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少的二婚罪妻》 第1章 她杀了人,罪该万死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我今天就让你给星河陪葬!” 那道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陆宁整个人被踢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桌脚上。 她下意识伸手护住小腹,顾不上疼,抬头着急解释:“我真的是为了自保才杀了顾星河的,法院都判了,我是正当防卫无罪释放,你们不能这样伤我。” 顾夫人将哭泣不止的顾琳琅拥在怀里,一口唾沫淬在了陆宁身上。 “我呸!别以为我顾家不知道,那个替你辩护的丧尽天良的狗律师,到底是收了你陆家多少钱,还是直接要了你这个贱货的肮脏身子!法律给不了我顾家公正,我今天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顾夫人通红着双眼,直接抓起了一把水果刀,就往陆宁身上扑过来。 “砰!” 门被一脚踹开。 顾夫人扑向陆宁的身子一顿,侧头看向门外。 陆宁看着走进来的薄斯年,就像是看见了黑沉可怖的暗夜里投进来的一道光,双眸倏然间泛红。 她眼底浮现光亮,控制不住地惊喜,几乎是哽咽出声:“斯年哥哥,你快告诉她们,我不是故意要杀顾星河的。只有你相信我了,你肯定相信我的对不对。” 冷峻矜贵的男人一步步走近她,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陆宁想伸手抱抱他,她在监狱待了整整三天了,每一天都活在巨大的恐惧不安里,终于等到法院判她无罪,将她放了出来。 她将手伸过去,手未及触碰到他的身上,蓦然,脖子上一道突兀的窒息感传来。 薄斯年手掌扼住了陆宁的脖子,虎口狠狠收缩,不给她留一丝喘息的余地。 他的声音寒凉刺骨,再没了半分往日情分。 “你是如何做到,还有脸从那里面活着出来的?” 陆宁瞳孔骤然放大,无法置信地看向眼前暴戾的男人。 汹涌而来的窒息感让她痛苦不堪,可她顾不上,竭力发出声音着急解释。 “我是被判定正当防卫的,我有判决书……咳咳。斯年哥哥,就在我,我口袋里,我拿给你看。” 薄斯年还真就松开了她。 陆宁心生了喜悦,赶紧拿出那份判定文件,递到薄斯年面前。 而男人连看都没看一眼,拿过那份文件起身直接点燃,然后将燃烧着的纸张丢在了陆宁身上。 米白色的长裙顷刻被烧了一个大洞,细嫩的肌肤被灼烧出刺目的鲜红。 陆宁惊惶地将纸张甩开,薄斯年眸底如同化不开的寒冰,含着浓浓的嫌恶:“就因为琳琅喜欢我,你就要害死她的哥哥,将她逼到自杀,现在还妄想收买律师逍遥法外,陆宁,你就这样没皮没脸,这样蛇蝎心肠!” 陆宁绝望地爬过去抱住了薄斯年的大腿,声音无措而颤抖:“不,我没有。是顾星河他要杀我,他说只有我死了,他妹妹才能跟你在一起。斯年哥哥你听我……啊!” 薄斯年将脚从陆宁手臂里抽出来,狠狠踢了她一脚,陆宁痛到冷汗直冒,一张脸惨白不堪。 在他再次抬脚要踢向她时,陆宁尖叫出声:“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怀孕了,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孩子?” 薄斯年眸底划过一道寒意,大步逼近,拽住陆宁瘦弱的肩膀,将她猛地提了起来,狠狠钳住了她的下巴,“你敢说,你怀了野种?” 陆宁拼命摇头:“不,不是!是我们的孩子,是我跟斯年哥哥的孩子!” “我上周才陪你去做的检查,没有怀孕,你就这样的鬼话连篇!嗯?!” 下巴上的力道猛地加大,陆宁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想下周我们订婚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所以做检查的时候才瞒着你没有说的。我真的怀孕了,我杀顾星河也真的是被逼无奈,你相信我好不好。” “啪!”薄斯年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在了陆宁脸上。 他冷笑出声:“惊喜?你做梦都想嫁进薄家,有这样的好事,你能瞒着不说?我看你是怀了那律师的野种吧,陆宁,你的下贱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陆宁捂住生疼的侧脸,满面错愕地抬头看向薄斯年。 他在说什么?什么律师,什么律师的野种? 全北城谁人不知,她陆宁从来高傲,从来,眼里就只容得下一个薄斯年。 薄斯年看她还要装傻,拿出一叠照片,狠狠甩在了她的脸上。 “杀了人,你可以编出个正当防卫,这肚子里的野种,你又能编出什么戏来?” 陆宁呆呆地看着撒在地上的那些照片,那上面,是她和那个辩护律师的亲吻照,床照。 那照片上的一切,地点、陈设、行为,她都不曾见过,更不曾做过。 陆宁抬头,她突然感到有些疲累,没了解释下去的力气。 “这些,我没有做过,更没法解释,这些照片是怎么来的。” 薄斯年抬起皮鞋,踩在了她刚刚被火灼烧过的手背上,一点点碾压,那伤口就一点点溃烂开来。 他好像已经彻彻底底成了另一个人,用着另一个人的表情语气,怀着另一个人滔天的恨。 陆宁听着那陌生至极的声音飘落到耳边:“怎么,证据摆在这了,编不下去了,演不下去了?” 陆宁有些无力地看着他,她眼底的光芒一点点熄灭,那是从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光。 她很轻地开口:“薄斯年,你真的,认为我那样不堪吗?” 似乎是根本不足以解恨,男人再次抬起皮鞋,正对着陆宁的小腹就猛踢了一脚。 “不堪?用这个词那是高抬了你,你‘陆宁’这两个字,就应该写入字典里,代指最肮脏、狠毒和下贱!” 小腹的剧痛传来,陆宁终于忍不住眼泪滑落,嘴角浮起破落的苦涩:“虎毒还能不食子,薄斯年,你真的狠。” “才开了个头,就扛不住了?好好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 薄斯年残忍至极地留下这句话,再满含着温柔看了眼顾琳琅,随即无半分留念地离开了房间。 第2章 他的爱,不过一场笑话 陆宁是痛昏过去的,再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她正躺在病房里。 薄斯年就坐在床边,一双发红的凤眸微眯,手里把玩着两枚钻戒。 床头柜上的两瓶白酒都见了底,他看起来像是醉了,又像是没有。 在看清楚他手里的戒指时,陆宁陡然清醒,整个人触电一般坐起来扑了过去。 薄斯年轻巧地避开了她,他低低地笑了,而伸过来捏住她下巴的手,用了十成的力气。 “认识吧?你父母的遗物了。” “你个畜生!你对我父母做了什么!”陆宁双目通红,牙关咬得咯咯响。 男人一点点贴近她的脸,仔细观摩着她脸上的惊恐和怒恨,如同打量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 “说遗物有些早了,不过也快了,你父亲入狱,母亲出车祸,他们的骨灰很快会给你送过来。” 陆宁周身疯狂打颤,下巴被捏住带来刺骨的疼,却丝毫不及心上的疼。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陌生如斯、形如厉鬼。 她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面色惨白地拼命摇头。 “他们没有错,是我罪该万死十恶不赦,你放了他们,要杀要剐我随你处置。” 薄斯年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没有错? 养女不教,父母之过,他们生养了你这样一个恶毒放荡的女人,就是大错特错。” 陆宁看着他,她看了良久,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 她和他也曾那样相爱,如今还怀着孩子,他都下得去手,又怎么可能心软放过她父母? 分明是死白得没了半点血色的一张脸,可笑意溢开的刹那,还是如一朵在他眼底灼烧开来的罂粟。 那笑在他看来刺眼至极,薄斯年眉心狠狠一拧,手上力道猛地加大。 “说!你是不是就是这样勾引苏律师的?你喜欢他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跟他上床的?!” 陆宁止不住地笑出声来,那笑声一点点放大。 近乎疯狂的大笑里,眼泪迅速滑落,模糊了双眼。 薄斯年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阻断了她的声音,双眸猩红地凝着她。 “陆宁,我告诉过你,有朝一日你就是杀人放火,也千万不要背叛我。” 陆宁看着他眸底滔天的怒意,她突然觉得,就是多解释一个字,都太过多余。 她扯了扯嘴角,轻轻开口。 “如果我说,我和苏律师没有关系,这孩子是你的,你信吗?” 薄斯年睨了她两秒,冷笑出声。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想起来骗我了?太晚了,陆宁,我有眼睛,我不瞎。” 是不瞎,他从上到下,也就剩一双眼睛了。 陆宁侧开了视线,看向窗外一点点暗沉的夜幕。 这黎明,或许再不会来临。 她终于将目光收回来,看向了他。 分明心里生生撕裂的痛,可她却笑得比谁都无所谓。 她凑近了他:“你不是问我,我喜欢苏律师什么吗?” 薄斯年拳头狠狠紧握,听见她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我喜欢他比你温柔,比你体贴。最重要的是,他比你能,取,悦,我。” “砰!” 身体猛地被拽下了床,薄斯年发狠地将她抵在了墙上。 后脑撞击墙面发出一声闷响,她脑子里一片震荡。 隔着不到两厘米的距离,他目眦欲裂地盯着她,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陆宁,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拭目以待。”她唇角扬起,面上早没了畏惧。 薄斯年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很快几个身形彪悍的男人进来。 他眸光发寒地看着她,“监狱不收你,那我说你是神志不清杀人,送你去精神病院,应该正合适吧?” 陆宁攥紧的双手在打颤,咬紧了牙,没有说话。 薄斯年死死地盯着她,他仔细地找,却无法再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慌乱来。 “我给你个选择,指证苏律师受贿,送他入狱,或者我让你在精神病院待到死。” 受贿? 在她杀了顾星河时,在薄斯年不愿意相信她时,在整个北城的律所都拒绝为她辩护时。 是苏律师接了她的案子,还了她清白。 陆宁无神地看着他,眸底突然生出了一丝怜悯。 “薄斯年,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男人整张脸上都是怒意肆虐。 一想到她此刻自身难保,都还要维护那个律师,一想到她的背叛,他就嫉妒到发疯。 “舍不得?那看来是条件不够。 这样,只要你让他去坐牢,我就做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相信法院说的,你是正当防卫杀人。” “砰!”瓷碗落地打碎的声音。 顾琳琅站在病房门口,面色陡然煞白。 果然啊,他在意的从来不是她哥哥的死,而只是那个女人的背叛。 薄斯年目不斜视,只盯着陆宁。 他不信她不会心动,她不是就想留着这野种吗? 她不是一次次解释,就想让他相信她无罪吗? 倘若她能亲手毁了那个男人,保证以后乖乖听话忠诚于他,他或许可以考虑原谅她一次。 “父亲?”陆宁轻轻吐出那两个字。 她笑了,没有迟疑摇了摇头,“不,你不配。” 薄斯年一拳狠狠砸在了她的头侧,“好,好!陆宁,你有种!” 陆宁嘲讽地轻笑,看向立在一旁的那几个男人。 “现在走?” 薄斯年按着她的肩膀,逼视着她。 可无论怎么看,她面上都只有平淡无波。 她凭什么这样无所谓! 分明杀了人的是她,分明不敢认罪的是她,分明背叛他和别的男人上床的也是她! 她是怎么可以做到,就这样的不在意! 薄斯年突然将她甩开来,拉过了杵在一旁的顾琳琅,将陆宁父母的那两枚戒指放到了她手里。 “琳琅,这个给你哥哥当祭品。 后天我们的订婚宴,你好好准备下,我会代替你去世的哥哥,好好照顾你一辈子。” 陆宁看着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涩意如同清水里的一滴墨汁,在心头溢开来。 后天本是她跟他的订婚宴,那夜繁星如梦,她在偌大的玫瑰花海里答应他的求婚。 他说:阿宁,我何其有幸,能娶你。阿宁,我发誓尽我余生,忠于你,信任你,爱护你。 誓言犹在耳边,到头来,只不过一场笑话。 立在一旁的几个黑衣保镖走向陆宁,在他们要伸手扣押她时,她往旁侧开了一步。 “不用,我自己走。” 他羞辱她,他让她当个精神病,他摧毁她的一切,他等着她卑微认错求饶。 可她却偏偏挺直了背,一步步离开时,面上只有不卑不亢地从容。 走到门口时,她脚步顿了一下,轻笑了一声。 “薄斯年,若有朝一日你后悔求我原谅……”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笑意张扬,“那我一定会送你一句:晚了,活该。” 薄斯年指尖颤了一下,直到陆宁离开了病房良久,他也没有再去看一眼。 如同有一根针,毫无征兆地刺中了他心口,他甚至寻不出半点缘由。 第3章 一年炼狱,生不如死 陆宁被送进精神病院,已经是第五日了。 她发烧了,四十度二,躺在床上几近人事不省。 她满头满身的汗,整个人冷到瑟瑟发抖。 昏暗的灯光下,同卧室的几个精神患者凑到她面前,傻乎乎好奇地盯着她看。 “砰!” 有些老化了的房门被一脚踹开,几个身形彪悍面色不善的男人闯了进来。 在那几个围观的精神患者吓得尖叫着跑出去了后,领头的那个男人直接走到陆宁床边,揪起她的头发将她拽拖到了地上,再猛地一脚,将她直接踹到了墙角。 有温热沿着大腿滑落,陆宁面色一片死白,痛苦地捂住了小腹。 她费力睁开眼,看向眼前完全陌生的几张面孔,声音微弱:“你们,是什么人。” 那面带刀疤的男人走近她,直接将手里闪着猩红的烟头,狠狠碾在了陆宁的肩膀上。 入骨的刺痛,让她几近昏死过去。 男人凶神恶煞的声音响起:“把钱拿出来,薄大少给了你五百万,陆氏这么几十万债你赖着不还,怎么的,跟老子玩呢?” 五百万?哈,五百万。 陆宁虚弱地低低笑出声来。 果然啊,他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逼死她。 那男人看她还笑,又是猛地一脚踹了过来,“给钱!少他妈的给老子装疯卖傻!” 那一脚直接踹在了陆宁脸上,她嘴角鲜血,混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 她扯了扯嘴角:“我没钱,要命你就拿去吧。” “没钱?没钱?”男人蹲下身来,粗糙油腻的手掌,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拍在了陆宁的脸上。 却在这个时候,陆宁藏着身后的手机里,传来了薄斯年的声音:“没死就不要给我打电话。” 凶神恶煞的男人足足僵了两秒,猛地反应过来,起身就要去夺陆宁身后的手机。 另外一个男人立刻过来拉住了他,附耳低语。 “老大,还是快跑吧,真把薄大少招来了,搞不好就没命了。” 那男人这才极不甘心地起身,对着陆宁吐了口口水,快步往门外走。 陆宁费力地发出声音,她明明已经死心了,却在这一刻,突然想最后再奢望一次。 “薄斯年,有人要杀我,你救吗,你的孩子,你救吗?” 那边,冰冷至极的声音劈头盖脸传过来。 “少跟我假惺惺卖惨,你就是真的死了,拿你的命还琳琅的哥哥,还顾家,那也是你死有余辜。” 走到门口的几个男人,听到这话顿住了步子。 薄斯年微顿了一下,一字一句:“至于那个孽种,就活该跟着你下地狱。” 门口急着逃的几个男人相视一笑,俄而,低而压抑地发出一阵嚣张得意的狂笑。 就这?就这? 他们怎么会担心,薄大少会来救这个杀了人的贱东西? 陆宁费力将手机举到嘴边的手,终于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意识陷入混沌,她声音终只余下破碎的呢喃。 “它是我们的孩子,薄斯年,你再恨我,至少救救这个孩子。你不是说,做梦都希望能有个我们的孩子吗?” “薄斯年,医生说了,我是熊猫血,很难要第二个孩子的,如果这个没了,或许以后我就永远都不能有孩子了。” “薄斯年,救救我,救救这个孩子吧。” 那边没有回应,半个字的回应也不再有。 陆宁眼泪安静地落下来,哀莫大于心死,不,哀莫大于心不死。 这个电话,她不该打的。 她按下了挂断,任由手机掉下去。 那几个男人折回来。 这一次,领头的那个男人再没了半点顾忌,灰扑扑的一只皮鞋,对着陆宁的手背就狠狠踩了下去。 “少他妈磨叽!钱交出来!” 陆宁费力挤出几个字来:“我没钱,只剩命。” 那男人突然脸色变了变,移开了脚,再看向陆宁手上时,眼里迸射出了贪婪的光芒。 他俯身下去,手伸向了陆宁的无名指上:“这戒指,看起来可值不少钱啊。” 陆宁赶紧将手藏到了身后,“是假的。” 那是上个月,薄斯年向她求婚的时候,送她的戒指。 几个男人同时爆笑出声来。 那男人猛地将陆宁的手拽出来,“那不能啊,鼎鼎大名的陆家大小姐,怎么可能戴个假货呢?来,取下来,给哥去验验能值几个钱。” “不,它不值钱,真的,真的不值钱。”陆宁声音低微,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手再抽了回来。 男人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她还有这点力气。 尖锐地讽刺出声:“哟,这是哪个小情郎送的了?” 又是一阵爆笑。 陆宁无力地抬头看他:“再给我,点时间,陆氏欠的钱,我会还。” 刀疤男人面色猛地一压,将陆宁手拖出来,一脚就踩死在地上,怒喝一声。 “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赵四,过来把她这手指头给剁下来。” 后面一个男人干脆地应了一声,抽出一把匕首,就过来蹲身下去,对着陆宁那只无名指就要砍下去。 陆宁心狠狠一颤,无力开口:“好,我给你,我摘下来给你。” 刀疤男阴险笑出声来:“对不住啊,陆大小姐,我改主意了。 拿你一根手指,去薄大少那什么金山银山换不来的,来,给我剁!” 锋利无比的刀刃狠狠割下去,十指连心,陆宁刹那间昏死了过去。 一盆冰水迎头浇下,哪怕是死,于她也都是奢望。 剧烈的耳鸣声里,刀疤男贴近她耳边,扬高了声音。 “薄大少要我转告你,想要离开这里,那就别忍气吞声的,杀个人,你自然就可以换个地方呆。” “他很想看看,陆大小姐如果再沾手一条人命,是否还可以被法院无罪释放。” 鲜血沿着大腿迅速涌出,似乎这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一片刺目而可怖的猩红。 刀疤男起身,将缩在门外的几个精神患者叫进来,将一大袋零食丢在了地上。 几个傻乎乎的脑袋立刻凑到了地上,去捡零食:“好吃的,哇,好多好吃的!” 刀疤男开口:“看到那个流血的姐姐了吗?以后的每一天,只要谁把她弄哭了,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奖励。” 扑在地上抢零食的几个人立刻抬起头来,一脸的期待。 “真的吗?大哥哥,我有办法,往那个姐姐床上藏毒蛇蜈蚣,还可以不给吃饭,还有好多好多办法的。” 刀疤男点头:“嗯,很聪明哦,但是不可以让管你们的阿姨发现了。” 几个人重重点头。 刀疤男走近地上已经几乎没了生气的陆宁,轻声开口。 “陆大小姐,刀就放在你枕头下,什么时候受不了了,想杀谁就杀谁。多谢你的手指。” 陆宁无力地合上了双眼。 噩梦结束了。 不,这个噩梦,在往后的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重演。 薄斯年,我用余生日日虔诚祈祷,只求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不再与你相见。 第4章 两年后和他擦肩而过 两年后…… 吐着信子的蟒蛇,一点点缠绕上了她的脖颈,喉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无力。 陆宁睁开眼,那足有碗口大的蛇头,张开嘴露出尖利的毒牙,猛地朝着她脖子咬了下去。 “啊!” 陆宁尖叫一声,从床上惊醒,看向外面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洒落一地细碎。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立即起身走过来,含着担忧看向了她:“没事吧?” 陆宁整个人还没完全清醒,抱紧了被子,迅速退到了床角,整张脸上尽是惊恐。 宋知舟有些无奈地退开了一步,帮她端了一杯温开水过来,隔着较远的距离递向她:“喝点水,缓缓神。” 陆宁接了水喝了一口,已经从那里面出来一年多了,到底还是忘不掉啊。 她神志总算是清醒了过来,轻声道歉:“对不起,宋医生,吓到您了。” 宋知舟含笑在她床边坐下,他的声音很温和润泽:“没事,别总您啊您的叫,我也没那么老。” 陆宁抿了抿唇,低头没有回应。 男人声音继续响起:“刚给你做完催眠治疗,看你累得很,就让你多睡了会。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陆宁起身下床,一边戴上了手套,再戴上了严实的口罩和一副平光眼镜,一边轻声应着:“好多了,谢谢宋医生,那我先走了。” 宋知舟起身将她送到门口,边嘱咐着:“陆宁,你应该去尝试摘下这些东西,试着出去走走。神经衰弱和抑郁光靠治疗是很难痊愈的,需要自己去学着放下过去,走出那个封闭的世界。” 女人步子有些急,在就要出门的时候,脚踢到了门槛,整个身子往前跌去。 顾知舟赶紧伸手想要去扶住她,还没有碰到,陆宁突然用力推开了他的手,然后自己勉强扶着墙面站定。 她面色本来就白,是那种憔悴的苍白,现在似乎是受到了些惊吓,愈发白得厉害。 她稳了稳身子,有些难堪地道歉:“对……对不起。” 顾知舟也只能侧开了话题:“你妈妈的检查结果今天下午会出来,你有时间陪她过来拿一下。情况可能不会很乐观,需要有点心理准备。” “谢谢。”陆宁轻轻丢下一句,几乎是仓皇离开了这里。 出了医院,阳光很大,刺得陆宁眼睛有些生疼。 她用手挡了一下,然后戴上了白色卫衣上的帽子,上了703路公交车去知江图书馆。 这趟公交车会绕一些,但乘客很少,她不喜欢人多。 走到了最后一排坐下时,有一对说说笑笑的小情侣上车,也往后面走了过来。 陆宁手挨着口罩,咳嗽了几声。 那个年轻的姑娘停止了说笑,看向裹得密不透风的陆宁,立刻皱眉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低头跟男友耳语了几句,转身坐到了前面去。 车在知江图书馆停下,陆宁下车,看了下时间,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步子也就慢了些。 一辆黑色的轿车和她擦肩而过,她下意识拿了下头上的帽子,不让它掉下去。 却在抬头的那一瞬间,一股凉意倏然自脚底往上涌。 车牌号数字84060的黑色迈巴赫,自她身边经过后,正停在了图书馆前面。 口罩下的面色迅速惨白了下去,陆宁慌慌张张地将身体躲在了一棵古树后,明明是隔了很远的距离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直冒冷汗。 84060,薄斯年陆宁的谐音,那个车牌号,是她给他换掉的。 是他,错不了。 图书馆位置偏僻,他以前也从不来这种地方,都两年了,怎么会在这碰到他? 鼓了很大的勇气,她才终于小心躲在树后回头。 车内走出来两个身量极高的男人,迅速吸引了不少过往之人的目光。 哪怕是两年不见,陆宁也能认出,穿黑色衬衫的男人,就是薄斯年。 他挺拔身躯随意地倚靠在车门上,跟穿着白衬衣的另一个男人说了几句什么,再目送那个男人进去,然后上车离开了这里。 就像是冬日里掉进了刺骨寒凉的水底,陆宁周身止不住地颤栗。 直到手机闹铃响起,显示离上班时间已经只有两分钟了,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控制着慌乱快速进了图书馆。 跟她换班的女人微微皱眉,抬腕看了下手表,面色不悦地提了包离开。 陆宁安静地在自己岗位上坐下,这个点图书馆的人不多,她拿出了素描纸和铅笔画画。 图书馆的这份工作是宋知舟帮她介绍的,薪水不错也很清静,许是宋知舟的关系,负责人也特许她不忙的时候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陆宁专业学的美术,接一些插画的活,也能赚些钱。 画完了一副底稿,几本书轻轻放到了她的眼前。 陆宁赶紧放下了笔,起身接过男人手里的图书证,去录入书籍外借的信息。 眼前的那张素描纸却被抽了过去,在她微微蹙眉抬头时,一张俊美绅士的面孔落入了眼底。 男人看着二十多岁,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白衬衫,银灰色领带,五官精致贵气。 他将素描纸放了回去,轻笑开口:“画得很好,以你的才能,应该留在更好的地方。” 在那张脸落入眼底的时刻,陆宁脑子里第一时间闪现的,竟然是薄斯年的影子。 她将证件和图书递过去,声音很淡:“谢谢,您过奖。” 男人接过来,从西服内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放到了桌子上。 “我从来不夸人,我手边正好有本杂志缺组插画,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兴趣?” 陆宁没有去接那张名片,她抗拒与人交流,甚至连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抱歉,我不感兴趣,谢谢您。” “考虑下吧,酬劳我可以先付你两万,完稿之后没有问题再付你另一半。” 男人的声音很温和,虽然不愿作罢,但并没有分毫咄咄逼人的语气。 陆宁抬头,以如今陆家的情况,这份酬劳她没法不心动。 在她迟疑时,有拿着书的人过来,男人伸手直接抽走了她的那张素描纸:“这个我拿回去给我老板看下,放心,明天就还给你,我随时等你电话。” “诶……”陆宁着急地想叫住那个走出门的男人,另外有人将书放到了她面前。 她轻叹,只能收回了目光,迟疑了一下,将那张名片放进了口袋里。 而男人拿着那张素描纸,离开了图书馆后,面色里浮现了几丝得意,径直走向了回到了图书馆前面的那辆迈巴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第5章 阿宁,你的手指呢? 车内,薄斯年手指敲击着笔记本键盘,冷峻眉眼间显然是染着几分不耐。 在江景焕上车,摘下了金丝框眼镜,懒洋洋往后倚靠着后,薄斯年沉声开口:“下次有事自己开车来,浪费我时间。” “嘿你这人~”江景焕不满地挑眉拖长了声音,看向了身边绷着张脸的男人。 “就你时间金贵,一天天装这么高冷,你也不怕冻死你自己。” 薄斯年不再搭话,继续自顾自忙公务去了。 江景焕也不计较,低头欣赏着手里的那张素描纸,然后抬头看向了前面薄斯年的司机。 “小赵,你家最近不是捣腾了个什么小杂志社吗,哥今天心情好,帮你花四万约了组插画,给的你的名片。” 前面开车的小赵手一抖,一脸懵地看向了后视镜:“插画?四万?江少爷,我杂志社插画都是电脑绘的,有请了专门的员工,而且四万未免也太……” 他杂志社的一个绘画员工一年工资也就这个数了。 江景焕立即不认同地反驳:“小赵,你这话就不对了啊,电脑画的,能有手工画得好?就这么说定了啊,她要是给你打电话,你就告诉我一声,我跟她谈。” 小赵整张脸都垮了,着急地看着后视镜:“江少爷说得对,可我那就是个小杂志社,手绘是好,但四万一组我还真买不起啊。” “别废话,钱我出,画你拿着就行……” “女人?”薄斯年手指停了下,侧目,轻飘飘打断了他的话。 江景换一愣,然后一拍大腿,一副知己难寻的模样,伸手搭在了薄斯年肩膀上。 “你看看,你看看!小赵啊,还是你家老板懂我!” 小赵还是一脸云里雾里,没回过神来。 薄斯年声音微沉:“拿开。” 江景焕赶紧把手收回来,一脸的激动:“年哥,你要相信,我这次的眼光绝对差不了,我观察她很多天了。你说那姑娘穿得也一般,身材也一般,脸上还口罩眼镜裹得严严实实的,可那气质是当真挡都挡不住啊,太神秘了,绝对藏着惊人姿色!” 薄斯年剑眉微皱,淡声开口:“到哪都被人骗,钱是给出去了?” 江景焕不满地将那张素描纸往薄斯年眼前塞:“不可能!她根本就没收我钱,都还没答应,而且你看,骗子能有这样的绘画功底?” “欲擒故纵。”薄斯年薄唇吐出几个字,蹙眉将那张素描纸从他电脑上扫开。 江景焕将素描纸收了回去,摇头叹息:“唉算了,你们这种人不懂。” 他继续满意地细细欣赏着那副画,目光落在了末尾处两个小小的字母上。 “l,n。这是什么意思,地址?人名?” “唰。”纸被抽走。 江景焕不满地看向薄斯年:“你不是不看吗?” “掉头,回去。”薄斯年声音明显染上了寒意。 司机不敢怠慢,赶紧掉头往回开。 江景焕一脸错愕:“回哪?外婆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啊。” 车开到了图书馆,薄斯年声音冰冷:“停车,先送江先生过去,叫陈叔来接我。” 不待车上人回神,他下车,关上了车门,大步迈向了图书馆。 墨眸一片寒凉,他含怒冷笑出声。 好样的,陆宁,两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不长记性,什么男人都敢勾搭。 五层的图书馆,薄斯年一层楼一层楼的找。 在第四层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坐在办公桌前,低着头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果然如江景焕所说,这样的大热天,这样的室内,她居然还带着手套帽子。 那一瞬间,一种很异样的感觉在薄斯年胸口涌动,俄而迅速被一股无名怒火覆盖掉。 他大步过去,直接将正低头作画的女人拽了起来。 陆宁冷不防被拖拽,内心狠狠一提,但她到底控制住没有发出声音来。 她抬头,看向拽着她的这个男人。 那一年里,一日一日的痛苦,一点一滴的折磨,迅速在记忆里鲜活翻涌。 她眸子里浮现巨大的恐惧,整个人身体疯狂打颤,死白的唇瓣一下下张合,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薄斯年眸光狠狠一沉,他还真是疯了,这样一个没有半点鲜活之气的女人,这样一个畏畏缩缩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心狠手辣巧舌如簧的陆宁。 他松开了她的肩膀,伸手,直接扯掉了她脸上的口罩和眼镜。 那张瘦到几乎有些变了形的小脸,五官的每一个角落,清晰证明着她可不就是当年那个心高气傲的陆家大小姐。 陆宁整张脸没了半点血色,迅速拿过了桌子上的手机,哆哆嗦嗦拨通了一个号码:“经……经理,有……有人闹事。” 薄斯年直接夺过她的手机,拽住她的手臂就往外走。 一直将她拽出了图书室,经理也正好赶了过来。 在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两个人时,经理脸色骤变,快步走过来,一脸惶恐。 陆宁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惊慌不已地颤栗开口:“王经理,我不认识他,真……真的,我真的不认识他。” 王经理走近,恭敬地低下了头开口:“薄先生,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薄斯年漠然扫了他一眼,直接拽着陆宁进了电梯。 在陆宁疯狂挣脱了他的手,要往外面跑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合上。 她手脚都在打颤,哆哆嗦嗦地要将手里的口罩眼镜再戴上,嘴里喃喃出声:“我不是,你认错人了,我真的不是。” 薄斯年伸手将她手里的口罩打落到地上,伸手一拽就将她拽了过去,握住了她的左手手腕就要去摘她的手套。 “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那这是什么?” 陆宁突然尖叫出声:“不要!” 已经晚了,手套已经落地,那只断掉了无名指的细白手掌露了出来。 整个世界,在刹那间彻底陷入了死寂,电梯门打开,但里面的两个人,都没有反应。 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薄斯年的声音才抖到有些分不清地溢出来:“你的,手指呢?” 陆宁惊恐地甩开了他的手,瑟瑟发抖地蹲到了离他最远的电梯角落里,抬头防备地死盯着他,如同是面对着厉鬼。 薄斯年费力地抬脚,蹲到了她面前,他呼吸都乱了,看着她:“阿宁,你的手指呢?” 第6章 她被羞辱,他冷眼旁观 陆宁呆呆地看着他,她一点点笑出声来,眼底迅速蓄满了泪,却没有半点落下来。 她终于很平静地开口:“我自己不小心。” 薄斯年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他的手在打颤:“告诉我,是谁干的。” 陆宁摇了摇头,这个曾经让她疯狂挚爱的男人,这个曾经让她恨入骨髓的男人,如今时隔两年再面对,于她而言,只余下入骨的恐惧和抗拒。 她笑着再重复了一遍:“没有谁,真的是我自己。” 薄斯年眸子有些发红,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良久,直接起身将她捞进怀里,一言不发地打横抱了出去。 陆宁没有挣扎,她只是恐惧至极地看着他。 她用眼神,清晰地乞求他:薄斯年,求求你,放过我吧。 直到他将她抱进车里,她除了身体疯狂打颤,没有说半个字,没有半点挣扎。 没用的,他不放,她就跑不掉。 薄斯年用力按住她的肩膀,逼她面对着他,咬牙再问了一遍。“我问你,谁干的。” 陆宁双眼空洞地看着他:“我没骗你,是我自己。” 男人气到一拳狠狠砸在了座椅上,他心里如同被生生切割,却偏偏还要说诛心的话。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同情你放过你。” 陆宁没有说话,她只是很小心地坐到了离他最远的车窗边,控制着,不让他感受到她的颤栗和惶恐。 薄斯年狠狠地盯着她:“为什么要去招惹景焕。” 陆宁有些迟缓地侧目看向他,她的目光里只有简简单单的疑惑:“抱歉,我没有听清楚。” 她的眼神很平淡,如同一潭激不起波澜的死水,如同面对着一个陌生人,无恨,无怨,无怒。 这样的模样,在薄斯年看来刺眼至极。 他一字一句:“江景焕。别装傻,北城出了名的贵族图书馆,你来这不就是为了男人?” 他想激怒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激怒她。 陆宁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认识这个人。” 她就像是一个机器,机械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那股抓心挠肝的烦躁汹涌而来,薄斯年拽住她的肩膀拖了过去,俄而,俯身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瓣。 陆宁头侧躲了一下,在他薄唇已经贴上来了之后,就没再挣扎。 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半点变化,就那么直视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和鼻翼,就好像被强吻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她的唇瓣极凉,在这样近距离看到她面孔的时候,他可以看到她白得可怕的脸色,就如同是一只被做成了人形的木偶。 薄斯年松开了她,他甚至忍不住小心叫了她一声:“陆宁?” 在他唤她的时候,陆宁抬头看着他,她在等他的下文。 薄斯年突然有一种感觉,那个两年前的陆宁,没有了。 就好像一直不费吹灰之力抓在手里的东西,突然在无声无息间消失殆尽,这种感觉,竟让他产生了恐惧。 他看向前面的司机:“去老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陆宁安静地低着头,直到车在老宅停下,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薄斯年冷声开口:“下车,跟我进去。” 安静坐着的女人,抬头看着老宅门口的几个男人,轻声开口:“我可以不去吗?” 薄斯年冷呵一声,果然啊,什么没反应,她果然是装的。 他直接推开门下车,丢下一句:“你清楚,到了我手里,你没得选。” 陆宁下了车,跟到了他身后,进了薄家老宅。 今天是薄老太太的寿宴,来的人特别多,这其中也包括现在和薄斯年有婚约的顾琳琅和顾家其他人。 每往前一步,那种想落荒而逃的欲望就加深一分,而同时,那一年来拜这个男人所赐,经受的种种折磨,也在脑海里重现。 她想逃,但不敢逃。 已经有人迎了过来,陪着笑跟薄斯年搭讪。 陆宁颤着手伸进口袋里,摸出口罩和眼镜想要戴上。 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都是盛装打扮,似乎每一双目光,都在侧着看向怪异不已的她。 陆宁将头埋得极低,就好像一只从来缩在洞里的老鼠,突然被拉出来扔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对,是老鼠,她杀过人,纵然被无罪释放,但也已经是北城人尽皆知。 一只手伸过来,扼住了她拿着口罩的手,薄斯年声音淡漠:“不可以戴。” 陆宁沉默将口罩放回了口袋里,迈过了老宅门槛,越往里,喧嚣声就越大,她脑子里的耳鸣声也在迅速加大。 那是病发的前兆,陆宁双手攥在一起,额角有冷汗冒出来。 严重的神经衰弱和抑郁,害怕吵闹,害怕人群,甚至害怕强光,不能受刺激。 所以从精神病院出来后的这一年来,她几乎一直生活在阴暗无人的角落里,更不用说,是到这样的宴会来。 许是故意丢下她,薄斯年被几个男人围着一路攀谈先进去了。 如今身为薄氏的总裁,包揽整个薄氏集团大权,可谓只手遮天,自然这场盛宴,他会是最大的焦点。 陆宁沿着边缘墙面往里走,她低着头,看到的是一双双的皮鞋和高跟鞋,痛苦的窒息感不断加深。 她步子有些急,努力地想搜寻到一个安静些的角落,可以如同一个透明人一般,不去看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发现。 却有一双香槟色的高跟鞋停在了她正前方,陆宁赶紧往旁边移开一步,想绕过去。 却同时,那双高跟鞋也跟着她的方向,再次拦到了她面前。 在左右移动到第四次后,陆宁呼吸很困难地抬起了头。 俄而,拦住她的女人比中了彩票还疯狂,尖声开口:“瞧瞧,瞧瞧!这不是咱北城云端上的陆大小姐陆宁吗!这穿的……” 女人发出一阵拖长的“啧啧”声,继续扬高了声音:“听说陆大小姐出国深造了两年,难道这是最新的时尚潮流?” 陆宁喉间发出一阵“嗬嗬嗬”的喘息声,在感受到无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到她身上的那一刻,她面色骤然死白,大颗大颗的汗滚落下来。 耳鸣声变得尖锐,她整个脑子好像要炸开来,转身想逃离,那女人立刻往前几步,高跟鞋拦在她前面。 陆宁被绊到,一个踉跄,那女人就顺势身体抖了一下,一杯红酒直直倒在了陆宁身上。 第7章 这么喜欢认错,就认个够! 猩红的液体沿着陆宁的脖颈,流进了衣服里。 那种冰凉的触感,混合着巨大的惊恐不安,让她连打了好几个寒战。 可她根本顾不上恼怒,只想着快点逃离这里,脑子里的那根弦也已绷到了极点。 尖锐的议论声四起。 “这真是两年前那个不可一世的陆大小姐吗?当年,可是随手一幅画就拍卖了五十万啊。” “真不敢相信,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悄悄混进来的小乞丐呢,哈哈哈。” “当年再能耐又怎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像她这种心思歹毒的杀人犯,自然是没脸见人了。” “这薄总带她过来,可不就是要羞辱她?看那边,薄总正看着呢。” 陆宁痛苦地捂住了头,四处逃窜着想挤开人群离开这里。 可其他人都看到了薄斯年的态度,但凡她往哪边走,哪边就有人故意挤过来拦着她。 混合着此起彼伏的嘲讽和谩骂,她的意识迅速逼近崩溃的边缘。 “啪!” 头发被揪扯住,下一刻,一巴掌狠狠甩在了陆宁脸上。 视觉和听觉都已陷入了模糊,陆宁隐约看出了,眼前怒不可遏打了她一耳光的女人,是顾琳琅的母亲顾夫人。 “你这个没皮没脸的贱东西!我儿子尸骨未寒,你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凑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漠然地鄙夷指点。 薄斯年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他长腿交叠,淡淡地看着被打到了地上的陆宁。 他手中红酒轻轻晃动,墨眸深邃,叫人看不出半点情绪来。 他在等她动怒,或者向他求助。 陆宁费力地爬起来,她没有解释,有些着急地开口:“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该走了。” 顾夫人当即眼眶通红,直接脱下了十多厘米的高跟鞋,就直冲着陆宁扑了过去。 “果然!你果然承认了!你就是故意杀了我儿子,我今天就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她扑到陆宁身上,对着陆宁就是一阵厮打。 陆宁身体蜷缩成一团,抱着头,就好像一年前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面对一众精神患者的拳打脚踢时,终于学会了不再反抗。 雨点般的捶打落在了身上,很快,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妈,够了。” 在那道声音传入耳膜的那一刻,陆宁拳头握紧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松开了手,恢复了死寂的神色。 顾琳琅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近,她穿着一条鹅黄色的高定旗袍,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 她将压在陆宁身上的顾夫人拉起来,出声责备。 “妈,这里不是你闹的地方,陆小姐既然是斯年带过来的,那就是客人,两年前的事情法院已判,就不要再提。” 顾夫人不甘心地狠狠瞪了一眼地上爬起来的陆宁,气喘吁吁开口。 “琳琅,你就是太善良了。这种毒妇,就该给她点颜色看看!” 顾琳琅轻斥了一声:“别说了,今天是老夫人的寿辰,这么多客人都在,您这是丢了斯年的脸面。” 话落,她走近陆宁,伸手挽住了她的手臂。 “陆小姐,我先带你去换件衣服,别感冒了。” 陆宁想挣脱她,却在看到薄斯年投过来的那道淡漠的视线时,她低下了头,跟了顾琳琅去内室。 卧室门关上,顾琳琅进衣帽间拿了一条裙子,丢到了陆宁面前的地上,“去换。” 在陆宁蹲下身去捡的时候,她高跟鞋踩在了她的手背上。 陆宁抬头,很平静地看着她。 顾琳琅冷嗤一声:“认识这房间吗?” 陆宁没有说话,她面色太平常了,却让顾琳琅心里的妒火愈发肆虐。 “这是斯年的卧室,以前你也住过吧?不过现在,是我跟斯年一起住的地方,像你这样的一只过街老鼠,哪来的脸再踏足这里?” 陆宁轻声开口:“有长袖上衣吗,我不习惯穿裙子。” 顾琳琅眉头狠狠一皱,移开了脚:“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 陆宁站起来,将被踩过的手在身上蹭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听见了。” 顾琳琅大步再进了衣帽间,拿出一件深色的上衣,然后丢在地上踩了一脚。 她挑衅地看着陆宁:“好啊,那你就穿这个啊。” 在陆宁真就走过来,捡起了那件衣服,然后背对着顾琳琅换上了之后,顾琳琅整张脸都变了。 什么意思,她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装可怜,她陆宁也绝不可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顾琳琅咬牙低吼:“想让斯年同情你?陆宁,你手段还真是可以啊,我告诉你,你休想!” 陆宁换了衣服,将那件沾了红酒的白色卫衣拿在了手里,波澜不惊地回头:“顾小姐,我可以出去了吗?” 这根本就不可能是陆宁! 难道是那个贱女人找了个替身整容,再混到这里来的吗? 顾琳琅气恼地过去就揪住了陆宁的衣领,死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女人如同机械播报的声音响起:“顾小姐,你认识我,我叫陆宁。” “不可能!你这个贱货,说,陆宁到底在哪!” 顾琳琅恼怒不堪地举起了一只手,就要往她脸上扇过来。 但陆宁抬起了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看着她,开口:“你不能打我。”谁都可以,你顾琳琅和薄斯年不行。 顾琳琅咬牙,果然,这女人就是会装! 她想把手抽出来,但陆宁看着平平静静的,手上却是用了力气的,顾琳琅挣脱不开。 门从外面被推开,铿锵脚步声踏入。 顾琳琅“啊”了一声,然后整个人直直往后摔了下去。 走进来的薄斯年立即大步过去扶起了顾琳琅,淡声问了一句:“没事吧。” 顾琳琅摇了摇头,咬着下唇,眼底泛着泪。 薄斯年抬头,看向呆呆站着的陆宁:“你推的琳琅?” 同一时刻,陆宁耳边响起了他两年前的那句话,“就因为琳琅喜欢我,你就要害死她的哥哥?” 陆宁眼底似乎有微波浮动了一下,然后她点头:“对不起,是我不好。” 薄斯年面色绷紧,起身逼近她:“解释给我听,说不是你。” 陆宁没有退,隔着极近的距离,她摇了摇头:“是我不该推她,对不起。” 薄斯年整张脸彻底黑沉,狠狠拽起陆宁的手臂就往外拖。 “好,你有种!这么喜欢认错,那我今天就让你认个够!” 第8章 不解释,是我故意杀人 顾琳琅眼底闪过恨意,快步追了过去:“斯年,斯年你别这样。陆小姐她不是故意的,我真没事,你不必为了我做这些。” 薄斯年充耳不闻,整个人处于暴怒状态,拽起陆宁直接拖到了宾客云集的大厅前面。 舞台上,主持人正在宣讲着寿宴的祝词。 薄斯年过去直接扯过了主持人手里的话筒,声音极寒:“下去。” 正讲得眉飞色舞的主持人一愣,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没了话筒,赶紧扬高了声音:“那……那就让我们欢迎,薄先生说几句。” 话落,对上一道刀子眼,主持人赶紧离开了舞台。 薄斯年将陆宁拖到舞台中间。 一眼望下去,密密麻麻都是人,陆宁将头埋低,呼吸急促,脸色煞白。 她哆嗦着,一遍遍暗声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下面没人,没有人,都是幻觉。 薄斯年将话筒正对着她,冷声开口:“顾星河是你杀的?” 陆宁低声开口:“是。” 她声音很轻,但通过话筒,传遍了偌大的大厅。 被放大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陆宁一颗心颤抖了一下。 薄斯年咬牙冷笑:“好,好。你故意杀的?” 陆宁指甲掐进掌心里,低着头没有说话。 几百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她的脸上。 薄斯年再问了一遍:“回答,你杀顾星河,是故意的,还是正当防卫。” 攥成一团的手在打颤,陆宁终于开口:“是故意的。” “什么是故意的。” “是我故意杀了顾星河。” 声音迅速传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随即,场面出现了混乱,拿着手机抓拍的,愤怒谩骂的,还有人幸灾乐祸假模假样地、拖住想要冲上来手撕陆宁的顾夫人。 薄斯年大掌狠狠攥成拳,一拳重重地对着桌子砸了下去。 他滴着血的手猛地钳住了陆宁的下巴:“那法院为什么那样判。” 陆宁迟钝地抬起了头看向他,她的眸子里,倒映出了男人那张绝美至极的面孔。 她突然想,如果两年前她腹中的那个胎儿生了下来,那么如今也有一岁多了,那么如今,眉目间也该像极了他。 她无神的目光再次低垂了下去,扯了扯嘴角:“因为我,收买了辩护律师。” 薄斯年钳着她下巴的手不断用力,似是要将她生生捏碎,“怎么收买的。” 陆宁没有任何感情的开口,就好像是说着一件和她没有丝毫关系的事情。 “我跟他发生了关系,怀了他的孩子。” “砰!” 后脑猛地撞在了墙上,薄斯年一只手死死地压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发狠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他连面上的肌肉都在抽搐,双目猩红牙关打颤:“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窒息感不断加深,陆宁没有动,任由扼在她喉间的那只手不断用力。 而眼前的一切,迅速变得模糊了下去,在身体倒下去的那一刻,男人手臂拦住了她。 身体悬空,然后耳边的嘈杂声迅速扩大,再然后,四周恢复了寂静,她的身体猛地落下。 伴随着窒息感消退,呼吸变得顺畅了些,意识也缓缓回笼。 她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看到了前面的座椅后背,是在车里了。 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分明已经死了,却又悲哀地活了过来。 这两年来,每每惊醒,她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 薄斯年整个人怒到几乎丧失理智,看她醒来,直接将她拽坐起,逼她面对着他。 他伸手揪住了她的头发,死盯着她:“那野种呢?在哪!” 陆宁有些费力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薄斯年墨眸闪动了一下:“没有怀孕过,骗我的?” “流产了,在精神病院的时候。”陆宁轻声回应。 如同一根针刺在了他的心口,而在滔天的妒恨面前,那点心疼根本不值一提。 他将陆宁推开,任由她的头撞在了车窗上,怒目看向前面。 “陈叔,找到当年为她辩护的那个律师,我让你看清楚,他是怎么死……” “已经死了。”陆宁打断了他的话,这一次,她脸上终于有了平淡之外的表情。 她唇角溢出了一丝笑意,所有的绝望、愧疚、痛楚,都隐在了那样细微的一丝轻笑里。 薄斯年身体僵了一下,陆宁轻轻再开口:“他为我辩护,枉顾法律公正,众怒滔天,众矢之的,所以死了。”舆论,就是最杀人于无形的凶器。 一种很怪异的情绪翻涌而来,他突然说不出话了。 陆宁费力地挪了挪身子,含着乞求看向他。 “薄先生,请您放过我吧。我不剩什么了,陆家也不剩什么了。” 她分明就坐在他的身边,至多不过十厘米的距离,可却已经无形间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条鸿沟。 余生数十年,自此永远无法逾越。 薄斯年猛地逼近了她,一双寒凉的眸子,如同要看进她的心底。 “放过你,你休想!” 陆宁唇角动了动,没再说话。 直到注意到车行驶上了一条陌生的道路,她才再次开口:“我该回去工作了,请让我下车。” 这样疏离客套的语气,落入他耳底,每一个字都是讽刺。 他声音冰冷:“跟我回去,今天不必上班。” 陆宁愣了一下,她不得不出声提醒:“薄先生,您好像喝多了,我有自己的家。如果我的工作让您不快,那我下车回家,尽快辞职。” 薄斯年整张脸铁青:“你住哪,陈叔送你。” 陆宁心颤抖了一下,几乎是脱口而出:“谢谢,我可以自己回去。” 薄斯年狠狠地盯着她:“陆宁,你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你如今是装的哪门子委屈?!” “薄先生,您误会了,您时间金贵,我可以自己回去。” 薄斯年终于忍无可忍地低吼出声:“滚!” 陈叔赶紧一脚刹车,陆宁立即推门下车,再拦了出租车离开。 而车内的薄斯年眼神似乎是要杀人,冰冷下令:“跟上去。” 第9章 白血病 在上了出租车后,陆宁察觉到了后面跟上来的那辆车。 直到出租车驶入了一条车辆稀少的道路,后面的车还是紧跟着,她才抖着声音开口:“师傅,可以开快点吗?”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面那辆显眼的迈巴赫,再看向陆宁时,甚至是带着几分崇拜:“那车跟着你的?” 陆宁咬唇低下了头:“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她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司机也不多追问,无奈开口:“姑娘,你看看我这是什么车,人家那是什么车。我也想开快点,实力不允许啊。” 话落,他自顾自笑出声来,注意到后面的人面色丝毫无异,这才止住了笑声,沉默地开车。 车在一栋破旧的小区楼前停下,陆宁慌张地下了车,急步跑进了小区里。 在拐过了一个拐弯,确定后面的车没再跟进来了后,她靠着身后灰扑扑的墙面,深呼吸了好几次。 给图书馆经理打电话请了下午的假,她爬上了四楼,再推开了租的小房子的门。 “啪!” 瓷碗落地打碎的声音响起。 陆宁心猛地一提,直接丢下了手里的东西,急步跑进了厨房。 温琼音靠坐在洗碗池边,手里拿着双筷子,正大口大口喘气。 陆宁赶紧过去将她扶起来,坐到了外面老旧的沙发上,帮她顺着气。 “妈,不是说了不让您自己做饭吗?我给您的那个号码可以点外卖送来。” 温琼音缓了口气,这才有些内疚地开口。 “有剩菜,热一下就好,没必要费那个钱,再说了,外卖也不卫生。” 陆宁闷声闷气地坐到她身边,“我能挣钱,宋医生帮我介绍的工作不累,薪水也高,外卖能费几个钱。” 一只苍白的手附到了陆宁手背上,温琼音轻叹出声:“小宁,妈妈拖累你了。” “你又说胡话。我去做饭,好好坐着别动。”陆宁将手抽回来,起身进了厨房。 切菜的时候,脑子里有一阵一阵的眩晕往上涌,刀一滑,切到了手指。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将手伸到水池下冲了凉水,再擦干继续切菜。 等饭菜做好,吃饭的时候,她才注意到桌子上放着几盒补品,当即皱眉:“妈,这是哪来的?” 温琼音筷子一顿,似乎是才想起来:“看我这记性,知舟来过了,他送的,还硬要给我张银行卡,我没收。” 陆宁低头闷声扒了一口饭,半晌才开口:“都说了,别收宋医生的东西,这些补品都很贵,他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忙了。” 温琼音放下了筷子,坐近了些,看着陆宁:“小宁,知舟是个好孩子。他喜欢你,你知道的吧?” 心口如同是堵上了一块大石,陆宁埋低了头,继续吃饭:“我知道,我不配。” “怎么就不配了?” 温琼音声音有些激动和不甘心:“当年你一幅画就能卖几十万,才华横溢的陆家大小姐,整个北城谁人不知!那个没良心的负心男人,当初不也是全国那么多名媛千金看不上,单单就看上了你……” “别提他!”陆宁突然大声打断,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直到努力平稳了情绪,她才放缓了声音,看向温琼音很轻地开口:“妈,值钱的不是那画,是当年的陆家。如今陆氏都没了,哪还有什么陆家大小姐。” 温琼音眼眶泛红:“我的女儿有才能,是金子就到哪都会发光,配得上那宋知舟……” 陆宁挑了一块鱼片放到温琼音碗里,打断了她的话:“妈,别说了,宋医生阳光干净,家世优良,我如果接受他的东西,接受他的感情,那是恩将仇报。反正以后,他给的东西不可以要。” 温琼音没再说话,一顿饭沉闷地吃完。 陆宁坚持着刷了碗,再回卧室时,温琼音正坐在床头看着什么,注意到陆宁进来,立刻将纸藏到了身后。 这两年来,温琼音大病小病不断,像她刚刚拿着的那样的纸张都能堆成山了,陆宁一眼就猜了出来。 “诊断结果出来了?宋医生送过来的?” 她走近温琼音,一边开口,一颗心也缓缓沉了下去。 自然,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温琼音将纸张攥在身后,有些慌神地摇头:“没事,都正常,没什么大碍。” 陆宁点头转向了别处,在温琼音放松了警惕后,突然回身很快地夺走了温琼音身后的那张诊断单。 在看清楚上面的结果时,她面上浮现了死白。 温琼音迅速地将手伸过去,注意到她神色变了,显然是已经看到了,再将手收了回去。 两个人都是沉默,良久,陆宁缓缓地念出那几个字来:“白血病?” 温琼音有些着急地拉住了陆宁的手臂:“小宁,没事。宋医生刚来的时候说了,我的病情不重,吃点药或许就好了。” 陆宁抓着诊断单的手不断攥紧,指关节清晰泛白,很久,她坐到了温琼音身边,看着她。 “妈,我们去医院住院,不管多少钱,咱都治。等再过两年爸出狱了,我们一家三口健健康康地团聚。” 温琼音声音哽咽:“我不去,这些年钱都丢医院了,再治这个,难道要把你逼死吗?” 陆宁起身给她收拾衣物,声音很淡:“钱的事情我想办法,妈妈没了,我才真的不活了。” 送了温琼音办了入院,陆宁再找宋知舟聊了下,说是得药物结合化疗,效果不理想的话,可能会要换骨髓。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夜幕初临。 温琼音做完检查就睡着了,陆宁离开宋知舟的办公室,站在医院长廊尽头的窗前,看向华灯初上的窗外。 这个城市,每到夜间,四处都是繁华和纸醉金迷。 有人夜夜笙歌,肆意挥霍一掷千金,而有人拼命奔波,却连安然活着都是奢望。 她收回了视线,手伸向了裤子口袋里,拿出了图书馆那个男人给的名片,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第10章 区区两万你就卖身? “你好,哪位?” 那边接听得很快,声音传过来的时候,陆宁感觉似乎跟图书馆见到的那个男人声音不一样。 但她这两年记性很差,许是记错了。 她再垂眸确认了一下名片上的姓氏,有些紧张地开口:“赵先生,您好。我今天在图书馆和您见过的,我姓陆。您说您那边缺一组杂志插画,说让我考虑一下,您还记得吗?” 那边,司机小赵将手机开了免提,车后座,薄斯年翻阅着文件的手立时顿住。 他长指敲了敲车窗,小赵立刻踩了刹车,恭敬地回过头来。 薄斯年面色淡漠,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伸过去。 小赵脸上浮现错愕,但还是立即照着跟那边开口:“啊想起来了,见面聊吧,长都国际酒店1808号房。” 说这话的时候,小赵语调都变了,内心颤抖着等着那边怒骂声传来。 老板这……这到底是啥意思? 那边足足沉默了好几秒,俄而,声音竟还是很平静地传过来:“抱歉,我好像没听清楚,您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小赵如坐针毡地再说了一遍:“长都国际酒店,1808号房。陆小姐不要误会,我工作忙,只有休息时间可以跟你聊几句,没别的意思。” 那边,陆宁唇色泛白,印象里,图书馆见到的那个男人,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手机里有一条催费短信进来,刚办理住院的时候,费用还没有给。 她将手指按在窗台上,有指甲折断开来。 俄而,终于开口:“您之前说,可以先付两万。” 小赵再次回头恭敬看了眼薄斯年,看到他点头,这才回应:“这个没问题,陆小姐把账号发过来,我现在就转给您。相信您不会让我失望。” 陆宁手心里有冷汗冒出来。 两万块,加上她手里的钱,勉强足够妈妈做一次化疗和这段时间的医药花费了。 她咬紧了嘴唇,回应:“您放心,我只是有些急用钱,但我绝对不会骗您的。我现在就过来见您。” 那边应声挂断了电话,在陆宁发了账号过去后,很快有短信进来,提示到账了两万块。 她攥紧了手机,除了感到不真实,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哀。 顾不上多想,去医院大厅缴了费用,想着那边说的时间不多,她咬咬牙,打了车过去。 在到达酒店顶楼房间门外时,她拿出手机,再次确认了一下短信里的房间号。 然后,她摸了摸脸上的口罩和眼镜,这些遮挡此刻却也并不能给她安全感。 手如同有千斤重,在抬到半空打算敲门时,手机响了一下。 陆宁拿出手机,上面一条短信:“门没关,直接进来。” 在开门之前,陆宁翻出了手机里的通讯录,迟疑了一下,按下了宋知舟的号码,但并没有拨过去,而发抖的手放在拨出键上,将手藏在了身后。 门一点点推开,她一步步走进去,一遍遍无声安慰自己:“是多想了,那个男人看着温文尔雅,不是那种人。两万块钱什么样的女人买不到,她陆宁不值钱。” 走进去,偌大的套房里并没有看到人,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她突然想逃。 至少,如果忙的话,到外面走廊里谈也好啊。 转身的那一刻,身后却冷不防有一道讽刺至极的声音响起:“你真贱。” 陆宁一声尖叫活活堵在了喉间,在听清楚那个声音后,她整个脑子轰的炸开来。 一道大力按住了她的肩膀,身体被拽着往旁边一甩,薄斯年双手将她抵在了墙上。 他墨眸透着如狼般的狠戾,死死捏住了她的下巴:“就这样缺男人?”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陆宁整个人错愕至极,眼底尽是恐惧。 这怎么回事,难道从一开始,她在图书馆见到的那个男人,就是薄斯年设计的吗? 可她何德何能,值得他这样设计? 薄斯年看她没有回应,手上力道猛然加大:“说话!怎么,来的人不是景焕,失望了?!” 陆宁终于回过神来,她有些迟缓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谁。” 男人的眸光如同要将她生生撕碎,“还装傻!你就这样喜欢钱?喜欢到为了区区两万,就可以把自己给卖了?嗯?” 陆宁听明白过来,她就说他费这劲引她来做什么,原来是羞辱她为钱卖身啊。 下巴疼得厉害,她费力扯了扯嘴角:“我的身体,不值两万,薄先生高看了。” 薄斯年冷讽出声:“确实不值,那么想卖,我成全你。” 真丝上衣“撕拉”一下撕开了一道口子,那还是刚刚在老宅时,顾琳琅给她换的那件上衣。 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猛然间断开,陆宁脸色一片煞白,愤力推开了薄斯年伸进她衣服里的手,颤着手捂住了前面。 薄斯年紧握成拳的双手抵着墙面,圈住了惊恐地蹲身下去的陆宁,怒声讥讽:“怎么,都出来卖了,这是装矜持,还是挑买家?” 陆宁身体疯狂打颤,良久,她勉强恢复了平静,轻声开口:“薄先生身份尊贵,我低贱肮脏,不配上您的床。应该是更优秀的……” “滚!”薄斯年一拳狠狠砸在了墙上。 陆宁身体微微哆嗦了一下,起身从他手臂下钻了出去,捂住了撕开了的衣服,往外面走。 到了门口的时候,她步子顿了一下,轻声开口:“钱我会还你。” 入夜,风有些凉,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陆宁站到了酒店外面,沉沉夜色里,看着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一时生出了茫然。 钱已经给医院了,还有那么多地方等着用钱,她去哪弄到两万还他呢? 夜风裹挟着凉意而来,似乎是一路凉进了心底。 手机响起,医院电话打了进来。 陆宁回神按了接听,那边声音急促地传过来:“陆小姐,您母亲晕倒了,需要输血,熊猫血稀缺,医院血库暂时没有。” “我是熊猫血,我马上过来。”陆宁心猛地一提,赶紧开口,拦了出租车坐进去。 第11章 血都卖了,怎么不再卖个内脏 到医院时,陆宁胃里一阵抽痛,下意识伸手按住了肚子,再进了电梯。 晚饭还没吃,她这两年向来是有一顿没一顿,落下了反反复复的胃病。 温琼音昏迷在病床上,宋知舟穿着白大褂陪坐在那里。 看到她进来,他起身关切走近:“脸色这么差,还好吧?” 陆宁着急摇头,“我没事,去哪抽血?” 宋知舟想劝她先休息喘口气,看她这幅慌慌张张的模样,无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护士带陆宁去了抽血室,血浆一点点抽出来,陆宁脑子里一阵眩晕,伸手用力按压着太阳穴。 只抽了一百多毫升的血,但许是胃痛的缘故,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离开抽血室时,她撑着走廊的墙壁靠站了一下。 却有一个中年女人突然走近她,“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声音拖着哽咽:“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有些面熟,陆宁刚刚在妈妈的病房外,好像就看到了这个人一直朝里张望。 陆宁支撑着昏昏沉沉的身体走过去,有些吃力地蹲身去扶她:“您别这样,先起来,我不是这里的医生。” 那女人却不愿意起来,直接落泪:“我刚刚看您给那位女士输血了,我儿子也是熊猫血,求求你,也救救我儿子。” 陆宁伸过去地手有些僵硬,她胃疼得厉害,不适合再抽太多血了。 中年女人着急起身,从包里拿出一摞一万的现金,手忙脚乱地往陆宁怀里塞。 “求求你,求求你帮帮忙,我只带了这么多现金,不够的话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陆宁垂眸看向那一摞现金,在那个想法闪现的那一刻,她忽而为自己感到悲哀。 她回头,看向里面的护士:“请问我还可以抽血吗?” 护士显然也是看到那些钱了,眸底闪过了不屑,但还是如实回答。 “正常人一次可以抽血500毫升以内,你的情况应该还可以抽300毫升。” 中年女人眸底闪过了惊喜,拉住了陆宁的手臂,出声乞求。 “好,好,多少都行,晚些就可以调血过来了,姑娘,求求你了,钱的事你放心,多少都行。” 她说着,有些手忙脚乱地将钱放进了陆宁的外套口袋里。 因为上衣被薄斯年撕坏了,陆宁刚刚进病房后,随便套了一件温琼音的外套。 等再抽完血时,陆宁脑子里已经有聒噪的耳鸣声,连带着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那个中年女人看护士将血送往她儿子的病室,就急匆匆想跟过去,也没再跟陆宁说半句话。 陆宁有些吃力地起身,拉住了她:“麻烦,等一下。” 中年女人有些不悦地停了步子,回身警惕地看向她,语气淡漠。 “你想要多少?一万块也不少了。” 陆宁到底是禁不住皱了下眉,但还是克制着难堪开口:“您留个号码给我可以吗,钱我会还您。” 那女人不耐烦地丢下一句:“不用。” 俄而甩开她的手,急步消失在了走廊。 陆宁自嘲地低笑一声,是她自己接受了这钱,又何必多此一举自取其辱呢? 起身离开,宋知舟急步走了过去,想伸过来扶她的手,到底还是收了回去。 递给她一杯温水,声音温和:“是不是没吃饭,抽不到两百毫升血,脸色就这么白。” 陆宁扶着墙面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头:“宋医生,我回去一晚,明早再过来,麻烦你跟我妈说一声。” 这个样子让妈妈看到,她该担心了。 后面的人跟上来,“我送你回去。” “不用,谢谢。”陆宁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往电梯的方向走。 宋知舟有些无奈的声音扬高了传过来:“陆宁,身体要爱惜,别总给自己太多压力。” 离开医院,夜风清凉,绵绵细雨照旧无休无止。 陆宁一步步往外走,口袋里一万的现金,还差一万,就可以还他了。 这世上,谁的钱都可以欠,唯独他薄斯年的钱,她不欠。 肩膀猛地被按住,一个失神,后背就被抵在了医院外面的大立柱上。 突然的惊恐和钝痛,让她本就轻飘飘的身体,差点直接昏倒了下去。 她很累,在抬头看清楚按住她的那个人时,疲惫更是汹涌而来。 薄斯年双目猩红,沉沉夜色里墨眸死死盯着她。 “哪怕不要命地去卖血,也不愿意上我的床,你陆宁如今是清高给谁看,委屈给谁看?!” 陆宁双目有些恍惚,俄而,唇角浮起一丝残破的笑意。 清高吗?她如今几乎一无所有了,哪还能奢望什么清高啊。 不过是吓怕了,这辈子再不敢跟这个男人扯上一星半点的联系了。 那笑意在薄斯年看来,却是刺眼至极,他伸手,用力钳住了她的下巴。 良久的凝视,忽而,他讥讽出声:“都卖血了,怎么不直接去卖个内脏?” 脑子里的眩晕如潮水般涌来,她意识一点点坠入空灵,轻声开口。 “买家不好找,薄先生有合适的地方介绍吗?” “你就那样爱钱?嗯?!”薄斯年周身都是暴戾。 他手上一个用力,陆宁后背再一次狠狠砸在了身后的立柱上。 她脑子里陷入混沌,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虚幻而遥远,男人的脸,模糊地在她眼前晃动着。 她额角渗出冷汗,说不出话来。 薄斯年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吼:“说话!” 那声音在她脑子里炸开来,轻而易举击碎了她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 她身体往前倒了下去,靠到了他的肩膀上,男人突然愣住了。 那张矜贵无双的面孔上,所有的暴躁刹那间定格,他双手往两边摊开,甚至都忘了做出反应。 直到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另一边倒了下去,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伸手抱住了她。 声音染着些微无措:“陆宁?” 没有回应,她面色苍白而平静,恍如一个乖巧地睡着了的孩子。 他忽而生出了慌乱,将她打横抱起来上了车,扫了眼前面的司机,声音冰冷:“回庄园。” 第12章 他拿刀压向自己的手指 车在薄家庄园停下,偌大的庄园灯火通明,大厅里,一排佣人恭敬等候。 在薄斯年黑沉着脸将陆宁抱进去,直接大步上楼时,刚从厨房出来的吴婶愣了一下。 是她又眼花了吗?她刚刚居然看到了…… 楼梯上的男人沉声丢下一句:“叫牧辰逸过来。” 吴婶猛然回过神来,赶紧躬身应着:“是,先生。” 薄斯年将人抱放到了卧室床上,她昏睡着,除了额角一直冒冷汗,脸上浑然没有半点血色。 她看起来很不安,蜷缩着攥紧了被子,身体微微打颤。 露出来的双手,缺掉的那截无名指那般刺目,如同一把刀,毫无预兆地刺入了他的心口。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掌不大,然而手指却是分外的细白修长。 两年前,为她戴上戒指的那一晚,他就在想,这世上绝无第二只手,能比她戴上戒指的手更美。 而如今,戒指没了,手指也没了,永远,也戴不上了。 几乎窒息一般的痛楚肆虐,他有些失神地起身,挨着她坐到了床边。 他拿过了她的左手,然后将自己的手掌小心附在了她的手背上。 一大一小,他的五只手指,正好完全盖住了她的手指。 这样看着,就好像那下面也是覆盖着她的五指的。 几乎魔怔一般,他另一只手拿过了床头柜里的一把水果刀,然后摘下戒指,将刀一点点压向了自己的无名指。 十指连心的刺痛,鲜血一点点溢了出来。 他仔细地去感受那种痛,锋利的刀刃刺破了皮肉,抵上了指骨,那种疼痛也一点点加深。 他细细地看着她的眉眼,有些恍惚地低哑出声:“一定很痛吧。” 她当日所承受的痛楚,是他此刻所感受到的千万倍。 透过那张苍白的脸,他好像看到了她那一刻的无助、绝望、痛苦。 回不去了,还不了了,无论当年是谁对谁错,这辈子,他们永远回不去了。 房门突然被推开,牧辰逸背着医药箱进来,声音困倦不满。 “敲半天门也没个回应,还以为你……我去!” 牧辰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陡然清醒。 “卧槽!薄大少居然带女人回来了?!这绝对比天降陨石还要可怕!” 扬高的夸张声音,回应他的仍是一室死寂。 薄斯年背对着门坐在床沿,如同被定在了那里。 睡着了?美人在床,他坐着睡? 牧辰逸一脸八卦地绕过去。 在看到薄斯年抵在手指上的那把水果刀时,他脸色骤变,急步过去将他手里的刀夺走。 已经刺进去很深了,牧辰逸这下是真无语了:“你疯了?” 薄斯年似是如梦方醒,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 他看向窗外,声音淡哑:“她昏倒了,你看下。” 黑漆漆的窗外,婆娑树影如同鬼魅,他墨眸深深,透不出半点情绪来。 牧辰逸放下医药箱,这才仔细注意床上的人,在看清楚那张脸时,他面上浮现难以置信。 “陆宁?你上哪把这位给找回来的。” 坐在窗前的男人声音染着几分不耐:“叫你看病,别废话。” 牧辰逸咬牙,好,他忍。 带了双医用手套再做完检查,牧辰逸一边拿药一边开口。 “胃病,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加上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我开些药,再给她挂瓶点滴。” “嗯。”薄斯年没有回头。 牧辰逸收拾了东西,“行了,打完了叫我一声,我来取针,借你间卧室睡一觉。” “好。” 门打开,牧辰逸步子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感慨一句。 “两年不近女色啊,薄大少,你这辈子是栽她手里了。可怜了你那未婚妻顾……” “滚。”薄斯年终于回头,丢给了他一个刀子眼。 声音戛然而止,卧室门合上。 薄斯年起身,进浴室洗了澡,再坐回了床边。 黑色的浴袍随意系着,隐约袒露出完美的身材,微微凌乱的发丝还透着些潮湿。 相比于白天的锋芒冷厉,此刻他棱角分明的矜贵面孔,似是蒙着层雾气,多了分柔和。 夜色渐深,他就安静坐着,看床上的人还在冒冷汗,伸手触了下她的额头。 也不过刚碰到,陆宁伸手推开了他,眉心皱起,细微呢喃出声:“我再睡会,宋医生。” 刚刚转为温和的面色,刹那间死沉了下去,他反手扼住了她的手腕,“你叫谁?” 宋先生?再睡会? 勾一个律师不够,勾一个江景焕还不够,她又上哪勾了个宋先生,还勾床上去了? 床上的人继续沉睡,没有回应。 那股无名火肆虐而来,薄斯年扼住她手腕的手愈加用力。 “我问你,你刚刚叫谁?” 陆宁皱眉缩了缩手,感觉有什么东西缠着自己的手,许是梦魇,甩不开也就索性没再挣扎,迷迷糊糊继续沉睡。 薄斯年火气无处可撒,有些烦躁地坐了回去,比较着“宋先生”和“斯年”这两个词读音的相似度,许是他听错了。 起身拿了手机到窗前拨了个电话,他声音淡漠。 “查一下,两年前陆宁在精神病院,有没有发生什么。” 那边陈叔恭敬应着:“好的,先生。” 同一时刻,薄家庄园铁艺门外,顾琳琅狠狠一巴掌甩在了一个女佣的脸上。 她脸色难看至极:“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拦我?” 女佣捂着脸,只能退到了一边。 其他想要阻拦的女佣,看她这幅架势,也没人再敢阻拦。 顾琳琅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气势汹汹地往里走。 她倒要看看,那个贱东西白天刚攀上了斯年,晚上又是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直接到这庄园来了。 这庄园就是她顾琳琅,别说是晚上了,这几年白天也没能来过几次! 到了卧室门外,门虚掩着,里面薄斯年的声音隐约传出来。 “嗯,找那精神病院的院长问问,暗里查就行。” 顾琳琅脚步顿住,脸上浮现了慌乱的惨白。 第13章 薄大少怕是疯了 但她很快压制住了慌张,给精神病院院长发了条短信后,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薄斯年挂断了电话,清淡的声音传来:“进来。” 顾琳琅这才推开了卧室的门,饶是她努力控制着面色,但看到躺在床上的陆宁时,她双手还是无以自控地握紧打颤。 薄斯年的洁癖有多严重,她最清楚,尤其是他卧室的床,就是女佣也没让碰过。 薄斯年只当是牧辰逸进来换药,抬眸看向眼前人,眸底似乎是闪过了不悦:“有事?” 顾琳琅早收敛了刚刚在外面对那些佣人的嚣张跋扈,视线刻意多扫了下床上。 但薄斯年并未主动只言片语的解释。她只能略微有些僵硬地开口。 “也没什么事,我看你没接电话,有些担心你就过来看看。” “手机没电了。”他声音很淡。 明明刚刚在门外,顾琳琅还听到他打电话了。 但面对他,她总是不敢去争论什么。 就那么点虚浮着的情面,撕破了就没有了。 顾琳琅走近床边,温婉开口:“陆小姐怎么在这?没事吧?” 薄斯年伸手,将被陆宁翻身压到的输液管拿动了一下,沉声回应。 “她昏倒了,就带她来这了。” 顾琳琅内心直接冷笑,昏倒? 呵! 她看她白天活蹦乱跳得很,一到晚上就昏倒,倒还挺会挑时候! 她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觉得委屈,细声开口。 “斯年,我毕竟,是你未婚妻。” 男人眉心微蹙了一下:“她明早会离开。” 顾琳琅喉间活生生堵着一口气,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我……” “还有事?”薄斯年侧目淡淡地看着她。 顾琳琅一时红了眼眶,说不出话来。 未婚夫带别的女人放床上来了,她却连过来看一眼,都倒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了。 男人面色终于是稍微缓和了些,起身开口:“夜深了,我送你出去。” “斯年。”顾琳琅眸底泛着泪,抬眸看他。 很多时候,她也说不出自己到底哪里委屈。 这两年来,他不曾亏待过她,金钱也好,陪伴也罢,他都没有少给她。 外人皆传,薄斯年为她不近女色洁身自好。 只有她自己清楚,他面对她的时候,照样洁身自好疏离得很。 薄斯年没去看她的眼泪,先离开了卧室。 说送出去就是送出去,他送顾琳琅出了庄园,再吩咐陈叔送她回去,就继续回了卧室。 这一夜清冷而漫长,于他而言却是短暂。 天色亮起的时候,薄斯年再给陆宁量了次体温,昨天半夜发烧,这会倒是恢复正常了。 有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撒入,床上的人皱眉往被子里缩了缩,薄斯年起身,去拉遮光帘。 陆宁伸手摸了摸被子,皱眉,再摸了下,迷糊间,说不出的怪异。 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睁开眼时,正看到薄斯年走近过来。 她整个人如坠冰窖,从头凉到脚。 意识倏然清醒,她仓皇爬起来,抱紧被子瑟缩到了离他最远的床角。 她满脸满眼写满恐惧,却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薄斯年没再走近,面色恢复淡漠:“你昨晚晕倒了。” 攥紧的手疯狂打颤,陆宁狠狠地掐了几下大腿,却怎么也没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是疯了,才会居然在这里睡了一夜! 翻身下床的时候,她身体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扶了下床沿。 