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即输》 胆小即输_1 《胆小即输》作者:暮雨江天/执白不直白 文案: 爱情这场红蓝军对抗,谁胆小,谁先输(年下,转业军人X创业精英) 一句话简介:爱情这场红蓝军对抗,谁胆小,谁先输。 CP:年下,转业军人X创业精英 HE 0. 杜别离,X市人,出生时母亲因血崩而死,父亲大恸之下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希望今后再不要遇到这样送走亲人的事情。杜别离十三上初中那年父亲再婚,继母怀孕。为了方便照料孕妻,杜父把她父母接了过来。迷信的老人觉得杜别离晦气,就让杜父把孩子送回了老家。杜别离因此独自一人去了临市的小镇。在这个小镇中学,比同班同学年纪大了好几岁的他孤独又寂寞的成长着。三年以后,他考回了X市的普通高中,后来他去了Y市上大学,恋爱、创业、事业受挫……后来事业渐渐有了起色,他的同性恋人却跟他道了别去了国外。与此后的繁杂人生经历相比,当初那寂静无声的小镇三年生活仿佛一场梦。而在这时,印象中那个黑黑瘦瘦总盯着自己看的小镇的小孩儿,刚从部队转业,辗转托人找到他的地址,来了Y市。 1. 高大的寸头青年提着迷彩帆布的背包在Y市某中档小区门口的快递自提柜前站着,似乎在等人。旁边来拿快递的住户往往免不了看一眼这个身板挺直气质特殊的英俊年轻人,他也不恼,还笑笑看向对方,反而把别人看得不好意思避开眼去。 隔了会儿,青年手机响了,他从裤兜拿出早已过时几年的智能手机,接通了电话:“喂,爹,我到了……诶,妈,您别担心,杜哥估计快下班了,我待会儿就能进屋……没有,我又不傻,哪能傻站着,这边有椅子呢,您别担心……” 旁边的保安小哥盯了他半天了,看他不像坏人,也就没管,这会儿听他跟电话那边的父母睁眼说瞎话,又想到自己过年那会儿值班没回成家,不由得有些感慨。 12月的Y市刮着大风,很冷,这会儿将近五点,天色渐沉,气温也降了下来,往来的行人已经穿上了冬装,甚至有些怕冷的都戴上了围巾手套,缩成一团。 保安小哥看那青年穿得单薄在外边站着,就从保安室里出去喊他:“诶,那哥们儿,来屋里坐坐吧,外头怪冷的。” 青年抬腕看了眼手表,才四点半,心想杜别离应该还没下班,自己在外面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就谢过保安进了屋里。 保安室因为墙体薄,又当风,暖气并不暖,但比起外头吹着的刀子似的冷风让人好受多了。青年轻呼了口气,顺着保安指的地方把背包搁下了,搓了搓手。 保安小哥端了塑料凳过来,让他坐,然后问他:“哥们儿,来这儿找人啊?” 青年点点头:“对,找亲戚呢。” 保安笑他:“你找人在快递柜子那儿傻等干嘛?不知道楼号打个电话问问不就行了。” 青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怕打扰他,听说他工作挺忙的……” 六点,杜别离忙完公司的事情,锁了办公室的门准备回家。他开车进了小区车库,上电梯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快递没拿,就又按了地面一层,去了小区门口的快递柜。 输完提货码,柜门弹开发出“咔哒”一声,接着他仿佛听到有人喊他,疑惑地四处张望却没看到熟脸,就拿了东西关上柜门准备离开。 “杜哥!” 这次声音更大了些。杜别离顺着方向看了眼,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高大青年在路灯映照下,笑盈盈地看着他。 “抱歉,你是?”杜别离确认自己对这人没有任何印象。 青年似乎有些挫败,提着的背包的手握得紧了些,高大挺直的身躯也仿佛因为杜别离的这句话塌了下来:“我是顾均啊。” 杜别离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才找出一个同名的人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惊讶:“你是——黑娃?”怎么一点也不像了…… 顾均从对方嘴里听到这个久违的绰号,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自他几年前参军时后知后觉地发现性向,并想起春梦对象是当初那个城里来的小哥哥时,对方与他的距离已经如此遥远,而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人,人家却连他的名字都记不起来。 2. 杜别离在Y市奋斗了六年,就已经跻身有车有房无贷款的中产阶级行列,实在很有些本事。所以尽管离开小镇之后他很少跟那边联系,但他作为足可当那些混日子的闲人榜样的“成功人士”,在小镇八卦群众的口口相传之下,那些添油加水过的事迹就这样传进了当初还在部队,想打听杜别离消息的顾均耳朵里。 