼————” 随着亮亮的一声咆哮,原本势如破竹的星星随即夹着尾巴紧急停了下来,跪趴在地委屈地“嗷呜”了一声。 看着眨巴着眼显殷勤与讨好的星星,亮亮充满鄙夷地转过了头。 简直丢咱们家的脸。 温宁安:“……” 温宁安无奈地将两小只都抱了起来,星星与亮亮一左一右地窝在温宁安怀中,满足了。 “温将军……” 正闹着,就见一个小太监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将一封信递给温宁安道:“您的信,方才温将军在休息时李将军送来的,已经确认无危险。” 温宁安摇了摇头,想必李淮盛一早便送来这封信了,只是经过层层检查后方才才抵达寝宫。 李淮盛的信上寥寥几句,说的是他今日便会离开京城回边疆了,言下之意一是邀温宁安给他送行,二是再次询问温宁安,当真不要和他一起走吗? “边城……”温宁安看了看信上说的时辰,现在出发正好能赶上。 温宁安不想待在这个沉闷的寝宫里头,取了外衣抱着两小只便打算出发了。 “我出去一趟,你在这儿好好做我上次给你布置的功课。” 阿白乖巧道:“好!” “温将军!”小太监跪了下来道:“将军……大病初愈,皇上吩咐了要让将军好好休息,切不可操劳走动!” “你叫我什么了?” “温将军……若是奴才冒犯了,还请将军赎罪!” 温宁安笑道:“既然知道我是将军而不是后宫女子,便知道我的身子能够承受,不用拦了。” 语毕,也不等小太监回应便径自出了寝宫。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评论区好多恶意黑子=,=删和顶得心累,求小天使评论净化啊gt;﹏lt;毕竟作者辣么可爱,请假还挤出了一章XD 皇上,亡国靠你了!_56 第32章 决裂 南边城门外的古道上红枫满径, 秋风萧瑟。路两旁参天大树上逐渐转稀的树叶被风吹得上下摇晃, 仿佛下一刻便要落下来。 李淮盛牵着一匹马踽踽独行,一人一马在泥路上留下了一深一浅的印子。而他的人马早已由副将带走回边疆了,但自己却在京城多留了几日,无论高岚怎么催促自己都还不愿意走, 等人,等一个人…… “李兄!” 李淮盛转头就见温宁安骑着自己的无影赶来,仔细一看见温宁安没有带行囊,想必仅仅是送别而不是一同离开,眼神不由得黯淡了几分。 “温兄。”李淮盛笑道:“不和我一起走吗?” 温宁安不欲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与李淮盛说话,然而昨日终究是经历了一场浩劫,身子再好也是从宫内一路骑马到了城外, 因而跃下马时身子不禁一晃,微微失了平衡。 李淮盛随即伸手抱住了温宁安。 星星一惊, 身上的毛发都倒竖了起来, 转头严肃地看着亮亮。 看到了么,阿爹的帽子绿了。 亮亮也无比地严肃。 看到了, 阿爹不争气, 头上大草原, 唯有靠我们守护阿娘、捍卫家庭了。 “你怎么搞成了这样……”李淮盛看着温宁安惨白的脸色蹙眉道:“和我走吧,别待在这里了。” “无妨。”温宁安没有正面回答李淮盛的问题,只是笑着取了一把方打磨好的长剑送给李淮盛道:“李兄,一路顺风,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李淮盛没有回应也没有接过那把剑, 只是定定地看着温宁安,仿佛要在温宁安身上看出一个窟窿来。 “怎么了?” “宁安,你属于战场,而不是后宫。” 温宁安一愣,似乎是没预料到李淮盛会如此开门见山。 李淮盛依旧死盯着温宁安厉声道:“你是大将军,征伐沙场的战神!但你瞧瞧你如今是什么样子,蜗居在后宫与女人勾心斗角,玩下毒争荣宠?还把自己弄成了这样,难不成你喜欢这样雌伏顺从另一个男人,作践自己的生活吗?” 李淮盛说得激动,如连珠炮般噼噼啪啪地将一个又一个的质问抛给了温宁安。他深知温宁安虽然看起来随和,但骨子里却坚韧得很。 李淮盛是温宁安多年的兄弟,温宁安不想留给他贪慕虚荣,好逸恶劳的形象,忍不住辩解道:“不是你想象这样的……没那么糟糕,皇上对我也有迁就与改变。” 温宁安揉了揉太阳穴叹道:“而且……并非作践,而是因为、因为真心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很多事一直以来都自然可以忽视了。 李淮盛只觉得心底有一股无名火在熊熊燃烧,愈来愈狂烈……也不知是当真恨铁不成钢,还是因为其他的。 “以往那人厌恶你,待你如何天下皆知。而如今他心血来潮,勾勾手指你便妥妥帖帖地在龙床上躺着了?!你……” 温宁安蹙眉打断道:“李淮盛!” “是我偏激了。”李淮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道:“我并非当事人,不清楚你们之间怎么样,但即便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出那人并非良人,与他相与是不会开心的。你随意问一个人,我相信看法绝对和我相同。” “多谢李兄关怀,一路顺风。”温宁安抱拳,转头便想离开。 “宁安!”李淮盛抓住了温宁安的手腕道:“和我一起走吧,我不似他那般有钱有势,但我知道你不贪图这个,我能理解你想要的,我也深知你喜欢的生活。” 原本一直藏在心底的模糊感觉,在回京后听见了闲言碎语与亲眼看到的景象,再加上温宁安的亲口承认后,尽数崩溃、流溢、爆发。 温宁安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李淮盛,似乎是还未反应过来。 “宁安,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的喜欢包括了尊重和谅解。” 温宁安石化了,愣愣地看着李淮盛连手都忘了抽回。 “你……” 李淮盛认真地看着温宁安的双眼道:“我并非说笑。” 前几年的端午宴上温宁安抢尽了自己的风头,不甘心之下便忍不住一直悄悄盯着,哪知却越盯越失控了,直到如今…… 见温宁安面上一片空白,李淮盛一使力将温宁安拉入了自己怀中。 温宁安一直便很懊悔之前发育期时练错了功,导致身材比同龄孩子早练了出来,身高却停滞了,如今便是比封骐和李淮盛还要矮。 此刻,温宁安便是被圈在李淮盛怀里,双眼瞪得老大。 “李兄……”温宁安终于反应了过来,正打算推开,李淮盛却收紧了双手,缓缓低头…… 唇还未接近温宁安的脸颊,温宁安惊得原想用内力挣脱闪开,却听见“嗷呜”一声,李淮盛双手一失力,温宁安便将他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挥开,往后退了好几步。 李淮盛低头就见一狼一虎匍匐在自己手臂上,而自己的手早已被它们抓出了几道红痕。 温宁安:“……” “抱歉,许是饿了。”温宁安抱过了两小只,见它们也没有动真格,李淮盛手上的伤口并不深,松了一口气便道:“我带它们去找东西吃,告辞。” 看着温宁安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抱着两团毛绒绒骑着无影匆匆离去的背影,李淮盛神色挫败,长长地叹了口气。 终究是操之过急了。 然而若是徐徐图之,只会比现在还要糟糕、停滞不前。李淮盛咬了咬牙,若是自己早几年、比封骐还要早与温宁安相识,那该有多好…… XXXXX 温宁安回到寝宫之时已然超过正午,桌上是冷了的珍饈,封骐坐在桌边把玩着筷子,身上的朝服也没换下来。 “昨天如此劳累,身子还虚弱着今早怎么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出去见李淮盛了?” 封骐似乎是处于盛怒之中,声音低哑,眼底是压抑的怒火,但却忍着不朝温宁安发作。 温宁安撇头,连解释都不想给。 皇上,亡国靠你了!_57 封骐双手微微握成了拳。总觉得一切都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毁了,都毁了。 自己的处心积虑压根儿便无法让温宁安永永远远,一刻都不离开自己身边…… 封骐无法理解为何分明深爱着他的温宁安不听他的话,更不明白他如此地保护温宁安,为何近日温宁安反而对自己愈来愈疏淡了。 封骐觉得自己快疯了。 温宁安完全没有觉察封骐心底的波涛汹涌,坐到桌边取了筷子,星星随即趴在温宁安脚边眨巴着眼讨食。亮亮看着它那一副狗腿的样儿,翻了个白眼甩着尾巴离开了。 然而温宁安还未动筷,封骐却蓦地弯身抓住了温宁安的手,有些粗鲁地将他拉了起来。 “怀天!”温宁安惊呼一声,筷子双双掉落在地,星星也被吓得耳朵微微耸动。 封骐拉着温宁安往门外走去。 “怀天?你在干什么!” 封骐眯眼道:“去沐浴,洗掉你身上李淮盛的气息。你现在全身上下都是李家的熏香!” 温宁安试图挣脱,微微拔高了音量道:“你别闹了!” “他抱你了!”封骐的声量更大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做出更多逾矩的事,但我知道他抱你了!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你不是喜欢我的吗?你喜欢我,为何要与他人一起!” 怿心是喜欢自己的,怿心是喜欢自己的…… “我心里,到底有没有你?”温宁安苦笑道:“怀天,那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 温宁安只觉得以往至今的委屈全都争先恐后地浮现了。 “以往你不喜欢我,所以我活该受你的冷眼与刁难。而如今你对我有意思了,我便要接受你的所有安排,配合你的喜爱。你不喜欢我去打仗我便不可去,即便我是将军。你想要孩子我便得服生子药,即便我还未准备好。你要我做的事如果做不到,你便要发难。我……我也有自尊……” 温宁安性子一向温和,也不是一个喜欢怨天怨地或争吵的人,但对于封骐却忍不住渴望、要求更多,也忍不住有期待与任性,更是想要与封骐成为一对真正的恋人。而如今温宁安觉得终究是自己强求了,封骐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九五之尊,而奢求平等的自己又何不是痴人说梦? 要么成为封骐的男宠,要么离开回沙场,不就是如此简单? 而且……也许,封骐对自己压根儿便没有喜欢或爱,只是想要而已。温宁安不明白这个欲.望从何而来,但“想要”不是喜欢,也不是两人在一起的理由。 “不是……我没有……”封骐有些慌张般地握住了温宁安的手。 温宁安叹了口气道:“我是喜欢你的,然而我们可能当真……当真不合适……也许不在一起,我们便不会这么疲惫与不愉快了。” 封骐怔怔地看着温宁安,只觉得眼前发黑,心底某根弦断了 从未想过,温宁安愿意同他共死,却不愿同他共生。 温宁安转过身,不让封骐看见自己开始发红的眼眶道:“边疆已然开始不太平了,让我走吧。” 语毕,温宁安便抱起了星星与亮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寝宫。 第33章 枷锁 温府府门外, 温宁安将行囊放上了马车后, 亮亮与星星也闹着跳入了车厢里头。 温宁安行囊原本便不多,但架不住娘亲送了一包又一包的吃食与厚衣裳,说是如今正值入秋,若是有打仗那定是要冬天去的, 得多准备几件冬衣。 “一路顺风。”温宁远拍了拍温宁安的肩道:“要早点回来、平安回来。你此番出征,想必娘亲又要到佛堂去住,求菩萨好好保佑你安好归来了。” “我会照顾好大哥哥。”站在温宁安身边的阿白乖巧道。 温宁安笑着捏了捏阿白的脸颊道:“你先好好照顾你自己吧,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些乱,待会儿上车了我还得再和你细细说。” 温宁安原本不想带阿白一同走的,奈何阿白死死地缠着自己哭着闹着都要和自己一块儿。温宁安无法,心道带阿白去也好多一个人打杂, 因而便也不坚持己见了。 温宁安将阿白抱上了马车,认真道:“我走了, 好好照顾爹娘和宁曦。” “会的。”温宁远目送着温宁安的马车消失在夕暮中, 心底暗暗祈祷平安。 马车的轱辘声隐隐传到了车厢内,这不是御用马车, 因而温宁安只觉得座位硬邦邦的, 极为不舒服。 “唉……”温宁安揉了揉太阳穴, 自己倒是被封骐养得愈来愈矜贵与挑剔了,若是继续在宫内待下去只怕会越来越不像一个野外的将军,也许日后连边疆都无法住了。 “大哥哥。”阿白觉察到温宁安情绪不对,缩入了温宁安怀中双手温柔地怀抱着他的腰。 温宁安看着阿白,总觉得自己养了个小棉袄闺女……思及此, 温宁安忍不住便笑出了声。 “阿白,你以后讨不到媳妇该怎么办啊?” “才不要讨媳妇,要一直陪着大哥哥。”阿白低头蹭了蹭温宁安的腰窝,说着便从口袋中取了一袋从大内御厨那儿讨来的饼干。阿白找了一块最大的正想递给温宁安,却见温宁安不停地搓揉着太阳穴眨眼晃头,看起来似乎是有些不适。 “大哥哥?” 温宁安只觉得眼皮愈来愈沉重,脑袋一片混沌与晕眩。伸手下意识地想取过腰边的剑,却发觉自己浑身松软无力,仿佛被抽了骨般。马车外传来了一阵骚动,打斗声与刀剑的铿锵声在耳边响起。温宁安终究是撑不住了,头微微垂下身子轻轻地倒在一旁,完全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阿白只觉得四周剧烈地一晃,接着马车便“轰隆”一声失去平衡往其中一边倾倒,阿白随即被颠出了马车。 马车外,车夫早已被打晕,一群黑衣人齐齐围住了马车,奇的是他们手上却都没有兵器。 星星与亮亮也如两团球般滚了出来,星星低吼一声充满敌意地看着四周的黑衣人,似乎是想要扑上去了。亮亮随即跃了起来压在星星身上,按住它蠢蠢欲动的爪子。 这些人,似乎没有敌意。 XXXXX 夜幕降临,月上中天,天上一片泼墨。 奉天斋坐落在宫内最偏僻之处,仿佛与世隔绝一般沉寂幽静,夜里只有蝉鸣声与院子里罗盘吱吱呀呀的转动声。而里头的算星楼是偌大宫殿里最高的楼宇,算星楼的最顶层也毫无房顶遮蔽,落地琉璃窗广阔大敞着,说是房子,倒不如像个美人靠或走廊。 皇上,亡国靠你了!_58 上头确实有一美人。 秦招凰懒懒散散地斜靠在软榻上眯着眼看天上的星河,手上提着一壶酒偶尔小啜一口,透着清新果香的酒并不烈,然而不会喝酒的秦招凰却是醉了。乌黑的长发柔柔顺顺地垂落在肩上,映衬着雪白的颈脖。身上披着的一袭薄薄纱衣被晚风吹得微微飘荡。 “国师,夜已经很深了,外头凉,还是回去休息以免着凉吧……”一个婢女捧着厚厚的外衣来到了秦招凰身后。 “嗯……”秦招凰似乎是有些醉了,蠕动磨蹭了一下身子便又继续赖在了铺满了软垫的长椅上。 “国师……啊!” 那婢女正欲说些什么,话音却戛然而止。 秦招凰听见了惊呼声,下意识地转头就见一个男人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婢女的颈间。男人身穿灰袍,面上也被纱布给遮掩住了,浑身散发着灰暗阴毒的气息。一看这常人无法拥有的寒冷气质,不是余千手又是谁? 余千手语气毫无起伏道:“将玉佩还给我,我便能绕她不死。”说着,又将刀锋朝那微微跳动的脉搏逼近了几分。 那婢女早已吓得花容失色,颤抖着身哭喊道:“国师、国师请救奴婢……” “玉佩……嗯……”秦招凰拿着酒壶,摇摇晃晃地撑着站了起来。身上的薄纱滑落在地,露出了被红衣紧紧束着的腰和半敞开的白玉胸膛与双腿,余千手有些欲盖弥彰般地移开了视线。 秦招凰双眼迷蒙,笑着断断续续问道:“你是……谁?” 余千手看着秦招凰显然喝醉了的摸样,心底暗骂一声不巧,偏偏在这时候来了。他又如何能与醉了的人谈条件? “国师……算星楼被刺客入侵了!国师……唔!” 余千手捂住了婢女的口鼻冷冷道:“老实些,若想活命便不许出声。” 秦招凰看着两人的互动,却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原本便一片绯红的脸颊此刻更加艳丽了。 余千手给婢女点了穴扔在一旁,自己则是走到了秦招凰身前伸手便开始给他搜身,想碰碰运气看秦招凰是否会将玉佩带在身上。 余千手的手无意间碰到了秦招凰的腰窝,秦招凰缩了缩,随即低低笑了起来。看着在自己身前耸动浅笑的秦招凰,余千手只觉得自己此刻似乎奇妙地,完全不像一个刺客啊…… 秦招凰笑得有些累了,又一波的酒性让他砸吧着嘴便直接靠到了余千手身上,似乎是有些站不住了。 扑鼻而来的酒香味让余千手有些不自在,但手上的动作终究未停下。 “嗯,这药味……”秦招凰皱了皱眉道:“陈殊?阿殊?” 听见这个多年未闻的名字与称呼后余千手随即浑身一震,眼底晦涩不明。 “阿殊,你回来了……”秦招凰似乎直接将余千手作为心中认定的人了,蹭了蹭他的肩膀道:“阿殊,我可想你了。” 余千手猛地将秦招凰推开,有些狼狈地以轻工跃下算星楼离开了。 秦招凰失了依靠,“碰”地一声直直地倒在了地上,鼻子撞得生疼。 那婢女见余千手走了,随即大喊:“刺客!!抓刺客——” 这时候的余千手还不知道,之后的每个夜晚秦招凰眼含水汽、双颊红醺、单薄的身子被凌乱的红衣若隐若现遮掩着的醉酒摸样都会一遍一遍地浮现,挠得他无法入睡。 XXXXX 温宁安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封骐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身影。四处看了看,明黄床帐,雕龙红漆,俨然是封骐的寝宫。 “怀天?发生了什么事……”温宁安蹙眉,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自己似乎是被下了药昏迷过去,而马车遭了一群黑衣人的劫持…… “阿白呢?” 封骐面无表情道:“阿白无事,我自然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温宁安一愣,动了动身子却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阵“哐啷哐啷”的声音。 温宁安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被压在了头上由手铐紧紧地扣住了,手铐的铁链长至了床沿,崁入床头中。不仅仅是手腕,脚腕处也有一双铁拷限制住了自己的行动,将自己禁锢在了床上。 “怀天!”温宁安不敢置信地看着封骐喊道:“你疯了!” 封骐眼底一片疯狂,弯下身靠在了温宁安身边笑得扭曲道:“对,我疯了。无论你怎么想,我便是要你和我一起。” 封骐伸手拉开了温宁安的衣襟喃喃道:“怿心,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没有人能够将你夺走,没有事物能够让我们分开,李淮盛也好,战争也罢……” “怀天!!怀天!你别这样!放开我,放开我……”温宁安只觉得胸前一凉,试图挣扎却只是让铁拷发出了更激烈的碰撞声。 封骐伸手狠狠地捏住了温宁安胸前的脆弱扭动揉掐。 “嗯啊……!” 温宁安被这忽如其来的快感与疼痛刺激得忍不住仰头低喘,露出了曲线好看的下巴与颈脖。 封骐先是吻住了温宁安滚动的喉结,随即缓缓往上移堵住了那不停泻出呜咽的双唇。 “呵……你要和我一起,永永远远。直到我们死去,尸首与骨灰也要在一起。生生世世,都要一起……” 身下的亵裤也被扒开,又是一阵狂烈的掠夺与侵占。温宁安四肢被束缚这无法反抗,只得狠狠地咬住了封骐的肩,口里有鲜血的味道,然而封骐却仿若无察。势如破竹般地长驱直入直捣黄龙,九浅一深入木三分。 “封骐!你这个疯子……啊——”温宁安面色潮红双眼翻白,忍着胃里的恶心斩钉截铁吼道:“我永远,嗯……都、都不会和你一起!死都不会!” 寝宫内传来了尖叫声与暧昧的水声,夹杂着铁链不间断的刺耳碰撞声。守在寝宫外的下人听着里头传来的动静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得有多惨烈…… 福彻微微摇了摇头,眼底满满的痛惜。他深知温宁安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不是不曾想尝试阻拦封骐。然而温宁安走后封骐的眼神太可怕,那是失去一切般的决绝眼神,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毫无后顾。也是仿佛要杀人般的恐怖眼神,谁去触碰便会当即粉身碎骨。 这便是,帝王之爱。 第34章 疯魔 秦招凰宿醉了。 清晨, 朝阳初现, 刺目的阳光透过了没有闭合的窗罩在秦招凰身上。秦招凰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已被下人抬回了房中,此刻自己便是躺在了自己柔软的床上,拢了拢凌乱的衣衫, 只觉得头疼欲裂。 皇上,亡国靠你了!_59 不仅仅是因为酒,昨夜还做了一个称不上好也不算坏的梦,梦里的是一个陈年故人…… 秦招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瓜儿,总觉得昨夜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秦招凰招来了奉天斋里的人询问了一番后才得知昨夜自己与“刺客”发生的事,努力回想后,印象中似乎确实有一个男人挟持了婢女向自己讨玉佩,甚至还搜身了……接下来…… 接下来秦招凰酒性便发了, 因而压根儿毫无印象。 秦招凰拍了拍自己的头,喝什么酒啊!硬生生地错过了这么重要的线索!难得那蛇男来自投罗网。 玉佩…… 秦招凰心道, 那蛇男如此在意玉佩, 还是去和保管玉佩的封骐说一声吧。那玉佩的来源实际上是那日秦招凰带着中毒的温宁安回宫,温宁安情况稳定下来后在秦招凰的口袋里发现的。秦招凰猜测也许是与那蛇男缠斗时从他身上掉入自己口袋的, 说不定是个重要的线索, 因而封骐便拿走让人查了。 秦招凰这么想着便让人准备准备, 打算到议事殿去觐见封骐。 来到了御书房的外殿后,福彻只是让下人给秦招凰端茶,说皇上有事,得再等上一段时间。 秦招凰笑着颔首,左右自己也没什么事, 取了一本书消磨消磨时间,等等也无妨。 “秦姐姐……” “啪嗒”一声秦招凰手中的书掉落在地,转头见阿白站在门外看着自己,再四处看看,殿内只有自己一人。 “……你叫我?” 见阿白颔首,秦招凰无奈纠正道:“秦哥哥,不是姐姐。” 阿白歪了歪头,似乎有些疑惑。 秦招凰道:“我是男的,和你一样是男的。” “……”阿白以看怪人的眼神看着秦招凰。这姐姐怎地喜欢让人叫她哥哥? “算了。”秦招凰放弃了,心累道:“来,你眼睛怎么一片通红?” 阿白瘪嘴道:“我害怕……” 秦招凰将阿白拥入怀中问道:“怕什么?” 阿白低头道:“皇上将大哥哥关起来了。大哥哥受了欺负,如今很不开心……” 秦招凰眨了眨眼,心底诧异。 关了……起来? “你是不是误会了?” “没有!我很确定,我昨夜还亲耳听见了,大哥哥叫得很痛苦,还与皇上吵架。我原本想进去寝宫看看的,但被福公公拉走了……”阿白低头道:“我好担心……我该怎么办……” 阿白心道,以往自己受欺负时温宁安如此袒护与帮自己,如今他也要帮温宁安。 “你无需如何,别去招惹皇上。你要相信皇上他不会害宁安的。”秦招凰摸了摸阿白的头道:“你别担心他们,好好做宁安给你布置的功课。宁安见你完成了所有的功课,还做得很好一定会非常高兴。” “好!” 阿白离开后,秦招凰朝着寝宫与阳光的方向算了算,忍不住便叹了口气。波涛汹涌、乌云密布,不太平啊。 寝宫内确实依旧不太平。 “怿心……怿心……你喜欢我的,说你喜欢我……” 床下是被打翻的白粥,瓷片与粥水弄得地上一片狼藉。而床上,封骐压在温宁安身上,手转动、抽.插着那狰狞的玉.势。 “嗯……嗯……”床上一片白浊的痕迹,被褥早已一片凌乱、布满了皱褶。温宁安只觉得自己快虚脱了,连□□的力气都没有,双手紧紧地攥着床铺,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脚腕处的拷链被紧紧地拉着收紧入了墙中,让自己的双腿能大大地敞着无法闭合。 “怿心,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我便拿开。” 温宁安看着封骐已然失了理智的双眼,苦笑一声撇头不看他了。 “唔……!”那可怖的圆柱体又被狠狠地推进了几分,仿佛要将人穿了般。 “说。” “嗯……” “说!”更深、更深。 不知过了多久,温宁安似乎是终于受不住了,晃着头崩溃般地喊道:“怀天,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两行清泪缓缓流淌而下。 这是重生后封骐第一次见温宁安哭,第一次向自己示弱。 封骐看着温宁安红肿一片的下身与浑身的青紫,忽然想起了前世温宁安在金銮殿上被鸿西人拷问的画面。 自己与他们……又有何区别? 封骐抽出了手中之物,一片浑浊倾溢而出。封骐将之扔开,脱力般地倒在了温宁安身上。 “我为何总是伤害你……” 原本发誓要守护的人,却反而是自己不停地伤害。说好这一世定不让温宁安受委屈抑或不开心,要给他世间最好的、最珍贵的,而如今人却在自己身下绝望地哭泣。 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本意……为何事情总会超出自己的掌控,为何自己便不能好好与温宁安相处…… “对不起……”这是作为九五之尊的封骐第一次向人道歉。 封骐将头深深地埋在了温宁安颈脖间,温宁安只觉得颈窝处传来了一阵湿意…… XXXXX 正午过了后,已在宫内吃了一顿饭的秦招凰这才在未时的时候等到了封骐。秦招凰入了内殿后微微抬头,就见封骐面色阴沉地坐在书案后,眼底是浓重的黑色,看起来居然有些憔悴。 皇上,亡国靠你了!_60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封骐听秦招凰说完自己的来意后,让无影将玉佩交给秦招凰道:“你负责吧,要用影卫还是招悦楼的人随你。” 封骐将驱使影卫的备用木牌扔给了秦招凰,双眼间充满了疲惫,似乎是不打算理会这些事了。 秦招凰顿了顿,终究是憋不住,有些忐忑道:“皇上,您将九天之龙囚禁在池水之中,如今乌云密布,失势的蛟龙很伤心,痛苦的啸声十里外都听得到。” 封骐猛地拍了桌案道:“九天之龙是朕!朕才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 见封骐情绪有些不对,似乎是濒临崩溃……不,已然崩溃了,秦招凰不禁缩了缩头,萎了。 “朕也知道他不喜欢这样,然而若是朕不这么做,朕便要失去他了……朕不能失去他……朕无论如何都要与他一起。”封骐觉得自己快疯了,也只有秦招凰能听他这样的心里话,真心给自己解忧,因而忍不住便再说多了几句。 你是不是傻…… 秦招凰委婉道:“皇上莫要想太多,温将军对您的感情我一个局外人都能明白,您不会失去他的。” “朕已经失去他了!他宁愿去那沙场上玩命也不愿与朕一起,他亲口说我们之间不适合!” 秦招凰道:“那是因为他爱皇上,爱并非一定要在一起。皇上若执意留下温将军,那便不是爱。” 封骐蹙眉道:“朕那是为他好!” 秦招凰揉了揉额头,觉得两人压根儿便不在同一条线上。封骐也不傻,在朝局与算计人心之上游刃有余,玩弄朝堂权衡局势,然而在这方面为何仿若三岁……甚至让情绪与不安超越了理智,做出这等愚蠢之事。 封骐如今失了思考能力,因而秦招凰也不知该如何同他说。 “跪安吧。”封骐挥了挥手,手撑着桌案开始闭目养神。 “臣告退。”秦招凰恭恭敬敬地离开,心底开始打着小九九…… XXXXX 又是夜晚,四周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蝉鸣声。温宁安躺在床上闭着眼沉沉睡着,只觉得浑身上下脱力了般,不想动弹也无法动弹。床铺已经让人整理了,封骐也给温宁安身上清理了一遍,换上一身暖呼呼的衣物。 封骐端着一小碗白粥来到了龙床边。白粥与诸多珍贵的药材一起熬煮,更是荤素皆具,热腾腾地散发着香气。温宁安皱了皱鼻子,似乎是被这香气给勾醒了。 “怿心,来喝点儿。”封骐尽量让自己笑得和善无害。 温宁安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毫无表示。 封骐将铁链移松了些,让温宁安能够起身靠着床头喝粥。温宁安任由封骐将自己扶起,盛着热粥的勺子递到了自己嘴边,温宁安便张口吞下,若封骐没有递来,便只是靠着床头呆滞无神地看着前方,毫无反抗之意。 看着温宁安浑身松松软软,双眼失了光彩如同人偶般任人摆布,封骐无端地便觉得有些慌。 “怿心,你别这样……” 温宁安没有说话,仿佛失了灵魂一般。 “怿心……” 一碗粥顺顺利利地被温宁安喝光了,与今早掀碗绝食的态度截然相反。封骐伸手抱住了温宁安,却只觉得一片冰冷。 “皇上……” 福彻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封骐抬头,颔首示意福彻说下去。 “禀告皇上,南白仙翁来了。” 丰州南白,如今虽已及花甲之年,但在江湖上却仍旧排在武林十大高手之内,也是封骐自幼的师父。 封骐微微蹙眉,师父怎地会忽然入宫找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下一章小黑屋副本就完了,真的,信我,虐不会持续太久,一切都是为了炖肉与之后的更加甜蜜啊!gt;3lt; 作者说着并发出了亲妈的咯咯笑声。 第35章 心死 南白仙翁年过半百却依旧红光满面、双目矍铄, 走起路来虎虎生威, 可谓老当益壮。此刻,南白仙翁便靠在寝宫院子里已然有些枯萎的棕树下等待。 “师父。” 南白仙翁是这世间少数无需向封骐行礼跪拜的人,也是唯二能让封骐稍微收敛住性子的人。 封骐道:“师父怎么忽然入宫?何不进去先喝口茶?” “不用。”南白仙翁看了看封骐的脸色蹙眉道:“怎么如此落魄?” 南白仙翁深知他的徒弟不是一个会为国事烦心的帝王,难不成…… 封骐耸了耸肩, 并没有回应。 “去冰室。”南白仙翁道:“我此次前来便是为了帮你运功。” “这次怎么如此之快?”在封骐的印象中南白仙翁一般年头才会来,一年一次。而若没记错,前世这个时候南白仙翁半年前才来过一次。 “你的情况愈来愈不稳定了,半年前我便觉察不对。”南白仙翁摇了摇头道:“先让我看看吧。” 冰室坐落在崇伯山里,由一个仿佛没有尽头的广袤山洞改建而成。这个地方非常隐秘,只有南白仙翁、温宁安与封骐知晓,因而里头毫无人气, 死气沉沉的。 山壁有一个小瀑布,然而都已结成了厚重的冰川。封骐随着南白仙翁迈入了里头便只觉得一股寒气袭来, 头上的石壁垂挂着无数个冰锥, 四周都是冰碴与冰坨。 若是一般人早已冻坏了,然而封骐与南白仙翁武功高强, 因而倒是能自行运功保暖。 南白仙翁让封骐坐在了内室里的冰床上, 自己则在他身后伸手将手掌轻轻放在了封骐的背上给他输入真气。封骐只觉得热气从自己背部涌入体内, 体内有两股真气在流动、激烈冲撞,疼得他冷汗涔涔,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南白仙翁的额角也有汗水滴落,蹙眉紧紧地蹙了起来。封骐的内力又比半年前更疯狂了,非常难以镇压。 皇上,亡国靠你了!_61 “咳咳——” 随着南白仙翁一掌拍向了封骐的背, 封骐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南白仙翁摇了摇头提醒道:“情况不乐观,我的内力快压不住你体内的邪气了。你当初一旦练了这个邪功便该知道它虽然能让你独步天下,但却会愈来愈暴涨、不受控制,影响情绪控制也影响身子。江湖慕容家便是被这个给毁了的。” 慕容家家主慕容雅一心问鼎江湖成为武林第一人,日夜疯狂练功,得知了这个邪功,“灭阳白骨”后自然是不计后果与代价地练了,最终内力暴走失控,走火入魔丧心病狂,徒手手刃了慕容主家的七十五个人口。那一夜慕容山庄血流成河,而慕容雅还是被武林盟主与江湖几大门派,折了许多高手才被成功伏诛的。 可怜这个立于江湖顶峰的世家门派一夜间除了人们的唏嘘什么都没剩下了。 “当初朕别无选择,师父不也同意朕练了?” 南白仙翁叹了口气道:“那是我不得不同意,你在我离京时未经同意便开始练了,若忽然终止只会更糟。我当初说的是若你当真继续练下去,我定会在你失控发狂前亲手将你杀了以免祸害世人。” 见封骐只是苦笑,南白仙翁蹙眉问道:“当初你终究为何会练这种伤人伤己的邪功!想一步登天想疯了?” “木已成舟,师父便无需再碎碎念了。朕会听师父的话尽量控制,毕竟朕还想活久一些呢。” 怿心、复仇、江山……封骐眯了眯眼,太多事还没做了。老天爷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便是不想让他死。封骐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因而至今也未参透老天爷的用意,但…… 封骐起身想离开冰室,低头却见手掌上的图纹不停地闪烁,光芒强烈得诡异。 “师父……” 还未来得及说话,封骐却猛地抽搐、嘴角溢出了黑红的血。 南白仙翁一惊,始料未及的意外让他反应慢了半怕,因而原本出招欲擒住封骐却被他忽然爆发的内力给猛然震开,狠狠地撞上了一旁的石壁上,也吐出了一口血。 封骐仰天大吼一声,一掌劈碎了身旁的冰柱。强大的内力余震让整个山洞都晃了晃,头顶上的冰锥最终承受不住断裂、坠落。 南白仙翁随即起身跃到了封骐身边护住他将他拉开,背上被其中一个闪躲不及的冰锥给击中了,南白仙翁闷哼一声,背上遭了攻击,而身前的封骐又躁动不已,南白仙翁不禁一声冷笑,他教出的徒弟,还怕制伏不了? 冰柱与冰锥连连坠落,瀑布形成的小冰山也开始倾塌,这个山洞开始崩塌。 “轰隆——” 林子似乎在微微震动,有几只惊鸟掠出了林子。 XXXXX 两天过去了。 “秦姐姐……” 寝宫外,阿白抱着秦招凰泫然欲泣。秦招凰摸着阿白的头心底也是无比地烦躁,福彻则是低着头站在一旁,忧心忡忡。 “大哥哥这样下去会……会……”接下来的话阿白没有勇气说下去了,仅仅是想象便让他感到绝望。 秦招凰转头问福彻道:“还没找到皇上么?” 福彻摇了摇头。 秦招凰叹了口气,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思考对策。 封骐将温宁安关在了寝宫的一个房子内,房子被铁栅围住,里头的人出不来,同理,外头的人也进不去,而钥匙在封骐手上,因而下人根本无法送吃食进去。 秦招凰哄着阿白道:“别担心,宁安是将军,打仗时若战况不佳十天半个月没吃那都是常事,壮得很呢,不会出现最坏的结果的。” “嗯……” “阿白。”秦招凰将阿白抱了起来道:“你将来可是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男子汉大丈夫,遇事不可以哭知道吗?” 阿白吸了吸鼻子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真的怕大哥哥消失……” 秦招凰再次叹气,心道,也不能怪阿白娇气,温宁安最近确实是多灾多难啊…… 房内熏香袅袅,奢靡的“特制”香气弥漫着使人昏昏迷迷的,脑子也无法保持绝对的清醒。 桌案上的茶水已然滴水不剩,四周也一片阒然无声。温宁安是被一阵湿润弄醒的,睁眼就见星星在舔着自己干裂的唇,将唾液输入自己的口中。亮亮也窝在自己颈脖处,圆滚滚的双眼不眨地看着自己。 “嗷呜……”星星碰了碰温宁安的脸,陪着他一起。 “乖……”温宁安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温宁安有些艰难地起身翻了翻自己唯一触手可及的桌案,却发现茶水与吃食早已完了。而温宁安反而还在桌案下的柜子发现了那布满着圆形凸起的粗壮圆柱体,忍不住便浑身一颤。 面对千军万马时都没有在封骐身下那般让人崩溃与恐惧…… 晕眩忽然袭来,温宁安觉得自己似乎是发烧了,额头一片滚烫,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再加上饥饿与口渴,温宁安缓缓闭眼,想让自己再次睡过去来逃避这一切。 似乎是……两天了? 封骐始终未出现。 温宁安苦笑,他如今算是看清了,这便是帝王之爱么?他是个征服沙场的男人,男人啊!温宁安看了看四周的牢笼,只觉得自己与畜生又有何区别? “嗷呜……”亮亮低头舔掉了温宁安的泪水,毛绒绒的头轻轻地磨蹭着温宁安的脸。 温宁安模模糊糊之下再次昏睡了过去。 又是一个多梦的夜晚,温宁安这几日便没睡过一次安稳觉,总有许多断断续续的梦境。与封骐的初遇、与封骐的相识、与封骐的并肩作战…… 还有那一段不愉快的回忆……不,与其回忆倒不如说是阴影。 暖阳高挂,京城内繁花织锦垂柳依依,可谓是春意盎然。十三岁的封骐带着十二岁的温宁安,两人在热闹的街道上策马同游,对于两人而言春游自是游街无法满足的,因此手持着缰绳来到了城外的大茅山上赏花。 两人从未想过会在大茅山上迷路,中了陷阱被人抓去。而这时的他们还未有影卫暗中跟着保护。再次醒过来之时,两人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着处于一间破旧的木屋之中,身旁还有许许多多年纪与他们差不多或更小的孩子。有些露出了害怕惊恐的表情,而有些则是面无表情、双眼无神地靠在一旁。 温宁安缩了缩身子,在他身旁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那孩子双眼毫无光彩,身上的皮肤早已腐烂,有些部位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浑身散发着恶臭。 房梁上也挂满了白骨,风一吹便发出了“喀哒喀哒”的碰撞声。房里四周都是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架子,那些瓶罐里全都装着颜色诡异的液体,看起来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咯咯咯……” 皇上,亡国靠你了!_62 房子中央有一个大锅,一个挂着狰狞笑容、微微驼着背的老婆婆站在一旁不知在熬煮些什么。温宁安好奇之下微微仰头,却见那锅里满满的白骨。 “别怕。”封骐梗着脖子学着大人的口气对温宁安道:“我会保护你。” “我也会保护你。”温宁安往封骐身边靠了靠。 老婆婆又从柜子处取了几瓶药水倒入锅中,四周一片灰暗,温宁安轻声问道:“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会!好歹我也是太子呢。”封骐道:“就是不知道要费上几日才能找到这里吧……” “嘿嘿嘿……新的,材料……”那邋遢的老婆婆走到了封骐与温宁安跟前,眼神在两人之间移转。心细的温宁安随即发现了老婆婆的意图,微微倾身挡在了封骐面前,让自己更为明显一些。 “就你了……”预料之中,老婆婆一把拉起了温宁安将他拖到了那大锅旁。 “宁安!” 作者有话要说:  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大家会雷反攻么?仅仅床上的反攻那种。嗯……似乎大多数人都雷?如果大家都雷我就不写了,虽然小怀天这个样子忽然好想日他2333,让你得瑟!(捂脸逃_(:з∠)_ 觉得自己没救了…… 第36章 选择 封骐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了十三岁。 梦境里是温宁安被一个面目丑陋, 衣衫褴褛的老太婆拖走的场景。 “宁安!”封骐气极,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束缚,奈何身上的麻绳被绑得紧紧的,一个黄毛小孩压根儿便不可能解得开。 “给我试毒, 试毒……看看……”老婆婆满脸兴奋地从锅里舀了一勺幽绿色的液体逼着温宁安咽下。见温宁安喝下后脸色随即转青,老婆婆大笑着哭喊道:“慕容雅害得我好惨,害得我好惨啊……我要杀了他……杀了慕容……” 老婆婆撕心裂肺地叫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先是流了两行泪,之后又仰天长笑。而封骐却无暇注意她。 “宁安!宁安!”见温宁安一动也不动地躺在一旁,封骐急得双眼一片赤红。 “他不会有事的。”原本坐在温宁安身边,那个全身上下已腐烂得不成人形的孩子道:“老太婆的毒不会危及性命, 也不会感到疼痛。只是他会发现自己的皮肤愈来愈软,然后全身出现了黑斑、伤口, 伤口会一天比一天大, 最后……” 那孩子因为嘴边的肌肉溃烂,说话咬字与发音并不太准确, 但封骐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最后, 变成了我这个样子……” …… 之后, 画面再次跳转。封骐与温宁安已然在这小舍里度过了两天暗无天日的日子。封骐靠着墙,而温宁安靠着封骐。温宁安身上已然开始出现了黑斑,这会儿没有给太医诊断的机会,因而封骐想用最古老与简单的方式给温宁安解毒——用内功将毒强行逼出来。然而封骐也只是个方开始习武不久的孩子,内力根本不足以对抗温宁安体内的毒素。 房内视线并不好, 四处浓烟密布久久不散。老婆婆已然将大锅给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以木条随意钉成的十字架。不仅如此,老婆婆也在十字架下堆了许多的干草再点火燃烧。火焰一路攀上了木条,燃烧时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响。 “老天爷啊!请保佑我,让我能杀了慕容!”老婆婆满脸虔诚地跪在地上朝着月亮磕头拜祭。 男孩叹了口气,朝封骐道:“我活不久了……” 封骐蹙眉,这是何意思? 男孩朝因为尸毒而疲惫睡过去的温宁安努了努嘴问道:“你想救他么?” “自然,你有法子?” “有,不过……唉,你自个儿权衡吧。”男孩微微倾身抖动着身躯。封骐就见男孩身上粘着白骨的肉一块块落了下来,于是不动声色地撇过了头。 封骐心底倒是疑惑,这孩子已然如此了怎么还能活着,并且还是知觉般地活着。 “啪嗒”一声,一本薄薄的书从男孩怀中掉了出来。那书看起来有年头了,泛黄破旧,仿佛随时都会散了吧。 “你可以看一看,细细考虑后再决定。”那孩子只有十岁,比封骐与温宁安都小,眼底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淡然与思虑。 正说着,老婆婆便来到了他们面前将那孩子拉了起来道:“你是慕容的儿子!父债子偿……去死吧!” 惨叫声回荡在这个小小的木舍之中,燃烧时的恶臭与可怖的画面让有些孩子甚至开始呕吐。温宁安被惊醒,瞧见眼前的惨状后面色也是一阵青白。 封骐看了看那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的残破书本,上头印着大大的四个字——《灭阳白骨》。 虽然被绳索绑着,但封骐仍旧扭着手艰难地翻开了书本的第一页。 “灭阳白骨,毁天灭地。独步天下,众叛亲离。” …… 睁开眼意识慢慢地恢复后,映入眼帘的是南白仙翁血迹斑斑与稍微有些疲惫的脸。 “……师父?” 一开口冷风便刷刷地灌入了体内,封骐就见自己仍在冰室中,但四周显然与自己昏迷前不一样了,一片融冰与冰冷刺骨的积水,到处都是打斗的凌乱痕迹。 封骐一动弹胸口便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低头只见自己左胸处插着一把长剑,位置恰好避开了要害与血脉,因而血流得不多,倒是疼得封骐面色一片苍白。 南白仙翁擦了擦嘴角已然干涸的血将封骐拉了起来驾着朝冰室的门走去道:“离开这里去看太医吧。” “嘶——”还淌血的大口子被猛烈地一扯,封骐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别因为死不了便如此粗鲁啊! 封骐无奈,心道从小到大师父似乎便从未对自己有过好脸色啊。 “堂堂七尺男儿天下之主,别如此娇气。” XXXXX 温宁安昏昏沉沉中只觉得有一股清水淌入了自己喉中,清凉润喉,只觉得仿佛得到了重生。接着便是温热的白粥,白粥中参着香甜的肉碎,即饱足又不至于伤害空荡荡的胃。 “怿心……”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有人将湿布轻轻地盖在了自己头上,温柔地摩挲着自己的发顶。 皇上,亡国靠你了!_63 “是我疏忽了……” 梦里一片温柔。 然而待温宁安转醒后,寝宫内依旧空荡荡的,阒无一人。温宁安摸了摸头上的湿布,看了眼身旁桌案上满着的茶壶与满满的点心。 他方来过。 而此刻封骐站在了寝宫外,靠着栅栏却不知为何不敢进去,不敢面对温宁安。 他定是恨透了自己…… 从冰室里出来后听了秦招凰的话,连伤口都还未来得及包扎便冲入了温宁安所在的房间,第一次如此失态,如此憎恶自己。 封骐叹了口气,只觉得烦闷与绝望,与温宁安之前一同在山庄的日子不同,忽然便失了对下一个明日的期待。 也许自己当真错了…… “禀告皇上,南白仙翁已然平安离开了。” 封骐颔首,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离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南白仙翁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 “你体中的内力一片紊乱毫无章法,迟早会毁掉心脉,已然撑不了多久。若是有一天归西了,你房中那位可怎么办?还是尽早放手以免祸害他人吧。” “尽快拟制定下继承王位之人,以免日后天下大乱。” 封骐摇了摇头,诅咒天子,天下间也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师父敢这么说了,不怪江湖上传言得罪谁都不可得罪丰州南白,武功虽不是天下第一,却是无牵无挂无后顾之忧,乃天下第一不怕死之人也。 见小太监跪在一旁不敢离开,封骐蹙眉道:“还有事?” “禀告皇上,秦国师求见。” 秦招凰? 封骐转头往西殿的院子走去道:“让他来见朕。” 枫树满园,假山流水。既然是处于天子居所的百花园,里头的景色自然是最好之一,无可挑剔的。 封骐此刻便坐在石桌旁,手把玩着那龙形的黄玉。 “参见皇上,皇……” 封骐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打断道:“无需废话,直说来意。” 秦招凰深吸一口气,呼出,再深吸,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双手捧着朝封骐道:“皇上,这是臣献给皇上的好物。” “何物?”封骐微微挑眉。 “禀告皇上,此乃欢欢草。”秦招凰脑海里浮现了不久前与封骐到寝宫内所见到的温宁安的样子以及盘桓在池水中的龙,鼓起了勇气道:“欢欢草可谓神草,在风月场所以及达官贵人的后院中极为普遍。只要在欢爱中服用了此草,保证温将军从此离不开皇上,听话服帖。” “朕知道欢欢草是什么东西!”封骐赤红着眼挥手将石桌上的茶具尽数挥落。 茶水溅到了秦招凰的衣角,还未来得及跪下脖子却被封骐紧紧地掐住了。 “那是给黑市性奴用的东西!秦招凰,你找死么!” 双脚微微离地,秦招凰垫着足艰难道:“臣愚昧,臣还以为皇上如今正有如此盘算,因而斗胆献计给皇上……咳,解忧……” 封骐眼底一片狠戾,极力地控制住手掌的力道不捏断秦招凰脆弱纤细的颈脖。 “反正……咳,皇上要的不是爱人也不是陪伴共度余生的良人,不就是一个不会反抗的物品吗?那为何这么劳烦去慢慢将温将军消磨成皇上想要的样子?直接一根草,什么都会解决。” “秦·招·凰。” 秦招凰闭眼,心道自己大约是死定了,于是更加口无遮拦道:“皇上杀了我吧……抹杀温将军……最好顺道带上太后,这样便无人能挡了,江山在怀千秋万代!” “碰——” 封骐一甩手以内力将秦招凰给震开,秦招凰飞矢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弧线后随即摔在了不远处的草丛中。 “带着你的东西,滚。”锦盒也应声落在了秦招凰身旁,再稍微偏一些便能击中秦招凰的要害直取性命。 待封骐拂袖而去后,秦招凰依旧愣愣地躺在草丛中回不过神,封骐居然没有对他如何,而且…… 临走前,封骐的眼眶是不是红了? 秦招凰甩了甩头,觉得自己应当是出现幻觉了,光天化日的,怎可能见鬼。 XXXXX 夜凉如水,温宁安被一阵铁链的碰撞声给吵醒了。 只见封骐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轻轻地解开了自己的手铐。温宁安低头,脚腕处的也已然被移除了。 封骐来之前特意让太医给自己好好包扎,熏了浓重的香,然而温宁安终究还是察觉到了,微微蹙眉着,手也不可抑制地抚上了封骐的胸口。 封骐伸手握住了温宁安的手,将温宁安拥入了怀中。 “怿心……我不想你不开心……” 去了冰室一趟,封骐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冷醒了。 深吸一口气,封骐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勇气般道:“我已经让人备了马车,明早你便可以出发前往边疆了。怿心,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吧……” 温宁安一愣。 “怿心,我并非仅仅想要你,我是真心喜欢你……因为喜欢,才会想要。不管你信不信,我也许……从很久以前便喜欢你了。只是你不知道,我自个儿也不知道。” 封骐头埋在温宁安颈窝处,声音闷闷的。 “我真的,很喜欢你。” 封骐笑着将温宁安的包袱递给他道:“无论你到哪儿我都会一直等你,如同以往你等我那般。你要记住,这次去边疆与以往不同,我会在京城守望你。” 皇上,亡国靠你了!_64 “我与你一样,自打有意识后从一开始便只有你,以后、一辈子都会如此,会一直爱着。” 温宁安被封骐抱着,久久无法言语。 而封骐抱了一夜。整整一夜,两人靠在一起一动也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想写“灭阳白骨,日天日地日媳妇”的hhhhh 看到大家的意见啦~!终究还是有一部分人雷反攻的,所以还是不写了,毕竟不雷的还没什么,但雷的看到感觉会非常膈应啊2333于是愉快地决定写反攻不成反被日啦,哈哈哈民众的智慧!也许以后,如果真有反攻的情节那会放在番外,发在读者群里(计划想建●v● 以及,我果然是亲妈啊!看!这才虐不到十章就转甜了!!快!举高高~么么~抱抱~ 第37章 边疆 马车颠颠簸簸, 温宁安将帘子垂了下来后车厢内随即一片昏暗。温宁安靠在一旁抚摸着怀中的星星, 而阿白则在他身边乖巧地折纸鹞玩儿。 星星看起来似乎有些低落,窝在温宁安的怀中一动也不动的,也许是因为与亮亮分开了。 温宁安无奈地揉了揉星星毛绒绒的耳朵,心道平时被亮亮欺负得那么惨, 总是向自己撒娇求助,对亮亮更是时时刻刻摆着一副要将之打趴的小表情,怎么如今分开了却又如此失落? 怎么如今分开了却又如此失落…… 阿白如献宝般将纸鹞递给了温宁安问道:“我们要多久才会到大哥哥说的地方呢?大哥哥说过……叫……风州!” “远着呢。”温宁安捏了捏阿白的鼻子道:“我们得先经过几个城镇才能到风州,毕竟它在北淼的尽头,我之前可是教过你的了,可别忘了啊。别以为出宫便能不做功课。” 阿白嘟着嘴点了点头,继续捣鼓手中小巧的折纸。 温宁安见阿白折得认真, 忍不住笑道:“谁教你折这些小玩意儿的?” 阿白应道:“漂亮大姐姐。” 温宁安被封骐关押的那几日,便是秦招凰一直陪着阿白哄着他让他无需担心, 还教了阿白许多纸艺。 温宁安莞尔道:“那是大哥哥。” 于是接下来整个前往离洲的路程, 温宁安都在向阿白解释“关于大哥哥为何变成了大姐姐但依旧是大哥哥”这件事。 马车经过了离洲、丰州、潋洲……眼前的景物从枫林与沃土变成了黄沙后,温宁安便换上了马匹一路骑着无影朝置于风沙口的风州而去。 “将军!” 还未接近由沙石堆砌而成的城门, 副将便都迎了出来。 “将军!你回来了!”心大的任飞扬更是直接一把扑到了温宁安身上, 猛拍温宁安的肩膀。 “这下倒是赶上了今夜的宴席啦!”另一个老副将笑着摇了摇头。阿白看着这些身穿铠甲的将领与四处荒凉壮观的黄沙, 虽然连续几日都在马车与马背上,但丝毫不觉倦意,眼中也是扑朔扑朔的。 “温兄。” 温宁安这才注意到李淮盛也立于队伍之中。思及李淮盛之前对自己的陈情,温宁安心底不由得有些尴尬,但李淮盛似乎是没有半分芥蒂, 看向自己之时眼神丝毫无异色,笑得坦坦荡荡,仿佛之前的事都是幻觉一般。 “欢迎回来啊,温战神。” XXXXX 宫内夜幕低垂,翻星点点。封骐仰躺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喝酒,只觉得今晚的月亮似乎比往常的还要圆、还要明亮。白银月光照得四周都明亮了起来,只是终究有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秦招凰站在一旁道:“皇上,您不能一直如此下去啊,您是天下之主,天下苍生都……” 话还未说完便被封骐打断:“朕让你来是为了陪朕喝酒,而不是来听你讲道的。连续说了几日,你不累朕都烦了。” 说着封骐又喝了一口烈酒,入喉苦涩。 秦招凰无奈地看着浑身邋遢的封骐,满身的浓重酒味,眼底一片青黑,廋得颧骨都凸显了,这才过了几天…… “温将军在边疆为您、为天下、为苍生洒着热血,皇上也得有所作为才行啊。” “有所作为又如何?他不回来了……他走了……”封骐眼底一片醉意与迷惘。 秦招凰叹了口气,拿着酒壶也靠着长椅坐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与外人所想不同,实际上封骐的酒量非常差,而温宁安的酒量很好。以往两人一起喝酒之时先醉的总是封骐,因而封骐一向不喜欢与温宁安喝酒,毕竟出糗的都是自己。 此刻,封骐便是醉了。 “朕快要死了……” 秦招凰一惊,随即道:“皇上,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皇上得天所佑,长命百岁。” “朕,快要死了……”封骐苦笑道:“原来以往怿心便是如此感受……那可是几年的时光啊……” 封骐抽出了自己的长剑,摇摇晃晃撑着站了起来。 哗啦—— 秦招凰还未反应过来,一阵强风便朝自己袭来。乌黑的长发四处飘扬,衣摆也被吹得飞矢。秦招凰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就见封骐站在自己身前,背对着自己舞剑。没有对手也没有敌人,封骐却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挥剑,长长的利剑在月光之下泛着肃杀,宛若游龙。 剑式招招夺命,气势凌人。封骐双眼赤红,眼底一片疯魔,浑身似乎有金光笼罩,颈脖与手腕处有诡异的金色图纹缓缓浮现,内力如同洪水般透过了手中的长剑爆发,一时之间院子之中仿佛暴风雨降临。 封骐低吼着跃上了院子里的石桌上,一剑将那石桌劈开。 “轰隆”一声连着地的石桌四分五裂地散开,石块随着剑气四处飞矢。石桌上还未动过的茶具与点心也遭了秧,碎成了渣滓。 秦招凰虽是站在了封骐身后,隔得也有一段距离,但脸颊仍旧被剑风刮得生疼。忍不住便捂住了耳朵与脸颊缩在长椅旁,心道,也许皇上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般强悍吧……温宁安有在意保护的家人,有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战友,而封骐却只有温宁安。 “扑通”一声,封骐似乎是有些虚脱般地跪坐在地,利剑深深地插入了地下,封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任由冷风将自己身上的汗水吹干。手掌磨破了皮,有鲜血从虎口缓缓流了出来,秦招凰在一旁见了惊得将福彻给唤来了。 “要是怿心能回来,朕什么都听他的……” 皇上,亡国靠你了!_65 XXXXX 月亮是唯一不会变的。 今夜边疆风州的月亮也很圆,和煦的月光与无数个足足比一个成年男人还要高的簧火相互映衬着,将夜晚的沙漠照得一片明亮。 所谓的宴席也并非京城或宫中那般正式讲礼数的丰盛宴席,也就是将士们在沙地上筑起了簧火,幕天席地烤肉吃。沙漠的夜晚气候偏凉,更别提如今已是秋天。在这种时节下围着簧火灌几口烈酒,大口大口地吃着羊肉可谓是人间美味! 嬉笑与说话声不绝于耳,说话得用喊的才听得见。大风一来烧烤的浓烟呛得人双眼都糊了。熟肉的香味飘散在空中,大伙儿都是厮杀战场的好男人,也不怕香味将狼群或猛兽给引了过来。 温宁安将几块蘸了酱汁的羊肉放在盘中递给阿白。他倒是不担心星星了。这小家伙来了这儿后不知为何便成了吉祥物,大伙儿都抢着喂食呢。 四处看了看,温宁安果然在一处发现了吃得欢的星星,而它眼前还有一小山香喷喷,汁水横流的肥美羊肉。 气氛逐渐活跃了起来,大伙儿看起来倒像是要闹通宵了。有人毛遂自荐唱了战歌,载歌载舞地好不热闹。 “打擂台!打擂台啦!” 任飞扬敲着铜锣喊道:“我们打擂台吧!有哪个不要脸的想先开始呢!!” 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随即站了出来拍拍胸脯道:“输一招,老子喝一坛!” 叫好声与嘘声一片。 任飞扬随即将铜锣扔给了他人,撸起袖子朝那大汉冲去大喊道:“爷爷今日便让你跪地求饶,承包所有的酒坛!” 大伙儿闹腾着,四处一片叫嚷声。温宁安让阿白先去睡,阿白却晃头,眼神便片刻没从任飞扬与那大汉身上移开。 别看任飞扬身形高瘦,力气却不小,体态轻盈招式灵活。就见任飞扬一弯腰闪身躲过了那大汉的流星锤,趁大汉将大锤收回之时钩住了大汉的小腿。 随着一声巨响,那大汉猛地扑倒在了沙地上,掀起一阵的烟尘。还未来得及爬起来,那流星锤便这样直直地砸到了他的头顶上,那微醺的大汉大叫一声随即晕过去了。 众人笑得都快趴在地上了,不停地鼓掌叫好。任飞扬转了几圈光荣地接受众人的鼓掌,姿态造作浮夸,满脸的得瑟。 温宁安笑着摇了摇头,往前走了几步道:“接下来,我来吧。” 温将军亲自下水,气氛瞬间达到了高.潮,叫好声十里外都听得见。 “今夜我便站在这儿一夜,左军中谁能胜过我,便升一级。左军外的弟兄赢了,我便自罚十坛。” “好————” 许多将士,尤其是左军的随即蠢蠢欲动,磋磨着手掌等着大展身手。不仅能得到将军指导,还有机会升官! 温宁安轻笑,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 年年都是如此,而年年都没人能胜过他。 不远处李淮盛看着温宁安温和的眉眼间蕴藏着的,难以察觉的嚣张与犀利,不由得看得痴了。 “来。”温宁安一身白袍优雅地立于万人间,笑容写着胜券在握,比那天上的月亮还要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读者群啦XD 欢迎大家一起来吃肉和嗑聊!扣扣群号是429672559 来啊快活啊~●v● 第38章 预兆 大伙儿果然闹通宵了。温宁安已有好一段时间过着舒适慵懒的生活, 没进行如此激烈的运动, 尤其还是连续一夜与军中那些大老爷的车轮战,因而如今倒是有些不适应了,浑身微微酸疼。凌晨回到帐篷后沾枕随即入睡,然而还未休息上一个时辰便被任飞扬给吵醒了。 “将军!将军!” 常年行军之人无论多疲惫都不可能真正睡得沉, 因而任飞扬没叫唤几句温宁安便转醒了。 “怎么了?” 任飞扬站在帐篷外看不清容貌,但声音似乎是有些不对劲。 “将军,百副将他……他没了。” 温宁安蹙眉,什么叫……没了? 而直到任飞扬将温宁安带到了百副将百大能的帐篷后,温宁安这才确认“没了”的意思。 