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乐小爸爸》 农家乐小爸爸_1 《农家乐小爸爸》作者:权若若 文案 平民陈全为救生命垂危的父亲,穷途末路之下接受一个交易,从此,他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氏东家不仅要孩子,还要孩子的生父,陈全怒——这是要掰弯他的节奏啊! 眼看两位爸爸天各一方,还没事人一样,小包子急了,为了爸爸们的爱情,小包子也是操碎了心== CP:隐忍敏感直男受 X 冷酷无情美人总裁攻 内容标签: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全,陆东棠 ┃ 配角: ┃ 其它:1V1,HappyEnding 第1章 祸从天降 祸从天降 得知家里出事的时候,陈全正在公司加班。 禾宇百货的春季季报,原定于四月中旬披露,不想临时竟出了岔子,不知是机器还是人为原因,全公司统计系统陷入瘫痪整整24个小时,像是被骇客侵入。网络工程部连夜检修,尽可能恢复信息,最终还是失去一部分数据。 禾宇所受波动不小,陈全所在的业务部亦是。禾宇百货是百货行业里的龙头公司,每日出入账目非同小可。为降低损失,陈全带领全组上下加班核对数据。经整整三天不解的努力,缺失部分差不多补齐。看了看个个都面带疲容,陈全心里叹气。 “好了,差不多都弄完了。”陈全站起来,面带微笑朝大家伙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大家也都累了,辛苦了!都回去了吧。” “组长,嘤嘤嘤,你真是太好了!” 待人都差不多走了,陈全伸手按了按脖子,有点酸痛,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组长,你还不走么?” 陈全有些惊异回头,见是组员小方,他嘴角习惯性绽出笑容:“你先回家吧,我再收拾收拾。” 办公室彻底只剩陈全一人。 陈全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眺望万家灯火的辉煌夜景,在落地窗前映出一道浅淡的影子。 深夜的蓉城,总是隐隐透出一股子清冷,星光已然失去,只剩漂浮于繁华之上的冷漠,忽远忽近。 一阵突兀铃声打断陈全的思绪。 看清来电显示,陈全下意识站直了双腿,脊背紧绷,待他反应过来,不由暗暗自嘲。陈全深呼吸一下,复又恢复往日神情,声音里也多了几分轻松和闲散,隐去话音深处的疲惫。 “妈,还没睡呢,在看电视啊……刚洗了澡,正打算弄点宵夜……” 陈全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一阵嚎啕已经穿透无形的信号,撞入耳膜。 “陈全啊,陈全啊啊啊,呜呜呜。” 撕心裂肺。 陈全没亲眼看见他妈妈此时的神情,但似乎已经能感受她的六神无主。 陈全急声问道:“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蒋云英哭道:“快回来,回来,你爸爸他,他……快不行了……” 晴天霹雳。 陈全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脑袋是空白的,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整个身体都是麻木的。 深夜的高速路上,一辆不起眼的车子在旷阔无比的暗夜中狂飙,夹裹着躁动不安。黑夜如同一柄无形利刃,杀人于措手不及,鲜血淋漓。 23点48分,陈全终于赶至蓉城五医院。陈志华突然倒下,已经被送进急救室。手术门前站了不少人,看见风尘仆仆归来的陈全,不约而同露出同情、不忍之色。 蒋云英伤心过度,此刻被她大嫂搀扶着正靠在一旁的椅子上,形容凄惨。陈全握上蒋云英粗糙的双手,蒋云英抬起泪眼朦胧红肿的双眼,说不出话,再次哽咽出声。 “哥……” 陈全转头,十六岁的弟弟陈灏,向来都是一副阳光飞扬、没心没肺的模样,此刻脸上也蒙上一层悲痛无助之色。陈志华忽然病倒,已经有人通知住校的陈灏回来,看来他爸爸的状况十分危急。 “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老二好端端的怎会突发急症?老二身体一直都很健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全大伯陈志国掐掉烟头,粗着嗓子问道。 “我昨儿个下班还碰见二哥,好好地,没啥不正常的……这咋说倒就倒了呢?” 事情究竟怎么回事,没人知道,就连蒋云英都说不上来。 和往常一样,今天晚上,夫妻二人八点半吃过晚饭,蒋云英收拾碗筷,陈志华在里屋看新闻,然后,陈志华接了一个电话,再然后,他就忽然倒地,砰地一声,吓得蒋云英嚷嚷着进屋,说老华,你又摔啥了。 里屋里,陈志华横躺在地上,后脑勺处浸出一滩血水,不省人事。 陈家在蓉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平凡人家,没权没势,三代良民,往上走,祖祖辈辈都是种田的,从未出过半个达官贵人,各个都老实巴交,往下走,像陈全这辈儿的,也都是寻常,如今改革开放,政策变宽,年轻一辈也都能入学,外出做工,放在六七十年代,也不过是再走一趟祖先践行过的老路。 陈父在蓉城一家塑料厂工作,十五六岁就进去了,七十年代时候,很少会有人离开家乡到外地闯荡,也有,不过非常少,有人最终混发达了,在外面重新组建家庭,但更多的人仍挣扎在养家糊口的边缘。 蒋云英是没文化的,和大多劳动妇女一样,年轻时候在家养猪种田带孩子。近些年,眼看着孩子们都渐渐长大,不再需要她日日看着、管着,她才寻得一份卖菜的事情,每天起早贪黑,用三轮车拉菜到镇上去贩卖。 夫妻俩都不是懒惰的,耗尽半生精力,也终于积攒下一笔积蓄,不能说很多,但对普通人家来说,这是他们的血汗钱,是他们这大半辈子的心血。 这样的日子,艰辛而满足,是相当一部分平民的真实写照。 贫困不可怕,只要手脚健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可世上的事往往都有个但是。 一旦贫困再遇上天灾人祸,这辈子怕就是完了。 …… 农家乐小爸爸_2 凌晨四点,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主治医生刚出来,留守门外的人齐齐扑过去。陈全抢步上前,问:“医生,我爸爸怎么样?” 主治医生揭下口罩,面容上有几分疲惫,朝众人道:“病人颅腔出血,目前已经控制住,但成因还需做进一步化验。”接着他转首朝向陈全,目光冷冷的上下扫射,开口,“你是病人的儿子?” 陈全定定地看着主治医生:“对。” “你随我过来。其他人先休息下,需等48小时观察期。” 至此,似乎终于能松口气。 蒋云英也要去,被陈全拦下。蒋云英状态很不好,她需要休息。让陈灏照顾妈妈,最后是陈全大伯陪他去的。 五医院办公室。 冯健递给陈全一沓胶片。 “刚才在外面,不方便多说。”冯健开口,语气中带着看透生死的冰冷,“病人情况很不理想。脑出血通常是由高血压造成的,导致血管破裂颅腔出血,目前已经控制,但在开颅过程中,就你手中那些胶片,我们发现病人脑内有一片阴影,据我多年行医经验,那很有可能是脑瘤,当然,也有可能不是,目前已经送去锦华化验。” 锦华,蓉城最大,最具权威的医院。 陈全仔细辨认胶片中所谓的阴影,隐约有许多丝线缠绕在上面,那是血管神经,那一刻,似乎就缠绕在陈全心头,越勒越紧。 陈志国看不懂,但他听明白了脑瘤二字,那是会要人命的。 “医生,那这咋办呢?老二平时健康的很,这怎么会突然就得脑瘤了。” “是啊,医生,我爸爸过去也都没什么异样。” 冯健收起文件夹,双手靠在桌上,一字一句说道:“脑瘤一直都是多发病症,有些是良性,有些是恶性,这也就是我们说的癌症。良性一般人可以不用管,只要它不影响正常生活,恶性的话,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会严重威胁人的生命。环境、饮食、辐射等等,都可能是造成这一病症的原因。”冯健看了眼陈全,继续道,“听说你爸爸这些年在一家塑料厂工作。一些塑料厂为了逃避环境检测,违规排放有毒污水和释放有毒气体,而这些,都是诱导癌症的重因。” 陈全和陈志国目瞪口呆听着这些,继而又隐隐生出一股无奈的愤怒,不知该向谁发。塑料厂吗?或许是。 “现在只有等化验结果出来再作打算,你们家属要有个心理准备。”哪些话该说,该对谁说,冯健是个老人了,都懂。 …… 第二天下午时候,陈志华终于清醒,但情绪激动,血压一再上升,最后被强行打了一针镇定剂。陈志华布满沟壑的眼角缓缓趟出一道泪水。 众人对这现象不解,只认为他有什么话想说。急什么呢,等身体好了,能说话了再说吧。 然而,远不用等到那天。 陈志华已经清醒,尽管身体里还插满管子,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蒋云英在医院照顾陈志华,陈灏则被赶去上学。这孩子今年要中考了。陈全在医院呆了三天,公司只给他三天假,怕蒋云英一个人照顾不来,陈全想着再多请几天假,不过蒋云英没同意。 “你放心去上班,这里有我就够了。” 留一个人确实够了,多了也没用。陈志华倒了,不能一家子都跟着倒,家里还需要有人挣钱养家。 作者有话要说:  若若开新文了 第2章 雪上加霜 陈全家里出事,业务部上下差不多都知道,但并不知具体情况如何。有个别好心的同事会关心慰问一番,陈全也都挺感激的,笑着说不严重。 每天下班,陈全也都会驱车回医院,偶尔帮一把手,晚上也多睡在医院,万一夜间有何突发事情,也能有人及时发现。 这天下午,陈全刚上三楼,远远就看见304病房门口围了一圈人,闹哄哄的,隐隐还有女人的哭声。陈全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顺势撩开一个背心男,挡在哭泣的蒋云英前面。 陈全厉声问道:“你们什么人?想干什么?” 病房门口堵着三五个光膀子壮汉,都挺陌生的,确定不是他家哪个七大舅八姑爷的。 一个壮汉打量陈全一眼,邪邪笑道:“哟,陈二嫂,这小伙子哪位哪?” 陈全感觉蒋云英在他身后不停发抖,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气的。 陈全说:“我是她儿子。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和我说,别为难我妈。” 再次打量陈全一番,年纪不大,二十出头,个子倒挺高的。壮汉抖了抖肩膀,说:“这事儿还真就只能和你说了。我们是你爸厂里的管事,你爸欠我们一笔钱,父债子偿,小子。” 陈全皱眉:“欠什么钱?” 壮汉哂笑:“陈二嫂,你家小子还不知道啊,当初可是陈二哥亲自许下的承诺,白字黑字的,今儿项目亏了,总得有人来补这个洞吧。” 陈志华在塑料厂是个老人,不久前负责了一个项目,亏了,上面的领导非常生气,可要知道,当初要不是陈老二在他们面前信誓旦旦保证,这笔项目一定能成,能给厂里带来滚滚利润,他们会同意?会迈过国家政策批准?今儿要是能痛痛快快拿钱堵上这缺口,过了紧要关头,有些事可能还能遮掩过去,要是不,那就等着明天吃牢饭吧。 “其实也不多,老板都和我几个哥们交代过,陈二哥如今正生病住院呢,零头我们几个替陈二哥还了,就当同事一场。现在嘛,一共一百六十万。” 陈志华突然病倒入院,几天没上班,塑料厂里也都知道怎么回事了,但生病归生病,那项目的缺口还大敞着风呢,不能没人来填,今天急忙忙的派人来收钱,其实是担心陈老二突然挂了,这钱没人还。 陈全来之前,这帮人就拉着蒋云英,让还钱,可怜病床上的陈志华嘴里插满管子,说不出话,脸色涨红,眼球暴凸,又急又怒,却又无能为力,真担心他被活活气死。周围的病人,护士,医生都围了不少,劝的劝,拉的拉,不行。 “我们是为陈二哥好,我们也不想这样啊,可要知道……” 未说完的话,被陈全一拳捣进肚子里。 “我操/你妈!” 304病房门口再次一片混战。陈全虽然愤怒难当,下手也狠,但双手难敌四拳,何况还是些人高马大的壮汉。 被保安拉开的时候,陈全成了猪头,额头上还流下一股血红,模样瞧着挺吓人的。不能全怪陈全不自量力、做事冲动,陈志华会得脑瘤,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塑料厂害的。有那么一个不合格的塑料厂在,最后得脑瘤的,陈志华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先前说话的壮汉捂着胃部,一脸便秘的诡秘神情。陈全方才没打别人,就针对他一人,下了狠手的打。这小子面上看着挺和善好看的,实际上是个忒阴险的家伙,他不打别处,就专挑遮着、捂着的地方打,露出来的地儿完好无损,再对比一下他此刻的猪头脸,自己显然成了一个流氓地痞,专门欺负势单力薄妇女儿童的恶霸。 他有什么错?他不过是来收欠款的啊。 怎么着,如今欠债不还还有理了啊。 农家乐小爸爸_3 “你,你等着!”壮汉双手捧着胃,临走前恶狠狠地说,“等着去吃牢饭吧!”哎哟妈呀,老子的胃,都胃出血了吧。 “滚。”陈全吐出一口血水。 额头还在出血,陈全抹了一手血,摇了摇头,有点晕,看来是脑震荡。 一旁的医生赶紧让他去拍片缝针。 陈志华最后真被气昏过去了。 一百六十万? 卖了他都拿不出一百六十万。 普通老百姓哪里去拿一百六十万给塑料厂,如今这情形就好像,一个捡垃圾的刮花一辆劳斯莱斯,劳斯莱斯的主人来索赔,不多,百来万吧。 你让一个捡垃圾的哪儿去弄来一百万给你啊,杀了他都拿不出来,只能自认倒霉,自掏腰包,以后离捡垃圾的远远的,还有什么法子。 当然,要仅仅是这样还好,拿出半生积蓄,认真赔礼道歉,劳斯莱斯主人面上心里或许能好受些。陈家这次事情的难处在于,陈家不仅拿不出那么多钱,当然,去借也行,而是陈志华这次办的事触及国家法律界限了,一个弄不好,他是要去坐牢,吃牢饭。 在法律政策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它不会因为你穷,你可怜就对你宽仁。 陈家如今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一,砸锅卖铁去堵那个缺口,其二,陈志华去坐牢。 这件事儿陈志华显然早已知晓,否则当日也不会气急攻心倒地。 陈家一片愁云惨雾。 “让我去死了吧。”陈志华虽然已经能开口说话,但显然是生无可恋,“我死了,一切就都能结束。” “说什么胡话。”蒋云英眼泪翻涌,“老华,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 “不放弃还能怎么办?全家会被我拖累死的!” 陈志华是真的恨,恨自己无能,恨自己这么没用,也恨老天的不公。 给人打了一辈子工,却没有给家庭创造丰腴的财富,陈志华内心深处其实是不甘心的。创业有风险,投资需谨慎,有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鞋,这些道理他也都懂。在决定做这次项目之前,他是真的很有信心,非常看好这个项目,他做了很多准备工作,考察、演算、假设,所有能想到不能想到的他都做了。他不年轻了,做事也并非毛头小子那样的轻率。他实在想不出哪里会出纰漏。 项目是他负责的,如今出了岔子,他来担当是理所当然。不仅没给家里带来财富,他甚至毁了整个家。 “我们把手里的钱都拿出去,再去找大哥他们借,他们不会不借的。”说这句话的时候,蒋云英的嗓子是干涩的。 “借,呵,英子,这钱哪会是那么好借的啊。老二还小,帮不得什么忙,至于老大……唉……”陈志华提到老大陈全的时候,只能深深地叹息一声,说不出话。 一百六十万,差不多是六户人家一辈子的全部积蓄,而且还要是非常勤俭的人家。 陈家的亲戚,大多都是农民,当然,也有几个有点钱的,但那些和他们家不知是隔着三代还是四五代的关系,除了红白喜色,过去连逢年过节都没走动过,会出手相助他们这一穷二白的远方亲戚?显然不会。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不行。”蒋云英嘴上还倔着,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 陈全听在耳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背靠着病房门外的墙,有些茫然地望着自己双手。 明天是休息日,原想着下班就过来替换蒋云英,让她回去休息,她一个女人怎么受得住没日没夜照顾病人,何况家里还需要人照料,不想却听见他爸妈正在说话,不知怎的,那时候他不想进去,一个人默默靠在外面墙边。 …… 噩运并未停止,它似乎非常喜欢乘人之危,在悄无声息中它紧紧攀附于陈家,享受着人类脸上那不堪折磨的痛苦之色。 噩耗从来都不会单独行动,总是一波接一波,雪上加霜,轰得脆弱的人类人仰马翻。 一周后,陈志华的化验报告出来了,幸运的是,它目前还是良性,姑且可以不忙取出,不幸的是,肿瘤很大,所在位置也非常危险,已经开始压迫神经,随时都有可能致命。也要感谢这次的事故,让这颗毒瘤被检查出来,否则将来某一天陈志华怎么死的都没人会知道。 这就是在脑袋里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只等某一天爆发。 …… 蒋云英提着温水瓶和饭盒出来,打算去开水房。一出门就撞见闭眼靠在墙边的陈全。 陈全最近也不轻松,原本就不胖的身体好像又抖掉一圈儿,细瘦匀长的脸庞更显清瘦,额头上还贴着纱布,眼底一圈淡淡的青黑。 “来了怎么不进去?灏灏呢?回家了没?”今儿周五,住校的陈灏会回家。 陈全睁开眼,眨了眨,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回了,一早给我打过电话,那小子还说明早来医院。妈,你去休息吧。我去打水。” 蒋云英把手里的的水瓶和饭盒递给陈全,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陈全:“待会儿你爸爸醒了,千万别和他提脑瘤的事。”陈志华得脑瘤一事,全家人暂时还瞒着他。蒋云英一开始也是无法接受,痛不欲生,无法想象老华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有些事,暂时不告诉病人或许是正确的选择。 陈全明白。 看着拖着疲惫身影走远的蒋云英,陈全忽然开口:“妈,我会想办法凑钱的。” 蒋云英愣了愣,似乎没料到陈全会说这话,最终也只是朝他摆摆手:“尽力吧。” 304病房里并未住满病人,还有空余的床,当天夜里,陈全睡在房里的另一张病床上。半梦半醒之间,手机铃声响起。陈全掏出手机晃一眼,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号码。 “喂,哪位?” “你好,请问是陈全陈先生吗?” “……我是。” “陈先生你好,鄙人想和陈先生做一笔交易,不知陈先生是否感兴趣。” …… 第3章 神算算命 神算算命 陈全出生在蓉城东部,一座偏远小村子里。他出生那天早晨,朝霞染红东方半边天,从云层后蹦出绚丽的色彩,唤醒睡梦中的自然万物。 农家乐小爸爸_4 陈全的童年是快乐的,和村里所有男孩子一样,喜欢爬树,掏鸟窝,喜欢玩子弹,打架,玩泥巴,喜欢欺负喜欢的女孩子,作弄她们。 陈全那时候是真的以为自己和其他男孩子都一样,不,不能说是他“以为”,因为那时候他根本就没怀疑过什么。就算偶尔捕捉到父母看向自己,那隐隐带着复杂意味的神情,陈全也不懂。他不懂父母的欲言又止,不懂他们的若即若离。曾经他偷偷怀疑过,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他是像隔壁王胖子一样,从井里捡回来的,要不就是从哪个山沟沟里抱回来的。 直到七岁那年,家里又添了一个小孩儿,灏灏,看着父母对灏灏关心、疼爱的模样,有些事,陈全才渐渐明白过来,明白他们其实是不喜欢自己的。 怨吗? 曾经确实怨过。 同样都是他们的儿子,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甚至嫌弃他? 到底为什么? 难道真是自己命不好? 青苔村有个睁眼瞎,算命的,给村里许多孩子都算过命,挺准的。 小时候陈全父母也带他去算过。那人说,这孩子命不好啊,克夫克子,终身都在颠沛流离,漂泊无依,最终会死于乱刀枪杀之下。陈全母亲问,怎么个克夫克子法?睁眼瞎睁着一双泛着鱼肚白的死鱼眼,“看向”陈全,吐出四个字:抛夫弃子。 那时候陈全还太小,不懂这四个字的含义。蒋云英从包里掏出十块钱,搁到睁眼瞎面前的案板上,笑着说,张神算,这次你怕是没算准呢,你面前这小孩可是个男孩儿,又怎么会做出抛“夫”弃“子”的事情。 蒋云英特别咬清“夫”“子”二字,只怕这张神算不仅眼瞎,更是耳朵也聋了,听不见。那个时候的十块钱,相当于现在一千块钱,可不是物价暴涨的今日可比的。 “哈哈哈”张神算哈哈大笑一阵,抚摸一下下巴上稀稀疏疏的几根胡须,最终将这钱折了塞进陈全的小包包里。 “不灵不收钱,这是我张神算的招牌。待将来灵验了小朋友再来付钱吧!” 父母或许不会放在心上,却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无法抹去的阴影。 那张十块旧钱,如今一直塞在陈全皮夹的最里层,皮夹换了好几个,那张旧钱却一直没变过,说不出来为何要这样做的原因。 面对父母的偏心,生活的挫折,陈全独自在夜深人静时,都会忍不住一次次反问:难道真是我命不好? …… 那天,蒋云英骑着自行车离开,后座里载着陈全,许是觉得瞎子好玩儿,陈全弯着脑袋朝后面望去,见那个瞎子在朝自己笑,陈全也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虽然会很难过……可若你能碰上那个注定的人,小朋友,你这一生的幸福将无人可比啊……可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可惜,可惜了……一切都是命啊……” 睁眼瞎的喃喃声飘散在无人的空寂中,似自言自语。 …… 从一场混乱的梦境中醒来,陈全目光有几分呆滞,愣愣地注视着窗外的新绿,耳边蝉鸣不断,空气中漂浮着初夏清晨清新的气息。 农村的空气确实比城里干净、清新许多。 揉了揉脑袋,陈全穿衣起床,开始忙碌新的一天。 他今天还要忙着跑银行。 昨夜,蒋云英已经把家里所有存折都找出来了,母子三人连夜计算,手里如今一共有二十六万,其中包含家里正饲养的三头猪,田地里栽种的粮食、花草,以及陈全初中毕业后这七年外出打工挣得八万块钱。这笔钱一旦拿出去,家里再无分文,就连陈灏下学期的高中学费也没了。一开始蒋云英是不打算让陈灏知道的,怕影响他中考,她希望陈灏能继续读书,将来有出息,但陈灏闹,说家里都出这么大的事了,你们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瞒得住吗!!! 确实,这瞒与不瞒还有什么意思。 “明天我再去找你爷爷,外公,还有大哥他们借借吧,所有亲戚那儿我都去试试,能借多少是多少。”蒋云英深深叹气。 陈全点点头:“我去银行跑一下,看看能不能贷款。” “我找学校帮忙,找同学捐款。”陈灏说。 一家人都为了凑这笔钱而努力着,用尽一切方法,即使力量微小,都不轻言放弃。 …… 陈志华还没出院,塑料厂的人已经又来过一次。当然,他们这次不是又让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像流氓地痞似得直闯医院,这次是塑料厂的大老板亲自驾到。 鲜花、水果、各种各样的补品,礼数周全,客气有礼,让陈家找不到黑脸的理由。 “上次是老李他们不对,叨扰陈二哥养病了,回去我一定教训他们。老李那人就那暴脾气,性子也直,对谁都一样,陈二哥莫怪啊。”弘阳塑料的大老板谭建林对陈志华这样说。 陈志华没想到大老板会亲自来看他这个小民工,有些受宠若惊:“谭老板可别这样说,是我们不对在先,也是小儿冲动了,以后我一定带他去给老李赔不是。” 谭建林笑着说:“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说。老李那儿我会帮陈二哥说一声,陈二哥安心养病。” 陈志华连连道谢,心怀愧疚:“是我连累大伙儿了,责任我会承担,我会负责。” 谭建林对陈志华的上道非常满意,又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这才离开。 “什么老板,呸。”陈灏对谭老板的背影吐了口口水。 谭老板这一出先棒打一棍再给颗甜枣的戏码,当真让人恶心,那天塑料厂的老李带人上医院闹事,要说不是谭老板背后指示的,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有些抱怨,也只能是抱怨,你无法真的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这不是童话故事,毕竟现实摆在眼前,没人能帮你一把,替你受过,你只能咬牙挺住,承受人生的磨砺,直到不堪生活重担,精神肉体全权崩溃。陈灏还太年轻,没受过挫折,不知何为人情淡漠、世态炎凉。 陈全几乎跑遍了全城的所有大小银行,详细了解贷款细节之后,陈全心底有些拔凉拔凉的。 在这之前,陈全从未有过类似的贷款经历,也没机会让他经历,他不知道这中间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首先,他文化低,初中毕业后他就开始打工挣钱。陈全想早点挣钱,挣钱养家,三年高中外加四年大学的七年光阴,对他来说太长了,他还要花家里很多钱,在他下面还有个弟弟要读书,所以他放弃了。陈全的这个决定,当时给陈志华夫妻二人带来极大震撼,在夫妻俩眼里,陈全一直都是逆来顺受,没对他抱过什么希望,可他也没怎么让夫妻俩操心过,这一下简直称得上重重一击,当然,不至于振聋发聩,却足以让人意识到当年那个小孩子长大了。 其次,他没有一分正规稳定的工作,他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陈全没有按照父母预期的轨迹走,毕业后,他各行各业都干过,工地上做过搬砖,泡菜厂里当机修工,快递员,售货员,服务员等等。陈全从未停下奔波的步伐,他不断变化职业,不甘现状,他想赚钱,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家庭的处境,让父母过上幸福的日子。可初中学历,没有任何实用技能,在蓉城是找不到好工作的。陈全并未放弃,他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在社会上摸爬打滚,他不怕苦,他什么都能干,用自己的双手努力工作着。陈全做事兢兢业业,每次都能凭借自己优异的表现获得提升。 后来,一年前,也就是他二十二岁时,他进了蓉城的禾宇百货,当业务员。半年前,由于他表现出色,业绩上佳,被领导提拔为小组长,领了一份薄薪,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 不同的贷款类型,申请贷款的条件和材料都不一样,每个银行对此也有些微差别,但也差不了多少。陈全的现状是没车没房没钱没权没文凭没技术,换成任何一个银行都很难贷款成功,而且鉴于他是第一次和银行合作,信任度没刷够,银行不可能贷一大笔钱给他。 “先提交贷款材料给我行,我行会立即进行受理,信息全部符合贷款要求后,大概一个月左右就能放贷。” 农家乐小爸爸_5 每个银行最后都是这样回复他的。 陈全这边的贷款在打水漂,蒋云英那里更是。 我们说过,陈家在蓉城的亲戚都没有特别富裕的,每家都还要继续生活下去,不可能为了你陈志华一家就把家里全部积蓄都拿出来,怪只能怪你们命苦,人穷还要遭逢这样大的劫难。 陈志华近亲的四个兄弟姐妹,以及蒋云英娘家那边,一共凑了十三万块钱,当然,这还是打了借条的,借条上面签了陈全一家的姓名。他大伯陈志国当时出面对陈全说了这么一句话:“陈全,这笔钱是大伯能帮你家的最大极限了,没利息,你们也不用急着还钱,给老二治病为重,只等将来你有能力了,挣大钱了,那时候再还钱不迟,或是哪天你大哥需要帮忙的时候,你能帮一把。” 还有另一些亲戚,也都来看望过陈志华,给过大大小小的红包,也有两万块钱。 陈灏私下和陈全嘟嚷过,爸爸和他们是亲兄弟,现在出了事却个个都恨没看见似的,太冷血了。 陈全说,没有哪家的钱是平白捡来的,都是血汗钱,遇到这种情况,很多人恐怕都会趋之若鹜,避之不及,他们这已经仁至义尽了。 多少都是人家的心意,就算人家一分不出你又能怎样? 人要学会感激。 第4章 巫山云雨 巫山云雨 陈家马不停蹄地凑钱,一是事态紧急,塑料厂那边有意无意的又催过几次,他们也没时间再拖下去,二是陈志华的状态很不好。 陈志华负责的项目出了漏洞,塑料厂虽然可以暂时帮忙兜着,可总这么空着不是长法,受检日期渐渐临近,若在那之前还没把这个洞补上,等东窗事发,那时候就不再是钱能解决的事了。陈家已经把手里的所有现金都塞进去,试图先缓一缓,等银行放贷,或是再在哪儿凑足欠款。 这些钱,最终如同石沉大海,连个波澜都不见起来的。 天黑又天亮,这日子是刷刷刷的就流逝了,半个月了也不见有银行放贷,这期间,陈全在他那些朋友哥们中也凑了一笔钱,可几乎都是些狐朋狗友,平日手散的厉害,十指空空。 禾宇公司上下也出力帮助陈全,但力量太弱。陈全原考虑着向禾宇求助,毕竟他如今在这里工作,可最后他发现,实在是自己异想天开。主管那天趁着没人的时候找到他,对他说,我也非常同情你现在的遭遇,但你得认清事实啊,小陈,你可知道公司当初同意给你开工作证明我费了多大的劲,给你说了多少好话吗?你还真以为有钱人的钱就不是钱啊,越有钱越容易借?人家凭啥借你啊。如今你竟然还想找公司借一百多万?别说老板不同意,就财务部那个光头那关你就过不了。你有什么能耐,能给公司创造多少价值财富?没睡醒吧。 财务总监郑光头,是个十足十的抠门家伙,守财奴一只。 “小陈,不是我说,上头是宁愿辞了你,重新招一个满大街跑的业务员,还是大学生,也不会借钱给你的哦。”主管一副过来人的苍凉神情,对陈全这样说。 “我知道。”陈全苦笑。 能想的法子他都想了,甚至想去卖器官,但中国买卖器官很难找到市场,并且是犯法的,正规医院是绝对不允许的,当然,捐赠倒是可行,可也不是专程有需要的人在那儿等他啊。他还上微博求助,前阵子他看见微博上一个大学生求助捐款救父,网上有很多好心的网友都纷纷伸出援助之手,陈全也打算效仿,结果却是令人失望的。网上要是真有那么容易凑钱,那还不是天天都有人蹲在家里,闲了发一发微博,然后就有大把的票子进账?别做梦了。 “你难道就没想过高利贷……呃,那虽然不是个好东西,却是最有可能帮你凑到钱的。” 赵楠绝对不会承认他有把无辜小羔羊推向深渊的嫌疑。赵楠其实也是个心软的,主要是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原本鲜嫩的帅小伙儿被残酷的生活一天天压榨干枯。还记得去年陈全刚来禾宇的时候,那时候简直惊为天人啊,好吧,虽然夸张了点,但确实给他眼前一亮的感觉,那时候他就在心底暗搓搓的计算,这人哪儿需要到外面去跑业务啊,只需往那卖场门口一站,顾客还不是嗖嗖嗖的上门来? 事实却是,陈全那时已经失业一月有余。 陈全确实长得好看,说来也挺奇怪的,陈志华夫妻二人并非倾城绝貌,俩种了一辈子田的农民,就算你再有绝色的容貌,在烈日黄土的蹂/躏下,也很难好看。 陈全的身高是随了他双亲,高,足足有一百八十公分,可除了身高,他身上几乎再也没有陈志华夫妻二人的半点影子。身材修长挺拔,宽肩窄腰,一双大长腿,没半分多余赘肉,每一丝线条都像精心比划裁剪过似的,当然,这些都是遮住的,我们也没拿放大镜把这人身上的角角落落研究过,可光凭这人露出来的那张脸,搁哪儿都绝对是吃香的——皮肤白皙,双眸清澈,俊眉浓黑,沉默时,羽扇似的长睫覆在如墨眸子上,安静忧郁;发嗔时,细长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似嗔似笑,嘴唇饱满,嘴角时常挂着一丝浅淡的弧度。 但陈全确实是陈志华夫妻二人的种,是蒋云英怀胎十月,在六月三十号清晨八点十三分,在溪坝镇镇上医院里阵痛六个时辰生出来的。 提到陈老二家的老大,村里人都会说,哟,那是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这句话没甚逻辑,但农村里总会听到这些话,至于人家是不是真的觉得那孩子以后有啥出息,这就有待商榷了。后来陈全初中毕业,开始到外面打工,摸爬于各种各样的工作中,消息逐渐散开,村里人再提到他就是另一番言语了。 陈全当初失业,和这是有脱不掉的关系。 来禾宇之前,陈全在一家宾馆当服务生,做了快一个月的时候,宾馆里住进一个从江西来的官员。宾馆领班便安排他去招待。官员人不错,挺客气的,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闲时还会找他拉拉家常。后来官员告诉他,俩人挺合缘的,现下他手里有份工作,想介绍给陈全,不过工作地方是江西,希望他能考虑下。陈全当时也没怀疑,想了想,和家人说了下,便和那官员一同去了江西,谁知在下榻第一个晚上,官员就露出了大尾巴。官员或许是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人都骗到自家地盘上,还犹豫等待什么,只是他没料到瞧着挺尤物的陈全反应那么激烈,差点一脚踢爆他的命根子。 陈全仓皇逃回蓉城。 官员非常愤怒,丢面子,陈全也理所当然的失去了工作。 陈全那时有些心惊,后怕,甚至隐隐泛着恶心。同性恋这个词,他懂,也见识过。就那宾馆里吧,他什么没见过,更别说当初他在工地上搬砖时就瞧见过。 搬砖这份工作,是他做的第一份工作,而那一次,也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脱得浑身赤/裸的俩男人干那种事。 过后他吐了整整三天。 …… “高利贷?我找过了。”陈全自然不知道赵楠脑袋里在转些什么。 银行不放贷,陈全其实一开始是有预感的,所以他接着又去联系过蓉城一些做高利贷的,但这些人竟然也不给他贷款,这就让他着实郁闷不解了。要还欠款,当然可以变卖陈家房屋,但农村房屋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卖出好价钱,陈全手里唯一还能拿出的便是陈家地契,但人家高利贷嫌弃太少,不贷。 赵楠拧眉:“那些人也忒黑心了,明摆着想要再狠敲一笔。”陈全的情况,那些高利贷显然明白,看对方越急需救命钱,就越要摆高姿态,趁火打劫。 陈全转了转指尖的手机,垂眸说道:“天无绝人之路。” 赵楠一见陈全这低垂双目的神情,立时就受不了了,哎呦喂,小全儿,知不知道你这副样子有多招人心疼啊,老子砰砰跳滴老心肝。 赵楠一拍桌子,蹭的一下站起来。 “担心啥,哥给你介绍一处做这行的,虽然公司不大,员工不多,老板也抽风了点,但人绝对仗义,铁定能帮你。” 没想到赵楠还会有认识做这行的,陈全十分感激,可等他和赵楠来到所谓的做高利贷的公司时,着实吃了一惊。 “这就是主管说的高利贷公司?” “嗯……是吧。”赵楠沉吟,望着招牌上挂着金光闪闪“巫山云雨”四个大字的地方,脑海里顿时生出这走错地儿了吧。 “妈的,从开业到现在,爷就接过一笔单子,还要养你们这群饭桶,爷吃西北风啊,内谁说的,老子招牌坏事,换成这个就能财源滚进的?尼玛都过去半个月了,屁都没来一个,奶奶滴,换这个匾都花了老子三万!” 巫山云雨是一个公司,坐落于蓉城一片平民小区房的第八层,还是那种老小区,楼道里乌漆墨黑,泛着阵阵潮湿。公司老板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青年,面容精致,此刻正在房间里撒火,一边溜墙边儿排列站着五个身穿黑色西装服的壮汉。 瞧见陈全他们进来,小青年不耐烦的挥手:“走走走,不招人了,满了!”妈的,生意没一个,天天都跑些来应聘的,吃闲饭。 “咳咳,何总?我赵楠啊。” 小青年何钧顿了顿,看一眼赵楠,目光移了移又看向赵楠身后的陈全,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整个儿差点跳起来。 农家乐小爸爸_6 “哎呀呀,快请进快请进,来来来,终于有人来巫山云雨了,尼玛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没瞧见有客人来了,端茶倒水啊,一群蠢货!” 陈全一脸掩饰不住的惊愣之色,很想逃,要不是手腕被那小青年死抓着不放,他一定得试试朝外逃一逃。 赵楠向巫山云雨的老板何钧说明来意。 “陈全?” 不知是不是陈全的错觉,他总觉得何钧听说自己叫陈全的时候眉头皱了一瞬,像是知道自己似的。 “是,我叫陈全,我手里只有一份房屋地契,当然,以后的还款我会每月按时还的。”陈全会说的这么直白,实在是见过太多其他高利贷公司的态度了,你有什么就实打实的拿什么出来,撒谎没用。 何钧沉默不语,漆黑的眼珠子活泼乱跳的转着,显然是在思考利害关系。这笔单子就没啥可赚的嘛。赵楠在一旁看着,见何钧还不表态,担心他不接,赶紧出声催促一句:“何总,我这兄弟挺急的,家里人实在等不起了,您就出手帮一把吧。” 何钧挑眉看一眼赵楠,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一圈儿,忽然露出呵呵呵笑声。 “好吧,单子爷接了。手续带了吗?……没带?那明儿带来吧,合同一签就打款。” 第5章 自私抉择 陈全和家里说了这事儿。 家里已经没钱,陈志华的住院费便是个大问题,所幸医生说目前可以回家养病。陈志华在五天前就从医院转回家里了。 知道陈全要拿房屋地契去贷高利贷,陈志华当时脸色非常难看,一家人商量又商量,可实在没法子了。蒋云英红着眼将地契交给陈全。 一家人连遮风挡雨的家都没了,这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陈全接过地契,感觉双手捧着的东西异常沉重,一座无形的大山渐渐压在他单薄的背上,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陈全十分感激赵楠的帮忙。虽然那间高利贷公司那啥了点,可赵楠向他拍着胸脯表示,何总为人仗义,绝对错不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全拿着地契,和赵楠再次来到巫山云雨。 和昨天不同,巫山云雨所在的小区外面围了许多人,居民们都伸长脖子朝里瞅,不时交头接耳。 “怎么回事,我还在床上就听见警察车子的声音,我们小区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三栋那边都拉起警戒线了……不会是在房间里发现尸体了吧。” “别瞎说,我们这儿虽然是老小区,治安还是不错的,别吓唬自个儿。” 群众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能在外面溜达八卦。 事情是这样的。 今早四点,蓉城警察局接到有人报案,称安宁小区有人涉嫌非法融资,警察立即派人前来搜查,果然有这么一家公司,老板怕是提前听到风声,把资产都转移出去,携裹大量钱财连夜奔逃,只剩一个空壳公司在这里。 被警察查收的金光闪闪的巫山云雨招牌,嘲弄似的闪着。 “不可能,不可能啊。”赵楠双眼发直,喃喃着。 陈全后背已经浸透,手中下意识握紧了地契文件。 “叮咚”一声,谁的手机短信铃声。 赵楠麻木地翻出来:【尼玛的,不陪你们玩儿了,老子走了】 这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赵楠死死盯着看了半分钟,回过神来立即回拨过去,已经提示对方关机。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巫山云雨公司的老板何钧做的就是非法融资那行当,今日不幸被查,已经卷款逃跑了。陈全要是早来一天,或许钱没到手,还会丢了房契。 赵楠不停给陈全道歉,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纯粹是出于好心想要帮助陈全啊。 陈全按了按头疼的太阳穴,接下去不知该怎么办了。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妈……什么?好好好,你别急,我马上回来。” 陈全拔腿朝停车场冲去,甚至来不及挂断通话。 “喂喂喂,发生什么事了……” 陈全飞奔回家时,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早上陈全离开后,陈志华就一直感觉不太舒服,头疼,里面像是有无数的蜜蜂嗡嗡嗡的响,还刺疼,陈志华用双手捶打还没痊愈的脑袋,吓坏一旁的蒋云英。陈家已经没钱再送陈志华进医院,只能请镇上的医生开止疼药。 “老二这状况不行,必须送医院。”陈志国也在。 “呜呜呜,没钱咋去医院啊,大哥,大哥,大哥大嫂,我给你们跪下了,求求你们再借一点钱给我们吧,求求你了,呜呜呜。” 陈志国沉默一阵,沉重的视线滑过媳妇儿马冬兰的脸,马冬兰抿唇扭开脸。 陈志国最后从家里又拿出五千块钱,一家人再次送陈志华进五医院。 “病人情形非常糟糕,脑瘤已经压迫神经,必须动手术切除,越快越好。” 目前已经用药物控制住脑瘤压迫神经造成的疼痛,可一旦药停,陈志华只能生生承受脑袋里的万千疼痛,要么最后被活活疼死,要么脑瘤压住某根脑神经致死。 切除脑瘤手术又是一笔昂贵的费用,更别说术后一系列治疗费用,陈家如今哪里能拿出分毫,可要让人眼睁睁的看着陈志华这么活受折磨,谁也都不忍心。 外有欠债,内有绝症。 能拿出来的,不能拿出来的,兄弟姐们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甚至连陈全二十一岁的小姑,都把自己在服装厂里工作的所有积蓄两万块塞给陈全,再多,真的无能为力。 陈志华的这一次发病,全家人再也瞒不住他了。 脑瘤?他竟然得了脑瘤?! 农家乐小爸爸_7 陈志华疯狂的哈哈哈大笑。 全家人只能眼看着病床上的陈志华流着泪疯狂大笑,心痛如绞,任谁忽然得知自己得了绝症,都难以承受吧,而且家里正面临着赔偿的事情。 当天夜里,陈志华一人爬上五医院最高的楼顶,差点从顶楼摔下去。 那天在病房中,他说让他去死吧,这并不是胡说。 他是真的想死。 他活着还有什么用?除了多吃几年白饭,他还能做什么?就算拿出全部积蓄,也根本不够。这些钱,是夫妻的养老钱,是原打算用来给儿子娶媳妇儿的。如今什么都没了,甚至负债累累。反正他夫妻二人都老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他俩个孩子还年轻着,他们以后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活够了,也活累了,他活着只会拖累全家。 “你死了倒一了百了,你让我们娘几个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啊啊啊!!!”蒋云英坐在地上,手上死死拉着陈志华的病服,痛哭出声。 陈志华,你不仅仅是一个人,你有一个家庭,你有亲人,你是我的丈夫,两个孩子的父亲,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是家里的主心骨,我们不能没有你,你跳楼了,你让我们怎么接受的了? 你以为死就能解决一切问题?是了,你死了确实解脱了,可给活人留下的是什么?是自责是悔恨,是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为什么年轻时候荒诞度日,没让家人过上一天幸福的生活?为什么不能撑起这个家,不能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为什么明明有机会救父亲却自私的选择忽视? 人就是这样,只要还有一丝生存希望都想要拼命留下来,哪怕千金散尽,倾家荡产,可倘若他就这样撒手而去,又能如何? 伤心?难过?痛苦?最后也都化为接受。你可以选择抱怨、哭泣、痛骂、宣泄,但你不能逃避,你必须面对。你无法改变事实,唯有说服自己接受,继续苦难的现实。 所谓生命无价,人命大于天,便是如此。 月亮的银色光辉洒满顶楼天台,映衬出人人脸上最软弱无助的凄凉惨白神色,无处可藏。 看着抱着哭作一团的父母,陈全胸口狠狠一疼,那是从未有过的尖锐疼痛在撕扯着他,毫不留情。 白天明显感到陈志华的状态不对,虽然他没说什么,晚上留守的时候大家还是多了个心眼,一觉浅眠醒来发觉床上的陈志华不见了,他们发疯的到外面四处寻找,老天有眼,最后在天台发现了陈志华。 要是再去晚一步,陈志华可能已经悄无声息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 “嘟……嘟……嘟……” 耳边是电话里机械的嘟嘟声,一声声的敲打在陈全心头。这个电话一旦打通,将再无退路。陈全此刻是从未有过的冷静。 电话只响了三声就通了。 “上次你说的交易……可还算数?” “当然,”对方似乎非常愉悦,略带沧桑的嗓音说道,“鄙人等候陈先生这个电话已经很久了。陈先生若有空,我们最好亲自见面详谈一下。” 陈全靠着医院的白墙,抬头凝望着夜空中悬挂的那轮圆月,神思恍惚地笑了。 “好。” …… 五月底这天,陈全下班后开车去雅风。 雅风是蓉城市中心的一家高级仿古式茶楼,陈全过去因业务需求来过两次。刚进大门,便有一身穿白色唐装的服务生过来,像是在专程等他。 “先生,这边请,您约的客人已经到了。” 陈全跟着这人朝里走了一段路,绕过几道弯,沿途遍布翠竹,环境优雅安静,微风轻拂,耳边沙沙作响。 在一道门前停下,服务生转头对陈全轻轻示意,然后默默退开。 十分训练有素。 正当陈全暗下思索时,里边儿传出一道沧桑的声音。 “陈先生既然已经来了,何不进来喝杯茶。” 见磨蹭不过去,陈全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现实只剩绝望、黑暗,被生活逼到穷途末路,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从三天前答应见面起,陈全在脑海里勾勒过无数可能的场景,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是万万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约他见面的是一位老先生,老先生大概六十上下,身体干瘦,精神矍铄。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老先生动作娴熟的给陈全煮茶、倒茶,邀陈全一道品茶。 原本紧张不安的心情也逐渐平缓下来。 今天俩人见面的目的都很明确,实在无需多说什么场面话。 “陈先生不要紧张,鄙人今天约陈先生见面,是想给陈先生看一份资料。”说着,他把手边的文件夹递给对面的陈全。 陈全惴惴不安地翻开文件夹,看不太懂,他越朝后翻越惊异,直至最后一页时,已经浑身发僵,双目呆滞。 老先生开口:“我们的要求很简单,陈先生只需顺利产下陆先生的孩子,日后相应的自然会得到一笔丰厚报酬。” 陈全没反应,一动不动。 是被内容震住了吗?这很正常。 活了二十三年,陈全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女人…… 陈全慢慢抬头,慢慢开口:“我……内什么,能问一下,这陆先生是个女人吗?” 自己当然不可能是女人!他平时虽然神经粗了点,但起码不会弄错自己的性别!自己是男人,那就只能是内什么“陆先生”是女人了,否则怎么会有生孩子这种荒诞说法。 第6章 真假阴阳 老先生眼皮跳了跳,眼神尖利:“陈先生真是幽默。我也很理解陈先生此刻的心情。” “陈先生,世上阴阳人确实稀少,甚至许多人一辈子都没听过。鄙人今日既然能约陈先生前来说这些话,自然是有十足把握。” 陈全双手无意识拽紧,恍然已经回神,脸色发白:“抱歉,我知道,这就是人妖。”泰国人妖,是闻名世界的“宠物”。 农家乐小爸爸_8 自己是人妖?呵呵……非男非女的人妖…… 陈全不愿相信。 老先生并不能体会陈全此刻内心的滔天巨浪,只是道:“人妖和阴阳人是不同的。人妖可以说是通过手术和服用雌激素发育的变态男性,虽仍然是‘男人’,但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生育能力。阴阳人不同,阴阳人是天生的雌雄同体人。” 在医学上,阴阳人是胚胎发育期间分化异常导致的两/性畸形,这其实是一种先天性疾病。 “鄙人已经和陈先生说过,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孩子,而只有阴阳人才有可能怀孕生育。” “你们可以找女人!”要孩子?女人才应该是生孩子的那个不是吗?退一万步说,现在不是还有那什么试管婴儿、代孕吗?为什么要是他?!陈全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看着压抑着歇斯底里的男人,老先生再次上下打量一遍对面的年轻人,身躯修长挺拔,虽然称不上粗犷伟岸,但绝不纤细。从外边看,并非雌雄莫辩,在他身上也找不到半分女人的那份轻盈、娇媚。这是一个健朗帅气的男青年,十足十的男人。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竟然是阴阳人。 “陈先生家里出事,这也并非你我所愿,只是如今面前既然有这个机会,陈先生又为何要犹豫?鄙人并非有意为难陈先生,这只是一桩各取所需的交易,不仅能解陈先生的燃眉之急,而且陈先生事后也会得到一笔丰厚报酬?”一步步紧逼,一步步利诱,不会有半点仁慈同情,一点点摧残人类心底那层薄薄的顽固,直到土崩瓦解,举手投降。 陈全此刻的内心十分混乱挣扎,脑袋里像是有两道来自天堂地狱的声音在撕扯着他。天使说,答应吧,那是你父亲,你最亲的亲人,你要救他,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有了这钱你那危在旦夕的父亲就有救了,答应吧答应吧……恶魔说,少天真了,你以为世上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你难道还真相信自己是什么“阴阳人”?能像女人那样怀孕生子?这人就是一个趁火打劫的骗子,骗财骗色…… …… 陈全独自开着车,行驶在蓉城蜿蜒长长的路上,霓虹忽明忽暗,跳动着薄光。不时与身旁的车身擦身而过,瞬间淹没于火柴盒子大小的车流中。 如此微小、渺茫。 陈全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如同握着开启天堂与地狱的钥匙,他目光直直看向前方,瞳膜上映着跳动的光火,五彩缤纷。 那是他的童年时光,是被小心保存在内心深处弥足珍贵的温暖…… 陈志华的头痛病三番五次的复发,每次都痛不欲生,恨不得拿刀狠狠劈开,剜出里面的毒瘤再狠狠地踩至脚底下,让它再也不能嚣张。 外面的欠债还没还清,家里也没钱了,交不出住院费,更别说医药费,医院是肯定不会收他们。有钱看病,没钱等死,医院不是慈善机构。 陈家只能把陈志华从医院接回来,在家调养,抑或等死。医院不开药,陈家只能去镇上诊所买镇痛药。普通镇痛药已经不管用了,医生告诉他们,现在已经在注射吗啡,这是一种毒品,弊大于利,不能多用,要是这个都不管用了,你们就准备后事吧。 有一次,陈志华在清醒时对蒋云英说,英子,对不起,放手吧。 他是真的很痛,很痛很痛,痛入骨髓,痛彻心扉。 患癌症的大多数人,其实并非能完全感受这个病最后如何如何,因为很多人根本就熬不到那个时候,在此之前,已经被活活折磨死了。 其实痛入骨髓的又何止陈志华一人。尽管我们不能感同身受,但我们骨肉相连,血脉至亲,是家人,你痛,我们更痛。 …… …… 贺琛林最近感觉有些郁闷,拨了拨眼镜,深深叹息一声。 一旁身穿白色护士服的女孩悄悄抬眼,见窗前那人正单手背后,仰头四十五度作忧郁状,英俊帅气,不由咽了咽口水。 “贺主任是有什么心事吗?” 贺琛林忧郁转头,又忧郁开口:“小姚,我心口痛。”说着,还拿双手捧胸,作西施捧胸状。 小姚姑娘再咽口水,斟酌开口:“贺主任为什么会心痛啊?” 贺琛林白了小姚姑娘一眼,一副怎么连这都不懂的无语表情,小姚姑娘受到贺主任的暗示,当即福至心灵:“是因为彦先生不在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姚觉得自己在说出某人名字的时候,眼前贺主任浑身的气场都不对了,若是放在动漫里面,能看见贺主任身后瞬间燃起熊熊火焰。 “别跟老子提他!”贺琛林咬牙切齿。 果然猜中了……小姚抹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每次提到彦先生,贺主任总会炸,屡试不爽。 “那个……”主任办公室门口探进一颗小脑袋,显然是感受到某人的火气,有些小心开口,“主任,您约的客人到了。” 这里是蓉城最大的医院,锦华医院。 过去陈全只听说过这里,并未来过,亦不了解锦华。比如这里并非完全像外人所知的那样只是医院,它其实还是一个研究基地。 “陆管家,小贺等您很久啦。”贺琛林来到接待室,笑眯眯的打招呼。 陆管家干瘦的面皮扯出波纹:“小贺,好久不见了,最近都不见你来家里,就我一老头子,孤零零的。” 贺琛林:“这不是医院里忙呢,空了我一定去!东棠和小晞没在家陪您呢?”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陆先生总是太忙,哪有空闲陪我这老头子,倒是陆晞那小子,都大半年没回国了,也不知道他在国外瞎搞什么,以后碰见你给我说说他。”陆晞是陆管家的儿子。 “哈哈,这我可不敢,小晞最听东棠的,让东棠说说。”贺琛林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揣着恶作剧的心态,陆东棠那人,你能让他多说一句话都是你的能耐,实在难以想象他失控破口大骂的的情形。他不会责骂你,只会灭了你,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陆氏集团,是一个传奇。陆氏集团的东家陆东棠,更是一个奇迹。陆先生这三个字,饱含的不仅仅是尊敬,更多的是一种威望,一种敬畏,是一道禁门。陆先生的心思最好不要猜,这是大家的共识。 陈全沉默地在一旁听着俩人的闲谈,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想了解,没心情。 “就是这位?”何时谈话扯到自己身上,陈全回了神,继续沉默。 贺琛林绕着陈全走了一圈,明亮的眼神像X光一样扫射至身上,肆无忌惮,让陈全感到非常不自在。 “对,”陆管家朝陈全这边点点头,说,“尽快。” 贺琛林示意知道,他是知道陆家在寻找阴阳人的事,没想到这千万分之一的可能竟然发生了,就在眼前。 该说这人幸运至极还是倒霉透顶? 谁知道呢。 但有一点很清楚,如果一切顺利,这人将会产下陆氏集团的继承人。 随后,陈全在贺琛林带领下来到一间满是检查仪器的房间,墙壁雪白,仪器泛着冰冷寒光,向他发射出一道道尖锐之光。 “脱吧。”贺琛林冷冷开口。 农家乐小爸爸_9 “什么?”陈全愣。 贺琛林一边戴手套,一边穿衣服,目光冰冷地射向陈全:“你应该知道,想给陆家生下孩子的人不少,可绝非易事,这中间容不得半点差池。” 两/性畸形本就是一种疾病,就算陈全是阴阳人,也并非百分百能给陆家生下孩子,必须先接受检查。 陈全忽然也明白了。抑制不住的屈辱感瞬间袭来。 何为两/性畸形?一般是染色体、染色质、性腺及外生殖器异常,而生殖器则是常见发病处。 并非阴阳人就一定能怀孕生子。 贺琛林此刻要做的事,便是给陈全做全身检查,看是否适合怀孕。 “你也没必要做出这副羞愤表情,将来你若能怀孕,到时也是我给你接生,早晚都有这一趟。”在贺琛林眼中,陈全不过是他开膛破肚几百人中一个,并无特别。 也有一点特别,他其实也有点好奇这副不错皮囊里面包裹的是怎样的畸形…… 陈全明白,在他决定来这里的时候,他早就没尊严了,现在的他根本就没资格,也没权利来提尊严、人格,因为和紧接着他要承受的相比,此刻的检查根本不算什么。 什么?你觉得受辱?那你可以离开啊,我们是很人性的,绝对不拦你! 想通了也想透了,陈全麻木地脱掉身上的衣服,被剥落的不仅仅是衣服,更是他早已千疮百孔的骄傲……此刻正被人狠狠践踏的自尊…… 第7章 陆氏集团 “非常完美。”贺琛林把一份检查报告递给陆管家,对他说,“这位陈先生的身体很健康,我还从未遇到过这么健康的身体,陆管家,这次陆家总算能得偿所愿了。” 贺琛林所说的“健康”,当然不是我们寻常理解的身体健康。就陈全最近经历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健康到哪里去,紧绷的神经,消瘦的脸颊,略带青黑的眼窝,整个身体都遍布疲惫之色,让人很是怀疑若再砸下一个晴天霹雳这人是否还能承受的住。 但这些都不是他们所关心的。 阴阳人其实也不少,特别是作为医生,他们看得可多了,但绝大多数是真的畸形。而陈全是很“健康”的。作为两/性畸形的阴阳人,陈全在外型上完全表现出的是男性特征,而且没有丝毫女性特征。他这辈子完全可以作为一个普通男性生活,但他体内确确实实存在子宫和卵巢。众所周知,每个人体内都包含雌雄激素,决定你男女表现特征的正是这些,看谁占主导。陈全的情况也是这样的,他体内的雄激素完全占上风。换句话说就是没被刺激,没有激发出应有的雌激素。 陆管家拿着报告单,仔仔细细看一遍,干瘦的嘴角缓缓浮出笑意,点点头:“不错,不错。”接连说了两个不错。 回程中,陈全沉默地坐在车上,同车的还有陆管家。司机开车。 “那个……” 陆管家心情不错:“陈先生可以称呼鄙人陆管家。” 陈全默了默,开口:“陆管家,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陆管家转了精明的目光看向陈全。陈全迎面直视:“我不要什么报酬,我要现在就给我父亲动手术,立刻。” “我父亲等不到那时候了。”虽然陈父现在被送进医院,但按正常怀孕周期来算,最快也得十个月时间,也就是说陈父还要活活承受十个月的折磨,而在这期间,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陆管家盯着陈全,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想必陈先生还没搞清楚,陈先生当下所遇到的困难,是陆先生额外的援助。陈先生大可放心,等将来孩子产下来,陆家绝对兑现承诺。” 条件其实早已谈妥。陈全给陆家顺利生下孩子,陆家支付巨额给陈全,并且现在就帮陈家还清外债以及将陈父送入医院救治。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希望能先救我父亲,他身体很不好……我绝对不会逃跑的。” “逃跑?别怪鄙人没提醒陈先生,陈先生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如今陈父在医院里,有医生天天诊治已经比在家里活受痛苦强得多,这是陆家的仁慈,但陆家亦不是开慈善堂的。 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罢了。 “陈先生先回去等候消息吧,到时候鄙人会派人来接陈先生的。” …… 陈全浑浑噩噩开车来到五医院,在方向盘上趴了很久,直到巡逻的保安过来敲响玻璃,说你这是要出去还是进来啊,这里不能停车! 陈全继续开车到地下停车场。 有电梯,没走,他从楼梯口一步步朝上走。 还是304病房。 “不行,得回去,我们回去。” “老华!”蒋云英的声音,“你小心点,医生说了你不能下床的。” 陈志华:“我根本就没事!你看都好好地,英子,这医院就是个无底洞,一天得花多少钱啊,我们家住不起啊。” “好了好了,”蒋云英按住犟着要下床的陈志华,开口说道,“现在你先养病,什么都不用操心,啊,陈全昨儿给我说了,他老板答应借钱给他了,我们家现在这情况人家还愿意出手帮助,是好人啊。” 陈志华皱眉,还是不认同:“因为我,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以后的日子咋办哦。” 蒋云英露出笑声:“只要人还在怕啥,大不了今后我们一家都上街讨饭,砸锅卖铁去还债呗。” 在蒋云英的观念中,只要命还在,手脚还能动,他们就不会被生活逼死。生活逼死勤快人,没这个道理。 陈志华深深叹息。 “是我拖累你们了。我看老大这两天神思恍惚的,他身体没问题吧?能吃得消吧?唉,你们都要注意身体啊,我就是怕他一不小心给自己累出病来,他那身子……”最后几句陈志华的声音很小,应该是被蒋云英制止了。 “我们是一家人,别说这些拖累不拖累的话……” …… 陈全没进去。 他顺着走廊从另一个楼梯口下去了。 六月中旬的太阳异常大,射的他快睁不开眼。 农家乐小爸爸_10 陈家这边,陈全老板答应借钱给他,确实解了他们家的燃眉之急。塑料厂那边拿到了钱,也不再派人时常上陈家“慰问”了,只是说大家都等着陈二哥呢,陈二哥好了就来继续上班吧! 陈志国拍着陈全肩膀沉沉说道,老二这下有救了,有救了! 还有陈全的那些三大姑七大姨都纷纷上门,表示贺喜。 蒋云英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眼角的鱼尾纹荡出波纹。老华有救了,不用再受苦,也不用担心坐牢,一家人不会被分开了。 陈灏中考,考试发挥失常,没有考进预计的重点一中,进了蓉城三中。三中也不错,但对陈灏来说已经没有太多意义,家里的钱如今都是借的,他还想继续读书?他已经长大成年,也不是读书能才,九年义务过了,家里的那些长辈也不可能掏钱供他读书,那不是拿钱打水漂么。他想早点出来挣钱,帮家里还债。陈灏决定不读书了。陈全得知陈灏这一决定后,并未责怪他,沉默了好一阵,最后只问了他三个问题。 “现在出来,你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你以后能得到什么?” 陈灏被他哥问的哑口无言,抿唇倔着,脸上满是愤愤之色。下半年九月一日,陈灏还是准时入学三中。只要他本人还有心、不放弃,家里就算借钱也要供他继续读书。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陈家终于得以暂时松一口气,压在他们身上的那座无形大山姑且缓了缓,人人脸上也露出短暂的轻松,唯一一点不够如意的,便是医院怎么也不同意给陈志华动手术切除脑瘤,当然,陈二哥家的老大是这么回答的,借的钱不够,还得再等等。医院回答陈家人的是,这个动手术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特别是脑袋,万一弄不好误伤哪儿了,成了瘫痪废人咋办?谁负责?得专家研究懂不? 事实上,陈全和医院的说法都对也都不对,至于具体情形是怎样的,也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陈家完了,这其实是当时相当一部分人内心的真心话。在外面欠那么一屁股的债,陈家的老老少少这辈子都要为还债而辛苦奔波了,他们家是彻底垮了。 一辈子的血汗钱,一夜之间都没了,如同这一生都白活了,得重头再来。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重头再来?身体不再年轻,人也不再年少,一颗壮志酬筹的雄心,也被现实打压的只剩苍凉,苟延残喘。 …… 陆家一直都没给陈全打电话,当然,陈全也知道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的。陆家已经出钱将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陈志华送进医院,病情得以缓解,陈全如今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被陆家召见,被…… 多么荒唐。 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陈全曾暗下调查过陆氏,网上相关消息一大堆,各种生平介绍创业经历被吹嘘的神乎其神,难辨真假。 十五年前,一个名为“无名科技”的科技公司平底升起,颤颤屹立于泡沫般沉没的科技行业。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在那时候根本就没被人引起注意,像这样的皮包小公司见得多了,指不定它们哪天就从社会上消失了。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公司,两年后却收购了有名的陆氏集团。陆氏集团江山易主,随后接手的便是如今的陆东棠。在这过程中,有不少能人费尽周折终于挖掘出幕后真相,原来,这新任总裁并不是别人,而是陆氏集团的继承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收购! 年仅十七岁的年轻总裁,手腕强悍,行事雷厉风行,不出三年便让陆氏改头换面,重新注入无名科技的新鲜血液,朝高新科技方向飞速发展,至于从前主营业务,倒成了副业。陆东棠最后决定仍旧延用陆氏集团,此后世上再无无名科技,只有一个陆氏集团。 以前没刻意查过,是并不认为鼎鼎大名的陆氏集团会和他这小平民扯上什么关系,如今仔细一查,才发觉这陆氏像无处不在可又无迹可寻,至于东家陆东棠,报道上最常用的形容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 这天晚上,陈全手机上收到这么几条短信。 【陈全,猜猜我是谁?】 【hello,怎么不理我啊,手机好可怜,又被那家伙搁哪儿了啊】 【再不接电话我可要生气了啊!!!快接电话!!!】 【陈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别不理我啊,我快回来了,学校放假,下学期开始实习,我就不回学校了,我去你们公司上班好不好,嗯,月底回来,到时候给你个大大的惊喜哦,嘻嘻】 一条条读完这些短信,再一条条删去,修长的手指控制不住颤抖,陈全抱着手机蹲在墙边好半天。 不过两个月,一切都变了,变了…… 第8章 生日堕落 生日堕落 最近上海有一批珠宝项目将要入驻禾宇百货,陈全前两天飞机过去和上海那边的负责人洽谈一番,双方均达成协议,合作非常愉快。 陈全下午五点的飞机,公司小方开车过来接他。 “小方,蓝魅那边的资料准备的怎么样了?”陈全坐在车上,一边翻阅文件,一边询问前面开车的小方。他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衬衫,领口稍稍敞开,脖颈洇汗。 “都备好了,组长。” 陈全点点头,继续翻看资料:“对了,还有天宏服饰那边,上次关于价格定位那块,让你修改的合作企划,那边怎么回复的?” “天宏很同意我们的决定,双方约定下个月十七号正式签订合同。” “跟紧点,我有预感,天宏的单子后面还有更大的单子,我们首先要将天宏拿下。” 小方从后视镜里扫了眼,见陈全正低着头认真详看资料。 小方扫了好几眼:“组长。” “嗯,什么事?” “……组长,你需要休息。”陈全刚刚才从飞机上下来,一上车又紧锣密鼓的开始看业务资料。陈全最近清瘦很多,脸颊线条越发清晰,不变的是清澈的眸子,总是闪烁着能洗涤人心的光晕。 陈全怔了怔,不由按了按眉心,嘴角绽出轻微的弧度:“确实有些累了,不过手里的事情没完,想休息也停不了啊。”陈全最近越发努力工作,拼命的工作,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家里出的事,也很同情,但瞧他这样不要命的工作,还是让人挺担心的。 “组长,晚上我们去外面吃饭吧。” 陈全笑道:“怎么,你是要请客啊。” “是啊,组长给小方这个面子么?”小方略带小心地邀请着。 陈全垂头浅笑了一下,爽快答应:“行啊,今儿我们都休息,好好出去吃一顿,明天再工作!” 然而,等陈全和小方来到吃饭地方时,陈全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生日快乐!组长!” “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 业务部原本应该下班回家的同事,此刻大部分都聚集在好客源大排档这里,桌上点了一些菜,以及一个大蛋糕,上面写着“祝陈全23岁生日快乐,事事如意!” 农家乐小爸爸_11 原来今天是陈全生日。 看着同事们一个个脸上明亮的笑容,陈全似被感染了,眼眶有些发酸。虽然我们无能为力,不能为你做些什么,但我们都会支持你,加油! 后来陈全无意中知道,这次的生日party正是小方提议的。 那天的晚会非常热闹,闹得厉害,在大排档点了很多吃的,也喝了很多酒,大家笑着、闹着,尽情玩耍,后来有人提议饭后去KTV唱歌,玩个通宵,大伙儿都高兴。 可惜陈全最终也没能去成。 晚饭是从六点开始的,一直持续到八点半,就在大家醉醺醺的打算朝第二站进发的时候,陈全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歪歪扭扭地掏出来,陈全也没看,乐呵呵的就接起来,甚至还微微大着舌头:“喂,谁,谁啊?” “……”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陈全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就那么定定地站在原地,不动了,还是马路中间。他们正在过马路。 陈全慢慢回神,前方是小方等人张着嘴不知道在说什么,个个神情紧张,身边是一辆辆擦身而过的汽车,以及车主骂骂咧咧的杂音。 陈全听不清,他什么也听不见,此刻他耳边来来回回的只回荡着一句话。 “九点会有人来接陈先生。陆先生回来了。” 一句话,将陈全从迷离的恍惚中生生打进现实,容不得半点迟疑逃避。 后来发生的事,陈全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因为感觉这太不真实了,有很多事按理说离他很遥远的,为什么忽然就与他联系上了。 九点准时,陈全住宿楼下悄无声息地出现一辆黑色轿车,轿车并不显眼,但从车上下来的,朝陈全走来的人就异常惹眼了,幸亏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天黑了,周边的居民也都差不多各自在家里看电视,还在外面溜达的人也很少,否者这一下铁定得招来很多人围观。 陈全从大排档回来就没上楼,而是蹲在楼下巷子里的一处墙角边,这一片小区晚上的照明路灯并不好,有几盏灯坏了大半个月也不见物管找人来维修,就任他一直这么黑灯瞎火的。陈全晚上本是喝过酒,脑袋晕乎,加上胃也不太舒服,就懒得再爬楼上去,反正待会儿还得爬下来…… 蹲墙边也不错。 此时的情形是这样的。在一个照明条件不太好的寂静小区,陈全一个人蹲在墙边,下巴搁在交握的双臂上,低垂着眸子,似睡非睡,不多时,忽然出现三个身材壮硕,身穿黑色西装,眼戴墨镜的陌生男人,并且团团围住陈全…… 陈全第一个反应,打家劫舍(色)? 第二反应,黑社会? 然后陈全做出一个十分可笑的动作。 “嗨……”他没钱没色,衬衣一件。 “陈先生。”中间那位戴墨镜的西装男沉声道,声音如同被镰刀割破的纱布,滋啦啦作响。 陈全僵硬地放下爪子,再僵硬地站起身,腿麻了。 “陈先生这边请。” 看到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陈全第一次想要转身逃跑,仿佛那不是轿车,而是通向堕落地狱的罪恶通道。 下意识朝后退一步。 “陈先生?”西装男见陈全不动,再次出声提醒。不强迫,不勉强,不威胁。 陈全回神,这才察觉自己身后好似有一座大山,而脚下似乎踩在某样东西上面了,挺搁脚的。 “我,我尿急!”好吧,他可耻的尿遁了,压根不敢回头看刚才被他踩住脚的某些个人。 陈全确实想逃,可他又能朝哪里逃?都到这种地步了你又能朝哪里躲? 躲不过。 只能束手就擒。 “陈先生,得罪了。”西装男对陈全这样说。陈全眨眨眼,然后就见西装男拿出一块黑布,罩在他双眼上。三道黑线齐刷刷流下,兄弟,你真专业! 眼睛被蒙着,看不见,唯有耳朵能听见一些细微的声音,一开始还能听到城市里喧闹的汽车鸣笛声,商场广告声,渐渐地,耳边除了自己胸腔里咚咚咚跳动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至于车里的另外三人,差不多可以忽视,陈全真怀疑他们是不用心跳呼吸的。 吱呀一声,貌似铁门开启的声音,黑色轿车继续行驶好一阵才终于停下。 眼罩被揭下,双眼一时有些不适应忽然出现的光亮,陈全微微眯眼。 “陈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欢迎光临敝舍。”陆管家站在台阶上,朝陈全说道,干瘦的面皮扯出纹路。 陈全:“陆管家。” 晚上光线不好,看不太清楚,只能瞧见这里是一处极大的别墅,并非金光闪闪,而是略带灰暗,和夜色隐隐重合。空气中盈满清爽的大自然气息。 陈全晚上吃饭时喝过酒,脸色也比较红润,此刻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香味道。 陆管家领着陈全走上三楼,并对他说道:“这便是陆先生的卧室,陈先生可在里面等候陆先生。卧室里有专用浴室。” 陈全感觉头皮有些发麻,等回过神来才察觉哪里似乎有不妥:“陆先生不在?” “陆先生还未回来。”陆先生回来时间总是不定。 看着陆管家转身离开,陈全这才发觉这位陆管家走路有些特别,因为人比较干瘦,又精神矍铄,往往第一眼会去注意这人眼神中透露出的那股子精明尖利,这会儿才发觉这人走路轻飘飘的,像双脚没沾地似得…… 浑身一个激灵,陈全摸摸胳膊上忽然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竭力冷静,可眼珠子又控制不住的开始扫射周围一圈,这别墅是挺大的,可未免也太空旷了些,而且这些阴沉沉的装修风格,再配上刚才他那不着边际的幻想……他能不能不进那间卧室啊。 还有啊,刚才陆管家临离去时对他说,陆先生讨厌话多的人,能不说的就别说,管好自己的嘴巴。 那陆先生难道有什么特殊癖好?陈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在卧室门口磨蹭半响,陈全最终还是咬牙推门进去了…… 开了灯进去,发觉这卧室和整栋别墅挺搭的,简单、灰暗、冰冷,差不多都是冷色系,瞧不出有什么人气。难道有钱人都喜欢这装逼风格?陈全在卧室里站了会儿,然后又四处走了走,最后在一处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空旷的安静能令人发疯。 一旦静下来,这无边的幻想和患得患失的猜测纷纷涌进脑袋,让人越发惴惴不安。陈全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子骨在瑟瑟发抖,牙齿也在咯咯作响,背上浸出层层冷汗。 农家乐小爸爸_12 外面只要传来轻微的一点儿动静,就能让他如临大敌,整个身体僵硬如石。 他很紧张。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正常,他也想不紧张,他在心底一遍遍的告诉自己,紧张没用,这是你必须承受的,必须的。 等待一个未知数,是相当漫长的,更是折磨人的,精神上无边的猜忌是会让人疯狂的。后来陈全实在受不了了,从酒柜那边随手取了一瓶酒,应该是相当不错的酒,上面全是英文,他一个都看不懂,但这不重要,只要它能麻痹自己,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将要发生的事…… …… 半梦半醒之间,陈全隐隐感觉有一只羽毛在轻轻撩拨着自己的脖颈,他挥手拨开后,那羽毛又黏了上来,不厌其烦,然后,他感觉下身一阵钝痛,似有一柄刀瞬间劈开自己的身体,让他来不及清醒就彻底堕落…… 第9章 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 热…… 很热…… 非常热…… 冷…… 很冷…… 非常冷…… 熔炉与寒冰,身体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之间,胸口憋闷,手足发虚。 “病人血压急剧上升!” “降压降压……” “立即进行催吐……” 意识早已昏沉,疼痛被束缚在身体里,不停地挣扎,横冲直撞,冲破血肉,冲裂精神。 “妈妈……”我好难受…… 再次堕入无边的黑暗。 …… 陈全再次睁眼,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眨眼愣神了很久,思绪终于慢慢恢复。动一动身子,全身都在呼啸着疼痛,简直不知该说哪里。 陈全脸色发白,想要起身,却感觉身体有些奇怪。察觉手背上扎满针,有些迷惑,再转首朝四处看看,他难道生病了?怎么到医院里来了。五医院? 没找见拖鞋,赤脚下地,陈全拖着身子朝门外走去。这里要是五医院的话,他要去看看他爸爸。 “陈先生,您现在还不能出去。” 出不去,门口一人伸长铁臂拦住了。黑色西装,墨色眼镜,声音如同镰刀割破纱布,滋啦啦作响。 “我不出去。”脑袋疼,胃疼,胸口疼,双腿更疼。陈全一手还悬着吊瓶,一边顺势靠在门上,说,“我就问问,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没失忆,所以他才觉得奇怪,怎么一觉醒来事情变了很多。 布莱斯回答:“陈先生酒精中毒,这里是锦华医院。” 陈全点点头,慢慢关上门。 他想起来了。 酒精中毒?呵呵,是吧,被他灌掉的那么多酒……主人发现了一定会很生气吧,那么贵的酒…… 那位陆先生……陈全歪头想了想,清澈的眸子中荡出一层水纹,眼尾浮出淡淡的笑意。那位陆先生是极其十分厌恶痛恨他的吧。 任谁在做那档子事正沉溺其中的时候,被人吐一床一身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其实他也挺难受的啊,差点英年早逝…… 四处寻找手机,没有,应该是落在陆家了。 陈全在医院呆了三天。 这三天,陆家一个人都没出现过,当然,门外日夜监视的人明晃晃地彰显着他们的存在,这就是要警告他,小子,别想逃,交易一天没完成,你就不可能脱身而走。 贺琛林倒来过,装模作样给他检查一番,然后才道:“精神压力过重是会导致血管爆破的,要是不想英年早逝,就得先自己调节调节。还有,酒虽然是个好东西,但也不能乱喝。喝酒调情当然不错,可妄想以此来麻痹自己,逃避些什么,这是一个相当愚蠢的做法。” 最后一句话,像被撕破的一面镜子,狠狠砸在陈全脸上,毫不留情。 陈全试图反驳,却发不出声,不甘,屈辱,愤怒,委屈,仅剩的丁点儿自尊就这么被人毫不留情地揭开,赤/裸/裸的暴露在阳光之下,无处可藏。 “这种事情,想开了就看淡了,”贺琛林体会不到陈全内心的痛苦,当然,他也不需要体会,这和他有什么关系?“现在不过是借用一下你的身子,陆家不会亏待你,等事情过了,你大可以继续自己的生活,何乐不为。” 不在一个层次的人,是无法生出同一种共鸣的。不是一个人,便不能感同身受。 于贺琛林一众人来说,生活或许如同小孩手中的玩具一样,可以任由人搓圆捏扁,挑战新鲜刺激通常都是这些豪门子弟最喜爱的娱乐。再者,以陆家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足以让任何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学会放低姿态,想给陆家生下继承者的上流名媛商贾可不少。很多人朝上爬了一辈子都摸不到上流社会的门槛,眼下,这不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说将来能攀上陆家这棵大树,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摆脱低等平民的身份,单就陆家如今许下的承诺,也足以让陈家三代衣食无忧。 最后一点,你一个人大男人,能屈能伸懂吗?至于现在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吗。 贺琛林确实不懂。 因为有一点他算漏了。 陈家世代为农,用自己的勤劳获取应有的成果,用自己的辛勤汗水换得实打实的生活,这是质朴农民根深蒂固的思想。当然,从人性私心这点来说,人人都不可能完全对不劳而获、不义之财无动于衷,但相应的,既然你要接受这些,那么,由这些带来的后续作用,将是你必须承受的。没有冒险精神,雄心壮志,坚忍不拔的意志,就不要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因为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有因就有果,因果循环。 于陈全来说,这也并非单纯的私心与否问题。被男人上,甚至还要给对方生孩子,不仅仅是一种屈辱,更是在挑战他二十多年的三观。 农家乐小爸爸_13 没错,陈全是个直男。 他甚至有喜欢的女孩儿,幻想过将来和女孩儿结婚生子,侍奉家人,共享天伦,他唯一没想过的是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身不由己的和一个男人上床,当然,他可以选择不,但不行,另一边是病床上饱受痛苦等着他救命的至亲父母。 情亲与人伦道德,每一刻都像两个武斗士,在他脆弱的神经上轮番撕扯,挑战着他心理生理的承受极限。 真真是各取所需,不存在半分仁义与心软。 “你放心,我确实看淡了。”这种如同被狗咬一口的事情,而且还是你主动拿过去给人咬的……他还是能看的开。 “陆家的要求,我会尽快办到,但是我希望能先见一见陆先生。” 贺琛林今日作为陆家的说客,还是比较成功的。 “陆先生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出现。陈先生,陆先生最不喜欢勉强他人。”他只会让你自动自觉去求他。 …… 回到禾宇上班,已经七月几号了。 陈全出院后,先去营业厅补卡和买了一个几百块钱的便宜手机,刚刚开机,立即有几十条短信和电话跳出来,一一看过去,皱眉,删除,最后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陈全:“妈,爸最近怎么样?情况好点没?” 蒋云英:“你最近跑哪里去了?手机也打不通,你爸还是老样子,你别一天到晚瞎跑,莹莹回来了你不知道吗?找你好几遍都找不到人……” “妈,前几天我不是出差吗,临走的急,都忘了给你们说一声。”陈全赶紧出声打断他妈妈的唠叨,带着轻笑说,“这两天忙完了我就来医院,有啥事给我打电话啊。”赶紧挂断电话。 后背不知何时都浸出冷汗了。 有些事,以为不去想,不去在乎,就能忘记,事实上却是,想忘越难忘。 下午六点下班,陈全加了会儿班,把手头上的收尾工作做好,免得明天忘记。七点,这才收拾回去。脑袋里琢磨着晚上回去吃什么,凉拌黄瓜?平菇汤?要不泡面,或者去楼下饭馆里吃一碗酸辣粉。单身男性对生活细节都不太在意,比较懒,陈全也不例外。 陈全去停车场取车。这车是他刚来禾宇,拿钱买的一辆二手车。那时候业务部有一个老员工跳槽,临走前把自己在禾宇的东西都分散出去。业务上面的客户资料啊都被一些老员工抢先了,最后老员工对陈全说,做我们这行的,你没个代步车是不好做业务的,不方便,公司又不可能人人配一辆车,我这车是旧了点,但再用个三五年没问题,一万二,便宜折给你怎么样。 后来陈全才知道,这车根本就是那老员工不要了打算卖废铁的。不过还好,确实能勉强开几年。 车子才缓缓滑出车道,远远的陈全就看见站在禾宇大门前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正四处张望的女孩。女孩身材高挑,长发披肩,夕阳淡金色光辉罩在女孩身上,泛着莹莹光泽。 “陈全,你站住!你再走试试!”女孩刚瞅见那辆熟悉的小车滑过,当即立马跑过来,冲在车前头,顾不得形象。 陈全紧急脚踩刹车,吓出一身冷汗:“莹莹!”虽然车速不到三十码,但被她这么忽然闯出来,陈全脸色也很难好看。 王晓莹抿着唇,径直上前,拉开副驾驶上去坐下。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这些天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那天等你电话等了多久?!是,是我说要给你个惊喜那天才一直没给你打电话,可我那是碰上火车延迟,天知道那天怎么会延迟,你怎么就不理我了呢?后来给你打电话,就一直打不通,我又不是故意迟到的……” 陈全没开口,只是紧闭着嘴,似在控制着什么。 王晓莹也生气,从三月开学离开到现在,俩人整整有四个月没见面了,平时也都电话短信联系下。俩人是初中同学,王晓莹的爸爸正是他们的初中语文老师。初中时候,俩人也就是普通同学关系,只是俊男靓女总难免被别人比作一对儿,可惜当时俩人心思都不对,也就没磨出火花。后来陈全毕业后开始打工,王晓莹自然是升入高校继续读书,两人也就没啥交集。只是去年,陈全来到禾宇工作后,有一次在商场里帮忙布置橱窗,恰逢那天王晓莹和几个女同学来商场购物,这一眼忽然就瞧上了,几个女同学当时还打趣说,你们这对儿早该对上眼的竟然六年后才开窍,这神经真够粗的啊。 神经粗不粗我们不知道,事实上是,当时俩人确实觉得对方不错,都长大了,审美啊什么的也都有了变化,可要说俩人天雷勾动地火,这也差了点。首先俩人都不是急性子,这些年不见,彼此也不再是当年纯真模样,总是有些隔阂的,得慢慢适应。其次,俩人性子都有些傲,陈全那时候就一个想法,这女孩长得是挺标致的,可就是差了些味儿,勉强将就倒也可以。王晓莹呢,她那时候是觉得这人长得挺帅的,可学历太低了点儿,家庭好像也不好,农村的,我一书香门第重本高校的能看上你已经是你上辈子烧高香了。 这不,俩人那时候各自怀揣心思,都端着,也就蹉跎好一阵子,临到王晓莹今年开学前几天,俩人才终于拉了拉手,许诺等候彼此。 “你走吧,”陈全终于开口,语气淡漠,“我们根本就不合适,你走吧,别来找我了。” 第10章 朝思暮想 朝思暮想 “你说什么?” 陈全冷着脸说:“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也就没必要在一起。” 王晓莹审视着陈全脸上的每一丝情绪,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丁点儿她熟悉的温和纹路,但除了冰冷就是冷淡。 王晓莹盯着陈全的眼:“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和小志真的没什么!那天是我在学生会开会,手机也没带,他就顺便帮我接了,我们真的只是普通同学,我没骗你。”五月一号那天是劳动节,晚上十一点时候,陈全给王晓莹打电话,结果是一个男声接的,也不知道对方和陈全说了什么,陈全最后也没再追问王晓莹,只是平时没怎么和她联系了,等她主动给陈全打电话,陈全也会接起,但都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而且好多时候只说了短短几分钟就挂了,最近更是,有时电话不接,短信更是不回,弄得王晓莹焦躁好一阵子。难道陈全有外遇了?他干嘛不理自己了呢? 王晓莹不知道的是,那时候陈全给她打电话,是在很累的情况下打的。陈家突然之间出那么大的事情,陈全身体精神双重煎熬,他那时候就是想听听女朋友的声音,想感受安慰和温暖,可最终他听见的却是一个男的告诉他,你别打电话了,晓莹让我和你说她很烦你知不知道,我?我是晓莹男朋友啊,今天劳动节你不知道么,野营啊…… 后来说了什么,陈全没听,直接挂了。 再后来借钱,走投无路的陈全甚至拉下脸皮打电话找过王晓莹,可那次还是个男声接的,陈全直接删了对方的号码…… “你和他有没有关系这不关我的事,王晓莹,你还真当人人都会爱上你啊,告诉你,当初我不过是看你家挺有钱的才和你在一起,我根本就没喜欢过你。” 王晓莹惊愕地听着陈全说这些话,美丽的眼眶中溢满晶莹泪水,最后一巴掌扇陈全脸上:“陈全,你混蛋!” 王晓莹摔门而出。 动了动被打疼的嘴角,陈全面无表情发动油门…… 陈灏已经放暑假,今年暑假他就主要是在医院里照顾陈志华。陈志华现在的状况说好也不好,医院已经开药,陈志华的病情也暂时得以控制,不至于发病时痛的死去活来,这样一看,仿佛就没事人一样,所以陈志华时不时会对家人抱怨,现在他就是在活烧钱,浪费啊。 陈家人也急,说,陈全啊,你再找你老板说说,能不能多借一点啊,得赶紧把这手术动了才成啊,这样家里也就可以少花点钱。 借一点是借,借多点也是借,这些都是将来家里还的债,能少浪费点就少浪费。 陈全也急。 医院也对陈全多次说过,陈志华如今幸运,那也还只是良性脑瘤,不是绝症,癌细胞也没扩散,可要是再拖下去,只会夜长梦多,增加风险,可要知道,脑瘤已经开始压迫神经,这已不仅仅是病痛,更是有潜在的生命危险。你现在不凑钱开刀,只怕将来等你有钱都来不及了。 陆家已半个月未联系他。更糟糕的是,他对陆家一点都不熟悉,甚至连陆家在哪里都不清楚。 陈全只有等,除了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去过一次锦华,打算找找贺琛林,找他帮忙看能否联系上陆家,结果那次去没找见人,说是出国研究去了,下个月才回来。 再一次陷入无边的等待中。 农家乐小爸爸_14 明天要去天宏那边签合同,陈全提前在公司把资料准备好,而就在这时,他等了整整半个月的电话终于来了。 “陈先生,陆先生要见您。” “什么时候?” “八点在家用晚饭,鄙人七点派车来接陈先生。” “好。” 直到挂断电话,陈全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能这么平心静气,是因为等待太久,从最初胆战心惊、胡思乱想,到现在麻木、冷静的不正常。 晚饭?难道还要去吃晚饭? 七点走出禾宇大门,果然在路边看见一辆不甚显眼的黑色轿车,这次也不用那些个保镖过来请他,他自觉走过去,坐上车,然后一个西装男也熟门熟路的给他罩上眼罩。 八点整,轿车抵达陆家别墅。天色将黑未黑,四周的景色和夜色融为一体,许是因为今晚主人在家的缘故,陆家别墅周边隐着莹莹灯光,添了几分生气和柔和。 陈全这才看清,这陆家别墅地处一大片翠绿丛林之中,外边儿的人肯定以为这里是一处城中森林吧,却不想里面别有洞天,一座偌大的豪宅坐落其中,当真是花园别墅。 呼吸一口,满是大自然的清新气息。 陈全进屋,左边饭厅长长的桌上已经布满各色菜色,陆管家正左右指挥布置着,仿似这不是吃晚饭,而是即将要接受领导检阅。 “欢迎陈先生到来,这边请坐,”招呼陈全坐下,陆管家对他说,“鄙人这就去请陆先生。” 陈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无意识抿唇握了握双手。 别墅里没有多余的闲人,别墅虽大,晚上却只有几位煮饭佣人,此刻她们弄好晚餐,又悄无声息的离开,或许是在厨房某个角落,或许是已经回去,总之,别墅里一个人都没了,甚至连那些身穿黑色西装,带墨镜的人都没再出现,但陈全知道,他们肯定还在,就在某些个他看不见的地方,正默默注视着这偌大的别墅,守卫着…… 房间太空旷,便转了视线和心思去瞧别的,也是知道这别墅里还有另一个他朝思暮想的男人,可当陈全调了视线瞟过去,猛地看见那人时,还是彻底怔住了。 大脑一瞬空白。 眼前的男人一身居家服饰,清雅闲适,缓缓走过来的步伐,每一步都似精心计算过,不疾不徐,让人生出一种此人很好接近的错觉。黑色瞳孔深处隐着的冰色,冷漠至极的视线投在远处,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入眼,漠不关心、毫不在乎,世间已没有东西能挑动他的神经,整个人透出不沾人间烟火的冷淡疏离。 此人身上充斥着令人迷惑的魅力。 是如何从客厅移步到饭厅,而且还坐下的,陈全全程都浑浑噩噩的,有种身体与精神剥离的感觉,四处神游。 后来陈全不止一次想过,难怪这人从未在网上暴露过一张照片,这样的人要是踏足凡间,那还不得令多少少男少女为之痴狂,为之绝望。 “陈先生。”一道冰冷之声猛然响起,让人浑身忍不住一个哆嗦。 陈全回神,视线聚焦,抬眼看过去,对面的人未动丝毫,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仿佛方才根本就没人喊他,全是他的错觉。 陆东棠仍保持着低垂眼帘的姿势,用一种奇怪的频率在慢慢进餐。 饭厅此刻仅三人,为了证明不是自己的错觉,陈全调了视线朝一旁站着的陆管家望过去,却见这人正一脸不赞同的神色看着自己,好似自己再不回神他就要过来代劳,想法子让自己心神归位。 微微汗颜…… 食不知味地解决掉晚饭,陈全此刻心情很复杂。 过去不觉得,此刻忽然间就萌生了一股卑贱感。 并非因对方高高在上才显得他这般卑躬屈膝,事实上,从一开始接触陆家,陆家并未强迫,勉强过他分毫,陆家对他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还处处对他……可谓尊敬有礼,是他走投无路、穷途末路、陷入无助的绝望之中来求陆家的。 这就是一块美味的毒蛋糕,吃与不吃,皆在你的选择。 小人物的命运,大抵就是这么渺小。在面对无法抵抗的灾难面前,要么身不由己地俯首承受,要么漠不关心,忽视良心的谴责。 各自所站立场不同,所拥有的能力不同,以及彼此的需求不同,这些都让事情变得顺理成章又难以解释。 这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别妄想有人就该为你的那份无能为力买单。 谁都不欠谁。 你想骄傲,现实却偏偏叫你低头。 你想飞翔,生活却偏偏折断你的羽翼。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 命。 陆家书房。 “陆先生,”陈全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股子麻木不仁,“我希望陆先生能答应立刻给我父亲治病。” 陆东棠淡漠的眼神看向陈全。 “理由。” 如此毫无感情,冷酷直白。陈全有些艰难地说道:“我会尽快……生下孩子。” 陆东棠神色未动分毫,声音不带丝毫温度:“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陈全迟钝地略带疑惑望过去,而陆东棠面上不见一丝一毫情绪,冷酷冷血。陈全忽然就明白了,此人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生下孩子本是交易里已有的条件,如今陈全想立刻开刀动手术,就要再拿出其他条件来交换。 陈全脸上忍不住涌起一阵难堪,最后强忍着羞辱,说:“我会尽量配合陆先生。绝对不会再出现像上次的事情。”上次陈全喝醉酒,结果……当晚那场面,惨不忍睹,不提也罢。 他还有什么能拿出手的条件?没有,身无寸两肉,手无寸两金,他还能拿出什么?除了奉上这具千疮百孔的皮囊。 陆东棠:“一个月的期限。” 第11章 美好曾经 美好曾经 农家乐小爸爸_15 早上五点,陈全半趴在床上,眯瞪着双眼,脑袋有些钝痛,身上也使不出力,看来还得再休息一下。 卧室里灯光幽幽,陈全闭目佯装还未睡醒,从微眯的眼缝中顿顿地注视眼前晃动的人影。 陆东棠已经洗漱完毕,此刻他身上也穿着妥当,正站在床前单手扣着衬衫袖扣。 “明晚回来。”算是一声交代,陆东棠推门离开。 明晚回来,你明晚再来。今晚不用过问。这是陆东棠的说话方式。陈全也渐渐摸索出来,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人根本就不像一个活着的人,更像……像他办公室里用的那台电脑,他说出口的话便是一道指令,是不会有一句废话的,至于未说出口的,你也就最好不要去猜想。 卧室里彻底安静,陈全再次合上眼,微微上挑的眼尾牵出一缕破碎的隐忍,细碎短发落在额前,眼底洇着一层淡淡青黑,脸上是再也压抑不住的痛苦、委屈。 昨夜一阵折腾,随后他还得拖着身子蹒跚去浴室清洗,等终于收拾妥当,上床睡觉时,已经凌晨三点。 既然开口说会尽量配合陆东棠并生下孩子,他也就不得不努力控制自己,控制心理生理上产生的剧烈排斥,一遍遍的自我安慰、自我说服、自欺欺人地心安理得的承受。 其实,也并非真的那么难以承受,而且陆东棠在床上的动作和他本人非常一致,没有任何多余动作,这人身体和欲望是分开的。有好几次,陈全因难以承受而不自觉出现抵抗动作,尽管微小,陆东棠还是瞬间停下所有动作,不带丝毫情/欲的冰冷眸子笼着他。陈全相信,那时候只要他说半个不字,或是抵抗动作再明显点,陆东棠都会从他身上离开,至于身下叫嚣的欲/望,仿似不纯在。 还是说,陆东棠只是怕陈全再控制不住吐他一身?第一晚,陈全因神经高度紧张,又过度酗酒,最后被刺穿疼醒时发现身上的人正在对他进行侵犯,心理生理双重震撼,甚至来不及反抗,本能地出现恶心的排斥反应,吐得一塌糊涂。 “能不能关上灯?”陈全半垂眼眸,低声说。 陆东棠冷着眼无声看他。 陈全稍稍扭开脑袋,侧脸在黄晕灯光下映出一层淡淡的隐忍难堪。 偌大卧室里,所有布置无疑都是顶尖却又低调的,但同时也是冰冷而宽旷的,甚至连那泛着黄晕的灯光都像蒙着一层冰冷的薄纱。此情此景,尽管冰冷,可但凡换做一对两情相悦、情意绵绵的情侣,都能立马点燃这冰山雪水。 “背转过去。” …… 再次睁眼起床,已经七点。陈全收拾妥当慢慢下楼,陆管家已经备好营养丰富的早餐。 “陈先生早,陈先生请先用早餐,待会儿有人送陈先生去上班。” 陆管家眼神直白,陈全面皮僵了僵,点点头。 “劳烦陆管家。” 饭后,陈全再次被蒙上双眼,再被送进市区上班。 …… 上午,陈全去天宏那边把合同签订,就此次签订的合同,天宏老板非常看重,说希望将来与禾宇百货进一步合作。 中午,双方在红旗酒楼吃过饭。 下午没事,陈全开车去五医院,没想到竟然在那里碰见王晓莹。 王晓莹今天穿了一件粉色薄短外套,下面是一条米白色短裙,脚上踩着三尺高凉鞋,衬得她小腿笔直纤细,不施粉黛的清水芙蓉相貌确实让人怦然心动。 此刻王晓莹正和蒋云英坐一块儿聊家常,俩人不时露出笑声,看得出蒋云英很喜欢眼前这个活泼漂亮的女孩。 陈全和王晓莹的事,陈全虽然还没和家人正式说过,但过去俩人也经常出去玩耍,陈父陈母其实也看出来,俩孩子看对眼了,是一对儿。 陈全能像普通男孩子谈恋爱、成家立业,陈父陈母也是乐见其成,何况王晓莹确实不错。 “陈阿姨,你不知道,那时候陈全他老欺负我,有一次还差点害我掉进河里,结果他自个儿先吓着掉下去……” “哈哈哈,那小子从小就怕水,第一次下秧田都哇哇大叫的,自个儿都是个旱鸭子,实在胡闹。” 陈全坐在窗台上,单腿悬挂,双臂环胸,眼眸半垂,似睡非睡,默默听着蒋云英和王晓莹抖出自己少年时候的丑事。窗外七月的太阳光打在这人身上,却感觉冷的有些不真实。 王晓莹又在病房里呆了好一会儿,才和陈全一道出去。 两人来到医院某个树荫角落。 王晓莹咬着嘴唇:“陈全,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陈全淡淡开口:“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那天是我冲动,不该打你……但你怎么能那样说,”王晓莹也委屈,忍了半响终于开口,“家里出这么大事情,你那时候怎么都不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的,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她知道陈全这人嘴硬的很,通常不会轻易示弱,现在要不是她厚着脸皮打听到陈全家出事,这人只怕还会继续瞒着她。 “说啥?你能帮什么?王晓莹,别把自己当圣母,我陈全还不稀罕,我不需要。”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陈全,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说着,王晓莹不由自主拉住陈全衣角,不料陈全浑身像被针刺一样猛地甩开,冷声喝到,“王晓莹,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不——需——要!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 王晓莹愣住,她从来没见过陈全像现在这么情绪失控。陈全并不是那种暴力男人,他很多时候都是微笑的,嘴角时常牵起一道从容的弧度。她也是有自尊的,她是因为真的喜欢陈全,不想失去他,所以才放低姿态来求他。 “你到底是怎么了?”王晓莹脾气也不是软的,当即回声道,“你到底是在介意什么?陈全,当初是谁说不论贫穷富贵都不会放手?是谁说他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到我?陈全,我什么都不在乎你知道吗?你到底在介意什么?!”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陈家是否有钱,是否有人生病到处借钱,她只在乎陈全,只在乎陈全心里有没有她,她只想和他继续,可如今的陈全他又在纠结什么? 介意什么? 陈全伸手捂住双眼。 曾经美好的单纯誓言,在不堪的现实面前,显得多么幼稚可笑。 他已经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一切都变得丑陋不堪,这副残破身躯,还有什么资格再去拥有曾经的美好。 “分手吧,莹莹,这是为你好。” 看着落寞决绝离去的陈全,王晓莹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狠狠抹掉,陈全,凭什么你说结束就结束,凭什么??? …… 王晓莹回到家,他爸爸王大伟还没回家,王晓莹蹭进厨房。 “妈,我回来了!” “哟,吓我一跳,瞧这毛手毛脚的,多大姑娘了。”王兰笑着说,“今天又野哪儿去了,还知道回来吃饭。” 王晓莹摸了摸手指说:“去医院啊。” 农家乐小爸爸_16 “医院?谁生病了?你不舒服吗?”说着,王兰转身担心地看向王晓莹。 王晓莹赶紧摆摆手:“不是我不是我,妈,其实,那个,是陈全家啦,他爸爸生病住院,我这不是去看看么。” 王兰盯着王晓莹:“你还和他在联系?” “嗯。” 王兰把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擦干净,这才拉过女儿的手,母女俩坐在沙发上,王兰认真说道:“莹莹,其他事我和你爸爸也不会说什么,你也长大了,有些事该明白,可你和陈全的事……不是妈妈说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孩子我听你爸爸提过,当年也不是个优秀生,还是初中毕业,莹莹啊,你太单纯了,这样很容易被人骗知道吗?那陈全比你多混这么多年社会,你能了解他多少?可别到时候被他骗了。” 王晓莹:“妈,他不会骗我的,陈全这人我了解,他心特好,特善,我听他妈妈说,陈爸爸这次住院的事情,都是陈全搞定的,陈全才不是那些小混混能比的呢。” “莹莹,你看看你,真是简单,他妈妈在你面前肯定得夸他,可心好心善能代表什么?这年头,有能力,有房有车,能赚大钱,能养得起家才是真的,心好能顶个什么用?莹莹,妈妈给你讲过很多次,现在的社会不再像你爸爸妈妈那时候了,当年我和你爸爸每天吃糠咽菜都能生活,如今还能这样?再说他陈全能给你带来什么?贫贱夫妻百事哀,这道理换成任何一件事都是同样的道理,如今你要是没点能耐,是很难在社会上生存的,爸爸妈妈也是不希望你将来跟着他受苦啊,好了,别想了,快去洗个脸,等会儿爸爸回来就开饭。” 王晓莹失望离开,爸爸妈妈还是不同意她和陈全的事,肯定也不可能拿钱帮忙了,王晓莹晚上洗过澡后一人坐在床上,把储蓄罐里所有积蓄拿出来,数了数,这些年的过年红包有一万,平时积攒的大概有两千,还有打工挣的……五千…… 望着手里不足两万块钱,王晓莹圆润双肩倏地垮了…… …… 第12章 迟到受罚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已经临近七月底。 蓉城地处中国南方,农村一年有两次农忙季节,夏收和秋收。夏收夏种通常在小满和芒种之间,也就是阳历五月底到六月初,而秋收秋种则在白露和秋分之间,也就是下半年阳历九月的中下旬期间。 蓉城农村在农业上,普遍种植小麦和水稻,农民经过合理安排,在夏季收麦以后插秧,秋季收稻以后种麦。五一时候麦子差不多熟了,农村到处也能听见轰隆隆的收割机声音。 陈家那时正逢家里遭受巨变,每个人都背负着沉重的经济负担,日日都在担心家人的安危,东奔西走,那时候哪里还有多余精力去收管田里的粮食作物。当初为了凑钱,家中圈里那三头肥猪,原是养着过年的,是早就找猪贩子给卖了。田里的粮食和花草,也是要卖的,可惜那时候一时半会儿也卖不出去,加上他大伯陈志国说,就你家里栽的那几十株白果树,辛苦栽了这么多年都那么大了,再等几年原本能卖一二十万的现在最多值六七万,不划算。 蓉城最近几年逐渐兴起栽种花草,家家户户田里都栽了些,陈家也是。 陈家兄弟差不多都在蓉城,离得也不远。陈志国最后找来收割机帮陈全家把田里已经熟透快掉落地上的麦子收割回家,几个兄弟也帮忙把秧子插了,可谁家也找不出多余的几亩田的秧苗,结果是去家家凑一点,勉强下田。同村的村民也都看得清楚,各有计较,纷纷都表示家里还有些剩余的秧苗。陈家田里这才见绿色,否则一片荒芜,半年后定是杂草丛生,荒凉无比。 陈家如今真是一贫如洗,每日院门紧闭,里里外外都似蒙了一层灰,冷清的厉害。偶尔有几只鸟雀飞过,也都稍稍盘旋最后抖着翅膀,嘎嘎嘎地迅速飞走,像是怕被厄运缠身一样。 秧苗虽然下田,但紧接着还需施肥灌溉喷农药,没有停下的时候。陈志华的病还需时日,家里人也不放心,不可能让他一人呆在医院,所以一般都会有人陪着。蒋云英通常都在医院,陈灏还在暑假,也会去,一家人轮着来,陈全呢,他一面要工作,一面还要应付陆家,不过只要能抽出时间,他也会上医院看看。最近一段时日,陈全似乎又瘦了一圈儿,精神也有些萎靡,晚上没睡好似的。 “陈全,公司里最近是不是很忙?怎么你一天都没精神的样子。” 现在是下午四点,蒋云英刚把饭煮好,把白菜煮肉倒进保温桶里,再舀四饭瓢米饭搁进去,是待会儿带去医院的。陈灏还在医院陪陈志华,吃饭当然可以订盒饭,但能节约点就节约。 陈全在院子里兑农药水。原本他今天是休假,可家里农活还没做完,所以陈全一有休息就立即回青苔村。放下手中的喷雾器,陈全抬头说:“妈,我精神好得很,不用担心。” 蒋云英:“没事就好,你爸爸那天就问过我,问是不是你工作上出问题了,有啥事就和家里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陈全垂眼笑笑,手中继续兑水:“能有啥事的,妈,你们就别操心了。我先出去打农药了。” 陈家农田好几块,等陈全打完时,天色已经快黑了。拖着疲惫身躯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发现离家不远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陈全身体瞬间僵硬,脑袋蓦然一阵眩晕,眼前一片模糊,后背冷汗涔涔,极力稳住心神,几乎拔腿就逃。 就在这时,从陈家走出一人,身穿黑色西装,眼戴墨色眼镜,一眼看见身上还背着喷雾器的陈全。大晚上的,能看清么…… 那人身后,是陈灏。 “哥!那就是我哥!”前一个字显然是在喊陈全,后一个字就是在对那西装男说了。 “哥,你回来了,有人找你!”陈灏也才回家不久。蒋云英送饭去后,他在医院吃了才回来的。回到家没一会儿,就有人敲门,说找陈先生。 “哥,这些人都谁啊?”陈灏跟在陈全身后,朝一边瞅,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贼精贼精的。 陈全惊惧之后回神,脸部肌肉有些僵硬,他试着动了动,最后才慢慢挤出几个字:“灏,灏灏,你先进屋,晚上记得关上门窗。我,我回一下公司……有事……” 陈灏有些好奇,他哥这是怎么了?同事来了至于一副受到极其恐惧的样子吗?好吧,虽然他这些同事瞧着挺骇人了点,有点像黑社会,一开始他也确实吃了一惊,但总归是熟悉的同事啊。那啥,要真的是黑社会就好了,黑社会啊,多令人神往着迷啊。 小平民离黑社会什么的真是太遥远了,他们也就在电视里看过……年轻小孩子,都这么热血青春。 陈全此刻可没陈灏那么热血沸腾,实际上是他血液都快凝固了。不敢耽误片刻,陈全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一下,坐上车,跟着这些人离开,生怕被多余的人看见什么。 陈全坐在车上,窗外熟悉的夜景一点点消失。 “陆,陆先生找我?” 布莱斯点头:“是。” 陈全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陆先生今晚不是不回来么。”要不是确定陆东棠今晚有事不会回别墅,而且也没让陈全去,所以他才赶回青苔村。 发生在自个儿身上的事,陈全不敢让任何人知道,陆家也向他保证,绝对不会向外透露。所以方才在家门口一眼看见这车子,陈全是从头到脚都被惊吓到了。农村不比大城市,思想单纯保守,有些事情一旦暴露,不仅仅是他,就连他的家人也会让人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的。 其实,陆家也并非有意跑到这偏远的青苔村,往日联系陈全时,都会提前打电话约定时间地点,可今天却是怎么也打不通。怎么办?陆先生的交代完成不了了……这么一想,布莱斯等人顿时有种拿枪毙了自己的心思。 不敢再耽搁,所有陈全可能去的地方,布莱斯等人都挨着找。 陈全掏出手机一看,确实有好些个未接来电。方才他打农药,就把手机搁家里,以免弄湿手机。 第一次没有在规定的时间抵达陆家。 之前在家里走得急,陈全只是换了一件衣服就走了,甚至连脸都来不及洗,更别说洗澡了,此刻他身上泛着阵阵农药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喝农药寻死。 陆东棠确实像是等了很久。墙上挂钟显示已经十一点。此刻他已经换了居家服,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文件。陈全一时不知怎么就有点手足无措,他身上甚至还沾着些泥土。 陆东棠的话是极少的,他不开口,也不发话,就像没瞧见眼前的人似的,只是继续看文件,空旷的客厅里就更显压抑。陈全呆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隐隐觉得此刻最好还是闭嘴为好。直到双腿渐渐有些发酸,空气中才响起一道冷冽之声。 “再没有下次。” 陈全顿顿抬眼看过去,正撞上陆东棠淡淡看向自己的冰冷眼眸。 陆东棠是很少等候别人的,也没什么值得他等待,就更别说原谅你的迟到。他不会等候,也不会给你再一次机会。 农家乐小爸爸_17 陈全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在那双不带一丝感情的冷色眸子注视下吐不出一个字。这样冷的一个人,有什么能入他的眼?你再开口说的话于他而言有什么意思?他会在乎? 不会的。 “先去洗漱。” 陈全抿唇,垂眸上楼,极力掩饰住眼底的屈辱。 在浴室里洗完澡,浑身确实舒服很多,脑袋也似变轻了些,不再那么酸疼。 下身裹了一条浴巾,陈全一边擦着湿润的头发出来,发现卧室里一边的矮桌上放了一些吃食,还冒着热气。 愣了愣,无意识地吞了吞口水。陈全继续走到另一边去擦头发。 等陆东棠进屋时,便看见陈全正呆坐在床上发愣,另一边的食物一点未动。 “去吃了。” 陈全瞅了一眼说话的陆东棠,有些愣,像是在思索他这话中是否还有另一层深意,结果却只是让他去吃了。 陆东棠说完,也不看他,径直走向浴室。 陈全慢慢捡起一块食物,吃掉。 陈全明白,此举,无非是为了他不饿到肚子,影响怀孕。 当晚,陆东棠似乎兴致缺缺,陈全也难得能在这张床上睡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陈全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挣扎着伸出手,艰难摸到,不想在看清来电显示时,身子一紧,摞在他身后的人也跟着猛地一颤,似控制不住一样一梭子滚烫猛地射进他体内。 “唔……”一声低低的压抑之声泄露出来,然后再无声音。 房间里,只剩下不知谁的心跳在凌乱跳动。 第13章 一桩买卖 直到确定卧室里再无人声,陈全才抖着手摸出电话,翻未接来电,回拨过去。 “嘟……嘟……”电话被接起。 “陈全,刚才怎么一直没接电话?还没起床?” “呃,妈,刚,刚在上厕所,没听见,妈,有什么事?爸还好吧?” “不是这事,你昨晚没在家呢?听灏灏说你昨晚上怎么忽然回公司了,你今天还有事啊?……那正好,你赶紧回去,我已经请你大伯他们帮忙看着,你回去后听你大伯的,我都给他说了,对,就是那些白果树。” 陈全坐出租车回到青苔村,家门口正站着几个人。 前段时间陈家不是打算卖掉地里的白果树吗,那时候时间紧迫,也没遇到好的买家,陈家最终也只是在花卉市场做了个简单的联系方式登记,这事儿就暂时搁下了。 蓉城像陈家这样种植花草的人家,不少,但由于蓉城农村过去一直都偏向于栽种粮食农作物,所以就算如今有许多人开始追赶花草种植,也很难看见有人家会把家里的粮田全部拿来种植花草,就更别说去租几十亩田种植。一来是这种植花草也是近些年才兴起的,将来发展势头如何谁也不知道,不敢拿这做赌注,毕竟每家每年还要靠田里的收成生活;二来则是,你想做大生意,承包上百亩田地发展,这前期你不拿出百多十万来做投资,是不可能实现的。 一般普通人就赚赚小钱,能保障家人生活温饱就不错了。 没有成片的优质花草,自然也不可能有哪些大公司厂矿的负责人来直接联系你,毕竟这些厂商需要的都是大量农作物。就像大棚蔬菜,一找就能找到成片的。 那没有足够的量,又没人来买,这些小贩小摊的花草怎么销售出去呢?很简单,去花卉市场。花卉市场就相当于批发市场,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植被也不少,需要买卖的人通常都会出现在那里。但农村人都是忙碌的,不可能有哪个闲人时时刻刻守在花卉市场,等待顾客上门,所以花卉市场一直都存在一种人,串串。 简单点来说,串串就是生意买卖中的中间人,他们这些人就比较闲了,每天都会出现在花卉市场,这里看看,那里问问,然后再坐一堆喝喝茶,聊聊天,交流交流下行情。他们不工作生活吗?当然要。这些就是串串的工作啊。 串串的消息最灵通。他们知道哪里有好的货色,哪里有买家需要,然后就经过他们的手,牵线搭桥。不论是买家还是卖家,为了节约时间成本,通常都会联系串串的。事后,买卖双方再把约定好的酬金付给串串,这不,一单生意成了。 如今,陈家就是这个情况。 “哎,陈全回来了,”陈志国看见刚回到家的陈全,迫不及待走过来,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回来的刚好,这些人刚去看了你家田里的树苗,都觉得不错!” 陈全年轻的脸上绽出笑容,这怕是这段时日难得听到的一个好消息。自从陈父出事,连月来,陈家几乎日日阴霾,今日总算能开心一场了。 “这是主人家,刚从城里赶回来。”陈志国确实高兴。老二陈志华家的树苗这次要是能卖个好价钱,那还不是正好,老二的手术费有了。 串串李是一位六十上下,并且喜爱抽烟的矮胖子,一张嘴就是一嘴的劣质烟草味。陈全是不抽烟的,可也不得不忍受对面的人不时朝他喷一脸烟雾。 串串李喷出一口烟:“哟,这小伙子长得挺帅的嘛,有女朋友了没呢?没有老李给你介绍个啊。” 陈全咽了咽:“有了,有了,不劳烦您了。那个,你们是来买我家白果的吗?” 串串李听说陈全已经有女朋友了,一脸可惜,又喷出一口烟,他还打算把自家闺女介绍给眼前的小伙子呢。 “是啊,刚才我们去田里看了,都不错,长得挺好,”串串李翘着长烟杆,说,“价格方面刚才已经在电话里和你妈谈妥了,你们家的白果我们全要了,还有那,就那儿,那旁边的那几株金桂,我们一起要了。”陈家田里也没啥值钱的,就主要栽了这些白果树和金桂,他家运气也不错,这些树长得很好,栽了很多年都挺高大了。 “这些一共二十三万,当天一次性付清。” 一旁的买家也在,没说什么话,但看神态还是很满意的,价格虽然偏高了点,但重在陈家的植物还算不错,也就值这个价。 陈家自然也满意,幸亏当日没急着低卖了,否则还不亏这十多万?这买卖花草就是这样,得等行情,有些人家等了十多年也卖不了好价钱,甚至还会遇到垮价,最后只有砍了当柴烧,而有些人呢,说不准今年买一百块一株的树苗刚种上,第二年就卖出五百一株的好价格。 生意场上都是变化莫测的,换成他们这些小买卖也是一样。 当天,买家付给陈家三万块钱,算是定金。双方约定三天后挖树子,这几天买家还得找足够多的吊车,货车拉货,事情也多。 蒋云英当天晚上也回来了,白天请陈全他大伯帮忙看着点,她很放心。蒋云英拿着这三万块钱,眼里渐渐涌出泪水,哽咽着说,等有了这钱,老华就能够开刀动手术了,老华再也不用天天忍受痛苦了。 陈全在一旁听着,默默地听着,神思有些恍惚,眼底深处是一片凌乱迷茫。 从私心里来说,陈全确实高兴能有这笔钱,这样他爸爸就能立即进行手术,而他也不用日日担心与陆家的约定了。 只要陈志华能度过这最后一道难关,不再承受痛苦,生命无忧,他也就没什么可再担心了。至于陆家,生孩子?陈全其实一直都不相信。 别说没听过男人生子,就算他是那什么阴阳人,他其实打心底不相信。陈全只是为了救父亲,救陈家,他才答应陆家的交易。当时那种走投无路,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绝望的情形下,换做任何一个人对他伸出橄榄枝,他恐怕都会答应。他既然做不了眼睁睁看着亲生父亲被病痛折磨致死而在有机会救他的情况下选择放弃的冷酷冷血,那他就只有说服自己去咬牙承受。 农家乐小爸爸_18 当一个人心如死灰,那时候的他才是最冷血的。 陆家希望他能生下孩子,那便生吧;只求某天发现他生不出孩子,再也没有利用价值时,能放他离去,别为难他的家人。 …… 这天中午,陈全去五医院,把车停好,上三楼,拐角处却碰见陈灏。 陈灏正靠在护士站百无聊赖地和美女小护士调笑,眼角扫到他哥的身影,顿时一脸得意洋洋地说:“瞧见没,那就是我哥,帅吧,不过比我低那么一丁点儿哦。” 小护士捂着嘴笑,脸上泛着健康红晕:“人家那帅哥一根头发都甩你十条街,瞧你那样儿,毛长齐了没呢?” 陈灏露出一个淫/色笑容,咋着,不信?要不要瞧瞧? 小护士佯装嗔怒,娇打陈灏,脸色绯红。 陈灏跳到他哥身边,一边还在朝那小护士抛媚眼,一脸飞扬。 陈全拿他这没心没肺的弟弟实在无法,最后只得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道:“自己也收敛点,别总是到处沾花惹草的。”和陈全不同,陈灏从小就个性活泼,多动症,阳光飞扬,正是他这个年龄最鲜活的模样。 陈灏贱贱地挨上他哥,碰碰胳膊,一副兄弟我懂的神色:“哥,莹莹姐对你特好,特喜欢你吧。” 陈全斜眼低头看过去,陈灏又压低声音说:“哥,我都看见了,刚刚那会儿,莹莹姐塞给妈一个红包,鼓囊囊的,我猜里面肯定是钱。” 陈全冷凝着神色,嘴唇抿紧,脸色有些不大好。 “哥?哥?” 陈全摆摆手,示意陈灏待会儿再说,举步朝304病房走去。 病房里,王晓莹果然在。 王晓莹一转眼看见陈全,神色微动,最终还是憋着,转了视线当做没看见。 蒋云英也发现陈全,笑着说道:“来了,莹莹都等你好一会儿了,你呀,一天都不知道在跑些什么,人影都不见一个,别在那儿傻站着啊,人家莹莹还没吃饭呢,快带莹莹去吃饭吧!” 俩人出了五医院门口,也没去旁边的馆子吃饭。俩人心里都有话要说。 王晓莹说:“陈全,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喜欢你了就喜欢你了,我王晓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就算陈全一无所有,陈家一穷二白,可她也说过自己不在乎这些,他陈全还有什么好纠结,自行惭秽的。王晓莹盯着这人半响,忽然问出声:“你是不是有其他喜欢的人了?”问这话的时候,王晓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纯粹是被陈全现在这副莫名其妙的态度弄得茫然无措,除了陈全喜欢上别人了,变心了,她实在想不出陈全如今为何会拒绝自己。 一刹那,陈全清澈见底的双眸中似风卷残云般席卷过支离破碎,满目凌乱与苍凉。 陈全听见自己的声音:“是,我喜欢上别人了。你可以走了。” 王晓莹美丽双眸中溢出晶莹泪水,王晓莹说:“陈全,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现在才对我说这话!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在招惹我之后又对我说这种话?为什么啊啊啊???” 那天中午,许多路过五医院门口的人都瞧见门口一对吵架的年轻男女,女孩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男孩却始终沉默,残忍地任由女孩在自己面前形容失控,歇斯底里。 王晓莹这个女孩,非常有自己的个性,当初就算瞧见陈全长得英俊帅气,世上难得,但她一开始也并未轻易动心思,后来俩人当朋友相处了挺长一段时间,渐渐的,王晓莹开始喜欢陈全,喜欢这人单纯笑容,宽宏包容,以及对待家人的真诚。她是真的喜欢陈全。 她不甘心就此放弃陈全。 第14章 暗藏祸根 暗藏祸根 那天早上,正当陆东棠在陈全身上耕耘播种时,陈全因突然接到蒋云英的电话身体瞬间绷紧,下/身毫无预兆猛地收缩夹紧,导致陆东棠也跟着一个激灵猛地射/出来。尽管事后陆东棠伏在他背上没动,但陈全仍能感受到两道冰刃深深剜在自己身上,刺骨冰凉。 陆东棠又走了,这对陈全来说是个好消息,至少他可以一段时间不用再去陆家。 陈全上班后,找主管赵楠借了两万块钱。赵楠也没多问,借给他了,最后只问了问你爸最近恢复的怎么样?陈全说还是老样子。 陈全后来去王晓莹家附近,把钱还给王晓莹。 有些人的钱能借,因为知道日后自己是要还的,可有些人的钱却万万不能借。纯粹的利益关系可以用钱还,但人情还不了,只会让你生出不该有的犹疑,越陷越深。 陈全不希望王晓莹再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去爱她。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陈全那天专程向公司请假,回家卖白果树。蒋云英也特意从医院回来。 那天下午,三四台吊车从外面开进青苔村,串串李和买家也都来了。 青苔村那天都知道,陈家要卖地里的白果树。这些白果树栽了七八年,参天蔽日,绿油油一片,再对比自己田里栽种的那些歪瓜裂枣,他们不由捶胸顿足懊悔当初怎么没跟着陈二哥家的脚步走,多栽几株白果树,如今又恰逢卖得好价钱,真是羡煞旁人。 陈家田边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有人欢喜有人愁。 串串李身边围了一圈人,差不多都是村上村民。一群人交谈甚欢,显然是认识的。串串是花木市场的百事通,而村上一些经常出入花木市场的农民自然要多多结识这些人,顺便再互相留下联系方式,通通气,这样以后有生意才会打电话找上你。 串串李嘴里喷云吐雾,侃侃而谈,一口大黄牙在烈日下闪烁出金属光泽。 蒋云英也在其中。 蒋云英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塞给串串李,说:“这次真是多谢老李,要不然,我家这些树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卖。” 串串李摆摆手,嘴里喷出一口烟:“说这些做啥,大妹子,当初你来花木市场登记的时候,我不就和你说过嘛,等有好生意了头一个介绍给你家,再说,以我和陈二哥的关系,如今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帮一把?别说这些见外的客套话!” 原来是这样,蒋云英当初急着卖树子,到花木市场登记联系方式时就碰上了这个串串李。串串李过去和陈家也做过几单生意,所以串串李还记得陈二哥家的这个大妹子。结果一打听,哎哟,陈二哥生病住院了?咋搞的啊?严重不?又说,想卖个好价钱可不能着急,得等待时机,要不这样,等最近这里有好单子我立马给你打电话,大妹子留一个联系电话吧。 串串李讲信用,心里也惦记着陈二哥家的这事儿,所以就多留了个心。得知有同行接了个大单子,买家要求只要货物上佳,钱不是问题!串串李最后那是好说歹说,嘴都说掉一层皮,又用三袋好烟才从同行手里换来这单生意。 外面好心人其实也不少,串串李平时为人虽然嘴贱了点,其实是一个特豪爽的人。串串李说,等将来陈二哥病好出院,到时候来找老哥哥喝两杯啊。 这次串串李找来的买家其实是一个大老板,路子广,生意多。就在吊车吊陈家树子的时候,同村的好些村民已经带着大老板去把各自田里的农作物介绍给大老板,希望能得到大老板的青睐。他们这穷乡僻壤的,难得来一个大老板,可得抓紧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大老板跟着四处看了看,咂咂嘴,说,都不错,那什么,我买东西就一个标准,货要好,要最佳的,当然,钱不是问题,我都记下了,下次要再买这些花木的时候,头个想到你们这!这,青苔村对吧,对,青苔村。 大老板最后虽然没有买,但大老板不是说了吗,以后再有生意一定会来找他们的。青苔村的大多数村民还是挺高兴的。 大老板也是真的忙,就在逛各家田边的时候,那电话是一个接一个的进来。 农家乐小爸爸_19 串串李对一旁的陈全喷一口烟,说,瞧见没,这才是大老板的架势,忙哪,哪像我们这些人,啧啧。 陈全皱眉扭开脸,不说话。 串串李说,这小年轻人真不懂礼貌!接着又转头对另一边的人说,哎哟,瞧见没,…… 后来装车的时候,大老板终于被一通电话喊走了,好像是另一个地方又有生意,需要大老板亲自去看一看。 “串串李,这儿可交给你了啊,别给我弄出什么岔子。”大老板临行前对串串李耳提面命。 “哎哟,张总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有我串串李在能出啥事啊,保证按时完成任务!” 张总点点头,对一干众人挥挥手道:“大家干活儿都灵活点儿,抓紧时间了,我晚八点回来。” 在此之前,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也没人想那么多,所以这会儿根本就没人察觉有哪里不妥。 大概六点半的时候,大老板走了,吊车在田里继续吊白果树,大货车已经陆陆续续开进青苔村,装载树子。大货车根本进不来陈家门前那条窄机耕道,最终只能停在稍微有点距离的大路边上,用小车开进去一棵一棵地翻载出来。 找了好些年轻力壮的青年,才把陈家田里那些大树子全部搬运到大路边上的货车上。 此刻天色微黑,已经八点十分。 白果树和金桂都全部搬运到大货车上,现在就只等大老板回来验货,结账。 大多数村民都回家吃完饭去了,路边差不多就剩陈全一家和串串李以及一些工人。 “老李,你给张总打个电话吧,问问他什么时候到,我们也不用这么干等着啊,大家都累了还没吃饭呢。” 确实是这样,累了一下午,早饿的前胸贴后背,都累了该收拾回家了。 串串李掏出手机,眯眼寻了会儿号码,拨过去。 “嘟嘟嘟”电话正在通话中。 串串李嘟嚷,大老板一天真是忙哪。又过了十来分钟,串串李再拨。 通了。 “哎哟,张总,您那边怎么样了啊?对,这儿都给您弄好了,就等您了!” 大老板说,别着急,回来了,还在路上,马上就到。 “好咧,张总,您放心,这儿一切都好!” 又等了一阵子,陈全摸出手机一看,九点了。 大老板姗姗来迟,貌似还喝过酒,微醺。 喝酒驾驶,逮着可是要坐牢的啊,大老板就算您有钱也不能拿自个儿生命开玩笑啊。 青苔村很偏远,在蓉城东部亦是一个不甚显眼的村子。不是说这青苔村不大,实际上,青苔村在溪坝镇算得上占地面积比较多的一个村子,全村上下有一千多户人家,可是青苔村没有什么特殊的,或者说能名传千古的事迹,它就是众多普通村落中的其中一个,不甚希奇。溪坝镇镇上只有一个幼儿园、小学和初中,而且还同居一个校园,名叫溪坝小学。镇上连一个职高都没有,更别说高中和大学。高校通常都分布在县区,再好一点的学校也都在市区里。开发商也嫌弃他们这里离城中心太远,投资这里根本就没发展钱途啊,所以整个溪坝镇不仅经济、政治文化低,甚至能说比较落后,和日新月异、欣欣向荣的城市一比较,这里赫然就有点原始的味道。 溪坝镇唯一能称得上优势的,怕就是比较原始。农村生态农业做的不错,也适合建设绿色家园。有些城里人到此一游,简直惊为天人,连连称赞这里风景好,空气好,污染少,是个休闲度假的好地方。 这样一个落后的地方,城镇建设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溪坝镇镇上的主干路道,夜晚还能看见三两个路灯,可一旦辐射至乡村,那晚上是乌漆墨黑,独自走夜路都害怕,骑车都必须自带手电筒的。 此刻一伙人站在路边,各个手里都举着自己的手机,照明,当然,陈全也回家把自家的手电筒拿出来了。 “这是两万块,点点。”大老板面皮发红,显然是喝高了,带了一身酒气。 蒋云英面带难色,陈全脸色也不大好,蒋云英伸手推了推串串李,有些难言。 串串李会意,磨蹭到大老板身边:“不是,那个,张总,您这个钱……” 大老板大手一挥,嚷嚷着:“哎呦喂,我说串串李咧,你我又不是第一次做生意,张哥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嘛,都说了是刚才在别处给定金时候把钱花了,这会儿身上没那么多钱了啊,我保证明儿一早就把钱给你们带来!张哥给你说,那儿的单子更大,起码值这个数……”大老板朝串串李比出一个五,眼神中透着只有内行人才懂的纹路。 原来是这样,刚才大老板不是去看生意了吗,结果瞧上了眼,是个大生意。老规矩先给定金。大老板慷慨,挥手一拨就拨了十多万。这样一来,原本预计付给陈家的钱自然就不够了。做花木交易的也都知道,有时买家没带那么多钱,日后补齐也是一样,反正还有中间人串串在,不怕不给钱什么的,当然,有时欠款少,串串门都会自掏腰包,先垫钱付给卖家,毕竟人家辛苦种了这么多年的农作物,钱拿到手才能安心。 串串这口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为了那么一点抽成酬金,有时就得像那润滑油,两面润滑,极力促成一单生意,直至买卖双方最后皆大欢喜。 那天,谁都没想到随后事情的发展会那般戏剧。对于已经快被逼到绝望尽头的陈家,那简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15章 当头一棒 整整一晚上,大家都没睡好。 事情没完全落地,就免不了心里记挂,担心。 陈全五点半起床,开车回市区上班,临走前看见蒋云英也起来了。早上母子俩没怎么说话,该做饭的做饭,该收拾的收拾,各忙各的,普通寻常。陈全简单吃过早饭,对蒋云英说,有啥事给我打电话。 陈全走后,蒋云英又去田里忙碌了会儿。地里种植的那些蔬菜原本是她每天拿去卖的,最近几个月没管理,都长满了杂草。一早给陈灏打了电话,说让他在医院多呆一天,家里事情还没做完,妈妈明天就来医院。 蒋云英心里像揣了一颗冷石头,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昨儿个晚上,天色早就黑了,大家是又累又饿,都希望能快点收拾回家。 串串李当时在陈家和大老板两边都来来回回说了好些话,各种担保,陈家最后才勉强同意大老板第二天付款。 陈全最后说了一句:“既然没钱,那这些货暂时搁我们这儿吧,明早再提走也是一样的。” 这次大老板还没开口,串串李就喷出一口烟:“哎哟,我说小伙子,你这是不信我串串李还是怎么着啊,老李既然敢做担保就啥事都没有!再说,这些货能隔几天嘛,货也是有生命的,过了那个生长期是很容易死的!千辛万苦买这么多,最后要是都栽不活,哼哼。”串串这行讲的是信用,这算是他们的招牌,最听不得有人不相信他们的活儿。 大老板要的这些货,是要发送到外省去的,连夜发货,不能延期,你这要是耽搁一两天,坏事了,那哪成啊。 这种情形其实过去在卖花草时也常会出现,最后买家都会付钱,就算买家有事不能亲自带钱过来,也是把钱交给中间人串串,然后串串再把钱交到主人家手里。陈全是因为在外面跑了这么些年,也并不是天天都在种田卖货,对花卉市场的这些门道不懂,所以才会问的。 蒋云英一些人当时确实也没觉得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农村人大多是单纯的,脑袋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们拿货去卖,换取相应的钱财,这便完事。 …… 农家乐小爸爸_20 等了一上午,串串李还没给蒋云英打电话,蒋云英憋不住了,给串串李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 “大妹子,啥事呢?我还在看货呢,忙呢,哦,你说张总啊,哎哟,大妹子,你急啥呢,人家张总也是大忙人啊,啥?哦,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担心嘛,有我老李给你担着呢,怕啥,张总要是还没给钱,我老李最后都先垫给你成了吧?!别担心哈,哎哟,这里是真的忙,我晚些时候再联系你哈!” 这事你急也急不来,只能再等等了。 蒋云英下午又去田里忙活,顺带还去他大哥家和嫂子马冬兰说了会儿话。马冬兰也安慰蒋云英,别急,当初我家卖那些海棠,老板说第二天给钱,最后还不是给拖了十天半月,没事的! 当初马冬兰卖海棠,只有二万六千块钱,结果老板愣是拿不出来,说资金周转不灵,缓一段时间吧。 蒋云英叹息着回家。 晚上,她没给串串李打电话,这事儿也总不能时刻催促人家,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串串,以后可就没人给他们找生意了。 第二天,串串李的电话打不通。 蒋云英有些急了,再拨,电话中提示“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蒋云英那刻,心头瞬间爬过千万只蚂蚁,身体发僵。再拨,不通,又拨,还是不通。蒋云英去花卉市场找串串李,碰见熟人说,串串李啊,没看见啊,好像来了吧,他家哪里?哦,我想想,好像在…… 蒋云英又马不停蹄赶去串串李家,结果串串李不在,就他老婆一人,他老婆告诉蒋云英,老李没回家啊,不知道去哪儿了,我都还在到处找他呢! 一开始,蒋云英还自我安慰,说别瞎想,串串李可能只是去外面看货了,没回来,可是在她等了三天,和串串李失联三天后,蒋云英终于发觉事态不对了。 当初她也没留下那大老板张总的电话,如今更是找不到人。 陈全回到家,便看见蒋云英浑身都透着灰败,眼睛都不会转了。陈全自从回到市区,他心里其实也一直没放心,这两天眼皮还跳个不停。 “报警吧,我们去报警。”大老板张总联系不上,串串李也失踪,如今还能怎么样?陈全握紧手机,指骨发白。 田里那些农作物,是陈家仅剩的一点财产,而且还是陈志华的救命钱! 陈家最后报警了。警车也开到青苔村,录笔录,现场搜寻线索,然后说,等着吧,有消息了会联系你们,然后走了。 过程怎么样的,我们不清楚,只是在一个星期后,警方对陈家人说,根据你们提供的线索,查到此人叫张海,是福建省泉州市安溪县人,专业骗子,有多起诈骗历史,甚至还有一起杀人案。近些年逃至四川,尚未逮捕归案。 陈家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就在他们这风口浪尖的当口,连骗子都不舍得放弃这杯羹,要来分一杯。这对陈家简直就是当头一棒,把人砸的头晕眼花。 蒋云英是当场直接昏过去了。陈全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色白的比死人还难看。 “警官,这怎么办?我家的那些树子还能找回来么?……” 身穿警服的公安人员见陈全双眼直愣的样子,也有不忍,据公安局数据调查显示,泉州市安溪县公安局刑警队几乎每天都接到全国各地受害者报案十余起,这些骗子手段高明,无恶不作,就这嫌疑人张海,从他过去犯罪历史来看,此人总是称自己是某某某大老板,专门针对消息闭塞,心思单纯的山村农村老人妇女,以极其下作的手段骗取钱财。 “如今是先要找到串串李,这人和嫌疑人张海接触过,应该能提供更有利的线索。我们已经联系过串串李的家人,发现这人已经好久没回家了,如今也联系不上。我们会派人继续查询,你们回家等候消息吧。” 陈全带蒋云英回家,看着空无的粮田和空荡荡的家,蒋云英当场大哭出声,坐在水泥院坝地上,蒋云英哭天抢地。 “老天爷哪,你真是要绝了我们老陈家啊啊啊,我老陈家究竟是做了什么孽,你要这么对我们,啊啊啊,做了什么孽啊啊啊啊!!!” 陈家出事,已经是巨大打击,如今一起普通的买卖,竟然也会遭遇骗子诈骗。 事情接连发生不断,似没有尽头,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灾害在等着他们。陈家头上乌云滚滚,像是再也没有阳光能照射进来。 虽然已在公安局立案,但并不能立刻解决。陈家遭到诈骗的消息很快传遍青苔村,尽管不愿人人皆知,但这些事在七嘴八舌的农村是隐藏不了的,渐渐地,就有一些闲言碎语流传出来。 “陈家风水不对,那房子就不该朝那个方向。” “陈家这是撞邪了,被噩运缠身了,哎呀,幸亏当初没把女儿嫁给陈二哥家老大,那不是得跟着霉一辈子了……” “哎呀,这我早就看出来了,当年就内谁一出生我就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 “你们当时是没看见,内谁出生那天早上,天都红了半边!肯定是有邪物在作怪啊!要不然你这么多年看过哪家孩子出生时遇到过那种情况。” 众人心有戚戚,最后不约而同,都把关注焦点放在陈志华家老大身上了。 “嗳,你们知道一件事吗?”说话的人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看看,确定没有某些人在,这才转回头一脸神秘地开口,“当年老陈家老大才出生没多久,老陈两口子抱着那孩子到处寻医,好像还去找过汤婆子,被灌了好多药。后来有一次我走进瞧过那孩子,哎呦,现在想想我都寒颤,当时啊,那孩子脸色发紫,双眼圆凸,哎呦喂……”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然后呢?” 那人拍了拍胸口,还像还陷在当时的厄境之中:“要不是后来陈大嫂说漏了嘴,我都想不到那里,当时那夫妻俩啊……是要掐死那孩子呢……要不是被我碰上,哎呦喂,那孩子怕早就没命了呢。” 众人惊,亲手掐死自己才出生的孩子?不可能吧,那可是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呢,怎么就这么残忍? “这是为什么啊?那孩子难道不是他们亲生的吗?……还是说,那孩子得了什么怪病,会传染人……”只有这样想了,否则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要杀死刚出生的孩子。 刚爆料的那人耸耸肩:“这我哪儿知道啊,内谁如今长那么大了,你们不也看见了嘛。” 任何地方从来都少不了八卦,谣言,尽管有些话可能是饭后谈资,当不得真,可有些话是不能轻易乱说的。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世上又有几个真正的智者?大多数人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各家过各家的日子罢了,谁管你呢。 第16章 动情受孕 一桩买卖,最后钱没得到,还把田里所有值钱的白果树、金桂丢了,钱财两空,这对辛苦半辈子都挣不了二十万的蒋云英来说,是绝对的打击。 最近心头本来就压着许多事情,这一下,蒋云英的身体再也不堪重负,被气得入院。当然,只是溪坝镇镇上医院,她家可没钱再把她送进五医院。 一夜之间,蒋云英头上添了更多白发,黑白相间,异常扎眼,似一下子苍老十岁。 陈志华询问多次,一开始大家还能撒谎瞒着,可连续几日不见蒋云英,陈志华渐渐生出怀疑,最后是陈灏忍不住,在陈志华面前哭得稀里哗啦,说,爸,爸你什么时候能好啊,妈被气的吐血了,住院了,呜呜呜,呜呜呜。 陈志华苍老的粗糙大手悬在半空中,缓缓落下,抚摸此刻正伏在自己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陈灏,他眼中是身心被岁月蹂/躏碾杀的疲惫麻木,是作为一个男子汉却无法保护家人只能眼看着他们活活痛苦的茫然无助和深深自责。 陈全提着盒饭回到304病房门口,房间里面陈灏还在呜呜呜肆意哭泣,发泄这些时日的害怕和无助。陈全站住脚步,缓缓顺着墙角滑下去,双手捂住脸,遮住脸上的所有表情。 就在不久前,禾宇百货的人事已经给陈全打过好几个电话,大意是说陈全,你还要不要上班?要上班就赶紧回来上班!你这一个月请半个月的假,没哪家公司要的起你!什么?家里出事了,来不了?行,那你也不用来了,我现在就给你放长假! 一家人病的病,倒的倒,仅剩一个十五六岁的无知少年,整个家庭的重担一夜之间全部压在陈全身上,压得他呼吸不了,抬不了头。 农家乐小爸爸_21 …… “陈全?” …… 陈全做了一个梦,他的身子缩成很小很小的,像刚出生的婴儿似的,被一股温暖包裹着,轻轻飘荡,像极了母亲那温柔如水的子宫。那是他生长的地方,那里没有痛苦,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只有随心所欲的舒服快乐。 ……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是一个异常暴躁的声音。 “……” “我这才走一个月,原本好好的一个人,被你折磨成这,这副鬼样子!”还是那道暴躁的声音。 “……” “我不管,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告诉你,我是医生,不是神仙!你要再这样继续下去……等着吧,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对他就这么残忍?他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最后再给你说一遍,阴阳人,动情受孕……”那道暴躁的声音狠狠发泄一通,似还不够,“当初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找到他,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这样珍贵的物种怎么在你手里就被弄的这么不堪?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想得到却最终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 是谁?是谁在他耳边不停聒噪,影响他睡觉。 真的好想睡觉啊,睡着后再也不用醒来。 “他怎么样?”冰冷无情的声音,让人绝望。 “死不了。”没好气的声音。 …… 薄薄的眼皮颤了颤,似要醒来。 眼皮很重,好像睡了几百年第一次苏醒一样,忍受不了外界一丝一毫光亮。 “贺主任,病人醒了。” 眼皮被轻轻撩开,一道光亮晃过。 陈全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有片刻茫然。 “你没看错,这里是医院。欢迎光临。”贺琛林走过来,斜睨病床上的陈全。 陈全眨眨眼,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又是一惊,脸色猛然变得诡异。 贺琛林继续斜眼:“想什么呢?对了,放心,你那菊花也没问题,菊生肌可是我们医院最好的药材,保证你那小白菊鲜嫩如初!” 陈全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但这更加可怕。 昨晚,应该是昨晚吧,陆东棠回来了。陆家还是像往常一样派车来接他。去陆家,陈全只有一个作用,陈全明白,他当时完全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麻木的随轿车到陆家。不知道陆东棠那晚受了什么刺激,动作有些激烈,当然,还不至狂暴,只是这人平时在床上动作太过公式化,那晚却明显有些异样。陈全最近心理身体精神都处于紧绷到即将崩溃边缘,哪里还能继续说服自己放松接纳,陆东棠这人向来不会怜惜这些,更别说漫长的前戏爱抚,他通常是提枪就上,直捣黄龙,没有多余动作,行为动作机械的完全就是为播种要孩子。陈全也终于成功昏迷过去,事后还发现后/穴出现轻微撕裂。这是他第一次在床上昏过去,不是因陆东棠带给他多么欲/仙/欲/死的情/欲冲击,而是承受不起。当时陆东棠压在他身上,那一刻,陈全感受到的不是男人性/欲,而是压倒骆驼的那根稻草。 贺琛林能否体会陈全的心情我们不知道,这人继续嘲讽,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是隐私:“从了陆先生有什么难的?自己的身心也得到纾解和快乐,你这样挣扎抵抗最后只会害了自己,在性事上,讲求的是水/乳/交/融,你这样让他每天像在打桩有什么意思?” 贺琛林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说得够明显了,只要不是傻子呆子都能听出其中味道。 “还有你们那姿势也不对,”贺琛林继续恬不知耻地教授着他身体力行践行过无数次的秘籍,“后背式这种比较原始的姿势确实不错,但也不能一直都用这种方式啊,太单调了,一点情趣都没有!我给你说啊,骑乘式,后坐式,侧卧式,老汉推车,隔山打牛这些都可以啊,要是你们还有性趣,也可以试试意大利吊灯式……” “住口!”一道忍无可忍的声音豁然响起,陈全牙齿咬得咯咯响,一脸恨不得扒皮吃了这个喋喋不休不知羞耻的贺琛林的样子。 外人不知道是一回事,可当自己和一个男人每天晚上在床上做那档子事的姿势被人拿出来细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是个稍微有点羞耻心的人都忍受不了。 有一件旁人意想不到的事,自从陈全有一次在床上要求陆东棠关灯,陆东棠没依他,但却让他背对自己,从身后侵入他身体深处,这个姿势就一直延续到现在。俩人在床上时,陈全下意识逃避着陆东棠,他不知道陆东棠会不会注意他,但他从不曾注意过陆东棠,也看不到,偶尔瞟见被光影打在床边俩个摞在一起的身形,每看一眼,都足以让他屈辱到身体发僵。 这种事情这人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就算这人和陆东棠关系貌似不错,但是…… 陈全实在无法想象冷言冷语冷酷冷血的陆先生会把这些事一一告诉贺琛林。 其实陈全完全想多了。陆东棠那样品性的人会把这些事告诉给第三个不相关的人?绝对不可能。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多吐一个字,他是绝对会送对方一颗子弹的。这只能说贺某人太过精明老练,稍微询问一下便猜出十之八/九。当然,贺琛林此时也不是故意来打击羞辱陈全的,他完全是好心授予这么丰富多姿的性/爱姿势给那俩白痴啊,要是换做一般人他还懒得开这尊口。 陈全自然不可能弄懂这中间这么多曲折,所以当他目送一脸孺子不可教复杂神色离去的贺琛林,又迎来一脸冷色毫无表情的陆东棠时,他浑身上下都是掩饰不住的耻辱和震惊。 陆东棠俊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多余表情,这人漫步似的行至病床边,视线低垂,冰色眸子笼住陈全,让陈全恍然生出一种这双眼中只有自己的错觉,下一秒就被刺骨寒冷猛地打入现实。 陈全此刻已经坐起来,和陆东棠对视三秒,他下意识侧脸错开视线。 但不行,下颚悠忽被修长手指掐住,逼迫他扭回来,不是很疼,却能感受到强迫意味。 这是做什么? 陈全皱眉,本能挣了挣,感觉下颚上的手指用力又深一分,能明显感受到疼痛。陆东棠对他很少表露这种强势,这人向来随意,抑或是成竹在胸。陈全有种预感,他若是再强行挣扎,这双干净修长的手指绝对会掐断他的下颚骨。 陈全能想象此刻自己的样子一定很蠢,直觉要张嘴爆粗口,却被人掐着,吐不出声音。陈全唯有怒瞪双眸,以显愤懑和恼怒。 俩人对视半响还是有收获的,起码陈全发现了一丁点儿不同,尽管陆东棠面上沉静似水,双眸冷漠至极,但他还是在那双冰冷黑色瞳仁中捕捉到一抹奇异的疑惑之色,就好像,像对自己的决定第一次产生怀疑一样。 陆东棠如同第一次认识陈全,从头到脚一点一点打量他,随后陆东棠开口。 “我很担心。” 陈全惊。这位陆先生在发什么神经,难不成被掉包了…… 不及陈全从震惊中回过神,陆东棠已放手离开,空气中只余来不及飘散的话语。 “孩子将来随你。” 如此愚笨。 农家乐小爸爸_22 “??!!”陈全愣张着嘴,半响才从这轻飘飘的话中抽出理智,当即不由出离愤怒了。 他的孩子,将来当然得随他! 陈全此时压根就没意识到,他竟然在自动脑补将来和陆东棠的孩子随谁的问题…… 所以说啊,这话说一半留一半,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 第17章 峰回路转 峰回路转 陈全此次入院,只住了一天,因为第二天蒋云英和陈志华也来锦华了。 这天早上,陈全接到蒋云英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病房里吃早饭。陈全所在病房可不是普通病房,一人一间,设备齐全。 “妈,你好点了没有?我很快就回去……什么?!”陈全猛地惊住,电话那头蒋云英还在说,那些人说是你朋友,这会儿我和你爸爸已经上车进城了,大概再过一个小时就到锦华,你在哪里?能赶到锦华吗?好好好,那到时候在锦华碰面。 陈全完全怔住,瞬间又惊又惧,脑袋里一时理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锦华?他爸妈居然要来锦华?! 难道他们知道了什么?! 刚才蒋云英说,今天一大早有人开车来到家里,找蒋云英,说我们是陈先生的朋友,来带陈父去锦华治病。蒋云英当时以为这些人是陈全在外面某些个狐朋狗友,因为之前陈全说过要去找他那些朋友借钱什么的。然而事情完全没有按照套路走,那些人竟然去五医院直接把陈志华抬上车,和医院连招呼都没打。蒋云英当时愣啊,不相信啊,这些人哪像陈全的朋友,像人贩子流氓差不多啊。蒋云英当即掏出手机给陈全打电话求证…… 这究竟怎么回事?陈全自己也都还糊涂着。 有人忽然上他家帮忙,而且还是将陈志华送到锦华治病?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是谁?陈全抱着脑袋使劲回想,还能有谁?该找的人差不多都找了,要是能出手帮他早帮了,还至于等到现在?最近发生太多事情,他脑袋一天也涨得厉害,想了好久才猛地想起一件差不多被他遗忘的事情。太过震惊,陈全颤着手摸出手机,看向日期。 今天,八月二十一日。 八月二十一日,八月二十一日……距离七月十七日是……整整三十四天。 是他。 是陆家。 唯有可能是陆家。 原来,当日陈全求陆东棠答应尽快给他爸爸动手术,陆东棠曾许他一个一月期限,当时陆东棠告诉他,只要他在一个月内确定怀孕,便答应送陈志华进行脑瘤开刀手术。 当时自己答应奉上这具身体,尽量配合陆东棠。 一个月这么快就过了…… 住院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还有昨天陆东棠莫名其妙说的那些话,“我很担心”“孩子将来随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狗屁!他才不会相信陆东棠当时仅仅是在说“我很担心将来咱俩孩子长得像谁”这么脑残的话! 陈全无意识抚过自己的小腹,双眼发直,不,不可能的,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 但又不得不信,因为只有可能是他真的怀孕成功了,陆东棠才会实现那个承诺给他爸爸开刀动手术,否则陈全想不出陆东棠会这样做的原因。 无助、迷茫。 好在不用纠结太久,蒋云英等人到锦华了。 陈全把自己全身上下收拾妥当,除了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出一点儿正在住院的样子。他偷偷拉开房门,发现走廊空无一人,连过去那些黑衣人也没有,暗暗吐一口气,然后陈全溜墙边儿溜了。 陈志华确实是被抬进锦华的,因为他身上挂的那些瓶瓶罐罐都还在,貌似走的挺急,来不及摘掉似得…… 蒋云英也从溪坝镇的医院里来了。 真是一家都是病秧子。 陈志华的入院手续办理的很快,似乎走了后门,刷刷刷,手续就办妥了,哪儿像上次去五医院,挂号取药都得排队等半天。 “大医院办事效率就是高啊。”蒋云英感叹。 陈全只能闷着点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针对陈志华脑瘤治疗的检查,研讨,制定治疗方案。脑瘤治疗是因人而异,需要专家进行详尽研究探讨,最好是一次性根除,避免转移和复发等问题,达到最佳治疗效果。 陈志华一入锦华,蒋云英也跟着忙的晕头转向,一会儿要她在这里签字,一会儿要她去那里取药,事情虽多,但好在有进展,老华的病终于得以医治。 明明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一切都好,应该高兴的,但蒋云英却有种憋闷感,这种感觉就像等了很久,等的身心俱疲,忽然有人从天而降,来拯救他们,然后这人还闲闲地说,又睡过头了,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 这会儿陈志华正被一群专家围住,蒋云英退出来,找到门外的大儿子陈全。 