顾均来之前思绪千回百转,又忐忑又期待。他忐忑的是杜别离看不上他,期待的是如今的他说不定会让杜别离另眼相待。然而他这许多年修炼出来的口舌之功,一遇到心心念念的人,通通被废,一时木讷得像个傻子。要不是杜别离开了口问他来意,他甚至都紧张到不知该说什么。 “我想来Y市创业,但在这儿只认识你……”说完他懊恼地皱了眉头,心道自己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万一对方当是来蹭吃蹭喝的怎么办。 杜别离随口应了一声,倒没有在意对方的语气,不过要说没有恶感是不大可能,毕竟说过类似话的人要不是来找他借钱要不就是来借关系;然而很难得的,对于可能出于同样目的的顾均,他并没有太厌恶。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视觉动物,顾均如今的长相合他意,就算是借钱借物,也比那些不知那里冒出来的亲戚同学好太多。 按理说久别重逢的两人该好好分享一下分别期间两人的经历,然而从前杜别离跟顾均交情就不深——深的话他也不至于记不住对方名字,他又是除了工作以外懒于多话的人,这些经历自然不必讲,也不必听。 顾均从军数年,经历过许多,是个有眼色的,就算心里头演练了无数回如何与心上人沟通这些年心路历程的内容,此刻见对方有不喜的苗头,当即就老老实实地把那些话掖回了肚子里,换了另一个话题:“我今天刚来Y市,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不知道杜哥有没有好的推荐?”他虽然很想直接开口找杜别离租一个房间,但看到杜别离多年不见却仿佛跟年少时如出一辙的生人勿近气场,只好临时改了说辞。 杜别离摇摇头,指着沙发旁的小桌,让他把行李搁那儿:“没关注过,或者我待会儿让秘书把公司员工租房的地方统计了给你?” 顾均连忙道:“不用麻烦,我明天出去找网吧查查就行了。” 杜别离闻言纳闷地看向对方,刚想告诉自家wifi密码,让他用手机查,这才看见顾均手上拿着的老年机。 顾均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有些不大自在地缩了缩手:“前几天刚退伍,才回家几天就来了Y市,还没来得及换手机。”他说朝杜别离看去,生怕对方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 只是他光顾着解释,暴露了来Y市的匆忙急切。 不过杜别离根本没想过顾均的来意,这才错过了对方露出来的马脚,看了眼时间,沉吟片刻道:“冰箱没什么菜,我叫个外卖吧。” 顾均本想开口制止,可见杜别离拉开冰箱只露出满满当当的各色饮品时,才明白对方所言非虚。 这下想通过做菜获得好感的计划也失败了。 3. 杜别离住的公寓有一百三十多平,三室两厅两卫,还有三个阳台。照例讲,一个人独居用不着这么多房间。不过他原先买房时就是打算跟前任男友赵涵宇一起住的,如果可以,他还准备把赵的母亲接过来一起生活。然而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告知对方,对方就先抱歉地告诉了他:“对不起,阿离,我有事要跟你讲。” 杜别离当时冷静得可怕,抬眼问他:“签证办下来了?” 赵涵宇似乎有些发窘:“阿离,你不要这样……你不是最懂我的么,应该知道我的志向不在国内……”所以你能等等我吗? 杜别离点点头打断了他的自说自话:“嗯,滚吧。” 他觉得自己转身得足够洒脱,没想到听到身后那人仿佛质问般的大吼:“杜别离,你总是这样,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你他妈是不是没有心啊?” 杜别离顿住了脚步,觉得这个情景实在荒谬得可笑:明明自己才是被甩的,怎么对方一副失了身又失了心的怨妇模样。 于是他大步朝来时的方向走去,脊背挺直得跟当年读大学时在各类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致辞后的退场一样。 胆小即输_2 他不后悔当年答应了对方的追求,也不后悔从那人初次求欢起就选择居于下方,只是本来以为可以凑合过下去的生活突然少了计划中的另一个人,有些茫然罢了。 4. 平时杜别离的房子除了偶尔有钟点工来打扫和秘书来拿文件之外,几乎没有外人进来,更不用说过夜了,所以客房全然是个摆设,空空的房间只放了一台跑步机——可惜他平时忙得要死,这台机器买来就没插过电。白天他一时脑抽放了顾均进屋,又不好现在赶对方出去住酒店,只好让他睡沙发了。 杜别离临睡前听了许久的纯音乐,却没有一丝睡意,好不容易有点困了,突然发觉有些口渴,开了灯却想起自己的杯子忘在了客厅。他只好起身出门。不过才推开房门,耳朵里刚听见的轻微鼾声就止住了。 顾均的声音因为还混沌着有些沙哑:“杜哥?