百大能死了。 死得很惨。 随军大夫——方清清是个漂亮可人女孩,也是军中少数的女子。此刻方清清正扶着床沿朝着自己自备的袋子呕吐,任飞扬既为百大能悲伤, 也很担心方清清,时而不时便朝她投以关切的目光。 话说回来, 任飞扬对方清清的那点小心思倒是全左军都知晓。 百大能仰躺在自己的床上, 双目裂开,已然僵硬冰冷的身躯苍白泛紫。而他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窟窿, 每一个窟窿都有硕大的百足虫在钻动, 发出了难以觉察的吱吱声与摩擦声, 早已干涸的鲜血与汁水黏在了百孔千疮的皮肤表层。上千条蜈蚣便如此缠绕在百大能身上,蠕动着乌黑泛光的躯体四处爬动。 任飞扬看了一会儿眼眶不禁湿润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帐篷里几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眼眶都红了。 “百大爷是我们之中最年迈的,每当我们闹腾之时总是他出声呵斥, 还被我们取笑老古董……”任飞扬吸了吸鼻子。 另一个副将也道:“每次出事闯祸之时,也是百大爷边谩骂着边给我们收拾烂摊子。” 温宁安失了言语。百大能是他的第一个副将,也是跟了他最久的良师益友。自己经历的每一场战役,百大能都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勤勤恳恳鞠躬尽瘁。 “怎么,回事。”温宁安脸上仿佛结了一层霜,面色可怖,站在他身边的任飞扬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任飞扬道:“我和百大爷睡同一个帐篷,昨夜我们都是醉着回来的。印象中百大爷似乎是出去小解了,没等他回来我便睡着了。而今早苏醒之时,百大爷便……便是这么一副样子了……” 方清清面色青白道:“应当是百大爷出去时遭人暗算或者招惹了什么东西,以致被这些百足虫缠上了……否则百大爷与飞扬同一帐篷,飞扬怎地没事?” 皇上,亡国靠你了!_66 任飞扬不禁再次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腿都软了。 “查,让影子去彻查!”温宁安说着向前迈了几步朝方清清道:“方姑娘,可以给我打一盆滚烫的热水么?” 方清清颔首,随即风风火火地奔了出去。方清清跟随左军四处征伐多年,早已习惯了行军生活。手脚麻利办事积极,再加上性格好,大伙儿都宠着她,因而其中一个副将随即拦住了方清清,自己帮她去提水了。 热水很快便被端了上来,温宁安走到了百大爷床边伸手将其中一条蜈蚣以食指和中指夹了出来。 “将军!” 温宁安面无表情道:“百大爷死后不该是这个样子。” 将手中的蜈蚣扔入了热水中后,温宁安伸手毫无惧色地继续夹,虫子在抽离肉体时发出了“嘶啦”的瘆人声音,虫子身上还勾着肉渣,但温宁安依旧面不改色,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任飞扬默默地看了给百大爷清理尸首的温宁安一会儿后,也走到温宁安身边与他一道将这些瘆人的虫子给挑出。 “左军的人又岂会害怕区区一条虫子?这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一干将士便这样围在床边,为百大爷做最后能做的事。 XXXXX 京城内已是秋分时节,一场秋雨一场寒,气温一日比一日低。 此刻封骐便是披着有些许厚度的外衣坐在御书房内的桌案前,披着一叠又一叠,仿佛永远批不完的奏折。 封骐眼底毫无色彩,面无表情地重复着挥舞笔杆的动作,看起来竟无比地认真。 福彻站在一旁心道,皇上最近似乎……变了。早睡早起饮食固定,勤加练武偶读兵书。早朝既不迟到也不缺席,更是专心朝政每日清掉了一半以上的奏折,老丞相在看向封骐时眼神都不一样了。 福彻蹙眉,微微摇了摇头。这样沉默寡言的皇上反而让他觉得不安呐。 封骐如今看着的奏折是关于摘星楼兴建的汇报,摘星楼是之前封骐让工部建来赏夜玩乐的。封骐看了一会儿,在底下写了一行撤销工程的横批。 工程的银子可以给近日水患临头的丰州,还有遭遇蝗灾的睦杭村…… “皇上,骏王爷求见。” 骏王爷,封骏,封骐同父异母的弟弟,因性子浪荡风流成瘾,几乎日日流连花楼与沉迷诗词美酒,因而封骐倒是不忌惮他,年年赏赐也不少。 “参见皇兄,皇兄万岁安康。” 封骏言行举止皆透着轻佻,鼻挺唇薄,手持着一把玉骨折扇,双眼微微上挑,倒是风流倜傥佳公子。 “来了也不通知,朕也好让人去接你。” 便直接这样纵马闯进来了…… “无妨的。”封骏眨了眨眼道:“皇上日理万机,倒是无需为臣弟费心了。” 封骐摇了摇头,放下笔杆问道:“这么火急火燎地入宫,所为何事?” 封骏从怀中抽出了一个蜡丸与信笺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封骐道:“皇上请过目。” 封骐扫了一眼后,眼眸随即转暗。 蜡丸传递的是一个情报,说的是泉州余千足已悄悄入住幽州王王府。泉州余千足与余千手乃师兄弟,拜的是同一个师傅,也一样令人闻风丧胆。而信笺则是幽州王给封骏的问候,字行里间透着邀请,似乎是想与封骏合作。 “臣弟斗胆猜测,幽州王忽然传信予臣弟应当是为了臣弟手中的西南军,毕竟臣弟除了西南军,也无其他可图了。而为何忽然对臣弟的兵马感兴趣,应当则是……” 剩余的话封骏不适合说了,因而并没有点破。 “朕知道了。”封骐将蜡丸与信笺扔入了身旁的火盆中。 封骏从西南远道而来,虽然以往已游了京城无数遍,但如今仍旧急着要离开。京城的花楼与诗画小筑无论取了多少遍都不会腻,尤其是那招悦楼,滋味简直不言而喻!唯有一个字,妙! 封骏正想告退,封骐却挥手制止了。 “旅途一路辛苦了,何不坐下先喝杯茶水,吃些点心?” 封骏心底疑惑,这还是封骐第一次让他留下嗑聊。 下人端上了一盘又一盘精致的点心。封骏靠坐在软榻上,倒是愉快地吃起了点心。 “骏王爷。”封骐摇动着笔杆道:“你多年以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对如何讨人欢心应当是非常得心应手了吧?” “回皇上,这是自然的!”封骏得意洋洋道:“不怕皇上笑话,只要是臣弟想要的人,便没有哄不到手的。” “那么……”封骐干咳了声,装作不在意般问道:“朕就随口问问,若是表面随和温柔,但实际脾性气节高傲又倔强之人,应当怎么追?” 啊,温将军啊。 封骏装作不知情般笑道:“无论何种人,投其所好便是了。” 封骐补充道:“若是这人原本喜欢着一个人,但那个人做了一些过分的事伤害了他,致使他离开了,这样应当怎么挽回?” 封骏想了想,慎重道:“皇上多虑了。既然皇上都说了,原本便喜欢,那么如今也应当依旧喜欢着的。只要温柔待之,迟早都会重新在一块儿。” “当真如此简单?”封骐挑眉。 “是的,温柔待之。”封骏明白自己的皇兄是个怎么样的人,因而强调道:“温柔待之并非给予自己认为好的,而是给予对方喜欢的,这便是臣弟所说的投其所好了。长此以往,那人绝对无法抵抗。” 封骐微微摩挲着下巴。 温柔待之,投其所好…… XXXXX 众将士将百大能的尸首好生安葬后,四周早已暗了下来,太阳已然落山入夜了。 温宁安躺在自己主帅帐篷内的舒适大床上,四下无人,忍不住便露出了疲惫的神情。眼眶逐渐有水汽氤氲。 那可是,与自己情同父子的人啊。 皇上,亡国靠你了!_67 温宁安在出发之前,风忽然便有些大了,封骐将身上的外衣取了下来披在了温宁安身上。这个大衣便随着温宁安一路来到了风州,如今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床头。 温宁安将之取过盖在自己身上,囊住了自己的头,整个人也几乎蜷缩在那大衣里头。 明黄雕龙的大衣上仍旧残留着封骐平日熏的龙涎香,经过了几日仍旧有淡淡的味道。虽然难以觉察,但…… 夜逐渐深了,有寒风吹入了帐篷内,外头隐隐约约传来了巡逻兵整齐的步伐声与铠甲沉闷的声响。温宁安抱住那大衣,沉沉地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宣传一下读者群啊~ 扣扣群号是429672559,欢迎大家一起来吃肉!●v● 第39章 淘沙 虽然之前接到了幽州王召集兵马粮草, 行军南下逐渐朝北淼的“城门”风州前进的密报, 但连续几日幽州王都没任何动静了,风州驻军因而也无理由行动,倒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了几天。 温宁安与将士们商讨一番, 不停地随着气候与地形变换着兵力分布与防守阵型。比起幽州人,将这片黄沙视作第二个家的他们可谓对沙漠了如指掌,何时会有沙尘暴,何地有沙丘流沙,一一了然于心。掌握了地势也是他们的优势,温宁安便是打算将这个优势发挥到极致。 这日任飞扬拉着温宁安骑马来到了风州不远处的小城镇,说是中秋快到了, 要给方清清买礼物。而任飞扬与温宁安的对话恰巧被李淮盛听见,于是李淮盛也跟着他们去了, 说是也要添置添置。 三人在太阳还未完全崭露之时便纵马离开军营, 来到淘沙城后却是暖阳高照了。 淘沙城是一个小城镇,人口不多, 但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街道上偶尔有人头攒动与零零落落的叫卖声。 任飞扬看了一眼摊铺里的胭脂水粉与花花绿绿的发簪裙子后便眼花缭乱, 找不着北了,挠了挠头转头问温宁安道:“将军,女孩子……如令妹一般喜欢什么呢?” “舍妹喜欢的不一定是方姑娘中意的。” 任飞扬随即红了脸吼道:“也、也不是要买给清清的啊!” 温宁安:“……” 这人,简直一言难尽…… 李淮盛翻了个白眼道:“飞扬,我这个不是左军的都知晓了。” 任飞扬目瞪口呆。 这么说, 岂不是全风州都知道了?那么方清清…… 温宁安拍了拍任飞扬的肩笑道:“不过女孩子都喜欢小巧漂亮的饰物吧,尤其是一直随着左军奔波的方姑娘,不比京城的姑娘闺秀,少有机会打扮或是逛街,心中应当也是很憧憬的。” 任飞扬点头如捣蒜,揣着荷包盘算着,连掩饰都忘了,喃喃道:“胭脂水粉与裙子清清应当也用不上,不如就簪子吧……” 三人来到了一个簪子的小摊前,老板见他们,尤其是温宁安与李淮盛气宇不凡,随即热情地介绍了起来。 老板见任飞扬犹豫不决,随即促狭问道:“公子这是要送给心上人?” “嗯……嗯呐。” “是个怎么样的姑娘?” 任飞扬脸红得仿佛快要熟透了,结结巴巴道:“是个热情有干劲儿的姑娘,长得,长得很清秀。总之……是个好姑娘!” “清秀啊!”老板一击掌,取了一支乌木发簪道:“这个适合!芙蓉出水啊!” 发簪上雕琢着芙蓉花纹,古拙朴实,比起那些奢华金贵确实更为适合方清清。 那头任飞扬正犹豫不决,温宁安站在一旁等待,眼角却瞄见了一支男性的鎏金发簪……那发簪上祥云缭绕,别致的是,祥云中还藏匿着面目狰狞麒麟,看起来高贵优雅,虽有贵气却又不会太显著。 很适合那人…… 温宁安不由自主地将之取过,却又思及应当没什么机会送出去了,因而又给放了回去。 但转念一想,不买又着实可惜了…… 见温宁安又将簪子给拿了起来,站在他身后的李淮盛微微蹙眉。 “看上了便买下啊!何必犹犹豫豫的呢。”有人伸出白皙的手将温宁安手中的簪子夺了过去递给老板笑道:“老板,包起来。” 温宁安一惊,转头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而那老板与任飞扬看着温宁安身边的人,一瞬间皆失了神。 太好看了…… “招凰?”温宁安回神,惊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提着一个包袱,一身火红长袍的秦招凰。秦招凰眨了眨眼道:“自然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啊!” 温宁安笑道:“怎么?你要去给幽州王来个美人计?” “这说的什么话啊!”秦招凰气得直跳脚,温将军又在调侃自己了! “……这位是?”李淮盛见秦招凰与温宁安似乎挺亲昵,双眼不由得微微眯了起来。 “我们你们引见引见,这位是秦国师,秦招凰。”温宁安给彼此介绍。 任飞扬木木道:“原来如此,果然名不虚传啊……” 过了一会儿,任飞扬终于选中了那支老板推荐的芙蓉乌木簪,一干人决定到去茶楼去吃吃新鲜的热菜,毕竟回到军营后便都是兽肉了,蔬果珍稀,少之又少。 温宁安看着手中簪子,面色有些难为。 李淮盛终究是憋不住,低声道:“那人并非良人,你又何须与他继续纠缠?” 温宁安还未应答,在一旁一直暗搓搓偷听的秦招凰随即道:“哟,什么良人不良人的啊!宁安喜欢送谁便送谁,你多管闲事些什么呢?好歹那人还是天下至尊呢。” 李淮盛一愣,着实没想到这个素未蒙面的美人开口便怼上自己了。 秦招凰似乎也是知情人,因而李淮盛也不打马虎眼,直接道:“并非多管闲事,只是看不惯而已,温兄是大将军,无需雌伏在另一个男人身下。” 皇上,亡国靠你了!_68 “啊,难道说宁安与你在一起便不用雌伏了?你喜欢当下面那个?” “噫。” 李淮盛:“……” 一旁一直沉浸在发簪中的任飞扬终于回过神了,疑惑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呢?” 温宁安与李淮盛皆一语不发。 温宁安暗暗掐了秦招凰一把低声道:“好了,别说了,这么说也不嫌恶心么?” “抱歉,对不住了!”秦招凰拔高了音量对温宁安道:“把你们俩放在一起是我不对!没顾虑你恶心的感受!” 温宁安:“……” 也不是,这个意思啊。 见李淮盛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秦招凰只觉得通体爽快。 秦招凰心道,之前陪封骐一道喝酒时封骐醉了总是咬牙切齿地碎碎念李淮盛,还以为是什么狠角色,如今一看,相貌平平、性子平平、不受李家重视的边野将军,家世也是平平,也不知封骐在气些什么。 还是皇上比较好看,嗯。 李淮盛气得满面涨红,一拂袖便率先离开了。任飞扬见状,随即一副八卦的样子兴奋地追了上去。 温宁安无奈朝秦招凰道:“你怎地如此针对他?” “我哪有,实在是他太小家子气了啊,活像个怨妇似的,哪有咱们家皇上有魄力。” 温宁安一愣,撇头不说话了。 两人缓缓地前行,也不急着赶上任飞扬与李淮盛。 秦招凰道:“宁安,我和你说啊,皇上他当真变了。如今天天窝在御书房里头批阅奏折,做事会听取丞相的意见,还改善与撰写了许多政策,是个你期望的勤政爱民好皇帝。” 温宁安道:“皇上原本便聪慧过人,只是一直无心朝政。如今这样很好啊,百姓之福,北淼之福。” 见温宁安打太极,秦招凰继续道:“那日你走了后,皇上一开始可是天天借酒消愁,独自舞剑啊,虎口与手掌一片伤痕,伤口都裂开了。” “伤口?”温宁安蹙眉道:“他受伤了?” 秦招凰立马道:“对对对!他受了很重很重的伤,你被关押之时他曾失踪了几日,回来后也不知经历了什么,胸口处插着好大一把剑啊!那剑由胸口插入,直直穿过了背脊,看起来可怖极了,可是一听你被关着没吃没喝,连伤都还没治便火急火燎地去见你了。” 温宁安低头,原来不是故意忽略或者遗忘了自己…… 见温宁安眼底闪过了心疼,秦招凰叹了口气,晃头晃脑道:“你可知皇上终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顾影自怜,自怨自艾,自暴自弃……” “好了好了。”温宁安满头黑线地制止了秦招凰道:“先说说你吧,给我从实招来,究竟为何会来这边疆?别给我打马虎眼,否则战场刀剑无眼,危险凶恶,我随即让人把你送回去。” 秦招凰瘪嘴,低头似乎是在思索该如何说。 “我来……是为了找一个人,据说余千足已经与幽州王勾结在一起了,也许我能透过余千足找到余千手,好歹他们也是同门么,指不定余千手也在这儿。” “你为何要找余千手?” 秦招凰道:“一来是皇上让我追查玉佩的下落,二来……我总觉余千手似乎……呃……与我有些渊源?” 诸多疑点与那日醉酒后在算星楼的模糊记忆,总如猫爪般让秦招凰抓心挠肝的。 温宁安颔首。 “再说了,我来也能帮你占卜啊,测天气与预知敌人动向,一一俱全,还怕赢不了?而且战场上运气也是无比地重要,看我名字便知道,我这个命格逆天的国师能给你带来好运哦!” 话音未落,就见温宁安的其中一个副将骑着马从远处匆匆向他们赶来。 “报——” “将军!敌军朝风州全力前行,准备攻城了!” 秦招凰:“……” 温宁安笑着摇了摇头,朝那副将道:“我先回去,你去客云茶楼通知飞扬与李兄他们吧。” 说着,温宁安便将秦招凰扶上了无影,自己也跃了上去挥鞭让无影离开淘沙。 马儿奔跑时,扬起了一阵风沙。 第40章 首战 “敌军距离我们还有三十里!” 主帐篷内, 温宁安与一众将士围绕着圆桌商讨计策, 一张插满了标座的广袤地图摆在木桌上。 温宁安指着地图的其中一处道:“我带着左军正面迎击,高将军与风州驻军留守堡垒,李将军则携李家军从这一处突击,以防变故, 这样可好?” 温宁安说的“这一处”正是一个隐蔽的沙丘后,极适合藏匿。 高岚道:“听温将军安排。” 李淮盛也颔首,表示无异议。 温宁安看了看帐篷外的日晷,心道,一个时辰……撑得过一个时辰,便是天助他们也,得来不费功夫。 秦招凰笑道:“我算过了, 与你们的预测并无出入,快则一个时辰, 慢则多半个时辰后, 必定有沙尘暴!” “此战,一定会胜!” 浩瀚无际的沙漠上, 无数道沙石涌起的皱褶如浪涛般不停延伸, 仿佛无尽头般。一阵狂风袭来, 沙粒飞扬,千万马匹在肃穆雄浑的黄毯上留下了一串又一串的痕迹,随即又被慢慢覆盖。 皇上,亡国靠你了!_69 温宁安骑着无影立于持长矛与盾牌的千军万马前,身上的银白软甲与手中长剑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威风凛凛。 其中一个匍匐在沙地, 将耳朵附在地面上的将士喊道:“将军,不到五里。” “架!”温宁安凝眸,纵马扬鞭让身下的无影朝敌军而去,一马当先地冲在前头。 “进攻——” 朔风吹,战鼓擂。炙热透过皮肤沁入了心脾,却挡不住将士们斗志激扬的脚步与冲天的嘶吼长啸。 两拨人马如浪涛般冲撞在了一块,厮杀声与刀剑相往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左军瞬间展开了双翼阵形,一左一右由骁勇善战的副将带领下将敌军给慢慢围困了起来,温宁安则领着精锐正面杀去,直朝敌人腹地而去。 敌方将领——多隆打了个手势让副将展开了令旗,幽王军也有条不紊地拍了个铁扇阵形,试图以扇形进攻打乱左军的阵法。 一排箭雨漫天飞舞过来,有些失了准头没入了黄沙,有些则羽飘翎竖射中了人马。温宁安手持着长剑挥向敌阵,喊道:“飞扬!掩护我!” “是!”任飞扬满目赤红,兴奋地大吼一声,跟着温宁安为他断后与扫开所有的箭矢。 温宁安信任他的所有副将,因而也再无理会朝自己覆盖而来的箭雨,只是专心一致地冲破了敌军一层又一层的防护,朝着多隆逼近。 “将军!把敌将的头给取下来!” 阵形被他们撕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任飞扬兴奋得双目赤红浑身发抖。 温宁安又是一个回旋,将身前拦住他们的三个敌军给尽数砍杀,一剑三个人头。 多隆也并非省油的灯,见温宁安来势汹汹,冷笑一声挥舞这大刀朝他冲去。温宁安弯腰矮身,躲过了多隆的大刀,只觉得一阵夹杂着沙尘的风嗖嗖从自己身上而过。 多隆又是一刀而来,掣肘了温宁安细长的剑笑道:“温战神,久仰大名!” 温宁安蹙眉,长剑不比大刀坚韧,再者他的剑只是铁器铺随手打来的,自是无法比,因而干脆舍剑以防被牵制了动作,赤手空拳从马背上一跃,落在了多隆的身后。 多隆的马儿随即一惊,前蹄腾空,多隆只觉得人往后一晃,猝不及防地失了重心。 温宁安趁机夺过多隆的大刀朝他砍去。多隆反应迅速堪堪躲过了致命一击,保住了头颅,手臂却被砍落。 “同仰,多隆皇子。” 多隆身旁的副将皆大惊失色,一瞬间有些许的乱套,却因被温宁安带来的精锐缠住而自顾不暇,无法施援。 多隆失了手臂,失血过量与痛楚让他一时之间失了行动,温宁安正想挥刀取下人头,却听见一声沉沉的闷响,举目望去黄沙忽然朝天喷涌,炸裂开来。连着着脚下的沙层都微微震动,仿佛有什么怪物苏醒,挣扎着要从沙层下破土而出。 闷响过后,被炸开的黄沙四散,风一吹窸窸窣窣的漫天飞扬,一时间整个天地一片昏黄,沙子打在脸上、身上,带着重重的力道。地面剧烈地摇晃,仿佛有什么怪物苏醒,要从沙地中爬起来一般。 一旁的任飞扬被沙子打的眯了眼,眼泪瞬间湿润了眼眶,低下头猛地甩甩头,随即努力睁大仍然酸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爆炸的方向,要知道…… “啊——” 远处有马匹滚落的声响。温宁安心里一惊,倏尔瞪大了眼,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平静的沙面不动声色的,像是水面荡起的波纹,所过之处,沙面像是被漏了出去一样下陷,幅度看着不大,却让人心惊。 多隆抽着气看着温宁安道:“杀了我,将会有更多的爆破。” 温宁安冷笑,却是果决地砍下了多隆的头颅。鲜血喷涌而出,那头颅上还有这多隆瞠目结舌的狰狞神情。 他知道,即便自己放了多隆,这些火药仍旧不会停歇,反而会变本加厉。 “将军……将军死了!” 多隆一死,幽王军军心逐渐溃散。左军却是欢呼声一片,高喊着“温将军所向披靡”。 副将百里牧随即取过了虎符摇着令旗喊道:“别慌!别慌!为我们将军复仇啊!” “有什么好怕的呢!我们人比他们多了四倍!” 百里牧在军中也是极有声望之人,强撑着让军队重捡士气。 温宁安蹙眉,沙地坍塌地愈来愈严重了…… “嗖”一声信号弹冲上了天际,拖着长长的尾巴,几百里外都能看得见。那是温宁安让左军撤退的信号,也是给李家军与驻军的通知。 左军收到了信号后随即不慌不忙地撤退了,这些沙溶洞对于常年在沙漠的左军倒不至于什么可怖猛兽,反而是幽王军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板了。 百里牧吼道:“左军撤退了!他们害怕了!追——” 百里牧只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他们人数即便是经过了爆破的损毁后仍旧比左军多了三四倍呢,而如今左军果然不济,夹着尾巴逃走了。多隆如今依然生死,若是自己此战取得佳绩,取代多隆成为骠骑将军并非难事…… “追!给我追——” 风沙刮得脸颊生疼,温宁安回到无影背上与左军一道折返,而幽王军紧随其后。 须臾之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只见远处的蓝天突然出现了一片灰,在不断地向前延伸着、变大,如乌黑的毛毯般挡住了阳光,遮住了苍穹。脚下的沙地不停地翻滚,被风吹得形成了如海浪般的波状。 沙尘暴! 四周视线瞬间便得一片模糊,双被吹得睁不开。眼前一片沙子的黄,看不见路,连自己身上的盔甲与双腿都看不见。总有一种错觉,仿佛沙子会从身上所有的空洞钻进去。 隐隐约约间,左军似乎是上了一个沙丘。 “百里……百里将军,还要继续追下去么!” 百里牧正犹豫不决,却在烟尘中看见了自家军队的求救信号弹。 “将军!后翼遭到了李家军的突袭!” 百里牧气极,道:“擒贼先擒王,甩掉这些李家军,我们冲进去攻入狗皇帝家的堡垒!” “是!” 幽王军全速前进,追到了前头后百里牧却逐渐发现不对劲。 底下的沙地软得怪异,停了下来才发现马匹正缓缓下榻。底下的沙子仿佛一个无底洞般将人缓缓吸入…… 百里牧一惊,随即挥鞭想让马儿离开,奈何却是愈沉愈深,逃不开了!那沙子似乎还有夹紧力,马儿拼了命地挣扎,却是逐渐失了离去,身躯渐渐被白沙淹没…… 皇上,亡国靠你了!_70 “是流沙啊!这整片地域大多都是流沙!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百里牧看着逐渐将马匹吞噬的沙子也是头疼万分。身下是流沙,身上被风沙击得生疼,吃尽了苦头,在这浩大的沙漠前输得毫无还手之力。 而温宁安他们,便是因为了解了这片沙漠,得以避开流沙所以赢得如此轻松…… 有人喊道:“不要挣扎!这样只会加剧下沉!” 然而大伙儿早已在这等恶劣的环境下乱成一团了,哪有心力冷静自救? 百里牧一掌拍向了副将,仿佛在压抑什么般吼道:“求救!” 就见幽王军中射出了一支又一支的信号弹,一时之间整片灰蒙蒙的天空都是若隐若现的诡蓝色烟火。 其中却还夹杂着李淮盛的红色信号弹。 “李将军?怎么回事啊……”站在沙丘上作壁上观的任飞扬还未来得及欢呼,见到那片红色后却是生生将叫喊声咽了回去。 温宁安蹙眉,低声道:“应当是有变故了吧……” 任飞扬一愣。 温宁安笑道:“无妨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不一会儿,他们便得知答案了。就见不远处忽然涌现了新援军,盔甲一片乌黑,旗帜上是幽州王的标志,但温宁安即便隔着风沙还是看见了,这些人,看身形外貌与握刀的姿势便知道压根儿便不是幽州人。 虽然不是幽州人,但却是幽州王的帮手,便是不知幽州王又与谁勾结了吧。 见援军朝底下的李家军展开攻势,任飞扬有些焦虑问道:“将军!我们要不要下去帮忙?那些人,数量挺多啊……而皇城的援军又还没到……” “谁说的?”温宁安抱胸笑道:“你仔细瞧。” 任飞扬一怔,转头揉了揉被风沙吹得疼的双眼,就见那些黑盔甲身后不远处紧随着北淼的军队。 黑压压的军队逐渐让沙地一寸寸地变了色,如一团乌云般悄然朝着幽王军的援军移动、斩杀,如豺狼般朝着猎物露出了利爪与血盆大口。 而沙丘上的温宁安却是一愣。那人,骑在自己的马上于队伍最前处,意气风发,仿佛未受这风沙影响,意与狠决道:“杀了这些人!” 封骐抬头朝沙丘上眨了眨眼,勾唇笑得张扬。 温宁安愣愣地站着,只觉得这一抹笑容隔着风沙与烟尘,仿若隔世。 作者有话要说:  封骐,一个出场自带bgm和沙尘暴的男人:) bling~! 第41章 又春 “怀天……” 温宁安就见封骐领着皇军解决李家军之困, 对战敌军, 喊道:“全军备弓,准备放箭!” “刷啦”几声,一排排弓箭指着沙丘下的敌人,箭在弦上, 蓄机待发。左军的将士们将手中的弓箭拉到了极限,直到发出了“咯咯”的声响,就等温宁安一声令下,放出催命符。 底下封骐正与敌方援军的将领,一个高大的男人过招。那男人的头盔很特别,铁甲几乎遮蔽住了整张脸,让人看不清其面容。 男人在封骐压倒性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逐渐力不从心了。深吸口气一蓄力,正想破釜沉舟全力一击, 背上却忽然中了一箭, 鲜血横流,手中的长剑也失了准头。 温宁安站在沙丘上, 目光犀利抿唇凝神, 伸手又从背上的箭囊取过了一支箭架在弓上, 瞄准那男人。 封骐一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他们还未满十五岁之前也曾如此。那时候自己手持着匕首面对野兽毫不畏惧,而温宁安在自己身后,一直便是自己最坚实的堡垒, 最安全的避风港。他持弓而自己持刀,硬是将野兽给杀死了。后来自己登基,温宁安便四处奔波打下一个太平江山,却从未邀功。 因为有温宁安,所以自己所向披靡啊…… 箭雨从沙丘上而来,冲破了风沙朝敌军铺垫盖地地袭去。 而那男人在封骐与温宁安的夹攻下终于战败,手中的长剑被封骐挥开,斩落下马。男人低吼着,眼底满满的不甘心,却是丝毫无抵抗之力。 这……这简直是怪物! 封骐转头朝副将道:“把他抓起来。” 封骐想留个活口,总归有用处,尤其是这种位高权重的。 “是!” 幽王军一早便在左军与李家军的前后夹攻下战败,而后来的援军也被封骐带兵拦截,因而预料之中,输得一败涂地。 北淼战胜,捷报如长了翅膀般传遍了战场。战鼓声声闻数里、响彻云霄,旗帜在烟尘中骄傲地飞扬,再大的风沙也抵挡不住战士的呼喊。 “北淼万岁——” “皇上威武——战神威武——” XXXXXX 战场上刀剑无眼,古今多少人便是在这地儿化作一抔黄土。战胜后喜悦冲上心头,自是狂喜难抑,然而之后在清理战场时看着横尸遍野与断肢残骸却也只剩唏嘘了。 此刻夜幕早已悄悄降临,沙尘暴也停歇了。战地上有兵丁在处理尸体与拘押俘虏,军医在方清清的带领下救治伤兵。救治时不分敌我,只看伤口的轻重,毕竟北淼的初衷也不是为了屠杀这些俘虏。 大漠上似乎归了平静,只有风沙的嗖嗖声。不过这份平静在深夜时便被打破了,首战打得漂亮,旗开得胜,将士如今士气高昂,庆功宴上闹了一夜也不知困倦。温宁安与封骐一同坐在首座上,也不知是因为四周的喧闹与欢笑声淹没人声抑或是其他,两人都没有说话。 回到各自的帐篷补眠后已是下半夜,若不是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战役需要全神戒备,大伙儿早便闹通宵了。 温宁安沐了浴后躺在自己的床上,却只觉得心仿佛如擂鼓般还未平歇,丝毫无法入睡。 今日领兵冲入敌阵腹地斩杀多隆之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一如往常般战役后身体还未适应忽然的平静,仿佛还在沉浸中那硝烟四起的地方。以往睡一觉后便什么事都没了,但如今…… 来到边疆前被封骐关押的那一段日子……被日日夜夜调. 教的身子而今如此长时间没得到爱抚,在今日的躁动下终于爆发了。 无人的帐篷内,温宁安将头埋在被窝内,呼吸逐渐急促。 皇上,亡国靠你了!_71 那几日,封骐几乎无停歇地在自己身上真枪实弹地开疆扩土,即便是片刻的离开也要自己含着……身体仿佛被开发到了极限,甚至可怖地习惯。温宁安愈想愈难堪,只恨不得将不知廉耻的自己一掌拍晕。 今日封骐竟还亲自到来,御驾亲征。一如往常地嚣张跋扈,为自己扫除障碍。 温宁安再也忍不住,伸手探入了亵裤中套.弄。 “嗯……” 双颊染上了一阵潮红,温宁安伸出了另一只手缓缓滑入身后的隐秘之地。 “怀天……” 不大不小的空间氤氧着春.色与暧昧,温宁安微微抬眸,却发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门边抱胸看着自己。 ……封骐?! 温宁安脸色一片惨白,怎地也没人通报! 见封骐挑眉,嘴边挂着促狭的笑容若有所思,温宁安脸色转青,正欲抽手却听封骐喝道:“别动!” 封骐坐到了床边一手环过了温宁安的腰,一手伸入亵裤中助温宁安一臂之力。而那只搂着温宁安腰的手也缓缓潜入了后头,握住温宁安的手向前猛地一推。 “……嗯!”温宁安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皇上,不要,求您停下……” 听着这称呼,封骐不禁蹙眉,眼底闪过了一丝异色。 沉默了一阵后,封骐最终抽开了双手,只是抱住温宁安温声道:“不欺负你,就帮你弄出来?” 春光一片,一曲终了后,温宁安靠在封骐怀中只觉得有些局促,便缓缓将身子挪开恭恭敬敬道:“皇上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封骐在心底咬牙切齿,之前说不适合一起处,如今还当真与自己拉开距离了! “无他,来看看你而已。” 封骐不似往常那般出声调侃,只是问道:“今夜我留下?” 温宁安撇头,双手微微攥着被单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委婉地拒绝,就怕封骐发难。 “无妨的,下次吧。”见温宁安似乎有些为难,封骐随即起身,笑着给温宁安盖好被子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好梦。” 看着封骐消失在门边,真走了?他还以为封骐会死缠烂打抑或板脸命令,强行留下…… 温宁安松了一口气,逃过一劫般拉过被子蒙头便睡,催眠自己忘了今日之事。 而帐篷外,福公公见封骐走出了帐篷,原本还担心封骐会不会因无法与温宁安同寝而生气,出乎意料的却见封骐满面春风,容光焕发。 福彻松了口气,也笑道:“皇上心情很好啊。” 封骐对着皎洁的银盘低笑。 仿佛看到了希望!天知道自己方才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将本身的欲望给压了下来,就怕在温宁安面前失了控。 他不想让温宁安想起之前在宫中囚禁他时的失心疯样儿,从而愈来愈怕他,最终待自己与其余臣子毫无差别,只余下敬畏与斟酌。 雄心壮志的封骐还未乐够,胸口却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刺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忽然扎向了心脏一般。 福彻见封骐冷汗涔涔,左手紧紧地按着胸口面色惨白地微微躬身,吓得魂儿都差点儿飞出来了。 “皇上!” “嘘——” 福彻还未说什么,封骐便将食指放在了唇边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别让怿心听见。” 封骐挥手让福彻不必跟上,自己则拉过了马一路往万里无人的黄沙而去。运功和发泄一会儿,应当便能撑过去了…… 师父已然出海寻找解药与法子,只求能在自己躺尸之前回来吧。封骐不怕死,却怕死了后再也见不到温宁安。万一古书与巫人说的都是假的,无地府也无来生,死后一片空白再也无温宁安,抑或是喝了那孟婆汤将温宁安给忘了,那该怎么办。 绝对……不能死! XXXXX 夜郎晴空,大漠上只有两种颜色——墨黑的天与金黄的地,单调却壮观。小小的旋风将黄沙微微卷了起来,在距离地面不远处的半空打转。 封骐任由马匹乱闯,只是稍微记住了路线以防迷路,马蹄在黄沙上留下了一串串清晰可见的脚步。 大漠上昼夜气温可谓南辕北撤,白日炎热得只觉得暴露在布料外的皮肤被艳阳晒得微疼,夜晚却是有一阵又一阵的冷风灌入口中、渗透皮肤沁入心脾,让人只觉得浑身由里到外都是冷的。 封骐备了大衣,此刻貂皮的绒毛服被风吹得扬起。 身体里的内力开始乱窜,封骐只觉得浑身不适,如骨骼被人揉捏般疼得紧紧地咬着牙关。 封骐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朝着沙地释放了快要满溢爆发、撕碎自己的内力。 轰隆———— 一里之内的沙地轰然往上喷涌爆飞,一瞬间封骐四周仿佛筑起了围栏一般,双耳甚至被震得嗡嗡作响。 “少侠好武功。” 待沙石尽数落地后,封骐就见不远处一个背着行囊与竹筐的老翁朝自己笑道。 封骐此刻双目赤红,手掌发颤。 “少侠若不介意便和老朽来一场吧,老朽帮你宣泄宣泄。”说罢,老翁放下了自己的行囊与竹筐,微微摆正了姿态,看起来有模有样,显然会武。 封骐只觉得快疯了,大喘着气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跃下了马便气势如虹地扑向了老翁。老翁眼底毫无惧色,摇了摇笑道:“灭阳白骨,果然名不虚传,老朽今日倒是幸运了。” 两条身影在夜色下移动,快如电闪雷鸣,狠如洪水猛兽。 皇上,亡国靠你了!_72 作者有话要说:  封骐,一个自带春.药的男人:) 大家好,我是封骐,我为自己代言。 第42章 信念 “碰——” 两股内力碰撞在一块儿, 使得沙地都在微微震动。 封骐目露凶光, 长剑大开大阖风沙四起。使剑靠的是手臂与手腕的灵活,但封骐此刻心中毫无剑法,脑中也丝毫没有思考,唯有汹涌的力量与心底隐隐约约的嗜血欲.望, 靠着身体的本能朝老翁的要害攻去。 虽是毫无章法,如野狼般胡乱撕咬的招式,但却胜在内力深厚可怖,硬是将老翁压得死死的,逼退了丈许之外毫无还手之力。虽然如此,不过实际上老翁也不怎么进攻,只是一味地闪躲, 在封骐势如滔天般的招数与内力之下保命。他深知面对这样一个敌人,只要有能力保命便能不战而胜了。封骐耗力如此之大, 早已超过了常人身体所能承受, 不一会儿便自会败下阵来。暴风雨让人惧怕,仿佛要毁天灭地般的气势来的快, 去得也快。 果然接下来封骐挥剑跃起, 剑锋还未接近老翁周身脸色便忽然转白, 浑身力气仿若一瞬间被抽光了般,手腕一软长剑“啪嗒”一声,摔落在沙地上卷起了一层烟尘。 老翁逮住了机会一掌劈向封骐的胸口,将封骐给震开至半里外。封骐眼前发黑,吐出了一口黑血, 再也耐不住倒在沙地上,虚脱般大口大口地喘息调整气息。 老翁也半跪在一旁,额角与背脊冷汗涔涔。倒是许多年无与如此强悍之人比武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当然,“畏”的并非是武功,而是练灭阳白骨的魄力与勇气。毕竟那武功也是因灭阳白骨而来,因而可怕的实际上不是武功,而是那本心法啊! 那心法可是个害人的东西……老翁不知想起了什么般,眼底闪过了几丝异色与晦暗。 另一头封骐缓过了气后撑着沙地坐了起来,抱拳对老翁道:“多谢。” “无妨。”老翁蹙眉道:“为何要练灭阳白骨,这是个恶心的害人心法。慕容家的事你应当不会不知道吧,脑子莫不是给狗吃了?” 封骐:“……” 封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骂,纵然是之前自己年幼无势时也无人敢这么对他,连南白仙翁都不会这么说啊。 感觉当真……微妙。 封骐耸肩道:“练都练了,反正家师也都放话了,若折……若我当真失控便会亲手手刃了我,定不让我去祸害他人。” “你师父是谁?” 总归南白仙翁桃李满天下,师徒几百来着,就是认真教的没几个,因而说了也不怕。 “南白仙翁。” 老翁颔首道:“那便好,南白武功倒也不差。” 封骐问道:“前辈认识家师?我倒是好奇了,前辈尊姓大名?” 老翁想了想道:“总归也不是什么秘密,老朽姓周,名无心。” 周无心? 十年以前江湖武林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剑圣周无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慕容雅发狂屠尽了慕容家后,也是周无心领着江湖门派将之伏诛。只是经过了此次伏诛后,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的周无心却从此退隐江湖,四处云游。行迹也不定,难以捉摸追捕。众人无比诧异,老盟主更是不敢置信,若无意外周无心原是要接任他成为下一任武林盟主之人,却是忽然退隐了。 “老朽这儿有一本心法,你若是信得过便拿去练练吧。”周无心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薄薄的书递给封骐道:“有助抚平内力与宁神,效果不大,但聊胜于无。” “多谢。” 若此人当真是周无心,封骐自是信任的,周无心一向便以正义与肝胆侠义著称,而且还亲手杀了慕容雅,应当对灭阳白骨更为熟知。 周无心看着撑着剑缓缓从沙地上起身的封骐沉声道:“下次发作之时可能便不会遇上像老朽这样会武的人,没那么好运了,若是你师父也不在,便用你自个儿的信念撑着吧。” “信念?”封骐挑眉。 “是的。”周无心道:“每个人都应有信念支撑着自己活下去,想死抑或活不下去的时候想想这个信念,疯了一般地默念它便好了。” 语毕,周无心转身告辞。 周无心看着广袤无人的沙漠,也许是因为封骐的缘故,竟忽然想起了那人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衣少年跪在自己身前抱头嘶吼,泪水与身上血迹参杂在一块儿,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绝望。 “无心,杀了我……杀了我!我错了……”那人痛苦得浑身发颤。 一剑穿心,很快、很快。 “我不想死,我当真不想死……我不想去那十八层地狱,我想和你……和你……”那人在自己怀中哭得像个孩子。 有人说怀中人是魔头,是个十恶不赦的罪恶之人,一条命怎抵得过慕容家那些个亡魂,鞭尸都轻了,理应碎尸万段告慰亡魂,让其永世无法超生!于是,情急之下自己将臂弯中已然冰冷的尸首给抛下了悬崖,一个没有人去得到的地方,一个孤寂的地方,永远都回不了家。 一阵风沙吹过,仿佛在呜咽。 周无心叹了口气,伫足转身对封骐道:“告诉老朽怎么能够再次找到你吧,老朽去想想能怎么解这灭阳白骨。” 封骐将自己的玉佩放在小囊中递给了周无心,挑眉笑道:“周老前辈带着这枚玉佩便能找到我了。不过周老前辈多年不理江湖事,如今怎地忽然如此热衷灭阳白骨?难不成是担心我成了下一个慕容雅?” “无他,想看看我有无本事救一个人而已。” 封骐蹙眉,只觉得周无心离去的背影沧桑悲凉,倒是,英雄迟暮啊…… 信念…… 封骐已然累得无法骑马回风州了,全身脱力,脑子也有些混沌,干脆躺在了柔软的沙地上看星星,自己身旁的马匹也惬意地匍匐下身休息。 夜色如墨,星星点缀。四周只有风沙的呼啸声,远处沙丘石壁起伏,近处零落枯草枝桠。 信念…… 封骐阖眼。 “怿心……怿心……” 皇上,亡国靠你了!_73 另一头,周无心将小囊中的玉佩取了出来,就见羊脂白玉上是一个被祥云与九龙环绕的“封”字,雕琢精致,材质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周无心笑着摇了摇头,难怪见那少年贵气逼人眉眼嚣张,说话语气无意识地凌驾于他人之上,袍服布料更是上佳中的上佳,不出所料果然是天之骄子,只是没想到不仅仅是天之骄子,还是天下至尊。 XXXXXX 温宁安做了一个梦。 “信念 这一年温宁安还是个稚青涩的少年,那时候军营里的将军亲自来到他们这些新兵前鼓舞士气了。 “信念对于我们而言是最重要的!”魁梧的大将军站在高台上,浑厚无比的嗓音传遍整个校场。大将军大力地拍了拍胸口道:“战场上随时都有可能丧命,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绝境,如果没有信念,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战、而挥洒热血、而交付性命,我们还是士兵吗!没有理由活下去的我们能够活得下去吗!” 温宁安挺背笔直地站在底下认真聆听与思考。 “说!”大将军走下了高台一个个问道:“你的信念是什么!你为了什么而战!” 那个被点名的新兵道:“为了国家!” 看着新兵眼底的闪缩,大将军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道:“为了国家?这是真心的?在要死的时候你想的是国家吗?我他妈不要听你华丽的理由!我要你告诉我,为何而战!” “为、为了我媳妇!” “大声些!没吃饭么?为了媳妇有什么好害臊的?媳妇谁没有!” 那新兵于是深吸一口气,吼道:“为了我媳妇!我要功成名就让我媳妇过上好日子!!!” “好!” 接着轮到了高岚。 “你呢?说!” “我也要功成名就,让从前村子里欺负我与我娘亲的人吃苦头!” 大将军一个个地问,轮到温宁安之时,温宁安认认真真喊道:“为了太子!” 大将军“啧啧”了声,颇感兴趣道:“为什么是太子?” “太子是将来的皇帝,我要为皇上打江山、守天下!” “好!” 之后便是与鸿西的拉锯战,由大将军带领的左军因徐家援军拖后腿,后续无力不仅无法支援兵马与粮草,反被俘虏掣肘了左军的行动,最终致使做左军被四面围困,被逼上了一个荒芜的山上。敌人大约是想来个瓮中捉鳖,困住他们,拦截所有的粮食与清水让他们主动交出自己。 大将军誓死不投降,带着将士们守在山中死撑硬熬,等待皇城援军。 食水短缺之下将士们在山中吹了几日冷风后,个个皆一副瘦骨嶙峋疲软无力的样子,毫无战力。士气低落,任凭大将军与副将如何鼓舞都无法改变凄惨绝望的氛围。 暴乱甚至爆发,有些人耐不住饥饿竟想残杀自己的兄弟。 “封骐……” 温宁安面色蜡黄,蜷缩在山洞的石壁旁默默地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忽然间便明白了大将军所要传达的意思。 “封骐……封骐……封骐……” 便是这个名字陪着温宁安度过了战场上无数的寒冬与夏暑,所有的绝望困境与孤寂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呃,周X慕容明明只是配角,结果我深夜脑补过度,边哭边写的== 第43章 陈情 封骐直到隔天日头初升时才回到军营。凌晨的阳光还勉强算得上和煦, 军营中到处都是晨练声。时而不时还有晨跑的队伍路过封骐身边, 见封骐站在一旁,随即停了下来给他行礼。 一直守在门旁的福彻迎了上来道:“皇上,您可算回来了!” 一思及昨夜封骐脸青唇紫的样子,福彻只觉得心有余悸。 “温将军可担心了, 一早便派了许多人出去寻皇上。若是皇上再迟上半个时辰,温将军怕是要亲自出去了。” 封骐摇了摇头笑道:“朕又不是黄口孺子,还怕会走丢?对了,亮亮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亮亮自来了后便成天与星星黏在一块儿,连温将军都说这两只经常不在他身边,总是到处去浪得没影啦!” 封骐低笑。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福彻笑着正想取过封骐身上的大衣, 却被闪开了。 封骐取下了身上厚重的大衣挂在手臂上道:“不用拿走,朕还有用上。你去帮朕准备一些东西……” 来到了马厩, 就见温宁安果然换上了轻便的戎装正安装着马鞍准备出去。 “皇上?”见到封骐, 温宁安动作随即一顿。 “我们出去走走吧。”封骐抓住了温宁安正要解开马鞍的手笑道:“我昨夜去外头闯之时发现了一处绿洲,可漂亮了。” “皇上, 末将公务在身……” “那个地方不远, 若真有什么事一个时辰之内便能回来。”封骐也并无强求, 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道:“我远道而来,左右你也没什么事,便陪我出去看看?” 他想了解温宁安所待的地方,更是迫切地想知道温宁安以往在这儿的生活。 封骐双眼温柔, 语气友善的样子反而让温宁安更难以招架。 “……是。” 两匹马飒飒离开了风州,扬起一阵沙尘。将士们回头一看,是温将军与皇上!不禁心道,京城传闻果然没错,将军与皇上重修旧好,关系又恢复以往皇上登基前的亲密了! 皇上,亡国靠你了!_74 绿洲是沙漠的瑰宝,更是风沙之中的奇迹。一抹生机勃勃的绿意横空出现在一片金黄中,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到了之后,温宁安才恍然知道这附近有这么一处风景,只是以前没心思、没精力更没心情来。 一排排棕榈树生于上下起伏的沙丘之中,波光粼粼的湖水将四周的这片绿意给尽数倒影在湖面上。封骐下马将大衣铺在了湖泊旁,拍了拍招呼温宁安过来坐。 大衣只够一个人坐,因而封骐也不待温宁安说什么,径自将屁股扔到了柔软的沙地上。见温宁安有些局促,封骐挥了挥手道:“无妨的,我昨日便是在沙地上睡了一夜,衣服早已脏了。” 温宁安忍不住问道:“皇上为何在沙地上睡了一夜?可是帐篷不舒适?” 封骐思考了一阵后颔首认真道:“确实是的。” “末将回头便让人换了。” “不用不用,也不是用品床铺等的问题,换了也没用。”封骐摩挲着下巴道:“那是因为人的关系啊,我一个人睡,彻夜寒冷孤枕难眠,自是不舒服了。” “……” 温宁安撇头不再理会封骐。 封骐看得好笑,从马上取过了他让福彻准备的袋子。 “你还没用早膳吧?我们烤肉吃吧。” 封骐从袋子中取出几块生肉,转身便去寻枝桠做烤架。 温宁安一惊,随即起身道:“皇上,我来吧。” “不用。”封骐将温宁安按到了大衣上,自己则有些生疏地弯腰捡柴火。封骐一向被人伺候惯了,哪干得了这些粗活,因而显得有手忙脚乱。 温宁安看着封骐笨拙的动作与小心翼翼的讨好,只觉得心里无比地不舒服。 他多喜欢这个人啊,若可以,他愿意捧着、惯着、宠着,他要什么自己都可以尝试去做,但如今怎地走到了这一步? 当初对方不在乎、反感、憎恨的日子都过了。现在怎么变了。 想劝对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温宁安心里又酸又甜,不知所措。既喜欢被封骐爱护的感觉,又受不了对方放低姿态的摸样。 “呃,抱歉……”封骐看着被自己考得黑乎乎一片焦黑的肉,扯了扯嘴角道:“果然还是不行么……” “我来吧。”温宁安夺过了封骐手中的枝桠,重新取了一块新鲜的红肉放在架子上。 封骐微微叹了口气,情绪低落,看起来有些挫败。 “皇上,你无需如此,我不值得……”温宁安只恨不得一切纠葛从未发生过,封骐依旧能高高在上,享受荣华富贵无忧无虑。 “说什么傻话呢,谁说你不值得。”封骐蹙眉道:“若你不值得,这世间还有谁值得。” 封骐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了温宁安,声音低哑道:“傻子……大傻子……” “你才傻。”温宁安眼眶酸涩。 封骐认真道:“怿心,从一开始我们便是平等的,谁也无需迁就谁。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无论何事都不会勉强你,什么都顺着你。我以前便说过要重新开始,然而……” “怿心,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再重新一次好不好?” 温宁安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拒绝。 烤架上传来了“滋滋”声,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肉熟了。”温宁安挣脱了封骐的怀抱,将那滴着肉汁的美味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递给封骐。 封骐推开道:“你烤的,你先吃吧。” “不,你先吃。” “别推辞了,一块肉而已,你先吃好了。” 啪嗒—— 时间仿佛被凝固了,四周鸦雀无声。 封骐与温宁安看着那块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地上仿佛在向他们示威的肥美肉块,仍旧保持着推搡的动作相对无言。 ……忽然间觉得有些饿? 于是这次温宁安一次性烤了两块肉。 XXXXX 幽州城距离风州有一段距离,却依旧处在与这片黄沙之中。幽州王——多伯祖祖辈辈在此处统治,根基深厚。 此刻多伯斜靠在王府院子里的长椅上,周身美人环绕。三四个仅披着薄纱,风情万种的女人正给他敬酒,欢笑声一片。 余千足一来到,映入眼帘的便是如此一副风花雪月的场景。 “大王。”余千足凉凉道:“多隆王爷战死沙场,百里将军被俘虏,大王在这儿倒是好兴致。” 多伯揽住一个女人纤细的腰肢笑道:“担心什么?鸿西王的猛将也被俘虏了,我们急他们更急,我们只需等他们出手,再坐收渔翁之利便成了。别忘了,那鸿西虽然如今是我们的盟友,但日后便是敌人了。” 多伯想要封骐身下的宝座,鸿西王又何尝不是? “大王,一战便取了多隆王爷的人头,百里将军与鸿西将军,北淼来势汹汹,绝不可小觑。” “你错了,来势汹汹的是我们,此战是我们挑起的。”多伯喝了一口酒,眼底闪过一丝狠戾道:“我们之所以挑起,自然是因为我们准备充足,第一战我们输了,不代表我们会一直输下去。你忘了鸿西与之前徐家卖给我们的好东西?” 余千足冷哼一声。左右他只不过是多伯花银子请来的人,即便赢了坐上至尊王座的人也不是他,又何须如此上心? 幽州王眼神忽地转.阴道:“本王知道你与多隆有几分交情,你放心,多隆是本王的亲弟弟,此仇本王是绝对不会忘记的。余千足,你是用毒奇才,别忘了本王给你的命令。” “若论下毒,我自认比不过我的师弟,因而我已经飞鸽传书让他来这儿了,预计今日便会到,待会儿我自会给大王引荐,保证一举取下温宁安性命。” 取了温宁安性命,战神团左军便溃不成军了,风州的军制短期内也会乱成一团,甚至封骐会受影响,可谓一石多鸟。 皇上,亡国靠你了!_75 “师弟……余千手?”多伯蹙眉道:“之前不是听你说他为李家办事?李家能信?” “大王,切莫将我们与雇主混为一谈,我们是我们,雇主是雇主。我们只负责完成雇主的命令,其余的毫无关系。” “啧,当真薄情。”多伯心道,这余千足之前还与多隆卿卿我我,甚至发展到了床上。多隆死时余千足却连一滴泪都没掉,丝毫不在意,转头便去找另一个新的了。 “师父从小便教导我们,感情误事,平增累赘。” “哈哈哈,那你与余千手得错过世间多少乐趣。”多伯说着转头亲了亲另一个女人柔软的脸颊,沉醉在温柔乡中欲.仙.欲.死。 余千足看不下去了,摇了摇头便离开。 走出了院子,却见一条毒舌缓缓向自己游动而来,朝自己打招呼呢。 呵,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着小怀天和小怿心从东边滚到了西边,再从西边滚到了东边求评论(*/ω\*) 第44章 回温 温宁安与封骐在绿洲上休息了一阵, 温宁安看了看天色, 已然未时,此刻回风州正好能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到。 见温宁安起身打算离开,封骐随即道:“怿心,别急着回去, 我们去城镇里走走?” 嗯? 封骐道:“这中秋快到了,我想给你买礼物。” 温宁安撇头道:“中秋也没有送礼物的习俗啊,不用劳烦了,我不需要礼物……” “行,那我买给秦招凰总行了吧。” 温宁安:“……” 为何要买给秦招凰。 为何要买给秦招凰! “你看你,我说要买给你你又不要,这下买给别人了, 你又不开心。”封骐耸肩摊手,一副“朕真拿你没办法”的摸样。 “我没有不开心。” “哟哟, 恼羞成怒了。” 温宁安见封骐眼底满满的调侃, 耳垂泛红,转身跃马离去。封骐笑着摇了摇头, 也骑着自己的马跟了上去。 两人手握着缰绳往淘沙城而去, 一路沙尘一路笑语。 淘沙城与上次温宁安和任飞扬他们来时并无差异, 零零落落由石块和木条堆砌而成的小商铺和小民房,里头偶尔还掺杂着几间寥寥无几的砖瓦高房。 封骐拉着温宁安的手腕来到了一个成衣铺前。 “买给招凰的?”温宁安挑眉。 “对对对,买给招凰。”封骐从架子上取过了其中一套绣着竹叶的淡绿色长袍匹在温宁安身上歪头仔细查看。 温宁安低笑着撇头,任由封骐在自己身上匹上不同的长袍。 温宁安与军队在风州盘踞多年,而淘沙城距离风州不远, 因而镇上的人都识得温宁安。 “哎哟,温将军,这位是……” 成衣铺的掌柜是个丰腴的女人,虽然已有岁数,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此刻掌柜嘴角正挂着调侃的笑容,双眼便没一刻从封骐身上移开过。 温宁安这才惊觉他与封骐此刻的动作有多暧昧,活像……活像夫妻似的。 封骐笑着唇在温宁安脸颊上快速地划过,朝掌柜眨了眨眼道:“阿姐,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哎呀!” 掌柜双手捂住了嘴,笑得双眼都弯成了一道月亮。 这些年轻人哟! 铺子外传来一阵阵的嘘声,温宁安转头就见平日与自己甚熟的姑婶大爷少年孩子全都站在外头用促狭的眼神看着自己。 “温将军回京一趟,便捎来了如此英俊的情哥哥哟。” “和情哥哥挑衣服,准备成亲啦。” “哎,别说了,你看温将军脸都熟啦!” 温宁安低着头只恨不得此刻能挖个洞钻进去,忍不住便瞪了封骐一眼低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啊,我就问问掌柜觉得我们像什么。”封骐满脸无辜补充道:“不然我和他们说我是将军夫人?” “不……你别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逾越之举便好。” “好好好。”封骐移步,高大的身躯将温宁安尽数挡住,转头朝门外的群众笑道:“温将军他面皮子薄,再看下去我们这衣服便要买不成啦。” 温宁安:“……” 众人于是嬉笑着散去。 封骐将一件黑袍匹在了温宁安身上许久后道:“怿心,你一直以来便只穿色系浅淡温雅的衣服,但我觉得黑色也很适合你。” 温宁安看了看封骐手上的黑色布料,似乎有些犹豫。他还从未穿过黑袍。 “你试试吧。” 皇上,亡国靠你了!_76 “温将军,这位公子。”掌柜笑着打断他们道:“我这里有两套同款式的,你们可以瞅瞅,看有没有兴趣。” 掌柜说着从内室取来了两套长袍,一黑一白,但剪裁与上头印着的图纹却是一样的,成双成对。封骐见了随即眉开眼笑道:“这个好!” “怿心,你试试黑色的?” 温宁安取过了黑袍往内室而去了。 “来来,这位公子,这儿还有另一间房。”掌柜领着封骐到另一头。 而待封骐更完后,就见温宁安早已站在一旁摆弄自己的腰带。 袍子的设计很简朴,领口与袖子都是最常见的金滚边,袍摆有一团团的祥云。袍内露出银色镂空的麒麟镶边,但深黑如墨的犀利颜色与紧致的绸缎剪裁却映衬与勾勒出温宁安高挑好看的身材,竟显得有几分妖魅。若说温宁安平日是一潭沉静的湖水,如今则是这片湖水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莲荷,平添了几分姿色却不艳俗。 温宁安此刻的风情万种,是封骐从未见过的样子。 封骐满眼的惊艳,只恨不得撕开这片夜色窥探里头的秘密。殊不知温宁安也是满满的惊讶,封骐一向便身着金、黄与黑这些让人觉得压迫的浓重颜色,如今忽然换上这么一袭温和的白袍,看起来少了几分高高在上与嚣张,多了几分儒雅。亲和而温柔,如同,如同完全属于自己一般…… “哎哎,真是的,要看尽管回家关上门看个够啊!”见温宁安与封骐愣愣地看着对方,掌柜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只觉得自己的陋店都快“蓬荜生辉”了。 封骐付了银子后便和温宁安双双离开了。掌柜看着他们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低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温宁安与封骐缓缓走到街上,封骐说要去茶楼吃了饭和新鲜的蔬菜才回去。 “皇上,那个掌柜的丈夫以前是我的副将。” “嗯?”封骐洗耳恭听。 “他叫百大能,是我的第一个副将,第一个支持我的人。但不久之前他便去世了,死的并不舒适。被敌人所害,身上没一处好的。”温宁安深吸一口气道:“那时候我们都不想让百大娘看他的尸首,奈何百大娘坚持不移,甚至向我跪下了,只求见丈夫最后一面,哪怕有多么不堪。” “嗯。”封骐伸手揽过了温宁安的肩膀。 “后来百大娘见上了,但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丈夫,看了半个时辰,最后才离去。只是从那以后左军再没有百大爷的笑声和百大娘的谩骂了。但百大娘很坚强,如今依旧努力过着活,偶尔也会到军营中和我们闹,带蔬菜给我们吃,调侃和撮合飞扬与方姑娘。” “有我在呢。”封骐几乎将温宁安整个人圈在怀中柔声道:“天塌下来还有我呢。” 温宁安浅笑。 “怀天,你又变了许多……” “你喜欢么?” 温宁安低头,说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封骐道:“可是我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 温宁安一愣,似乎有些慌,加快了脚步道:“去茶楼吧。” 封骐低笑,心底一片暖和。无论他如何改变,温宁安却是从未变过,从前世到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依旧如此。但希望有一天,温宁安能再变一点点,待他如同待其余人般无阶级的顾忌,如同……如同一般夫妻那般。 XXXXXX 两人直到夜幕低垂才回到军营,李淮盛等人见一向白衣飘然的温宁安忽然换了风格,皆是满眼的惊艳。星星与亮亮两小只迎了上来,蹭了蹭两人的长靴。