蒋云英问:“陈全,你给妈说实话,昨天去我们家的那群人真是你的朋友?”现在想起来蒋云英还觉得脊背发凉,昨天那群人太野蛮了,虽说是请他们来锦华,但实际上更像威胁,只差架着他夫妻俩人的肩膀把人“请”过来。蒋云英当了半辈子农民,哪里见过这仗势,当即吓得双腿发颤。 陈全一惊,慢慢收回飘散到不知道哪个角落的神智,再一想蒋云英问的话,眼里深处猛地闪过一抹惊骇。 蒋云英本是特意来询问陈全,正紧紧盯着陈全的脸,自然不可能错过那一闪而过的慌张。蒋云英心里跟着一紧,随即质问道:“你是不是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没,没有。”陈全脸色白的厉害。 蒋云英紧盯陈全,语气中带着严厉:“陈全,我和你爸虽没啥能耐,当了一辈子老实人,但我们陈家是有骨气的,有良心,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天害理,天理不容的事情。” “没,我没有。”陈全吐出一口气,心下缓缓松开,慢慢说,“妈,我没有,那些人,确实是朋友,嗯,这次真的只是来帮我们的。” 蒋云英仔细审视陈全脸上一丝一毫表情,陈全在最初露出慌乱后,已快速掩住失态。蒋云英最后说:“没有最好,陈全,妈过去和你说过,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想后果,别让自己后悔,世上没有后悔药,你要是走歪路将来把自己关进监狱,我们这样的家庭是没有能力保你的。” 原来蒋云英以为陈全不学好,当混混,当黑社会了。这其实也不能怪蒋云英忽然怀疑,如此严厉。不久前,有一次陈灏和蒋云英说话,随口抖出那天晚上从外面开进来一辆高级轿车,还有几个人高马大身穿黑西装,戴墨镜的黑社会来家里找他哥,他哥说是朋友,最后还上了那辆车跟着那群人走了。当时这情景在陈灏眼中,虽然相信他哥说的是朋友,但具体是哪些朋友就难定了,而且那伙人还对他哥挺客气的。陈灏那时候给蒋云英说这事儿,并没有特别的意思,纯粹是觉得他哥在外面混的不错,瞧瞧那些人对他哥的客气劲儿。蒋云英当时听了也犯嘀咕,陈全这是在外面结识了些什么人啊,不过那时她并没怀疑什么,儿子在外面多结实些朋友也是正常的,随后就把此事搁到脑后了。可昨儿早上,当她看见那群黑衣人时,当时心里除了害怕就是担心,担心他家老大在外面混歪了,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农家乐小爸爸_23 陈全刚才确实慌乱了,他以为他妈看出了什么,瞬间有种天黑地暗的感觉,脑袋轰鸣不断,他不敢想象将来某天家里发现他为了金钱爬上一个男人的床……卖/屁/股时会怎样,一旦事情暴露,弄得人尽皆知时,外面的人会如何看他,家人又会对他如何失望,甚至厌恶。 有人能接受同性恋,有人却永远无法接受,更别说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不,不可以,不可以让人知道,绝对不可以。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陈全痛苦地捂住脑袋,他到底该怎么办? 孩子…… 对,只要他生下孩子,悄悄生下孩子,完成那个交易,他就可以离开,回到正常生活,他就再也不用承受煎熬。 孩子…… 可是他真的能生出孩子吗? 陈全颤着手,再次抚上小腹,你真的在里面了吗? …… 当初陈志华的脑瘤切除手术一直拖着没进行,一方面是他脑袋里的那颗毒瘤位置危险,普通医院不敢接,二是要进好医院,费用又昂贵,陈家拿不出钱。锦华是蓉城最好的医院,脑瘤专家自然比一般医院好几个等级,当然,手术费用也不少,但对陈家来说,已经欠外债一百多万也不在乎多欠这些了,只要能救得了家人的命,就值了。 至于欠下的债,他们陈家会一点一点的还,一年还一点,总能还完的。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接着还。 何况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定。 人生只有一次,没有重头路,能有幸成为家人已属难得。欠债可以还一辈子,人命却只有一次。 …… 要开刀根除脑瘤,前期治疗也少不了。陈志华的脑瘤治疗正在进行,暂需一些时日。 这日,蒋云英在病房照顾陈志华,陈全咬牙握了握拳,转身进电梯,上三十三楼。 锦华占地面积极广,楼层高耸入云,寻常看病都在二十楼以下。在锦华上面,正是研究基地。 陈全此刻上去,便是要去找贺琛林。 有一些事他必须确认。 第18章 求证怀孕 再次踏上三十三楼,一切都是熟悉的。 几天前,陈全才从这里溜出去,后来也没听见医院里有人找他,看来那些医生护士也觉得他差不多可以出院了,懒得找。陆家也没消息。 他是来找贺琛林的。贺琛林所在办公室他知道在哪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陈全打算直接过去。许是来的太勤,甚至还在这里碰上相熟的人。 小姚姑娘今日值班,不过此时需要做的事情不多,否则她也不会一边低头忙碌看手机,一边值班了。 她正在看的是一本小说,而且还是耽美小说,像她这种资深耽美狼,寻常小说已经不能入她的眼,所以这会儿能让她看的如痴如醉,一脸淫/色的小说绝非普通耽美小说。当然,她也不可能全神贯注地只看小说,她还得值班呢,所以小姚姑娘是一边淫/笑着看小说,一边再抽空抬头四处瞅一瞅,看看哪儿有什么情况。 然后这一瞅,还真让她瞅见了某些个人。 手机甚至来不及放下,小姚姑娘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起来,直直窜出去,奔向某个地方。 这一幕要是有人抓拍,肯定是相当精彩可笑的。 陈全按照记忆,寻到贺琛林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紧闭,难道不在? 他不会没在医院吧。 要不先敲一敲门…… 陈全在门外踌躇半响,其实他是有些纠结的,在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后,陈全抬手…… 一阵风刮过,再一看,一个年轻漂亮女护士挤在他和门中间,涨红了脸。 要是换个时间地点,陈全和小姚此时的姿势,很容易让人想到壁咚的姿势。 陈全右脚后退一步。 “你……”俩人同时出声。 “你站住!”小姚的声音,隐隐带着紧张。 陈全左脚继续后退一步,然后低头垂眼看向一脸有话要说的小姚。没法,他人太高了,不得不稍稍低头。 小姚涨红着脸憋了半响,终于吐出声来:“你别进去。” 嗯?难道不是来质问他几日前为何忽然失踪么…… 这女护士陈全有点印象,遂问道:“贺,贺主任在吗?” 小姚下意识说:“在……但现在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难道里面正在看病?今天走廊里没什么病人,所以他才会直接过来。 小姚一脸难以言说的样子:“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让你别进去就别进去嘛……倒是你,上次偷偷出院,怎么都不和我们说一声,害的我最后被护士长责罚……” 是不是真的被护士长责罚陈全不知道,但他那时确实走的不妥,这不,还让人家美女被责骂了。 “呃,是我不好,美女别生气了。” 陈全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会儿清澈眼眸微微低垂,眼尾荡出一份不经意的忧郁,如此温言细语地和一个女孩儿说话,小姚姑娘白润脸蛋渐渐发热,脑袋里不合时宜地想到先前正看得欲/仙/欲/死的耽美小说…… 农家乐小爸爸_24 妈呀,瞧瞧眼前这人,这身材,这蜂腰,这屁股,这脸蛋,这不活脱脱的现实版小受嘛,虽然小说里是3P,但是…… “谁在外面?”小姚身后办公室里传出一道慵懒的声音,像没睡醒似的。 小姚一惊,被猛的拍醒。 “主,主任,有人找您。”糟糕,怎么办?打扰到主任午休了,而且还是在…… 办公室里又静了会儿,才传出声音:“让他进来吧。” 小姚吞了吞口水,陈全推门进去。 小姚瞧着消失在眼前的销魂身影,脑袋里猛的蹦出一个想法,顿时劈的她人仰马翻,脸如猪肝色…… 不不不,不会吧…… 她们主任不会这么重口味吧…… 门外小姚那颗脑袋里在瞎蹦跶些什么天马行空的臆想,陈全不知道,因为从他推开门进去,就察觉到一点异样。下意识抬眼四处一扫,八月底的太阳很大,阳光也很大,透过没关上的窗户射进来,有些热。房间还开着空调。 “陈先生,在找什么?”贺琛林靠坐在椅子上,一双大长腿随意搁在办公桌上,形容慵懒。 陈全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贺琛林,这人脸色微红,头发略带汗湿,一身白大褂松松散散穿在身上。办公室里确实只有贺琛林一人。 刚才一进来,陈全就敏锐地闻到一股味道,但由于窗户大开,味道已经不甚明显,但他不是不通人事的人。难怪方才那女护士一直拦着自己不让进来,难道就是因为他们主任大白天中午在办公室里自/慰? 亏他一开始还以为里面是有什么香/艳场景,比如贺某人正和某个前/凸/后/翘的火/辣美女肆意激情呢…… “咳咳,”陈全干咳一声,这才正色道,“贺主任,你好。” 贺琛林双臂抱胸,由下至上地打量眼前的男人,最后抬了抬下巴,示意陈全坐。 有啥话,坐下说,他腰疼。 陈全在贺琛林对面坐下,后背无意识挺得笔直,指骨也隐隐握出白色。他紧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对面的男人只是抿着唇,眼神定定地,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贺琛林也就随他而去,等他发呆发够了再说,反正自己现在也累着,刚才快蹦出胸腔的心跳还没归位…… “贺主任,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陈全终于开口,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样。 “说。” 陈全又抿了抿唇,这才道:“我,我现在,是不是,怀孕了。” 贺琛林漫不经心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陈全会直接来问他,他是有预感的。不过嘛…… 贺琛林收回长腿,双臂撑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直直盯进陈全那双似含着水的清澈眸子里。 “你想怀孕?” 不想贺琛林会忽然做这个举动,还问出这句话,陈全眼中是来不及掩饰的厌恶和慌乱的矛盾。陈全嘴唇煽动,最终无声。 贺琛林得到答案,懒散地收回精明视线。贺琛林淡淡道:“让你怀孕生子,虽是陆家的本意,但更是天意。陈先生,有些事天注定,这不是你想与不想就能改变的,从你答应和陆家交易的时候,有些事就容不得你自主了。”以陆家的势力以及为人,即使你没有利用价值,可他们一天没开口放手,你就一天别想逃脱,天涯海角都会把你揪出来。 陆家有的是耐心,只要是值得的,他们便如同梦魇一样紧紧跟着你,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贺琛林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报告单,递给陈全。这是前几天陈全昏迷那次,医院给他做的检查。 陈全低头看,一溜眼下来,大半看不懂,都是些专业术语。最后在是否怀孕那栏,看见一个映着“否”字的字体。 是该失望还是松一口气?陈全不知道,他此时脑袋空空,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味道。 没怀孕,就代表着他还要继续为陆东棠发泄所用,直到某天成功怀孕,抑或某天承受不住结束生命…… 怀孕……怎么可能怀孕?他怎么可能怀孕呢……他一辈子都逃不了了,再也无法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了…… 陈全不知道自己此时面上神色有多复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整个人都似绝望一样。 贺琛林冷眼看着,看着陈全被现实打击的失魂落魄。 “如果你想怀孕,我倒是有个法子。” 陈全麻木地抬眼,视线有些飘忽,空洞。 “阴阳人很难怀孕,这确实是事实,但我却有个法子能让你如愿,”贺琛林说,“你要想怀孕,那你就先得爱上陆先生。你只有爱上了陆先生,才有可能成功受孕。” 爱上一个男人? 这怎么可能?! “那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怀孕成功了。”陈全临离去前,对贺琛林这样说。 看着在眼前关上的门,贺琛林嘴角隐隐浮出笑意,他微闭着眼,仰躺在椅背上,享受着骨节分明的大手在他身上游走,带起阵阵酥麻颤栗。 “你这样骗他好吗?”一道性感的沉沉嗓音在贺琛林身后缓缓响起。 贺琛林眼眸半闭,嘴唇微张,身上松散白大褂早已大大敞开,他瘫倒在椅背上,感受着那双大手顺着小腹滑进去,在他下身处撩拨,撩拨自己身体的极限。 贺琛林忍不住了,这双手始终不去碰那处他最想让人碰的地方,他伸出手,想自己探进去安慰,不想那双大手轻轻一撇,贺琛林的手臂被拉开,反横至背后。 “嗯……”略带疼痛的刺激让他不由轻哼出声,快感却相反地潮涌而至。 “他妈的,姓彦的,给老子个痛快,别他妈这不痛不痒的!”如何才能让自己舒服,丫的比老子还清楚,现在磨磨唧唧是要干嘛? “回答我。”那道沉沉嗓音还是不紧不慢,带着磁性魅惑的性感,大手下动作不变,却是握上那早已亟待发泄的事物,撸动着。 贺琛林得到纾解,这才慢悠悠道:“我骗他了吗?没啊,那就是事实嘛,这可是为他好,起码以后在床上能放开享受点……”贺琛林半眯着眼,眼里隐隐泄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意。 他身后的高大男人手上微微用力,贺琛林便在他手下再次呻/吟出声,呻/吟声中带着迷离的性感。 “若是让那人知道……你说他该感谢你还是灭了你?” 贺琛林挺了挺胯,示意男人手指动作,这才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倒还真好奇那人动心会是什么样子……姓彦的,别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混蛋,老子他妈当初是瞎了狗眼才会看上你这衣冠禽兽的败类……” 农家乐小爸爸_25 贺琛林内心其实在大吼,尼玛的姓彦的,老子的小白菊都快让你搞成牡丹花了,丫的竟然还想着到处勾三搭四,尼玛的老子咬死你…… 手上猛地用力,彦悦眼尾甩出暴虐狠意,低头吻住战栗不已的双唇,吞下来不及惊呼出声的呻/吟…… 第19章 雨过天晴 陈志华的脑瘤开刀切除手术非常成功。 距离手术那天已过去半个月。 陈志华手术那天,陈家所有人包括陈志华的几个兄弟姐妹也都来了,一群人等候在手术室旁的休息室里,个个心里虽免不了担心,但更多是感谢,感谢上天最终饶了他们家志华这条命。说到底都是一家人,谁也不希望哪个突然就离开人世。 “这次可是你们家老大出了不少力啊,否则二哥这次,凶多吉少啊。”陈全三叔陈志民感叹开口。 “那时候哪个不担心啊,简直吓惨我们了,天天连觉都睡不好。” “哎,陈全,内谁,就借你钱那位老板,是个好人啊,百多万啊,人家说借就借你了,看来你和你们老板交情不错啊。”若是普通人家,谁家敢一开口就借出将近两百万的?除非俩人交情不错,而且还是很不错,人家才会借你啊。他们竟然不知道,原来陈全这些年在外面混的这么好啊。 两百万,恐怕他们这辈子累死累活都挣不到。 陈全此刻正靠在病房里的窗前,双臂抱胸,脑袋微微低垂,安静听他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说话。 “哎,陈全,你那位老板叫啥名儿,哪儿的人啊,改天一定得请人家好好吃一顿饭啊。” 陈全抬了抬眼,点点头:“嗯,我知道。” 陈志华从鬼门关走一趟,又转回来,这确实令人松一口气。 陈全抬手压了压额角,遮住眼底深处的疲惫和茫然。 陆家会在得知他没有怀孕的情况下还同意给陈志华治病,这确实出乎陈全意料,根据过去和陆家的接触,陈全能感受到,陆家并非仁善之家,如今更是查出他患了“不孕不育”之症,陆家又会如何处理这件事?还会让他继续完成那个所谓的生子交易吗? 当初贺琛林和他说,自己要想怀孕就得先爱上那位陆先生,先不论这话真实性有几分,陈全可以很肯定的是,他是绝对不会爱上一个同为男性的男人。面对男男性事,陈全是抵触、恶心,更别说快感。就算他被逼无奈和陆东棠上了床,但也不能改变他从心理生理上的排斥。要是换个情况换个人,有人对他生出这种心思,陈全肯定会毫不犹豫提刀宰了那人的老二。 如果有可能,陈全希望自己将来能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陈全也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会对男男之间的性事如此抵触。过去和陆东棠上床,每一次对他来说都是折磨,是必须忍受的折磨。难道他这才是正常反应?毕竟过去二十多年来从未想过会在自己身上发生这种事。 陈全事后偷偷在网上查询过,人妖确实不可能怀孕,而阴阳人,成功受孕几率极其微小。 不过陈全也隐约明白一点,如今他不管怀孕与否,陆家都不可能放过他,毕竟要找一个各方面都比较“健康”的阴阳人不容易,陆家不可能放弃已经摆在面前唾手可得的阴阳人。 所谓阴阳人,在陆家面前,不过一个生孩子的工具而已。 想要孩子,陆家为何不直接去找女人?高矮肥瘦各色各样的女人随便他陆东棠怎么挑都没问题。再不济,陆家不是钱多么,一次性弄十几支试管婴儿也没问题啊。 实在想不通。 陈志华已经清醒,恢复的也不错,陈灏也能继续读书,大家都很好,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了,至少不会再担心某个人的性命会忽然结束。 重重呼出一口气,吐出憋闷在心底多日的沉重。陈全走出去,慢慢朝楼下而去。 这样就好。 …… “喂,陈全陈先生吗?哦,我们这里是溪坝镇警察局,你若有空能尽快过来一趟吗?对,嫌疑人已经逮捕……” 刚走到停车场,陈全便接到溪坝镇警察局的来电,当即回答说,好,我立即过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抓捕嫌疑人了,陈全很快驱车来到警察局。 然而结果让陈全大吃一惊。 警察说:“嫌疑人张海已被送至医院抢救,不过他双脚脚掌皆被砍断,失血过多,就算活过来日后恐怕也是个废人了。” “怎么会这样?”陈全喃喃着。 “据我们猜测,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我们已经收集所有线索,会继续追查……”但最终能否查出,这就很难说了。 嫌疑人张海脱逃已将近一个月,全国各地也早已对此人下过逮捕令,但一直未逮获成功。就在不久前,警察局接到匿名报案,说在某处废弃工厂里听见有人呼救,等警察连夜赶到那里时,张海如同破烂一样丢在工厂里,浑身浸在血水里,呼吸微弱。 呼救的另有其人。 警察在工厂外边发现一个状态疯癫的男子,该男子约六十多岁,一身布满血迹的破烂衣服挂在矮胖身上,嘴里喃喃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有人认出此名男子,是溪坝镇青苔村老李家,赫然正是失踪近一个月的串串李。 这俩人同时出现在警察局,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串串李已精神失常,说话颠三倒四,像是受到极度惊吓,也无法清醒说出最近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串串李就这样疯了,青苔村从此也多了一个疯子,嘴里时常喃喃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小孩遇见此人都被吓得赶紧跑开…… 事情本来让人无从下手,反倒是后来张海在警察局交代了一些事情,关于他当初为何会设计诈骗陈家一事。 说来也是陈家该着这趟祸事。 起因还得从陈家四处凑钱开始说起。那时候,陈家被逼到绝望,四处借钱不成,当时陈家可谓想尽一切办法了。后来蒋云英不是去花木交易市场吗,那时候她整个人都透着灰败,只想想办法凑钱,却不知已经有人在背后盯上她了。一个人遇事濒临崩塌,方寸大乱的时候,是警戒心最薄弱,最容易让人趁虚而入的时候,何况她一个妇女,恐怕早就手足无措。张海扮成大老板,制造假/身/份/证,证明证件,很容易在市场上寻到一个合适他的角色,而陈家,便是他下口的目标。 人人都有贪图小便宜的时候,陈家急需钱,又恰逢有人出高价买他们地里的农作物,哪里还会犹豫,只怕高兴都来不及。张海正是趁着陈家这种心理,用几万块钱换走陈家田里一大片农作物,然后再拉到外地高价出卖。原本一切都在张海算计里,却不想最后得罪了哪路大哥,差点丢了性命。 陈全后来偶然听警察局的人说,张海已经关押,这件事是道上行事风格,查不出背后黑手,只怕牵连甚广。 想到曾经身边出现过一个杀人犯,陈全下意识打了个冷战。万幸此人良心未泯,没对他家起坏心思。 后来蒋云英也知道了这事,看着从陈全包里拿出的十多万现金,蒋云英恶狠狠骂道:“该,那样的人就该被判刑,坐一辈子牢。”这些钱是警察最终从张海名下找出来的,也算是还了陈家当初被骗的钱。 …… 陈全最终还是回到禾宇上班。 陈全家当初出那么大的事情,他也连续多日未到公司上班,所幸公司没与他计较,说这是公司给予员工的福利、帮助,陈全你要多为公司效力知道吗。 农家乐小爸爸_26 他能说什么,他只有继续工作。 然后这天,陈全在公司里意外碰见一个人,王晓莹。 陈全当时在业务部忙碌,正在计算禾宇百货各个楼层的销售数据。 “陈组长,赵总要得销售统计算出来没有?” 一道熟悉女声在头上响起,陈全百忙之中抽空抬头,王晓莹还是一如既往美丽动人,黑柔长发被轻轻挽起,略施粉黛的清丽容貌更显精致。 突然看见王晓莹,陈全有些愣怔。 原来是这样,王晓莹大学就读于外省,商务秘书专业,今年她已大四,开始实习工作。蓉城也属大城市,何况王晓莹的家也在蓉城,所以她便回来找工作。禾宇百货是百货龙头公司,对秘书人才要求肯定不低,王晓莹能应聘上董事长秘书这职位,看来能力确实不错。 “马上就好。”陈全稍稍楞了一下,低头继续工作,面色无恙,反倒是一开始佯装冷若冰霜的王晓莹,见陈全看见她时的反应如此冷漠镇定,没来由生出一股气馁。王晓莹咬住红唇,盯着认真工作的陈全,满眼委屈不甘。 明明只需一个电话就可以让陈组长把销售统计表送到办公室,王晓莹还是忍不住亲自过来,本以为陈全突然看见她出现在禾宇会高兴惊喜,谁知竟然如此态度。 打下最后一个符号,保存,打印。打印机轰轰轰响起,陈全至始至终都未再抬眼。 “好了,”陈全把打印好的报表递给王晓莹,淡淡说,“这是各个楼层的单独统计,这是……” 陈全话没说完,王晓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报表,踩着高跟鞋,转身蹬蹬蹬走了。陈全原地怔了怔,对周围各色异样目光恍若未见,坐下继续工作。 “哎,听说没,秘书部那位新来美女秘书,好像在追业务部某些人啊。” “早看见了,不过……那个陈组长好像拒绝了吧,我都瞧见那位美女被气哭了呢。” “哎呀,陈组长真不知道怜香惜玉啊……” “可我听说不是这样的啊,”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我听说那俩人过去好像是同学,还处过男女朋友,只是这女人后来和郑总又有一腿,结果俩人就掰了。” 这一说,茶水间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一系列劈腿,绿茶婊,潜规则等等话题悄然诞生。 第20章 交浅言深 交浅言深 “陈组长,天宏服饰那边负责人刚刚来电话,说他们将考虑继续进驻我们禾宇二馆。” “陈组长,这是他们发来的洽谈合约。” 业务部小方兴奋地把文件送到陈全手中。 陈全接过一看,嘴角浮现笑容,太好了,如果天宏主打品牌能有意进驻二馆,那这次禾宇业绩又将上一个等级。 “还是组长眼光好,一开始就料到天宏还会继续和我们禾宇合作,后来我们也才对天宏紧密联系,一直保持非常友好的联系呢。” 陈全笑道:“天宏第一次和我们合作,自然会有所顾忌,我们只要拿出最真诚的态度和提供最佳服务条件,天宏没道理不再选择我们禾宇。” 上次天宏服饰仅仅进驻一批服装进禾宇,而且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牌子,明显是在试探禾宇。当时那单子是陈全接手的,多方考虑权衡之下,陈全以并不高的价格最终和天宏成功签订合约。如今看来,那时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一开始他们便抬高价位,很有可能会让天宏另选他处,也就错过彼此了解的机会,如今自然也不可能考虑再次入驻禾宇。 生活似终于步入正轨。 这天陈全没开车,他下班刚走出禾宇百货大楼的大门,从一旁突然窜出一人,一上来直直给了陈全一拳。事发突然,陈全一时被打的有些懵,随即反应过来,猛地闪开,转手给对方一肘。 双方瞬间陷入打斗。 “哎呀,怎么打架了,发生什么事了。” 打斗并未持续多久,大庭广众之下,人来人往,保安也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隔开打斗的俩人。 陈全抹了一把隐隐作痛的嘴角,面带不悦,再好脾气的人,任谁被莫名其妙打一拳都不会高兴的。这是一个小青年,看样子和他年纪相仿,此刻正被打架冲红了双眼,只听那人恶狠狠吼道:“你小子等着,我他妈不会放过你!老子总有一天杀了你!”然后那人一阵风样的跑了。 众人惊诧,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发突然,谁知道是哪儿的疯狗跑出来乱咬。尽管心里搓火,但也没法,陈全不由陷入沉思,隐隐觉得对方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何时见过,他很肯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哎,小伙子要不要报警,干脆报警吧,我看刚才那小子像得了失心疯,只怕将来还会来找你麻烦啊。”没听见那人最后发的狠话么,这究竟是有多大深仇怨恨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全杀了那人全家呢。 “算了,可能是认错人了。”陈全皱眉摇摇头,不想多生事端。 最近真是流年不利。 坐公交车回到住宿地方时,在路边暗处,陈全不意外看见一辆停放的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陈全下意识四处一瞅,随即低垂眼眸,默默上车。 尽管已经打过无数次照面,布莱斯等人仍旧一副扑克脸,话也不多,和他们家老大一个样子。 最近一段时日,陈全几乎日日都会去陆家过夜,只因最近陆东棠时常在家。 每天下班有人专程来接陈全,然后再回陆家吃晚饭。一开始布莱斯竟然把车开到禾宇那儿,可把陈全吓一跳,当时的复杂感觉陈全无法用语言描述,若真要做个比较,甚至比当初布莱斯去他家还盛,这种情形十分怪异,极度惊惧发凉,他差点落荒而逃。后来被他好说歹说,布莱斯才答应在他宿舍那儿等他。虽然麻烦了点,但这让陈全暗暗松一口气。 …… “陈先生回来了。”陈全刚下车,便看见站立在台阶上陆管家。陈全稍稍点头应道,“陆管家。” 陆管家看了看陈全,欲言又止,最后干瘦的面皮动了动:“陈先生先休息一下,陆先生还有半小时回来。” 陈全再次颔首,未作反应。进屋,只有佣人还在厨房忙碌,准备晚饭。陈全一人坐在客厅,面色沉静。 人的毛病总是很多。当一个人陷入进退维谷的绝境之中,任何微薄希望对他来说都是生命中的光亮,那时候他已然失去理智判断。可一旦情形稍有好转,这善变的人心总会蠢蠢欲动,逐渐生出假想和期盼逃脱的美好理想。 这种类似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想法,曾一度出现在陈全脑海之中。当然,如果细致分析下来,如今的情况还是有些差别的。抛开那些不可言说的羞辱之事,陈全不说有多么憎恶陆家,起码心底还是稍存感恩的。反观陆家对陈全的态度,一直都是不亲近、不强迫、不勉强,和一贯的冷淡态度一样。按理说,这种放养状态是会让人感受轻松自由的,可陈全却恰恰相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明明可以主动却感受到一层冰凉沁骨,让人望而却步。这无形的压迫是一种冷漠至极的残忍。 陆家之所以如此镇定、淡然,是因为他能力足够强大,已不需要再考虑任何人。若真有人天真的为所欲为,后果不堪设想。 陈全至今所有的犹豫不决,正因如此。 这像一个死循环,而被陷其中的却只有他一人。陈全当然可以做出没心没肺模样,大大咧咧的和陆东棠勾肩搭背滚上滚下,但天性敏感多思,总是体谅他人在先,让他终究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农家乐小爸爸_27 陈全身子一软,失了力气,靠进沙发里。难道这辈子都要如此,雌伏男人身下,永不见天日。前途一片灰暗迷茫,他已不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 轰隆声响,陆家别墅大门再次开启,陆东棠回来了。 原是可以不做反应,但在陈全反应过来之前,他已无知觉的稍稍侧了脸,满眼满脸欲语还休、痛苦复杂的神色,毫无掩饰的暴露在陆东棠双眸中。 眼睁睁看着那抹清俊身影不疾不徐走至眼前。俩人已十分熟悉,就算心理上还相差千里,但身体早已相融,一举一动都留下清晰痕迹。 陆东棠站在陈全身前,低头审视一脸愣怔的青年。陈全长相极有味道,眼睛好看,线条略柔和,但绝不软,嘴角时常挂着一抹浅弧。眉梢眼角处却不经意透出一缕不符合二十二三年龄的沉郁。 “怎么回事?” 极少有的,陆东棠竟然会开口问他。陈全足足愣了半响,才逐渐回过神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人一脸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陆东棠也不催促,在陈全身侧坐下,让人整理好思绪。等了半响,不见人开口,陆东棠淡淡看过去,忽然伸出手。 陈全正在纠结,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只不应该出现的手,而且还是朝自己的嘴角而去,下意识的,陈全向后一侧身子,然而他本是靠着沙发,于是此时的动作便是身子不动,脑袋向后一仰,堪堪避开那只修长手指。 陆东棠的手指停在半空中,寒眸无声扫过去。气氛瞬间凝滞。 可以忽视的,但陈全同样明白,若他冷淡忽视,妄图以此抵抗陆东棠,眼前人只会比他更冷,更绝。被人这般盯着,陈全顿失底气,犹豫片刻,才撤回脑袋。嘴唇碰上一指冰凉,痛感复苏,他这才想起先前发生在公司门口的事情,但他并不认为陆东棠是在问他这事。 眼前人的乖顺,显然取悦了陆东棠。陆东棠动了动指腹,在那青紫伤处碾磨片刻。 “说吧。” 陈全极力忽视嘴唇上的轻微酥麻刺痛。陆东棠眼眸幽深,浸骨寒凉,一汪寒潭之中仅盛他一人。陈全听见自己的声音:“陆先生,你能放过我么。” 陆东棠神色未动分毫,深深笼着眼前青年。 陈全双手紧握,置于膝上,放低声音道:“陆先生,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找女人……为什么是我?你能告诉我原因吗?”越是不知缘由,越容易陷入无边遐想之中。陈全宁可陆东棠告诉他实情,也好过自己一人胡思乱想。 下人早已悄无声息退出,偌大客厅十分静谧。陆东棠靠在沙发里,单臂松松搁在沙发上,整个人安静异常。陆东棠沉默,好似被触及某处暗伤,此刻他整个人都透出冷淡疏离的感觉。这一刻的陆东棠,好像缺乏感/情/色/彩,没有喜怒哀乐。 “陈全,”陆东棠开口,这好似是陆东棠第一次清晰地唤陈全的名字,“如果你还想继续现在安宁生活,就不要追问这些,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原因的。” 陈全坚定道:“不,我想知道,你知道每天活在猜测之中是多糟糕么?过去二十多年,我的人生中就没预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可如今……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我迷茫。我并不好,也不喜欢男人,你完全可以放弃我去找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女子,或者你要是喜欢男人,也可以去找其他优秀男子……告诉我吧,陆先生,别让我总是猜测,你的心思太深。” 陆东棠看着身侧的青年极其认真地讲述自己近日来的感受,没出声打断。所谓不知者无畏,也就不了解陆东棠为人的陈全才会对他说这些话。对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这般掏心掏肺,也不知该说陈全天真还是傻。 “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陆东棠垂眸淡淡看向陈全仍旧紧实平坦的小腹,最后开口,“陈全,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有些事,你现在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陈全面皮僵了僵,顿感无语,果然是陆东棠说话方式,他想说的自然会告诉你,可他不想说的,你就是撬也不一定能撬开。好不容易今晚陆东棠愿意和他交谈,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抖明白!一切又都回到了圆点。 到底是他理解错陆东棠的意思,还是这人脑回路太过离奇,怎么就不明白他的心思呢? 第21章 农忙秋收 农忙秋收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已进入十月份,秋风瑟瑟。这段时日,正值秋收时节,是南方农村最忙的时候。 陈志华已从医院转回家里养病,医生说已无大碍,后期只要小心将养,平时注意饮食营养和锻炼,别感染复发就能痊愈。如今家里主要劳动力就剩蒋云英一个女人。青苔村乃至整个溪坝镇,在农业操作上比较落后,虽说近两年有收割机进入镇子,但余下的工作还是得靠人力。要一个女人担起田里所有农活,自然十分吃力,当然,她还有俩个儿子,可小儿子才刚升高中,并不能帮家里做什么事情,何况他们也不希望让陈灏下田做农活。如今时代有变化,已不再是当年他们那一辈,虽说一个村子最终能考上高中的人不是很多,但总比以前的比例大了不少,这就是希望,关乎将来能否出人头地。 可以说,陈家把整个期望都寄托在陈灏身上。陈灏就是他们的希望。如今家里正是困难时候,但他们并不想陈灏被这些事影响学业。这些麻烦事,他们这些做家长的来承受就可以了。 至于大儿子陈全,陈志华夫妻俩暗里也商量过,他们家的老大,不求他日后能有多大能耐,有什么作为,只要他这辈子像普通男人一样,将来娶个媳妇儿,生个一儿半女,到老时有老伴陪伴,有儿女照料,平平淡淡也就可以了,他们二老也就放心了。 如今家里的情况,陈全看的清楚,有些事,不用家里开口,他也知道该怎么做。陈志华还卧病在床,陈灏也还小,他已二十三岁,大小伙儿一个,是个能承担家庭重任的男人了。和公司请了假,挪用下半年的所有假期,然后他回到青苔村,帮家里农忙。 公司那边还好说,毕竟陈全平时工作努力,加上主管赵楠在一旁帮他说话,上级也就勉强批准这假期。 让陈全有些头痛的,是陆家那边。 农忙最多也就十来天,这十天,肯定不会轻松,可若每天再跑上跑下,每晚再颠鸾倒凤一番,恐怕连铁人也承受不住。陈全委婉和陆东棠说自己要回家一段时间,待忙完了再回来。陆东棠当时面无表情看着他,直把人看的后背发毛。 陆东棠并非不通情达理的人,他只是话少,人比较冷,说话做事比较直接,懒得废话。陈全如今好言好语和他说,他自然不会强势驳回。说到底,陆东棠这人还是稍存一丝人情,并非那种冷酷残忍,心狠手辣的人。 “陆先生,你真的同意了?”陈全还有些不敢相信,总觉得不切实际。 陆东棠自然不会再说第二遍,他手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陈全紧实小腹,泛着冰色的眼眸淡淡看过去,里面是没人能看懂的寒凉。陈全还在愣怔之中,倒没察觉陆东棠此刻的动作。对陆东棠最后是否同意,陈全心里其实一开始并没底,因为他拿捏不住这人心思,此时见人点头,不由小小吃了一惊。 …… 陈老二陈志华今年生一场大病,住院开刀,陈家兄弟也还算不错,在这期间帮了不少忙,平日也就罢了,但这大农忙,活儿太多,他们还是在收割完自家粮食后来到陈家帮忙。婶子们在各自家里忙活,叔叔伯伯便来到陈家,帮忙。陈全每日顶着大太阳也跟着下田收割,晾晒。 国庆七天,陈灏放假回家,他也不可能真的一点事情不做,哥哥和几位伯伯都在外面田里忙活,他便担起每日做饭的任务,虽然味道最终弄得不太好,但总能给家里减轻点负担,为此,他那几位伯伯还夸奖陈灏,说小子终于长大了,知道帮家里做活了。 陈灏那可得意了,翘着嘴角乐呵,那是,总不能让我哥一个人受苦是不,我可是家里的爷们儿。 三叔陈志民喷他:“就你小子还想和你哥比,差远了。” 陈灏不服气道:“咋就差远了啊,我哥能做的,我有啥不能做的啊,三叔,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陈志民喷一嘴烟,道:“那下午你和三叔去田里打会儿谷子,不多,就半小时吧,咋样?小样儿的,那不呛死你!还想和你哥比,你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能拿镰刀下田和我们拼着割谷子了,动作贼利索,你行吗?” 陈灏涨红了脸:“去就去,谁怕谁啊,哥,下午我也去割麦子,我和你一起去!” 陈全正坐在桌边,一手挑花生米吃,一手灌啤酒,嘴角带笑地看着臭小子被他三叔洗涮,周身的疲惫也被驱散不少。已接连几日农忙,每天都出入烈日下,脸颊线条越发清晰,额发汗湿,一看也不轻松。 “别介,你小子到时候要是中暑晕倒了,我还得负责把你扛回来。” 大伙儿哈哈大笑。 蒋云英把最后一道菜回锅肉端上桌,一边也骂陈灏:“你啊,先把谷子麦子分清楚再说吧!哎,这些可是招呼客人的,你省着点吃!” 陈灏一筷子夹起鲜香回锅肉,塞嘴里,结果被烫的哇哇大叫,又舍不得吐,鼓囊着嘴道:“这,这阿里有客人!都是自噶人!”陈灏嚷完,立马四处找水喝,烫死他了。 “哎,”陈全叫了一声,又无奈地摇摇头,真拿他这弟弟没法。陈灏一口灌完他哥的啤酒,意犹未尽,最后眨巴着一双大眼无辜地瞅向他哥,嘿嘿。 农家乐小爸爸_28 大伯陈志国也在一旁吃饭,拿筷子点点陈灏,那意思就是,你小子也真是够了。 蒋云英忙完,又去房里看了看正在吃饭的陈志华,陈志华如今还没法出来吃饭,所以先前就已经把饭食给他端进去了。 蒋云英出来,也上桌开始吃饭。 “对了,前阵子我听说我们这里要修一条什么路,好像是一直连通到城里,你们听说这事儿了没呢?” 陈志民灌一口啤酒,不屑喷道:“大哥,不是我说,像这样的消息,过去我不知道听说过多少回了,可哪一回当真了?每年上头拨下来修路的钱还少?要修路早修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我看啊,悬。”那些钱,早就一层一层进入有些人的腰包了。 蒋云英也点头说:“志民说的没错,我们这地方想要改变,难,像前些年,我还听说我们这儿要修什么游乐场,结果呢,最后跑去城里那哪个地方修去了,如今那一片可发达了。” 陈志国狠狠抽一口烟:“一说起这事我就来气,你们可能不知道内情,我听外面的朋友说,当年那游乐场本就预定的是我们溪坝镇,老板十分看好这里,地都看好了,结果呢,溪坝镇政府里某些当官的嫌油水少,拼命抬价,最后硬是把那大老板赶走了,哎。” 这件事陈全过去也听说过,很多人都认为游乐场是看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没前途,所以最后才走的,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 溪坝镇确实偏远,周边发展也不太好,所以能碰上一个大老板愿意投资这里修建是十分难得的机会。大多数地方,一开始也不是繁华之地,都是慢慢发展,一步步改进的。如今看来,溪坝镇政府是这中间的关键所在。 “难道就没人去告吗?这么大的事情,瞒得住多久?”国家每年拨给农村建设的钱少说也有一二十万,结果一年到底没看见一点变化,不怕被人揭发么。 陈灏也听懂了些,在一旁敲着筷子说:“哥,这你就不会想了,你想啊,这些钱我一开始压根就不说出来,谁知道我有这钱啊,要是有人问起来,我就说没有,说上头都还没拨下来呢,也没人敢拿你咋样啊。” 陈全皱眉,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侄儿子啊,也就属你最天真,你真以为这事儿瞒得住?”陈志民嚼着烟,抖着腿说,“世上就没有不漏风的墙,这底下可是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呢。” 陈全心里漏跳半拍,稳了稳心神继续听陈志华道,“当官的个个都精着呢,你以为他们想不到这些?他们早想好了,哪会让人逮着后尾巴。看见我们村儿前面修的那条大路了没有,据说啊,当初修那路可是借了白来万呢,妈的,就那条破公路竟然花百来万?老子明天也去修公路得了。这下好了,欠债了咋办,还呗,就用每年国家拨下来的款还。” 陈志国点头:“不仅这样,政府官员背后势力个个不容小看,谁动得了?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顾填满自己腰包,至于那些没权没势的小官员,当个三五年就退任,以后谁还负责?” 这种事情,往大了说就是贪污腐败,往小了说就是自私自利。不仅溪坝镇有发生这事,很多地方都存在,但这避免不了,有人的地方就存在利欲争夺。 这些事对于陈家,也不过是饭后谈资,着实没有意义。 …… 有各位叔伯的帮忙,陈家也很快完成了秋收,只等晒干谷子,再装仓库里。 这天晚上,陈全穿着背心,正在院里洗头,蒋云英帮助陈志华洗漱完,出来倒水。 蒋云英说:“陈全,你爸刚和我说了一下,就你那位帮我们家的老板,无论如何也得请人家吃顿饭,道个谢才是。” 第22章 邀请吃饭 邀请吃饭 陈全那天晚上很惨,手一滑,差点一头栽进水盆里,扑腾好几下,才猛地从水里拔出脑袋。他脸色发僵,满头满脸都是水珠,样子别提多狼狈了。 陈全这突然的一下,也把蒋云英吓一跳。 “怎么了?当心点,毛毛躁躁的。” 陈全僵硬着手脚,尴尬开口:“手,手滑了下……” 蒋云英皱着眉头看了看陈全,心情复杂,都说他们家老大懂事,怎么她越看越不懂事。蒋云英把一旁的干净帕子递给陈全,说:“赶紧擦干,别弄感冒了。刚才和你说的事,记得去叫你老板,这个饭是一定得吃的。” 叫陆东棠来陈家吃饭?这,这绝对不可以! “妈,”陈全用帕子擦了擦脸,发僵的脸已经借着黑夜恢复过来,陈全慢慢开口,“妈,我,我看不用了吧,我想老板他应该不会在乎这些的,况且,我,我已经请他吃饭道过谢,这次真的不用了。” 蒋云英瞪了陈全一眼:“你怎么就这么缺心眼,哪有人道谢还嫌次数多的,按理说,这次是该我们全家一起上门去道谢的,这才更能体现我们的诚意懂吗?不过你也看见你爸的状况,等你爸爸完全恢复,只怕都明年了,所以才请你老板来一趟。你爸和我说,这次要没你那老板的帮忙,他这条老命可早就归西了。” 在陈家人眼中,陈全那个出手帮助的老板就是全家的救命大恩人,千恩万谢都不为过。 至于其中渊源,陈全的委屈,他什么都不能说。 可是要请陆东棠过来?这成吗?陆东棠那人会答应来吗? 蒋云英会如此坚持让陈全叫他老板来吃饭,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人都是生活在一场比较里面,和各种人事比较,同时也免不了被别人评论。对于不清楚的事情,人们总乐于幻想揣度。 毕竟陈全平时多数时候都在外面上班工作,难得回来,这样一来,外面不知情的人就会胡乱猜想,然后各种流言蜚语不胫而走。好一点的,是觉得陈全这些年在外面混的还可以,结识了不少有知识、有权势的大人物,陈家要发了;坏一点的,这就各种说法都有,但无外乎都是指陈全在外面胡混,不干正经事,比方说他被某些富婆包养,当小白脸。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我们的胡思乱想,起码至今还没人敢当着陈家人胡言乱语,毕竟这些说法都是空穴来风,没有依据。 但有些事情,即使是人们编造出来的,假的,时间一久,也很容易逐渐演变成真实的。好比前阵子陈全那个忽然出现的出手阔绰的老板朋友,这放在一般人眼里,多少就存在各种想法在里面。很多人会想,谁知道你老板是男是女,你们是啥关系都还不晓得呢,啧啧,这些年在外面混,也不晓得都混成啥样了。 这些想法很龌蹉,也很自私,但这世上绝对存在有这种想法的人,而往往最终也是这些人无风起浪。 对这些事,陈全或许知道,或许又不知道。蒋云英毕竟比陈全多活二十来年,十分了解周边一些人。当然,这主要看你怎么想,若要装作不知道,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自然可以不把它当做一回事儿,时间一久,什么都水落石出,但这终归不是好的法子。 “你看下周怎么样?我们也得提前给其他亲戚说一声,好做准备。” “什么?妈,还有其他人?” “当然了,你爸爸生病时,好多亲戚都帮了不少忙,咱们请客当然得都请! 蒋云英说的也有道理,但凡大病初愈,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所以宴请宾客庆祝也是正常。先不说那些亲戚到底帮了多大忙,与陈家的亲疏关系,病愈请客是一回事,不请那又是另一回事。 可这对陈全来说,简直是噩梦。 “对了,记得提前和莹莹说一下,可别把人家忘了啊。” 陈全:“……” 陈全已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 农家乐小爸爸_29 十天假期农忙很快就过去了,陈全回到禾宇开始上班。 已上班两日,陆家竟然也没联系他。陈全心里不由烦乱,他也说不清此时的感受,不是期盼,但也期盼,复杂的很。 直到第三天晚上,陈全手机才响起。 “喂。”几乎是迫不及待接起。 “陈先生,”陆管家似被惊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有件事需要和陈先生说一下,陆先生出国了,陈先生最近暂时不用来陆家。” 没想到自己等了这么些天竟然等到这话,陈全脑袋一热,脱口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说完陈全就后悔了,好像自己多期盼陆东棠回来似得,不由暗暗紧闭嘴角,一脸后悔郁闷,又怕对方说明天就回来之类的话。 那边的陆管家顿了顿,这才道:“陈先生找陆先生有何事吗?可以的话,鄙人可以代劳转告……” “没,没事,多谢了。”陈全迅速挂断电话,心下下意识松一口气,但并不太舒服。 不在也好,他打心底也不希望陆东棠能来,这样反倒好了,他就可以说服自己不是自己没和人家说,是对方不在,如此一来,便能稍微心安理得一点。 深夜,陈全从一团复杂凌乱的梦中醒来,在黑暗中愣怔许久,手机铃声还在继续响起。陈全伸手摸过来瞅一眼,不认识的陌生号码。 怎么总不时有陌生号码打进手机里,陈全懒懒地接起来,里面传来一道低低的、清冷男声。 “你找我?” 陈全浑身一凛,下意识再看一下时间地点,凌晨两点,美国。 这下睡意全无,陈全半响才挤出声音:“陆先生?” 对方没有回话。陈全坐起来,呐呐半响,说:“陆先生还没睡?” “在开会。” 开会?半夜还开会啊,陈全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美国此时应该是大白天,不由暗恼。 “只有五分钟。” 陈全并不知道陆东棠那边此时是何种情况,陆东棠在开什么会,是否重要,但既然陆东棠开口说只有五分钟,那就是多一秒都不会给陈全。 陈全瞬间有种紧张无措的感觉,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捏紧。电话两头同时出现寂静,陆东棠一贯如此,陈全却是有些反常。 时间滴滴答答,一秒一秒过去,让人以为过去半个世纪了。 “陆先生,下周,下周你能来我家吃饭吗?” “……” 陈全说完,几乎像失聪一样听着手机,什么都听不见,无法动弹。好半响他才拿下手机一看,屏幕早黑了。 “操!”陈全喃喃着,那人到底听见没有,来不来啊。 陈全十分纠结,他那天其实大可以随口扯个缘由搪塞蒋云英,总之要达成拒绝那个邀请是十分容易的,可这样一来,多少就有点心虚成分在里面。陈家人有多么感谢陆东棠的帮忙,陈全就有多么想瞒住这个人的存在。所以,如果陈全执意否决邀请陆东棠,陈家人必定会觉得奇怪,甚至会起疑心,追根究底问他是为何。 也是思前想后,如今最可行的法子便是让事情变得自然。陈全相信,陆东棠决定不会当着陈家人面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他答应过自己,不会泄露他和陆家的事。 陈家的这次酒席,是在陈家老家青苔村办的。这一点和城里人有些区别。城里人但凡遇见个什么事情,往往是去某个饭店,抑或酒店定一大桌酒席,档次,味道,服务,这些都不是农村人可比的。陈家是农村人,自然按照农村的习俗举办这次酒席。 根据大致估算,此次前来的亲戚大约有六十个人,六桌。蒋云英原是想亲自操办,毕竟过年时候她也能做出三四桌年饭,现在六桌应该问题不大。可最后她大嫂马冬兰对她说,平时节约也就罢了,这次可不行,你们家是没做过事,想当初我大哥家娶媳妇儿那会儿,我和斌斌他爸去帮着,最后他家也忙的脚不沾地。到时候客人一来,你还得分出时间招呼客人,忙不过来。 蒋云英想想也对,过年时候她还有陈志华帮忙招呼客人,如今却只有她一人,肯定忙不过来,何况,那天还有重要客人到来,疏忽不得。蒋云英最后咬咬牙,拿出三千块,去请了个厨子。 这个厨子是青苔村的,熟人,看见是陈家,最后大手一拍,只收二千五,全包。陈家前阵子出那么大事情,看来还是有很多有心人看在眼里。 陈家酒席那天,陈家一大早就起床了,就连陈志华也特意收拾一番,胡子刮得整齐。外面厨子已经在吆喝着搬器具,开始上工。 请了厨子,几乎就不用主人家动手准备饭食,这样一来,蒋云英确实轻松不少,她便去准备开水,茶叶,桌子凳子,零食一类,吆喝儿子去招呼客人。 陈灏哪会听话乖乖去招呼客人,这人就坐不住,前一刻还在给这个客人倒茶,下一刻又跑去另一桌吃瓜子。这一天,最高兴的,恐怕就属陈灏。当然,他老爸大难不死这固然值得高兴,可更令他兴奋的是,昨晚他放学回来竟然听见他妈说今天还有一个特别的客人要来,一问才知道,那人竟然就是他哥的那个“黑社会”大老板,这下可把他高兴坏了,直嚷嚷着说你们咋不早点告诉我啊,我都还什么没准备呢。 陈志华乐他,这和你有啥关系呢,你准备个啥? 陈灏一甩头发,说,小爷起码得喷个发胶,穿身西装,然后再戴个墨镜啥的,说不准,就被收为小弟了呢。 陈灏胡说八道还不够,最后跑去他哥身边,纠缠着问:“哥,你给弟我透个信儿,你那老板喜欢啥样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聪明的?呆笨的?……” 第23章 事与愿违 事与愿违 客人陆陆续续到来,有的拿礼,有的拿钱,纷纷表示庆贺,庆贺陈志华大病初愈。 这一天,大多数人都是高兴的。有些亲戚去房间陪陈志华说话,说这些日子他们的担忧,天南地北地扯着,另一些人则围坐一堆,开始打麻将,还有一些人则三三两两坐一起,摆龙门阵。 蒋云英挨着给客人倒茶掺水,招呼着。陈全也在一旁帮忙。有几个小表弟跑过来,对陈全说,表哥,我们手里新到一批货,啥时候我们再去网吧比划比划。 这是陈全经常和他那些表弟们玩耍的游戏,陈全点头,说等忙完了就去,一定把你几个小子一起灭了。 小表弟们嘎嘎嘎大笑,说,成啊,表哥,我们可等着呢。 中午十一点时候,王晓莹还是来了。却不是陈全邀请的。 上周,蒋云英提醒陈全记得邀请王晓莹过来吃饭,陈全当即就在心底否定,绝对不会邀请她来。正因为陈全知道王晓莹的好,所以他才绝对不会再去牵扯她,让她就这么把自己忘了吧。 可天意弄人。 王晓莹老家原本是在溪坝镇,只是后来才在蓉城城里买了房,和她姥姥家一个小区。如今溪坝镇这个家里,就剩王晓莹奶奶一人,她的老伴早在十年前就死了,儿女也不在身边,如今她孤身一人,也舍不得离开,所以就一人住在溪坝镇。溪坝镇就这么大点地方,对于在这里已生活三四十年的蒋云英来说,自然无比熟悉,甚至经常路过王晓莹奶奶家。 那天也是碰巧,蒋云英碰见王家婆婆,俩人碰头说了会儿话,最后蒋云英又道,王孃孃啊,你家可有个好孙女哦,真羡慕死我了。 王婆婆满脸皱纹,听见有人夸她家孙女,自然高兴极了。她就一个宝贝孙女,莹莹哦。 农家乐小爸爸_30 “咋的啊,那丫头都好久没回来看我这老婆子了,长大了,不想家了啊,英啊,你家可是有俩个大宝贝呢,你还不满足啊。” 蒋云英也笑,高兴,高兴,要是将来能让王孃孃的孙女当女儿,那才更高兴呢。 王婆婆笑的露出光秃秃的牙龈:“这样好啊,莹莹就能在我身边了,不会跑到远地方去,离开我了哦。” 蒋云英说:“不会远的,莹莹这周末就会回来,到我家吃饭呢,到时候王孃孃你就能看见人了。” …… 当天晚上,王婆婆就给宝贝孙女打了电话,也不是故意提陈家的事,婆孙俩体己话都说不完呢,她也就是顺口说了什么吃饭云云。王晓莹当时听后是啥反应,她又会作何想法就不得而知。 …… 王晓莹是坐出租来陈家的。她过去也来过陈家。 陈家人并不是很清楚陈全和王晓莹之间发生的事情,只当小情侣间闹的小矛盾,再者,蒋云英和陈志华是十分喜欢王晓莹这个女孩,自然十分期望陈全能和这女孩在一起。当然,陈全依旧可以保持冷淡态度,不搭理王晓莹,可这样一来,就越发让王晓莹感到愤怒,以及丢脸。 她和陈全一个公司上班,陈全竟然连和她说一声都没有,真是把她当不相干外人了。可就算陈全真的不再喜欢她,起码陈阿姨他们对她是真心的,就凭这点,王晓莹也很难拒绝陈阿姨的邀请。所以王晓莹今天来了,她是真的拉下脸皮过来的。 当一个男孩很明确地和女孩说,我不喜欢你了,你别再来找我时,这就代表男孩真的已经不喜欢你了。你若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坚持己见,一头热地倒贴上去,这只会践踏自己的尊严,成为一个笑话。不会有任何意义。 人心隔肚皮,陈全心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晓莹,他如今的决绝是否是因为其他缘故,这些都只有他自己清楚,别人无从得知。 陈全对于王晓莹的坚持,感到十分无奈。他是为她好,不希望她将来后悔跟了他这样一个人,为何莹莹就不懂自己的苦心呢?是的,他其实可以把一切真相都告诉王晓莹,然后呢?王晓莹会如何选择?是从此离他远远地,还是大骂他不要脸,竟然和同性勾搭不清?反正是绝对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如此一来,他又为何要去揭下这层面纱?王晓莹如今会痛苦,但不会维持多久,这总好过将来发现自己的男人曾经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过。他不想骗王晓莹。起码,如今他们之间留存的,都是曾经的美好,至于丑陋的现实,就让他一人背负吧。 陈全刚看见王晓莹的时候,心里没来由的一紧,但他当时也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慌乱究竟是怎么回事。陈全刻意疏远王晓莹,忙碌着招呼客人,但同时,他也隐隐感到焦躁,快十二点了,陆东棠还没出现。 那天他给陆东棠打电话说,希望他能来,当时陆东棠并没确切回复他,只是说知道了,然后就挂断电话。 来不来?何时来?如何来?陈全全部不清楚。但他还得应付陈家,最后也是含糊着说老板忙,会来的。 接连拨了十来个电话,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谢谢…… 陈全颓然放下手机,浑身顿感无力,有种十分疲惫、茫然无措的感觉,陆东棠那人太飘忽,世上恐怕没人能掌握他的行踪。 今天陈全的老板要来,陈家几个近亲的兄弟姐妹都清楚,可此刻已到中午,还不见人出现,个个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原本十二点就应该准时开饭,结果硬是多拖延半小时才开饭。 大多数客人虽然也感到有些奇怪,但绝对想不到是怎么回事,十二点半开饭也还正常。 王晓莹挨坐在陈灏身边,见陈灏耸拉着脑袋,不由轻言安慰道:“灏灏,你怎么了?肚子饿了吗?马上就开饭了哦。” 陈灏抬眼看了王晓莹一眼,嘴角悠忽一瘪:“莹莹姐,不是饿。” “那是怎么了?我看你哥哥好像也心神不定的样子。” 陈灏看了远处他哥一眼,陈全一人靠在门边,脑袋低垂,手里一下一下玩弄手机…… 陈灏说:“我哥的老板还没来,他说过今天要来的。”陈灏是对“黑社会”有种莫名情绪,所以他此刻才会感到十分失落。 王晓莹感到有些惊讶,陈全老板要来?难道是他们禾宇的郑老板?这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老板没来,为什么个个都像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没来一样失望? 王晓莹并不清楚陈全老板出钱帮助陈家的事情,毕竟这是陈家家务事,王晓莹说到底是个外人,不可能什么都清楚,她还想再问,陈灏却开始大展身手,吃饭。 原来已经开始陆续上菜了。 算了,等会儿再问吧。 这次的酒席办的相当不错,个个吃的肚子滚圆。农村酒席就是比酒店中划算,同样的食材,花的钱少,但吃的更多。厨子那里还剩一些炖猪蹄、香锅虾和炒菜,都还没动过,厨子让蒋云英把这些收拾走,要不然最后都得倒掉。晚上又得弄新鲜食材。蒋云英最后用保鲜袋把这些菜打包,放冰箱里冻着,以后慢慢吃。 下午,客人们差不多都在打麻将。陈全吃了午饭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王晓莹打算回家去,但蒋云英拉着她说话,后来她又去房里看了看电视,一转眼就六点,晚饭时候了。 晚饭有厨子摆弄,也是相当可口。饭后,客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开,回家。 七点左右,客人差不多都走完了,只剩陈志华几个住的比较近的兄弟还在屋里闲谈。 王晓莹见蒋云英还在送客人,也不好上前打扰,便在一旁坐着。她此刻还留在这里,是今天下午蒋云英极力恳求的。今天一整天下来,蒋云英多少也发现陈全和王晓莹之间的矛盾似乎挺深的,但自家儿子又不争气,还得她出面。下午,她找王晓莹说话,问你们怎么了,王晓莹当着她的面竟然哭了。 王晓莹是真的感到委屈,你说先前还好好地,为什么突然就告诉她分手? 蒋云英也十分生气,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她十分清楚陈全的个性,有些事他宁愿憋死在肚子里也不会和别人说的,她竟然不知道陈全这样对人家莹莹。 “莹莹别哭,一会儿我就去骂陈全,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 “莹莹,相信阿姨,阿姨绝对给你个说法,咱先不走,我知道陈全他是真的喜欢你,就你上次才走没多久,陈全还和我说,他想等你这次回来就和你提结婚的事,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大家解开了就好了,不值得哭。” 陈全当初,确实想过要和王晓莹结婚,可如今,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王晓莹被蒋云英说的有点心动,她也确实想知道陈全为何如今变得这么不近人情。 送完客人,蒋云英才终于闲下来。她今天的心情其实也不太好。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四处看了看,皱眉。 “灏灏,你哥呢?” 陈灏从房间里探出脑袋:“不知道啊,我一下午都没看见人呢,不会又跑去网吧打电玩了……操,都不叫我!” 这时大家才终于察觉,陈全失踪了。 不,陈全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不是失踪…… “给你哥打电话,问问他在哪里,让他赶紧回来。” “早打了,打不通。” 会去哪里呢? 第24章 众望所归 农家乐小爸爸_31 众望所归 会去哪里呢? 其实,陈全并没走远。 他现在在青苔村外面那条大公路边上,压马路。 和其他人不同,他今天一整天确实心神不宁,因为只有他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有些话,不能说,于是全部压在他心里,没人能为他分担一分一毫。今天,事情如果能顺顺利利过去也就结束了。私心来说,他一百个不希望陆东棠来,但脑袋里又有另一道声音在拉锯着,那是他妈妈的声音。在陈全父母眼中,当初陆东棠在陈家最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又是还债又是救人,甚至还把陈志华送到蓉城最好的锦华医院进行医治,救了陈志华一条命,这份恩情,足以让他们全家磕头感谢。 陆家的一点施舍,对陈家来说却是雨露恩泽。 蒋云英和陈志华坚持一定要让陈全请他老板过来吃饭,是尽了十足十的诚心。 陈家人越坦荡真挚,陈全的所思所想则越发被衬得自私、磨叽。这样优柔寡断,说出去怕只能惹别人大笑一场。 所以在这之前,陈全努力克服心理防御,做了充分心理准备,邀请陆东棠,可结果呢…… 陈全蹲在地上,突然很想笑,笑自己蠢,笑自己太天真。不是早就明白了吗?陆东棠就不是那种会在乎别人感受的人!而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当初他凭什么能肯定自己和陆东棠说了那人便会答应自己来陈家?陆东棠是他什么人,他们又有什么关系?说到底,他们之间,不过是因为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而牵连在一起,如果他不是那什么阴阳人,一开始没有那场匪夷所思的交易,他们俩人这辈子是绝对不该有交集的。 原来,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这一刻,陈全脑袋很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过去三个月,从他迫不得已和男人上床开始,他就一直纠结男人和男人该不该上床的问题,如今想来,这一切似乎并没多大意义。不愿发生的事情,到底已经发生,任他如何固执,钻牛角尖,也摆脱不了这既定的事实。所有的挣扎、纠结、犹豫、痛苦,不过都是他给自己编织的一张网,在这张幻想猜测的大网中,他越挣扎,被缠得越紧,越找不到出路。或许贺琛林说的对,想开了就看淡了,也能活的轻松一点,如果他越是顽抗,在这场注定失败的拉锯战中,他将被压榨的体无完肤。 十月中旬,已是晚秋时节,夜晚冷风中夹杂着凉意,带着初冬特有的寒凉。 路上车辆来来往往,呼啸而过。陈全在路边蹲了大概半小时,身上衣服都沾染上一层薄薄露水。 “陈先生?” 一道带着试探,如同镰刀割裂纱布的沙哑声音在黑夜中响起,陈全怔了一下,回不过神来,恍然有种时空错乱感,这本不应该出现的声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全缓缓睁大双眼,简直不可思议,活像见了鬼似得瞪着前方的黑衣人。 “果然是陈先生。”布莱斯又走近两步,确定路边蹲着的那坨黑影是陈全。 “陈先生,请上车吧,陆先生在车上等你。” 陈全慢慢侧头,在路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轿车。 陆先生……陆东棠?! 浑身一个激灵,陈全悠然回过神,僵硬着腿脚猛地站起来瞪着前方轿车,又转头瞪了瞪布莱斯。 布莱斯莫名其妙跟着一僵。布莱斯已经来过陈家,所以对陈家的乡间道路还算比较熟悉。晚上光线不太好,但不影响他开车,就在方才他寻找路口准备继续开进青苔村时,猛然看见路边蹲着一团黑影,他当时愣了瞬,一时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直到后来停车过来查看,看见果然是陈全。 陈全此刻喉咙如同被堵住一样,说不出话来。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想问,想责问,想大声发泄,但在这一刻,无数的话语统统化作一团闷气,堵在喉咙间,竟没来由生出委屈。 陆东棠终究还是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为什么…… “妈的……”陈全低咒一声,狠狠闭了下眼。 陆东棠并未下车。布莱斯先陈全一步,替他拉开后车门。陆东棠清俊的身影映出来,他正闭目靠着椅背休息,脸颊覆着一层晕暗的光影,略显疲惫,一身剪裁得体西装,如同刚从会上出来。听见声响,陆东棠淡淡撩开眼皮,侧头淡漠凝视陈全,像是许久不见的审视,又像稀疏平常的等候。 半月不见,陆东棠还是冷冷的样子,不见丝毫变化,就那么淡淡地成竹在胸样地出现在陈全面前。 变的是陈全,是他的心。 当一个人对某一个人某一件事极致失望的时候,那个被他无数次在心底幻想过又无数次否定过的人最终还是出现了,由此带来的意外惊喜,不仅仅是出乎意料的震撼,更是没缘由的让人想哭。 从看见陆东棠的身影一点一点出现在自己视线里,陈全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沉沦。这种变化是十分微妙的,以致陈全当时完全没有察觉到心底那一丝悸动是为何,但那瞬间,他整个人确实生出一股奇异的轻松感觉,如同盘旋心底许久的那颗石头终于落地似得…… 陈全在车外怔了半分钟,就那么愣愣地盯着里面的人,心中百转千回,却又似什么都没想。 或许陈全脸上不加掩饰的神情太过纠结明显,那一刻,陆东棠竟然明白过来他的心思。俩人遥遥注视片刻,陆东棠无端叹口气,开口道:“进来。” 陈全惊了瞬,眼眸无意识放大,好在已经回神。他抿唇片刻,最终还是上车。 布莱斯在看不见的地方暗暗一抹额头冷汗,不知为何,他有种怪异的感觉,却道不出来,许是因陈全的固执倔强,又许是为老板出奇的好耐心。 布莱斯继续开车,朝陈家而去。 再说此时的陈家。 陈家众兄弟都还在陈家喝茶摆龙门阵,各家离陈家也不远,过去像这般耍到天黑也属常见。其实现在也不是很迟,才刚到八点,只因越到下半年,白天变短,晚上天黑较早而已。 陈全是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电话也打不通,有些人或许会感到奇怪,但没人太担心陈全会出意外之类,毕竟这是现实,还是在家里,陈全也不是三五岁孩童,所以不会出现什么溺水失踪死亡一类事情。许是他出去有别的事情吧。蒋云英也收拾完了,她拉着王晓莹在另一边说话。 滴…… 一声汽车喇叭长音在陈家院门外响起,车灯照亮四周,颇为亮堂。 蒋云英是最先出来的人,她一时也闹不清大晚上是谁来了,紧接着,陈家几位兄弟也走出来,闲着询问是谁啊。陈灏也从房里跑出来凑热闹。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陈全从车里下来,另一边,布莱斯已替陆东棠拉开车门,陆东棠下车。 众人瞬间惊愣。 此时的情景如何形容呢?这还真不好形容,纵观全场,绝大多数人脑袋里肯定是一片空白,由于太过震惊而无法思考。后来用陈灏的一句话来概括便是,在那之前,我只当我家老哥已经帅的惊天地泣鬼神,殊不知,世上竟然还有帅的如此惨绝人寰的大帅哥。 陈全的帅气,那是带着暖意和人情的味道,是让人感到温暖、舒适的,略带浅弧的嘴角,总令人以为他在笑,其实他并没有笑。一双狭长凤眼更是带着别样风味,让人回味无穷。 与陈全这种现实帅气不同,陆东棠身上给人的感觉完全像是在看一副水墨画,清雅淡然的身影,简直如同画卷一样,只可远观不可亲近,高贵清冷的无法形容。黑夜朦胧的灯影打在他的身上,无端生出几分飘渺感,那双不食人间烟火的冰色眼眸,似身在云端的夜天,凝睇人间,有着目空一切的淡漠和疏离。 好在这种近似犯花痴的行为不太符合出现在几个四五十岁大叔大妈身上,众人吃惊过后,也都回过了神,再转眼一瞧一同回来的陈全,已大约明白七八分。 “陈全,这位是……”陈全三叔陈志民问道。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帅伙子啊,啧啧,长得真够俊的,比他二侄儿子还俊上三分。 众人会惊愣,是想不到这种神人一样出尘完美的人物会出现在他们这土农村里。大家不约而同打量陆东棠,想必心中也有同样疑问。 农家乐小爸爸_32 陈全喉咙发干,他用力吞了吞口水,这才勉强镇定出声:“这,这位就是我老板,陆,陆老板。” 然后陈全又大致介绍了一下自己父母亲戚。 蒋云英见过布莱斯,当时觉得那身穿黑衣西装,眼带墨镜的高大男人的气势非同一般,颇为吓人。她一辈子农村妇女,哪里见识过那般人物,当即觉得那人定然不是普通人物,说不准还是什么厉害人物,那时候她确实有些心生敬畏,但这完全不影响她道谢的热情。如今再一看,在这位陆老板的对比下,那位黑衣西装男子的气势顿失大半,倒显得安静沉默,寡淡不少。 不需任何人吩咐,布莱斯从后备箱取出几大精包装补品,递给蒋云英和陈全,然后道:“这是我们老板的一点心意。”说着,他还递给陈志华一个不小的红包。 看来这位陆老板来头确实不小。 陆东棠未作任何表示,泛着冰色的眼眸淡漠地扫了眼在场的人,在陈全身上略作停留,最后落在蒋云英和陈志华身上。陆东棠稍稍点头示意,算作打了招呼,至于其他人,这人一概忽视。 这番动静,王晓莹也忍不住好奇走出房间,豁然看见人群中央的陈全,以及一位相貌异常帅气扎眼的男人。 第25章 那天晚上, 陈家出乎意料的热闹。 尽管当时确切情形并非真的十分愉快, 但陈家人高兴的心情是不会错的。 在陆东棠来之前,几乎人人心中都有一个小本本,各有思量。蒋云英和陈志华不用说了,他们内心的失望以及尴尬无法表示,不仅如此,他们面上还得装作自嘲一般,用无奈的语气说, 哎呀, 人家大老板就是忙啊, 哎。 人性都是有弱点的, 对于这种关乎面子问题的事情, 就算当事人内心有多么不舒服、不高兴,但也绝不会轻易表露出来,即使他们是亲兄弟。有些事情, 自家人关上门来无论如何说都没什么, 但和外人说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可否认, 人人在面对这种情况时都免不了生出攀比心理。陈志华那些兄弟, 不说有没有起看笑话的心思,但想要一探究竟的意思却是有些明显的。如果陈全那位老板只是一位比普通人稍好一点的人,他们心理或许还会平衡些, 认为陈全也不过如此,就算结识了大老板,看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可如果陈全的老板在社会上是一位位高权重、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他们心中铁定就不会那么舒坦了。 这种分裂感触,不能完全说是嫉妒,他们的心理还不至于那么狭隘,真要形容的话,这就比较类似于小孩子之间都想要好的东西一样。陈家各兄弟那会儿羡慕陈家倒是不假,可同时心里也不免纠结,为何他们家就没能碰上这么好的事情呢。 陈家这是要发了。 陆东棠虽然来得晚,但这人似乎并不觉得不对,也不会感到不好意思,这人就往那儿淡淡一站,周身散发的冷漠气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在这种高冷气势的逼视下,在场的人都不由生出三分警醒,七分敬畏。如此,至于前一刻还残留的那丁点儿介意,几乎瞬间就被碾磨的一点不剩,甚至还会诡异的生出无论这人何时出现都是可以理解的想法,是他们不该胡思乱想,任意揣测。 陈家人会如此想,是条件反射导致的,陈全却不同,他是早就该知道的。陆东棠既然回答说知道了,不论最后他来与不来,他都不可能大白天当着陈家无数乱七八糟的亲戚露面。其一,这人对于来陈家的事并非十分上心,此刻他出现在这里,许是今日工作完成,有闲暇空余时间,顺便过来的。其二,陆东棠并不是那种会在乎他人感受的人,他不会有“如果我不去陈家人会没面子”这种想法,就算他来,也是按照他的计划安排行走。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太自以为是了。 陈家人或许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感谢陆东棠,但他们的救命恩人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他们不能用自己的热情去左右对方接受,更不能勉强。 所以在这之前,他们所有人的期盼,等待,焦虑,都是没有意义的。陆东棠决定的事情,不容改变,没有人能左右他的思想。他此刻出现在陈家,不是为了接受陈家的感恩,这仅仅是他的一个决定。 且不说陆东棠来此的真实目的,陈家所有人这会儿都有种诡异的念头。 陆东棠端坐于陈家客厅,脊背挺拔,身形端正凛然,不说话,不客套,不亲近,就这么淡漠地靠坐沙发上,有种君临天下的孤傲感。陈家人或坐或站,却没来由生出局促感,好像主客颠倒似得,诡异的厉害。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陈全的老板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没见识过,也没机会接触,不知该如何做才是正确的。 有人频频拿视线去打量陆东棠,转首又和旁边人努嘴示意,交流着不用明说但彼此都懂的含义。陈家客厅就那么大点,虽然知道不该直直盯着人看,但避免不了。陆东棠好像没察觉一样,也满不在乎。 面对一个不能正常交流的人,任你如何口舌如簧,最终也免不了被郁闷的吐血。恍然间,陈志华夫妻俩就猛地想起当初他家老大为何对邀请他老板来的事情异常反对,原来竟是这样么。 陈全这位陆老板,模样瞧着确实挺帅的,看样子也不是个寻常人物,面对谄媚、恭维皆无动于衷,忒么是个正常人都接受不了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这群人,被打击那是绝对的,唯有一人还算抗击能力强点,那便是陈灏。 陈灏扒在人群后,盯着那儿的人影,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一双明亮的大眼闪烁蠢蠢欲动的光亮。陈灏转头又看了眼人群中一角沉默的老哥陈全,突然就出声道:“哥啊,你晚上都没吃饭吧,跑哪儿去了啊?我一直都没看见你人影!对了,陆大哥吃饭了没呢?这都啥时候了。” 陈灏也是个人精,先前听着他爸妈那番客套话,连他都不由想翻白眼,眼下情形貌似不对劲,他又有另一番计较,所以才借着这个话头开口。 众人先前只顾尴尬,局促,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竟然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蒋云英随即笑着接话:“是啊,这都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准备!” 陆东棠没什么反应,他淡淡地扫了眼陈灏,又收回视线,却不经意似得掠向陈全,陈全也是一惊,条件反射抬眸去看陆东棠,二人视线瞬间便撞上了。 陈全胸口一窒,下意识错开眼神,他分明在陆东棠眼眸深处看出别样意味,好像在等他应对。等他什么?难不成还等他开口邀请他留下来吃晚饭?……陈全悲催得不得不承认这极有可能,以他过去对陆东棠的了解,陆东棠这人绝对不是那种能和别人共享天伦的人,他身上就不存在亲切二字。这人现在来陈家,很有可能是打着呆三分钟就走的心思,所以他是绝对不可能在陈家吃晚饭的。 陈全不由心虚纠结,就他本人来说,并不希望陆东棠留下来吃饭,这人最好立即离去才是最好,可瞧他爸妈的神情,显然是极为高兴的,望着他的眼神也不由带着几分欣悦。大家似乎都在等他开口说话。 陈全抬手抚了抚额头,掩饰眼底瞬间暴露的凌乱,他最后慢慢开口:“是我忘记了,陆,陆先生,一起吃饭吧。” 陆东棠又看了陈全一眼,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同意了。 “麻烦了。” 这话一出,也算众望所归。 农村的饭食自然无法和城里饭店的美味佳肴相比,陈家人虽说诚心留人吃饭,但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菜,腊肉香肠倒是有,可未免太过家常,现在也不可能再去杀鸡宰鸭。蒋云英想起下午才冻冰箱的炖猪蹄和香锅虾,当即决定拿出来解冻吃了。 蒋云英大嫂马冬兰来帮她做饭,厨房里不一会儿就冒出腾腾热气。 陈全三叔和三嫂刚才回家去了,这会儿陈家就剩陈志国夫妻和王晓莹等人。 王晓莹这姑娘今天也够难过的,陈全一天就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也不看她。后来蒋云英可劲拉着她,要她留下,说晚上我们大家好好谈谈。她是抱了这份酸甜心思,谁知这会儿竟然出现一位这样的客人来,让陈家上下上赶着招呼接待。她到现在才终于完全明白,陈家当初是遇到了多/大/麻/烦,当时又是何人帮助陈家渡过那困难。王晓莹想起当时陈父生病住院,陈全那时候就一直瞒着她,后来要不是她偶然得知这件事,陈全只怕还会继续瞒她。而眼前这个英俊帅气的男人,便是当时仗义出手相助陈家的人。 陈全当时没对她讲实话,那么后来的有些话也未必就是真心话。想到这点,王晓莹猛然觉得很有可能,或许是不想连累自己,陈全才故意说那些狠话拒绝她。 陈志华伤势如今已大有好转,再过不久应该就能完全恢复了。要说所有人中感触最深的绝对属陈志华本人。当时知道家里欠了那么一大笔债款,他很有可能还得坐牢,已经让他终日惶惶,苦不堪言,后来他又被告知得了脑瘤,极度痛苦之下他差点自寻短见。从鬼门关捡回一条老命,陈志华感叹,当时所亲身经历的痛苦折磨,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此时面对冷淡的陆老板,陈志华虽然也别扭,但他冷静过后还是能勉强恢复往日健谈。陈志华和陈志国一起在客厅里和陆东棠说话,虽然绝大多数都是他们俩兄弟在开腔。 陈全从厨房绕了一圈又被赶出来,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回客厅去。在路过客厅房门口的时候,正巧王晓莹从里面出来,俩人一打照面都是一愣,望着彼此的眼底深处有着纠结的欲言又止。 王晓莹咬唇,轻声说:“陈全,你能出来一下吗?” 陈全看着这样带着三分委屈的王晓莹,不由暗了暗眼眸,他这些日子的故意冷淡,难道做错了吗?然而王晓莹此时实在太过伤心的样子,让陈全心生不忍,犹豫再三还是转身静静跟随她出去了。 此时外面早已漆黑,夜色朦胧,有着农村深夜特有的宁静和迷蒙。王晓莹凭感觉来到陈家院外某处,停下脚步。陈全若有所思跟在后面,也没太在意,所以当王晓莹那泛着淡淡女性清香的柔软身体扑进他怀里的时候,陈全着实愣了一下。 “对不起,”王晓莹紧紧抱着陈全,喃喃出声,“对不起,陈全,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我不该怀疑你,不相信你,当时我该问清楚的,这样你也就不用独自承受担心害怕,我和你一起,对不起……” 陈全当时怔住,好半响才明白过来,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王晓莹明显是误会什么了,她以为当日陈全因为没有告诉她全部实情——陈家不仅欠债救命更是在外面欠了一大笔外债,是因为顾虑她,怕她接受不了。 不,不是这样的,他没王晓莹想的这么伟大,他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农家乐小爸爸_33 陈全深吸一口气,想要拉开王晓莹,然后再指着这个女人的鼻子冷冷地说,臭娘们,你太天真了,别他妈把谁都想的跟情圣似得! …… 在夜色中人的所有感触变得异常敏感。软玉温香在怀,陈全只觉心神一酥,眼神变得迷离恍惚,手下不由握紧,贪恋这份柔软。 俩人在黑夜中紧紧相依。王晓莹心下激动,心想陈全心里果然是有她的,她就知道陈全不会毫无缘由和她分手。王晓莹从陈全怀中扬起珠玉似的脸颊,双眸深情地注视着陈全。 黑夜中,当一个女人用一双深情款款的眸子看着一个男人时,那便是某种暗示,更别说此刻俩人身体相拥,彼此身体的曲线轮廓都能清晰感受到,无论是否出于男性本能,很少有男人能抵抗如此直白诱人的诱惑。 王晓莹确实在诱惑陈全,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在王晓莹心中,她和陈全一直都是男女朋友关系,俩人彼此间做些更亲密的事情实属正常,何况现在俩人冰释前嫌,无论时机、氛围、本能都在驱使她想和陈全进一步接近。 反倒陈全这时候的心思比较复杂难辨,可以说,他从未真正放弃过王晓莹,每一次对王晓莹说出拒绝的狠话,都像是在剜他肉一样。陈全想要逃脱,想要自由,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曾经,他不止一次想过,等他将来换得自由,和王晓莹再续前缘,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近似卑劣无耻的心态曾一度出现在陈全脑海中,明知不应该,但控制不住,抵抗不了。身上承受的每一次难堪,羞辱,都如同酷刑一样残忍摧残着他苦苦顽守的微薄意志。 有好几次,都有一道声音在陈全耳边出现:“告诉她吧,完完全全告诉她,莹莹会理解你的。” 可他不敢赌,不忍用这近乎肮脏残忍的做法去换取王晓莹清清白白的一生。 陈全又真的不甘心从此泯灭良性,堕落到那永不见天日的同性怪圈之中,如同过街老鼠一样悲惨一生。 陈全低头凝视怀中的女孩,这是他喜欢的女孩,是他曾想娶为老婆的女人。 和现在强烈纠结的欲望不同,过去他虽喜欢王晓莹,但其实并未用情太深,因为适合,感觉还不错,所以他选择了王晓莹。现在的陈全就像一个害怕被世界抛弃的孤人,他怕将来独自承受来自世俗的各色眼光,所以他才拼命想要抓住王晓莹这根浮木,不关乎他到底爱不爱王晓莹。 如果后来没有遇见陆东棠这件事,陈全或许就像他父母期望的那样,娶妻生子,平平淡淡糊涂一生。 注定该你这辈子经历的事情,逃避不了。 王晓莹见陈全眼神幽暗,眼底深处隐隐泛着浓浓欲望。尽管害羞紧张,但她还是期盼羞涩地微红了脸颊。 然而,陈全并未像王晓莹所想的那般和她亲密拥吻。 陈全抱紧王晓莹,低头靠着她的肩头,半响才从王晓莹耳后低低开口:“抱歉,我们不能在一起。”陈全终究还是心有不忍。 王晓莹诧异。她能感受到陈全抱着自己用了很大力气,几乎弄疼她。然而陈全身上莫名的沉重压抑,似乎也感染了自己。王晓莹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压低嗓音,低声问道:“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陈全肆意放纵自己片刻,慢慢收回所有情绪,他松开怀中的女孩,和她拉开一些距离。 陈全:“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分手吗?” 王晓莹睁大双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陈全。 陈全笑了一下:“你不用胡乱猜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确实喜欢上别人了。” 王晓莹脸色一白,心里也跟着一空,好像有什么被证实一样空白,然后她听见陈全极其淡漠的声音。 “因为他是一个男人。” 王晓莹脸色瞬间彻底惨白,双目呆滞,不自觉间就泄露出几分厌恶。 陈全看似并不在意,其实他一直都注视着王晓莹的变化。此刻见此,陈全整个人都如坠冰窖,身体发寒。在王晓莹开口之前,陈全垂眸笑道:“看吧,你还是被吓着了……我胡说的,呵呵,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王晓莹确实被震了瞬间,但很快又发觉这是陈全的恶作剧,不由生出恼怒。王晓莹知道什么是同性恋,但以她对陈全的了解,她不认为陈全会喜欢上男人。陈全长得帅气,为人也挺温和,他或许温文尔雅、温柔敦厚,但绝不是那种走路风骚,翘兰花指的娘娘腔,王晓莹也从未把他和同性恋这个词联系在一起过。 她是没想到陈全竟然为了拒绝她说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话,能不让她愤怒吗?陈全把她当做傻子吗? 事情还没理出头绪,院里的陈灏已经拉着嗓子喊老哥,你又跑哪儿去了?回来吃饭了! 陈全和王晓莹一前一后进屋。 蒋云英已经把饭菜摆上桌子,又添几副碗筷。虽然大家都吃过晚饭,但此刻还是再端碗,陪吃。 大家已经落座,就连布莱斯也被邀请坐下。瞧这架势,竟是打算一起吃晚饭,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陈全因为心里堵着事,也没太在意,只是这预留的两个位置有些不好,竟然挨着陆东棠。陈全看了陆东棠一眼,陆东棠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高兴与否,陈全皱眉凝神片刻,先一步走过去,坐到陆东棠身边。王晓莹一看这场景,虽然别扭,可要是自己不去坐一下就显得多特别一样。王晓莹跟随陈全过去,在陈全左手边坐下。 早在看见陈全和王晓莹一起出现的时候,陈家人一个个眼睛都亮了,颇为欣慰,果然是年轻人,哪有不闹矛盾的,不过啊,与其让他们做父母长辈的去劝说,还不如让他们年轻人独自呆一会儿,说说甜言蜜语,什么误会都消除了。 桌上那些招待客人的菜,实在不怎么样,陈家人也隐隐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他们今天确实准备招待人家来着……陈家人说,哎呀,今晚先将就着了,赶明儿我再去市场买好菜啊,来来来,吃吃吃,都别客气啊。 陈家人是尴尬,但也却是热情洋溢的。陈全默默扒碗喝酒吃菜,整个人都不太自在,极力让自己显得不存在。 “哎,陈全,别顾着自己吃啊,招呼陆老板吃菜啊。” “对对对,满上,这是老陈泡的好酒,陆老板可得好生尝尝。” 陈全从碗里抬起眼,就见他妈蒋云英正朝他递眼色,要他给陆东棠倒酒。陈全虽然不乐意,但拗不过他妈的热情,最后起身拿过酒瓶,来到陆东棠身边。 弯腰,低头,倒酒。 浅黄透明的酒水渐渐装满酒杯,如同一汪清泉缓缓流淌过心底,让人心情安宁之余又添柔软。 陆东棠稍稍抬了眼,陈全轮廓分明的侧脸一分不差的落进一双无波眼眸中,此刻他正微微低垂眼眸,安静乖顺,不由让人心底泛起阵阵淡淡的涟漪。 布莱斯在另一侧默默吃饭,对今天事情的发展简直有些不可思议,过去十来年间,他何时看过老板像今日一般容忍着一切? 没有,从来没有,就连对晞少爷也不曾有过,然而此刻,布莱斯却奇异的感受到一丝宠溺。 是的,宠溺。 此次飞往美国,计划是要呆一周的,老板今日本应还在美国,与美国那边的陆氏副总殷总商谈最近研发的一个项目。陆东棠作为陆氏最大股东,今日理应出席陆氏庆功宴致辞,然而,下午老板临时决定,乘私人飞机飞回国内。老板这一走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想必等殷总发现老板消失时,必定会被气炸吧。 老板回来也没太过异常,吩咐了声去陈家就没了,所以才会在晚八点出现在陈家。 布莱斯掩饰的极其小心,小心翼翼观察老板陆先生和陈全,布莱斯有些迷惑地想着,真是这样的吗?老板这人真的会对他人生出宠溺心思吗?向来无情果决、硬如铁石,对人对事冷酷残忍、心狠手辣的陆先生,也会有天被感化,变得柔软多情起来? 如果确实如此,倒也庆幸,陆先生到底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欲,可若不是……布莱斯猛地打一寒颤,似是想起过去所发生的一些事情,他的脸色控制不住变得有些发白,顿时觉得眼前这顿饭像是吃毒/药似得,让他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 在座的人,各有心思。 陈家人也发现了,陈全的那位老板,确实比较冷了点,不过后来陈灏说这叫“酷”,不论如何,这人不好相处却是不争的事实。也不知道他们家陈全为何会结识到这样的人。陆老板对他们冷冷淡淡,却对陈全有些异样对待,哦,这倒不是说陆老板对陈全如何如何亲近,那是一种感觉。 事实上,俩人从一进门没有任何亲密表现,姿态极其正常到甚至有些过头,明显体现出了上级与下级的差异。不是每一个员工都能和老板相处的如同朋友,像这种既比一般人亲近又存在明显阶层区分的,才是普遍。 如此一来,理应正常,陈家人却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究竟是什么,他们也说不上来,最后只能归结于他们相识已久。 农家乐小爸爸_34 心里有着同样异样感觉的是王晓莹。古语说女人比较敏感,是有一定道理的。 陈全这人性格虽谈不上多么外露,但他确实是一个性情中人,这样的人,单纯、善良、开朗,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凡事总是替别人着想,他不愿麻烦别人,遇事宁愿委屈自己。 陈全也并不是那种沉默无语的人,他的话虽不多,但好歹也还算正常范围之内,嘴角也时常挂着浅笑,让人如沐春风。可今晚却有些不同。王晓莹带着莹莹目光看向陈全,陈全似真的饿了许久一样,只顾低头喝酒吃饭,连菜也很少夹,一句话也不说,对耳边的事情充耳不闻,像是故意封闭双耳,逃避些什么。 王晓莹给陈全夹了一簇菜,轻声说:“这是你喜欢的虾。”陈全喜欢吃海鲜,王晓莹是知道的。 陈全手下僵硬,愣愣看着碗里的香锅虾,半响才默默拾起。 王晓莹收起筷子,抬眸间,却不经意的掠过另一旁的男人。她真不是有意的,这饭桌就这么大点,而且那男人又长得异常帅气扎眼,还是陈全的老板,她的视线不可避免的就会落在那个地方。然而,王晓莹猛地一惊,待她下一秒再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仿似方才那一瞬被一双隐着刺骨寒意眼眸注视的惊心是她的错觉。 怎么回事?王晓莹感到疑惑。她之前又不认识这位大帅哥,更别提得罪,那人怎么会对她显露那种狠意眼神?难道真是她的错觉? 王晓莹下意识朝陈全看去,陈全脸带酡红,那是喝酒喝的,此刻他正默默剥虾,手指纤长灵活,似对这一切都没察觉。王晓莹暗暗自嘲,果然是她想多了。 那时候的王晓莹,压根就没把晚饭前陈全与她开的那个玩笑和眼前这个气质非凡的男人联系起来,因为实在太不现实。 “对了,莹莹,这位陆老板也是你们老板吧,我听陈全说,你们老板为人慷慨,对人不错呢。”蒋云英吃得高兴,随意提起这话。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立即让在场的几人出现短暂停滞。 王晓莹脸上略带迷惑:“啊,不知道啊,我不认识呢,这位陆老板好像不是我们老板诶。”他们老板明明姓郑。 王晓莹并不清楚陈全当初是如何给家里说那个借钱给他的老板的情况,此刻被突然问及,她的脑袋不由有些乱。 陈家人愣,怎么回事?这位陆老板不是陈全他们老板吗?怎么莹莹说不认识呢? 陈家人不由转头去看陈全,因为当初是陈全自己那样说的。所有的话似乎都是陈全一人说的。 陈全此时才是最慌乱的人,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在白天看见王晓莹出现时他心底没来由会生出那抹慌乱。一开始,陈全只说陆东棠是他的老板,但他没想到后来王晓莹竟然会真的出现在禾宇,还和他成为同事。 难怪常说不要撒谎,因为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去圆。是他疏忽了。 也是太过慌乱太过手足无措,刚刚才剥好的香锅虾啪的一下,掉下去了。 陈全双眼发直,愣愣地盯着那个被他剥壳的香锅虾,他感觉自己此刻就像那只虾子一样,马上就要被人剥掉伪装赤/裸/裸地晾晒在众人各色各异的眼光之中。 陈全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话,他知道大家都在看他,都在等他开口解释。 其实可以用很多话搪塞这一点失误,但陈全当时脑袋完全当机,哪里还能想到些别的,只一味死心眼的认为自己的事情要败露,他父母些要知道真相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很少出现在禾宇,王小姐自然不认识我。” 就在这时,陆东棠淡淡开口。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都明白过来,原来这位陆老板才是禾宇百货真正的大老板,只因很少露面,许多人自然不认识。这种情形很常见,就像他们晚八点看的那什么青春偶像剧一样,大老板那是什么人都能看见的吗?要不是亲信,或是高层管理,一般员工或许工作几十年连幕后大老板的人影都瞧不见。在外面跑上跑下,抛头露面的,绝大多数都是给人打工的。 再瞧瞧眼前这位,这气势,这姿态,果然是大老板。 没想到他们家陈全竟然能请动这么一位有身份的人。 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面对强权,总是下意识把自己摆在低人一等的位置上。强者所说的话,那更是自带光环,逼视的别人睁不开眼,让人无条件信服。陈家人毕竟是偏远乡下人,对这些官场门道不懂,但这个道理无论搁哪儿都是一样的。 再说,陆老板所说的话也不大可能是随便胡说的啊,这种事能乱说吗? 陆东棠在陈家人眼中的高大形象,顿时又更深一层。 王晓莹也震惊,她这就完全是因为此时才见识到公司幕后大BOSS,出于一个正常员工本能的反应。 再联想之前她那一瞬间的惊心错觉,王晓莹立马相信那不是错觉,大老板是真的在看自己,因为她是禾宇的员工,大老板或许知道自己。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大老板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不由回想方才的事,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做错了。难道是给陈全夹香锅虾?这也没道理啊。 实在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的何止王晓莹,陈全那时候是完全惊呆了。 对陆东棠,他不说十分了解,但三四分总是有的,可也从不知道这人竟然是禾宇百货的幕后老板。陈全心下讶异,但现在又不能明白清楚的问陆东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东棠此番说话,说到底是在替他解围。 陆东棠淡淡扫了眼在座的众人,最后又转首淡然地看了陈全一眼,说:“我十分看好小陈,也希望小陈能跟我去北京总部,只是小陈一直没有表态。” 陈全瞪大双眼,脸色红润,满脸惊骇,要不是现在身边坐着这么多人,陈全简直想掐着这人脖子狠狠吼道:丫的说谎不打草稿也够了啊!真是越来越离谱了!你什么时候说过要老子去什么北京?! 可陈家人的反应却大为欣喜:“去北京好啊,听说北京现在发展的非常好,不是随随便便的人能去的呢。”何止是去北京呢,没听说人家大老板很看好他们家陈全吗,还有总部,就算是他们没进过大城市,也知道总部和小摊子的区别啊,这再加上有贵人相助,还怕将来不成事吗? “去吧去吧,陈全,你这总要出去闯闯,难不成你还真想这辈子都被困在我们这地儿,年轻人,多出去闯闯总不会错的,等你将来老了,走不动了,那时候才后悔当年没有趁年轻好好出去看看呢。这点上,你可真得像你大哥陈斌哥学学呢。”陈志国在一旁感叹,似深有体会。 陈斌是陈志国的儿子,也就是陈全的堂哥。十年前,陈斌去了北京。 “是啊,哥,你要是去了北京,以后弟我也考去北京上大学,咱哥仨将来一起在北京发展。” 王晓莹盯着陈全,没有说话。 陈全心里烦乱的很,这都什么事。陆东棠只不过随口一说,还不知道真实性有几分,怎么他家的这些人好像巴不得他立刻答应,离开家乡一样,再说,陆东棠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可不相信这人只是单纯的在给自己抛橄榄枝。 就在陈全踌躇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清脆响声。 “二哥,二嫂,我回来了。” 原来是陈志华的小妹,陈蕙。 陈志华父母老来得子,生了一个女儿,便是眼前这位陈蕙。陈蕙比她几个哥哥的年龄小了很多,她才二十一岁,比陈全这个侄子还小两岁。陈蕙如今在蓉城一家服装厂工作,厂里包吃包住,也难得回来,只有轮休时候才会回陈家。 “二哥,二嫂,莹莹在哪里呢?我回来了。”陈蕙以前见过王晓莹,俩个女孩年龄一般大小,过去也还比较谈得来,今天陈蕙会在下班赶来陈家,其实是有原因的。 蒋云英不是留王晓莹在陈家住宿吗,陈家自然不是很方便,但她小妹陈蕙那边倒是有地方的,俩个女孩一起睡,这在过去也有过两三次。蒋云英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 “蕙蕙,我在这里。你下班了啊,快过来坐。”王晓莹从屋里走出来,她看见陈蕙也挺高兴的。 陈蕙从外面走进来。陈蕙身上已经换过工装,此刻正穿了一件黄棕色卫衣。 农家乐小爸爸_35 陈家所有人中,陈全是长得最帅的人,他的那些哥哥弟弟都比不上,可奇怪的是,陈全和他这位小姑不仅长得有七八分相似,连脾气性子都相像五六分。 血缘关系真的很奇妙,都说侄子随姑姑,在陈全这里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身材同样高挑,正当妙龄的陈蕙拥有令所有女人都羡慕的丰/胸/翘/股,火/辣身材更添性/感,即使现在身穿土色卫衣,仍旧掩盖不了她身上散发的女性味道。 真真称得上厂花。 有时陈蕙和陈全一起出去,不少人认为俩人是亲兄妹,更是有人开玩笑说俩人像夫妻,瞧瞧那夫妻相,多像啊。 陈蕙一进屋,一眼便看见端坐一旁的陆东棠。陈蕙怔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转开视线,朝蒋云英他们看去,脸上显露出几分不正常的红晕。 第26章 此时已经晚上十点半。 陈志国和马冬兰先前已经回家去了。 陈蕙还和父母住一起, 此刻她既然下班回来, 便带王晓莹去她那里睡觉。陈蕙家距离陈全家有些距离,走路也得走二十分钟。 蒋云英原本打算让陈全去送陈蕙和王晓莹回去,但陈蕙说不用,说这条路她一个人走了不下几百次,熟悉的很,而且她和莹莹还有闺蜜话要说,让陈全不要去打扰。 陈全挺无辜的, 他哪里是要去打扰了, 明明是担心俩女孩子走夜路出事。 陈蕙才不理陈全的委屈, 携了王晓莹的手, 打算回去, 在转身的时候,她似不经意的又朝陆东棠那边看去一眼,脸色不自然地又露绯红。 陈蕙走后, 陈家便只剩陆东棠和布莱斯俩人。 陆东棠和布莱斯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开车回去, 是因为在不久前, 陈家人极力热情邀请二人在陈家留宿。当时陈志国, 马冬兰,陈蕙等人都在,也都邀请他在陈家住一晚吧。 面对陈家人的热情相邀, 布莱斯自然是继续当木头人。自家老板未作表示,他更不会多事。然而,陆东棠这人会在乎陈家那些人的话?自然不会。他就没把那些人放眼里。陆东棠不打招呼拍拍屁股转身走人那是常事, 但他当时并没有。 一大家人都在留客,陈全不开腔留人也就罢了,自然也不可能开口赶人走。那时候陈全脑袋其实挺晕乎的,今晚喝闷酒喝多了,现在他整个人都混混沌沌,对啥事反应都挺慢的。陈全靠在门边,脑袋略微倾斜,面带纠结地看着陆东棠,似奇怪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就住一晚吧,别走了,你瞧这天也早黑了,晚上开车也不安全啊,陆老板你也别担心没地方睡觉啊,”蒋云英说,“陈全和灏灏俩兄弟各睡一间屋,我们家有的是地方!” 在蒋云英等人眼中,大家既然都是男人,同睡一屋也没什么。他们农村人有时走个远方亲戚,还不是得在亲戚那边和某某一起睡觉,这太正常了。 “要是不成,就让他们兄弟俩睡一屋,陆老板和这位兄弟一块儿睡也成啊。” 布莱斯一惊,眼睛都瞪圆了,心想,他就是今晚不睡觉也不能和老板挤一屋啊。 “我和陈全一起睡吧。”陆东棠开口。 这话说的让大家都满意,于是准备收拾洗漱睡觉。 “哎,陈全,去把你屋里的床单被套换套新的!”蒋云英张罗着,陆老板答应在他们家留宿,这是看得起他们陈家,没嫌弃他们这些农村人。 陈全在门口磨蹭半响,惴惴不安地看了陆东棠一眼,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有啊,快去准备套干净衣服,陆老板好换洗。”也就一晚,当然不是要换外套什么的,只是晚上总的穿身宽松舒适的衣服。陆东棠虽可以打个电话让人送一身衣服过来,但又觉得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 陈全的衣柜里,当然没有陆家别墅衣橱里那一溜各式各样的衣服,陈全的衣服大多数都是T恤,单衫,连一件像样的睡衣都没有,少许的几套正装也不适合大晚上穿着睡觉。这人平时睡觉就不穿睡衣的,下身一条大裤衩,裹被子里一觉到天亮。 这还是自从出了与陆家那件事才让他有点不同,没办法,陆东棠这人对这些方面瞧着挺讲究的,衣橱里衣服颜色大多是黑色和白色,而且必定是从左往右按黑白色排列,不存在混色现象。洗澡后会穿睡衣,那件事后也必定会再去洗澡,甚至还要求他也必须洗干净,否则就不准睡大床。 陈全每次被折腾的筋疲力尽之后,还得独自拖着酸痛发虚的双腿蹒跚去浴室冲洗,别提多糟心了。 陆东棠身材比陈全高大那么一点,人也高出大半个头,不过还能勉强穿得上陈全的衣服。 陈全见陆东棠并未显露嫌弃之色,暗暗松一口气,他还真怕陆东棠这时候强迫症犯了,要他去给找一套新的真丝睡衣来。 于是,等陈全也洗漱收拾完,关上堂屋以及外面的电灯,从外面走进房间的时候,便看见一个身着白色单衫的男人正背对着自己在他那老旧写字台上敲打电脑。 陆东棠已让布莱斯把工作电脑从车里取出来,此刻他似正在处理些什么事情,而且竟然还在视频? 陈全是没想过陆东棠最后竟然会同意在陈家留宿,除了一开始的惴惴不安,此刻他心里倒也谈不上多么复杂纠结。今天事情已经发生,而且比他想象的平静许多,陆东棠遵守诺言,不会当着陈家人面为难与他,就凭这点,足以让陈全放下心中悬着的那颗石头,吐出一口沉闷之气。或许是因为俩人已太过熟悉,又或许是因今天的陆东棠比较有人情味,陈全无意识间逐渐放松心神,整个人身心也不由轻松起来。 陈全擦着脑袋上的水珠默默朝屋里走去。 陆东棠确实在处理事情。今日他走的突然,美国那边的殷泽已对他接二连三电话轰炸,否则他也不会厌烦到关机,陈全也不会一直打不通电话。 此刻,陆东棠便是在和殷泽视频。 殷泽原本打好的长篇大论腹稿,在看见陆东棠的瞬间,全部被颠覆的连渣渣都不剩,他的下巴更是差点被惊的掉在屏幕前。 殷泽:“老天!陆先生你这是怎么了?才半天不见你就破产沦落到话说这到底是哪个疙瘩里面去了?!” 不能怪殷泽大惊小怪,实在是陈家房屋背景以及陆东棠身上所穿衣着与过往任何时候相比较的差别实在太大。陆东棠又何时有过像现在这般随意、“人情味”的模样了?这还是那个冷酷决绝、不食人间烟火的陆氏东家陆东棠吗?! 绝壁不是啊!!! 陆东棠对这人的胡言乱语自动忽略。 殷泽还在那头巴拉巴拉,忽然的,视频里晃过一抹修长身影。殷泽再次震惊。 殷泽猛地凑到屏幕前,想要看的仔细点:“老大,说实话吧,你这到底是在哪儿?金屋藏娇呢?我都看见了!难怪你要急匆匆回国,原来是去会佳人了!快快招来,你屋里内是谁啊?”看那修长身形,分明是一个男子,而且那男子穿着轻松,再看看这个时间点,老天,难道他们老大终于动了凡心,开始食肉了? 陆东棠浅蹙眉宇:“好了,你知道太多了。”打下最后一个符号,陆东棠把邮件发过去,“资料全部在这份邮件里。接下去一个月别再联系我。”说完,陆东棠干脆地直接关掉视频,里面先前还在聒噪的声音立马消失。 …… 洗过澡,陈全脑袋仍旧晕乎乎的,整个人极其慵懒迟钝。他收拾妥当,坐床上看了看手机,已快十一点半了,写字台前的男人还没一点睡觉的意思,正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有这么忙么? 屋里很安静,只有电脑按键的声音。这是自己的房间,陈全此刻却感到有些说不清的别扭。没想到俩人有天会这般相安无事地坐在自己的屋里。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化作无声注视。 “你先睡。” 陈全怔,垂眸抿了下嘴唇,嗯了声,然后转身去睡了,头晕的厉害。 农家乐小爸爸_36 并不能睡得舒服,毕竟身后还有一个存在感那么强烈的人存在,陈全闭眼靠在床里,神经敏感地感受着身边的动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彻底恢复安静,方才仅存他眼底的朦胧光亮也彻底消失,眼前一片黑暗。 是要睡觉了吧,陈全在心里慢慢想着。黑暗中,陈全并未感受到身后有人上床的动静,正觉奇怪,这陆先生不睡觉在干嘛,就感觉一道若有若无羽毛样的东西在撩拨自己的脖颈,陈全下意识挥手一拨,却触碰到一股沁凉,这种触觉很熟悉,陈全心下一惊,猛地睁开眼。 陆东棠一点也没有被人抓包的尴尬模样,这人见陈全睁开一双清醒透澈的眼眸,只是淡淡看了眼陈全,手下继续动作,大大方方撩开陈全上衣,打算往深处探入。 陈全僵住,一把按住身上那只还在作怪的手,瞬间紧张,他压低声音叫道:“陆先生!” 陆东棠看了陈全一眼,冰色眼眸在黑暗中愈发幽深难辨。陈全呆了一下,随即想要起身远离眼前的男人。陆东棠眼眸中的意思他能看懂,但,但,这,现在怎么可以?!他弟弟就在他隔壁,他爸爸妈妈就在不远的房间,而他竟然要在这个时候和陆东棠发生那种事情?! 强行扭动、挣扎,抵抗,屋里出现短暂搏斗。 陈全的动作下一瞬就被陆东棠轻巧化解,他甚至还被这人强行扣住手臂,无法动弹。陈全怔住,太过紧张和吃惊让大脑猛地充血,脑袋昏沉,武力值大大降低,眼前不由有些发黑。 陈全暗恼:“陆先生,你答应过我的!”这人怎么出尔反尔,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简直太卑鄙了。 陆东棠手下并未用太大力气,陈全却被他压制的动弹不了。陈全暗暗心惊。 陆东棠伸出一只手,极其随意地抚了抚陈全带着愤怒的脸庞,淡淡道:“陈全,已经十二点了。”就在他关电脑那一刻。 可想而知陈全听见这句话是何感受,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要暴走。 这还是人吗?算计的简直比机器还精准! 第27章 现在这时候, 陈家的其他人应该都睡下了, 可陈全却恍然有种暴露在家人面前赤/luo/裸的羞耻感。 陈全咬牙道:“就算这样,陆先生你现在就不能忍一下吗?”忍对他来说真的就不可能吗?这人为何要在这个时候逼迫自己? 陆东棠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全,许久才淡声道:“我为何要忍?” 在陆东棠的观念中,一切都是等价交换,没有价值利益,如同废物的东西,他为什么要容忍? 就像现在一样, 他确实答应过陈全来陈家并不对他做出任何过分之事, 但他并没说事后也如此。“忍”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既然没有, 他为什么要考虑那些不相干的事? 陈全简直被气的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他现在才真的后悔邀请这人来陈家, 更后悔晚上邀请这人留宿。 陆东棠这人向来都是随心所欲,只有他想与不想,没有别人答应不答应的事。这种人, 强势、专政、霸道、自负、自私。 “如果我说现在不可以呢。”陈全也是冷着一张脸, 他是堵陆东棠像以往那样听见这话而放手, 没想到陆东棠这次非但不放, 更是略带挑/dou样的用指尖慢慢滑过他的小腹,在他下/shen之处幽幽打转。 陈全彻底震惊。下/shen悠然一紧,从未有过的寒意直直侵来, 让他措手不及。 陈全惊叫道:“陆先生!”叫完,陈全就后悔了,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在哪里。陈全扭脸看向房门, 身体瞬间僵硬,满脸惊惧,只怕外面有人听见他方才的声音。 眼前的男人真的是陆东棠吗?陆东棠过去在床上从未对他做过这些事情,这人一直都是直来直往,很少时候有过多肌肤相触。 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陈全用力想要挣脱陆东棠的束缚。陈全不是柔弱无力少年,这要是发狠挣扎,陆东棠未必完全压得了他,至少不会让他轻易得手,可同时俩人势必得把动静闹大,吵醒其他人。陈全有所顾忌,投鼠忌器,不敢用十足力道去反抗陆东棠。陆东棠借此占个便宜,轻而易举压制住陈全。 “陆先生,不,不可以,现在真的不可以。”陈全确实害怕紧张,他怕,怕万一家里某些人突然出现,看见他和陆东棠俩人的丑事。 在陈家家里被一个男人压至身下为所欲为,这简直是在挑战陈全最后承受的极限。被迫与那陆东棠发生关系,已让他堕落至覆灭的火海,一辈子都难以摆脱所遭受耻辱的痕迹。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完了,最后只求还能在人前保持一份尊严。 “陆先生,求你别,别这样……你,你要是想,过后无论如何都行,求你现在不要做那事。” 陈全低声请求,声音中有难言,也有祈求,被压住的身子控制不住微微发抖。 陆东棠轻蹙眉头,深深地看着陈全,这人就这么冷眼看着陈全,泛着寒意的冰色眼眸深处萦绕着层层波澜,让人看不通透。 陆东棠一点一点松开紧握陈全的双手,然后缓缓搂抱住他,最终把陈全禁锢在自己怀中。陆东棠俯低脑袋,在陈全耳边幽声道:“别怕。不会有人知道。”说完,陆东棠顺势含住眼前那片厚薄刚好的耳垂。 陈全猛地睁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他看不见陆东棠的动作,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人正在他身上的动作。 刹那,有什么东西在身体内炸开,一片异样的酥麻直直袭来,陌生的让他心悸。 上衣已被撸下来,随意散落一边,在他这张不算大的双人床上,陆东棠正摞在他身上,前所未有地一寸一寸侵/袭他的身体。 黑暗中似烈焰焚烧,空气都变得灼热异常。陈全被逼至床脚,身体发软,遍体灼热汗湿。 陈全脑袋混沌,有什么即将倾泻而出,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却是本能。 “别,别……”陈全无意识地喃喃着,像是在做着最后的抵御。他不知道这道防御之后是什么,但他能感受到,这是一道十分重要的防线,一旦任它被突破,将是万劫不复。 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切都乱了。 …… 难怪有人喜欢在黑夜中行事,因为在黑暗的掩饰下,事情会变得混沌,人也会变得大胆。俩人这不尴不尬的亲密关系,实在没必要说些什么温情话,直来直往最适合他们。 黑暗中,陈全房间里热/情/似/火,在陈家人眼皮子底下,这如偷/情一般的隐秘愉悦,变态地刺激着陈全身体深处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让他既紧张不已又兴奋异常。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知道这是十分危险,万万不应该碰触的,却终究抵不过人心热爱冒险寻求刺激的变态心理。 整个交/huan过程,陈全完全不敢泄露半分呻/yin。身体被一再深度侵/入,当如泄/洪一般的酣畅滚滚卷来之时,陈全再也控制不住压抑颤抖的身子,一口恨恨地咬在身上驰骋之人的肩上,他感觉体内有什么被燃烧熔化,下/shen痉挛似得射出涓涓滚烫。 陆东棠紧紧抱着陈全,任他在自己肩头磨牙,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的下/shen抵在陈全身体深处,坚/硬凶/猛she得无声无息。 …… 陆东棠一手抱着陈全,一手抚着他的yang/根,给他延长快/感。待陈全彻底平息下来,陆东棠才缓缓与他拉开一点距离,深沉地看着他。陈全双眼失神,嘴角带着一缕血迹,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捉摸不透的冷漠男人。 “哭什么?”陆东棠挑了挑嘴角,伸手摸了摸陈全犹带泪痕的眼角,“不舒服?” 陈全别过脸,胸膛仍在剧烈起伏,即使是在黑暗中,他也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脸上此刻的神情。陈全遍体汗湿,脸色绯红,连脖颈都带着一层薄薄粉红,这人眼睫上还挂着方才高/chao/射/jin刹那无意识溢出的泪水,倔强委屈。 陈全此时何止委屈,他简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他,他竟然被一个同性/cao/射了。这比当初被陆东棠上/他还让他难以接受。那时候的他,被羞辱的只是身体,可如今,陆东棠还嫌不够,连他那颗麻木苍凉的心也要一并羞辱,让他彻底失去自我,堕落成那人的掌中万物。 男人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任何刺激都能轻易挑起男性本能,然而,陈全却不同。 农家乐小爸爸_37 不说他从前从未有过和同性做这种事的经验,就连异性都没有。陈全本不是放荡不羁的人,但他也不是什么反对婚前/性/行为的基督徒。在性/事一事上,他不会乱来,但他也绝没想过会和男人如此。 过去的每一次,当他被陆东棠压在身/下残忍侵犯时,陈全的心是死的,绝望的,麻木的,他的身子永远都是萎/靡的,毫无生气,即便他因忍受不住刺激无法自控地bo/起,但那也绝不是因为动/情而生出的性/欲。若是换成一根木头那般刺激他,陈全相信自己也绝对会生出反应。那只是作为一个正常男性生理本能。 陈全抬手捂住眼,半响低哑出声道:“你可满意了,陆先生?”这样残忍地剥下他强装的冷静,碾压他最后苦苦维持的自尊,逼得他失去本心,与同性放/dang/淫/乱。 人往往被逼得山穷水尽、一无所有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值得他为难,痛苦了。陈全既然一开始选择与陆东棠纠缠,他其实早已明白自己将会失去什么。为了陈家,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男人的尊严,更是他的一生,他把自己这辈子都折进去了,即便日后真如陆家所说放他离开,他也不可能完完全全抽身而退。身体可以脱离,但那些烙刻在自己身上的羞辱痕迹,已侵入五脏六腑,日日提醒他曾经被一个同性侵/fan过,这将会伴随他一生一世。 如果要说还有什么是支撑他生活的信仰,那便是陈家,他的家。在这个承载了他满满希冀的地方,陈全真的承受不住当一切事情暴露在阳光之下所带来的后果。 陆东棠今晚的固执任性,那便是彻彻底底打开他紧闭的门扉,让鲜血淋漓的脆弱真心赤/luo/裸地淌出来,容不得他再有半分逃避。 陆东棠沉默,寒眸深深笼着他。不承认,亦不否认,一股子麻木不仁的冷酷冷血。 陈全所戴的虚伪面具,已被陆东棠彻底碾碎。 陈全挪开遮住双眼的手,略带苍凉地看着黑暗中的陆东棠:“陆先生,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才能罢休?你告诉我,告诉我……” “……” 面对陆东棠的沉默,陈全深感无力和疲惫。陆东棠不想说的事,你逼他也没用。 房间恢复寂静,陈全闭眼休息片刻,然后他想要起 /身/下地,却被横在身前的手臂拦住,动作不了。 陈全动作的瞬间,陆东棠就睁开了眼。陈全看了看横搁自己身前的手臂,抿唇哑声说:“我想去洗洗。” 陈全那张不大的双人床,新换的床单被套上遍布斑斑痕迹,一片狼藉。这些都是罪证,必须趁黑夜消灭干净。陈全刚一下地,双腿就发软,后/xue里面一跳一跳的,胀痛的厉害,甚至隐隐感觉有东西流出来。胡乱往身上套一件衣服裤子,陈全忍着酸痛推门出去。 陈家是农村人,房屋像大多数农村平房一样,虽然带了一个院子,但条件总是无法和城里房子相比。浴室和厕所挨着他爸妈那边,在另一头。这还是前两年陈志华看陈全逐渐长大,想着他将要娶媳妇儿了,日后一家子人不方便才花钱重建的,里面还贴了瓷砖装了热水器,倒也算勉强过得去。陈全这会儿想要去洗洗,必定得经过他爸妈房门前。 偷偷摸摸摸进浴室,陈全连灯都不敢开,悄悄放水清洗。伸手一探身/hou那个胀痛部位,陈全简直怀疑那儿都开裂了,滋啦啦刺痛的厉害。 又把身子擦了一遍,陈全犹豫一下,才重新换一盆干净的热水,再搭一条毛巾,然后悄悄开门。 没想到,陈全才把厕所门拉开一条缝,一道人影就突兀地出现了。 “你……”陈全那一瞬被惊得,差点打翻手里的瓷盆。就算是在家里,这半夜三更的遇到这事儿也难以冷静。 “哎?哥?”陈灏睡眼朦胧,顶着一头乱发出现在厕所门口,也是一脸惊讶,“哥,你大半夜的不睡咋在这儿啊?你这端水是要干嘛呢?” 陈全此刻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描述,极度慌乱强行镇定之后,他简直差点咬碎一口牙。 “嗯……我还没洗脚。” 陈灏揉了揉眼,嘟嚷:“这个点起来洗脚?真是够独特的。”陈灏是被一泡尿给憋醒的,这会儿脑袋也迷糊着,哪里想得到别的,也就没和陈全多废话,当即蹦着窜进厕所,放水。 陈全逃也似的回到房间。 第28章 十一月的天气, 开始裹着刺骨寒意, 预示着寒冬即将来临。在这片寒雾之中,有许多事情都在悄无声息慢慢地进行着,一切即将生出变化。 在这个愈发寒冷的时候,青苔村面临着从未有过的变故。 三天前,村支记召集整个青苔村的村民齐聚农村活动社,宣布了一件不好不坏的消息。当时县委书记也在场,当众拿出一叠文件, 宣称:“……初步计划, 决定修建第七工程, 横跨青苔村, 直达蓉城三环及怀县……” 下面的人顿时炸开了, 纷纷交头接耳,场面一时混乱不已。 为何说这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呢? 首先,像这次如此重视的通知, 在过去是极少有的, 由此可见这次规划修路十有八/九是真的, 真的会从他们青苔村劈开一条路来。这无疑是好的。整个青苔村实在太偏僻, 整个村子就外面一条大柏油路,那还是好些年前修建的,到如今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坑坑洼洼,大货车根本开不进来,每次遇到卖货什么的, 真是得费十层力气才行。这条路要是修通,不说青苔村家家户户的生活从此发生质的变化,起码出行比现在更方便。 但是,这一旦规划修路,必定会占据农村大量土地,这赔偿又怎么算?赔多少?如何赔?青苔村的人想不到别的,他们最关心的便是这个赔偿问题,这是很现实的一个问题。遇到像这种征用土地建设,赔偿往往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赔多了,只怕没那么多预算,赔少了,这些平民自然不会轻易签字同意。 整个青苔村还从未碰上过这种事情,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这第七工程既然是横跨整个青苔村,那必定有不少人家恰巧被占据居住房屋。 陈家差点就遭了。 根据建设规划,陈家正属于征占的范畴。其实,这房屋被征占实在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曾经有不少人家因房屋被占结果换来更大更好的居住房子,但也有不少人家因赔偿一时拿不下来从而被迫流浪外面,租房子暂住,一住就是好几年,甚至十多年。 …… 蒋云英愁眉苦脸回到家,和陈志华说了这些,不由担心叹气。 “怎么说什么就来什么,”陈志华深深蹙眉,“英子,想这些也没用了,到时候要是真的被占,我们也不得不让地。” 详细赔偿方案还未下来,青苔村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安排的,或许最后分给他们一套小区房也说不定。 让陈志华夫妻二人如此担忧叹气的是另外一件事。 陈志华的脑瘤病虽然经过开刀治疗,如今已大有好转,但毕竟还没完全恢复,最近一两年怕都不能再去外面打工了。塑料厂的工作他也辞了,当初出那么大篓子,尽管最后用陈全借的钱堵上了,塑料厂也不可能再接受陈志华,而且由于陈志华的事情差点牵连整个塑料厂被查,塑料厂的老板定然十分生气。陈志华最后那是一分赔偿钱都没得到就被打发了。 上次警察从张海那里收来赔给他们的十来万,也差不多早就用来还亲戚的借款。陈全老板那里虽然还挺好说话,未急着让他们还钱,但毕竟这债清清楚楚记在那儿,忽略不得。陈家如今简直是一贫如洗,灏灏正在上高中,老陈又失业了,家里没有经济来源。一家子背负巨债,沉重艰难。 “我看还是给老大说一声吧,让他有些准备,说不定我们还真得去租房子住了。”陈全虽没有什么本事,但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汉,他既然生在陈家,就有他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无论今后有多少风雨,他们这一辈子都是一家人。 蒋云英在洗菜,头也不抬说道:“说了也没用,他现在自己都没弄顺畅,能有啥法子?”陈全如今在外面混的怎么样,她这个当妈的如何不清楚,陈全就实在不是个能当家的人,她就没对他抱过什么期望,所以当日陈全给她说他会凑钱,蒋云英其实根本就没相信。 “他如今也是长大了,有自个儿想法,有些事宁愿憋在自个儿心里也不愿意和我们说,我们有什么办法?” 知儿莫如母,这是有一定道理的。陈全所有的淡然和笑容背后,有着多少憋闷和委屈,蒋云英其实是能感受到的。 陈志华默了一下:“英子,你说我们是不是对老大要求太严了。” 蒋云英转头看向陈志华,陈志华一脸欲言又止。夫妻二十来年,陈志华心中想的什么,蒋云英多少是知道的。蒋云英扭回头,怅惘地看着树枝上摇摇欲坠的枯叶。 农家乐小爸爸_38 “老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老大变成今天的样子,肯定和我们当父母的有关系……是,我知道我对老大一直都有偏见,对他比对灏灏严厉,但我这是为他好你难道不懂吗?老大的事情,这些年就像一座活火山压在我身上,我不知道它哪一天就会爆发。” “哎,你这人就是想得太多,事情已经存在了,注定要发生我们也躲不掉,再说,老大是那种胡来的人吗?你担心的事肯定不会发生的。” “他敢胡来。”蒋云英说道,“他要真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陈志华摇摇头,心说我还不了解你啊,刀子嘴豆腐心,什么时候真舍得打孩子了?哪一次不是被孩子们气的哭红眼睛的。 陈全是阴阳人的事情,陈志华夫妻俩自然是清楚的,但没办法,就算陈全的身体再特别,这也是他们的儿子,一辈子都是。 陈全这一生,如果按照他们预期的那样,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也就罢了,可要是他不学好,偏要走另一条路,蒋云英二人是绝对不会认同的。不说那条路难走,单单是你要面对左邻右舍的流言蜚语就让人难以接受。当然,他们也从未想过陈全会走上那条路,毕竟陈全是他们的儿子,陈全是如何的一个人他们做父母的再清楚不过。 这件事在他们陈家算是个秘密,知道的人不超过四人。陈志华夫妻俩人就不必说了,其余俩人便是陈全大伯大娘。蒋云英当初生陈全的时候,是凌晨两点突然阵痛,陈志华那时候还在塑料厂,一个月也难得回来一趟。蒋云英当时也不过二十出头,好在她一向坚强,当时硬是咬牙强忍阵痛,蹒跚走去找陈志国,请她大哥帮忙把她送去医院。 苦苦艰难六个时辰之后,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声终于在溪坝镇医院里响起。陈志华已从工厂赶回来,傻笑着抱着他家的胖小子,初为人父的喜悦让他热泪盈眶。夫妻二人给婴儿取名陈全,意为成全。 这是寄托了当年这一对年轻夫妻俩人爱意和幸福的名字。 原本一切都该幸福美满的,却因孩子接连病倒而陷入恐慌之中。孩子出生半年后,开始隔三差五生病,可没把夫妻俩人吓坏。去镇上医院检查,医生检查不出原因,只当孩子天生抵抗力弱,开些药就让他们回去。孩子情况非但不见好,还越转越坏,开始高烧不断,多次出现呼吸不畅的情况。蒋云英急疯了,哭着说要带孩子去城里找大医院看病。夫妻俩是新婚夫妻,成亲不足两年,同是普通农村人家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积蓄。陈志华最后揣了家里仅存的三千块存款,和蒋云英冒着寒冬腊月的风雪,带孩子来到蓉城五医院。 当年的五医院和现在差不多,只是瞧着比现在更光亮。那时候给蒋云英看病的是一个老医生。老医生戴着厚厚的边框眼镜,里里外外给已经陷入昏迷的婴儿检查。小小的婴儿因呼吸不畅,整个小小的身子已经出现窒息症状,身体隐隐呈紫色现象。 蒋云英一辈子都忘不掉当时老医生显露的神情。 “这孩子……”老医生颤颤收回手,面色讶异非常。 “怎么了?医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蒋云英大哭着哀求。 老医生颤颤摆手,示意蒋云英别忙哭:“孩子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对,生辰八字……你们啊,简直差点害死这个孩子啊。”老医生得知孩子的生辰八字后,稍一想想,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们要是再晚来三天,这孩子恐怕就死了。”老医生缓缓道出实情。 事情是这样的。蒋云英的这个孩子,并不是个正常男孩子,而是极其罕见的雌雄同体的阴阳人,这个病多发于新生儿。雌雄同体本就不是寻常人,加上孩子才出生不久,抵抗力弱的很,寻常药物哪里能够医治。溪坝镇毕竟只是个小镇子,溪坝镇卫生院无论是条件还是旁的,都不可能和大医院相比。医治小病小痛没问题,但要是碰上些疑难杂症就直接喊人转院。医院给蒋云英开的药,对生病的孩子根本不起作用。或许只是一场小病,孩子却因医治不及时差点丧命。 “那,那咋办?医生,这,这个该怎么办?”蒋云英彻底震惊了,迷茫无措。阴阳人,什么是阴阳人?阴阳人,竟然是阴阳人?!那她生的这个算是什么?……怪物…… 陈志华在一旁扶着蒋云英,紧张问道:“医生,这个病可有法子医治?” 老医生说:“你们可以选择将来给孩子做变性手术,年龄越小越好,不过,我并不建议你们这么做。” 蒋云英和陈志华面露不解。 老医生:“方才检查过程中,我发现这个孩子和其他阴阳人不同,怎么给你们说呢?你们的这个孩子其实挺幸运的,如果你们想让他继续成为一个男孩子,这完全是可行的,因为这个孩子体内的雌器官如今属于‘睡眠’状态,也就是说,他身体内的雌性激素水平远低于雄性激素水平,不会影响雄性部分发育的。我之所以建议你们不要进行手术,是为了不破坏他体内的平衡。” 陈志华隐隐觉得不对,问道:“那,如果不小心破坏了会怎么样?” 老医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如果只是单纯的因摄入雌激素而破坏倒还好,最多不过导致男性特征变弱而已,可若是,被一些不是正途的方式破坏,他甚至是能像女人一样怀孕生子。” 第29章 年底将近, 各大商场提前两三个月已将年终庆活动提上日程, 开始筹划准备。禾宇百货虽已是百货行业里的龙头公司,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是在这方面投入的精力一点也不少,甚至比其他同行更多,更深。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陈全那时候才进公司不久,业务不熟练, 一直没法开单, 加班熬夜那更家常便饭, 他很多时候疲惫的一回家连洗澡精力都没有直接倒床蒙头大睡。 那段时间暗无天日, 确实异常艰苦。 和陈全一同进公司的那批员工, 无论哪方面都高陈全一大截。陈全除了那张皮相还不错,哪里都比不上其他人,当然, 像他这样的人, 社会上太多了, 他也实在不是个特殊人物。文化低, 家境差,人也不够圆滑,搁哪儿都容易被人忽略。陈全就像落入美味食盘中的一颗盐, 多他一颗不多,少他一颗菜也不会淡。陈全想在禾宇百货这样一个大公司里面有一席之地,实在不易。 好在陈全从来都不是懒惰的人, 他知道自己条件差,能力也不高,想要出人头地,肯定得付出比常人更多的精力。为了拥有更好的生活,陈全百倍严苛自己,付出十分努力,兢兢业业工作。 陈全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靠的是他早些年在社会上摸爬打滚的艰辛,以及吃的亏走的弯路心酸换来的。每一次波折经历,都如一次浴火重生,在他身上刻下岁月沧桑的痕迹,这些不是一两句就可以说完的。陈全如今虽也称不上多么优秀出色,但起码是有所进步。 有进步便是有希望。陈全的心不大,他只想过片刻安稳生活,只希望他的家庭,父母亲人,都平平安安。为了这些,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 赵楠急匆匆走进业务部,抬头四处张望,没瞧见要找的人,问旁边的一个小妹,陈组长去哪里了?小妹茫然摇头说,主管,我不知道啊,没看见呢。 赵楠暗骂一声,转身就要离开,打算去别的地方再找找。这陈全也真是的,到底跑哪里去了?手机也打不通,这会儿要找人真如大海捞针。 “主管,陈组长午饭后好像去库房了。”小方从电脑前抬头说。 赵楠辗转来到地下库房,这里是禾宇的地下库房,很大,堆了不少货物。赵楠穿梭几下,竟没能找着人,不由高声喊道:“陈全,你小子他妈的到底在哪里???赶紧滚出来!!!!” 三秒寂静。 堆放日用品的区域出现动静,然后就见一个年轻男子从里面钻出来。陈全身上还挂着几条毛巾,手里拿着记录的文件夹,看样子是在盘点记账。 “主管,你找我?” 赵楠咬牙瞪眼:“你这藏得还真够严实!” 陈全摸摸鼻子,把挂身上的毛巾放回去。赵楠一把拉着陈全,朝门外拖,边走边道:“快跟我走,哎呀,这都迟好些时候了,都怪你,没事跑库房去做什么,一直联系不上。” “主,主管,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别走这么快啊。”饶是陈全这样拥有大长腿的高个子,也架不住赵楠拖着他只差一路狂奔的样子。 赵楠哪里还有时间和陈全废话,脚下不停:“我找你倒还好了!是郑总,我也还不清楚是什么事情,郑总只说要见你,倒是你,你究竟怎么回事?” 陈全心说,我能怎么回事啊。 郑总?郑总怎么会突然找他? 也由不得陈全再思前想后,他被赵楠拖着赶着,不一会儿就来到董事长办公室。陈全在这里看见一身正装的王晓莹。 王晓莹远远看见陈全终于上楼来,公事在先,也顾不得俩人间的隐隐不快,低声快速说道:“快进去吧,郑总都等你好长时间了。” 陈全看了王晓莹一眼,王晓莹神情有些不自然。赵楠在一旁开口问:“美女,这郑总找我们小陈究竟是什么事啊?”瞧赵楠说这话的样子,像是怕郑总把他部门的小虾米卖了怎么着。 王晓莹看着陈全,神情古怪,抿唇轻声说:“你应该知道,就那天去你家的那个大老板……他现在就在里面。” 直到此时,陈全脸上才隐隐显露几分吃惊神色,望着神情不解疑惑的王晓莹,陈全没来由感到有些不安。 农家乐小爸爸_39 陆东棠?竟然是陆东棠?!他来禾宇做什么?难道说……并不是郑总要见他而是陆东棠?可这也没道理,他这些天几乎天天都在陆家,陆东棠就算找他有什么事情也该那时候说,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出现在禾宇。 还有,据当日陆东棠自己所说,他好像才是禾宇百货的老板,难道这话是真的,并不是他当时仅仅为了替自己解围而胡乱编造的?陆东棠究竟是不是禾宇百货的老板,陈全一直都不太清楚。从他了解的禾宇百货来看,其后的大老板一直都是郑沛凯。郑沛凯二十多年前毕业于名校,在旅行社市场部当市场经理,三年后,郑沛凯离开旅行社,开始下海经商,辗转北京、上海、广州、四川等多个地方,从最开始到批发市场批发衣服鞋子包包摆地摊逐渐到拥有自己的小公司,后来他又来到四川蓉城,在商业中心地段购置几百平米。这些年蓉城发展迅速,商业中心更是日新月异,房价攀升很快,经济发展指数增涨。郑沛凯立足早,实力雄厚,如今已是拥有相当数量房产。 关于这些公司幕后的事情,陈全所了解的不过是官方资料,实情他并不清楚。 王晓莹轻轻敲门,里面传来声音,她并未进去。陈全踌躇片刻,推门进去。 陈全从未来过董事长办公室,此刻咋一走进来,不免感到有些拘谨。根本不敢肆意打量办公室,陈全微微颔首进去。 “郑总,您找我?” 陈全朝郑沛凯轻轻出声。办公室里确实还有另一人,陈全的余光却不敢乱动分毫,只当不认识那人,没看见。 郑培凯打量陈全一眼,朝他微笑点头,然后站起来,朝落地窗前走几步,声音略带恭敬:“陆先生,您要的人来了,这就是小陈。” 伫立窗前清雅挺拔的身影缓缓转过来,陆东棠身着西装,神色淡漠,淡淡凝视站立前方的青年。 陈全怔怔看着陆东棠,发不出声。 “小陈,这是陆氏集团的陆先生。”郑沛凯给陈全打眼色,示意这人注意场合发呆。身份使然,郑沛凯无需向陈全详细介绍什么,仅是陆氏集团四字足以。 陈全勉强维持镇静,垂眸说:“陆先生。”那人既然仍旧一副我和你不熟悉的冷漠样子,陈全也不必主动说出我认识这人,免得招人嫌厌。 陈全面上淡泊,内心其实早就开始打鼓,果真是陆东棠找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这般麻烦来这里。陈全心绪不宁,不经意抬眸,恍然看到对面男人眼底隐含的几分深沉。陈全一呆,颇为不解。 郑沛凯还在继续说道:“小陈,公司器重有能力的人,决定送一批人才前往北京,陆氏一向与我们关系亲密,这次可是大好机会。” 原来事情是这样。根据陆氏集团在商业圈中的地位和势力影响,极少有公司能亲近他们。禾宇虽有幸和陆氏合作,但终究还是太浅。禾宇借这次派人前往北京的机会,除了商业中的往来,最终目的是为了与陆氏拉好关系,以便日后再进一层。 这次机会无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天赐良机。且不说日后能否进入陆氏集团工作,单就让他去陆氏学习培训这点,将来他无论走到哪里应聘,这都是一个极大亮点。 这是一个好机会,陈全却犹豫,这时候他忽然就想起那天陆东棠在他家所说的话,他希望自己能去北京。这人当时说这话到底是出于何种居心?陈全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人才,公司也没道理突然这么重视自己甚至派自己去培训学习。 陈全反应沉默,这落在郑沛凯眼中就有些不识好歹了。没错,禾宇上下,比陈全能干的人无数,随便拉一个出来也比陈全优秀杰出百倍,可陈全却是陆先生亲点的人。 郑沛凯也觉得十分奇怪,奇怪陆先生为何单单看上陈全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郑沛凯意有所指地说:“小陈,你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全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旁的陆东棠沉沉看着陈全。 “郑总,我想和陈先生单独谈谈。” 郑沛凯讶异,不过他不是愚蠢的人,事到如今,他隐约也察觉出这陆先生想必是认识陈全的。 郑沛凯出去后,办公室只剩陆东棠和陈全俩人。 陈全依旧沉默,他看着陆东棠,眼中有无数想问,想说的话。陆东棠静默片刻,缓缓走过来。 “说吧。” 陈全望着眼前的男人,俩人早先才见面,此刻站在这里,有种怪异疏离的感觉。 “陆先生,我,”陈全呐呐开口,“我不想去北京。” 陆东棠深深看着陈全,那是要一个理由,陈全鼓起勇气道:“你是真的想要我去北京吗?如果仅仅是为了让我跟随你过去……我,我不愿意。”以他和陆东棠如今的关系,他现在的做法算什么?他在蓉城,虽然过得普通寻常,但好歹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生活,他的亲人朋友家庭都在蓉城,可如果他跟随陆东棠去北京,自己便是孤家寡人,一切就都不一样了。这陆东棠难道是打算把他包/养,圈/养起来吗? 陈全脸上满是隐忍压抑不住的倔强愤然颜色。陆东棠幽幽看着陈全,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拉过陈全,把人圈在怀中,淡声道:“好,你现在不想去也可以。只是最后不要来求我。” 陈全被人禁锢在怀中,满是紧张别扭,心道,你还真以为人人都贪图荣华?我是绝对不会后悔去求你的。 其实这时候陈全压根没明白陆东棠所指何意,也没明白陆东棠来此的用意,不过等到明白的那时候,已经晚了。 陆东棠会如此好说话,让陈全略感惊讶,后来不知他与郑沛凯又说了什么,反正最后是没再提要陈全去北京的事情。 第30章 当天下午, 郑沛凯原本打算宴请陆东棠, 但被陆东棠拒绝了。陆东棠的脾气性子,很少有人能请得动,圈中人但凡知道点的,都不敢肆意任为,只因这人性子实在令人摸不准。陆氏东家亲临禾宇,已给足郑沛凯面子,饶是郑沛凯想如何如何与陆氏攀上关系, 也实在困难。 但要他就这么放弃, 也未免不甘。 郑沛凯最后朝一旁的陈全看去, 示意道:“小陈, 陆先生难得来一趟, 今日你就负责替我招待陆先生吧。” 陈全与陆氏东家之间影影绰绰的亲密关系,让郑沛凯惊讶之余又添暗喜,虽然他不知道这俩人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但既然能让陆先生另眼相待的人, 必定在他眼中地位不浅, 能够说得上话。 陈全面上为难, 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陆东棠既然能拒绝董事长的邀请,又怎会与他同行?他又不可能当着董事长的面借口说自己待会儿还有事。陈全略带尴尬地朝陆东棠看去,等待这人意料之中的拒绝。 禾宇公司最近在开始筹备年终庆的活动, 公司上下都十分忙碌,陈全作为业务部的小组长,也是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这一点令陆东棠颇为不满。虽然陆东棠并不是每天都回蓉城陆家别墅, 但却是要求陈全每日回去的。陆管家向他日常汇报说,陈全最近回去很晚,而且身上多时还带着酒味,单单就他也碰见过几次,甚至有好几次他都回去了陈全还没到家。不仅如此,陈全最近明显疲惫很多,晚上回陆家还得熬夜做报表。陆东棠有时拿过去看看,都是些极其琐碎又枯燥的报表。后来陆东棠实在看不过去,直接把那人电脑关了,不许陈全再工作。陆东棠说,让下面的人去做。陈全无奈,他就是下面的人,还得让谁去做啊。他又不像你们这些大老板,只需吩咐下去便可,哪需要亲自动手。 陆东棠看了看陈全,冷淡的眼眸轻轻滑过他眼底略带的青黑色。陆东棠淡淡开口:“陈先生可愿意?” 陈全讶异看着陆东棠,其实他现在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虽说是他要求陆东棠不可向外泄露与他之间的事情,而这人貌似也挺乐意如此,但是,如果前一刻俩人还能相安无事拥抱在一起,转眼俩人就又成了疏离陌生人,这种落差实在太明显,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当然,陈全亦不是感到失落什么的,更不是因贪恋一个男人的怀抱,他就是觉得别扭,这陆东棠好似比起他更不愿意在人前与他显示亲近。这对陈全来说无疑是有利的,但总是有股说不上来的不舒服隐隐盘绕在他心头,让人没来由生出烦躁。 陈全木着脸说:“当然愿意,还请陆先生赏光。” 如此这般,竟然有一天会和陆东棠一起去饭店吃饭,陈全感到十分不真实。 陆东棠的反复无常,让陈全感到费解。陈全不是傻子呆子,有些事情并非故意装作看不见。最近一段时间,陆东棠对他有意无意的照顾亲近和若有若无的冷淡疏离,让陈全着实迷惑不解。想要孩子而不得,这不是他能掌握的,因为他不可能真的去爱上一个男人,若说是忽然喜欢爱上自己……陈全忽然打了一个冷颤,他宁肯相信男人会怀孕——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陆东棠虽说只和陈全去吃饭,就连他身边的那些保镖都一个没带,但陈全知道,那些黑衣人是无处不在,现下只不过隐匿起来,免得占了陆东棠的眼。 陈全把车开出禾宇。陆东棠自然不会去禾宇的员工食堂,陈全也不可能带他去那里。陈全思索片刻,就想起哪里的吃食比较美味可口。 一开始打算去餐厅吃中餐,不过陈全想了想,最后不无报复的决定去另一家海鲜店吃海鲜。那是一家自助海鲜火锅店,陈全过去经常来这里,这里的海鲜实在是物美价廉,远近闻名,很多远地方的人来蓉城都要来这里尝一尝,而且地方也离他们公司不远。 陈全开车带陆东棠来到秦记海鲜店。陆东棠在车内扫了眼门市嘈杂的店门,深深蹙眉。 农家乐小爸爸_40 “换一家。” “为什么?这家海鲜很好吃的。”陈全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细长眼眸,清明无辜极了。 陆东棠用掺杂着令人看不懂的幽深寒眸盯着陈全,陈全呼吸一窒,心虚地错眼嘟嚷说:“这家海鲜的味道很正宗的……” 陆东棠依旧盯着陈全,陈全半垂眼眸用很是可惜的语气说:“不去就不去吧,我还说专程带你去尝尝……呃——”陈全话未说完,突然就被一旁的男人打断了。 陈全下颚被猛地掐住,愕然抬眸,惊道:“你做什么,陆先生?!”说着,陈全用手去掰陆东棠的手腕,纹丝不动。 陆东棠面上看不出一丝生气颜色,但指尖的力道着实不容忽视。陆东棠深深看着陈全,突然凑近,道:“陈全,我好像还没告诉过你,我很讨厌有人在我面前动别的心思。” 陈全下意识噎住,不由辩解道:“我没有!”说完,陈全猛地瞧见陆东棠眼中的嘲弄,这才意识到自己由于心虚犯了愚蠢可笑反应。 陈全紧紧闭着嘴巴,用力把头扭向一边,一脸懊恼之意。陆东棠把人扭回来,但因俩人都用力不轻,陆东棠指尖之下的部位隐隐显出紫红印记。陆东棠眸色深沉,略微松了手,指腹轻轻抚过那抹痕迹。 陆东棠略蹙眉头,忽然说:“你很想去吃?” 陈全瞥了眼陆东棠,带着自己都不清楚的赌气意味,紧紧闭着嘴巴,不想回答。 陆东棠用指腹滑过陈全嘴角:“下次带你去别的地方吃。” 陈全依旧不为所动,侧身避过陆东棠的亲近。陆东棠亦不再说话,狭小的车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车外人来人往,十米开外的秦记门口客人进进出出,秦老板身穿厨衣白褂子站在门口大声吆喝,好一片热闹景象。 陈全怔怔地看着窗外景象,半响,他转首看向一旁清雅冷峻的陆东棠,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为自己方才突发奇想的那点小心思。陈全忽然就明白了,以陆东棠这般面容身材,身份地位的人,若真的与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客来客往的秦记吃自助海鲜火锅,今天必定是吃不痛快,更甚至明天就会有报道说陆氏集团的东家与一个陌生男子现身秦记自助海鲜火锅店云云。 这些不是陈全希望看见的。 陈全打火,默默掉头,车身很快融入车流。 陆东棠略带惊讶地转首看着陈全,眼底闪现零星温度。与他在一起的人,必须是知分寸识时务的人,这样才能让他心生顾念将来给予更多。 那天,陈全和陆东棠俩人终究没有去秦记海鲜店,在临近六点半的时候,俩人来到蓉城银河大酒店。在副总经理的亲自带领下,俩人来到VIP雅间,点餐,吃饭。 银河大酒店的副总经理吴然看见陆东棠出现,足足震惊半分钟,悄悄掏兜摸电话,陆东棠抬手示意,别紧张,他只是过来吃个饭。 吴然小心翼翼带路,偷偷拿眼角余光瞟跟随在陆东棠身后的年轻男子,心里暗暗惊奇,这男子是谁?看模样不像陆先生的保镖,难道是朋友?客户?吴然越看越心惊,脑袋里闪现最近听闻的的传闻,据说,蓉城陆家别墅里住着一位绝色佳人,是陆氏东家的秘密情/人,陆家别墅正是陆氏东家为其专程打造的豪华别墅。陆氏东家为讨佳人欢心,频频现身蓉城。可惜蓉城陆家别墅向来隐秘,至今无人可知。 银河大酒店是蓉城的五星级豪华酒店,饭食自然不一般。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精致饭食,外加国外高档名牌红酒。 陈全默默吃饭,陆东棠在一旁打电话。不知对方是谁,只听陆东棠偶尔几声回应。 陈全心不在焉吃着,这时候,厅门被轻轻叩响,然后,吴然亲自端着一盘菜色进来。 那是一盘卖相并不怎么好看的海鲜火锅。 陈全满脸疑惑看着,回忆方才点餐,好像并没点过这道菜。陈全抬眼朝吴然看去,想要问问他是不是拿错了。 吴然似看出陈全的疑惑,开口为其解释道:“这是陆先生给您点的。” 陈全微微惊讶,不由转头看向对面的陆东棠。陆东棠依旧保持着不疾不徐的速度,低垂眼帘慢慢进餐,对陈全的惊讶毫无反应。 吴然早已悄悄退出去。陈全讨了个没趣,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犹豫半响,还是忍不住诱惑,伸手去夹其中的海虾。 火锅海虾还带着火锅的鲜香红辣汁水,陈全纠结一下,还是伸出纤长手指开始剥壳。陈全手指灵活,海虾在他手中很快被剥干净。 鲜辣嫩滑的海虾入口,原汁原味,是熟悉的味道。陈全嘴里慢慢嚼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繁复情绪在他心底忽上忽下,让他隐隐感到不安和慌乱。 “怎么,不好吃?” 不知何时,陆东棠已经停止手中动作,正一脸深深地看着陈全。 陈全恍然回神:“嗯?” 陆东棠垂眼看向餐桌上格格不入的海鲜火锅,陈全迟钝地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嗯,没有。”陈全把嚼了半天的海虾咽下去,他的左手放在餐桌上,无意识抠弄着。 陆东棠不再说话,只是淡淡看着陈全。陈全在对面男人深沉眸光的笼罩下,没来由的突然就想逃离这里,他只怕再呆下去会控制不住把心中的疑惑全部吐出来。 “我,我去下洗手间。” 第31章 陈全埋头冲出去, 一路胡乱奔走。他此刻心里很乱, 不知缘由的乱。 陈全茫然地行走在走廊上,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心头会如此纷乱挣扎。陈全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太过神经敏感,总是喜欢自作多情,考虑太多。 虽然陈全有一个家庭,他其实非常孤独,这种孤独似乎与生俱来, 无时无刻不伴随他。曾经, 他为了博取些许父母的疼爱, 努力让自己成为乖巧懂事的孩子;曾经, 他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 毅然放弃学业;曾经,他为了家人视为宝贝的弟弟,断然弃学开始打工挣钱;曾经, 他为了保住陈家, 舍弃自己的将来, 与一个男人纠缠不清。 陈全从来都不是一个心硬的人, 他总是为他人思量太多,宁肯委屈自己也不愿意让别人为难。他不在乎自己,但又太在乎自己的感受, 太在乎别人的感受。他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不会有人称赞、给予掌声,反而还会让别人觉得他傻。这全是因他太过孤独而生出的偏激反应。从小缺失的关爱,即便长大以后也没因时间的流逝而治愈, 反而让他不停追求,渴求一份只属于他的温暖。 陈全很痛苦,他知道自己此时的想法不对,不应该再继续想下去,但他还是控制不住。 陆家对他的所有包容和忍耐,已逐渐像毒/药一样丝丝浸透他薄薄的抵御。陆东棠如果对他狠,对他冷,陈全或许还好受些,至少他不会出现不安,不会因对方轻描淡写的妥协便出现胡思乱想,那样他便可以冷酷残忍地告诉自己,这就是你的命,你这一生注定命运多舛。 可若是真的因为这样便让他放弃二十多年的人性认知转而和一个男人如何,这又是绝对不可能的。 要维持这份坚持很难,如今他一方面还得继续与陆东棠纠缠,另一方面又得时刻提醒自己防备陷落。他的人生早就四分五裂,每日都生活在伪装之下。夜半时分,陈全常常从睡梦中惊醒,一度陷入迷茫恐慌之中,不知身在何处。人都有惰性和盲从性,就如现下这堕落丑陋不堪的生活,他竟然也能逐渐生出习惯。 习惯果然可怕。 陈全怕将来等他终于换得自由身内心却早已不由他做主,那时候他又该何去何从。 陈全在厕所洗脸清醒,看着镜中一张湿漉漉脸庞的男人,陈全突然觉得很陌生。陈全笑了,他这还算是男人吗?顶着这张虚伪皮囊,内心之下又是如何的丑陋自私卑劣。 他到底算什么?! 农家乐小爸爸_41 “啪”—— 刺啦一声巨响,整片玻璃顿时破碎。另一旁解完手出来的一哥们满脸震惊地看着伫立洗手台前的沉默青年,只见青年右手满是鲜血,不由吓得连手都不敢上前去洗,溜边出去了。 陈全麻木地怔在原地,看着眼前支离破碎的镜片,他脑袋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如此失控。 银河大酒店果然是大酒店,不消片刻,便有人匆匆赶到洗手间,陈全甚至来不及在作案后逃逸就被人堵在了门口。 “谁,谁干的?!”一年轻保安冲进来,脸都绿了,绿豆大小的眼睛精明地一扫角落里的某人,质问道,“说,是不是你?” 陈全抿着唇,脸色也不太好看。 “你这人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砸玻璃?走,跟我去见经理。”年轻保安性子直,不由分说就要拉陈全去见管事的。 “我自己会走。”陈全冷声道。他原本也没想过逃避,用不着像扣押犯人一样。 公然砸坏酒店公物,这事可大可小。吴然一见陈全,不由开始头疼,思索再三,还是拨通了电话。 “喂,彦总,呃,这里有件事可能需要您亲自处理一下。” 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竟然把银河大酒店的大老板请出来,陈全此时早已悔的肠子都青了,这下该怎么办? 彦悦靠坐在老板椅上,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陈全。这人五官深邃,衣冠楚楚,此时正面带戏谑地看着陈全。 彦悦开口,声音低沉性感:“陈先生?或者……陈全?” 陈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开口就喊出自己的名字,不由怔了怔,这人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陈全抿了抿唇,声音硬邦邦的:“这次是我不对。要陪多少钱?我马上赔。”连大老板都请出来了,无疑也是为了赔偿的问题。 彦悦眼角扯出笑纹,声音沉沉的:“陈先生够爽快,我喜欢,不过……赔?陈先生认为赔得起吗?嗯,我想想,酒店十二楼卫生间的玻璃是去年换的国际品牌新款,全球限量十套,价格嘛,也不多,大概一套就三十万英镑。” 陈全茫然看过去,脑袋里下意识进行兑换。三十万英镑……等于…… 陈全像被惊了一下,脸色猛地变得有些苍白,后背竟然浸出冷汗,嗓子像被人扼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究竟值多少钱,也不过是彦总的一句话,陈全就算明白是有人故意刁难,也无法辩解,毕竟那扇玻璃确实是被他砸碎的。陈全从来不是冲动的人,直到这会儿就连他自个儿都还没回过神,自己竟然真的做出那般任性妄为的冲动事。 “如何,陈先生?”彦悦站起来,高大身形立时带了三分压迫感。彦悦缓步走过去,上下打量陈全,嘴角扯出一丝明显哂笑,“三十万英镑也不多吧,放在蓉城里,也不过是一角厕所砖头的钱,陈先生要是方便,我们这会儿就可以算一算。” 这般显而易见的羞辱和看不起的话,彦悦说起来是一点都没觉得不妥,居高临下等着陈全反应。陈全无意识握紧双手,指骨的刺痛让他清醒。 陈全深吸一口气,说:“我现在没那么多钱,不过我会尽快凑齐送过来。” 彦悦看着陈全:“陈先生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我也不是为难你,陈先生应该明白,这损坏公物照价赔偿,下面的人也都看着,有些事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如何?好了,你要是觉得赔不起就直说,我这人向来好说话,我们当然还有别的法子解决问题。” 陈全此时确实紧张无措,近三百万,他到哪里去找?对有钱人来说,三百万当然不算什么,充其量不过是一顿美味,或一次旅行,抑或一场夜消费的一点零头,更甚是人家家里厕所的一块砖也不只值三百万。但对他来说却是天文数字。 彦悦审视眼前憋屈沉默的青年,嘴角牵起一抹玩弄:“陈先生要真有意,也不是不能抵偿的,”彦悦凑近陈全,附耳暧昧道,“只要陪我一夜,一切都好商量。” 