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学生时代的,窗外的光》 序章 返乡之路 介于下课鐘声与上课鐘声之间的短短十分鐘内,究竟有多少宝贵的生命是被蚕食的呢? 在学生时代的我,是这么想着的。 曾听说过「人的出生就是为了迈向死亡」、或者「自从人出生开始就是走向死亡的旅程」这样的消极话语,虽然不是很在意并且视为理所当然,但在出了社会以后,面对许多有脸面开出极低薪资与漠视人权条件的公司后,本来只是觉得无所谓而接受工作,到最后却意识到了「他们在用廉价的金钱买取我的生命」而毅然决然辞职。 仔细想想,当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的我会做出如此决定,恐怕也是老天爷……或者命运冥冥之中所安排。 纵然看不见前方的道路为何,总还是得往前走。因为时间无法停止,所以只好被慢慢地推着走。用着那一贯的速度。 只知道就算是拿到了那用着精緻封面藏纳着的毕业证书,人生似乎也无法因此更加地精緻化。自拿到那彷彿是闹鐘一样的烫手物件后,我与其他人一同投入职场。眾人没有回头,而我则是无法回头。 仔细想想,那时或许太颓废、太没有骨气了,没办法坚持着自己想要的日子刻苦走下,然则投身进入眾人也随之进入的洪流后,不知不觉地,就忘记在学生时代那短短的下课时间当中,倚着走廊的一处,懒洋洋地晒着日光、想着有意义或者无意义事情的那种难得悠哉。 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无聊吗?……或者单纯地想为自己的日记或者文章添些更丰富的色彩? 我抬起左手看着錶,还有十分鐘的时间,可以悠间地走回公司、结束午休时间。 这几天太阳出奇得大,不过却也不怎么令我意外。毕竟这几年只要邻近过年,所有冬天的温度与气息都会被从异常变为正常的烈日给一扫而空。而下礼拜就要回老家过年的我,却在这一次的星期五就可以准备收拾行囊、搬回家去了。 离开是一种率性,或许也是一种任性,利用剩馀的五天年假一口气回家乡过年其实也是很痛快的一件事。只是想到当初公司部门当中人人都怯生生地不想离开家乡、到外地新开的分公司工作时,我这个本来就格格不入的异乡人倒成了最有勇气的勇敢员工。 下午,结束了最后的交接、并且告别相处已久的同事后,我便搭上了提早一週的返乡客运。舒适地、懒洋洋地,甚至,不知所谓地。 第一章 家中 能干的母亲与妹妹早已将家中打扫地一尘不染,再加上自从出社会以后的不知道多少个年头开始,家中逢年过节都有着默契订定餐厅外食,因此今年的过年倒是一如往常的平淡。 看书向来是我的兴趣。因此请了近一个礼拜的年假回老家的我,得以偷间地躲在房间中又或者坐在阳台的长椅上懒洋洋地当作自己是悠哉的贵族,享受书与茶相伴的时光。 母亲其实算是半个职业妇女。 拉拔了哥哥与我还有妹妹到大学以后,总觉得生活太过悠间的她便跑到了朋友开的麵包店当计时人员,然则虽表面上为朋友的雇员,但实际上若要遇上什么父亲要带着母亲到出差地走走绕绕等的情况下,母亲可是有无数个特休假或者年假等着她。 然则这是个逢年过节、店家理应最忙碌的时刻,母亲却带着一本看似使用已久的资料夹踏入了我的阳台悠间寂静地,带着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忧的语气。 「姊姊。」母亲习惯用家里的称谓叫我:「你上次说你没男朋友?」 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嗯,怎么了?」 母亲一脸伤脑筋的表情惹得我也伤脑筋了。她的手搭在那本我从未见过的资料夹上,让我有些毛骨悚然:「你都二十七快二十八了,还没交过男朋友……我想说你这样子也不是办法,也知道你的脾气不喜欢跟兴趣不合的人在一起,所以就跟阿姨一起找了几个人,要帮你排相亲……」 听到「相亲」二字,虽然脸上的表情不像以前年轻时听到母亲说要帮忙介绍男朋友之类的事情会垮下来,但是我想那种尷尬与错愕的神色恐怕在所难免。我说:「妈,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是调职回来,要在新成立的分公司上班的吧?」 「知道啊,你都说过了。」母亲似乎早料到我要推託的藉口,道:「就算再忙、再常加班,总会有一两个晚上或者一天假日可以去约会啊!当年你爸还不是没什么休假、又常加班,但是我们起码一两个礼拜还是会一起吃上一顿饭的!」 我闔上了书:「拜託啦,就算你不是好汉、也别提当年勇。况且现在的男人都喜欢娇小可爱、小鸟依人,最少也要有女人味或者愿意陪他们的人,谁要一个身高过一百七、恰北北、独来独往,还可以一肩扛起一箱书的女人当女朋友啦!」 我说的都是很中肯的评价。至于一肩扛起一箱货的事情,大概是五年多前我北上工作、家里也正巧要搬家时发生的事情,本来邻居叔叔的姪子听说对我有一点好感,但是看到一个刚毕业的女大生一肩各扛着一大箱书的豪迈与俐落程度比他更甚时,听说有阵子我的绰号是「工头」。 当然这对我来说是无所谓,毕竟自从高中开始的社团就是人人平等、有多少力出多少力的状态,所以搬运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很拿手。而且还记得大学时期为了省时、省力、省公文,一群人还在学长的带领下开始维修水电、做木工等等。 然则这样的行径在平时状态的家人看来虽然是「方便得很」,但是一遇到出门在外或者到亲戚家拜访时,总要我作为一个仍有许多不擅长的女性示弱。 母亲似乎从我的表情看见了我的无奈与不满,这次却难得地没有自此打退堂鼓:「不然你先看看嘛!你不是说喜欢看人吗?这里面有他们的相片还有简单的兴趣介绍喔!」 接过了母亲不断施加力道推过来的资料夹,我终于还是把它接了下来,一面咕噥着:「不知道个资法上路几年了吗?这样是侵犯隐私耶!」 母亲不再说话,而我也简略地翻了下里面的内容,大概知道里面有六个年纪与我相仿或者大我不到五岁的男性。「如果这些对象都这么好的话,怎么可能找不到女朋友啦!妈,你不是被阿姨骗、就是这些男的个性有问题!」 母亲勉为其难地笑了笑:「不会了啦!阿姨她也知道你很挑,所以都确定这些人没问题啦!」 「那干嘛笑得那么勉强!」我怀疑着:「好啦!我知道我也是很有问题,不过你这样让我怀疑事情有蹊蹺。」 母亲犹豫了会,在我的目光直视下才开口:「我是希望你能够这几年就快点结婚啦……」 我翻了翻眼,终于把资料夹完璧归赵:「我知道你很关心我,但是交男朋友或结婚这种事情本来就该顺其自然,而且单身也很好,目前我人生的规划没有家人与自己以外的人。」 像是从前一样耍着任性地逕自收拾好自己原本摆放在阳台的东西后,便直接离去。从阳台踏进家门前,回头看着外头大好的天气,想着现在也不过快中午,绝对拥有充裕的时间吃午饭、然后悠间地逛着商圈矗立的几家书店,于是也就与母亲随意地打个招呼、准备出门。 