星星更是眨巴着眼,呆呆地看着和平日不一样的温宁安。 温宁安感受到比往常多了几倍的回头率,微微有些不自在,心道下次不要穿黑衣了。 “你要回帐篷休息了么?” 温宁安摇了摇头道:“我先去西营看看,要处理一些要事。” “好。”封骐随即道:“那我先回去休息和沐浴了,你早点睡。” 语毕,封骐将身上的大衣披在了温宁安肩上。 “夜凉。” 封骐转身离开,见两小只黏在温宁安脚上一动也不动,丝毫无同自己走的想法,只得朝温宁安勾起一抹心酸的笑容,逗得温宁安也忍不住笑。 而温宁安看着封骐离去的背影,眼神迟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不远处李淮盛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带光的两人,手微微握成了拳。李淮盛心底认为温宁安吃亏了,但也不至于上前劝说,自讨没趣,因而只是提着剑脸如黑锅般大步离开了。 温宁安所说的西营要事与罪犯有关。 左军是北淼上下唯一一个敢用罪犯来充军的军团,并非临时兵,而是发配了军牌与军饷,成为左军的一部分。 来到了西营的校场上,就见一个大汉被绑在校场中央的木桩处。那大汉体格壮硕,满脸的络腮胡子,浑身上下爆发的肌肉仿佛蓄满了力量。 负责这些罪犯的是任飞扬的亲弟弟任飞焕,剑眉星目,嘴角上挑,是一个比任飞扬还要不正经和风流的“大人物”,左军内万万不可招惹的人之一。 顺提,温宁安排行第一,荣登宝座。虽然温宁安至今也不知为何自己会给弟兄们造了一个笑面虎的形象便是了。 温宁安来到了任飞焕身前问道:“怎么了?你说有人闹事?” 任飞焕叼着一根草含糊道:“那个人叫格力通,前几日方剿灭的贼寨中的头头。今日他领着他的手下准备抢了我们的粮草闯出去。” “既然是不服之人,用平日的方法让他服气便是。” 任飞焕苦着脸道:“不是,是这格力通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说我比他年轻,黄口孺子一个不配统领他们,要我能打得过他才服气。” “你打不过他?”温宁安挑眉道:“你和飞扬可是经过我亲自调.教过的,还怕这个不灵活的大汉?” “谁说他不灵活,好吧,即便他不灵活,但我在讨伐寨子之时可是亲眼见过这个格力通徒手拔起一棵粗壮的老树砸伤了我们许多弟兄啊!”任飞焕拍了拍胸脯道:“将军!一棵老树啊!有这————么大。” 说着任飞焕还画了一个大圈圈。 “换言之,他可以轻松把我撕成两瓣!” 温宁安道:“换言之,他也可以把敌人轻松撕成两瓣,这是我们不可放弃与错事的兵力。你得亲自和他打,让我替你,他心底终究不会对你服气,又有何用?你日后也使唤不了他。” 任飞焕苦着脸画圈圈道:“将军,这————” “好了。”温宁安打断道:“我教你一个法子。” 皇上,亡国靠你了!_77 “什么法子?” 温宁安低头在任飞焕耳边低语几句。 “要死!”任飞焕指着温宁安道:“将军,你变了!” 温宁安望天,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 作者有话要说:  刚整理了一下戏份,好奇,暗戳戳地问一下小天使们都最喜欢谁呢(* ̄︶ ̄*) 第45章 红线 几个士兵上前给格力通松绑, 任飞焕跃上了比武台上朝格力通勾了勾手指道:“虽然我是黄口孺子, 但你与你的整个寨子都败在了我的手中,何其羞耻,何其羞耻啊!” 格力通吼道:“呸!那是因为你用了下作的手段,还有军老爷的兵器!我和弟兄们的破铁哪比得上朝廷的兵器啊!” 格力通大块头便罢了, 声音也是无比的洪亮,可谓响彻云霄,这一吼底下的温宁安都忍不住晃了晃头消除耳边的嗡嗡声。 任飞焕笑道:“兵不厌诈,正当谋略、正当谋略啊。” “老子才不管什么谋略,真汉子便用自己的双手打赢老子!” “行,但若是我赢了,你与你的寨子便都得听我的号令, 归我旗下。” “未见过世面的小伙子口气如此之大,啧!好!一言为定。” 格力通话音未落, 任飞焕便吐掉了嘴边的野草, 灵活如轻燕般朝格力通跃去,格力通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影掠过, 心道这娘儿样的军爷还当真有两把刷子。 任飞焕一招“平沙落雁”落在了格力通身前, 瞄准其下盘伸腿便想将格力通勾倒。格力通看穿了任飞焕的意图, 拉开了脚板之间的距离稳住下盘,挥拳朝任飞焕的胸口而去。 任飞焕只觉得一股劲风朝自己身前汹涌而来,身子一斜猛地矮身,伸手……在格力通臀部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 …… 格力通:“???!” 格力通一愣,拳头失了准头, 任飞焕趁机来了个“虎落平阳”矮着身一掌劈向了格力通的小腿。格力通反应过来,原想闪躲,奈何下盘开得太大一时之间竟转不回来,小腿受了这么一击顿时失了平衡。任飞焕施展轻功跃开,下一刻格力通随即倒在了他原本站的位置上,来了个五体投地,狗吃屎! “哈哈哈哈哈————”来凑热闹的任飞扬与其他士兵看了这么一连串的闹剧皆忍不住捧腹大笑。格力通的手下虽是被绑在一旁,但见老大被人摸了屁股恼羞成怒的摸样也忍不住死死地抿着唇不笑出声,肩膀却不停地抖动。 这幅画面太美,纵然注意是温宁安出的,但他丝毫不想围观,只是转过了已然被雷焦的头看向一旁零零落落的绿草从洗洗眼睛。 “奶奶的!” 格力通双目与脸部气得涨红,浑身发抖。 “你这军官怎地满肚子坏水!心术不正,只会龌龊之计!” 任飞焕无辜道:“不是你说的么?用双手赢你啊,我这不是用我自己的双手么。”说着任飞焕还朝格力通平摊了高举着的手掌,十指再往内缩了缩,嘴上还挂着如地痞流氓般的笑容。 “这去他娘的王八!”格力通此刻只恨不得将任飞焕给手撕了,低吼了一声“咚咚咚”地朝任飞焕而去。 任飞焕摆正了身躯势如破竹般往格力通膝盖擒去。格力通下意识地闪身避开,见任飞焕故技重施手又滑向自己的身后,心底大惊,也不多想,随即转身避开任飞焕的狼爪,却哪知任飞扬这只是作态的虚招。下一刻,就见任飞焕的手一转,朝格力通这一闪身而恰好给他显露出的腰间要害而去,逮住了破绽一掌便将格力通给打得再也站不起来。 “我说你是野猪么!你还真以为老子对你屁股有兴趣?哈哈哈哈——”任飞焕忍不住捧腹大笑,底下更是一片嘘声与快冲破云霄的笑声,格力通被这笑声淹没着,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方清清站在任飞扬身边,莞尔地摇了摇头,她还从未想过一个山寨头头能被左军这么耍,忍不住便问道:“这么对待格力通似乎很不尊重啊,真的能行么?我总觉得不太好?” 任飞扬笑道:“你错了,别看格力通口口声声的什么心术不正,实际上能当上寨主,干的打劫活儿自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们还从寨子里救出了几个被抓的女子呢,也是所幸我们手脚快,否则那些女子便要白白被糟蹋了,面对野兽便要采取野兽的方式。将军自有将军的衡量,这种人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将其自尊给碾碎了,他才会乖乖任你驱使,不阳奉阴违。” 方清清道:“你们对待这些抓回来的犯人态度每一次都不同,我每一次都不懂,看来得再好好学习了。” 任飞扬揉了揉方清清的头温声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这些事自是不懂了。” 方清清脸颊红扑扑的。 台上趁格力通还未爬起来,任飞焕随即扑了上去展开如雨点般的攻势。温宁安等人看得出,任飞焕此刻才使出了全力与真正的本领。攻势凌厉如虹,快如电闪雷鸣。眼底少了几分散漫,染上了几丝风雨。 蓄积待发已久,保存了足够内力的任飞焕与心智已被扰乱,内力消耗得差不多的格力通一比,胜负明了。 “我赢了。与你不同,我用的不仅是双手,还有这里。”任飞焕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瓜儿道:“你一向便看不起谋略,但惟有双手与脑子配合才能担保胜利,大木头。” “啧。”格力通站了起来,不甘不愿道:“左军能保证我和我的弟兄们三餐温饱吧?” “那是自然。” 底下一片叫好声与欢呼声,左军的和寨子里众弟兄的。 温宁安见事情圆满解决便打算回帐篷休息去了,任由他们闹,以欢迎新兄弟为由喝酒通宵什么的。 眼角只见任飞扬不如往常般参与,与弟兄们闹腾而是亲自送方清清回去,忍不住便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倒是愈来愈稳重了。果然成家立业当真能改变一个男人,虽然任飞扬如今还未如此,但生了此念头后如今连酒都少沾了。 温宁安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后,沐浴完铺了床铺正打算睡,却见一抹引人注目与艳丽的红色出现在帐篷的门外。 “招凰?” 秦招凰抱着枕头与棉被站在帐篷外弯着腰,笑得无比魅惑道:“将军大人,我来给你暖床了。” 温宁安无奈道:“你怎么了?先进来吧。” 秦招凰道:“我能睡在你的帐篷里么?我保证不占位不吵闹,赏一个旮旯便好。”说完也不等温宁安同意便将床铺扔在了帐篷处阴暗的一角,径自坐了下去整理床铺,看着架势还当真是要“安家落户”了。 温宁安:“……” 你又哪根筋不对? “你怎么忽然要来我这儿睡?” 皇上,亡国靠你了!_78 秦招凰乖乖解释道:“我这几天眼皮一直跳,掐指一算,半凶半吉,变故趋近,旧人显现,我猜大约是余千手又要来抢玉佩了,若是我孤身一人哪能抵御,所以便来寻求你的帮助了。有你在,若有任何变故我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温宁安摇了摇头道:“地上凉,上来这里睡吧,你若介意一起睡我便打地铺,我身子骨好,不怕地寒。” “哎!”秦招凰满脸的感动,看向温宁安时双目都带着水光,“嘣”的一声抱着被子便跳到床上,让温宁安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青蛙……嗯,再迤逦的容貌都挡不住温宁安脑海中青蛙黏答答的大嘴脸。 秦招凰将自己瘦小的身躯挤到了墙中道:“不占位,不占位!” 温宁安看得好笑,将秦招凰拉了出来问道:“你算的可准?那余千手当真会来?” “那是!就算他不来,我近日也一定会有变故。之前你与皇上吵架那阵,仿佛随时都要老死不相往来,缘分尽断似的,但我看得清楚,你们之间的红线那时候虽然薄弱,一触就断,但却仍旧牢牢地系在一起,你看如今果然重修旧好了吧?” 温宁安不自在般道:“我与他如今只是君臣关系,我们不适合。”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秦招凰翻了个白眼,嘴里说着不适合,看着人家的眼神仿佛要滴出水似的,当我瞎呢。 温宁安顿了顿,低声问道:“那我们如今的红线又是如何的呢?” “啊,自然是紧紧地缠在一起了。如同原本就是一体般,拉也拉不开,晃得我都快瞎啦!不过……”秦招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语气一转似乎是在沉思该不该说。 “怎么了?有什么尽管说,反正你算的也不一定准。” “……”这什么话! 秦招凰气闷道:“你们的红线虽然无比坚固,但有一处却忽然岔开,红线分割成了两条,一条如之前一般坚固厚重,另一条却是……却是一片空白。” 温宁安蹙眉道:“什么意思?” 秦招凰顿了顿,闷声道:“我不敢说。” 温宁安定定地看着秦招凰有些忐忑的脸一阵后,叹了口气道:“不说便不说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好过从现在开始便日夜担忧。” “对对!” 两人各自睡下后,温宁安看着自己的手,忽然便有些羡慕秦招凰的天眼。 也不知自己与封骐之间的红线长得什么样啊…… 而秦招凰的话里有话……温宁安在心底再次叹了口气,心道没什么好怕的,无论封骐怎么样,自己对他的感觉依旧不会变,爱着护着便是了,而若封骐有任何危险,自己挡着便是了。 第46章 白头 军营内还未凌晨便有人气了, 大伙儿都起得早锻炼。秦招凰是被帐篷外的呼喝与脚步声给吵醒的, 睁开眼就见温宁安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看本子。本子上是密密麻麻的号码,秦招凰猜测那应当是左军的账本。 秦招凰看了看天色,周围一片灰蒙蒙与阴寒,太阳都还没升起呢, 于是拉了拉被子又倒了下去,然而双眼还未阖上,就只觉得一道寒风掠了过来,有人掀起帐篷的门走了进来。 “怿心,早……秦招凰?” 听到这熟悉的低沉声音,秦招凰于是又“嗖”地一声坐了起身。 封骐眯眼道:“秦,招, 凰。” 秦招凰吓得用厚厚的被子覆盖在自己身上瑟瑟发抖。 温宁安看了眼身后的白团子,笑了笑朝封骐道:“招凰预感这几日余千手会来夺玉佩, 因而和我一起睡以防变故。” “和你, 一起,睡。”封骐面无表情, 随时都想将床上的“小妖精”给手撕了。 秦招凰露出了一双眼小声道:“皇上若介意, 我可以去皇上那儿睡……” 封骐思索了一阵, 而后满脸嫌弃道:“你还是留在这儿吧。” 秦招凰很委屈。 这嫌弃的表情神.韵居然还如此到位! 见封骐似乎有话想与温宁安说,秦招凰随即识趣的离开回自个儿的帐篷去盥洗更衣了。 临走前,秦招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踮脚在封骐耳边低语了几句,封骐听了后随即露出了欢愉与得瑟的笑容。 温宁安不禁挑眉。 秦招凰离开后,封骐坐到了温宁安身边, 面上依旧是美滋滋的笑容。 “招凰和你说什么了?乐成这样。” 封骐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发簪道:“旧了,需要买新的。” 温宁安:“……” 温宁安决定晚上吊打秦招凰。 看着封骐头顶上闪光熠熠,镀了金的雕龙玉簪,温宁安微微有些不自在地撇头。 “怿心……”封骐将下巴搁在了温宁安肩上道:“簪子旧了,要新的。” 温宁安笑道:“你怎地像个小孩子似的。” 封骐蹭了蹭温宁安的颈窝,惹得温宁安因痒痒而缩了缩身子。 “怿心……” “别闹了。”温宁安将封骐的头板正道:“我买的簪子太简朴了,没有你如今用的好。” “可那是你买的,你买的无论何物,都是全天下最好的。” 油嘴滑舌。温宁安耳垂微红,起身将账本收了起来,打开柜子将那日买的鎏金发簪给取了出来。 封骐双眼放光。 皇上,亡国靠你了!_79 温宁安莞尔,心道这人此刻毫无帝王的模样,活像……活像个大傻子似的。 “噗……” 封骐见温宁安朝着自己咧嘴,蹙眉问道:“你笑什么呢。” “没有,你试试吧。”温宁安将簪子递给封骐。 封骐并未接过,而是道:“你帮我戴。” 温宁安摇了摇头,走到了封骐身边伸手将他的玉簪给取了下来。随着温宁安的动作,封骐原本被玉簪盘着的发随即散落,披落在肩上。 温宁安动作轻柔地将封骐如墨般的长发拢在手中,挽了起来细细梳理、抚平。温宁安的手不似一般书生文官或者姑娘般柔软白纤,常年持剑与缰绳的手有了些厚茧,但封骐依旧很喜欢,握着的时候有踏实感,挽着自己的头发时也有温暖的感觉。 “怿心,寻常百姓家说一梳梳到尾,执子之手与子白头,你是不是也想白头偕老?” 说完也不等温宁安回应,径自道:“我倒是想的。” 温宁安心情复杂,白头……多美好的一个词啊,如同梦一般。若能与封骐举案齐眉,白头到老,携手同归…… “寻常人家妻子给丈夫梳头,丈夫给妻子画眉。怿心,我给你画画眉?” “别闹,别乱动。”温宁安笑着将封骐的头给转回去。 将头发用簪子给固定后,温宁安才道:“好了。” 封骐也没拿铜镜看,只是伸手抱住了温宁安的腰,头靠在他的肚腹上,整个人仿佛失了骨架般。 “怿心,你怕死吗?” 温宁安收回了原本想推开封骐的手道:“不怕。” 将军若是怕死,又该如何统领千军万马上阵杀敌?又如何一马当先鼓舞士气? 封骐闷闷道:“可是我怕。” 温宁安笑道:“你是皇上,是枭雄,怎可怕死?” “可是死了后便没有你了,我想和你一起,不想死。” 温宁安一愣,只觉得有一颗石子落入了自己原本平静的心湖,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压抑住内心的异样情绪,温宁安将手搭在了封骐肩上道:“若是这世间无你,也不会有我。” 这下轮到封骐愣住了。 “怿心……我不许。”封骐坐直了身子紧紧地握住了温宁安的手道:“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着。不然若是我下了那黄泉也不会安心。” “怀天……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为何……为何这么假设。”温宁安蹙眉,只觉得内心隐隐地不安。 见温宁安神情紧张,似乎有些担忧与生疑,封骐随即安抚道:“无事无事,只是随口一说,怎地就变成了抢着去死?” 封骐再次靠在了温宁安身上道:“你死我活的,听着可吓人了。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我还指着你给我生个一儿半女呢,啊不,三男两女?五男三女也行。要不干脆生一两打吧,反正我是皇上,养得起。” 你当我母鸡么…… 温宁安忽然不想说话,面无表情地将封骐给推开。 见封骐笑得龌龊,温宁安忍不住道:“你别混淆视听,你从来便不是会担心生死之人……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封骐心底叹息,温宁安太了解自己了,撒个谎都难。 “我当真只是假设而已,你别怕。”封骐耸了耸肩打趣道:“我可是皇上,多少人觊觎我身后的宝座啊,指不准哪一天便被刺杀直接归西驾崩了呢。” 封骐只是说笑,但温宁安却丝毫不马虎,认认真真道:“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我会保护你。” 封骐挑眉道:“我武功可是比你高。”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再者暗箭难防。” “好好好,我相信。”封骐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前世温宁安死去的那一幕他忘不了,也绝不会忘。温宁安离开自己的那一段时日,那一幕夜夜出现在梦中,每每惊醒后床边与怀中是冷的,心中也是冷的。 温宁安挣脱了自己被封骐握着的手道:“我先去盥洗,待会儿要阅兵。” “好。” 温宁安离开后,封骐低头看着自己还残留着余温的手,微微出神。 另一头,温宁安沐浴清洗了后来到了一个不显著的角落唤来了左军的影子。 “黎默,帮我查一件事……” XXXXXX 又是熄灯的时辰了,温宁安回了自己的帐篷后却不见秦招凰,这才想起秦招凰与他说过了,应当是回自个儿房中收拾几套衣服打算干脆搬来这儿。 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温宁安于是亲自去找秦招凰,来到了其帐篷前就见里头灯火通明,烛光摇曳。 碰—— 有沉闷的物体落地声,虽然细微但温宁安依旧捕捉到了。 温宁安眉头一跳,随即掀开帆布冲入帐篷。果然就见一个面带黑纱的男人在秦招凰身后,手持着刀抵在他的脖子处。两人被捕兽网套住悬挂在半空中。 余千手! “宁安……!”秦招凰浑身被毒蛇盘绕着,吓得脸都白了。 温宁安蹙眉,为了引蛇出洞、瓮中捉鳖,秦招凰与自己帐篷四处的防卫并不严谨,甚至是松懈的,因而余千手成功溜了进来。既然明知有敌人来袭,左军自不可能毫无准备,帐篷内四处都是陷阱,此刻余千手与秦招凰便是处于捕兽网中动弹不得。只可惜终究是失策了,也不知为何秦招凰为何忽然大半夜地孤身一人在这儿,落入了余千手手中受掣肘。 温宁安从怀中掏出了秦招凰给他的玉佩道:“余千手,放了招凰,玉佩在我这里。” 余千手冷冷道:“玉佩还我,让我走,我放了他。” 有一条花花绿绿的大蛇从领口中溜入了秦招凰胸口,秦招凰只觉得身前一凉,浑身不住地哆嗦。 皇上,亡国靠你了!_80 温宁安沉声道:“余千手,招凰丝毫不会武功,你无须如此戒备,把毒蛇给撤了。” 余千手蹙眉,似乎在思考。也许是自个儿也无法完全保证能完全掌控住毒蛇,毕竟秦招凰身上…… 余千手吹了个口信,让毒蛇要么从帐篷外游出去,要么溜入自己的衣袖中。 温宁安转身抽出匕首割开了捕兽网的绳,余千手随即挟持着秦招凰落了下来。余千手武功不错,因而即便带着一个人也能安安稳稳地降落。 “玉佩。” 温宁安道:“我先完成你的另一个条件。” 语毕,温宁安退后几步,撩开了帐篷的门道:“我们先离开。” 温宁安离开帐篷后,余千手也挟持着秦招凰缓缓步出。闻声而来的封骐见到此情此景,不禁蹙眉。 温宁安朝远处的封骐微微摇头。 第47章 玉佩 沙漠上的夜晚往往夹杂着瑟瑟冷风, 仿佛要刺入骨子里的冷。如墨的夜色下, 火把被吹得晃动起舞。 “将军!” 帐篷外的骚动让几位副将全都提着武器全神戒备,齐齐包围着余千手,就等温宁安一声令下捉拿刺客。 温宁安挥了挥手示意其余人稍安勿躁,比起追捕刺客更重要的是秦招凰的安全。 “飞焕, 拿一匹马来。” 任飞焕蹙眉,在其中一匹马上的背拍了拍,让它往余千手而去。 风州城实际上很广袤,不比京城小,军营也是盘根错节。左军几处,驻军、李家军、皇军等也各占几地,因而余千手还得骑上一段路程方可离开风州, 只得将秦招凰给一并捎上了马以保住自身性命。温宁安自然也跨上自己的无影追上,两匹马呼啸而去, 左军在温宁安的示意下待在原位, 并无冒然行动。 封骐一动也不动地目送着温宁安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风中。 站在一旁的福彻忙道:“皇上,是否要备马?” “不用。” “啊?”福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封骐手微微握成拳, 压抑着翻滚的情绪哑声道:“朕信任怿心, 也尊重他的决定。” 而城外, 余千手终于勒马停下,伸手音淡如石道:“玉佩。” 温宁安将玉佩给抛在了余千手身旁。玉佩“啪嗒”一声掉落在沙地上,微微掀起一阵沙尘。 余千手也算聪明,没有亲自去捡,而是将手中的匕首收了起来一手扶着马身一手放在秦招凰的后颈上道:“捡起来。” 秦招凰抿着唇神情有些委屈地被捏着后颈蹲下了身。 “……咦?”片刻, 就听秦招凰惊呼道:“玉佩不见了!” 余千手蹙眉,低头果然看见沙地上除了一片金黄,空无一物。 沙地上若是不幸运,小物件被忽然吹来的黄沙所覆盖倒不是稀事,因而余千手不慌不忙道:“再找。” 秦招凰只得双手在沙地上继续摸索,拨开了一层沙却出现了一团乌黑,仔细一瞧那黑物上似乎还有密密麻麻的绒毛。 还未来得及看清是何物,下一刻那黑团随即朝秦招凰门面扑去。 “当心!” 秦招凰只觉得眼前一晃、浑身一暖,俨然是被人抱住推开。 温宁安见到那沙漠毒蜘蛛也是心底一凉,但见余千手随即倾身护住秦招凰,以自身重力将他压在沙地上闪开了毒蜘蛛的袭击,虽然诧异但也是松了口气。 而眼见那蜘蛛即将降落在余千手手臂上,一条壮硕的蛇随即从其衣袖中滑了出来缠绕在余千手的手臂上护住他。那蜘蛛“啪嗒”一声落在了蛇身不一会儿,那毒蛇便转紫僵硬,死了。 干化的蛇尸与蜘蛛一块儿摔落在地,秦招凰趁余千手还未反应过来马上伸手推开他,挣脱余千手的怀抱拼了命朝温宁安跑去。 余千手目光一寒,还没来得及追上眼前却飞来漫天暗器,只得硬生生地转身挥刀抵御温宁安投掷而来的飞镖与箭头。 见秦招凰安全回到自己身边,温宁安随即抬手打了个暗号。随着温宁安的手势,四周的沙丘后便出现了十来个黑衣人,正是左军的影子! “黎默,拿下他!” 余千手见情势对自己不利,当机立断上马逃走,影子紧跟其后。 温宁安想了想,若是这些影子追不上,那么他跟上去也不会改变什么,因而并无一道追上,只是给秦招凰细细地检查看有无受伤。 温宁安上下看了一遍,见无大碍才出声指责道:“你怎么三更半夜地自己一个人在帐篷里?很危险。” 秦招凰道:“我也不是故意的,但我控制不住自己……余千手用笛音将我给引了过去,待我恢复神智后刀子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温宁安蹙眉道:“他用笛音蛊惑你?” “是的。” 这笛音还能操纵人心,蛊惑神智……温宁安摇了摇头,看来得更加戒备了。 “主子。”留下来护卫温宁安与秦招凰的影子将一块白玉递给了温宁安道:“找到了。” 温宁安将之接过,却发现这玉已经碎了。然而让温宁安讶异的是,这玉佩里头似乎还有一层淡青色,白玉应当只是囊住青玉的外层,若是玉没碎还当真难以察觉。 温宁安将白玉用内力给剥开,出现在眼中的是一块雕着牡丹与飞鸟的和田青玉,雕功精湛,在月光下透着幽幽绿光,可见玉质也是上好的。而这块玉的中央还有一个龙凤飞舞的大字…… “凰?” 皇上,亡国靠你了!_81 秦招凰还以为温宁安在叫唤自己,凑了过来在见到温宁安手上的玉佩后脸色却蓦然转白。 见秦招凰满脸空白,仿佛受了什么打击似的,温宁安不禁担忧问道:“怎么了?” “是他,是他……” 秦招凰眼眶微红。 “陈殊……” XXXXX 边疆幽州,不似左军与边疆驻军大本营的风州那般放眼皆是一片苍凉的黄沙。处于沙漠与绿林的边界处反而更为富饶,土地丰沃、资源取之不尽,因此人民倒是富庶,更不用说幽州王了。 幽州王王府富丽堂皇,贵气逼人。余千手此刻便是跪坐在王府院子里的一个旮旯,余千足居高临下地站在他身旁冷冷道:“你失败了。” 院子里灌木与绿荫成群,两人的身影被参天大树给遮盖住,倒是不引人注目。 余千手捂住了手臂处还在滴血的伤口,沉默不语。他与余千足的体质大夫也束手无策,只能独自运功疗伤。 余千足见余千手狼狈的摸样,摇了摇头鄙夷道:“主子给你的任务是投毒,你却满心在区区一个小玉佩上,鼠目寸光致使失败。若是我没带着人来支援,你早已被左军俘虏成为阶下囚,要你何用。” 余千手道:“师父时刻教导我们隐藏自己的过去,若是玉佩的玄机被他人发现,我的身份便会曝光。” 余千足冷笑道:“师父教的是摒弃过去,那玉佩既是过去,你又何必留在身上徒增麻烦?难不成你还心存留念?你的过去让你懦弱,软肋足以夺取我们的性命,你不会不明白。” “不劳费心,你死之前我都会活着。我既然失败,你去替我完成了便是。既然能给百大能开洞,便在温宁安故技重施好了,余千足。”余千手冷哼一声捂住伤口离开。 余千足眼眸转.阴.道:“你且等着,我与你不同,我若是出手,便不会失手。” XXXXX 温宁安回到自己的帐篷后就见封骐坐在床边随手翻阅一本是封骐最烦的诗集,想必他也无认真看,只是拿着等人。 “回来了。”封骐笑着来到温宁安身前替他解开了大衣。 温宁安道:“招凰没事,不过刺客跑了,影子正在追着。” 封骐微微颔首,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 温宁安继续给封骐说玉佩的事。 “大致便是如此,招凰回来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双目丝毫无法从那玉佩上移开。待明日他冷静了后我再去问问他吧。” “嗯,也许余千手是招凰的什么故人吧。”封骐蹙眉,既是故人,又怎么会从师毒门,成了幽州王的爪牙? 温宁安看着封骐沉思的脸庞,忍不住道:“你没追上来。” 封骐一愣,随即笑道:“我相信怿心能好好解决这件事,我就不参合了。你是左军的统领,我最骁勇的将军,也是北淼的战神。” 封骐拿着已然取下的外衣转身准备将之给挂好,腰却忽然被环住。 温宁安从身后抱住了封骐,头靠在了封骐坚实的背上,整个人仿佛压在了封骐身上。 温宁安没有说话,封骐也没有,四周一片静谧。 “怿心……”不知过了多久,封骐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觉得心底一片温热,颤声道:“你终于愿意重新和我在一起了……” 温宁安笑道:“我们其实从未分开过。” 从未。 封骐顿了顿,之后也笑道:“是的。” 从小到大,从不受宠的皇子到权倾朝野的太子,再到手握北淼的帝王。 封骐双目赤红,转身将温宁安紧紧拥在怀中,唇摩挲着温宁安的额头、眉心、鼻尖,最后是唇。温宁安动情地微微张口配合,封骐的舌头随即溜了进去热情地摩.挲、挑逗、舞动,仿佛在写着最深情隽永的情诗。 温宁安昂着头承受封骐激烈而霸道的掠夺,有暧昧的银丝从嘴边溢出,鼻尖都是封骐身上浓烈的龙涎香,只觉得封骐仿佛要将自己崁入骨中,融入血内。 夜深,月光透过帐篷的窗口与缝隙照入,洒在了相拥相吻的两人身上,温柔而长久。 作者有话要说:  狗粮的味道你知道(* ̄︶ ̄*) 第48章 毒虫 温宁安蓦然惊醒。 多年行军早已让他养成了比常人还要高的警觉与精准的第六感, 纵然此刻房内阒然无声, 但温宁安还是下意识地苏醒过来了。 睁开眼转头就见帐篷的边角四周有密密麻麻的蜈蚣从外头探入了黑郁郁的头,将身躯挤入了帐篷里头。 温宁安一惊,随即挣脱封骐的怀抱坐了起来,封骐也被这阵动静给吵醒了。 “啧。”见到帐篷内的状况, 封骐抬头,就见顶部也有黝黑的千脚虫缓缓爬入,只得放弃了以轻功从帐篷顶端离开的想法。 温宁安不禁庆幸,所幸今日星星与亮亮被阿白带去自己的帐篷睡了,否则就怕难以顾全它们。 取过了火把与床边的长剑,两人正想往帐篷的大门而去却只觉得后背有一股劲风朝他们而来。 两人反应极快,转身长剑出鞘将偷袭他们的两个黑衣人给斩落。 这只是一个序幕, 接着就见陆陆续续有许多黑衣人闯了进来。温宁安心中甚奇,一是这些蜈蚣居然还会认人, 丝毫不袭击黑衣人, 二是帐篷外头巡逻军与来来去去的左军,竟无一人察觉这些偷袭者?难不成是有什么状况?但若有状况自己不可能毫无察觉。 温宁安与封骐转身靠在了一起背抵着背, 一人照前一人顾后, 配合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再加上两人武功高强,黑衣人丝毫占不到半分便宜。然而那些蜈蚣却缓缓朝他们逼近,人能抵御,但这些虫子细细小小,如沙子般密密麻麻的比人还难缠, 因而两人也不恋战,慢慢朝大门靠去。 一阵断断续续的笛音传来,温宁安一惊,随即朝封骐道:“小心!这个笛音有蛊惑人心的功效。” “嗯,你也当心。”封骐一甩剑,手腕灵活地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手臂给砍落。 皇上,亡国靠你了!_82 两人内力深厚,倒是不会被魔音影响,只是动作微微慢了些许。 一边戒备着密密麻麻的蜈蚣,一边对阵攻势不断的黑衣人。温宁安面色冷凝,看着好像不知疲惫、没有感觉只知道一味进攻的黑衣人,心里涌上浓浓的不安。 强敌环伺,危机丛生,明明距离帐篷大门只有短短的几米,却一时半刻毫无进展。 温宁安不禁有些焦急,一边加快了手上的攻势,一边想要伺机将封骐先送出大帐。也就是在温宁安这分神的一瞬间,两名攻势凌厉的黑衣人翻身而上,从两个方向向温宁安攻来。 温宁安只来得及翻身格挡住左侧的攻击,对于另一方向刺来的长剑已然难以抵挡,其实也不是不能躲避,而是如果他闪躲开,那么他身后的封骐或许就要承受对方的突袭,温宁安瞬间下了决定,那人,决不能在自己眼下出事。 温宁安目光坚毅,一脚踹向左侧那人的胸口,震碎了对方的肋骨,肋骨刺入肺部的一瞬间,那人狰狞着脸,吐血向后飞去。而这时候右侧的攻击已然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封骐一剑挑开身侧的攻击,长剑一刺一收,正要回防间,看到了温宁安险象环生的处境,电光石火间,封骐任凭本能行事。 拼着肩膀被刺了一剑,封骐长剑一伸,险险替温宁安抵挡了避无可避的一剑。 “怀天!” 温宁安长剑向后,剑身挡住了攻击,手腕一转,一手揽住封骐的腰,一手迅速斩下黑衣人的头颅。 “你!”温宁安看着封骐迅速被血染红的肩膀,眼睛瞬间赤红。 “没事没事,你别怕。”封骐站直了身躯重新投入了战斗。 温宁安只觉得心神一片混乱,满心满眼都是封骐受伤的摸样,只恨不得自己能再强一些,好能摆脱这些黑衣人与虫子的纠缠。 “哗啦——” 剑风四起,温宁安杀红了眼,一剑取下了两个人头却没注意到袍摆处几条顺势爬上的蜈蚣。一旁的封骐见状随即一边防备着黑衣人不要命的攻势一边弯腰替温宁安拍下那些渗人的虫子。 啪嗒。 封骐一惊,只觉得肩膀传来了一阵如针扎般的疼痛与酥.痒。转头就见一条蜈蚣攀附在自己肩头,看来是从上头掉下来的。 封骐只是闷哼一声,不动声色地将蜈蚣给拍开,他并不想让温宁安分心。 “轰隆——”外头传来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炮火声。温宁安与封骐皆是一愣,这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敌军来袭的警报声? “将军!” 紧接着任飞扬奔了进来道:“敌军来袭,是否……将军?” 任飞扬见到帐篷内的场景后大吃一惊,随即喊了人来帮忙。 有了影子与左军的援手,温宁安与封骐轻松了许多,至少能全力闪躲蜈蚣的袭击以轻功逃离这些虫子的包围圈。 任飞扬道:“将军,我从远处赶来就见你帐篷外的人全都失了神,仿佛中邪一般,还是炮火声才把他们震醒的。” 温宁安颔首,看来笛音虽能蛊惑人心,但范围有限。 两人杀出了帐篷,就见外头的天空早已被火光浸染,四处一片混乱,敌人杀入了军营中正与左军厮杀。兵器的碰撞声与将士的嘶吼不绝于耳。沙地上逐渐变了色,血锈味飘逸在空中让人感到无比的不适。 这是战场的味道。 温宁安眼底转寒。敌军如此之快便能杀到风州腹地,要么有密道,要么有内应。前者应当不可能,敌军不可能比自己与李淮盛、高岚等人熟悉风州与沙漠,而若是后者…… “嗯……” 身旁的封骐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温宁安终断了思绪,倏地转头就见封骐双目赤红、脸青唇白,仔细一看封骐浑身还在微微地颤抖。 “怀天!”温宁安瞪大了眼,伸手想扶着封骐却被他粗暴地推开。 “你……你离我远些。” 封骐觉得很不妙。 那蜈蚣的毒不似寻常的虫毒,似乎还掺杂了其余的剧毒,引得自己体内的内力乱了套般四处乱撞,迫不及待地要冲出体外,大肆宣泄…… “怀天,你怎么了?”温宁安从未见过封骐如此怪异的摸样,心底有些不安,眼皮直跳。 “怿心,你,离我远些……”封骐随即跃上了马,匆匆挥鞭提缰往远处奔去。 “怀天!!” 见温宁安也想追上去,任飞扬随即抓住了温宁安的手臂喊道:“将军!你走了左军谁来统领布阵!” “你!”温宁安道:“续龙牌在你身上不是吗!” 续龙乃北淼各军的一个制度,为防将领忽然身死而军心大乱群龙无首,一般将领出征前都会赐予其中一个副将续龙牌,若是将领当真遭遇不测,手握续龙牌之人便要立刻顶上将领之位统御下令。而手握此牌之人自然也是有魄力,深受弟兄信任的将士。 任飞扬一愣,回过神温宁安早已绝尘而去。 XXXXX 火光砸入帐篷之前,秦招凰还在呆呆地看着玉佩出神。 正打算睡了耳边却传来了轰然巨响,下一刻帐篷的顶部便开始着火了。火光噼噼啪啪作响,有滚烫的木屑从上掉落,秦招凰一惊,急忙赶在了帐篷的横梁与支撑的木架倒塌之前逃出了帐篷。 外头一片血光厮杀,秦招凰不禁缩了缩头。 秦招凰知道温宁安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影子护卫,因而倒不害怕,拢了拢离开帐篷之前匆匆取过的大衣拔腿便想往后营奔去。 阿白、方清清与一众大夫马夫、军师文书等也在那儿。后营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风州最后的防线。若是后营沦陷了,那么北淼也败了。 秦招凰加快了脚步,耳边却传来让他无比介意的对话内容…… “那蛇男当真诡异!” “对,你得小心些,他的笛音能迷惑神智。” 秦招凰一愣,随即转身拦住了从他身边而过的两名将士。 “大哥!”秦招凰好不容易才追上他们,扑哧扑哧问道:“咳,你们说的蛇男,在,在哪里?” 皇上,亡国靠你了!_83 “在那儿。”其中一个将士给秦招凰指了指方向道:“南边的校场。” “多谢!” 那将士颔首道:“这里很危险,秦国师还是快些到后营吧!”语毕便和伙伴一同离开了。 秦招凰见他们走了后,转身朝南方而去。 还未行了几步,影子便跳了出来跪在秦招凰身前道:“秦国师,请三思。” 秦招凰绕过了影子,眼神坚定,毫无改道之意。 影子终究是影子,没有干涉主子的权利,因而只是微微蹙眉,随即跟了上去。 “轰隆——” 又是一阵爆破的声响,秦招凰只觉得脚底下的沙地都在微微晃动。 站直了身,秦招凰却见眼前银光一闪,接着一把锋利的长剑抵在了自己的胸前拦住去路。 “哟。”一个身穿金甲的男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招凰,眼底满满的惊艳与贪婪。男人身 材高大,气质风流神色傲慢,而他身后是站得整齐的一排排护卫。 “本王还从未见过如此艳丽之人,啧啧,见了此貌,只觉得本王那些辛苦聚来的舞姬与怜人都尽数失了色啊。”男人——幽州王多伯摇了摇头。 “来人,将这个美人给本王抓起来。”多伯笑了笑,补充道:“记得温柔一些,弄伤了如此尤物,本王会心疼死。” 秦招凰脸色一片苍白。 第49章 血红 温宁安找到封骐后, 就见封骐独自一人在敌人的包围圈中厮杀。 不, 不是厮杀,而是屠杀。 温宁安抄了近路,此刻站在了沙戈壁上,封骐与敌军便在底下。温宁安俯瞰, 就见崖下千万敌军如蝼蚁般密密麻麻地移动,形成了一个将沙地给遮盖住的黑毯。 敌军一层层将封骐给围堵,但处于弱势的不是单枪匹马的封骐,而是人多势众的幽王军。封骐也不知怎么了,内力如洪水爆发般几乎一挥剑,剑风便可以刺伤无数人,所及之处便有无数人头掉落。比起被围攻, 敌军反而更像是肉块般送上去给封骐这个屠夫砍杀,来一个杀一个。 神挡弑神, 佛挡佛杀。 虽是所向无敌, 但温宁安心中却无端害怕。这并非正常的武功与内力!此刻封骐如同……如同地狱来的修罗一般,浑身只有厮杀。 封骐双目一片赤红无神, 嘴角却挂着渗人嗜血的笑容, 仿佛沉浸在杀戮里乐在其中。衣袍早已被敌人的鲜血染红, 银剑进红剑出,脚边血流成河。 轰隆—— 封骐四周的沙地轰然而起,敌军起先原以为是火药,却发现是从封骐手掌而出的真气。细小的沙粒在如此冲力之下竟也变成了致命的武器,幽王军的士兵只觉得全身被沙子穿透, 如千百根针扎在自己身上,四周一片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 不远处的温宁安心底骇然,封骐此刻完全不需要任何帮忙,自己上前反而给他增添累赘了。 “将军。”另一名副将郑寒水骑着马来到温宁安身边报告道:“李家军与驻军也被入侵了!皇军由于在最内圈而未受影响。” “嗯,你们配合飞扬摆阵。” 如今战乱方起,局势还未明朗,胜负难定。再者风州地势盘根错杂,各地战势更是不同,这种时候靠的便是各方将领的默契了。 耳边是金戈铁马,温宁安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封骐疯了……疯了…… 温宁安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 郑寒水见温宁安目不转睛地看着底下,不禁道:“将军,皇上他似乎是不认得人了,之前飞焕下去想帮忙搭把手,却被皇上误伤了。” “嗖——” 红色的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半空中爆开,与漫天火光相互相应。 温宁安目光一寒,心底估摸了一会儿,是从左军北方而来的。 北军沦陷了。 温宁安忍不住再看一眼底下杀红了眼的人。封骐绝对不会吃亏,然而……然而…… “将军,我待在这儿守着皇上,若有任何状况,我马上带着弟兄冲下去将皇上给护上来。皇上是九龙天子,弟兄们即便拼了命也会护圣上周全,真逼不得已大不了弟兄们一一做个肉盾,将军且可放心!” 温宁安手紧紧地攥着缰绳,手掌几处微微泛出了血丝。 “嗖——” 温宁安抬头,这次是李家军。 温宁安深吸一口气,转身拍了拍郑寒水的肩膀道:“皇上要保住,弟兄们也要平安,这里便交给你了。” “是!” 温宁安不忍再往下看,头也不回地挥鞭离开了。 XXXXX 夜色如墨,多伯身后一排排晃动的火把将四周照得一片通明。 两名骑在其身后的金甲护卫跃下了马一左一右地将秦招凰给架住。锋利的剑刃之下,秦招凰丝毫不敢,也无法反抗。 然而就在下一刻,那两个护卫却忽然中邪一般口吐白沫,肤色迅速地转紫。 秦招凰看着自己身边忽然倒地的男人,还未反应过来却只觉得身旁有劲风划过与马蹄急促的“踏踏”声,接着双脚腾空,眼前的景象随即晃动颠倒。 皇上,亡国靠你了!_84 回过神自己已然被人拦腰抱上了马。马儿奔跑飞驰的速度极快,快得让人无法说话和睁眼。秦招凰只觉得双颊被风刮得生疼,四周的景象只剩下光影,但却不怕掉下去。背靠着身后的人,腰被身后人紧紧地环住,再加上风的击打和贯力仿佛深深窝在了那人的怀抱中一般。 秦招凰不用回头便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在风的呼啸声中,秦招凰似乎隐隐约约听见了远处有马蹄声与“追”、“杀”的叫喊声,猜想那应当是幽州王的人马。 “嗖”的一声一道冷箭破空而来,在秦招凰身旁堪堪划过。秦招凰一惊,接着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便被笼罩在大衣之中。 嘶嘶—— 大衣中有一条壮硕的毒蛇盘踞在里头,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忽然出现了一条花花绿绿的条状物,秦招凰吓得还未来得及叫出声,却见那蛇缓缓匍匐在自己身边,用头蹭了蹭自己的手背,乖巧温顺。 秦招凰:“……” 原本风声中夹杂着的兵器碰撞与爆破声逐渐消散,秦招凰猜测他们应当是出了城,逐渐远离沙场了。身后的人应当是绕了捷径,秦招凰能感觉到马儿行走的道路崎岖不平、弯弯绕绕,胃内翻江倒海,若不是被人紧紧环着,此刻早已因剧烈颠簸而吐得虚脱了。 “轰隆——” 猝不及防的,秦招凰只觉得自己连人带马在急速降落,接着身后人倏地抱住了自己从马背上跃开,咕噜咕噜地往下滚。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沙尘飞扬,翻滚之中偶尔还有坚硬的石子硌过自己的背,秦招凰不禁咬着唇紧紧蹙眉。 好不容易摔到了平地上,秦招凰随即撑着眩晕的脑袋爬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吸气。环视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的小空间与沙壁。头顶上有一块木板,有光透过木板的缝隙照了进来。 原来如此…… 秦招凰恍然大悟,马匹应当是误踩了捕兽陷阱,因而他们才会滚入这个足足有百米深的洞窟。也不知是否是因祸得福,这陷阱极为隐僻,他们摔进来后顶头的木板随即一转动封住了洞口,还带动了四周的沙粒将木板给遮盖住。 “嗯……” 一个男人倒在自己身后,秦招凰回头,不出所料果然是余千手。余千手一动也不动地躺在一旁,看来是失去了意识。 四周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血锈味,秦招凰一惊,仔细观察果然就见余千手背部中了一箭。尖锐的箭头没入了皮肉之中,伤口有鲜血缓缓流出,让余千手身上的黑袍颜色又深了几分。 秦招凰看了看荒芜、空无一物的四周,再看了看仿佛在天上的出口,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只得使出全力扯开了自己的衣袖,想说至少先给余千手止血吧…… XXXXXX 温宁安骑着无影一马当先,长剑挑破了拦路敌军的盔甲,鲜血喷涌。 “巨象阵!加重左侧守住防线!” 夜里视线变得模糊,极为受阻,因而此刻温宁安手持着火把穿梭在左军的千军万马中,让将士们随着火光移动,确保阵型依旧天衣无缝。 “报————” “驻军全败!风州南侧出现缺口!” 温宁安蹙眉,高岚的驻军全军覆没? 情况不太乐观,温宁安心底思忖,死守此刻也无意义,倒不如破釜沉舟…… “全军听令!改阵隼鹰!” “将军!”温宁安身旁的任飞扬一惊,问道:“只攻不守?” 温宁安挑眉道:“若是将敌人给击退,又何需守?” 风州是他们的家!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这块地,此刻应是风州守他们,而并非他们守风州! 左军忽然势如破竹地展开攻势显然在敌军的意料之外,一时半刻竟有些措手不及。 “杀——” 如墨的夜色逐渐转淡,战役胶着了一夜。 在快要破晓之际,幽王军却忽然毫无预兆地退兵了。一来担心有诈,二来大家状态不好,体力跟不上,因而温宁安并没有让左军离开自己的堡垒追上。 只是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沙地,却觉得恍然如梦。若不是黄沙上一片血海与残骸,空中还弥漫着恶臭,大伙儿只怕会觉得昨夜的浴血奋战只是一场梦。 猝不及防地敲开风州的城门,又猝不及防地打退堂鼓。幽王军这是闹哪出? “将军,哨塔来报,敌军确实离开了。” 温宁安听了探子的回报后,转身让人敲偃战鼓。 敌军如潮水般离开,大家这时才觉得疲惫。有些人甚至双腿发软,站也站不住般脱离地倒在沙地上大喘着气,肺部要炸开一般,四肢仿佛不属于自己。 温宁安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双手还沉浸在血色中无法自拔,激动得微微颤抖。温宁安摇摇头,拉了拉缰绳转身去寻心心念念的人了。 一路上就见大夫陆陆续续地给伤兵疗伤,战场也有条不紊地清理中。而来到了后戈壁却不见封骐,只有郑寒水独自站在一旁,神色复杂。 “将军!”见温宁安朝自己走来,郑寒水一惊,眼神下意识地闪躲。 温宁安心底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问道:“皇上呢?” 郑寒水不答,只是低下了头,面色青白、满满的愧疚。 温宁安面无表情,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道:“寒水,告诉我,皇上呢。” “在、在帐篷里……” 温宁安转头拂袖往他们的帐篷而去。 第50章 无息 温宁安抬手掀开帐篷的门后就见封骐平躺在床上紧闭着眼毫无意识, 面色惨白如纸, 衣袍上的血迹还未干,散发着阵阵令人不适的腥味。方清清与随着皇军而来的太医——张崇善站在床边给封骐针灸,满脸凝重。 福彻和几名将领与副将也站在一旁等着大夫的结果,温宁安看了看众人一眼, 随即站到一旁静静地守着。星星与亮亮窝在床边,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封骐。 张崇善拔出了封骐头顶上天灵穴的银针,就见银针的末端一片乌黑,摇了摇头,发颤着跪了下来。方清清见状也“扑通”一声跪下。 皇上,亡国靠你了!_85 张崇善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道:“罪臣无能,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到底怎么了。”温宁安面无表情道:“说清楚。” 福彻大约是猜到了什么,伸手探了探封骐的鼻息后随即也跪了下来。从军乃特殊情况, 为了不影响军心或战势,所有手拥官阶之人的丧事没经过将领的同意都不可外传抑或张扬, 更不用说是天子, 国丧,因此福彻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跪在床边哆哆嗦嗦地磕头。而将领之中李淮盛与高岚一向以温宁安马首是瞻, 因而此刻帐篷内所有人皆跪成一团, 等待温宁安的决策。 四周阒然无声,李淮盛微微抬头见温宁安虽然脸上毫无表情,双眼却有水花氤氧,蹙着眉再次低头。 温宁安觉得好像是在做梦,对四周失去了感知, 既不知道其余人在等他下令,也不知道有泪水不受控制地盈在眼中,只感到了自己的魂魄都在尖叫与颤栗的恐惧。身体和灵魂仿佛被分割成了两部分,看着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封骐甚至不敢离的太近。想逃又迈不动脚步,想靠近却没有勇气。脑袋一片空白与无错。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恍惚间人群似乎散去了,帐篷内只剩下温宁安与封骐两人。温宁安有些踉跄地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封骐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冷的。 星星窝入了封骐的颈脖,蜷缩着“呜呜”作声。 一切仿佛沙尘暴那般,温宁安完全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虚假如梦、天旋地转。怎地一眨眼的,床上的人猝不及防便失了呼吸? 懵懂间,温宁安缓缓拿起一旁的长剑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那么怕寂寞…… “哐啷——” 亮亮低吼着扑到温宁安身上撞飞了他手中的利剑,长剑应声落地,温宁安蓦地回过神,就见床上的人微微蹙眉。 “水……” 声音有些嘶哑。 …… …… “怀天……?”温宁安木讷地呢喃着,眼泪再也忍不住争先恐后地滚落,只觉得自己从未有如此刻这般脆弱的时候。 “咳咳——咳……”封骐挣扎着睁开了眼,手撑着身下的床铺弯腰咳得呼天抢地。 温宁安一惊,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帐篷外。 “太医!太医————” 温宁安的声音甚至变了调,太医与方清清先是一惊,冲入帐篷后却是诧异得嘴都合不上了,睁大了眼看着被温宁安扶起来喂水的封骐,只觉得自己以往所有对医学与草药的认知都被颠覆了。 失了呼吸、身体的一切功能尽数停止的人忽然如没事般醒了过来,与常人无异,这是……起死回生? 封骐唐突的起身让星星从其肩膀上摔了下来,在床铺上打了几个滚后“嗷呜”一声兴奋地狠狠咬了亮亮一口。 亮亮:“……” 其余将领与副将,包括李淮盛俱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天子身亡,北淼也不会太平,社稷不稳苦的终究是沙场上的千万亡命之徒。 “怀天……”温宁安紧紧地抱住封骐,星星与亮亮也挂在封骐身上一动也不动。 封骐笑了笑柔声道:“抱歉……吓着你了。” 虽然声音气若游丝,但总归是醒了,并还好好地活着。 温宁安低着头脸颊毫无缝隙地贴着封骐,没有说话。 封骐缓缓抬手抹了抹温宁安的脸笑道:“傻瓜,我怎么舍得丢下你自己一个人走。” 其余将士干咳了几声,自觉没什么事了,也一一识趣退下。李淮盛见温宁安情绪似乎稳定下来,眼底也缓缓恢复了平静,叹了口气随着大伙儿离开。 张崇善笑道:“皇上得天地庇佑,福泽万年,此刻已无大碍了。” 温宁安道:“无大碍?丝毫无异状?” “是的,皇上得天独厚,身子当真无任何毛病。但也或许是老臣年迈,医术不麻利诊断不出了,温将军若不放心,老臣建议将军可从江湖中寻名医来再看看以确保万无一失。” 方清清道:“若是江湖名医,最为人知的自然是名扬天下的剑圣周无心了!武功出神入化,医术却也丝毫不比剑术差,只可惜如今已然退隐,踪迹难寻了……” 温宁安颔首。 方清清与张崇善也离开后,封骐更加得寸进尺,靠在温宁安怀中道:“怿心,你别怕,我们还未成亲呢,我怎么甘心就这样撒手?万一你跟了别人,自家白菜被野猪给拱了,我在地下不得哭死?” 温宁安动作轻柔地给封骐换掉血迹满满的袍服,莞尔道:“都这幅摸样了,说话都没力气,还油嘴滑舌胡说八道。” “什么这幅摸样,我如今除了有些乏,可好着呢。” 温宁安让人提了一盆干净的水来,一边给封骐擦身一边道:“若好着,你便自己擦身吧。” “哎哟。”封骐随即软倒在床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道:“我四肢忽然无力,脑袋有些疼。” “嘿。”温宁安忍俊不禁。 封骐看着温宁安,目光一片温柔。 “终于肯笑了。” 温宁安一愣,随即有些不自在般反驳道:“四肢无力脑袋疼,这可不是小事,我这便去请太医。” “请什么太医。”封骐拉住了温宁安的衣袖将人带入自己怀中笑道:“你便是我的良药。” “油嘴滑舌……” 身后人的怀抱温暖得不真实,让温宁安不由得想起了前几刻的冰冷刺骨。 “怀天,你究竟是怎么了……” 封骐一愣,装傻道:“什么怎么了?” 皇上,亡国靠你了!_86 “你有事瞒着我。”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温宁安挣脱了封骐有些无力和松弛的怀抱,转身直直面对着封骐的双目正色道:“告诉我,若你将我当成你的另一半,便不要对我有所隐瞒。你说过的,我们之间要慢慢改变。” 封骐一愣,沉默了好一阵。 “怀天……”温宁安将头靠在封骐的胸膛上,耳边是微弱的“咚咚”跳动声。 封骐微微思忖后,最终叹了口气道:“我之前无意练了邪功,这邪功虽然能让人内力大增,独步天下,但如今却愈来愈控制不住了,师父说我总有一天会被这邪功吞噬,走火入魔丧心病狂。” 隐瞒不是办法,而且这件事有必要让温宁安知道好让他有所防备。否则哪日自己发作了,温宁安还毫无闪躲之心,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封骐最怕的便是自己失心疯误伤了温宁安。 温宁安蹙眉问道:“什么邪功。” “……灭阳白骨。” 温宁安只觉得五雷轰顶,不敢置信道:“慕容家的……灭阳白骨?” 民间人人都能朗朗上口的歌谣,阴间有慕容,人间无修罗。灭阳毁血亲,白骨在心中。一刀七八十,人血饮甘霖。伏诛断魂崖,死后无处归。 封骐微微撇头,有些难以面对温宁安如火炬般的眼神。 “怀天!”温宁安的声音有些大,在床边玩闹的星星与亮亮不禁一愣,转头呆呆地看着两人、 温宁安浑身发颤,双目赤红低吼道:“你为何练灭阳白骨!你可知……你可知……” 封骐将温宁安拥入怀中宽慰道:“没事,我都不担心呢,你紧张什么?师父已然出海替我寻法了,之前我还遇见了周无心前辈,他给了我一本调和的心经不说,还承诺会替我想法子。船到桥头自然直,能活一天便是一天吧。” 温宁安被封骐环在臂弯中,只觉得心中仿佛有一块大石压着,快要喘不过气了。再者若不是自己大意,封骐又怎么会被蜈蚣咬伤导致内力错乱,差点便要永远都睁不开眼睛? 温宁安恨不得桶自己一刀。 “为何要练灭阳白骨。” 封骐道:“之前年少轻狂、好逸恶劳,还以为这邪功是登顶的捷径,便被诱入歧途了。”语毕还叹了口气,语气懊悔道:“都怪当时鼠目寸光,一失足成千古恨。” 见温宁安难受得说不出话,封骐不禁庆幸自己隐瞒了为温宁安解毒而练功的部分,否则温宁安该伤心成什么样啊。 “若是心疼我,便待我好些。”封骐捏了捏温宁安的脸颊调侃道:“一夜七次还是八次?听人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嗯?” 见封骐虽然身体虚弱,方从鬼门关中绕了一圈回来却依旧笑着开玩笑逗自己开心,温宁安也不愿一直苦着脸弄得气氛僵硬沉重,笑着起身洗了洗手上沾满血迹的布料继续给封骐擦身。 “先待你养好伤再来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心塞……好多小天使都不评论……哭着飘过(|||▽||| ) * 昨天的更新字数和今天的一模一样!强迫症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感 第51章 抑制 定州是北淼的最后一片绿土, 离了定州后就是一片黄沙, 而再行多几日便会抵达风州。 南白骑着一匹马赶路,为了能更快抵达目的地,马背上只有一些轻便的行囊。虽然年岁已高,但南白纵横江湖半辈子, 武功与内力高强,自然是不似一般年长者般,此刻纵然日夜赶路脸上也不见丝毫疲惫。 “风州最好的烈酒!最烈的好酒!各位打尖儿的路过的,不尝后悔,尝了还想要!来一坛呗!” 南白在其中一家酒馆停了下来。 “小二,来一坛。” 那小二见南白一个风前残烛的老人,似乎是有些迟疑, 但送上门的生意又有谁不要?因而虽然心底疑虑,但终究是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了一小坛递给南白。 南白接过了酒坛, 挥马继续朝沙漠而去。 之前听到了封骐发狂的风声后他便日夜赶往风州了。之后还收到了福彻在封骐的授意下托人给自己送的信, 深知情况刻不容缓。 封骐的复活只是序幕,而并非顺利解决死里逃生。 死过一次了, 哪还是原本的人?身体里早就全数变了。 “哐啷——” 风州城的帐篷内, 封骐愣愣地看着被自己捏碎的瓷杯, 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旁的温宁安随即拉过了封骐的手查看有没有被碎片弄伤。 “越来越难以控制了。”封骐叹了口气道:“若是我当真失控了,你……” 封骐心道,温宁安哪舍得伤害自己,总归师父已经赶来,于是转而改口道:“你得离我远些, 若是你有任何闪失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嗯。”温宁安重新给封骐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封骐嘴边。 封骐一愣,随即美滋滋地就着杯口喝。 “怿心,听人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温宁安面无表情地将封骐凑上来的嘴给推开。 “别闹,待你伤好了再说。我待会儿与李兄和高兄他们商讨了路程后要出去一趟,我打算亲自和队伍一起去找招凰。” 封骐蹙眉道:“这都两日了,还未找到招凰?” 温宁安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只求他平安无事。” XXXXXX 已经两日了…… 皇上,亡国靠你了!_87 秦招凰在沙壁上用石子的尖头一划,又多加了一条刻痕。 余千手靠在他身后的沙壁旁闭目养神。对于余千手,秦招凰觉得无比神奇。那日余千手身受重伤昏昏沉沉,自己原本想撩开他的面纱看看,哪知余千手却忽然睁眼紧紧地攥住自己的手,把自己吓得不轻。 而接下来余千手的身子仿佛被施法一般,伤口在没有任何药物与治疗之下居然缓缓复合,如今都快痊愈了! 两日没吃没喝,空气也不太流通,秦招凰只觉得浑身乏力,软软地靠在一旁双臂环住自己的上半身,微微蜷缩着。 “难受?”余千手微微蹙眉。 秦招凰声音沙哑道:“还行,你给我看看你的脸也许就不难受了。” 余千手:“……” 虚弱成这样还惦记着自己的脸? 秦招凰嘟哝道:“有什么好遮掩的,以前不也都看过了,难看就是难看,破布遮住了也依旧是难看。” 余千手道:“我和你说过了,我不是你口中的陈殊。” 秦招凰不予理会,不停的用手掌磨蹭着手臂。 有点冷…… 余千手走到了秦招凰身旁将几乎要崁入沙壁中的人拉出来面对着自己,手微微覆到了秦招凰的额头上。 滚烫得惊人。 余千手道:“你发烧了。” 秦招凰低低地咳嗽。 见秦招凰冷得直哆嗦,余千手摇了摇头,将身上的大衣取了下来披在秦招凰身上。秦招凰随即抱住大衣再次缩到了沙壁内。 