陈全猛地后撤一大步,不敢置信瞪眼盯着眼前的男人,满身戒备,他想要装傻充愣都没机会,实在是彦悦看他的眼神太过赤/裸/情/色。 “你——”陈全咬紧后槽牙,狠声道。 “如何?”彦悦挑眉,眼底满是玩弄和嗤笑。 陈全深深吸气,半响才吐出声:“无耻!休想!”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他总是碰上这样不堪的事! 彦悦低低笑了起来,这人五官立体深邃,双眸如鹰锐利,眼尾隐着暴虐狠意,此刻这一沉沉低笑,没来由让人感到发寒。陈全警觉,心头无端冒汗。 “既然如此,那只有公事公办,陈先生既然赔不起,那就让法院判决。” 陈全说不出话,心头像是堵着一块巨石,恍然无助,就在这时,他身后蓦然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 “赔不起就我来陪。” 陈全双眸圆睁,十分惊讶,他僵硬着身子回头。陆东棠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银河大酒店的彦老板。 彦悦早在人进来时就看见了,所以这会儿惊讶的只是陈全。彦悦笑了一下,缓缓收起戏谑神情,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俩人。 “陆先生,幸会。” 陆东棠迎面而立,身形清雅挺拔,浑身萦绕着淡淡疏离和冷漠,他此刻站在距离陈全一米之处,微微垂眸凝视陈全。 和陆东棠对视三秒,陈全极其难堪理亏一般别开脸,紧闭嘴唇。 陆东棠就这么冷淡地看着,也没询问陈全发生了何事,为何会在这里。 “先去处理伤口。”陆东棠吩咐。 陈全被玻璃划破的右手,鲜血流尽后遍布干涸血迹,模样瞧着挺渗人的。 吴然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心惊胆战地看着办公室里弥漫的无声战火硝烟,他吞了吞口水,直觉今天值班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则指不定就会被战火波及。 “陈,陈先生,请跟我来。”吴然轻声对陈全道,示意一般地看了眼陈全受伤的右手。 陈全抿唇,转头看了眼已把冷漠视线投向别处的陆东棠,最后又看了眼盛着一脸复杂神情的彦老板,随后才带着纠结的心情默默跟随吴然离开办公室。 直到陈全和吴然俩人的身影消失,彦悦脸上才渐渐释放丝毫笑容。 “怎么,这就心疼了?” 其实在这之前,彦悦已和陆东棠通过电话,只是当时陆东棠正和他人有约,而且显然不想和他见面,彦悦自然也就乐得懒得去应酬。 陆东棠并不回话,径直捡了个舒适位置,随意坐下。这人任何时候都能让自己处于绝对优势地位,似没有什么能动摇他。 彦悦笑了笑,习以为常。 “真是想不到啊,堂堂陆氏集团的大东家,竟然有天会为了一个人现身解围。”陆东棠向来冷血冷酷,又有多少人能真的入他的眼。 彦悦靠在办公桌上,双手抱胸,沉沉低笑道:“这人确实有意思,忒单纯,难怪一向冷心冷情的你也会为他妥协,可惜就是胆子有点小,开不得玩笑。” “那就不要和他开玩笑。”陆东棠冷冷出声。 彦悦歪头打量陆东棠半响,突然诡谲笑道:“怎么,方才动了下你的心肝,这么快就吃醋了?啧啧,看来你也不过是世俗寻常人罢了。”有传言陆氏集团东家陆东棠绝情绝义,做事不留退路,当年甚至连陆家他都不放过,令偌大一个陆家一夜之间江山易主,处事手段极其冷酷残忍。 农家乐小爸爸_42 陆东棠并不理会彦悦的胡言乱语,冰色眼眸幽深难辨。 彦悦嘴角的笑容放大,性感嗓音沉沉的:“你难道是认真的?” 陆东棠抬眼淡淡扫了他一眼,眼神冷漠,并没直接回答。认真与否,这重要吗?既然不重要,他又何必费心思去在乎。 陆东棠的惯常冷淡反应,让彦悦暗暗惊讶,难道是他想错了,这人并没像他预料的那般喜欢方才那个青年。彦悦不由再三打量沙发上冷若冰霜的男人。陆东棠俊容清雅,冷淡眼眸深沉无波,眼底未融进丝毫情绪。 第32章 “原来如此。”彦悦自嘲一般笑了下, 这般无情无欲的人才是陆东棠, 转念间,彦悦似想起什么趣事,深邃容貌中隐隐闪现残虐笑意,“如何,你打算困他多久?你们……这也在一起这么久了,他要是真能怀孕早怀上了……你何不放他离开。”当初贺琛林与他提及过,陈全正是陆家所找的阴阳人。阴阳人受孕极其困难, 凡怀孕者, 必定是因情动而孕。陆东棠与陈全接触这么久也不见动静, 可想而知俩人之间的状态并不十分美好。 陆东棠眼神暗了暗, 冷峻面容上溢出几许深沉, 想来也是对这件事颇为介怀,陆东棠语气微沉,冷声道:“就算这样又如何?我陆东棠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陈全若真的这辈子都怀不上, 那便注定他这辈子都要被陆家压在身/下, 永无翻身之日, 直到某日被陆东棠厌倦, 或是陆家重新找到另一个可以为陆东棠生子的阴阳人。 彦悦无所谓地笑一下,他会为陈全说好话,这绝对不是突发善心, 只是觉得这人简直倒霉至极,竟然会和陆家纠缠不清。 …… 另一边,吴然正纠结是否应该带陈全去医院。看老板的态度是相当漠然, 但另一个人同样不能得罪。眼前这青年手上的伤并不是很严重,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自然没必要大惊小怪。可不重视是一回事,看见却不照顾事后被人在心里记一笔又是另一回事。吴然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见过社会上太多趋炎附势,人情冷暖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栽跟头。今天人家或许只是你脚下的一只蚂蚁,指不定哪天你反倒会去请求人家帮忙,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何况,这人还是随陆氏东家一起来的,别的不说,就凭这点,也足以让吴然不敢掉以轻心。权衡之下,吴然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去招呼比较好。 陈全出来后,脑袋已从方才的惊愣中逐渐恢复冷静,陈全看了眼一脸有话要说又不知该如何说的吴然,勉强压下心底泛滥的疑惑,嘴角扯出一抹勉强淡然的笑容:“吴经理不用那么麻烦,简单消下毒就可以了。” 陈全不是犟脾气的人,一码事归一码事,他不会做出迁怒旁人的莽撞事。堂堂一个经理会这般看重他的伤势,不论他出于何种目的,眼下人家对他确实是善意。 吴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开口说:“我这就给您处理。” 吴然亲自拿消/毒/药/水给陈全受伤的右手消毒,一一挑尽碎玻璃渣,然后又拿出酒店备用的上好伤药给陈全上药,最后才缠上绷带。 吴然这人其实挺细致的,话也较多,平时在酒店也是经常出入底层员工之间,拍拍这个,找找那个,交流交流,美名曰感受最真实的员工生活,在普通群众心目中树立起一个和蔼可亲的上级形象。 所以像这会儿借包扎伤口的机会,吴然只差没把陈全祖宗十八代调查清楚了。 吴然:“本地人啊,本地人好啊,这蓉城确实不错,环境气候也比北上广好太多,是个适合安居乐业的好地方,我还说这以后就定居蓉城了,干脆也不回老家,将来就去你们那儿,是溪坝镇对吧,就去溪坝镇旅游一番。” “其实云南也不错,那里也算著名风景区吧,南天白云,我很喜欢那里的。”原来这吴经理是云南人,早些年出来奔事业,很少回家,离开家乡也快二十年了,如今在外面成家立业,早已不复当年年轻时候的心态想着再回家乡。 回去又如何?二十年了,物是人非,那里已没什么再让他牵绊的人事了。 与吴然聊天是件挺愉快的事情,这人见识多,说起事来有头有尾,引经据典,海纳百川,确实令人愉悦。所以当陆东棠从彦悦办公室过来找陈全的时候,便看见那俩人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热络地聊着天。先前不知俩人说了什么,陆东棠竟然破天荒地听见陈全露出笑声。 那是一种十分舒畅的笑声,没有任何压抑和勉强,发自内心的笑,眉梢眼角都盈满笑意。 只听见吴然还在继续说:“到时候啊,你我每天早上一起起床,然后我们就站在阳台上观赏日出,别提多惬意了。” “哈哈哈,要真是能这样,那简直太有趣了。” 陆东棠已走至门口的脚步一顿,深深凝眉,一旁的彦悦也是别有意味地挑眉,暗道有好戏看了。里面的吴然还在一个劲儿地说着什么一起吃饭,一起跑步,一起洗澡等等,简直越听越让人联想到别的什么事情上,终于在那人说到一起睡觉的时候,门外的陆东棠面无表情地一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正聊得热火朝天的俩人一惊,齐齐朝大开的房门看去。陆东棠面色冰冷,寒眸如针刺一般冷冷直射那只差抱在一起的俩人。 吴然大惊,尽管他并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但本能还是在第一瞬间让他意识到事情不好了,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简直下意识地就连忙收回搁在身旁青年肩上的胳膊,刷的一下站起来,后退一大步。 “陆,陆先生。” 其实当时的情况远不如陆东棠他们看见的那样。吴然和陈全聊天,也是觉得这青年人挺不错,看事看的通透,对他结交朋友的胃口。俩人比较合得来,这一来二往之间,就如同兄弟朋友之间的自然亲密,至于搭搭胳膊,锤一拳头什么的,简直太正常不过。 陈全也看见进来的俩人,下意识收住笑容,面容看着有点僵硬,这副样子落在他人眼中,无端就显得有几分心虚的意味。 一个紧张的连忙后退避开,一个心虚的面容僵硬,再联想之前听到的谈话,实在很难让人不心生怀疑。 陆东棠冷冷扫视那俩人。 “陆,陆先生您听我说,这个,不是您想的那样!”本能告诉吴然,现在必须解释清楚某些事情,但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到底哪儿做错了,只下意识说了这么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吴然略带求助地看向彦老板,彦悦回以意味深长的笑容。 陆东棠并没丝毫责问,你们到底在心虚什么?陆东棠冷漠至极的眼神扫过吴然,最后落在陈全脸上。 “跟我走。”陆东棠冷冷吐出俩字。 吴然还想出言解释什么,却被陆东棠刺骨冰冷的眼风一扫,他未说出口的话被生生掐灭。 直到这时,陈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太对,明明先前吃饭时俩人还好好地,怎么这会儿又莫名其妙针对他,不知哪里又得罪了陆东棠。就算陆东棠向来冷面冷色,这时候明显不同于以往。陈全坐在沙发上不动,眉头略蹙,一脸倔着舍不得离开的样子。 “别让我派人押你回去。” 陈全猛地抬眼瞪向陆东棠,难以置信这人竟然会说这种话,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了?玩物还是木偶?他是一个人,不是他的所有物,陆东棠没有权利剥夺他的人身自由,随意禁锢他。 也是陆东棠过去对陈全太过放任,对他的态度不同于我们想象的那种金/主囚/禁禁/脔的样子。只要陈全别想逃避,陆东棠可以任由他继续现在平静无波的生活,不会强势干预陈全的人生,但他的身影却是无处不在。 如果陆家把陈全仅仅当做泄/欲的工具,对他肆意羞辱折磨,破坏他的家庭,毁灭他的人生,陈全必定会痛恨陆家,不可能还像现在这样和陆东棠相安无事。事实上,陆家上下对陈全的态度那是颇为尊敬礼貌,抛开陆东棠要他生孩子的事情,其实陆家对他是很不错的,没有羞辱看不起他,也没有折磨虐待他。不过陈全也明白,这些显然都来自于陆东棠对他格外包容的态度所决定的,这也就导致陈全压根就没有一点身为一个男人情/夫的自觉,也因此他这么久以来才无法对陆东棠生出什么深重的恨意。 陈全狠狠咬住牙齿绷紧下颚,眼底溢满倔强,这是被人当众羞辱,面子上难堪了。陈全现在的模样大概就类似于,曾经被给予太多忍让与包容,这一时半会儿也就难以接受突如其来的羞/辱事实。 彦悦在一旁看着那僵持不动的俩人,再次有趣地挑眉,这小年轻人确实不一般啊,竟然胆敢和陆氏东家横眉竖眼,这小子是活腻了吗?他要真惹怒了陆家,对他有什么好果子吃?陆家根本不用动一下手指头,就足以毁灭陈全一家。 彦悦低低笑出声来,性感嗓音沉沉的:“陆先生,有啥话回家关上门好好说,你现在可是吓着小朋友了。” 陆东棠不为所动,仍旧冷冷看着陈全,反倒陈全被彦悦的话一提醒,排山倒海般的难堪与羞耻迎面砸来。先是不知缘由的对他冷脸,又是丝毫不顾及现在还有旁人在场放言押他回去,骤然袭来的强烈赤/裸/屈/辱/感,在这会儿看见彦悦脸上明显戏谑神情时,就变得十分强烈,让人难以接受。 不论旁人是否知道他与陆东棠之间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现在陈全也没精力再去思考别的。 陈全委屈地抿唇站起来,眼眸低垂,修长身形略显单薄。 陆东棠冷漠地看一眼陈全,转身离开。 …… 吴然久久未从震惊中回过神,他麻木地摸摸自己左臂,幸好还在。他此时才终于意识到,他今天差点惹大祸,那叫陈全的青年果然不是一般人,很有可能便是传言居住在陆家别墅里面的那位秘密情/人。而他竟然和陆先生的人勾肩搭背,抵首欢颜,他没被陆先生卸去手臂已是万幸。 农家乐小爸爸_43 彦悦走过来,抬手搭上吴然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来,小吴啊,给彦总说说,方才你和陈全俩人都谈了些什么,竟然能令陆先生生气成那样。” 吴然彻底僵住。 第33章 布莱斯早已等候在车旁。 见陆东棠和陈全出来, 布莱斯默默拉开车门。 车内异常沉默, 有种不正常的安静。布莱斯心底奇怪,悄悄抬眼从后视镜内瞟去。 陈全并不是很奇怪布莱斯会出现在这里。陈全绷着一张脸,转首看向窗外。 车外的光景飞速而过,在黑夜中如同蜿蜒起伏的猛兽脊背跳跃着,这些景物在白天看其实挺美丽别致的。郁郁葱葱的高大林木被修剪整齐,有着天然的青葱翠绿,又有现代化的精心雕琢, 偌大一片翠绿蓝天, 洋溢着清新舒适的气息。陆家别墅正是处于这样一个天然般翠绿汪洋之中。 也不知究竟是从何时起, 大概两个月前吧, 布莱斯每次来接他回陆家别墅的时候已不再要求蒙他双眼, 自然而然地开车载他回去,弄得陈全有些时候竟生出那就是他每天下班后理应回去的地方,是他家的错觉。陈全一开始挺疑惑的, 毕竟之前每次都要求他蒙眼, 从没拉下一次。布莱斯当时默了一下, 轻声说:“这是陆先生吩咐的。” 陈全不知道陆东棠究竟是怎么想的。当初陆家防他像防什么似得, 生怕他死皮赖脸赖在陆家不走一样,如今有这样的改变,肯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陈全不懂陆东棠。陆东棠所做的任何事, 好似早就算计安排好了,旁人只需按照他预定的方案去执行便可,根本无需向第二个人解释。 …… 别墅大门缓缓开启, 晚上十点时候,陆东棠和陈全终于回到陆家别墅。 陆管家早前已得知陆先生他们不回陆家吃晚饭,佣人也早已退下,所以现在整个陆家特别安静。 “陆先生,陈先生回来了。”陆管家干瘦的面皮在光影中映出纹路。 陆东棠朝陆管家略一点头,然后他朝后瞥去一眼,冷冷开口:“上去。” 跟在身后的陈全面色僵直,他沉着一口气,赌气似得转脸径直上楼去。 陆东棠看着直直离去的身影,寒眸深沉。 “陆先生,这是发生了何事?”陆管家看了眼楼上,朝陆东棠问道。 陆东棠眼神幽深,忽然他冷声道:“陆管家,联系贺琛林,务必让他月底回国。”不久前,贺琛林才刚飞往意大利,听他说好像是得到一些关于阴阳人的线索,他这次过去便正是为了调查此事。 陆家从未停止寻找阴阳人。陆东棠身边已有一个陈全,只要陈全顺利产下陆东棠的孩子,陆家恐怕也不会如此急于寻找阴阳人,可惜的是,陈全的肚子实在太不争气,这都快过去大半年了也不见任何动静,陆家当然不可能把赌注全压在他一人身上。 陆管家略微惊讶,这些日子他一直看的清楚,陆先生对待陈全是不一样的,不说对他如何在意,起码比起一般旁的人在乎许多。 “陆先生,小贺说这次去意大利起码得耗两个月,月底恐怕……” 陆东棠沉下声音:“不管他用什么方式回来,月底我一定要见到人。” 陆管家深深叹口气,陆先生会这般急于让贺琛林回国,怕是与楼上的陈先生有关。只是不知这陈先生如何惹着陆先生了。 到底哪里惹着陆东棠,陈全自己也不知道。 尽管心里并不痛快,陈全上楼后还是细细想了想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会令陆东棠对他冷脸。难道是因为自己打碎酒店玻璃令他在那位彦总面前丢面子?可这也没道理啊,若真是因为这个缘故,银河大酒店最后要如何处置他,这都是他的事情,那人大可不必站出来给他解围。 实在想不通,陈全也就懒得再去想了,这陆先生心中究竟在琢磨什么事,恐怕只有他自个儿清楚。陈全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干脆换了衣裳打算去冲个澡准备睡觉。 外面陆管家已照例端来一杯浓香牛奶,里面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碧绿颜色,据说是什么补药。 陈全一边擦头,一边斜眼看那杯东西,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如今几乎天天晚上都要喝,补身的。 陆管家神态自若地搁下东西,转头朝陈全看去。 “陆管家有事?” “陈先生,”陆管家略带沧桑的嗓音溢满严肃,“容老头子多嘴一句,陈先生可以有自己的顾虑,但也请你多为陆先生想想,陆先生既然一定要找阴阳人,必定是有他自己的苦衷。人不能太自私。” 陈全瞪眼,他哪里得罪这位老先生了,说话竟然这样刻薄。怎么,就因为陆先生有苦衷,所以在他上了自己,自己就必须感激涕零深深爱上那人,然后再给那人生下孩子?这是什么道理?!陆先生有意瞒着他,不让他知道真相,这还有理了?自己也就必须莫名其妙地接受? 陈全简直被郁闷的脑仁疼,嗤了一声,不由带了几分嘲讽语气说道:“陆先生需要别人理解吗?”那人就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自大狂,根本不需要。 陆管家如何听不出陈全语气中的嘲笑味道,非但没生气,反而孺子不可教似得摇摇头:“陈先生继续这般固执下去,对你并没有好处,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陈全不认为自己会后悔。 陆管家端来的那东西并不太好喝,带着淡淡中药味,陈全咂咂嘴。不论这东西到底是补什么的,好歹对自己的身体没有坏处,权当喝白开水了,陈全心想。 十一月份的夜晚,温度较低寒凉,好在别墅里开着空调,也就不觉得冷了。陈全裹着被子,半趴在床上,嘴唇微嘟,睡得不着四六。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身后陷下去一块,然后身上的被子被人掀开,身后贴上来一道颇为熟悉的气息。 陈全挪了挪身子,找个舒服的姿势,还是不太习惯被人搂在怀中睡觉。身后的人似乎也随他挪动,片刻后,那带着暖意的身体又贴上来。陈全感到脖子上痒痒的,扭头躲避,那人下一刻又追逐而至。 陈全其实早就醒了,但他不想睁眼,挺尸一样躺床上没反应,他知道身后的男人想干什么。陆东棠这人寡言冷语,在床上亦是如此,他不会说什么“我想你”“我要你”“我想干你”这些类似于求欢的话语,这人从来都是直来直往,也不管陈全想不想,兴趣来了就黏黏糊糊地压上去干一发。简直闷骚到家了。 陈全眼睫抖动,并不是很乐意的样子。他身上的睡衣已被除了干净,修长双腿被陆东棠架起来搁在他精瘦的腰上,陆东棠摞在陈全身上,俩人肌肤相贴,血管之下是彼此的躁动。陆东棠抵在他后/xue处的粗/壮强悍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蓄势待发。 陈全闭眼暗暗等待着意料之中的那股剧痛袭来,然而,陆东棠却迟迟未再动作。每次和陆东棠上床,对陈全来说都是在完成一件不得不承受的任务,或许对陆东棠来说这本来就是任务。 “陈全。” 低沉冰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陈全感觉有一只手在抚摸自己的眼角,好似在诱惑他睁开。许是被这低低的嗓音施了魔法,陈全不由自主地微微撩开眼皮。晕黄的灯光带着柔柔光晕,给身上的男人打了一圈朦胧光影,陆东棠眼帘低垂,眼底幽深,整个人显得飘忽脱俗,让人仰望不及。 陈全怔怔地看着陆东棠,那昙花一现的笑容让他怔然。突然,后/xue之处有明显异物想要闯进去。陆东棠动作不快,但锲而不舍,一寸寸钉入陈全体内。下/shen被异物寸寸撑开的膨胀感让他极其不适,双手用力想要挣开却无法动弹,陈全紧蹙眉宇深深吸气,连脖颈都呈现淡淡粉红色。 “放,放开我。”陈全喘息着扭开脸庞,闷声道。下/身被撑到极致手下却无处着力,这样让他找不到平衡。 陆东棠幽深眼眸深深笼着陈全,把这人脸上的所有神情都尽收眼底,陆东棠手下动了动,转压为握,与陈全十指相交。 手掌传来的感触,让陈全愣怔,不过他也没机会多做他想,陆东棠已一捅到底,深深低进他身体深处。 农家乐小爸爸_44 “嗯。”陈全双腿紧绷,闷哼出声,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后/xue深处除了饱胀感,还略带疼痛,无论做多少次,陈全的身体还是无法适应陆东棠的入侵。 …… 云雨过后,偌大房间里满是热浪蒸离。陈全眼睫微合,虚软地趴在床上,赤/裸双腿以不自然的姿势打开着,他浑身遍布湿热汗水,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陆东棠从身后搂过他,一手贴在他的左胸之处,那里还在凌乱地跳动着。 陈全双腿酸痛的无法合拢,委屈的厉害,今晚陆东棠实在太反常了,他说到底是个男子身材,身子骨坚硬,那些高难度的姿势真是在挑战他的极限。 “还痛?”陆东棠一手沿着陈全大腿内侧缓缓揉捏,给这人舒筋活血,陈全方才射/精时激动的厉害,腿抽筋了,可没把这人脸都疼的扭曲了。 陈全闷着脸,斜眼瞄着身旁的男人,玩也玩够了,现在这是要做什么? 卧室里壁灯晕黄,很安静,俩人摞在一起默默无声,各怀心思。就在这时,陈全搁在一旁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陈全惊了一下,这才略带疑惑探手过去拿手机。 王晓莹? 这都快凌晨一点了,王晓莹怎么会给他打电话?陈全手里捏着手机,蹙眉不解。陆东棠把人又勒紧一点,声音冰凉沙哑:“谁?” 陈全猛地一惊,后脊梁没来由的一阵僵硬,瞬间紧张。陈全努力压下心底的翻腾,不怎么情愿地抿唇哼道:“王晓莹的。” 陆东棠未再做声,也没询问那女人半夜三更怎么会给他打电话,陆东棠把怀中的男人抱紧,这才是最真实的。 陈全略皱眉头,僵持片刻也不见陆东棠松手放人。陈全郁闷,手机还在不停地响动,在寂静卧室里显得颇为清晰刺耳。 王晓莹这时候给他打电话,应该是有事吧。虽然想不出这深更半夜的有什么事情,陈全还是接了起来。 “喂,莹……” “啊!!!啊!!!!呜呜呜呜……陈全,陈全,陈全!!!呜呜呜……我恨你,我恨你!!!别过来……求求你放过我……啊啊啊!!!救命啊!!!!!!” 刺耳惊叫伴随着一阵电光火石相碰的滋滋声,最终消灭无声。 陈全愣愣地握着手机,心底瞬间发紧,王晓莹出事了? 第34章 陈全半夜突然接到王晓莹的求救电话, 他只愣了三秒, 再回拨过去已无法接通。陈全急匆匆的想去找人,无奈身后的男人勒的太紧,陈全被陆东棠生生灌倒。 “你放开我!”陈全眼底发红,低吼道。 莹莹怎么了?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一定是发生大事了。 陆东棠勒着人,蹙眉。陈全现在满脸恐慌紧张,嘴唇都止不住颤抖。最怕突然接到这种不幸的电话,瞬间袭来的恐惧和慌乱足以让人神经错乱, 手足无措。 “冷静点。”陆东棠压着陈全, 冷声道。 陈全无法冷静, 王晓莹要是好好的绝对不会开玩笑给他打这种求救电话, 方才电话里的声音短暂杂乱, 不像王晓莹专程给他打的,倒像是电话被意外打开,然后又被抛掷远处, 最后又被什么砸碎的样子。 “你让我怎么冷静?!那是王晓莹, 是王晓莹啊!”陈全急的大吼, 只差吼出关键话语, 那是王晓莹,是他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女孩,现在她可能出事了, 自己却不在她身边。 不论王晓莹那边是否真的出事了,这个时候任谁突然接到这种电话也足以让人难以平静。当然,陈全完全可以装作不曾接到过这个电话, 或是把这当成一通无聊的骚扰电话不予理会,又或是等天亮再回拨过去问问她找自己何事。 尽管早已明白自己和王晓莹俩人之间再无可能,陈全也不希望王晓莹某天出事。 陆东棠冷眼盯陈全片刻,松开了手。陈全忍着酸疼不已的身子,抖着身子扒拉裤子穿上。 “现在你打算到哪里去找那女人?”陆东棠冷冷看着陈全动作。 陈全手下一顿,下意识回答:“家,莹莹的家里。”不对,如果王晓莹现在真的在家里,又怎么会出事情还给他电话? 王晓莹现在在哪里陈全都不知道,他又如何说要去找人。难不成要给她父母打电话,或者一个个给他们的同事朋友打电话,问王晓莹是不是在你们那里,她是不是出事了。 陈全像个找不着北的孩子一样茫然失措,怔怔地呆在原地,如果此时仔细看陈全的眼眸,能从那清澈眼眸中寻着一抹令人心疼的无助。 陈全茫然地抬眼看向陆东棠,眼神刺痛。 陆东棠眼底深沉,沉下嗓音:“我可以帮你找人。” 陈全震惊,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隐隐期盼,陆东棠冷声道:“但你以后必须远离那个女人。”陈全和那女人太过亲近,已快突破他忍耐的底线了。放任陈全有自己的生活,不代表这人就可以为所欲为。有些事情是他绝对不容许发生的。 陈全怔住,一时也没体味过来陆东棠说这话的深意。就算曾经幻想过日后能和王晓莹在一起,那也不过是自己的奢望罢了。自己和王晓莹还能怎么着呢? 之后十分钟,一切发生的太快。陈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呆在角落里看陆东棠吩咐下面的人行事。过去他很少留意这人做事的模样,只见陆东棠面色微冷的在书房通过电脑有条不紊地下令,行事慎密周详,在无声深夜中显得冰冷而机械。 事情快速进展,很快就得到王晓莹的消息。 “陆先生,C部传来消息,查到昨天晚上二十一点王晓莹出入银河大酒店的行踪记录。” 银河大酒店? 陈全紧紧盯着屏幕之中面无表情的陌生男子,陌生男子禀告完毕,像定在屏幕上一样一动不动,神情冷漠而麻木,像是在等待什么。陈全转首看向一言不发的陆东棠,急声道:“我,我这就去那里找她。” 陆东棠抬起冰冷眼眸,道:“迟了。” 陈全猛地顿下脚步,满脸急色。王晓莹在电话中求救,而他就算现在开车赶去酒店,至少得花一个钟头。 陆东棠从陈全脸上移开视线,冷声吩咐:“联系彦悦。” 滴滴一阵数据飞速运转的声音,视频那边传来声音。 “正在通话中,无法连通。” “截了。” “是。” 陈全:“……” 农家乐小爸爸_45 陈全完全不懂陆东棠吩咐的那些东西,不过听着好像骇客那一类,如此又等了约两分钟,滴的一声长鸣,那边传来彦悦略带暴躁的声音。 “怎么回事?喂,喂?贺琛林???” 陆东棠默了一下,这才开口:“是我。” 彦悦:“……陆先生?” 陈全:“……” …… 彦悦接到陆东棠电话的时候,他正和身处意大利的贺琛林电话中。贺琛林出差在外,彦悦只有这个时候才方便联系那人,不想俩人才说了没两句,电话就被意外截断。 彦悦性感沉沉的嗓音从那边传来:“陆先生,怎么着?现在是忙完了?你不能只顾自己快活了不让别人痛快吧?”就在几个时辰前,陆东棠带着那个叫陈全的男子才从酒店离开,当时陆东棠那个脸色啊,别提多难看了,他认识那人这么些年还从没看过他生那样大的气,看来当真是吃味了。 一旁的陈全还没反应过来,陆东棠已冷冷开口:“你现在在哪里?给我找个人。” 那边的彦悦愣了一下,似没想到这个时候陆东棠会让他帮忙找什么人。 随后陆东棠简要说了两句,大意是让彦悦立即查阅银河大酒店今晚的所有住客,找到一名叫王晓莹的女人。 陆东棠的话语言简意赅,语带不容置疑的冷凝,让人以为那个叫做王晓莹的女人是什么特别人物。彦悦原想玩笑一番,但又似想到什么立即摇头否定,那人怎么会对一个女人这般重视。 这一番过程,前后不过二十分钟。 事情已被安排下去,陈全收拾妥当着急出门赶去银河大酒店。临出门前,陆管家递给陈全一件黑色大衣。现在这个月份的深夜,外面风霜很大,冰冷刺骨。 陆家别墅里灯火通明。陈全拿着外套,不由自主朝楼上面无表情的陆东棠看去一眼,陈全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他暗暗深吸一口气,转身出门。 …… 深夜路上车辆稀少,布莱斯开车极快,就算深夜行车也完全不影响这人的技术。大约将近凌晨两点时候,一辆不甚起眼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驶进银河大酒店。 早在赶来酒店的途中,陈全已得知消息,王晓莹确实在银河大酒店,而且情况似乎很不好。 想起陆东棠在最后给他说的话——去把事情解决了,这是最后一次。 陈全隐隐感受得到陆东棠说这话背后的冷意,但他不明白的是,陆东棠为什么会这般不高兴,难道是自己坚持要去酒店找王晓莹?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半夜跑去银河大酒店会惊动很多人。 陈全身穿黑色大衣,开门下车,朝酒店疾步而去。身后的布莱斯突然出声喊道:“陈先生。” 陈全面带急色回头:“嗯,怎么了?” 布莱斯盯了陈全一眼,这才压低眼眸用破裂的滋啦嗓音说道:“陈先生,待会儿无论发生何事,希望您能冷静处理。” 陈全略感惊讶,没想到这个一向不爱说话、面容不善的男人会出言提醒自己这些。布莱斯说完,神情冷漠坚硬,陈全忽然明白过来,与其说这人是出言提醒,不如说是警告。布莱斯是在警告陈全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能将事情弄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陈全蹙眉,眼底充斥着憋闷。 “我知道。” …… 银河大酒店顶楼。 几个值班小姑娘在楼道口探头探脑。吴然负手徘徊在电梯口,不时抬手看时间,估摸着人应该也快到了。 “叮”的一声,电梯口应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男人。其中一人气质清澈温润,身穿材质上佳的纯黑大衣,衬得身形修长挺拔。 此人正是陈全。 吴然眼角扫过一旁沉默跟随的黑衣人,紧步上前,对陈全轻声道:“你来了。” 陈全心里着急,手下不由自主抓住吴然胳膊,急声问道:“吴总,你也在?我那朋友现在在哪里?” 吴然瞳孔猛地放大,浑身诡异的瞬间僵硬,他盯了眼陈全抓着他胳膊的手,心头冷汗直冒。吴然把动作尽量掩饰的不太明显一把抽回自己的胳膊,甚至夸张地后退一大步,与陈全拉开距离。 陈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有些尴尬,他怎么突兀地去抓人家的胳膊。吴然已镇定下来,心里想的却是幸好自己抽身的快,这要再让陆先生知道他曾碰过眼前这个男子,只怕他也可以收拾东西滚回老家了。 “在里面,这边来。” 陈全咋一进去,并未看见王晓莹。 装潢精致的偌大套房里,彦悦正形容懒懒地靠坐在一旁沙发里,一半身子隐在阴影中,略显深沉阴鸷,不知在沉思什么。 “彦总。” 彦悦半抬侧脸,阴沉眼眸掠过不远处进来的男子。彦悦嘴角勾了勾,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嗓音沉沉的:“倒还真是舍得,竟然就让你一个人过来。” 陈全怔,不知彦悦话中深意,径直出声道:“彦总,那个,我的那位朋友呢?她怎么样了?” 在陈全来之前,彦悦已得知一些事情,所以这会儿倒不是真惊奇过来的是陈全。彦悦如今感到有趣的是,是陆东棠他究竟想做什么。以陆东棠的为人,是绝对不会对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这样关心在意,可要说他是为了眼前这个男子,他又怎会允许陈全一而再再而三地和那女人接近,甚至还允许陈全半夜三更来酒店找那个女人。 难道陆先生真的喜欢上这个叫做陈全的男子?彦悦歪头上下打量陈全一番,冷笑着摇头否定,俩人实在天差地别,毫无一丝共通性,陆先生怎会看上这样的人。 “她在里面,不过……”彦悦眼角流出一丝戏谑冷笑,“你确定她现在真的想见你?” 陈全莫名其妙,他快步走近那间卧室。在门口犹豫三秒,陈全抬手敲了敲门。 第35章 房内毫无反应。 陈全心下一紧, 放轻声音:“莹莹, 我来了,我陈全。” 房里仍旧无声。陈全凝神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略带疑惑回头看向彦悦,彦悦朝陈全抬了抬下巴,示意直接进去。陈全顿了一下,这才伸手扭开门把手。 嗒的一声, 门被轻轻打开。 农家乐小爸爸_46 房间里没有开灯, 黑魆魆一片, 此刻房门被打开, 室外的灯光直直射进去。陈全背对光影站在门口, 仿似一尊黑色雕塑。 陈全环视周围,终于在床头角落边寻着自己要找的人。那里似蹲着一人,极其惊怕一样缩在地上, 发丝凌乱, 衣衫褴褛。陈全大惊, 不想王晓莹怎会变成那个样子。 陈全走上前, 眼神刺痛,他在王晓莹面前蹲下/身。 “莹莹……”陈全忍着痛心,轻声唤道。 陈全走的近了, 才听见王晓莹口中的喃喃声:“不要,不要,陈全, 陈全,陈全你在哪里,陈全……” 陈全脱下大衣,给衣不蔽体的王晓莹披上,他抬手轻轻抚过王晓莹乌黑发丝。王晓莹慢慢抬起脑袋,神情麻木,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半响,突然她用尽全力一把推开陈全。 王晓莹用力很大,陈全毫无防备,竟被她一下推坐地上。 “你滚!你别过来!啊啊啊,你不是陈全,陈全,陈全你在哪里……啊啊啊呜呜呜……”王晓莹惊叫道,如惊弓之鸟似得朝后退去,神色惊恐。 王晓莹似陷入一场梦魇之中,神志恍惚,浑身发抖,极其抗拒别人的亲近。 看着这样的王晓莹,不用多说,陈全脑袋里已完全能猜想到不久前发生在这个女孩身上的事情。昨天上班时候他还看见过王晓莹,那时候她还好好地,为什么突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陈全抓住不断挣扎的王晓莹胳膊,紧紧安抚她:“莹莹,别怕,别怕,我来了,你仔细看看,我是陈全啊。” 王晓莹挣扎不断,睁着一双溢满惊惧的大眼,像一只迷失的小鹿一样惶惶然地瞪着陈全。 “陈全……”王晓莹喃喃出声,突然像终于清醒过来,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哭泣道,“陈全啊啊啊,呜呜呜,陈全……你怎么现在才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王晓莹扑进陈全怀中,大哭出声。陈全抱紧怀中的王晓莹,安抚着:“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别怕,没人敢再伤害你了。” …… 事情确实如陈全猜测一般,王晓莹不幸被人强/jian了。事情就发生在银河大酒店。 彦悦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并不以为意。酒店之中,发生这种类似的事情,实在太多。只不过有些人是专程包房来进行这些事情,而有些人也确实大意才在这种地方遭受性侵。 等彦悦等人查到王晓莹所在并赶去的时候,房间里只有被侵害的王晓莹一人,作案的人早已逃之夭夭。 陈全极其愤怒。等他终于安抚王晓莹睡下后,他找到彦悦。 “彦总,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你也要给我朋友个交代。” 彦悦坐在沙发上,抬眼看了陈全一眼,像是听见什么可笑的话一样。 “我朋友来到这里,竟然会发生这种,这种事情,你们酒店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陈全也确实生气异常,才会直直道出心中所想。 “交代?陈先生想要什么交代?”彦悦冷冷一笑,“陈先生把我这里当成什么了?先不说我们该不该负责,陈先生为何不问问你那朋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陈全怔住,不知彦悦指的什么,难道王晓莹晚上出现在银河大酒店别有隐情?陈全方才劝王晓莹报警,可王晓莹死活不同意。一旦报警,这件事情就很有可能曝光,甚至她的父母亲人朋友也会知道这件事。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天大的羞辱,你让她今后还怎么生活。 王晓莹不会同意。 难道就让事情这样过了? 彦悦其实早已命人查看过房间,并未留下什么特别的证据,如果真要报警,唯有从王晓莹体内取出强/jian者留下的精/液。王晓莹害怕不同意,这就更无别的法子。 彦悦看了陈全一眼,道:“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彦悦并不急着说,反倒是打开墙上电视,播放一段视频。 那是酒店监控录像。 陈全心里一喜,彦悦冷笑着道:“陈先生别高兴的太早。” 很快,陈全就明白彦悦的意思了。 监控录像上显示,昨晚二十一点零两分时候,王晓莹妆容精致,身穿米色外套出现在酒店大堂,并和大堂前台笑言几句,这才拎包乘电梯上楼,并无异样。王晓莹出现的时间和陈全他们昨天离开的时间相差不过十五分钟。 陈全内心疑惑,王晓莹大半夜打扮的光鲜亮丽出现在酒店,不知是有什么事情。 紧接着,时间变换到二十二点,录像中突然出现一个可疑的人物。 “这,这人……”陈全大惊,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录像。尽管只捕捉到那人侧面的一个瞬间,陈全还是惊恐地意识到不对劲。 “没错,”彦悦定格录像,并放大数倍,“这人和陈先生长得十分相像,或者可以理解成,那人就是陈先生。” “不,不可能!”陈全下意识回到,昨晚他一直在陆家,又怎么会去而复返。 彦悦看了陈全一眼:“陈先生先别慌,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彦悦招手示意,吴然从一旁取过一个杯子,放置茶几上。 “这是从房间厕所里搜到的,里面的残留物已送去检验,就在陈先生来的前一分钟,我刚收到消息,陈先生可猜得到那是什么?” 陈全皱眉摇头。 彦悦道:“那是迷药,是一种来自马来西亚的迷情幻药,任何人只要沾一星半点,就立刻会陷入情/欲幻觉之中。你那位朋友应该就是吃了这药。” 线索已经太多,这前后一联系,事情差不多也就明白了。如果那人不是陈全,便是有人冒充陈全,借他的那张面皮对王晓莹下药,然后再与其行男女之事。王晓莹心中本是中意陈全,如今又中了迷药,定然是将对方当成了陈全,所以在一开始并未如何挣扎,甚至颇为享受。待药效一过,王晓莹清醒,奈何木已成舟,就算她发现一旁的男人不是陈全也迟了。 被人这般栽赃陷害,就算事后调查,只怕也会查到陈全头上。到底是陈全得罪了什么人,还是王晓莹得罪了别人?才会导致今天事情的发生? 陈全被莫名其教卷入漩涡之中,不想等王晓莹醒来,告诉陈全另一个更为震惊的事情。 王晓莹昨晚遭逢厄运,神思混乱,已是害怕到极点,所以当时并未把事情全部告知陈全。陈全突然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但又无从追查,只能暂时作罢。 天色微亮,竟然不知不觉中已快天明。 王晓莹发生这种事情,自然无法上班,陈全也不可能丢下她一人离开,无奈也只得请假。 …… 王晓莹醒来,不见陈全在身边,立即害怕的大哭起来。陈全赶紧从外间进来。 农家乐小爸爸_47 “莹莹,我在这里,别哭,别哭。”陈全一夜未睡,面容疲惫。 王晓莹身穿棉质睡衣,直直扑进陈全怀中,手中紧紧抓住陈全衣领,满眼惊惧地盯着周围。 “陈全,你别走,别走,我怕,我害怕。” 陈全只得搂着王晓莹,等王晓莹冷静下来。 不一会儿,彦悦也来了。 “王小姐醒了?” 彦悦西装革履,他对床上的王晓莹问道:“彦某想知道王小姐昨晚为何会出现在酒店?昨晚你房间里的那人到底是谁?你可认识?” 王晓莹害怕地缩在陈全怀中,昨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让她感到羞耻,但另一面又被彦悦咄咄相逼,不知该如何应对。 尽管陈全也不忍看见王晓莹如此害怕无助,但有些事恐怕还得王晓莹亲自说出来。 “那人可就是陈全?”彦悦突然说道。 陈全一惊,复又明白过来彦悦的意思,不由转头看向王晓莹。王晓莹明显一震,满脸痛苦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陈全,我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 这样紧逼毫无用处,因为王晓莹怕是真的不知道。 “莹莹,你告诉我,你当时怎么会来这里的?” 王晓莹手里紧紧抓着陈全衣服,抬眼看着陈全线条清晰的脸庞,脸上略带羞涩,王晓莹轻声说道:“我,我当时收到你的短信,然后,然后我就来了。” 陈全蹙眉,短信?他什么时候给王晓莹发过短信了?王晓莹拿过自己那个被摔烂的手机,好一会儿才终于翻开给陈全看:“喏,这不是你发的呀。” 【莹莹,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有些事还是必须得亲自和你说清楚,否则我这一生都会后悔的,晚上九点,我在银河大酒店等你……莹莹,我想你。】 发信人确实是陈全。 陈全浑身僵硬,直觉事情不对劲,连忙翻出自己的手机。然而,手机里并没有昨晚他发给王晓莹短信的任何记录,最近发送的一条信息也是几个月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太过诡异,陈全愣怔半响,他抬头朝彦悦看去,却没想刚好看见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恍然大悟。 “不,不是,我……”陈全下意识就要解释什么,不,他昨晚根本就没给王晓莹发过短信,更不是他在发了短信之后又把短信删了以此消除证据! 陈全并未把话说完。 陈全回头看向王晓莹,终于顿悟过来,为何王晓莹遭遇强/jian之后并未歇斯底里,反而面带女孩初经人事后的羞涩,为何王晓莹一直在找他,甚至昨晚那个时候嘴里也在念叨着他的名字。 事情这下才算真相大白。 第36章 事情这下才算真相大白。 陈全和王晓莹最近闹矛盾, 俩人一直都没机会好好谈谈, 陈全心里郁闷难过,昨晚终于忍不住给王晓莹发了短信,以此表白自己的心意,并希望王晓莹能出来与他见一面。王晓莹其实一直爱慕陈全,当她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那是又高兴又害羞,但她并不躲避, 因为那是陈全。于是, 王晓莹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是陈全喜欢的风格, 应约来到约会地点。在来酒店之前, 王晓莹其实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甚至还隐隐期待。大约近十点左右,陈全才来。王晓莹当时还嗔怪陈全让她好等半天。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郎情妾意, 情意绵绵, 干柴烈火。 至于后来王晓莹怎么察觉与自己欢好的男人并不是陈全继而出现挣扎的, 这似乎已不重要了。 …… 陈全大约也能明白王晓莹此刻内心的想法。无论哪个女孩平白无故遭遇这种不幸之事,恐怕都不可能平静欣喜地接受。王晓莹昨夜收到短信在先,然后又“亲眼”见到陈全, 并与“他”上了床,即使后来察觉不对劲,她应该也是通过自我暗示认为昨夜的那个男人就是她所中意的陈全, 从而说服自己,选择性地遗忘。 王晓莹一脸小女人的娇羞模样瞅着陈全,如玉脸庞上满是甜蜜。陈全看着这样的王晓莹,他实在没办法把真相说出来。 事实上,就在前不久,彦悦已派人通过移动查询他手机最近短信通话记录,结果却是一片空白。据移动工作人员说,昨晚他们机器发生故障,大约有一个钟头没有数据记录。 他能说什么?告诉王晓莹自己昨天根本就没给她发过什么短信?告诉她昨夜与她上床的男人并不是自己?告诉她你被强/jian了? 陈全只能沉默。 默认。 彦悦一直在一旁看着,此刻也不得不摇头感叹,这小年轻人果真不是普通人啊,一面让陆东棠为他生气吃醋,一面还能与外面的小女人卿卿我我,鱼与熊掌兼得,厉害,厉害啊。 只是令他十分好奇的是,堂堂陆先生真能容忍身旁的这个男人如此朝三暮四?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彦悦朝一边的王晓莹看去,对陈全说。 彦悦的意思其实是,陈全可以给那个女人一笔钱,把这件事摆平,就当俩人一夜情。 陈全抿唇伫立一旁,眼神微闪,良久。 “我……” “陈先生。”一直未说话的布莱斯突然出声,破裂沙哑声音带着明显警告提醒意味。布莱斯此刻十分纳闷,昨晚陈先生明明和陆先生一同回的陆家,陈先生此刻为何又要承认与那姓王的女人的事情。 布莱斯话中暗示的意思,陈全听出来了,不过……陈全朝布莱斯笑了笑,复又转首看向王晓莹,陈全轻轻托起王晓莹莹白玉手,眼眸低垂,轻声说:“我娶她。” “陈先生!”布莱斯惊愕,不想陈全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彦悦也没想到:“你……” 陈全怀中搂着王晓莹,抬起泉水般清澈无波的眼眸,淡淡掠过那俩人。陈全眼神干净,脸上透出一股诡异的淡泊飘忽。 “我会对她负责。我决定娶莹莹。”陈全再次重申,像是再一次告诉自己。陈全对王晓莹说,“莹莹,你可愿意嫁我?” 王晓莹早已呆住。她期盼陈全这句话多久了?可陈全过去总是推三阻四,甚至意欲与自己拉开距离,但是王晓莹知道,陈全心中一直都是有她的。王晓莹心中甜蜜幸福:“我,我愿意。” …… 陈全决定娶王晓莹。 农家乐小爸爸_48 那天,陈全送王晓莹回家。王晓莹邀请陈全上家里坐坐,陈全推辞了,说自己还有事,改天亲自陪王晓莹回家。 陈全当天没回陆家。打发布莱斯走后,陈全乘车在蓉城胡乱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当天色再次昏沉下来时,陈全才意识到时间已很晚了。 “你还是想想如何与陆先生说这件事吧。”还记得在银河大酒店时,彦悦别有深意地对他说这句话。 陈全惨然笑了笑,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必须去面对。 此后三天,陈全过得很平静,没有任何人事来打扰他和王晓莹约会。陈全决定这周回家就和家里说自己和王晓莹的婚事。 这天下午快下班时候,陈全接到陆管家的电话,对方问他何时回来吃饭。原打算与王晓莹一同去看电影,陈全最后只得推掉约会,独自开车前往陆家。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躲不掉。 陈全开着自己的二手车,借着一路碧绿,竭力控制翻腾的思绪。陈全握紧方向盘,眼神直勾勾的,视死如归的表情。 陆家别墅占地辽阔,老远就像开进花园之中,周边景致漂亮。遥控电子大门像过去每一次一样缓缓开启。 陈全在车库停下车,慢腾腾地沿着廊檐朝陆家别墅而去。天色已黑,廊檐之中灯火闪烁。 陆东棠此刻并未在陆家。 陆家仍旧人员稀少。陆管家正在吩咐事情,看见陈全回来朝他点头招呼,然后又继续忙碌去了,厨房里佣人正在准备晚饭。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过去的每一个晚上,平静。 陈全心里此刻七上八下。那天的事情,布莱斯或者那个叫彦总的应该都告诉给陆东棠了吧?他会怎么想?生气?愤怒?恨他?不在意?可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像现在这样平静无波。 陈全心里装着事,在客厅呆了半响,越发烦乱,不由起身走动。陈全来到厨房,耸动两下鼻子,他老远就闻着香味了。 “这是做的什么?”陈全朝厨房里看去。 正在忙碌的佣人惊了一下,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回先生的话,在做红焖大虾。” 陈全特不喜欢佣人们这样与他说话的样子,弄得他多么高高在上的样子,无奈他纠正好几次,她们第二次同他说话还是这样。 红焖大虾?陈全无意识吞了吞口水,难怪味道那样浓郁。陈全仔细一看,好家伙,块头那样大,色泽亮丽。 “这是陆先生特意吩咐从沿海地带空运回来的龙虾,”陆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陈全身后,慢慢开口,“按照四川麻辣口味做的。” 陈全愣愣回头,半响才哦了一声。 “那个,陆先生喜欢吃虾?” 陆管家无声看过去,陈全一窒,心虚地调开视线,假装方才那话不是自己问的。 “陆先生讨厌吃一切海鲜。” 陈全瞪大了眼,不可能,那人明明上次去他家还有吃香锅虾来着!陈全慢慢地想起来,那时候家里好像没有别的多余菜可以吃,也就两三个菜色,实在没得多余选择。而且后来与他吃饭,桌上确实没有海鲜一类,最多也是自己偶尔吃吃,那人好像确实不吃的。 原想着找点事情打发杂乱的心情,没想到越弄越郁闷。陈全闷闷地坐回沙发上。 晚饭做好的同时,陆东棠的车也刚好回到别墅。 陆东棠身着正装,似刚从谈判桌上下来。 陈全看着陆东棠,眼神发愣。 陆东棠右手松开领带,见陈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以为陈全饿了,不由转首对陈全示意:“我先去换件衣服。”说罢,陆东棠上楼去换衣服了。 饭厅。 陈全低头扒饭,他面前正摆着那道色泽亮丽,卖相和味道都十分诱人的红焖大虾。陈全迟迟不动筷子。 啪嗒一声清脆响声。 陈全浑身一震,不由抬起头来。陆东棠身着宽松家居常服,端坐对面,只听他冷冷道:“到底怎么了?” 陈全怔了怔,低垂眼帘,下意识回答:“没,没什么。” 陆东棠蹙眉,眼前这个男人的演技真的很差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吗?一旦说谎必定眼神闪烁,耳朵发红。 陆东棠冷冷看着陈全,陈全低声嘟囔:“我,我就是,嗯,没什么胃口……” 陆东棠神情微动,视线不由向下移动。陈全后知后觉,瞬间窘迫。 “不,不是,”陈全连连摇头,尴尬羞窘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我,那个,我,我胃疼!”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 被这一打岔,陈全倒也逐渐恢复镇定,有些事逃是逃不过的。 饭后,陆东棠倒也没再去书房,与陈全一同在客厅看电视。陆东棠靠在沙发上,神情漠然,冰冷视线不知是在看电视还是看一旁的男子。 陈全心里堵着事情,正出神的厉害,也就没注意到陆东棠那道异常复杂的注视。 …… 陆管家在拐角处出现过几次,但见他家先生正在客厅与陈先生“谈情说爱”,也就不好直接出面打搅,但几次之后,陆管家也不得不站出来了。 “陆先生,您该换药了。”陆管家站在沙发旁边,出声提醒。 陆东棠淡淡抬眼:“嗯。” 一旁的陈全惊愕地瞪大眼睛,陆东棠受伤了? 陆东棠也没避着旁人,不相干的人早已退下,剩余的人也知道哪些该看哪些不该看,所以这会儿就只剩陈全一人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看着陆东棠宽衣解带,逐渐显露里面的单衣。 除去最后一件单衣,陆东棠裸/露半边胸膛,只见他左胸心脏部位缠绕着纱布,纱布下面隐着血红与药味。 陆管家亲自给陆东棠上药,嘴上还不停唠叨着:“陆先生您该休息一段时间的,哎,这伤口千万不能感染啊,那么危险,只差一公分……” 这伤正是陈全离开那天早上,陆东棠出行时遭遇的枪杀。 陆东棠也是人,他也会受伤,但陈全从未想过这人竟然会伤的这样严重?差点危及生命…… 农家乐小爸爸_49 陆管家上完药,又嘱咐一番,这才拎着药箱离开。 “枕边人”受了伤,自己却不知道。陈全此刻内心复杂。 陆东棠抬手正要把衣服拉上,脸上神情淡漠,他瞥见陈全还直直地盯着自己的伤口,不由淡声道:“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 陈全愣愣抬眼。 陆东棠突然轻笑一下:“怎么?这是遗憾我没因此丧命?”陆东棠抬手摸了摸陈全的细长眼尾,继续道,“你也就无法彻底摆脱我了?” 陈全眼睛睁了睁,不想陆东棠会这样说,不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陈全皱眉:“如果我说是,你就会放了我吗?” 陆东棠的寒眸沉了沉,冰冷而残忍:“不会。在我厌倦之前,不会。” 陆东棠从来都是占据主动一面的人,他才是掌控事态发展的决策者。 陈全突然低笑出声,带着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恶劣冷意。 “不,你会的。”陈全抬起晕染着笑意的眼眸,嘴角勾了勾,“陆东棠,我决定要娶王晓莹了。” 第37章 陈全手里提着袋子, 身上裹着大衣, 迎着风霜,埋头朝陈家走去。 最近一段时间,天气变换的实在太厉害,这才不过半个月,竟像隆冬腊月似得,干冷刺骨。 陈全吸了吸鼻子,感觉鼻子不太舒服, 看来是不小心着了凉。 …… 陈家最近发生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 溪坝镇政府接到上级通知, 确定要从溪坝镇横贯一条大柏油路出来, 元旦过后就动工, 途经青苔村,八里村,李家村三个村子。青苔村的地理位置比其他俩个村子都偏僻, 过去没少被忽视, 这次倒也趁修路有了改变。 陈家正处于这次规划修路的道路旁, 而且陈家最外边的那间房屋也要被占用, 那间房正是陈全的房间。 溪坝镇的赔偿安置方案是把被占房屋村民安置在一处小区里,但必须拆除旧房屋。陈家被占一角房屋,要么拆完, 全家搬小区房,要么任它那样,只能得政府补偿的安置补助费, 大约近三万元。 这一消息令一些人颇为皱眉。据说那处小区房离青苔村有些距离,那他们在青苔村的土地农田怎么办?所以最后个别像陈家这样,老房子还能勉强住人的,都不太愿意搬走,至于那些房屋完全被占的人,就不得不去住小区房了。 陈家还算幸运的,只需拆除一间房。 第二件事则是,陈全与王晓莹即将结婚的事情。 陈全那天刚和家里说这件事的时候,蒋云英与陈志华着实吃了一惊。 这一消息来的实在太突然。虽说陈家一直打心里喜欢王晓莹那姑娘,也希望她能成为自家儿媳妇儿,只是,前段时间陈全与王晓莹之间似乎还有些矛盾,这怎么突然就决定要结婚了。 “陈全,你给妈说实话,你和莹莹俩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天,蒋云英把陈全拉在一边,皱眉问道,“这件事怎么都不先和家里商量再做决定。” 陈全支吾一声,垂眼说:“没怎么的,就是,就是觉得是时候了。” 陈灏从一边探过脑袋,笑的颇淫/荡:“老哥,你不会是把人家莹莹姐的肚子搞大了吧,这是打算先上车后补票呢。” 蒋云英厉眼猛地直直射向陈全,眼中满是质问。 陈全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脸皮僵硬不自然,这样子倒也真像陈灏所说那样了。 陈志华后来找到陈全,爷俩围坐在桌边喝酒。桌上也没什么菜,就一盘油酥花生米。 一开始,爷俩都没怎么说话,心里都憋着事,光顾着喝酒吃菜。 陈全给陈志华倒酒。陈志华酒后脸皮发红,他嘴里嚼着花生米,感叹着说:“老大啊,这转二十四了,二十四年了啊,时间过得真快,瞧瞧,我们都老了。” 陈全笑道:“爸,你可别这么说,你永远年轻着,一点都不老。” 陈志华摇头:“老了老了,我还记得当年你刚出生那会儿,就,就这么大点,”陈志华伸手比划,“脑袋都还没我手掌大,扯着嗓子哇哇哇大哭,一股子倔强劲儿,那时候我对自己说,这是我陈志华的种。” 陈全嘴角微微上扬,没出声打扰他爸回忆往事,那么小时候的事情,他是没有印象的,偶尔从陈志华口中听到,倒也觉得有趣。 “小时候你也特爱哭,总闯祸,你妈就拿着扫帚追在你屁股后面打你,哈哈哈,你小子从小就精得很,扫帚都还没挨到屁股你就哇哇大叫,杀猪似得,整个院子都听见了,谁还真忍心下那个手。” 陈全垂眼笑了一下,这些陈年糗事,如今想来其中的肆意张扬又是多么难能可贵。 陈志华睁着布满浑浊的眼睛,恍然地看着对面的儿子:“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的,那个小时候总是哭,总是撒娇取闹的孩子,不哭了,也不闹了,变得安安静静,什么事都憋在自己心里,不与任何人说了,只会微笑……” 陈全嘴角的微笑刹那定格,表情僵硬的十分明显。 “爸……”陈全抬眼,要藏不住的委屈茫然,陈全喃喃出声。 陈志华借着酒意,话变多了,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陈志华再灌一杯酒。 “老大啊,有啥心里话就和爸说,爷俩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爸我虽没什么能耐,农村人,有些道理还是明白的,不糊涂……” “爸,你喝醉了。” “没醉。”陈志华一把抢下陈全将要拿走的酒杯,紧紧地护在怀里,好像那是他的什么宝贝似得,陈志华喑哑着嗓子低吼道,“你就不能让爸把话说完吗?听爸一次话行吗?” 陈全怔怔地呆立半响,陈志华确实喝醉了,否则他是不会对自己说这些话的。慢慢的,陈全这才重新坐下去。 陈志华眼眶都红了:“你就一直这样吧!你以为瞒得过你妈就一样骗的了我吗?你可是我陈家的种!你说你喜欢王晓莹,非她不娶……你早干嘛去了?!……你就不是那样乱来的人。” “不是的,爸……我没你想的那样好。”陈全羞愧的无地自容,他不曾想陈志华竟是这样看自己的。自从陈全和家里说了自己要娶王晓莹的事,陈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陈全过去一直在玩弄王晓莹,如今是出了“事故”,才不得不娶人家,而且还如此急迫。陈志华是认为自己的儿子就不是那种会在外面乱来,搞大别家姑娘肚子的人。 陈全苦不能言,他不能说出为何自己突然要娶王晓莹,更不能说出自己那样做的打算,因为那背后牵扯上另外一件更加巨大的真相。如果有可能,他希望那件事成为永远的秘密。 爷俩喝了半天闷酒,到最后连陈全都有些迷糊了。陈全睁着水雾迷蒙的眼眸,低低喃语:“爸,你知道吗?这样做,也许是我唯一能逃脱的机会了……” 农家乐小爸爸_50 后来蒋云英出来,把陈志华扶进房里,对陈全说了一句话。 “陈全,你也该懂事了,家里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就算出力也出不了多少。你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陈全在这个节骨眼上坚持要和王晓莹结婚,连拖到明年都等不及,预定时间就在下月初,十二月。陈家人对陈全的坚持感到非常奇怪,不过还等不及他们做出反应,王家那边又来消息了,这婚要结就必须尽早,下月初就是黄道吉日,宜婚宜嫁。 这样一来,陈全与王晓莹的婚事很快就被提上日程。 …… “哥,回来啦。”陈灏踩着棉拖鞋,啪嗒啪嗒跑出来,“这天是在下雪呢,冷啊……哥,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也太慢了,快进来啊,你鼻子都冻红了!” 陈全摸了摸冷的有些发麻的鼻子,带着鼻音道:“你小子跑得快,咋不自己去买呢。” 陈灏穿着不合身的大外套,瞪眼瞅着他哥:“哥,这到底是谁结婚啊,这些结婚的东西难道不该是你去采办吗?” 陈全把袋子丢给陈灏,没好气道:“这里面一大半都是你的东西,还好意思说!” 陈灏从袋子里扒拉出一堆模具啊,零食啊,辅导书一类的东西,朝他哥呵呵笑道:“还是老哥最疼我了!” 原来是今天陈全要去采买结婚需要的东西,陈灏看见了,一溜的就跑过来,要他哥给他带这个带那个。天冷,他懒得出去。 蒋云英前些天把家里打理了一遍。陈全的房间即将被拆了,不能当做新房,只有把陈灏的房间腾出来。陈灏一开始挺不乐意的,说那我睡哪儿啊?他总不能和他哥还有嫂子挤一间房吧。蒋云英对他说,将就着,先和我们睡一屋,哎呀,反正你也住校,一周也就回来睡一两个晚上,将就了! 陈家是农村人,也没多的现成房间,要再盖房子,时间也赶不及,至于买房,以陈全如今的能耐和陈家的情况,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王家那边催得也挺急,陈家只有先把媳妇儿取回来,来年再做修房的打算。 陈灏房间比陈全房间大,形状也较规整,刚好能摆下一组组合式家具。陈家为了娶这个儿媳妇也算掏根掏底了。 陈全正在房间归置东西,手机铃声响了,拿起一看,是王晓莹。 “怎么了,莹莹?” “陈全……那个,我跟你说啊,我真不是故意的,那个,我,我……”王晓莹在那边吞吞吐吐,好似不知该怎么说。 “怎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我爸妈……他们想和你家见一见。” 陈全愣了一下,恍然又明白过来:“嗯,这倒也应该,之前是我忘记了。咱们约个时候吧,你看什么时候好?” 王晓莹那边又支吾好一会儿,才道:“明天,明天成吧?” “嗯,行,你放心,我给我爸妈他们说。” …… 王家。 王晓莹结束通话,坐在沙发上,神情别扭。 王兰与王大伟坐在另一边,亲眼看着王晓莹给陈全打的这个电话。 “哼。”王大伟冷哼一声,心里还在气闷。 王兰无奈地摇头,莹莹这次做的事情实在太令人生气了。 “爸,妈,”王晓莹撒娇,“爸妈你们就别气了,陈全都答应和我们见面了。” 王大伟怒道:“怎么?要他见一面还委屈了他不成?他凭什么委屈?我看他现在是高兴的觉都睡不着了吧。” 前不久,王晓莹突然给他们说她和陈全要结婚了。王兰和王大伟当时极为震惊,对于这件事,他们从一开始就持反对意见,他们是不同意王晓莹和陈全交往的,谁知他们家宝贝女儿竟然暗地里偷偷的还和那陈家小子有往来! 王大伟当时那个气愤啊,你说你陈家小子有什么能耐?一没房,二没钱,三没傍身手艺,你拿什么养家?你凭什么说娶就要娶我家女儿?! 凭什么?!!! 陈家那小子他们是见过的,人长得不错,高高瘦瘦,脾气性子也较为温和,对他们家莹莹也不错,但也不能仅仅因为这些就让他们在一起啊。婚姻不是儿戏,不是活的那张皮相,更不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就能天长地久白头偕老。没有经济基础的婚姻是羸弱的,是经不起生活波折的。 王大伟夫妻俩想不明白,不知他们家莹莹中了什么魔,为什么偏偏一心一意要嫁那穷小子,为什么放着有钱有身份的城里人不选而执意要选择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农村人……王家人不同意,王晓莹赌气哭闹,说要是不嫁陈全她这辈子就不嫁人了,剪了头发去当尼姑! 因王晓莹的这件事,王家也曾一度陷入灰暗之中,但王晓莹坚决不妥协,哭着求着,求父母答应她和陈全的事。 王兰哭红了眼,心里是又气又心痛。气陈家毁了自己的女儿,心痛莹莹命苦。母女俩最后抱作一团哭泣,王兰哭道,你就坚持吧,总有一天要你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王晓莹不后悔。 第38章 一大早, 陈家收拾妥当, 陈全开车载着陈志华夫妻俩进城。 今天是和王家约定见面的日子。 王晓莹家住蓉城城里,她们家是肯定不会同意去青苔村。一想到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王家满肚子气,怎么可能答应去那种地方。 要见面,可以,你们自己来城里。 约定见面的地方是蓉城城里的一家饭店,定的包间。陈家先到。 蒋云英身上穿的是七八年前潮流的花棉衣, 当年能买这样一件好看又暖和的棉衣不容易, 蒋云英把它一直放柜子里舍不得穿, 今天拿出来倒还算新色。 陈志华刮了胡子, 捯饬干净布满皱纹的脸皮, 整个人都似年轻了几岁。 王家人到的时候,蒋云英和陈志华赶紧站起来,笑着招呼。 “哎呀, 亲家母亲家公, 你们可算是终于来了。”蒋云英笑着上前, 脸上笑容灿烂。 王兰今日身穿一件玫瑰红呢子大衣, 脚踩黑色高跟长靴,保养得当的她看起来比差不多年龄的蒋云英年轻许多,整个人透着城里人的疏离感。 王晓莹挽着王兰胳膊进来, 一眼看见里边的陈家人 农家乐小爸爸_51 “陈阿姨,陈叔叔。”王晓莹眉眼带笑,她的眸光掠过一旁伫立的人影, 脸上泛出薄红。 王兰抬手状似随意地抚了抚卷发,像不经意似得没瞧见蒋云英就要搭上来的胳膊而避开。于是蒋云英原先是要挽王兰胳膊的手顿了一下,有那么一瞬的尴尬,不过她很快就瞧见一旁的王晓莹了。 “莹莹来了啊,哎呀,都快进来快进来。”蒋云英转而握住王晓莹的手,像母女一样亲切地拉着她说话,一边招呼着大家。 王大伟同陈志华点头寒暄,不相熟,只能说些场面话。 “王叔叔,王阿姨,您们请坐。”陈全招呼服务员上菜,菜样是预先定好的,这会儿直接上菜。 两家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满各色各样美味,然而,人人心里都揣了一份计较,各怀心思。 “来来来,亲家母,这炖鸽子味道不错,吃吃吃。”蒋云英热络地从砂锅里夹起鸽子肉递给王兰。 王兰正细嚼慢咽,突然碗里多出来一大块鸽子肉,让她直直皱眉。王兰满是嫌弃道:“我不吃这个,拿开。” 王兰拒绝不领情的意味十分明显,让摆明想要拉好两家人关系的蒋云英当场僵在那里。 气氛一时尴尬到了极点。 王晓莹和陈全坐一起。这时见陈全抬眼看向蒋云英和王兰,她不由出声喊道:“妈。”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赞同。 王兰似也觉得自己方才语气过重了:“我不喜欢吃那个嘛。” 她身旁的王大伟这时出声:“鸽子肉啊,我最喜欢吃了呢。”王大伟一边笑着说,一边拿筷子把王兰碗里的鸽子肉夹到自己碗里,随即对桌上的其他人说,“我家这位最不爱吃这些带毛的禽类,说是吃着有毛的感觉,哈哈哈,这摆上桌的东西怎么会有毛呢你们说是吧,哈哈哈。” 好在王大伟及时出声缓解尴尬,陈家人跟着赔笑,陈志华点头亦笑道:“是啊是啊,这么大饭店的东西也一定很干净的。” 陈全收回视线,脸色不太好看。 今天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来吃这顿饭的,大家心里都有数,所以这会儿见吃得差不多了,有些事也该摆上桌面摊开了讲。 “我前天去找人算了日子,下个月十二月六号,正是个大吉日子,适合举行婚礼。” 王兰闲闲地摆弄新做的指甲,问道:“哦,找的是什么人?可靠吗?” 蒋云英笑着说:“可靠可靠,是我们镇上有名的神算子,叫张神算。我们那儿的所有人事几乎都会去找张神算的,准的很。” …… 前天,蒋云英拿着陈全和王晓莹俩人的生辰八字去找青苔村的睁眼瞎张神算合八字。张神算骨瘦如柴,头发花白,一如二十年前。他似还记得陈家。当他拿到陈全和王晓莹俩人的八字时,还没算,这人就深深皱眉。 蒋云英当时问,张神算,你怎么看?这啥时候的日子好呢? 张神算闭眼凝思,一副凝重神情,蒋云英也不敢再出声打扰。 “不用算了,这俩人是做不成夫妻的。” 蒋云英震惊,急声道:“怎么会做不成?这男未婚女未嫁,都是大好青年,又怎么会做不成夫妻?” 张神算睁着一双泛着鱼肚白的死鱼眼“看向”蒋云英,肃穆道:“蒋女士,你应该还记得当年我和你说过的话,你家的那个孩子并不是寻常人,他的伴侣自有注定之人,如果一定要换成旁人,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果他的命定之人终身不现,那个孩子恐怕也只能一生颠沛流离,漂泊无依,最终死于乱刀枪杀之下。” 蒋云英脸色发白,她当然记得,陈全身上的事一直都是她多年挥之不去的噩梦,她还记得当年睁眼瞎给陈全批的命格:抛夫弃子。 这怎么可以?不,不可以,陈全一定不能走上那条路! “张神算,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让他走上那条路……那就是一条不归路啊,他这辈子就都完了。”陈全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说不担心心痛那是假的。 张神算抚了抚稀疏的几根胡须,叹息道:“这般强行逆天改命,是会遭报应的,罢了,罢了,这件事越早越有利……下月初,十二月六号,但你需切记,一定要赶在中午十二点整前举行完婚礼,万万不可拖延半刻,否则此后发生的事情谁也无法控制。” 十二月六号,宜婚嫁。 …… 种种原因,让陈全与王晓莹的婚事得以提早进行。 王兰对这个日期也很满意,与她找人算的时间一样,也是十二月六号。 但这还不是王家约见陈家的主要目的。 王家还有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那是关于彩礼的事情。 陈家一开始预定给出的彩礼是一万零一。 “我们家是这么合计的。”王兰看了一眼王晓莹和陈全,说,“既然他们年轻人已经决定结婚了,我们当父母的也只能尽量去帮助他们,把最好的留给孩子们。” 蒋云英有点尴尬,连连保证说等明年就要新盖房子,楼房,不会委屈了莹莹。 王兰点了点头,径直道:“我和她爸就这么一个女儿,肯定不希望孩子将来受苦,所以我们决定咱们俩家合资出钱给孩子们置办一套房子,也能当新房。” 蒋云英愣了下,有点尴尬。事实上,陈家如今根本就没多少积蓄。 “王阿姨,我和莹莹已经商量过了,嗯,现在我虽然还拿不出很多钱买房,但我保证,未来三年我一定努力挣钱,让莹莹住上大房子。”陈全对王兰说。 陈全是什么样的能耐,王晓莹多少也看的清楚,但她不介意这些。早些年吃些苦不算什么,她愿意等陈全出人头地的那天。 王晓莹明白,但王兰就不一样了。王兰听陈全这样说,不由嗤笑一声:“三年?我看三十年你也未必能有什么出息。” “妈。”王晓莹责怪地喊了一声,有当丈母娘的这么说女婿的嘛。 王兰撇嘴,说:“我这是实话。怎么样?只是出个首付而已,这余下的钱还不得靠我们王家,再说,这都是为了孩子们,为了他们将来过得好啊。” 原来,王兰竟是这样打算的。如果按照她家那个傻姑娘的想法,恐怕是真的打算搬到乡下去和陈家人住旧宅子了。这怎么可以?王家人坚决不同意,那咋办呢?买房。必须买。陈家出个首付就成,不多,八万块左右,这余下的钱他们王家也愿意帮衬,愿意借给陈全。但这个房子是必须买的。 陈家没钱?不可能,那什么,他们老家那边不是因修路得了赔偿吗?还不知道赔了多少钱呢。这个钱如今不拿出来买房,将来恐怕连一分都得不到呢。 陈家还有钱吗?事实上,确实还有的。但蒋云英并未打算把那个钱全部拿出来给陈全娶媳妇。哪里不能住人?为什么非要去城里买房?十来万,够他们在老家修一大排楼房了,不划算。更何况,他么家还有个老二正在读书,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呢。 然而,这个事情堵在这里,王家人坚持要买房,甚至愿意出钱给孩子们买,但前提是陈家必须付那八万块的首付。 陈家人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咬牙掏钱付了那首付。 农家乐小爸爸_52 “对了,还有酒席的事情,”王兰开口,“酒席得按我们这边的规矩来办,在酒店举行,坚决不在乡下办。” 蒋云英不乐意了:“为什么啊?哪家娶媳妇儿不是在家里办啊,在酒店办像什么样子。” “我们那边的亲戚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让大家去你那什么农村?那我家面子往哪儿搁?” …… 那天,最后还是陈志华一锤定音,酒店就酒店,咱们老陈家就定酒店了。二十多年头一遭娶儿媳,定个酒店怎么了?值。 接下去半个多月时间,陈家和王家都异常忙碌,时间太急,大大小小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陈全和王晓莹去找婚庆公司,拍婚纱照,看婚房,婚检,还去民政局扯了证,事情不断。 天气多变,气温骤降。 陈全病倒了。 陈全前些日子就感觉鼻子不太舒服,想着是着了凉,也没太放心上,后来又一连续的忙碌,没想到这都快临近婚期却生病住院了。 “陈全,你真不要我来陪你啊。”王晓莹在电话那头颇为担心。 “不用了,莹莹,我真的没事,输了液我就回去,你放心吧,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要做最漂亮的新娘子。” “那好吧……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啊。” “嗯。” 陈全收了线,仰头靠着医院白墙,他的手腕上还扎着输液的针。最近这段时间感冒的人很多,医院里到处都是病人。病房里住满了人,陈全只有坐在外边长廊的椅子上输液。 陈全靠坐着椅子,吸了吸鼻子,无意识地微微蹙眉,眉宇间像凝结着挥之不去的沉重和痛苦。昏昏欲睡之间,陈全感觉额头上有一道温暖的指腹在缓缓捏揉着。陈全恍惚地半睁眼眸,赫然发现身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人。由于视线被遮挡了一半,陈全只能瞧见那人嘴唇以下的部位。 清雅淡然的身姿,如此熟悉。 许是为了印证此刻陈全心中的震惊,下一刻,一双泛着冰色的冷漠眼眸终于显露出来,寒眸深处凝藏着山雨欲来的彻骨寒意。 陈全心里大骇,噩梦变成现实的惊骇让他惊惧失控,不顾一切奋力推开眼前的男人…… “唔。” 手腕上上传来一阵刺痛,让陈全彻底回神。 陈全恍然猛地站起来,脸上是毫无掩饰的惊恐之色。陈全转身朝四下看去,神情焦急而恐慌。 冰冷而空旷的医院长廊骤然远去,消逝于无尽黑暗。 夜已深,长廊里不知何时走了不少人,只剩稀稀疏疏几位病人家属在打盹。 陈全愣怔,他抬手捂住脸,跌坐长椅上,半响无声。 第39章 十二月六号。 今天是陈老二家老大陈全与王家女儿王晓莹结婚的好日子。 一大早, 陈家接亲的一大波人就朝王家而去。 …… 陈全结婚, 最高兴的不是旁人,而是陈家那几个兄弟。陈全的堂哥陈斌,甚至专程从北京赶回来,就为了参加陈全的婚礼。陈斌十年前离家去北京打工,每年也就逢年过节回来一次,平时甚少回蓉城。用陈斌的话来讲就是,咱们家陈全儿娶老婆, 做兄弟些的能不回来帮忙吗?能不撑起吗? 陈斌是在婚礼前两天回来的。 那天, 陈斌扛着帆布包刚从蓉城火车北站出来, 一抬眼, 不需要多余寻找, 他就在老地方看见一抹熟悉的修长身影。 “嘿,陈全儿。”陈斌肩上扛着厚重包裹,微笑, 小麦色皮肤在冬日阳光下泛着细碎光泽, 他朝远处还在东张西望的青年招手喊去。 这傻小子。 陈全很快就瞧见出站的陈斌。俩人会心一笑。陈全穿过人群, 快步过去。 “大哥。” 久别重逢, 兄弟俩用力拥抱。人来人往的车站,这种触动情形似乎会感染人,让人久久不能言语。 陈斌把东西搁下, 用力回抱陈全,有力的胳膊还拍了拍陈全,像小时候安抚哭闹的小陈全儿一样。 “走, 咱们回家。” 陈全开车,陈斌仰躺在后椅背上,肆意放纵满身的疲惫。自从陈斌去外地打工后,每次都是陈全接送这人。兄弟俩从小感情就好,亲兄弟似得。陈全小时候几乎是跟着他大哥陈斌长大的。 陈斌比陈全大六岁,过去身后总跟着一条尾巴,就是小陈全儿。陈斌偶尔被小陈全儿闹的烦了,不要他,小陈全儿就哭,大闹,惹得他大哥实在没法了,只能把人别裤腰带上,带着他家陈全儿上树下河。 “大哥,这次回来呆多久?多耍些时候吧,咱们好久都没出去玩过了。”陈全从后视镜里对陈斌说。 陈斌懒洋洋地睁眼:“咋着?这都成家的人了,现在还有时间心思陪哥呢?你媳妇儿乐意啊。” 陈全一摆头:“大哥说这啥话,媳妇儿归媳妇儿,兄弟归兄弟,总不能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兄弟吧。” 陈斌咧嘴笑:“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哥俩回到陈家,当天晚上又一同吃了饭,喝了酒,凑头天南海北地聊着,逐渐连最后一丝嫌隙都消散了。 陈斌说,有大哥在,怕啥,后天大哥给你撑起。 …… 早上六点半迎亲的车子就从蓉城陈家出发,一众人开车朝城里王家而去。陈斌开车,陈全坐在后面。 农家乐小爸爸_53 作为今天的新郎,陈全一身笔挺黑色西装,英俊而帅气。一双匀称大长腿包裹在西装裤里,勾勒出双腿和股部别有韵味的线条,衬得身材颀长挺拔。陈全过去甚少穿的如此隆重正式,整个人都透出一种禁欲的帅气。稍有不足的是他脸色较苍白。高热还没全退,今天可是拖着生病的身体去迎亲。 “没事吧,陈全儿?”陈斌问。 陈全抬了抬眼,有些迷糊。 陈斌说:“身体要是扛不住就说,实在不行咱们换个时间去接亲也可以,别死扛着。” 陈全嘴角弯了弯:“嗯,不碍事的,就是有些疲惫,休息一下就好了。”昨晚输完液回来都下半夜了。 陈斌:“那成吧,你趁现在多休息下。挨不住了一定要给哥说。” 陈全脸色很不好。说不出来为何会那样,难道是因为要结婚了太过兴奋紧张? 好在后面接亲的过程还算顺利。 陈全一行人赶到王家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受到王家阻挠,不过陈全那些个兄弟也都挺给力的,三两下就把新娘子接出来了。 婚宴定在蓉城澜庭酒店,是一家五星级酒店。一开始王家打算定银河大酒店,却被陈全当场否决。陈全当时反对态度之坚决,让王家大为不满,说陈全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还要不要结这个婚了?不行,必须定五星级的! 陈全极力掩饰住内心的慌乱,最后认真分析说澜庭酒店其实挺不错的,服务更好云云,咱们就定那家吧! 王家其实就是为了面子,银河大酒店虽然是出了名的高级酒店,但这澜庭酒店也还错,排的上名次,他们也没想那么多,就同意了。 陈家和王家俩家的亲戚都陆陆续续赶到澜庭酒店。陈家特意包了三辆大巴,把乡下那些亲邻都载过来。 “老陈家那老大不错啊,找了个这么有钱的老丈人,啧啧。” “我算是看出来了,老陈一家眼光贼好,瞧瞧,这么大的酒店,一般人谁定这么好的酒店啊?” “哎呀呀,这可就难说了,指不定这背后谁掏钱呢。”陈全那些三大姑七大姨,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谈唠嗑。 陈家的情况,外边人其实都看在眼里。陈家就不是那祖上富有的人家,普通农村人而已,现今也不见陈家老大有啥出息,实在难以想象陈家竟然为了娶个媳妇儿在城里定大酒店举办婚礼,当然,如果要是陈家的亲家特别有钱,人家就是愿意掏钱给女儿女婿办婚礼,这就另说了。 这些家务之事谁也说不准,究竟如何也只有家里人才清楚明白,旁人不过是看看热闹而已。 都说女人最漂亮的一天便是当新娘的那天,果真没错。王晓莹身穿一身洁白婚纱,身形窈窕玲珑,肩披白色貂毛坎肩,垂落的黑柔发丝衬得脸如纤玉。王晓莹今日的确美丽动人,艳压群芳。 此时早已进入冬季,天气寒冷,不过今日人人脸上都洋溢笑容,似连寒冷都不在乎了。 陈全接了王晓莹赶来澜庭酒店时候,是上午十点半。婚宴定在十一点半举行。澜庭酒店之中已开始布置。 按理说陈全此时应该和王晓莹一同出去接待客人,无奈外面天气实在寒冷,王晓莹一个女孩子又穿的少,实在受不住。王晓莹的闺蜜李佳佳笑着对准新郎陈全说,哎,这么舍不得我们莹莹啊,这不就分开一会儿嘛,还担心我们莹莹跑了不成?我还有很多话想和莹莹说呢,你就别打扰我们了! 陈全满脸尴尬,实在扛不住李佳佳那女人的笑闹,憋了半天说,那,那我先出去了。 最后是由陈全一人出去接待客人的。 陈全走出休息室,抹了抹额头冒出的虚汗,正要朝楼下而去,不想眼角余光却扫到远处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形。陈全脚下一顿,略略蹙眉,不及他做出反应,远处的人影似有所感一样回头,和陈全的视线碰个正着。 陈全怔了三秒,不由垂了下眼,抬脚朝那处走去。 “贺主任。”陈全招呼,视线扫过一旁的一位穿着时尚的外国人,有些震惊。 那边的人正是贺琛林。距离上次俩人见面,也有两个多月了,陈全此刻见到贺琛林,有感激,也有些别的。 贺琛林眼带边框眼镜,遮住镜片后似笑非笑的眸光。贺琛林抬手拨了拨眼镜,对陈全笑道:“好久不见。新婚快乐,陈先生。”其实贺琛林刚从意大利回来不久。 陈全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是看见酒店门口的婚礼海报了。 陈全哪里知道,贺琛林确实知道他和一个女人将要结婚的事情,但却不是今天才知晓,而是早就通过彦悦知道了。贺琛林此刻见到陈全,略感有趣地微微挑了挑眉。 “嗯,谢谢。”陈全扯了扯嘴角,视线不由又滑过一旁的那个外国人,脸上有些不太自然,没办反,实在是那位外国哥们的视线太过火辣直白。 陈全感到有些奇怪,那人为什么那样盯着自己猛瞧。陈全一向对外国人有脸盲症,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不过此刻他却对旁边这个年轻的外国人感到震惊。纯净璀璨的瓦蓝眼眸,给他整个人都添上一层别样的异国风情。 这个外国人应该和贺琛林一起的吧。 贺琛林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说:“哦,介绍个朋友和你认识,这位,意大利著名珠宝设计大师,阿莱·特洛。阿莱,这位便是陈全陈先生。”后面一句陈全听不懂,不知道贺琛林在用哪国语言与那外国人说话。 阿莱·特洛瓦蓝色眸子闪了闪,脸上绽出笑容:“哦,原来是这位。” 陈全呆怔住,感觉自己此时像个傻子一样,一点也听不懂那俩人的对话。好在那俩人没有自顾自交谈下去。 阿莱·特洛绅士地与陈全握手,用中文道:“嗨,你好,我叫阿莱·特洛,陈先生可以叫我阿莱。” 陈全:“你,你好。”陈全没想到这时候会这样,略感手足无措。 今天毕竟不是闲谈时候。既然在这里碰见贺琛林,陈全理应开口邀请他参加自己的婚礼,不过贺琛林笑着说,今天怕是不成,一来他都没准备礼物,二来今天他确实已有约,此时正在等人。 陈全开口邀请不过是场面,贺琛林拒绝是因俩人关系没到位,也没必要参加。双方各自心里都有数,这一来二往的礼貌疏离也属正常,便各自离去。 陈全离去后,贺琛林遥遥看了会儿,对身旁的阿莱说:“怎么样?觉得如何?” 阿莱笑看贺琛林,他理了理衣袖,说:“贺琛林先生,能别把什么人都拿来和我相比成吗?” 阿莱话语之中的傲然已颇为明显。 贺琛林笑了笑,眼底隐着淡漠笑意。 “走吧,陆先生应该快到了,我们先上去。” 第40章 大概在今年十月中旬的时候, 锦华高层研究基地内部得到消息, 在意大利某处听说有阴阳人的消息。锦华高层商议后,决定派贺琛林前往意大利详查。在过去,锦华没少收到这样的消息,每次都有专家人士前往调查,研究,不过最终得到的结果都令人失望。那些人确实是阴阳人,但无一例外都是真的畸形, 想要在这世上寻找到一个健全健康的阴阳人实在太难。 贺琛林作为锦华高层代表, 远赴意大利, 在那里几经周折, 他终于见到了要找的人。 阿莱·特洛是意大利著名国际珠宝设计师, 曾多次获得珠宝设计大奖。贺琛林过去听说过此人,曾不止一次在媒体杂志报道上见过,是个具有纯正意大利人特有浪漫味道的男人。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那样一个光彩照人、年轻有为的国际设计师竟然是世上罕有的阴阳人。 农家乐小爸爸_54 贺琛林此次前往意大利便是来找阿莱·特洛。 对于贺琛林的意外前来, 阿莱·特洛一开始是感到惊奇的, 他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因那件事从万里之外的国家来找他。 阿莱·特洛一直都知道自己身体上的不同之处, 不过他并未因此感到自卑、恐惧、反感, 相反,阿莱·特洛非常淡然地看待这件事,接受的十分冷静, 甚至在他本人的意向中,今后也是要寻一个同性生活的。 没错,阿莱·特洛是个天生的同性恋。 当然了, 没有人乐意把自己身体上的秘密拿出来给嘴碎的人时不时的分享,甚至指指点点。有时为了少些不必要的烦恼,某些事给内人知道即可,外人就没那个必要了。 从贺琛林的意思来看,似乎是希望他能前往中国,与一位姓陆的先生见一见,认识认识。 说白了,这贺琛林就是去做拉皮条的。 阿莱·特洛感到有趣,这姓陆的先生究竟是何人,竟然有如此身份脾气。 “陆氏集团的东家。” 阿莱·特洛一惊,末了抬手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的样子。 “既然是你们要来找我……为什么是我去见他,而不是他来见我?”阿莱·特洛略感兴味地问。 贺琛林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便让阿莱·特洛最后屁颠屁颠地跟着跑到中国来了。 “我相信阿莱先生绝对不希望陆先生亲自过来的。” …… 贺琛林与阿莱·特洛到达澜庭酒店不久,陆东棠便出现了,同行的还有彦悦。 低调而规严的保镖尾随而至,驻守门外。 陆东棠向来行踪隐秘,平日极难一见,能让他现身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贺琛林瞧见一起进来的彦悦,不由斜眼哼哼两声,奇怪那人怎么也跟着来了。 彦悦朝贺琛林打个眼色,那意思仿似在说,乖,别闹。 贺琛林眯眼收回视线。贺琛林抬了抬眼镜,对面色冷淡的陆东棠说:“可算是来了。” 其实一周前贺琛林就和阿莱·特洛回到中国,却迟迟不见陆先生人影。按陆先生的意思是,他俩务必赶在月底回国,好似多紧急的样子,却没想到最后陆先生反倒不急了,连个人影都没有。最后一打听,人家还正忙着呢,等呗。 这算哪门子事啊。 贺琛林仰天长叹,没办法,只能由他暂时充当导游身份,陪同阿莱·特洛游览蓉城各处风景、娱乐,总之不能让人又返回意大利去! 媒人可真不好当啊,特别是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相亲对象。 事实上,陆东棠今天确实刚从北京飞回来。忙碌,也并非完全是出于借口。 陆东棠神色冷峻,冰色眼眸之中夹杂了几丝寒意。飞机上时,与陆东棠同行的彦悦屡屡侧首挑眉,问道:“陆先生有心事?” 陆东棠不为所动,神态依旧淡然,兀自闭目养神。 彦悦点点头,状似随意地说:“想来贺他们也等我们很长时间了,他这次前往意大利可不负所托,终于找到了那个人。” 陆东棠略略蹙眉,神态依旧冷淡。 彦悦可没错过陆东棠神色之中流露的那一瞬烦躁,性感嗓音沉沉笑道:“听说,今天是那人结婚的日子……早不回晚不回,偏偏今天回蓉城,陆先生,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陆东棠睁开眼眸,寒眸深处凝着幽幽深沉。陆东棠转首看向窗外,凝望远处白云蓝天,忽地,只听一道冰冷声音夹杂一丝沙哑幽幽响起:“彦悦,如果让你从这里跳下去,你会选择纵身一跃,还是抵死不从?” 彦悦略感讶异,陆东棠已收回视线,冷漠如冰的眼眸融不进丝毫情绪。 “既然不愿意相安无事,那也就没必要再考虑这些不相干的事了。” 彦悦深深皱眉,直觉陆东棠这话中之意并不简单。 “你……做了什么?” 陆东棠视线冰冷,嘴角勾起一抹冷淡残酷的弧度。 做了什么?呵。 …… 阿莱·特洛一见陆东棠,顿了三秒,脸上露出趣味微笑:“这位就是陆先生?” 阿莱·特洛为人热情开朗,自来熟地先做一番自我介绍,还不忘关照相亲对象,问,陆先生喜欢什么样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可愿意去荷兰结婚?将来孩子随哪个姓?预计生多少个?在哪里居住生活?财产多少?如何分配BALABALA。 看得出来,这阿莱·特洛虽话多了点,但他显然是对陆东棠十分满意的,因此就想要多了解下自己未来男友的现状。但另一个就并不那么愉悦了。 陆东棠是谁啊,过去哪个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任意?下一秒就被他送一颗原/子/弹了。陆东棠瞥一憋得抽筋的贺琛林,冷哼一声。 突然很想见一见那个被他盯一眼就手足无措,满脸隐忍羞窘的男子。 一旁的彦悦干咳一声:“阿莱先生,陆先生只希望有一个孩子即可。其他的,嗯,稍后再考虑。” 阿莱·特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如果我没听错,你们需要的只是一个代孕的阴阳人?而不是……”后面的话阿莱·特洛没说出来,因为他已经愤怒了。阿莱·特洛愤愤看向一边的贺琛林,这人为什么不一开始讲清楚?! 贺琛林难得感到尴尬,这次是他疏忽了好么。 这笔买卖显然谈不拢。所谓的陆先生好像也没什么诚意。 阿莱·特洛斜眼看在座的三人,都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寻常事,常规法子还真不好办。 这时候,陆东棠第一个站起来,冷声说道:“如此一来,今天便这样吧。”说完,也不再理会其他人,径直离去。 显然没多在乎这件事。 望着关上的房门,阿莱·特洛愣了三秒,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蓦地站起来一拍桌子,愤然道:“哎,这就走了?千里迢迢把我找来当猴耍呢?我都还没说同意不同意啊!!!” …… 农家乐小爸爸_55 陈全靠在楼梯口,难受地吐口气,捂着发热的脑袋,他发现眼前有些重影,摇摇头,头晕眼花。陈志华夫妻和王大伟夫妻都在忙着接待客人,陈灏和他那几个表兄弟玩的高兴,大家都挺忙的,也没哪个注意到新郎官这边的情况不对劲。 再坚持一下,等举行完婚礼,他就去医院再输点液。陈全暗暗握了握手,给自己加油打气。 客人陆陆续续都来了,婚礼还有半小时才开始。 陈斌老远就看见陈全儿一脸木然惨白的样子,站在楼梯口摇摇晃晃的,显然身体不佳。陈斌赶紧走过去,皱眉说:“怎么样?还撑得住吗?你现在的脸色很不好看。” 陈全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抬手抹了一把不断冒虚汗的额头,略带自嘲道:“我这运气可真够背的,偏偏是今天病的好像特别严重,好歹也得把今天撑过去不是。” 陈斌眼神深邃,他抬手拭一下陈全额头。 触手滚烫。 “你在发烧。”陈斌深深蹙眉,目光严厉地看着陈全,这小子先前不是说只是有点发热,怎么现在额头烫成这样?! 病来如山倒,就算你是个壮年大汉,也经不住突如其来的重病。 陈全慢慢抬眼,眼神有些迷糊,支吾着说:“应该不严重吧,我昨天都去输过液了,没问题的。” 陈斌抿唇,眼神直直看着陈全,显然是拿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陈全儿没办法。陈斌抬手看一下时间:“婚礼还有半小时才开始,你先去休息下。” “可是……” “别可是了,这里我先帮你招呼着,况且还有爸妈他们在,不差你这一时半会儿的。” “去休息室吧,时间到了我来找你。” 陈全现在是真的难受,只想找个地方躺一下。陈全上楼,原打算去王晓莹所在的休息室休息,但又考虑到那里还有王晓莹的闺蜜李佳佳在,似乎不太方便,何况他现在的情况,也不想让王晓莹看见了担心。 实在不成,他就在楼梯口坐一会儿也成。 陈全径直走过休息室门口…… 陈全如果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他是绝对绝对不会离开婚礼现场半步的。 …… 中午十一点半,室内婚礼音乐准时响起,气氛激昂愉悦。 陈斌满头大汗跑出来,四下张望,还是不见新郎官陈全人影。先前由于有陈斌帮陈全兜着,在座的竟然没一个人发现新郎还没出现。 新娘已随王大伟进入喜亭。婚礼即将举行。 陈全儿那小子究竟跑哪里去了?休息室没有人,手机也打不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陈斌暗骂一声,手心冒汗。 “现在有请新郎陈全先生出场。” 主持人身穿粉红礼服,在台上微笑主持。然而,迟迟不见新郎人影。 “有请新郎陈全先生出场。”主持人面带微笑再次出声。 帷幕之后哪有人影。 台下逐渐交头接耳不断。 “哎,这是怎么了?” “新郎怎么还不出来?在磨蹭什么呢?” “陈全,赶快出来娶新娘子了!” “……” 陈斌跑出来,一脸急色,他快步来到陈志华和蒋云英面前,沉着嗓子说:“二爸二妈,陈全儿不见了,找不着人。” 蒋云英愣住:“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不是,他现在不是该准备好在那儿等着吗?”这些流程早已彩排过,按理说陈全不应该搞错啊。 蒋云英此时还没意识到,陈全是不见了,而不是搞错了流程。 周围已有人围过来,询问情况。 陈斌见状,不得已只能把先前的事情说出来:“陈全正在发烧,我便让他去休息室休息下,哪晓得现在竟然找不到他人了,而且手机也打不通。”原本是出于好心,现在看来似乎并没得到好的结果。 王兰皱眉:“什么不见了?陈全不见了?” 蒋云英赶紧转头赔笑脸:“亲家母亲家母,你听我说,没什么不见了,嗯,陈全他,他可能是去厕所了,我这就让人去叫他,啊。” 场下听到点消息的亲朋已渐渐流露出细言碎语,什么,新郎官不见了?这这这,这怎么回事?! 王晓莹站在喜亭里,有些怔然,顿觉尴尬慌乱。 眼见情况要愈发不好,陈家和王家个个心里都急。蒋云英赶紧让陈家那几个兄弟帮忙找人。 第41章 陈全双眸紧闭, 无意识紧握双手, 他蜷缩着身子靠在沙发上,紧蹙的眉头不时轻颤两下,显然他此刻睡得并不安稳。 意识其实是清醒的,大脑深处还记得等会儿就要举行婚礼,但无奈脑袋昏沉的厉害,这一刻躺下来,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 突然就不想再站起来, 永远这样睡下去也好。 不用清醒, 也就不用再面对丑陋不堪的生活。 即使在昏沉之中, 陈全心底深处也有一件事放不下。 曾经让他痛苦难堪, 挣脱不开的束缚,一切的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吧…… …… “陈全……你真够狠……”一个一个冰冷的字咬牙切齿地砸在陈全耳边, 如同梦魇的狠话夜夜重现, 萦绕在他心头, 挥之不去, “这次就如你所愿,倒要看看这世上有谁敢嫁你……陈全,你要记住,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农家乐小爸爸_56 …… “不,不是的, 不是的……”陈全紧握双手,喃喃出声,紧闭的双眸死死挣扎,却未能挣脱开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想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却那么艰难?为什么他就不能做到真正的放开释怀? 还记得一个月前最后一次见陆东棠,那男人冷漠的让人胆怯的寒眸,直直射向自己,深入肺腑,仿似想要一锥子下去,把他砸透,剜出血淋淋的心脏。 “陆东棠,我决定要娶王晓莹了。” 陈全当时对陆东棠说完,不知怎的,竟然没有力气再抬头。陈全低垂着脑袋,整个人木讷的如同雕塑一样,麻木不仁。一开始带着的恶劣冷意,随着这句话的说出来,渐渐消失不见,转而生出一股无法言说的无奈和悲哀。他竟然有天为了挣脱一个男人的掌控而违心决意娶一个女子。瞧瞧,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恶心悲哀的家伙。 陈全做梦都想做一个普通平凡的正常男人,他不愿意和一个同为男性的男人纠缠不断。曾经走投无路的抉择,如今看来这才正是令他痛苦不堪的根源。 想要摆脱陆东棠的桎梏,唯有想办法让他甘愿放手。不论这个法子有多么见不得人。 陈全明白,自始至终,他不过是陆东棠眼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若非因自己特殊的体质,而正巧那人又需要他生个孩子,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和陆氏东家牵连上半点关系。 或许在陆东棠的计划中,陈全受孕生子,钱货两清,各走一方,这就是最终结果。 让人意外的是陈全那般抗拒,终究让一切的一切,朝着大家都不愿意的方向发展。 和陆家接触的这些日子,陈全大约也摸清楚点陆氏东家的性子。 陆东棠是高傲自负的。他放任陈全完全自由,是有足够的自信陈全逃不掉,因此并不担心陈全爬墙。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这点更为准确。 可谁曾想的,陈全就算已同一个男人睡上千百次,仍旧心心念念过正常人生活,娶妻生子。说他贱也好,无耻也罢,这不过是他如今仅剩的一点希冀。 陈全确实了解了一丝陆东棠的性子,但他永远都不会真的明白,陆东棠那出了名的冷酷绝情的脾气性子,并不仅仅指他为人冷漠,捉摸不透。 陆东棠不会阻止,不会开口请求陈全回头,他只是冷眼看着,看着这个男人在他面前如何痛苦、挣扎。陆东棠从来不会示弱,他只会让对方心甘情愿自己回来。 …… 安静的房间里,不知何时出现两道淡漠身影。 “陆先生。”如同镰刀撕裂棉帛的沙哑声音响起,带着只有上位者才听得出的小心翼翼与恭谨,“可要属下去叫贺先生过来……陈先生情况看着不太好……” 布莱斯小心站在陆东棠身后三尺之处,察言观色。陆东棠侧首淡淡看一眼布莱斯,神情冰冷无波。布莱斯心下一震,蓦地低头闭嘴。 这是多嘴了?布莱斯心里暗暗揣测不定。其实不能怪布莱斯放肆了。距离俩人进来大约已有十分钟了,可陆先生什么也不吩咐,就那么冷冷淡淡地站在沙发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侧靠在沙发上身体不时发抖的陈先生。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陆东棠收回视线,眼神幽深。 “出去。” 布莱斯身体一顿,当即躬身道:“是。” 布莱斯悄无声息出去,临关门前,布莱斯多了份心思,小心抬眼朝里面看去,隐约瞧见陆先生俯身给陈先生身上搭上一件薄毯…… 清瘦了不少。陆东棠淡然无波的冰色眼眸掠过眼前的男子,眼底深处凝结着冰冷。这男人离开这些日子也不见过得怎样好。为什么他就不能老老实实听话,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 实在愚蠢。 陆东棠在一侧坐下,侧首凝望沉睡的男子,神情莫测。 陈全浅眠不久,意识猛地从深处拉回来,整个人都似惊了一下。婚礼时间差不多要开始了,他还要赶着出去。陈全闭了闭眼,打算起身,蓦地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搭了一件毛毯。 什么时候盖上的?他怎么没有印象了。许是才从浅眠中醒过来,又或是发烧反应迟钝,这时候陈全竟然还有心思伸手捻一下毛毯,眉头纠结不解。 陈全正打算把毛毯搁一旁,不想眼角余光之中猛地瞥见一清雅淡然的人影。只是一个侧目的动作,足以让陈全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满脸惊骇。 使劲摇摇头,那人影依旧在那里。 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清晰的身影。男人气质清雅淡然,浑身透出冷漠疏离。恍然间,此时这一幕竟和昨夜迷糊之中所见的场景重叠。 “陆……”陈全脸上血色瞬间全退,惨白如纸,声音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极度震惊之下陈全只吐出一个字。下一刻,只见陈全像猛地清醒一样,整个身体从沙发上弹起来,拔腿朝房门扑去,甚至差点被绊倒。 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陈全用力拉房门,下意识逃跑,然而,房门丝毫未动。谁把门反锁了???!!! 门把手差点被陈全拽下来。 陈全一拳捣在门上,轰然一声巨响。 半响之后,陈全才转过身,眼睛死死盯着五米外沙发上的男人。男人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势,神色冷淡无波,淡淡地看着陈全。 一如曾经冷若冰霜。 “你,你怎么在这里?”低哑沉重的声音似不是自己的。陈全浑身战栗,如临大敌。他慌不择路掏兜摸手机,却发现手机不见了! 陈全手指颤抖,脑中灵光一闪,他豁然狠狠抬眼:“手机是不是被你拿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陆东棠面色冷淡,冷眼看着陈全在自己面前把自己摸了个遍。 砰,手机壳摔在桌上清脆一声。 陈全背后抵着房门,睁大眼睛盯着陆东棠身前矮桌上的手机,迟迟不敢上前。 一声极其清晰的嗤笑响起。陆东棠眼中嘲弄意味明显。 陈全脑袋里现在一片乱麻。一个月前,这人明明说过放他走的,不会再过问他的生活,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反悔了? “陆先生,难道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陈全声音带着僵硬,艰难出声,“只要我娶妻成家,你便会放过我,不会再为难我。如今我已经结婚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陆东棠眸色冰冷幽深,豁然起身,身形清俊挺拔。黑色大衣席卷一身冷凝。陆东棠不疾不徐朝门口处的陈全走去。 陈全浑身瞬间绷紧,整个人差点跳起来,最后被他强行按捺住。 他为什么要逃? 农家乐小爸爸_57 “结婚?哼,结了也能让你离了。” 陈全差点被陆东棠逼至门板里,猛然听见这话,没来由生出怒意。陈全怒目而视:“陆东棠!你!你凭什么这么做?!你是我什么人?!”不论陆东棠这话是真是假,此刻足以让陈全震惊慌乱。 陆东棠幽深寒眸瞬间一片冰寒。 对于陆东棠不仅食言还出现在自己婚礼上,陈全感到十分不解。这人究竟要做什么? 此时俩人之间距离十分近,近到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地步。彼此的气息打在对方身上,有种灼热的窒息感。陈全身体发虚,脑袋混沌一片,直觉伸手格挡身前男人的靠近。 陆东棠略一闪身,轻松化去陈全的攻击。陈全双手被制,后背瞬间陷入一道宽阔怀抱之中。 且不说陈全身体完好时候不是陆东棠对手,单单这时候他正病着,手足发虚,出手动作的攻击力那简直不能看,在旁人眼中,倒更像支撑不住的投怀送抱。 陈全身体被制,动弹不得,赫然逼近的碰触让他脑袋瞬间充血,一片乱麻。这时候,一道阴影落下来,吞没还未出口的惊怒。 “唔,唔唔,唔唔唔……” 陈全双眸猛地睁大,眼底深处的震惊痛苦清晰可见。明明冰冷无情,偏偏双唇带着淡淡温度,以最浅淡的温暖缓缓浸透羸弱的防备。 俩人从未亲吻过。无论过去俩人上多少次床,陆东棠从未真正亲吻过陈全。那人在床上连丝毫柔情都没有,又怎会顾忌陈全的感受。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陈全太过震惊,根本反应不及。陈全错过最初抵抗,再想反抗已迟了,瞬间淹没在陆东棠卷起的冰山火海之中。 挣扎,抵抗,皆被无法反抗的力道压制,只能被迫承受这份沉重的给予。 被席卷至喉咙深处的探索搅乱心神,陈全只觉眼前一片空白,脑袋纠结一团,无法思考。 “嗯……”一道低沉呻/吟破声而出,带着浓浓意乱情味。 陆东棠短暂一顿,继而继续这个深吻。 从来不知道,仅仅一个亲吻,足以点燃一个人的所有热情。 恍惚,迷乱,情动。 …… 一道清脆铃声从角落悠然奏响。 正沉浸在情/欲之中的俩人似无所觉。陈全仰靠墙上,身体猛地一颤,恍然回神,耳边熟悉的铃声仍旧不依不挠响动,重重击向他的心房。 陈全幽幽睁开眼,有刹那不知今夕是何夕。脖颈处突然被重重一吮,酥麻战栗瞬间遍布全身。 陆东棠仍旧俯身在陈全身上刻下痕迹,没看见陈全此时脸上极度震惊羞愤倔强颜色。他,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沉浸在一个男人的亲吻之中,甚至还伸手抱住对方脖颈?!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而此时他竟然和一个男人在这里享受情/欲冲动?! 陈全闭眼,蓦然,一记硬朗拳头狠狠击向身前的男人。陆东棠毫无防备,被陈全一击连连后退两步,英俊的脸庞立时浮现一道红色。 陆东棠如针刺似的寒眸直直射向陈全,陈全脸色酡红,喘息不已。陈全身上硬质西装已被大大打开,西装裤掉落膝盖处,毛衣被卷至胸口,皮肤之下斑斑吻痕,领带不知道被陆东棠仍哪儿去了。 陆东棠依然衣冠楚楚,不乱丝毫。 陈全浑身发颤,狼狈低头,掩盖身上的痕迹。 “你究竟在逃避什么?”陆东棠眼神幽深,深深凝视陈全。 陈全羞愤难堪不已,伸手死死按住亟待勃发的下/身,然而那处却像与他作对似得,越想压制越肿胀厉害。陈全眼底蓦然生出一股恨意,直接提裤子拉拉链,却没想到由于动作太过粗暴,下/身蓦然被卡住。 “呃……”一声痛苦低哼,抖大汗珠立时滚滚出现。陈全下/身正充血厉害,却被拉链卡住,这一下,足以痛得他面孔扭曲。 “你在做什么?”一声爆喝乍起,陆东棠一步上前夺下陈全不要命的动作。陆东棠强行掰开陈全双手查看,色泽红润的下/身侧面有一处褶皱破裂了,露出鲜红血肉。 “你!”陆东棠冷喝一声,寒眸之中凝结着幽深复杂怒意。这男人就真那么爱那个女人?宁可毁了身体也不愿意同他一起? 陈全靠在墙上,脸色惨白,额发被汗珠浸湿,后脑勺死死抵住墙面,整个人深深陷入生无可恋的绝望之中。 这一场追逐,终究让俩人陷入僵局。 “我答应你。”陆东棠眉宇深沉,声音似冻结了千年冰寒,“我答应你了。你可以去娶那个女人。我会放了你。” 陈全缓缓睁开眼,眼神空洞麻木,细长眼尾隐着一缕破碎恍惚。陆东棠伸手给陈全整理好衣服,最后俯身吻上那片唇瓣。 “去吧。” 第42章 陈全跌跌撞撞决绝离开, 不敢回头。 拐过一道墙角, 陈全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他只觉小腹之处突然袭来一阵疼痛,令他不由伸手死死捂住下腹,顺着墙角缓缓跌坐地上。 浑身上下都难受,不知如何平复才好。 方才意乱情迷的欢愉似还残留在皮肤上,深入血肉。陈全痛苦地揪住头发,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他是同性恋?喜欢男人?不, 他没有喜欢男人, 他绝对不会喜欢男人。 有性/欲冲动并不能说明什么, 就算拿块冰冷木头戳那里, 是个男人都会有反应。何况这一个月来他都没有纾解过。 对,一定是这样。 陈全当初决意离开,是抱着这可能是唯一一次机会。陆东棠那样的人物, 怎会容忍自己的猎物和别的女人纠缠。陈全在赌, 赌陆东棠的自负, 赌那人不会放下自己的高傲开口阻止。陆东棠过去能放任他自由, 如今也能放他离开。 事实证明,他似乎赢了。 从此以后,他便是一个女子的丈夫, 在不久的将来,或许还会多出一个孩子,吵着、闹着、笑着, 他努力赚钱养家,回到家有一双温柔的素手轻轻抚慰,一家人平淡圆满。 这就是陈全一直期望的生活,千万普通寻常人家的生活。 多么简单的生活,却对如今的他来说,这成了奢望。是他必须付出令人不齿的代价才能换回的。 陈全等待那股陌生的疼痛缓过,这才挣扎起身,朝微弱的光亮蹒跚而去…… 农家乐小爸爸_58 陈全不知道,就在他和陆东棠纠缠之时,外面已乱成一锅粥了。 大婚时候,新娘幸福甜蜜地等待新郎的迎接,然而,新郎人却不见了。 外面众多宾客翘首等待,陈王两家人仰马翻。 王晓莹坐在休息室里,伤心抹泪,李佳佳不停安抚王晓莹,脸色同样难看。这陈全究竟怎么回事嘛,手机也打不通?这个时候竟然丢下新娘子玩消失,今后看见他一定替莹莹狠狠骂一顿。 今天发生这种事情,哪还能瞒得了。陈家不停找人,酒店,家里,亲朋好友,但凡认识的人,都一一询问,有谁看见陈全了? 谁会想到发生这种事,根本就没人留意到啊。后来不知哪个提议,咱们找酒店经理,帮忙查一下酒店监控,看陈全到底是已经离开酒店,还是仍在酒店。 这提议好是好,但那监控不是一般人想看就能看的。酒店领班说,她得先上报上级才行。 王大伟脸色发黑,陈家人不停解释,他们马上就找到陈全! 就在众人等待酒店经理回复的时候,陈全出现了。与陈全一起的,还有陈斌。 王家有人看见陈全出现,立马窜出来,二话没说,重重给陈全一拳。陈全沉默,一旁陈斌,一手截住那人的拳头。 “干什么?干什么?”陈斌手臂硬实,一把扔开那人胳膊,举步挡在陈全身前,“想做什么?” 那人是王家那边的一个年轻人,好像是王晓莹的哪个表哥。 “诶诶诶,别冲动,有话好好说,这人都回来了,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 眼看场面即将失控,两家人出面阻拦,吵闹一片。 “去他妈的好好说,”方竟骂一声,一手隔着人群直直指向陈全,眼中遍布凶光,“陈全,你他妈的这是什么意思?当我们王家是什么?我告诉你陈全,你他妈不给个说法,今天这事跟你没完!” 王晓莹泪眼朦胧,遥看人群中伫立的陈全,脸上盈满伤心难过。 陈全抿唇,半响抬眼扫过在座的人,嘴唇煽动几次,才低哑出声:“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我不是有意……忘记时间的。” “啊?陈全哥,这个时间你也能忘记啊。”当即陈家一个小弟吃惊道。 方竟:“一句对不起就完了?陈全,今天百来号人都在等你,你面子大了!啊!” 陈全自知理亏,抬眼扫过陈家和王家其他人,面上满是愧疚之色。这时候,陈斌突然拉了一下陈全。陈全抬眼看过去,只见陈斌眼中隐着深意。陈全抿唇,他知道陈斌眼中的暗示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不愿意再拖延下去了。 “是我不对,我会娶莹莹,现在。” 陈斌微不可察凝眉,开始有些不明白陈全儿的做法了。 陈全儿若是真心实意想娶王晓莹,不会在先前大意弄错时间,弄成现在这样无法收拾的局面。可如果不是这样,究竟又是什么原因才导致陈全儿着急结婚? 现在想来,陈全儿似乎隐瞒了一些事情。 陈斌的思绪不由回到不久前。 时间回到十五分钟前。那时候,婚礼即将开始,众人却发现新郎不见了。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得赶紧找着新郎人才行。那时候很多人都不愿意相信陈全是想悔婚。 陈斌挨着澜庭酒店楼层,一层层找人。或许是他运气比较好,在又拐过一道墙角处他便看见了陈全。那时候陈全正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看似十分痛苦的样子。陈斌赶紧快步奔过去。 “哎,我说陈全儿,你怎么坐在这里?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在找你。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苍白成那样,额头浸出滚滚汗水,看似哪里不舒服的样子。 陈全有些迷瞪地抬头,看清是陈斌,心里不由一松,下意识扯了扯嘴角,微笑道:“啊,哦,没事了,嗯,就是刚才肚子突然痛了一下……现在没事了,走吧。”陈全慢慢起身,下身被裤子磨砂的痛的厉害,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陈斌当时也没在意,正要和陈全一起去婚礼场地,不想他的眼角余光一扫,豁然瞥见陈全脖颈处一道紫色红痕。陈全皮肤一向白皙,那一抹痕迹极为刺眼。 “怎么了?”陈全回头,却见陈斌蹙眉停在那里。 陈斌看了眼陈全,陈全似无所觉,神色正常。陈斌很肯定那道痕迹是不久前弄上去的。是谁?新娘王晓莹? 陈全眼神困惑地看着陈斌,陈斌走上前,姿势极为自然地给陈全理了理衣服,顺势把毛衣衬衫领口提了提,恰好遮住那抹痕迹。 “还像个小孩子似得,乱坐乱滚,瞧这一身衣服被你折腾的样子。” 陈斌说的自然,陈全却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敢肯定陈斌是不是看出什么了。陈全不太自然地从陈斌手中抽出身来,做贼心虚似得抬手摸了摸脖子,似想要遮掩什么,眼睛不敢看陈斌。 “哈,哈哈,是哈……” 陈斌那时候并没直接问陈全那抹痕迹是什么,怎么来的,刚才都发生什么了。陈斌凝眉说道:“既然决定结婚,不管以前都有些什么事,都该放下了。”说这话的时候,陈斌是万万想不到发生在陈全身上的事,他只是以为陈全心里其实另有其人,还想着别的女子。 陈全愣怔许久,末了半垂眼眸,在眼下打下一片晦暗阴影。陈全嘴角露出苦笑:“不是我不愿意放下,是那个人不肯放过我。” 陈斌皱眉,什么女人那样难缠?这感情上的事总得你情我愿,纠缠不休不是什么理智的行为。 …… 当时那种场面,新郎陈全终于出现,并表明歉意,希望继续婚礼。无论是否碍于俩人家的面子里子问题,这种情形在大多数人心中还是比较赞同的。王家今天请来许多重要亲朋好友,陈家也是租车把相邻拉到城里来。本应是一场盛大婚礼,如果婚礼最后闹成一出笑话,恐怕这件事将是今后令两家人被人在背后议论一辈子的丑事了。 王家人就是要陈家人低头,巴结着求着他们答应婚事。 如今陈全也出现了,陈家人也再三表示歉意,两家人理应继续婚礼,却没想到突然闯进来的一个男子彻底扰乱现场。 今天注定不是个平凡的日子。 “娶晓莹?你小子凭什么?凭什么娶我的女人!” 门口一阵推挤。一年轻男子推开挡在身前看热闹的宾客。男子年纪不大,瞧着和陈全一般大小。男子直直闯进来,一把抓住新娘王晓莹的手腕。 “晓莹,跟我走。” 没人想到究竟发生何事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子是谁啊? 王晓莹神情极度震惊,整个人僵住。 “哎,哎,你谁啊?干什么抓着莹莹?” “你谁啊?放开我们莹莹!” 在场的人再次被弄糊涂了,这,究竟怎么回事啊?这男的是哪个?看样子好像和新娘子认识啊。 农家乐小爸爸_59 王晓莹确实认识,她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这人竟然会真的跑来闹婚礼。一旁李佳佳突然怒道:“袁小志,你跑来做什么?不是你说分手的吗?现在跑来又是想做什么?” 众人似有所悟地交换眼神,原来,这叫袁小志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王晓莹的大学同学。看样子俩人在大学时候有过交往,只是不知最后为什么又分手了。 今天这出婚礼,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陈王两家不论哪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堪。 陈全伸手推开身前的人,惨白着脸站出来。 “原来是你。” 袁小志回头,看见一身新郎服饰的陈全,袁小志嘴角扯出嘲弄:“是,就是我,没想到吧?我说过不会放过你!” 陈全眼睛看向袁小志身后的王晓莹:“莹莹,他是你什么人?” 王晓莹不出声。 袁小志昂首挺胸,笑道:“什么人?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才是晓莹的男人!你算什么?还真以为晓莹喜欢你?” 陈全眼神直直看向王晓莹,王晓莹别过脸,满脸委屈,趴在王兰怀中,嘤嘤哭泣。王兰面上虽然掩不住怒气,但她眼神依旧轻蔑。 陈全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原来竟是他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个叫袁小志的男子,正是五一时候在电话里给陈全说自己是晓莹男朋友的那个男子。陈全那时候因陈家出事,正是痛苦软弱时候,被这个消息大大打击,误以为王晓莹背着他在学校里交往了别的男子,最后还和王晓莹分了手。后来王晓莹回来,多番解释,陈全其实已从心底知道自己误会了,但他因陆东棠的关系,不想耽误王晓莹,所以一直拒绝王晓莹的好意。 后来,他为了逃脱陆家,毅然决定娶王晓莹。本是心存愧疚,如今想来,在这个婚姻里,竟然没一个是真心的,这真是一个笑话。 难怪陈全觉得此人面熟,竟是当初在禾宇楼下与他斗殴的男子。王晓莹和袁小志之间肯定纠缠很深,但她又对陈全很好,这让袁小志难以接受。袁小志曾经因得不到而嫉妒发狂,跑到禾宇百货,差点想杀了陈全。 只是不知那天王晓莹为何会答应陈全的求婚。 事已至此,知道的越多,只会越让人心寒。 一开始以为是陈全想悔婚,没想到最后竟然变成新娘被抢亲。婚礼是肯定没法再继续下去。如此丢面子的事前所未有,简直让人难堪的想发疯。 王家陆续先离开,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男子他们似乎接受的很快,当然,就算有什么别的想法,这也是以后的事了,现在还是快点结束婚礼才是。 看着陆续而去,一脸复杂神情的人们,陈全恍惚地站在过道旁,只觉今天发生的一切简直是一场梦。梦中,王晓莹一身白色婚纱站在喜亭里甜甜微笑,等待他的迎接…… “哎呀,出事了出事了,有人倒下了!” “……陈全,陈全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倒了?” “陈全儿?陈全儿?你怎么了???” 人影恍惚中,是陈斌遍布焦急的脸庞。 陈全顺着墙角朝下滑落,嘴唇颤抖,脸色煞白,他一手死死抵住肚子,一手用尽力道抓紧陈斌胳膊,陈全痛苦闷哼:“大,大哥……大哥……” 陈斌扶着陈全,紧皱眉头,急声问道:“怎么了?陈全儿,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别睡听见没有!!!” 陈全咬紧嘴唇,嘴角滑下一缕鲜红,他额头遍布冷汗,身体开始止不住抽搐。陈全视线模糊,眼前人影晃动,耳边是乱成一片的嘈杂声音…… 第43章 “医生来了, 快, 快让开,这里有医生!” “快让开!” …… 任何一个成年人毫无缘由的突然倒地,都是一件极为不寻常的事情。陈全突然晕倒,那时候在场人的脑中差不多想的都是,陈全这是被打击了,受不住了,所以才晕倒。今天这种事, 又有多少人能接受的了? 陈家还没离开的亲朋都围过来, 在过道里堵成一团, 七嘴八舌问道:“哎, 陈全怎么了?没事吧?哎呀, 可得想开点啊……” 陈灏在一边亦是满脸紧张:“陈斌哥,我哥他咋了?” 蒋云英颤着身子,脸色难看:“斌斌, 你弟他怎么回事?” 陈斌眉头皱成山丘:“不清楚……不行, 快, 快叫救护车!” 立时有人拨打120…… “医生来了, 让开,快让开,这里有医生!”人群处, 传来声音。 “快让开!” 也就这个时候,有好心人出现了。 “是,是你?真是太好了, 贺主任,快帮忙看看吧,我儿子他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贺琛林才一露面,蒋云英就认出来了。这位年轻有为的贺医生正是当初给陈志华治疗脑瘤的主治医生。 这真是太巧了。 陈志华也认出来了,开口请求:“贺,贺主任,求您帮帮忙吧。” 贺琛林凝眉扫了眼倒在一个男人胳膊里的陈全,点点头:“别担心,我看看。”说罢,贺琛林上前查看。一旁围观的人挑眉踮脚,意图看个究竟,顺便猜测这个突然出现,样貌气质非凡的男人是谁。 贺琛林在一侧蹲下,上下扫视一遍病人,末了似不经意般抬眸瞥一眼对面面色焦急的男子,这才捉了陈全一只手腕,把脉。 一秒,两秒,三秒…… 足足过去两分钟,右手换左手,下压陈全小腹许久后,贺琛林才面色凝重地宣布。 “急性阑尾炎,需立马手术。” 人群里传来唏嘘声。当即,陈斌和另一个兄弟把面色惨白的陈全扶起来,送医院。贺琛林这时候突然开口:“去锦华,我能尽快安排手术。” 眼前就有一个医生,而且还愿意帮忙,陈家人再三感谢,立马决定送陈全去锦华。 农家乐小爸爸_60 人群里有人说我有车,我送陈全去医院!不想一伙人才走出澜庭酒店,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群人。让人没想到的是,贺琛林竟然趁乱把虚弱的陈全送进一辆早已停靠在路边的轿车里! 陈斌奋力推开阻挡在身前的人群,朝即将启动的轿车奔去。 “砰砰砰”,陈斌眼神坚硬地敲窗。 贺琛林把车窗摇下,立马传来陈斌的质问:“我一起去!” 贺琛林淡声道:“不用,我把他送去就可以了。” 陈斌面露狐疑,直觉事态不似眼前看见的这样,但他又说不出原因,毕竟这个叫做医生的男人是二爸二妈认识的。陈斌会感到不对劲,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方才这个男人给陈全儿把脉的时候,那面上一闪而过极为震惊的神色,虽然被掩藏的很快,但由于当时俩人相隔很近,还是被陈斌捕捉到了。 那人没说实话。 为什么? …… …… 同一时候,在过道的尽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其中一人身形挺拔清雅,浑身散发着冰冷疏离,似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人寒眸幽深,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空气中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安排去锦华。” “是,陆先生。” …… …… 贺琛林才不会理会这些不相干的人,摇上窗,轿车如离弦之箭射出去…… 车里,陈全满头冷汗,身体似虾米一样蜷缩着,双手死死抵住小腹。陈全虽然疼痛难受,但还没乱了神志,他知道身旁的人是贺琛林,只是贺琛林为什么会撇下众人,独自带他离开,陈全就不清楚了,也没功夫去深究。 贺琛林这时候的神色较之前大为不同。贺琛林用巧力掰开陈全胳膊,压制住,贺琛林沉声道:“清醒点,陈全,不能压小腹,听见没有!” 当每一下阵痛都似针刺一样,锥心刺骨,哪还能冷静听身旁人的劝说。 陈全迷糊之中和贺琛林角力,额角青筋暴露。 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眼,略带好奇问道:“贺,他这是怎么了?让他捂一下没问题吧。”瞧那人疼成那副鬼样子,看来这疼痛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了。 贺琛林满头大汗勉强压制住了陈全,心里憋着气,顿时没好气道:“你当我愿意?压出事了谁来赔?谁赔得起?他妈的,瞧这小子单薄样子,没想到力气这样大。”竟然连他都差点压不住。 那司机不是别人,正是彦悦。 不久前,贺琛林的出现并不是巧合,而是受人之托。 彦悦挑眉,深邃容貌中带了几分玩味震惊,他从后视镜看着贺琛林,性感嗓音沉沉的:“你是说……他……” “没错。”贺琛林转首看向面色痛苦的男子,突然,他凑近陈全,用陈全能听清的嗓音说道,“告诉你个消息,如你所愿……你怀孕了。” 贺琛林这个时候说这话是绝对没安好心的,而结果也正如他所期待的,陈全在震住片刻后,然后如同发疯一样挣扎,吼道:“胡说!不,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怀孕?!这人明明曾经说过…… 也亏得彦悦车技术不错,才没让陈全这一下子给折腾的翻车。 贺琛林把陈全死死困在后座上,嘴角带着冷笑:“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陈全,你为什么会突然决定结婚?嗯?你在害怕什么?!……我来猜猜看,你是怕,怕有天会对陆先生动情,怕爱上陆先生?还是说,你现在已经爱上了……” “闭嘴!!!”陈全几乎惊恐地哑声怒吼,他浑身颤抖,眼底凌乱一片。 “陆先生有多重视这个孩子,你应该清楚。要是让这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去向陆先生交代吧。”贺琛林松开陈全,冷声道。 彦悦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却见陈全整个人失去力气一样摊靠椅背上,眼神虚弱而凌乱。有一刹那,彦悦眼中竟然闪过不忍。 陈全靠着椅背,额角青筋颤抖,冷汗涔涔,没有再动作,整个人死水一般沉寂。 阴阳人不是普通人,他们特殊的地方不仅仅是体质,例如抵抗力,血液,脉象,都和普通人有区别。只有专研了解过阴阳人的医者,才能够准确识别。因此,贺琛林刚才才会通过陈全异样脉象推断陈全已经怀孕,而当初陈全婚检,普通医院里竟是没有查出来。 贺琛林以为陈全听进去自己的劝导。当车子终于抵达锦华,医务人员早已等候许久。贺彦二人下车后,却始终不见陈全动作。 贺琛林提醒一声,陈全幽幽睁开眼睛,有些愣怔,仍不见动作。贺琛林这时才察觉不对劲,立刻上前查看。 陈全双腿微张,有些颤抖,一道暗红顺着他的裤脚滴落下来。 贺琛林双眸瞬间惊愕睁大:“你——” 陈全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弧,眼神刺痛诡异…… …… 另一边,陈家人被贺琛林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糊涂,但也没深究,毕竟贺琛林是医生,也不算生人了。 或许是贺主任好心帮忙吧,陈家人心想。不过他们家陈全的状况似乎真的不太好。 蒋云英和陈志华也要赶去锦华,但由于三辆大巴车的客人还需要安排回去,一时也走不开。陈斌站出来说,二爸二妈,你们放心吧,我去锦华。陈全儿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去总还能帮上点忙。 蒋云英最后塞了一笔钱给陈斌,说,斌斌,那就麻烦你去跑一趟了,我稍后就过来,如果还需要钱,记得给家里打电话。 陈灏和陈蕙过来,说,我们也一起去医院吧,总能帮上点忙。 陈全那些表兄弟也说我们也一起去吧。 有这些年轻人帮衬着,实在令人感动。 但人去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陈全似乎就是阑尾炎,切了就好,实在没必要大家都去。 最后,陈斌,陈灏,陈蕙三人一起去了锦华。 农家乐小爸爸_61 …… 寒风瑟瑟已大半个月,今天是个难得的太阳日。暖阳带着冬日的沉寂,透过洁白窗纱,星星点点洒满房间。 寂静房间中,大床上正静静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男子二十出头,面庞线条清晰,细细密密的长睫毛垂落下来,细长眼尾牵出一缕淡淡委屈。 躺在床上的人影突然动了动,薄薄眼皮轻轻颤动,继而缓缓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眸布满迷茫。 男子侧头看了看窗外,一切都是陌生的。男子坐起身来,抬手摸了摸小腹,眉头略蹙,似奇怪那里为什么不疼了。 这男子正是两天前入院的陈全。陈全才从昏睡中醒来,整个人还不甚清醒。陈全无意识的动作,却让另一旁面色寒冷的某个男人看直了双眼。 陆东棠直直看着陈全的动作,眼底幽光闪动,心底滑过一丝浅浅的柔软。 “醒了?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啊,我都要被某人冻死了。”突然,贺琛林略带怨言说道。 陈全一惊,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陈全朝贺琛林望去,不期然看见陆东棠竟然也在。 陈全整个人顿时僵住,身子止不住轻颤。陈全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见陆东棠。 陆东棠面无表情。 贺琛林说:“孩子这次算是给你们保住了,但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尤其是前三个月!要不是胎儿最初着床很稳,你又是阴阳人体质,抵抗力不一般,这要换成别的女人早就流产了!”才把人送到锦华的时候,陈全下/身已经见红,贺琛林当时大为震惊,只以为这个孩子怕是难以保住了。 陈全最近因这场婚事,劳碌奔波不断,精神压力极重。加之半月前就受寒着凉,抵抗力大大下降,期间又跑去医院乱七八糟输液。后来又遇到这让人吐血的婚礼。这才导致动了胎气,差点流产。 陈全脸色忽青忽白,眼睛死死瞪着贺某人,简直想杀了唠叨的贺琛林。 “你可以出去了。”陆东棠面无表情冷声道。 贺琛林啧啧摇头,连连感叹世态炎凉,这有了男人忘了朋友,果真见色忘义。 “行行行,我出去,OK?”贺琛林把一旁盛着药的杯子递给陈全,“喏,把这个喝了,今后这个保胎药一日三次,一顿都不能拉下。” 陈全眼角抽搐,死死抿住嘴唇,一脸决不妥协的倔强模样。 见陈全不动作,贺琛林挑眉,转首把杯子递给一旁的陆东棠:“我这当医生的人微言轻,他现在的身子稍有差池都可能滑胎,还是麻烦陆先生亲自动手了。” 贺琛林离开。 陆东棠垂眼看了眼手中被硬塞进来的药,略略蹙眉,他为什么感到贺琛林把这药给他时带着幸灾乐祸? 第44章 房间里突然只剩陈全和陆东棠, 安静的让人慌乱。 “喝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陈全心里压着气, 抬眼看了眼陆东棠,又垂下视线扫了眼黑乎乎的药汁,皱眉倔强扭头,拒绝意味十分明显。 “不喝。”他说不喝就不喝。就让孩子没了也无所谓。 这要换成旁的任何一个男人,对怀了孩子却拒绝喝安胎药的妻子抑或女朋友,这时候都是甜言蜜语供着哄着,只求能让孩子的母亲心情舒畅高兴, 乖乖把药喝了。 但陆东棠偏巧不是那样的人。陆东棠一手捏住那倔强的下巴, 强行扭回来。陆东棠幽深寒眸冷冷看向陈全, 微不可察蓦然一怔, 只瞧面前那双犹自怒瞪的清澈眼眸深处, 隐着复杂深意,痛苦绝望。 陆东棠深深看着陈全,算了, 冷药喝了也不好。陆东棠把杯子搁一旁桌上。 陈全暗暗惊奇这人竟会真的不再逼他喝药。 陆东棠:“等过两天出院, 立即随我回陆家。” 陈全惊, 继而低吼:“你什么意思?你说过放我的!” 陆东棠眼底深沉:“陈全, 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耐性。放你?让你怀着我的孩子去和别的女人成双成对?想都不要想。” 陈全脸色僵住,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为何陆东棠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他怀了陆东棠的孩子。 陈全一直都知道, 陆东棠很想要个孩子。过去陈全肚子一直没动静,陆家甚至遍寻偏方,让他每日服用, 可见陆家十分用心。如今他被确诊怀孕,这陆家又怎会再放他离开。 当初陈志华的脑瘤病刚刚得到医治,陈全为了能尽快摆脱陆家,他甚至期盼过自己那时候就真的怀上。可如今,在陆东棠终于答应放他离开的时候,在他即将看见希望的时候,他竟然怀孕了…… 不,不—— 他怎么可以怀上那个男人的孩子,不—— 曙光就在眼前,如今被这突然降临的消息彻底熄灭,一切又回归起点。 心里再不愿意又能如何?当初陆家找上他,救他一家于水火之中,终归是他欠陆家一个孩子。 陈全握紧拳头,声音都在颤抖:“好,我答应你,我会生下这个孩子。不过,”陈全抬头,直直看向陆东棠。 “不过等到那时候,你必须遵守承诺让我走。”当初的交易条件便是待陈全生下陆先生的孩子,陆家放他离开,从此钱货两清,互不往来。 陆东棠神色幽深地看着陈全,半响才淡声道:“自然。” …… “哎呀,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嗯,就当我不存在!” 原本已经离开的贺某人突然推开病房,不想竟然看见眼前一幕。 如果他没看错,那个一向冷面冷色的男人正俯身“强吻”床上的男子,而且对方还是个病人。 啧啧,禽兽不如啊。 陈全大惊,一把推开身上的男人,脸色涨红。 农家乐小爸爸_62 陆东棠神态自然,淡淡斜一眼贺某人。 “你怎么还没走?” 贺琛林无辜地摊开双手:“不是啊,我倒想走,但走不了啊。”贺琛林先前确实打算离开,无奈外面被堵着,他也走不掉啊。 贺琛林朝陆东棠打了个眼色。 陆东棠凝眉。 “怎么回事?谁在外面?”陈全突然出声问道,方才他隐约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不知是不是他听错了。 贺琛林一脸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见陆东棠脸色依旧平淡,贺琛林这才说道:“嗯,是这样的,你那个什么兄弟,叫什么来着……什么斌,一直吵着要见你。” 当时陈全住院,说是急性阑尾炎,需要动手术。陈斌他们也是紧随其后赶到锦华,谁知竟然没能看见陈全。锦华是蓉城最大的医院,贺医生又没特殊吩咐,陈斌他们一时想看见陈全还真有些困难。陈全的电话打不通。陈斌向门诊部查询,竟查无此人。陈斌他们那时候有些迷茫,也感觉有些不对劲,都急了,难道人不在锦华?所幸这时候院方有人找到他们,说,院长有吩咐,你们要找的陈全现在正在紧急救治,现在还不能见面。 院长?锦华的院长? 陈斌大为震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会让锦华的院长亲自出面? 其后两天,锦华专程派人招待陈斌他们三人。陈灏不能久待,他还要上学。陈灏临走前,陈斌把他拉在一边,说,灏灏,回去后千万别和你爸妈他们说我们没看见你哥知道吗?他们会担心的。 陈灏不能理解:“陈斌哥,但我们确实没看见我哥啊,都不知道我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陈斌脸色凝重:“你哥他不会有事的。我还不信这偌大的一个锦华,会对陈全儿做出什么事来。” 陈斌让陈灏回去不要胡说,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和危言耸听。何况人家院长都亲自出面了,他们现在也不能不依不挠地抓着医院不放。等他们见到陈全儿后再细问也不迟。 明面上看得见的,是锦华医院的院长似乎对他们家陈全格外照顾,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这确实让人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实际上却是,这一切都因陆家的缘故。 陆氏东家现身锦华,不说院长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接待,单是清场就是首要任务,闲杂人等一律不允许上三十楼以上。 陈斌他们来的时候,自然不能再见陈全了。 陈全他小姑陈蕙也在这里陪着。俩人憋着气呆了两天,期间也不敢向家里说实话,最后他们实在忍不住了,甚至开始怀疑医院是不是把人治死了。 不行,他们今天一定得见到陈全。 要是陈斌和陈蕙俩人把动静弄大了,不论对谁都得不到好处。医院方面可以松一松,但陆家的保镖却是情理不通,任门外的陈斌和陈蕙怎么闹,他们都能保持面色平静,一如既往挡住他们的去路。 “我告诉你们,今天我一定要见到我们家陈全儿!……你们这都是什么人?怎么?来来来,有种来单挑,怕你啊。” “你们快放我们进去吧,我们是陈全的亲人,你们不能蛮不讲理啊。” 门外一阵吵闹。 陈斌胳膊袖子都挽起来了,露出小麦色皮肤,几天前还担心陈全出什么意外,如今看见这门口站了一排黑衣保镖样的人,陈斌已经知道这事情肯定不简单,否则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这些人。 “你们老大是谁?叫他出来见我。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人。” 突然,紧闭的房门被打开,漫步走出一道清雅挺拔的人影。男人容貌清俊出众,冰色双眸似隐着缕缕寒意,透着冷淡疏离的冷漠。 陈斌顿了一下,不认识眼前的男人,陈斌叫道:“你是哪位?我们家陈全儿是不是在里面?你们究竟把他怎么样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见他?” 陆东棠淡淡看过去,我们家…… 一旁的陈蕙却认出这人。陈蕙只见过陆东棠一面,还是当初在陈全家,她做梦也没想到今生还会看见这个帅气出色的男人。陈蕙脸色突然炸红,下意识惊呼:“你,是你!” 陈斌问道:“蕙姑,你认识这人?” 陈蕙脸色抑制不住绯红,她略带羞涩点头:“嗯,他是陈全的老板。陆,陆老板,您怎么也在这里?那个,请问一下,陈全是不是在里面啊?他怎么样了?” 陆东棠瞥一眼陈蕙,眼底毫无温度,似在看一只花瓶。陆东棠冷漠地移开视线,淡声道:“在里面。” 贺琛林从里面走出来,笑着说道:“哎呀,都进来吧,哈哈哈。” 陈斌眉头紧皱,他最后看一眼面色冷淡的陈全老板,举步进去。陈蕙羞涩地瞅一眼陆老板,也跟着进去。 这病房并不是普通房间,里面别有洞天,仔细一看,倒像一套设备齐全的精致小型居室。 陈全身着白色病服,坐在床上。陈全看见陈斌进来,有点紧张激动,脸上明显浮现微笑。 “大哥!” “陈全儿。” 陈全看见跟随其后的陈蕙,有点惊奇:“蕙姑,你也来啦。” 陈蕙点点头,脸色红润。陈蕙上前,握着陈全的手,关心问道:“你怎么样了?还难受吗?手术怎么样?前两天一直看不到你,真是担心。” 陈全僵了一下,嘴角扯出微笑:“没事了没事了,我现在很好。”陈全不敢向陈斌他们说实话,也不能说,他只有撒谎。只要他再继续瞒下去,等将来悄悄生下孩子,他就离开,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对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绝对不会想到男人能怀孕。 陈全儿脸色虽有些苍白,但整个人的精神还算不错,看样子手速后恢复的不错。陈斌心想。 “大哥,我……”陈全欲言又止。 陈斌眸光扫过在场的其他俩个生人,但见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思,开口道:“等你好了再说,嗯,二爸二妈那边我会帮你说的,现在你先把病养好。”陈全未说出口的话,陈斌能理解几分。那天婚礼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二爸二妈应该是很生气了,否则这两天似故意对陈全不闻不问。后续还有很多麻烦事等着去解决,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陈全面上闪过一丝落寞。 陈蕙装作认真和陈全说话的样子,其实她暗里偷偷朝陆老板那边看了好几眼,脸色也控制不住绯红一片。 陈蕙靠近陈全,小声问道:“哎,陈全,你,你那个老板,他怎么也在这里啊?” 陈全惊,下意识朝那个浑身散发冷漠气息的男人看去一眼,却见那人面无表情。陈全努力压下惊惧,镇静开口:“唔,那个,嗯,就是,就是碰巧,碰巧,呵呵,这也太凑巧了。”不久前,陆东棠已答应陈全不会乱来,所以陈全才会让陈斌他们进来。 “哦。”陈蕙娇羞地又瞅一眼。 陈斌眸光复杂地看一眼贺医生和这位陆老板,心中充满狐疑。这两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他们家陈全儿怎么认识这些人的?貌似关系还不一般。还有锦华院长,现在这高档病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绝对不仅仅像陈全儿说的那样碰巧…… 农家乐小爸爸_63 陈斌面色略沉,心里想着,等找其他时候,他一定要再问问陈全儿。 “好了好了,这人你们见也见了,放心了吧?病人该休息了,这才动了手术,需要多休息。你们没事了就走吧。”贺琛林开口,没办法,身旁的男人似已极度不耐,这要再拖延下去,担心这人哪还顾忌旁的,直接让人把眼前这两个碍事的人给拖出去扔掉。 “我在这里照顾陈全儿。”陈斌说。 贺琛林瞪大眼睛,心道,大哥,你这是找死呢。 “怎么?这位先生,你是指我们锦华没人吗?连照顾一个病人的看护都没有?” 见贺琛林语气中夹带冷意,陈全连忙出声道:“大哥,我没事了,真的!嗯,你们先回去吧,家里肯定还有很多事需要帮忙。过两天我就回来。” 见陈全也这么说,陈斌沉思一下,最后同意了。没办法,家里那边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去解决。 陈蕙因还要去服装厂上工,也不得不离开。 “陈全儿,要是有人敢欺负你,给哥说,哥替你做主,打得他满地找牙。”陈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这话,他就是觉得应该说,不能让陈全儿在外面受欺负。 陈全眼眶突然酸涩,点头:“嗯。大哥,谢谢你。” 陈斌揉一把陈全脑袋,转身离开。临走前,他狠狠扫一眼贺医生和陆老板,最后落在陆老板身上,眼底毫无温度。 第45章 一周后, 陈全出院。 陈全身上裹着厚实大衣, 从车里钻出来。四周景色碧绿,点缀着银白雪色,空气中弥漫着冬日的冰凉。陈全站在大门前,抬眼看了眼眼前隐匿幽林之中的偌大陆家别墅,神色有些愣怔。 “陈先生,快进去吧,外边寒冷。待会儿陆先生回来知道了……您还是先进去吧。” 耳边响起一道似镰刀割裂棉布的沙哑声音。陈全收回视线, 明白布莱斯的意思, 他暗暗叹口气, 不再为难旁人, 抬步朝陆家别墅而去。 一切一如既往, 无丝毫变化。 变化的是他的心境。 曾经,他还可以奢求任性全身而退,如今身怀陆东棠的孩子, 再也难以轻易脱身。不论孩子是否真的怀上了, 他必须把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陆家才会依言放他。 兜兜转转, 过去的挣扎痛苦不过是他自己要求太多,想要的太多。因求而不得,反倒陷入越来越深的矛盾纠缠之中。其实这对于陆家来说, 并无任何区别。只要他一日不能为陆家生下孩子,陆家都绝对不会放过他。 陆管家出来,一如既往干瘦, 精神矍铄。 陆管家略带沧桑开口:“陈先生回来了。”陆管家神色平静,似并不知陈全这些日子都干了什么。 陈全:“陆管家。” “陈先生先上去休息吧,你现在需要静养。有什么事可直接找我。” 陈全脸上闪过难堪僵硬,自己身上的事恐怕大家都知道了吧。陈全抿唇点点头,朝楼上而去。 空旷而冰冷的卧室之中,只有几盏橘黄色壁灯。陈全依照记忆,拍开灯光。卧室中明亮而安静。陈全脱下大衣,挂在衣帽钩上,不想在一旁竟然看见几套熟悉的衣服。 陈全有些惊奇,伸手拨弄几下,有些不仅挂着,甚至还有一些折叠在下面,同陆东棠的衣服放在一起。两种服饰摆在一起差别十分明显,风格色调什么的完全不一样。这么一对比,陈全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衣服那真是又土又旧又挫。 陈全摸了摸,面上有些疑惑,自己宿舍的衣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全过去虽然也住在陆家一段时间了,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除了陆家给他准备的那些衣物,他很少把自己的东西留在陆家,很多时候他都是拿回宿舍换洗。陆家对他来说,不过是像一个高级酒店,服务设备样样都是头等。他可以来住一两晚,但他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属于他。 陈全从下面抽出一条被自己洗的有些泛白的大裤衩,嘴角抽搐,心虚似的赶紧把裤衩团了团,塞进最里面去。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似突然“被”搬家了? 不仅如此,卧室酒柜旁,沙发上,大床上,好多地方都有一些突兀而熟悉的摆设,都是自己原先宿舍里的东西。比如他去年在商场里淘中的一组福娃,此刻也被安稳摆放在床头。 虽然不想承认,但陈全这会儿突然瞧见这些东西,除了不得其解的疑惑,心底深处竟然生出些微波澜。那满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他感觉这里不再冰冷孤独。 直至晚饭时候,陆东棠都没回陆家。陆管家习以为常,招呼陈全先行用过晚饭,也不用特意等候陆先生。这一幕场景早已熟悉。佣人每日把该准备的饭/食/精/心准备妥善,至于陆先生何时回来就没人知道了。过了那个点,各自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人会专程等候某人。这在陆家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陈全吃过饭,闲的有些无聊,有些闷。这陆家别墅里很多时候都是安静的,就连佣人走路都似踮着脚一样,小心翼翼。陈全回到卧室,实在不想这么早又睡觉。前些日子在医院他睡得够多了。陈全出去转悠,路过书房门口,思索两秒,他小心推开房门。 门竟然没关。 过去他也进来过几次,有时是为了赶工作,有时是找陆东棠,还有的时候是进来寻点杂志看看,打发时间。占了半面墙壁,各式各样,什么都有,其中专业书籍居多,大部分都是英文,词典那么厚,看得人脑袋发晕。好在书房够大,摆下一组沙发桌椅仍显空旷。 陈全随手抽一本杂志,打算在窗台前的沙发上看会儿,没想到竟然在沙发缝隙处掏出一本旅游指南。 好熟悉……陈全翻开看了看,确实是他过去看的那本,其中还有钢笔痕迹。当时他看的起劲,一时也忘了这是别人的书,随手就拿笔在上面勾画,注释,心里还暗暗计算着将来去看看。后来陆管家在外面叫吃饭了,陈全这才恍然醒悟糟糕!偷眼瞧了瞧书桌后面面色冷淡的男人,陈全心虚,偷偷把书塞沙发缝隙里了…… 陈全翻了翻手中的书,嘴角滑过一抹自嘲。那时候自己心虚紧张极了,只以为陆东棠看见了会给他冷脸。恐怕主人那时候根本就没在意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陈全盘腿坐在沙发上,继续翻看…… …… 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陈全在睡梦中被凉了一下,忍不住一个哆嗦,迷迷糊糊睁眼。 房间只有晕黄壁灯,略显朦胧。 一道挺拔阴影挡住半边灯光。那是陆东棠的身影。 陆东棠正在换衣服。 “醒了?”陆东棠转过身,一眼截住陈全刚刚睡醒的视线,“吵醒你了?”陆东棠说着,大大方方抬手在陈全额上抚过。 有点凉。 陈全缩了缩脖子,清醒了点。刚才睡梦中的冰凉触感,应该就是来自这个的缘故。陈全拥着被子坐起来,这才察觉自己睡在卧室床上。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陈全前些日子住院,连日高烧,加上又怀了身孕,贺琛林不敢胡乱开药,确实折腾了两天。不过好歹陈全年轻,抵抗力正盛,硬抗两天倒也终于战胜病症。 农家乐小爸爸_64 陆东棠看了眼有些迷糊的陈全,淡淡开口:“睡吧,我去冲个澡。”陆东棠其实刚刚回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冰凉气息。 陈全看了眼被关上的浴室,揉了揉脑袋,他习惯性地摸出手机一看,凌晨三点。陈全吐口气,在床上呆坐两分钟,最后还是躺下去继续睡觉。 等陆东棠上床时,陈全已差不多快睡着了。陆东棠把背向他的男子揽过来,随手摸了一把怀中人紧实的小腹。陈全不适地动了动。 夜已深,只余窗外寒风呼啸凛冽。室内温暖如春。 第二天早上,六点整的手机闹铃准时响起。陈全一惊,下意识的掏出来连忙关掉。他凝神两秒,身后的人似无所觉,呼吸绵长。暗暗吐出一口气,陈全打算起床,岂料被搁在身上的胳膊拦着,动弹不得。 其实只要陈全用力一挣,或是推醒身后的男人便可起身,但他犹豫了两秒。昨夜三点过才回来,到现在也不过睡了三个小时……陈全抿唇,透过微光看了眼搁放在床头柜上的福娃,其实他还是挺困的,再多睡一下吧…… 这一觉又睡过去三个多小时。九点过的时候,陈全实在憋不住了,先在被子里一阵折腾,最后不得不压低嗓子出声:“你,你松开点……我,我上厕所!” 至于那样扣着他么? 冬日的早晨,外面满是银白景色。光景透过窗帘射入室内,带着薄薄的冰色。 陆东棠睁开眼,眼底清明,他垂眸看了眼面色有些不太自然的男子,松开手。 陈全立即翻身/下床,抱着肚子,火急火燎朝卫生间奔去。 差点被一泡尿给憋死…… “嗒”,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细响。陈全一惊,呆怔转过头,就瞧陆东棠一身睡袍出现在身后。陈全面色瞬间僵住,五颜六色,轮番闪现。陆东棠瞥一眼陈全,对那人大惊小怪的反应见怪不怪,兀自开始洗漱。陈全后知后觉连忙把还晾着的家伙塞裤子里。 瞬间尴尬、无措,还有些莫名其妙。 陈全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陆东棠动作。刮胡子,刷牙,洗脸,一举一动都透着不一样的频率和优雅。 陆东棠洗漱完,从镜子里看见身后的男子还呆站在那里神游,冰色淡漠的眼眸不由暗了暗。陆东棠转身,淡声开口:“把自己收拾了,下来吃早饭。” 陈全抬眼,陆东棠已出去了,只剩镜中顶着一脸呆滞混沌的人影。 半个小时后,陈全收拾妥当,下楼。 楼下,陆东棠已坐在饭厅前,此刻手中正拿着报纸在翻看。桌上,早餐已摆好。 俩人相对而坐用餐,这样的场景早已有过数次,但从未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陈全感到无所适从。上一次像这样用餐,还是当初他扬言要离开的时候,没想到如今他又回到这里。而陆东棠面色平静淡漠的一如既往,根本看不出他心底半丝情绪,对他曾经的离开,似无丝毫影响。 不追究,不责问,不在意,好似陈全只是出去闲游一个多月,知道他最终还是会乖乖回到这里。 陆东棠依旧用着那奇怪的频率用餐,陈全嘴里慢慢咀嚼着,再次陷入恍惚…… “陆先生,你的电话。”陆管家把陆东棠手机拿过来。 陆东棠一看,略略蹙眉,最后还是接起来。 电话那头噼里啪啦一通,陆东棠只是淡淡的偶尔“嗯”一声。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对方心情。不知道是谁。陈全抬了抬眼,继续用餐。 陆东棠挂断电话,眉头仍未舒展。 “等会儿贺琛林会带个人过来,你替我招呼一下。” 陈全愣,怔怔道:“我?” 陆东棠抬眸看一眼陈全,似在反问他有什么不对。 陈全瞬间紧张无措:“不是,我,那个,那你呢?”让他招呼客人,这算什么?他算什么人啊? 陆东棠淡淡说道:“我一会儿要出去。有个合同要签。” 陈全哑声,手里无意识捏紧筷子,泄露了他的紧张和无措。 陆东棠瞥一眼,似不在意,不再多话。 第46章 陈全结婚时候, 向禾宇请了三天假。按理说, 根据陈全这半年来时不时耽搁几天的情形来看,公司领导肯定不喜欢这样的员工。稍微换个狠心点的领导,恐怕直接把人辞退了也有可能。虽然这些都事出有因,但谁管你是因为什么缘故。任何一个公司的老板都是希望自己的员工天天给自己当低价劳动力。 陈全在婚礼中途生病入院的事,事后也或多或少由同事的口传到禾宇。那天在医院的时候,还不及等陈全想起要给公司请假说个生病缘由时,禾宇已派人提着花篮水果来到锦华, 道是看望病人。陈全受宠若惊。人事姑娘笑容满面地对陈全说, 禾宇向来体谅员工, 对大家那是百分百的好啊, 哎, 陈全啊,你不用担心,公司里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先把病养好, 回来再努力工作, 啊。 陈全惴惴不安地听着,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想要开除自己的意思。 人事姑娘最后塞给陈全一个红包,对他挤眼说:“这是郑董的一点意思,收着啊。” 没想到自己这一身乱麻样的事竟然惹得郑董注意, 陈全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更不凑巧的是,他还一不小心瞥见红包里那一串零的天文数字, 瞬间头晕。 “王姐,您弄错了吧?!这,这……” 王琴鲜红嘴唇勾了勾:“没错啊,这确实是郑董的意思,要不是郑董有事来不了,说不准今儿就是他亲自过来了呢。” 禾宇董事长郑沛凯亲自来看望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员工?这样的消息绝对比晴天霹雳还让人震惊。王琴不欲多说什么,或许连她也不知道,只是在表达了来意后,翩翩而去。 陈全被弄得云里雾里,事实上,还有一些事是他不知道的。 比如说,他这次入院,禾宇为何会知道的那么快,而郑沛凯又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向他示好。 原因很简单,在陈全高烧昏迷时候,禾宇里便来过电话询问情况。禾宇那时候恐怕也只是例常问候,这边接听的人也例常回答。禾宇那边把消息汇报郑沛凯,郑沛凯老谋深算这些年,多少也能听出点一些别的味道。 陆家呢……而且还是他们公司里的那个年轻人…… 郑沛凯当即决定派人去问候。 陈全自然想不透这中间的这些事,他只是想着,这笔钱,得找时间退回去才成。 陆东棠把陈全的反应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吩咐下去,今后拦住不相干的人。 陈全得了半个月的长假,这足够让他调息好身子,把身边的事情解决完。 农家乐小爸爸_65 …… 陆东棠早饭后,随即就真的坐车离开了陆家。陈全干愣着在原地站了半响,这才带着些纠结挠挠头,有些不知接下去该怎么办的样子。 其实远不如像他担心的这样。陆家有陆管家在,随便哪个人来了也招呼的挺好,根本就没陈全什么事,他只需陪着客人说说话,聊聊天,其他的事完全不用他操心。 