一面想着刚才自己说的话是否可以更加委婉些,一面从容地准备出门,然则在这次却不若从前一般获得母亲的沉默应对、而是从身后叫道:「你都没见过、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我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回头:「所以你要我怎么办?」 母亲似乎察觉到我的妥协,于是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笑容:「你就当作跟朋友吃个饭而已,不喜欢的话顶多就不再连络就是了!」 一面想着母亲的脾气,若再拒绝下去恐怕又是一场小小的家庭革命,也只无奈地走向她,随便翻了翻她手中的资料夹,指名了一个看起来还算顺眼的男性:「就他吧!……好了,我出门了!」 无视于母亲的笑容,我在临走前还故意学着母亲最近在看的古装剧道:「还当朕是在翻牌子呢!」 不知道为什么,外头的炎热似乎到达了春夏交接之际的程度,本想思索着搭大眾运输或者骑车的我,最后还是决定悠哉地走到了公车站牌候车。 第二章 世界之外 我这个人向来懒散,而且常常落实着「乘兴而往、兴尽而归」这样的行为与心态。在通往商圈的路途上,因为一时兴起而在中途下车、转车到达其他地方的事蹟其实在我身上也未曾少过,然则或许是假日的公车总是超载的缘故,因此就算想中途下车也是很困难的事。 下车后的我其实感到有点茫然,甚至觉得当下立刻过马路搭上公车回家也是无妨。然则一想到母亲那种殷殷切切又让我实在不太想看见的笑容时,我立刻强迫自己打消了立刻回家的随兴念头。就算是逃避也好,对于这样的事情,我向来是敬谢不敏。 不过其实母亲说的也对,人生至今差了两年馀就凑满三秩的我并未与任何男性交往过实在是太说不过去……当然,对我来说那是她的,或者说是他人的观点。若要以我看来,我过去的人生充满着恐怕比常人还要极度充实的活动,若要分出一点时间与他人相处恐怕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所以事实上,除了大学和出社会不久、以及在公司较为谈得来的几位同事以外,我少有任何新朋友。当然在网路上的读书会社群当中也是认识了不少跟我拥有相同兴趣、甚至是同科系、同校的大学生或者国高中生们,也是有不少进而成为现实中的朋友的人。 但对于母亲而言,那些人只要没有一个变成「更特别的」关係,恐怕都不算在我的「重点交友圈」范围。 母亲或许是源自于家庭教育或者过去成长的歷程缘故,总喜欢把所有的事情甚至是人划分为一个个明显的区块。虽然说我也遗传了她而能够在眨眼间将所有的事情分类、归纳并且依照优先顺序着手处理好,但我个人对于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并不会划分成「好朋友」与「酒肉朋友」等分类。 这其中有很大的原因在于我本身对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很不上心的关係吧!身边的朋友们到最后总是只剩下君子之交淡如水,并且就算是久未连络、遇到问题仍能两肋插刀的好伙伴。 还是学生时期的我,甚至觉得从今往后就维持现状就好、也不必特别烦恼着什么额外的人际问题。但随着时间的经过这样强烈的原则性虽然淡薄了不少,却似乎以一种「自然而然的秩序」这样的状态持续进行。 也罢。 发现这样状态的我只想着耸了耸肩、不再纠结,然后继续过着自己虽然看似认真但却很随便的人生。我认为。 由于调职的事情敲定后我几乎都未曾回距离公司车程要近三个小时的家乡过,再加上从前一两个月回家一次时,我也几乎不曾来过这里,因此在学生时代堪称熟悉的街道上,如今倒是感到陌生。 当然或许,还有年纪的关係。 商圈附近座立着数所国、高中,也邻近着两所大专院校,再加上商圈的核心是以补习大楼所构成,所以来来往往的年轻人们多是学生的年纪。 ……学生吗?真是美好的青春岁月。 我不禁想起,很多时候年轻时可以忽略的东西、等到年纪增长到一定的岁数后,就不得不去正视。举个实际点的例子来说吧!在学生时代能够肆无忌惮的揉眼睛,但是出社会不久发现眼角细纹、再加上公司当中需面对客户而得化妆的缘故,就不得不改掉这样的习惯。 虽然这样听起来很可笑,然则被同事称作「能干到很难将我与女性二字画上等号」的我对于外貌上的变化仍然非常在意。 毕竟这样的年纪也无法放肆地以「年轻」二字为剑与盾了呢。 当然也或许是,我的心情仍停留在高中或者大学时代。 那种关于,肆无忌惮地做着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是极为微小或者极为叛逆的作为,都可以无所忌惮。包含荒唐地熬夜看书而全然不顾健康云云。 记得从前沉浸于书香之中、拚命地追赶着无穷无尽的知识,虽然在不拿手的科目总还是落后了同学许多,但到了大学这样自由的学府后,由于选择了喜爱的科系便对读书、做研究、写论文、写报告等这样的热爱变本加厉,我曾说大学的「由你玩四年」其实不假,但我沉醉的不是夜唱夜游夜店学伴联谊,而是透过不断地选着所谓「大刀」的课,在图书馆里浸淫了四年之久。 随着这样的记忆远去,头顶上逐渐加温的阳光提醒着我不可以再擅自回忆起那些早就应该随着时间流逝而去的记忆。我随意挑了间简餐餐厅,推开门走了进去。 餐厅内的气氛对我来说好极了。 虽然座位上坐了个八成满,但少有噪音出现。纵然人与人之间的交谈音量已然成为一定程度的鸣声,却还算是在可以接纳的范围。 由服务生带了位置,一人独来餐厅的最大好处与坏处都是能被安排在角落不显眼的二人座位。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最近总想着从前如何、如何,于是看着菜单上千篇一律的菜色模式,也很快地决定好了自己要吃什么,于是也带上钱包到柜台付帐去。 习惯性地观察四周,也等同于习惯性地心不在焉。然则脸上总习惯地掛着对于任何人──当然包括陌生人与熟人的微笑,对于因忙碌而疏忽找零的店员笑着说没关係,然则心里面却对这件事情彻头彻尾地毫不在意。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候餐,观察着餐厅内每一个人的表情、周围的人的话题与语调、听着服务生彼此之间的工作交谈……忽然有种我所在的世界是如此地不真实这样的想法出现。 从国小看着母亲买的儿童读物开始,就知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样的字句。而随着时间的经过则越能够体会这样的意境。 于是我想着:若是自己也跟着朋友来到这里,是否就无法对这么样的世界置身事外了呢? 第三章 远去的事物 第三章远去的事物 这样想着的自己,好像有点过度多愁善感或者中二病的意涵存在。 向送来饮料的服务生道谢。我浅尝一口去冰红茶的味道,果然很淡,且略带苦涩味。这种味道其实也不算意外,从十多年前、甚至二十年前,自从我第一次出外吃饭后,这么悠久的时间,总是不乏这样的平价店家。 并不是苛责为了降低周边成本来提升主餐品质的店家,而是此时此刻总觉得这样司空见惯的味道无法满足自己自己现在寻求新奇的期待。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渴求新奇的事物了?」 