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1v1)》 第一章(微h) 体育场内,观众席人头攒动,是一张张心不在焉的年轻面孔。 人声喧嚷庞大,汇聚围绕在篮球场四周,像撒布的渔网,隐隐约约,一段口水的伴奏旋律艰难地外溢,随着节拍,数只圆头皮鞋错踏,踩上经过防滑处理的木地板。 往上是及膝高筒袜,塑料糖纸一般幻彩的裙摆,露一截叫人浮想联翩的大腿。 “这跳的什么?广播体操?” 许非同把毛巾往肩上一甩,右手叉腰,目光不经意瞥向球场中央,语气实打实的不感冒。 “土鳖,这是主办特意请的外面的女团,o、o-v-o——看c位看c位!是我的菜。” 球队里的另一人出来嘲笑他,化身懂王,只是似懂非懂,盯在表演者身上的铭牌,念团名时连磕带绊,声音变得迟疑起来,却在下一秒立刻转为亢奋,相当自然地化解尴尬。 他口中c位站在最前,舞蹈中间一个跳跃的动作,双马尾高高扬起,在空中,比其他人蹦得还要高出一截。 裙面形如游弋的水母降落,与春光一布之隔,盖在稍短一些的打底裤。 “诶…” 张佑发出浮夸的哀叹,然而见女孩刘海下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眼弯成月牙形,嘴角牵开露出雪白的牙齿,却不显得刻意,脸颊鼓鼓的,透出自然的红晕,他顿时心花怒放。 “好甜好正的美女,叫什么啊?牌子做那么小给谁看…桃..桃。” 结束的定格姿势,胸前铭牌再无遮挡,上头清清楚楚印着:ovo-桃桃。 张佑确认过,目送她和队友结束演出,笑意盈盈地鞠躬退场,又念一遍这个名字:“桃桃,真适合。” “别笑得这么恶心,” 许非同看不过眼,拿刚喝空的矿泉水瓶砸他, “你跟播音系那女的掰了?” “她去找前男友复合了。” 张佑脸色一下变得严肃,失意短暂经停,重归于嬉皮笑脸,走到旁边悠闲地伸懒腰,扶在一名坐着的队友肩上, “掰不掰的又不妨碍欣赏美女,是吧周哥…咦怎么是任哥?” 任池伽头披一条毛巾,把侧脸遮得严严实实,不声不响坐着,安分得像古时待嫁的新娘,阴影以下,鼻梁和喉结起伏的线条若隐若现。 张佑去揭毛巾,被精准掸开胳膊,他悻悻甩手,就见任池伽自己慢悠悠地扯下布来,露出底下一张俊秀的脸。 五官细致端正,皮肤无暇洁净,被高眉骨和浓眉破坏掉一些精致感,穿一身球衣,和优良家境养成的贵气。 小范围的欢呼从后边观众席接连传来。 众人见怪不怪,任池伽敛目,睫毛直挺挺下垂,事不关己的模样。 许非同笑道:“任哥要睡着了,怪这比赛一点强度上不了。” 64比29。 计分牌上正显示叫人绝望的分差。 同样没人会因为这场面感到讶异。 他们学校是所在地区蝉联好几届的一号种子,放在全国也是数得上的强队。眼下正进行的,不过是含金量寥寥的邀请赛,对比其他参赛队伍,w大的水准称得上是降维打击。 不出所料,下半场在轮换两名后辈新人出场的情况下,到哨响,分差仍被拉大到五十多。 张佑本是球队主力,首发常驻,因为前两天吃坏了肚子,今天坐了一整场板凳,但不妨碍他赛后喜气洋洋地畅想。 “决赛在一周后,赢了正好去新开那家livehouse玩儿呗,你们都来,老板我哥们儿,朋友圈老多漂亮妹妹。” 他放下手机,目光炯炯,环更衣室一周,轮到某个身影时,刻意在“都”字上加重语气。 许非同嗤笑一声,劝他打消念头, “任哥道心比篮板还稳,不泡妞不抽烟不喝酒,姓任名池伽摩提。” 任池伽已经换好便服,把迭齐的衣物放进包里。在热气涌动,异味横生的更衣室里,这人仿佛物种突变,高强度运动过后,仍是浑身清爽。 他未对以上评价有任何表示,只是回应邀约,说:“我不去。” 张佑单手扶住衣柜,忧愁地叹气, “真不给面儿…我不舒服了,桃桃也没得见。” 许非同问:“哪位?” “治治脑子行吗。” 张佑受不了地啧一声,但憋不住话,解释说明:“就那个中场表演的c位啊,我刚上网一搜组合近况,全是什么经营不善剧场倒闭濒临解散,相遇太晚,有缘无份喽这次…也不知道人看不看私信……” 他正嘀咕盘算,就见任池伽收拾完毕起身要走,忙不迭提醒:“任哥蹦迪不去就算了,吃饭记得来,你老忘看消息。教练在群里刚说的,决赛赢不赢都他请——和牛自助!” 任池伽背对他,抬起手扬了扬,表示听见了。 张佑转过头来问队友:“这是去还是不去啊?” …… “我不去。” 决赛后的更衣室,氛围比平时还要火热,虽说奖金和荣誉连吹嘘都拿不出手,但竞赛的决定性魅力在于品尝胜利,夺冠的滋味总是让人心潮澎湃。 队员们推搡打闹,口中接连发出无意义的鬼吼鬼叫,好不容易收掇完,众人勾肩搭背地临出行前,任池伽的这一句话,仿佛凉白开浇入热岩浆,不合情理,不合时宜。 张佑一脸诧异, “怎么又不去了?决赛mvp?” 本场最有价值选手任池伽言简意赅:“临时有事。” “欸——” 众人发出扫兴的嘘声,持续一小阵,也没多作纠缠:毕竟这人不合群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薅教练羊毛要紧。 队员们保持高水准竞技水平的同时,也保持随手关门的好习惯,门扇被吱一声阖紧,锁舌回弹,人声脚步声渐行渐远,更衣室萧条下来。 任池伽走向房间角落,停在一个等人高的杂物柜,伸手一拉。 柜门的阴影在女孩面上横跃,伴随灯光涌入,连同一些情绪,转瞬即逝。 一张甜美饱满的脸,蓬松的辫子搭在胸前,刘海柔顺乖巧到眉下一点,衬得眼睛更大而有神,四肢修长纤细,从洋装各个开口伸出来,裸露在外,像支在柜间的一个大号人偶。 “桃桃。” 他冷淡地叫人,隔几秒又开口:“陶斯?” 陶斯微微点头,肩膀抵在柜面,双手握住斜在胸前的包带,笑得眯起眼睛, “任先生随心情叫,都可以。” 任池伽低头注视她的脸,态度并不为眼前这款少女偶像招牌笑容而软化,语气不咸不淡:“他跟你说过了?” “是。” 陶斯矮下身子,从柜中迈出一步。 以杂物柜顶部的高度,其实有点多余,她做来像一个蓄力的姿势,下一秒,踮脚仰起头,径直往他的脸颊靠。 她不矮,走在路上能俯视到好些男性的头顶,但眼前这个男的至少有一米九。 所以任池伽需要弯腰低头,本该一触即离,代表亲昵的脸颊吻变味一些,嘴唇碰到嘴唇。 接下来的事理所当然地发生。 他抬手卡在下颌,捏开两片红艳艳的唇瓣,舌尖伸进去,陶斯从齿间尝到很呛人很辛辣的柠檬薄荷味,像往口腔投放一台强力冷气。 她自胸腔发出闷闷的咳嗽,为凉意入侵和捣搅的舌头,然而未抵达嘴边就被身前的任池伽吃掉,吻得没什么技巧,就只是舔舐,搜刮再咽下。 而舌头那么软那么热那么私密,挨在一起摩挲,水津津的,很是煽情,连呼吸都热透了,熏得陶斯的耳根脖子一片都染上颜色。 连衣裙下摆被撩起,棉布材质的水母在空中变胖又像被揍一拳地瘪下去,露出大腿根,和小偶像表演时被打底裤牢牢保护的屁股。 常年摸球的手宽而大,带日积月累变厚的茧,握上软绵绵的白肉,一按一个坑,一捏一道红。 双唇拉开一点距离,他用另一只手,充满亵玩意味,指尖在发烫肿胀的唇肉一点点碾过去。 陶斯原本挂在他肩上的手臂落下,态度斟酌, “这里有点…” 任池伽没反应,还在揉她发肿的下唇,残留的膏脂全沾到指腹上,还是粉的红的,从里头透出来。 他开口,用已经较之前再哑一点的嗓音,发号施令, “手给我。” 陶斯两只手腕被合握在大掌中,擦着腹肌,带向下身,抓住运动过后,仍处于兴奋状态的阴茎。 有点吓人的大小,被她软嫩的掌心一抱,像有自主意识的怪物,紫红色的又生生粗长不少。 下身就着环成的一圈动起来,任池伽手把手,同时也强迫她动,双手形成一个自发套弄的环,狰狞的顶端在边缘进进出出,一甩一甩。 他动作很激烈,陶斯被撞得依靠起身后的杂物柜门,龟头直接戳到腿根,就隔着内裤。 室内外动静寥寥,柜子砰砰撞到墙壁的响动听起来像是闹得很大,陶斯起一阵鸡皮疙瘩,又开口尝试劝说:“这里..” 同样的开头,同样没讲完整。 这里。 任池伽重重顶一下,说:“我有用。” …… 任池伽在车里拿一条毛巾给陶斯,有个大而丑的标,蓝白色,摸起来柔软得好似婴儿脸蛋。 她攥在手里,在校园里,步行一路都紧握的手心终于清爽一点,说:“下次,洗干净还给您。” 他在开车,目光漠然平直, “不用,别说敬语。” 吃了个软钉子,陶斯脸色未变,点点头,说:“好呀。” 接下来一路无话。 “…就在对面,停这里就行,谢谢你送我,也谢谢毛巾。” 陶斯解开安全带,再次扬起笑容,明朗同在杂物柜中看见他时一样。 只是开门下车时,手机不慎滑落到座椅空隙,她低低啊一声,头发无力地垂下来,俯身去够。 他轻轻拧起眉,手指敲在方向盘,带一点不耐的神色, “这不让停车,快点。” 车门被仓促地合上。 陶斯等红绿灯,穿越马路,走到一个巷口,身影消失不见。 而车辆调头,载着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双翼车标,缓缓驶向前,不偏不倚停在陶斯拐身进入的巷口。 穿洋装的背影没走远,手中的毛巾被甩成一粗捆。路边立一个大垃圾桶,她走过去,踢起落在旁边的牛奶盒,抽鞭子似地挥动毛巾。 纯白的牛奶盒和蓝白色毛巾一同飞进大敞的垃圾桶口。 牛奶没喝完,中途有几滴溅在手上。 陶斯扭过头举起手腕,目光停驻,像是想起什么,微垂的半张脸上尽是烦躁和嫌恶的情绪。 同在杂物柜门被拉开时,转瞬即逝的表情一样。 不多时,任池伽重新坐正身体。 车内半静止的空气,木质香里掺进更甜蜜也更廉价的味道,靠向副驾时会凸显得更扰人,优柔多情,像一个唇膏半干的亲吻。 他弯下身子,顺手摘掉出风口的扩香器,丢进扶手箱,捡起乘客落在副驾驶座底下的东西。 一条丝巾,编进麻花辫,在发尾系成一个精巧的蝴蝶结,后来被扯开了,凭一点摩擦力,松松缀在头发丝里。 在更衣室,任池伽看见陶斯找不到纸巾,用它胡乱擦过大腿根和下体。 更衣室不会没有纸巾,是他冷眼旁观,没有提醒。 窗外沥青路车来人往,任池伽把它展平,同掌心伸下去,贴在半勃起的性器,开始自慰。 第二章 入团最初,陶斯为自己选定的艺名并不是桃桃。 工作人员见她为此苦恼,说最简单的例子,可以从真实姓名里提取,同音或近音的字。 陶斯受到启发,迅速改好社交软件上的昵称,递过手机展示成果,说:“我叫sǐ。” 站得稍远的严方仕没听清,问:“什么?” “死亡的死,death,death note那个death。” 陶斯一字字讲解清楚,一石二鸟,大秀英语又秀品味,屏幕上的用户主页显示刚通过的ID:ovo-死death。 严方仕瞳孔狂颤,想笑只能生生憋住,嘴角的肌肉似动非动,最后略显慌张地一票否决:“不行……桃桃,你就叫桃桃好了。” 在陶斯不赞同的目光里,他直接上手更名为:ovo-桃桃peach。 初次表演,观众一下就记住她的名字,舞台上跳得卖力,元气四溢的女孩,脸蛋总是红扑扑,人如其名,面若粉桃,桃桃。 后来一直唱着“只想做你的小猫咪喵喵喵咪咪咪”,一路脱离青春期,陶斯慢慢意识到,未出世就夭折的初定名,未尝不是一份助力她闪避中二黑历史的恩情。 哪怕她至今还是不太中意“桃桃”。 “桃桃,这是任先生的联系方式。” 严方仕一边说,同时在低头给她发消息。 陶斯因此见到一面并不繁茂的头顶,比过去稀疏许多,远超越年龄增长的脱发速度,可见组合这几年每况愈下,带给这名制作人的压力。 公司的办公地点偏,且面积小,她在那里见过员工上门讨薪,也见过他给投资方哈腰赔罪的场景。 如果不是这个所谓任先生的出现,陶斯可能已经在开始打包宿舍的行李。 严方仕告诉她,他带去的所有组合资料里,这位财力雄厚的新投资人,仅对写她的一页另眼相待。 他又说:“桃桃,组合成立四年,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时间是你站c位,运营推你也花心思,我们会到今天,你就没有责任吗?” 提供的要素齐全,陶斯做起算术题,4*356等于1460,1460*0.8等于1168,有这么多天平白过去。 比这么多天还要更早一些,同样是这个人在便利店柜台,向结账收银的她递名片,那时她只有陶斯一个名字,只有十六岁。 他那时说:我有预感,你会成为舞台上最耀眼的人。 陶斯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见她点开新消息,着手添加新的联系人,严方仕松缓脸色,才有心情用玩笑的口吻开导:“条件很好的男孩子,你当同龄人相处了解看看,见了就知道,绝对不亏啊。” 倒是没信口开河。 同样的地方,上周组合来过中场表演,今天进行的是决赛。 陶斯扶在观众席最上方的栏杆,向下俯视赛场。 篮球,多人运动,有一个人持球时的欢呼声尤为突出。运球,过人,投篮,有一个人做来就是比其他人好看轻盈。 ——任池伽,她马上要见的人。 低一阶的座椅上有学生对陶斯招手,目光黏在她脸上,语气热情, “同学,你是哪个院的?这边有位置,一起坐啊。” 很久没人这么称呼她,陶斯摇头说:“不用,我不是。” “哦哦,s大的吧,你们那儿过来还挺远的。” 对方挠挠头,自然而然地把她划分到场上另一支队伍的阵营里,是远道而来看本校被暴打的不幸支持者。 他明显仍未死心,犹犹豫豫还有话说的样子,陶斯没所谓,把视线移回球场。 尖叫和掌声在此时自四面八方爆裂开,任池伽向上跃起,优越的臂长和弹跳力,使他能视身前对手的干扰于无物,将球准确无误扣向篮筐。 嘭啪—— 场外有人捏爆充气礼花助兴。 偌大的体育馆中,一浪高过一浪的观众反馈,气氛直逼高潮。 这种场景下,陶斯在联想口交。 男人掰女人的头做深喉,手掌的力道几乎就要折断脖子,好像被刚刚扣进筐里的篮球一样。 淫者见淫,事出有因——怪她出门前看过av,她几百年才看一次av。 脱敏不成,反而在此刻造成一点心理阴影。 她咬住后槽牙,仿佛在幻想咬断阴茎,或是一只手臂。 忍一时,要表现得安分乖巧,争取表现得好。陶斯注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在心里对自己说。 任池伽外貌出众,家财万贯,爱好运动,在名校接受高等教育中,床品也不会差劲……大概吧。 流程是自我介绍,在优雅的环境吃一顿饭,进一步聊天,可能还会饮用一些酒水,再上床。 陶斯还在做心理辅导,那头冠军已然新鲜出炉,接受鲜花和拥簇的男主角不知怎么做到,抽空发来消息,让她去指定地点等待。 她去了,还未说上半句话,被一把塞进更衣室的柜子里。 接着众多球员鱼贯而入同一个房间,隔一扇柜门,闹哄哄的,像老式火车开过引发的噪音和震动。 离得远时浑然不觉,这片空间内的雄性浓度让她想起了倒闭前的剧场,现已成为灭绝物种的粉丝朋友们。 真是久违。 从缝隙透一片纸样薄的光,在头顶,在脚底,竖的细割在身上,而沉在黑暗中的陶斯的脸毫无表情。 她给任池伽摸了很久——实际没有,只是体感度秒如年,最后手心被射上一股腥黏的精液,多得快接不下。腿间也有少量,内裤经受顶撞,最底下的布料晕开深色,两人的体液湿成一滩。 陶斯把手里颇具分量的丢到垃圾桶,还是腻乎乎的一层,她张望寻觅纸巾或毛巾任意可以快速清洁的工具,见到椅子上挂了一条,很新。 任池伽这时开口说射精后的第一句话:“别动这个。” 他发声像更衣室主人,陶斯听从像更衣室女奴。 她忍住火气,在心中给自己洗脑:做偶像是角色扮演,这也是,没什么大不了。 一回宿舍她直奔洗手间。 说是宿舍,其实隐藏在居民楼里面,三室一厅,两人一间,公司租了两套作为宿舍,ovo团里十二名成员住得满满当当。 陶斯进团早,住得稍好一些,房间自带一个卫生间,不用跟住在另外两个房间的成员共用外面的。 她的室友叫瑶瑶,蒋一瑶。 龙头的水哗哗冲掉丰盈的泡沫,露出洗净的手部皮肤,青苹果味洗手液闻起来并不像青苹果,但够香,挤一泵能洗出满室的香味,这就很好。 平面镜上映出浅淡又精心的妆容,橘粉色哑光腮红,细眼线,刷得根根分明而纤长的睫毛,陶斯竖起手指把它戳得乱七八糟。 她湿着手走出洗手间,蒋一瑶原本正在床上做臀桥,见状半坐起来问:“上个月钱发了,你收到了吗?” “嗯。” “你多少?” 陶斯到桌边刷刷抽两张纸, “三千五,一样的。” 上个月就跑了几个小演出,都是团活,只能拿基本工资吃低保,好在不用负担房租。 蒋一瑶平躺回去,运动中止,自然地拿起手机,一心二用跟她闲聊, “我才知道严方仕忽悠到新金主了,真行啊中年男人的破嘴,不知道哪里来的冤大头…” 陶斯消息比她灵通许多,不仅刚见过冤大头的真身,还知道这名冤大头一口气投了三千万。 三千万,再添点零头,凑活能给她发一万个月的工资。 陶斯想到严方仕对自己义正严辞“你就没有责任吗”时的嘴脸,嗤笑一声。 ——如果永远对准裙底的镜头,从下往上俯拍的视角,好几次表演前把服饰纽扣扯松,人为制造舞台事故博取眼球也能被当成运营小巧思的话。 她一想到这人拉皮条拉到这么多钱,怎么都不甘心把原本准备的那句“不干了”说出口。 