更何况,那贺琛林有把自己当外人吗? 早上十一点时候,贺琛林的车开进陆家。在大门处,他还和门卫保镖笑着闲谈扯了几句,这才开车进来。 贺琛林和身边的人进来的时候,陈全正蹲在客厅沙发前摆弄茶具,一旁站着脸色奇怪的陆管家。陆管家神情紧张地盯着陈全,生怕他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宝贝弄碎一样。看来那套精致的茶具应该是陆管家的。 陈全此时正在学着煮茶。他身上穿着比较宽松的居家衣服,眉头略蹙,像在完成一件十分有技术性的工作一样。 “小贺,来啦,快进来坐,”陆管家抬眼看见贺琛林他们,干瘦的面皮扯出波纹,“进来坐,都等你们好久了。” 贺琛林笑眯眯地走上前扶着陆管家的胳膊:“小贺也想陆管家呢,老早就打算过来的,哎,那不是东棠不乐意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家里藏了什么宝贝呢。”说话间,贺琛林的视线若有若无扫过已经站起身,面色有些不太自然的男子。 陆管家怔了一下,遂恍然大悟笑道:“陆先生向来思虑周全。小贺想来就直接过来,来看看我这老头子也是好啊。” 贺琛林同陆东棠一般年龄,从小相识,加之陆管家的儿子陆晞,三人也算青梅竹马。陆东棠从小一直由陆管家抚养长大,对陆管家也算亲近。 “又见面了,陈先生。”贺琛林扶了下眼镜,对陈全笑道。 陈全开口:“贺主任。阿莱·特洛先生。” 与贺琛林同行的,是一位容貌英俊,拥有一双瓦蓝色眼眸的外国男子。 “陈先生何必还这么客气,你我又不是第一次认识了,咱们今后可是会经常见面的。”贺琛林说。 陈全抿唇,点点头。这人嘴上说着不要客气,其实他所说的每个字都透着疏离客气。 贺琛林:“对了,陆管家,这位便是阿莱,意大利著名珠宝设计师,阿莱·特洛先生。” 阿莱·特洛:“陆管家好……陈先生好。” 陆管家精明的眼睛又亮了亮,上下打量阿莱·特洛,眼里闪现满意和激动。贺琛林当初专程飞往意大利的目的,陆家是知道的,所以陆管家现在看见由贺琛林带回的这位意大利设计大师阿莱·特洛,他心底是抑制不住的高兴。这位阿莱·特洛先生也是一个“健康”的阴阳人,而且身份地位并不差,如果由他给陆先生生下孩子……哎,陆先生好像并不是这么打算的,否则他就不会命人把另一个男子接回陆家了。陆管家掉头又看了看一旁那个已经怀了孩子的普通男子,越看越觉得不甘心,不甚满意。 但话又说回来,这人毕竟是给陆先生找的,要是陆先生瞧着不顺眼,不点头,他们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在一旁看着了。 陆管家坐了会儿就离开了,去厨房看看午饭准备的怎么样了。毕竟这是年轻人的聚会,他总在那里参合也不好。 贺琛林接过陈全先前煮茶的位置,开始煮茶。温壶,装茶,润茶,冲泡,浇壶,温杯,运壶。煮茶过程娴熟雅致,同贺琛林给人桀骜不驯的感觉完全不同。 茶香清香、鲜嫩,让人回味不已。陈全原本不好品茶的也忍不住多喝两杯。 “陈先生,这茶香再不错也不能贪杯呢。”贺琛林突然轻笑出声,明亮的眼睛深处蕴藏着深意,“陈先生可要记着,这怀孕初期其实是不宜喝茶的。”不仅是茶,还有咖啡一类的也不能接触,这些都是有害胎儿神经系统发育的东西。 陈全没想到贺琛林突然对自己说这些话,有些发怔。陈全抿唇,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瓷杯,顿觉索然无味。 阿莱·特洛笑说:“如此美味的茶香,真是难得,过去我还真未细致品味过。” 贺琛林笑道:“阿莱那是没有见过陆先生煮茶,那功夫才是一流。”其实贺琛林想说的是,煮茶那算什么,你要瞧见陆先生那种一脸淡漠清雅之人安静煮茶,人帅而且动作优雅,那才叫人震撼。 由于陆管家爱茶,陆东棠从小也受到影响,煮茶功夫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陈先生,我说的是吧?” 陈全略带不解抬头。贺琛林抚了抚眼镜,摇头笑了笑,看来自己想多了,他还以为陈全喝过陆东棠煮的茶。 贺琛林转了话题,递给陈全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这是你上次检查的报告单,全部出来了。里面还有几张胎儿的B超图像,你可以看看。”陈全上次入院锦华,在确诊怀孕后,贺琛林随即就对他实行一系列检查。陈全毕竟是以阴阳人的身子怀孕,不同寻常女子怀孕,有很多地方都得细致留意。 陈全震住,面色僵硬难看。他手里拿着文件袋,指骨发白。虽然他怀孕的事情贺琛林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贺琛林会这样毫无顾忌地说出来,而且一旁还有个“外人”在。陈全并不知道阿莱·特洛身体的特殊,所以现在他才会这样惊骇。 阿莱·特洛见陈全不动作,略感好奇样地抽走:“我瞧瞧,到底是怎么样个图片。” “你——”陈全惊。 阿莱·特洛的动作很快,陈全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阿莱·特洛已经拆开文件袋,拿出了里面的报告单。 两张常规检查报告,还有一张便是陈全的B超检查报告。 黑白色彩的图像中央,有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依附在子宫内壁上,羸弱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陈全怔怔地看着,脸上是说不出来的空白神情。 那是他的孩子。 阿莱·特洛兴致勃勃地问贺琛林:“哦,是这个吗?我看见了!好可爱!怎么看不清呢?这个,这个是多大时候的?” 贺琛林看了眼震住的陈全,说道:“七周多的,五十一天左右。”如此推算,陈全受孕是在十月中旬左右。 阿莱·特洛眼中充满羡慕:“呀,这我要是也有个孩子就好了……不行了,羡慕死我了,我真的好想要个孩子啊。”阿莱·特洛语气中满满都是羡慕嫉妒恨,他拉着陈全胳膊不停喋喋问道,“哎,陈先生,这怀孕会痛吗?有没有什么感觉?快给我说说。” 面对阿莱·特洛如此不正常的激动反应,陈全这才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人的反应似乎不太对劲! 听到一个男人怀孕,正常人不是应该震惊、厌恶、绝对不相信吗?为何这人接受的这样自然,而且似乎还很向往…… 许是陈全脸上纠结的神情太过明显,贺琛林在一旁淡淡开口:“陈先生应该猜到了,阿莱和陈先生一样,都是阴阳人。” 陈全彻底震住。 阴阳人? 这人竟然也是阴阳人?! 这…… 脑中过闪电似得快速掠过一幕幕场景,太多太乱,让人无从理清。陈全脑中一片纠结,明明知道有很多东西应该理清才是,但此刻偏偏麻木不已,不能思考。 “阴阳人……”陈全顿顿地看着阿莱·特洛,皱眉喃喃出声,“陆先生……也知道?” 农家乐小爸爸_66 第47章 “陆先生回来了。”陆管家接过陆东棠递过来的大衣, 拂去上面的雪花, “陆先生可还要再用点宵夜?” “不了。”陆东棠摇摇头,冷漠的视线淡淡掠过楼上,问,“他呢?” 陆管家说:“晚饭后就上楼休息了。” 陆东棠凝眉,扫一眼墙上的壁钟,九点四十。 陆东棠:“晚饭吃的什么?” “虾味鸡,银鱼紫菜羹, 全麦红枣饭。” “吃了多少?” 陆管家顿了一下:“几乎没动。” 陆东棠神色一凝, 淡声吩咐:“弄一份清淡的宵夜。” 陆东棠先去书房处理了点事情, 这才端着热乎的宵夜走进卧室。卧室里只留着壁灯, 透过黄晕的灯光可以清楚看见侧卧在大床上的人影。陆东棠把宵夜搁在吧台上, 漫步走近大床。 陈全睡觉总喜欢半趴在床上,身/下压着被子。陆东棠眼神冷漠,淡淡看了两秒, 伸手推了推似乎睡得香甜的男子。 陈全被推醒, 有点想冒火, 但见陆东棠一脸冰冷神情, 陈全抿唇,眼神固执。 “起来,去把东西吃了。”冷漠如冰的淡淡声音, 不似强迫,却比强迫更加让人感到压迫。 “我不饿。” 陆东棠神色微凝:“去吃了。” 陈全坐起来,抬头倔强道:“我说了不饿!不吃。” 陆东棠眼色骤然冷凝, 眼神冷冷地看向陈全:“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陈全一僵,他蓦然跳下床,抓起外套就要朝外走,却不知该去哪里。陈全一把把外套掷在地上,突然就爆发了:“凭什么你要我吃我就要吃?我到底算什么?我不是你的宠物!陆东棠,你要给就给别人吃去!我他妈根本就不稀罕成不?!” 陈全憋了一天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陈全一手指着自己脑门,恨声道:“是我脑门上印着‘傻’字还是怎么着?就活该被你们当做猴耍?!是,我是没什么本事,但我不是傻子!你要是不待见我,就直接开口,我二话不说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陈全狠狠发泄一通,弥漫在心底的迷茫却越来越盛,夹杂着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复杂情绪。 陆东棠冷眼看着眼前的男子,眼底深处映出微澜。 “你在生气?” 陈全瞪眼,狠狠呼吸,肚子都憋疼了。 陆东棠抓住陈全无意识按住小腹的手,掰开,淡声道:“是关于阿莱·特洛?” 陈全一手甩开靠近的陆东棠,转而扶住一旁的床沿,深深浅浅呼吸,额头汗珠滚滚。陈全声音低哑:“陆东棠,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是,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其他人,那你能不能放了我?你可以让他给你生孩子,随便多少都可以!你放了我吧……至于这个孩子,你要是不满意,我明天就去处理掉,怎么样?” 怎么样? 陆东棠声音骤然降低十度:“你敢!” 原来,直至今天,陈全才知道陆家一直都未放弃寻找别的阴阳人,即使在已经找到他以后。今天来陆家的那个阿莱·特洛,便正是他们寻找的阴阳人。这一切,竟然全部出自陆东棠亲自的吩咐。这让陈全如何自处? 是了,他不过是陆家花钱交易,给陆氏东家买来的一个泄欲东西而已,仅此而已。那他又在烦躁什么?贺琛林对他说,陆家这些年一直在寻找阴阳人,陆东棠很希望有自己的孩子。过去一直不见他受孕,陆家其实已经在安排下一个人选。 陈全听见这些话的时候,内心只有一个声音:造化弄人。 为什么他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怀上陆东棠的孩子? 如果是他先发现,或许他可以偷偷把孩子处理掉,或者走的远远地,从此不再和陆家有任何瓜葛。 可即便如此,陆东棠要真满意那个设计师,他也大可现在开口放了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抓着他不放,另一边和别的男子纠缠不清。 …… 陈全坐在床上,一手按压着小腹,浅浅抽气。陆东棠侧身坐在他旁边,俊眉浅蹙,一手把人揽在怀中,给人轻轻揉抚小腹。陆东棠脸上凝着冷色,略带训斥道:“怎么回事?哪里难受?你一天到晚都在瞎琢磨什么?我要真想瞒你,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我让贺琛林带阿莱·特洛过来,就是不想瞒你。” 没错,今天贺琛林来陆家,其实是陆东棠默认的,也是为了让陈全知道一些事情,免得这人多想。可没想到,这人竟会这样在意那件事。 这恐怕是陆东棠有史以来说的最多最温情的话了。 这一点确实出乎意料。 陆东棠竟然会向他解释?陈全肚子疼的他有气无力,实在不敢相信这是陆东棠说的。陈全半靠在陆东棠怀中,好不容易才熬过那阵疼痛,陈全哼哼出声:“那我可得真要谢谢你了,是不是?!……就算你真找了别人,哪个知道?你要真喜欢那个叫阿莱的,大可把他接到陆家来。” 陆东棠垂眼看向面色略带苍白的男子,半响,他凝眉淡声道:“我不喜欢浑身是毛的男人。” 哎?他说这话什么意思?陈全愣怔半响,突然他一把推开身后的男子,面上带着愤愤之色,怎么,这是嫌他身上体毛少吗?不对,话不应该这么说…… 陈全天生体毛稀疏,肤色白皙光洁,就连大农忙时候也没能把皮肤晒黑,一截小腿光溜的都快赶上女生了。当然,他的皮肤不似女子那般细腻嫩滑,是偏那种清爽干净。这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总觉得这样的自己缺了几分爷们气概。 人有时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生气,然后又莫名其妙释怀。 陆东棠把一旁温度适宜的宵夜递给陈全。陈全抱着碗,咽了咽口水,忒么的其实早就饿了…… 几勺宵夜下肚,刚才还隐隐作疼的肚子立时得以舒缓。陈全嘴角抽了抽,感情方才是被饿的肚子疼了…… 陆东棠靠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是今天贺琛林带来的那个,先前被陈全胡乱塞在抽屉里……陆东棠此刻正在翻阅。 陈全不知不觉停下进食的动作,怔怔地看着面色冷淡的男子。陆东棠视线低垂,一页一页翻看,冷漠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张映着黑白色彩的图片上。 陆东棠神情出奇的漠然、幽深。陈全忍不住好奇抱碗凑过去瞟一眼,正巧一眼瞅见那团黑乎乎的阴影,不知怎的,他莫名的就感觉几分不自在。 黑白色彩图像的旁边,印着一串清晰的数字,正是陈全怀孕周期数。十月中旬左右,陈全只与陆东棠发生过一次关系。按日期推算,差不多正是当初去他家吃晚饭那次。 农家乐小爸爸_67 阴阳人,动情受孕。 阴阳人的孩子,是爱情的结晶。 陆东棠抬眼,陈全立即侧开目光,看灯看墙看天花板,就是不敢直视眼前男子的冷漠眼神。陆东棠把人扯过来,揽住,一手意有所指地点点那团阴影。 “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陈全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陆东棠一手覆在那带着温暖的小腹上,神情里夹杂前所未有的柔软。 陈全怔怔地呆在原地,手里抓紧瓷碗,只怕一不小心洒在床上。 “你就这么喜欢孩子?”不知怎的,看着这样近似虔诚祈求的男人,陈全顿生恍惚,未及多思虑的话便问出了口。 陆东棠手下有一瞬的凝滞,很短暂,让人几乎察觉不到。陆东棠仍旧揽着怀中的男子,声音带着冷淡:“这也是你的孩子。” 陈全接下去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全明白,陆东棠如今对他的容忍和照顾,全是出自他肚子里这个孩子的缘故。这个孩子确实是他的。由他生,却不会属于他。 俩人之间从未有过真心交流,有的只是一纸白纸黑字的交易条款。事到如今,陈全唯有保住自己唯一的坚持,不至于将来落到凄惨落魄的下场。 晚上十一点半上床睡觉的时候,陈全精神还很足,一时难以入眠。他被人从身后抱着,陈全看着眼前浓浓的夜色,眼底掠过一抹思绪。 “你,睡了吗?” 身后并不回应。陈全纠结一会儿,闷闷说道:“给你说个事,我,我明天想回家一趟,家里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前几天陈全住院时,陈家本是有人来锦华看他,可陈全那会儿正烧的厉害,一边又有陆家的人阻拦,他们竟没能如愿见着人影。也不知道后来贺琛林对陈家人说了些什么,他们竟然也没生疑。昨天出院后,陈全直接就被人接到陆家,甚至连他宿舍里的行李也全部被搬了过来。这简直是要让他没有别的去路。那个顶楼宿舍虽然简陋了点,但好歹是他的一个窝。起码他困了累了还有地方歇息。如今被陆东棠招呼不打一声,东西搬走,房子也退了,陈全就是想去哪儿住一晚都没地儿了。 而且家里那边还有许多事情没解决,他这几天也算暂时躲避了,可这不是长远的法子,他终究还是要见人。 陈全等了会儿,仍然不见身后的男人出声。陈全自讨个没趣,心里略微烦躁,憋了好半天才终于有点睡意。 身后始终有一道温暖的倚靠,让人安稳。从一开始的万般不适,到如今陈全他只要稍微调整一下姿势就总能在陆东棠怀中找个舒服的位置。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变化。待某日察觉时,早已成为习惯。 陆东棠在黑暗中睁开双眸,幽幽看着怀中熟睡的男子,眼底无波。陆东棠把人朝怀中揽了揽,再次闭上寒眸。 那天晚上,陈全做梦了,一整夜没睡好。做了些什么他是不记得了,只是第二天早上内裤里满当当的湿滑黏腻,都赤/裸/裸地提示着他这不堪的事实。 床单,被套,甚至身旁男人的身上,都有些许可疑的白浊。陈全简直不敢想象昨夜都发生了什么。 陈全脸色爆红,尴尬羞耻至极,没脸见人了,逃也似的窜进浴室。 陆东棠看着紧紧关闭的浴室门,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头却皱了起来。 第48章 第二天一早, 陈全吃过早饭后, 由布莱斯开车把他送至溪坝镇青苔村村口。青苔村前面已经在施工修路,车子无法开进去。在陈全临下车前,布莱斯说,陈先生,我晚上过来接你。陈全心不在焉地闷声点点头。他当时脑子里装满糟心事,也没听清布莱斯说的话。 十二月,乡村间遍布清冷萧条, 远处光秃的树枝七零八落地支楞着。陈全身上除了一只肩包, 两手空空。陈全缩着脖子, 拢了拢身上的大衣, 埋头朝家里走去。一路上, 陈全碰见不少熟人。或许是那些人看他的眼光太过别有意味,陈全面上僵硬至极,快速招呼一声立马走开, 不敢多留片刻。 “哎, 那谁啊?……是陈二哥家的老大吧, 哟, 回来啦……哎,这咋就走了,这话都还没说两句呢?” “哎呀, 行了行了,”一旁的人拉住那人的胳膊,朝他递眼色, “你少说两句话会死啊……陈二哥家老大的事,现在哪个不知道?相邻间都传遍了!听说那小子刚结婚就离了……” “啊,还真有这事?我还以为是开玩笑……怎么回事?怎么这刚结就离了呢?” 旁边的人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捂嘴朝那人说着自己听来的八卦:“可不是嘛,我听说啊,结婚当天,新娘子最后都跟人跑了!这随便换个人肯定得离!” “我就说一直挺奇怪的,那陈二哥家怎么突然就要娶媳妇了……我看八成那新娘子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别人的……” “极有可能。” …… 陈全脊背僵直,不敢回头,他握紧肩包,埋头朝前冲去。身后絮絮叨叨的笑声还在继续,仿似一道一道利刃在戳刺着他的脊背骨。 你可以假装没听见,但你不能阻止别人议论。 陈全到家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陈志华和蒋云英都在家里,正在收拾房间。陈全房间里的东西已全部被挪开,只等待修路工人来拆房子。 被挪开的东西全部堆在陈灏房间里。那里面还有当初为了娶媳妇儿特意购置的一套组合式家具,如今正讽刺地摆在那里。 蒋云英看见陈全,脸色顿时一黑,只差拧出黑水来。蒋云英目光恨恨地盯了陈全一眼,扭头继续忙去了,当没看见这个儿子。 陈志华肩上扛着木头走过来,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老婆背影一眼,又看向回家的儿子。爷俩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苦笑。陈全扯了扯嘴角,想摆出一个笑容,可惜没成功,那个笑比哭还难看。 “爸,我来帮你。” 陈志华摆摆手,把木头堆在柴房。陈志华转过头来,深深叹息:“别说是你,这几天就连我都没给好脸色……哎,你妈这次可真是被气惨了。” 陈全抿唇,半响才开口:“这次是我的错。” 陈志华目光深深地看着陈全:“错没错都过去了……我们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知道吗?别看你妈这么生气,她气的是什么?她是生气你竟然拿终身幸福当儿戏,哎。” 陈全垂眸,眼底掠过淡淡情绪。 “老华你还和他在那儿说什么?干活去。”蒋云英从屋里出来,越想越气愤,“他如今是翅膀长硬了,我们管不着了,随他怎样!我蒋云英这辈子可没这个丢人现眼的儿子!” “妈……” 蒋云英冷笑:“哪个是你妈?哟,这会儿知道我是你妈了?我没你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蒋云英之所以这么生气,是有道理的。不久前,因陈全的婚事,他们陈家最终成为整个青苔村的一个大笑话。蒋云英自从从蓉城回来后,就没怎么出去过,也没多见亲戚朋友。她不用出去就知道外面的人都在等着看他们家的笑话,偏偏自家儿子也不争气,准媳妇最后竟然跟别的男人跑了,是他家儿子无能,真是丢人现眼。 “好了好了,这人好好回来就不错了,英子你就少说两句,消消气。”陈志华在一旁出声劝道。 蒋云英眉毛都立起来了:“有他在一天我就不可能消气!还有你,当初在医院为什么拉着我不让我进去?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蒋云英说的这些都是气话,她要真下得了狠手,现在就不会只是口头上说说了,早就挥棒子朝陈全打去。 农家乐小爸爸_68 陈全修长身形伫立一旁,沉默。他身上裹着大衣,却依旧略显单薄。 陈志华朝蒋云英递去一个不赞同的眼神,有些话不能说太狠,伤人。蒋云英紧了紧下颚,冷哼一声,转身进屋做午饭去了。 “行了,别傻愣着,快进屋去,这外面的天怪冷的。”陈志华对陈全说。 陈全沉默进屋,把肩包搁在陈灏房中。抬眼看了眼四周的布置,陈全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曾经他以为能拥有的幸福,已彻底离他而去,就连这最后一次机会,也被那个男人毫不留情粉碎。如今的他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陈全把房间里结婚的相册、画册都收起来。 蒋云英在厨房做饭。陈全过去,默默地帮她洗菜,弄饭。在过去陈全没少干这种家务活,倒也像模像样。双手浸在冰凉刺骨的凉水里,刺痛,但足够让他冷静。 待吃午饭时,一家三口坐在方桌上吃饭,都没说话。陈全垂眼默默扒饭。 “眼珠子是掉碗里了?”蒋云英冷哼一声,一筷子敲在瓷碗旁,清脆一声。 正在走神的陈全被吓一跳,连忙抬头拾起眼珠子,尴尬地微微扯了扯嘴角:“呃,没……” 陈志华无奈地摇摇头:“吃饭就好好吃饭,在琢磨什么呢?你这最近都没吃饭啊?怎么好像又瘦了?”一个大男子汉,身上都没几两肉。 陈全眨眨眼,伸出指骨分明的手揉了揉脸,眼神无辜:有肉啊。 蒋云英见儿子这副天然呆的样子,顿时没好气道:“你看看你瘦的这样子,看看外面哪个男子汉像你这样?!……要是发现你学某些人减肥,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全无辜极了,他瘦归瘦,但怎么瞧还是属于正常范围吧,有他父母说的那样不堪么。 陈志华和将云英知道自家这个大儿子身体的特殊,凡事总是多留了份心,更容易夸大事实。他们家的这个儿子,既不能当女儿养,又不能完全当儿子养,哎,愁人啊。 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家人哪里有永远的仇恨。若不是被伤到极致,又有几个人能同生身父母恩断义绝,仇恨一生的?所有的不甘,怨愤,嫉妒,都不过是因奢求太多,想要得到更多的关怀。 陈全特殊的身体,让陈家人昼夜难安。陈家人当年因为没钱,又妄想蒙混过去,所以最终没有选择给幼小的孩子做器官摘除手术。陈家人希望那阴阳人的身体特征不会显露出来,这样他们家的那个儿子就能正常平安长大。尽管至今来看事实也如确如此,但这件事已经成为埋藏在陈家人心中二十多年难以启齿的秘密。陈家人为此变得疏远、冷淡,却不知道这已逐渐成为孩子幼小心灵上一道伤口。孩子是无辜的,为什么他们从生下来就要承受来自父母的冷漠?陈全不甘,渴求。 …… 那天下午,陈全去他大伯家找陈斌。 陈斌一早就知道陈全今天回来。陈斌看见陈全回来,凝目上下打量一眼,这才叫人进屋。 陈斌指了指床边,陈全过去坐下。 “大哥……” 陈斌抬了把椅子伫在床前,坐下,脊背挺直。 “说吧,这究竟怎么回事?” 陈全愣了一下。陈斌略带不耐地挥了挥手:“算了,还是我来问你,陈全儿,你告诉哥,当初在医院里的那个贺医生和你那老板,究竟怎么回事?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陈全僵硬了面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大哥,你这是问的什么意思?嗯,就是医生和老板……” “行了,”一手阻止陈全的解释,陈斌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全,“陈全儿,你从穿开裆裤就跟着我混,还真以为你那点小把戏能瞒得过我?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只是普通关系,为什么你现在不敢看我的眼睛?” 陈全一惊,下意识抬眸。陈全眼底溢满来不及掩饰的震惊和惊惧。陈斌一愣,没想到陈全儿会表现的这样反常。 陈斌皱眉,直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威胁你?谁?那个医生?还是那个叫陆老板的?” 陈全坐不住了,他没想到,陈斌的眼睛这么毒。陈斌不过见过陆家人短短一两面,他竟然会察觉异常。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陈全心头大乱,下意识抚过小腹。 陈全站起来:“大,大哥,真没什么,你就别问了,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陈全说着就要去开门。陈斌从后面一把拍上门。砰地一声巨响。 陈斌抓住陈全胳膊,指腹深深陷入。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陈全皱眉,一手挣脱陈斌没轻重的手。 陈斌双眼死死盯着陈全,眼底泛红:“你在心虚什么?陈全儿,嗯?我都知道了,当初是你那个老板出钱帮助你家的对吧?这么重要的事你那时候怎么都没和我说过?!你还当我是你大哥吗?”半年前,陈全家陷入走投无路的绝境,面对巨额债款和昂贵医药费,陈家茫然无助。他们四处求人,借钱,但不够,远远不够。 陈全自然也想过寻找陈斌帮忙,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陈斌在外打工多年,其实并不好过,如果他开口,陈斌应当不会拒绝,但那样只会带给第二个人沉重的负担。他们不过都是普通人家而已。 那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他们。 陈全张了张嘴,末了苦笑道:“大哥,你就是我唯一的大哥。关于这件事……你不要多想,这都是我自愿的,何况,陆先生他……对我很好。” 陈斌认真审视对面男子脸上每一丝神情,陈全儿面上虽然隐着隐忍和无奈,但也有平和,不像受人苛待勉强的样子。 陈斌沉沉叹气:“我不知道你和他们究竟怎么回事,但愿真如你说的这样什么都没有,不过,陈全儿,有句话你一定要听哥的,这有钱人的生活就是玩弄生活,不是我们普通人能沾染的,懂吗?你也长点心眼,别都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 陈全愣,末了咧嘴笑了笑:“这个我懂,我也没想过要和他们攀上什么关系。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最后一句,也不知道陈全是说给谁听的。 陈全今天来找陈斌,一方面是前段时间介于陆家的缘故,一直没有机会和陈斌好好交谈,可是现在人来了,却不知该说什么。兄弟俩已大半年不见,这次还是由于陈全的婚事陈斌才特意从北京赶回来,其实有些东西已在看不见的时间流逝中逐渐变味了,有些话渐渐地就成为埋藏在各自心头的沉重,不愿再像过去那般心无城府地完全诉说出来,相反,表露出来的都是好的,或是佯装天真无邪的模样。你是我的兄弟,我不能让你知道我的痛苦为难,从而为我担心。 另一方面,则是陈斌已打算返京。陈全今天过来也算是给陈斌践行。 第49章 这天晚上, 兄弟俩人喝了不少。 陈志国勒令俩人不许再喝, 并把酒杯收走了。陈志国说,行了行了,这明早还要去赶火车,少喝点! 马冬兰送来醒酒汤,笑道,这兄弟俩长大了也是难得再像今天这样喝酒了,想当年俩人小时候那会儿, 俩人真是形影不离的, 只差穿一条裤子了。 陈斌乐呵, 那不是, 和我们一起玩儿的那群人, 还开玩笑说我这天天带一小尾巴,不嫌烦啊,他们哪里知道, 小陈全儿可好玩了。 陈全靠着墙, 歪头笑, 当年被他大哥捉弄的可真不少, 每次他大哭,马冬兰总是第一个冲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拿扫帚就朝陈斌身上招呼, 次数一多,陈斌不干了,他是被冤枉的! “对了, 陈全,今天就睡这儿吧,明早你们也好赶车。”马冬兰说。 陈全点点头。过去陈斌每次回来,都是陈全接送。兄弟俩头晚上睡一块儿也是常事,方便赶车。 农家乐小爸爸_69 时间不早了,也该收拾收拾东西,早点休息。 陈斌去收拾行李。陈全摸出手机,不想竟然有二十几通未接来电,陈全精神一震,再仔细一看,有点熟悉,这,这不是布莱斯的吗? 布莱斯找他什么事?好像很急的样子? 陈全不解,现在他才发现原来手机被他调成静音,难怪先前一直未听见。 “嘟……”电话只响一声,那边立即被接起。 “陈先生!”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沉沉破裂嗓音,陈全皱眉:“布莱斯,这么晚了你找我?” “陈先生,您忘了吗?今天是要回陆家的。”上午分开时,布莱斯重复几次,晚上会来接他回陆家,可没想到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原本可以直接上门找人,但由于陆先生已吩咐过,不得前去“打搅”那边的人,至于缘由,即使陆先生没直说,布莱斯多少也猜到是因为陈先生。布莱斯不能直接出现,只能在青苔村外面的大道旁等。然而,早已到了约定时候,却迟迟不见陈先生出现。 “陈先生,陆先生在等你电话。”布莱斯最后说道。其实,布莱斯已提前给陆管家汇报过这边的情况。曾经因不能按时找到陈先生,差点惹出大乱子。布莱斯不会愚蠢到再犯。布莱斯已提前给陆管家汇报过这里的情况。 陈全握着电话,脑袋瞬间清醒几分。这个……貌似布莱斯确实提醒过他……陈全皱眉抓了抓脑袋,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嗯,我知道了。” 陈全挂断电话,手指滑动到一条陌生而熟悉的电话上面,迟疑。布莱斯语气中的责怪与为难他能听得出。不论他今晚回不回去,确实应该和那边交代一下。可要他把这个电话打过去,不知怎的,越想越觉得有些怪异。 然而,不等陈全想明白这怪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手中握着的手机突然一阵震动。陈全扫一眼号码,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陆,陆东棠的号码…… 陈全跑到外面的墙角边,四下瞄一眼没人,这才胆战心惊地接起来。 “喂……”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尽管隔着长长的电话线,陈全也能感受到这一瞬不同寻常的安静沉默,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紧张和无措。陈全握紧电话,张了张嘴,却没能出声。陈全深吸口气,最后压着嗓子说:“我,我今晚不回来。” 电话那边仍未出声。陈全吞了吞口水,努力压下昏沉的朦胧醉意,陈全缩了缩被寒风侵袭的脖子,低头踢了踢墙边的石块:“你别怪布莱斯……我,我大哥明早要走,我得去送他。”这番解释本没必要,但不知为何,陈全不自觉的还是开口。或许本是他今晚不得理在先。 陈全静了几秒,电话那端仍旧未出声,他拿下电话瞄一眼,信号正常,电话也没断。 这几秒异样的沉默,其实是隐着几许生气和不悦。至少这点陈全还能听得出来。 就在陈全越来越不自在的时候,那边终于传来一道冷冷的,平淡如水的冷漠声音:“什么时候回来。” “明,明天吧……那个还没给她……”陈全垂眼闷闷说道。 空气静默,隐约听见他大伯屋里是说话声。陈全手里握着电话,没说话,却也没挂断。 “你现在在哪里?” “外面,不是,在我大伯家……你应该见过吧……今晚我睡这儿,明早好和大哥一起去火车站。” “回去。” “啊?” 电话那端传来陆东棠冰冷声音:“回你家去睡。” 陈全不解:“什么意思?睡这儿很方便的。”陈全不知陆东棠为什么会反对自己睡他大伯那儿,但听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不容拒绝。 “回去睡。还是你想让布莱斯现在去接你?” “你——”陈全蹙眉,不知这人又怎么了。以陆东棠过往的性子,弄不好真要让布莱斯深夜前来陈家接人。陈全抿着唇,过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俩人竟然会这般对话。 “跑来跑去很麻烦的,就一个晚上……”却不知电话那端的男人说了句什么,陈全整个脸庞轰的一下发热。 “你胡说什么?!那是我大哥!”叫完陈全又捂着电话,偷眼四处一瞧,见没人,这才低低出声道,“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 陆家别墅。 陆东棠站在窗前,眺望远处闪烁灯火,耳边似还萦绕着方才电话中那人带着三分怒意、七分羞耻的声音,明明尴尬的声音都在发抖,偏偏要做出一副镇定百倍的样子。 那天晚上,陈全终究还是没在陈志国家留宿。用陈全的话来说就是,睡不习惯,认床! 陈志国笑话他,这小时候都睡八百遍了,今天竟然开始认床? 陈全支吾着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最后可耻的遁了,临走前说,大哥,明天早点啊,我准时来接你! 陈全回到家,洗了澡,又和他爸聊了会儿,这才去睡了。 回想不久前,陆东棠电话中的话:你想和别的男人睡觉?看好你肚子里的孩子! 陈全抿唇,微微沉眼。 …… 第二天。 凌晨五点,陈全开车去陈斌家,然后兄弟俩一起朝火车站而去。六点半,他们抵达火车站。火车站外面路边有三两家卖早饭的小摊,包子、油条、馒头、稀饭等等。兄弟俩原打算在在路边吃点东西,可陈全不知怎的忽然反胃,特别是闻着路边炸油条的油腻味,他最后只喝了一碗稀饭。 陈斌走了。 眼看火车在视线中逐渐消失,陈全双手插兜,慢吞吞从车站里出来。 清晨寒风一吹,陈全抖了抖身子,他目光顿顿地朝四下看看。天色暗沉,路边路灯摇曳一地冷光,四周清冷寂静。 陈全伸手搓揉一把被冻得发僵的脸颊,低垂的眼眸暗淡无光。 陈全坐进车里,闭目仰头靠在椅背上,许久没有动作。 天色逐渐大亮。 农家乐小爸爸_70 陈全睁眼,眼底深处泛着淡淡苍茫。陈全看一眼时间,再次启动车子。 盒子大小的车子迅速淹没于来来往往的车流之中,驶向蓉城市中心。 …… 距离和王家的那场婚礼,已过去快半月了。那天之后,今天是陈全和王晓莹第一次见面。曾经只差一步便成为夫妻的俩人,结果却成了如今这个样子,真是可笑。 陈全从包里掏出一本红色封皮证书,递给对面的女子。这个离婚证,是陆东棠给他的。前天他才说要回溪坝镇,第二天一早这离婚证便出现在卧室里。有这能耐在如此短时间内办理完成这个证书的只有陆家。尽管陆东棠并未强迫他如何处理这件事,如今陈全也不可能再和王晓莹在一起,何况,王晓莹给他发过短信,提过离婚一事。 王晓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离婚证,眼眸泅水。王晓莹没有动作,她身旁的一个年轻男子把离婚证接过去。 “这事就完了,你小子今后离我家晓莹远点,要再敢招惹她,老子饶不了你。” 陈全抬眼,眼神淡淡。 那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大闹婚礼,最后带走新娘的人。 王晓莹侧首朝袁小志低声道:“我有话想和陈全说,你,你在外面等我吧。” 袁小志皱眉,显然不高兴,不过他最后还是离开了。 王晓莹踌躇半响,终于抬眼看向陈全:“最近过得好吗?” 陈全点点头:“还成。” 王晓莹面上略带自嘲:“你还是这样子,不愿意和别人说你自己的事。”当初她还和陈全耍朋友那会儿,陈全便甚少提及自己的事情,更别说向你埋怨生活琐事。这人总是把所有事情都压在心里,让人以为他确实过得很好。 陈全面上不动,一副事不关己,没啥话好说的样子。 对于陈全的冷淡反应,王晓莹似有预料,但她终究忍不住,问出声:“陈全,你,你就没什么话问我吗?我,我……”王晓莹紧紧看着陈全,话到嘴边却无法说出来,欲言又止。 陈全略略蹙眉,打断王晓莹的话:“莹莹,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道理都懂,事情既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就好说好散,我呢,也真心祝福你们幸福。” 王晓莹怔住,她没想到陈全连一点挽留的话语都没有,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否定了俩人曾经的过去。王晓莹用指甲掐了下掌心,勉强维持面上的从容,她最后轻声道:“我明白了。我这马上就要出国了,今后也不会再来打搅你。陈全,有时我们眼睛看见的不一定就是事情所有的真相……” 陈全看着被带走的女子,半响没有动作。 结束了吧…… 是了……一切都没了…… 陈全突然笑了,他这荒唐的人生…… 王晓莹跟随那个叫袁小志的男人也好,起码那个男人是真心实意地喜欢晓莹,是可以依靠的人。至于他,原本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哪里还有资格拥有幸福。 他这一生是被彻底毁了。 第50章 半个月的长假一转眼就过去了, 陈全也重新回到禾宇上班。 王晓莹辞职了。公司里不少人也知道前阵子关于陈全和王晓莹结婚的事情, 只是大家都没料到事情最后会发展成这样。再次见到陈全,不少人眼中透着异样好奇。 陈全暗暗平复心底的波澜,面上依旧从容,一丝不苟地处理报表文件。即使你的人生在别人眼中已是笑话,但起码你自己不能放弃。 赵楠早上一进公司,就看见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嘀嘀咕咕。赵楠咳嗽一声, 来到陈全的座位旁。 “小陈, 来我办公室一下。” 陈全手下一顿。 “好。” “哎哎哎, 赵主管找陈组长什么事呢?” “我们怎么知道, 陈组长关系硬, 就连赵主管都上赶着巴结,我看啊,八成是为了升职的事。” “对对对,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 我听我表姐的大姐说啊, 陈组长上面有人, 关系非同一般,就连郑董……”说话的人蓦然顿住,小心朝四处一瞅, 没人,这才压低嗓子继续道,“先说明啊, 这只是我听说的。” “行了行了,你就直说把,郑董怎了?” 那人卖关子似得顿了顿,说:“我听说,就秘书部那王美女,其实不是自己走的,是郑董开口辞退的。” 众人惊住,这又是怎么回事?这和陈组长又有什么关系? 那人见大家还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由大感无奈:“你们想啊,这王美女和郑董是什么关系,当初她是怎么进公司,一步凳上董事长秘书位置的?可谁都没想到陈组长竟然有本事把董事长的女人勾到手。这结婚也就罢了,或许人家才是真爱呢。听说他们结婚那天,王秘书又跟别的男人跑了!哎哟,这关系真够复杂的!最后王秘书走了,陈组长却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这说明了啥?说明郑董宁愿舍弃过去的小蜜也不会得罪陈组长,啧啧,我看这陈组长大有来头。” 大家恍然大悟。 “我就说嘛,陈组长刚进公司那会儿,赵主管为啥那么照顾他,原来是早就知道内情,巴结着呢。” 小方拿着资料从一旁路过,终于忍不住吼道:“你们别胡说八道,陈组长才不是那样的人!” “谁胡说了?他做了什么自己清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了缺德事还怕别人说不成,这渣男贱女,还当真是一对儿呢。” 这话说的够难听,要不是当场还有一些明事理的人拉着,小方怕是会扑过去撕烂那人的嘴。 这些流言蜚语早就传开了,挡不住。没哪个人妄想在世间走一遭后还能清清白白。 陈全关上办公室的门,也隔绝了外面的异样眼光。 “坐。”赵楠开口。 陈全在一旁坐下,赵楠给他倒杯水。 “回来上班怎么样?工作进度还能跟上吗?有哪里不清楚的直接来问我。” “多谢赵主管,目前工作上没什么问题,我能处理。” 农家乐小爸爸_71 赵楠点点头,说:“这马上就要年底了,事情肯定只多不少,哎,小陈啊,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既然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是男人就振作起来,好好工作,这天涯何处无芳草,改明儿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陈全愣了一下,面上露出苦笑:“我没有多想,也不想再想了。我这一生啊,注定波折不断,不可能像普通人家那样幸福的。” “哎,别说这些丧气话,年轻人哪有不失恋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失去的只能说你们不适合,但不代表就没有适合你的,只是你还没遇上而已。”赵楠摇首感叹,“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等你将来到了我这年龄,你才知道勉强将就而来的感情是多么的麻木。” 赵楠的年龄其实并不大,才三十多岁。赵楠已经结婚了,家中有妻儿老小,常年奔波在外面挣钱养家。或许他在年轻时候遇到过喜爱的姑娘,可最终与他结婚的却是别的女子。世间又有多少夫妻是因为真爱结婚的,他们不过是在合适的时间遇上合适的人,只是合适而已。 “小陈,感情的事情总是很微妙的,它不会在你万事俱备的时候来找你,或许在不经意的某一天,它已悄悄走进你的生活……” 赵楠也是瞧陈全最近遭受打击挺大的,所以才说这些话来安慰开导他,可他没料到,因他这些不经意的“贴心话”,令陈全失眠好一阵子。 …… 陈全的生活似乎终于步入平静的轨迹。他每日出入禾宇,穿梭于各种年底总结报告之中,有时周末空闲了还能回家看看。 已有一段时间不见陆东棠人影,好像是美国那边的公司出了什么事情。 不久前一天夜里,C部突然传来消息说,美国那边出事了。陆东棠听闻后,脸色很不好,当即决定连夜飞往美国。 陈全在床上磨蹭了会儿,然后还是起了床,往身上随意套了件外套,他甚至来不及下楼。陈全拉开卧室房门,就见陆东棠正从书房那头过来,一边凝眉吩咐,一边打算下楼,行色匆匆。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紧急,更没想过陆东棠的脸上竟然也会露出那种沉重焦急神态。 陆东棠经过陈全身边时停下脚步,像这才看见门边还伫立一人似得看过去。 陈全神色闪了闪,转了视线看向别处。他倒也没开口询问陆东棠的事情,想来那人也没打算告诉他,问了反倒招人嫌。 俩人各怀心思僵持了一会儿。 或许事态真的很急,陆东棠短暂停留片刻,转身/下楼离开。 “照顾好孩子。” 陈全站在楼上,耳边还萦绕着一道冰冷嗓音,眼前是陆东棠匆匆离去的背影。 陆管家亲自送陆东棠上车,回来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 元旦将至,新的一年又到了。 预计今年年初从溪坝镇横贯一条大柏油路的工程已经展开。这条道路对溪坝镇的重要性目前还无法评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将来等这条道路修通后,溪坝镇的人要想进市区起码不会再花半天时间在公交车上了。 陈家被占的那间房子已被拆除,只剩满地砖头和白灰,入目凌乱不堪。曾经在这里留下的所有的痕迹都已淹没在这片废墟之中,不留半点痕迹。 “哥,哥?你在那儿看啥呢?”陈灏从屋里出来,见陈全在一片废墟前面发呆,他嗖的一下窜到陈全身边。陈灏踮脚扒着他哥的肩膀探头跟着看过去,“砖头有什么看的,拆都拆了,舍不得啊?” 陈全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耸耸肩:“我有什么舍不得的,这儿拆了再重新建一个就是,还是新的。” 陈灏的下巴跟着他哥的动作也耸了耸,陈灏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对对对,哥我给你说,昨天我听爸妈他们说,好像想开间馆子来着,哥,你说好笑不好笑,我们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卡卡头,就算开了馆子这也没人来吃饭啊,这不是白忙活么。” 陈灏说的是事实。在青苔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地道农家,田里满是蔬菜粮食,吃都吃不完,一日三餐也都在自家解决,甚少有人没事跑到街上去吃馆子。青苔村交通也不方便,一年到头就连下乡做生意的人也没两个,更别提有外面的人进来消费,实在不是个适合发展的地方。 当然,你可能会说,这青苔村不是已经被规划进城乡一体化建设,而且已经开始修建道路,那人流量还不是嗖嗖嗖的来了? 别天真了,这只是为了方便交通,修了一条路而已。你这地儿一没吃的,二没玩的,哪有那么多人特意开车跑到你这乡下来就为了吃碗饭。 陈全摸了摸下巴,开口说:“好笑吗?我不觉得啊,灏灏,你难道没发现,正因为我们这儿连个像样的馆子都没有,过去那些栽花木的工人在忙完后还得骑车去大老远的镇上吃饭?可现在不一样了,一旦道路修通,来我们这里做花木生意的人肯定只增不减。我们家要是能开个小馆子,味道过得去,就不会没人来吃了。” 陈灏目瞪口呆,不过脑子还勉强能转:“老哥啊,感情这是你的主意吧,是你想开馆子吧?不是,你怎么想开馆子呢?”陈灏对他哥这个想法实在难以理解。开馆子?说的轻松。 “哥,你会做饭?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做的饭能吃么?”陈灏对他哥的手艺颇有怀疑。陈全在外面独自生活了这些年,当然会做饭,要不然早给饿死了,但会做是一回事,做的好不好吃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哥,不是你弟我怀疑你,而是……我可清清楚楚记得我小时候吃你做的饭没少拉肚子!”许是想到小时候那些痛苦经历,陈灏脸都扭曲了,和他哥拉开一道距离。 陈全一脸受伤地瞪着陈灏,你哥我有这么糟糕么?有你这么埋汰亲哥哥的吗?再怎么说还不是把你拉扯这么大了,也没见你怎么着啊。 不过有一点陈灏说对了,打算在陈家开个馆子,确实是陈全的意思。 陈志华的脑瘤,已经切除,而且这小半年来也并无复发的迹象,应该是差不多痊愈了,但陈志华失业了。 弘阳塑料厂那边,正如我们先前猜测的那样。当初陈家前脚把欠款送过去,弘阳塑料厂后脚就把陈志华辞了。塑料厂的大老板谭建林是这么说的:“陈二哥啊,你可真有福气,你瞧瞧,就你这次生病,你那两个儿子为你跑上跑下,羡慕哟……你这年龄也不小了,是到该享福的时候了,啊。” 谭建林会辞了陈志华其实并不奇怪。弘阳塑料厂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厂子,比如说和员工签订的劳动合同,员工只需要签字,压根就不清楚合同内容,而且这合同最终全部收回塑料厂,工人手中什么都没有。像这样的劳动合同摆明了有问题,但从未有人质疑。这种情况怎么说呢?在弘阳塑料厂里做工的人,大部分都是没文化的农村人,对劳动法一类的法律法规根本就不了解,就算有个别工人知道点,没用。你若要当那出头鸟到处嚷嚷不停,恐怕第二天就不在塑料厂工作了。 陈志华这一病,塑料厂正好借此由头把人辞了,也省了每年的补贴。 辞就辞吧,那样的地方再待下去也没意思。陈志华心想。 陈家这些年并不好过,好不容易养大一个儿子,却是个没能耐,挣不了什么钱的。陈全能把自己养活,将来安安稳稳娶个媳妇儿成个家就不错了。陈家二老就没把希望寄托在陈全身上。 至于老二陈灏,如今是上了高中,正是要开始花钱的时候,可家里却遭逢如此变化,陈志华不得不继续外出打工挣钱,养家、还债。 这些事情,陈全都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 第51章 尽管陈全面上同往日一般, 淡定从容, 看不出痕迹,但还是被枕边人察觉了。 陈全心里埋着事,白天还可以借由工作驱散这些阴霾,夜里却怎么也睡不踏实。 前段时间,陈全如同过去一样,夜里睡觉时总是被人揽在怀中,肚子上再被搁一只温暖的大手。同是男性的雄厚气息从耳后扑过来, 别扭之余带着不正常的心跳悸动。 陈全辗转反侧, 脑袋里也不知道在瞎蹦跶什么, 繁杂的很, 难以入睡。 一次两次倒还好, 可若接连四五天晚上都是如此,难免不会影响身旁人的睡眠。 轻微啪嗒一声,床头台灯忽然亮起, 晕黄的灯光铺满大床, 朦朦胧胧。 农家乐小爸爸_72 陆东棠坐起身, 眸色深深地看着一旁闭眼沉睡的男子, 没说话。陈全似毫无所觉,兀自闭眼睡觉。 卧室里很静。 陆东棠靠在床头,一手抚着手下的男子, 眼神极其沉默。在深夜中显得十分诡异。 如此这般沉默好一阵,静到陈全憋不住睁开了眼,郁郁地盯着眼前床单颜色。陈全算是看明白了, 今天晚上他要是不说实话,这人可以在那里坐一夜不睡,当然,你也别想睡。 陈全也跟着坐起来,和陆东棠并肩坐一块儿,不过他被外面的冷风一刺激,忍不住哆嗦一下。陆东棠不带温暖的视线看过来,陈全正朝身上拉被子的动作一顿,陈全闷了会儿,闷闷道:“你怎么还不睡?” 陆东棠仍旧盯着身旁的男子。 陈全下巴搁在蜷缩起来的膝盖上,眼神飘忽,陈全慢慢开口:“我是他们的儿子,但也是他们从未把我当做儿子。” 陆东棠眉宇微不可察一蹙,静静地听着身旁人喃语。 “小时候我不懂,不懂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不甘心,后来我逃学,打架,初中毕业后就开始打工,挣钱补贴家里,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能得到他们片刻在乎,希望像灏灏一样被人疼爱……我是一个贪心的人,我希望有个家,有全心全意疼爱自己的父母爱人孩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割舍不断又残忍不理的对待……曾经我以为是自己没有能耐,所以他们才不喜欢我……呵呵,想不到竟然是这个原因……是我投错了胎……但凡我是个正常人,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看我像看个怪物一样吧。” “陆东棠,你知道吗?我曾经特别恨你,恨你为什么要揭穿我是……阴阳人的事实,如果我一辈子都不知道,或许我还能全心全意地怨念他们……如今我这不男不女的样子,倒也终于明白了他们的做法……恨吗?恨,我只恨自己投错了胎,活该命运多舛。”因陈全身子的特殊,陈志华夫妇俩总是不经意地把陈全放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陈全不傻,如今更是完全明白了,但这只会让他难受。就连亲身父母都这样看待自己,旁人又会如何看待他?他到底是什么? 陆东棠蹙眉,他不曾想身旁男子竟然是这样想的。他一心追求的东西,在这个男人眼中竟然是如此不堪…… “不过我现在不恨了,”陈全喃喃地还在继续,睡意朦胧,“这就是我的命……命……” 卧室里缓缓地再次陷入安静。 陆东棠凝眉看着肩头的男子,陈全面颊线条轮廓清晰清俊,一双细长丹凤眼悠悠扬起,眼尾似氤氲着一缕浅浅水雾。 陆东棠抬手抚了抚,却蓦然顿住。 “自己的人生为何要得到他人的认可?陈全,我从不信命。” 那天晚上,陈全睡得很熟,意识模糊前的最后感觉是身前暖暖的气息。 第二天凌晨两点半,陆管家突然敲响卧室房门,声响又急又紧。 陆东棠倏地睁开眼,陈全也幽幽转醒,睡眼朦胧。 陆东棠起身的动作稍缓,他转了身,只见床上的男子正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陆东棠无声地叹口气,破天荒地开口:“睡吧。等我回来。” 陈全脑袋埋在被子上,耳朵却不自觉支楞起来。 “陆先生,求求你,救救小晞……小晞他……”后面的声音模糊不清,想来是俩人已经离开卧室房门。 陈全顿顿地想了会儿,磨蹭半响,最后还是套了件外套出去。 “……务必让C部找到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陆东棠正在交代事情,行色匆匆,他忽然顿住脚步,抬眼朝一侧看过去。 陈全神色闪了闪。 陆东棠让手下先下去。 陆东棠走近几步,眸色深深地笼着陈全,冰色眼眸深沉不见底,似隐藏了最复杂的情绪。 陈全抿唇,转了视线看向别处。 “照顾好孩子。” 陈全愕然回首,陆东棠已转身离去,只剩匆匆而去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 关于陈家打算开馆子的事情,陈全的想法虽然可行,但要真正实施起来却并不容易。一来正如我们前面所说的,这里从前客流稀少,如今就算修了路也不见得会增加更多的人流。 二来就比较现实了,开馆子可不是随意邋遢一间房子就能搞定的,建房,装修,宣传,服务,样样少不了,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我不同意,”蒋云英皱眉,一语打断陈全的话,“这开个吃饭的馆子是不错,但我不同意再修房子。老陈,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这修房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怎么说也得投进去一两万,我们家哪里还有多余的钱?陈全,你也是知道的,前阵子因为你的事情,家里可是又栽进去一大笔钱,你可要知道我们家到现在还欠着外面的钱!”虽然债主没有催着他们还钱,但那是确确实实摆在那儿的。 陈志华在一边开口:“哎,英子,别那样说,老大也是为我们着想。家里现在是没有多余的钱了,不过老二读书……” “哎,陈志华,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家里谁也不能动那笔钱!那是将来给灏灏读大学的,不能动!”怕将来没钱供陈灏继续读书,所以陈家父母现在是勒紧裤腰带存钱。 其实陈全想修房子是这样的。陈家本来不算大,如今拆了陈全房间和半个院坝,这就更小了。如今既然决定开馆子,何不趁此把房子修一修,弄得大一点。 最终,陈家决定在老家原有的基础上开间馆子。 …… 陆东棠已走大半个月,一点消息也没有,陆管家每日按时吩咐佣人把饭菜备好,然后便消失在房间里,神色沉重。 突然地,陈全感觉整个陆家似陷入了某种异动之中,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但他隐隐感觉有什么变化了。 “呕,呕,呕……”三楼主卧室卫生间里,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陈全躬身抱住马桶,十指紧扣马桶边缘,呕吐的十分厉害。 “呕……”又是一阵扯痛心脏的呕吐,像是要把胃里所有的一切都吐出来。 陈全顺势坐在地上,眼角噙着湿润,脸色煞白。他闭目仰靠在瓷砖上,深深喘息,呼吸空气以此来填补被掏净的胸腔。 在卫生间内又干呕好一阵,直到什么也吐不出来,陈全才拖着身子慢慢走出来,把自己摔在床上。 偌大的卧室在此时显得特别冰冷寂静。陈全幽幽睁开眼眸,眼神木然地看着眼前灯光。 这是什么反应,再明显不过。他不会傻到认为这只是吃坏肚子反胃。前阵子就隐隐感觉胃不舒服,也没管它,没想到这接连一个星期猛地就反应这么厉害。 肚子里,怕是真的有了那人的孩子。 直到这一刻,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 是的,其实陈全一直不相信自己怀了孩子,即使那是由贺琛林亲自诊断出来,毕竟从外表看他是个完完全全的男人,实在无法想象就在他那不起眼的肚子里已悄悄孕育了一个孩子。 阴阳人,他果真是阴阳人。 农家乐小爸爸_73 陈全微颤着手抚上紧实小腹。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陆东棠有多么重视这个可能存在的孩子,陈全如今是能感知了。不说每日让他喝这喝那补身,单是每晚睡觉前都要在他肚子上摸一把以此来确定什么,就足以看出陆东棠对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如何期待。 而陆东棠对他不同寻常的态度,曾经有过那么一瞬间让他误以为那人也是在乎自己的,不过好在他看的明白,及时止住那瞬间出现的天真可笑念头。 陈全深深叹息,他和这个孩子只有不到十个月的缘分,待月满出生,陆东棠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他也终于能够解脱,从此大家谁也不再欠谁…… 第52章 “哥, 你什么过来啊?我都等你一早上了!行李我都打包好了, 就等你来了!快点,你弟我都快被累死了……对,在校门口等你啊……你快点来啊……” 挂断电话,终于隔绝电话那头陈灏精神抖擞的嗷嗷声,陈全恹恹地在床上又趴了半响,这才挣扎着起床,洗漱收拾。 他前段时间又呕又吐, 反应十分厉害, 因担心被家里人发现, 陈全已有一段时间没回家, 只是每周固定时间给家里打个电话。平常上班时候, 他尽量少吃东西,以此来减轻呕吐反应。待晚上回到陆家,陆管家张罗着要求陈全吃多点, 陈全也没在这件事上再逞能, 尽力多吃, 但不行, 吃多少吐多少。佣人看见了,个个吓得胆战心惊,只以为是饭食不净, 陈全吃坏了肚子。这时候他身旁也没个人照顾,晚上整宿整宿噩梦失眠,导致陈全整个人的精神都被抽干一样, 精神萎靡。 这还是后来贺琛林过来瞧了一眼。记得当时给他检查完,贺琛林一边开药方,一边嘱咐说:“这没什么大事,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的,可能因为你是阴阳人的缘故,比寻常孕妇反应厉害了点,不用太担心,能吃就吃,保证充足睡眠最好,毕竟这孩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生下来的,大人也得照顾自个儿身子,哎,对了,东棠呢?你家陆先生还没回来?”看来陆东棠前些日子飞往美国,贺琛林应该也是知道了。 陈全侧靠在沙发上,脸色发白,气息不稳。陈全听闻,原本低垂的眸子闪了闪,眼底滑过一抹憋闷落寞。他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心里究竟是怎样感受,反正当时不想听见有关那人的消息。 贺琛林是何等聪明的人,只瞧一眼眼前男子瞬间泄露的细微情绪便知事情一二。贺琛林笑笑,不再询问,只是说:“看来事情还没办妥,到时候自然会回来。” 陆东棠当夜连夜飞往美国,可见事情之紧急。隐约听闻好像是陆管家的儿子在那边出了点什么事。虽不知具体是何事,但既然能令陆东棠一反寻常脸色大变,想想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天陆东棠走得急,陈全也没开口询问。虽陈全过后有意无意地问候陆管家,可惜陆管家满心装的都是自家出门在外的孩子,哪里还顾得上陈全。 陈全某天给陆东棠打过两次电话。第一通一直没人接,第二通倒是通了,但当时陆东棠似十分不想说话,当然,他平常话也不多,所以陈全那时候不知道对方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还是不想听见自己的声音。 俩人之间又是一阵无言沉默,直至一道隐带哭泣的轻弱嗓音从那边传来。 “哥哥……” “照顾好孩子,有事找陆管家。” 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 陈全拿下手机,怔怔地看了会儿,然后他把手机收起来,此后,他再未给那人打过电话,即使在他因怀孕呕吐的昏天地暗的时候。 陆东棠从未给陈全打过电话。 …… 陈全朝脸上拍一把凉水,抬头,镜子里的男子年轻而木然。陈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熟悉的笑容。 …… 这是陈全第二次开车来到蓉城三中,他上一次路过还是在去年九月份送陈灏报道的时候。那时候陈家正值困难,眼看陈灏即将失学,最后是陆家暗里出钱动用关系,才让陈灏得以继续上学。陆家的意思是既然要上学,就去重点高校——一中,不过陈全没同意,他不想弄得太过惹眼。当然,关于这些事,陈全是完全不敢让家里人知道的,只说是借的钱。 三中门口,陈灏身边搁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他一边来回跺脚,一边伸头张望。然后眼尖的陈灏一眼瞧见他哥那辆又旧又挫的车子,立即拔腿奔过去。 陈全车才刚刚停稳,副驾驶就被人一把拉开,窜进来一只猴儿。 “嗨,老哥!”陈灏手里来回搓着,眼巴巴地看着他哥。 陈全今天穿了一件厚外套,领子高高竖起,遮住近来越发清晰的脸颊线条。陈全甚是无语地瞪了一脸无辜的陈灏。 陈全下车把孤零零的行李塞进后备箱。 陈全折回刚坐下,不想一旁的陈灏突然把脑袋凑过来,直吓了他一跳。 “哎,哥,这才一月不见,我怎么发现你又长帅了?!” 陈全愣,推开陈灏。 无聊。陈全心想。 “你小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吗?撒娇没用,等你考试成绩下来有你好受的。” “别啊,哥,”陈灏破功,大大哀叹一声,“是真的很难啊,特别是数学!我一上数学课就头疼,真的是头疼啊。” “难就用点心努力学,少打点游戏了,这个没人能帮得了你。” 被陈全这一本正经的说辞弄得脑袋更疼。陈灏郁闷了。 陈灏扭头看着他哥,眨巴眨巴眼,再次开口:“哎,哥,说真的,我怎么觉得你哪里不一样了……是真的长帅了!” 陈全呼吸顿了一秒,他斜眼过去,继续开车,懒得搭理某人。 陈灏支楞着下巴,仔细研究他哥的脸,虽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但真是有哪里不一样嘛。 突地,陈灏伸过手去摸他哥的脸…… 陈全正在开车,冷不防一旁伸过来一只手。陈全手一抖,差点打错方向盘。 “你小子干什么?”陈全躲了一下,一手拨开陈灏的爪子,蹙眉开口。 “我摸一下嘛,你脸又不是金子做的,还不让人摸了啊。”陈灏缩回手,指尖还隐隐缠绕着一丝舒服的触感。陈灏吐吐舌头,坐回位置上。哥俩小时候经常打打闹闹,倒也没怎么。 陈全搞不懂陈灏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也懒得去多想,继续开车回溪坝镇。 知道陈灏今天放寒假回家,陈家父母一大早就开始炖菜煮饭。 前两天家里刚杀了过年猪,从隔壁买的,不大,仅够今年过年吃。陈志华劈柴烧火,蒋云英洗涮肥肠、红萝卜、土豆、葱、姜等等。陈全兄弟俩十一点到家,厨房里已传出阵阵浓郁香味。 尽管每周都有回家,但这放寒假还是不一样的。 中午吃饭时候,陈灏挽着袖子在锅里捞色泽红润的肥肠,大嚼特嚼,别提多馋了。陈全坐一旁,眉头皱的死紧,迟迟不动筷子。 “哥,吃啊,你咋不吃?”陈灏嘴里塞着,嚷嚷着。这炖肥肠的味道确实不错,蒋云英处理的很干净,并没什么异味,烹制过程中,调料齐全,实在是鲜香味美,异常适口。 农家乐小爸爸_74 陈全下意识快速看一眼他爸妈,艰难地对陈灏说:“你,你吃吧……我喜欢吃这个……” 桌上并没多准备几个菜,毕竟今天就是打算炖肥肠吃,蒋云英也只是多煮了一锅清水青菜。陈全吃不下炖肥肠,就只能吃青菜了。 “什么时候多了这些毛病?”蒋云英脸色不悦,开口,“这肥肠怎么就不能吃了?我一大早就起来打理。我看你今天吃了是要怎么!”蒋云英语气中带了几分生气,她顺势夹了一簇肥肠到陈全碗里。 平常也不见陈全这人有这么多挑剔毛病,一个大男人这不吃那不吃,像什么样子。 陈全脸色有些发白,胃里似阵阵又开始不舒服。 “最近是不是生病了?看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的样子?多吃点,等下次回来叫你妈给你做喜欢的红焖大虾。”陈志华在一旁也开口道。 陈全踌躇地夹起肥肠,忍着难受恶心吃下去。 见陈全吃了,蒋云英这才满意开口:“这还不是好好地,一天什么不好学,竟学外面那些坏毛病,嫌这嫌那的……”然而,不等蒋云英把话说完,对面的人已经拔腿奔下桌子。 不远处的卫生间内传来阵阵呕吐声。 桌上其余三人呆住,面面相觑。 “哥,你咋啦?”陈灏在卫生间门口问道。 陈全反手摆摆手,努力压下胃里的恶心,脸色煞白。陈灏小心搀扶着他哥出来,他还从未见过他哥像现在这样狼狈,恍然生出原来他哥也有这么“虚弱”的时候。 “陈全啊,你这是咋了?生病了吗?”陈志华问。 陈全微不可察僵了一瞬,勉强平静地开口:“爸,我没事,可能是前阵子着了凉还没好全。” 蒋云英皱眉,神色深深地盯着陈全:“不舒服就给家里说,你不说谁知道你不舒服。家里还有感冒药,等会儿去吃了。” 难得回来一趟,陈全下午也没外出,在家里帮他爸做农活。 陈家的馆子已初具模型。 陈家小院旁搭了个偏房,不大,仅够摆下五六张桌椅,而且紧邻新修的大路边,地理位置不错。 陈母说,等把营业许可证以及其他相关证件办下来,就可以正式营业了。我们争取在年初开业。 晚饭后,陈全和陈灏睡一屋,陈父陈母则在隔壁。 陈全最近异常嗜睡,但又总是睡不踏实,夜里总要来来回回醒上几次,像被什么事牵着。 今晚回家睡仍旧如此。 陈全从一场混乱的梦境中惊醒,黑眸深处闪过一瞬惊惧。陈全侧首,只见陈灏一脸无忧无虑的酣睡模样。陈全轻轻拨开陈灏搭在他身上的腿,披上衣服去上厕所。临去时他顺道看了眼手机,十一点半。 原来自己才睡了一个小时,却像睡了许久一样。陈全无奈地摇摇脑袋。 外面十分寒冷,陈全哆嗦着上了厕所正打算回房,路过他爸妈房间时,竟隐约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传出来。农家房屋,压根没有隔音措施,所以陈全这会儿很容易地就能听清楚他爸妈的对话。 蒋云英:“唉,老华,我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屋里一阵窸窸窣窣响动,伴随着陈志华不甚在意的嘟嚷声:“你一天都在瞎操什么心……疑神疑鬼……没事都让你整出事了……” 又是一阵窸窣闷响,像什么拍打在被子上。 “你懂什么?你一天操过什么心?” 陈全蹙眉,正待他踌躇是否离开时,透过一墙之隔的话语让他瞬间僵硬如石,深夜的寒凉蔓延整个背部,麻痹整个身子。 “你今天也看见了,陈全中午时候那反应……不对,这事怎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老大不是说了吗,他前阵子生过病,只是有点不舒服……我说英子你一天别瞎想了,早点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睡睡睡,你一天就知道睡!” 屋里,蒋云英坐在床里,拉开被子,脸色很不好看。 “万一哪天陈全真怀上了……他什么也不知道,你让他怎么办?让我们怎么办?!”蒋云英越想越心惊,面上尽显担忧,她说着说着竟隐隐哭出声来,“明明小时候是那么听话的孩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他从来就不和我亲近,有啥事都憋在心里……怎么就变了呢……” 一道浸染岁月沧桑的隐忍哭泣声阵阵传来出,夹裹着深深的担忧与茫然。陈全倒退几步,神色破碎凌乱,踉跄隐身冰冷黑夜之中。 “这不可能,”陈志华嗓音粗哑低沉,“英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们的孩子我清楚的很,老大他,他绝对不会是那种和男人胡搞的人,绝对不会……” 这时候的蒋云英和陈志华,要说他们对陈全这异常反应有多少怀疑,那是没有的。一来,陈全以前从未表现过对男男之间的事情感兴趣,在他们面前从未泄露过任何马脚,二来,也是因为陈全特殊体质是埋藏在陈志华夫妇俩心中多年的一根刺,如今这根刺稍有一点异动,他们便如临大敌,草木皆兵。 第53章 今天是除夕之夜, 陈全安排好值班人手便提前驱车下班了。早先买的爆竹烟花还搁在陆家, 早上上班时候也忘了装在车上,这会儿他得先回趟陆家然后再回青苔村。一家人还等着他下班回去吃除夕晚饭。 每年过年时候,陈全都会和陈灏放爆竹烟花庆祝,以驱除邪物。过去他们家都是在镇上随便买点,今年却坚持要他在蓉城有名的百年老店里去买,貌似哪个算命说的,他家今年之所以灾难不断, 是由于他们不够虔诚, 遭报应了, 这不, 今年专程让他去城里购买。 陈全从储物间里拿出一大袋包裹, 这是前两天他抽空去购买的爆竹烟花,只因最近他没时间回家,只得暂时把这些东西搁在储物间里, 想着今天回家时一并带回去。陈全简单收拾两件衣服, 最后朝偌大的卧室看了一眼, 除了衣柜一只角落多了他的几件衣服, 其余房间里的一切都如他初来时的模样,冰冷。陈全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为何, 他心头竟莫名涌出一股烦躁。 那个人在的时候,他想逃脱,可当那个人忽然失联许久时, 他为何在侥幸之余还会生出不爽之意? 要说陈全这时候就忽然爱上了陆东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麻木。陈全如今是想明白了,彻底明白了,连男子怀孕这事都被他遇上了,他还有什么承受不了的。陆东棠既然只要他肚子里的孩子,他便给他就是。 陆管家刚刚挂断手里的电话,耳边便传来轻微的下楼脚步声,他转过身,一眼便看见正从楼上下来的陈全。陆管家精明的眼眸微缩,手中不由略略一顿。 陈全手里提着东西,亦是有点尴尬。 “现在就走?陈先生今天不留在陆家?”刚才陈全开车回来拿东西,陆管家是知道的。 陈全摇摇头,把手里的东西暂时搁在地上,开口说:“今天就不了,今天是除夕,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吃饭。”虽说最近一段时间陈全都住在陆家,但这里毕竟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除夕之夜,他回家是再正常不过。 果然像陈全所想那样,陆管家只是略微停顿一下,似有所虑般点头说道:“回去也好。” “?”陈全不解。虽说这是应该的,但应答的未免也太…… 农家乐小爸爸_75 陆管家今天似乎心情不错,他脸颊干瘦的皮肉轻扯。陈全见陆管家也没别的什么事情,一手提上重物,一边开口说:“陆管家,那我就先走了。” 虽说陈全已在陆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和陆管家一向也没什么可说的,陈全原想打个招呼就回家去,但是…… “今晚陆先生会回来。” 弯腰的动作蓦然僵硬在半空中。陈全手里用力握紧包裹,下意识垂眸扫过不知何时开始略微不甚平坦的小腹,半响,陈全才直起身,抬眼看向陆管家,眼神空洞无波。 见陈全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陆管家心底无声哂笑一声,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低贱平民,又有几个真的能视金钱如粪土。 “陆先生让我交代陈先生一句话。” “什么?”陈全听见自己声音异常闷声低哑。那个男人要回来了?为什么……从未告诉过他?……不,他怎么会这么想……不应该的…… “陈先生回家好生准备一下,正月初四去北京。” “北京?”陈全蹙眉,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是的,陆先生每年初四都会去北京陆家,直到过完正月十五回来。” 陈全直觉有哪里不太对劲,过了好半响才醒过神来,北京?不是,他陆东棠去北京关他什么事?他,他一个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外人”跟着去北京算怎么回事? “陆管家,这……” “陈先生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联系陆先生。”不待陈全说出心中的疑惑,陆管家已开口道。 陈全哑声。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他反驳的余地? …… 陈全开车从陆家别墅出来。外面的天阴沉沉的,有点飘雨,像要下雪一样。他一路直达青苔村,到家时,外面天色早已漆黑一片。 家里早已备好热腾腾的饭菜,就等他回家吃饭了。 蒋云英今天忙活了一天,从早上起床就开始打扫卫生,上街买鱼买菜,包饺子。 除夕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今年所有的不幸与霉运,都将过去,迎来新的一年。 “干杯!”陈灏急吼吼的,大口大口灌掉一大杯酒,“爽啊,嘶,好辣好辣,爽!” “灏灏,你瞧瞧你,快坐下,吃饭得有吃饭的样子。” 陈灏朝蒋云英咧嘴一笑,收回踩在凳子上的一只脚,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有你哥哥一半的懂事啊。”陈志华摇头笑道,一脸无奈。 陈灏嘴里塞了三个饺子,呜哇呜哇说道:“啥子嘛,老哥比额还能喝,额都看见了。老哥,快,咱俩比比,一会儿谁赢了谁点炮!” “比啥?看谁先倒下?”陈全一手挡着酒杯,一手拦着张牙舞爪的陈灏,他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高兴神色,“还记得去年,不知哪个喝醉了酒满屋子的撒酒疯?事后说什么来着,嗯,‘明年绝对不喝了,打死也不喝’。” 蒋云英和陈志华平常对陈灏管教的也算严厉,绝对不许抽烟喝酒,毕竟还在读书,还是小孩子,这些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后来在陈灏多次不遗余力的争取下,终于获得过年能小酌两杯的权利,他别提多高兴了。 这么一比较,陈全的情况就显得有些尴尬了。陈全由于天生隐疾,这令他从小不受父母宠爱,虽说陈志华夫妻俩不至于打骂虐待陈全,但关心疼爱真的不多。后来夫妻俩又有了第二个孩子,陈灏落地时的哭声是当时五医院里最为响亮的一个,白白胖胖,可见是一个多么有活力,多么健康的孩子。陈志华夫妻俩认为这是上天对他们老陈家的补偿,自然也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这个完全正常健康的孩子身上,毕竟陈灏才是陈家的将来。陈全长大的过程中被逐渐忽略只是迟早的问题。 陈全如今早已明白这些,也早已放弃过去那些幼稚的争宠行径,把全部的渴望温情深埋心底。父母喜欢哪个孩子,是他们的自由,但他却只有一双父母。陈志华夫妻或许因为有了陈灏,近些年逐渐开始把视线投向大儿子陈全,却不得不悲伤的发现一个事实,当年那个会哭,会闹,会撒泼的孩子,早就不见了。 …… “啊啊啊,我不管我不管,哥,老哥,亲哥哥,快来比一比啊。”陈全酒量好,那是在青台村出了名的,过去每当逢年过节,他总免不了和亲戚朋友拼酒,他大哥陈斌曾经说,陈全儿,知道你将来是怎么死的吗?绝对是喝酒喝死的。 “唉唉唉,瞎胡闹啥,”蒋云英一挥筷子把快跳上桌子的陈灏赶下去,一边训道,“学什么不好,偏要学喝酒,一会儿要是喝醉了可没人给你收拾。还有陈全,你也少喝点,这酒喝多了对身体可没好处。” 一年到头,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安生吃个饭。这要换做过去,陈全肯定和陈志华爷俩喝到大半夜去,只是今年情况特殊,容不得陈全再像以往那样放肆。 看着一家人平平安安,陈全浅抿一口,嘴角带笑。 陈家的这顿除夕晚饭,伴随着爆竹声声,终于结束。 陈灏不出意外喝大了,春晚还没开始就直接躺床上呼呼大睡。陈志华夫妻俩每年都要看看春晚,守夜,陈全也会陪着看会儿,但通常坐不了多长时间就开始犯困。 在陈全打了今晚第十八个哈欠,陪陈志华看完第三个小品后,他老人家终于大手一挥,准了陈全可以退安了。 “困了?困了就早点去睡了。”陈志华看了看坐在一头沙发处的陈全说。 “嗯?嗯,”陈全迷瞪了下眼睛,裹了裹身上的羽绒大衣,撑着一股劲开口说,“还行,不是很困,啊哈欠……” “行了行了,想睡觉就赶紧去睡,”坐在陈志华身旁的蒋云英摆手道,“你们兄弟俩哪一年守过夜,还不是每次都守一半就跑了,不差这一次,晚上要是冷就再盖床棉被,听灏灏前两天还在说一个人睡着冷。” 陈全感觉浑身又软又沉,此刻只想躺在床上睡上三天三夜。 房间里,陈灏正打着小呼噜睡得香,一人四仰八叉霸占四分之三的床位。陈全顿感头疼,下意识怀念了一下陆家的那张大床。当他意识到自己竟然有怀念心思时,心下暗惊,不由暗暗鄙视一下自己。 陈全把陈灏朝床里推了推,他此刻特想爬进温暖的被窝,哪知陈灏睡的稀里糊涂,一翻身彻底霸占了大床。 “唉,这小子!”陈全气急,差点上脚把那小子踢下来。 陈全抱臂伫立在床边,看着睡得特别死沉的弟弟,无奈地摇头叹息一声。 四下无人,只剩一道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强撑了一天,此刻终于可以松懈片刻,直挺了一天的脊背,再也伪装不了。陈全一手撑着桌边,身体微微前倾,以此来减缓腰腹的不适。很胀,很酸,很痛,活像在外面工地上搬了一天砖似得,又酸又胀。厚厚的羽绒大衣遮住已经开始显山露水的形状,姑且看不出一丝异样。陈全心底不由暗暗担忧: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这样了,要是再过三五个月……等到来年开春,换了薄衫薄裤,那时候应该也遮不住了……真的不敢想象。 一想到将来他的家人有可能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陈全哪里还有半点心思睡觉,整一个心绪不宁。 自从和陆家牵扯上,陈全就被甩离了正常生活轨道,什么可能不可能的事情都接踵而至,如今更是陷入泥潭无法自拔。陈全嘴角滑落一丝苦笑:就这样吧。 一阵熟悉的铃声伴随冬夜的寒冷骤然悠悠响起,陈全悠然回神,他低头掏出裤兜里的手机,眼光一瞟,猛然睁大眼眸。 下意识的,陈全抬眼朝睡的死沉的陈灏看去,只见对方仍旧睡的昏天地暗,似一点也没被铃声吵醒。 下一秒,陈全直觉就要挂断电话。他手机铃声在深夜里不小,弄不好他父母已经听见了,虽说听见他打电话没什么,可是……陈全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理智告诉他该立刻马上挂断电话,但当他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鬼使神差的点了接听。 陈全认命一样闭上双眼,暗暗吸气,大冬天的,他手心竟然在冒汗。至于心底刚刚蓦然生出的一丝异样惊喜,则彻底被他忽略了。 农家乐小爸爸_76 来电显示的不是别人,正是陆东棠。 第54章 陈全后来不止一次回想, 当年除夕之夜, 陆东棠主动给他打电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那个男人当时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才会想起主动给他打个电话,问声安好。当然,陈全在此过程中,也问过陆东棠无数次原因,可陆东棠那时候总是一边漫不经心地洗涮自家宝宝,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为什么,就是突然想你了。”语气颇为平淡, 直让人怀疑可信度。 …… 一声一声, 心脏的跳动声透过听筒传到对方耳旁, 伴着一丝异样的尴尬。 真的夜深了。 陈全干咳一声, 妄图缓解一下自己此刻不寻常的精神状态, 却听那边传来一道许久不见的冷冰冰的声音:“生病了?” 陈全嘴唇微张,直觉想开口反驳说没有。 “陈全,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轰的一声, 什么迷蒙啊, 幻想啊嗖的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全心底一凛,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怒火没来由的直直蹿出来。 陈全豁然站起身,一字一句咬牙低吼道:“陆先生, 我相信我比您更清楚我的‘肚子’,不劳烦您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这个!您放心,在完成那个交易前, 一定给你个完完整整的孩子!”陈全吼完,情绪极度不稳。已失联大半月,不闻不问,这突如其来的指责令陈全感到烦躁。 电话另一头的陆东棠微不可察蹙眉,耳边的呼吸声很重,很急,明显对方情绪波动很大。 这很不好。 等那阵躁意褪去,陈全才察觉电话两头已陷入有一段时间的沉默中。陈全拿下手机一看,还在通话中。 虽然对方没有发怒找茬挂断电话令陈全感到心虚,但陆东棠今晚会打这个电话过来,更是令他感到意外。陆东棠今晚回来,陈全是早就知道的,但真没料想到对方竟然会在此刻主动给他打电话。不过回头想想,这也是有可能的,他肚子里毕竟还揣着那个男人的种,虽不知将来会生个什么怪胎出来,但以陆家如今对这个孩子的重视程度来看,足见陆东棠对他将来的孩子多么期待。 想到这里,陈全脑袋忽然动了一下,只见他接下来干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他把电话挂断了…… …… 陈全收起手机,唇边却忍不住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等了半天,结果被人挂断电话的滋味应该不好受吧,反正他现在不在陆家,那个男人就算生气也不可能大半夜飞过来揍他一顿。难得能在那个男人面前放肆一回,真是大快人心啊。 陈全这时候完全没意识到,在那个男人对他格外的宽容放任之下,自己竟然会耍起小心思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声,整个夜空都炸了。先前还只能隐隐错错听见炮竹响声,此刻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陈全推开房门,只见外面红光闪烁,响声震天。陈志华正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布满沟壑的脸颊在红光映衬下,笑容特别满足。 “唉?陈全?你怎么起来了,还没睡啊。” “啊呀,怎么怎么了,”不等陈全开口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稀稀疏疏的声音,陈全回身,只见陈灏已经迷糊着醒了,一边穿羽绒服,一边提裤子,趿拉着拖鞋跳脚跑出来。 “啊啊啊,老爸老哥,你们怎么都不叫醒我啊,我要点炮,我要放烟花!”陈灏老早就放话说今天他点炮,哪知道结果是他最先喝趴下。陈灏刚要跳出去,结果被外面的鞭炮一震,又嗖的一下缩回来,躲陈全身后。陈灏探头朝陈全嬉笑道:“走,老哥,放烟花去!” 陈全嘴角轻轻勾起,一手轻拍了陈灏乱蓬蓬的脑袋一把。 “先去把衣服穿上。” 陈志华搬了根长凳子,坐在屋檐下边,双肘弯曲撑在腿上,身体前倾,笑呵呵地看着院坝里俩兄弟嘻嘻哈哈地放烟花,只听轰的一声,一阵接一阵的烟花直冲上天空,然后嘣的一声绽开,五颜六色,绚丽夺目。 陈志华眯眼看着两个儿子欢乐的身影,一个身形修长挺拔,温润内敛,一个细瘦单薄,活泼张扬,唉,这就是他的福气啊。 “爸。”陈全走过来,还在微微喘气,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来,儿子,陪爸一起坐会儿。”陈志华拍拍身边的位置,陈全毫不别扭坐下。 去年发生太多的事情,细细想来却不知从何说起,一切都太突如其来,令人措手不及。好在一切都过去了,陈志华也再无生病之忧,失去的可以再挣,只要家人平安无事。 “老大,有些事情虽然都已经过去了,本来我也不想再提,没意思,可是……儿子,爸还是希望你能听进去一件事。” 陈全扭过头,双眸注视着陈志华,知道他爸有话对他说。 陈灏还在院坝里哈哈大笑放烟花。陈志华双眼仍旧盯着前方,日渐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岁月滑过的斑驳痕迹。 “任何事情,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没有你们在爸妈心中的平安重要。孩子都是爸妈的心头肉,世上哪有不心疼孩子的父母。” 陈全呼吸暗暗急促。陈志华似没有发现陈全的异常,兀自道:“你啊,有时就是太善良了……王晓莹是个好姑娘,但是既然她最终没有选择你,说明你们的缘分太浅,不合适。” 原来陈志华以为陈全因为前段时间和王晓莹的事情,一直放不下,所以最近才一直郁郁寡欢,精神不济。 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啊,差一分,那都不是你的。 “爸,我知道你的意思,”陈全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说道,“我没有钻牛角尖,我也一直都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爸,如果我说,将来我不想再结婚了……”说这最后一句话,并不是陈全本意,但它就那么伴着一阵迷茫喃喃出去。 “说什么胡话!”陈志华震惊,蓦然蹙眉道,连远处的陈灏都被陈志华的气势惊了一下。 “老爸,老哥,你们在说什么呢?”陈灏隔老远喊道。 “没事儿,玩儿你的。” 陈灏撇撇嘴,继续放烟花。 见陈灏的注意力又投入烟花中,陈志华转过头,认真盯着陈全的眼睛,却见对面的青年眉眼低垂,一道淡淡的阴影打在眼帘上,显得十分寂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还说没钻牛角尖,你这是要气……这话幸亏今天是给我说的,要是被你妈听见了,你啊——”陈志华恨恨叹息一声,声音中充斥着浓浓的担忧。 噗地一声,陈全低笑出声,他眼角带笑抬眼看向陈志华,咧嘴笑道:“爸,和你开玩笑呢,你这还当真了啊。哈哈哈,不说了,真的好困啊,爸,这就去睡了,你也早点睡了啊。” 不等陈志华反应,陈全已经起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快速回屋睡觉去了。过/于/迅/速的动作,俨然一副心虚的样子,可惜当时陈志华没有看出来。 “走,灏灏,睡觉了。” 陈志华瞪眼,啧,这小子真是长大了。 农家乐小爸爸_77 “你啊你,诶。”陈志华抬手狠狠指了指陈全的背影,脸上带着无奈又好笑的情绪。 …… 陈灏终于玩够回屋睡觉的时候,他哥已经闭眼躺下,陈灏蹑手蹑脚摸过去。 “老实点,快点上来睡觉。”陈全眼睛都没睁开,开口道。 陈灏已经伸在半空的爪子一僵,朝他哥做了个鬼脸,收回打算偷袭他哥的动作。陈灏爬过陈全,躺在床的里面去了。 陈灏眼睛盯着天花板,扑闪扑闪的,半响过后,他悄悄靠近陈全,谄媚着说:“哥,和你商量个事儿呗。” “什么事?” 陈灏一看有戏,扑腾扑腾着又靠近两分:“哥,你是不是打算初几要去陆大哥家啊,你把我也带上怎么样?我保证,绝对不会给你添乱的!” 陈全眉头瞬间蹙起:“没有的事。” “我都听见了,”见他哥不答应,陈灏立时不乐意了,“哥,我都听见了,老妈说人家陆大哥帮了我们家很多,不能忘恩负义,让你带着东西去给陆大哥拜年呢!”哼,别以为他真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些话他可在晚上吃饭时听得听得清清楚楚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陈全就想冒火。 “哪儿那么多话,还想不想睡觉了?!不想睡就起来跑步去!” 陈灏瞪着骨碌碌的大眼,两脚在床上蹬着,耍赖着嚷道:“我不管我不管,就要去就要去,为什么每次你就能去陆大哥家?人家陆大哥上次走的时候都给我说了,还让我有空去他家玩儿呢。” 陈全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陈灏,这小子皮痒了是吧,陆东棠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不是,他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陈灏见他哥看自己,不由有点心虚地转动了下眼珠子,噘嘴嘟嚷着:“本来就是嘛,陆大哥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按理说我也应该感谢人家的。”自从上次邀请陆东棠去陈家吃饭,陈灏那是对陆东棠充满了仰望。 陈全沉默了,这但凡换成任何一个人,陈全都是乐意和陈灏俩兄弟上门去给人家拜年送礼,可对方是陆东棠,这一切还能一样吗?他在家里都小心翼翼的,只怕泄露一点不该泄露的,哪敢再带陈灏去陆家面前转悠。 晚上吃饭时候,蒋云英似理所当然地说,这也过年了,让陈全抽个时间日子,提上点礼物,去陆家拜拜年,毕竟去年人家帮了我们陈家很多,肯定是要去给人家拜年送礼的。 陈全当时想都没想就下意识拒绝了,说,妈,这个就没必要了吧,陆家不会稀罕我们送的这点礼的。 蒋云英当时就不赞同地盯了陈全一眼,那一眼非常复杂,好像是在说他白眼狼,又好像是在说他傻。 陈志华也开腔说,老大,听你妈的,这礼我们应该送的。 陈全张嘴还想说什么,蒋云英已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脑袋就这么不会转弯,不管陆家收不收,这送礼都是我们的心意,就算别人不收,那是人家不和我们计较。何况,我瞧着那陆先生对你似乎不一样,你也别死心眼地老实巴交的,有时候就得学会变通,这人情往来可不就是这样的,只要你把关系搞好了,以后的路都比别人宽阔。这世上还不知有多少人端着刀头找不到庙门,既然你现在和陆先生关系还算不错,多巴结巴结他总不会错的。 听蒋云英说这些话,陈全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对陆家,他就没想过这么多。陆家是多大一棵树,他隐约是有所了解的,但正因为陆家的庞大于他而言太过遥不可及,陈全自认是无福消受的。 第55章 一夜之间, 整个蓉城都被覆上一层薄薄的银白色。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大雪赶在除夕当夜降临了。 大年初一, 大家通常都会睡很久才起床的。 厨房里,陈全正一脸认真地煮面条。没办法,早上实在饿的他都快泛呕了,不得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煮点吃的。陈全和着昨晚的剩菜,煮了一大碗清水面,还打了个鸡蛋。闻着香喷喷的鸡蛋面,陈全食欲大开, 咕噜咕噜就开动了。 一大碗面下肚, 响了半天的肚子终于消停了, 人也暖喝了。 陈全洗了碗, 想着反正也没事, 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哪知大门响了,外面好像有人在敲门。陈全纳闷, 谁会大清早的敲他家的门。 陈全踩过积雪, 拉开门栓, 赫然看见他大哥陈斌正一脸笑意的等在门外。 “陈全儿, 起来了啊,新年快乐!” “大哥!”陈全笑了,把陈斌让进门, 一边关门说,“大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还说下午就过去找你,新年快乐。” “给你发消息一直不回,我干脆就过来了。怎么样,一会儿跟大哥出去玩玩。” “好啊,去哪儿玩。”陈全早上急着下面吃,手机应该是拉在屋里了。 “先不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陈全忍不住嘴角勾起:“那好,对了,大哥,你吃饭了没有?没有的话我给你下面吃!” 陈斌脑袋里回忆了一下过去吃的某人煮的为数不多吃的几次饭,想都没想就直摇头:“算了算了,就你那手艺,还不如我在工地里用大铁锅烧的菜够味呢。”说实在的,他这弟弟,人长得确实够俊,但那厨艺就不敢恭维了。 陈全默默地心塞了一下,他那烂厨艺难道是世人皆知了啊。 陈斌也是大年三十那天早上才从北京回来,整整坐了三十八个小时的火车。陈全那时候还在上班,也就没让他去车站接了。 那天兄弟三人一起出门。陈全进屋拿东西,陈灏那时候也醒了,听见他陈斌哥来了,还要出去玩,他硬是耍赖要一起出去。 今年过年,陈全就没能在家呆上几天。 大年初一和陈斌、陈灏兄弟三人外出玩了一天。 大年初二去他外公外婆家拜年。他外婆身体常年不好,有老年痴呆症,都不太记得家里人的名字,分不太清楚,每次都需要人给她介绍很多次,但下次见面又忘得干干净净。那天临走时,陈全外婆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全儿啊,你啥时候给外婆带个孙媳妇回来啊,外婆可等着抱你的小孙孙哪。 大年初三一大早,陈全就被蒋云英叫起来,还往他车上塞了很多年货,像什么腊肉、香肠、粽子、水饺等等。陈家今年只买了一头一百来斤的过年猪,蒋云英特意把精瘦的好肉留起来,让陈全给人家陆老板送去。原本是打算再去买条好烟,被陈全阻止了。 什么?不喜欢抽烟?那没什么,那就带酒吧! 陈志华把他珍藏多年的陈年老窖拿了出来,让陈全一并带去。 尽管禾宇百货过年放假七天,可中途是轮休制。陈全想着初四要和陆东棠去北京,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让家里人知道的。陈全没有办法,只有撒谎说他初四就要上班了,而且听说陆老板初三有空,他初三就去送礼。 陈全苦笑地看着蒋云英热情地张罗着要送的礼,这些东西他怎么送的出去?陈全在脑袋里大约描摹了下陆东棠看见这一车东西时候的反应……突然打了个冷战,还是不要想了。 “还有这个,”蒋云英把一包鼓囊囊的红包递给陈全,细致交代,“千万别忘了这个。今年我们家实在拿不出太多红包了,这里面一共五千,你可得收好了,找个恰当的时机给你老板。”陈家如今是负债累累,并没有太多余钱。 农家乐小爸爸_78 “妈,”陈全蹙眉说,“这个真没必要,再说,这点钱,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 蒋云英斜眼看着陈全:“说你天真还是傻,世上有人不喜欢钱?甭管人家看不看的上,你多塞点总不会错的。”蒋云英这时候其实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心思,你说她和老陈俩人也不是多笨的,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呆头呆脑的儿子。 陈全郁郁地扒了扒头发,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面对陆家。其实他大可以坚持说不用送礼,或者说人家陆老板很忙,没空,但是看着蒋云英和陈志华热情真挚的用心,陈全其实也明白,不论他和陆东棠之间的关系,但去年他们却是真正帮了他们陈家一把,把陈志华的命从鬼门关硬是拽了回来,他们陈家感激陆家。 初三那天,陈全在家里磨蹭了好半天,直到下午再也磨不过去了才不得不硬着头皮独自开车去陆家。 一路上,陈全都感到十分的艰难沉重。他家里人倒满怀希望他能和陆先生把关系走近点,将来好站的高点,但陈全明白,他就不是那样的人,那些巴结讨好的举动,他就做不出来。 陆家并不欢迎他,若非他能阴差阳错怀上所谓的孩子,就凭陆家那样身份地位的,这一辈子都绝对不会和他牵连上。姑且不知道陆家如今是怎么看待他的,但陈全知道,一旦他怀有那样的心思,必定会成为他们眼中的小丑。 来陆家之前,陈全给陆家打过一个电话,大意是说他回来了。毕竟明天还要去北京。 陆家显然非常满意陈全如此听话,这样大家都能省点事。假若陈全执意不去北京,按照陆先生的做事风格,恐怕不用他多说,布莱斯就算连夜开车也要去青台村把陈先生接来。 陈全回到陆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了,天色比较阴暗,快黑了。陈全熟门熟路的把车开进车库,穿过长廊,把食物袋子提进厨房。 陆家依然安静,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很少能看见有人聚集在一起,想来这种行为在陆家是不被允许的。 陆管家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大厅里没看见人。厨房里正煲着什么东西,闻着非常香。陈全一边把东西塞进冰箱,一边佯装无意的斜眼瞅了两眼。正在做饭的佣人被陈全瞅得脊背发凉,那种感觉,就像一个饿了十天半月的人突然看见食物一样,双眼冒光……佣人十分不自在,手一抖,差点把调料放错。 “陈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吗?”佣人唯唯诺诺地开口,手脚尴尬地不知道放哪里才好,那样子别提多委屈了。陆家对陈全不一样的态度,这些佣人看的清楚。 陈全无趣地瘪瘪嘴,他是最不喜欢他们对自己的这种态度。 自从陈全怀孕以来,不,应该是自从陈全来到陆家以来,陆家对陈全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饭菜肯定是最精致美味营养的,住宿必定是最舒适豪华的,就连陈全的自由也是无拘无束。每次回来时候,厨房里总是炖着各式各样营养补品。 陈全耸耸肩,出了厨房。 陆家,今天似乎有点哪里不太一样。 陈全插兜站在客厅里。陆东棠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陆管家也不在,偌大的陆家别墅显得十分空荡荡的。 正当陈全独自走神的时候,一道轻弱嗓音从楼上传来。 “你是谁?” 陈全顿了下,扭头朝声源处望去。不知何时,三楼处一陌生少年正半倚靠在栏杆上,样子瞧着十分羸弱。 陈全没有回话,那少年也不恼,扶着栏杆一步步朝楼下走来,步伐轻盈。陈全看着,只觉心头一颤,脑袋里忽然冒出“弱柳扶风”四个字。 少年身上披着厚厚的绒绒雪白大衣,纤长身形包裹其中。略显苍白的脸庞上映着一双微微扬起的秀气眉眼,秋波流转。 少年歪头上下打量陈全一番,渐渐地,他的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我知道了,你就是陈全哥哥对吧?” 陈全蹙眉,他很确定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看似病怏怏的少年。 对于陈全的沉默,少年轻轻笑了笑,他朝一边的沙发上侧坐下,朝陈全招招手,示意让他一起坐。 陈全顿了下,移步过去坐下。 “你别紧张,陈全哥哥,我,”少年指了指自己,像在解释什么样说道,“我早就听说过你了,可惜我一直在国外,都没机会好好认识你。” 陈全脑袋里隐约有个印象,但一时说不准是谁。 “你好,我叫陆晞,很高兴见到你。” 陈全抬眼,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似乎在哪里听过。 “你是……陆管家的儿子?” 陆晞似乎有点惊讶陈全知道他,但随即他就明白了。陆晞浅言说道:“陈全哥哥,我哥哥他,真的很不容易,嗯,他虽然有时确实比较难相处,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陈全抬眼看了眼对面的少年陆晞,这个男孩子就是贺琛林口中所说的小晞,还有那次电话中的那个人吧。 “没什么,我和陆先生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只是为了各自的目的。陆先生本就不是我什么人。”如果说心底曾今有过一瞬间的颤动,如今也化为一潭死水,陈全明白,不是他该乱动的心思,就不要动。 蓦然,对面侧身而坐的少年稍稍撑起身子,秋波中隐隐含着慌乱,直直掠过陈全。 “哥哥!” 陈全心头一颤,从对面少年慌乱的眼神以及后面十分明显的冷意中他大概能猜出是谁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知道陈全这时候忽然就想到除夕那晚被他挂断的电话……想到这里,陈全惊觉后脊梁不知何时早已渗出冷汗。 靠,他慌个毛啊。 不就是挂个电话吗? 陈全扭头,看向已大半月不见的男人。 陆东棠神色幽深,一抹复杂掩藏在冰色眼眸深处,半月不见,那个男人还是一样蠢。 陈全作为陆东棠现今的枕边人,不说对陆东棠十分了解,起码还是能从一些细微表情变化中猜出此刻那人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当然,更多时候陆东棠都是面无表情的,但此刻陈全却鬼使神差的从那一脸淡漠的神色中抿出一丝丝不高兴的意味来。 陈全没来由的吞了吞口水,莫名有点紧张,不过等他反应过来,又恨不得敲自己。 不对啊,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虽然那通电话确实最后被他挂了…… 于是,在陆东棠眼中,对面男子的脸色在一秒钟完成了从惊吓慌乱到镇定冷静的蜕变。 “陆先生回来了。”不知何时,一直不见踪影的陆管家也出现了。 …… 饭桌上虽然添了一人,依然不影响陈全的食欲,依旧眼观鼻鼻观嘴,吃的专心致志。 “我吃好了。”陈全扒掉碗中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说。 “……” “……” 陈全抬眼,很好,既然没其他意思那他就先下桌了。 农家乐小爸爸_79 作为一个被金/主“包/养”的地/下/党,这点自觉他还是有的。 第56章 陈全上楼, 在拐过最后一道楼梯后, 他实在忍不住按了按隐隐作疼的胃部。 刚才吃的太快,不仅没吃出饭菜的美味,还差点把自己的给哽着了。 和那样的人吃饭能吃的痛快?还不如回屋吃他的小饼干。 陈全从行李包的深处掏出他掩藏的小熊饼干,没办法,最近他总是感觉饥饿,稍微饿的厉害了还会出现干呕的现象,为了避免被不该看见的人看见, 陈全只能在包里放点零食, 以便他随时可以充饥。 陈全不知道, 当他在主卧中用清水伴饼干吃的满足的时候, 楼下饭厅里亦充斥着不一样的气氛。 …… 十分钟前。 “我吃好了。” 眼看着餐桌另一头的男子搁下碗筷, 也不多话,默默起身上楼去了。 陆晞毕竟是第一次看见陈全,对他这个人也是充满了好奇。 “哥哥, 他……”直到看不见那个男子的身影, 陆晞才回头, 却发现他哥哥正对着对面那个已经空荡荡的位置发呆。 陆东棠淡淡抬眼看向陆晞, 示意他说话。 陆晞哑口,这是怎样一副冷漠无关的模样……未说完的话硬是被他吞了回去。 陆东棠放下筷子,道:“小晞, 以后离他远点。” 陆晞乖巧地点头:“哥哥,我知道的。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陆东棠沉声叹息一声:“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你就在家好好养病, 有陆管家照顾你我也放心了。”前段时间,陆晞在美国任性地做过一次大手术,这次本不该跟着回国,可他硬是倔着要回来。以陆东棠的性格,大可不会任由陆晞胡来,可是耐不过陆管家作为一个父亲的央求,最后只得同意。 陆管家也在一旁叹气,开口说道:“陆先生放心吧,有我在,这小子这次是哪儿也去不了,唉。” 要说陆晞这孩子,过去二十来年也是个听话懂事的,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竟然胆大的跑到美国做那种手术。 陆家自己人,多少是知道陆东棠多年来用尽一切办法寻找阴阳人却始终寻而不得。陆晞和陆东棠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不一般,只是谁都没想到,他竟然为了帮助他哥哥完成多年来的夙愿,独自悄悄前往美国,进行阴阳人改造手术。 当陆东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现如今他身旁已有一个怀着他孩子的陈全,陆晞的付出注定得不到回复。 …… 陆东棠推开卧室房门,里面氤氲着淡淡的灯光,他抬眼一扫室内,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陆东棠漫步至床边,却见床上略显凌乱——被角一侧被掀开,床上散乱着一本书本以及……零食? 陆东棠蹙眉,屈指拾起零食,“熊字饼”三个大字豁然映入眼中。 什么垃圾食品? 陆东棠放下已不多的熊字饼,陷入沉思,看来这个男人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过的很是潇洒,胆子也越来越肥,甚至那晚还挂了他电话,嗯,是得教训教训了。 半响,陆东棠起步朝浴室而去…… …… 于是,当陈全在浴室中,正裸着身体搓洗内裤的时候,浴室被刷啦一下拉开了。陈全听见声音,下意识回头,待看清是谁时,他受惊过度的表现就是把正抓在手中的内裤差点给扔出去。 后来陈全想,要是再来一次,当时他绝对会在陆东棠拉开浴室门的那一刻飞奔出去!不,是在他打算洗澡时一定得把浴室门反锁了!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还傻乎乎的问:“你怎么进来了?” 陆东棠冰色眼眸淡淡扫过裸着的某人,一边脱衣服一边幽幽吐出几个字:“洗澡。” 陈全被自己噎住,心道:真是傻啊,来浴室不洗澡难不成吃饭啊。 就这几秒陈全放飞自我思想的时间,陆东棠已扒光了自己,俩人彻底坦诚相待。陈全回过神,好不尴尬,心想:洗澡就洗澡,我出去腾位置! “我,我出去。”陈全稍稍扭过头要出去,却不想手腕忽然被人捏住。 嗯? 做啥? 陈全拧眉,略带疑惑看向身旁的男人,发现他正垂眼专心致志看着什么,陈全顺着陆东棠的视线而去——近日来已初见弧度的精瘦小腹,一截物件从茂林中探出…… 轰—— 如果此刻有镜子,陈全可以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的脸瞬间爆红了。 “你放开!”陈全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腕,幅度略大,自己差点滑倒,所幸身后便是浴缸,他才堪堪止住后仰的身子。 陈全不想自己这副丑陋不堪的模样就这样轻易暴露在这个男人眼底下。 陆东棠似乎也不太满意陈全刚才的动作。 “陆先生!”陈全咬牙,心头有一万分羞耻和震惊,最终也只能咬牙狠声道,“陆先生您先洗澡吧,我马上出去。” 意欲离开的身子再次被阻拦。 只是这次不及陈全发怒,一股热流从上淅沥淋下,陈全被呛头。陆东棠拍开淋浴开关的时候,一手揽住陈全的身子,整个身体已压了下来。 “唔”一声痛苦的闷哼溢出,熟悉而陌生的柔软从两片薄薄的唇瓣中传来,陈全不可置信瞪大双眼,俊美容颜扭曲而痛苦。 手脚被身上的男人轻易束缚,挣扎不得。不是不知道,俩人身形虽然相差无几,但体力悬殊实在太大。只要陆东棠想,陈全哪里逃得掉半分,以前对他的容忍,只不过是不与他计较。 震惊、悸动、害怕、不甘,如同滔天骇浪猛然袭来。 农家乐小爸爸_80 不是第一次接吻,却从来不知道,两个人唇瓣相触的滋味是如此美妙,与做/爱的原/始/征/服不同,接吻那是一种能通过最柔软的力道传递最深情的亲密。 陆东棠尝到甜头,食髓知味,意图打开眼前那道紧闭的羸弱抵抗。 “嗯哼”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俩人紧紧挨着的鼻端。陆东棠顿住,眸色深沉地稍稍拉开俩人的距离。陈全满脸水珠,脸色惨白,嘴角带血,表情狰狞。 “陈全,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陆东棠淡声道,半月前,他离开时候俩人不能说感情如何,但起码在他看来那时候俩人的相处已算平和。 陈全睁眼,眼底隐隐浸着红色,像哭过似的。原来再多的决心,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全部化为虚无,只剩身不由己的悸动和无力抵抗。 “陆先生想要什么?”陈全讽刺一笑,“这个?” 陈全竟然一手揽住陆东棠的脖子,出人意料的狠狠吻了下去! 陆东棠挑眉,下一秒,立刻化被动为主动,在浴室里和陈全纠缠起来…… 战场何时从浴室转至卧室,陈全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疯了,像条疯狗一样在陆东棠身上又啃又咬。陆东棠几次抬手想要制止陈全那不知轻重的行为,在无意间瞥见那眼角隐隐泪痕时,最终心软。 …… 陈全做梦了,梦中,他哭的像个孩子似的,像有什么东西没了,也像有什么东西懂了。 …… 第二天一早。 好沉…… 好酸…… 好胀…… 这是怎么了,好难受,双眼酸胀酸胀的,像被人打过一样。陈全把脸蛋埋住,心里咕隆。 身旁不一样的触感,让陈全猛然惊醒,一具肉体豁然闯入眼帘。 不是第一次和陆东棠同睡一张床,更不是第一次被那个男人揽在臂弯里,但是,绝对没有哪次像今早这般令人——震惊、尴尬。 如果说陈全感觉双眼酸胀于是怀疑是被人打过,那身旁那副布满青紫斑驳痕迹的身体则完全像是被群殴了。 怎样一副被糟蹋欺凌的惨样啊。 陈全心底那个震惊啊,这是谁干的?! “醒了?” “?”咦? “醒了就起来。” 后知后觉的,陈全才反应过来,立马跳出某人的怀抱。 陆东棠收回被压了一整夜的胳膊,动了动,起身,下地,去浴室。 陈全裹着被子,默默看着那具“残躯”略微别扭地走向浴室,高大挺拔的男性身躯散发着男性的强壮,紧实翘股上印着两个十分显眼的印子。 等等,印子……?! 三秒过后。 陈全捂脸,彻底把脸埋近被子里了,这老脸简直丢到家了。 于是,当陆东棠洗簌完毕,换好衣服,床上的某人仍旧还在装死。陆东棠一边系袖扣,一边淡声道:“十点的飞机,距离起飞还有一个小时。” “……”被子里仍旧一点动静也没有。 好半响,当室内再度恢复安静后,陈全才敢在被子里喘口气,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他昨晚的杰作。极度震惊以及极度羞耻之下的结果就是,当陈全磨磨蹭蹭好半天从三楼蹭到饭厅时,眼睛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才好。 “哥哥,”饭厅里,陆晞眼神关切地看向陆东棠,“你受伤了吗?你的嘴唇怎么……还有脖子……”一枚青紫就那么大剌剌的印在领子遮挡不住的脖子上。 “咳,咳咳,咳咳咳”原本颇为安静的饭厅,被一阵呛食的咳嗽声打破。 “咳咳咳……” “陈全哥哥,你没事吧?” 陈全趴在桌子一侧咳嗽,脸色涨红,他摆手道:“没,没事,咳咳。” 自己昨晚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啊?! 饭桌上唯一一个面色平静的人仍旧面色平静。陆东棠扫了眼某个心虚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 饭后,陈全随陆东棠上车,准备乘飞机回北京陆家。 陆晞站在不远处,微微扬起的秀气眉眼满含不舍。哥哥过去从来没带人回过北京陆家,可今年却…… 过去每年,陆东棠年初都会回北京陆家半个月左右,只是他向来没有带“外人”的习惯,今年却主动说要陈全一同前往。 陈全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在车里小声开口:“为什么不让陆管家他们也一起过去?”这种时候,陆管家怎么不随陆东棠回北京,反倒让他这个外人跟着?还有,如果有陆管家同行,也不至于担心没人照顾陆晞。 陆东棠眼视前方,侧脸线条异常冷硬:“没必要。” 陈全被噎住,唇线绷得紧紧的。, 自讨没趣。 陆东棠默了半响,身旁的男子仍旧虎着脸。 贺琛林说过,怀孕忌生气。 农家乐小爸爸_81 于是—— “他们呆在这里比较好。” 陈全讶异,这是在向他解释? 陈全侧眼,却见陆东棠正半垂眼眸看着自己的小腹,陈全别扭地动了动身子。 “好好照顾他。”还有你自己。 第57章 陈全和陆东棠一行人抵达北京时, 已快临近中午。冬天的北京十分寒冷, 放眼所望之处,被覆上皑皑白雪。 飞机刚刚落地,布莱斯便走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件大衣。 “陈先生,陆先生吩咐,请您把这件外套穿上。”滋啦破碎的嗓音十分低哑。 陈全十分纠结地接过大衣,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有必要还要再穿一件大衣。陈全看了眼正闭目养神的陆东棠, 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布莱斯, 实在想不明白一直坐在他身边也没离开过的陆先生何时做的这个吩咐。 …… 这次飞往北京, 陈全没和任何熟人提及, 包括他大哥陈斌, 所有人都以为陈全公司开始上班了。 在陆东棠一行人刚刚回到北京住处,陈全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陈全掏出手机一看,眼皮一跳, 他大哥陈斌的电话。原想去外面露台上接电话, 但那样做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喂, 大哥。” “陈全儿, 你在哪儿?这么久才接电话。” 正当陈全心虚不知该如何回话时,电话那头又传来陈斌的声音,听着挺急的样子。 “怎么了, 大哥?” “陈全儿,你在哪儿?嗯,我回北京了, 你听好了,什么事你就别问了,如果有人来家里找我,你就说家里没这人!” 这语气哪里只是着急了,这咬牙切齿的样子分明是出事了。 “不是,大哥,什么叫‘没你这个人’?!你把话说清楚,究竟出什么事了?” 突然拔高的语调,令一旁正在看文件的陆东棠也不由侧目。 陈全哪里还顾得上有没有打搅了旁人,经过去年接连发生的事情,现在他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如惊弓之鸟。 电话那头却蓦然停顿了好几秒,半响后,才听见那边陈斌略带疲惫的声音:“陈全儿,这件事不是大哥不告诉你,只是……大哥也有难处,你明白吗?” 陈全小时候算是由陈斌带大的,兄弟俩人的关系不是一句话就能影响的。俩人虽然关系铁,但也不是什么话都能向对方说的,比如他,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些事情,还不是被他掩藏的密密实实,就连最亲的父母兄弟也不能泄露。陈斌现在没法开口,必定有他不能说的理由。 “我明白了,”陈全沉沉地点头,“大哥,那我现在能为你做些什么?” “……钱,是了,陈全儿,你能借十……你手上现在有多少钱?” 陈全在心头大概掰扯了一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却发现实在不多。 “大概有八千……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再给你想想办法。”还债加去年年底那场乌龙婚礼,陈全多年积蓄早已负债,剩余的这八千块钱,还是去年年底公司发的年终奖励和十三薪。 “这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你在外面随时也需要花钱,我再想想其他法子了。” 陈全手中握着电话,心里有点乱,他大哥在北京究竟出什么事了? 陈全抬眼看了眼正认真处理公务的陆东棠,他其实是想请陆东棠帮忙想想办法,毕竟上次王晓莹忽然半夜出事,陆东棠最后命人调查,只花了十分钟便查询到王晓莹的下落,但他又考虑到他大哥现在似乎不想事情被更多人知道,而且看陆东棠这副淡漠的样子也不见得就乐意帮他的。 事情应该不是很严重吧。 最后,陈全这样安慰自己。 …… 下午,陆东棠有事需要外出处理,陈全吃过午饭后直犯困。临走前,陆东棠对陈全说,下午没事,你可以去睡会儿,五点半等我回来接你。 陈全睁着有些迷瞪的双眼,点点头。 今晚要与陆东棠一道去北京陆家吃饭。 陈全在来北京的路上,来来回回不止一次想过,为什么陆东棠要带他来这里。以他现在和陆东棠这不清不楚的尴尬关系,只怕大多数人都非常忌讳,当然,尽管陆东棠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但陈全也不会自恋的认为自己有本事能耐成为陆先生的特殊存在。 陆东棠这样做,必定有什么目的。 陆家都有些什么人呢?陆东棠的父母?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真是头疼啊,为什么有种迷之尴尬的糟糕感觉呢? 陈全思绪很乱,哪里还有心思午睡。他叫过一旁沉默的布莱斯,闲聊着:“布莱斯,你也别老站着,来来来,快坐下来咱哥俩好好谈谈心……你在北京待多久了?对北京应该很熟了吧。” 布莱斯本来不想开口说话,他自动忽略前面一段,嘶哑着兹啦破碎的嗓音:“不久,十年。” “哦,十年了啊?你可真厉害,这么多年想必你对陆家也很了解吧?” 布莱斯瞥了眼陈全,意有所指的嘴唇微动:“不多。陆先生不喜旁人过多关心他的私事。” 陈全噎住,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心里忍不住暗暗嘀咕:他什么也没说,这人至于用这话堵他口吗,嗯,就算他确实想打听点什么,等到了今晚不就知道了吗。 “咳咳”,陈全佯装咳嗽一声,忽然正色说道,“既然是私事,肯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偷窥别人的私事不好。” 布莱斯不想陈全的转变这么快,还以为他要刨根究底地继续追问……其实陆先生已有吩咐,如果陈先生问什么,如实回答……只是现在看来,他暂时是不需要回答了,也好。 陈全闷了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对了,布莱斯,这周边有什么大型商场吗?” “陈先生需要什么东西?我这就派人去买。” 农家乐小爸爸_82 陈全摆手道:“不用不用,别那么麻烦,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就当运动运动。” 布莱斯有些为难。陆先生吩咐了,要寸步不离跟着陈先生,保护陈先生的安全。 陈全见此,隐隐也猜出布莱斯为什么犹豫。 “我不过是出去走走,我相信陆先生不会因为这个为难你的。” “……” 最后,布莱斯驱车载着陈全前往最近的一处大型商场。 商场里人潮拥挤。 现在这个时候,虽是下午,但正逢过年放假,商场里仍旧人满为患。 商场对于陈全来说,可是十分熟悉。陈全闲步逛着,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布莱斯紧蹙眉头,紧紧跟随陈全身后,随时注意身侧三米内的安全,不敢大意。布莱斯实在想不明白,陈先生为何会有这般兴趣来逛商场。 “这位先生,麻烦你能否往旁边挪一步。”一道轻轻的略带尴尬的年轻女孩声音响起,只见服装店的一位年轻女孩手中拿着衣服,满脸尴尬不知所措,都快哭了。 陈全听见响动,抬头朝声源望去。 “我说布莱斯啊,你要么在那边的沙发上坐着,要么站门口去,你这挡着别人做生意实在不太好啊。” 布莱斯收回盯向那个女人的眼神,抬脚往另一边站去。 “……” 陈全耸耸肩,转而继续和身旁的美女店员交头接耳。 “就这件了吧,帅哥,这逢年过节的我也不和你乱讲什么,你穿着刚好,瞧你这身材,那就是标准的衣服架子啊,这西装特别符合你的气质。” 陈全翻看两下,嘴角微微勾起:“这不是给我穿的。” 美女店员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一副特别认真的样子说:“哎呀,先生你来我们店真是来对了,我们店里的西装非常独特,你看这剪裁,这色泽,就是考虑到不同年龄段设计的,所以会根据试穿者身份的不同而不同呢,先生,你是打算给谁买呢?” 陈全没有说话,他在脑海里大致勾勒一个模糊轮廓,应该差不了多少吧。 那天,陈全买了不少东西,确实狠狠出点血。 在陈全和布莱斯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一处稍显独特的别样角落吸引了陈全目光。 育婴房。 不是没见过育婴房,而是从来没有过这一刻心颤的感觉。落在旁人眼中,橱窗里悬挂的小小衣服十分普通寻常,但那一刻,陈全竟然感觉肚子里隐隐一抽,心底泛起阵阵酸涩涟漪。 布莱斯安静地提着东西,没有出声打扰那个忽然驻足的男子。最后还是育婴房里的店员出来,陈全才醒过神来。 “先生是给宝宝看衣服吗?” 心里有道声音在提醒陈全该离开了,这些都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但陈全却感觉双脚似被定在了这里,无法挪动分毫。 “这是多大孩子穿的?”陈全听见自己低哑到几乎失声的嗓音。 “三个月,”店员耳力非凡,只听她笑咪咪的介绍着,“宝宝三个月的时候,正是开始活泼乱动的时候,这时候的衣服也会比较宽大。” “先生,店里还有其他不同女宝宝男宝宝的衣服。”店员细心为陈全介绍。 忽然,布莱斯眼角余光一闪,只瞧一抹黑影从不远处一闪而过。多年警觉告诉布莱斯,有问题!恰巧,此时陈全随店员走进育婴房了。 布莱斯稍作犹疑,转身朝那处黑影消失的拐角而去…… 待布莱斯很快抵达拐角,却发现那里空荡荡的,一扇消防门嘲弄似的半敞开。 糟了! 布莱斯心道不好,赶紧疾步而回。 却见店里只剩横躺在地的店员,不省人事。育婴房里哪里还有半点陈全的影子。 陈先生失踪了! 谁会知道,就在布莱斯往返不过十秒时间,陈全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带走陈全的人绝对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外面电梯悄无声息离开,店里必定有其他通道。布莱斯锐利的眸光四处一扫,随后他径直朝內间走去,果不其然,里面竟然和另一条电梯相通!不仅如此,布莱斯很快就发现店里的摄像头也早被动了手脚,陈全出事那个角落的摄像头正巧坏了。 这要换成别的任何一件事,布莱斯有信心自己就能处理好,但是,这次布莱斯不敢再做犹疑,第一时间把这事上报了陆东棠。 另一边,陆东棠正和彦悦商谈一个合作项目。 为了这个项目,最近俩月,彦悦可真是伤透了脑袋。事情是这样的,去年三月份,彦悦和他一个商业伙伴终于拿下蓉城东部一块地皮。关于这个项目,主要是计划在蓉城东部打造一个“新城”。但他那个商业伙伴却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就不干了,说东部就是块扶不起的烂泥,不可能发展起来。但彦悦不认同,尽管蓉城东部地处偏远,离市中心较远,但它不论生态还是环境,都有其独特的原生态优势,何况东边地皮便宜,一旦“新城”建立,招商引资,未来十年,东部必定欣欣向荣,物价飞涨,利润可观。 这个项目的风险系数极高,若“新城”建立成功,名利自然不言而喻,可若失败,将会至少损失十几个亿。 这块肥肉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彦悦一个人只怕还吃不下。彦悦一开始的意思是打算独自把这块地皮盘下来,后来贺琛林知道后,劈头盖脸狠狠骂了他一顿,说他想赚钱想疯了。蓉城东部?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几十年都没改变过的一个烂坑,它要能发展早就发展起来了。 在感情生活上,彦悦乐意放下高傲的姿态做一切能让贺琛林高兴的事,但在生意场上,彦悦这人有自己的眼光和决断。 彦悦决定不和自家那口子为这点小事闹不愉快,于是他来找陆东棠了。 只是没想到陆东棠拒绝的比贺还干脆。 “你真的不好好再想想?!”要不是还要点脸皮,彦悦这时候真想抓住眼前那个男人的肩膀狠狠摇摇,“那可是一座城的利润!”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陆总怎么连这点都看不明白。 陆东棠淡漠地抛开手中的计划书,屈指点了点,然后道:“计划书上开工时间是去年十一月十六日,说明彦总已拿下那块项目,陆氏参与与否,实在微不足道。” 彦悦只觉一口老血哽在心头。 就在这时,陆东棠手机忽然响起。能直接联系上陆东棠的没几人。 “陆先生,陈先生失踪了。” “……” 农家乐小爸爸_83 彦悦不知电话中是谁打来的,说了什么,只见陆东棠双眸中瞬间迸射出冷冽寒意,彦悦心头不由跟着一紧。 第58章 陆东棠回到陆家, 一眼便看见那个深刻的背影。陆东棠微微眯眼, 一抹不可言喻的微妙情绪蓦然浮现。 随着陆东棠的出现,原本就紧张尴尬的空气彻底冻结。陈全老早就如坐针毡,下午忽然被带到这里,此刻竟然没来由松口气,就像忽然有了靠山。 陈全站起来,眼睛直直盯着陆东棠。 陈全那副呆滞僵硬的模样落在忽然出现的陆东棠眼中,便是受了极大屈辱打击的委屈模样。于是…… 陆东棠走过去, 握住陈全的手:“你们也见过了, 他便是我今生的爱人。”话, 是对在场陆家人说的, 眼, 却至始至终都凝着眼前的男子。 好一副一往情深、此生不悔的痴汉模样。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响,震的陈全双耳轰鸣。 “你——”, 陈全脸色爆红, 想用力抽出刚才被陆东棠握住的手掌。陈全抬头看向陆东棠, 却猛地撞入一双泛着冰色的幽潭之中。无波寒潭深处, 有着陈全从未见过的刺骨孤独。虽然不明白陆东棠为何忽然这般模样,但陈全刹那间似失去双臂的力量,只是张了张嘴, 最终默默。 这转瞬的细微变化倒也称得上缠绵悱恻。 “胡闹!”陆震天脸色铁青,重重说道,“陆东棠, 你在外面怎么胡来我不管,也懒得管,只是眼前这个人,我绝对不同意。” 陆东棠嗤笑一声:“我有问你同意吗?你有什么资格过问。” “棠棠,怎么和爸爸说话的?”陆震天身旁一美丽女子开口劝道。 “闭嘴,”陆东棠斜眼过去,冷冷道,“这个家里有你说话的份?” 于丽脸上的从容僵住,有点难堪的闭了嘴。她虽是陆东棠的继母,却并不比陆东棠大多少。 “今天只是给你们说一声,今后再敢动他,就是动的整个陆氏!”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这是什么意思? 陆氏? 难道陆东棠这次是认真的?真的打算把陆氏继任在一个由男人生的孩子的身上?! 这,这…… 还不知道生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陈全也惊,但更多是意外,想不到陆东棠竟然也会忽然说出这么多话,平常这个人可是惜字如金。 还有,他是不是不小心探测到什么传说中的豪门恩怨? 从他被强行带到这里,陈全一开始是惊惶的,这是什么?绑架?劫持?不过当他看到陆震天的时候,那种惊惶更是到达了极致,过去只能在网上杂志上看见的大人物竟然活生生站在眼前,这是种什么感受?如果换做以往,他至少也有点做梦的不真实感,只是如今有陆东棠这个被外界吹嘘的神乎其神的珠玉在前,陈全现在那是脑袋一片空白。陈全想了想,相较第一次见到陆东棠,当时的感触还多点,毕竟陆东棠从来都是传说一般的存在,所有印象都是人为幻想的。 据说,陆氏现任总裁和前任总裁似乎不和…… 气氛陷入僵局,就连空气似乎都被冻结。在场的人都小心翼翼。 陆震天:“陆东棠,当初你向我承诺过什么,我是日日记着,夜夜盼着,就等你哪天来找我兑现……我可以不插手你……你们之间的事情,但不代表最后我能容忍,你也该清楚你父亲不是什么善人。我的底限是什么,想你应该也不用我再说一次。” 陆东棠仍旧牢牢握住陈全的手,稍稍侧头,神情冷漠:“自然。您的手段,当年我早已领教。” 陆震天神色微僵,不再开口,看着陈全,眼底蕴藏诡谲。 陈全被陆震天盯得脊背发凉,不自觉握紧双手,察觉自己在回握陆东棠的大手,下意识抬头看向一旁的陆东棠,却见陆东棠已恢复过往的清雅疏离。 陈全心头瞬间没来由闪过屡屡茫然无措。 “怎么了?”耳边响起一道日渐熟悉的男声,陈全眨眨眼,下意识轻扯嘴角露出一抹笑纹,示意没事。 陆东棠带陈全入座,毕竟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吃团圆饭。 就在开饭前一刻,又有两个年轻男子陆续出现。前一个昂首阔步,身姿高昂,面容有几分陆震天的威严神色。 “爸,妈,我们回来了。”为首的这个男子便是陆震天的二儿子,陆南珣,也是陆东棠同父异母的弟弟。 “大哥。” 陆东棠眼神动都没动,依旧一副闲人莫近的冷漠样。 陆南珣也不介意,侧身瞥眼身后的男子。 陆北军感觉今天真是倒霉透了,不仅一大早工地上出了人命,见了血,还他妈的被人莫名其妙冤枉栽赃,这也就算了,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捅到他二哥那里,真操他妈的点背。他平时虽混蛋了些,但其实最见不得那些阴阴遮遮的。有本事咱们光明正大的单挑,别搞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要是让他查出是哪个在背后阴他,看他陆小爷不做断那个人的命根子。 “军军,你跑哪里去了,怎么弄成这样子了?快过来妈妈这边给妈妈看看,这是磕哪儿伤哪儿了?”于丽一见自己的小儿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立时眼含泪水,满脸心疼。 “老爷子,你看军军都这般模样了,他都知道错了,你就让他回家吧,那工地上的活是咱们军军做的了的吗?”说着说着,于丽已忍不住掩袖抽泣了。 “哎,妈,我怎么就做不了了?爸,您放心,当初说好六个月就六个月,一天都不会少。”他陆小爷也是有脾气的,既然当初答应去二哥公司工地上搬砖六个月,那他就一定会做满六个月才罢休。至今也才不过一个月,怎么能说走就走。就算是碰上今天的事情,也不能让他退缩,他还等着把那个阴他的人挖出来狠狠折磨呢。 陆震天沉沉哼了一身:“你倒是有骨气的很,别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有你二哥罩着,你小子不知道被玩死多少次了。” “爸,有你这么咒自己亲儿子的吗?”话是这么说的,陆北军的眼睛却是斜着看向另一边的人,“大哥,你说是吧?” 陆东棠正在喝茶的动作略略一僵,抬起淡漠的眼,像在看一具尸体似的毫无表情。 陆震天的神色也不太好。 于丽见势不好,连忙开口轻喝道:“军军,别胡闹。” 陆北军也不是那种一点眼力界都没有的人,只是这一年到头,难得有机会看见那两位都让他看不顺眼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还如何能让他老实下来。 陆北军闪着小腰,吊儿郎当悠悠晃向餐桌。 农家乐小爸爸_84 陈全坐在座位上,闲闲看着一旁发生的事情。虽然这些事情与他无关,可他毕竟是个外人,这陆家竟也不介意有外人在场,家丑外扬。陈全暗暗琢磨着,这豪门里果真不是平静地方。 “……就是你么……确实有几分味道,难怪能进的了堂堂陆氏总裁的眼……” 陆北军出乎所有人意料,忽然弯腰靠近陈全耳廓,错眼一看,俩人竟似在接吻。 陈全正在走神,忽然他身侧多出一人,而且俩人距离十分接近,近到陈全还没完全回神就感到一阵不舒服,上身直觉朝后闪避。 不得不说,陈全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刚刚出现的年轻人会忽然如此靠近自己,而且,而且还说出这么一句让人感觉怪异不舒服的话。 一道夹着冰渣子的刺骨视线冷冷射向陆北军。 “你还有完没完了,要是闲得无聊可以现在就回工地上去。”陆南珣蹙眉,言语中带了三分严肃,七分警告。 陆北军身子略略僵了僵,他二哥从不开玩笑,很有可能真的现在就把他送回工地上去。 “你还在那里杵着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 “军军,快先去洗洗换身衣服,准备吃饭了。” 陆北军最后暗暗吞了吞口水,上楼去了。他虽然心头还不甚痛快,可也知道眼下自己要是再多蹦跶两下,这接下来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陆北军对自己说,咱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有的是机会。 那天的团圆饭,总的来说还算圆满,除了期间陆家老三喝醉了酒,胡天海地乱撒酒疯,抱着他二哥的胳膊腿一通乱嚎:“……我,我他妈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你竟然,竟然……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陆北军被陆南珣一脚踹出去,由下人把那个烂泥一团的人扶回屋去,于丽一路紧跟,生怕磕着碰着了自家的小儿子。 陈全站在花园阳台栏杆处,眺望陆家灯火夜景,他身上裹着厚厚大衣,倒也足够御寒。 刚刚才吃完饭,陆东棠便随陆震天去了楼上书房。临走前,陆东棠望向他,低声交代了一句:“半个小时后回来。” “陈先生可是第一次来北京?” 陈全回头,是陆家二少爷,陆南珣。 “以前出差来过。” 陆南珣点点头,面容一派肃穆板正,说出来的话却是另一番味道:“北京是个不错的地方,如果陈先生愿意,有机会带陈先生各处走走。” 这陆南珣身上倒少了几分陆家的不近人情。陈全微微笑道:“有机会一定。” …… 那天陈全和陆东棠最终没有留宿在陆家。 陆东棠并没有在书房呆很久,于是,等他出来下了楼,看见的便是那两人一人靠一边栏杆,相谈甚欢。 陆南珣先瞧见陆东棠。 “大哥。” 陆东棠淡漠瞥一眼陆南珣,开口对陈全说:“走了。” 陈全点点头。 回去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陆东棠本来话就不多,此刻眯了眼正在养神,陈全也不是个多话的,转了脑袋看向车窗外。窗外高楼林立,霓虹闪烁,却不再是他熟悉的蓉城。 也不知走了多久神,等陈全不经意看向车窗时,里面印着一张熟悉的脸庞,赫然是陆东棠。不同的是,他已睁开了双眼,此刻正看着陈全,不知看了多久。 第59章 …… 陆东棠那边处理完手边的事情回屋时, 屋里只留一盏壁灯, 一片静谧。偌大的双人床上微微隆起一团,一容貌安详的男子正侧卧其中。男子似乎睡的挺热,被子只盖在肚子边上。陆东棠在床边站了片刻,抬手给男子拉上被子。 …… “嗯……唔……轻点……” 一道隐忍的破碎呻/yin迎着清晨的曙光泄出来,温暖如春的室内一片春/光。 “……”摞在上面的男人没有应声,只是他手下的动作略微轻柔,下/身仍旧坚定地一下一下进出那道溢满水渍的嫩红肉/xue。 陈全双腿大张地跪在床上, 屁股被高高抬起, 身体似承受不住地前后起伏。 “啊……唔”陈全双手猛地抓紧床单, 额头用力抵住床头, 身前一阵痉挛, 涌出涓涓白液。陆东棠一把拦住身/下绷得紧紧的的男子,身/下射的毫无保留。 短短的几秒沉寂,却像经历了千山万水的等待。 自从发现陈全怀孕以来, 俩人便再也没有像此刻这般亲近过, 一来是怕伤了孩子, 二来陈全本也不期望这种事情。这次的交/欢像是打开了某道闸洪, 一发不可收拾。 陆东棠把人揽在怀中,手下一下一下地抚摸自己的孩子。陈全心跳依旧厉害,呼吸急促不稳,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见鬼的居然想再来一次,不够。 烦躁。 说来也奇怪, 最近一段时间,陈全晚上睡觉总感觉不踏实,白天又时常心烦不安,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别,别摸了!”陈全低声说道。这男人玩也玩够了,还想怎样。 背后的气压瞬间低了三度。 一大早的温馨气氛被陈全破坏。陈全抿唇,心里乱七八糟的。 “晚些时候再要……孩子会受不住。” “???” 陈全瞪大了眼,眨巴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陈全挣脱陆东棠的胳膊,一骨碌滑下床,脸上燥热的厉害,他狠狠瞪了陆某人一眼,然后虎着脸一瘸一拐地去了浴室。 农家乐小爸爸_85 这落荒而逃的心虚架势,让人心情大好。 陈全在浴室里呆了许久,立着耳朵注意外面一进一出的细微声音,直到外面再次恢复安静,陈全才松口气。这是出去了吧? 唉,他在心虚什么?还有什么比如今的形势更加让人尴尬难堪。 陈全裹了浴巾出去,却不想见陆东棠正站在衣橱前,背影沉默挺拔。 想退回去的怯意太明显,陈全踌躇两下慢慢走过去。 几件略显眼熟的外套此刻正悬挂其间。 “我,我,”陈全尴尬,他前些天去商场买的西装外套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被带去陆家后,他还以为已经丢了……布莱斯…… 其实那天他买后就后悔了……他干嘛想要买衣服去讨好陆东棠…… “这是我的!”不等陆东棠发话,陈全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昭示衣服主权。不过说完他就后悔了,衣服上的吊牌什么的都还在,明显不是他的尺寸。 陆东棠移开视线,眸光淡淡地看了某人一眼。陈全手足无措,心里已经把自己鄙视一百遍,活该,早该知道这样便宜的衣服才没人稀罕。 陆东棠眼见眼前的男子一脸懊恼的样子,好似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事一样。 至于么…… 若搁在这之前,这自然是至于的,可如今的话…… “把衣服穿上。”虽然室内有空调,但毕竟现在正值冬天。 陈全一愣,倒没想到陆东棠竟然会关心自己,可当他反应过来这是因为担心他生病影响肚子里的孩子时,陈全默了一下,转身去一旁把衣服穿上。 “今天贺琛林会过来,你收拾下一起去吃午饭,顺便让他给你诊脉。” 这吃饭是假,给他诊脉才是主要目的吧。 “嗯。”陈全嗯了一声,略显心不在焉,也没多余心思去注意陆东棠这异常难得的交代。 驱车来到酒店包间时候,已快临近中午十二点。 贺琛林显然已经来了一会儿。 “来了,”贺琛林见到陈全一瞬间,眉毛一挑,然后别有深意地看了陆东棠一眼,暗暗笑道,“真是难得,听说你把他也带来北京,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误传,毕竟……没想到竟是真的。” 陆东棠瞥了眼贺某人,懒得多做理会,兀自落座。 贺琛林这人,从来都是自来熟。 “陈先生,好久不见。” “贺主任。” “来来来,陈先生先这边坐,我先给你把把脉。”贺琛林招呼陈全在一旁沙发上坐下。 陈全随贺琛林坐下,然后在贺琛林的示意下拿出手腕。陈全侧过脸庞,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贺琛林于陈全来说,并不厌恶,但不讨厌不代表他喜欢和这人接触,比如现在—— “嗯?这脉象似乎有点不对劲啊。”刚坐下,贺琛林的指尖才刚刚搭上陈全手腕,就听这人略带惊异的声音。 说真的,陈全被贺琛林大惊小怪的声音吓了一跳,虽然他并未表现的十分明显,可当他不自觉扭回并抬高的视线和一道戏谑的眼神撞上时,陈全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怎么回事?”不知何时,陆东棠已起身来到陈全身旁。话是对贺琛林说的,眼神却深深地笼着某个一脸懊恼的男子。 “陈先生的脉象时缓时疾,时高时低,阴火不足,内火过旺,这种症状要是出现在一般人身上,大可吃些降火滋阴的补药,可对于如今的陈先生嘛,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陈全:“……” 陆东棠眯了眯眼,毫不掩饰地释放出一种叫做“危险”的气息。 “咳咳,”贺琛林干咳一声,极力掩饰住话语中的笑意,一本正经说道,“这种症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不多加注意调节,甚至会导致滑胎。” 贺琛林转眼认真盯着陈全:“最近可感觉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陈全皱眉,尽管他此刻十分不想开口回答。 “没有。”确实没有,最近能吃能睡能跑,陈全并不相信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贺琛林笑了一下,有些人就喜欢嘴硬,可别忘了他是一名医生,一个人身体的特征已经把所有症状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失眠多梦,心烦气躁,这些都是我们平常最容易忽略的细节……禁房/事并非是一件好事,长久的身体压抑最终会导致精神抑郁……阴阳失调,更会诱导多种疾病的发生……只有合理欢愉的性/yu发/xie才能令人身心放松,身强体健。” 贺琛林从一个人的身体健康说到两/xin知识上,从多种角度分析了合理性/yu排泄的重要性,总之一句话:大哥,你多久没做/ai了啊?瞧这被压抑的忽上忽下瞎蹦跶的脉搏,这明显是欲/qiu不满啊。 陈全不傻,所以他很快听出贺琛林言语中的深意,脸色理所当然瞬间爆红。 陈全噌的一声站起来,眼含熊熊羞耻怒火狠狠盯了贺琛林一眼。 “你——”陈全狠狠瞪了眼一脸yin/笑的贺琛林,半响才从紧紧合拢的牙齿缝中蹦出五个字,“我去趟厕所。”说完,陈全看也不看房间里的人,转身快步离开,脸颊绷得紧紧的。 太他妈不要脸了。 尽管不是第一次从贺琛林嘴中听到这些事,但就在方才他见鬼的忽然想起今天早上自己和陆东棠在床上的事情,清晰鲜明,回味无穷。 陈全狠狠踢了一脚墙角,然后双手抱头蹲了下去。 靠…… …… 相较陈全一脸东窗事发的羞耻模样,房间里另外一个脸色冷静的可怕的当事人就显得异常突兀了。 贺琛林撇撇嘴,略失所望。 “呐,都听见了,回头我再给他开副药调养,其他的就只能靠你了。” 农家乐小爸爸_86 陆东棠点点头,算是道谢。 看了看已经消失的人影,陆东棠陷入一阵思索沉默。 …… 陈全在外面磨蹭许久,正打算折返回去的时候,他意外的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从前面匆匆闪过。 大哥! 陈全一惊,来不及出声喊陈斌,前面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陈全急忙追过去,刚好见电梯合上。 那个西装革履、步伐匆忙的男人真的是他大哥陈斌?这和他以往印象中的大哥似乎有点不同。陈全立马掏出手机想给他大哥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根本不在身上。糟糕,难不成落车上了?陈全不由紧蹙眉头,自从上次和他大哥通过电话,距离现在已过去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他大哥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大哥怎么在这里?他匆忙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不及多想,陈全牢牢盯着电梯上升的数字,只见电梯停在38楼。刚好这时,旁边另一个电梯门打开,陈全抬脚进去,在按关闭按钮的瞬间,他才想起,自己似乎应该和陆东棠说一声。 我就去看看,很快就回来。陈全这样对自己说。于是,他毅然决然的按了关闭按钮。 这时候的陈全,绝对想不到只是一次偶然的邂逅,最后竟然会引发后面一些列血案。 陈全走出电梯,左右望了望,一个人都没有,再看装潢布置,十分雅致。 这里似乎是酒店高级客房。 “大哥。”陈全试探喊了一声,空阔的走廊只有他那隐隐夹杂试探担忧的回音。 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那个男人不是他陈斌大哥?也是,否则又怎么解释大哥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着装的十分正式。当然,他绝对没有瞧不起他大哥的意思,只是以他所知,陈斌大哥一直在建筑工地上做工,平常生活随意,并不是那种在乎生活细节的男人。陈全几乎从未见过他打扮的人模狗样的样子。 就在陈全心生犹疑,打算乘电梯回去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走廊尽头一道大门豁然被人从里面撞开,一人从里面跌撞出来。 “大,大哥!”待看清不远处正扶着墙气喘吁吁、身形狼狈的身影是谁,陈全吃惊道。 陈斌额头此刻正涓涓流血,头晕眼花,一道熟悉的声音乍然传入耳中,一开始以为是错觉,直到那从声源处奔来的熟悉身影碰上自己的胳膊,陈斌才彻底肯定了那是他家陈全儿。 “陈全儿……你……”陈斌喃喃出声,忽然似想到什么,陈斌脸色蓦然煞白,只见他猛然朝后面看去。 陈全也扭头看去。 “是你?” 第60章 “呵, 竟是你。” 陈全和房内的人猛地打一照面, 几乎同时出声。 陆北军闪腰斜靠在门上, 双手抱胸,上上下下打量着出现的陈全,一双桃花眼肆无忌惮。 陈斌被陈全扶起来, 此刻正靠在另一处墙边。 陈全挡在陈斌身前, 面色不善的盯着眼前的人。虽然只见过一面, 但陈全还是很快认出眼前的年轻男子正是陆家的人,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还是这种情况下。看样子,这陆家的少爷似乎和他大哥有矛盾。 陆北军斜眼道:“陈斌,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不用你管!”陈斌吐出一口血水,一抹嘴角狠狠道, “陆北军, 有种咱俩的事改天再清算。陈全儿, 走,我们走。” “走?”陆北军换了个姿势靠着, 冷笑说道,“陈斌,你还真当我这儿是菜市场,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事情没搞清楚, 你竟然想走?也是,毕竟才做了亏心事,肯定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我说陈斌啊, 你这是做贼心虚呢?” 陈斌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陆北军瞟了眼一旁陈全,“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应该知道我这人一向干脆。不说多的,今儿你只要当着旁人的面把当初怎么诓骗我的事情说清楚,诚心诚意道个歉,咱俩之间的事从此两清,依旧是好哥们。” 陈全在一旁听得稀里糊涂,没想到他大哥竟真的认识这陆家少爷。 “大哥,发生了什么事?这人……”这陆少爷竟说他大哥骗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全并不清楚陈斌和陆北军之间的事情,凭他对他大哥的了解,绝对不可能做出什么害人的事情。 陈斌见他家陈全儿看着自己,不由沉下脸:“陆北军,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当天发生的事,现场至少有一二十个人,你又怎么确定就是我做的?是,我确实想过整你,让你离开,永远都不要回来,那是因为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陈斌说到最后,语气喑哑似叹息,“那里本来就不是你呆的地方,趁这次机会离开又有什么放不开的,你何必抓着这件事不放?” “呸!”陆北军狠狠呸出一声,不知被触动了哪根神经,忽然暴躁起来。陈全本就时刻提防着陆北军,此刻更是摆出防御姿势。陆北军一指狠狠点过陈全和陈斌,咬牙道,“你有种……放不放的开你说的算嘛,陈斌,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告诉你,那地方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人拦得了!” 陆北军撂下话,大步离开。 …… 陆北军身影彻底消失。 陈斌颓然靠在墙边,额头的血水已结痂,覆在脸上颇有点骇人。 自从几天前陈斌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陈全已经和他好几天失去联系。当天电话中,陈斌语气焦急,吞吞吐吐,看来那时候就已经出事了,而且多半和刚才的事情有关。这么多年,陈全还从未见过他大哥做出今天的神色。 陈全原本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他大哥,可当他转头看见陈斌一脸麻木的样子,竟是一句话也问不出。 “大哥,我们先回去吧。” 陈斌顿顿地抬眼看了眼陈全,点点头,颇有点苦涩勉强。 陈斌在厕所里大致把脸上的血渍清洗下,便和陈全搭电梯下楼。却不想电梯中途被人从外面打开,竟是熟人。 “陈先生,您回来了。陆先生有事刚才已离开。” 糟糕,竟然差点忘记陆东棠正在这里。 陈全后背暗中已瞬间浸出冷汗,他旁边的陈斌正疑惑看着陈全。陈全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 什么?离开? 幸好…… “陆先生还说,陈先生若是不习惯这里的食物,可以去别处吃。记得带上手机。”陆东棠的原话可不是这么温和,当然,他倒也没有傻到说实话。 农家乐小爸爸_87 这是在给他台阶下?陈全抿唇,心头略有些不是滋味。现在的境况,确实不是让他大哥和陆东棠打照面的时候。归根结底,到底是他做了太多丢人的事情,瞒了太久,越是害怕让这些事情见光。 陈全和陈斌离开酒店。 …… 另一边包间里,两个男子正悠悠品酒。 “你倒是有心,”其中一男子翘着二郎腿,略带戏谑,“现在看来,你倒是对他越来越上心了。” 另一男子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清雅挺拔。男子闻言转过身,杯中血色红酒折射出层层波纹,像极了钢丝血网。 …… …… 陈斌带陈全去了他打工住的地方。在工地旁边的小巷里,陈斌买了下酒菜和一箱啤酒。 这是一处安置的活动板房,是工地上专门提供给农民工临时住宿的地方,非常简陋拥挤。陈斌住的这一处却不大相同。二楼尽头,房间不大,却是个单间。 陈斌离开蓉城来北京打工,也有好几年了,算下来,差不多也有将近十年时间。陈斌也是没有什么文化的,差不多初中毕业后也就开始打工挣钱。在蓉城溪坝镇那个落后小镇里,很少有人能读书,一是不能读,二是没机会读。在当年那个贫荒时代,父母文化程度本就不高,对孩子自然缺乏管教,更别提日日叮嘱孩子看书学习,那时候,家家户户连吃饭都困难,点着煤油灯,吃着粗康腌菜,都盼着自家孩子赶紧长大不用再花钱读书,赶快长大好出去挣钱养家。 “坐吧。”陈斌把杂乱的被子朝床里推了推,对陈全说。陈斌一回来就把身上那套西装脱了,此刻正穿着他的日常服装,一件洗的有些泛白起毛的深灰色外套。 这是一间标准单身汉的房间,一眼望去,床上堆着一叠被子,衣服裤子毛巾扔了满满椅子,桌子上摆了几个满是污渍的碗筷,很多铅笔散落在一旁,房间里甚至还隐隐散发出一股因许久不见阳光而发酵的味道。 这种味道并不好闻,却隐隐带着几分熟悉。 陈全默默把脚下不小心踩着的一只鞋子提起来,搁在进门的墙边。 “……是有点乱,陈全儿你随便坐。”陈斌似不好意思,把床上的被子胡乱团了团。 陈全坐在床边,看着他大哥忙上忙下四处收拾衣服裤子。 今天事发突然,俩人也没想到会在酒店巧遇。 “大哥,”陈全踌躇几下,最终还是先开了口,“到底出了什么事?那天你给我打电话,我就猜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大哥……” 陈斌身形一顿,半响才转过身,在陈全身边坐下,双手撑着脸。 “陈全儿,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哪天我进了监狱,你记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陈斌放下手,从床角落深处掏出一个用信封包好的信封:“这个信封,到时候你替我交给今天你看见的那个男人手中。” 信封里硬硬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陈全手中拿着信封,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大哥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说这种话?这个信封里到底装了什么?还有,今天的那个陆家少爷为什么那样对你?” “你认识他?”陈斌忽然道,“你说他是谁?” 陈全一愣,支吾道:“是见过一次,好像是陆氏集团的三少爷。大哥不知道?” “陆氏集团?”陈斌喃喃出声,忽然像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么久我竟然没想到,哈哈哈,原来竟是这个原因吗?