我吵到你了么?” 杜别离摇摇头,反应过来此时黑灯瞎火,对方不知看没看到,便又开口:“我出来喝水。” 顾均“噢”了一声,又安静了下去,杜别离本以为他又睡着了,正小心翼翼地倒水,却听见对方道:“晚安。” 杜别离一愣:“晚安。” 他端着杯子回到屋里,直到水杯中的水都凉了,心脏才从刚刚那种突如其来的温暖中冷静下来。 杜别离想,要不就帮他一把,看在那句“晚安”的份上。 5. 第二天一早,杜别离开车带顾均去了两条街外的小饭馆。门口炸油条的大锅背后的墙壁因为常年遭受烟熏火燎,上面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墙纸已经摇摇欲坠。 杜别离在桌上的纸巾抽里拿了一叠纸递给对方,说:“别看这儿环境不太好,味道还是不错的。” 顾均点点头,他当兵出身,自然不会对就餐环境挑剔,只是诧异许多年前就似乎有些洁癖的杜别离好像变了很多。 老板从里屋出来,见来了熟客,忙招呼:“小杜来了?这位是你朋友吧?第一次见你带人来吃饭啊!” 杜别离笑笑:“对,老板,你上两份——对了,你吃甜吗?有没有忌口?”他转头问顾均。 顾均摇摇头:“都可以,我没忌口。” 杜别离于是又对老板道:“老板,两小份醪糟汤圆,两个肉松油条饭团,再来两小碗皮蛋瘦肉粥吧,待会儿要是不够我再加。” 等餐间隙,杜别离道:“你打算做生意呢,还是干其他的?” 顾均一时哑口,他没想到杜别离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更不好说出自己创业是假,追妻是真的事实,便硬着头皮道:“做点生意吧,不过还没想好做哪个方向……” 杜别离难得有耐心——虽然换个别人要找他做创业咨询却一点打算都没有的话,免不了要遭他一顿嫌弃——循循善诱道:“做电子商务还是开实体店呢?” 顾均还没想好答案,也不想给对方一个敷衍的回答,便有些为难。好在老板这时端上了菜品,刚好解了他的困境。 杜别离本想借着吃早饭的时间给顾均一点建议,可还没聊几句就到了该去公司的时候。虽说他是老板,没人敢置喙他的上班时间,但毕竟这么多年都没迟到早退过,也不好一朝打破这个习惯。 顾均对于杜别离的仓促离开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只是可惜还没找到留下来的借口,便对早上难得的相处时间格外不舍。 6. 杜别离本就以为两人只会是萍水相逢,最多因为同在一个城市时不时会联系几次,所以就算之后几个月再没得到对方消息也并没觉得奇怪。 两个月后的元旦前夕,他应付了一晚上的群发短信,也自编了短信群发出去,却没料到失了音信许久的顾均给他打了电话来。 “晚上好,吃饭了么?” 杜别离听着电话那边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微喘,难免纳闷:“还没,我刚下班。你呢?” 顾均松了口气:“那巧了,我也没,现在你有空出门么?” 杜别离有些迟疑,刚想拒绝,就听电话那边像是怕他拒绝一般补充道:“我在你们楼下了,给你带了饭来,如果你有空的话,能不能给我开一下单元门?” 对方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杜别离也只好拿上钥匙,下了楼——他们楼下的门禁正好坏了,只能刷卡或者从里面开启。 顾均晚上从餐厅打包了一盒小龙虾,又拎了一堆食材和火锅料——料还是他在网上查的评价最高的一款,就这样眼巴巴地望着被双层玻璃门禁挡住的电梯口。没多会儿,就看到穿着单薄家居服趿拉着拖鞋的杜别离从电梯门里出来了。 杜别离刚按开关,外面的顾均就抢先一步拉开单元门钻了进去,道:“外面挺冷的,还麻烦你下来,抱歉了。” 杜别离看顾均鲁莽的动作,皱了眉头,但见对方只开了条窄缝旋挤进来即合上了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一缕冷风灌了进来,打了个哆嗦。 顾均刚想催促对方上楼,免得着凉,可想到两人尚且有些距离的关系,只好把话憋了回去,道:“你饿了吧?我带了点菜来,待会儿给你做。” 杜别离向来不大习惯别人的自来熟,但想想对方大老远的冒着冷风过来只为了给自己送吃的,要他狠下心来拒绝实在有些难度,便转身按了上楼的电梯:“那就麻烦你了。” 上次顾均来就发现了,这屋子里的厨房虽然装修得不错,但一看就不像主人经常使用的。这不,他循着对方的指示打开了橱柜门,想找一口深锅,却发现里面的几口锅子连包装袋都没拆过。 他只好叹了口气,从制锅开始,慢慢准备。 电视里正放着哭天抢地的古装剧,但杜别离听着顾均在厨房忙碌,却走了神。他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感受过这种生活,包括当初跟赵涵宇在一起,也因为两个人都不会做饭,常年吃的外卖;至于后来分了手,更没这个机会了,所以坐在电视机前等着有人从厨房盛饭出来的这个画面,一别经年竟让他有些恍惚。 