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间》
2013圣诞活动（12/2补充两点）
嗨，米那桑，又到了圣诞节啦～
今年我也来遵守约定，送圣诞小册子啦～
这次的小册子里有三个没有曝光过的故事，封面是小精灵画的，就是现在大家看见的书封。
那么当然，按照惯例，有两种方式可以参加圣诞活动的抽奖。
方法一
上传本人跟《大神给我爱》或者《向日葵不开》的实体书合照照片到
脸书粉丝专页：烟波茶馆https://www.facebook.com/yanpo28
这个方法有13本的名额。
方法二
填写问卷
短网址：http://ppt.cc/p0ue
原始网址：https://docs.google.com/forms/d/1wed8v81utw7mzwvzwuj7spvg7vufomz346y2dllghus/viewform
只要把问卷的问题都填写完毕，就可以啦。
这个方法也有13本的名额。
活动日期：12/01～12/23
公佈名单：12/25
p.s.当然可以两个方式都参加，提高抽中率，不过要是两个都抽中的话，我也只会给你一本的xdd
p.s.2.
不需要负担运费，完全免费。
※如果有任何问题，欢迎在留言板问我。
补充一
拍照好害羞喔……
波波：可以遮住脸没有问题xdddd
所以不是本人也没关係，赶快牵脱弟弟下水吧（咦？）
补充二
我没有买书，可以到书店去合照吗？
波波：没有违反游戏规则，所以，可以喔xddd
上传照片得奖名单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填写问卷得奖名单
【圣诞活动】
第二部份得奖名单
1.李佳玲
2.杨珈尉
3.吴靖翎
4.杨安琪
5.连敏媛
6.赖安琪
7.陈姿伶
8.蔡蕙如
9.郭羽炘
10.魏子婷
11.邱瀞萱
12.谢昱捷
13.杨秀雯
请以上的得奖者，不需要做任何努力，等着收书就好xdd
另外，好像有人误会圣诞许愿如果被抽中的话会被实现
老实说，我只是在调查明年的小活动大家喜欢什么而已xd（被揍），所以说……实现的机率，看情况啦，哈哈哈
这几天我实在忙（着玩），所以一直到现在才告诉大家名单，那就当圣诞新年礼物吧，哈哈哈
祝大家2014年，日日顺心，时时愉快！
各种意外之……
很抱歉对参加活动的大家，我不知道是数量算错了还是怎么样……
总之过程已经不可考，但结果是……
参加活动的各位，将会有十个人不是收到小书……（抹脸
我知道这数字差的有点多，我合理怀疑是印刷店a了我的……（不对），但因为我早就将收据丢掉了……所以也只好……
不过，这十个人将会收到很特别的礼物，可能会是我自己调香的小香水，或者是我很喜欢的（别的作者的）书。
同时会附上一张道歉小卡orzlll
至于小书的内容，我会在1/10开始，po在烟花间里。
真的很对不起大家orzlll
1.死神执行者 01
雨天。
倾盆大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了。
这个城市的排水系统面临了极大的挑战，这个城市里的住民也几乎就要受不了这种潮湿的日子。
街上的行人撑着伞，脸上总是面无表情，脚下快步行走，与人错身而过的时候，也极其不愿与人擦撞。
琳琳坐在咖啡店里，看着那些人的样子，想着自己刚刚走来咖啡厅的时候，或许也是那样的表情吧？
她握着饮料杯里的吸管，无意识的搅拌。
已经三个月了，男友被一个酒后驾驶的畜生给撞死，至今，丧事都已经结束，却还不见肇事者出来道歉。
她绝对、绝对，不会原谅那个人，那个自以为有钱的废物。
手下狠狠的捏紧了吸管，透明的吸管在纤细的手指下扭曲变形。站起身来，琳琳拿着帐单，走到楼下柜台去结了帐。
雨还在下着。
※
古董店里，卖得多半都是些陈年古物，空气里佈满着老旧的古味。
但这家在小巷子里的店，却收拾非常乾净，依照物品的大小整理，远远看着就像是一间手工小屋。
空气里没有古老的气味，却是一股温暖的香气，将连日的雨水潮湿都隔绝在外。
黑猫踏着细碎的步伐，在这家古董店的木头地板上轻巧的来回走着。
「盖雅，一整天你都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是要找什么东西吗？」洛莉坐在一边，端着刚泡好的花草茶，好奇的问。
黑猫回头望了洛莉一眼，「没，我在散步。」
「散步？」洛莉愣了一瞬，浅浅笑了。「想必是这几天总是下雨，所以你也耐不住性子了吧？」
猫咪的步伐踩在地上没有声音，盖雅转身一跃跃上了柜台。
「这雨下的太久了吧，巫婆，你想想办法啊。」盖雅抱怨着。
「天要下雨，我哪有办法可想。」洛莉笑咪咪的，「你要不要喝茶？」
黑猫盖雅做了一个鄙视的表情，只简简单单的吐出一个字。「不。」
洛莉正想调侃盖雅果然是猫舌头怕烫，屋外却破空一道响雷，轰的人耳朵隆隆作响。屋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没有一丝惊吓的模样，洛莉缓缓站起身，整了整衣摆。
只几秒鐘的功夫，窗外的雨势更大，室内的灯已经全暗了，只剩下柜台旁拿来温热香精油灯的蜡烛，还散发着微微地亮光。
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那个一身黑的男子，现身在洛莉面前。「女巫洛莉。」
「好久不见，死神。」洛莉微停，「雷伊。」
「是很久不见了。」雷伊揭开了斗篷的帽子，底下是一张文雅男人的面孔。「这几年过得好吗？」
店内的灯光又恢復明亮，洛莉走回柜台后面坐下，倒了杯茶给雷伊。他的身形比一般人都高大，一张高脚凳，在他身下却显得有点小了。
「还可以，小店生意虽然普通，但是还算过得去。」洛莉笑咪咪的将茶推到他面前，「请用。」
雷伊嗅了嗅，却没有端起杯子，只是微微勾动嘴角，看起来像是要笑，却又没笑。「你还是这么热衷喝花草茶。」
「你也不还是喜欢这样的出场方式？」洛莉撑着脸，微笑着斜斜望他。
黑猫盖亚一跃跳上了死神的膝头，亲暱的磨蹭他的手背，雷伊轻轻的摸了盖雅，低沉的声音缓缓说：「胖了点。」
「你才胖！」盖雅「喵」了好大一声，充分表达了牠的不悦。「这是刚好的身材，再瘦下去跟流浪猫有什么两样。」
「对呀。」洛莉唇角的弯度不减，却很有火上加油的味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盖雅养成这种优雅的体态，你可别害我功亏一簣。」
「我也没说这样不好，盖雅跟着你住，比跟着我好多了。」雷伊的话里明显带着笑。「这世上女性生物怎么都这么敏感？」
「死神大人这么说，我怎么担待的起。」洛莉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我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女巫。」
「你这么说，是要赶我走的意思吗？」
雷伊的脸庞本来就显得严肃生硬，又沉下音调说了这句话，不免就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但洛莉却不以为意，仍然笑得可人。
「当日要不是你巧施妙法，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雷伊低下头，脸色让阴影遮去了一大半。
「还好还好，多亏我是个女巫嘛，帮你这个老朋友一把有什么关係？」她伸手拍拍盖雅的头，「对吧？盖雅。」
盖雅本来就是雷伊还没当死神之前养的猫，这时候哪有说不对的道理。何况盖雅也是打从心底的感谢洛莉。
说起那件事情，雷伊总是不开心的，勉强的勾了勾嘴角，又道：
「不提以前的事情了，今天我来，是有事情想要通知你。」
「好，你说，什么事情？」
洛莉没有半点意外。
这世上，什么事情都可以办得到的。只要有门路，而且愿意付出代价。
为了留下雷伊的一条命，洛莉费尽全力让雷伊变成了死神的一份子，而她也从没有签订契约的自由女巫，变成了死神的辅助者。还有，他们情人的身份，从那天之后，变成再也不可能在一起。
因为就算有爱，他们也感受不到爱。
这是约定，也是代价。
「有个女人，等会儿会过来，老大那边要你不着痕跡的无条件供给她，任何她想要的，都给。」雷伊轻描淡写的说着。「详细的资料，等会儿会传到你的信箱。」
「喔，知道了。」
洛莉点点头，替自己又倒了一杯花茶，加了点蜂蜜，喝入嘴里时，满口的芳香甘甜，让她满足的瞇了眼睛。
「这次又多多少人了？」她抿抿嘴，舔掉了残留的蜜，这次的蜂蜜真好吃。「上次这么做的时候，整整死了一百多个，重伤的也有三十多人。花了我好大一番功夫善后。」
「这次情况诡异，只杀一人而已。」雷伊拍拍洛莉的头，就像情人那样的亲密，却一点也不让人心头泛甜。「但是老大都说了……」
他们之间，没有爱情的牵扯，深厚的情谊却不会改变，习惯也不会改变。
「……你就当作是工作吧。」
「本来就是工作啊。」洛莉笑了几声，「工作就是要拿来抱怨的。」
这个世上的一切都是需要平衡的，新生儿出生的越快，就要有越多人死亡。他们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
本来都是由死神亲自出马，在人口稀少的古代，这样也就够了。但后来科学发展过度迅速，人间的人口数大量爆炸，于是有了世界大战，大幅削减了过多的人口。
但越来越多的人，仍旧让这个世界逐渐失衡。
所以，他们需要越来越多的死神，也需要越来越多的杀人魔。
「你开心就好。」雷伊拿起怀中的沙漏看了看，而后就直接摆在桌上。银色的细沙如水一般清澈。
「还有一点时间，我再坐一会儿。」
「真辛苦啊，要联络辅助者，还要先跟时间管理局申请额度。」洛莉一手托着脸，一手轻轻推着那精緻的沙漏。「下次你有什么事情，写信来就可以了。我记得你们每个月的额度都是有限制的吧。」
死神到人间的时候，时间是会被暂停的，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太过强大的能量体，如果不暂停时间的流动，反而会扭曲时空。
「没事，这是合理支出，而且我也顺便来看看盖雅。」雷依靠上椅背，斗篷的领口微开，里头不是一副完整的身体，像是气球一般，用空气填出一个人形的东西，而后塞进斗篷里头。「你换了香粉还是香精油？我记得上次来不是这个味道。」
洛莉望着那由魂体跟灵力凝聚而成的身体，浅浅的蹙起眉头。
明知道雷伊成为死神的时间还不够久，但她仍然对于雷伊没有实体这件事情感到耿耿于怀。
没有回答雷伊的问题，洛莉直接问：「老大有说什么时候你才能凝聚出实体吗？」
「再一段时间吧。」雷伊自己倒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我当死神也不过就是这四、五年的时间，没这么快。」
「我们替老大卖命到这程度，结果他竟然这么苛待员工。」
洛莉一张小脸上都是不满。想起当年她费了多大的功夫，才从另外一个死神手里抢下雷伊，结果却换了一具什么都没有的魂体。
「他知不知道没有实体的死神很辛苦吗？」
「会吗？」雷伊低下头想了想，「大概是有你的帮忙，我倒是没有觉得很辛苦。」
听了这话，洛莉反而更加生气，指着那一杯早就凉透了的花草茶。「哪里不会，你看你连杯茶都不能喝！」
雷伊皱起眉头，不知道她为什么发脾气，但还是好声安抚：「也不过就是一杯茶，你不用这么生气吧？总有一天我会喝到的。」
让他这么一说，洛莉也觉得自己这脾气真是发的莫名其妙。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她干么还为此生气？
「也是啦，大概是一直下雨，让我也有点不耐烦了……」她摸摸头发，有些尷尬的解释：「不好意思……」
「没事，你也不是对我发脾气，」雷伊停了一瞬，略略扬起嘴角，「就是抱怨工作福利不好而已。」
洛莉笑了起来，略显苍白的皮肤，因为这个笑而亮眼。「唉，老朋友真好，你连台阶都替我找好了，我不顺着下去真是对不起你。」
她伸手拿回雷伊眼前那杯已经放凉的花草茶，「那你不能喝的，就让我替你喝吧。」
雷伊点头，眼角瞄见就要漏光的沙漏。大手一握，将它收进怀中，「我该走了，等一下资料会寄到你的信箱里面，记得收信。」
「知道了。」
雷伊拍拍趴在他膝上睡熟的盖雅，「起来了，我要走了，你好好待在洛莉这里，有空我会常来。」
盖雅伸了个懒腰，打了大呵欠。「少开空头支票了，你们要来可麻烦了。还是别太麻烦，不用常来，我不会欺负洛莉的。」
洛莉笑了起来，宛若银铃清脆，脸旁的褐色的长捲发随着笑声摆动。「盖雅真傲娇，总是说反话，其实他很想你的。」
雷伊无可奈何的笑了下，揉揉盖雅的小脑袋，将她抱起来，放在柜台上。
「好啦，我走了。你们一切小心。」
店内的灯暗了一瞬，随即又亮了起来。
窗外的雨仍然下着。
1.死神执行者 02
琳琳慢慢走出咖啡店，撑开了上头有着白色小圆点的黑伞。
雨好像比刚刚又大了一点。
脚上的鞋子沾满了脏水，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乱走，，就像她对于要如何復仇也一无所知，却怎么样都无法从心中甩去。
她就像这个城市里头大部分的人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平凡的，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这样子的她，真的有办法復仇吗？
琳琳打从心底怀疑起自己的目标是不是真的有实现的那一天？
但是心底那沉沉的恨意，像野火一样的烧得她胸腔疼痛，就连血液都像淬了毒一般，蚀心刺骨。
用力咬着下唇，嘴里蔓延出咸涩的血味。
她恨这个世界，更恨自己毫无办法。
手中小小的折叠伞抵挡不了滂沱大雨，琳琳身上的外套也溅出了一点一点的水渍。
她皱起眉头，不想再继续湿下去了，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她随便选了一家店走了进去。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扑面而来的玫瑰花香，温暖的木质地板，让她放松了一直紧咬的牙关。
「欢迎光临。」
轻柔的声音从柜台那里传来，洛莉掛着亲切的微笑，「想找些什么吗？」
琳琳转身看着洛莉，由上而下的打量了她一眼。
又是一个美人。
「不用了，我自己看看就可以了。」
「好的，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量告诉我。」洛莉浅浅点头，就走到一边的柜子上整理商品。
琳琳的视线又回到商品的架子上，她的指尖无意识的摸过了这些东西，很讶异这么古老的商品上头竟然没有一丝灰尘。
洛莉的眼角自然是一直盯着琳琳不放的。
雷伊一离开，洛莉就收到了眼前这人的详细资料，她不停的打量着琳琳，把她跟那些文字资料做比对，想把出错的机会降到最低。
这人浑身黑气，果然是个杀人的料子。只是不知道要从何下手，看起来是有些难以接近。
盖雅在洛莉的脚边绕着，也在打量着这次的执行者。
地狱那边是用什么标准选定执行者的，他们都一头雾水。有时候是个彪形大汉，有时候也会来了个像眼前这个女子，整个人就是平凡无奇，连一点点印象都不能留在别人的脑海中。
盖雅跳上柜台，喵了一声之后说：「巫婆，我饿了。」
琳琳猛然转头看着牠，只见那个有着一头褐色长捲发的美丽女子，若无其事的走向柜台，对着猫说：「好，我弄东西给你吃。」
不是幻听？是幻听吧！
琳琳用力的甩了甩头，小心翼翼的走到柜台旁边，看着黑猫盖雅。
盖雅也目不转睛的瞪着她看。
一人一猫僵持许久，琳琳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这猫，真的通人性？真的会说话？
「盖雅，晚餐好了。」洛莉才从后面出来，就看见这奇怪的对立。她笑了一声，「盖雅，你不要欺负客人。」
「少冤枉人了巫婆，是她盯着我看，我可是连一句话都没跟她说。」盖雅撇头走到平常吃饭的位置上，「吃饭。」
洛莉失笑，先带着歉意对琳琳点点头，然后才把鮪鱼罐头放在盖雅的面前，「你再不克制一点，我的客人都要被你吓跑了。」
盖雅高傲的哼了一声，「少来了，普通人类的生意你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你主要的收入还不是那一票没有什么天赋的巫婆跟巫师。」
「喂，有客人在，你多少留点面子给我啊。」洛莉无可奈何的开口，拍拍盖雅的背，「好啦，你吃饭吧。」
洛莉转头对着琳琳笑了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家的猫自由自在习惯了，比较不会看场合说话。」
琳琳还睁着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走了一家什么样子的店。
「欸……吓傻了吗？」洛莉皱着眉头，从口袋里掏出法杖，「那我只好……」
洛莉作势要挥动法杖，却被琳琳握住了手腕。「等、等等。」
「我没有吓傻，请不要、不要消除我的记忆？」琳琳说起话来有些结巴，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打算要对她作些什么，只是握着洛莉的手指却不肯放松，「你是，巫婆？」
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
玻璃窗上让雨水瀰漫成一整片迷濛的雾色。
「是的，我是。」洛莉微微弯起嘴角，「你想知道详情的话，我们可以坐下来聊天，我这里有很不错的花草茶跟饼乾。」
琳琳想了几秒鐘，松开了握着洛莉的手，「好，我们坐下来谈。」
「那你先坐一下，我去准备茶点。」
洛莉笑得很温柔，走到门前把营业中的牌子取下来，顺道也关了骑楼的灯，然后才转身走内室。
这段期间，琳琳不停的张望店内所有的东西，还不时打量着吃完罐头正在梳理毛的盖雅。
「看什么看？没看过会说话的猫？」盖雅对待陌生人，口气一向都不怎么好。
琳琳一愣，眨了几下眼睛，「呃……我还真没有看过会说话的猫……」
「人类就爱大惊小怪。」盖雅抓了抓耳朵，懒洋洋的趴了下来。「有什么好稀奇的，会讲人话的动物多得是。」
「是……是吗？」琳琳至今还觉得这大概是一场梦。
「我问你，你来到这里是想要什么东西？」
盖雅的眼睛直视着琳琳，墨色的瞳孔里有着一丝绿色的萤光。「没有所求的人，不会来到这家店里。」
琳琳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想要什么？她想要的可以说出来吗？如果这里真的有这么神奇的力量的话，她的愿望是不是就可以实现？
「盖雅，你又吓客人。」洛莉端着花草茶跟几块饼乾出来，一双好看的手端起茶壶，摆在柜台上头。「你不要理牠，盖雅就喜欢捉弄人类。」
薰衣草茶香飘上琳琳的鼻腔，她低头看着这杯带着浅浅紫色的饮品。
琳琳抬头看进洛莉的眼睛里。「是巫婆的话，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办到？」
「当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办得到。」洛莉笑了笑，「或者是说，愿不愿意付出那么多的代价。」
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洛莉收起眼里的笑意，淡淡的问：「所以，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报仇。」琳琳垂下眼帘，牙关咬的死紧，导致她平凡的脸孔有些扭曲。「我要杀人！」
「这样啊。」洛莉点点头，觉得这不过就是饿了就要吃饭一样的念头。「那，你有计画了吗？」
琳琳看着洛莉平静如水的脸，「你一点都不惊讶？」
洛莉偏着头笑了笑，「我需要吗？」
啊，也对啊，这个人是巫婆，怎么会被这么一点点小事吓到？
琳琳暗骂自己的愚蠢。
「对不起，我忘了。」她整个人心烦意乱，生怕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没关係，第一次都是这样的。」洛莉笑咪咪的安抚她。「先喝口茶，放轻松。就算我是巫婆，也不会吃了你的。」
琳琳深呼吸了几次，又慢慢的把眼前的薰衣草茶喝光。胸腔里那颗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的心脏，总算比较平静。
「那么，你希望得到什么帮助？」洛莉的声音轻轻的，让人很能相信的可亲。
琳琳皱起眉，直接了当的问：「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真直接啊。洛莉如银铃的笑声溢出唇边，「那要看你想要什么东西了。从美貌、财宝、智慧、力量、勇气……等等，我都有办法，但是，你买得起吗？」
「外表也可以更改？」琳琳一直都不满意自己前后几乎没有差别的身形。
「那是最容易的事情。」洛莉起身，从一旁柜子下方搬出了一个箱子，里头摆着许多五顏六色却一样大小的瓶子，「你想要变成什么样子？」
「等、等等……」琳琳愣住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你还没想好你要的是什么吧？」洛莉笑笑的问，然后关上了箱子。「没关係，不急，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大家都是这样的，想要的很多，到紧要关头却说不出自己想要什么。」
不知怎么的，这些话听在琳琳的耳朵里，像是一种鄙视，像是看不起她也不过就是一个这么平凡的人，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能确定。
「不，不是。」所以她急着开口说话，说一些什么不重要的东西都好，只要不要再让人觉得，她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知道，我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洛莉偏着头，露出了兴味。
看见洛莉脸上的这个表情，琳琳很高兴自己的这些话，让她在洛莉的心中已经开始不同。
「那要看你想要改变到什么程度。」洛莉只愣了几秒鐘，就恢復正常。「如果你想要彻头彻尾的复製另外一个人的外貌，那么我要收取的费用就是，你因为这个外貌而得到的好处的百分之十。」
琳琳想了一会儿，「这报酬很合理。」
洛莉无声的笑了，「那么，你想要变成谁的样子？」
「我不想变成别人的样子，我只想在我原本的五官上调整，但是要让大部份的人都觉得我是极好看的。」琳琳喝了一口茶，停了口气之后又说：「我就是我，我不想变成别人的样子。」
洛莉笑叹了口气，「真是个聪明的女孩，这下子我可没有便宜可以佔了。」
琳琳得意的弯起嘴角。
做自己才是最便宜又最快乐的。洛莉很讶异，眼前的女孩懂得这一点。
1.死神执行者 03
送走了琳琳，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的事情了。
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洛莉正忙着打烊。
「巫婆，你搞什么鬼？」盖雅趴在柜台上看着忙着关店的洛莉身影，口气不算良好的问：「你跟那女人的交易，绝对是个赔本生意。」
送了个高级的美貌出去，只收取一年内好处的百分之五，牠跟着洛莉这几年，不用脑袋想也知道这绝对是跳楼大拍卖的亏本生意。
「嗯？怎么会呢？」洛莉头没回，手下的动作也没停，「那只是个饵食，她会上勾的。而且……」
她回头望着盖雅。