哈哈哈。” “大哥,你怎么了?” “是我活该,活该,”陈斌狠狠捶打自己两下,“原来我才是那个跳梁小丑,被人耍的团团转,最后还傻瓜似得觉得是交了真心兄弟。”陈斌越说越来气,开了啤酒就喝起来,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 今天陈斌心情显然不好,也不愿多说什么,只顾喝闷酒。陈全中途劝了好几次,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大哥喝啤酒都喝醉了,倒在床上满身酒气。陈全没法,只得替他盖上被子。 陈全打开房门,周围房门差不多都关着,工人都在外面工地上出工,楼上人不多,个个都穿着灰扑扑的工作服,或是抽烟闲聊,或是洗衣做饭。三两小孩从身边绕着跑过,陈全侧身让了让。 “哎,那个谁,你找谁?陈工头?”陈斌房间不远处,一个胡子拉渣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朝陈全抬了抬下巴。 陈全关上门,朝那人走过去。 “嗯。” “你又是哪位?最近来找陈工头的人可多了,三天两头一大波的,可把我们这里热闹惨了。” “他是我大哥。” 胡子道:“大哥?难不成你们是亲戚?” 陈全点点头。 胡子上下看了看陈全,似明白了什么,他抽一口烟:“你是来捞他的?钱带够了吗?我听说那头背景可不小,可不是好打发的。” 陈全越听越心惊,紧蹙眉头。在陈全的询问下,胡子也断断续续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给陈全听了。 原来竟是陈斌手下一个小弟前几天不慎从楼上栽下去,钢筋插/进肺腑,当场毙命。据说警察当天就把陈斌带走了。其实这和陈斌本来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坏就坏在好像有人举报说,有人看见死者当天晚上和陈斌还有一个工人发生激烈争执。 警方介入调查,甚至很快从死者坠落的地方发现了蛛丝马迹。虽不能直接证明陈斌是导致这次事故的凶手,但却和他有关。陈斌作为犯罪嫌疑人被拘传十二个小时后释放。 然而事情并没有完。 “那天死者家里人可是放了话,说要么赔钱,要么赔命。既然要玩,就玩的彻底些……” 陈全双眼无神,脸色煞白。内心只有一个声音:“难怪大哥刚才说什么进监狱,原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给家人说,是知道家里不可能拿得出几十万捞他,他这是铁了心要坐牢。” 第61章 那天陈斌注定睡不安生。 还在睡梦中的陈斌, 没想到被自己兄弟左右开弓两巴掌, 脸都红了。 陈斌懵了瞬间:“操, 陈全儿?!你他妈打我做啥?”陈斌捂着脸坐起来,又懵又怒,酒意都快没了。 农家乐小爸爸_88 陈全眼睛都红了, 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就在刚刚, 当他听明白那个中年男人所说的事情, 整个人都震惊的大脑一片空白。 “大哥,你——”陈全一把抓住陈斌的衣领,指骨发白。陈全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都知道了,大哥……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你,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斌愣了下, 很快明白过来陈全的怒意从何而来。原本打算再瞒一阵子,不知道他家陈全儿从哪里听来的。陈斌扯出被陈全拽住的衣领, 有些烦躁地胡乱抹了把脑袋。 “你都知道了。还能怎么想……大不了蹲几年监狱……” “几年?!五年?还是十年?又或者是一辈子?”陈全十分想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他大哥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 “这种事情你怎么不向家里说?大家一起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硬抗有希望……你要是真进了监狱, 你要让你爸妈他们怎么办?” 陈斌苦笑道:“咱们家是怎样的我还不清楚吗?这么多年了,也就盼着我能在外面混的好点,谁想是我不争气, 竟然粘上这种事情。” 陈全呼吸微窒。 “警方现在没有找到有力证据,一时半刻也不能拿我怎样,陈全儿你就不要太担心了,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对了,倒是你,刚刚都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蓉城上班吗?” 陈全脸色略微不自然:“嗯?呃,我,我最近恰好出差过来,嗯,就是初四那天。”大年初一他还和陈斌和陈灏在蓉城青苔村玩了一天。 陈全话中哪里似乎触及到陈斌的烦躁事,陈斌一副心声不宁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多问陈全今天酒店碰见的人事。 “大哥,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陈斌去洗了把脸,无所谓道,“那家人一开口就是八十万……横竖我烂命一条,也没什么害怕的。” 陈斌想的明白,虽然这次事故确实和他没有直接关系,警方也没能拿出有力证据他杀人,但因为有旁人作证他有杀人嫌疑,而且死者家里人也好像认定是他作为的一样,撂话说八十万便可私了,否则,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他进监狱。陈斌不信,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让谁进监狱岂是他们说进就进的。 …… 陈全那天晚上七点离开陈斌住宿的工地,直奔他和陆东棠落脚的地方,回去刚好九点。 热腾腾的饭菜摆了半张桌子,陈全握着筷子刨了两口饭,四处望了望:“陆先生他什么时候回来?”不知从何时起,如今陆东棠但凡有事外出,通常都会和陈全说一声。 布莱斯哑着嗓子说:“陆先生今晚可能不会回来。”早在前不久,有消息说陆先生还在处理事情,时间不定。 陈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虽然是知道,但莫名的感到有点烦躁,说不上是哪里,但心里总免不了有点不痛快。陈全索性早早洗漱睡下。 陆东棠当晚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陈全打算独自打车去陈斌那儿,无奈忠诚的布莱斯说什么也不让他一个人外出。 “陈先生如果执意要一个出去,那我只有先通报陆先生了。” 陈全噎了一下,心想算了,就当多个免费司机也不错。 布莱斯车技果然不错,陈全一开始只报了个地名,等他再迷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大楼下面某一处了。 布莱斯在车里等他,陈全提了早饭独自进了楼。 陈斌因涉嫌杀人事故,被工地停工半个月。所以当陈全敲响陈斌房门的时候,不意外会把里面的人吵醒。 没人应。 “难不成大哥不在房里?”陈全一边心想着,一边掏出手机给陈斌打个电话,早知道昨天走的时候该给大哥说一身,说他今早会早点过来的。 “嘟,嘟,嘟——”手机声音从房里传出来,又被忽然掐断。 陈全拿着手机,皱眉站在门口,此刻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是个熟人。 “一大早他妈的谁啊?”玩世不恭的语调配上对方吊儿郎当的身形,很快让人认出眼前的男人是谁。 “呵,怎么又是你。”陆北军脸色略微泛白,讥讽道,“你家陆先生不行了吗?看你一大早还挺精神的,怎么,他没法满足你了?也是,做了那么多下三滥的事,早晚得阳/痿。” 陈全愣了下,等他听明白陆北军接下来的话,蓦然愠怒,差点把手里给他大哥带的早饭包子拍那人一脸:“你少他妈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大哥人呢?让开——大哥?大哥?——”没等陈全喊两声,房里的陈斌就已经出来了。只是陈斌的模样委实不太好,脸上青青紫紫的,灰败惨淡,似乎比昨天伤的还重。明明昨天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你他妈干了什么?”也不知忽然从哪里冒出来的怒气,陈全一把狠狠揪住陆北军的衣领,把人狠狠制住,“你他妈来这里做了什么?怎么会在我大哥房里?说啊!” 陆北军被制住,也不反抗,嚣张地看着陈全。 “陈全儿,你放开他。不是他。”陈斌在一旁开口。 陈全看看他大哥,又看看一脸嘲讽的陆北军,最后松开手。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全低吼。 房间比昨天见过的还乱。空气中漂浮着酒精与血腥的混合味道,令人几欲作呕。陈全这才注意到,房间里酒精与占了血的纱布散了遍地。陈斌脸上虽然多处青紫伤口,但多是皮外伤,看走路精神倒也不像受了重伤,反倒是一旁衣冠不整的陆北军,那裸/露出来的腰上分明正缠着雪白纱布。刚才陈全只顾想到他大哥又被欺负,竟没料到是这陆家少爷受了伤。 事情是这样的。今早凌晨两点左右,陈斌手机接到一通电话,正是死者李家的人,对方让他立马独自去西街小巷,便减少十万的债务。陈斌再三琢磨,还是决定去看看,毕竟十万不是小数目,而且他想看看那边的人能耍出什么花样。谁知等他来到西街小巷,漆黑小巷中忽然蹿出四五个人,对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陈斌没料到那帮人真有那么狠,想要活活打死他。陈斌孤立无援,料想今晚可能真要丧命在这里了。就在这时候,从外面忽然闯进来一辆车,横冲直撞,差点撞上陈斌。车上的人下了车,正是陆北军。 陆北军毕竟是陆家人,从小到大少不了习练拳脚功夫,但对方毕竟人多势众,打斗中不知是谁暗中一把钢刀插过来,直直□□陆北军侧腰…… 陆北军毫无征兆的倒在地上,对方愣了瞬,迅速撤退离开。小巷立马恢复漆黑安静,只有两道沉重呼吸声。陈斌从另一边爬起来,待看清陆北军的状况,狠狠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爬过去。 “小军——小军,小军,你没事吧?你怎么样?”陈斌此刻哪里还顾得了别的,他把陆北军搀扶起来,手上立马是粘腻感。 “你受伤了,小军,小军——你怎么了——你哪里受伤了啊?——”空寂的小巷里,只有陈斌着急担忧的声音。 好半响,一道虚弱的声音才颤悠悠响起:“哎呦妈呀,我勒个去,痛死老子了……”陆北军一手扶着腰,呻/吟着。 陈斌离得近了,这才闻到周围一阵浓浓酒精味道。看来昨天晚上这陆北军又喝了不少酒。 陈斌撤了手。这人还有功夫呻/吟,看来是没有伤到要害。 “大晚上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陈斌垂眼抹了一把破裂的嘴角,身上很痛。 陆北军捂着受伤的腰,委委屈屈的凑到陈斌身边:“怎么,不欢迎我啊,刚才要不是我,你还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呢。” 陈斌有些烦躁的扒了扒头发:“有你也被打成这样。现在也没什么事了,你赶快回去吧。” 一听陈斌开口就是赶人,陆北军才不管,不乐意了,借着酒意开始撒疯:“你,你好狠心,我都为你受伤差点死了,你不安慰感谢我就算了,竟然还赶我走,良心啊,咳咳,不行了不行了,我喘不过气,咳咳,要死了要死了……” 陈斌被陆北军嚷的没辙,大半夜的,也不怕惊扰到四处的街坊领居。这人今晚毕竟也是因为帮他而受的伤,于情于理陈斌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把人赶走。 农家乐小爸爸_89 陆北军顺利留宿陈斌那里。 陈斌以为陆北军伤的不重,毕竟这人事后还生龙活虎的和他贫嘴,于是,直到俩人回了房,开了灯想清理伤口的时候,陈斌才看清楚陆北军腰侧伤口处已经被血水染红了一大片。 陈斌吓了一大跳,拉着陆北军就要上医院。 陆北军倒不是很在意,死活不同意和陈斌去医院。陈斌实在拿眼前的人没办法,只得连夜跑去最近一家药房买了消毒酒精纱布和一些止血药剂回来。 俩人折腾完,也差不多快凌晨四点了。俩人再没精力计较,各自倒头就睡。直到陈全一大早来敲门。 …… 陆北军借着自己是伤号,一屁股大喇喇的占了整张床。房间杂乱不堪,也没收拾出个地儿可供多余人坐坐。兄弟俩倒也不在意这些,是站是坐也都无所谓。 陈全抱臂靠着一面墙壁,一脸沉重,刚才差点和那床上的陆某人动起手来,现在想来却是自己太过冲动。他虽然不是很了解对方,但陈全知道,那是陆家的人,他亲眼看见的,何况今天中午他们还在酒店以那种方式碰面,现在又见他竟然出现在他大哥住的地方,怎么想这人都不是个善茬。 大哥和这陆家少爷似乎还很熟悉。 “哎,陈斌,我要喝水。”陆北军嘴里正鼓鼓地吃着陈全带来的早饭包子,一边踢踢脚,示意自己渴了。 “有手有脚,自己烧去。”陈斌懒得多招呼他。这人还蹬鼻子上脸了,要不是看在他替自己挨刀子,陈斌早把这人扔出去了。 陆北军瘪了嘴,唉唉道:“可怜的,为了别人挨刀受伤,如今想喝口水,还被嫌弃,唉,唉。” 陈斌脸皮僵了僵,看了眼一旁的陈全,起身去给陆北军烧热水。 …… 陈全不可置信,不曾想他大哥不仅认识陆氏的人,甚至还和这陆北军走的如此近。 第62章 陈全那天终究没机会私下向陈斌问清楚心中的疑惑, 因为那边陆北军忽然浑身发热, 高烧不退。 “这他妈究竟是什么包子——难受死了——”陆北军烧的迷迷糊糊, 有气无力哀嚎。 这陆北军也真是倒霉。昨晚挨了刀子,一晚上都好好地,一大早还有精神抢陈全的早饭吃, 吃饱喝足, 谁想没多久, 这人就在床上哀嚎翻滚,直呼头痛,肚子痛,可没把陈斌兄弟俩吓一跳。 一开始,陈斌和陈全正在一旁商量法子,陆北军不时插科打诨两句, 陈斌懒得理, 这陆北军又哀嚎几声这不舒服那儿不舒服, 寻求关注。陈斌知道这人是吃饱喝足皮痒痒了,直接忽略。后来不知何时, 陆北军渐渐消了声,等兄弟俩注意到的时候,床上的人已团成一团, 牙齿死死咬着, 额头豆大汗珠滚动。 “哎,起来,装什么死。”陈斌推了下陆北军, 陆北军没动,浑身滚烫。 陈斌探手一模,心里大惊,这人什么时候发的高烧?!都快煮熟了! “喂,陆北军,醒醒,醒醒,别装了,快给我起来。” 陈全在一旁皱眉看着,这陆北军脸色绯红,汗珠滚滚。 “大哥,我看不行,这人情况似乎比较严重了,得送医院。” 陈斌爆了一句粗,拉起陆北军就要去医院,顿了下,他又折回去把压在床底的余钱全揣在兜里。 现在是早上,下楼时候肯定会碰见其他民工。陈斌也没功夫和旁人打招呼寒暄,把死沉死沉的陆北军径直背下楼。陈全在后面看扶着前面俩人,兄弟俩人火急火燎离开。 “哎,你们看见了吗,那谁?陈工头背上背的是哪个?” “哟,这是怎么了,着急麻慌的。” “后面那小伙子不是昨天来我们这儿找人的吗,好像是,是陈工头什么远房亲戚。” 人群中又传来一道声音:“你们听说了吗,昨晚上西街那边好像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 “就是就是,快说来听听。” “我听我二姑家的幺妈说,昨晚她们西街上好像发生了杀人案子,有人的腿都被砍断了,血淋淋的,流了好大一滩血。” “真的假的?” “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今早在那边扫地的,问问他们那地上是不是有一大滩血渍。” 众人不约而同沉默了瞬间,再联想刚才急冲冲离开的陈斌几人,皆心有戚戚。 陈斌和陈全哪顾得其他人怎么看他们,俩人一路奔下楼不远,布莱斯就走了过来,把他俩人接上车。 人是陈全叫来的。 “麻烦这位兄弟,去一下港区十二医院。” 布莱斯从后视镜扫一眼后面三人,点点头。 陆北军已经痛的没有力气嚷嚷,软软的倒在陈斌怀中,断断续续地哼唧着。陈斌眼中的着急掩藏不住,抬眼看了五次开车的布莱斯。布莱斯车技不错,很快,一路闯过四五个红绿灯,终于在陈斌第六次抬眼看他的时候,他们到了医院。 一路马不停蹄缴费检查,医生很快确定了病症——急性阑尾炎。原来,陆北军腰上的刀伤看似不严重,结果伤了阑尾黏膜,细菌感染引发弥漫性阑尾炎和阑尾周围化脓。刀尖再戳进去两厘米,陆北军现在恐怕已经丧命。 手术室外,陈斌眼睛都红了,陈全拍了拍陈斌肩膀,不知该说什么。 手术不大,却花了三个小时。期间,陈斌一言不发守在门外,浑身透着自责和阴郁。 …… 陆北军手术很成功。过程中虽免不了着点罪,好在麻醉药的药效消失之后,这人又醒了过来。 “哎……哎呦我去,咋这么痛啊,比刚才还痛!” “你别乱动,”陈斌站了起来,皱眉说,“小心伤口,别乱动,小心再感染了。” “哎?”陆北军呆了下,悄悄从被子里伸手摸了摸疼痛的地方,好家伙,谁给他绷了这么一大圈绷带。 农家乐小爸爸_90 一旁的医生说:“你这兄弟的阑尾割了就没什么大事,只是要注意术后护理,如果护理不当,导致伤口发炎、伤口崩线,那受的罪可就大了。饮食上也要注意,最近就先喝点米汤吧。” 医生嘱咐完便离开了,十分淡定,这阑尾炎确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绝症。只是病房里有一人无法淡定了。陆北军呆呆的指着自己:“我?阑尾割了?” 陈斌嗯了一声。 这下陆北军不淡定了。操他妈的,老子不过睡一觉,阑尾就没了?谁他妈敢给我陆小爷摘了?! “谁给他这个胆子的?!” 手术前需要病人家属签个协议,当时陆北军痛的话都说不出一句,陈斌问了几下都没问出联系人的方式,难不成要先等陆北军清醒过来?陈全皱眉,布莱斯一脸麻木。最后陈斌一咬牙自己上去签了。 陆北军一听是陈斌签的字,满腔怒火硬是拐了弯变成像是受了天大委屈模样,开始哼哼唧唧:“嗯……好难受……不舒服……痛……好痛……好痛啊……” 陈斌不敢大意,连忙上前询问。这陆北军平常再怎么不着调,毕竟也是他工地上的兄弟,如今更是因他受了伤丢了阑尾,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哪里不舒服?”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明知有可能是这小子故意刁难他,陈斌还是憋着一口气把这人服侍顺溜了。 同病房的病友说:“瞧这兄弟俩感情真不错。” 陈全从头到尾一直在旁边看着,有时帮忙取药倒水叫医生护士,布莱斯在外面等他。陈斌终于把里面的祖宗伺候着睡下,推门出来便看见陈全和布莱斯都等在门外。 陈斌看看陈全,又看看布莱斯。这布莱斯他看着其实有点眼熟,后来想了很久他才想起,这人似乎在去年陈全儿结婚时候见过一面,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复杂,他也没多留意这人是否就是当时的那人。 “这位……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位兄弟,这次真是多谢你了,否则……我那朋友就危险了。”陈斌向布莱斯道谢,不管怎么说,今天还真是多谢这位兄弟帮忙把人送到医院。 当时陆北军的状况很不好,只担心多耽搁一会儿闹出人命,陈斌打算送陆北军去医院,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快捷交通工具,幸亏陈全儿主动提出他认识一人,正在这附近,可以请他帮忙把人送去医院。布莱斯也没多问什么,陈全怎么交代吩咐,他照办既是。陆先生有交代吩咐,务必跟随好陈先生。 “不谢,叫我布莱斯就可以,这是我应该做的。”布莱斯嘶哑着嗓子,沉沉道。 陈全看了布莱斯一眼,紧张之余也是心存感激。首先,会紧张是因为陈全心虚,这人是陆东棠手下,而自己又和陆东有着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陈全生怕被别人看出知道什么。其次,感激布莱斯今天出手帮助他们,确实,这陆北军毕竟是陆家的人,是陆东棠同父异母的兄弟,如果陆北军今天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想必自己和大哥都脱不了关系。 陈斌再三感谢布莱斯。 陆北军割了阑尾,一时半会儿还得在医院躺几天,还需要人照顾。陈斌请陈全帮他照看下医院里的陆北军,他先回工地一趟拿点东西过来。 陈斌走后,陆北军也打上小呼噜,陈全在门口瞅了一眼,又去药房拿了药。 …… 陈斌回去拿了洗漱用品和存折,又急急返回医院,却发现病房里人没了。连陈全儿也不见踪影。病房里有人对他说,哎呀,你跑哪里去了,刚才你前脚才走,后面就忽然来了好大一拨人把你弟弟抬走了……什么?其他人?一起都带走啦……这位大兄弟,没出啥事吧…… 陈斌白着脸木然地摇摇头,握紧手里提的袋子。 陈斌打陈全电话,通了,没人接。陆北军电话提示关机,不晓得他带在身上没有。 这陆北军到底被谁接走了?才刚动过手术,万一不注意感染了怎么办……还有陈全儿也联系不上…… 关心则乱,陈斌胡思乱想半天才想起去问问主治医生。然而,等陈斌找到给陆北军开刀的主治医生,却发现他的脸色竟然比雪还要白。 主治医生惨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地敲着电脑,看见陈斌进来,像是见到鬼一样。陈斌着急的问了陆北军的事情,医生磕磕巴巴地讲述不清,凑近了听见医生祥林嫂似得重复哆嗦着:“完了,完了……完了……” 陈斌皱眉,这主治医生虽然讲的糊涂,陈斌还是大概听出来几个重要名字,市一医院,回家…… 难道是陆北军他家里的人来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陈斌犹豫几秒,最后还是放不下,他对自己说,就去看两眼。 陈斌立刻转了方向朝市中心市一医院赶去,可惜等他到了医院也无法问出陆北军在哪里,怎么样。前不久确实有位叫陆北军的病人转至他们医院,可那位病人入住的是特殊VIP病房,根据医院规定,不可向外人泄露病人信息。 陈斌终于像转不动的陀螺一样,木然耸立在医院大门口,拒之门外。 …… 另一边,陈全正陷入难言的窘境中无法抽身…… 前不久,他大哥陈斌刚刚离开医院,病房里忽然就闯入五六个黑衣人,二话不说便要带走正躺床上的陆北军。陈全自然不能同意,谁知道这些人是谁,床上被吵醒的陆北军更是鼓着铜铃似的眼睛嚷嚷着不回去,可惜他腰腹上还盘着偌大一道刀伤,这嚷人的气势大大减半,布莱斯随时防范着以免在争执中伤了陈全,一时,病房颇为热闹。来人手脚很快,陆北军很快被迫被抬走。医院医生护士见这气势,竟然也没人敢上前阻拦。一行人直下负一楼车库,陆北军被抬入一辆黑色加长房车。 陈全还要追上去,布莱斯却一步挡住他的脚步。 “布莱斯,你干什么?”再不追上去,那些人就要离开了。 布莱斯不卑不亢,嘶啦着沙哑嗓子说:“陈先生,布莱斯的任务便是保证你的安全,请陈先生不要为难。”陈全肚子里如今可怀着陆先生的孩子,不能冒任何险。 “何况那些人并不是普通人,我相信陆三爷被他们带走好过待在这里。”布莱斯说完,便垂眼闭口退下。 陈全怔,正要说什么,像有所感应般,陈全猛地回头,赫然看见陆东棠正伫立在离他不远处。 第63章 陈全讶异, 陆东棠怎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也来了?”陈全快步走过去。 陆东棠看一眼已扬长而去的车队,淡声道:“恰巧谈生意路过。” 陈全呆了呆, 陆东棠确实很忙, 经常见不到他人影,陈全并不清楚陆东棠的生意, 于是说:“你现在来的刚好,你的那个兄弟, 就是叫陆北军的那个, 刚才忽然被人带走了, 不知道是哪个……他身上还有伤……”陈全急忙把发生的事情说给陆东棠听,毕竟他们才是兄弟。 陆东棠听完, 并未立刻发话,只是说:“先上车。” 陈全顿了顿,随陆东棠上车。 “真的, 我不骗你, 刚才真的有一大群黑衣人把你兄弟陆北军带走了, 他才动过手术, 嗯, 那个手术不是很大, 就是切了阑尾, 不过很成功, 只要注意修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陈全后知后觉,陆北军在医院动手术摘除阑尾,陆家的人似乎并没人知道, 是他大哥签字决定的,如今人家亲兄长来了,陈全越说越心虚,最后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 陆东棠也没打断陈全,靠在椅背上,静静地听着。 陈全东拉西扯半天,终于停下来。 农家乐小爸爸_91 “我知道。”陆东棠开口,视线悠悠掠过身边的男子,陈全如今穿着厚实大衣,无法瞧见隐藏在里面隐约的异样弧度。 “你知道?”陈全正心虚的厉害,并没注意到陆东棠那一闪而过柔软的目光。 陈全脑袋一时有点乱,今天早上事发突然,他们也并未告诉任何人,陆东棠又怎会已经知道。 陆东棠已撤回视线,随手打开一个文件,开始翻阅,嘴上淡若清风:“刚才去的那些人,正是我二弟的人。” 陈全彻底傻愣,原来陆家的人不仅早就知道陆北军受伤住院,就连陆东棠也都已经知道刚才去的人是陆家的人。难怪刚才在病房里陆北军一个劲嚷嚷着不要回家,想必他刚才也已经认出那群人的身份。 陆北军被他二哥陆南珣的人接走照顾,确实比待在这小破医院好。 只是,到底是谁通风报信? “好了,你也都知道了,跟我回去吧。”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陈全抿唇,道:“是谁告诉你们的。” 陆东棠批阅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 陈全怔,这是怎样一种眼神,幽深中不带一丝一毫其他感情,夹杂着不可思议,似陈全问了什么了不得事情。 “你以为?” 陈全闭了闭口,抬眼掠过前面的后视镜。他一直以为陆东棠让布莱斯寸步不离跟随他,是为了监视他,以防他逃脱。 陆东棠继续手上的动作,签下最后一个字:“我还没有这么无聊。” 竟然不是么? 副驾驶上的布莱斯开口:“回陈先生的话,因为港区十二医院连同以西至三环正是陆家二公子的产业,从我们一踏入十二医院起,陆二公子就已派人过来,事实上,甚至最终给陆三公子开刀做手术的医生也是国际上知名专家。” 陈全恍然大悟,陆北军事发忽然,陈斌当时也是担心,遂选择离工地最近一家比较可行的医院。既然医院早已认出陆北军是陆家二公子,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决定是否动刀。当时要求家属签字,陈斌是出于无奈,却不想背后陆家其实早已批复。那陆家当时又为什么不直接出面,反倒只在背后看着,任他们在医院里东奔西走? 陈全这时候才忽然想起,他似乎应该先给陈斌打个电话,一会儿如果他返回十二医院,却发现那陆北军不在了,肯定会担心。只是陈全摸遍全身上下,都没找到手机,糟糕,手机怎么不见了,难道是刚才推挤中弄掉了? “你在找什么,这个?”耳边传来陆东棠清冷的声音,陈全猛地抬头看去,赫然瞧见陆东棠手中正拿着一只熟悉的手机。想也没多想,陈全伸手一把夺过。 气氛霎时有点微妙,尴尬中又浮着几分暧昧,陈全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 “手机怎么在你这里?我还以为掉了……” 陆东棠指腹微微碾磨下刚才闪过的余温,没有说话。 陈全顿了顿,轻声开口:“那……我还能去看他吗?嗯,我的意思是,我大哥毕竟和陆北军认识,一开始也是我大哥把他送进医院,这要是忽然找不见人,我大哥可能会担心的。”陈全手里拿着手机,打算先给陈斌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并不清楚那陆北军在哪里。 陆东棠:“陈全,你或许并不了解你大哥。” 陈全怔,被陆东棠这忽然的话弄的似是而非,这什么意思? 然而,陆东棠似打定主意不再开口,闭目养神。陈全在一旁琢磨许久也没想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 今天一大早陈全就跑去陈斌那里,后来又发生陆北军那件事情,闹到现在终于得以喘口气,陈全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半。陈全掏出手机给陈斌打了电话,大意说了陆北军的状况,让陈斌不要担心。 陈全挂断电话,内心沉沉叹口气。一旁的陆东棠正在小憩,陈全索性也闭上眼休息。 这一觉并没睡太久,没多久陈全被叫起来。 陈全随陆东棠下了车,发现这里是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像是个私人会所。精致大气的装潢,无处不在地释放着它典雅的气息。 “陆先生来了。”陆东棠一行人刚刚踏入会所,便从里面走来一人。 “厉总。”陆东棠点点头。 “陆先生,许久不见,我接到陆先生的来电就已命人备好一切,陆先生这边请。” 陈全跟在后面,抑制不住好奇四处望了望,这里确实是俱乐部,只是与他脑海中那个充满淫/秽、嘈杂的印象稍有不同,偌大会所内的墙壁似一面巨大的宣纸,水墨之花在上面绽放,绵延山脉,腊雪寒梅,灼灼桃花屹立于宁静湖泊之上,楼梯上原木花纹显得更具古香古色。 陈全一行人并未穿过大堂,而是通过后台直接上了会所顶层。 陈全站在颇具清雅古风的高层,车水马龙的繁华尽收眼底,令人暂离纷乱的尘嚣,沉浸在悠远宁静之中。 “可喜欢这里。”身后,是陆东棠的声音。 陈全回过神来,不知何时,其他人已离去,偌大房间里只剩他和陆东棠俩人。 陈全想了想,老实回答:“喜欢。”确实,如此高端私人会所,只会是他们富豪的休闲场所,平民如他这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来一趟。 陆东棠对陈全的回答似乎很满意,嘴角微不可察弯了弯。室内很温暖,陆东棠脱掉外套,身上只着一件雪白衬衫,精壮身材被衬托的越发性感。 陆东棠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谈公事吗?陈全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刚才车上时候还说回去,怎么这会儿又来这里,就算他要谈公事也没必要拉他一起吧。陈全并不清楚陆氏业务,也没兴趣。 “还在发什么呆。”陆东棠站在内间,说。 陈全眨眨眼,有点怔,陆东棠什么时候把衣服都换好了,此刻正着了一身丝质薄薄睡衣站在门边,挺拔又清雅。 “呃,这是……”陈全吞了吞口水,这人似乎从来不喜欢裸睡……不是,现在外面是大白天,睡什么啊。莫名其妙紧张了一瞬,陈全后知后觉才注意到这里似乎是一处独立豪华双人套间。 陆东棠解衣服带子的动作一顿,抬眼朝陈全看去,闲闲地半靠门檐。 陈全被陆东棠看的喉咙一紧。 “我,我,”陈全很没出息的倒退两步,脑袋里不合时宜地浮现过往一幕幕尴尬场面。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索性将人一次性为难到底,陆东棠走近陈全,微微垂眸。俩人之间的距离近的只隔半只胳膊。陈全防御动作太不专业,只眨眼间便被陆东棠毫无痕迹地化解,下一秒,陆东棠伸手朝陈全抓去。 陈全惊呼,来不及多想,手腕一转,想要金蝉脱壳,然而格挡姿势还没摆开,后退的去路已被陆东棠挡住,陈全一脚踩空,下盘不稳,身体斜斜地朝后直接栽去。 农家乐小爸爸_92 糟糕!陈全心里哀嚎出声,眼前眼花缭乱一闪而过,陈全跌入一个厚实的胸膛。 “唔。”陈全闷哼出声。 陆东棠不认同地轻蹙眉头,手臂稳稳把人稳住,语气略带责备:“手脚怎么这样松散,如果哪天碰上危险,你一个男人没有力量,还怎么安全脱身。” 先前一触即发的暧昧氛围瞬间破裂,事态的发展令陈全措手不及。陈全没好气道:“是,我一个普通老百姓,哪里比得上你陆先生手脚利索。” 陆东棠看着怀中恼羞成怒的男子,继而沉沉低笑出声:“好了,是我不该忽然试你。” 陈全大惊,不想陆东棠竟然对他服软。 许是今天的陆东棠格外有温度,不似过去那般冷冰冰,陈全不由放松心神,由着陆东棠让他躺下泡澡。 陆东棠自然不会毫无缘由带他来这里。独立豪华套房内,设有独立水力按摩池,湿蒸房,淋浴间。陈全舒服地泡在水池中,感受着身体里每一个细胞渐渐舒展,紧张的肌肉彻底放松。 靠在池边的陈全昏昏欲睡,陆东棠缓缓摇动手中酒杯,似醉非醉地看着趴在池边的男子。陈全似无所觉,陆东棠抬手拨了拨陈全汗湿的额发。 “陈全。”耳边,是陆东棠浸着酒香的低沉性感声音。 陈全半眯着睁开眼睛,水雾缭绕,氤氲着一股暖和的气息。 陈全迷失自我前一刻,心想:以后泡澡时绝对不能睡觉,都出幻觉了…… 第64章 水墨浸染的暖和房内, 陈全还在沉睡。这一夜,陈全睡得很熟。 陆东棠何时离开的, 陈全一点也不知道。当他睡饱醒来时候, 偌大房内已只剩他一人。陈全在床上翻个身,浑身还带着酥软, 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站在淋浴间,温热的热水从头顶簌簌冲下, 身前全身镜渐渐模糊, 隐约能看见一个修长身形。陈全双手抵住镜面, 任由热水冲刷,水流顺着起伏有致的人鱼腰线, 滑入茂密丛林。 自从知道怀孕,陈全便刻意的不去注意自己的身体。一开始,陈全并不相信身为男子的他真能怀孕, 即使有贺琛林的再三诊断, 陈全也只当天方夜谭, 后来, 他的身体出现一些列反常反应, 陈全是害怕的, 害怕他哪天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直到如今, 紧致的腰腹渐渐显山露水,越发圆润凸起,陈全终于不得不承认, 这不是他长胖,可能确实有了所谓的孩子。 陈全有些迷茫地抬手摸了摸肚皮,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他很清楚,也从未忘记,陆家一开始对他有多决绝,陈全也不可能忘记。 “……陆东棠……现在你到底想要怎样?……”由于陆家的态度一向过于公事公办,陈全如今才更加看不懂陆东棠的亲近作为。自陆东棠从美国回来,他时有时无的亲近意味,陈全不可能毫无感觉。若说为了孩子,陆东棠他大可不必如此勉强,既然当初陆家兑现承诺救他陈全一家,陈全便绝不会食言生下孩子,大不了最后再赔上一条贱命。 外间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陈全裹了浴巾出来,拿起手机一看,是家里的电话。陈全呆了两秒,现在是早上十点半,想不通大早上家里给他打电话有什么事。 陈全顺了顺嗓子,看不出一丝异样后,这才接通。 “喂。” “通了吗通了吗……快点问问……”电话那头有点杂,似乎人挺多的。 “老大啊,现在在忙吗?”是陈全爸爸陈志华。 “爸,不忙的,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志华那边似乎有些为难,语气挺着急的:“老大啊,你最近有联系过你大哥吗?哎,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了,昨晚你大伯家突然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说什么你大哥在外面出事了,要我们赔钱……有没有这回事啊,你大哥那边我们后来也联系不上,急死人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陈全大惊,陈斌在这里摊上事怎么家里也知道了,陈斌的意思自然不会和家里说,是谁给远在蓉城的老家通风报信? “老大?老大?在听吗?” “哦,在的,爸,”陈全赶紧问道,“对方还说了什么?” 陈志华在那边说:“听你大伯说,那边说,让你大伯家三天内拿钱去北京赎人,还说什么如果我们不去,你大哥就要坐牢……对了,还有什么杀人偿命,老大啊,这都是咋啦,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陈全心里忍不住爆句粗,那群人太可恶,不仅硬是把杀人罪栽在陈斌身上,暗地里还派人去殴打他大哥,眼看他大哥不妥协,竟然给家里老父老母打电话去威胁。家里老人从没出过远门,更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吓得六神无主,担惊受怕。 电话那头传来他大婶马冬兰带着哭腔的声音:“哎呀,这死小子,早就叫他回来回来,偏不听,在哪里不是一样打工,偏偏要跑北京那么远,如今出了事,也联系不上,想让我们急死啊……” “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陈志国道。 “哎,大哥大嫂,你们也别太担心,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还不能确定……或许只是一时联系不上斌斌……斌斌那么懂事,怎么会……” 陈全在这边皱紧眉头,说:“爸,妈,你们让大伯大婶先别担心,我先打电话问问我大哥,嗯,我找找看认识北京的哥们,让他们帮忙先找找……” 陈全挂断电话,立刻给陈斌拨过去,对方提示关机。陈全心里忍不住嘀咕,昨天才给大哥通过电话,那时候都还好好的,只是现在怎么也打不通,难道真的出事了…… 陈全心里总感觉不踏实,决定立刻再去他大哥住宿地方看看,确定他大哥是否安好,而且他觉得有必要和大哥商量下这件事的解决方法,要不然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陈全立刻换上大衣,确定身体被严严实实遮挡,看不出一丝异样,这才推门出去。 陈全刚出电梯,毫不意外在门口处看见等候的布莱斯。陈全揉了揉太阳穴,布莱斯上前,低声说道:“陈先生起来了。” 陈全捂嘴干咳一声:“早。” 布莱斯退至陈全身后,摆出一副保镖姿态。 俩人来到陈斌住的地方,陈全很快发现陈斌的门虚掩着。 “大哥——”陈全一边推门,一边走进去。 房间空无一人,似昨天他们离去时一样杂乱。 “哎,你们找陈工头吗,他不在——” 外面,有人在对他们说话,陈全赶紧出去,正是那天和他打过招呼的胡子。 胡子抽了一口烟,道:“是你啊……来晚了,你大哥已经不在这里了……昨天晚上,大概九点吧,来了一群警察把你大哥带走了。” 陈全脸色发白:“警察……不是说没有找到有效证据吗,怎么会是我大哥……” 胡子喷了一口烟,模糊了他的眸色:“谁知道呢……那里面的关系,谁能说得清……”胡子语气冷酷,透着一股子冰冷的麻木无情。 陈全着急他大哥安危,并未注意胡子语气的异样。 昨天晚上,警方是拿着正式拘捕令来的。那时陈斌刚从外面回来,警方已等候他一个多时辰。 农家乐小爸爸_93 警察局。 陈全马不停蹄赶到警察局,希望能见陈斌一面,然而,根据法律规定,家属或朋友不能会见犯罪嫌疑人。 “为什么不可以?”陈全瞪大眼睛,“你们这平白无故的就把人抓了,谁知道有没有刑讯逼供,我总要问问清楚。” “陈斌杀人事件,证据确凿,你们有权委托辩护人介入,但也只能等到法院开庭才能见面。”警方自然不会理会陈全的请求。 陈全身形差点站不稳,紧紧握住手心。 “陈先生,你没事吧。”布莱斯在一旁问道。 陈全摆摆手,努力压下心头骤然蹿起的波动,不能慌,不能慌,他现在必须保持清醒冷静,想想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陈斌现在已经被警方拘禁,想必家里很快也会知晓,他不再是小孩子,是家里成年男子汉,这时候他必须站在前面。 “布莱斯,走,去律师事务所。”他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找委托律师提起诉讼。陈全相信他大哥陈斌绝对不会做出杀人一事,这次事件中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陈先生,”布莱斯略带犹疑,“需要请示陆先生吗?” 陈全怔,侧头看向布莱斯,布莱斯滋啦着破碎嗓子道:“你大哥的事情,依我看或许并不简单,请示陆先生或许对你大哥的案件会有所帮助,至少陈先生能委托个较为专业的律师。” 确实,陈全其实连北京有哪些事务所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哪些律师靠谱,这也是他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情,内心其实毫无主意,如果陆东棠肯答应施以援手,情况起码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可陈全并不想主动去找陆东棠帮忙,说不上来缘由,若非人命关天,陈全并不愿多欠陆东棠人情。 布莱斯见陈全不出声,缓了声音说:“陈先生其实不必感到压力,以陆先生如今对陈先生的态度,我想陆先生是愿意陈先生去找他。” 陈全睨布莱斯一眼,布莱斯点点头说:“何况陈先生身体如今不比寻常男人,如果陈先生身体因此出什么意外,可能与此事有关的所有人都不得安稳。” 陈全瞪直眼睛,他一直怎么没发现这布莱斯口才如此好!软硬兼施,让他骑虎难下。 那天,陈全最终还是找陆东棠寻求帮助,这件事毕竟关系到他大哥的将来,他不敢把他大哥的安危堵在自己的倔强上。陆东棠倒也没摆架子,许诺最迟明天,便有刑事专业律师联系他。 …… 陈全回家,再三考虑后,决定还是先把陈斌的事情压下,暂时瞒着家里,等律师来了,了解案情,看看能否尽快救他大哥出狱。家里都是毫无文化的老人小孩,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能帮上忙,只会让他们更加担心。可惜陈全算漏了一点,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一般犯罪嫌疑人被拘留后,公安机关会在二十四小时以内通知被拘留人的家属。 就在陈全赶赴警察局的时候,警方已经通过电话通知陈斌家人,书面通知也正在寄往蓉城青苔村陈志国家的途中。 陈志华给陈全打电话来说,不好了,老大,你大哥真出事了,北京警察局电话都打到他们家里了! 陈志国一家其实早已方寸大乱,乱成一锅粥。 陈全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陈志华还在那边说:“你大伯一家准备明天就赶去北京,老大,你看呢,今天你能回来吗?明天和你大伯他们一起去北京看看,我和你妈可能随后也会过来。” “不,不要!”陈全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陈全一听他爸妈要来北京,吓得后背冷汗都出来了。他本来就是骗家里禾宇轮休上班,所以他才提前回蓉城公司上班,如果让他们发现自己来了北京,这怎么解释。 “老大,你怎了?”陈志华那边语气略带疑惑,当然,陈志华做梦都想不到陈全拒绝的真实原因,他只是不满陈全听到大哥陈斌出事竟然说出这般话。 陈全冷静一下,解释道:“爸,我的意思是,我就不回家了,还耽误一晚上时间,今晚我直接买机票先去北京找大哥,有什么事可以提前通知你们,我大伯大婶他们随后过来,也就不用那么着急。” 陈志华那边点点头,确实,让他家老大先去北京也好。 陈志华赶紧通知他大哥一家。 第二天天还没亮,陈志国和马冬兰携带两大包东西,怀揣焦急和忐忑赶往蓉城去北京的火车站。 第65章 第二天。 陆东棠果然信守承诺, 早上八点,陈全便见到了那位律师。 “陆先生。” 陆东棠点点头, 转首对陈全说:“你有什么问题,和这位叶修律师说, 他会负责你这次的案件。这是陈全, 也是委托人, 他就交给你了。” 陈全由衷说道:“叶律师好, 我大哥陈斌的案子,还请你多多费心了。” 叶修朝陈全微微颔首, 脸上无甚表情:“劳烦陈先生先与我说一下你与陈斌的事情。” 由于叶修律师的到来,一直以来盲人摸象似的陈全终于找到一点倚靠。叶律师很快介入陈斌杀人的案子, 当天下午, 他便向北京市公安局刑事侦查部门提出申请会见犯罪嫌疑人陈斌。 陈全在公安局门口等了四个小时,晚上七点,叶修才从公安局出来。 “怎么样?叶律师, 我大哥他怎么样了?他在里面还好吗?” 叶修道:“你大哥很好。” 陈全略略放心:“叶律师,你看我大哥的案子……怎么样?” 叶修沉吟,说:“陈先生,刚才我和你大哥交流,陈斌目前的意思是……不进行代理申述。” “什么意思?” “换句话说就是,你大哥是打算认罪。” 五雷轰顶! 不可能! 他大哥不可能杀人! “怎么可能?……我大哥他怎么会杀人?!”陈全急了,“不对,是不是有人对我大哥用刑逼供?肯定是他们诬陷我大哥!大哥他不可能会杀人!” “陈先生你先冷静下。”叶修略略蹙眉,沉声说。 “你让我怎么冷静?!他弄不好会死的!”陈全此时哪里冷静的下来, 杀人,是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 布莱斯在一旁道:“陈先生,你先听听叶律师怎么说。” 农家乐小爸爸_94 叶修说:“警方现在确实掌握了陈斌杀人证据,陈斌又消极认罪,目前来说确实对我们十分不利。不过,陈斌本人的供述其实并非必要,只要我们能找到证据,证明事发当天,陈斌他不在现场的证据,你大哥就有希望。” 陈全死灰复燃,牢牢抓住叶修手臂,说:“真的吗?真的有希望能救我大哥?” 叶修不着痕迹抽出手臂,朝陈全点点头。 …… 第二天晚上八点,北京西站。 陈全站在西站出站口,朝里面张望。 “大伯!大婶!这里!这里!” 陈志国和马冬兰刚下火车,风尘仆仆,俩人背着厚重包裹,挤在熙熙攘攘人群中,艰难出站。 “大伯!大婶!”陈全隔着栏杆,朝站内喊道。 陈志国先注意到陈全:“哎,是陈全!” “陈全……”马冬兰抬起脸,满脸风霜,马冬兰眼睛刹那红了,“陈全啊,陈全……” 陈全在火车站接到他大伯大婶。马冬兰呜呜抽噎着:“陈全啊,你大哥他咋样了啊?咋样了啊……呜呜呜,呜呜呜。” 陈志国扶着马冬兰,也是一脸着急:“陈全,听你昨天给我说还要请律师,这,这该怎么办啊。” “大伯,你们听我说,请律师的事,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我一哥们,他给我介绍了个不错的律师,嗯,现在他已经在了解大哥的案子了,说是有希望!” 陈志国喜道:“是吗?你那哥们,那个律师,真的能救陈斌出来?” 陈全重重点头,陈志国和马冬兰脸上终于浮现一丝希望。 陈志国夫妇今夜就想要去警察局探望陈斌,陈全和他们解释说,现在大家都没法进去,只有律师可以,我们只能等着。 …… 安排好陈志国夫妇临时落脚的地方,陈全连夜赶回去。临走前,马冬兰把他喊住,说,陈全啊,你没住这儿啊。 陈全支吾一声,说,嗯,我暂时和我那哥们一起住……他那边地方小,也没多余房间,所以才给大伯大婶你们另外找了住处。 马冬兰了然的点点头,说,大婶不是那个意思,大婶知道,这次要不是你那好兄弟给咱们找律师,我和你大伯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陈全抓了抓脑袋,赶紧回去。 …… 当天晚上十一点四十,陈全终于回到家。 布莱斯早在在门口候着陈全。 “陆先生他回来了?”陈全抹了一把脸,问道。知道今天要去火车站接人,陈全磨了许久才让布莱斯同意放他一个人去,陈全下午走的时候还对布莱斯好言好语说了许久,说等他安排好他大伯一家,晚上最迟十点回来,绝对不会有事,更不会让陆先生知道。最近陈全为了陈斌的事情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陆东棠其实已经很不满,虽说没有禁止陈全行动,但陆东棠吩咐了,陈全每天晚上必须回家,早点休息。恰巧今天晚上陆东棠有应酬,回来应该会很晚,陈全才敢任性让布莱斯放他一个人出去。后来接了他大伯一家,又耽误了一会儿,回来就已经快十二点了。 “陆先生还没有回来。”布莱斯说。 陈全一听,心里轻舒一口气,向布莱斯道了谢,回屋洗漱睡觉。 陆东棠果然回来很晚,凌晨一点左右才到家。今天他喝了酒,略感头晕。陆东棠推门进去,房内很安静暖和,熟悉的身影裹在被子里,微微起伏。陆东棠上了床,把人拉至怀中,熟练的伸手摸了把略感凸起的肚子,陈全睡得很沉,轻轻咕隆一声“回来了”又睡死过去。 …… 第二天早上,陈全被热醒。背后像靠着一个大火炉,热的陈全浑身冒汗,心烦气躁。 陈全翻了身,满脸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哎,这…… 陈全睁大眼睛,床上这人是陆东棠,只是略微有些不寻常。此时陆东棠满面潮红,呼吸粗重,额头遍布汗珠,身体更是热的像着了火似得。陈全呆了呆,看这样子,似乎在发烧啊。陈全试探着伸出手搭上陆东棠的额头,呃,好烫…… 陈全一骨碌坐起来,大约犹豫了两秒,陈全推了推还在熟睡的陆东棠:“喂,醒醒,醒醒,陆东棠……” 陆东棠睁开眼,眼中难得浮现几分迷茫。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刚才闪现的三分迷茫彻底消失。 “怎么了。”陆东棠说着坐起来,摇了摇头,见陈全穿着单薄坐在一边,随手朝陈全扔了件毛衣。 陈全呆愣地接过毛衣,有点不知该怎么开口:“你……你有没有感觉热……可能在发烧……” 陆东棠靠在床上,嗯了一声。难怪他觉得有点头晕。 “你睡吧,我去隔壁。”说着,陆东棠就要下床。 “哎?!”陈全彻底糊涂了,“不是,你去隔壁做什么……我说你发烧了……要不要先吃点药,你这样烧着也难受。” 陆东棠似有点意外陈全会这样说,停下准备下床的动作,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陈全也没注意这些细节,说着就要下床找药。 “把衣服穿上。”室内虽然暖和,但蓦然从床上起来,难免会有点不适应。 陈全顺手抓起外套套上。 其实这会儿才五点半。 这次发烧来的突然。陆东棠吃了药喝了水,靠坐在床上也没了睡意。陈全也顺道喝了水,脑袋里琢磨着到底还要不要再去躺会儿。 “过来,上床上来。”陆东棠示意他旁边的位置。 陈全愣,先思索陆东棠话里的意思,又看看他,发现陆东棠确实只是让他坐过去。陈全扒了扒脑袋,还是坐过去。 陆东棠很满意陈全的顺从,甚至很有心情的朝外侧让了让。 俩人各自靠坐在床头,室内安静。 “谢谢你,陆东棠。”陈全低垂眸子,开口说。 陆东棠挑眉,朝陈全看去,陈全抿唇道:“这两天我大哥的事情……弄的我毫无头绪,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平静,我大哥的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着手处理。” “我听叶律师说,他平常很少接我们这种……‘简单’的案子,这次要不是你出面请他,他……我大哥的案子,听叶律师说,似乎有法子能救我大哥,我多少心里也放心一点。” 农家乐小爸爸_95 “他真那样说?”陆东棠忽然出声,语气中难得有几分惊讶。 “对啊,叶律师说案子本身不复杂,只是如今我们必须先找到足够的证据,到时候法院开庭,我大哥就有希望得救。”其实,叶修的原话肯定不像陈全说的这么委婉,叶修的原话是:叶修的名气在法律界称得上数一数二,他接手的案件,从无败绩,而且他的要价非同一般,是按小时计算,不说别的,咨询费至少也是五位数起,你的这个案子,是陆先生亲自电话让我过来…… 陈全当时非常震惊,那时请陆东棠援手,是希望他能帮忙找个在刑事案件方面比较专业的律师,竟没想到他一下就找了律师界的名师来。 既然是名师,肯定能力手段非常厉害,律师费也相当昂贵……这……陈全不敢想象这两天已经花了多少钱。 陆东棠不知何时来到陈全身边,他伸手摸了摸陈全暖暖的肚子,低沉了嗓音:“既然如此,你也就放心了,最近孩子可还好?”最后一句转变太快,陈全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脖子一梗,涨红了脸色,不说话。 陆东棠抬眼,陈全羞窘的脖子都红了。陆东棠眸色渐深,俯首在陈全耳边低声说:“要不是现在感冒……真想干死你……” 第66章 早上, 陈全吃过早饭,接上陈志国和马冬兰, 一同去见叶修律师。 陈志国夫妇不懂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好买了一条烟和水果。听他们家陈全说, 这位叶律师是一位非常懂法的律师, 是他一个朋友介绍过来的。陈志国心想, 这叶律师未必看得起他们这点东西,不过这好歹是他们的一点心意。 叶修在北京有自己的事务所。 叶修把手里的东西搁在茶几上, 脸色颇为淡定,似习以为常。 “您二位就不要和我客气, 我和陈先生是朋友, 帮这点忙是应当的。” “好,好,”陈志国脸皮上露出干笑, “叶律师,我儿子陈斌的事情就麻烦你多多费心了。” 叶修坐下来,说:“关于陈斌的案子,我还有些问题需要您们配合了解下。” “好,好,叶律师,您问,只要我们知道的,一定配合。”陈志国搓了搓手, 说。 马冬兰并腿坐在一边,也是一脸紧张拘谨。 叶修看了他二人一眼,似随意开口说:“陈先生,你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听听。”从进来到现在,陈全倒还一直站在一旁。经叶修提醒,陈全才后知后觉,也寻了沙发另一边坐下。 叶修说:“你们不要太紧张,今天我们就随意聊聊,比如聊聊陈斌平常的生活,爱好,工作什么的,据我所知,陈斌来北京打工也有些年头了。” 说到陈斌,陈志国夫妇也不由叹口气。陈斌小时候比较淘气,成绩不好,隔三差五和同村小伙伴打上一架,身上经常挂着青紫伤痕。后来有了陈全这个小跟班,陈斌又经常带着小陈全儿从东村稻田滚到西村河边,一路碾压死不少农家作物,时常被某家家长在马冬兰面前告一状。陈斌也是嘴硬,一开始死不承认是自己干的,马冬兰最后气急了,说,不承认是吧,那我去你二妈家问陈全,陈全他人小,可不会撒谎!陈斌抓着马冬兰手里的鞭子,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的嚎,就是我干的咋了,李麻子他上周还把我家豆角全掰完了,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怎么不去打他啊!马冬兰最后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委实下狠手把陈斌好好教育了一顿,无奈那小子皮厚实的很,没两天又活波乱跳,带着他的小跟班陈全儿又开始胡天海地。 后来陈斌长大点,上了初中,可这人学习成绩一直以来都不好,勉强把初中混完,一毕业就出来打工。头两年在青苔村混,什么汽车学徒,工厂里搬货,卖水果,后来又去蓉城呆了半年,不知道做了啥,再后来就说要去北京打工。陈志国夫妻俩当时也没能拦住他,陈斌就这么俩手空空的跑去北京了。 这一呆就差不多十年时间。这十年来,陈斌回家次数不多,每年就过年回来,陈志国夫妻也不是很清楚陈斌在北京的情况,只知道他在工地上打工,这些年开始时不时给家里打点钱回来。 “陈斌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朋友,经常联系一类的,或者最近有没有得罪过哪些人?”叶修问。 马冬兰皱眉回忆说:“斌斌认识的朋友确实挺多,不过那都是些一起喝酒吃肉的朋友,不成材,哦,对了,斌斌和陈全倒是经常联系,这兄弟俩从小混在一起,感情好得很。” “至于你说的得罪过哪些人……这就不大好说了,以前的人好多也都出去打工,和斌斌也都很多年没见过,现在看着倒没有像小时候那样不懂事了。至于这些年在北京的事……陈志国,你知道斌斌有得罪过什么人吗?……叶律师,这我们可就真不知道了,这次要不是那天不知道是哪个给我们打电话说斌斌在外面欠了一大笔钱,要我们拿钱来还,我们还不知道斌斌都出事了。” “你们不认识对方?” 陈志国和马冬兰摇头,说:“不认识,听声音,只知道对方是个男的,其他的什么都不清楚。” “你们什么时候接到的电话?” 马冬兰回忆一下说:“大概在三天前,大年初九晚上的时候。” 陈全在一旁忍不住开口说:“我知道我大哥在北京得罪过什么人。” “什么人?”叶修抬眼朝陈全看去,陈志国夫妇亦是一脸震惊地看着陈全。 陈全回忆说:“我大哥最近很有可能得罪的人,便是前不久那个跳楼死者家属。” 陈志国眼睛一紧,陈全接着说出自己知道的事:“就在不久前,我听大哥工地上一工人说,那个死者生前和我大哥并没有矛盾,相反,他们关系还算好。死者他曾经是我大哥手下的一个小弟,来工地上已经半年多,十分熟悉工地环境。我大哥念着他年龄小,平常对他也很照顾,很少分重活给他,他对我大哥也很敬重。我大哥并没任何杀人动机。” 最后一句话,陈全是看着叶修说的,十分认真。 叶修若有所想,朝陈全示意道:“继续,继续说你目前知道的。” 见叶修专业的神态,陈全心中略有激动,他的这些想法果然并不是他胡思乱想。 “一开始,假如排除是死者失足坠楼,那便有可能是他杀。可以说,那个死者的死,和我大哥并没丝毫关系。可就在那个时候,忽然有人向公安局举报说,死者去世当晚,曾经和我大哥还有另一个工人发生过激烈争执,当然,这也不能证明就是我大哥把人推下去,却是埋下的一颗怀疑种子。” “不是,陈全,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马冬兰在一旁开口,“既然都和斌斌没有关系,怎么现在他,他……他却被抓了呢?” “是啊,陈全,刚才听你说什么吵架,除去死者,斌斌和另一个人,这一共是两个人吧,怎么最后就认定是我们陈斌?”说不定是其中另一个人呢。 叶修转首看着陈全,知道陈全还有话没说。 陈全点点头:“确实,如果仅凭这点就断定是我大哥做的,实在说不通,但是,后来警方从死者他身上搜出一件和我大哥有关的东西。” “什么东西?”陈志国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从陈全口中说出什么来。 陈全皱着眉,说:“听说死者生前刚刚来工地时,我大哥曾给过他一双线手套。死者去世当天,便是带着那双手套。” 白色线手套被磨砺的十分粗糙黄旧,死者临死前仍带在手上,最终浸染成鲜红。 警方由于找不到陈斌杀人的有力证据,又不可能武断是陈斌所作所为,所以只能把陈斌放出来。可死者家属不同意,他们家的人毕竟是死了,是死在那叫陈斌的手下工地上。为钱为命,既然不能赔命,那必须赔钱! 陈斌也是个犟骨头,他没杀人凭什么让他赔钱?!他还不信这世道真是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 叶修了解的点点头,说道:“你们说的这些,我都记下,对案情很有帮助,如果你们还想起有什么,可以让陈全立刻联系我。” 陈志国夫妇连连点头,不停道谢。 由于一时见不到陈斌,陈志国夫妇只能先回临时落脚地方。陈全把人送回去,安抚一阵,寻了借口抽身离开。 陈全站在马路边,掏出手机给叶修打电话。 农家乐小爸爸_96 “叶律师吗?我陈全,”陈全脚下踩了踩枯叶,说,“刚才我看叶律师的神情,叶律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叶修低低的笑声:“噢,陈先生认为呢?刚刚陈先生有意转移问题关键,陈先生是否又知道了什么?” 陈全语塞,半响才说道:“确实,有些事,或许现在不方便和我大伯他们说。” “陈先生现在是否愿意过来和我再聊聊?” “我晚些时候再和叶律师你说吧,现在我必须先去确认一件事情。”陈全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最近这几天事情不断,陈全差点忘记这件事。这是当日陈斌交给他的东西,说是如果哪天他进了监狱,务必把这个交给一个人。 …… 距离上次和那个人见面,已整整四天。陈全并没有直接开车去市一医院,而是拨通了陆东棠的电话。 “陆东棠,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个人。” “谁?” 陈全吞了吞口水,说:“你的三弟,陆北军。” 那边陆东棠没有应声。 陈全有些艰难出声:“或许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可我确实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和陆三爷当面对质,这或许关乎我大哥的清白。”当初随陆东棠去陆家吃饭,陈全不是没有看出来陆东棠和陆家的关系十分微妙。陈全想要联系陆家的陆北军,仅凭自己肯定不行,他很有可能连陆家大门都进不去,只有让陆东棠出面帮他联系,陈全确实走投无路。 “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问陆三爷……” 不知是不是听出陈全话语中夹杂的卑微和委屈,只听那边传来陆东棠一如既往的冷淡声音:“不用联系了,你直接过来,市一医院。” …… 市一医院。 陆东棠挂断电话,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朝病床上的人道:“陈全马上会过来。” 陆北军皱眉,瘫在床上说:“他过来干什么?——我和他又不熟……他大哥陈斌怎么还不来看我?”他这都转院多少天了,那陈斌竟然一次都没有出现,也真放心他这个才动过刀子的伤号……不会还在生他的气吧……一个爷们至于么…… 陆东棠淡淡地瞥一眼屋内的另一个男人,陆南珣脸色沉重。陆北军后知后觉,越发感觉不对劲,陆北军直起身:“我说你们,今天这组团来医院看我,别告诉什么兄弟情深,说吧,外面是不是出事了?”陆北军当初赌气离开陆家到他二哥建筑工地上做工,在完全摆脱陆小爷光环后,他确实遭罪一段时间,不过好在那时候有陈斌在,陆北军每天在工地上虽然被累的惨兮兮的,好歹晚上、周末空闲时候有人陪他一起扯皮娱乐,俩人间的兄弟情也就是那时候建立起来。 “说啊,谁出事了了?”陆北军暴躁的一脚踢开脚边架子,眼睛微眯,“难道是……陈斌?” 第67章 陈全很快来到市一医院。 北京市市一医院, 是一所私立医院。陈全刚刚到医院,便有人过来引路。 “放我出去!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我?” 噼里啪啦, 一阵响动。 陈全站在门外,愣了下, 朝左右负手而立的守卫看了看, 这才推门进去。 “他如果出事了, 我陆北军绝对不会放过你!” 陈全进屋, 吃了一惊,竟然看见身穿病服的陆北军狠狠抓着他男人的衣领, 一点也不像刚动手术不久的伤残人士。 陆东棠抬眼,淡漠视线掠过陈全, 最后落在一旁陆南珣身上, 意味深长。 “陆北军,够了你!”陆南珣一步上前,一手抓住陆北军后颈, 把人扔开,沉声道,“疯够了没有——” “我才没疯!”陆北军捂着肚子龇牙咧嘴从床上爬起来,狠狠呸了一声,眼神怨念地盯着陆东棠和刚刚进门的陈全,阴测测笑道,“他们才是疯子!痴心妄想!”陆北军蹒跚至门口陈全面前,歪头回看身侧不远处一脸淡漠的陆东棠,讥讽道, “你以为他真心对你好?别做梦了,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你只不过是他拿来利用的一个道具而已。” “是吗?”陈全抬眼朝对面的男人看过去,语气略显淡定,“和陆先生之间的事情,我相信没人比我和陆先生更清楚。今天我来找陆三爷,是有别的事情,有一个朋友托我带一样东西给陆三爷。” 陈全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陆北军:“这是我大哥让我交给你的。” 陆北军竟犹豫了两秒:“这是什么?”不会是什么临别遗言吧。 陈全摇头:“大哥不让我看,我便不会轻易拆开。只是今天,确实是我大哥的意思。”当初陈斌对陈全说过,如果哪天他进了监狱,便让他把这个信封交给眼前的男子。 陆北军接过信封,手指轻轻碾磨一下,脸色略变。 “他还说了什么?” 陈全略一踌躇,说:“大哥他还说了,陆三爷看了这封信,就能得偿所愿。” 陆北军扫一眼室内的其他人,陆南珣面容肃穆,陆东棠面无表情。陆北军见陈全还看着自己,似在等他拆开,如果他现在不拆,未免显得有些心虚…… 陆北军硬着头皮拆开了信封—— 那是一张照片。 不论技术、光线、色彩、内容,都十分不规整,狭小、昏暗、模糊,俨然是偷拍的。照片内容更是震惊意外,竟是两个赤身裸体的人搂抱在一起,看身形,竟还都是男人。 陆北军五指死死抓着照片,脸上血色尽褪,身体似支撑不住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病床上。 照片中,一男人背对镜头,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裸/露在外精悍肌肉,另一男人面容年轻,一脸意乱情迷,略微眼熟。 陈全眉头死死皱成一团,没想到他大哥交给他的竟是这样一张照片。照片中背对镜头的那人正是眼前这位陆家三公子,而另一人,似乎正是前不久坠楼那个死者。 “陆三爷,你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陆南珣沉声喝道:“混账!家里让你来这里历练,你竟然跑到这里来鬼混!” 陆北军嘴唇抿的死紧,信封里,还夹着一纸信笺—— ——小军,对不起。 “他现在在哪里?”陆北军哑声问道。 农家乐小爸爸_97 “我说陈斌他妈的现在在哪里?!”陆北军忽然暴躁,发疯似的嚎道,“他当初既然敢害老子,他妈的怎么现在不敢来了?!” 陈全并不清楚陆北军和他大哥之间怎么回事,也不清楚他现在知道了多少,只是说:“他被抓了,就在你转院当天晚上。” “陆三爷,据我所知,那个死者出事当天晚上,你和我大哥还有死者曾经出现争执,可现在警方认定就是我大哥谋杀死者,还希望陆三爷出面向警方证明我大哥的清白。” 陆北军讥笑:“陈全,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人不是你大哥杀的,是我杀的是吧。” 陈全怔,他什么时候是这个意思了。 “不是,我……” “你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陈斌是你大哥,现在他进了监狱,生死未卜,看你们家也不像能把人捞出来的样子,你们这是想着找人顶替是吧,呵,这么阴暗的法子是谁教你的?”陆北军别有意味地看了陈全身后的陆东棠一眼,眼中讽刺意味明显。 陈全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这陆北军为什么忽然像被踩了尾巴似得,逮人就咬。 陈全正要开口反驳,身后传来陆东棠冷漠声音:“既然都不是,那就都出庭证明,证明事发当时你们各自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陆南珣赞同道:“确实,大家把话都说清楚,也免得冤枉无辜。” “凭什么让我出庭——”陆北军暴躁跳脚,来来回回,蓦然回转过身来,一手指向门外,狠声道,“滚——告诉你们,我绝对不会出庭证明!绝对不会!陈全,这是你大哥他自作自受,他活该!”说到最后,陆北军眼睛都红了,面容扭曲。 陈全没有再出声,他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大,那天在酒店碰见陈斌和陆北军的时候,陆北军当时明显十分痛恨陈斌,隐约中似乎说什么陈斌骗自己。如果说俩人的关系确实糟糕,可那天深夜凌晨,这陆北军又曾替陈斌挡刀子,救过他大哥的命。后来陆北军急病入院,陈斌满脸着急,跑上跑下。 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能看得出,陈斌和这陆北军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事,俩人的关系确实不一般,似敌非敌,似友非友。 眼下情况对他们非常不利,陈斌进了监狱,不仅无法探视,他自己竟然坦承认罪,谁也不知道陈斌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唯一有希望证明陈斌清白的证人,似乎又与陈斌之间有嫌隙。 …… 正月十五,陆东棠按时离开北京。 按照原计划,陈全和陆东棠过完年会一起离开北京回蓉城,只是如今情况有变,他大哥陈斌进了监狱,危在旦夕,全家人都在想法子救人,陈全实在做不到甩手回蓉城。 等到最后开庭,还需要一段时间。 陈斌的案子仍未出结果,陈志国和马冬兰至今还滞留北京。 禾宇人事已给陈全打了好几个电话,大意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工作。 这几天,陈全除了在想怎么救陈斌之外,他还想了别的。再三思索后,陈全最终向禾宇提出辞职。他并未回业务部,而是直接去找了主管赵楠。 陈全给赵楠说他打算辞职的时候,可把赵楠心疼惨了,你说这人要是走了,他上哪儿去找这么个鲜嫩帅气的小伙儿啊。 “小陈啊,要是家里有什么难事,给主管说,咱们一起解决。至于辞职这件事,你看你来公司也有些时间了,不论是专业素质还是业务能力也不错,不继续干下去实在可惜,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 陈全沉吟道:“主管,我想好了。这段时间,因我个人的原因,多次请假耽搁,实在是……我很感谢公司对我的栽培,只是现在我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工作。”最近几个月,陈全三番五次请假,要是换一个公司,很可能早让他卷铺盖滚蛋。 陈全辞职想法坚定,赵楠有心也留不住,只是这陈全不是普通人,不能走普通离职流程。赵楠最终汇报至上级董事。 郑沛凯见陈全打算离职,又惊又喜。在禾宇百货,员工数千人,如陈全籍籍无名的员工数不胜数,很多人甚至来公司几年从未见过公司老板,更别提被老板知晓。 但这位陈全不同。 自去年年底,陆氏集团东家露面禾宇,曾点名让他去北京,可惜那时陈全拒绝接受。郑沛凯那时候其实十分好奇,能被陆氏东家看上的人,绝非寻常人,他底下这位叫陈全的青年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小陈,以后你要是还想回来继续工作,我们禾宇欢迎之至。”郑沛凯说。 陈全受宠若惊,没想到最终董事长会找自己谈话。 郑沛凯面带笑容,送走这尊大佛。对当初陆先生所交代的事情,他可是记忆深刻。如今陈全主动提出离职,水到渠成,他也可以松一口气。 …… 等所有手续办完,已将近下午一点。 陈全坐在花坛边,嘴中嚼着白面馍馍,眼前人来人往,车流不息。 熟悉的景色,终年一成不变,变得只是自己的心迹。 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过去的原点。 “组长,组长——”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声。陈全回头,是他曾经的组员小方,莉莉,大头他们。 陈全站起来,略感惊讶,嘴角习惯性绽出笑容:“你们怎么出来了?” 小方他们视线不约而同滑向陈全右手中,那里还剩被咬了一半的白面馍馍。 陈全后知后觉,略感尴尬。 “组长,听说你要走了?是不是真的?”小方急急询问道。 “是啊,组长,好端端的你怎么要走了呢?”莉莉也是一脸疑惑不舍。 大头一向比较老实内向,说不来什么挽留的话,一双木讷的眼睛充满着急。 陈全揉了揉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今天十分低调出现在禾宇办离职手续,就是为了悄无声息的离开。离开的时候,他不习惯看见那一双双不舍的复杂目光。 “对啊,我要离开了,嗯,去一个更适合我的地方……对了,听说公司里新调来个工作经验十分丰富的组长,你们可要跟着他好好干,努力做出成绩。” 其他人点头。陈全和他们一起共事一年多,彼此都十分熟稔,陈全人长得帅,待人温和,在同事里人缘不错。 “组长,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发展?”小方憋红了一张年轻面皮,紧张问道,“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我以后还能和您一起工作吗?” 陈全说:“当然可以,等以后我发达了,你们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陈全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无心的,却不料被有心人牢牢记在心里,暗暗欢喜。 告别小方等人,陈全挥挥衣袖,再次踏入茫茫人海中…… 农家乐小爸爸_98 第68章 那天阴云蒙蒙, 天边聚集厚厚云层,山雨欲来。 陈斌故意杀人案子, 在法院开庭审理。 整整两个月,陈家父母一筹莫展, 只能不断塞钱, 希望能见一见陈斌, 可惜他们与法院和检察院都不沾边, 没有半点回响。好在北京有叶修,关于陈斌案子的官司一切都在顺利进行。这期间, 陈全多次飞往北京,希望能尽快救出他大哥。 开庭这天, 陈全一身宽松黑衣, 通过特殊通道,低调进入法院。许多记者聚集在法院大门外,都被当着, 不得靠近。据说这次案子涉及某个大人物,牵连甚广。 案子是不公开审理,除了几个特殊人物,其他闲杂人等包括嫌疑人家属都被挡在门外,不得旁听。 开庭时间是早上十点。 陈全等人路过候审室。候审室门紧闭,门外杵着两名狱警模样警官,携枪带刀,眼神冷酷锐利。 陈斌此刻很有可能就在里面,不知他这几个月怎么样了。 “陈先生, 马上要开庭了,我们赶快进去吧。”布莱斯在他身后嘶哑开口提醒。 陈全将要迈出的腿蓦然顿住,僵着身子进入法庭。 …… 被告嫌疑人陈斌被法警押带出来,手上脚上都带着沉重镣铐。 陈斌一身囚服,脸颊瘦削,整个人透着漠然麻木。陈斌视线缓缓掠过观众席,在看见陈全时,双眸骤然紧缩,眼底深处抑制不住泄露一抹激动。 陈斌杀人一案,物证充足。死者坠楼时,手上曾带着一双白手套。这双手套是当初陈斌送给死者,没想到今天竟成了举证他杀人的重要证据。 经法医鉴定,这双手套上残留着除死者之外的其他人的指纹。 “手套是死者生前劳动时所戴,平常接触最多的便是各种器材,石料,所以几乎是不可能留下别人指纹,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死者生前曾戴着手套和别人握手的可能,只是死者坠楼时是晚上,手套上的指纹直接指向被告,由此反推回去,我们可以断定死者生前所接触的最后一个人正是被告。” “而且有人举报说,曾看见死者生前和被告及另一人有过争执,我们是否可以认定,由于被告和死者之间存在某种不可调解的矛盾,导致被告起了杀心。” 叶修冷静听着对方辩词,原告方虽掌握颇多不利证据,但他面上仍未显露丝毫怯容。 陈斌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眉眼灰败…… 庭上,原告方证据确凿,检察院举出有力证据,直指陈斌就是杀人犯。 原告:“而且,我们不仅有物证,人证今天也来到法院。”说完,把相关诉讼材料上交法庭。 法庭现场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什么意思?人证? 叶修面上终于浮现一缕意外。在今天开庭之前,他所了解的案件相关材料,检察院并没有人证证词。 审判长和审判员交流一阵,宣布:“宣原告人证一号胡有宏。” 陈全坐在观众席,看见一个貌似眼熟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那人站在证人席,低着头,形容颇为拘谨紧张。 陈全听见那人说:“我,我那天早上睡不着,早上大概四点五十起来上厕所,忽然听见砰的好大一声,就在工地上,我连忙跑过去,然后就看见一个黑影匆匆朝我们休息的地方跑去。” “胡有宏,你可看清楚那人是谁?” “看,看清了。”证人小心朝身后看了看,说,“就,就是陈,陈工头。” 证人还在继续说:“陈工头他其实有一些特殊喜好,特别是对那些刚来工地,单纯不经事的年轻男娃,陈工头经常给他们额外照顾……最近陈工头和死者小李倒不像以前关系那么好……他这事情工地上其实早就传开了,大家其实背地里都知道。” 陈斌震惊地看着证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和他一个工地的胡子。胡子原名叫胡有宏,一个经常胡子拉渣非常喜欢抽烟的四十多岁老工人,在工地上已经呆了十五年,颇有些资历地位。 陈斌没想到胡子他会出现在法庭上,还“举证”自己蓄意杀人。陈斌确实经常关照年轻人,但那是因为他习惯照顾比自己年纪小的人。陈斌经历过,知道一个刚出社会、年纪不大、人生经历贫乏的人想要生活下去有多么不容易。何况他们和自家小跟班陈全儿一般大小。 没想到自己的善意在别人眼中竟成了有特殊癖好的变态? 观众席的陈全更是握紧双拳,不可置信胡子的说辞,这人,简直是在诬蔑他大哥! 审判长开口:“现在由被告人做最后陈诉。” 叶修站起来,视线一一扫过庭上所有人:“审判长,刚刚我方得到新证据,可以证明我方当事人在事发当时并不在场。”说完,叶修向庭上交出一份新证词。这份证词,是今天早上才得到的。虽不知是谁送来,但当他调出里面的影像,一切都明白了。 陈斌面上忍不住泄露不安…… “……不准走……” 模糊影像中,似乎是在一间杂乱黑暗的房间,里面有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话语咕隆,带着歉意和无理取闹:“……你不准走,我,那天我不是喝醉了么,我以为那个人是你,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这几天都不理我……你就不能原谅我么……” “滚开——”房间里另一人语气不耐,烦躁道,“陆北军,你还跑过来做什么?你小子和谁在一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管得着吗?我们是什么关系,有关系吗?” 镜头里忽然一阵晃动,似乎有打斗发生,只听那人恶狠狠低吼:“是,和你没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都听说了,那小子和你关系可不一般。” “你他妈胡说什么,放开——” “不放,不放,就不放,”这语气颇为无赖,像撒娇似的,“陈斌,你答应过我的,只对我一个人好……你说过我才是你的好兄弟……你不许再和那个李什么的走那么近!” 里面陈斌没好气的声音:“你又在胡说什么?我和小李只是同事关系!他年纪那么小,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视频影像中安静好一阵,继而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虽然看不太清,但还是能听见里面的人嘀咕呢喃的声音。 “陈斌,陈斌,我,我……再来一次好不好……就再一次……”还有别的什么声音听不太清,里面一直没有陈斌的回应,但渐渐有杂音传出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压抑。 “噢,陈斌你放松点……好爽……爽……噢……” 令人脸红心跳的啪啪声通过音响传出来,整个法庭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 这段模糊影像,从夜晚十一点二十开始记录,整整持续五个时辰,里面的人也断断续续进行一整夜。 农家乐小爸爸_99 这幕类似监控的摄影,恰恰成了证明陈斌当夜并没在场杀人的有力证据。虽然陈斌的个人生活有点难以启齿,但这和此次案件已经没有关系。 陈斌已然过于震惊,此刻行尸走肉一样伫立着。他没想到那夜不堪的事情竟然被录了下来,此刻更是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庭审还在继续。 有一点可以很明确,胡有宏说谎了。 叶修还在一旁继续说:“这段影像,我已申请司法鉴定,鉴定结果十分令人意外。”叶修转首朝证人席看过去,一字一句道,“影像出自一部十年前生产的老牌手机,像素并不好,持有者应该有些年龄,还比一般人怀旧。胡有宏,事发当天早上,你又在哪里?你看见的到底是谁?还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人,死者其实就是被你杀害的?!” 轰的一声,庭上一阵骚动。 “你胡说——”证人席上的胡有宏脸色忽变,语气不稳地争辩,“你污蔑我,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我明明只是上厕所,我用的是XX牌手机,去年才买的!” 叶修说:“是吗,那要不要现在派人去你住的地方搜查。” “去,去就去——我,我没杀人,我不怕搜——”胡有宏梗着脖子说。 事情一波三折,证人竟然成了嫌疑人。 当天,警方立刻前往胡有宏住宿的地方,搜查证据。 搜查结果很快出来,警方在胡有宏住处地方不仅找出多部暗藏的老旧手机,甚至还有十多张刻录的光盘。光盘内容无一不是极尽色/情的内容。 原来,胡有宏才是一个偷窥情/色变/态狂。多年来,他偷拍收集工地上很多羞耻情/事,甚至和工地一些人发生过不正当关系。 “不,不,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啊——”胡有宏当庭被逮捕,声嘶力竭喊道,“人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我是受害者,我是被冤枉的——是,是有人让我这样说的,不是我——” 叶修:“胡有宏,谁让你做的假证?” 胡有宏:“是,是……”他也不知道是谁。 胡有宏杀人证据确凿,很快被警方逮捕关押。 陈斌被诬陷杀人,如今真相大白,无罪释放。 …… 陈全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把凸起的腹部遮挡严严实实,再三确认没有破绽,这才抬脚朝监狱大门走去。 陈斌案子峰回路转,陈志国夫妇多日来担惊受怕,现在终于松一口气,二老已先一步回蓉城。 陈全在北京接了陈斌,俩人再一起回去。陈斌也因为这件事,彻底被工地辞退。 陈斌提着包袱出来,老远就看见他们家陈全儿背靠大树,低着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人是在琢磨什么人生大事,其实这人就是在单纯发呆而已。 布鞋及拉在水泥地上的声音,由远而近。 陈全抬头,怔了一下,随后赶紧收回神,朝陈斌大步走去。 “大哥。” “在发什么呆?你这时不时走神的习惯可真的改不了了。” 陈全尴尬,讪讪开口:“偶尔,偶尔,唔,刚刚我在想,一会儿我们去哪儿搓一顿。” 陈斌挑眉上上下下看了陈全一眼,斟酌道:“陈全儿,咱哥俩也不过才两个多月不见,怎么感觉你……长壮了不少。”陈斌出事以来,陈家人天天坐立不安,难以入眠,没想到陈全儿竟然还涨了点肉?特别是腰腹那儿,隐隐约约快肥了一圈。 陈全心底抖了抖,干笑道:“还,还好吧,最近吃的比较多……”刚刚说完,那肚子不合时宜咕噜一阵响声…… 明明刚刚还感觉胀胀的…… 沉默。 三秒后,二人不约而同笑出来。 陈全想过,等陈斌出来时,俩人再见会不会尴尬,毕竟当日庭上发生的事情,太过意外,震撼。令他意外的是,陈斌脸上没有太多不该有的情绪,俩人心知肚明又心有灵犀不再提及。那些事,除了当日庭上在场的人,甚至连陈志国夫妇都不知道真相。 第69章 “喝!”陈斌重重灌一口, 辛辣刺激的酒精顺着食道滑下去,整个人的心肺都颤抖起来。 陈全挡着酒杯, 脸上有些不自然,劝道:“大哥, 你少喝点。” 陈斌不以为意, 不乐意道:“我说陈全儿啊, 吃饭是你提出来的, 怎么现在倒吃不痛快了?你的酒量可比过去小了很多……怎么,开始戒酒了?” 陈全支支吾吾, 嗯了一声。 “真戒了?那多没意思,”陈斌又灌一口, 有些醉意地摇头摆手, “我给你说,你大哥我现在是终于想明白了,这人啊, 也就短短几十年光阴,就得为自己活着,及时享乐,指不定哪天你就不在了。” 陈斌:“这些年,我一直都活的挺混蛋,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没想过谁,只想在外闯荡,活的潇洒自在……可这么多年也就是在外面浑浑噩噩过日子……进监狱的时候, 我其实忽然挺害怕的,你说咱父母也就我一个儿子,我要是真挂了,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那该得多伤心。” 陈全在一旁安静听着,陈斌还在继续说:“父母把咱拉扯大,也不过是图咱将来有出息,娶妻生子。你说,他们都已经老了,我们还能再任性离家不归?” “那我们就回去,回蓉城。”陈全忍不住说。陈全其实是一个特别恋家的人,但由于他自身的身体缺陷,陈志华夫妇一直把他当成另类,后来又有了灏灏,一家的目光更是完全转移到小儿子身上。陈全从未真正体会过父母打心眼里的疼爱,一直以来他都特别奢望。 “回去?当然要回去……”陈斌喃喃着,“不过在回去之前,我要去找一个人。” “谁?” 陈斌连续灌两口酒,恶狠狠吐出三个字:“陆北军。” 陈全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大哥?” 陈斌撇开眼,眼底浮现暗红:“没错,我要去找他。有些话,我必须亲自问清楚。” 陈全滕地站起来:“你疯了!大哥!” 他们这处气氛紧张,周围的人不约而同看过来。陈全尴尬坐下,由于刚刚情绪激动,小腹略感不适,可现在陈全管不了这么多了,只听他压低嗓子:“大哥,你到底怎么想的?他,他陆北军是什么人?和咱们是一类人吗?不是!你怎么会,会……”会想着和那种人在一起?! 农家乐小爸爸_100 陈全并不十分了解陆北军,但他知道,陆北军是陆家的人。陆家的人是那么好接近的?陈全不想揣测他大哥和陆北军俩人的关系。当日庭上影像展现的内容,他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他陆北军真的又是那种可以信赖的人吗?他可没忘记当初那张暧昧不清的照片。何况,当初还是他大哥让他转交给陆北军,换句话说,陈斌其实早就知道陆北军和那个人之间的事。他大哥究竟是怎么想的? 兄弟二人之间,气氛颇为沉重。 忽然,他们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两个男子,西装革履,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二位先生,我们陆总想请二位一聚。” 陆总,哪个陆总? 陈全和陈斌顺着那二人的视线扭头看出去,只见马路对面正停着一辆轿车。车窗被摇下来,露出一张略显熟悉的面孔。 对面的陈斌忽然站起来,双眼惊骇地猛地睁大,身体僵硬如石。 陈斌的异样落在陈全眼中,略感惊讶。 “大哥?你怎么了?”陈全喊了声。 “陈全儿,你可知道那个人是谁?”陈斌沉声说。 陈全:“……” 陈斌并不清楚陈全其实早就和陆南珣见过,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他是我原来工地上的陆老板,也是陆北军的亲哥哥!”后面三个字,陈斌咬得特别重,像夹着刀子一样。 陈全没有说话,这些他其实早就知道。只是不知他大哥为何现在情绪如此激动。 二人来到车身旁。 陆南珣没有下车,威严板正的脸上看不出异样,他朝陈全点点头。 “好久不见,陈先生。” 陈斌略带疑惑看向陈全,陈全硬着头皮别开视线:“陆总。这是我大哥,陈斌。” 这二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面。 陆南珣点点头:“我知道,今天我正是来找这位陈兄弟。” 陈全略感意外,虽说他大哥曾经是这陆老板底下的一个工人,现在因坐牢一事丢了饭碗,没想到现在陆老板亲自来了。 “陈全儿,你先回去等我。”陈斌开口。 陈全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点头答应。他大哥的事情,还是由他亲自去解决吧。不过临走前他还是没忘记叮嘱一句:“大哥别忘了明早的火车。” 陈斌斜了眼陈全:“晚上我就回来。” 陈全咧嘴笑:“好。” …… 车上。 “你们俩关系倒不错。” 陈斌绷着身子:“我们是兄弟!关系当然好。”陈斌重重强调“兄弟”二字,带着讽刺意味。 陆南珣像没听出陈斌话中讽刺意思,径直道:“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你要真为你兄弟好就保持一定距离,他可不是一般人,别到时候怎么栽跟头都不知道。” 陈斌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其他事情,一时没领悟过来陆南珣话中的警告。陈斌讽刺一笑:“我陈斌栽的跟头少吗?陆总应该最清楚!该怎么相处我清楚的很,不是人人都像您一般对自己亲弟弟抱有那种变态的感情。”谁曾想到,这个表面威严板正,手段凌厉的陆氏集团大股东,他暗地里是一个对自己弟弟怀有过渡宠溺、保护的变态。 “变态?不不不,有一点想必你没搞清楚,”陆南珣并不认同,“你见过什么是真正的变态吗?胡有宏那样的?不,那样太过低劣,真正的变态,那是会为了达成某件事,不惜毁了自己和别人的人生,甚至他自己的血脉至亲在他眼中,不过一个笑话。” “陈斌,如果哪天你发现自己在乎的人受了委屈,相信我,到时候你绝对不会还像现在这样平心静气。” 陈斌心想,我绝对不会像你这样草菅人命。 陆南珣像知道陈斌想什么,只听他说:“说来你也挺幸运,没料到你最后居然还能爬出来。” …… 当初陆北军初来工地时,一身白衣球鞋,年轻稚嫩,和他家陈全儿一般大小,不同的是,如今陈全儿身上早已泯灭了早年的天真活泼,变得心思繁重,像个小老头似得。陆北军不同,他身上还保留着属于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张扬冲动,愣头青一个。 陈斌作为工地上的工头,每天穿梭在形形色/色高楼之间,除了钢筋便是水泥,整个人活像一尊可移动的褐色机器。他们的餐饭永远要么是盒饭,要么三五聚集在一间简陋食棚,喝酒抽烟,插科打诨,生活颇为单调、无趣。偶尔某些家属过来探望,于是他们那间隔间的床铺震动一整夜,其他人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心急火燎。第二天人家夫妻俩依依惜别,他们熬着一双通红的眼,又羡慕又嫉妒,他们啥时候才能抱到老婆哦。像他们这样的,别说老婆,连红灯区的女人都很少跟他们,一个个活的跟苦行僧似得。 这样的生活,枯燥、无趣,如同浪费生命,但是,除了这个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在工地上,好歹他们搬一天砖,挑一桶水泥,能挣得一份工钱,要是换做别的,还不一定能挣得有这里的多。 后来陆北军来了。陆北军又是一个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好奇的人,每天跟在他身边叽里咕噜说个不停,俩人经常休息时候跑去运动场打球、喝酒,每天都汗水淋漓,快活。虽然陆北军有时脾气不太好,霸道了些,但好歹还能忍受,时间久了,也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陈斌因为是工地上工头,也有些资历,所以才能住单间。有一次晚上,陆北军在他那里喝多了,死皮赖脸地压在他身上,嘀嘀咕咕的哀求着要与他做那种事。一开始陈斌是厌恶拒绝的,他没想到陆北军是那种人。可陆北军就一直趴在他身上,腻腻歪歪,不害臊的缠他。陈斌或许寂寞太久,俩人最后稀里糊涂滚上了。陈斌模模糊糊的想着,要是这样,有个人能时常陪着他也好。 陆北军年轻、放纵,丝毫不知道压抑欲望,有时白天也要纠缠陈斌,一点也不怕被人知道。陈斌坚决不同意。俩人之间的事情,毕竟有违道德常理,俩人白日里仍是那副正经清白好兄弟,一到夜晚俩人便厮混一起,疯狂做/爱、宣/泄。 后来有一天,有人找到陈斌,给了他一笔足够挥霍一生的钱财,只为让他离开,准确说,是离开陆北军。陈斌那时候有过怀疑,这陆北军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他们工地的集团老板出面让他离开。那时候,陈斌和陆北军二人正甜腻,俩人的关系哪里是金钱能阻止,只觉侮辱,于是拒绝接受答应。 陈斌的拒绝,没有惹恼陆南珣,陆南珣只是说:“既然你不肯离开,那我只能让陆北军他自己离开。陆北军只是年轻贪玩,玩够了自然会离开,倒是你,聪明点就早点抽身,免得最后落得一无是处的下场。” 陈斌不为所动,觉着这人的威胁毫无意义。 接下来没过几天,陈斌就后悔了。那天夜里,陈斌从工地上回来,在路过他隔壁房间时,好巧不巧地碰见喝醉酒的陆北军,正和另一个工人在房间里做那种羞耻之事。陈斌当时脑袋嗡的一声,一把推开房门,里面二人衣衫不整,一脸震惊。陈斌努力控制自己快要爆掉的情绪,反手离去。陆北军猛地清醒,这才察觉自己认错人,上错床,连滚带爬去敲陈斌房间的门。陈斌闭门不见。 陆北军纠缠好几天,最终把陈斌堵在房间。那天,陆北军认错的小李也在,陆北军和陈斌以及小李三人发生争执,准确说是陆北军一直在向陈斌解释他那天喝醉酒,认错了人。再后来,第二天早上,人们便发现小李暴尸钢筋之上。 再之后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由于死者小李坠楼前一天晚上,有人看见陈斌和陆北军及小李曾发生争执,所以在警方调查的时候,他二人嫌疑自然最大。 陆北军是陆家三公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关心则乱,曾一度怀疑是陈斌告状。 为摆脱嫌疑,陈斌最有动机。 第70章 农家乐小爸爸_101 一开始, 陈斌虽嫌疑最大, 可他杀人证据不足,公安部门只能放人。陆北军既然和陆氏集团老板有关系,警方多少也会顾虑这点。可是,人毕竟死在工地上, 周围少不了风言风语,被害人家属痛失亲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嫌疑人陈斌。暗地里找当地混混收拾他, 还被要求赔偿大量金额钱财。陈斌坚持不答应, 他没有杀人, 为什么要认罪赔偿?毕竟和死者生前同事一场,他会在力所能及范围内给予帮助。 后来陈斌从陈全儿口中得知,原来那个任性无赖,整体对他嘻嘻哈哈的人是陆氏集团的三少爷。三少爷只是来民间体验生活,他却傻瓜似得觉得以为结交了一个真心兄弟。难怪陆氏集团大老板陆总会让他离开。 也就在这个时候,警方忽然带着逮捕令前来抓捕陈斌。法医在死者临死时手上戴的白手套中找出陈斌的指纹。这也成了陈斌在场的唯一证据。 陈斌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 “军军他年轻不懂事, 之前可能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作为补偿, 这里有两百万, 只要你从此离开, 不再和军军见面。”陆南珣再次抛出自己的诱惑。 陈斌拉回思绪,眼眶里夹裹着耻辱,只听他哑声道:“我会离开,不过在这之前, 我要见他一面。”自从他被捕进监狱以来,他和陆北军就一直没见过面。 陆南珣眼眸一沉:“陈斌,你继续这样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这笔钱你拿着,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陆南珣一直认为,是陈斌纠缠他家三弟不放,要不然他那桀骜不驯的弟弟怎么可能会和这样的人牵扯不清。 陈斌眼底暗红:“该怎么决定,陆三爷总要给我一个痛快,他这样畏畏缩,避而不见,到底是心虚还是不敢见我?” 陈斌这满腔愤怒看在陆南珣眼中,实在没有多大威慑力,陆南珣大可不必理会陈斌的要求,但他没有。 陆南珣略作沉思,别有意味说:“也好,让你彻底看清楚也好。” …… 半小时后,车子来到一处别墅住处。 车子直接驶入别墅大门。 “三少在哪里?” 门卫:“三少一直在画室。” 陈斌被领入别墅。 别墅装潢大气华丽,陈斌格格不入。 陈斌在画室门口停下脚步。 难怪,他那么喜欢素描。 陆北军这个人,性格直,脾气阴晴不定,桀骜不驯。他唯一稍微像样的便是这人喜欢画画,素描尤为出色。很难想象一个有多动症的人可以为了画画安安静静一两个小时。 俩人刚在一起不久,陆北军就献宝似得要为陈斌展现他鬼斧神工技能。当然,陈斌也被迫要求当他的模特。陈斌当然不同意,你说一个大老爷们被勒令摆拍各种姿势也就算了,还要脱光被人一笔一笔画出来,想想那个画面,简直羞耻的恨不得一脚把那个混蛋踢出去。 可惜,陈斌终归太纵容陆北军胡来。 陆北军终于得偿所愿,只是陈斌给他提了一个要求——每次画完的画稿,第二天必须消失在他眼前,不管他陆北军用什么方式。 让一个画画爱好者亲手毁掉自己的画作,嗯,多少有些残忍。 陆北军也说到做到,第二天果然不留一点痕迹,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 陈斌忍不住叹口气。 “谁在外面?”画室里面忽然传来陆北军暴躁的声音,被人打扰是很暴躁的。 陆北军一把拉开门,语气不善:“都给我——”待他看清外面的人时,喉头的滚字生生被他咽下。 “你——”陆北军愣了下,忽然一把抓过陈斌的胳膊,把他朝画室里带,“陈斌你看,快看,这些,这些都是我画的,怎么样,是不是很牛逼。” 红的耀眼,绿的清新,一睹悬崖直立其间,高巍险峻,绵延起伏的山脉,像一条横卧期间的巨龙,嚣张跋扈。画面用色大胆、跳脱。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无拘无束。 陆北军身上穿的,不是第一次见面的白衣球鞋,也不是工地上脏兮兮的布衣胶鞋,他身上衣着看着非常休闲,质地昂贵,看不出材质。他整个人收拾的非常干净、帅气。 “你怎么样了?”陈斌看了眼陆北军的肚子,问道。 陆北军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过去,那里的伤口早已愈合,连伤疤也快消失 “你说那里啊,早好了!哈哈哈。” “……” “……” 俩人间陷入安静之中。 有太多话要说,太多问题想问。 ——你怎么出狱了?谁救得你?! ——你答应过不把那,那些事说出来!为什么不遵守承诺?!我不需要你救我! ——你那个时候既然回家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连面都不见? 俩人沉默许久。 陈斌终于开口:“你没事就好。我明天早上的火车,回蓉城,以后恐怕不会再来北京了。” 陆北军的脸皮僵了僵。 陈斌抬眼,说:“小军,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蓉城?” 陆北军震惊,没有回答。 他犹豫了。 回蓉城?什么意思?陈斌和陆北军之间的那种事情,并不光彩,不能见光,当然,陆北军是无所谓的,他才不在乎,可陈斌在乎。在工地上,没有蓉城认识的熟人,陈斌出于寂寞难耐才和陆北军勾搭一起,也才会有后面放不下的心思。可一旦回蓉城就不一样了,陈斌说这话的意思,难道他是打算向自己父母承认出柜? 陈斌双眼死死盯着陆北军,没有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陆北军眼中闪现的犹豫,彻底摧毁陈斌最后的忍耐和自信。 “你不愿意?舍不得在这里的钱财地位?”陈斌死死地一字一句问,眼中愤怒的火苗瞬间燃烧,陈斌一拳狠狠捣在陆北军左脸上,骂道,“我操/你/妈的陆北军,你他妈就是一个混蛋!” 陆北军被打,脸颊瞬间红肿,可能是刚才方向没对,陆北军眼角眉骨破裂,渗出一缕血。 农家乐小爸爸_102 陆北军皱了下眉头,整个人憋屈的厉害。平常谁敢动他陆小爷,不要命了? “我不能和你走。”陆北军强忍着揍人的冲动,终于开口,“那时候图新鲜,是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 陈斌脸都扭曲了,气极反笑:“当然会忘记!你以为自己是谁,哪个还会记得你?说来也是,当初你在工地上也没少给我带来乐趣,大家都是男人,谁会在乎这些!”说完,陈斌转身干脆离去。 陈斌走后,画室内陷入一阵安静,忽然,一阵画板轰然坍塌声响起,噼里啪啦。 陆南珣走过来,画室里一片狼藉,陆北军一人独坐在墙边,气场骇然。 “我还以为你会告诉他原因,起码可以减少他对你的误会。” 陆北军转过头,哂笑:“有区别吗?说与不说,还有意思吗?” 当初陈斌被陷害入狱,陆北军一开始挣扎于自己和陈斌之间的诺言,因此当陈全一些特地去找他作证时,陆北军情绪异常反常,着急担心之余又坚决拒绝出面作证。陈全因为这件事,日日焦躁不安。可眼看陈斌就要被冤枉致死,陆北军坐不住了。他曾经打算亲自去法庭作证,可就在这个时候,陆南珣来了,他把陆北军关了起来,不允许他为了陈斌那种人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说来,最后能成功搭救陈斌,多亏有叶修律师。叶修最后拿出的那张影像,充分证明陈斌的清白。 陈斌当初承认罪名,是因为他不想自己和陆北军的事情暴露人前,而且背后一直有陆南珣的威胁,陈斌只有自己咬牙承认罪名。现在想来,终于知道陆北军当初为何拒绝出庭作证,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答应过陈斌,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去。只是他们都没料到,背地里其实一直有一双眼睛在偷窥着他们之间的事。 “二哥也没想到吧,你一心想致陈斌死地,最后竟然还是棋差一招,被那个人抢了先机,呵,说起来,这次还真得多亏他出手呢。” 陈斌杀人证据可以伪造,当初那些摄影照样可以。 陆南珣脸色有点难看。 没错,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像,也根本没有所谓的变态偷窥狂。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那个人捏造的一个假象! 事情还得从陆北军住院开始说起。 陆北军来到工地,和陈斌越走越近。陆南珣为让陈斌离开陆北军,一开始只是利诱。也就是这个时候,恰逢工地上出现坠楼命案。陆南珣利用这个机会,借刀杀人,把案子栽到陈斌身上。死者家属更是让陈斌赔偿大量钱财。陆南珣的计划中,陈斌走投无路下肯定会接受那笔钱。陆南珣没想到,陈斌宁愿挨打受苦,也不妥协。就算这个时候,陆南珣并没有想致陈斌死地。 直到那次,陆北军为了救陈斌,被人砍伤。这也让陆南珣看清楚,他那个弟弟为了叫陈斌的男人连命都不要了?!陆南珣才真正起了杀心。凭陆氏集团在北京的地位和势力,陆南珣想要买通公安做假证也不是没有可能,只需法医开具一纸证明即可。 陈斌杀人证据确凿,只有死路一条。 一切本应都是那么完美,错就错在,陆南珣想要致死的人是那个叫陈全的兄弟。也恰巧陈全当时正在北京。 陈全和陈斌是兄弟,陈斌被告杀人进了监狱,不论真相是什么,陈全都相信他大哥绝对不会杀人。他大哥肯定是被冤枉的! 陈全无权无势,头脑单纯,遇事只会自怨自艾,整天胡思乱想,他身后陆东棠却不是个普通人。陆东棠让叶修过来,不过是一个面子。既可以安陈全的心,又可未雨绸缪。如果陆北军能痛快出来作证倒也没什么事情。 后来,陆北军被他二哥陆南珣关起来,出不去,整个人差点疯了。 另一个差点着急疯的人,自然是陈全。 陆北军是唯一一个证人,如果连他都不愿意作证,那他大哥岂不是没救了? 陈全的绝望,彻底惹恼陆东棠。他的人,怎的让别人随意欺负了去。 当日在北京市一医院病房里,陈全带来的照片,不仅泄露陈斌和陆北军的关系,更是给了陆东棠提示。 陆东棠一开始还思考用什么法子,现在不用想了,就它了。 陆东棠背后高科技制作的证据,足以添油加醋,以假乱真。 后来发生的所有事,包括最后的影像、证人、谣言,都不过是陆东棠在暗中导演的一场戏。 第71章 陈斌一夜未归。 陈全一夜未睡。 昨天晚上, 陈斌一直没有回来。陈全给陈斌打电话, 然而手机铃声从他拿回来的包裹里传来。陈斌走的时候压根就没带手机。 他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陈全并不知道陆南珣和陈斌之间发生的事,至于陆北军……陈全有点迟疑,他大哥难道真的去找那个人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陈全独自提着行李, 赶往北京西站。 早上八点的火车。他今天必须回蓉城。原本陆东棠给他定了机票,陈全思来想去,还是劝说, 给他换成火车票。 陈全在候车厅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过了, 他大哥陈斌还没有来。 或许……大哥他…… “陈全儿,不等我一个人就走了。” 陈全惊喜回头,陈斌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风尘仆仆。检票最后两分钟,陈斌终于赶来了。 “我以为大哥你……” “以为什么,”陈斌擂陈全一拳, 笑说,“走吧, 再不走就真赶不上火车了。” 兄弟俩提着行李包, 进站。 “陈斌——陈斌——”候车厅忽然人声涌动。 陈全二人一开始没在意, 直到从声源处传来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陈斌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二人脚步一顿。他们都听出来是谁。 陈全看着陈斌,陈斌没有回头,停顿三秒后继续抬脚朝前走,背影略显僵硬。 “快!拦住那个人——” “快!快!快!抓住他!抓住那个人!不能让他进去!” 噼里啪啦, 候车厅一片兵荒马乱。 农家乐小爸爸_103 陈全忍不住回头,大吃一惊,只见忽然出现的陆北军在候车厅里横冲直撞,他身后跟着一串交警和安保人员,陆北军正要跳上检票机翻过去,被从身侧窜过去的安保人员齐齐镇压在检票机上。 “陈斌——陈斌你站住!——陈斌!!!”陆北军双眼死死盯着前方不远陈斌的背景,嚎叫不止。 “不许动!不许动!”安保人员严厉喝止手下还在不停挣扎的人。这人酒喝多了吧,一身酒臭味。 车站人来人往,很多人都注意到这片混乱,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哎呀,这人是从哪里来,干什么呢。” “这人是疯子吧,嚎什么呢,哪个是陈斌?” “谁管这么多,这里都没保安吗,快点把这人带走吧,我们还等着赶火车呢。” “大哥……你不看看吗?”陈全朝前方的陈斌喊道。 陈斌脚步再次停下来。他没有回头。 陈斌把手上的行李扛在肩上:“走吧。”继续抬脚前行,背影异常坚硬。 被压制的陆北军,见陈斌停下脚步,那一刻,他心里是高兴的,他今天逃出来,俩人还没有好好告别,还没有约定三章,还没有……不许走……不准走!可是陈斌继续离开,陆北军彻底疯了:“陈斌!!!陈斌你,你他妈要是敢给老子乱来,老子绝饶不了你!!!” 直到火车启动,陈斌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 蓉城。 第二天晚上八点,从北京开往蓉城的火车,准时抵达蓉城火车北站。 陈全和陈斌兄弟二人扛着行李,终于挤出火车站。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腰酸腿痛。 “陈全儿,现在到我们溪坝镇的班车收车了,我们得先去找个晚上落脚的地方。”溪坝镇距离蓉城车站至少两个小时的车程,而且白天只有三四趟来往班车,错过那个点就不好搭车了。当然,以前陈斌在北京打工,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有时碰巧陈全有空在家,便会开车来接陈斌。 “嗯。”陈全嗯了一身。 陈斌停下脚步,侧头看陈全:“怎么了,陈全儿?” 不知是车站灯光原因,还是怎么的,陈全脸色看着煞白煞白的,似非常疲惫,没精神。 陈全强打起精神:“没什么,可能是坐车有点累。”从前几天起,他小腹那里就隐隐有点不舒服,说不上多疼,就是隐隐感觉胀胀的,像胀气似得。 连续坐车三十多个小时,确实挺累的。陈斌也没想太多,叹口气:“走吧,我们先去找地方休息。” 二人很快在火车站旁边找个旅馆住下。 俩人各自要了一间房。 兄弟二人其实有很多话说,但都很累,而且也需要时间,想着改天再好好聊聊。 陈全关上门,衣服鞋子都不想脱,直接仰躺在床上。床很硬,睡得并不舒服,不过并不影响瞌睡上脑的陈全睡觉。没一会儿,房间里就响起一道均匀的呼吸声。 当陆东棠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陈全一手搭在自己肚子上,一边皱着眉,一边睡得鼾甜。 旅店老板战战兢兢缩在一边,布莱斯掏出一叠钱给旅店老板,哑着嗓子说:“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明白?还有,明天同他一起来的那个人如果问起,你就说这个房间里的人一大早自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是,是,是。”旅店老板连连点头,缩着脖子离开。妈呀,这些人太可怕了,像黑社会似得。赶紧离开吧,她们这小旅馆可招呼不起。 陆东棠站了会儿,弯腰抬手撩开陈全的上衣,皮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跨上,很好,还记得他说的话。陈全如今已六个月的身孕,小腹早已显山露水,遮挡不住。偏偏这人死要面子,不肯被旁人看去一点,每天出门必定照着镜子来来回回收拾妥当,确定看不出异样才会出门。 陆东棠放下衣服,正要把床上酣睡的男子抱起来,陈全这时候忽然醒了。 陈全颤栗一下,迷迷糊糊睁开眼,他看见了谁?陆东棠?! 陆东棠稍一用力,把人拦腰抱起来。陈全一惊,彻底醒了。 “哎——”陈全惊呼一声,手忙脚乱抓住陆东棠衣服,一手又去提裤子,“我裤子——”他睡前把裤腰抽散了,此刻要掉不掉地挂着,特没安全感。 “你快放我下来。”陈全后知后觉自己正被陆东棠抱着,脸臊的厉害。这人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陆东棠看着陈全闪躲的眼,低沉了嗓子:“我来接你回家。” 陈全怔住,抿唇不语,动作不再挣扎,任陆东棠抱着。 旁边的布莱斯取来衣服,把陈全盖住,一行人再次悄无声息迅速离开。 …… 一行人回到陆家别墅的时候,只有陈全睡死过去。或许由于担忧的事情都尘埃落地,陈全这一觉睡得特别沉。陆东棠直接把人抱上楼。陆管家把早准备好的夜宵端过去。 现在已快十一点半,陆晞房门紧闭,应该也都睡下了。 “陆管家,你也去休息吧。”陆东棠说。 陆管家:“好,陆先生和陈先生也早点休息。” 陆东棠把夜宵搁在床头前。枸杞银耳汤,十分甜腻,他知道,一点也不好喝,却是这人最近的最爱。 陈全怀孕后,口味变得稀奇古怪,特爱酸甜苦辣,倒是一点也闻不得海鲜的腥味。 “陈全,醒醒,把汤喝了再睡。” 陈全嘟哝一声,翻过身去:“睡觉……”睡梦中,陈全正坐在舒适的靠垫上,有滋有味地吃着麻辣霸王虾,哪里稀罕陆东棠那清汤寡水的银耳汤。 最近一段时间,陈全一直在陆东棠别墅里,甚至都没有回家。如今肚子的月份越来越大,渐渐快要遮不住。陈全也由一开始不屑一顾,到如今日不可思议。他每天挺着日渐肥圆的肚子,既紧张,又无奈。 整个孕期,阴阳人都比普通女人要遭罪。 并非每一个阴阳人都能正常怀孕生子。 先不说他们极难受孕,阴阳人动情受孕,换句话说就是,他们必须先要爱上令他受孕的同性。只这一点,就有很多人难以接受。 再者,阴阳人的身体构造,毕竟有违自然规律。雌雄同体,本来就是造物主意外所致,一旦其中平衡被破坏,本体很可能受到严重重创,轻者原本体形特征弱化,重者忽男忽女,命丧其中。 农家乐小爸爸_104 自从得知陈全孕育以来,陆家人十分留意陈全身体变化。贺琛林对阴阳人十分有研究,用他的话说,陈全是他见过最“健康”“安全”的阴阳人,如果不出意外,就算以后生产,问题也不大。 这话既向陆家表明陈全的身体状况,又令当事人陈全也略微安心。 陆东棠听后自然十分满意,毕竟承受他血脉的身体是健康、强壮有力。 第二天一早,陈全被饿醒了,胃里空空的,有点冒酸。陈全从被窝里钻出来,打算去外面买点早饭,顺道一并给他大哥带回来。 陈全起身,迷蒙着眼环顾四周,猛地清醒。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房间,正是他这大半年天天睡觉的地方。 陆家……陈全脑袋里逐渐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和他大哥坐火车回到蓉城,天色很晚,俩人草草吃了东西便回旅馆休息。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陆东棠竟然出现在旅馆……糟糕,他大哥如果发现自己不在旅馆,肯定会四处找他。 “陆东棠,我大哥他……”陈全说着回转身子,朝另一侧的人道,“他要是找不到我,肯定会着急的,不行,我得先给大哥他打个电话。” 陆东棠睁开眼,抽回胳膊,看着陈全/裸/身撅着屁股去摸旁边的手机。 陈全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了看陆东棠,最后颓然放下手机。陈全自嘲地笑了笑,说什么?他能说什么?如果他大哥问他去了哪里,在干什么,他怎么回答?是了,与其奋力掩饰不如悄无声息消声灭迹。 胃里又涌上一股酸意,陈全皱眉,用力想要压下那股反胃不适感。 陆东棠已穿衣起床下楼,陈全欲言又止,最后干脆躺下去继续睡觉,心里极不痛快。 “怎么又躺下了?”陆东棠回房时,便看见陈全大字躺在大床上,连被子都不盖,肥圆的肚子在空气中颤巍巍的。陆东棠搁下手中的碗,朝陈全扔了件衣服,“快点起来吃东西。” 唉?吃东西? 陈全唰的睁开眼睛,慢腾腾地爬起来,一眼瞅见床头柜那里正摆着一碗热腾腾的吃食。陈全鼻翼抽动,酸酸甜甜的,还有一股牛奶香浓味。 “那是什么?”陈全忍不住问道。 陆东棠眉心跳了跳,没有说话。陈全摸到碗边,仔细看了看,一碗奶白色,看不出究竟,尝一尝,陈全眼睛明显亮了亮。 陈全抱着碗,痛痛快快吃着,陆东棠在一旁看着,眼底浸染着看不明白的色彩。 第72章 陈全想要销声匿迹, 直到生下孩子。这是有点困难的。 陈全一开始, 真的没考虑那么远,如果将来他真的怀孕了,该怎么面对陈家的人,该怎么避过那段时间。 当初他和陆家才牵扯上时, 即使被迫和一个男人长久发生那种关系,陈全也根本不相信陆家所说的自己能怀孕生子。那时候,陈全只当如果自己答应那样做, 陆家就会出钱救他病危的父亲, 让他们家躲过一劫。那时候, 陈全想着陆家已经答应不泄露出去,只要他自己小心行事,远在青苔村的陈家人肯定不会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直到后来被贺琛林诊断,就在他体内,确实已有一个鲜活的小生命,正在悄悄成长。 多么不可思议。 随后一系列怀孕迹象, 以及越来越凸显的肚子,陈全再也不能自欺欺人的否认那个事实。 陈全慌了。 陈全回家次数越来越少, 只想自己一个人待在昏暗房间中, 不和任何人打交道, 他不愿意被人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害怕父母眼中的嫌厌,害怕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 整夜整夜失眠,逐渐精神不济。 陆家并没有强迫他放下工作, 陈全依旧每天做着自己的工作,但陆东棠偶尔的眼神,令陈全明白陆东棠其实并不赞成自己每天东奔西跑。可是,陈全说服不了自己像个废物一样,成为金主豢养的一只麻雀。 后来,陈斌在北京出事。 现实再次向陈全展现它的残酷。 陈全也再次体会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求助陆东棠帮忙,陆东棠并没有忽视,随后便派专业律师前来。有了陆东棠的承诺,陈斌的案子也终于取得胜利,无罪释放…… …… 陈全垂眼摸了摸肚子,就这样吧,那人既然那么喜欢孩子,他……权当报答吧。 “陈全哥哥?”门外响起陆晞的声音。 陈全整理一下衣衫,起身开门。 “怎么了?” 陆晞病了好几个月,现在身体也都恢复健康。陈全在陆家的这段时间,经常和陆晞碰面,一来二往,俩人也比较熟悉。这陆晞是陆管家的儿子,长相非常精致秀气。 陆晞眉眼一弯,露出笑容:“陈全哥哥,林哥哥他们来了,哥哥让我叫你下去了。” 陈全和陆晞下了楼,这才明白刚刚陆晞口中的林哥哥是谁。 贺琛林和彦悦难得一起来陆家,而且陆先生也在家里,陆管家非常高兴,一早就去准备中午食材。 陈全下来时,客厅里只有贺琛林一人。彦悦和陆东棠在书房。 “陈先生。”贺琛林似乎心情不错,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品着陆管家亲自沏的茶,一边哼着小曲。 “贺主任。”陈全虽和贺琛林已见过多次,可仍改不了客套。 贺琛林也不在意,开始进行每次的例行检查。 “最近肚子里有什么特殊感觉?” 特殊?陈全摇头:“没有。”他最近吃得好,睡得好,除了肚子越来越大,倒没有其他感觉。 这回轮到贺琛林犯嘀咕了:“不对啊,不应该啊……”按时间推算,陈全如今至少已有六个月的身孕,他肚子里不应该如此平静啊。 陈全察言观色:“怎么了吗?”他的肚子除了怀孕初期折腾了阵子,后来一直都安安静静,似知道陈全不喜欢他一样,生怕被陈全讨厌,从不闹腾。 陆晞在一旁关心说:“林哥哥,陈全哥哥他怎么了,需要我去找哥哥吗?” 农家乐小爸爸_105 贺琛林摆摆手:“这倒不用担心,陈先生的脉象平稳有力,身体没有大碍。”贺琛林看向陈全,说,“明天来锦华一趟,我给你检查一下。” 陈全惴惴不安。 然而,远不用等到明天,他们中午吃饭时候陈全肚子忽然痛起来。 当时,一桌子人正在吃饭。陆管家今天特意吩咐做了好几道好菜,甚至还有陈全曾经的最爱海鲜龙虾。说来也奇怪,前几天陈全还闻不得腥味,今天早上忽然就特别想吃,陆东棠于是就吩咐下去准备。 陈全哧溜溜地剥着虾,吃的有滋有味。陆东棠几个都是斯文人,并不爱吃这种东西。贺琛林倒不在乎形象,见陈全吃的满嘴油光,忍不住也加入其中。 “呃——”忽然,陈全手一抖,像受惊似得,手中剥了一半的虾更是脱手而去,他一手抵住桌子,一手捂住肚子,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陆东棠不知何时已来到陈全身边。陈全额头浸出汗珠,他满手油腻,只能用手背捂住小腹,不知该怎么回答。陆东棠看了会儿,径直去挑陈全衬衫下摆。 “哎——”陈全惊呼,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这人要干什么? 陆东棠手上动作很快,陈全衬衫下摆很快被撩开。 也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离得最近的陆东棠和陈全俩人清楚的看见,陈全肚子上,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在里面移动。 陈全震惊地瞪大眼睛。 “怎么了?有什么吗?”贺琛林探着身子看过去,陆东棠松手,衬衫再次盖上陈全/裸/露的肚子。 “你们先吃,失陪一下。”陆东棠扯上陈全油腻腻的手腕,也不嫌弃,直接把人拉带上楼。 “他们到底在看什么?不是,为什么不让我看啊。”贺琛林不乐意了,彦悦把人按住,笑道,“该你看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看,现在先老老实实吃饭吧。” 陆晞看着他哥哥和陈全相携离去的背影,回过头来,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天真无邪。 “哥哥和陈全哥哥俩人感情真好。” …… 楼上。 陈全被陆东棠二话不说拉上楼,十分莫名其妙。然而令他更加奇妙的是,陆东棠竟然开始动手扒拉他的衬衫。 陈全一手扣住衣服,不乐意了:“哎哎哎,陆东棠,你到底要干什么?脱我衣服干啥啊。”大白天的,还正在吃饭呢。 陈全抓的用力,陆东棠扯的也不轻,只听嘶啦一声,房间里响起裂帛声。 这声音不大,却足够醒神。 陈全尴尬地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破布,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陆东棠僵硬几秒,松开手,站直身子,冷声说:“自己脱。” 陈全伫在一边,抬眼瞅了眼身前的男人,又低头瞅瞅身上的破布,斟酌再三,尽管心里莫名其妙,还是开始慢吞吞解剩余的两颗扣子,顺便擦了擦手上的油腻。 陆东棠眯眼审视着,肚子还是原来的肚子,波澜不惊,可能是刚刚吃过午饭的原因,看着似乎比早上那会儿圆润了一点点。 陆东棠抬手摸了摸:“现在什么感觉?” 陈全憋了两下,面无表情说:“没感觉。”现在确实没感觉。刚刚吃饭时,陈全肚子里莫名其妙突突跳了几下,惊得陈全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那种感觉十分奇妙,轻柔小心,像在试探一样轻轻触摸。 陆东棠不甘心似得又摸了摸,用力盯了好一会儿,最后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一幕可能是眼花了。 就在陆东棠正要收回手的时候,奇妙的一幕又发生了。只见陈全肚皮上,忽然又映出一个凸起,这里滑一下,那里滚一下,最后直接滚到陆东棠手掌底下,还用力似得朝外面抵了抵。 “呃——”陈全痛呼,丫的,这怎么回事,痛死了。 “别动。”陆东棠出声喝住陈全想要挣扎的动作。陈全愣了下,低头一看,只见陆东棠单膝跪在他身前,神情严肃认真地在他肚皮上描摹。 “陈全。” “啊?”陈全走神,惊了一瞬。 陆东棠的手指在陈全肚皮上点了点,里面的小凸起也随着跳了跳,只听陆东棠轻声说:“这是我们的孩子。” 一瞬间,连空气都静止。陈全呼吸不稳,极力压制住每一根神经的颤动。 “什,什么孩子,”陈全紧张尴尬的视线都不知该投向何处,只听他梗着脖子说,“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 陆东棠站起来,把人困在怀中,俩人呼吸相抵,陆东棠嗓音低哑:“我很高兴。”你怀了我们的孩子。 陈全睁大眼睛,呼吸愈加不稳,被身前男人彻底吻住口鼻前,陈全脑袋里蓦然乍现一道灵光——这人不会想要毁约吧…… …… 俩人在房间里腻歪许久,完全忘记还在饭厅里吃饭的人。贺琛林和彦悦吃了饭也不见俩人下楼,不得不感叹,这再强悍的人,也是见色忘义。 那天,陆东棠确实忘乎其形。陈全肚子感觉不适,他没有直接让在座的医生贺琛林查看,反倒是把人拉走,实属反常。 …… 陆家别墅风景别致,只有一处略显突兀。别墅后花园一角,搭着一方葡萄架子,时值五月,嫩绿的叶子爬满葡萄藤,枝繁叶茂,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葡萄花骨朵。当初有一段时间陈全嗜酸,成天嚷着吃酸东西,陆东棠干脆命人从国外移栽回来好几株葡萄,让陈全吃个够。陈全一看,差点没翻白眼,这连个花骨朵都没有,吃上葡萄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陆东棠当时眼皮都没抬,十分淡定地接续翻阅文件。 “该结果的时候,自然就结了。” 陈全被噎了一下,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谁要‘结果’了?! …… 手机铃声连续响两遍,大有不接不罢休的架势。陈全放下手中浇水的盆,掏出手机一看,不由沉沉叹息。 距离上次和他大哥分开,差不多也有半个月。陈斌平安回到溪坝镇,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大哥最近接连不断给他打电话,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事。 陈全手上犹豫两下,还是接通电话。 “陈全儿,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直打不通你电话?我听二爸他们说,你有两个多月没回家,你到底跑哪里去了?!”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陈斌噼里啪啦一连串声音。 农家乐小爸爸_106 陈全把手机拿开,等陈斌说完,陈全才开口:“大哥,你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别东扯西扯的,我问你话呢,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陈斌自从上次和陈全一起回蓉城,就再也没见过陈全。有一次陈志国喝了酒无意说,斌斌啊,你要记着,咱们家这次欠大哥一家。为啥?陈全当初为了你的事上下可拜托不少人,他甚至为了救你出来都辞职了! 当时陈斌的案子非常紧急,肯定需要人上下打理,他们又都是农村小地方人,什么都不懂,陈全那时候专程辞职就为了能专心处理陈斌的案子。 陈斌一听,心里那滋味,哪里还忍得住,只想当面敲他那个弟弟一棒槌子。他那个弟弟自己在外面都混的艰难,去年家里还欠了一大笔债,现在辞职…… “我都听说了,你是不是辞职了?你说你……陈全儿,你说实话,现在你在外面到底怎么样?” 陈全揉了揉太阳穴:“大哥,这件事啊……真没什么,我其实早就想辞职了,真的……我能做什么?那可多了,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真的,这么多年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么。” 陈全说的轻松,那边的陈斌却越来越烦躁,他们家陈全儿什么性子他多少还是知道的,这人越说的轻松,其实他越在乎。 兄弟俩在电话里扯了半天,陈全口风紧闭,没有泄露丝毫异样,只说等他再过四五个月就回来,到时候和陈斌不醉不罢休。 第73章 六月一号凌晨零点, 全球发生一件骇人听闻的网络事件—— 全球网络失联长达一个半小时。 一开始, 各相关网络安全专家认为这是一出恶作剧,因为大多数网络安全并未受到明显威胁。 然而,很快有消息传出,此次网络事件专程针对全球中大型政府、企业、教育集团, 许多重要数据被破坏,亚洲地区更是重灾区,其中, 拥有“天网”系统的中国陆氏集团, 竟然是此次事件中受创的重中之重。 实在令人唏嘘。 但凡混迹网络科技行业之中, 不论个人、公司、集团,必定听说过业内大名鼎鼎陆氏集团。 高新科技是陆氏集团的主营业务,涉及之广,大至电子信息、航空航天,小到家庭网络、超市、餐饮。可以说,大多数电子信息网络方面, 都与陆氏息息相关。 …… 那天早上凌晨零点三十五分,陆东棠忽然得到消息, 陆氏集团D部被骇客攻击。要知道, 能就任陆氏集团网络安全部, 技术能力必定非同一般,几乎能应对所有网络问题。多年来,意图攻入陆氏核心数据库的骇客不计其数,但从未有人得手。 然而, 此次攻击事件,网络安全部在经过黄金半小时后还没解决问题,立刻上报陆氏东家陆东棠。 陆氏集团D部,存储了陆氏集团这些年来几乎所有资料和机密,容不得丝毫受损。 陆东棠接到消息,只用两分钟便赶到书房,同时打开特殊音频连接远在美国的陆氏副总殷泽。 那边殷泽果然正在线上。 “老大,你来了,”殷泽一心两用,手上噼里啪啦敲击键盘,“对方贼得很,技术非常刁钻,以为污染网络我们就拿它没法,呵。” 天网系统是陆氏的眼睛,它所依傍的正是网络信息。网络污染,没人敢轻易动用互联网,而陆氏网络部早在察觉侵入者的时候就关闭了天网。 失去天网的陆氏,如同瞎子。 然而,对方或许做梦也没想到,陆氏最高机密之一,便是他们已经研发拥有属于自己的语言系统,这个系统完全分离外部环境。 陆东棠很快对接上程序,眼也不抬,十指飞快:“殷泽,打开天网系统。” “老大?”殷泽十分吃惊,但手下不敢松懈,“老大,天网一旦打开,将会十分危险,全球网络都有可能受到影响。” “打开。” 毕竟有多年默契,殷泽愣了三秒后,瞬间明白陆东棠的用意。 请君入瓮? 绝! “我断后。”殷泽冷笑,来吧,竟然敢闯陆氏禁网,就要做好被揪出来的准备。 两大计算机高手联手,入侵者果然上当,直逼陆氏核心数据库,但很快它就发现这是一个圈套!入侵者立刻撤退,早已等候的陆氏东家怎会让它轻易逃开! 高手相逢,刹那刀光剑影、气氛紧张。在这争分夺秒间,眼看陆东棠即将破解,对方忽然发出一帧数据。 【D%%#%##%#%%%#%#%%**%%XX170216CQ】 这是…… 殷泽略显疑惑,抬眼一看,只见另一边的陆东棠眼眶骤缩,脸上风云变化。 在这电光火石间,入侵者蓦然消失,竟是陆东棠启动了“蜘蛛”程序! “老大,不可——” 晚了! 蜘蛛程序其实是一种十分霸道的病毒。这种病毒程序一旦启动,不仅会摧毁自身电脑的信息,甚至会分析出信息异源,直接蔓延到对方电脑中。 这段信息码到底指什么?竟然令一向处变不惊的陆先生如此反常。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实在不是陆先生的风格。 …… 与此同时,远在中国南边的某个居民楼里,传来一声嚎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差一点点,一点点!!!!!!” 噼里啪啦—— “程旭,大晚上的,嚎什么嚎,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包——租——婆——为什么大晚上居然停电了啊啊啊啊啊?!” 农家乐小爸爸_107 …… 整个过程,持续不过十分钟。 陆东棠坐在桌前,浑身散发阵阵阴鸷冷酷气息,整个人如同一尊天神,令人看不透。 殷泽冷汗都出来了,声音都在发抖:“老大……你,你……” “务必把那人给我找出来。” “是。” 陆先生很少说出绝对性的词字,因为他下的每一道指令没有第二个选择。这次竟然说出“务必”二字,想必陆先生这次确实被惹怒了。 殷泽面容凝重,试探说:“老大,刚刚那段信息码……我看它的代码段指向去年二月,难道它是……?” 陆东棠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来到落地窗前。从镜子中可以看见他身上还穿着睡衣,明显刚刚从卧室出来。 “殷泽,你猜得没错,这段信息码,正是关于陈家的那件事。” 殷泽倒吸一口冷气。 陆家当初是如何寻找到阴阳人陈全,又是如何令陈全心甘情愿顺服的,这些事情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但他们内部高层必定知晓。 只是…… 殷泽看了眼陆东棠的背影,说:“老大,我知道这些事情一旦泄露出去,肯定对我们不利,只是……” “说下去。” 殷泽:“如今事情已成定局,而老大您的目的很快也能实现,就算那个人现在知道了当初我们设计陷害的事,也很难再改变什么,又或者,我们再使用一些手段,那个人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够了。”陆东棠忽然出声喝住殷泽。 殷泽的意思,陆东棠自然能明白。 陈全如今已快有八个月身孕,最多再有两个月,将会有一个孩子呱呱坠地。这件事已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就算现在发生任何事,陈全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必须安全落地。 “这件事我自有决定,”陆东棠转过身,语气中听不出他的真实想法,“最近我会安排他去美国,等他去了那边,你替我好生照看。” 殷泽愣住,一时没搞明白陆东棠这样安排的意图。 陆东棠:“陆家北京那些人一直在暗地里注视着,这么多年来,他们虽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们,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一旦狗急跳墙,很有可能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我不得不防。而这个孩子将是我们最后的筹码。” 当年,从陆东棠开始掌控陆氏集团的时候,就注定属于陆震天的时代过去了。陆东棠一向与陆震天不和,更不会去照拂与他有牵连的旁人。 殷泽点点头,忽然想到一件事:“难道老大是怀疑这次的骇客事件和陆氏有关?” 陆东棠眼睛微眯:“不错。骇客侵入数据库,它并没有去盗取我们核心商业研发数据,而是费尽周折想要得到关于陈家的数据,由此可以推断,对方很有可能不是我们商业上的仇敌,而是和陈家那件事利益有关的人。” 殷泽似有所悟:“而且,对方能非常迅速破解入侵,还顺利找到它想要的数据,这说明我们内部很有可能出现内奸。” 陆东棠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但殷泽已明白该怎么做了。 …… 陆东棠处理完刚才公司的突发事故,回到卧室。 卧室里亮着台灯。 陆东棠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蓦然顿住脚步—— 卧室大床上,陈全一人坐在床头,他身上披着一件薄衫,胸前彻底敞开,圆润的肚腹高高隆起。陈全眉头紧皱,右手一下一下僵硬地抚着凸起处。 没来由的,陆东棠竟然觉得眼前这一幕看着很是顺眼。 “怎么了?”陆东棠开口,“哪里不舒服?” 陈全吓了一跳,刚才他只顾着做其他的,竟没有注意到陆东棠何时进来。陈全立刻抽开手,拉上散落的衣服盖住已经遮掩不住的肚子,脸上霎时充满尴尬。 说话间,陆东棠已经来到床头前。 陆东棠视线一扫,眼前的人面色泛红,额头处还浸着细细的汗珠。 “孩子又闹了?”陆东棠弯腰撩开陈全用力捂住的衣服,细细查看一番,孩子月份越来越大,最近也越来越活泼。 陈全扭开头,脖颈一片通红:“嗯。” 不久前,陆东棠离开时候,陈全隐约醒了,不过没多久他又睡了过去,哪知还没睡熟十分钟,他的肚子忽然像被某个东西狠狠踢了一脚,吓得他立刻惊醒过来。 房间里只有他一人,陈全忍着疼痛爬起来。他肚子里的家伙像睡醒了似得,开始在他肚子里伸胳膊腿儿,陈全疼的牙咬切齿倒抽好几口气。 “你,你……你别动了啊……”陈全手足无措,十指牢牢抓紧床单,只能干瞪着圆滚滚的肚子,毫无办法。最近陈全每次胎动的厉害,都是一旁的陆东棠耐心的一下一下给他安抚,这才让他少受许多罪。可此时陆东棠不在,陈全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你再动试试,看我怎么收拾你?”陈全对着肚子咬牙切齿威胁。 “……” “啊!——呃……好好好,听话,听话,你别动了,别动了,我不收拾你,绝对不收拾你,嗯——”陈全死死咬住牙齿,极力忍过那一波强劲胎动。 …… 陆东棠是知道陈全在他面前,一向都不太主动提及孩子,每次一说到孩子,陈全总是闪躲逃避。 夜已深,陈全上了厕所回来,困得睁不开。 陆东棠靠在床头,看着陈全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爬上床,钻进被窝。 “陈全。” “嗯。”陈全迷糊着嗯了一声。 陆东棠眸色暗了暗:“算了,快睡吧。” 农家乐小爸爸_108 陈全彻底睡死过去。 …… “陆先生,C部传来消息,已经查出六一事件的幕后黑手。” “是谁?” “根据‘蜘蛛’数据反馈显示,此人是一位号称‘九日’的网络骇客,此人背景一片空白,专门接手骇客攻击交易,截止目前,与他相关的事件多达一百零八件,成功率,百分之百。” 换句话说,这个叫“九日”的骇客,是专程干金钱网络交易的骇客,而且此人技术高超,从无败绩。 “陆先生,当我们的人找到九日位置时,他早已潜逃,不知去向。”只要目标有信号波,陆氏便能通过天网,搜查到所有与网络,信息相关的人、物。只是天网有一个弊端,如果搜查对象完全处于“失联”状态,就算是天网也无法找到。这半个月时间,几乎查询不到关于九日的任何线索。 “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小天使提说,孕妇能否吃海鲜,关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最好还是听从医嘱比较重要,毕竟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 然后,据我了解,虾富含钙、锌等元素,如果孕妇吃虾没有不良反应,是可以适当吃虾或者虾皮补充营养,对宝宝的发育是有好处的;至于螃蟹,螃蟹性寒,要注意慎吃,特别是孕早期,极其危险。 第74章 第二天早饭后, 陈全用手机上网浏览, 这才知道昨夜发生的网络事故。网络上,报道关于昨夜突发的全球性网络事件新闻铺天盖地,全球BS科技论坛全是关于此次事故的帖子。陈全过去很少关注这些,此刻他不知不觉已把所有帖子都看了。 “操, 这怎么可能。”陈全喃喃道。报道中,说陆氏集团经过此次网络事故损失惨重,大有从此一蹶不振的趋势。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陈全疑惑,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陆家现在的情况。 陆家一切正常, 警戒甚至比以前还好, 并没有像外界传言的那般溃散。今天早上,陆东棠甚至还和他一起吃过早饭才去的公司。 “陈全哥哥,你怎么了?在看什么吗?”陆晞正要出门,看见陈全抱着手机,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 陆晞回国后,和几个朋友合伙投资开了间酒吧, 最近一直忙着酒吧的事情。 “没什么……”陈全下意识回答,然后才佯装不经意的说, “陆晞, 那个, 嗯,最近,最近没发生什么事吧。” 陆晞看了眼陈全的肚子,笑了笑, 说:“陈全哥哥,你想问的是哥哥他吧。” 陈全脸上赧然,直觉就要否认,陆晞已开口说:“陈全哥哥还不知道吗?哥哥他最近确实遇到点问题。” 陈全顿住,陆晞继续道:“不过陈全哥哥你别担心,哥哥他已经有解决方法了。” “啊,哦。”陈全愣愣开口,忽然感觉不是很舒服。看新闻报道说,陆氏出事是在今早凌晨的时候。陆东棠处理完事情后便回了卧室睡觉,不应该陆晞都已经知道的事情,他一个枕边人竟然还不知道。 陈全摆摆头,他这是在干什么呢?他们才是一家人,陆晞知道很正常。他算什么。 陆晞也出去上班,家里只剩陈全和陆管家以及一众保镖。 自从辞职离开禾宇百货,陈全为了避免被人看见他此时这幅模样,很少出去。 陈全现在也没其他事情,他唯一的事情便是安心养胎,直到生下这个孩子。 陆东棠确实喜爱这个未出生的孩子。 临近中午的时候,陈全没想到,陆东棠竟然忽然回来了。 俩人一起吃过午饭。 最近天气比较炎热,陈全午后特别犯困,通常他都会去睡会儿。陈全没想到的是,陆东棠竟然也一起上楼和他一起午睡。 陈全睡醒时,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不仅如此,接连两天,陆东棠中午都回来吃饭,午饭后还搂着陈全一起午睡。 陈全从一开始的震惊也变为惴惴不安,终于,这天,陆东棠竟然想起要去看他栽种的葡萄架子,陈全再也忍不住问道:“公,公司真的要垮了吗?” 陆东棠当时正在折腾葡萄架子,听了这话差点从架子上摔下来。 陆东棠斜一眼陈全,陈全干笑两声。不能怪陈全说这话,实在是陆东棠这几天太过反常。 “过去找地方坐下。”陆东棠说。 “坐下?哪里坐下?”陈全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东棠再斜一眼,陈全抓了抓后脑勺,这才挺着肚子慢腾腾朝葡萄架子下面走去。 陈全找了一处藤椅坐下。 陆东棠继续折腾葡萄架子。 陈全在一边看着,好几次欲言又止,看着陆东棠把葡萄藤错拔好几株…… 那天,俩人就这么一人坐着,一人站着,消磨了半天时间。 “美国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陈全,明天你就启程去美国。” 陈全当时正在打瞌睡,听陆东棠这话,愣了好半响。 去美国?为什么? “我一个人?” 陆东棠没有说话,陈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陆东棠想让他去哪里,他就只能去哪里。 美国那边的医疗条件非常先进,对于像陈全这样以男子之身生子的情况,确实是比较好的选择。 陆东棠的动作果然很快,前一天下午才给陈全说,第二天一早就命人收拾好行李。 “哥哥,你放心吧,在美国那边,我会替你好好照顾陈全哥哥的。”陆晞对陆东棠说。原来,陆东棠竟是让陆晞陪同陈全一起去了美国。毕竟陆晞在美国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对那边也比较熟悉,陈全没有出过国,怕是一时不会习惯。 农家乐小爸爸_109 …… 关于陆东棠对陈全的安排,有一个人非常不爽。 那便是贺琛林。 贺琛林是锦华医院的高级医生,年纪轻轻已是主任级别,经常出国研究学习。而且,他对阴阳人颇有研究,因着陆东棠的关系,他也顺理成章成为陈全的专属医生。 从调查得知陈全是阴阳人,到陈全成功受孕,以及平常的例行检查,都是贺琛林在做。忽然得知陈全出国,贺琛林作为主治医生竟然不知道,肯定不爽。 为了这事,贺琛林专程找到陆东棠。 “东棠,你这又是什么意思?”贺琛林脸上大大地写着不乐意,“为什么好端端的忽然要让他去美国?他现在的月份已经非常紧迫,而且又是以男人之身生子,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你现在让他离开,这是非常不明智的决定。” 陆东棠没有说话。 “我看他最近在你这里待着,状态也比以往好,我那里也早已准备好替他手术,你现在这样,我倒是有点怀疑你又在计划其他事情。”陆东棠这人,从不会做无用功。 陆东棠眼神暗了暗,终于开口说:“如果你不放心,你也可以去美国。” “什么?凭什么让我去?”贺琛林不乐意了,“不是,什么叫我不放心?到底是谁不放心?!东棠,你给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最近网络上遍布陆氏负/面/新/闻,究竟是不是真的?” 贺琛林分析道:“这么多年来,费尽心思想要抓住你弱点的人数不尽数,不过他们最终也没能成功,那是因为你一直都那么冷静强悍,从没有任何人事能令你分心。但自从那个陈全怀上你的孩子,东棠,你没发现吗?你对他的纵容以及在乎,已经远远超出正常范围,这对于你来说是很危险的!” “够了。”陆东棠骤然出声打断贺琛林的分析,只听他冷声道,“那个男人,不论是他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他自己,除了我,都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动一下。” 贺琛林一凛,逐渐回味过神来:“我果然猜的不错,这次的事件,真的和他有关?” 陆东棠嘴唇紧闭,半响终于说:“前段时间,外界出现一个网络骇客,盗取了当初关于陈家那件事的数据。” “怎么可能……”贺琛林大惊,喃喃出声,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惊道,“如果那件事被陈先生知道,那……” 陆东棠没有说话,但眼中蕴含冷意。 贺琛林终于明白陆东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把陈全送出国。 去年,陈家陷入低谷,并不是意外。 早在陆家找上陈全之前,陆家其实已经查出陈全是阴阳人的事实证据。 二十三年前,还是婴儿的陈全曾有好长一段时间,抵抗力特差,隔三差五生病,高烧不退,普通镇上医院根本无药可医。当时,陈志华夫妻二人吓坏了,赶紧抱着襁褓中的陈全去了五医院。阴阳人在二十多年前那比珍稀动物还稀少,但同样也属于怪病一类,国内几乎没有成功的临床病例,就算有,很有可能立刻就被某个研究机构带去研究。幸亏当时他们遇上的是一个有着丰富临床经验的老医生。陈志华夫妻二人听从医嘱,隐瞒了陈全是阴阳人的事实,只期盼他能像普通男孩子那样长大成人。 老医生早在五年前就已去世,他的后人传承了他的衣钵,如今也是一位医术了得的专家医生。老医生临去世前,曾留给后人一个笔记本,上面记载了老医生这一生所遇的各种稀奇病例和医得。后人后来在笔记本上看到关于阴阳人的记载,颇感兴趣,后来又登上网络发表了一篇很长的感言。 陆家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寻找阴阳人。 陆家通过各种途径,筛选无数条可能信息,终于有一天在网络上看到这篇论文。顺藤摸瓜,陆家终于查出当年在溪坝镇上出生的一个小男孩,陈全。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陆家发现陈全是一个笔直的直男,根本不可能接受生孩子的交易。 于是,陆家略施一计,便让陈父工厂负责的项目面临失败。 陆家原计划先令陈家陷入欠债的绝境,再由他们提出交易,如此便容易许多。至于陈志华突发脑瘤一事,确实在陆家意料之外。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计划,反而有助于达到他们的目的。 原本一切计划都是完美的——陈全因家庭受困,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得不接受陆家提出的交易,从而替陆家生下继承人。如今陈全已怀有将近八个月的身孕,最多只需两个月,陆家便可以得偿所愿。 然而,陆东棠却在这时候把陈全送离自己的身边,难道是顾虑去年那件事一旦泄露,陈全知道事情真相? …… 这天,陆东棠手机上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陆先生,听说你最近在找我?” “阁下是哪位?” “明晚十点,明悦茶楼。我希望只有陆先生你一人。”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陆东棠很少一个人出门。毕竟想要陆东棠命的人不少。 对方呵呵笑了两声:“我最近知道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陆先生难道不想听听?也是,陆先生自然不稀罕这些,可有些人就不一定了,他们可是非常乐意知道呢。” 第75章 第二天, 晚十点。 明悦茶楼。 陆东棠独自开车来到明悦茶楼, 在那里见到骇客“九日”。 “九日”是一个相貌普通的男青年,看样子和陈全一般年纪大小。他戴着一副厚厚边框眼镜,身上穿着格子T恤和帆布鞋,一个标准的IT男装扮。 陆东棠坐下, 淡淡开口:“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九日”略感讶异,明明是他手中掌握着威胁筹码, 就算是谈判, 也该是他掌握主动权, 为什么这人一副比他还淡定的样子?这一刻,“九日”不得不开始怀疑他手中掌握的资料的真实性…… “我,”九日直觉开口,蓦然发现自己竟然被这位陆先生绕进去了,他不由暗骂自己一顿,清了清嗓子,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答应让我进陆氏集团, 我就把手上的资料完璧归赵。” 陆东棠没反应。 从陆东棠来到茶楼, 见到所谓的骇客“九日”开始, 他就隐隐察觉有哪里不对劲。 眼前的人,乍眼一看,分明是一个在校大学生。 “九日”见陆东棠没有反应,心里不由有些着急:“我知道陆氏集团在应聘挑选人才方面十分严格严厉, 但我也相信以我现在的技术水平有足够资格进入。” 能够侵入陆氏集团内部的骇客,必定不是一般人才。 农家乐小爸爸_110 “如果你是要应聘,你可以去找陆氏人事。” “九日”呵呵一笑:“确实,可我也知道,陆氏集团是从来不会招聘应届毕业生。”能进入陆氏集团网络部的人必须是人才出众,技术数一数二的人才,像他这样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陆氏是不可能要的。 确实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骇客“九日”是一个大学生,而且还一心想要进陆氏集团。 九日用大学生这个身份,巧妙地掩藏他是一个高级网络骇客的事实,难怪陆氏天网极尽所能也无法搜查出关于九日的任何线索。 “你叫什么名字?” “程旭。” “程旭,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招一个骇客?” 程旭一愣,陆东棠说:“我之所以答应见你,并不是因为你手中的资料,那种资料于我陆氏来说,数不胜数,并无特别。程旭,你如果是想要进入陆氏,我可以同意你。” “真的?”程旭眼睛明显一亮。 “嗯。”陆东棠点头,“你既然能攻破我们的防御,这就说明陆氏安全系统还存在漏洞,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在第一时间找到那段数据的,那个人是谁?” 程旭眼神闪了闪:“什么那个人……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陆东棠泛着冷色的眼眸淡淡扫射过去:“他给了你多少钱。” “也不多……”程旭搓了搓手指,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坏事了! 陆东棠冷笑一声:“那我给你十倍价钱。” 程旭眼睛猛地瞪大,十倍?!那岂不是有…… “陆先生,真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也不知道啊。”程旭一脸掩饰不住懊恼,“过去我和客户,都是通过email联系,而且事后所有联系数据都会销毁,我其实也不知道对他是什么人……” 噼啪—— 只听噼啪一声,程旭冷不丁被吓一跳,仔细一看,陆东棠手中的茶杯赫然碎裂! 陆东棠眼神骤然冰冷,带着利刃,直直逼视眼前的程旭。 “你,你,你要干什么——”程旭战战兢兢,牙齿忍不住发抖。 “程旭,你最好在我失去耐性前,放聪明点。” “我,我,”程旭跳起来,腿脚忍不住发软,嘴倔道,“陆,陆先生,你别乱来,我知道你很厉害,不过你别忘了你要的资料还在我手里!要是我出了什么事,那个资料明天就会登上新闻头条。” 陆东棠冷笑一声,慢悠悠掏出怀中暗藏的手/枪,说:“哦,那我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那个机会。” “啊——”程旭大叫一声,被抵在额头的冰冷手/枪吓得冷汗直冒,这,这个人并不是开玩笑!他,他真的有可能直接崩了自己! “别,别,我说,我说……” …… 那天,陆东棠走出明悦茶楼,一身骇人戾气。 陆东棠第一时间拨通陈全手机。 没人接。 “立刻联系殷总。” “是。” 同时,陆东棠立刻命令天网搜索定位陈全的位置。 那天,陈全临离开去美国前,陆东棠特意交给陈全一部手机,让他务必随身携带且二十四小时开机。 这部手机里面有定位跟踪器,是陆东棠以防万一的对策,没想到最后还是失算了。 跟踪器定位在美国陆晞所在的别墅里,但是却始终联系不上陈全。 好一招调虎离山。 陆东棠此刻终于明白,“六一事件”,根本就是一个局。 根据程旭交代的线索来看,对方根本不是北京陆氏的人,而是另一个人。 陆晞。 事情是这样的。陆晞联系骇客“九日”,并与他勾结,直接攻击陆氏数据库,并盗取与陈家有关的数据。陆东棠猜测是北京陆家所为。为了不让陈全知道事情真相,陆东棠直接安排陈全出国,并和他说是让他去美国生产。 “九日”收了雇主陆晞的钱,最后也确实成功盗取重要资料。然而,陆晞千算万算,没料到“九日”是一个大学生,而且还极其十分想要进陆氏集团。程旭认为自己只要凭这个资料,便可以进入陆氏,所以他约见陆氏总裁陆东棠。 然而,就在刚才陆东棠见到所谓的骇客“九日”时,他才蓦然反应过来,错了,大错特错。 陆晞啊陆晞。 …… “陆先生,殷总联系上了。” “老大,不好了,出事了!”殷泽声音中透着浓浓紧张,“老大,今天贺琛林过来,我正打算带他去找陈先生,可到了别墅却发现,陈先生不见了!什么?陆晞?他也不见了!” 陆东棠狠狠闭一下眼。 “准备找人,立刻。” “是。” 陆东棠带着人,立刻奔赴美国。 与此同时,陆管家电话来了。 “陆先生,是陆管家。” 农家乐小爸爸_111 陆东棠没反应,脸色不悦。 …… 半个月前。 陈全和陆晞搭乘陆东棠安排的飞机,秘密飞往美国。 美国,对于陈全来说,那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语言、交通、生活、交际等等,与他都格格不入。 接待他们的人是一个叫做殷泽的男人,有人称呼那人为殷总。听陆晞说,殷泽正是陆氏集团的副总。当年,陆东棠从陆氏前任总裁手中接过大权后,立刻进行转型,并转型成功。陆东棠后来携转型后的陆氏上市美国。殷泽这些年一直驻扎在美国,陆东棠则回内陆掌舵。 殷泽原本替陈全和陆晞安排了住的地方,那是一个环境非常适合养胎的地方,不过陆晞说,他以前在美国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有自己的别墅房子,陈全哥哥可以和他一起居住在那里。 对于陈全,在哪里其实并无所谓。 二人后来去了陆晞的别墅。 从第一次来到陆晞私人别墅的时候,陈全就感觉不是很舒服,说不上原因,总感觉心里发慌。第一天晚上,他肚子里的孩子还闹腾的厉害,弄的陈全还以为孩子是要蹦出来。 第一次感到恐慌。 他现在身体和一般男人不一样,他不知道这个孩子会什么时候出来,怎么出来,会不会平安出来。身在遥远的陌生国家,身边没有自己可亲可近的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陈全都会立刻惊醒。每每这时候,陈全才意识到,原来当初待在陆家那个人的身边,他是多么心安理得。 要说让陈全去美国的决定,最不爽的人,非陈全莫属。 陈全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搓火。他手里拿着手机,试了几下,最后还是气馁放下。 “操……” 每一次毫无缘由的赌气,都被他忽略了。 这时候的陈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心态的变化。 …… 这天,陈全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在他身后不停追赶,他只有不停地奔跑。陈全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心里十分着急,只知道要跑快点。他跑的很快,没多久他就跑到一座悬崖一样的山崖边。悬崖下,是一处泛着浓浓雾气的寒冰水潭。 陈全不会游泳。 跳还是不跳,这是一个问题。 身后追逐的声音越来越近。陈全几乎没有犹豫的,拉伸身子,像一根针似得垂直坠入水中。 非常奇异的,他竟然没有溺水而死! 陈全立刻屏住口鼻,静静地潜伏在水中。岸上一直在追赶他的人也来到悬崖边。陈全睁着眼睛朝上看,赫然看见那个人正是陆东棠! 陆东棠还是那副冷漠无情的样子,他冷冷地注视着下面的寒潭,没有动作,似在等待什么。 陈全憋了大概半分钟时间,胸腔里的空气逐渐不足以支撑他,他开始出现呼吸困难,浑身发冷,刺骨寒冷。只要他立刻放弃躲避,挣扎出水便可呼吸新鲜的空气,不再这么难受,可是他仍旧在苦苦坚持。 他开始呛水,出现眩晕。 快要失去知觉的那一刻,有人从水中把他提了上来。 陈全感觉自己被扔在地上,然后有人来压他的肚子。 为什么要压他的肚子? 呛水抢救不是应该人工呼吸和胸外挤压吗? 操!肚子被压的好痛!!! “啊——”陈全一声惊呼,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看,让陈全大吃一惊。 明晃晃的灯光晃的他睁不开眼睛,陈全仔细一看,浑身冷不丁被惊得冷汗直冒。头顶上悬挂的,那是只有在医院手术室里才看见的灯! 他,他现在正躺在手术室床上! 什么山崖,寒潭,陆东棠,统统都没有,他的四周,只有泛着冰冷光泽的器械,和雪白的墙壁。 陈全寒毛都竖起来,正要翻身离开,却被手上脚上的东西绊住,定睛一看,他的手脚竟然被绑缚着! 这,这—— 什么情况? 陈全这时才察觉情况不对。 一觉醒来,他被绑缚在手术室台上,身上衣物大开,滚圆的肚子暴露在赫赫光亮之下。怎么想,都不像有好事发生。 陈全心下大急,手脚用力挣了挣,他转头四处查看,究竟是谁干的?!想要做什么?!!! 很快,陈全就看见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人。其中一人身上穿着蓝色手术服,正和另一个背对着他的人交流着什么。 有一瞬间,陈全以为那个人是贺琛林。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对,他已经去了美国,是被那人送过去的。 “你们是什么人?” 其实在陈全清醒挣扎的时候,那边的两个人就听见了响动。此刻那人听见陈全的声音,回过头来,对陈全露出浅浅笑容。 “陈全哥哥,你醒啦。” 第76章 农家乐小爸爸_112 “陆晞, 你这是做什么?赶紧把我松开。”陈全压着怒气, 对陆晞说。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他这样衣不蔽体的躺在另一个人面前,简直羞耻到匪夷所思。 陆晞示意一旁医生模样的人离开,他朝陈全走过去。陆晞微微弯下腰, 轻轻地摸了摸陈全那滚圆的肚子,略带讶异:“陈全哥哥看不出来吗?我这是帮你把孩子取出来啊。” 轰—— 陈全蓦然瞪大眼睛,后背猛然窜起一阵冷汗。他感觉一股寒意通过覆在肚皮上的指尖直直侵入整个身体! “陆晞!”陈全用力挣扎, 企图挣脱那只手, “你疯了!”陆晞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取出来”?明明贺琛林说, 他肚子里的孩子至少还有两个月才出生!陆晞现在说这话什么意思?谁给他这个胆子的?! “陆晞,你别乱来,”陈全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他现在如此狼狈地躺在这里,肯定和眼前的陆晞有关。现在陆晞莫名其妙这样对他,他不知道这人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陆晞,咱们有话好好说, 你先把我放开。” “不行哦, 陈全哥哥, ”陆晞笑嘻嘻的收回手,他状似苦恼地说,“到底该不该打麻药呢?麻药对身体不好,万一把小宝宝伤着了怎么办呢?陈全哥哥, 我们一会儿干脆不打麻药吧。” 陈全震惊地瞪着陆晞,对他说的话简直不可思议。陈全忽然像疯了一样挣扎,可惜手术台纹丝不动,他的肚子倒感觉有点不舒服。 “陆晞,你别乱来……你哥他要是知道了,他不会放过你的!”陆东棠有多么重视他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陆家的人可都知道!这陆晞今天要是敢对他做什么,陆东棠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哥哥……”陆晞脸上的笑容刹那定格,继而缓缓消失。陆晞伫在一旁,没有反应,差点让陈全以为这人被他说动了。 “对,你哥陆先生他……这是你哥的孩子,将来也是你的侄子,你……” “闭嘴!”陆晞忽然失控一样暴喝出声,打断陈全的话。陆晞在室内来来回回,喃喃着,“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都是因为你!”陆晞忽然直指陈全,“为什么你是阴阳人?为什么你就可以给哥哥生孩子?凭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了哥哥我什么都可以做,为什么哥哥最后还是选择了你?!!!” 陈全震惊的不知该怎么反应,这陆晞什么意思?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千个一万个不希望自己是阴阳人。 陆晞还在一边失控地胡言乱语:“不,不,没关系,就算哥哥下不了手,我来替他做!等把你肚子里的孩子拿出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你什么意思?”陈全声音都哑了,陆东棠原本对他做什么吗?他心里瞬间蹿起一个猜测,十分不详。 陆晞忽然露出桀桀声:“陈全哥哥,你知道哥哥他为什么要这个孩子吗?” 陈全没有出声,陆晞径直说:“哥哥他至始至终需要的只是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不过是哥哥和陆家老爷子的约定。只是哥哥向来不近女色,多年来不得所愿,至于你,完全就是一个多余的障碍,随时可以丢弃除去。” 什么意思?什么约定?难道这孩子根本不会属于陆东棠?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以后哥哥如果还想要孩子,我可以给哥哥生了,嘻嘻。” “???!!!”陈全震惊的眼睛都瞪大了,他确定肯定眼前的陆晞是和他同一个性别。 陆晞看陈全如此震惊的样子,嘴角裂开笑容,他指了指自己,一脸认真的说:“陈全哥哥,你不知道吧,当初我就是在这张手术台上,亲自改变了自己。哥哥他要是还想要孩子,我也可以给他生!”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陈全忍不住骂出声。 陆东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拿自己的孩子当筹码。 陆晞为了给陆东棠生孩子,竟然让自己成为变性阴阳人。 这是要多么残忍的心才能让他下这样的决定?! 陆晞不以为意,只要为了哥哥,他什么都可以做。 陆晞从一旁找出一柄泛着寒光的手术刀,在陆晞裸/露的肚子上比划:“陈全哥哥,你说我是该横着划还是竖着划呢?” “陆,陆晞!”陈全整个身体僵硬如石,这陆晞要真的这么直接划开他的肚子,不仅是他,就连他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也必死无疑,“陆晞,你冷静点,冷静点……” 陈全奋力反抗的表情落在陆晞眼中,像极了对陆东棠用情至深,如今在极力维护他和陆东棠的孩子。 只这一点,该死。 忽然,陆晞慢悠悠地开口:“陈全哥哥,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陈全大气不敢出,只怕这陆晞忽然做出什么事来。 “什么事?” “这么久以来,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去年你家为什么忽然会接连碰上家破人亡的事情。” 陈全愣住。 陆晞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当初哥哥找上你,竟是费了不少心思呢。” 那天,陈全从陆晞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那是他做梦也不可能知道的。 陈志华十五六岁便进弘阳塑料厂打工,从未离开,辛勤劳苦大半辈子,已从稚嫩少年蜕变成技艺娴熟的老人,在塑料厂里担任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职位。陈志华对塑料的原料,加工,生产,销售等等,可以说十分熟悉。 他并不是第一次接手项目。去年他看中的那个项目,虽然比他以往接手的项目风险高许多,但只要妥善处理,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利润可观。 弘阳塑料厂让他放手去做。 然而,最后却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项目亏损,上面政策严查,塑料厂眼看兜不住,总要有人负责,陈志华自然成了出头鸟。 这一切的一切,看似自然,却不想原本做了周密计划安排的项目,为什么会在紧要关头泄露消息,导致项目亏损,从此牵一发而动全身,上面严查此事。当初迈过国家政策办事一事,本就触及法律边缘,是犯法的。 陈志华一事,虽说是他犯错在先,但他也是为了家庭和塑料厂。 一旦消息泄露,陈志华在劫难逃。 是陆氏,是陆东棠下令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如果不是他让陈志华栽一跟头,令陈家一夜之间背负巨款,陈志华也不会大受打击,气急攻心倒地,被诊断身患绝症。 原来,他去年面临的家庭危机和生死人命,都不过是由于陆东棠的一个决定。 因为陆东棠需要阴阳人,而陈全恰巧就是,他需要陈全心甘情愿给他生孩子,于是陆东棠设计了陈家。陈全在走投无路,穷途末路的情况下,陆家适时找到他,给他开出一个看似不错的交易条件。他由于自己的无能和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至亲受苦受难,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人性幸福,逼迫自己接受和男人上床的事实,甚至还心甘情愿地怀上那个人的孩子。 在这中间,陆家在暗地里不知使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手段。 呵呵…… 陈全闭上眼,眼前闪过这一年来发生的一幕幕,他的心逐渐下沉。 ——第一次和陆东棠相见,他由于紧张羞耻酗酒过渡,吐了他一床一身。 农家乐小爸爸_113 ——在得知他没有怀孕的情况下,陆东棠仍旧出手帮助他把重病的陈志华送入最好的锦华医院治疗。 ——他邀请陆东棠去陈家吃饭,陆东棠没有忽视,最终还是出现。 ——在他得知王晓莹可能出事的时候,陆东棠帮他找到了王晓莹;即使他过河拆桥,决意娶妻,陆东棠也没有对他狠言厉语。 ——怀上孩子以来,陆东棠更是极尽照顾和宽容。 ——他大哥陈斌出事,陆东棠二话不说派最得力的律师前来。 …… 不知何时,陆东棠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陆东棠每一次的靠近与疏离,都会让他像个傻逼似得想东想西。 什么容忍和在乎,那只不过是陆东棠让他屈服的手段而已。 至始至终,是他不知廉耻,恃宠而骄,对一个男人动心,而那个男人正是破坏他家庭,毁灭他人生的人。 …… 一番刺激挣扎,陈全的肚子早已开始隐隐作痛。 他四肢被绑,毫无还击之力,完全任人宰割。 陆晞为什么这么做,陈全已经没有机会知道答案。 当大头针一样粗长的针头插入身体时,陈全瞪大眼睛,双拳紧握,他额头爆出青筋,陈全眼眶再也控制不住发胀发酸。 是他无能,是他天真,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麻醉并未让他完全失去意识,陈全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利刃剖开自己的肚子,那是多么奇妙的一种感觉…… 砰地一声,手术室大门被猛地撞开,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从外面带进来一股夏天的燥热。 身旁的医生轰然倒地。 “你们在干什么?” 恍惚中,陈全从半阖的眼帘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形,清雅挺拔。此刻那人手持手/枪,恍如地狱逃脱的恶魔一样,浑身泛着浓浓戾气。 “哥……哥……”陆晞早已在陆东棠等人闯进来时吓傻了,他哆嗦着弱弱道,“哥哥,你听我说……” “啪!” 一巴掌狠狠抽在脸上的声音,只听陆东棠厉声喝道:“陆晞,你——” 陆晞被抽翻在地,巴掌大小的精致脸庞霎时红肿一片,他脸上泪水横流,似不相信哥哥会打他。 陆东棠来到手术台前,眼前的一幕,令他目龇俱裂——陈全像死去一样躺在手术台上,毫无生气,下面一片猩红刺眼。 一同前来的贺琛林声音都在颤抖:“不行,必须立刻手术,否则……他们都会没命。” 此刻事态紧急,容不得多想,立刻手术。 陆晞看着开始紧锣密鼓进行救人的人,他忽然尖叫出声:“他有什么好?哥哥你为什么那么在乎他?我,我不过是帮你把他赶走,好让哥哥你早点实现愿望!哥哥,你是知道的,否则你不会让我和他一起来美国,你是知道的,你不可能不知道!” 陆东棠如针刺冰冷视线直直射向陆晞,沉声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是陆管家的儿子,现在你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 第77章 七月中旬, 蓉城蝉鸣不断, 连续半个多月烈日暴晒,连空气都凝结着火气,快要爆炸。 陆家别墅依旧绿意盎然。 和往日不同的是,偌大别墅里, 不时传来阵阵婴儿啼哭声。 婴儿的啼哭,给坐落在宁静中的别墅增添一份生气。 奶妈抱着哭闹不止的小婴儿,怎么也哄不好, 急的团团转。 半个月前, 她被人带到一座非常豪华的有钱人家, 带孩子。小婴儿刚出生不久,从最开始皱巴巴一团,已逐渐变得光滑水嫩。 这孩子是她带过所有的孩子中,最漂亮的一个,也是最难带的一个。 给孩子喂奶,小孩吃饱了就开始哭, 给他唱催眠曲,睡醒了继续哭。 “宝宝不哭啊, 乖, 不哭啊。”奶妈用尽所有哄孩子的方法, 依旧没能让婴儿止住哭泣。 奶妈听孩子的嗓子都有点哭哑,有点吓坏了,不得不去找孩子的爸爸。 “陆先生,您家这位公子, 也不知怎的,一直哭哭啼啼的,我担心他嗓子会受不住啊。” 陆东棠面色沉静,他从奶妈怀中接过孩子,略显僵硬地抱着怀中小小的一团。 贺琛林检查过,这孩子早产,随了陈全,同样也并无大毛病。孩子他既没发烧,也没感冒,能吃能睡,就是爱哭,不停地哭。白天哭,晚上也哭,好像就没停过。 再这样下去,孩子的嗓子迟早要坏掉。 陆东棠抱着孩子,轻轻地拍了拍,孩子哭泣的频率稍微减少一点,他不时睁大眼睛左顾右盼,抽抽涕涕的,惨兮兮的。 奶妈瞄了瞄孩子他爸的神情反应,犹豫几秒,说:“陆先生,小孩子爱哭,其实也正常,可也没哪家孩子像您家这位公子爱哭。以前我给别人家带孩子,都这样,可一换到自己爸妈手上那就不一样了,没一会儿就笑的乐呵呵的,毕竟有血缘关系,亲着呢。” 自从带孩子起,奶妈就没见过生这孩子的妈妈,她自然也不敢随意打听。当初带她来的人可是再三嘱咐过,在陆家她只管带好孩子,其他不该问的,不该看的,统统闭嘴,当没看见。 现在要不是孩子总是哭闹不止,她也不会提这种话。 奶妈的暗示,陆东棠如何听不出来。 陆东棠眼眸暗了暗,面色冷凝。 农家乐小爸爸_114 陆东棠抱着依旧止不住哭泣孩子,朝三楼而去。 三楼主卧房门未关,房门虚掩。 室内光线充沛,满满阳光的味道。 “你怎么起来了,”陆东棠抱着孩子走进来,一眼看见靠窗位置,一男子独自坐在那里,半侧身子隐在阴影之中。炎炎烈日时节,那人身上搭着一条毛毯,脸色略白。陆东棠皱眉道,“现在你还不能下床,去躺下。”半月前,陈全剖腹取子,九死一生,此刻他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需要适当休息。 男子没有动作,他的眼珠子麻木呆滞地转动,对周围的反应十分缓慢。 陆东棠见那人毫无反应,沉沉地无声叹息:“算了,总是躺着也不好,偶尔起来坐坐罢。” “陈全,你把孩子抱一下,让他不要哭了。” 耳边,是婴儿啼啼哭哭的声音,小奶猫一样,略显低弱嘶哑。 直到此时,陈全睫毛才微微颤动一下,他动了动眼珠子,拒绝一样扭开脸。 陆家喜得一子,交易圆满达成 ,他终于可以功成身退。 劫后新生,令他似涅槃重生,再无顾虑。 陆家再没有任何理由羁留他。 陆东棠把孩子硬塞到明显不愿理会他的陈全手上,转身离开。 陈全手上被突如其来的强行塞进一个孩子,惊了一瞬,下意识搂住,陈全再要拒绝,陆东棠已转身离开。陈全死死盯着卧室房门,仍旧不见任何人进来。 陈全浑身止不住僵硬,他手上孩子的啼哭声是那么真实而接近,不再是往日遥远的哭闹声。 这是他的孩子,不,是从他肚子里拿出来的孩子。 多么不可思议。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耳边,是婴儿断断续续哭泣的声音。 陈全低头看着手上的孩子,孩子眉清目秀,脸上满是泪水鼻涕,偶尔睁大的眼睛如浸水的黑曜石,纯黑而明亮,闪烁着不安和害怕。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怀中孩子的哭声似没有停止的意思。 陈全忍不住张了张口,声音中带着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沙哑和低沉:“不哭,不哭……”说话间,陈全忍着身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略微调整抱孩子的姿势。才出生的孩子极其柔软,稍不注意都有可能碰着磕着。当年陈灏出生,陈全帮着家里带了不少时间的婴儿,此刻他多少知道该怎么哄孩子。 渐渐地,婴儿断断续续低哑的啼哭逐渐转变为一下一下的抽涕,哭闹的声势明显没有刚才那会儿厉害。陈全手下一下一下地轻拍孩子,并时不时轻轻晃动。婴儿在陈全手中逐渐停止哭泣。 婴儿轻轻地打着嗝,可怜巴巴地瞅着陈全。陈全看着小婴儿,神情复杂,一时无声。 或许是由于早产,这孩子似乎比一般婴儿小一圈,瘦瘦小小,短短一团。 小婴儿才出生半个月,脑袋还无法自有转动,此刻他嘟着小嘴,碰着一片衣角,粉嫩的小嘴像小鸟一样,就要去含衣角。 这是饿了? 陈全把衣服挪开,小婴儿吧唧吧唧嘴角,小嘴一瘪,黑曜石立刻浸泡在一泡泪水中。 眼看好不容易止住的哭泣又要崩溃,陈全急中生智,伸一只手指给小婴儿含着。小婴儿吧唧吧唧两口,也没嫌弃没有吃的,反正是没有再哭泣。 小婴儿在陈全手上清醒十分钟,没一会儿就眼皮耸拉,睡得嘴角冒泡。 陈全身体不允许他长时间抱孩子,他咬牙忍着疼痛。这时,陆东棠进来了,陈全下意识手中一紧。 “睡了?让奶妈带下去睡觉。”陆东棠弯腰去抱孩子,抱不动,陆东棠抬眼看向陈全,陈全似惊一下,憋着气扭开脸,同时他手下也松开了。 陆东棠把孩子递给等候在门外的奶妈。奶妈把孩子抱下去睡觉。 “陆东棠,我有话对你说。”忽然,陈全略带沙哑地开口。 自从陈全术后清醒过来,这是俩人这半个月以来第一次说话。 陈全站起来,伤口剧烈拉扯着呼啸疼痛,但他没有在乎。陈全缓慢来到陆东棠面前,他盯着陆东棠的眼,一字一句问道:“去年我家突遇变故,我爸爸负责的项目失败,导致我家一夜之间背负巨额欠款,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有些事,压在心头一直不问,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事实已经发生,终究无法当做没有发生过。 陆东棠泛着冰色的眼眸深深地锁住陈全,陆晞既然胆敢对陈全做出那种事,不可能没有把这些事告诉陈全。 “是。”陆东棠不会撒谎,是他做的,他不会否认。即使今天陈全知道了真相,他也不会去辩解。 陆东棠就是这么一个自负的人。要么不知道,要么不解释。 陈全后退几步,虚虚靠在吧台边,他浑身止不住颤抖。 一个“是”字,彻底让陈全认清现实,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在这之前,陈全想了很多,这么久以来,陆东棠对他好,给他帮助,有意无意的靠近,他不是没有感觉,如果今天陆东棠回答他的是“不是”,或许他会继续说服自己,尝试接受现实,然而事实却是如此不堪!陈全闭眼,深深吸气,以陆东棠做事不择手段的性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到底心里是多么强悍的一个人,才能在面对他的时候面无异色。 “我知道了。陆东棠,咱们之间,已不存在利益关系,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陆东棠眸色渐深,陈全无所谓地轻笑一下,径直说:“你也没必要担心,我的要求不大,当初你们怎么承诺我的报酬,如数实现就好。” 陆东棠如利刃一样冰冷视线直直射向陈全,似乎要吃掉他一样,陈全微怔,歪头想了想,摇摇头说:“唔,好像不对,孩子早产,时间上应该差了两个月,你可以从我的报酬里面扣去,我完全没意见……”越说到后面,陈全的声音越小。眼前陆东棠浑身气场越来越不对劲,陈全吞了吞口水,顾不得身上疼痛,不怕死地继续说:“你要是觉得哪里不满意,都可以从报酬里扣除,我只希望咱俩之间从此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刺啦一声,房间吧台上百年红酒摔落地上,陆东棠声音冷冷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 “那你让我怎么想?”陈全忽然冷笑出声,“是对你在我家家破人亡之际出手帮助我们而感激涕零?还是在你虚情假意之下爱上你?” 陈全吼出这些话的时候,情绪激动,脸色非常不好,陆东棠死死盯着陈全,最终转身离开。 陈全看着陆东棠离开的冷傲背影,深深吸一口气,不想说话。 此后几天,每当小婴儿哭闹无法止住的时候,奶妈都会把婴儿给陈全抱过去。奇怪的是,小婴儿一旦抱入陈全怀中,不消片刻,一准停止哭泣。 最近还学会扯陈全衣服玩了。 这倒弄的奶妈颇为疑惑,到底哪个才是这小少爷的爸爸?…… 农家乐小爸爸_115 …… 陈全才经历过手术,现在身体还没痊愈,哪里也去不了。他当然可以执意离开,可没有陆东棠的同意,他根本无法离开陆家一步。 贺琛林到来过几次,一次是给他送药来,一次是给家里的小婴儿送药。贺琛林在他面前隐晦地提过,他们这孩子身体健康,送点药在家里备着,以备不时之需。 阴阳人抵抗力弱的时候,必须要特殊药材才能治病。 陈全当时没有听进去,陆东棠有钱有势,照顾一个孩子自然没有问题。 第78章 时间过得很快, 距离陈全生下孩子已快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 陈全除了要养身体,还得负责哄孩子。说起来,陈全其实并不乐意接触孩子,这孩子不属于他,毕竟他终有一天要离开的, 他不想在这之前和这个孩子产生过多的感情。只是小孩子特别爱哭, 整个家里只有陈全能哄得住,因此也就少不了让他天天哄孩子。 一个月的时间,身体上的伤愈合的已经差不多,除了过去干净的肚皮上遍布花斑, 其中还盘恒着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 瞧着别提多丑陋吓人。它们随时提醒着陈全这一切是谁带给他的,以及生产那天血淋淋的过程。贺琛林与他说过,等再过一段时间,伤口痊愈,再给他开一种特殊药膏, 可以完全消除那种伤痕。 陈全抱着孩子站在三楼, 冷眼看着下面的人忙上忙下。孩子的满月酒就在这几天, 陆家正在准备酒宴。 一周前, 陆东棠去了北京,临走前,他对陈全说,你空了给孩子取个名字, 回来告诉我。 满月酒,亦是给陆家刚刚出生的小少爷定名的时候。 陈全想了想,不认为陆东棠这是真的在让他取名字。自从那天俩人吵架,俩人陷入冷战已经好多天,当然,陆东棠一向话都不多,冷战的可能只有陈全一人。陈全生下孩子,由于前段时间他身体极度虚弱,哪里也去不了,陆东棠也没有立刻赶他走,反而对他十分照顾。最近甚至日日让他接触照顾孩子。以陆东棠那样冷淡性子的人,这样类似妥协和服软的照顾接近,已是他能做到退让的极限。 陆东棠对他的挽留之意,陈全能感受到。 当初要不是陆家出手救他一家,陈家恐怕早就家破人亡。 可是一想到陆东棠当初对他和陈家做的事情,陈全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放下接受。 “鸣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陈全捏了捏怀中小孩的小肉手,似自言自语。 拥有小名的新鲜出炉的小鸣鸣,张着小嘴露出光秃秃牙床,口水横流。 “别光顾着流口水,爸爸问你呢……唔,你这坏小子!”一不留意,小鸣鸣一巴掌拍在陈全脸色,陈全伸手逗小孩子的小脸蛋,小鸣鸣立刻笑的找不到了。 “哎,鸣鸣,鸣鸣,只希望你以后爱说话,活泼开朗,不要像我们一样……” …… 陈全抱着怀中又睡着的孩子,打算把他放回育婴床上。在他转身之际,不期然猛地瞥见一个熟悉人影。 那人身形羸弱,似弱柳扶风。模样看似少年,实际上却是比他还大几岁。 陈全蓦然感到一股沁凉,从头到脚。他下意识抱紧怀中的孩子,脸色惨白。 陆晞看见陈全,脸色似乎比他还白两分。 两人分别站在三楼上和楼下客厅,遥遥对望,似曾相识的一幕,只是各自换了个方位。 陆晞很快被陆管家叫走。 陈全回到房间,心绪不宁,慌慌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在看到陆晞出现在陆家的那一刻,陈全承认,他怂了。 那天地下室内,带着消毒水刺鼻气味的尖刀,慢慢划开他的肌肤,他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在一点一滴流逝。每当想起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场景,都悚目惊心。 陆晞,陆晞竟然意图剖开他的肚子取出还未足月的孩子。如果后来不是陆东棠带人来的及时,恐怕他这条命已经折在那里。 陆晞这种近似疯狂的做法,陆东棠现在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他选择了原谅?! 否则陆晞怎么还会在陆家出现? 自从陈全清醒过来,从来没人在他面前提过陆管家或者陆晞,他后来能下床后也没有看到过。也是,既然陆晞已对他起了杀心,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都不可能再和平地共处一室。陈全一直以为是陆东棠生气让陆管家和陆晞离开了陆家。毕竟,陆晞当初差点害死他的孩子。 陈全不由想到当时陆晞对他说的话,陆晞竟然为了陆东棠,不惜一切代价去动手术变成了阴阳人。陆晞竟然一直对陆东棠抱着那种心思。 陈全忽然感到烦躁不安。 那时候,陈全就预感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惜当时他只顾和陆东棠冷战,俩人也从来没有就这些事情摊开交谈,以致各种情绪堆积在一起,再次被人趁机成功利用。 陆晞的出现,则加速事情的爆发。 …… 孩子满月前一天,空气特别燥热。 陆东棠今晚返回蓉城。 “再等一天吧,等明天鸣鸣的满月酒一过,他也就该走了。”陈全心想。 就在这时,卧室房门被敲响。 “陈先生,你在里面吗?” 是陆管家的声音。 陈全拉开房门,陆管家正站在房门前。一个月不见,他似乎比之前苍老了些,眼中光芒不在,溢满浑浊和担忧。 “陆管家,您找我什么事。” 陆管家在房门外踌躇半响,这才开口说:“陈先生,虽然我知道现在我没有资格和你说这些话,但请你理解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救救我的孩子。” “如果陆管家说的是陆晞的事情,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关于您儿子陆晞,我想陆先生有他自己的安排。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陆管家高看我了。”说这话的时候,陈全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如此冷静。 陆晞当日对陈全做出那种事情,陆东棠不可能对他毫无惩罚,陈全亦是不会原谅。 农家乐小爸爸_116 “不,不是这样的,陈先生,只要你肯开口,陆先生他肯定会听你的。陆晞,那天陆晞只是一时糊涂,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害你。” “陆管家,”陈全出声打断陆管家,“陆管家,您觉得陆晞对我做出那种事情,我会替他说好话?陆管家应该知道,陆先生有多么看中这个孩子,现在我没在陆先生面前添油加醋已经很好了。” 确实,陈全给陆氏东家生下孩子,父凭子贵,此时陈全只要稍微有点心思,在陆东棠耳边吹吹枕边风,从此他便可以呼风唤雨。 陆管家怔住,摇头叹息着:“终究是我的儿子对不起你。阴阳人是天生雌雄同体人,变性人只能算得上变态男性,他们其实已经丧失生育能力。小晞他从小和陆先生一起长大,感情深厚。陆先生多年来寻找阴阳人未果,他也是知道,可是令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去国外做手术意图成为变性阴阳人,只为了那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为了圆陆先生的那个梦。可是,我们都没想到,陆先生终究找到了你,并对你那般在意,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心甘情愿留下。陆晞他或许做的不对,但他的初衷也是为了陆先生。” “您这些话,应该和陆先生说。” 陆管家:“可陆先生在乎陈先生你的意思。陆先生看似喜爱孩子,其实他更在意陈先生。陈先生知道什么是阴阳人吗?阴阳人,不仅是天生雌雄同体人,其实是一类十分看重家庭的群体。陈先生如今既然甘愿生下陆先生的孩子,想必陈先生对陆先生用情很深。即使陆先生曾对你的家庭不折手段,陈先生还是选择放下仇恨,接纳陆先生。” 陈全皱眉,直觉不对劲:“陆管家这是什么意思?” 陆管家讶异,道:“陈先生难道不是吗?去年,陆先生先是让你的家庭遭遇危机,后又给你抛出条件,你却拒绝了,你宁愿四处求人也不答应交易,陆先生便使用了一些手段,让你走投无路自己找上门。但凡换做一个普通人知道这些事情,都不会轻易原谅。陈先生是阴阳人,你的反应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呢。” 陆管家还在继续说:“陈先生当初意欲离开娶妻,陈先生为了挽留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 “你是说,当初王晓莹的那件事,是陆先生授意?”陈全双手紧握,眼睛都红了。当时王晓莹接到“他”的短信,半夜去酒店,结果遭人强/奸,事后移动营业厅也查不到任何记录,难怪当时发生的事情难以解释,竟然是陆东棠一直在背后捣鬼。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报复他忘恩负义娶妻离开?难怪王晓莹临走前对他说“有时我们眼睛看见的不一定就是事情所有的真相……”,陆家肯定在背后威胁她,柔弱的莹莹别无选择,才会选择跟那个男人离开。 陆管家似听出陈全语气中的不对劲,他连忙解释道:“我今天来和陈先生你说这些话,并不是想要陈先生误会什么。陆先生他虽为了陈先生使用了一些手段,但那时候陆先生还并未对陈先生用情,实在情有可原,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陆先生对陈先生的在乎我们可都看得出来,何况现在你们还有了孩子,陈先生实在没必要一直纠结那些过去的事情。” “情有可原?”陈全声音都变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不可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 陆管家走后,陈全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痛苦地捂住脸。 …… 轰轰轰。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霹—— 看来今晚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 …… 电子门启动的声音。 一辆高级轿车滑入别墅。 陆东棠今天回来的很晚。 此次他前往北京陆家,是和陆震天见面。 陆震天知道陆东棠来找他的时候,十分吃惊。 一直以来,在陆震天眼中,陆东棠这辈子或许都不会有他自己的孩子。 陆东棠五岁那年,他的母亲欧阳倩出轨一事暴露。欧阳倩带着陆东棠打算去找奸夫,不料一个月后,欧阳倩意外惨死在火车上。陆东棠回去找陆震天,陆震天避而不见,甚至命人逐他出门。外面谣言,当年是陆震天为了报复欧阳倩出轨给他戴绿帽子,于是派人杀死她。 被父母亲人抛弃的陆东棠,最后幸亏遇见曾经陆家的管家陆管家,并被他收养。 三十多年,陆东棠对当年他母亲惨死一事耿耿于怀。后来,任他如何调查,也查询不到当年案发线索。陆震天当时势力极盛,这些丑闻早已被他抹杀。陆东棠不知道奸夫是何人,他的母亲究竟是不是陆震天派人杀害的。 后来,陆东棠掌控陆氏。 陆东棠早已不是当年被他抛弃弱小的孩子,面对心狠手辣的儿子,陆震天不得不承认,他老了,早已力不从心。但他知道陆东棠心中有一件解不开的旧事,陆震天曾经对陆东棠说,拿孩子来换吧,我便告诉你关于当年你母亲的事情。 经过当年一事,陆东棠对女性产生了生理及心理的厌恶,他向来不近女色,自然不会有女子给他生孩子,即使让女子代孕也不可能。至于试管婴儿,在他这里更是绝对不会考虑。陆家需要的只是一个孩子,但并没有说一定要由谁生。陆东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多年来不惜一切代价寻找极其稀少的阴阳人。 如今陆东棠依约有了自己的孩子,尽管是由一个男人生的,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然而真相总是令人意外,陆东棠想不到,当年害他救他的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 陆东棠回来并未直接去找陈全,而是去找陆管家。 “哥哥……”陆东棠回过身,陆晞正站在书房门口,一脸踌躇紧张。 “你怎么来了,”陆东棠语气淡淡,眼神冰冷,“找我什么事。” 陆晞停顿一下,这才嗫嚅说:“哥哥,我有话对你说。” …… 陆管家走后,陈全脑袋一团乱麻,许多被他忽略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轮番在他面前闪现。 去年,他爸爸陈志华负责的项目被人陷害导致失败,一夜之间背负巨款,陈志华气急攻心,突发疾病,差点因此丧命。与此同时,陆家找上他,要与他做一个交易。可陈全活了二十多年,在他认知里同性恋是十分耻辱见不得光的,更别说还要给男人生孩子,那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陈全选择拒绝。陈家为了救陈志华和陈家,四处求人借钱,向银行申请贷款,更甚至拿陈家宅基地做抵押向高利贷贷款,可惜最终都无功而返。然而陈志华的脑瘤手术迫在眉睫,已经没有时间和机会再给陈家犹豫。陈全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父亲死去,被逼无奈,最后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接受那个天方夜谭一样的交易。 从此,他便堕落到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断的怪圈之中。 如今仔细想来,去年即使他家情况窘迫,可也不至于连做高利贷都不接受摆在面前的宅基地房产,其中原因很有可能是陆家暗地里从中作梗,逼得他无路可走。以此推断,即使当时他去找其他高利贷,甚至卖器官,最终很有可能都不得如愿。 陆家不折手段,怎么可能然让他有路可走。 后来,陈全他被逼的心理精神承受不住,差点崩溃,一直没能如愿怀上陆东棠的孩子。就在这个时候,陆家竟然一反常态,竟然主动把陈志华送入锦华医院救治。 一切似乎终于雨过天晴。 人心都是肉做的,谁对谁好,终究不可能毫无感觉,何况还是陆氏东家那样神一样高贵清雅的男人。陆东棠对陈全偶尔显露的关心与照顾,都逐渐让他动容。在他家里留宿那夜,俩人在陈家眼皮子底下做/爱,极尽刺激和欢愉,陈全终于抵挡不住来势汹涌的情/欲,一夜种下情种。即使后来陈全逃离结婚,陆东棠也并未责备。反倒是陈全自知理亏,对他过河拆桥的做法感到不耻。 陆东棠对陈全极尽容忍和照顾,曾一度让他认为,自己或许可以做到不同。如今想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陆东棠的手段而已。 为了让陈全接受交易,他不惜陷害陈志华。 为了让陈全爱上陆东棠,成功受孕生子,他一反常态对他极尽照顾与宽容。 农家乐小爸爸_117 为了让陈全自己回来,他不惜残害无辜的王晓莹。 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陆东棠他到底都干了什么? …… 陈全从一场短暂纷乱的梦中惊醒,身旁空无一人,他起身拉开房门,漫无目的的不知怎么就来到了书房。 书房没关。 里面灯光明亮,似乎有人。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陆晞。 “哥哥,哥哥,不要,不要,哥哥……”里面陆晞在不停喊着哥哥二字,声音中带着隐忍哭腔,惹人怜爱。 “……哥哥,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只要等陈全哥哥生下孩子,去父留子,到时候也不会知道哥哥你的孩子是由一个男人生的,你的父亲也会认可……既然哥哥下不了手,这件事就只能由我来做,为了哥哥,我什么都愿意……” “……” 没有听见陆东棠的声音。 陈全僵住,大脑瞬间炸开,不知怎么想的,他屏住呼吸,稍稍拉开房门,里面的光景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一向清雅冷峻的陆东棠,此刻衣衫半解,靠坐在沙发上,陆晞跪坐在他脚边,身体十分轻盈地倚靠着陆东棠。 这一幕香艳场景,是断绝陈全最后的一丝留念,亦是陈全此后多年的噩梦。 “砰——”陈全脸色深沉似水,一把推开书房。 里面正在做事的俩人一惊,齐齐看向门外的陈全。 陈全嘴角扯出一抹嘲笑,眼神中是遮掩不住的恶心和恨意。 直到这一刻,陈全才终于明白那天陆晞对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去父留子? 陆东棠一直都知道陆晞对他不同寻常的爱意,但他宁愿装作没看见,否则也不会有他差点命丧陆晞手下的事情。 陆东棠让他和陆晞一同去美国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们一家早就想杀了他!永绝后患。 一连串的打击令陈全情绪激动,腹部伤口有崩裂现象,他痛苦地捂住腹部。 “陈全。”陆东棠想要去扶陈全,不想被陈全一把甩开。 “别碰我——”陈全低吼,额上冷汗直冒,他冷笑出声,“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小人物,只是你拿来代孕生孩子的交易工具,可别脏了你堂堂陆氏东家的手。” 陈全不是今天才知道陆东棠曾经对他做过的事,但因种种原因,他曾经也有过动摇,直到现在眼前不堪一幕,让他彻底幡然醒悟,他当初是多么狼心狗肺。 这一刻,他恍然明白他大哥那时候看见陆北军和别人做那事时是多么恶心和愤怒。 那天,陈全对陆东棠说:“陆东棠,你觉得你做了那些事,我还会留下?你要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我们两个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 电闪雷鸣的一夜。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刚刚满一个月的小孩被轰鸣的闪电雷声吓得哇哇大哭,奶妈赶紧把孩子抱起来哄,可惜哄了许久也不见效果。 经过前段时间的观察,奶妈知道,小少爷要是哭闹不止,只要给那位陈先生抱过去哄哄,没一会儿一准见效。 奶妈抱着还在啼哭的小孩来到三楼主卧。 “陈先生……”奶妈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她战战兢兢看着走出来的男子,只见陈先生一脸黑色,神情冰冷。 小孩一看见陈全,哭的更给劲了,朝陈全伸手要抱抱。 陈全看都没看一眼在他耳边哭泣的孩子,擦肩而过。 “哇哇哇哇……” 奶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陈先生怎么了。 陆东棠从里面出来,从奶妈怀中接过还在大哭的孩子。 别墅里灯火通明。 陈全连夜离开陆家。 他什么都没带走,只有一纸巨款。 陆家按照约定付给陈全巨额报酬。 陈全接受了那笔报酬,用金钱了断与陆家的一切纠缠,从此陆家与他再无瓜葛。 陆东棠抱着孩子站在楼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全决绝离去的背影。怀中的孩子哭的极其伤心,由于他还不会说话,只能大声哭,这是从前都没有过的。直到再也看不见陈全的背影,孩子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趴在他爸爸肩上,伤心地哭着。 陆东棠寒眸最终恢复冰冷。 第79章 早市菜市场, 人群熙熙攘攘, 吆喝着。 农家乐小爸爸_118 生鲜片区,一个异常扎眼的身影正在忙碌点货。 “六叔,我把单子开好了,水产鲈鱼和扇贝,牛肉和猪肉按照单子上来, 还有水果, 就提子和西瓜吧。”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看年龄大约二十八/九,留着板寸头,特阳刚精神。 “好嘞!就这些是吧, 老规矩?没问题, 七月二号准时给你送到农家乐来。” “谢了。” “哟,说这些做啥,”孙六哈哈大笑,“陈全啊,咱们之间不说这些!来, 这些宝贝带回去吃, 专给你留的, 这大热天的可不容易。” 陈全接过一看, 好家伙,几个巴掌大的青蟹正懒洋洋的对他伸胳膊腿儿。 孙六在溪坝镇菜市场做生鲜批发生意好多年了,门路广,食材鲜, 陈全自打去年农家乐开业就一直选择六叔的生意,一年来没变过。 告别孙六,陈全正要回去,他电话就响了。陈全掏出一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喂,灏灏,啥事?” “哥,你在哪儿呢?啥时候回来?” 陈全看了看菜市场人声鼎沸的人潮,说:“快了。马上就回来。” “别别别,哥你还在菜市场吧,哈哈哈,幸好你还在!给弟我带几个包子回来呗,只要王二狗包子那家的!” “在大学里还没吃够啊。”陈全一边打电话,一边开车门上车,他手肘靠着车窗,闲闲说道。 “够,太够了,吃的我都想吐了!老哥,你还别真不信,学校里的伙食真不是人吃的!我觉得吧,我们家大厨的手艺都比学校的强太多。” 陈全无奈地摇摇头,挂断电话,掉头开车去买包子。陈灏大三放假刚从学校回来,已经在家躺尸三天,也不晓得他在大学里怎么睡觉的。 陈全开车沿着柏油路往回走,沿途熟悉的景色迅速后退,渐行渐远。 如今的溪坝镇,可以用一个词很好的形容——日新月异。 五年前,蓉城东进发展,即将在蓉城东部打造一个“新城”。关于这个消息,七八年前就有传言,可惜不知什么原因,这个计划一度搁置多年,直到五年前,终于有开发商拿下东部这块地皮,打造新城这个计划才再度启动。短短五年时间,蓉城以东许多地方接连被占,陆陆续续耸立不少高楼别墅,学校银行。多年来一直隶属于穷乡僻壤的溪坝镇,也终于被列入规划发展范畴,截至目前,已有开发商因地制宜修建田园乡村别墅。 不过,发展需要时间,溪坝镇想要彻彻底底改头换面,恐怕还得再等几年。不过就目前这个发展趋势,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好了。 陈家也从最开始开的小馆子,发展成今天初具规模的小型农家乐。两年前,陈家租下几亩田地,扩大农家乐,取名陈家大院。近些年,青苔村大力种植花草树木,不说这里的经济发展怎么样,单就青苔村的绿化环境那是真的不错。陈家的农家乐顺势而建,红花绿树围绕,湖塘鲤鱼跳跃,还真有几分休闲逸致。 农家乐除了餐饮,还设置了棋牌,游乐,住宿等。 溪坝镇虽是个小镇,但由于近些年来在打造新城,来往人流增多,陈家的农家乐也算红红火火开办起来了。 …… 陈全开着面包货车刚回到农家乐,老远就看见陈灏站在门口翘首等待。 “嘿,老哥!”陈灏一骨碌跑到陈全车窗前,探手把包子掏出来,立刻塞一个到嘴里,鼓囊囊的。 “哥,你咋才回来,都等你好久了!” 陈全从后备箱搬出两个箱子,一边朝里面走,一边说:“着急就该和我一起去,谁让你睡懒觉。” 陈灏又塞一个包子,抢步上前,从他哥手中接过箱子:“哥,哥,我来,我来,哈哈哈。” 如今的陈灏也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一个,平常上学不在家,寒暑假才回来,懒归懒,每次回来还是会帮他哥经营农家乐。兄弟俩站一块,那叫一个养眼。 有人帮忙搬箱子,陈全也乐的轻松,他抬手吩咐:“搬后院厨房去,顺便给高力说一声,今晚上就吃这个了。” “没问题!”陈灏应道,陈全转身又要开车出去,陈灏忽然喊道,“哥,又要出去?” “嗯,我去钢材市场看看,顺便看下灯管,上次买的灯管不合适,都有客人反映了。” 陈灏:“哥,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弄完了早点回来啊。” …… 陈全开车离开很远,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他的生日。 一晃又过一年了啊。 …… 在陈全的记忆中,几乎没怎么和家人庆祝过自己的生日。小时候太小,家里似乎也不重视这个,后来长大了,他常年在外面打工,倒也免了这些。当年还在蓉城禾宇百货庆生那次,有那么多同事一起,倒也算是第一次。 下午六点过,陈全才回来。 晚上吃饭时候,陈家父母都在,陈灏端着螃蟹从厨房里出来,一边和正在擦汗的大厨高力说:“力哥,我给你说,就你这手艺,妥妥大厨级别,比外面那些什么高级厨师牛逼多了!” 高力憨憨地笑,露出一嘴大白牙,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有些结巴说:“哪,哪有。” “真的!我没骗你!”陈灏对他比划比划手中正冒着浓郁香味的青蟹说,“就这菜,也就在你手中才能做得这么美味,你没看见我哥每次吃饭狼吞虎咽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味道倍儿好。” 高力再一憨憨地笑:“哪,哪有,是,是陈老板,不嫌弃。”高力是陈家农家乐的主厨。去年,农家乐才开业不久,生意也不见好。一天,农家乐门口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鬼鬼祟祟,陈全上去一打听,这才知道眼前的男子不是本地人,初来蓉城打工,不想竟然遭遇骗子,不仅被骗光身上所有钱财,更是流落到青苔村这偏远地方,找不到回去的路。男子叫高力,长得高高壮壮,就是有些结巴,是个老实憨厚的人。高力请求陈全收留,赚点回家的路费。陈家农家乐那时候才开业,也需要人手打杂,陈全索性就留下眼前这个老实人。 高力人高马大,而且力气也很不错,一开始帮着陈家栽树挖鱼塘,十分卖力。后来机缘巧合,陈家才知道看着老实憨厚的高力同志厨艺十分不错,得到一家认可的高力从此转战后厨,负责农家乐掌勺,也算终于找到用武之地。 半年后,高力不断实践学习,厨艺更甚,也赚够路费,只是这人不愿意回去了,听他的说法,到哪里都是打工,待在这里有意思。 陈全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应允,只是他最后给高力说,农家乐才开始,生意也一般,待遇薪资肯定不及其他农家乐或者餐馆,你要是哪天觉得有更好的去处,给我说一声就成。 高力一听他可以留下,激动坏了,结结巴巴说,好,好,只,只要给我口,口,口饭吃就好!我,我,我,会努力的! 陈全一摆手,同意了。 …… 饭厅里。 陈家人准备吃晚饭。 农家乐小爸爸_119 陈全老远就听见外面陈灏的嚷嚷声,他开了几罐啤酒,朝进来的陈灏笑道:“说谁狼吞虎咽呢?臭小子,不知道是哪个每次回来一准和我抢东西吃,活像几辈子没吃过一样。” 陈灏不乐意了,他抱着青蟹不撒手:“怎么怎么了,你们天天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就我一个人在外面受罪挨饿,回来还不准我吃啊,老妈,你看老哥他,他,他虐待我!” 蒋云英正在摆碗筷,对陈全说:“哎,陈全,你一天怎么老是欺负你弟弟,灏灏难得回来一趟,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妈,我哪敢说他,”陈全无辜,“我这不是想着灏灏回来,特意找六叔给带了些好东西回来。” 蒋云英满意,转头对灏灏说:“你看你哥哪里对你不好了,我让高力再多炖些好吃的,给你好好补补。” 陈灏得意地朝他哥挤眼睛,陈全摇摇头,懒得和陈灏计较。 “灏,灏灏要是,喜,喜欢吃,我锅里,还,还有,我这就去,盛来。” “行了行了,”陈志华在一旁乐道,招呼众人坐下吃饭,“高力,你别管他,那小子就那样,别管他,快过来坐下吃饭了。” 一家四口,外加一个主厨高力,也算其乐融融。 饭桌上,陈志华和陈全正在说着农家乐的事情。 “爸,今早我已经去和六叔说好二号宴席菜品的事情,高力,六叔他二号早上四点会把货送过来,到时候记得收一下。” 高力用力点头,记住了。 七月二号,有两家同时在陈家大院订了宴席,一个是孩子的满月酒,另一个是旅游团,非常难得。 “那天人应该会很多,高力,你记得和其他人说一下,那天要辛苦点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陈全转头对蒋云英说,“妈,我一个朋友想来农家乐,是我以前的一个同事,我思忖着让他负责前厅,这样你和爸也能轻松点。”农家乐越开越大,生意也越来越好,只是人手不够,很多时候蒋云英和陈志华不仅要照看田里栽种的蔬菜瓜果,还要帮着跑前厅,实在有点手忙脚乱。后厨有高力管理,前厅也应该有个合适的人管理才是。当然,陈全完全可以自己去做,可是他还有其他事情,一天忙的脚不沾地,总要有个专门负责的人。 “男的女的?”蒋云英问。 陈全不明所以:“男的。” “一个男的能成吗?”蒋云英显然有意见,只听她说,“前厅杂七杂八事情也多,你那同事是什么样儿的?这要是个做事顾头不顾尾,马马虎虎,那哪儿成,还不如让我来。” 陈志华灌一口啤酒,说:“哎,英子,你前段时间不是还在说肩膀风湿疼吗,还有,你管人家是男是女,会做事就可以。” “爸,妈,这你们放心,我那同事做事挺认真的,这我可以担保。” 蒋云英看那爷俩劲儿往一处使,当即哼哼道:“你们这些男人懂什么!男人再好也没有姑娘家做事心细体贴。不是,我说你们这一天天的和一群男人裹一起,我们家要啥时候才能抱孙子。” 陈全和陈志华对视一眼,各自都有些无奈地猛灌啤酒。 “妈,你这是又去给我哥算命了吧。”陈灏一手捏着蟹壳,满嘴是油地问。 蒋云英脖子一梗:“怎么,不成啊,谁让你们一个个令人不省心,陈全,你看看你,都快三十的人了,哪个像你这么大的人还没有成家?别说成家,娃儿都能上小学了,你再瞧瞧自个儿,身边还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看人家张神算算的挺准,说今年你有桃花运,可别再错过了。” 陈全无言以对,只能翻白眼。今年都过一半了,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看见。 其实,蒋云英并没有说错,他们村儿像陈全这般年龄的男子汉,几乎都成家立业,剩下还没结婚的,也多半是由于某些不可说的隐疾,要不然是太穷,要不然就是人品太差,没哪家姑娘愿意嫁。 陈志华家的老大陈全,除去前些年没能耐,因某些原因离过婚,倒也没哪儿上不得台面。特别是这些年,陈家老大在外面混发达了,回家乡开办农家乐发家致富,那是兢兢业业,吃苦耐劳,人又长得帅,怎么想也不至于沦落到被人议论的剩男一行里。 其实陈全这么多年没女朋友没结婚是有原因的。 几年前,陈家遭遇变故,差点家破人亡,就算最后陈志华捞回一条命,但也还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这时候有哪家敢把姑娘嫁给他们家?那不是害人家姑娘吗。更别说陈家老大陈全,那时候才刚离过婚,还不晓得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后来陈全是回来了,可最开始那一年,他意志消沉混蛋的让人气的牙痒痒,整天整天不是睡觉就是喝酒,气的蒋云英拿扫帚打了他好几次。蒋云英说,她就没看见有哪家男子汉像你这烂泥一样!这么久不见你人影,现在说回来就回来,你这回来还不如别回来!丢人现眼。 陈全那时候闷着头,不出声,破罐子破摔似得,让人又气又无奈。 还是最后他大哥陈斌过来,看到陈全儿缩在他那黑乎乎的屋子里一动不动,像极了受伤的小兽,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 陈斌在屋子里陪着陈全坐了一夜,天色刚刚蒙蒙亮,陈斌来到陈全身前,他蹲下身,对陈全说:“陈全儿,我不管你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但既然决定回来,就不要再纠结以前的事情。你现在,只有让自己过得比以前更好,才能当你回忆过去的时候,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笑看那个傻逼的自己。” 陈全顿顿地抬头,眼神刺痛,他张嘴喃喃半响,终于发出略带嘶哑的嗓音。 “大哥……我错了。” 他真的错了。 第80章 七月二号。晴空万里。 今天是一个不错的日子。 陈家大院今天有两个酒宴。 一大早, 张家父母就来到陈家大院, 大致和农家乐老板陈老板商量中午开宴时间,以及酒水棋牌休闲地方。陈全早有安排,一一和张家父母交代清楚。 农家乐办酒宴,通常都是包干,完全不用客人操心。 在乡村农家乐办酒宴, 因成本问题, 比在城里酒店中便宜划算。何况这几年青苔村景色不错,绿色、宁静,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来农家乐办事、游玩。 陈全安排好张家,他又转去厨房, 看看有没什么缺省, 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 早上大概十点左右,一辆从蓉城开往溪坝镇的旅游大巴驶入青苔村,朝陈家大院而去。一路上,导游不时和车上游客解说。 “各位好,今天我们前往的的蓉城东部青苔村, 那里有美丽的农家乐, 田园风光, 还能直接亲近大自然, 享受最真实的大自然。” 车上坐满人,大家兴致很高。 这次前来青苔村的旅游团,大部分人是蓉城城里人,这些人整日穿梭在繁华都市, 他们要么是家庭主妇,要么是脚踩高跟鞋出入各个公司的白领,甚至还有年轻漂亮热爱户外的年轻人,很少有人能见识到真正的田园乡村。而且七月正值学生放暑假,父母家人带着自家孩子来到偏远的乡村农家乐,一来可以休闲避暑,二来则可以带孩子亲近大自然,亲子活动。 大巴抵达陈家大院门口,在导游的指挥安排下,游客陆陆续续接下车。 陈全今日穿了一件白衬衫,留着板寸头的他更显几分男人味道,他站在门口,和导游笑着招呼,引领刚刚到来的客人。 农家乐小爸爸_120 “大家好,我是这农家乐的老板,我姓陈,大家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许是很少看见这浓郁而清新的大然自,大家眼中都免不了闪烁着兴奋和好奇。 “是嘛,陈老板,那你有女朋友没有啊?”尽管初来乍到,可有些游客还是抵挡不住美色,才一下车就忍不住矜持开口打听农家乐老板的家庭状况。 “怎么,这姑娘是看上人家老板了啊。”大家哈哈大笑。 陈全双眸清澈,对开口问话的那个女孩眨眨眼,笑道:“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留着下来慢慢谈。” “啊啊啊啊啊!!!!”人群中发出兴奋花痴的声音,好帅!!! 同一时间,张家办满月酒的客人也陆陆续续来到农家乐。 今天,是陈家大院有史以来客人最多一次。为了避免出岔子,陈全提前几天就亲自去采购食材,盘点酒水,客房,休息室。他们要认真对待每一次上门生意,不能疏忽。 陈家大院逐渐开始热闹起来。初次来到农家乐的游客,开始四处参观。陈家大院的建筑规模虽比不上那些大型农家乐,但它里面的布局都独具特色,是陈家花费心思修建的。 一进农家乐,首先被吸引的必定是陈家大院别具特色的鱼塘。 这个鱼塘大约占据一亩面积,鱼塘中央高耸一座假山,假山上种植了不少绿色植物,终年流水不断,鱼塘里养殖着莲花,这个月份正值荷花盛开的时节,灿烂夺目,鱼塘水下放养了不少草鱼、红鲢、白鲢、乌龟等等,好不热闹。 农家乐的茶楼便是围绕鱼塘而建。游客可以一边喝茶打牌,一边欣赏外面的风光。 此刻,鱼塘周围已经围满了不少人。 “呀,妈妈,鱼鱼,鱼鱼。”一三四岁小男孩扒着桅杆,他看见了什么?好多红红白白的鱼鱼。 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妇来到小男孩身边,她半蹲下身,对孩子说:“是啊,小嘉,这里有好多鱼鱼,比家里的都大呢。” “妈妈,我可以喂它们吗?” “可以啊。”少妇说着,把手边的鱼食递给小男孩,说,“鱼鱼还小,不能吃太多哦。” 小男孩立刻笑了:“小嘉明白。” 好一副欢乐场景。 陈家大院里,欢笑声不断。 中午十二点,正式开席。 两边的客人已经来到饭厅坐下吃饭。 今天满月酒的那家主人,也把刚满月的小孩抱出来见人,陈全站在老远瞅了一眼,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这家刚为家里立下一功的功臣,由于刚刚生产坐完月子,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脸上腰间臂膀满是幸福肉。女子坐在席位上,正啃着鸡腿,红光满面,十分健康高兴。 陈全离开饭厅,来到后厨,沿途还帮着点了酒水。 “把这个蛋糕送过去。”陈全吩咐。 …… 下午时候,外面太阳很大,可这也阻止不了游客游玩的心情。吃过饭的客人有的去楼上棋牌室打牌,有的带着孩子出去转悠,到葡萄园采摘葡萄。青苔村有许多乡间小道,绿荫环绕,景致不错。 陈全下午没事,倒一壶茶水,躲后院纳凉去了。 陈灏躺了两天,终于恢复精神,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哪里去浪了。 就在陈全连开几局游戏,开始打瞌睡的时候,外面嚷嚷不断。 “呜呜呜,呜呜呜……”似乎还有女人的哭声? 陈全一个激灵,立刻翻身下榻,赶紧出去。 “怎么怎么了?”陈全看了眼太阳的方位,大致猜测现在是下午四五点左右。 “老板!”服务员看见陈全,像看见救星一样,急急说道,“老板,不好了,这位客人说,她的孩子走丢了!” 陈全大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位女士,你先冷静点,先别哭。”陈全对眼前这个女子似乎有点印象,早上刚来的时候,她身边好像确实跟着一个小男孩,只是好端端的怎么会走丢? “呜呜呜,你让我怎么冷静,小嘉还那么小,万一出了什么事,呜呜呜。” 这边突发情况,周围已围了不少人。 什么,孩子走丢了?才四岁?那可担心死人了。 “这位女士,你先听我说,你这哭是没用的,就算你怎么哭你的孩子也不会马上找到。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现在我们要先了解下你的孩子是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你懂个屁!”忽然,女子骂出声,情绪激动,“你又没有孩子,怎么能明白我的心情。我的小嘉,小嘉啊……呜呜呜……” 陈全面部微不可察一僵,极力压下心底瞬间蹿起的那一抹异样情绪,他冷静开口说:“你这样子,只会错失寻找孩子的最佳时间。” “是啊,是啊,这位妈妈,你先别哭了,趁早赶紧寻找还是才是。”有好心人过来把哭的快断肠的年轻妈妈扶到一边坐下。 这件事既然发生在陈家大院,虽和陈家没有直接关系,但怎么也脱不了关系,又或者说,即便不是发生在陈家,随便哪家父母丢失孩子,这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必定十分害怕担心,他们应该齐心帮忙寻找才是。 陈全问:“麻烦你先说说什么时候发现孩子不见的,大概几点,什么位置。” 女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哽咽道:“下午三点左右我带小嘉出去玩耍,后来小嘉说他困,我就想着带他回来睡觉。他平常吃过午饭在家都是要午睡的,今天肯定是玩的太高兴就没有睡觉。我刚带小嘉回到这里,小嘉就跑去和其他几个同龄孩子玩一起了,也不睡觉,我看他玩的高兴,也就没管,就在一旁守着,和其他几个妈妈说话去了,一开始我一直都注意着小嘉,什么事也没发生,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嘉就不见了,呜呜呜,呜呜呜,对了,其中就有你家孩子,还有其他几个,怎么他们的孩子都在,就我家孩子不见了,呜呜呜。” “确实是,当时我们都坐在一块儿,孩子们就在旁边玩耍,真没发现什么时候不见的。” 陈全听出问题所在:“你的意思是,你很确定孩子已经回到农家乐了?”如果孩子是在农家乐丢的,那还好,起码不会是在马路上被车撞,或是被其他人贩子一类的人抱走。 陈全立刻发动手边的人手帮忙找孩子,仔仔细细搜索农家乐每个角角落落,农家乐外面也让人搜索。周围好心人还是多,各自纷纷帮忙找人。 陈家大院并不小,这一时半会才发现真不好找,而且对方又是一个才四岁的小孩,更是增加了难度。 后来,蒋云英和陈志华陈灏知道了这事,也赶紧帮忙找人。 下午六点半,张家满月酒的客人吃过晚饭陆陆续续离开农家乐,剩下的客人差不多都是今天的旅游团。 旅游团走丢了一个孩子,这可不是小事,得赶紧找着人才是。 农家乐小爸爸_121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还没有找到孩子,有人提出报案。 “报警吧,警方或许有法子。”不管成不成,如今孩子确实不见了,不能放弃任何希望。 于是,一拨人赶紧前往溪坝镇派出所报案。 旅游团的人一直滞留到晚八点半,天色已完全黑下来。前往派出所的人也回来说,警察里说,要立案最快也要等到48小时后,你们先回去再找找吧。 众人大失所望,焦急如焚。 也就在这个时候,谁都没想到的是,在陈全刚刚休息的屋子里传出一道稚嫩的哭泣声。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妈妈……” 众人大惊,抬眼看去,刚才找遍了农家乐所有地方,怎么就忘了还有农家乐老板的屋子没找! 陈全也忍不住惊了一瞬,但他震惊的不仅仅是居然是在他屋子里发现走丢的孩子。 只见走出来的是两个年龄一般大小的小男孩,他们手牵着手,同样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原以为走丢的小孩,居然是在老板房间里睡觉,这一戏剧化的转变令在场的人都措手不及。 女子看见自己失踪许久的孩子,立马奔过去,瞬间飙泪。 “小嘉,小嘉,小嘉,我的孩子,呜呜呜,呜呜呜,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怎么都不和妈妈说一声啊,呜呜呜。” 小嘉揉揉眼睛,他转首看向一旁的小伙伴,嫩声嫩气地说:“哥哥说这里好玩,粑粑的味道,妈妈,什么是粑粑的味道,是臭臭吗?” 陈全看着哭作一团的母子,他调转视线看向一旁孤零零站着的孩子。 眼前的小嘉是那个女子的孩子,那这个孩子又是谁的? 第81章 现在的问题是, 孩子虽找着了, 可又莫名其妙多出一个走丢的孩子。 现在唯一可以断定的是眼前这小孩不是今天来吃满月酒那边的人,也不是他们青苔村周围哪家的孩子。 今天旅游团来的人说,没注意到这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和他们一起过来的。 难道是上错大巴了? 陈全走过去,蹲下/身, 眯眼仔细打量眼前的小孩, 是个精致可爱的孩子,孩子年龄不大,四五岁样子,身上穿着精致讲究, 小脸粉扑扑的, 一双眸子黑如曜石,透着几分熟悉。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盯着陈全看,似乎被陈全接连三问弄的糊涂了,半响, 有些懵逼地摇摇头。他不知道。 人群里有人发出声音:“这怎么办, 这谁家走丢的孩子?要不要报警?” “对, 送派出所吧, 说不定他的爸爸妈妈也正在找他呢。” “可是,派出所说至少要等48小时吧,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丢的。” “我看再等等吧,这么小的孩子, 也不可能一个人跑来,说不定他就是你们隔壁镇上的,他父母就在周围找他呢。” 人群一阵煽动,小男孩似乎被吓到了,连忙躲到陈全身后。 陈全凝眉思索,旅游团那边的人刚才已经过来和他说,这孩子肯定不是和他们一起过来的,旅游大巴的人数是固定,如今人员齐了,不可能平白多出一个孩子。 “这样吧,”陈全说,“让这个孩子先待在这里,看看他的父母这几天会不会找来,大家也帮忙留意着寻人启事,等过两天,如果他的父母还没有出现,我就送派出所报案。” 陈全这一说,让在场的人大多数人放心,只是陈灏来到他哥旁边,压低嗓音:“哥,你咋把这事儿往自己身上揽,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陈全扭头低声说:“那你让我怎么办?把这孩子赶出去?你没听见刚才旅游团那边的话吗,摆明就是想摆脱关系,何况今天事情发生在我们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 陈灏朝他哥努嘴:“你问过人家孩子的意思吗?指不定人家还不乐意呢。” 陈全看陈灏一眼,再次蹲下,仔细看着小孩的眼睛,说:“我姓陈,你可以叫我陈叔叔。陈叔叔现在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你想待在这里吗?” “想。”软软稚嫩的声音,十分好听。 “那你先告诉陈叔叔你叫名字。” 小男孩闭嘴不说话。 “你不告诉陈叔叔,陈叔叔怎么好让你留下。” 小男孩似乎在思考眼前漂亮叔叔话中的意思,半响只听他说:“我告诉你,你会把我送给别人吗?” “不会。”这孩子什么逻辑,为什么他担心告诉自己自己会把他送人? “爸爸叫我鸣鸣。” 陈全身子一震,猛地瞪大眼睛,鸣鸣?明明?铭铭…… 陈灏在一旁插嘴:“那你爸爸呢?他在哪里?怎么把你一个人扔这儿了。” 叫鸣鸣的小男孩似乎被陈灏吓到了,他躲到陈全身后,都快哭了。 “爸爸,爸爸,呜呜呜,爸爸,我要爸爸,呜呜呜。” 得,把人家小孩子吓哭了。 陈全失态片刻,已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他真是糊涂,怎么会突然想到当年的那个孩子?他们不是早就搬离蓉城去美国了吗。 陈全哄道:“不哭了不哭了,咱们就在这等爸爸来接你,不哭不哭了。” 这天,旅游团的人最后乘坐大巴,返回蓉城,叫鸣鸣的小男孩则留在农家乐。 农家乐小爸爸_122 家里突如其来多出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陈家父母倒也没说什么,他们看这孩子挺顺眼,挺熟悉的样子,甚至还打算帮着带带小孩。只是小孩子特别黏陈全,应该是由于最开始是陈全对他表达善意。鸣鸣反倒是对陈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没一会儿就被逗的哇哇大哭。 “哎哎哎,灏灏,你怎么总是把人家孩子弄哭。” “妈,这小孩子太好玩了,一逗就哭,活像个小哭包。”陈灏手里端着喂孩子的碗,说。 “你呀,小时候比他还爱哭呢,我和你爸拿你都没办法。”蒋云英取笑道。 陈全单腿坐在外面的石凳上,夜里很静,耳边孩子大声哭泣的声音特别刺耳明显,他灌掉最后一口啤酒,翻身/下来进屋。 “陈叔叔,陈叔叔,陈叔叔——”陈全才进屋,一个小包子就滚到他脚边,死死抱着他的大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陈全安慰地拍拍脚边小孩子的脑袋,朝蒋云英说:“妈,等过两天要是还没人来找,我就把他送派出所去。这两天就先让他住这儿了。” 蒋云英说:“这样也好,说不准哪天他父母就找来了。” 陈全:“那我先带他上楼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蒋云英:“去吧。” 陈全把鸣鸣抱上楼,鸣鸣双手抱着陈全脖子不撒手。 “鸣鸣,你不放开陈叔叔的脖子,叔叔怎么开门。” 鸣鸣眨巴眨巴眼睛,松开一只手。 陈全无语,这孩子太没安全感了。 这个时节的天气很热,晚上不洗澡根本睡不着。 陈全把手臂里的孩子放下来,转身去放热水。鸣鸣跟在陈全身后,眨巴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陈全。 “鸣鸣,过来,我给你洗脸。” 陈全最后用湿帕子把小孩擦一遍。他刚把孩子抱上床,叫鸣鸣的孩子忽然对他说:“陈叔叔,要洗澡,臭臭。” 陈全先是惊讶,然后有些好笑,这小孩子还挺讲究的,还懂这些。 “鸣鸣啊,你这么相信陈叔叔,就不怕陈叔叔把你卖了啊?” 鸣鸣黑眸中明显闪过害怕,小嘴一瘪,立刻眼泪汪汪。 “叔叔,陈叔叔,鸣鸣不洗澡澡了,你不要丢下鸣鸣,呜呜呜,呜呜呜。” 哎,这怎么哭起来了?! 陈全连忙哄道:“不丢不丢,陈叔叔怎么可能丢下鸣鸣,鸣鸣最乖了,不哭不哭啊。” 鸣鸣眼睛还含着泪珠:“真的吗?” “真的!比黄金还真!” 鸣鸣破涕为笑,高兴地搂住陈全的脖子,陈全把孩子抱去浴室洗澡。 浴室里挺简单,陈全只有让鸣鸣坐在小凳子上洗。他把鸣鸣身上的小衬衫小衬裤脱下来,放在一边,光光的鸣鸣有些害羞地坐在小板凳上。陈全一边给小孩搓澡,一边问:“鸣鸣,你上幼儿园了吗?” 手下的脑袋摇摇。 “没上幼儿园啊,那你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吗?” 手下的脑袋又摇摇。 “那你爸爸妈妈呢?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吗?” 手下的脑袋再摇摇。 眼前的鸣鸣或许太小,对家记忆不多。 刚刚他找了一下鸣鸣衣服裤子的包包,里面什么线索也没有,这孩子身上除了衣服裤子和脖子上挂的小饰品,什么可用信息都没有。 陈全也不再询问,一大一小呼呼入睡。 第二天,陈全悄悄早起,不想他刚刚翻身/下床,身边的孩子就忽然醒了。 “陈叔叔……”鸣鸣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光着小身子坐在床上。 “醒了?再睡会儿吧,我下去看看。” “陈叔叔!!!”鸣鸣手忙脚乱地朝陈全奔去,看那着急的样子,只怕陈全再往外面走,他都要哭了。 最后没法,陈全只有先给孩子穿上衣服,洗漱完,带着孩子一起下楼。 此后两天,不论陈全走哪儿,鸣鸣就跟到哪儿。没办法,这孩子出乎意料的黏他,谁都带不了,一扔下他一会儿准哭,让他有些头疼。 这两天,没有听说任何消息有人走丢了小孩。 又等了两天,陈全打算去溪坝镇派出所报案。 这么一直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既然没有人主动上门来接孩子,那他们只有去派出所报案,让警察帮忙寻找孩子的亲人。不论谁家丢了孩子肯定都会很担心,否则耽误了别人找孩子的时间就不好了。 这天一早,陈全给鸣鸣穿上才换洗的干净衣服。 “鸣鸣,你听陈叔叔给你说,”陈全一边给鸣鸣穿衣服,一边说,“一会儿陈叔叔要带你去个地方,很好玩的,可是千万不能哭,要听话知道吗?” 鸣鸣有干净新衣服穿,十分高兴。 “鸣鸣不哭。” “真乖。” 陈全开车带着鸣鸣去了派出所。 陈全在办公室内向警方详细交代情况,鸣鸣则乖巧地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等着他的陈叔叔。陈叔叔说,他要先去办点事情,等办完了就带他去玩。 农家乐小爸爸_123 “那就麻烦警察同志了,”陈全站起身,看了眼外面的孩子,说,“这孩子也可怜,希望能早日找到他父母,如果你们需要我配合,可以随时来青苔村联系我。” 警察:“每年像他这样走失的小孩有很多,有些甚至被人贩子贩卖到很远的山区,还好他遇见了你,我们会尽努力去帮助他。” 陈全出来,鸣鸣立刻跳下来,蹬蹬瞪跑过去拉住陈全的大手,脸上笑容满满。 陈全蹲下/身,对鸣鸣说:“鸣鸣,你这几天就先待在这里,先玩几天,等过几天陈叔叔再来接你好不好?” 鸣鸣脸上的笑容刹那停住,嘴角瘪瘪的,要哭不哭的样子。 “陈叔叔……你不要鸣鸣了吗?……” “陈叔叔不是不要鸣鸣,陈叔叔只是……”陈全不知道该怎么和眼前的小孩说,最后他只是说,“陈叔叔向你保证,过几天就来看你好不好。” 鸣鸣脑袋垂的低低的,不哭不闹,看样子应该是听进去了。 陈全向一旁的警察示意,然后他起身准备离开。 警察过来哄小孩。 “鸣鸣乖,阿姨知道有好几个和你一样的小朋友呢,鸣鸣可以和他们一起玩哦。” 忽然,鸣鸣一把推开身旁的警察阿姨,挣扎着就要朝已经离去的陈全奔去,幸亏一旁的另一个警察,一把拦住孩子。 鸣鸣被陌生人强抱在怀中,急的大哭:“陈叔叔,呜呜呜,陈叔叔,陈叔叔,呜呜呜,陈叔叔骗人,骗人,呜呜呜,陈叔叔,鸣鸣乖,鸣鸣懂事,呜呜呜,鸣鸣再也不哭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陈叔叔,陈叔叔,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鸣鸣,呜呜呜,呜呜呜呜……” 已经走出去的陈全,听见身后声嘶力竭的哭声,没来由的一阵不忍,多日来的相处,这一下也不是说丢下就能丢下的,他转过身,猛然看见被警察抱在怀中的孩子一边大哭一边用力挣扎着朝他伸手,眼前这一幕,鬼神神差地居然和多年前那个夜晚的一幕重合,令他措手不及。 鸣鸣…… 当陈全反应过来时,他已快步走上前,从警察手中接过哭的快背过气的孩子。 “好好好,鸣鸣不哭,不哭,不哭……”这一刻,陈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遍地说着不哭不哭,“陈叔叔在这里,不哭,不哭,不哭……” 鸣鸣一双小手死死抱着陈全的脖子,脑袋埋在他脖子里,哭的呜呜呜呜的,特伤心害怕。 “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回家,呜呜呜,陈叔叔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鸣鸣,呜呜呜呜呜” 一旁的警察有些尴尬地看着眼前一幕,他们平常也见识许多分别的场景,但还真没见过今天这样的,活像他们生生拆散一对亲生父子似得。 那天最后,陈全终究还是没能把孩子留在派出所。 “我家就在溪坝镇青苔村26号陈家大院,我是那家农家乐的老板,这是我的身份证和电话号码,”陈全把身上的证件压在派出所,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找到他父母前暂时收留这个孩子,当然,如果警方能尽快找到孩子的亲人,我也很高兴这个孩子能早日回家。” 第82章 鸣鸣坐在面包车上, 一边喝着牛奶, 一边吃着小熊饼干,特满足,窗外不远处,他的陈叔叔正在那里忙事情。 陈全正和孙六说着过几天农家乐进货的事情。 孙六朝陈全车上瞅两眼,对陈全说:“哎, 陈全, 你车上那小娃是谁啊?” 陈全扭头看了眼:“哦,是鸣鸣,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 孙六不信, 朝陈全挤挤眼睛:“不是吧, 我看那小娃长得挺好看,感觉和你有几分相像呢,不会是你在外面搞大了别的姑娘肚子生的吧?” “六叔,你开什么玩笑呢,”陈全愣了瞬, 失笑, “那孩子真不是我的, 现在不是放暑假嘛, 他就是在我这儿玩的。” 孙六对陈全别有意味地笑两声,凑近他说:“哎,给你说个事,我看你身边一直都没个人陪, 前两天你妈妈上街碰上我,我给她说有个姑娘想介绍给你,本来我想直接和你说,这不是,这两天我都在外地跑货,忙的没时间,昨夜十二点才回来。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有兴趣叔就给你牵个线头?” 陈全摸一把寸头,有些尴尬,说:“这个,六叔,你也知道我情况,我一个初中毕业离过婚的,也不知道人家姑娘嫌弃我……” 孙六大大叹息一声:“初中怎么了?离过婚又怎么了?离婚肯定是因为不合适,只要你人品好,对家庭负责,有责任心,这不重要。” 陈全眼皮抽了抽,那边孙六继续说:“那姑娘是我一个侄女,二十七岁,就在咱溪坝镇镇上教小学,人长得没话说,绝对配得上你!”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就成!”孙六哈哈大笑两声,又对陈全语重心长,“陈全啊,你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个家了,你看看你,每天忙着生意开店,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才是。这是我侄女电话,你们先处处再说啊。” 陈全手里拿着孙六硬塞过来的电话号码,盛情难却。 …… 陈全办完事情回到车上,一开门,里面的鸣鸣就朝陈全嘴里塞了一个小饼干。那可是最后一个饼干,鸣鸣拿在手里纠结好久,最后还是忍痛忍下,给陈叔叔留着。 陈全嘴里嚼嚼:“鸣鸣,坐好了,咱们回家喽。” “欧耶,回家咯!” 陈全开车载着鸣鸣回到农家乐,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陈家人正准备开始吃午饭。 “哥,咋才回来,还以为你半小时就能搞定,”陈灏听见他哥车子的声音,嚷嚷出声,“哥,吃——哎,老哥,你咋把这小孩还带着?” 他哥今天不是去派出所报案吗?这孩子不是应该在派出所吗?怎么还跟他哥一起回来了? 屋里的蒋云英和陈志华也看见了。 陈全把鸣鸣从车上抱下来,说:“嗯,我带回来了。先吃饭吧,吃了饭再和你们说。” 吃了饭,陈全让鸣鸣先去楼上屋里看动画片,他则来到蒋云英和陈志华的屋子。 “爸,妈。” “怎么回事,陈全,你不是去派出所了吗?你咋把孩子又带回来了?”蒋云英看着陈全,皱眉问道。 陈全:“今天去派出所,听警察说像这种寻找走失儿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鸣鸣他还小,让他一个人待在那里我不放心,干脆就带回来了。” 农家乐小爸爸_124 蒋云英眉头皱的紧紧的:“你的意思是,你要收养他?” “也不是收养,只是暂时收留,等他亲生父母来找他就行。” “那要是他父母一直没来,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养着?” 陈全愣了下,一旁的陈志华开口:“英子,你操这么多心干啥,咱们现在不是已经报警了吗,警方会想法子的,嗯,你也看见那孩子挺黏陈全的,这要是忽然就把他送去派出所,恐怕还真不那么容易。” “不容易不容易,又有谁容易了?”蒋云英一脸不悦,只听她说,“陈全他现在又没结婚,身边却突然多出来一个孩子,像什么样子?你让左邻右舍看见了怎么想?前几天人家孙六还在和我说,要介绍个姑娘给陈全,这要是知道陈全不仅离过婚,还带了个孩子,你让人家姑娘家怎么想?不行,我不同意这个孩子留在我们家。” 陈灏从外面进来,说:“妈,其实我也觉得留个孩子在没什么问题,要是对方问起来,我哥就实话实说呗,这又不是多见不得人的事,要是到时候女方还计较,我倒觉得我哥可以考虑俩人是不是真的合适了。” “就是就是,英子,你别总是想那么多,这老大和人家姑娘连面都还没见呢,等他们见了面再说也不迟。” 蒋云英哼哼两声,转头看向一旁一直没啥意见的陈全,说:“陈全,你可要认真对待这次相亲,打起十二分精神,我听说对方姑娘就在咱们溪坝镇教书,这个好,离家也近,听见没有?!” “哦,知道了。” …… 下午时候,农家乐来了一个人,找陈全。 小方拿着陈全提前发给他的地址,从老家辗转好几趟车终于来到陈家大院。 小方手里提着行李,站在陈家大院门口,朝里面四处张望,正巧一眼看见陈全,激动的朝陈全挥手。 “组长!” 陈全当时正在凉亭里给鸣鸣做推圈儿。推圈儿是用一根带勾的铁棒去推铁环,让铁环保持平衡往前滚。 陈全听见有人喊他,抬眼一看,是许久不见的小方。 “小方,你来了。” 许多年不见,小方还是当初那个模样,瘦瘦小小。 陈全把小方行李提着,一边搭着他的肩膀,说:“走,进来坐,这一路挺辛苦的吧,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怎么没提前给我打电话,我也好来接你。” “不辛苦不辛苦,组长给的地址很详细,这里很好找的!”小方脸上带笑,自从当初陈全从禾宇辞职,他和组长已有五年多不见。当初陈全离开的时候,他就和组长说过,希望将来有天还能和他一起做事,这不,今年过年时候,小方照例给陈全发新年祝福,闲聊之中知道陈全开了自己的农家乐。最近听说陈全想要招个长工,小方就辞职过来了。 “怎么样?如果你觉得可以,从明天起就可以开始上班。” 小方:“好啊,没问题!” 鸣鸣跟在前面俩人屁股后面,小嘴噘的高高的,一脸不高兴。 “陈叔叔,陈叔叔,这个圈圈怎么玩呢?”鸣鸣抱着推圈儿,跑到陈全眼前,努力挤入他的视线。 陈全愣了下,有些心虚,他刚才差点把这孩子忘了。 “鸣鸣,过来,这个是小方叔叔。” 鸣鸣抱着推圈儿,紧紧靠着陈全,一双大眼睛戒备地瞪着小方。 这个叔叔讨厌,他一来,陈叔叔就不和他玩了! 小方愣愣地看着鸣鸣,傻头傻脑地问:“组长,这孩子是……你结婚了啊?” 陈全有些汗颜:“不是,怎么和你说呢,这是我一朋友的孩子,在我这里玩儿的。” 小方了然地点点头,由衷道:“这孩子长得真可爱。” 鸣鸣听见有人夸他,得意地抬头看向陈全,求夸奖。 陈全好笑地拍拍鸣鸣的小脑袋。 …… 陈家饭桌上又多了一个人。 陈全开了一罐啤酒,站起来说:“这是小方,我曾经特好的工作伙伴,从今往后,我们又可以一起工作了,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我们大家今后一起努力,把农家乐做好,来,干!”说完,陈全和在座的人一一碰杯,仰头喝下。 “陈叔叔,陈叔叔,干!”鸣鸣举着自己装着果汁的小杯子,要和陈全碰杯。 陈全弯腰轻笑,轻轻碰一下,叮的一声,声音特好听。 小方这人话不少,吃饭间能听见他不时高兴的声音。 这天晚上,陈家大院里欢声笑语。 陈全一边剥虾,一边听着小方他们欢乐的声音,不时插一句,乐呵的很。剥完虾,他随手放在旁边鸣鸣碗里,让小孩吃。 小孩嘴里塞得满满的,脸色有些古怪,不过一开始陈全没发现,等他察觉鸣鸣碗里的虾仁都快溢出来时才注意到,一旁的鸣鸣正一脸便秘地瞅着自己。 “怎么了?”陈全问。 鸣鸣像是吞毒/药一样用力咽下嘴里的虾仁,哇的一声大哭出声:“呜呜呜,好难吃,呜呜呜。” 桌上的其他人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陈全难得大囧,手忙脚乱给小孩倒水漱口。 鸣鸣吃不惯海鲜一类的食物,陈全不知道,刚才还给小孩剥了许多自以为美味的虾仁。鸣鸣舍不得拒绝陈全的好意,但他又确实吃不下那味道怪怪的海鲜,只能一股脑的包在嘴里,眼看小小的嘴巴都要塞爆了。 晚上吃过饭,陈全洗了葡萄,鸣鸣盘腿坐在陈全身边,一边吃葡萄,一边看动画片。 陈全正在盘点今天的账目,这时候,他接到他大哥陈斌的电话。 陈斌大概意思是说,他明天就回来了,让陈全儿准备好酒菜。 陈全说,没问题,等大哥你回来咱们喝几天几夜都成。 陈斌去四川西北羌城跑生意,已有两年。羌城地处青藏高原东南边缘,这里地势险峻,气候复杂。越往里面走,物资越稀缺,环境越恶劣。近年来,许多做生意的人担着风险也要都朝里面去,因为同样的物品在那里利润更高,更好赚钱。 农家乐小爸爸_125 陈全当初回到青苔村,打算开办农家乐的时候,希望陈斌能和他一起把农家乐做起来。可是陈斌没有同意,他帮着陈全儿用了两年多时间把农家乐修建起来,然后转头就去了羌城跑生意。 …… “陈叔叔,陈叔叔,吃。”鸣鸣给陈全嘴里塞了一颗葡萄。 陈全回过神,嘴里弥漫着酸酸甜甜的味道,他看着身旁的小包子,眼神不由有些恍惚。 当年的那个孩子,应该也和鸣鸣一般大小了吧。 …… 陈家人对小方的印象不错。小方看似长得瘦小,其实业务能力和管理能力十分不错。陈全下午给他讲清楚农家乐整体布局和业务经营方向等,这人隔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能开始上手工作。 第83章 “二爸, 二妈。”陈斌来到陈家大院, 他身上还穿着厚厚的棉衣,一身风尘仆仆,不过他整个人看着特精神。 “哟,是斌斌啊,是刚回来啊?”陈志华和蒋云英刚从地里的菜园里回来, 一眼看见陈斌。 陈斌进屋把棉衣脱了, 找了件陈全儿的衬衫穿上,这才感觉终于从蒸笼里解救出来。 羌城和蓉城相比,气候气温变化很大。陈斌早上从羌城离开的时候,那里有的地方还正在下着大雪, 现在回到蓉城, 七月上旬的酷暑正盛。 “哎,怎么没看见陈全儿?还有灏灏呢?” “他们兄弟俩啊,一大早带着鸣鸣去镇上买玩具去了。” 陈斌听出一个不认识的名字:“鸣鸣?” 蒋云英一拍额头:“是哦,你还不知道,前两天啊, 有个孩子走丢了, 也不知道谁家的, 就在咱们农家乐, 陈全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还把那个孩子留在农家乐,虽然那孩子瞧着是挺可爱的,可要是他这么一直跟着陈全, 那也不是个法子啊。” “是吗,多大的孩子?”陈斌问。 蒋云英:“四五岁吧,不是,甭管孩子多大,这让旁人看见了总归不好,你说说你们兄弟俩,一个三十好几,一个也快三十,都没一个成家,你妈前阵子还在和我唠叨,等这次你回来就不准你再出去了,要出去可以,先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就是,斌斌啊,听你妈他们的,别再东跑西跑的,再让他们操心了。”陈志华也在一旁开腔。 陈斌:“二爸,你咋还站我妈她们那边了,这结婚成家也不是说结就能结的啊,再说,你看我这些年常年在外的,总不能娶个媳妇就搁家里了吧。” “媳妇儿?是谁要结婚了啊?”大门外,听见陈全带笑的声音。 陈全和陈灏带着鸣鸣回来,买了一车玩具。 “说你呢,”陈斌也大笑,“说你媳妇儿都还没有,儿子就已经这么大了。” “我儿子还不就是你儿子,儿子,快叫陈斌爸爸!”陈全也开玩笑。 可惜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鸣鸣手里抱着玩具虎着脸,老大不乐意了。 “他才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才没那么黑。” ……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子里爆发一阵笑声。 陈灏笑的腰都直不起来,直乐道:“不是,说真的,大哥,你咋比上次回来还黑了啊。” 羌城那边日照充足,降水少,气候干燥,紫外线也强,陈斌常年待在那边,原本小麦色的皮肤也被晒得油光发黑。 陈斌蹲到鸣鸣面前,做了一个鬼脸,鸣鸣被黑乎乎的一团吓得哇哇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陈叔叔,陈叔叔——” 陈全也不管,陈灏也加入进去逗耍孩子,陈斌于是追着鸣鸣在屋子里到处跑,屋子里立刻传来杀猪般的阵阵嚎叫。 “好了好了,你们几个也老大不小的,就别逗鸣鸣了,”蒋云英看不过去,把鸣鸣抱过去,一边哄着说,“来,陈奶奶带鸣鸣去吃好吃的啊,你陈斌叔叔给鸣鸣带了好多好吃的呢。” 兄弟三人那天晚上喝了不少酒。 陈灏不负众望早已经喝趴下,陈斌也喝得面皮发红,酒量最好的陈全也有点喝麻。 “大哥,嗝,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陈全问。 “走?走哪儿?哦,对,嗝,”陈斌手里的啤酒空了,又去开了罐,“走,要走,不走,嗝,那边货还积着,得倒出去才行。” “大哥,现在你也不缺这几个钱了,回来吧,我听说那边经常发生灾害,总担心你哪天就遇上了,嗯,你回来和我一起开农家乐吧。” “这可不成,再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灾害,陈全儿,要是现在让你关了农家乐,你愿意?”陈斌似借着醉意,说了不少话,“咱们活着都是有自己的目标,总想着活的像个人样,不用再看他人脸色生活,还要养得起整个家,这可不容易啊,现在羌城那边,是个难得的机会。”陈斌只要再辛苦几年,以他现在做生意的劲头,下半辈子也就无忧了。 陈全手里捏着啤酒,叹息道:“钱挣得再多也没有家人亲人的健康常在重要。” 兄弟俩感慨地又灌了不少酒。 农家乐里住房很多,陈斌睡了一间,陈全关了楼下的灯,也上楼去睡觉。 房间里,鸣鸣还没有睡觉,他正在摆弄陈全今天给他买的玩具。 “陈叔叔,这个大黄蜂的手臂怎么装啊。” 陈全走过去,替鸣鸣把大黄蜂的手臂安装上去。 “哇,好大的大黄蜂!陈叔叔真厉害!” 农家乐小爸爸_126 陈全一拍鸣鸣的脑袋,转身去浴室洗澡。他身上满是酒味,怕孩子闻着睡觉不舒服。 浴室里,陈全站在淋浴下面,任由温暖的热水从头淋下,冲刷掉他身上的疲惫。 浴室门被轻轻推开。 “陈叔叔……” 陈全回转过身子,隔着水雾看见鸣鸣正站在门口。他下意识的就要用毛巾挡住身子,但又一想鸣鸣还是个小孩子,不由又笑了。 “怎么了,鸣鸣?” “陈叔叔,我给你搓背。” 陈全挑眉,这孩子怎么今天这么懂事? “好啊。”陈全也不拒绝,坐在平常给鸣鸣洗澡的小板凳上,让鸣鸣给他搓背。 鸣鸣得到陈全的同意,高兴地来到陈全身边,开始给陈叔叔搓背。 陈全闭眼,享受着鸣鸣的小肉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搓着,别说,还真有几分舒服。 “鸣鸣啊,今天好玩吗?” “好玩!” “陈灏叔叔和陈斌叔叔对鸣鸣好吗?” “好!” “哪个更好?” “……”鸣鸣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灏叔叔给他买了最喜欢的大黄蜂,陈斌叔叔又给他带了好多好吃的。 鸣鸣看了看陈全,忽然福至心灵:“陈叔叔最好!” 陈全大笑着把鸣鸣抱过来,这小子,这些天果然没白疼。 鸣鸣靠在陈全怀中,感受着陈全从心底透出来的高兴,特满足。 忽然,鸣鸣一不小心瞥见一个东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呀,陈叔叔,你肚皮上怎么趴着一条毛毛虫,好吓人哦。” “嗯?”陈全懒懒地朝鸣鸣说的地方看去,他浑身猛地一僵,后背浸出冷汗,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平常几乎从不在外面袒露肚子,没有人知道他这里有个伤疤的事情。 鸣鸣这时候已经傻傻地伸手去摸了,有些惊异道:“哎,不是毛毛虫诶。”那个丑丑的“毛毛虫”趴在陈叔叔肚皮上,抠不下来。 肚皮上传来的异样感觉令陈全终于醒过神来,他把鸣鸣朝后让了让,特淡定地说:“那不是毛毛虫,是伤疤。” “陈叔叔受伤了吗?” 陈全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以前陈叔叔不听话,然后就长了这个疤痕。” 鸣鸣睁大眼睛看着陈全,陈全继续忽悠:“所以鸣鸣要听话知道吗?要不然以后也要像陈叔叔这样长伤疤。” 鸣鸣瞪大眼睛,俨然一副被陈全吓到的样子。 陈全很满意,很好。 其实陈全不知道的是,鸣鸣此刻的内心活动是:陈叔叔以前是有多么不听话啊,才会长这么一条伤疤,比他的手掌都长呢。 “鸣鸣,这件事不能告诉其他人知道吗?” 鸣鸣点点头:“哦,好。” 要说当年那件事在陈全身上留下的唯一痕迹,便是他肚皮上没有祛除的疤痕,怎么也祛不掉。这触目惊心的伤痕,让他想起过去那可怕的瞬间。当初贺琛林和他说,等他痊愈了给他用药祛除掉,可惜他最终没等到痊愈那天就离开了。 俩人洗完澡,陈全把孩子抱上床去,准备睡觉。 鸣鸣靠在陈全怀中,手里摸着胸前的小饰品,他睁大眼睛看着房顶,一双黑曜石一样的黑眸骨碌碌的转着。 “鸣鸣,想什么呢?还不睡。” 鸣鸣扭扭身子,钻到陈全怀里,他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陈全,小声地说:“陈叔叔,陈斌叔叔和陈灏叔叔他们不都是你的兄弟吗?陈斌叔叔他为什么叫陈爷爷二爸,叫陈奶奶二妈呢?陈灏叔叔却叫陈爷爷爸爸,叫陈奶奶妈妈呢?” 陈全挑眉,这孩子还懂什么是兄弟?真难为他能把这么复杂的关系说清楚。 陈全搂了搂怀中的孩子,说:“他们啊,确实都是陈叔叔的兄弟,只是呢……”陈全慢慢地把陈志华和陈志国的关系说给鸣鸣听,“所以说,即使我们可能不是同一个爸妈生的,但我们关系好,更胜似亲兄弟。陈志国爷爷和陈志华爷爷由于是亲兄弟,所以陈斌叔叔就要叫陈志华爷爷二爸,而我就要叫陈志国爷爷大伯。” 鸣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听见他说:“陈叔叔,你说为什么一个孩子只能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呢?可我想要两个爸爸怎么办呢?” 陈全失笑,这小孩子,脑袋里一天都在转些什么呢。 “你怎么会想要两个爸爸呢?” “两个爸爸的话,他们就会都疼爱我啊。” “那你妈妈也会疼爱你啊。” “才不会,我又没有妈妈。” 陈全一愣,原来鸣鸣没有妈妈了吗?可怜的孩子。 “陈叔叔,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才能有两个爸爸呢。” 陈全笑,没见过这么执着的孩子:“如果你想要两个爸爸,那你就要让他们关系很好啊。” 爸爸和干爹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农家乐小爸爸_127 第84章 鸣鸣觉得他的陈叔叔今天有些不正常。 具体表现在他把短的不能再短的头发又剪短了…… “陈叔叔, 虽然我不忍心打击你, 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陈全坐在理发椅子上, 朝对面镜子里的鸣鸣说。 鸣鸣矜持地坐在休息椅上,认真地说:“短发虽然很好看,但你的新发型真不适合你。” 一旁的理发师笑了:“哟, 你小娃还会欣赏这些啊, 来说说看, 你觉得你陈叔叔适合什么发型。” “那是。”鸣鸣一摆头,“陈叔叔适合那种前边长长的, 后边短短的。”鸣鸣说不清楚, 但他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 陈全给了钱, 拉起小孩子的手朝外走:“你啊, 等长大了再说欣赏力的问题。” 陈全剪完头发,先把鸣鸣带回家,交给陈灏暂时帮忙带着, 他今天还有其他事情, 不方便再拖着个小拖油瓶。 “哥, 你可得快点回来啊,时间长了,我可兜不住这小子。”陈灏凑到陈全身边,对他说。虽然最近陈灏和鸣鸣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他可不敢保证这小子会不会忽然又大哭起来。 “嗯,我知道,”陈全换了件衬衫, 说,“就是去见个面,最多再喝杯饮料咖啡,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那可不一定,万一到时候你们俩一不小心看对眼,然后一起相约去哪儿那个那个也说不定啊。” 陈全白一眼陈灏:“你一天就瞎贫吧,人家那姑娘又是大学毕业又是教书的,清清白白,怎么可能看上我?我今天不过是去见个面,走个过场,了他们一个心意。” 陈灏在一边无语了:“哥,你就这副德行吧!”他老哥未免也太自惭形秽了吧,不就是离个婚吗?至于把自己说的好像真的一无是处一样。 “鸣鸣,今天你就在家和陈灏叔叔一起玩啊,要听话,等叔叔办完事情就回来。” 鸣鸣瞅一眼他陈叔叔,又瞅一眼对他笑的特假的陈灏叔叔:“那好吧,不过陈叔叔可要早点回来哦。” 陈全走后,陈灏和鸣鸣各霸一方桌子。 陈灏说:“好了,你陈叔叔也走了,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在家待着和我玩,要么去隔壁找你的小伙伴玩。” 鸣鸣郁郁地看了眼陈灏,拿上他的推圈儿,头也不回的去隔壁玩儿了。 短短几天时间,鸣鸣已经在青苔村有一起玩的小伙伴了。 陈灏吐血,这孩子的目中无人是向谁学的?小孩果然难带。 …… 溪坝镇车站。 陈全靠在一颗大树下,百无聊赖地看着一辆辆来往的公交,许多人从上面下来,又一拨人上去。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从车站朝他走来。 女子手里提着书袋,年龄不大,留着齐耳短发,带着一副厚厚的边框眼镜,满身书生卷气。 “嗨,你,是陈全吧。” 陈全:“是我,你是齐燕?” “是,是我。”齐燕有些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啊,最近一直在忙着给学生补课的事情,实在太忙了。” 孙六给陈全和齐燕各自联系方式已三天左右。齐燕由于给学生补课的事情,陈全农家乐里也有忙不完的事情,因此两位当事人也只是简短的短信联系过。 陈全在车站附近找了间冷饮店。 “听六叔说,你是在我们镇上教书?教的什么呢?”陈全没话找话。 齐燕有些害羞,说:“是的,教的是语文。” “多少年级呢?” “二年级。” “二年级好,小孩子挺可爱的。” 一谈及孩子,齐燕笑了:“是呢,二年级的孩子正是懵懂不知的时候,特单纯,每天和他们待在一起,感觉特别快乐。” 齐燕今天比较开心,她年龄其实不小了,每天都是学校回家两点一线,生活十分单调。前段时间他舅舅孙六和她说,要介绍个小伙子给她认识,齐燕一听对方的家庭条件,其实并不是很乐意,就算她已经二十七岁,在他们镇上也算大龄未婚女青年,也实在犯不着要和一个二婚男相亲吧。后来还是孙六在她妈妈和她面前好说歹说,说什么对方开了间农家乐,自己当老板,家庭条件不差,让她先去见见面,不合适再说。齐燕没想到,对方人不仅长得又高又帅,还正是她喜欢的类型。 陈全今天来相亲见面,本是奔着坐三分钟就走的心态,可对面的女子偶尔表露出的健谈,让陈全意识到,不能再继续待下去。 正当陈全寻找脱身法子时,他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一看,是灏灏。 这个救星来的太及时了! 陈全立刻接通:“喂,灏灏,什么事?” “哥!不好了,出大事了!!!你快回来,鸣鸣他,他出事了!!!” 陈全大惊:“怎么回事?鸣鸣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他脑袋都流血了,你赶快回来!!!” 陈灏那边的声音很急。 都出血了,看来应该很严重。 陈全没时间多想,起身离开:“严重吗?好好好,我马上回来……不好意思,今天我有急事得先走了,以后聊……别急,我这就回来……”陈全没时间和齐燕解释,大步离开。 齐燕一脸懵逼地看着陈全说走就走了。 …… 十五分钟后,陈全回到陈家大院。 农家乐小爸爸_128 陈家大院里有很多人。 “陈全回来了,陈全回来了。”他才一进院里,就有人看见他,大声喊道。 “怎么回事,鸣鸣他怎么了?”陈全拨开人群,看见鸣鸣惨白着脸正闭眼躺在椅子上,额头上鲜红一片,模样瞧着挺虚弱凄惨。 陈全眼睛都红了:“谁干的?!鸣鸣?鸣鸣?这谁他妈干的?!” 鸣鸣不省人事,额头上的纱布已被鲜血浸透。 “哥,你别急,先去镇上卫生院看看吧,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什么叫没那么严重?你没看见鸣鸣他满额头的血吗?”陈全关心则乱,迁怒道,“让你看着孩子,你怎么看的?!” “我怎么了我?我才一转身一会儿谁晓得忽然就这样了。”陈灏一听他哥对他发怒,也不爽,幸好一旁有人拉着劝阻。 “哎呀哎呀,都是小孩子间打打闹闹,一不小心就磕着碰着了,也没想到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子……呐,就为了这个东西,也不晓得俩孩子怎么就打起来了……”说话的人拿出一件染血的挂件饰品,陈全一看,正是一直挂在鸣鸣脖子上的那个。 陈全狠狠盯了那人一眼,眼神骇人,他把挂件顺手揣兜里,抱起孩子火速朝蓉城医院而去。 “瞧他那着急着慌的样子,不就流点血吗?那孩子不是他捡的吗,至于那副样子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生的呢。” “可不是,王家那小子的脸还被抓花了呢,可不要破相了啊。” 陈全走后,背后开始有人议论。 陈灏听这话怎么感觉那么刺耳不爽,对那些七嘴八舌的人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说话的,管他是不是我哥亲生的,怎么着?是亲生的就该疼爱,不是亲生的就活该受罪?什么玩意儿,那要是今儿换成你家孩子躺那儿,看你们现在还在不在这儿说风凉话。” 刚刚议论的人被陈灏堵得面皮涨红,旁边开始有人指指点点:“就是就是,没看见人家那孩子都昏迷不醒了吗?真希望不要出什么事儿啊。” …… 另一边,陈全已快速把孩子送去了五医院。 五医院是蓉城东部的大医院之一,距离溪坝镇最近,医院的医疗条件也属上乘可靠,价格也相对贵点。对于东部普通老百姓人家,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的去镇上卫生院就行了,但凡遇到较为严重的重大疾病,能去五医院看病就已算很不错了。 陈全带着孩子在五医院终于止了血,但孩子一直昏迷不醒。 “这孩子过去有没有得过什么重病?” 陈全摇头,他并不知道:“应该没有吧。”他看鸣鸣平常的身体健康有活力,不像是得过重病的样子。 医生有点怀疑:“你真的是孩子的爸爸吗?” 陈全嗯了一声。 医生看陈全一眼,抽出一张报告单,对他说:“我就和你直说了吧,刚才在给孩子做检查时候发现,这孩子的检查报告数据中显示多处指标异常,根据我多年行医经验来看,这孩子多年前应该进行过换血手术治疗。” “换血?!”陈全有些惊讶。 “幸亏你送来的及时,及时止住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病人额头的伤并不严重,而他现在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很可能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换血会导致病人血样特殊,现在我们必须找到当初给孩子换血的血源,然后给他补给,孩子才有可能醒过来。” …… 晚些时候,陈灏带着蒋云英和陈志华也赶到五医院。 “哎呀,鸣鸣?鸣鸣?陈奶奶来看你了,”蒋云英看见躺在病床上脑袋绑着纱布一动不动的小孩,满眼心疼,“你们兄弟俩是怎么看孩子的,我和你爸才出门半天,怎么好端端的孩子忽然就这样了。” 陈灏难得自责地低下脑袋。 “是啊,老大,医院里都怎么说啊,鸣鸣这孩子他怎么了?” 陈全说:“医生说,鸣鸣他因缺血所以导致现在昏迷不醒,他需要重新输入血源。” “缺血?那就输血啊,我们都可以捐血的!”在陈志华概念中,缺血那就捐血输进去就好了。 陈全摇头:“鸣鸣以前似乎生过重病,他的血样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不能乱输。” “老华,你懂什么,那血是能乱输的吗?一个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蒋云英又摸了摸鸣鸣的额头。看着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躺在病床上,谁都不忍心。 “爸,妈,”陈全忽然出声,声音中带着异样情绪,“鸣鸣的亲生父母至今一直没有消息,他也不能这么一直躺下去,我,打算带鸣鸣去锦华治疗。”锦华是蓉城最好的医院,那里能治愈的几率自然大很多。 陈全的意思,陈家人明白,只是…… “如果治不好呢?老大,你打算怎么办?”陈志华问道。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陈全既然收留了这个孩子,他们总要对孩子的人生安全负责,何况这些天陈全对这个叫鸣鸣的孩子的关爱他们都看在眼里。只是,如果真的治不好怎么办?陈全是打算就一直这样吗? 陈全看着病床上的孩子,声音喑哑:“那我就治疗到他康复为止。” 第85章 第二天, 陈全和陈灏兄弟俩一大早带着还在昏迷中的鸣鸣, 去了蓉城锦华医院。 距离上一次来锦华, 还是几年前陈全结婚忽然晕倒那次。 “哥,我把鸣鸣抱着,你去排队挂号吧。” 锦华是大医院, 每天进进出出的人特别多。门诊部挂号排队的人排了好长一截。陈全站在人群中, 翘首张望前面的人群, 挺拔的身形特扎眼,这时候, 他身侧似乎有人在喊他。 “陈……全?……” 陈全听见声音, 转头朝一侧看去, 一晃眼的功夫他就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故人。 陈全嗓子有点干:“贺主任。” 来人正是贺琛林。 贺琛林今早刚从国外回来。 “果然是你, ”贺琛林嘴角带笑,“好些年没见了,刚才人群中看见你还以为看错了, 怎么, 你在干什么?谁生病了?”多年不见, 留着板寸头的陈全愈发有男人的阳刚味道。 农家乐小爸爸_129 陈全抬了抬眼,正在想着怎么回答,陈灏抱着鸣鸣已经走过来了。 “哥,怎么回事?”陈灏看了看贺琛林,说,“哥,这谁啊, 你认识?”他怎么瞧着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 “啊,嗯。” 贺琛林视线轻轻一扫,似不经意看到陈灏怀中的孩子,他蓦然倒吸一口气,惊讶道:“这孩子……他怎么在,这孩子他怎么了?生病了?” 陈灏已经意识到对面这个男人应该是这医院的一个医生,而且似乎和他哥认识。 “是啊,鸣鸣他一直昏迷不醒,我们正要挂号看病。”陈灏说。 陈全看了眼他多嘴的弟弟,没注意到贺琛林忽然惊讶的张大的嘴巴。 鸣鸣…… “如果可以,我或许可以帮助你们。”贺琛林说。 陈全一看眼前情况,权衡再三,只得说:“那可多谢贺主任。” 有贺琛林在,陈全他们看病手续就简单快捷多了,只是陈全不理解,这人为什么把他们带向锦华高层。 “贺主任,鸣鸣他病的很严重吗?”刚才贺琛林已经给鸣鸣重新做了检查,此刻鸣鸣正躺在锦华的病床上,陈灏在一旁看着,陈全则去找贺琛林了解孩子的病况。 贺琛林此刻倒不急着和陈全谈鸣鸣的病况了,只听他说:“陈先生,你和那孩子又是什么关系?你结婚了?” 陈全一愣:“没有……鸣鸣他,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 “哦,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贺琛林这连番询问,令陈全感到不解:“贺主任,你问这些,这和鸣鸣的病有直接关系?” “当然有关系,”贺琛林眼神冷冷地,说,“你现在既然来到这里,想必已经去别家医院看过病,治不了,那你多少也应该知道这孩子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我知道,五医院的医生说,鸣鸣过去得过重病,换过血。” “没错,那你又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又是什么人给他换的血?” 陈全脸上明显呈现着不知道,贺琛林嘲讽道:“这孩子当年得过H3型坏血症,只有换血才能保住性命,而当时的主治医生正是你面前的我。” 陈全当时只感觉脑袋里轰的一声,整个人都震住了,贺琛林只说了短短几句话,他怎么有种听不懂的错觉。 “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患上这种疾病的?” 此刻,陈全脑袋里有两种声音在拉锯,一种声音在说,不要再听了,立刻离开,这孩子的生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另一种声音则在说,离开?你其实已经知道了,你只是想逃避,逃脱你该负的责任。 贺琛林深深地盯住陈全,继续道:“H3型坏血病,是多发于阴阳人群体中的一种恶性疾病。新生儿抵抗力弱,任何稍不注意都更容易引发。这孩子当年因早产,发育不全,抵抗力也比一般婴儿弱,后来又因亲人离开伤心过度,逐渐出现精神倦怠,食欲不振,后来更是出现流鼻血,血小板异常。你应该知道,血小板对于人体的重要性,血小板缺少会导致人体血液无法凝结,换句话说就是,任何一个小伤口,都有可能出现血流不止的状况。”鸣鸣刚被送到医院时,脸色煞白,要不是在五医院竭力止住血,这孩子恐怕早就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陈全声音低哑到近乎失声:“贺……主任……这孩子,到底是谁?……” 贺琛林没有直接回答陈全,他径直说道:“只因他生来体质异于常人,普通血型根本对不上,呵,为了保住这个血脉,你曾经恨之入骨的人不惜牺牲地位身份,对他人委曲求全。那样一个高傲的人,竟然也会做出低三下四的求人姿态。” “你们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你们当时可以来找我……”换血么,他也是阴阳人,何况应该没人比他更有资格。 “你?”贺琛林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我告诉了啊,可当时你听吗?当初你为了所谓的自由和自尊,你要死要活,以命相胁,宁愿抛下刚刚满月的孩子也要离开,你可曾在乎过谁?我想东棠他既然答应让你离开,就绝对不会再去打扰你的生活。” 陈全声音都在颤抖:“不可能,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你当初既然能做出抛弃他们独自离开的举动,东棠他为什么不可能为了保住你们唯一的血脉,用尽一切办法。” “那是他的儿子!”陈全蓦然愤怒出声,眼睛都红了,“至始至终,他要的只是那个孩子,只有孩子!”不是他!他只是一个交易生孩子的工具! 贺琛林眸色深深地看着陈全,终究没有对他说实话,只是道:“这孩子跟在他爸爸的身边,多年来一直都被照顾的很好,起码衣食无忧、平平安安,从没发生过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如果陈先生你不打算认这个孩子,陈先生,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 …… 陈全从贺琛林那里出来,鸣鸣的血源就来了,竟然也是一个熟人。 “嗨,陈先生,好久不见。”来人是一位容貌英俊,拥有一双瓦蓝色眼眸的外国男子。 阿莱·特洛笑眯眯地看着陈全,陈全只觉脑袋都快炸开了。 一眨眼之间,曾经让他恨不得永远远离的人事接连再见,令他措手不及。 “欧——漏——我家小宝贝儿,可怜的小宝贝儿,怎么这样了?”阿莱·特洛看见病房里躺着的小孩,脸上控制不住流露心疼。 后来,阿莱·特洛给鸣鸣输血,鸣鸣煞白的小脸终于渐渐泛出粉红。 鸣鸣的病情终于得到控制。 陈全一整夜都守在鸣鸣的病床前,他似乎陷入某种痛苦的思绪中。 鸣鸣才出现在农家乐的时候,对其他人异常排斥,唯独对自己特别依赖亲近;他送鸣鸣去派出所,鸣鸣着急大喊他,说要回家;鸣鸣说他最喜欢陈叔叔,想要和陈叔叔永远在一起;鸣鸣说,他想要两个爸爸。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年龄,一样的亲切感觉。 他真蠢,一直以来,自从鸣鸣出现,有那么多细节都被他忽略了。只因他自以为是的认为,陆家既然如此重视那个孩子,肯定会把他照顾的很好,何况当时陆家已离开蓉城,去了遥远的国外。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和当年的那个孩子见面。 当初他决意离开陆家的时候,是真的痛恨陆东棠,恨陆东棠心狠手辣毁了他的家庭、毁了他的人生,更是毁了他在乎的亲人朋友。陆东棠他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为了自己的私心随意践踏他人的生命?人命在他眼中算什么?都只是报复利用的工具吗? 陆东棠对他所谓的感情,也不过陆晞一句去父留子。他的存在,从始至终,都只是他们上层人士眼中的一个笑话和累赘。 孩子是他和陆家交易的产物,他的存在,更是无时无刻不残忍地提醒着他这个丑陋的事实。 陈全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在那里多待一刻,他一气之下抛下自己的孩子连夜离开陆家。 从此以后,他和陆家再无瓜葛。 可陈全没有想到,割舍会是那么煎熬痛苦。 十月怀胎。 鸣鸣毕竟和他有血缘关系,是从他身体上掉下的一块肉。 农家乐小爸爸_130 刚离开陆家的时候,他因情绪过激导致腹部伤口崩裂,曾经一度高烧不退,噩梦连连,好几次深更半夜,他拖着伤口崩裂的身体,悄悄来到陆家别墅大门前,只想再听听孩子的哭声。可惜再也没有孩子的声音。一次,守门的门卫和他说,住这里的人啊?走了,都走一个多月了。 陈全当时想,那个人果然心狠,连这最后的奢望都不给他。 后来,陈全回到青苔村,消沉很长一段时间。 再后来,陈全开办农家乐,整日整日的忙碌才终于让他从曾经的自责和颓废中解救出来。 如今,他的孩子就躺在他的面前。 看着鸣鸣小小的脸蛋和身子,陈全握紧了手中带血的一个吊坠挂件。 这个挂件,正是当初鸣鸣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也是这次事件发生的根源。 陈全刚才从兜里摸出来,仔细分辨,这才发现挂件是一个小型精致的容器,他拨开暗扣,在挂件容器里面,赫然嵌着一张被精心压缩处理过的微型照片。 照片里,一个男人正坐在葡萄架下面的藤椅上,他一手扶着滚圆的肚子,视线看着前方,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全再也忍不住捂住双眼,双肩似压抑不住颤抖…… 第86章 鸣鸣终于醒了。 “叔, 叔叔……”病床上, 传来鸣鸣蚊子般弱弱软软的声音。 陈全惊了一下, 立刻扑过去:“鸣鸣,鸣鸣,鸣鸣……” 他的鸣鸣啊。 “陈叔叔, ”鸣鸣小小的手抓着陈全的大手, 小嘴瘪瘪的, 有些可怜巴巴的说,“陈叔叔, 对不起, 是鸣鸣不好, 鸣鸣不该打架……鸣鸣想回家, 想和陈叔叔一起回家……” 陈全声音都有些哽咽:“好,等鸣鸣好了,陈叔叔就带鸣鸣回家。” 鸣鸣小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他的陈叔叔要和他一起回家了。他悄悄摸了摸胸前的挂件, 还在呢。 “欧——我的小宝贝儿, 你终于醒了啊。”这时候,从病房门外进来一人。阿莱·特洛看见鸣鸣醒来,高兴地说,“小宝贝儿怎么样?感觉好点了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鸣鸣听见来人的声音,眼睛都在冒光:“干爹!干爹干爹,这是我的陈叔叔!!!” “哎呀,小宝贝儿还记得我是干爹啊, ”阿莱·特洛看了眼陈全,有些吃味,“我还以为你现在有了‘陈叔叔’,就不记得干爹了。” 鸣鸣今天高兴坏了,他一觉醒来,不仅陈叔叔在身边,干爹竟然也在。 阿莱·特洛坐在病床另一边,俊美的容颜硬是挤进鸣鸣的视线范围,只听他用拐骗孩子的语气哄着说:“小宝贝儿,干爹带你回家去好不好?”看阿莱·特洛和鸣鸣的关系,他应该十分喜爱孩子,而且也非常熟悉。 鸣鸣眨巴眨巴大眼睛,问:“家里有陈叔叔吗?” 阿莱·特洛看了眼一直没有说话的陈全,笑着说:“家里没有陈叔叔,可是有干爹啊,还有你爸爸也在等你回去呢。” 鸣鸣沉默了,他看了看陈叔叔,又看了看干爹,最后他忍痛朝陈全那边挤了挤:“不要,我要和陈叔叔一起回家。” 阿莱·特洛挑眉,这孩子,才和眼前的男子相处多久?竟然如此黏他。想当初他费了多大的劲,才当上小宝贝儿的干爹。 “小宝贝儿,你连爸爸都不要了吗?” 鸣鸣一听阿莱·特洛提及爸爸,立刻又眼泪汪汪,一副十分舍不得的样子。 “阿莱先生,”陈全在一旁终于开口,“如果可以,我带鸣鸣回去再玩几天,到时候你们再带他回去可好?” 事已至此,一切都清楚明白了。 眼前这个叫鸣鸣的孩子,正是陆家的那个孩子。 只是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会走丢在他的农家乐里面。 陈全也没有询问,潜意识里拒绝知道事情真相。他曾经以为再也不见的奢望,如今就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有什么可奢求?如今没有什么比珍惜和鸣鸣在一起的每一刻重要。 陈全的意思,阿莱·特洛自然明白,只听他说:“这件事不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陈先生,我想你应该明白吧。” “我知道。”陈全嘴里有些苦涩,这孩子归根结底并不属于他。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阿莱·特洛最后同意了。 鸣鸣还是一口一个地叫着陈全陈叔叔,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早已被身旁的人看穿。陈全也没揭穿他,收拾包袱打算带鸣鸣回青苔村了。 陈灏从外面进来,满头大汗:“哥,包子买回来了,为了买到鸣鸣喜欢吃的酱肉包,我可是跑了好几条街啊,唔,我尝过了,味道还真不错。”一大早,陈灏就去外面买早饭去了,只是不晓得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大病初愈,最好别吃这些油腻的。”贺琛林在一旁说。 鸣鸣不高兴地噘嘴:“贺叔叔,我已经好了!” “是是是,鸣鸣已经好了,可也要等过两天再吃,要不然肚子会痛的。” 鸣鸣怀疑地转头看向陈叔叔,陈全认真地点点头。 “那好吧。” “那,我们就先走了。”陈全拉着鸣鸣的手,开口说。 “干爹再见!贺叔叔再见!” 陈灏跟在一旁,有些吃惊,这鸣鸣的人缘未免也太好了吧,看个病,不仅认了个外国干爹,就连贺医生也对鸣鸣十分喜欢。 为毛鸣鸣就是不亲近他?! 陈灏猝。 贺琛林和阿莱·特洛抱臂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陈家兄弟带着鸣鸣离开医院。 农家乐小爸爸_131 “啧,一大早把我们叫回来,竟然就为了这个男人。”阿莱·特洛脸上郁郁,他在国外正待得舒坦,谁知道那人忽然让他回国。 “也不全是,”贺琛林脸色有些凝重,“鸣鸣他当时情况确实挺危险的。” 阿莱·特洛满不在乎:“担心什么,只要有我在,小宝贝儿他就不会有事。” 贺琛林看向阿莱·特洛:“你难道打算一辈子作为鸣鸣的血源?”鸣鸣的身体特殊,如今只要缺血,必定需要血源供血。这会是一个无止境的过程,阿莱·特洛不可能一辈子当鸣鸣的移动血源。 “那有什么办法?”阿莱·特洛耸耸肩,“如果你有更好的法子,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贺琛林再次看向楼下挺拔的人影,眯了眯眼:“以前我也觉得不可能,现在嘛,那就难说了。有时候过于心慈手软未必是一件好事。” …… 陈全、陈灏、鸣鸣三人回到青苔村陈家大院。 “陈奶奶,陈爷爷——”鸣鸣一回到院子,看到蒋云英和陈志华,他立刻喊着奔到他们身边,软软地叫着,可乖了。 “哎呦,鸣鸣啊,你可算是醒了,你知道吗?你可担心死陈奶奶了。” “陈奶奶,陈爷爷,鸣鸣也很想你们。” 陈志华在一旁道:“你们在医院里还顺利吧,大医院就是不一样啊,瞧瞧,这转眼鸣鸣就活蹦乱跳了。” “爸,妈,鸣鸣现在是好了,可以后也再不能出现那天的情况了。” “当然不能了,”蒋云英抱着鸣鸣,瞪了陈全一眼,“你说说你们,连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都带不好,还能干什么?我决定了,在找到鸣鸣的亲生父母前,鸣鸣就由我们来带,你也要多学学。” 这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实在愁人。 陈全摸了摸板寸,嗯了一声。 陈灏在一旁笑着说:“老爸,老妈,你们是没瞧见,咱们鸣鸣在医院里的人缘那可好了,都喜欢着呢,最好笑的是,他还认了个老外做干爹,哈哈哈,也不晓得那个老外懂不懂什么是干爹。” 陈全看了陈灏一眼,只怕这人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有干爹,还有贺叔叔,他们都对我很好。”一旁的鸣鸣一边吃葡萄,一边软声软语地挨着细数。 儿诶,你这是要往你爸爸心头扎刀呢。 蒋云英果然注意到鸣鸣的话:“贺叔叔?哪个贺叔叔?”陈全他们去的是锦华,当初陈志华得脑瘤一事,令陈家人对姓贺的医生印象很深。 “就是一个姓贺的医生啊,”陈灏说着,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一样,狠狠一拍大腿,“操,难道是几年前给老爸看病的那个贺主任?!我操操操操操,当时我们咋就没认出来啊。” 陈全一翻白眼,是你,不是我们。 “我就说那个医生怎么好心来帮我们,原来是熟人啊,”陈灏还在那边嚷着,“不是,老哥,你认识那人咋没给我说啊。” 陈全彻底无语了:“我没说吗?说了啊,是你大意没记住吧。” 陈灏纠结了,他哥说了吗?好像是说过…… “那贺医生真厉害,当初不仅救了爸,还救了鸣鸣,是个好人。” 蒋云英和陈志华从兄弟二人的话中也听出来了,顿时觉得,他们生的两个儿子,为什么感觉都不靠谱呢。大恩人也能忘记?哎。 晚上。 陈家大院灯火通明。 大厨高力做了丰盛的晚饭,包括特意为鸣鸣准备的营养餐。 鸣鸣推着他的推圈儿,满院子跑,不时哈哈大笑,特别兴奋。 “哎呀,鸣鸣,鸣鸣,慢点跑,慢点跑。”蒋云英在一旁担心地喊道。 “妈,没事的,院子里看得见。”陈全抱了箱啤酒出来,看见鸣鸣在院子里玩的高兴,他的嘴角也忍不住染上笑意。 “灏灏,你看着点鸣鸣,要跟着啊。” 陈灏也推了一个推圈儿,正在和鸣鸣比赛。 陈志华和陈全各自开了罐啤酒,爷俩正在喝酒。陈志华看着院子里玩的欢快的一大一小,有些感叹:“当年,你和灏灏兄弟俩也是这样啊。”那时候,小孩子可没有这么多玩具,一根草也能争半天。 陈全灌口酒,看着远处的眼神有些柔和。 “我们家可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小孩子……” 陈全转眼看向陈志华,他手下一下一下地捏着啤酒罐,没有说话。 蒋云英也走过来,说:“陈全,前几天你不是去见孙六侄女了吗,怎么样,现在你们联系的怎么样了?” 陈全眨眨眼:“哦,那个啊……还行吧,嗯。”事实是,自从那天见过面后,陈全这些天为了忙鸣鸣看病的事情,压根就忘记和对方联系了。 蒋云英眉头都皱起来了:“什么叫还行?行就多联系下,你一个男的,总要主动点,难不成你还希望人家女孩子主动联系你。” 陈志华也在一边说:“老大,这事得听你妈的,男子汉,多主动点,多付出些。” “嗯,我知道。” 饭后,小方把最近两天的账本和订单给陈全拿来。 陈全连夜计算核对账本数据。 “对了,陈哥,这是明天在我们这里预定酒席的单子,听说溪坝镇的镇长也会来。” “镇长?什么样的酒席?谁定的?” 小方说:“也不是什么特殊酒席,是一个八十岁老人的寿宴。” 陈全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一会儿吩咐下布置前厅的人,务必注意一些小细节,要方便,顺手,过道要保持干燥宽敞,明天老人小孩应该会很多。”八十岁的老人,除了年轻一代,剩下的应该是和他同龄或者幼稚一类,因此更要注意安全方便。 小方笑道:“好的,陈哥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些,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农家乐小爸爸_132 …… 陈全给鸣鸣洗了澡,再裹了条小毯子,扔床里睡觉。 窝在陈全怀中,鸣鸣摸了摸胸口的挂件,甜甜地睡着了。 他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无声叹息。 看着怀中稚嫩的面容,恍惚中和某个经常出现在他噩梦中的那个人影重叠起来。 留下这个孩子,也不知道他的这个做法究竟对不对。 陈全一夜未睡。 第87章 这天, 陈全正带着鸣鸣在葡萄园里摘葡萄。 这是陈家种植的葡萄园, 有三四间房屋的大小, 全部种植着葡萄。葡萄园上空罩着遮阳网,葡萄架子是陈全和陈志华爷俩搭建的,有一人多高。 鸣鸣头上带着一顶花帽子, 他背上背了一个小背篓, 歪歪扭扭地跟在陈全身后, 捡葡萄。 “鸣鸣,地上的葡萄不能吃, 不干净, 想吃的话, 一会儿等我们回去了, 陈叔叔给你洗干净再吃。”陈全正在摘葡萄,头也不回说道。 鸣鸣正悄悄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一顿,他抬头看了看云梯上的陈全, 又看了看手中的葡萄, 面露惊讶, 实在想不明白他陈叔叔都没转身又是怎么知道他想偷吃葡萄的。 小背篓里装的满满的,鸣鸣十分辛苦地拖着。 “陈叔叔,这里有好多好多酸酸甜甜的葡萄啊。” “陈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鸣鸣想吃葡萄。” “陈叔叔,这里有个青青的葡萄,呼, 好辣……” 陈全身后背篓里装满葡萄,一手提着鸣鸣的小背篓,俩人打算回陈家大院。 鸣鸣手里还提了两串,扑哧扑哧跟在陈全身后。 “哥!你们都在呢,家里有人找你!”陈灏的声音从葡萄园外面传来。 “谁找我?” 陈灏脸上带着高兴,他看了眼鸣鸣,说:“派出所的!听他们说好像找到鸣鸣的亲人了!” 陈全脚下一顿,抬眼看向陈灏,陈灏还在那边继续说:“哥,你快回去吧!” “都有谁来?” “谁?就派出所的那几个警察啊,”陈灏不明所以,他哥怎么听声音怪怪的,“还能有谁啊,刚警察给我说了,他们是来带鸣鸣走的。”鸣鸣家人今天并没有来到青苔村,青苔村派出所直接把走丢的小孩送回去。 陈全一行人回到陈家大院。 院子里,几个身穿警服的警察正笔挺地坐着,他们正在和陈志华说话。 陈全让陈灏把鸣鸣带去后院洗葡萄吃。 “张警官,余警官。” “陈全,”张警官站起来,说,“十天前,你报的走失儿童案子,现在我们已经找到线索,已联系上这个孩子的父母。” 陈全嗯了一声,尽管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可现在真的发生在眼前,还是令陈全心情有些复杂。 “这孩子的父母常年在国外,前几天孩子生日回国,谁知这小孩子不懂事,上错大巴,辗转从蓉城城里来到青苔村,幸好当时有你收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嘛,难怪这孩子当初记不得自己的家,警察同志,那你们就赶紧把孩子给他父母送回去吧。”陈志华说。 张警官看向陈全,陈全看了眼其他人,说:“嗯,我去把孩子带出来。” 后院,陈灏不在,鸣鸣正在水盆里洗晶莹剔透的葡萄。 “鸣鸣。” “陈叔叔!”鸣鸣赶紧献宝一样捧了一把葡萄给陈全,眼睛笑的都眯起来了,“陈叔叔,吃,葡萄。” 陈全手里握着鸣鸣给他的葡萄,他蹲下/身,对鸣鸣说:“鸣鸣,陈叔叔要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呀,陈叔叔。”鸣鸣嘴里吃着酸酸甜甜的葡萄,问道。 陈全:“鸣鸣,陈叔叔要把你送走了。” 鸣鸣一愣,睁大眼问:“陈叔叔和鸣鸣一起走吗?” 陈全摇头:“不。你爸爸来接你了,所以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鸣鸣黑曜石一样的眸子睁了睁,立刻泡在一泡哭了:“陈叔叔,你是要赶鸣鸣走,不要鸣鸣了吗?鸣鸣听话,陈叔叔不要赶鸣鸣走,不要不要鸣鸣……呜呜呜,呜呜呜……” 陈全心底一痛,他忍痛从屋里快速收拾完鸣鸣的玩具衣服,鸣鸣见陈全动真格了,急的大哭:“陈叔叔,陈叔叔!!!” “走,听陈叔叔的话,赶紧回家去!” 鸣鸣大哭着摇头,朝后退去:“我不走,我不走……呜呜呜……”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呜呜呜,呜呜呜,你说过不会扔下我的,你说过不扔下的,呜呜呜,呜呜呜。” 陈全假装没有看见鸣鸣眼中的害怕和祈求,他一脚上前,一手把鸣鸣夹在胳膊底下,一手抓起行李,指骨发白,十分用力,大步朝外走去。挣扎中,葡萄散了一地。鸣鸣彻底慌了,大声呼救:“陈爷爷陈奶奶——爷爷奶奶——呜呜呜,呜呜呜……”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蒋云英一听鸣鸣撕心裂肺的哭声,嚷嚷着跑过去。 农家乐小爸爸_133 陈志华等人也跑过去。 “陈全,你在做什么?” “哥,你咋啦?” 挣扎中,鸣鸣摔倒在地,蒋云英跑上前抱起被推倒在地上的孩子,十分心疼,一边骂着陈全:“你干什么?吼一个孩子做什么?怎么还打起孩子了?!” “妈,他不能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蒋云英一边拍着趴在她肩膀上哭的厉害的孩子,一边说,“当初要留下他的是你,现在说不要他的也是你,陈全,你这人究竟怎么回事?这孩子他家人都还没找到,你是打算把他送到哪里去?孤儿院还是直接扔马路边?!我挺喜欢这孩子。” 陈全滴出血,他声音嘶哑:“妈,这孩子他真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再留在这里会出大事! 陈志华这时候也开腔说:“英子,刚警察同志过来,说已经找到鸣鸣的亲生父母了!这就要来带他回去的。” “对啊,妈,鸣鸣他父母来找他了。”陈灏说。 蒋云英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院子里确实还有两个警察在。 “找到了啊……”蒋云英喃喃着,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人家孩子的亲生父母都来了,他们总不能不让人家孩子回家。何况这孩子总是跟在陈全身边也不好。 “走,回家去。”陈全粗着嗓子道。 这时候,鸣鸣忽然哭喊出声:“不要,我不要回家,呜呜呜,爸爸,爸爸……小爸爸!!!——呜呜呜,我不走,我不要离开你!!!” 在场的人大惊,陈全更是脸都白了,只以为他隐瞒许久的事情就要因眼前的这个孩子暴露在人前…… “这孩子……”蒋云英有些尴尬地说,“这是在叫谁呢?多乖的孩子啊。” “哈,哈哈,”陈志华也在一旁笑道,“看来最近老大对这孩子很好,鸣鸣是把他当成爸爸了呀。” “奶奶,爷爷。”鸣鸣软软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听得人心都化了,“鸣鸣不要走,不要走。” “好好好,不走,不走,鸣鸣不哭了啊。”蒋云英哄着。 鸣鸣缩在蒋云英怀中,睁着一双还泛着眼泪的大眼睛,偷偷瞅不远处的陈全。 “可能是我们今天来的有些突然,有些吓着孩子,”张警官说,“孩子父母那边,希望鸣鸣能快点回家。陈全,你们看这……” “张警官,这样吧,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给孩子做做思想工作,明天一早我就把他送到派出所来。” 鸣鸣现在哭着闹着死活不同意离开,如果强行带走,这孩子肯定会大哭大闹,既然他这么喜欢陈叔叔,就让他再呆一晚,让陈全好好劝劝。 …… 警察走后,陈家大院再次恢复往日情形,不同的是,后院水池边地上洒满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提醒着大家刚才不久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蒋云英带着还在抽抽涕涕哭泣的鸣鸣,去屋里给孩子寻糖果吃。 陈全坐在外面石凳上,脸色阴郁灰白。 陈志华走过来:“老大,我知道你是舍不得这个孩子,可是,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何况如今他的父母也找来了,你再舍不得也得舍得。” 陈全没有说话,陈志华说:“你对这孩子太好,只会让他更舍不得你,哈哈,你没听见他刚才都喊你爸爸呢。”幼小的孩童就像嗷嗷待哺的小麻雀一样,在它们孤苦伶仃的时候,如果有人对他们好,给他们饭吃,他们就会对人生出亲近依赖,把对方当成自己的父母亲人。 陈全嗓子干涉:“爸,我知道……” 陈志华拍拍陈全肩膀,说:“知道就好,好好和鸣鸣说说,你别看他只是个小孩,其实小孩子比谁都明白,谁真心对他好,他清楚着呢。” 陈全进屋,看见鸣鸣正坐在椅子上,他脑袋低垂,看着有些气馁。 陈全把手里用盘子装好的葡萄递给鸣鸣,鸣鸣一惊,他抬速看了陈全一眼,犹犹豫豫地一边擦眼泪,一边紧紧地抱着盘子不撒手。 “怎么,还哭着呢。”陈全在鸣鸣身旁坐下。 鸣鸣不说话,脑袋垂的更低,意思很明显,他不要和陈叔叔说话。 陈全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说:“不说话了啊,唔,不说话也可以,我以前还觉得你特爱哭,爱闹,让人不得安宁,现在好了,你不说话我也能安静点。唔,这个葡萄味道不错,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这是给我的葡萄。”要被陈全吃完了,鸣鸣再也忍不住开口。 陈全噗哧一声,嘴角勾起笑容:“哟,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和陈叔叔说话了呢。” 鸣鸣脑袋一扭,鼻孔朝天对着空气说:“哼,讨厌。” 陈全见鸣鸣不再生气,这才说道:“好了,别生陈叔叔气了,刚才是陈叔叔不好,不该吼你。鸣鸣,你爸爸正在等你回去,你真的不能再待在陈叔叔这里了,知道吗?” 鸣鸣扭过脸,满眼不解:“为什么不可以?” 陈全说:“因为你爸爸不在这里,你的家也不在这里。” 鸣鸣似懂非懂地听着,有些懵懵地问:“爸爸在这里,我就可以待在这里是吗?” “嗯。”理论上这是不可能的,实际上更不可能。 “那陈叔叔当鸣鸣的小爸爸,鸣鸣是不是就可以留在这里了?” 陈全心底漏跳一拍,有些惊异,这孩子怎么会忽然喊他爸爸?陈全此刻只以为是某些人故意为之。鸣鸣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除非是有人故意说给他听,否则根本不可能道这些。何况这孩子脖子上还挂着一张本不应该示人的照片。既然当初介意他的存在,现在又何必告诉孩子?他们这样做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鸣鸣不知道因他一句话陈全内心产生如此多波动,只听他软声软语地说:“陈斌叔叔喜欢陈爷爷,所以他叫陈爷爷二爸,鸣鸣喜欢陈叔叔,所以想叫陈叔叔小爸爸。” 第88章 “呜呜呜, 呜呜呜。” 陈家大院里, 有一个女子正在呜呜抽噎着。 “好了, 小妹,别哭了。”蒋云英端了碗葡萄出来,放在正在哭泣的女子面前。 农家乐小爸爸_134 “二嫂,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哪, 呜呜呜,那徐家老四, 比我大整整十岁, 外面有人都说那人看着像我爸呢, 呜呜呜。” 蒋云英:“别听外面瞎说, 小妹,徐老四那人我听说过,绝对不像外面人说的, 相信二嫂, 这找人过日子还得找个实在的, 长得俊不一定适合成家呢。” 陈蕙一边抽噎,一边说:“二嫂,你说我现在怎么办?这一年来爸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好像我陈蕙就嫁不出一样,爸妈那边一定要我答应嫁给徐家老四,可是我,我, 呜呜呜,呜呜呜。” 蒋云英听着也直叹气,他们家的蕙姑,人不仅长得漂亮还持家,可这些年就是没能碰上如意郎君,如今也成了二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在他们溪坝镇这种小地方,像陈蕙这样二十多岁还没嫁出去的女人,说出去多少都有些丢人。 时间一久,邻里间就有闲言碎语流传出来,说他们陈家的人一个个眼光顶高,姑侄几个二三十岁,一个都没成家嫁人——比如陈志国家的陈斌,以前鬼混坐过牢,现在三十好几的老男人,成天外出跑生意,哪有时间约会女朋友;陈志华家的陈全,也是离过婚现在快三十的人了还没娶媳妇成家,还有他们那小姑陈蕙,动挑西挑,现在也成了都快奔三的老姑娘。长得漂亮咋了?谁稀罕一个老姑娘。 在小地方,世俗通常对待男性和女性都有种不公平的双标。 比如陈斌陈全,男人先立业后成家,倒还能说得过去,可陈蕙就不同,她是一个女人,农村里的女人,二十多岁还没有嫁出去那是丢人。 陈全带着鸣鸣从外面回来,听见屋里有女人的哭声,听声音好像是他蕙姑。 “陈奶奶,我们回来啦。”鸣鸣一回来,就高高兴兴地朝蒋云英奔去。蒋云英笑的一脸纹路,她把鸣鸣抱过去,顺手拿帕子给鸣鸣擦擦脸上的汗水,“哟,我们的鸣鸣回来啦?玩的高兴吗?” “高兴!”鸣鸣挤眉弄眼地说,“小爸爸带我去玩过山车,海盗船,小爸爸吓得一直在嗷嗷大喊,好好玩。” 关于鸣鸣一直咬口叫陈全从陈叔叔变为小爸爸,陈家人一开始挺无奈的,这孩子太黏陈全,也挺可爱的。 陈全脸色有点红,这臭小子怎么全揭他短处,他很少去游乐园,几乎没有正儿八经地玩过那些游乐项目,今天带鸣鸣去游乐场,硬着头皮上,结果可想而知——陈全悲催地发现,自己不仅是旱鸭子而且还恐高。 蒋云英摸了摸鸣鸣的脑袋:“鸣鸣怕不怕?” “不怕,小爸爸把我抱得紧紧地!”鸣鸣自豪地挺起小胸脯。 陈蕙抬起哭红的眼睛,略带疑惑地看着和陈全一起回来的小孩,她问道:“二嫂,这孩子是……?” “哦,这是鸣鸣,是这样的,前些天,这孩子走丢在我们这里,陈全暂时收留了几天,最近孩子父母也找到了,很快就给送回去。鸣鸣,这是陈蕙阿姨。” 鸣鸣转了眼睛看向陈蕙,一双如黑曜石一样的黑眸扑闪扑闪:“陈蕙阿姨。” 陈蕙心里漏跳一拍,不知怎的,她怎么感觉这张小脸有些熟悉。 “鸣,鸣鸣,真乖。” 陈蕙情路不顺,她抹了抹眼睛,一脸凄苦神色。 她不想回去,免得再听见父母的唠叨,打算暂时留在农家乐。 …… 自那天派出所的人来到农家乐,已过去整整三天。 那天陈全说过,过两天他就会把鸣鸣给他们送过去。 先不说一开始他不知道这个孩子就是当年他抛下的那个孩子,就最近这段时间和鸣鸣的相处,陈全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忽然就要送走,他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如今既然知道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陈全就更不可能让鸣鸣一直留在这里。即使舍不得,但也必须忍痛割舍。 这几天他带着鸣鸣玩遍整个溪坝镇和美景和美食,日夜相伴,已是贪念。 “小爸爸,你真的要把鸣鸣送走吗?”鸣鸣伤心地抹眼泪,对陈全十分恋恋不舍。 陈全沉着脸,一边给鸣鸣换上当初他来到农家乐时候的衣服裤子鞋子。这是一套十分讲究的小衬衫衬裤皮鞋,普通人家的孩子很少这样穿。一直以来,有这么多不寻常的细节,都被他因自私的思念而刻意忽略。 扣上最后一颗扣子,陈全没有说话。他一手提着给鸣鸣买的玩具,一手拉着孩子出门。 “哥,这就要走了啊。” 陈家人也起来了,都知道陈全今天要把鸣鸣送去派出所的事。 陈志华看着一早就挂着眼泪的鸣鸣,对陈全说:“老大啊,一会儿在路上给鸣鸣买点吃的喝的。” 陈全说知道了。 蒋云英把鸣鸣搂怀里,鸣鸣呜呜呜地小声哭着。 “陈奶奶,鸣鸣以后还可以来看你们吗?还可以和小爸爸一起玩吗?” 蒋云英笑的眼角都开花了:“当然可以啊,鸣鸣还可以带着爸爸妈妈一起来玩呢。” “可是鸣鸣没有妈妈。” “那就和爸爸一起来啊,你陈叔叔也很喜欢你来玩呢。”陈灏逗鸣鸣。 鸣鸣一脸不认同:“是小爸爸。” “哟,这还真叫上爸爸了呀,”陈灏在一旁乐道,“你叫你陈叔叔小爸爸,那叫你灏叔叔什么呀,灏爸爸……好爸爸!” 鸣鸣才不乐意,他蹬蹬蹬地跑到陈全身边,抱住陈全的大腿,一脸嫌弃地瞪着陈灏:“才不要,我只有一个小爸爸!” “好好好,鸣鸣以后可以经常来看你的小爸爸。” “真的吗?”鸣鸣小心翼翼地瞅向陈全,满眼期待。 陈全忽然有些烦躁,嗯了一声。 陆家怎么可能让他再来?也最好不要再出现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 陈全第二次带着鸣鸣来到派出所。 这一次,鸣鸣倒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又哭又闹死活不撒手让陈全离开。 鸣鸣拉了拉陈全的大手,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认真地看着陈全,哭丧着小脸:“小爸爸。” 陈全低头,哑声开口:“怎么了?” 鸣鸣把挂在脖子上的挂件取下来,一本正经地交给陈全,他软声软语地说:“小爸爸,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你。” 陈全闹不明白鸣鸣怎么忽然把这个挂件给他,如果他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或许还会稀里糊涂收下,可事实是他早已知道。陈全脸色蓦然有些变色,他死死盯着鸣鸣,直觉有些不对劲。 农家乐小爸爸_135 鸣鸣有些委屈地撇撇嘴:“这是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鸣鸣最喜欢了,现在我把它送给小爸爸,鸣鸣最喜欢小爸爸了。” 陈全蹲下/身,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鸣鸣:“鸣鸣,你和小爸爸说实话,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它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鸣鸣懵懵地摇摇头:“怎么了吗,小爸爸?我听干爹说,这个是爸爸送给我一岁的生日礼物。” 陈全压下心里的波动,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他摸了摸身上,除了票子就是手机,并没有东西可以送给鸣鸣,他有些自责:“谢谢鸣鸣,小爸爸忘记给你准备礼物了。” “没关系,”鸣鸣表示并不在意,只听他说,“小爸爸可以亲亲鸣鸣吗?” 陈全心下一痛,他俯身亲了亲鸣鸣的额头,短短一刹那,令他心酸难耐。 短短几天时间,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 陈全把鸣鸣送走,情绪有些低落。 雨越下越大,他开车回到陈家大院。 “哥,你可算回来了!”陈灏看他哥从车里钻出来,他冒着小雨跑过去,兴奋地说,“哥,有人找!” 陈全看陈灏一脸掩饰不住的激动,皱眉问:“谁来了?” “是,是,”陈灏激动的话都说不清,他拉着陈全朝里面走,“你去看就知道了!” 陈全满腹疑惑,等他被陈灏半拖半拽拉进后院,看见屋内那抹曾经多次出现在他噩梦中的熟悉身影时,整个人都震呆了。 那人身姿清雅挺拔,浑身散发着冷漠的疏离,不食人间烟火。 突如其来的震撼和震惊令他血液瞬间冻结,陈全只觉眼前一晕,差点站不住。 来人不是别人,赫然是多年不见的陆东棠。 他,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农家乐??? 陈志华看见大儿子陈全回来,立刻笑着说:“老大,回来了,赶紧进来,你们陆老板来了!还不赶快进来招呼招呼。” 说话间,屋内的陆东棠也顺势转过身子,一道冷漠至极的冰冷视线直直射向站在门口的陈全身上,刺骨冰凉。 一瞬间,陈全脸色发白,浑身毫无知觉,整个人麻木而僵硬,好半响他才勉强拉回思绪,发觉喉咙竟然干涩的厉害。陈全嗓音都有点嘶哑颤抖:“陆,陆先生……” 陈家二老倒没把陈全此刻的僵硬和不自然放在心上,只听蒋云英笑着说:“说来也真巧啊,陈全,你知道吗,陆老板竟然就是鸣鸣的爸爸,他们今天正是来接鸣鸣回家的呢。哎呀,我们也真是糊涂啊,你看鸣鸣和陆老板长得多像,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陈家人和陆老板已有五六年不见,当年陆老板出手帮助他们陈家一家,对陈家来说,陆老板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大恩人。 大恩人今天带了许多礼品来到陈家,感谢他们照顾鸣鸣。 这一会儿功夫,陈全已慢慢醒悟过来,自己刚才的反应着实太过。他为什么要心虚?他在怕什么?陆家和他早已没有任何关系。即使当年陆东棠出手救过他家,但陈全可没忘记当初那场变故是谁带给他们的。 醒过神来的陈全干巴巴地说:“哦,是吗?既然如此,还请陆先生赶紧把自己儿子带回去,别再让他胡乱瞎走!” 陈灏奇怪地看向他哥,他哥这副阴阳怪气的语气怎么回事?好像对陆大哥没有把鸣鸣看好令他走丢一事感到生气不爽?…… 陆东棠淡漠地看着陈全,泛着冰色的黑眸深处隐着几分深意,几年不见,这男人倒长得越发有几分男人味道,嗯,头发变短了,脾气倒涨了一点。 “诶,陈全,你怎么和陆老板说话的,”蒋云英对陈全说话语气不满,转脸笑着对陆东棠说,“陆老板别介意啊,陈全他就这副死样子,犟脾气一个。” 陆东棠收回视线,似有所感地点点头,说:“没事。习惯了。” 陈家人一愣,继而哈哈笑出声,确实,当年陈全没有回来开农家乐之前,可不是一直在陆老板手下工作,确实熟悉也习惯呢。 陈志华说:“老大啊,鸣鸣你都送去派出所了啊?哎呀,赶紧给派出所打个电话不用送了,鸣鸣他爸爸来了。” 确实,既然陆东棠来到青苔村亲自接儿子回家,哪里还需要派出所再把孩子送回去。 “鸣鸣他不在这里?” “对啊,”蒋云英说,“前阵子一直没有找到鸣鸣的父母,我们就报了案,几天前派出所来消息说找到了你们,这不,我们就赶紧的把孩子给陆老板你们送回去呢。” 陆东棠凝眉,没有说话,一旁的布莱斯哑声开口:“确实有警方联系我们,只是他们说小少爷不愿意回家,所以陆先生才决定亲自过来接小少爷。” 陈全看了眼陆东棠,竟然是这样。当初他带着鸣鸣在锦华碰见贺琛林和阿莱·特洛,陆家应该也就知道鸣鸣在他这里。只是陆家并未立刻带走孩子,而是让他和鸣鸣续了几天的父子缘分。陆家一开始只是让警方把鸣鸣送回去,陆东棠或许并未打算和他再见。至于今天,并不是陆东棠故意出现在他们农家乐,而是他来接孩子回家。 “哎呀,派出所那边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我们都给他们说过两天就把孩子送过去的啊。”上次警方来到农家乐,鸣鸣哭着闹着不愿意走,想来是警方误会了什么。 “陈全,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派出所打电话啊。” 同时,熟悉的铃声响起。 陈全掏出手机,是派出所的。 “喂,是陈全吗?你说是今天要把鸣鸣那个孩子送过来是吗?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等明白电话那头的意思,陈全一瞬间怔住,什么意思?派出所没有看见鸣鸣?他不是刚刚才把鸣鸣送去派出所的吗? “怎么怎么,派出所的电话?他们说什么了?” 陈全愣愣地转过脸,脸色惨白,连牙齿都在发抖:“派出所说,没看见鸣鸣……鸣鸣他,他,不见了……” 第89章 “不见了?!”蒋云英皱眉, 继而发问道, “不是, 怎么会不见了?你不是亲自把鸣鸣送过去的吗?他怎么会不见了?!” 蒋云英也是太过着急,所以语气有点急躁,这人家孩子的爸爸就在家里, 他们竟然把孩子给人家弄丢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陈全此刻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他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忽然这样。 一旁的陆东棠见陈家人脸色不好,陈全更是像被惊吓住, 他沉了嗓子问陈全:“什么意思, 鸣鸣不见了?” 陈全此刻再也顾不得别的, 没有什么比孩子不见了更重要, 他心虚又老实地回答:“我把孩子带到派出所门口,见他进去我就走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农家乐小爸爸_136 陆东棠:“你让孩子一个人进去的?” 陈全已经知道自己或许闯祸了, 不无自责地说:“我亲眼看见他进去的……他怎么会不见了?……” “哎呀, 你这人,”蒋云英听明白了,责备道,“鸣鸣那么小的孩子,你竟然让他一个人进派出所?他万一要是走偏了怎么办?你说你,让你办什么事都办不好!哎。” 陈志华在一旁说:“老大,这次确实是你不对, 你怎么会这么大意。” 陈灏:“老哥,你平常不是这样的啊,你这也……太不靠谱了。” 他们哪里知道,陈全两次送鸣鸣去派出所,每一次都像剜他肉一样难受。 第一次的时候,他当时还不知道鸣鸣的真实身份,鸣鸣当时大哭大闹,拼死挣扎着不离开他,这一幕让他想起当年他抛下自己亲生孩子离开陆家时候的场景,当年发生的一幕幕场景,是这些年每每半夜令他惊醒的噩梦。 陈全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这些年来,他心里其实一直牵挂着那个孩子,但他也明白这个孩子是如何来的,以及他曾经受过的耻辱和伤害,他不说对那个孩子多么喜欢,但那总是从他身上离开的一块肉,和他有血缘关系,他把对自己孩子的思念全部寄予在这个和他孩子同名同龄捡来的孩子身上,对他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 后来鸣鸣意外受伤,他从贺琛林那里知道了孩子的真实身份,他那时候才知道,鸣鸣竟然就是他当年生下的那个孩子,那一刻,陈全庆幸之余更生愧疚。如果不是他没有照看好鸣鸣,鸣鸣或许也不会生病。 鲜活的鸣鸣总比在梦中昙花一现的鸣鸣来的亲切,更惹人疼爱。 短短几日相处,已令陈全生出不舍之意。但他明白,鸣鸣不可能留在他的身边,那个人也不会允许。 陈全忍痛把孩子送走。 他亲自把孩子送到派出所门口,亲眼看着小孩子走进去,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他再也忍不住,转身决绝离开。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鸣鸣并没有进去,而是失踪了。 陈全一脸灰败,陆东棠眸子暗了暗,冷冷地开口说:“好了,你们也别太担心。鸣鸣他不是普通孩子,不会乱走。现在需要立刻找到他。” 陆东棠这话虽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却足以令陈家人回神。 是啊,他们只顾着责备陈全,竟然差点忘了赶紧去找孩子啊。 “可是溪坝镇这么大,去哪里找?现在还下着雨,万一……”陈志华担忧道,这次可不像上一次农家乐走丢孩子,溪坝镇这么大,根本不知道鸣鸣去了哪个方向,万一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陈全已冷静下来,他开口说:“鸣鸣他年龄不大,不会走的太远,我们从派出所周边开始寻找,或许可以找到线索。” 