不知过了多久,秦招凰终于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余千手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将秦招凰给揽入了自己的怀中。人的怀抱与体温自然是比地底的沙壁还要温暖,秦招凰窝在了余千手的臂弯中满足地勾唇,似乎睡得也较为安稳了。 余千手定定地看着秦招凰苍白的脸,几日没有进食与喝水让秦招凰虚弱无比,再加上此刻居然发烧了,这样下去迟早会危及性命…… “哗啦——” 余千手从腰间取出了一把匕首,在自己的手臂处划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伤口有艳红的血液流出,余千手忍着不适让鲜血流了一会儿后,红色的血便逐渐转为深黑色,仔细一看还能发觉这浓稠的液体中掺杂着几丝墨绿。 余千手将手递到了秦招凰嘴边,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头让他饮下溢流而出的液体。 “咳咳——咳——”突如其来的浓重血腥味让秦招凰不由得耸动挣扎,但也只是下意识动作,此刻他早已昏昏沉沉,对四周毫无知觉了。秦招凰原本便因为余千手身上的温暖而双手紧紧地箍着余千手的腰,浑身窝在其怀抱中,这下因为不适,原本紧扣的手便更加用力了,让余千手不由得吃痛,微微蹙眉。 秦招凰一抽搐,似乎是要呕吐,余千手随即给秦招凰点了几处穴,让秦招凰硬生生地咽下那腥鲜的血液。 “唔……” 余千手将秦招凰抱在怀中,手轻轻地顺着他的背,轻声道:“让你不去后营,偏要来找我。” XXXXXX “一路向南。” 温宁安长长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滑动。 刻着地标与山川河流的宽大羊皮卷被平铺在木桌上,几位将领与各自的副将、军师围在圆桌旁全神贯注地琢磨那地图与商讨对策。 李淮盛蹙眉道:“向南自然是好,但途中会经过几处戈壁与大峡谷,不安全。” 皇军将领俞九打断道:“南路好,我支持温将军,想必温将军是看中了这两处绿洲。”俞九指了指地图上的两座绿旗道:“峡谷若是我们熟悉地域,早有防备的话也并没有多可怕。反之补给对于长途涉足的我们才是最重要的,沙漠上没了水便是死路一条。” 此刻他们筹谋的便是举兵攻向幽州,直捣幽州王老巢。 那日幽州王领兵攻入了风州,征伐还未结束却忽然撤退。温宁安等人事后才得知原来是封骏王爷领着西南军毫无预兆地攻入了幽州,温宁安猜测多伯应当是将封骏当成盟友了,防备不甚,却不知封骏早已和封骐达成共识与协议,倒是封骐布守与调兵遣将时深谋远虑了。 坐以待毙、按兵不动对于熟悉沙漠的人来说并非上策。风州易守难攻,与其守着这坚固,实际上无需太多守卫的城,先发制人才有更大的胜算。 “没错。”温宁安颔首道:“俞将军所说的便是我所顾虑的,我们这是要远征攻城,若是抵达敌人阵营前之时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无力气打胜仗,那便毫无意义了。南下路途中的危险我们可以克服,但若没有足够的补给我们掘地三尺也无他法了。” “若是穿过运河呢。”高岚摩挲着下巴思考着另一个可能性道:“运河补给既充足,也无其他潜在的危险。” 温宁安微微蹙眉。 李淮盛高声道:“这怎么行!咱们是沙漠上的将士,熟知的是沙漠,将敌军的头颅砍下的地方也是在沙地上,傻子才去走水路,这不是自己束缚住自己的手足么?” 高岚道:“北淼靠海,前有海盗伺机,后有鸿西觊觎,我们迟早要打水战。” “但不是这次。”温宁安拍板道:“南下吧。” 李淮盛与俞九颔首,没什么意见。 几人正要开始说起粮草与阵法,却见福彻顶着圆滚的肚子从外头冲了进来在温宁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温宁安猛地蹙眉。 俞九识趣道:“我们先将粮草与运输分配好,待会儿再给温将军看看,温将军若有事可以先离开一阵,无妨的。” 封骐状况不稳定,所有人心知肚明却不愿戳破或提出来说。先不说合不合适,圣上并非可以随意妄论之人,也极为影响士气。 温宁安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怎么了?” 福彻忧心忡忡道:“皇上似乎有些难受,但又不让老奴去叫太医,说是邪功作祟,太医也束手无策。” 温宁安加快了脚步。 来到了左军正中央最大的那个帐篷,就见封骐坐在床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怀天?”见温宁安走近封骐,福彻便默默地退下了。 皇上,亡国靠你了!_88 封骐不停地呼气与吐气,双手握成拳发出了“咯嗒”声。见温宁安靠近自己,随即低哑道:“怿心,你先出去。” 温宁安仿若无觉。 “怿心……出去!”封骐双目赤红。 温宁安见封骐手掌被掐出了血丝,只觉得心底一疼,抽出了自己的长剑指着封骐道:“别忍着,和我来一场吧。” 封骐微微蹙眉。 温宁安道:“我没你想先得那般脆弱,和你真正来一场,我不致于受伤。” 封骐只觉得体内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叫嚣,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尖叫呐喊,手甚至因温宁安的约战而激动得颤抖,仿佛酣睡在自己体内的猛兽苏醒、饥饿了。 “哗啦——” 劲风四起,桌椅翻飞。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再满足一下自己的强迫症,看着这个章节字数舒爽得快要上天了(捂脸 第52章 保护 “咳咳……” 沙漠中地底下的夜晚更加的寒冷刺骨, 秦招凰烧微微退了, 却仍旧冷得直哆嗦,昏昏沉沉在余千手怀中一会儿说胡话,一会儿沉沉睡着毫无动静。 余千手靠在沙壁旁一手抱着秦招凰,一手艰难地搭起了烤架与试图用石块生火。烤架的木条从四周捡来, 之前余千手一直坚持不生火,为的便是此刻。他不怕冷,而秦招凰他可以抱着暖,但就怕食物没火烤不熟,因而将地底下仅有的几根木条特意留着。 叹了口气,余千手牺牲了一条蛇。打了其七寸、砍杀、剥皮,最后放在架子上烤。 不一会儿, 蛇肉的香气便让秦招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余千手撕下一块白色肥美,还带着肉汁的蛇肉递到秦招凰嘴边。 “好吃……”两日没进食后初尝鲜肉, 此刻秦招凰满足得快要冒泡, 人也精神了许多。 两人将蛇肉都吃光后,过了好一会儿, 秦招凰便觉得身体缓缓回暖, 也有了些力气。虽然恢复了意识, 但秦招凰丝毫不想离开余千手的怀抱,装作不知般问道:“还没人找到我们吗?顶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余千手摇头,却松开了怀抱退到一旁去。 秦招凰愣愣地看着与自己分楚河汉界的余千手,微怒道:“陈殊!” “我不是陈殊。” “你就是。”秦招凰重复道:“你就是!” 看着仿佛在无理取闹的秦招凰,余千手不予理会, 阖眼似乎是打算休息了。 秦招凰看着余千手喘气。 四周有“呼呼”的风声,偶尔有不知名的虫子爬过。 过了好一会儿,余千手却听见耳边传来了秦招凰闷闷的声音。 “陈殊,这几年你去哪里了。” 余千手装聋作哑,仿若无知。 “我从奉天斋出来后与皇上告了假,行遍天下寻你,却寻不着。我找了好多好多好多年……还是找不到……” “很多,很多年……” 秦招凰看着紧紧闭着双目,毫无反应的余千手,只觉得心底莫名涌上了一股委屈。多少年自己一个人在那阴暗无人的高楼里头,很多时候都在想,要不干脆一刀下去一了百了,便不用受寂寞之苦了,但却次次下不了手,靠的也仅仅是那人之前的些许温柔与偶尔对自己展露的笑容。若是死了,以后便再也没有看见蓝天与那人的机会了。什么都没有。而如今好不容易寻着了,那人却装作不认识,仿佛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只是一场笑话。 “也不来找我,你难道不想我么……” 秦招凰的声音微微染上了哭腔,余千手终究忍不住睁开眼,却没有看秦招凰,只道:“我当真不是陈殊,陈殊已经死了。” 早在自己拜入毒门之时死了。 “忘了陈殊。” XXXXX 一股劲风般朝温宁安席卷而来。帐篷外的巡军与福彻见帐篷在微微晃动,心底惊疑。福彻摇了摇头,只求老天爷垂怜,别再出事了。 军营的帐篷内都没太多多余的摆设抑或家具,纵然是将领的居所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床铺与桌椅,因而倒是没造成太大的损毁,只是桌椅被撞倒在一旁断了支脚,茶具也碎了一地。 封骐出招终究有些许的收敛,自然不可能如当日面对千万敌军那般大开杀戒,用的也只是剑柄而并非锋利的剑刃。而温宁安的宗旨并非打败封骐而是陪着他释放,因而并无死死纠缠,只是敏捷地闪躲与避开封骐凌厉的攻势,两人倒也配合得很好。 封骐一招龙顶苍穹剑身辟向了地,剑风与余劲却是往上冲锋。温宁安只觉得脚底下仿佛生出一阵龙卷风,浑身被剑气带得往上飞升。温宁安随即稳住了身子不让四肢被这无形的风拘束,并借力跃上了半空中提剑朝封骐头顶劈去。封骐于是反手将剑柄刺向温宁安的手腕。温宁安还未还手,却只觉得身后蓦地传来破风声,但目标不是他,而是封骐。 封骐眼角只见温宁安身后有出现一个挥剑的身影,随即使出全力一掌拍向温宁安的剑将温宁安给震飞,再转身面对突如其来打断他们比武的人,然而一剑砍向那人后却是一惊,来人白发苍苍,眼神淡漠,正是南白仙翁。 “哐当——”两把剑猛地撞在一块,震出的声响甚至让一旁的温宁安耳膜嗡嗡作响。 南白仙翁跃到一旁,提着手上微微泛红光的冷剑直直地看着封骐道:“此乃寒春剑,我的师父在我于武林大会上夺魁时传给我,脉脉相传。我本想待你武功臻顶时赠与你,只是你再无此机会,我便用这寒春替你了结吧。” “师父……!”封骐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南白二话不说朝自己展开了如雨点般的攻势,招招直指要害,如连环夺命般让人喘不过气。 这便是当年曾经叱咤武林的高手真正的功夫!随着年岁增长,只会愈来愈毒辣与致命。温宁安甚至看不清两人的招式,只见光影闪烁,刺耳的铿锵声如有人在耳边击鼓。 温宁安心底揪紧,南白仙翁怎地忽然心生杀意! 封骐状态不好,体力急速流失,内力也随着胡乱打出的招式与大幅度动作而逐渐紊乱,在体内碾压、蹂躏着每一个部分、每一块骨骼。 “师父!”封骐只觉得心力交瘁,身上又疼又乏,逮住了空隙想辩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南白仙翁眼底晦涩不明,手上的动作却无比坚定。一剑直直刺向了封骐的胸口,而封骐挡无可挡。 皇上,亡国靠你了!_89 温宁安双目龇开。 “怀天——” 封骐认命般地阖眸,预期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微微睁眼却见身前出现一片阴影,温宁安此刻便挡在自己身前,背影坚如磐石。 南白仙翁见温宁安如电闪雷鸣般飞矢到自己身前,心底一惊,因不愿伤及无辜只得匆匆收剑。虽是及时收剑,但锋利的剑头却仍旧有几寸没入了温宁安的前胸,有鲜血缓缓流出,在白袍下极为明显。 “怿、怿心……”封骐此刻已然失了力气,半跪在地上大喘着气,心底也在滴血。 而温宁安虽是受了伤,但南白仙翁却也无法再有任何动作。南白仙翁的剑指着温宁安的胸口,温宁安手中握着的长剑却同样抵着南白仙翁的下颚,只要再前行一步,脖子便会被这剑刃划破。 南白仙翁冷冷道:“温将军,我不愿波及无辜,请让开。” “波及无辜?”温宁安看着自己抵在南白仙翁前的剑挑眉道:“这也要看南白大侠能否‘波及’我。而即便我死了,还有这左军,若是连左军也无法制伏您,还有这风州的千万将士呢。南白大侠敢伤怀天一分,我便敢倾尽风州所有的兵力砍杀刺客。” 南白仙翁眉头紧蹙,恨铁不成钢道:“温将军,请顾及大局,切莫感情用事。你深爱着皇上,但我何尝不是他的师父?” “我并无感情用事,怀天是九龙天子,是这北淼的主子!若是圣上驾崩,北淼、朝局、子民可能安乐?更甚者传出去后圣上被敌军围剿而亡,士气大减,莫不是让鸿西与幽州王得了便宜?大局当前,怀天不可死。” 南白仙翁随即应道:“我一早便让皇上立了遗嘱,这江山终究有人接管,战乱无可免,但你别忘了,战乱从来便有,并非皇上驾崩才会浮现。改朝换代后,一切如旧。但若是放任一个因灭阳白骨而走火入魔的人在这世上,温将军可知其后果?” 温宁安沉默不语,眼眸转.阴。 “慕容雅徒手杀尽七十五个武林高手,而皇上如今的功力比慕容高深不知几倍,你可能保证皇上不会步其后尘,甚至变本加厉?届时谁来阻止?” 温宁安低吼道:“怀天如今还有意识!事情还未至最糟糕的地步,您为何不愿给怀天一次机会!” 南白仙翁摇了摇头道:“那是你不了解这邪功,不知者无畏。皇上如今已然死过一次,既可能一年后发作,也可能下一刻便酿成无可挽回的杀戮,难不成温将军当真愿意赌皇上一年后发作?以这天下苍生,甚至你自己的命当筹码?” 温宁安寸步不移,手紧紧地握着剑柄戒备道:“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 “该说的我都说了,大不了同归于尽,也必不会负这天下苍生。”南白仙翁眼底下也有暴风雨酝酿,两人僵持着,空中弥漫着肃杀与硝烟。 “怿心,让开……”封骐好不容易缓过气挤出来这么一句,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此刻多想将温宁安拉开,但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温宁安头也不回道:“要死一起死。” 第53章 良药 哗啦—— 尘埃飞扬, 狂风刮过。南白仙翁猛地挥剑刺向温宁安, 温宁安也随即反应过来,然而两人的剑还未碰在一块儿,却只听“叮——”的一声,手中的武器齐齐落地。 两颗石子滚落在地, 骨碌骨碌了几声后在长剑旁停下。 温宁安与南白仙翁转头,就见一个老者站在帐篷门旁,手里拿着封骐的玉佩笑道:“哎哟,这么巧,一来便凑上了这等热闹。” 老者微微环视了四周便立即了解了状况,正色道:“南白大侠切莫武断,这灭阳白骨不是没有挽救的余地, 若当真失控,咱们几个再压制便是了。” “你是……周无心?”南白仙翁蹙眉。两人当年皆是在江湖武林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 虽没有往来但总归在大场合上见过了几次, 因而南白还有些模糊的印象。 周无心还未来得及应答,温宁安却只觉得自己身后忽然有了动静。还未来得及反应与转身, 却见周无心与南白仙翁瞠目朝自己从来。 “碰——” 南白仙翁将温宁安拉到自己身后远离了封骐, 周无心则是脚尖挑起了温宁安掉落在地的银剑, 刺向了封骐挡住他忽然奋发的攻势。 温宁安就见封骐双目浑浊,忽然拥有万千之力般仗剑站在原地,杀气冲天。 周无心蹙眉低声道:“不妙。” 封骐此刻应当是完全失去了意识,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煞气完完全全投入了与周无心的厮杀中,招招凌厉致命, 毫无退让之意。 见周无心有些吃力,南白仙翁上前几步也想加入战局助周无心一臂之力,然而温宁安的动作更快,也许是怕南白仙翁伤害封骐,赶在他之前将寒春剑抢了过去。 封骐的招式有些凌乱,但毫无章法反倒出其不意。周无心岔开了下盘矮身堪堪闪过了朝自己腰间而去的剑锋后却见横空一把长剑横在了自己与封骐之间。 与周无心不同,温宁安似乎是打算与封骐来近身战,接招中不停地朝封骐迈前。 南白仙翁紧紧地蹙着眉头,一来温宁安明知封骐此刻六亲不认却还在试图接近他,危险至极,二来那泛着红光的寒春剑此刻在温宁安手上居然微微颤动,红光也微微跳动闪烁,如同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哐啷——” 寒春剑与封骐手中灌满了内力的寒剑抵在一块,温宁安手微微颤抖,似乎是有些吃力,挡不住封骐浑厚的内力。周无心正想替温宁安引开封骐的注意力,却听温宁安轻声道:“怀天……” “怀天,你曾说过我是你的良药。” 温宁安前胸早被南白仙翁刺伤,此刻有鲜血缓缓流出。 封骐一怔,混沌的脑袋似乎有些迷惑,但手中的力度仍旧不减。温宁安与封骐两剑相抵僵持着,足底却慢慢地被往后推,与地面摩擦之下脱了皮,温宁安忍着刺痛将内力灌输到手中的寒春,死死扛着不被这股内力给掀飞。 南白仙翁看不下去了,正想上前却被周无心给伸手拦住。 周无心摇了摇头,示意南白仙翁先继续观望。周无心敏锐地捕捉到,封骐的动作缓慢了许多。 “怀天……”温宁安这一声叫唤温柔似水,几分纠缠、几分魅惑、又有几分埋汰。 封骐只觉得心底一空,骚痒难耐。手中的力度一瞬间大减,趁着封骐愣住的一瞬间,温宁安随即击飞了封骐的剑。 封骐回过神,眼底闪过一丝戾气,还未来得及出掌,温宁安却踮脚俯首,猛地吻住了封骐的唇。 美好的味道与触感,感觉熟悉得无需特意感知便能预想到其中的美好,却依旧让人欲罢不能与眷恋,仿佛永远都不会腻烦那般。 封骐瞪大了眼,南白仙翁与周无心就见温宁安将手移到了封骐的后劲,接着封骐便闭眼倒下,靠在温宁安肩上失了意识,显然是晕过去了。 温宁安抱着一动也不动的封骐,却是脱力般与封骐一块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剑“哐啷”一声,摔落在地。 XXXXXX 皇上,亡国靠你了!_90 第三日了。 秦招凰之后便再无和陈殊主动说话,两人各自靠在一个旮旯闭目养神。 秦招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许久,广寒星亮祥云缭绕,仲八寒气众星捧月,明日便是中秋了。但待在这个冰冷的地底行下别说月饼,除了蛇肉啥都没得吃。 中秋素来有团圆之说。团圆……秦招凰看了一身漆黑,至今连面容都不知如何的余千手一眼,叹了口气。 气候越来越凉,从入秋到如今的中秋,风日渐萧瑟,寒气也一天比一天重。秦招凰冷得受不住,取了几根枝桠想生火,却又怕这些寥寥无几的树枝烧尽了之后有什么紧急状况没得用,一时间有些踟蹰。 “用吧。”余千手语气毫无起伏道:“我那日让我的蛇去给外头的人求救送信,如今已然过了三日,应当差不多了。” “……送信?”秦招凰顿了半响才问道:“给谁?风州还是幽州。” 余千手一愣,随即道:“自然是风州。” 秦招凰道:“你不怕被风州的人拘押回去么……” 余千手不咸不淡道:“我们此刻会在这里,便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被幽州王给抓去。” 余千手心道,秦招凰生得这般容貌,别说是好美人且男女不忌、私生活淫乱的幽州王了,一般人都难以招架。若是被幽州军俘获,还不怕被糟蹋至死? 秦招凰有些局促地撇头,一语不发地捣弄着手中的柴火。 随着一声“嘶”,堆叠的柴火先是冒出了白烟,随即出现小火苗。小火苗愈烧愈旺盛,最终变成了一簇火。秦招凰将手放到了火团旁,有温暖的热气扑到自己的手心与脸颊。暖暖的,秦招凰忍不住满足地闭眼。 哗啦—— 秦招凰一愣,就见余千手将自己还给他的外衣又扔了回来,盖在自己身上。 秦招凰将外衣取下来道:“我自个儿有。” 余千手丝毫不理会秦招凰,转身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秦招凰气极,这闷葫芦别说笑了,就没听他说过几句话,浑身仿佛带着冰渣似的,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啧…… “啪嗒——” 余千手看着被秦招凰粗鲁地扔在自己身旁沙地上的外衣,微微蹙眉。 秦招凰坐在一旁手支着下巴龇牙咧嘴道:“你哄我穿啊,求我穿啊。”不是不理人的么。 余千手莞尔道:“别闹,穿上。” “不穿……阿嚏!”秦招凰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随即掩饰般地低咳几声神气道:“就是不穿,你能奈我如……啊!” 秦招凰看着两条将自己手足束缚起来的蛇,低吼道:“陈殊!” 余千手将大衣盖在秦招凰身上。 “陈殊!你放开我!”秦招凰使劲儿地扭动着身躯,四肢却被缠绕着无法动弹。 陈殊坐在秦招凰身边拨弄着柴火以防它熄灭,任由秦招凰去闹,唇却在秦招凰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 XXXXXX 帐篷内熏香袅袅,安神香浓郁得连温宁安都忍不住想要倒头睡下去,什么都不管了。 此刻温宁安便坐在床边一边检阅粮草计算的汇报,一边照看着床上的封骐。 直到夕暮时分,红霞漫天之时封骐才缓缓转醒。见封骐睁开眼,温宁安随即倒了一杯水给他喂下。 封骐靠在床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还有哪儿难受么?”温宁安双眼眨也不眨地紧紧黏在封骐身上。 “没有。”封骐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晃晃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般道:“怿心,你受伤了。” 说罢便将温宁安拉到自己身边拉开了他的衣领查看伤势。封骐此刻没什么力气,拉人的力道也是轻,倒是温宁安主动配合封骐的动作,靠在他身边。 见封骐眼底满满的心疼,温宁安笑道:“皮外伤而已,比起之前在战场上受的伤说是挠痒痒也不为过,你别担心。” 温宁安这番话原是想宽慰封骐,然而封骐心底却更难受了。 封骐想起了之前在温宁安身上看到的疤痕,那些遍布的疤痕在经过了岁月的砥砺后早已结痂变浅,却依旧能从残留的痕迹推测出当年伤口的严重。想必一定很疼…… “怿心……” 封骐抱着温宁安,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失控,闷声道:“你怕我么?” “不怕。” “当真?” 温宁安笑道:“有什么可怕的。” 封骐瘪嘴道:“可是你之前不是怕我么。” 要再加上如今这破事,可不是更怕了…… “别胡思乱想了。”温宁安伸手点了点封骐的额头道:“好好休息,明日是中秋,军营内会好好热闹一番。我们正巧可以拜月祛除邪灵,祈求平安。” 温宁安心道,以往封骐好好时确实是有些许忌惮的,但如今封骐成了这幅样子,自己满心的心疼与焦虑,担心自己照顾的不周到抑或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哪顾得上其他。 封骐笑了笑,捏住温宁安的下巴吻了上去。气息相合间,两个人唇舌相触、纠缠在一起。温宁安险些失去,只觉得满心的庆幸与珍惜,难得的配合封骐有些硬来的吻。封骐一愣,随即更加急切地加深了这个吻,却也带着隐忍的温柔。 辗转斯磨、缠绵温柔。如同洒落在大地上的雨滴般润物无声,又如深埋在地底的胚芽,看不见却在滋长。 “怿心,你倒是学坏了,还懂得色诱我。”封骐移开了唇,见温宁安双颊潮红,佞笑道:“帝王难过美人关,果真如此。” “怿心,再叫一次,像之前那样叫我……”封骐舌头滑过了温宁安敏感柔软的耳垂与耳廓,使得温宁安不禁一哆嗦。 皇上,亡国靠你了!_91 “……怀天!” “不是这样的。” 温宁安只觉得有热气喷在自己的耳朵与颈脖上,那人的气息缭绕在鼻尖,声音低哑性感。 “怀天,别闹了!你还如此虚弱。” “温将军。”两人正闹着,就听见福彻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温宁安推开了封骐转头问道:“怎么了?” “南白仙翁说他想单独见见您。” 听闻,温宁安下意识地蹙眉。 见温宁安眼底一闪而逝的异色,封骐拍了拍温宁安的手道:“师父他原本便很严厉,思想也较为古板。总归是从小教导我的武术启蒙,我也无法将他如何。” 温宁安勉强笑了笑。 若不是周无心碰巧赶到,封骐也许会有更严重的伤,甚至…… 叹了口气,温宁安替封骐盖好被子道:“我去了,你好好养伤。” 作者有话要说:  补发一下两点的更新……今天的我无比粗长!三百六十度托马斯旋转跳跃求评论求动力~! 乁( ˙ω˙ )厂乁( ˙ω˙ )厂乁( ˙ω˙ )厂 第54章 碎玉 作者有话要说:  提醒一下,今天有两更,小天使别漏掉上一章哦!⊙▽⊙ 南白仙翁在左军军营的一处校场等待温宁安。 虽然心中有些疙瘩, 但温宁安仍旧礼貌问候道:“南白前辈。” 南白仙翁将手中的寒春剑抛给温宁安道:“你试一试这把剑吧。” 试一试? 温宁安挑了挑眉, 心底疑惑。 南白仙翁道:“这寒春剑在你手上似乎有些猫腻,且试一试,我倒想看看传说是否属实。” 温宁安只觉得更加的不解,但南白仙翁也不可能害自己, 因而便按照他的指示挥剑。 “天轮地盖,蛟龙出水。” 温宁安脚尖踩在木桩上,借力跃上半空朝空无一人的前方来个利剑横扫,狂风四起。一切动作与招式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惊涛裂岸,霞虹染天。” 温宁安随着南白仙翁口中的招式挥舞手中的长剑,身影飞诀、白影如风。那泛着渗人红光的寒春在温宁安手里如同活过来一般有了灵气, 仿佛成了一个杀人于无形的倾城美人,绝美却歹毒。 虽是一身白衣飘然, 优雅淡漠, 却依旧能让人感到其中暗藏的力量,偶然路过的左军全都忍不住伫足看他们将军舞剑。 温宁安自己仿若无觉, 但南白仙翁与其余将士却是看傻了眼, 一一瞠目结舌。 原本仅仅是透着红光的寒春在温宁安的舞动之下居然折射出万丈光芒, 就见温宁安身旁都是飘舞的红丝带,摸不着,却肉眼可瞧。红光如灵活的蛇般舞动,又如流水般顺滑,在温宁安的四周绘出绚烂的图纹。收招时是溜入洞中的蛇, 出招时却又仿佛九龙翱翔。 古书记载……寒春,春寒。寒冬有春,春色藏寒。成年孤寒,遇主成妖! “寒春冷剑,千年妖刀……”南白仙翁摇了摇头,果真如此。古书诚不欺人,原以为这仅仅是传说,却不知这剑之所以平凡,实则是因为还没遇上命定之人。 温宁安收招落地后也觉察不对劲,手上的寒春剑仿佛有灵性般在自己手中颤动,激动的感觉透过了手心传到自己的心口,四周还有一层淡淡的红光。 “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南白仙翁道:“这实际上是一把妖刀,只是我与我的师父从未见过它显灵的样子。今日它有了变化,正是因为遇上有缘人。” “有缘人?”温宁安看着手中的细长的银剑,摇了摇头,只觉得神奇无比。未曾想这世上还当真有成了精的“妖刀”,若不是亲眼所证,实在难以置信。 “你是他的命定之主,这把剑送给你吧。” 温宁安一惊,心道这不是南白仙翁的师门传承之物吗?他一个外人又怎么能收?正想送还拒绝,南白仙翁却打断道:“无需推辞,一来这把剑认定了你,只有你才能让他发挥,在其余人手上也只是一块铁而已。二来……你也不是外人。” 南白仙翁的最后一句话让温宁安有些局促。 “寒春是你的命定之剑,而你是皇上的命定之人。”南白仙翁顿了顿道:“你要保护皇上,同时更别忘替皇上保护他的名誉,保护这江山与百姓,如你一直所做一般。你不会希望皇上被古书记载成屠杀自己子民的暴君。” 温宁安肃然道:“我会的。” “将军,马匹与队伍已然备好。”高台底下传来了郑寒水的叫唤。 温宁安颔首,朝南白仙翁抱拳告辞后便提着寒春剑离去。三天已然过去而秦招凰还没有下落,温宁安再也坐不住了。 XXXXXXX 秦招凰是被一阵强光照醒的。睁开眼抬头就见顶上的木板被人掀开,几个男人手举着火把正往里头探去,强烈、晃动的火光照亮了秦招凰与余千手的洞窟。 秦招凰一愣。看着那些男人身上熟悉的盔甲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援兵……来了! “陈殊!有人来救我们了!” 余千手微微颔首。 来人正是高岚靡下的风州驻军。那些男人将绳索抛了下来,让两人攀着绳索上到地面。 余千手见秦招凰单薄的身板,摇了摇头一手揽过秦招凰的腰,一手拉着绳借力以轻功跃了上去。 皇上,亡国靠你了!_92 夜色如水洗过般漆黑得纯粹,星子疏落。回到地面后,秦招凰看着千里无际的黄沙与那高高挂在半空中的皎洁银盘,只觉得恍如隔世。 高岚朝秦招凰笑道:“秦国师,总算找到你了。这几日这沙漠上都是我们的队伍,就怕寻不着您,所幸最终国师平安无事。” 秦招凰低头道:“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 “无妨无妨,平安便好。”高岚转头对余千手道:“温将军说我们欠你一个人情,你走吧。” 秦招凰心底松了一口气。 高岚让人给余千手一匹马道:“这次我们放过你,也不会乘人之危。但下一次便没有如此了,所有幽州王的爪牙都是我们的敌人。” 余千手别说应答,连头都不回,高岚忍不住便蹙眉。秦招凰见余千手毫无留恋地整理马鞍准备离开,心底与眼眶便忍不住泛酸。 “陈殊!” “我不是陈殊。” 秦招凰深吸一口气,猛地将余千手转了过身面对自己,豁出去一般撞入他的怀抱。 余千手一愣,还未反应却听紧紧抱住自己的秦招凰低声道:“最后一次。” 秦招凰双手环着余千手的腰,头靠在其肩膀上,映入眼帘的是天空中明亮的大银盘。天上的黑云慢慢地散开,黑云后的月光缓缓地透彻而来,光照在沙地上一片银白。 过了子夜,此刻已然是中秋了。满月,圆圆满满。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也许陈殊当真已经死了…… “陈殊……阿殊……”秦招凰蹭了蹭余千手的颈脖,仿佛要将人崁入骨中,贪婪地汲取余千手身上的温暖。过了好一会儿,秦招凰才缓缓松手,将所有的不舍都收入怀中、埋入心间。 再见了。”秦招凰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勇气般道:“多谢你这几日的照顾,今日放你走权当还人情,余千手。” 秦招凰从怀中取出了一和田青玉道:“这玉已然没有留的必要了,既然陈殊选择自杀,选择摒弃过去开始了新的人生,又何必留念着这块玉?” 说罢,秦招凰使劲全力将手中的玉佩扔向了一旁的石块。 “哐啷——”玉裂成了碎片,一片一片掉落在沙地上。上头的“凰”字四分五裂,再也看不出来。 秦招凰心道,若是余千手从未留过这片玉那该有多好。两人没有机会蒙面,自己能一直带着那个美好的信念继续过,而不是硬生生将生命的一部分强行撕开。 会疼。 看着秦招凰转为淡漠的眼神,余千手蹙眉,却也没说什么,径自跃上了马绝尘而去。有些许被马蹄掀起的风沙沾到了秦招凰的袍摆上,秦招凰微微弯腰拍开。 也许两人在过往的许多年里曾经有一些不可言说,只可意会的信念。但如今见上了,摊牌了……分开了。从此以后再无夙念。 秦招凰也转身跃上了自己马朝高岚笑道:“我们回去吧。” 看着余千手逐渐被风沙淹没的背影,高岚有些不放心般问道:“秦国师,您与那人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与自己有关系的是陈殊,而陈殊已经死了。 “驾——”秦招凰一挥鞭,让身下的马儿随着高岚的队伍一同回风州。与余千手是相反的方向,各自在沙地上留下了一串串无法交叉上的脚印,随即又被风沙掩盖。同时被风沙掩盖的还有那玉的碎片。 XXXXXXX 风州的城门由沙石堆砌而成,高耸凌云。虽然看起来破旧简陋,却是固若金汤。北淼八方四周的敌人与叛军都知道这道北淼的屏障有多么难以冲破。 此刻为中秋前夕,城中挂满了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纸灯笼,就等着中秋之时点燃。虽然还未亮起来,但仅仅是这样挂着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心情也好了起来,为这片单调的沙漠增添几分生动与活泼。祭拜的桌案已然摆好、擦干净,也有人忙里忙外准备拜月的瓜果与团圆饼。 秦招凰来到了城门底下,就见温宁安骑着无影站在一旁等待。 “回来便好。”见秦招凰也没受伤,温宁安松了口气。 而秦招凰却是在见到温宁安的那一刻便觉得不对劲,掰指念念有词。 “怎么了?” 秦招凰问道:“最近皇上可是有变故?” 温宁安叹了口气道:“回去再和你细说吧。”说罢温宁安拉过了秦招凰的缰绳问道:“那余千手没怎么你吧。” 秦招凰大约给温宁安说了情况。 听到最后,温宁安叹了口气道:“烧了好,沧海桑田,那人终究不是你口中的陈殊了。做得很潇洒,能如此冷静处理也挺好。” …… …… …… 温宁安无语地看着秦招凰逐渐转红的眼眶与鼻头。 “潇洒个头!这他娘的谁能够冷静啊!”秦招凰泫然欲泣。 “好了好了。”温宁安喝了一声让马匹奔驰前往他们的帐篷,宽慰道:“回去再说。” 这人还真是。 第55章 中秋 幽州王王府的正厅内, 余千手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厅堂中央。而多伯坐在首座处, 面色阴沉地看着不卑不亢地跪着的余千手。 “呵,这次倒是没搞什么幺蛾子,乖乖便束手就擒了。”多伯冷笑道:“怎地不像上次那般以下犯上,打伤自己人助敌人逃走?” 余千手心道, 总归怎么逃也会被抓回来。一来是毒门与他们的江湖信誉,二来反正那人已经没有在自己身边,被抓回来也没什么。 多伯见余千手面无表情,饶有兴趣道:“你倒是什么都不怕。你与余千足都是如此,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屑一顾,压根儿不放在眼里。” 皇上,亡国靠你了!_93 “本王还是第一次见你动了情绪,竟为了美人违背刺客最为看重的诺言与诚信。” 余千手心底一动, 不愿将秦招凰推上风口浪尖或是给了多伯要挟的理由,因而若无其事般道:“爱美之心, 人人有之。性.欲渴望, 也是人之常情。” 多伯挑眉,双眼在余千手身上打转, 似乎是在琢磨余千手说的话有几分真与假。 余千手道:“大王若是从此之后便无法信任与委托我任务便解约了吧, 余千足已足矣, 银子我会尽数还您。” “不,不用。”多伯笑道:“失了这么一个有力的臂膀,本王岂不肉疼。你继续待在这府邸替本王办事,然而……” “背叛本王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念在你能力非凡, 为本王得力帮手,本王便不计较那么多,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惩罚……嘿,余千手,千手,这名字倒是有趣。” 余千手抬头,就见多伯身边的一个护卫手握着匕首朝自己走来。余千手蹙眉,能预料到多伯想做什么。叹了口气,只得闭眼硬熬。 XXXXXX 这夜温宁安留在秦招凰帐篷与他一块儿睡,两人断断续续地聊了许久。隔日早起后便随着大伙儿到城镇去采补些瓜果、圆饼、烛火与等等中秋一应需要的东西。 城镇里头的掌柜见是风州的将士,折扣打得飞起,有些甚至不收银子,其中便包括了百大娘。温宁安等人硬是拉着百大娘与他们一块儿到军营去热闹热闹,百大娘拗不过,被大伙儿拉着走了。 当夜幕降临之时,就见四处缠绕着铁丝,而铁丝上挂满了熠熠发光的灯笼。烛光透过彩纸闪烁,就像是天上的星河全都坠落到人间一般,黄沙与黑夜不再单调。 众人准备着香案与瓜果,温宁安开溜,掀开了帐篷的门却差点与准备迈出的封骐迎头撞上。 “怀天?”温宁安一愣道:“你醒了?” 封骐看了看四周道:“躺好久了,我想出去吹吹风。” 温宁安笑道:“好,待会儿……陪我去南边的哨塔走走。” 离开帐篷后,只见整个军营仿佛被点亮了。封骐浅笑,心道原来军营过起这中秋比京城里的王公贵族与老百姓还要亢奋与上心。许是中秋象征团圆,而这些将士在外征战与家人或爱人天各一方,借此祈福与思念吧。 不远处逐渐有热闹声传来,封骐想也知道这些人定是要热闹至天明了。 “怿心,你不参与他们?” 温宁安摇了摇头道:“你的身子不好,还是不要与他们喝酒了。虽然桂花酒酒性不烈,但终究对你有伤害。” 封骐挑眉道:“如今反倒是我娇贵了。” 温宁安捏了捏封骐的手臂道:“说得我以前很娇贵似的。” “那是,在我眼中你便是最珍贵的,如今也依旧如此。” “油嘴滑舌。” 秦招凰带着阿白与其余将士一起玩闹,而星星与亮亮随着手牵着手的温宁安与封骐一路往南边的哨塔而去。 两小只在温宁安脚边蹿来蹿去玩儿,惹得封骐都忍不住酸溜溜道:“这些小东西就喜欢与你亲近。” 温宁安笑道:“你别吃味,之前以为你死了,星星哭得可惨了。” “哟?”封骐用脚尖轻轻撞了撞星星圆滚滚的身躯,惹得星星龇牙咧嘴地在封骐的脚板上咬了一口,然而封骐穿着厚靴,而星星的牙齿还未长齐全,这么一咬也只咬到皮革,疼得泪眼汪汪。 蠢得封骐都忍不住撇头不看了,转而对温宁安笑道:“星星有没有哭我不知道,不过你倒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啊。” 温宁安抿了抿唇,转头不看封骐。 “哈哈哈哈——” 哨塔距离空地有一段距离,将士的喧哗与欢笑声逐渐淡去,只余下“呼呼”的风啸声。 封骐看了看四周笑道:“怎地忽然想来这儿?” 温宁安不答,只是拉着封骐的手臂继续朝哨塔前进。而来到了高塔底下后,封骐便恍然大悟了。 哨塔以木条和木片搭建而成,没有遮蔽的墙瓦也没有挡雨的房顶,因而倒是能够一窥其中。就见里头满满的还未点亮的灯笼,也无需铁丝,直接挂在木条上便是。五彩缤纷的灯笼缠绕着哨塔而上,风吹过发出了沙拉沙拉的声响。 温宁安低头道:“我自己挂上去的,我们一起点亮吧……” 封骐愣愣地看着温宁安,一时之间失了言语。 “怿心……” 温宁安只觉得头顶上封骐的视线炙热灼人而不敢抬头,只是继续道:“之前在避暑山庄之时,你说你知道我不喜欢宫中步步惊心、尔虞我诈的生活,放了千千万万的彩灯哄我开心。如今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战场与行军的日子,所以……” “我没有不喜欢。”封骐猛地抱住了温宁安,抱得死紧死紧激动道:“我很喜欢,因为有你在。你在哪儿,我便喜欢哪儿。若你说喜欢布衣生活,我也能随即回去将皇位给让出来和你一起去种田。” 与温宁安甜蜜过,也吵过架分开过,而如今虽然未表现出来,但心底终究担心自己寿命的极限,就怕猝不及防间死了去,两手空空,只觉得仇恨还是权势皆都是云烟了,与心爱之人平安幸福在一起才是最为要紧的。人生短短数十载,哪有那么多可挥霍,还要将心力放在那摸不着的权势与厌恶的仇人身上。 若是自己死去之时温宁安不在自己身边…… 纯粹是在脑海中想一想都觉得害怕与难以承受。 温宁安笑道:“昏君……我才不与你去种田,你这荣华富贵、被人伺候惯了,别说生火切菜这些基本的,连锄头铲子都扛不起吧。” “都说我是昏君了。”封骐眨了眨眼道:“自然是你种田做饭持家,而我日日躺床上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只负责‘伺候’你便是了。” 温宁安被堵得说不出话。 流氓!这脸皮可堪比城墙啊! “别闹了,我们去点灯吧。”温宁安红着耳垂率先走入了哨塔。蜡烛与火把早已备好,温宁安取过一根蜡烛在火把上过了过点燃后,便开始一盏一盏地将灯笼点亮。 封骐也有样学样,一手揽着温宁安的腰一手点灯笼。 灯笼一个接一个地点着上去,一步一步地踩着阶梯往上爬。两人没有说话,只是拥着彼此慢慢将这一路给点得光亮,沿途温暖和煦的火光明晃晃的。 到了高塔的最顶端,往下看就见一片五颜六色的星河。两人置于这片星河的中央顶部,四周仿佛梦境一般,时间也似乎不再流动。 封骐看着温宁安,他的身旁是散发着柔光的灯笼,而身后是窗外浩瀚无际的沙海。但人比这些还夺目。 “唔……”温宁安一愣,就见封骐拥住自己的腰俯身覆住了自己唇。如瓢泼细雨般,温柔无声。封骐这一次的吻很温和,只是贴着温宁安的唇感受着他的气息,之后再无动静。 皇上,亡国靠你了!_94 温宁安发觉封骐越来越喜欢吻他了。 “怀天……”一吻终了,温宁安轻轻环住了封骐的腰问道:“你当真喜欢布衣生活吗?” 封骐道:“我喜欢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感觉。当初争夺这皇位不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品茗操纵他人生死,被天下万民跪拜的快感么?但若是你喜欢布衣生活,这些我便不喜欢了,因为你比它们更为重要,一切以你为重。” 温宁安只觉得心底暖呼,温声道:“那我也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 封骐挑眉。 温宁安认真道:“我没说谎。我喜欢看你睥睨天下,傲视江山的样子……” 他的男人,天生便该如此。 封骐摇了摇笑道:“两人在一起,说实话,哪有不喜欢的日子。我敢说,以后我退位了,我们去云游四方过寻常人家的生活之时,纵然家里只剩一斗糙米那我也是觉得幸福的。” 只要能活着,一起活着到老,多苦他都觉得幸福。 “一斗糙米……”温宁安莞尔地笑了笑。这人真的是,一碗糙米在寻常人家可不算穷苦啊。但封骐有一句说的没错,自己驰骋沙场、刀光剑影,而封骐邪功缠身,能一起白头偕老携手同归,那便是最大的恩赐与幸福了。 哨塔上很简陋,两人也不嫌弃,找了个较为干净的位子便席地而坐了。星星与亮亮在哨塔处追逐,似乎是被这片星河给迷住了。 温宁安与封骐不理他们,紧紧地靠着彼此安静地赏月。花前月下,岁好人好。 中秋,天上的月亮圆圆满满,毫无瑕疵。只道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终于赶在零点之前发了!紧紧捂住我的全勤奖励金!QAQ 第56章 故人 中秋熬夜与守岁同理, 有越晚睡越长寿的说法。温宁安与封骐两人很有默契的谁也没说先去休息, 就这样熬到日出来了个通宵。 哨塔上的日出也是极美的。晨曦初照,却是金光万丈。鱼肚白成了红霞,最终放眼所及的天际都是一片艳丽。而回去后临近正午之时便要开始收拾了,隔日就要离开风州一路行往幽州。封骐被温宁安按在了帐篷中休息, 自己却是忙得脚不沾地,粮草、兵器等一应补给温宁安一向习惯自己亲自检查点算。 这次行军南白仙翁与周无心也会跟上,就怕封骐有什么状况。除了文职、大夫与药品的马车,温宁安还特意让人备了两辆舒适的马车。一个给秦招凰与阿白,另一个便是封骐的。封骐原本坚持要与温宁安一同骑马,但温宁安说什么也不同意,偏要让封骐好好休息。 “呜——呜——呜——” 号角声响彻云霄, 连四周的城镇都能听得清晰。老百姓们一一停步给出征的将士们祈福。战神保佑,让每一个为国土撒下热血的壮士都能归家。 十万大军缓缓离开了沙漠之心——风州, 马匹的踏踏声不绝于耳, 掀起了一阵阵黄沙。温宁安骑在前头,虽然出发前忙得睡不好但此刻, 双目神采飞扬, 仍旧丝毫不显疲态。腰间的寒春剑与身上的银色盔甲相映相衬, 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倒是战神的威风摸样。 都说边疆幽州处于沙漠与绿林的边界处,有山有沙,富饶丰沃。温宁安心道,此战并非只在沙漠上, 还有陆战与攻城战呢。虽然左军与李淮盛分支的李家军不太有陆战经验,但还有皇军与即将与他们会合的东北军。而后有高岚领着驻军镇守风州,前有西南军在幽州制衡。他们不会有后顾之忧。 温宁安微微眯眼。 此战必胜! XXXXXX 日头逐渐高升,天色逐渐亮了起来……而昏暗的卧房中,余千手还未苏醒过来。 余千手做了一个梦。 “阿殊!” 梦境模糊、急促,但仍旧看得出是一个有着小桥流水,花草灌木的小院子。一个□□岁的孩子正拉着自己的衣角,用好听的嗓音亲昵地唤着自己的小名,那时候自己也才十六岁。 “阿殊,快给我!”那孩子虽然仍旧年幼,但小小的鼻梁高翘挺拔、桃花眼晶亮扑朔,精致的五官还未长开,却是仅仅从轮廓便丝毫不难想象长大后该是何等的绝色。只可惜骨瘦嶙峋,面色有些许的蜡黄,看得出长期无法得到足够的营养。 陈殊伸手抱起了孩子,虽然脸上面无表情,动作却很温柔。 “给我给我,你答应我的。”那孩子——秦招凰缠着陈殊耍赖。 陈殊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玉佩给予秦招凰。 “送你了。” 那玉佩通体幽绿,中间还雕着一个“凰”字。秦招凰抓着手中的玉佩,笑得灿烂。 明媚的笑容逐渐模糊,画面猛地跳转,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扇摇摇欲坠的破旧木门,陈殊手里提着剑戒备地看着那扇门,而秦招凰躲在其身后。 门外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与盔甲厚重沉闷的碰撞声。 “阿殊,不要丢下我……”秦招凰如今的身高只及至陈殊的腰,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腰带,泪眼盈眶。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那什么天、奉天斋……” “碰——” 木门被撞开,官兵一窝蜂冲了进来。 “杀——” 余千手蓦地睁开眼睛。 …… …… 余千手靠在床边微微喘气,背脊上被冷汗浸透。 已然好多年没做这个梦了……许是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吧。余千手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左手只有四根手指。尾指的部位出现了一个缺口,被沾染着血迹的白纱紧紧缠绕着。 这也算是轻微的惩罚了。余千手摇了摇头。 躺回了床上,只觉得手指处传来阵阵难以平复的刺痛。只是心中的异样情绪却比手上的痛楚还要恼人。 与秦招凰分开之时秦招凰才十岁,因而自己对他自然不可能有任何情爱之想,并非恋人般的喜欢,而是对待亲人的照顾。虽不是恋人,但曾经比生命还重要,以为不再是了,但也许并非如此? 皇上,亡国靠你了!_95 那人说自己是他以前的光,殊不知他亦如此。 但时隔多年重逢后,似乎有什么变味了,秦招凰不再是以前那般天真无邪的孩童,而是……余千手揉了揉太阳穴,愈来愈难应付与难缠了。顶着那副以往自己都没觉得如此让人失守的面容,曾经的情谊再加上那一言难尽的性子…… 余千手想起了之前算星楼上的闹剧。秦招凰双颊红醺,眼含秋水,身上覆着一袭薄纱…… 微微眯眼,余千手心道下次可不能像这次般如此亲密地接触了,否则自己迟早…… XXXXXX 大军计划在沙水城稍作停留,沙水乃沙漠上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城镇,里头有一处小湖泊与零零散散的林子,勉强算是绿洲。无人居住,只有偶尔来往的商队或游民停留。 还未走近沙水城,温宁安就见隐隐约约中有一排马匹与重辎在城镇旁停留。心道看这架势,装满了货物的重辎与马车如此之多,想必是遇上商队或者走镖的了。 温宁安转头对副将道:“让大家停下,我们在这里休息。” 停歇的信号传下去后,所有的马匹便停下了。将士们随着阵型满满入城找阴凉地休息或是补充水分与进食。 温宁安入了城后果然就见不远处有一簇帐篷,大大小小如蘑菇般散落在一地,帐篷外有许多披着头巾人提着水囊走动。 意料之中的商队,却是意料之外的人…… “温将军!”人群中有一个五官硬朗端正的高大男人朝温宁安招了招手。 能在这儿遇见熟人温宁安也有些许惊讶,之后挥了挥手回笑道:“王先生。” 王正义唤来了距离他不远的安夙,两人一块儿走到温宁安身前给他打招呼。温宁安见安夙的腹部微微隆起,笑道:“恭喜。多久了?” 听闻,王正义与安夙笑得有些腼腆。过了一会儿安夙才小声道:“五个月。” 温宁安颔首真心道:“当真恭喜,你们要当爹了。” 王正义见军队之中有一个奢华广阔的马车,马车外雕龙红漆,好奇问道:“皇上御驾亲征?” “对,但皇上身子不舒服,因而一直在里头歇息。”温宁安心道,封骐应当是在马车里睡着了,近日他的精神愈来愈不济,许是因为强行忍耐吧…… 敏锐地捕捉到温宁安眼底一闪而逝的担忧,安夙随即道:“我们之前在行商时寻得了一奇药,叫什么……” 王正义接话:“叫红清丹,据说这丹药药效比麻沸散不知强了几倍。夙儿,你别傻了,皇上那是龙体欠安,病了而已,哪用得上红清丹。” 安夙一愣,低头道:“王大哥所言极是,是我冒犯了!” 王正义朝温宁安道:“夙儿是一股脑儿想将好东西尽数献给将军和皇上,而这丹药世间难求,因此夙儿激动之下未来得及思及其功效便说出来了,绝无冒犯之意,还望温将军见谅。” 王正义觉得安夙这番话冒犯了圣上,但温宁安心底却是一疼,殊不知安夙丝毫不是妄论抑或诅咒,而是封骐确实需要这个药……虽然治标不治本,但红清丹至少能缓解封骐的疼痛与不适。 红清丹乃名扬天下的奇药,北淼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古书轶事记载中,以前有一人意外服了这药后,身上被人捅了百来刀也毫无知觉,最后还是笑着死去的。这里头自是有夸大的成分,但对于这药的效果也足以窥见一斑。 温宁安梳理了一下思路,斟酌般道:“这药……我需要。” 安夙与王正义皆是一惊。 难不成很严重?天子病重,北淼岂不…… “是我需要!” 王家夫夫转头,就见身后是一个容貌惊艳的红衣美人。 秦招凰走到三人之中道:“宁安替我取的,我打小便有恶疾,时而会发作,正需要这奇药。你们可愿意给我?” 王正义笑道:“若是温将军的朋友,那我们自是没有二话,左右我们也用不上。” 温宁安悄悄给秦招凰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后确认道:“你们当真可以直接从商队中取走这等可遇不可求的珍稀品?其余人不会心生不满吗?若是不方便我可以付银子。” “无妨。”王正义道:“这商队属于我与夙儿,那些珍稀品也自是我的。” 温宁安心道,王正义与安夙两人还真有本事。这才几个月便拥有了一个商队,过得顺遂滋润。果然如那些村民所说,王正义天生便是一个生意人,白手起家、发家致富全在推算间。 秦招凰随着安夙一同去取药,而王正义转头朝温宁安问道:“早便听闻温战神武功高强,如雷贯耳,我可否有幸与战神切磋一二?” 温宁安真心笑道:“自然。” 天道有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今日是信了。以往他与封骐对王家夫夫伸出了援手,如今他们便来报恩。有了红清丹,封骐终于可以脱离邪功的折磨,为他们争取更多寻找根除法子的时日。 作者有话要说:  全勤奖米有了QAQ 哇的一声哭了粗来 第57章 惩罚 “这个便是了。”帐篷旁, 安夙将一个木盒小心翼翼地递给了秦招凰。 秦招凰接过后也没检查, 只是将之收好对安夙慎重道:“你与王正义行遍天下行商,能搜集到的货物也很多,尝试找找‘前尘’吧,这是盘踞你体内毒素唯一的解药。” 安夙一愣, 面色苍白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同王正义说。我是自个儿算出来的。”秦招凰眨了眨眼道:“我可是个算命的,百算百准。你身上乌云笼罩,病魔叫嚣,我一眼便瞧出来了。” 语毕秦招凰感叹道:“近日军中还当真是乌云密布啊。” 封骐性命堪忧,而安夙体内剧毒盘踞许久。 安夙虽然听不太明白秦招凰说的话,但依旧问道:“我的身体……对行军运势无碍吧?王大哥方才同我说了, 要与大军结伴同行。” 王正义与温宁安达成了共识,军队庇佑商队, 而商队提供粮草补给。说来还是商队亏了, 但王正义丝毫不介意,说是免费给温宁安都行。 “自然是无碍的, 你肚子里的小肚子指不准还能给我们带来天降之喜呢。再说了……”秦招凰得意道:“有我这个吉兆在, 哪还怕什么凶气!” 安夙笑道:“早便听闻秦国师因八字与命格奇好, 得天独厚前所未有而还未成年便被奉天斋恭迎入神殿去给北淼祈福。” “那是。我出生当天家里的屋瓦都因暴风雨而塌了,母亲还从此重病了两年。” 皇上,亡国靠你了!_96 安夙:“……” 什么? 秦招凰神秘兮兮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听起来是凶兆,但十岁那年奉天斋的人来了后才解释,所谓的屋瓦倒塌实则是因为家里祖祖辈辈经商,富足起来后手自然是不能有多干净了, 而秦家的人也没多少良心,因而积了许多阴德,我便是将这些凶气给尽数驱逐了,转而只是让屋瓦倒塌,让凶灵被暴风雨给带走,秦家因此幸免于大祸。而母亲则是有恶疾,若不是那次病发而发现了,病了两年治了两年,迟早会被体内的慢性疾病给折腾得死去。” 安夙愣愣地点头。 秦招凰摊了摊手继续道:“不过这些一般人哪会知道,所以十岁之前我还是被当作扫把星,连吃都吃不饱呢。” 见安夙若有所思,秦招凰笑道:“所以一切都有可能。病魔可以消失,连阎王都可以被请走。忘川没什么好怕的。” 不说还好,但被这么一安慰,安夙忍不住便红了眼眶。 “我……我有些害怕……”安夙抽气道:“忘川无药可解的。” 安夙不想死。他想与王正义和孩子一起过幸福安乐的日子,他想和王正义一同陪着孩子长大,最后与王正义携手老去,归宁。 “谁说没有,前尘不就是了?虽然难寻,但不代表寻不着。” 秦招凰补充道:“你何不和王正义说说?别一个人撑着,我看你这四周的病魔大半还是从你自己的魂魄里生来的,积郁成疾你不会不知道吧?” 安夙颔首。 “谢谢……” XXXXXX 夜已深,气温降了许多,寒意逐渐取代了燥热。温宁安在王正义的牵线之下给封骐找了小城内最好的客栈。 虽是最好的,但里头依旧简陋破旧。不过温宁安也没得挑剔了,用宽大的床铺总好过闷在马车内。尘埃与蜘蛛网可以清扫,嫌床铺硬邦邦也可以从马车内将丝绸与兽皮制的软枕或靠垫凑数。 封骐服下红清丹后更为难受了,不,应该说是前所未有的难受。温宁安慌得手脚无措,不过秦招凰等人却坚定地说这却是常事。红清丹能祛除所有的痛苦,但这世上哪有如此好的事?若想从此不被体内的毒或病痛折腾,便得先熬过第一夜,红清丹初次运作时可谓让人痛不欲生。 封骐躺在床上微微喘气,额角有冷汗滑落。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了。温宁安提着盛满热水的木盆走了进来。 封骐强笑道:“你回来了。” 温宁安将木盆放在床边,封骐拉住了温宁安的手道:“我没事,熬过这一夜便好。你别出去了,来来回回的不累吗?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行军呢。” 见封骐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身下的床单,说话的声音气若游丝,温宁安只觉得眼眶酸涩,心里一抽一抽。忍着心底的疼坐到床边,温宁安将一颗药丸递到封骐嘴边道:“吃了这个便不疼了。” 温宁安给的东西封骐自然是不疑有他,张嘴便吞了下去。 温宁安将毛巾给浸入木盆中,温柔地擦拭着封骐的额头。 “怿心,我当真无碍。这一夜过后便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别哭。” 温宁安一愣,笑道:“我没哭。” “心底哭也是哭,我一样会心疼。”封骐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温宁安的脸颊。 温宁安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没哭,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你不会有事。无论用什么法子,我都不会让你死。” 封骐正想调侃,却是浑身一僵,只觉得不对劲。 “怿心……你给我吃了什么药?” 温宁安笑了笑,转身岔开腿横坐在封骐身上,从一旁取过了绳索将封骐的双手反折到其头上绑了起来。 封骐吓了一跳,挑眉问道:“你在做什么?” 温宁安道:“惩罚。” 温宁安给封骐的正是令人情绪与身体同时高涨的“刺激”药物,封骐只觉得腹下燥热胀痛。哑声道:“怿心,你……” 温宁安退下了封骐的上衣笑道:“让你上次把我关起来,这次我可要报复了。” 封骐愣愣地看着温宁安。 你在说什么? 报复? 当真? 不理会封骐脸上的不敢置信,温宁安低身吻住了封骐的唇。 秦招凰说了,若想减轻封骐的不适便用情.欲来遮盖过药物发作时的痛苦好了。情.欲总是最容易产生,最能支配身体与情绪的感受。 温宁安吻得有些生疏,最后反倒是封骐夺了主权,领着温宁安的舌起舞,舌尖还不停地搔刮、挑逗温宁安敏感的上腔与齿贝。温宁安只觉得窒息,酥麻的快感从嘴边而来,传到了身上。 封骐低声笑道:“怿心,你还想着要做上面那个?无需那让你兴奋的东西,我仅仅用嘴便能让你软成一滩春水。” 封骐眼底满满的调侃与因药物而汹涌的渴望,还夹杂着几丝难以察觉的温柔。温宁安气极,取下了腰带将封骐双眼给蒙住。 温宁安失神般地看着的封骐,结实的胸膛与身下的傲物,双手却被绑住,眼睛也被深色的布料遮蔽,只觉得……致命无比。 而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后,封骐先是一愣,随后心道,自己以往对温宁安确实是过分……如今让温宁安高兴一次也无妨。 想起温宁安被自己捆绑囚禁时的场景,封骐终究放弃了反抗,静静地等着温宁安索欢。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必是温宁安在取下自己的衣物。 封骐此刻虽然看不见,但稍微在脑海中描摹了温宁安线条好看的身体也觉得更为兴奋与蠢蠢欲动了。 “啪嗒——” 盖子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奢靡的香气。 封骐叹了口气。 皇上,亡国靠你了!_97 只要是心爱之人,其实也无妨。如果是怿心,怎么样都行。再说,这还是温宁安第一次主动出击呢,封骐觉得这样的温宁安性感迷人得让人欲罢不能。 暧昧的水声在耳边响起,封骐只觉得有一片湿润的温热包囊住自己。 …… “?!”封骐大骇,颤声道:“怿心,你……” “嗯……啊……”温宁安双手有些无力地撑在封骐腹部上,嘴里有抑制不住的呻.吟泄露了出来。 封骐彻彻底底地愣住了,只觉得忽然飞上了云端。 怿心他…… “嘶拉——” 温宁安双眼迷离地看着封骐一使力,轻而易举地扯开了束缚着其双手的绳索。还未反应过来,封骐却猛地起身反压住温宁安。 而那东西一直在温宁安体内,这么一个大动作与贯力之下温宁安只觉得双眼发白,疼得眼泪都被呛了出来,忍不住叫出声。 “我的心肝儿……”如雨点般的吻落在了温宁安脸颊上,封骐笑道:“我喜欢这样的惩罚,接着惩罚我吧……” 封骐双眼赤红,一来是因为催情的药物所致,二来是干旱久逢甘露,如此之久没有与温宁安行欢,封骐此刻只觉得自己是重归大海的鱼儿,畅快得恨不得嘶吼。 “唔……!” 一夜尽欢。 第58章 李 京城内一片萧瑟, 枯叶满径。秋分气节, 风此刻已然带上了寒气。京城中不似边疆沙漠,降雨一次次而来,一场秋雨一场寒,漫天飞絮、素囊银装。 李家的主家府邸位于城东其中一个冷僻的街道。不似徐家那般处于繁华中心, 而是幽静绿荫之地。书房内,李裕锡正批阅着桌案上的本子,而李落雁端坐在他对面轻轻地,雍容华贵、仪态得体。 今日是李落雁回门之日,奈何封骐远在边疆,因而只是携了无数车珍宝与一群下人独自回李府,倒也算风光。 李落雁看了眼靠在一旁长椅的男人, 蹙眉问道:“爹,敢问这位公子是……” 听闻, 李裕锡放下笔杆道:“雁儿, 见过四皇子,封骥殿下。” 李落雁微微瞪眼, 显然是无比地惊讶。 四皇子封骥, 当今圣上封骐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不是在封骐登基那日被一杯毒酒给赐死了么?如今怎地会坐在此处? 难不成当年另有隐情? 