平心而论,这晚的饭菜味道不错,虽然只能算是半成品的再加工,但对方带来的温暖足以抹平这点小小的缺憾。杜别离非常满意,以至于在对方收拾碗筷的时候,冲动地提了一句:“你找到房子了么?要是没找到,我可以先租给你……如果你负责做饭的话。当然了,不会让你白做工,房租会减免的。” 7. 顾均昨夜听了杜别离的话一度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但他并未犹豫,电光火石间就给出了回答:“如果不会麻烦到你,那当然好。”不只是好,是“求之不得”。 杜别离哪料到顾均这么“不客气”,一点客套没有;可对方答应得如此迅速,再后悔也没用了。他并不清楚自己怎么吃了对方一顿饭就晕了头,但毕竟不是会沉溺在懊恼情绪之中的人,便转念一想: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顾均这人还算稳妥,品性也不坏,再说,家里多个人做饭也是好的,省了自己不少心。总的来看,这笔生意不亏。 顾均答应了拿做饭抵房租的约定,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买了菜回来。等杜别离迷蒙着眼睛推开房门,闻到屋里氤氲着蛋白质在热油作用下散发出的香气,这才想起刚“聘用”了一名“厨师”。 顾均之前出门太早,附近的商店都没有开门,想到杜别离家缺的围裙手套等物件,只好在菜市场推着小车的摊贩那里随便买了一身。此刻他穿着那件荧光粉格子的围裙端菜上桌,余光瞥到屋里的杜别离,一时有些局促。 杜别离审视着顾均胸前的那个硕大的丑陋的白兔子,觉得滑稽之余倒是不得不承认,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丑衣服都不会太丑。尽管俩人已经有了合作关系,但到底是不熟,于是他只是微笑,却没有对顾均的审美置评。 早餐的内容是煎蛋加熏肠,还有一奶锅的牛奶煮麦片。虽说杜别离对肉类没有特别的偏好,但他不得不承认,顾均挑选食物的眼光倒是不错。刚刚得知这是对方早上在菜市场购得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他在这里住了几年,却从来没发现这边有这样的食物卖,不过又一想:自己连菜市场门朝哪儿开都不清楚,不知道这事也是情有可原。 顾均的行动力极强,还没等杜别离下班,就把自己的全部行李搬了过来。所以当杜别离接到对方的电话通知时,惊讶之余忍不住感叹:简直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似的。 他哪里知道,过往的两个月里,对方每一天都在做着搬过来的准备。 8. 既然要长期住到一起,杜别离也不可能忍心让对方一直窝在沙发上,他的意思是在网上看看床的款式,要是顾均同意,就买了让人送来。没想到顾均却难得提出了不同意见:“既然我是蹭住的,哪能让你花钱呢?” 胆小即输_3 杜别离撇了撇嘴,倒是没再说话,心道:这人也真够愣的。 顾均自己在淘宝上选了个送安装工具的店家,买了一个需要自行组装木架子床。几天后,快递一大早就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去附近的快递中心拿,说货品太大,快递送不了。 顾均拧紧了眉头,问:“我买的时候,店家说了送货上门,怎么就不能送了?” 杜别离正吃着早餐,听见顾均的话,咀嚼的速度降了下来,一边听一边分析顾均遇到了什么情况。 电话那端的快递员似乎有点不耐烦:“不好意思,麻烦您还是跑一趟吧。我这儿还有一堆东西没送呢,您这东西送一次得耽误我多少时间,您也体谅一下我们,好吧?我在XX路〇通快递这里,有个面包车,你来了一眼就看到了。” 顾均还没来得及理论,对方就挂了电话,等他再拨回去已经是忙音,甜美的女声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杜别离看对方搁下手机坐回了椅子上,眉头未展,一副心情不愉的模样,便宽慰道:“先吃饭吧,待会儿我开车送你过去。那边应该有送货的三轮车或者皮卡,要是快递愣是不送,大不了叫个车子。” 到了快递点,他们才发现,哪是什么“点”,不过是找了个快破落的商场直通二楼的电梯底下,蹭着商场的一堵墙,挡挡风罢了。就这么十来平米的地面,被两家快递的面包车围成一个“匚”字形,三四个穿着冲锋衣光着手的快递员冻得直哆嗦。 顾均看着这场景,心一下子就软了。他走到贴了快递公司名字的面包车前,找见了自己的那几包零碎的木工部件和安装工具,大概是商家为了省钱,这些长短不一的东西被分别装在三个规格不同的纸箱子里,又被胶带缠做了一捆,着实不容易搬运。 杜别离见顾均签了字没多话就扛着一捆东西走了,心说这人是真“愣”,而且还不知道收到别人的一句“谢谢”没。 