陈家人立刻找雨伞雨衣,兵分四路,全家出动去找鸣鸣。 陈志华、蒋云英、陈灏各自去一个方向,陈全和陆东棠一个方向,没办法,陆东棠是鸣鸣的爸爸,他对溪坝镇又不熟悉,陈全作为东道主,理所当然被分配和他一路。 陈全和陆东棠布莱斯沿着派出所周边一条街一条街地找,询问,有看见过这么高这么样的一个男孩吗? 被问的人都说没有。 几番询问下来,陈全整颗心如同浸泡在雨水中一样,拔凉拔凉的。 “都怪我,都怪我,我该亲自把他送到警察手边的,都怪我。”陈全身体绷得紧紧的,脸颊早已被雨水淋湿,像蒙了一层泪水一样。他现在终于有点明白当初那个在他农家乐走丢孩子的女子,为什么会情绪那样激动担忧——自己亲生孩子走丢和别家孩子走丢真的不是一个级别。 外面的雨下的挺大,也不知道鸣鸣被淋着了没有。 “陈全,冷静点,”陆东棠实在看不过去陈全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冷静分析道,“你好好想想,今天鸣鸣他有没有哪里不正常的地方?” 陈全仔细回想,好像没有哪里不对劲,除了一如既往对他万分舍不得,鸣鸣今天可以算是听话的。 “他一直说不要离开,不想离开,是我,是我太自私,我不该强行把他送走,我该留他在身边的。”陈全越说越难受,好像时间如果可以重来,他绝对不会送走鸣鸣,会把鸣鸣留在身边一样。 陆东棠没有打断陈全的自责,最后只听他别有意味地说:“看来鸣鸣确实舍不得你。” 陈全不知道陆东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陆东棠已继续道:“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令他难以忘记的?他或许就在那里。” 难以忘记的地方?陈全努力回想最近一阵和鸣鸣玩过的地方,如果要说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难道是那个游乐场? 陈全和陆东棠布莱斯立刻开车来到溪坝镇附近的唯一小型游乐场,由于下雨,游乐场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陈全下车,东窜西跑,一声声地喊着:“鸣鸣,鸣鸣,你在吗?鸣鸣,你在这里吗?鸣鸣,鸣鸣——” 陆东棠跟在陈全身后,看着那个男人为了寻找鸣鸣惊慌失措。 忽然,一道弱弱地呜呜抽噎声顺着雨幕传出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陈全脚下一顿,眉眼明显一惊,他拔腿朝声源处奔去。 在过山车下面,一个小小的人影蜷缩在那里,身上湿漉漉的,可怜极了。 “鸣鸣!!!” 可怜兮兮躲在下面的小孩听见耳边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个声音多么熟悉好听。他惊喜地抬头,朝外面看去,果然看见那个近来越发熟悉的身影。 “小爸爸!!!呜呜呜,小爸爸!!!”鸣鸣立马爬起来,跌跌撞撞朝陈全奔去。 父子二人在雨幕中撞在一起。 陈全把鸣鸣一把揽在怀中,后怕极了。 “小爸爸,你怎么才来,呜呜呜,鸣鸣怕,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会来找鸣鸣的,呜呜呜,呜呜呜。” 小孩害怕极了。 陈全惊怕过后,忍不住开始冒火:“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一天到晚瞎跑什么?——” 或许是陈全此刻的模样太吓人,本来就担惊受怕的孩子被陈全吼得呜呜呜大哭:“小爸爸,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我,我,呜呜呜,我只是想再见见你,呜呜呜,一不小心就走丢了,呜呜呜,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呜呜呜,呜呜呜。” 雨不停地下,陈全一边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中,一边又恨不得狠狠打这孩子一顿,让他不听话乱跑。 陆东棠不知何时过来,替那两个正在雨中淋雨的父子撑伞。 布莱斯站在远处,没有过去打扰。 远远看去,雨幕中的一家三口,也算美好。 农家乐小爸爸_137 鸣鸣害怕过后,这才注意到身旁似乎还有一个人,他抬起小脑袋,一眼撞进一双冰冷熟悉的黑眸之中。 鸣鸣惊讶地张大嘴巴:“爸爸……爸爸爸爸,你看,我找到小爸爸了!”惊讶过后,他迅速高兴地给爸爸介绍他的小爸爸。 陆东棠没有说话,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脚边的一大一小。陈全没动,鸣鸣眼睛一转,从陈全怀中出来,一把抱住他爸爸的大腿,软软地叫着:“爸爸,爸爸,鸣鸣可想你了!爸爸!爸爸!” 陆东棠动了,他把脚边湿得像个泥团的小家伙提开,冷声道:“回去再和你算账。” “布莱斯。” “是。” 布莱斯很快开车过来,父子三人上车。 或许是后面那两人身上全湿了,陆东棠坐在副驾驶上。 陈全用车里的干毛巾把鸣鸣从头到脚擦一遍,只担心这孩子别淋感冒了。 “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先去农家乐,”陈全看了看鸣鸣湿透的衣衫,说,“这孩子身上湿透了,我那里有他衣服可以换上。” 陆东棠看了陈全一眼,没拒绝,淡淡地嗯了一声。 等陈全几人回到陈家大院,陈志华夫妇和陈灏也都已经回到家里。 蒋云英还准备了姜汤。 “哎呀,鸣鸣啊,怎么淋成这样了?冷不冷?快过来给陈奶奶看看,伤哪儿了没啊?” 鸣鸣软声软语地:“陈奶奶,陈奶奶。” 陈全一身也湿着,陈志华说:“淋着雨了啊,赶紧去洗洗热水,别感冒了。” 陈全一抹短短的发茬,鸣鸣不知何时跑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看样子是要和陈全一起去洗澡,换衣服。 被一大家子看着,陈全有些不自在。 这要换成往常,陈全或许把鸣鸣夹胳肢窝直接上楼洗热水澡去了。 现在情况却不同。 这陆东棠既然是鸣鸣的爸爸,陈家人也都知道,万没有他再给别人家儿子洗澡的道理。 “我看……” “麻烦陈老板了,”陆东棠忽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冷淡,“鸣鸣就麻烦你先照顾着。” 得,如今孩子亲爸爸都开口了,陈全再在那里扭捏拒绝,就未免显得有些心虚不正常。 所以在一家子和蔼的目光中,陈全硬着头皮带鸣鸣上楼洗澡去了。 楼上。 陈全和鸣鸣正在洗澡。一大一小站在浴室里,嘻嘻哈哈,别提多高兴了。当然,主要是鸣鸣高兴。 “小爸爸,小爸爸,这里这里,冲冲。”鸣鸣坐在小板凳上,抬手指指后背,那里痒痒的。 陈全拿淋浴给鸣鸣冲洗后背,又给他搓了搓。 俩人在浴室里冲了好一会儿,整个人都暖烘烘的,陈全才把光溜溜的鸣鸣抱出去,扔床上。 陈全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他拿了干净毛巾给鸣鸣擦头发身子,正给鸣鸣穿衣服时,他的房门豁然被打开了。 “你——你怎么进来了?!”陈全惊,待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还裸着上身,他条件反射去找外套套上。 “小爸爸!小爸爸!?”鸣鸣脑袋被衣服套着,看不清。 陆东棠随手关上门,落锁。 然后他就看见陈全手忙脚乱往自己身上套一件T恤,又手忙脚乱去给不断挣扎的小家伙穿衣服,真是兵荒马乱。 陆东棠眸色暗了暗,走过去接下陈全的工作,给他儿子穿衣服。 有条不紊,熟稔,一点也不像陈全刚才那样毫无章法。 陈全在一旁看着,默默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确定已经遮住了。 鸣鸣小脸红扑扑的,笑嘻嘻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又傻笑会儿。 “鸣鸣他,什么时候得的病?”陈全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陆东棠淡淡地看陈全一眼,他还以为这个男人根本不关心这个。 “你走后一个月发现的。”两个月大的小婴儿逐渐出现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后来还开始流鼻血,他曾一度以为这个孩子会死去。 陈全:“有什么办法根治?” 陆东棠:“暂时没有。” 陈全垂眼没有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去俩人之间的关系就十分尴尬,谁对谁错,谁又欠谁,都早已如乱麻理不清,仅有的零星温度也被冰冷的现实消磨的一点不剩。最后一次分别时的情形,更是他这一生中都不愿再回忆的。 第90章 陆东棠在陈家留宿一晚, 第二天一早, 他们准备离开。 陆东棠此次来到青苔村, 行动一如既往十分低调隐秘,只因他气质清雅非凡、长相冷峻帅气,免不了被有些人多看几眼。 “小爸爸, 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鸣鸣抱着陈全的大腿, 抬头可怜兮兮地央求, 今天他就要和爸爸回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小爸爸再见, 他邀请小爸爸去家里玩, 可惜小爸爸拒绝了, 好伤心。 陈全硬邦邦地重复今天的第十次回答:“小爸爸还有重要事情要做, 乖乖听话和你爸爸回家。” 农家乐小爸爸_138 “可是鸣鸣会舍不得小爸爸。” 我也舍不得鸣鸣,陈全在心里说。 “听话,快跟你爸回去。” “哎呀, 老哥, 你就答应跟鸣鸣去玩两天嘛, 家里哪有那么多事情,不是还有我们,小方哥和力哥嘛,你就放心去吧!” “陈全,鸣鸣都那样喊你去,你总在那儿磨磨蹭蹭干啥?人家陆老板有心,你别不识好歹。” “去吧, 老大,家里还有我们呢,有啥好担心的。” 陈家人听说人家陆老板邀请陈全去家里玩,这是多好的事啊,陆老板是大老板,又是他们家的大恩人,如今老板的儿子鸣鸣又如此喜欢陈全,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啊。 陈全有些郁闷,尴尬又无奈地看着自己家人热情洋溢,他们要是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来的,还能这么高兴?他稍稍抬眼看了眼一旁气质高冷的陆某人,陆东棠一如过去神情冷淡,看不出喜怒。 “小爸爸,小爸爸。”鸣鸣继续摇着陈全的大腿,软软地喊着。 “鸣鸣,你听小爸爸说,”陈全正要开口,从外面进来一个女子,是陈全小姑陈蕙。陈蕙现在刚上夜班回来,那张和陈全长相有七八分相像的脸上,此刻遍布疲惫。她还在门外就听见屋内鸣鸣的声音,似乎在叫陈全。 “鸣鸣怎么了啊……”陈蕙一边说,一边进门,这才发现屋内多了几个陌生人,她视线一看,眼睛猛地瞪大,直愣愣的,俊俏的脸蛋蓦然浮现几分红晕,陈蕙声音温柔了许多,“二哥二嫂,你们这是……” 昨天陆东棠他们来到农家乐的时候,陈蕙并不在家,自然也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 蒋云英大致把情况说给陈蕙听,陈蕙面露惊讶,似不经意一样看了又转过头,有些羞涩,她对陈全说:“陈全儿,既然人家鸣鸣和陆,陆大哥都邀请你,你就去吧,听二哥二嫂的话。” 陈蕙这些年一直在服装厂工作。服装厂一年前制度改革,由原来的包吃包住改成两班倒,不包住宿,增加额外季度奖金。陈蕙的年龄在青苔村未出嫁姑娘中算大的,她父母也整日整夜替她担心,只担心她以后嫁不出去。以前陈蕙住厂里,并不经常在家,父母就算有再多的念叨也没用,自从陈蕙回家住后,她父母天天在她耳边念叨,说什么她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找到好人家,这以后的日子可咋办哦。后来有人给陈蕙介绍了徐家老四,陈家二老一定要让她答应嫁过去。陈蕙哪里肯,她苦熬了这些年,怎么可能轻易答应,这不,前两天使性子跑来投奔她二哥二嫂来了。 陈蕙和陈全姑侄几个年龄相差不多,平常也都常一起,只是陈蕙大一个辈分,算的上亦姑亦友。 陈全见家里人都劝他答应,他实在不好再拒绝,也担心再犟下去会多添事端,心想,算了,就当亲自把鸣鸣送回去吧。 见陈全点头,鸣鸣欢乐的手舞足蹈。 “欧耶,小爸爸要和我们一起回家喽!” 陈全回屋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在全家人和蔼的目光中,上了陆东棠的车。 原本他打算自己开车,陈灏看了眼家里那辆载货的面包车,直翻白眼,压低嗓子和他哥说,哥,你这是啥命?穷苦命!人家陆大哥那车看见没,我都悄悄查过了,全世界就没几辆,好像是私人订制!这辈子能坐一坐也满足了啊。 陈全对他这个弟弟无语,也懒得和他多说。他也知道好,问题是他们没那个命去享受,还不如老老实实自在。 布莱斯开着车,后座坐着三个人——两个大男人外加一个五岁小男孩,不拥挤,足以让鸣鸣一会儿挨挨这边,一会儿碰碰那边,笑的像个傻小子。 回程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 鸣鸣一开始还有精力逗乐,后来玩累了,趴在陈全怀中就睡得不着四六。 陆东棠让布莱斯把空调略微调高。 陈全有些惊讶陆东棠的细致,他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如此细心。不仅如此,短短一天一夜相处,他发现陆东棠在照顾鸣鸣方面确实异常细致有耐心,看来他果然喜欢这个孩子。 鸣鸣睡着后,车内显得十分安静,加上一旁有个气场冷冰冰的人,不习惯的人更加不自在。 陈全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又实在张不开嘴,他怎么也没想到怎么突然有一天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儿子在身旁睡觉,以前的金主在一旁看文件,好像这五年都白过了一样,本应该就是如此。他陆东棠凭什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定自如? 陆东棠这人的气场很奇怪,好像无论发生了何事,或者他做了什么,都是理所应当,本应如此,是你不应该胡乱揣测,胡思乱想。 为了不让自己再一次陷入这种诡异的习惯之中,陈全虎着脸,竭力保持漠不关心,他抱着怀中的鸣鸣坐的一本正经,好像即将奔赴刑场一样视死如归。 陆东棠的视线滑过一旁的男人,不明白这男人又在瞎捉摸什么。 很快,车子平滑地驶入陆家。 “小爸爸,小爸爸,快点醒醒,我们到家啦!” 迷迷糊糊中,陈全听见有人似乎在叫自己,他一惊,睁开眼,豁然看见鸣鸣的小脸距离自己只有一尺距离,他不由咕隆道:“鸣鸣……” “小爸爸,快点起来了,到家啦。” 嗯?到家了?陈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扭头,外面的光景果然是他曾经熟悉的地方。刚才他一直抱着鸣鸣,不知何时竟跟着睡着了,他动了动被鸣鸣压麻的臂膀,以此来缓解身体本能的不适感。 陈全压下心底不知何时泛起的不舒服,和鸣鸣一起下车。 陆家别墅一如既往清冷,人迹稀少。在陈全他们回来之前,整座别墅异常沉寂,此刻因一个叫鸣鸣的小男孩的欢声笑语而染上一层淡淡的生气。 “小爸爸,快点过来,你看你看,”鸣鸣一下车,就迈着短胳膊短腿儿拉着陈全四处参观,他此刻把陈全带到别墅后花园一处,指着枝繁叶茂的葡萄藤对陈全说,“小爸爸,你看,我没骗你吧,我家里真的也有葡萄呢。” 陈全看着眼前挂满葡萄藤的紫红葡萄,心情有些复杂,当年陆东棠给他移栽回来,任他如何照顾,就是连一个花骨朵都没有,几年不见,如今已是枝繁叶茂,果实累累。 被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葡萄架子,并没有经过岁月风霜的摧残而枯萎,反倒像是被精心照料,正茁壮生长。 难怪鸣鸣曾有一次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无意说,我家里也有葡萄呢,可惜没有小爸爸这里的大。 陈全顺手给鸣鸣摘了一提葡萄。 鸣鸣带陈全上楼。 别墅里真的很安静,偌大一处别墅,如果不是因为鸣鸣叽叽喳喳的声音,仿佛空置许久,没有任何生气。 陆东棠几年前不是带鸣鸣出国了吗?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其他人呢…… “小爸爸,小爸爸,你在发呆吗?” 陈全回过神,鸣鸣正睁着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眸子,闪闪地看着自己,只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一个相册样的东西献宝一样递给他:“小爸爸,你看你看,这是鸣鸣小时候所有的照片,所有的哦。” 一尺来厚的精装相册,里面装满了一个孩子从婴儿到现在的所有照片。 照片中,一个光屁股光脑袋瘦瘦小小的小男孩正面对镜头哭,似十分不喜欢照相。照片下面写着:祝我们的鸣鸣小宝贝儿周岁快乐,长命百岁!BY Dear Gandie。 干爹?阿莱·特洛? 农家乐小爸爸_139 鸣鸣不知何时已爬上陈全的大腿,他正伸着脖子特得意地和他小爸爸一起翻相册。相册很厚,记录了鸣鸣长大的点点滴滴。 “怎么没有一岁以前的?”越往后翻,渐渐是鸣鸣后来长大的照片,有可爱的,有大笑的,有摆酷的,还有生气的,各种各样的都有,只是与他记忆中的婴孩模样已有差别。 “不知道耶,”鸣鸣也有些苦恼,“爸爸说以前的照片太丑,就没给我留着。” 见鸣鸣情绪低落,陈全正想着该怎么安慰一下,鸣鸣已自己说道:“可明明我这么可爱,肯定是爸爸撒谎偷懒了。” 陈全莞尔,这小家伙倒有趣的紧。 父子俩正有滋有味地看鸣鸣小时候的照片,不知何时,陆东棠已来到鸣鸣卧室门口,他手中端着一杯咖啡,闲闲靠着门边,眼前陈全和鸣鸣欢乐的模样一点不落地印在他幽深黑眸中。 忽然,噼啪一声脆响,似瓷器落地。 响声惊动屋内的人,齐齐朝声响处看去。 “陈,陈先生……”只听一个妇人喃喃出声,语带哽咽,“陈先生,你可算回来了,回来了……” 陈全仔细一看,有些熟悉,他身旁的鸣鸣已软软唤道:“奶娘,你怎么哭了?” 原来这个妇人,正是当初鸣鸣才出生时陆家找的奶妈,她竟然一直留在陆家。看来她这些年一直在照顾鸣鸣。 陆东棠转过身,淡声道:“张妈,你先下去准备饭食吧。” 张妈抹了抹眼角泪水,有些激动地哽咽点头,她一边收拾地上的残物,一边激动地说:“好好,我这就去,陆先生,陈先生也在这里吃饭吧?好好,我这就去准备,马上就好。” 陆东棠回转视线,见陈全一脸疑惑,不由开口淡声说:“鸣鸣喜欢,所以留了下来。”事实是,当年陈全离开,鸣鸣伤心过度患病,张妈一直细心照看婴孩,是个心善的妇人。 陈全没有说话。 晚饭后,鸣鸣由张妈带去洗漱。 陈全来到陆东棠所在的书房。 房门没关,似知道他会进来。 陆家的书房,普通人根本不敢进去,以前陈全没注意,多次在里面翻箱倒柜看书查资料,甚至还有几次直接睡过去。 陆东棠正在处理工作,见陈全进来,他头也没抬,说:“十分钟。自己先找点事做。” 陈全转身去一旁沙发上坐下,沙发旁摆着几本书籍,似乎是他以前翻阅过的旅游指南。 自从今天他再次踏足陆家别墅,许多地方有意无意地印着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每一道痕迹都像刻在他回忆中的伤疤,伤痕累累,一道一道刺痛而清醒。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陆东棠已来到陈全身前,他低头凝视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 陈全抬头,站起身,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说:“这张卡里有十二万,密码XXXZZZ,是我这些年开农家乐赚的。当年开农家乐挪用了四十万,剩下部分以及当年的欠款我会根据银行利息分期打进这张卡里。” 陆东棠手中拿着陈全塞给他的银/行/卡,微微挑眉,这男人什么意思?难道以为这样就可以两清? 当年陈全离开陆家时候,陆东棠曾按照交易给了陈全一大笔报酬。这笔巨款,足以让陈全一家什么也不用做,富足三代。 陈家当年在外面的欠债以及陈志华的医药费,都是陆东棠出的,以及后来陈全开办农家乐,也是挪用了那笔钱,否则当年刚刚经历过倾家荡产的陈家,哪里再有几十万用来修建陈家大院。 陈全当年决定动用那笔钱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他虽不至于用得心安理得,但也没有问心有愧。 或许唯一让他难以释怀的怕就只有那个刚一出生就被抛弃的幼子。 对对错错,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再见已是陌路。 …… “爸爸,小爸爸,你们在做什么?”门外,刚刚洗漱完的鸣鸣穿着小睡衣蹬蹬瞪跑进来。 陆东棠:“鸣鸣,过来。” 鸣鸣听话走过去:“爸爸。” 陆东棠随手把手中的银/行/卡交给鸣鸣,说:“这是你小爸爸给你的见面礼,里面有十二万,随便你怎么花。” 鸣鸣瞪眼张大嘴巴,呈(⊙o⊙)形。 陈全噎住。 “小爸爸……”鸣鸣喃喃着,低头看看银/行/卡,抬头左看看小爸爸,右看看爸爸,看模样挺纠结的,他抬眼看向陆东棠,说,“爸爸,我真的可以随便花吗?” 陆东棠给予肯定的点头。 陈全已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知道十二万是什么概念吗?花?花什么花?……简直是个宠溺孩子的败家子。 “那鸣鸣想让小爸爸给鸣鸣保管可以吗?”十二万耶,可以买好多好多甜甜的糖果吧,好好吃,可惜爸爸不让他吃太多甜甜的,好苦恼。 陆东棠:“可以。” “小爸爸,小爸爸,”鸣鸣把银/行/卡递给陈全,软软说道,“等鸣鸣牙牙换好了,要吃好多好多甜甜的糖果。” 陈全拿着银/行/卡,心情很是复杂,这怎么又转回他手里了? “你……” 陆东棠看也没看陈全,抬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淡声说:“如果你真要算的如此清楚,等你把所有欠款凑齐一次性给。” 晚上十点,张妈过来,说:“陆先生,十点了,我先带小少爷去睡觉。”说着,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陈全。 陈全今天来到陆家,陆东棠并未做任何特殊吩咐,好像他的出现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张妈不久前请示陆东棠,陆东棠并未明确表示,张妈也就没有特意准备房间,所以这会儿关于陈全晚上住哪儿是个问题。 张妈对陈全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那时候,鸣鸣小少爷刚出生不久,特爱哭,整个陆家没人能哄住,除了有一位姓陈的先生。陈先生与陆家是什么关系她并不清楚,但有一点她看的明白,那位陈先生身体似乎不好,住在三楼主卧,陆先生每日会吩咐下人备好药膳和食材给那位陈先生送去,但他自己很少过去。鸣鸣小少爷每次哭闹不止,陆先生也会把孩子给陈先生抱过去。她曾偷偷怀疑过陈先生才是鸣鸣小少爷的亲生父亲,而小少爷的生母和陆先生与陈先生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如今陆先生一直在代为照顾孩子。 别墅很大,房间自然很多,只是陈全并未打算要在这里常住,明天一早他就离开。 陆东棠面上仍然没有多余表情,张妈还没来得及开口,陈全道:“我和鸣鸣睡一屋就可以,一晚上不用那么麻烦。” 农家乐小爸爸_140 鸣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全:“真的吗?好耶!”在陈家大院的时候,鸣鸣也是和陈全睡一屋。 陆东棠看了眼笑的一脸开心的儿子,没有说话,算作默认同意。 陈全此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他拉上鸣鸣的小手,带鸣鸣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陆家别墅来了一人。 第91章 第二天一早, 陆家别墅来了一人。 当时,陈全和陆东棠以及鸣鸣正在吃早饭。 陈全和陆东棠之间没啥好说的。陆东棠一向话语不多,陈全实在谈不上心情愉悦, 唯一高兴的怕就只有小包子鸣鸣。 可不是么,能和爸爸还有小爸爸一起吃早饭, 好幸福o(* ̄▽ ̄*)o 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人。 “哟,正在吃早饭啊, 我的乖乖小宝贝儿。” 鸣鸣转头看过去,小脸上明显一喜:“干爹!”说着,他人已奔下桌子, 蹬蹬瞪朝来人跑去过,“干爹干爹, 你来啦, 鸣鸣好想你。” 来人正是阿莱·特洛。 阿莱·特洛抱起鸣鸣, 俩人嘻嘻哈哈一阵,阿莱·特洛重重亲一口干儿子的额头:“小宝贝儿, 干爹想死你了。” “鸣鸣也想干爹, 好想好想。” “是吗?鸣鸣想干爹什么了?” 鸣鸣想了想,软软地说:“想干爹带鸣鸣玩儿。” “哈哈哈,OK, 干爹这次就带鸣鸣出去好好玩儿。” 陆东棠开口:“你来了。” 阿莱·特洛笑:“来了,不会来的不是时候吧。” 陆东棠视线一扫旁边的沉默的男人:“没有。” 对阿莱·特洛的忽然出现,不仅鸣鸣表现的十分开心, 连陆东棠也主动开口,陈全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只是心里有些说不上的烦闷。 “干爹干爹,吃饭。” 张妈已添上一双碗筷。 阿莱·特洛刚从飞机上下来,确实又饿又困。 阿莱·特洛朝陈全一笑:“陈先生,好巧,又见面了。” 陈全:“阿莱·特洛先生。” 陈全已经知道阿莱·特洛曾经不止救过鸣鸣性命一事,而且还是鸣鸣的血源,并且同样是阴阳人,由此可知,陆东棠对阿莱·特洛态度不一样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莱·特洛三两口吃完早饭,打算上楼补觉去:“你们慢吃,我先上去补个觉,困死了,”他临走前对陈全说,“陈先生,既然来了,就多留几天,多陪陪我们家的小宝贝儿。” 陈全皱眉,这阿莱·特洛的话怎么听着怎么不舒服,他看着朝楼上走去的背影,心里越发不痛快。 阿莱·特洛是鸣鸣的干爹,对鸣鸣也是十分喜欢疼爱。看他现在在陆家来去自如,俨然是陆家的一份子。 那边,陆东棠和鸣鸣已经吃完早饭,父子俩有几分相似的两张脸不约而同看着陈全。 陆东棠面色冷淡,实在看不出来多余情绪。 鸣鸣脸上高兴表情太过明显:真的吗?小爸爸要多留几天陪自己哪? 陈全努力压下心底的烦闷,似没有看见那一大一小父子俩,面色平静地说:“我也该走了。” “小爸爸……”鸣鸣小脸一垮,可怜兮兮的。 陈全佯装没有看见鸣鸣脸上的失望,起身正要离开,不想一旁的陆东棠忽然伸手,一把扯住他的手臂。陈全一惊,像被针刺一样甩开,戒备大开。 饭厅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陆东棠寒眸冰冷,意外问道:“你不喜欢这里?” 陈全一愣,不由有些好笑道:“我为什么要喜欢这里?陆先生,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喜欢这里?这到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陆先生,这里的每一缕空气都让我感觉厌恶不舒服,我为什么要喜欢这里?”陈全情绪忽然有些激动,一字一句都像戳在在场人的身上。陆家并未给陈全留下美好印象,这里有他惧怕痛苦的回忆,如果这次不是为了送鸣鸣回家,他这辈子都绝对不会再想回来。 陆东棠没有说话,一旁的鸣鸣似乎被陈全的话语伤着了,泫然欲泣,小爸爸不喜欢这里,不喜欢他…… 陈全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身离开。 “小爸爸,小爸爸,呜呜呜,不要走,不要走。”眼看陈全就要离开,鸣鸣眼眶中的眼泪嗖地滑落,就要朝陈全奔去。他以为自己只要像以前那样,哭着闹着耍赖,小爸爸就会舍不得离开他。 陆东棠沉声喝道:“陆承鸣。” 鸣鸣一惊,不敢再动,委委屈屈地回头看向他的爸爸,爸爸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叫他名字。 陈全脚下一顿,整个人似被定住一样,浑身发僵。 陆承(陈?)鸣…… 鸣鸣是他曾经给孩子取得小名。当年他还来不及给孩子取名就离开了,不想陆东棠竟然没有抹掉这个名字,甚至还…… 陈全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僵硬着身子快步离开,头也不回。 布莱斯送陈全回到青苔村。 农家乐小爸爸_141 农家乐里的人没想到陈全会回来的这么快。 这去都去了,多待几天也是好的。你看看人家陆老板谁都不邀请,就单单邀请陈全,这代表什么意思?代表的是人家陆老板看得上他们陈全,还记得陈全,要给陈全机会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就陈全这傻愣子没看出来,老老实实把孩子给人家送回去,转身就回来了。 陈全自然不会多说什么,陆东棠怎么想的他也不想知道,农家乐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忙,没工夫去想别的。 只是令陈全没有想到,第二天一早,布莱斯又出现在他家门口。 和他一起的,是张妈和一个眼睛哭的红红的孩子。 “爸爸,我要爸爸,爸爸,呜呜呜,爸爸。”鸣鸣还在抽抽噎噎哭着,看样子十分伤心。鸣鸣一看见陈全,哭的更大声,他抱着陈全大腿,哭的很是伤心,“呜呜呜,呜呜呜,小爸爸,小爸爸,爸爸,爸爸他不要我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来了?” 布莱斯面露苦色,嘶哑着嗓子说:“陈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小少爷早上醒来不见陆先生,也不知怎么了,一直哭,怎么都劝不了。” 张妈也在一旁忧心说道:“陈先生,您快哄哄吧,小少爷哭的厉害,只怕再旧病复发了。” 陈全皱眉,这都怎么回事?把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送他这里来做什么?什么叫他快哄哄?陆东棠呢?他一个当爸的怎么不去哄? “鸣鸣,不哭啊,小爸爸在这里,不哭了不哭了。”陈全哄道。 鸣鸣一边抹眼泪,一边抽噎着:“呜呜呜,鸣鸣也不想哭的,可是,可是,可是一想到小爸爸不要我了,爸爸和干爹也不要我了,鸣鸣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呜呜呜,鸣鸣,鸣鸣就难受的想哭,呜呜呜呜,鸣鸣好可怜,呜呜呜呜。” 陈全愣住:“小爸爸没有不要你……他爸陆先生去哪里了?”最后一句,是对布莱斯说的。 布莱斯说:“陆先生一早有事出国了。” 什么事这么忙?一大早又走了。陈全心道。 一旁的鸣鸣抽噎道:“爸爸和干爹回去结婚了,呜呜呜,爸爸不要鸣鸣了,他们很快就有其他宝宝了,爸爸再也不要鸣鸣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陈全神色一怔,抬眼看向布莱斯。 结婚? 陆东棠和阿莱·特洛? 布莱斯尴尬地连忙向陈全解释道:“陈先生,你不要误会,陆先生他……” “好了,”陈全出声打断布莱斯的解释,“陆先生如何,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至于鸣鸣,我,我暂时可以帮忙看着。” 陈全摆明不想听关于陆东棠的任何消息,布莱斯最后道:“陈先生,陆先生临走前说,小少爷一直住你那里恐怕给你添麻烦,所以陆先生他麻烦陈先生替他在这附近寻一处雅致的住所,小少爷平常也能住那里。” 陈全蹙眉,什么意思?陆东棠让他帮忙选住处?有没有搞错。 这陆东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委婉了?按照那人过去的处事风格,不是只有他想与不想没有别人选择权利? 那边布莱斯还在继续说:“陆先生还说,只要陈先生和小少爷喜欢,陆先生他没有别的意见。”陆东棠当然不会如此好说话,只是布莱斯向来深懂老板心思,自然知道该如何传话。 陈全只觉奇怪,什么叫只要他和鸣鸣满意? “真的吗?”鸣鸣问道,“我喜欢小爸爸这里,也可以吗?” 布莱斯愣住,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偷瞄陈先生一眼,只见陈先生紧皱眉头,显然并不是很乐意帮这个忙。 “小爸爸?” 陈全低头,鸣鸣脸上还挂着泪痕,声音软软的。 “嗯”,我会抽空去看。”陈全说。其实他刚才想了很多,他没想到陆东棠会放任鸣鸣几次三番来他这里,他不管陆东棠是怎么想的,有什么目的,以他过去对陆东棠的了解,那个人自负到根本不屑于与他有任何牵连,所以他现在才不至于担心陆东棠会暴露和他曾经的关系。至于刚刚布莱斯说的,在附近给那父子俩找个住处其实是挺不错的主意,起码如果以后他们来到青苔村,不会再来农家乐里打扰。 关于鸣鸣小朋友的再次到来,陈家人都表现的十分高兴,他们都挺喜欢这个孩子,也能帮忙照顾。 布莱斯和张妈离开。 晚上陈全一家正在吃饭时候,他奶奶来到农家乐。 “奶奶,你来了,吃了没?” 陈全奶奶李桂兰七十多岁,满头花白,她看见屋里的陈蕙,怒气上来:“你,你,你,你个死女子,你爸都被你气倒下了,你原来是跑到你二哥这里来了,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死女子。”李桂兰怒气上头,抄起陈家角落里的一把扫帚朝陈蕙劈头打去,看样子似乎被气的厉害。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人措手不及,现场一片混乱。 “奶奶——”离得最近的陈全错身拦住李桂兰。 “妈,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爸他怎么了?”陈志华赶紧上前,阻拦。 蒋云英则来到陈蕙面前,陈蕙早已哭红了眼。 陈全给陈灏递眼色,陈灏赶紧把吓呆住的鸣鸣护着,只怕一不小心被伤着。 “妈,你这是做什么,小妹她做错了什么?你,你这是干什么?” 李桂兰气道:“老二,你们是不知道,你这个妹妹她简直是要气死我们老两口才满意!人家老徐家前阵子来家里说亲,你说你要是不同意就别答应人家啊,结果这倒好,人家老徐家后来来家里找我们选日子,你小妹她竟然反悔不同意,我和你爸不过说了她两句,谁晓得她竟然不回家了,你爸被气的饭都吃不下,都已经在床上躺好久天了。” 陈志华惊,爸吃不下饭,在床上躺好几天了?他们怎么不知道。他爸身体一直不好,住院吃药那是常事。 陈蕙哭道:“妈,反正我不嫁徐家老四,呜呜呜。” “你不嫁怎么不早说?你们耍了五六个月,现在一句话不嫁了?你还要不要脸?”李桂兰气得不轻,她们家这老幺,真是要气死他们。 “妈,你别这样说,爸他严重吗?需要看医生吗?哦,没事就好,这样,我们先劝劝小妹,你先回去照顾爸,别生气,小心气出病来了。” “唉,老二,我给你们说,你们一定要好好劝劝,人家徐家老四哪里不好,人老实又勤快,人是长得是丑了点,但过日子也就那么回事,长得好看能抵啥?你小妹她要是再挑下去,这辈子恐怕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好好好,我们知道,我们劝劝。” 送走李桂兰,陈家家里气氛一时也比较沉重。 陈全摸了摸鸣鸣的小脸,刚刚只担心这孩子被吓哭,没想到他还挺坚强的。 鸣鸣看了看陈全,又看了看陈蕙,或许陈蕙身上有几分陈全的影子,他迈着小短腿来到陈蕙身边,拉着她的手仰头软软地说道:“陈蕙阿姨,不哭不哭。”他平常哭的时候,小爸爸也是这么哄他的。 农家乐小爸爸_142 陈蕙低头看手边的漂亮小孩,她把鸣鸣抱在怀中,呜呜地哭着。 鸣鸣有些无措地站着,他抬眼朝陈全看去,陈全回以淡淡赞许的眼神。 第92章 第二天, 陈全和小方还有高力交代好农家乐的事情,他便开车带鸣鸣去看房子了。既然答应布莱斯他会帮忙看房子,陈全便想尽早把这件事办妥, 这样陆家就可以早点带鸣鸣离开。 布莱斯虽没说选房要求,但陈全凭过去他对陆东棠的了解, 这房子是不可能随意选的。整整一天,陈全都奔波在寻找房子一事上,鸣鸣也从一开始兴奋的样子累得惨兮兮直呼好累。 晚上, 俩人好不容易回到农家乐,鸣鸣已在陈全怀中睡着了。 陈全先把孩子抱上楼睡觉,才下楼准备吃饭。 “老大, 今天出去看的怎么样?有没有合适的房子?”陈志华夫妇正在整理明天要去菜市卖的菜。陈家大院不仅有葡萄园,还有菜园子, 里面栽种了不少时蔬。农家乐里个别菜品, 正是直接从菜园子采摘的, 十分新鲜。 今天陈全出去帮陆老板看房子,他们是知道的, 瞧瞧, 这陆老板是多信任他们家陈全,才会让陈全帮着选房子。 陈全三两口刨饭:“嗯,还可以。” 蒋云英一听陈全这心不在焉的语气, 当即说道:“什么叫还可以?陈全,把你那要死不活的脾气给我收起来啊,其他事我可以不说你, 这件事你必须放心上知道吗?还有,人家陆老板既然叫你帮忙,你就要做好,做的比一般人都好。” 陆东棠在陈家人眼中心中,那绝对是大恩人,是他们家一辈子都要感恩戴德的人。 陈全忍下心头的烦躁,闷头扒饭。 陈全这副闷头闷脑的模样落在蒋云英眼中,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饭后,陈全上楼,他摸了摸鸣鸣的额头,温度正常,睡得正香。他先去浴室冲了澡,在身上套了件大裤衩和背心,然后用电脑把今天收集的照片打包好,给布莱斯发了封邮件。 发完邮件,他开始处理今天农家乐的账务报表。 五分钟后,陈全电脑屏幕中弹出一个视频邀请。 视频?布莱斯还玩这个? 陈全想了想,点了接受。 不想画面中出现的竟然是陆东棠! 陈全直觉就要关掉视频。 “别关。”陆东棠的声音。 陈全手下一顿,没有关掉。 “你发的照片,我看了,很不错。” 陈全心道,废话,也不看他今天跑了多少趟。他没有说话,视频那边,陆东棠西装革履,似乎正在办公室里办公。 陆东棠看着对面的男人拉长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无端轻叹一声,冰冷的声音传出来:“孩子呢?在你那里听话吗?” 陈全斜眼瞄了眼不远处正睡得不着四六的鸣鸣,嗯了一声。 过去,俩人之间话就不多,如今更是不知该如何延续这场对话。 “你选一个喜欢的地方吧。” 陈全一愣,陆东棠这话什么意思? 陈全还没开口,视频那边传来一道声音:“陆先生,我们的产品介绍是……” 陈全一惊:“你在开会?” 陆东棠嗯了一声。 陈全愣了好半响,忽然反应过来:“你一边开会一边和我视频???!!!” 陆东棠又嗯了一声。 陈全这下彻底怒了,这人竟然在开会时候和他视频,那他们刚刚说的话其他人不是也听见了?还有更重要的是,他,他,他身上正穿的是睡觉的大裤衩和背心! 陆东棠似知道陈全这忽然的怒气从何而来,只听他淡声说:“没人看见。” 在陈全怒气即将爆发前一秒,陆东棠说:“他们不敢看。” 陈全一噎,这陆先生果然一如既往霸道不要脸,陈全干脆直接关了视频,顺道连电脑也关了。 …… 远在国外某高层会议室内,一人正战战兢兢地在演讲。他过去少不了听说关于陆氏东家的传说,相传那是一个冷面冷血的男人,天生不会笑,行事手段冷酷决绝,但同时,陆氏的项目产品无论是开发效率还是产品质量,在行业类都属顶尖。他们公司这次历经千辛终于拿下和陆氏集团的合作项目,他这次前来便是专程针对这个项目产品开发做演讲。 此刻,他终于有幸见到一直被神化的陆氏东家陆先生。然而,刚刚会议上发生的一幕令他差点以为自己今天没睡醒,走错公司,认错了人。 高傲冷酷的陆先生他竟然在开会的同时一心二用,和别人视频,不仅如此,或许对方说了什么令他愉悦的话,陆先生的嘴角竟然勾起了浅淡的微笑。 …… 此后一周,陈家大院发生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陈全的小姑陈蕙,终于答应嫁给徐家老四,现在已经回家去住。 陈蕙的爸爸,八十岁的老人,因她的婚事最终被气的入院输液。陈蕙要是再继续倔强下去,这老爷子很有可能真的被她活活气死。徐家十分高兴,徐家父母带着徐老四,还带了不少礼品补品去医院看望陈蕙的爸爸。 两家父母坐在一起商量,终于敲定俩人的婚期,就在下个月二十号,婚宴地址都不用选了,就陈家大院。 这是陈家近年来难得的一件喜事。 第二件事是给陆东棠选的住处终于定下来。那是一处环境安静花园面积大装潢豪华的独栋田园别墅,简单点说就是烧钱。 农家乐小爸爸_143 陈全再三保证,这绝对绝对不是他中意的,鸣鸣倒喜欢的紧,走进去就不想离开。鸣鸣当时其实是走累了,又被花园里云雾缭绕的水池吸引,陈全不知道,只以为这孩子眼光高,不好糊弄。后来陆东棠一看别墅,也点头说不错。 得,人家父子俩都喜欢,他还是不要多嘴了,反正又不是他住。 后来很久之后,陈全才知道,当时那父子俩为什么一眼相中那个地方,因为那处别墅距离陈家大院最近。前些年就有开发商在溪坝镇因地制宜修建田园乡村别墅,如今这些别墅里环境十分优美雅致,很适合休闲度假。 陆东棠一直没有回来。 后来一天,当布莱斯把别墅镜苑房门钥匙给陈全的时候,他才知道,陆东棠这些日子果然一直没有回来,购买别墅的一切事宜都是布莱斯替他处理的。 陈全手中拿着钥匙,十分不解:“布莱斯,你这是什么意思?” 布莱斯说:“陈先生,这是陆先生吩咐的,说在他还没回来的这些日子,你可以带着小少爷先过去住。” 陈全还想再问,布莱斯已经开车离开,他手里拿着钥匙,有些莫名其妙。 住?住什么?难道陆东棠以为他会过去住? 操。 然而,没过两天,别墅镜苑那边的物业给陈全打电话,说有个地方需要他签字。陈全纳闷,他又不是业主,签什么字?但是物业再三给他打电话,说没错啊,31栋的业主确实是姓陈。 陈全心里一跳,直觉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他连忙赶去,仔细一问,新购买的别墅确实在他名下。 怎么回事?布莱斯搞错了? 不是,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名下多了一处房产? 陈全连忙掏手机给布莱斯打电话,谁知布莱斯说,他也不是很清楚,这些资料都是叶律师处理的。陈全怔了一下,叶律师?叶修? 别墅的价值他是大约知道的,当时他还在心里暗暗吐槽陆东棠这人简直把钱当纸在用。 陈全通过布莱斯,辗转才联系上叶修。当年他手机里的电话都删了。 叶修告诉陈全,没有弄错,这确实是陆先生交代的——在溪坝镇新购买的别墅写在陈先生名下。 陆先生? 陆东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他们是从哪里得到他的身份信息然后进行购房的??? 买房都不需要本人到场签字吗? 这陆东棠又在搞什么鬼? 陈全想不明白,当天晚上,陆东棠的电话就来了。 “怎么,听说你找叶修了?” 陈全心里憋着气,没好气道:“陆先生,麻烦你在做什么事之前,先问问我的意见?”陈全原本想说的是,陆东棠你在计划与他有关事情之前麻烦先给他说一声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知不知道让人很暴躁!但他当时过于气急,意思一不小心就表达错了。 那边陆东棠果然低低一笑,冰冷的嗓音都染上一层柔和:“好,听你的。” 这一声仿佛在耳边呢喃的回答,令陈全不由一怔,但他很快清醒过来:“陆先生,关于你房子那事,希望你赶紧处理好!” “怎么,你不喜欢?” 陈全莫名其妙,反问道:“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陆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也请你明白,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这平白无故送我套房子是什么意思?是,我是没你家有钱,也不可能像你这样随随便便就一掷千金买豪宅别墅,可我也是一个男人,我也有自尊,要买房子,我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即使买不起,我也不会接受你这份施舍,你要是觉得亏欠,就赶紧带着你儿子离开我这里,别成天在我眼前晃。” 那边蓦然陷入安静,熟悉而久违的沉寂再次出现在电话两端,就在陈全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那边传来陆东棠叹息一样的声音:“我只是希望你和鸣鸣能住的舒服自在点。”前些天陈全来陆家别墅,他不是没有察觉到那人的僵硬和不自在,也是,换做任何一个人在经历当年那件事后应该也不会再想在那里待下去。 陈全愣住,他没想到陆东棠会这样说。 “房子一事,我会交代叶修重新处理。下周我回来,陈全,有些时候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陈全没有回话,这陆东棠又在发什么神经? 第93章 距离陈全小姑陈蕙的大喜日子还有三天。 陈蕙和徐家老四俩人的婚事有些突然, 时间也紧,有不少事需要准备。陈蕙是她父母俩老来得女。如今他们年龄也大了,为了小女儿的婚事心有余力不足, 好在她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可以帮扶她。 婚宴酒席定在她二哥陈志华家的农家乐。结婚两家人都在一个地方,他们商量后, 决定一起办酒席,这样既划算又热闹。两家人的亲戚朋友,算下来也有四五十桌, 能不热闹啊。陈全从听说这件事,就开始和小方还有高力商量,提前开始准备结婚相关物品, 还去六叔那里下了单。 陈蕙的几个嫂嫂,也成天往农家乐跑, 和她二嫂蒋云英商量筹备新娘子的东西, 什么家电, 床单,被套, 枕套, 鞭炮,喜字,糖果, 请帖等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蕙和徐老四没拍婚纱照,他们在相馆租了两套新郎新娘服。徐老四是这么对陈蕙说的:“蕙啊,我对你的爱几张照片能看出什么?不能, 在那儿傻不愣登的站着被人当猴耍似的,还不如拿这笔钱多给你买几身衣服首饰呢。” 陈蕙心里本来不太舒服,一听徐老四这话,心里的不舒服稍微好了点:“我也觉得是这样。” 徐老四说:“再说,我的蕙天生丽质出水芙蓉,好看着呢。” 陈蕙心里甜甜的,虽说这徐老四长相不尽如意,但人老实可靠,有时候说的话还挺合她心意。 后来徐老四带陈蕙去买了两身衣服,俩人回到徐家的时候,徐母拉着陈蕙,塞给她一只手镯,言笑晏晏地说:“闺女啊,我们家没啥值钱的,这个是我们老徐家祖传下来留给儿媳妇儿的金手镯你收着啊。” 徐家给了聘礼金手镯和一千二的彩礼,陈家一开始不是很满意,可想想差不多也就得了。只要他们小两口能和和睦睦,也没啥不高兴的。只是陈蕙爸妈有个条件,必须等酒席办完了才给户口簿给陈蕙,换句话说就是,先办酒席后扯证。 徐家父母一听,这不行,哪有先办酒后扯证的,整个溪坝镇就没这个说法,我们家可是该给的都给了,你们陈家不能太过分啊。 这话说的有些不太好听,陈家几个儿子儿媳也都劝陈蕙爸妈,哪知他们爸妈态度十分坚决,说,怎么就不可以了?你们说这万一蕙姑最后出了啥事咋办?我们老俩口不知道哪天睡过去就醒不来,这蕙姑要是,要是……当初陈全他不就这样嘛,陈全是男的,离没离过婚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能挣钱养得起家就行,可你们小妹不行啊,不行,我不能答应。 陈家俩老父母不松口,徐家心里也不舒服,俩家僵持了两天,徐家最后退步了。 如此,也算圆满。 …… 农家乐小爸爸_144 天色稍黑,等陆东棠来到农家乐的时候,陈全还没有回来。 陈全出去送货,顺便把在他大伯家耍的鸣鸣一起接回家。 陈家人对陆老板已是记忆深刻。陈全虽还没回来,他们已热情招呼陆老板休息等候,还热情地问候陆老板吃了没,一会儿一起吃晚饭吧! 陆东棠是知道陈全的房间的哪里,他也不客气,直接去了老板的屋子休息等候。 房间里有些乱,鸣鸣的痕迹很明显,他嘴角弯了弯,心情愉悦。 陈蕙今天去相馆取新娘服。新娘服有些不合身,还需要二嫂给她改改。 蒋云英说:“没问题,放这儿吧,明天下午我就可以弄好。” “二嫂,也不是那么急,还有三天时间呢。” 蒋云英笑道:“哪能不急,我早点改好你就可以早点试呢,有哪里还不合适的我们才好改。” 陈蕙拉着蒋云英的手说:“二嫂,最近真是谢谢你和二哥大哥大嫂们了,为了我这婚事,你们也够操心的。” 蒋云英拍拍陈蕙的手,说:“一家人不说谢,你能嫁个好人家嫂子们高兴着呢,前些天我听妈说了,等你们结了婚领了证,再给你们好生置几身衣服呢,最好啊,明年就能抱上大孙子。” 陈蕙害羞:“二嫂。” 蒋云英哈哈大笑,顺带留下陈蕙在家里吃晚饭。 陈蕙一边帮蒋云英摘菜做饭,一边问:“二嫂,做这么多菜,今天有谁来吗?陈全儿和鸣鸣呢?” 蒋云英笑,眼角的纹路更深:“陈全他送货还没回来,可不是嘛,陆老板来了,晚上在咱们这里吃饭!就陈全以前的那个老板,你前阵子也见过的。” 陈蕙喃喃:“陆老板?……” 蒋云英没有注意到陈蕙语气中的紧张欣喜,她笑道:“前些日子陆老板还让陈全帮他看房子呢,我看陆老板和陈全关系好着呢。” 这时候蒋云英等人还真没想太多,一心只以为陆老板看得上他们家陈全,是陈全的运气。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陈全他这是要发了。 陈蕙美丽的凤眼四处看了看,似随意问道:“二嫂,那,那陆,陆老板他人在哪里呢?” “楼上休息呢。” 陈蕙:“楼上有茶水吗?水果呢?没有啊,那,那我给陆,陆老板拿点上去。” 陈蕙手脚麻利地断了盘茶水上楼。 蒋云英张了张口,眼看陈蕙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她摇摇头,小妹那点小女儿家心思她怎会看不懂,只是陆老板那样的人能接受吗?虽说陆老板如今单身一人,可像他这般高不可攀的成功人士,喜欢他、和他门当户对的姑娘肯定不少,他们家蕙姑怎么比得了。再说,如今她和徐家老四已经定了亲事,再过两天就举行婚礼,这种事岂能说变就变。 就让她彻底断了念想也好。 …… 陈蕙很快来到陈全房间门口,也找到她心心念念多年的梦中情人。 是的,陈蕙喜欢陆东棠很久,很久了。 有多久?仔细算来,从她那晚第一次在二嫂家见到陆东棠开始,到今天已整整六年。 六年,她等了他六年。 这是一份看不见尽头的等待,她和陆东棠只有短短数面之缘,可她还是无可奈何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让她心动的男人。 六年来,陈蕙为了等东棠,她拒绝无数追求者,拒绝父母给她安排的相亲,她经常路过二嫂家,只希望能再次见到那个让她一见钟情的男人。 这种微妙的感情无法描述,陆东棠就是她心底深处的悸动。为了这个男人,她心甘情愿用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去等待,即使注定这是一场空白的等候。 陈蕙她的心里已有心上人,怎可能再轻易瞧得上旁人,何况她又长得如此美丽动人,一般的普通人她自然看不上,因此不知不觉蹉跎了宝贵的岁月。 然而,就在前些天,那天,她没想到,她上夜班回到农家乐,她竟然再次看见她心底装着的那个人,她当时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当她听说鸣鸣是他的孩子的时候,陈蕙差点哭出来。后来,她知道他们家陈全儿和他关系似乎不错的时候,那时候她的心里是暗暗高兴的。只要陈全儿和他关系好,那人可能就会经常来农家乐,这样的话她们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如此一来,就更加坚定陈蕙拒绝嫁给徐家老四,可是陈蕙爸妈年龄很大,她爸爸身体又不好,最后她爸爸被她气的入院。陈蕙爸爸以命相胁,她妈妈也哭着求她,求她答应嫁给徐家老四,说,如果她不答应,她们就死在她面前。 陈蕙绝望、挣扎,一边是看不见希望的等待,一边是她命在旦夕的老病父母,她别无选择,最后只得妥协答应亲事。 可她不甘,她不甘心这份爱意终究独自腐烂在心里。因为害羞、不自信、女人的骄傲,她从未主动向任何人明确表示过这份爱意,或许,或许那个人也喜欢她,或许她们还有最后的希望。再过几天她就要和徐家老四结婚了,到时候才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陈慧就是抱着这种可能还有最后一丝希望的忐忑害羞心情,敲响陈全的房门。 房内,陆东棠正在处理公事。 “门没关。”陆东棠一如既往淡淡的嗓音,他以为是陈全回来了,还奇怪他怎么敲门没有直接进来。 门外的陈蕙深吸一口,轻轻推开房门。 “怎么现在才回来,鸣鸣他,”陆东棠眼角瞥见一抹高挑窈窕身影,蓦然停下话语。陆东棠略略蹙眉,眸色冰寒,“你是……” 陈蕙被陆东棠逐渐变冷的寒眸凝视,害羞之余不可控制有些紧张。 “陆,陆大哥,我,我陈蕙,嗯,陈全的小姑。” 陆东棠露出恍然明白的神情:“我知道你。”他确实经陈蕙提醒才记起眼前这个女人是谁。通常来说,能入得了陆先生眼的很少,让他记住的人更少。但眼前这个女人有些特殊,不是因为她本人多么出众在陆东棠心中如何特殊,而因为她是陈家的人,是陈全的姑姑,以及她那张和陈全有七八分相似的皮囊。 “你找我什么事。” 陆东棠的声音一如既往冰冷疏离,对待不相干的人更是冷酷到冻死人。 陈蕙心里此刻装满了爱意酸楚,一时竟没感受到陆东棠语气中的冷漠。 陈蕙把手里的茶水放下,她鼓足勇气,轻轻来到陆东棠身侧,娇柔的嗓音嵌着少女特有的害羞:“陆,陆大哥,我,我有话对你说。” 陆东棠没有开口,他冰冷视线冷冷看着眼前的女人。 陈蕙踌躇半响,终于鼓足勇气说:“陆,陆大哥,我,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陆东棠寒眸微微收缩,他的视线掠过外面暗夜中隐约可见的红丝绸,只听他冷声说:“陈小姐,如果方才我没听错,你是打算婚内出轨,而不巧的是,我正是你出轨的对象?” 农家乐小爸爸_145 陈蕙一愣,有些惊慌解释:“不,不是出轨,是,我只是,我,我和那个人还没扯证!陆,陆大哥,你听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陆东棠神色幽深,沉默,陈蕙急了,她今天已经完全拉下面子对一个男人表白,敞开的心扉再也关不上,她语无伦次解释:“可我真的喜欢你,陆大哥,你知道吗,当年第一次见你我就爱上了你,我没有结婚,还没有扯证,更没有和别人,和别人……我还是清清白白的!陆大哥,你要相信我啊。”为了爱情,陈蕙连女子的尊严也不在乎了。 陆东棠冷声道:“够了,陈小姐,今晚的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走吧。” 陈蕙脸色有些白:“陆大哥,是我哪里不够好吗?我,我,外面的人都说我和陈全儿长得很像,你看你和陈全儿关系好,而我又和陈全儿长得像,这,这不是老天注定的吗?”陈蕙认为,陆东棠和她们家陈全儿关系好,俩人间的关系肯定很铁。世上的事情就有这么巧,她的侄子和她长得竟然有七八分像,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她的模样和她女人的身份很可能让陆东棠产生好感啊。 陈蕙的算盘确实打得好,但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眼前的陆东棠并不是普通人。 陆东棠一听陈蕙的话,冰冷的嗓音果然蓦地冷到极点:“陈小姐!你今晚的这些话,我不希望再听第二次。有件事想必你要明白,我不喜欢你,更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一个女人。” 陆东棠这话只差一点就全部挑明了,可惜陈蕙当时完全处于陆东棠冷漠至极话语的震惊中,完全没回味过来这话中潜藏的深意。 陈蕙表白陆东棠被冷酷拒绝,不仅丢人丢面子,更是伤害了她爱慕了整整六年的那颗一片痴心。 她嘤嘤地哭着跑开了。 陈蕙离开后,陆东棠冷冷的俊容依旧。 陆氏东家,仅凭这个名号,就有数不清上流商贾名媛争相扑来,可陆东棠从未当做一回事。刚刚发生的一幕小插曲亦是,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第94章 “爸爸, 爸爸,爸爸,”老远的, 就听见一个孩子的声音传来,随着蹬蹬瞪上楼声音由远及近, 那个声音也越来越近,“爸爸,爸爸你终于来啦!” 鸣鸣和陈全刚回到农家乐, 知道他爸爸来了,立刻高兴地朝楼上奔去。鸣鸣抱着陆东棠的大腿,一个劲儿地撒娇:“爸爸, 爸爸,我还以为你不要鸣鸣了, 鸣鸣好想你。” 陆东棠摸了摸鸣鸣的脑袋, 孩子脸蛋红红的, 一看刚才就是在哪里玩的高兴。 陈全随后上楼,在一旁看着那父子俩相亲相爱, 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爸爸, 爸爸,你是来接我和小爸爸的吗?” 陆东棠视线淡淡地朝不远处静默的人影看去,点头道:“嗯, 爸爸来接你们回家。” “真的吗?干爹呢?会和我们一起吗?”他可没忘记爸爸和干爹去结婚的事情,虽然他也很喜欢干爹。 “不会,只有鸣鸣和小爸爸。” “欧耶!”鸣鸣得到爸爸肯定的回复, 别提多高兴了,他的爸爸没有和干爹在一起,只带鸣鸣和小爸爸回家呢。 “爸爸,那我们什么回家呢?” “嗯,这个问题可以问你小爸爸。” 这父子俩的对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陈全忍不住朝陆东棠看去,恰巧撞上陆东棠意味深长的视线,他僵了一瞬,脚边已被一双小手抱住:“小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呢?” 陈全刚想拒绝,脑袋里蓦然想起前些天陆东棠在电话中的话“陈全,有些时候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他当时没明白陆东棠这话的意思,现在看来倒和眼前的情景相辅相成。 脚边,鸣鸣还在期盼他的回答,陈全忍了几下,最终道:“嗯,鸣鸣先回去,等小爸爸忙完了就回来。” 陈全当然不可能答应和陆东棠一起回去。 “老哥,陆大哥!饭好了,准备吃饭了!”楼下,陈灏扯了嗓子朝他哥那儿喊。 “来了。”陈全应道。 陆东棠这次是一个人过来的。 早先时候,蒋云英和陈志华还留他一起吃晚饭。陆东棠眸色暗了暗,说:“我先回去,你和鸣鸣去吃吧。” 陈全疑惑,怎么这会儿走。陆东棠前几天就和他说过,要回来接鸣鸣。陈全虽并不欢迎陆东棠,可也没到了吃饭的点把人赶走的道理。 陈全脸上郁闷神情太明显,陆东棠叹口气:“我是真的有事。这样吧,等鸣鸣吃完饭麻烦你把他送回来。” 陆东棠的房子距离陈家大院并不远,陈全开车过去的话,差不多也就二十分钟。 陈全虽不知道陆东棠有什么事,可人家既然不愿意在他家里吃饭,他也懒得再挽留。 反倒是鸣鸣有些舍不得:“爸爸,我和小爸爸很快就回来。” 陈家人原本留陆老板在家里吃晚饭,谁知陆老板似乎有事要走,还挺急的,实在可惜。 陈蕙眼睛还红红的,她站的一边角落里,形容黯淡失落。 陈全吃过晚饭,打算把鸣鸣送回去。蒋云英把用保温瓶装好的饭食让陈全一并带上。虽然陆老板并不一定瞧得上这些东西,可这也算他们的一点心意。 鸣鸣吃的肚子滚圆,抱着保温瓶和陈全一起上车。 陆东棠所在住所属于溪坝镇近些年新建田园别墅一带。前些年,开发商利用溪坝镇地广成本低的优势,修建很长一带田园别墅区——分联排别墅,独栋别墅。特别是独栋别墅那一带,每户别墅区占地极广,绿化覆盖面积大,守卫森严,私密性极强。当初陆东棠看中这里,想必也是有这个原因。 陈全开车带鸣鸣回到镜苑。 镜苑周围很静,别墅里灯光明亮。 “爸爸,我们回来啦。”刚刚进门,鸣鸣就喊道。前阵子陈全带鸣鸣来过,小孩子对这里也熟悉。 陆东棠出来。 早先时候和陈全说要等到八月底左右回来,没想到今天竟然提前回来。别墅里除了厨房里,哪里都不缺东西,可以直接拎包入住。陆东棠这次回来的不是时候,他提前回来了,有些东西还没来得及准备。 陈全把保温瓶搁桌子上,说:“孩子给你送回来了,我走了。” 别墅虽然不及陆家别墅大,但绝对不小,空旷旷的。 陆东棠看了眼桌子上的保温瓶:“那是什么?” “吃的。” 农家乐小爸爸_146 陆东棠眸子闪了闪:“你准备的?” 陈全没有回答。 “是陈奶奶准备的,陈奶奶让小爸爸给爸爸带回来吃,爸爸,我都吃过了,好好吃。” 陈全仍旧面无表情,陆东棠忽而摇摇头,只听他道:“真是麻烦你们了。” 陈全:“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先走了。” 陈全转身要离开,谁知陆东棠忽然一个错步就拦住他的去路,陈全皱眉,目光戒备地盯着陆东棠。 陈全正要发火,余光却瞥见一旁的鸣鸣正睁着一双黑曜石好奇地看着自己。陈全扯了下嘴角,压低嗓子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东棠一点也没有被人盯着的尴尬感,他也跟着压低嗓子说:“说起来,倒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冰冰凉凉的低沉嗓音,夹裹着温热的气息喷到陈全耳后边,让他整个人都差点炸毛。 陈全下意识低头看去,鸣鸣双手漏风捂住眼睛呼道:“呀,爸爸耍流氓,耍流氓。” 这小子,从哪里学来的。 陈全又惊又臊,他一把推开身前的男人,脸色不善地瞪着陆东棠。陆东棠施施然站立在那里,脸上一片冰冷的淡定自若,哪里还有丝毫刚才的不正经。 陆东棠道:“我刚刚回来,发现厨房里还缺了不少东西,还请麻烦陈老板帮忙置办一下。” 陈全本来正在暗恼,一听陆东棠的话,顿时没好气道:“陆先生手边还缺人手?”他可不相信陆东棠真的是一个人回来的,以往出行,他身边至少跟了三四个保镖,最少身边也有个布莱斯。 陆东棠叹道:“人手确实不少,可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到。厨房里厨具不全,这里又没其他可以吃的,鸣鸣要是半夜饿了怎么办?” 鸣鸣在一旁连连点头,十分赞同。 陈全心道,就算厨具一应俱全又如何,难不成堂堂陆先生还要亲自下厨做饭? 陆东棠好似看出陈全心中所想,说:“所以陈老板起码应该再准备点吃食,以免半夜不小心饿死我们爷俩。” 陆东棠这话说的在情在理,陈全既然答应帮忙买房子,帮忙再准备点吃食也不是很过分的要求。陈全一开始差点顺着陆东棠的话栽在他的坑里,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人不要脸的得寸进尺不要太过分! “小爸爸,”鸣鸣拉着陈全的手,摇啊摇,“小爸爸,我想吃水果,想吃酸酸甜甜的葡萄。”以往住在农家乐的时候,葡萄便是他们最近一段时间的饭后水果。 陈全被身旁一大一小两个人弄的来去不得,姑且勉强答应。 陆东棠开车,陈全带着鸣鸣坐在后面指路,他们朝附近的一处超市而去。 夜深人静,路上行人车辆都不多,很快他们就来到超市附近。 陈全带鸣鸣下车,他原打算自己去超市买了回来,不想陆东棠竟然也跟着下车,这在过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以前陈全想去蓉城嘈杂但美味的地方吃海鲜都会被陆东棠一票否决,怎么他这会儿竟然主动下车和他一起去超市了。 此刻已是晚上九点过,超市人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客人和几个营业员。 或许是因为溪坝镇地处偏远,人不多,所以陆东棠才没有过多顾虑。 两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男孩,一前一后走进超市,不出所料,超市里立时传来阵阵交头接耳的声音。 “你们快看,两个大帅哥诶!不行了不行了,我快迷晕了。” “哇,快看快看,那个小男孩长得好漂亮,好可爱,粉粉嫩嫩的,好想揉一揉。” “他们是什么关系呢?我赌一根黄瓜,肯定有一人是那小帅哥的粑粑!” “赌五毛钱,是那个高一点的帅哥,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 “+1” “+10086” 一个戴着黑框大眼镜的长辫子女孩缩在人群一角,弱弱地开口:“我,我赌另一个……你们难道不觉得,那小男孩的眼睛和那帅哥长得很神似吗?” “……” “老幺,你那什么眼神,眼睛近视更深了吧,哪里神似了啊。” 女孩缩着肩膀,不敢抬头,她确实觉得小男孩的眼睛和那留着板寸头的帅哥长得很相似。 …… 陈全虽早有预料,但此刻一时也忍不住有点拘束不自在。这陆东棠的长相就是犯罪,和他一起出来果真遭罪。陆东棠的照片一向不外露,陈全反应过来时,他已两步过去抬手虚虚压住一个在拍照女孩的手机,说:“美女,帮个忙,这个照片能不能删掉?” 美女看了看陈全,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大帅哥和小帅哥,吃吃笑道:“可以倒是可以,只是……” 陈全:“只是什么?” 美女和她周围的朋友对视一眼,狡黠道:“刚才我和我的伙伴们在打赌猜测,谁是那个小帅哥的爸爸,只要帅哥你告诉我答案,我就答应你把照片删掉。” 陈全愣住,他想了三秒,忽然俯身在美女耳边耳语,很快,他就直起身子后退一步。 美女呆了一瞬,脸色泛红,娇笑道:“好坏,答案虽然并不是很满意,但我答应你了,我这就把照片删掉。”美女信守承诺,当着陈全的面把手机里刚才照的照片删掉。 陈全他们继续进去买水果零食。 “小爸爸,你刚刚和那个漂亮姐姐在说什么啊?” 陆东棠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陈全对鸣鸣说:“小爸爸说那个姐姐真漂亮。” 鸣鸣点点头,说:“我也觉得漂亮,不过我觉得陈蕙阿姨最漂亮。” 陈全不知这孩子怎么一下子转到他小姑那里,正要问一番,一旁的陆东棠已淡淡开口:“好了,你们赶紧去选好了。” 鸣鸣来到水果区,立刻把刚才的对话抛到一边,开开心心地选水果。 陈全他们最后选了葡萄和西瓜,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零食。 “爸爸,我想吃糖糖。” “不可以。” 农家乐小爸爸_147 “小爸爸……”鸣鸣拉着他小爸爸的手,嘴馋道。 陈全爱莫能助,只能道:“以后再吃。” 去收银台结账的时候,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当时,陈全正在结账。 “这个牌子的避孕套正在做活动,买一赠一,买二赠一外加一只润滑剂。”收银员笑眯眯说道。 陈全正在掏钱包的动作一顿,一片花花绿绿的零食中,赫然夹着一盒略微眼熟的满是英文的七彩盒子——XX003避孕套。 轰的一声,陈全感觉自己脸皮都要爆破了。 他视线有些麻木地左右转动,陆东棠面色无波地站在不远处等他,身旁的鸣鸣眼光乱瞟,就是不敢看他小爸爸,俨然一副心虚的样子。 这孩子…… “小爸爸,糖糖……”他真的很想吃糖糖嘛。 陈全一拍额头,这小子难道把避孕套盒子当成装糖果的盒子了?以为偷偷塞一个在零食里就没人发现了? 陈全动作僵硬地把避孕套拿出来,面无表情道:“不需要。” 收银员明白一样点头,很快给陈全结完账。 鸣鸣最后也得到一只棒棒糖,美滋滋的。 三人回到别墅的时候,陈全没有进去,他下车打算开他的车回农家乐去。 陈全刚刚拉开车门,就听见身后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一回头,陆东棠果然在他身后。 “干什么?”陈全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这人也送回来了,东西也买了,这人还想做什么。 陆东棠站在路灯下,橘黄灯光打在他清雅挺拔的身躯上,显得有几分朦胧不清。陆东棠半侧身子隐在阴影中,阴郁清冷。 “刚才在超市,你和那女人在说什么。” 陈全眉头一蹙,今天是怎么了,这爷俩居然问他同一个问题两遍。 “没什么。”他实在不想和陆东棠多说,刚才他也是见鬼的多管闲事,烦躁。 陆东棠声音有些冷:“陈全,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耍心思。”其他事他可以不计较,但有些事他亦是绝对容不得。 陈全似想到什么,气极反笑:“是吗,凭陆先生高超的手段,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你要有本事,就别问我自己查去。” 陈全不再废话,翻身上车,打火离开。 第95章 八月二十号, 晴。 陈家大院今天有一场婚礼宴席。 陈家小女儿陈蕙, 和徐家老四喜结良缘。 新娘从陈家老家接出来, 中午十二点准时举行婚礼。 陈家几个兄弟帮着张罗, 陈全亲自安排宴席一切事物。 陈徐两家都为这个结合满意。 婚礼第二天, 徐老四带着新婚妻子陈蕙去民政局领证。 …… 这些年,因着溪坝镇被列入待开发规划区域, 越来越多开发商企业落户溪坝镇,自然也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自农家乐开办起来,生意越来越有起色,许多从外地来到溪坝镇旅游的人都会到当地特色农家乐走一番,欣赏农家田园风光。 陈灏大四即将开学, 还有最后一年毕业。陈灏高三那年,努力辛苦一番, 终于考上一本,虽然只高出三分。农村里出个大学生不容易。陈家终于出了一个大学生, 那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陈家大办升学宴宴请亲戚朋友乡邻。 陈灏当时的成绩,蓉城的几所重点大学他是没希望, 陈家人不懂, 围坐在一起也不知道该读哪所学校。 陈家人没见过什么世面,陈全前些年倒在蓉城跑过, 至少懂得一些。他当时拿着陈灏的成绩单, 凝眉思索许久,最后开口说:“这些年,电子应用科技发展迅速, 日新月异,凡事都离不开它,我觉得灏灏应该朝那方面选择。” 最终,陈灏去了大兴电子科技大学。 …… 这天晚上,陈全接到一通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道软声软语的声音:“小爸爸,你忙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和爸爸啊。” 陈全反应了一下,上次为了让鸣鸣答应回去,他哄骗孩子说等他忙完了就回去,没想到这孩子现在还记得,还给他打电话。 前两天忙着陈蕙婚礼的事情,他已经好几天没看见鸣鸣了。说来也奇怪,鸣鸣前几天才兴奋地说要当陈蕙阿姨的小花童,结果陈蕙结婚那天,他竟然没来农家乐。后来他想了想,八成是陆东棠不让他来的。陆氏东家的小少爷给人当小花童,那个人应该是不会同意。 “小爸爸还要再忙一段时间,忙完了就回来。” “啊,是吗……”一阵明显失落的声音。 陈全察觉鸣鸣的情绪低落,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不高兴?” 鸣鸣声音闷闷的:“爸爸今天和我说,要带我回去了,读书。”可是他一点也不想读书。 陈全楞了一下,读书?好像确实该读书了,鸣鸣今年五岁,明年差不多就可以上一年级了,可是他现在好像还没有进过幼儿园,这陆东棠究竟是怎么养孩子的。 那边鸣鸣还在继续说:“小爸爸,你和爸爸说说好不好,我不想去读书,我不想离开你们。” 农家乐小爸爸_148 陈全心说,我可没这个胆。 “鸣鸣怎么会不想读很好玩的,还可以认识许多像你一样大小的朋友。” “小爸爸你不知道,我要是去读书了,就没人陪爸——”忽然,鸣鸣的声音中途截断,似乎电话被人拿开了,很快,电话中再度传来的声音,就带着丝丝冷气,“还没睡。” 陈全:“……”这什么情况。 “孩子的话你别当真。” 陈全点点头,想起对方看不见,又嗯了一声。这陆东棠给他解释做什么,难不成以为他在意这个。 陈全清了清嗓子:“听鸣鸣说,你要送他去读书?” 陆东棠:“嗯,” “学校怎么样?” 陆东棠声音淡淡的:“很好,意大利一所贵族封闭式学校。” 陈全皱眉:“你要送鸣鸣去国外读书?” 陆东棠:“嗯,国外教育比国内好点,在那边有他干爹照看。” 干爹?阿莱·特洛? 陈全忽然一阵说不上来的烦躁:“鸣鸣他那么小,去国外读书有必要?国内教育哪里不好?怎么什么都要去国外?还贵族封闭式学校,我看就是一座进得去出不来的监狱。”陈全其实想说,在哪里不是读书,就为了读一个幼儿园专程跑去大老远的国外?我看是有些人想去吧。 在陈全的认知中,国内也有数一数二的学校,犯不着为了读一个幼儿园出国,而且陆东棠说的那种什么封闭式学校,一听就不好,孩子从小离开亲人被关在一所所谓的高档封闭学校,无论怎么想都对孩子的身心健康有影响。 陆东棠似听出陈全声音中的酸味,他并未和陈全分辨,再出口的声音带着异样:“我平常工作繁忙,不能再亲自照顾孩子,鸣鸣身体不好,阿莱在那边,有他在鸣鸣身边照顾我也放心。”鸣鸣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出意外,让鸣鸣在阿莱·特洛身边读书是不错的决定。 陈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又有一道声音在他心底翻涌——你不是孩子的爸爸吗?不亲自照顾孩子竟然把孩子委托给另一个人不相干的人。那阿莱·特洛究竟算什么?鸣鸣的干爹还是鸣鸣的继父?他可没忘记那天似乎听说陆东棠和阿莱·特洛专程回国结婚…… 憋闷感令陈全烦躁不已,他粗着嗓子道:“随便,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陈全挂了电话。 …… 第二天中午,陈全来到溪坝镇中心小学校门口等人。 中午十二点,下课铃声一响,陆陆续续有学生出来。 虽然还未开学,但其实一直有学生在校补课。 “嗨,好久不见。”一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子走出来,女子手里提着书袋,带着一副厚厚的边框眼镜,像学校教师。 “好久不见,齐老师。”陈全招呼。 齐燕笑道:“不用这么见外,还是叫我齐燕吧,昨天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还愣了一下,怎么,听说你家有孩子要报名读书?” 原来,今天陈全来找齐燕竟然是为了孩子报名读书的事情。 陈全和齐燕不久前相过亲,只是那时候陈全有急事离开,俩人后来也没怎么联系,这相亲自然也就过了。 齐燕倒也不介意被陈全放鸽子,相亲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她后来从她舅舅那里听说好像是陈全家哪个孩子出事了,所以陈全当时才落下她匆匆离开。看得出这陈全是一个心好的人。昨天晚上,她忽然收到陈全的短信,大意是咨询孩子读书的问题。齐燕在中心小学教二年级,倒很乐意帮这个忙。 “没问题,只要带上户口本、出生证、体检表,九月一号带孩子直接去报到处报到就可以了。” 陈全若有所思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齐燕抬了抬边框眼镜,笑道:“没事,今后孩子读书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好。” 陈全开口请齐燕吃饭,齐燕礼貌拒绝,说她下午还要去一个学生家里,赶时间。 陈全和齐燕分开后,他去馆子简单吃了饭,犹豫再三,还是开车去了陆东棠那里。 现在是下午一点半。 陈全提着给鸣鸣买的零食水果,从兜里掏出钥匙。那天他把房子钥匙还给陆东棠的时候,陆东棠没要,说大门密码没换,你还不还钥匙结果都是一样。 陆东棠房子大门密码是鸣鸣的生日,是陈全当初临时设的。 陈全打开门进去,房子内很静,似乎没人。他四处看了看,发现二楼似乎有动静。 这动静有些奇怪,不像是陆东棠。那声音稀稀疏疏,乒乒乓乓,倒好像进贼了! 陈全心中一凛,随手抓过墙边的物件,戒备着小心上楼。 陈全当时真没想太多,只担心如果家里真进贼了,会不会伤害了孩子。 陈全沿着墙边慢慢上楼,房门没关严,他悄悄用手上的东西抵开门…… 房间内的人影好像听见动静,回头一看,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蓦然睁大,里面是毫无掩饰的开心:“小爸爸!!!” 鸣鸣从地上爬起来,蹬蹬瞪跑到陈全脚边,一把抱着他的大腿,使用蹭啊蹭:“小爸爸,小爸爸,你来看鸣鸣啦。” 陈全后背都是冷汗,他刚刚差点一棍子打进去。 “鸣鸣……你在做什么?”陈全触目所及的地方,胡乱扔了一些册子和零食袋子。 鸣鸣说:“吃东西啊。” 陈全皱眉,此刻他确定房子里好像只有鸣鸣一个人。 把一个五岁孩童独自留在家里,真是只有他陆东棠能做出的事! 如果不是,难道房子里还有其他他看不见的人在? 陈全问:“鸣鸣,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你爸爸呢?” 鸣鸣从地上拿起他刚刚扔下的零食袋子,一双小手正使劲儿撕包装,他十分正常的说:“对啊,爸爸有事走了,所以我一个人在家里。” 农家乐小爸爸_149 陈全眼神都不对了,道:“你经常一个人在家里?”陆东棠有多忙,他是知道的,他确实有可能忙的没时间照顾孩子。 “没有啊,奶妈会给我做好吃的,有时干爹会过来带我玩,贺叔叔也会给我带好吃的,”鸣鸣似并不觉得奇怪,“小爸爸,这个这个,肚肚饿。”他把自己无论怎么都扯不开的袋子递给陈全,意思是让陈全给他扯开。 以前在陆家的时候,陆东棠不在家的时候,多数时候其实是张妈在带孩子,可张妈毕竟只是孩子的奶妈,她把鸣鸣的饮食起居照顾好就不错了。鸣鸣的干爹阿莱·特洛倒经常来家里带孩子出去玩,以前在国外的时候,他经常带孩子去外面玩,每次回国都会来看孩子,看得出来阿莱·特洛确实喜欢鸣鸣。 最近陆东棠在溪坝镇的别墅度假。别墅里只有他和孩子,其他人一个没带。 平常有他在,也能把孩子照顾好,只是不巧的是今天他有事需要出去,就留下鸣鸣一个人在家里。 看孩子吃零食的模样,一看就是饿着了。 陈全心里沉沉一叹,说:“鸣鸣,小爸爸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鸣鸣眼睛一亮,嘴里塞了不少零食,他呜呜点头,小爸爸居然要给他做饭吃诶,好开心。 以前在农家乐的时候,都是陈奶奶和大个子叔叔做饭,可好吃了,小爸爸做的饭肯定更好吃(☆▽☆) 在鸣鸣期待的目光中,陈全有模有样地打开冰箱,发现冰箱里食材到不少,也不知道是谁给陆东棠塞的,他可不相信是陆东棠自己去菜市场买的。 他打算给鸣鸣做一道鸡蛋面。 烧锅,煎蛋,下面,起锅。 下面过程不超过十分钟,陈全把下好的面给翘首等待的鸣鸣端过去。 “开饭喽——” 鸣鸣等了好久,然后见他小爸爸终于做好了饭。 鸣鸣盯着眼前的“鸡蛋面”,盯了许久,最终才犹犹豫豫地说:“小爸爸,我觉得,这个鸡蛋面好像缺了点什么。” 陈全:“缺什么了?” 鸣鸣比划着:“爸爸也给我做过,红红黄黄绿绿的,可好看了。” 陈全心塞,感情这是拐着弯嫌他的面卖相不好? “好看算什么,又不能吃,味道好才是真的好,”陈全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撺掇着,“乖孩子,快尝尝看,味道好不好。” 鸣鸣想了想,也觉得小爸爸说的有道理,他高兴地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面,绕了绕,张嘴咬下…… 陈全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孩子吃面,然后他就看见前一秒还挂着笑容的小脸像变戏法一样嗖地一跨,黑曜石更是瞬间浸在一泡泪水中,马上就要奔溃决堤! “诶诶诶,别哭啊,”陈全手忙脚乱给孩子找水,哄道,“不许哭啊,快吐快吐了,来来来,喝点水漱口。” 鸣鸣连着喝了好几口水,这才止住快要扭曲的面容。 陈全和鸣鸣坐在桌子一边,那碗卖相奇特的面摆在两人中间。 陈全说:“鸣鸣,说真的,这面有那么难吃?” 鸣鸣没有回答,他只是稍稍朝外边坐了坐。 陈全大受打击,他虽然知道自己厨艺不佳,过去也没少被陈灏和他大哥取笑,可没想到有天竟然还会被一个五岁孩子嫌弃。 陈全挑一簇面,尝了尝,嗯,味道很齐全,说不上来的五味陈杂,难以下咽。 就在俩人望着那碗面纠结的时候,大门被再次打开。 陆东棠回来了。 第96章 陆东棠进来, 一眼就看见围坐在桌子边的两个人。外面天气很热, 他把外套脱下来, 身上只穿一件短袖衬衫, 衬托着精壮的身躯更加清雅挺拔。 陆东棠对陈全的出现并未感到太过意外:“来了。” 陈全看了眼回来的陆东棠, 转开脸,嗯了一声。 “爸爸!”鸣鸣喊道, 他蹬蹬瞪跑到陆东棠脚边,仰头可怜兮兮地,“爸爸,你怎么才回来,鸣鸣饿了。” 最近陆东棠带鸣鸣来青苔村度假, 平常都是他亲自照顾孩子。今天早上十点,他接到彦悦的电话, 说是要和他见一见。他计划只耽搁一个小时,谁知最后竟过了三个小时。彦悦近些年的生意主力放在蓉城东边, 他为了打造城东“新城”,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连与情人幽会的时间都没有。贺琛林为此颇为不悦, 他本来一开始就不看好这个项目,俩人甚至为了这个事情还大闹过, 但彦悦在工作上有自己的判断。贺琛林后来有段时间一气之下跑到国外去, 俩人差点闹崩。 陆东棠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视线从桌子上那碗卖相怪异的面中移开,似没看见地问道:“你们想吃什么?” “鸡蛋面!”鸣鸣立刻回答, “小爸爸也想吃!” 陈全这边正在暗幸陆东棠没有询问那碗面的来历,那边鸣鸣就语出惊人,他一抖,直觉就要开口解释。 “好。”一声低低的好字,像在耳边炸开。陆东棠泛着冰色的眸子凝着陈全,说,“你先带鸣鸣去玩会儿。” 陆东棠说的自然,好像就该这样,他洗了手,进了厨房。 陈全睁大眼睛,惊讶陆东棠竟然真的要下厨。 陈全把鸣鸣带去客厅看动画,他则端了桌上的面,想要偷偷毁尸灭迹。 厨房里的陆东棠正在忙碌,陈全只见他从冰箱里找出葱、鸡蛋、西红柿等食材。陆东棠动作娴熟,厨房里不一会儿就传出阵阵葱花煎蛋的香味。 陈全最后是一脸震惊,堂堂陆氏东家不仅会下厨做饭,而且味道还很不错。 陆东棠在一旁看着那两人狼吞虎咽,清冷的眸色中隐着淡淡的柔和。 陈全和鸣鸣一人一大碗,只差把面汤一起喝完。 “真好吃。”陈全由衷道,这是他第一次吃陆东棠做的饭,他以前还以为这人四体不勤,十指不沾阳春水。也是,过去陆家有一大群下人,哪里需要他亲自动手下厨。 陆东棠淡声道:“你们喜欢就好。” 农家乐小爸爸_150 “喜欢!”鸣鸣嘴里塞得满满的,鼓囊囊的,“鸣鸣最喜欢爸爸做的饭,也喜欢小爸爸做的!” 俩人被鸣鸣这一打岔,心底都一颤。 鸣鸣吃了饭,又去看他的小册子了。 陈全在二楼阳台找到陆东棠。 陆东棠站在阳台边,手边拿着红酒,他听见声音,转过身,幽深清冷的眸子锁着眼前的男人。 陈全站在另一边,稳了稳语调,说:“今天我去问了我们镇上中心小学的一个教师,关于鸣鸣读书的问题,她说问题不大。” 陆东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全:“你……” “你不要想太多,”陈全打断陆东棠的话,“我只是觉得鸣鸣已经五岁,是时候上学了,不能因为我们的关系影响了孩子的上学。”寻常人家的孩子三四岁就开始送幼稚园,而鸣鸣他却已经五岁了还没有进过幼儿园。上次去陆家,他私下问过张妈,张妈说前些年小少爷的身体状态一直不稳定,病病弱弱的看着挺可怜的,陆先生一直没有安排小少爷进学校或者其他爱好培训,平常多是在家里买了不少学习图画册子给小少爷,这一来二去也耽搁了不少时光。 陆家曾费尽心思终于得到这个儿子,却不想是个病弱的孩子,也不知是报应还是旁的。 陆东棠没有说话,陈全继续说:“鸣鸣他现在还太小,身体也不好,我觉得封闭式的学校对他有害无利。” 陆东棠:“那是数一数二的顶尖贵族学校。” 国外顶尖贵族学校的教学质量还比不上一所乡镇小学? 陆东棠一副眼高于顶的嚣张模样,陈全没好气道:“就算这样有什么好?孩子他才五岁,懂什么?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身心健康成长,需要亲人的陪伴和关注,而不是让他去学金钱虚荣。”自从再次见到鸣鸣,陈全心里就有一种复杂的愧疚感。他一方面对陆东棠过去所做之事耿耿于怀,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另一方面又心疼孩子。因陆东棠过去所做之事,不仅令他家人朋友受苦,孩子更是因早产生病。可孩子是无辜的,他只是因他爸爸心狠手辣的伤害而受牵连。 陈全曾经抛弃过自己的孩子,一别五年,这是他心底一道永远无法诉说的痛。如今,他的孩子来到他的身边,即使身体得了重病,不仅没有怪他离开,还叫他小爸爸。昨天听说陆东棠竟然要把孩子送去国外,还要让阿莱·特洛照顾,陈全再也忍不住,第二天就跑去镇上学校打听联系。 既然让别人照顾,还不如放到他身边,他自己照顾。 陆东棠自然听出陈全的意思,他冷漠的脸上看不出情绪,陆东棠放下手中的酒杯,朝陈全走过去:“你刚才说什么?” 陈全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即反应过来,心里暗骂一声,他昂头道:“我说鸣鸣还太小,压根没必要走太远去读书。” “不是这个,前面的。” 陈全皱眉,什么前面的,他刚刚说了一大串,他怎么知道陆东棠问的是哪句。 陆东棠似乎也觉得有些为难人,索性直接指出:“你说‘我们的关系’,陈全,我们又是什么关系?” 陈全愣住,正要开口,陆东棠已道:“确实,凭我们的关系,鸣鸣他跟在你身边更好。” 这话说的虽有些暧昧不清,但陈全此刻也没心思注意这个,他有些震惊道:“你的意思是,你同意了?”同意鸣鸣留在青苔村,留在他身边读书? 陆东棠淡声道:“为何不同意?别忘了,你是孩子的小爸爸。” 陈全心中一喜,没注意到陆东棠语气中的冷淡。 陆东棠冷眼看着眼前男子眼中掩饰不住的欣喜,这个男人终究心太软。 …… 没过几天,九月一号。 陈全通过齐燕的联系,很快在溪坝镇中心小学给鸣鸣办理了幼儿园入学。 鸣鸣对此高兴不已,兴奋的三天三夜没睡好,每天晚上最后都要和他小爸爸视频通话才睡觉。 鸣鸣其实并不排斥上学,平常他爸爸、干爹、贺叔叔彦叔叔都教了他好多知识,他在家里也看了许多学习漫画册子,而且幼儿园里还有好多和他一样大的小朋友,还能和他一起玩,不过最最令他高兴的是,小爸爸没有离他很远,他可以和爸爸还有小爸爸经常见面。 由于鸣鸣正式开始上幼儿园,每天都需要人接送。陆东棠自然是不可能,陈全不会也不能担下这份任务,在他的暗示下,陆东棠终于同意让张妈过来照顾孩子。 张妈这人心好不八卦,一直以来尽心尽责照顾鸣鸣小少爷,对陆先生的工作生活从来不会多嘴过问,否则她也不会在陆家留到现在。 九月五号晚上,陈斌来到农家乐,和陈全陈灏兄弟俩喝酒,兄弟三人一边喝酒,一边吹牛,一直喝到半夜十二点。 第二天,陈斌再次离开蓉城去羌城。 九月七号,陈灏大四开学,他一大早也收拾好行李,陈全开车送他到火车站。 兄弟二人在火车站一起吃了早饭。陈灏正是年轻长身体时候,一连喝了两碗稀饭五根油条两个鸡蛋,陈全也吃了不少。 “到学校先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陈灏嚼完嘴里最后一截油条,俯身朝他哥说,“哥,刚刚我给你说的事记得帮我问下啊。” 陈全:“问什么问,不行。” 陈灏不乐意了,嚷道:“怎么就不行了啊,不是,哥,你都不帮你弟问问咋就知道不行?我看人家陆大哥也没怎么着,对你也够好的,你就让他帮帮你弟我又怎么了?我还是你亲弟弟呢,你这人怎么这么冷漠啊。” “你还有完没完,”陈全放下碗,脸色有些沉,“怕找不到工作就努力学习,有那个真才实力还怕找不到工作?我们家和他非亲非故,人家平白无故凭什么帮我们?陈灏,这世上任何事都没有捷径走,你看见的成功背后别人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和汗水!所谓天上掉馅饼的事往往都是地上有个陷阱在等着你!” 陈灏愣住,他只不过是看陆大哥对他大哥和他们家都不错,恰逢他一不小心知道陆大哥公司是做科技的,而他的专业也正是和这相关,想要他哥帮忙牵线将来有机会去陆大哥公司实习,谁知他才刚刚提出来,他哥就像忽然被踩地雷一样炸了,还狠狠训他一通。 陈全发泄完,情绪一时还未恢复,但见陈灏一脸疑惑懵逼模样,他心底暗暗操道,他这是怎么了……陈全最后拍了拍陈灏的肩头,沉声说:“灏灏,刚才是我语气不好,我……”他沉沉叹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担心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好在陈灏这人心大,他笑道:“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我会努力学习的!” 陈灏最后提着行李上了火车。 陈全开车回到青苔村。 第97章 陈家大院今天有一家婚庆酒宴, 热热闹闹, 陈全此刻正在前厅忙着吩咐酒宴准备。 小方从外面进来, 快步来到陈全身边, 说:“陈哥, 外面有人找你。” “谁?” 农家乐小爸爸_151 小方说:“我看其中一人好像是我们镇的镇长。”前不久一场寿宴,小方见过溪坝镇镇长, 对镇长有印象。 陈全擦了擦手:“贾镇长?找我?来了几个人?” 小方:“三个,其他俩人我不认识,看着有些眼生,贾镇长他点名要见你,现在我安排他们在花厅休息。” 陈全心下疑惑, 这贾镇长忽然找他有什么事?陈全把前厅的事情交给小方,快步朝花厅过去。 陈全来到花厅, 贾镇长和其他俩人正在喝茶。 “贾镇长,你来了, 你好你好。”陈全嘴角带笑,走进去, 他朝另外俩人点头招呼。 贾镇长一看陈全来了, 哈哈笑了两声,道:“恭喜恭喜陈老板, ”他转身对身旁的人胁肩谄笑, “吴书记,这就是我们陈家大院农家乐老板——陈老板!陈老板不到三十岁,把农家乐办的红红火火, 年轻有为啊。” 陈全谦虚地颔首,贾镇长向陈全介绍道:“陈老板,这位是我们宁县的县委记。” 陈全受宠若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两位大人物居然一起来到农家乐? “吴书记,你好你好,不知今天二位来农家乐,是有什么事?” 吴书记笑眯眯地上下扫视陈全,点点头。 贾镇长大笑道:“大好事,大好事啊。” 陈全洗耳恭听。 吴书记开口:“陈老板这农家乐开了多少年了?” 陈全:“不是很久,也就一年多点时间。” 吴书记点头:“短短一年时间,陈老板就把农家乐办成如今这规模,生意源源不断,能力实在不容小觑。” “哪里哪里,吴书记过奖了,我开办这农家乐,也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小本生意,多亏吴书记,贾镇长平时的关照,是国家政策好。”陈全想开办农家乐,和政府里各种税收关系,他平常没少走动。 吴书记笑了笑,眼前这个年轻老板,看来并不是不通世事。 “陈老板,你想过没有,如果有机会,能把这陈家大院做大,成为蓉城东部第一农家乐。” 陈全愣,随即笑道:“第一?不瞒吴书记,这个我倒没想过,陈家大院能给周围旅游的人带来休闲娱乐,就不错了,当然,退一万步说,就算陈家大院有那个心,这实际上也很难操作。”无论地理位置、人流量、经济等等,青苔村乃至整个溪坝镇,在蓉城东部只是众多乡镇之一。 贾镇长道:“哎,陈老板,你这就不对了,我们溪坝镇今非昔比,这些年的发展也是有目共睹,今年还被县上评为优秀乡镇呢,别说没可能,凡事都有可能。” 陈全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现在才明白过来,今天这吴书记和贾镇长来找他,并不是简单的来聊农家乐。 吴书记把这次来谈话的前提铺完,他朝一旁的人示意,那人把一个文件递给陈全:“陈老板,这是关于宁县溪坝镇投资计划书,这个项目达五个亿,一旦这个项目建立,到时候不仅仅是你这农家乐,连整个溪坝镇都蒋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全并未仔细阅读,他大致扫了眼标题和内容,心头百般不解,宁县溪坝镇投资计划记把这种计划书给他看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外人知道? “嗯,这个,我不是很明白,还请吴书记明示。” 吴书记和贾镇长对视一眼,说:“关于蓉城东部将建立‘新城’一事,想必陈老板多少应该听说过。新城最大投资开发商彦氏集团,有消息说,他们正在看寻下一个投资项目,我们宁县也要争取,而溪坝镇将成为重点开发乡镇。”近些年,因投建“新城”项目,整个蓉城东部都被带动起来,只是发展需要时间成本,几年前还是农田荒地的东部某个地方,如今已是高楼大厦林立,交通四通八达,如果宁县这次不争取一把,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陈全问道:“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种投资发展的事情是政府和开发商的事情,和他一个普通平头小老百姓八竿子也打不着。 吴书记和贾镇长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只听贾镇长说:“陈老板,我听说,前不久有位特殊人物秘密来咱们溪坝镇度假,最后还是陈老板给物色的度假别墅。真是没想到啊,咱们这小地方,竟然来了位那样一个大人物。” 陈全愣住,他心中有个猜想,这贾镇长口中的大人物难道是陆东棠?陆东棠也参与了这个项目?或者说,陆东棠和彦氏集团又有什么关系? “贾镇长,吴书记,我不是很懂你们的意思。” 吴书记道:“就是镜苑中的那位!真是没想到,陆氏集团的东家,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你们这溪坝镇。要不是贾镇长和那别墅开发商认识,恐怕没人知道陆氏东家竟然在我们这里购置房产。陈老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原来事情竟然是这样。前段时间,陆东棠不是让陈全替他在溪坝镇买房子吗?陈全出于他的考虑就答应了,并且很快选好适宜的地段房子。叶修在帮陆东棠处理房产手续事宜的时候,按照吩咐直接划在陈全名下,哪知陈全知道了,十分震惊和生气,还专程让陆东棠不要做这些没意义的事,俩人当时还论了好一会儿。后来陆东棠确实让叶修把房子重新处理了。别墅开发商那边知道是陆氏购买的房产,简直受宠若惊啊,不仅主动给陆氏八五折优惠还再三保证绝对保密不会向第三方泄密。有关陆氏东家的任何踪迹,都必须是绝对秘密。叶修很满意,说他会向陆先生如实禀报。 开发商信守承诺,即使他半夜高兴的睡不着也守口如瓶,只是这憋久了就想说出来和别人一起分享,但他又不能向外人说,于是他和自己老婆说了这事。 开发商老婆不是大嘴巴八婆,相反,她是个有头脑的人精。当年还是她向自己老公建议,在蓉城东部溪坝镇投资一处房产开发。溪坝镇发展好,她表哥自然也会好。当然,她也并不是预料到今天陆氏一事,而是溪坝镇镇长是她的一个表哥。现在看来,当初投资这里的决定是正确的。当她知道陆氏东家在这里购买房产一事,她思考后,决定告诉给她表哥。 开发商老婆完全是出于对家人前途考虑才决定告诉给她表哥贾镇长的。陆氏集团的东家在这里,她不求她表哥能有啥表现,但求不要做傻事稀里糊涂丢了自己的饭碗。 贾镇长自然也不傻,既然陆氏是悄悄来到溪坝镇,必定是不想行踪暴露,这件事他知道心里有数就好。只是不久前,宁县县委找到他,和他说了投资开发溪坝镇的事情。县委的意思是,得想法子尽快拿下彦事集团的开发项目。贾镇长的心当时就一跳,直觉他这次要发了,因为他听他表妹提过,新城项目的主要开发商彦氏集团和陆氏集团,在商界可是关系斐然。 如今把这些事串在一起,他们宁县要拿下这个项目也未必是没有可能的。 贾镇长不傻,自然不会贸然去镜苑打扰那位人物,不过他面前这位年轻人就不一样了。 …… 当然,陈全他自然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么多渊源,他现在终于明白这三人今天来农家乐找他并不简单。 “意味着什么?” 吴书记没有说话,贾镇长笑道:“陈老板还不明白吗?这意味着只要陈老板出面在陆氏集团手下帮我们拿下这个项目,我们溪坝镇乃至整个宁县的未来都在陈老板的手中。” 陈全彻底愣住,他忍不住好笑道:“贾镇长,如果我没有听错,你们是让我去拿下这个项目?” 贾镇长点头:“没错。” 陈全:“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好,就算我曾经替你们说的陆氏东家看过房子,但这和你们今天来的目的有什么关系?我和陆先生,不过泛泛之交,你们实在是找错人了。” 贾镇长怔住,但见陈全一脸面无表情,难道是他想错了? 吴书记站起身来,说:“陈老板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陈老板,这不仅仅是你的事,更是整个宁县的未来,宁县如果发展不好,我想最先遭殃的恐怕就是你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 吴书记和贾镇长说明来意,撂下狠话,拍拍屁股走人。 陈全看着桌上的计划书,顿感头皮都痛了。 这怎么凡事和陆氏有牵连的事,都让他进退不得。 陈全当时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实在是这事儿不好办,也不该让他去办。 第二天星期五下午四点半,陈全去中心小学幼儿园接了鸣鸣,俩人去菜市买了菜,然后开车回镜苑。张妈一般周一到周五在镜苑,她周五下午回家周日下午来镜苑。陈全周五下午接孩子,周六周日陪孩子,他周一到周五就不过去了。 农家乐小爸爸_152 俩人回到家,张妈自然不在,陈全煮饭,鸣鸣就在一旁叽叽喳喳给他讲这一周发生的有趣事情,虽说有一大半都是他每日晚上和孩子视频时听过的,现在再听一遍也不赖。 晚上七点半,陆东棠回来。 陆东棠最近似乎比较闲,经常出入溪坝镇,听他说是在避暑度假。 客厅里放着动画片,鸣鸣和陈全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爸爸,你回来啦。”鸣鸣跳下沙发,朝陆东棠跑去,陆东棠摸了摸孩子的头顶,脸上侵染出几分暖色。 “爸爸,爸爸,明天周六放假,小爸爸要带我去游乐场,爸爸一起去吗?” 陆东棠脱下外套,沙发上的男人一身沉默,俨然不太欢迎他的加入,他摇头道:“爸爸就不去了。” 鸣鸣的小肩膀嗖地一垮,脑袋也低下去:“哦,鸣鸣知道,爸爸忙。”爸爸总是很忙,都没有时间陪他去游乐场。 陈全起身拍了拍孩子的头。 陆东棠起步去厨房,厨房里的饭已经好了,菜也洗干净搁在一旁,陆东棠开始有条不紊地做晚饭。如今这栋别墅里只有他们三人,会做饭的只有陆东棠,至于陈全的厨艺,不提也罢。 陈全不知不觉间,心思移到厨房里男人的身上,他似乎就没有真正懂过这个男人。陆东棠不仅害过他家人,甚至想过杀他,此刻竟然在厨房里给他和孩子下厨做饭,他眼帘半垂,形容十分沉寂,周身都似凝着一层淡淡的冰冷孤寂。 半个小时后,晚饭做好了。 三人围坐在一起吃饭,鸣鸣坐在他专属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吃着爸爸做的饭,不时叽里咕噜地说着话:“爸爸,小爸爸今天差点买虾虾,唔唔唔,最后小爸爸听我的就没买,嘻嘻。” 陆东棠看了眼一旁沉默吃饭的男人,没有说话。 饭后,陈全洗了碗,又陪了会儿孩子,看时间已经九点,他打算离开了。 “小爸爸,”鸣鸣例行每日挽留,“小爸爸今天可不可以留下来和鸣鸣一起睡觉?” 陈全摇头说:“不可以,鸣鸣已经读幼儿园,是个大孩子了,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睡。” 鸣鸣噘嘴,失落极了:“那小爸爸明天早点过来接我。” 陈全点头:“没问题。” 陈全能对鸣鸣和颜悦色,但对孩子他爸就没那么好脸色了。 俩人的关系也就这样了。 陆东棠把陈全送出去。 “你回去吧,孩子还一个人在家里。”陈全闷闷地开口。 陆东棠冰色眸子凝着陈全,说:“明天下午,你带鸣鸣去蓉城玩后,来千禧居,我在那里等你们。” 陈全看了眼陆东棠,嗯了一声,他转身拉开车门,忽然想起一事,他又转过身来。 “陆东棠。” 陆东棠看着陈全,陈全想了想,说:“你最近是不是有个什么投资项目。” 陆东棠盯着陈全:“我手下项目很多,你说的是哪个?” 陈全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他觉得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没什么,我随便问问。”昨天贾镇长和吴书记来找他的目的他是明白了,因此他更加清楚现在有多么为难。陆东棠是开公司做生意的,讲的是投资收益,什么项目可以做,该做哪个,何时做,这都是要考虑多方面的综合因素的,不能因他一个人的要求突然改变,何况,按道理讲,他和陆东棠俩人即使不是仇人但关系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他又算什么人?他的话究竟能当几分? 第98章 第二天, 陈全带鸣鸣去蓉城游乐场。鸣鸣可高兴了,兴奋地拉着陈全要去玩,可怜陈全恐高怕水, 叫声比同行的其他小朋友都大,不过在坐过山车的时候,碰见一个比他更加恐高, 叫声更猛的年轻爸爸。可怜的两位爸爸同病相怜, 一边担心孩子安危,一边忍着恐高陪同。 陈全从过山车上下来, 脸色惨白惨白的, 鸣鸣蹲在他的身边,有些后悔:“小爸爸, 以后我们不玩这个了, 瞧你都快哭了。” 陈全抹一把脸,把鸣鸣塞胳肢窝下, 挠他痒痒:“小坏蛋,明知道你小爸爸怕这个, 还偏要玩,看我挠你。” 鸣鸣咯咯咯笑个不停, 俩人滚成一团。 鸣鸣确实懂事, 上次和小爸爸去游乐场,他知道小爸爸怕水,这次坚决不去了。 陈全有些舍不得孩子不高兴,他强打起精神说:“没事, 小爸爸陪你去。” 哪知鸣鸣摇头,软声软语地说:“不,爸爸今天早上还叮嘱我,让我要看好小爸爸,不能出事。” 陈全惊讶,这陆东棠一天到晚都给孩子乱说什么了。他好歹是一个大人,再怎么着也该是他把孩子看好吧。 下午,陈全看时间还早,于是带鸣鸣去肯德基点了饮料和薯条。 直到下午五点,他才来到千禧居。 千禧居是蓉城有名的美食街,同时也是高档消费场所,都是有钱人来的地方。昨天陆东棠给他说这个地方的时候,他还以为听错了。陈全根据陆东棠给他的消息,带孩子上了楼。 陈全在贵宾包厢找到陆东棠。 包厢里充斥着浓郁的海鲜味道。 鸣鸣普一走进去,小鼻子小眉毛都皱成一团了,他可怜兮兮地仰头看向小爸爸,小爸爸一脸懵逼,显然也一头雾水,他转头去看爸爸,却见爸爸幽幽的眼睛正看着他小爸爸。鸣鸣双手捂住脸,一脸绝望。 陈全怔怔地站在门口,目光所及的地方,已经摆了几样海鲜。 “当年答应带你去吃海鲜……希望现在能补上。”陆东棠不知何时来到陈全身边,他低垂了视线,叹息道。 陈全抬眼,俩人视线相撞,泛着冰色的眼眸深处隐着几分淡淡的深情。陈全撇开眼,下颚收的很紧。 鸣鸣一手拉着小爸爸的手,一手拉着爸爸的手,软声说:“小爸爸,爸爸一直都很想你,小爸爸快回家吧。” 陈全一惊,没想到会从鸣鸣口中说出这种话,只听鸣鸣还在继续说:“爸爸说,小爸爸在生爸爸的气,所以不回家,小爸爸,你原谅爸爸了好不好,鸣鸣好可怜。” 刚刚尴尬暧昧的气氛被鸣鸣一打闹,陈全醒过神来,他好笑地拉着鸣鸣的小手,佯装没有听到刚刚陆东棠的话,说:“哦,你哪里可怜了?” 农家乐小爸爸_153 鸣鸣鼓着小脸,说:“小爸爸不回家,鸣鸣就不可以和小爸爸一起睡,爸爸总是让我一个人睡觉。”自从找到小爸爸,他一直都和小爸爸睡觉,鸣鸣认为,只要小爸爸回家,那他就可以天天和小爸爸一起睡觉。 陈全嘴角弯了弯,也没仔细和鸣鸣辩解,心道,就算他回去也不可能天天和你睡觉啊…… 陆东棠在一旁也没说话,陈全和鸣鸣还在掰扯其他的。 千禧居的海鲜食材新鲜,品种齐全,陈全点了不少海鲜,他还给鸣鸣和另一个不吃海鲜的人点了些其他的美味,也算圆满。 …… 三人回到溪坝镇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半,鸣鸣吃饱喝足,歪在陈全怀中睡得香甜。 令陈全惊异的是,陆东棠竟然真的是一个人居住在镜苑。今天是周六,张妈也回家了,镜苑里一个人都没有。 睡着的鸣鸣把陈全衣服捏的紧紧的,他实在不好直接抽出来,于是只有先把孩子抱进屋。 给孩子盖好被子,又摸了摸稚嫩的脸蛋,他才起身出去。 门外,陆东棠正在等他。 陈全沉默地走过去。 “孩子睡了?” “嗯,睡了。” 陆东棠眼睛笼着陈全,声音有些低沉:“明天我要出去一趟,会耽搁几天,你多过来看看孩子。” 陈全伫在一旁,又嗯了一声。 陆东棠变了。陈全甚至能感觉得到,他正在努力靠近自己,但又因在感情方面不善言辞而显得笨拙。像这种提前与他交代将要出行的行程,在过去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不对,当年他怀着鸣鸣的时候,陆东棠后来也对他显露过几丝温情,只是后来事实证明,陆东棠至始至终从来没有真正地对他表露过在意,那可怜的温情只不过是陆先生捕获猎物的手段,这人向来唯我独尊,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犯贱。 陈全从来就不懂陆东棠,他不知道这人哪句话是真,哪句话又是假。真真假假,是是非非,曾经他因陆东棠对他的好而不知廉耻心动过,可最终他得到的是什么?是欺骗,是伤害,是背叛。和这种人在一起,有心的会很累,没心的会很惨,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爱过任何人。 其实完全没必要再这样了,从他当年决定离开陆家的时候,他们俩人就不可能在一起了,别说过去不可能,即使现在俩人有了孩子,也绝对不可能。 陆东棠和陈全俩人之间,像扭着一股看不见的线。 陆东棠的身份地位,以及他的高傲自负,让他做不来低声下气地道歉挽留,凡事务必用手段得到。陆东棠即使爱上了某个人,他只会用强势坚硬冰冷的外壳把在乎的人隔绝在外,最终或许两败俱伤,或许孤独终生。他的爱人,必须是知分寸识时务的人,这样才能让他心生顾念,将来给予更多。 陈全敏感多思,别人对他的好,他会牢记一辈子,对他的伤害,他会默默远离,他顾家,渴望亲情,他虽是个直男,喜欢女人,可曾经也抵挡不住优秀同性的吸引,他对陆东棠动了情,甚至怀上了他的孩子。陈全挣扎,害怕,恐惧,但同时心底又有点小小的欣喜,也曾幻想过等将来孩子出世,和孩子,或许还有那个男人一起生活的场景。只是残酷的现实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他脸上,让他彻底清醒。 陈全就像一只蜗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探头出去,当受惊被伤害的时候,默默地把头缩回去,团成一团。 …… 陈全最近很忙,农家乐里经常见不到人影。 农家乐里有小方和高力,还有陈志华夫妻俩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陈全平常在农家乐里接待生意,晚上有时就不见踪影,好几次都是九十点钟才回农家乐。虽说他一个大男人应该不会出啥意外,而且九十点钟也不是太迟,但确实和过去有些不同。 陈全老板的儿子,在他们这溪坝镇镇上读幼儿园,陈家人略感意外之余还是挺高兴的,特别是周六周日,陈全有时带鸣鸣来农家乐里玩,鸣鸣一口一个陈奶奶陈爷爷的稚嫩声音,简直听的陈志华夫妻心都化了,私下没少给陈全敲警钟,让他加快脚步,好让他俩能早点抱上大孙子。老人和小孩之间总有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或许也有血缘因素。 农家乐最近一段时间,生意不太好,和过去相比,客流明显少了不少。 “是不是我们推出的优惠活动少了的原因?”小方拿最近一段时间的业务统计报表给陈全,说,“昨天我按照陈哥你的吩咐,去我们镇上其他农家乐走访了一下,有些农家乐的优惠活动确实挺大的。” 陈全仔细看了看统计数据,说:“我们陈家大院的菜品价格一向比市场价格低些,如果再进行大力度优惠活动,恐怕不行。” “可是如果有优惠,客人更愿意去优惠的地方。” 陈全点了点手上的顾客单:“我们农家乐在溪坝镇,是要往长远开的,不是来一个客人宰一顿,我们的客人,往往都是回头客,或者回头客介绍的。” 小方点头,确实,如果只是为了一时赚钱,却失去更多客户,那就得不偿失了。 “没事,这件事我知道了,明天我亲自出去看看。” 小方从桌边抽出一个信笺给陈全,说:“对了,陈哥,昨天你不在,这是溪坝镇政府里送的帖子,好像邀请你去宁县世嘉酒店吃饭。” “邀请我?”陈全意外,一向都是做生意的请政府里的官员吃饭,还没有政府里的人请他吃饭的。 “确切说是谈生意。”小方说。昨天政府里的人来找陈全,可当时陈全不在农家乐,他们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留下这个请柬。昨晚陈全也快十二点才回农家乐,小方于是今早才给陈全说这个事。 “什么时候?” “九月十七号,明天晚上八点。” 陈全眉头微蹙,没有说话,他或许知道是什么事,但贾镇长实在没必要请他去吃什么饭,那件事,他办不了。 陆东棠已三天没有回镜苑,镜苑里只有张妈和鸣鸣,好在鸣鸣懂事,没有哭闹,张妈一早送孩子去幼儿园,下午再接回来。陈全几乎天天晚上都会去一趟镜苑,陪孩子吃饭,看动画,看书。 这天下午,陈全去幼儿园接了孩子,还给鸣鸣买了一只棒棒糖,送回家,他才开车前往宁县世嘉酒店。 第99章 陈全来到世嘉酒店的时候, 正好晚上七点五十。 陈全在酒店大堂看见早已等候许久的贾镇长。 “贾镇长。” 贾镇长看见出现的陈全,立刻快步过来,同时道:“你怎么才来, 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陈全奇怪,不是说八点吃饭吗,他好像也没迟到吧。 贾镇长似乎看出陈全心中所想, 一边拉着陈全朝楼上走, 一边道:“怎么,你农家乐的人没给你说, 今天过来是做什么?” 陈全说:“不是吃饭吗。” 贾镇长脚步顿了下, 转过头来对陈全说:“没错,陈老板, 一会儿你进去不该说的不要说, 你只要跟在我身后,该喝酒的时候喝酒, 该倒酒的时候倒酒,人放机灵点, 如果有人给你倒酒不要拒绝知道吗?” 农家乐小爸爸_154 陈全这时候才听出点不同寻常,不由问道:“贾镇长, 你让我来吃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镇长捂嘴咳了声,这才说道:“陈老板,是这样的,经过我们的努力, 我们已和彦氏集团的人联系上,今晚约出来吃饭,顺便谈谈生意。” 陈全这下终于明白了,贾镇长今晚压根不是叫他来吃饭,而是喝酒陪酒谈生意的。 “我们认为,陈老板是最适合的人选。”贾镇长等人肯定早就商量好了,陈老板和陆氏东家认识,必定有过人之处,很可能和彦氏集团的人也认识,即使不认识也没关系,他们今天之所以找陈全来,还有一个原因是知道陈全酒量好,而今天来的客户十分喜欢喝酒,所以就让陈全来陪酒了。 这边贾镇长计划的好,谁知那边陈全不乐意了,凭什么让他去给人陪酒了? “不好意思,贾镇长,今天这个饭想必我吃不了了。” 贾镇长一顿,显然早已料到陈全的反应,只听他说:“陈老板,今晚不过是吃顿饭而已,再说建设家乡,人人有责,陈老板再在那里推脱,可就有点不好看了。”这最后的话语气有些重,贾镇长显然有些不高兴。 陈全不吭声,心知不能得罪眼前的人,否则他以后的农家乐在溪坝镇别想再做下去了。过去他做销售,陪客户吃饭喝酒应酬也是有的。 陈全沉了一口气,说道:“贾镇长,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并不认识什么彦氏集团的人,就算我去,也没什么作用。” 贾镇长一听陈全的语气,当即笑道:“不用特别费心思,你就当陪着这些大客户吃顿饭喝酒就行,再说,我们宁县县委书记都在里面,即使需要谈点什么,他们也不会直接让你去面对面,你还有啥担心的。” 陈全思忖两下,最后还是答应。 揽月轩包间。 包间里已经坐了几个据说是彦氏集团的客户,大概三四个的样子,喝了点酒,衣衫扣子都解开了,露出带着汗珠的脖颈。 陈全随贾镇长坐到吴书记的旁边。 “哟,吴书记,这是哪位啊,怎么没见过啊。” 吴书记笑道:“张老板,这是我们宁县陈家大院农家乐老板——陈老板!陈老板的酒量那在我们宁县可是一等一的好,陈老板,这是负责我们东城片区项目开发的张老板。” 陈全站起来,嘴角带笑和张老板握手:“张老板,幸会幸会。”陈全本就长得好看,这一笑,阳刚中带着如沐春风的帅气,让人移不开眼。 张老板拉着陈全的胳膊,笑说:“哈哈哈,是吗,我最喜欢能喝酒的人,来,陈老板,咱们先干上三杯。” 陈全爽快地接下,连饮三杯。 陈全确实能喝,席间,和张老板,李老板,赵老板,还有那啥老板来着,轮着喝,服务员进来两次。吴书记还有贾镇长,还有其他两个宁县县政委里面的人,一边和几个老板吹牛聊天,一边聊着最近的生意。 “没,没问题,”张老板手里拿着酒杯,摇摇晃晃来到陈全座位边,嗝了一声,一手重重拍在陈全肩上,“这,这位陈兄弟,我,我喜欢,爽快!吴书记,你放心,我保准给你们拿下这个项目。” 吴书记大喜,笑道:“哈哈哈,有张老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张老板,我敬你一杯!” 陈全被张老板一巴掌拍的身体摇了摇,晚上喝了不少,头晕。 贾镇长这时候过来,在吴书记耳边说了些什么,只听吴书记开口:“张老板,赵老板,李老板,王老板,我让人在楼上定了KTV包间,走,去玩玩?” “走走走,当,当然去,今天太高兴了。”张老板一手搭着陈全肩膀,摇摇晃晃地转头对陈全说,“陈兄弟,走,一起。” 酒足饭饱,玩什么,都懂。 陈全眼眸中都带着水雾,泛着醉意朦胧:“我,我就不去了,太晚了,还得回家……” 张老板大着舌头说:“回,回啥家啊,走,先陪哥哥玩,玩会儿,一会送你回去!” 陈全还要拒绝,其他几个老板书记一群人拥着闹着,出包间上了电梯。 订的KTV包间很大,里面几个美女嘻嘻哈哈,茶几上摆了不少酒水饮料。一群人进来摔进沙发里。 包间里灯光昏暗,喧嚣。 “不行,张老板,真对不住,我真的走了。”陈全从沙发上挣扎起来,想要起身离开。 他身旁的人把他压住,不悦道:“咋了,陈兄弟,来都来了,别扫兴啊。” “就是,今天好不容易高兴一场,就好好出来玩玩。” 陈全脾气有时候有些拧,挣扎着要离开,有人说道:“行行行,那只要陈老板喝下三瓶啤酒,我们就让你走,哈哈哈。” 陈全眼角带水,在一群人起哄中,他开了第一瓶啤酒…… 同一时刻,在世嘉酒店吃饭的,还有其他人。 彦悦最近在筹划新城第二期开发项目,前几天才和陆氏碰面,今天他在世嘉应酬几个客户。刚刚应酬完出来,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醉醺醺地上了电梯,其中有几个人他稍有印象,曾经打过几次交道。只是令他意外的是,其中一人看着很是熟悉,那人身材挺拔,容貌英俊,此刻脚步不稳,显然喝多了。要不是当年因着陆家和贺的关系,他和那男人见过几面,对他的印象也是极为深刻,他恐怕此刻一时也没能认出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彦悦摸了摸下巴,有意思。 彦悦拨通了某人的手机。 “喂,陆先生,最近在忙什么?” 那边没有回答,显然不想多说,这彦悦可不是没事找他闲聊的主。 彦悦低低笑了声,嗓音沉沉的:“陆先生,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你家的那只小白兔呢,只是小白兔好像喝了不少,都快分不清狼和狐狸了。” 电话那边的陆东棠眼眸微缩,道:“哪里?” 彦悦给陆东棠说了个地址。 陆东棠一脚刹车掉转方向,朝彦悦所说的地址疾驰而去。 很快,陆东棠的车来到世嘉酒店。 此刻已经半夜十一点二十。 彦悦一直在世嘉,看见陆东棠,他朝某个方向努嘴示意:“人在里面。” 陆东棠:“多谢。” 彦悦却忽然有些踌躇,他沉了嗓音说:“里面那些人,是最近和我们拿地皮的同行。” 陆东棠猛地看向彦悦,彦悦调开视线:“我只是让他们去探探政/府的底,谁知最后你家那小白兔来了。” 农家乐小爸爸_155 陆东棠皱眉,彦悦话中的意思,他很快就明白了,最近他们正在开始新一轮投资东部地皮,想必是这些政/府里的人等不及了。 “地皮的事,我不管,你尽快解决。”陆东棠顿了顿,声音有些寒,“还有,他不是什么小白兔。” …… KTV包间里气氛很嗨,不时传来阵阵喝喝喝的哄闹声。 就在这时,包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身形高大挺拔的人影逆光而站,气场骇然而冰冷,因他的出现,包间里立时陷入安静,都有些愣,没见过这样的人。 陈全摊在沙发一角,衣衫半解,水光潋滟的眸子浸染着醉意,他嘴角带笑地看着,看着那道光影从天而降,把他密密实实笼罩,泛着冰色的寒眸深处像藏着暴风雨,山雨欲来。陈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清醒着,他忽然轻笑出声:“大鸣鸣,你怎么来了?”说着,他挣扎着起身要去摸大鸣鸣的脑袋,嘀咕鸣鸣怎么忽然就长大了呢。 陆东棠手下一个巧力,陈全落入他怀中,陆东棠低头凝视,陈全傻乎乎地伸手抱着他的大鸣鸣,嘴中喃喃着:“大鸣鸣,你是来接,接小爸爸的吗?唔,回家,走,我们回家。” “哎,哎,哎,这谁啊?”人群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你,你要对我兄,兄弟做,做什么……” 陆东棠一手揽着醉醺醺傻笑的陈全,寒眸冷冷地扫过在场的人,眼中精光乍现。 一旁的彦悦上前,压低嗓音:“张总,醒醒。” 那人终于反应过来,酒瞬间醒一大半:“彦总???”张老板当时那个惊诧啊,不相信啊,居然会在这时候这地方遇见彦氏集团的彦总。 吴书记贾镇长等人都傻了,什么,眼前这人竟然就是彦氏集团的彦总? 彦悦道:“还想活命,就什么也别说,别问。” 张老板连连点头,不敢声张。周围其他人见张老板的反应,知道来人身份不浅,不敢出声。 陆东棠狠狠剜了在场所有人一眼,临走前冷冷地抛下一句话:“今天的事,谁胆敢说出去半个字,后果自负。” 说罢,陆东棠揽着陈全离开。 张老板浑身颤了颤,酒意彻底醒了,摸一摸脖子,一脖子冷汗。 彦悦看着离去的俩人,眉头微挑,看来陆东棠最近果然和那位陈先生在一起。 …… 陆东棠把陈全塞进车里。 陆东棠脸色有些沉,寒气逼人,他一脚油门射出去。 陈全歪坐在副驾驶上,脑袋昏昏沉沉的,他半眯着眸子,街道两旁的夜景一点一点消失在后视镜中。 “你要带我去哪里?”车里,响起陈全带着醉意的声音。从世嘉出来,外面夜风一吹,他人也清醒不少,刚刚那个人不是什么“大鸣鸣”,是陆东棠。 陆东棠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陆东棠没有说话,他双眸直视前方,侧脸冰冷疏离。 陈全盯着陆东棠的侧脸,蓦然一股气涌上来,他伸手去拉车门。 突然,一道刺耳刹车声,轮胎与地面摩擦,陆东棠把车停在路边。 陈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急刹车颠簸的差点吐出来:“操,你他妈——唔——” 转眼刹那间,陈全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前的光影被全权遮住,一道温热带着压抑的吻从天而降,彻底覆盖他的嘴唇。陈全愣了一瞬,用力挣扎,陆东棠用身体力量,彻底压制住陈全。 “呜呜,陆,放,放开我——” “……” “操——” “……” “靠——” “……” 陈全先前坐在副驾驶,陆东棠一上车就给他绑上安全带,此刻倒显得他被捆绑住,陈全一手被陆东棠反压在后背,一手被压住,陆东棠整个身体都覆在他的身上,两人呼吸相抵,车内狭小的空间瞬间弥漫干/柴/烈/火的碰撞。 陈全今晚喝了酒,醉意朦胧,浑身都使不上力,此刻被陆东棠完全压制住,被迫承受这份沉重的给予,感受身上的那只大手四处游走。 五年不见,彼此的味道却是如此熟悉,唇舌交缠间,是这些年的恨与思念,一触即发。 陈全逮着空隙,张嘴就咬,不料下颚却被陆东棠猛然卡住,陈全怒目而视。陆东棠和陈全拉开一些距离,他眸色深深地看着陈全。 “发什么疯,放开我——”陈全撇开眼,粗声道。这陆东棠什么意思? 陆东棠松开陈全下颚,指腹划过那细长眼尾,冰冷嗓音中夹着陈全从未见过的失落自嘲:“是,我是疯了,疯了我才会任你出去给别人陪酒!” 陈全愣住,突然就明白过来陆东棠这话中的暗嘲,怒道:“你他妈乱说什么?我这是有原因的!” “原因?什么原因?是去陪酒陪/睡拿下你们宁县的开发项目?” 陈全不可思议地瞪着陆东棠,他果然什么都知道!陈全突然怒了,面子里子都像被人狠狠践踏,气道:“我操/你/妈的陆东棠,你凭什么这样说,怎么着,就算今天我和别人睡了,那也和你没关系!你管不着!”陈全突然的爆发,与其说是因陆东棠的话,还不如说是气自己,前阵子贾镇长一行人找到他,让他去找陆东棠拿下这个项目,可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那个口,凭什么呢?今天贾镇长又让他去吃饭喝酒,陈全能拒绝吗?不能,他如果想和政/府对着干,今后就别想在溪坝镇安稳生活了。相反,陆东棠呢,他是投资商,是政/府的大客户,政/府里巴结他都来不及。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 陆东棠沉默,破天荒的居然开口:“陈全,如果有天你出事,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来。” 陈全愣住,一时没明白过来,当年他因陆晞差点一尸两命,可陆东棠最后竟然原谅还让陆晞出现在他面前,陆东棠现在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当年能狠心差点杀了他现在忽然告诉他爱上了他了?骗鬼呢。 陈全靠在椅背上,浑身无力。 陆东棠开车回镜苑。 此后的事,陈全记不太清,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随陆东棠回的镜苑,又怎么和陆东棠滚上床。俩人赤/身/裸/体,肌肤相触,赤/裸/纠/缠,隐约中,陆东棠覆在他身上,一遍一遍地亲吻他的小腹,阵阵酥麻感从伤疤处浸入皮肤每一根血管。 当陆东棠压住他进/入他身体的时候,陈全好像哭了,太疼了,疼痛过后,是山洪崩塌的yu/望。 农家乐小爸爸_156 夜已深,不知何处一声轻轻叹息。 第100章 第二天一早, 陈全醒来, 触目所及是一张熟悉面孔。 陈全愣了瞬,整个人僵住。陆东棠面容平静, 似乎睡得很熟,他一手搭在陈全身上。陈全轻轻动了动,身体四肢百骸都像被人拆下重装过, 下/身某处不可言说的地方更是传来阵阵火辣辣的肿胀疼痛, 告诉他昨夜发生的一切确实不是春梦。陈全不可置信, 他居然在稀里糊涂中和陆东棠又上了床?!陈全呼吸都不敢大喘,轻手轻脚下地, 勾着背找衣服裤子的间隙, 不小心瞥见地上掉落的四五个套子,他伸手捂住眼, 昨夜都发生了什么。 陈全再不敢看一眼,偷偷摸摸开门离开。 几乎在陈全关门的瞬间, 床上的陆东棠就醒了,睁开的双眸清醒冷静,无丝毫睡意。 陆东棠听见陈全朝鸣鸣屋子方向走去, 然后才下了楼。楼下厨房里张妈正在做早饭, 看见忽然出现的陈全还愣了一下,说陈先生这是要出去还是才回来啊, 一起吃早饭吧。 张妈如此平静的反应,倒弄的陈全有些不自在,他支吾两声, 说,嗯,出去,我来这里拿点东西。 陈全离开镜苑。 …… 早上八点。 陆东棠的个人电脑中接收到一封邮件。 光标在陈全两个字上徘徊许久,陆东棠眸色淡淡的。 邮件是关于昨日报告,报告中有一栏每日任务,果然有陈全昨天出入世嘉酒店的记录。如果昨天彦悦没有给他打那个电话,想必不久也会有人给陆东棠报告。 这么多年来,这种邮件每日都准时发送到陆东棠的个人邮箱,报告中详尽地描述陈全生活的一点一滴。陆东棠看着陈全心灰意冷离开,看着他意志消沉,看着他一步一步开办农家乐,努力挣取自己的第一笔收入。既然陈全不希望他的出现,陆东棠只有用自己的方式关注着这个男人。 前几天,他知道有人找过陈全,但因陈全并未直接问他,陆东棠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有人竟然直接让陈全去喝酒吃饭。单纯吃饭这也就罢了,可那些个老板,有几个可是有特殊癖好,陈全他竟然去和那群人吃饭。陆东棠昨夜生气的原因,是因陈全他宁愿去陪客户吃饭也不问他,与他说这件事。 贺琛林曾经对他说过,既然你在乎他了,干脆把他绑到你身边来,让他从此再也不能离开。 陆东棠认为,不应该是这样的,他需要的,不是强取,是要让陈全心甘情愿的顺服。 一声长鸣,陆东棠手边的电话响起。 他按下接听。 那边传来布莱斯嘶哑急促的声音:“陆先生,刚C部传来消息,说,说找不到陈先生的踪迹。” “什么?”陆东棠豁然站起来,声音都变了。自陈全生下孩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陆东棠曾留下过一个微型芯片跟踪器,这也是这些年来他能掌控陈全踪影的原因。 “最后一次定位是什么时候,地点。” 布莱斯战战兢兢:“一个小时前,羌城。” 羌城?陈全从他这里离开后去了羌城? “小少爷呢?” 布莱斯:“也断了。” 陆东棠彻底怔住,鸣鸣当初给陈全的那个挂件,并非普通挂件,而是陆东棠给孩子的一个安全保障,否则那时候他也不可能真的让孩子一个人跑去找陈全。昨夜他还看见那个挂件揣在陈全兜里。 陈全在羌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布莱斯,立刻打开天网搜寻,你调人马上去羌城,翻遍整个羌城也要找到人。” “是,陆先生,我马上过来接你。” “来不及了,”陆东棠声音一片冰寒,“这拨人绝对不会是单纯针对陈全。”陈全一直在溪坝镇安分生活,并未得罪过谁。陈家的陈斌在羌城,陈全很有可能是去找陈斌,只是不知道他们在羌城发生了什么事。说到底,很可能是因他的缘故而受到牵连。 知道陆东棠亲自开车朝羌城而去,布莱斯大惊,不敢耽误片刻,立刻调派人手朝西北羌城而去。 陆东棠一路在高速上狂飙而过,然后进入山路,一直开进深山峻岭里。 羌城地处四川西北青藏高原东南边缘,这里地势险峻,环境恶劣。几乎在他进入羌城的同时,他就接到一通陌生电话。对方声音经过特殊处理,说:“陆先生,你好,我知道你的能耐,千万别轻举妄动,否则你的心上人我可不保证还能是全套的。” “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从他身体里拿了个东西出来。” 陆东棠手握方向盘的手青筋暴露,语调森寒:“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对方笑了一声:“谁都知道陆氏集团最不缺的就是钱,一千万,你现在带着钱到我指定的地方。” 陆东棠冷笑:“谁出门带这么多钱在身上。” 对方不以为意:“这我不管,谁都知道陆先生人脉极广,哪里找不到区区一千万,记住,你单独一人,否则别怪我撕票。” 对方来路不明,陆东棠亦不敢轻举妄动,只听他说:“我怎么知道你们是真是假。” 那边安静一下,有些杂音,突然,话筒中传来一道狠狠的带着血沫子的嘶哑声音:“别来——”声音戛然而止,伴随一阵肉体被撞击的闷哼声,回声嗡鸣。 确实是陈全的声音,陆东棠握紧方向盘,目眦尽裂。 “陆先生,你时间不多了,我等你。” 陆东棠狠狠撤下耳机,他立刻拨通电话,在最快时间内凑足一千万。对方指明陆东棠一人,布莱斯等人不敢跟过去。陆东棠跟着对方给的提示,翻过几座山头,来到一处山崖边。 山崖边,有一个不甚显眼的山洞。四周树木林立,绿意盎然。 两个当地土著居民服侍的人端抢站在洞口。 “把你身上的抢和手机放在洞口,然后进来。” 陆东棠冷笑一声,动作利落掏出枪和手机,掷在地上。他提着箱子,没有犹豫,跟随那俩人进去。 农家乐小爸爸_157 山洞很深,很黑,只有一柄手电。沿途大约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拐了几十个弯口,地势朝下,终于抵达目的地。入眼处,是一个直径二十米空旷的凹形山洞。整个洞中只有一盏颤巍巍摇曳的油灯,光线不明,感觉都快熄灭了。洞中间摆着一张四五米长的木桌,木桌那头杵着五六个人,从穿着上看是羌城当地土著扮相,一个个手中端着/长/枪,凶狠而戒备地瞪着来人。 洞中一侧,一男人被反手绑在一根铁桩上,衣衫遍布血渍,形容狼狈凄惨。他脚边不远处死猪一样躺着一个男人,手脚皆被绑住,看样子是被打晕过去。那人似听见声音,缓慢抬起头,他嘴角额头血淋淋的,半边脸都肿了,他认命一样闭上眼,陆东棠终究还是来了。 陆东棠一眼看清被绑在铁桩上的那个人,面部表情极其细微地动了,神情越发森冷,差点把手中的箱子朝一旁人脑袋上砸去。 昨夜还在他身/下喘息呻/吟的硬朗身板,此刻竟然被人像钉在铁桩上,动弹不得。 陆东棠神情冰冷,把箱子拍在桌上,说:“你们要的钱,在这里。”即使敌我人多势众,陆东棠一点也不怯场,周身冰冷气场甚至比平常还冷。 短短八个字,一个一个砸在对面人的脸上。 绑匪中似老大的人四十来岁,留着络腮胡,嘴里叼着烟,他朝右边小弟打一个眼色,那人点头明白,端着/枪朝陆东棠扔下的箱子走去,检查真伪。说时迟那时快,在场的人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只听那个小弟“啊”的一声惨叫,人已被反手压制在桌上,他手中的抢脱手离去,转眼间被陆东棠操在手中,此刻正对着他的脑袋。 “不许动!不许动!不许动!” 咔咔几声抢上膛声音,在场的人一阵慌乱。 陆东棠刚才转瞬间的动作,太过干净利落,甚至让人怀疑,仅凭他一人,甚至可能干掉在场所有人。 陆东棠冷漠的视线冷冷扫视一圈,嘲弄似的冷笑一声。 绑匪老大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一个小弟,噗地一声吐掉嘴里的烟头,道:“陆先生身手果然厉害,只是不知是陆先生手快,还是我的抢快。” 这人手上的抢正对陈全脑门。 陈全眼睛带血盯着陆东棠,陆东棠眼睛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全,半响,他松开手中的抢。 “陆先生果然是聪明人。” 陆东棠冷声道:“钱在这里,放人。”他从来不会撒谎,交易的钱财亦是。 绑匪老大看着陆东棠,忽然笑了,他手边的一个小弟把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给陆东棠扔过去。 陆东棠:“……” “哪,人在这里。” 陆东棠眼睛微眯:“什么意思。” 绑匪老大:“这人欠我钱,陆先生既然把钱带来了,人自然还给你。” 陆东棠浑身气场蓦然降低十度,狠狠直视对方:“你耍我?” 绑匪老大双手一摊,无辜道:“哪里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陆先生这话说的奇怪。” 直到此刻,陆东棠才终于明白,他并不知道被绑架的人除了陈全还有另一个倒霉鬼,而他最初关心则乱,理所应当地认为被绑架的“心上人”是陈全。 今天这次绑架事件,并不普通。 绑匪老大:“陆先生,今天请你过来的,其实另有其人。” 然后,陆东棠就看见一个人影从山洞一个阴影中出来。 那人身形羸弱,弱不禁风,原本秀气的眉眼,此刻面带阴鸷,怪笑着看着陆东棠。 他摸了摸空荡荡的右手臂,桀桀笑道:“哥哥……想不到,我还活着吧。” 第101章 原来, 此人竟然是陆晞。 事情起因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陆氏一直在暗中寻找阴阳人的事情, 陆家一些人是知道的,但也知道天生雌雄同体健康的阴阳人十分稀缺, 更别说还要雌伏同性身/下,能健/康/生/下孩子的更是绝无仅有。 当年,陆晞独自去国外做手术, 意图通过国外先进技术改变身体构造。当他躺在手术台上, 得知哥哥他终于找到阴阳人, 即将得偿所愿,陆晞恨, 恨那个幸运的男人。当他被哥哥接回家的时候, 在家里终于看见那个怀了他哥哥孩子的男人,陆晞有一瞬嫉妒的发狂, 他喜欢哥哥多年,一直陪在哥哥身边, 为了哥哥他什么都可以做,可最后竟然是这个人怀了他哥哥的孩子。 该死! 陆晞觉得,即使他剖开陈全的肚子拿出哥哥的孩子, 他也没错。没人比他更清楚, 哥哥并不喜欢那个男人,哥哥需要的只是一个孩子, 哥哥他怎么可能喜欢上别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存在根本就不重要,是多余的! 可陆晞没有料到,哥哥他最后竟然扇了他一巴掌!哥哥他竟然为了那个该死的不相干的男人打他?! 呵呵, 那人有什么好? 陆晞不会轻易妥协,他不相信自己和哥哥二十多年青梅竹马的感情还抵不过一个送上门来操/屁/股的贱货。 陆晞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哥哥坐在沙发上,衣衫半解,他跪坐在哥哥脚边,期盼哥哥能爱他哪怕一点点。哥哥面上冰冷漠然,无悲无喜,他怜悯地看着脚边的陆晞,像在看一个被剥掉外壳的小丑。 哥哥说,我爱他,陆晞。 也就是那时候他才醒悟,哥哥他这次并不是开玩笑,他是认真的,他爱上了一个低贱平民! 陆晞泪水瞬间崩塌,压抑不住疯狂喊道,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为什么是那个人?为什么啊啊啊!!! 哥哥神情冰冷,声音中夹着对被命运捉弄的嘲笑,陆晞,你的父亲陆管家,其实是我的生父,只这一点,我们就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陆晞怔住,父亲是哥哥的生父?怎么可能?那他和哥哥岂不是亲兄弟? “哥哥,哥哥,不要,不要,哥哥……”陆晞哭道,“……哥哥,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只要等陈全哥哥生下孩子,去父留子,到时候也不会知道哥哥你的孩子是由一个男人生的,你的父亲也会认可……既然哥哥下不了手,这件事就只能由我来做,为了哥哥,我什么都愿意……” 陆晞认为哥哥只是在和他开玩笑,他们怎么可能是亲兄弟。 原来,陆管家是陆家的一个私生子,是陆震天同父异母的兄弟。当他被陆家带回家后,却只能做陆家的一个仆人,后来陆管家当上了陆家的管家。陆管家后来喜欢上一个豪门千金,那女子就是欧阳倩。俩人私定终身,决定长相厮守。 后来,欧阳家和陆家联姻,千金欧阳倩被迫嫁给陆家少爷陆震天。陆管家眼看俩人即将分离,他决定带欧阳倩私奔。可他们最终被堵在崖口,陆管家坠崖身亡,欧阳倩被带回欧阳家。欧阳家和陆家最终还是联姻成功。 农家乐小爸爸_158 五年后,欧阳倩得知陆管家没死,她带着五岁的陆东棠去找陆管家。一个月后,欧阳倩惨死在火车上。外界疯传是陆震天所为,他不甘心戴绿帽,心狠杀死自己的结发妻子。 陆东棠亦被陆家赶出陆家。 也就是这时,陆管家收留陆东棠,并将他抚养长大。 陆东棠过去一直并不知道陆管家的真实身份,他捡回一条命。长大后的陆东棠手段残忍,六亲不认,他不仅用手段报复陆震天,令偌大陆氏集团一夜之间江山易主,更是要彻底斩断陆氏一众后人的后路。这时候,陆震天找到陆东棠,私下和他聊了一夜,没人知道那一夜这昔日父子聊了什么,只是后来陆东棠下令放陆氏一命。 失去陆震天庇护的陆氏旁枝末节,就像失去支撑主心骨,从此一蹶不振。 陆东棠带领下的陆氏,历经改头换面,彻底转型高新科技。从此,陆氏集团的血源源不断侵染各大中小企业。 陆震天当时对陆东棠说过,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母亲的事吗?拿孩子来换吧。 陆东棠无情无欲,女人在他眼中只有两种,一种是花瓶,一种是毒瘤。他不愿意和任何一个女人有一丝半毫的关系,更别说和某个女人有一个共同血脉的孩子。 贺琛林告诉他,世上除了男人、女人,还有第三种人,那就是阴阳人,天生雌雄同体人,可以以男子之身怀孕生子。 陆东棠说,那就找阴阳人。 贺琛林摇头,这世上阴阳人并不少,但绝大多数是真的畸形,天生的健康阴阳人绝无仅有。 陆东棠说,就算耗费一生的精力,他也要找到,这世上还没有他找不到的人。 从此以后十多年,陆东棠不惜一切,暗中遍寻阴阳人,直到六年前,他终于得到有关阴阳人的蛛丝马迹。 那个阴阳人便是后来怀了他孩子的陈全。 陆东棠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还有了在乎的人。然而,当陆震天告诉他当年事情真相的时候,陆东棠笑了。 原来,一直照顾他,抚养他的陆管家,竟然才是他的生父。 当年欧阳倩嫁给陆震天的时候,已经暗结珠胎。陆震天确实戴了一顶结结实实的绿帽子。陆东棠面相随欧阳倩,否则这一桩丑事早就暴露无遗。 后来,欧阳倩知道当年她和陆管家私奔的时候,是陆震天派人追杀陆管家。欧阳倩得知陆管家还活着的时候,毅然带着儿子去找陆管家。陆管家见欧阳倩终究还是嫁给陆震天,俩人争执之间,嫉妒愤怒之下失手杀了欧阳倩。 陆管家恨陆家,利用亲手养大的孩子陆东棠报复陆震天。 冤冤相报何时了。 陆东棠在乎的人差点死在他面前,他那时候毙了陆晞的心都有。可最后他念及陆管家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放过陆晞一命。 但事情真相竟然是如此戏剧化,他的亲生父亲竟然是杀害他母亲的真凶,他所谓的“父亲”和“弟弟”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在乎的人。 一件件事情串在一起,陆东棠不由煞红了眼,眼底泛血。 陆东棠彻底起了杀心。 于是,陆管家和陆晞乘船偷渡出境的时候,就那么寸,遭遇百年难遇的海上强盗。船沉人翻,俩人双双被捕,陆管家为救陆晞被一枪爆头,陆晞也落入强盗手中被抽筋剥皮,失去一只手臂,最终不堪折磨坠入深海,命葬海底。 …… 侥幸活命的陆晞慢慢走到铁桩上的人身边,他用十指挑起那张带血的脸庞,歪头笑道:“陈全哥哥,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贱。” 陈全双眸怒睁,后背浸出一层冷汗,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也就是和陆家有了牵连,陈全遭受了他这一生最痛苦不堪的折磨。 当年他并不知道陆晞和陆管家最终的结局如何,也不想再去过问这些。既然陆东棠不忍伤害陆晞,那他离开总可以了吧。 “陆晞,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他。”陆东棠冷声道。 陆晞是带着仇恨和偏执来的,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陈全。 陆晞怪笑道:“哥哥,你不是喜欢他吗,那我一刀一刀毁了他这副皮囊,让你喜欢个够。” 尖刀缓缓划开胸口皮肤,鲜红血液浸出来。 这时候,外面一个小弟悄悄来到绑匪头子身边耳语,绑匪头子表情微动,没有动作。 “住手!”陆东棠冷喝道。他身边的绑匪小弟端着枪指着陆东棠,好像只要陆东棠再动一下,就噗噗噗给他一包子弹。 陆晞收了刀:“怎么,哥哥,心疼了。” 陆东棠声音彻底沉下去:“陆晞,当初一切都是我的安排,你要报复,直接来找我,和他没有关系。” 陆晞桀桀笑出声:“哥哥,你还是这样维护他。” 绑匪头子这时候来到陆晞身边,说:“何必杀了他,砍了他手脚,看他们如何快活。” 陈全瞪大眼睛,陆晞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臂,转首幸灾乐祸道:“这主意不错。哥哥,你废我一条手臂,我就要他的双腿!” “陆晞你他妈的疯子,变态!你直接杀了我吧。” 陆东棠冰冷视线复杂地看向陈全,陈全眼中的惊骇掩饰不住,他在害怕。 陆东棠:“陆晞,害你的人是我,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你一定要这样,那我还你。” 陆晞不敢置信,陆东棠对绑匪头子说:“今天的交易,钱我带来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绑匪也有自己的原则,信义。这群绑匪并不想背上人命,从此亡命天涯。他们虽然救了陆晞,陆晞也给他们带来财富,但他们还不想去吃牢饭。 “没问题。”绑匪头子说,命人把地上还昏迷着的倒霉鬼抬出去。 陆东棠从一旁操/过一杆长/枪,他抬眼傲然睥睨四周,毫无畏惧,手腕轻动,只听砰地一声,子弹洞穿肉骨的声音,干净利落,清晰而骇然。 “啊啊啊啊!!!”陈全蓦然叫出声,因过于震惊而变音。 陆东棠单膝跪在地上,地上鲜血长流,他额头遍布汗珠,一声不吭,在众人目怔口呆中,又一子弹洞穿骨肉的骇然声响起。 陆晞彻底怔住,也彻底明白了,哥哥他,为了那个男人,可以连命都不要…… 外面又有响动,绑匪头子道:“准备撤。” 陆晞被绑匪头子携裹着,一伙人迅速从另一边洞口离开。 农家乐小爸爸_159 被绑在铁桩上的陈全和瘫在地上的陆东棠遥遥相望,俩人都十分凄惨,陆东棠神情依旧冰冷,陈全忍了半响,暗骂道:“疯子。” 也就是这时,山洞隐隐开始震动,不时有碎石块掉落,感觉整个山洞即将崩塌。 怎么回事? 当时情况紧急,由不得多想,陈全就看见陆东棠拖着血流不止的双腿朝他一步一步爬过来。 后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陆东棠朝陈全扑过去的时候,只听轰的一声,整个山洞塌了…… 第102章 “陆东棠?”陈全耳鸣好一阵, 才终于恢复过来, 他身上被一重物压着,动弹不得。眼前一片黑暗, 尽是土尘石灰的气息。 身边没有声音,陈全心头一紧,喊道:“陆东棠?陆东棠?醒醒, 快醒醒!陆东棠???” 好半响, 压在陈全身上的物体才缓缓蠕动两下。两人一错眼, 都直直看进对方眼底心底。 陈全紧张问:“你没事吧,怎么样?”记忆中不久前发生的一切, 触目惊心。 陆东棠终于缓过劲, 他定定地看着身/下的男人,感受着身躯下跳动的神经和温度, 他忽然又俯身压在陈全身上,声音沉沉的:“没事, 死不了。” 俩人挤在一块儿,动弹不得。 现在的情况是,两人摞在一起, 挤在一个狭小的飞石堆砌的乱石中。刚刚山洞中发生一起爆炸, 引起整个山洞崩塌。 因爱不得,因妒生恨。看来陆晞这次出现就是为了要他们俩的命。 陈全低声说:“看来今天我们俩注定要死在这里了。”想想都觉得憋屈。 陆东棠脚下完全没有感觉, 痛到已经麻木失去知觉,他语调淡淡的:“死在一起?也好。”或许百年后有人开掘山区,挖出两具抱在一起的尸体, 还要猜测一番他们临死前都发生了什么。 “不好,”陈全忽然说,“我们都死了鸣鸣怎么办?还有,我可不想死后还要和你牵连着。” 陈全难得说一句玩笑话,陆东棠听得胸腔沉沉颤抖,低声说:“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死吗?” 陈全撇嘴,狠声道:“要死死一边去,别在我面前。”他确实恨陆东棠恨得牙痒痒,然而这人就像阴魂不散似得,让他摆脱不得。 陆东棠在陈全身上磨了磨:“现在恐怕不成了,下辈子吧。” 从昨夜到现在,只隔了几小时,俩人竟然落魄狼狈到现在模样。 陈全定定地看着身上的陆东棠,陆东棠垂眼看着身/下的男人,其实并不能看清,但俩人视线就这样绞着,就像能穿透冰冷坚硬的壳子,看到内在鲜红血肉似得。 “昨夜难受吗?”忽然,陆东棠问了句。 陈全愣住,好半响才明白陆东棠问的什么,他撇开眼,脸上愤然。 陆东棠沉沉笑了笑,声音有些飘忽:“这么多年,我幻想过很多次,陈全,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很开心。”开心昨夜陈全没有像以前那般拒绝他。许是知道自己身体状态,陆东棠一反常态显露零星温度,只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陈全可不开心了,昨夜陆东棠龙精虎猛,陈全喝过酒,全身酥软无力,迷迷糊糊中被陆东棠强压着折腾好几个小时。 不知何时,飞石中渐渐少了声音,只剩两道微弱呼吸,其中一道都快停止了…… “陆东棠?”陈全听见陆东棠的声音逐渐低弱,身上越发沉重,有些凉,他心惊道,“陆东棠?你怎么了?陆东棠?别睡啊。” 陆东棠趴在陈全身上,轻声说:“别怕,一会儿就有人来了,睡会儿。” 陈全:“陆东棠,不准睡?听见没有,你不准谁?救命,有没有人啊,救命啊啊啊啊。” …… 布莱斯等人挖开山石,找到被掩盖在废墟中的陈全和陆东棠时,陆东棠已经不省人事,被他护在身/下的陈全情况也不太好,整个人十分虚弱,嗓子都喊哑了。 陆东棠是被提着胳膊提出去的,他的双腿软软地垂着,两条腿被砸的血肉模糊,血渍染红两条西装裤,暗红暗红的。 陆东棠和陈全当即被送上等候的直升飞机,直接飞往医院,紧急治疗。 蓉城锦华医院。 医护人员立刻带陆东棠进入手术室。 手术室中,骨科专家等人早已准备妥当。 陆东棠双腿中弹,又被岩石砸中,白骨都出来了,两条腿像被浸泡在血水中,渗人的很。 陈全也被送入医院,包扎头,嘴角以及前胸后背,稍微严重的恐怕就是他腹部的伤口,旧伤再被掀开,现在得赶紧重新缝上,否则可兜不住里面的东西。 这一比较,陆东棠受的伤那叫一个严重,失血过多,昏迷不醒,他是被横着抬进来的。 手术仍在紧张进行中,手术门外,守了一溜保镖,愣是差点没陈全站的地儿。 布莱斯这时候走过来,嘶哑着嗓子说:“陈先生,你的大哥陈斌已经安全送回家。你先回病房休息吧,一会儿陆先生醒了我来叫你。” 陈全摇摇头,也嘶哑着嗓子说:“不用,我就在这儿看着,不碍着你们的眼。” 布莱斯见陈全执着,也没有再劝。 陈全靠着墙边,心里默默地数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半小时后,走廊一头急冲冲走过来两人,当前一人看见陈全,就像看见什么深仇大恨的仇人一样,眼神狠狠地剜了陈全好几眼。 不久前,贺琛林和彦悦得知消息,说陆东棠为救陈全双腿被砸,人都昏过去。得多严重才会昏过去?二人急急赶来,一路上也知道大概原由。 陆晞竟然没死,甚至再一次出现,差点要了陆东棠和陈全的命。 当年陆管家和陆晞逃离陆家,在海上遭遇海上强盗,最终丧命。 贺琛林也是关心则乱,他是知道东棠最近一段时间都和陈全在一起,为了那个男人一句话,东棠身边愣是一个人都没带。 农家乐小爸爸_160 贺琛林心里憋着话,不吐不快,他对陈全说,有话要和他说。 陈全也没啥惧怕,最多打一架。 陈全也憋屈的厉害,陆晞三番五次想要他的命,最后他都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彦悦要一起,贺琛林一摆手,你在这里看着,我不会动手。 贺琛林带陈全来到他的办公室,他把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外面和里面的一切联系。 贺琛林现在已经恢复冷静,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问:“陈先生,你对东棠究竟是怎么感情,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个实话,我不想再看东棠他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连命都不要了。” 贺琛林一再逼迫陈全,陈全心头早就不痛快,不由说道:“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贺主任,就算我和陆先生之间有什么,那也是我们的事。”陈全特别咬清“我们”二字,就是要告诉贺琛林,他和陆东棠俩人,有感情,没感情,那也是他们两人的事,他贺琛林凭什么一见面就质问他。 贺琛林没料到陈全这样说,他当即笑道:“几年不见,想不到陈先生现在变得如此牙尖嘴利,怎么,现在是仗着有东棠作为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 陈全实在不想和贺琛林多说什么,从这人口中说出来的话,永远都是那么欠抽。 贺琛林道:“陈先生,如果你在乎东棠,你就不要试图让他改变什么,如果不是,我劝你就不要一边拒绝他,一边又藕断丝连抓着东棠不放。” 陈全皱眉:“你什么意思?” 贺琛林冷笑:“什么意思?东棠他为了你,专程购房子和你一起住,你不要说这不是你的主意,你既然不想和他在一起,你又何必抓着孩子不放,说什么要孩子在亲人身边生活读书,说实在的,你那点心思谁又不知道,你一边拒绝东棠,一边又用尽手段让他们父子俩围着你转,呵,过去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陈全不可思议看着贺琛林,没想到贺琛林知道这些,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想的。 “陈先生,五年了,你放过东棠可好?”这么多年,只有陆东棠身边的人才知道他为陈全做了什么,贺琛林缓缓说道,“陈先生,你知道当年你生鸣鸣的时候,是怎么活下来的么?没错,当时你剖腹取子失血过多,几乎在手术台上一躺不起,是东棠,是东棠恳求阿莱救你,也只有阿莱的血能救你。如果东棠想要你的命,你现在不可能还在这里,见到你的儿子。东棠他过去确实为了得到孩子对你用了些手段,可最后也是他救了你一家性命,是,或许你会说这些都是因为他欠你,那当初孩子生病需要输血,东棠他也没有来找你而是带着孩子辗转去国外求阿莱相救,只因你那时候才从鬼门关回来,身体状态极度不稳,如果输血必定有生命危险。陈先生,阿莱算得上是你们的救命恩人。才几个月大的孩子经历多次换血治疗,羸弱瘦小,多次出现呼吸暂停,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东棠那时候守在婴儿床边祈求,东棠说,只要孩子能平安无事,他一定去找你回来。”如果孩子不幸夭折,陆东棠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去找陈全。陈全也就彻底解脱了。 陈全震惊,他对这些一无所知。当年他被仇恨蒙蔽双眼,满头满脑装的都是陆东棠骗他、害他,最后一次见到的他和陆晞的事,让一切再也忍无可忍彻底爆发,他狠心决绝离开。 原来在这曲折过程中,竟然还发生这些事。 贺琛林深深叹息一声:“我不知道你究竟给东棠灌了什么,竟然令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陈先生,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关于鸣鸣的病,其实并非不能医治,只是治疗方法,东棠他曾一口拒绝。” 陈全猛地抬眼:“什么方法?” 贺琛林眼神深深地看着陈全,嘴唇一开一合:“阴阳人的脐带血。” 陈全彻底惊住,那边贺琛林的声音遥遥传来:“但这是不可能的,因当年那件事,你的身体已不适合再怀孕,而东棠他,也绝对不允许。” 第103章 陆东棠双腿受伤十分严重。 陆东棠还没那么傻, 他举枪打自己双腿时, 有意避过腿部大动脉,下手又快又狠, 手法极其精准,倒不至于当场血流不止而毙命,但好巧不巧的是, 山洞爆炸崩塌, 陆东棠全身扑过去替陈全挡了所有伤害。 陆东棠双腿被山石狠狠砸断碾压, 经脉尽断,彻底废了。 谁都没料到, 事情竟然这般变化。 陆东棠醒了。 陈全推门进去, 陆东棠靠在病床上,他双腿吊着石膏, 眼神淡淡的,似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双腿已废的事实。 即使双腿废了, 陆东棠也没有多余表情,所有即将泛起的情绪都被他统统镇压在心底深处,恢复往日冰冷疏离。 陈全低着头, 有几分惭愧:“我……”当他看见陆东棠出现的那一瞬间, 陈全心头滚过层层海浪,陆东棠这次本可以不用来救他, 但他最后还是来了。 “这是你要的。”陆东棠忽然开口,他手中拿着一份文件。 陈全愣,从陆东棠手中接过一看。 “这——” 陆东棠神情淡淡的, 说出口的话带着十二分冷淡:“这是投资宁县的项目合同,你拿去吧。还有孩子,你也带走吧,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来骚扰你了。” 陈全彻底怔住,陆东棠这话什么意思?他这是要彻底放手了? 陆东棠说:“当初你们费尽心思不就是想要这个合同,呵,你甚至不惜和我上床,现在我就给你。” 陈全愣了三秒,蓦然怒:“我/操/你/妈/逼——”这都是怎么了,不久前俩人才大难不死,他还有好多话要说,要问,陆东棠竟转眼不认人,还这样羞辱他。 陈全小腹一阵阵疼痛,非常是时候的提醒他这伤怎么来的!绑匪绑架他后,竟然拿刀划开他腹部那道旧痕,从里面取出一枚极其细小的物件。陈全还记得绑匪当时说,呵,果然。陈全那时候才知道,陆东棠当年竟然趁他生孩子在他腹部塞了一枚跟踪器! 那他这些年的一举一动,不都在陆东棠的眼皮子底下? 操! 陈全走到门口,生生压住自己暴怒的情绪,他转身走回来几步,问道:“陆东棠,我最后问你一句,当年你对我家做的事,你,” 陈全话还没说完,陆东棠已冷冷道:“我不后悔。”陆东棠一字一句清晰说道,“陈全,当年的事,我不后悔。”当年他设计陈全一家,导致陈全一家差点家破人亡,陈全怀孕生子,他最终如愿以偿得到孩子。陆东棠只是略感遗憾,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让陈全还有机会知道这些真相。 有什么是陆东棠后悔的?没有。在他的人生字典中,就没有后悔二字,更没有抱歉二字。