「嗯？」
「而且这些东西，都还可以跟老大请款，我有什么好亏的。」洛莉笑着，「不是说好，无条件供给吗？」
盖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真奸商。我还以为你傻了呢。」
「怎么会呢？」洛莉笑的露出了贝齿。「这一切总是要有人买单的啊，而且老大会同意的。」
洛莉看向窗外，雨停了，路灯孤单的佇立在街角，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洛莉叹了口气。「我要送东西去梅洛家，还要顺便买点草药，你来不来？」
「反正没事，跟你出去逛逛也好。」盖雅轻巧的跳下柜台，走到洛莉身边。「你想起从前的事情了？」
每次洛莉沉默的看着远方，就是想起从前。
洛莉笑了笑，「是啊。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不是女巫，不曾施法强行把雷伊留下，或许现在我们会有另外一番处境。」
「这不是废话吗？不是这个就一定是那个啊。」盖雅没有洛莉这么复杂的心思，「你做你想做的，哪有什么错？有这个能力就做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算奇怪。」
洛莉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或许是今天来的那个琳琳让她想起了当时的心情了。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只要有机会就想要尽力一搏的心情。
甩了甩头，将那些不适宜的情绪拋到脑后，洛莉对着盖雅说：「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猫。」
盖雅得意的抬高了头，「那是当然。」
洛莉摸摸牠的小脑袋，看了一眼时间，「走吧，时间来不及了。」
她拿起早就包装好的商品，熄掉柜台上的烛火，迈开步伐，往后门走去。
推开了后门，小院子的地面上积了一洼一洼的水，微微反映着灯光。洛莉跟盖雅脚步轻巧的避开了水，继续往前走。
走没几步，就是小院子的尽头。洛莉拿出了魔杖敲了敲通往外界的门把，才伸手打开了门。
「盖雅，你先。」洛莉侧身，让盖雅先出去，关起了门。
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空间瞬间就扭曲了起来，等到天地又回归正常位置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已经跟刚刚截然不同。
深夜，并不影响街上的喧闹，比邻而居的店家，在这时间像是刚开张一般的生气蓬勃。
小小的巷道里，挤满了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们。每户店家的门框上，都插着一盏不会熄灭的烛台。
星空明亮，无雨。
「盖雅你要自己去玩，还是要跟我一起？」
洛莉站在街巷的最尾端，看着一路的繁华，心情也让这热闹给感染。
「我跟你一起，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这里的野猫太难相处又没教养。」盖雅不满的喵了一声。「而且梅洛家的管家每次都有好东西给我吃。」
洛莉失笑，「喂，人家只给你一点好吃的东西，就收买你了啊？」
「我可没有，但是有得吃干么不吃？」
盖雅走在洛莉身旁，轻巧的闪过人来人往的脚步。
「巫婆，说真的，我喜欢住在这里，有趣多了，人间很无聊。」
「那没办法，真是委屈你了。」洛莉转进巷子旁的阶梯，走到这儿，路上的人就少了。「不过我答应了老大，现在不是随心所欲的。等到以后自由了，我就回来找间房子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
黑暗的夜色，在此才显露出沉静。空气里蔓延着一股焚烧乾草的香气，在这乾燥的空气中，更加清楚。
又往上走了几十阶梯，洛莉停下脚步，敲了敲一旁的门。
夜风轻送，洛莉跟盖雅等了一会儿，眼前的木门缓缓开了。那股燃烧香草的气味扑面而来，呛的盖雅退了好几步。
等到烟雾散去，洛莉轻笑着道：「米兰达，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今天要点什么？」
米兰达是个又矮又瘦的女人，声音非常沙哑，盖雅见过她几次，从来没有看过她把身上的连帽斗篷脱掉。
说起来，她还是洛莉的老师。但是两人之间却维持着一种不亲不疏的关係，这在巫婆的世界是非常罕见的。这里的师生，要不就是仇敌，要不就是关係非常密切。
夜云飘过，遮掩住了些许月色。
洛莉还没开口，米兰达又说：「算了，你进来喝杯茶吧。」
一听这话，就连洛莉都有些错愕，自从她拜别米兰达自立门户之后，米兰达还不曾邀请她进门过。就连她施咒救雷伊的那次，米兰达也只皱着眉头，送了她一包稳定灵魂的草药。
「好。」
洛莉侧身挤进米兰达的矮小屋子里，这里还是一如往常的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洛莉喜欢喝花草茶的习惯，就是在她跟米兰达学习草药用法的时候养成的。
洛莉熟门熟路的在角落找出了一张椅子，摆在火炉旁边。幸好魔法世界天气一向阴凉，冬天还会下起漫天大雪，不然真跟酷刑没有两样。
米兰达也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洛莉对面。「你跟雷伊，最近还好吗？」
「还好，我们帮黑帝斯工作，还不至于太差，该有的都有。」该给的，也一丝一毫都不可能逃掉。洛莉扯动嘴角，没有将下半句说出。
脱掉斗篷的米兰达肤色显得苍白异常，整个人流露出一种病态的诡异。
「最近死神多了很多，是黑帝斯的主意？」米兰达的声音沙哑又颤抖着，听起来格外的让人不安。
洛莉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黑帝斯的事情也不是我可以过问的。我只是他的契约女巫，死神的辅助者。」
「是吗？」米兰达皱起了眉头，原本就已经显露严肃的面孔，如今更加难以亲近。「黑帝斯不是个好东西。」
洛莉苦苦的勾起了嘴角，那种危及的时候，还能搭上黑帝斯已经是万幸，最少是冥王，也愿意帮助雷伊，或者说是利用更为恰当，但是她不管。只要能留下他，什么方法她都愿意尝试。
米兰达沉默的看着低着头的洛莉。
火炉里的柴发出了燃烧的声音。不知怎么回事，洛莉觉得这屋子里的气味令人窒息。
「洛莉，你看起来豁达，却是太执着。」米兰达语重心长的望着洛莉，停了好一会儿。「你该知道，这种契约，你是没有赚头的，甚至最终还会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我一开始就教过你，千万不要跟神祇恶魔打交道，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教你方法。」她的声音里不无后悔。
「对不起。」洛莉的声音很低，「可是我别无他法。」
「算了，你都做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米兰达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我只是想要提醒你，最近冥王的动作很多，不知道又要搞什么把戏，你自己当心点。」
「谢谢你。」洛莉诚恳的说。
「你是我最后一个学生了，我除了帮你，还能帮谁？」米兰达摇摇头，「本来以为你自己知道轻重……」
洛莉看着火焰没有接话。她知道自己错了，强行留下应该离去的生命，本来就是不对的。
「算了，你今天要什么，早早拿了，早早离开吧。」米兰达站起身，跟巨大的影子对比，她显得更加渺小。
洛莉跟着起身走在她身后，唸了一连串的药方，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谢谢你，米兰达。」
「别道谢了。能帮你一点是一点。」米兰达熟练的取下了洛莉方才说的药方，用牛皮纸包了起来。「好了，你走吧，自己留心就是了。」
洛莉接过药包，放了五枚金币在桌上，「药钱我放在这儿。」
米兰达瞄了一眼，推了三枚回去。「太多了。」
洛莉摇摇头，没有伸手取回，只是对着米兰达说：「没关係，多的就请你替我多留意这些事情，我人不在魔法世界，很多风声都不能在关键时刻知道。」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米兰达也知道这是藉口，但他们师生之间计较这些又太做作了。「有什么事情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那就麻烦你了。」洛莉走出门外，盖雅也紧紧跟着她出门。「再见。」
「再见。」说完这句话后，那扇木门慢慢的关了起来。
夜，好像又更凉了一些。
洛莉沉默的往梅洛家族前进，一路上一直在思考着，为什么米兰达会这么说，黑帝斯是真的想要做些什么事情吗？就算如此，那跟她还有雷伊又有什么关係？
这些事情弄的她昏头转向，导致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把商品交给梅洛家的总管，又是怎么回到店面里头的。
傻傻的坐在柜台后面，盖雅乖乖的伏在她腿上，洛莉顺着牠的背脊摸着。
夜色很深，将要黎明之前的黑夜是最黑的。
这一生，她很少徬徨犹豫，但如今她却从心底惶恐起来。
她不怕自己把命也赔给黑帝斯，只怕自己的执着，最后却是害了雷伊。
1.死神执行者 04
雨又下了两、三天，梅雨季终于告一段落。
屋内的水汽让骄阳一晒，随即蒸发殆尽，炎热的夏季彷彿用此宣告降临。
「巫婆，那天米兰达说的事情，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盖雅的尾巴在空中晃来晃去。
「没有。」洛莉望着电脑萤幕一秒速答。「我怎么会明白黑帝斯在想什么？他会的法术何止千万种，我从何猜测？」
「那你一点都不担心？」盖雅望着洛莉，想从她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紧张。
「担心也没有用啊。」洛莉转头看着盖雅，「怎么，你很担心？」
盖雅喵了一声。「当然啊！事关重大，你还不疾不徐的，我看了能不担心吗？」
洛莉笑着揉揉盖雅的小脑袋。「你又知道事关重大了？」她站起身接收到盖雅不同意的眼神，洛莉举起双手，做投降貌。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我会在这件事情上多花点精神。但是你也不需要这么操心，米兰达只不过是说死神的数量增多了，那也不代表什么。」
盖雅想想也觉得洛莉说得没错，但牠心里总是隐隐约约的不安。那是一种没办法言语的感觉。
「怎么啦？」察觉了盖雅的不安定，洛莉走回柜台，用手盖着盖雅的脑袋。
有些时候，她跟盖雅的沟通是不需要言语的。他们可以靠着情感渲染的方式传递感觉。
洛莉闭上眼睛，感觉到盖雅的不安跟恐惧，动物的直觉比人类强上许多，对于未知的危险，也比人类更容易感到害怕。
她收回手，静静的看着盖雅，不捨之情由然而生。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店门上的风铃响起，来的人是琳琳。
「老闆。」琳琳巧笑倩兮，非常满意的模样。「我来了。」
「欢迎光临。」洛莉安抚性的拍拍盖雅的头，盖雅跳下柜台，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洛莉笑着对琳琳说：「今天穿得真好看。」
琳琳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一身这一季最流行的服饰，优雅的配色，材质良好的包包跟鞋子，还有前几天才保养过的皮肤。
她不只是今天这么好看而已，从上次她离开之后，她的人生就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走在路上原本别人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现在则是接连有人前来搭訕。当女人美到一个程度之后，那些原本遥不可及的都会自己跑到手上来。
她这身衣服，没有花到自己的半毛钱，这些东西只要随便一件，就足够花掉她一个月的薪水，从来她都是只能看看，半件都买不下手，现在不用她买，东西也会自动的送上门来。
女人，果真还是要有一副美丽的皮相，才能够在这个世界立足。
「要谢谢老闆。」琳琳礼貌的笑了笑，「我今天是想要来问问看，老闆有没有办法找到我想要的资讯。」
「资讯啊……」洛莉沉吟了几秒鐘的时间，「坐下来谈吧。」
琳琳见到洛莉又把门上的「营业中」的牌子拿下来，不禁好奇的问：「老闆一向都是这样接待顾客的吗？我的意思是，只要一有客人来就不接待其他客人？」
洛莉走回她身边，笑嘻嘻的说：「只有重要的客人才会这样。」
琳琳也笑了起来，「原来我在老闆眼中是头肥羊。」
「美貌只是一项工具，能把工具发挥的淋漓尽致，从中获得最高利益的人，就是个聪明的人。」洛莉一顿，又道：「跟聪明的人做生意总是比跟笨人来的有赚头。」
「老闆真看得起我。」
洛莉摇摇头，拿起一旁温着的花草茶，倒了一杯给琳琳。「从上次见面到现在，我们才几天没见？你已经改头换面了。」
琳琳端起花草茶喝了一口，满口的芳香。「是老闆的功劳。」
「从我这里走出去的客人，没有一个人有你这样的能耐。」这句话洛莉倒没有说谎，虽然她一开始并不起眼，但只要给她好的工具，她就能将自身的能力发挥到百分之百。
这是一种很坚强的个性。
听了这话，琳琳却没有高兴的神色。「那只是因为他们不懂什么叫不甘心。」
洛莉浅浅弯起嘴角，这种个性的人，通常也很容易将自己引导至灭亡。
「谈正事吧。今天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知道那个撞死我男朋友的人渣，都出现在哪里？」琳琳咬牙切齿，美丽的脸庞，却显得有点吓人。
洛莉点点头，「这个倒是很容易，用钱就可以买到了。」
「原来对老闆来说，用钱买得到的东西都算是便宜。」琳琳反应很快。
「那是当然的。」洛莉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了沙盘摆在柜台上。
「你有那个人的姓名吗？」洛莉早就知道琳琳要找的那个人是谁，只是当着她的面前，不能这么光明正大，一切都要假装成是她的要求。
琳琳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行资料。
「资料只有这样……」琳琳的声音有些歉意，似乎是有些鄙视自己只能拿出这样的东西请人帮忙。
洛莉笑了笑，「不要紧，这样就够了。」
她将纸条放在沙盆中烧了，黑色的灰烬慢慢跟黄色的细沙融合在一起，洛莉拿出魔杖在上头挥舞了几下，盆中的细沙慢慢出现了文字。
琳琳好奇的探头望，但那些文字对她而言却宛若天书一般。
洛莉由着她看，拿出纸笔抄下了那些文字。「好了，这些资料就按照市面上的徵信社收费就可以了。」
琳琳接过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从钱包里掏出三张大钞，「我也不知道要多少钱，就这样好吗？」
洛莉点点头，收下了那三张大钞。「好啊，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大家都怎么收费，就这样吧。」
爽快的解决了这件事情，琳琳很有兴趣的看着柜台上的沙盘。「我以为老闆会拿出水晶球之类的东西。」
喝了口茶，洛莉笑着说：「也是有女巫是用水晶球的，不过我跟花草树木的缘份深一些，所以常用的是这个沙盘。」
「原来你们也会讲究缘份，我以为巫婆什么都办得到。」
「我们能办得事情比别人多，但也不表示就能逆天而行。」洛莉笑着，「顺其自然才是最省力气的方法。」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琳琳又问。
「你怎么知道，我这不是顺势而为？」
琳琳一愣，脸上慢慢的洋溢出光彩。果然，她杀了那些人都是对的，是正确的。
「谢谢老闆。」她站起身，「以后应该还有很多机会要请老闆帮忙。」
洛莉也跟着琳琳起身，送她到门口。「不用客气，我们是买卖关係，你常来光顾，我会很乐意帮助你的。」
「那么，下次见。」
「慢走。」
天气很好，琳琳仰头看着，蓝天白云让人心情都开朗了起来。有了老闆的一番话，她现在信心大增，绝对，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她嘴角掛着微笑，踏着坚定的步伐离开。
洛莉站在店门边看着她的背影。
「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不知何时又出现的盖雅开口。
「为什么？」
「自以为了不起，自以为悲惨。」盖雅哼了一声，「要说悲惨，哪轮得到她？」
「原来如此。」洛莉蹲下身子，摸摸盖雅。「别管她啦，那不过是个案件主而已，这件事情过去，我们又可以休息好一阵子，到时候我带你出去旅行？」
盖雅闷闷不乐的，「以前雷伊也常常带我出去旅行，现在却连要见他一面都很困难。」
洛莉失笑，「你想他了？」
「……有一点。」
原本也只是想开玩笑，却没想到盖雅难得诚实的承认了。
「那我请他来看看你好不好？」洛莉温柔的问。
盖雅犹豫了好一会儿，「算了，他来也只能待一下子，还要弄一大堆麻烦的手续。」
「你真爱他。」洛莉抱起牠，「那今天晚餐吃鮪鱼罐头好不好？」
「你本来也很爱他的。」盖雅咕噥，心里不太平衡。「为什么付出了你们的爱情，反而像是一种好处。」
「本来嘛，因为爱所以才有各式各样的情绪啊，怕失去、会想念之类的，所以只要没有了爱情，一切也就不这么痛苦了。」洛莉抱着盖雅坐在柜台后面。
盖雅舒服的咕嚕了几声，刚刚的忧愁似乎也不这么浓烈了。「可是你还是很替雷伊着想，也很保护他。」
「因为我们还有友情啊，就算没有爱，我还是随时愿意为了我的好友牺牲。」洛莉哄着牠。「所以我也是很倒楣的。你看，我们都没有爱了，我还这样为他。」虽然她并不是这么确定。
盖雅让洛莉摸的有些想睡，「这样说好像也是，」牠打了个打呵欠，「那好吧，果然还是你比较衰，我原谅你了。」
洛莉笑着摇头，「谢谢你喔。」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店里，带来了一片明亮，但洛莉心底却无法让这光明进入。
她能够安慰所有的人，却独独无法安慰自己；她能够提供所有别人需要的东西，却无法让自己满足。
雷伊跟她就算是一辈子的朋友也没关係，她只要雷伊平安。可是现在，她有种这个愿望也绝对不会实现的感觉。
盖雅已经睡着了。
洛莉拿起沙盘上的沙耙子正想要把刚刚的资讯搅散，眼角却瞄见了沙盘的角落出现了一行小小的字。
她瞪大了眼睛。
1.死神执行者 05
「盖雅，你准备好了吗？」洛莉背起大包，准备要回去魔法世界。包包里面塞了一大堆东西，看起来颇有点重量，压在洛莉的肩膀上，让她看起来更加瘦弱。
那天在沙盘上看见的一行小字，是另外一个死神的名字。
洛莉从来没遇过这种情形，这是不是表示对方也是执行者，也有死神在，所以才会这样？
左思右想了一整个晚上，洛莉决定天一亮就去找找资料。
「好啦。」盖雅跳上洛莉的肩头，「我们出发。」
「喂……」洛莉转头看着盖雅，好气又好笑。「懒猫。」
盖雅舔了舔洛莉的颈子，没吭声。洛莉拍拍牠的头，往后院走去。
不一会儿，他们已经到了魔法世界。
大白天的，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一旁的店家也大多都是关着的。
「巫婆，这个时候来，你是要到哪里去啊？」盖雅好奇的问。
「书店。」洛莉脚下没停，继续走着。「这时候来有什么不好？路上没人，也不用挤来挤去。」
石板街上因为没有行人，显得更加空旷，脚步声特别的清晰。
「书店？你是说那个怪老头啊？」
「什么怪老头。」洛莉噗哧一笑，「马丁是多读了很多书，脾气有点难相处，但是也不到怪老头的程度。」
「我就是觉得他是怪老头，你看他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还不算是怪老头吗？」盖雅动了动鼻子，「你要去他那里，那我不去。」
「那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随便走走，不然就找个地方窝着睡一觉。」盖雅细足落地，没发出半点声响。
「那我去哪里找你啊？」
「不用找啦，时间差不多我就回来了。」话才说完，盖雅已经一溜烟就跑掉了。
「什么时间差不多……算了。」望着那灵巧的身影，洛莉实在拿牠没有办法，也只能随牠去。
马丁的屋子在城中的边上，说是书店，其实更像是私人图书馆。加上马丁的个性真的就像盖雅所说，实在不是一个好相处的老人，所以通往马丁书局的路上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影。
洛莉之所以跟马丁还算熟悉，主要是马丁对所有的事情都很有兴趣，也很聪明，但唯独搞不懂人类世界的新科技。洛莉就藉此当作交换，她来教他人类科技，用来得到一个跟马丁对话的机会。
走了一大段路，景色慢慢变得荒芜。
风吹过来，还带着一点冷意。
洛莉不疾不徐的又走了一阵子，终于走到了马丁书局的招牌底下。她伸手推开了大门，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扬起的灰尘。
「咳……」洛莉一手摀着口鼻，一手在面前挥了几下，「马丁在干甚么，就算没人来光顾，也要做好打扫工作吧……」
「臭丫头一来就说我坏话。」马丁站在灰尘之后，瞪着洛莉。
洛莉此时脸上只有一个囧字。「嗨，马丁，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所以这屋子积满了灰尘。下次你要来先通知我一声，我会把屋子打扫乾净的。」马丁冷冷的说。
洛莉乾乾的笑了几声，马丁记性好，连带也非常记恨啊……这件事情还不知道要被说上几年。
跟在马丁身后进了屋子，摆放书架的大厅里有着自然的採光，虽然地上跟架子上头都佈满着灰尘，但却给人一种寂静安祥的感受。
「今天来又有什么事情了？」马丁盯着洛莉背上的那个大包，口气虽然冷淡，但目光却热烈了起来。
洛莉笑了笑，走到一边的桌上，略微扫开了灰尘之后，把包包放在上头。
「我今天带来了平板电脑过来。」
洛莉才一开机，马丁就立刻凑了过来，连珠砲似的发问：「是电脑？没有滑鼠？不用接插座吗？」
「不用滑鼠，看。」
洛莉对马丁展示了平板电脑的威能，然后把平板电脑连同充电器丢给了他。「现在这些是你的了。」
马丁抱着平板电脑，喜孜孜的就要走，洛莉又急忙抓住他的衣角。「我想要找有关黑帝斯的事情，你的书放在哪里？」
马丁不悦的皱起眉头。「跟神祇恶魔有关的书都放在地下室，你自己去找吧。」
洛莉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到了声谢，回头就背起包包往地下室走去。
这幢屋子的格局是依照古堡的格式建造的，一路向下的旋转石梯，还有粗糙不堪的石壁，都让洛莉有种置身十七世纪的错觉。
走进了地下室，洛莉一弹指，就让整个地下室的烛火都点燃。地下室非常庞大，但马丁的收藏书籍极多，除了最中央的桌椅之外，巨大的书架几乎摆满了整个地下室。
洛莉放下包包，先在四周绕了一圈，然后找到了摆放眾神书籍相关的架子。