他叹了口气,告诉自己这年头这么老实的人不多了,便摇开副驾驶的车窗,喊了顾均一声:“哎,我送你回去得了。” 好在这次顾均总算没做出什么非要自己回去的“呆愣”举动,让杜别离舒了一口气。 大概是看不下去自己房客的单纯,路上杜别离忍不住开了口:“你怎么不找他们理论?这东西虽然占位置,但这地方离咱们小区也就隔了两条街,不给送怎么也说不过去。” 顾均沉默了一瞬,道:“我新兵时期的班长,退伍之后就在送快递。” 顾均的回答看似牛头不对马嘴,但杜别离这人机灵,一听就明白了:大概顾均是想到了班长,心软了。 于是杜别离在心里又叹了口气:这人心这么软,还创什么业啊,不得赔死。 9. 两个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各自的经历不同,思维不同,时间长了便不可避免地会闹些小矛盾;就算只是房东和房客,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而一旦投入感情,便不可能永远言笑晏晏。 杜别离这些年在Y市独自打拼这么多年,身体上或多或少落了些毛病,他又不是那种对自己照顾得多细致的人,于是自几年前开始发作的胃痛顽疾,就这样伴随他至今。 原先独居时,胃痛得紧了他就吃下大把的药片。可药终归只能解一时之忧,他常年作息和饮食都不规律,这痛便也反反复复,如附骨之疽般难缠。 顾均前几次看见他皱着眉头就着水灌下药片,都没问他,只是默默倒了一杯温水,推到对方手边。 那天晚上见他应酬完带着酒气回来,终于没忍住开了口:“你怎么就不能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呢?” 顾均的语气里充满怜惜和心疼,然而酒醉的杜别离一点没听出来,只觉得耳边这个声音吵得自己头疼,此时,晚上被难缠的甲方压价的烦闷也一下子伴随着酒气蒸腾了上来:“你他妈是谁啊?……就管我?” 闻言,顾均脸上的错愕和受伤一览无余,杜别离迷蒙着眼睛虽然看不清楚,但也不敢再看,只顾推开对方扶他的双手,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自己屋里的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一场似是而非的争执就这样虎头蛇尾地落了幕。 杜别离不是放不下面子的人,也明理,所以第二天醒来,虽然还头疼着,一推开房门,第一件事还是跟对方道歉。 然而等他看到桌上刚刚盛出来还冒着热气的八宝粥,鼻头一酸,道歉的话便如一团柳絮哽在喉头:他记得前天晚上回家早,看见顾均拿着笔和本子坐在沙发上,弯着腰凑在茶几上飞快记录着什么,那会儿的电视上正放着美食节目,请来的嘉宾厨师正做的就是八宝粥,说是养胃健脾。 杜别离脑子里闪现出许多类似的被自己刻意忽视的画面来。他往常以为自己有够聪明,但此刻又怕自作聪明,所以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搬开舌根那块巨石,发出了声音:“你何必对我这么好?”不过是因缘际会,萍水相逢而已。 顾均略一迟疑,才开了口,却并未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转而问出了纠缠自己许久的疑问:“你喜欢男人?” 杜别离被这个问句砸得眼冒金星,自经济独立以来,他从未因为这个问题如此狼狈,往常回应他人时的那些坦然而淡定的姿态似乎无法再在这个如此关怀自己的人面前摆出来,他喉头像是被一块黄连卡住,苦涩得可以:“是。”他并不打算欺骗对方,虽然不知顾均的提问是因何而起。 顾均舒了口气,笑得羞涩又阳光:“那太好了,我也是。” 杜别离听到这个回应一时觉得有些滑稽:这是找同类的时候么? 然而他的惊愕还没结束,顾均又肃整了神色,认真地回应起了之前的问题:“我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就这么简单。从十多年前上初中的时候开始。”虽然那时的“喜欢”跟现在的“喜欢”并非同一种含义。 杜别离看着常年维持严肃表情的青年此刻像是被人浇灌了一头一身的“青春”泡泡一般,连骨头缝里都散发出求爱的粉色气息,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应:“呃,谢谢。” 顾均并未从对方不热情的回应中受到打击,他刚刚的“告白”与其说是告白,倒不如说是终于找到途径吐露了一个珍藏多年的秘密一般,正忙着回味这积年发酵氤氲出的香醇气息,还顾不上去要个结果。 10. 杜别离当然没有马上给出答案。一是对方的告白太突然,二呢,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目前的他是否适合寻找一个新的伴侣。 