在团四年,除开职业生涯初期走过一段上坡路,后面稳定持续的过气,陶斯基本没攒下多少积蓄。 她二十岁,上无老下无小,正是需要金钱的年纪,天杀的大有钱人,中有钱人和小有钱人,这些人的银行存款怎么不能无缘无故转移到她的账户里。 陶斯为自己制定的目标是:快速稳定取得一笔大龄偶像退休金跑路。 这么一想,刚经历过的面目可憎的手工活,也顿时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只是。 陶斯低下头,对着双手凝神沉思:任池伽不说下次,看起来对她也不太满意。 第三章 烈日当空,步行道被晒得干燥起皱,一家不起眼的门店匿于沿路的商户间,人流如织,队列不齐整而规矩地排成s形,缓慢地向前跟进。 陶斯正处在队伍前半段,给蒋一瑶发了一张身后的长龙,视觉效果惊人。 蒋一瑶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哇,这是我昨晚跟你说w大门口的那家吗 -行动力[牛][牛] -今天几点回[馋] 陶斯想说应该早,刚打算这样回过去,转头点开另一个对话框,最新一条消息显示发送时间在一周前。 她花一分钟编辑消息:任先生,我正好到w大附近买东西,很快到端午节,给您送一点好吗 然后在发送前及时删掉了敬称,节假日的敬老气息一下减轻很多。 她自我感觉这条消息发挥还可以,措辞显得不太殷勤,哪怕今天的主要购物目的是冲任池伽来的。 陶斯不是贯通人情世故的类型,更别提单独向某位异性示好,但既然下定决心,刷存在感和好感的步骤必不可少。 任池伽在十分钟后回复,说他在另一个校区有课。 远在十多公里以外,她要不去,要不等。 那就不巧了了。 论心不论迹,陶斯做了决定,购买队伍此时恰好轮到她, “散装几个就可以了,不要礼盒。” 阿姨给她装几款招牌的糕点,手脚麻利,态度热情,好像永远不为繁忙的工作疲累,付款的时候说:“同学,学生证打八折哦,校园卡也可以的。” 陶斯说:“不用。” 她买好单,排在后面的女生很自然地搭话,说:“我正好都带了,早知道借你一个。” 阿姨的笑声和说话声都洪亮,“这个不要当着我的面说啊。” 另外两人也笑起来。 陶斯提溜着塑料袋,慢慢从窗口走开,她从袋子里随便捏了一个吃,花的形状,是小时候会画的圆圆五瓣花。 十几岁的时候,刚从学校叛逃出来,摒弃知识和教育,并没有多大感觉,理直气壮地赚钱维生,有时觉得很容易,有时觉得很辛苦。 反而是最近开始感到不自在,可能是过于频繁到访同龄人密集的区域,频繁地被叫作“同学”。 可能过几天就好了,也可能过几年。 陶斯想着,同时感到嘴巴发干得厉害,饼皮和馅被咀嚼到一块,唾液分泌的速度远赶不上被吸纳的。 她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持续有新人加入,丝毫不见缩短的队伍。 从头到尾,要排四十分钟。 以前组合有见面会,公司为了不让场面太冷清难看,也会雇人排队充场,时薪好像是十五块。 加上买糕点的五十,总计怒亏六十元。 马路对面就是公交站,还比地铁便宜几块,刚经历资产缩水的陶斯精打细算,决定用省下来的钱买一瓶水。 小超市收银处,有个子很高的男生站在她后面,排队等待结账,架着一副头戴式耳机,身体一摇一摆,手长脚长,碰到人也浑然不觉。 陶斯离开前,回头翻了个白眼。 未曾想对方眼神直愣愣,举起手指她,一边把耳机摘到脖子上,激动得差点磕巴—— “你、你是不是…桃桃!” 这是陶斯第一次在生活中碰见能喊出这个名字的陌生人,她看着对方的银白色耳机,心想:如果里面播放的是“咪咪咪”,自己愿意为刚才的行为找补说成眼皮抽筋。 可惜不是,张佑是嘻哈忠实受众,歌单成分很纯很专一。 他说之前看过一次她表演,留下很深的印象。 “…当场入坑的程度——你买了李记啊,他家现在太红了,我都买不到,你真厉害。” 张佑发现陶斯手中的袋子,啧啧称奇,她不知道排队上当的厉害之处在哪里,本能想应对一个笑脸,又觉得没必要。 买到不合口味的东西,本着能多不浪费一个是一个的原则,陶斯对着他把袋口打开, “吃一个?” “这怎么好意思!” 张佑连连摆手拒绝,却因女孩这一举动而眉开眼笑道:“桃桃,你人好好。” 接下来就像无意打开一个自来熟人类的封印,在一路喋喋不休声中跨越斑马线,陶斯说自己要去坐公交。 区区马路的宽度不能满足他的话唠程度,张佑一脸意犹未尽, “这就要走啦?我觉得可以你多逛逛,比如其实往里走那条路才是我们最经常吃的…” 陶斯一边确认站点显示屏一边打断他的话:“有朋友等我。” 从糕点店离开,她就给蒋一瑶发了正准备回去的预告。 “好吧。”张佑无奈地摊摊手,“加个联系方式?下次来w大这边玩,我可以当免费导游。” 闻言,她眼神变得有些奇异,又清澈,缓缓露出一个笑,说:“团里不允许私联。” 张佑这时发现陶斯今天是素颜,比之前所见少了点涂的颜色,但形象气质在这一刻才与当日分毫不差地重合。 皮肤白得要透明,却不是毫无生气的白,是自带通透感的好气色,还有一双潋滟讨巧的眼睛,鼓鼓的卧蚕,花瓣形状和颜色的嘴唇,组成让人看了就好心情的笑颜。 张佑觉得惊奇,同一个人,同样的表情,在舞台上是亲和力,到台下是划清距离。 想到那个几近名存实亡的组合,他知道这是陶斯的托辞,感到一点可惜,没有太多。 他一手插兜,另一手在空中悠闲地挥了挥,“那你加油。”说完重新将耳机戴上。 陶斯没将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在等待的公交还有一站路时,突然接到电话。 “任…“在哪里?” 风水轮流转,这次陶斯的话被打断,她没有时间感到不快,而是在积极回想自己那条“那下次有机会再见面”是否被发送成功。 她说:“在门口的公交站台。” 对方说:“知道了。” 两分钟后,一辆黑车停在陶斯身前,午后阳光下,宛如才被揭离丝绒罩的钢琴漆面一尘不染。 跟上次坐的不是同一辆,车窗下降一些,她看到任池伽的脸,余光同时远远看到公交车在上坡露头的形状。 上了车,陶斯一边拉好安全带,一边说:“好久不见,任…” 迟疑不过一秒,她自然地接下去:“任池伽。” 他在驾驶座瞥她一眼,轻飘飘地嗯一声。 站台不能久停,车子又向前开了一点距离,到合规的停车位,陶斯刚要说话,后座门突然被人拉开。 “任哥——” 熟悉的声音语调,比初次听见还要激动一些。 张佑在后座支着两条腿,上身前倾,扶住前座的椅背,眼神动摇,不可置信,仿佛撞破惊天动地的奸情秘密。 “桃桃,刚才说的等你的朋友,是我任哥啊。” 陶斯说:“呃。” 世界当真小成一个三角形。 说来话长且曲折的误会,陶斯不知从哪里说起,嘴巴脑子同时短路,要不是任池伽身份特殊,真想甩手而去。 好在当事人亲自澄清:“不是。” 张佑不退反进,步步紧逼:“不是朋友关系?” 陶斯发自真心地说:“不愧是名牌大学的学生,脑子转太快了。” 任池伽叫张佑要么安静,要么滚下车。 强压之下,张佑安分没一分钟,嘴巴又不甘寂寞,叭叭出击, “可是桃桃,你跟任哥认识,任哥跟我认识,我们就不仅限粉丝和偶像的关系了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无懈可击的逻辑,陶斯低头拿手机, “…那我扫“东西给我吧。”任池伽这时在一旁开口。 她顿住动作,目光移向腿侧堆放的物体,塑料袋透出里头的油纸袋,包装和口味皆不尽人意。 陶斯揪住提手,说:“发生一些错误。” 他指在那里问:“不是说送这个给我吗?” 任池伽漆黑的眼仁一眨不眨,还是那副清冷高贵的模样,她第一次从中解读明白含义:耍我? 她眨眨眼睛,换一只手给他递过去, “不是,不太好吃,你尝尝喜不喜欢。” 哇哦。 张佑无声无息做了个口型,坐在后面像看戏,沉浸式视听结合,品出不清白的关系,争分夺秒在小群打字。 -猜猜我在哪[图片] -区区迈巴赫后座也值得老子不经意露出? -前面是任哥和一个女生 -不是拉拉队的不是外院女神,你们绝对猜不到是谁 -!骗人死许非同全家 -等着 任池伽从陶斯手里把袋子接过来,往座椅中间一甩, “偷拍手机就别举那么高。” 张佑及时把手机捂到胸口,不情不愿地说:“那明拍呢?” 任池伽冷笑一声,“不行。” 这不行那也不行,张佑脑子一转,转移目标,又出一个馊主意, “相逢即是缘,桃桃,晚上一起去玩呗。要不放心,咱让任哥也去,就sky好不好,就算不爱喝,那家的烩饭美女们吃了都说好。” 正想告辞的陶斯已经把手搭在门开关,不想麻烦找上自己,明显面露难色, “…不合适吧?” 任池伽不着痕迹地瞧她一眼, “有急事?” 他这么问,陶斯有脑子,自然要回答:“没有。” 只好低头给蒋一瑶发消息。 -不用等我了 第四章 丰富多元的噪音,人群密集,光线幽暗,是sky,附近一带颇具人气的一家club。 陶斯和任池伽在远离音响的外围卡座,头对头,平静地享用烩饭,一人一份,分别是黑松露菌菇和意式海鲜。 张佑的美食推荐比他本人来得靠谱,浓郁的黄油加黑松露香气,酱汁包裹住米饭进入口腔,唇齿幸福得都发酸。桌子的高度并不适宜进食,但陶斯吃得高兴且沉迷,腰身弯下去,膝头靠在肩膀,一口接一口。 任池伽那份只稀稀拉拉动了几下,一只手掌大的红虾被动钉在她余光里,陶斯注意到他好像喝水更多,推测海鲜饭调味偏咸。 他在她横扫烩饭的中途寻到空档说:“外套拉上。” 陶斯愣了下,以为是衣服不注意溅上酱汁,低头审查检阅。 任池伽耐着性子, “晃眼。” “哦。” 她直起身子,领会意思。 背心领口是正常高度,她的胸部也不是太惹人眼球的尺寸,只要不是过于贫瘠,用隐形聚拢内衣加持都可以达到的效果:又挺又白又圆,加一道虚张声势的沟。 在这种场合,只能说是大众尺度。 角度问题吧。阈值真低。 陶斯撇撇嘴,把防晒外套拉链拉到脖子下边,又变成刚才被拦在局外的装扮。 是张佑熟人组的局。 从门口一路进来,室内虽然禁烟,但人多味杂,她不知晕到其中哪一种香,犯恶心了,死死捂住口鼻,到了地方,就有个带台的人过来搂住张佑,指了指陶斯说:你俩来,她不大行。 张佑说:“别呀——来,桃桃,大大方方露个脸。” 那人这时和她露在外边儿的眼睛对上,目光中看得出怔忪,再开口时,态度明显有所变化, “唷,扮灰姑娘呢妹妹。” 狐朋狗友的经年默契,三言两语配合支起猪肉摊,等待她躺上去鉴定颜色。 陶斯把捂在脸上的右手掀开,恰好晕得不行,很明显地“呕”了一声,而后像是自知这声音十分失礼,泪眼汪汪去看任池伽。 他平时就是生人勿扰的脸,明显被这两下扰得耐心告罄了,懒得问张佑这个白痴的罪,拉了她的手往外走。 走了几步,空中飘来令人心驰神往的味道。 陶斯没忍住咽了口水,说:“好香。” 盛烩饭的盘子像退潮浅滩,从酱汁米粒间透出瓷白的底,陶斯放下勺子,九分饱了。 她靠上椅背,往右眺得远一点,眯起眼睛。 这带是鲜有人光顾的区域,能看到张佑带一伙人直直朝这儿过来,陶斯随便扫一眼,拦住她的人赫然在侧,男男女女都有,光鲜靓丽的一道。 张佑照常嘻嘻哈哈地凑过来, “任哥,这我兄弟小乔,对刚才的事特过意不去,非得来给你赔罪,说不然回去都睡不好觉。” 被称作小乔的兄弟——其实姿色很差劲,顶这样的名号行走江湖,堪称恶意抹黑历史名人。他面对任池伽时,剔掉对陶斯的挑拣老练,变成闪烁不定的笑意,和殷切的语气, “任少爷好不容易赏光一次,给您安排尽兴好吧。” 他自我介绍叫乔成,算是这家店的小股东。 在一边充当空气的陶斯做观察实验:看来是被张佑紧急调教好了。 她不知道任池伽家里具体多有钱有势,严方仕提过好像他的家人基本都在国外,陶斯想象那是一个庞大的诺亚方舟一样的家族,留在国内念大学的小孩可以从名为信托金的零花钱储蓄罐里拿出三千万面值的硬币,像孙悟空拔用来变分身的猴毛一样不值得吝啬。 这对陶斯来说过于抽象了。 在她认知中,把这间夜店当作日常消费场所的人生已经足够体面,这是刚看过此地菜单的感想。 她看着被一群体面人团簇在中心的对象,唯一的观感是任池伽比这些人好看很多,整洁很多,舒服很多,或许这是诺亚方舟具象化后的呈现。 也可能是她已经被金钱滤镜腐蚀蒙蔽头脑。 被搭讪的任池伽显出一点通情达理,没完全通,不接话茬,只是拿起身前的气泡水,喉结醒目地滚动两下,啪嗒叩回茶几上。 算是默许的态度,冷清的卡座一下热闹起来。 一会儿没见,张佑的花衬衫快解到肚脐眼,像蝴蝶处处翩然,降落到陶斯身边,见她手边的杯子里薄荷叶漂浮,多少还带点酒精,不由对她感慨:“任哥却滴酒不沾,就这么清纯。” 就这么清纯地挑中自己去更衣室给他打飞机磨逼。 陶斯说:“嗯。” 张佑这时转身接电话,一边大声吆喝“最边上”,一边奋力张望,没多久朝一个方向挥手道:“这儿——” 他挂了电话给陶斯介绍,来的同样是校篮球队的成员,叫许非同。 许非同不客气,见了面一拳锤在张佑胸前, “怎么想的,从这儿到舞池够去驿站取个快递了。” “任哥干的。” 任池伽对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许非同说:“兄弟,这场面够离奇。” 张佑得意洋洋:“我没骗人吧。” 闲聊两句后,乔成随口问道:“你们几个都是一个学校的?” 张佑抢先回答道:“我们仨是,桃桃在做偶像啊,女团成员。” “喔——” 他很刻意地拉长声音,烟酒长期共同作用过的嗓子显出粗砺的质地,面上浮现意味不明的笑, “女团啊。” “受不了!女团你笑什么!” 旁边的女孩子一面夸张地拍乔成的肩膀,一面掩住弯起的嘴角。 文字内容正常,配合语气和表情,在他们嘴里过一遍就好像谈到什么见不得光的特殊职业。 其实不是特别大的难堪,乔成应该知道她是任池伽带来的,但没被认可证实过什么关系的女伴。 是这样。 陶斯放下酒杯,认清自己的处境,轻轻叹了口气。 全场她唯一需要容忍的人只有任池伽一个,其余的贱人通通没必要。 她开口四平八稳,没什么情绪地问道:“是啊,女团你们俩笑什么?” 其余人原本都在说笑,知道任池伽话少,也极有眼色的没上赶着硬聊,陶斯一有发难的前兆,轻松的气氛凝滞不止一秒。 许佑反应极快,拿起桌上一瓶利口酒晃了晃,说:“小乔,喝没了。” 乔成长期在夜场混迹,见过的场面比许佑多得多,更别提像陶斯这种有点傲气,经不起玩笑的漂亮姑娘,咧开嘴扭头招呼人开酒,说:“等着。” 许佑跟她说悄悄话:“桃桃,出来玩儿,要放松点。” 陶斯睨他一眼,耳语姿势太亲密,拉开距离。 喝过几轮,有人按耐不住要下去蹦哒,陶斯本来混入其中,跟在人群里面,被任池伽精准点名。 “陶斯,你坐我旁边来。” 他眉目疏淡,打了个哈欠,头歪到她肩上休息。 陶斯问:“你累了吗?” 任池伽说:“还行。”她没用香水,身上气味很清淡,比来时多掺杂一丝酒气。 “你喝得不少。” “嘴巴闲着,不知不觉就喝这么多了。”陶斯跟他说实话实说,又请示道:“任池伽,我想去厕所。” 她这一去就是二十分钟,直到骚动隐隐波及到任池伽所处的卡座,他随口问另一个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女生有没有看到人。 “没注意。” 对方不太清楚,摇了摇头,略显忧心地提到刚听闻的消息, “舞池那边好像有人打架,动静还挺大,不知道报警了没。” 任池伽说:“知道了。” 偌大的场地空出一个阵,围一圈人,不止两个人的混战,有扭打在一起互相咒骂的,也有热心拉架的,乔成貌似是被殃及,不知伤到哪里,痛苦地唉声叹气。 任池伽看见有个男人攥住女人的手腕,身形大部分被掩住,穿一件白色背心和牛仔裤。 他直接走过去捏住男人的上臂,稍稍使点劲,把两人分开。 然后一眼见到围观群众中陶斯的脸。 任池伽认错人,毫无负担,更没对任何人解释的意思和需要,神态自如地松开手,像做一件好人好事不留名的和平使者。 陶斯目睹刚才的场景,见他一边直直朝自己方向来,一边开口对她说:“过来,回去了。” 她没被追究上厕所一去不返,看过了热闹,心满意足地听话朝他伸手,视线掠过高大的身影向后,察觉到不对劲。 刚被任池伽制住的男人像是喝多了酒上头,恼羞成怒朝这边冲,距离很近,气势像斗牛。 “喂。” 陶斯没什么思考反应时间,想也没想把人往自己旁边一拉,下一秒,男人的脚步不稳,不知怎么改变了方向,拳头重重偏落在她的肩上。 身后的人群仓皇散开,她差点站不稳,半个身子都发麻。 任池伽眼见这一幕,脸色阴沉下来,把她往身后带,弯腰扯起那男人的领口。 出人意料的是,陶斯这时动作比他更快些。 啪。啪。 她走上前来,扬起刚刚没伤及的右手,落在发酒疯的男人脸上,两个耳光甩得响又用力。 —— 有仇当场报哈 第五章 警察局来人,闹事的和店里负责人都被叫去谈话。 陶斯没事人一样站在群众间,碰一下任池伽的胳膊,再次确认说:“我不用去吧?” 他侧过脸,脸缘和鼻尖刚好被灯光镀一层金,看不清具体表情,语气淡淡的, “还想去哪儿?” 