李落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封骥。封骥身子单薄,瘦骨嶙峋。脸色一片惨白,眼底下还有浓重的乌黑,一副槁木死灰的样子。 封骥朝李落雁随意地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 李裕锡对李落雁道:“雁儿,你得与殿下好好相处。这位可是你将来的夫君。” 李落雁面无表情地看着李裕锡, 心底却是翻江倒海。 夫君? 李落雁再次转头看了看封骥,心底满满地厌恶。 封骥见李落雁与李裕锡似乎有话要说,挥袖离开了书房,期间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给过李落雁。 封骥的身影消失在竹门后,李落雁才蹙眉道:“爹,女儿不愿嫁给他。” 李裕锡嗤笑道:“难不成你还对封骐那昏君产生感情了?” 李落雁语气也转冷应道:“女儿既厌恶皇上,却也不想同那位四殿下一同相处。” 李裕锡定定地看了李落雁好一会儿才道:“爹一看便能看出,那鸿西王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或许还比封骐更为糟糕难堪。那人眼里只有权势,毫无人性良知,杀伐你嫁给他只会痛不欲生。” 李落雁只觉得这个话题令人厌烦,转而道:“爹有打算将二弟召回京一块儿行动吗?二弟手里有着李家其中一支军队,兵马不嫌多。” “淮盛他……”李裕锡摇了摇头道:“淮盛的心不在李家,不要也罢。” 李落雁蹙眉。 “爹,他是您的儿子。” “呵,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他如此喜欢边疆喜欢为皇上卖命,便任由他自生自灭好了。” 李落雁面无表情道:“若是女儿不听话,爹也是任由女儿自生自灭了?” 气氛有些许僵硬,叹了口气,李裕锡才缓缓道:“雁儿……鸿西王终究是难以捉摸与操纵的异国虎狼,我们不是他唯一的选择,而封骥更值得信任。四皇子需要我们的人马,而我们需要他的名誉,里应外合,封骐是我们共同的目的,这样的盟友才是最安全的。雁儿,封骐快容不下我们了,我们须得好好为将来作打算,你切不可任性。” 李落雁只觉得心底凄然,禁不住冷笑,语气尖酸刻薄道:“爹,女儿还当真如那砖头般,哪儿需要往哪儿搬啊。先是封骐,后是鸿西王,如今便是封骥了。” 李裕锡不以为然道:“你与封骐只有夫妻之名而未有夫妻之实,与鸿西王甚至只有几面之缘,依旧是清白之身。” 李落雁气得失了言语,忽然觉得无法与眼前生养自己的男人沟通了。 “女儿告退。”李落雁一拂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碰——” 房门被猛地撞开,李裕锡看着毫无仪态的李落雁,蹙着眉摇了摇头。 “逆儿……” XXXXX 皇上,亡国靠你了!_98 晨光微露,温宁安迷迷糊糊间就见封骐打横抱起了自己走向浴桶。 身体接触到温热的水后,温宁安才真正转醒,见封骐也抬腿迈入了浴桶中与自己共浴,温宁安眨了眨眼道:“你没事了?” “没事。好着呢,前所未有的好!”封骐硬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红光满面,通体舒畅元气十足。 温宁安笑着摇了摇头,红清丹不愧为神丹。 封骐在水中揽过了温宁安,让温宁安面对着他下巴搁在其肩膀上。封骐伸手环过温宁安,移到了那隐秘之地将他的东西给抠出来。 “嗯……” 耳边传来温宁安压抑的吃痛声,封骐叹了口气道:“抱歉,我又失了自制……” 温宁安摇了摇头道:“无妨……是我自个儿先给你下了过量的药。” 封骐心底歉然,每一次欢好后都是灾难,温宁安的身体一定惨不忍睹。思及昨夜温宁安那是怕自己疼才出此下策,封骐既感动又心疼。 吻着温宁安的耳垂与耳廓,封骐坚定道:“我发誓,下次再这样便不做了。” 温宁安低低地笑了起来,挑眉道:“你要自宫?” “那你不得哭死。”封骐也笑。 “胡说八道。” 两人洗漱了后,温宁安身子朝下躺在床上,封骐则给他上药。 “皇上。” 无影出现在一旁,低声道:“有密报。” 封骐接过后阅了一阵,眉头却是紧紧地蹙了起来,面色凝重。 “怎么了?” 封骐直接将密报递给温宁安。温宁安一愣,随即也不矫情,取过便读。只见蜡丸上报的是李家近日的动静。 封骐冷笑道:“他们自以为藏得很好,殊不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对于李家,我下的功夫可比徐家多了。” 温宁安颔首,语气严肃道:“招兵买马、四处走动,李家这些动作当真可疑,不得不防。” “他们图谋不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徐家不过是跳梁小丑,李家才是狠角色,闷鼓敲不响。”封骐眼底一片阴鸷,前世便是李家勾结的鸿西,自己不过是撒手死了,而温宁安却是受尽屈辱…… 封骐道:“想必他们也察觉到我想根除李家的心了,因而心生反意。李家那些人,尤其是主家的可都是人精,鬼心思一个比一个多。” 听闻,温宁安不禁感叹道:“李兄倒是异类了。” 封骐面色随即一沉,眼底仿若有狂风暴雨在酝酿喧嚣。 “怿心倒是对李淮盛青眼有加啊?” 温宁安也不怕,伸手捏了捏封骐的脸道:“再青眼有加也比不过怀天啊。怀天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长得好看,武功还高。” 封骐哼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封骐将药盒收起来后,随即倾身躺在温宁安身旁与他紧紧地靠在一起,成功被顺毛。 温宁安低笑,怎地像个小孩子似的。 封骐道:“我想将东北军调到泉州防备着李家。” “这样挺好,左右东北军也赋闲,你也可以考虑钦州的驻军,钦州与泉州紧靠在一起,来去也方便。” 温宁安只评兵力分布,绝口不提李家,也不欲多加置喙。 封骐笑了笑,摸摸温宁安的头道:“你是我的妻,无需顾虑,想说什么便说。” 温宁安抬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这些弯弯绕绕我不会,你决定便好。” “好。”封骐道:“你无需操心这些,我会处理好的。左将军替朕打胜仗变好了。” 两人相视而笑。 封骐替温宁安上了药后,给他拉拉被子道:“你好好休息。” 温宁安翻过身道:“我待会儿便要出去了,我们正午之前便要拔营离开。” 封骐先是蹙眉,之后叹了口气抚了抚温宁安的发顶。 “别太累。” 温宁安颔首,随后看着手中还未放下的蜡丸,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朝封骐道:“怀天,你的影卫可否借我一用?左军的影子毕竟在某些方面没有大内影卫熟练。” “自然,你要作甚?” 温宁安道:“我怀疑军中出了细作。” 温宁安接着与封骐说了之前幽王军与鸿西军轻而易举便侵入风州内部的事。 封骐颔首。 “说得确是,应当是有了内应才能如此。那么你心底可曾怀疑谁?” 温宁安思索了一会儿道:“说实话,我想不出。将领级别的人只有我,李兄、高兄与俞九。李兄与高兄是同我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友,我第一天入这军营便与他们相识了,是可以相互交托后背的兄弟,而俞九是你信任的人,这么说起来谁都不可能。” 封骐道:“俞九不仅是我信任的人,他对风州也不熟悉,可能性应当可以减少。” 温宁安只觉得头疼。 “若要与敌军里应外合,副将应当也可以做得到。许是我们之中的其中一名副将所为吧,还得再细细盘查。” 封骐道:“我明白了,我会帮你查的,务必尽早除了这隐患。” 作者有话要说:  定个小小的要求,这章评论的小天使如果超过30就加更●v● 皇上,亡国靠你了!_99 第59章 合作 “皇上, 北淼的使者就在帐篷外。” 鸿西王凤长欢斜靠在长椅上, 狭长的眼微微睁开笑道:“请他进来。” “是。” 帐篷外,封骏带着一支小队伍候着,面上依旧挂着一如往常般的玩世不恭笑容,心底却有些忐忑。如今身处鸿西军营, 就算有什么预料之外的情况也是插翅难飞了。都说这鸿西王嗜血残忍,毫无人性,就怕谈判失败,自己小命还不保。但这终究是皇兄指派的任务,也没有比自己更适合的人选。 封骏心道,李家与幽州王同时发难,如今最好之计便是暂时同鸿西合作了, 否则三方发难,再不说其余伺机在暗处的敌人, 北淼不得元气重伤? “王爷, 请进。” 封骏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折扇悠然自若地走了进去。 “参见皇上。” 凤长欢就见眼前的公子白衣折扇倜傥潇洒。封骏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 眉眼多情, 嘴角含着轻佻的笑容。迈入帐篷后双眼就在帐篷内的几个歌女与舞姬身上留恋, 压根儿便没给自己多少眼神。 封骏见凤长欢在看着自己,也不等凤长欢说平身便径自站了起来,拍拍手让下人端上了合约和和气气笑道:“皇上,可否谈谈?” “不可。” 封骏一愣。 凤长欢慵懒地躺在长椅上挥了挥手道:“朕如今没心情,你陪朕下一盘棋再说吧。” 封骏道:“恰巧本王对棋也是略懂一二, 助助兴自是无碍的。” 封骏心道,助兴个大鬼头。若是这棋下得不好,想必接来下是不用谈了。 “王爷谦逊了,朕早已听说王爷的棋艺在北淼可是无人能敌,早便想见识见识了。” 凤长欢让人抬上了棋桌与棋盘,以及…… “王……王爷!” 封骏心底一惊,转头就见随着自己而来的歌女——丹芳被两个鸿西士兵给押了进来。 凤长欢问道:“这位可是你的侍妾?” 封骏微微眯眼笑道:“丹芳小姐是我聘来增添旅途乐趣的歌女罢了,不劳皇上留心了。” 封骏虽然流连烟花之地,身边也总是美人环绕,但却未曾越界。从来便只有一同吟诗作对,献歌献舞的歌姬或舞姬罢了。 “那便更好了,省得王爷过于心疼。”凤长欢也让人带来了一个女人道:“普通下棋未免过于无趣,我们玩个特别的吧。” 封骏心底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 凤长欢指着身旁的女人耸肩道:“我们玩儿的是象棋,失了一只棋子,就砍掉她们一只手指好了。十只手指都砍完了,便砍我们自己的呗。这样,多刺激?” “……” 封骏看了眼面色惨白,浑身禁不住颤抖的丹芳,再看看饶有兴致的凤长欢,算是明白了。自己的皇兄与凤长欢一样同是暴君,也会让人惧怕忌惮,但终究是不同的。封骐杀人是为了立威与解恨,封骐不允许自己的尊严与至高的权利受到一丝丝的挑衅。而凤长欢杀人却是因为……好玩。 看着凤长欢眼底的嗜血,封骏微微蹙眉。 “开始吧。” XXXXX 温宁安坐在床边等待福彻给封骐更衣。封骐换上了明黄龙袍,虽是户外骑射的简洁款式,但相较一般大臣百姓的袍服还是显得繁琐了。封骐如今精神也逐渐恢复了,看起来威风凛凛。 军队此刻正准备拔营出发赶路,而封骐坚持要与温宁安一同骑马,不愿憋在那马车当中了。 “皇上,温将军。” 周无心的身影出现在帐篷外。 见封骐颔首,福彻便去通报了。周无心走进帐篷后先是仔细看了看封骐才笑道:“气色不错。” 周无心留意到温宁安腰间别着的寒春剑,微微惊讶道:“寒春?我还以为这是南白一派代代相传的宝剑?” 封骐替温宁安回答道:“总归怿心拿还是朕拿都没差别。” 温宁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 周无心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说寒春了,我此次前来便是想与温将军商讨映月草一事。” “映月草?” 周无心拉了一张木椅坐到温宁安身前道:“这几日我与南白日日夜夜商讨钻研解决灭阳白骨的法子,可算是有了些许头绪。” “有结果了?”温宁安坐直了身子,全神贯注地等待周无心的下文。 “我和南白寻思着,灭阳白骨是人无法承受的,过于强大的内力在身体里头叫嚣,那么也许让另一个武功高强之人一同分担这份内力,也许可以改善情况。温将军几乎日夜与皇上在一块儿,武功也高强,或许可以试试练‘映月濯日’,这武功心法仅出现在古书里,因而我们还需再斟酌与琢磨,此番仅仅是看看温将军是怎么看待的。” 听完了周无心所言,温宁安还未来得及应答,却听封骐低声道:“朕不准。” 温宁安蹙眉道:“怀天,我……” “朕不准!”封骐斩钉截铁道:“这是朕一人的问题,无需怿心为我分担与承受风险。”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温宁安起身对封骐道:“我们说好要一同承担所有困难的。练的人是我,我拥有决定的权利。” “你……”封骐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温宁安梗着脖子,丝毫无退让之意。 皇上,亡国靠你了!_100 “好了好了,这武功我与南白也还未完全弄明白,练不练大可日后再谈。也许这武功与邪功无异,丝毫不可练,又也许与一般正当门派的心法无异呢?一切都还未明朗啊。”周无心笑着打圆场道:“先不提这个了,我来此的主要目的也是想告诉温将军,阮洲山里头有映月草,这草窝与南白是必要取得的。若是要练映月濯日,这草是必备。若是不练,映月草也可缓解皇上体内的邪功,百利而无一害。” 行了几日路途后军队便会抵达最为危险与需要防备的阮洲峡谷,过了峡谷后黄沙便逐渐被青草与土地取代,之后便是群山环绕的阮洲。阮洲对于幽州就如同风州对于北淼一般,攻下阮洲,幽州也差不多在手中了。 温宁安颔首道:“我明白了,前辈是否是想到山里头去取映月草?” “是。而且我与南白的意思是希望皇上与我们一同去,若是皇上失控了我们也好出手,再者山里无其他人,不怕生变。” 温宁安随即道:“那我与你们一同去。” 阮洲是最关键的一战,左右军队一定会在阮洲旁扎营至少一日恢复元气,他们大可趁这段时间去山里找药。 “怿心……” 温宁安打断道:“脚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儿便去哪儿。你不准我便偷偷跟着去。” 周无心看着这小两口,笑着摇了摇头道:“温将军武功高强、熟悉地域,去给我们搭把手也是极好的。” “对,我先去看看大伙儿准备得怎么样了。”温宁安语毕,不等封骐应答便走出了帐篷。 看着温宁安离去的背影,封骐胸闷。 周无心宽慰道:“皇上也无需担忧,我们自是不会置温将军与危险之中的。” “你们不了解怿心,他倔脾气还死脑筋。”封骐头疼,这傻子为了自己可以连命都不要,就怕他做了什么傻事。 而且……这人,如今倒是不怕自己了啊。不仅不怕,还一天比一天凶了! 重整夫纲!必须重整夫纲! 想完后,立下决心的封骐随即将腰带给束好追了出去。 “怿心,心肝儿,等等我啊!我错了——” XXXXX “啪嗒。” 凤长欢的一个“卒”被封骏给吃下了。 凤长欢也不介意,挥了挥手后身旁的一个侍卫便站了出来。一手取出了大刀一手将女人纤白的手按在桌子上。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抖如筛糠。 “皇上……呜……皇上!!!” 凤长欢丝毫没有动摇之心,看着女人惊恐的样子眼底反而有笑意闪逝而过。 “皇上!”封骏起身攥住了那侍卫正要往下挥的手腕笑道:“皇上,我们何不玩大一些?” “嗯?” 封骏道:“我们先压后惩罚。输的人便要根据失去的棋子数量砍去手指,反之赢的人丝毫无需接受半分惩罚。” 凤长欢冷笑道:“朕为何要听你的?” 封骏继续道:“此番压后惩罚也许会减去游戏的刺激,但我们大可再加一项,愈往后惩罚便会愈严重……输的人不仅要让女伴砍去手指,也要付出一条手臂。自己的手臂。” “皇上,你可有胆子接受?” “呵……” 凤长欢定定地看着封骏。 这是在挑衅自己?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征求一下意见,如果凤长欢成为副cp之一,小天使会抵触吗?0.0 XXX 以及昨天的,米有30……心碎……不过还是很感谢评论和灌营养液的小天使!(笔芯)还有作弊的小天使太可爱了哈哈哈哈,换成极品大肥肉吧!会在群里发车⊙▽⊙群号429672559,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来看看~ 第60章 倒戈 凤长欢让人取出的是从善棋谱, 据说至今还未有人能破解。 看着封骏脸上掩藏不住的惊讶, 凤长欢心底冷笑。这从善棋谱出自当代象棋大师马风子之手,比起难破更是难寻,多少好棋之人趋之若鹜梦寐以求的棋谱精华,凤长欢也是机缘巧合下才取得了这份世间唯一的棋谱, 因而料定封骏定是从未接触过。 见封骏出手似乎有些犹豫,凤长欢更是禁不住冷哼了一声。 一柱香在桌旁袅袅烧着,侍卫默不作声地守在一旁,那两个女人比下棋的人还要紧张。丹芳坐在封骏身边,见封骏对于不熟悉的棋谱步步为营左思右想,而凤长欢却是游刃有余毫无犹豫,害怕得冷汗涔涔、浑身发颤, 捂着自己的手臂祈求上天保佑。 “啪嗒。” 封骏又用“俥”将凤长欢一枚“卒”给吞没。 见凤长欢不仅丝毫不在意还一味地横冲直撞,封骏不禁摇了摇头, 也不知如今是谁占上风了。封骏一子未失, 但坚守阵地毫无进展。而凤长欢虽是失了所有的小卒,还赔上了一个砲, 但冲锋陷阵的車却是已然兵临城下, 朝着封骏的元帅来势汹汹而去。 “呵。” 凤长欢的車直直地对着封骏毫无防御的帅。 丹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千钧一发之时, 所幸封骏从一旁调过了相勉强抵御。这相原本在旮旯被其余棋子给围绕着,难以防备与注意到。凤长欢挑眉,似乎有些惊讶,但这终究是苟延残喘罢了。 凤长欢笑道:“王爷,这棋谱的秘诀乃是帝王之道, 冲锋陷阵为了目的而勇往直前,切莫有后顾之忧。王爷如此优柔寡断,什么都无法舍弃便什么都得不到。” 皇上,亡国靠你了!_101 “非也。”封骏摇了摇头。 “咯嗒。” 凤长欢瞪大了眼。 “皇上,您错了。” 棋盘上,随着封骏将“炮”归为后,所有的棋子赫然连成了一个阵法,将凤长欢的将军团团围绕了起来。凤长欢原想解救,却发现挡得了傌挡不了炮,挡得了炮挡不了俥,所有的棋子连成一气形成了一个如铜墙铁壁般坚不可摧的包围圈。而凤长欢已然没剩余多少棋子了,即便在封骏的地盘盘踞,但自己的将军却护不了! 凤长欢愣愣地看着大势已去,木已成舟的棋盘,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 丹芳松了口气,瘫软在自己的座椅上。凤长欢身旁的女人则是哭着跪在了地朝封骏磕头,求他宽恕。 “这位姑娘,地上凉,你先起来。”封骏起身将女人扶了起来温声宽慰道:“本王自是不会对一个弱女子,还是一个如此娇柔好看的女子下手了。” 封骏说着还从怀中取了一块丝帕递给那女人。扶着她坐下后,封骏才笑道:“皇上,你可知马风子为何将这棋谱取名为‘从善’?” 凤长欢微微眯眼。 封骏伸出了纤长的手指挑起了一枚棋子,将凤长欢的将军给轻轻地收入了掌中道:“从善,便是善待为自己卖命的人,善待自己的所有棋子,即便那只是小卒,这才是帝王之道。” “帝王之位高高在上,底下压着的是千千万万个臣子与黎民百姓。是他们抬着这个宝座,若是失去了他们,那宝座便会坍塌。” 凤长欢一语不发地看着封骏,眼底虽是晦涩难明,但却透着危险与难以察觉的怒火。 “皇上,切莫被这棋谱给骗了,设置这个棋谱的人套的便是如皇上这般位高权重的人。” “你与马风子是什么关系。”凤长欢语气低沉。 封骏发出了意义不明的笑声,打开了折扇微微摇着。 “你……便是马风子本人?” 封骐不应答,却也没有否认。 “呵。”凤长欢心道,原来开局时封骏的怔愣并非被这从未见过的棋谱所震慑,而是莞尔啊。封骏,马风子,倒是挺妙。 啧,被这狐狸给套进去了。 凤长欢将腰间的长剑抛在了棋盘上抱胸朝封骏道:“朕的手臂,你想怎么取?” 得了便宜要卖乖。 封骏随即跪地赔笑道:“本王自是不敢冒犯与冲撞天子龙威,只求皇上手臂安好,也好顺利在合约上签字。” 凤长欢挥了挥手道:“合约端上来吧。” 封骏的侍卫将合约给递到凤长欢跟前后,凤长欢随意一扫道:“无非是要朕倒戈,出兵助北淼一臂之力。” “是。” 凤长欢笑道:“但若是朕这么做了,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助幽州王也许还能伺机将他给杀了夺得北淼王位呢。” 封骏先是被凤长欢如此直白的话给惊了惊,随后冷静道:“皇上,京城内还有李家虎视眈眈,幽州王更是地地道道的北淼人,王位也并非易事。反之,若是皇上出兵相助,念在皇上古道热肠,北淼献出西南往北六座城也无妨。” 凤长欢挑眉。 封骏继续道:“北淼与鸿西将来迟早有一战,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延后几年养精蓄锐又无妨?再者皇上还可以不耗丝毫兵马便取得了六座城,岂不一石二鸟。” 凤长欢思忖了一会儿道:“朕允了。” 封骏还未来得及谢恩,却听凤长欢道:“但是,朕还有一个附加条件,若是做不到,一切免谈。” “皇上请说。”封骏笑得抽搐僵硬。 总觉得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凤长欢走到了封骏身前,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道:“你留下来一段时日。” 封骏被捏得生疼,下意识地缩头,凤长欢却捏得更为用力,连带着封骏整个身体都被拉扯地往前倾。 “留,还是不留。”凤长欢眼底有笑意,却也有气势凌人的精光。封骏心道,若是不从便会被这杀人与无形的刀子给千刀万剐吧。 封骏心道,笑话,人家皇上要软禁关押自己以此作为要挟,他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封骏低低顺顺笑道:“自然是谨遵圣命,谢皇上大恩。” XXXXXX 大军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路后终于在三日内抵达阮洲峡谷。 看着眼前气势磅礴的峡口,温宁安心道,过了这道峡谷便好了。 峡口如同出水的鳄鱼大张口般,狭窄幽暗,仿佛要将人给尽数吞入肚腹中深不可测。里头还有水声传来,更多的则是“呜呜呜”如鬼哭狼嚎般的回音声,即使还未进入峡谷都听得见。 “将军,一切已准备就绪。” 听了任飞扬的话,温宁安颔首道:“前行!” 缓缓走入了峡谷中后,视线便被白雾所模糊,阳光也照不进来。不过大军每人手持一支火把,将原本昏暗如豆的通道给照得明晃晃的,还能驱散寒气与雾气。 四周是若隐若现的悬崖峭壁与零零落落的郁葱,所有人全神贯注与戒备,无人说话,只有马儿的踏踏声。 “将军,已然探查过了。”郑寒水骑到了温宁安低声道:“四周确实是溪水环绕,清水触手可及,一勺便是。” “好。” 郑寒水回归原位后,温宁安顿了顿,随即转头朝骑在自己身侧的封骐问道:“你听见了么?” “早已听见,也差不多了。” 军行至中段,已没有回头的余地,按照常理来说幽王军也该动手了。 皇上,亡国靠你了!_102 温宁安还未来得及应答,就听见“轰隆”一声,接着军队尾翼传来了惨叫声。信号弹一朵朵炸开,号角声不绝于耳。 敌军出现了! 温宁安随即纵马喊道:“莫慌!摆阵——” 峡谷上不停有巨石滚落而下,巨石来势汹汹,血肉之躯又怎能抵御。一时之间有许多士兵便被或大或小的石头给砸伤落马了,有些甚至被压在了底下无法动弹。 “左翼,右翼!” 左军与李家军合作取出了白绫,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将白绫给扯开横在半空中。 白雾之上,敌军就见底下忽然横空出现了一条条将所有目标都遮蔽的白条。这些白条虽然柔软,但韧性极强,将巨石给尽数拦截在布料上,减少了巨石的冲力,也给士兵争取了闪躲的时间。 敌军将领冷笑。 不过是白绫,又能如何?随即一挥手又让人放火箭。 “嗖嗖嗖——” 温宁安抬头就见天空被箭雨所覆盖,细长冷凝的箭还夹杂着火光,一时之间天空仿佛被照亮了,亮得让人眼睛生疼。 温宁安挥手制止了也要准备下令让弓箭手就位的副将道:“别放箭!他们放箭我们也放箭,这白绫还要不要了!” “是!” 弓箭手转而去取清水浇灭白绫上的火苗,毕竟这白绫虽然防火,但箭雨之下也难幸免。 大军此次目的并非击败幽王军,而是能顺利冲出峡谷便好。因为温宁安也并不恋战,领着大军朝出口冲去。 “将军!前头有埋伏!” “无妨,冲!” 任飞扬见前头黑压压的一片幽王军,而峡谷之上还有源源不绝的暗器与巨石“招呼”他们,而大军却仿佛不怕死般不要命地往前冲,不免担心。埋伏他们自是不怕,但禁不住战力一直被峡谷之上的暗箭所折损啊! 任飞扬本欲开口,但见温宁安与封骐胸有成竹的摸样便也不多加置喙。 只要是将军下的令,鬼门关都得去! “杀——” 任飞扬挥剑将其中一个敌军的头颅给看下,却只听“啪嗒”一声眼前白影闪过。 什么东西? 任飞扬一惊,低头却见……一个幽王军士兵的尸首! 从天而降的尸首? 任飞扬抬头往峡谷上看去,就见上头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杀伐声,幽王军与……鸿西军的尸首不停地往下而落。 任飞扬心底骇然,原来如此…… 却是不知温将军何时与鸿西王达成了共识!不难想象此刻幽王军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原本的援军与盟友便这样猝不及防地朝自己挥刀,想必一定无比地惊骇。 温宁安冷笑,上头的埋伏在鸿西王的击杀下想必已然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眼前的埋伏便也不再可怕了。 “杀了这些叛军!!” 一时之间士气高涨,杀声震天。 封骐就见温宁安在大军之中纵马奔驰,乌黑的长发因强风而飘散飞舞,身上盔甲被火光映照得灼目。眼底既有厮杀的快意,也有冷静的判断,仿佛天神一般。 这又是北淼的一场胜仗! 作者有话要说:  凤长欢:啊,这个男人好特别好不做作,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成功吸引了朕的注意力 封骏:科科 第61章 忠诚 “哐啷——” 茶具被尽数扫落, 昂贵的茶杯与茶壶碎落在地, 茶水缓缓溢流而出。书房内一片狼藉,歌姬与舞姬全都被吓得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余千足面无表情地看着震怒与发狂的多伯。 “凤长欢这个杀千刀的!娘的!别让老子逮到他,否则……”多伯说着又一抬手掀翻了桌子。 余千足面无表情道:“堂堂幽州王,小小挫折便如此失态。” “小小挫折!你管这个叫小小挫折?啊?”多伯双目赤红, 掐住了余千足的脖子道:“你可知本王损了多少精兵!峡谷原本是一个挫挫敌军士气与兵力的好地方,便这样叫鸿西给毁了!如今敌军就在阮洲扎营,幽州快不保了!” 余千足眼底毫无波澜地看着多伯撒气,脖子被掐住也不为所动。 多伯正想继续骂下去,却见手臂处一条蜈蚣在缓缓爬行。 “你……!” 多伯“呸”了一声放手,恶狠狠地瞪着余千足。 “大王,小人有一计。” 多伯与余千足回头, 就见余千手站在了门旁,不卑不吭。 “哼。”多伯坐了下来道:“说!” 余千手缓缓道:“想必大王也知道我此番在此也只是为了给师弟搭把手, 实际上我正在为李家办事。” 皇上,亡国靠你了!_103 多伯冷哼道:“你该不会是劝我与李家合作吧?” “要不要合作全看大王本身意愿, 我也仅仅是传达李家的心意而已。”余千手从怀中抽出了一封信递给多伯道:“这封信乃李裕锡亲笔,大王看了后自会有定夺。” 多伯随意翻阅了信笺后, 随即沉默。 “今夜李家的影卫便会来与大王仔细相谈, 小人便先与大王告别了。” “你要走了?”多伯蹙眉, 这样自己岂不又少了一个帮手? “师弟已足矣。再说,有李家帮衬,小人可有可无。” 多伯冷笑道:“呵,你还真是笃定本王会与李家合作啊。” 余千手音淡如石道:“小人不敢妄自揣测。” 与余千足点了点头后,余千手便径自离开了。 看着湛蓝的天空, 余千手摇了摇头。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腰间,却发现那原本一直垂挂着的玉佩已然不在了,手中一片冰冷与空白。 啧…… 余千手往自己房中而去准备收拾行囊。这次离开后便去东乌或者南湘吧,不要再待在北淼了。 XXXXXX 大军入驻阮洲后,将士们终于有了取之不尽的水与新鲜蔬果食用,高兴得恨不得高歌起舞。封骐与温宁安更是入住了舒适的客栈。 温宁安处理了军务回到客房后,就见封骐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歇息。 封骐感叹道:“同是屏障与守护城,阮洲可比风州舒适多了。” “委屈你了,只盼此战快些结束吧。”温宁安摸了摸封骐变瘦了的轮廓,坐到床边脱去靴子。 “傻子。委屈的不是我,而是你啊。”温宁安脱了外衣与靴子后,腰便被封骐揽住拉倒在床上。 封骐抱着温宁安,心满意足。 温宁安笑着捏了捏封骐的耳朵道:“怀天,你没事吧?” “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吗?”封骐拍了拍结实的胸脯,表示自己身强力健。 “我不是说这个……”温宁安道:“你心情不好吗?” 封骐愣愣地看着温宁安。 这都能看得出来? 温宁安笑道:“从实招来。” 封骐瘪了瘪嘴道:“也没什么,就是没想到凤长欢当真能答应援兵。” “鸿西王成了我们的盟友不是好事吗?这样我们不仅能轻而易举拿下幽州,也不担心李家从中作梗了。” “左右我们没有鸿西王的援助也能突破峡谷,我们与鸿西的盟友关系更不会长久。”说着,封骐将温宁安的头按入自己的胸膛中,不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戾气低声道:“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凤长欢,定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前世发生的事他绝不会轻易忘却,即便错在自己,即便这一世鸿西王与他们没有瓜葛。但只要一思及前世温宁安在金銮殿上所受的屈辱,而这些屈辱都是凤长欢所给的,封骐便恨不得将他的皮给一层层剥下。 他的怿心,被人用如此方式给赐予了死亡…… 察觉封骐的不安与躁动,温宁安随即伸手回抱了封骐道:“你不喜欢鸿西王,我们以后不提他便是了。” “嗯。”封骐转而道:“说说另一个人吧,之前你不是让我查查军中细作么?我的影卫有了些头绪,你可要听听?” “自然。” 听闻,封骐从怀中掏出一张信条,随后叹了口气道:“一切还未定论,仅仅是猜测而已,你也别太介意。” 封骐知道温宁安与这个人关系很密切,密切得他都不忍不住吃味。 温宁安蹙眉,从封骐手中接过了信条细细阅读。 “……李淮盛?” 封骐道:“如同信上所说,经查实李淮盛近日总是偷偷摸摸地出去见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已经有三次了。” “这……不可能……” 封骐轻轻地摩挲着温宁安的额头道:“你别伤心,一切都只是猜测,也许李淮盛有什么其他难言之隐呢。” 温宁安压下心中的不适笑道:“你之前不是看李兄不顺眼的吗?如今怎地为他说话了?” “谁为他说话。”封骐嫌恶道:“我是看在他与你交情不错,不忍心见你伤心罢了。还不是为了你。” “怀天……”温宁安捏着封骐的脸颊认真道:“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越来越小媳妇了?” 封骐:“……” 蛤? “噗嗤。”温宁安捂着肚子笑得不停歇道:“自从你来了军营,尤其是病发后便愈来愈可人了。” “可·人·小·媳·妇?” 封骐冷笑一声翻身压住了温宁安,一手撑在温宁安脸侧上的床单,一手捏着温宁安的下巴道:“要不让你见识见识‘小媳妇’的威力?” 封骐低头在温宁安耳边道:“到时候看看是谁哭着求饶,谁是小媳妇啊。” 温宁安只觉得有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耳边,痒痒的。 眼见温宁安缩着头沉默不语,脸颊与耳垂却是蓦地转红,封骐随即满意了,捏了捏温宁安的鼻子笑道:“让你得瑟。三天不干,揭瓦上房啊。” “……胡说八道!” 皇上,亡国靠你了!_104 封骐低低地笑着,心思却不安分。 温宁安只觉得有一只手顺着股缝滑入了自己身后的那地,一片冰凉…… “怀天!” 封骐促狭笑道:“谁是小媳妇?” “怀……嗯……”温宁安微微弓身低声道:“唔……白日宣淫,成、成何体统!” 两人正闹着,却听福彻在外头通报说李将军求见,想与温将军商讨军中要务。 温宁安微微蹙眉,李淮盛? “啊!”温宁安差点昏厥。 封骐委屈道:“你居然在这种时候想其他男人,实在该罚。” “别闹了!”温宁安喘着粗气推开封骐道:“我得出去一趟见见李兄,还有一些军中的要务还未处置。” 封骐舔了舔下唇道:“行,晚上再来。” “晚上我们得出发阮洲山找映月草了,下次吧,又不是没有机会了。”温宁安整理了衣衫仪容,待体内的躁动逐渐平复后便径自离开了房间。 XXXXXX 李淮盛在另一个包间等待温宁安。 “李兄。” 见温宁安推门而入,面上却是一片潮红,媚眼如丝、双唇水光,不难预想在这之前在做什么…… 李淮盛微微撇头不看,只是笑道:“温兄,我们已经好久没这样单独坐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了。” 温宁安只是笑笑。确实挺久了,自从李淮盛说出他的心意后,自己便有些难以面对他。 李淮盛给温宁安倒了一杯酒。 温宁安轻轻抿了一口酒问道:“李兄找我前来,所为何事?” “我……我有一事想要与温兄坦诚。” 坦诚? 温宁安不由得想起了封骐方才与他说的信。 李淮盛喝了一口酒后才缓缓道:“其实,我近日一直有和李家的影卫暗中联系。” 温宁安一愣,没想到李淮盛如此直白。 李淮盛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此番便是想要提醒温兄,请你凡事务必要留心眼,李家似乎对你不太友善……前不久李家影卫来找我之时甚至要我去勾结那幽州王。即便我推辞了,他们也依旧不死心,似乎是想要我带着李家军回归李家。我心底揣摩着,李家如此急着要用兵,想必……不是什么好事,你找机会提点一下皇上吧。” 温宁安直直地看着李淮盛,心里五味交杂。也不知道李淮盛所说的是否属实,但…… 温宁安认真道:“李兄,我信你。我相信你绝对不会伤害我。” “那是自然!”李淮盛有些激动般道:“害谁我都不会害你!我早已说过,我……我会保护你。” 温宁安避开了李淮盛的视线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宁安,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好。”温宁安举起了酒杯笑道:“我自会留心,身旁也有影子。不说这些了,喝酒。” 第62章 上山 “凰儿, 过来。” 正值春日, 院子里百花齐放、春意盎然,潺潺溪流上有花瓣漂流。呼入的每一口气都是香甜的。 陈殊坐在石桌旁朝秦招凰招手。 “这个怎么读?”陈殊一手将秦招凰抱起来放在了膝盖上,一手给他指了指书本上的一行字。 “叽叽呼叽叽……” 陈殊“啪”的一声用书本拍了拍秦招凰的额头莞尔道:“你别闹。” “我在好好念啊。”秦招凰很委屈。 念是没念错,但为何语音如此之奇怪…… 见秦招凰双颊鼓鼓的, 眼眶泛红。陈殊随即摸了摸秦招凰的额头道:“好了好了,没念错。你委屈什么呢,这都要哭,还是不是男子汉了?” “呜……”秦招凰不停地吸气耸肩。 陈殊叹了口气,轻轻抱住秦招凰道:“你别在意他们所说,都是假的。我反倒觉得你是福星,你见过这么好看的灾星?” 不说倒好, 这么一宽慰秦招凰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哭不哭……” 秦招凰紧紧地攥着陈殊的衣袖抽气道:“阿殊,你对我最好了……” 陈殊笑着摇了摇头。 “阿殊, 说好了, 你不可以丢下我……我只有你了……”秦招凰窝入陈殊的怀中,晃了晃头, 鼻涕眼泪全都给糊到了陈殊乌黑的长袍上。 “好好好。”陈殊捏了捏秦招凰布满泪痕的脸蛋儿, 这小鬼还真会撒娇。自己也不知怎地, 明明只是秦府请来给秦夫人治病的大夫,却忍不住一直关心这个小鬼,许是为他不值吧。 皇上,亡国靠你了!_105 这孩子明明是秦家的长子,却是被关押在这破屋里无人伺候无人照顾。餐不温饱,冬天也没有温暖的衣裳。 “阿殊, 你教我写你的名字。” 陈殊挑眉道:“你自个儿的名字都还没写端正呢。” “我要学你的,我要先把你的名字写好。” 陈殊摇了摇头,将秦招凰给放了下来去拿笔墨了。 …… …… 秦招凰蓦然睁眼。 愣愣地看了四周,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丛与参天古木。对了……自己是随着温宁安等人上山找映月草了。 温宁安与封骐正坐在自己身旁照看火簇以免熄灭,而周无心与李淮盛则是在一旁勘察地形。听周无心说是要找什么……地龙? 秦招凰心道,然而这里当真没有什么地龙啊,把自己拽上来了也找不到。没有便是没有,该不会是周无心搞错了吧…… 温宁安摸了摸秦招凰的额头道:“又梦到那个人了?” 秦招凰愣愣地看着温宁安。 温宁安道:“方才你在梦中一直喊着他的名字。” “哦……”秦招凰有些尴尬。 温宁安蹙眉道:“那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温宁安心道,他们家招凰既漂亮、人又好,居然还会受委屈。 真想撸袖子去将那人揍一段让他乖乖和人家在一起。 秦招凰“哼”了一声道:“还能怎么想,他就是把我当成黄毛小儿。” 老子把你当相那啥,你把老子当稚童! “不说他了吧,来吃这个。”温宁安说着将烤架上的一只硕大的鸡腿递给秦招凰。 看着眼前肥美冒汁,还发着“嗞嗞”声的肉块,秦招凰咽了咽口水道:“鸡腿……不好吧……咳咳,留给皇上。” 封骐在一旁翻白眼道:“让你吃就吃,这么矫情干脆不要。” “吃!必须吃!”秦招凰眼冒绿光,如飓风般夺过了鸡腿。 温宁安用手肘推了推封骐低声道:“怎么这么凶。” 封骐瘪嘴道:“你偏心,你不爱我了,我心情不好。” 温宁安笑着将那句“果然小媳妇”给咽下了肚子,他可不想在这荒山野岭众目睽睽之下和封骐一起辣人眼。 见周无心与李淮盛为了勘察山峦而距离他们愈来愈远,封骐低声对温宁安道:“那个姓李的怎地也跟来了。” 温宁安心底莞尔,什么叫“那个姓李”的。 “李兄说是不放心我。” 封骐笑得抽搐道:“我们还不放心他呢。我早已同周前辈和招凰说了得多防着他,谁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温宁安微微颔首。他心底自是信李淮盛的,但他也不能拿其余人的命来赌,再加上秦招凰不会武功,一切都必须谨慎而行。 封骐道:“我又收到密报了,李家近日与幽州王来往密切,也许是连成一气了。” 温宁安蹙眉道:“多伯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绝对不会成为李家想要的傀儡皇帝,李家这是与虎谋皮啊。” 听闻,封骐冷笑道:“李家别无选择了,封氏一脉当初也被我杀得只剩下我和骏儿。” 封骐登基那日,一场祝贺宴上大开杀戒,皇族的鲜血流满整个宫殿。从此之后封骐便被民间戏称为“暴君”,却也没有人再敢挑衅皇位,就怕招惹了这位说杀便杀的疯子。 秦招凰吃饱喝足后便倒回去继续睡了,毕竟他体质不能与他们相较,如此在深山里一番折腾后早已累垮了。周无心与李淮盛也到了远处,火堆旁只有封骐与温宁安二人。 封骐看着跳动的火焰沉思,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对温宁安道:“我与母后的关系便是祝贺宴过后开始僵硬的,她无法原谅我杀害封骥。” 封骥,封骐同父同母的弟弟,世间最近的血肉之亲之一。 “母后怨我杀了封骥,从此之后便不再给我好脸色了。殊不知,若是我不动手,如今在皇位上坐着的便是他了。” 温宁安见封骐虽然面无表情,但眼底却是晦涩难明,不由得伸手抱了抱封骐。 “会好的,总有一天太后会理解。” “我也不稀罕她谅解,她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左右封骥才是她的儿子,而我不是。”封骐冷笑。 温宁安叹了口气,这两人都是倔脾气啊。 “温兄。” 封骐见李淮盛回来后便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身替自己与温宁安铺草席准备休息。 “怎么了?” 李淮盛递给温宁安一枚蜡丸道:“军队来的消息,高兄带着驻军到了。” 大军即将进攻幽州,还得防备着幽王军将阮洲夺回。接下来都是极为关键的战役了,因此也需要更多的补给与人马,高岚与驻军此刻便是作为补给与援军到来。 温宁安笑了笑道:“可惜我们无法参与接风宴了,阮洲此刻想必定是热闹无比。” “那是。” 周无心跟在后头,也缓缓走了回来笑道:“好了好了,很晚啦,我们早点休息补充精力吧,明日还得辛苦一番呢。” 皇上,亡国靠你了!_106 温宁安拉了拉草席正准备睡下,面色却忽然转青,猛地弯腰干呕。 “怿心?!”封骐与李淮盛猛地一惊,一左一右同时弯腰伸手扶着温宁安。两人皆是一愣,封骐充满敌意地瞪了李淮盛一眼,随即将温宁安给拉入自己怀中。 “没事……”温宁安只觉得胃内翻江倒海,只得硬生生地压下想要呕吐的欲望。 封骐见温宁安面色惨白地捂住了自己的胃不停抽搐,只觉得心底一片慌乱。 “怿心,怎、怎么了!胃疼?肚子不舒服?” 李淮盛也转头检查他们方才所食之肉的残骸骨头。 “没事,近日一直如此,等等便好了。”温宁安挥了挥手,下一刻却是捂住了嘴。 “近日一直如此?!”封骐瞪大了眼,两人几乎朝夕相处,他怎地不知道! 封骐气极。 而温宁安深吸几口气后便松开了捂住嘴的手,强笑着宽慰两人道:“真的没事,也许是吃得不对劲,又也许是近日太累了。你们切莫大惊小怪。” 李淮盛蹙眉道:“回去后定要找个大夫看看。” 封骐接话道:“是我疏忽了。无须等回去,我现在便让影卫通传,叫大夫立即上山给怿心把脉检查!身体的事哪能拖呢。” “你别闹了。”温宁安拍了拍封骐的手道:“大军还要继续前行,无论找不找得到我们只能在这里待两三日,左右都快回去了,何需急这一时兴师动众呢?” 封骐紧紧地皱着眉头。 “真没事……就是胃偶尔不适……”温宁安都不知该如何说这两人了。 周无心见封骐与李淮盛似乎未能安心,摇了摇头走到他们身边给温宁安把脉。 封骐这才想起来,周无心便是个神医啊! 周无心手指轻轻地搭在温宁安的手脉上。片刻后,却是蹙起了眉。 “哎呀……” “怎么了?”封骐眉头一跳,周无心的表情怎地如此复杂。 周无心笑了笑道:“温将军没事,绝对没事,好得很呢。” “那为何……” “如温将军所说,胃偶尔不适罢了,许是太累了吧。”周无心耸了耸肩笑道:“行啦你们,当真该睡了。” 温宁安躺下后,思及周无心方才奇怪的表情也是深感疑虑,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玄机? 封骐躺在温宁安身边道:“怿心,你不知你方才有多么吓人。” 温宁安眨了眨眼,他一直便认为只是普通的反胃与身子不适,却原来他表现得很严重?摇了摇头,温宁安宽慰道:“虽然吓人,但人家神医都说了无大碍,你也别担心了,回城后再说吧。” “暂且如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笔芯 第63章 ★短小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过往片段一来是为了补榜加更,二来是我暗戳戳萌这个梗好久啦(*/ω\*)必须写粗来!一块小甜饼,客官们慢用!!(笔芯 怿心走了。 怿心不要自己了…… 封骐靠坐在床边, 眼底一片乌青、头发有些许的紊乱, 看起来邋遢不堪。床边的烤链还未拆下来,风吹过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四周之前与温宁安冲突之下造成的狼藉也还未收拾。 封骐叹了口气,这一切都怨自己…… “皇上……” 封骏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手里抬着一个盆子,但盆子上仅有一朵白色硕大的花。那花形似百合,却又比百合奇怪。 封骐灌下几口酒后恶狠狠道:“滚!” “皇上,这是西域进贡来的奇花。说是能宁神安魂,让皇上睡个好觉。”封骏说着不顾封骐意愿将那盆花放在了房间的旮旯处,随后灰溜溜地走了。 如今皇上还未缓过来,谁敢想不开去撞风口浪尖。 看着那株茂盛得诡异的白花, 封骐“啧”了一声,让下人端上了更多的酒。 “皇上, 您的酒……” 一个小太监颤巍巍地将酒坛放在封骐身前。 封骐眯眼晃头。 这小太监的身影怎地晃来晃去, 模模糊糊的? 房内花香氤氧,奢靡泛滥。 “嗯……” 封骐头一歪, 便这样睡了过去。 …… …… 滴答。 皇上,亡国靠你了!_107 封骐猛地睁眼, 却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袭来。摸了摸脸, 湿的。 环顾四周就见自己身处在校场之中。广阔的校场旁摆满了兵器,却是毫无人气。大雨倾盆而下,耳膜都被雨声给震得嗡嗡作响。 “嗖——” 封骐转头,却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影在雨中舞剑。 温宁安? 封骐随即加快了脚步朝那身影走去,果然就见犹如落汤鸡般的温宁安手持着长剑在演练温家剑法。 然而奇的是, 温宁安的身高与长相却似乎与如今的不太一样……看起来年轻了许多,活脱脱一个刚长开的少年身躯。 “怿心……” 温宁安怎么会在这里,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怎、怎么来了,今日不是皇上与李姑娘的大婚之日么……”温宁安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混乱,又有些欣喜。 与李落雁的大婚之日? 封骐心底猛地一疼,原来…… 那花当真神奇,居然还能让人回到以往的时光。 见温宁安满脸红醺,封骐柔声问道:“喝酒了?” “喝了……”温宁安迷糊之下摇摇晃晃地伸手搭住了封骐的肩膀道:“明日还要行军,嗝,不小心喝多了,淋雨看看,醒酒。” 封骐从没想到温宁安还有这么一面,为了私情而如此失制,甚至耽误正事。印象中温宁安一直便是严严谨谨的,一心战场、道义公私分明。 他今日才知道原来多年前,温宁安曾为自己与李落雁的婚事如此伤心。 “怿心……” 封骐弯腰紧紧地抱住了温宁安,声音有些哽咽。 “我以后一定待你好,一定待你很好……你原谅我……” 封骐的声音很小,几乎被哗啦啦的雨声给覆盖了。 大雨瓢泼,湿透的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温宁安只觉得长发都湿嗒嗒地黏在了颈脖与脸颊上,冷风萧瑟,怀抱却很温暖。 温宁安用头蹭了蹭封骐的颈脖笑道:“我又做梦了……” 封骐也觉得自己此刻在做梦,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看着十五岁的温宁安,封骐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道:“怿心,你以后会遇见一个更好的我。请你再忍忍,几年后我一定连带你如今受的委屈给一起补偿……你且等我……” “等我……等我……” …… …… 封骐睁开眼,就见自己躺在了自己的龙床上。身上一片温暖,哪有什么雨滴呢。 “皇上,您可算是醒了。”守在床边的封骏随即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道:“臣弟离开后您便昏了过去,吓死臣弟了,还以为那花有毒。” “那花……可是有妖力?”封骐蹙眉,否则他怎么会…… “蛤?”封骏眨了眨眼道:“皇上说笑了,不过就是一朵普通的花。难不成有什么异状?” 见封骐不语,封骏只当他默认,吓了一跳随即将那花给扛了起来道:“那可不得了,这花若是有损皇上龙体,那臣弟还是将它给扔了吧。” 封骐不置可否,这花确实诡异。不过…… 封骐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转头唤来了福彻。 “皇上可有何吩咐?” “准备一下,朕要去边疆。” 第64章 变故 一行人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之时便醒了。周无心认为地龙龙头在山顶, 因而大家此刻便都提着轻便的行囊往上赶路。 “咔嚓。” 是有人踩到枝桠的声音。 除了秦招凰, 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停下了脚步,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四周。 “怎么了?”秦招凰被吓一跳,收回了正要迈出去的脚步疑惑地看着其余人。 温宁安道:“招凰,到我身后来。” “我去看看。”周无心拔出了剑朝一旁的草丛轻步走去。 周无心正欲拨开眼前的一抹被秋色染红的草丛, 却只觉得有一股冷风从自己身后而来。 “前辈小心!” 周无心反应也是极快,转身一个反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一支冷箭给斩落。 这只是一个序幕,接着就见四周出现了无数个手持着武器的黑衣人。四面八方的黑衣人将温宁安一行人给包围了起来,一窝蜂般朝他们杀去。 温宁安、封骐与李淮盛身旁都有跟着影卫,此刻全都出现为主人挡下来势汹汹的敌人。大内影卫剑法凌厉大气而左军与李家军的影子招数如鬼魅般出其不意,再加上封骐等人皆是武功高强之辈,因而虽然数量少了敌人一大半, 但仍旧能配合得天衣无缝与敌人势均力敌。 皇上,亡国靠你了!_108 温宁安自知近日自己的身体有些虚弱,与人对敌有些吃力, 但保护人倒是绰绰有余。因而不欲多战, 拉着秦招凰试图退出战圈。 见敌人如洪水般泛滥不绝,温宁安于是从怀中掏出了信号弹。 蓝色的烟火拖着长长的尾巴朝上飞矢, 这是发给山底下驻守的五十人队伍的求救信号。阮洲与这座山有一段距离, 因而之前为防变故, 温宁安便从军中调派了三十人随着他们而来,虽然没有与他们一道上山,但在山底下驻守作为后援。封骐得知后硬是将之加到了五十人,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宁安!” 随着秦招凰的惊呼,温宁安马上反应过来朝他们身后正欲偷袭的刺客一剑挥去, 将他的一只手臂给硬生生给砍了下来。鲜血喷涌,秦招凰只觉得鼻尖都是令人不适的铁锈味。 温宁安环视了四周之后便拉着秦招凰率先往高丘而去。 “到高地上去!” 刺客从高处而来让人猝不及防与难以抵御,不如干脆到他们的盘踞地将之一网打尽。 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眼前是飞矢的声影与刀光剑影。秦招凰眉心跳动,在高丘上俯瞰而下除了他们只有一片黑压压的影卫,只觉得心里没底。 援军怎地还没到? XXXXXX “啪嗒。” 书房内有些昏暗,但左右使用的人此刻只是在下棋而未有看书写字,倒是无妨。 “李大人,听闻你将本王的影卫给尽数调遣了出去?”封骥蹙着眉,抱胸站在书案质问道。 李裕锡音淡如石应道:“对。” “你可有征求本王的意见。”封骥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自己与自己下棋的男人,只觉得仿佛被算计了。 “没有。”李裕锡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道:“殿下,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殿下着想。殿下只管坐着等待便好,臣自会为殿下打点好一切。” 封骥冷脸看着李裕锡,手微微握成拳。 “李大人这是要架空本王?” 李裕锡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摇摇头笑道:“殿下,您多虑了。切莫胡思乱想,也切莫做一些殿下不该做的事自贬身份。” 李裕锡指了指手中的棋盘感叹道:“殿下您瞧,这将之所以安全稳固,还不是身旁的车炮小卒等舍命抵御?尤其是这将身旁的士,敌人当前便是它们与之周旋。殿下不难想象,若是没了这些小棋子,那这将该有多孤单无助,还不是敌人任杀任剁的鱼肉?” 封骥胸口剧烈起伏。 李裕锡这个老狐狸……! 李裕锡拍了拍封骥按在桌案上的手背道:“殿下稍安勿躁,臣调走了殿下身旁的精锐也是为了干大事。” 封骥咬牙切齿道:“何,事。” 李裕锡在自己的脖子处划了划,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封骥无比熟悉这个笑容,这个是狐狸露出了尾巴之时的得逞。 “殿下,待皇上驾崩,李家便会连同朝中的大臣一起将您扶持上皇位。” “我们的好日子,指日可待了。” XXXXXX “轰隆——” 温宁安只觉得脚下的山丘剧烈摇晃,耳膜也被震得嗡嗡作响。接着就见一缕青烟缓缓上升,接着青烟便被浓雾取代、覆盖,还未来得及上山丘的李淮盛堪堪翻身打滚躲过了爆破。 温宁安大惊,这些刺客居然还带上了火药?虽然数量不多,但对他们的人马伤害还是极大的。 秦招凰疑道:“援军怎么还没到?难不成是没看见信号弹?” “不可能。”温宁安道:“信号弹是能看不见的东西吗?他们可是军人。更何况我们放了三枚。除非……” 温宁安点到为止,秦招凰却也是明白了。 那这样岂不是…… “宁安!”李淮盛抬头道:“援军迟迟不来,我亲自下去看看!” 若是这些援军尽数遇害了,也必须有一个人去向阮洲城外驻扎的大军求助。 温宁安颔首,同时也叫了两名大内影卫暗中跟着去,就怕李淮盛当真如封骐所说,那他们不仅等不到援军,还会招来更多的敌人。 此刻被清理得差不多,而他们的影卫也没剩多少了。 温宁安弯腰匍匐,耳朵贴着地面。 轰隆隆的震动声时而不时溜入耳中,温宁安不禁蹙眉,还有更多的刺客! 封骐与周无心武功比温宁安高强,自然也是得知与留意到了这点,因而也不恋战,能退则退。 “往山下去!”封骐跃到了温宁安身旁与他一起并肩作战。 “好。” 正说着却只听见熟悉的“嗖”声,温宁安猛地抬头却见空中划过一枚红色的信号弹。 温宁安蹙眉道:“是李兄发出的。” “红色?”封骐也蹙眉。 难不成是让他们不要下去? 随着李淮盛的影卫回来了,语气急促道:“将军!叛军就在下头,李将军被围堵了!” “叛军?” 影卫道:“高将军带了一支小军队将我们的人马给杀得精光,李将军与送信求助的人也被他们拦截下来了!” 皇上,亡国靠你了!_109 高将军,高岚…… 温宁安眼前发黑,居然是他? 那可是自己交托了后背数十年的兄弟!而且人看起来老实孝顺,怎么会如此? 秦招凰急道:“消息传不出去还被敌人重重包围,如今该如何是好!” 温宁安压下了心中的悲哀,揉了揉太阳穴道:“先调拨些影卫下去支援李兄,让他安全回来。” 影卫退下后,温宁安沉思了片刻后道:“人出不去,用信鸽传书给远方的军队便好了。”语毕,温宁安便朝天吹了个口哨。 不一会儿,就见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从不远处飞来,停在了温宁安的肩膀上。军营内将领为了应付突发情况,都有训练属于自己的信鸽。这些信鸽即便没有任务在身都会一直跟随着主人。 “嗖嗖嗖——” 箭羽在他们身旁飞矢而过,温宁安拉着秦招凰避开,而封骐则是挥剑砍断这些冷箭,剑气磅礴,一举截断了箭雨。若不是两人反应极快,此刻他们早已成了刺猬。 “先找个地方避避!” 残存的刺客仍旧锲而不舍,而他们的人马早已所剩不多。若不是几人武功高强,面对这些源源不绝的刺客早已受伤。 几人朝林子深处而去,周无心则为他们断后,而身后依旧有刺客穷追不舍。 拨开了以树叶枝桠而成的幕帘,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处山崖。 “绝烟崖……”周无心眼底晦涩难明。 “怎么了?” 周无心叹了口气道:“当年慕容雅伏诛之地。” 也是在这里,周无心为了避免慕容雅的尸首被江湖人□□而将之给抛下了崖底。绝烟崖地势险峻,崖底下深不见底……或者说根本没有底。是一个人去不到的地方,只有鬼能抵达。 “刺客追上来了!” 秦招凰正惊呼着,却见前头……悬崖旁是一支整齐的幽王军。虽然不是完整的军队,但少说也有两百人。 威风凛凛的一排排幽王军身穿坚硬盔甲,手持长矛与盾,誓要取温宁安等人的性命。 温宁安叹道:“信鸽再快,也快不过这些人了……招凰,真的很抱歉。” 秦招凰惊道:“你说什么呢!什么抱歉不抱歉的!我可是算过的了,你长命百岁祥云环绕,绝不可能折在这些宵小之辈手中。” “杀——” 军队朝他们冲来。周无心拔剑,气势如虹地看着他们,毫无惧意。 他定是要护住这些小辈的。 “招凰。”猝不及防间,封骐将秦招凰拉到自己身边低头在他耳边道:“别让怿心做傻事。” “皇……啊!”秦招凰瞪大了眼,心底拔凉,还未反应过来却被封骐猛地一推撞向了温宁安怀中。 封骐这一推用尽了全力,浑厚的内力让毫无防备的两人朝后飞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后便离封骐有好大一段距离了。 温宁安回过神,就见远处的封骐双眼一片赤红,眼白如血,眼珠更为深邃乌黑。周身有幽暗的红光环绕,压倒性的内力让周身的敌人都觉得压迫。 气势凌人,如同地狱来的修罗一般。 “皇上……!”周无心不知该不该制止,封骐明显是故意让自己失控,释放了所有的内力,应当是为了抵御敌人吧? “啊啊啊————” 封骐如同野兽出笼,抛去所有的烤链一般放肆地施展所能。 挥剑,天地动摇。 随着封骐将剑狠狠地插入了土地中,就见从剑身周身开始,土地逐渐龟裂,小裂缝接连在一起形成了大口子,耳边都是“咕隆咕隆”的沉闷声响。温宁安一惊,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秦招凰艰难地起身想要接近封骐,却见眼前的地面在自己眼前裂开,裂缝快速地蔓延、在距离自己脚边不远处的地面上溜过。地震了,温宁安不由自主地摔了下来,再也无法前行。 地面分裂了。 温宁安抬头,只见封骐与那些大军立于和悬崖分裂的土块上,一起落下了悬崖……惊呼声与尖叫声响起,却逐渐被浓雾给覆盖。封骐的身影也在坠落中逐渐变小,最后尽数消逝。 “怀天————” 最后一眼,是封骐还未从邪功中缓过来,回头对自己笑得张狂的样子。 第65章 绝烟 绝烟崖旁恢复了平静, 所有的打斗声随着人一起沉入了悬崖底下。周无心原本闪到了温宁安身旁, 但却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般,在秦招凰的惊呼之中随着封骐一块儿跳了下去。 秦招凰抱着温宁安,影卫也全都折了,四周只有他们俩, 安静得诡异。 “宁安……你没事吧?” 秦招凰忍住了眼中的泪水,微微抽气后低头看看温宁安,却见温宁安面无表情、双眼空洞得仿佛失了灵魂一般。 而幽王军虽是被封骐给一举解决了,但之前残存的几个刺客还在,此刻见到幸存的温宁安与秦招凰随即冲了出来挥剑朝他们刺去。 “……宁安!” 然而温宁安头靠在秦招凰肩上,双眼睁着却是仿若无知觉般,对此刻毫无反应也没有动作。