不过很快,第二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这次的甲方跟二次元有点关系,他们旗下的网站在行业内属于拥有超高流量的几家之一,听说前几天换了个玩票的富二代老板,那难以言喻的领导风格嘛,他之前已经有所耳闻。 杜别离是个商人,趋利是他的本能,所以虽然对甲方的私生活有所微词,他也还是去谈了合作。却没想到,对方把谈生意的地点定在了一家以满足顾客需求闻名的会所,然后等他如约到了地方,再跟着侍者去到包厢,看到的则是一群盛装打扮的“coser”。他没问那些是会所的员工还是什么,但是看到那群妖妖娆娆的男女像是具象化的后宫动漫海报上一样簇拥在几个合作人身边,胃里突然一阵翻涌。 杜别离落座后,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一个试图黏上来的男孩,他大概是恶心得狠了,甚至还能分神讽刺:搭上我有什么用,两个受晚上一起打扑克啊? 这场生意谈得十分不如意。对方列了一大堆自相矛盾又异想天开的设想,活脱脱是一个父母没在教育上投资太多的纨绔,倒是让这么些年习惯了跟高情商的富家子打交道的杜别离“大开眼界”。 有了这么一遭,杜别离当即决定后续事务让底下人去跟进,同时越发懊恼:要不是看在这单子够大,自己本人去谈显得有诚意些,他根本不必被恶心这么一回。 被无故恶心一回也就罢了,他回家途中越想越烦躁,一直开车到了楼下车库才醒悟过来:难道他看起来就像是缺男人的样子?要不怎么过来的不是女孩? 这样算算,他旷了也有几年了,又不是柏拉图爱好者,是时候找下一家了。 11. 顾均并不清楚杜别离回来怎么一副坏脸色,不过想起对方说过今天要去见甲方,便估摸着又遇到了奇葩,他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又不愿自己的问话再让杜别离的不愉快又翻一番,只能从厨房端出温热的冰糖银耳羹,搁在茶几上,温声道:“外头挺冷的吧,喝点热的。” 杜别离感激顾均数日如初的熨帖,便将公文包和衣服往边上一搁,拿起勺子,开始品尝。喝了几口,清甜温润的滋味下肚,心情着实好了不少。这时他才分出一丝余光,发现顾均正端坐凝望着他,在这样有形的目光之下,杜别离终于没好意思独享,递了碗过去:“你也尝尝?很好喝。” 顾均本该告诉对方,自己早喝过了,但现在看着杜别离递碗过来,浅驼色毛开衫在暖黄灯光下将他衬得格外柔和,便再无法拒绝。 而杜别离看着对方拿着自己刚刚用过的白瓷调羹,浅啜甜汤,突然觉得刚刚喝下的银耳汤有些过甜,不免有些口渴。 然而顾均此时搁下了瓷碗,在此刻问出了杜别离至今尚且忐忑着的问题:“现在能给我答案吗,别离?” 杜别离看着对方专注的漆黑的眼,目光挪到了底下刚刚被水滋润过的唇,和因忐忑而僵滞的下颔线,突然下定决心:就自私一回吧。 胆小即输_4 于是顾均看见杜别离睫毛低垂,然后给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可以试试。” 顾均闻言大喜,眉眼弯弯,无声傻乐:“好,好。” 杜别离望着着对方如今的成熟英俊的眉眼,却从这副笑容中看到了多年前被自己遗忘的那个小黑孩儿,一时心头发颤。 可惜顾均虽然梦里实践过无数回,但到底还是个纯洁的孩子,在心爱的人答应告白的当天,只是过去握了握对方的手,试探着吻了吻对方额头,便心满意足地去收拾碗筷。只是临睡前道“晚安”时,不再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目送着杜别离回到屋里,才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顾均的纯情举动让心中有鬼的杜别离舒了口气:还好,要真快进了,按自己今天这状态,真没法对他下手。 12. 然而等杜别离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冲着纯情的顾先生伸出罪恶的黑手时,对方开始忙工作了。 其实顾均也有他自己的道理,毕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事业与爱情可以说是人生两大追求,现在爱情有了着落,他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所以就又开始在外面跑,做市场调查,好筹备着把自己那几十万投出去。 这下可好,俩人都忙了起来,整天都没空坐下来聊会儿天,更别提什么加深感情了。杜别离甚至开始怀疑那天晚上自己到底答应了没:要是答应了,对方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 不过杜别离这个人,跟顾均一样,最大的优点就是行动力强,既然决定了要“试试”,却还没试出个名堂来,显然有违他做事的原则,于是他立刻就在常去的一家私房菜餐厅订了周六晚上的位置,再跟顾均约时间——不出他所料的,顾均对他是一如既往地有求必应,当即就答应了把周六晚上空出来。 