薄斯年冷眼看着,没再说话。 她手机放到了床头柜上,在她慌慌张张要去拿起来离开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里面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她拿过来按了挂断,却在下一刻,薄斯年绷着张脸将手机夺了过去。 他记性素来好到离谱,认识这是江景焕的手机号。 那股子昨晚还未发泄的火气,忽而又冒了上来。 昨晚睡着还叫“宋先生”,这会天刚亮,江景焕又来电话了,她这魅力倒是大得很! 现在还挂断,是嫌在这里不方便接了? 陆宁杵在那里,甚至生出了丢下手机逃离的冲动。 她怕他,是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入骨的恐惧,是比面对洪水猛兽还要严重的惧怕。 那一年的折磨,让她如今哪怕是看他一眼,都如同窒息。 薄斯年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垂眸发狠地盯着她。 “你就那么喜欢江景焕?是喜欢他的人,还是喜欢他的钱?” 在他按到她肩膀的时候,陆宁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她只想逃,回避着他的视线摇头:“我不认识他。” 这个名字,他在她耳边提过好几次了,但哪怕是这个姓氏的人,她都没有认识的。 想到她昨晚叫那个宋先生的时候,那语气分明就是当那男人睡在她身边了,薄斯年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他拽住她的手臂就往外走,声音寒凉:“好,这么喜欢江景焕,我带你去好好见见。” 他的力道很大,她完全没法挣脱。 下了楼,别墅里的佣人都偷偷侧目,陆宁死死埋低了头。 那些佣人不少都认识她,两年前她跟薄斯年还在一起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待在这黏着他。 这些熟悉的面孔,比陌生人更让她恐惧。 在被薄斯年拽进车里时,陆宁抖着手拿出了口袋里的口罩眼镜戴上,低着头坐着,全身似乎是每一个细胞都在发抖。 薄斯年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声音冰冷:“来朝歌,送你份礼。” 那边江景焕正签着文件,面色错愕。 “忙着呢,大哥,谁大白天的去夜总……” 话音未落,那边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景焕头疼地按了下眉心,将文件丢给了身边的助理,起身一边下楼,一边给牧辰逸打了个电话。 “陪我去趟朝歌,薄大少怕是疯了。” 本来白天不营业的北城最大夜总会朝歌,因为薄斯年一个电话,硬生生弄出了一副跟夜晚无异的笙歌绵绵。 江景焕跟牧辰逸坐在包厢里,兴致缺缺地跟几个陪酒的小姑娘玩骰子喝酒。 在包厢门打开,薄斯年拽着陆宁进去的那一刻。 无聊到快要睡着的江景焕,随意地侧目一看,刹那间如遭雷劈一般站了起来,两眼放光地盯着陆宁。 第14章 江景焕对陆宁一见钟情 薄斯年直接将陆宁推坐到了江景焕身边,冷笑出声。 “那么喜欢江先生,那就好好聊聊。” “你是那个……”江景焕漂亮的一双桃花眼里闪过惊喜,一时语结。 他见过她,但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一直到这一刻,陆宁才清楚过来,薄斯年一直在她耳边提及的那个“江景焕”,是这个男人。 只是之前她拿到的名片,上面的名字是姓赵。 她点头,分明是被这样轻浮地推到了一个男人身边,面色里却并无难堪之色。 “是我,江先生没猜错。” “啊,”突然在这种地方见到她,江景焕整个人还有点懵。 同样懵的,还有一旁的牧辰逸。 牧辰逸略微僵硬地跟陆宁打了声招呼:“陆小姐。” 所以这算是演的哪一出? 他昨晚还亲眼看见薄大少带陆宁回去过夜了,现在这转眼又把人往江景焕怀里推? 薄斯年看江景焕素来大大咧咧的性子,此刻却还显露出了几分紧张,愈发烦躁得厉害。 他死盯着陆宁,冷嗤出声,“看你喜欢,就拿来送给你。不如你花点钱买了?” 江景焕正将一个果盘往陆宁面前推,闻言眉心蹙起。 “表哥,这是什么话?” 陆宁难堪至极地杵在那里。 她狼狈也好,被羞辱也罢,但并不希望是当着昔日故友的面,比如牧辰逸。 江景焕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和她坐得太近,让她紧张了,赶紧往旁边挪开了一步,声音格外温和。 “吃点水果,别紧张。你是不是认识我表哥,还是哪里得罪他了?” 墨眸寒凉的男人看向陆宁低讽出声。 “怎么,不乐意卖?你不是缺钱得很吗?为了两万就……” 陆宁眸光里终于浮现了一丝乞求。 她不是毫无尊严可言,昨晚为了那两万去酒店被他羞辱一番的事,她不希望他说出来。 薄斯年漠然对视着她,到底是没再说下去。 江景焕心生了不满,看向陆宁面色有些发白,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表哥,我一直敬重你,但你这样欺负羞辱一个女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没事。”陆宁触电般将被江景焕握住的手抽了回去。 薄斯年讥诮地冷笑了两声,黑沉着脸坐到了一旁。 “景焕,不要对什么女人都动感情,她不值得。” 江景焕面色冷了下来,“我是对她有好感,希望能多了解她,但绝没想过用那么不堪的方式去接近她。表哥,算我看错你了。” 陆宁手藏在身后,攥紧后止不住微微打颤。 这两年来,因为薄斯年不愿意相信她,整个北城可谓人人争着落井下石,从没人敢帮她说过半个字。 而这样一个不过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却愿意替她打抱不平,跟薄斯年起争执。 薄斯年并不恼,勾了勾唇角。 “我看她可是上赶着倒贴你。” 陆宁牙关微微打颤,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他是要羞辱她一番的。 倒不是快点如他所愿,今天温琼音要做化疗,她还急着去医院。 在江景焕动怒起身时,陆宁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是啊,江先生愿意买吗?” 江景焕反手拽住了陆宁的手臂,“我带你走,我们不跟他玩。” 薄斯年墨眸危险地沉了一下,却只坐着,面上仍是淡淡的笑意。 “噗。”牧辰逸看着好戏,没忍住咳出声来。 陆宁没有动,突然笑了:“江先生想带走我吗?我收钱的,一次一万。” 话落,薄斯年一张脸彻底黑了。 江景焕回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沉默了两秒,点头:“好。” 他拿了一摞现金放到陆宁手里,冷然看向薄斯年,“满意了吗?” 薄斯年捏着一只酒杯的手蓦然用力,指骨分明的手,关节处泛白。 “那走吧。”陆宁收起了那些钱 摘下了眼镜口罩,看向江景焕弯眸浅笑。 那笑意美到极致,如微波在她眼里潋滟开来,勾人心魄,却又无半分风尘之感。 江景焕感觉呼吸漏了一拍,整个人突然傻愣在了那里。 在他失神间,薄斯年彻底被激怒。 他猛地起身,过去拽住了陆宁,就直接将她抵到了墙角。 他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你敢跟江景焕去开房?陆宁,你还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陆宁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这样近的距离,她内心溢起一抹恐惧。 想要她作践自己的是他,现在她作践给他看,生气的还是他。 所以到底怎样,他才如意? 第15章 咬人的习惯,不改改? 江景焕呆呆地盯着陆宁,这样的颜值,拿口罩眼镜遮着,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看着江景焕那副要流鼻血的模样,薄斯年恨不得立马拿一块黑布,给江景焕把脸盖上。 跟过来的牧辰逸替江景焕感到了生命威胁,心一横小声提醒了一句。 “江少,给自己留条活路吧。这陆宁是薄大少的前未婚妻。” 江景焕两只眼睛都要掉到陆宁身上去了,猛地回过神来,看向牧辰逸。 “未婚妻?她是我表哥的未婚妻?” “前……前任。”感受到薄斯年射过来的目光,牧辰逸深感后背凉飕飕。 江景焕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大步过去就将陆宁从薄斯年的身前拖了出来。 “吓我一跳,前任那就是不可能了啊!陆宁,别怕他,从今天起,我要开始追求你!” 他话落,直接就要去拍陆宁的肩膀,被陆宁满脸惶恐地避开来。 江景焕含着挑衅看向薄斯年。 “表哥,别跟我抢啊,既然都前任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啊。” 薄斯年冷笑出声:“我回头?你在说笑话?” 江景焕这下算是彻底放心了,他刚看他表哥那阴阳怪气的模样,还当他是想死灰复燃呢。 只要他表哥不跟他抢,那就没有他江景焕追不到的女人! “行,你说的啊!男子汉一言九鼎啊,何况你都有顾琳琅做未婚妻了!” 牧辰逸恨铁不成钢地没再说下去,有些人,怎么就偏要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呢? 薄斯年目带讽刺扫过陆宁一张发白的小脸,转身直接大步离开。 江景焕立刻走近陆宁,替她打抱不平。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跟我说,我帮你,这整个北城就没有我江景焕摆不平的事!” 陆宁失神地愣在那里,回过神来,“我没事,谢谢您,我该回去了。” “别您啊,叫我景焕就行。你家在哪我送你。”江景焕看陆宁离开,赶紧追了上去。 感受到紧跟着她的人,陆宁步子有些急。 她快步进了电梯,看向外面的人,“不用了,谢谢江先生。” 江景焕怕吓到她,没再跟进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在电梯门就要合上时,将自己手机丢进了电梯里。 “拿着,我会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接。” “诶……”陆宁着急地去按电梯,但电梯门已经合上开始下行了。 正头疼,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有电话打了进来。 陆宁只能先捡起了地上的手机,再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接听。 上面来电显示着“苏夫人”,是两年前为她辩护的苏律师的妈妈。 苏律师一年多前过世后,留下了六十多岁的妈妈苏夫人和一个三岁的女儿苏小蕊。 那时候,陆宁捧着苏律师的骨灰送回苏家的时候。 那个还不到两岁的小孩,还不懂何为死亡何为骨灰,把陆宁当成了难产过世的妈妈。 陆宁按了接听,那边稚嫩不清的哭声传过来:“妈妈,奶奶晕倒了。” 陆宁身体猛然一个踉跄,赶紧伸手撑住了电梯,急声应着。 “小蕊乖乖在家待着,妈妈马上过来。” 电梯门打开,陆宁脑子里伴着一阵眩晕,着急往外走,却是直直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里。 薄斯年就站在电梯外,双目猩红地拦住了她,低怒出声。 “下来做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不跟江先生多聊聊?” 陆宁想推开他,男人却愈发用力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说话啊,把人勾得这么神魂颠倒的,满意了?” “我真的有急事。”陆宁心急如焚地想挣开他,却是徒劳。 薄斯年将她抵在电梯门上,发狠地凝视着她:“笑给我看。” 挣脱不开,陆宁全身都在发抖。 苏夫人晕倒了,小蕊还一个人在家,可现在这个男人不放过她。 暴躁的声音再次砸在她耳边:“笑啊!刚刚在江景焕面前,不是挺会笑吗?” 陆宁整个人浑然无措地一次次去推他,却如同拳头砸在了棉花上。 她终于抬头乞求地看着他:“薄先生,我朋友心脏病晕倒了,求求你让我走。” “我会信你这种鬼话?”薄斯年墨眸闪动了一下,还是没有松开她。 陆宁眼眶泛了红,一着急,对着他露出来的一截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她用了十成的力气,直到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她整个人疯狂发抖,眼泪迅速落下来。 鲜血混合着眼泪,在他的手臂上流下去。 薄斯年似乎是直到这一刻才确定,那个两年前的陆宁,还是活着的。 她不是已成了一潭死水,她也会怒会痛会落泪,她还是那个鲜活的、有血有肉会跟他置气的陆宁。 冷硬如石的一颗心脏,似乎有某个角落突然柔软了一块。 明明是入骨的刺痛,他唇角却竟勾起了一丝笑意。 陆宁松开了他的手臂,牙关狠狠打颤,近乎绝望地抬头看向他。 在看到他唇角那一丝笑意时,她眼底浮现了巨大的恐惧,那分明就是地狱阎罗的笑。 她伤了他,他更加不会放过她了。 薄斯年低笑一声,大手一揽将她打横抱起来,踩踏着一地的细碎灯光和笙歌绵绵,大步离开了朝歌。 他声音轻轻落下来:“咬人的习惯,不改改?” 她是真的急疯了,竟然似乎在他低沉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温和的纵容。 除了止不住地发抖和焦灼不安,她说不出半个字来。 薄斯年将她丢到副驾驶座上,给她系了安全带。 坐在驾驶位上等待着的陈叔,立刻识相地下车退到了一边。 薄斯年绕过去上车,侧目看她:“去哪。” 陆宁死死咬牙,不管他是疯了还是打什么其他的主意,现在总得先救人。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报了苏家的地址,随即是一脚油门,车子飞驰了出去。 到了嘴边的那句“可以开快点吗”,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陆宁手忙脚乱地打电话叫苏小蕊别乱跑,再打了120联系救护车过去。 纵是再着急,以这样飙车的速度,从这里过去也最快得二十分钟。 她手指发抖地攥紧了安全带,侧目时,看到薄斯年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臂,还在往下流血。 她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那种不安愈发放大开来。 第16章 技术不错 薄斯年注意到陆宁落在他手臂上的目光,语气非但不恼,倒似乎心情不错,“不痛。” 陆宁猛然回过神来,赶紧将视线侧开来。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有些怀疑,薄斯年现在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他刚刚分明是被咬了,但似乎比什么时候都显得开心。 失神间,她脑子里却突然想起,苏小蕊两岁时发烧,把给她喂药的苏夫人给咬伤了。 后来苏夫人去医院似乎是打了一针破伤风。 她刚刚咬得,好像真的很重。 陆宁放在身后的手攥紧,良久沉默后,到底是有些难堪地低声开口。 “你晚些,要不……问下牧医生要不要打疫苗。” 她声音越说越低,整张脸由苍白转为通红。 薄斯年手抖了一下,面色差点没绷住,轻咳了一声。 “不用,后面有医药箱,你帮我包扎一下。” 陆宁低着头,没说话也没动。 车速很快,薄斯年声音低沉继续:“那我停车自己包扎?” 陆宁下意识看了下窗外。 如果是刚刚,在朝歌外面打车倒不难。 但现在是去郊外的路,人影都少见,更不用说打车了。 他一停车耽搁,苏夫人就得有危险。 她回头伸手去够后面的医药箱,声音很轻:“你开车,我给你包扎。” 伤口不浅,先消毒再用绷带,并不是多麻烦的事情。 她手却止不住地抖,弄了半天,额角冷汗涔涔。 却在终于包扎完时,注意到了他无名指上的伤口。 那些黑暗可怖的记忆,毫无预兆地汹涌而来,她唇角溢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因为咬伤了他,她眸底几不可查的内疚,也刹那间转为了冷淡。 这个男人,如今就是横尸荒野,也不值得她半点愧疚同情。 她将医药箱放了回去,薄斯年低笑开口:“技术不错。” 她眸光清冷,视线转向窗外,没再说话。 车很快停在了小区楼下,陆宁着急下车,上楼推开门。 苏小蕊像是一只小猫,无助地缩在苏夫人身边哭。 看到陆宁进来,她立刻扑了过来。 救护车还没有到,不能再等了,陆宁将苏小蕊放到一边,俯身想去抱苏夫人。 她本来就瘦小,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力气,只能求助地看向跟进来的薄斯年。 而薄斯年透着寒意的目光,却是落在了苏小蕊的身上。 他刚刚没听错的话,这小孩叫了陆宁一声“妈妈”。 陆宁近乎绝望地看向薄斯年:“我求求你!帮我救救她!” 薄斯年墨眸寒霜凌冽,冷嗤一声:“没骨气。”过去扛起了苏夫人下楼。 陆宁让苏夫人躺在车后座上,再抱着哭泣的苏小蕊坐在一边。 小女孩细而无助的哭声,抓心挠肝地揪扯着她的心脏。 陆宁抖着声音哄着:“小蕊不哭,有妈妈在,奶奶不会有事的。” 绿灯,前面的车主该是没回过神来,车子拦在路口。 薄斯年烦躁地绕了过去,一脚油门踩到底,冷声开口:“你女儿?” 陆宁唇色灰白,没有回答。 苏小蕊害怕地往陆宁怀里缩了缩,她害怕薄斯年。 从刚刚到现在,薄斯年整张脸就黑得能杀人。 他恨不得用声音掐死她:“陆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丢出去?” 陆宁咬着唇没有说话,她相信薄斯年做得出来,但她不能解释。 苏小蕊已经没有爸爸了,她如果再告诉这小孩,她根本不是她妈妈,这对一个三岁的孩子太残忍。 一脚急刹,车在医院门口停下。 宋知舟已经准备了担架床等在了外面,即刻将人推进了手术室。 有医生过来问了情况,让陆宁签了字,说要交三万的手术费。 陆宁拿着笔的手在发抖,转向了一旁的薄斯年:“你再借我一万,我会还你的。” 薄斯年没应她,他凤眸死盯着苏小蕊,情绪几近失控。 该死的,他越看越觉得,这小东西跟陆宁像得很。 陆宁唇瓣都在打颤,手拽住了他的衬衣袖口。 “求你了,只要你借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薄斯年终于从暴怒的边缘回过神来,拿出钱包时,看到有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过来握住了陆宁的手臂。 宋知舟温和开口:“钱我帮你交了,别着急,在外面安心等。” 陆宁立刻松开了拽着薄斯年的手,双目通红地看向宋知舟。 “谢谢你,宋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 “嗯。”宋知舟应着,急匆匆进了抢救室。 红灯亮起,抢救室的门关上。 陆宁想过去抱住坐在走廊座椅上哭泣的苏小蕊,肩膀猛然被薄斯年扼住。 她身体摇摇欲坠间,回头就对上了薄斯年怒不可遏的眉眼。 他狠狠扼住了她的下巴,“宋医生?陆宁,你还真是会给我惊喜啊!” “跟律师生了个女儿,现在律师死了,又是白大褂医生,又是富二代江景焕,你到底还有多少男人?!” 陆宁攥成拳的手在打颤,但到底还是竭力克制住了,想狠狠扇这个男人一巴掌的冲动。 最愚蠢的事情,莫过于跟一个疯子去较劲,临到头来,受伤的也终归只会是自己。 她不应该再对他有半点的情绪波动了。 薄斯年双目猩红地将她抵在了墙上,声音狠戾如魔。 “陆宁,我警告你,我薄斯年碰过的女人,就是不要了,别的男人也别妄想。” 碰过? 陆宁声音疲惫:“薄先生,我们之间没有过往。” 她这话什么意思?就这么急着撇清跟他的关系,好去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呵,没过往?两年前你爬上我的床,叫我斯年哥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饶是努力让自己对那些事情不再有想法,但在听到那个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心里还是一瞬间刺痛了一下。 她眸光恍惚,声音清冷:“我的斯年哥哥,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死了。薄先生,那些跟您没有关系。” “你敢咒我死?”薄斯年按住她肩膀的手,力道猛然加大。 陆宁声音平淡至极:“薄先生误会了,薄先生金贵之躯,定能长命百岁。” 她侧目,不再理会薄斯年的任何言语。 直到手术室门打开,宋知舟一脸疲惫无力地出来的那一刻,她身体猛然踉跄了一下…… 第17章 这小孩是你和薄斯年的吗 “对不起,陆宁,苏夫人抢救无效,已经过世了。” 宋知舟挫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的时候,陆宁整个人脸色煞白,跌坐在了地上。 纵然再想安慰她,但身为主刀医生,宋知舟无颜留在这里。 有护士过来叫他,他只能疲累地留下一句:“陆宁,节哀,我很抱歉。” 陆宁瘫软在地上,肩膀止不住的发抖。 她对苏夫人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有愧于苏律师。 两年前,她为自保杀了顾星河,在北城各大律师机构纷纷拒绝为她辩护的时候,是苏律师接下了陆宁的案子。 他解救了她,让她免受了牢狱之灾,可他自己却被整整一年疯狂的舆论压死了。 那时候,她刚刚从精神病院出来,他跟她说。 “陆小姐,我很快就要去远足了,想请陆小姐代我照顾我的母亲和孩子。” 他死了,死在了自己手里,死在了千万舆论攻击者的手里。 可现在,她还是辜负了他的嘱托。 苏小蕊从座椅上下来,走近了陆宁,两只眼睛巴巴地看着她。 “妈妈,小蕊是不是没有奶奶了?” 如同窒息的痛楚传来,陆宁伸手将苏小蕊抱紧在了怀里。 “小蕊不怕,小蕊有妈妈,妈妈会好好照顾小蕊的。” 瘦弱的孩子缩在她的怀里大哭出声,如同一根根针,扎在了她的心口。 薄斯年快要被那一声声的“妈妈”活活气疯。 再多待一秒,他真的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忍不住过去,将那女人的脖子给拧下来。 她当年,竟当真怀了那个律师的孩子,还生了下来! 昨天竟还敢骗他,说是在精神病院流产了。 他冰冷留下一句:“陆宁,我们没完。”回身离开了医院。 过往护士病患看他这副寒气逼人的模样,纷纷有些后怕地避让开来。 陆宁无措地坐在走廊上,抱着一直哭的苏小蕊。 有医生过来叫她去签些文件,说是要按流程开死亡证明再送去火化。 陆宁有些费力地起身时,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声音传过来:“陆宁。” 陆宁侧头,看向快步过来的江景焕。 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江景焕走近了她,直接从她口袋里拿出了他的手机,再看了一眼。 “怪了,我什么时候调静音了?难怪你不接电话。” 一旁带陆宁去签文件的医生,看了眼江景焕,再看向陆宁开口。 “这位是你先生吗?我看你情绪不大好,他能代你签字吗?” 江景焕跟着陆宁和医生往前面走,一双桃花眼闪着光芒:“像吗?” 看向医生一脸不解,他又补充一句:“我看着是不是很像她先生?” 医生:…… 陆宁轻拍着苏小蕊的后背,声音有些疲惫地问一句:“江先生有事吗?” “没事啊,想看你一眼,我给你的那手机里开定位了,就找过来了。” 江景焕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并不理会一旁医生怪异的眼神。 看陆宁不搭理,他又凑近问了一句。 “你来这做什么?谁生病了?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专家?” 话落,哭声刚小了一点的苏小蕊,“哇”地一声又大哭起来。 江景焕噤声,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再凑近了医生:“很严重?” 医生有些无语地如实告诉他,他怎么看着,这男人有点像是来捣乱的呢? 江景焕听明白过来,一脸疼惜地安慰陆宁。 “你别伤心了,生老病死皆有天命,你妈妈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也会很心痛的。” 陆宁拍着苏小蕊后背的手一顿,忍不住咬了咬牙。 她想骂人怎么办,有人好像在一脸无辜地咒她妈妈。 签了文件,江景焕再陪陆宁去了趟殡仪馆,等一番忙下来,已经是暮色时分了。 陆宁给妈妈打了个电话,那边说是今天还不能做化疗,不要担心,让她好好陪着小蕊就行。 挂断电话,陆宁抱着苏小蕊安静地坐在车后座。 小孩缩在她的怀里睡着了,眼底还挂着泪。 陆宁侧目看向窗外,繁华的长街,灯火一盏盏点亮,前途似乎又黑暗了些。 以后这个爱哭的小孩,就真的是她一个人的孩子了。 江景焕开着车,从后视镜里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还好吧?要不我给你放点……轻音乐?钢琴曲?”画家应该爱听这些吧? 陆宁回过神来。 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是当真有些心乱了,好像直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她麻烦江景焕陪她跑了半天了。 她轻声开口:“不用了,谢谢江先生。您找个路边把我放下来,我打车回去就行。” “那可不行。你现在这副模样,自己回去万一……” 江景焕似乎是怕陆宁直接跳车似的,车速加快了些。 顿了顿,他小心开口:“那个,我方便问你个问题吗?你别介意啊,我就随口一问。” 陆宁抬眸,看向后视镜等他的下文。 江景焕有点底气不足地讪笑开口:“就是,这孩子,是你和我表……和薄先生的吗?” 他记得,牧辰逸跟他说,陆宁是薄斯年的前未婚妻。 陆宁微微一愣,摇头,“跟他没有关系。” “啊那就好。”江景焕松了口气。 只要这孩子不是他表哥的,那他就一定可以争取下,让这个孩子认他做爸爸。 陆宁看他执意不愿意放她下来,只能改口。 “江先生如果不嫌麻烦的话,要不请您送我回去一下。” “我先带你去吃饭,再送你回去。”江景焕听得出,她是急着想离开他,他必须得让她看出他的诚意来。 深蓝色的保时捷在暮色里疾驰,很快停在了薄家老宅的门外。 直到这一刻,陆宁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带着声音都变了。 “江先生,我不能跟您进去,请您送我离开。” 这里是独栋别墅区,打不到车。 江景焕直接过来替她拉开了门,从她手里夺过了苏小蕊抱着。 “没事,走吧。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苏小蕊嘴角挂着点口水,在江景焕怀里蹭了蹭,然后迷迷糊糊地伸着小手抱住了他。 陆宁着急地看着他:“江先生,请你把她还给我。你等下……江景焕,你别过分!” 她咬牙,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面色通红追了进去。 第18章 家宴,薄斯年吃醋失言 经过长廊再到正厅,江景焕不见了人影,大厅里餐桌旁围坐满了人。 这一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陆宁身上,让她身体蓦然僵硬至极。 口罩和眼镜还在口袋里,此刻她的极度狼狈,暴露无遗。 薄斯年身边坐着顾琳琅,他一双凌厉至极的墨眸,如刀一般定格在陆宁苍白的脸上。 江景焕很快走了过来,拉起陆宁的手臂就过去,压低了声音。 “没事,就吃个饭,你放心,我让佣人带小蕊去睡了,吃完饭就送你们回去。” 陆宁的手在抖,她声音里是慌乱至极的哀求。 “你把小蕊还给我,不然我报警了。” 江景焕面色僵了一下,报……报警? 他难得这么真诚地追个女人,扯上警察不太好吧? 他将陆宁拉过去坐下,笑得有点憨:“别这样嘛,宁宁。吃个饭咱就回家。” 围坐着的一屋子人,江景焕权当空气,体贴地为陆宁放好了碗筷,再给她倒了杯茶。 就坐在陆宁身边的江景汐总算是先回过神来,无语至极地看向江景焕。 “哥,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你全家……咳。” 江景焕打住了话,厉目瞪了眼分外不满的江景汐。 江景汐整个人都要气疯,什么鬼! 斯年哥丢了不要的脏东西,她哥居然还捡了回来当宝贝了。 这要传了出去,她江家不得被整个北城的人笑死! “你是出国几年傻了吧,你知不知道她是……” “吃饭的时候,闭上你那张臭嘴,我的事轮不到你管。”江景焕低吼出声。 看陆宁面色不好,他将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语气转眼间温柔。 “来宁宁,喝点水。” 江景汐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狠瞪着陆宁。 “你是我哥,你的事我怎么就不能管了?我不许你跟这个女人有来往!” “还知道我是你哥?长兄如父,你见过女儿管到老子头上去的吗?” 这话把江景汐怼得满脸涨红,半天没说出话来。“你……你!” 满座的人看着这兄妹俩吵架,虽说一时插不上话,但看向陆宁的眼神几乎都是不善。 两年前因为杀人,陆宁在这北城算是彻底声名扫地了。 无论是薄家还是江家,如今这女人都远远不配高攀。 也就年迈的薄老夫人,苍老的双目间尚有一丝温和怜惜之色,看向陆宁温和开口。 “小宁啊,那小姑娘是你孩子?” 陆宁双手攥紧,她想逃,可小蕊还不知道在哪。 她低头轻声应着:“是。” “是跟小年的?”薄老夫人没绕弯子,直接追问。 江景焕有些着急地替她回答:“外婆,您放心吧,那小孩不是我表哥的。 以后等宁宁愿意接受我了,我就是孩子她爹。” 江景汐直接被气笑了。 呵,呵! 要是爸妈在这,她就不信她哥不会被打死! 一直紧绷着面色凝视着陆宁的薄斯年,却突然低笑开了口。 “你就那么肯定那不是我的种?你亲眼看着陆宁跟别的男人生的?”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景焕性子素来任性不够成熟,虽说这事情做得不该,倒也不算太让人震惊。 但薄斯年会插这话,太过出人意料。 在座人尽皆知,身为薄家孙辈中最出色的一个,他素来冷静沉稳到令薄家长辈都畏惧。 这话,不该是他会说的。 顾琳琅面色里浮现难堪,伸手拉了拉薄斯年的袖口,男人却并未回应她。 江景焕错愕在那里,老半天才回过神来,额这种事情,怎么个亲眼看见法? “表哥,你不会是想说,那孩子……是你的?” “谁知道。”薄斯年仍是盯着陆宁,轻嗤一声。 江景焕这下是真急了,不应该啊,今天上午在朝歌,他表哥亲口说的,跟陆宁没可能了啊。 现在这,算是哪一出? 顾琳琅竭力克制着情绪,温婉地起身含笑开口:“好了好了,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这番争执才算是作罢,但饭也吃得多少冷清了些,各自怀着心思。 薄斯年的母亲穆雅丹看向陆宁的眼神最是寒凉。 她如今这儿子翅膀是硬了,她管不住了,但好在有琳琅那孩子在身边,她也算是放心。 至于这个陆宁,爱去祸害江景焕那傻小子就尽管去,但休想再回来攀上她儿子! 江景焕一个劲地给陆宁夹菜,一只小碗硬生生被他堆出了一座山来。 在感受到薄斯年投过来的刀子眼时,他干脆拉着陆宁起身,给她和自己倒了杯酒举向薄斯年。 “外婆和舅舅舅妈我没少敬酒,今天我和宁宁,敬我表哥和嫂子一杯!” 薄斯年一张脸这下算是全黑了。 顾琳琅赶紧受宠若惊地起身,江景焕素来看她不顺眼,这声“嫂子”可还是他头一次叫。 江景焕满脸诚挚地扬高了声音:“表哥别客气,我祝你跟嫂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我晚上不喜欢喝酒。”薄斯年声音清淡。 顾琳琅举着酒杯的手僵在了那里,一时窘迫至极。 虽说薄斯年平日里素来性子冷淡,但这样明摆着的不给面子,之前还是没有过。 满座长辈都看着,她这个未婚妻总不能太丢了脸面,她压低了声音。 “斯年,那就以茶代酒,别让景焕难堪。” 薄斯年沉着脸起身,端了杯白开水直接喝完,顾琳琅也只能把杯中的酒喝了。 江景焕将酒杯塞到陆宁手里:“吃饱了吗?喝了酒我们就走。” 陆宁早就如芒在背坐立难安,听了这话立即将酒一饮而尽。 她喝的急,止不住咳嗽了几声,江景焕赶紧伸手帮她拍了拍后背。 薄斯年墨眸里是怒意汹涌,就那样急着让他娶别的女人? 想跟江景焕在一起,她休想! 佣人将还在睡的苏小蕊抱了出来,陆宁赶紧急步过去接下,暗暗长吁了一口气。 在江景焕陪着陆宁亲昵地出去后,薄斯年直接起身往外走,淡漠留下一句。 “我公司还有事,诸位慢吃。” 第19章 薄先生,我本就肮脏 顾琳琅白皙的一张小脸,硬生生浮现了青紫色,起身笑得略为僵硬。 “奶奶,叔叔阿姨,那我陪斯年一起过去了。” 薄夫人穆雅丹的目光里似乎是闪过了一丝同情,很快温和开口。 “好,快去吧,晚上凉,帮斯年带件外套。” “好的,我会的阿姨。”顾琳琅乖巧应着,起身快步离开。 这一追出去,薄斯年已经上车,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半点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顾琳琅僵在门外,指甲用力攥进手心里,刚做好的美甲折断开来。 她迅速开车,跟上了薄斯年的车。 在眼看着前面的迈巴赫错开了去公司的路,拐进了另外一条路上时,顾琳琅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打颤。 不可能,一定是她多想了。 斯年早就恨那个女人入骨,怎么可能还会去找那个贱货! 另一辆车上,江景焕将陆宁送到小区楼下,下车帮她拉开车门后,伸手想帮她抱苏小蕊上楼。 陆宁立刻警惕地抱紧了怀中的孩子,下车疏离地看向他。 “江先生,谢谢您了,夜深了您路上小心。” 江景焕不甘心地看着楼上:“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我家没水了。”毫不迟疑地回答。 江景焕:??? 很深的疲累,似乎连脑子都不大好使了,陆宁解释道:“你别误会。 我家里没收拾,很乱,改天再请江先生喝茶。” “好了好了,我看着你上去就走。”江景焕无奈地看向她这副仿佛长了满身刺的防备模样。 陆宁没再说话,抱了苏小蕊上楼。 许是太累了生了幻觉,她刚刚似乎看到不远处有辆车有些眼熟,这样的夜色里,倒也看不清楚。 将苏小蕊放到了床上,陆宁怕强光惊醒她,没有开灯。 清冷的夜色撒入,落在苏小蕊有些泛白的一张小脸上。 苏小蕊是早产儿,三岁的小孩,看着却是瘦小得很,跟一两岁的孩子看着差不多大。 也正因此,她总容易被同龄的小孩欺负,但她很聪明,学东西也快。 陆宁坐在床头,想着等再开学就该送她上幼儿园了,何况自己白天要工作,没有时间照顾她。 失神间,门铃声响起,正好江景焕的电话打了进来。 陆宁边接了电话边开门说着:“今天真的不方便,我改天请江先生……” 看清楚眼前人,她面色骤变,赶紧想把门关上。 薄斯年已经扼住了她的手腕,进门反手关上了门。 那边江景焕的声音传过来:“好了我知道,不打扰你,你有东西落我车上了,那我改天再给你送来。” 薄斯年夺过她的手机按了挂断,冷笑出声:“是我打扰你们了?” “请……请你出去。”陆宁周身打颤,一步步往后退。 在反手碰到了沙发上的包时,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打开,从里面拿出了那两万现金。 “还,还给你,薄先生,我不欠你了,你不能……” 声音突然被堵住,薄斯年双眸透着血红,直接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薄唇落下时,吻势汹涌而来。 尖锐的耳鸣声在脑子里炸开来,陆宁情绪崩塌,挣扎无果后,死死地咬了下他的舌尖。 男人松开了她,双手撑在她头的两侧,隔着很近的距离,他墨眸里散着可怖的寒意。 陆宁一颗心如同坠入了雪山冰川,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咬牙扬起了一只手,那一巴掌未及落到他脸上,手腕被他用力扼住。 被扼住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她强打起精神开口:“我不欠你了,薄先生,我真的不欠你了,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了。” 猩红的血渍溢出了他的唇角,薄斯年抬起手背擦拭了下。 昏暗里,他恍如一只尝到了甜头的吸血鬼。 他勾了勾唇,声音很轻落下来:“陆宁,你自找的。” 在她猛地回过神来,想起身逃时,男人已经站起来,将她从沙发上拽起来大步往门外走。 陆宁身体被他拽出门外,一只手死死抓住门把,尖叫出声。 “救……救命,你放开,你放开我!” 有隔壁住户的开门声响起。 薄斯年反手将她推回了房间里,抵到了墙上,凤眸发狠地凝着她。 “是急着让你左邻右舍都知道,你是怎么勾引了男人,还一本正经立牌坊的?” 陆宁有些恍惚地看向眼前人,她自认已不该对他有任何情绪,但还是低低笑出声来。 “薄先生,我本就肮脏,不在意什么名节。但您的脸面金贵,不必失了身份。” 薄先生,薄先生! 他恨,恨极了她如今这副拒他千里的模样! 薄斯年一只手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发了一条短信。 很快,一个黑衣保镖进来,将里面熟睡的苏小蕊抱了出去。 陆宁情绪骤然失控,在她愤力去薄斯年时,男人漠然的声音落到她耳边。 “乖一点,你女儿怕是经不起折腾。” 他话落,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下楼,再将她丢进了车后座。 陆宁双眸一片通红,伸手用力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你放了我女儿。她还小,什么都跟她没有关系。” “你到底想要怎样?薄斯年,我们两清了,你到底还想要怎样?!” 她声音开始打颤,染着巨大的惶恐不安。 这是时隔两年,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 纵然苏小蕊不是她亲生女儿,但也是她的命。 薄斯年眸子里氤氲着怒意,逼视着她。 “女儿?陆宁,你还敢跟我提女儿?你认为,我还会留着她见明天的太阳吗?” 巨大的惊恐逼得她喘不过气来,陆宁拼命摇头。 “她还是个孩子,她……对,她不是我女儿,薄先生,她真的不是我女儿,你不能动她。” “不是?”薄斯年伸手狠狠扼住了她的下巴,眸光狠戾。 为了维护那个野种,她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之前想藏着,就说那孩子在精神病院流产了。 白天还一个“妈妈”一个“女儿”叫得那样亲昵,现在瞒不住了,又编出个不是? 她如今是当他眼瞎,还是耳聋?! 猛地贴近陆宁,盯着她的眼睛,“我会让你看清楚,玩我是什么下场。 那个律师应该庆幸他没活着了,否则他今日绝不可能死得那样痛快。” 陆宁面色惨白如纸,周身抖如筛糠,眼泪迅速落下来时,她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是真的慌了神,声音残破而无助。 “她不是,她真的不是我女儿。你这样是违法的,薄斯年,你这样真的是违法的。” 第20章 踩碎她所有尊严和底线 薄斯年漠然嗤笑:“少编一句,或许我会考虑给那野种留个全尸。” 陆宁整张脸血色全无,抖着手再拿出了那两万现金,放到了薄斯年的腿上。 “我还你了,我都还你了,薄先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这样是违法的。” 薄斯年睨了她两秒,再拿起了那些钱,打开车窗,将钱丢了出去。 红钞在夜风中飘洒,铺落在了车后的街道上,刺目而凄凉。 陆宁绝望地看向后面,两年的无悲无喜,这一刻,她所有的慌乱不安,无以伪装、无处遁形。 薄斯年讥诮出声:“卖血换钱,勾引男人换钱,这样肮脏的东西,你说拿来还我?” “陆宁,看清楚了,你的鲜血,你的那些魅惑人心的手段,一文不值。” 钻心肆虐的疼痛,陆宁身体瘫软了下去,如同一只受伤无助的小兽,蜷缩成了一团。 薄斯年墨眸微垂,看向瑟缩在角落的那一小团,终于淡漠地侧开了视线。 就让她恨他入骨,将他视为扎在她心口的一根刺。 想要跟他没有过往,没有以后,毫无关系形同陌路,陆宁,你做梦! 车在庄园外停下,薄斯年拉开车门,将陆宁拽了下去。 再上楼,他将她拽进了卧室,直接丢在了地毯上,冷然睨视着她。 “想逃的话,想想你那个娇弱可爱的女儿。” 浴室门合上,流水声隐约传出,陆宁焦灼从地上爬起来。 脑子里近乎炸裂的眩晕感传来,她按住床沿,用力深呼吸,四处找她的手机。 刚刚他把她的手机拿走了,现在他的钱包和手机就丢在床头柜上,却没看到她的。 陆宁抖着手拿过薄斯年的手机,在试着输入密码时,她迅速猜想。 薄斯年的生日,顾琳琅的生日,薄斯年和顾琳琅订婚的大概日期。 所有数字都试了,打不开。 在她绝望到开始输入自己的生日时,数字输到一半,浴室门打开的声音传来。 陆宁慌慌张张地输错了一个数,再将手机放回去时,手机显示被锁定。 她手没来得及收回,薄斯年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 他走过去,陆宁下意识往旁边退。 薄斯年拿过手机,看向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被锁定,眸底划过一道异色。 这么多年,他手机密码没有更改过。 他将手机丢到床上,进衣帽间拿了一条黑色的吊带睡裙递给她。 陆宁目光里染着防备,没有伸手去接。 隔得很近,她能闻到睡裙上残存的香水味。 那香水是顾琳琅一直钟爱的一款香水。 薄斯年低笑出声:“穿过的,嫌弃了?她比你干净。” 他等着她动怒,还有什么话,能比这更能羞辱一个人呢? 陆宁视线低垂了下去,这话似乎并未让她有丝毫情绪波动,她声音染着乞求。 “薄先生,求您让我见见我的女……见见那个孩子。” 所以这衣服是不是顾琳琅的,他这里顾琳琅睡没睡过,于她而言就这样无所谓? 他眸眼微眯,声音染着冷意:“拿着,去洗澡。” 没有反应,她定在那里,连带着唇瓣都在打颤。 薄斯年凑近了她,贴在她的耳边。 “陆宁,你说你妈妈还在医院吗,你监狱里的爸爸,还活着吗?” 那声音很轻、很淡,却像一条毒蛇,一点点贴附上了她的后背。 刚刚她翻找手机时,看到了床头柜里的那把水果刀。 陆宁接下了那件睡衣,在薄斯年侧开一步时,突然蹲身拉开了床头柜。 她很迅速地拿出了那把水果刀,刀刃抵上自己的手腕时,她抬头双目通红而决绝地看向薄斯年。 “让我带我女儿走,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男人瞳孔骤缩了一下,他声音淡漠,却似染着些微颤音:“放下。” 陆宁抖着手将刀压了下去,有鲜血溢出来,她眼泪也随着滑落。 “你别过来,放我和我女儿走。” “我不欠你,薄斯年,我不欠你了,你凭什么这样咄咄逼人,凭什么不放过我。” “陆家没了,我现在也什么都没了,到底你还要怎样,还想要怎样!” 薄斯年死盯着她,声音凌然发寒:“放下。” “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你不想见我,我可以离开北城,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碍你的眼了,求你放过我。” 陆宁握着刀的手疯狂打颤,脑子里陷入了混沌,她声音从未有过的绝望。 男人冰冷的眸子凝视着她,俄而,突然低笑出声来。 他无视她的威胁,一步步逼近她,“知道为什么,两年前你逃不掉,两年后你还是逃不掉吗?” 陆宁后背抵上了墙面,酸软的手拼命握着刀不让它掉下去。 薄斯年淡淡地睨视着她,“因为你仁慈懦弱,有太多的软肋。 人一旦有了弱点,就太容易成为别人的玩物。” “别说是你的命在我这不值钱,就算值钱,你女儿还在我手里等死,我需要担心你自尽?” 陆宁牙关疯狂打颤,额角冷汗迅速滑落。 在薄斯年要伸手夺过她手里的刀时,陆宁心一横,将刀刺向了他的心脏。 却在触碰到他之前,她的手腕已经被扼住,刀刃定格在了离他不过一厘米的距离。 他手上轻轻一用力,刀即从她手里掉落到了地上。 轻飘飘的落地,没有半点声音,却在她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 薄斯年将她的身体甩落在了床上,覆压而下时,他轻轻开口。 “阿宁,想杀我,你还差点本事。” 阿宁,阿宁……他不配! 谁都能这样叫她,他薄斯年不配! 凭什么,他凭什么! 所有理智崩塌,陆宁哭喊出声:“滚开,你滚开!” 猎物的反抗,不过是适得其反。 他身体里的炙热几乎是汹涌而来,轻而易举撕裂了她的最后一道防线,丝毫不怜惜地踩碎她所有的尊严和底线。 残存的力气一点点抽离,她终于没能再有半点的反抗。 杏眸里所有的乞求、愤怒、不甘,只余下深不见底的无神空洞。 夜色渐浓,纤弱手腕上的鲜血在他眸底倒映出一片猩红,她终于面色苍白地昏睡了过去。 薄斯年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细白的脖子…… 第21章 薄大少玩得这么变态 灯光下,她脖子上留下的青紫淤痕,清晰而刺目。 已是后半夜,抽身离开后,薄斯年抱着她进了浴室。 似乎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敢垂眸细细地看她一眼。 她睡得很安静,眉目间每一个角落都透着深深的疲惫。 一直到他给她洗完澡再抱回床上,她仍是昏睡。 薄斯年在床边坐了良久,再起身出去拿了医药箱,给她包扎了手腕。 起身下楼时,楼下有女佣守在大厅里。 他拿了酒走到沙发边坐下,声音淡漠:“去休息吧。” 女佣闻声退下,空空荡荡的客厅,再没了半点声息。 白酒的辛辣在喉间漾开来,他一杯杯倒下去,墨眸是沉不见底的深渊。 直到天色微微亮起,酒瓶早见了底。 他将手撑在了茶几上,从来冷冽无波的一张脸,埋入了宽大的手心里。 良久后,他起身,上楼回了卧室. 拉开被子正要躺下去时,心突然一沉,将被子完全掀开来。 床上没有人,浴室灯关着,通往前面露台的门已经打开。 他眸光狠狠一沉,快步走向了露台。 往下看时,就看到陆宁正抓着系成了长条的布带,小心往下移。 就那样想死?! 薄斯年正要转身去楼下,却在陆宁慌张地抬头张望时,四目相对。 本来还小心翼翼往下的人,猛然受到了惊吓,手上没抓稳,整个人直直跌了下去。 薄斯年未及迟疑就握着那根布带跳了下去。 在看到陆宁正抱着被石子碾伤了的小腿痛苦呻.吟时,他迅速敛住了眼底的情绪,漠然俯视着冷笑出声。 “你倒是挺能折腾。” 疼痛加上难堪,陆宁整张脸涨得通红,挣扎着起身时,身体再一次跌坐了下去。 她抬头惶恐地看着他:“让我见见我女儿,她刚没了奶奶,晚上一个人会害怕。” “与我何干?”隔着一步远的距离,薄斯年漠然凝视着她。 他在草坪的藤椅上坐下,长腿交叠,眸底含着讽刺。 “起不来,那就在这待着,或者求我给你叫个医生。” 陆宁没说话,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用力按压着往外流血的膝盖。 腿伤得重,似乎是伤到骨头了。 她周身都是冷汗涔涔,努力支撑着的身体迅速无力地瘫软了下去。 薄斯年慵懒靠坐着,长指随意地敲着藤椅边缘。 “不愿意求我?那就继续待着,我不着急。” “跟你说一声,你图书馆那工作我替你辞职了。” 陆宁忍着疼抬头看他,注意到他目光含着深意在她身上扫视时,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睡裙往上撩了起来,露出了大腿。 她赶紧伸手将睡裙往下扯了一些,就那么一松手的功夫,小腿上的血就流了不少到地上。 薄斯年淡漠地侧开了视线,“你女儿我替你养着,你妈妈我也会考虑让她换个地方待,至于你……” 陆宁按着小腿的手在发抖,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因为疼,还是因为怒。 她就穿着一条单薄的吊带睡裙,清晨的风迎面挂过,似乎是每一个毛孔都冷到打颤。 她咬牙,此刻却已不敢跟他较劲。 “薄先生,我的事情跟我家人没有关系,可不可以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男人低低的笑,“你见过有人放风筝时,手里不拿着线的吗?” “小蕊她……”陆宁疼到牙齿都在打颤,一瞬间,竟说不出话来。 薄斯年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在地上的人眼看着就要倒下去时,他终于起身,将她抱了起来,轻声开口。 “至于你,就留在这庄园当个宠物吧。” 陆宁无力地合上了双眼,分明是终于拼了命熬过了那一年的生不如死,如今,前路却又成了万丈深渊。 薄斯年将她丢到了卧室的床上,再拿了身衣服出来,淡声开口:“换了。” 陆宁攥紧了被子,没有起身。 门外敲门声响起,薄斯年轻呵出声:“不换也行,你可以再勾搭下牧辰逸。” 陆宁突然反应过来,将衣服拿进了被子里,迅速将身上的吊带睡裙换了下来。 得到回应,门外的牧辰逸推门进来,凄然长叹。 “大爷,我求您饶了我吧,昨天是深夜,今天这天还没亮啊!” 他走过去,看向睡在床上的陆宁,再转看向薄斯年时,眼底不得不带上了些许佩服。 这是把人直接弄过来长住了?还又把人给折腾到昏过去了? 看来那位传说中的未婚妻顾小姐,肚量真是大得可以啊。 他给陆宁做了检查,再包扎了腿伤,看向那小腿上的淤青和伤口,再扫了眼一旁面色毫无半点愧疚的薄斯年。 以前倒没看出来,薄大少玩得这么变态。 他上完药,再收拾了医药箱开口。 “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等她醒了,你让她尽快吃一下。” 等牧辰逸离开了卧室,薄斯年走近床边,手指叩了叩床头柜:“起来,去吃饭。” 刚刚牧辰逸在的时候,陆宁装睡,上药时疼得厉害也没能出声,现在才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起床穿了鞋,薄斯年已经先离开了卧室。 拿不到手机,也完全不知道小蕊和妈妈现在的情况。 她只能先下楼,等着薄斯年或许晚些会出门去公司,到时候她再想办法找人。 一下楼,牧辰逸却还没有离开,和薄斯年一起坐在餐桌边。 她脚痛得厉害,虽说包扎后多少好了些,但下楼时还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薄斯年姿态优雅地吃着早餐,根本不多看她一眼。 倒是吴婶热情地过来搀扶陆宁,含笑出声。 “陆小姐,早餐该凉了,快来趁热吃,我照您以前的口味做的,您试试看合不合胃口。” 陆宁坐下喝了一口粥,轻声开口:“很好吃,谢谢吴婶。” “那就好!陆小姐多吃点,晚些我再扶您出去走走。” 吴婶眼眶有些泛红,退了下去。 管家陈叔有些着急地进来,走近薄斯年正要开口,注意到坐着的陆宁,又有些欲言又止。 薄斯年有些不耐地看了他一眼:“直说。” 陈管家压低了些声音:“先生,顾小姐又过来了,执意说要见您。” 陆宁一口粥喝得急,发出一阵咳嗽…… 第22章 陆宁跟顾琳琅对峙 这一咳,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陆宁身上,倒似乎她是有意了。 薄斯年含着深意的眸子自她脸上扫过,再淡声开口。 “琳琅不是外人,直接进来就行。” 陈叔赶紧恭敬应声,让人进来。 顾琳琅穿着一身合体的米白色职业套装,相比于往日里的温婉模样,多了分成熟的气质。 哪怕是昨晚气到一夜没睡,她此刻还是显得很平静,看向陆宁轻笑开口:“陆小姐怎么也过来了?” 陆宁埋头吃东西,没有说话。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小蕊和妈妈的安危,没心思跟顾琳琅演戏。 牧辰逸看薄斯年不说话,轻咳一声替他解释一句:“陆宁腿伤,找我来看看。” 也不过是给个台阶下,是不是腿伤,都心知肚明。 顾琳琅坐到了薄斯年身边,声音柔和。 “斯年,我有东西好像落在你秘书那里了,你可以带我去趟你公司吗?” 陆宁眼底亮了一下,禁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只要薄斯年快点出去,她就能早点去找小蕊了。 只是这一眼,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另一番意味了。 薄斯年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手帕擦了嘴,再伸手将顾琳琅的手捂在了手心里,声音低沉里多了丝温和。 “入秋了早上凉,下次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顾琳琅似乎是一愣,赶紧点头又摇头:“斯年,我不冷的。 对了,陆小姐是特意过来找牧先生的吗?腿伤得重不重?” 她素来是最知道不无理取闹的,但昨晚亲眼看着薄斯年带了陆宁回庄园。 而且她收买了的一个女佣跟她递信,昨晚薄斯年跟陆宁睡在一个房间的。 这口气,她实在做不到若无其事地咽下去。 “不重,”薄斯年直接避开了她话里的重点。 再看向吴婶:“给琳琅端碗小米粥,你胃不好,小米养胃。” 顾琳琅有些僵硬地笑着点头,吃到一半再看向陆宁说了一句。 “我听说陆小姐还有家人需要照顾,待在这里肯定不方便吧?要不等下我和斯年顺便送你回去一趟?” 陆宁赶紧点头,站了起来。 纵然她再清楚顾琳琅的心思歹毒,但只要她能离开这里,事情就不难解决了。 “你对她很感兴趣?”轻飘飘的声音响起,薄斯年淡淡地看向顾琳琅。 牧辰逸一张嘴张大,这画风不太对吧? 貌似是薄大少做了对不起这顾大小姐的事,怎么他倒还理直气壮了? 这样的眼神让顾琳琅生了紧张,有些尴尬地摇头。 “斯年你别误会,我知道陆小姐只是过来找牧先生看病,我只是想……” “她招惹了我,这点腿伤是她自找的,现在放她走便宜她了。” 薄斯年起身,接过佣人递过来的西服外套穿上,垂眸看向顾琳琅,是要准备出去了。 顾琳琅含笑开口:“我还没吃完,要不斯年先去吧,我正好陪陪陆小姐,下午再和你过去。” 她不傻,薄斯年说带她去公司,也不过是在陆宁面前做做样子。 她今天必须得给陆宁点颜色看看! 薄斯年轻嗤一声:“你倒是抬举她。” 牧辰逸看情况不对,也赶紧起身,借故跟薄斯年一起离开。 多等了片刻,确定外面的人已经离开了后,顾琳琅声音骤冷:“你们都下去吧。” 吴婶不放心地多看了一眼,对上顾琳琅警告的眼神,还是和女佣都离开了餐厅。 顾琳琅拿着银勺不急不慢地搅了搅碗里的粥,然后起身走向陆宁,若无其事地将粥碗倒扣在了陆宁的头上。 还有些烫的粥在她头上滑下去,黏在了她的脖颈和衣服上。 陆宁没有躲,也没去擦。 直到那碗粥在她身上糊得到处都是,她才起身看向了一脸得意的顾琳琅。 “带我去见我女儿,刚刚的事我当没发生过。” 顾琳琅一愣,很快大笑,这贱货,口气倒还真不小。 她挑衅地走近一步,满脸都是嘲讽不屑。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把粥倒自己头上?” 身体本能地想要退缩,这两年来,陆宁排斥与人交流,更害怕和人起半点争执。 但她清楚顾琳琅是典型欺软怕硬的盛世白莲,为了从顾琳琅这里想办法见到小蕊,她不能退。 “你猜,昨晚我和薄斯年发生了什么,我这身衣服哪来的,我的腿伤又是哪来的?” 顾琳琅双目通红地扬起了手:“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东西!” 在她的手落下来前,陆宁伸手拦住了她的手臂,平静开口。 “zt秋季最新款,价值过百万,我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我昨晚在这过夜,还换了衣服,你不会真的相信,我跟薄斯年促膝长谈聊了个通宵吧?” 顾琳琅手被扼住,整张脸气到青白交加。 该死的,这女人瘦成这幅鬼样,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还有件事,你真的没发现吗? 薄斯年时至今日手上带的,还是当年向我求婚时的那枚对戒,你手上这戒指,怕不是你自己买的吧? 你这未婚妻当得,啧啧,我都替你觉得窝囊。” 这话无疑是在顾琳琅心窝子上狠狠捅了一刀子。 当初薄斯年因为陆宁背叛他和那律师勾结,恨极了陆宁。 在丢下陆宁跟顾琳琅订婚时,他只给顾琳琅单独买了一枚戒指。 而他手上戴的,是送陆宁戒指的同款dr钻戒。 那时候,薄斯年给的解释是,他不喜欢在意这种无聊的东西。 顾琳琅本就在算计了陆宁后心虚,也只敢装傻作罢。 而如今几年过去了,他仍是从不提换戒指的事。 顾琳琅牙关都在打颤:“那又怎样? 如今我才是斯年的未婚夫,你就是上了他的床,也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情妇!” 情妇…… 陆宁唇角划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自嘲,如果薄斯年听到了这个词,也该拍手叫好了。 她敛住了情绪,轻笑开口:“怎么办呢?我倒是不想跟你抢。 可他终究是对我余情未了,昨晚逼着我发生关系时,情急还弄伤了我的腿。 再这么下去,顾大小姐这徒有虚名的身份,怕也保不了多久了。” “顾琳琅,你可要想清楚了,要不要让我走?” 第23章 怀了薄斯年的孩子 “你休想!陆宁,我告诉你,你做梦!” 顾琳琅周身颤栗地吼出声来,心底却不受控制地涌起了巨大的不安。 她连自己亲哥哥的命都算计进去了,才让斯年因为怜悯而接受娶她,她绝不能再让斯年被这个女人给抢回去! 不过站了一小会,腿就疼得厉害,陆宁疲惫地坐回了餐椅上。 眼前人的情绪显然是濒临失控了,她这才轻轻开口。 “让我带我女儿离开这里,我保证从此再不会介入你们之间。 或者我直接跟薄斯年摊牌,要他解除和你的婚约来娶我。” 顾琳琅难以置信地恼怒出声:“你竟敢威胁我?!你……” “对,就是威胁你。那么顾琳琅,你的自信到底有多少?” 陆宁轻轻打断她的话。她的目光太过淡定从容,竟让顾琳琅生出了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个女人,无论她是不是真心离开,现在她都得尽快把她给赶出去。 只要她离开了这里,她顾琳琅就可以有一百种方法,让她在这北城彻底消失! “你最好不要耍我,否则我一定让你……” “我要是言而无信,生死随你处置。”陆宁打断她的话。 她心里早已焦灼不堪,害怕薄斯年晚些就回来了,更害怕小蕊一个人会出事。 但她声音一直都很平静,顾琳琅对自己和薄斯年的感情不自信,昨晚在薄家家宴上,陆宁就看了出来。 顾琳琅嫌弃地扫了眼陆宁的伤腿,丢下一句:“等一下。” 出去再进来时,她带了个推着轮椅的女佣进来。 看那模样,那女佣该是她收买的心腹。 陆宁没有迟疑,坐到了轮椅上,女佣立刻推着她走了后门。 顾琳琅声音冷漠,掩不住紧张。 “我把佣人都支开了,从现在开始,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带你女儿离开。陆宁,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耍我。” 到了这个时候,陆宁反而冷静了下来。“我女儿在哪里,我要怎样离开。” “那小孩在北苑二楼房间里,你带着她,从厨房后门离开。” 走得很快,顾琳琅声音带着些喘。 听到“北苑”那个词的时候,陆宁心里刺了一下。 北苑本会是薄斯年和她的婚房,是在薄家庄园旁边建的一栋别墅。 从外面看,它和黑白灰色调的薄家庄园截然不同,像是一座集结了所有美好与梦幻的城堡。 而此刻,眼前的北苑和两年前的丝毫无异,却早不会让她再生出半点幻想。 陆宁手心里有细密的汗渗出来:“我腿伤得重,走不快,十分钟太短了。” 顾琳琅不耐烦地冷哼一声:“那是你的事,反正十分钟后,佣人就会过来,哦现在只剩六分钟了。” 女佣快步过去打开了门将陆宁推进去,陆宁着急地起身,拖着痛到刺骨的腿急步上楼。 才到楼上走廊,苏小蕊尖锐的哭声就传了出来,她整个人心如刀割。 过去打开门后,缩在角落里的小孩听到声音陡然止住了哭声。 看向进来的陆宁似乎是突然被吓到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有些笨拙地爬起来,扑进了陆宁怀里。 时间太短了,陆宁顾不上哄她,将她抱起来费力地快步往楼下移。 再从厨房后门离开时,她脚使不上力气,感觉应该不止花了十分钟,但总归是很顺利地出去了。 苏小蕊很乖,在陆宁叫她不要出声时,就真的一声不哼地抱紧了陆宁的脖子,将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 直到出了别墅到了外面的路上,她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里是顶级别墅区,根本不允许外来车辆入内,更不可能打到车。 可她的脚已经是强撑到要废了,没力气再走下去。 苏小蕊害怕地小声开口:“妈妈,我下来扶你走。” 陆宁深吸了好几口气,也不过走了一小段路,实在是再也抬不起脚了,只能把苏小蕊放下来。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到了她们旁边,陆宁心中顷刻警铃大作。 她想拔腿就跑,可两只脚如同是结了冰,包着纱布的小腿,有血色渗了出来。 车窗摇下,露出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孔。 “陆小姐,请上车,顾小姐叫我送您离开。” 陆宁脑子里在飞速打转,照她现在这样,等离开别墅区再打到车,估计至少得要半个小时后。 可刚刚顾琳琅并没有跟她说,叫了车在外面接她。 陆宁暗暗拿出手机拨电话,那边顾琳琅的手机并没有人接听。 车内的男人温和开口:“上车吧,陆小姐,晚了就来不及了。” 那种不安的感觉更甚,陆宁一咬牙,抱起苏小蕊就急步往前走。 车子迅速往前开了一段,后座车门打开。 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下车,面无表情地过来拽住了陆宁的手臂往车上走。 刚刚逃的时候,全身力气都耗尽了,陆宁挣脱不开,心如擂鼓地尖叫。 “放开我!你松手!你们这样是违法的!” 怀里的苏小蕊尖锐地大哭出声。 男人将陆宁塞进了车里,锁了车门。 前面开车的男人平静开口:“把这附近摄像头处理一下。” 那个拽陆宁上车的男人立刻应声,再下车后,车门上锁,车子迅速驶离。 陆宁抖着手死死抱紧怀里的苏小蕊,语无伦次开口。 “你……你们到底是谁,是顾琳琅,顾琳琅叫你们来的对不对。” 没有回应,陆宁越发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顾琳琅那样蛇蝎心肠的人,她怎么会天真到想要利用她逃跑。 至少薄斯年真要杀苏小蕊,昨晚只怕就动手了,但现在落到了顾琳琅手里,她跟小蕊只会更危险。 陆宁死死咬牙,心一横看向前面。 “我……我怀孕了。我肚子里的和抱着的都是薄斯年的孩子。 你们敢动我们,薄斯年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们,顾琳琅也休想逃!” 前面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从后视镜里看向陆宁:“陆小姐在说笑?” 陆宁死死掐了把大腿:“是真的。你们放了我,顾琳琅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 否则就算你们逃得再远,薄斯年也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24章 她被灌了一碗冰块 前面副驾驶位的男人凑过去,低声开口:“哥,这怎么办?” “联系一下。”男人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很快调转了车头,换了个方向。 苏小蕊哭累了,缩在陆宁怀里发抖:“妈妈,我害怕。” “小……小蕊不怕,妈妈在,没事。”陆宁抖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话说到这份上了,顾琳琅不可能不怕,至少应该会来见陆宁一面。 只要她过来,陆宁就可以再想办法。 车窗上贴了遮光膜,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很快车子停下,男人用黑布遮了陆宁的眼睛,将她拖了下去。 该是去了地下室,陆宁感觉自己下了一段楼梯,然后身体被丢在了地上。 周围的气息,似有些微说不出的熟悉。 感觉到脚步离开的声音,陆宁着急地开口。 “我要见顾琳琅。她敢伤我,她一定会后悔的!” 没有回应,脚步声远去,陆宁手忙脚乱地解开了眼睛上的黑布。 怀里的苏小蕊瑟瑟发抖,哭声细微无力。 房间里拉了很厚的遮光帘,太黑了,四周根本就看不清。 陆宁摸索着想要去沿着墙找到窗户的位置,再拉开窗帘,好让房间里有点光亮。 她恐惧黑暗,恐惧这种未知的处境。 似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四周都是要爬到她身上来的毒虫蟒蛇,那是那一年在精神病院时留下的心病。 那种极大的恐惧,让她现在连呼吸都困难至极,脑子里“嗡嗡”作响。 手刚摸索到了墙,门被一脚踹开,她心猛然“咯噔”一下,差点尖叫出声。 怀里的苏小蕊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死死抱住她的脖子,“妈妈,妈妈,小蕊怕。” 脚步声靠近,那种压迫感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在嗅到那身上熟悉的味道时,陆宁猛地打了个寒战。 怎么会,怎么会! 分明是顾琳琅啊,不是顾琳琅吗?! 那道沉冷到令人心惊的声音贴近她的耳膜。 “听说,你又怀了个野种?这小女孩,你说是我的?” 陆宁整个人跌坐到了地上,身体疯狂往后挪移。 灯突然打开,刺目的光线,刹那间直射着她那张惨白至极的面孔。 眼前的薄斯年,保持着微微俯身的姿势,似笑非笑睨视着她。 薄斯年看向她一脸惊恐的模样,突然低低笑出声来,俄而扬高了些声音。 “把孩子抱走,别吓着了。” 门推开,吴婶走了进来。 陆宁一路退到了墙角,抱紧苏小蕊拼命摇头:“不要,不要伤害她。 是……是我不该逃,要不,要不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了,你别伤害我的孩子。” 薄斯年有些不耐地开口:“还愣着干什么?” 吴婶无奈地走近了陆宁:“陆小姐,您把小蕊给我吧,您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吴婶,吴婶不要,您救救我。”陆宁绝望地看着怀里的小孩被夺走,抱离了这里。 在她扑向门口时,门从外面被反锁。 她绝望地回身,跪到薄斯年面前,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小蕊,是我的错,你杀了我,杀了我好不好。” 薄斯年蹲下身来,他伸手,大掌附在了她的小腹上,一点点往下压。 “有了?谁的?” 陆宁惊恐万分地摇头:“没有,真的没有,我骗他们的,我怕他们伤害我。” “那小孩呢?你说是我的?” 陆宁张了张嘴,她想说是,让薄斯年念及骨肉情分放过小蕊,但她不敢撒谎。 薄斯年轻声再提醒了她一句:“想清楚了,我会带她去做检查。” 他一双凤眸,眼尾明显发红。 陆宁打了个寒战,终于颤声摇头:“我没有怀孕,小蕊也不是你的孩子。” “陆宁,最后提醒你一次,不要跟我玩小花招,吃亏的是你自己。 还有,我要不要你,你都是我的,别去招惹别的男人。” 他压在她小腹上的手上移,轻抚在了她的脸上。 他声音平淡,而眸底却是一片寒凉。 陆宁呆呆地坐在那里,空洞的双眸里,眼泪一点点往下落。 良久,她很轻地开口:“我都这样了,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我?” “因为你是我的。”他捏住了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直视着他。 在她双眸恍惚时,他拿出手机,打开了一段视频放到了她眼前。 视频里,温琼音躺在一个陌生的病房里,脸上插着呼吸仪器,一分钟的视频里,她一动不动。 昨天陆宁给妈妈打电话时,她都还是好好的。 陆宁呼吸陡然急促,扑向了神色淡漠的薄斯年:“你到底对我妈妈做了什么!” 薄斯年伸手,轻而易举抵住了她的靠近,低声开口。 “本来没兴趣多此一举,但现在看来,你女儿似乎也限制不住你了。” 他脸凑过来,贴近她的耳畔。 “陆宁,以后你前脚一动,我后脚就叫人拔了氧气罩。你放心,你跑到天涯海角,我绝不找你。” “你把我妈妈怎样了!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陆宁抓住他的手臂,眼泪倏然滑落,疯狂嘶吼。 敲门声响起,顾琳琅面色发白地推门进来,走近薄斯年紧张开口。 “斯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是看陆小姐太可怜了,是她求我让她离开的。斯年,你相信我。” 她根本就不会想到,前脚让陆宁离开,后脚薄斯年就叫人开车把人抓了回来。 她真的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陆宁故意联系的薄斯年! 薄斯年起身,伸手将顾琳琅揽在了身侧出门:“琳琅,下不为例。” 顾琳琅声音僵硬地应着:“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出门时,她对守在门外的女佣递了个眼色。 虽说这个时候再动手未免太危险,但顾琳琅那口怨气根本就咽不下。 何况她收买的这个女佣有把柄在她手里,就算到时候薄斯年怪罪,这女佣也肯定不敢把顾琳琅说出来。 薄斯年没再耽搁,直接去了公司。 那边刚走,在门外守着陆宁的女佣,就端了一碗冰块开门进去,放到了陆宁面前。 “陆小姐,这是先生赏你的。” 第25章 薄先生,放过我吧 女佣逼陆宁将冰块吃下去后,拿着空碗离开了房间,再反锁了房门。 腹中凉意刺骨,陆宁瑟缩到墙角抱紧了自己。 胃里痛到痉挛,整个人僵硬到几乎没有了温度。 豆大的汗珠低落,她痛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没有睁开眼睛,摸了摸头下的枕头。 周围很安静,似乎还是躺在自己家的床上,似乎一睁开眼,还是熟悉的灯光和陈设。 然后起床出门,可以看到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门外有人敲门,她过去开门,小蕊扑进她的怀里,糯声糯气地跟她说。 “妈妈,我和奶奶回来看你了。” 她又奢望了,她床上的枕头是温暖的,不会像此刻手触碰到的这般冰冷。 两年前,他毁了她陆家,让她一夕之间一无所有。 从精神病院死里逃生后,她用一年的时间,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活,战战兢兢地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可终究还是没能逃得掉他,终究又落到了一无所有。 她睁开眼睛,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薄斯年坐在落地窗前,墨眸正盯着她。 意识苏醒,胃里一阵抽痛,她费力起身时,男人淡漠的声音响起。 “吃了什么?牧医生说你是饮食伤了胃。” 呵,猫哭耗子。 陆宁无声冷笑,没有回答,硬捱着疼痛下床,一步步往浴室挪。 她浑身冷到打颤,想泡泡热水,看会不会稍微好受一点。 幽冷的讥诮声从身后传来:“这是不死心还想跑?” “我去洗澡。”陆宁顿住了步子,那个“不死心”让她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进浴室放了热水,再小心躺进浴缸里,腿上的纱布碰了水散开来,一片血肉模糊。 可她实在太冷了,顾不上。 水温偏高,她惨白的一张脸笼罩在雾气里,总算是稍微有了一丝血色。 但太闷了,闷到呼吸沉重了起来。 她将身体趴着,头靠在浴缸边缘,大口大口地喘气。 门外,薄斯年拿着陆宁的手机,看着不断弹出来的新消息,面色沉如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 那上面一长串的微信消息,全是宋知舟发来的。 陆宁只简单地备注了一个“宋医生”,但消息置顶在了列表的最上面。 从昨晚他拿走了她的手机开始,这个男人发的消息就一直没断过。 薄斯年点开了最上面一条,顾知舟着急的声音传出来。 “陆宁,你在哪?你妈妈情况恶化突然昏迷,得要紧急手术。” “你妈妈刚刚跟一个陌生男人离开了,是你朋友吗?我拍了照记了车牌号,不会有事吧?”…… “你是不是手机掉了?我去你家也没看到你,你再不回我只能帮你报警了。” 倒还是个痴情的。 薄斯年将最前面那条“突然昏迷”的消息点了删除,拿了手机走向浴室。 他倒不介意让她以为,她妈妈昏迷是他干的。 他抬手敲了敲浴室门,“给你三分钟,不出来我就进来了。” 陆宁迷迷糊糊地靠在浴缸里,陡然回过神来,强撑着起身,穿了衣服出去。 因为总觉得冷,那种从身体里透出来的冷,所以她将浴室的热水一直开着的,整个浴室都是热腾腾的蒸汽。 此刻她苍白的面色,因为有些缺氧,转为了略显诡异的红紫色。 门一打开,薄斯年拽住她的手臂,就将她丢到了床上,把手机递给她。 “给他回电话过去。” 陆宁无神地看了眼手机屏幕,再抬头:“他只是一个医生。” “一个医生,你设置成特别关心?” 陆宁再看了眼手机屏幕,消息置顶了。 是啊,她什么时候把宋知舟设成了特别关心呢? 许是除了家人,这一年来,她身边也就这么一个可以多说几句话的人吧。 她声音染着疲惫:“他是我妈妈的主治医生,也是我的心理医生,所以消息比较重要。” 这两年来,她最不愿的,就是去解释什么。 薄斯年眸子里染着血色,冷笑出声:“心理医生? 陆宁,我看你心理强大得很,跟江景焕卖安静作画的才女人设,跟医生你就说你心里有病?” 小腿上的伤口该是溃烂了,陆宁咬牙暗暗倒抽了一口凉气,伸手接过了手机。 在她拨通了宋知舟的号码,将手机放到耳边时,薄斯年将手机夺过去,按了免提丢到了她面前。 不过就响了一下,那边就接通,宋知舟焦灼万分的声音一股脑传过来。 “陆宁,你总算是回电话了。你妈妈情况不好,被一个男人接走了,那男人拿了你的身份证过来的,我不好执意拦着,我……” “宋医生,没事,那是我朋友,我已经把我妈妈安置好了,谢谢你。” 陆宁双手攥紧发抖,饶是她竭力让语气平常,还是止不住地打颤。 那边松了口气:“哦那就好,你一直没接电话,还好吧?” “我没事,我手机坏了,刚修好。那你忙,我先挂了。” “等下,”那边声音着急,“陆宁,你真的没事吗?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不要怕,我都可以帮你。” 陆宁嘴角抽动,竭力憋着的眼泪,却在听到那句“不要怕”时,突然没忍住落了下来。 那一滴泪,打破了薄斯年的最后一丝忍耐,他猛然贴近俯身,狠狠吻住了她的唇瓣。 陆宁拼命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来,伸手摸到手机按下了挂断。 薄斯年将她压了下去,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双目猩红。 “你喜欢他?你到底喜欢多少男人?” 陆宁死死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宋知舟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她虽然不配,但她就是喜欢,那又怎样? 薄斯年死死地盯着她:“陆宁,不要在我面前演深情。 以前的事我暂且放过你,以后你再敢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我要你好看。” 他的腿压在了她的小腿上,似乎是蹭破了伤口,陆宁“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薄斯年沉默片刻后起身,出去拿了医药箱进来,漠然开口。 “躺外面一点。” 陆宁咬牙将身体挪到了床沿,看着他低头给她上药,颤声开口。 “薄斯年,放过我吧。我知道你恨我,你何必留着我在这里恶心你自己。” 第26章 我娶她,不影响我睡你 薄斯年没有回她,但他给她涂药时,下手加重了一些。 在陆宁下意识将腿往上缩时,他抬头看她,“疼吗?” 陆宁咬牙再重复了一遍:“我说,放过我吧。我不配在这里脏了你的眼。” 薄斯年用力握住了她的脚腕,不让她往上缩,继续涂药。 “知道疼,就少折腾。” 陆宁攥紧了被子,没再说话。 给她换了药,再重新包扎了纱布后,薄斯年直接掀开被子躺到了她身边。 在她面色骤变,惶恐地往旁边退时,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 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陆宁面色陡然煞白。 薄斯年侧目看向惊惶不已的那张小脸,低沉出声。 “好,今晚放过你,我们明晚再来。” 陆宁死咬着牙关,她逃不掉,纵然是徒劳,也只能努力劝他放手。 “顾琳琅是你的未婚妻,你们会结婚,会一起过一辈子。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没必要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 薄斯年眸底染上了寒意,突然伸手,不顾她挣扎,将她拽进了怀里。 他含着冷讽的声音落下来:“我娶不娶她,跟我睡不睡你有关系吗?” 陆宁一口气活活梗在了喉间,屈辱混杂着一种怪异的感觉,在心里迅速溢开来。 很多时候,她都禁不住想,到底要怎样,一个人才可以突然变成这样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就好像两年前那个温和而小心翼翼地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是假的。 身体被他的手臂箍紧,他身上的味道太过清晰,让她从头凉到脚。 她死死控制着不让自己失控再惹怒他,“我要见小蕊。” “明天再说。”他声音染上了一丝困倦。 “她胆子小,跟陌生人在一起会害怕。” “明天让你见。” 她今天逃跑惹怒了他,谁知道这个变态的男人今晚会不会让人伤害小蕊。 陆宁咬牙:“不行,我必须现在见她,她晚上都是我陪着睡的。” 男人手上的力道大了些,声音含着凉意:“陆宁,不要得寸进尺。” 陆宁双手攥紧,没再说话。 这一夜,她彻夜无眠,身体一直都是紧绷。 天色亮起时,胃终于不疼了,却是腰酸背痛至极。 清晨的阳光撒入,薄斯年正站在沙发边穿衣服。 他逼近一米九的身高,西裤包裹下,一双长腿更是长得过分。 黑色衬衣刚穿上,他伸手正要系扣子,注意到床上醒来的人,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他勾了勾手指:“过来帮我。” 陆宁闭上眼睛,当没听见。 那声音继续响起:“穿好了,就带你去见你女儿。” 陆宁立刻翻身下床,意识到自己显得太着急,放慢了步子走向他。 “你最好说话算话。” “算话。”他眸眼微眯,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 她一双杏眸带着很重的黑眼圈,显然是一夜没有入睡。 她这般一点点靠近,在晨起细碎的阳光里。 那张精致的鹅蛋脸,五官每一个角落都足以令任何男人着迷。