「《身为天帝的妻子》、《那一年的奥林匹司山》、《雅典娜的风流韵事》……」洛莉念着书架上的书名，嘴里喃喃抱怨：「妈呀这都是什么鬼书……」
她是知道马丁什么书都看，但是不知道她连这种书都会留下来。「看样子这一区应该是八卦区吧……」
洛莉往左边又移了几步，这一区的书名就正经了许多，但只可惜上头没有一本是有关黑帝斯的。她也不气馁，黑帝斯虽然个性低调，有关他的书籍跟传说确实是不多，但倒也不至于会连一本都找不着。
果然洛莉绕了几个书架之后，手上抱着的书籍越来越多。
「先这样好了，再多也看不完。」她看着手上那一叠高至下巴的书，低喃着。
手上的书显然造成非常大的负重量，洛莉好不容易才走回桌边，点亮了桌上的檯灯，立刻读了起来。
洛莉阅读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她是有目标的要寻找一些事情。所以一叠书翻看了几页，一旦确定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就换下一本，读完了之后，又换新的书回来读。
这样来来回回几趟，洛莉读到颈子都痛了还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丫头想要找什么资料？」
马丁站在楼梯口，拄着拐杖问。
「咦？马丁你怎么下来了？」洛莉急忙起身把位置让给马丁。「先坐下吧，我记得你膝盖不好。」
他走到位置上坐下，看了桌上桌上堆叠的书。「找黑帝斯的事情？」
「对啊，不过他的事情真少，我想找得东西就更少了。」洛莉站在一边，动了动脖子肩膀，太久没这么读书，才看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
「你到底想要找什么？」马丁翻了翻眼前这本摊开的书页。「《黑帝斯传》？我记得你学的法术跟黑帝斯没有关係。」马丁皱着眉头问。
洛莉尷尬的搔搔脸，本来她跟黑帝斯签订契约的事情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不过现在要特地提起，她想，八成又免不了一顿骂了。
果不其然，马丁听完，差点没把眼前那本厚的跟青石板一样的书扔到洛莉脸上。
「你、你个蠢蛋！」马丁举起拐杖指着洛莉的脸，气得不停的颤抖。「还以为你聪明，没想到聪明都用到错的地方去了，米兰达是这样教你的吗！为了留下一个人的性命，而不惜把他变成死神？这真是老头子活到现在看过最离谱的事情了！」
洛莉低垂着头，自己也知道这举动真是活该挨骂。
只是事情都这样了，她就算后悔了，也不能改变。更何况……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马丁气了一会儿，又问：「那你现在又找黑帝斯的事情做什么？」
「昨天我替雷伊的执行者沙占，看见了执行者要杀的对象的资料上头，出现了另外一个死神的名字。」洛莉看着马丁那双睿智的眼睛，「我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寻常。」
马丁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会儿。「还不算太奇怪，死神的数量太多了，遇到执行者互相执行，也不算奇怪。」
「是吗？但是，能成为执行者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他们身上都有一些特质，这样互相执行，岂不是非常浪费的事情吗？」洛莉咬着唇，「我最不明白的地方是，死神有义务要保护执行者，这样的话……是要死神互相……」
话说到这里，洛莉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更加混乱。
「但是，黑帝斯为什么要让死神对干？」马丁接着洛莉的话说了下去。「这确实非常奇怪。原本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奇怪，是因为不知道死神还有这个义务，现在听起来……」
马丁慢慢站起身，沿着桌子慢慢绕着圈子走。
洛莉这头也显得非常困惑，如果执行者并不值得可惜，那死神呢？也一点都不值得可惜吗？
两人各自思考了好一会儿。
马丁停下脚步，「那么，你今天本来是想要找什么资料？你说说看，两个人一起想想，总会比较有头绪。」
她不太有把握的答：「我只是想往法术的方向找，或许黑帝斯会运用什么法术，是需要这样的前置作业的。」
马丁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思路本来没错，但你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的书籍都是人写的，既然是人又怎么可能会详记黑帝斯的法术？这绝对是条死巷子。」
洛莉恍然大悟，脸上有着懊悔，「……也对。是我想的不够仔细。」
「不急，你先回去再想想，我也帮你想想。」马丁无意识的摸着那些书，轻声低喃：「黑帝斯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谢你了，马丁，只是你为什么要帮我？」洛莉问。
「嗯？」他看着她，「这还要问？我也想知道原因为何啊。」
洛莉浅浅笑了，她都忘了，眼前这个人最没办法接受这世界上还有他搞不懂的事情。
「去去去，你回去吧，留在这儿碍眼。」马丁埋首在书堆里，「我们保持联络。」
洛莉点点头，「那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
「不用，有什么事情我会通知你。」马丁摆摆手，把洛莉赶离了地下室。
1.死神执行者 06
接下来几天，洛莉都心不在焉的。
盖雅知道她心烦，也就没怎么找她麻烦，自己在旁边打滚玩耍。
这日在打扫过店内，洛莉将商品上的灰尘一一撢去，而后坐在柜台后头等客人上门。古董店就是这样，这些东西都要等到有缘人才卖得掉，而缘份总是最难操控的。
午后三点，阳光斜照入室，夏日，室内温度难以避免的高了起来。
「洛莉，开冷气，我好热喔！」盖雅趴在地砖上头，奄奄一息的抱怨：「人间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这种温度也住的下去？」
洛莉拿起遥控器开了冷气，觉得有点好笑：「你都住两三年了，还不习惯？」
「除非降温成跟魔法世界一样的凉爽，不然我永远都不会习惯的。」盖雅一溜烟的跑到冷气风口之下，「这里好。」
洛莉坐在柜台后面撑着脸，看着玻璃外头的灿亮阳光。
脑子里还在反覆琢磨黑帝斯的想法，同时第一千零一次的后悔应该要跟马丁借几本相关书籍回来看的，有一点相关概念，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开了冷气之后的温度凉爽，洛莉脑筋却一点也没有降温，仍旧是一团混乱，摸不着头绪。
看见窗外有人对着她挥手，洛莉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琳琳。
这时候她已经推门入内了。
「嗨，欢迎光临。」洛莉站起身，笑着对她打招呼。
就算心里的问题还没有答案，眼前的事件总还是要解决。
一见琳琳来了，盖雅抬了抬头，本来想走，最后还是不敌冷气的诱惑，懒洋洋的趴了下来。
琳琳像是也没把盖雅放在眼里，逕自走到柜台边上坐下。
「老闆，我已经找到一个绝佳的时机可以下手，我想请你帮我。」琳琳这次来，脸色不像上次的从容淡定，反倒是写满了紧张，「我、我没有经验。」
洛莉点点头，示意明白。「我先倒杯茶给你，你放轻松，这件事情，总是要慢慢讨论。」
「好。」
琳琳坐在椅子上，看着洛莉往内室走去。她今天穿着一身今年最流行的糖果色洋装，而洛莉却是永远的牛仔裤加上棉上衣。她只是奇怪，为什么这个人，好像不管穿什么都是那样的自在。
这也是巫婆的魔力吗？
呆呆了想了一会儿，等到回过神时，洛莉已经端着茶回来了。
朝着琳琳笑了笑，洛莉倒了杯热茶给她。「先喝点茶，缓缓心情。」
琳琳依言，缓缓的将杯子里头的热茶喝光。当茶杯见底的时候，琳琳已经稳定下来了。
洛莉微笑着等着她开口。
琳琳勾起了嘴角，开口的时候五官有些扭曲。「再过三个星期，就是那人渣结婚的日子，我要让他在眾人面前，死在我手上！」
琳琳握紧了拳头，咬着牙的样子，让洛莉几乎不敢看这种神情，太狠毒了……嚥了口唾液，洛莉勉强扯动嘴角。「不怕警察抓吗？我可以提供方法给你，却没办法帮你逃离人间法律。」
听见这话，琳琳明显的愣了一下，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又问：「原来不行啊？不能想想办法吗？」
洛莉眨了几下眼睛，这也太……太夸张了。这女人把他们算计的这么彻底啊？她笑着拍拍琳琳前倾的肩膀。「当着大家的面前，要清除掉他们所有的记忆太困难了，只要漏掉一个人，你的曝光度就大增，这样太危险了。而且我并没有这么强大的能力。」
「是吗？」琳琳脸上的失望非常明显。「那还有什么办法？我是一定要亲手杀了他的。」
「只是要亲手杀人的话倒是很容易呀。」洛莉双手交叠着摆在桌上，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只要带到没人的地方不就好了吗？」
琳琳的脸上露出为难，「但那是一个一百八十公分高的男人，我怕我一个人杀不了他。」
当着眾人的面就可以了吗？洛莉心中不禁这么想着，但脸上却没有显露半分，只是浅浅笑着说：
「不用担心，关于这个我倒是有很多方法可以帮你。」
洛莉起身走到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件白色的缎面小洋装。「穿上这件衣服，你要制伏那个男人，就不算太困难了。」
听起来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琳琳却只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问：「尺寸没问题吗？」
「没有问题，这件衣服跟很多人的尺寸都是合的。」洛莉轻轻将她放在琳琳的手上，「你可以回家试试看，噢，我是说试穿看看。你可不能随便在路上挑个人就下手试试看啊。」
琳琳笑了，声音里带着尖锐，吓得盖雅差点就要跳起来。
洛莉瞄了牠一眼，轻轻对牠抿了抿唇。盖雅喵了一声，又趴了回去。
「只要穿上这件衣服就没问题了吗？」琳琳的眼神里流露出着迷的神情，「它真的很美。」
「是，如果只是本来的需求，那只要穿上这件衣服就没问题了。其他的……」洛莉眼神在琳琳的脸上晃了一圈，想知道她心底还想要做些什么，但却看不出来。
「……那就没办法了。每个东西都有它特定的使用方式。」
琳琳似乎没有察觉洛莉想打探的念头，眼神仍旧紧紧的黏在那件衣服上。随口应答：「反正想做什么，就再来找老闆就可以了吧？」
「对。你想要什么，就再来光顾本店吧。」洛莉僵着笑。从柜台底下拿出了纸盒子，把这件白色的缎面洋装折好后，装了进去。「这件衣服现在是你的啦。」
「那，多少钱？」琳琳虽然乐着，但还不至于忘记要付钱这件事情。
「六千。」洛莉比了个数字，「会太贵吗？」
大部分的古董店都是可以议价的，尤其是衣服这类的东西，就算保养的再好，通常都不能卖到什么好价钱。
琳琳愣了一下，带着一点困惑的说：「不会啊。」
洛莉勾起嘴角，这人压根就忘记这里是古董店了吧？这样倒是方便很多。收下了的钞票，洛莉正要再到一杯茶给她的时候，门却被推开了。
洛莉皱了一下眉，「我怎么忘了去翻牌子。」
「没关係，我也该走了。」琳琳起身，提起那个盒子，「对了，老闆，我希望那天，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
「我？」洛莉错愕的指着自己，「我非亲非故，去了很奇怪啊。」
「不会啦，就用我朋友的身份进去就好了。」琳琳抽起一旁的笔，在纸上写了日期跟时间，「那就这样说定了。」
洛莉无可奈何，只能点头说：「好吧，我会去的。」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改天见。」琳琳挥挥手，笑着转身离开。
「慢走。」
相比之下，洛莉的声音就有些没有元气了。
门铃声响起，又安静下来。
方才那名顾客朝着柜台笔直的走来。
「你是洛莉小姐吗？」那少年问。
洛莉抬起脸，直直的望着他。「是的，请问你是？」
少年垂落在脸旁的发丝是浅褐色的，混血儿的五官带着阴柔，很像是魔法世界的人。
他脱下帽子，浅浅鞠躬。「我是爱伦。」
「爱伦？」这名字她有点印象，似乎是替米兰达跑腿的。「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吗？」
不知怎么了，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很抱歉，但，米兰达过世了。」爱伦的声音很低，「昨天我去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气息了。现在还在屋子里，城主让我来通知你。」
洛莉倒吸了一口气，急急站起，神情之间一片茫然。「怎么会？我前几天去看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亮晃晃的光线，让洛莉的眼前一片白，她几乎无法思考。
「我们也不太清楚，米兰达的身上没有外伤，家里也很……」爱伦本来想说整齐，但又觉得无论如何，米兰达的屋子都不能算是整齐吧？只好改口又说：「维持一贯的样子。」
洛莉还在震惊中，丝毫没有察觉爱伦的想法。直到盖亚用小爪子扒着洛莉的裤管，她才醒过来。
「不好意思……」洛莉惨白着一张脸，「那个，我、我收拾一下马上就过去……」
「好，那我先走了。」爱伦看着洛莉的表情，有些不确定的又问：「或者我可以帮忙？」
她勉强勾起嘴角，摇摇头。「没关係，我自己可以。」
爱伦想了想，终究还是决定要把时间留给洛莉，让她静一静。于是戴上帽子，慢慢的走了出去。
洛莉跌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坐了多久，或许只是一、两分鐘，或许是一两个鐘头，才终于又动了动。
「盖雅，我……我要回去替米兰达收尸，你要来吗？」因为乾涩了太久，洛莉的声音有些沙哑。
盖雅跳到她膝上，「当然要啊！」
「那我先去关店门，整里一下货架……然后我们就出发。」洛莉恍恍惚惚的站起来，撑着柜台的手有一点颤抖。
「不用整理商品啦，门关一关就走吧，反正没开店，也没有人会来啊。」盖雅停在洛莉的脚边，用头顶了顶她的腿。「撑住啊！」
看着盖雅帮她打气的动作，洛莉苦笑了一下。「好，那我们马上就出发。」
1.死神执行者 07
洛莉回到米兰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米兰达的家中因为过度凌乱，所以城主也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只得把她的尸首先摆在床上，用一条白布简单盖着。远远地看到洛莉过来，城主立刻就迎上前去，大略的说了事情的经过。基本上都与爱伦跟洛莉所说得相差不远，洛莉判断这两人大约是差不多时间知道的。把事情交待清楚之后，像是怕惹麻烦似的，城主就立刻离开了现场。
米兰达家中的橘黄灯光从门前透出，洛莉站了一会儿，慢慢的走了进去。她在这屋子里绕了一圈，堆满东西的屋子所馀下的空间不大，几乎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
洛莉拖了一张椅子到床边。
前几十年还会土葬，但这几年大部分的巫师都是烧了了事。除了方便之外，有一部分也是怕自己的尸体被他人盗去作些不知道什么用途。
她慢慢坐下，看着米兰达宛如睡着的容顏，心底很痛，却一点也哭不出来。
就这样坐了一整个晚上，天色微微亮起，而城中的喧哗声也渐渐平息，这是该大家睡觉的时间了。
她站起身，施了法术让米兰达的尸体漂浮在空中。然后一路带着往城的边缘。
空气很凉，带着冰凉的水气，沾湿了她身上的夏衣，风吹来，让人隐隐生寒。城里几乎没有行人在走动，盖雅静静的走在洛莉旁边，出席这个丧礼的，只有他们。
米兰达是个孤僻的人，除了洛莉之外，其他的学生早就没有跟她来往，连手把手教导的学生都是如此，就更别说是那些只有社交场合才会遇见的人了。
慢慢走到一处荒僻的空地，洛莉用石块堆起了高台，将米兰达的尸身放了上去，看了一会儿，洛莉退了开，魔杖一挥，火势窜天，猛烈的烧了起来。
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火，洛莉闭了闭眼。
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好像一切都是以慢动作播放一样，时间流动的很慢，所有的一切也都跟她没有关係。
火势慢慢的小了，天色大亮。她身上的水汽，早就让这火给烤乾。
洛莉的脑子里头什么都没想，只是等着。等着火将这一切都烧乾净。
盖雅蹭了蹭洛莉的裤管，洛莉弯腰将牠抱了起来。
「怎么了？」
「呃……不要伤心，生死由命……」更多的安慰，盖雅也想不出来了。
洛莉勾勾嘴角，由命？最好是由命。
他们都认识雷伊，哪里不知道这跟命压根就没有关係。
……等等。
她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可一时间却又抓不住。
火已经烧到了最后，只剩下零星的火焰闷在灰烬里头，洛莉望着那些灰烬，魔杖一挥，风起，灰烬里头的火星猛得灿亮，而后消失熄灭。
大风带走了灰，带走了最后一点馀温，也带走了洛莉最后一点点希望，盖雅跳下地面。
她忽然明白了。
米兰达是为了她才死的，她必定是调查出了什么，所以才会死。
因为她们想探知的，可是冥王黑帝斯啊。
想通了这一个关节，洛莉忽然就不难过了。知道了原因，她就知道这一切都是谁的问题。
闭起眼睛，洛莉回想起过去跟米兰达相处的时光。再睁开眼时，却看见雷伊的身影，盖雅伏在他肩头。
「你怎么在这里？」
「你没事吧？」雷伊看着她，打量的很明显「我听别人说，米兰达死了，所以……」
她很想笑的，为了这种心意，但却在勾起唇角的那一刻，眼泪掉了下来。
怎么跟雷伊说，米兰达是因为他们所以才丧命的？
「你……不要哭。」雷伊摸摸她的脸颊，替洛莉擦去眼泪。「我知道我也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但是，死了就死了吧，其实我们下手的时候很快，她不会感觉到痛的。」
这傢伙……会不会安慰人啊！
那一瞬间，洛莉还是决定不要说了。说了也没用，只是增加雷伊的烦恼。
他本来就只是个正常人，要不是非常不幸的跟她谈了一场恋爱，现在大概也就是跟其他人一样，灵魂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既然如此，就算跟他说了也没用。
只是这个时候，她真的很需要朋友在身边陪伴。
抹了一把脸，洛莉没有再哭，只是抓住了他的衣摆。「你今天有很多时间吗？」
雷伊站在她身边，像是能替她遮挡风雨。「嗯，一整天，我现在手上只剩下琳琳这个执行者，比起一开始，现在满间的。」
他今天穿着随处可见的法袍，在魔法世界，不论男女几乎都是穿着法袍的。在这里，雷伊也不需要向时间管理局申请，相对而言，是自由了很多。
但是洛莉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黑帝斯仍旧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观察着他们。
或者说是，观察着她。
她弯了弯嘴角，勾住了雷伊的手臂。「那太好了，米兰达的屋子要清理，我正需要壮汉帮忙。」
雷伊看了一眼两人相勾的手，只浅浅一笑，没有抽开。
回到米兰达的屋子时，整个城市几乎都沉睡了。
「你累吗？」雷伊这么高大的人，在米兰达的屋子里显得格格不入。「我听盖雅说你一整个晚上都没睡，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在旁边看着。」
瞪了盖雅一眼，「不用，我不累。」
洛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米兰达的床，在雷伊身下，大小看起来就像是一张沙发一样。
「你还是休息一下，等会儿收房子还是要体力。」雷伊站起身，双手握着洛莉的肩头，轻轻松松的就把她提起来放在床上。「盖雅也饿了，我去替你们弄点东西吃。」
洛莉伸手扯住他的衣角，「等等，你要去哪里找东西吃？这时间哪有地方买东西吃？」
「这是我的工作了。」雷伊回身把洛莉压在床上，「我没回来，你不准下床。盖雅，看着她，她跑下床就咬她。」
「没问题！」盖雅立刻应声。
洛莉一愣，眨了好几下眼睛，「你们这是哪招啊？」
雷伊笑了，他本来就是个好看的男子，笑起来更显温柔。拍拍她的头，「你休息一下吧，不会让你睡太久的，我很快就回来了。」
洛莉为了他的情意而感动，不愿跟雷伊争辩，慢慢的闭上眼睛，「那好吧，我休息一下。」
耳边听见木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在黑暗中她的心思慢慢沉静下来。
釐清了脑子里的千头万绪，洛莉又躺了一会儿，感觉身边的盖雅已经睡熟了，她才慢慢翻身坐起。
屋子里还残留着浓浓的药草气味，洛莉赤脚踩在地上，走到书柜旁的桌子上。
米兰达曾经对她说过，当一个人的屋子乱到一个程度之后，那就是藏东西最好的地方了。曾经被魔法学院评选为当代最杰出的药草学家的米兰达，手上自然有很多配方跟资料是不想让人拿到的，但是实在太多人来偷，所以最后米兰达只好出此下策。
洛莉虽然明白她也是情有可原，但怎么样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屋子变成这付德性。应该是说所有的米兰达学生都无法接受，所以大家才会在毕业之后，一个一个都搬了出去。
但洛莉毕竟是米兰达最后一个，也是跟着她最久的学生。非常清楚米兰达如果要藏什么资料，一定是往这个最凌乱的书柜里塞。她是从来没搞懂米兰达是怎么在这么多纸张的柜子里面找到自己想要的资料，但是现在也不用着急了，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她的了，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一张一张慢慢找。
盖雅累了一晚上，入睡之后就睡沉了，根本没注意到洛莉是不是起来了。
她看着盖雅熟睡的样子，浅浅的笑了下，就全心投入在找资料里面。
米兰达不可能隻字片语都没有留下。
她是一个极为谨慎小心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一来怕遗失，二怕偷，所以都一定会有备份。
现在就要看，她能不能找到米兰达留下的东西。或者是，有无没被搜查到的。
洛莉仔细的翻看了桌上的每一张纸的每一个部份。
太多了，这里的资料太多了。
洛莉一边心想，一边又庆幸。资料越多，她找到米兰达留给她的讯息的机会就越大。
「你在找什么？」
那道声音忽然传来，吓得洛莉手中的纸张散落一地。
「雷伊，你吓死我了！」洛莉轻骂。
「就知道你不会好好休息。」雷伊摇摇头，把食物放在火炉前的小小空旷处。「先来吃东西吧，要找什么等吃饱再说。」
洛莉弯着腰，收拾着那些散着的为数不少的纸张。「你先叫盖雅起来吧，我把这些纸张收一收就过去。」
雷伊应了一声，就走到一边的床上去喊盖雅起来。