因为白天在外面奔波的缘故,赴约那天晚上,顾均还穿着西装,风尘仆仆的疲惫感遮也遮不住。杜别离有些心疼,给他斟了杯荞麦茶:“喝口热茶缓缓。” 这时他先点的菜已经到了,一水儿的牛羊肉,连汤都是蛤蜊枸杞汤。某些“险恶”用心已然是摆在了桌面上。 顾均一边喝水一边扫了眼餐桌,差点被热茶呛住。其他的他不懂,可这红烧羊肉、爆炒小羊肉、香煎嫩羊排,是不是太补了点? 杜别离还点了瓶红酒,当然他是已经准备了开车不喝的借口。 顾均虽纯情可不是痴傻,眼看着杜别离别有用心地一杯又一杯地给自己斟酒,越喝却越发口干舌燥了。 于是这一晚,新手顾均就这样在复出老司机杜别离的带领下踏上了新的征程。 13.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久旷之人如狼似虎”,又恰逢一个羞涩好奇的探索者,俩人的共舞不可谓不和谐。顾均眼里的杜别离剥去了往常清高冷淡的外壳,一举一动都带给他撩人的惊艳感,于是他很快便在对方的引导下丢盔弃甲。 这只初开荤的小兽便如同初试五味的幼儿,再也舍不得这新奇而惑人的滋味。 然而杜别离的内心却不如他表露出来的这般坦然。有时候俩人在床榻纠缠,他在快感迭起的时刻,望着上方喘息着起伏的健美身躯,常常涌出一股内疚来:自己是不是太无耻了? 他很清楚,自己在两人的感情中投入的无非只是床榻上的这一部分,平常对待顾均跟朋友也没多大差别。每当清醒地认识到这点,他便忍不住嗤笑:没想到自己也沦落到了渣男的境地。 可杜别离根本没有勇气吐露这个真相。他宁愿在欺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也不愿看到对方脸上的失望和难过:顾均是他人生中遇到的全心全意付出和热恋着他的唯一,他实在很怕亲手打碎这一虚幻的欢乐。 这些冠冕堂皇的慈悲,不过是他胆小的佐证。 消极的情绪在阴暗处播种发芽,后来杜别离甚至有些神经质,总觉得自己有时候演技太差,而顾均早已发现了不对劲。 可事实上,世间人的多数烦恼都源于想得太多。这半年来,顾均的小公司已经晃晃悠悠走上了正轨,因为忙碌,所以在平常难得的俩人同处的时间便格外珍惜,哪有空来怀疑呢? 况且没有人会怀疑自己多年的执念和信仰,而杜别离在他的眼里便是这种地位。 说到当年杜别离跟赵涵宇的分手,其实错不只在对方,他跟赵的结合本就只是遭遇追求之后的被动接受,细究起来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两情相悦。而在赵涵宇提出要出国之前,他已经对这段靠情事维持的感情有些倦怠了,不过是出于一种责任心才决定继续。于是当赵涵宇想要通过离开来试探他的内心时,杜别离的耐性终于被这次试探给消磨干净,终于转身离去。 对于那段被动接受的爱情,在杜别离看来就像是和尚撞钟一样习以为常,可和尚有虔诚在,撞钟就能一直撞;但对于爱情,他的虔诚从未存在过,所以最后的离开说是委屈放手似乎错看了他,倒不如说是他太过冷漠,只是为了及时止损。因此赵涵宇的那句“没有心”的质问,与其说是质问,倒不如说是对杜别离了解得太深而发出的无奈感叹。 然而对于顾均,杜别离的心又有一些摇摆:他的理智告诉他,顾均和他最终也要走向那个结局;可他的情感又告诉他,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会舍不得。于是就这样陷入了两难的煎熬境地:理智劝他及早放手送人一条生路,情感又宽慰他稍安勿躁也许会有转机。 顾均对于杜别离的难言之苦一无所知,他如今事业与爱情兼得,正是人生中最快意的时节,如今最大的困扰不过是何时向父母坦言,自己“千里追妻”的成果在性别方面与他们的预估稍微有点差距。不过好在自己头上还有个大哥,去年才刚得了个大胖小子,传承子嗣这点总算不需要自己和杜别离来承担。 14. 杜别离的惶惶终于在得知顾均兄嫂要来Y市的消息时到达了顶峰。 然而他这个人这么多年来在生活中学到的最大的本事就是控制情绪,是以周围人竟然没有一个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顾均对他算是最为关心的,但在杜别离有意无意的晚起晚归之下,也只当他最近太过疲累。 于是杜别离每天起床,看着餐桌上温热的早餐和纸条和除自己以外空无一人的屋子,好像冬日里饮了一杯温热的无糖柠檬水,心虽暖,喉头却泛酸。 前两天顾均给他哥嫂和侄子电话确认机票时,杜别离就躺在他旁边,听得很清楚。他没问也没提,只是估摸着按顾均的为人,不会把人带到自己家来,省了之后的麻烦。却没想到,真当几天之后,顾均因“导游”的原因拎包出去住的时候,他自己反而先吃了味。 他明明巴不得跟顾均如今的牵扯少一些,今后提分手才不会太伤对方心,可真当顾均“识相”起来,不把自己介绍给家人时,又有些伤怀:得,人家是没把自己当“自家人”。 