身在, 灵魂却仿佛处于另一个世界。 “宁安,你别吓我, 你别吓我……” 眼见刺客泛着渗人寒光的剑就在自己顶头上, 秦招凰破罐子破摔夺过了温宁安手中软软垂着的寒春闭眼随意朝刺客刺去。 “哐啷——” 皇上,亡国靠你了!_110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秦招凰欣喜若狂, 心道难不成自己还当真是耗子碰上瞎猫了? “秦国师!” 秦招凰猛地睁眼, 才发现为他们挡下刺客的是李淮盛。 浑身血泊, 面色惨白的李淮盛。 “李将军,你……回来了……” 李淮盛见四周只有两人,秦招凰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温宁安更是如犯病般没有感知,心底也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秦国师, 你带宁安撤退到我们那日发现的小屋。” 李淮盛口中的小屋便是之前他们在找地龙时偶然发现的,大约是以前住在这里的老百姓留下的破居。虽然老旧,但至少还有一张小床,所处之地也极为偏僻、难以发现。 李淮盛说着又咳出了一口血,身上几乎没一处好的,其中一只手臂还横着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流个不停。秦招凰撕开了自己的衣袖快速给李淮盛缠上后便拉着温宁安离开。秦招凰这也才发现温宁安已经晕过去了,只得将他给背了起来。 李淮盛身旁还有温宁安调给他的残存几名影卫,虽然身上的伤口仿佛要将自己给撕开,但也必须咬牙与影卫一同将这些所剩无几的敌人给杀光。 就剩这几个了……李淮盛眯眼。 “哗啦——” XXXXXX 温宁安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以破旧木条制成的房顶。转头就见李淮盛坐在床边,正自己给自己包扎。 温宁安眨了眨眼,脑中有些混乱。此刻昏迷前的片段全都冲撞在一起,脑袋疼得仿佛要炸开。 “你醒了。”李淮盛松了一口气。 温宁安声音沙哑问道:“怀天呢……” “宁安……”李淮盛坐到了温宁安身边,手轻轻地覆在了他的额头上道:“你是见惯沙场的将军,别逃避了。” 封骐与那些敌军一起摔下了绝烟崖,为了救他们…… 见温宁安面无表情,眼眶却慢慢转红,李淮盛随即将温宁安温柔地拥入了怀中。 “宁安,你别怕,我在。” “我没怕。”温宁安轻轻挣脱了李淮盛的怀抱笑道:“有什么好怕的。” 李淮盛一愣。 温宁安心道,他从来便不怕封骐死去。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如此而已。 李淮盛呆呆地看着温宁安,他原以为温宁安会哭闹,然而这样的温宁安反而更让他后怕。此刻温宁安脸上的表情更是渗人,仿佛失去一切般的无所畏惧,又仿佛灵魂死去的淡泊。 “宁安,你别做傻事。” “不会。”温宁安面无表情道:“若是皇上驾崩了北淼定会乱,我们必须杀出去将消息锁住,随后再护送骏王爷回京登基。幽州王还未镇压,再加上若有人趁乱起义,例如……例如你的家族,我们便必须要领兵守卫。这江山,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这江山他定是要守护的,因为这是封骐的江山。 再等等……再等等…… 温宁安摩挲着腰间的老虎玉佩心道,你且等等,我替你安定好这江山后再来陪你,定不会让你孤单一人。 内心疼得再无知觉,麻木一般再也感知不到任何事,只有脑袋还在运转着。脑子里是从未有过的清醒,温宁安从床上起身站了起来问道:“招凰呢?” “秦国师他……” 李淮盛紧紧地盯着看似没事,实际上却如同在安排后事般的温宁安,心底有些拿捏不准究竟能不能告诉温宁安事实。 “李淮盛,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如今这山上只有我们两人,我们必须合作才能杀出去。” 叹了口气,李淮盛道:“敌人已然被引开了,我们需要趁此机会杀出去。” “引开?”温宁安冷笑地看着李淮盛,双手却微微握成拳头,手掌心有血丝微微透出。 李淮盛低头道:“是我错了。” 虽然实际上是秦招凰不顾他人反对径自冲了出去自愿将敌军给引开,但这些辩解此刻很苍白,错便是错。也是他的放任造成的,若是执意要追回,不一定追不回来。只是那时候理智战胜了情绪,明白这样是最好的做法。 不会武功的秦招凰若是与他们在一起,他们根本冲不出去。这么做反而能给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不致于全军覆没…… “你没错。”温宁安转身朝小房子的大门而去。 同为将领他能明白李淮盛的苦心,也能明白秦招凰如此容貌落入敌手后会遭遇些什么。只不过如今只有杀出去,见到封骏后才能让他出面与幽州王周旋要回秦招凰。或者更直截了当些,打到幽州王家门前把秦招凰救出来! 温宁安还未走近木门,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 敌军追上来了…… 信鸽早已被李淮盛放了出去,他们只需再努力撑上半个时辰便好了。 “半个时辰,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行么?” “自然。” 两人将背抵在了一起,温宁安嘴角挂着冷笑。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杀、杀、杀,杀光这些该死的混蛋! “碰——” 木门被撞开了。 李淮盛还未反应过来,却见温宁安如箭矢般冲上前去。招招致命,寒春所及之处必都是哀嚎与,却是不要命般的招式。那是不计生死、毫无后顾之忧的拼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随着“嘶啦”一声,温宁安的手臂上多了一条伤痕,衣服的布料也被扯开了。但温宁安毫无知觉,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一心一意地杀敌。 皇上,亡国靠你了!_111 敌军反倒是被温宁安这副摸样给吓到了,这……究竟是人还是索命鬼? XXXXXX 身在鸿西帐篷里的封骏在收到温宁安托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后已是两日后的事了。 “哗啦……” 信笺轻轻地掉落在地,封骏脑袋有些空白。 “封骐死了?” 凤长欢拉开了帐篷的门帘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 见封骏身子一僵,凤长欢低笑道:“你不是这么甜吧?军队虽是封锁了消息,但这仅仅能瞒得过无知老百姓,你以为真能瞒得住我们这些权高位重还有影卫的人?我打赌你们那里的什么李家啊幽州王啊也都知道了,此刻不知都在盘算些什么呢。” 封骏心道,你不也在盘算么…… 见封骏不说话,凤长欢特意拉了一张椅子坐到封骏身前饶有兴致道:“你皇兄死了,你不难过吗?你怎么不哭?” 封骏压下了心中的情绪无奈道:“皇上很希望我哭吗?” 凤长欢舔了舔下唇道:“我想看你痛哭的样子,那一定极为有趣。” 封骏翻了个白眼道:“那皇上怕是要失望了,本王长这么大还没哭过。” 凤长欢没有应答,只是微微挑眉。 “既然皇上已然洞晓一切,那本王便开门见山了,本王需要马上离开这里回京。”语毕封骏起身跪在了凤长欢身前不卑不吭道:“北淼希望皇上可以出兵相助一举将幽州王取下。” “嗯,朕懂,朕都懂。这样你们便不用在边疆耗时间,可以早日回京定下皇位安心么?你们心底一定更希望本王可以替你们料理了这儿的烂摊子,还要与你们签合约保证不反叛,这样你们便可以马上回京了。” 封骏跪在一旁不敢说话,心底拿捏不准凤长欢此番话的用意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想要本王这么做吗?” 封骏战战兢兢道:“若是皇上愿意,那么北淼一定感激不尽。” “哦……北淼。”凤长欢伸手攥住了封骏扎在头颅后的长发往上拉,逼迫他抬高了头直视着自己道:“那你呢?” 封骏有些吃痛地缩了缩身子,之后随即赔笑道:“本王自然也是希望如此。” “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若是朕开心了,出兵也无妨,左右幽州油水可肥着呢。” “皇上想让本王怎么表现?”封骏笑得有些勉强。 “你自己看着办。”语毕,凤长欢便拂袖而去。 帐篷中只剩下封骏一人,封骏跪在地上思忖了好一会儿,最终咬咬牙起身追了上去。 “皇上且慢!” 第66章 太子 晨光熹微, 将士们早早便起来轮班或锻炼了。鸿西军营内有两个外人在北淼使团的护送之下从容自若地走动, 吸引了不少鸿西将士的目光。 这是温宁安与李淮盛第一次来到了鸿西军营的内部,他们以往只曾从远处俯瞰或瞭望这些冒着狼烟的白色帐篷。 两人虽是孤身入的军营,但千万大军就在军营外驻扎,也没什么可忌惮害怕。那日两人从山中杀出来后恰好是援军抵达之时, 总算是堪堪得救了,而驻军见大势已去早已逃之夭夭。两人也不耽误,与皇军的俞九俞将军串通商讨后便马不停蹄地来见封骏。 李淮盛忍不住感叹道:“我们与鸿西打了那么多仗,还是初次来这儿‘参观’。实在是想不到,鸿西有一天居然会变成我们的盟友。” 温宁安只是笑笑。没有永恒的盟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正是因为我们与鸿西打了太多次仗才会变成盟友的。”温宁安解释道:“每一次打仗谁都不能占到谁的便宜,我们太熟悉彼此的强悍与能力了。正因为熟悉, 而深知不能轻易打败归纳入自己靡下才会转而成了盟友,如此僵持下去伤己伤彼, 国力消耗之下对谁都没有好处。” 李淮盛颔首道:“说的也是, 别说北淼沿海的海寇,还有南湘东乌以及隔海的国家虎视眈眈呢。” 两人说着也来到了封骏所在的帐篷。温宁安审视了一番发现与想象中不同, 这帐篷奢华阔大, 比起软禁更像是待客用的。 下人通报了后, 封骏亲自迎了出来。 “参见王爷。” “温将军,李将军,你们辛苦了。”封骏说着眼角不由自主地朝温宁安瞥去,见温宁安神态自若,脸上毫无伤心绝望之意, 心底有些疑惑。 “进去聊吧。” 迈入帐篷后,温宁安只觉得一股奢靡的香气扑鼻而来,不禁皱了皱鼻子。这香气一闻便知是鸿西的特产——丽人行,虽然好闻但着实是太冲了,温宁安心底不太喜欢。 封骏道:“你们的计划本王大约知道一二,也与鸿西王商讨好了。这里的乱摊子便交给鸿西王,李将军留下协助……顺带监看鸿西王以防他出什么幺蛾子,那人太不定性了。而本王则随着温将军回京,是这样没错吧?” 温宁安颔首道:“是的。左军与皇军会一路跟着我们回京城。而李家军留在此处。这样的安排最好,毕竟李家军此刻回京很尴尬,李兄也难做。” 封骏提醒道:“我的西南军也驻守在这附近,多少可以助李将军掣肘那鸿西王。不过战力不大,毕竟大部分都已经出军追捕驻军了。” 一提及高岚,温宁安与李淮盛面色皆是有些难看。 封骏摇了摇头,笑道:“我们别站着说话,来,坐下喝口茶再走。” 温宁安正想迈开脚步却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头疼欲裂,恶心的感觉也扑涌而来。 “温将军没事吧?” 李淮盛与封骏担忧的面容逐渐模糊,接着眼前的景物便颠倒了。 李淮盛见温宁安脸色蓦地转白,摇摇晃晃的正想伸手搀扶他。然而还未来得及走近,温宁安便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宁安!”李淮盛将温宁安给打横抱了起来,就见他意识全无,显然是已然晕过去了。 皇上,亡国靠你了!_112 封骏随即让下人去传大夫。 “李将军,你先别慌。温将军底子好,不会有事的,应当只是近日太累了……” 毕竟皇兄都…… 唉,不提也罢。 XXXXXX 温宁安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封骏柔软的床上,一个年迈的大夫正给他把脉。 “温将军无碍。丽人行虽然对怀有身孕的人伤害极大,但温将军底子好,父子平安,父子平安,你们切莫担心。”大夫转头朝守在床边的李淮盛与封骏笑道,殊不知这句话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怀有身孕,父子平安? 身孕? 李淮盛满脸空白,封骏却是开心得忍不住勾唇。 大夫见他们这幅样子,诧异道:“你们不知道?” …… “难怪!我就说温将军身体怎么那么虚,却原来是你们没有细心照顾。” 李淮盛艰难道:“他……当真……怀上了?” 大夫疑道:“这事还能瞒骗不成?我说你们可万万不可再让温将军操劳了。此番温将军会忽然晕倒,香料相克只是一个引子,更主要的原因是温将军积郁成疾、心中苦闷不散,再加上操劳过度,动作过大而致的。” 大夫重申道:“主要是这心中的情绪导致气血不通,你们可不知,温将军此刻体内早已乱套了!” 李淮盛叹了口气道:“谢谢大夫提醒,我们定会好生照料。” “那是,这孩子才三个月,非常脆弱。” “哎呀,温将军醒了。” 温宁安长长的睫毛扑朔闪动了几下后便缓缓睁开眼,模模糊糊间就听见有人说什么“孩子”和“三个月”,心底不禁有了猜想。 大夫见温宁安苏醒了,忍不住又握着他的手开始念叨:“温将军,为了这孩子你要好好保重,好好照顾自己啊。” 温宁安脸上一片空白。 “宁安……”李淮盛有些担忧。 下一刻,却见温宁安嘴角缓缓爬上一抹浅笑。 李淮盛心底震惊,这是这几日他第一次见到温宁安脸上有真挚的笑容。 温宁安将手轻轻地放到了自己的肚腹上摩挲,这是自己与封骐的孩子……这是封骐的骨肉…… 封骐的血肉此刻就在自己体内活着,跳动。 封骏打赏了大夫一些银子便让他退下。大夫离开后,封骏坐在了床边笑道:“温将军,你怀着的可是小太子,北淼未来的天子。” 封骏的语气有隐藏不住的喜色,温宁安疑惑地抬头便对上封骏闪着精光的眼神。 “温将军,既然如今有了皇兄的正统血脉,我们的计划便要重新改一改了。”语毕,封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本王终于不需要去继承那什么皇位了。” 李淮盛莞尔地看向封骏道:“王爷,皇位可是天下大部分人趋之若鹜、垂涎三尺的至高荣耀,王爷怎地避之蛇蝎?” 不是避之蛇蝎,而是满脸的嫌弃啊…… 封骏打开了折扇笑道:“那本王便是那少部分人了。” 封骏让自己的影卫守在帐篷旁以防隔墙有耳,自己则与两位将军细细商讨起接下来的行程。 封骏笑了笑,摇着手中的折扇道:“本王可是在那祝贺宴中唯一幸存下来,还一直得皇上厚宠的皇族啊。由此可见,比起皇位,当皇上每天批阅奏折听大臣碎碎念,本王还是更喜欢风花雪月,吟诗作赋的。当个王爷一样可以高高在上,有美人环绕,有花不完的银子,还不需要担下江山这么个重的责任。” 温宁安扶着床沿起身,靠在床头问道:“王爷欲如何?” 封骏道:“我待会儿马上写下一封亲笔诏书,册封孩子为太子,温将军为摄政王暂理朝政。” 温宁安提醒道:“我与皇上未成亲,没名没分的叫人如何相信这孩子属于他?” 封骏眨了眨眼笑道:“将军并非无名无份。待你回京,移开金銮殿的匾牌后便能看见一道圣旨,有那圣旨,这孩子绝对没问题。” “圣旨?”温宁安蹙眉,难不成封骐未卜先知? 封骏笑道:“皇兄之前曾同我说,邪功一日蛰伏在他体内,他的性命便一日有危险。为防他忽然驾崩而让心爱之人被欺负,他早已暗中安排好了一切。” 温宁安愣愣地看着封骏,不知该如何应答。 “再说,孩子的事可无法造假。”封骏笑道:“让他们翻一翻内宫的花名册便知道了,温将军所承雨露想必福彻定好好地记在了花册中。再者,花名册还可以造假,孩子便不行了。你可听过验子药?” 温宁安颔首。 “届时取了孩子的血与皇上留在炼丹房的血用验子药试一试便知道结果了。如今孩子还未出生,既不能证明他是皇上的子嗣,却也无法证明他不是。在此之前且用我王爷的名号与那道圣旨压着便是。” 李淮盛看起来已经平静了,也没什么强烈的表示,只是一公事公办的口气道:“那既然如此,还是我随着队伍回京保护太子与如今行动不便的宁安吧,李家那儿还能勉强避一避,左右是我自己的私事,大局之下无需顾虑。王爷与鸿西王打交道惯了,也只有王爷在此处我们才能安心。” 封骏叹了口气。 虽然他不想当皇帝,可是更不想待在这里啊。与凤长欢一起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过得比阶下囚还要痛苦。 但如今自己不会武功无法给温宁安出力,而李淮盛直心肠,在与人斗智方面稍逊,也只能如此将就了。 封骏只觉得头隐隐作痛。 而离开帐篷后见凤长欢就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等自己,封骏只觉得头更疼了。不仅疼,还隐隐有爆炸的趋势。 凤长欢斜靠在树旁问道:“那日你似乎说要带朕去好玩的地方来讨朕欢心?” 皇上,亡国靠你了!_113 封骏:“……” 封骏叹了口气道:“皇上请。”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这章字数和上一章一样!(* ̄︶ ̄*) 第67章 欢心 余千足抱胸斜靠在幽州王王府的后门旁, 有渗人的千脚虫缓缓在他的黑袍上蠕动攀爬。 见自己的师兄, 原本已然要离开的余千手提着行囊踩着有些急促的脚步出现,余千足不禁冷笑。这人昨夜才被押回来,师兄今早便赶急赶忙来了。 “回来了?” 余千手道:“人在哪儿。” 余千足笑道:“余千手,你毁了。”语毕, 余千足还朝余千手缺了一根手指的手努了努嘴,挑衅意味十足。 “余千足,你到底帮不帮。”余千手冷冷地看着自己眼底满是不屑的师弟语气平静道:“不帮我便在此将你灭口了。” “哟,还威胁起人了。余千手,你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蚱。”话虽如此,不过余千足仍旧领着余千手到其中一个隐僻幽静的院子。虽然偏僻,但却是重兵把守。 余千足将令牌递给守卫, 朝余千手眨了眨眼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师兄,如你在信中所说的看一眼便好, 可别做傻事。” 余千手用从守卫那儿取来的钥匙打开了厚重的门锁。推开房门后, 果然就见秦招凰躺在了床上,手脚被铁链烤住无法动弹。 “……余千手?” 见秦招凰安然无恙, 眼底虽然疲惫但仍旧有光彩, 余千手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余千手坐到床边给秦招凰身上的皮外伤敷药。看着秦招凰身上被树枝与石子刮出的淤青与伤痕, 余千手不禁摇了摇头。 秦招凰愣愣地看着余千手,不知该作何反应。说了从此之后井水不犯河水,只当做不相识,却是不想他自己做不到,对方亦是如此。 “余千手, 你能带我出去吗?” 余千手愣了愣,随后摇头。 秦招凰一语不发地撇头。余千手便是余千手,他心底还存着什么陈殊的念想。上一次便已恩断义绝,怎地还不死心。 余千手叹了口气,从行囊中取出了一件外衣披在秦招凰身上。 秦招凰低头瞧了瞧,外衣由粗麻布而制,肩膀阔大,绝对不是余千手的风格与尺寸。于是忍不住蹙眉道:“这不是你的外衣。” “你披着便是,它能保护你。”余千手心中有了盘算,给秦招凰敷完药后便将药盒收了起来,打算离开了。 “你还会再来吗?”秦招凰孤身一人身处在敌军,说不怕那是假的。 余千手叹了口气道:“既然害怕,那之前逞什么英雄?” “这世间对我好的人很少,屈指可数。但若是对我好了,我自会百倍奉还。”温宁安与封骐对自己很好,这么做秦招凰心甘情愿。 余千手听了这充满暗示性的话,摇了摇头便起身径自离开了。 看着余千手离去的背影,秦招凰对着无人的房间忍不住叹了口气。 XXXXXX 夜深了。 声色犬马,衣香髪影。 春晓巷是阮洲的不夜之地,春晓楼也是阮洲最好的花楼。微服的凤长欢随着封骏走在这条街道就只觉得耳边的丝竹声不绝于耳,其中自是少不了嬉闹声与欢笑声。道路两旁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彩灯与丝带,在夜色之下闪烁,看起来倒是喜气洋洋。 一路上各色花楼的大门都有可人姑娘抑或白净小倌拉客,一个个秀色可餐。那老鸨更热情,见到封骏与凤长欢这般打扮豪气的公子便是卯足了劲说客。然而封骏皆不为所动,径自带着凤长欢来到了歌舞坊。 封骏自己基本上只来歌舞坊玩乐,而经过一番无需费力的调查,封骏也发现凤长欢不是好女色之人。 “哎哟,两位爷儿,快快请进!”歌舞坊的老板娘见两人停驻在自己的乐坊前,笑得嘴都快裂到耳朵去了。 来到一个宽敞舒适的包间后,老板娘便给他们指了几个长得不错的歌姬与乐师。 “两位爷满满享用!” 封骏看了一圈还觉得挺满意,不仅歌姬,那乐师也都是些好看的姑娘。有芙蓉出水的清秀少女,也有艳丽妩媚的女人,这老板娘还当真是个人精。 其中一个姑娘笑道:“两位爷想要听什么曲子呢?” 封骏对凤长欢笑道:“少爷请点吧。” “哦?我点么。”凤长欢笑道:“那便十八摸吧。” “十……十八……”那姑娘随即羞红了脸,窘迫无比。 凤长欢挑眉道:“你们这不是来卖艺的么?怎么?不敢唱?” 封骏提醒道:“少爷,这些姑娘卖艺不卖身。” “我知道,既然是卖艺的,唱一首歌都不行吗?”凤长欢的脸色沉了下来,周身气场压迫,那些姑娘害怕得一一看向封骏,眼神里都是求救。 “哐啷——” 茶水被凤长欢掀翻在地,那些姑娘尖叫着跑了出去。 看着忽然发作的凤长欢与地上的狼藉,封骏也不知该如何,端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地低头看地。 “你还真以为朕会喜欢这些地方?”凤长欢冷笑。 皇上,亡国靠你了!_114 封骏心道,这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的地方么。 封骏干笑道:“传闻鸿西王洁身自好不沾女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哦?哪来的传闻。”凤长欢道:“他们说朕不好女色,可有说朕好男色?” ……蛤? 你说什么? 封骏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雷劈,也不知道凤长欢究竟是在说笑还是什么。 凤长欢指了指一旁的乐器道:“不如你去弹给朕听吧?” “皇上说笑了。”凤长欢身前的茶几已然被掀翻,封骏便倒了自己的递给凤长欢。 凤长欢接过了茶杯却是没喝,而是将那茶杯移到了封骏发顶上,缓缓倒下…… 封骏只觉得头顶一热,接着有温热的液体从发间流了出来,从额头到鼻尖,再从鼻尖到下巴,最后滴滴答答地落在了他们坐着的草席上。 封骏:“……” 凤长欢微微眯起了眼道:“你这是在忤逆朕。” 茶杯内的茶水被尽数倒完了,封骏抹了抹自己的脸,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少,只是从容地站了起来…… “啪嗒——” 就见封骏抄起了一个杯子将里头的茶水朝凤长欢的脸使力泼去。 “皇上,我们是公平交易。北淼不欠鸿西,本王也不欠您。北淼十万大军就在外头候着,没有鸿西王援助我们也死不了。” 封骏放下了茶杯抱拳笑道:“本王先告退了,隔壁便是南风馆,祝皇上玩得愉快。” 语毕,封骏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这个包间。 凤长欢抽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舔了舔下唇笑道:“可还真生气了。” 而老板娘则是很疑惑,怎地进去一趟包间,出来两人的脸都湿了?这头发还滴滴答答的滴水,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XXXXXX 夜更深了,温宁安迷迷糊糊转醒后就见李淮盛还守在自己床边。 “李兄,夜已深,还是回去休息吧。” 李淮盛伸手给温宁安拉了拉被子笑道:“无妨,我就是心理没底,在这里守着我自己也安心。” 温宁安蹙眉道:“你身上也有伤,切莫操劳了。” 李淮盛只是笑笑。 “淮盛,对不起。” 李淮盛一愣,随即问道:“怎么了?” 温宁安叹了口气道:“我之前还在怀疑你是奸细,是我不对。” “不打紧不打紧,都是小事。若我是,我自然也会有此想法,无妨的。”李淮盛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 温宁安正想说什么,却见李淮盛身后有一道黑影闪矢而过。 “小心!” 李淮盛反应也是极快,一个纵身反手便以迅雷之速拔剑挥舞将身后的偷袭者给扫开。 见帐篷里蓦然出现了许多此刻,李淮盛冷笑道:“早便预料到你们会来。” 李淮盛话音未落,就见李家军与左军的影卫尽数出现将这些“不速之客”给团团包围住。 温宁安正想起身,下意识地取过自己的寒春剑却被李淮盛给按住。 “你好好躺着,我保证这些刺客绝对没有本事靠近你。” 这次由于准备充足,刺客很快便被尽数解决了,下人进来将尸首或者决定投降的黑衣人给尽数带走。 李淮盛看了看满地的血迹,朝温宁安无奈道:“看来你得换房间了。” 温宁安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李淮盛伸过来的手笑道:“你一早便知道了?李家那儿来的消息吧。” “啊。”李淮盛有些不自在。 “淮盛,真的谢谢你。” “我的家族……他们可能要反了,这是不对的,我自然不会帮助他们行有违天理之事。”李淮盛道:“我也会遵守我对你的承诺。” 李淮盛如今就怕温宁安哪天忽然想不开做了傻事,因而只能无措地一个劲儿对他好。 两人离开了帐篷,慢慢朝封骏给他们准备的新居所而去。 夜很凉,四周偶尔有士兵整齐的脚步声。 李淮盛笑道:“孩子……你打算取什么名字呢?” 温宁安道:“名等怀天回来再让他定吧。” 李淮盛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句,并没有说什么,也不欲自讨无趣去揭穿。 “字的话我倒是想好了,就叫归龙。龙儿,挺好的。” 李淮盛笑着颔首道:“龙儿,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一样的字数!!(* ̄︶ ̄*)(* ̄︶ ̄*) 皇上,亡国靠你了!_115 求评论,求评论,求冒泡QAQ 第68章 京城 “瘟疫?” 幽州王多伯将手中的茶杯砸向了跪在自己身前的大夫, 气得直哆嗦。那大夫被这么一个瓷杯给砸中了额头, 随即有鲜血汩汩从额角留下。 “你说人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染上瘟疫?本王可不信!”多伯说着便要迈入关押秦招凰的院子。 一群大臣与大夫随即跪在了院子的拱门处哭喊道:“大王!万万不可啊!瘟疫非同小可,无药可治,还请大王三思——” 多伯气得直哆嗦,失了多少乐趣与情趣不说, 更重要的是若是人质染病死去,他拿什么要挟北淼!谈判的筹码就这样白白死去了,多伯可不能善罢甘休。 “秦国师为何会忽然染上瘟疫。”多伯眼底闪烁着怒火,脸上是山雨欲来的阴沉。 余千足靠在一旁哼着小调儿,装作不知,毫不在乎。 那大夫哆哆嗦嗦道:“回大王,似乎是因为秦国师误用了身染瘟疫之人的东西……” “对, 对。”另一个大夫接话道:“前几日府中一个外地回来的下人便是染上了瘟疫,而我们在秦国师房中发现了他的外衣。” 多伯转头吩咐管家道:“那便给本王查清楚, 是谁图谋不轨放进去的!” 所有的下人都被请到了院子, 那日的守卫也无法幸免,然而经过一番严厉的拷问却都没有人知道, 毫无半分结果。那两个放余千足与余千手进院子的守卫原本挨不住拷打正要供出来, 却只觉得衣服内有几条冰冷冷的虫子缓缓爬过, 那虫子尖锐多足,划过脆弱的肉体时浑身都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起那师兄弟的手段,宁愿挨打也不愿招惹他们了。 余千足见审查毫无结果后,才不疾不徐对多伯道:“大王也无需为此烦忧, 我师兄医术不错,最擅长以毒攻毒,治这些原本无药可救的病了。” “那便让你师兄速速回来给本王将秦国师治好!”多伯说完便“哼”了一声,气得拂袖而去。 余千足心底翻白眼,蠢王。 这下倒好,他那师兄可以光明正大阳奉阴违了。 XXXXXX “……温将军护国有功,治国有方,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今顺应天意,封温宁安为当朝摄政王,辅佐天子,共理朝政。钦哉!” 封骏的诏书已然檄告天下,说是皇上染病、龙体欠安,暂由身怀太子殿下的摄政王温宁安代理朝政。百姓自是无异议,全都跪着迎接回京的温宁安与在轿子里,始终未露面的“皇上”。 温宁安骑在马上,三个月的肚子并不明显,再加上被宽阔的长袍遮盖住还不能看出什么。 “皇上万岁——摄政王万岁——” “太子万岁——” 温宁安自己不知道,实际上他在民间之中的声望非常高。百姓都在说,温战神是北淼之福,是北淼的守护。 “摄政王万岁!” 一个女孩将花环递给了温宁安身旁的侍卫。那侍卫检查了一番,确认无碍后便递给福彻,而福彻则是给温宁安套在了脖子上。 温宁安转头对女孩笑道:“谢谢你,很漂亮。” 距离皇宫还一段路,京城内的枯木与房子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万里江山一片粉妆玉砌。孟冬时分小雪时节,北风凛冽寒气渗骨,地面像是织起了一片白网。 温宁安心道,这条路他不知走了多少回。以往与还是太子的封骐一起走过,后来变成了自己一个人走,被封骐厌恶,连宫门都无法进。如今他以最尊贵的身份迈入了宫门,却还是孑然孤身一人。 一阵寒意袭来,窝在温宁安怀中的星星与亮亮不禁缩了缩。温宁安拢了拢身上的毛衣,伸手却是接住了一块雪花。此刻的雪片不大也不密,如柳絮般随风轻飘。 “又下雪了。” 一路冬雪。 入了宫,温宁安安置一番后便动身前往御书房去见见段鸿段丞相。 段鸿早已在御书房恭候多时,见温宁安来了随即跪下参拜:“参见殿下。” 段鸿虽然年过半百,但双眼暗藏睿智之光,丝毫不浑浊。官服与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为人也是恭谨忠诚。这一生都在辅佐封骐,是他的心腹与可信之人。 温宁安对“殿下”这个尊称有些许的不习惯,愣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平身,段丞相不必多礼,宁安日后还有许多事需要请教与仰仗大人。” “老臣得了先皇圣令,自会为殿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禀告殿下,先皇早已打点好一切,百姓与一般大臣以为皇上病重,但我们这些老臣抑或心腹早都有了准备,殿下在朝中并非无人。待殿下解决了李家,朝局稳固后再顺理成章宣布先皇‘因病归西’,让先皇慢慢退出众人视线,如此方能不让图谋不轨之人钻了空子,可谓最为稳妥。” 段鸿这段话是为了自己与北淼着想,但温宁安听得有些刺耳,因而并为回应。只是笑着给段鸿拉了拉椅子表示珍视与尊重,段鸿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忐忑地坐下。 福彻在房中又多添了一些炭火。 温宁安与段鸿坐在了书房内的雅座上,段鸿从袖中取出了一卷圣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温宁安道:“这便是殿下让老臣去金銮殿取的圣旨。” 温宁安打开细细地阅读,却是沉默了。 段鸿叹了口气道:“殿下请节哀。” 温宁安手有些发颤,段鸿于是接过了那道沉重的圣旨道:“有了这道圣旨,殿下便可顺理成章受封摄政王,太子殿下也会在未来继承皇位。所幸先皇仅仅在这圣旨内道明了殿下的地位,并未作出自己已然归西的假设。可谓深谋远虑啊……” 温宁安沉默不语,他脑海里始终挥不去封骐在圣旨后页写下的句子。那并未归入宣召当中,也没有用正式的句子格式,想必只是封骐在写这道圣旨之时偶然想到的随笔…… 吾爱温宁安为这世间最为尊贵之人,权越朝野任何一人。其财富将为其所有,其子嗣将继承吾荣,永绥后福。 温宁安揉了揉太阳穴。 段鸿忍不住便道:“殿下请保重身子,即便不为了殿下自己,也要为了太子殿下啊。” “我……本王知道。”温宁安笑道:“朝中如今暗潮波涌,本王自不会先倒下。” 他还有江山要守,还有秦招凰要救。 招凰…… 皇上,亡国靠你了!_116 温宁安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见温宁安虽然面色淡然举止得体,但段鸿毕竟在朝堂打滚了半辈子,火眼金睛,逐道:“殿下舟车劳顿,远途辛苦,还是先休息吧。老臣先告退,明日再与殿下商讨朝中事务。” “好。” 段鸿退下后,温宁安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这是封骐的书房,日后他也会用这里。下人替他收拾了新的宫殿,一样奢华大气,但他并没有打算搬去,其余人置喙以及闲言碎语便任由他们吧。 “殿下……”阿白端着一碗汤小步走了进来,那汤盛得很满,因而阿白动作非常谨慎。 “殿下,你最近很少吃东西,对太子殿下不好。” 温宁安摇了摇头,这福彻还真是的。知道自己无法拒绝阿白便让他出马,还教他说了台词。 温宁安一手接过了汤,一手将阿白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慢慢地喝着那浓郁的滋补参汤,只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回头让御膳房也给你做一碗。” 阿白摇头道:“我已经喝过了。” 见温宁安动作缓慢地喝着汤,阿白显得有些拘谨,缩起了身子道:“殿下,我会不会压到太子殿下?他那么小……” 温宁安低低地笑了起来,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道:“阿白,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会不会介意?” 阿白想了想低头道:“我只是怕殿下以后就不喜欢我了……” 说完怕温宁安生气,阿白立马补充道:“但我会一直一直喜欢殿下,太子是殿下的孩子,所以我也喜欢。” “不会的。”温宁安摩挲着阿白的发际道:“和阿白一样,以后我也会一直喜欢着你,还要请阿白替我照顾太子呢。太子什么都不懂,你是他的哥哥,你得好好看护他、陪伴他。” “阿白一定好好照顾太子!” 温宁安笑道:“这件事我都琢磨很久了,择日不如撞日,我待会儿便让人拟诏书。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义子,赐名‘璧’,以后你就叫白璧,可好?” 逸气棱棱棱九区,白璧如山谁敢沽。 阿白……如今该称作白璧的小哭包眼眶通红,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谢、谢谢殿下!” 温宁安将喝完的瓷碗放在一旁,笑着伸手捏了捏白璧柔嫩的脸颊温声唤道:“璧儿,璧儿……”温宁安说着便将手往下移,握着白璧的手轻轻放到了他的肚子上道:“这个是龙儿。” “龙儿!”白璧感受着手底下微微隆起的柔软,只觉得稀奇。 “呼啦”一声有一阵寒风袭来,白璧打了个冷颤,随即从温宁安膝盖上跳了下来去关窗户。 “可不能让龙儿着凉了!” 窗户被关上后,白璧看着窗外细雪纷飞、一片白茫,转头对温宁安道:“雪更大了!” 温宁安苦笑道:“嗯,雪更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千年粽子美夫君》已经开了!求预收求预收啊!打滚求收藏!_(:з∠)_ 网页与的小天使可以点开文案的传送门,app的小伙伴请点击作者专栏然后收藏此文吧!(笔芯 第69章 准备 温宁安不是第一次上朝, 但却是第一次坐在龙椅旁听底下臣子进谏。朝中的股肱老臣已然被打点好了, 而李家虽然阳奉阴违,但终究是老狐狸,明面功夫做得好。上个朝倒没什么乱子,大家一派和气。 皇帝的诏书无人敢不服, 连封骏王爷都没反对,其余人还有什么立场呢? 下朝后,那几位股肱老臣便齐齐聚在御书房之中与温宁安细细商讨朝政以及……李家。奏折与地图把书案挤得满满的,其中一张北淼的地图便平摊在了温宁安前。 段鸿指了指滨州道:“殿下,今日早朝您也听见了。滨州发生暴.乱,还扯上东乌,造成了极大的损伤。” 温宁安环视了一圈道:“众爱卿如何看待此事?” 其中一个大臣抚了抚胡子道:“老臣认为, 这是李家的阴谋。滨州的事原本便只是一个小躁动,却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使之不受控制, 成了暴.乱。老臣认为殿下万万不可出兵, 应保留兵力应付三日后的册封典礼。” “老臣赞同。” “老臣也认为如此,如今还是殿下与太子的安危最为要紧。” 几位臣子皆附议。 温宁安转而问段鸿:“段大人对此何解呢?” 段鸿叹了口气道:“如其余大人所说, 还是殿下与太子要紧吧。国不可一日无主, 如今先皇已然……” 李家收买了徐家之前残存的军队后又与朝中手握东北大军的罗将军串通一气, 再加上自身庞大的李家军,如今温宁安若是调走了段鸿的大军,那单靠左军与皇军那绝对难以战胜。而其余各路将领的小军队先不说有无被收买,数量也实在不大,不能计入当中。 温宁安锲而不舍问道:“那段大人原本是怎么想的?我们这是在商讨, 若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出来,无需忌惮。” 段鸿道:“老臣斗胆认为,虽然此事为李家所设圈套,但若是置之不理确实会让百姓心寒啊,也会落人口实。滨州如今与东乌产生了龃龉,没有足够的粮食与清水,日日被东乌的强盗欺压,可谓苦不堪言。再者……近日北淼边境爆发瘟疫,滨州也深受其害,就怕瘟疫一发不可收拾啊。” 温宁安道:“女人被欺辱,男人被压榨,孩童与老人日不温饱,本王同意段大人的话,朝廷决不能坐视不理。” 另一个大臣随即道:“殿下!切莫着了奸人之道啊!” 温宁安摇了摇头道:“纵然是圈套也不得不去。李家这些无良之辈竟为了私利而将我北淼无辜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本王又怎么能让这些百姓为了朝中斗争而牺牲?在我们坐在这儿说话的当儿,也许又有一个无辜百姓死于饥饿、劳累或战乱。” 众大臣愣了愣,随后低头称是。温宁安心意已决,他们也不好多说。 星星与亮亮原本在房中嬉闹,也无人理会它们。星星于是跃上了温宁安的膝盖蹭了蹭求关注。温宁安笑了笑,一手抚摸着星星柔软的肚皮,一手摊开了一张宣纸道道:“至于皇城的安危,我让骏王爷带着西南军赶在册封礼之前回来便是。” “殿下深思熟虑,足智多谋。” 众大臣只觉得新皇作风与先皇大相径庭,然而……这是好事! 皇上,亡国靠你了!_117 北淼之福,北淼之福啊!从未想到,原来驰骋沙场的温将军竟也能是个明君。 大臣们都退下后,温宁安便随即让人给封骏送信。 “殿下,切莫太操劳了。”福彻一见温宁安得了清闲随即让人端上糕点、酸梅与大补汤。 温宁安挑了几颗酸梅含着,看着那些精致的糕点却道:“本王没胃口。” “没胃口也要就着酸梅吃些,殿下近日吃得愈来愈少了……这糕点都是老奴特意让人做的,绝不会太甜腻。” 看着明显廋了一圈,眼底下一片青黑但仍旧细心照顾与关心着自己的福彻,温宁安叹了口气道:“我吃些便是。” 温宁安取了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满嘴的清香,却依旧觉得反胃恶心。 “真不是本王娇贵,但实在吃不下了。”温宁安叹了口气将盘子推开。 见状,福彻也不再强求。正想退下却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转而对下人做了一些吩咐。 温宁安也不理会,径自拿过一旁的奏折细细翻阅。 一炷香后,一阵熟悉的味道飘了进来。温宁安疑惑抬头,就见下人端着一盘……老婆饼缓缓走了进来。 “殿下请慢用。” 温宁安看着眼前朴素的烤饼,摇了摇头,却是拿起其中一块慢慢地啃了起来。 一块、两块、三块…… 最后,盘子里的饼被尽数吃光。 福彻站在一旁,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温宁安道:“福公公,汤我会喝的。你先退下休息吧,净爱说人,自己可别太操劳。” “是。” XXXXXX 话说自那日封骏与凤长欢闹翻后,两人便再没见过面。封骏原以为以凤长欢那阴沉狠毒的性子,不杀自己便是万幸了,还用指望着出兵?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计划依旧进行如初,凤长欢也依旧布军排阵,夜夜与将士们商讨该如何一举拿下幽州城。军中为了攻城如火如荼地准备了起来,凤长欢也开始忙碌,而封骏不太擅长兵法,倒是坐享其成了。 这日封骏正在自己的帐篷中看书,却见凤长欢径自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二胡的下人。 封骏一惊,随即端坐弯腰参拜道:“参见皇上。” “免礼。”凤长欢让下人将二胡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封骏心道,这人该不会还惦记着上次自己忤逆他的事,今日来特意让自己遵守圣令,给奏一曲吧? 怎地如此小气! 然而自己并不会二胡,你泼一井的水仍旧不会! 封骏心底气极,面上却是依旧一副春风。 就见凤长欢取过了二胡,坐在封骏对面上开始……拉了起来。 封骏:“……” ……蛤? 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虽然凤长欢拉得有些……一言难尽,但总归也听得出音调与曲子。转音时有些突兀,高音时无比刺耳,对于封骏这个留恋歌舞坊,耳朵早已被养刁不说,自身造诣也颇高的赋闲王爷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但封骏没有露出不满也没有离开,他知道凤长欢这么做的意义。 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还会道歉…… 一曲终了,想必凤长欢也有自知自明,但依旧自若道:“许久没拉了,但终究还是拉得出来,能听朕拉曲子是你的福气。” 封骏抽了抽嘴角道:“天籁之音今日一见,还真是本王的福气了。” 凤长欢都如此拉下面子了,封骏认为自己总归也要有些许的表示,于是道:“明日我便给皇上弹曲子,皇上喜欢听什么本王便弹什么。本王自认在这方面有些许天分,相信皇上点的曲子,除了十八摸本王还是可以的。” “啧,王爷又在自谦了。不过明日不行,我们两三日后便要出兵攻城了,朕还有事忙。待告捷后王爷再给朕展露一手吧。” 啊,这么快便要攻城了……封骏颔首道:“皇上若要用到我西南军尽管与郭将军商量。” 凤长欢耸耸肩,放下了二胡坐到封骏身旁道:“王爷可知今夜朕为何要这么做?” 来这里拉二胡道歉么?封骏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凤长欢“嗯?”了一声,似乎是不得到答案便不罢休。 封骏只得道:“本王愚钝,还请皇上指明。” “那是因为朕想上你啊。” 封骏:“……” …… …… 你,他娘的,在说什么?! “哈、哈哈,皇上说笑了。” 凤长欢眨了眨眼道:“是朕唐突,说错了。改一改,朕想与你在一起。这样总行了吧?” 封骏的笑容僵在嘴边。 谁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亡国靠你了!_118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凤长欢怎地三更半夜到自己房中莫名其妙地抽风!莫不是脑子撞坏了? “皇上,您没事吧?” “好着呢,我看你倒是快要有事了。”凤长欢冷笑着双眼紧紧黏在封骏身上,半分未移。 “……” 封骏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床铺,可宽敞。凤长欢莫不是要霸王硬上弓?!即便不上弓,难不成要蹭位睡? 拒绝!完全地拒绝! 察觉到封骏望向床铺的眼神,凤长欢嫌恶道:“你怎地如此饥渴与迫不及待?朕这才刚挑明,你便要‘坦诚相待’了?” “皇上误、误会了。”封骏摆出了一张耿直的笑脸。 而凤长欢留给封骏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便离开了。封骏看着那抹消失在门边的红色身影,脑海中只剩下了三个大大的字…… 他!娘!的! XXXXX 而凤长欢与温宁安口中的两日其实很快也便过去了。无论对于京城还是边境的人来说时间一眨眼便消失,心中压着事,忙着也就在弹指间过去。 除了秦招凰。 秦招凰很难受,度日如年。 浑身仿佛要散架般地疼,动一动都没那力气。脑袋一片混沌刺痛,喉咙仿佛要燃烧般,身上也忽冷忽热的。 随着“碰”一声,房门猛地被推开。一阵寒风随即冲入了房内,秦招凰灌入了一口冷风,随即咳嗽了起来。 微微抬头,秦招凰模模糊糊间就见是几个捂着口鼻的男人走了进来将自己给架起来扔在了担架上。 “快抬走快抬走!” 秦招凰心底疑惑,难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宣传一下我的新坑《千年粽子美夫君》!求预收啊!360°后空翻接720°前空翻转1080°空中转体跪谢!⊙▽⊙ 第70章 战败 “快抬走快抬走!” 其中一看身穿盔甲, 位阶也挺高的将士在一旁催促道:“快些快些!慢手慢脚的, 敌人都快打到我们家门口了!” 秦招凰心道果然如此,看来是北淼合同鸿西那边出兵攻城,幽州王便迫不及待将自己提出来作要挟了。 叹了口气,秦招凰动了动身子, 毒丸在自己口袋里藏得严严密密的,并未被幽王府的人搜出来。皆时若是逼不得已,自己定不会让北淼与温宁安陷入两难之地。 秦招凰被抬上了一辆马车,有一支军队秘密护送至军营了。 从还算柔软的床上转移到了颠颠簸簸与昏暗的马车,秦招凰只觉得头晕目眩。 不知行了多久,却只听见“轰隆”一声,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景象颠倒, 世界天旋地转。整个人仿佛被倒过来一般。 “碰!” 马车不知何故翻了,秦招凰从马车里头滚了出来, 头被磕得两眼都出现了无数星星。 秦招凰眨了眨眼, 眼前的晕眩勉强散去后就见四周都是密密麻麻被白雪覆盖的枯枝与树木,马车显然是行到了林子深处。不远处有火光以及炊烟袅袅而上, 再过一会儿便能抵达军营了, 然而此刻四周早已一片混乱。不知从何处杀来的黑衣人正与护送自己的幽王军厮杀, 刀光剑影、杀声连连。 黑衣人数量比幽王军多,显然是有备而来。而幽王军被攻得猝不及防,更是不明白为何会忽然走漏了消息出现敌人,因而明显是黑衣人占了上风。 “秦国师。”一个男人来到了秦招凰身前,也不顾忌他身上的病径自将他扶起来抱上马。 “余千手?”秦招凰眨了眨眼, 有些无法理解余千手为何此刻会出现在此地,愣了愣才道:“你……吃里扒外,串通了北淼?” 这些黑衣人的招式明显是北淼的武功,若没猜错是封骏的西南军。 余千手莞尔道:“吃里扒外也是为了救你。” 此刻的秦招凰被瘟疫所折磨之下头发与衣裳早已紊乱,眼底下一片青黑,脸色与双唇更是灰白难看。倒是失了几分风采了。 余千手见秦招凰这幅虚弱的样子,不禁感叹道:“为何每一次见你,你都在病中。” 秦招凰道:“这次会得病还不是拜你所赐。” 见秦招凰软软无力地靠在了自己身前,声音也微弱沙哑,余千手道:“这里交给西南军便好,我先带你回军营治病。” 秦招凰一愣。 “西南军营?” “自然。” 余千手一挥鞭,两人骑在马上扬长而去,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蹄印。 冬天的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尤其是骑马之时,这些透着寒意的劲风更容易渗入体内。余千手于是将大衣披在了还在病重的秦招凰身上,将他带入自己怀中。 秦招凰窝在大衣之中有些不安地问道:“你……不要紧吧?” “你这样公然通敌,忤逆了多伯,他会不会把你怎么样。”在幽王府的这段日子,印象中多伯不仅脑子不好,脾气也特别不好。 “无需担心,多伯大势已去,兴许活不过今日了。” 秦招凰一惊,心道自己被关的这段时间想必发生了很多事。 皇上,亡国靠你了!_119 余千手解释道:“骏王爷与鸿西王此刻便在攻城,鸿西大军来势汹汹、势如破竹,完全便占了上风,幽王军不过苟延残喘罢了。这江山终究属于封氏,要反也不容易。” “宁安呢?他在京城?” 余千手对秦招凰很有耐心,一向不怎么说话的他此刻居然也滔滔不绝了起来,缓缓解释道:“温将军怀着太子,早已回京等待被封摄政王。明日便是册封典礼,李家也会在明日动手。若是鸿西王那儿动作快,能早日赶回京城那便毫无悬念了。不过即便赶不上,京城守兵也不会让李家太容易得逞。” “一切且看明日了。” XXXXX 如余千手所说,幽王军确实算是在苟延残喘了。 此刻多伯站在战场中,空中都是恶臭与令人反胃的血腥,马蹄之下血流成河、尸骸遍野。大多数却是幽王军的将士。 幽王军所剩不多了。 多伯想都没想到的是,当初说了联盟互助、同气连枝,然而这个“同一条线上的蚂蚱”如今见自己落难便立即撤退了,快得连个影儿都没有。 敢情李家真正的盟友压根儿便不是他! 多伯百思不得其解,封骏根本拉拢不到,而若是撇开他与自己,李家扶持的又是谁? “李家没有出现。”封骏摇了摇头。 封骏立于所属西南与鸿西大军的高台上,就听见高台上战鼓齐鸣,各色乐器相互相应奏出一段又一段澎湃激扬的曲子为底下的将士鼓舞士气。封骏站在最高处俯瞰着战场,却始终只有幽王军在拼尽全力试图力挽狂澜,但最终仍旧在西南与鸿西猛烈的进攻下失了斗志,丢铠弃甲。 凤长欢一马当先,剑锋凌厉招式狠毒,带着精锐将幽王军的阵法与士兵给尽数击溃。 战争快要结束后,凤长欢才回到了高台上,站到封骏身旁与他一道俯瞰底下如同狂风扫过的荒芜之地。 白雪被染红了,寒风中透着萧瑟。 封骏笑道:“意料之中,我们赢了。” 凤长欢还未来得及应答,却见封骏身后有一个高大人影朝他不要命地冲来。 “小心!” 凤长欢反应极快,随即将封骏给拥入怀中打了一个圈闪开身后人波涛汹涌般的攻势。 封骏望过凤长欢的肩膀,就见偷袭者正是多伯。 闯过阵阵包围圈来到高台上的多伯浑身是血,手持着长剑踩着沉重的步伐朝他们而来,眼底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看这样子他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偏要拉个垫背的了。 封骏低声道:“小心,他疯了!” 不怕死的多伯招式无比地犀利难缠,反而凤长欢为了护住不会武功的封骏而动作有些掣肘与迟钝。 影卫马上跳了出来替主子分担,再加上从地下赶来的精锐,多伯很快便被长矛给团团包围抵住。凤长欢身边的精锐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见多伯还在挣扎,十来个枪矛的矛头便深深扎入了多伯的骨肉之中。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多伯不禁仰天长笑,最终拔剑朝脖子一划,鲜血喷涌而出。 “碰——” 倒下时再也不是什么大王什么英雄,只是一具冰冷冷的尸体了。 封骏还未从多伯的忽然发难之中缓过来,定了定神还以为就此结束,怎知却见凤长欢身后横空飞来一支冷箭! 那是多伯的影卫最后的挣扎! 该死的! 想起凤长欢在多伯袭来之时如此护着自己,封骏眼一闭,豁出去般抱着凤长欢转身。凤长欢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却见一支锋利的箭插入了封骏肩膀后部,箭头刺穿布料埋入皮肉之中,鲜血染红了整个肩头。 风长夜愣愣地看着封骏在自己怀中失了意识,最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大吼道:“大夫!大夫呢!” XXXXXX 夜已深,福彻将一件厚厚的貂裘外衣覆在了温宁安肩上。 “殿下,明日便是册封典礼,要早些歇息养足精神啊。” 温宁安看了眼蜡烛上的刻纹,放下笔杆道:“熄灯吧。” 福彻与下人开始熄蜡烛,温宁安站起来轻轻活动了身子与手脚。 “殿下早点休息,下人就在外面守着。”福彻退下后,温宁安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打算带回内殿看看帮助入睡。 战策、古籍、诗词…… 温宁安手指在书架上轻轻滑动,最终停在了一本诗集上。封骐的书架居然有诗集,温宁安只觉得稀奇,不禁浅笑。 取出了那本诗集后,温宁安却是微微蹙眉。 这书架……似乎有猫腻? 温宁安踮脚细看,就见这本诗集后的墙壁似乎藏着一个暗格。 好奇心驱使之下,温宁安将手中的诗集放开,转而伸手将那个暗格给打开,就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破旧泛黄的薄皮书。 一本书还需要藏得如此严密? 温宁安蹙眉,将那本破破烂烂的书小心地取出来后,就见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灭阳白骨。 温宁安一愣,心底像是被人猛地一击。颤抖着翻开了书本的第一页。 “灭阳白骨,毁天灭地。独步天下,众叛亲离。” 温宁安继续读了下去,就见里头居然还写着封骐的备注。 …… 皇上,亡国靠你了!_120 …… 福彻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想着明日要早些起来给温宁安更衣参加册封典礼。毕竟那典礼的礼服可繁琐了。然而还未睡下,房门却被猛地撞开,就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道:“福公公,出、出事了!” 第71章 雪凉 小太监面色苍白, 由于跑得太快呼吸都不顺, 此刻弯着腰正扑哧扑哧地顺气。 福彻眉头一跳,冷静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可是殿下怎么样了,你喘口气好好说。” 小太监深吸几口气道:“殿下他,他也不知怎么了, 发疯般站在了雪地外怎么劝也不进去。” 福彻一惊,随即顶着圆滚的肚子疾步奔了出去。 来到了息宁殿,果然就见温宁安面无表情地站在了大殿外的雪地上,魔怔般一动也不动。星星与亮亮似乎也慌了,一直咬着温宁安的袍摆想将他拉回殿中。星星原本力气便不大,此刻丝毫无法动摇温宁安,反而自己因为反力而被弹开, 在雪地上滚了几圈。 “殿下,您怎么了!” 温宁安一语不发, 只是双眼放空地看着前方, 双手垂在了一旁呆呆地站着。 如今虽是小雪,但却是愈来愈隆盛了。雪花落在了温宁安头顶与肩膀上, 微微堆积。夜晚的寒风也很凛冽, 将温宁安的长发与衣袖吹得翻飞。 见温宁安双唇干裂泛白, 脸上也一片素色,福彻随即让下人取来了深黑的外衣。 “殿下,我们进去吧?” 温宁安缓缓道:“怀天他练灭阳白骨,是为了我……” 还记得从前,封骐吻着他的额头, 嬉笑着将所有错误都揽到了自个儿身上笑道:“还不是因为年轻气盛,想要一步登天而行差踏错。” 还有更久以前,两人被绑架之时他被下了毒,封骐便抱着他神色慌张道:“喂!你可不许死,你说了要助我登基。我可不想像我父皇那般,自己一个人当皇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福彻愣了愣,将大衣披在温宁安身上推搡着道:“殿下,小太子块冻坏了,我们进去吧……” 温宁安巍然不动,木然道:“都是因我而起。” 福彻忧心忡忡道:“先皇在天之灵,若是见到殿下这幅摸样也不会安息的。” “疼……” “殿下?” 温宁安抽气道:“我很疼。” 福彻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温宁安,只得颤声提醒道:“殿下,明日还要早起参加册封典礼。殿下自己说了,李家可能会明日动手,这夜已经很深了,切莫胡思乱想……” “无影。” 一个黑衣人随即在温宁安身旁出现。 温宁安道:“将福公公带下去休息。” 看了看脚下不停“呜呜”叫的两小只,温宁安补充道:“将星星与亮亮也带回殿中。” 福彻被拖走了,任凭怎么呼喊温宁安也不为所动,不知是故意无视还是当真听不见了。 实际上温宁安脑中此刻一片混乱,耳旁只有呼呼的风声。不冻一冻冷静,他怕自己当真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绝烟崖那儿至今还未传来消息,尸首都找不回了,早该便明白无需再心存留念。 心底仿佛被人撕开一个大口子,此刻身旁冷风不停灌入,温宁安不禁微微蜷缩着身子。 再没有人会靠在他身边耍赖般对他说胡话,逮到机会便要趁机占便宜揩油。没有人会为了他发怒失控做出格之事,又为了他放下帝王之尊扑哧扑哧地跑到了边疆。 从此也再没有人会为了他不顾自己的安危,既不惧灭阳白骨也不怕悬崖粉身碎骨。 封骐对待自己的态度一直在变化,因为自己而变。但温宁安从来便没变,他一直一直便如此喜欢着,深爱着…… “呵……” 雪很凉。到处一片雪白,四处寒霜。白色中有一抹乌黑,立于这天地之中,直到天明。 XXXXXX 鸿西王凤长欢的帐篷内有些混乱,一群太医与提着热水湿布的下人来来回回忙碌。虽然人多,但除了脚步声与器具碰撞声外无人敢开口,只因凤长欢坐在床边,脸上的神情实在太渗人了。 封骏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意识有些迷离,太医正给他止血与压毒准备拔箭。 “皇上,放箭偷袭的刺客已经抓到了。” 听了影卫的话,凤长欢颔首道:“知道了,拿去喂狗。” 听了凤长欢的话,那些太医便忍不住颤抖。他们完全能预想出来,若是封骏出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被喂畜生的就是他们了吧……之前还曾有一个死囚在断头台上高喊“吾皇的良知也被喂了畜生!”。结果可想而知,那死囚从断头台上被拉了下来,转而到猎场去了。 “等等……” 封骏一向敬佩对主人忠诚,无私无欲,任何命令都会无条件执行的刺客与影卫。因而拉住了凤长欢的手忍着肩膀的疼痛哑声道:“让他正常死去便好,这样太违人伦。” 人再如何地罪恶,也不该被喂畜生。这与封骏的认知出入,只觉得心底有些不舒服。帝王原本便有随意操纵别人生死的权利,正因如此而应该更有正义的认知吧? “哼。”凤长欢道:“就当为你积福好了。” “多谢……” 太医让封骏咬住了一块柔软的布。 “且慢。”凤长欢拦住了太医的手道:“拔箭会很疼吧?” 太医低头颤声道:“是……麻沸散会影响血液流通,暂且还不能使用。” 皇上,亡国靠你了!_121 凤长欢于是小心地闪开了封骏肩膀上的伤口,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太医握住了箭柄对封骏道:“王爷,请放轻松,否则会更疼。” “好的……”封骏嘴上虽是允了,但身体依旧因为紧张与害怕而紧绷着。见状,凤长欢笑着取出了封骏嘴里咬着的布。