这么想着的我,又再度回到了自己的回忆当中。 那似乎是二十五岁的事情。距离现在也才两年,却是很遥久的回忆……那时工作上正巧在一个无聊的过渡期,公司上的事情再也没任何困难、加上当时对于週遭资讯的倦怠与莫名而来的厌恶,让我从丰富而忙碌的生活变成只要假日不是窝在家中就是搭着捷运到某处公园或者开放式景点看书、观察人群。 那时候常常一整天下来也看不到一本书,原因都在于自己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发呆或者观察人群。然后对着这样漫无目标的自己感到无比地噁心、想吐。 要说上平常的兴趣要嘛就是看书、写作外,还有很大部分的时间用来进修从前大学的课内知识或者语言学习等。然则在那段时间竟然有好几个月对于任何事情都无法提起劲。 而回头想来让我觉得最为噁心的是:纵然如此,我在上班时仍然表现出很有活力且毫无烦恼的能干、开朗模样。 对着公司上下、同事还有客户、访客等露出当下真心但是转头后立即觉得带着忧鬱与厌烦的心情为基础的自己,觉得好像随时都可以切腹谢罪。 虽然曾向朋友透露出这样的讯息,但只简单得到一句无奈的安慰:「你就是这样喜欢鑽牛角尖。」的多年来如出一辙的语句,总还是无法满足自己。 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觉得自己的内心破了一个大洞。 我从高中开始就归纳自己每隔一定的时间就会进入低潮期,那段间隔时间的长度并不一定,不过大抵上是一年馀。然则每次开始陷入低潮总不会超过两、三个月,而那一次的低潮竟然持续了半年还无法停止。 虽然很慌张,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不是未曾想过去找寻心理医师或者朋友们聊聊,但总觉得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也无济于事。毕竟这也是没由来的事,要怎么解决自己心里面也没个底。况且从高中以来諮询过近十位心理师,总得到很像公式一般的对话,因此就算能打从心底信任对方的专业而将心事全盘托出,总也在最后知道自己的希望再继续寄託下去也是无法解决。 最后我当然忘记自己是怎么样熬过那段低潮期的,只知道关于那时候的记忆至今非常模糊。当然后来的我断定是那阵子过得太过空虚、导致根本没有什么好回忆的缘故。…… 再次向同一个、送餐给我的服务生道谢。 中断了自己的思绪、用餐。 结束了午餐后稍事休息,看着餐厅早已客满,于是便拎起背包像是流浪者一般地前往书局。 商圈的书局又大又气派,还有一家是位于百货公司内、充满文艺气息的书店。虽然并不是可以买到我喜欢的书的地方,但若要看些平常没看过的稀有书籍或者国外进口的书籍,倒是个很棒的选择。 既然来到这个地方、本来也没有什么目的地,索性就从占有三层楼高度的第一层开始逛起。 在异乡并不是没逛过书局。 然则就算是拥有同样气氛的连锁书局,当中所传达出来的讯息仍然有微妙的不同。 虽然未曾能将这样的感觉具体地以文字的方式描述出来,然则每当体验到这样的感觉,总能很快地沉浸在其中。套句小时候长辈们总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太爱胡思乱想了。」 从小因为个性上较为文静的关係,因此在国中以前几乎是没有朋友的。而能够乐于与与孤独相处的我、完全不会感到寂寞的原因绝大部分在于脑内的天马行空。 说是幻想也好、妄想也罢,沉浸在这样世界的我觉对是乐在其中的。 然则我却吝于将自己的故事与其他人分享,总结或许在于自己对于自己的内心保护过度的关係。孩童时代的自己一方面觉得编写故事很有趣、很厉害,但另外一方面却又羞于将自己的作品见人,因此也只好将所有的一切诉诸于枯燥乏味的作文课当中。 书局当中的儿童图书区充满着各式各样的绘本,让我讶异的是还有一小部分是我学生时代当红、现在的小孩可能早已不知道其为何物的作品。 更正确地来说,该位作者的第一部当红作品可是我出生的前五年的事情。但总而言之总算是我那一代的孩子们的回忆。并不意外,许多母亲带着自己的孩童浸淫在绘本区时,孩童们总拿起看起来最为新奇有趣的立体书或者能够互动的有声书。 我随手拿起一本绘本,看到的是一个小男孩与温柔的野兽的友情故事。 偌大的文字与注音让我很不习惯,毕竟自国小以后我就几乎未曾看过注音。 快速地翻阅完了十来页的儿童绘本后,我走到了一旁青少年绘本的区域,继续随手翻阅。 青春期烦恼的故事、追逐梦想的故事、拥有秘密的故事、亲子烦恼的故事、发现朋友难过的故事、想跟不熟的同学做朋友的故事、帮助路边不认识的老人家的故事、探索夜空的故事、登山的故事、…… 青少年真的会看这样的绘本吗? 或者是我的年纪早已远去十年,因此才觉得这样的故事恐怕是国小生才会有兴趣的题材? 算了,反正我不是专业。 这样颓废想着的我,决定往第二层楼走去。 第四章 懒散 狭窄的回旋楼梯只有在和人要错身经过时才会略有不便的感觉。 然则原本讨厌狭路相逢的我在书局照射的昏黄灯光下却觉得这样狭窄的空间令人感到一丝安全感。 说起阶梯,比起开阔的台阶,我更喜欢狭窄的道路。 人与人的相对语相逢,在狭路之时更能看得清对方的个性还有与他人划出的界线。 像是圆弧状阁楼一般的第二层楼多的是居家生活或者歷史军事类的书籍。左起、右起的排序就像是间适与紧张的对峙。走到了圆弧的中心点,,则可以看到万年不败的理财书与旅游书的并列,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一般。 喔对,旅游。 记得还是学生时代时,曾有一度羡慕婚后的蜜月旅行。但是那样的想法随及被「不想被限制」还有「花费甚鉅」等想法挥散。况且若要旅行,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满载的书架原本会是我最希望永远待着的场所,然则或许是今天脑中装载的东西也是特别多的缘故,我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一阵头晕袭来,随着可能因为闷热而產生的心悸,在我重新站稳脚步后,我还是决定乖乖地回家、不再继续流浪。。 像是被一条线牵拉着一般。我脑袋放空地行走着。 如果有人说此刻有什么力量牵扯着如同魁儡般的我,我肯定会如此相信着的。 慵懒等着红绿灯、走过了马路,再到公车站牌那里和少数的人一起等公车。我抬了左腕看着时间,也不过下午三点而已,难怪天色还亮、等公车的人也少。 伴随着渐渐袭来的疲惫感,侧背在右肩的背包中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习惯性地注视了一下周围,才将背包的拉鍊打开、接起手机。 是母亲。 我对于母亲已不像是上午一般的抗拒,因此也就丝毫未犹疑地接起了电话。 电话的那头是母亲和缓的声音。 而听到这样语气的我猜想母亲恐怕又是要说相亲一事。然则虽然有此猜想,我还是乖乖地听完了母亲的「前言」,然后接着她的「正题」。 