就这样被单方面恢复“独身”状态的杜别离,独自在家住了几天,心里就跟有根羽毛在不住骚扰似的,怎么都不对劲。 然后顾均一通电话打来,中止了这种状态:“别离,明晚上有空出来吃个饭吗?我哥和嫂子想见见你……嗯,当然,来不来还是依你的想法,。” 在杜别离的记忆中,顾均与自己相处这一年多时光里,从问自己要不要试试开始,已经少有这种带着殷殷期盼的语气征询自己意见的时刻,让他实在无法狠下心去拒绝,甚至连犹豫都像在消磨对方感情似的。所以还没等他过完脑子,就答应了下来:“好,你决定地点和时间。” 等他听见电话那端顾均带着点雀跃的应答时,才懊恼地想起自己先前的顾虑。然后他发现,在这个本该坚持想法的时候自己让步得如此自然,都不像他了。 15. 与杜别离料想的不同,顾均的兄嫂都是知识分子,学历虽不及他,可因为从事教育行业的缘故都很有些风度,并没有做出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席间几人聊得很随性,偶有提及顾均的也是擦边而过,不深谈也不避讳,弄得杜别离反而有些茫然:这真是见家长?感觉像见朋友呢。甚至让他感觉好像回到了大学刚毕业出来找工作面试的那会儿,句句都要揣摩着面试官的心态来作答。 等吃完饭,顾均把兄嫂和小侄儿送上了出租车,回头看见杜别离在原地愣神,不由得笑笑,伸手捏捏他的胳膊:“怎么了?” 杜别离本打算当做没今天这回事的,但无缘无故陡增的好胜心让他终于没忍住开口:“你觉得,你哥和嫂子,对我看法如何?” 看着路灯下皱眉等待自己回答的伴侣,顾均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脸上表情越发柔和:“我哥和嫂子都是明事理的人,放心吧。” 杜别离点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怎么听着这么像见家长之后问对象的话呢? 顾均此刻无暇顾及杜别离庸人自扰般的顾虑,他前两天好不容易跟哥嫂摊了牌,然后死皮赖脸地要求对方接受事实,又费了老大劲才让他们同意见杜别离一面,如今事情进展顺利,他心里如同在冬日寒夜饮了一杯温热的淡酒,醺然惬意。 坐在出租车后座上,顾均从微信上收到了一条来自他哥的新消息。 “这孩子还不错,你要真打算跟他过下去,就过吧。但是,爹妈那边,我和你嫂子都不会帮你说话的,你自己早日坦白。” 顾均笑眯眯地用语音回了一句:“谢谢哥。” 杜别离见对方笑得好似春暖花开,心中纳闷:“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啊?” 顾均顾及着前头的司机,并未答话,笑着摇摇头,然后握紧了对方的手,把手机递给了杜别离看。 胆小即输_5 杜别离看着屏幕上的对话,脸上发烫,心脏也像是被传染了似的发热,他尚在做着对方什么时候向他摊牌的猜测,哪想到顾均每次都这么坦然直白,径自把这些弯弯绕的过程放弃,把所有心思都摆在了他面前:你瞧我多信任你,你看我有多爱你。 当他发现自己在为这些不足道的细枝末节所感动时,发出一声懊恼的呻吟,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扶着额头得出了结论:杜别离,你完了,敌人这么勇猛,你又怕敌人受伤,那不就只得认怂。 而此时出租车通过了立交桥,桥下的灯可能因为故障没有打开,车内一时间陷入了黑暗。然后杜别离发出了小声惊呼——顾均刚刚凑过来,飞快地亲了他的脸颊,然后退了回去。 车内重新回归了明亮,车后座的两人,一人紧抿嘴角,脸颊绯红,一人脸上带着遮不住的微笑,眸光晶莹。 到了小区门口,在等待顾均付钱的时候,杜别离突然发现,在这春日渐暖的时节,经过秋风冬雪洗礼的悬铃木早就不复冬日枯槁而凄厉的姿态,每一根枝丫上都冒起了新绿,而那原本布满片片伤痕的丑陋树干,也脱去了往年的厚壳,重获新生。他心有所感,蓦地想起多年前在课本上读过的一句话来: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于是这天晚上的床上运动,杜别离格外主动。在俩人都大汗淋漓地休息时,他突然坐了起来,望着对方的眼睛,怀着忐忑,开口道:“我这个人,又冷漠又自私。如果我之前一直没有同意‘试试’,你会怎么做?” 顾均略一思考,才明白对方的问题,然后他一字一句说出心中不知演练过多少次的回答:“那正好啊,我还年轻,又正是固执的时候,如果你一直不同意,那我就只好努力武装内心,继续痴情,等你一身冰雪都融化。” 听到口拙的对方突如其来的情话,杜别离觉得自己脸又在发热了,忙转移话题一般嘲笑对方:“那不就是厚脸皮嘛。” 顾均却笑笑:“只要结果是好的,脸皮厚一点又何妨?” 杜别离闻言掩面,再次暗叹:输了输了,满盘皆输。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