洛莉面无表情的收着，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这样的资讯，米兰达会把它藏在哪里？
将地上的纸张都收拾整齐之后，洛莉正想起身，眼角却瞄见地板上刻着四个字，「仇恨连锁」。
她的手指轻轻的摸了上去。
这是新的刻痕，边缘都是锐的。
这真的是米兰达要留给她的讯息吗？要不是碰巧被雷伊吓到，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看到。
若不是，这里怎么又会留着这一串字？
如果是……这是什么意思？
1.死神执行者 08
闷不吭声的吃了一些东西，雷伊只当作是洛莉太累了，所以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等洛莉跟盖雅都吃饱了之后，两人就开始收拾这个屋子。
雷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好几大口的箱子，搬进屋子里面之后，几乎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你从哪里弄来的啊？」洛莉站在梯子上瞠目结舌的低头看，「明明整城的人都睡了。」
「动动手指头的功夫，跟别人醒着睡着有什么关係？」雷伊扶着洛莉纤细的腰肢，「你小心一点，不要摔下来了。」
「了不起啊！当死神真好，你们公司还有没有缺人？我也要去。」洛莉打趣着问。
任何事情都是有限制的，魔法再怎么样做元素的变化，也不能无中生有，像雷伊这样动动手指就有的事情，真是要有神力才能办到。
「你干么来？想要什么我给你就好啦。」雷伊的眼眸中漾着淡淡笑意。
「哇！你人真好！」洛莉往阶梯上爬，「这句话我记着了，改天我有什么想要的，一定不会客气。」
本来收拾的屋子的事情可以用魔法解决，一口气全把这些箱子塞满。但是洛莉一来不清楚米兰达这屋子里头到里有什么东西，不能分门别类收拾，她怎么样都觉得不舒坦。二来又抱着说不定这里头会有可以用的资料的想法，所以决定要亲自动手。
「摔下来你会接住我就好。」洛莉笑望着他，「你不会连这一点小事都不愿意吧？」
雷伊笑着，「我当然会，不管你身在何方，我都会接住你。」
「真是，当了死神之后就能说这种大话了。」洛莉轻轻笑，「现在不用接住我，接住我扔下来的东西吧。把这包草药放左边的第一个箱子。」
洛莉跟雷伊就这样一人扔，一人放，很快的两面墙的草药就整理乾净了。接下来就是一些比较麻烦的瓶瓶罐罐，还有那一大堆的书。洛莉决定先休息一会儿之后再开始进行。
雷伊坐在床上，脚上枕着洛莉的头，洛莉的怀中趴着盖雅。在採光不明亮的屋子里，却非常温馨。
「那些草药都是有用处的吗？」雷伊大手盖在洛莉的脸上，感觉她的睫毛如羽毛一样搔着他的掌心。
不管是身体或是心灵，洛莉都已经很疲惫了。「嗯，有用。米兰达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只是她个性古怪，不喜欢跟人亲近。所以懂得这些东西用法的人除了她自己之外，大概就是我了。」
「那整理完之后，我帮你运回店里。摆在这里你要用也不方便。」
洛莉一动不动，只是开口说：「不用不用，搬搬箱子，这很容易。你要去人间还要经过一连串的手续，麻烦。」
「好吧。那你需要帮忙的话再来找我。」
「嗯。」
洛莉应了个声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好一会儿。
在黑暗之中，洛莉忽然开口问：「雷伊，我问你。如果你的执行者要执行的对象也是执行者，那你们会怎么办？」
「嗯……」雷伊想了想，浅浅的皱起眉。「一般来说不会有这种情形，但是如果真的发生，我想就是看谁能抢到先机先下手吧。」
「输的那一方会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指执行者丧命这件事情吧？」雷伊顿了一顿，「重则降职，轻则扣假数日。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么我告诉你，琳琳的执行对象，八成也是执行者。」洛莉的嘴角一动，「但是我不是真的确定，所以只是先告诉你，你要提防着。」
雷伊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知道了。谢谢。」
「不会，你也算是我的工作伙伴，帮你一把是应该的。」洛莉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听起来快要睡着的样子。
雷伊看着洛莉，从前他们是恋人，这样躺着总会让他心里觉得无比的幸福，现在这样躺着，他心中却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是觉得如果有另一个女人要躺在洛莉的位置上，他怎么样都不可能允许。
这样想来，爱情到底是什么？被剥夺爱情的他们，还是做着以前的举动，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
有没有爱情，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感觉洛莉的呼吸渐渐缓慢下来，他知道她睡着了。
雷伊却没有一点放松的样子。
他误导了洛莉。
如果执行者遇上执行者，如果死神遇上死神……这问题就不是执行者丧命这么简单了。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他们的任务都是经过精密的计算之后才被指派。如果这样的结果还是会遇上的话，那就表示，这不是个意外，而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他撑在身旁的另一隻手握紧了拳头，上次是洛莉保护了他，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会用尽全力回报洛莉。
雷伊闭起眼在脑中回想有关对方的所有资料，包括对方死神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掌心下的眼帘却忽然睁开。
「我睡着了。」洛莉的口气里带着一点自责，「事情还这么多，我竟然睡着了。」
雷伊挪开手，看见她迷濛的眼神。「睡一会儿没关係的。」
「没关係，我等一下还想去马丁那里。」洛莉抓着雷伊的手起身，「我快点把东西整理好，你也可以早点回去休息。过两天琳琳就要执行了吧？我也会去的。」
「你来干么？」雷伊有些诧异。
「琳琳希望我去。」
雷伊不同意的皱起眉头，「那么危险的地方。」
「不会啦，反正你也在啊。」洛莉拍拍自己的脸庞，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些。「这样吧，我们分工合作，瓶瓶罐罐的东西给你整理，小心不要弄破就好，瓶子之间要塞上布条固定。书籍跟资料，我来整理，毕竟我也比较瞭解米兰达的习惯。」
雷伊点头，「好。」
两人心里分别有事情，整理东西的时候也就没什么交谈。反倒是盖雅，因为很久没见到这种场景了，开心的在两人脚边绕来绕去。
米兰达留下的东西不少，就算是分头整理，弄好之时也已经午后了，街上开始有行人走动的声音。
「呼……还好我们有分头弄，不然还不知道要拖多久的时间。」洛莉靠着箱子坐在地上，望着这空无一物的屋子，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你打算拿这间房子怎么办？」雷伊问。
洛莉想了想，「留着吧，盖雅说以后想要搬回这里住，如果有现成的房子，也就比较方便了。」
「我赞成。有房子的话，日后你也有个去处。」雷伊说。
「去处？什么跟什么啊？」洛莉笑了，「我们不是会一直是伙伴关係吗？你怎么说的好像你要去哪里一样。」
雷伊轻轻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备无患比较好。」
「好啦好啦，我不跟你斗嘴。」洛莉动了动疲惫的四肢，「我要去马丁那里，你要来吗？」马丁见多识广，跟他讨论讨论米兰达留下了的那一串字，或许会有答案。
「可以。」虽然知道马丁是个怪人，不过雷伊并未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
「那我……」盖雅很为难，牠实在讨厌那个怪老头，但是又捨不得跟雷伊相处的时间。「我也去好了。」
看着盖雅左右为难的样子，洛莉忍不住笑了。「你要是真的不喜欢马丁，不如跟雷伊一起留在这里？或者是去城中逛逛？」
「我跟你去。」雷伊重申。
盖雅露出一个「你看吧」的表情，跳上雷伊肩头，「走吧。」
洛莉耸耸肩，既然他们都同意，那她也没意见的。
米兰达的屋子离马丁家有些距离，两人一猫边走边聊天，就算远也一下子就到了。
远远地就看见马丁家的大门敞开着，洛莉愣了一瞬，铁青着脸奔上前去。
里头漆黑一面，雷伊很快的在手中点起了照明火球。
书籍都好好的摆在架子上，洛莉想也没想的就往地下室跑去，雷伊紧紧的跟在她身后。
这旋转阶梯，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洛莉几度脚滑，都仰赖雷伊在她身后抓住她的臂膀。
奔进地下书库，不灭的烛火在书桌上头亮着，马丁也在这儿。
他伏在桌上，像是睡着了。
就像米兰达一样，安静的像是睡着了而已。
洛莉一步一步的走上前，颤抖着声音喊：「马丁、马丁……」
趴伏在桌上的人没有反应，雷伊抢在洛莉之前拍了拍马丁的背。
「死了。」
洛莉忽然浑身无力，脚一软，她跪坐在地上。「怎么会？你……你确定吗？」
「确定。」雷伊翻起了马丁的身子，果然早已经气绝多时。「我不会误判。」
也对，雷伊是死神嘛……怎么……会错……
洛莉深吸了一口气，抿紧了唇，看向马丁。
他脸上的神情不像是暴毙，反而隐隐约约带着点满足。
洛莉想了一会儿，猛然站了起来。马丁的桌上没有任何资料，但是藏在衣袍底下的平板电脑却掉了出来，落在地上，那声响吓了洛莉跳了起来。
「马丁怎么会有这东西？」雷伊纳闷的问。「平板电脑也卖到这里了？」
「不是，这是我送他的。」
洛莉弯下腰捡了起来，迅速的开了机。还有电，表示这事情发生的时间很近。
马丁的电脑里没有什么新灌入的程式，洛莉手指滑动，找到了马丁收纳文件的资料夹。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里头只写着一句话。
「仇恨催动廝杀，目标过高的神，往往过度狠心。」
1.死神执行者 09
今天是琳琳执行的日子。
洛莉站在镜子看着自己的一身华服。
从魔法世界回来十来天了，洛莉有时还有种漂浮的不真实感。她怎么能一天之内就处理两个老人家的后事？要不是有雷伊作证，或许她就要被当成兇手关起来审问了。
看着自己的精緻妆容，洛莉冷冷的勾起嘴角，或许她不是真的下手的人，但是，却也不能说他们的死跟自己完全无关。
发现马丁的尸体之后，雷伊立刻就去通知了城长。比起米兰达来说，马丁则是更加可怜，他连一个能帮忙整理后事的人都没有。
这两个老人家都是这个城市的边缘人，带着从上个世纪遗留下的习惯，就算他们有满身的知识，仍旧跟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洛莉跟城长讨论了一番，马丁的书籍量太大，不管搬到哪里都是一件麻烦的事情，索性就地改造成图书馆，如此一来就省去了大部分的麻烦。
而扣掉了这些书籍，马丁本人的东西却少的可怜，米兰达有满屋子的草药，而马丁却只有一张床，几件衣服。洛莉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整理乾净了，能烧的东西都连同尸体一起烧了，只剩下一台老旧的桌上型电脑跟一台平板。
魔法世界没有地方可以处理这些东西，洛莉只好将它带回来，前者回收，后者就留着自己用了。
朝镜子里面的自己笑了一笑，洛莉装出开心的模样，拿起外出笼。「盖雅，你也来吧，今天有机会可以见到雷伊喔。」
「好。」盖雅跳到洛莉的脚边，乖乖的让洛莉把牠装进笼子里。
走出门，洛莉回头看了一眼，拿出钥匙慢慢的锁起店门。搭上大眾交通工具，洛莉一路无语。
结婚会场在捷运站附近，是有中庭花园的设计。洛莉跟琳琳约在门口见面，远远的她就看见琳琳穿着那一身白色的缎面小洋装，这顏色很好，让琳琳看起来娇艷动人，却又不至于抢了新娘子的风采。
琳琳快步走到洛莉身边，对着她笑了一笑。「太好了，我真怕你不来。」
「怎么会？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来。」
琳琳瞄了她手上的外出笼一眼，「老闆真宠爱你的猫，连这种场合也都一定要带牠来啊？」
听见的言词里像是有些不同意，洛莉只能带着一点抱歉解释：「等一下刚好要带牠去别的地方，所以就一起带来了。」
「这样啊……」
两人并肩走进婚礼会场，露天的欧式自助餐，里面宾客已经来了七八成，正等着婚礼开始。
琳琳一路未停，拉着洛莉到后院的假山造景，这里离前面已经有点距离，音乐声传到这里时已经显得微弱。
琳琳把洛莉塞在一座假山后头，「老闆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很快就来。」她的脸上带着嗜血的微笑，转身快步跑开。
洛莉知道那是她身上的那件衣服带给她的力量。
让人会勇往直前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奔去，不会后悔，不会后退。
看着她的背影，洛莉蹲下身把盖雅放了出来。「雷伊应该也快要来了，你出来等吧。」
这里的确是个隐密的地方，虽然有摄影机，不过应该也都被破坏了。
洛莉在石块之间席地坐下，并不在乎地上的尘土会弄脏身上的衣服。
想来真觉得苍凉，她以为是帮了自己，结果却是黑帝斯的帮兇。那天看见马丁的留下的讯息，洛莉终于把一切的事情都串在一起。
「躲在这里，也不怕我找不到你？」雷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听起来分外低沉。
「会吗？你这不也还是找到我了吗？」洛莉想笑，嘴角却勾不起来，这些人之中，她最对不起的，就是雷伊。
「我查过了，琳琳执行对象的死神，今天不会来到现场。」
洛莉一点也不意外。
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洛莉回头看了一眼，是琳琳跟她的执行对象。由于他们都是关键人物，所以不会被暂停的时间影响。两人手挽着手很亲密的样子，这男人想得到等一会儿，琳琳就会从手上的小包里头，掏出一把锐利的刀，毫不犹豫的，一下一下刺进自己的身体吗？
洛莉静静等着，看着他们激烈的拥吻了起来，琳琳八成是用美人计吧？
这男人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在婚礼前夕，还能跟另外一个不是妻子的女人亲热，原来所谓爱，也不过如此。
「别看。」雷伊把手掌盖在洛莉的眼睛上头。「丑陋。」
洛莉双手握住他的大掌，慢慢拿了下来，摇摇头，「我还是亲眼看着，这件事情我脱不了干係。」
雷伊不喜欢听见她用这种口气说话，对他们而言，这些事情都是工作，他看惯了，心里不觉得有不舒服，所以更加讨厌洛莉话里的自责。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得闭口不言。
洛莉看着琳琳的手伸进包包里，拿出了那把银亮的刀，刀身没入那个男子的后背，再拔出来时，已经让血色染红，一道血泉喷出，静止的时间里，只有这是会流动的。
呆呆的看着，洛莉心里百思不解，就算那件衣服给琳琳无穷的力量，但是她的心里到底有多大的恨，才能这样手起刀落，一点也不迟疑？
「你到底在看什么？」雷伊挡在洛莉面前，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了她的视线。
他不想看到洛莉乾净的眼睛里染上这些脏污不堪。
这些事情就让他独自面对就可以了，他不怕这些东西，他只怕自己拥有这么多力量，还是没办法保护她。
知道雷伊不想让她看这种场面，洛莉也没有多作挣扎，身体软软的倚靠在假山上。
「我只是在想，因为爱，多少人做出会令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
「你也后悔了吗？」雷伊转过身问。「后悔把我变成死神。」
洛莉抬头对上了雷伊的眼眸，背着光，他眼睛里有什么想法，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很勉强的勾勾唇角，想佯装轻松，但失败了。「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洛莉没有跟雷伊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幸好雷伊相信她，什么都没有多问。但如今，这句话却让他十分介意。
「为什么？」雷伊俯下身子，说话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听见洛莉说这些话，他有些不悦。
「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在雷伊背后男人的哭喊声慢慢消失，洛莉不想回答雷伊的问题，伸手推开了他，只见银光一闪，刀尖停在洛莉的脸上，只差一点，洛莉就要让这银光刺穿脑袋。
「……琳琳？」洛莉傻了，这是怎么回事？
琳琳身上的洋装仍旧是那么乾净的白色，但她美丽的脸庞上却留下了一条一条的血痕。
持刀的细腕在雷伊的掌下发出了腕骨碎裂的声音，细细的崩裂声，听在洛莉耳里有多么惊悚，但琳琳却没有一点点痛苦的神情。
「她让法术控制了。」雷伊沉着声道，「去安全的地方。」
他抓着琳琳的手退开，留了一条路给洛莉逃。
碎裂的手骨让琳琳的手掌不自然的垂下，但她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神情，将刀子换到另一手去，不放弃的往洛莉奔去。
雷伊扭住她的双臂，扣在身后，想空出一隻手施法，但这时候的琳琳，身手却变得极好，脚下用力一抬，就要击中雷伊的门面，他急忙侧身，覷得这个时机，琳琳双手用力，挣脱了他的禁錮。
她在空中翻了一圈，落在地面时，恰巧在洛莉附近。
完全没有思考，琳琳手起刀落，刺进了洛莉的手臂。
雷伊回身看见此幕，一个手刀劈断了琳琳的左手腕，肘击在她后肩上，将她击倒在地，立刻踩着琳琳的后背心，施法限制了她的行动。
「你还好吗？」雷伊蹲在洛莉身边，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口，心里狠狠抽痛起来。
洛莉额际冒出冷汗，另一隻手颤抖着捡起掉在地上的魔杖，对自己施了简单的治癒法术。「还……还可以。」
雷伊铁青着脸，拳头在身侧握紧。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琳琳，雷伊加重了法术的束缚。
洛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到琳琳身前。
「为什么？我看的出来，你没有被完全控制，至少，还可以回答我的问题。」洛莉脸上没有血色，「为什么要杀我？」
琳琳笑不止息的疯狂，终于停了下来。
「我遇见一个男人，他说，只要我可以杀了你，那么我就可以坐上你的位置。你有的，我都会有。他给我的，不是比你的好多了吗？」琳琳一顿，眼神锐利了起来，「何况，你也不是真心对我好，你也只是在利用我，这样的话，我为什么不能杀你？」
洛莉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被那强大的恨意跟贪婪窒住了呼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竟然一点都不惊讶？」雷伊拉着她退到一边去，「她身上的法术是黑帝斯的，你也不意外，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我？」
洛莉的眼里带着绝望跟悲哀，看着雷伊的时候，唇畔勾起了一朵微笑的花。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能有机会可以救自己跟雷伊，现在看起来，何止是机会渺茫。
想着想着，她轻声的笑了，原来人到了绝境，还是笑的出来。
1.死神执行者 10
洛莉抬头看着雷伊，正想开口解释。但空气忽然波动起来，洛莉一笑。把想说的话，摆在一边。
黑帝斯人未到，声先到。「果然，只靠人类，是杀不了你的。我的好洛莉。」
「老大。」洛莉低头，「好久不见。」
「会吗？我以为这段日子是你最瞭解我的时候了？」黑帝斯的话里意有所指。
洛莉抬起头看着那一张绝佳的脸庞。
一头束在身后的黑色长发，立体的五官，宛如雕刻出来的线条。
神祇啊，不仅力量强大，连容貌都这么完美。凡人怎么能够匹敌？
她看着黑帝斯，不带一丝畏惧。「我只是想要弄清楚，老大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何不直接问我？」黑帝斯坐在岩石上，微瞇的黑色眸子让他看起来神祕而阴险。
「我问了，老大会回答我吗？」洛莉双手垂在身边轻松的反问。
「不知道，看我的心情，不过你可以省点麻烦。」黑帝斯双手交握放在交叠的腿上，偏着头朝着洛莉笑。「也不会连累其他人。」
洛莉笑了起来，那天真的声音，在这针锋相对的场景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人死都死了，就算我后悔他们也活不过来了。」洛莉耸耸肩，装出一副没心肝的模样。「帮老大做事这么久，这一点点感想我也还是有的。」
黑帝斯笑了。阴冷的面上因为微笑而多了一些温暖，但还是那么的冷。
「洛莉、洛莉……」黑帝斯走下岩石，绕着她转，「如果你不这么聪明细心，那有多好，我真的很喜欢你的。」
「如果我不是我，老大就不会喜欢我了。」洛莉看着前方，全不受黑帝斯影响。「老大手下有多少死神，就有多少辅助者，这我怎么推算不出来？我只不过是那些辅助者中的其中一个人，假若不是因为我的聪明，老大恐怕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
黑帝斯偏着头，「你吃醋？」
洛莉大笑，「老大，你开玩笑吧？这真的满好笑的。」
「我想也是。」黑帝斯把眼光移到一直站在一边安静不说话的雷伊身上，「你喜欢的一直是这种傢伙嘛。闷不吭气的东西。」
这时洛莉开始有些按耐不住，她不喜欢黑帝斯用这种打量的眼神看着雷伊。
「我始终搞不懂，你们之间都没有爱情了，怎么还会像一对恋人？」黑帝斯望着雷伊，又看了看洛莉。「我是真搞不懂。」
洛莉微微勾起嘴角，「不如老大跟雷伊说说，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那么我就跟老大说，为什么我们还会像一对恋人。」
黑帝斯没想到洛莉会跟他提出这样的条件，猛然一顿，转头看了雷伊一眼。「怎么，这傢伙还不知……」黑帝斯忽然停了话，眼神如刃的看着她。「不对，是你也不确定，所以才这样虚张声势。」
洛莉只是保持微笑，却不说任何话。
这样的认知，让黑帝斯非常开心。
「原来我聪明的洛莉也有想不明白的事情，身为一个大老闆，我怎么能不对你解释清楚？」黑帝斯灿笑的脸上透出不应该属于他的光彩。