「我和你的阿姨说了,她也马上问了那个男生,说是今天晚上和明天整天刚好都有空,要不要就趁现在约出来吃个饭?」 「这也太快了吧!」听着母亲按捺着自己兴奋又紧张的语气,我实在是很想说些什么来抗议,但是想着只是吃个饭而已,实在无法一下子就拒绝,因此也道:「好啦,那就这样吧。」 「那你回来的途中就不要去乱晃了,我跟他们约明天中午,今天晚上我们来想想明天要穿什么好!」 母亲的热衷彷彿是要参与相亲的人就是她一般,令我不由得想笑。然则在被母亲单方面地掛了电话后,我也只能乖乖当个孝顺的女儿直接回家去。反正,本来也没打算要再去哪边的。 说来我的确是不喜欢什么相亲的那一套,但是也不至于厌恶至极。而至今为止也不是没被母亲要求过要进行相亲一事,只是以往或许是还没到急迫且面临婚姻压力的年纪,所以母亲并未像这次一般鍥而不捨地要求。 搭上了一班空荡荡的公车,习惯性地找了靠后方的位置乘坐,接着又开始望着窗外发呆。 窗外的景色在我离开家乡的五年间并未变化多少,而家乡公车司机那对于外地人来说过于莽撞的速度和驾驶方式也依然相差无几。虽然都被外地朋友说着可怕或者危险,但对于本地人来说或许是最为亲切的共同回忆。 于是又习惯性地放空了自己的脑袋,待到邻近距离家中最近的那个站牌之前,按了下车铃。 走下了车,慵懒地走了将近一公里的路程回到了家。而母亲正在一楼的花圃照顾着她最喜欢的桂花树。 「我回来了。」 母亲似乎这才发现了我,于是顺手将捡下来的枝叶先往地上随意一丢,道:「这么早啊!我这里扫一扫就上去了,等等我。」 「啊,我扫就好了啦。」丢下了这句话的我,仍然维持着懒散的语调以及有些随便的态度走进了家门丢下了背包,接着从后门绕了出来、拿着放在后门旁的扫把开始扫着满地的枝叶。 母亲看着我开始扫地,似乎也加快了手边的动作,一面说道:「我看你早上好像也没看得很仔细,那本资料夹还在上面,你可以再去看看。」 「喔。」我心不在焉地应答着。但与其说是自然而然地心不在焉,不如说是蓄意如此,好让母亲更加了解我对这件事情其实是兴趣缺缺。 母亲了解我的脾气,似乎也不想管我如此随便的态度与语气:「年关快到了,很多公司都开始忙,刚好你选的那个小朋友也有空,所以就让你阿姨去连络了。」 我再次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你们也太急。」 母亲道:「谁叫你自己都这样的年纪还无关紧要,你看看就算你再怎么能赚钱、存钱养自己一辈子,等到年纪大了、其他人都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你不就只能孤单一人?」 「可是我很习惯一个人啊!」 「那是因为你还有爸妈在啦!」母亲说地斩钉截铁:「到时候年纪大了、爸妈不在的话,看你怎么办!」 花圃週遭的枝叶不多,扫地工作已经结束的我跟在母亲身旁接下新剪的枝叶噘着嘴:「还可以养猫狗嘛!」 母亲似乎觉得这是我的任性,丢下了最后一段修剪下来的枝叶,道:「好啦、好啦,你先进去!先把人家的资料看一看、想一下明天要穿什么衣服,餐厅什么的你阿姨都安排好了,我有把她传真过来的资料还有餐厅订位时间什么的放在一起,先过去看看。」 「喔!」 眼看着母亲拿走了自己手上的扫把畚斗,我也只能耸耸肩、依着她的意思走进家门。一面,叹着气。 第五章 纸上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被我「点名」的那名男性的资料。 对我而言,所谓「顺眼」的男性除了平靠感觉以外,主要就是眼神、整洁度以及整体带给人的印象。 这个人给我的第一眼印象就是一丝不苟的菁英份子。而所谓的「菁英」在我心目中的定义并非是站在社会金字塔顶端的那群人,而是一种对我而言只有在漫画或小说中才能存在的人──那种永远散发着正面气息、勇往直前努力的人。 我曾喜欢这样的人。 但也曾讨厌这样的人。 那样的人与我的世界是不同的存在。 纵然在人生当中溺水了、喘不过气了,他们也能够自己製造氧气袋、毫不迟疑地游向阳光。 那样的人对我来说是一种很遥远的距离,或许也是基于这样的因素,才让我选择了那个人当作我的相亲对象。因为我自顾自地想着:这种人可能会讨厌像是我一般实际上颓废、懒散,而且又总是怀抱着无所谓态度的人吧! 就算非常努力了,也总是期望着失败的自己,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母亲这时来到了客厅与我并坐。 「你真的很会挑喔!」母亲如此说着:「我问过你阿姨,发现这个小朋友也跟你读同一个高中耶!」 我看了一下那个人的资料,大了我三岁,是个年过三十的男人。「人家都三十了,你还叫他小朋友?」 母亲不以为意:「对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讲你们这些都是小朋友啦!你看你阿姨舅舅他们都有孙子了!」 其实我本来也不会很在意母亲的称呼,因此也不纠结在这个鸡毛蒜皮的地方:「就算读同一个高中,我高一时他早就毕业了,也没什么关係吧!」 母亲似乎乐得:「这代表有缘份啊!你看看,你阿姨之前给的资料都是大学以后的学歷,谁知道对方高中读哪里!」 我这才认真地看起资料来:「国外硕士?……拜託,人家读国外硕士的怎么会看得起我这种只有大学毕业的啦!」 「真爱没有距离啦!」母亲拿了电视广告的台词搪塞了我:「你以前不是跟我说只要兴趣有合到就没关係吗?」 明明自己以前就最重视门当户对、学歷相符的母亲,似乎因为我年纪的因素而拋弃了原本拥有的坚持。而我看着对方的兴趣上面最首要的兴趣就是「读书」二字,也忍不住跑出了奇怪的幻想。 一般而言如果说自己喜欢「阅读」,应该给人都是一种文静或者斯文的印象。但是写上「读书」二字,就远比「阅读」来得沉重。就像是我刻意地对着他人说着我的兴趣是「读书」而不是「阅读」一般。 我忍不住如此想着:对方是不是对于相亲这回事感到可笑呢? 如果是如此的话,或许我就能轻松点应付了。 如此想着,我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个问题:「妈,他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大概知道啦!」母亲站起身走到了一旁的柜子,从一个红色的半透明文件夹中抽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我:「这是我传真过去给你阿姨的东西啦!」 才刚看到那张纸,我的脸就绿了。 那根本是从我最为认真经营的读书会社群部落格上,自己亲手填上去、还会随着近况更新「自我介绍」的资料页面上直接整个列印下来的东西。 如果以母亲的电脑程度,大概会直接在网页上按下右键进行列印。但那花花绿绿的背景竟然被清理地一乾二净,代表可能妹妹也有帮上忙。 「我就想说你在网路上这个读书会做得还不错、也写得很好啊!」母亲笑咪咪地、像是发现宝物一般的孩童神情坐回了我身旁:「所以就请妹妹帮我印下来!」 「嘖。」 母亲说道:「你平常写得东西这么好,只跟网路上的人分享也太可惜了啦!」 我叹了口气:「至少要跟我讲啊!」 