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生出了幻觉,就好像此刻还是多年前的一个早上,她过来努力踮着脚尖帮他打领带。 在被他抱起来时,勾住他的脖子,附耳眷恋地唤他一声,“斯年哥哥。” 也不过两年,却早已沧海桑田。 就像此刻,她帮他系着扣子的手抖得厉害,眼底除了焦急,早没了半点深情。 扣完扣子,陆宁再拿过了沙发上的领带。 她踮脚踮得很吃力,男人却偏没有半点俯身的意思。 直到她终于把那领带系好,额角冒了冷汗,禁不住长吁了一口气时,薄斯年眸光骤沉。 就那么讨厌靠近他吗? 他甚至生出了一个冲动,想拿一条链子将她锁起来。 管她有多厌恶这里,管她有多恨他,这余生,就只许她留在他一个人身边。 陆宁抬头看他:“你答应的,带我去见我女儿。” 薄斯年没再说话,出了卧室,身后的人着急地跟了过来。 陆宁满心都是焦灼,这男人,到底是想要怎样? 跟下楼时,却看到了吴婶正带着小蕊在餐桌边吃东西。 陆宁眼眶倏然泛红,赶紧冲了过去。 小蕊也发现了她,着急地要从餐桌上跳下来时,吴婶赶紧将她抱下去,担心地开口。 “慢点跑,别摔了。” 陆宁将小蕊紧紧抱进了怀里,颤着声音问着。 “小蕊,告诉妈妈,有没有被欺负。” 苏小蕊探出头来,伸着一只小手摸着陆宁的脸。 “妈妈不哭,吴奶奶有照顾好小蕊,还给小蕊买了好多零食和玩具。” “先吃饭。”薄斯年自她们身边经过,视线在苏小蕊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这小东西还不到两岁,倒还算聪明,能说这么多话。 要不是这体型确实也就一两岁的模样,都得让人怀疑她的年龄了。 陆宁抱着苏小蕊,正打算在离薄斯年最远的位置上坐下,男人伸手叩了叩身边的位置,“坐这。” 陆宁只能坐到他旁边,照顾苏小蕊吃早饭,自己随便吃了些。 苏小蕊“吧唧吧唧”地喝着粥,扬起小脸看向陆宁:“妈妈,这个好好吃。” 身后的吴婶立刻笑着应声:“小蕊喜欢吃,吴奶奶以后多做点。” “嗯!”小孩重重地点了点头,又疑惑地看向陆宁。 “妈妈,我们是搬家了吗,不回去了吗?” “回……”陆宁刚说出一个字,声音就被薄斯年打断。 他看向苏小蕊,“以后就住这里,你喜欢吃的玩的,我都给你买。” “芭比娃娃也可以吗?”苏小蕊歪着头看他。 三岁的小孩,还看不懂大人的那些恩恩怨怨。 苏小蕊记得,上次就是这个叔叔带她和妈妈去医院的,虽然那时候看着凶,但现在看着好像好多了。 而且只要妈妈在的地方,就一定不会有危险的。 薄斯年点头:“嗯,吃完饭让吴奶奶带你去把超市的芭比娃娃都搬回来。” 他拿着手帕伸手去给苏小蕊擦嘴角,在陆宁下意识要阻拦时,他已经迅速擦完将手收了回去。 俄而,意味深长的目光扫了眼陆宁,“好好在这待着,下午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27章 阿宁,就这样怕我? 陆宁拿着勺子的手抖了一下,薄斯年说要带她去个地方,就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但她清楚没得选,并没有说话。 等薄斯年走了之后,吴婶带苏小蕊在前院的草坪上玩,陆宁拿了纸笔坐在草地上画画。 网上有不少插画的兼职,她现在工作没了,也只能做这个赚些钱,好早日偿还了陆氏的债务,争取给爸爸减刑。 入秋的阳光很温暖,在她身上打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她感觉,自己真的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金丝雀。 她画得认真,期间吴婶带苏小蕊出去逛完超市回来,也并没引起她的注意。 一直到夕阳西斜,温度慢慢降了下来,秋风起,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一件外套轻轻披到了她身上。 她头也没回地开口:“吴婶,我没事,画完就进去了。” 男人的声音冷不防响起:“那我在这等你?” 陆宁手上猛然一抖,精致的画上,多出了一条突兀的斜线。 她整个人一惊,不受控制地跌坐了下去。 再回头惶恐地看向立在身后的薄斯年时,他低笑开口:“就这样怕我?” 陆宁回过神来,有些狼狈地起身,手忙脚乱地收起了画本,解释一句。 “我只是随手画画。” 他性子阴晴不定得很,指不定就不许她这样找事挣钱。 薄斯年没再说话,回身进去,身后的人安静地跟了过来。 等回了卧室,他将一件长裙递给她,“换上,带你出去吃饭。” 陆宁有些僵硬地伸手接过来,轻声开口:“不能在家吃吗?” 薄斯年没再说话,坐在床头等着她换。 她身材极好,这样一条修身的黑色长裙,更是将她曼妙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很美,却少了些端庄,透着一丝风尘气息。 薄斯年一句话含着深意:“适合你。” 等换好衣服,他就带着她出了门。 夜幕初垂,华灯新上,到的是风锦楼的顶层包厢。 风锦楼是北城出了名的顶级酒楼,是有钱人消遣的地方。 它还有一个被北城贵公子经常引为笑谈的特点,就是来这里吃喝的权贵之人,几乎带的都是自己见不得光的情妇。 陆宁将头埋得很低,发白的唇瓣在打颤。 包厢门一推开,她就能听到里面一众男人的说笑声。 恐惧,如同是漫过了头顶的深水,时刻等着将她彻底吞噬毁灭。 薄斯年不顾她的反应,说是搂着她,倒更像是直接将她拽进去的。 侍者将他们引进去后,里面一众说笑声戛然而止,围坐着的男人立刻赔着笑迎了过来。 “薄大少来了,快坐快坐,美人在怀,薄大少好眼光啊。” 说这话的是北城出了名的富二代花花公子阮鹏,以前陆宁素来瞧不起他。 搂着她的肩膀,薄斯年感觉得到她在打颤,坐下后,他眸眼微眯看向阮鹏。 “阮少眼神不好,你没认出她来?” 刚刚尚且还没有去注意陆宁,带过来的几乎都是情人,无足轻重,不值得细看。 薄斯年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引到了陆宁脸上,顿时一阵唏嘘。 陆宁整张脸红白交加,难堪至极。 却有一道细软熟悉的声音响起:“陆宁?” 心里“咯噔”了一下,陆宁抬头,看到了坐在阮鹏身边的白滢滢。 白滢滢是陆宁的发小闺蜜,以前最是胆小保守的一个人,此刻穿着一条低胸的裙子。 她脸上的妆浓的过分,陆宁甚至第一眼都没能认出她来。 阮鹏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手心轻浮地绕过去放在了她的胸前。 陆宁禁不住皱眉,没有出声。 阮鹏看出端倪来,像对待一只小猫小狗一般,伸手拍了下白滢滢的头。“认识?” 白滢滢咬唇点了点头:“她是我朋友。” 阮鹏立刻来了兴致,起身一把将白滢滢拽了起来,走向陆宁。 难得能跟薄大少吃顿饭,这套近乎的机会,怎能错过? “好友重逢是喜事啊,还不快敬陆小姐一杯?” 白滢滢哆嗦着压低了声音:“我……我感冒了,不能喝酒。” 阮鹏不耐烦地拿了杯酒,伸向了白滢滢,没好气地低怒开口。 “少特么矫情,喝一杯酒能死?” 白滢滢咬着唇没去接那杯酒,她本来就宫寒,上次就是因为重感冒阮鹏逼她喝酒,她差点痛死在了床上。 阮鹏觉得丢了面子,脸色一沉,将那杯酒直接泼到了白滢滢身上。 “贱东西!你特么在这摆脸子给谁看?!” 白滢滢身体颤了一下,咬着唇,眼泪落了下来。 陆宁突然红了眼,蹭一下站起来,端起面前的一杯白酒,对着阮鹏的脸就泼了过去。 一杯酒迎面倒下,阮鹏整张脸彻底僵了,长这么大从来只有他欺负女人的份。 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给泼了酒,还不过就是一个下贱的情妇。 陆宁端着酒杯的手禁不住打颤,满包厢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薄斯年眸子微眯,饶有兴致地看向她有些发白的一张脸。 他终于是低笑起身,一只手将陆宁手里的那只酒杯拿出来,再将她的手握进了手心里。 另一只手拿了几张纸巾递过去,“我的人不懂事,阮少别放在心上。” 维护之意很明显,阮鹏整张脸都有些抽搐了,接过了那几张纸,有些僵硬的开口。 “薄大少言重了,我当然,不会介意。” 陆宁嫌恶地侧开了视线。 薄斯年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轻笑开口:“阿宁,不可以任性,给阮少道个歉。” “抱歉。”陆宁冷眼看向阮鹏吐出两个字。 阮鹏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没事,真没事,这酒还挺,清凉解暑哈。” 他素来小肚鸡肠,但这口气再咽不下,薄斯年的面子不敢不给。 白滢滢整个人都吓傻了,感激地看了陆宁一眼,再跟着阮鹏坐了回去。 阮鹏窝着一肚子气没处撒,一坐回去就狠狠掐了白滢滢一把:“等着,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 陆宁余光扫视着那边,她竟分不清内心的悲哀,是同情白滢滢,还是同情自己。 门外有声音传进来:“挺准时啊,这是都到了?” 听到那声音的时候,陆宁身体陡然僵硬。 江景焕风尘仆仆地进了包厢,正要去一个空座位上,视线扫过陆宁身上时,突然愣住了。 他急步过来,凑到陆宁面前一看,立刻惊喜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宁宁,不是吧,你也在?我这两天找你找得好苦啊。” 话落,薄斯年一道阴恻恻的目光就投了过去…… 第28章 饭局羞辱,胆子大了啊 薄斯年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江景焕抓着陆宁手臂的那只手上。 他眸底含着平静的笑意,却掩着深不见底的寒冰。 陆宁如同触电一般,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轻声开口:“江先生好。” 江景焕有一种他的宝贝失而复得地狂喜,拍了拍坐在陆宁另一边的男人。 “高少,这给我坐。” 男人立刻起身换了个位置,人都到齐,侍者将菜都端了进来。 感受到薄斯年垂眸看向她的视线,陆宁说不出的不自在。 江景焕凑近陆宁:“宁宁,你这几天怎么都不接我电话? 你都不知道,我想死你了,我天天寝食难安。” 薄斯年夹了一块虾仁放到了陆宁碗里,低笑出声。 “江少真会说笑,我的人值得你这样惦记?” 在陆宁血色迅速抽离,双手攥紧打颤时,薄斯年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紧张什么?” 江景焕看向握在一起的那两只手,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表哥,你这是干嘛?快松开我家宁宁的手!” 包厢内气氛立时变得微妙。这是什么情况? 薄斯年握住陆宁的手紧了紧,低沉开口:“说话。” 那股子凉意一点点往上涌,陆宁没敢抬头。 “江先生好。” 江景焕难以置信地按住了陆宁的肩膀,凑近去看她。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你怎么跟我表哥在一起?” “手拿开,江少,陆宁现在是我的人。”薄斯年轻飘飘扫了他一眼。 江景焕不甘心地吼出声来:“不可能! 这玩笑太离谱了,表哥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你别祸害我家宁宁啊!” “看她这么抢手,一时兴起养了玩玩。”薄斯年眸光散着冷意,而声音平淡。 江景焕双目通红地站了起来,拳头捏得作响。 “你别太过分了!你要养小三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别打陆宁的主意!” “我逼她了?”薄斯年眸眼含笑,垂眸落在陆宁泛白的小脸上。 江景焕咬牙就要拖开餐椅逼近薄斯年,有男人立刻上前拉住了他。 “江少,有话好说,别伤了和气。” 薄斯年就好像根本没看见江景焕的反应,将筷子放到了陆宁手里,“吃饭。”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陆宁身上,她此刻只想如蚕蛹一般,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她拿起筷子,在夹碗里的菜时,薄斯年却伸手扼住了她的手腕。 他声音似是扬高了些:“昨晚看你是生理期,不能吃辣,这个喂我吃。” 江景焕猛地甩开了拖住他的男人,过去狠狠地抓住了薄斯年的衣领,声音都在打颤。 “你这个混蛋!你敢动她!” 薄斯年眸底划过寒意,起身,推开了江景焕的手。 他声音很淡,却总自带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 “感情是你情我愿的事,江少若喜欢可以现在带走她,我肯定不拦着。” 江景焕通红着双目过去拉住了陆宁。 “宁宁,跟我走,我不会让他欺负你!” “我不走,谢谢江先生好意。”陆宁将手用力抽了回去,声音很轻。 她面色是近乎透明的白,在明亮的灯光下,那种苍白带着楚楚可怜之感,让薄斯年看得分外刺眼。 江景焕有些挫败地杵在了那里。 “宁宁,你真的还喜欢我表哥吗,可他有未婚妻了,他不会善待你的。” 陆宁侧开了视线,没再说话。 她早该猜到的,薄斯年怎么可能简单地带她来吃顿饭。 他是要让这些人都看到都知道,她陆宁如今是他薄斯年的情人。 没名没分见不得光,但足以让整个北城的男人望而却步。 薄斯年神色淡淡地贴近她耳边开口:“喂我。” 江景焕沮丧至极地坐了回去,他承认他不如他表哥,可哪怕是给他表哥当情人,她也不愿意选择他吗? 陆宁夹了那只虾仁,送向了薄斯年的唇边。 男人却不张嘴,墨眸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陆宁筷子顿在那里,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他要羞辱她,让她喂他的吗? 薄斯年轻笑开口:“不知道怎样喂?” 陆宁面色涨红,不懂他到底想怎样,难堪地将筷子收了回去。 许是看出了薄斯年的羞辱之意,阮鹏正想出口气,自告奋勇地扬高了声音。 “这个我跟我家滢滢在行啊,不如我们给陆小姐演示一下。” 满座的男男女女发出一阵起哄声。 阮鹏半点不怜惜地掐了白滢滢一把,白滢滢夹了菜咬在了嘴边,就送向了阮鹏的嘴里。 似乎是生怕自己表演得不够卖力,阮鹏一把就压住了白滢滢的脖子,用力咬了一下她的嘴唇。 再松开时,白滢滢嘴巴被咬破,唇角有鲜血流下来。 巨大的屈辱感翻涌而来,陆宁双手死死攥紧,想直接起身离开。 薄斯年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他轻轻开口,恍若地狱的恶鬼。 “你妈妈也不管了?” 陆宁没再起身,她的身体疯狂颤栗,在满座拭目以待的目光里,她身体如同一只没有灵魂的躯壳。 良久后,她看着薄斯年,突然笑了:“那你就杀了她吧,杀了她,我正好给我妈陪葬。” 薄斯年按着她肩膀的手僵了一下,他看了她片刻,伸手按住她的脑后,亲了下她的额头。 “陆宁,胆子大了啊。” 在陆宁放在桌子下的手要去推他时,薄斯年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阮鹏显然不甘心地起哄:“薄大少,说好的喂菜,你这嘴都没亲上,可不大厚道啊。” 在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时,薄斯年轻飘飘地看了过去。 他眸子眯了眯,低笑了一声,“是你能看的?” 阮鹏面色僵了一下,有些难堪地噤了声。 薄斯年拽起陆宁起身,“我们回家还有事,各位慢吃。” 其他人愣了半天才算回过神来,出声打趣:“哎哟,回家还能有什么事啊?” “你说呢?”薄斯年眸底氤氲着笑意,扫了眼死死攥着酒杯的江景焕,再牵着陆宁出去。 江景焕一拳狠狠砸在了餐桌上,双目猩红地也起身离开了包厢。 也不过十多分钟后,薄家庄园外就闹翻了天。 顾琳琅在铁艺门外,平日里的温婉形象荡然无存,失控撒泼要进去。 刚刚江景焕给她打了电话,说薄斯年直接将陆宁带去了饭局,还当众跟江景焕说,陆宁现在是他的人。 江景焕甚至毫不客气地直接问顾琳琅,她是不是早就被薄斯年给甩了。 他薄斯年难道是要让北城所有人都知道,她如今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顾琳琅直接一巴掌甩在拦着的佣人脸上,冲了进去。 她才是这庄园的女主人,这口气,她今天一定要好好出! 第29章 斯年,你不过是想为陆宁赎罪 已经是深夜,薄斯年去了楼上洗澡,陆宁陪苏小蕊在客厅内玩积木。 一个小房子刚堆起来,陈叔就慌慌张张走了进来。 没见到薄斯年的身影,他只能有些为难地看向陆宁。 “陆……陆小姐,先生呢?顾小姐闹腾着要进来,还拿了刀说要自杀。” 陆宁手里的一块积木放下,莫名其妙地看向陈叔。 “那您为什么不让她进来?薄先生不是说了顾小姐可以随意出入吗?” 顾琳琅能来闹,那对她自然是大好事。 最好闹腾得薄斯年内疚不已招架不住,她自然就可以带小蕊离开这里了。 陈叔满脸都是着急,让那位进来的话,先生现在也不在这,只怕得打起来。 不让外面那位进来,万一真闹出人命来怎么办? 犹豫间,门外有女佣“啊”地一声摔在了地上,随即是顾琳琅怒不可遏地冲了进来。 陆宁看向旁边:“吴婶,麻烦您先带小蕊上楼吧。” “你还想跑?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我今天就撕烂你的脸!” 顾琳琅直接扑了过来,地上的积木房子被她一脚踢得支离破碎。 苏小蕊着急地跑过去:“我的房子!坏阿姨,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顾琳琅将苏小蕊用力推到了地上,“滚开,你个小野种……啊!” 在看到苏小蕊被推到地上后,一直神色平淡的陆宁,起身就将茶几上的一杯茶,对着顾琳琅的脸泼了过去。 茶水还有些烫,顾琳琅一时没反应过来,白皙的一张脸顷刻被烫得通红。 吴婶赶紧过来将苏小蕊抱开。 在顾琳琅再次扑过来时,陆宁伸手拦住了她的手臂。 “她还是个孩子,你有气冲我撒。” “你敢泼我!你竟敢泼我!我今天……” “琳琅。”楼梯上,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 顾琳琅立刻将手收了回去,看向楼梯上的薄斯年时,她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薄斯年看向陈叔沉声开口:“不早了,送顾小姐回去吧。” 顾琳琅不走,眼泪“吧嗒”就落了下来,声音委屈不已。 “斯年,我不走!我才是你未来的妻子,我不许这个女人再住到这里。” “那我跟小蕊离开吧。”陆宁唇角克制不住地扬了一下,很快收敛了表情,语气无奈地开口。 是他未婚妻赶她们的,这总不能怪她了吧? 薄斯年眸底闪过不耐:“吴婶,带陆小姐和小蕊回房间。” 顾琳琅看向上楼的几个人,气到只打颤,眼泪落得更凶了。 “斯年,那我算什么?我这个未婚妻算什么?!” 薄斯年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袍,愈发显得身量修长,整个人透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禁欲气息。 在他下楼一步步走近她时,顾琳琅完全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 这两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在他面前撒泼耍性子。 因为从来都知道,他喜欢的是乖巧懂事的女人。 可他怎么可以一直让这个女人住这里,还带着她公然参加饭局? 隔着一步远的距离,薄斯年声音低沉响起。 “琳琅,如果你想,我们的婚约随时可以解除。” 顾琳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解除婚约? 他现在要为了那个女人,跟她解除婚约? 就为了那样一个杀人犯,一个两年前那样背叛了他的女人? “不行,我不想解除,我只要她离开你身边。斯年,你爱的人应该是我,陪在你身边的也应该是我。” 顾琳琅突然慌了,甚至都忘了生气,近乎讨好地伸手拉住了薄斯年的衣袖。 薄斯年没有看她,声音疏冷:“回去吧。” 顾琳琅颤着手去碰他的手指,“我们订婚了的,斯年。 我不是要无理取闹管着你,我只是想要你好好爱我一个人。” 爱? 薄斯年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她的脸上。 “两年前我就说得很清楚,你哥哥的死我有愧,我同意娶你,给你名分,如你兄长一般照顾你,但感情我没办法给你。” “琳琅,你好像忘了,你从来无权干涉我的生活。” 那道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平淡,和往常无异,却突然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她忽而笑出声来:“有愧?斯年,杀了我哥哥的是她陆宁,你为什么要有愧?” “你不过是想为她陆宁赎罪,是吗?我哥哥的死算什么? 你恨的不过是她当年和那个律师在一起,背叛了你而已!” 薄斯年眸底浮上了冷意,侧开了视线:“回去吧。” 顾琳琅双眸一片通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她死盯着薄斯年。 “好,你要为了她抛弃我,想解除婚约,我同意! 我会让全北城的人都知道,她陆宁是怎样下贱地勾引别人的未婚夫,不知廉耻肮脏至极!” 薄斯年回身上楼,没再看她。 陈叔将顾琳琅送回了顾家。 一回别墅,顾夫人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顾父赌牌输了钱,正烦躁地坐着喝闷酒。 顾琳琅整个人哭得梨花带雨,脸上妆都哭花了,狼狈不堪。 一进屋,她将包丢到沙发上,就看向顾夫人开口。 “妈,我要跟薄斯年分手,这婚我不结了!” 顾夫人好好地看着电视,听了这话猛一下站了起来,差点没吓断气。 “你说什么?什么不结了?” 顾琳琅抄起一个茶盏就砸碎在了地上,哆嗦着嘴唇泪如雨下。 “他把那陆宁直接带回庄园住了,还带那贱人去了风锦楼,现在北城贵公子都知道了。我不嫁了,妈我不嫁了!” 顾琳琅说着,就扑到了顾夫人怀里大哭。 正在一旁喝酒的顾父,“腾”地起身走过来,直接揪起顾琳琅的头发,就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 “你给老子再说一遍?什么不嫁了?” 顾夫人心疼地将顾琳琅搂回怀里,瞪着顾父:“有话不能好好说,你撒的哪门子酒疯?” “我看就是被你惯的,矫情!有点钱的男人,哪个不是外面一堆小? 不嫁了,都跟着你喝西北风去?!薄斯年给顾氏投了过亿的资金,把你卖了能还得清?!” 顾父手一扬,对着顾琳琅又是一巴掌要甩下来。 手还没落下,被另一只手拦在了半空中…… 第30章 你们共侍一夫更热闹 顾夫人拦住了顾父,再赶紧将顾琳琅护在了身后,瞪着几个被吓傻了的女佣。 “都是木头?董事长喝多了,还不扶他去休息!” 几个佣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骂骂咧咧的顾父扶去了楼上。 顾琳琅挨了一巴掌,更加委屈得厉害,靠在顾夫人肩上失声大哭。 “妈,我知道,我们家拿了斯年很多钱,可他怎么可以又跟陆宁那个贱货在一起?她陆宁凭什么,凭什么!” 顾夫人心疼地哄着:“好了傻孩子,别哭了。 你一直都聪明,怎么也犯起糊涂来了,这婚约不能断啊。” 顾琳琅推开顾夫人,不甘心地看着她:“妈,难道你也要我受这个气,沦为全北城的笑话吗? 我知道我们家欠斯年的钱还不上,但他不会逼我们给的。” 顾夫人轻叹出声:“琳琅啊,你想过吗?这男人一时兴起沾花惹草并不稀奇,但如今你才是薄先生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谁敢看轻了你?” “可你要是真的跟他分手了,给那贱女人腾了位置,顾氏用不了几天就得被你那混账父亲败光。 到时候,我们顾家才是真的成了这北城的笑话。” 顾琳琅终于止住了哭声,眼底浮现极大的愤恨不甘。 如今这整个北城,任他再有权有势的名媛千金,见了她顾琳琅不都得高看一眼。 她怎么可以真给那个贱女人机会,爬到她头上来?! 顾琳琅双手狠狠攥紧,到底还是觉得委屈。 “可是妈,难道我就由着斯年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吗?” 顾夫人不屑冷哼:“那种被玩腻了的脏东西,薄先生还能再新鲜几天? 你尽管大度些,让他对你有愧,等过些天那贱货被扫地出门了,再直接跟薄先生提结婚的事。 到时候嫁进了薄家,这北城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就是整死十个陆宁,不也是小菜一碟?” 顾琳琅啜泣着点头:“妈,我知道了,其实我也舍不得斯年,我们打小就定了娃娃亲,我只嫁他。” 顾夫人一颗大石总算是放下心来,摸了摸顾琳琅的肩膀。 “这才是我的聪明女儿,刚刚是不是去那闹去了,跟妈过去道个歉。” 顾琳琅面色发红,有些不情愿地跟着顾夫人出了门。 车在薄家庄园外停下,庄园内,陆宁抱着苏小蕊坐在卧室沙发上,给她额角擦药。 薄斯年倚靠着落地窗,墨眸沉沉地落在陆宁的眉眼上,俄而低笑出声。 “还挺凶。” 陆宁擦药的手顿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她泼了顾琳琅那事,冷声开口。 “你心疼的话,随你怎样。但她下次再动小蕊,我泼她的就不是温水了。” 她话落,凑近苏小蕊额角上吹了口气。 灯光下,她脸上透着细腻的瓷白。 薄斯年走近了一步,俯身看她:“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对我的琳琅意见那么大?” 早在两年前,顾琳琅对她出言挑衅的时候,陆宁就已经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 但她清楚就是说了,薄斯年也不可能相信。 她抬眸冷眼看着他:“可能是跟她八字不合吧。 薄先生,为了你的未婚妻着想,放我跟小蕊离开吧。” 薄斯年再次笑出声来。 也说不上什么原因,他总感觉,今晚的陆宁,看起来要比这些天顺眼得多。 他俯身,手撑着沙发靠背,贴近了她耳边。 “八字不合的人,共侍一夫更热闹。” 陆宁气到牙关打颤,扬起一只手就往他的脸上扇了过去。 在那一巴掌不偏不倚落到他脸上,发出一声清脆声响时,她突然愣住了。 她以为,他肯定会躲的。 门外敲门声响起,陈叔的声音传进来。 “先生,顾小姐又过来了,顾夫人一起来的。” 薄斯年挨了那一巴掌,在她耳畔轻呵出声。 “阿宁,你且等着,这一巴掌不是白打的。” 陆宁回过神来,顾不上薄斯年说的这话,突然想笑。 她就说顾琳琅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这下顾夫人也来了,他不让她跟小蕊离开,怕是没法收场了。 陆宁往旁边挪了挪,将苏小蕊抱进怀里看着他:“你让我们从后门走,还来得及。” 薄斯年走到了门口的步子顿了一下,回身看她:“好好待着,不要下来。” 他话落,离开了卧室,反手关上了门。 苏小蕊这才熟练地爬到了陆宁的身上,奇怪地看着她。 “妈妈,你为什么要打那个叔叔呀?妈妈说过,打人是不对的。” 打人确实不对,但他算不上人。 陆宁伸手揉了揉苏小蕊的头发:“妈妈没有打他,是那个叔叔脸上有脏东西,妈妈拿了一下。” “哦。”苏小蕊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陆宁猜着楼下应该是闹起来了,以顾夫人的性子,素来最是沉不住气。 她如今要想办法离开薄斯年,几乎也只能从顾琳琅那里下手。 想着,她抱起了苏小蕊,嘱咐她不要出声,再轻声出去蹲到了楼梯口,听着楼下的动静。 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楼下坐着的人。 顾琳琅和薄斯年坐在一边,顾夫人坐在沙发的另一边。 是在说着什么,声音不大听不清楚,但怎么也不像是起了争执的样子。 陆宁皱眉,听了老半天也都是隐隐约约传过来的平静交谈声。 自始至终,顾夫人连站都没有站起来一下。 陆宁看着奇怪,抱着苏小蕊失神间,突然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好看?” 她意识陡然抽回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抱着苏小蕊滚下了楼梯。 薄斯年伸手拦了她一下,一双眸子含着思索看向她。 陆宁有些难堪地冷着脸抱着苏小蕊回了卧室。 再进浴室给苏小蕊洗了澡出来时,薄斯年就倚站在浴室门外,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盯着她。 陆宁当没看见,将苏小蕊抱到沙发上给她擦头发,苏小蕊很快就睡着了。 薄斯年继续跟着她,站到她前面意味深长地俯视着她。 “陆宁,你就那么盼着我跟她吵起来?” 陆宁微愣了一下,他怎么知道的? 这么说,他已经知道了她希望通过顾琳琅闹事,好离开这里? 男人声音继续低沉响起:“你是不是对我余情未了,见不得我跟别的女人好?” 陆宁终于抬起了头,这一次,她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第31章 薄先生,你脑子还好吧? 薄斯年倒不介意陆宁那眼神,她这分明就是对他还有感情。 要不然,以前她跟顾琳琅关系并不差,现在至于这么大敌意? 他将苏小蕊从她怀里夺过来,淡淡地看着一脸警惕的陆宁:“你去洗澡。” 陆宁防备地看着他:“小蕊她还小,你想怎样。” 他想怎样?就一小屁孩儿,他还能把她吃了? 薄斯年不耐烦地将睡衣丢到了她头上。 “我想怎样,你拦得住吗?” 陆宁皱眉将头上的睡衣拿下来,不放心地多看了几眼苏小蕊,再起身进了浴室。 卧室门外敲门声响起,牧辰逸背了医药箱进来。 薄斯年刚跟他打电话说,小孩摔伤了。 他以为跟昨天陆宁从楼上摔下去一样严重,把不少强效药都带了过来。 走近了,他看着熟睡的苏小蕊,再看向薄斯年:“伤哪了?” 男人指了指苏小蕊的额角,那指甲盖大小的一个创口。 牧辰逸愣了一下,直接笑了:“幸好来得及时。”再晚点就愈合了。 薄斯年一本正经地问了一句:“检查下,没伤到脑子吧?” 牧辰逸给苏小蕊重新涂了药,边回他。 “没什么事,涂点药或者贴个创可贴就行。” “嗯。”薄斯年应着,突然看着他。 牧辰逸感受到那道视线,再抬头时,正对上薄斯年的目光,后背感觉有点凉。 薄大少这么看着他,是几个意思? 薄斯年侧开了视线,冷不防问了一句:“你看这小孩像谁?” 牧辰逸一愣:“像……像陆宁?” 其实也不怎么像,但既然是陆宁的女儿,薄大少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你不觉得她眉眼长得像我?”薄斯年轻咳了一声,再看向牧辰逸的时候,他眼睛挑了一下。 牧辰逸错愕出声:“你不会是想说,这孩子其实是陆宁跟你的吧?” 薄斯年浑然一副信心颇足的模样:“我看是,小蕊年龄也对的上。 那女人一向喜欢撒谎,没准她两年前,跟那律师根本就没什么。” 牧辰逸含着思索看向薄斯年,这是为了追回前任,开始自欺欺人了? “那律师不是已经死了吗?这种事情怕是死无对证了,倒是这孩子,你可以去做个亲子鉴定。” “不用,没必要。”薄斯年敛住了眸底的情绪,侧向了窗外。 牧辰逸起身收拾了医药箱,轻叹出声。 “你看,连你自己都不信。讲真的,你如今对陆宁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薄斯年走到了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黑沉的夜色。 牧辰逸看向那个似有些落寞的背影。 “薄大少,我必须提醒你一句,你们之间真的是死结了。 如果她当年和那律师有什么,你原谅不了她。如果没有,你做过的那些事情,她又怎么可能原谅你?” 浴室门打开的声音,牧辰逸背着医药箱,快步离开了卧室。 陆宁穿着睡衣出来,看向躺在沙发上的苏小蕊。 她知道牧辰逸进来过了,所以特意在浴室多磨蹭了几下。 她走过去将苏小蕊抱起,看向薄斯年:“她可以睡这吗?” “我不喜欢跟小孩子睡。”薄斯年回头不容商量地看向她。 以前的时候,薄斯年最喜欢她的眼睛。 清澈,明亮,如同星河,从来只倒映他一个人。 而现在,他最讨厌的就是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如今面对他时的疏离、冰冷,让他根本没办法骗自己,她还是两年前的那个陆宁。 她眉头皱了一下:“那我带她去隔壁睡,可以吗?” “你跟我睡,我不喜欢一个人睡。”薄斯年过来想抱走苏小蕊。 陆宁警惕地退开了一步:“那我把她放隔壁,你让吴婶陪着她。” 薄斯年不爽地扫了她一眼,坐回了落地窗前看电脑。 等陆宁放了苏小蕊睡下再进来时,薄斯年伸手敲了敲电脑,“过来。” 等她走近,他将她手机递给她:“你很缺钱?” 陆宁心里“咯噔”了一下,接过手机时,上面有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陆小姐,您画稿今晚能交吗?零点之前我们这边收不到的话,您是需要支付违约金的。” 是她之前在网上联系到的漫画工作室,她接了一组插画,最迟今天要交画稿。 本来今天白天画完了,但她现在手上没电脑,没办法交。 陆宁咬了咬唇,目光落到薄斯年手边的电脑上。 “你电脑借我下,让我交了这次,你要是不喜欢,下次我不画了。” “你还想要下次?我电脑里那么多机密资料,为什么要借你?”薄斯年抬眸看她。 陆宁咬牙,两万违约金对她不是小钱,她是当真着急。 “我不会看你的东西,你可以守在这里。” “不借。” “那算了。”陆宁将手机丢下,跟他这种人求情,那就是浪费口舌。 身后的人叫住了她:“等下。这画交了你能赚多少,不交要多少违约金?” 他总不能是想跟她分钱吧? 陆宁回身照实回答:“一组画两千,不交的话,十倍违约金两万。” 薄斯年点头,用他的银行卡给那边转账了两万过去,再将转账信息放到了陆宁眼前。 “你欠我两万。” 陆宁眼睁睁看着那边收走了钱,再有些僵硬地看向薄斯年。 “薄先生,你脑子还好吧?” 见过求着人借钱的,没见过这样上赶着当债主的。 薄斯年将她手机丢到一边,起身逼近她。 “两万块,还有刚刚你扇的那一巴掌,你打算怎么还我?” “我没让你借,那一巴掌你可以打回来。”陆宁深吸了一口气。 下意识往后退时,后背被薄斯年伸手按住。 他贴近她,俯身对着她的脖颈就啃了下去,在她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时,薄唇移到她的耳边。 “以后想挣钱,你只能从我这里挣,陪聊陪酒陪吃陪睡,肯定能比你画画挣得多。” “无耻。”陆宁牙关狠狠打颤,挤出来两个字。 “打你我下不去手,那一巴掌,就今晚还。” 薄斯年将她抵到床边,手起利落地松掉了脖子上的领带,不顾她反抗,直接将她压了下去…… 第32章 顾琳琅,你活得是真窝囊 晨曦的阳光撒入时,陆宁皱眉动了一下。 她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活生生碾过了一般,每一个角落,都是散架般的疼。 她费力睁开眼睛,身边床上没有人,还带着余温。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是她的手机,她微微愣了一下,这几天薄斯年都把她的手机拿走了。 里面一条短信进来,陆宁点开,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整个人陡然清醒。 “宁宁,你救救妈妈!” 她面色煞白,抖着手回拨了过去,号码打不通。 再拨温琼音的号码,也是一直打不通。 不行,她要去报警,薄斯年这个畜生,敢伤她妈妈,她一定要杀了他! 陆宁握紧手机,翻身起床下楼,没看到薄斯年的身影。 女佣看到她像在找人,赶紧过来开口。 “陆小姐,先生去公司了,吴婶带小蕊去了游乐场。” 陆宁握紧手机的手不断打颤,给薄斯年打了电话过去时,她突然反应过来。 薄斯年如果真的伤了她妈妈,她质问他的话,那他一定更得把她困在这里了。 得想办法出去一趟,她要报警! 那边很快接通,薄斯年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有事?” 似乎是在开会,混着些其他的声音。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情绪:“我可以出去一趟吗,白滢滢约我去逛街。” “茶几上的卡带着,密码是你生日。”那边声音清淡地传过来。 陆宁双手死死攥紧,尽量像往常一样地应着:“不用,我自己有钱。” “你是打算继续兼职赚钱,还是花江景焕的钱?” 陆宁克制着,没有说话。 那边声音继续传来:“卡随你刷,算你欠我的,以后慢慢还。” 他似乎特别喜欢别人欠他钱,或许这能给他某种非同一般的成就感。 陆宁怕他再反悔不让她出去了,赶紧应下来:“知道了,那你忙我挂了。” “嗯。”挂断电话,陆宁立刻回房间换了衣服出门。 她得先去警局,现在妈妈还不知道在哪里。 离开庄园,走了一小段路,她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似乎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恢复了些理智,开始怀疑那条短信是不是假的。 那种不安席卷而来,她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眼前陡然一黑,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时,她手脚被捆住,躺在了顾家别墅的大厅里。 她费力地爬起来,看到眼前沙发上坐着的顾琳琅时,意识有些恍惚。 像是在梦里,她许久才回过神来,轻笑出声:“费心了,顾小姐。” 顾琳琅眉心狠狠一皱,起身,一巴掌甩在了陆宁脸上。 “你还笑!我叫你笑,我叫你回来勾引斯年!” 陆宁头偏向一边,脸上火辣辣的刺痛里,嘴角有鲜血滴落。 顾琳琅积压了一夜的怨恨,终于算是纾解了一点,死死地盯着陆宁。 “想让我跟斯年分手,我告诉你,你做梦! 我顾琳琅才会是斯年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过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下贱婊.子!” 顾琳琅看她不说话,火气噌一下又冒了上来。 “你说话啊!我叫你说话!我告诉你,我才是斯年的妻子,你什么都不算!” 陆宁费力地抬头看她:“你想听我说什么?” 刚刚因为收到那条短信,她没吃早饭就出来了,现在有些胃疼。 顾琳琅最恨她这副平静的模样。 分明她如今都家里破产一无所有了,不过是被斯年一时新鲜玩几天而已,凭什么她还能摆出这般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高傲模样? 她恨,恨极了这个陆宁! 恨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这个贱女人也不能向她卑微求饶一句! 顾琳琅将站在旁边的几个男人叫过来,咬牙下令。 “给我往死里打!不要留外伤,我看你能撑得了多久!” 裹着毛巾的棍棒狠狠砸下来,陆宁死咬着牙关,突然看向眼前人笑出声来。 “顾琳琅,你活得是真窝囊。 自己男人跟别的女人上了床,好不容易出口气,你还得担心我留了伤,他会找你麻烦。” 顾琳琅两只眼睛能喷出火来,心事被点穿,她整个人恼怒到要发疯。 她蹲下来狠狠揪住了陆宁的头发:“你胡说,你胡说!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今天就是把你杀了,斯年也绝不会说我半句!” “那你敢杀我吗?”分明是撕心裂肺的痛落在身上,陆宁看向顾琳琅时,眸子里却只有清晰的鄙夷和同情,毫无半点的求饶之意。 在对视着那双眸子时,顾琳琅愣了一下,她居然生出了一种悲哀的感觉。 两年前她自认斗赢了那个光芒万丈的陆宁。 而时至今日,她才发现,那个女人时隔两年再出现,哪怕是一无所有了,还是让她一败涂地。 他薄斯年的心,从未分给她顾琳琅半点过,她的梦做不下去了,因为她陆宁回来了。 顾琳琅牙关疯狂打颤,可哪怕是这样情绪失控了,她也绝不敢真的杀了陆宁。 棍棒越打越急,钻心痛楚肆虐,陆宁痛苦地捂住了小腹。 陆宁死咬着嘴唇,她恨,她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两年前她要被那个男人害到那般地步,两年后,却还要因为他承受这样的痛苦! 她要逃离那个男人,一定要! 意识陷入模糊,她痛昏了过去。 顾琳琅冷眼看着地上的人,漠然开口。 “将她丢到医院门口去,不要留下痕迹,你清楚该怎么做。” 她冷笑出声,陆宁,好戏还没完。 男人立刻点头,将陆宁拖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一辆无牌黑色轿车停在了医院外面。 车门打开,里面的人将昏迷的陆宁丢了出去,车子迅速驶离。 反应过来的保安赶紧追过去,车子早没了影。 保安只得将人弄进了医院,也不过刚进了医院大厅,一个白大褂的医生经过看了一眼,心里一惊。 这位看着眼熟啊,不是宋医生那心上人吗? 他随口问了下旁边的保安:“你朋友?” 保安一脸发愁:“哪能啊。这姑娘被人丢在了医院门口,车来车往的,我也只能先把人给弄进来。” “这年头,还有这种事?” 白大褂医生一脸难以置信,多看了眼陆宁,还是给宋知舟拨了个电话过去。 第33章 陆宁报警指控薄斯年 宋知舟正在坐诊,接了电话立刻就赶了下来。 看到昏迷在担架床的陆宁,他面色骤沉,看向那保安。 “辛苦您了,她是我朋友,您先忙。” 保安这才离开,那叫宋知舟下来的医生一脸八卦地跟着他进了电梯,笑着开口。 “老宋啊,要不是我一个vip病患突然打电话要我下来一趟,这么好一英雄救美增进感情的机会,你可拿不到啊,改天不请我吃饭?” 宋知舟快步将陆宁推出了电梯,头也不回地丢下了一句:“有劳了。” 他将她安置到了病床上,仔细做了检查,几天不见,她似乎是又瘦了。 宋知舟给她扎针挂点滴时,拿着她的手腕有片刻的失神。 这么重的内伤,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门外,有带着口罩的男人走到了门口,拿手机迅速地偷拍了照片,俄而出去给顾琳琅拨了电话。 “顾小姐,照片已经发给薄先生了。” 那边心情不错地应声,挂断了电话。 病房内,宋知舟刚给陆宁挂好点滴,陆宁手机就响起,床上的人骤然惊醒。 是薄斯年打过来的电话,宋知舟帮她把手机递了过来。 周身都是剧痛,陆宁强忍着,看着手机屏幕迟疑了几秒。 顾琳琅打了她的事,薄斯年应该不会相信,而且她收到的那条她妈妈求救的短信,也并一定就是顾琳琅造假的。 不能再这样冒险了,她好不容易出来了,必须见一眼她妈妈,确保她妈妈的安全。 那边一直打,陆宁伸手按了接听,薄斯年的声音似乎有些寒意。 “在哪?” 她不善于撒谎,牙关都有些打颤:“我在,盛世商贸这边,跟白滢滢逛街啊。” 那边,薄斯年坐在办公室里,冷眼看着刚收到的那几张照片。 他眸底划过阴戾:“是吗?刚好我也在这,带你们去吃饭?” “不……不用,我们吃过了,我很快就回去了,你忙。”陆宁唇色泛白得厉害。 那边薄斯年没再多说,“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再抬头时,战战兢兢等着继续汇报的特助,对上薄斯年冷到要杀人的一双眸子,小心脏狠狠颤了一下。 “总裁,那……我先出去?” 薄斯年直接起身,粗鲁地松掉了领带扔在了办公桌上,大步离开了办公室,整张脸阴沉可怖。 好样的,陆宁,你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勾男人! 病房内,陆宁放下手机,整个人开始疯狂打颤。 不行,他一定很快就会开始找她了,她总不能被他囚禁一辈子。 她得报警,对,她得报警! 陆宁哆哆嗦嗦地拿着手机,在拨下报警电话时,巨大的恐惧迅速将她淹没,她眼泪倏然滑落。 可是小蕊,还有小蕊在他手里啊。 宋知舟面色一压,走近她担忧出声:“怎么回事?” “宋……宋医生,我女儿和妈妈被人控制了,就是你那天说的看到我妈被一个男人带走,那之后我就没见过我妈妈了。” 陆宁抬头看向宋知舟,眼睛里浮现深深的惊恐不安,着急的声音抖到听不真切。 宋知舟坐到了床边,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陆宁,看着我的眼睛,我是谁,这是哪里?” 她有严重的抑郁症伴随神经衰弱,情绪不好和发病的时候,会说胡话。 陆宁焦灼摇头:“这是医院,我受伤了,是被人打伤的。 宋医生,我现在很清醒,我想报警,可我担心我妈妈和女儿有危险。” 宋知舟扶着她躺下去,面色凝重:“你不报警,你家人才真的会有危险。 你先躺着,我联系警察过来做笔录。” 他话落,要出去打电话。 陆宁面色惨白,赶紧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在他顿住步子回身时,她立刻将手松开来。 她声音很轻,如同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 “你可不可以,就在这打?” 她害怕薄斯年出现,只要他想找到她,肯定不费吹灰之力。 宋知舟拿了凳子坐到了病床边,隔着被子握住了她的手腕,再给警局打了电话过去。 也不过半个小时,警局那边就派了人过来,而陆宁疼得厉害,迷糊间又昏睡了过去。 以至于警察过来做笔录时,她精神有些恍惚,反应也迟钝了些。 足足用了大半个小时,才算是把事情勉强说清楚。 中年女警察点头:“女士,您的意思是说,您的前任为了报复您囚禁您,所以控制了您母亲和女儿来威胁您,现在还打伤了您,是这样吗?” 陆宁双手攥紧被子,她刚刚说了,薄斯年打伤她吗? 她有些紧张地开口:“是不是报复,我不知道,但他确实带走了我母亲,逼我和我女儿住到了他家里,逼我和他……” 宋知舟就在旁边陪着她,那句“和他发生关系”,她到底是咬着嘴唇没有说出口。 正做着记录的男警察,看着她有些恍惚的神色,不得不出声提醒一句。 “可是女士,刚刚是您说的,他为了报复您,所以囚禁您伤害您。” “我……我说了吗?”陆宁抬头看着他。 她脑子里很乱,她现在只知道她妈妈和女儿有危险,她只想警察立刻去抓住薄斯年。 焦灼的情绪,让她意识和理智,也开始有些涣散起来。 女警察看了眼宋知舟担忧不已的神色,察言观色这种东西,素来是警察的特长。 很显然,眼前这位医生,和这位陆小姐,该不是单纯的医患关系。 她看向宋知舟直言:“方便透露下,您和这位女士的关系吗?” 陆宁脑子里有耳鸣声响起,情绪突然有些失控。 “这个不重要,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些不相干的东西?我都说了……” 宋知舟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抚。 “陆宁,别着急,警察会处理好的。” 他看向女警察回应:“我是陆小姐的心理医生,她有一定程度的抑郁症和神经衰弱,需要定期心理治疗。” “明白了。”女警察表示理解的点头。 这么说,既然是有心理问题,她需要考虑到这位女士言语的真实性了。 她再看向宋知舟的工作牌:“您证件上写的是外科医生,怎么会为这位女士治疗心理疾病呢?” 第34章 警察质疑陆宁 “我之前学过一些心理知识,偶然替陆小姐心理疏导过几次,她习惯了,不太能接受其他的心理医生。” 女警察点头:“好的,我明白了。女士,您刚刚说,控制您家人的那位先生,名字是薄……” “薄斯年。”陆宁有些着急地开口。 门外,敲门声响起,男人铿锵脚步声踏入。 在看清进来的人时,陆宁恐惧地伸手抓住了宋知舟的手臂,连连往后面退。 薄斯年神色平淡地对两个警察礼貌点头,再看向床上的陆宁。 “阿宁,你刚刚叫我?” “小……”女警察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在办理公事,赶紧将那声“小年”咽了回去。 她是薄斯年母亲穆雅丹的同学。 陆宁面色陡然煞白,死抓着宋知舟的衣袖,惊恐地看向警察。 “就……就是他,他叫薄斯年,他挟持了我妈妈和我女儿。你们快抓他,抓他啊!” 薄斯年脚步顿在那里,有些无奈地看向床上惊惧不安的人。 “阿宁,在说什么傻话?” 女警察看向陆宁:“女士,您确定是这位先生吗?” 这小子,干得出这么禽兽的事儿来? 陆宁拼命点头:“确定,我很确定!” 宋知舟伸手握住了陆宁的手臂,含着敌意看向薄斯年,再安抚陆宁。 “不用怕,警察在这。” 薄斯年视线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宋知舟抓着陆宁手臂的那只手,他眸底一闪而过的冷寒,长腿交叠坐到了床沿。 他声音半开玩笑:“警察同志,在配合调查之前,我希望先了解下,我犯了些什么罪行。” 女警察这才一五一十地将笔录内容重复了一遍。 老实说,刚刚听那位女士描述的时候,她以为会是位肥头大耳或者一脸刀疤的男人。 薄斯年不急不慢地听完,点头。 “是这样啊,我确实有请医生为陆小姐的母亲诊治,但并不存在挟持一说,关于这一点,我有足够的人证物证。” “至于陆小姐和她的女儿,实不相瞒,也是我的女儿,确实近期住在我那,但这些是双方自愿的事情,我也可以证明……” “你胡说!警察同志,你们别听他胡说八道!”陆宁唇瓣颤抖地吼出声来。 女警察温和出声:“女士,您先别激动。这位先生,您的证据具体是……” “抱歉,我可以给陆小姐母亲的主治医生打个电话吗?”薄斯年拿出手机,礼貌地征询警察的意见。 女警察点头,在她想要提醒薄斯年就在这里打时,薄斯年已经拨通了电话,并没有要去别的地方通话的意思。 在电话接通时,他开口:“牧医生,我是薄斯年。” 那边牧辰逸一脸的问号。 这男人吃错药了?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客气? 他老半天才回应:“啊,有事?” 注意到警察的眼神,薄斯年直接再开了免提。 “麻烦你跑一趟,把温琼音女士这段时间的病例资料,以及每天的治疗和用药情况,亲自带到人民医院来。” 牧辰逸也不傻,这口气,自然是出了什么事情,旁边有人了。 他应声:“好,我尽快送过来。” 挂断电话,薄斯年看向警察含笑开口:“麻烦两位稍等。 陆小姐确实是有点心理疾病,还请两位警官多包涵。” 陆宁咬牙,焦灼升腾而起。“我没病!你们别听他胡说,我很清醒,我说的都是真的!” 情况变得有些微妙,两位警察没再说话。 牧辰逸很快就出现在了病房,看到那两个警察的时候愣了一下。 什么情况,薄大少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是接受审讯来了? 薄斯年接过牧辰逸手里的厚厚一摞病历资料递给警察,介绍一句。 “这位是牧辰逸牧医生,外科教授,也是我一个朋友。他现在是陆小姐母亲的主治医生。” 牧辰逸点头,对那些病历作解释:“我是上周六开始接手为温琼音女士治疗。 她有很严重的白血病,当时生命垂危,自愿转到我医院的。现在她情况已经有所好转。” 女警察看向那些病历,上周末温琼音被接走时,情况确实是突然恶化,算是命悬一线了。 而那时候的主治医生,正是宋知舟。 她抬头,将那份诊断单递给宋知舟。 “宋医生,请您核实下,这是真实的吗?” 在宋知舟接过那份单子时,警察再补充了一句。 “您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宋知舟迟疑了一下,只能如实回答。 当时温琼音的情况确实很危险,就是紧急抢救的成功率都不会很高。 女警察点头看向陆宁:“所以说,无论如何,牧医生确实是将您母亲抢救了过来。” “不可能!他……他们是串通好的,我妈妈现在肯定有危险!”陆宁整个人慌乱不堪。 急着想下床时,她脑子里剧烈地眩晕了一下,只能再次躺了回去。 女警察开口:“那我们可以见一下陆小姐的母亲吗?” 薄斯年回应:“温女士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需要过两天才能见外人,现在可以视频通话。” 视频很快接通,那边温琼音躺在病床上,陆宁猛然扑了过去。 “妈……妈妈,你怎么样了!你快说,是薄斯年把你关起来了,还伤害了你是不是!” “傻孩子,说什么呢。”在那边熟悉至极的声音响起时,陆宁整个人愣怔住。 温琼音声音有些虚弱地开口:“是薄先生找了牧医生为我治病,才让我捡回了一条命,宁宁,不可以这样说话。” 陆宁拼命摇头,乞求地看着警察:“一定是他逼我母亲这样说的,对,还有我女儿,他还控制了我女儿。” 薄斯年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挂断了视频,再给吴婶打了过去。 那边立刻露出苏小蕊稚嫩的一张小脸。 “叔叔,你跟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吴奶奶带我去游乐场钓小鱼了,你看,还买了个这么大的娃娃!” 陆宁脑子里“嗡嗡嗡”的耳鸣声,一直到视频挂断,她再听不到半点声音。 一切,看起来都太过其乐融融。 警察看向她的目光,显然也多了质疑。 陆宁竭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失控,“好,好,那警察同志,就算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可以带走我妈妈和女儿吗?” 第35章 薄斯年,痛快点杀了我! 女警察公事公办地回应:“关于您母亲,如果她愿意和您去别的地方接受治疗,而薄先生阻拦的话,我们可以协助您。” 陆宁着急地去夺薄斯年的手机:“你……你现在给我妈妈打电话,我要带她走。” 那边接通,陆宁着急地凑近手机屏幕。 “妈妈,妈妈你快说,同意让我带你走。薄斯年他是坏人,我们换地方治。” 那边温琼音的声音传过来。 “宁宁啊,别担心妈妈,妈妈很好,你照顾好自己和小蕊。牧医生他医术很好,妈妈不想再到处跑了。” 牧辰逸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所以,是这陆大小姐把薄斯年给告了? 那边来来回回也还是一句话,不愿意跟着陆宁换地方。 再挂断电话时,陆宁整张脸没了血色,颤声开口。 “那我带我女儿走。” 警察多少是有了一点不耐,这一切,看起来都太过像是陆宁在自导自演。 加之她患有心理疾病,言语行为失常也不奇怪。 女警察耐着性子回应:“关于您和薄先生的女儿,这涉及到抚养权分配问题。 除非孩子的抚养权归您,否则薄先生也是有权利带走孩子的。” “她不是薄斯年的女儿。”陆宁疲惫不堪地摇头。 身体里一阵阵地剧痛,她如同风中摇曳随时坠落的一片枯叶。 女警察看向薄斯年,在对上他肯定的目光时,再开口。 “那这需要您二位和孩子做一下亲子鉴定。” 在薄斯年想找个理由推脱时,陆宁急着先开了口:“我可以不做吗?” 苏小蕊不是她亲生的,是那个律师的孩子,如果鉴定结果出来,那她可能就没有资格再抚养苏小蕊了。 如果那样的话,那孩子怎么办,难道送孤儿院去吗? 女警察愣了一下,所以说,那孩子就确实是他们两个人的了。 她缓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不会显得不耐烦。 “陆女士,薄先生,如果二位是有感情方面的一些矛盾,还是尽量各退一步,私下解决比较好。”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陆宁的母亲自愿接受薄斯年的帮助,病情有好转,不愿意跟陆宁离开。 而那个孩子,是陆宁和薄斯年的,孩子也对薄斯年没有敌意。 个中牵扯,多半也就是小情侣之间的一些私人矛盾,或者就是陆宁心理问题导致的胡言乱语。 警察收了笔录本,起身离开,牧辰逸还有急事,也跟着出去了。 薄斯年勾了勾唇角,起身平淡地看向陆宁。 “回去?还是继续闹?” 宋知舟防备地看着薄斯年:“她不能跟你走。” 薄斯年点了点头,面上含着笑意,眸底却是凌寒。 “哦,那跟你走?” 巨大的无助和不安席卷,陆宁面色惨白。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可是现在警察来了,也带不走这个男人。 她猛然一阵咳嗽,似是生生牵扯到了什么内脏,附到床边,咳出了一口含着血丝的痰。 她怕了,她不想跟这个男人斗了,她永远斗不过他。 她嘴角还挂着血丝,惊恐地回身看向薄斯年。 “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要不你就痛快点,干脆杀了我。” 在对上她唇角那抹血色时,薄斯年眸底沉了一下,侧开了目光。 他凉薄出声:“陆宁,你不觉得这个时候跟我装可怜,太晚了吗?” “薄先生,这里是病房,陆小姐需要休息,请你离开。” 宋知舟伸手按住陆宁发抖的手臂,冷冷地看着薄斯年。 相比薄斯年,宋知舟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润和儒养。 哪怕是这样说着厌恶的话,他声音里还是带着一丝温和。 薄斯年视线淡淡地扫过宋知舟,心里讽刺出声,细皮嫩肉,小白脸。 他看向陆宁:“小蕊想你了,我到楼下等你五分钟。” “好,我跟你走。”在他就要离开病房时,陆宁突然开口。 果然,她就不该反抗,这一反抗,等待着她的只会是更可怖的噩梦。 终究她妈妈和小蕊还在他手里,她又如何能逃? 宋知舟着急地拦她:“陆宁,你不能跟他走。” 陆宁推开了宋知舟的手,急着下床时,整个人跌落到了地上。 在宋知舟赶紧蹲身要去扶她时,薄斯年走近,将陆宁抱了起来,大步离开了病房。 在宋知舟着急追过来时,薄斯年回身看着他轻笑出声。 “宋医生,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守在外面的几个保镖,上前拦下了宋知舟。 薄斯年面色黑沉,在将陆宁抱出医院时,一众不知情吃瓜群众,看得双目泛光。 将她丢进了车后座,薄斯年坐进车里,粗鲁地将车门关上。 在车子启动后,他俯身逼近她,伸手用力钳住她的下巴,双目猩红冷笑出声。 “陆宁,你本事还真是大得很呐!” 身体每一个角落都是剧痛,陆宁死咬着牙关,疯狂打颤。 刚刚在病房跌到地上时,扎在手上的针头生生被扯掉。 现在手背上没有止血,鲜血沿着手背沾染到了她的裙摆上。 薄斯年不去看,他双眸里怒火肆虐,满心都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冲动。 若真能直接将她融入他的身体里,他看她还能跑到哪里去,又还怎样去楚楚可怜地到处勾男人! 陆宁疲惫地侧开了视线,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 “反正是没逃掉,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逃,又是逃! 她就这样想逃,这样不愿意在他身边多待一刻?! “好,有骨气。一个妈妈,一个女儿,一个宋医生,我动一个,你选。” 薄斯年捏住她下巴的手往上一提,逼她看着他。 他倒要看看,她如今是有多无所谓。 陆宁唇瓣颤抖了一下,她喉间干涸得生疼,费力出声。 “跟他们没有关系,你冲我来,要杀要剐随你。” 薄斯年泛着血色的双眸,狠狠地盯着她:“选不了? 陆宁,如果我是你,就选择保自己的家人,让那小白脸挫骨扬灰。” “你别动他,薄斯年,你是个男人,就痛快点杀了我。” 陆宁声音轻到听不真切,额角豆大的汗留下来。 五脏六腑揪扯着疼,她死死克制着,不让眼睛闭上。 薄斯年猛地将她揪了起来,俄而她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车窗上。 男人怒火滔天地逼视着她:“你就那样喜欢,那个小白脸?嗯?!” 第36章 疼入骨髓 脑子里剧烈的蜂鸣声,喉间一股甜腥味,似是内脏里的鲜血又涌了上来。 陆宁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疼得浑身直哆嗦,良久后,轻笑开口。 “如果我说,是顾琳琅伤了我,还把我丢到医院去的,你信吗?” 薄斯年一拳狠狠砸在了车门上,整个人近乎失控的暴躁。 “陆宁,你如今撒谎就这点水平? 琳琅伤的你,那去见那小白脸,也是她逼你的?找警察指控我,也是她逼你的?嗯?!” 他隔得太近,如同生生阻断了她的呼吸。 陆宁费力地将头移开了一点,再睁眼看他时,她勾了勾嘴角。 “薄斯年,两年前,我就应该死在精神病院里,而不是拼了命出来,再面对你这张恶心而可笑的嘴脸。” “你说什么?” 薄斯年狠狠扼住了她的脖子,整张脸可怖至极。“陆宁,你再说一遍!” “呵,”喉间呼吸变得困难,她却只冷笑出声。 “我说,有本事,你就痛快点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以为我不敢杀你?!” 薄斯年扼住她脖子的手不断用力,他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她那句话。 我就是死,也不愿意再看到你这副嘴脸! 我宁愿死,也不想再见到你! 他双眸血丝遍布,理智如同被吞噬进了无底深渊。 他死死地盯着她,盯着她面上血色一点点抽离,再一点点涨成青紫色。 那双杏眸里的厌憎和仇恨一点点褪去,转为空洞,再一点点无力地合上。 他看着,陡然回过神来,如同触电般将手收了回去。 靠着车窗的人滑落到了座椅上,胃里猛然一阵抽搐,陆宁不受控制地呕出一口鲜血。 他的手还保持着虎口张开的姿势,突然开始打颤。 陆宁胡乱擦了下嘴角的血色,面色惨白地瘫软在了座椅上,无力地低笑出声。 “真可惜,就差一点了。” 就差一点,她就一了百了地死在他手里了。 薄斯年薄唇动了一下,没有出声,喉咙里如同被堵上了棉花,他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车在庄园停下,后面的两个人都没有反应,前面的司机也不敢出声,只安静坐着。 良久后,薄斯年才算是回过神来,拽住陆宁就拖下了车。 “少演戏,为了勾医生,你这是装的哪门子病弱?” 陆宁周身使不上力气,由着他拖拽着,身体摇摇晃晃地跟了进去。 在拖着她上楼时,薄斯年顺手拿了两瓶威士忌,再进了卧室将她丢在了地毯上。 他将一瓶酒丢到她面前,再坐到了她对面。 “欠我两万,喝了这一瓶,抵一半。” 陆宁没有动,绵软地靠着床沿,大口大口喘气。 白酒度数高,一瓶下去足够要她的命,但她倒不是在乎那些,是真的连捡起地上那瓶酒的力气都没有了。 薄斯年嗤笑出声,他眸子里散着猩红,将手里的酒一口气喝了大半。 再逼近陆宁钳住了她的下巴,将剩下的酒直接对着她的嘴灌了下去。 辛辣的酒水突兀地闯入了喉间和鼻腔,陆宁痛苦地发出一阵剧烈咳嗽。 胃里如同被丢入了一个通红的烙铁,生生炙烤的剧痛。 她实在承受不了了,伸手无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薄斯年死死地盯着她,将那只酒瓶砸在了墙角。 酒瓶碎裂开来,酒水漾开在米色的地毯上,一片狼藉。 她好像是真的麻木了、,动了动嘴角。 “薄斯年,我但愿有一天能亲手杀了你。” 低若蚊蝇的声音,如同落入深海的一滴细雨,身上暴躁的男人,丝毫没有听见。 他大掌拂过她脖子上留下的淤青,死盯着她的眉眼。 “陆宁,我警告过你,除了我,不要去接近任何男人!你胆子是要上天啊!” “这一周,你都不要指望再见到你宝贝女儿。 你若再折腾一次,她离开你的时间就该是七个月,或者七年了。” 疼,疼入骨髓。 她手心贴着身下的地毯,想用力抓紧缓解下痛意。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直到夜幕初临,他才终于放过她。 他起身,穿好了衣服,西装革履,矜贵凌寒,愈发衬得她狼狈不堪。 他俯视着她,拿过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俄而他薄唇轻启:“宋医生,出来聊聊。” 陆宁呆滞的面色终于有了反应,费力地侧头看向了他。 薄斯年挂断了电话,俯身睨视着她。 “等着。好好看看,你心爱的小白脸是什么下场。” 在他披了外套直接出门时,陆宁眸眼浮现惊恐,拼命想爬起来,身体再一次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卧室门被怦然合上,陆宁发抖着爬过去拿到了地毯上的手机,手忙脚乱地给宋知舟拨电话。 那边机械提示正在通话中,再打,一直打不通。 她竭力往门口爬,拉开门费力出声时,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夜深如墨,她爬到落地窗前,正看到黑色的跑车往庄园外飞驰而去。 哆嗦着再打开手机时,手机提示低电量关机。 庄园外,疾驰的跑车内,男人黑沉面色在忽明忽暗的夜色里,如同鬼魅,散着浓重的杀意。 跑车车速极快,偏僻的道路上,宋知舟白色轿车顺着薄斯年给的位置不断靠近。 两辆车的距离,在这样人烟稀薄的道路上,迅速缩短。 薄斯年看向屏幕上陆宁不断打进来的电话。 他按了接听,任由那边焦灼嘶吼,眸光寒意肆虐,不去理会。 他墨眸锁定迎面驶来的白色轿车,暗黑色的跑车猛地往左一个漂移,与那辆白色车迎面驶入了同一车道。 俄而,一脚油门狠狠踩了下去。 在迅速逼近的距离里,强烈的车灯清晰照亮了宋知舟惊慌错愕的一张脸。 通话时长还在跳动,他双眸凌冽如冰川雪域。 陆宁,好好听着,你的宋医生,死在这一刻。 第37章 陆宁,你欠我一条命 两辆车的距离猛然逼近,薄斯年的车还在加速,一场两败俱伤的惨烈车祸近在眼前。 沉寂良久的电话里,陆宁疲惫不堪地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晚上好冷,你回来好不好。” “嘶!”车轮狠狠擦地的声音。 记忆来得毫无征兆,它那样清晰,恍然就发生在此时此刻。 斯年哥哥,北城下雪了,天气好冷,你回来陪陪阿宁好不好。 斯年哥哥,要不你不去出差了吧,你不在,我晚上都睡不着。 斯年哥哥,我们早点结婚吧,我妈说,我还没结婚就天天住你那,简直把整个北城女孩子的脸都丢尽了。 斯年哥哥,阿宁爱你,阿宁舍不得你。 “砰!” 猛然右转急刹的跑车,与白车前身擦过,狠狠撞在了道路右侧的护栏上。 一声巨响后,是彻底的死寂。 通话里,陆宁嘶吼出声:“薄斯年,薄斯年!你个疯子,你干了什么!” 头猛地撞到了车窗,额上有血色滑落,他看着跳动着的通话时长。 她着急了,除了担心她的宋医生,会不会也有那么分毫在意他的死活。 呵,确实该在意,她现在自然连做梦,都该希望他能早点死。 他终于冷笑出声:“恭喜你,你的宋医生还活着。” “你回来,你个神经病!”那边嘶吼声再次传过来。 时隔两年再见后,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这样情绪失控。 在白车停了一下,再朝他这边开过来时,薄斯年挂了电话,直接开车离开。 跑车开回庄园,他满身冷寒地大步踏入。 守在客厅的女佣,看到薄斯年侧脸上的血迹,赶紧上前小心询问。 “先生,您受伤了,需要叫牧医生过来吗?” “滚。”他声线如同结了冰,直接上楼。 卧室门被踹开时,还坐在地毯上的陆宁眼睛亮了下,赶紧想起身走近,却爬不起来。 薄斯年猛地将她揪起来,抵到墙角扼住了她的脖子。 “很聪明啊!陆宁,你就那么自信,那话哄得过我? 再晚一秒,你的宋医生就可以横尸街头了!” “你手受伤了?”她突然轻声问他,伸手抓住了他垂在一边的右手。 薄斯年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卧室里没有开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里,她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含着看不大清楚的关切。 “左手掐脖子多不顺手,你右手怎么了?” 她声音里带着丝笑意,却似乎不是冷笑,是有些温和的半开玩笑的笑意。 他掐着她脖子的手没再用力,带着那么一瞬的恍惚,垂眸看向她。 陆宁绕过他,将卧室的灯打开,注意到他侧脸上的血迹,再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走近他。 “你坐到沙发上,我给你看看。” 薄斯年回过神来,眸底再次浮上了寒意。 “我不需要你虚情假意。放心,你的宋医生好得很,毫发无损。” “坐着吧,我给你看看。”她身体倚靠到沙发上,声音有些无力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薄斯年站在那里,喉结滚动了一下,冷着脸没有动。 陆宁抬头看了他片刻,俄而撑着沙发起身,声音淡了些:“算了,随你。” 站着的男人突然走近,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沉着脸坐到了她旁边。 陆宁侧着身子,拿过他右手,没见到外伤,伸手在他手腕上试探着按了一下。 “疼吗?” 她的手很凉,触碰到他手腕上的时候,薄斯年心里一丝异样的感觉溢开来。 他将脸侧开来不去看她:“还好。” 她松开他的手,抬头看向他的侧脸:“脸怎么回事?” “撞的。” “撞哪了?” “车窗。” 他果然是打算开车去撞宋知舟了,陆宁眸底敛住了一层冷意,再抬头时,面色恢复了平淡。 “伤得不重,你去拿医药箱来,我给你上药。” “不用。”薄斯年有些微不自在的回应。 陆宁看着他,没有说话。 在他终于起身往外走时,她才收回了视线。 他出去的短暂时间里,陆宁将身体靠到沙发上,低低地深呼吸。 太疼了,脑子里也晕得厉害。 薄斯年将医药箱拿进来,放到了她身边。 陆宁拿棉签沾了酒精,伸手拨开他的发丝,给伤口消毒。 隔得很近,他能看到灯光下,她密长的睫毛轻颤。 鼻子和唇瓣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眼前放大开来。 她五官极好看,却又带着些孩子气的稚嫩。 尽管如今性情大变,这张脸也还是和当年几乎无异。 然而此刻,她面色白得有些过分。 陆宁消完毒,再拿了药给他涂时,轻声开口。 “小蕊还是个孩子,她对你没敌意,你别伤害她。” 薄斯年有些失神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收了回去,“我没动她。” 她仍是细细地给他涂着药,就好像是真的关心他。 却不过片刻,又轻声开口:“我妈妈她,真的还好吗?” 他突然冷讽出声,伸手扼住了她的手腕,漠然盯着她。 “陆宁,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宁手颤了一下,避开了他的目光,“我只是问一下而已。” “以为玩这点小心思,我就会心软了?”薄斯年逼近她,讥诮出声。 “不要指望耍我。你有多安分,你家人就过得有多好。” “你松手,我疼。”肚子里疼得厉害,她整个后背早就彻底汗湿,想将手腕从他手里抽回来。 薄斯年却显然是又被激怒了:“这么能装,我再送你去找你的宋医生好好看看?” “松手。”她额角冷汗涔涔,费力挤出来两个字。 薄斯年死盯着她:“陆宁,你记清楚了,宋知舟那条命,我随时再拿回来。” 眉心蹙成一团,陆宁身体突然栽倒到了地上,昏了过去。 她好像又做梦了,梦里,蜿蜒可怖的毒蛇,一条条缠绕上了她的脖颈。 她躺在精神病院的木板床上,那些毒蛇毒虫爬上来。 而那些傻乎乎的人都围在她的床边,看着她拍手叫好。“姐姐,你哭啊,你快哭啊。” 疲惫,是一点点往上涌的深水,只但愿,这一觉再不要醒来的好。 身体被抱到了床上,薄斯年给牧辰逸打了电话,坐在床边,良久失神地凝视着她。 第38章 薄斯年被催婚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 她近来总是做噩梦,惊醒过来时,额上还在冒冷汗。 起床出了卧室,看到楼下薄斯年坐在客厅沙发上,旁边站着陈叔,该是在聊什么。 慵懒倚靠在沙发上的男人身形颀长,这样远看着,似是一副精心绘制的画卷。 平日里客厅里的佣人,现在也都不在。 陆宁猜着,自然是在聊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没兴趣去了解他的事情,就在楼梯上多站了一会,等着他们说完。 而楼下,陈叔正在汇报两年前陆宁在精神病院的事情。 “柯院长说那一年是给陆小姐安排的单独房间,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事情。 陆小姐那孩子也确实生了下来,只是关于陆小姐断掉的手指,她不太清楚。” 薄斯年似是轻嗤了一声,面上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怎么会还以为,她如今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是那一年在里面受了多大委屈呢? 他侧目,看到站在楼梯上的陆宁,思索了片刻。 “出去吧,再查下,她那手指怎么回事。” 陈叔赶紧点头离开,在经过楼梯处时,他微微看了一眼陆宁。 在她下楼时,薄斯年含着轻讽的声音响起。 “恢复得挺快,还以为你至少得在床上躺个三五天。” 他这是认定她装病了,陆宁不回他,走近沙发漠然看着他:“我要见小蕊。” 薄斯年似是听了什么笑话,面上含着一丝惊奇,从下往上打量了她一遍。 在他开口之前,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是薄斯年的妈妈穆雅丹打过来的。 陆宁转身想换个地方待,薄斯年将手机拿过去,叫住了她:“过来。” 陆宁皱了皱眉,回身坐到了离他最远的沙发角落里,下一刻,就被他直接揽到了他身边。 电话接通开了免提,那边穆雅丹从未有过的暴躁声音传过来。 “薄斯年,你这个逆子,你想气死你妈是不是!” 薄斯年没说话,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到陆宁含着不解的小脸上。 那边扬高的声音再传过来:“你别装死,给我滚到老宅来! 要不是我撞见了你陈姨,你还等着我给你去送牢饭是吗?!” 陆宁猜出了一点端倪来,她昨天指控薄斯年时,那个女警察好像就姓陈。 薄家人脉关系广,多半是那事传到穆雅丹耳朵里去了。 男人面色未起波澜,长指随意把玩着陆宁微卷的长发,淡淡地应了声:“嗯。” “嗯是什么意思?你要是不来,我现在就过来扒了你养那小狐狸的皮!” 倒似乎是哪个字眼取悦了他,薄斯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起身揽着陆宁起来。 再应了一句:“会过来。” 在那边发怒的声音再传过来之前,他挂断了电话。 陆宁皱眉不自在地想挣脱他的手臂,却被他再次揽到了身侧。 他往楼上走,垂眸低笑出声:“你做的好事。” 陆宁厌恶极了他这样故作温和的语气,掩饰着不耐烦开口。 “那你过去吧,我正好还想再睡会。” “你一起去。”他进衣帽间拿了衣服出来,声音平淡,却丝毫没有要跟她商量的意思。 陆宁抬头看他,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就这样急着让她去送死? 叫警察那事是她干的,她真要这个时候跟薄斯年去老宅,穆雅丹估计得跟她拼命。 “我今天不舒服,改天陪你玩行吗?” 尽管清楚跟这种男人求情,那就是浪费口舌。 但她是真的累了,想喘口气,不想再去跟那些人周旋。 去老宅,就得面对薄斯年的父母,多半还会有顾琳琅,甚至会有更多的人。 薄斯年将一件烟灰紫的轻纱裙放到她面前,沉声开口:“不行。” 她就不该多此一举,陆宁直接拿了那条裙子,进浴室换了再出来。 她身材娇小,裙子露肩的设计,将精致的锁骨展露无遗,而烟灰紫的颜色,又增添一层高贵朦胧的美感。 清纯而性感,如同落入凡尘的公主。 注意到薄斯年落在她身上幽深的视线,陆宁不耐烦地开口:“走啊。” 薄斯年走近,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在上车后,他看向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提醒她一句。 “陆宁,小性子收一收。表现好了,我让你见你女儿。” 陆宁没有说话,她不打算信他的鬼话。 低沉的声音再响起:“吴婶说,小蕊昨晚哭闹着要你,还发了低烧。” “你到底想怎样。”陆宁终于有了反应,侧目恨恨地瞪着他。 男人指腹摩挲在她白皙莹润的侧脸上,轻笑出声。 “我说过了,好好表现,回来后我带你见小蕊。” 陆宁指甲掐进掌心里,没再看他,视线侧向窗外。 车在薄家老宅停下,薄斯年丝毫不避讳地揽着陆宁进去。 正厅里坐着穆雅丹和顾琳琅,在看到另一个人的时候,陆宁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江景焕,他来做什么? 穆雅丹不悦的视线落在陆宁脸上,再看向薄斯年揽着陆宁的手时,面色更沉了些。 “叫你回来一趟,没叫你带她来。” 顾琳琅轻声叫了一句:“斯年。” 好像只要是面对薄斯年,她神态里总会有那么点委屈,还有一种乖巧懂事的隐忍。 陆宁低低嗤笑了一声。 顾琳琅昨天将她绑去顾家别墅,叫那几个男人伤她时,嚣张跋扈的模样,可完全跟现在判若两人。 陆宁回想起昨天的事。 说起来,她被顾琳琅弄伤后再被送到医院,刚好被宋知舟诊治,也多半是顾琳琅精心策划的一场好戏。 这笔账,她早晚得跟她算算。 穆雅丹尽力压制着情绪,看着薄斯年:“坐到琳琅身边,陪她说说话。” 这还没结婚,就养个别的女人在家里,弄得整个北城都传遍了。 现在还当着未婚妻的面,就跟那女人腻腻歪歪的,简直太不像话! 薄斯年没有动,倚靠着沙发,大掌漫不经心地与陆宁十指交握。 一旁的江景焕,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眼睛里能喷出火来。 顾琳琅清楚穆雅丹今天要说的事情,心里正暗暗期待,生怕薄斯年跟他妈妈闹了不愉快,赶紧温婉出声。 “阿姨,我没事,我想陪着阿姨一起坐。” 穆雅丹欣慰地轻拍了拍顾琳琅的手背,也不打算多兜圈子,直接开口。 “今天叫你过来,是谈谈你跟琳琅的婚事。你们也订婚快两年了,这婚礼总不能再拖下去。” “婚事啊?”薄斯年低笑了一声…… 第39章 进我薄家门,你休想! 顾琳琅低着头,面上浮现一抹绯红。 薄斯年垂眸,似笑非笑的一双墨眸落在陆宁脸上,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看着她是什么意思? 渣男配白莲,他跟顾琳琅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结婚这么顺理成章的事情,难道还要她来阻拦不成。 薄斯年终于抬眸,“结婚是大事,就这样谈?” 顾琳琅欲盖弥彰的期待,转为错愕不解,猜测薄斯年意思是说这样敲定结婚日期,显得不够重视。 她温柔地开口:“斯年,我不在意那些礼节的,结婚的事,我听你的意思。” 说完这话,她不好意思地埋低了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幅娇羞模样,是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深闺大小姐。 陆宁眼睛亮了亮,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高兴。 她等着薄斯年答应,他早日结婚,她就能早日自由了。 薄斯年却是环视了一圈厅堂,突然开口:“爸还没回?” 穆雅丹不耐烦地应声:“他还在公司。你少找借口,他从来不管这些事。” “哦,”薄斯年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目光,再看向顾琳琅。 “顾夫人和顾董事长,怎么没见一起过来?” 顾琳琅眉心不起眼地微蹙了一下,抬头应着:“斯年,我爸妈都没意见的。” 穆雅丹太阳穴突突地跳,直接怒盯着薄斯年:“一句话,这婚你到底还结不结了。” “还有,这陆宁你赶紧给我弄走!她都敢闹到警察局去,你这是要把整个薄家的脸都丢尽!” 薄斯年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再抬头。 “结婚的事,等改天爸和顾夫人顾董事长都过来了,再谈吧。” 顾琳琅心里一喜,他这算是答应了吗? 她恨不得立马叫她爸妈过来,但顾及矜持,眸底亮了一下,还是没有多说。 