「这事情很简单，用死神杀人实在太慢了，何不用人杀人呢？但是要怎么样操作，我想了很久，终于决定用仇恨当作起头，这是一个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的东西啊。」
洛莉略略頷首，「这个我明白，我唯一不懂的是，那死神呢？执行者死亡的死神要受到惩罚，又为什么要让死神遇上死神？这世界上的人类这么多。」
黑帝斯笑道：「没有为什么，这就是我的一点点游戏而已。受过惩罚的死神，不就可以增强仇恨的强度吗？」
静止的时间，静止的人神。
「我懂了，老大一点都不在意死神是否受到惩罚，这一切对你来说，就是个游戏。」
「对你来说不是吗？处理一个又一个的执行者，也给你不少成就感吧。」黑帝斯直接了当的问。「我看你们，跟你看他们，原本不就是一样的事情吗？」
洛莉张口欲言，最后却只是沉默。
「如果只是要减少人类的数量，大可以多增加些死神，何必要这样？」雷伊一直到现在才终于开口。
黑帝斯走到雷伊面前。「我还是搞不懂洛莉怎么会喜欢你，简直枯燥乏味到了极点。」
雷伊没有辩解，他的死脑筋有时也令自己觉得愤怒。
「这就是个游戏，玩游戏需要什么理由？」黑帝斯摊手，「你能变成死神也是因为这样，否则我为何需要这么多死神？」
雷伊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洛莉后悔了。
「老大，你有可能放过我们两个人吗？」洛莉站在一旁，忽然开口问。
「如果只留下你，那是有可能的喔，你很聪明。」黑帝斯瞄了一眼雷伊，「但是如果要买一送一，这生意不太划算。」
雷伊往前走了一步，想开口说，那就把洛莉留下来，他愿意死。但是洛莉却举起了手，制止了他。
「如果加上这个东西呢？」洛莉从怀中拿出一隻录音笔，「我想老大应该不愿意所有的死神都知道这件事情吧？我施过法术了，可以对抗时间的静止。」
黑帝斯的脸色倏然沉下，阴冷的面孔，如今宛如寒冰。「你威胁我？」
「当然不是，只是一笔生意，你放过我跟雷伊，这隻录音笔就给你。」洛莉没有紧张的样子。
黑帝斯张手施了一个法术，轰掉了洛莉手上的录音笔，连带打碎了她的手。
「啊——」没忍住痛，洛莉大叫出声。
黑帝斯冷冷的看着洛莉。「你不该做这种要求。」
「但是、我一定要试试看。」因为疼痛洛莉一句话都说不完全，「虽然我，我也知道这并不会成功。」
「雷伊，杀了洛莉，否则我就杀了你。」黑帝斯没有多谈，直接了当的下达指令。
雷伊犹豫不决，无法下手。
黑帝斯又开口。「你该知道，死神如果丧命，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人类若是丧命，灵魂经过审判，会有一定的机会重生。」
「老大，」雷伊喊，脸上有种奇异的神采。「刚刚你说的那句，还算数吗？如果我死了你就会留下洛莉。」
黑帝斯一窒，额角青筋抽动。「算数。你要是真的愿意为了这女人死，我就成全你的愿望。」
雷伊低下头，话里带着心满意足。「那，就这样吧。」
洛莉低着头微微笑了，疼痛让她的身体间断的抽搐着。「老大，你知道为什么没有爱情我们还像情侣吗？」
黑帝斯快要被这两个人惹怒，耐心尽失的他，整个人就如同大型冰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就快说。」
「如果不是因为老大，不会让我明白，爱情是夺得走的，但是真爱不会。因为对彼此的肉体没有欲望，所以反而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洛莉看了一眼仍然茫然无所觉的雷伊，满足的看着他。「我们不渴望跟对方拥抱、亲吻，不渴望热烈的做爱，但只要对方过得好，一切就已经足够。」
黑帝斯瞇起了眼睛，「所以只要对方受苦，你们就感同身受了？」
他一弹指，雷伊的身上冒出了青色的火焰，他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
黑帝斯指着雷伊，「这样，你痛吗？」
洛莉朝着雷伊走过去，「是的，很痛。」
她身上一直藏着的平板电脑丢在地上，握住了雷伊的手，青色的火焰延烧到她的手背，冷汗从她的额角流下。
「忘了跟你说，其实不是只有录音笔，平板电脑也同步转播出去了，现在应该至少一半的辅助者的电脑里头都存在着这段对话。」
话一说完，洛莉转身扑抱雷伊，火势先是小了一点，然后衝天的烧了起来。
她颤抖着手挥舞魔杖，火势更加剧烈，只不过几秒鐘，火就停了。
地上流下了一摊粉末。
「嘖，洛莉，事情还没结束呢。」黑帝斯的面孔扭曲着，「我不会让你们这么好过的。」
那些粉末在黑帝斯的操纵下，逐渐凝聚成一男一女的模样。
（完）
2.末日 01
新历230年。
换算成西元的话，大约是2500年左右。
自从大洪水之后，人类文明停摆了将近三百年，所以新历是从文明復甦的那一年开始记载。
现在与五百年前最大的差别是，现今的地球上已经没有陆地了，全部都是水，只有深浅的差异。
人类还存活着，各类生物也都活的比原本还好，只是全都移居室内。地球科技朝着跟原本截然不同的方向前进。
一幢一幢的建筑物取代了陆地，透明的管子连结大楼，代替了已经消失的道路。飘伏在空中的磁力飞行器，弥补了所有陆地交通。新式的能源取代了西元时代的石油，现在主要依靠水力、太阳能、磁力，甚至还有矿石。
不仅是能源，就连资料的存取依赖各式各样的水晶，如今人类知道，传说中的帝国，亚特兰提斯，并不是神话。当时的是怎么拥有高科技，又是利用哪些能量了，那些被遗忘的事情，潜藏在潜意识的知识，都被想了起来。
西元时代的科技，像是走了岔路的人类，绕了了一大圈，终究要回归正途。
虽然亚特兰提斯是毁灭于洪水跟地震，但人类的潜能一向比想像中的还要强大，既然无法造陆，乾脆就把房子盖在水中。灿灿不是很清楚发明这个技术的人是怎么办到的，但总之，目前的环境就是如此。
「灿灿，你在干么，还不快来。」季宥在教室的另外一头喊着。「再不出发要迟到啦！」
「来啦！」灿灿收起了资料水晶。朝着季宥奔跑过去。「谢谢你还特地来载我啊。」
「顺便嘛，你的磁力车坏了也不是你愿意的。」
今天是他们完成学程的日子，大洪水过后，现在全地球的人口数目只剩下不到一亿，因此每个人都是很珍贵的人力资源。从六岁开始就会接受统一的教育，十岁时测试第一次的性向测验，决定之后的学习方向。
没有不对的学生，只有错误的方向跟学习方式。这是这时代的教育方针。
学程完成之后，政府会直接分派适性工作，目的就是要让对的人在对的位置上绝不浪费人力。
灿灿跟季宥到了约好的餐厅，其他三个人早就在里面了。
罗罗、乐子跟曲睿。
「好慢。」罗罗笑骂。
罗罗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子，对语言跟资讯的处理很有天份，因此早在第一次做适性测验的时候，就被分派到资讯学院。
「怪她。」季宥指着灿灿，「不知道在教室里磨蹭些什么。」
灿灿放下包包，笑着道：「没有，我等着无聊，就拿出资料水晶看，一时看得太专心了，就没注意到时间。」
「对了，你的车明天就会好啦，你找个空来牵车吧。」乐子在一旁开口。
乐子对交通机械特别有兴趣，虽然是个女生，但是修理的技术却不比男生差。
「喔喔！谢谢你啦。」灿灿看着面前的菜单，「我好饿喔，你们都点过了吗？」
「还没，在等你们。」曲睿的声音低沉，若不是大家认识很多年了，真的会以为他在生气。
餐厅里面的气氛欢愉，音乐声轻柔，大家很快就点好了菜。
「季宥明天就要去机房当工程师了吧？」曲睿转头问。
「对啊，好人职业。」
大家笑了，季宥一向都是任劳任怨。前几年追一个女生，修电脑当驮兽，什么事情都愿意做，最后还是领卡收场。
「那灿灿呢？你也该要有工作了吧？」罗罗问。「政府还不给你工作，是要养你一辈子吗？」
大家都是还没毕业就有实习，一毕业就立刻有工作能做，只有灿灿跟曲睿的学程跟大家不一样，到现在不但没有实习，也都还没工作。
灿灿眼神漂移了一会儿，眼角的馀光扫过大家脸上，没注意到曲睿紧盯着她。
摸了摸发尾，灿灿勉强笑了笑。「差不多了啦，只是还没确定下来，想说等到确定了再跟大家说。」
「原来是这样啊。」乐子点头道，「我还想你读的是那个什么怪东西，我一点都搞不懂。什么心灵的。」
灿灿笑了。身心灵研习确实不是大家都懂的。
「简单讲就是巫婆啊。」罗罗聪明，对语言又有天赋，像这种简单的「翻译」她一点困难都没有。
乐子一脸茫然，「真的超奇怪的，我从来都没搞懂过。」
「没关係啦，就像我也从来都搞不懂怎么修车，一样一样。」灿灿笑答。
这时候服务机器人把大家的饭菜都送上来，大家一边吃一边聊些有趣的事情。学程毕业的最后一天，大家多少都有点兴奋。
「那曲睿呢？」
「有工作了，但是不能说。」曲睿说一不二，他都这样说了，大家也不再追问。
他从读书到工作，都是一路保密上来。倒不是他本人小气，而是上头吩咐不能说出来。身为好友，大家也只能体谅。
「曲睿，等一下你送灿灿回去好不？」季宥转头低声问。「我要去买点东西，反正你们同路。」
「可。不过你要干么？」曲睿声音淡淡地，让人看不太懂他的心思。
「买新玩具。」季宥脸上的笑容像是可以泛出蜜来，双手握拳喊：「我期待好久的电玩啊！」
这话题乐子也有兴趣，于是两人坐到了一块儿，开始了专业的电玩话题。
「过没几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曲睿轻轻的投下了震撼弹，「可能会好长一段时间没办法跟大家联络吧。」
乐子跟季宥同时抬起困惑的眼睛。
罗罗急问：「啊？！那你要去哪里？」
「调去另外一个城市，负责一些管理之类的事情。」曲睿讲得不明不白。
「什么啊？语焉不详的……」罗罗嘟囔。「就你麻烦，人奇怪不说，读的书奇怪，做个工作也奇怪。」
「安全吗？」灿灿脸上有些担心，「另一个城市欸。」
时至今日，虽然说是普遍的和平安乐，但大家都知道，在地球的另外一边，还有另一群人，跟他们是敌对的立场。而他们这些年轻的人力，都被集中在最安全的中央城市里。
一旦离开城市，安全上就不是这样稳妥。
曲睿看着灿灿，「当然是安全的，只是另一个城市而已。」
2.末日 02
吃完饭，天色已经晚了。
罗罗家住的远，明天又要上班，就先回去了。季宥跟乐子仍旧打算杀到全天营业的店面去买新出的电玩实体包，据说实体包附赠稀有赠品。
只剩下灿灿跟曲睿两人站在停车场的电梯门口。
由于磁力车的普及，这城市里的每一幢大楼都有一层楼是停车场。从窗边向下看，可以看到一地的水，像海洋一样没有尽头。
「先去顶楼走走吧？」曲睿提议。「今天天气不错的样子。」
「好。」
所有大楼的顶楼都是公共区域，只能摆放植物、花棚、椅子，方便城市居民想要晒太阳的时候，有个地方可以去。
已经没有地面这回事了，所以人们更加珍惜可以活动的空间。
搭乘磁力电梯上了两百零三层的顶楼，是中央城市最高的建筑物。几乎一整栋都是商家，不管是吃穿的日常用品，还是娱乐品，都可以在这栋建筑物里面买到。
月色晦暗，几抹夜云遮住了弯刀似的月儿。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地茉莉香气。
整个顶楼是空中花园的模样。
静謐而安祥。
灿灿跟曲睿沿着花棚下的散步步道走着。
「你知道喜马拉雅山吗？」曲睿的声音很低，附有磁性的声音，在夜色里像是微风一样的温柔。
灿灿心跳快了一拍，「我知道，曾经是陆地上最高的山。」
「有研究表示，那些山，也许就要重出水面。」曲睿淡淡的说。
灿灿屏着气息不敢说话。
露出水面的陆地，这是多重大的事情？全世界的人，或许都要抢这一小块方寸之地。
现在用的土跟砂石，都是用管线从水底挖上来的，浸泡在海水里头的土，要经过多重加工，才变成能用的资源，如果不需要多重手续，直接就能使用的话？
她、她根本就不应该知道这件事！
皱紧了眉头，灿灿开始后悔来顶楼散步这个提议，早知道曲睿要说这件事，打死她都不该上来。
「不用担心，很快你就会收到相关的讯息。」曲睿又开口，他停下脚步望着远方，「这不会是个祕密，不然我不会告诉你的。」
「那……」灿灿一时语塞，「你为什么要先告诉我？」
曲睿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我看你很担心的样子。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跟我的工作有关係，虽然不比在中央城市安全，但也不算危险。」
灿灿低下头，「其实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我不能跟你们说的事情太多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你们为我担心。」曲睿这样说着，脸上仍旧跟以往一样没有什么表情。「虽然我刚刚是说一阵子不能联络，但那也许是三、五年也不一定，如果大家问起，你再帮我跟大家说吧。」
两百多层楼的高度，其实已经听不见底下的水声了，但是灿灿心里却波涛汹涌的激起了滔天的浪花。
茉莉香气忽然变得浓郁，她的鼻腔泛起了酸气。
「我知道你对我不是那种感觉。」
灿灿忍着哭声，勉强镇定的说。
曲睿回过头来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喜欢你。」灿灿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是盯着远方的一个微小光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那无所谓，我只是想跟你说。」
说我喜欢你。
灿灿耳点只有自己心跳的强烈的声音。
夜风忽然大了点，吹起她的褐色捲发在空中翻滚。
曲睿非常错愕，他从来不曾想到这件事情，不曾想到灿灿原来是这样的心情。
沉默了一会儿，他仍旧无法回神。
「我只是忽然想说而已。」灿灿转头看着他，对着他浅浅一笑，眼底有些晶亮的碎星闪耀。「你不用为难，也不用回应我，以后还是好朋友。」
曲睿看着灿灿的眼睛，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那我们把这圈走完就回家吧。」说出这件事情，灿灿松了一口气。
她早知道曲睿不会喜欢她，但是这件事情不说压在心上沉甸甸的，让她喘不过气。现在说了，就结束了一桩心事。
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也就没有交谈。
直到走完了一整圈的散步步道，灿灿才又开口。
「我以后，可以为你祈祷吗？」
「祈祷？」曲睿发现就算认识了好几年，但他其实不太懂眼前这个女人。「可以吧？为什么要问我？」
灿灿弯起嘴角，笑得很可爱。「如果有你的同意，祈祷会更容易发生作用。」
「原来是这样？」曲睿也属于没有天份的那一类人，并不觉得向神灵祈求会是有效途径。
「我平时也会替你们祈祷的。只是，你这次要去的地方太远了，又比较危险，我想让祈祷更加有作用，所以才会问你。」灿灿解释。「你不用担心，我只会祈祷好的事情，绝对不会害你的。」
曲睿摇摇头，表示放弃。「好吧，这些事情我不懂，你是专业，听你的。」
「太好了。」灿灿笑了，「那我们回去吧。」
两人下到停车场，坐上磁力车，曲睿在前，灿灿在后。
「好了吗？」
「好了，麻烦你了。」
磁力车缓缓驶出停车场。灿灿看着他的背影，一向不觉得曲睿高大，如今从背后看才觉得这人好像已经今非昔比。
要好久一段时间见不到这个人了啊……
「那，这段期间你会回来吗？」灿灿微弱的问。
「应该不会吧。」曲睿答得很快，「不过有机会的话，我会传讯息你们的。」
「喔。」她的声音里掩不住的失落。
从大楼回到住宅区并不算远，曲睿跟灿灿住在同一栋公寓里，只是不同楼层。在电梯里，灿灿站在曲睿的左后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灿灿，」曲睿喊她的声音在电梯里显得特别清晰。「现在我没有心情，也没有资格想那种关係，所以……」
「没关係，我懂。」灿灿很快的回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电梯停在灿灿家的楼层。
「我不会伤心的，所以你也不用想太多。」灿灿抬起头看着他，「晚安。」
「……晚安。」
电梯门关上了，透明的电梯门，隔开了他们两人，就算视线相交，终究不在一个世界。
2.末日 03
过没多久，曲睿就离开了中央城市，大家又为他办了一次饯行。只有灿灿知道，他这一走，真的要很久才能见面了。
再过没多久，灿灿也开始工作。
传说，上古时代的亚特兰提斯信仰的是海神波赛顿，而今，这个时代的信仰是心理諮商师。
灿灿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
同时也修习灵性课程，只是这个部份，没太多人能明白，于是对外一切都说是身心灵学程。
政府在中央城市的一幢大楼，找了一间办公室给她，主要就是做心理諮商的工作。
但私底下，这间办公室还有另外一个用处，灿灿也是等到开始工作了才知道。
入夏了，中央空调维持着凉爽的温度，偌大的办公室铺上了柔软的地毯，灿灿坐在椅子上整理着最近的资料。
跟磁力车一样，这椅子也是有磁力的，漂浮在空中，灿灿只要伸手一推，就能在书桌跟书架之间来去自如。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灿灿看了一下桌上的显示器，门外头是今天预约的病人。
按上下桌上的开关，门自动开了。
她起身离开了书桌，铺着地毯的房间，走起路来轻巧无声。灿灿来到另外一个房间，这里才是真正的诊疗室。
诊疗室里，摆着一张大大的靠椅，米白色的装饰，很容易让人心情放松。
「好久不见了。」灿灿轻轻笑，「最近过得好吗？」
来访的是一个男人，一百八十公分左右的身高，在这时代已经不算罕见，曲睿将近一百九十公分，季宥也有一百八十三。
男人望着她浅浅勾起嘴角，直到确定身后的门完全密合了才说话。
「还不错。」他笑得很轻松，一点都不像是需要諮商的心情。
「那很好啊。」灿灿微笑着倒了一杯茶给他，「看样子任务很顺利吧？」
这就是灿灿的另外一个身份，除了帮一般人諮商之外，她需要让执行特别任务的伙伴，有一个可以放松心情的去处。
当然，任务内容她是不过问的，只是让他们在这里待上一两个鐘头。
这个诊疗室里还有特别的通讯器材，不过一直到今天，灿灿都执业大半年了，那些特别的通讯器材一次也没有用过。
「很顺利啊，不过需要休息，所以就来了。」男人长得很平凡，但笑起来的样子，很有亲切感。
「所以，你今天是来睡觉的吗？」灿灿笑问。
「嗯，麻烦你了，只有在这边我才能安心睡一觉。」男人的口气很平常，像是说着今天天气很好。
灿灿点点头，转暗了灯光。「我就在这边帮你看着，你睡吧。」
这是灿灿第一个接触到的特务，大约三、四个星期会来上一趟，几次下来
两个人之间也就有了点默契，这人不像其他人一样，有时候又哭又闹，有时候摔东西发洩，他来，就只是想要找一个地方可以安心睡上一觉。
两个小时之后，灿灿会喊他起床，同时给他一杯咖啡，让他醒醒神，两人聊几句生活琐事，他就会离开。灿灿很喜欢他，是一个很坚强又温柔的人。
看着他在昏暗灯光下的睡顏，灿灿不只一次心想，这就是这个城市为什么需要这么多諮商师的理由吧。
她手上会固定有两、三个特务，有些人任务结束了，或是不干了，就会有另一个新的人来。从来也不会多，但也不会少。
有时候看着他们的脸，灿灿就会不由得想起曲睿，不知道他在外城，有没有这么好的生活环境。
想的入神，当男人身上的通讯器响起来时，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男人立刻就从睡梦中醒来，接通了讯号。
灿灿走到房间离他最远的角落，拿起架子上的东西把玩，尽量不想去听他们交谈的内容。
一段时间过后，讲话的声音停了，灿灿回头去，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的低落。
「还好吗？」灿灿快步走过去，「我倒一杯水给你好吗？」
男人的目光慢慢在她脸上聚焦，想笑但只是很难看的弯起嘴角。
灿灿不敢过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能够让一个坚强的特务露出这种表情，那或许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她能够问的。
想了一会儿，她只是静静的给了这个男人一个拥抱。
却很意外的发现这人，揪住她的衣摆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没事的，你一定可以的。」不能过问详细的情形，她只能给出这种空氾的安慰。
男人安静了一会儿，放开灿灿衣摆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復平常的样子了。
「谢谢你，我走了。」
「好，路上小心。」
他点点头，起身走到门边，对着门边的镜子顺好了发丝，而后走了出去。
望着缓缓关上的门，灿灿心里忽然有些激动。慢慢的回到办公室里，跪在祭坛前，为那个男人还有曲睿祈祷。
这个世界，并不如想像中的和平安乐。
她渐渐才明白，这个世界里每个人心中的那些期望，或许永远都只会是期望。所谓的平安喜悦，不知道是用多少人的尸体所搭建起来的祭台。
她没有别的方法，除了给他们一个安静睡上两个小时的房间，替他们斟上一杯茶，其馀的，就只剩下祈祷。
她最终竟然只能为他们祈祷。
合十的纤长手指，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苍白莫名。
嘴里念着祷告词，她颤动的眼帘，沾上了几许水光。
结束了祈祷的仪式，灿灿熄了烛火。
那人是今天最后一个预约了，既然工作已经结束了，她现在也心思紊乱，无法处理那些琐碎的事情，不如把报告放下，明天再打吧。
既然已经决定，灿灿就拿出了通讯器。
「喂，季宥，你现在有没有空啊？我可以去找你吗现在。」灿灿望着窗外的夕阳，「我会买蛋糕过去的，买完就过去。嗯，等会儿见。」
结束通讯之后，灿灿又呆呆的站了一会儿。
然后才动手收拾办公桌。
2.末日 04
过了几天，政府派来了一名工作人员说是要撤销档案。
是那个男人的。
灿灿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命令，之前的那些特务，有调职的，有退休的，那些人都不需要用到撤销档案，只要把资料送回政府就可以了。但现在……
灿灿看着存放那人资料的水晶，心里多少有些不忍，想着这些跟他有关的事物，过没多久之后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面无表情的把那块水晶递给工作人员，只见工作人员把水晶放进一个箱子里，关起了门，箱子上头亮起了正在消磁的红色小灯。
等到消磁完成，这个水晶还可以重新纪录其他人的资料。
灿灿抿着唇，想了一想，虽然很想知道，但她终究是没有问那个男人的下场。
身为特务，很少人能够一路干到退休，像他这样的撤销档案的，如果不是死了，就是叛逃了。真实的情形灿灿并不清楚，但她猜测还是死了的机会多了一点，以政府的立场，手上留着一个叛逃特务的资料，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还有些事情要跟你谈。」那个工作人员忽然开口，是一道有些沙哑的女声。「我是叶贞，很高兴认识你。」
「叶小姐，你好。」灿灿点点头，收拾起心绪，「那我倒杯咖啡给你，请等一等。」
「好。」
叶贞很瘦，但不是病态的消瘦，灿灿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长年都有在锻鍊自己体态的人。
这样子的人，通常意志坚定，不易动摇。
端着两杯咖啡回到位置上，资料水晶还在持续的消磁。