母亲不以为然:「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定又会推託了啦!」 「算了算了!」虽然并没有生气,但我自认为这样的语气其实不太好,因此也就稍微和缓了些道:「好啦!反正都答应明天会吃饭了嘛!」 母亲露出了笑:「对嘛!去看看也好啊!……搞不好他也曾经在网路上看过你的文章也说不定嘛!」 「我写作经歷都要二十年了,还没有红起来,怎么可能啦!」我笑了一下,忽地想起还没回家前母亲的话语,于是问道:「对了,你说今天晚上要想明天穿什么,是怎么回事?」 母亲说:「是啊!我想说你的衣服好像也都没有特别好一点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今天可以跟妹妹一起去百货公司挑个几件……」 我的脸垮了下来,母亲对这件事情的热衷已经超乎我的预期:「我的薪水也没有多到可以为一次的相亲花几千块的地步啦!」 「你别以为可以拿钱来说嘴啊!」母亲此时显得得意洋洋:「你每个月匯回家的孝亲费我可是好好存着!」 不会吧,我就知道。 带着这样的情绪与无奈,我道:「你在这样,我就不去了喔。」 母亲看了我一眼,似乎终于明白我无奈中的认真,因此也道:「那你要好好打扮一下,喷点香水什么的。我知道你没香水、可以跟妹妹借一下……反正就打扮得好看一点就是了。」 「知道啦。」如果对方够聪明,其实如果打着面对客户的那种专业笑容,恐怕也就懂得打退堂鼓了吧?所以在穿着上漂亮一点或许也无所谓了。 看了看掛在墙上的鐘,也已经该到了煮饭的时间。家中向来的习惯便是只要我在家时,开伙的事情几乎都是由我负责。因此我也向母亲说了一声后便前往厨房忙去。 一面想着明天的事情,这天晚上,我竟是烦恼得睡不着。 只记得在睡前的最后一个记忆,是一种如临大敌的退却心态。饶了我吧。 第六章 途中 习惯性地起了个大早,然则我却坐在床上靠着床头柜发呆。等到回过神后都已经是九点了。 进了浴室盥洗完毕,回到房间后犹豫着是否化妆的同时,竟是听见母亲的脚步声上了楼。 每个人走路的习惯不相同,而家中就只有我的脚步声是轻到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或许是从小喜爱观察、聆听的习惯让我能够轻松地只凭靠声音就能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甚至是对方的心情大约如何。 母亲此刻的脚步声就是带着忧心与紧张两种情绪,当然这种忧心与紧张縈绕在像是孩子般兴奋的情绪週遭。这样的期待感对我而言反倒是成了一点压力了。 母亲还没踏进房门就对着我说着:「唉唷?要化妆吗?」 本来还在犹豫着的我一股叛逆感油然而生:「不。因为我平常也不化妆。」 「可是那家餐厅还不错耶……」母亲拿着一般长辈的口吻说:「化妆看起来也比较好看啦!」 「出门光鲜亮丽、在家就妖魔鬼怪吗?」我这么说着:「我不记得你把女儿教成那种只会做表面的人啊。」 再说了,早过了青春期、脸上也没长痘痘,而且又不是生理期期间而脸色苍白,何必要这么麻烦呢? 「如果对方是只会看表面的人的话,我想也不会看上我啦!」丢下了这句话的我,连忙把母亲三催四请、请出了房门,接着才开始着装。 既然算是较为正式的场合,我还是挑了件合适的洋装,再搭配厚一些的外套。今天的天气并非如同想像中的冬天一样寒冷,因此这样的搭配在白天时段还算合适。如果要逗留到晚间,这身打扮可就略嫌单薄了。 我梳好了头发,先用单色发圈简单地绑了个马尾,再加上较为漂亮的大发圈。再来则是透过镜子中看着的自己似乎不太有精神,因此也决定稍微用粉底液极为微薄地修饰了一下自己。 ……果然还是屈服了。 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像是藤蔓一样缠绕着我。这时也不该回忆起初出社会时还抗议着「什么叫做化妆才是礼貌!这根本性别歧视!」并且也在公司春酒时抱怨「要求女性员工花钱化妆却没有补助,这算什么啊!」之类的年轻气盛模样。 果然人年纪大了会妥协的事情就像是积蓄在垃圾掩埋场的垃圾一样越来越多。 叹了口气,确认了一下自己该准备好的、该带的东西都带了之后,我拎着包包走下楼。 母亲在客厅等着我。 向来除了化浓妆以外便看不出差异的她自然也没发觉我终于化了淡妆这回事,只是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母亲的情绪似乎因为我刚才的话而受到影响,但仍然在为了「大局」而按捺神色。 我又想叹气了,但我终究还是忍住。在客厅正要拿起遥控器切开电视时,母亲说着:「待会你阿姨会开车过来。」 我看了母亲的打扮:「你没有要一起?」 「这种事情应该要交给你阿姨啦!她比较专业……」说着这样的话的母亲露出了点困扰的表情:「而且第一次就带着妈妈出门,我想对方多少也会感到压力吧!」 我随意地应答了一声,才问道:「阿姨怎么会认识那些人?都是别人託她说媒的?」 母亲说:「好像是朋友的哪个亲戚的孩子吧!反正就是跟你的个性差不多,对结婚的事情不着急、看起来又无所谓的样子,所以听说你阿姨虽然不是专业媒人,但好歹也凑了几对夫妻……所以就拜託她帮忙了。」 「现代人又不是一定要结婚才幸福。」我咕噥了这么一句,却没想到平时都听之不闻的母亲这时开始说教:「人一定要找一个伴啦!不然老了就会孤单,到时候自己在那边哭也没人理你!」 「我可以养猫啊狗的啊!」我拨了拨马尾:「动物跟人类不一样,不需要应付、也不会累。跟人类相处真的太麻烦了!」 「你那什么话!」 我随口说着:「歷经千辛万苦、人生百态后的至理名言啦!」 母亲的手机铃声响起。她连忙接了起来,像是接到什么面试电话一般的语气带些紧张地说着,掛下电话后,便转头跟我说:「你阿姨来了!我们快下去!」 我拿起包包跟着母亲走出大门,在母亲与阿姨打过招呼、寒暄几句后,我才坐上了车。事到如今想着要退缩或者拒绝早已来不及,我深吸一口气,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换上了业务式的专业笑容。 那是我遮掩懒散本性的社交模式。──就跟工作时一样呢。 开车的是表哥,也就是阿姨的儿子,因此与我一同坐在后座的阿姨能与我毫无顾忌地聊天:「听你妈妈说你过年后就请调回来工作啦!」 「是啊。公司刚好设立了新公司,所以我就调职回来。」 「毕竟住家里比较省房租呢!」阿姨笑着:「不然在外面也比较难存钱啊!」 我表示同意:「刚开始前几年比较辛苦。跟我同年出社会工作的人如果住家里,存上的钱一定比我多。」 阿姨这时的笑容变得很像三姑六婆:「不过如果嫁个好老公,也就不用太烦恼这个啦!」 我知道阿姨就是嫁了个好丈夫,所以婚后的职业生活就像是母亲一般可有可无,上班多是为了交际。但是对我而言,因为恋爱甚至是婚姻都不在我所计划的人生蓝图内,因此工作到退休便是我的打算。 自己买房子、买车子,然后存一笔退休金。 预设没有任何亲朋好友、丈夫子嗣等的帮助孤老一生,所以还是得做万全的准备才行。就好比虽然无法预测未来的物价会上涨多少,但仍希望可以尽己所能多几分保障。 