穆雅丹当即拿出了手机:“好!就冲你这话,我现在就把人给你叫齐!” 薄斯年没说什么,低头把玩着陆宁的手指。 目光再次落在陆宁缺掉的那截无名指上,他眸光闪过一抹阴鹜。 穆雅丹给顾琳琅的爸妈打了电话,那边立刻答应马上过来。 正要给薄斯年的爸爸薄鸿祯打电话时,门外一个人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进来的人,正是薄鸿祯,只是看起来似乎是喝了不少。 穆雅丹刚惊喜了一下的表情,又沉了下去。 平日里也没见他喝过多少酒啊,早不喝晚不喝的,怎么偏偏这时候醉成了这样。 陆宁抬眸,看了眼被佣人搀扶着往楼上去的薄鸿祯,再扫过薄斯年的神色,无语地压低了声音:“幼稚。” 她太了解薄斯年了,薄鸿祯现在这样,肯定跟他刚刚发的那条短信脱不了干系。 薄斯年握着她的手,带着惩罚的意味,力道加重了一下,轻飘飘开口。 “爸这酒怕是一时半会醒不了,我还有事,先走。” 穆雅丹看他要起身,眉心拧紧叫住了他:“等下! 你跟琳琅好歹也已经订婚了,这女人你得给我弄走!” 薄斯年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陆宁的头发:“她爱待在我那。” “景焕上次都带她来见过薄家长辈了!你现在除了不顾及未婚妻的感受,是还要抢自己表弟的女人吗?!” 江景焕也是黑了脸,毫不客气地为陆宁鸣不平。 “表哥,顾大小姐管不住你,你想找情人什么样的找不到,犯不着糟蹋陆宁。” 顾琳琅面上浮现难堪之色,被点中了痛处,她又没法在这里发泄不满,只能委屈地咬着嘴唇不出声。 薄斯年眸底划过寒意,侧目对上江景焕愤怒不已的神色。 他声音很淡,带着点讥诮:“景焕,她不值得你一次次自作多情。” “就算是我自作多情,她喜欢我也肯定比喜欢你多。”江景焕心疼地看着一言不发的陆宁。 他刚刚过来都听穆雅丹说了,昨天陆宁指控薄斯年,说他囚禁了她妈妈和女儿,逼她留在他身边。 这话听着无厘头,但他就是相信,陆宁没有说假话。 薄斯年分明都订婚了,眼看就要结婚了,他凭什么还强留着陆宁,让她被所有人鄙夷不耻? 薄斯年眸光落到陆宁身上,“那我成全你们,让你跟着他离开?” 陆宁眸底清晰地亮了一下,她甚至真的生出了幻觉,他是因为要结婚了,懒得继续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 却在抬眸对上他眼底再熟悉不过的寒意时,她自嘲地低笑出声来。 梦就是梦,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江景焕愣了一下,走近陆宁:“你说的,别出尔反尔。” 薄斯年指腹细细摩挲着陆宁的手背,声音平淡无垠:“她说跟你走了?” 江景焕走近握住了陆宁的手臂:“跟我走。” 片刻的沉默,薄斯年眸光淡淡,却分明就是要在陆宁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陆宁将手抽回,再看向江景焕时,她摇了摇头。 “江先生,你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这个贱东西!勾引我儿子,你还有脸了!”穆雅丹简直要气疯,扑向陆宁扬起了一巴掌。 陆宁皱眉,身体下意识往后踉跄了一下时,薄斯年迅速地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 那一巴掌落在了薄斯年的手臂上,男人面色明显黑了下去。 陆宁恍惚了一瞬,突然轻轻地笑了。 薄斯年说要她好好表现,大抵她最好的表现,就是像现在这样,将火完全引到她身上来。 穆雅丹勃然大怒地骂她:“少在这里装可怜,进我薄家门,你休想!” 薄斯年墨眸沉了一下,声音染了凉意。 “妈,再有下次,我会让她以我妻子的身份,出现在您面前。” 顾琳琅通红着眼眶正要过来劝阻穆雅丹,听了这话步子猛地顿住。 穆雅丹显然也是愣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结婚领证的意思,我的人以后不要动。”薄斯年回身将陆宁的手握进了手心里。 他声音带着些凉薄,突然让穆雅丹感到了寒意。 她清楚得很,这个逆子,说得出就做得到…… 第40章 陆宁,真不考虑跟我走? 顾琳琅僵在了那里,甚至连情绪管理都忘了,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她今天过来,还是满怀着期待,等着薄斯年答应结婚的事。 可现在他显然有意推脱就算了,居然还威胁说要跟那个女人结婚。 她陆宁凭什么! 那个如今根本一无是处的女人,到底凭什么?! 薄斯年毫不掩饰的不悦,将陆宁拉到沙发上坐下,垂眸问她:“吓到了?” 陆宁看向他近在眼前的眉眼,他演技确实很好,就像此刻,墨眸里的心疼和关切看起来真实极了。 如果不是早见识过他的残忍,她或许也该心动一下了。 似乎是因为薄斯年的那句“再有下次,就娶陆宁”,剑跋扈张的一场对峙,突然消停了下来。 一直到吃过晚饭,穆雅丹也没再逼问薄斯年结婚和赶走陆宁的事。 吃过饭,顾琳琅故意当着陆宁的面跟薄斯年说话。 “斯年,今晚的烟花很漂亮,你可以陪我去看看吗?” 她看得出来,只要当着陆宁的面,薄斯年总会对她好一些。 一想到他那样清冷拒人的一个人,却还会费这种心思来气陆宁,顾琳琅就嫉妒到发疯,但她却又不得不利用这一点。 薄斯年起身,在顾琳琅亲昵地抱住他手臂时,他面上无异,看起来似是习以为常。 垂眸看向陆宁时,他问她:“一起?” 陆宁抬头看他,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 一起?这话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也是,他大概就享受那种左拥右抱,让所有女人为他嫉妒疯狂的快感吧。 她侧开了视线,“我刚吃完饭不喜欢动,你们去吧。” 顾琳琅撒娇似地晃了晃薄斯年的手臂,柔声开口:“走吧,斯年。” 直到他们消失在了客厅里,陆宁才终于松了口气,连带着身体也舒缓了下来。 如今只要薄斯年留在她的视野里,她似乎连呼吸都得克制些,更别说是觉得自在了。 穆雅丹跟江景焕应该是上楼去看醉酒的薄鸿祯了,陆宁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兴致缺缺地玩着手机。 转眼就是小半个小时过去,她听得楼梯上的脚步声,该是穆雅丹下来了。 倒也不是害怕,只是她确实没兴趣再跟穆雅丹起什么争执,所以索性起身,穿过客厅去了后花园。 这老宅她并不陌生,夜色下,花园里弥漫着桂花和百合的馨香。 她随便找了个秋千坐下,看着围墙外绽放的烟花。 五彩斑斓的烟火,点亮这黑沉沉的天空。 这两年来,她活得小心翼翼,甚至是浑浑噩噩,似乎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突然有些想家。 曾经的陆家别墅,有比这更美的一个大花园。 那时候,她有温柔健康的妈妈,有宠她爱她的爸爸。 那时候,她有梦想,有小小的成就,是这整个北城所有女孩艳羡的存在。 人总说,十八岁成人,似乎真正的人生,都是从十八岁开始的。 可惜她的人生是相反的,所有的美好,都留在了十八岁之前。 也就是在十八岁生日后不久,她杀了顾星河,从此,她的生活由天堂坠入万劫不复。 她脑子里有些昏沉沉的,靠在秋千上轻轻晃动时,注意到了不远处藤椅上的薄斯年和顾琳琅。 那种冷清感无由地愈发加深了几分,但她还是没有起身离开。 有些累,那种无能为力、丝毫看不到尽头的疲累。 身后有人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陆宁迷糊回过身去,就看到江景焕站在她后面。 陆宁有些恍惚地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靠在秋千上打盹。 江景焕站到了她前面,居高临下地含笑看着她:“陆宁,真不考虑跟我走?” 陆宁眯眼看了看他,摇头:“没兴趣。” “你可要想清楚了,放眼整个北城,敢跟薄斯年叫板一番的,也就我这个傻大个了。” 江景焕双手握住了陆宁两边的秋千绳索,这个姿势,有点像是将她圈进了怀里。 陆宁漫不经心地应着:“我不信。” “不信什么?不信就我一个能帮你,还是不相信我会帮你?” 江景焕注意到了陆宁身后不远处坐着的薄斯年。 感受到薄斯年投过来的目光,他含着些挑衅,俯身贴近了陆宁的脸看着她。 不确定出于什么心理,陆宁突然出声刺激了他一句:“你不是薄斯年的对手。” 江景焕愣了一下,很快读出了她这话里的意图。 所以说,她也还是想离开薄斯年身边的,不过是不敢在他这样一个、只有过几面之缘的人身上冒险罢了。 “是不是他的对手,不试试怎么知道?” 陆宁抬头看向他,这一次,不再是那么漫不经心地扫视一眼,而是盯着他的眉眼多看了片刻。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江景焕跟薄斯年长得有些像。 只是薄斯年的外表显得更加锋芒冷厉,让人不太敢靠近。 而江景焕的五官除却精致,更多一分阳光柔和,偶尔戴上眼镜时,又有些斯文沉静的贵公子风范。 她沉默看了良久,平心而论,还是不觉得眼前人能帮她对付薄斯年。 那点奢望到底是被她压制了下去,陆宁目光有些放空地看向远处的烟火。 “江先生,我说过了,我跟薄先生两情相悦,你没必要在我这浪费时间。” “嗤。”江景焕突然笑出声来。 陆宁蹙眉看向他:“你笑什么?” “回头看看。”他指了指后面。 陆宁回身,看到顾琳琅正小鸟依人地靠在薄斯年手臂上。 烟火的斑斓撒在藤椅上的两个身影上,看起来的确般配得很。 陆宁收回了视线,“你是在提醒我,知难而退?” “不,是想让你看看,爱一个男人是什么样子的。” 江景焕声音轻轻落下来,“至少不会像你那样,听到他要跟顾琳琅结婚时,你眼底的兴奋比顾琳琅还要多。” 陆宁有些心虚地摸了下鼻子,这都被他看出来了? “更不会像你现在这样,在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亲近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看烟花说闲话。”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些事情被人点破后,陆宁心里反倒觉得畅快。 她抬头问他:“你打算怎么帮我?” 第41章 表哥,公平竞争啊 江景焕俯身,附到陆宁耳边轻声开口:“明天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阿宁,回家。”身后一道带着凉意的声音响起。 江景焕止住了后面的话,近乎挑衅地含笑看向走过来的薄斯年。 顾琳琅就站到不远处,夜色里,她攥成一团的手在打颤。 陆宁从秋千上下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那我等你啊。” 她回身,神色淡淡地走向了薄斯年,然后被他揽在了身侧。 这个男人分明是生气了,见不得她跟别人多说一句话,却偏偏并不表现出来。 而搂在陆宁腰上的手用了力气,让她有些难受。 江景焕不急不慢地跟了上来,半开玩笑扬高了声音。 “表哥,公平竞争啊。” 薄斯年脚步微顿了一下,脸色不好看,直接揽着陆宁往老宅外走。 他在人前素来是情绪内敛,假模假样的谦谦君子风度。 今天却都没跟坐在沙发上的穆雅丹打声招呼,就直接离开了客厅。 江景焕倒是心情不错,再看向顾琳琅。 “嫂子,希望早日喝到你跟我哥的喜酒。” “谢谢。”顾琳琅面色有些僵硬,看着薄斯年离开的方向。 也不过片刻,穆雅丹给她递了个眼色,她就立刻追了出去。 门外,薄斯年正拉开车门要进去,顾琳琅温柔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斯年,我一个人过来的,你可以送我回去下吗?” 陆宁坐在后座,立刻将头侧向了另一边的窗外,当没听见。 薄斯年看向站在老宅门口的一个男人:“我喝了酒不能开车,小宋,你送一趟顾小姐。” “好的。”站着的男人赶紧点头,走近了顾琳琅。 顾琳琅牙关都在打颤,这算什么?! 他以前尚且还在人前给她点面子,现在居然直接当着薄家长辈的面,就跟那个女人一起走了! 就算她只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这也未免太过难看。 薄斯年心里也不痛快,一想到江景焕跟陆宁咬耳朵的场景,他就不爽得很,直接上车关了车门,车子立即驶离。 站在顾琳琅身边的小宋,看她站了半天还是只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小心翼翼问一句。 “顾小姐,我现在送您吗?” 顾琳琅憋着满肚子的火,正要冲这个下人发飙,身后穆雅丹就走了过来。 “琳琅,跟我进来,阿姨跟你聊聊。” 顾琳琅赶紧将铁青的面色舒缓开来,乖巧地跟着穆雅丹进去。 正好江景焕从里面出来,打了声招呼:“舅妈,走了。” 穆雅丹点头应着:“嗯,路上慢点开车。” “好。”江景焕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 与顾琳琅擦肩而过时,他轻轻地“啧”了一声。 顾琳琅面色当即闪过难堪,这一声,显然是在嘲讽她没本事了。 穆雅丹到沙发上坐下,带着那么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向顾琳琅。 “坐吧。” 顾琳琅安静地坐到了对面沙发上,眼睛还有些泛红,有点我见犹怜的模样。 穆雅丹轻叹了一声:“琳琅啊,你也别怪阿姨不替你做主。 小年的性子你也知道,他要做什么没人拦得住他。” “阿姨,我怎么会怪您。是我自己不争气,没本事留住斯年。” 顾琳琅声音里拖着点细微的哽咽,埋低了头。 穆雅丹本来也还想多说她几句,性子太单纯软弱之类的,现在看她这样又有些心疼,还是改口安慰了她一句。 “你也别自责了,你放心,我这儿子再胡来,我也绝不可能让他抛弃了你,娶那小狐狸进来。” 顾琳琅梨花带雨地抬起头,感激地开口。 “谢谢阿姨,我们顾家没本事,斯年如今也……只有阿姨能帮帮我了。” 穆雅丹本来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想起这顾琳琅也在他儿子身边乖巧懂事地照顾了两年。 真不知道她儿子是喝了什么迷魂汤,两年前为了那个女人,将这薄家闹得天翻地覆,硬逼得薄家长辈都答应了他娶陆宁。 现在好不容易两年也过了,她儿子怎么就又栽在了那女人手里! 穆雅丹越想越气,看向顾琳琅:“你放心,阿姨给你想办法,把这陆宁赶走!” 顾琳琅乖巧地点头,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陆宁,等着吧,我如今治不了你,有的是人想整死你。 * 车内,薄斯年板着张脸坐了半天,看陆宁并没有要解释一句的意思,冷笑出声。 “跟景焕聊得挺开心啊。” “还行吧,你跟顾小姐聊得也不差。”陆宁视线看向车窗外,漫不经心应着。 有的时候,她是真的想不明白,薄斯年如今也有爱人,眼看也要结婚了,还这样困着她,到底图什么。 薄斯年眸底划过不悦,将陆宁拖了过来,挑起了她的下巴。 “我警告过你,离他远点。” 陆宁嫌恶他这张脸,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还只是厌恶。 可今晚看到顾琳琅靠在他胸口后,她突然觉得他不止可恶,还脏。 下巴被他捏着,两个人的脸挨得很近,陆宁将视线移开来,眼角余光却还是他那张脸。 她声音带着几分不耐:“那你下次再带我出去,就把我眼睛嘴巴都封起来吧,也免了我再跟谁有交流。” 薄斯年眸底划过寒意,手用力按住她的脑后,近乎凶狠地吻了下来。 胃里的翻腾感来得突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就在不久前,他多半也是这样亲吻了顾琳琅。 她想吐,这种感觉来得猝不及防。 陆宁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伸手拼尽全力推开了他。 似乎是并没料到她会这么抗拒,薄斯年愣了一下。 他看向她瑟缩到离他最远的角落里,染着惶恐的眼底还泛着泪。 以前也不是没亲过,她如今这副模样,就因为刚刚见了眼江景焕? 男人盯着她,瞳孔一点点收缩,如同捕食猎物前的饿狼,浑身都散发着危险。 前面开车的小赵,感受到身后的空气不大对劲,赶紧自觉地放下了隔板。 “过来。”薄斯年耗着最后一丝耐心,看向陆宁勾了勾手指。 第42章 她拿刀捅了薄斯年的心脏 回应他的,是陆宁愈发惶恐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她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一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和顾琳琅依偎在一起,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亲吻,甚至是上床,她胃里就是翻江倒海的恶心。 不止他薄斯年有感情洁癖,她其实也一样。 只是他的洁癖,或许就是他可以去碰很多个女人,但被他碰的女人,必须只有他一个男人。 薄斯年的声音终于染上了寒意:“陆宁,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陆宁蜷缩在角落里,双眸通红,忍不住吼出声来。 “薄斯年,你有顾琳琅了,你凭什么还要碰我! 你恨我也好,关我也好,可你……嘶。” 肩膀猛地被扼住,陆宁身体猛地被拽倒在了后座上。 薄斯年俯身,按住了她的肩膀,狠狠地凝视着她。 “你如今是想为谁守身如玉?” 他薄唇再一次凶狠地压下,而她身上轻灵的纱裙如同蝉翼,轻而易举被他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一次,他用了十成的力气,不给她留分毫挣扎的余地。 陆宁死死咬牙,发红的双眼里尽是不甘。 凭什么! 他们之间早没了爱,他凭什么这样一次次践踏她! 就算当初是她蓄意杀人,她杀的也是顾星河,不是他薄家人。 她已经用了整个陆家去还债,用了自己大半条命,和她腹中的一条命去还。 凭什么,凭什么他如今还是不放过她! 毫无怜惜可言的刺痛感传来,在他俯身咬住了她的脖颈时,她抬手,指甲发狠地划过了他的左耳。 耳后也是有动脉的,光是想想如果运气好,她就能弄死他,她都觉得心里畅快无比。 可惜也不过就那一下,估计连血都没能流出来。 他眸眼眯起,就已经钳住了她的手腕压了下去。 暮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云雨落定后,她整个人狼狈不堪,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落泪。 他仍是优雅得很,起身慢条斯理地扣好了衬衣纽扣,再将一件西服外套随手丢到了她身上。 陆宁身体止不住地颤栗,她想杀了这个男人,抽起筋,饮其血。 她这辈子没有过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以前是因为想要的东西都来得容易,而后来,失去了太多后,开始清楚自己不该再报什么奢望。 或许也就如今想要杀了这个男人的欲望,是她活过这二十年来,真正最渴望做的一件事情。 男人将西装外套包在她身上,将她抱进了庄园。 陆宁双眸里有些空洞,在被他抱着上楼时,终于有了点反应,轻声开口。 “你答应了,回来后带我去见小蕊。” “她突然发烧,送去医院了,明天带你去见。”薄斯年步子未停,声音很平淡。 就好像他白天明明答应了她,而现在出尔反尔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陆宁脑子里有些发胀。 从薄斯年在车上动她开始,她耳边的耳鸣声就一直没有停过。 她突然想起来,从落到他手里开始,她就一直没找宋知舟做过心理治疗了,也没再吃过药。 以前为了病情稳定,宋知舟给她定的时间,是一周一次的治疗,而药物也要按时吃。 落到薄斯年手里之后,她好像也就不在乎这些了。 陆宁轻声再说了一遍:“你答应的,回来就让我见小蕊。” “明天。”薄斯年将她放到床上,顺手解掉了领带,拿了浴袍进了浴室。 窗外的夜色已经很深了,她的心里,也是黑不见底的深渊。 似乎刹那之间,理智就涣散了起来。 她身体开始打颤,眼前浮现了幻觉,在那个幻觉里,她看到小蕊孤零零躺在床上。 她哭得都没有力气了,在一声声地叫她:“妈妈,妈妈我害怕。” 画面一转,就到了病房,薄斯年一步步走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温琼音,伸手拔下了她脸上的氧气罩。 那些幻想都太过真实。 卧室里很温暖,可她感觉到的是被冰冻般的寒意。 她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惨白的面色里,双眸散着有些怪异的红。 她伸手拉开了床头柜,拿出了那把水果刀,然后起身一步步走向了浴室门口。 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她就站在浴室门口,如同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俄而是吴婶的声音:“先生,汤热好了。” 陆宁没听到,也没做出任何反应。 “咔哒。”卧室门打开。 薄斯年系着浴袍出来,手上拿着一条毛巾,正擦着往下滴着水的头发。 看向呆呆站在那里的陆宁,他轻嗤出声:“站那里做……” 却在下一刻,眼前人猝不及防扑近他。 她用了十成的力气,咬牙狠狠地将那把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鲜血迅速在黑色的浴袍上溢开来。 卧室门应声打开,俄而是吴婶的尖叫声。 陆宁喉间发出“嗬嗬嗬”的喘息,静立了一秒,疯狂往后退到了墙角。 她眼泪往下砸落,视线一片模糊里,身体抖如筛糠。 薄斯年手撑着墙面,面色泛了白,他们之间隔着约摸一米的距离。 他看着她,第一次浮现那样错愕难以置信的眼神。 似乎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她如今是有多恨他。 整个卧室里陷入了混乱,来人不断涌入。 医生和担架床如同空降一般,迅速出现在了这里。 薄斯年跟陈叔留下了一句:“守着她,叫江景焕过来”,随即陷入昏迷,被医生带离了庄园。 陈叔立即给江景焕打了电话,一回身就看到陆宁正拿着那把水果刀,刺向自己的手腕。 陈叔当即迅速将那把刀夺走,他以前对陆宁其实并无不满,但此刻声音冰冷。 “安分点,有你偿命的时候。” 江景焕比警察和薄家人来得更快,不到十分钟就赶了过来。 “没事,别怕。” 他蹲到陆宁面前轻声安抚她的时候,额角还在滴汗,显然是一下车就跑进来的。 可他声音终究淡了些。 薄斯年是他的表哥,他纵然担心如今陆宁的处境,但不可能不怨她。 陆宁迟钝至极地抬起头来,良久,动了动嘴。 “我可以,给他偿命。” 卧室门推开,穆雅丹和几个警察走了进来。 第43章 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从来优雅从容的贵妇,这一次是真的彻底失了态。 穆雅丹直接夺过陈叔手里的那把刀,就逼向了陆宁。 “下贱东西!你敢动我儿子,你敢动我儿子!” 江景焕起身将陆宁护在了身后:“舅妈,事情还没查清楚,您别冲动。” “滚开!江景焕你是瞎了眼,别怪我连你一起杀!” 穆雅丹保养精致的一张脸,此刻扭曲不堪,死死地盯着江景焕身后的陆宁。 她今天在老宅,就应该亲手杀了这个毒妇! 警察很快拦住了已经失控的穆雅丹,为首的警察走近陆宁,出示了证件。 “陆小姐,您涉嫌故意杀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江景焕让开一步,没有阻拦,警察是他来的路上叫的。 如今的情况,他表哥已经昏迷,薄家长辈必然不会放过陆宁。 她能待在看守所,是最安全的。 在薄斯年醒来之前,这个案子的罪责就不会定下来。 陆宁无神地起身,跟着警察离开。 警车将她带离这庄园,车窗外,这华灯璀璨的夜幕,恍如当年。 她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来,他死了,他被她杀死了。 当日她杀了顾星河,被无罪释放。 薄斯年将她丢进精神病院,说等着她再杀一个人,去监狱里赎罪。 如今,他跟她终于都如愿以偿了。 她笑得心口抽痛,眼泪好像根本不是自己的,怎么都止不住。 她进了看守所,转眼就待了三天。 到了第三天上午的时候,她突然昏迷了。 医生过来检查,诊断出神经衰弱伴随抑郁症。 需要心理治疗,可请来的心理医生,没起到什么效果。 陆宁这一昏睡,就到了晚上,迷糊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陆宁,陆宁醒醒。” 她费力睁开眼睛,眼前隐隐约约浮现宋知舟的脸。 果然是病又加重了,什么时候都能产生幻觉。 她眨了眨眼睛,再看向那张脸。 宋知舟凑近了些,轻声开口:“陆宁,是我,你生病了。” 她终于看清了,宋知舟真的过来了。 她呆呆地愣在那里良久,眼底染上了恐惧:“宋医生,我把他给杀了。” 宋知舟伸手,隔着被子握住了她的手腕。 “没事,我打听到了,薄先生脱离生命危险了。 你要记得,一定要咬定你当时是发病状态,知道吗?” “真可惜。”陆宁勾了勾唇角,轻叹了一声。 真可惜,她自认准确的一刀,还是没有杀死他。 宋知舟皱眉,着急地盯着她的眼睛:“陆宁,你不能这么偏激。 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你要相信,你早晚可以摆脱他。” 她自嘲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准确的说,是在她身上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好好生活下去的意志。 宋知舟的手有些发抖,拿了药和温水给她。 “来,先把药吃了,你一定可以离开这里的。” 陆宁听话地吃了下去,再遵照宋知舟的要求,躺了下去接受催眠治疗。 半梦半醒间,她眼泪沿着眼角落下来,一声声呢喃。 “宋医生,我不怕死,可临死了又担心我妈和小蕊过得不好。” “你说人要是能没有牵挂,该多好。” 宋知舟看向近在眼前的人。 活生生的一个人,却如同一朵娇艳的鲜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谢下去。 就好像是一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恍如活死人。 她分明已经一点点活过来了。 那一年的治疗里,他亲眼看着她一点点有了生气,学会了笑,学会了偶尔和他说说话。 她分明,就应该好好地生活下去。 如果那个男人一定要毁了她,他宁愿是他替她,去杀了那个男人。 宋知舟眸底映照着陆宁苍白没了半点血色的脸,双手用力攥成拳。 治疗也是在看守所,因为陆宁排斥别的心理医生,宋知舟过来找警察说了情况,警察也就同意了让他过来。 做完治疗后,宋知舟叫醒了她,床上的人还是有些恍惚。 宋知舟眸底染着一丝血色,低声开口:“陆宁,我不会让你死。” 陆宁没有听到,她意识还有些涣散。 宋知舟离开了看守所,这一夜,她照样睡得浑浑噩噩。 那个男人不可能放过她,这么好的机会,必然会让她在牢里待到死。 陆宁挨着墙,她身体这两天总是打颤,像是冷的,又好像不是。 这一睡,又不知道是睡了几天。 耳边那道声音响起的时候,她陡然打了个寒战。 “回去。”是薄斯年的声音,很淡,带着很深的疲惫。 如果不是她真的没有力气了,她怕是要尖叫出声。 陆宁刚睁开眼,身体就被打横抱了起来,男人紧绷着脸,将她抱出了看守所。 几天不见,他看起来面色有些发白,似乎还瘦了不少。 从来一丝不苟的一个人,还有了些胡渣。 他们出去时,警察并没有阻拦,应该是已经谈好了。 陆宁一次次费力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好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薄斯年将她放在了车后座,坐到她身边时,他凉薄出声。 “放心,不是鬼。” 因为里面还用绷带包扎了的缘故,他很少见地穿了一件宽松的上衣。 就抱着她走了这小段路,他额角冒了不少汗。 陆宁低低地冷笑出声:“放我出来做什么?” 薄斯年没吭声,也没看她,面色一直绷着。 在陆宁想着,他该是在盘算着怎么报复她捅他的那一刀时,他一只手伸过来,压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的手一直都凉,可此刻,他手心的温度却比她还冷,冷到让她禁不住颤了一下。 在陆宁侧目看了他一眼时,他淡淡地对上了她的目光。 “陆宁,这件事情我不追究,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你要放我走?”陆宁心提了一下,下意识问了一句。 一笔勾销,应该就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她突然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捅他一刀。 薄斯年的声音还是很淡,“没有恩怨,以后我们好好过。” “呵,呵。”她到底是在期待什么? 陆宁将视线侧向了窗外,一字字开口:“你做梦。” 第44章 乖一点,我不想弄哭你 车在庄园外停下,薄斯年下车将她捞过来,试了几次却没能把她抱起来。 他胸口伤得重,手臂上使不上多少力气。 刚刚抱她出警局,就差点没缓过气来。 陈叔担忧地赶紧过来,小心开口:“先生,我扶陆小姐进去吧。” 薄斯年看向站在旁边的女佣:“你过来扶她。” 回了卧室,陆宁安静地坐在床沿,呆呆地看着落地窗外。 在薄斯年搬了沙发过来,坐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时,她皱了皱眉,将视线侧开来。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他手里握着她的生死,随时宣告她的结局。 相比之下,她宁愿直接待到监狱里去。 薄斯年伸手,想去握住陆宁的手,还没碰到,那只细白的手就立刻缩到了身后。 他微愣了一下,几近自嘲地低笑了一声。 果然,他跟她之间还是更适合剑跋扈张的相处模式。 他开口:“陆宁,三天前,宋知舟给我做了一场手术,手术时出现了很低级的失误,中途更换了主刀医生。” 如他所料,那张如同一潭死水的小脸,终于起了波澜。 她抬头,带着厌恶和防备看着他。 薄斯年将交叠的长腿放了下来,十指交叉的双手随意放在腿上后,他身体往前倾了一些。 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这一次,陆宁没往后躲,她眼里有藏不住的焦灼。 薄斯年看着她的眼睛:“我认为,以他的医术不会出现那样的失误,他只是想要杀我。” 被他握住的手,指尖颤了一下,陆宁眼底无以抑制地浮现了惊恐。 她脑子里想起,大概也就是三天前,宋知舟来看守所给她做催眠治疗。 那时候,她好像看到他眼里有很深的恨意。 还有他走之前说的那句话。“陆宁,我不会让你死。” 薄斯年伸手,将陆宁藏在身后的那只手拉了出来,然后他将她的手捂进了手心里。 他声音很轻,一字字地,如同当头淋下的冷水。 “手术室有监控,如果那份监控视频放出来,宋医生的从医生涯将止步于此,身败名裂后,以杀人未遂的罪名入狱。” 陆宁唇色迅速泛了白。 她看着他,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薄斯年垂眸,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声音带了些漫不经心。 “在那场手术前,他留下了详细的诊断报告和记录,证明你有严重心理疾病。 所以他是认定,只要他杀了我,背下罪名,你自然就可以全身而退,得到自由。” 陆宁的手突然开始发抖,她死盯着他。 “是我拿刀捅了你,你可以送我进监狱,我保证我不会辩解一个字。” 薄斯年没再说话,他身体往后倚靠,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这样平淡的眼神,突然让陆宁生出了巨大的不安,她攥紧了手:“跟他没有关系,你放了他。” 薄斯年沉默了良久,低笑出声来:“你们确实适合相爱,两个人都是这样的天真愚蠢。” 陆宁感觉,那股凉意自脚底升腾而起。 她深呼吸,再对上他的双眸,“你要怎样才可以放过他?” 在看守所待了一段时间,她整个人看起来憔悴而狼狈,连带着微卷的长发,也显得有些乱。 薄斯年伸手,将她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拢到了她耳后。 在她身体极抗拒地颤栗了一下时,他低沉开口。 “听话,乖一点,不要总牵连到无辜的人,我不想弄哭你。” 陆宁牙关咬紧,没再说话。 男人沉默了片刻,突然问她:“小蕊是我女儿?” 陆宁眸底染着惶恐看向他。 她点了点头,在对上他含着探究的目光时,很快改为了摇头。 薄斯年将脸贴近了她,看着她的眼睛。 “阿宁,给我生个孩子,等过段时间,我们结婚。” 陆宁瞳孔骤然收缩,眼底巨大的惊恐里,她呼吸突然乱了,很快转为有些急促的喘息。 如同是听到了一件可怖至极的事情,她杏眸倏然发了红,手死死地抓紧了床沿。 薄斯年感受得到,她的情绪,在濒临失控。 曾经会依偎在他怀里的那个小姑娘,幻想着他们的孩子时,满目星光里,如同憧憬着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而如今,和他结婚生子,于她而言比见了鬼还要可怕。 他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终于侧开来,起身拉着她。 “不着急,那就以后再说。先去吃饭。” 一直到将她带下了楼,坐到餐桌边吃饭时,她身体还是一直发抖。 她将头埋得很低,面色是近乎透明的白,像是机器一般,将饭菜一口口地往嘴里塞。 偌大的餐厅,加上女佣和保镖近十个人,只有鸦雀无声的死寂。 薄斯年盛了一碗汤,放到了她旁边。 在他以为她会拒绝时,她看了一眼,就端了起来全部喝完。 她在怕他,怕他去伤害她心爱的男人,伤害她在意的家人。 如今他们之间,也就剩这点感情了,仇恨,惧怕。 门推开,有些突兀地打破了这一场沉默。 牧辰逸背了医药箱大步进来,他面色有些疲惫,这些天因为薄斯年重伤,他也没能睡个好觉。 只是那位爷倒好,刚捡回来一条命,就火急火燎出了院,去看守所先将杀人凶手给接了回来。 牧辰逸走近,扫了眼坐在薄斯年身边的陆宁,轻嗤了一声。 “呵,你怕是真的嫌命长。” 陆宁没抬头,他这话显然是对薄斯年说的。 薄斯年声线清淡:“来了,没吃饭就一起吃点。” 牧辰逸应着:“吃过了,楼上等你,给你换药。” 话落,人已经上了楼。 薄斯年没什么胃口,等陆宁吃完,再开口:“你到楼下看会电视,我很快下来。” 陆宁没回答,起身走到了沙发边坐下,再打开了电视。 薄斯年跟旁边的佣人嘱咐了一句,就上了楼。 沙发上的人安静坐着,就好像是一个突然到了陌生地方的孩子,浑身都是拘谨和防备。 牧辰逸给薄斯年拆了纱布,再给他重新上了药。 在薄斯年额角冒了冷汗时,他忍不住劝一句。 “让她走吧,别跟自己较劲了。她那一刀捅的位置,就没打算让你活。” 第45章 剧烈运动还是要克制下 薄斯年没回应,一直到牧辰逸给他换完了药,他才冷不防说了一句。 “她就那样恨我?” 牧辰逸将药收起来,看了眼他的伤口,见过狠心的女人,就没见过这么狠的。 他冷笑了一声:“你说呢?你再留着她,早晚你们俩得死一个。” 薄斯年起身,将衬衣穿上,“那就让她恨着。” “好吧,我没什么好说的,祝你长命百岁。” 反正牧辰逸是觉得,光是想想那女人捅下去的那一刀,他就瘆得慌。 那样一个女人,也不知道薄大少将她留在身边,晚上是怎么睡得着的。 牧辰逸再开了些内服的药物,念叨了一堆。 “绷带不需要了,你自己多注意,这半个月不要碰水,尽量克制下……咳,剧烈运动之类的。” “嗯。”薄斯年随意应着,和他一起下了楼。 送了牧辰逸出门后,薄斯年再回来,就看到蜷缩在沙发上的陆宁已经睡着了。 她身上白色的纱裙散开在沙发上,愈发衬得她整个人娇小而无助。 她看起来很累,这段时间在那里面,想来也没法好好睡。 薄斯年走过去,俯身下去想抱她。 手不过刚碰到,沙发上的人就如同触电般惊醒了过来。 隔着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她惺忪的目光,迅速就染上了恐惧。 薄斯年将手松开来,退开了一步。 看着她从沙发上下来,如同避瘟疫一般,很快从他身边绕过去,往楼上走。 她身体甚至因为太着急,踉跄了一下,但还是速度很快地上了楼。 薄斯年放慢了速度,没去紧跟着她。 等进卧室,浴室的灯已经打开,她的毛绒拖鞋歪歪扭扭地躺在地毯上。 她显然是着急进浴室洗澡,好躲着他了。 薄斯年在原地站了一会,回身出了卧室,拐进了书房。 他没有晚上忙公事的习惯,但还是看了些文件,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再回了卧室。 陆宁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睡着了。 没他在,她似乎也睡得安心了些。 被子被她卷成了一团,她看起来惬意得很。 薄斯年洗了澡,再另外搬了床被子睡觉。 他侧躺着,在撒入的月色里,看着身边安静的一张小脸。 她总是侧着睡,那样比较方便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而此刻就正面对着他。 薄斯年看了片刻,将自己的被子丢到一边。 他靠近了些,将她攥着被子的手小心拿开,再将她的被子扯了过来。 分明是已经睡着了的人,却很快就将身体往后缩了缩,避开了他的靠近。 等他再过去一点,她身体就很快又往后缩了缩。 他也累了,没再动,很快就睡了过去。 却是在凌晨时,薄斯年惊醒了过来。 准确地说,他是被身边的人烫醒的。 陆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缩到了他怀里。 她发烧了,浑身烧得滚烫,如同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蜷缩着挨着他。 她通红的脸紧贴在他胸口,一只手正抓在他胸膛的伤口上。 那处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似乎又被她抓出了新伤,薄斯年很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伸手将她的手移开,有些惺忪地垂眸多看了她一会。 直到看清楚她确实还在沉睡,他才终于确定她是真的烧糊涂了,想这样贴在他身上凉快一些,而不是又想要谋杀他。 他拿了手机,给牧辰逸打了电话。 那边根本没睡醒,老半天才接了电话,一声不哼。 薄斯年一边出去拿医药箱,一边开口:“过来一趟,陆宁发烧了。” “可以天亮再来吗?”那边牧辰逸的声音低到难以分辨。 薄斯年丢下一句:“十分钟”,然后挂了电话,叫佣人端了温水和毛巾上来。 这一番折腾,就直接到了天亮。 牧辰逸给陆宁挂了点滴,说话的时候好像是在梦游。 “有些炎症,开了退烧药,按时吃,问题不大。” “查了她的病历,有神经衰弱和抑郁,不能有太大心理压力。要多出去走走,放松下心情,多做点喜欢做的事情。” “以上全部内容,我回去睡觉了。” 吃了退烧药,陆宁的烧也暂时退了下来,薄斯年也没再拦着牧辰逸,让他留在旁边卧室睡。 等陆宁退了烧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薄斯年已经换了衣服,陆宁看着他,因为还有些不大清醒,她就那么直勾勾毫不避讳地看向他。 西装革履人模人样,是他一贯的风格。 薄斯年系好了领带,走过来手撑在她枕头上看着她。 “我现在要去公司,你起来跟我一起去。” 陆宁眼珠子转了一下,终于清醒了过来,将目光移开,声音淡了下来。 “你去吧,我想休息。” 薄斯年看了她片刻,说了一句:“你留在家不安全。” 陆宁眉心皱了下,“你放心,我不会跑。”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薄斯年坐到了床边,手背在她额头上贴了片刻。 体温正常,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他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我前脚一走,薄家急着来找你麻烦的肯定不少。” 陆宁将头歪过来,蹙眉看向他。 她前些天捅了他那一刀,差点要了他的命。 别说是薄家其他长辈了,光是薄斯年的母亲穆雅丹一个人,要是知道她又被薄斯年带了回来,怕是会拼了命来杀了她。 对上她晦暗了一些的眸色,薄斯年勾了勾唇角,将她身上的被子掀开来。 “别发愣了,起来跟我走。你这条命留着,你家人才有活路。” 陆宁眉心打了个结,起身进了浴室,洗漱换衣服,跟了薄斯年出门。 真好,以后她的仇家,就由一个转为无数个了。 捅了薄斯年一刀,得罪了整个薄家,等于间接得罪了这整个北城。 往后天降陨石砸她头上的日子,怕也不远了。 车在薄氏集团前面停下,立刻有正装凌然的男人恭敬迎了上来。 这是北城最瞩目的一处建筑,六十八楼的高楼,近百公顷的占地面积,是至高权力和财富的象征。 薄氏有散布海内外的数百家分公司,而这里是总公司。 迎上来的男人是薄斯年的特助蔚宣。 在下车后,薄斯年绕过去将杵在车上的陆宁揽了下去。 蔚宣恭敬向薄斯年打了招呼,再微微有些讶异地瞟了眼、被薄斯年揽在身边的陆宁。 薄斯年漫不经心说了一句:“前女友,姓陆。” 蔚宣:???“陆……陆小姐好。” 第46章 这女人简直就像是什么妖精 “前女友”,他还真是总有办法让她难堪。 陆宁看向蔚宣平淡回应了一句:“你好。”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上午十点,职员的忙碌早已开始。 这一进去,公司大堂里过往员工步履匆匆。 在恭敬躬身向薄斯年打了招呼后,都毫无例外偷偷瞟一眼陆宁,如同好奇打量着他们总裁带来的新宠物。 薄斯年不许陆宁带口罩,这样的目光洗礼里,她整个人几乎要窒息。 隔得远的女员工,悄声议论开来。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快掐我一下,我觉得我指定是疯了!” “总裁搂的是什么?女人?他怎么可能会搂着一个女人?” “传闻里总裁不是有未婚妻了吗,我在杂志上见过,那个顾什么……我记得不长这样啊。” “啊啊啊,这不是真的!那女人看着也就那样嘛,那张脸一看就是整过的!” 身后,一个身着米色职业套裙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顺着一众议论纷纷的员工的视线看过去,差点没当场吐血。 几个凑在一起的员工,注意到身后走过来的人,赶紧散开来,惶恐道:“江……江总监。” 打完招呼,赶紧散开来。 江景汐看向被薄斯年搂着进了总裁电梯的陆宁,整个人都要气疯。 那个贱女人,前几天还勾引她哥哥,跑到薄家老宅去招摇,现在居然又来勾引斯年哥! 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简直就是人尽可夫! 江景汐直接拿了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她哥江景焕和顾琳琅发了过去。 她就不信,她哥看见了还会惦记那女人,等琳琅过来了,看她不撕烂那女人的脸! 一直到进了总裁电梯,旁边总算没了围观者,陆宁才算是能勉强喘一口气。 蔚宣已经开始汇报一天的工作安排,陆宁站在薄斯年身边,兴致缺缺地翻着手机。 微信里还有几个之前合作过的杂志社,在联系她约插画。 有杂志社看她不回应,还主动提了加酬劳。 她以前向来是有活就干的,而现在被薄斯年限制着,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 她寻思着,总得想办法去赚些钱,攒了钱把陆氏的债早些还了,爸应该也能减刑。 失神间,电梯已经在顶楼停下。 薄斯年将她安排到总裁室落地窗前的长沙发上,垂眸看她时,她还在出神。 他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下,想看她是不是又发烧了。 陆宁猛地回过神来,侧开头避开了他的手,声音淡漠。 “你去忙吧,我坐这里就好了。” 有西装革履的男人在门外,轻轻叩了叩办公室的玻璃门。 薄斯年替她拿了块毛毯盖到腿上,手撑着沙发贴近她。 “室内凉,别感冒了,需要什么就跟柳秘书说。” 呵,装模作样给谁看? 陆宁克制着不把那条毛毯拿开,有些不耐地看向他:“谢谢。” 薄斯年似乎是勾了勾唇角,起身离开,示意敲门的男人进来。 陆宁倚靠在沙发上,隔着落地窗兴味索然地往外看。 居高远眺,这一眼就是大半个北城,高楼林立,皆如蝼蚁。 总裁秘书柳黛给她端了咖啡过来。 在陆宁接过来向她道谢时,柳黛看起来带着温和而礼貌的笑意,可眼底却掩着不难察觉的疏离。 陆宁只当不觉,收回了视线,将咖啡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就继续倚在沙发上小憩。 也难怪柳黛瞧不起她,能给薄斯年做秘书,柳黛也算是北城出了名的女强人。 而女强人最不喜欢的,自然就是像她这样依附着男人而存在的花瓶了。 耳边是男人向薄斯年汇报工作的声音,隐隐绰绰地听不真切。 有点像是中学数学老师讲课,带着点催眠的味道。 陆宁半梦半醒间,耳边的声音消散开来,那几个男人似乎是出去了。 却不过片刻后,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一次,是一道温婉熟悉的女声,顾琳琅的声音。 陆宁将毛毯往上拉了点,不去看门外,继续睡。 顾琳琅很快进来,视线扫了眼沙发上的陆宁,眼底汹涌的恨意闪过。 这个女人果然在这。 斯年的办公室从来不许无关人等进来,她居然还敢这么大剌剌地在这里睡觉! 顾琳琅很快收回了视线,走近薄斯年办公桌前时,男人眸底闪现不悦。 “有事?” 顾琳琅将手中的保温盒拿高了些,“阿姨让我给你送点汤过来。 你还有伤,别只顾着工作,要多注意身体。” 站在薄斯年身边的蔚宣,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这位顾小姐平日里也没见来过,怎么刚巧今天过来了。 总裁带了个前任过来,这现任又来了,他预感……有场腥风血雨近在眼前。 蔚宣小心问了一句:“总裁,那我先出去?” “继续。”薄斯年将手中签好的一份文件丢给他,再伸手接过了另外一份。 注意到有些尴尬地杵在那里的顾琳琅,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薄斯年抬头看她。 “辛苦了,放这吧,还有事?” 顾琳琅面色僵了一下,到底是主动回身看了一眼,“陆小姐也在?” “嗯。”薄斯年签着手中的文件,没抬头,淡淡地应了一个字。 顾琳琅咬了咬牙,扯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 “斯年,我可以陪陆小姐坐会吗?” 薄斯年手上的笔顿住,他抬头,这一次,看了她两秒。 他眸光深邃,看不清什么表情,反正不是多高兴的意思。 但他还是应了句:“嗯。” 顾琳琅将保温盒放到了办公桌旁边,走向了落地窗,坐到了陆宁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她看着陆宁,眸底那丝妒意一点点上涌。 该死的,这女人简直就像是什么妖精,连这样安静睡着都是一副勾男人的狐媚样。 分明如今陆氏都破产了,可她五官仍是挑不出半点瑕疵来。 那种自小娇养而成的高人一等的气质,更是让人模仿都模仿不来。 这里离薄斯年有将近十米的距离,只要声音不太大,他那里就听不到。 顾琳琅掩着那丝不痛快,低声冷笑开口:“陆宁,你贱不贱?” 第47章 陆宁扇顾琳琅一巴掌 陆宁眉头皱起,到底是睁开了眼睛。 她如今的生活本就是一团糟了,没工夫还去应付顾琳琅。 而且陆宁也不是没有提醒过她,去多劝劝薄斯年,让他放她走。 可这个女人却总只跟她一个人过不去,两年前如此,两年后还是如此。 她将身上的毛毯拿开,坐起来时,就对上了顾琳琅恨极了的目光。 陆宁声音还染着一丝困倦:“不敢当,还是顾小姐更胜一筹。” 这个女人,竟敢骂她更贱? 顾琳琅咬牙,眼底氤氲着火气,但说话声还是很轻。 “陆宁,我警告你,早点滚出斯年身边,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无聊。”陆宁不耐烦地起身。 正好手机响起,是江景焕打过来的。 她想出去接电话,之前江景焕还说过,要帮她离开薄斯年的。 顾琳琅立即跟着她起身,拦到了她面前,声音大了些。 “陆小姐,你别生气,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要不还是我走吧。” 手机还在响,陆宁有些烦躁地看着她:“让开,这里没人看你表演。” “陆小姐,都是我不好,我们有什么误会好好说行吗?” 顾琳琅眼眶都红了,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委屈。 陆宁抑制住胃里作呕的冲动,嗤笑出声,换了方向打算从她旁边绕过去。 一只高跟鞋冷不防伸过来,绊了她一下,陆宁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斜。 顾琳琅假模假样地伸手过来,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 “啪!” 后面的话,被一耳光的清脆声响打断。 陆宁稳住了身体,然后毫不迟疑地扬手甩了她一巴掌。 薄斯年那里正有几个员工在汇报,站在办公桌前的员工挡住了他的视线,似乎并没有听到这边的声响。 但目击者也不是一个没有,此刻江景焕正好走进来,就赶巧看到了陆宁扇顾琳琅那一下。 顾琳琅整个人刹那间僵在了那里,牙关打颤地看向陆宁,面色都抽搐了。 要不是她现在还在斯年的办公室,她现在一定要立刻手撕这个贱女人! 陆宁低笑了一声:“抱歉,我手滑。” 顾琳琅捂着脸,看向被员工拦住了的薄斯年,再看到错愕在门口的江景焕时,她眼泪“吧嗒”就落了下来。 江景焕轻咳了一声走过来,一副什么都没有看到的表情。 “这么多人在啊,嫂子怎么哭了?” 薄斯年到底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示意几个高管先出去,起身走了过来。 他这一来,顾琳琅说不出的委屈,眼泪落得更凶了。 薄斯年眉心微蹙,视线落到陆宁身上:“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陆宁神色丝毫无异,平静回答。 顾琳琅捂着通红的脸,走近了薄斯年。 “斯年,我没事,是我不该待在这里惹陆小姐生气,不然她也不会……” 薄斯年视线仍是定在陆宁脸上:“解释。” 陆宁唇角勾起冷笑,这个男人反正从来都是眼瞎,就算她解释是顾琳琅先绊了她,他也不可能相信。 她平淡地对上他的目光:“我没打她。” 江景焕愣了一下,这找个理由狡辩一下还是可以的,但这半边脸都打红了,说没打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不过他还是轻咳了一声,给陆宁投了一票。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确实没看到宁宁打她。” 顾琳琅咬牙剜了江景焕一眼,委屈地过去抱住了薄斯年的手臂。 “斯年,我没事,陆小姐她肯定也不是故意的,你别怪她了。” 薄斯年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克制着反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他垂眸看了顾琳琅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眼让她似乎感到有点怪异。 在她以为薄斯年会为她出头,指责陆宁时,男人却语气很淡地开了口。 “那就调监控,不必浪费时间。” 陆宁轻笑出声:“好,调监控吧。” 顾琳琅抽抽涕涕的哭声停了一下,眸底闪过了慌张。 调监控的话,那她绊陆宁的那一下,多半也就要被发现了。 她在薄斯年面前素来都是单纯懂事,要是让他知道她有这种心思…… 陆宁看着她:“既然薄先生说有监控,你说我打了你,可以看看监控。” 顾琳琅没了底气,伸手拉了拉薄斯年的衣袖。 “斯年,算了吧,我真的没事。” 陆宁不打算作罢:“你不用说算了,如果我打了你,我愿意给你赔礼道歉。” 顾琳琅面色僵硬了下来,良久,止了哭声轻声开口:“陆小姐确实没有打我。” “那请你向我道歉。”陆宁声音淡漠。 她不想招惹她,从来都不想,但她顾琳琅一次次欺人太甚。 顾琳琅嘴唇都有点哆嗦了,她等着薄斯年帮她解围。 可正好薄斯年有电话打了进来,他松开了顾琳琅,去了落地窗前接电话。 顾琳琅牙关紧咬,等着,她早晚会要这个女人还回来的! 她终于说了句:“对不起,是我的错。” “没关系,请顾小姐下次注意。”陆宁低低冷笑了一声。 在她身后,薄斯年挂了电话,再走了过来。 男人看了眼陆宁,再垂眸看了眼顾琳琅:“怎么不看监控,道歉了?” 他也没说谁给谁道歉,顾琳琅只能也含糊地点了头。 薄斯年神色淡淡,看向陆宁说了一句:“不要自作聪明。” 这话怎么听,都更适合提醒顾琳琅,顾琳琅面色显然泛了白。 陆宁讽刺地扫了顾琳琅一眼,坐回了沙发上。 刚刚薄斯年那个电话接得太巧,她都不得不有那么点怀疑,这男人是在装傻。 薄斯年抬腕看了下手表,站在办公桌前的蔚宣立刻拿了会议资料走了过来,小声开口。 “总裁,会议十分钟后开始。” 薄斯年伸手接过蔚宣递过来的资料,边翻看着,边漫不经心说了一句。 “我还有会要开,琳琅,你先回去吧。” 顾琳琅憋了满肚子的气,没办法发作,她很想问一句“陆宁为什么还不走?” 但到底是忍住了,温婉点头开口:“那斯年,我先走了,汤你记得喝。” “嗯。” 在顾琳琅离开的时候,江景焕看到她高跟鞋崴了一下,她显然是气得走路都有点不稳了。 而身为始作俑者,陆宁已经坐回了沙发上,事不关己地翻看着手机。 薄斯年将资料合上,看向陆宁:“跟我去会议室?” 陆宁抬头看他,确定他这话是对着她说的。 一大群高管的会议,他带着她去,也不怕他爸妈气出个好歹来? 她将视线收了回来:“我不去。” 薄斯年走到她面前,凝视着她。 “我妈还在旁边休息室等着见你,你确定要一个人待这?” 江景焕颇为期待地开口,“要不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话音刚落,就对上了薄斯年的一双寒眸…… 第48章 江景焕盘算着气死薄斯年 陆宁眸底亮了一下。 如果她跟江景焕出去的话,或许能想办法去看她妈妈和小蕊一眼。 她抬头,在注意到薄斯年含着探究的目光时,面色恢复了淡漠,将视线收了回去。 薄斯年手撑在沙发后面,贴近她的脸:“想出去?” 陆宁没说话。 是得闷出个好歹来了,牧辰逸也说,该多出去走走。 薄斯年将手收了回去,沉声开口:“别乱跑,早点回。” 陆宁含着惊喜的目光,立刻抬起来看向他,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薄斯年勾了勾唇角:“不想去?” 陆宁立刻起身,抓起了身后的包。 似乎是生怕他改口,她扫了眼江景焕,几乎是拔腿就往办公室外走。 薄斯年大步过去,拍了下江景焕的肩膀。 “景焕,注意分寸,她是你未来嫂子。” 江景焕丢下一句:“我只认顾琳琅一个嫂子。” 也不管薄斯年什么表情,立刻跟上陆宁离开了办公室。 薄斯年不爽地蹙了蹙眉,要不是陆宁如今一待他身边就要死不活的,他能给江景焕这机会? * “宁宁,想去哪?”江景焕上了车,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的陆宁。 本来想哄骗她坐副驾驶的,但他刚开车门,她就立刻蹿到后座去了。 陆宁迟疑了一下,终于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她并不想去哪逛,不过就是想离开薄斯年身边。 只要视线里没有那个男人,她感觉连空气都甜了些,有种重见天日的畅快。 江景焕兴致颇高地建议:“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买衣服包包? 要不我陪你去逛商场,你负责拿东西,我负责刷卡。” 情侣间都喜欢男生付钱,那如果他付钱的话,是不是也就等于,他是陆宁男朋友了? 江景焕暗暗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等大包小包买回去,再到购物袋里偷偷留下他签字的刷卡单,应该足够气死他表哥。 陆宁想了想,再抬头看他:“江先生,你上次说可以帮我,是真的吗?” 江景焕点头:“当然是真的,其实你叫我景焕就好,这样听着多亲切。” “好的江先生,我想去见我妈妈和小蕊,你可以帮到我吗?” 陆宁眸光里含着期待,巴巴地看向他。 她不喜欢麻烦别人,而且既然是薄斯年将她妈妈和小蕊藏了起来,这个要求自然也有点为难人。 但她真的很担心她们,而且也就江景焕,还能和薄斯年勉强对峙一番。 毕竟薄斯年虽然素来行事狠辣,但很重亲情,肯定不会对江景焕太过分。 江景焕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回答。 陆宁很快将目光收了回来,声音里有点欲盖弥彰的失望。 “没事,我就随便说说,那我们就去逛商场吧。” 江景焕回过神来,他刚刚愣了一下,只是惊讶陆宁第一次开口请他帮忙。 他开口:“我先带你去见小蕊吧,她就在人民医院。” 陆宁眼底倏然浮现惊喜,眸光有些泛红地重重点头。“好,谢谢你。” 江景焕换了方向开车,一边应着。 “你妈妈现在治疗的地方,我还在找人偷偷调查,应该很快就能查到了,到时候带你去见。” “谢谢你,我……” 陆宁想说感谢的话,可她现在一无所有,关于报答他这样遥遥无期的事情,她说不出口。 所以尽管真的很感激,除了一声谢谢,她一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江景焕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打断了她。 “好了好了,我帮你我乐意,你没必要觉得心里有愧。” 陆宁咬了咬唇,到底没再说话。 因为很快就能见到小蕊,她心里也止不住地有些激动和紧张。 紧张是担心被薄斯年发现,会找她什么麻烦。 一想到现在见自己养的女儿,都得这么偷偷摸摸的,她对那个男人的恨意,又无法克制地加深了一分。 车在人民医院停了下来,陆宁问了江景焕病房号,就立刻等不及地先冲进了医院。 病房内,苏小蕊正撅着小嘴,坐在病床上吃巧克力。 一旁守着的吴婶无奈地劝着。 “小孩子吃多了甜食会长蛀牙的,吴奶奶先收起来,晚些再吃好不好?” 苏小蕊立刻绷着小脸,将一盒巧克力抱住,不高兴地瞪着吴婶。 “我不要!你们再不让我见妈妈,我就偏要长满嘴的蛀牙!” 陆宁被她这话惊得在门口站了两秒,摸了摸额上的虚汗,才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苏小蕊不想再看吴婶,赌气地将小脸歪向另外一边,就正好看到了进来的陆宁。 她“蹭”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尖叫出声:“妈咪!妈咪来了!” 陆宁红了眼眶,赶紧将她抱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确定她没有少一根头发丝。 要不然,她必须得跟薄斯年拼命! 苏小蕊像只小松鼠一样,紧紧缩进了陆宁怀里,再拿小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 走进来的江景焕,轻咳了两声。 吴婶回过神来,赶紧起身:“江少爷,陆小姐,你们过来了。” 江景焕严肃地看向吴婶:“别跟你家先生打小报告。” 吴婶为难地杵在那里,她这都看见了。 如果陆小姐确实是偷跑过来的,先生问起来,她只怕没法不说。 陆宁哄了哄怀里的小蕊,这才看向吴婶。 “吴婶,我们看看就走,您放心,不会让您为难的。” 刚乖巧下来的苏小蕊,立刻不满地伸手抱住了陆宁的脖子。 “我不要!小蕊不要离开妈咪,要跟妈咪一起走!” 陆宁无奈地摸了摸苏小蕊的头:“小蕊听话,妈咪还有事,过几天一定还来看你。” “我不听!我才不要离开妈咪!”苏小蕊闹腾着,直接大哭了起来。 她素来特别的听话,但这次陆宁在看守所待了将近一周,她也离开了陆宁身边一周多。 陆宁抱紧苏小蕊,整颗心都是抽痛。 她想直接把她带走,可是她妈妈还在薄斯年手里。 江景焕皱眉看向她:“我带你们走,你放心,我表哥那里我担着,不会让你有麻烦。” 吴婶看情况不对,立刻偷偷拿出了手机,给薄斯年打电话…… 第49章 江景焕带陆宁逃离 陆宁抱紧了苏小蕊,短暂沉默后摇头。 “不行,你已经帮我见到小蕊了,我不能再给你惹麻烦。” 江景焕没应声,他抬脚,一步步走向一脸警惕地想要拿手机的吴婶。 吴婶怕江景焕真带走小蕊,只能想偷偷给薄斯年打电话。 她手机刚拿出来,看向靠近过来的江景焕,手一哆嗦,手机已经被江景焕夺了过去。 吴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惊恐地往后退,语无伦次开口。 “江……江少爷,您想干什么,先生吩咐过了,小蕊不能离开医院。陆小姐,您快劝劝江先……” “砰。” 一记手刀,吴婶声音戛然而止,昏迷倒了下去。 缩在陆宁怀里的小蕊,直接看傻了两秒,然后一脸崇拜地看向江景焕。 “叔叔好……厉害啊。” “还行吧,常规操作。”江景焕颇为得意地食指拨弄了下额发,走近陆宁。 陆宁往后退了一步,“不行,你如果带我们走了,薄斯年会找你麻烦的。” 江景焕指了指头顶的摄像头:“都拍进去了,我打晕了吴婶,走不走他都得找我麻烦。” 陆宁看向昏迷在地的吴婶,犹豫了一下,失神间,江景焕已经对小蕊招了招手。 小蕊立刻配合地被江景焕抱走。 陆宁猛地回过神来,看向已经迅速往门外去了的两个人,着急地赶紧往外追。 “江先生,你不能走!” “小可爱,叔叔带你去游乐园啊。”江景焕不搭理身后惊慌不已的陆宁,直接抱着苏小蕊往电梯走。 反正小的在手,就不怕丢了大的。 苏小蕊点了点头:“真的可以去游乐园吗,我还想吃游乐园的草莓糖葫芦。” “没问题,把那几棵糖葫芦树都买下来!” 江景焕惬意地揉了揉苏小蕊的小脑袋,浑然一副“爷有钱任性”的模样。 在陆宁着急追进电梯,想夺走苏小蕊时,江景焕立刻按下按键,关闭了电梯门,然后按了一楼。 车就停在医院门口。 江景焕个子高,手臂跟铁钳一样,扳都扳不开。 陆宁踮着脚,抢了老半天也没能把苏小蕊抢过来。 江景焕继续哄骗苏小蕊:“叔叔这么好,那你说叔叔是不是比那个薄叔叔好多了?” “当然了!你要是真的带我去游乐场,买那棵糖葫芦树,你就是最好的叔叔!” 苏小蕊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落开始哼哧哼哧只喘气。 江景焕成就感“噌噌”往上涌,正打算再哄苏小蕊叫他声爹地时,电梯门打开,已经到了一楼。 陆宁手机响起,再看到来电显示是“薄斯年”时。 她脸色惨白了下来,看向大步出了医院的江景焕,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 那边薄斯年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在哪?” 陆宁攥着手机的手在打颤。 如果让他知道她不仅偷跑过来见了小蕊,现在还让江景焕把小蕊带走了,不知道他得做出什么来。 她暗暗咬了咬牙,“在逛商场,怎么了?” 他声音少见地带了些玩笑的口吻。 “没事,想你了。早点回,我带小蕊回庄园陪你。” 陆宁心“咯噔”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问他。 “你去找小蕊?在哪里?” “去医院的路上。”应该是在车上办公,他声音有点漫不经心。 陆宁手机差点掉到了地上,再跑出医院门时,江景焕跟苏小蕊已经上了车。 停在门口的卡宴按了下喇叭。 江景焕看她杵在门口没动,打开车窗叫她:“上车。” 陆宁赶紧捂住了手机听筒,再开口。 “好我知道了,我先挂了。” 那边却没了回应,良久,一道凉薄的冷笑声传过来。 黑色的迈巴赫已经开进医院,停在了不远处,车窗没有打开,看不到里面的人。 但薄斯年突然的这声冷笑,显然是看到了陆宁。 薄斯年冷眼睨视着窗外这一幕,绷紧的下颚,他面色骤然寒凉。 她还真是,任何时候都能给他惊喜,任何时候,都不值得他半点纵容信任。 陆宁攥紧的手在打颤,正午温暖的阳光里,她却只感觉从头凉到了脚。 薄斯年没有下车,他在等她过来,再听听她又能如何狡辩一番。 坐在卡宴后座的苏小蕊探出头来,奇怪地看着陆宁。 “妈咪,你上车呀。” 陆宁僵在原地,看向停在不远处的迈巴赫。 薄斯年丝毫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担心陆宁会逃。 陆宁眸光变得有些恍惚,又回去吗? 永远都被他抓个正着,再回去向他卑微求饶吗? 这一次,他又该如何惩罚她和小蕊,或许会让她永远都见不到小蕊了。 她的牙齿细细地打颤。 在看到一辆出租车开过来,里面的乘客下车后,她突然拉开了卡宴的后座车门,将苏小蕊抱了下来。 “小蕊,跟妈咪走。” 那辆出租车就停在她后面,她招了手,出租车立刻就开到了她面前。 江景焕从车上下来,注意到了后面的迈巴赫,拦住了要上出租车的陆宁。 “你上出租车没用,我带你走。” 陆宁没有迟疑,回身上了江景焕的车。 她要逃,无论什么代价,无论逃离的可能性多小,都不能继续在那个男人的手心里苟延残喘。 这种想法,迅速盖过了她此刻所有的理智。 迈巴赫内,驾驶位上的小赵担忧地看向外面驶离的卡宴。 没等到薄斯年开口,他小心问一句,“先生,追上去吗?” 薄斯年没有说话,他淡漠地看向窗外。 如同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场好戏。 小赵额上冷汗涔涔,他到底该不该追上去? 可是老板没发话,他不敢擅作主张。 卡宴早已离开了医院,薄斯年终于将视线收回,低低笑了一声:“有意思。” 小赵手抖了一下,回身恭敬看向身后的人。 这个江少,平日里看着也是聪明人,今天怎么就做起糊涂事来了,敢在他家先生眼皮子底下抢人。 薄斯年将手边文件合上,声音平淡。 “联系江董事长,我的人一小时之内回来,这事我当没发生过。” 第50章 我喜欢的女人,我想带走 直到卡宴迅速驶入了出城高速,陆宁高悬的一颗心,才算是勉强下落了一点。 苏小蕊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陆宁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绿化带,轻声开口。 “对不起,连累你了江先生。” 江景焕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无所谓的笑笑。 “你别急着谢我,我可不一定能帮你逃得掉。” 陆宁咬了咬嘴唇,再看向窗外:“我如果逃不掉的话,会尽量不牵连你的。” 已经是正午饭点,高速上车辆不多,江景焕将车速再加快了些。 “我郊外有栋别墅,没人知道,先送你过去住一两天。 我今晚从牧辰逸嘴里套出你妈住的地方,再把人尽快接出来后,送你们一起离开。” 陆宁抬头,她想说谢谢,但到嘴的话,改成了她一直不解的一个问题。 “江先生,你为什么要帮我?” 江景焕愣了一下,他追女孩子,看起来这么不明显吗? “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陆宁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我现在确实几乎一无所有。 但如果你觉得我有什么利用价值的话,尽管提。只要你能帮我,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她有自知之明,这北城的豪门,江家仅次于薄家。 江景焕不可能喜欢她,但他既然帮她,就一定是有所图。 江景焕有些无奈地开口:“陆宁,你想多了,我是真喜欢你。” 陆宁没再说话,显然,她不信。 江景焕也只能挫败地暂时中止这个话题,将一张名片反手递给她。 “这个你拿着。” 陆宁伸手接过来,“这是什么?” “一家漫画社的负责人,她那里会需要很多手绘,给的酬劳也不低,你这几天无聊的时候可以画画打发下时间。 我先将你们送过去,再把你妈妈接出来之前,就不会过来了,你自己多小心。” 陆宁将那张名片攥紧在手心里,想起她时隔两年后第一次见到薄斯年时,就是因为江景焕给了她一张名片。 可那张名片最后联系上的是薄斯年的司机小赵,她也因此落到了薄斯年手里。 江景焕自然也想到了,再开口。 “你放心,之前我不知道你跟我表哥的事,这名片跟我表哥没有任何关系。” “谢谢。”陆宁心里顾虑打消,将名片收了起来。 江景焕正经不过三秒,又开始不甘心地追问陆宁。 “等我帮你摆脱我表哥,你真的不考虑下我?像我这样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好男人可不多了啊。” 陆宁没再应声,她看向窗外,在走神。 车子驶离了高速,很快驶入了一条人烟稀薄的郊区小路,四周变得偏僻了起来。 一栋简约的欧式别墅出现在眼前,别墅旁边有一块很大的草坪。 这样的秋天,分明是万物凋零的季节,但那草坪却是鲜活青绿得很,自然是有专人留在这里悉心打理了的。 江景焕车速慢了下来,提醒她一句。 “就是这了,这里面留了阿姨,可以照顾你。” 他下车,替陆宁打开了车门。 陆宁注意到,那草坪上停了两架私人飞机,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但还是下车,感激地看向江景焕:“江先生,真的很谢谢你。” “好了好了,你都说过了。” 江景焕看她不愿意把小蕊给他抱,干脆就揽住了她的肩膀,往里面走。 前脚刚踏入,他突然闷哼了一声,屈膝蹲了下去。 身后,一道暴怒的声音响起:“你这个混账!” 陆宁低头,看到江景焕腿上被射入了一支麻醉针。 刚刚安安静静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排整齐肃穆的黑衣保镖。 而前面脸色黑沉的男人,陆宁认识,是江氏的董事长。 江景焕腿部冷不防被注入了麻醉剂,只能单膝屈跪在地上,看向大步踏近的男人。 “爸,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您别管。” 几个黑衣保镖上前,压制住了江景焕。 俄而是江董事长青筋暴怒的大掌,狠狠掌掴在了江景焕脸上。 “混账!薄斯年嘴里的东西你去动,是想翻天?!” 窝在陆宁怀里睡觉的苏小蕊,被响动惊醒过来,看到这么多凶神恶煞的男人,“哇”地一声抱紧陆宁的脖子大哭起来。 江景焕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突然笑了。 “爸,她不是我表哥的东西,她不乐意待在我表哥那里。我喜欢的女人,我想带走。” “啪!”一巴掌再一次掴在了江景焕脸上。 江董事长一张脸怒到铁青,厉声下令:“给我往死里打! 我江鸣生出来你这个逆子,这江家是要毁在你手里!” 他话落,直接夺过一个黑衣保镖手里的球杆,对着江景焕背上狠狠抽了下去。 男人额角豆大的汗珠滴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匍匐了下去。 在棍棒再次落下时,陆宁将苏小蕊放下来,扑过去拦住了那根球杆。 江鸣再是气得丧失了理智,也不敢动到她身上来,看她扑近,手中球杆赶紧避开来。 陆宁攥紧的手在打颤:“跟江先生没有关系,我……我跟你们回去就是。” 江鸣将球杆狠狠砸在了地上,冷声吩咐:“好好将陆小姐送回去。 你这个逆子,江氏若有个好歹,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有男人打开了车门,示意陆宁上车。 她走近车边,脚步顿了下,看向江景焕:“对不起,我会跟薄斯年求情的。” 江景焕双目通红,狠狠挣扎着想起身,立刻被两个男人再次按在了地上。 他脚上使不上力气,根本没办法以寡敌众,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宁被带走。 车再一次驶入了高速,同样的风景,相反的方向。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她由暗暗期待的逃离,变成了毫无悬念地被抓回去。 从时隔两年再落入薄斯年手里开始,这段时间来,她好像就是在走迷宫。 如同小丑一般的费尽心思上蹿下跳,却从来不过是在他手心里拙劣的表演。 陆宁低笑着,眼泪滑下来时,苏小蕊伸手,害怕地帮她擦着眼泪。 “妈咪,妈咪你别哭。” 人的崩溃,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想,她一辈子或许也就这样了。 她将小蕊抱紧,俯身挨着她娇小的肩膀,突然克制不住地哽咽出声。 “小蕊,妈咪真的,好没用啊。” 第51章 阿宁,我们聊聊 车在薄家庄园停下,整个庄园安安静静,看不出半点异样。 可陆宁清楚,薄斯年此刻肯定就在客厅里,等着好好收拾她。 司机下车,替陆宁打开了车门,想扶她一下时,陆宁避开了他的手。 她下车,将苏小蕊抱紧在怀里。 在踏入庄园的铁门时,她突然不自量力地想,如果她此刻转身就逃,能跑多远? 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吴婶就站在别墅门口,无奈而同情地看向她。 苏小蕊不懂,她甚至糯声糯气地看着吴婶开口。 “吴奶奶,我们回来啦。” 陆宁指尖颤了一下,下意识防备地将苏小蕊抱紧了些。 走近客厅里,一排的佣人噤若寒蝉。 薄斯年就倚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 他看起来平静得很,不仅面上不带怒色,甚至似乎还氤氲着一丝笑意。 右手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一只红酒杯,漫不经心轻晃着杯中酒。 他不说话,任由陆宁抱着苏小蕊在客厅中间站了良久。 他看到她长裙下露出的一截白皙的小腿,在明显地打颤。 再抬头时,他淡淡地对上她双眸里的防备,低笑出声:“回来了啊。” 陆宁没说话,不安地盯着他。 就如同面对着什么洪水猛兽,随时提防着他会扑过来。 薄斯年轻轻叹了一声:“陆宁,你说我到底拿你怎么办好呢?” “你要我怎样,才愿意放过我。”陆宁声音有些打颤。 她控制着,不让自己再次冲动地想要逃。 薄斯年伸手叩了叩面前的茶几,立刻有女佣走近。 他淡声开口:“带小蕊出去玩。” 陆宁抱紧怀中人,连连往后退。 “不……不行,你别过来。你走开,走开!” 女佣往陆宁靠近,看向她突然情绪激动,不敢再去硬抢。 陆宁身体颤栗,死盯着薄斯年,嘶吼出声。 “你到底要怎样,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我欠的我都还了,你有完没完!” 苏小蕊受到惊吓,在陆宁怀里嚎啕大哭。 陆宁手足无措地去拍苏小蕊后背,近乎疯癫地又放缓了语气。 “好,好。我们好好说,你告诉我,我怎样做你才能放过我。” 薄斯年起身逼近她,声音很淡:“陆宁,不要吓到孩子。” “我不要,我不要!你不能总这样对我,薄斯年,我不欠你的!” 她节节后退,突然哭出声来。 脚绊到了身后的桌角,她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也就在那一个瞬间,女佣将苏小蕊夺了过去。 陆宁焦灼地爬起来,扑向抱着苏小蕊往门外走的女佣。 “你别走,你把小蕊还给我。” 她声音早没了半点克制,是近乎孩子气的惊慌失措。 纵使她如今在他面前总爱摆出一副看淡了一切、无欲无求的模样,但她到底也不过刚二十岁。 总是想张着翅膀护住身边所有人,却连自己也还稚嫩得很。 薄斯年看向陆宁扑过去拦住了女佣,他眸光微沉,大步走过去,右手拽住了她的手臂,直接往楼上走。 他伤在左胸口,左手几乎使不上力气,此刻右手也没用多大力,却还是让她没法挣脱。 陆宁被他拽着离开,眼睁睁看着苏小蕊被抱了出去,那种如同无底洞的慌张不安迅速蔓延开来。 在薄斯年将她拽进卧室,压着她坐在床边时。 她周身都在打颤,突然抓过了他的右手臂,就要狠狠咬下去。 薄斯年伸出一根食指抵住了她的额头。 在她发狠地要推开他的阻拦时,他将左手臂伸到了她嘴边。 “咬这个,右手留着。” 陆宁通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毫不迟疑地对着他伸过来的手臂,死咬了下去。 直到牙齿咬破了皮肤,鲜血在她唇齿间四溢,她用尽了全力,松开时,累到直喘气。 可薄斯年却不过是眉心微微蹙了一下,没有吭声。 他垂眸,看向手臂上清晰的一排牙印,蜿蜒的猩红沿着手臂滴落。 就坐在他眼前的人,纤细的身板在拼命地打颤。 她一张小脸白得失了血色,唇上那抹红却透出了一丝妖冶。 他轻笑,隔着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坐到了她对面。 他说:“阿宁,我们聊聊。” 陆宁下意识想往后退,可她坐在床上,没法退。 她抬头厌恨地看着他:“只要你能放过我,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不如你来说说看,我怎样做,你可以安分点。” 薄斯年双手手臂枕在大腿上,身体微微前倾,俯身近距离看向她。 陆宁将双手放在了身后,她眼角眉梢每一处细节,都写满了对他的抗拒。 “我不是你的宠物,不是你的奴隶,凭什么安分给你看!” 薄斯年并不在意她这样的态度,他突然真的很想跟她聊聊,改变一下如今剑跋扈张你死我活的相处模式。 他声音很平静:“我反思过我自己,这样困着你或许确实不对。 可我上一次答应你出去,你就立刻找了宋知舟,联系上警察要来抓我。” 在他说出“宋知舟”三个字时,陆宁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他说不出的不痛快,甚至比今天江景焕带她离开,还要让他不痛快。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 “而这一次,你是又打算和江景焕私奔,带上你女儿,组成一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吗?” “随你怎么想。”陆宁声音很轻,却有一丝欲盖弥彰的不安。 薄斯年伸手,按住了陆宁的肩膀。 在她下意识要抗拒时,他手上力道加重了些,没让她挣脱开。 他逼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这般四目相对几秒后,他沉声开口。 “我给你个选择,我毁了宋知舟,或者你跟我好好过。” 陆宁肩膀颤栗了一下,再抬头时,她冷笑出声。 “为什么不是江景焕?就因为宋医生跟我一样,无权无势好欺负吗?” “你不喜欢江景焕,”薄斯年仍是盯着她的眼睛,“阿宁,别装傻,你那点心思骗不过我。” 陆宁对视着他那双深邃眸子,她突然感到,这双眼睛让她恐惧。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良久,薄斯年给出了建议,就不急不慢地等着她的回答。 第52章 他恨极了她一潭死水的模样 良久后,陆宁将视线侧开来,近乎空洞地看向了窗外。 和煦的午后,窗外暖意融融。 浅色调的米白地毯,甚至连床罩被褥都换成了她喜欢的淡粉色。 可她看到的,却是冷冰冰的囚笼,四周是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 她突然轻轻笑了笑:“你爱怎样,就怎样。 杀一个宋知舟,毁十个宋知舟,都跟我没关系。” 薄斯年眸光狠狠沉了一下,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说的,我现在就送他进监狱,这辈子你永远别想再见到他。” “随你。”她唇瓣动了动,轻飘飘吐出两个字来。 再起身,在他以为她要出去时,她拐进了衣帽间,没再出来。 