叶贞接过灿灿端来的咖啡，一口也没喝，只是捧在手上。她明亮的眼睛盯着灿灿。
「间话就不多说了，只有一个要求，近来因为某个原因，我们的伙伴损失很多，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上头希望你可以帮忙执行任务。」
某个原因？
是曲睿所说的，有关喜马拉雅山的事情吗？
灿灿低着头想着。
叶贞见她没说话，又继续道：「我们知道你不是专门科，所以也不会让你去做一些危险的任务，只是有时候会有需要接应或是需要善后，这种时候我们需要你。」
灿灿不是很明白，这种事情为什么会轮到她，这明明就是每个人都可以做的事情。
想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为什么是我？」
「跟心理状态有关，我们需要一个比较稳定而且可靠的人。」叶贞终于有了点表情，「他一直到死之前都很谢谢你的照顾。」
灿灿脸色瞬间白了。
叶贞又说：「他要我跟你说一声谢谢。」
灿灿别过头去，害怕自己的眼泪会这样掉下来。
两人沉默了很久，若非消磁完成的机器声音响起，或许会这样一直安静下去。
「我需要做什么？」灿灿带着一点鼻音问。
她明白，自己其实没有拒绝的可能，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拒绝的可能。
他们从小就被教育，在这个星球上，如果没有政府，他们绝对不可能活。离开了这个政府，就是漂流在水上，没有磁力车，没有良好的生活，就连要自力更生都不可能。所以当政府有需要，他们只有接受这样的要求。
「请放心。你的工作不会太多，也不会太难。只是在接受到讯号的时候赶到指定的地方去，可能是去接个人，或是替人疗伤。我相信你在学程里学到的，足够应付这些事情。」叶贞松了一口气，「我们不会给你办不到任务。」
灿灿弯起嘴角，笑得有勉强。「我知道了，我会尽力而为。」
叶贞从包包里拿出一块通讯水晶，「这是你的，若有任务，我们会用这个联络你。另外这个通讯石也是钥匙，有别于你现在用的磁力车是用指纹发动，我们会再配给你另外一辆只有在任务时候才能使用的磁力车，发动这台车需要这块磁力石跟你的指纹。」
灿灿点头表示明白，伸手握着那块资讯石。
「最后一点……」叶贞停了一瞬，「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管任务的大小，都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就连认识多年的朋友们都不行。」
灿灿知道叶贞指的是季宥那一行人。
「虽然有时候你会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每一个任务的环节都很重要，一点错误都不能出。」她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或许你不相信，相较于我们损失的特务人数，敌方也损失了这么多人。」
灿灿听得一头雾水，「这意思是什么？」
「意思是，如果需要的特务人数就是这么多，或许你身边的人就是敌方的特务也不一定。」叶贞缓缓的说，而后端起已经发凉的咖啡喝了一小口。「就算是你的亲朋好友，你都要存有疑心。」
这句话说的灿灿皱起了眉。
叶贞笑得很苦。「只要不说，就不会有事。你已经是特务的一份子了，机密泄露出去，最低的危险程度，就是你跟你朋友的命。」
灿灿咬着下唇。
「但是你不用太担心，这是我们的事情。你只要半点都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就可以了。」叶贞于事无补的安慰。
自然的阳光照进室内，亮晃晃的晒的人头晕。
灿灿走到窗边抬头看了天空一眼，然后转上了窗帘。
「我知道了。」灿灿转身看着叶贞，「我只是想问，他是怎么死的？」
叶贞没料想到灿灿会问这个问题，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如果不能说的话……」
叶贞抬起手阻止了灿灿的话。「没有，这可以说。」
只是她又沉默了很久。
「他是被他好友害死的，那人早就叛国了，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他。」叶贞苦笑了一下，「那么好的人，大概就是太好了吧？从来没有怀疑过……」
灿灿现在明白，为什么叶贞会这么强调这件事情了。
她握住叶贞的手。「我知道了。我谁也不会提起。」
从此之后，就算身处黑暗之中，也再不能言说。
2.末日 05
从那日之后，已经又过了三年。
灿灿从第一次出任务时紧张的胃痛，到现在已经熟门熟路。
天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黑，其实就算是这世界再也没有光线，人类也一定可以适应的吧？
灿灿不只一次对人类的韧性感到佩服。
看着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经已经过了三分鐘。
这一辆专门为了出任务所拿到的磁力车，载过很多人。但是从来没有迟到这么久的，只剩下两分鐘的时间。
这是规定，她只会等那些特务五分鐘，就算多一秒都不行，这是为了她的安全。
叶贞交待过，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不需要拿命相搏。就连这辆磁力车，也是採取高防御的装备。完全防御，外面也看不见驾驶是谁，可贵的是速度也没有减慢多少，灿灿第一次驾驶这台磁力车的时候差点爆衝到摔进海里。
真不亏是特务专用车，性能真好。
她冷静下来之后，这么想着。
只剩下一分鐘。
灿灿焦虑的看着时间，手指下意识的敲击着方向盘。
她跟这个特务合作过几次，是个非常守时的人。
停车场里光线不明，但她停在老位置，应该不至于找不到吧？
灿灿心里正胡思乱想的，听见车外有人轻轻敲了车顶，不疾不徐的就敲了三下。
是他。灿灿松了一口气，急忙开了后车门。「这次好……」慢字还没出口，灿灿就让这人浑身的狼狈样子吓了一跳。
他挣扎着关上门，「走。」
灿灿心里一跳，驾驶着磁力车立刻就衝出停车场。恐怕身后有人追踪，灿灿在城中迅速的绕着。
「找、叶贞。」男人虚弱的声音在后座响起，明明衰弱的气声相杂，但灿灿却听得非常明白。
「但是我们这次不是要去那里……」灿灿一边注意着前方的状态，一边回头查看他的伤势。
见他一身衣服顏色深浅不一，灿灿心想，那些深的部份，不知道是不是血。他剧烈的喘气，像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期然的与他的眸子相对，看见他眼中的坚持，灿灿只能投降，「好吧，我先跟叶贞联络。」
这也是唯一一个灿灿可以主动联络的人。
通讯器接通之后，跟叶贞简单陈述了情况，叶贞给了灿灿一个地址，要她来这里碰头。
灿灿回头想跟那男人说清楚时，才发现他已经昏迷不醒。
把速度调整到最快，灿灿很怕最后还是救不了这个人。
磁力车依照地址飞进一幢公寓大厦的停车场，叶贞已经在等着他们了，一见到他们进来，四周立刻跑出十来名男人，分别保护着她跟叶贞还有那个重伤的特务，另外几个则是去打扫磁力车，跟消除痕跡。
进到屋子里，重伤的特务立刻被抬到一旁的房间里，灿灿坐在客厅看着窗外。
叶贞待在房间里以防特务有什么遗言要交待。
一旁的侍者端了一杯咖啡给灿灿。
看着窗外的景色，灿灿想，自己终归是不适合出任务吧？
已经不跟特务们交流，不称呼他们的名字，但是自己还是无法避免的觉得伤心不已。
她只是一个心理諮商师，不是一个特务啊。
端着咖啡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她很怕，觉得自己一秒也支撑不下去了。
房间的装饰很高级，可是她已经不在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只想知道，那个人活下来了没有？
「小姐？」那个端咖啡给她的侍者轻轻的喊了她，「不要怕，我们有最好的医生，他不会有事情的。」
看着这张温和年轻的脸，灿灿想着，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是谁？还是只是觉得他们是一般人？会不会有一天，这个人也会因为跟他们说过话，而面临危险呢？
「谢谢你。」灿灿低下头笑了笑。「能不能给我一杯水，水就好。」
侍者转身倒了一杯水给她，灿灿看着那房间里，希望叶贞出来，又怕她出来会告诉自己什么不好的消息。
房门轻轻的开了，叶贞一脸疲倦的走了出来。
灿灿没办法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叶贞一直都是这样的，有时候面无表情，有时候皱着眉头跟她说一些好消息。
叶贞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灿灿轻声的说：「死了。」
嗯，这也是应该的。
她虽然是心理諮商师，但是也受过一些简单的外科训练。那时候，她还小，不懂自己明明只是一个諮商师，为什么也要会这些东西？现在她懂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预谋。
她猛地起身，手中的玻璃杯摔在地毯上，虽然没破，但是杯壁上出现了一道无法忽视的裂痕，这杯子，再也不能使用了。
「我不干了！」
她起初只是低声的说，但情绪如洪水一般，衝破了堤防。灿灿吼叫，声音里带着痛苦。
「我只是个諮商师，不是特务，不是医生，我没有办法看着这些人在我面前死去，却毫无办法！」
「对不起，是我们低估了这次行动的风险，没有料到对方的特务会这么厉害。」叶贞低头道歉。「让你受到惊吓了，真的很抱歉。」
灿灿咬着下唇，唇瓣上渗出点点血丝。
「我不干了。」灿灿很坚持，「无论如何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叶贞很为难的看着她，两人沉默许久，叶贞开口道：
「如果是这样，能不能再出最后一次任务。」
灿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叶贞苦笑，「我们的情报网已经不可靠了，组织里面有内贼，要抓需要时间，但是这个资料我们必须立刻送出去。我们需要你……」
灿灿没有耐心的打断了叶贞的话。「最后一次？」
「是的，最后一次，之后，你可以继续当心理諮商师，不需要再出任何任务，如果你不愿意，也不会再安排特务人员过去。」叶贞语气诚恳，「我保证。」
「我答应。」灿灿迫不急待的想要离开这群人，「送到哪里去？」
「不是中央城市，是要送到其他城市，资料还没处理好，等到加密完成，我会送到你那里去，同时会把详细的资讯告诉你。」叶贞缓缓的道，又看了她一眼，「会很安全的，我保证。」
2.末日 06
站在另外一个城市，灿灿心里没有半分喜悦。
摸了摸放在包包里的资料水晶，她勉强弯了弯嘴角，迈开步伐。
不管开不开心，先笑一个给自己看。就算丑陋，也无妨。
这个城市很小，位在中央城市的南方。当初会有这个城市，是因为这里的正下方有水晶矿脉。所以发展起小小的聚落。但也因为离敌方很近，所以无法发展成大城。
她记得几十年前，这里还不是他们的领地，没有法条的规范，这里还是个可以随意杀人的城市。
不是不管，而是无法可管。因为位处两国的边陲地带，大家就算想要，却也都力不从心，于是犯罪横行，什么样的人都有。
直到有一天，课本上没有清楚的写明是怎么佔据的，总之，从那一天起，这个城市就是他们了领地了。
但这里仍旧维持着一贯的风气。
黑暗、骯脏、犯罪横行，而且什么样的罪犯都有。
基本上，这个时代犯罪的人很少，但仍然会有天生的恶劣者，在犯罪之后，不想接受制裁就会躲到这个城市。
躲进这个城市的，几乎就会直接被列为消失人口，因为他们通常真的就此消失了。
有时候是死了，被当地的黑道干掉的；有时候是病了，但这里没有中央城市那么好的福利，在这里，有钱就什么都有，没有钱，那么就只能跟天赌一赌。
输赢自理。
就算运气好，没有死于天灾人祸，但也离不开这城市了。
这城市有一种特别的秩序，只要可以习惯这种秩序，就能存活下来，只要存活下来的，就是被这种秩序驯服的。
从此再也无法回归正常人生。
灿灿站在叶贞替她安排的饭店里，这里的停车场不大，因为鲜少有客人来，建筑物也不高，因为不需要。仅仅十三层楼，灿灿从这里往窗外看，还能看见海面上有人在划船。
买不起磁力车，至少，还能划船。
不知怎么的，灿灿忽然觉得有趣，所以低声的笑了。
看吧，果然先笑给自己看，还是能诱发一点对世界的美好感觉。
灿灿拿出矿石发动了磁力车，依照叶贞的指示到了一家百货公司，然后找到了其中一家鞋店。
在这个城市，水晶是最便宜的东西。但人总不是只靠水晶就能过活，所以也有这样的百货公司，只是比起中央城市，等级就像是杂货店罢了。
鞋店的老闆是个女人，极短的头发贴着头皮，脸上很素，但有一道疤，从额心一直延续到耳边。看不出年岁，但是眼角有了点皱纹，至少也不是太年轻。
灿灿看着她，她也看着灿灿。
「奇怪的人。」老闆娘的嗓子娇媚动人，「你不是这里的人，这里没有一个人会这样盯着别人看，这样看着别人的，要不是想死，就是等死。」
灿灿点点头，「我的确不是。」
她从包包里拿出了资料水晶，关于这个东西，灿灿一句话都没说的就交给了老闆娘。叶贞说，一句话都不用说，说了反而错了。
老闆娘挑眉看了看水晶，又看了看灿灿。「你这么乾净的眼睛，倒是一点都不像。」
「不像什么？」
「没什么。」老闆娘挥挥手，「小花儿去这里逛一逛吧，这幢百货公司还是安全的，这里的水晶质地很好，就算只是赏玩都值得，两个小时之后再回来，你的鞋就好了。」
灿灿眨了好几下眼睛，但终于想通了老闆娘的意思。
「我不是小花儿，我叫……」
老闆娘举起手，媚声媚气的说：「没人教过你，在这城市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名字了吗？」
灿灿一愣，低下头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真是这城里最难得一见的小花儿。」
说完了话，老闆娘笑了起来，但灿灿却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笑，只能站在原地等着她笑完。
「十楼有家咖啡厅，东西不错，小花儿要是饿了，就去那儿吧。」老闆娘脸上还带着笑，对她眨眼睛的时候，像是在拋媚眼。
灿灿头一次见到这么烟视媚行的女子。
「那我，等一下再回来拿我的，鞋子。」灿灿不太会说谎，这么一句话，说的坑坑巴巴，又惹起了老闆娘一阵笑。
灿灿转身要走，却听见老闆娘又说：「十楼之上就别去了，那里不是小花儿可以去的地方。」
说真的，让人这么瞧不起，灿灿也打从心底发闷。但她并不想问，为什么不能上去，最好别再跟这些事情有所牵扯，知道越多，一定是更加危险。
她从来都不打算要以身犯险。
听了老闆娘的话，灿灿先在这百货公司里逛了一圈，买了好几串水晶，想着回去可以送给大家当礼物。见时间还多，自己又有点累了，只好到十楼的咖啡厅里去坐着等时间。
点餐的时候，见到咖啡店老闆也用一种看见稀有东西的眼神盯着自己瞧，灿灿心里不太开心，就皱着眉头坐到位置上去。
咖啡厅里光线充足，灿灿选了一个靠近门的位置，顺着门看向外头，就可以看见上上下下电梯。
托着腮帮子看着外头，她只是单纯不想跟老闆谈话。
电梯上上下下了几回，多半都是直接滑过十楼，但也有停下来的几次。
灿灿只要见到电梯门开了就会收回眼神，避免与人接触。
但这次却不太相同，灿灿看着电梯中的人，依稀觉得那人很眼熟，于是就多看了几眼。
只是这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眼。
那人，她没看错，竟然是曲睿，而他身边的那人，竟然是敌方的大官？
她吓得无法反应。
那个敌方大官，是个很有名的人物，长得又特别好看，在政坛上叱吒风云了数十年，就连她，都对他的生平有几分瞭解。
忽然一道冷冰冰的视线又惊醒了灿灿。
是曲睿的眼光，他的眼神这样冷，让她冻住了呼吸，几乎以为自己错认了人。
灿灿连忙低下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
那是曲睿，她不会看错的。
可是曲睿怎么会跟那个大官在一起？曲睿怎么会，用这么冷的眼神看她？
灿灿忽然想起了那个因为好友而死的特务。
2.末日 07
再抬起头的时候，曲睿已经消失在眼前了。
电梯依旧上上下下的，但是灿灿没有再看见曲睿，像是他从来就不曾出现过。
她心思不寧，老闆端上来的咖啡烫了她三次舌头，灿灿都没有回过神，最后若不是因为咖啡凉了，否则灿灿一口饮尽就等着送医院了。
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恍恍惚惚结帐，而后搭进电梯，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直直的降到地下一楼才停。
地下一楼，更明确的说应该是水下一楼。
因为时时有被水淹没的危险，所以店租房租什么都都特别便宜，但也给人特别有压力的感觉，所以一般有商誉的店家也不会选在这里开业。
灿灿不知道鞋店老闆娘在这个任务之中是什么样的角色，本来想问为什么会选在这里，但如今她满脑子都在想着曲睿，就连自己怎么走到柜台前的都不知道。
老闆娘见她心不在焉，只好先把她迎进店里坐着。
鞋店的装潢非常繽纷，给人一种眼花撩乱的繽纷感，奇怪的是，本来纷乱的心神，却在这种地方静了下来。
「好啦，小花儿怎么了？为什么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老闆娘把处理过的水晶放在灿灿面前。顺手倒了一杯茶给她，「见到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灿灿抬起头，「对啊，我傻了啊……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当然什么都知道。」
老闆娘嘻嘻一笑，竖起白净的手指摇了几下。「那倒不是。只是在这里的人，哪个没有几把刷子，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小花儿把心事都写在脸上，没人猜不出来的。」
灿灿学着她那样笑了笑，随即又垮下脸。「老闆娘，我能不能跟你打听一个人。」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未必知道。」
「那个……」灿灿不太确定的，「曲睿。你认识吗？」
老闆娘想了一想，「不认识。小花儿，你确定这个人在这里是用这个名字吗？这个名字我从来没听过，是不是他根本不用这个名号？在这里不用真名的人多的是。」
灿灿勉强笑了笑，对啊，她真的傻了，如果是曲睿，他又怎么会又自己的本名？
「那我，大概认错人了吧。」
「是吗？」老闆娘也没多问什么，只是把那包已经包好的水晶推到她面前。「这个好了，拿回去交给叶贞就可以了。」
「好，谢谢你。」
老闆娘摆摆手，「不用道谢。我也不知道你这朵小花儿为什么会来这里，不过就是尽本分而已。」
灿灿勾起唇角，浅浅的微笑。看向店外头，却瞄见曲睿走过。
她吓得砸掉了手上的杯子。
老闆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与曲睿的眼神交会。「小花儿认识他？」
灿灿一时被这个问题弄昏了脑袋，她真的认识他吗？
茫然的摇摇头，灿灿见到曲睿像是没发现她的存在，转身又走了。这才稳下心神。
「我只是觉得……他看起来很兇。」灿灿只能撒谎。
曲睿本来就有些严肃，长得高也让他天生就有些霸气。六、七年未见，他好像老了很多，跟灿灿心中那张年轻的脸，似乎有点不同了。
「小花儿可别跟他扯上关係，那人危险的很，恐怕不久之后就会叛国，这几年我们损失在他手中的人，从来都没有少过。」老闆娘语带恐吓的说。
灿灿瞪大了眼睛。是吗？曲睿是这样的人吗？
以前，他虽然总是话少，但仍然还算是好人吧？她总以为这些年，曲睿是在外头执行秘密任务，原来他的秘密任务，就是叛国吗？
「小花儿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老闆娘摸摸她的脸，「早点回去休息吧，休息完就早点回去，这里毕竟不是小花儿能安全生活的地方。」
「谢谢。」灿灿想笑，却已经笑不出来。「这里有没有后门，我怕遇见刚刚那个人。」
老闆娘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指了指仓库，「那里有楼梯，往上走个五、六层就会到停车场。」
「好，那我走了。谢谢。」灿灿背起包包，妥善的收好水晶，僵着脸往仓库走。
一走上楼梯，灿灿像疯了似的往上狂奔，一直跑到停车场，回到了饭店。
无力的摊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地板上，她心上那些纠结的事情却只是更加烦躁。
怎么样她都不想接受，曲睿是一个这样的人。
她印象中的他，一直是正气凛然的，如今怎么会……这是他苍老的原因吗？
灿灿矇着头想了很久，还是不明白这一切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肚子里的飢饿让她从思绪里醒来，转开了灯，明亮的灯光一时闪花了她的眼睛，等到适应之后，灿灿用饭店的通讯器点了一些吃的东西，让侍者送到房间里来。
她起身洗了一把脸，又喝了几口水，等着晚餐的时候，扭开了萤幕。
那是一整块黑曜石製成的，镶嵌在墙壁里头，可以接收讯号。
打开的时候，频道刚好停在地方台，地方台里正在不断的重复播放一个令人无法理解的消息。
灿灿本来只是觉得房间静的让人害怕，看看了这讯息之后，浑身都发起抖来。
那幢百货，竟然让水淹了，说是防水闸门跟排水机一起坏了，大水冲了进去，一时间水几乎淹到了三楼，不及逃生而溺死的人数高达上百人。
就在她离开之后的五分鐘。
是她，都是因为她。
那个人是曲睿没错，而且他也见到她就在那间鞋店里了。
送餐的门铃响了，灿灿浑浑噩噩的打开门，让侍者把食物送了进来，看着那些吃食，她只觉得想吐。
不行，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
会死的。
灿灿发着抖将自己不多的行李都收拾整齐。
会死在曲睿手上的。
自从开始出任务，灿灿就想过几千次自己会怎么丧命，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昔日的好友手中。
更没想过，那个要杀她的人，会是曲睿。
她抓起磁力车的发动矿石，奔向停车场，一路停也没停的回到了中央城市。
2.末日 08
「你到底怎么了？」季宥手上拿着资料水晶，一面巡察着机台，一面跟灿灿说话。「跑去那么危险的城市渡假，说也说不听，现在回来了，又一脸不爽，你是不是女人病发作了？」
机房里只有灰暗的光线，排列整齐的巨大水晶，一闪一闪的发出光芒。
「你才神经病发作。」灿灿没什么精神的回嘴。
本来机房重地没办法让灿灿进来，但季宥平时人缘不错，又见到灿灿实在很失常的模样，只能偷偷拜託同事通融。好在他工作就要结束，只剩下最后核对机台正常运转的数量。
「那你干么要死不活？」
「我问你喔，你多久没跟曲睿联络了？」
季宥忽然停下脚步，低头想了一会儿。「你这样一说，大概也三、四年了。」
「嗯，那跟我一样。」灿灿闷闷的应话。
「问这个干么？你想他了？」季宥打趣。
「才不是……」灿灿双眼茫然的看着季宥，「我跟你说，我这次去渡假，看见曲睿了。」