一面聊着,不知不觉也就到了餐厅门口。 那是刚出社会的我曾经约了妹妹说:「下礼拜发薪水、你陪我去奢侈一下!」的地方,当然最后因为工作忙碌也就无疾而终。如今再踏入这块地方竟然是为了相亲……可真是想不到。 在和充当司机的表哥道谢后,我与阿姨走进了餐厅。 心情上,像是应战一般。 第七章 相对 纵使我提早了十来分鐘到场,但听着阿姨与带位服务员的对话,男方似乎早已到场。 男方陪同的亲友似乎也是自己的阿姨,我先是带着礼貌的笑容向对方的长辈打了招呼,接着才向那位男性点头致意。 双方长辈一番短暂的寒暄后,便相偕离去的这点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外。毕竟许久以前母亲也曾经当过邻居女儿的相亲介绍者,那时听说是一群人聊了一阵子后再让男女双方独处、这样也可以避免双方尷尬、没有话题的状况產生。然则既然都决定掛上业务式的笑容,我自然也早就将自己转作在公司上班时的模样,那么这场「饭局」对我来说也就不会令人十分不自在了。 「你好……」虽然想着应该要让对方先说话,但是刚才两位长辈都还在时、对方已经稍微有所表示,因此这次由我开始说话或许也不算不得体。因为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于是我从包包中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递上。 「我的名字是梁书莞,在贸易公司上班。」 对方收下了名片、也从自己的皮夹中取出一张来:「魏元丞。」 我很怕沉默以及尷尬,因此也主动丢了个问题:「魏先生……也是长辈要求要来赴约的吗?」 「嗯,算是。」对方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关于情绪上的端倪,但却似乎比起长辈还在场时还要稍微放松些许:「到了这个年纪,不想让家里的长辈担心。」 「这样啊。」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却仍然在表面上开口称讚:「魏先生很重视家人的感受呢。」 他似乎对我的称讚感不到任何一丝真诚或者表面上佯装的开心,反倒是有些困扰:「是长辈真的非常希望我快点能够成家立业。」 啊,果然也是呢。对于魏元丞的回答,我的心里也有个底了。他与我似乎也同样是在长辈的强烈要求下才参加这次的相亲。虽然以我而言,如果我再更加强烈地抗议,想必母亲还会妥协我。然则对方的语气听来,对方的家长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于是,在约略知道了对方的立场后,我更进一步地表达更加明白:「我是妈妈要求的。她希望我能够有个伴,但是我想我必须老实说:我从以前到现在从未把交往或结婚放在人生计画里。」 与意料之中相同,他的表情微露惊讶,并且也不像刚才一样立刻接话,而是过了几秒鐘后才说:「梁小姐是个很有想法的女性。」 我说:「从小到大的所有评价似乎都是如此。」 「那样的话似乎是个不是很愉快的经验。」 说到这里,餐厅的服务员上了菜。 这回换我对于他的言语感到讶异,然则藉着服务员做为第三者的介入,我先是向服务员道谢、才顺势沉默了一下,说道:「当然身为人、多少还是会在乎他人的评价没错。因为有想法、有个性这样的说法很多时候是代表着自我中心和不可理喻。」 魏元丞不意外地说着:「我不是这个意思。对我而言,你的想法很自由、是我无法完全捨弃亲人期盼去达到的境界。」 「这样吗?」盘算着话题如果聊开、未来如果还要再继续深入联络的话,我可能会有麻烦,因此也就带着切开两人之间界线的暗示语句说道:「自不自由、谁知道呢?……如果真的能够完全不受任何拘束和安排的话,那的确是很好的事情。」 「梁小姐不在乎家庭或亲人、亲戚的眼光吗?」 「全然不。」我坚定地:「应该说在许多攸关自身方面的一切是完全不在意的,因为我知道只有自己才能为自己负责。……别人的话,我都当风凉话。」 他笑了出来:「果然很有个性。」 「我把这句话当成褒奖。」 他继续说着:「所以想必今天这次的会面也是百般无奈下才答应的吧?」 我想了一下,道:「没错。但是另外一方面或许也是想促成一次非常失败的面会,好让家里的人死了这条心。」 「那恐怕得花费不少功夫。」 「但是从此后却一劳永逸。」 他点了点头,像在思考:「或许我也该坚持一下自己的想法也说不定……否则这样还真是没完没了。」 「但是,你不是需要顾虑到家人的想法吗?」话才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于是又立刻补道:「不过关于这些就得看你自己的决定了。 「是没错。」 眼看餐点都要凉了,本身对于吃饭这件事情较有兴趣的我决定结束了这一长串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的话题,道:「吃完这顿饭就结束吧!」 他应了一声表示同意。于是我们在用餐的期间,几乎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谈。 如果有共识能够结束这场根本不是符合两人意愿的安排,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我能料到母亲绝对不会放弃,肯定还会从那本资料夹中强势地推销我其他对象,然则就如同我所说的:只要经歷过多次、甚至是更多次失败,母亲总会有放弃的一天。 虽然得花上不少的午、晚餐时间,但总比陷入麻烦还要好。 我知道母亲的脾性,虽然是越挫越勇、百折不挠的人,但累积一定程度的失败时、她会很识相地放弃。就如同从前高中时她强势地要找家教而非让我自己一个人读书或者前往较适合的团体补习时,我也是脾气一来就软硬兼施地逼退了好几个「烈士」。 最后母亲终于同意我一个人念书。虽然也有订定一个什么样的基准与目标,但到最后忘记约定的是母亲,因此我也乐得轻松无压力地在课业上适度地努力。 我们终于结束这场「饭局」。 由于餐厅位置在于大眾运输得多次转车才能回到家的地方,因此本来想搭计程车的我也接受了对方的好意,让他稍微维持一下良好的形像、送我回家。 第八章 再见 回到家后,母亲理所当然地追问着我关于对方的一切。但当我一问三不知、却无意间给了个:「还好、没什么。」这样的答案时,想必在母亲的耳中就自动转成:「还不错、可以接受。」的语句。 于是,在除夕的前两天、我与他很快地又再见面了。 这次的约会安排在下午,阿姨与母亲的用意在于「或许吃饭的过程无法聊得很深入,但是如果能够在风景不错的地方绕绕走走、肯定可以聊得更多」。于是在脑子满溢着「麻烦死了」的想法当中,我又像是供品一般地被推出去。 在成年人们都忙着过年的状况下,会出来走走绕绕的通常是学生族群。尤其是在这个风景区当中,因为数年前一对新人婚纱照的取景而更加出名后,便成为了一个新的情侣圣地。 年龄层与身分的相异让我觉得自己与週遭氛围格格不入,因此自然而然也就行使了我的缄默权。 