下一刻,在封骏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低头,猝不及防地贴上了封骏的唇。 …… 封骏:“???” 趁封骏分神的这一刻,太医随即当机立断一使力将箭给通体拔出! “唔!” 凤长欢只觉得怀中的身体在抽搐与颤抖,便抱得更紧。唇上的触感很柔软,凤长欢原本只是贴着,最后却忍不住撬开了那片嫣红,舌头撞入里头攻城略地。 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凤长欢能看见封骏扑朔的睫毛,那修长的睫毛逐渐被泪水濡湿。 一吻终了后,封骏早已疼晕了过去。凤长欢叹了口气,抹掉他脸颊上的泪痕后便将他放回床上让太医包扎。 凤长欢这才发现封骏真哭了后,一点都不有趣。 他不想再看见了。 离开帐篷后,凤长欢看了看天色。夜已深,子夜已过,他们赶不回京城了。 “皇上。” 副将匆匆赶来道:“皇上,似乎有变故。” 凤长欢颔首,示意副将继续说下去。 “按照探子的可靠消息,南湘也出了兵。但却是紧随李家军而去,李家军也置之不理,看来两方是结了盟。南湘行军谨慎,挑的都是一般人难以探查的路,因而我们如今才得到消息。而京城内的消息传递更慢,想必他们还不知道。” “这可有趣了。”凤长欢舔了舔下唇道:“我们赶不回去,北淼京城内的兵马原本就有些吃紧,双方势均力敌。如今李家军勾搭了南湘,那可就大大不一样了。” “皇上,我们待如何?”这几日几乎全军营都看得出了,他们皇上对北淼使臣,封骏王爷极有意思,想必如今一定也与北淼同气连枝。 “朕还能如何?除了快马加鞭传个信到京城去,朕也不能让咱们军队长了翅膀飞到京城去救援。” 北淼亡国还是如何,凤长欢压根儿便不在乎。凤长欢偶尔甚至还在想,其实亡了也不错,这样封骏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便只能由自己护着了。 XXXXXX 南湘境内水路通达,被人誉为水城。南湘人以水而生,深深敬拜着水神、河神、海神与蓝色,因而帐篷也是淡蓝色。 主帐篷内一男一女正对着地图细细研讨。 男人为了隐瞒身份而身着黑衣,因蒙住了脸所以看不见容貌。但其身边的女人却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唇色绛红、媚眼如丝,被瞧上一眼都觉得千娇百媚。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只有一朵盛开的牡丹插在了腮边,映衬着如凝滞般的肌肤。 此人正是南湘女帝南戏柳。 南戏柳笑道:“我们此刻紧随着李家军,朕也顺利与李家军结了盟。” “多谢了。” 南戏柳直直地盯着男人的眼睛道:“因为是你,朕才破例出了手,让一向与世无争的南湘卷入了这场混乱。” 当年若是没有这个男人,自己早已丢了命。 男人并未应答。 南戏柳摇了摇头,苦笑道:“唉,可怜朕堂堂帝王,却是独守空闺,苦侯多年为果啊。” 这个男人她永远都得不到。以前没有机会,以后更是不可能。 正说着,副将便在外求见。 “皇上,李家军行动了。” 南戏柳颔首,取过了一旁的战袍笑道:“我们也出发吧。” 第72章 何人 “殿下万岁——” 温宁安立于高高的祭台上, 礼服拖地、高帽崁花。底下是跪拜着自己的文武百官, 身前则是奉天斋的老祭司。老祭司的袍服更为繁琐复杂,挂坠吊得眼花缭乱,脸上的妆容更是浓郁得奇怪。 “百官拜殿下,殿下则拜天。”祭司将几炷香双手恭敬地递给温宁安道:“殿下请。” 温宁安对着身前的香案与祭桌跪下拜了拜, 再起身将香插入了香案中。 做完这一切后,温宁安起身等待祭司读经,却只听“噗嗤”一声,那祭司胸前赫然出现了一截刀锋。 鲜血如绽放的花朵般盛开,那祭司吐了几口黑血后便直直地倒下。露出他身后手持着匕首的刺客。 高台上原本穿着奉天斋袍服的几个男人从袖中掏出了短刀齐齐发难,朝温宁安刺去。而高台底下则是陷入了混乱,所有人忙着逃窜以及躲避刺客的无差别攻击。将领忙着调兵遣将, 禁卫军冲入了祭祀殿。 “抓刺客!保护殿下!” 温宁安虽是有孕在身,但毕竟不是一般人, 拔出了寒春剑后身影也依旧飘然。在影卫的协助下不仅能闪躲刺客的攻击, 还击杀了几名试图从身后偷袭的男人。 虽然如此,但自己如今还是不一样了, 温宁安不想让孩子在胚胎中便染上血气。因而动作很小心, 虽然长袍拖地, 但一点儿血迹都没沾上。 “殿下!” 禁卫军统领谢穆方挡在了温宁安身前道:“殿下请速速回内殿!这里交给末将便好!” 温宁安看了看禁军的数量,面对此刻确实不费力,因而点了点头在影卫的护卫之下走下了高台。 皇上,亡国靠你了!_122 “这里便有劳谢统领了。” “殿下!急报——”远方忽然传来一阵音调奇怪的叫喊。 温宁安笑着对朝自己奔来的少年道:“臭小子,叫我将军便好,装模作样呢。” 任飞扬笑了笑, 随即换上了平日的语气道:“将军!李家军那些孙子攻城了!” 温宁安挑眉。 任飞扬继续道:“我们的军队早已准备好,如今正在城门迎战与之周旋!李将军因为立场问题,所以指挥是俞九俞将军。俞将军指挥得很好,李家军至今还未成功打开城门。” 温宁安颔首表示知道了,随后与任飞扬一同前往城门。 “等等!将军你……”任飞扬看了眼温宁安的肚子,表示心情复杂。 带领着大伙儿打仗踹人老窝,虽然温文儒雅,但其余方面来说在军中最爷儿们的大将军忽然怀孕了,左军表示心情都很复杂。 温宁安顿了顿,伸手给了任飞扬一个爆炒栗子,温和笑道:“莫不是认为我身上多了一些重量便不能治你了?” “哎哎哎哎哎呀!我知道错了!将军威武,快放手啊!” 温宁安松开了拧着任飞扬耳朵的手后,任飞扬随即拔腿便跑,距离温宁安有一段距离后委屈道:“将军拧我耳朵,娘亲拧我耳朵,清清也拧我耳朵!我这都快成顺风耳了!” 温宁安摇了摇头,随即骑上了马跟上任飞扬前往前线。 XXXXXX 高耸的城墙将敌军与京城隔绝了起来。墙内人心惶惶,百姓紧闭门户一片阒然无声,墙外一片杀身与混乱。 温宁安登上城墙后,李淮盛随即迎了过来有些焦虑道:“宁安,刀剑无些回去。” 温宁安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并非任性,但我知道我有能力保护龙儿。” 李淮盛无奈地摇了摇头。 温宁安一直便如此果决,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也有自知之明。 左军见自家将军来了,士气与一贯养成的底气顿时高涨了几倍。而其余将士见殿下带着太子亲自来到了城墙,更是如打了鸡血般更加奋力迎战。 箭羽纷飞,根本分不清是敌人还是我军所发的了。温宁安望下城墙,古老漆红,被雪花微微覆盖的城瓦上架满了云梯,底下除了李家军还有他的各路同党。 沉闷的“轰隆”声不间断地传来,那是敌军用滚木重辎撞击城门的声音。 温宁安摇了摇头道:“敌我难分,且看各自战谋与天意了。” 按照自己收到的来自封骏的信,他们应当是赶不回了。 温宁安跃上了城墙最高处与俞九一同观战,俞九见到温宁安后先是一惊,但一思及底下那么多人都没拦着他,再者不仅能鼓舞士气还能给自己建议,因而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恭恭敬敬地给了温宁安弓与箭囊。 “以备不需。” 温宁安道:“死守而不攻并非上上策。我们太被动了,单单以弓箭根本不足以打压敌人,顶多能挡住他们进来而已。” 俞九道:“殿下意下如何?” 温宁安道:“让几支人马从旁门与后门出去猝不及防地斩杀敌军。” 俞九一愣,其实他心底也有想过如此,但终究太冒险而不敢尝试。让自己的将士离开安全的城门,俞九实战经验不多,没有下此决定的勇气,但如今见温宁安也这么想便再无顾虑了。 “从左翼进去。” “是。”俞九虽然心底疑惑,但却是毫无犹豫地收回了自己从右翼攻入敌方阵法的命令。传达了温宁安所说之后,俞九才细细地研究了起来。 却原来肉眼看去敌军防备最为薄弱的敌方虽是右翼,但右翼的尽头是精锐队,精锐队大可以利用地势将我军逼入阵法的包围圈,因而也许杀到头会被敌军反扑而毫无退路。反之,若是从左翼长驱而入,我军便有机会直冲阵法中心,也就是将领所在之地。 而直取敌军人头任飞扬最为擅长。他常年跟在温宁安身边,早已学得很好。审时度势,该进该退,任飞扬一般不会估错。 任飞扬领着精锐出了城门。 战争更加激烈,却也更为胶着。 俞九道:“殿下,虽然此番话不吉利,但这是末将的一片真心!也是在这里所有将领的真心!” 温宁安挑眉。 俞九是封骐的心腹,如今成了温宁安的心腹,因而也是知情人之一,见四周人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便道:“殿下,即便李家成功取下京城也没那么容易称王。先不说他们是外姓,这里的将士都忠诚与先皇,忠诚与您!他们没头没尾的,怎叫百姓咱们信服。殿下替我们守江山,那李家眼中除了银子又有什么?” 温宁安却是留意到了俞九的其中一句话,不禁感叹道:“都说怀天是暴君,但终究还是有那么多人忠诚与他啊……” 俞九有些不好意思般道:“我自小便随着先皇,是陛下从牢狱中将我救了出来。我自然唯他不认,而殿下是先皇的心爱之人,末将自然也会肝脑涂地。” “暴君有道。”温宁安摇了摇头道:“怀天比我更适合当个帝王啊。想起从前,怀天一沉下脸满朝文武皆是噤若寒蝉冷汗涔涔,我便没那魄力了。” 俞九嘿嘿道:“殿下,您与先皇都不是一般人,各有优点、各有优点。” “轰隆——” 城门被撞开,温宁安早已预料到了,但也没法子阻挠。如今也只能进行面对面的公平厮杀了。 战争白热化。 蓦然之间,温宁安却察觉不对劲。 “俞将军,你有没有觉得……敌军后续无力?” “对。”俞九蹙眉眺望这远方道:“再者,敌军明明已然撞开了城门,当我看这布阵布的……怎地似乎有撤退之意?” 温宁安道:“他们是撞开城门后才忽然换的,要么是发生了什么他们无法掌控的意外,要么是引诱我们乘胜追击的诈。” 温宁安说着便走下了城门。他得再看得近一些,想得细一些。 “等等!殿下,不用看了……” 皇上,亡国靠你了!_123 俞九的声音有些颤抖。 温宁安回头,就见不远处飘扬着一面旗。 大大的旗上龙飞凤舞一个大字:封。 北淼皇军的旗! 俞九道:“原来是援军来了!援军从后截杀敌军,敌军进退不得,所以想着撤退!” 温宁安惊道:“骏王爷如此神速?” 温宁安重新站回到俞九身边。就见后头的援军如同暴风雨般呼啸而来,逐渐从后吞没敌军,防不胜防,势不可挡! 领军之人身形高大,武功高强意气风发,剑招凌厉招招夺命,显然不是花花公子封骏。 温宁安一惊,往前走了几步想看得更仔细一些。俞九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扶了扶,就怕温宁安太忘我而摔了下去。 敌军在城内温宁安等人一早编排好的大军与援军的前后夹攻下慌忙撤退,援军随即分散围堵。而那个领军的却是直直朝城门骑来。 雪地中一匹悍马急速地前行,留下一串串印子,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 愈来愈靠近,面容也愈来愈清晰。 温宁安只觉得自己仿佛失了呼吸,浑身不收抑制地开始颤抖。 “怀、怀天……”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神态…… “殿下!”看着忽然在自己身边倒下的温宁安,俞九随即伸手抱住。却只觉得怀中人一片瘫软。 温宁安依旧直直地看着如今已骑至城门下的男人。 “怿心!”封骐眨了眨眼朝城墙上笑着喊道:“你这样不对吧?朕不过‘病了’数日,你怎地就与另一个男人搂搂抱抱了?” 这一刻,温宁安只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忽然万木回春,终于恢复了颜色…… 第73章 狂喜 城墙上一片寂静, 仿佛整座城墙都被下了诅咒般, 所有人皆石化不动,呆愣愣地看着封骐。唯一的声响便是城墙下已然撤退的敌军与趁胜追击的北淼将士。 南湘的旗帜紧随在北淼皇旗后,定睛一看便能发现援军都是南湘人,手持着的也是南湘仅有的水龙枪。 士兵们只是疑惑, 为何原本应在宫中养病的皇上会带着援兵——南湘大军出现在城墙外,难不成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计划吗?但知情者,例如俞九与李淮盛等人可就是惊得下巴都快脱臼了。 先皇……起死回生,还与南湘达成了协议?! 温宁安站直身,挣脱了俞九的怀抱飞奔一般朝城墙下跑去。一时之间,耳边只有那人的马蹄声,眼前只有那人的身影。 李淮盛第一个反应过来, 有些急促地喊道:“慢点!照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啊!” 封骐听到了李淮盛的呼喊, 微微挑眉。 太子殿下? 难不成…… 封骐心里又惊又喜却不敢确定, 只怕期望越大而失望越大。殊不知城墙上知情的人此刻皆是心惊肉跳。温宁安这不是走也不是跑,而是飞着下去的吧? 那脚步轻盈的, 不会是还用上了轻功? 封骐拉了拉缰绳让马儿朝温宁安狂奔而去, 在靠近温宁安时弯腰使力将他给揽上了马。温宁安只觉得一股劲风后自己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随即被人紧紧地禁锢在怀中。 是熟悉的龙涎香。 自己每夜都抱着这人的衣裳才能入睡,绝对不会认错。 温宁安双手使劲儿搂住了封骐的颈脖,封骐也攫住他的下巴。两人再也忍不住,也不管其余人看着便这么在雪地中激动地吻住了彼此。封骐的吻从来便不曾是浅尝辄止,一向充满了侵占的意味, 但这一次温宁安却也是主动地将唇凑了上去配合封骐的热情,如同久逢甘霖般贪婪地狠狠、狂烈与那柔软共舞,使劲地感受彼此的气息。 温宁安有些激动地对上了封骐一双深邃乌黑的双眼,那温柔的海中倒映着自己充满光彩的五官。 唇舌缠绵,紧紧相拥。封骐见怀中人双唇颤抖,浑身瘫软微微耸动,像是在抑制着什么,摇了摇头甩鞭便让马儿带着他们离开城墙…… 城墙上的人就见殿下与皇上,共骑着一匹马绝尘而去。 到了阒无一人的黑暗小巷,封骐才摸了摸温宁安的头笑道:“想哭就哭吧。” 温宁安头埋入了封骐的胸膛,身子剧烈颤抖。 封骐只觉得前襟被缓缓濡湿,轻轻地拍了拍温宁安的背部温声道:“抱歉,吓着你了。别哭了,你瞧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怀天……”温宁安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将这几日所有积下的情绪给放开。 封骐第一次见温宁安哭得如此狼狈,只觉得又欢喜又心疼。 “再哭眼睛便要肿了,莫哭。” 温宁安被自己呛得猛咳了几声,却仍旧缓不过气。身子也依旧颤抖,一抽一抽的让封骐忍不住便再次低头,将所有的哽咽与哭声都堵了回去。 “怿心,你冷静些,冷静些。” 温宁安不停地抽气,伸手抹了抹摸了摸封骐的脸颊,随后沙哑道:“真的是你。” 此刻温宁安脸上乱糟糟的,泪水不停歇,说话声音还带着些许鼻音,封骐无端便觉得可爱。捏了捏温宁安的鼻子道:“傻子,有你在我哪舍得死呢。即便如今身处阴间,看见你这幅样子我爬都得爬回来。” 语毕,封骐只觉得万幸,低声道:“幸好你没做傻事。” “如今你回来了,我便不会做傻事了。”顿了顿,温宁安道:“昨夜在雪地中,我原本已然放弃了……” 皇上,亡国靠你了!_124 最后的一点残念也被白雪给尽数覆盖,但此刻却是死灰复燃了。封骐总是如此,每当自己已经放弃之时便忽然出现,一直将自己的魂魄死死地吊着,双脚悬空着,唯有紧紧地抓着眼前这人才能安心。 但温宁安心甘情愿。 封骐叹了口气,看着温宁安的礼服赞赏道:“怿心,你很坚强。”语毕又忍不住再次将温宁安拥入怀中低声道:“不愧是我的人,你一直便如此有魄力。” 让他愈来愈着迷,越陷越深。 温宁安心底却是明白他在封骐面前有多么地软弱与娇贵。驰骋沙场也好,独守江山也罢,此刻被封骐温柔地拥抱着却还是控制不住,撒娇般哭得无法停下。 “我以后不想再坚强了。”温宁安抹了抹泪水道:“我以后只想仰仗着你,守着你。” 他不想再倔了。 封骐低头吻住了温宁安的额头。 “你且宽心,我不会再离开了。” 温宁安还是没能止住泪水,封骐也不哄了,干脆一手抱住了温宁安以防他摔下去,另一手却开始不安分。 温宁安一惊,颤声道:“会、会被人看见!” “你小声些便不会。”封骐眼底一片赤红,看着温宁安仿佛在看着饕餮大餐般道:“我已经好久没碰你了。” “怿心,我对你甚是想念,无论是人还是身体。”封骐低低喘着气,眼眶有些酸涩。 “我……我也是。”温宁安根本不想去回忆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的。 一曲终了,温宁安见封骐依旧精神勃勃,似乎下一刻便要来真的了,这才猛地恢复理智道:“怀天,不行!” 封骐眼底猩红,丝毫听不进去。 “怀天!”温宁安握住了封骐的手道:“孩子才三个月,不行。” 封骐一愣,呆呆地看着温宁安。 “孩子?” 温宁安低头道:“字归龙,龙儿。名我想待你回来再定。” 封骐张大了嘴,傻了。 怿心有了他的孩子…… “龙、龙儿……”此刻封骐只觉得如同天降馅饼那般,欣喜若狂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是我的孩子,我们骨肉相连的孩子……”封骐忍不住大笑。封骐不似温宁安,原本便不是喜爱小孩之人,但一思及这是与温宁安一同孕育而出的新生命,是他们各自的一部分只觉得又开心又温暖。 “为了龙儿,我们便暂且委屈一番好了吧。”封骐深吸一口气道:“我得回去冲冲凉水。” 温宁安待欲说什么,封骐随即点了点温宁安的唇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理战场了。一切已成定局,李家蹦跶不了多久,倒不如与我好好温存一番。” 两人拥着彼此回宫。 XXXXXX 两人回到寝宫后,福彻见到封骐随即惊呼着跪了下来。 “皇、皇上!” 见福彻老泪纵横,封骐笑道:“这怎么谁见到朕都要哭啊。” 福彻随即起身道:“老奴这不太激动了,当真是上天垂怜!老天爷保佑啊!老奴这就给皇上与殿下准备热水沐浴。” 福彻退下后,封骐便拉着温宁安坐到床边道:“来来来,怿心快坐,可不能操劳了。” 封骐也坐到了温宁安的床边。 温宁安这下彻底冷静下来了,深吸一口气问道:“怀天,你是怎么回来的。那绝烟崖深不见底,你又为何……” 封骐正想应答,眼角却见到床头处有一件他的里衣。温宁安随着封骐调侃的眼神望去,吓了一跳正想收起来,却被的封骐给夺走。 “嗯?”封骐看了看自己手上皱得不成形的衣服,眨了眨眼笑道:“怿心,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莫不是拿我的衣服做一些羞人的事儿了?” “没有。”温宁安耳垂与脸颊一片通红,蹙着眉起身想要抢回衣服,封骐却将之给藏到了身后。 “怿心,你怎可如此勾引我呢?” “当真没有!”温宁安抢不回来,人还被封骐给抱入怀中,仿佛自己主动投怀送抱一般。 封骐似乎是被取悦了,眼底都是笑意。 温宁安只得从实招来:“当真没有,只是没抱着我睡不着……单纯就是披着,没有多余的事儿。” 封骐定定地看着温宁安,终于尝了一回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听着温宁安的话只觉得心底仿佛被针扎那般,封骐最终叹了口气道:“怿心,你这样我会受不了。” 封骐心疼无比,腹中的邪火却是愈来愈旺盛。原本一路上死命压下的欲.望此刻再次燃烧了起来,仿佛要将自己给吞没一番。 封骐终于忍不住,伸手将温宁安给压倒了床上。 “怀天!” 封骐声音低哑道:“我要疯了!我不进去,就是蹭蹭。你信我,让我蹭蹭。” 温宁安抿了抿唇,最终没说什么。 福彻在外头听见了房里头的动静,先是担忧温宁安腹中的小太子,后来听了一阵见无大碍才吩咐下人在一旁守着,随时准备着热水,也别让其余人来打扰。 捷报已经传入京城了,这场暴.乱最终也被平息。皇上与殿下久别重逢,想必是要温存一夜的。 XXXXX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开了个隐形车所以被举报而锁了,如今已删,生无可恋……最近严打,咱们还是乖一点吧(完整版在群(不是(绝对没有 皇上,亡国靠你了!_125 渣作者直到现在才回家所以很迟才解锁,造成大家的困扰真的很抱歉!QAQ(鞠躬(跪搓衣板 封封一出现,画风立马变成了黄色2333都引来了大红锁啦 以及心好痛QAQ 你们,都,不预收窝的新坑!!((((打滚撒泼 第74章 事后 温宁安猛地惊醒, 睁开眼睛却见房内空荡荡。身侧冰冷冷的, 床上只有自己一人。 “怀天!” 天色还未完全亮下来,四周一片昏昏暗暗,温宁安有些慌张地掀开了被子从床上跳下来,冲出了殿外。 原本守在门外的福彻见温宁安只穿着一身里衣便这样赤脚跑了出来, 吓得忙拦住他道:“殿下,您怎么了!” 温宁安语无伦次道:“不在,怀天……” 福彻随即道:“殿下莫慌,皇上见殿下睡着后便出去处理善后了。” “我去找他。”语毕,温宁安便使力推开了福彻朝殿门而去,然而前脚还未迈出后脚便迎头扑面撞上了来人硬朗的胸膛。 温宁安被撞得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额头与鼻子。 “怿心?”封骐见温宁安光着的脚丫, 随即将他抱起来蹙眉道:“你在干什么呢?这大冬天的,你不知道地下有多冷?外衣便算了, 连鞋子都不穿, 当真是……” 温宁安被封骐打横抱着,耳朵贴着封骐的胸膛, 这才安心了下来。 他还以为昨夜只是一场梦…… 失去自然痛苦, 但失而复得后再次尝试一次失去, 他当真会疯。 “怀天。” “嗯。” “怀天。”温宁安双手环过了封骐的颈脖。 “嗯,我在呢。”封骐笑着将温宁安重新放回了床上。 封骐也躺回了床上道:“是我不对,没提前告诉你我去善后战场与李家了。还有那个差点害我们命丧绝烟的叛贼高岚,如今朝廷正全力追捕他。” 温宁安蹙眉道:“怎么也不叫醒我。” “我来便好,你昨夜累成那样, 我可不忍心将你扒拉起来处理那些沉闷的朝政破事。”封骐笑道:“摄政王殿下如今最重要的职务便是平平安安将太子生下来。” 虽然没有与封骐来真的,但温宁安仍旧疲惫,睡得不省人事。这更多是因为心中的忧虑放下了,神经不再紧绷,自然便睡得沉了。 温宁安挑眉道:“说到这个,你将我摄政王之位给撤回吧。即便孩子日后出生了,战场上需要我之时我仍旧会出征。” “摄政王便不能出征了?你爱做啥便做啥。” 唉哟,这个熟悉的昏君口吻…… 温宁安浅笑,却是想起什么一般,伸手握住了封骐的手低声道:“我知道你为何练灭扬白骨了。” 封骐一愣。 “你欺骗我。” 封骐捏了捏温宁安握着他的手道:“我也是怕你伤心啊。” 温宁安将头埋入了封骐的胸口。 封骐道:“可不许哭啊,昨夜的都还没缓过来,你的眼睛都还在肿着呢。” “才没有哭,但你以后不许骗我了。再骗我我便带着龙儿离家出走。” “好好好,再骗你我便是孙子。” 两人窝在床上,封骐抱着温宁安岔开了话题道:“昨夜李淮盛向我求情了,求我饶他父亲一死。但我是不会答应他的。” 见温宁安仅仅颔首,没有反对抑或蹙眉,封骐微微安心,继续道:“但我免了株连九族之罪,太后、李淮盛的母亲与姐姐等等其余经查证未参与此次谋反的李家人我都宽恕了。” 温宁安道:“这样挺好,你决定便是。” 温宁安从无干涉封骐的决定,但此刻心底也挺惊讶封骐居然会接受李淮盛的求情。本来以封骐的性子,那是斩草除根,宁愿错杀也不愿放过的。 封骐哼哼道:“你无须惊讶,李淮盛他……对你有恩。我不在的时候,是他处处护着你。” 封骐虽然不愿承认,但心底明白李淮盛为温宁安真心付出了许多。 温宁安轻笑道:“你还没同我说呢,究竟是如何从绝烟崖逃出生天的?” 封骐道:“灭扬白骨虽是邪功,但这次没有他我反而活不成了。我最后还是靠着灭扬白骨逆天般的内功一步步爬了上来的呢。之后我随即日夜兼程到南湘去谈判求援,一路居然还能撑下去,如今也无恙。呵,倒是讽刺。” 温宁安眨了眨眼。 封骐继续道:“是周前辈救了我,只可惜……前辈却是舍命救的我。前辈武功出神入化,一路踩着其余人作为肉垫缓冲,到底时除了受重伤居然还有一口气。我那时原本快断气了,但有灭扬白骨护着心脉,前辈便用自己的魂魄给我续命。” 温宁安颔首,那日他确实见周无心也跟着跳下去了,旁人拦都拦不及。如今听封骐这么说,惊讶之余只觉得心底难受。 “前辈的尸首带上来了吗?我们需得将前辈好生安葬,此次若不是他,或许你便回不来了……” “没有。前辈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告诉我切莫把他尸首带上来。” 温宁安蹙眉问道:“为何?” “我们在崖底发现了慕容雅的尸首,前辈像是终于了结了夙愿,叮嘱我将他们俩合葬在一块儿。而且前辈还在慕容雅身上发现了真正的映月濯日心法。” 皇上,亡国靠你了!_126 “映月濯日?!”温宁安惊喜道:“那我岂不可以练这个心法来解你的邪功了?” 封骐笑道:“对,这次还当真是因祸得福了。” “只是可惜了周前辈……” 封骐宽慰道:“不可惜。前辈说能在死前微微弥补他的罪,也就是救了我,他死而无怨。还说是老天爷看在如此便开了恩,让他死也能和慕容雅死在一块,终身再无遗憾。我觉得,这么死去反倒是对前辈的宽恕。” 温宁安心底惊讶,当年周无心亲手杀了慕容雅,他们两个不是宿敌吗?封骐说的话他倒是听不懂了。 封骐让温宁安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抱着他道:“来,我和你细细说周前辈与慕容雅的故事……” 晨光熹微,照在了白雪上。房内两人抱着彼此,在炭火下依靠着彼此,从心到身子都是暖的。 XXXXXXX 牢狱内昏昏暗暗,炭火不足,阴暗湿气也重。 穿着白色囚衣的李裕锡靠在墙沿旁,手脚皆挂着拷链。头发凌乱,面色蜡黄,再也没有往日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的摸样。又有一阵寒风透过了窗灌入了狭窄的牢房内,李裕锡心道反正都快死了,也别要求什么舒适了吧。 “哐啷——” 牢门被轻轻地撞了撞提醒李裕锡有人来了,门外是两个黑衣人。一个是李家的影子,另一个则是…… 李裕锡挑眉笑道:“事到如今,殿下还愿意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悄悄来看臣。臣当真感动万分。” 封骥冷冷道:“当初是李大人说势必能成,动用了如此多我积累多年的势力与人马,如今倒落得如此下场,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李裕锡摇了摇头道:“是臣失策,万万没想到封骐居然能逆天复活,绝烟崖都能逃过一死,当真……诡异至极。” 封骥道:“那现在你待如何?我可带不出你,那当初说的大业呢?一场空?” 李裕锡勾唇笑道:“殿下,您失了皇位,来我这儿撒娇也毫无用处。你仅仅是丢了皇位,我失去的可是性命啊。您与一个将死之人讨说法,不显得幼稚吗?” 封骥气得发抖。 李裕锡欣赏了一会儿封骥的表情后才递给他一封信。 “这算是臣对殿下最后的关照了。封骐当年对你毫无顾念兄弟之情,一杯毒酒下得面无改色,臣知道殿下总有一天要亲手手刃了封骐为自己报仇,也算是替臣报仇了吧。” 封骥接过了那封信,正想说什么影卫却急促道:“殿下,有人来了!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只得匆匆离去。 来的人是李淮盛。 李裕锡看着栅栏外高大的少年,心底有些许的复杂。自从李淮盛到了边疆后,李淮盛便从来没有正眼瞧过自己这个自认叛逆的儿子。 但这个“吃里扒外”的儿子如今却是为自己与李家求情。 李淮盛从篮子中取出了几道佳肴与一碗热腾腾的白饭摆在牢门旁,再将筷子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李裕锡道:“我问过了娘亲,这些都是爹爱吃的。” 有鱼有肉,有菜有汤,倒是丰盛齐全。李裕锡也不矫情,取过碗筷便径自开始吃了。 李淮盛道:“我已然向皇上求情,只求皇上能饶爹一死。” 李裕锡冷笑道:“封骐绝对不可能让我活着,我了解他,若是他肯让我活着,那么他便不是封骐了。” 李淮盛沉默不语。 李裕锡道:“以后……李家便靠你了。” 李淮盛一愣,神情呆滞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李裕锡也没看李淮盛,只是语气毫无波澜道:“我必死无疑,然而李家不会就这么完全被没灭。我知道你的性子,这样也倒好,你日后……且领着李家走正路罢。” “是……” 李裕锡看了看栅栏外的雪花,只觉得无比感慨。 徐家倒台,如今李家也只剩一口气了。一切果然按照封骐所期望那般,如今封骐倒真的是手握着整个北淼了。 而每一次职位的空缺都会有温家人替补上,温家人在朝中可谓平步青云,升迁得比一般人不知快了几倍。温宁安如今不仅怀着太子,更是摄政王…… 李裕锡摇了摇头,他错了。这天下由封骐紧紧地握在手中,然而温宁安却是紧紧地握住了封骐的手。 “变了,变了。”李裕锡笑着吃下了几口米饭,宁做饱死鬼也不愿做那饿死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能暗搓搓求个作收吗……(。。) 别单单收藏文,也把人家给收了啊~~嗯哼~(╭ ̄3 ̄)╭ 第75章 灵犀 “皇上, 王爷醒了。” 封骏缓缓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匍匐在软绵绵的床铺上, 床边站着三三两两的太医,意外的是凤长欢居然还靠在了床边闭目养神。 凤长欢见封骏醒了,似乎是松了口气。 太医给封骏把脉检查了后道:“王爷无事了,只需好好喝药换药便可。” 凤长欢颔首, 挥了挥手让太医全部退下。 见封骏应当是昏迷得太久,此刻有些懵,凤长欢笑道:“你怎么那么傻?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公子,还想着要给朕挡箭?” 封骏呆呆地看了凤长欢好一阵才后知后觉道:“啊。” 凤长欢有些忍俊不禁地看着封骏。 皇上,亡国靠你了!_127 这拔箭后用的麻沸散还没全消吧。不过这样挺好,少了平时的狡猾与伶牙俐齿,看起来呆愣愣的挺可爱。 封骏有些奋力地伸手想取过桌案旁的茶杯。凤长欢见状不仅替封骏倒了一杯茶,还贴心地喂到他嘴边。 封骏觉得有些惊悚。 “皇上, 本王莫不是时日不多了?” 忽然间对自己这么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凤长欢刮了刮封骏的鼻子温声道:“傻瓜, 说什么傻话呢。朕对你好, 你不喜欢吗?” “……” 封骏只觉得浑身出现了一层鸡皮疙瘩。缓了好一会儿才转移话题道:“秦国师呢?” 温宁安曾叮嘱过他,比起多伯还是敌军秦招凰更为重要, 一定要将他平安带回来。 凤长欢道:“为防瘟疫扩散, 余千手带着秦国师到附近林子里的小屋住与治病了。秦国师已给京城那边写信报平安, 你无需再担心。” 凤长欢给封骏大致说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与京城的动乱。 封骏得知封骐没死,只觉得心情豁然开朗,颔首道:“事情尘埃落定,我也该带西南军回去了……” “不许。” 封骏疑惑地抬头。 凤长欢道:“西南一半以上的城镇都归朕了,你忘了吗?” “所以呢?” 凤长欢理所当然道:“所以你这个西南王自然也归朕了。” 封骏:“……” 讲讲道理啊! 凤长欢补充道:“朕让你待在鸿西与朕商讨管制。再加上你有伤, 朕这是体恤你,不让使臣舟车劳顿辛苦。” 封骏心道,不谢了!他即便残了也要爬回去! “皇上费心了,本王……还是回西南养伤罢。总归在自己的府邸较为自在,便不麻烦皇上了。西南山高水深风景宜人,奇药也多,适合养伤。” “不麻烦。鸿西风景也挺好,朕带你去寂静的山庄养伤。”说完也不等封骏反驳,凤长欢便径自离开帐篷了。 封骏想一头撞死。 被绑架了……救命……皇兄救命啊!臣弟被一脑子有病的看上了—— 看上了……对啊! 封骏蓦然想起,那日迷迷糊糊拔箭之时,凤长欢,吻了他! 吻了!吻了!他娘的吻了! 封骏“啪嗒”一声,生无可恋地趴在了床上,一动也不动。 “吾命休哉……” XXXXXX 京城内的紧张气氛慢慢消融。那日的战场已然被收拾,李家势力轰然倒塌,李裕锡的死期也被定了下来。多伯的残党已然尽数清理,至于叛贼高岚与风州驻军,目前还在追捕当中。 温宁安与封骐也是疑惑,高岚按理说是被李家或者多伯怂恿才会反,然而如今这两方势力都已经倒了,那么如今又是谁在庇佑他呢?为何朝廷完全没有他们的踪迹与线索? 这些也许该成为无解之谜了,但如今风州没了驻军,因而左军与李家军便在任飞扬与李淮盛的带领下匆匆赶回了风州镇守。朝廷想必又要再征军了。顺提,任飞扬临走前看着温宁安的肚子都快哭出来了。如今温宁安无法行军,左军的责任便都落在了他头上了。 封骐重新坐回了龙椅上,上朝时温宁安则是坐在他身侧。两人偶尔眉眼相撞,皆是柔情似水,羡煞旁人。 现下李落雁在宫中的处境倒是很微妙与尴尬了。家族势力除了李淮盛那一派荡然无存,而皇帝如今则是光明正大地与温宁安恩恩爱爱,举案齐眉。李落雁这可谓是一夕间从云端跌落了地狱,受尽白眼与嘲笑。往日被她欺辱的下人此刻别说雪中送炭,个个都争先恐后地落井下石呢。 不过这些关于皇帝感情纠纷的闲言碎语丝毫并未影响封骐与温宁安,此刻他们正陪着南戏柳共用午膳。 正厅内,三人围坐在一块儿沉默地夹菜吃饭,谁都没开口。 南戏柳笑得有些僵硬,她原本仅仅邀请封骐,哪知封骐却带着温宁安一道来。温宁安笑得更僵硬,封骐约他一道吃饭,他还真没想到还有旁人。 还是这个对封骐有非分之想的南戏柳! 温宁安笑得依旧和煦,不显山不露水。但与他如此亲密的封骐又怎么会不知道,温宁安,在生气。 封骐很委屈。这带来一起吃会生气,不带就更生气了,他也总不能在别人出兵相助后便回头翻脸,连吃个饭都不行,好歹人家堂堂一国之君呢。拒绝了反倒显得自己小气,想入非非了。 反正任何牵扯到南戏柳的事,温宁安都无法冷静。 许是气氛太过于僵硬,南戏柳笑道:“北淼特色佳肴果然好吃,皇上用心了。” 温宁安也笑道:“皇上用心了。” “没用心没用心,客气了。朕也不过一句吩咐,都是御厨决定的。”封骐笑得更加灿烂。 温宁安夹了一块羊肉,然而还没提筷羊肉却横空被封骐给夹走。 见温宁安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封骐随即低声解释道:“你有身孕,别吃太多辣。” 温宁安莞尔道:“你喜欢吃,这原本也是夹给你的。” 封骐眨了眨眼,微微勾唇。 南戏柳叹了口气,笑道:“皇上与殿下当真恩爱,琴瑟和鸣。” 语毕,南戏柳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温宁安道:“这就当是朕送给太子殿下的见面礼了。” 皇上,亡国靠你了!_128 “多谢。”温宁安礼貌地双手接过。 南戏柳道:“朕明日便会回南湘了。” 封骐颔首道:“此番多谢你南下出手相助,作为回报的三座城,合约明日便会给南王送到。” “这份礼物太贵重了。”南戏柳摇了摇头。封骐当真奸诈,故意给了自己如此厚重的礼物便是为了日后而铺路。这样下次封骐再向南湘求援,自己便很难拒绝了。 一顿饭吃完后,南戏柳便率先离开。 实在待不下去了,温宁安与封骐对视时的眼神也太腻人。南戏柳深知他们并非刻意为之,但这样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亲密与信任反倒让她更为觉得扎心。 封骐是当真喜欢温宁安,深至骨髓那种喜欢。 南戏柳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后,封骐转头对温宁安道:“你吃饱了吗?没吃饱继续吃。” 温宁安笑道:“吃饱了。” “你……没生气吧?” “没有。” “当真?” “当真。” 封骐反倒不满了:“怿心,你为何没有生气?难道你不吃味吗?” 温宁安莞尔道:“原本有些怒火,然而事后想一想觉得不妥,便不会生气了。但你这是希望我生气吗?” 封骐撅着嘴,有小情绪了。 “怿心,我发现了,你从来都不曾向我闹脾气或是索讨什么东西。” 温宁安笑道:“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又为何要无理取闹。” 原本便不求回报,如今能如此早已无比幸福。 “怿心……你怎么这么好。”封骐伸手将温宁安揽入怀中使劲蹭。 温宁安笑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没事儿,脑子被夹了。” 抱着温宁安,封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道:“怿心,还没和你说。我们明日便出发前往落梅山庄吧。” 温宁安一愣,抬头看了看封骐。 封骐笑道:“我知道你喜欢山庄,那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可以在那儿安心迎接龙儿,赏梅赏雪。” 温宁安笑着啄了啄封骐的下巴。 他从来便无需索讨,因为封骐懂得一切他想要的。 XXXXXX 城外的林子此刻早已被白雪覆盖。枯萎的枝桠上压满了冬雪,苍凉萧索。 林子中有一件小小的木屋,木屋简陋破旧,但墙上的洞口都已被修补得好好的,里头再放上一盆炭火,倒是温暖舒适。 秦招凰原本靠在床上阅读从京城送来的信,但眼角仍旧忍不住一直朝余千手那儿看去。 此刻,余千手正顶着面纱与黑色长袍在炉台旁切菜做饭,动作不算娴熟,但很细心。秦招凰只觉得诡异至极。 总觉得余千手这幅样子,活像在做黑暗料理……吃下去会被毒死的那种。 “你怎么一直在看我?”余千手只觉得有身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的背脊。 秦招凰摇了摇头,后来才意识到余千手背对着他看不见,便道:“这几天看你做饭做家务,总觉得很稀奇。” 余千手转身挑眉道:“你想做?” 秦招凰随即抱着软枕倒回床上孱弱道:“我可是病患啊。” 余千手摇了摇头。 秦招凰抗议道:“你那面纱什么时候可以摘下来啊?左右这里只有我们俩,我知道你丑了,不用遮盖。” 余千手没有回答。 又装死! 秦招凰跳下床来到了余千手身旁垫脚便要扯开他的面纱。 “别闹。”余千手蹙了蹙眉,伸手抵挡秦招凰挥舞的爪子。 秦招凰气道:“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子。” 余千手不冷不热道:“你现在这幅样子便像三岁稚童。” 秦招凰直直地看着余千手。 余千手还当秦招凰便要就此作罢,哪知下一刻,秦招凰便倾身将自己的唇给送上上去,紧紧地贴在了余千手的唇上。 隔着面纱的柔软触感让余千手一震,石化在原地。忘了推开也忘了如何反应。耳边传来了秦招凰含含糊糊的声音道:“小孩子,可不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你们有没有闻到完结的味道呢?进入倒数十章啦!好舍不得……QAQ 弱弱说一下,小天使如果也舍不得,请作收我和收藏我的新坑吧!我们继续走下去(* ̄︶ ̄*) 皇上,亡国靠你了!_129 第76章 落梅 余千手终于反应过来, 将秦招凰给猛地推开。 留意到余千手微红的耳朵, 秦招凰抹了抹嘴笑得有些坏。 “你居然害羞了。” 说着又要去夺余千手的面纱。 “秦招凰!”余千手将秦招凰双手给攥住反折到其身后,秦招凰力气自是比不上武功高强的余千手,此刻只得被迫安分。 秦招凰委屈道:“究竟为何不让我看!” 余千手看着秦招凰因为生气而红扑扑的脸颊,映衬着晶亮的双眼更为昳丽了, 不禁低声道:“我自拜入毒门后便为了练功而毁容了。” “我不在乎。” “你看了便会在乎。” 那可是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容貌。 秦招凰梗着脖子道:“你不让我看又如何知道我不在乎?我便是喜欢丑的,越丑我越喜欢。” 余千手叹了口气,心道给秦招凰看一眼他便会死心了吧……或者会觉得恶心,再也不看自己一眼。 余千手还在纠结,秦招凰却径自将那面纱给撕了下来。 “哗啦——” 余千手一惊,睁大了双眼。 秦招凰目不转睛地看着余千手,面纱下是布满了鳞片的皮肤。鳞片乌黑中带着幽绿, 硬挺粗糙。嘴唇绛紫,肤色惨白。可谓是人不人, 鬼不鬼。 “哇。”秦招凰眨了眨眼。 余千手莫名地便有些紧张, 手心都微微沁出了冷汗。 秦招凰伸手环住了余千手的脖子,笑道:“这有什么啊, 值得你藏着掖着那么久。” 语毕便再次将唇贴了上去吻了吻。 “就喜欢这样丑的, 这样才显得我好看么。除了我, 就没人敢要你了,不必担心你背着我偷人。” 余千手定定地看着秦招凰。此刻秦招凰与他贴得很近,如扇子般的睫毛在轻轻地扑朔。 “秦招凰,你吻人的方式依旧像个小孩子。那根本不是吻,而是咬。” 语毕, 在秦招凰还未来得及发怒之前余千手便低下了头在秦招凰耳边道:“我教你,成年人是怎么吻的。” “唔——” 秦招凰只觉得双唇被撬开,不轻不重的啃咬与搔刮让自己身子有些燥热,呼吸逐渐被夺了去,鼻尖都是眼前人的气息。 余千手向来□□淡薄,深深尝了一口便满足了。一吻终了,便松开了手继续捣鼓饭菜。 倒是秦招凰还沉浸在分红中无法自拔,从身后抱住了余千手,脸贴在了他的背上蹭了蹭。 “阿殊。” “嗯。” “阿殊阿殊阿殊。”秦招凰满足道:“你终于愿意与我坦诚了。我就说你喜欢我,你偏不信,纠纠结结。” 余千手无奈道:“也不害臊。” “你情我愿的,害臊个鬼啊。”秦招凰无比豪迈地脱了外衣,打算来个他娘的干柴烈火,却是被一阵寒风可吹得打了个喷嚏。 余千手将外衣给秦招凰穿好莞尔道:“别闹,你还病着呢。” 屋外寒风雪落,屋内的两人互相打闹着,满室的旖旎与温暖。 XXXXXX 藏匿在山腰间的落梅山庄如其名般,整个山庄栽满了梅树。此刻梅花迎风而开,在白雪的映衬下红得格外夺目。不仅不惧这凛冽的寒风,更是傲然与白雪争艳。 温宁安与封骐下了马车,携手迈入山庄后便觉得身处在一片花海当中。头顶上与身旁一片梅香,只觉得心情也好了起来。 白璧惊叹道:“比避暑山庄漂亮多了!” 温宁安笑道:“避暑山庄原本便不是用来赏景的。这山庄可就不同了,每一个设计与摆设都有讲究。这才成了我们眼中的盛宴。” “啊!那是什么!”白璧忽然指着远处一棵高耸的梅树道。 温宁安与封骐随着白璧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其中一棵梅树上勾着一个纸鹞。那纸鹞是一只鱼的形状,此刻就挂在树枝间随风摇摆。 温宁安奇道:“这里怎么会有纸鹞?” 封骐道:“或许是之前秋天之时,山庄下人的孩子在附近玩的吧。应当是断线后忘了取下来了。” 见白璧双眼发光地看着那纸鹞,封骐笑道:“你想要?我们去取下来好了。” 语毕,封骐便将白璧抱了起来。 白璧吓了一跳,其实他心底一直有些害怕不怒而威的封骐。这还是第一次与封骐如此亲近。 封骐将白璧放在肩头上,让白璧够得到树上的纸鹞。 看着两人的动作,温宁安不禁低笑。 封骐之后命人抬出了桌案与毯子,与温宁安坐在了长廊上赏梅。两人便这样靠在一起,窝在柔软厚重的毯子内静静地看着长廊外的飘雪与红梅。 “烹雪煮茶,你想试试么?” 皇上,亡国靠你了!_130 温宁安一愣,随即颔首道:“我来吧。” 温宁安取过竹片小心翼翼地刮去了雪地上的落雪,取了深埋其中的积雪。倾入釜甑以柴薪融成了水,与茶叶一道烹煮。 茶水汩汩而沸,茶香袅袅而出。 温宁安喝了一口杯中的茶,只觉得清冽芬芳,白雪凝聚天地灵气,总是格外有穿透力。咽下后,还有一股清新与甘冽在舌尖打转。 封骐也笑道:“当真好茶,我们这样倒也是雅致惬意。” 煮雪问茶味,当风看雁行。 “你等等。”封骐起身将梅花上的积雪给收了下来放入罐中。 “把这罐子埋入雪地中,来年我们再来之时用这个烹茶,那才叫人间好味。” 温宁安心底一片暖和道:“好,明年我们再来。” 封骐坐回了温宁安身旁。伸手正欲取过茶案上的茶杯却只觉得胸前一凉,浑身都不禁一哆嗦。封骐有些急促地拍出落入衣襟里的雪,转头就见温宁安一副得逞的摸样。 封骐无语,转身抓了一把雪也想塞入温宁安衣服中报复,温宁安却早已开溜了。 封骐追出了回廊笑道:“你这人!给我回来!” 白璧在一旁兴奋地喊道:“打雪仗啦!打雪仗啦!”语毕马上搓了一团雪加入混战。星星与亮亮更是惟恐天下不乱般卖力搅局,院子内一片欢笑声。 温宁安等人闹到了傍晚才方休。太阳快要落山之时,王正义也带着安夙来了。几人坐在正厅里,福彻给王正义和安夙端上了用冬雪烹煮而出的茶。 “好茶。”行商已久,王正义喝了一口便能辨认出这是用方收集下的雪,以最好的茶叶泡制而成。 封骐让人取了一个木盒上来。 “这便是朕意外寻得的前尘草,听招凰说你们需要。按照招凰的描述,这好像便是了,你们且看看。” 王正义有些激动地打开了木盒,之后便跪了下来道:“草民叩谢皇上!皇恩浩大,皇恩浩大——” 安夙见状随意也顶着大肚子缓缓跪下叩谢。 “当真没想到,这世间真有前尘草!” 那日安夙与秦招凰的对话被王正义听个正着,两人为此吵了大架。之后王正义用尽一切办法寻找前尘,却毫无结果。王正义几乎快绝望了,而收到封骐的信后,心跳便从未缓过,直到如今才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只觉得浑身都有些虚脱。 封骐让福彻将他们扶起来笑道:“不,如古书所说,这世间没有前尘草。朕可是从地狱那儿取来的。” 绝烟崖底下,前尘遍野。 王正义愣了愣,识趣地并未追问下去,只是恭敬道:“草民谢过皇上与温将军,日后定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封骐挥了挥手道:“行了,举手之劳而已。安夙如今也快临盆了,可知是男是女?” “回皇上,是个女儿。”王正义笑得很灿烂,是男是女他都喜欢。男的便教他习武,女的便要捧在手心好好疼爱。一想到日后除了安夙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粘着他,王正义便收不住脸上的笑意。 “你们二人一路走来也不易,女儿便赐名无忧好了。” 意外得天子赐名,王正义与安夙皆是喜不胜收。 两人欢欢喜喜地退下后,温宁安笑道:“这次还当真是因祸得福了,不仅在崖底收获了映月濯日,还顺带带上了前尘。对于你而言是举手之劳,但却是安夙的续命草。” 封骐只是笑了笑。 就当是为温宁安积福也好。 温宁安道:“映月濯日,你还没给我看呢。” 封骐道:“下次吧,等你生下龙儿后我们才开始双修。现在你的身子,我绝不允许有什么差错。左右如今我能用周前辈留给我的心法控制。” 温宁安蹙了蹙眉,但思及孩子,终究也没说什么。 对于如今的两人而言,最重要的便是龙儿了。 “怀天,你给王正义与安夙的女儿赐了名,可咱们龙儿至今都还没有名呢。” 封骐吻了吻温宁安的额头道:“咱们龙儿的名,我从之前你和我说了后便一直想着了。那日太医也再三确认是个男孩,因此左思右想后,就叫晟世吧!封晟世。” 温宁安笑着颔首道:“晟世……龙儿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帝王。” “必须的,那可是我的儿子。”封骐语气内都是骄傲。 “我会给他最好的,他也必是个睥睨群雄的盛世明君。” 而日后的新帝所创造出的千古盛世,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但卖了个萌,啾~ 第77章 除夕 落梅山庄内一片落梅, 偏僻幽静, 只让人觉得岁静好。封骐与温宁安两人在这里一待便是两三个月,封骐早已让人将奏折都搬了过来。 大寒时节,地冻天寒。天气寒冷至极,寒风更是无比凛冽。这一夜是除夕夜, 温宁安等人围坐在圆桌上,皆穿着厚厚的大衣。桌上满汉全席,有鱼有肉,也有除夕独有的饺子与七菜粥。窗口处贴满了窗花,灯笼挂满了屋宇与梅树,整个山庄看起来红彤彤的,倒是喜气洋洋。 秦招凰与余千手也来与他们一块儿过年。 余千手坐在一旁只觉得别扭, 但奈不住秦招凰要来,还偏要拉着他一道。实际上温宁安与封骐对于他的出现也是无比地诧异。温宁安原以为秦招凰一个人在外过年, 怕他孤单便邀请他来山庄, 哪知原来秦招凰与余千手早已暗渡陈仓啦! 啧啧。 温宁安低声问道:“你与他……在一块儿了?” “唉哟。”秦招凰腼腆道:“我也是奈不住他一直死命纠缠,日日与我表白陈情, 这才勉为其难答应与他一起的。” 皇上,亡国靠你了!_131 余千手:“……” 温宁安嘴角抽搐。 余千手与其余人处得有些尴尬。但好歹余千手如今没有雇主了, 以往与他们的过节倒也不至于血海深仇, 因而虽然诡异但聊着聊着倒也逐渐热络了起来。 左右是秦招凰的另一半。 但接下来,当封骏带着凤长欢出现在门边,封骏一脸亲热地喊着“皇兄”而凤长欢手提着礼盒,活像夫妻双双把家还之时,封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娘的, 这什么鬼! 凤长欢他娘的在这里作甚! 封骐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到了桌面上,温宁安等人则是目瞪口呆。 封骏笑得无比僵硬,凤长欢则是春风满面。 “皇兄,新春快乐。”封骏干笑着坐到了余千手身旁的空位,凤长欢依次坐下。两人距离封骐有一段距离,封骏不禁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何故,两人也没见过面没啥龃龉,但他知道自家皇兄对凤长欢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圆桌上的气氛有些僵硬,最后是秦招凰笑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开饭吧?璧儿都快饿扁了。” 莫名被拉出来的白璧眨了眨眼。 我怎么了? 碗筷的声音缓缓响起。封骐目光幽幽地看着凤长欢给封骏夹菜。 怎地有一种……自家白菜被野猪给拱了的感觉? 秦招凰微微倾身,跨过了余千手找盟友,对封骏道:“没想到鸿西王也会愿意来,你劝了多久?” 封骏笑得很慈祥道:“他可愿意,可愿意了呢。不用我劝,他自己便坚持要来了,拦都拦不住。” 拦都拦不住! 所幸这份尴尬并没有维持多久,秦招凰是个话唠,温宁安则很有耐心。因而两人不停地说话,其余人则偶尔插上几句。 一顿饭吃完后,封骐随即对封骏沉声道:“骏儿,和我来一趟。” 两人离开了正厅。 秦招凰看了看众人,笑道:“我们来试年庚?” 说着,下人便端上了木签让大家玩。除夕得守岁,一整夜都不能睡,因而倒是需要好好打发时间。 温宁安转头对白璧道:“我们大约要闹到很晚,你先睡吧。” 白璧随即摇头。 “我也要守岁。” 给殿下和皇上守岁! 秦招凰拉过了白璧道:“这大除夕的早早赶人去睡也未免太扫兴了,来,我教你玩儿。咱们把宁安赢得不要不要的。” “好!” 这吃里扒外的小家伙!温宁安笑着摇了摇头。 正厅内大家越闹越开心。而寂静的书房内,封骐表情肃穆道:“你与凤长欢是怎么一回事?” 封骏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大呼道:“皇兄啊———” 封骐揉了揉太阳穴道:“别给朕卖可怜。若你与那凤长欢当真两情相悦,情到深处朕自然不会阻拦。嫁……聘礼朕也会好生给你准备。”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封骐不愿因为自己的私欲而让自己唯一剩下的弟弟不开心。 “两情相悦个大鬼头啊!一直以来便是他在逼迫我配合他。”封骏道:“我无法,也不敢拒绝他。” 封骐蹙眉道:“你不喜欢他?” 封骏颔首。 封骐心道,也是,封骏一直便留恋歌舞坊,身旁总是跟着各色莺莺燕燕,想来也不会对男人有兴趣。 封骐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朕便给你赐婚好了,给你许一个家世、相貌与品性都好的女孩儿。” “不行不行!”封骏随即挥手道:“凤长欢一定会宰了她们,之前我的一个歌姬便是差点儿被凤长欢给整死了!” 封骐道:“那朕给你指南湘国主南戏柳的妹妹南胜柳好了,这个人凤长欢绝对不敢宰。宰了便是南湘与鸿西之间的战役了,他还不至如此愚蠢。” 封骏顿了顿,之后缓缓颔首。 封骐起身拍了拍封骏的肩膀笑道:“左右你也该安定下来,成家立业了。这次联姻不仅能给你找一个好女人,也能将南湘与北淼紧紧地系在一起,一石二鸟。” 封骏只是瘪了瘪嘴。 XXXXXX 封骐与封骏重新回到了正厅后,就见众人围在桌边嬉闹,桌面上摆满了木签。 秦招凰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怨恨的眼神在温宁安身上来回转动。 封骏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 秦招凰哭诉道:“今夜所有银子都被宁安给承包了!压根儿便没有我们这些人的机会!我已经把所有银子都输光不说,还欠了那个怪物一大笔银子。” 凤长欢也不满道:“朕还是第一次输得如此惨烈。这压根儿不是技巧的问题,而是殿下的手气太好,所有的好签都仿佛有灵性般朝殿下而去。” 秦招凰补充道:“而且宁安一抽便是上上上上上好签!” 皇上,亡国靠你了!_132 封骏拍了拍胸脯,心道所幸自己没参与。 温宁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许是龙儿给我带来的好运吧,我原本也是不擅长此道。今夜还是第一次玩。” 其余人幽幽地看着温宁安。 第一次玩。 封骐捏了捏温宁安的脸笑道:“今天发家致富便靠你了,干脆把鸿西和奉天斋给赢回来好了。” 凤长欢随即将手中的签给扔到了桌上摊手道:“不玩了,奉陪不起。” 秦招凰也扔了签愤愤道:“傻子才与宁安一起玩。” 温宁安低低地笑了起来,封骐则是朝秦招凰调侃道:“你生什么气呢,下次你有喜了再赢回来便是。朕以往也有所耳闻,说是腹中的孩子能带给父母好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秦招凰被封骐给梗了一会儿,脸颊有些红。余千手将签轻轻放到了桌面上,也有些尴尬,视线忍不住便朝秦招凰平坦的肚子而去。 封骐接着道:“既然都不玩了,那朕便宣布一件事吧。” “朕给骏儿赐婚了,对象是南湘国国主的妹妹,南胜柳。”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大伙儿皆是不理解情况,无人敢开口说话。 “恭喜。”率先开口的,反而是凤长欢。 凤长欢面无异色,语气自然道:“早便听闻南胜柳才貌双全,是个好姑娘。朕在此先恭喜王爷了。” 其余人于是也纷纷祝贺,心道原来凤长欢与封骏只是单纯的友人。 秦招凰心底疑惑,既然是友人,那为何两人对视时如此暧昧?凤长欢要溢出来的宠溺,而封骏则是满满的依赖与任性。 算了,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封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凤长欢,却见他好似完全不在乎。 封骏耳边听着凤长欢的祝贺,心道凤长欢果然便不介意,纯粹只是看自己有趣,耍着好玩呢,也就自己认真上了…… 凤长欢面上笑着,看着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的封骏,心道还是他不慎将人逼得太紧,以致反效果了。 无妨,咱们慢慢耗。 凤长欢微微眯眼,他要的还从来不会失手,这次也断然不会。 呵,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么…… 封骐见凤长欢没什么表示,才道:“鸿西王,不如我们来一场?” “玩签子?”凤长欢微微挑眉,看起来似乎也是很有兴致。 “是。我们玩得简单一些,两人一道抽签,谁抽到坏签便要自罚一杯。” 秦招凰惟恐天下不乱地兴奋了起来,这可就不是斗运气或是斗游戏,而是斗酒了!不仅仅是秦招凰,其余人对于这场比试也是颇感兴趣。 两人说来就来,各自从签筒抽了一支签。 凤长欢将手中的签翻过来一看,大吉,不禁笑道:“好签。” “百年之吉。”封骐晃了晃手中的木条,一脸的嚣张。 凤长欢耸了耸肩,取过一旁已被秦招凰倒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再抽了一次。 封骐先展示了自己的,摇摇头道:“这次手气倒是不好了,凶。” 凤长欢直直地盯了封骐好一阵,之后又一语不发地取过了酒杯仰头饮下。 他的是大凶。 还是百年大凶。 …… …… 两人玩了一个时辰后,封骐老神在在,凤长欢却是满脸红醺,只觉得头晕目眩。除夕夜喝的还是纯正的椒柏酒,凤长欢觉得满肚子的火辣,仿佛快要燃烧起来了。 再喝下去想必就回不了家,要倒在这儿了…… 秦招凰正想倒酒,但看了看酒坛,已经空了!不禁有些担忧道:“鸿西王,您还行么?” 封骏心底也有些焦虑,这傻子! 凤长欢摇了摇头,叹道:“唉,本王认输便是,实在喝不下了。” 封骐微微挑眉,通体舒畅。 “也是沾了龙儿的光与手运,朕自罚一杯吧。”封骐说着也让人取来了酒坛,却是不用酒杯,而是直接用酒坛灌,而这一灌便是半坛下肚! 凤长欢见状笑了笑道:“北淼王好酒量,好肚量!” “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而笑。 封骐心想,经过这半坛酒后便从此释怀了吧!他如今与温宁安过得很好、很幸福,前世只是前世,且让它随风散去。 “哎呀!有人放烟火了。”秦招凰指了指窗外夜空中的花火道:“想必是山脚下的居民所放。” 烟火如一束束盛开的花儿般在如墨的夜色中盛开,昙花一现后却又如流星般毫无留恋地陨落。一簇接着一簇,百花齐放,将半边天都照亮了。 封骐转头就见温宁安看着窗外,眼底映着绚烂的花火,嘴边是温柔的笑容。 皇上,亡国靠你了!_133 “怿心……今生有你,夫复何求。” 封骐不禁伸手环住了温宁安的肩膀。 新的一年,迎新除旧。从此以后,心中再无前世,只有今生。与温宁安的今生。 作者有话要说:  凤总:朕就静静地看你作,科科:) 这一章粗长得我都感动哭了!别大意,来!给我举高高吧!还有日常的给新坑求预收hiahiahia 第78章 早产 回京后, 凤长欢便暂居封骏的王爷府。这夜凤长欢一迈入正厅便见封骏坐在首座上, 手背撑着脸颊,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听见脚步声,封骏随即转醒, 冷哼道:“从情人那儿回来了?” 凤长欢挑眉道:“你在等朕?” “皇上想多了,担心您被皇兄抓到罢了。与皇后偷情,啧啧。” 凤长欢蹙眉道:“你派人跟踪朕?” 封骏翻了个白眼道:“即便没跟踪都能猜到,皇上之前可是每隔几天便能收到情人的情书啊。” 凤长欢坐到了封骏身旁认真道:“朕之前与李家有些说不清的交易与往来。李落雁对朕有些意思,又或许是希望朕能帮助李家,便经常来信。朕此次入宫便是与她说清楚,一刀两断一了百了, 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说得好听。” 凤长欢饶有兴趣笑道:“王爷不是要与南胜柳成亲了么,为何如此在乎?” 封骏一愣, 随即低吼道:“谁在乎了?不过是寒酸几句罢了!” 语毕便一拂袖, 转身离开了。 凤长欢喊道:“朕明日便回鸿西了。” 封骏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 “恭送皇上, 祝皇上一路顺风。” 看着封骏离去的背影, 凤长欢笑得高深莫测。 而意料之中, 凤长欢离开的时候,封骏果然没有送行。城门外,凤长欢以为封骏没有来。