「啊？」季宥猛然回头，「你说你在那个怪城市里见到曲睿？他去那里干么？」
「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事情。」灿灿避重就轻，把后来遇到曲睿的事情还有鞋店淹水的事情讲了。「你说，到底是不是曲睿做的？」
季宥陷入了沉思。
「你确定吗？」
「我要是不确定，我怎么会这么苦恼？」灿灿紧紧的皱着眉头，「我也好希望我看错了……可是……我怎么会看错？」
曲睿不仅是她的好友，更是她喜欢过的人啊。
季宥摇摇头，「我们先回去吧，这里不是讲话的好地方。」
他把资料水晶交给同事，带着灿灿在他们的曖昧眼神下离开。
两人看着窗外的夕阳西下，一时相顾无言。
「去我家吧，我昨天才买了食材，今天我下厨做饭吧。」灿灿苦笑，「就算再怎么震惊，饭还是要吃的。而且这话也不能去外头讨论。」
季宥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两人分别上了自己磁力车，往灿灿家移动。
灿灿的厨艺尚可，虽然偶尔也会失败，但大多的时候煮出来的东西还是能吃的。
只是今天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看着眼前的菜餚，就是香气四溢也勾不起两人拿起餐具的动力。
「那你打算怎么办？」季宥乾脆放弃了填饱肚子这件事情，反正听见这消息时，就已经没了胃口。
灿灿眼眸转动，有些没把握的问：「你有办法潜入政府系统看看曲睿的资料，但是不被抓到吗？」
季宥屏住了呼吸，潜入政府储存资料的资料库，被抓到，绝对是重罪。
「我有跟你说过，我曾经偷偷进去过一次吗？」季宥咬了咬牙，「就在我们学程刚结束，曲睿说他可能短时间不会跟我们联络。」
换灿灿吃惊了。「你怎么什么都没跟我说？」
「这是大事情，怎么能告诉你！」季宥眼神飘忽不定，「不能在家里弄，明天晚上我值晚班，我要用政府的巨大水晶簇才有办法办到。」
灿灿有些担心。「我原本只是走投无路，却没想到你早就试过了……」
季宥回避着灿灿的眼光，他并没有试过，虽然他都知道，理论早就推算过几千次，他本身也就是学习加密的，对政府的手段很清楚。
但就算脑内演练过几千次，仍然不能算数的。
他不要灿灿也为了他担心，而且他也想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曲睿。叛国的罪是很重的，若真是他，定要拉他一把，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那你要怎么确定？」
「我先去看他的资料，确定他的职业，出差地点，工作内容。如果都不对……」季宥沉下脸，「那或许我们真的要找他谈谈。」
「查得到吗？」灿灿有点疑惑，「如果这么容易就能找到，那……」
「不要担心，交给我吧。」季宥笑了几声。「对了，我们现在还能联络到他吗？」
「可以啊。他的通讯器一直都是开着的吧？」灿灿一愣，「他以前跟我说可以……」
季宥笑了笑。「我看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在我查出来之前，你先去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络到曲睿。」
跟季宥聊过之后，灿灿觉得心情比较稳定了，眼前的食物看起来也比以往好吃了一些。
深吸了一口气，灿灿笑了笑。「还好有你，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跟谁说。」
饭后，灿灿送走了季宥，把碗盘清洗过之后，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风景。
天真黑啊。
手中的通讯器握得太久了，渐渐就温热了。
要跟曲睿说什么呢？
通讯器忽然振动的起来，灿灿一震，看了上头的讯息，脸色不禁刷白。
「不要调查我。」
只有这几个字，没有署名，不知道是谁传来的。
但是灿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
择日不如状日，季宥离开了灿灿家后，直接就往办公室前进。
机房夜间的守卫一向不重，加上他本来就是工作人员，说自己掉了什么东西，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去了。
坐在巨大水晶簇前，季宥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执行他一路上在脑子里演练过的步骤。
空间很静，今天晚上值班的同事已经睡着了，他全心全意都专注在眼前的讯息，如果是特务，那相关资料都是最顶级的加密，他心里有底，知道不会这么快就找到资料库。
但手下的动作还是越来越快，希望自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破解。
忽然背后吃痛，季宥眼眸倏然睁大，他屏住呼吸，转过头去。是同事，就是刚刚那个对他说要先小睡一会儿的同事。
「对不起，不过接到了指令，我非得执行不可。」同事脸上带着歉意，「上头知道你有意要调查特务资料，特别吩咐我要小心，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就要跟你说再见。」
季宥咬紧牙，已经说不出话。
「你放心吧，这个毒是神经毒，你会在没有痛苦的情况下死去。政府也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不会有人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死。」
他的眼前渐渐模糊，有这种下场他早就料到，只是……
灿灿……
2.末日 09
季宥死了。
灿灿几乎不能接受。
那个昨天晚上还跟她一起吃饭的人，今天已经再也不可能跟她说话，这么突然。
他的葬礼，发现尸体的当天就办了，这时代的葬礼，不像以前有特别的仪式。现在的葬礼，只要把死者生前的亲朋都找来，生者跟死者的遗体说上几句话，说完了，尸体就烧了，然后撒入大海。
回到家里，灿灿穿着一身黑衣，坐在窗边。
看着通讯器上的那一行讯息，气得发抖。
「我要见你一面。」
灿灿发送了一条讯息过去。眼眶边上掛着眼泪，终究没有落下。灿灿想笑，想问自己最后是怎么变成这样，但发现，她什么都办不到。
她只能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远方。
罗罗跟乐子都已经回去了，她们虽然也难过，但毕竟不知道事情原委，心里的负担没有这么大，因此也无法理解，灿灿究竟为什么这么伤心。
通讯器振动起来，灿灿看了一眼。
「我现在无法回中央城市。」
灿灿立刻回了，「那么我去找你，现在出发，饭店大厅见。」
她连一刻都无法多待。
灿灿也不管这样对曲睿会不会造成困扰了，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带，也没跟谁说，发动了磁力车，就出发了。
两城相距不近，但磁力车的速度超过音速，在空旷处甚至是音速的两倍，灿灿在深夜到达了饭店。
站在前几天才来过的大厅里，这个时间，除了侍者之外，没有半个人。灿灿先发送自己到了的讯息给曲睿，正打算去柜台订房，手臂却让人猛力一扯，她转头一看，虽然没看见脸，但看那高度，灿灿知道八成是曲睿。
他走的很快，曲睿的步伐本来就大，力道扯的灿灿手臂生疼，但她一声不吭，只是奋力追上他的脚步。
曲睿早就定好了房间，进了房，关上门，放开她，一连串的动作毫不迟疑。
他靠在门上一脸疲惫的看着灿灿。
「为什么要来？」
「季宥、死了。」灿灿面无表情，但最后两个字却咬的特别重。
曲睿愣了愣，「为什么？」
「问你呀！」灿灿瞪着他的眼睛，浑身发抖。「不是你吗！」
他往前走了几步，无力的扶着桌边。「怎么会……」
灿灿看着他的脸。
曲睿真的沧桑了不少，眼角竟然已经生出皱纹，他们才几岁啊，未来还有多长的日子？
可是多长的日子，季宥都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宛若倾盆大雨的哭了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如果最开始，她就不曾答应叶贞，那么就不会看见曲睿，现在他们都还好好的生活着。
深夜的房间里，只有灿灿的嚎啕大哭的声音，间或夹杂着曲睿浊重的呼吸声。
「怎么死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曲睿开口问。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喑哑，原本就低沉的声音，忽然苍凉起来。
「我不知道，政府说是心脏出问题。」灿灿弯着嘴角，看不出来是笑还是哭，「问你啊，你不是很擅长吗？」
曲睿跌坐在床上，「……是神经毒，他走的很好。」
灿灿猛然站起，跌跌撞撞的走到曲睿面前，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什么叫走得很好！」
「他没有一点痛苦。」曲睿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五指红印，他抓住了灿灿的手，「你觉得是我的错？」
灿灿闭了闭眼，原本还用力扯动的手，如今失了力气，只能乖乖的让曲睿握着。
良久，她才开口。
「是我的错，我根本不应该来这里，不应该让他去找你的资料。」她咬着下唇，直到唇瓣渗出血丝。「政府在机房发现他的尸体，可是他那天晚上休假，根本就不需要到机房去。」
「你们想要用他的专长破解我的加密档案？」曲睿毕竟聪明，只听这样就能联想前后。「不是要你不要调查我吗！」
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却带着无限悔恨。「政府怎么会不知道你们的主意，你知不知道中央城市里有多少个政府的特务，你知不知道，我们都被监视的多惨？你知不知道，我们根本没有所谓的自由？那只是一场幻觉！」
灿灿吼着，「我有什么办法，他离开之后，我才收到你的讯息，他跟我说隔天晚上，我怎知道他当天就……」而且那时候我们怎么可能信你。她越说越小声，脸上只有疲惫跟痛苦，像是一个黑洞，吞噬掉她所有的精力。
曲睿还握着灿灿的手，即便曲睿握的用力，灿灿也不再挣扎，像是要凭着疼痛才能找到一点真实感。
两人的视线胶着，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狼狈。
「先坐下吧。」曲睿松开了灿灿，压着额角，「吃东西了吗？」
「我不饿。」灿灿摇摇头，这种情形，谁还有心情吃东西？
曲睿看着她苍白的脸庞，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只是轻轻拍拍灿灿的头。而后起身到浴室，拧了一条湿毛巾给她，「擦擦脸吧。」
灿灿默默的接过，抹了几把脸，「谢谢。」
「是我的错，」曲睿挨着灿灿的肩坐下，「我早知道你会受到影响，却没有在第一时间阻止你。」
曲睿恢復的很快，但平静的声音底下还带着一点颤抖。「对不起。」
灿灿仰头看着天花板的灯，好亮。她向后躺了下去。
「来之前，本来有很多想要问你的事情，现在一点都不想问了。」她把手臂压在眼睛上，热热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我们，为什么会这样？」
曲睿拉起一旁的棉被覆在灿灿的身上。「你睡一下吧。等会儿我叫你起来。」
灿灿没有抵抗，她累了，觉得自己一秒都支撑不下去了。
曲睿也躺了下去，伸手顺开了灿灿纠结的瀏海。
「你的问题，我会给你答案。只是，给我一点时间。」
放温声音的曲睿，像是哄孩子似的对她这样说。
灿灿嘲讽的弯起嘴角。「是吗？」
其实有没有答案也无所谓了，季宥已经死了，怎么样的答案都改变不了，是她跟曲睿一起害死他的事实。
曲睿没有再说话，再过不久太阳就要东昇了，所以天才这么黑。
这么这么的黑。
2.末日 10
隔天早晨，曲睿喊醒了灿灿，端了一盘吃食放在她面前。
「吃点吧，还要回中央城市，你需要体力。」
灿灿睡醒后，情绪已经平復下来，但却完全提不起精神。那一觉，她觉得自己像是陷入昏迷，睡了跟没睡，相差不到哪里去。
曲睿又拧了一条湿毛巾替她擦了擦脸。「醒了吗？」
灿灿眨了几下眼睛，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睁着不解的眼眸望着他。
「眼睛里都是血丝。」曲睿叹道。「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我们一样悽惨。」灿灿回嘴，却在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我们。
她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过来，却又在一夕之间忘掉，她这样对得起季宥吗？
曲睿把吃食放在推车上，放在她的面前。「吃完就马上回去。」
灿灿对这人的感觉复杂，又气又恼，但心里却觉得他说的是对的。她来，只是想见他，现在也见到了，留下来又有什么用？但让他这样一说，灿灿心底只有一股不服气。
「别用那种眼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曲睿用指节敲了她的额心。「我也会回去中央城市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处理这里的事情。」
灿灿低下头，拿起食物来慢慢的吃着。
曲睿其实不需要跟她解释，她又凭甚么跟曲睿发脾气？
她摇了摇头，对自己的举动感到可笑。说是不相信曲睿，但她又何曾跟陌生人发过脾气。她心底，还是这么相信他。
「我只问你一件事，季宥的死，跟你有没有关係？」她抬起清澈的双眼，「你说我蠢我也同意，但我希望你不要骗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曲睿摇摇头。「季宥的死，我事先也不知道，但你要说完全跟我没有关係，我不能保证。」
「我懂了。只要不是你下令杀的就可以了。」灿灿点点头，「至少还不是你下的命令。」
这样，或许她还能继续往下走。
「不用想太多，剩下的事情，是我的责任。我会把有的原委都告诉你。」曲睿浅浅笑了起来，拍拍她的头。「吃吧。」
灿灿呆了几秒鐘，低下头去默默的吃了东西。
※
回到中央城市，灿灿不算太意外的看见那间饭店的能量系统故障的消息。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想不通曲睿到底想跟她说什么。但一整晚的疲惫袭上，灿灿不知不觉的陷入睡眠。
睡里无梦，只有一片黑暗陪她。
这几日，她要忙的事情很多。包括整理季宥的遗物，还要跟政府申请长期休假。
后者在叶贞的帮忙下很快就拿到许可了，前者花去了她日常大量的时间，幸好，她现在时间很多。
这日，灿灿坐在季宥的房子里头，正在做打包动作，门铃却忽然响起。灿灿一开门，却意外的看见曲睿。
他穿得像个学生，不是之前的严肃装扮。
「你怎么来了？」
他唇畔擒笑，「我来找你，顺便帮季宥收拾屋子。」
灿灿侧身让他进去，「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嗯。」曲睿点头，「工作到今天为止，接下来可以放假了。」
「是吗？」灿灿席地坐下，继续刚刚的打包动作。「恭喜你。」
「晚上有空吗？」
「有，最近都是有空的。」灿灿微微笑，笑意却没进到眼底。
「那一起吃个饭，我有事情要跟你说。」曲睿站起身把架子最上层的东西搬下来，「这东西这么高，如果我没来你要怎么办？」
「架梯子啊。」灿灿理所当然的答，「那就一起吃饭吧。」
两人一路忙到日阳隐没在海面下。
天色暗了。
曲睿定的餐厅是他们学程结束的那一天一起吃的餐厅。
「只有两个人，不能预约五个人的位置。」他拉着灿灿的手入座，「吃什么都可以，我请客。」
灿灿无法理解刚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为什么要牵她的手？
曲睿见她这样，也没说什么，只是替她点了一模一样的餐。
「你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曲睿微笑着说。
灿灿困惑不已。「什么意思？」
「我不是不喜欢你，是不能爱你。」他的眼里有着光彩，「我一直以为告诉你的时间会是更晚之后，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让我觉得非说不可了。」
侍者机器人将餐点送了上来。
灿灿无意识的吃着那些东西，直到把所有餐点都吃完之后，才问：「你的意思是，其实你也喜欢我？」
「是的，一直都是。」曲睿定定的看她，「我们去顶楼散步吧，就跟那天一样，这次换我说了。」
灿灿只能让他拉着走，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忽然像是卡到神经。
今天的风大，散步步道上，仍然只有他们两人。
曲睿牵着灿灿的手，走上了佈满落花的步道。
「我学的本来就是特务，所以从学生时代就对你们保密。毕业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会到那个城市工作，也知道几年之内我都不会回来，也不能跟你们联络，所以我才不能接受你。与其在一起之后分开，不如一直都是分开的。我的工作危险，如果你决定要跟别人在一起，那对你更好。」
他徐徐地说，灿灿安安静静的听着。
曲睿低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道：
「那天在那里看见你，我心里又高兴又生气。当特务的日子很苦，你像是甘霖一样的出现，我想你，很想你。见到你时，我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回神之后，又不禁感到害怕。」
曲睿停下脚步，面对面看着灿灿。
「你的一双眼睛，太乾净了。你出现在那里，会坏了我所有的好事，所以我只能让水淹了那家鞋店。我只能用这么多人的命来隐藏你的行跡。」他笑了几声，「那时候你一定被吓惨了。」
灿灿让他的笑声感染，嘴角也有了弯度，「吓死了。」
他抱住了灿灿，唇边贴在她的耳边。
「我一直不想联络你，一来是害怕有人寻线找到你，一来也是害怕自己会忍不住一直跟你说话。在外头的日子，有时想起你，心里多少也有些安慰，但是我没想到自己就算忍得这么辛苦，最后还是害了你。」
灿灿颤颤的伸出双手回抱。「不是……」
「为了你啊，我几乎把我在那里努力的成绩都毁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笑，像是满足一样，「从前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终于可以不干了，那会是怎么样的情景呢？我想过千百次，但从来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
灿灿双手抵在他胸前，含笑的看着他的眼睛。「是怎么样？」
「可以……」曲睿拉着灿灿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死在你怀里。」
笑意瞬间冻结，灿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
灿灿慌张的掏出通讯器，却被曲睿用手压下。
「没有用的。」曲睿笑了，唇角渗出血，「我要离开，现在不死，也是以后。政府不会让我逃过一劫的。」
灿灿伸出手抹掉他的血，但却怎么样都抹不乾净，漫开的血液滴下，沾湿了他的衣襟。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她眼泪如雨，「你这样我怎么办？！」
「因为，要保护你啊。」曲睿的声音渐渐虚弱。「我死了，你就算被怀疑，却不会有任何人会迫害你。因为所有跟我、跟我有关的，都已经、被、毁灭了……」包括我自己。
灿灿已经泣不成声。
她抱着曲睿，让他的头枕在她的肩窝，感觉他的鼻息微弱。
「你这样……我要怎么办？」灿灿的泪珠砸在曲睿的手臂上，「从此之后没有你们的日子，我一个人要怎么过？」
「大概……」曲睿声音很轻，「你没有想过我有多么爱你吧。」
他的鼻息喷在灿灿的颈间，感觉起来像是轻笑。
泪水落个不停，她从喉间挤出话。「我寧可你从来不爱我！」
「来、来不及了。」曲睿勾起嘴角，「你说，这样子，还会，有下辈子吗？」这种污秽的灵魂，还有办法得到下辈子吗？
曲睿已经不再说话，他的身子沉的可怕，压在她的身上，几乎把她的灵魂也压碎。
灿灿枯坐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原来，她的末日是长成这样的。
毫无希望的人生，原来是长成这样的。
她起身，将曲睿的身子平摆在椅子上，她弯下腰轻轻的在曲睿的耳边说了一些话，而后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曲睿，如果我从来没有到过那里，是不是我们都还能活的好好的？
可是这个问题你再也不会回答我了。
如果我们只能在一起一天，然后你就要死去，或许不如我们永远不在一起，就算我一辈子忘不掉你，就算数十年后，我也许会恨你浪费了我的人生。但总比现在这样，我连恨你的机会都没有的好。
（完）
3.这个江湖 （一）
不知何时开始，百晓生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了一个行事隐密的门派之名——百家庄。
没有人知道百家庄的门人是什么样子，穿什么样的服装，使用什么样的兵器，但大江湖眾人都知道，每月最后一日所出刊的百家庄小报，那上头记载的江湖传言，却是再真实不过。
而十年修编一次的江湖排名更是高手们必争之榜。
※
剑林山庄，是武林上有名的造剑家族。
山庄门人所造出的剑，在江湖从几十金开始喊价，往往要到几百金才可能买到，而庄主所造的剑则更加不得了，只能以物易物，寻常的东西，入不了庄主的眼睛，也因此江湖上都以能够拥有剑林山庄庄主所铸之剑为极大的荣耀。
在当家庄主的祖父那时，曾经用剑换到了一本举世无双的剑谱，从那之后，剑林山庄的剑便佔据了兵器谱之首位，剑林山庄的剑法，则是江湖排行的榜首。
这情况几十年来从不曾变，直到今年新修订的兵器谱，剑林山庄才小小的滑落了一个名次，而这已经令剑林山庄气愤到无地自容。
此次的江湖排名榜首，是武林盟主，白啟。
「爹，孩儿绝不能忍受那百家庄的人胡乱捏造事实！」剑林山庄的少庄主，林岳拍桌而起，「我们剑林山庄与那新任武林盟主不曾比过高下，为何便胡乱降下一个名次？」
林庄主浅浅拧眉，他虽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但年纪大了一些，性子自然也沉稳了。
「爹问你，你不能接受，那又要如何？找那百家庄来一争高下？这百家庄的行跡，江湖上无人知晓，你想去哪里找？」
林岳勾起嘴角，极有把握的一笑。「江湖人不知，可我保证有一人必定知晓，那人便是武林盟主。儿子只要去找到了武林盟主，与他较量一番，胜了之后，便让他秉持着武林盟主的公理正义，带我去寻百家庄，请百家庄修改江湖排名即可。」