对方似乎不是很在意我几乎不说话的部分,我们就像是有默契的同行者一般行走着,偶尔遇到岔路时,也能察觉到对方的脚步而得知对方的判断、先后地依着对方的判断选择最为正确的道路。 对我来说,沉默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若是单独一人不说话、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书或者做着自己的工作,那都是很好的事。但是只要掛上名曰:「出来吃个饭」或者「好久不见的面会」时,寂静总会像是塑胶袋一般套住我的头、意图使我窒息。 下午的时间其实很漫长。如果不是专注于自己兴趣上的事物或者工作,总是会觉得分秒如年。这时候虽然不合时宜,但我却想叹气……我的悠间假期、竟然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在毫无意义的会面。 从前的我若看到这时候自己无奈的样子,肯定会轻嘲自己仍就与从前学生时代一般的幼稚且无能吧! 「……就这样吧!」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对我说着:「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还是先愣了一下,才由他的眼神中明白一些意思:「就跟从前一样,没什么。」 他的语调轻松:「我也差不多吧!我送你回去。」 如同第一次的会面,我是被「丢包」在这个地方的,因此被他接送回家倒也不是什么问题,然则为了避免家人的误会和再次期盼,我还是拒绝了他的要求:「多谢你的好意,但还是算了吧!这边公车不难等。」 表达了自己的需求,再附註解释:「既然都结束了,我也不想再让家里面的人有所期待。」 「这样很合理。」他同意后,道:「不过我还是把你送到不会太拥挤的地方吧!」 我考虑了一下,爽快答应:「这样也好。谢啦。」 这一天的道别以后,我们并没有再见面。 回到家后,我仅用了:「结束了,就这样。」简单的六个字搪塞了母亲的关心,在她不死心的继续追问下,我甚至说出了:「要决定是否交往和结婚的人,是我吧?」的语句来让母亲彻底对这件事死了心。 而后,过完了堪称悠间的年、应付了往常亲朋好友们会问的问题,再趁着最后的年假和当地的朋友聚个几餐,而后开始投身分公司的新生活。 新生活仅有「忙碌」二字而已。虽与我预想当中的相去不远,然则随着总公司的衝刺和日益紧迫盯人,落在我这最早的先锋人员之一的担子可是越来越多。有时,还不免与家人有所磨擦。 虽然极力克制自己避免因为工作上的原故、将不耐烦的情绪带回家中,但面对下班后的种种「关心」我总是无可避免地用着厌烦的语调说道:「都一样、别问了。」这样的话语,平时倒是还好,若遇上母亲心情不好时、总会为此產生口角。 后来,在与兄长和一位学生时代以来的知交秘密商量过以后,我开始藉口「假日想出门散心」开始自行外出找房子。 调职后,由于责任增加、薪水也往上提生了个层级,再加上加班以及从前在外地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付个房子的头期款肯定不是问题。怀抱着这样想法的我,又开始为了人生的新目标开始努力。 都听人说:「有点距离比较美。」 的确包揽全家上下大小事的母亲在我的学生时代也都与子女磨擦较多,反倒是频频在国外、外地出差的父亲虽然与孩子疏离了些,但是吵架的次数却也屈指可数。 由于不想让还待在家里的妹妹整天为了我与母亲突如其来的口角烦心,虽然这样的举动很是突然,但却也是下定了决心在走自己这一步的决定。 频繁的假日出门虽然让母亲确实地起了疑心,然则由于自己偶尔会绕去地方图书馆借书,又或者偶尔带个一两件衣服回来填充衣柜,后来我才知道这样无心的、单纯属于欲望性质的举动在母亲眼里却成了「想逃避相亲」的解释。 对我而言,有些误会并不一定要开释,重要的是这样的「误会」对我来说是好与坏。 例如不喜欢吵杂聚会的我在外地时总委婉地拒绝公司跨部门聚会等热闹的场合,一度被讹传为「男朋友不喜欢我到人多的地方」。虽然也是亲耳听见了他人的细碎语句,然则对我来说这种不失方便的「误会」对我来说很是有用。 我没说谎。 当然,也没必要诚实。 虽然这样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过着消失了结交朋友的机会,但是对于向来奉行无拘无束主义的我其实也是打从心底对于并非在学生时代时所结交的「朋友」抱持着戒心。 或许是由于高中将要毕业时,其中一位老师的那句话的缘故。 「……等到大学、甚至出社会后,很多因素会使人与人的关係不单纯,到时候就很难找到像现在位于你们身旁一样、真心对待自己却毫无心机也没有要求的伙伴了。」 虽然不想将自己的态度归諉于老师,然则无可否认的是,这句话影响了我很深。至今,这句话偶尔还会浮现在我的脑海当中,如同现在。 第九章 慵懒与固执 时值夏末,今天又看了栋不满意的房子。 骑着车无意间才发现经过了高中母校,思念着这时临近开学的日子、或许会有若干老师于办公室内工作才对。念及至此,便也顺势注意了后方来车后转了个弯、停到了校墙旁的停车格内,向校门口的警卫打了个招呼以一般民眾的身分进去。 于假日开放的校园仅限于公共区域,当然不包含教学大楼。我先是绕了偌大的校园一圈,观察学校内较具特色的景点是否有任何改变,而后看着运动场上练习棒球、篮球等运动的学生们,才走回了教学区域一楼的教室走廊。 十数年──又或者说数十年如一日相近的课桌椅摆设、教室布置,还有些许班级黑板上残留的隻字片语提醒着假期该做的作业、假期后的考试等,似乎让我稍微又回忆起十多年前还是这里的学生的那段时光。 那是从高中开始……或者国三呢?所养成的习惯。 介于下课鐘声与上课鐘声之间的短短十分鐘当中,倚着走廊的一处,懒洋洋地晒着日光、想着有意义或者无意义事情。而那份悠哉感在离开了高中校园后,便也不復重见。 可惜的是,在一楼的教室走廊并没有外围墙,只能靠着窗台的墙壁悠间地看着被遮挡住一半的阳光。 就这么闭上眼睛舒服地晒了一会儿后,我抬起左手来看着錶上的时间,决定去几个教师办公室绕个一圈,想着若幸运的话或许还能见到还待在学校的老师们。 距离毕业早已十年馀,虽不奢望大部分认识的教师还在,但仍然对此有些企盼。 几个办公室当中只有社会科办公室仍亮着灯。我透过门窗的纱网望进去,恰巧发现了熟识的老师在里头看着书。 我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故意发出了些声响让老师发现我的存在。 已有多年没回学校,深怕老师早已不认得我的我,本来决定出声招呼,却被老师的一句:「你是……那个……三班的书莞?」 我惊讶着老师良好的记性,也回道:「老师还记得我?」 「当然啦!我很少不记得自己教过的学生。」老师拿下了眼镜,指着旁边的椅子道:「来这里坐!」 在我应声就座后,便在老师的关心之下一来一往回答了近况。 几番对应后,我忍不住趁着谈化的间隙问道:「老师,您说您几乎记得自己的学生……那么您对我的印象究竟是什么?」 老师似乎是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这个嘛!