陈全闭眼,转身离开。 陆东棠再一次看着陈全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他的手徒劳地微微一动,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坠入深渊。 …… 陈全离开锦华,彦悦推开房门。 彦悦挑眉道:“你这又是何必。”刚才陆东棠那番话简直是故意羞辱刺激陈全。 陆东棠撇开眼,脸上蒙着一层朦胧的冰雾,看不清神色,他这双腿已经废了,就算强留陈全在身边那人也未必念他的情。 彦悦感叹一样摇头:“刚才你让我把项目转到宁县,我还以为听错了。陆先生,这可不在我们计划之内,这一转,我们损失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美色误人啊,看来果然不错。 陆东棠声音淡淡的:“彦总,我当初为什么参与这个项目,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一切,本就是为他所建,如今不过是提前一步而已。” 当年彦悦看中蓉城东部地皮,意图在这一方做一番作为,可惜东部是一块硬骨头,仅凭他一人之力恐怕啃不动。他曾邀请陆东棠与他一起,可陆东棠拒绝了,彦悦当时为了这个项目弄的焦头烂额,谁知道后来这人突然转性又答应,还直接给他规划了开发蓝图。以宁县溪坝镇为新城中心修建新城,呈围拢姿势。他当时还没咂摸过味来,直到后来那位陈先生生孩子出事,他才醒悟过来,陆东棠他这简直就是在修一座牢笼。 农家乐小爸爸_161 陆东棠为陈全修了一座城,一座足以困他一辈子的牢笼。 布莱斯进来:“陆先生,陆晞已经被我们的人截住,他说,想见你一面。” 陆东棠沉默,淡声说:“处理了。” …… 陈全打车一路回到青苔村。 距离绑架事件已过去一天一夜。 陈斌果然在农家乐等他,一大家人都在等陈全回来。 陈斌是在昏迷中被人抬回来仍在农家乐大门口,陈志华夫妻见到陈斌,有些不解,斌斌,你咋回来了?诶,你弟呢,他不是去给你送葡萄呢,你们见着了嘛。 陈斌一头雾水,他并没有失忆,他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有人一棍子敲在他后劲,陈斌当场横躺在地。 这他妈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一睁眼回到农家乐了? 陈斌这些年在羌城做生意,他勤快能吃苦,胆子大,越往羌城深处走,环境更加恶劣,物资更加贫乏,许多商人不愿接的生意他都接,翻山越岭送货。陈斌一向吃苦耐劳钻钱眼子里不要命的样子,得罪不少当地地头蛇,导致他平常没少碰壁。 陈斌没想到,有人憋着想整他。他这次也是倒霉,绑架他的绑匪头子,就是和陈斌一样做贩货生意的生意人,姓马,具体名字不详,周围的人都喊他老马。老马绑架陈斌,就是要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他图的是钱财,不害命。当然,在这中间,他曾经意外救下的陆晞功不可没,是陆晞告诉他,可以如何利用陈斌得到一笔暴利财富。 陆晞当年不堪折磨从海盗手中奋身跳下深海,并未料到他竟然大难不死,被人意外救起。陆晞恨,恨陈全夺他哥哥,恨哥哥心狠不顾多年情谊。这些年,他为了躲避陆氏天网,像只老鼠一样,隐姓埋名,跟着老马一群人风餐露宿,辗转多地谋生。 陆晞不敢抛头露面去找陈全。陆氏的天网无处不在,只怕陆晞还未露面就被察觉而被堵死在黑夜中。 后来在羌城,陆晞知道了陈斌,并从老马口中意外知道这人来自四川蓉城,他让老马帮着调查一下,果然是来自溪坝镇青苔村陈家。 陈斌竟然是陈全的哥哥? 哈哈哈,陆晞疯狂的大笑,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老马意图收拾陈斌,陆晞给老马支招,说这人有个兄弟特有钱,可以狠狠敲诈一笔。老马不疑有他,转头勾搭陈斌,说兄弟,我这边有客户要葡萄,还挺急的,可我现在手边没货,我好像听你说过,你家那边有葡萄,怎么样,打点货给我,价格好说! 陈斌家并没有葡萄,可陈全家有,而且还种植了一大片!陈全家这片葡萄园,本来就是拿来卖钱的,既然有人要货,陈斌高兴都来不及替他陈全儿拿单。 陈斌说,没问题,老马你最晚什么时候要?明天?没问题,我让我兄弟明早就给你送过来! 这时候都已经是晚上八点过了,陈斌给陈全打电话,没打通,陈斌心里当时还嘀咕,这小子跑哪儿去了,电话不接。陈斌那时候压根就没多想,转头又给他二爸陈志华打了电话。 陈斌来的电话,陈志华当然乐的高兴,陈全不在家,被政府请去吃饭,陈志华蒋云英连夜开始收葡萄,小方和高力也过来帮忙,几人收了三分之一的葡萄,整整忙活了两个小时。 陈全还没有回来,一看时间,都十点了。等到十一点的时候,蒋云英催陈志华给陈全打个电话,大致问他啥时候回来?说陈斌那边让你明天一早给他送批葡萄!其实陈志华心里想的是,这吃饭时间也太长了吧。陈全说,快了,马上就回来,爸,你们先睡吧,别等我了。 陈全过去应酬,晚归,也都有,实在也没啥太担心。陈家人收拾洗漱完也都去睡了。 再说陈全那边,他当时倒不至于醉的不省人事,就是脑袋有点犯晕,琢磨着一会儿得打车回去。 不久后,陆东棠出现,把他带走了。 一夜翻云覆雨,第二天一早,陈全醒来,做贼一样偷摸离开镜苑。 陈全回到农家乐,陈志华那边已经给他把车装箱,就等他回来开车送货。陈全当时都没来得及回答为啥一夜未归,眼角夹着眼屎,火烧屁股一样上车送货去了。 他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他大哥还等着他的货呢。 陈全在路上给陈斌打了个电话,没打通,他当时也没在意,他以前来过羌城,知道他大哥住哪儿。然而令陈全没有料到的是,等待他的不是陈斌,而是一场无妄之灾。 车里装的葡萄散落半边悬崖,陈全被人用黑布兜头一罩,狠狠挨了几脚,他被人压制住不知道要被带去哪里。 他这是遇到抢劫了? 这些拦路抢劫的人为什么抓他? 他们要干什么? 陈全感叹时运不济,出门送趟货,竟然还遭遇强盗,真是出门不利。 直到这个时候,陈全也没想到这次事故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设计他,迫害他。 当他浑身带血被五花大绑在铁壮上,他大哥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陈全就预感恐怕这次凶多吉少。当陆晞面带仇恨扭曲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陈全后背滚过一泼彻骨寒凉,过往触目惊心的场景历历在目,令他胆战心惊。 后来事实也证明,来者不善,就是来要他的命。 老马谋财,陆晞害命,他们二人设了局引他入瓮。 …… 陈全身上带着伤,瞒不了,但也说不得,何况这里面还有陈斌,陈全不知道陈斌知道多少事情。 “嗯,就是遇到抢劫的,被打了,葡萄也丢了。”陈全眼神闪烁,一看就是有事隐瞒,而且还不打算说。 像陈全这样,有时外出跑车送货的,遇上一些意外也。 陈家人在穷乡僻壤的农村老实生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脑子也不够用,想不通陈斌为何会出现在农家乐门口,更加想不到电视剧里发生的杀人截货的事情会被他们碰上。像陈全陈斌这样,有时外出跑车送货,确实存在一些风险,遇上一些意外,他们家这些年也有点钱了,眼红的人也不少。 蒋云英狠狠别过脸:“伤哪儿了?让你送个货也能丢,你还能做啥。” “嗯,没事,都是皮外伤。”陈全一张帅脸鼻青脸肿,一眼看去好像确实是皮外伤,最重的伤口被他衣服遮住,也看不见,他也没说。 “哎,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啊,”陈志华拍拍陈全胳膊,关心道,“以后出门小心点,走远了身边带个人一起。” 陈全点头。 陈斌在一旁瞅着陈全儿,他虽一闭眼一睁眼就回到农家乐,陈全儿也是过了整整一夜才浑身是伤回来,但他有种直觉,觉得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既然陈全儿不说,那他自己去找原因。 陈斌拨了一个号码,来电提示没人接。老马怎么不接他电话?陈斌当时就察觉有事,他又给手边的一个小弟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帮忙在羌城联系下老马。 农家乐小爸爸_162 没过多久,大概二十分钟,羌城那边传来消息,说老马死了!警察发现的时候,在青藏高原上都冻成了冰坨! 陈斌惊,死了?!不是,出啥事了,老马怎么忽然死了? 还在青藏高原被冻成冰坨?这人没事跑青藏高原做啥? 小弟说,具体怎么的不知道,听说好像是老马生意有脏,警察来抓人,这人慌不择路朝青藏高原跑,结果给冻死了。 第104章 陈全身上满是伤痕, 他可不想这样子去镜苑看孩子。他给鸣鸣打电话, 大致安抚鸣鸣说他这几天有事不能来看他。 鸣鸣问,小爸爸, 你看见爸爸了吗?爸爸好久没给他打电话了。 陈全当时心想,这孩子是想爸爸了,要是知道陆东棠打算不要他了, 恐怕又得伤心一阵。 陈全说, 你爸爸也有事, 还要等几天才能回来,这几天你就乖乖去上幼儿园, 等忙完了, 我和你爸就回来。 陈全这次回农家乐,一来是给家人报平安, 二来是把鸣鸣安排好,三来是安排交代小方照看好农家乐, 在这中间他还偷个空给贾镇长送了个文件。陈全甚至都来不及和他大哥多聊,转眼又去了蓉城。 陈全在锦华扑个空。 陆东棠人不在了。 他当时想都没想,一个电话就给陆东棠那边打过去。 “喂, 你去哪儿?医院里说你出院了。” 电话那边的陆东棠沉默许久才开口:“你去找我?” 陈全懊恼地绷紧下颚, 那边传来陆东棠复杂的叹息声音:“我去德国,那边骨科医疗十分先进。”言下之意, 陆东棠是去德国治腿,看是否还有痊愈可能。说到底,堂堂陆氏东家也不甘心这辈子只能瘫在轮椅上。 贺琛林在知道他双腿情况下, 第一时间联系国外熟人,找到著名德国骨科治疗专家。甚至跳过预约,直接让他去看腿,说是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就麻烦了。 陆东棠并不能确定自己的双腿还能否痊愈,他不想残着一双腿出现在陈全面前。昨天他故意让陈全离开,就是打算悄悄去德国医治。 陈全没有出声,电话那头隐隐传来声音:“陆先生,你该休息了……” “陈全,我不想你每次看到这双腿有不好的回忆。” 陈全眼底一颤,凌乱而挣扎,哼道:“你是残是好,都和我没关系。”陆东棠没有说错,当陈全看到陆东棠双腿中弹不顾一切扑向他的时候,他当时是震惊的。陆东棠不是一向冷面冷脸高傲自负的吗?他不是想要杀他吗?陆晞要他们的命,可他竟然不顾生死替他挡住了所有伤害。 只有危在旦夕,人命关天的时候,才能真切地看出某些人的真心。 像陆东棠这样的人,他不会说什么柔情蜜语,往往都是直接了当,即使他做了什么,付出什么,他也不会表达出来,他就不需要别人对他感激涕零。 …… 陆东棠去德国治腿,说是半个月回来,结果一走两个月,音讯全无。 偌大一个镜苑,只有张妈和鸣鸣。张妈家里出了点事,需要回趟家,陈全把鸣鸣接回农家乐。每日接送鸣鸣上下幼儿园的任务陈全全权负责了,有时实在忙不过来,蒋云英也会帮着带带孩子。 陈志华夫妻二人是不知道其中真实原因,陈全只是说孩子他爸生病去看病,家里没人照顾孩子,陆老板临走前把孩子托给他帮着照顾。 漂亮又乖巧的鸣鸣,从此成了农家乐的宝贝,大家伙都很喜欢这个孩子。他们陈老板没结婚,也没孩子,如今院子里有个小朋友的欢声笑语,别提多热闹了。 中秋国庆,陈灏没回家,他给家里打电话说,他在外面找了兼职,国庆期间要去做兼职。 陈全委婉给陈斌提议,说,大哥,别再出去跑生意,回来吧,和我一起开农家乐。 陈斌笑道,行啊,等我把手里这批货转出去,明年就回来。 陈全小姑陈蕙和徐家老四新婚不久,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夫妻俩斗嘴,陈蕙一气之下跑回陈家,徐老四后来半夜三更来给陈蕙道歉,最后夫妻二人又一起回了徐家。 蒋云英和陈志华从葡萄园里收了不少新鲜颗粒饱满的成熟葡萄,自制葡萄酒,酒味浓烈,香味纯正,一家人喝着自制葡萄酒,浓郁畅快。 …… 这天晚上,陈全接到一通电话。 陆东棠终于来电了。 “我回来了。”陆东棠微凉的声音传入耳膜,时隔两个月,有几分恍惚。 短短四个字,陈全足足怔忡好半响,脸颊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入颈部,消失无踪。 “你在哪里?”陈全听见自己闷闷的声音。 “镜苑。” 此后二十分钟,陈全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他一把抓上车钥匙,趁着夜深人静,开车偷摸离开农家乐,驶入浓浓夜色中。 路上车辆不多,陈全一路狂踩油门,二十分钟路程他只开了十二分钟。 镜苑熟悉的门牌,陈全一路驶入,拐过绿荫水池,别墅的模样终于进入视野。 别墅里灯火阑珊,似在等候某人归来。 陆东棠在门口等他。 陈全下车,眼睛直愣愣的,陆东棠坐在轮椅上,双腿上搭着一件薄毯,脸色淡淡,双眸深处夹着浓郁的冰色。 陈全走过去,声音有些哑:“怎么样?” 陆东棠双眸一直凝着从远处走来的男子,那男子从黑夜中出来,周身披着一层深秋的冷雾。 “他们已经尽力了。” 布莱斯在一旁说:“陆先生双腿断裂的神经,肌腱,血管等,已经及时接上,现在需要卧床静养,后期经过一系列物理复健,说不定有天还能恢复从前。” 农家乐小爸爸_163 陆东棠双腿重伤,幸亏医治及时,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只能坐轮椅了。 陆东棠如今腿脚不便,无法上二楼休息。布莱斯当然可以把他家老板背上去,不过陆东棠拒绝了,布莱斯瞅一眼一旁的陈先生,默不吭声悄悄退出去,留下陈全和陆东棠四目相对。 陆东棠如今勉强算是一个残疾,考虑要顾及伤残人士的自尊心,陈全先憋不住:“那啥,我在一楼给你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吧。” “好。” 陈全快手快脚在一楼收拾出一间客房,床褥被子,一应俱全。别墅里开着空调,倒不用担心温度。 “你,要不要先休息了?” 陈全心里估摸着时间,觉着自己应该回去。他大半夜跑过来看一眼,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也终于落地。 陆东棠瞧了眼自己的腿,没有说话,还是陈全后知后觉,有些尴尬开口:“那我叫布莱斯进来?” “不用,”陆东棠声音有些异样,“有你就好。” 陈全愣,直觉就要推脱,可一转眼想陆东棠都这样了,他如果再推脱未免显得有些不厚道。陈全走过去,他弯腰一手伸入陆东棠后背,意图把陆东棠搀扶起来,不知是业务不熟练还是别的缘故,陈全双腿猛地一闪,差点给陆东棠跪下去。 陈全弯腰下去的动作被陆东棠半途截住,只一个错眼的功夫,俩人呼吸相抵,熟悉的气息萦绕彼此鼻端。陆东棠一手覆在陈全后背,把人朝下又压了压。 陈全保持躬身搂抱陆东棠的姿势,瞪大眼睛,这人还要不要脸,都残废了还不忘耍流氓。 “唔,放开——”陈全嘴唇被堵住,发力挣扎,但他身下的陆东棠纹丝不动,把他扣得严严的,陈全顾忌陆东棠双腿,不敢用全力推攘,只能被动让陆东棠啃了。 陆东棠吻完,意犹未尽,陈全双冒火了,噗嗤嗤的一簇簇小火苗,一刀刀射向眉梢眼角都融着笑意的男人。 陆东棠笑了,他的笑容极淡,像冬天融化的寒冰,层层散开,显露朦胧白雾,缥缈不真实。 陈全呆呆地看着,陆东棠捏了捏手中修长的指骨,嗓音深处都带着愉悦:“你来,我很高兴,陈全。”在得知陆东棠回来的时候,陈全竟然飞车赶到镜苑,这让陆东棠感到意外和高兴。 “我来看你死没死。”陈全自知自己干了件说不清的蠢事,懊恼不已,这一句凶狠威胁倒显出几分别扭赌气。 陆东棠低笑:“来不及了,我就是一个恶人,注定要和你纠缠一辈子。” …… 陆东棠回来,鸣鸣也终于见到爸爸,只是看见爸爸坐在轮椅上,再也无法站起来,再也无法抱他,鸣鸣黑曜石里溢满泪水,吧嗒吧嗒落下来,他蹲在爸爸脚边,心疼极了。 “小爸爸,爸爸他是不是残废了,我在书上看过一个小孩子,他就是坐在这个椅子上,坐了一辈子。” 陈全摸了摸孩子脑袋,安慰他:“你爸爸没有残废,他只是累了,等过一段时间爸爸他就站起来了。” 陆东棠脚伤未愈,行动不便,他每日在镜苑养伤。陈全闲时带着农家乐自产的水果蔬菜去别墅。鸣鸣也终于相信他爸爸没有残废,不再担心害怕,自从有天看见小爸爸在给他爸爸按摩双腿,他于是每天也非常积极地给爸爸按摩双腿,还拿热帕子给爸爸敷脚。 要说陆东棠双腿受伤后,最郁闷痛苦的,竟然是陈全。 陆东棠自从受伤以来,每天的日常洗漱就是个问题。过去由着布莱斯或者护工给他擦洗,可自从回到镜苑,这一重任自然而然就不知怎么落到了陈全身上。陈全一开始极为抵触,在看见陆东棠在浴室摔了一跤后,他自动自觉把这份任务包揽了,当然,如果最后不要弄的他一身水,不得不换洗衣服,这份差事还算勉强能接受。 第105章 寒冬水雾带着一丝冰凉刺骨,扑簌簌吹到人的脸上, 激起一股子寒意。陈家大院门口栽种的青松依旧挺拔。 陈全起了一大早, 先是前厅后堂跑一遍, 把今天在农家乐订酒席的事情安排好。 今天周六,约好带鸣鸣出去玩。 陈全最近老是朝镜苑那边跑,有时很晚才回农家乐。镜苑那边住的是谁,陈家人也都知道,看着陈全一周七天就有四□□那边跑, 陈家人心中即感叹又有些不是滋味。 陈全经常过去, 那就代表陆老板和老板儿子是都十分欢迎他,陈全在那边比较受待见, 可转头想想,自家儿子跑隔壁比回自己家还积极, 这算怎么回事嘛。 “老大啊,”陈志华喊住一脚快登上车的陈全, “你妈昨天和我商量, 再过几天不是她五十五岁生日嘛, 想让你请你老板过来吃个饭, 就我们一家人。” 陈全顿住,有些心虚,犹疑说:“这没必要吧,我们一家吃饭喊他来做啥,再说人家未必想来。” 陈志华:“你这什么话,陆老板好歹也是我们家救命恩人, 就吃顿饭而已,何况我们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鸣鸣了,怪想那孩子,这次正好趁你妈过生,我们一起吃顿饭。” 陈全见推脱不了,只有实话实说:“爸,其实吧,陆,我老板他受伤了,下不了床,所以我这段时间才经常过去帮他带下鸣鸣。” 蒋云英这时候从屋内出来:“什么?谁受伤了?严重吗?我说你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直瞒着,你老板伤哪儿了?不行,我和你爸得去看看。”对陈全老板当初在危难之际救他们一家于水火之中,蒋云英和陈志华是十分感谢陆老板的。如果没有陆老板,他们陈家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惨样子。 “不用不用,没什么大事,”陈全赶紧摆手,最后只得硬着头皮说,“我会给陆老板说。” 陈志华在一旁点头:“没事就好,记得给陆老板说这事啊。” 陈全上车,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他摇摇头,觉着自己想多了。 其实陈全并没有想多,蒋云英是故意让陈全喊他老板来农家乐吃饭的。 蒋云英也说不上来哪里来的担忧,但是看着最近经常很晚回来的儿子,她敏感的那根神经又被触动了,陆老板一直都对他们家陈全很好,这么多年还记得他们家儿子,不仅帮了他们一家,还信赖陈全让他帮着买房,连老板儿子也很喜欢陈全,当初鸣鸣那孩子受伤,陈全更是带着孩子四处寻医,着急焦急的样子到现在还刻在她心里。这本应该是好事,但她总觉得有些怪异。 蒋云英昨晚给陈志华说,老华,咱们请陈全的老板来家里吃个饭吧。 陈志华当时也没在意,说,这个饭是该请。 陈全完全没想到自己努力抹平遮掩的秘密,因自己的心软即将面临崩塌。 镜苑。 陆东棠已经穿戴整齐,鸣鸣也一身小西装,扎着一个小领结,小帅小帅的。 陈全把陆东棠扶上车,布莱斯把轮椅折叠好搁在后备箱。 今天陆东棠要去锦华康复中心做复健。 一行人到康复中心,布莱斯推着陆东棠进去,陈全则带着鸣鸣在医院的游乐区玩游戏。 “小爸爸,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玩具啊。”鸣鸣扑进玩具中,领结也让陈全给他拿着。 农家乐小爸爸_164 陈全在一旁看着孩子,时不时低头摆弄手机微信,过去有几个老客户,在向他咨询农家乐的事情,看来是有意再来农家乐定宴席。 “唐哥,没问题,三十桌是吧,没问题,临时再添五桌,只要提前一个小时给我们说都可以……哈哈哈,这个你放心,我们农家乐对这些是有预算的,保证满足你们的需求。” “都可以,我们有大舞台,唱歌跳舞展画都可以。” 陈全又接了一个单子,是一个文化公司的年终庆祝,这笔单子是一个姓唐的老客户介绍过来的,说是那个公司财大气粗,直接把全公司的员工包车拉倒溪坝镇陈家大院农家乐,包全场。 对这些冤大头客户,陈全乐的高兴。 晚饭后,陈全先把鸣鸣送去睡觉,陈全帮陆东棠洗漱好换上睡衣,他闷声道:“下周三我妈过生,想请你和鸣鸣去吃饭。” 陆东棠抬眼凝视陈全:“怎么,你想我去?” 陈全撇开眼,不知该怎么回答,陆东棠这时候捏了捏他的手,说:“你放心,如果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让旁人知道。” 陈全心里在担心什么,陆东棠知道,有些事于他来说,说与不说都不重要。既然陈全不愿意暴露俩人的关系,他也绝对不会说出去让这人为难,就这样一辈子也是可以的。俩人在外人面前,正经的不能再正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俩人的真实关系。 陆东棠一手扶在陈全后腰,一手逐渐滑至他的尾椎处,激起一阵阵颤抖战栗,陈全看了眼陆东棠,不适应一样转开眼。陆东棠把陈全拉下来,一个带着暖意的吻落下来,罩住陈全颤抖的嘴唇。 陆东棠想做什么,陈全知道,这人一向不会明说,性/致来了黏黏糊糊黏着陈全,十分闷骚。 陈全没有说话,也没有十分抵制陆东棠动作。陆东棠腿脚不便,可一点也不耽误他对陈全上下其手。 衣服被层层剥落,陈全双腿弯曲跪坐在陆东棠腿上,身后一股沁凉滑润的粘稠来回进出,从最开始万般不适应到渐渐可以容纳硬物来回摩擦,他侧过头,不去看陆东棠夹着火苗的幽深眸子。 陆东棠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一片避孕套递给陈全:“来,帮我戴上。” 陈全手里拿着避孕套,就像握着一块烫手山芋,陆东棠双眸深深地看着陈全,他手下一下一下地抚摸陈全/裸/露的脊背屁/股,像在安抚这人挣扎不安的心。 “鸣鸣他的病……”陈全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 陆东棠安抚地亲一下陈全绷得紧紧地嘴角:“放心,我不会让孩子出事。”说着,他扶着陈全的身子,把这人一点一点往下按。 利刃抵着自己的,陈全深深吸气,不得不努力放松容纳那个巨物。陆东棠注视着陈全脸上神色的变化,一颗冰凉的心逐渐被容纳融化。 突然,陆东棠猛地一个挺身,一声压抑不住的喘息泄露出来。 陈全仰头深深喘息,下/身被巨物撑的快要爆炸,稍微动一下都肿胀刺痛。 “你别动!”陈全低吼。 陆东棠吻上去,低声循循善诱:“来,自己上下动一动。” 陈全努力控制着自己,眼神不去看陆东棠,他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陷入其中,陈全撑着身子,缓缓上下抽动自己的身体…… …… 云雨过后,陈全侧身躺在一侧,身体上布了一层细细薄汗,陆东棠从身后搂着陈全,一遍一遍地亲吻这人光/裸的脊背。 陈全睁开眼,眼睛定定地看着床单一角,似要看出一朵花来。 俩人都没有说话,抱在一起,各怀心思享受这份激情过后的安静。 直到房门被敲响,床上两人才发出动静。 “爸爸,爸爸,呜呜呜,爸爸……”门外,是鸣鸣的哭声。 陈全赶紧下床,随意取了件衣服裤子套上,开门。 鸣鸣正揉着眼睛呜呜哭着,不想一开门竟然看见刚才在梦境中的人,他楞了一下,忽然一把抱住陈全的大腿,呜呜呜哭出声:“小爸爸,不要走,呜呜呜,我梦见你不要我了,呜呜呜,小爸爸,小爸爸,不要走,不要离开鸣鸣。” 陈全把孩子抱在怀中,安慰地拍拍孩子:“不走不走,小爸爸哪儿也不去,鸣鸣不哭了啊。” 鸣鸣抽噎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他一眼看见小爸爸身上的衣服正是爸爸的,不由疑惑道:“小爸爸,你和爸爸在做什么啊?”以前陈全都没有在镜苑留宿,每天把鸣鸣哄睡后不久他也就离开了,只是今天鸣鸣做噩梦惊醒来找爸爸,竟然碰见小爸爸了。 小爸爸没走诶,而且还和爸爸一起呢。 陈全咳了一声,莫名有种正在做事被孩子抓包的尴尬感。 “嗯,我和你爸爸正在商量,你们幼儿园星期一不是要开活动吗,小爸爸在和你爸爸商量,到时候去给你加油。” 鸣鸣眨巴眨巴眼睛:“真哒,好耶。” 陈全无比认真地点头。 “爸爸到时候也会一起来吗?” 陈全扭头看了眼屋内的剪影,嘴角带笑:“嗯,都来。” 鸣鸣这下可高兴了,刚才噩梦的惊吓消散的无影无踪,他高高兴兴地抱着玩具熊睡觉了。 房间内,陆东棠靠在床上,刚才门外那父子俩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没来由的,一股陌生暖意从心底冒出来,让人留念。 陈全把鸣鸣送回房间,返回来关上门。 “你听见了?鸣鸣他说……” “陈全,留下来吧。” …… 周一,溪坝镇中心小学幼儿园举行一年一度的亲子游园活动。陈全以孩子临时监护人的身份出席参加,他带着鸣鸣和其他年轻爸爸妈妈进行各种各样的比赛活动。 学校门外一片柳荫下,停着一辆低调的轿车。 陆东棠坐在车内,他从车窗朝外面看去,学校镂空围墙清晰可见。陈全带着鸣鸣玩的十分高兴,脸上溢满久违的轻松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节日快乐! 请假:国庆期间要走远门,实在无法更新,咱们节后见,么么哒 农家乐小爸爸_165 第106章 蒋云英生日这天, 农家乐生意和往常一样,下午五六点钟, 客人吃过晚饭才姗姗离去, 农家乐逐渐恢复宁静。 陈家大院里灯火通明, 霓虹灯挂满树枝,在黑夜中摇曳出几分朦胧。 蒋云英亲自下厨做饭,十分普通家常的菜肴, 锅里炖着玉米莲藕猪蹄, 莴笋清烧排骨,炒锅里还有几个青椒小炒肉,韭黄炒肉,凉拌耳片, 山椒黄瓜泡鸡爪。 陆东棠的车大概晚上八点到农家乐。 鸣鸣从车上下来,一骨碌扑倒陈全脚边, 抱着他的大腿, 仰头软软喊道:“小爸爸!鸣鸣好想你!” 陈全嘴角带笑,摸了一把鸣鸣稚嫩的脸蛋:“鸣鸣真乖。” 布莱斯已经下车,从后备箱拿出轮椅, 他替陆东棠拉开车门,陆东棠抬眼的视线正好和陈全看过去的视线不期而遇, 他神色平静,周身蒙着一层淡淡的清雅。陈全视线有些飘,不知该落在何处。 陈志华笑说:“陆老板,你来了。” 陆东棠朝陈志华略微点头。 见布莱斯正要把陆东棠扶出来, 一旁的陈志华朝自家不来事的儿子赶紧说:“老大,你赶紧去帮一把,小心陆老板磕着碰着。” 陈全闻言,不得不去帮着搀扶。陆东棠一手搭在陈全肩上,呼出的温热气息掠过陈全耳廓,带着有意无意的撩拨。陈全耳尖有些热,极力忽视,和布莱斯一起把陆东棠扶上轮椅。 “哎呀,陆老板来了,”蒋云英从屋里出来,周身带着厨房炒菜的香味,她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陆老板来了,陈全,快,快带陆老板去客厅坐坐,饭马上就好!” 布莱斯双手奉上备好的礼品,陆东棠说:“伯父,伯母,这是给伯母您的一点心意。” 这一声伯父伯母,叫的在场的人既惊又喜。 蒋云英脸上的皱纹都荡开了:“哎呀,陆老板,你太客气了。” 陈志华笑的嘴角都合不拢:“陆老板,你人来我们就很高兴了,对了,你的腿怎么样了?怎么伤得啊?我听我们家老大说,你这伤得有点严重啊。” 陈志华一边说着,一边把陆东棠带往客厅。陆东棠视线轻飘飘瞟了眼某个似被雷劈一样的男人,对陈志华说:“为了救一个人,没注意把腿伤了。” 陈志华感叹:“想必那个人是陆老板十分重要的人。” 陆东棠沉吟:“是,很重要。” 布莱斯推着陆东棠和陈志华已经进入客厅,陈全还傻愣着待在原处,鸣鸣摇了摇陈全的胳膊:“小爸爸,你怎么了?” 陈全回神,对鸣鸣说:“没什么,小爸爸在想,你喜欢的炒腰果好了没有。” 今天晚饭的没有外人,小方和高力也不在,就陈志华,蒋云英,陈全和陆东棠,鸣鸣以及布莱斯六人。 开始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依次落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陈全和陆东棠之间隔了一个鸣鸣,蒋云英坐在他们对面。 “来来来,喝点葡萄酒,这是今年我们自己酿的,味道纯正的很。”陈志华招呼着大伙喝酒,陈全依次给在座的人倒上,鸣鸣举着自己的小杯子,贪喝也尝了一点点。 布莱斯推说一会儿还要开车,酒就不喝了,陈志华大手一拍,说,怕啥,我们家有的是住的地方,今天就在这儿住下了! 今天来吃饭就是图个高兴,布莱斯看了眼自家老板,点头接下陈志华递过来的葡萄酒。 鸣鸣喜欢吃蒋云英做的炒腰果,他的筷子够不着,陆东棠腿脚不便,陈全伸长筷子替鸣鸣夹了三四次,低声叮嘱嚼烂,要不然肚子痛。 陆东棠视线偶尔掠过儿子,不赞成说,吃的差不多就可以了,下次牙齿又要痛了。 蒋云英一边吃着菜,不经意抬眼,对面陈全正低眉敛目给鸣鸣舀猪蹄汤,鸣鸣小嘴噘的高高的,显然不乐意喝他小爸爸说的“大补汤”。蒋云英一个愣神,不知怎的觉得鸣鸣这孩子身上好似有几分他们家陈全的影子……那眉眼间清澈纯净的模样,分明有陈全小时候三分影子。 “听话,多喝点这个长身体。” 鸣鸣扭头看向陈全,一双黑曜石苦恼地眯缝着:“才不是,小爸爸你以前不是说吃什么补什么吗,爸爸脚受伤了,爸爸才应该多吃这个。” 陈全噎住,陆东棠转头看向自己儿子,他抬眼扫了眼陈全,说:“你多吃点也可以长个。” “哈哈哈,鸣鸣,你爸爸说的没错,要想长得高高的,你从小要多吃点炖骨头一类的呢。” “陈爷爷,”鸣鸣眨巴着眼睛问,“我小爸爸小时候也吃很多吗,他也高高的呢。” 陈志华笑道:“你小爸爸小时候可没你现在好呢,那时候生活条件差,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呢。” 鸣鸣扭头看向陈全,心想,小爸爸小时候真可怜诶。 饭桌上有个孩子,气氛总是不一样,大家的话题不约而同围绕着这个孩子展开。 看着桌上这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一幕,蒋云英不知怎的,忽然有点食不知味,她佯装随意提起话头:“对了,陆老板,听鸣鸣说他妈妈已不在了,陆老板一个人把孩子拉扯这么大真不容易,那陆老板,现在可想过再给孩子找个能照顾他的人呢。” 最近一段时间,陆东棠和陈家多次见面,彼此之间已比较熟悉。尽管陆东棠面上比较冷,对待旁人也不甚热情,但这人总归没有拒人千里之外,一点也不给陈家人面子,陈家人因此也暗暗感到高兴和自信,自来熟一样认为他们在陆老板眼中是不一样的,至少能说得上话。 陆东棠收回给鸣鸣夹菜的动作,随意回道:“不找了。已经有人了。” 蒋云英:“是吗,也不知道是谁家女儿这么有福气。” 陆东棠眼睛都没抬,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嗯,是我的福气。” 陈全在一旁沉默听着,后背一缕缕浸出冷汗,他只怕陆东棠一时口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陈志华喝了酒,百无禁忌一样说:“那不错,什么时候一起带过来,来我们农家乐玩玩啊,我给你说,你陈叔别的不行,这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陆东棠抿一口酒,略微点头,声音有些淡:“我得回去问问他的意见。” 一旁的鸣鸣撅着小嘴,软声道:“鸣鸣才不要其他人照顾。” 蒋云英笑道:“哟,怎么不要呢,如果有其他阿姨,鸣鸣就可以有爸爸妈妈了。” 鸣鸣放下筷子,一把抱住他小爸爸的胳膊,一脸嫌弃坚决:“不要,我有爸爸和小爸爸就够了。”不要以为他是小孩子就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爸爸要是找了其他人,小爸爸就会生气不回家了。这是爸爸告诉他的。 蒋云英和陈志华愣住,没想到鸣鸣竟然对陈全如此依赖。陈全以前对这孩子的关心照顾,已经令这孩子真把陈全当成了自己爸爸一类的角色。 陈全十分尴尬,觉得自己此时说什么好像都有点心虚的味道,所以他选择闭口,什么也不说。 农家乐小爸爸_166 陈全的沉默落在陈志华夫妻二人眼中,那又是另一番景象。蒋云英干笑两声,勉强道:“这可不一样,你爸爸和小爸爸可不能一起照顾你哟。” 鸣鸣呆住,他现在满脑疑惑都是为什么爸爸和小爸爸不能一起照顾他呢?明明在镜苑家里的时候,爸爸和小爸爸都在一起的啊。 陈全手心冒汗,陆东棠淡淡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陈老板生意繁忙,我又受了伤,在这里只认识陈老板,陈老板现在愿意抽出时间帮我照顾鸣鸣,我十分感激。” 陆东棠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似在安抚孩子不安的心。 蒋云英和陈志华恍然大悟,了解一样点点头,可不是,陆老板身体不好,来到他们这人生地不熟的青苔村,既然陈全认识陆老板,多出面出力帮助陆老板是应该的。 陈全顺着陆东棠话挤出几个字:“我只是顺便而已。” 蒋云英笑着说:“如果以后陆老板有什么吩咐和需要,直接给陈全说啊。” …… 今晚这顿饭,吃的人实在不易消化。蒋云英在饭桌上的反应和问话,让人现在想起来后背还毛毛的,真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应该啊,应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饭后,蒋云英让陈全给陆老板和布莱斯各自安排一间客房。 陆东棠休息的客房距离陈全的房间不远。布莱斯把人背上楼,陈全被蒋云英支去帮着搀扶,就怕一不小心落下来磕着碰着。 陈全安置好陆东棠,鸣鸣在一旁跟着,要和陈全一起回去睡觉。 …… 蒋云英回到房间,陈志华已换了衣服躺下,被子捂得结结实实,只差打呼噜了。 蒋云英魂不守舍地坐在床边,此刻她脑海里走马看灯一样回放着这些年七零八落的片段,第一次听说陈全的这位陆老板是大概六年前,那时候老华被诊得了肿瘤,他们家还在外面欠着巨额欠款,是这位陆老板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出钱出力救了他们一家,陆老板是个好人。后来陈全回到青苔村开农家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挣来的好大一笔钱。这些年农家乐渐渐有了起色,他们陈家也算终于熬出了头。因鸣鸣的关系,陆老板这次来到青苔村,似对陈全印象深刻,也比较信任陈全,有意无意要栽培他们家陈全。单看每件事都十分正常合情合理,可串联起总觉得怪怪的,好像缺少了哪些重要片段。 蒋云英这时候虽然有所怀疑,但她并不能确定什么,也不敢随意开口询问,一来毕竟这事不是普通小事,一旦开口,弄巧成拙就坏事了,二来是她觉着那件事就不可能。 第107章 年底将近, 农家乐生意红红火火,每日人满为患。 早在几周前就有公司预约包场陈家大院, 举办公司年终年会活动。 陈全提前一天带领小方和其他人开始布置会场, 这是一家大型文化公司, 早有负责人员联系农家乐,说这是他们公司上市以来第一年年会,公司老总十分重视, 你们农家乐务必配合把这年会圆满进行。 陈全当时还纳闷, 既然如此重视,该公司为什么不去包一个山清水秀,名山名水的著名风景区举办年会,反而不辞辛苦, 把一大群人拉到他们这偏远农家乐来。虽说陈家大院也算得上比较不错的休闲娱乐农家乐,可和那些成名已久的著名山庄酒店相比, 那就十分普通了。 不过换一个方向想, 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陈家大院正式成立刚刚一年多,知名度不够,可这一年来农家乐的生意竟然还不错, 好几拨从蓉城外地来的旅游游客专程坐车来农家乐吃喝玩乐。谁说他们农家乐没有知名度,没瞧见这次竟然有公司在他们农家乐定年终酒宴呢。 年会这天, 农家乐张灯结彩,偌大道路提示牌横在农家乐大门口,炫目惹眼。大概下午两点左右,陆陆续续有大巴开进青苔村, 足足有七辆大巴,停满陈家大院停车场。 将近三百人余人来到农家乐,热闹非凡,陈家大院主厅座无虚席,灯红酒绿。 这天下午非常忙碌,陈全带领着小方候在主厅幕后,尽管一切早已安排妥当,随时也有可能发生意外。公司人事负责安排年会活动,跑上跑下。 也就是这时候,一个二十来岁打扮精致的女子朝他们这边走来。陈全给小方示意,让他前去,看看是不是公司那边有什么需求。小方和女子低头交谈几句,小方朝陈全方向看去,又对那女子低语几声。 小方走回来,陈全问:“怎么了?” 小方说:“陈哥,文武集团那边的秘书说,他们董事长想要见你一面。” 陈全略微惊讶,这文武集团的董事长见他?他大致回忆一下,确实也不认识。 “说没说什么事?”陈全一边走,一边低声问。 小方也压低嗓子:“没说,不过我想应该也就是这次年会的事吧。” 陈全沉吟,先去看看再说。 陈全跟着美女一路走到后台休息室,陈全跟美女打探:“诶,这位美女,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美女低眉垂笑:“陈老板,我叫周丽,陈老板可以喊我小周。” 陈全笑:“小周啊,你们董事长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周丽摇头说:“陈老板,董事长在里面,你进去就知道了。” 陈全推门进去,里面果然有人,还不止一人。里面的人听见声音,不约而同看向大门,陈全愣了瞬,不知这文武集团的董事长这时候喊他过来做什么。 陈全呆了三秒,等他从五六张陌生面孔中寻着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时,他隐约觉着明白了什么。 “是……你……?” 休息室里的其他人这时候不约而同起身离开,临走前有意无意多看了陈全两眼,似好奇这人和他们董事长的关系。 休息室里瞬间只剩两人。 陈全看着对面人模狗样的男人,心底闪过一缕嘲弄。多年前见过,也接触过,可也知道这人的玩世不恭和放荡不羁。 “竟然是你,”陈全哂笑,“好久不见,陆三爷。” 文武集团的董事长,竟然是陆家三少——陆北军。当年他大哥陈斌被害入狱,和这陆北军有着脱不开的关系。陈全虽不尽知道他大哥和这陆北军究竟有多深渊源,但他大哥后来离开北京,陆北军又跑到火车站大闹,上演了一场难舍难分的情景。 多年不见,陆北军竟然开了个什么文化公司,如今公司规模越做越大,今年终于成功上市,年终活动定在陈家大院,陈全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人。 陆北军满不在乎的样子:“好久不见,陈……老板。” 俩人皆是心知肚明又各怀心思,陈全吃不准这人的来意,只得说:“不知董事长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如果是关于农家乐里的,我尽量办好,如果是其他的,恕我不能配合。” 陈全的敌意陆北军怎么会看不出来,他闲闲走到陈全身边,有意无意说:“陈老板这些年生意兴隆,家庭美满幸福,实在令人羡慕,我大哥他想必对陈老板也是喜欢的紧呢。” 陈全皱眉,只听陆北军接下来说:“陈老板如今顺风顺水,就我一个人还孤家寡人,如果哪天我心情不好,万一在某些人面前说漏了什么,啧,到时候谁知道又是什么样呢。” 农家乐小爸爸_167 陆北军厚颜无耻的威胁,陈全还真没放在心上,因为有陆东棠的关系,他料定这陆北军不敢耍什么花招。 陈全犹疑不定,陆北军给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六年前,那时候这人玩世不恭,跳脱不羁,实在不是一个靠谱的人,但当年他大哥和这人的关系,又是那么微妙难说。 陈全盯着陆北军:“你究竟想怎么样?” 陆北军这才终于换上一副凝重神色:“你大哥陈斌他……这些年可还好?” 陈全心道,果然,这人竟然是来找他大哥的。 “我大哥很好,不劳烦陆三爷惦记。” “是吗……”陆北军犹疑半响,终于鼓足勇气一样问,“陈斌他结婚没有?” 陈全瞥一眼陆北军,硬邦邦道:“没有。陆三爷,你现在问这些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是觉得自己事业有成只是想找个乐子打发时间,我劝你最好换个法子。” 陆北军摇头,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大哥,现在我有足够的能力对他负责,我这次就是来找他的。”当年陆北军年轻不懂事,图一时新鲜和陈斌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直到后来陈斌出事,陆北军才明白自己早已放不开那个人。面对他二哥绝对的权利和能力,陆北军只能妥协,放弃那个人,因为陆南珣曾经放过话,如果他一意孤行要和陈斌离开,陈斌今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那时候的陆北军除了钱什么都没有,而且这钱还是靠他二哥和陆家才拥有的。陆北军那时候就发誓,他一定要离开陆家,离开他二哥的掌控范围,他要用自己的能力去换取陈斌的谅解。 尽管陈全不知道陈斌和陆北军之间的事,但他看得出来,当年他大哥和他离开北京的时候,肯定十分难过痛苦,陆北军发疯一样在火车站追赶,他大哥硬是头也不回。这些年他大哥在羌城和蓉城来回奔波,一直没有结婚成家,谁也不知道他大哥心底究竟装着什么。 当时陆北军在火车站嚎叫的那几嗓子,至今还在他耳边回荡。 陈全沉默不语,陆北军露出苦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家那个陆先生吗?是,因为我觉得像他们那样的人,为了某些目的不择手段,尽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他们什么都可以利用,他们还有心吗?我从来就不屑这些阴阴遮遮的!可当年你大哥出事,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入狱受苦,被人冤枉,我什么都做不了,呵,你知道吗,当我得知是你家那个人救了陈斌的时候,我心里竟然是感激他的。陆东棠曾对我说过一句话,如果连自己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根本就没资格谈在乎。” 陈全垂眼听着,心底划过一抹波动,半响,才听见他不带感情的声音:“你现在找我说这些也没用,我大哥不在这里。” 陆北军见陈全这样说,心下大喜,赶紧说:“这不用你费心,只要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自己去找他。” 陈全心下思虑一番,说:“羌城,我大哥在羌城。”陈全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到底对不对,有些事还是需要他大哥亲自和这陆北军解决清楚才是。 …… 当天文武集团的年终年会活动圆满举行,董事长中途简短出席说了几句就不见踪影,让人事部好一番手忙脚乱,不过好在还有其他董事经理坐镇,这次年会也算圆满。 没人知道董事长去了哪里,只是后来听农家乐停车场的门卫说,下午五点左右,确实有辆轿车飞奔离去…… …… 下午,陈全去接鸣鸣放学。 溪坝镇中心小学幼儿园今天开始放寒假。 陈全一路开车载着鸣鸣回到农家乐,陆东棠还没回来。陆东棠的公司也是今天举行年终年会。 陈全以为陆东棠今天会回来很晚,张妈做好晚饭后,他和鸣鸣先吃过晚饭,又陪鸣鸣玩了会儿,快十点的时候终于把孩子哄上床睡觉。陆东棠也就这时候回来了。 陆东棠今天喝了酒,貌似还喝的挺多,坐在后排座位上昏昏欲睡。 陈全打开车门,叫了好几声,陆东棠才悠悠睁开眸子,泛着冰色的寒眸像凝着一层淡淡的薄纱。 陆东棠一把握住陈全的手,还用力捏了捏,像在确认这人的存在。 “你还在。” 陈全恍了个神,压低嗓子像在安抚对方:“嗯,我扶你下车。” 陆东棠其实并没有醉,他只是多喝了两杯,此刻被陈全搀扶进卧室,收拾妥当靠在床头闭眼休息。 陈全看了陆东棠一眼,陆东棠开口说:“怎么,有什么事?” 陈全顿了顿,觉着还是有必要问一问:“今天,我在农家乐里看见一个熟人。” “谁?” “陆北军。” 陆东棠没有开口,他睁开眸子,眼睛定定地看着陈全:“哦,他找你?” 陈全摇头:“不是,他在向我打听我大哥的事……我告诉他了……” 陆东棠拉过陈全,这才对他说:“你想知道什么?陆北军这些年开了个文化公司,公司发展还算可以,好好经营,再过五六年还能有番大作为,如果你是想知道他这个人,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不过我可以让人给你‘查一查’。” 陆东棠口中的查一查,那就不是简单查询简历资料了,而是关于这人祖宗十八代,私生活,一切隐私都被查一番。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贸然告诉了陆北军,我大哥未必乐意再见到这个人。” 陆东棠淡声道:“他们二人如何,那也是他们的事情,你做了你该做的,就够了。” 第108章 元旦刚过, 即将迎来新的一年。 最近一段时间,陈家发生几件事情。 陈全小姑陈蕙, 和她丈夫徐老四拌嘴吵架, 她婆婆好心去劝阻, 也不知道怎么的,陈蕙从二楼楼梯滚了下去。徐家楼梯比较陡,窄, 陈蕙一路直直滚下去, 额头磕在铁质材料栏杆上,当场血溅三尺,吓坏在场的人。陈蕙当时就没能爬起来,徐老四和他老妈赶紧把人送医院救治。 陈蕙这一摔, 不仅额头上破了个大窟窿,还被诊出刚满一个月的孩子没了。陈蕙七十多岁的老父老母差点去和徐家拼命。 徐老四家也冤枉、委屈的厉害, 你说这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架打架的, 他们家这媳妇也实在太难教了,作为婆婆不过多说了她两句,陈蕙竟然哭着闹着说他们徐家一家都欺负她, 要回娘家。 陈蕙如今意外小产,如愿回到娘家。徐老四憋闷难受整整三天, 终于厚着脸皮来找媳妇儿。 徐老四带着补品,诚心诚意在陈蕙娘家大门外跪了一个小时,可惜陈蕙父母不领情,当场就用扫帚把这人打出去, 根本不让人进门。陈蕙爸爸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狠狠指着徐老四的面皮,骂道,徐老四,你看看自己做的啥事,我女儿怎么了,要让你家这么糟蹋?就因为她怀的是个穿裙子的,你们一家就下狠手把人推下楼?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徐老四涨红了面皮,嗫嚅解释,不是这样的,爸,你听我说…… 我不听!陈蕙爸爸一摆手,道,我们家和你们家没啥好说的!离婚! 原来,自从徐老四和陈蕙结婚,徐老四的妈妈就渐渐留意起自家媳妇儿的肚子,凭她多年为人父母的人生经验,她其实早就“看出”陈蕙已经有身子了。瞧瞧那屁股,那腰,那走路姿势,八成是有了。后来她专程去找了青苔村有名的张神算算命,张神算掐指一算,念到“是时候了,该有了……” 农家乐小爸爸_168 徐老四妈妈可高兴了,借着去医院看病的由头,拉着她媳妇儿陪她一起,顺道也让医生给陈蕙做了个检查。也不知道徐老四妈妈从哪里得来的路子,给陈蕙检查的医生偷偷告诉她,是个女娃…… 徐老四妈妈一思量,不成,这第一胎必须是男娃才好。 于是,等她回家就和儿子媳妇商量说,你们还年轻,不怕以后生不出,但我们老徐家必须有个长子,你们看,这娃…… 徐老四妈妈还没说完,陈蕙就哭了,哭的梨花带雨,十分可怜,她知道婆婆的意思,这是要让她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徐老四面色沉重,安慰媳妇儿说,蕙,别担心,不论以后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媳妇儿!其实妈说的也有她的道理,我们还年轻,不怕…… 陈蕙哭道,徐老四你懂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嫌弃我怀的是个女娃,呜呜呜,呜呜呜。 徐老四妈妈心里头也烦,你说当初他们家看上陈蕙这个媳妇儿,还不是因为这女娃屁股大,好生养。当初要不是他们家老四坚持,她和老四爸当时并不乐意这个媳妇儿,太漂亮了,陈蕙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不好管教。 一家子为了这个才刚刚投胎的孩子争论不休,后来不知怎的,陈蕙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孩子也没了…… 陈蕙刚刚流产的时候,陈家一家人确实对徐家痛恨,不过徐老四好像确实舍不得媳妇儿,三天两头朝陈蕙家跑,说以后不论生的什么,都是他徐家的种!只求能得到媳妇儿的谅解,原谅他,和他一起回家。 夫妻没有隔夜仇,偶尔的争执打闹也是正常的夫妻间的磨合。只是这次徐家做的太过分,陈蕙就算有心原谅徐老四,也不能这么轻易跟他回家。 陈蕙家一开始也牟足劲端起架子,现在他们是明白了,不能轻易原谅,轻易得来的东西就不会知道珍惜,得好好教训教训徐家那小子。 …… 还有一件事是,陈家大院最近经常来一位喝的醉醺醺的人,这人就是不久前还在陈家大院举办年终年会的陆北军。 陆北军当日驱车消失无踪,谁也不知道这人去了哪里。只是过两天后,这人一脸灰败出现在农家乐,要陈全拿出最好的酒,陪他喝酒。 陈全心想,昨天大半夜他大哥才给他打电话,说如果最近有人去找他,叫他不要理会。 陈全从柜台拿出几瓶酒,搁在陆北军面前,斜眼说,陆三爷,我这酒可不便宜,你确定要开? 陆北军一摆手,一脸受伤不能恢复模样,开开开!这几瓶酒老子还喝得起! 陈全当即开了三瓶好酒。 陆北军开始猛灌,就着陈全给他摆出的几个小菜,一连喝了半斤。 半瓶酒下肚,陆北军双眼泅出水样血红,他忽然嚎叫出声,妈的,陈斌,你他妈的为什么那么狠,老子当年不就是没来救你吗?老子又没杀你全家,你他妈至于到现在还记恨老子? 陈全本来坐在一边闲磕牙,一听陆北军的嚎叫,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堵上那人的嘴! 好在现在天色已黑,客人也都离去,农家乐稀稀疏疏点着几盏夜灯,其他人也都各自忙着约会休息了。 陈全一把把显然喝高的人拉起来,低声喝道:“陆三爷,你他妈有胆做,没胆承认,行,这我管不着,不过你没胆就别在我这儿喝酒撒酒疯。”这陆北军和他大哥之间的事,陈全不想过多揣度。这人表面上一副正经深沉模样,一旦喝了酒就原型暴露,这人当年极差的酒品陈全至今还印象深刻。 陆北军其实并没有醉,但他心里不痛快,他去找陈斌,结果陈斌不仅对他视而不见,还让人赶他走。陆北军在山坳里憋了一宿,连陈斌衣角都没挨着,他这才回到青苔村找陈全喝酒,发泄郁闷。 陈全可没打算安慰这人,他临走前把账单搁在陆北军桌上,交代其他人记得结账。 陆北军迷瞪着眼一瞅那账单,顿时酒都醒了,马丹,这丫黑心农家乐,老子不就是喝你家几瓶酒吗,竟然两万块!公报私仇!绝对公报私仇! …… 鸣鸣刚放寒假,阿莱·特洛就从万里之外的意大利飞回国内,把鸣鸣带出国去玩了。鸣鸣也很高兴,显然十分喜欢期待他干爹带他去玩。陆东棠没有拒绝,陈全给孩子准备了不少衣服和零食,结果阿莱·特洛说,每年孩子都会在他那里住一段时间,他那里什么都有,言外之意,就是不需要陈全准备的这些。陈全一听,心里有些闷,默默把这些东西收回来。 陆东棠见陈全心不在焉,说,孩子只去一周左右,很快回来。 陈全仍旧情绪低落,陆东棠最后只得说,阿莱他没有孩子,一直把鸣鸣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对待,对鸣鸣很好。 陈全略感惊讶,陆东棠刚刚说阿莱·特洛没有孩子是什么意思? 这次和阿莱·特洛一起回国来接鸣鸣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是一个外国人,长相十分英俊高大,听说好像是阿莱·特洛的另一半。不久前那次,陆东棠和阿莱·特洛出国,陈全被鸣鸣误导,以为是这两人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关系,现在他才知道,原来陆东棠是阿莱·特洛特邀的贵客,他是去参加阿莱·特洛和别的男子婚礼。 既然阿莱·特洛已经结婚了,而且他也是一个阴阳人,如果这人愿意,他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孩子? 陆东棠似看出陈全的疑惑,他把人搂在怀中,一手缓缓摩擦陈全肚皮上残留的伤疤,淡声说,阿莱他身体健康平衡太弱,想要怀上孩子堪比登天。 陈全惊,怎么可能,他看阿莱·特洛身体状况十分健康正常啊,如果有问题,陆东棠还会让这人给他儿子输血? 陈全看着陆东棠,意思是要一个明确说法,陆东棠叹口气,当年你生鸣鸣失血过多,是阿莱用自己的血救了你,后来他又连续多次输血救鸣鸣,阿莱身体里的血样平衡早就一塌糊涂,他这辈子是很难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阴阳人,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一类人,上帝给了他们能怀孕生子的可能,但条件必定十分苛刻。 阿莱·特洛多次破坏这个平衡条件,导致身体里的血气不足,血样失衡,也是因此,他虽为天生阴阳人,但怀孕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除非他把身体状态调整到曾经未曾受损的状态,否则不会有任何希望。 阿莱·特洛用自己的健康和未来,救了陈全和鸣鸣,就算陆东棠再冷漠无情,也不可能面对救了自己爱人和儿子的人不动容。 其实,对阿莱·特洛来说,救人就是救人,他就没想过那么多,不,他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他要当孩子的另一个爸爸。 陆东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除了这个,其他什么都可以,钱,财,名,权,只要阿莱·特洛开口,他都可以应允。 阿莱·特洛不答应,说我这为了救你们一家连生娃的权利都没了,我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小宝宝了,不行,我必须要当这个孩子的爸爸! 陆东棠面色铁青,像冷冻在铁水中的一块寒冰,俩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贺琛林出面,他给阿莱说,其实在我们国家,爸爸的意思还有另一种说法,那就是孩子的干爹…… 这不,这就是鸣鸣为啥有个干爹的源头。阿莱·特洛也乐的高兴,从此霸占鸣鸣干爹一角色作威作福横行霸道四五年。 第109章 陈家今年除夕有点特别。 除了陈家自家人, 还特别让陈全去把镜苑的陆老板也一起叫上了。 这话说起来是有原因的。前段时间鸣鸣不是跟他干爹出国玩了吗,大概走了半个月。半月后, 这孩子才珊珊回来, 把给他爸爸, 小爸爸,陈爷爷,陈奶奶, 陈灏叔叔, 陈斌叔叔等等一干认识的人带到礼物,用自己的小包包装了满满一大包,回国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了农家乐。 “陈爷爷,陈奶奶, 我回来啦!”鸣鸣刚刚下车,迈着小胳膊小腿儿高高兴兴朝农家乐跑去。 陈志华和蒋云英那天都在农家乐, 马上要过年了, 他们正忙着打扫卫生呢,除旧迎新。老两口看见好久不见的孩子,脸上也都乐开了花。 “哟, 鸣鸣啊,这么快就回来啦, ”陈志华从梯子上下来,逗小孩,“你不是去你干爹那儿玩吗?怎么不去多耍几天,这么快就回来了。” 农家乐小爸爸_169 蒋云英擦干湿漉漉的手过来, 笑道:“就是,听说你一放寒假就跑去玩儿了,还以为你都忘了陈奶奶这儿了。” 鸣鸣仰头说:“我要回来陪爸爸过年,要不然爸爸一个人好可怜。我还给陈奶奶陈爷爷你们带了好多好吃的。” 蒋云英扬眉,鸣鸣把自己的包包在地上打开,从里面翻出一件件东西,吃的,玩的,喝的,一个不少,都是鸣鸣和他干爹在玩的途中收集的。 鸣鸣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举目四望,问:“陈奶奶,我小爸爸呢?”他都来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不见小爸爸人影。 陈家大院里,能让这孩子叫小爸爸的,也就是陈全了。 蒋云英说道:“他啊,刚刚才出去给一个叔叔送货,马上就回来。” 鸣鸣噘嘴:“明明我昨天就给小爸爸说今天我要来找他,结果他还是去忙了。” 蒋云英见孩子情绪低落,赶紧转移话题:“你小爸爸一会儿就回来啊,对了,你这盒子里装的什么呢。” 鸣鸣立刻举高盒子,给蒋云英介绍:“这是我干爹帮我挑选的,里面装的是尖尖的虾虾,小爸爸喜欢吃这个。” 原来,这小子给陈全带的礼物是海鲜特产。 陈志华和蒋云英心里满是感慨,瞧瞧这孩子多懂事,多有心,还给他们带礼物。 蒋云英问:“鸣鸣,你和你爸爸不回家过年吗?”每年除夕,出门在外的游子都会回家过年,与家人团聚。刚刚她听鸣鸣说,陆老板怎么是一个人,难道陆老板不回家过年? 鸣鸣心无城府说:“家里就我和爸爸啊,以前过年还有干爹陪我们,现在干爹结婚了,就只有我和爸爸了。不对,现在还有小爸爸,(*^__^*) 嘻嘻……” 蒋云英和陈志华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表面看似光鲜的陆老板,不仅年纪轻轻就没了老婆,竟然连父母也没有了吗? 蒋云英像是做了某个决定一样说:“那这样,鸣鸣今年和爸爸来陈奶奶家过年怎么样?” 鸣鸣眼睛一亮:“真哒?可以吗?” 蒋云英点头笑道:“真的,只要鸣鸣和鸣鸣爸爸愿意哪。” “欧耶!”鸣鸣高兴的原地奔跑两圈,兴奋道,“爸爸肯定愿意啦。” 这时候,外出送货的陈全也回到农家乐,鸣鸣听见陈全熄火的声音,一刻也忍不住奔跑出去,一边唤着小爸爸,一边扑到陈全脚边,抱着他小爸爸的大腿摇啊摇,抬起亮晶晶的眼说:“小爸爸!陈奶奶让我和爸爸一起过来过年诶!小爸爸,你高兴吗?兴奋吗?” 陈全现在何止高兴兴奋,他是惊讶过头,都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陈志华从屋里出来,说:“你妈刚刚说,既然你老板过年也没家回,就干脆一起过来吃个年夜饭吧。” 陈全纳闷,谁说陆东棠没家可回了?不是,就算没家回,那也不应该来他这儿吃年夜饭啊。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大年除夕这天,蒋云英和陈志华一大早就杀鸡宰鸭,去集市买菜买肉。农家乐的年夜饭早两天就已经吃了,整整坐了三桌。今天这顿年夜饭,是他们自己家里人吃的。 蒋云英在锅里炖了猪腿炖藕,红烧牛肉,酸菜鱼,煎饺,锅里煮着腊肉香肠,鲜红油量的汤锅滚滚,炸出一层层红油。 陆东棠如今也算农家乐常客,每次带了不少补品礼品上门,陈家人热情招呼陆老板,一副其乐融融。 将近年底,在农家乐订年夜饭的人特别多,最近一段时间,农家乐里每日生意爆棚,生意兴隆,就连老板陈全也每天忙着招呼客人。农家乐里人手不够,小方又对外招了五六个临时工,这才终于得以缓口气。 在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小方招呼其他人开始收拾农家乐。陈全伸展酸痛不已的腰背,暗下思量接下来要休息一段时间,他这老胳膊老腿儿,不能由着陆东棠再胡来了。 此时天色已黑,农家乐里灯火通明,鲜红小灯笼闪烁着熠熠灯火,煞是通亮可爱。 陆东棠已经来了好一会儿,在陈全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他坐在轮椅上,遥遥看着那人挺直硬朗的身躯在农家乐里东奔西走,偶尔回头的身影神采飞扬,清澈单纯。 陈全过来,抹了一把不知何时浸出来的热汗,微微喘气:“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陆东棠受伤的腿脚一直不见恢复,到现在还一直只能坐在轮椅上,他的腿上盖着厚毯子,倒不至于冷着,但这里不比有空调的屋里温暖。陈全自然而然地把陆东棠朝屋里推去。 陆东棠没有说话,感受着陈全在他身后喘气,如今身边终于有个人,是多么鲜明生动。 陈家人的年夜饭温馨丰盛又不铺张浪费,陈灏也从学校回到家,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饭。陈灏知道他陆大哥受伤一事感到十分难过,不停关心他陆大哥的情况。 “陆大哥,我来给你倒酒!”陈灏抢过他哥手里的酒瓶,颠颠跑到陆东棠身边去给陆大哥斟酒,就怕一不小心洒出来弄他陆大哥身上。 陈全撤回手,也乐得高兴,随手一指献完殷勤准备脚底抹油的某人,吩咐:“别,倒都倒了,顺道一起全都倒上啊。” “是啊是啊,灏灏,都给倒上啊。” 陈灏郁郁地看了他哥一眼,还真听话给桌上的人一一倒上,不过他一边倒酒,嘴上可没闲着:“老哥,我倒了你可得负责喝完啊,谁喝不完就是小狗!” 陈全露出一副谁怕谁的神态:“哪次我没喝完?倒是你,年年喝,年年醉!” 一桌子人哄堂大笑。这是一句大实话,陈灏的酒量,这么多年了一点也没见长,兄弟俩年年拼酒,陈灏每年都是第一个喝趴下的。 这是陆东棠第一次和陈全一起吃年夜饭,也是第一次在陈家吃年夜饭,倒不知道原来陈全在家里竟还有这番模样。陆东棠眸色淡淡的,氤氲着丝丝暖气。鸣鸣抱着他的小杯子,一点一点啜着葡萄酒,咯咯咯笑个不停。 一家人才刚开始动筷子没一会儿,农家乐来了一人。 陈全小姑陈蕙。 陈蕙形容憔悴,额头的伤疤才刚刚痊愈,脸上又添新伤,青青紫紫,一看就是被人打得。 蒋云英最先跑出去,陈蕙看见她二嫂,眼泪立刻就涌出来:“呜呜呜,呜呜呜,二嫂,呜呜呜。” “哎呀,小妹,你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陈志华也出来了。 陈蕙伤心哭泣的不能自已,她哽咽着对她二哥二嫂说:“二嫂,你要给我做主啊,我,我和徐老四没法过了,呜呜呜。” 在陈蕙断断续续的哭泣中,她终于道出实情,原来,今天徐家也吃年夜饭,徐老四一大早就又去陈蕙娘家接人,陈蕙终于感动答应和他一起回家过年。原本今天晚上吃年夜饭,徐老四父母也做了一大桌菜,陈蕙或许是最近心情不佳导致味觉出了问题,不说这菜咸了就说那菜淡了,很不给婆婆公公面子,徐老四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突然就爆发了,抓着陈蕙的头发给了她好几巴掌,徐老四父母都吓呆了,满满一桌子菜也打翻在地。 陈蕙被打懵了,又吓又怕,哭着跑了出去。今天早上她才从家里出来,要是被她父母知道这事,指不定会不会被气出什么好歹来。她不敢回家,这才转向来到她二哥二嫂这里。 陈蕙的遭遇,陈家人也是又气又无奈,你说这徐老四看着挺老实一人,竟然敢动手打老婆?当初真是看走了眼。 “这徐老四什么人啊,明天我们一起去找他评理,看他怎么说!”陈志华道。 “哎,”蒋云英叹息,说道,“小妹,这人要不得,哎。” 农家乐小爸爸_170 “二哥,二嫂,我不回去,呜呜呜,我要和他离婚,离婚,呜呜呜。”陈蕙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 陈蕙的突然到来,这顿年夜饭是吃不痛快了。陆东棠自从陈蕙到来,就来到一边角落,等着这场事故平息。他毕竟不是陈家人,有些家丑他这个外人还是当做没看见为好。 陈全来到陆东棠身旁,弯腰低声和他说:“对不起啊,你看这……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陆东棠看了陈全一眼,知道这人的意思,点头同意。 陈全叫上鸣鸣,和蒋云英陈志华说了声,爸,妈,我先送陆老板和鸣鸣回去。 蒋云英和陈志华这才反应过来,哎呀,他们怠慢了客人。 “陆老板,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蒋云英连声道,“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是请你一起来吃年夜饭的,这,这……” 陆东棠推着轮椅出来,声音听不出波动:“不碍事。” 陈蕙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不可置信呆愣地定定地看着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男子。刚才陆东棠刻意隐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现在他赫然出现在灯光明亮之处,即使坐在轮椅上,不同常人的气势再也无法隐藏。 陈蕙一个字也说不出,就这么一瞬间的会面,让她蓦然泪奔,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陆东棠自然不会多问,像完全没看见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被陈全推出去的时候,他整个人神色都淡淡的,冷漠至极。 另一个知情的人,蒋云英,也只能在心里叹息,造化弄人。 …… 鸣鸣没有吃饱,就不得不跟着他爸爸和小爸爸离开,心里老不痛快了。 最后还是陈全安慰他,再三保证,等过两天带他去游乐场玩,这孩子才终于不情不愿回家。 陈全一行人才刚刚走出农家乐,布莱斯的车就出现在面前。原来竟然是刚刚陆东棠给布莱斯发消息让他来接人。 陆东棠让布莱斯载着孩子在前面等他。 “你回去吧。”陆东棠声音有些冷淡。 陈全误以为是陆东棠不高兴吃饭吃到一半被他赶走,不由低声解释了声:“你别这样,刚刚那女子是我小姑,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她前段时间才意外流产,现在又出这样的事,我觉得小姑并不乐意这些事被外人知道。” 陈全这话才说完,他身旁陆东棠周身的气场都不对了,冷飕飕的,都快冻死人了。陈全不由暗暗琢磨,他这是说错什么了? 陆东棠淡淡地瞟了眼陈全,对陈全招招手,陈全不疑有他,赶紧俯低身子聆听,谁知陆东棠蓦然一抬头,不轻不重一口咬在他嘴上!陈全吃痛,立刻撤出身子,抬手捂住嘴,搞不明白陆东棠怎么忽然咬他! “‘外人’?嗯?那谁是内人?” 原来是这个。陈全松口气,正想说什么,不想他背后蓦然传来一道划破黑夜的尖叫。 这声音,带着震惊,震撼,不可思议,和见了鬼似得惊骇。 此刻他们在农家乐外面,路灯不甚明亮,路上车辆稀疏,更不见多余人影。 这声尖叫,绝对不是鸣鸣抑或布莱斯。鸣鸣和布莱斯早已习以为常。就算鸣鸣偶尔偷瞄到他爸爸对小爸爸耍流氓,通常都是十指露缝地偷看。 陈全下意识猛地回头,在距离他们十米开外,一身形高挑窈窕的女子正站在那里,此刻她捂住嘴唇,眼睛瞪的大大的,露出的脸色憔悴煞白。 第110章 忽然出现的女子, 赫然正是陈全小姑陈蕙。 陈蕙今晚受伤离家,来到二哥陈志华家里。她最近经历太多, 从初为人母到意外流产, 丈夫不仅不体恤她的痛苦, 今晚更是动手打她!陈蕙又气又痛,负气之下跑了出来。在二哥这里,她再次见到曾经令她心动心痛的男人。现在她已经嫁为人/妻, 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清白单纯执着的人了。陆东棠对她的视而不见, 令陈蕙彻底神思恍惚,面对命运的捉弄,只感到徒劳的无奈和悲哀。 但在她心底深处,隐隐的, 存在一丝不甘和奢望。陈蕙突然起身离开陈家,她要去问问那个男人, 只问一句就够了。 然而, 就在她刚刚跑出农家乐,远远看见前方停留的模糊人影,陈蕙心下一喜, 立刻朝那处奔去…… 但她看见了什么? 陈全微微俯低身子,他的面部和坐在轮椅上的陆东棠仅隔一点距离, 轮椅上的男子稍稍扭头,一张好看的薄唇恰如其分地含住陈全的嘴唇……陈全起身,欲语还休地瞪着轮椅上的男子,那副害羞模样, 分明对刚才一幕见怪不怪…… 她的侄子和她的心上人在接吻? 关键是,他们两个都是男人?! 巨大的震惊令陈蕙尖叫出声…… 陈全惊住,行动快过思索,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大步奔过去,一把截住掉头往回而去陈蕙的脚步。 “蕙姑。”陈全哑声喊道,声音中透着紧张、害怕、难言。 陈蕙倒退一步,恰恰退至光明,她满脸震惊,煞白煞白:“陈全儿,刚刚你们……” “嗯,”看陈蕙震惊的样子,她刚才应该是确实看清陈全和陆东棠亲密一幕。陈全不可能再说什么“你看错啦”什么的。陈全并不知道陈蕙对陆东棠的心思,因此他现在满心只以为陈蕙是震惊忽然知道自己和陆东棠之间的事。陈全低声道,“蕙姑,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你们,你们……”陈蕙整个人都在发抖,“陈全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怎么这么糊涂啊。”陈蕙毕竟在辈分上是陈全姑姑,对待有些事,不自觉的就站在了长辈的位置上为小辈考虑。她二哥家的这个大侄子,和她一般年纪,从来都是懂事正值的男子汉,如今怎么糊涂到和男人乱搞的地步? 陈全朝前走一步,站在灯光下,他的脸色竟然比陈蕙还要惨白。 “蕙姑,我……” 这时候,陆东棠摇着轮椅也过来了。他摇着轮椅站在陈全身边,一把抓住陈全胳膊,有意无意替陈全挡了几分质问。 “陈小姐,这一切都和陈全无关,是我强迫他的。” 陈蕙双眸充血,死死瞪着陆东棠抓着他侄子胳膊的那只手。陆东棠十指修长白净,连指尖都透着和周身浑然一体的清雅冷淡。可就是如此冷淡冷漠的男人,竟然一手死死抓着另一个男人,霸道又深情。 她以为这样的男人没有感情,也不会为了谁动情,如今现实在她面前残酷地证实,不是陆东棠没有感情,而是他的感情早就给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的侄子陈全。 陈蕙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从天而降的是针刺一样尖锐锋芒,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心脏。 陈蕙听见自己歇斯底里的声音:“可你们都是男人?你们怎么可以在一起?!” 农家乐小爸爸_171 陆东棠声音一如既往冷淡,只是这时冷淡中裹了一丝庆幸:“不论他如何,我就是爱上了。” 这是陆东棠第一次在陈全面前吐露心声,却不想是在这样的场景下。陈全震惊地扭头看向陆东棠,和陆东棠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 陈蕙倒退两步,似被陆东棠的话击中脑袋中的某根神经,只听她忽然问道:“如,如果没有陈全儿,你当初会不会接受我?” 陈全猛地转头看向陈蕙,他的蕙姑什么意思?接受谁?难道他的蕙姑对陆东棠竟然有那种心思? “不会。”陆东棠很干脆甩出两个字,毫不留情砸在陈蕙青紫脸上,“只能是他。” 陈蕙眸中的眼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下来,她蓦然再也受不了一样发疯地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不,你们不能在一起,不——” 多年来的求而不得和认命下嫁的心有不甘,再加上连日来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伤害,令脆弱的陈蕙终于承受不住,她的思想终究朝极端而去。陈全和陆东棠跨越性别此生唯一的爱情不过是一根导火线。 一场足以毁灭一切的看不见的硝烟正式拉开序幕。 陈蕙愤然决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农家乐,朝某处而去。 陈全和陆东棠仍旧停留在原地,灯光把俩人影子拉得很长,依偎在一起。 天空中爆破声不绝于耳,五颜六色的烟花接二连三爆炸,散落在黑色夜空中。 大年三十,除夕之夜,春节联欢晚会正式开始,家家户户欢声笑语一片。 陈全看着他小姑的身影一点一点彻底消失,没有追过去。陆东棠伫在陈全身边,没有说话。 “你先和鸣鸣回去吧。”陈全低垂着脑袋,声音闷闷的,听不出真实想法。 陆东棠略一思索,说:“我陪你一起去。”俩人虽然没有明说,但也能猜到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自己回去就成,”陈全摇头,忽然想到什么,自嘲道,“你去了麻烦,要是一会儿打起来,你这个样子我还得护你安全。” 陈全刻意轻松的话语并未让气氛轻松,反倒提醒了两人现实的冷酷和不留情面。陆东棠一把拉过陈全的手,紧紧拽着,他把人盯得牢牢的:“陈全,如果伯父伯母问什么,你就把一切推到我的身上,本来也是我强迫的你……” 陈全看着陆东棠的眼,垂眸一笑。 …… 陈全一人迎着夜色,朝农家乐灯火走去。他这些年都生活在黑暗担惊受怕之中,如今即将站在阳光之下,好像都快不适应光明一样。 农家乐饭厅里气氛低沉压抑。 好在在座的都是陈家自家人。陈灏靠在门边,眉头皱的死死的,一副想不明白的苦大仇深模样。陈志华坐在廊檐边,不停抽烟。蒋云英僵坐在椅子上,满脸灰败茫然。陈蕙缩着肩膀坐在一旁,低声抽噎。 陈蕙嫉妒、赌气之下,跑到她二哥二嫂面前,把她刚才看到的一幕全说出来了。 陈蕙说,二哥二嫂,陈全儿他,他竟然和男人在一起了! 陈家人当时正在说着陈蕙忽然离开的事,没想到陈蕙不仅又回来了,还说了件这样的事。 这要换作其他人家,其他人,或许第一反应是听不懂,什么叫“和男人在一起”? 同性恋在他们这偏远、落后的郊外农村,是相当忌讳和禁忌的一个词。正常人家哪有人会去搞同性恋?只有那种思想有问题,人品有问题的人才会去乱搞。这就是一种病,是阿猫阿狗见了都要躲得远远的,是一辈子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一辈子的丑事。 对于陈家,他们担心惧怕的不仅仅是陈全搞同性恋,而是他身体的特殊,怕一不小心做出比同性恋更加惊骇的事情。 令陈志华和蒋云英担心了二十多年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陈全进屋,他扫了眼屋里的人,垂眸不语。 蒋云英一见陈全进来,气的浑身颤抖,她一把抓起手边的碗就朝杵在门边的陈全砸去,还嫌不解气,她起身朝厨房去拿扫帚,一扫帚狠狠扇陈全后背上。 陈全没动,硬生生被瓷碗扫帚砸中打中。陈全的消极抵抗,已经证明刚刚陈蕙所言不虚。 “混账!我让你乱来!让你乱来!”蒋云英接连打了三下,陈志华和陈灏吓得赶紧一人拉一人,把气的发抖的蒋云英和愣在那里挨打的陈全拉开。 陈全抹了一把额头的陶瓷碎屑,沉声说:“爸,妈,你们听我说。” “别叫我妈!”蒋云英气道,“我没你这个儿子!我丢不起这个脸!” 陈全脸色僵住,陈志华开口叹道:“老大啊,你这,这也太胡来了,刚刚听你蕙姑说,我一开始还不相信的,不相信你竟然真的做出那种事……老大啊,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你就敢,敢……你会后悔的……” “他有什么不敢的?”蒋云英骂道,“从小就不听人管教,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更是有能耐了,竟然学会和男人胡搞!我蒋云英生不出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廉耻的东西!” 今晚突如其来的消息,令整个陈家都陷入极度愤怒和震惊中。 陈志华走到陈全身边,抬起布满皱纹的浑浊双眼,问:“老大,你给爸说,那个人是不是你的那个什么陆老板?是不是他逼你,逼你和他……”最后几个字,陈志华说不出口,太丢人。 蒋云英狠狠瞪着陈全,一脸恶心嫌弃样子。 陈全嘴唇蠕动,说:“爸,妈,是我,我自己。” 陈志华深深闭眼,道:“你啊,老大,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是要毁了自己啊,听爸妈的话,离开那个陆老板,不要和他再纠缠了。”自己心甘情愿和被逼无奈是不一样的。如果是有人逼迫陈全,陈全大可硬气地拒绝,不再继续纠缠,但如果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就不一样了,那是动了心。 陈灏从一边拉他哥的胳膊,朝他努嘴示意,给咱爸妈道歉,别惹他们生气,说以后不再这样就好了啊。 陈全没有动作,沉默不语,变相地承认他的所作所为。这件事他担惊受怕了六年,就怕有朝一日被家人朋友知道,害怕世人唾弃鄙夷的目光,更害怕他的父母被人在背后指着脊梁骨嘲笑、谩骂,说他们养了个怪胎,专和男人乱搞,净做些恶心吧啦的见不得人的事。 如果换做以前,陈全绝对不敢承认。今天被陈蕙意外看到,更是把这事捅到他爸妈面前,陈全反倒觉得一阵轻松,像多年压在他身上的那座看不见的山终于被挪开,尽管付出的代价是暴露隐藏里面陈年腐烂的肮脏破烂渣滓。 蒋云英和陈志华一下像老了十岁,斑驳的青丝上又添不少白发。 有一天,他们的儿子站在他们的面前说,爸,妈,我和一个男人好上了。 蒋云英牙齿绷得紧紧的,她厉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陆老板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吗?”陈全和陆老板这些日子出双入对,她和老华根本就没朝那个方向想!都认为陈全不敢乱来!这时候的蒋云英气的根本没法正常思考,既然是她儿子自愿的,她想当然的以为人家陆老板原本是有妻儿的,是他们家陈全当第三者插足,这才导致人家夫妻妻离子散。 陈全自认为事情再也无法掩盖,他声音都有些发颤:“六年前。” “什么?”蒋云英愣住,继而怒道,“你六年前就和陆老板——” 蒋云英像忽然想到什么,疾言厉色道:“六年前,那鸣鸣——他,他——” 陈志华听出来了,也转头看向陈全。 农家乐小爸爸_172 只有陈灏和陈蕙不明所以,有些懵。 陈全扭开头,脸色忽明忽暗,这件事就是在他腹部伤口上再撒一把盐:“是。” 蒋云英眼神瞬间就变了,射向陈全的视线活像在看怪物一样,她祥林嫂似得喃喃半响,忽然发疯一样扑上去打陈全,一边打,一边嚎道:“滚,看我不打死你,你给我滚!你给我滚——滚,我没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滚啊!!!” 第111章 陈全被赶出农家乐。 夜已深, 除夕之夜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一阵一阵鞭炮烟花响彻天际,在黑色的天空中绽放绚丽的光火。陈全拖着受伤疲惫的身子, 沿着柏油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被赶出陈家, 陈全其实早有预料, 他不怪蒋云英和陈志华对他心狠,有些事确实是他做出格了。 道路尽头微光处,悄无声息停着一辆轿车, 车门半敞, 隐约能看见坐在里面男子清雅淡漠的侧影。 陈全走过去,陆东棠侧首,眸色淡淡的,俊俏的脸庞镀上一层淡淡光晕。陈全踌躇三秒, 矮身抬脚上车。 陆东棠去而复返,一直在路口等陈全。 车内很静。 陈全一身狼狈, 半响才听见他喑哑自嘲的声音:“陆东棠, 我没家了。” 陆东棠定定地看着陈全,他伸手握住陈全冰凉的手掌,说:“我带你回家。” 今年的除夕之夜, 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 大年初一早上,鸣鸣敲响他爸爸的房间。 陆东棠摇着轮椅开门, 门外的鸣鸣立刻双手作揖贺道:“爸爸,新年快乐!” 陆东棠把孩子带出去,随手拉上房门。鸣鸣眼尖地瞅见他爸爸床上好像隆起一团…… “爸爸?”鸣鸣低声问道,“小爸爸回来了吗?” 陆东棠嗯了一声, 说:“你小爸爸才睡着,别打扰他。” 鸣鸣很明白似的点点头。 昨天晚上,陆东棠把鸣鸣送回去后,吩咐张妈照顾孩子,他又去农家乐等陈全。等俩人回到镜苑的时候,鸣鸣早已睡下。午夜十二点的鞭炮声都没能把这孩子吵醒。 陈全一夜未阖眼,侧身躺在床上,颠三倒四说了大半夜,熬红了双眼。一早顶着一双肿胀的泪泡眼,实在没脸见人,在陆东棠的忽悠下,终于闭眼睡上一会儿。 等陈全中午从床上爬起来时,镜苑里陆东棠父子不见人影,问张妈她也不知道。张妈做了午饭搁在锅里热着。陈全三两口吃了,还不见那父子人影,忍不住给陆东棠打电话。 “你把孩子带哪里去了?”大年初一一大早就没人影。 电话那头陆东棠不知道说了什么,陈全脸色略变,沉默半响。 陆东棠说,我带鸣鸣去商场买点东西,等过几天咱们一起回去看看伯父伯母。 陆东棠做事从来不会逃避,更不会让人替他受过。懦弱、犹疑,这就不是他的风格。是他干的他绝对不会辩解。毕竟是他把人家儿子拐跑了,陈家父母要打要骂冲他来,陈全终究是被他勉强强留下来的。 昨夜,黑暗中的陈全在他耳边喃语许久,说小时候的事,说陈家的事,说他这一生命运多牟的事,痛到忍不住的时候这人勾着背,苦苦压抑抽噎声。陆东棠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从背后搂着陈全,一遍遍地亲吻抚摸这人,告诉陈全不要怕,以后有他在身边,不要怕。 …… 陈全打车来到陆东棠所说的商场。 商场里人烟不多。陈全上二楼,拐了几道弯,终于在一处瞧见那父子俩。 陆东棠略微乔装一番,气质气场变化太大,陈全差点认不出。陆东棠今天围了一条宽大围脖,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黑色边框眼镜,遮住那双时常透着冰冷淡漠的眸子,他坐在轮椅上,身旁跟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看样子就像哪家俊俏爸爸带着儿子来逛商场。 此刻,鸣鸣一手拿着一包零食,一手拿着袋装补品,左右为难,不知该选哪样。 陆东棠在一旁看着,露出的英俊眉宇十分罕见的皱成一团,显然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说来也是搞笑,陆东棠今天带鸣鸣出来逛商场,其实主要是为了让儿子选东西。陆东棠并不是不知道该买什么,可这次选的东西意义非同一般。以往去陈家所带的礼物,通常都是陆东棠一声吩咐,布莱斯自己就一手包办妥当,有时都不需要他的吩咐,布莱斯就十分尽责地替他家陆先生把该准备的准备妥当。 但这次不一样,这是他第一次带东西上岳父岳母的门,礼物带的好不好,合不合心意,直接关系岳父岳母答不答应把他们家儿子给自己。 鸣鸣平常和陈志华夫妇关系挺不错的,让儿子帮着选礼物应该不会差吧……不过陆东棠很快就发现,这纯属是他想多了,他这儿子一进商场,直奔零食区,东挑西选,不亦乐乎,都快忘了他爸爸的重要事情。 鸣鸣最后把手里两个东西一起丢进购物车,耶! 陈全走上前,没看陆东棠,他探身把鸣鸣刚刚扔进去的补品拿出来,搁回原处。 “小爸爸!”鸣鸣看见他小爸爸,高兴地喊道。 陈全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鸣鸣像找到靠山一样,立刻打小报告:“小爸爸,爸爸欺负我!爸爸让我给陈奶奶还有陈爷爷选新年礼物,可是我选的爸爸都不满意!” 陈全故作惊讶似地挑眉,似笑非笑的眸子掠过一旁难得尴尬的男子,陈全点头道:“是吗?那小爸爸带你去买好不好?” “好耶!” 陈全看向陆东棠,清澈眸子荡出一层淡淡的水纹,陆东棠这别扭生疏的行为他怎么会看不懂。 陈全弯腰替陆东棠盖好膝盖上的毯子,一手推着陆东棠,一手推着购物车继续逛着。 陈全最后买了一条烟,两瓶酒,一盒上好茶叶和一些保健品,还给鸣鸣买了不少零食。 这些东西的价钱算下来恐怕还没有过去陆东棠每次去他家带的东西贵重,但陈全觉着这样就合适了。 …… 陈全身上出了这样的事,陈家并没有四处宣扬,家丑不可外扬,这是自家出的丑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陈全已经两天没有去农家乐。农家乐这几天正是忙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人来农家乐订酒宴,吃饭,他却不在农家乐,不知所踪,让小方等人好一番忙碌。陈全私下给小方打过一个电话,大意是说自己最近有事不能回农家乐,农家乐里的事你和高力多帮着照看点。 农家乐小爸爸_173 小方当然会帮他陈哥照看着农家乐,还顺道问候陈全,陈哥,咋了?出啥事了?陈哥,我给你说,这两天我看陈叔陈姨脸色不太好,他们没事吧? 陈全能说什么?当然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他胡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忘叮嘱小方,小方,哥求你个事,这段时间帮哥多照看你叔和姨…… 陈斌这次是大年初二回来的,他去农家乐找陈全儿,结果人不在,问他二爸二妈,他们也是一副不想多提陈全儿一样。陈斌纳闷,这是出啥事了?陈斌正要给陈全儿打电话,偏不凑巧一通电话打进来,陈斌一看电话号码,直接掐断,对方却锲而不舍地接连拨打,陈斌直接拉黑名单,这下终于清静了。 陈斌重新拨打陈全儿的手机号码,电话那头没人接,倒是他的手机上来了一条陌生短信。 【陈斌,你丫再敢挂一个试试!】 或许是觉着这条短信威胁意味太浓,不符合对方的真实意图,随即又一条短信进来。 【陈斌,我错了……】 【陈斌,你别不理我……他们都不理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过两天我就来找你好不好,你听我解释……我想你了……】 陈斌怔怔地看着这些短信,眉头不曾舒展。熟悉的语调,赖皮又黏糊,多年前,这人就是用这副伪装的单纯善良欺瞒他,玩弄他的感情。 陈斌手指动了动,他敲下几个字。 【别来了。我不会见你。】 这时候,陈全的电话进来,陈斌按下接听。 最近发生太多事,兄弟俩多日不见,有许多心里话需要喝酒排泄。 陈全和陈斌约在溪坝镇一家饭馆吃饭,饭后,俩人各自提了三五瓶啤酒,坐在溪坝镇高处一废墟处,顶着严寒露天继续喝酒。 陈全缓缓道出他身上的事情,陈斌听得愣住,酒都忘记喝了。 “所以,当初那个陆老板救了你和二爸二妈?你就和别人好上了?” 为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陈全点头默认,结果就是如此,至于原因,有些话,陈全并没有全说。 陈斌愣了好半响,眉头纠结成一团:“如果是这样,那这陆老板他的人可靠吗?”陈斌得知陈全一事的反应和陈志华夫妻不同,他关心的是陈全儿找的人可靠吗?能依赖吗?两个男人相爱,惊世骇俗,不比寻常。当然,他也确实惊讶,不想他们家正直单纯的陈全儿竟然,竟然也是喜欢男人的……陈斌曾经能和陆北军勾搭在一块,对同性恋一事早有所了解和认知,说白了,他当初既然能和陆北军勾搭上,他其实也不是那么笔直。 陈全嗯了一声:“他对我也好。”抛开以前发生的事,如今陆东棠对陈全确实不错。 陈斌沉思片刻,说:“现在二爸二妈也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僵着?”说这话的时候,陈斌有片刻恍惚,他不知道如果有天他的爸妈知道自己曾经的事,又会是如何反应。 陈全灌掉一大口啤酒,呼出一口白气:“等吧,希望有天他们能原谅我。” 陈全今天决定敞开心扉对陈斌说出这些事,一来是他不想再瞒着对他好的大哥,二来是陈斌身上其实也有些理不清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兄弟俩都不顺畅,难兄难弟。 陈全借着酒意,问道:“大哥,那个,你,你和那个陆北军,你们……?”陈斌当初和陆北军的事,陈全是知道的。陆北军如今既然找来,就算那天陈全不给陆北军泄露陈斌的消息,陆北军这人肯定也会通过其他途径去找到陈斌,说不定还会惹出其他事情。 陈斌坐在废墟上,双眸看向蒙着黑布似得幽深夜空,叹道:“没有我们了,我们不可能。” 难兄难弟双双叹息,继续灌着闷酒,长夜无话。 第112章 陈全一周没回农家乐。他当然想回去, 但是不能。蒋云英那天拿扫帚打他的模样,是真的生气、厌恶陈全竟然做出那种丢人的事。 近在咫尺。陈全有家不能回, 也是憋闷难受。 这天晚上, 陈全接到陈志华的电话。他几乎是立刻接起来。 “爸……”一个字, 尾音都带着紧张不安的颤栗。 电话里传来陈志华熟悉的男性嗓音:“老大啊,你这几天都在哪里啊?你咋连一个电话都不给家里打?你妈她没少念叨你呢。” 陈全眼睛瞬间酸胀难耐,他嗓子忽然干涉的厉害, 语不成声, 电话里面隐约传来蒋云英犹带怒气的声音:“陈志华!谁让你给那个不争气的打电话!不准打!人家现在有的是主见,就不需要回家了!谁还知道我们是哪个!” “好了,英子,别气了……”陈志华一边安抚着正在气头上的老婆, 一边捂着电话,悄声偷偷给陈全说:“老大啊, 别听你妈说的, 她就是气头上,气过了就好了……嗯,那啥, 空了就一起回趟家吧,我们也怪想鸣鸣了……” 这才是陈志华打电话的主要目的。他们家陈全犯了再大的事, 最多也就打一打,骂一骂,出出气,再不成, 把那拐了他们家儿子的混账也一起打一顿。可是,等气消了,不拧了,这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再说,他们家还有个孙孙呢,他们就这样把人拐了?也不知道最近陈全有没有把鸣鸣照顾好…… 蒋云英和陈志华允许陈全带着陆东棠和鸣鸣回农家乐去,这着实出乎意料,陈全以为起码还得再等三五个月,或者更长,他爸妈的气才消。 一晚上,陈全都没睡着,翻来覆去,最后爬起来把给他爸妈买的礼品又检查两道,再三确认没有哪里不妥的地方。 陆东棠靠在床头,眯眼瞧着陈全进进出出的身影,心里盘算着最近是不是考虑陈全身心受损对他索求太少,以致这人还有精力半夜爬起来不睡觉。 第二天一早,陈全就爬起来,先帮着把陆东棠收拾妥当,又把鸣鸣从床上挖起来,囫囵抹一圈,把那父子俩塞进车里,急吼吼载着俩人回农家乐去了。 鸣鸣和陆东棠坐在后座上,一脸懵逼无赖。 结果陈全回去的太早,蒋云英和陈志华上街买菜还没回来呢。 陈灏刚从床上爬起来不久,头发乱翘,看见他哥和陆大哥回来,忍不住上下瞄了瞄,脸上控制不住轮番闪现五颜六色,最终嬉皮笑脸蹭过来,特亲热地喊了声:“哥,陆大哥!” 鸣鸣不甘寂寞,仰头道:“陈灏叔叔。” 陈灏一拍鸣鸣脑袋,笑:“哟,小鸣鸣!” 小方开始着手准备今天农家乐的事情,看见陈全回来,差点老泪纵横:“陈哥,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有好几个找你的客人,结果你不在,他们说改天再过来!”就算这样,农家乐里每天也是生意不断。 陈全安置好陆东棠和鸣鸣,他又去帮着忙了点事情,蒋云英和陈志华这才珊珊回来。 陈全闷着头喊了声爸,妈,想要帮蒋云英拿东西,结果蒋云英重重地哼了声,看都不看陈全,转身进了厨房。 陈志华在一旁,拉开口袋里的菜给陈全看:“看见这鱼、虾没有,我说那个谁不吃这些腥味重的,结果你妈转身就去买了这么多,多大个,都新鲜着呢。” 口袋里的龙虾,个头大,张牙舞爪想要翻墙。 陈全低着头,眼睛里酸胀不已。 农家乐小爸爸_174 陈全推着陆东棠出来,把给陈志华蒋云英的见面礼递过去。陆东棠恭敬地喊了声伯父,伯母。陈志华笑呵呵接过。蒋云英不动声色瞄了眼坐在轮椅上气质非凡面容淡定的陆老板,忍不住又瞄一眼,不是第一次见面,可总担心看漏了什么。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他家陈全好上? 鸣鸣这时候从外面跑进来,看见蒋云英和陈志华,他高兴地跑过去:“陈奶奶,陈爷爷——” 不管那两个大人如何,小孩子总是无辜单纯的,何况还是鸣鸣这样活泼可爱的孩子。蒋云英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擦干手,她把鸣鸣搂在怀中,摸摸脸蛋,捏捏身子,眉头皱的紧紧的:“哎哟,鸣鸣啊,怎么廋了啊,瞧瞧,脸蛋都小了。” 鸣鸣鼻子皱在一起,挤眉弄眼地说:“张妈前两天回家,小爸爸做的饭,我和爸爸都吃的好辛苦。” 平常都是张妈做饭,或者陆东棠亲自给孩子做吃的,最近陆东棠受伤不便,张妈又不在,只有陈全下厨做饭,那滋味,别提多糟了。 蒋云英多少知道自家儿子的烂厨艺,下意识说道:“你可以来陈奶奶这儿吃啊。” 说完她就后悔了,鸣鸣已说:“小爸爸不让我来,小爸爸还说,还说,陈奶奶你在生他的气,让我不要来惹陈奶奶生气。陈奶奶,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蒋云英一听,狠狠瞪了眼某个心虚的男子,哼道:“有本事就一辈子别回来,还不让鸣鸣回来,哼。” 今天既然叫陈全和某些人回来,想必蒋云英和陈志华私下商量过许久,觉得大家这样僵着不联系也不是个长法。说到底,陈全都是他们的孩子,即使他们被气的不行,也不可能就此断绝亲子关系。以前有他们管着,陈全都能做出那种事,这要是真的让他放飞自我,没人管了,那还不晓得会出啥子事。 这陆老板不仅拐了他们家儿子,还要拐他们家孙孙,就算你人长得帅,又有钱怎么了?就能随随便便,没个交代的把人带走?陈全可是他们自个儿从小看到大的,小时候也是多老实一个孩子,就算长大了有些不服管教,但也是个正常人,这怎么好端端的就想着要和男人好了?陈全搁在他们青苔村,也就是个长得好看点的农家小年轻伙子,能耐学历都是普通,还离过婚,甚至搁在现在,都有点文化落后了。反倒是这陆老板,人帅谈吐优雅,还是大老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但他当年不仅二话不说出大手笔给陈志华治病,还替他们陈家还债,就算陈全当时在这陆老板手下做事,但怎么想这也说不通啊。 中午时候,忙碌了一早上的蒋云英做了满满一大桌菜,味道十分鲜香。 在众人入座的时候,出了一点不大不小的意外。 陈家人多,吃饭用的是那种大圆桌。以往鸣鸣随他爸爸来陈家吃饭,通常都是左手边坐的是爸爸,右手边坐的是小爸爸,他小大人一样坐在俩人中间,别提多高兴了。 陈全推着陆东棠出来,蒋云英坐在圆桌一边瞅着,只见他儿子凡事亲力亲为照顾另一个大男人和小男人,她心里颇不是滋味,直到看到陈全自然而然落座在鸣鸣身旁时,终于忍无可忍低声喝了句:“你给我过来坐!” 陈全一愣,讪讪地起身低头朝蒋云英那边走去。陈灏看见他哥过来,赶紧往旁边一让,给他哥一张凳子。 蒋云英当时心里想的是:这么一大张桌子,坐哪儿不好,怎么就偏要坐那儿了?回想以前每次吃饭,那三人都是坐一块儿,感情是老早这几个就有内情!忒不像话,这就是在他们老两口眼皮子底下胡来! 陈志华哈哈笑着打破尴尬,给陆东棠倒酒:“小陆啊,来,喝酒喝酒。” 陆东棠说:“是我该敬伯父伯母。” “哼!”蒋云英哼了一声,撇开眼不去看,心里特不是滋味。 陆东棠看了眼陈全,陈全一脸为难,陆东棠没有作声。 饭桌上的人各怀心思,都没有太多言语。 午饭到最后,蒋云英不知何时已坐到鸣鸣边上,还不停给孩子夹菜…… 饭后,陈全主动揽下洗碗的活儿。 蒋云英现在是看出来了,他家儿子不仅喜欢上一个男人,还喜欢上的是一个身带残疾的男人。 这都是什么事儿嘛。 蒋云英和陈志华有话问姓陆的。他们把门关上,谁也不准进去。 蒋云英脸色很不好,先发制人:“陆老板,我们陈家谢你敬你当年为人仗义救我们全家一命,这些年我们也一直记得你的恩情,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但我们一直都希望能还你这份恩情,如果你觉得我们这个农家乐可以,我们甚至是愿意以此还你的恩情。” 陆东棠:“伯母,你这话什么意思?” 蒋云英说:“陆老板,我能看得出来,你有钱有能力,追随你的人肯定不少,实在犯不着和我们这小平头老百姓计较,当年我们欠你的钱,我们愿意用一生所得去还,只求你放过陈全。” 陆东棠坐在轮椅上,十指无意识握紧,只听他冷声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陈全。” 蒋云英眉毛倒立,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听劝告,你们在一起有什么好?陆老板,你难道忘了陈全他和你是一个性别?你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陆东棠凝眉:“我知道,但我也知道,我爱他。” 蒋云英猛地瞪大眼睛,连一旁的陈志华也不由暗暗挑眉。 “我和陈全,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蒋云英喃喃道,没想到会有男人在她面前说,阿姨,我爱上你家儿子了,我不会离开他。 陈志华捂嘴干咳一声:“小陆啊,你这,这,咳,嗯,别胡说。” “陆老板,别说以前我不答应,现在我更不会答应,”蒋云英瞪着陆东棠,从上到下,特别是在陆东棠下/身及双腿那里停留片刻,“孩子,听阿姨一句话,这条路真不是你们该走的路啊,陈全要是跟了你,你这样子,只能是害了他啊。” 陆东棠愣了半响,忽然顿悟,道:“不会,没有任何影响。鸣鸣现在五岁了。” 蒋云英这话说的委婉,陆东棠反应也不慢,道:“不会,没有任何影响。鸣鸣现在五岁了。” 蒋云英本来不好意思说的太明白,她实在没法当着另一个人男人的面问你是怎么让他儿子生下孩子的。这是什么话?多丢人啊。一听陆东棠提及孩子,蒋云英心头不由又蹿起一把火:“你们简直是胡来!竟然连,连……这多危险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你们……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太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陈家父母这次找陆东棠谈话,本来是打算责问他怎么能带坏自家儿子,只是谈话到最后,不知怎么变成责备这两个年轻不懂事的男人不仅胡来、乱来,还把孩子都生下来了。陈全是阴阳人,将来可能怀孕生子一事,是埋藏在蒋云英夫妇心底多年的一根刺,他们做梦都怕陈全哪天走上那条路,被世人用异样对待。 陈家父母一直认为陈全不知道他自己是阴阳人,甚至可以生孩子的事实,这陆老板应该也不知道。两人当初做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事,事后发现陈全怀孕了,那该是多惊世骇俗啊。也不知道当初陈全是怎么把鸣鸣平安生下来的…… 陆东棠难得开口解释:“伯父,伯母,我们现在有鸣鸣,以后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 蒋云英瞪眼:“你们敢!”说完又觉得自己太过着急,又斥道,“简直是胡来!” 陈志华站起来,对陆东棠说:“小陆啊,我和你伯母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我们家陈全他身体特殊,所以你们才,才有鸣鸣。他从小就单纯,脑子也没其他人灵活,但有一点我可以说,陈全他是最重感情的,他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他肯定也是接受你的,让他离开你也是不可能了,我和你伯母这些年最担心的其实也是这件事,我们也不知道你们这算怎么回事,但既然你说要和陈全在一块儿,我希望你们都是认真的。你们在一起,这肯定和世俗不符合,你得向我们保证,这件事决定不能再泄露出去。” 陆东棠抬眼,冰色眼眸深处凝着些许感激,他道:“多谢伯父、伯母,这个我可以保证。” 蒋云英斜眼问:“你父母呢?他们知道你们的事了?” 陆东棠眼色暗了暗:“他们都不在了,我只有陈全。” 蒋云英又哼了一声,没想到这陆老板竟然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不好再提及人家的伤心事,她转了话题:“你那腿,怎么回事?还能不能治好?”蒋云英说这话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带了些嫌弃意味。陈全还年轻,难道就要一直照顾这个半残废的人? 陆东棠摸了摸毯子下的腿,有些自嘲道:“我一直都有做复健,只是效果……” 农家乐小爸爸_175 第113章 陈全在房门外来来回回走了不下二十个来回。里面的人终于出来。 陈全一眼望进去, 陆东棠坐在轮椅上,背靠窗沿, 看不太清神色, 应该还是完好无损。看他爸妈一脸平静, 也不像才殴打过某人的模样。陈全这颗提了半天的心总算归位。 蒋云英站在一旁斜视他家儿子,当着他们老两口的面竟然还在那眉来眼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在这等半天了吧, 瞧瞧你那出息!” 陈全脸皮有些挂不住, 他摸一把寸头,尴尬极了。 …… 农家乐的日常生活按部就班地顺利开展着。 十五刚过,学生也都开学上课,陆东棠公司也开始上班, 每天早出晚归,经常飞往各处。大四的陈灏也回蓉城开始去找实习公司实习, 他经常给陈全打电话诉苦, 说现在感觉读书根本就没用啊,他们刚毕业没经验的出来就是给人端茶递水做杂活的,还要熬通宵!接二连三的熬!哥,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来和你开农家乐呢。 陈全刚检查完孩子的作业, 转头对陈灏说,行啊,那你回来,让你管一个月农家乐, 我正好可以带鸣鸣出去游玩。 那边陈灏却突然不干了,说,一个月?三天就要我老命!让我天天待在农家乐,我会发疯的! 陈灏最近找了个什么信息网络公司实习,公司挺大的,经常加班,时常熬通宵,听陈灏说,他们公司的领导最喜欢员工加班,准时下班的员工第二天铁定有啥任务等着你。 …… 陈全彻底在陈家出柜,生活没有想象的那样煎熬、难过,当然,也不会好过到哪里。 蒋云英那天可是把话直接端上台面,当着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说,你们要怎样,我也管不着了,不过不准在我眼皮子底下来!还有,那个谁,你们在外面必须懂分寸知道吗?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 蒋云英这样说,也是无奈之举。陈全硬是要走上那条路,还连孩子都生了,这先斩后奏的行为实在超出她和陈志华猜测的范围。看着围绕膝下的孩子,陈全带回来的男人,她能怎么办?劝也劝过,骂也骂过,打也打过,都没用,最差也不过把陈全赶出去,断绝一切联系。 可是这怎么能做得出来?当初既然生下陈全,不顾他的病体把人抚养长大,这也就注定这是他们一辈子的牵连,不可能轻易割弃。 蒋云英和陈志华已经五十多岁,再活一二十年也到头了,可陈全他还正年轻,他未来的路还很长。如今只有极力压下陈全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实,一定不能让外人看见,否则他们今后的生活不得安宁。 在人前,鸣鸣叫陈全小爸爸,不能毫无缘由,况且陈全经常出入镜苑,陆东棠也经常来农家乐,本来是毫无关系的,可时间一久,指不定会生出什么谣言。 后来,陈志华夫妇想了又想,决定认陆东棠为干儿子。 除夕那晚之后,陈蕙也没有再来农家乐,听说是徐老四又跑到陈蕙父母那儿,求陈蕙原谅,和他一起回家。陈蕙父母把徐老四狠狠抽了一顿,不知两人怎么说的,反正最后陈蕙还是跟着徐老四回了徐家…… …… 春寒料峭,寒风吹入肌骨,天气反复无常。 布莱斯开车送陆东棠回来时候已经很晚了,镜苑微光闪烁,是有人为他留了灯。 陆东棠寻着灯光进屋,一如多年前,这人侧趴在被子上,睡得死沉。陆东棠看了几分钟,觉得陈全这般毫无防备的样子实在顺眼。 这时,安静的房间响起一道低分贝的手机铃声,声音从被子一角传来。应该是陈全临睡前玩过手机,睡着后手机就搁在了被子上。 陈全没有反应,应该睡的很沉,陆东棠拿过手机一看,手机铃声蓦然变大,他一惊,下意识就要挂断,眼角余光一顿,竟然是陈灏。 陈灏大半夜给陈全打电话干什么?陆东棠按了接听。 电话里传来陈灏的声音:“哥……”小心翼翼的,带着颤音,像做错事一样。 陆东棠出去:“是我。” 那边的人像是惊了一下,战战兢兢的:“陆,陆大哥……我哥呢?” 陆东棠看了眼屋内床上的人:“嗯,他在睡觉。” 陈灏噎住,没想到竟然是他陆大哥接的电话。这都凌晨一点了,他哥肯定是睡下了啊,可是,可是他都连续三个晚上没睡觉了,心急如焚啊。 陆东棠似乎看到陈灏那边紧张,说:“怎么,你找他有事?” 陈灏在那边噗哧噗哧好几下,这才说出来,都快哭了:“陆大哥,我这儿出了点事……” 陈灏断断续续说出缘由。 陈灏现在在一家叫视觉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实习。像他这样刚从大学里出来,又没有关系、实际经验的应届生,很多公司都不会要。陈灏从年前就开始陆陆续续找工作,很是奔波周折一番才被这家公司录用。 大学里学的东西,和进入社会、实际操作相比较,有很大不同,前者更偏向理论,几乎没有任何实际操作能力,后者非常能磨练人,甚至学到大学里学不到的知识。如果再加上大学期间浑浑噩噩荒废过日,从离开校园开始就注定以后的路会很难走,甚至走不下去。 陈灏一进公司,就被投入公司正在开发的项目组中,这个项目很大,而且工期紧。陈灏是个才出来的新人,每天忙的焦头烂额,事倍功半,工作效率低,除此之外,还有被上面的人支去买包烟,带盒饭一类杂七杂八的事。陈灏所在的实习公司,工作强度高,节奏快,从他来到公司快两个月时间,几乎天天加班,经常熬夜,甚至通宵。陈灏以前和他哥打电话抱怨过,说这工作太累、太辛苦了,忒么工资更是低的离谱!都不想干了!陈全当时说,不想干这个那你想做啥?你有什么能耐和自信离开这个公司就能找到更好的?现在你才出学校,别想着怎么轻松赚大钱,你现在最首要的是要先把能力提升起来,长经验。 陈灏觉着挺憋屈的,以前从没想过正式找工作这么难,后来觉着他哥说的也挺在理的,就咬牙忍了。 事情就出在这个点上。三天前,和他们公司一直处于竞争对立的公司,一夜之间发布一个项目,正是他们现在开发的这个项目! 他们公司内部机密被泄露出去,并被人捷足先登!该项目价值千万,客户要求高度保密,如今机密被泄,客户追查,根据当初甲乙双方签约的合同,不仅仅是视觉要承担违约责任,泄密之人更要负法律责任。视觉内部,这几天正在严查到底是谁泄露了这个机密。 …… 商业泄密,严重点,属于商业罪。泄密之人一旦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是有可能坐牢的。 陈灏当初一进公司,公司就和他签订保密协议。陈灏初入社会,对这些并不了解,也没觉得这有多严重。有天晚上熬夜加班,他和同事去公司楼下夜宵,几人都是多日连续加班,心中愤愤,不由多抱怨了几句。谁也没想到,那天和他们在一个屋子里夜宵的其他人,竟然有其他公司的同行。 陈灏平常说话随意,大喇喇的,他也没遇到过这般严重的事情,他没有想到,只因自己多说几句话,就泄露了商业机密。 …… “陆大哥,你说我怎么办啊,我会不会坐牢啊……”陈灏一惊一乍,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害怕极了,赶紧给他哥打电话求助。 陆东棠听完,这才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事,但这事倒可以给你个教训,让你长点心。” 既然是商业机密,你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高谈阔论,一点也没有保密意识。这种情形在商业中,属于严重恶劣行径。 陈灏战战兢兢,都快给他陆大哥跪下了:“陆大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陆大哥,你说我怎么办,我不想坐牢……”下意识的,陈灏向他陆大哥求救。也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他陆大哥是可以帮助自己的。当初他哥一再和他说,别没事找事联系陆东棠,但现在情况不同,他哥都和陆大哥在一起了,陈灏觉着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都是一家人么…… 如果是别人,陆东棠哪里会管这些闲事,但对方是陈全的弟弟,他不想陈全为难。 “你现在什么情况?……嗯,既然辞了,那你就先回来,后面的事我来解决……这事暂时不要告诉你哥。” 农家乐小爸爸_176 陈灏又惊又喜,连连道:“好,好好,陆大哥,我明天就回来!什么?没问题,我一会就把那天夜宵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 陆东棠开口说要帮陈灏,陈灏毫无缘由的终于松口气,尽管他不知道他陆大哥有什么法子可以摆平这件事,但就像忽然找到了靠山,安心了。 这一夜,陈全睡得很沉,并不知道陆东棠已经替他暗中解决了陈灏遇到的棘手事情。 第二天,陈灏回到农家乐,家里人问起来,陈灏说,他不是前段时间连续熬夜加班吗,现在事情做完了,公司给他放了几天假。陈家人不疑有他,叮嘱陈灏出门在外要认真工作,也要照顾好身体。 后来几天,陈灏不皮了,老老实实帮他哥照看农家乐,眼看没人来找他,也没接到什么恐吓,警察的电话,他那颗担惊受怕好阵子的心才终于渐渐落地。 第114章 陆东棠最近很忙, 陈全好多天晚上等不到人,直接一头睡过去, 第二天床边也不见人, 只有微微凹陷的褶皱显示这人昨夜曾经回来过。 陆东棠怎么不叫醒他?也不知道昨晚是谁帮他上床睡觉的……布莱斯?…… 陈全不知道陆东棠公司的事, 他现在每天料理着农家乐,陪鸣鸣,生活也充满乐趣。 陈灏这两天都在家里帮陈全, 送货, 跑堂,样样都干,老实了不少。陈全暗暗琢磨,这小子不会又闯什么祸了吧, 怎么这么老实听话。 直到陈灏在家休息一周,还不见人去上班, 陈全才开始怀疑, 什么样的公司才会无缘无故给员工放一周的长假?何况陈灏现在只是个实习生,他还想不想在公司实习了? 亏陈全以前也在城里上班的,知道些职场规则, 在他一再逼问下,陈灏终于说漏了嘴。 “不是, 哥,你别担心,陆大哥都说了,他会帮我解决的。” 陈全眉头纠结成一团, 很想把他这不争气的弟弟抽一顿。商业泄密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事吗? “做错事只知道逃避,还让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陈灏嘟哝:“我不是知道错了么……” 陈全懒得和陈灏辩解,他思索再三,决定晚上问问陆东棠。如果确实是陈灏做错了事,那就得由他去道歉。 晚上,陈全等了很久,陆东棠没有回来。陈全拨通陆东棠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显疲惫,陈全忍不住道:“最近很忙吗?” 陆东棠:“嗯,有个项目比较急,等把这阵子忙完就好了。” 陈全踌躇问道:“陆东棠,我弟他的事,我听说了,谢谢你。” 陆东棠:“原想等这件事彻底结束再告诉你,陈灏那件事我已经处理了。” 陈全没有说话,心里免不得有些不是滋味,陆东棠叹道:“最近我就是在忙这件事,为了摆平那边的客户,那个项目我们接了,但有一定的难度,客户需求很复杂,时间也紧,我必须亲自督促完成。”陆氏有自己的业务,每个业务都很重要,现在还要额外完成视觉那边的这个项目,不管是人力,还是物力,都非常紧张。 陈灏所犯的事,客户明说了不是赔钱的问题,他们要看到实用的产品。陈灏一句无心抱怨,导致陆东棠不得不启用公司核心技术部门去替他摆平。 陈全闷了半响:“那你注意身体,忙完了早点回来。” …… 陈家大院里最近接了个大单子,是宁县县委介绍的,蓉城市委副书记老婆的生日宴。自从上次县委和陈全喝酒吃饭,看到陈全被忽然出现的陆氏总裁带走,彦总更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县委就知道,他那天差点犯大错!后来贾镇长战战兢兢把宁县开发合同拿来时,他更是彻底傻了,这看似普通寻常的农家乐陈老板根本不是普通人,而是陆氏集团陆先生的人,后台硬着呢。县委慌乱一瞬就淡定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寻摸着怎么和那陈老板搞好关系。也就这么巧,前段时间经他老婆偶然提及,说过阵子就是她好姐妹儿市委副书记老婆的生日,她正琢磨寻个不一样,环境优雅别致的地方搞生日party,以前那些金光璀璨的生日宴她们实在腻了。县委心头一抖,这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好地方吗,一箭双雕。 县委这次没有找贾书记,他带着自己老婆直接去陈家大院找陈老板,订了这生日宴。县委特意包了全场,真心诚意要把这次生日宴办的有声有色。 陈全一听是市委副书记家的生日宴,不得不说,还是有些吃惊。县委老婆那天对陈全说,陈老板,我这次特意跑大老远来你这儿定我姐妹儿的生日宴,实在也是听说陈家大院非常不错,只是吧,你有所不知,我这姐妹儿话很好说,人也好,就有一点要求,她希望能和你见面详谈一下当天生日宴的流程和安排,毕竟那天还有其他重要客人到场。 市委副书记夫人的生日宴,说白了不仅仅是她个人的生日宴,也是市委副书记家的友谊宴,当天,不论是商界,政界,媒体界,等等,都会有人来参加。县委明面上是给陈家大院介绍生意,实际更是在替陈家大院宣传,相信经此生日宴,将大大提高陈家大院在整个蓉城的知名度。 陈全当然也明白其中的重要,他再三感谢县委夫妻二人,一口答应,表示可以随时和市委副书记夫人见面详谈。 …… 这天,陈全开车去蓉城。市委副书记夫人昨天联系他,说今天有空吗,大家约出来谈谈。 陈全来到约定的地方,是一个气派的酒店,在接待员的带领下,陈全来到一间包厢。 市委副书记夫人应该和蒋云英一般年纪,只是看样子年轻十岁,气质优雅。夫人说,她今天是和老公一起来的,她老公有公事在楼上谈事,她就约了陈全在这里,方便一会儿她老公过来还可以和陈老板见见面。 市委副书记夫人十分好说话,非常和蔼,两人相谈甚欢,把生日宴的一系列安排从头到尾都细致讨论,力求皆大欢喜。陈全也很看中这次宴席,他心知办好了是好事,办不好就是坏事。 临近中午时候,楼上办完事的市委副,来到陈全他们这里。 “夫人。” 市委副书记笑吟吟的进来,里面的人朝他看去,同时也看见与他一道的人。 “我在这里订了桌,走,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陈全缓缓站起来,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市委副书记同行的人,那人长身玉立,身姿清雅挺拔,气质冰冷淡漠。 这忒么是早上坐在轮椅上一副我双腿无力还要他帮忙才能坐上车的陆东棠? 绝壁不是啊! 陈全脑袋嗡的一声,这些日子被戏耍的愤怒油然升起,他僵硬调转视线,对市委副记夫人硬邦邦地说:“不好意思,书记,夫人,我今天还有事,还得赶回去,实在不好意思。” 陈全这拒绝的话太不招人喜欢,市委副书记请他吃饭他竟然推迟?这也太不给人面子。但陈全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他觉得自己要是不离开,被人愚弄的愤怒让他此刻很想打人。 市委政府的一个集成项目,前段时间出了差错,差点良成大祸,幸好一波周折下来被陆氏集团接下。由陆氏集团从中负责开发,市委放心。今天市委副书记本来好心请人吃饭,却不想弄巧成拙。 陈全看也不看在场的另一个人,脸色很不好,径直离开。在和门口的人擦身而过的时候,那人却蓦然一把捏住他的手腕,非常用力,像害怕陈全跑了一样。 陆东棠毫不客气说:“书记,夫人,麻烦你们先回避一下,我有事和这位先生谈。下次请书记夫人吃饭。” 陈全回头瞪眼,用力挣了挣。 市委副书记和夫人一愣,这眼前俩人之间摆明有事,瞧这一触即发的火气,应该还不简单。 农家乐小爸爸_177 带市委副书记和他夫人离开,门外的布莱斯很有眼色地替里面的人关上房门。 陈全一把用力挣脱陆东棠的桎梏,不想和这人面对面,他转身去开门离开。陆东棠却蓦地一步上前,把陈全压在了门板上。 “放开我!”陈全低吼,气道,“陆东棠,我让你放开我!” 陆东棠把人又压紧几分,丝毫不动,他声音很低:“别走,陈全,你听我说。” 陈全此刻满脑袋都是这人骗他,又一次骗他!自陆东棠为了救他双腿受伤残疾,陈全心有愧疚,衣不解带,事无巨细地照顾这人的饮食起居。当看见陆东棠受了伤还奋不顾身朝他扑过去的时候,陈全心里十分震撼,也是那时候逐渐明白,这人心里是有他的,而他亦是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深陷其中。 陈全觉着,这样也好。 甚至后来他和陆东棠之间的事被陈蕙撞破,陈全当时心里竟然是松口气,长久以来的压抑隐瞒,令他疲惫不堪。陈全宁愿自己去承受来自家人的责骂和鄙弃,也不想身有残疾的陆东棠被他父母打骂。 然而今天意外碰见的一幕,令他措手不及。 陆东棠他的双腿,分明没有残疾。他去德国治疗,很有可能那时候已经痊愈。他这些日子在他面前装可怜,扮柔弱,也只有他才会傻乎乎的相信这人真的残废了。 这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骗他残疾了?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陈全脑海中蓦然浮现一种可能,他怒不可遏质问道:“你骗我自己残疾了,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心怀愧疚回到你的身边?……难道当初我小姑……你是故意的?故意在她面前……?” 陆东棠仍旧紧紧锁住怀里的人,默不作声,这是默认了。 没错,陆东棠的双腿其实早就痊愈了,但他没有告诉陈全,他当初和陈全在农家乐门外,也是因为他注意到偷偷尾随的陈蕙,陆东棠当时是故意在农家乐门外亲吻陈全,故意让两人的关系被人看见,从而暴露。 如果不是因为陆东棠,陈家夫妻二人或许还不知道陈全的事。 被隐藏的事实突然打击的愤怒,令陈全彻底无法淡定了,他后肘忽然用力朝后一顶,陆东棠没有防备,陈全随即挣脱开来,陈全眼中满是恨意,那意思就是说,咱俩完了。陈全转身离开。陆东棠眼神一凛,伸手一抓,陈全胳膊被他牢牢抓住,俩人瞬间陷入掐架。下一瞬,陈全被陆东棠反手锁住。 论擒拿格斗,十个陈全也不是陆东棠的对手。陆东棠绝对的力量和招式,令陈全毫无反抗能力。 陈全被陆东棠反身压在沙发上,身上摞着一个沉甸甸的重量,陈全头晕眼花,栽面子,他骂道:“陆东棠!!!我/操/你/妈——你他妈放开我——呵,现在既然你好了,我告诉你,咱俩完了,完了!” 陈全的话深深刺激了陆东棠,陆东棠牢牢压住陈全,不知该如何挽回。果然,陈全一旦知道他身体已恢复,就想着离开他。陆东棠的视线划过陈□□/露的脖颈和扯开的后背,眼底蓦然幽深。陈全还没反应过来,摞在他身上的人蓦地把他整个儿翻个身,再次压上来…… 事后,陈全想,觉着这次是自己大意了,他就不该在知道陆东棠身体恢复如初后还去刺激他,最后受罪的还是他自己。 俩人赤身裸体摞在一起,空气中还凝着方才激情放纵沉沉喘息的气息。陈全撇开眼,眼底泅着还未消散的情动。 陆东棠抱着陈全,覆在他身上,俩人凌乱的心跳清晰可见。不久前俩人之间还剑拔弩张,此刻身体深深纠缠,欲语还休。 陆东棠伸手摸了摸陈全细长眼尾,神情复杂,低声说:“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舍不得你,以你的性子,如果不是那样,你不可能再接受我。我利用你的怜悯和善心,来满足我的奢求。”这份得之不易的感情,是陆东棠利用手段令陈全施舍给他的。堂堂陆氏东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有一人,让他束手无策,最后不得不假装残疾,利用他的愧疚和怜悯,最终强留下这人。 陆东棠故意在陈蕙面前泄露他和陈全俩人的关系,一来是为了让陈蕙彻底死心,二来则是他一直都知道,陈全被夹在他和陈家父母之间,他一直在压抑这份感情,很痛苦,很多时候,陈全经常睡不安稳,这不是长久之计。陆东棠可以不在乎名正言顺,但他也不愿意陈全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陈全或许明白,或许不能理解,只听他哑声道:“说完了吗,说完了放开我。” 陆东棠深深看了眼陈全,把绑他手上的领带解开。陈全一把推开陆东棠,沉着脸起身穿衣。 “你还不能离开。” 陈全怒目而视,这人还想怎么样,上也上了,说也说完了,他还想怎样? 陆东棠眸色暗了暗:“刚才没带套……布莱斯很快就回来。”今天事发突然,自然没有准备什么避孕套。刚才两人战况激烈,陆东棠直接射在陈全身体里了。 陈全懂了,恨恨咬牙扭开脸。 很快,布莱斯敲门。 陆东棠把避孕药递给陈全,陈全没接。 陆东棠:“把这吃了,我让你离开。” 陈全一把抢下避孕药,看也不看直接吞了。 陆东棠顿住,陈全拿上外衣,看也不看这人开门离开。布莱斯正候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嘴,木头人一样。 陈全刚走出三步,发现布莱斯跟在他身后,陈全低喝道:“别跟着我。”这摆明是迁怒。 布莱斯果然不再跟着,陈全去车库取了车,径直开车回去。 …… 车开出很远,拐过几道弯,一路沿着溪坝镇的方向。 陈全这时候慢慢冷静下来,他在半途踩了刹车,在车上坐了半分钟。 忽然,他伸出食指伸向自己的喉咙,在喉咙深处掏了几下,在一股股反胃干呕作用下,陈全终于彻底吐了出来。 吐出来的污秽中,赫然夹杂着几粒还未消化的药丸…… 第115章 陈全回到农家乐, 悄没声息快速冲了澡,下午,他去幼儿园接鸣鸣回农家乐。 一连三天, 他都没有去镜苑,鸣鸣也乐的高兴能和他小爸爸住在农家乐, 只是偶尔会想爸爸,问陈全, 小爸爸,爸爸呢?爸爸怎么不来看他。 陈全说, 你爸他很忙, 咱们别去打扰他。 说这话的时候,陈全心里暗暗恨道,这人一天到晚忙着算计别人呢。 蒋云英和陈志华也发现了,他们家老大这些天把鸣鸣带回农家乐, 也没再去那边。 几天过后,陈志华佯装无意说,老大啊,小陆最近在忙什么呢, 好久没看见他了。 蒋云英在一旁偷偷支棱起双耳,陈全和陆东棠在一起的事,她到现在心头还是有点不放心,这种事,根本不受任何法律保障,这俩人能长久吗? 陈全垂着眼, 慢腾腾说,听说是项目急,还要忙好一阵子。 陈灏偷偷伸出脑袋,看了大家一眼,又偷偷缩回去,那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家里的好。 农家乐小爸爸_178 陈家这边还在担心陈全和陆东棠之间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那边陆东棠就来到农家乐。 陆东棠最近确实忙,甚至没时间回镜苑,布莱斯告诉他,陈先生带着小少爷已经好几天没回镜苑了。这天,暂时喘口气的陆东棠终于抽出时间来到溪坝镇找陈全。 蒋云英和陈志华看见陆东棠双腿已经恢复正常,十分高兴,询问关心了不少,陆东棠简单说,应该是前段时间的复健起了作用。 陈全冷眼在一旁看着,觉着这人的手段演技实在太好了,不仅令他有口难开,更是令他爸妈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 陆东棠这次来找陈全,是有两件事告诉陈全。 “陈灏的事彻底摆平了,等过两天会有人事给他打电话,陈灏先去陆氏旗下的一个子公司实习,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安排他进陆氏。” 陈全原本不想和这人说话,但听陆东棠这样说,他彻底愣住,陆东棠不仅替陈灏解决了那件棘手的事,还帮他找到了实习公司,甚至还有意将来提拔陈灏? 陈全脸上吃惊的神情太明显,陆东棠不由叹道:“这些我应该早点安排妥当,是我没考虑到这些。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陈全闷了半响,终于挤出几个字:“不好吧,你这样,只会让他养成依赖的惰性。” 陆东棠:“没什么不好,我只是给他提供了一条捷径,其他的,还得靠他自己。” 有陆东棠这条捷径,陈灏以后的路注定比其他人走的更顺,也更安稳。 既然陆东棠都这样说了,陈全如果再在那里说什么拒绝的话也不合适,他索性闭了嘴。 前段时间,因陆东棠欺骗陈全一事,俩人一直在冷战,关系很冷。陆东棠今天来农家乐找陈全,也是放心不下。陆东棠把别扭的人搂在怀中,低声说:“你和孩子住在这里我也放心,公司里有个项目将在美国上市,我马上要出国两个月左右,等我回来就来接你们。” …… 半月后,蓉城市委副书记夫人的生日宴在溪坝镇青苔村陈家大院举行。当天,来了很多各行各业的人,这些人平常多是出入高楼高档消费场所,对像陈家大院这样既质朴又独特的田园乡村农家休闲场所感到十分好奇和新奇。陈全带领着小方和农家乐的一干人,把这次生日宴办的丰富多姿。事后,有新闻记者专程找到陈全,采访陈全和他的农家乐。 位处蓉城东部乡村田园农家乐——陈家大院,在整个蓉城逐渐打开知名度,不少游客慕名前来,享受纯天然的质朴和宁静。 …… 这天下午四点左右,风和日丽。 突然的,陈全所在的农家小楼开始摇晃,摇晃的频率逐渐变大,还在农家乐里休闲打牌的客人都慌了,拥挤着、喧嚣着争先恐后跑下楼,跑到农家乐院子里空地方。大家站在地上,感觉整个地动山摇,陈家大院的小楼更是左摇右摆,像是马上就要摇塌了…… 这是…… 地震!!! 没错,就在刚才,地震了。 地震持续时间不长,大约四十秒。 陈全胆战心惊,活了快三十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地震。农家乐的围墙塌了一半,索性没有生命事故。就这短短一分钟的时间,手机信号彻底断了。 农家乐有人照看,陈全立刻开车去溪坝镇中心小学。他来到小学,学校里的孩子都已经在操场上,应该是刚才地震的时候,学校的教师立刻疏散学生离开建筑,来到空旷的地方。 陈全接到鸣鸣,鸣鸣立刻扑进他小爸爸的怀中,抓的紧紧的,看样子刚才还是被吓着了。 陈全开车载着鸣鸣回到农家乐,小方立刻过来。 “陈哥,刚才听到消息说,这地震恐怕有7级以上。” 陈全皱眉,问:“是吗,知道是哪里地震吗?震源呢?” 小方掏出手机,递给陈全看,他脸色有些不好:“地震局刚刚发布消息,说是羌城文县发生7.8级地震。” 陈全惊愕道:“羌城?文县?” “是。” 陈全眼睛都直了,他大哥一直在羌城做生意,他就在羌城文县! 蒋云英和陈志华也过来,一脸紧张担忧:“老大,你看见了吗,羌城文县发生7.8级地震,你大哥陈斌他,他就在那里做生意……” 陈斌就在这次地震所在的震源地带! 就在这时,陈全手机响了。信号已经通了。 是陆东棠。 “怎么样?刚才你那边地震了?没事吧?” 没想到这么快远在大洋彼岸的陆东棠已经得到消息,陈全简短说道:“都没事,鸣鸣我也接回来了,只是我大哥,我大哥他在羌城文县……操!” 他们这里距离羌城几千公里,震感也都这样强烈,那处于震源的文县……实在不敢想下去。 直到现在,除了知道羌城文县是震源地带,还没有任何关于那里的报道。 陆东棠知道陈全的担心,这种自然灾难难以预料,何况他远在国外,鞭长莫及,陈全三两下说完就挂了电话,因为那边他大伯陈志国和马冬兰来了。 马冬兰是哭着来到农家乐的,她实在是担心害怕极了,蒋云英扶着他大嫂,愁眉不展。 “呜呜呜,我早就劝他不要去羌城,他就是不听,还说什么那里能赚钱,呜呜呜,哪里不能赚钱,偏偏跑那里去……这次过年回家,他都说他想回来,不想去了……呜呜呜,英子,你说我咋办,我们家斌斌怎么办啊,斌斌,斌斌,呜呜呜” “没事的,没事的,斌斌肯定会没事的……”蒋云英安慰道。 陈志国被马冬兰哭的心烦,他狠狠抽烟,心里也十分担心。 陈志国和马冬兰来农家乐找陈志华,是有事需要他们家陈全帮忙。 他们想去羌城。陈家会开车的只有陈全和陈斌。 羌城本来地处深山,交通不便,只有一条蜿蜒山路。刚才有消息说,通往羌城的那条山路有很长一段路已经被泥石流掩盖,外边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陈全站出来:“大伯,要不这样,我们马上就去,看看具体情况。”尽管这种情况下,去了根本做不了什么,但去看看心里会好受一点,说不定还有希望…… 地震过后,风云突变,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 地震刚过,余震不断。当天晚上,许多人家根本不敢回屋睡觉,都在外面用帐篷临时搭建一个棚子睡觉,就怕万一晚上再来个地震…… 农家乐小爸爸_179 第二天一早,陈全开车,载着陈志华,陈志国一起去了羌城。 和新闻里面报道的内容一样,在进往羌城的途中,有一段道路被落下的岩石和泥石流掩盖,老远就开始堵车,开不进去。看来像陈志国他们这样,意图开车进山的人不少,最后都被堵在。 新闻里说,此次地震伤亡最严重的是处于羌城南部的一个叫白石镇的小镇,几乎整个小镇都被地震夷为平地。震源羌城文县,由于无法进入,还没有具体消息,相关部门打算派直升机前去。 陈志国坐在车里,双目深深震撼,麻木呆滞。 陈全他们直到晚上才回到农家乐。 马冬兰他们都在农家乐里等着,马冬兰哭了一天一夜,眼睛都哭肿了,看见回来的陈志国他们一脸失望,她立刻又呜呜呜哭出声。 陈全抬眼看过去,农家乐里出现了一个意外的人。 陆东棠回来了。 昨天听说发生地震后,陆东棠在美国立刻着手安排,赶回国内。 陆东棠看着陈全的眼,说:“情况如何?” 陈全抹了一把脸,对陆东棠摇头:“现在那边一片混乱,山体随时都在崩塌,路封死了,救灾人员根本进不去,有部队正在那边开山进去。” 陆东棠沉吟:“路上既然行不通,直升机应该可以进去。” 陈全皱眉说:“那也危险,现在空气能见度低,羌城那边又是高山峻岭,直升机进去恐怕也有危险。” 陆东棠安抚道:“现在没有其他途径可以进去了,救人要紧。” 陈全是真没想到,陆东棠竟然会这么快回来,甚至还帮他想办法救他大哥。陈全深深看了眼陆东棠,心中感激。 蒋云英给马冬兰说,大嫂,我这干儿子说他有办法,别担心了啊,斌斌肯定不会有事的。 马冬兰瞅了眼陆东棠,有些熟悉,但见这人浑身气场淡定自信,似乎也感染了她,马冬兰哆哆嗦嗦道:“谢,谢谢了啊。” 陆东棠立刻吩咐下去,明天一早派私人直升机飞往羌城文县,寻找陈斌的下落。 第116章 地震发生后, 和陈全一家子一样着急陈斌安危的,还有另一人,那就是陆北军。 话说, 陆北军当时刚从羌城出来。他这几个月来,一有空就朝羌城跑, 厚着脸皮去给陈斌撸毛,端茶倒水递毛巾, 什么都做,只差上床暖被窝了。陈斌被撸的心烦, 心想这小子怎么脸皮越来越厚了, 赶都赶不走。 陈斌一向不理会陆北军,任那人在他地盘上折腾。 陆北军现在不比以往,他现在不用在他二哥手底下过活,他二哥也管不着他。陆北军当初决意离开陆家的时候, 陆南珣曾对他说过一句话:“你就是太天真,你以为自己的坚持算什么?等你不再是陆家三少爷的时候,等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瞧瞧那个人还会跟你?” 陆北军心说:“既然他一无所有, 他为什么还要让那人跟着他受苦?” 五年过去了,陆北军从未出现过在陈斌面前,更没回过陆家。他二哥来找过他,让他回去。陆震天夫妇只有陆南珣和陆北军两个亲生儿子,于丽一直都格外疼爱她的这个小儿子,只怕军军在外面吃苦受累。但陆北军知道, 一旦他回到陆家,他就得遵守所谓的家教礼仪。 陆北军喜欢男人那档子事,陆震天是知道的,如果陆北军只是闲极无聊打发时间玩玩倒还可以,可这人竟然是认真的,还打算把人领回家。 陆震天怒道,你什么不学好,偏偏要学你那大哥做出那种事? 陆北军说,我觉着那样好。 陆震天沉声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他找的那个人?你这样继续胡闹,我们陆家会绝后的! 陆北军满不在乎,这不是还有二哥吗?轮得到我嘛。 陆北军最后说,你们什么时候接受我带他回来,我就什么时候回来。他如果出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们。 …… 五年时间,陆北军离开他二哥的羽翼,白手起家一步步开始创业办公司,整个公司规模从一开始的五六个人,发展到如今已有三百余人。公司规模和业务范围也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不敢来找陈斌,他二哥其实说对了,他心底是害怕陈斌嫌弃他一无所有,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有勇气来找陈斌。 陈斌不理他,陆北军是有预感的,所以他也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心理准备。 一天不原谅他,那就一个月,半年,一年,他有的是时间和陈斌耗。 地震来临的瞬间,陆北军差点从正在驾驶的车上被甩出去! 他没想到,有天会遭遇天灾**,迅猛而猛烈的地震,令整个羌城地动山摇,天地变色。身后的羌城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正肆无忌惮地舒展筋骨。 那一刻,陆北军觉着自己的天快塌了…… 陈斌手机立刻打不通。陆北军来不及多想,立刻倒车回去。沿途一路满是碎石和滑落的山体,彻底挡住他前行的道路。 一座不可撼动的延绵不绝的高山,横在他和陈斌之间。 陆北军一手狠狠砸在方向盘上。 陈斌…… …… 话说,地震刹那,位于震源羌城文县的陈斌,他那时候正在云梯上取货。从午饭后送走一直狗皮膏药黏在他身边的人,陈斌心情也不太好。郁闷之际,他只有继续干活,分散注意力。 陈斌站在云梯上,从货架上取货,下面有他的两个小弟负责轮流搬运。他身上也没有安全绳。像这种活,过去他做的多了,非常熟练。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这里竟然发生地震! 一瞬间,货架上的货物开始剧烈摇晃,乒乒乓乓,从货架上摔下来。站在云梯上的陈斌,立刻就像一件货物一样,从云梯这头直接甩翻出去,砰地一声砸在另一头钢架上!站在云梯下的小弟,个个吓得面无血色,立刻趁乱奔过去。 陈斌当时痛的头晕眼花,趴在钢架上半天动不了。他的腰被砸了。 “出去……快出去——” “不好,地震——地震啊——” 农家乐小爸爸_180 就这一瞬间的功夫,那两个小弟一人架着陈斌,连滚带爬奔出去。 轰的一声,陈斌他们刚才所在的房间被扭曲成一团。转瞬间,四周风云变色,一片哀嚎。 陈斌捂着受伤的腰,满面尘土,惊愕地看着眼前一片废墟。他这次算是捡回一条命。 “操……”有人喃喃着。 “还真他妈是地震啊!” “老大,这……你没事吧?” 陈斌转回头,他的腰此刻钻心地疼着。陈斌吐出一口血水,说:“我没事,赶紧去看看其他人,看看有没有事。” 陈斌他们此刻并不知道他们所在的文县是这次地震的震源地带。 这天晚上,天黑的特别早,整整一个晚上,文县里电闪雷鸣,下了一整夜的雨。陈斌和一干小弟在临时搭建的雨棚里避雨。 文县里已经有陆陆续续的志愿者和医疗团队,救援者替一些灾民搭建临时避难所。 第二天天还没亮,有救援人员急冲冲来到陈斌他们这里,找他们借渔网。 渔网是陈斌他们的货,原本是要往青藏高原送的。 “他娘的,后山那条路,几百年没人走,就怕打滑栽河里悬崖里,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走了那儿,还他娘的就栽下去了!” 文县后山那条路,年久失修,当地人就不会走那里。那条路一边是悬崖,一边是洪河,那就是一条天堑,谁走那里谁不要命。 这不,还就有不要命的蠢蛋开车跑那里去,结果摔河里了,在河里攀着一块石壁,嚎了一夜,嗓子都哑了…… 陈斌心里也骂,该,来羌城就别挑险峻无人的地方去,老老实实才能保命。 救援人员取了渔网,火速朝后山那里奔去。陈斌和当地一些人也拿着家伙,帮着去救人。 后山等待被救援的人,此刻半截身子都浸在水中,形容狼狈不堪,他用力抓着石壁,努力和不断冲刷的波涛抗衡,在他下流不远处,一辆豪华轿车被冲撞的四分五裂…… 救援人员立刻展开救援,一大张渔网扔下去,是要把人网上来。 “哎哟卧槽,你们把老子当鱼呢……轻轻轻点,老子屁股,屁股被勾住了——”受害者一见终于有人来救他的了,立刻嚎叫道,“你们会不会救人啊,那是我的腿,不是胳膊!” 还有力气嚎,应该没有多大生命危险。 陈斌站在闹闹哄哄的人群中,伸长脑袋看去,什么也看不清,但忽然传来的嚎叫声音,让他足足愣了半响,他忽然猛地拨开人群,不顾疼痛不已的腰,猛扑过去。 那石壁上像一只壁虎一样攀着的人不是陆北军是谁? 这他娘的,这小子下午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出现在这里?还这么危险…… 壁虎陆北军似有所感应,他抬头朝上看去,一眼看见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陆北军眼睛都红了,他死死盯着陈斌,那就是要把这人吃进心里,血肉里。 “陈斌!!!”陆北军用力嚎了一声,嚎出长久以来的担忧和庆幸。 陈斌瞳孔针缩,嘴角勾起一抹笑。 大难不死,劫后余生。 陆北军被救上来,不顾在场还有其他人,他猛地一把抱住陈斌,浑身寒气屡屡传递到对方身上,两人都是一抖。 “陈斌,我来了,我来救你了!”这一次,陆北军在陈斌身临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第一时间就来救他了。 陈斌嘴角动了动,面上动容,他终于到:“放开……腰疼。” 陆北军使了吃奶的劲,狠狠勒着陈斌,陈斌感觉自己整个五脏六腑都快被这人揉碎了。 “怎么了,你腰怎么了?”陆北军赶紧放开人,急吼吼问,他说着就要去撩陈斌的衣角。 陈斌面色一紧,一手拍开这人不规矩的手,面无表情道:“没怎么,砸了一下。” 陆北军看了看陈斌,分明瞧见几分窘迫。陆北军凑过去,压低声音说:“晚些时候我给你揉揉?” …… 陆东棠派来的直升机找到陈斌,把他和陆北军一起带了回去。陈斌手下的那几个小弟,是羌城当地人,他们不愿离开。救命之恩,陈斌无以为报,他把手下的生意转给了他的小弟。 陈斌终于平安回来。 农家乐。 马冬兰抱着他儿子的头,大声哭着,这些天,她是真被吓着了。 陈志国在一旁看着,深深抽了一口烟。 陈斌脸色有些不好,陆北军杵在一边,终于忍不住道:“阿姨,你先放开陈斌吧,他受伤了。” 马冬兰闻言,放开陈斌,前前后后瞧着:“斌斌,怎么了,伤哪儿了?” 陈斌说:“妈,别听他瞎说,就是腰碰了一下,很快就好了。” 马冬兰这才注意到陆北军这个面生的小伙:“斌斌,这位是……” 陆北军正要做自我介绍,陈斌已快速说:“是我一朋友。” 陈全是知道这人的,他上前说:“大哥,回来就好好养伤吧。” “谢了,陈全儿。”陈斌抬眼看了眼陈全身后的男人,说,“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给大哥说,大哥给你报仇。”陈斌是知道陆东棠这人的,当年陈全儿生病入院,他就觉着这人不善,现在才知道,这人那时候就对他们家陈全儿做了越轨的事。 陈全有些心虚,胡乱嗯了一声。 陆北军浑身邋遢不堪,要陈斌收留,赏他一件衣服裤子。一家人这才注意到两人简直像从难民堆里逃出来的。 “我那里有些衣服,你们先穿着吧。”陈全开口。 农家乐小爸爸_181 陈斌和陆北军浑身黏着不舒服,确实想要洗个澡换洗一下。俩人也没犹豫,一前一后上楼换洗去了。 陆北军还不放心,一边走着一边偷偷摸摸关心陈斌:“陈斌,一会儿洗完澡我给你揉揉……干脆我帮你洗澡吧。” 陈斌骂了一声:“滚,老子还没残废。” 陆北军笑:“我这怕你累着么。”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马冬兰收回视线,眼神有些犹疑不定。 蒋云英走过来,拍拍她大嫂的肩,叹道:“回来就好,人回来就好。” 马冬兰看着蒋云英:“这俩孩子……” 蒋云英眼神有些不忍:“你得问问斌斌……”或许是家里就有一对,又或许是最近刺激太多,蒋云英觉着自己已经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看谁都有点邪乎,过去很平常的事现在在她眼中总有几分不同寻常。 马冬兰看了看蒋云英,又看了看一旁的陈全和他手边的孩子,以及这次帮她家捞回儿子的陆老板,她后知后觉似明白了什么,身体颓然失去力气一样跌坐在椅背上,不可置信。 陈全身体的秘密,马冬兰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但她也知道蒋云英和陈志华是不可能接受那种事情的。然而,眼前的事实似乎不是那样的。 他们是知道陈家最近收了个干儿子,而且据说还是陈全过去的哪个老板。这种事情,怎么也说不通啊,现在他们才知道,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干儿子,而是他们家陈全在外面找的男人。 陈志华和蒋云英怎么那么糊涂啊。 马冬兰大受打击,脚步蹒跚地离开农家乐,她需要好好想想,想想…… …… 陈斌和陆北军收拾妥当下楼,没看见马冬兰人影。 陈全找到陈斌:“大哥,你回去和大娘好好说说,大娘她,应该是看出了什么。” 陈斌猛地抬眼,陈全肯定地点点头。陆北军这时候从一旁插过来,隔开那碰到一块儿的兄弟俩,不爽道:“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陈斌扭头朝陆北军看去,道:“你今天不能住我那儿,去其他住。” 陆北军不乐意了:“为嘛,刚刚你才答应过,说可以的!” “不行,”陈斌坚持道,“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陈斌这翻脸不认人的速度太快,让陆北军措手不及:“不行,刚刚还好好的,你必须给我个理由。”别以为他陆北军好骗,他要是真走了说不定就见不到陈斌人了。 陈斌心头烦躁不已:“让你走你就走,哪儿那么多废话,真他妈烦人!” 陆北军觉着自己此刻像个傻瓜似得,别人都明白,就瞒着他一个人:“是,是我粘着你,那还不是我放不下你,我放不下!” 说完,陆北军扭头跑出去,也是被气着了。 第117章 陈斌和陆北军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其实也没有。 在地震前, 陈斌敢说,他是下定了决心不再和陆北军纠缠。 那小子对他纠缠不休,多半还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当年他和陆北军被迫分开, 这人心有不甘,所以才会不断来骚扰他。 陈斌一直没有理会陆北军, 也没有给他任何希望,就是想要这人知难而退, 早点放开彼此。 然而,当地震发生的时候, 这人竟然连夜翻山越岭, 越过无数高山险峻又回来找他。当他看见陆北军险险地攀在石壁上,陈斌那时候是彻底震惊了,同时,他的心底翻涌无数被他压抑掩藏的真心血肉、鲜血淋漓。 …… 陈斌回到家里, 家里一片安静,他轻轻推开门,马冬兰果然在里面。 “妈,我回来了。” 马冬兰抬起浑浊的眼, 看着陈斌,她眼眶中眼泪扑簌簌流下来。 陈斌劫后余生,马冬兰是后怕的,如果,如果当时斌斌出事,那她也不活了。 “妈, 我错了。” 马冬兰抽噎:“斌斌,你二妈说的是真的吗?你和陈全犯了一样的毛病?”陈全喜欢男人这种事,马冬兰一直觉着是陈全得了什么病,要不然他怎么会喜欢同为男人的男人呢。 “斌斌,你们这,是认真的吗?” 陈斌沉默,眉头紧紧蹙着:“是。我错了,妈。” 马冬兰瞧着自家儿子,也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她实在没看出来斌斌怎么会得那种病。马冬兰也快六十了,他们家儿子三十好几都没能成家,这也是她和孩子爸一直担心的事,没想到斌斌他竟然喜欢的是男人。 马冬兰觉着,这种事,逼迫斌斌改掉还有可能吗?要是逼急了,斌斌做出什么事可怎么办啊。可要是不管,难道任他乱来? “斌斌,我也是才知道,陈全他,他和那个陆老板,他们其实,其实……”马冬兰实在没法说出口,“你难道也想像他们那样,一辈子偷偷摸摸,不能光明正大站在人群中?再过几年,就会有人传言说,说你们多大年龄不结婚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恶疾,会被人议论一辈子。还有将来你老了怎么办?斌斌,你不是陈全啊,你和他不一样啊,你要是和男人在一起,你不可能再有后代了啊……那个谁,那个小伙,我觉着他也不可能生得出来……” 马冬兰的反应,着实出乎陈斌预料。或许前面有陈全的事故,马冬兰还处于男人能和男人在一起,甚至还生了孩子的事情的震惊中。 “这事儿先不要告诉你爸,”马冬兰有些茫然道,“我再想想,想想……你们这事,不好……” 马冬兰不能理解,陈斌也无法在他妈妈面前扯着嗓子说“妈,我喜欢上一个男人了,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这种话。 那天,陆北军从农家乐跑了出去,在外面晃悠半天,最后又偷偷摸摸摸回农家乐,他找到陈全,让陈全去劝劝陈斌。 陈全双手一摊,这事他帮不了,这就不是劝不劝他大哥的问题,而是他大娘大伯,如果他们不接受,谁去劝了也没用。 陆北军郁郁地盯着陈全,这人如今夫子双全,就不管别人死活了。 陈全看着赖在他家里不走的人,哭笑不得,后来,陆东棠找到陆北军,也不知道对这人说了什么,陆北军非常生气,临走前狠狠剜了他们一眼。 农家乐小爸爸_182 陈全好奇:“你都对他说了什么?” 陆东棠语气无波:“只是让他寻个法子分散陈斌父母精力的事。” 陈全当时完全没想明白,陆东棠说的法子究竟是什么。 …… 天气逐渐变暖,这天,陈家大院举办正式成立两年的纪念庆祝。 白天人来人往,只有晚上才有更多时间庆祝。 陈家近亲的亲戚姐妹都邀请来了。陈蕙身体不好,据说又怀上了,就没来吃饭。 大厨高力特意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就等开宴庆祝。 陈全和陈灏,还有农家乐其他几个人,一起帮着搬运桌子,在农家乐的院子里摆了好几张桌子。 晚上七点,准时开宴。 陈全端着茶水,站起来,向在座的所有人干杯,没啥面子话可说,就一句话,大家吃好,喝好。 陈灏在下面起哄:“老哥,你那是酒吗?要喝就喝真的!纯的!连干三杯!” 陈全笑道:“今天真喝不了,最近肠胃不好,这样,你来替我向在座的各位叔叔伯伯喝三大杯!” “喝,喝,陈灏,来,陪三姨爹喝!” “灏灏,你那酒量行不行啊,别到时候第一个下桌啊。” 陈灏昂着头,不服道:“怎么不行啊,来,张叔,我第一个就陪你喝!” 陈全坐下,脸上溢满笑容,他给旁边的孩子夹菜,偶尔抬眼和另一个男人轻轻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今陆东棠的变化很大,如果换做过去,这人不可能参加像今天这样人多嘈杂的聚会,但他现在为了孩子,为了陈全,心甘情愿陪着他们,度过今后的每一场聚会。 陆东棠说:“怎么,你胃还不舒服?” 陈全夹了一只虾,一边剥虾,一边不甚在意说:“是吧,可能是最近伙食不好消化,没事,一会儿我去吃点鸣鸣的健胃消食片。” 陆东棠又看了眼陈全,确认这人确实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全剥了虾,在鸣鸣一脸惨不忍睹的注视下,一口吃掉美味的虾仁。 呃…… 陈全皱眉,嘴里嚼嚼,再嚼嚼,然后在鸣鸣和陆东棠那一脸莫名其妙的注视下,陈全忽然闭紧嘴巴,拔腿奔下桌子…… 蒋云英也看见了,面上不解,陆东棠朝她摆手,低声说:“我去看看。” 就在陆东棠和陈全“眉来眼去”的时候,另一头也有人悄没声息地注视着他们,她看见陈全给一个孩子夹菜,和那个男人低声交谈,年轻的脸庞偶尔闪现些许畅快的笑意,她又转过头去看形单影只的陈斌…… 如果…… 唉…… 陆东棠紧随陈全后脚进了后院的水池边。 陈全一手撑着墙壁,一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弓着腰,撕心裂肺地干呕。他把晚上为数不多吃进口的东西吐的一干二净。 陆东棠伸手替陈全拍了两下,陈全身体一抖,猛地抬眼,面上闪过一抹惊慌。 “你,你怎么来了……” 陆东棠意味深长的视线幽幽划过陈全全身,哑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陈全现在连假装听不懂都办不到,有些难堪地别过视线,这要他怎么说? 陆东棠用手把人的视线掰回来,深深地看进这人眼中:“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陆东棠每次和陈全做那种事,他都十分谨慎小心,每次必定戴套,就怕一不注意陈全有天又会怀上。 陈全自知再也瞒不了,索性不瞒了:“你两个多月前出差那次……” 陆东棠眉头微蹙,他想起了,但是—— “胡来!”陆东棠低喝一声,“那个药你骗我没吃?” 陈全闭嘴不答,总不能说吃了只不过后来又被他抠出来了吧。 陆东棠第一次想要动手狠狠打这人一顿,如此不听话。 “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 “我知道,”陈全抽开手,转过头去,闷声说,“可只有这样才能救鸣鸣,鸣鸣的身体,我也有责任,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陆东棠决不允许让他再怀孕,那次能否怀上,陈全心里其实一开始也没底,毕竟当初他怀鸣鸣的时候,可是费了好一番周折。 陈全心中所想,陆东棠怎么不明白,这人总是如此善良、单纯。 陆东棠深深看着陈全,半响无语,只能用力把这人拥进怀中。 “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后来,蒋云英和陈志华也知道了陈全怀孕的事。这夫妻二人当时完全是被震住了,当这种匪夷所思的事真实出现在眼前时,他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蒋云英差点把扫帚再次扔陈全身上,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转头对另一个男人怒道:“姓陆的,你答应过我什么?!” 陆东棠难得感到愧疚:“伯母,这是最后一次,我向你保证。” 陈志华也道:“你们……实在太乱来了……” 后来,马冬兰偶然听说陈志华家的陈全又怀了孩子的事,心中着实郁闷。她不知道陈斌还有没有和那个谁在一起,他也从来没敢带回家来。马冬兰找到自家儿子,对陈斌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们一定要抱孙子!否则,别想我和你爸答应你和那个谁的事! 陈斌震惊地看着马冬兰,马冬兰别开眼,一脸为人父母的担忧:“你总是这样孤身一人,将来等我和你爸走了,你咋办哦。” 陈斌嘴唇都在哆嗦:“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爸担心的。” 农家乐小爸爸_183 一年半后,陈斌带着陆北军第一次回家。马冬兰看着嗷嗷待哺的婴儿,看着那张和陈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稚嫩脸蛋,她偷偷哭出声来。 …… 陆东棠带陈全去锦华找到贺琛林,贺琛林用仪器仔仔细细给陈全检查三遍,确认无误,陈全确实怀孕了。 “以前我给你说过,他的身子如今怀孕存在一定风险,”贺琛林对陆东棠说,“你们要想好到底要不要,如果不要,现阶段打掉最好,对他的身体损伤也最小,否则,等将来胚胎发育越来越大,对他和孩子都有风险。” 陆东棠面色冷凝,不远处的陈全正带着鸣鸣在那里玩玩具,陆东棠问道:“他不会同意。难道没有其他办法?” 贺琛林深深叹息一声:“我只能说我尽力,更重要的,还是要靠他自己,就算我是神医对不听话的病人也没办法。” “不会,这个交给我。” 离开锦华后,布莱斯开车,陈全和陆东棠带着鸣鸣坐在后面。 在路过青苔村某个拐弯的时候,那里有个人摆了摊子,正对着阳光打坐。陈全心中一动,让布莱斯停了车。 陈全走过去,逆光而站,那人似有所感,抬起一双泛着鱼肚白的死鱼眼“看向”陈全,这人一如二十多年前,仙风道骨。 张神算抚摸一下下巴上稀稀疏疏的几根胡须,笑道:“你来啦。” 陈全惊讶:“你认识我?” 张神算哈哈大笑:“自然,像你这般命运多牟命格的人世上可不多,当年你妈妈带你来找我,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你还会来找我。” 陈全愣住,确实,当年这张神算所说的话,如今都一一应验。 陈全从钱包深处掏出一叠钱递给张神算,说:“张神算,这是当年就应该付给你酬劳。” 张神算半眯着眼,摸索着从一叠钱中抽出一张,又把其余钱还给陈全。张神算指了指手中的十元旧钞:“是这张。不灵不收钱,一挂一钱。” 陈全深深看着张神算,顿觉眼前这人实在高深莫测。 这时候,陈全听见不远处鸣鸣的声音。他回过头,只见陆东棠正靠在车旁,身姿清雅挺拔,他手边牵着鸣鸣。 鸣鸣大声喊:“小爸爸,快点回家啦。”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1,正文完结啦,这个结局是故事一开始就想出来的,感谢一直以来不离不弃支持陪伴我的小伙伴,谢谢~ 2,请小伙伴们帮忙收藏一下作者专栏,我再开新文大家也会收到网站消息提示,感谢 3,接下来将连载新文《私人保镖》,CP:傲娇痞帅富二代受 X 沉稳内敛保镖总攻,主要讲述两个血性男人之间的爱情故事,麻烦大家移步隔壁,帮忙收藏一下,非常感谢 4,咱们下一个故事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