任池伽把她塞上车带去检查,结果出来,程度较轻的左肩皮下出血,和对比之下,相对较重的右手腕肌肉拉伤。 陶斯带一丝难言的心情,举起因甩人巴掌而受损的手腕细细观察:某种意义上也算低攻高防。 医生简单开了一些活血化淤的药品,叫一旁的任池伽去取。 他在医院长廊,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了几下,张佑发来的消息,文字有画面,隔着屏幕能看到那张纠结且不耐看的脸。 -任哥,你信兄弟我一般不背后蛐蛐女孩子 -……桃桃这女的真有点难顶!!! 今晚群架事件的起因流程很简单,无非是常见的搭讪不成起了口角,继而演化成双方人员的武斗。 陶斯在其中充当的角色,既不是搭讪者,也不是被搭讪者,只是看热闹时,见乔成要上前制止冲突,随手把空酒瓶放到他目标人员手边的有害份子,负责成就一件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事。 -我就在旁边目睹全过程… -她本来都跟别人一起往后退了,明显在记酒局的玩笑话和之前的仇 -多大点事这么恨 -还有打人那两下?老天爷?? -我现在完全想不起来她跳舞的时候什么样了 张佑话太多了,后续源源不断的感想涌入手机,任池伽思考了一会儿,大发善心,在拉黑和免打扰间勉强选择后者。 陶斯坐在塑料椅上等他,双腿并起来,两手搭在膝盖,有些困倦的样子,眼睛半睁的时候也比很多人大,齐刘海,头发偏扎成一个揪,看起来无害又好惹。 任池伽走过去问:“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陶斯仰起头看他,想也不想地回答。 难得的,她还想要再详细一些地描述心情,指尖轻点在膝头,“我很久没有…” “很久没有…” 重复和续断的语句,听得出之前是摄入的酒精在这时发挥效应,熔断原本连贯的思路。 陶斯眼里映出照明灯的形状,流露出的情绪平和而满足—— “很久没有想打人的时候就打人了。” 任池伽没接话,坐到旁边,拆一支喷雾剂。 “手给我。” 似曾相识的指令,陶斯看这人娴熟的动作,这才反应过来他常年打篮球,处理起此类伤病得心应手。 医院的空气和灯光都偏冷,而互动和气氛温情脉脉,手腕搁在他掌中,她模糊觉得这不大像是金主和情人。 不过人和人的相处很难套用模型公式。 任池伽冷不丁问:“什么时候想打我?” “没有。” 她反应很快,虽然是酒后,但还没有丧失理智和意识。 陶斯轻轻笑起来,半真半假,语气像涂一层黄油再融化,又回答一遍:“真没有诶,任池伽,你人超级好。” …… 从医院出来,任池伽说太晚,直接让她跟自己回家。 电梯入户的大平层公寓豪宅,陶斯此前只在电视上看过,她这下增长了见识,以为相应的,接下来是付出体力劳动。 而任池伽把她带到一间卧室,再进到浴室,让陶斯洗漱完早点休息,自己要转身回房。 “怎么,要发生什么?” 感受到一路跟随的目光,任池伽倚墙站着,淡定地同她对视,居家的气质比在外时软化一些。 陶斯眨眨眼,说:“晚安。” 她又想起他靠在自己肩上的样子,觉得这人可能是真的累了。 挺好,陶斯也是,她按主人的吩咐,早早睡觉。 在不熟悉的房间环境,陶斯睡前留了方便起夜的灯,任池伽走进来就不用再多开一盏。 呼吸声均匀而轻缓,属于睡眠时间。 蜜色的光线微弱,照在眼皮上浅浅的一道褶,睫毛弯而密地垂落,身下是暗纹床单,丝质枕头,柔软饱满的脸颊放上去,挤出一块粉白色的颊肉。 桃桃,长得像苹果。 人怎么长得像苹果?冰糖心的苹果,医生远离我的苹果,砸中牛顿的苹果,伊甸园的苹果。 在夜店,这个人,这张脸,陶斯就在他面前扬起巴掌,睑裂撑开,一双炙烫愤怒的眼睛,情绪高涨得有些不同寻常,其间雀跃悸动的生命力像要焚烧掉一切。 同样一个人在跳舞时是什么样,肢体动作搭配的歌声和表情,热烈的,热情的,把舞台铺满,汇聚目光,骗取观众相信光芒照拂身体,自己的灵魂同她靠近。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免打扰对话框里显示此前在医院,任池伽给张佑回复的唯一一条消息。 -用你说 任池伽回过神,发现手已经自发碰到陶斯的脸上,闭合的眼皮,稍稍蜷起的睫毛难抑地抖动两下,变成一颗毛茸茸的苹果。 他手痒,顺从本能,不客气地掐下去。 陶斯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暂且敢怒不敢言:“任池伽。” 而他完全不见理亏心虚, “我白天要早八,之后还有点事处理,日用品和衣服会叫人买新的送过来,你可以回宿舍看有什么东西要带——少一点,不带也行,要人帮忙的话跟我说,你明天就搬过来。” 陶斯慢慢消化完毕他的话,回复说:“1。” 到第二天中午,陶斯独自回到宿舍收拾行李,她自我感觉手腕不大严重,更没必要多一个人帮忙。 蒋一瑶坐在床上看她一件件将迭好的轻便衣物塞进手提包,啃一口刚洗好的黄瓜,忧心忡忡, “你这样搬出去住,被公司那边发现了要糟。” 陶斯这几天的动静,加上昨晚夜不归宿,蒋一瑶看在眼里,还以为她是谈恋爱了,没怎么放在心上。 团里干这事的成员不少,但私自搬出宿舍,和对象同居这种做法还是过于胆大包天,一旦暴露,极有可能会被公司直接追究除名。 更别提眼前这人还是陶斯,以正统元气着称,一定程度称得上是组合标志人物的,ovo-桃桃。 陶斯环顾一圈,见收拾得差不多,刷一下把拉链合上,头也不抬地说:“公司知道。” 清脆的咀嚼声戛然而止,结合已知信息,蒋一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严方仕把你卖了?!” 陶斯抬眼看她,平静地说:“不算,选择权是在我。” 咚。 半截黄瓜落在木地板,咣咣滚动几圈,溅点滴半透明的汁水。 蒋一瑶飞扑到另一边床头,去抢陶斯刚收拾好的袋子, “别去!” 她动作和力度都是真心,目标明确,实打实地在抢,陶斯抬起胳膊推阻她,说别闹了。 “没有闹!你听我的…不许去不许去!” 份量不重的手提包被施加了过大的两股力,拎带绷紧,包身在空中飘来晃去,瑟瑟发抖。 手腕被扯得发痛了。 陶斯面色淡下来,本就不多的耐心将将见底,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不喜欢他人干涉太多。 下一秒,陶斯被用力按进一个怀抱,绵软又馨香,像陷进云朵,眼前是放大后的胸部。 蒋一瑶的上围发育得有些惊人,属于普通线下店都买不到的非常规尺寸,是很显着的人设标签和特点。款式正常的演出服上身,穿出十八禁的效果。 在过去,男粉含量本就很高的组合里,她个人粉丝中男性的比例也高得一骑绝尘。 气味和触感唤醒记忆,以前在剧场演出,她俩是室友,自然而然诞生cp,要即兴演一些情景短剧给粉丝看。 演过很多次的,两人拌嘴吵架,陶斯佯装生气跺脚,蒋一瑶就及时将她按到胸前,观众席会在这时爆发出各怀心思的哄笑。 她面色和语气和缓下来,埋头在蒋一瑶怀里,不动也不挣扎,说:“瑶瑶,我也需要钱。” 陶斯想起蒋一瑶搬进来那天和自己打招呼,做自我介绍的场景。宿舍在四楼,没有安装电梯,女孩子进屋,推一个二十八寸行李箱,气喘吁吁地, “我叫蒋一瑶,身边亲近的人都叫我瑶瑶。” 继而又对陶斯说:“如果你叫我瑶瑶,我会很开心的。” 听到陶斯的理由,蒋一瑶呼吸一滞,无从反驳,只是再开口时带了哭腔,大声质问:“可是你这么年轻漂亮,甚至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就要去伺候老头了吗!” 她胸脯起伏,越说越激动, “…你还剧场门口以前有个老保安吗?上下班还经常跟我们打招呼说小心,有时候会随手送我一点酸奶水果,我把他当好心长辈,他叫我帮忙,结果去了,这老不死的居然要我跟他好,说把房子留给我,还趁我不注意亲yue…我…yue亲我手yue….呕老头真的很臭啊yue…” 陶斯感受到她身体的震颤,手稍稍抬起摸到后头,帮她顺气,太忙了,又要说话又要哭又要吐。 这件事她已经听蒋一瑶说过一次,同样也是这般沉浸破碎的叙述加呕声,留下的阴影实在过于深重。 陶斯说:“不是老头。” 怕她以为是谎话,又加以补充说明:”太糟糕的我也下不了口,是同龄人,家里很有钱。“ 蒋一瑶从情绪里平复一些了,但还在抽噎,伸手去扯纸巾,双眼包着泪,清澈极了,像剔透的玻璃珠。 “真的假的,这么好?” 她不置可否,接下去说:“我应该还要回来住,去舞室的话,回来叫隔壁汪诗琦帮你也行。” 蒋一瑶因为胸部的关系,日常站立行走久了,肩背都会发酸发痛,更别提要长时间跳舞,有时一天下来,腰都直不起来。 廉价的按摩仪效果不佳,形同瘙痒,通常是同屋的陶斯亲身上阵,帮她踩过一遍。 陶斯举起手臂,反过来搂住她,弯起眼睛, “如果我很快攒够钱,今年的生日礼物,送你高级推拿店的年卡好吗?” 第六章(微h) 傍晚的时候,陶斯回到任池伽的房子。 屋里还留有一个家政人员在做清洁,见到她时,很客气地问好,自称是长期雇佣定时上门的阿姨,指向手提包, “是衣服吧,要不要帮您整理?” 她说不用,就往前一晚睡觉的次卧走,阿姨跟在后面,态度和善而自然地介绍起来, “都按任先生的吩咐布置好了,贴身衣物放这里,春夏装在另一边,冬装比较少…” 说明得很详尽,而陶斯在音量和音色适宜的话语中安然走神,等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来,她问:“我能参观一下吗?” 房子的主人当前不在家,纯属多问一句。 凌晨时间太迟,出门前也没细看。略过主卧,陶斯轮流在不同功能空间前停驻三两秒,餐厅,书房,休闲室,空间大得出奇,层高匹配一米九级别的海拔人种,装潢风格统一,各类艺术品和家具,比摆放在商场用于展示的样品还要光鲜洁净,一尘不染。 真的有人在过这种生活,陶斯不意外。 意外的是,她要成为这种生活和这间房子的寄居者。 阿姨本来要走,见陶斯一人孤零零,任池伽一整天没踪影,起了慈爱之心,决定临时留下做一顿简单的餐饭。 独自在卧室,陶斯就方便长时间观察那些新添置的衣物,浅色居多,没见特别个性出格的款式,随便拿一件比尺寸,同样不出错。 她买衣服很不挑,看得过眼就能上身,基本不踩雷。 陶斯划出一片区域,这一带的不碰也不穿,这样如果以后要转卖,像蒋一瑶告诉她的,全新比九九新好出售太多。 吃过晚饭,任池伽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他说过球队通常要训练到八点,陶斯在屋内听到开门声,没多想就走到客厅, “要不要…” 要不要干嘛。 她一下卡壳,后面接什么内容好,要不要寒暄,要不要拥抱,要不要干她。 任池伽是直接穿着球衣回来的,两条胳膊露在外面,肌肉形状微微鼓起,顶光打下来,看得出表面薄薄一层湿汗。 他在玄关换好拖鞋,对困扰的她稍一点头, “我去洗澡。” 留陶斯站在原地思考:校队训练应该也蛮累的。 第二天陶斯赶到公司,久违的,并不是哪处楼盘或漫展的表演工作,而是组合计划要发布新单曲和新企划。 严方仕暂时没打算将剧场重启,上座率不佳,每一天都是租金人工水电生生烧钱,他想先做一些作品,增加曝光,建立口碑,聚积人气。 新歌像很多短视频bgm杂交,又点重复洗脑,又有点古风,又有点动次打次,严方仕炫耀这次编曲找了小有名气的音乐人。 汪诗琦试听过一段,对陶斯说:“真好,又完蛋了。” 陶斯其实没什么想法,从过去,组合什么歌都是殊途同归一个路径——多听听就习惯了。 但不是不能理解汪诗琦的嫌弃,她是一名音乐发烧友,播放器印象标签是soul和爵士,有余钱时还会购入黑胶唱片收藏。 早些年两人曾交流过,那时陶斯情绪很跌宕,有青春期巨量的情感和空虚待发泄,给她看自己当时听很多的视觉摇滚现场,汪诗琦目光无法从主唱乌紫的眼皮和嘴唇移开,说你还是留着自己欣赏。 而现在,陶斯听短视频爆火配乐,听流行热歌榜,两人就更聊不到一起。 但除开音乐品味,作为队友,作为年纪相仿的朋友,她们还有很多可聊的话题,所以公司会议结束后,两个人加上蒋一瑶,去附近一家小吃店吃了顿便饭。 到正午体感升温得厉害,又去糖水店喝冷饮。 汪诗琦像想起什么,拉开包链,取出一个小盒子, “这个遮瑕肤感特别好,不干又扒得牢,你用用看。” 陶斯用勺子搅杯底剩的几颗绿豆,要收礼了,吃人嘴短,开口就是粉丝间通用的爱称:“诗琦姐姐,只给我吗?” 蒋一瑶此时正坐边上目不斜视,心无旁骛吃一碗桂花酒酿。 汪诗琦翻了个白眼, “我昨天在宿舍就给她了,你拿着呗,几十块的东西。” 汪诗琦是本地人,家境不错,不至于大富大贵,但不愁衣食和将来,在女团打工,家里人怕她吃苦,争先恐后地补贴,平日手头较为宽裕。 她想到蒋一瑶昨晚对自己哭诉的事,隔行如隔山,也没多问,只对陶斯说:“我祝你成功吧。” 陶斯回到家没一会儿,任池伽意外地早归,进门往桌上放了纸袋和电脑,她瞟一眼手机日期,明后天是双休日。 纸袋上有烫金logo,是蛋糕,任池伽说是别人送的,他平时不吃这么高热量。 “你现在吃得下就…” 任池伽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身体藏匿在一扇打开的冰箱门后,最上方仍能露出一部分头顶的黑发。 “就现在吃。” 他做好决定,拿一瓶苏打水到桌边坐下,气泡活跃于无色液体间,再进入咽喉。 任池伽从纸袋里拿出盒子,问陶斯喝不喝咖啡。 结果变成了两人面对面在餐桌,一人喝拿铁配芝士蛋糕,一人喝美式的和睦场景。 室内好几面落地窗,采光极佳,但温度适宜,阳光落在皮肤,只有贴近体温,叫人昏然放松的暖意。 陶斯一口口吃蛋糕,顺带对他说起今天去试听新歌的事。说完感到谈话内容和氛围温馨友好得过头,非要类比……有点像室友。 正琢磨着,陶斯无意间注意到他的眼神方向,低头看宽大的t恤领口,安全范围往下一点,白花花的胸前。 她捏住衣领向上提了提,解释说:“我没穿内衣。” 陶斯一直不爱穿,打开始发育起就不爱穿,每每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解内衣扣子。 任池伽视线同她对上,喝杯里最后一口美式,剩余的冰块摇晃碰撞玻璃壁,发出滑脆的声响, “不让看?” 陶斯摇摇头,态度坦荡诚挚极了, “不是,上次你看起来有点反感,我以为是介意看到,如果介意我就回去穿好。” 他像是被她的发言噎住,然后荒唐得笑起来,问:“这像话吗?” 陶斯反应过来,这不像话,这像性暗示。 任池伽盯了她一会儿,盯得她无法细细品尝剩下的蛋糕,只能火速囫囵吞掉,然后走近,跨坐到他腿上。 男人的体温偏高,隔两层裤子,隔稀薄的空气传过来,比日光存在感更强的热量。 紧实修长的小腿随便折成任意角度,膝盖总比椅座高,大腿坐上去也是硬邦邦。 “任池伽。” 陶斯双膝分开在椅背两侧,微微抬起脸,注视他离得很近的眼睛,搂住他的脖子,声音轻缓,先做铺垫,总结自不甚丰富的工作经验。 ——“不太熟练的地方,见谅啊。” …… 棉质布料连同上边的印花被胡乱卷起,露出纤薄莹白的腰,柔腻隆起的半圆弧度,下缘卡在粗糙的虎口,指腹按在淡粉色的乳晕。 乳肉滑得像嫩豆腐,填进宽厚掌心,一下下被揉,手心太糙,跟平时接触的球面不同,奶肉没受几次就被磨得红通通。 任池伽垂下眼,不动声色,面部轮廓显得秀雅柔和。 长这样一张脸,又长这样的腿和手。 陶斯想,同时被摸得情动,呼吸深又急,带一点黏腻的鼻音,腰软塌塌的,左手撑在身后,迎合胸前的两只手。 小小的乳尖还没被碰过就立起变硬,好几次绕着指沿擦过去,渴望被玩弄的馋样。 任池伽低头,一手托住她的背,唇瓣张开,把那一点碍眼的可怜的含进去,同时澄清—— “我不反感。” 什么? 陶斯只听到个模糊的大概,紧跟着不住的吸舔声,奶尖陷入湿热的唇舌,受牙齿的磨咬,顶在舌尖滚动,还连带着乳肉一同往里咽。 黑乎乎的一颗头伏在胸前,露出男人发红的耳尖和微凹的颊腮,半只奶子都被吃进去,外溢的乳肉被鼻梁挤得水球一样变形。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从胸前摸到小腹,整只手掌摊开时,能把腰掐去大半,陶斯的背脊随呼吸起伏,清瘦的上半身在这样的触摸丈量下仿佛一樽瓷白细瓶。 激烈的水啧声绵延,到分开,右乳都快被吃熟,充血鼓胀的圆珠和乳晕湿漉漉,对比另一边,艳又红,像被生生吸大了不少。 任池伽埋在肩窝,嘴唇停在锁骨处喘息,热烫的呼在皮肤,难耐而粗重,像收容一头野兽。 下身挨着的硬物存在感已经到无法忽视的程度,正对腿根蓄意勃发,距离几近于无。 然而刚才形同骇浪汹涌的空气似乎隐隐有放晴的趋势,男人没有接下去动作的意思。 陶斯想了想,推理原因,自认体贴地开口道:“…是没套吗?我那儿有。” 