薄斯年一拳重砸在了床沿。 他恨极了她这般一潭死水的模样,只要一面对他,就是这幅模样。 可他除了激怒她,逼她更恨他,丝毫没有其他办法。 一直到过了十多分钟,还是没有半点动静,薄斯年起身,进了衣帽间。 他扫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心突然提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走到了衣帽间的窗前。 可她不可能跳下去的。 从她上次跳了一次露台后,这庄园所有的窗户,就都加装了防护。 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薄斯年眉间打了结,回身,看向打开了一条缝隙的衣柜。 他大步走近,“唰”一下将衣柜门推开,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那一小团。 陆宁缩在衣柜里睡着了,双手环抱,头埋在膝盖里,身体在微微打颤。 他蹲身下去,将手背贴到她的额上。 靠近了,才看到她出了不少汗。 早上刚恢复正常的体温,这时候又开始发烧了。 薄斯年将她捞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后,打横抱起,再放回了床上。 她轻得很,两年的时间,身上瘦得没了半点赘肉。 薄斯年给牧辰逸打了电话,坐在床边,看着她安静的小脸失神。 他记得她以前脸上有婴儿肥,算是微胖的身材,那时候就总闹腾着要减肥。 后来她在这庄园里待了半年的健身房,可她是边锻炼边吃,越锻炼越吃。 结果半年下来,她反胖了五斤,那之后就彻底放弃减肥了。 可她现在,应该瘦了不止十斤。 牧辰逸很快过来,给她做完检查后,轻叹了一声。 “她这个应该是抑郁症导致的,压力过大,这样下去会有危险。” 薄斯年声音很淡:“那要怎样。” 牧辰逸看了他一会,没有说话。 直到薄斯年有些不耐地对上他的目光,他才开口:“最好的方法,当然是你让她走。” “不可能。” “她待你这,就跟鲜花养在沙漠里一个道理……” 注意到薄斯年不爽的眼神,牧辰逸有点心虚地解释一句。 “只是比喻,我没有说你是沙漠的意思。” 薄斯年叠了温毛巾放到陆宁额上,“说点有用的。” “让她多出去走走,做点喜欢做的事情吧,通常抑郁的加重,一大原因就是有太多时间胡思乱想。” 牧辰逸说得有点底气不足。 他一个外科教授,被逼在这里分析心理疾病,是当真有点班门弄斧。 “我今天让她出去了,她打算让江景焕带她离开。” 牧辰逸愣了一下,一头黑线,“还有这事? 那不然,你不放心她出去的话,找个人过来陪她说说话也行。” 这一天天地被关在家里,又不是小猫小狗的,换谁能受得了。 薄斯年淡淡地“嗯”了一声,这点他也不是没想过。 只是自从两年前陆宁出了事后,她身边那些小姐妹就都躲着她,不少更是对她冷嘲热讽。 牧辰逸给陆宁开了药,就离开了。 卧室里安静了下来,薄斯年看向床上那张苍白的脸。 她一天天的不是想杀他就是想跑,除此之外,就是死气沉沉。 手脚都长在她身上,他也总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她。 要说能过来陪陪她的,或许倒也有一个。 薄斯年拿出手机,翻到了一个号码,走到落地窗前拨通。 那边接得很快,阮鹏带着些讨好的声音传过来。 “薄大少,您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跟你借个人。”薄斯年倚坐在沙发上,回头看一眼床上的人。 不过片刻,那边嬉皮笑脸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滢滢啊,那肯定没问题啊!您放心,我立马就让她到您庄园来。” “嗯。”薄斯年应声,挂断了电话。 再起身时,床上的人醒了,有些恍惚地看着他。 薄斯年走过去,坐到了床边:“我要去公司,让白滢滢过来陪你。” 陆宁似乎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像是竖起了尖刺的刺猬,警惕地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换白滢滢来威胁我?” “找她陪你说说话。”薄斯年将视线侧开来,掩住了墨眸里的一丝不悦。 陆宁嗤笑了一声:“我不需要,谢谢你的好意。” “我已经让阮鹏把人送过来了,你不留她的话,阮鹏怕是不会让她好过。” 薄斯年收起了语气里的那丝温和,转为了淡漠。 陆宁仍是防备地盯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说清楚,我不会见她。” 这两年来,她那些昔日小姐妹,为了讨好薄家,都是疏远她,对她落井下石。 但唯独白滢滢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情,或许这也是白滢滢会落到如今这下场的原因之一。 所以无论如何,她不想现在牵连到她。 薄斯年垂眸看向她,他眸间含着思索,终于低笑出声。 “让你跟她好好学学,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情人,来讨好你的男人。” 对上她眸子里升腾起的恨意,薄斯年脸凑近了些。 “同样是当情人,你那小姐妹伺候阮少,可不是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无耻。”陆宁厌恶地瞪着他。 薄斯年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脑后,在她下意识挣扎时,他薄唇贴上了她的额头,停留了一秒后离开。 “好好休息,我去公司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时,步子顿住。 “我考虑了下,我同意你画画挣钱,我书房里有电脑和扫描仪,你可以用。” 陆宁没说话,看着他的背影。 薄斯年回身,睨视着她,“想问为什么?” 他顿了下,嗤笑出声:“谁知道,或许我一时兴起,想心疼下你。” 第53章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宁没吭声,将视线侧向了窗外。 直到薄斯年离开了卧室,她立刻下床,反锁了卧室门。 再拿过手机时,她看到上面有江景焕的未接电话,和他发过来的信息。 “宁宁,你没事吧?我表哥有没有欺负你?” 陆宁微微松了口气,他能发这信息,自己应该就没出什么大事。 她给那边回了信息:“我没事,对不起啊江先生,连累你了,你还好吧?” 那边立刻回过来一个呲牙的表情。 “我当然好了,你一走,我爸就没管我了。” “你那边真没事?我要出差一段时间,你自己小心。” 陆宁猜测,他这“出差一段时间”,多半也是江董事长的惩罚了。 只是她现在尚且自身难保,虽然有愧连累了他,但也没有办法。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陆宁迅速回了“好的,谢谢。” 再将手机锁屏,放进了口袋里。 门外吴婶的声音传进来:“陆小姐,您醒了吗?白小姐过来了。” “我就下来。”陆宁回着,她刚刚还以为,是薄斯年折回来了。 等门外脚步声远去,再拿出手机。 她迟疑了一下,答应了一家杂志社约的插画。 不管薄斯年说的让她继续画画,是出于什么目的。 但至少在他改变主意之前,她能挣点钱总是好事。 她打听了消息,她爸爸陆成弘最近在监狱表现很好。 如果能尽快将非法集资的那些钱还清,那减刑的可能性会很大。 而且能攒点钱,指不定什么时候有机会逃离薄斯年身边,也能用上。 那边杂志社很快回复:“好的,那就定了哦!这次试稿就免了,晚些我直接打给你定金!” 陆宁回了个谢谢的表情,收拾了一下,再下楼。 白滢滢有些拘谨地坐在客厅里。 陆宁一眼就看到,她裙子下隐隐露出的一截小腿上,绑了绷带。 她皱了皱眉,走过去叫她:“滢滢,你来了。” “陆宁。”白滢滢看她下来,如释重负般起身。 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佣人,又没再开口。 陆宁将佣人支开,坐到白滢滢身边,看着她小腿上的绷带。 “你腿怎么了?阮鹏干的?” 白滢滢立即伸手将裙子往下拉了拉,有些难堪地咬着下唇。 “我没事,是我们白家欠他的。” “很痛吧。”陆宁心疼地看着。 阮鹏的混蛋,整个北城人尽皆知。 而他最混蛋的,是身为一个大男人,打不过几个男人,就特别喜欢打女人。 白滢滢摇了摇头:“还好,有段时间了,差不多都好了。” “你怎么落到他手里去的?”陆宁轻声问她。 白滢滢比她还小一岁,不到二十。 两年前,她们还是大学同学。 后来陆宁出了事,白氏也出了状况,她们几乎是同时辍了学。 白滢滢埋低了头,“我爸借了他一千万,投资亏了,我要是不答应跟他,他就要送我爸进监狱。” 陆宁冷笑出声:“怎么可能,肯定是你那继母干的好事,她就见不得你好。” “不说这些了,”白滢滢深吸了口气,看向她:“你过得还好吧?” 陆宁起身,将白滢滢面前的咖啡端走,给她换了杯白开水。 她一直都不喜欢喝咖啡。 再坐下时,她自嘲地笑笑:“跟你一样,金丝雀能好到哪里去。” “薄先生跟阮鹏不一样。”白滢滢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清澈的眸子里,说不出的落寞。 她们都是有过追求,憧憬过未来的人,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陆宁拿过沙发上的毛毯盖到了腿上,往后靠着。 “没什么不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滢滢面色里闪过一丝惶恐。 陆宁侧目看她:“反正等哪天我逃出去了,我肯定会帮你想办法离开阮鹏的。” 白滢滢动了动嘴唇,还是没再说话。 她想逃,但光是想想被阮鹏抓回去的后果,她就不敢去试。 陆宁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才下午两点。 薄斯年大概晚上六点回,四个小时够她画几张插画了。 陆宁看了看她的腿:“你能走路吗,我想去草坪画组手绘,一起去晒晒太阳?” 白滢滢点了点头,起身跟着她出去。 在陆宁支了画板画画时,她就在旁边安静坐着。 等她画完了一副底稿,休息的间隙,白滢滢才忍不住开口:“这个是杂志插画吗?” 陆宁换了张素描纸,点了点头。 白滢滢声音里有些惋惜:“你的功底,给杂志社画画可惜了。” “有什么可不可惜的,现在还能有杂志社愿意找我,就已经不错了。”陆宁无所谓地笑了笑。 至于日进斗金的画展之类的,她是早不指望了。 再一收笔,就已经到了日暮西斜。 陆宁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下午四点了。 她突然来了兴致,歪头看向正在玩手机的白滢滢:“你想不想吃火锅?” 白滢滢眼睛亮了亮,轻声应了一句:“还好吧。” “别装了,”陆宁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以前大学的时候,每次都是你怂恿在宿舍里煮火锅,被宿管阿姨抓到的。” 白滢滢心虚地舔了舔嘴唇:“哪有。” 陆宁“噗嗤”笑出声来,白滢滢就是那种表面上看起来最乖巧,但其实骨子里最不安分的人。 想到那些事情,陆宁感觉,似乎已经在她心里死掉了的那个自己,突然又活了过来。 她看着白滢滢:“滢滢,好想你啊。” 好想那些小姐妹,可惜如今,除了白滢滢,其他人都避她如蛇蝎。 白滢滢被她这样突然的煽情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举手投降。 “好了好了,吃火锅就是了嘛。你要说是你让我留下来吃饭的,不然阮鹏找我麻烦。” “包在我身上。”陆宁起身拍了拍胸脯,拉着她起来,再收拾了画板。 她身上还穿着家居服,要上楼换衣服。 看白滢滢一个人待在客厅不自在,就带她一起回了卧室。 进了衣帽间时,她随便拿了件素色的裙子,再回身时,就对上了白滢滢艳羡的目光。 她轻轻感慨了一句:“薄先生对你真好。” 第54章 你和薄先生有孩子了吗 说是衣帽间,面积却远大于平常的一间卧室。 除了男士的高定西服衬衫之类,一大半的空间,都是高奢品牌的最新款裙子和套装等女装,还有玻璃鞋柜里琳琅满目的高跟鞋。 陆宁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这些东西,本来应该是薄斯年为顾琳琅准备的吧。 只是现在她鸠占鹊巢而已,而且薄斯年让她穿这些,也不过是不想给他丢脸。 陆宁不多解释,挽住了白滢滢的手臂:“走吧。” 白滢滢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 以前白家的条件也不差,只是后来白氏破产后,阮鹏从来不大乐意在她身上多花钱。 陆宁换好了衣服,再准备下楼时,突然反应过来,薄斯年现在不许她随便出去。 因为见到白滢滢,她甚至都有些忘了自己的处境。 她有些难堪地回身开口:“你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白滢滢点了点头,站在门口等她。 陆宁拨了号码,走到落地窗前打电话。 那边按了挂断,薄斯年的信息发了过来:“开会,有事?” 陆宁犹豫了一下,再编辑了信息过去:“我可以去趟附近的超市吗?” “嗯,外面不安全,叫小赵陪你们一起。” 那边信息很快回过来时,陆宁愣了一下。 他今天有点怪异。 分明她上午跟江景焕逃了,可他居然还叫白滢滢来陪她,现在还这么爽快地答应她出去。 莫非,是股票大涨之类的好事,所以心情不错? 陆宁试探着再得寸进尺了一下。 “我可以带上小蕊吗?很快就回来。” 那边没有回消息,陆宁好像看见了薄斯年绷起来的那张脸。 她突然很庆幸,她现在不在他眼前,他们也不是在打电话。 她再发了条信息过去:“你晚上回来吃饭吗?我们煮火锅。” “嗯,小蕊在吴婶那。” 所以,是同意她带上小蕊了? 陆宁擦了擦眼睛,再看了一遍,难道那边不是本人? 就算不是本人,她也只当本人了。 陆宁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将手机放回包里,再走向白滢滢时,声音都轻快了起来。 “走吧,带你见见我女儿。” 白滢滢惊讶地看着她:“你和薄先生有孩子了吗?” “不是。”陆宁含糊应着。 白滢滢看她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也没再多问。 等下楼时,吴婶应该是已经接了电话,将苏小蕊领了过来。 眼角还挂着泪的小孩,一看到陆宁,立刻就扑了过来。“妈咪!” 陆宁蹲身下去,将她抱起来,帮她擦了眼泪,再问她。 “有没有被欺负?” 苏小蕊认真地摇了摇头,抱紧了陆宁的脖子,再好奇地盯着旁边的白滢滢看。 陆宁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是妈咪的朋友,叫白阿姨。” “白阿姨好!”苏小蕊脆生生地叫了一句。 白滢滢似乎还是头一次被人叫阿姨,有点不好意思地应着。 小赵等在外面,送了她们去商场。 一进超市,陆宁和白滢滢挑食材。 苏小蕊就四处选零食水果,再屁颠屁颠地将冷柜里剩下的几盒草莓都搬进了购物车里。 等菜都买好,再拿火锅底料时,白滢滢盯着重辣的牛油火锅底料,再看向陆宁。 “你能吃辣吗?” 白滢滢是南方人,吃米饭都恨不得用辣椒拌着吃。 陆宁烧还没全退,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能吃,就买辣的吧。” 她再另外拿了一小包清汤底料,给苏小蕊下菜吃。 商场离庄园很近,等她们逛完超市,也不过才四点半。 陆宁陪白滢滢逛了下商场,再给苏小蕊买了几条小裙子。 看到有合适的外套,帮吴婶买了一件。 薄斯年每次将苏小蕊带走时,总是让吴婶带着。 虽说吴婶人一直都很好,但陆宁还是觉得,有必要稍微贿赂下她。 等什么时候她再得罪了薄斯年,吴婶也能多照顾下小蕊。 逛完商场再出去,就已经是夜幕初临了。 北城的秋天,这样的小雨天气,天黑得很早,其实也不过刚过五点。 她们几个人推着购物车走到商场门口,来的时候已经停了的雨,现在又下得大了起来。 陆宁拿出手机,正要给小赵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在地下停车场。 低头翻号码时,怀里的苏小蕊突然叫了一声:“薄叔叔!” 陆宁手顿了一下,再抬头。 就看到身形颀长的男人,手里撑着一把木质的黑伞,正往她这边走过来。 因为突然下雨,商场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此刻一众的目光全数落到了薄斯年身上。 有的人,恍若天生就带着光环。 无须只言片语的介绍,就可以走到哪都是聚光体。 在薄斯年走近后,那些目光转到了陆宁身上,只是眼神显然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陆宁不舒服地暗暗皱了下眉头,她讨厌被人围观打量。 薄斯年将苏小蕊抱了过去,另一只手打着伞,再垂眸看向陆宁:“走吧。” 白滢滢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好像被无视了,赶紧主动打了声招呼。 “薄先生,您好。” 薄斯年看了眼跟过来的陈叔。 陈叔立刻将一把伞给了白滢滢,就将购物车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提进了车里。 白滢滢走在后面,看向前面显得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那一幕吸引所有人艳羡的目光。 那一刻,一种无来由细微的苦涩,在她心里溢开来。 她以前总觉得,她最大的悲哀,是做了见不得光的情人。 现在却突然意识到,其实哪怕是当情人,也不一定就是她这样的。 显眼的迈巴赫和劳斯莱斯一前一后停在了路边。 陈叔将东西放进了后备箱,再过来打开了后座车门。 薄斯年将苏小蕊先放进去,再等陆宁上车。 陆宁看了眼被小赵请到了后面车里的白滢滢,皱了皱眉,也坐到了后面车里去。 他分明就是瞧不起人,故意给她朋友难堪。 薄斯年微微愣了一下,到底没再去后面车里把人抓回来,上了车。 苏小蕊皱巴着一张小脸,着急地开口:“薄叔叔,我妈咪呢?” 第55章 苏小蕊身世被怀疑 薄斯年将苏小蕊揽到怀里,温声哄了一句:“妈咪会跟我们一起到家。” “哦。”苏小蕊闷闷地应声。 薄斯年到底是有那么点不痛快,勾了勾唇角,看向前面的陈叔。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啊。”陈叔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半开玩笑道。 “先生是说,有了什么忘了什么的那句?” 他在薄斯年身边待了近二十年了,最能体查他心思。 现在很显然,先生是因为陆小姐跟着朋友丢下了他,有那么点吃醋的意思。 苏小蕊小脸上写满了疑惑:“爷爷,你说的有了什么忘了什么,是什么?” 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俏皮又讨人喜欢,却并不像一两岁的小孩那般咬字不清。 陈叔一时失笑,忍不住夸苏小蕊一句。 “小蕊不到两岁,就会说这么多话,真是聪明。” 这话倒是事实,这一点连薄斯年也经常感到惊讶。 但陆宁都说了小蕊是她的孩子,那按照时间推算,苏小蕊自然是还不到两岁。 小孩脸上却浮现了疑惑,仰着小脸看向前面的陈叔。 “爷爷,我才不是两岁小孩呢,我已经三岁多了。” 这话一出,车上的两个男人都愣了一下。 这么小的孩子,说错自己的年龄倒也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薄斯年突然感到了一些不对劲。 他抱着苏小蕊面对着他,垂眸盯着她的小脸:“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妈咪呀!” 苏小蕊感觉,因为自己是小孩,所以这些大人就质疑她的话,小脸皱了起来。 “小蕊今年已经满三岁了,妈咪还说过,小蕊是……小猴子!” 小孩子说话还不太清楚,但她说的应该是生肖,今年三岁的小朋友,就是属猴。 陈叔下意识看向后视镜,就正好对上了薄斯年投过来的一道凌厉眸光。 陈叔会意地点了点头:“先生,我会尽快去的。” 自然是去调查苏小蕊的出生档案,但顾及苏小蕊还在这里,不便明说。 薄斯年眸光暗了暗,如果苏小蕊三岁,那她就不可能是陆宁的女儿。 既然不是,那她为什么要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养在身边? 在他一次次认定这是她和那个律师的女儿时,她为什么不解释? 车内安静舒适,苏小蕊靠在薄斯年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男人突然想起什么来,看向前面的陈叔:“当年那个律师,姓什么?” 陈叔迟疑了一下,“好像就是姓苏。” 薄斯年眸光深邃地垂眸看向怀中人,是巧合,还是这小孩真是那律师的孩子? 似乎很多事情,都变得有些混乱了起来。 却同时,薄斯年一想到这小孩如果不是陆宁所生,或许也就有可能,陆宁和那律师并没有过那种关系,他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该开心吗? 可若当年她并未背叛过他,那他当年对她所做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车在庄园外停下,没有妈咪在身边,苏小蕊睡得并不沉,立刻就醒了过来。 一下车,看到后面车上下来的陆宁和白滢滢,苏小蕊立即扑进了陆宁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薄斯年眸光里染着一抹异色,看向不远处这一幕。 好像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开始注意到,苏小蕊和陆宁的脸,似乎并无多少相似之处。 陆宁自然并不知道他那些想法,跟白滢滢一起进了别墅,就先开始分发大包小包的战利品。 苏小蕊早等不及了,换上一条新买的粉色蓬蓬裙,兴奋地在原地转圈圈,抬着头甜甜地问站在旁边的吴婶。 “吴奶奶,这是我妈咪给我买的哦!好看吗?” 吴婶笑着点头:“好看,小蕊穿着真漂亮。” “当然了!我妈咪漂亮,才能生出我这么漂亮的女儿!” 这段时间难得有陆宁在身边这么陪着,苏小蕊话也多了起来。 炫耀完自己的裙子,苏小蕊就爬到沙发上开始吃草莓。 陆宁将一个纸袋拿出来,起身递给吴婶。 “吴婶,这个是给您买的,我估摸着尺寸选的,您试试看合不合适。” 吴婶有点受宠若惊地赶紧接过来,连连道谢。 “陆小姐,您怎么还给我买衣服啊!这我可不好意思拿!” 陆宁将她往卧室里推:“好了吴婶,买都买了,先去试试吧。” 薄斯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假模假样地看着报纸,扫一眼这边热闹得很,轻嗤了一声。 她倒是对谁都热情,也就在他眼前的时候,没见多说过一个字。 吴婶换好了衣服,有些过意不去的穿出来。 “大小倒是刚刚好,陆小姐实在是有心了。” “还真是正合适。”陆宁点头。 苏小蕊立刻凑过去开始吹彩虹屁:“吴奶奶,您穿这个真好看,看起来比别的奶奶都要年轻了!” 吴婶被她逗笑,看向她嘴边粘着的草莓汁,顺手拿了张纸巾帮她擦干净。 陆宁将买的菜都拿出来,看向白滢滢:“那我们去准备煮火锅。” 吴婶赶紧过来阻拦:“陆小姐,我去就行了,您陪白小姐在这休息吧。” “妈咪,我也去,我也可以帮忙洗菜!”苏小蕊立刻抱着草莓蹦跶到了陆宁身边。 “咳。”沙发上,一直被冷落的某男人,轻咳了一声。 薄斯年起身,走过来扫一眼沙发上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再垂眸看向陆宁:“没我的?” 陆宁愣了一下:“啊?” “吴婶都有衣服,没我的?”薄斯年丝毫不顾及白滢滢和吴婶惊呆了的目光,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陆宁面色有些僵硬地看向他,他现在是发什么疯? 别说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她根本不可能给他买东西。 就算真想买,就他身上随便一条领带都是过十万,她哪来那么多钱。 白滢滢还在,她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跟他起冲突,回身看了一眼,视线落在那几盒草莓上。 “水果是给你买的。” “你确定?”薄斯年看向正坐在沙发上,哼哧哼哧啃着草莓的苏小蕊。 苏小蕊抱着草莓吃得正开心,感受到大人们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小手一顿,再抬头看向薄斯年。 她将手里咬了一半的草莓伸过去:“薄叔叔,给……给你吃?” 第56章 真相成谜,物是人非 薄斯年将视线收回,目光再落到陆宁身上。 “白养了。” 陆宁一时没回过神来,手里提着的菜已经被薄斯年拿过去。 等她再回神,眼前的男人就已经进了厨房,吴婶慌慌张张跟了过去。 陆宁扯了扯嘴角,禁不住冷笑出声来。 白养了? 呵! 这一定是她听过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她做梦都想一辈子不跟他扯上半点关系,她指着他养了? 她回身去挽白滢滢,白滢滢立即将看向薄斯年背影的目光收回来,跟着陆宁进了厨房。 薄斯年在厨房里洗菜,吴婶和几个负责厨房的女佣,一脸错愕地在旁边急得打转。 他黑色的衬衣衣袖往上卷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如果不去看那张正脸,倒是有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只是这副模样放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讽刺。 陆宁提了火锅底料,到离薄斯年最远的地方,去准备汤底。 吴婶已经炖好了骨头汤,只要将底料再加点东西炒一下就好。 要洗的菜有很多,白滢滢想过去帮忙切菜,偌大的厨房却没看到刀。 她低声问陆宁:“菜刀呢?” “在那……”陆宁边说着边指向刀架,这一指才发现连水果刀都没看见一把。 吴婶赶紧过来,连开了两把锁,才打开了下层的一个壁橱,拿出菜刀。 陆宁一脸莫名其妙:“刀锁起来干什么?” 吴婶有些语结地解释着:“啊,这个……我看小蕊还小,怕她乱玩。” “吴奶奶!我长大了,才不会去玩菜刀!” 踩着张椅子凑在薄斯年身边帮着摘菜的苏小蕊,不满地反驳。 陆宁也不多说,伸手去接那把菜刀,吴婶却立刻将手避开来,再将刀递给白滢滢。 陆宁愣了一下,俄而侧开了视线,低笑了一声。 防小蕊是假,防她倒是真的吧。 上次捅了他那刀,现在他自我防范意识倒是挺强。 吴婶递完刀,又半点不耽搁地将那个壁橱锁上,再看向陆宁撕开的底料时,立刻开口。 “陆小姐,您不能吃这么辣的!要不还是换点清淡的吧。” 正切着菜的白滢滢看了过来:“你不能吃辣吗?那我们换清汤吧。” “我能吃。”陆宁皱眉,声音却没太多底气。 她身体是不大好,不适合多吃辣,但难得心情好一次,不喜欢这样事事被人管制着。 吴婶有些为难地继续劝:“陆小姐,您现在确实……” “她爱吃就让她吃。”薄斯年突然开口。 吴婶纵是担心,也只能没再说话。 陆宁猜想,薄氏今天股价一定是涨了,而且是大涨。 有的人,今天怎么看怎么奇怪。 这顿饭吃得说不出的痛快,有白滢滢陪着,苏小蕊也在身边。 陆宁感觉,似乎这段时间来,郁结到快要将自己压垮的情绪,从未有过的纾解了些。 相比之下,薄斯年这顿饭就吃得有些惨淡。 他不喜欢吃辣,在为苏小蕊准备的清汤小锅里,蹭了点清淡的素菜,随便吃了点饭。 刚吃完,陈叔就进来,低声向薄斯年汇报:“先生,查到了。” 薄斯年接过手帕擦了嘴,扫了眼身边辣得小脸通红的陆宁。 再看向吴婶:“给她热点牛奶。” 再起身后,他直接离开了餐厅,陈叔立刻跟他上楼进了书房。 “说吧。”男人坐到了沙发上,长腿交叠,随意往后倚靠着。 陈叔立刻将手里的资料递了过去:“这是在医院拿到的,苏小蕊的出生档案。 她生父确实是两年前为陆小姐辩护的那个律师,叫苏文轩。但她的生母,并不是陆小姐。” 薄斯年拿着资料的手,长指突然颤了一下。 他居然一时生出了一丝慌乱,不敢翻开来。 陈叔继续汇报。 “三年多前,苏小蕊的生母林映之,也就是苏文轩的妻子,在生苏小蕊时难产而死。而苏文轩一年多前过世,警方鉴定结果是室内自杀。” 苏小蕊不是她的孩子,那当年陆宁肚子里的孩子呢? 薄斯年突然不敢去想,但他心里却不得不有了答案。 那个胎儿,应该确实如她之前说过的那样,在精神病院里流产了。 也就是说,精神病院柯院长说的,陆宁顺利生下了孩子,就是假的。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那么柯院长所说的,陆宁那一年在精神病院过得很好,也很可能是假的。 薄斯年攥紧手里的那叠资料,他墨眸一点点黯淡了下去,俄而缓缓染上了血色。 那两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关于她和苏律师有染,还怀了对方孩子的那些事情,又到底有多少真,多少假。 气压在一点点往下沉,陈叔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 “先生,我想您或许会想见见柯院长,我已经将人带到地下室了。” 薄斯年没有说话。 他突然想起,两年前他刚将陆宁送进精神病院时,那天晚上,她突然给他打的那个电话。 明明相隔那么久了,可是这一刻,她的声音却在他脑海里格外清晰地再次响起。 那样绝望,那样恐惧。 她说:“薄斯年,有人要杀我,你救吗,我们的孩子,你救吗?” 他突然将手里的资料丢下,近乎仓皇地急步到了落地窗前,将窗户打开。 暴雨将至,暮色里的秋风凄冷肆虐,那风几乎是顷刻间就灌入了室内。 他倏然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面色发白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她不曾背叛他,可他却亲手扼杀了他们的孩子? 不,不会的! 是她先错了,是她为了免牢狱之灾,勾结律师背叛了他。 是她怀了那个律师的孩子,是她的错。 薄斯年不断地摇头,而那些两年前他说过的话,在他脑海里炸开来,让他不受控制地感到了冷寒。 “用‘不堪’这个词,那是高抬了你!你‘陆宁’这两个字,应该代指最肮脏、狠毒和下贱!” “你就是真的死了,那也是你死有余辜!” “那个野种,就活该跟你一起下地狱!” 陈叔担忧地过去,小心询问:“先生,您还好吗?” 薄斯年“砰”地将落地窗关上,再看向陈叔时,他冷厉的眸光透着些恍惚。 “叫陆宁上来。” 第57章 陆宁,你再敢乱说一个字 楼下,陆宁和白滢滢正陪着苏小蕊在沙发上玩积木,就看到陈叔下楼走近,沉声开口。 “陆小姐,先生请您上去一趟。” 白滢滢看出些不对劲来,赶紧起身:“那我先回去吧,也不早了。” 陆宁没阻拦,这里于她而言,本来就如同牢狱。 何况现在薄斯年也回来了,她跟白滢滢也没法轻松聊什么。 将白滢滢送出了门,陆宁再麻烦陈叔送白滢滢回去,就回身去了楼上。 陈叔领着白滢滢出了前院,还没上车,外面就有车开了过来。 看清楚那车,白滢滢一张脸瞬间失了血色。 车停下,阮鹏从车里下来。 陈叔礼貌打了招呼:“阮少爷。” “有劳了,薄大少不留滢滢多待会?”阮鹏回应陈叔时,神色里带着那么点猥琐的期待。 陈叔一眼看出他心里打着什么小算盘,眼底掩着鄙夷,躬了躬身就回身返回了庄园。 人一走,阮鹏就变了脸色。 直接揪起白滢滢的头发,就把人粗鲁地丢进了车后座里。 再上车时,他格外轻佻地直接掀起白滢滢的裙摆和衣领四处查看,就像检查什么货物。 白滢滢压制着屈辱感,低声开口:“我跟薄先生没有发生什么。” 阮鹏听了这话,面色里浮现失望和不屑,手上不耐烦地一推,就将她砸在了车窗上。 “一个男人都勾不到,没用的东西。” 头重重地砸了一下,白滢滢闷闷地痛哼了一声,却没敢伸手去揉。 她缩了缩脖子,“薄先生只是叫我去陪陆宁的,他……他下午根本就不在。” 阮鹏嫌恶地将手在她身上擦了下,鄙夷地冷笑一声。 “也是,你这种下贱货色,也就爷愿意赏你口饭吃。” 都这么送上门去了,也没被薄大少碰一下,阮鹏突然觉得,这白滢滢玩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白滢滢红了眼眶,咬着下唇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阮鹏更加窝火,本来他还指着白滢滢能爬上薄斯年的床,他也能趁机捞着点什么好处。 毕竟现在,白滢滢还是他阮鹏的人。 他一巴掌就甩在了白滢滢脸上:“你瞪谁呢? 就进了次薄家庄园,这床都还没爬上去,你特么还敢给老子摆脸色了?!” 白滢滢瑟缩着,没敢再出声,身体止不住地打颤。 阮鹏一根手指头一下下戳在她头上:“小爷跟你明说,小爷玩腻你了! 你要是有本事攀上薄大少,帮我捞点好处,我二话不说将你老爹欠的那些债作废。” 白滢滢头被他戳的生疼,身体连连往后缩。 “要没本事,管你白家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赶紧把钱给老子还来,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 白滢滢抬头惶恐地看着他,她清清白白的身子都给了他,这一年多来被他羞辱得体无完肤。 如今他说腻就腻了,却还要她白家还那些债? 她咬牙,“你答应了,我跟了你,你就不会再要那一千万。” 阮鹏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猛地揪住了白滢滢的头发,大笑出声。 “你做梦呢,就你这样的,一年一千万? 小爷我仁慈,上你一次算一万,凑个整,剩下的九百万我给你一个月时间还!” 白滢滢手指用力攥进手心里,分明仇恨和绝望几乎将她彻底吞噬。 可偏偏这一刻,她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在商场外面时,薄斯年替陆宁打着伞离开时的场景。 还有他对陆宁说的那句:“没给我买?白养你了。” 他那样狠的一个男人,却偏偏可以对一个女人那样温和。 在那个想法浮现的时候,白滢滢狠很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阮鹏说的没错,她如今是真贱,真恶心。 如今这世上,愿意将她白滢滢当个人看,还会把她视为朋友的,也只有一个陆宁了。 她怎么可以有那种想法,想去攀附薄先生,逃出这地狱呢? 阮鹏再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语气发狠。 “少跟老子装死,一个月之内,管你用什么方法,要么攀上薄大少,要么还那一千万。” 白滢滢没躲,任由那一巴掌砸在脸上。 两边脸,一边一巴掌,整个脑子里都是嗡嗡作响。 她看向窗外,两年了,这黑压压的天色,似乎从未亮起过。 * 薄家庄园。 陆宁让吴婶陪着小蕊在沙发上玩,再上了楼。 站到书房外面时,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抬手敲了门。 这个男人阴晴不定得很,谁知道他叫她上来,是又想要找她什么麻烦。 门敲响的那一刻,即从里面被打开,薄斯年伸手将她拽了进去。 再顺手关了门时,他按住她肩膀,将她抵在了墙上。 他垂眸死死地盯着她,一言不发地盯了近十分钟,似乎是恨不得看到她心里去。 在陆宁禁不住开始回想,自己今天有可能哪个地方招惹了他时,低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苏小蕊不是你女儿。” 他似乎是在问她,但没有疑问的语气,更像是在质问。 陆宁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敢抬头:“我说过了,她是我女儿。” “你也说过,当年那胎儿,在精神病院流产了。你到底有哪句话可信?” 薄斯年用力按了下她的肩膀,凝视着她的脸。 他高了她不止一个头,这样近的距离,压迫感太过强烈,陆宁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平淡开口:“我骗你的,她就是我女儿。” 薄斯年拽起她,将她丢坐在了沙发上,再将那一叠资料甩在了她身边。 “陆宁,你再敢乱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把那小孩送福利院!” 陆宁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听到福利院那三个字的时候,她脸色浮现了煞白。 她伸手,拿过了那一叠苏小蕊的出生档案。 那上面,关于苏小蕊的出生年月、户籍,以及生父母,都写得清清楚楚。 终究,他还是起疑了,去查到了啊。 陆宁的手在打颤,俄而,是唇瓣跟着打颤。 良久的沉默,良久的死寂,突然,她低低笑出声来。 她抬头看他,这一次,她眸底扫却了惶恐,只剩下一片冰凉。 “既然都查到了,你还多此一举问我做什么?” 第58章 薄先生,你死或者我死 薄斯年逼视着她,“承认了?苏小蕊不是你女儿?” 陆宁无所谓地晃了晃手里的那叠出生资料,扯了扯嘴角。 “这些你都看到了,薄先生,我承不承认还有什么区别吗?” 还是说,他就那么急着让她亲口说出来,苏小蕊不是她亲生的,好立刻就理所当然将苏小蕊送进孤儿院? 那么下一步,他是不是就要开始调查,她和温琼音的母女血缘关系,再将她妈妈也彻底送走。 肩膀被他按住,陆宁索性也不再挣扎,破罐子破摔般开口。 “薄先生,您爱查什么,爱做什么,就尽管去,没必要还特意来征求一番我的意见。” “那个孩子呢?”薄斯年眸底氤氲开一丝猩红。 在对上她这副毫不在乎的态度时,他心里烦躁得厉害。 陆宁看着他:“什么孩子?” “那个胎儿,两年前你肚子里的。” 胎儿? 哦,他是在问两年前死在精神病院的那个胎儿,那个被他亲自授意扼杀了的孩子。 他素来如此残忍,哪怕是将她伤到如今这般体无完肤一无所有了,也还是要一时兴起来揭一揭她的疮疤。 陆宁笑了。 那些来自地狱深处暗无天日的记忆,在脑海里一点点复苏。 她面色一点点惨白,笑声却是不受控制地放大开来。 被他按着,她的肩膀抖得厉害,甚至有点形似癫狂。 薄斯年突然有些慌了,一些他不敢去想象的可能性,占据了他的脑子。 他一遍遍在内心自我安慰,不可能。 无论两年前她腹中胎儿是谁的孩子,都不可能死在精神病院里。 柯院长说了那孩子顺利生下来了,那就一定是。 柯院长不可能有那个胆子,来违逆他蒙骗他。 他眸光狠狠一沉,伸手钳住了陆宁的下巴,逼她止住了笑声。 “我问你,那孩子呢?你藏哪里去了?!” 她笑声被迫停了下来,双目空洞地看向他。 这个曾经让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这个曾经承诺要爱护她一辈子的男人。 如今,他的脸在她眼前,面目可憎而陌生。 她盯着他,只愿目光可以有形,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她一字字开口:“薄斯年,你就没有过一个深夜,夜不能寐,噩梦缠身。你就不曾害怕,应果报应不入轮回。” 她看着他,不带任何情绪,却能让他清晰感受到,最深最极致的恨。 可他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恨他。 如同是手心里抓不住的细沙,这种感觉,竟让他感到有些无能为力的不安。 他钳住她下巴的手在打颤,“回答,那孩子你藏哪了?” “死了啊。”陆宁轻轻笑出声来。 她看着他墨眸里的情绪,一点点破碎开来。 他眼里无数的情绪杂糅,震惊、慌乱、疼楚、难以置信,最后尽数化为双目里的通红。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垂落了下去。 陆宁勾了勾嘴角,她踮起脚尖,尽量靠近他的耳边。 她声音里含着笑,那种笑让他恐惧。 “无论你信不信,你授意杀死的,是你自己的孩子。” “薄先生,我如今这一切都拜你所赐,要么你放过我,要么,你死或者我死。” 薄斯年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用力按住陆宁的肩膀。 他声音却近乎自言自语:“不可能,我没有。” 陆宁没再说话,她唇角挂着笑,看向他的眼神里,带上了同情。 那样的眼神,在他眼里刺眼至极。 他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臂,拉开门大步出了书房。 突然的拉拽,陆宁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冷声问他:“你想干什么?” 薄斯年整张脸黑沉紧绷,一言不发地将她拽下了楼,再往地下室走。 陆宁意识到了什么,警惕地盯着他:“你又想把我关起来?” 男人周身散着寒气,仍是一言不发。 一直到了地下室门外,他将她抵在了墙上,凌厉目光凝视着她。 “告诉我,你在精神病院的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陆宁愣了一下,冷笑出声:“你不该比我更清楚吗?” 若不是他的授意,当年又能有谁敢动她分毫。 他如今这副模样,又是装无辜给谁看? 外面的保镖将门打开,薄斯年将她拽了进去。 “你不说,自然有人说。” 阴暗的地下室房间,门窗紧闭,透不进半点光线来。 在那种彻底的黑暗将她包裹住的那一刻,陆宁感受到近乎窒息的痛苦。 黑暗里,一道轻微的呻.吟声响起。 下一刻,灯光被打开,顷刻将清冷的房间照得通亮。 房间中间趴跪着一个人,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刚刚的那声音自然就是他发出来的。 在那个人回过头来时,陆宁猝不及防的一声尖叫堵在了喉间。 她整个人猛然一个后退,差点跌落在地。 薄斯年伸手,揽住了她的后背。 趴在地上的人,是精神病院的院长柯广。 “我不见他。”陆宁呼吸变得粗重,有些惊慌失措地想要挣开薄斯年的手。 柯广没有直接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但只要面对和精神病院有关的人,于她而言都是可怖的噩梦。 薄斯年揽着她走过去,声音透出了一丝温和:“不怕。” 他将陆宁安置到沙发上,旁边的陈叔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薄斯年没出声,在他一步步走向地上的柯广时,脸上带着血的男人惊恐地爬了过来。 “薄……薄先生饶命,我真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薄斯年嫌恶地将爬到脚边的男人踢开来,再蹲身下去。 他声音很淡:“当事人都坐这了,你觉得还能编?” 柯广似乎是才反应过来,看向沙发上坐着的陆宁时,他身体往后连退了好几下。 薄斯年将座椅拖到了柯广面前坐下。 他坐的位置,正好挡住了陆宁看向柯广的视线,也挡住了柯广此刻染着血有些瘆人的那张脸。 “一件件说,她肚子里那孩子呢?” 柯广下意识想去看陆宁,在薄斯年伸脚碾了下他血肉模糊的手背时,他立刻语无伦次地开口。 “陆……陆小姐那孩子确实是流产了,但原因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是……是意外。” 第59章 他是她所有痛苦的缘由 陆宁双手用力攥紧了沙发边缘,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因为这些话而崩溃。 带她来看一场他自导自演的好戏,再将他扮演成一个无辜的不知情者,他到底还是这么能恶心人。 薄斯年抬脚,用皮鞋挑起了柯广的下巴。 “柯院长,别跟我装傻,我的人放你那,现在被动了,你说你不知道?” 柯广周身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可这个罪,他不敢认。 他恐惧摇头:“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薄斯年眉心狠狠一拧,突然蹲身下去,掐住了柯广的脖子。 肺里空气变得稀薄,人眼看就要昏过去了。 陈叔赶紧过来,低声开口:“先生,急不得。” 薄斯年手上一个用力,将人推了出去,再起身拿手帕细细地擦拭着手指。 陈叔冷眼看向地上的柯广开口。 “那一年里,待在精神病院的病人,有不少都已经出院。 柯院长,你应该清楚,存在神经障碍的人,不一定就没有任何认知和记忆。” 言下之意,当年和陆宁一起在精神病院待过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最好的目击证人。 而以薄家的能力,要找到那些人,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柯广眼底迅速染上了恐惧。 在他费力爬起来,看向陈叔时,陈叔利落地拿起手里的匕首,往下刺穿了柯广的手背。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后,他沉声开口。 “再不说,你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我,我说!”柯广整个人抖如筛糠。 那些罪认下来,他多半得生不如死。 可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了,只怕就不止他一个人生不如死了。 他还有家人,还有怀着身孕的老婆。 “是曹虎,还有一个叫赵……好像叫赵四,他们算计了我。” 陈叔站在薄斯年身后,低声开口。 “曹虎是临城出了名的地头蛇,应该就是两年前从牢里出来的,这赵四没听说过。” 柯广哆哆嗦嗦地继续开口:“两……两年前,那天晚上,曹虎和赵四几个人约我出去喝酒。 后来说是薄先生您的意思,要教训陆小姐。我喝多了,就糊里糊涂信了他们的话。” “我想着,陆小姐既然是薄先生您送过来的,那时候薄先生也针对了整个陆家,就让曹虎他们去找了陆宁。 可我……我是真没想到!没想到他们会那么狠,直接将陆小姐打到流产,还断了她一根手指。” “过了一周后,有人就带了薄先生您的话过来。 说要让陆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不要让外人去伤害她,可我……” 在对上薄斯年骤然暴戾的眸光时,柯广再也说不下去,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后瑟缩。 “哈,哈哈。”陆宁突然笑出声来。 她看向薄斯年,惨淡的面色里,她勾了勾唇角。 “所以我是不是应该很感动?原来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你还特意嘱咐了要好好照顾我。” 还真是,多么精彩的一场好戏。 她以前还只觉得他残忍狠毒,现在才发现,他原来还能这么恶心卑鄙。 薄斯年双目里肆虐着猩红,他没听到陆宁说的话,他脑子里重复着的,只有那一句。 “将陆小姐打到流产,还断了她一根手指。” 他面上肌肉都浮现了狰狞,但压住了情绪,开口。 “将陆小姐带出去。” 陆宁冷然嗤笑了一声,在陈叔过来扶她之前,她起身,自己离开了地下室。 这样的戏太过拙劣,她并没兴趣要赖在这里多看一眼。 直到人离开了房间,陈叔过去反锁了房门。 再回身时,就听到身后一声闷响。 薄斯年情绪近乎失控,狠狠一脚将柯广踢飞了出去。 身体砸在了墙面上,发出一声钝响后,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 他发狠地掐住了柯广的脖子,大掌在止不住地打颤。 “所以我当初告诉你,她是熊猫血,不能流产,要你确保她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她肚子里孩子就已经没了是吗?” “是……是的。”柯广整个人吓得丢了魂,乌青的嘴唇拼命哆嗦。 薄斯年起身抬脚,对着柯广的脸,狠狠一脚踹了下去,却仍是丝毫不解气。 不,不是不解气,是解不了自己心里汹涌而来的愧疚不安。 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应该就是她打电话向他求助的那次。 可他拒绝了她,他毫不留情狠狠地拒绝了她。 因为他不信她会有危险,因为他恨,恨她背叛,恨她为别的男人孕育孩子。 时过境迁,两年前他认为再平常不过的那一夜,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上演了一场炼狱。 可那一切,她认定是在他的默许下完成的。 无论如今他杀十个柯广,还是一百个曹虎,都改变不了那个事实。 是他将她送进了精神病院,是他给了那些人伤害她的机会,是他,做了那罪魁祸首。 薄斯年整个人跌坐到沙发上,将头深埋在了掌心里。 良久后,他抬头,声音嘶哑。“继续说。” 柯广整张脸都是鼻青脸肿,说话都有些吐字不清了。 “后……后来,曹虎就以那件事情威胁我,说一旦事情败露,薄先生您势必会追究我的失职。” “所以我只能放任曹虎指使其他精神患者,去伤害陆小姐。 有好几次,曹虎还挑唆了那些患者,拿毒蛇毒虫咬伤了陆小姐。 还有很多事情,应该只有曹虎和陆小姐自己才知道。” 薄斯年下颌紧绷,他突然理解了,那一夜,她将刀捅入他心脏时的决绝。 是早就经历了无数次生死,如今于她而言,他是她承受过的所有痛苦的缘由。 所以能捅他一刀,就是杀人偿命,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失神地起身,身体止不住踉跄了一下,伸手按住了沙发扶手。 一直到恍惚地走到了门口,他突然顿住了步子开口。 “掘地三尺,把曹虎找出来。” 陈叔赶紧恭敬应声:“是,先生,我立马派人去……” 他话未说完,薄斯年已经走出了房间。 是夜,雷声之后,就是暴雨。 噼里啪啦的雨敲打在地上,如同是砸在了心里。 第60章 迟来的情深比草轻 保镖打着伞跟上了薄斯年,离开了北苑地下室,再回了庄园。 客厅里灯火通明,一片沉寂,陆宁跟苏小蕊该是上楼睡了。 薄斯年坐到沙发上,这些年来,没她在身边,他似乎也没觉得特别寂寞。 好像总觉得,那人早晚是会回来的。 可今夜,他却突然觉得冷清,比她离开后的那两年还要冷清。 他沉默坐了良久,突然看向身边恭敬站着的保镖。 “烟。” 保镖愣了一下,还是立刻递了一根烟过去,再帮他点燃。 指尖那点猩红一点点燃烧着,他有些恍惚的看着,却也只是看着。 那点烟雾里,他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好像她还坐在他身边。 如同那两年沧海桑田,不过一场梦,梦醒时,他们仍是最亲密无间的一对恋人。 他看着那烟一点点燃尽,再伸手捻灭在了烟灰缸里。 他戒烟了,两年前戒的。 他记得那时候,她跟他说,她一个小姐妹告诉她,找男人就不能找戒过烟的。 连烟都能狠心戒掉,那戒一个女人一定更是易如反掌。 后来他们打算结婚,她开始备孕后,他就把烟戒了,似乎一切都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后来他们没能结婚生子,他也没再碰过烟。 但也并未能如她所说,去易如反掌地戒掉一个女人。 薄斯年起身,抬起手臂嗅到了衣袖上的那点烟味。 他将西服外套脱下,丢到了旁边的女佣手里。 再上楼时,主卧里没人。 他拐进次卧,看到苏小蕊睡在儿童床上,吴婶陪着睡在旁边的床上。 他心里提了一下,再返回了主卧,检查了浴室和外面的露台,都没看到人。 是刚刚在地下室吓到了,跑哪去了? 薄斯年正要出去问外面的佣人,突然想起来什么,进了衣帽间,迅速将衣柜拉开。 缩在角落里的一团,身体颤了一下。 陆宁双手环抱,抬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又将头埋回了膝盖里。 她海藻般微卷的长发披散着,身体细细地打着颤。 薄斯年蹲身下去,将她遮住脸的头发勾到了她耳后,垂眸看向她。 “这么喜欢待衣柜,要不我叫人给你定做个衣柜床?” 在他的手碰到她脸上的那一刻,陆宁身体骤然绷直,俄而伸手,“砰”一下拉上了衣柜门。 一门之隔,他们之间的视线彻底被隔断。 薄斯年控制着,不让自己有情绪,再拉开衣柜门时,他开口。 “阿宁,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陆宁不看他,再次伸手去拉衣柜门。 薄斯年大掌握住了她的手腕,还没把她拽出来,一直一言不发的人,突然情绪失控了起来。 她手脚并用地去推他,一双杏眸通红,声音里含着恐惧。 “滚开!你滚开!” 薄斯年眸光狠狠一沉,手上一用力将人拖了出来,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却也不过是那一瞬间,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水果刀,刀刃抵上了脖颈。 “你别过来!你滚开,滚开!” 她情绪不对,此刻眼底那抹怪异的红,让他想到了那晚她捅他那一刀时的样子。 薄斯年往后退了一步,盯着她发抖的手:“刀在哪拿到的?” 他已经嘱咐了佣人,所有刀具都要锁起来,不可以放在能轻易拿到的地方。 陆宁眼底浮现了泪,恐惧而仇恨地看着他。 在她手抖的时候,刀刃不受控制地在她细白的脖子上割开了一道伤口,有血珠冒出来。 薄斯年声音骤冷:“把刀放下,陆宁,别让我说第二遍。” 陆宁瑟缩着往后退到了床头,死死盯着他:“你出去,你出去啊!” 她是真的情绪失控了,手上的刀连抖了好几下,划开了几道伤口。 薄斯年面色绷紧,做出妥协。 “好,我有公事要处理,你把床头柜里我的手机给我。” 陆宁警惕地看着他,她身体往床头柜挪了挪,生了疑心。 “我不要,我不拿!你出去!” 薄斯年勾了勾唇角:“好,那我把你女儿抱过来。” 陆宁死死地盯着他,到底是伸了一只手,过去拉开了床头柜。 薄斯年没什么反应,神色淡淡地看着她,等她拿手机。 却在陆宁侧目去看床头柜里的手机时,也不过就那一刹那,薄斯年身体腾跃了过去。 在陆宁猛地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手起迅速地扼住了她抓着刀的那只手腕。 陆宁面色陡然煞白,情绪失控地疯狂挣扎时,手里的刀已经被薄斯年夺过去,丢到了地毯上。 他双手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按在了床头,而额角却在刚刚那一瞬间,冒出了冷汗。 一想到她捅他的那一刀,他就丝毫不怀疑,她刚刚会因为情绪失控而伤到她自己。 陆宁呆呆地僵在了那里,被他按住,她丝毫没法动弹。 短暂的对视,她突然感到无力,眼泪滑落下来。 她声音里带着颤音:“你放我走吧,你到底还想要怎样啊。” 我所有的一切,尊严、骄傲、家世,爱与被爱,已经全部被你摧毁了。 所以薄斯年,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啊。 那双杏眸里,曾经盛着的,是对他满到要溢出来的爱。 而如今,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空洞和绝望,和对他蚀骨的恨意。 薄斯年突然感觉,如同心口扎上了一根刺,连呼吸都变得刺痛了起来。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低沉开口。 “无论你信不信,你在精神病院经受的一切,不是我干的。” 陆宁不说话,被他按着,她的身体始终颤栗。 她如今这样的反应,让他感到无力和心慌。 他伸手将她用力按进了怀里,一声声重复着,声音都变了调。 “我没想过那样伤害你的。” “真的,阿宁,那些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你恨我,我好好补偿你,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好吗?” “只要你留在这里,我以后不限制你,我们好好过。我们结婚,再生个宝宝,好好过。” “你休想!你滚开,你休想!”陆宁发狠地推他,整个人迅速趋于崩溃。 第61章 只有破镜,没有重圆 怀里的人拼命挣扎,薄斯年将她松开,按住了她的肩膀。 他低头凝着她惊恐的眸子,“你跟苏律师的那些过往,我不再追究。 那两年当没发生过,我们重新开始,我把陆家的一切还给你。” 不再追究? 哈,哈哈。陆宁难以自抑地笑出声来。 她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而他两年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听她只字片语的解释,将她打入地狱。 如今时隔两年,他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告诉她,她犯下的那些滔天罪行,他愿意赦免她了。 多么宽容,多么仁慈,多么可笑。 薄斯年眉心狠狠一拧,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止住了她的笑声。 他恨极了她的笑,那笑声无法控制地让他心里发怵。 就算她那一年受了委屈,就算当年她腹中胎儿不是别的男人的种。 但她背叛了他,和那个律师在一起了。 关于这一点,那些亲密照片摆在她眼前的时候,无论两年前,还是如今两年后,她都从未有过只字片语的辩解。 纵使他有错,她也并不无辜! 陆宁看着他,克制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抽搐,漠然开口。 “薄先生,还我陆家的一切,你打算怎么还?” 只有破镜,没有重圆。 这早已支离破碎的一切,如同落地粉碎的青瓷,你要如何来还? 这个从来对答如流的男人,这一刻,却沉默了下来。 他终于开口:“我会让你随时见你妈妈,让小蕊陪在你身边。 你陆家两千多万的债务我来还清,替你爸爸申请减刑,让他尽快出狱。 陆家别墅,陆氏企业我会全部买回。” 陆宁看着他,双目恍惚,如同听人笑谈着一桩天方夜谭。 这两年里,整个陆家经受的一场炼狱,在他眼里,不过一叠轻飘飘的钞票。 薄斯年大掌捧住了她的侧脸,声音缓了下来:“陆宁,别这样看我。 一切都跟两年前一样,我们好好过,什么都没有变。” 紧紧攥成一团的手,在疯狂的打颤,陆宁终于控制不住地扬起了一只手。 却在手落到他脸上的前一秒,她冷然低笑了一声,将手收了回去。 不值得。 这样一个男人,早已不值得再来激起她任何情绪。 那低笑里没有怒恨,是对他深深的同情和悲哀。 薄斯年墨眸一沉,扼住了她的手腕。 “我说过了,那些事情不是我干的。过去的事情不再提,我还你整个陆家。” “陆宁,不要忘了,是你先背叛了我,你也有错。” 陆宁低低地叹了一声,将视线侧向了窗外,不再看他。 “我不需要,薄先生要是真觉得有愧,就放我走吧。” 薄斯年面色黑了下去。 她就这么想走? 他说这么多,不过就要她留下来而已,于她而言就那样困难? 想跟他撇清了干系,她做梦! 他盯着她,一双凤眸染上了血色,突然伸手粗鲁地去解脖子上的领带。 陆宁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往后缩:“你想干什么。” “愿不愿意,你都没得选。”他声音含着近乎病态的偏执。 伸手将她两只手反扣到了她身后,再用解下来的领带,将她双手打了个死结。 陆宁身体开始疯狂打颤。 如同又回到了那个阴暗的房间里,她被人狠狠压着,身体被捆绑在了床头。 整日整夜的不能动弹,只有无休无止的痛苦和恐惧。 她整张脸惨白,眼泪拼命往下落。 在薄斯年伸手要来压住她双腿之前,她拼尽全力地抬脚对着他踹了过去。 那一脚正踹在他左胸口的刀伤上,薄斯年手撑在了床上,面色浮现有些痛苦的白。 陆宁惶恐地费力往后缩,巨大的不安让她止不住哭出声来。 薄斯年按住胸口深吸了口气,再起身时,他解开了衬衣纽扣,将脱下的衬衫绑住了她的双腿。 他猛地俯身贴近了她的脸,发狠地盯着她。 “陆宁,我告诉你,你就是死了,我也会把你骨灰留在我这里。” “你神经病!你放开,我要报警,疯子,你是疯子!” 手脚挣脱不开,在他薄唇压下来之前,陆宁咬牙,将头对着他的头狠狠撞了过去。 这一下,于他而言并没什么作用,而她脑子里却开始疯狂地“嗡嗡”作响。 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耳边的嗡嗡声,似乎混杂了呼啸的风声。 她目光涣散,逐渐分不清自己身在哪里。 呼吸困难,她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气。 似乎连身体都漂浮到了半空中,失去了重心,所有感觉都在减弱。 她躺到床上,挪动身体,用被捆住的双手,拼命四处摸索,想抓住什么东西,让自己找到一点依托。 耳边似乎有人在唤她:“陆宁,陆宁?” 那声音遥远得很,她听不真切,发疯一般地四处摸索,身上冷汗涔涔。 她在哪里,她到底是在哪里? 薄斯年按住她的肩膀叫她:“陆宁?” 她好像落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回应,也听不到他的话。 薄斯年给牧辰逸打了电话,感受到她在濒临失控,松开了她的手脚。 他伸手给她擦额角不断往外冒的冷汗,“你等一下,我叫医生过来。” 陆宁不说话,捆住的手被松开,她摸索到了枕头,紧紧抱着,身体不断地颤栗。 牧辰逸来得很快,进来看到陆宁在床上发抖,再不解地看向薄斯年。 “怎么回事?” 薄斯年有些烦躁地拿过床上的衬衣穿上,沉声应着:“起了点冲突。” 牧辰逸绕到陆宁旁边,一边打开医药箱,一边开口。 “大哥,她有抑郁症啊,你没事总招惹她做什么。” “看看吧。”薄斯年多少有点理亏,起身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牧辰逸手刚伸过去,床上一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人,就突然尖叫一声,退到了角落里,恐惧地看着他。 牧辰逸有些无奈地摊手。 “我不是心理医生,这情况我还真治不了。不是我给你添堵啊,她现在这样,你最好把宋知舟给她叫过来。” 第62章 陆宁抱宋知舟,薄斯年动怒 薄斯年眸光发寒地看向牧辰逸:“你说叫谁?” 要他把宋知舟给她送过来,她做梦。 对上陆宁警惕的目光,牧辰逸只能退开几步,再跟薄斯年解释。 “我看了她的病历,这一年多来,一直是宋知舟给她做心理治疗。 抑郁患者对陌生的人和事物都很抗拒,从她病历资料上来看,她没能接受过其他心理医生。” 薄斯年冷笑一声,“他宋知舟还是神医了?就他能治?你替我联系个好的心理医生过来。” 他这变态的占有欲,牧辰逸不是不清楚,但现在的情况未免…… 牧辰逸咂了咂舌,指指床上瑟瑟发抖的陆宁。 “她现在的情况可能有危险的,你确定要拿个新医生来做实验?” 薄斯年整张脸算是全黑了,短暂的沉默,整个卧室陷入了死寂。 那股子不痛快找不到宣泄口,他整个人都要发疯,突然起身,死盯着床上的人大步走了过去。 为了见个宋知舟,她如今是在给他演这么大一出戏? 陆宁瑟缩成一团,看向他突然过来,如同见了鬼一般,脸上彻底没了血色,尖叫着抱起枕头就砸了过去。 薄斯年没再靠近,站在了那里,他盯着她,良久死死地盯着她。 终于是回身,拿手机给宋知舟拨了电话过去。 “地址发你了,她要死了,你爱来不来。” 不待那边应声,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砸到了墙上。 陆宁缩了缩脖子,警惕地盯着他,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会再次扑过来。 薄斯年坐回了沙发上,看向床上避他如蛇蝎的人,冷笑出声。 牧辰逸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薄大少,你这幅模样,看着有点憋屈啊。” 这北城能让他这么不痛快的人,除了一个陆宁,也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了。 薄斯年心烦地紧盯着床上的人,漠然开口。 “你帮我多联系几个心理医生,除了宋知舟,谁都行。”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这思路不太对啊。”牧辰逸轻咳了一声,语重心长地给他做情感分析。 “这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你看就比如你,她陆宁越不愿意留在这,你就偏要留着她。 同样的,你越不让她见宋知舟,她就只会越想见。” 薄斯年凝视了他几秒,突然开口:“她收买你了?” 牧辰逸愣了一下,他这个脑回路,是不是稍微跑偏了一点? 他回身看了眼床上神色恍惚的陆宁,声音放轻了一点。 “你要实在旧情未了的话,倒不如想个办法,让她对宋知舟死心了,再心甘情愿留在你这里。” 总之,也好过他再强迫人住在这里,回头再被捅上一刀。 上次是当真差点就闹出了人命来,他有时候是真想不通,薄斯年对待任何事都不讲多少情分,怎么就偏偏这么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门外敲门声响起,牧辰逸起身看向他。 “你自己考虑下吧,你们这样你死我活总不是办法。” 门打开,陈叔将宋知舟领了进来。 那通电话也才打了不到十分钟,宋知舟自然是飙车过来的。 薄斯年有些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还真看不出来哪里好。 宋知舟接了那电话,整个人都慌了神,直到看到了坐在床上的陆宁,他才算是拉回了一丝理智。 他看向薄斯年和牧辰逸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再走近床边,俯身看向蜷缩着的陆宁。 他轻声唤她:“陆宁,不舒服?” 在他声音响起的时候,床上的人颤栗了一下,下意识想往旁边缩时,她抬头看到了他的脸。 惊恐不已的人突然如同被定住了。 她抬着头看他,神志早已涣散,呼吸却加重了起来。 宋知舟再叫了她一声:“陆宁,头疼不疼。” 她牙齿打着颤,突然手忙脚乱地爬了过去,用力地抱住了他,整张脸惨白。 她浑然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受了欺负惶恐无助时,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家长。 薄斯年面色骤然一沉,肆虐着杀意,就要扑过去。 敢当着他的面抱别的男人,她胆子是要上天啊! 牧辰逸赶紧过去拦住他,“回头再说回头再说,她这是不清醒,你别再刺激她了。” 宋知舟身体僵在了那里,如同有什么东西,在心上最软的地方,狠狠重击了一下。 陆宁松开了他,抬头时,她身体在发抖,眼底还挂着泪。 “宋医生,我不想待这里,我要出去。” “你带我出去吧,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以前他总跟她说,陆宁,你不能总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要多出去走走。 他说陆宁,不要怕,那些都过去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她双眸里尽是惶恐,有些茫然无措地伸手,想要去抓住宋知舟的手臂。 男人将手避开来,没让她碰到,温声开口。 “没事,别怕,先躺下来。” “我想走。”她空洞地看着他,呢喃出声。 她分不清她此刻是在哪里,但很害怕,害怕待在这里。 他坐到床边的沙发上看着她。 “你做噩梦了,陆宁,这是你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你还要去工作。” 房间里的东西那么多,她分明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楚,视线模糊,却能看到宋知舟的脸。 她身体停止了颤栗,有些呆呆地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躺下来,别把小蕊吵醒了。” 他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似乎带着点催眠的味道。 陆宁伸手摸了摸身边,好像小蕊真的挨着她躺在那里。 她攥紧的手松开来,躺了下去,听宋知舟的话,闭上了眼睛。 宋知舟起身,看向身后面色紧绷的薄斯年,轻声开口。 “抱歉,二位可以出去一个小时吗?心理催眠不能有旁人干扰。” 薄斯年看了眼床上安静睡着的陆宁,冷然嗤笑了一声,起身和牧辰逸离开了卧室。 他直接下楼,叫佣人拿了酒来,和牧辰逸在沙发上相对而坐。 几杯白兰地灌下去,那股子烦躁似乎更汹涌了起来。 他双目含着血丝看向牧辰逸,“我能不如那小白脸?” 第63章 两年前的阴谋内幕揭开 牧辰逸错愕了一下,含着那么点幸灾乐祸,笑出声来。 “薄大少,你这话听着……有点卑微啊。” 薄斯年没说话,一杯酒又灌了下去。 脑子里却完全不受控制地,一直都是陆宁扑过去抱住宋知舟的那一幕。 他一直以为,如今的她是变了,早不会再去依赖任何人。 而刚刚那一幕,却像极了两年前,她受了委屈时扑进他怀里的样子。 不是她变了,是她如今依赖信任的男人,不再是他。 肖想别的男人,她做梦。 牧辰逸轻咳了一声,总算是正经了一点。 “我还是那句话,你越逼她,只会让她离你越远。这宋知舟碍事,你要处理他,应该不是难事吧?” “或者,就像如今她陆宁对你死心一样,你大可以让她对宋知舟也死心。” 这样去对付一个男人,倚强凌弱确实过分。 要换了以前,牧辰逸肯定会劝薄斯年放手。 但现在他算是看清楚了,说他薄斯年没陆宁活不下去,那都绝不夸张。 既然这样,毁一个宋知舟,总好过真的有哪一天,薄大少死在陆宁手里。 薄斯年捏着酒杯的手不断用力,墨眸里氤氲开狠戾,突然开口。 “宋知舟有个双胞胎弟弟?” 牧辰逸愣了一下,似乎没什么印象。 他手指敲着茶几,回想了一番,“记不起来,回头我帮你查下。” 薄斯年淡淡地“嗯”了一声。 将近半个小时的沉默,一瓶白酒就见了底。 牧辰逸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何必费这劲呢?一个女人而已。” 薄斯年将酒杯丢到了茶几上,起身往楼上走。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这大半个小时,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卧室内,陆宁已经醒了。 她感觉做了一个太长的梦,醒来时,仍是在噩梦发生的地方。 她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和巨大的吊灯。 这里是地狱,不是她的家。 宋知舟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响起:“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陆宁有些恍惚地回过神来,坐到了床头,看着身边的人。 “宋医生,我没事了,谢谢。” 她恢复了那个拒人千里的模样,仿佛不久之前,无助地扑到他怀里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宋知舟温和地笑了笑,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两块巧克力递给她。 “给小蕊带的,她睡了,给你吃。” 陆宁看向他掌心里的那两块巧克力,面色有些发红。 神志不清时做的事,也是有记忆的,她记得她抱了他。 她摇摇头:“谢谢,我不吃糖。” 宋知舟将巧克力放到了她手里,轻笑,“吃甜食可以让心情变好些,放心,不是坏叔叔给的糖果。” 陆宁没再拒绝,撕开包装纸,吃了一块。 那丝带着微苦的甜意在唇齿间溢开来,她鼻子突然发酸,下意识将头埋低了些。 宋知舟坐到了她身边,隔着刚好的距离,看着她。 “陆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我过得很好,真的,宋医生。”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抬高了声音,抬头看向他。 宋知舟温润的眸光里染着一丝异色,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等我带你走,我已经找到你妈妈住的医院了,不会要多久了。” 陆宁无神的眼睛,瞳孔骤然放大,用力将手抽了回去。 她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我不走,我过得很好,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你过的并不好。” “我说了,我很好!整个北城的女人,谁不是做梦都想攀上薄先生,我为什么要过得不好?” 那种不安放大开来,陆宁盯着宋知舟,声音在打颤。 男人起身,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嗯,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给你留的药,记得按时吃。” “你不信?就算我过得不好,也轮不到你来插手!”她看着他的背影,几乎是吼出声来。 她反正也早晚会习惯的,绝不要将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再卷入进来。 宋知舟脚步顿了下,声音清淡:“陆宁,早点休息,照顾好自己。” 她突然觉得慌,想翻身下床,但眼前的人已经拉开门离开。 在她连拖鞋都顾不上穿,追向门口时,刚关上的卧室门打开来,薄斯年走了进来。 颀长身形拦在了她前面,陆宁步子猛地止住,凉薄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想干什么?” 陆宁抬头,发红地眼睛盯着他。 “你故意找他来的对不对。我说过了,我跟他没有关系。” 薄斯年凝视了她片刻,是恢复正常了,不是刚刚那寻死觅活的模样了。 他克制着不再和她争执,进了衣帽间将她睡衣拿出来递给她。 “大半夜了,洗澡睡觉。” “薄斯年,我真的跟他没有关系。”陆宁近乎乞求地看向他,肩膀在打颤。 薄斯年面色绷紧,再缓和开来。 来日方长,他早晚可以让她再爱上他。 他将睡衣丢到她身边,“给你一分钟,我不介意帮你洗。” 陆宁仍是盯着他:“你直说吧,你想对他怎样?” 那丝耐心到底是被耗尽,薄斯年直接起身,将她打横抱起进了浴室。 “别在我眼前瞎折腾,我就没那功夫去动他。” * 顾家别墅外。 顾琳琅刚陪穆雅丹做完美容,开车回去。 还没进别墅区,一辆面包车直接挡在了她前面,刚好就将她堵在了一条小路上。 顾琳琅心情正差得很,这段时间薄斯年被那陆宁勾了魂。 穆雅丹明显是偏袒自己儿子,话里话外都是怪顾琳琅没有管好薄斯年,给了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机会。 还暗示她怎么还没怀上孩子。 顾琳琅是真觉得好笑,就是牵手能怀孕,她跟薄斯年牵手的次数,也是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还基本都是当着陆宁的面。 她要是真怀了孕,那才是见鬼了。 想到那些,顾琳琅气不打一处来,烦躁地盯着拦在前面的面包车,狠按了几下喇叭。 面包车没有退开,反倒是打开了车门。 里面一个男人走下来。 车灯照射下,在看清楚那男人右脸上的那块刀疤时,顾琳琅面色陡然煞白。 她双腿抖如筛糠,想要开车离开,却踩了几下都没能踩下油门。 刀疤男人曹虎走到了她车窗边,抬手敲了敲窗户,面上笑出了几分狰狞。 面包车就拦在前面,她现在也没法掉头,是逃不掉了。 顾琳琅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安慰自己。 没什么好怕的,两年前她已经给曹虎钱了。 像这种地痞多少也还是会讲点规矩,不该再找她麻烦。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打开车门下车时,面上已经扫却了刚刚的慌乱。 她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叼着根烟倚靠在她车门上的男人。 “你想干什么,我们好像不熟了吧。” 曹虎不急不慢地吐了口烟雾,露着一口黄牙笑出声来。 “顾大小姐别慌啊,多日不见,找你叙叙旧。” 顾琳琅看了下空旷的街道,这条路走的人少,但也不代表就不会有人经过。 她皱眉:“有话快说。” 曹虎拿烟头在顾琳琅车门上捻灭,再将烟丢到了地上。 在他走近过来时,顾琳琅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小姐真不知道,还是装傻?薄大少把柯广抓过去了,那没骨头的东西,还能有什么不招认的?” 顾琳琅一时没想起来:“柯广是谁。” 曹虎一双浑浊的眸子眯起,大笑出声。 “这就忘了?顾小姐是在薄大少身边装了几年纯,就真以为自己手上的脏东西都洗干净了,可以高枕无忧地等着当你的薄少夫人了?” 曹虎一步步逼近她,难闻的烟酒味,混合着其他怪味,让顾琳琅胃里一阵翻腾。 她眉心紧皱,瞪着眼前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珂广,精神病院的柯院长。”曹虎一张油腻的脸贴近顾琳琅,声音发怵。 “两年前,你哥到底是怎么死在那女人手里的,那女人流产断指又是谁暗里指使的。 还有陆夫人那场车祸,顾大小姐不会是真忘了吧?” 顾琳琅身体节节往后退,高跟鞋崴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到了身后的花坛里。 在她有些狼狈地爬起来时,曹虎放肆地盯着她细长的大腿,露出一抹猥琐的笑意。 顾琳琅心生了恐惧:“当年你要的好处,我都给你了,曹虎,你别太过分。” 曹虎咽了下口水,在顾琳琅大腿上摸了一把。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当年是你说的,那事情不会爆出来。 但现在珂广将我招认了出来,薄大少手下的人和警察都在抓我,我要十亿,拿着钱我立马出国,再不回来。” “多少?”顾琳琅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十亿?他怎么不直接开口要整个薄氏? 曹虎眼睛发狠地看着她。 “钱没得商量,我和我手下的兄弟们,要是不能拿到钱及时出国,落到了薄大少手里,也只能拉顾小姐给我垫背了。” 顾琳琅气到牙关都在打颤。 别说十亿,就是把整个顾氏都卖了,也顶多两个亿。 她脑子里飞快打转,眸间划过一道狠意,突然轻笑了凑近了曹虎一步。 “你帮我毁了一个女人,我给你二十亿。” 只怕到时候,你没这个命花了。 第64章 管好自己,别生病浪费我时间 哄曹虎答应下来,也不过就是三言两语的事。 地痞小混混,贪得无厌,却到底就那点智商。 顾琳琅看向曹虎喜滋滋地开了面包车离开,唇角勾起冷笑。 薄斯年有多重的洁癖,她很清楚,纵使他再爱陆宁,也绝不会去接受一个变得不干不净的女人。 到那时候,曹虎也不可能活命。 只要这步棋成功了,她就是一石二鸟,彻底扫清了障碍。 顾琳琅回到车上,正要开车,注意到了副驾驶上的一支口红。 应该是穆雅丹落在她车上的。 她侧目看向那支口红,眸底一点点加深,片刻后,给那边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阿姨,你东西落我车上了,我现在给您送过来。” 放下手机,她开车回了顾家别墅。 顾父正瘫坐在客厅沙发上,喝得酩酊大醉,一看她进来,就吐字不清地扬高了声音。 “你这个死丫头,又……又跑哪去了?顾氏没钱了,找……找薄斯年再要点钱来。” 顾琳琅憎恶地看了眼沙发上神志不清的人,没有应声,直接进了厨房。 冰箱里还有两个洋葱,她拿出来全部切了。 切到双目通红,眼睛里火辣辣的烫。 她将菜刀丢下,然后直接开车去了薄家老宅。 