林庄主见儿子如此兴致勃勃，一来实在不愿浇他冷水，二来有意让儿子出门歷练一番，三者……他也对那排名耿耿于怀，若不说个清楚，剑林山庄这过后十年要去哪里见人？
左思右量了好一会儿，林庄主同意了林岳的请求。
「好吧，那你去收拾收拾，与你娘说了，晚上一家人一道吃个饭，明天再啟程吧。」
隔日，林岳收拾了包袱，拜别父母，就此上路。
※
骑着马，林岳慢悠悠的走着。
他这回虽然主要是要洗刷排行榜的冤屈，不过多少也是带着一点游山玩水的心思。
见到日落之前是绝对没可能走到下个城镇去了，林岳也就不赶路，骑着很一般的棕色马，晃呀晃的往前走着。
方才樵翁说前方有座破庙，今儿个就到那儿就好了。林岳一边看着四周的景色，一边慎重的决定。
男子行走江湖，哪能跟姑娘家一般事事要求呢？林岳为了自己这样豁达的想法隐隐得意着。
驱马向前，不一会儿就到了那樵翁所说的破庙。
日已西落，庙里头已经有人升起火来。
林岳虽有些不悦，自小到大，他还未与人同房而眠过。没想到这破庙如此抢手，竟然还有人要跟他一道。
犹豫再三，若是再往前赶路就太过危险了，不说劫匪什么的，就是山林里的动物，都能造成危险。何况他压根就不赶时间，实在无须如此奔波，不如好好休息，明日早些出发，这样也就行了。
心里这样跟自己好言劝说了一番，林岳终于下马走进破庙里头。
升火的是一个衣着青衫的少年，身材瘦小，脸上沾了些尘土，不是很看的清楚长相，只是一双眸子在营火的照耀下水亮极了。
那少年朝着林岳微微頷首，随即别过头去慢慢啃着自己手上的乾粮。
林岳逕自寻了一个角落，将乾草略略整理了，便躺在上头闭目养神。
「兄台可要食些大饼？」那青衫少年忽然开口问。
林岳翻身坐起，看着那少年递来的一块饼儿，想了想就接过了。
「多谢兄弟，敢问如何称呼？」
那少年回头将自己水壶也递了过去，「小弟白曇，曇花一现的曇。」
娘气的名儿。林岳在心里想着，「谢谢白兄，在下有水，在下是剑林山庄的林岳。」
「剑林山庄啊……」白曇眨了几下眼睛，「久仰大名。」
是该久仰没错。林岳笑了笑，正想说话，哪知门外忽地就窜进了两个打得如火如荼的大汉。
一人使刀，一人舞鞭，打的是一个不相上下。
两人过招极快，像是对打过许多次，谁也伤不了谁，很是好看。待到林岳回过神时，那鞭子已经甩进火中，挑起了一屋子的火焰。
林岳轻功颇佳，要躲开不是难事，自然是没把这事情放在眼里。只是张口喊：「白兄小心。」
喊完这话，他才注意到白曇早不知什么时候就躲到神像后头，低头疾书些什么。
林岳足下一跃，就落在了白曇的身旁。营火忽明忽暗，前头那两人大战未歇，白曇的字跡小，林岳一时之间竟然看得不甚清晰。
「白兄，你在写些什么？」
一听有人说话，白曇抬头朝着声音来处看了一眼，伸手扯住他的衣袍。「林兄，快躲好，可别扰了人家对决，这比武难得一见，可千万不能错过。」
林岳愣了一瞬，「什么？」这人是在看戏吗？
「看来林兄跟江湖不大熟悉啊。」白曇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人破坏力惊人的对决，手下书写极快，嘴里还能跟林岳解释眼前的场景。
「吶，使鞭的是川山的无情，用剑的呢，是山东的萧南。你本家也是用剑的，这人你应当听过。」白曇脸上漾出一阵光彩，一心多用不说，讲话仍旧十分有条有理，这本事简直是高手中的高手，林岳看得实在有些傻。
「这两人是死敌，传说是萧南抢了无情的未婚妻子——那时候无情还不叫无情——本来要是两人过得极好，无情也能成君子之美，哪知那女人嫁给萧南不过三月，就命丧黄泉，从此两人结下不解之仇。只要见面一定打，偏偏功夫还不相上下，谁也没能打死谁。」
林岳听得愣住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白兄还真是清楚……」
「没什么没什么。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的。」白曇的手忽然停了，因为对打中的两个人停了。
「完了……」白曇立刻收起眼前这张纸，这种眼神，肯定是议论人家是非的时候太大声了，现在主角火了。
白曇不由自主的后退，「林兄，我劝你逮到空隙就往外逃。这两人杀的眼红，还不小心让我揭了疮疤，这下绝不会放过我了。」
林岳看了那两人一眼，不得不同意白曇说的是对的。那杀气兇猛的很吓人啊。
「那你说，我们剑林山庄的剑，能胜过他们两人吗？」初出江湖，林岳很有一试身手的念头。
白曇乾乾的笑了几声。「林兄，我劝你不要。江湖规矩，不要命的最可怕，人家都杀红了眼睛了，你还打什么打？他们可不会跟你点到为止，想想你爹吧！你林家可是一脉单传。」
「两个小孩儿说什么胡话呢？下来受死吧！」萧南是东北人士，嗓门又粗又大，这样一吼，白曇的两只耳朵耳鸣不止。
白曇低声道：「林兄，这两人的身法轻功皆不行，小弟内力不足，实在顾不上你，只能逃命去了，你我若有缘，自能相逢，若你不幸……早晚三炷香，小弟一定做到。」
话才说完，白曇的身形立刻向外飞去，林岳竟不知他是何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更惊讶的是，这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少年，轻功竟然如此之好，只一眨眼就已经不见身影。
林岳想也没想的就追了出去。
白曇轻功很好，但内力不够深厚，林岳一路追着疑似是他的足跡，终于在河边找到了他。
见到了他，白曇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就收起了那种神情。
「剑林山庄果然名不虚传，跑起来也很快的。」
不知怎么的，林岳总觉得这句话像是在讽刺似的。
「白兄也不差，一溜烟就不见人了。」林岳席地在白曇身旁坐下，「只这轻功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了吧？」
白曇没回答林岳，反倒是提了另一个问题：「林兄此番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太平城的白盟主。」
「真巧，那我们可结伴同行，我也是要去太平城的。」白曇搔搔头，尷尬的笑了。「不过小弟武艺不佳，下回要是再遇上这种事情，还是会跑第一个的。」
林岳觉得有点有趣，这人完全没有什么江湖道义的？跟他家老爹讲得似乎是有点出入。
「无妨，下次再有打斗，我保护你就是。」
白曇一愣，笑着摆手。「这倒是不用，我轻功飞快，从来也没被人抓到过，林兄无须费心。」
林岳再次无言，原来这人还不想要别人保护的？
3.这个江湖 （二）
隔日，两人往太平城前进。马没了，只能用走的。
初夏天气并不十分炎热，加上白曇熟门熟路，一路挑着水边跟阴凉的地方走，竟然也觉得凉爽。
走了一整日，两人交谈的时间很少，直到晚上休息时，林岳才好奇的问：
「白兄，我见你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你经常在外行走吗？」
「那可不。」白曇将手中的大饼剥一半给林岳，「我十岁开始就跟表叔行走江湖啦，往太平城的路更是不知道走了多少次，矇着眼睛我都能走到。」
十岁？那时他正在做什么？林岳自觉不如，看向白曇的眼神里不禁有些钦佩。
白曇仰头喝了一大口水，「林兄也不用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家里人都是这样的。十岁就跟着长辈四处行走，两三年后就独立自主，表叔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林岳頷首，这倒也有道理。他默默的拿起大饼咬了一口。
多亏遇见了白曇，不然他现在连个果腹的东西都没有。
「那林兄是为何要去找白盟主啊？莫非是剑林山庄发生了什么事？」
林岳急忙嚥进了嘴里那块乾涩无味的饼。「没没，不是因为这样。」
「那是为何？」
林岳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再大肆批评了百家庄一番。
「……原来是这样。」白曇的脸色有点青，「其实我说，这兵器榜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那几把刀枪剑鞭的，有好些剑都是出自剑林山庄，要真说起来，剑林山庄才是最大的赢家。」
林岳一听这话，跳得老高。气问：「白兄是否也不觉得我剑林山庄能胜得了白盟主？」
「我可没这么说。」白曇尷尬了笑了几声，「强弱总是要一比才见分晓，只是剑林山庄的内功走的是正阳派，此类心法，年少时进步极慢，但持之以恆的练，三十岁时便会大幅增长，到四十五岁时，便如同长江奔腾不休。」
白曇看了林岳一眼，「林兄如今年方十六，这内力……想必是还没练起吧？」
「这种事情，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林岳的话里带着杀气，「你是何方的探子？」
白曇悄悄退了几步，手上开始摸了摸身上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这事情，江湖人人都明白的……小弟每个月都按时阅读百家庄小报，自然十分明白江湖各大门派。」
林岳紧紧盯着她，好半晌才缓缓坐下，像是同意了白曇的说法。
「既然如此，我爹为何同意让我出门找白盟主？」
这话你去问你爹呀！白曇腹诽，可没胆说出来。
他自认的武功比起林岳来说，那是差太多了。人家只是打不赢武林盟主，可不是说他能打赢林岳啊。
「你说呀。」林岳催促着他。
见林岳收摄杀气，白曇这才敢哈哈一笑，但手底仍然压着自己的包袱，随时都准备要逃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唄。歷练歷练，指不定，庄主寄望林兄当下任盟主呢。」
「有道理。」林岳毕竟初出江湖，不比白曇这老马了，三两句话就被忽悠过去。
白曇压着包袱的手慢慢放松了。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聊一阵子，晚风清凉，林岳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白曇望着他的脸，脑子里却在盘算要不要随便找个机会把他甩在身后算了。
只是这人的个性跟小孩子一般，又没什么江湖经验，搞不好一不小心就死在路上了。表叔常说，不要妄造杀孽，虽然把他丢下来造孽的也不是自己……
啊，算啦！这蠢蛋看来是不会对自家老爹有什么危害，领进太平城后，自然有人能够处理他。自己犯不着跟他硬着来。
白曇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没把林岳拋下，隔天还叫醒他一道上路。
「说也奇怪，难道这江湖人都不曾想过那百家庄是何方神圣吗？」林岳一边走，一边间着没事找白曇聊。「怎么这江湖事儿，他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白曇脚下一个踉蹌，差点跌个狗吃屎。「什么？」
林岳抓着他的后背心，「你小心一点。」
「谢谢……」白曇尷尬的笑了几声，扯开话题。「那个太平城离这儿只要再三、四天路程就到了。」
「这么快啊？」林岳有点惊讶，「我以为要更久一点。」
「我们都是挑近路走，自然很快就到了。」白曇笑着离他远了一点。
要是让这傢伙知道自己就是百家庄的人，他小命危矣！
为了不让林岳想起刚刚的问题，白曇开始问一些风马牛不相干的事情。正当白曇已经有问题问到没问题，就要举白旗投降的时候，眼前奔来一个狼狈不堪的女子，见着他们就像看见了浮木一般，双膝一跪，立刻泪如雨下。
「妾身鸳鸯，请两位大侠救救小女子吧。」
白曇退了一大步，立刻从怀中掏出纸笔。这走的是什么好运呀？连着两天都能遇见武林八卦。
林岳自是不知眼前这女子是何人，只是急忙伸出手来搀扶。「姑娘起来说话。」
这当此时，后头追来了一名男子，一席白衫，端的是贵公子的模样。手上握着一把玉扇，脸色铁青。
白曇眨了好几下眼睛。太了不起了，竟然给她撞上了江湖上有名的玉扇公子。玉扇的玉是指他的面容温润如玉，扇则是他惯用的兵器，江湖对这人的评价不一，有人说他风流，有人则说他只是心善救了人家姑娘，姑娘要以身相许，他也是无可奈何。
「交出那女人，本公子可当未曾见过你。」玉扇公子的口气兇恶，全然不同于江湖传言。
林岳将鸳鸯护在身后，「公子光天化日这样追着一个姑娘，莫非还是什么正经事？何妨说给在下听听。」
「他，他赎了我的身，却要我与他春风一度，倘若不肯就要杀了我。」鸳鸯很适时的添柴加火，加上双泪两行，更是火上加油。
白曇躲在一边的石头后面，手下运笔如飞。
了不起啊，鸳鸯这台词都说过多少次啦？这么熟练。
别的女子他是不知，但鸳鸯这女子是江湖上有名的，她专打负心汉跟採花大盗，而且保证有凭有据，遭指控的人大多不敢跟她当面对质，只能默默嚥下这口气。
她还有个特点，杀负心汉绝不脏自己的手。都是这样半路拦截，让男人打男人，自己连半根头发都不少。
眼看林岳跟玉扇公子已经打了起来，白曇更是兴奋，这样回去跟表叔有得交待啦。一口气记了两件事儿，绝对能晋升。
白曇看得仔细，将两人一招一式都记的清清楚楚。林岳的经验不足，不过功夫是肯定胜过玉扇公子，就是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那玉扇公子想来也是知道自己打不过林岳，翻手一扬，几枚暗器射出，林岳经验不足，只隔开了三枚，第四枚砸在他肩头。
「鸳鸯你个臭婊子，改日让我寻到机会，定让你生不如死！」玉扇公子飞窜而去。
白曇跑到林岳身旁，见他动也不动，不知是太疼了，所以动不了，还是怎么了，叫了几声也没反应，白曇索性直接就撕开他的衣襟，见伤口四周隐然发黑，分明是那暗器上头淬有毒液。
「鸳鸯姊姊，麻烦你替林兄将胸口的暗器给取出来。」白曇吩咐鸳鸯完，转身就从包袱里掏出一小瓷瓶。
「林兄，这药粉能暂止毒液扩散，就是有点疼，你忍着点。」
这时鸳鸯已经手脚俐落的取出了暗器，也没等到林岳开口，白曇就把药粉给撒了上去，疼的林岳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
晕了倒好……白曇心想。
「鸳鸯姊姊，劳您大驾，替我扶下白兄，将他带到前头茶水栈，我请店家替我招辆马车，姊姊就可离去。」
鸳鸯脸上的泪早就乾涸，唇瓣如花，轻轻笑道：「小姑娘倒挺镇定。你知道我是谁？」
白曇点点头，「知道，就是鸳鸯姊姊。」她也没问鸳鸯怎么知道自己是女儿身，最好别问，牵扯过甚，她迟早要倒大楣。
白曇给的答案真真假假，鸳鸯此时也辨别不出白曇心里的想法。「小姑娘，好胆量。姊姊就帮你这把，但你可要谨记，男人没几个是好东西，小姑娘可别吃了大亏。」
鸳鸯扶起林岳，像提着轻巧的篮子，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白曇口中的茶水栈。将林岳放在店家桌椅上，转头看着稍慢她一步的白曇。
白曇飘飘落地，脸不红气不喘，「姊姊要走了吧？一路平安。」
鸳鸯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双狐媚眼儿在白曇身上打转。「下回我会认得你的，小姑娘要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姊姊一定帮。」
「还请姊姊不用记得小人，我也就一平凡的傢伙，要不是与林兄结伴同行，绝无这个机会能够见到姊姊。」白曇深深一揖，「多谢姊姊相助。」
「你这小丫头倒是有趣的紧，别人伤你，你却说是别人助你。要给你好处，你还怕收。这是什么道理？」
白曇摇摇头，「没什么道理，我表叔说了，施恩不望报。」
鸳鸯大笑起来，「小丫头还以为我会信这种理由吗？不说便罢，我自有本事知道。后会有期。」
还是别见面的好。白曇挥挥手，轻声道：「姊姊顺风。」
等到鸳鸯离去后，店老闆才走上前来。「小姐。」
「吴叔，还麻烦你替我弄辆车，去太平城的。」白曇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了，不用太好，我怕这傢伙半路醒来起疑心。」
吴叔离去后，白曇看着远方，喃喃自语，「呜呜呜，叫车很贵的啊……」
3.这个江湖 （三）
有了代步的工具，到太平城也不过就花了一天半左右的时间。
进城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华大夫那里救人。
「华叔叔，我就不明白，这毒又不重，这人怎么就能昏了过去？」白曇坐在一边椅子上，慢慢的喝着茶，看着大夫救人。「那药粉我也撒过，疼是疼，可没疼到会厥过去啊？」
传说是华佗不知道第几代的弟子，医治完林岳洗净手，也坐到椅子上。「气的，这小子一口气淤滞胸中，若不是年轻体质好，就要风瘫了。」
这让白曇更不明白了。「有什么好气的？他还打赢了玉扇公子呢。」
「你问他去吧，那小子醒啦。」
华大夫随手比了比，白曇慢悠悠的走到床边。
「林兄，现今感觉怎么样？」白曇看着一脸发青，牙关咬的老紧的人，偏着头问。
「人渣！打不过就丢暗器，还下毒？这什么江湖，讲不讲规矩啊！」林岳脸色青惨的骂道，虽然口气十分虚弱，一点威胁性也没有。
白曇忽然明白了。「你就为了这事情气昏？」
林岳还想张口说话，华大夫家的小廝前来通传：「大夫，盟主家的人来了，说是来迎接剑林山庄的林公子前去作客。」
「好极。抬架子进来。」华大夫眉开眼笑，「白曇你就跟这傢伙一起回去吧，记得把药钱给我送来。」
「好……」白曇摸了摸腰际乾扁的荷包，这帐应该可以请公费吧？这可是剑林山庄来的娇弱的贵客啊。
「不贵不贵，一两银子，你要怕忘，要不要我写张纸条给你带着？」华大夫笑咪咪的问。
「不用。」白曇嘴角抽动了几下。「我才十五，记性好的很。」
「真可惜，我这儿有张方子专治少年忘，白曇都用不上了，看来是没能卖钱了。」
「……我要走了，华叔叔，有空再聊。」白曇面无表情的跟在林岳身边离开。
太平城眾所皆知的，这人可不是什么济世的好大夫，医术好是好，收费也贵的要人命，假若不是林岳昏的这么不明不白，身世又太高贵，白曇才不想带来这儿让人讹诈。
「林兄，等会儿到了盟主那儿，我就要先走了，我还有事情要去找表叔，你放心在那儿静养，武林盟主心慈人善……」白曇瞪了一眼那个抬架子抬到手滑的小廝，「一定会好好待你，绝不会伤害你。」
林岳虚弱的頷首，又问：「等我好了之后，上哪儿去找白兄？」
「找我做什么？」白曇好奇。
「咱们萍水相逢，白兄就如此为我，在下定要回报于你，否则良心不安。」林岳想起一路上白曇三番两次的救他，心里不由得激起了无限感激，这江湖，还是有些好事的。
白曇踢了那脚下踉蹌的小廝一腿，暗骂：「再出错就多罚你三年苦力。」
嚥了口口水，白曇笑得尷尬，「不用不用，这是应该的，出门在外大家都要互相帮助的。啊，盟主的宅子到啦，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你吩咐这小廝，他叫阿铁。」
白曇说完，一溜烟的就跑掉了。
拐进巷子里，白曇手脚俐落的从后门进入这佔地广阔的盟主宅子。
这宅子，从前头进来就是要拜会武林盟主的，从侧边的小门进，那就是要回百家庄的。这两门本就是一家人，推出白啟当武林盟主，还是抽籤抽到的，目的是为了用武林盟主这幌子，引开想打探百家庄的人。
想当初白曇还笑了三天，对自家老爹怎么抽籤都是籤王的衰运感到无比的有趣。
「表叔，我回来啦。」白曇走进一小院落里，里头种满了竹子，表叔正在竹林下弹琴復长啸。
白曇塞着耳朵走近。「表叔，你没那嗓子就别唱这歌儿，外头人不知还以为百家庄里走水。鸡猫子喊叫的。」
「小王八蛋。」
白曇身手极好的闪过了表叔扔来的石块。「我这次有天大的新闻呢，表叔还不夸讚我一番。」
「不就是带了个贵公子回来嘛，那有什么好得意的？」表叔嗤之以鼻。
「不不，那小子可真没什么好说，我要说得不是他。」白曇从怀里掏出那本从来不离身的本子。「书在人在，书亡人亡，书白着就别回来，这规矩我可记得牢牢的。」
表叔接过来翻了几页，「唷，你小子运气不错啊，这等八卦韵事都让你给碰着了？」表叔一抬头，就看见白曇扬着头得意的小样子。表叔笑骂：「去去去，一身脏透了，洗个澡再过来。」
「哎，怎么没夸奖人家？」白曇笑着抱怨。
「夸奖什么？你也就是此番运气不错，别忘了你连着三次都交白书给我。」表叔又扔石块过去，「臭死了，有多远滚多远，洗乾净了才能回来，对了，女装，你给我换回女装。」
白曇扁嘴，「女装多不方便啊……」
「出门在外一切由你，回到庄内就要由我。」表叔假装没瞧见白曇的鬼脸，「快去。」
知道抗议无效，白曇只好闷闷的走进屋子里梳洗、换衣裳。
再次回到表叔的竹林里时，已经换上了粉色罗裙，上身穿着同色短衫，简单的挽起青丝，「表叔，晚上吃什么？」
表叔起身，他本就是个美男子，又带着一身不羈的豪放，除了嗓子真不适合唱歌之外，几乎集天下之好都在他身上了。增加的年岁，只让他更加沉稳，丝毫不觉老。
「表叔表叔，我什么时候才能跟你一样啊？」白曇跟在他身后走，「还有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自尽，十八年后，或许有我的一半。我们现在要去晚宴，你爹要宴客，我们全都要出席。」表叔回头敲敲白曇的额心，「那个林公子也会到，你自己看着办。」
白曇倒退了三大步，脸色青了一大半。「这麻烦大了……表叔，我能老实说吗？说我就是武林盟主的女儿？」
「可以。」
「可他看见我在写小本……」
表叔猛然急煞脚步，笑意灿然的抽出腰间的笛子。「受死吧，小王八蛋。」
「表叔别打我呀，那时情况危及，我、我找不到隐蔽的地方呀！」白曇脚下踩着雁行步，左支右絀的躲开表叔的攻击，「不然这样，表叔你就跟我爹说我、我身子不适不见客……」
「少做梦了，你身子好到可以打死一头牛，你以为这话你爹会信吗？」表叔笑吟吟的，手下的攻击加重，「不如我把你打成重伤，如此一来就名正言顺。」
「别！别这样呀！」白曇抱头鼠窜，「就说我是白曇的表妹吧！那傻小子认不出来的！亲戚长得相像也是应该的，应该的嘛！」
表叔停手，瞪着她。「等会儿不许你说话，敢说半句话就叫你生不如死。」
白曇绝对相信这人有一百种让她生不如死的方法。「我保证，我决不开口。」
走进宴会大厅，白曇挨着表叔坐下，一晚上都没敢抬头只是低头吃着表叔夹给她的菜。虽然常常觉得有人盯着她看，但无论如何都不敢冒着小命的危险抬头看。
好不容易吃过了这一顿令人胃疼的晚餐，白曇莲步轻移，想趁着没人注意到的时候离开这大厅。
「姑娘，请稍等一会儿。」林岳喊住了她。
白曇浑身一震，低着头装娇羞，尖着嗓子问：「公子有何指教？」
「在下见姑娘长得与友人极为相似，想问问姑娘是否识得白曇这人？」林岳毕竟是名家出身，江湖上的事情没有经验，但礼貌却是学得很不错。
呵呵，就是我呀。白曇冷汗沾湿了整个后背，表叔，救命呀！
「那是我表哥，长年在外游歷，我与他已几年不曾相见。」白曇死命的低着头答。要是让表叔看见，她她她，不死也半条命了。
「林公子，」表叔的声音从另外一头传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白曇轻轻欠身，转头就用轻功跑掉，丝毫不敢多逗留一些时间，自然也没听见身后表叔跟林岳的对话。
「没什么事，只是不知道武林盟主还有一位这么温婉的女儿，心中很是欣赏。」林岳温声答。
「……温婉？」表叔不是一点点错愕而已。
「是的，那笑不露齿，走不摇裙的仪态，在下见过许多名门闺秀，却无一人比得上白小姐。」
「还是请华大夫来一趟吧……这小子有病。」表叔喃喃自语，「而且还不轻啊……」
林岳望着白曇离去的方向。
这江湖，其实也不尽然都这么糟糕。最少还有一位佳人，遗世而独立，静静散发芬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