小小一盒,贵得出奇,托之前见过实物的福,在柜台前不用多踟蹰,拿下最大号,再出门右拐进入药店。 连任池伽万一不喜欢戴套都想到了,她做周到的准备,填补疏漏,尽职尽责。 任池伽闻言,把手放到她颈后捏着,深深吐出一口气,贯不外显的情绪从间流露,开口时竟然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真是…” 下一秒,天旋地转,陶斯被打横抱起,没走几步,进到卧室。 第七章(h) 陶斯是第一次进入这个空间,在任池伽胸前匆匆扫一眼,布局同她所住的次卧大差不差,只是更宽敞些,色系偏冷。 入目是大面积的深灰色,自然光和人工照明协同作用下并不显得压抑,而是简约统一的悦目。 陶斯以为会看到一些与篮球相关的元素,但并没有,她漫不经心地做观察,一边降落到深灰色的巢穴。 床单贴上去凉凉滑滑,让人忍不住躺下,幻想做一条养尊处优,游水嬉乐的鲤鱼。 任池伽躬身在床头拿一盒安全套,离得挺近,她看到带折痕的外壳,是拆封过的。 原来有啊。 陶斯眯起眼睛,庆幸一秒这人没有无套的不良性爱习惯。 取一枚包装完好的咬在口中,任池伽抓住套头衫的下摆向外扯,二者同宽松的卫裤一起掉落在地板。 膝盖重重压上来时,床垫很明显地一沉。 陶斯在他身下,看到光影流连在诗一样的线条,宽肩窄腰,富有弹性的肌肉,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的眉,眼睛是深海。 第二次接吻,中间隔的时间有点久了。 她被托起后颈,双臂自然而然勾上结实的肩颈,齿关打开,伶俐配合的姿态。 陶斯隐没在床铺间,除了挂在男人身上的两条细长胳膊,整个人都被掩得严实。 唇肉抵挨,舌头湿答答,他伸进来,粗又热的一根,连舔带吮,带起的水声清晰,在私密的口腔间磨得发烫。 任池伽亲得凶且索取无度,喉结不住地滚咽,相对被动承受的一方就显出辛苦的模样。 不知不觉亲出了一点汗,垫在脑后的手往前按,他的舌尖压在深处,陶斯扬起下巴,因缺氧急促地吸气,呼息活像高热中的病人,发出微弱的咛嘤。 外裤连带内裤一起被剥掉,然后是上衣,赤条条的,肉体间再无遮蔽阻隔。 陶斯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鱼,腿间有热量很高的异物顶进,双腿再打开或闭上都不合规矩,动弹不得,只能感受阴茎挠痒似地蹭在大腿肉。 手指摸到阴阜,再往下摸到那条缝,按进去像裂口的熟蜜桃,软又多汁,阴唇间的嫩肉轻易吸住指腹上的薄茧。 陶斯有点紧张,未被生人造访过的地方,仅一根手指就能引起警觉异样,绷紧的同时伴随湿意。 真奇怪,明明她自己清洗的时候只觉得是个普通器官。 阴唇再往里,指尖捻住脆弱的肉核,带电流的触到开关,麻酥酥,从穴里噗地吐一小滩水,顺手指淌到他掌着下体的手心。 她不自觉颤抖,嘴巴鼻子里发出很色情的声音。 “任、任池伽。” …是不太熟练了。 有人很喜欢。 任池伽垂下眼睛,睫毛投一片密影,目光停驻,像是觉得她的反应有趣,把外阴揉过一遍,看陶斯为此脸红红叫人的样子。 手指好比被最软滑的丝绒裹着,还会动会吸,热热的,吞进去一个指节就紧得不行。 冠头难抑地流前列腺液,任池伽早就憋得厉害,想像同个地方被撑开,吞纳自己鸡巴,想得精虫上脑,心率升高,肌肉直跳。 但对上陶斯一双被激得满是泪意的眼睛,只得憋着亲她作安抚。 舔她的下唇,他唇瓣贴在细嫩的脖颈游弋,而后咬在一块肉感的脸颊,像含一颗弹滑的果冻在齿间研磨,就舍不得吞下去。 陶斯顾不上被咬脸的这点疼痛,肩膀折开成一字,身子向上拱起,皮肉相贴,说不上是抗拒还是相迎,充血的乳尖磨着他的胸肌。 他食指探到最里,勾起指尖按过肉壁,就着深处汪汪的黏液抽插,听她碎裂外溢的呻吟。 “水真多。” 他语气正经客观,只是在描述事实,配合场景和动作,叫陶斯感到些微恼火。 任池伽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弯了弯嘴角,捏开两片花唇,满手滑溜的叽咕声,带一点欣慰和解释的意思开口:“没白做工作。” 他抬起手,用水光淋漓的手指擦拭她的下巴,当是蜂蜜甜水一样的好东西,上来几下舔了个干净。 身下与之替代的,比手指粗很多,涨成青紫色的阴茎抵住光洁的肉丘,蛮横地,迫不及待地寻到入口。 “陶斯。” “陶斯。” 任池伽亲她的湿湿的眼皮和睫毛,以不由拒绝的语气夺回她受情欲冲击,分散的注意力,迫使一双眼睛,一整个通往世界的倒影里只有他的脸。 “……干嘛。” 陶斯只得回应他,态度不是太好,只是嗓音甜,羊犊一般任人予取予求的赤裸形态,说起什么话也像撒娇。 任池伽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地笑了。 她看他因笑意变得狭长的眼尾,有种异样的神采在回转流溢,在任池伽这类日常情绪波动不大的人身上,难得一见的风情和风景。 还未接收细想其中的情绪,仍在翕张的穴口被一下顶开塞满,尺寸不合,每一秒都是胀而酸的折磨。 陶斯倒吸一口气,克制自己不用指甲掐他的手,细细的指尖因用力泛白,撑在头侧的手臂同样青筋鼓起。 他俯身亲她的耳朵,身体下沉往里送,眼底泛红,肉体和精神亢奋,叫穴肉箍得直发痛。 任池伽手伸下去,又去揉那颗红肿的花核,捻在指间,玩奶尖一样的方式玩那里,好从她孱瘦的身体里榨出更多的汁水。 陶斯蹬一下小腿,咬住下唇,喘得像哭。 硕大的顶端刮擦着内壁,穴口被撑开,透薄一层粉白色的肉,就着黏腻的清液,缓缓动起来。 鸡巴没全进去,窄又浅的小穴还是吞吐得吃力,这样的不满足催生出更多的快感和欲念,他伏在她身子上,打标记似地又咬又舔。 远离车水马龙,近百米高的空中,再无其余外界杂音的房间里,水溅声随渐渐激烈的动作愈响,和无法忽视的肉体撞击的啪啪声。 陶斯已经泄过好几次,意识模糊,手脚发软,然而身下,不自觉抽搐的花穴还在不断经受来自男人的操干顶弄。 没有计时的工具,她不知道过去多久,但体感够久了,总不能真要到一场球赛的时间。 脖子上一枚凸起,在眼前滑动,上上下下,叫人晃神的同时不得不在意。玉做似的质地,莹润细腻,看上去很干净。 ...也很可口。 陶斯一边想着,随自己的心意凑上去,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咸的。 身上的躯体一下子却绷紧,像动物受惊,性器捅到深处,一弹一弹,被媚肉绞住不松口。 任池伽低喘了几声,胯压着胯很快地耸动,最后死死抱住她,无法抑制地颤抖。 …… 做爱很费体力,陶斯这么认为,就算她事前才摄入过咖啡因,酸痛的四肢和眼皮还是很快拖她进入深度睡眠里。 不知过去多久,灰白色的视野里,有一点扰人的人声动静,离得很近,仿佛就在耳边说话。 陶斯睡得脑子发懵,对人毫无耐心,声音沙哑, “电话能不能出去打?” 对方停顿一秒,呼吸都放轻,手指挑开她额上的发丝,一切都轻得没有重量, “饿不饿?” 陶斯想也不想,把头撇开,埋进枕头里, “别烦,等我醒。” 又闭上眼,听到压低过的声音,弓擦一下大提琴弦,是对电话那头,快速而简短地说“不去了”。 不去哪里。 她才想起这人是任池伽,太放肆了。 ……算了。 真正醒过来在第二天清晨,没前一天那么好的太阳,窗外的城市风光爬满湿重的雾气。 陶斯一动,抱她的人立即有反应。 一只手臂横在她胸前,又紧了紧,陶斯侧脸贴在宽阔的胸膛,听见上方任池伽低沉而餍足地喂叹声。 他先行起床准备早饭,陶斯享受行动不便的特权赖床,等人说差不多了,走出房门,看到客厅放一束——准确来说是一盆,很奢华艳丽的花,把茶几铺满的渐变色,缎带束成精美的结。 “送我的?” “好看吗?” “好看啊。” 陶斯不吝啬欣赏,去摸里头一支支手掌大小,如果实一样饱满的花朵,漂亮的东西总让看的人心情好。 任池伽把煎蛋盛到盘里收尾,继而转头向客厅看了几秒,平静地说:“好看就是送你的。” 陶斯拿纸巾把沾水的手指擦干,随手扔进垃圾桶,反应过来不对劲,退回去看一眼,垃圾袋很新很浅,一盒安全套和避孕药,眼熟极了,才买的。 她不理解。 任池伽说:“这款评价不好,容易过敏。” 这么贵的东西还让人过敏? 陶斯想到昨天那只拆封过的盒子,直言不讳地恭维:“还是你比较了解。” 她再低头去看桶内,错过对方听见这话欲言又止的表情。 紧接着发问:“药也容易过敏?” 药店工作人员没提醒她有这种风险,陶斯看过崭新的包装,心想留着有备无患也行。 再抬眼是任池伽骤然冷下来的脸色, “不用你吃,我不会忘记戴。” 说一不二的语气,几乎是下意识,陶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说:“哦。” —— 是认识啦虽然是单方面认识,俩人太客气了……想抖我不好笑的机灵 第八章 陶斯在沙发打开电视,同时听见不远处餐具乒乓响,是任池伽正在厨房把锅碗放进洗碗机。 任池伽顶着一副清冷矜贵的壳子,让人容易产生“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刻板偏见,实则具备很强的动手能力,做起琐碎的家务事十分麻利。 上次见面时,阿姨说自己一般隔天上门打扫卫生,补充日用品和食材,不负责准备三餐。 早餐吃的虽然是技术含量极低的煎蛋和培根,但挑不出差错,连摆盘都赏心悦目。 由此可得,日常除了外食和叫餐,这人偶尔还会在家亲自下厨。 这叫打工生涯靠外卖度日,厨艺上限是烹饪速食的陶斯不由地肃然起敬。 电视屏幕上的画面迅速切换跳转,她专注地挑选可停留的内容,随着任池伽的脚步由厨房到客厅,最后停在一场进行中的篮球赛事。 除全民级别的盛事举办外,陶斯主动观看体育频道的频次屈指可数,眼下这一举动,自然是为了成全和示好在场另一人。 现在是常规赛还是季后赛来着,她艰难地思索。 屏幕里正上演落后方追击剧情,喜闻乐见的逆转翻盘,配合陈词激情的解说,不知不觉将陶斯的注意力悉数吸引。 然而到扭转比分的关键节点,球员生生罚丢三个球,连她也看得可惜,生出一点捶胸顿足的心情,口中无意识地发出哀叹。 竞技比赛是这样,就算开始前和结束后不带任何立场,也会在观看双方的对抗中产生倾向,选择一支临时主队,浪费感情。 任池伽把她因站队产生的情绪波动看在眼里,突然开口:“这场输了。” 听他这么说,陶斯顿时产生不好的预感,再定睛一看,看到角落里重播的字样。 陶斯:…… 可见投机倒把没有好下场,拍马屁需要筹谋,心细加视力。 胜负结果变成过去式,她失去兴趣,电视放背景音,下巴搁在膝盖玩起手机。 室内开了清爽充足的照明,灰蒙蒙的天和乳白色雾气像触手爬上窗户,却伸不进来客厅。 任池伽原本站在沙发背后,低头见一截白生生的后颈,屈膝弯腰,庞大的身体矮下弓起,撑在椅背的手往前去搂她的肩,嘴唇轻轻蹭在那片腻白,含糊说道:“你有兴趣的话,下周二学校有场友谊赛。” 突然贴近温热濡湿的气息,陶斯毫无防备,被惊得一抖,想到昨晚的动静,又感到小题大做。 她认真考虑他的话, “周二上午组合要拍摄——到时候你上场吗?” 上一次她去得迟,只赶上最后一节和任池伽的高光时刻,陶斯想起更衣室,忍不住嫌弃——还来? 这什么特殊场景癖好。 任池伽说:“不是我,研究院的比赛,时间正好在下午,要我接还是你自己来?” 陶斯理解完毕他的意思:是要两人一起在观众席看球赛,跟普通约会无异的那种。 她想了想,说:“我结束了自己去吧。” …… 周二上午是夏日主题的写真拍摄,团队找到酒店后的一片人工沙滩冒充海边。 陶斯用浅色花环扎起标志性的双马尾,泳衣紧贴身体曲线,环顾四周,其他成员的造型也基本换汤不换药,无非是发型和泳衣连体还是分体的区别。 下午和他人有约,做过拍摄顺利的祈祷,她在脚底踩上沙子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不妙。 太热了,今天。 随着拍摄时间增长,临近中午,目之所及,蔚蓝色的天空不见一片可遮荫的云,阳光直晒下,大面积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隐隐有灼烧感。 每个人一完成自己部分的拍摄,就逃难一般远离沙滩,到屋檐下狂呲防晒喷雾。 摄影师同样也肉眼可见晒得鬓角淌汗,但检查过片子,还是决定最后再加拍一组集体照。 “欸——” 现场的怨念声不绝如缕,只不过小女生的叽叽喳喳,清脆又娇嫩,聒噪却并不烦人。 异性摄影师的年纪不大,这种模式的指责,其实内心暗自受用。 他指着一旁安静待机的陶斯,玩笑一般地安抚劝说, “嗐,你们多跟人桃桃学学。” 蒋一瑶说:“嘻嘻,桃桃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人。” 陶斯没澄清反驳,掂了掂手里作为道具的空椰壳,见摄影师直直看过来,大眼睛倏地一眯,脸蛋白里透红,笑得像糯米糍流芯儿, “老师,快点儿呗。” 虽然一整个上午,隔着摄像头拍了不少这张笑脸,但工作以外头一回直视,摄影师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心跳加速。 他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开口:“被美少女骂,听起来也很不错啊。” 汪诗琦举起小风扇,对着脸呼哧呼哧吹开刘海,抑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小哥哥,本来天热就烦,别整尬的了。” 紧赶慢赶,户外部分的拍摄总算结束,进到室内,身上的装束由泳装换成水手服,趁这会儿的间隙,工作人员推进几个大保温箱,招呼众人吃午饭。 蒋一瑶一边挑开菜里的肥肉,跟陶斯闲聊, “你看到官方号发的公开招募了吗?头一回吧,听说这次来面试最小的还不到15岁…啧啧。” ovo组合不是毕业制,但成立后不免有人员变动,发生主动或被动的因故退团,但补位的成员不是本身就小有名气,就是工作人员发掘来的潜力股好苗子,此前从未有大规模的选秀。 是为新组合招兵买马还是现有组合的成员失业危机,目前尚未有明确的结论。陶斯只留心蒋一瑶的后半句,用筷子夹一朵西兰花送进嘴里,随口接话道:“好小。” 蒋一瑶忙不迭点头表同感, “对吧对吧,太冲击了。” 两个二十岁的女生间产生这种感慨讨论,一是因为不满十五是客观意义上的年少,二是因为当下暂时忘记了自己入团的年纪也不过在十五六岁。 时间的节点一旦被越过,再回顾提起就变成无限远去:还不满十五好小,十五六岁好小,十七八岁也好小。 然而抵达二十岁,年岁好像只是白白过去,对未曾谋面的后辈,除了干巴巴而没有说服力的“快逃”,前辈们一路下坡的职业生涯,令其提不出任何值得参考的建议。 或许累积下了有效经验,但这些经验只能在严方仕那里发挥效力。 组合定位有问题,成员配置有问题,管理有问题……很多事待改进,待推翻更新。 严方仕是追梦人,是商人,ovo1.0或许有过让他自豪的时刻,但绝不算一件成功的商品——倒不如说是令其蒙羞的失败品。 五年是白纸黑字的合约时间,通常情况下,这就是一名女团成员的新鲜期加保质期,所以有2.0是顺应自然规律,板上钉钉。 不过这不是陶斯目前关注的问题。 她搁下筷子,把盒饭一盖,看周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饭的人员,又看一眼手机时间,忍不住开始盘算。 现在是11:20,篮球赛开始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十分钟后应该可以开工,拍摄花费三小时,再预留半个小时在路上的时间。 …赶得上吧? 容错率很低的时间规划,陶斯心里有些打鼓。 事实证明,打鼓不是没理由,不出意外就会出意外。 用餐完毕后,开始拍摄不久,一名体质较弱的成员出现了中暑的症状,耽搁了一些进度。 刚收工的现场乱哄哄,她在人声鼎沸中给任池伽发消息表达歉意,说预计晚十分钟到达。 这类紧要关头,祸不单行是常态,陶斯像无头苍蝇在临时更衣室转过两圈,就是没找齐全自己来时换下的衣服。 一边是不翼而飞的短裤,一边是网约车发来已到达的提示,她果断抓起手机和包,对造型师示意, “小佳——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衣服后面洗了给你寄回去。” “你就这样走啊?” 小佳和组合是长期合作关系,对这一小小的请求不介意成全,看到她身上的装扮,没怎么考虑就点点头, “…不是不行,注意安全哦。” 好在路况还行,一路畅通无阻,陶斯在下车时恰好收到了任池伽的回复,表明知情。 从校门到体育馆还有一段不短的步行距离,她连走带跑,同时懊悔发消息时手贱打下精确的“十分钟”,生生给自己设限。 