穆雅丹已经睡下了,穿着一身真丝睡衣下来见她。 保养得宜的豪门太太,哪怕已经年过五十,仍是看着很年轻,浑身散发着尊贵和气质。 她面色里透着一丝不耐烦,在沙发上坐下后,示意顾琳琅到对面坐。 “不是说了,明天再送来就行了。” 顾琳琅将口红放到茶几上,低着头轻声应着。 “抱歉,打扰阿姨了,我不知道您已经睡下了,想着顺路就送过来了。” 穆雅丹微愣了一下,顾家别墅和这里隔得远,可不存在顺路一说,倒是薄斯年的庄园离这里近。 她猜出个大概来,这才抬头看了眼顾琳琅。 这一看,眼前人双目红肿,该是刚哭过,看着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 穆雅丹蹙眉,“这是怎么了?” 顾琳琅将头再埋低了些,隐忍开口。 “阿姨,我没事。那您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穆雅丹面色里浮现不悦:“琳琅啊,有什么事情就跟阿姨说。 这陆宁都进看守所了,你和斯年的事,还能出什么问题?” 顾琳琅肩膀微微耸动着,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穆雅丹起身坐到她身边,手附在她的手背上。 “你这逆来顺受的性子,真得改改了。有什么事就跟阿姨说啊。” 顾琳琅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开口。 “阿姨,斯年跟陆小姐是真心相爱的,他能原谅陆小姐,再将陆小姐接回庄园,一定也是舍不得她。我想过了,该退出的是我。” 接回庄园? 穆雅丹差点就直接犯了心脏病,当即拍着胸口一阵剧烈咳嗽。 “你说什么?他把那女人又接回来了?! 混账!那女人是要他的命,就是让她在监狱里待一辈子,那都是便宜了她!” 顾琳琅着急地帮穆雅丹拍着后背,慌乱地开口。 “都怪我多嘴了,阿姨,您别怪斯年,陆小姐说得对,毕竟她和斯年那么多年感情了,我比不了。而且……” 她顿了一下,放轻了声音。 “而且斯年觉得,我脏。上次我父亲喝多了,我去朝歌接他回家,被斯年看到了。” 穆雅丹止住了咳嗽,皱眉看向她。这都是些什么事? 她儿子难不成是真被那女人下了蛊不成? 顾琳琅抽泣着继续开口:“但那次我真的只是去接我父亲。 可斯年不愿意相信我,在朝歌见了我那次后,就一直冷落我了。 在他心里,陆小姐至少比我干净吧。” “多年感情?干净?”穆雅丹眸子里氤氲着怒意,冷笑出声。 却在动怒过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顾琳琅。 “你说,小年看到你进了次朝歌,才开始冷落你的?” 顾琳琅不解地点头:“是的,阿姨您别误会,我不是怪斯年。是我自己不好,进了那种地方……” 之后的话,穆雅丹显然没多听了。 能将她儿子哄得那么团团转,还胆敢拿刀捅她儿子,那女人绝不能再留在他身边! 既然直接赶,不能赶走那个女人,那就让小年自己嫌恶她,自己赶她走! 顾琳琅擦了眼泪,担忧地看向穆雅丹:“阿姨,您怎么了?” 穆雅丹回过神来,“没事,琳琅啊,夜深了,你早些回去吧。阿姨会给你做主的。” “阿姨,我……” “行了,回去吧。” 顾琳琅似乎是担心薄斯年,有些欲言又止地起身,离开了老宅。 她开车离开,夜风吹过,她脸上的柔弱一扫而空,眸底浮现阴冷笑意。 陆宁,不要怪我,是你不该回来。 一年前,你命大从精神病院出来,就应该远远地找个角落,去悄无声息地过一辈子,而不是不自量力地再回来妄想跟我斗。 * 薄家庄园。 卧室内,陆宁坐在落地窗前,支了画板赶画稿,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要不是薄斯年现在还在浴室洗澡,她都要怀疑,是不是他去找宋知舟麻烦了。 分明是他自己找宋知舟来给她看病的,可他显然是不爽得很。 陆宁拿纸巾擦了下鼻子,好端端的,总感觉心里不安。 她看了眼旁边的手机,想给宋知舟发条信息,问他到家了没有。 迟疑了下,还是回头想看一眼浴室的方向。 刚回头,视线就陷入了黑暗,一件外套直接丢到了她头上。 薄斯年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管好你自己。别整天大病小病不断,浪费我时间。” 陆宁将外套从头顶拿下来穿上,并不侧目看他,回头继续画画。 阴魂不散的男人直接走到了她前面,颀长的身形遮住了她画板的光线。 他腰间系着一条浴巾,露出完美的身材。 陆宁只当看不见,抬头忍着不耐看着他的脸。 “我画完这张就睡。” 他看起来面色不好。 第65章 给我生孩子,换你爸出狱 在陆宁以为,薄斯年又要开始找她麻烦的时候,他却没再说话,拿了笔记本,坐到了床上办公。 就这般相安无事地各自忙活了小半个小时。 陆宁画完了一幅画,分明不久之前还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 可或许是宋知舟帮她做的那场催眠的缘故,她现在脑子里格外的清醒,画手绘的状态也很好。 她瞟了眼床上的薄斯年,他似乎忙得认真。 淡漠着一张脸盯着电脑屏幕,应该根本没注意她这边。 陆宁轻声将那张画好了的手绘拿下来,再换了张干净的素描纸放到画板上,想再继续画。 刚下笔,耳边突兀地响起很重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思路被打断,陆宁蹙了蹙眉,果然,不正常的人,就是跟自己的电脑也能过不去。 她停了笔,等着那“噼里啪啦”的噪音停下来,好继续画。 床上传过来的声音却更大了几分,简直就像是暴雨砸在她耳边。 陆宁平缓了一下情绪,再看向床上,就看到薄斯年绷着张脸,极不爽地睨视着她。 “过来睡觉,你开灯影响我睡眠。” 陆宁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一句“我可以换个房间画”,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说了也是白说,反正素来他最痛快的事,就是让她不痛快。 她起身收拾了东西,刚要躺到离薄斯年最远的床边,头下的枕头就被抽走。 薄斯年淡漠的声音从身边响起:“睡过来,我不喜欢吃人。” 陆宁当没听见,直接睡了下去,再背对着他侧躺着。 身后的人贴近过来,他将她揽进了怀里,在她咬牙挣扎时,他低声开口。 “明天去医院问下医生,我们再要个孩子。” 挣扎着的人,身体突然僵了下来,薄斯年似乎感觉,自己生出了一丝紧张感。 分明知道她不可能答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 片刻的沉默,他看不到她表情,但能想象她此刻脸上的冷漠和抗拒。 她终于冷笑出声:“如果我活着碍你眼,你大可以直接点。” 熊猫血很难要二胎,因为母体与胎儿有溶血的危险。 一旦发生溶血,甚至可能一尸两命。 他抱着她的手在微微发抖,有时候,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那么想要她给他生个孩子。 许是觉得这样可以牵绊住她,或许为了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她可能就愿意留下来了。 也或者,是奢望能消除掉一些自己的愧疚感。 不想让两年前流产的那个胎儿,成为这辈子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和罪过。 他用力将她按进了怀里,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会从他掌心里消散开来。 他说:“就试一次。我们小心一点,多做检查,如果有溶血的先兆,就打掉,以后再也不试了。” 陆宁没说话,直到薄斯年沉声再重复了一遍。 “就一次,我说话算话,只要你愿意,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我不愿意。”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只有冰冷。 在身后的人沉默时,她勾了勾唇角,讽刺出声:“你也可以逼我,反正你办法多。” 薄斯年下颌紧绷,良久后,他将她扳过来面对着他。 “阿宁,你不愿意给我生孩子的话,我没办法答应养小蕊。 光给别的男人养孩子,我度量没那么大。” 陆宁眸子有些发红,厌恶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薄斯年凝着她的眸子,到底还是不想要直接逼她。 “只要你答应,我就让你爸出狱,你爸没吃过那种苦,未必还能熬一年多,等到出来的那天。” 陆宁抬头看着他。 她想说,我不会给你生孩子,就是你将陆家全部毁了,我也绝不可能给你生孩子。 可她脑子里却开始循环着那一句,“你爸未必能等到出来的那天。” 她爸的刑期还有一年多,如今陆氏两千多万的债务,凭她的能力想要偿还,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债务不主动还清,减刑的概率就几乎为零。 他抱紧了她,那种温暖就也传到了她身上,可她却只感觉冷。 一想到时至今日,还给他生一个孩子,她就觉得五脏六腑每一个细胞,都是被冰冻一般的寒意。 但她到底是自嘲地笑了笑,似乎也不甚在意,“那你得让我爸先出狱。” 薄斯年眼底浮现惊喜,很快冷静了下来。 “好,我明天就让人清算偿还陆氏的债务。 再让当年你爸非法集资涉及到的债主企业,出具谅解书。大概一个月,我让你爸出来。” 他垂眸看着她,显然还没有说完,但后面的话没立刻说出来。 陆宁对上他的目光,她太过平静。 这种平静在无声地告诉他,除了利益交换,她对替他生孩子,不抱任何的其他情感。 她声音很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我爸出来之前的这一个月内,我会尽量怀上孩子。” 尽量。 薄斯年心口涌起一丝无来由的涩意,合上了眼睛,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上。 他声音染着些疲惫落下来:“睡吧。” 陆宁克制着不再反抗,她闭着眼睛,却了无睡意。 很悲哀,分明对给他生孩子反感至极。 可对父亲出狱的期待,却一点点超过了那种反感,她甚至感到庆幸。 这地狱,她是出不去了。 如果用她身上仅剩的一点价值,能救出她爸,不也是万幸。 彻夜无眠,一直到天色微亮,她才勉强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长,再醒来时,直接到了下午四点多。 阴雨天气,窗外的天有些灰蒙蒙的,好像一直没有大亮过。 陆宁摸过床头的手机,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上面的时间,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次。 没错,已经过了下午四点。 她起床洗漱,再下楼时,就看到穆雅丹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身后恭敬站着一个男人。 平日里待在客厅里的女佣和保镖,都没看到,显然是被她支开了。 陆宁顿住了步子,想回楼上去,穆雅丹找她也不会有好事。 但楼下的人叫住了她:“小宁,阿姨跟你说几句话。” 第66章 陆宁被陷害 陆宁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小宁”这个称呼,可不该是如今对她恨之入骨的穆雅丹、喊得出口的。 她回身下了楼,坐到了穆雅丹对面,拭目以待看向她。 穆雅丹面色看起来倒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阿姨昨晚也考虑过了,你跟斯年有这么多年的感情,既然是彼此相爱,我再拦着也没这个必要。” 陆宁来了点兴致,好奇穆雅丹打算演一出什么戏来。 她都拿刀捅薄斯年了,穆雅丹不可能接纳她。 所以眼前人如果能费点心思,将她赶走,她自然求之不得。 穆雅丹却只当她是心生了惊喜,内心鄙夷,但还是好声好气地继续开口。 “老太太也想跟你聊聊,阿姨特意来接你,去老宅坐坐。” 陆宁看了眼穆雅丹身后站着的那个保镖,嗤笑出声:“我有选择吗?” 穆雅丹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她该是做梦都想嫁进薄家的,现在薄家长辈松了口,她应该受宠若惊地立刻答应去老宅才是。 她皱了皱眉,眼底浮现了冷意,“小宁啊,不要不识抬举。 斯年去江城出差了,我来请你是给你留点面子。” “那走吧。”陆宁起身,垂眸含笑开口。 穆雅丹终究是薄斯年的母亲,别说她现在没得选。 就是薄斯年在这,也未必就会违逆自己的母亲来维护她。 这一出门,别墅里的下人都慌了神,但也不敢拦着。 陈叔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挡到了前面,恭敬躬身。 “太太,大少爷交代了,陆小姐不能离开。” 穆雅丹克制着怒意,她那儿子素来如此,行事独断。 连带着这陈叔,也只要是薄斯年嘱咐了,就什么人都敢拦。 她开口:“我带小宁去老宅吃顿饭,陪陪老夫人,晚些送她回来。” “太太,这恐怕……” “陈叔,我给你解释,那是看在你是斯年身边的老人了。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穆雅丹声音骤冷。 陈叔仍是拦着,面上不带任何情绪。 “太太,这是大少爷的吩咐。” 穆雅丹逼近了一步,冷眼看着他:“你这是要跟我动手不成?” 隔了太近的距离,陈叔赶紧退开了一步。 穆雅丹直接离开,保镖站在陆宁身后,也将人带离。 陈叔黑了脸,立刻给已经在飞机上的薄斯年打了电话过去。 陆宁跟了穆雅丹上车,看向车子驶入一条陌生的道路,面色并无起伏。 “你想送我离开?” 穆雅丹讥讽出声:“送你离开? 你想法倒不错,再让我儿子把你找回来,看你装一番可怜,再和我母子反目?” 陆宁兴致缺缺地将视线侧向窗外,没再说话。 一个个都看她不顺眼,却都掀不起什么风浪,没有一个有本事的,能真正让她离开薄斯年身边。 手机铃声响起,陆宁侧目,看向穆雅丹手机来电显示着“小年”。 穆雅丹面色生变,迟疑了一下,按了挂断。 陆宁低低笑出声来:“别白费力气了,你儿子不放手,你又能真把我怎样?” 穆雅丹有些心烦地将手机丢到一边,睨视着她。 “你也别指望他来救你,他这个点应该已经到江城了。” 车子驶入了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一辆白色轿车从后面驶近,停在了前面。 陆宁坐着的车子也停下,前面开车的保镖将陆宁拽了下去,塞到了白车的后座。 车内很闷,混着有些难闻的烟味,后座上放着几瓶白酒,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不知道是空调温度开得很高,还是别的缘故,陆宁一上车,就感觉有些头晕。 她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想下车,那个保镖已经离开,随即是车门上锁的声音。 她下意识往旁边缩,瞪着靠近过来的男人,“你想干什么?” 身体被控制住,辛辣的白酒被灌进了嘴里,她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那个男人将她手机拿过去,看到上面薄斯年打过来的电话,等自动挂断,再把手机关机丢回了她口袋里。 酒劲上头,车子在小路上颠簸,似乎是故意在绕。 直到陆宁整个人醉得浑浑噩噩,前面的路才变得熟悉了起来,周围的车辆也多了起来。 一直到车子在朝歌的后门停下,已经是夜幕初临的时候了。 从后面进去,是没有摄像头的。 那男人带着墨镜,看着很自然地挽着她的手臂,将她带了进去,进了一个包厢。 包厢角落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陆宁视线模糊,还是能勉强分辨出那是顾琳琅。 顾琳琅拿着手机起身,面色里掩不住的得意。 她示意那男人抱着陆宁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拍了些照片给穆雅丹发了过去。 这是穆雅丹的意思,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 穆雅丹不过是想让薄斯年误会陆宁和别的男人有染,并没有要多伤害陆宁的意思。 但这样好的机会到手了,对顾琳琅而言,就这样自然是远远不够。 沙发上的陆宁被男人强按在怀里,喝下去的白酒混着恶心,她胃里翻江倒海的抽搐,突然控制不住地一阵干呕。 顾琳琅勾了勾唇角开口:“带她去趟洗手间,再让她走吧。” 男人应声将陆宁带了出去,顾琳琅转而给薄斯年发了条短信。 “斯年,我来朝歌接我爸,看到陆小姐被一个男人带走了。 我再找就没看到人了,你要不要赶紧过来看看?” 发完短信,她再把手机按了关机。 薄斯年赶过来,至少半小时。 不出所料的话,等他过来,应该就刚好可以看到和曹虎纠缠在一起的陆宁了。 以他的脾气,到时候,曹虎多半逃不过一死。 就算曹虎还有机会再指控她,薄斯年也绝不会再相信。 至于陆宁,一个脏了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跟她抢男人? 她直接拉开门出了包厢,却完全猝不及防的,一道压迫感猛然逼近。 脖子被狠狠掐住,她整个人被按在了墙上。 薄斯年双目猩红地盯着她:“她人呢?” 顾琳琅被突然吓到,但很快冷静了下来,面色里浮现不安和惶恐。 “斯年,我也在找陆小姐,刚看到一眼就没……”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薄斯年已经甩开了她,急步去了另外一边,他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经理。 第67章 斯年哥哥,我热 另一间包厢内。 陆宁被灌了一杯饮料,整个人瘫在沙发上,身体里迅速涌起炙热。 包厢门被反锁,尚存的一丝理智里,她看清楚了压到她身上的男人。 侧脸上的那块刀疤,狰狞的面目,就是化成灰,她也认识。 她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我认识你,你是薄斯年的人。” 两年前,就是这个人得了薄斯年的授意,在精神病院的那个房间里,断了她的手指,将她打到流产。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时至今日,他还要找这个男人来这般作践她,但也已经没了力气去想。 她的意识已经陷入模糊,指甲掐进了身下的沙发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他还真是要将她毁得彻彻底底。 曹虎微微愣了一下,想了想,她这个误会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干脆笑出声来。 “陆小姐也不傻啊。” 他放声大笑,盯着陆宁的双目里,散着贪婪的幽光。 这样的绝色,别说睡一次能换到二十亿。 就是换不到,哪怕让他丢了命,也真是值了。 他急不可耐地伸手去解裤子上的皮带,另一只手直接粗鲁地撕扯着陆宁的上衣。 陆宁侧目看向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其实距离不远。 她试着伸手去够,可连把手抬起来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呲啦”一声,陆宁的衣服被扯破少许,曹虎狠狠咽了下口水,愈发急不可耐。 “砰”的一声巨响,反锁的包厢门直接被一脚踹开。 他整个人抖了一下,咬牙骂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 如同一阵飓风逼近,薄斯年双目血红,对着压在陆宁身上的曹虎,狠狠一脚就踢飞了出去。 曹虎整个人撞到了墙上,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猛地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陆宁没什么反应,有些空洞地看向这一场变故,就好像与她并没什么关系。 薄斯年蹲身下去,将西服外套盖到了她身上。 看向她被撕开的上衣,他的手在发抖,凤眸里那抹血色迅速加深。 他抄起了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朝着缩在墙角的曹虎走了过去。 曹虎惊慌不已地往后退,该死的,顾琳琅那个贱人,竟敢耍他! 明明说了薄斯年是在江城,从江城到这里,就是坐火箭也不可能这么快! 她分明就是根本不想给他钱,想要借刀杀人! 曹虎惨白着脸求饶:“薄……薄先生饶命,我没伤她。我是被人指使的,是顾……”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水果刀直接插在了他的双腿间。 曹虎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张脸跟死人脸没了区别,下面裤子湿了一大片。 因为曹虎的挣扎,刀插下去的位置有点偏差。 薄斯年将刀抽出来,抬脚踩在了他的小腹上。 鲜血迅速涌出,薄斯年面无表情,但眼底那抹诡异的血色,证明他此刻已经失控。 那把刀再次捅了下去,曹虎绝望地闭上眼睛,已经开始想象,如果能留条命,就去趟泰国。 身后“砰”的一声,陆宁从沙发上滚落到了地上,头砸到了茶几边角,昏了过去。 薄斯年手里的刀顿住,起身走向了陆宁,将她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 他大步往门外走,看向火急火燎赶过来的经理,冷声留下一句。 “将里面的人送到我庄园来。” 经理赶紧毕恭毕敬地应下。 他看向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薄斯年,这才算是勉强敢喘口气,抖着手擦了把脸上的冷汗。 那位小姐之前也没见过,希望没有出什么事才好。 要不然,就是十个朝歌,只怕也得被那位爷夷为平地了。 他回过神来,正要叫人过来将里面的曹虎带走。 往里面一看,居然看到几乎奄奄一息的男人,拼命爬了起来,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 这里是六楼,跳下去几乎必死无疑。 经理赶紧跑过去,往窗户下看。 哪里还有曹虎的身影,只有一辆白色无牌面包车迅速驶离。 * 薄斯年抱着陆宁出了朝歌,开车等在外面的小赵,立刻迎了上来。 看向薄斯年额角的冷汗,小赵担忧开口。 “先生,我来吧,您还有伤在身。” 薄斯年冷然睨视了他一眼,直接上了车。 小赵被那一眼弄得有些心慌慌,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他真的只是担心自家老板的刀伤,所以才根本没多想,说帮着抱陆小姐上车的。 小赵赶紧上车启动了车子,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目不斜视地加快了速度开车。 陆宁眼睛半睁着,目光涣散地看向薄斯年。 神志不清的缘故,似乎是那些纠葛和芥蒂,也被抛之脑后。 她只觉得热,身体如同放在了烈火上炙烤,火辣辣地发烫。 她往他身上贴近,隔着衬衣,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清凉。 淡而熟悉的薄荷味,击溃了她脑子里最后的一丝理智。 她扯了扯嘴角,在薄斯年俯身贴近她唇边时,他听到了她发出的声音。 她说:“斯年哥哥,我热。” 他身体突然僵在了那里,从来淡漠的眸光,那一刻,却不受控制地浮上了一层雾气。 那个称呼,时隔两年多,他再不曾从她嘴里听到过。 陆宁小脸被烧得通红,在贴近他胸口时,她的手胡乱动作,直接贴在了他的胸口,生生将他冷硬的一颗心焐热。 薄斯年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 “阿宁,我在。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她目光无神,身体的本能,却让她感到对眼前人的眷恋和依赖。 她贴在他胸口的那只手抽出来,往上勾住了他的脖子,再将头费力地往上,唇瓣贴上了他带着凉意的薄唇。 她主动吻了他! 薄斯年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来。 分明此刻不正常的那个人是她,他却感觉,是他醉了,疯了。 第68章 阿宁,你这是谋杀亲夫 被薄斯年抱回卧室时,陆宁整个人浑然就像是一只熟透了的虾子。 她一双杏眸发光般直勾勾地盯着他。 除了红得过分的面色,能看出她此刻的异常之外,她这幅模样,像极了她两年多前的样子。 那时候,她对他的依赖、贪恋、放肆,从来都毫不掩饰。 她伸手拽住了他的领带,想将他拉下去,手上却又使不上力气,急得眼睛都红了。 薄斯年面色有些发白,他胸口的刀伤还没有愈合。 这些天因为总跟她起争执,昨晚被她踹了一脚,今天又抱着她上楼,伤口一直也没好好恢复。 一想到他如果晚回来一步,她此刻这幅勾人的模样,就要展现在别的男人面前。 他眸底那丝猩红就愈发肆虐,恨不得将她生吞入腹,藏起来不要让任何男人再多看一眼…… 窗外的墨色一点点加深,抱她回来的时候,还是傍晚,现在已经是到了半夜。 薄斯年手撑在她头的两侧,胸口的痛意如同是被生生撕扯着,他额角豆大汗珠滴落。 他垂眸看着她,她小脸上怪异的红,已经转为淡了些的绯红色。 她哼哧哼哧地喘气,一双漆黑的眸子,带着点茫然,有些傻乎乎地看着他。 这幅模样说不出的可爱,薄斯年指腹擦去了她脸上的汗,有些无奈地逗了她一句。 陆宁不应声,眸子闪动了一下,这一次,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些不满。 薄斯年突然觉得,牧辰逸有句话说得很对,他这辈子,是栽她手里了。 她之前对他百般厌恶抗拒的时候,他就想方设法想将她锁到身边。 而如今,哪怕是她这样不清醒地向他主动靠近一点点,他就恨不得将这条命都给了她。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她,再压下去的时候,他突然低笑出声来。 “阿宁,我的伤要有个好歹,你这就是谋杀亲夫。” 满身的汗,似乎也终于将身体里的灼热带走,陆宁呆呆地看着眼前薄斯年忽近忽远的一张脸,终于沉沉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脑子里好像要炸开来。 她费力睁开眼睛,是个晴天,阳光透过纱帘撒了进来。 神志一点点清醒,而身上黏腻而疲惫的感觉,让昨晚的记忆也恢复了过来。 那些近乎抽搐的恶心感随之而来,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她翻了个身,想起床时,才感觉到脖子下还压着一只手。 陆宁有些反感地将身体移开来,看向还睡在旁边的薄斯年。 这不是他的风格,这个点应该差不多中午了。 他从来很重工作,不会有这样赖床的时候。 陆宁多看了他几秒,注意到他面色白得有些奇怪。 门外敲门声响起,陈叔的声音传了进来。 “先生,该吃午饭了,董事会那边问您什么时候开始会议。” 身边的人没有反应,陆宁伸手碰了下他的额头。 很烫。 薄斯年发烧了? 反正她是没见过。 陆宁想让陈叔进来,她没兴趣管他的事情,掀开被子打算起身下床时,才注意到他身上没穿衣服。 他胸口那块显眼的刀疤,也暴露在外。 她手指攥紧了被子,沉默地看着,终于是扬高了声音。 “陈叔,他发烧了,麻烦您叫牧医生过来吧。” 门外的陈叔有些着急,生怕是陆宁又做了什么伤到薄斯年的事情,好端端的,不会是又捅了一刀吧? 但他到底是没胆子推门进去,只能应着:“我这就联系。” 陆宁进了衣帽间,给他拿了身宽松的睡衣,这样比较容易穿。 但还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总算是给他套了上去。 她再起床洗漱,收拾了下房间,开了窗户通风,尽量不留下某些尴尬的气息。 刚收拾完,门外敲门声响起,牧辰逸背了医药箱进来。 开门时,他探究的目光多看了眼陆宁。 显然,他认为薄斯年突然生病跟她脱不了干系,想从她身上找到点作案动机。 陆宁避开他的目光,直接走到落地窗前,支了画板画画。 牧辰逸给薄斯年检查了一番,再回头看向陆宁。 “伤口怎么发炎了,他是干了什么,还是沾了水?” 陆宁侧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 难不成,她还能把昨晚的事跟他复述一遍? 沾没沾水不知道,汗应该是沾了不少。 牧辰逸回身,给薄斯年重新上了药,再开了些消炎的药片。 在他跟陆宁说药物服用次数时,陆宁淡声打断他的话。 “我记不住,麻烦你写到纸上吧。” 牧辰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接走到了沙发上坐下,“我坐这等他醒来。” 这女人对薄大少的敌意这么大,之前醒着的时候都能捅他一刀。 现在人昏迷在床上,让他俩共处一室,实在显得有些危险。 陆宁平静地说了声“请便”,继续自己画自己的。 牧辰逸侧着倚靠在沙发上,看向陆宁的背影。 她画得认真,细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显得娴静美好。 显然床上昏迷了的薄斯年,因何昏迷,有多严重,并不在她关心的范围之内。 牧辰逸突然开口:“陆宁,我以一个昔日朋友的身份劝你一句,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陆宁拿着画笔的手顿了一下,到底是没有回应。 她显然并不打算考虑这个建议。 牧辰逸没再多说,开了药单,连带着药物一起放在了床头柜上,再给薄斯年吃了一次退烧药。 虽说一个大男人给另一个大男人喂药,实在是说不出的奇怪。 但显然,这位爷唯一愿意亲近的一个女人,并没有要帮忙喂药的意愿。 最后一点药喂进去的时候,牧辰逸总算是送了口气。 但拿着勺子的手还没收回去,薄斯年醒了。 突如其来的四目相对,牧辰逸说不出的尴尬,赶紧将手收了回去,连带着起身后退了一步。 “薄大少,你别……多想啊,你发烧了,我给你吃了点退烧药。” 第69章 睡都睡了,拉个手怎么了? 薄斯年视线落到陆宁身上,沉声开口:“我没事,你去忙吧。” 牧辰逸收拾了医药箱离开,轻咳一声留下一句。 “那个,药按时吃,该注意的还是注意点吧。” 人出了卧室,门重新合上。 陈叔显然是不放心得很,立刻敲门,声音传进来。 “先生,您醒了吗?” “进来。”薄斯年起身下床。 除了面色有些白,倒似乎刚刚那个昏迷了的人并不是他。 陈叔推门进来,看向薄斯年已经起床了,似乎没有大碍,暗暗松了口气。 这才开始恭敬说正事,“先生,陆氏的债务已经全部结清了,减刑出狱的事也联系了法院,基本没有问题。” “嗯。”薄斯年淡声应了一句。 侧目看向陆宁时,就看到她画笔掉到了地上,有些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 陈叔这才注意到陆宁也在,侧开了话题。 “董事会议的事,需要我联系下蔚特助改时间吗?” “改下午两点。”薄斯年直接进了浴室。 陈叔看向他的背影,这个时候已经快一点了。 但到底是打消了劝他多休息下的念头,应声“好的”,再离开了卧室。 因为陈叔那些话,陆宁心里克制不住地激动,画笔落在纸上,却有些走了神。 两年了,她或许真的很快就可以见到她父亲了。 失神间,一片阴影打了下来。 她抬头,就看到薄斯年正站在她面前,深邃眸光凝视着她。 就这一眼,陆宁又回想起昨晚上那个刀疤男。 一想到薄斯年找那个男人来羞辱她,她就克制不住的恶心。 薄斯年对上她神色里的厌憎,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你这是什么眼神?” 陆宁将视线落回画板上,不想再看他。 轻飘飘的声音从头顶再落下来。 “我好歹救了你,你就不勉强说声谢谢?” 谢谢? 他还真是说得出口。 陆宁好笑地凝着他一双墨眸:“谢什么? 谢你煞费苦心,挑了个那么合适的男人,来陪我?” “什么男人?”薄斯年一时没能会意。 她昨晚叫的是他的名字,总不能是把他认作别人了。 陆宁厌烦他这幅装傻的模样,索性直言。 “找一个男人给我灌药,来羞辱我,你再来救我。 薄先生,我确实该好好感谢你,你费心了。” 薄斯年错愕在那里,这脑瓜子,不去当编剧真可惜了。 “所以你意思是,我找了个男人去睡你?” 陆宁漠然地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他。 但她眼神显然写着,难道不是这样吗? 薄斯年将她画板移开来,蹲身下去看着她。 片刻后,他有些无奈地嗤笑出声。 “你倒是挺看得起我。”连自己都绿。 陆宁讨厌跟他这样靠得太近,皱眉起身,往卧室外走时,想到她父亲的事,还是留下一句。 “我饿了,下楼吃饭。” 薄斯年大步跟上她,自然而然地将她的手握进了手心里。 在陆宁皱眉想要挣开时,他垂眸看她:“睡都睡了,拉个手怎么了?” 站在门外似乎是要说什么的女佣,立刻将头低了下去,没再吱声。 陆宁克制着不再去挣扎,注意到楼下和张妈坐在一起看童话书的苏小蕊时,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如今爸妈都不在身边,也就小蕊还能让她看到点希望。 苏小蕊扑过来,被陆宁抱起后,她伸着小手摸了摸陆宁的额头。 “妈咪,你是不是生病了呀。” 陆宁在她小脸上亲了亲。 苏小蕊是早产儿,看着很瘦小,但小脸蛋还是有不少肉,胖嘟嘟的娃娃脸很可爱。 她轻笑:“妈咪没事,是不小心睡过头了。” “那我以后可以早点叫妈咪起床吗?” 苏小蕊说这话,眼睛却落到了坐在餐桌前的薄斯年身上。 妈咪没生病,可是薄叔叔看起来好像生病了。 陆宁点头:“当然可以了。” 她看着沙发上的那几本童话书,快九月份了,苏小蕊该上幼儿园了。 吴婶过来哄苏小蕊:“小蕊,吴奶奶跟你再讲个故事,让你妈咪先吃饭好不好。” 苏小蕊乖巧地从陆宁身上下来,跟着吴婶回到了沙发边,稚声稚气地开口。 “我不想听大灰狼的故事,大灰狼是坏人,我要听白雪公主。” 陆宁视线看着那边,有些心神不宁地吃着饭。 父亲快要出狱了,可他们一家人真正可以团聚的日子,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吃过饭,薄斯年不放心陆宁再留在这,将她带去了公司。 苏小蕊闹着要一起去,薄斯年却也没说什么,将她也带了过去。 车在薄氏集团外面停下。 特助蔚宣急忙迎过来,再一脸错愕地看向自家冰山大总裁,此刻一手抱娃娃,一手牵着陆小姐,旁若无人地进了公司。 这……这画风好像太不对啊。 不知道的,还当boss带着老婆孩子逛街来了。 陆宁避着蔚宣暗暗投过来的探究的目光,就感受到了有镁光灯打在了脸上。 她侧目,看到远处有扛着相机的男人躲到了立柱后。 蔚宣自然也注意到了,恭敬地问薄斯年:“总裁,需要我去制止下吗?” 薄斯年步子未停,淡声回应:“不用。” 蔚宣:??? 这不制止,估计明天,所有新闻媒体都得爆炸啊。 不,今天下午就得炸了。 苏小蕊不习惯这么多人的地方,一进了公司大厅,就胆怯地将头缩在了薄斯年脖子里。 再歪着头,警惕地盯着陆宁,生怕人太多了,自己的妈咪会丢掉。 等进了电梯,她才终于将头抬了起来,奇怪地看着陆宁。 “妈咪,这是哪里呀,为什么那些叔叔阿姨都好像很怕我们呀。” 陆宁将苏小蕊抱到自己怀里来,好不打扰到蔚宣汇报工作。 再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声开口。 “这是大人工作的地方,他们没有怕我们的。” “那为什么他们都要等别的电梯,不到这个里面来呢?”苏小蕊好奇地盯着陆宁问。 陆宁有些头疼,这小孩,求知欲怎么这么强呢? “因为,这个电梯只能坐四个人。” “哦。”苏小蕊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番平静的对话里,网上却已经开始酝酿一场轩然大波。 第70章 不明显吗,想娶你 公司外那几个记者,刚刚没有被薄斯年的人制止。 自然也是猜到了他的默许,立刻就地编辑了新闻文案,开始上传到网上。 这消息一出,迅速抢占各大热搜。 不出半小时,薄氏集团外面直接被各大媒体报社围得水泄不通。 蔚宣战战兢兢地询问了薄斯年几次,要不要请安保疏散一下媒体。 得到的回应还是只有一句。“不用。” 蔚宣有些慌地站在总裁办公室外面,整个人有些风雨飘摇,拦住了端着牛奶正要给陆宁送进去的柳黛。 他声音透着点迷茫:“柳秘书,你也算是总裁近十年的心腹了,你说总裁这是?” “我怎么知道。”柳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她腾出一只手将他推开了一点,好不挡着自己的路,再进了总裁室。 薄斯年去了会议室开会,叫人给陆宁搬了画板上来。 陆宁坐在落地窗前画画,苏小蕊趴在陆宁旁边的地板上安静地堆积木。 柳黛端了托盘过去,轻声开口。 “陆小姐,我看您上次的咖啡没喝,给您端了温牛奶,小朋友准备的果汁,可以吗?” “可以,辛苦你了。”陆宁回过神来,向柳黛道谢时,看到她目光正落在她画板上。 柳黛多看了几秒,她留学的时候,学过美术鉴赏。 这样的画画功底,就是自小习画,没有足够的天赋,也很难达到。 平心而论,她之前一直觉得陆宁是没什么本事的,甚至有些看轻她。 但现在,她不得不对眼前人生出几分好感。 她轻声赞叹:“陆小姐,您画得很好。” “谢谢。”陆宁轻笑回应。 有那么一瞬间,柳黛似乎在她的画里,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手笔。 只是那个从来神秘,只有一个笔名公之于众的画家。 自打两年前,就似乎是销声匿迹了,没任何作品再流出来过。 柳黛浅笑着,回身离开了办公室。 阳光很好,透过落地窗撒入,在窗前认真各自忙活的一大一小身上,打下一片温和的阴影。 薄斯年去开会,偌大的一个总裁室,就也只留下了她们两个人。 阳光一点点暗了下去,陆宁沉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一幅画完成,她才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顺手往身后摸了摸。 “小蕊,来给妈咪抱抱。” 这一摸,说不出的怪异。 陆宁心里咯噔了一下,一回头。 薄斯年正坐在她身后,身体随意倚靠着,手里端着杯咖啡。 他这幅模样,应该是饶有兴致地看她半天了。 而苏小蕊已经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陆宁蹙眉,触电般将放到他大腿上的手缩了回去。 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完会进来的? 他走路都没声音的? 薄斯年看向她的画板:“画完了?” 陆宁将那幅画抽出来,不让他继续看,再重新换了张画纸。 她声音淡漠:“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别画了,带你去处理下正事。” 薄斯年起身,抱起沙发上的苏小蕊,直接往办公室外走。 陆宁追了出去,犹豫了一下,又折回去搬走了画板,追进了电梯。 蔚宣也跟了进来,主动替陆宁搬东西,不得不再提醒一句。 “总裁,外面都被记者围着了,您现在出去恐怕……” 这好歹也是前任和前任女儿了,总裁现在都是有正牌未婚妻的人,这样影响好像不大好吧? 薄斯年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蔚特助,你只需要配合我。” 蔚宣有些心慌慌地点了点头,恭敬跟着薄斯年出了电梯,再给柳黛发了条短信过去求助。 这临场发挥的事情,还是关于boss私生活之类的,他实在是不在行啊。 公司外,保安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不让记者影响到公司内员工的正常工作。 但因为总裁没有要驱赶媒体的意思,现在基本北城的新闻媒体,算是都来了个遍。 眼看着薄斯年出来了,蜂拥而至的记者更加疯狂了起来。 镁光灯和此起彼伏的高声提问音,直接将气氛引到了最高点。 “薄先生,请问您现在和陆小姐是什么关系呢?” “冒昧问一句,这个小女孩是您和陆小姐的孩子吗?” “薄先生,您和顾琳琅小姐的婚约,是否有生变动?” 汹涌而至的人潮,让陆宁有些喘不过气来,下意识想往后退。 她曾经也能在媒体面前对答如流,如今却怕极了人群,怕极了采访。 苏小蕊被喧嚣声吵醒,在薄斯年怀里蹭了蹭,看到突然冒出来的这么多人,抱紧了薄斯年的脖子。 薄斯年伸手,将后面的陆宁拉了过来,一起揽进了怀里,面色如常地回应了一句。 “这是我女儿,我和陆小姐的关系,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至于婚约的事,会很快给各位答复。” 无数相机将这一幕狂拍了下来,在薄斯年这句回应后,媒体彻底炸开了锅。 陆宁眉心紧皱,厌恶地推开了薄斯年,回身往公司里面走。 可因为有些不安的缘故,她此刻脸很红,看着更像是害羞了。 薄斯年勾了勾唇角,再留下了一句。 “其他事宜,请各位问我的助理。” 在蔚宣一脸不知所措的神色里,薄斯年直接抱着苏小蕊,跟陆宁回了公司,走了后门离开。 记者过不去警戒线,尖叫着想继续采访,看到薄斯年已经离开了,只能纷纷聚到了蔚宣那里提问。 蔚宣一个头两个大,露出一抹被迫营业的僵硬笑容。 他……他哪知道啊! 薄斯年上了车,看向前面的小赵:“开车去老宅。” 再侧目看向陆宁时,他勾起一抹笑意:“生气了?” “你想干什么?”陆宁嫌恶地看向他。 就那么想要让整个北城都看她的笑话吗? 薄斯年凝着她的眸子:“不明显吗?想娶你。” 陆宁将视线侧向窗外,不想再搭理他,他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 薄斯年大掌附住了她的手背,他不想与她再生更多争执,尽量放缓了声音。 “薄家长辈如今容不下你,昨晚的事只是一个开始。我给你名分,是保护你。” 第71章 替他生孩子,跟死了没区别 陆宁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行道树,冷声开口。 “随你,只要你让我爸出来。” 反正她已经答应了给他生孩子的条件,替他生孩子,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又还有什么值得去多计较的。 车在老宅外停下,刚进去,就能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 公司外的那场采访就是直接直播的,加上刚刚路上的半个小时。 这个时候,媒体爆出来的消息应该是已经传过来了。 一进客厅,顾琳琅就靠在穆雅丹怀里低低啜泣着,穆雅丹一张脸已经气到铁青。 另一张沙发上还坐着薄老夫人,只是相比之下,她看起来神色很平常,至少没有生气的样子。 薄斯年面色平常,淡声打了招呼:“妈,奶奶。” 穆雅丹板着脸不回应。 薄老夫人倒是面色和善地开口:“嗯,坐吧。” 老夫人身边放着一根龙头的金丝楠木拐杖,苏小蕊被薄斯年抱着,好奇地打量着那根拐杖。 薄老夫人注意到小孩子的目光。 再看向自己素来跟冰块一样的长孙,这样抱着一个孩子,这如同一家三口的模样,说不出的顺眼。 她将那根拐杖拿起来,笑着看向苏小蕊:“喜欢就过来摸摸。” 苏小蕊大眼睛亮了亮,再抬着头看向薄斯年。 薄斯年将她放了下去,温和开口:“去吧,叫太奶奶。” 苏小蕊开心地过去仔细打量着那根拐杖,甜甜地叫了一声:“太奶奶!” 老夫人被这一声叫得心都化了,眉开眼笑地应着。 “诶!真是个可爱的好孩子。” “妈!”穆雅丹窝着一肚子火,不满地看向老夫人。 还没开始训儿子,那边倒已经开始其乐融融了。 苏小蕊本来蹲在地上打量拐杖,被这一声吓得爬了起来。 老夫人将孩子带进怀里,不悦地看向穆雅丹:“你小点声,吓着孩子了。” 穆雅丹克制着火气,将手机放到了茶几上,沉声质问薄斯年。 “这上面的新闻怎么回事?你把琳琅的脸往哪搁?” 薄斯年没去看,声音平静,却带着些冷意。 “有件事想先问问妈,把阿宁带去朝歌那事,是您的意思?” 穆雅丹心情不好,现在被这样质问,添了些心慌,直接将靠在她身上哭泣的顾琳琅推开来。 顾琳琅有些难堪地坐到了旁边,因为薄斯年嘴里的那声“阿宁”,她心里那团火焰已经快要失控。 薄老夫人面色里添了冷厉:“什么?把小宁带去朝歌?” 穆雅丹蹙眉回应:“什么朝歌?她跟你说是我?” 薄斯年没说话,神色淡淡地看向穆雅丹。 他素来敬重的母亲,不应该干得出那种事情,但昨天,陆宁确实是被他妈妈带离庄园的。 穆雅丹剜了一眼陆宁,继续开口。 “我昨天确实是带她出了你那,只是想接她来说几句话。 她不乐意,半路就被两个男人接走了,她说是她朋友。” 陆宁低低嗤笑了一声,不作解释。 薄斯年将一张照片放到了茶几上,淡声道:“那这人,妈也不认识?” 那是从朝歌的走廊监控里调出来的照片,是曹虎的侧脸。 穆雅丹随意地瞥了一眼,这一眼,却愣住了。 她昨天设计让人带陆宁去朝歌,是想要错位拍几张陆宁和别的男人亲近的照片。 但后来薄斯年赶过去了,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图片上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她派去的人。 顾琳琅面色微变,但她低着头,并没人注意到。 穆雅丹脸色不好地摇头,这一次,是真心话,“不认识。” 薄斯年眸光发寒,却将那张照片推向了顾琳琅。 “琳琅,看看。” 顾琳琅指尖狠狠颤了一下,她完全没料到,薄斯年居然会问到她头上来。 这整件事,她故意让薄斯年怀疑到穆雅丹头上,再浑水摸鱼添了把火。 而且她昨天特意给薄斯年发信息,就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干系。 难道是曹虎逃掉之前,跟薄斯年说了什么? 顾琳琅面色错愕的抬头看向薄斯年:“斯年,我没见过这个人。” 薄斯年与她对视了几秒,但她眸光清澈,那里面没有露出破绽来。 昨天在包厢的时候,薄斯年似乎听到那个男人说了一个“顾”字。 但那时候他情绪过激,也完全可能是听错了。 只是他这些年素来多疑,以前总觉得顾琳琅心性单纯,这段时间来,却总有些其他的直觉。 可能是最近和陆宁矛盾太多,他习惯多想了。 他将照片收了起来,再看向了穆雅丹。 “妈,我敬重您,但我的私生活不喜欢被干涉。 唐斌已经在我庄园里,需要我请他过来聊聊吗?” 穆雅丹面色里终于浮现了慌张,唐斌就是她昨天安排了,半路将陆宁接去朝歌的男人。 那个沉不住气的男人,她明明第一时间就让琳琅安排他出了国。 想到这里,穆雅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怀疑地看了眼顾琳琅。 她怎么感觉,她费了这么多心思,最后好像是被别人给算计了呢? 薄斯年再开口:“唐斌没有伤我阿宁,但照片上的男人差点伤了她,那男人,也是您的意思吗?” 穆雅丹眸光骤沉,她本就没想把陆宁怎样。 照片上那乱七八糟的男人,她怎么知道哪里冒出来的! 薄老夫人也变了脸色,厉声开口。 “雅丹,你如今是长辈,对晚辈有再多不满,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穆雅丹一口气活活梗在喉间,着急解释:“妈,那男人我真不认识。 我承认,我是让人带了陆宁去朝歌,但并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琳琅你……” 那时候,她还让顾琳琅在包厢里看着了。 顾琳琅轻声打断了穆雅丹的话。 “斯年,你别这样质问阿姨,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薄斯年将一直沉默的陆宁揽了过来,神色如常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声音很淡:“这事情我会慢慢查,但我跟妈说过,再有下次,我会让阿宁以我妻子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第72章 摊牌,薄斯年要娶陆宁 穆雅丹整个人都要气疯:“你说什么?” 折腾了半天,她倒还给这女人做了身嫁衣? 薄斯年细细摩挲着陆宁的手背,“我的人无名无分,总被欺负,那我可以给她名分。” 穆雅丹这下是真慌了神,有些烦躁地看了眼在旁边泪如雨下的顾琳琅。 一想到昨天那馊主意,还算是这女人替她出的,她就突然感觉对顾琳琅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都这种时候了,不知道去挽留自己的男人,还只知道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 她瞪了眼始终一言不发、却有她儿子撑腰的陆宁,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男人真不是我叫去的,你想娶这女人进薄家,没门!” 薄斯年不应声。 穆雅丹再看向老夫人:“妈,您帮忙说句话吧。” 薄老夫人乐呵呵地哄着苏小蕊,含笑应着。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啦,管不动了。” 穆雅丹真是要被气死,她这婆婆素来喜欢陆宁。 两年前薄斯年执意要娶陆宁的时候,薄老夫人就是第一个投赞成票的。 顾琳琅哽咽出声,梨花带雨地看向薄斯年。 “斯年,你真的要娶陆小姐吗?那我怎么办,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薄斯年垂眸低声开口:“在这坐会,我很快回来。” 陆宁有些反感地将手抽了回去,他这是嫌她仇恨拉得不够多。 男人起身,再看向顾琳琅:“琳琅,我们单独聊聊。” 顾琳琅身体开始打颤,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在人前装得软弱无助。 可这一刻,她是真的怕了。 她知道他想聊什么,早知如此,昨天那步险棋,她绝不会走。 那样至少她跟薄斯年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就不会捅破。 起身的时候,顾琳琅身体踉跄了一下,再跟着薄斯年去了花园。 阳光越来越微弱,夜色正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来临。 顾琳琅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 她总有一种感觉,他们经常隔得很近,可她却又好像一直离他很远。 她突然落下泪来:“斯年,你不相信我对吗?” 薄斯年眸光很淡,“我信你,也但愿那些事情,与你无关。” 顾琳琅走进了一步,小心地想去拉薄斯年的手臂,手伸过去时,被他避开来。 他垂眸开口:“琳琅,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你。” 顾琳琅突然惊恐地捂住了耳朵,拼命摇头。 “不,不用,我什么都不缺。斯年,你别丢下我,我什么都不要好不好。” “你说过的,你说过会娶我的,我知道,那只是名分,名分也没关系。 我以后真的不干涉你了,我不管你和陆小姐的事情,可以吗?” 顾琳琅失控地扑过去,抱住了薄斯年。 他说过的,他说过她哥哥的死,他觉得有愧,所以答应娶她。 就算他是为陆宁赎罪,就算他们的婚姻只是徒有虚名,她不在乎,她真的不想失去他。 这是她哥哥的一条命,为她换来的唯一的东西。 薄斯年伸手,一个个地扳开了她的手指头。 “找一个爱你的男人,去好好过,你考虑下想要什么,我会尽量满足你。在媒体面前怎么说,我也会尊重你的意思。” “我不要,我不要。”顾琳琅眼泪“吧嗒”往下落。 她看向直接离开的薄斯年,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追了过去。 薄斯年顿住了步子,回身平淡地再看向她。 “我还是那句话,我希望那些事情,都与你无关。” 顾琳琅身体僵在了原地,看向离开的男人,突然不受控制地瘫坐在了地上。 不可能,薄斯年不可能真的知道了什么! 昨晚曹虎逃出来后,还来找过她一次,他绝对没有向薄斯年招认出她来。 可哪怕是这样,薄斯年还是为了陆宁,要这样狠心抛弃她。 那如果有一天,他再查到陆宁受伤的那些事情,真的与她有关,又该如何对待她? 顾琳琅不敢想,如坠冰窖的恐惧里,是汹涌而来的恨意。 凭什么,凭什么! 她那么拼尽全力都得不到的男人,那个女人却总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他攥到手心里。 她陆宁凭什么,如今那个一无所有的陆宁,到底凭什么! 薄斯年没再多待,带着陆宁和苏小蕊离开了老宅。 薄老夫人颇为舍不得地将小孩还到薄斯年手里,拍了拍他的手臂。 “小年啊,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也要多问问小宁的意思。 琳琅那里啊,也要好好跟人家说清楚。” “奶奶,我会的。”面对这位素来极疼爱他的祖母,薄斯年声音总会多一分晚辈的温和。 薄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看向不愿意被薄斯年牵着的陆宁,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那孩子,怕是还放不下过去的那些事情啊。 上了车,薄斯年看向仍是一言不发的陆宁,低笑打趣了一句。 “我可是为你退了婚做了负心男人,你不该也感动一下?” 陆宁好笑地看着他:“感动什么? 感动顾琳琅对我的恨又加深了些,应该很快就可以和我同归于尽了?” 苏小蕊好奇地抬头看向陆宁。 “妈咪,什么叫同归于尽呀?是不是做好朋友的意思?” 陆宁咬牙揉了揉苏小蕊的头发,压住了火气:“小孩子不用学这个。” 薄斯年沉默地打量了陆宁几秒,饶有兴致地问了她一句。 “阿宁,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这段时间以来,自从他时隔两年在图书馆再见到她开始,她在一点点地发生改变。 在缓慢地向着两年前的那个陆宁改变。 他记得那时候他刚在图书馆见到她时,她还带着眼镜口罩。 面对他时,是彻彻底底的一潭死水。 现在虽说仍是恨极了他,但至少偶尔也会跟他剑跋扈张地吵上几句,口才也还不错。 薄斯年抬腕看了下手表,再开口。 “去趟医院?现在还早,去问问再要个孩子的事情。” 陆宁有些嫌恶地看着他,他就那样着急? 薄斯年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事,墨眸里氤氲开一丝笑意:“对,很着急。” 第73章 薄叔叔,你好可怜呀 去医院做完检查后,陆宁拿着诊断单进了诊室。 医生开了叶酸片,说了些备孕期注意事项,再着重提醒了熊猫血要二胎的溶血风险。 陆宁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 这些她都清楚,因为几年前,她做梦都想给薄斯年生孩子。 出来的时候,有医生和她擦肩而过,低声留下了一句:“去洗手间。” 陆宁猛地回过神来,再回头去看时,白大褂医生已经汇入了人群里。 似乎是宋知舟的声音。 陆宁来不及多想,苏小蕊就已经扑进了她怀里。 薄斯年大步走近,看向她开口:“医生怎么说?” 陆宁将病历本递过去,抱起苏小蕊,冷然回了一句。 “医生说不让我生,你会听吗?” 薄斯年多看了她一眼,错开了话题。 “晚上想吃什么?” “我想去趟洗手间。”陆宁不看他,直接往走廊尽头走。 等快到洗手间时,她将苏小蕊递到薄斯年手里。 “你带小蕊到这等我吧。” 薄斯年垂眸看着她,他目光里总带着些探究。 陆宁神色平淡地进了洗手间。 一进去,她手腕就被握住。 回神间,已经被带进了洗手间的最后一间,门被锁上。 宋知舟低沉的声音落下来:“是我,吓到你了?” 陆宁抬头看他,一时有些没能回神。 他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 明明也不过几天不见,陆宁却感觉,似乎隔了很久了。 宋知舟将口罩摘下来,轻声开口。 “陆宁,国外那边我安排好了,可以设法把你妈妈接过去,你跟我走吗?” “我不需要……” “你需要,相信我,我可以带走你。”宋知舟声音压得很低。 他说话素来从容温润,但此刻显然有些着急,甚至连额上都冒出了汗来。 “陆宁,总要放手搏一次,你不能一辈子被他拿捏在手心里。” 是啊,她还有一辈子,她才二十岁。 可住在那个庄园里,很多时候,她总感觉已经看到了生命的尽头。 她红了眼眶,惶恐地看向他:“我害怕拖累你。” 宋知舟伸手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他看着她时,眼神里的那种坚定,似乎是传递到了她身上。 “我没什么可被拖累的,我国内无父无母,最多不过一条命。” 陆宁看着他,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很快又离开。 她终于心一横,点了点头:“我爸快出狱了,我想带他一起走。” “好,那就再等等。我在国外安排了接应你们的人和地方,你找个机会离开他身边。” 他抬腕看了下时间,“你先出去吧,别让他起疑。” 陆宁看着他的眉眼,伸手用力攥紧了衣角。 不知道是不是他一直给她做心理治疗的缘故。 她常感觉,只要是看到他,再大的不安,也会在心里一时消散开来。 她轻声开口:“好。” 在拉开门出去时,宋知舟低声再说了一句。 “不用怕,药记得按时吃。” 陆宁点头,出去在洗手池前洗了把冷水脸,缓了下情绪。 镜子里的那张脸,熟悉得很,却又似乎有些陌生。 一出门,苏小蕊和薄斯年就站在门外。 走廊里过往的小护士,暗暗投过来花痴的目光。 陆宁顺手将苏小蕊抱起来,声音平淡:“走吧。” “进去那么久,不舒服?”薄斯年大掌揽住了她的腰肢。 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亲近,让她说不出的别扭。 陆宁面色不好看:“没有,不想见你,就在里面多待了会。” 薄斯年垂眸看她:“我似乎看到宋医生进去了?” 一只脚刚迈进电梯,陆宁身体踉跄了一下。 再抬头时,她眸底一闪而过的慌乱转为了怒意。 “你什么意思?要不我再去趟洗手间,给你把他找出来?” 他素来多疑,但就算是看到了宋知舟进去的背影,医院白大褂医生那么多,又戴着口罩,不可能确定是谁。 薄斯年低笑出声:“开个玩笑,这脾气怎么一天比一天大?” 陆宁皱眉,厌恶地往旁边站开了一步:“你离我远点。” 苏小蕊同情地抬着小脑袋看向薄斯年。 “薄叔叔,你好可怜呀。” 薄斯年倒似乎心情不错,因为她这样跟他置气,反而打消了那些猜疑。 但他清楚她对宋知舟的感情,那是一根刺,他想拔掉。 他靠近了一步哄她:“好了,知道你不想生孩子,我们就生这一个,以后都不提了。” 电梯门打开,陆宁直接走出去,没好气地回他。 “随你,你爱生几个生几个。” 再离开医院时,已是夜幕初垂,街道霓虹灯闪烁,却又透着几分冷清。 下班时间有些堵车,车开得慢,苏小蕊缩在陆宁怀里睡着了。 薄斯年接了个电话,再看向陆宁开口。 “我晚上去朝歌签个合同,你跟我一起……” 陆宁几乎是脱口而出地打断他:“不去。” 薄斯年勾了勾唇角,“那种地方,我一个人去,你怎么放心?” 签合同跑夜总会去签,他带上她是装的哪门子假正经? 陆宁冷然睨了他一眼,“随你。” 回去将苏小蕊交给吴婶,再吃过晚饭到朝歌时,夜色已经深了。 一天的忙碌已经结束,而这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空调温度开得很高,各色闪烁的灯光加上喧嚣的歌舞声,沉闷而燥热。 陆宁刚要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一件西服外套就盖到了她身上。 薄斯年少见地换了一件白衬衣。 相比于他平日里总是一身黑的模样,似乎少了几分冷厉。 卷起的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在灯光下格外引眼。 他垂眸看她,声音低沉:“多穿点,别感冒了。” 陆宁气得咬牙,他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自己嫌热脱了外套,懒得拿就盖她身上? 她有些烦躁地将他衣服塞回他手里,再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 跟过来的保镖,立刻上前恭敬地接走了两件外套。 进了包厢,已经等在了里面的几个男人,立刻陪着笑脸起身。 在包厢角落里一对拥吻的男女站起来时,陆宁面色生变。 见鬼了,那男人是宋知舟。 第74章 真假宋知舟 包厢里还有几个陪酒的女孩子。 但被宋知舟搂着的女孩,妆容格外精致,不会是这种地方的员工。 在陆宁看向那边时,宋知舟显然也注意到了她,面色里浮现慌张。 牧辰逸端着一杯红酒走过来,在注意到陆宁时,有些错愕地开口。 “陆……陆小姐也来了啊?” 陆宁没有反应,只盯着宋知舟那边。 薄斯年松开了她的手臂,低笑出声:“不过去打个招呼?” 他其实事先并不知道宋知杰会出现在这里。 之前确实让牧辰逸帮他去国外找了宋知舟的双胞胎弟弟。 但今晚,他只是接了牧辰逸的电话,过来签一份和牧氏的投资合同。 陆宁淡声说了一句:“不用。”再直接走到了沙发上坐下。 牧辰逸回身给宋知杰递了个眼神。 角落里的男人立刻起身,有些着急地走近了陆宁。 “陆宁,你听我解释,我今晚只是……” “知舟,你什么意思?这女人是谁?” 刚刚被宋知杰搂着的女人,一脸恼怒地扑了过来,狠狠地瞪着陆宁。 陆宁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医院里偷偷找她,说会带她离开。 他们认识两年了,难道,她真的看错了他? 可眼前的男人,眉眼每一个细节,确实是宋知舟。 宋知杰佯装慌张地解释:“你别误会,陆宁,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好啊你,宋知舟!你这个过河拆桥的渣男! 你之前口口声声说爱我,现在好处捞到手了,你是又迷上这小狐狸精了?” 薄倩倩端起茶几上的那杯红酒,对着宋知杰的脸就泼了过去。 “我告诉你,想耍我,没门!要不是靠着薄家的关系,你能这么年轻就当上外科教授? 你敢要这个女人,我现在就让你这医生没法做!” 牧辰逸一口红酒喝得急,压低了声音咳嗽了几声。 这女人,国外待了几年回来,演技简直浑然天成啊。 宋知杰左右为难地回身握住了薄倩倩的手臂,沉默了几秒,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对不起,陆宁,是我骗了你,我一开始接近你,就只是因为知道你和薄先生的关系。” 陆宁没说话,她抬头看着这个男人。 这世间,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吗? 她看着他,却没看出什么破绽来,她起身,突然冷笑了一声。 “宋医生,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宋知杰有些躲闪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对不起,是我利用了你。” 陆宁眸底漾开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宋知舟从未说过喜欢她。 而且她刚刚起身时,注意到了眼前人手上的指甲,而宋知舟是不留指甲的。 他是外科医生,经常要做手术,对这些仪容仪表要求很严格。 陆宁俯身拿过了那只空的红酒杯,然后将杯子砸碎在了地上。 再看向眼前男人时,她漠然嗤笑。 “宋医生,你让我觉得恶心。” “陆宁,你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 看向直接要离开包厢的陆宁,宋知杰立刻追了过去。 牧辰逸伸腿拦了他一下,示意他不用再追了。 薄斯年大步过去握住了陆宁的手臂,“别耍性子,来了就等我一起回去。” “你还想要怎样?薄斯年,你还想要怎样?! 我现在被你耍得团团转,这两年也被你耍得团团转,现在你满意了?” 陆宁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情绪失控地吼出声来。 她看起来,是真的被宋知舟的事情伤到了。 薄斯年没再拦她,在她出门后,他留下了一句,“单记我账上。” 再拉开门,跟上了陆宁。 包厢内的气氛立时生变,宋知杰一改刚刚的状态,满脸讨好地凑近了牧辰逸。 “牧少,我表现的可以吗?” “凑合吧,慢走不送。”牧辰逸有些厌恶地将一张支票丢到了他面前。 分明是双胞胎兄弟,可这性格真是天壤之别。 宋知杰立刻将那张支票捡起来,期待地开口。 “谢谢牧少,以后还用得上我,尽管开口。” 牧辰逸不再看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男人立刻恭恭敬敬地离开了包厢。 牧辰逸这才看向了还愣在那里的薄倩倩:“看不出来啊,你还有当演员的天赋。” 薄倩倩似乎是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向牧辰逸:“这就成了?” 她刚回国,就被牧辰逸拉着过来演场戏。 说是要她装一个男人的女朋友,吓退另一个女人。 听着还挺有意思的,可她准备了很多台词,这也没用上几句啊。 牧辰逸好笑地看着她:“成了啊,你这是没尽兴?” 薄倩倩坐到了牧辰逸身边,拿过了他喝过的那杯红酒,显然是意犹未尽。 “那女人怎么那么好骗啊,太没挑战性了。” 牧辰逸将她手里那杯红酒拿过来,再重新拿杯子给她倒了一杯,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好骗?你知道她是谁吗?” 薄倩倩显然并不感兴趣,那女人是谁关她什么事,难不成还能是她哥女朋友? 相比之下,她眼下更感兴趣的,是牧辰逸喝过的那杯红酒。 “牧哥哥,你就让我喝一口嘛,你喝过的我不嫌弃的。” 牧辰逸有些头疼地看她:“薄倩倩,你能不能矜持点……” 他话音未落,手里那杯红酒直接被抢了过去,然后被她一饮而尽。 她小脸有些发红地搂住了牧辰逸的脖子:“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我刚刚又没真亲那个恶心的男人,那是借位,借位!” 牧辰逸将她推开来,起身直接往外面走。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身后的小女人不满地追了过来。 “我都三年没回国了,我都想死你了,你难道不想我吗?” “不想。”牧辰逸毫不迟疑地回答。 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所以薄倩倩理解成了他在口是心非。 后来她才知道,不是口是心非,他是真的不曾喜欢过她。 她是薄家的千金大小姐,学识、财权、美貌,什么都不曾缺过。 却只有一个男人的心,她从未得到过。 第75章 阿宁,我们有宝宝了 北城的秋天,昼夜温差很大。 陆宁坐在车上,打开了车窗。 夜风汹涌灌入,刮在她的侧脸上,将她一头长发吹乱。 她眸子有些发红,一张小脸在夜晚的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薄斯年沉默地看着她,任由风吹进来,不劝她,也不阻拦。 叫牧辰逸帮他去国外找宋知杰时,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等哪天利用宋知杰来骗陆宁。 只不过是牧辰逸替他提前做了这个决定。 他承认他自私、卑劣,不愿意让她将心思留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就算如今,那个男人或许是她唯一的一束光了。 陆宁终于将看向窗外的目光收回,转向了薄斯年。 她声音很淡,并不大在意的样子。 “你帮我找个心理医生吧,我一直都是定期做心理治疗的,不能断。” 薄斯年对上她的眸子,他想,她应该是真的想放下宋知舟了。 他伸手将她的手拿过来,握进了手心里,轻声问她。 “想好了?换医生会不会不习惯。” “总会习惯的,我不想再见到宋知舟。” 她声音里透着一丝决绝,心里却是冷笑出声。 让他那么费心,找一个一模一样的男人来骗她,那她不介意干脆陪他演一场戏。 薄斯年点头:“好。” 夜色阑珊,似乎也让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模糊了起来。 他觉得,她脸上对他的抗拒似乎减少了,或许也开始慢慢放下,没那么恨他了。 他突然伸手捧住了她的脸,凑近凝着她的眸子。 “阿宁,想你妈妈了吗?” 陆宁目光有些恍惚,没有说话。 薄斯年认真地看着她,声音很轻。 “不如我们再做场交易,你和我领证结婚,我让你随时见你妈妈。” 结婚? 陆宁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她克制住那种汹涌而来的反感,面色仍是没什么起伏。 她摇了摇头:“我不信你。” 薄斯年心提了一下,再贴近了些,目光灼灼如炬。 “我说话算话,你也可以提别的要求。” 如果他们真的结婚,再要个孩子,纵使她有再大的怨恨,也应该可以慢慢放下的。 陆宁将头低了下去,她似乎是在思考。 薄斯年等着她的回答,他连呼吸都加快了些。 他素来对什么都不冷不热,除了在她身上,再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起伏。 似乎是沉默了良久,陆宁抬头看他。 “等我父亲出狱后,你把陆家别墅买回来给我,再让我妈妈回去住几天。” 薄斯年迟疑了一下:“你妈妈病情不稳定,还不能出院。” “那算了。”陆宁声音冷了下来。 在她要将头侧向窗外时,薄斯年伸手按住了她的脑后,让她面对着他。 他回她:“好,我答应你。” 陆宁眉头皱了皱,将他按在她头上的手拿开,淡声开口。 “就领证,我也不希望别人知道,我讨厌被围观议论。” “好。”薄斯年点头,墨眸里有笑意溢开来。 他用力将她揽进了怀里,“阿宁,他宋知舟不配,你还有我。以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陆宁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头靠在他肩上,没有反抗。 快了,等父亲出狱,她就可以离开了。 就算结婚了,也可以三年分居后自动离婚。 倒是孩子会麻烦点,她或许得伪造一个孕检单。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薄斯年就联系了民政局的人过来。 等陆宁醒来的时候,也不过八点多钟。 他已经处理完了公司的事情回来,休了这么多年来的头一天假。 拍合照的时候,工作人员看陆宁一直面无表情,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薄夫人,您可以笑一笑,拍出来会更漂亮。” 陆宁因为那声“薄夫人”,突然感到恶心,克制不住地反胃。 也可能是早餐喝的豆浆的缘故,她是真想吐,起身冲进了厨房,一阵干呕。 工作人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惶恐地看了眼薄斯年。 男人面色却带了深意,看向厨房的方向,倒似乎是心情不错。 陆宁干呕了一阵,再漱了口。 再回来时,她多少有点心虚,勉强给了个笑脸拍完了合照。 两个红本到手,曾经朝思暮想的东西,如今却不过是一张暂时留在她这里的废纸。 苏小蕊好奇地在一旁看着,等陆宁和薄斯年拍完,闹着也凑过去拍了几张。 薄斯年却显然是因为陆宁呕吐,生了别的心思,办完了结婚流程,就拉着陆宁上了楼。 进了卧室,他从床头柜里拿了根验孕棒给她,“去看看。” 陆宁接过来,再抬头看他:“我爸什么时候出狱?” “后天。”薄斯年回她,目光却落到了她的小腹上。 陆宁没再说话,回身进了浴室。 她一直有偷偷吃避孕药,不可能怀孕,验孕棒上显示出一条杠。 她沉默看了几秒,到底是没有去作假,拿着出了浴室。 反正不用她作假,以薄斯年多疑的性子,也还得带她去医院跑一趟。 如她所料,薄斯年看了眼那根验孕棒,就拉着她离开了卧室。 “这个不一定准,我们去医院验血。” 陆宁没说话,因为薄斯年开车,她特意带上了苏小蕊,坐到了后座。 半路上,她再给宋知舟发了条短信,让他帮她准备一份验孕报告。 抽血,再是拿结果。 这中间间隔也不过十多分钟,陆宁也不知道宋知舟是怎么把假的验孕单放进去的。 反正她拿到的结果,就是怀孕的数据。 假的孕检单上,显示孕27天,不到一个月,验孕棒检测不出就也正常。 薄斯年拿着那张单子,愣了很久,才看向她:“怀孕了?” 他看起来高兴得甚至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陆宁声音很淡:“好像是,去问问医生吧。” “都写了,超过参考值就是怀孕。” 薄斯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爽朗地笑出声来。 他性子素来淡漠,这样情绪外放的时候,陆宁也就两年前答应他求婚的时候见过一次。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他突然倒向是个孩子,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转了两圈。 他将她放下来,抱住她的脸就亲了一口,“阿宁,我们有宝宝了!” 第76章 薄斯年,你永远不配 他说:“我们有宝宝了!” 医院大厅,人潮涌动,无数艳羡的目光投过来。 陆宁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两年前那个阴冷的房间里,她腹中胎儿,成了地上刺目的一摊血渍。 薄斯年,你不配,这一辈子,你都不配再有孩子。 她思绪抽回,推开了他的手,“我识字,不用你这么大声提醒我,把结果给医生看看吧。” 苏小蕊抱住陆宁的腿,抬着头好奇地打量她。 “妈妈真的有小宝宝了吗?那小蕊是不是要当姐姐了?” 薄斯年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与他分享喜悦的人,立刻将苏小蕊捞了起来,另一只手搂住陆宁去诊室。 “小蕊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在苏小蕊睁着两只大眼睛,认真思考的时候,薄斯年开始循循善诱。 “小妹妹会很乖,和你一起玩,但弟弟会弄坏你的玩具。” “那我要小妹妹!”苏小蕊立刻一脸严肃地做出了决定。 陆宁皱眉,她不想看这个男人在一个三岁小孩身上找共鸣。 但他搂在她腰上的手跟铁钳一样,看着没用什么力气,却根本挣脱不开。 再离开医院,就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因为显示孕周还很小,医生并没有另外多做检查,陆宁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勉强落了下来。 上车后,陆宁如释重负,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再抬头时,却撞进了后视镜里薄斯年的目光里。 那目光看着平常,却又似乎含着探究。 陆宁呼吸一滞,但面色仍是平静。 医生都没看出破绽来,他再多疑也该会相信的。 薄斯年开动了车子,再说了一句:“想去哪玩?” 他极少亲自开车,或许于他而言,今天确实是个不一样的日子。 苏小蕊立刻扬高了声音:“我想去游乐园!” 薄斯年应声:“那就……” “我有组手绘要今天交稿,想回去。”陆宁出声打断了薄斯年的话。 领证,再假怀孕,她需要平复一下心情,不然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来。 薄斯年面色似乎绷紧了些,没有说什么。 陆宁再开口:“要不你带小蕊去玩吧,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薄斯年方向盘握紧,结婚,怀孕,这些与她而言,似乎真的比喝了杯白开水还要不在意。 她这样的态度,让他心里并不痛快。 红灯,车停下。 他到底是平常地应了一句:“我让吴婶带小蕊去,今天我在家陪你。” 陆宁看了眼后视镜里的那张脸。 外人都说,薄斯年喜怒不形于色,他生气也好,心情不错也好,面色似乎都没区别。 可她能看破他眉眼里的情绪,他此刻并不高兴。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容易多疑找茬,指不定就得怀疑到她怀孕的事情上了。 手机里有短信进来,陆宁拿起来看了一眼,再不甚在意地抬头。 “我发手绘稿费了,请你们喝奶茶啊。” 苏小蕊立刻从游乐园的念头里转到了美食上,巴巴地看着陆宁。 “妈咪,我也可以喝吗,我还想吃小蛋糕。” “好啊,甜食要少吃,今天让你吃一次。”陆宁伸手揉了揉苏小蕊的小脑袋。 在薄斯年过了红绿灯后,她开口:“就前面的甜品屋,你停一下。” 薄斯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再停了车。 她就不问问,他要不要吃,要吃什么? 陆宁叮嘱苏小蕊好好坐着,就直接下了车。 二十分钟后,她两只手提了三杯饮品两个小蛋糕,一路小跑着过来。 上车的时候,她开口抱怨,声音带着些喘:“好多人排队,这个点不应该是午休时间吗?” 说话间,她将东西放到后座上,再扯了纸巾随手擦了下额上的汗。 似乎是很平常的话,很平常的动作,落在薄斯年眼里,却又似乎哪里不一样。 他多看了一眼,“以后慢点,没人催你。” 陆宁随口“哦”了一声,将一份奶茶和蛋糕递给苏小蕊,再把一个纸杯递给薄斯年。 “给,现磨咖啡,没加糖。” 薄斯年迟疑了一下,陆宁身体前倾,直接将杯子放到了前面的杯架上。 “没你想的那么难喝,你总是专人伺候,到外面很难生存的。” 薄斯年勾了勾唇角,拿过来喝了一口,“我说不想喝了吗?” “味道怎么样。”陆宁边和苏小蕊一起吃蛋糕,边自然地看着他。 薄斯年面色缓和了些,继续开车,回了一声,“还好。” 陆宁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他喝惯了家里的咖啡,这种甜品店的肯定不能对他的胃口,他说“还好”,就是没在置气多疑了。 回了庄园,吴婶带了苏小蕊出去玩,薄斯年还真就留了下来。 陆宁在书房里画画,他就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看她。 期间蔚特助打了个电话过来,他回了句“有事,你看着办”,就挂了电话。 他什么事都没做,就沉默看了她一个下午,从阳光明媚,到余晖散尽。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阴沉了下来,而被他看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地画完了两张手绘。 她知道他一直坐在那的,但她只当不知道。 他突然想起,两年前她还在读大学,周末的时候黏着他,在他的办公室画画。 那时候,他们隔着的距离要比此刻远很多。 他在办公桌前,她在落地窗前,将近十米的距离。 她画得认真的时候,他多看了她两眼,至多不超过五秒钟。 然后她就回头看向他,直接扑到了他怀里。 后来她一本正经地解释说,就算看不到,被人盯着也是会有感觉的。 如果是被喜欢的人盯着,就会更加的心有灵犀,就好像脑袋后面也长了一双眼睛。 而现在,他看了她有五个小时了。 他甚至也不明白,自己此刻到底是要做什么。 暮色来临,他突然开口,打破了这场良久的死寂。 “阿宁,我让牧医生来给你看看吧。” 陆宁手里的笔抖了一下,平淡地回头:“看什么?” 薄斯年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过来,休息下,这样对眼睛不好。” 第77章 你是怀疑,孩子不是你的? 陆宁蹙眉过去,坐到了沙发上,看着他。“我没病,不需要看医生。” “检查下胎儿,再给你开个食谱,你身体特殊,要小心些。” 薄斯年声音很淡,说话间,伸手将她揽到了身侧。 