实际上城门上,封骏却是独自道了别。 从此以后应当是再无瓜葛了。 XXXXXX 落梅山庄的雪早已消融了,而温宁安与封骐在山庄多住了几个月, 直到深春后才搬了出去。谷雨已至,山庄内过于潮湿,反而不适合居住了。 雨频霜断气清和,柳绿茶香燕弄梭。春天往往为人喜爱,柳絮飞落,牡丹吐蕊,温宁安心道,龙儿能在春天出生,挺好。 此刻,绿荫林子里的羊肠小径有一队伍浩浩荡荡地前行,正是护送摄政王殿下从山庄回宫的人马。由封骐亲自挑选,队伍都是身手不凡的大内高手。队伍行得极慢,毕竟道路因雨而潮湿,容易打滑。 温宁安与秦招凰坐在马车里头寒暄,余千手则是骑着马在马车旁随着队伍缓缓前行。 雨生百谷。雨量充足而及时。北淼境内大多地方早已如火如荼地开始种植,因而封骐一早便离开了山庄去巡视了,并未跟着队伍。而也许是封骐当真将白璧也当做自己的义子了,因而此次出巡也带着白璧一道,开始教他朝政。 “殿下,谢统领说前方便是非常难行的斜坡,要让队伍停步休息一阵,可好?” 余千手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温宁安随即应道:“好。” 队伍停了下来,温宁安与秦招凰也出来透透风。 春意盎然,空气中都带着芬芳与清新。温宁安取出了水囊正想递给秦招凰,却见秦招凰身后有一枚暗器破空而来! “招凰小心!”温宁安随即将秦招凰猛力拉到自己身后,奈何此刻的温宁安有着将近八个月以上的身孕,行动如何敏捷?所幸余千手反应极快,在温宁安出声的那一刻便朝他们冲来,挥舞着手中的短笛堪堪将暗器击飞。 看着从林子内出现并朝他们袭来的刺客,余千手蹙眉道:“你们俩先进去马车避一避。” 所幸队伍足够庞大,即便刺客数量庞大也能应付。 温宁安与秦招凰闪入了马车内,马车由上好的材质而建,也足够抵挡暗器与冷箭。余千手站在马车外,悠扬却是音调怪异的曲子从他嘴边的笛子飘溢而出,先不说那些试图靠近马车的刺客能否抵挡住群蛇狂舞,都先被这曲子给蛊惑得不知所云,今夕何夕了。而也不知余千手如何控制的,这曲子居然只对刺客起了晕眩的效果,我军听了反而愈战愈勇,只觉得斗志满满。 “殿下!” 谢穆方来到了马车旁道:“末将先带着一批人护送殿下离开这里!” 温宁安想了想道:“好。” 谢穆方坐到了马车前头取过缰绳正想赶车,却只听见“轰隆”一声,转头就见马车后头着火了!再加上刺客防不胜防投掷而来的油瓷罐,火光随即越演越大。 射出火箭的刺客随即被士兵全力追击击杀,但也无法挽回马车了。 温宁安与秦招凰只觉得后背一股热气袭来,马车内一片热浪与浓郁的黑烟,之后是火光噼噼啪啪的声音。两人无法,只得从马车里头出来。 “宁安小心!” 几乎在他们迈出马车的那一刻,便有覆天盖地的暗器朝他们而来。温宁安只得拔剑扫开暗器防身。 “保护殿下!保护太子!” 大内禁军与影卫随即朝温宁安靠拢,谢穆方也挡在了温宁安身前。 余千手道:“后头还有一个带货的马车,用那个离开!” 温宁安拉着秦招凰,在谢穆方与余千手的掩护下逐渐退开了战圈朝后头的马车而去。 余千手跃上了马车后方以防敌人故技重施,又放火烧马车。秦招凰身形瘦小,率先溜进了马车里将不重要的行囊给扔出来,收拾出空位。 皇上,亡国靠你了!_134 “好了!宁安快进来!” 听着马车里传来的声音,温宁安正想跃上去,手却被谢穆方给攥住了。 “殿下小心。”谢穆方将另一只手放到了温宁安的腰上道:“末将扶殿下上去。” …… 马车内,秦招凰见温宁安迟迟没有进来,便掀开了门帘道:“宁安,你……” 话语戛然而止。 几乎在秦招凰掀开门帘的那一刻,便恰恰看见了让他浑身血液转凉的一幕。谢穆方一手揽着温宁安,一手将暗器给狠狠地扎入了温宁安的手脉中。 “宁安————” 守在秦招凰与马车旁的蛇全都因主人太过凄厉的叫声而狂躁了起来,纷纷朝谢穆方冲去。 一直在马车后方的余千手也是心底一惊,但当他来到前方之时,就见谢穆方被一群蛇袭击撕咬,而温宁安早已倒在一旁,失了意识。 “阿殊……阿殊……”秦招凰面色一片惨白,语气颤抖。 “别慌。”余千手蹲在了温宁安身旁,当机立断挑断了温宁安的手筋! 温宁安被疼得猛地一抽气,睁眼醒了过来,但随即又再次晕了过去。余千手之后又在自己的手腕出割开一个口子,给温宁安喂了自己的血。 “马上回宫!” XXXXXX 宫内一片混乱,几个太医慌得脸上都失了血色。温宁安躺在床上毫无意识,余千手正在给他把脉。 匆匆赶回的封骐一迈入房中便被空气中的血锈为给呛着,心顿时凉了半截。白璧则是直接眼泪飚了出来。 “皇上,我们……我们在途中遇刺了……”秦招凰语气也染上了哭腔。 封骐抓住了太医首张崇善,眼底赤红颤声道:“怿心……如何……如何!” 张崇善浑噩道:“鹤顶红无药可救……” 话音未落,封骐随即浑身一软,朝后倒了几步,福彻急忙伸手扶住了他。 “皇上且听老臣说完!”张崇善马上补充道:“所幸余先生挑断了殿下的手筋,因而毒素还未完全扩散至五脏六腑,尚有挽救的余地!再者余先生以毒攻毒,两股毒在殿下.体内搏斗,因而心脏与孩子还未被毒素侵害。” 余千手医术很好,如今太医院的几个老头反倒听余千手指示行动了。 “那现在如何呢?”封骐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手依旧抑制不住地颤抖。一定很疼,怿心一定很疼…… 余千手道:“皇上,事态严重,如今必须早产了。草民斗胆问一问,若有万一,保大保小?” 封骐一愣,瞪大了眼低吼道:“不是说毒素未伤及要害么!” 封骐只觉得自己快疯了! “虽然如此,但殿下身体里头已经乱套了。鹤顶红毕竟不是一般毒。” “陈殊!你问的是什么话呢!”秦招凰起身红着眼眶道:“大小都要保住!谁都不能出事!” 余千手看了看房内的几人一眼,最终叹了口气道:“尽量。” 下人抬出了屏风将温宁安与封骐等人隔开,却依旧隔不开血腥味与…… “啊啊啊啊啊———” 封骐听见温宁安这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觉得心底仿佛被猛地一撞,又仿佛被人狠狠地撕开。后背冷汗涔涔,嘴唇都在发颤。 早便对生产时的剧痛有些耳闻,如今再加上这毒作祟,可不得…… 该死的!该死的! 断断续续的哭喊从屏风的另一端传来,封骐焦虑得来回踱步,恨不得自己能替温宁安分担。而白璧一直在秦招凰怀中哭,秦招凰也是红了眼眶,星星与亮亮窝在秦招凰脚边,一动也不敢动。封骐看着他们只觉得更为烦躁了。 “啊……啊……怀天……怀天!” 封骐脚步一顿,有些慌般抓住了其中一个从屏风里走出来准备去换水的太医。 “太医!怿心在叫朕!他在叫朕!” 太医宽慰道:“皇上莫慌,殿下如今神志不清,只是下意识叫喊。” 封骐就见太医手中木盆内的清水早已被鲜血染红,一片刺目。 “怀天————” “碰——” 封骐再也忍不住,一挥手便将屏风给扫开。 “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收起你们的刀片吧!(°ー°〃)窝是亲妈!亲妈!下一章马上甜回来!__(:D)∠)_ 第79章 波折 “怿心……” 封骐呆呆地看着温宁安。此刻余千手正在给半昏半醒的温宁安灌药, 温宁安脸色苍白, 双眼空洞,乌黑的药汁从他的嘴角缓缓流了出来,映衬得他惨白的脸色与颈脖。 被单已然被染红,显然温宁安身下血流不止。 皇上,亡国靠你了!_135 封骐站在一旁忽然便愣住了, 心底的恐惧逐渐被放大,就这么站在一旁失了动作。 “怀……怀天……” 温宁安无意识地低声喊了这么一句,封骐随即回神,小跑到床边将温宁安给紧紧抱住。 余千手继续给温宁安灌药。 见封骐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余千手便与他说话试图转移一些注意力:“皇上,我给殿下喝的药有两种,一冲一温。一是逼他将毒给吐出来, 二是压住他体内的气息。” 封骐只是颤声道:“你一定要救怿心……” “咳咳——” 温宁安猛地一抽搐,吐出了黑血。温宁安狂吐不止, 乌黑的鲜血很快便染红了余千手手中的白布。 好歹是清除了一些毒……剩余再清便直接归西了!接下来便是催产, 一切只能看造化了…… 余千手微微喘口气,急忙又给温宁安灌了几口补气与压制体内恶毒的药。 温宁安微微回神, 只觉得浑身的刺痛逐渐缓解, 下一刻却是全数剧中在肚子处, 那痛楚是之前的几倍!仿佛要将身体给炸开、撕裂一般,除了疼,还是疼。 看着怀中人忽然呼吸一滞放声尖叫,封骐被吓了一跳。 温宁安开始有些失控地挣扎,双腿不停地四处蹬, 封骐随即抱得更紧。双手紧紧地环过了温宁安的前胸,将温宁安桎梏住。 “怿心,你别怕……怿心,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余千手喊道:“催产药呢!” 灌了几碗催产药后,温宁安看起来却是更为痛苦了,身下疼得仿佛要将自己劈成了两半。满脸的泪水,浑身都浸在汗水中,乌黑的发丝黏黏答答地糊在了颈脖与脸颊处。 温宁安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单,关节已然泛白。模模糊糊间明白,龙儿就快要出来了……龙儿…… “皇上,让殿下平躺下来。孩子快要出来了。”封骐只得将温宁安轻轻放下,自己则半跪在床边,紧紧地握着温宁安的手。 余千手道:“殿下,使力,再使力!” “使力!” 只是逐渐的,尖叫与呻.吟的声音却慢慢低了下来。最后温宁安浑身乏力,虚脱般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眼睛半眯着,连叫都没力气了。 “殿下!”余千手双目龇开,有些焦虑道:“殿下,您快醒醒!孩子就快出来了!您再使力!再使力一会儿便好!” 若是就这样晕过去,那腹中的孩子就变成死胎了!死胎产不出来,那么孩子与温宁安都…… “殿下!” 封骐握着那软软无力的手,眼眶逐渐红了。 “怿心……” “怿心,你别丢下我……求你了……醒醒……” 温宁安脸色灰白,浑身散发着一股非常、非常不好的气息,足以让封骐发疯的气息。 余千手定定地看着温宁安,最终咬咬牙,双手压在了温宁安的肚子上,深吸一口气蓄力。 然后,再狠狠地按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 温宁安双眼翻白,如在陆上的鱼儿垂死挣扎般猛地微微仰身转醒。 孩子又滑落了几分,余千手厉声道:“使力!” “唔……” 温宁安实际上早已没了力气,但每当要晕过去之时余千手便在他的肚子上猛按。让温宁安晕了又醒,醒了又晕,几乎快要崩溃了。奈何此刻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叫喊,只是将封骐的手掐出了血迹。 封骐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这是他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第一次在如此多人面前哭。 “怿心……” 封骐靠在温宁安耳边哽咽着,轻声道:“你挺过去,挺过去……我们说好要一起教导龙儿,我教他武功,你教他诗词。不,其实你也可以教他武功。这样好了,你教他文武双全,我教他如何讨媳妇……然后等龙儿长大登基了,我们就去游山玩水,你想去哪里……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我们去沙漠,去游海……” 温宁安恍惚间听见了封骐的声音,嘴唇微微动了动。靠在温宁安身旁的封骐听得真切,温宁安在说“好”。 封骐微微起身吻住了温宁安的唇。 “怿心,我真的好爱你……若你有什么事,我也不用活了。” “你答应我的,挺过去,挺过去……我们还有很多个年月,很多个日子要一起过。” 温宁安只觉得意识恍惚,眼前一片白光,原本早已疼得恨不得就这么死去。然而听了封骐的这句话,却只觉得心底一抽。 若是如此便撒手而去,他也不会甘心! 他还有很多事要和这个男人一起做…… “啊,啊啊……哈……” 余千手赞赏道:“没错!殿下,再使力!快了快了!我没骗你,一会儿便好!” “哇——” 婴儿的哭声蓦然响起,众人随即松了口气。温宁安也是浑身瘫软,只觉得一切的努力总算值得了,泪水再次喷涌而出。 而秦招凰在一旁看着这前所未有的接胎方式,浑身都软了。其余太医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只觉得这方法太匪夷所思,也太冒险。但如今温宁安的身子不如此,不剑走偏锋压根儿便不能活下来。 温宁安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 余千手将孩子交给奶娘,给温宁安急救。 皇上,亡国靠你了!_136 “余千手!怿心的呼吸很微弱……”封骐如今丝毫没心思看孩子,只是将温宁安抱在怀中焦虑求救。 “皇上莫慌,已然没有生命危险了。” 语毕,余千手向太医讨来了一套银针道:“接下来,清了余毒便好。” 封骐抱着浑身冰冷的温宁安,只觉得怀中人如同……如同去了般,软软地倒在自己怀中,呼吸微弱得仿佛无法感觉。 “怿心,生一个就好了……” 以后绝对不要让温宁安再承受这种痛了……封骐吻了吻温宁安的脸颊,咸的。 XXXXX 温宁安缓缓恢复意识后,就见自己被封骐抱着,一片温暖。身下还在隐隐作痛,其中一只手的手筋被挑断了无法动弹,但这些仍旧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干净的了,星星与亮亮窝在他们两人之间,星星见温宁安醒了随即舔了舔温宁安的脸颊。 温宁安用食指挠了挠星星肉嘟嘟的脸颊笑道:“吓坏了吧?” 温宁安如今仍旧很虚弱,无法进行太大的动作,说话声音也很轻柔,气若游丝一般。但终究醒了……封骐也终于松了口气。 “呜……”星星将头整个埋入了温宁安的颈脖中死命蹭。亮亮在一旁见了也心痒,于是一脚果断、毫无困难地将星星踢开再埋入温宁安怀中。 见星星哭丧着脸,泪汪汪地看着自己,温宁安也不忍心,笑着将星星给抱在怀中摩挲。 “星星分明就是哥哥,怎地总是被欺负呢?” 看着温宁安与两小只打闹,封骐心底一片温暖,失而复得一般。 “怿心,你把我们都给吓坏了。” 温宁安笑道:“你看龙儿了吗?” “没有。” 温宁安敲了敲封骐的胸口道:“这没良心的父皇。” 封骐摇了摇头,这整颗心都被吊起来了,就怕温宁安出事,一直守着温宁安就怕他不醒来了,哪有心思想其他的。 奶娘之后将孩子给抱了上来,封骐接了过来,轻轻地放在他与温宁安之间。 “噫。”封骐看着自己儿子邹巴巴的样子,不禁嫌恶道:“这么丑,半分都没继承我家怿心的好看。” 温宁安莞尔。 “这还不是继承了你的好看么。”温宁安指了指那小小的婴孩道:“你仔细瞧,眉眼与你几乎一模一样。眼睛、鼻子、嘴唇……天啊,都像完你了。” 封骐只觉得心塞。 “我是这个样子吗!” 温宁安低笑。 说归说,不过封骐看了看后,确实发现这孩子的五官与他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心底不禁有些得意。 温宁安瘪了瘪嘴道:“分明是我辛苦生出来的,结果竟没有与我有半分相似。” “唉哟,我家怿心吃味了。” 封骐点了点龙儿的鼻子道:“龙儿,你爹爹为了带你来这世上可吃了不少苦。你以后若是敢不听你爹爹的话,对你爹爹不好,父皇便打断你的腿。” 温宁安在封骐的肩膀上拍了一章道:“这孩子都没满月,你便要挟人家了!若是以后长得和你一样凶,那还得了。” “凶好啊,这样才能震慑天下。” 温宁安看了眼龙儿邹巴巴的小脸,再想想震慑天下,不禁笑了起来。 温宁安如今身子虚,精神也不济,这才说了几句话便又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封骐伸手温柔地摸了摸温宁安的额头。 “睡吧……” 封骐待温宁安睡得沉了,给温宁安拉了拉被子才起身对一直在房间旮旯候着的无影道:“说吧,查出什么了。” 此刻封骐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可怖与危险,暴风雨都不足以形容。仿佛被这个眼神扫一眼,便会置身与千刀万剐,生不如死的境地里。 第80章 注定 凤仪宫内, 李落雁跪在封骐身前, 看着摆在自己身前鸩酒,不禁冷笑。 封骐阴冷道:“为何要害怿心?他与你无冤无仇。” 若是今夜恰好余千手不在,又或者恰好余千手忘了及时挑断温宁安的手脉,只要任何一个小细节出了差错, 那么温宁安便当真…… 封骐直到如今还感到后怕,一想到温宁安曾经离鬼门如此之近,前脚都迈了进去差一点儿便要回不来了,封骐便很狂躁。 谢穆方如今已被收押入狱,但诡异的是,影卫却在荒郊野岭处发现了另一个“谢穆方”的尸首,却原来真正的谢穆方已死。这个袭击温宁安的假谢穆方, 撕下了脸上的假皮后,出现的面孔让封骐万万想不到。 正是封骥。 那个与自己长相相似的胞弟。原以为他已经死了, 去没想到还能回来重重地暗捅自己一刀! 封骥若是没有内应相助, 又怎么能躲过无数个影卫的眼睛与监控顺利伪装成谢穆方?而经过调查一切便明朗了,却原来李裕锡虽然已死, 但早已为封骥与李落雁牵了线。 李落雁悠悠道:“也没什么, 只是不想活了, 但也想拉一个垫垫背,好慰藉慰藉本宫这一颗不忿之心。” “你恨朕,便朝朕而来!对怿心下手又是如何!”一想到温宁安所受之苦,封骐便觉得心底仿佛被人挖了一个洞。 皇上,亡国靠你了!_137 李落雁看着封骐眼底下的乌青只觉得满足,笑道:“皇上深爱着殿下, 本宫朝殿下下了毒手,皇上不是更为痛苦吗?是不是……仿佛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全身被针扎着,拔不出来,却也没有勇气痛下手去拔?恨不得死去,又不甘心独自去死。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痛起来也比灵魂撕裂还要可怕。” 封骐一语不发地看着李落雁。 李落雁笑了笑,却有泪水滑落。 “本宫这些年,便是如此感受。” 那一夜,凤长欢终究是向自己挑明了。也许自己对于凤长欢仅仅可有可无,可凤长欢却是自己的唯一。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那日凤长欢只是轻描淡写地对自己说了一句:“朕,已有心悦之人。” 心悦之人……呵。 “只可惜殿下与太子未死,若是死了该有多好,本宫可是天天祈求佛祖与老天爷,让他们死了吧……这样本宫好歹黄泉路上还有位高权重,还是皇上深爱之人可作陪伴,皇上也必定心如刀绞,说不定还会绝望殉葬。那本宫这一生,也值了。” “温宁安运气当真好,如此都死不了,还有一群人上赶着护他周全。” 封骐眼底波涛汹涌。 “李落雁,酒已备好。” 李落雁取过了酒樽,这便是她所求的恩赐。她已经不想再活了。死了便好,死了便解脱了,再也无需受气、痛苦、孤独。 从小到大,便无人曾正眼瞧过她。父亲只把自己当成工具,那儿需要便往哪个男人的床铺送,凤长欢也不过是因自己有利可图才搭理自己。 何其可笑。 李落雁低声道:“皇上,你可知,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当本宫初初嫁给皇上之时,也曾真心喜欢过皇上。” 封骐挑眉道:“朕当年对你也曾有过怜惜,更也曾有过失望。你的喜欢,便是利用朕赐予你的权利联合李家对付朕吗?” “皇上当年的怜惜,倒不如不给。若不是皇上对本宫凉薄,本宫也不会……” 李落雁取过了酒樽,仰头一饮而尽。 “来生,莫嫁帝王家,莫嫁帝王家……” 乌黑的血从李落雁嘴角缓缓溢出,李落雁只觉得意识开始抽离,浑身抽搐。 封骐幽幽道:“朕对你凉薄,你便转头欲将朕置入死地。然而朕负了怿心,怿心也依旧对朕忠诚,所以最后与朕走在一起的是怿心,而不是你。” “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内心尽想着暗算他人,所以你也看不到封骥对你的真心。” 封骐也没想到封骥在狱中会忽然如此护着李落雁,即便受了多重的拷打都不愿将李落雁给招供出来。 不过想来也是,李落雁生得国色天香,出生高贵仪态万千,而封骥已经毁了,李落雁又如何会再看他一眼? 他对李落雁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看在她好歹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只是一杯毒酒,若是寻常人,对温宁安与其腹中的孩子如此残忍,早已被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封骐冷笑,看着李落雁在自己眼前倒下、死去。 最后,拂袖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XXXXXX 为防变故,余千手与秦招凰入住了偏殿。不仅仅是温宁安,余千手今夜也是累坏了。 确认温宁安没事,无需再守着后余千手与秦招凰才回偏殿。余千手换了衣服随意盥洗后便直接倒在了床上不省人事。现下只有他与秦招凰两人,因而他也没带着面纱。 如今他已不会在秦招凰面前避讳。 “今天辛苦你了。”秦招凰躺在了余千手的身边蹭了蹭他的背。 “嗯……”余千手没有力气回应了,并且觉得很诡异。 他原本是个杀人与暗算陷害他人的坏人吧?怎地如今反倒救起人来了,而且还救得如此提心吊胆、尽心尽力…… 当真诡异。 见余千手满脸的倦色,秦招凰道:“阿殊!我给你捶背!” 语毕也不等人家答应便径自在余千手的肩膀上开始揉捏。 余千手身子一缩,这压根儿不是按摩而是挑逗或者挠痒痒啊…… 余千手烦不胜烦,直接伸手将秦招凰拉下压在自己身下,双手紧紧地抱着秦招凰,直接把他当软枕了。 秦招凰面色一片通红。 “哎呀,大半夜的……” 没人回答。 秦招凰抬头在余千手的脸颊上“啵”了一口。 “别闹。”余千手忍不住低笑,伸手摸了摸秦招凰的发顶。 秦招凰扭捏了一阵便打算睡下了,余千手正要感叹终于安静下来时,却听外头太监传道:“皇上驾到——” 直到现在都还没睡上的余千手想杀人了。 余千手摇了摇头,起身将面纱戴上与秦招凰一道起身跪拜。 封骐随即将两人扶了起来朝余千手笑道:“今夜当真有劳你了,若没有你,怿心也无法平安产下龙儿。” 余千手微微帘目道:“应该的。” 封骐转而问秦招凰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秦招凰有些兴奋地应道:“我们打算用我之前的俸禄开小铺子或者小摊口攒银子,之后再买个房子安定下来。” 皇上,亡国靠你了!_138 封骐思索片刻后道:“你还记得之前你帮怿心打理的梨园么?” “记得!”秦招凰点头如捣蒜,随后怀着歉意道:“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梨园便这么耽搁下来了,如今连开张都还没有,也不知道宁安还要不要了。” “就给你了吧。”封骐道:“这样你便不不需要再辛苦开什么铺子了,梨园旁的府邸之前也一并买下来了,听怿心说挺宽敞舒适的,应当可以住。” 秦招凰呆呆地看着封骐,一时之间不知该推辞还是接受。 封骐眨了眨眼道:“就当是福星的俸禄?” 秦招凰一愣,随即笑道:“谢皇上赏赐!” 封骐见余千手满脸倦意,便也不多作停留,径自离开了。 外头的月光很晴朗,映得满院子的春暖花开。封骐无端便想起很久以前,那时候他是太子,秦招凰还被关押在那漆黑的奉天斋高楼里头。 小封骐带了一只热腾腾,香喷喷的烧鸡溜到了高楼后头的小窗子处。 “秦招凰!看本太子带了什么来!” 小招凰闻到了窗外的香气,兴致勃勃地趴到了窗子处开心道:“烧鸡!你真的带了烧鸡来啦!” 封骐得意道:“还不是你之前说那些老头要你净身侍奉神,不准吃肉,我这才带了过来。下次给你带烤鸭!” 秦招凰接过了油腻肥美的肉,激动得呛出来了,还傻傻地因为一只烧鸡而“卖身”。 “殿下,你真好!待我长大了后,你把我给放出来,除了做皇后我什么都可以做!” “那是自然!要当皇后那也是宁安来当。” “宁安是谁?”秦招凰边说边将酱汁儿都倒在了烤得有些焦黑的肉上。 “宁安是本太子的伴读,待我最好的人!” “那么我可以给你当福星啊。”秦招凰咬了一口鸡腿道:“哗哗哗给你带来好运那种。” 封骐翻了翻白眼,显然不相信。 “当真!那些老头说只要我愿意,我便可以给我的主子带来福气。” “先把你的鸡腿吃完吧,福星。” 于是当年登基大典上,秦招凰第一次离开了奉天斋,激动之下不慎撞翻了封骐桌案上的茶几,含毒的茶水洒到了地上,将金黄色的砖瓦烧成了暗黑色。而如今是秦招凰在绝烟崖上救了温宁安,又是秦招凰将余千手带到了温宁安身前。 封骐笑了笑,这些事听起来玄乎,但似乎当真存在。就好比自己与温宁安的缘分,早已注定绑在一起。为了能与他相守,甚至重生而来。 福彻将大衣披在了封骐肩上道:“皇上,夜凉。” “回殿吧。 第81章 联姻 隔日, 丧号便发了。宫中鸣钟, 北淼皇后李落雁薨逝,宫中挂满了白绸,下人也身着白衣。好歹是自己的结发之妻,封骐也不愿做得太过, 倒是厚葬了李落雁。只不过,却是单独的墓穴,棺材并未被抬入皇帝的陵墓之中。 封骐的陵墓,所要合葬之人自然不是李落雁,而是…… 寝宫内,温宁安靠在了床边抱着龙儿逗弄。封骐如今仍旧不允许他下地,偏要他好好静养, 因而温宁安只得一整日窝在床上休息。 白璧靠在了温宁安身旁问道:“殿下,皇后娘娘没了, 那么殿下是不是会成为皇后呢?” “不会。” 温宁安想了想解释道:“怀天真心爱着我, 所以我不会成为皇后。” “为何?”白璧眨了眨眼无法理解,疑惑问道:“皇上喜欢殿下, 殿下也喜欢皇上, 那么殿下成为皇上的皇后不是最好的吗?这样才表示皇上最喜欢殿下啊。” “不一样的……”温宁安摸着白璧的发顶道:“若是怀天将我册封为后, 便是一辈子将我囚禁在这后宫的宫墙之中,而我最恨如此。” 白璧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怎么了?难道咱们璧儿想当皇后?”温宁安笑着调侃,而这句话一出,温宁安随即在心底骂了一句该死的。 他如今倒是完全将白璧当成闺女在养了, 还皇后呢! 这可不行,得改! 白璧道:“我不想当皇后,我想一辈子陪在殿下身边……” 温宁安欲哭无泪,怎地如此像双亲与天真可爱的不懂事小女儿之间的对话呢。 不过经历了如此之多,温宁安觉得自己如今总算是完全信任了封骐,相信封骐是自己最稳固的依靠,自己同样的也是封骐的依靠。 两人再也分不开了。无论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法将他们隔开。 若是封骐喜欢自己当他的皇后,实际上也无妨。 “怿心。” 见封骐回来了,白璧随即抱着一卷书离开。 封骐坐到了床边,刮了刮龙儿的小脸蛋笑道:“趁着李落雁逝世,皇后之位空缺,我便顺道将宫中妃嫔给遣散出宫。” 后宫里的佳丽封骐一个也没碰过,因而倒是可以许配给尚未婚配的大人。左右一个个都是身份尊贵的漂亮女子,这些大人可谓是收获了天降之喜。而宫中的那些女子终于不用再苦守空闺,有了珍惜自己的相公更是喜不胜收。 以后,宫中便只剩下温宁安与封骐两人了。 见封骐并未脱下外衣,温宁安疑道:“你还要出去吗?” “对,待会儿南戏柳便会带着她的妹妹南胜柳来与骏儿见一见了,在谈婚论嫁前且让他们先相相亲,看看彼此合不合适也好。而且……我还得去处理处理封骥的事,他越狱了。” 皇上,亡国靠你了!_139 温宁安一愣,确认般问道:“越狱?” 这当真有可能吗?从宫中戒备森严的牢狱中逃离?再者封骥可不是一般人,封骐不得派一堆影卫看守着? 封骐眨了眨眼道:“如你所想,我故意放松守卫与警惕的。这宫里想放走他的只有太后与李家,我倒是想借由此事将太后的暗中势力与徐家、李家的残党一次性扫除。留着他们始终是隐患,我在将这个江山交给龙儿之前,自然会为他扫除这些障碍。” 温宁安颔首。 “不过在此之前……”封骐笑着蹭了蹭温宁安的颈脖,像只大狗般趴在他身上赖皮道:“我们先温存温存。” “龙儿还在呢!你以后可别让龙儿随你学坏,成日不正经。” “这你就说错了,我追媳妇这套定是要教给龙儿的。”封骐握着温宁安的手温声道:“我要教龙儿,定要对自己的媳妇好,珍惜、呵护与尊重他,媳妇想什么都要给。” 这下温宁安倒是不愿意了,瘪嘴道:“那咱们龙儿可不得被欺负?” “不,我还会教龙儿要娶一个像你这样好的媳妇,那么龙儿便不会被欺负了。”封骐说着吻了吻温宁安的嘴角,满目的温柔。 “油嘴滑舌……” XXXXXX 风和日丽,微风习习扑在面上只觉得温暖。 封骐带着封骏来到了荷塘旁的院子。沉睡了一冬天的花草如今早已生机勃勃,院子里百花齐放,却依旧没有亭子里的两个姑娘艳丽。 南戏柳笑着与封骐打了个招呼,随后指了指她身旁的女子道:“这便是舍妹南胜柳了,来,与王爷打个招呼。” 南胜柳身形娇小,长相甜美,笑起来比这春日还要明艳。 “王爷好。” 封骏呆愣愣地看着南胜柳,一动也不动。 封骐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封骏的背低声道:“人家姑娘好看也不用这幅傻了的样子吧,多丢人。” 实际上封骏并非看傻了,更好看的姑娘他都见过,红颜知己更是各色佳丽不遑多让。他只是觉得满心的……罪恶感。 脑海中不停晃过了凤长欢龙飞凤舞的字迹。这几个月凤长欢一直不间断地给他写信,时而嘘寒问暖,时而说自己的近况。 “天冷了,多加衣裳。” “春天,鸿西的鸿雁花开了,有机会来看看。” 后来封骏终于忍不住回了信,说自己即将与南胜柳相亲,也不知是赌气还是急于划清什么界限。 而回信只有短短几行字。 “恭喜王爷,只可惜朕爱而不得,永世不娶。” 封骏回神,转头对上了南胜柳羞涩的目光。 “对、对不住……” 封骏有些慌,目光闪躲。最后却是忍不住转身……溜了。 “王爷!”南胜柳看着封骏如同躲避什么洪水猛兽般匆匆忙忙离去的身影,张大了嘴还未反应过来。 封骐与南戏柳也是诧异。 这……封骏是怎么了? 封骐有些尴尬道:“抱歉,骏儿他任性惯了,朕回头让人把他抓回来。” “不必了,强扭的瓜儿不甜,看骏王爷那副避之蛇蝎的摸样,还是别欺负我家胜儿吧。”南戏柳眉目间有些不满,这联姻是北淼先提出的,怎地如今又出尔反尔? 封骐也是头疼。 封骏一向被自己惯得无法无天,爱做什么便做什么。 “呜……”南胜柳觉得自己被人羞辱了,眼眶逐渐转红。 “胜儿……”南戏柳还未来得及哄,南胜柳便气得转身跑走,离开了院子。 南戏柳只是叹了口气。 成何体统。 “南王不追上去么?” 南戏柳摇头道:“算了,胜儿她本就如此。影卫自会一路护着,让她自个儿冷静一会儿便好,朕就不去了,免得弄巧成拙。” 两人坐在了亭子处,南胜柳给封骐泡了一杯茶。 春风和煦。 影卫不一会儿便来回报了,说是封骏已经出了城往鸿西而去,连行囊都不收拾。 封骐莞尔,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随即让人给他收拾了行囊追上去。 当真是随心所欲! 南戏柳摇了摇头道:“日后鸿西与北淼联姻,关系便会更稳固了。” 封骐意有所指般道:“南王倾国倾城,早闻东乌王对你倾慕多年,至今还在不停地往南湘送礼,几乎是有求必应。” 南戏柳笑了笑。 “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记得。”封骐也笑。 那时候十岁的封骐参与了先皇为庆祝皇后生辰而办的庆典,到御林去狩猎。后来就在这片林子中遇见了也随着母后来祝贺的南戏柳,南戏柳与队伍走散了,被一只眼冒绿光的野狼所袭击,是封骐出手救了她。 皇上,亡国靠你了!_140 封骐的野性子从小便有,见南戏柳被吓得再也跑不动,二话不说立马扑了上去和那饿狼厮杀。在温宁安的弓箭帮助下,还真的将狼给打死了,虽然代价是封骐身上满满的伤。 也是因为这一件事,先皇从此将封骐带在身旁亲自教导。 南戏柳永远不会忘记,封骐那时身子还没长开,不算高大,但嘴角却挂着自信……或者说自傲的笑容,眼底的狠戾与精光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她心想,这个男人,将来一定是站在顶端睥睨天下的人。 南戏柳感慨道:“也许从那时候,你便喜欢着殿下了。” 狼被打死了,她呆愣愣地看着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男孩。满身伤的封骐随后便倒在了另一个男孩的怀里,头枕在他的肩上龇牙笑道:“瞧!我把它给打死了!厉不厉害?” 小宁安眼底都是心疼,但小封骐却是满面的得瑟与邀功。 封骐道:“或许是,也或许不是。但怿心在我心中一直便是最重要的,无可取代。” 所以之前才会做了傻事。 “看得出。”南戏柳笑了笑,不是她的,终究不是。 “感情终究无法强求,我与东乌王……慢慢来吧。” 两人又沏了一壶新茶。 另一头,南胜柳靠在一处无人的凭栏处只觉得委屈万分。她一万千宠爱的公主,所有人视她为掌上明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曾受过如此折辱! “姑娘?” 南胜柳抹了抹眼泪抬头,就见一个眉目温和的男子朝自己递了一块丝帕。 南胜柳“哼”了一声,接过丝帕后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却是傻了,呆呆地看着南胜柳,反应有些迟钝。 “你莫不是傻的!”南胜柳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 “非也。只是姑娘很好看,我一时……一时便看呆了,实在冒犯,还请姑娘见谅。”男子抱拳弯腰,朝自己诚恳地道了歉。 南胜柳脸微红,看得出这一脸敦厚老实的男子是真心地在称赞自己好看,更是因此而窘迫无比,心下欢喜,忍不住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温宁远,吏部尚书。”如今的温宁远早已高升至此高职了。 南胜柳提着裙摆道:“南湘南胜柳。” 温宁远一惊,随即参拜道:“下官见过公主殿下。” “别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了。”南胜柳笑道:“本公主如今心情不好,不如你带我到市集里逛逛?” “这……” 还未等温宁远应答,南胜柳便拉着温宁远的手离去。 “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凤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磨器ing /斜眼笑 第82章 成亲 封骏第一次来鸿西, 骑着马日夜兼程而来, 方抵达城门便被一大队禁卫军浩浩荡荡地迎进宫了,把老百姓吓得不轻,也把他自己吓得不轻。 这阵势,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追捕收押什么通缉犯啊…… 封骏一路被护送入宫, 下人将他领到了一个奢华宽敞的房间。封骏看了看四周的摆设,与自己皇兄的寝宫差不多,难不成……这是凤长欢的寝宫? 房门被推开了。 凤长欢笑着道:“朕恭候你多时了。” 封骏不知为何,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涩,居然想哭。 大约是魔怔了。 凤长欢脚步有些急促地走到封骏身前,伸手难得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 凤长欢轻轻地摩挲着封骏的手掌心,那白净的手因日夜赶路而被勒出了血痕。 “如今可是你自己送到朕怀中, 羊入虎口可怪不得朕了……” 封骏只觉得双脚腾空,眼前的景象一晃, 接着整个身躯随即被凤长欢打横抱了起来抛到柔软的床上。 “……皇上!” 这、这么直接么……一重逢就那个啥了? 封骏咽了咽口水。 凤长欢压在封骏身上, 舔了舔下唇道:“朕等一日等很久了,做梦都梦到你在朕身下承欢。” “你想得美……”封骏冷哼一声, 正想说什么唇却被堵住。 这次的吻是在封骏意识完全清醒之时降临的, 封骏眨了眨眼, 有些扭捏地闭眼迎合。 都是男人,没什么好害臊的!封骏双手环住了凤长欢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凤长欢将舌伸入了封骏口中挑逗那敏感齿贝与软肉,深至喉咙。封骏鼻息间发出了甜腻的呼气声,抱着凤长欢打了个滚, 转而压在凤长欢身上。 “小爷要在上面。”封骏食指划过了凤长欢的下巴,笑得流氓道:“否则岂不可惜了你这张妖孽的面容?” 凤长欢眨了眨眼,饶有兴致道:“第一次你便要挑战如此高难度的动作?弄伤了你怎么办?” 封骏龇牙咧嘴道:“让你得瑟!待会儿且看谁弄伤谁!” 皇上,亡国靠你了!_141 “好!”凤长欢张开了手,在床上躺着呈一个“大”字形,一副谁怕谁的兴致勃勃样子。 “朕还是第一次,请多多指教。” “嗯哼!”封骏有些小激动地脱了自己的衣服,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封骏一向养尊处优,足不出户。凤长欢看着那白皙柔软的肌肤,微微咽了口水,喉结滚动。 封骏低头吻了吻凤长欢的额头。 “小爷今天一定让你尽兴!” …… “啊!凤长欢你手往哪儿放!” “凤长欢你在干什么!” “我要在上面……嗯啊!你不是说你是第……哈……第一次吗!混蛋!” “老子……唔……上面……不要……” “呜……” 太监与下人守在门外,静静地听着暴躁的吼叫声变成了甜腻暧昧的呻.吟,最后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泣不成声哭喊与哀求。 默哀之…… 后来王爷成了皇后,册封典礼那日仿佛整个鸿西都穿上了红衣裳。那是鸿西最为奢华隆重的宴会,大赦天下,流水席办了三天三夜。皇后的礼服由最好的丝绸与金丝线一针一线缝制而成,更镶钻了最名贵的金珠玛瑙。 成亲后,鸿西王后宫空虚,除了一个皇后外便再无他人。鸿西老臣万分担忧,奈何鸿西王无人敢招惹,而鸿西皇后据说更为凶悍。都经常追着鸿西王打了,那还得了! 于是从此之后,皇上与皇后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皇上经常不上朝,而皇后经常腰疼。皇后每日每夜顶着红肿的眼眶,指着皇上义愤填膺道:“小爷今天要反攻!你这小妖精且给我躺好!” 然后再被皇上扑之,急急操之、徐徐教育之。 “还敢不敢反攻?” “唔……不敢了……饶了我……” 当真是喜闻乐见,撒花之。 XXXXXX 一年弹指间便过去了,春暖花开,又到了一年好春季。 京城内很是热闹,秦国师要成亲啦!秦国师那可是名扬天下的美人,如今便要成亲了,还不得震惊四海?而秦国师的相公便是京城内一梨园的老板,陈殊。面容不得而知,但据说对另一半百依百顺,疼爱有加。那些到梨园看戏消遣的看官都说,陈老板老实敦厚,对秦国师那是没得说! 温宁安先是随封骐到鸿西去参与封骏的喜事,之后又要忙温宁远与南胜柳的亲事,如今倒是轮到秦招凰与余千手了! 余府内张灯结彩,红灯笼与红丝绸挂满了整个府邸,看起来喜气洋洋的。随着震天的鞭炮声,余千手将秦招凰给牵入了正厅拜堂,两人身穿成双成对的艳红色婚服。 余千手如今少了一个手臂,那是他脱离师门的代价,但秦招凰丝毫不在意,只是笑着亲昵地挽着他的另一只手。 “一拜天地——” 余千手与秦招凰朝天拜了拜。余千手面容被面纱遮盖着,但露出的双眼却是满满的笑意与温柔。感谢老天爷,将秦招凰带到自己身旁,不离不弃,也感谢老天爷从未让他们断了缘分。 从以往在秦府那小小的后院,秦招凰软糯糯地叫着自己“阿殊”那一刻起,他们便注定在一起了。 秦招凰,秦招凰,如此美好的一个人,居然能被自己完全拥有。 “二拜高堂——” 余千手父母早亡,也脱离了师门,因而两人拜的是祖宗牌。 “夫妻对拜——” 两人看着彼此,相视而笑。 从此以后两个人在一起,生生世世再也不分离。 余千手与秦招凰都是新郎,因而并未有送入洞房这一说。两人都在前厅敬酒招待客人,闹得还挺开心。 开席了,温宁安与封骐便坐在首座上位,是新人最尊贵的客人。温宁安给怀中的龙儿夹了一块豆腐,忍不住便转头对封骐笑道:“这一年喜事可当真多。” “那是。”封骐见温宁安忙着给龙儿夹菜,自己倒是自顾不暇,便不停地给温宁安夹菜,让温宁安的碗中叠起了一个小山。 “爹爹。”龙儿抓了抓温宁安的衣袖含糊不清道:“几子……” 封骐随即取来了餐桌上的橘子给龙儿细细地剥开。 “甜吗?”封骐摘了一小片放入龙儿口中。 龙儿咂巴咂巴着嘴道:“甜!”末了,还用肉嘟嘟的脸颊与嘴蹭了蹭封骐的手。 见封骐满脸幸福,被萌得肝胆俱裂的样子,温宁安忍不住提醒道:“那是龙儿用你的手擦嘴。瞧,肉汁都沾到你的衣袖上去了。” 封骐:“……” “小坏蛋。”封骐捏了捏龙儿白嫩的脸颊。 李淮盛来到了主桌旁,见到的便是温宁安抱着龙儿,而封骐给龙儿剥橘子,两人有说有笑亲密无间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殿下,我吃饱了,我来抱吧!”白璧今年已经九岁了,长高了许多,也更为懂事。坐在一旁文静乖巧,惹人喜爱。 接过了龙儿后,龙儿随即在白璧脸上“吧唧”了一口,留下了黏答答的口水。 “笔……比……儿。” 白璧擦了擦脸颊,随后莞尔道:“小流氓,叫哥哥。” “逼~闭~比二……隔。” 皇上,亡国靠你了!_142 温宁安任由他们闹,自己则开始动筷吃。 秦招凰与余千手一一朝每一桌敬了酒后便在众人的起哄调笑与簇拥中被送入了洞房,嘘声与叫声震耳欲聋,龙儿也兴奋地在白璧怀中拍手“啊啊”叫。 宴席就快散了,温宁安抱着龙儿正想与封骐一道回宫,转头却见李淮盛就在一旁与人寒暄,随即欣喜道:“怀天,你先回去,我与李兄叙叙旧。” 见温宁安抱着龙儿朝李淮盛而去,封骐挑眉,抽了抽嘴角拉着白璧先到外头去了。 “李兄!好久不见。” 正厅的其中一角,李淮盛转头就见温宁安抱着龙儿朝自己走来。 李淮盛温和地笑了笑道:“一年,是很久了。” 温宁安对龙儿道:“叫李叔叔。” “力蜀黍!” 李淮盛将一把精致的匕首递给龙儿道:“这是我在边疆因缘际会得到的好刀——吾爱,据说有灵气,送给龙儿好了。这礼物对于龙儿而言可能太早,不过我且放着吧,左右还未开封,不会弄伤龙儿。” 温宁安低头道:“这礼物太贵重了。” “不贵重。” 李淮盛静静地看着温宁安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过得很好。” 温宁安如今面色红润,连眼底都带着满足与笑意。 “对,我过得很好。” “我可以抱抱孩子吗?” 李淮盛接过了龙儿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抱了好久、好久。 “过得好,便好……”李淮盛在龙儿的额头处轻轻印下一个吻,深情而温柔。 李淮盛将龙儿还给了温宁安笑道:“以后,你还会回来吗?” “会的。”温宁安斩钉截铁道:“我不可能蜗居宫墙内,风州也是我的家,无论有没有战乱我都会回去看看。” “好,我等你,左军也在等你。” 温宁安拍了拍李淮盛的肩膀道:“那时候再一起比武斗酒?” “必须的。” 宾客逐渐散去,李淮盛陪着温宁安一道走出了正厅,见温宁安上了马车离开后,才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与凤总的婚后性……呸,幸福日常和包子接下来就在番外里啦!⊙_⊙倒数…… 第83章 龙袍 房内红帐软床, 熏香袅袅。秦招凰与余千手皆有些醉了, 两人被簇拥着进来,面色皆是一片红醺。 秦招凰搂着余千手的颈脖,而余千手则是揽着秦招凰的腰,两人转了几个圈, 抱着跌跌撞撞倒在了床上。 余千手压在秦招凰身上,呼吸有些急促。 秦招凰此刻却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调侃道:“阿殊,我还以为你无欲无求呢。” “别傻。” 秦招凰瘪嘴道:“余千手,你到底爱不爱我。” “自然。” 秦招凰道:“那为何这么冷淡。那日皇上说要给我们赐婚,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开心。” 想起那日,封骐说在温宁安的提醒下要给他们赐婚。秦招凰欢欢喜喜地接旨, 余千手却是有些蹉跎犹豫,回到房中仿佛还心有所虑, 一夜都睡不好。 秦招凰不愿说出来影响心情, 但如今微微醉了,便再也忍不住埋怨。 见秦招凰眼底似乎有些沮丧, 余千手干脆俯身吻住了秦招凰的嘴, 温柔地摩挲那片嫣红带着水光的唇。秦招凰微微仰头。 “傻子……” 余千手认真道:“我那日是在担忧。” “担忧什么。”秦招凰微微蹙眉。 “我……我害怕自己无法给你最好的生活, 我那时还是毒门弟子,而我不知道退出师门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也怕自己满身是毒的身子无法陪你终老。我觉得你很好。” 余千手似乎有些词穷了,但依旧努力地表达。 “你很好,我怕糟蹋了你。你很漂亮,性子也很好, 很多人会喜欢你的。” “可我只要你!”秦招凰有些激动地抱住了身上的男人道:“无论你是怎么样的人。” “凰儿。”余千手注视着秦招凰的双眼,前所未有地认真道:“我心悦你,真心爱着你。” 秦招凰眼底有水光,笑着微微撇头。 “大婚之日,说这些干什么……” “那你要我说什么。” 秦招凰促狭道:“不用你说什么,你好好干活便好了。” 余千手一震,差点儿被秦招凰给弄得浑身瘫软。 皇上,亡国靠你了!_143 “阿殊,你不要我吗……” “我今日是不是特别好看,让你把持不住。” “阿殊,阿殊,你还在等什么,难不成是不会吗,橱柜里几本春宫图,你要不……唔……” 余千手有些难耐地伸手捂住了秦招凰喋喋不休,开开合合的嘴,低声道:“别说话。” 秦招凰不能说话,只得以动作来抗议。 余千手眼睁睁看着秦招凰以修长的手指轻轻扯开了衣襟,露出了白皙的胸膛,朝自己眨了眨眼。 秦招凰双腿缠上了余千手的腰,媚眼如丝,嘴角带笑。 “相公……” 余千手觉得自己快疯了。秦招凰原本便长得妖孽,如今这么故意挑逗那简直要人命!红艳的床铺衬着那白皙纤瘦的身子,让余千手失了所有的理智…… 秦招凰搂着余千手配合地扭了扭腰,让两人都忍不住发出了低吟。 “舒服吗?我里面……” “秦招凰!闭嘴!” 一夜春光,满室暴雨。 XXXXXX 温宁安回了宫后却不见封骐,心道也许是有什么事吧,因而不甚在意,径自回了龙息殿。 温暖的房间内,温宁安哄了龙儿睡下后便靠在床上翻阅着一本厚厚的古词,星星与亮亮也靠在他身旁一起挤着一块儿“看书”。 掌灯的小太监看了看时辰,来到温宁安身旁轻声道:“殿下,该熄灯歇息了。” 温宁安笑道:“无妨,我也还不累,等皇上回来吧。” “是。” 小太监正想退下,外头却有一侍卫求见。 “进来。” 侍卫抱拳道:“传皇上口谕,皇上让殿下先歇息,勿理会外头骚动。” 温宁安道:“可是外头发生了何事?” 侍卫愣了愣,随即道:“无事,殿下尽管安心睡下。” 温宁安食指有节奏地轻轻敲着手中的书本,不发一语地看着那侍卫,也没下令。 那侍卫被盯得脊背发寒。 温宁安轻声道:“我刚才似乎听见了外头有打斗声?” “殿下息怒!”那侍卫深知隐瞒不得,哪敢得罪温宁安,随即道:“是太后娘娘说护龙殿发现了龙袍,污蔑殿下身怀不轨之心而欲派人捉拿殿下问罪。不过来的人被皇上派来的人马给拦截了,双方在殿外发生了一些冲突,这才扰了殿下的清净。” 温宁安蹙眉,护龙殿是下人之前收拾给他这个摄政王入住的宫殿。若是在里头发现了龙袍,那他确实是难以脱罪。私自制造龙袍可是大罪,谋逆大罪,暗藏龙袍更是反贼。 温宁安问道:“那皇上如今在哪儿?” 侍卫道:“回殿下,皇上正在护龙殿与太后娘娘周旋与查清真相。殿下请宽心,皇上对殿下毫无疑心,反倒处处为殿下说话护着殿下。” 温宁安自然深知封骐对他的信任与偏袒。但此事由他而起,他总不能将烂摊子甩给封骐,自己则在这儿睡觉休息。 “殿下!” 温宁安甩开了侍卫,取过大衣便径自朝护龙殿而去。 护龙殿离封骐的龙息殿不远,温宁安这一迈出了殿就有一排排的下人与侍卫紧跟着,全都提心吊胆小心谨慎,就怕温宁安有什么闪失,那皇上还不得扒了他们的皮? 温宁安来到了正厅后,果然就见太后与封骐坐在了首座,面色都不太好看,气氛剑拔弩张、硝烟四起。 “怿心?”封骐见温宁安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不禁蹙眉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殿中休息么。” 温宁安注意到殿中跪满了下人与侍卫,想必是仍在调查当中。 “璧儿?” 温宁安扶起了跪在一旁的白璧道:“璧儿与此事无关,你们别欺负一个小孩子。” 太后冷笑道:“怎地没关系了?那可是你的义子。” “怿心。”封骐朝温宁安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随后低声道:“此事有点复杂,且让璧儿先跪着。” 太后冷声对白璧道:“白璧,若不想受皮肉之苦,便把你知道的事从实招来。”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白璧身子抖如筛糠,眼眶泛红道:“殿下分明对皇上一片忠心……” “大胆!”白璧身旁的太监举起了鞭子正想打下去,却听见“哐啷——”一声,封骐冷着脸将茶杯给摔下了地儿,就落在距离那侍卫的脚边不远处而已。 封骐道:“这阉人好大的胆子,拖出去赏五十大板。” 那侍卫随即白了脸,被人拖下去之时还在大喊“太后救命”,然而纵然是太后也不愿为了一个小小下人去触封骐霉头,拂了他的面子。 温宁安松了口气,封骐也放开拦住温宁安的手。 封骐道:“这孩子从一开始便说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太后又为何一直百般刁难。可是为了屈打成招?” 太后也不甘示弱道:“皇上从一开始对摄政王的包庇也是过分了吧?私藏龙袍,皇帝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皇帝这是要等反贼骑到了你的头上,将你从皇位上驱赶下来之时才后悔么?” 所有人都知道封骐最忌惮功高震主,否则又为何会对李家与徐家心生杀意?也极为自傲与看重面子,无论是谁都不能挑战封骐的权威,否则又为何会被戏称为暴君? 温宁安微微蹙眉。 皇上,亡国靠你了!_144 封骐揉了揉太阳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太后冷哼了一声,似乎是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 “朕说了到此为止!”封骐沉下了脸,厉声道:“坐在皇位上的是朕!朕都不担心,太后又在担心什么呢?这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吧?难不成太后想替朕做这个位?” 太后面色一白,随后强撑道:“即便你不在乎,天下人也不会不在乎。若是任意由之,就怕朝纲不稳!” “太后娘娘,皇上。”温宁安起身,跪在了首座前面无表情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皆因我而起。恳请皇上革除我摄政王之位与封号。” 太后挑了挑眉,对于如此轻微的惩罚她自是不满意,但心底明白若是再重一些封骐便不会允许。再尝试封骐的底线,想必他连自己这个母后都不认了。 福彻抬上了玉玺、宗卷与笔墨让封骐拟旨。 封骐深吸一口气道:“就这样吧,都散了。” 语毕,封骐便将笔杆一扔,起身将温宁安扶了起来。温宁安也牵过了白璧随着封骐离开了护龙殿。 出了殿,封骐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温宁安身上道:“夜很深了,回去休息吧。” 殿外白雪纷飞,但温宁安身上披着两件外衣,丝毫便不觉得冷。隐隐约约中似乎还听见封骐说:“怿心,无论如何我都以你为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问问封封和凤总!你们羡不羡慕余千手!羡不羡慕!羡不羡慕hiakhiakhiak 第84章 终章·一生一世 又是一个昏昏暗暗的清晨, 温宁安睁开眼睛后又见枕边空荡冰冷。 他如今已然不会为此惊慌失措了, 只是疑惑封骐又去了哪儿。按照常理来说今日没有早朝。 环视了四周,福彻也不在,店内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侍女,连昨夜窝在自己怀中睡过去的星星与亮亮也不在。 “皇上呢?” 其中一个侍女恭恭敬敬答曰:“回温将军, 皇上说他多一会儿便会回来,让将军在这里候着。” 温宁安干脆先去盥洗更衣。 折腾了一番后封骐仍旧没有回来,温宁安于是再次问道:“皇上他有说出去是所为何事,几时会回来吗?” 侍女仍旧答道:“回温将军,皇上说他多一会儿便会回来。” 温宁安心道,还是自己去找他吧,想着便打算出去透透风。然而来到了殿门后却被齐齐拦住。 “温将军, 皇上说他多一会儿便会回来,让温将军在殿内候着。”温宁安认出来, 这拦住他的侍卫正是昨夜传话的那个。 “我出去一会儿便回来。” “将军请恕罪。”殿门外的十来名侍卫丝毫不愿退让, 即便温宁安沉下了脸也不为所动。 温宁安察觉不对劲。这些侍卫昨夜仅仅是见他不说话便怕成那个样了,今日怎地如此与自己作对? 不过是想出个殿门, 为何还不许了。 但这些侍卫都是封骐的心腹, 不仅可信, 为了保护温宁安武功还是最为顶尖的,由封骐亲自拣选。而封骐一旦说可信那必定可信,因而温宁安也不愿鲁莽出手。 见温宁安面含不满与疑惑地离开,那些侍卫全都松了口气。 其中一个侍卫戳了戳自己的同伴笑道:“你看你,脸都白了。” 那被戳的侍卫随即道:“你还说我!我方才瞧得一清二楚, 你放在身后的手都在发抖!” “我这还不怕冲撞或打伤温将军吗!不……其实我最怕温将军削了我……” 四周一片笑声。 殿内,温宁安坐在了书案旁只觉得莫名烦躁。 不对劲,不对劲。 脑海中莫名闪过了“软禁”二字,温宁安晃了晃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无影。”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房中,半跪在温宁安身前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封骐的影卫还在自己身边,那便是没出什么大事。温宁安问道:“怀天呢?” “回温将军,皇上说他多一会儿便会回来,让将军在这里候着。” 温宁安:“……” 温宁安今日已经不想再听到这句话了。 影卫还在自己身边,并且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那证明并未出事。但为何……今日发生之事如此诡异…… 干等了半个时辰后,温宁安叹了口气再次迈出殿门。然而奇怪的是,这次侍卫全都没阻拦了。不仅没阻拦,还热情道:“将军!皇上在祭祀台!” 温宁安虽然疑惑,但仍旧上了轿子。 轿子稳稳地抬着温宁安来到了祭祀台。 温宁安瞪大了眼睛。 眼前,张灯结彩,人山人海。 文武百官与百姓跪在了祭台下,封骐则站在祭台的最高处定定地看着自己。 温宁安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上,亡国靠你了!_145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呼声忽然在耳边炸开,福彻将温宁安从轿子上扶了下来,搀着他往祭台高处走去。踩着祭台的阶梯,温宁安有些懵。 “福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福彻但笑不语。 温将军这是心里有数了,但偏偏便是不相信。 祭台高耸参天,温宁安踩着步伐谨慎地慢慢往上爬,愈上一阶,封骐便愈与自己更靠近。 温宁安看着愈来愈伸手可及的那男人,最后再与他并肩站在一块儿只觉得心中有什么要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 封骐将龙袍披在了温宁安身上。 温宁安一愣,神情木木道:“怀天,这是何意?” 封骐笑道:“穿上他。” 看着封骐温柔似水的双眼,温宁安鬼使神差地将那明黄色的至尊袍服给套上。 “惊喜不?”封骐勾起一抹得逞,有些孩子气的笑容道:“我特意叮嘱了大伙儿要保密,为的便是给你一个惊喜。” 温宁安结结巴巴道:“净、净爱玩这些小把戏。” “可是你喜欢这些小把戏。”封骐眨了眨眼,随后转头道:“今日以天为誓,以地作证,朕在此封温宁安为帝王,永世不反悔。” “朕发誓从此尊敬、爱护温宁安。温宁安为王,称号与尊称与朕相同,与朕所享、所得丝毫无差异,他将与朕一同坐着龙椅,一同拥有北淼,一同拥有百姓,一同拥有朕所有的玉玺、虎符、调令。从此之后,北淼将有两个帝王。” 温宁安愣愣地看着封骐说完这段话,原本便不大的内心随即被充盈得满满的,脑袋却是一片空洞,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眼眶有些酸涩,温宁安忍住了情绪。 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封骐是尊贵太子,而自己是没落家族的公子。 “做我的伴读吧!” 然后自己便一直陪着封骐,直到他从男孩变成了少年,再从少年变成了男人。两人有过一起在刀尖浪口上步步惊心夺嫡的共苦,有一起分享胜利的同甘。有老死不相往来的一段分开也有过争执,但两颗心却从未分离。 这个男人先是将自己当成了最特别的存在,后又狠狠地拒绝自己的心意。原以为从此缘分到此,哪知这人却又忽然回心转意,为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改变。原本一个唯我独尊的人,如今也懂得了迁就与撒泼。 就如同他也懂得依赖。 自尊也好,其他也罢,在两人之间早已不存在。 “怀天……” 封骐笑道:“今日只是个宣誓,登基大典还得从长计议与筹备。” 温宁安从未想过有一天能与封骐这样平等地站在一起,得到这个男人所有的尊敬与深爱。 “我何德何能……”温宁安握住了封骐的手,语气有些颤抖。 “不。”封骐挣脱了温宁安的手,在他有些怔愣的目光中将他拥入了怀中。 “能得到怿心的真心与不离不弃,我又何德何能。” 高台上,两个身穿明黄龙袍的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朝阳初升,逆光的两人仿佛被天神眷顾一般,身影在一片春光中被光影覆盖、晕开,再也不分彼此。 封骐看着眼前的人,忍不住便红了眼眶。 只道是,江山入我怀,佳人入我心…… 封骐心想,这一生不会再有人比他更爱温宁安,也不会有人比温宁安更爱自己了。 登基大典一个月后举行,从此北淼的两位帝王也成了一段佳话。 盛世双皇,北淼双璧。这江山,有你才多娇。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舍不得温温、封封还有其他人.....QAQ每一对都很喜欢。而结局这一幕,其实在开始写大纲之前就出现了,是这个故事的一切开端,在脑海里面演播了无数次,今天终于写出来了!唉,要一直幸福啊! 一直以来也很谢谢小天使的陪伴!每天起床刷评论都很开心和兴奋,爱你们!新坑也开了预收,有兴趣可以收藏哦,没兴趣或者不看咸蛋……嗯,作收我,下下一本见啊~ 我会一直一直写也会越写越好的!那么,希望下一个坑能再见啦!陪我走下去吧(笔芯 对了,在此之前会陆陆续续更新一些小番外。大家想看什么随意点啊~番外章节标题会标出cp,大家也可以只挑感兴趣的买^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