哪怕说迟一会儿也不用火烧眉毛。 到体育馆门口,见还留有小小的余裕,陶斯捋顺了气,对着边上不锈钢材质的支架整理刘海,大致确认妆容状态还凑活,给嘴唇补一层很浅的粉色。 伸手把水手服上的领结扯正,陶斯心不在焉地掸一下裙摆:不知道这种风格任池伽看不看得懂。 看不懂拉倒。 陶斯一面想着,对镜面里自己那张变形的脸扯出一个标准笑容,已经对镜头这样高强度卖笑度过半个白天,此时的肌肉记忆达到巅峰,又本能地补了个wink。 肩膀正好被拍了拍。 “欸同学你…” “啊?” 陶斯下意识转头,还维持着单眼闭合的状态。 然后眼睁睁看着对面人的脸一下子爆红。 第九章 不说整个w大,在校篮球队,张佑是公认人缘好的代表。朋友遍天下,在研究院代表队也并不例外,有与其要好的学长球友,一周前,他还被委托转发了这次友谊赛的海报。 正好周二下午闲着没事来督战,张佑原本的想法很简单,燥热艳明的午后,视线里突然闯入一个叫人神清目明的背影:一个饱满的后脑勺,搭配很乖的双马尾,衣摆被轻盈吹起,显出清瘦腰身,百褶裙长不过膝,往下一双细直的小腿白得发光。 一眼正翻的背影。 这要能忍住不上前搭讪,他名为张佑的人生相当于被推倒重来。 哪怕转过来只是背面的三分之二也大赢特赢。 张佑走上前去,携带自信爽朗的笑容,毫不犹豫地拍了拍那人的肩, “欸同学你…” 然后再也未能多说一个字。 脸红的原因要复杂一点:一半是因为确实被对方电到了,瓜子脸大眼睛,瓷娃娃的长相,十分之十的背影,在张佑目前为止的人生,【最适合水手服和双马尾的人物榜单】中暂列第一;另一半是对方不久前才因形象崩坏被自己在背后蛐蛐,他发誓自己此前没有对美女干过此等亏心事。 桃桃。 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不锈钢支架做wink啊?! 陶斯见到是他,不慌不忙把单只眼皮睁开,嘴角放平,抬了抬下巴,毫不惊喜的语气, “噢,你。” 这就算打过招呼,她迈开腿往篮球场走,踩点赴约。 他的待遇还比不上不锈钢。 张佑内心一阵酸楚,但目的地是同样的方向,他和过往几个拿着羽毛球拍的熟面孔随口问好,快走两步跟上陶斯。 “你来看比赛啊?” 陶斯说:“嗯。” 目光在灯照通明的场内扫过,没一会儿,她指到台阶入口处的一人,朝那边挥了挥手,同时解释说明:“和他一起看。” 用“他”指代的人,随便放到哪一处做背景墙也足够打眼,身材顽长,比例绝佳,把普通黑t和水洗牛仔裤撑出设计师理想的版型效果,甚至不必花力气赘述脸,去头可食,留头暴食。 比赛已经开始一小会儿,现场人并不多,观众席稀稀拉拉,陶斯和任池伽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将包撇到邻座,陶斯把此前书面的道歉内容重复一遍, “不好意思,拍摄耽搁了。” “没事。” 任池伽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在意,目光落在前方,开口时呼出凉风,隐隐约约,和牙齿磕碰硬物的声音,腮边被顶起一块,是嘴里含一颗薄荷糖在滚。 隔得近,她吸进流通在空气的冷意,不由略带惊奇地侧目:什么牌子的糖这么强劲。 场内双方的状态随跑动和击球声渐渐进入正轨,对抗也变得激烈起来,裁判的哨声出现频次不免高了些。 他话不多,偶尔会在陶斯面上浮起明显的疑惑时提一嘴违例规则。 到后半段,拍摄工作的后遗症凸显,她精神懈怠,坐姿难免随意起来,大腿稍一打开,被任池伽轻轻敲了敲膝盖。 “累了还是比赛无聊?” “有点累。” 其实二者都有,赛况既不那么胶着勾人,也没有技术稳高一筹,球风吸睛的选手。她想了想,忍不住口吐真心, “…是没那么吸引我,但也还行。” 他本身也没那么专注赛场,抓陶斯的一只手玩,她的胳膊躺在另一只不止粗上一圈的,指头捏在小小的腕关节,慢腾腾地说:“参照物是职业联赛的话…” 这话说得陶斯好像见识很少,只能在上一次体育频道被打开新世界。 天晓得篮球是普及率多高的运动项目,她不假思索反驳道:“我之前也看过你打球啊。” 任池伽这才搁下不安分的手,抬头看她一眼, “那就好。” 陶斯不知道这是又在好什么。 他转头另起一个话题, “这是今天拍摄的衣服?” 仿佛是才注意到陶斯今天的打扮,她点点脑袋,后头两条辫子跟着晃,表达尽力, “是,急着出来。” 陶斯为此解释了两次,任池伽垂下眼,用手掌包住手掌,把手指从后扣进她的指缝, “我没有那么苛刻,迟到十分钟的权利都不给女生留。” 他再补充:“何况你是正当理由,三十分钟到一个半小时这个范围我都可以接受。” 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被自己判定为耐性不足的人口中说出——将心比心,陶斯自己很缺乏这种美德。 傲慢和不近人情只是你的保护色,英俊宽容的绅士先生。 陶斯大为改观地想:就算任池伽看不懂这身风格也应归咎于公司购置的服饰价廉,质感不行。 她看人的眼神不由添加上几分动容善意,话先随想法从嘴边溜出来, “那不是比赛都要结束了…” 嘟—— 气势十足的终场哨响,像要从场馆这头划到那头。 没有意外和反转,主场队伍一路保持较大的劣势到最后。 任池伽说:“是结束了。” 陶斯看着场上赛后交流的球员们,身上流津津的汗,表情状态显示打得很是尽兴痛快,总结道:“科普场,讲了很多无关的话啊。” “你没问。” 她没看见的地方,任池伽脸上甚至一闪而过孩子气的埋怨,轻飘飘开口:“我说多了,像在卖弄吧?” 不到五点,可以开始计划晚餐的档口,任池伽问她饿不饿。 陶斯感到此时的肚皮状态很折中,可吃可不吃,不好开口。 后排的两人在观赛后,正进行着相同的话题,以恰好的音量和时机清楚传进耳朵, “吃食堂吧吃食堂吧,也不能老吃外卖…” 她从中得到灵感, “你们学校食堂好像还挺出名的…你有带饭卡吗?” 任池伽几乎是秒答:“有。” 饭卡,校园卡具备的一项重要功能,但他没去过食堂,理所当然也没往里充值过。 更关键的是没带。 准备离开前,他拍一下陶斯的肩,神情自若地说:“我去厕所。” 位于通道处,任池伽找到了和公共厕所一样受欢迎,身边的朋友来往簇拥热切的张佑。 “饭卡带了吗?借我用一次。” 张佑一拍手,再往下摸兜,说:“巧了,带了。” w大校园对民众开放,校内很多公共设施都需要刷卡使用,包括篮球场,所以他一般都随身带着,但—— “…我压根也不去食堂啊,你用之前记得检查余额,不够就别用了,我接受不了任哥你在人前出这种洋相。” 任池伽向他伸到一半的手顿住,利落地收回去。 在旁另一个人听了他俩的对话,热心地往上递一张卡过来, “拿我的吧,昨天才看了,还剩一百八,够够的。” 任池伽转头看他,一张陌生的脸,毫不犹豫收下向自己递来的,一边开口:“谢了,手机号报下。” “啊?哦哦。” 对方一愣,显然没想到会被留联系方式。任池伽称得上是校内知名度最高的一档的风云人物,在男女生里人气都很高,好友认证极难通过。 人脉得到拓展,他意外又高兴,流利清晰地吐出一连串数字:“18827……” 张佑中途插嘴道:“你跟桃桃就去食堂吃饭吗?会不会引起骚动注意。” 任池伽本来注意力在手机,闻言掀起眼皮瞥他,陈述事实, “别人又不是你。” 张佑悲愤道:“…是你见识少了!我上回前脚在超市门口摔倒,后脚就被好心人投稿高清黑历史照了。” 他顿了顿又问:“你们俩是在谈恋爱吗?” 虽然对象换得飞起,张佑自认有底线,更喜欢一对一认证的情侣关系,但身边不乏家底差不多或更好的朋友兄弟,如何定义他们身边的姑娘:情人或者玩伴,或者更轻浮的形容。 张佑认为不能怪自己先入为主地瞧不起女方,两人的社会地位不管正看反看横看竖看,实在是天差地别。 但今天一看,不管是观一场无关紧要的友谊赛还是去食堂吃饭都是百年一见,种种行为不符合他过往对任池伽的了解认知。 如果是正经交往… 如果是正经交往,那可太好了。 原本在夜店那天,他其实有点破防:像任池伽这种等级的同性要是开始不守德,基本没人有机会夺走风头。 现在好了,以小借饭卡见大,谁也要吃爱情的苦。 张佑失衡的心态由此过渡到一种众生平等的甜美静好。 任池伽把手机放下,双臂自然垂在身侧,若有所思地盯住他三秒:“管这么多?” 这回答听在耳中就等同默认。 他得意到一半,想起另一件事,警铃大作,紧急补救说:“但我上次那么说只是一时糊涂,今天见到桃桃还是很漂亮可爱的…任哥你别谈上了就发卖兄弟,相信我们之间的队友情和羁绊坚不可摧——至少不能让我挨两巴掌。” 任池伽不理他,对一旁借卡的人点头示意,说:“转过去了。” 然后听不出情绪地撇下一句话, “用你说。” 很熟悉亲切的三个字,张佑上边说了一大段话,此时思考是应对哪部分的内容,他希望是最后一句。 留被转账数字闪到眼睛的热心肠同学独自幸福地感慨:“我靠…” —— 人吃家(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这是今天拍摄的衣服? 第十章 时间稍早,还没到真正的用餐高峰期,食堂这会儿还称不上热闹。窗口处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收款出餐,最长一条队伍组成人员也只有个位数,偌大空间里散布开零星的吵闹声。 任池伽吃得不多,坐在对面快速解决这顿先行的晚餐,拆一包湿巾,放在桌上让陶斯取用,在超高回头率里无所事事地发呆。 她无意扭头,一眼看到餐具回收处。 平时是注意不到这些,可能是由于两人同为新手,很多想忽视都无法的生疏的细节:比如短暂地迷路,再跟随小股人流上了楼梯;随意而不失专注地观看队伍前一个人点餐的流程;再比如现在,像在认真做预习的好学生。 其实怪有意思的,陶斯把头埋在冷面碗里思考,捕捉到任池伽生涩的一点痕迹并不容易。 话说回来,酱牛肉好吃,能多给几片就更好了。 有人上前态度礼貌地询问,说刚巧拍到很好的照片,想放进官方号下一条推文,不知道两人介不介意。 她一面递过相机,是早一点两人还在吃东西的场景,确实是拍得很好,把两人的相貌拍得精致柔和,氛围上更有种专注食物的温馨,起码是为食堂起到正面宣传作用。 陶斯说:“但我不是这里的学生。” 任池伽目光停驻两秒,再从显示屏收回,说:“我们一起的。” 虽然想进一步解释这一点无足轻重,但看出两人的意向不强,配合希望渺茫,对方表情遗憾地把相机收回去,嘴里嘟嘟囔囔:“可是你们不觉得拍得真的很有意境吗?感觉是吃完饭会手拉手去操场或图书馆的模范校园情侣范例诶,专门请演员模特都拍不了这么好。” 比起抱怨,更像真诚度拉满的表扬,伸手不打笑脸人,陶斯说:“是,可惜。” 她开口时听到两种声音交迭在一起,是任池伽恰好在同一时刻说:“行。” 陶斯转头看他,用眼神表达疑问。 三秒后又转回来,她说:“行。” 两人从食堂出来,任池伽走哪都高人一头,陶斯就没这个身体条件,淹进浩浩荡荡反方向移动的用餐大部队里。 任池伽捞她一把,走到外边空地,陶斯跟他道谢,问:“下面去操场还是图书馆?” 他说:“要去吗?我以为你更想早点回家休息。” 陶斯看天色还亮,问:“几点了?” 任池伽闻言,举起手腕看表,小小的显示屏,她本来就是懒得从包里拿一趟手机才问,头很自然地探过去看,他胳膊向下靠:17:58。 还很早。 “还早。” 他的声音从陶斯头顶传来, “…你要不要表?” 结合情景,她领悟到意思,只是诚实婉拒:“不用麻烦,我很少运动。” 任池伽整个人相对他这个阶级加年纪显得很简约朴素,基本没见他带多余的饰品。 连陶斯都有一盒小商品档次的戒指和项链充数,而任老板全身除了蔽体的衣物,能起到装饰作用的只有手表——装饰存疑,因为具体来说是运动智能手表,最常见的就是手上这只,虽然上球场前需要摘掉,但跑步锻炼必不可少。 任池伽动动手指,想起在篮球场时握到的她的手腕,细又软,有点凉,刚刚靠近的时候有浅淡的洗发露香气。 他说:“没事,给你找好配衣服的。” 到家后,任池伽在陶斯面前打开衣帽间的门,再拉开几列长屉,无一不是一圈圈表排开,像底下藏有巨人的手臂。 夸张一点讲,她在一瞬间甚至不自觉眯起眼睛。 展示柜规模不算庞大,但富集慷慨,以密度取胜,达到可观的数量,加上适当的灯照,珠光宝气,十分唬人。 按品牌,按系列,按颜色,通通由能干的阿姨归纳整理。 原来戴不戴是一回事,有没有又是另一回事,要真正了解一个人的简约朴素程度,不能只做他的同居人,最好做他的家政保姆。 陶斯张了张嘴,虽然一眼被唬到,但讲实话——未知领域,不熟不认识。 她决定先探底,做心理建设, “便宜的哪些,我看看。” “我这不是商场。” 任池伽撩起眼皮看她,像是早有属意,精准从男款占多数的琳琅满目中挑到一只白金色,拣白菜一样拿出。 “便宜的少两个零,要看吗?” 虽然上一句还在拒绝,但他动作和话语都像柜哥而不自知。 陶斯想笑,又正陷在一种近乎金斧头银斧头铁斧头的道德考验里,好在她意志坚定,不受迷惑,遵从自己的心。 她说:“相信你的眼光。” 陶斯心情无端复杂起来,意外收到了价值达标的礼物,她开始苦恼怎么变现的问题,是不是见好就收的问题,马上又想到她和任池伽的关系不是自己可以先行喊停。 或许此刻应该效仿影视剧里被横财砸中后的反应,像咬金子一样咬一咬表盘。 任池伽注意到她有些迷茫的样子, “怎么这个表情。” 陶斯想了想,给他举例说明:“就是饿久了,对着满汉全席也无从下手,太贵重了,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她讲得很坦白,以致任池伽听完都凝噎了一瞬,问:“你很缺钱?” 陶斯不懂他问这个什么用意,他提问得好自然,因此相当具有迷惑性:难道她是以合租者的身份住进这里? 他是金主,她是情人,是用什么维系,让人心里暖洋洋的三千万,两人间应当心知肚明。 陶斯说:“不缺的话,我就不会来见你了。”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好像不该说。 衣帽间理应有充足的灯光,任池伽的脸像柜子和手表一样被射灯照亮,仿佛也因此具有相似的坚硬冰润的质地,睫下的瞳色显得较往常浅,说不出包裹着什么情绪,只是凉丝丝。 胳膊一沉,她的手腕被攥过去,力度不小,连带右肩都往前送了送。 他给她带表,语气降温不少, “不准卖,这只数量很少,你要卖了我会知道。” 表面沉沉压住手背连接处的皮肤,陶斯能感受到他心情变差了,分析缘由,将金钱关系摆上台面,这样太物质赤裸,很扫兴。 陶斯相信任池伽没必要在她面前说大话,有点烦心和头疼:嘴太快了。 她这个毛病很久,与生俱来,被严方仕说油盐不进,做事讲话不考虑他人心情,以自我为中心。 但任池伽不是其他人,是她目前服务的顾客,伺候的老板,只是相处方式容易使人得意忘形,更没有固定下班时间。 工作时要关闭七情六欲才能进展顺利。 陶斯说:“好。” 只是她表现出顺从的态度后,对面气压似乎又低了一些。 说多错多,陶斯干脆闭嘴了,把刚才组织好对礼物的赞词也咽到肚里。 任池伽隔一会儿问道:“工资很少吗?” 她把上个月到手的金额如实相报。 又一阵无言,对话与沉默好像黑白琴键,隔空定点地落下来,死守秩序。 最后他的语气在松动和还计前嫌之间,更偏向后者, “…怎么这么少。” 陶斯确认任池伽不是在装纯,原来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严方仕上呈的资料,应当是在公司薪酬一栏上进行了合理美化——毕竟事业高峰时,她也一度可以拿到五位数的报酬。 她回答的内容很像废话,也很简明, “因为我们的工作少。” …… 两人闹了一点小矛盾,同一屋檐下的气氛不像前一段时间那么融洽,但在陶斯眼里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一来照常开个话头搭讪,任池伽也都会不咸不淡地给个反应,虽然只是嗯哦加点头,她不健谈,这很足够;二来是各有各的学习训练和工作,尤其是陶斯,与前段时间闲散的状态相对比,新歌和舞蹈的学习加上拍摄,两人碰面相处的时间因此减少。 这天陶斯去公司,助理掩不住喜色,先说有天大的好消息,想对在场的成员卖关子,随后被拱火,一股脑地交代,脸和声音都带着笑意。 是某电视台的知名脱口秀节目《娱乐王牌》的录制邀请。 虽然最开始进公司被画过类似“跨年晚会”“综艺常驻”甚至“春晚”这样的大饼,陶斯确实没想到组合有一天也能上电视。 严方仕有这个本事,偏在ovo半截身子入土的时候使出。 她冒出大致的想法,记忆回溯到不久前某段在衣帽室发生的对话。 手表是第一次,电视节目录制机会是第二次,她用情人的身份真正交换到好处权利。 陶斯浮起一种微妙的心情,助理却在这时叫她单独出去聊。 “节目上表演新歌,编舞有部分修改,一分十三秒副歌开始这里到结束,桃桃你和赵简书的站位换一下。” 陶斯对上助理的视线,对方是个比她矮一头的女生,可能是担忧她听到通知发飙发难,神情不安,目光闪烁。 而她口中的赵简书,舞蹈一项中称得上是队内天花板,打小就泡在舞室,精通多个舞种,成员和粉丝从前一致认同组合的舞蹈难度是浪费其才能。 上周公司征询个人续约意向,开出的条件很难说得上优厚,不过据传也有小部分人达成一致。 陶斯点点头,说明白了。 反正她不续。 第十一章 痛失副歌部分的c位,但一码归一码,陶斯记任池伽的情,打算做点什么让金主展颜舒心。 考虑她的经济条件,送礼拿不出手,任池伽有早起喝咖啡的习惯,她决定选一天比他起得更早。 陶斯专门空出一个他不在家的下午,请教阿姨家里机器的使用方法,接受手把手教学并反复练习,直到阿姨大大咧咧提到练习用的咖啡豆单克价格,陶斯眨眨眼,拉她对酌,等把人吓跑了,独自喝了个脸白心跳。 联赛开赛时间愈近,任池伽校队那边的训练更紧锣密鼓,一日不落,陶斯好几次见到他到家时的状态就能想象其强度。 此时是六点,距离任池伽回家起码还有三个小时,她对着夕阳咕噜噜灌下一升水,感到肉体和神经活跃得仿佛急待申请加入训练。 哪怕不久前才对说阿姨说没胃口把人送走,陶斯还是准时准点打开了外卖软件,开始沙里淘金。 她搬到这里后最常怀念的是从前居民楼周边外卖的味道。 富人区意味着消费高,除了昂贵的私房菜,能点到最好的就是从商圈的连锁店里送出的预制菜餐品,性价比和水准远不如经明火的苍蝇馆子小炒。 最后还是选中近期她偏爱一家烧腊店,同样开在商圈,但价格适中,符合口味,还免费赠汽水饮料。陶斯有时不想喝,放入冷藏室,易拉罐不知不觉摞起半人高。 好在任池伽家的冰箱很多,储物空间富余。 吃过饭,再收拾完行李,到夜里果然睡不着。 清醒持续至四点多,她握着发烫的手机,已经把其中一切娱乐功能都摸索过一遍,去外面倒了杯水喝,决定放弃入睡。 任池伽起床时间通常在七点半到八点,陶斯烤了吐司,煎蛋因为一点意外变成炒蛋,准时在他打开房门时出品一杯冰美式。 陶斯说:“早上好。”正好捕捉到他目光落在餐桌时一闪而过的迷茫神色。 玻璃杯底轻磕在桌面,她走到另一头,拉开椅子坐下,报备行程:“我下午去z市录节目,明天才回来。” 任池伽不着痕迹地点头,平静地低头咬一口吐司,没搭茬。 百分之六十到七十?陶斯抿抿唇,再接再厉:“没录过这种,上电视的机会,有点紧张。” 她用叉子去戳漏到盘里的碎鸡蛋,把盘子戳了个精光,也没等到另一人开口,有些拿不准了。 吃一堑长一智,总不能又像上次一样踩雷,开门见山说“谢谢你的助力”——或许深沉寡言就是任池伽本来的舒适区,只是勉强自己此前表现得主动热络一点。 她即将被自己说服得释然了,冷不丁听见他说:“紧张到四点多睡不着?” 陶斯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因此对上,任池伽补充说:“正好听到外面有声音。” 从房间出来确实需要路过主卧,她讲一半原因:“玩手机不知不觉到那个点了。” 见他举起手边的杯子,又问一句:“还行吧?” 任池伽垂下眼睛,杯沿移开,唇瓣被浸得湿红,玻璃杯壁上的水珠随重力滚下,剩半杯冰和底部一层透明液体。 “要工作就别熬夜了。”他说。 百分之八十。 陶斯一身轻松地回房间补觉了。 从出发到z市大约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下了车,所有人急匆匆扒一口晚饭就准备录制,在陶斯目前为止所见过最大的摄影棚。 新歌跳了两次。 大约是因为录制刚开始,底下的观众哪怕对人和歌不熟悉,但精神饱满,给予的反应礼貌而积极,比平时去商演的氛围还好一些。 她是第一次被边缘化站位,但已经排练得很熟,也没什么不适,边跳边唱边做表情管理,还能抽空向观众席饭撒比心,信手拈来。 第二次开始前,一名摄影师跟她说:“要多对摄影机笑。” 陶斯认识到错误,及时改正方向,余光黏住机位镜头,指哪打哪,巴不得把酸痛的苹果肌笑飞出去。 到最后,出言指点的摄影师大哥明显满意了,还多跟她闲聊两句:“反应真快,挺有灵性啊。” 到后台,一名之前沟通过的节目编导走过来,在一群人里叫住她:“桃桃。” 组合虽然成员众多,但显然绝无可能让一档知名综艺的做专场,同场不管是谈话还是游戏部分,都有更正经的明星嘉宾参与。 用出演份额来衡量,她们的定位更像是临时加塞的龙套角色。 除了新歌的演出和自我介绍环节,剩下一个珍贵的露脸机会,是在其他嘉宾开始游戏前,由一名成员担任小助手,协助主持人说明规则。 节目组觉得刚才舞台上陶斯的表现比较吸睛,声音条件也不错,临时决定把小助手的数量改为两个,让她加入。 早早定下的另一个是公司推荐的赵简书。 其实她们俩在工作外没什么交情来往,换c位加这出其不意的一遭,像被人刻意放置到敌对关系一样,造成一种别样诡异的气氛。 好在组合到这种境地,已经无人关心成员间的人际,不然陶斯不难想象粉丝间编写的剧本大戏。 说到底,观众谁会留意一个还是两个游戏规则说明员。 等台上的海洋球池设置完毕,陶斯背上节目组分发的小助手专属小翅膀,同样也分走赵简书一半的台词。 嘉宾被分为红蓝两队,要规定时间里在池中找到藏在期间的颜色相对应的球,而数量更加稀少的白球抵两分。 一共比拼三轮,期间小助手可以一直站在台上,通过不定时的感叹声和做夸张表情,争取在后期中多留下一个镜头。 戴翅膀的两人守在球池两头,画风格格不入,像乱入的雕像。 陶斯身边站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演员,叫林识泉,最近颇有人气和热度,留偶像样式的刘海,脸很白,看起来比实际来得年轻。 他担任队长,虽然前两轮没有出战,从游戏一开始在场外也加油得十分卖力,丰富的肢体语言,呐喊时屡屡破音,有时比场内情况还引人发笑。 有林识泉一马当先,陶斯在一侧闹出什么动静都显得拙劣苍白了,心安理得地开始摸鱼。 神游到中途,一旁手舞足蹈,作势下跪的身影像失去平衡,趔趔趄趄地往前倒去。 陶斯想也不想,扯住他身上的蓝队背心,在栽进海洋球之前出手一架,把人扶稳了。 林识泉站直了,看起来十分不好意思,对她笑了笑,连连说谢谢。 没想到等一局游戏结束,主持人上前特意cue到这一幕。 “我刚刚在旁边啊,看到桃桃就这样——” 他边说边效仿做一个拎提的动作, “把一个大男人抓鸡仔似地抓起来,过于轻松,我整个看呆了。” 陶斯客客气气地回答:“是林老师太轻啦。” 这句话没什么爆点和新意,于是话题向她偏移一下下又立刻回到正轨。 林识泉露出苍天有眼的表情,举起话筒,很自然地开始向主持人倾吐减肥史, “终于等到有人说了!你知道我最近半年都在减肥…...” …... 这次机会珍贵而意义重大,严方仕也专程跟来z市。等录制完毕后,便抓紧时间带团队去拜访各间休息室,顺带送出以前组合出的实体ep。 一路出乎意料的顺利,没有遭到不耐烦和拒绝,主持人甚至表现得相当老练友好,还能叫出多数成员的昵称。 对比之下,林识泉的休息室门算比较难敲的一扇。 不难理解,因为他已经拥有好几部热播剧,曝光和认知度确实很高。 严方仕向脸色很差的助理说明来意,在门外等了十分钟左右,得到回复说可以,但人不能全进,只能进一半。 陶斯站在最边上,等成员半到齐的集体合影结束,听到严方仕突然提议说:“林老师能不能和桃桃一起照一张?” 林识泉听到这话看过来,像是才注意到她,眉心拧起,考虑一会儿,最后才点头,显得勉强, “行。” 陶斯先摆好姿势,他配合到另一边,左手跟她共持着ep,展开右胳膊,手掌扶在她的跨上。 陶斯身上的表演服是短款,露一截腰,恰好是对方手心碰到的地方,她立刻转头看向他。 林识泉察觉到目光,也转头看她,微微一笑,比台上时对人的笑更耐人寻味一些,轻声问道:“你几岁了?” 听到问话,陶斯没立刻回答,对他说:“等一下。” 然后伸手到腰间,果断把他的手拿起,迟疑一下,还是搭到隔一层衣物肩上,这才说:“二十。” 她转头看向掌镜的严方仕, “拍吧。” 肩上的手倏地从肩头滑落,陶斯侧目,发现林识泉的表情变得冷淡僵硬许多,另一只拿ep的手也放下去了。 此时两人间隔的距离足以再插入两个人,休息室的气氛微微凝滞。 手机摄像头后面,严方仕的表情同步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陶斯当然不在意,握住ep上空出来的一角,用眼神示意他抓紧时间拍照。 第十二章 录制结束,成员们随车回到酒店,车上讲起今天同场的嘉宾们好像去了相当有名的夜宵店聚餐,不知道回酒店点不点得到那家的外卖。 毫无疑问,组合没有收到聚餐邀请。 有此前去过的成员出来发表权威意见:“也就那样吧!送到肯定还比不上在店里吃的,吃个名气,价格还贵。” 卸完妆,陶斯到楼下拿外卖回来,在过道碰到严方仕,被一口叫住。 然而此时面面相觑,他似乎也没有想好要说什么。 脚下的地毯踩着厚而软,塑料袋提手沉沉勒在指关节处,连同室友的,她拿的是两人份餐食,还带汤水。 陶斯换了只手提外卖,眉心微拧,表情和言语泄露出几分不耐,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这句话一出,即刻消除了严方仕脸上的犹豫,让他得以顺畅地把质询脱口:“你为什么老是这样?” 陶斯为什么老是这样把事情搞砸,林识泉是今天同场里的最大咖,她和他在节目有一处看点交集留下,如果在后台时她配合,让他有好印象,说不定节目播出时,林识泉会愿意在社交软件上为组合po张合照,写句宣传。下一次这种场合和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再不济也是一次人脉的累积,为什么陶斯不能给今晚妥帖地收尾。 这是严方仕完整的想法,很简单的一件事,原本应水到渠成,他不信她不懂。 听到他这种再熟悉不过的教训人的口吻,陶斯还是不紧不慢地问:“我又怎么了?” 严方仕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地说:“你不应该在和林识泉合照的时候不给他面子。” 她掀起眼皮看他, “他手那会儿先碰到我的腰了,换个地方,就是不给他面子?” “他什么表情你没看到?本来拍个照不就完了,一点小事,又不是敏感的地方,你还特意把手拿开,弄得人家好像故意在占你便宜似的。” “一点小事,他不舒服可以,我不舒服就不行,严老板,讲直接一点,你是觉得我贱还是他金贵?” 陶斯面上浮起讥诮的神色,语气差到极点,指节勾着粗糙的提手,随腕口绕了一圈,厚实的塑料在收紧碰触中发出窸窣响动。 走廊处灯光柔和幽暗,衬得陶斯面上两只黑漆漆盯人的大眼睛更渗人了些,严方仕不由警惕起来——认识四年,他对陶斯多少有了解,虽然概率不大,但不能完全排除可能性:她看起来正在思考连袋带汤一股脑儿扣他身上。 气氛正僵持不下,尽头处的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矮矮胖胖的送餐机器人刻意效仿烦人天真的儿童语气做播报,从两人面前大摇大摆地横穿过。 原本就是前台打来电话,说这个时间点外卖的客人很多,可能需要多等待一会儿才能送到房间,陶斯图个省时才亲自跑一趟去前台取。 得不偿失。 她啧了一声,又给外卖袋倒腾回最开始那只手,沿机器人离开的路径,抬脚欲走。 耳边这时又传来严方仕的声音。 “我以为你答应去任先生那里,跟以前比多少有点长进。” 他突然提到任池伽,陶斯倒真设想了下,但林识泉怎么跟任池伽比,她和他是你点头我也点头达成的和平交易,某种意义上的双向奔赴,不然第一次见面时陶斯就捏烂他下面了。 更别提任池伽还帅还年轻还富有。 她回头对严方仕扯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要是以前那样,在你后台自顾自说单独合照的时候就翻脸了。” 他抬手往头上抓了抓,深深看了陶斯一眼,长叹一口气, “老安很久之前就和我说,你这种性子就不适合做女团,学不会来事,捧你一百年组合也出不了头。” 老安是最早的组合经纪人,同样也是和严方仕私交甚好的朋友,离职前就和陶斯不大对付,但架不住那时她台上台下就是人气最高,毫无争议的官方指定c位,他想另换一个主捧都找不到由头。 严方仕的语气很复杂,陶斯听了,心情也变得复杂。 她目光扫视过眼前的男人,四肢纤细,肚腩把衬衫布料顶薄,发与发之间是浅色的头皮若隐若现,活脱脱一个失意中年男人的形象。 哪怕组合开会后常见这一幕,同一个人,使用的还是甩锅打压最经典的话术,但陶斯得承认这话确实多少戳到她的痛处了。 “所以合约到期我就不干了呗。” 然而她是痛死也不会让对方得逞一点的性格,选择简明扼要地终结对话,想了想,补充一句, “你要下定决心提前把我踢了,替我跟任池伽那边也说一声。” “哪里到那个程度。” 严方仕脸一僵,忙不迭把话堵回去,像是担心陶斯真一气之下想撂挑子,又安抚道:“桃桃,说这话是希望你能好好思考,多少听进他人意见,不代表我认同这个观点…过去到现在,我哪次没在行动上支持你?” 见陶斯不说话,他状似不经意地试探:“你和任先生最近相处得还可以吧?” 她这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话意外起到了狐假虎威的作用。 她觉得严方仕的担心很多余,任池伽这个人看起来怎么都不像爱管闲事,当然也不像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陶斯更不会为这点事去告状,甚至此时想到告状两个字都觉得怪异:她上学时遇到事情都没找过老师家长,这太窝囊了。 “可以。” 她这样回答,几次三番,终于如愿结束了这次持久的臂力锻炼。 房间内,蒋一瑶刚把吹风机收起,面朝镜子,在梳一撮半干打结的发尾,听到陶斯进门的动静,满脸纳闷转过头来, “也去太久…脸色这么差,路上碰到鬼了?” “差不多。” 她点点头,放下外卖,转身进到卫生间,蒋一瑶洗澡时留下的水汽还未消,镜面雾蒙蒙,地砖上一连串湿哒哒的拖鞋印。 陶斯在龙头下冲洗掉手上的泡沫,鼻尖萦绕着洗手液淡雅的香气,意外心血来潮,想打个电话。 已经过十二点,难得一见任池伽晚睡的日子。 他那边的环境很安静,人声低沉又清晰地通过听筒传过来, “准备睡了,有事?” 陶斯一手举手机到耳边,另一只湿手往卫生纸面上抹了抹,说:“睡前问候,刷点存在感。” 顺便查看一下的消气进度。 任池伽闻言笑了一声,心情并不差的样子, “下午出门碰到阿姨,说你特意叫她教你用咖啡机。” 她想起早上给他做咖啡的场景,才堪堪过去一个白天,体感这一天未免过于漫长,同时也觉得好笑—— “阿姨嘴挺快的,晚半天做都赶不上消息传播的速度。” 他说:“哦,原来真是为我速成的。” 装。陶斯想,嘴巴还得乖巧懂事地说:“拜托,我求和的意图还不够明显吗?” 任池伽微微叹了口气, “光是能发现不和这点,已经很不容易了。” 说得她好像眼力见为零。 陶斯不太满意这个评价,身体力行反驳,顺手用沾湿的纸巾擦面前溅水的台面,说:“不要因为一次失误就把人全盘否定。” 他轻嗯一声,重复她的话,不咸不淡地说:“一次。” 哐—哐— 蒋一瑶在厕所外头大力拍门,急切地表达进食诉求:“饭都冷了——我要先吃。” 陶斯用手掌盖住麦克风的位置,对门口喊了一声:“吃。” 结果证明是多此一举,任池伽在另一头听得清清楚楚,问:“这个点还吃东西,晚饭没吃饱?” 她说:“四点吃的,时间太早没胃口,还惦记录制的事,没吃多少。” “不要吃太多,容易睡不着。” 他又问, “节目什么时候播,要在家一起看吗?” “不知道,到时候公司应该会组织一起看吧。” 就算没有组织,陶斯也难以想象她和任池伽一起在电视机前数个人镜头的场景,好巧不巧还是丢掉c位的舞台。 觉得自己回绝得太生硬,她又接着解释道:“而且我们团的份量可能不多,同场有好多嘉宾。” 问候到这里,陶斯本来觉得可以顺势说晚安,但眼下的话题让她回忆起过道处发生的谈话,心念一动,脑中闪过很多好奇和问号。 “任池伽,如果…” 如果她说要结束作为偶像的职业生涯,任池伽会表现出怎样态度,是好聚好散还是指责她拿了就跑,会在团里找到下一个像她一样的目标吗? ……危险话题! 陶斯及时管制住了自己的嘴巴。 “…如果你们到z市,会去匠肴馆吃夜宵吗?” 匠肴馆就是在回来的车上时,成员提到有名的夜宵店,陶斯当下无意记住了名字,并在急智中发挥作用。 任池伽沉默一会儿,说:“这算什么问题?” “想起来了就问问,你之前提过小组赛会碰上z大吧。” 他像是真的开始回忆, “可能去过,我不太记得——要吃吗?