所以,他还是对她怀孕的事情生疑了? 陆宁厌恶地盯着他,眸底染上了冷意。 “你什么意思?” 他伸手轻抚着她的手臂,“让医生多检查下,你的饮食也要注意了。” 陆宁突然用力将他的手推开来,面色里带着恨意。 “所以你这次又想要个什么理由?孩子不是你的,还是我根本没有怀孕?” 她声音扬高,带着有些激动的颤音。 薄斯年伸手去按她的肩膀,“阿宁,不要乱想。” “你走开!薄斯年,你不想要孩子、不信任我,大可以直说! 愿意给你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你没必要死盯着我一个人来羞辱作践!” 她狠狠地将他推开,站起身吼出声来,双目迅速转红。 薄斯年眸光一沉,起身将她拉进了怀里:“别生气,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告诉你,我不稀罕!反正你从来都不信我,你尽管毁了我陆家,再找别的女人去给你生孩子好了!” 陆宁情绪失控地用力挣扎。 “你已经毁了我一个孩子了,两年前,是被你活生生害死的! 你要是喜欢,就尽管把这个孩子也当个野种,趁早毁了好了!” 她挣脱不开,在他怀里哭出声来。 薄斯年有些慌地用力抱着她,妥协哄她。 “好了,我们不叫医生了。以后我都相信你,无论什么我都相信你。” 他将她松开,指腹去擦她脸上的眼泪,有些自责的垂眸看她。 “我真的没有那种意思,怀孕了怎么脾气这么大?” “我不想理你。”陆宁嫌恶地将他推开来,拿了那几张手绘稿,就直接往外面走。 薄斯年赶紧追了上去,缓声问她。 “去哪?” “去死!”陆宁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直接出了卧室,拐过走廊往书房走。 薄斯年低笑出声来,跟着她进了书房,坐到沙发上,看她将画稿通过扫描仪录入电脑。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阿宁,你真冤枉我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打扰我?” 陆宁烦躁地瞪了他一眼,再继续修改画稿,给那边工作室传了过去。 薄斯年手撑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压着眉心,没再出声。 莫非,是孕妇的脾气和架子都这么大的? 再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她才总算是弄完了。 薄斯年不要脸地在她一脸嫌弃的神色里,拉住了她的手下楼,再好声好气地问她。 “我们出去吃?你想吃什么?” “我累了,不想出去了,就到家随便吃点吧。”陆宁漠然回他。 等到餐桌边坐下,她四处看了一眼,再问他。 “小蕊怎么还没回来?” 女佣立刻端了饭菜上桌,薄斯年给她盛了汤,回她。 “我妹妹刚回国,今晚老宅有烟火,奶奶也想小蕊了,就让吴婶带她过去吃饭了。” 陆宁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埋头扒拉碗里的饭菜。 薄斯年的妹妹她听说过,但那位出国很多年了,她没见过。 薄斯年看着她:“要不我们也去看看?领了证的事,也跟爸妈和奶奶说一声?” “不去,”陆宁抬头,“你答应了,结婚的事不跟别人说,我不喜欢一大群人来议论我。” “爸妈不是外人。” “他们是你爸妈,不是我的。”她对上他的目光,看着他面色沉了一下。 她再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去。” 薄斯年看了她一会,到底是没再坚持,“好,那就不去,家里清静。” 陆宁将头低了下去,“既然你妹妹回来了,你想去就去,不用管我。” “我陪你,妹妹没你重要。” 门口,一道气愤的声音传进来:“好啊你!哥,你还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口啊!” 陆宁回头,就看到一个气势汹汹的女孩子冲了进来。 来人一头齐肩的金色蛋卷发,衬得一张白皙的脸愈发小巧精致,黑色礼服裙,黑色小高跟。 眼熟,很眼熟。 虽然衣服不一样,但分明就是昨晚在朝歌时,跟那个假宋知舟在一起的女人。 薄倩倩走近了,看到陆宁也愣了一下:“怎么是你啊。” 别告诉她,她昨天演那么大一出戏气走这女人,结果这女人还是她哥的女朋友? 薄斯年抬头看了她一眼:“吃饭了?” 薄倩倩将包往沙发上一丢,整个人就坐到了沙发上,一脸不满地看着薄斯年。 “我不管啊,你不去老宅,我今晚就赖这住下了。” “去收拾间客房。”薄斯年看向身侧的佣人,淡声说了一句。 薄倩倩视线转到了陆宁身上:“哥,她谁啊?牧哥哥不是说,她跟那什么宋知舟……” “叫嫂子。”薄斯年沉声打断她的话。 薄倩倩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嫂子?你要我叫嫂子?!” 她兴致一下被挑起了老高,直接扯出张餐椅就坐到了陆宁对面,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打量眼前人。 这怎么看着,好像有点怪异的熟悉感啊? 就好像老早就见过了似的。 她目光缓缓转向薄斯年,幽幽问了一句。 “哥,你未婚妻不是顾琳琅那盛世白莲吗?这是上哪骗来的小姑娘?” 薄斯年蹙眉睨了她一眼:“薄倩倩,不叫嫂子,就闭上你的嘴。” 陆宁因为那句“盛世白莲”,抬头看了薄倩倩一眼。 薄斯年身边的人,这么清醒的实不多见。 薄倩倩对着陆宁的脸再细细地看了片刻,猛然记起来,一拍桌子。 “我想起来了,我在照片上见过!陆,陆……” “我叫陆宁。”陆宁出声打断她的话。 薄倩倩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表情:“对对对!陆宁,我听说过! 你就是几年前倒追我哥,然后被我哥当成脑子有问题,送进精神病院的……” “薄倩倩!”薄斯年不悦地沉声喝止她。 陆宁看着她笑了笑:“对,你说的就是我。” 第78章 阿宁,别乱碰 虽说薄倩倩话里的前后逻辑不是那么回事,但倒追薄斯年,和进精神病院,都是事实。 如果可以,陆宁倒宁愿薄倩倩说的都是真的。 她当年就因为倒追薄斯年,就被他送进了精神病院,再没有中间的那些事情。 薄倩倩有些过意不去地摸了摸鼻子,“你别误会啊,我没有说你的意思,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时激动。” “没事,你说的是事实,那你们先聊,我吃饱了,先上去。”陆宁将碗筷放下,起身打算上楼。 薄斯年按住了她的手,“把汤喝了。” 薄倩倩看向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她哥什么时候,还能这么温柔的? 她颇为怀疑地问了一句:“你们不会是,真结婚了吧?” 在薄斯年放下筷子时,女佣立刻递了手帕过来。 他接过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后面的陈叔。 身边待了近二十年的老管家了,一个眼神,陈叔就猜到了他的意思,立刻出了客厅。 得不到回应,薄倩倩更加被吊起了胃口。 “说说看呗,放心!我嘴巴很严的,你们要是隐婚,我肯定不会泄露半个字!” “跟牧医生聊得怎样?”薄斯年轻飘飘一句话,薄倩倩八卦欲望立刻骤减,心口拔凉拔凉的疼。 她往桌子上一趴,正要抱怨牧辰逸简直就是块木头。 突然想起她现在还要伪装宋知舟的女朋友,皱着眉没再开口。 陈叔很快回来,将结婚证递给了薄斯年。“先生,这个您落在车上了。” 陆宁正喝汤,随便瞟了一眼,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她伸手正要夺过来,东西已经被薄倩倩扯了过去。 “天哪!结婚证!你们居然真的结婚了!” “这看着不像是伪造的啊,那顾琳琅岂不是……” “拿来。”薄斯年叩了叩桌面,淡淡地看向薄倩倩。 陆宁一脸无语地侧目看他,他要不要再假一点? 结婚证是在家领的,证件怎么可能跑到车上去? 薄倩倩眼底满是求知欲的小火苗在闪动,她震惊无比地看了看薄斯年,再不无钦佩地看了看陆宁。 她哥娶老婆了,娶的还是当年倒追他的前任,这绝对是爆炸性新闻啊。 一想到顾琳琅会是什么表情,她就心情大快,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薄倩倩起身迅速地拿起了沙发上的包,顺手将那张结婚证丢了进去,就往外走。 “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我改天再来找你叙旧啊。” 陆宁黑着脸看向薄斯年,“呵呵”冷笑了两声。 走到门口的人,已经拨通了电话,声音激动得不能自已。 “妈,我跟你说!我哥他竟然……” 后面的话不用听了,薄倩倩已经风一样离开了庄园,自然很快,这消息就要传遍薄家长辈了。 陆宁直接起身上楼,薄斯年立刻大步跟了上去。 她甩开薄斯年要来拉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薄斯年紧跟着,轻咳了一声解释,“是陈叔大意了,回头我一定好好说他。” “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情,都拿别人当刀使,让别人给你背锅!” 陆宁狠狠地甩开他,回头厌恶地盯着他。 四目相对,短暂的沉默,薄斯年轻声开口。 “好,我以后改。要做什么事情,我先跟你商量。” 陆宁看着他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两年前的那个他。 她冷笑了一声:“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回身,再直接进了卧室。 薄斯年看她坐到沙发上玩手机,一副生闷气的样子,轻叹了一声。 他在她对面坐下,看了她良久,再起身出去。 在陆宁抬头看了眼门口时,他拿了医药箱进来,看到她立刻将视线收了回去。 薄斯年在陆宁身边坐下,将医药箱放到茶几上,再伸手解衬衣纽扣。 陆宁警惕地往旁边挪开了些,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她浑然就是一副小动物见了什么大灰狼的表情。 薄斯年凤眸眯了眯:“我能干什么?吃了你?” 陆宁皱眉瞪了他一眼,就要起身,薄斯年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阿宁,你不想让牧医生过来,那你帮我上药。” “你做梦。” “那我就打电话让牧医生过来。” 陆宁回身狠狠地凝着他:“随你,要他把流产药也顺便带过来。” 薄斯年跟她对视了一秒,有些无奈地将她拉回了沙发上坐下。 “好了,别气了,帮帮忙。” 陆宁绷着脸拿了药出来,不耐烦地盯着他:“把衣服扒了。” 薄斯年心情甚好地脱了衬衣,身体往后倚靠着,逗了她一句:“你这话很难让人不多想。” “什么人听着就是什么话。”陆宁反唇相讥。 在她拿了沾了药的棉签,靠近他胸口给他上药时,薄斯年眸色加深,喉结滚动了一下。 谁说女人要诱惑男人,就得穿什么样的衣服,做什么样的表情。 他的阿宁但凡向他靠近一步,他都总觉得很难控制住自己。 薄斯年手不安分地在她头上揉了揉,对上陆宁警告的眼神,再将手收了回去。 陆宁给他涂完药,伸手戳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看着没什么问题了啊,可以不涂药了吧。” 话落,手腕被扼住,薄斯年声音幽深。 “阿宁,别乱碰。” “哦。”陆宁淡淡地应声,将药放回了医药箱,再起身把棉签丢到垃圾桶。 她走回去拿沙发上的手机,扫了薄斯年一眼:“你把衣服穿上啊。” 这一眼,才注意到他还在盯着她,眼神说不出的怪异。 陆宁下意识警觉,想回身出去时,手臂被用力拽了一下。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到了沙发上,下一刻,薄斯年俯身贴下来。 他眸子有些发红,急促地吻住了她。 他手臂撑在沙发上,吻势汹涌,却没有压到她的小腹。 陆宁伸手去推他,他腾出了一只手臂,将她的双手按在了她头顶。 绵长无言的深吻,直到她有些呼吸不过来,面色涨红,他才松开了她。 却仍是双臂按在沙发上,将她圈在了怀里。 他垂眸看她:“阿宁,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 第79章 他太在意,这个不存在的胎儿 机会? 陆宁轻轻扬了扬唇角,她觉得好笑。 她胎死腹中的孩子,还能再有一次机会吗? 她断掉的手指,还能再有一次机会吗? 她陆家两年前的那场灾难,还能有机会抹去吗? 那薄斯年,你凭什么说还要一次机会。 陆宁对视着薄斯年的眼睛。她脑子里迅速闪过了很多种想法。 他猜到她假怀孕了? 他疑心她在准备离开了? 这个男人素来可怕,不止多疑,而且有很敏锐的洞察力。 但陆宁仔细回想,她不曾露出过什么破绽,他没道理会发现什么。 薄斯年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侧脸,他眼里的深情内疚,在她眼底转为讽刺。 他说:“以前的事情,对不起。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再不会伤你负你。” 陆宁敛住了眼底的抗拒,终于淡声说了一句。 “如果你再伤我一次,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男人眼底浮现诧异,再迅速转为惊喜。“真的?” 她没说话,淡淡地看着他。 在他唇角溢起笑意,又要亲吻她时,陆宁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你别老亲我,恶心死了。” 薄斯年低笑着起身将她拉起来,用力将她揽进了怀里。 十指交握,他认真凝着她的眸子。 “好,我要再伤你,不用同归于尽,我一定主动把命给你。” 陆宁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我困了,我想洗澡睡觉。” “好,都听你的。” 薄斯年将她松开来,看她起身,拿了睡衣进了浴室。 他看向那个背影,生出了不真实的感觉。 墨眸深邃,他听着浴室里的流水声。 阿宁,不要骗我,别给我不该有的希望。 陆宁昨晚没睡好,洗完澡很快就到床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身边沉了一下,然后有什么东西在她小腹上挠来挠去的。 她皱眉惊醒过来,伸手到肚子上,就碰到了薄斯年的手背。 他一只手将她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就一直在她小腹上。 陆宁不大清醒,眼睛半睁地抬头看他:“你有完没完?” 薄斯年显然是精神得很,看她醒了,摸着她小腹问了她一句。 “怎么不动,什么时候会动?” 陆宁有些烦躁地将他的手拿开,没好气地回他。 “不到一个月,芝麻点大,你动一个给我看看?” 薄斯年“哦”了一声,想了想,身体往下移了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脸。“真要我动?” “你真的,很,恶,心。” 陆宁一字一句地说完,翻身背对着他,直接拿被子蒙住了头。 在身后的人再贴过来时,她警告了他一句:“我要睡觉,别烦我。” 总算是没了动静,陆宁将头从被子里钻出来,侧身缩成一团继续睡。 也不过是刚睡着,又被手机铃声吵醒。 回头看时,薄斯年手里就正拿着手机。 对上陆宁想杀人的眼神,薄斯年立刻将两只手举了起来,“这次真不是我。” 他按了接听,再将手机屏幕给她看了一眼,是穆雅丹打过来的电话。 那边暴躁的声音灌了过来:“你竟敢跟那个女人去结婚? 你这个逆子,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有我这个妈?!” 陆宁暗暗说了句“活该”,再拿枕头包着头捂住了耳朵,继续睡。 薄斯年极淡定地回应:“当然记得,阿宁说,明天和我一起回来看您。” “你自己回来,我不见那个女人!”那边穆雅丹显然是要气疯了。 薄斯年浑然不为所动,“婆婆哪能不见,妈记得准备下红包,跟诸位叔伯也都说一声。” 穆雅丹直接被气笑了,“红包,她还想要红包?还叔伯,你是嫌脸丢得不够大?!” “阿宁睡了,我先挂了,妈也早休息。”薄斯年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丢回床头柜上,他将身边的人揽进怀里,夜色沉沉,一夜安眠。 陆宁醒来的时候,薄斯年正在落地窗前的光影里换衬衣。 细碎的阳光,在他身侧打下一片柔和的光边。 他一张脸矜贵而深邃,此刻少了些往日的淡漠。 抬头看她时,他笑了笑:“起来收拾下,我们上午去老宅,下午去买宝宝用的东西。我让佣人在北苑收拾了婴儿房。” 陆宁不大清醒地多看了他一眼:“你不去公司?” “今天多休一天假。”薄斯年长指扣着衬衣纽扣,漫不经心地回她。 陆宁“哦”了一声,起身穿了拖鞋往浴室走,“公司垮了别找我。” 身后低笑声传过来:“垮了也好,正好天天陪你。” 她没再说话,关上浴室门开始洗漱,心里却没法安定。 他太在意这个不存在的胎儿了,这让她心慌。 好在不知道薄斯年做了什么,她爸减刑的事出奇的顺利,明天能出狱。 到时候偷偷离开的事,就也不用等多久了。 洗漱换衣服,再是吃了早饭跟薄斯年去老宅。 进老宅前,薄斯年提醒了她一句:“人可能会比平时多几个。” 陆宁并没多放在心上,想着应该也就是多了薄斯年的爸爸,再加上他妹妹。 结果进去后,看着一客厅十多个人,她身体几乎是僵在了那里。 薄家长辈算是都到齐了,薄斯年的两个叔叔婶婶,一个舅舅舅妈,以及小姨,还有江景焕跟江景汐都在。 再加上他爸妈和妹妹,以及薄老夫人。 这一进去,齐刷刷十多双眼睛都落到了陆宁身上。 江景焕看了陆宁一眼,很快又侧开了视线。 陆宁感觉,他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又一时也说不上来。 多日不见,上一次见他,还是他带她逃时,被他爸和几个保镖带了回去。 她还记得,当时他爸怒斥他的那句话,“薄斯年嘴里的东西你敢动,是想翻天?” 老夫人起身温和地说了一句:“来了啊,快过来坐吧。” 江景汐不屑地看了陆宁一眼,敢偷偷勾引斯年哥去领证,这下长辈都引来了,看她怎么收场! 陆宁面色如常地被薄斯年牵着,到沙发上坐下。 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薄斯年:“小年啊,我听倩倩说,你跟小宁领证结婚了?” 第80章 见长辈,陆宁现在是我妻子 一客厅的长辈,各怀心思地看过来。 薄斯年性子素来沉稳慢热,考虑事情周全,之前跟顾家那位小姐订婚几年了,也没半点结婚的意思。 而这位陆宁,当年做出那样的事情,被薄斯年抛弃,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这薄顾两家的婚约,都还没公开解除,要说现在这两位会突然领证,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 薄斯年平静地点了头:“是的,奶奶。” 一厅堂的长辈,发出一阵低低的唏嘘声,穆雅丹一张脸全黑了。 老夫人微微愣了一下,笑出声来:“结婚了是好事啊,你也快三十了,是该有个家室安定下来了。” 她说罢,拿出一个红包递向陆宁。 “小宁啊,这是奶奶给你准备的一点心意,你这个孙媳妇啊,奶奶很满意。” 薄斯年揽住陆宁起身,接过红包放到陆宁手心里。 “阿宁人多有些害羞,我就替她收下了,阿宁,谢谢奶奶。” 陆宁咬了咬唇,到底是说了一声:“谢谢奶奶。” “诶,乖孩子。”薄老夫人连连点头。 穆雅丹极不悦地叫了一声:“妈!” 老夫人笑着看过去:“你们什么意见我不管,反正我这个老太婆啊,是同意了。” 穆雅丹心烦地坐了回去,杵了薄斯年的父亲薄鸿祯一下。 “我不同意,你一个当爹的,倒是说句话。” 薄鸿祯轻咳了一声,这老婆和亲妈都不好得罪啊。 他含糊说了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坐在旁边看好戏的薄倩倩,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注意到穆雅丹警告的眼神,立刻捂住了嘴。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薄斯年如今是薄氏总裁,手里握着实权,可谓只手遮天,就是长辈也没人敢得罪。 但薄斯年的父亲薄鸿祯是薄氏董事长,也是个妻管严。 而现在很显然,薄斯年的妈妈穆雅丹很不同意他们结婚。 一时没人敢先表态,偌大的客厅安静了下来。 薄斯年淡淡地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到了薄二叔身上。 薄二叔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薄斯年长腿交叠,平静地开口:“二叔,我听说您临城那边新公司出了点问题?” “啊……”薄二叔伸手擦了把冷汗。 不是出了点问题,是新产品开发失误,搞不好要破产了。 薄斯年端起茶杯不急不慢地喝了口茶,似乎是思索了一下。 “我让蔚特助分析了下,您那公司潜力不错,不知道您愿意接受投资吗?” 薄二叔眼睛亮了亮,立刻点头:“当然,大侄子能看重,是我公司的荣幸。” “谈不上什么看重,都是一家人,二叔客气了。”薄斯年看着他,眸底染着笑意。 薄二叔暗暗咬了咬牙,这台阶是下不了了,总得得罪一方。 他拉着身边的夫人起身,笑着拿了个红包递过去。 “二叔二婶也不会说话,就祝大侄子跟侄媳妇白头偕老啊。” 薄斯年笑笑起身接过来,看陆宁不想起来,干脆也没再拉她。 “那我跟阿宁,就多谢二叔厚爱了。” 薄二叔递完红包坐了回去,总算是松了口气。 都说他这大侄子,总是一副平平淡淡无欲无求的表情,可他那心思可精得很啊。 薄斯年将红包放到陆宁手里,视线自薄倩倩身上扫过时,薄倩倩下意识低头避开了目光。 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躲? 怎么竟然有种担心被老师点名的感觉? 薄斯年看向了薄三叔,勾了勾唇角:“三叔啊……” “薄斯年,你想干什么!”穆雅丹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话。 “在座都是你的长辈,你是要用你在公司那套,来咄咄逼人吗?!” “咄咄逼人,”薄斯年似乎是对这个词有些诧异。 他愣了一下,轻飘飘开口:“如果妈的意思是,我逼诸位长辈接受阿宁做薄家儿媳,那您真是误会了。” “误会?你结婚证都领回来了,还误会?” 穆雅丹气得不行,这琳琅跟他那么多年的婚约,结婚的事他一推再推,什么借口都找得出来。 可一到这女人身上,他结婚简直就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今天说得好听是回来看她这个妈,但还不是生怕这女人不被薄家长辈接纳,以后受了委屈。 薄斯年伸手揽住了陆宁的后背:“我跟阿宁已婚,今天请诸位长辈过来,是让我妻子见见各位。 婚姻是我的私事,我接受各位的评点,但没打算听从各位的意见。” 薄倩倩略带崇拜地看了眼她大哥,不错,条理清晰,态度坚定。 穆雅丹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你这是执意要娶这个女人了?好,就算我拦不住你,你难道不清楚她跟景焕……” “大嫂。”江景焕的父亲江鸣,一听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立刻起身打断了穆雅丹的话。 之前因为江景焕带走陆宁,薄斯年联系了江鸣。 虽然后来这事也算不了了之了,但江鸣也一直担心薄斯年翻旧账。 “大嫂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景焕年纪小不懂事,他跟陆宁啊,绝对没有什么关系的。” 薄斯年小姨也笑着拿了红包出来打圆场,“是啊。 我说嫂子,小年结婚是大喜事,您也别动气了,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比什么都重要。” 她伸手拍了拍江景焕的肩膀:“儿子,别愣着了,你表哥都结婚了,你怎么也得敬上一杯酒。” 江景焕到底是站起身,倒了一杯酒,递向了薄斯年跟陆宁。 “表哥,嫂子,我祝福你们。” 陆宁抬头看了一眼,她似乎才注意到,眼前人看起来瘦了些。 他也曾说喜欢她,曾说要带她走,而现在,一个多月不见,他说,我祝福你们。 陆宁感觉心里微微刺了一下。 她对江景焕谈不上有感情,但看到他终究妥协,还是生出了一丝酸涩。 她笑了笑,跟着薄斯年起身,跟江景焕碰杯。 她平淡开口:“谢谢江先生。” 江景焕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起身微微颔首:“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在江鸣低声叫他时,江景焕已经出门离开。 很多年后,江景焕还是会想起,他离开时,陆宁眼底似有若无的那一丝落寞。 他常想,她是否也曾有那么一刻喜欢过他。 倘若当时他再坚定一些,她会不会也有一点可能,会选择他。 可惜这世事,错过就是错过,从无如果。 第81章 转告顾琳琅,节哀顺变 接连几个人表了态,薄斯年也显然是铁了心娶陆宁,其他长辈也都坐不住了,纷纷倒戈。 一小会的功夫,陆宁包里的红包已经放不下了,只能拿了几个在手里。 薄斯年的舅妈笑呵呵地塞了红包到陆宁手里,再不忘顺便讨点福利。 “斯年啊,最近怎么都没见着辰逸那孩子了?我家楠楠还说,好久不见那大哥哥了。” 薄倩倩正靠在薄斯年沙发后面,兴致缺缺地玩手机。 听了这话,两只眼睛立刻瞪得比铜铃还大。 那个穆晓楠,看中她家牧哥哥,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薄斯年低笑回应:“牧医生最近忙,他也偶尔提到晓楠。” “是吗?那改天有空,你跟小宁带牧医生到舅妈家来吃饭,舅妈随时欢迎!” 薄斯年笑着点了点头。 等人走了,薄倩倩牙齿磨得咯咯响。 要不是她前些天假装宋知舟的女朋友,指不定这陆宁都跟宋知舟跑了。 可她哥居然恩将仇报,把她的牧哥哥卖给别的女人了! 薄倩倩低着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薄斯年低声开口。 “哥,信不信我拆你台啊?” “你试试。”薄斯年轻笑应了一句。 老夫人看向这边,笑着问了声:“你们两兄妹,嘀嘀咕咕什么呢?” 薄倩倩打了个“哈哈”,举了杯酒。 “没什么,我说祝我哥跟嫂子,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那我跟阿宁,就谢谢妹妹了。”薄斯年接了酒喝下,再把陆宁手里那杯一起喝了。 薄老夫人心情不错地笑出声来:“这孩子。” 满厅堂的长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 江景汐暗暗不爽地望过来,恨得牙痒痒。 她还等着过来看好戏的,结果没想到陆宁非但没被为难,居然还被所有长辈欢欢喜喜地接受了。 想起来,之前琳琅姐都不曾有过这种待遇,她真为琳琅姐感到不值! 她正偷偷看着,就对上了薄倩倩满是寻味的目光。 薄倩倩直接开口:“表妹,你好像还没敬我哥跟嫂子一杯啊。” 江鸣立刻盯着江景汐,“快过去啊,杵在这里做什么?” 江景汐一脸不情愿地起身走过去。 前些天,因为她哥江景焕喜欢陆宁,闹腾出那些事情,被他爸重罚了一顿,她妈妈更是直接以死相逼。 到如今,她哥也只能放手了。 她真看不出,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江景汐走过去,面色僵硬地敬了杯酒。 转身回去时,薄倩倩心情不错地低声说了一句。 “表妹,你跟顾琳琅关系那么好,帮我转告她一声,节哀顺变啊。” 江景汐咬牙,回头瞪了薄倩倩一眼,就对上了薄倩倩笑得格外平淡的神色。 陆宁禁不住看了眼薄倩倩,难道她跟顾琳琅也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过午饭,薄斯年被薄鸿祯叫去了书房。 陆宁刚到沙发上坐下,薄倩倩就一脸八卦地黏了过来。 她上下左右打量了陆宁一圈,才“啧啧”开口。 “嫂子,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从顾琳琅那女人手里,抢到我哥的?” 薄斯年不在,陆宁也稍微放松了些,低声如实回答:“说实话,我也不想。” 薄倩倩愣了一下,尬笑了两声:“嫂子还,真会开玩笑。 不过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嫂子放心,以后我罩你啊。” 薄倩倩话落,豪爽地拍了拍陆宁的肩膀。 下一刻,就接收到了来自老夫人严厉的眼神,薄倩倩立刻笑眯眯地将手收了回去。 陆宁喝了口茶,随口问了她一句:“你不喜欢顾琳琅?” “不是,”薄倩倩顿了一下,“是很讨厌,极其讨厌。” 陆宁“哦”了一声,“为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啊。”薄倩倩不急不慢地啜了口茶。 没如愿等到陆宁追问她,只能主动开口。“不过嘛,可以长话短说。” “我前几年回了次国,有一次顾琳琅留在老宅吃晚饭,我喜欢吃辣,就弄了份麻辣火锅。 我好心让她多吃点,谁知道她是生理期啊,她吃完饭就梨花带雨地说肚子疼,结果你知道她怎么说我的吗?” 陆宁不及思索地淡声回了一句:“不怪她,她一定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知道啊!”薄倩倩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陆宁。 陆宁冷讽地轻笑了一声:“她一向是那样说话的。” 两年前,她杀了顾星河,顾琳琅哭得稀里哗啦地说。 “你们别怪陆宁,她一定不是故意的。” 因为那句话,所有人都心疼极了顾琳琅,她陆宁更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可背地里,顾琳琅伤她比谁都狠。 后来两年后,顾琳琅故意在陆宁面前摔倒,脏水泼到她身上时,她还是那句话。 “斯年,你别怪陆宁,她推我一定不是故意的。” 说起那件事,薄倩倩仍是一脸的义愤填膺。 “那晚她就留在老宅住了一晚,结果我妈把我痛骂了一顿,还逼我哥守了她一夜。 你说她告诉我是生理期,或者不喜欢辣,谁还能逼她吃不成?” 陆宁笑笑,没再说话。 薄倩倩凑近了过来,“不过嫂子,除了情敌之外,你跟顾琳琅还有什么过节吗?” 陆宁思索了一下,看向她:“说来话长。” “那就也长话短说嘛。”薄倩倩满脸期待地等着听下文。 如果要说清楚顾琳琅跟她的过节,那她所有的疮疤,应该要全翻个遍。 陆宁淡淡笑着回了一句:“可能,跟杀父之仇差不多吧。”不共戴天。 薄倩倩诧异了一下,“这么狠吗,那女人。” 陆宁正要开口,一只手搭到了她的头上,薄斯年的声音落下来。 “在聊什么?” 薄倩倩白了他一眼:“哥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薄斯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那我去那边坐会,你们再聊聊?” 陆宁抬头看了他一眼,薄斯年立刻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再开口。 “也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先回去吧。” 陆宁立刻起身,被薄斯年搂着,跟几个长辈打了招呼。 再出去时,薄倩倩想跟着一起走,身后穆雅丹的声音就响起。 “薄倩倩,你又想跑哪去,跟我过来!” 第82章 那你想要儿子? 上了车,陆宁将包里面的红包,一股脑都倒到了薄斯年身上。 薄斯年眯着眸子看她:“给薄少夫人的见面礼,你给我做什么?” “我不要。”陆宁冷声回他。 然后将身体往边上挪了挪,手撑在车门上,支着头闭目养神。 薄斯年坐过去,轻声问她:“生气了?” 陆宁不说话。 他握住她的手,“知道你是我妻子,就没人会再欺负你。” 她闭着眼睛,眉心皱作一团,仍是不搭理他。 男人像摸小动物一样,摸了摸她的头。 “你不想要,那我替你收着,等你长大了给你。” 陆宁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看了他一秒,吐出了一个字。“滚。” 薄斯年将她揽进了怀里,亲了下她的额头,低笑出声来。 陆宁皱眉,“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这样傻笑?” “有吗?”男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自己,唇角还是上扬着的。 这一看,就正对上小赵从后视镜里看向后面的目光。 小赵立刻心慌慌地将目光侧开来,心无旁骛地专心开车。 老板今天,确实是异常奇怪啊,应该他过去近三十年,加起来的笑,也没有今天多。 原来爱情的力量如此伟大,可怜他一个单身狗,以后不知道要吃多少狗粮了。 窗外的阳光很好,薄斯年垂眸看向陆宁绷着的一张脸。 “下午去商场,买些宝宝用的东西?” 他极少去商场之类的地方。 这两年来,几乎每天都是在公司度过,就是自己的衣服,也没去亲自买过。 都是家里的佣人,或者柳秘书去负责定制。 但现在,他突然很希望,能跟她一起去人多的地方走走。 推一个购物车,再牵着她的手。 像一对平凡的小夫妻一样,为即将来临的小宝宝,一件一件地挑选合适的东西。 陆宁淡淡地应了声“随便”,手机就响了一下,有短信进来。 她飞快地打开看了一眼,再把手机关上的时候,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是宋知舟发过来的信息。 许是不想让她觉得,他不信任她,薄斯年并没去看。 一直到她关上了手机,他才问了一句:“找你有事?” “没事。”陆宁将手机丢回包里,淡声回了一句。 抬头时,她对上薄斯年含着些探究的眼神,皱了皱眉。 “我为什么要什么都告诉你?你手机不也没给我看过?” 薄斯年将手机拿出来递给她:“随便看,密码是你生日。” 陆宁不客气地接过来,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后,一边打开微信,一边讽刺地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改的?” “没改,一直是你生日。” 他将身体往后倚靠着,垂眸看她一条条翻他的微信聊天记录。 她这疑神疑鬼的模样,像极了两年前气势汹汹跑到朝歌查岗时的样子。 他将她揽在怀里,俯身将下巴挨在她的头顶。 “看看就行,机密文件不要外泄。” 陆宁翻了一会,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你女性朋友还挺多啊。” 前面小赵没忍住,克制着低咳了几声。 薄斯年看向她翻动着的通讯录,笑着问她。 “你指的是柳秘书,江总监,还是吴婶?” “咳,咳咳……抱歉,先生,我有点感冒了。”小赵强忍着笑,整张脸都憋红了。 陆宁翻到了顾琳琅的微信号,再点开聊天记录,从下往上翻。 “你跟顾琳琅,聊得还挺热络。” 薄斯年揉了下眉心,“阿宁,你不看下时间的吗?” 最近的一条信息,还是一个月前。 顾琳琅:“斯年,你睡了吗?” 半个小时后,回复:“嗯。” 陆宁将手机丢回他身上,靠到车窗上继续闭目养神,“没劲。” 薄斯年伸手,在她掌心里挠了挠。 这是他们曾经的默契,挠掌心就是认错。 “你知道的,我心思都在你身上了。我跟琳……跟顾小姐没关系了。” 陆宁将手缩回去,继续闭着眼睛。 她脑子里,浮现刚刚宋知舟发来的那条信息。 “陆宁,那后天?” 她爸爸明天出狱,薄斯年答应了,让她妈妈也回来住几天。 明天走肯定太着急,但也不能多等了,她假怀孕的事,只要牧辰逸一检查,会很容易露馅。 思索间,车在商场前面停下。 薄斯年先下去,过来替她开了车门,再小心拉着她下车。 进了商场,上电梯时,在薄斯年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护着她小腹的时候,陆宁满脸嫌弃地看他。 “我求求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夸张?” 另外一边下行的电梯上,许多双或艳羡或花痴的目光投过来。 薄斯年轻咳了一声,将放在她小腹上的那只手移开,而搂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却是紧了些。 商场整个二楼都是母婴用品,充斥着温馨舒适的色调。 小赵和一个导购员,小心地保持着距离,跟在后面不远处,帮薄斯年搬运选好的东西。 薄斯年显然是兴致颇高,在经过一排宝宝衣物时,垂眸看向陆宁。 “衣服买粉色吧,阿宁喜欢粉色,咱们女儿肯定也喜欢。” 陆宁正看着不远处的一对夫妻,女人大着肚子,被一个男人搀扶着,有说有笑地正在挑婴儿车。 总让人觉得羡慕。 她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对上薄斯年的目光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薄斯年眯了眯眸子:“那你想要儿子?” “不想。”陆宁将视线侧开来,继续往前面走。 男人笑笑跟上去,揽住了她,“那就是都要,生个龙凤胎也行。” 她看起来兴致缺缺,不搭理他。 薄斯年看陆宁时不时往婴儿车那边瞟,还以为她是想买,搂着她去那边,指了几辆婴儿车。 “这些可爱,拿这些吧。” 导购员赶紧过来,将那几辆贴上标签。 小赵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很难想象,老板的字典里还会有“可爱”这个词。 薄斯年一边选,一边问陆宁:“还要买什么?婴儿床?玩具?” 陆宁低笑回了一句:“我也是头一次生,我怎么知道?” 第83章 薄斯年起了疑心 如她所料,男人面色极短暂地沉了一下,眸光闪过愧疚。 她知道,他是想起她两年前流产的那个胎儿了。 他心情不痛快,她心情就好了些。 选了一大堆,再回庄园时,就已经是深夜。 陆宁不发表意见,薄斯年就把大概看得顺眼的宝宝用品都买了下来。 回卧室洗完澡,陆宁再出来,就听到陈叔在外面敲门。 “先生,您选的几车婴儿用品,都送来了,放北苑吗?” 薄斯年坐在沙发上,语气淡淡地应了一句:“嗯。” 陆宁擦着湿漉漉的长发,走近床边时,随便扫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整个人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手里正拿着她的手机,在对上她视线时,他将手机伸向她。 “找你的。” 陆宁身体僵了一下,好像连呼吸都停滞了,猛地回过神来,尽量平静地走过去。 接过手机时,上面显示着宋知舟发过来的一条信息。 也不过一个字:“嗯。” 陆宁手机的密码,薄斯年不知道,但那条信息是刚发来的,锁屏了也显示在手机上。 她看了一眼,然后神色如常地将手机丢到了沙发上,回身打算回床边继续吹头发。 天知道她此刻心跳有多快。 她居然忘记了设置锁屏隐私,而且宋知舟跟她商量后天离开的那几条消息,她也还没来得及删除。 在她回身要离开时,薄斯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陆宁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男人凝着她的眸子,没看到她半点慌乱,到底是语气缓和了下来。 “找你有事?” “嗯,之前心理治疗的时候,他那里还有我一些资料,我想拿回来。” 陆宁由着他握着她一只手,另一只手继续拿毛巾擦头发。 薄斯年沉默了几秒,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半晌后,他才开口。 “诊断记录医院都有存档,不需要找他要。” 陆宁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有些治疗记录只他那里有。” 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突然用力了一下,男人起身,将她遮住脸的长发拨开,俯身捧住了她的脸。 他看着她,墨眸里有不悦,“阿宁,你还惦记着他?” 擦着头发的手顿住,陆宁对上他的目光,她平静而沉默地看着。 片刻后,她冷笑了一声,没有半个字解释,推开他就往外走。 薄斯年剑眉微蹙了一下,却又带着一丝不安,大步追上去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绕过去拦住她:“你可以解释,我愿意听。”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她眸光一片清冷,就像是面对着一个失望透顶的人,连多说一个字都没有兴趣。 薄斯年用力握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挣开来,他垂眸看她,却再生不出半点气来。 “这不算我的错,阿宁,你是我妻子,我介意你和别的男人有来往,这没有错。” “来往?”陆宁冷笑出声。 “薄斯年,你什么时候给过我半点信任吗?说到底,在你眼里,我和朝歌的小姐又有什么区别?” 男人墨眸沉了一下,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声音突然没了底气,明明刚刚还是他质问她,现在却反倒是他有些心虚了。 “我不是不信任你,更没看轻过你,是怕你被宋知舟再骗了。” 他伸手想去揽她的肩膀,被她嫌恶地避开来。 她凝着他的眸子,声音有些激动:“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见江景焕,你就怀疑我跟江景焕的关系,现在宋知舟给我发一条信息,你就想象出我跟他不清不白。 是,我陆宁就是肮脏,就是人尽可夫,你满意……” 他眉心皱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没让她再说下去。 声音止住,她眼睛却是泛了红。 他看了她两秒,看着她通红的两只眼睛,到底是心软了,没办法再深究下去。 她还怀着孩子,最不能情绪过激。 薄斯年轻叹了一声,伸手将她按进了怀里,声音转为了有些内疚的轻哄。 “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好,我不问了,你别动气。” “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不管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从来没有!”她声音含着恨,有些轻微地打颤。 薄斯年将她抱紧了些,就好像生怕她会突然在他眼前消失开来。 “以后不会了,我以后什么都信你,真的,什么都信你。” 他偏执,他多疑,他不够顾及她的感受,可只要她这次真的留下来,他都可以慢慢改。 来日方长,他慢慢改。 陆宁咬牙绷着张脸,没再吭声。 薄斯年将她松开来,垂眸再看她时,近乎讨好地哄她。 “去洗个澡吧,两只眼睛红得都像兔子了。” 她瞪了他一眼,似乎是还不解气,干脆走到沙发边,拿过手机打开微信。 再点到宋知舟的微信界面,走到他面前,当着他的面删除了联系人。 再抬头时,她看着他,“够了吗,这样你满意了吗?” 薄斯年沉默了一秒,除了那个“嗯”字,他没看到他们之间其他的聊天内容。 联系人删除了,聊天记录也就彻底消失了。 也不过是极短暂地愣了一下,但他到底不能再说什么,进了衣帽间给她拿了睡衣出来递给她。 “好了,别气了,去洗个澡,消消气。” 陆宁从他手里将衣服扯过来,转身就直接往浴室走。 身后男人含笑的声音传过来:“你怀孕了不方便,我帮你?” 陆宁步子顿住,回身狠狠瞪了他一眼,将手里的一条毛巾就往他身上砸了过去。 薄斯年伸手接住,看向她进了浴室很重地关上了门,低笑出声。 分明刚刚还耿耿于怀,可她这么一撒气,他心情倒是好了起来。 他走到浴室外面,抬手敲门。 “阿宁,毛巾我帮你送进来?” 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他心提了一下,“没事吧?” “没事,不用,你走开!”里面烦躁的声音传出来。 薄斯年到底是作罢,“好,我不进来,你小心别摔着。” 再回沙发上坐下时,他看向外面撒入的月色。 今晚的月光,似是说不出的清明。 第84章 清白于她,早一文不值 浴室内,陆宁抖着手将掉到地上的沐浴露捡起来,抬头时,她看向镜子里那张一瞬惨白的脸。 将头发拢到耳后,额上一层细密的汗显露出来,掌心里有深而刺目的指甲印。 她看向浴缸里一点点加深的热水,近乎虚脱地沿着浴缸蹲坐了下去,用力揉着掌心,好让那印记消散一些。 她不可能不紧张。 刚刚薄斯年如果不顾她的反应,执意要看那些聊天记录,那她所有的计划就都瞒不住了。 至于后果,以他近乎变态的性格,她很难想象。 躺进浴缸里,她感觉身体轻飘飘如同悬浮了起来。 一颗心也跟着往上提,她闭着眼睛,很轻地长吁了一口气。 到底,他是生疑了的。 洗完澡再睡下,薄斯年将她揽到怀里,看她面色不好,只当她还在置气。 他温声哄她:“阿宁,明天我带你去北苑看看婴儿房。” “我不去。你孩子的房间,我去看什么?”陆宁将身体往旁边挪开一步,随即再次被他压进怀里。 薄斯年被她这话逗笑,垂眸打量着她板着的一张脸。 “怎么还跟个没出生的宝宝吃上醋了?” 陆宁不说话。 男人声音再次低沉落下来,“北苑是我们以前的婚房,都是按照你的喜好装修的,宝宝肯定也喜欢。等孩子生下来,我们也一起住过去?” “那小蕊呢?”陆宁皱着眉,抬头看了他一眼。 薄斯年愣了一下,他以为,她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 他心里溢起一丝欢喜,握住她的手,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掌心。 “小蕊当然也过去,我说过,我会把她当我亲生女儿。” “哦。”陆宁咬了咬唇。 她想了下,又看着他:“我想送她去上幼儿园,她已经三岁了,到年龄了。” 她说得认真,就好像在计划着以后在这里的生活。 男人眸子亮了一下,搂着她的那只手用力了些。 “好,我明天让陈叔去安排,这附近有私立幼儿园。或者我让老师来庄园教她,再找几个陪读,这样她也能多陪陪你。” “我不要,”陆宁思索了一下,“我想让她读普通的公立学校,那样不容易攀比,对她更好。” 薄斯年点头应下来:“好,听你的。” 学校这些他并不关心,只要她能开开心心地留下来,其他都不重要。 陆宁看了他一会,又将头低了下去。 她两只脚往上缩了缩,伸手去握脚踝。 薄斯年摩挲着她手心的那只手,下移握住了她的脚背。 很冰,他深吸了一口气,去适应那种温度。 “怎么这么凉?”他手很温暖,将她的脚慢慢焐热。 陆宁惬意地缩了缩脖子,“以前不这样的,那一年在那里面不太习惯,出来后就有些体寒,手脚总是冷。” 男人揽着她的手僵了一下,沉默了下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间,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无论如今他怎样试图补偿,曾经她经历过的那些,到底是再无法更改的事实。 半晌后,他声音有些低哑:“阿宁,对不起,我真的很后悔。” 陆宁低着头,眸底氤氲开一丝冷笑,很快消散开来。 她脚在他掌心里蹭了蹭,“都过去了,那些事情我不想再提了,我爸也要出狱了,人总得往前看。” “我明天上午去趟公司,下午陪你去接爸,再把妈一起接回陆家别墅住几天。”他声音很温和。 这几年来,这样的语气于他而言很陌生,但他想慢慢习惯。 陆宁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们结婚了,他说的是她爸妈。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看起来是困倦了。 薄斯年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我下周一有个专访,要不带你一起去? 两年前的事我去解释,让媒体还你清白,我再帮你办一场画展,以后你继续画画。” 清白? 陆宁唇角勾了勾,“清白”这个词,如今于她而言,早已经分文不值了。 她摇头,“以后再说吧,那些事情我现在不想提。” 薄斯年凝着她的脸,她看起来不是在抗拒,似乎是真的想要放下了。 他揉了揉她的头,“好,那先不提。” 偌大的卧室寂静下来,轻柔的月色里,温馨平静不过浮于表面。 这一夜,陆宁闭着眼睛失眠,脑子里一根弦绷着。 天色亮起,她听见薄斯年轻声起床,细碎的响动后,再是他沉声打电话的声音。 “下午的会议提前到上午,时间来不及就改天。” 片刻后,脚步声靠近,薄唇在她额上贴了一下,他帮她掖了下被子。 随即是脚步声往门外去,卧室门打开再轻轻合上的声音。 陆宁睫毛颤了一下,多等了一会,再睁眼,房间里已是空空荡荡。 她翻身下床,走到落地窗前,很快看到黑色的迈巴赫驶离庄园。 似乎有一丝怪异的情绪,在她心底划过。 她没去多想,拿了手机进浴室,再反锁了门,给宋知舟拨了个电话。 那边接听,但并没有说话。 因为她删了他的微信,宋知舟自然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这个电话,他不确定是不是她本人打的。 直到她开口叫了他一声:“宋医生。” 那边声音才立刻传了过来:“陆宁,还好吗?” 陆宁握着手机的手颤了下,他声音似是和煦的清风,将她一夜的不安轻轻吹散开来。 她暗暗吁了一口气,“你放心,我没事。我今晚想办法回去跟我爸妈说一声,如果可以的话,明晚能走。” 那边缓声安抚她:“好,不要紧张,会顺利的。” “嗯。”陆宁声音有些抖,想到昨晚的事,她还心有余悸。 宋知舟声音再传过来:“那先这样,放心,你只管找机会走,其他的事我都安排好了。” “宋医生,那小蕊她……”陆宁咬了咬唇,有些话,她说不下去了。 那边沉默了几秒,声音沉了些:“他毕竟多疑,没有任何筹码在他手里,你们要逃掉很难。 陆宁,相信我,等送你跟叔叔阿姨离开,我们很快会再把小蕊接出来。” 陆宁抓紧了手机,一时没说话。 “只要叔叔阿姨能离开,小蕊就是他牵制你的唯一筹码,他不会去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不可能左右兼顾不冒半点风险。 她顿了顿,应下来,“好,我知道了。” “嗯,这两天照顾好自己,那我挂了。” 隔着电话,她好像都能看到他眸子里的温和。 她咬了咬牙,“好。” 第85章 接陆父出狱 挂断电话,陆宁才注意到,垂在身边的那只手,掌心里又掐出了一排很深的指甲印。 她心里有一抹期待升腾而起,再迅速满溢开来。 这段时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沉闷,似乎也缓解了些。 她心情不错地洗漱,再下楼时,就看到苏小蕊正趴在沙发上,撅着小嘴翻图画书。 听到脚步声,小孩眼底闪现惊喜,立刻从沙发上蹦下来,跑近她张开了小手要抱。 在陆宁笑着俯身将她抱起来时,她小脸皱了皱,像个小大人一样严肃地开口。 “妈咪,你又赖床,说好了以后早起的。” 陆宁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妈咪错了,以后一定早早起床。” 苏小蕊抬着小脸,下巴一扬,“哼”了一声。 她肉嘟嘟的小脸特别可爱,陆宁没忍住轻轻捏了一下,却又突然红了眼眶。 苏小蕊比她起得早,但说什么都要等她一起吃早饭。 陆宁到餐桌边,给她倒了杯温牛奶,再帮她把煎蛋切小块。 小家伙看起来肚子饿了,大口大口地吃着,小嘴周围很快沾满了奶渍和鸡蛋屑。 在陆宁拿着纸巾帮她擦嘴时,她歪着头认真地看着她。 “妈咪,小蕊以后每天都要等你一起吃早饭,所以你一定要早点起哦,不要让小蕊饿肚子。” 陆宁拿着纸巾的手紧了一下,鼻子有些酸涩,下意识低下了头,笑了笑。 “好,都听小蕊的。” 小家伙满意地端过玻璃杯,“咕咚”喝了一大口牛奶,再继续吃餐盘里的食物。 陆宁有些失神地看着她,这段时间,她看起来胖了些,小脸更加圆润了。 吴婶很喜欢她,还特意给她做了儿童食谱,怕大人的菜口味太重,每顿饭都会特意根据她的喜好,另外多做几道菜。 陆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小蕊长大了,以后都要听吴奶奶的话,也不可以惹薄叔叔生气哦。” 小孩停下了叉子,抬着头奇怪地看着她。 “妈咪,你要离开小蕊了吗?” 陆宁心提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偌大的餐厅里,只有远远的两个佣人在擦茶几。 这么远的距离,她们听不到这边的对话。 陆宁将视线收回来,看到小蕊巴巴地望着她,似乎是有点可怜兮兮的。 她年龄很小,可是她一向很懂事。 虽然不放心她,陆宁也只能先终止了这个话题。 “没有,妈咪当然要一直陪着小蕊的。吃了饭,妈咪陪你去游乐园玩,好吗?” “真的吗?”苏小蕊眼睛亮了亮。 这段时间,都是吴奶奶陪着她玩,吴奶奶说,她妈咪很忙,所以不可以去打扰。 可妈咪如果可以多陪她,她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陆宁笑了笑,“当然了,过两天妈咪送你去幼儿园,那里有很多小朋友可以和你一起玩。” 苏小蕊兴奋地扬高了声音:“那小蕊也可以背小书包了吗?” “嗯,先吃饭,等下去完游乐场,妈咪再陪你去买小书包。” 陆宁将头低了下去,埋头吃自己餐盘里的食物。 她眼睛红了,小蕊很敏感,抬头会被她注意到。 陪苏小蕊去了游乐场,再逛超市买了书包和一堆文具用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过了中午。 薄斯年已经回了庄园,但并没有打电话催她。 他坐在沙发上翻报纸,面色淡漠。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和脚步声,他回头看向进来的人,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再起身时,苏小蕊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跑到他面前,兴奋地举着一只小猪佩奇的粉色小书包给他看。 “薄叔叔,可爱吗?这是我妈咪给我买的哦,上学背的呢。” 说到“上学”的时候,她有些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薄斯年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温手帕,蹲身下去给她擦脸上的汗,低笑着回她。 “嗯,很可爱,你妈咪眼光很好。” 陆宁顿住步子,看了他一眼,就对上了他含着笑意的一双凤眸。 她不知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举了举手里的购物袋。“我先把这个放上去。” 薄斯年点头:“好,放了下来吃饭,我们早点出发。” 陆宁应了声“嗯”,将买的文具放到了苏小蕊房间里。 她进浴室洗了个冷水脸,缓了口气,这才下楼。 她爸爸就要出狱了,如果顺利的话,她也很快可以出狱了。 吃了饭,薄斯年亲自开车带她去监狱。 天色阴沉,小雨霏霏,陆宁看向窗外,将车窗打开了一条缝。 湿冷的风吹进来,她没感觉到冷,只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 两年了,她爸爸在那样阴暗的监牢里,待了两年了。 她想象不出,他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更想象不出,当他见到她和薄斯年一起去接他出狱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该会对她失望到了骨子里吧。 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攥成一团止不住地打颤。 她克制着,再克制着,不让自己表现出半点的情绪激动。 车速降了下来,薄斯年将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下来,披到了她身上。 他侧目看了她一会,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车在监狱铁门外停下,一门之隔,两个世界。 陆宁皱了皱眉,心底难以抑制的揪痛传来。 她将视线看向别处,注意到旁边不远处有一辆金色宾利停下。 那似乎也是薄斯年的车,意识到了什么,她一颗心猛地提了一下,手攥紧了衣摆。 薄斯年将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握进了手心里。 “我让人把妈也接过来了,下去打个招呼?” 陆宁看向宾利车门打开,后座上,她妈妈走下来,注意到了她这边的车。 她突然红了眼眶,她想去,但不是跟薄斯年一起。 可过来了总是要见一面的,她咬了咬牙,点了头。 推开门下去时,监狱的铁门正好打开,里面一个身形干瘦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陆成弘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衫,走出门时,目光有些恍惚。 陆宁看着,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苍老无神,身形枯槁,除了相同的五官,远处的男人,再无半点地方可以和她两年前意气风发的父亲联系起来。 她看向急步迎过去的温琼音,跟着过去时,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 在险些摔倒时,薄斯年揽住了她的后背,沉声问她:“没事吧?” 就那一刻,陆成弘注意到了这里。 他眼睛里因为陆宁浮现喜悦,再在注意到搂着她的薄斯年时,面色冰冷了下去。 第86章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陆宁想挣开薄斯年,揽着她的那只手却用力了些。 男人声音里有一丝欲盖弥彰的不痛快,“我和你一起过去。” 因为感受到了陆成弘对他的敌意,薄斯年生出了些不安,似乎是想要证明什么,执意搂着陆宁一起去。 看向走近的人,陆成弘面色由疲惫到清冷,直至转为了铁青。 陆宁死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叫了一声:“爸,妈。” 多日不见,温琼音看起来倒也没有瘦,只是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她温和地应了声:“诶,来了就好。” 薄斯年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到底是没再火上浇油去跟着陆宁叫声“爸妈”。 陆成弘严厉的目光在陆宁脸上停留了两秒,沉声开口:“你如今是跟他还在一起?” 陆宁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陆成弘冷笑了一声:“这位小姐,我还没那么大的脸,认你做女儿。”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如同狠狠一巴掌,甩在陆宁脸上。 陆宁说不出话来。 陆成弘直接离开,与薄斯年擦肩时,他讽刺地说了一句:“该多谢薄先生帮忙,放我这把老骨头出狱。” 薄斯年皱眉,想要开口时,掌心被陆宁的手抓住。 他垂眸,对上她含着乞求的目光,没再出声。 温琼音有些为难地低叹了一声,到底是跟上了陆成弘的步子,另外打了车先离开了这里。 打开的铁门,再缓缓合上,就好像刚刚走出来的人,不过一场幻觉。 陆宁如同木偶一般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紧闭的铁门,一张脸惨白。 薄斯年有些无措地抬手想拍拍她的后背,手伸到半空中,又还是收了回去。 她双眸失神,怔怔地看了良久,突然蹲身下去,将头埋进膝盖里,压抑着哭出声来。 两年思念,从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再见到父亲,听到的会是一句。“我没你这个女儿。” 如果明天不能顺利离开,或许她真的连生父母,都不配再相认了。 薄斯年沉默地站在她身边,垂眸看着她耸动的肩膀,心头如同有无数根刺,在一下下地扎着。 良久的静立,直到凉风吹起,他才蹲身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开口。 “阿宁,天冷,回去吧。” “我恨你!我恨你!”她突然抬起了头,红肿着一双眼睛,狠狠地推了他一下。 薄斯年没有防备,身体往后踉跄了一下,迅速伸手撑住了身后的地面。 再看向陆宁因为惯性,身体往后倒下去时,他眸子猛地一沉,赶紧靠近用手臂揽住了她的后背。 直到她身体稳了下来,他目光略过她的小腹,低低松了一口气。 陆宁死死地瞪着他,牙齿咬得“咯咯”响。 “你分明可以晚点再下来,你分明可以晚点再下来!我就想见我爸一面,就想跟他平静地说句话,这有错吗? 薄斯年,我不是你的专有物,我不是!我不是死的,我也是人!” 薄斯年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有些内疚地想再去抱她。 “对不起,是我不好。你爸妈不喜欢我,我怕失去你。” “我不听,我恨你!薄斯年,我恨你!” 她身体抖得厉害,拼命甩开了他再伸过来的手。 苍白的一张脸被眼泪沾染着,粘着些被风吹乱的长发,整个人显得狼狈而无助。 薄斯年眸光沉了一下,起身不顾她挣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声音落下来。 “先回去再说。” 一直到回了庄园,再回了卧室,她一直细细地哽咽,再没说半个字。 薄斯年看向她爬到床上,拿了包纸巾,将头埋进被子里抽泣。 他看着被子里不断丢出来的纸巾,不过小半个钟头,就在地毯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坐到床沿,有些无奈地看着被子里的一小团,又心疼又想笑。 沉默了半晌,他抬手拍了拍被子。 “阿宁,我给你倒杯水喝了,再接着哭?” 被子里的动静停了下来,静默了两秒,她将头伸出来,一双肿得厉害的杏眸,怒恨地盯着他。 “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薄斯年指腹擦去了她眼底还挂着的一点眼泪,凝着她的眸子。 “要不我们晚上去你家,去见你爸妈。” 在她咬牙要挣扎时,他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我不去,让你一个人去见。” 陆宁面色怔了一下,急着抽出来的手,僵在了那里。 薄斯年勾了勾唇角,伸手在她头上揉了几下,“好了,别哭了,都像只小熊猫了。” 陆宁皱了皱眉,还是只看着他,没说话。 薄斯年贴近了她的脸,额头轻轻抵住了她的额头。 他伸手抱住了她的脑后,声音微哑:“阿宁,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哭声停了下来,陆宁没挣扎,由着他贴着。 在他松开她,垂眸想要吻她时,她突然开口:“我饿了。” 薄斯年愣了一下,看着她一双眼睛,有些可怜兮兮地对视着他。 似乎有一丝暖意,在心里溢开来。 他失笑,“才吃过的午饭,怎么又饿了?” 陆宁抿了抿唇,“不好吃,只吃了一点。” “想吃什么?我让人准备。”薄斯年拿出手机,打算给佣人打电话。 “蜜.汁烧排骨,蘑菇汤。” 薄斯年翻到通讯录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应下来:“好。” 在他电话就要拨出去时,陆宁突然开口:“你不是会做吗?” 号码没有拨出去,男人对上她的眸子,含着思索看着她。 “你要我给你炒菜?” 陆宁将视线侧开来,“算了,不吃了,都饿着好了。” 都? 薄斯年笑着将视线落到了她的小腹上,起身拿手指抵了抵她的额头。 他将她抱下了床,再牵着她出去,“这待遇也就你有。” 遣散了厨房里几个目瞪口呆的佣人后,他拿了食材出来准备。 在他开冰箱时,陆宁走过来,在里面顺走了一个苹果。 她递给薄斯年,等他削了皮后,再拿过来靠在厨房门口吃。 在看到他拿着菜刀切菜时,她眸光冷了一下,再神色如常地开口。 “晚些你送我过去吗?还是小赵送?” 第87章 想吃了她 薄斯年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斜倚着门,啃着一只苹果,有点像一只小仓鼠。 他眸子眯了眯,“你想要谁送?” 说话间,他走过来,俯身在她手里的苹果上咬了一口。 陆宁神色如常地继续吃,回他:“我能说我想要小赵送吗?” “不能。”他视线落到那个苹果上,看到她在他咬过的地方,再咬了一下。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陆宁挑了挑眉,“做好了叫我,我到沙发上等。” 她走出去了,又折回来,指了指料理台上的香菜。“别放那个。” 薄斯年看了一眼,“孕妇不能吃香菜?” “能吃啊,可你不是不喜欢吃吗?你自己做的菜,不一起尝尝。” 陆宁走过去,拿起那把香菜放回了冰箱里,再离开了厨房。 离开前,她瞟了他一眼,看到他笑了笑。 他这几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走到客厅,陆宁坐到沙发上,背对着佣人,将那个苹果丢到了茶几下的垃圾桶里。 再扯了几张纸巾擦了手,覆盖到了上面。 她皱了皱眉,感觉胃里不大舒服。 菜很久才端了出来,薄斯年几乎是两年多没进过厨房,做菜并不熟练。 陆宁走过去,看向餐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周围佣人震惊而艳羡的目光暗暗投过来。 薄斯年并不饿,没让佣人过来帮忙,给陆宁盛了饭过来,就坐在她身边陪着她吃。 他看着她埋低了头吃饭,似乎是许久不曾再感受过的烟火气息,在周围慢慢氤氲开来。 有佣人送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有一杯白色的东西,还有棉签和热毛巾。 薄斯年看了一眼,继续等她吃完,看她吃得急,将一碗汤推到了她眼前。 陆宁端起来喝了一口,或许是很久不曾再尝过的味道,唤起了一些不该有的记忆。 她分明一直很理智,可这一刻,却无来由地红了眼。 他厨艺其实并不算好,顶多算是一般,口味远没有家里任何一个佣人做的好吃。 可她以前刚跟他在一起,住到这庄园来的时候,就总喜欢缠着他给她做菜。 要说原因,或许也就像是他想要去咬一口她吃过的苹果一样,想用一些特殊的东西,去证明一些自以为是的想法。 就比如他觉得,只有他能吃她吃过的东西。 而以前的她希望,只有她能让他亲自下厨。 似乎这样,两个人就是真正相爱着的。 好在她眼睛本来就是肿着的,这样红了眼也并不明显。 陆宁吃了不少,再放下碗筷时,她看向那个托盘。 “这是什么?” 薄斯年挪了挪椅子,再将她的椅子搬动了一下,让她面对着他。 他拿棉签在杯子里沾了一下,一边去涂她的眼底,一边回她。 “牛奶和醋,消肿的,你这样肿着两只眼睛,怎么去见你爸妈。” 陆宁“哦”了一声,将身体微微前倾,眼底有轻而微凉的触感。 薄斯年一只手继续涂,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往后面推了推。 他离她的脸很近,声音很轻:“靠着后面吧,不用前倾。” 陆宁顺势往后面倚靠着,看向他近在眼前的眉眼,干脆闭上了眼睛。 清凉之后,再是温热的毛巾敷在了她的眼睛上,薄斯年看她安静地靠着。 他一点点去靠近她,看着她瓷白的面孔和紧抿着的唇瓣,在他眼前放大开来。 想亲吻她,想吃了她。 她怀孕了,胎儿还不稳,他不能碰她。 可再没有什么事情,比暂时戒掉和她的亲密更加困难。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很多只蚂蚁在他身上抓心挠肝。 他眸色一点点加深,到底是拿开了她眼睛上的毛巾,在她唇瓣上轻吻了一下。 “好了,没睡着吧?” 陆宁揉了揉眼睛,再站起来看着他:“消肿了吗?” 他看起来有些怪异,看了她一眼,就侧开了目光。 “好些了。我再去趟公司,回来陪你吃了晚饭,就送你去你爸妈那。” 陆宁应了一声,看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甚至是有些匆忙地直接出了门,连外套都没有穿上,就直接搭在手臂上出去了。 她看着,很可怕吗? 再去陆家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陆宁坐在副驾驶上,看向外面密密麻麻的车灯。 她坐着总容易脚冷,薄斯年帮她在腿上盖了一块绒毯。 等红灯时,他看向她搭在上面的手,攥成了一团,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我就送你到附近,不让你爸妈看到。” 陆宁将视线侧向窗外,没有说话,繁华的商业街,灯火一片璀璨。 车在离陆家别墅约莫一百米的拐角处停下,薄斯年帮她解了安全带,靠近她时,吻了吻她的侧脸。 “我就到这等你。” 陆宁将腿上的绒毯拿开,侧目看他,“不用,你先回去吧,我想多待会,晚些我打你电话,你再来接我就好了。” 薄斯年沉默了一会,自从时隔两年他将她困到他身边后,她还不曾离开过他的视线。 就算他不在,也都是有家里的下人看着。 陆宁皱了皱眉,“你又想说什么?” “薄斯年,你索性拿根链子……” “好,那你晚些打我电话。”他将她的手松开来,打断了她的话。 陆宁没再说话,推开车门下了车,走了几步后她再回头看,迈巴赫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 她走到别墅前,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了门铃时,一颗心跳得飞快。 透过铁艺门,可以看到前院的一草一木都是原来的样子。 可陆宁清楚,那些只是薄斯年的手笔,不是曾经那个陆家别墅里的草木。 原来的草木,早被陆氏的那些债主毁掉了。 别墅里新请过来的佣人,都被陆成弘一回来就辞退了,温琼音系着围裙从里面出来开门。 走近门边时,看到外面的陆宁,她赶紧把门打开,红着眼睛将她抱进了怀里。 陆宁颤着声音叫了声“妈”,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决堤。 温琼音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别哭了,啊。宁宁,妈知道你受苦了,你爸他不知情,你别怪他。” 陆宁靠在温琼音怀里,哭出声来,意识到了什么,将身体移开来。 “妈,我们进去说。” 第88章 准备逃离,跟他再无可能 客厅里,陆成弘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注意到陆宁一个人过来,铁青着的一张脸微微缓和几分。 回来之后,温琼音也跟他解释过了,到底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又这么多年不见了,他自然不可能不心疼。 陆宁急步过去,不管他什么脸色,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抱住了他的手臂。 她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爸,我很想你。” 陆成弘冷哼了一声,不去看她。 陆宁将他举着的报纸拿开,认真地看着他。 “眼见不一定为实,你女儿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冻着了吧,喝点姜茶。”温琼音端了茶放到她手里,坐到了她身边。 陆成弘到底是看向了她,目光冷厉:“那混账动你了?” 陆宁沉默了一秒,笑出声来,抱住他手臂晃了晃:“就知道爸还是心疼我的。” 陆成弘绷着脸,又不说话了。 他换了身衣服,看起来比下午从监狱出来的时候精神了些,但还是远没了两年前的那种斗志昂扬。 整个人瘦得皮包骨,以前炯炯有神的一双眼睛,现在眼窝都凹陷了进去。 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很多话想问,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陆宁双手用力握紧了手里的茶杯,还有些发烫的温度,通过掌心似乎是传到了心里,她感觉有些沉闷。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我先送爸妈出国吧,顺利的话就明晚,宋医生答应帮忙。” 温琼音附在她手臂上的手抖了一下,问她:“那你呢?” “先送你们去法国,宋医生说他那边找好了人接应,我……” 陆宁抿了抿唇,“我得先留在国内,找机会把小蕊接出来,再去找你们。” 温琼音听明白过来,这是要冒险把苏小蕊放在薄斯年那里了。 她皱眉反对:“那不行,苏律师当年对你几乎是救命之恩,无论如何,你不能丢下他女儿。” 陆宁掌心被烫得有些发红,攥紧的手,指节发白。 她心里堵得厉害,声音有些激动:“妈,我没有办法,不这样的话谁都走不掉。 我不会丢下小蕊,如果到时候不能把她接出来,我就拿我的命去换她。” 温琼音将她手里的茶杯拿开,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宁宁,别说傻话。” “我试过了,真的,我都试过了,”她眼泪突然落了下来,喉间梗得难受。 “我报过警,警察没抓他,拿刀捅了他的心脏,他也没死,找别人帮忙,也没有用。” 她之前也指望过江景焕,可后来他到底是举着酒杯,祝她和薄斯年百年好合。 温琼音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 “傻孩子,妈都知道,你那时候在医院给妈妈打视频,妈也是怕你跟小蕊有危险,不能多说。” 陆成弘冷静地开口:“你口里那个宋医生,靠得住吗?是不是薄斯年的人。” 多说无益,如今陆家没了依仗,薄氏在这北城只手遮天,他们一家人想要自在,只能离开这里。 陆宁眼睛亮了亮,回身抓住了陆成弘的手。“靠谱的,爸,宋医生人很好,妈妈也知道。” 温琼音轻叹了一声:“知舟帮了我们太多了,又得连累了他。” “我知道,”陆宁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内疚:“我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也没了别的办法。” 温琼音轻抚着她的手背,看了她片刻,突然问她。 “宁宁,你真放得下他?我这条命也算是多亏了辰逸那孩子,才捡了回来,我听他说,那男人是想跟你和解,还跟你领结婚证了?” 陆成弘眸光闪过凌厉,到底也猜到了个中缘由,没有多问。 陆宁点头:“我跟他没可能了,等这次走了,分居三年可以自动判定离婚,到时候他应该也已经娶了别人,有了新的生活,我跟爸妈也能再搬回来住。” 心头涌起一丝很淡的酸涩,她皱了皱眉,将那点怪异的感觉压回去。 陆宁再问了下温琼音的病况,安抚她到时候出国会有专门的医生继续诊治,陪陆成弘说了些闲话。 陆成弘素来话不多,但到底也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了几句。 久别重逢,倒似乎是有一点生疏了。 陆宁再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这段时间她待在那庄园里,几乎没能睡过一个好觉,也就现在是真的感觉放松了下来。 她干脆再上楼,回了她以前的卧室睡了会,一直睡到将近十点。 手机上并没有薄斯年打来的未接电话,他在试图向她证明,他的信任。 陆宁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过了一会才接听,有流水声传过来。 陆宁开口:“你来接我回去吧。” 薄斯年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传过来:“不多待会?我可没催你。” “那我打车回来好了。”她声音淡淡的,听在他耳里,倒似乎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薄斯年将水关上,拿着手机出了卧室。“刚洗完澡,那我换身衣服过来。” 他并不是在洗澡,不过是想让她觉得,他并没有在刻意等她。 他顿了下,又补上一句:“外面凉,你到里面等,我到了打你电话。” 陆宁“哦”了一声,而她人已经出了别墅,走出铁艺门,正看到一辆蓝色的跑车迅速驶离。 她眸底浮现一丝冷笑,挂断了电话。 夜风清凉,她特意没让温琼音出来送她,自己站在铁艺门外等。 从薄家庄园到这里,以薄斯年飙车的速度,十分钟内能到,正常速度行驶,大概二十分钟。 她等了二十多分钟,才看到夜色里迈巴赫不疾不徐地开过来。 刺目的车灯直射过来时,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伸手挡住了眼。 车灯随即关闭,薄斯年将车停到了她身边,很快下车,将一件大衣披到了她身上。 他大掌捂了捂她有些发凉的脸,“怎么出来了?” 陆宁视线看向了前面,刚刚那辆跑车消失的方向,轻笑了一声。 “没什么,本来是出来透口气,看有人就在外面等,还想着就坐那车回去,省得你多跑一趟。” “那不是我……”薄斯年话说到一半顿住,意识到自己有点不打自招了,伸手去揽她的肩膀。 “阿宁,你别多想。” 第89章 动情低唤,阿宁阿宁 陆宁轻推开了他的手臂,走过去拉开了车门,坐到了副驾驶。 薄斯年上车,再挨近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眶。 他沉声问她:“又哭了?” “没有。”她有些闷地回了一句,将身体转向窗外。 薄斯年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面对着她,跟她解释。 “不是找人监视你,你毕竟还怀着孩子,留个人在外面,万一你有个不舒服,也能有人送你去医院。” 陆宁嫌恶地皱眉,“我是得了抑郁症,但不是傻子。” 薄斯年到底是有点心虚,抚了抚她的手臂。“真没不信任你。” “反正你别老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监视我,我不是你的小猫小狗。” 她眉心皱成了一团,“我是回自己家,看我爸妈,不是来探监。” 薄斯年看了她几秒,点头应下来:“好,不会有下次。” 陆宁没再说话,将身体往后倚靠着,兴致缺缺地玩手机。 她看起来不高兴,薄斯年猜想,因为他的关系,她跟她爸妈应该聊得并不愉快。 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心,轻声哄她:“别难过,你有我。等过几天你爸气消了些,我去道歉。” 陆宁闷着头,还是没有吭声。 她心里不安,混着些其他没来由的情绪,这一夜睡得格外的不踏实。 到半夜时,她轻声下床吃了次抗抑郁药和安眠药,再回到床上躺下。 薄斯年已经睡着了,感受到她回来,习惯性地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将她有些发凉的脚背,压在了他的小腿下。 微弱的光线里,她可以隐约看清他的五官眉眼,深邃,无暇。 他这段时间以来,脾气好了很多,哪怕是这样睡着,都似乎是刻意带着丝笑意,不再是那样冰冷让人畏惧的模样。 那些曾经深深刻入了骨子里的感情和记忆,毫无预兆地汹涌而来,如同沉寂多年的一潭死水,刹那间决堤。 她突然想哭,这种感觉来得太过猝不及防,让她身体近乎僵硬地绷着。 她用力咬着嘴唇,身体克制着微微发抖。 不该想了,不能想了。 