……大概是你很老成这点?」 我疑惑:「那时候的我很老成吗?」 「是啊!」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老师的语调充满着怀念的味道:「每个学生下课时要不是聊天、就是着急地准备下一堂考试,或者在那边玩啊、打闹,就只有你会慵懒地走到走廊那边趴着发呆或睡觉。」 「很少睡着啦!」平时觉得自然不过的举动被长辈说出来竟然让我感到害臊:「只是瞇一下而已……我以前就算每天晚上九点半就跑去睡,还是觉得睡不饱啊!」 「谁知道啊!」老师呵呵笑着,也转了个话题:「是说今天早一点还有个你的学长也来学校找我聊天,我想说难得一天有一个学生回来就很了不起了,没想到才没多久你就过来了。」 「喔!几级的学长啊?」 「不记得了啦!谁会记得毕业年级!」老师笑着挥了挥手:「大你大概三年吧!他毕业后你才进来的。」 「这样啊。」 老师指了指自己略嫌杂乱的桌子上的一本尚未拆封的书:「你待会可以看到他喔,这是他刚才忘记带走的书,我刚才有打电话叫他回来拿。」 「我一定不认识吧!」 「过了这么多年你都没变啊!」老师笑着:「我还以为你出社会后会努力开拓人脉呢!」 这回换我摆了摆手:「曾经努力过,但是做不来啊!这种事情应该是靠天分的吧!」 「你那个学长以前也曾经跟我这样说,」老师指了指桌上的书、代表自己说的人就是刚才提到的那位:「但是后来踏入社会后慢慢也变得更加圆滑了,只是跟你一样,离开工作场所后依然死性不改。……唉唷,这么快就回来啦!」 「老师,麻烦了。」 稍微好奇地回头一看,好奇着对方的模样,想不到这一回头却让我愣了一下。「是你啊。」 「嗯,好久不见。」 老师「喔」了声:「元丞,你们认识啊?」 「嗯。因为长辈之间是朋友,不过只一起吃顿饭。」 没说出相亲这回事真是谢天谢地。魏元丞向老师拿回了书并道了谢,两人又是一番寒暄,老师才道:「好啦!老师也该继续忙了,最近这几年啊,学校又多了好几个名目的考试,晚点我还要继续检查考题,你们就别待太晚啊!」 我与魏元丞相看一眼,而后两人告别了老师离开了办公室。 我一直在想着老师的话,或许出社会后的我也稍微变得圆滑些。否则要以我从前的个性,恐怕才出办公室就找藉口分道扬鑣了吧? 「真巧。」 「是啊。」 本想避免过多无谓的谈话,毕竟以我的立场而言虽然是多个朋友也无所谓,但由于彼此关係的起点缘故,总还会让我多少有些顾虑。然则对方似乎不是很在乎这些,在往来的对话当中就像是面对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自然而轻松。 这,着实让我感到无比地不自在。 第十章 洒于校园中的光,透窗 「你怎么想来学校呢?」 我在此刻并未想着运行自己的业务应答模式,只是想着快点结束彼此的对话而便宜行事,却不意间透露出自己的意图:「看完房子经过,顺便进来看看。」 我在犯什么蠢? 正暗自责备着自己时,听到了对方的回答:「果然是个如同印象中能干的人。」 「不然我应该要是怎么样的人比较符合形像?」 对于我略微不耐的语气,对方似乎没有做出任何的表态,而是依照自己的思考当中回答:「我想,你应该是固执而脚踏实地的人。」 「固执吗?」我不假思索:「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他继续道:「后来工作忙了,长辈虽然还有再要求要多几次相亲会面,但是我想起你的话,所以都拒绝了。」 我微皱了眉:「我说了什么?」 「你说,自己的人生要由自己决定。」他像是在说着什么至理名言一般:「毕竟自己的人生是自己在过的。」 「虽然没印象,但的确是我会说的话。」 印象中我曾与他浅浅地聊过学生时代的一些事情,或许是在那时候充分地表现出自己叛逆与固执的个性吧! 「那你呢?」 我轻笑了一下,连我都不知道那样的笑当中带着的讽刺是针对自己或者另有涵义:「当初会答应本来对我而言就是荒唐的事情,之后自然没有再继续。」 停顿了一会,也道:「而且那时分公司才刚起步,没忙丢半条命都不错了。」 向来以不加班、见红休为傲的公司竟然可以把我逼迫到差点丢了我嗜之如命的週休二日时,有阵子我的脾气的确变得无比差劲。虽然自认为除了与母亲的磨擦以外少有牵连到任何人,但是那段时间的确是很不好受。 「这样啊。」 这时我们早已走到了校门口,是要真真正正分道扬鑣的时候,我本来要开口与他道别,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从背包中拿出了手机,往后拍下了教学大楼方向的照片数张,才依依不捨地罢手。 他看着我这样的举动,没说什么。而后才在我开口之下相互道别。 然则在我要转身离去时,他忽然开口问:「为什么忽然想拍照?」 「不晓得。」我停顿了一下,又道:「或许是在悼念死去的悠间吧。」 「你的确满脸忧鬱。」 我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想白他一眼:「真抱歉,这是我的招牌表情。」 「但是,没想过要让自己有机会更加悠间吗?」 「悠间不下来吧,我可是要揹房贷的人了,就算想任性辞职不干的话也是快退休前的事情了吧!」一面想着要结束这个话题,我收起了手机,终于要向他道别:「好吧!我该走了。」 「嗯,再见。」 我向他点头致意,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再见」这个词做为一般的道别是再正常不过的语句。我曾想过,没有分「永别」与「再见」,或许是中文单词当中最为委婉的一处吧! 记得在高中毕业时,我与自己的高中生活说着「永别吧!」而在大学生活结束时却恋恋不捨地在日记上写着:「希望再见。」为的就是区分两者之间的差异。然则在最后,却是以相同的方式道别了自己的学生生涯。 其实,我很想再重新踏入一次校园,带着间适的心态坐在已不甚熟悉的座位上,抚摸着课桌的纹路和学生恶作剧的立可白,一面转着笔、一面搭着书,听着老师或者教授在讲台上的语句或者过往经验谈。 无论那样的演讲是否有关课业、无论那时的心是否在课堂上,偶尔或会从课堂中或者发呆的途中分心、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窗外,看着朝晨或者午后的阳光,穿透了几颗正因着风摇曳的树枝与树叶,再分散地洒入窗明几净的教室内。 啊啊,我不禁想着,那或许是这辈子再也梦想不到的时光了吧! 一切的嚮往与想像,都是留恋于回忆当中,无法成为真实的影子。然则那些影子所代表的,却是自己曾留下来的足跡。 就连利用那短短十分鐘的下课时间,倚于走廊又或趴在桌前,望着窗外那舒适的阳光,在此刻的脑海中,也成了被时间所深深刻凿出的鸿沟或高墙、阻挡在过去的留念了。 那是止于学生时代的,窗外的光。 虽然无比期待能将那透明的窗亲手打开,然则纵便玻璃上佈满了想念的指纹,仍然找不到任何一丝缝隙可以穿越而过。 那是已经牢牢地僵死在那的物事。就算想击破它吧!也早已不是能够任性的年纪。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