给你点。” 陶斯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刚刚才拿外卖回来,不是你说不要吃太多。” “嗯,也不要吃太冷。” 任池伽从善如流地接道, “把定位发给我。” 第十三章(微h) 下过一场恢弘磅礴的暴雨,气温就一路往三十度猛蹿,一天热过一天。 陶斯这天收工晚了些,到十点,出租车停到大门,在便利店捎了点零食,就两三百米的路也走出薄汗。 一进大楼,被劈头的生猛冷气被吹干,等她进屋开灯,手臂上已然被激出一层鸡皮疙瘩。 玄关顶的柔光铺散在脚底,陶斯换好拖鞋,肉体突然涌上一股疲惫,两脚一开一伸,坐在软凳懒得动弹了。 左手边往里是昏暗的客厅,静谧而宽广,此时空无一人。 任池伽昨天随队伍去了z市参赛,为期一周左右,赛程密集,直至决出地区冠亚。 她上午赶巧有空在家,搜到网址,点进去的时候正好在进行开幕式。 直播画面的清晰度一般,各支队伍入场时,镜头只是很快地扫过近景,清一色的高个长腿,黑发和队服使得原本就不高的个人辨识度一低再低。 很神奇的缘分。当时注意力并不集中的陶斯,眼球像丝絮飘往屏幕,人群中一眼看到一片清瘦的侧脸,下颌锋利,又白又薄,隔屏幕都仿佛感知到一点冷意。 再切换到全景,短短几秒留下的残影,足够在脑内自动补足细节,浓密的眉毛,眉心到山根两侧形成凹陷,双眼皮在尾端开扇,垂眸时是不近人情的弧度,鼻梁直又挺,再往下,沾带亮晶晶的水渍。 水渍。 陶斯微微蹙起眉,内心不那么真诚地自我谴责:也不用像打开新世界大门一样回味无穷吧。 发生在临走前的那次性事,任池伽一开始开灯说给他看看,后来掰着大腿无预兆就舔上来。 她遇到任池伽之前的实践经验为零,第一次体验完,后边回忆,是有点爽到,但没观看他人演出时,女方表现出的那么爽,大约有艺术加工的成分。 而且他阴茎尺寸和身高同步,长度超出正常平均值很多,直径也是,就算从头到尾整根都没操进来,身体剥离快感后,被撑开的下体长久地留有强烈的异物感。 更别提他射一次的时间抵得上陶斯高潮三四次。 “很好啊,没有哪里不舒服。” 然而当第二天真的被问到感想时,陶斯不假思索地这样回答。 任池伽彼时坐在沙发,两人肩挨着肩,他从脖子到耳廓都红得像发烧,艳艳的落进她侧过来的眼里。 陶斯很宽慰地笑了,为自己的机敏和及时上线的情商。 这笑容没有得以维持很久,任池伽过来抱起她,胸膛贴住她的背,吐息隔着发丝吹到后颈,撩起衣摆,掌心像是黏在腰上似地揉。 “肿得有点厉害,刚上厕所还在疼,能不能等几天再。” 这下只能如实相告。 陶斯没有正视他的脸,但身下零距离接触的肉体,随着她的话语,像是遭受三重暴击,逐级僵硬起来。 她知道不妥,但又不是知难而上吃苦耐劳的好品质和好性格,一个忍痛的开局只能带来忍更多痛的后续,要珍惜关爱自己的身体。 陶斯伸手摸向后方,提出一个解决方案:“要不我用手…” 已经摸到硬实的腹肌,被截住,他抓住她的手往上,送到嘴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再然后,等她从z市录完节目回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恢复正常才发生的第二次。 陶斯其实不太能选定一个恰当的词语或句子形容具体感受。 她进门时有气球和烛光,铺一地的花和缎带,仿佛误入大户人家的生日派对,视觉冲击后是嗅觉,食物强烈的香气侵袭鼻腔。 任池伽说是给她庆祝,于是陶斯试图在餐桌跟他碰杯——没存什么坏心思,单纯是好奇。 也没预想能成功。 眼看着他在对面话也不说,接连喝两杯干红,她嘴巴嘟成o形,很轻地吹出一个口哨,像无良大人面对初尝酒精的小孩一样询问感受。 任池伽对她的架势感到好笑,说:“期待乐子就算了,这样说只是省了很多麻烦。” 但陶斯确实看到绯色从耳后染上白净的面皮,像霞光晕出云彩一样引人注目,在他抱她,还有从床上方压下来的时候。 前戏做了很久,还用上润滑,分不清是体液还是其他,反正床单湿掉一整片,下面像浸水的海绵,怎么弄怎么按都渗出一洼。 小腿勾在他背上蹭,到最后几乎是陶斯在求他。 “…你进来里面,深一点。” 插进来的过程也说了很多好话。 龟头被软得不能再软的穴肉咬住,进一点又慢慢地磨,像在亲吻遍每一厘嫩肉。 他的鸡巴明明在里面又变大很多,脖颈处不那么显眼的青筋脉络都凸显,愈来愈重的喘息和汗湿淋淋地掉在陶斯身上,还是恼人磨蹭地—— “不舒服记得说。” 陶斯泄愤似地,嘴唇撞上他的肩膀,不知道是爽还是痒更多,眼角都被逼出泪, “舒服舒服超级舒服。” 她死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性欲入侵大脑的活体形容,耐心告罄又要忍气吞声。任池伽的手扶着腰稍稍向上,陶斯就知道要拱起身体往那只宽大的手掌送一团乳,粉色的尖尖被吃多了,肿成圆圆的水红色,擦过细掌纹和硬硬的茧。 “任池伽,你最好了…可不可以用力一点?” 他听见自己的名字,很快笑一下,雪山一样的脸配上浓重釉丽的情欲,看不出不和谐,反而很色, “用力了你不又要疼?” 她抱住他的脖子下压,不管不顾地呵气,“……快点操我。” 不知道他怎么做到,到后面陶斯像全身过一遍电,指尖都麻酥酥,被卷进漩涡,脱水到口中发渴,所有的毛孔打开,身上每一处都敏感得惊人。 她躺在床上失神很久,直到任池伽捞起她粉红色的手肘,亲在唇边,轻轻地磨啮,形容陶斯“现在像煮熟的虾”。 她的眼神才移到他耳根脖颈附近,同此前一样,红成一片。 陶斯撇撇嘴:她只是懒得说罢了。 主卧的床不能再睡,好在房间够多,随便推开一间就能躺上去。 距离上一次同床共枕过去已经一段时间,陶斯浑身清爽,预备在任池伽怀里合上眼睛。 他突然说要看看那里。 “买了药膏,涂了第二天会好很多。” 陶斯其实没有剩很多思考能力,听到这话的反应是:好吧,有道理。 两腿打开,小穴不可避免地有些使用痕迹,阴阜被撞红的地方已经看不太出,恢复成白嫩饱满的,下方中间是花唇胖胖地贴在一起,掩住穴口和肿起的肉核,靡红色的总是湿湿亮亮。 任池伽一颗脑袋就伏在腿心,脸对着他刚刚操过的穴。 她迟来地清醒:不太对,有什么必要看这么细? 发现有陷阱时,往往已经踩进一个陷阱,他再仰起脖子,接吻似地含住那道湿红的缝,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歪一下头,鼻尖很快地在阴蒂上碾过。 唇瓣一张,更软一点,热热的舔上来。 陶斯这下真正地掉进陷阱,身处黑洞一样,失掉五感,感官全部全部下坠,集中于被舔的逼。 舌尖顺着两瓣肉唇间探进去,水津津,舔弄起多汁的裂口。 不止如此,还能流更多的水,任池伽的动作像是告知她这个潜力,拇指掰开腿根连带外阴,舌头后面整根塞进去,一抽一插带出的液体全部落进嘴里。 她抖得腿都折不起,两手软绵绵落在他的发间,无论是推还是往里按都做不到,注视从腿间露出的半张脸,神祇一样眉眼像入迷。 “任池伽。” 任池伽任池伽。 这下大脑余下的内存也被清空了。 她唯独留下对这张脸,活色生香的记忆。 灯光在原地漾动不知多久,立在脚边的塑料袋嚓一声塌下去。 陶斯回过神,踩住拖鞋,在地板上用力踢踏两下,像是在做无能的发泄。 白天回味就算了,到晚上了,竟然坐在玄关换鞋的时候都会想到出神,身体和大脑都被开发成荒淫的形状了。 话说回来,连具备这样外观的男性,生殖器也没有长得更脱俗清秀,但任池伽的优点是,通过学习加上行动,让人真正对其改观。 他去哪里进修,床技连她这种不知深浅的新手也能深刻感知的突飞猛进。 陶斯以前一度以为自己就算不到性冷淡,也属于需求极低的那类人。 了不起。 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 -到家了没 凑巧来自才脑内褒扬过的对象,她打字告知行程。 -刚到了 -今天有时间,看了一会儿开幕式 很快收到回复。 -没什么好看的吧 陶斯想了想,写下真实的想法。 -好看的 随后拎起塑料袋,一路鞋底啪嗒穿过客厅进到卧室,陶斯闲里偷忙地思考。 食髓知味,这样不太行,如果她从此依赖起任池伽——或者是任何一个具体的人给自己解决生理问题。 重新解锁手机,退出之前的聊天页面,在ovo分组里找到汪诗琦。 -之前你说好用的小玩具,链接发我一下 第十四章 赶上任池伽不在的一周,公司恰好放了三日的短假。 蒋一瑶问她要不要抽空一起玩,陶斯想了想,倒也不用抽,相当有空,干脆卷掇出点衣服回去住两天。 她在楼梯口碰上全副武装的蒋一瑶,防晒衣拉到下巴,同材质的口罩,大帽檐像拱起宽又长的鸭嘴。 蒋一瑶先发现她,一点脑袋,硬硬地啄在前方陶斯的肩。 “嘿。” 陶斯转过头,上楼梯的脚步慢一阶等她,问:“去哪了?” “驿站寄快递。” “哦。” 陶斯点点头,想起正好自己也带了些没穿过的衣服,一会儿可以拿出来研究。 到了宿舍,把包往床尾一扔一拉一翻,蒋一瑶找标签的动作很熟练,然后在搜索引擎复制粘帖一样快速输入相同字符, “这么小众,国内连个官网都没有。” “这件原来还是明星同款,应该好卖的,要是有购买证明就好了。” 陶斯坐在一旁椅子上听她点评,手里捧一盒冰淇淋吃,低头去够勺子,晃脑后被拢成一束的高马尾,光从窗户背照进来,墨色垂下,搭在领后,衬得脖子纤长白皙。 朋友,怎么长得像p过。 蒋一瑶目光不自觉被吸走,正想这么说,陶斯又从身后拿另一个口味的递过来, “吃吗?” “…我真的在减肥。” 她举手去接,拇指摁在冰淇淋盖上的一把小木勺, “你是不是又瘦了?” “可能。” 陶斯抬抬胳膊肘,随意地打量上身和下肢, “天热,工作量又变大了。” 蒋一瑶认同,最近回光返照似的,团里工作强度确实上来了不少。 “都赶得上前几年那会儿了。” 她又纳闷, “怎么在我身上没那么立竿见影的效果…也不是,以前熬夜工作的时候确实一点都没长个。” 蒋一瑶裸高有一米六,放在南方是及格,但她的父母都不矮,这波属于基因发挥失常的结果,她主观推因于未成年时期的团活压榨。 她嘟囔道:“公司是不是得赔我点儿钱啊。” 这个话题恰好勾起陶斯微小的遐思。 她现在在跟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巨人同居,靠近点,时常无端感到被压迫,还看到过任池伽把玩一个高处的异形吊灯——陶斯试过,跳起来都难够到。因此心中埋下向往艳羡的种子。 她说:“我最近经常遗憾自己不能再高点儿。” “啊?那边是有很多竞争对手吗?” 蒋一瑶的眼神带上讶异,陶斯的体型于她来说很是理想完美,扮甜美可爱不违和,穿私服时轻盈又高挑。 从没听过她有对自己的外貌抱有不满,蒋一瑶不可避免地联想,代入到一些深宫剧,争芳斗艳的戏码。 此前她们之间基本不谈起金主这个话题,一是隐私,二是不光荣,三是无趣。 其实陶斯并不避讳和介意,她说:“也不是,就我一个。” “哦,那挺好。” 蒋一瑶松口气,问了句:“那你回来住要跟对方说一声吗?” 说着,她又摊开另一条裙子, “其实这几件都挺适合你的,不是批发,卖掉不会被教育吧?” 陶斯用小勺刮起碗底半化的冰淇淋,趁还没流光一口吃进去,嘴巴里吐出来的都是冰冷的奶香气。 对于蒋一瑶的设问,她更不在意,慢悠悠地回答说:“这,不至于吧。” 到第二天在睡梦中接到视讯邀请,她两眼迷瞪翻出屏幕,看到任池伽三个黑体字赫然闪烁,接通时,陶斯也是同样的语气。 “怎么了?” 十一点,她走到客厅,抬手拉开一角窗帘叫阳光泻进来,看到所有的卧室门紧闭。 任池伽本来是问她昨晚没回去的事,突然声音一顿—— “…等会儿,眼睛怎么了?”他皱起眉头。 陶斯眨起酸涩的眼皮,伸手往眼球中央一捏,了然道,“美瞳忘摘了。” 接着又对另一只眼如法炮制。 汪诗琦昨晚说新买的日抛难戴得要命,叫她试试,结果很轻松地放进去,后面看完一部电影忘记取,一觉睡到现在。 她坐到沙发,才跟他说起公司放假。 陶斯没什么包袱,取美瞳时也不避开镜头,反而把屏幕当镜子拿得更近,任池伽隔了几秒,从刚才稍显新奇冲击的画面中缓过来,抿抿唇, “看你很久没回消息,下次记得提前跟我说。” 她睫毛垂下去,浅浅地打个哈欠,仍显得困倦而懈怠,眯起眼睛去划他说到的消息内容,不痛不痒的文字。 “好。”她心不在焉,声音低低喑喑的,“你要在家我肯定提前说啊。” “昨天睡得很晚?” “就那样。” 宿舍这群人普遍作息就是晚睡晚起,更别提昨天放假,如鱼得水一般回归夜猫子形态,陶斯原本也不应该被这通电话中断睡眠。 ——忘记开免打扰了。 她叹口气,再用力闭目挤了挤眼睛,问候他:“比赛顺利吗?” “稳出线还得再等一场。” 任池伽很快回答,又将话引到她身上, “这个时间一会儿挂了电话也别睡了,中午吃什么?” 他前面关于比赛的回复说得有点绕,陶斯反应过来不自觉笑了一下:有够自信。 她诚实回答说:“外卖吧,应该。” 任池伽刚展平的眉心又微微皱起, “你还是少吃外卖。”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类建议,陶斯胡乱点头应付他两句,挂掉视频,到厨房走几步,两手空空地跨出来。 不吃外卖吃什么,没东西吃。 蒋一瑶说这叫查岗。 “是吗?那我算通过了吧。” 陶斯很乐观,一边把袋子上绑得死紧的结扯松,迭起的餐盒掀开盖,一只只摆放到桌上。 “你只是睡个懒觉,又没鬼混干别的——说起来,谈恋爱也差不多流程嘛,我以前那个就是呀,吃喝拉撒都分享,麻烦归麻烦,还蛮有意思的。” 蒋一瑶洗漱完了,坐到旁边,撕开一次性筷子,讲到后面,忍不住咬住嘴唇笑。 陶斯无法从她的描述里体会到其中趣味,只是听出两人感情基础不错,分得也不难看。 她挑起青菜放到嘴里,嚼着嚼着,手掌往下一扬。 啪。 下手慢了点,小腿掌印上只剩一粒新鲜出炉的蚊子包,凶手则不知去向。 假期的流速总是与工作日不同,一眨眼就消失掉两天。 陶斯进门到玄关,整洁熟悉的空间,好像上一秒才从这里走出去,但腿肚上的红印确确实实已经瘪下去,演化成暗沉的颜色。 午餐吃得不正经,拿两片吐司填肚,她翻出一盒泡面,端到茶几打开电视。 没吃几口,熟人的电话又打过来。 陶斯先搁下叉子,再拿遥控调低音量,最后接视频的动作一气呵成。 “已经回来了。”她率先开口。 任池伽接她的话一点头,“已经赢了。” 陶斯想了想,说:“那是不是小组赛全胜了,真好。” 任池伽去到别地,业余时间,不管是文字还是语音兼视频,两人的线上交流肉眼可见变得频繁过密。 陶斯其实能理解:比赛中,总是有压力。 虽然充当客服有问必答时,有一点不适应。 真就那么一点点。屏幕对面的脸朗目舒眉,呈现出一种属于胜利后的意气风发,她想,养眼的。 任池伽小幅度地翘起嘴角,说:“运气好。” 又问:“刚吃的什么?” 陶斯才转移目光,看到自己嘴边的一点深色油渍,伸手去拿纸巾, “方便面。”快要泡胀了。 “怎么不给阿姨打电话?” 出于工作性质,陶斯归家的时间随机不定,任池伽之前让她根据日程安排,提前联系阿姨来备餐,但实践过一次,感想是增添的麻烦抵不上便利。 她把纸桶挪到面前,用叉子搅动绵软的面条,说:“现在也不是饭点,我只是嘴馋。” “四点多吃这个,到正餐会吃不下。”从神态和话语都表露出他的不赞同。 “饿了再吃呗。” 她觉得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事,不值得探讨,但对方似乎不这么想,维持同一个表情,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 和刚刚仍然是同一张脸,养眼,但养不了耐心。 “没事,不吃了。” 陶斯语气轻巧,撇倒手机,表情淡下来,端起纸碗往厨房走,几下干湿分离倒个精光。 回来用纸巾擦湿手,拿起屏幕时,意外任池伽那头还没挂断,她思考一下,还是说:“我等下会叫阿姨来,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屏幕黑下去,陶斯在原地呆坐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把电视声音重新调大。 感到胸中郁躁的情绪烧上来,喉间干渴灼烫,她忍不住一直喝水,等到阿姨拎一袋新鲜食材进门,在厨房乒乓做出一顿色香味兼具营养全面的菜品,仍捧着水杯在喝。 陶斯落座到餐桌,阿姨摘下围裙,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脸怎么这么红了?” 她舔一下嘴唇,合理推测道:“可能是…”被烦的。 开口声音明显有些嘶哑,陶斯这下也意识到不对劲, “…家里有没有胖大海之类的?” 微湿的手心急匆匆地贴上来,再换成手背重复试探两下,她看见阿姨表情变得担忧。 ——“不是的,陶小姐,你在发烧啊。” 第十五章 陶斯已经很久没生过病,回顾普普通通的假日行程,既不出格也不应当遭报应。她通常认为生病是很玄学的事,因此追溯病因,把责任完全推给那两口泡面是没道理的。 但毋庸置疑所谓的查岗来电对她的情绪产生较坏影响。 “不要跟任池伽说,免得他比赛还要分心。” 陶斯头昏脑热地躺在沙发上,讲完这种场面话,荒唐得只想发笑,不得不浪费力气在胸腔震颤。 阿姨正在给物业打电话,闻言大受感动,抽空给了她一个慈爱怜惜的眼神。 指尖嗒嗒敲在铝箔纸,手下一板退烧和消炎药摞在一起,不远处的体温计显示在38.4。 家中的医药箱十分齐全,扁桃体发炎是常见高发病症,陶斯应对熟练,气定神闲,原本闭了眼就要借水吞服,被阿姨一把按下。 她说找医疗管家来看一看更保险。 陌生的称谓,在入住快一个月后又解锁了全新人物,陶斯想,这眼界开得真是没完没了。 上一回是任池伽说有空送她,电梯直达车库,横停的车头一辆辆平行,从起点望过去,生生占出短跑赛道的长度。 她问:“…都是你的?” 任池伽不置可否。 不仇富也是一项技术活,哪怕她车标不识一个,完全不懂行情,百密一疏,居然会数数。 医疗管家随即来到家中,给出的诊断结果差不离,但开出的药物更细致具有针对性。 绝不是沽名钓誉。 陶斯头一天虚弱憔悴地躺下去,第二天醒来便见其药效,神智焕发清明不少,至少站立坐起时不再头重脚轻。 她抬手摸到一脑门儿的湿汗,属于免疫系统作用的结果,年富力强的心脏在胸前跳得重而蓬勃,肉体是值得歌颂的顽强反脆弱。 咽痛没那么快缓解,舌根挤得咽口水都倍感异样,好在也没有加重,尚可以忍受的程度。 陶斯走出去,吃阿姨早起煮的燕麦粥,加精心搭配的蔬果盘,食欲旺盛地一扫而空。本来下午组合有一个大型商场的开业表演,她昨晚早早地向公司请好假,这会儿感觉自己又行得不得了。 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两下,果断熄灭掉,放到一旁。 谁上班成性,反正她不是受虐狂。 任池伽从z市回来的前一天,也是w大以一场不败的战绩达成地区二连冠的日子。陶斯没空看直播,但从网上看到赛果,再三确认过后,发消息说恭喜恭喜。 她顺手关注了一个即时播报赛况的账号,最近才闹出过乌龙,有次冷不丁刷出一条新讯息,关键词分别是【w大 被逆转 惜败】。 陶斯当时靠墙坐在舞室锃光瓦亮的地板上,两三米外队友一只板鞋底重重地踏下来,她跟着心头咯噔一沉。 一码归一码,被光速药到病除,她都快要把自己的生过病这件事从记忆中清除,更别提那天有火发不出的心情。 陶斯翻出对话框,若无其事地闲聊两句,任池伽在对面回复得不露山不显水,没有丝毫消极,心态十分温和稳定。 她微不足道的顾虑被抹平。 -没事,不行全国大赛再加油 -? 他二连发问:哪不行?为什么再? 隔着屏幕被问号感染到,陶斯心怀疑惑,再找出同一条消息细细阅读,发现少提取一个【女篮】。 多余的热心肠凉下来,她只得把手机运营商刚发来的高温预警转发过去。 -天太热,手机烫得不行,下场比赛先加油,总决赛也加油,全国大赛再加油 圆话像屎上雕花,再多说几句,陶斯能一路把中秋国庆元旦和早年拜了。 有前车之鉴,她这回发送冠军祝贺的文字时就慎重许多,没有很快得到回复,也是理所应当,那头的场面只会是光鲜又热闹。 陶斯搁下手机,又重新投入到拍摄工作。 直到收工才有空查看消息,任池伽倒没有多说什么,对话框只留一个简单的【:) 】,稍显自矜。 第二天上午出房间门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陶斯不免一怔, “这么快回来?” 时间显示在九点差十分,刚经历魔鬼赛程的任池伽出现在家中,不是早起就是晚达,出发和抵达时间怎么计算总有一个不在常规时段,需要克服一点惰性的奔波。 他正在吃早餐,穿一件深灰色t恤,胸前小字母的印花logo随低头的动作挨到桌沿。 搁下筷子,任池伽抬起眼皮,轻轻打量过她,说:“因为没去庆功,想提前回来休息。” 看来是连夜回来的。 “辛苦。” 陶斯走过去,很随意地抬起胳膊,手指在他手掌边沿拍扫过,算是完成一下击掌,当面再说一次, “恭喜。” 任池伽笑起来,见她落座,从旁边玻璃碗里拿一个洗净的苹果递过来,红通通,很大一颗。 “送你这个。” 他说这几天夜跑时总能遇到一个摆摊的老伯,有次换了路线也能碰上,对方卖的又是苹果,觉得有缘,一袋装了挺多。 苹果怎么就有缘,最近哪里有风潮是测试你和水果的缘分。陶斯不吱声,真正接到手里比想象得还大个,一掌搂不稳,得用双手捧。 不管有无缘,她对苹果的口味评价一般般,不那么着急享用,又转手放回瓷碟里,拿起旁边豆浆喝,用刀叉分尸鸡蛋饼。 任池伽说:“等下饭后记得吃掉。” 陶斯咽下口中的饼,问:“你要吃吗?一会儿切一半给你。” 她发出邀请时很真诚地看他,上目线浓密稚圆,瞳仁含水,抿起下唇,两颊的弧度同下巴尖尖连成一个桃心。 怦怦跳的心。 任池伽曲了曲手指,私心膨胀起来,是恶劣的想看同类相食,当自己的面一口咬掉红润脆甜的皮肉。 指节在桌面上轻叩两下,他摇头,说:“专门送给病号康复后补充营养的。” 哪来的病号? …阿姨。 陶斯无言地回头,向空荡荡的厨房搜寻另一个人影未果。 任池伽又弯起眼睛,开口时,声音听上去心情莫名比之前还要好得多, “阿姨刚才出去了,说洗手间的香氛用到见底,要换一批。” …… 陶斯第二天是被门铃吵醒的。 是宝贵的休息日,前一天才早起工作,双重因素迭加,她时好时坏的起床气得到彻底发作。 铃声并不催命,反而不徐不疾,按下后等待一会儿再重复响起,颇为耐心。 ——更气人了。 门禁系统号称超高清,但莫名有点卡顿,陶斯一眼认出熟悉的眉眼轮廓,除了任池伽不做他想,虽然这人白天有课的话中途一般不会再折返,这个点回家不符常理。 可能是忘带什么东西了。 把显示屏按键敲得嗒嗒响,她转身时怨气重得像鬼, “人脸识别坏掉还是破相毁容了?” 都不是。 来人倚着门框,穿一身剪裁得当的休闲服,造型经打理又不失随意,精心而倜傥,来自上层阶级,举手投足间散发出金钱的幽幽芬芳。 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顶着一张和任池伽七分像的脸,和矮几分的身高,眼里是掩不住的探究兴趣,问:“这位女士怎么称呼?” 任向曜,自称是比任池伽大四岁的亲哥哥。 “我叫陶斯。” 陶斯没刻意介绍自己的身份是朋友或情人,想到像这种事在这些人之间应当屡见不鲜。 反倒是来访不提前跟对方通气联络算什么,关系太好还是太坏,她举起手机,一类应当早已在现代社会普及的通讯工具。 “任池伽现在在学校,我跟他说一声。” 任向曜毫不拘谨,像回到自己家中一般进入客厅,大敞着胳膊和腿坐下,和肢体相反,语气谆谆斯文, “没关系,陶小姐可以先去洗漱,我不急。” 他不急陶斯急,没有早起欢迎招待一名陌生男子到来的好心。她等不及在回卧室的路上给人发消息。 -你哥来了 -任xiangyao? 在房间磨蹭了快二十分钟才收到回复。 -向 曜 这两个字 -别理他 她陷入沉默,文字表露出的求助意味确实有被对方接收到,进行语文教学的同时,怎么想也应加入一点具体行动指导吧。 在把锁旋一拧和打开房门两条路中,陶斯还是选择后者。 见她来,原本在窗边眺望的任向曜将手里的瓷杯放下,桌面上是一套陶斯从没见过的紫砂茶具,杯中的茶水深而通透,向外袅着缕缕淡雅的红茶香气。 从掌心猝不及防传来的手机震动。 陶斯低头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想也没想地接起,送到耳边是任池伽从容不忙的语气, “你自己回房间呆会儿,我大概十五分钟到。” 车门关闭一声响,随后是汽车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与此同时,任向曜俯身将另一盏茶杯捏起,向她递过来,面带笑意。 陶斯伸手稳稳接住杯子,嘴上回着“嗯好”,身体和大脑有条不紊地进行多线工作,并思考。 ——笑起来就不是很像了。 ——你倒是早说啊。 第十六章 “陶小姐是学生吗?” “在工作。” 口腔中残留的牙膏味被茶香冲散,陶斯把杯沿从唇边挪开,注视浅浅的杯底,水温有点烫口。 “是吗?” 任向曜又似不经意将她打量一遍, “没别的意思,陶小姐你看起来很年轻,完全不像被社会鞭打过的样子。” 没什么好隐瞒,陶斯坦诚地说:“是做偶像团体的成员。” 任向曜点点头,恍然地“哦”一声。 他重新在沙发上落座,两腿撑开在绒布和茶几间的空地,唇角含笑,语气放松,像进行一次非正式会客。 “你跟池伽认识多久了,平时交流多吗?” 她摇头,稳定发挥终结话题的能力,一板一眼地答道:“不久,不太多。” 然而任向曜并不显得意外, “他从小就不太爱搭理人,和同龄人玩不到一起,更别提异性,所以今天一开始见到你,我还吓了一跳。” 他继续说下去:“老实说,因为我工作生活重心在国外,跟这个弟弟相处的时间很有限,连他现在的兴趣爱好,爱玩什么爱吃什么都不了解。” 这个问题不难,陶斯知无不言,欣然解惑:“他爱玩篮球,爱吃低卡高蛋白的健康餐。” 容不下任何拓展和遐想的余地,这样直给的回答,令任向曜语塞了一瞬,带一点匪夷所思的语气感慨, “怎么会有人真的爱吃这种东西?” 可不是,比真金还真的真吃,含吞咽,做不了假。 陶斯眨眨眼,选择说句公道话:“任池伽蛮辛苦的,好自律。” “他最开始为了打球减重的时候我就从佣人那里听说过一些,没想到能做到这种程度,坚持这么长时间。” 任向曜指尖一敲一敲在太阳穴,又真心实意地补充上最具含金量的一点:“这可是在国内。” 陶斯想起任池伽站立时同一根杆似的模样,这样的人居然有胖到需要减重的时期。 她说:“真看不出来。” 他问:“减重?” 陶斯“嗯”一声。 “其实他真正算得上胖就做小孩那会儿,脸圆身子圆,长得跟个球一样,后边就正常发育抽条了。” 任向曜笑了笑,眼睑垂下去,像陷进悠长的回忆, “他转学回国后有段时间节食得很厉害,连碳水都不吃,把当时家里的佣人和营养师都吓得够呛——可能我多少也得负点责任,小时候不懂事,又不想带小屁孩玩,就老背着大人和当时的玩伴一起嘲笑他胖。” 陶斯在边上安静听到最后,嘴巴比脑子更快道:“这不就是霸凌?” “霸凌”两个字多少有些刺耳,任向曜微愣,随即扯了扯嘴角,说:“陶小姐还真是心直口快。” 说实话又不乐意听。 陶斯假惺惺笑了一下,低头叼住杯子,再仰起脑袋,趁机翻了个白眼,把剩下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落进任向曜眼里,他倒也不来气,反而眯起眼睛,显得促狭地问:“你平时在池伽面前也是这样子?” 哪样子。 陶斯把茶杯叩到桌面上,迟疑地说:“任池伽…我应该对他更熟悉尊重吧。” “建议你也多多熟悉尊重我,” 任向曜语气半正经半不恭,叫人拿不准是不是在玩笑, “毕竟你俩以后关系再进一步还得我点头同意呢。” 陶斯大脑卡壳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下被门口处的动静引走注意。 大门被重重推开,脚步声匆忙,任池伽鞋都没换,径直朝二人所在的客厅走来,任谁都看得出心情不虞。 他直接坐到陶斯身边,安抚一般地捏捏她的肩膀,开口时气息有些不稳, “怎么不听我的回房间,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虽然嘴上说着“你们”,任池伽从始至终脸朝向一边,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坐在那头的手足。 他还好意思提前面那通电话,陶斯懒得计较,有问有答,转述刚才任向曜的话, “在说我跟你关系再进一步的话还得他点头同意才行,有这回事?” 任池伽怔忪一下,立刻斩钉截铁地否决:“没有的事。” “是吧。” 陶斯扬扬下巴,对任向曜解释道:“任先生误会了,我们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话一出口,现场气氛不明缘由地冷下去一点。 任池伽抿抿唇,转头对在场第叁人开口,态度十分恶劣, “你来干什么,没事就快点走。” “这话多伤感情,我们什么关系,有事没事都能见面吧。” 任向曜看向自家亲弟,听过陶斯的话,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摸摸下巴作回忆状, “其实我上周凑巧见过吴经理,又凑巧听他说你之前问过一些关于投资的细节,又又凑巧去查了你的账户,发现最近有一笔大额资金去向很有意思啊。” 陶斯这回听懂了:跟她有关系,但关系不大。 她坐直身子,手指勾了茶壶朝自己这边,还好心给任池伽多斟一杯,默不作声看起家庭剧。 “就为这事跑一趟,” 任池伽认真问他:“你是不是穷疯了?” 磁性不失清亮的声音,问话落到明亮宽敞的厅堂,光洁不染的地板上,竟然达到一种震耳发聩的效果。 陶斯仍然默不作声,伸手去拿杯子,一口气喝完了,马不停蹄去拿另一杯。 牢牢把从另一边伸过来够杯子的手掌隔挡开。 正好感到有些渴的任池伽把手收回去,略为不解地发出一声:“嗯?” 陶斯噌噌起身说:“你们聊。” 听不下去。 …… 从诊室出来,下午五点的阳光分外猛烈,自窗外斜打进走廊,任池伽收到一则转帖,来自张佑。 -别人发我的 这不任哥你吗 -上回和桃桃在食堂? 他点进网页,帖子的标题是【如何评价舔了一年半的女神被富哥拿下了】。 为首是公众号的配图:陶斯低头从碗里挑起一撮荞麦面,对座任池伽侧脸被打上不走心的马赛克,w大的文字水印在图片右下方,被截去1/3,却并不难辨认全名。 图左是女神,中间聊天记录啥的放下面。 和女神是在图书馆自习认识的,楼主可以说是一见钟情,成功加了v,后边约她出来过好几次,去的都是那种人均几百的餐厅,平时会送点小东西点个蛋糕奶茶什么的,对方也没拒绝,自我感觉还挺好的,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在本校公众号推文上看到无意这图,看到的前一秒还在挑给她的生日礼物,真nm裂开了 [截图] [截图] [截图] L1 w大?太有实力辣 L2 进来看小丑 L3 舔女神不如舔富哥 -确实 L4 说实话一般,洗脚我都不点这档次 -逆天 -有点强行了 -这还一般? L5 什么勾巴档次的富哥带女人吃食堂 -是校友,刚去公众号看了下,男的我认识,校篮球队的,具体不说了,只能说人确实富,估计是整点有钱人情趣,楼主输得不冤 L6 这能看出什么?好歹发正脸照给兄弟们开开眼 …… L42 这不ovo那个桃桃吗?把大伙当傻子是吧 -什么玩意儿 -又到了我最爱的编故事环节 -居然还有人记得o团,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纯恶心人的s*团真的解散了?c位也跑路了?而且她早就辍学了怎么还去w大了 -搜了下,没解散呢,官网第一个还是她,纯蹭的,对面估计是新钓的冤大头 -在役居然能和男的这么光明正大地约会,出道那会儿还自诩正统偶像呢 -老早出坑了,谁跟我说说o团怎么这么糊了 L54 @xx 就是被强推的这位作糊的呗,握手会上出了打人那种事又不肯道歉,运营脑子根本不清醒以为能炒一把,后面还被爆出了恨粉言论,ovo的粉丝圈子就那么小,很多认识的人都是那之后出坑的,认不清女偶像的受众群体,花钱的就是爹懂不懂? -以前追这团的时侯是瑶推,体验太恶心了,上到运营下到粉丝就她家一言堂,我推和她组cp还要被她单腿疯狂anti,被造谣私联卖原味内衣,除了嘴硬的桃推,谁家粉丝不知道这女的给制作人当二奶来的不动c位和资源 -听说过一点,最早被朋友带去剧场,开始觉得她挺纯的舞台也卖力,后面听人说她和高层乱搞接受不了就果断转推了 -瑶瑶我也挺喜欢,尤其[你懂的][你懂的] …… 手指滑停在屏幕底端,再往下仍有一些无营养的水帖回复。 窗外有云飘过来,脚下深浅分明的光影界限铺上通片灰色,适应调整不及的屏幕亮度,此时显得格外突兀刺眼。 任池伽轻轻吐出一口气,从网页退出,点开另一个联络界面。 他一路到停车场,坐进驾驶位,想了想,干脆拨了通电话。 “任先生,我看了您刚发来的消息,是要做删帖处理对吗,图片出处的原文章要不要也干预删除?” “这个不用。” 任池伽系上安全带,一边平静地说:“…另外有几个需要封禁的账号我等下发你。” 放下手机,他发动汽车,赶在日光变成橘黄色的前一刻驶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