这一夜没办法睡,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明晚要走,担心生出半点的变故。 闭着眼,脑子里思绪杂乱,硬熬到了天亮。 薄斯年一如往常,很早就去了公司,走之前贴近她额头亲了一下,再帮她盖好了被子。 等他走了,陆宁带苏小蕊去了幼儿园报到。 已经过了开学时间,苏小蕊算是插班生,不太适应跟其他小朋友玩。 陆宁留在学校陪了她半天,小孩子熟识得快,一个上午下来,她也就融入了进去,玩得不亦乐乎。 陆宁坐在长椅上,看一群小朋友打闹着玩滑滑梯。 已经入冬了,难得是个大晴天,阳光照在她身上,温暖惬意。 她有些失神地看着苏小蕊红扑扑的一张小脸,留在这幼儿园,她要将她接走,就总比薄斯年的庄园里容易些。 再等到放学,就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陆宁带她去逛了趟商场,买了很多玩具和零食。 经过一家专柜的时候,里面一排的领带看着很精致,她进去挑了一条款式比较简单的黑色领带。 回庄园时,天已经快黑了,苏小蕊很高兴,抱着她的脖子惬意地蹭来蹭去。 薄斯年已经回来了,陆宁将买的东西放到客厅沙发上,看到他正从楼上下来。 她微微愣了一下,她见惯了他一身黑色正装的样子,但此刻他穿着一件米色的毛衣,整个人多出了一分慵懒的温和。 北城的冬天来得特别快,昨天都还不算太冷,今天外面就已经是很大的寒风了。 陆宁将大衣脱下来递给女佣,身上的寒意还未散尽。看到他脸上带着笑意,走近过来,将她们一大一小的两双手,捂进了手心里搓了搓。 “降温了,以后早点回来。” 他的手掌很大,捂住了她的手,再用她的手捂着苏小蕊的手,这样看到,就像是一个花苞。 直到手心里的凉意开始散去,薄斯年松开手时,苏小蕊“咯咯咯”地笑了几声。 他走到沙发边上,看向那些大袋小袋的东西,随手翻了翻。 在看到那条领带时,他手顿了一下,再侧目看她:“给你爸买的?” “不是啊,给你的,是不是有些显老?”陆宁抿了抿唇,将视线侧开来。 薄斯年眯了眯眸子,将那条领带拿出来。 “没有,只是有些意外。”很难想象,还能等到她给他买东西的一天。 陆宁有些不自然地回他:“随手买的,肯定比定制的差,你不喜欢的话,就……” “还行。”薄斯年打断她的话,走近她时,他将领带放到了她手里,再垂眸看着她。 陆宁往后退了一步,再抬头,“可你穿的毛衣。”这样试领带,不合适。 “那去楼上,你帮我换个衬衣?”薄斯年笑了笑,含着深意的眸子,缓缓地从上往下打量着她。 陆宁轻咳了一声,立刻踮脚将领带挂到了他脖子上。 “其实,没那么多讲究的,毛衣挺好。” 男人迎合着她,将身体往下蹲了一点,墨眸幽深,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还是去楼上试吧。” 蹲身靠近她的时候,他看到她耳朵有点红了。 就像是什么催化剂,撩起了他心里那点难以抑制的悸动。 拉着她上楼时,他回身提醒了她一句:“小心楼梯。” 就看到她埋低了头,整张脸都红了。 她脸以前也很容易红,只要一面对他,他随便逗她一下,她就得整张脸通红。 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他整个人却像是着火了一样,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扯了扯毛衣领口。 将人拉进了卧室,薄斯年后背抵着门,垂眸看着她。 陆宁看向他毛衣上还没系好的领带,轻声问他:“就这样系吗,还是,换一件衣……” 她没说完,脑后被压住,他反手将她按在了墙上,急促地亲吻她。 贴得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加快的心跳。 她脑子里有些空白,肺里的氧气稀薄了起来,被他堵着,费力地呼吸。 他放她喘了口气,动情地低声唤她:“阿宁。” 不待她回答,他又吻了下来,良久后,松开她,还是很轻地一声:“阿宁。” 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她的控制,她突然慌了。 第90章 她走了 在他温热的掌心触碰到她肌肤时,她猛地回过神来,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 薄斯年垂眸盯着她,一双眸子红得厉害。 陆宁拿着他的手放到了她小腹上,看着他:“现在不能。” “我小心点。”他就像是一头饿狼,直直盯着她时,眼底散着幽幽的光。 她按着他手掌的那只手抖了一下,用力摇头:“不行,你能不能有点自制力?” “是你勾我的。”他眸子里有些不满,巴巴地看着她。 陆宁一脸莫名,“我没有啊。” 话落,他脸又要贴过来,她皱眉伸手抵住了他的胸口。 “你再这样,干脆不要这孩子好了。” 薄斯年到底是没再贴过来,隔着一点距离,沉默地看着她。 他一言不发地看了她好几分钟,伸手摸了摸她的侧脸:“阿宁,我……” 陆宁冷着脸,不再搭理他。 他终于松开了手,“好,那我去洗个澡。” 直到看到他进了浴室,里面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传了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用力攥紧。 片刻后,她拿出手机迅速发了条信息,再删除掉。 浴室门过了很久才打开,薄斯年系着浴巾出来,坐到她身边时,眉心还有点皱着。 陆宁侧目看了他一眼,他这副不痛快的模样,以前倒似乎真没见过。 她抿了抿唇,到底是忍住没有笑,低头继续翻手机。 手机铃声响了一下,有短信进来,陆宁看了一眼,再侧目看薄斯年。 “我妈叫我回去吃个团圆饭。” 薄斯年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还是亮着的,上面显示着温琼音发过来的那条信息。 他沉默了一下,“要不改天吧,这么晚了,佣人已经做好饭了。” 陆宁面色冷了些,将头低了下去,一时没说话。 他伸手摩挲着她的掌心,“小蕊这个点也快要睡了,你带她过去,会不方便。” “那我不带她过去,我爸好不容易出狱,我妈身体也不好,我想陪他们吃顿饭。” 她没再赌气,抬头看他时,杏眸里含着一丝恳求。 薄斯年迟疑了片刻,昨晚也让她过去了的,可说不出什么原因,他今晚不想让她去。 “要不改天吧。”他沉声再重复了一遍。 陆宁红着眼睛看着他,在他以为她要生气的时候,她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声音有些打颤。 “我不要,我爸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想他。” 她将头埋在他脖颈里,肩膀轻轻地抖动,呼吸有些细软地贴着他,像是个孩子。 这是时隔两年后,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 他眸子沉了沉,到底是应了下来:“好,我送你过去。” 陆宁将头移开来,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嗯。” 薄斯年被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逗笑,起身将她拉起来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朋友,跟叔叔走。” 陆宁皱了皱眉,由着他牵着,往庄园外走。 夜色下的庄园,树影婆娑,风带着很重的凉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牵着她出去时,薄斯年掌心的力道似乎比平时大了些。 她很紧张,一颗心跳得特别快。 风吹乱她一头长发,也遮住了她额角渗出来的冷汗。 这样冷的室外,她甚至连后背都有些汗湿了。 上车后,薄斯年将一叠文件递给她。 陆宁不解地接过来,听到他解释,“你家别墅的房产证,还有陆氏的股权转让书,都放到你爸名下了,你顺便带过去。” 陆宁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似乎有些烫,她将文件放到了身边,轻声“哦”了一声。 薄斯年没再说话,看向了前面开车。 车内一时沉寂了下来,她耳边是清晰的心跳声,混着点轻微的耳鸣。 仍是在离别墅一百米的拐角处停车,陆宁推门要下车时,薄斯年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阿宁,我跟小蕊等你回来。” “好,”陆宁点头,又回头看着他,“我放在卧室的画板你别动,我还没画完。” 薄斯年应了声“嗯”,看她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看着她进了别墅,晚风将她一头长发如海藻般吹散开来。 他看得有些出神,再回神时,前面的人已经进去了,没了身影。 他倒车回庄园,看向通讯录里小赵的号码,到底是没有拨过去。 她很敏感,但凡他不信任她,找人监视她,她能察觉到。 车子在夜色里疾驰,他脑子里浮现她刚刚在卧室时,通红着的一张脸。 她也心动了吧,他或许应该再多信任她一点,何况还有小蕊留在庄园。 这样想着,似乎那丝不安也散了些。 他回了庄园,看到吴婶正抱着睡着了的苏小蕊要去楼上。 薄斯年大步走过去,淡声说了句“我来”,抱过了苏小蕊上楼。 将小孩放到了儿童房,再回主卧时,他坐到了那画板前,看她画了一半的那幅画。 夜色一点点深了下去,他看了一会,又翻了翻她其他的画稿,再坐到沙发上看手机。 垂放在沙发上的那只手,无声地轻叩着沙发边缘。 一直到看着时间到了九点,薄斯年起身换了身睡袍,再坐到了床上。 他算着时间,六点多才送她过去的,吃个饭,再多聊会天,待到现在也正常。 他点开她的微信,迟疑了半晌,发了条信息过去。“我手机是不是放你包里了?” 那边很快回了条信息过来:“没有啊,你这信息拿什么发的?” “电脑。”他看向回的消息,松了一口气。 那边再回过来:“会不会掉在车上,你去找找。” “嗯,什么时候回?”他斟酌着,还是问了一句。 “我爸喝多了,很快就可以回了。” “不着急,提前打我电话。” 那边没再回复,这一次,他找不到一个理由再去催她。 可时间一直到了临近半夜,那边也没有反应。 那种不安放大了些,他拧眉发消息,“住那边了?我给你送身换洗衣服过来?” 没了回应。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下,拨了电话过去,这一次,那边直接关机了。 他墨眸狠狠一沉,翻身下床,连睡袍都没换,扯了件大衣披上,就大步出了庄园。 第91章 宋知舟将陆宁带离北城 白色的雷克萨斯已经迅速驶入了出城高速,陆宁坐在后排,双目有些空洞地看向车窗外。 昏暗的高速路上,一切都是悄无声息,那种紧张不安已经散去,她只觉得太过不真实。 她爸妈已经登机,她的手机已经剪了卡扔掉了,不出多久,她的落脚地也就到了江城。 宋知舟在前面开车,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 “累了就睡会,还得一个小时才能到。” 陆宁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宋医生,我爸妈他们,真的不会有事吗?” “不会,那边医院和住所我都安排好了,很安全,放心。”他将视线转回了前面,轻声安抚她。 陆宁沉默了一会,再开口:“你送我过去,再回北城吗?” “不了,我提前调去了江城的医院,跟你一起待那边。”他声音很平静,倒像是随口一说。 可医生要突然换医院工作,还是跨市,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陆宁“哦”了一声,她欠他的,太多了。 她咬了咬唇,“谢谢啊。” 宋知舟笑了笑,没做回应,将副驾驶上面一个白色购物袋递给她。 “饿了吧,面包和牛奶,吃一点。” 陆宁接过来,打开了一个面包拿在手里,还有些恍惚。 她没有吃晚饭,到了她爸妈那边,就急着陪他们去机场,整个人紧张得不行。 也就直到现在,才算勉强能喘口气。 她爸妈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得明天下午才能到。 而且宋知舟安排了,先让他们乘机到巴黎,再让他朋友接人去戛纳。 这样薄斯年如果查乘机信息,也只会看到她爸妈到了巴黎。 所以她现在倒不太担心。 可想到还留在庄园里的小蕊,她感觉心里有些生疼。 前面温和半开玩笑的声音继续响起:“医生给的,放心吃。” 陆宁回过神来,埋头啃了几口面包,再拿出一盒牛奶插上了吸管。 良久的沉默,只有窗外的夜色飞速后退。 她面包只吃了一小半,但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一盒牛奶很快就喝完了。 在她再拿出一盒时,宋知舟温声提醒她:“牛奶是凉的,少喝一点,等到了我再给你做饭。” 她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放了回去。 胃里填满,疲惫和困倦接踵而来,她挨着车窗看着外面,很快就睡着了。 迷糊间,感觉有东西盖到了她身上,她缩了缩脖子,没有醒来。 似乎是睡了很久之后,她被车窗外慢慢扩大的喧嚣声和鸣笛声吵醒。 再睁眼时,已经出了高速,窗外霓虹闪烁,旁边的商业街上,人潮涌动。 是到了江城的市中心,街边摆放了几棵很漂亮的圣诞树。 上面点缀着白色的星星和雪花,发着光的红苹果,还有系着丝带的小礼盒。 打扮成圣诞老人的人偶,穿梭在人群里散发着小礼品。 她愣了一下,再打开了手机看时间,轻轻感慨了一句。 “今晚是平安夜啊,好快。” 临近半夜了,路上还有些堵车,宋知舟车速放慢了些,也看了眼车窗外。 “是啊,真快,转眼又到冬天了。” 陆宁眸光暗了暗,希望小蕊不会记得这个节日,不然该期待给她买苹果了。 车直接堵得动不了了,前面的人从后视镜里看向她,“想去逛逛吗,江边有灯展。” 陆宁将视线收回来,敛住了那一丝落寞,“要不改天吧。” “好。”他笑了笑,目光很温和。 前面来了交警疏通道路,闹市区总算是经过了,车子驶向了城郊。 陆宁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有灯展的?” “每年都是。”宋知舟随口应了一句,红灯,车子停在了寂静的十字路口。 街道上空无一人,好像刚刚经过的那场繁华,只是幻觉。 陆宁有些诧异,“每年?” “嗯,我这三年待在北城,之前都是在江城的,算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 她“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在北城生活呢。” 他弯了弯唇角,没再回应。 车上又安静了下来,沉默得似乎有点尴尬。 陆宁想再问问他换地方工作的事,还有什么时候能去接小蕊。 想了想,还是没开口,干脆将头靠在车窗上,继续闭着眼睛。 一长段偏僻的路后,车行驶到了城郊一栋独栋美式别墅,简单低调的素色风格,再驶进了前院。 宋知舟以为她睡着了,停下车后,回身想要叫她一声,正对上她睁开的眼睛。 四目相对,陆宁眼睛还有些惺忪,赶紧避开了目光。 他轻咳了一声,回过身下了车,再替她拉开了车门。 “就这了。” 陆宁下车跟在他后面,看向喷泉旁的花园里,种了寒菊和三色堇,还有些其他的花,这样的冬天,也开得很好。 宋知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开口道:“是之前的家政阿姨种的,我偶尔过来出差,闲的时候也打理下。” 陆宁点了点头,跟着他进去。 进门的时候,他从鞋柜里拿了双男士拖鞋放到她面前,看向她杵在了那里,解释了一句。 “新的,这个点商场关门了,你先凑合一晚,明天我陪你去趟超市。” 陆宁才反应过来,她什么都没有带,也没有买,就这么两手空空跟了过来。 她不自在地换了鞋,再进了客厅。 完全陌生的地方,让她整个人拘谨到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宋知舟给她端了姜茶出来,看她还在沙发旁边站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坐吧,放心,我这里很安全。” 他递了茶杯给她,再在她对面坐下。 茶并不烫,是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度,陆宁两只手捧着茶杯,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 刚刚好的温度,什么都是刚刚好,却又像是一块大石,一点点施压在她心头。 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去接受。 她捧着茶杯的手,拇指在茶杯上摩挲着,突然抬头。 “宋医生,要不你还是回北城吧,你有你的工作和生活,住的地方我其实可以租房子的。” “陆宁,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可你不欠我的。”她扬高了一丝声线,打断了他的话。 第92章 薄斯年失控 宋知舟怔了下,扯动嘴角,却并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说辞。 他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能让他这段时间帮助她,显得理所当然。 陆宁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内疚地开口:“抱歉,是我有些激动了。 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帮了我很多了,真的,很够了。总不能再把你的生活和前程,也弄得一团糟。我真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感觉心里堵得难受。 这一切跟他并没有任何关系,他本不该被牵扯进来。 她将头埋低了下去,捏在茶杯上的拇指蜷曲着,指关节抵住了额头,双眼控制不住地泛红。 很多的猜想和不安汹涌而来,此刻也不过是浮于表面的平静。 她爸妈在国外,需要生活需要治疗,小蕊还在庄园,要想办法尽快接出来。 还有她自己的生活,完全陌生的江城,往后的每一天,一出去就得担心被薄斯年找到。 她不想连累宋知舟,薄斯年也势必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可是她又还能求助于谁? 太多的未知,太多暗潮涌动的危险,她根本没办法安心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将眼泪逼退了回去,再抬头。“宋医生,真的对不起啊。” “喝一口吧,暖暖胃。”他面色很平静,示意她手里的茶杯。 开了空调,室内的温度也缓缓升了上来。 可她身体里一直都是克制不住的寒意,她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又沉默了下来。 宋知舟看了她片刻,轻声开口:“你其实不用想得那么严重。我之前在江城医院待的时间,比北城更久,现在也不过是回到原来的工作地,熟悉的城市,熟悉的同事,不至于影响前程。” 陆宁说不出话来。 他总是这样,帮了她,再把一切都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举手之劳。 宋知舟笑了笑,身体微微前倾看向她。 “别总多想,你跟你爸妈出来了,就是好事,过段时间再接了小蕊,就什么事都没了。陆宁,世界那么大,就算北城不能待,你们能生活的地方也很多。” 陆宁咬了咬唇,又说了声“谢谢”。 他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简化了下来,多少也将她心里的不安打消了些。 宋知舟起身开口,“那你再休息下,我还没吃晚饭,做好了你一起吃点。” “好,”陆宁点头,又补上一句,“要不我帮忙吧。” “不用,我手艺不大好,不习惯被围观。”他走到了厨房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带着玩笑的口吻。 * 北城,陆家别墅。 小赵站在客厅沙发后,暗暗看向沙发上面色铁青的男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眼前人的模样,看起来是随时要杀人泄愤,他隐隐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威胁。 可他只是站在后面,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薄斯年猩红着一双眸子,紧握成拳的一双手,青筋暴露。 他看向茶几上的东西。 他刚给她的股权转让书和房产证,她原封不动地留在了这里。 还有一份亲子鉴定书,证明她陆宁和苏小蕊没有血缘关系,目的不言而喻,要薄斯年不要怒及那小孩。 他眸中的红血丝一点点加深,终于咬牙吐出了一个字,“说。” 小赵颤了一下,赶紧汇报,“先生,警察那边已经发了少夫人的寻人启事。 根据机场和医院那边的反馈,少夫人的父母今晚坐了去巴黎的航班,宋知舟被医院外派去了英国,机票购买记录也是显示的英国。” “不可能,跟那男人脱不了干系。”他一拳狠狠砸在了茶几上,发出很沉的一道闷响,手背上有血色流出。 他心头突然难以克制地涌起一丝悲哀。 他费尽心思让她跟他结婚,替他生孩子,自以为她终于愿意留下了。 而如今,他的妻子不见了,他却只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找线索。 她从来,从来就没有想过留下。 以给他生孩子为代价,让他放了她的父亲,以讨好他为代价,让他允许她母亲回来。 她这段时间对他所有的亲近、撒娇,她的眼泪、她红了的脸,原来都不过是为了换来这样一个机会,这样一个他放松了警惕,好让她逃离的机会。 拳头再次狠狠砸在了茶几上,磕破的伤口,再添了新伤。 他咬牙,面色近乎抽搐,“阿宁,你最好永远不要被我找到。” 小赵内心有些发怵地看向薄斯年手背上的一片血肉模糊,胆战心惊地劝一句:“先生,手还是……” “滚!” 小赵心脏抖了一下,赶紧闭了嘴,往门外走。 脚刚迈出去,沙发上的人又叫住了他:“想办法,联系宋知舟的父亲和继母。” 小赵赶紧应下来:“好的,先生。” 夜色如墨,巨大的吊灯投射出冷白的强光,客厅陷入了死寂。 薄斯年将手撑在了茶几上,俯身将头埋进了掌心里。 手上的血渍,沾染到了他高挺的鼻梁和眉骨上,他唇角突然开始微微抽动。 她不会回来了,她细细筹谋了这么长时间,这一次,不可能再被他轻易找到了。 是有多恨他,是有多不愿意待在他身边,才会甚至能狠心将小蕊丢下来。 已近半夜,手机再没有消息进来,证明他派出去找的人,并没有新的进展。 或者说,她自然已经不在了这北城。 而宋知舟去英国的机票,和她爸妈去巴黎的登机信息,真假难辨,也将他的找寻范围扩大得难以下手。 他心里如同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第一次这样深刻地意识到,他失去她了。 就算找回来,也真的失去她了。 他附在脸上的手掌,指尖重重地按压着眉心,那种近乎炸裂开来的头痛,却没能有丝毫的缓解。 他一字字,喃喃自语:“我已经在努力弥补了,真的,阿宁,我感觉我尽力了。” “我还能怎样,你告诉我,我还能怎样?我总不能回到两年前,让那一切重新来过,我没办法,回不去啊。” 他脑子里有巨大的眩晕涌起,意识有些陷入了混沌。 门推开,高跟鞋的声音进来,再缓缓靠近他。 他心里突然颤了一下,再抬头,海藻般微卷的长发,熟悉的深驼色大衣,那人就一点点靠近他。 他看不清脸,似乎是她,又似乎不是。 走到他身边的人,在他身侧沉默坐了下来,他惊喜而着急地按住了她的手腕。 “阿宁,你回来了,跑哪去了?” 第93章 宋知舟跟江景焕不一样 坐到薄斯年身边的人贴近了他,食指贴上了他的喉结,很轻地唤了他一声。“斯年哥哥。” 酒劲上头,哪怕隔得这样近,他也已经分辨不出眼前人的脸。 那声音很轻,带着像极了陆宁的一丝娇嗔。 他其实真的已经神志不清了,却在那一瞬,恍惚的眸光浮现了冷厉。 顾琳琅抬着头,想去触碰他的薄唇,对上他生变的目光,整个人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但她很快安慰自己,他醉了,他认不出她来。 一样的头发,一样的衣服,甚至连声音,她都在刻意模仿,他不可能认出来。 她心一横,直接往上勾住他的脖子,就要吻上去。 伸上去的手,手腕猛地被扼住,薄斯年另一只手用力按压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能看清楚眼前人。 他声音染上了寒意:“你不是。” 顾琳琅愣怔了一下,一张脸陡然煞白。 身体重重地被甩了出去,额角砸到了茶几边角,她疼到倒抽了一口凉气。 而沙发上的男人,没再看她,将身体往后倚靠着,闭上了眼睛,带着很重的疲态。 顾琳琅强忍着痛意,不甘心地起身再次扑了过去。 她再开口,这一次,因为慌张,撒娇的口吻带上了些僵硬。 “斯年哥哥,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家。” “滚。” 薄斯年无力地吐出一个字,手里的白酒杯砸了出去,落地粉碎。 顾琳琅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身后矫健的脚步声靠近。 因为薄斯年吩咐去联系宋知舟的家人,小赵刚出去打了电话,并没关门。 现在看到突然进来的这女人,他有些无语地立刻过去拦到了顾琳琅前面,冷声开口。 “顾小姐,请您离开。” 顾琳琅有些难堪地将拉低的长裙领口捂住,不屑地皱眉。 “薄先生喝多了,穆阿姨吩咐,要我送他回去。” 小赵二话不说,单手拽起顾琳琅的手臂,直接大步出去,将人丢下了台阶。 薄斯年身边的人,身手都不差,哪怕是家里的一个佣人,要提走这样一个女人,也不费吹灰之力。 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顾琳琅身体滚下台阶,一条黑色的性感长裙,沾染了大片的泥渍。 精心打扮得楚楚可怜的一张小脸,此刻在泥水里蹭了一圈,妆掉了一半,泥糊了一半,狼狈得不成样子。 她根本不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唯一还算完好的一双眼睛,立刻就委屈地红了,恨恨地瞪着小赵。 “你敢动我,你居然敢动我!你知不知道我……” “顾小姐,你和先生的婚约已经解除,不该做的梦,以后就不要做了。” 小赵冷眼睨视着台阶下的人,打断了她的话。 顾琳琅咬牙,身体都在疯狂打颤。 “我要见斯年,亲自跟他说,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赶我?!” “亲自说?”小赵笑了,不自量力的女人不少,能这样认不清身份的倒是不多。 “今天晚上的事,你应该庆幸先生现在不清醒,你才能还有机会离开。留点自知之明,给你顾家也留条路,走好。” 他话落,不再看整张脸气到抽搐的女人,回身进了别墅,关上了门。 佣人很快送了解酒药过来,薄斯年吃下后,去楼上睡了一觉。 他分明不清醒到连脚下楼梯都看不清了,但没许小赵来扶他,跌跌撞撞上了楼,凭着直觉进了陆宁的卧室。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被子上似乎还残存着她的味道。 他躺下去,好像连剧烈的头痛,也突然缓解了一些。 除了些没带走的衣物,她留下的不多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喝了这么多酒,让身上的酒精味淹没了床上属于她的很淡的馨香。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后半夜,他酒算是大概醒了,起身叫了小赵去书房,问打电话的事。 小赵看薄斯年坐在书桌前,拇指抵着眉心,双眸还闭着,看起来是真的累了。 他下意识放低了些声音:“宋知舟的父亲联系上了,那边态度很好,说会立刻好好教训他,如果少夫人确实在他那,一定会让他立刻把人送回来。” 薄斯年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小赵小心地再劝一句:“先生也不用太担心。 上次江少爷不懂事,带走了少夫人,后来江董事长出面,就立刻把人送回来了。这一次,少夫人也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薄斯年极淡地“嗯”了一声,心里的焦灼不安却并未因此有丝毫的减轻。 他清楚,宋知舟跟江景焕不一样。 一个出了名性子温和的外科医生,却曾敢在动手术时,试图拿手术刀取他的性命。 那样的男人,跟自小锦衣玉食成长在温室里的江景焕,不可能一样。 薄斯年点燃了一根烟,烟雾入肺,那样的感觉于他已经有些陌生。 他多年没有抽过烟了,如她所说,他自制力素来好。 但今夜,他控制不了他自己。 烟雾里,他面色被遮掩住,突然抬头看向小赵,声音清冷。 “你觉得,她会去哪?” 小赵因为薄斯年抽烟,正含着些诧异多看了一眼,对上他的目光,立刻把头低了下去,认真回应。 “先生,我觉得少夫人不可能真的把小蕊丢下,她应该还在国内,等着合适的时候带走小蕊。” 薄斯年没说话,长指叩了叩办公桌面,示意他继续。 小赵小心翼翼地再开口:“国内的话,陆家之前在临城待过一些年,少夫人的外婆是海市人。 而按照先生的意思,如果跟宋知舟有关的话,那男人三年前是一直待在江城的……” “江城。”薄斯年打断了他的话,慢慢重复着那两个字。 他夹着香烟的指尖,食指和拇指指腹摩挲着,陷入了片刻的思索。 小赵点头:“对,江城。但我个人觉得,先生既然会怀疑到那里,少夫人很有可能就不会去那。” “不,正好相反。”薄斯年将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起身沉声开口。 她素来了解他的心思,正因为他的推测是她不会去,所以她才更有可能去。 他起身离开了书房,“回庄园,临城和海市安排人多找找,我明天飞江城。” 第94章 放心,我不会把你卖了 陆宁这一夜没有睡意。 以前被困在那庄园里的时候,她常想,如果有一天顺利逃离了,她一定要好好地睡一觉,补一补那段时间缺失的睡眠。 可真正逃出来了,她心里反倒愈发不安。 她翻身下床,从包里拿出安眠药瓶。 拧开瓶子才想起,因为她睡眠太差,经常私自加药量,药已经吃完了。 她披了件外套,出了卧室,想看看宋知舟睡着了没有,找他再拿点药。 拐过走廊,书房里有灯光倾泻出来,门是虚掩着的。 她走近,迟疑了一下,抬手正要敲门,里面男人打电话的声音传出来。 “我人在国外,没见到什么女人。我的事情,不劳您多管。” 这样疏离不耐的语气,陆宁还是头一次在宋知舟口里听到。 陆宁将手收了回去,想先离开,却移不开步子。 她直觉告诉她,那个电话跟薄斯年有关。 宋知舟坐在沙发上蹙眉打电话,那边宋父暴躁的声音再传过来:“少给我惹麻烦,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逆子。” “嗯,那就当没我这个儿子。”男人看向门口,压低了声音,随即挂断了电话。 他起身走过去,拉开了房门,垂眸看向陆宁:“怎么了?” 刚刚绷着张脸打电话的人,此刻面色恢复了温和。 陆宁还在猜测是怎么回事,闻言回过神来,赶紧开口。 “啊,我想问一下,你这里还有安眠药吗,之前开的那些吃完了。” “睡不着吗?”宋知舟往旁边侧开了一步,示意她进来坐。 陆宁点头,“有点。” 再进去,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宋知舟打开抽屉,拿了一盒熏香过来,放到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安神香,点上应该会好点。安眠药我这里不能收,我明天到医院再给你开点。” “谢谢啊。”陆宁将那盒熏香拿到了手里。 宋知舟看着她,“陆宁,你情况算是有好转了,抗抑郁和安眠类的药物都容易形成依赖性,可以试着慢慢减少服用。” “我知道了。”她垂眸,手指无声轻敲着装着熏香的小木盒。 片刻后,到底是抬头问了一句,“宋医生,刚刚是你家人给你打电话吗?” 宋知舟愣了一下,他以为,她应该没听到的。 “嗯,我爸打来的。” “薄斯年联系过去的吗?”她面色有点发白,追问了一句。 宋知舟默了片刻,点头:“应该是。” 她皱眉,垂眸盯着那只小木盒看,没再说话。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又响起,宋知舟伸手按了挂断,再直接关机。 抬头时,他对上陆宁有些不安的目光,笑了笑。 “放心,我跟我家人关系很生疏,薄先生不会做用处不大的事情,就算他真拿我家人威胁,我也不会把你卖了。” 陆宁眉心拧紧,“可他们毕竟……” “我三岁时爸妈离婚,弟弟判给我爸,我判给了我妈,后来十二岁时妈妈过世。” 宋知舟轻声打断了她的话,他对上她诧异的目光,面色很平静。 他没再继续说,而是笑着问了她一句:“陆宁,你愿意听听我的事情吗?” 陆宁想起,之前有一次在朝歌时,见到的那个和宋知舟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他的双胞胎弟弟。 窗外的风很大,夜色里树影晃动得厉害,但室内很温暖。 她点了点头,“好。” “我妈妈以前是画家,过世前,留给了我一张存了四百多万的银行卡,后来她过世后,我就出国跟我爸和继母还有弟弟一起生活。 在那住了大概一个月,有一天我爸跟我说,我弟弟患了癌,借走了那张银行卡。” 他顿了下,抿了一口红酒。 不知道是光线还是酒精的缘故,陆宁似乎看着,他的眼睛有点红了。 可他却是再次笑了笑,“癌是假的,银行卡也没再还,那之后,我也没再见过所谓家人的笑脸。 再后来,我回国租房子一个人读书生活。 我妈妈喜欢江城的青山湖,那里有她的回忆,但寸土寸金,一块墓地几十万。 钱没了,她的骨灰就被我撒入了那湖里,后来再买到墓地,是我二十多岁时的事情了。” 他声音很淡,倒似乎真的不过是在讲一个故事。 陆宁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她之前就听说过,他爸爸在国外,事业有成,还以为他有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 很难想象,一个十二岁就失去了妈妈,在最无助的时候再被生父算计抛弃的孩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可他身上却看不到悲观戾气,反倒是养成了格外沉着温润的性子。 她斟酌着,想安慰他,却是笑着说了一句:“难怪宋医生做的饭菜这么好吃。” 刚刚吃晚饭的时候,她还有些惊讶他的厨艺很好。 宋知舟被她这话逗笑,也开了句玩笑:“是啊,十二岁就开始学习了。” “都会过去的,现在不就好起来了吗?”她敛住了笑意,轻声说了一句。 他现在已经是国际知名的外科医生了,再不会买不起一块几十万的墓地,也再不用为自己的生计犯愁。 宋知舟扬了扬唇角,看着她:“嗯,什么坎都会过去,以后会慢慢好起来,这话你也该跟你自己多说说。” 陆宁沉默了半晌,认真地“嗯”了一声。 这样一个故事,似乎比任何安慰鼓励的话都要有效,一直积压在她手头的悲观不安,似乎也散开了。 她颇为憧憬地开口:“希望能早点把小蕊接出来,能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愿能等到那一天。” 宋知舟举起了红酒杯,示意她面前的茶杯,“那,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陆宁举起茶杯,跟他轻轻碰杯,“其实我的愿望,也是跟你妈妈一样,做个优秀的画家。宋医生,也祝你前程似锦啊。” 宋知舟笑了笑,将那杯红酒一饮而尽。 他的愿望,其实不是前程似锦。 也不知道是聊天的缘故,还是安神香的作用,陆宁这一晚睡了个好觉。 她醒来,看到窗外明媚的阳光撒入进来,竟生出了恍若新生的感觉。 她不知道,就在同一时刻,薄斯年已经落地江城,江城警局已经暗里开始找寻她的下落。 第95章 突然冒出个老婆孩子 陆宁洗漱完再下楼,宋知舟已经去医院了。 茶几上用手机盒压着一张便签纸,上面一行工整的字迹。 “我上早班,大概下午五点回来,厨房里热着早餐,这个手机你先用。” 昨天来江城时,她担心手机里有定位,剪了卡扔在机场了。 她将手机拿出来,进了厨房。 锅里热着奶黄包和煎蛋,豆浆机跳到了保温键,里面是鲜榨的豆浆。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这样的男人,怎么就还没有结婚? 吃过早餐,她回厨房刷碗,手机里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陌生的手机铃声,她愣了一下才按了接听,那边宋知舟的声音传过来。 “是我,没吵醒你吧?” “没有,我已经起来一会了。”陆宁用肩膀将手机夹在耳边,在毛巾上擦干手上的水渍。 那边有女人的声音响起,该是护士。 宋知舟应了声“嗯”,再突然问了一句:“会开车吗?” 这个问题有点突兀,陆宁以为他是在跟那边的人说话,沉默着等他说完。 他却是再重复了一遍:“陆宁,会开车吗?” 她猛地回过神来,赶紧应着:“啊,会的。” 那边轻笑了一声,“你想出去的话,我书房抽屉里有个车钥匙,车就停在前院,尽量不要打车。” 陆宁明白他的意思,这段时间薄斯年肯定会到处找她,很可能也会从出租车之类的地方着手。 她点头,意识到是在打电话,抿了抿唇应了一句:“好的。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好,我九点到十一点有场手术,你自己多当心,别跑太远了。” 那边女人的声音又响起,似乎是在催促他。 宋知舟没再多说,再嘱咐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陆宁收拾完,再导航去了趟商场,买了些衣物和生活用品。 经过超市的文具区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买了画板和素描纸。 或许是因为她戴着口罩,在商场打扮精致的人群里,显得有点突兀,时不时有人偷偷地瞟她一眼。 她步子也下意识加快了些,买好了东西,就回了别墅。 手机里有几家工作室找她约画稿,她迟疑着,没太敢答应。 她心里总不踏实,担心被薄斯年找到半点痕迹,何况以他的能力,要联系国内工作室和杂志社留意一个人,不是难事。 家人也都不在身边了,这样下来,她突然也找不到事情做。 一直熬到下午四点多,她再出门买了菜回来。 看时间已经过了五点,她给宋知舟发了个信息过去。“宋医生,你会回来吃晚饭吗?” 那边宋知舟刚下了第二场手术,手机丢在办公桌上,进了换衣间换下了白大褂。 再一身常服出来时,桌子上的手机就到了李主任的手里,同办公室的几个医生围在一起正八卦。 意识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步子加快了些走过去。 李主任轻咳了一声,故作严肃地将手机递了过去。“小宋啊,催你回去吃晚饭。” 围在一起的几个白大褂,兴致颇高地打趣着笑出声来。 李主任走近了一步,“宋医生,有主了也要记得通知大家一声啊。 你这几年去了北城,咱医院多少花样年华的小医生小护士,都巴巴地等着你回来。” 围着的人跟着起哄:“就是,放眼整个医院,你这样的香饽饽还真没第二个了啊。 你要是突然冒出个老婆孩子的,她们心里怕是不好受啊。” “主任没其他事的话,我先下班了。”宋知舟拿过办公椅靠背上的大衣,就要离开办公室。 身后一道女声响起,“宋医生,我这个月刚发了奖金,请大家吃个饭,给个面子一起去?” 宋知舟顿住步子回身,还没开口,李主任就笑着看向了说话的崔颖。 “崔医生,你这不是请大家吃饭吧?”他加重了“大家”两个字。 一天的忙碌结束,大家心情都不错,旁边有医生看热闹不嫌事大,补上一句。 “崔医生,你请吃饭也不是这个时候请的啊,老宋家里那位都来信息查岗了。” 崔颖拧了拧眉,看向那个医生:“你们差不多得了,宋医生一直单身,哪来的家里那位?” 气氛一时冷了些,崔颖素来强势,她喜欢宋知舟,整个科室的人都知道。 宋知舟眸子微沉了一下,礼貌笑着回了一句:“我今天有点事,抱歉,改天我请,算是赔罪。” 刚出门,就正撞上进来的金院长。 金院长扫一眼正要出去的宋知舟,再看向里面聚在一起的几个医生。 “聊什么呢?老远就听到你们这的声音了。” 因为崔颖那句话,气氛有些尴尬,围着的几个人讪笑着,没再继续那个话题。 宋知舟颔首打了声招呼,金院长就出声叫住了他。 “小宋啊,你说的那事,东西我给医院负责人看了,挺不错,方便约人面谈吗?” 因为医院儿科需要一组墙面手绘,宋知舟想过陆宁现在不好接杂志社的单子,已经提前跟金院长争取,想让她匿名来接这组画。 他倒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他点头:“好,我回头跟她说一声。” 金院长走进去,在李主任递过来的椅子上坐下,笑着看向宋知舟开口。 “要不就今天见一面,我跟负责人一起过去,也正好算是给你接风洗尘。” 崔颖立刻过来,“金院长,我正好要请科室的人吃饭,不如您赏个脸,大家人多也热闹。” “行啊!”金院长笑着,一口应下来。 宋知舟默了片刻,点头:“好,那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再到酒楼时,已经是傍晚了。 包厢里,一众人觥筹交错正热闹。 宋知舟礼貌地接了几杯酒,时不时瞟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因为担心大家多说闲话,让陆宁不舒服,他没去接她过来,只给她发了定位。 也没等多久,电话就打了进来,他立刻起身,看向身旁的金院长。 “她到了,我下去接她一下。” 金院长含着深意点了点头,笑着应声:“去吧,小姑娘家家的,可别迷路了。” 第96章 阿宁,是你吗 宋知舟下去时,就看到陆宁正站在酒楼大堂里,靠着墙边,低头摘手上的手套。 亮如白昼的灯光下,她在一众来来往往阿谀奉承的人群里,安静地站着。 恍如一副墙上的壁画,沉默却引眼,带着丝落寞。 时不时有喝得微醺经过的男人,侧目多看她一眼。 他步子加快了些,走过去,还没出声,她就抬起头注意到了他。 她有些清冷的面色,染上了一丝笑意,让他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宋知舟边领着她进电梯,边笑着问她:“刚到吧?” “嗯,有点堵车,是不是迟到了?”她应着,看向来往的人,下意识跟紧了他一步。 电梯门打开,宋知舟拦在门口,让她先进去,垂眸看她时,因为她那句“迟到”扬了扬唇角。 他进电梯,站到她身边,“不用紧张,金院长人很和蔼,你之前的画稿,医院那边负责人也很看好。” 心思被看破,陆宁有点尴尬地用手指摸了下鼻子,看着楼层显示上不断变大的数字。 “我不紧张的。” 宋知舟看她将手套放进包里,再问她:“打车过来的吗?” 开车的话,应该不冷,不用戴手套。 陆宁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没有,开车过来有点冷,就戴上了。” 其实也不是,江城于她有些陌生,她好像又有了之前那种畏惧人群的感觉,似乎身上多戴点东西,就能心安一点。 一进包厢,本来坐在宋知舟旁边的谢医生,立刻笑着起身,换了个位置坐下。 酒过三巡,一众人八卦的兴趣又被挑了起来,一齐起哄。“呀,带上来了啊。” 宋知舟也不多解释,带陆宁过去认识了金院长和负责人,再跟大家打了招呼,就让陆宁坐到了谢医生刚让出来的位置上。 围坐着的人笑着轻声唏嘘。 陆宁抿了抿唇,包厢里温度很高,她面色有点发红。 宋知舟微微侧身,笑着压低了声音:“不着急,等吃完饭,金院长带过来的负责人会跟你签合同。” 陆宁点了点头,再抬头,就对上了崔颖看向她的眼神。 只一眼,崔颖就侧开了目光,神色如常地和身边人交谈。 其他人都是带着八卦看向陆宁,但都是善意的。 可这个眼神,看着似乎不那么友好,她微微愣了一下,不太能理解这样一个陌生人对她的敌意。 金院长笑着多看了陆宁一眼,“小姑娘看着年轻,不到二十吧?” 陆宁生怕他是因为她年纪小,不信任她的能力,而不愿意跟她签医院手绘的合同。 她礼貌地笑了笑,“我快二十二了。”虚岁快二十二,至于实岁,是没满二十一。 金院长被敬了好几杯酒,酒意有点上头,视线一转,看向了他的得意门生。 “宋医生呢?今年多大了?” 几个男人看过来,兴致颇高地笑着,包厢里气氛高涨。 崔颖皱着眉,面色不好看。 宋知舟看出来金院长是有点喝多了,却也并不介意,回了一句:“二十六了。” “哟,你再过半月就二十七了吧?宋医生,不要虚报年龄啊。”谢医生两只手捧着只酒杯,一副热心吃瓜群众的模样。 宋知舟耳朵有点红,轻笑了一声,“那也是二十六。” 金院长面上都是醉态,大手一拍桌子,笑眯眯扬高了声音。 “小宋啊,不要在意这种小事,年龄不是问题啊。” 陆宁这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包厢里太闷热,她又有些紧张,是真的有些反应迟钝了。 包厢里一阵起哄声,李主任笑着假模假样地劝阻。 “你们啊,别吓着人家小姑娘,该吃吃该喝喝。” 服务员进来,将菜都端了上来。 陆宁感觉那道含着敌意的目光又投了过来,她红着脸想解释一句,就听到宋知舟轻声开口。 “别介意,他们只是开个玩笑,没有恶意。” 陆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就看到一直对她眼神不善的崔颖起身,笑着开口。 “行了行了,都先吃饭吧,一桌子菜还堵不住你们一帮大男人的嘴。” 这场闹腾才算是止了下来。 吃过饭,金院长喝多了先回去了,他带过来的负责人跟陆宁单独聊了会。 那边对陆宁的画工很满意,加上宋知舟在金院长那里开了口,很爽快就签下了合同。 再回包厢时,一包厢的人还在闹。 陆宁正要回到宋知舟身边的座位上坐下,就看到另一边的崔颖扫了她一眼。 崔颖看起来喝了不少,起身有些晃地端了杯酒,就笑着走向了宋知舟。 陆宁在门口站了几秒,想着还是不要过去打扰的好,干脆回身出去,再去洗手间。 拐过走廊时,她头有点晕,低着头往前走,就有一个人影和她擦肩而过。 那种突兀的熟悉感席卷而来。 她头皮突然有些发麻,甚至来不及回头确认一眼,就仓皇地直接冲进了不远处的洗手间里。 擦肩而过的人并没有追过来,似乎是根本就没注意到她。 一直到进了洗手间,陆宁反锁了隔间的门,才挨着墙面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一颗心跳得飞快,抖着手擦额角时,才发现额上冒了很多汗。 她嘴唇都在发抖。 不过是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只看到了一个黑色大衣的衣角,可她真的感觉,那个男人就是薄斯年。 等现在冷静下来了再回想,她又感觉似乎不是。 那人身上有烟味,可他很多年不抽烟了。 而且他在北城,他不可能那么巧就到了这里,应该也更没可能会刚好到这里来找她。 陆宁双手攥紧,一遍遍安慰自己,不是的,不是他。 是她太紧张了,真的是她太紧张了。 她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呆呆地站了良久,再用力摇头。 不是的,不可能,她真的太紧张了。 她用力平复了情绪,终于拉开了隔间门,在洗手台前洗了把冷水脸,再整理了一下头发。 有女人站到了她旁边,对着镜子补妆。 她努力平静下来,再回身离开了洗手间。 再经过走廊拐角时,一个男人靠着墙面站在那里,她紧张地匆匆侧目扫了一眼。 这一次,她看清楚了那张脸,薄斯年的脸。 她脑子里轰地炸开来,整张脸猛然死白,回身就想跑。 手腕在那一瞬间被拽住,男人身上很重的酒精味钻入她的鼻腔。 她身体被他圈住抵在了墙上,周身狠狠打了个寒颤。 薄斯年染着猩红的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她,声音含糊带着难以置信。 “阿宁,是你吗?” 第97章 薄叔叔,妈咪害怕了 他看起来醉了,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力道却很大。 陆宁牙齿疯狂打颤,整张脸血色抽离,却挣脱不开。 薄斯年恍惚的眸子仍是凝着她,再重复了一遍:“阿宁,真的是你?” 他喝了酒,却也不是看不清楚,只感觉这一切太过突然,像是他喝多了产生的幻觉。 就像是昨晚,他差点将顾琳琅认成了她。 陆宁抖着手摸到了口袋里的手机,想给宋知舟打电话,可他还在包厢里。 这个时候叫他过来,然后让他的同事,让金院长都过来看这场好戏吗? 她迟疑了一瞬,瞳孔惊慌地放大,就看见他的脸突然压了下来。 他脸上一贯的精明冷厉,在这一刻散去,甚至是带上了些茫然和无措。 双手按着她的肩膀,他薄唇吻上了她,却并没用力,很轻地近乎安抚地亲吻。 他贴在她的耳边,带着酒精味的灼热呼吸,喷薄在她的耳畔,混合着他混乱而焦灼的声音。 “阿宁,是我,是我。” 陆宁死死地推开了他的脸,咬着牙想挣开他的禁锢。 整个人却像是陷入了一个泥沼里,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在他有些着急地将她按进怀里时,那段时间被困在那庄园里,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那一年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日夜折磨的日子,突然在脑海里席卷而来,如同海啸,让她整个人濒临失控。 偶尔过往的人,只当是小情侣在打闹,都是意味深长地多看一眼,就直接离开。 陆宁挣脱不开,控制不住地哭喊出声来:“你放开,你放开!” 眼泪滑落,她长发因为挣扎变得很乱,一张惨白的脸狼狈不堪。 薄斯年将她松开来,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抬起,拇指指腹小心地去擦她脸上的眼泪。 他很轻地哄她:“别哭,阿宁不哭。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陆宁死死攥着的手,抖如筛糠,她没再动,盯着眼前满目深情地看向她的男人。 许是酒精的缘故,他素来灼灼的一双凤眸,此刻眼底带着黑眼圈,显得有些疲惫失神。 她死死地控制着,静站在原地,任由他一只手替她擦眼泪。 他看她没再反抗,按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也松开,轻轻摩挲她的侧脸。 却不过是下一刻,陆宁狠狠推开了他,发疯一般跑向了电梯口。 薄斯年没有防备,颀长的身形踉跄了一下,再追过去时,就看到她见了鬼一般,死白着脸冲进了电梯。 他跌跌撞撞地追过去,一双细嫩的小手却抓住了他的掌心,叫了他一声:“薄叔叔。” 薄斯年拧眉垂眸,就看到苏小蕊站在他身边,拽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小孩细声细气地开口:“薄叔叔,妈咪害怕了。” 薄斯年心里无来由刺了一下,再抬头,陆宁已经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她一双杏眸恐惧而防备地盯着他。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陆宁才注意到了薄斯年身边突然冒出来的苏小蕊。 小孩巴巴地看着她,用口型叫了她一声:“妈咪。” 门彻底合上,陆宁不受控制地跌坐了下去,一张脸死白,脑子里不断切换着两个画面。 薄斯年形如厉鬼的那张脸,苏小蕊眷恋无助的眼神。 她才三岁,她是懂事,可是她才三岁啊。 陆宁竭力控制着,不让自己丧失理智再上去找她。 一直到电梯停在了地下二层的停车场,门打开,她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脸上汗水泪水糊了一大片,她根本看不清了,凭着模糊的视觉,急步走向偌大停车场的角落里,好把自己藏身起来。 周遭有来来往往的车辆,和很遥远的鸣笛声。 她几乎是摸索到了角落里,缩到了一个垃圾桶后面蹲身下去,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眼泪一直往下落,拿出手机时,眼泪就迅速砸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湿了的屏幕一片模糊,她着急地胡乱抬起衣袖,去用力擦拭,再手忙脚乱地给宋知舟打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混着一众人喧嚣的嘈杂声,宋知舟笑着问她:“合同签完了?” “我……我看到他了。”她手抖得厉害,声音也抖得厉害。 宋知舟没听清楚,似乎是走出了包厢,那边安静了下来。 他再问她:“什么?” 有脚步声靠近,她死死地捂住了嘴巴,压抑着细细哽咽,往后面再缩了缩,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那边声音沉了下来:“陆宁,你在哪?” 脚步声没再继续过来,有人上车,然后开车离开。 她死死攥紧的手,松开了一点,终于抽回了一丝理智。 “宋医生,我看到,看到他了。” 那边的声音有点喘,似乎是在着急走路,但还是温和的语气,“不要怕,告诉我你在哪?” “我在停车场,地下,二层。”她伸手,死死掐了一把大腿,让自己清醒一点。 那边声音再传过来:“好,没事,你就到那等我。” 陆宁没再说话,也没挂断,盯着屏幕上的通话时长跳动着。 她挣脱了,可他已经看到她了。 这酒楼就这么大,她还怎么逃得掉? 她蹲在原地瑟瑟发抖,警惕地盯着前面的动静,时不时有进出的车辆。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直到熟悉的人影到了她眼前。 宋知舟俯身拉住了她手腕,轻声开口:“走。” “他看到我了,宋医生,他看到了。”陆宁站起来,唇色苍白地起身跟着前面的人急匆匆走。 宋知舟将她的手腕握紧了些,没有说话。 一直到将她塞进了副驾驶,他上车,绷着脸一脚油门下去,就出了停车场往酒楼外开。 出停车场的收费口时,几个门卫站在那里,并没有人要阻拦的意思。 一切看起来都太过正常,就好像她刚刚见到的薄斯年,不过一场幻觉。 宋知舟仍是一言不发,一直到车子驶离了市区,进入了开往城郊的空荡街道,他才侧目看了她一眼。 “你说,你看到什么了?” 以薄斯年的性子,刚刚那样的情况,他不可能不追,要追上也不会是难事。 陆宁愣怔在那里,良久才回神,眸子缓缓转过去看向了宋知舟。 “宋医生,我真的看到薄斯年了。” “没事,不用紧张,有没有可能是看错了?”宋知舟车速未减,温和地问了她一声。 第98章 薄大少,你儿子不要了? 看错了? 陆宁有些失神地看向车窗外,死寂而深沉的夜色里,四周荒无人迹。 她确定,自己是清醒的。 她用力摇了摇头,“宋医生,我没有看错,就在走廊里见到的。还有小蕊,他想来追,但小蕊拉住了他。” 宋知舟握紧方向盘,看了眼后视镜,后面并没有车跟上来。 他再问了一句:“他看清你了?” 陆宁回想起,薄斯年醉态朦胧的那双凤眸。 她抬手擦了把脸上的眼泪,认真地看向宋知舟:“他喝了酒,或许,他并不确定。” 宋知舟一颗心下落了些,轻声安慰她:“那应该是没看清。” 不然就算喝多了,他应该也会叫人追上来的。 但毕竟是看到了,如果事后到酒楼调监控的话,应该不是难事。 车内沉默了半晌,他一只手指节轻轻敲击着方向盘,再看她。 “陆宁,要不你去陪你爸妈一段时间?合适的时候,我去想办法帮你接小蕊。” “不行,我不出国。”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用力摇头。 这些都是她的事情,宋知舟能帮她,已经是她很大的亏欠了。 总没有道理,让她去逃离,而把这一切都丢给他。 何况小蕊还在那里,无论如何她没办法安心离开。 她用力攥紧了手指,已经离开酒楼很远了,人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她面上的慌乱散去,努力平缓了情绪开口。 “他或许只是碰巧过来出差,就算是真的猜到了我在这,他带小蕊过来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拿她逼我回去,要么是在意小蕊,想带在身边。” 宋知舟“嗯”了一声,视线仍是看向前面。 市中心越来越远,很快就能到别墅了。 她顿了顿,“不管是哪种可能,至少他肯定不会去动小蕊。就算他真的再找到了我,我不会跟他走的,他没办法逼我回去。” 她绞着手指,又近乎自我安慰地补上一句:“小蕊很乖巧懂事,他不讨厌她的,他一定不会去动她。” 她俯身下去,将头埋进了手心里,脑子里却都是那一幕。 小蕊看着她进了电梯,伸手拉住薄斯年时,她用口型叫她:“妈咪。” 如果她不那么懂事,如果她不拽住薄斯年,如果她冲进电梯扑到她怀里。 那样至少她就可以要回她的妈咪,不用一个人继续孤零零地待在那庄园里。 宋知舟轻拍了拍她微微耸动的肩膀,“别担心,小蕊很快会到你身边的。” * 酒楼,顶层包厢内。 小赵看向电脑屏幕上的跟踪位置停在了城郊,没再移动。 在宋知舟的车驶离酒楼时,门口的“保安”在他车底安装了微型定位器。 小赵起身,走近倚靠在沙发上的薄斯年,再看向他身边睡着的苏小蕊时,压低了些声音。 “先生,监控里是宋知舟带走的少夫人,车停在了城郊一栋别墅,没再移动。” “那就去接人。”薄斯年皱眉。 刚喝下去的醒酒药还没什么作用,他长指有些烦躁地按压着眉心。 一直坐在对面沙发上看好戏的牧辰逸,冷不防开了口:“薄大少,你儿子不要了?” 薄斯年眉心被按得发红,看向牧辰逸:“说。” 牧辰逸颇有些同情地看着监控视频里,陆宁整张脸惨无血色,逃难一般地进了电梯。 “她被你吓成那样,弄不好已经有流产迹象了,你现在再过去,应该正好给你儿子补上最后一刀。” 薄斯年眉心打了个死结,却也并没再催小赵去接人。 “你意思,让我老婆孩子跟别的男人过日子去?” 牧辰逸轻咳了一声,他内心本意,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 “那不能啊,但以她对你的抗拒,你把她弄回来的话,就算她愿意要那个孩子,情绪起伏过大,她的身体是承受不住的,胎儿能保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薄斯年墨眸浮动了一下,没再出声。 她前段时间为了放松他的警惕,装得太像了,似乎真的不再厌恶他。 以至于在刚刚见到她之前,他甚至都还抱着一丝幻想,想着她会不会不是故意逃的,不过只是一场误会。 可刚刚再见她时,她却那样避他如蛇蝎。 牧辰逸试探着再补上一句:“她现在胎儿也一个多月了,那宋知舟又是医生,头三月是最容易流产的,你不如让她安心过了这段时间,再去把她接回去。” 薄斯年眸光凝了凝,要换了以往,这样的建议他肯定不会考虑。 他的人,如今都已经跟他结婚了,又还怀着孩子,他不可能同意让她待在外面。 可他刚刚能清楚地感觉到,她惧怕他。 从再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她整个人都濒临崩溃。 以她的血型,如果这个胎儿再没了,他们应该永远没可能再有孩子了。 他想保住这个孩子,除了她,再没有一件事,让他这样奢望。 薄斯年没再说话,起身抱着苏小蕊,直接离开了包厢。 牧辰逸有些诧异地看向离开的人,他以为,他不可能退让的。 以他的性子,从来是宁可摧毁,也不会有退让一说。 小赵有些为难地站在那里,看薄斯年面色不好,没敢再追上去,小心看向牧辰逸。 “牧少爷,这……” “你说呢?”牧辰逸耸了耸肩,自然是不去接了。 小赵有些不解地点头,也出去了。 牧辰逸含着思索看向落地窗外沉沉的夜色,轻轻叹了一声。 他们之间,就像是这一窗之隔的明亮和黑暗。 从这窗户立起的那一刻开始,窗里窗外,就已经是两个世界,再无可能。 他劝他,本意不在陆宁肚子里那个孩子,不过是但愿时间能慢慢冲淡这一切,让薄斯年能放下那个人。 何况以她对薄斯年的恨,这样步步为营逃了出去,那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有没有,怕也未可知。 包厢外,小赵跟上了薄斯年,看他抱着小蕊去了酒楼房间,就站在门外守着。 片刻后,里面的男人出来,冷声开口。 “北城那边的公司安排下,再联系蔚特助过来,我近期不回去,在这边的公司待一段时间。” 小赵愣了一下,试探着提醒:“先生,可总公司那边……” 对上薄斯年凝着的眸子,他把话咽了回去,躬身回应:“好的先生,我马上安排。” 第99章 熟悉的凤眸,她产生幻觉了? 陆宁接连几天没再出去,就待在别墅里,画医院的手绘图。 宋知舟中午总会回来一趟,匆匆跟她一起吃顿中饭,再开车赶去医院。 来回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陆宁叫他不用这样跑,可他答应着,第二天中午照样回来一趟。 薄斯年再没出现过,似乎也并没派人找她,一切都恢复了平常安宁。 她想着,或许那天他真的是醉了,多半后来酒醒后,自己也并不记得见过她了。 她一颗心也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放松了下来,没再那样提心吊胆。 转眼就是元旦节,陆宁起床,看向外面明媚的阳光撒入。 之前接连几天阴雨绵绵,这样难得的好天气,让她沉闷了几天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她正洗漱完,就接到了妈妈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那边是在病房里,温琼音坐在病床上,看起来气色不错。 床上支着小餐桌,上面摆着做得很精致的饺子和年糕,陆成弘陪在旁边,两个人都笑呵呵的。 陆宁眼睛亮了亮,丢下手里的牙刷,胡乱漱了下口,就抱着手机冲了出去。 她跑到床上坐下,兴奋地看着那边:“爸妈,元旦快乐。” 北城的元旦,有吃饺子的习俗。 之前她怕爸妈担心,也就送他们出国后,打了次电话确定那边安全到达了,之间就都没打过电话了。 温琼音笑着假意责备她:“诶,才起床呢?这都几点了。” 那边陆成弘的声音再传过来:“宁宁啊,吃饺子了吗?” 温琼音含笑打趣:“她懒成那样,怕是连速冻饺子都懒得下锅,只怕只能在梦里吃了。” 陆宁讪笑着,“就今天睡过头了,我平时不这样的。妈,你们在那边还好吧,你病怎么样了?” “都好,放心吧,知舟的朋友帮忙照顾我们,特别细心,我听说,这小伙子还是单身呢。” 温琼音仍是笑呵呵的,她最近应该是在做化疗,头发看着少了很多。 陆宁“哦”了一声,那边声音又涌过来。 “不过要说单身,知舟那孩子也还单着呢,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姑娘,有那个福气……” “妈。”陆宁皱了皱眉,知道话题又要往她身上引了,轻声打断了那边的话。 陆成弘在那边笑,“你啊,孩子的事情尽瞎操心,先管好你自己吧。” 温琼音这才转了话锋,“宁宁啊,你在那边都还好吧?” 陆宁沉默了一下,到底是将见到了薄斯年的事情瞒了下来,尽量轻松地回应。 “我很好,爸妈照顾好自己,不用操心我,等我接到了小蕊,就出国找你们。” “那行,护士进来换药了,我晚些再给你打过来。”那边温琼音应着,随即是护士的询问声,电话很快挂断。 陆宁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上午九点。 她突然来了兴致,出门去了趟附近的超市,买了饺子皮和馅料回来。 再给宋知舟打电话过去时,那边声音有些嘈杂。 他叫了她一声:“陆宁。” 她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一只手拎着买的东西,另一只手拿钥匙开门,再开口:“宋医生,你中午有安排吗?” 陆宁本意是想着,元旦节或许他们科室会发饺子,或者组织下聚餐之类的。 说完了,又感觉像是在催他回来,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边沉默了一下,轻笑着回她:“我刚下手术,可能得晚点回来,你可以先吃饭,不用等我。” 他果然是会错意了,陆宁赶紧解释。 “不是,我打算包饺子,你回来一趟麻烦,要不我做好了给你送点过去?” 她斟酌着,又补上一句:“我正好有几张画稿画完了,要送过来给医院负责人看一眼,看会不会有问题。” 那边似乎心情不错,笑着打趣了她一句:“你还有这手艺?” 陆宁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傻笑了两声,“可能不怎么好吃。” 那边温和的声音再传过来:“好,那你待会路上小心点,不着急,等到了打我电话,我下来接你。” 陆宁应着“好的”,再挂了电话,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开始忙活。 她多包了一些,煮好了再装保温盒,开车到医院时,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一路上,她总感觉哪里有点怪异,从后视镜里看了好几次,后面又并没有车跟上来。 因为她车速比较慢,只有偶尔几辆车超过她,再迅速驶离她的视线。 红灯,她踩了刹车,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过于杯弓蛇影了,应该要放轻松一点。 宋知舟下来得很快,陆宁车开到医院下面,再给他打了电话过去,还没停好车,他就已经下来了。 他过来的时候,她正坐在车上,盯着唯一一个空出来的停车位犯愁。 两边都是车,要在这个位置上停进去,对她来说难度不小。 后面有车看她将车拦在车位外面,以为她是要离开,按了几下喇叭。 她额角的汗涔涔往外冒,正打算放弃这个位置,将车开走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车窗。 她侧目,就看到宋知舟一身白大褂站在外面,透过窗户有些无奈地笑着看她。 陆宁长吁了一口气,利索地立刻下车,有些尴尬地让开一步。 宋知舟上车,将车子停进了停车位,再顺手把副驾驶上的餐盒提了下来。 他领着她进医院,看她红着一张脸,轻笑了一声。“这驾照怎么考的?” 陆宁尬笑着跟上了他,自嘲了一句:“可能,我运气比较好吧。” 他一双眸子仍是淡淡的笑意,顺着她的话开玩笑,“看出来了。” 有医生跟他们一起进了电梯,看向宋知舟打招呼,再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陆宁。 陆宁礼貌地微笑回应,有些尴尬地将视线转向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外。 却在那一瞬间,她好像在人群里又对上了那双凤眸,熟悉的颀长身影。 她脚底有寒意往上涌,再仔细看时,人群里那双眸子又不见了。 电梯门迅速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她皱眉,唇色有些发白。 她产生幻觉了?她这段时间,真的紧张到了这种地步吗? 第100章 哟,你家小姑娘来了啊 电梯门打开,宋知舟带她穿过医院走廊,往办公室走。 看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垂眸问她:“怎么了?” 陆宁回过神来,收回频频往后看的视线,摇了摇头,跟着他进了医生办公室。 中午是休息时间,偌大的办公室里,谢医生和崔颖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因为元旦节有医生轮休的缘故,办公室里并没有其他人了。 谢医生看陆宁进来,打趣了一句:“哟,你家小姑娘来了啊。” 宋知舟将餐盒放到办公桌上,将办公椅拖出来,示意陆宁坐。 再含笑睨了谢医生一眼:“别乱说。” 谢医生凑过来,眼睛盯着透明餐盒里的饺子,“我没说错啊,你这藏得这么深,连个姓氏都不透露,我还能怎么称呼?” 陆宁才想起,上次在酒楼吃饭时,因为怕薄斯年的人查到,她并没有介绍自己的名字。 她笑着将几个餐盒打开,再看向就要直接离开的崔颖。 “崔医生,我做了饺子,一起吃点吗?” 崔颖扫了眼桌子上的餐盒,扯了下嘴角:“抱歉啊,我最近减肥,你们吃。” 陆宁伸过去的筷子落在半空中,有些尴尬地侧开了一步,让出了位置看她离开了办公室。 谢医生绕过来,拿过陆宁伸到半空的那双筷子,就夹了个饺子丢进了嘴里。 “她不吃我吃,老宋,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宋知舟将桌子上的病历单收拾了一下,插进了文件夹里,再看向谢医生拿过来的碗,跟他开玩笑。 “她只是跟你客套一句,你倒是真不客气,碗筷都自备齐了。” 谢医生嚼着饺子,再接过陆宁递过来的一碟蘸料:“你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我帮你分担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林。”陆宁应着,将另一碟蘸料放到了宋知舟面前。 谢医生一副夸张的表情:“啊呀,原来是林姑娘啊。久仰久仰,人如其名啊。” 陆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医生一边吃一边夸,吃了好几个才想起来问了陆宁一句:“你不吃点吗?” “我在家吃过了,你们吃。”陆宁应声。 她带过来的饺子不少,但谢医生看起来胃口不错,她担心不够。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有病患家属站在门外看向谢医生。 “谢医生,七号床今天能出院了吗?” 堵着满嘴饺子的人,有些费力地吞咽了一下,一秒恢复正经脸,示意外面的人进来,再走向了自己的办公桌。 “我看下病历,你坐这边来。” 隔着不远的距离,那边的交谈声隐隐约约传过来,谢医生坐在电脑前开出院单。 陆宁视线不经意跟过去多看了眼,就听到宋知舟叫她:“看什么呢?他应该没空吃了,你也吃几个。” 陆宁这才将视线收回来,看餐盒里还有不少,这才拿了筷子吃了两个。 那边谢医生很快起身,和病患家属一起往办公室外走,经过陆宁身边时,竖了个大拇指,轻声说了一句。 “味道不错,吃饱了。” 陆宁再回头,他人就已经急步出去了。 宋知舟笑着将剩下的几个饺子推到了陆宁面前,似是不经意地开口。 “谢医生儿子这周六周岁宴,想去看看吗?” “啊,谢医生看着挺年轻,都有孩子了?” 陆宁吃着饺子,再接过宋知舟拧开递过来的一瓶水,随口应了一句。 “嗯,是啊。”他淡声回应,垂眸多看了她两眼。 再吃完,宋知舟说下午两点半才上班,陪陆宁去找了趟负责人看画稿。 时间还早,陆宁想再去儿科走走,也算是找点手绘的灵感。 儿科住院部在另外一栋,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医院穿过宽阔的车行道。 阳光下,一修长一娇小的两个身影,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进住院大楼时,很多小孩和家长在外面的小广场上晒太阳。 都说医院是堆积着苦难的地方,而在这样温暖的阳光下,所有阴霾似乎都散尽了。 手上额上缠着绷带,或者是还挂着点滴的小孩,照样在广场里奔跑玩耍。 有带着口罩的年轻女子和她擦肩而过,陆宁感觉很熟悉,多看了一眼时,那人也正看向她。 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双眼睛,陆宁努力回想着,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再看时,那人已经经过她离开了。 她揉了揉脖子,让自己没再多想,跟着宋知舟进了电梯。 不远处,和她擦肩而过的女人摘下了口罩,眼睛却仍是紧盯着陆宁进了住院部的背影。 是薄倩倩的脸,摘下口罩后,她脸上是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这是看到谁了? 她不过是难得来一趟江城,想来她牧哥哥待过的医院,来故地重游一番。 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给薄斯年打电话,等那边一接通,立刻吼出声来。 “哥,我在医院看到嫂子了!真的是嫂子,你快过来,现在立刻!” 那边默了片刻,有些冷的声音传过来:“谁让你去的?” 薄倩倩:??? 这不该是她哥的反应啊,以他前段时间刚丢了老婆时,要死不活的模样,他现在应该立刻飞扑过来才对啊。 “哥,你有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我说,我见到嫂子了。嫂子,陆宁啊!” “出来,我在医院外面等你。”那边沉声再说了一句,丝毫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薄倩倩一脸懵,“不,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吗?我真见着了,我确定,没眼花!” 她此刻是克制不住地激动,她妈前两天还说,她哥丢了个女人,就跟丢了魂一样。 一听说她哥追来了江城,就逼她过来做“间谍”,盯着她哥。 “哥你相信我,你快过来……啊!” 肩膀被人按住,小赵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二小姐,先生叫我带您出去。” “不是,小赵,人真的就在里面啊,不如你跟我进去看一眼。” 薄倩倩深感自己的话被人质疑了,着急地想跟小赵进去看个清楚。 但身边的人显然没有要跟她进去的意思,礼貌而不失粗鲁地拽着她的肩膀,将人往医院外面带。 第101章 她根本没有怀孕 一直到被拽上了车,看向后座稳如泰山的薄斯年,薄倩倩终于算是想明白了。 她哥这么巧刚好也在这,合着他本来就知道,嫂子在医院里? 他这人,还能沉得住这口气? 薄斯年落在笔记本屏幕上的视线,侧过来凝着薄倩倩,“最后一遍,不许再来这医院。” “不是哥,为什么啊!你不是说,要把嫂子找回去吗?” 薄倩倩难以理解地看向薄斯年,莫非他真的是急傻了? 薄斯年看向前面:“去公司,再把她送回去,盯着她不许来医院。” 小赵立刻应声:“好的,先生。” 薄倩倩将身体凑到前面,满脸狐疑地看向小赵:“小赵,你怎么也这么淡定? 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哥在酝酿什么虐妻小妙招,才这么沉得住气的?” “闭上你的嘴,不然我现在就送你回北城。”薄斯年幽幽开口,长指仍敲击在键盘上。 薄倩倩小心脏颤了一下,没再出声。 怎么办,她的好奇心已经很强烈了,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她哥几天之间态度巨变。 车子驶离,薄斯年侧目,看向窗外的医院迅速驶离,眸光微沉。 阿宁,放你一个月,要照顾好自己跟宝宝。 薄倩倩轻轻叹息了一声:“哥,你变了。你这人生头一遭喜欢一个女人,居然就这么放手了。” 薄斯年睨了她一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放手了?” “那还能是怎样?我看嫂子都已经跟别的小哥哥谈恋爱了,那个医生看起来可不错哦。” 薄倩倩“嘿嘿嘿”地火上浇油。 身边的男人神色却并没多少变化,冷嗤了一声:“就送个饭,手都没牵上,叫谈恋爱?你国外几年修的佛经?” 薄倩倩愣了一下,他哥这是,在跟她开玩笑? 他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但是,“你怎么知道没牵手的?啊你不会……不是吧!哥你这样监视嫂子,可是不太道德的啊。” 小赵反应慢半拍,若有所思地补上一句:“先生说的对,要是送个饭就叫谈恋爱,那风锦楼的上菜服务生,得谈了多少遭恋爱了?” 话音刚落,小赵想从后视镜里得到薄斯年肯定的眼神,就对上了一记阴冷的刀子眼。 薄倩倩颇为同情的声音传过去:“小赵,你是嫌生活太美好了,还是觉得我哥给你的工资太高了?” 小赵立刻打住了话茬,屏息凝神地继续开车。 临近年关,日子照样是平平淡淡地过。 转眼就是深冬,江城不比北城寒冷,但也隔三差五就下雪。 陆宁坐在落地窗前整理画册,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医院定的手绘已经都画完了。 因为下雪天不好开车,宋知舟中午回来接她送画册去医院。 刚出门,陆宁看向漫天飞雪,感慨了一句,“快过年了啊,这么大的雪会不会封路?” “不好说,听说高速要封了。”宋知舟应着。 他替她将一本很大的画册小心放到后座,都是还没有装框的,容易起褶皱。 再关车门时,就看到陆宁绕到另一边,也上了后座。 他顿了下,也没说什么。 路面湿滑,车开得很慢,他从后视镜里,看她小心地护着画册,像是护着自己的孩子。 陆宁看向窗外,路两边是很厚的积雪,她有些失神。 本来打算趁苏小蕊冬令营的时候,去想办法把她接出来。 现在突然的大雪,过几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北城。 前面宋知舟的声音传过来:“我听金院长说,最近国内在举办绘画大赛。 获奖证书含金量高,而且背后主办人是日籍华人的漫画大师宫川先生。 他近期刚回国,打算在这次大赛中,挑选前三名收为徒弟,免费教学,也算是报效祖国。” 陆宁眸光闪动了一下,看向前面:“真的吗?” 宫川素有“漫画界天花板”之称,他不仅擅长漫画,其他画种也多有涉猎,成绩及其突出。 他笔下的漫画人物,很多的知名度甚至高过大明星,不少作品更是改编成了影视剧,轰动一时。 但他生性喜好清静,极少露面,就外界所知,是还没有收过徒的。 宋知舟笑着从后视镜看向她:“去试试?金院长特意让我转达给你的,很难得的机会。” 陆宁默了片刻,重重地点了下头:“好。” 都这么长时间了,他应该也不会总盯着她的动静了吧,何况参赛不用真名应该也可以的。 雪花仍是纷纷扬扬,她却突然感觉,前路似乎又明朗了一些。 宋知舟轻笑开口:“陆宁,按你自己的方式去生活,什么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心情不错地笑了笑,其实下雪天,也并不是很冷的。 交完了医院的画稿,金院长特意做主,除了她应得的酬劳,还另付了她一些奖金。 负责人将手绘一张张装了画框,再搬去儿科走廊里悬挂。 病房里的小朋友都跑出来围着看,兴奋地指指点点。 “是龙猫诶,好漂亮!” “那个是彩虹哦,老师说,彩虹就是希望,指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物!” “妈咪你看,那个画上的小妹妹,被爸爸妈妈牵着,我也有爸爸妈妈呢。” 陆宁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围成一堆的小孩眸子清澈,亮闪闪的如同星光。 她唇角不经意间扬起,那种久违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在心里溢开来,一颗心都是氤氲开来的暖意。 身后宋知舟低笑着开口:“很好看,冷冰冰的病房,都像童话屋了。” 陆宁想回头看他,脑子里突然一阵眩晕。 因为这几天气温骤降,她着了凉发了几天低烧,加上这几天赶画稿。 现在事情做完,绷着的一根弦骤然放松下来,身体里的疲惫不适汹涌而来。 她身体踉跄了一下,宋知舟立刻伸手过来扶她。 陆宁抬头看他,扯了扯嘴角,没说出话来,陷入了昏迷。 宋知舟面色微沉,触碰了下她的额头,出了很多汗,烫的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起的高烧。 有护士见状立刻推来了担架床,帮忙将人送去了外科住院部。 身体被放到了病床上,陆宁能模糊听到身边医生护士的说话声,宋知舟的声音。 良久后,其他声音散去,再似乎是宋知舟打电话的声音,接着是他离开病房的脚步声。 她陷入了昏睡,期间半睁开眼睛,视线里出现了那个黑色大衣的衣角。 来不及看清楚,她的意识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薄斯年坐在床头,良久凝视着她,一张脸紧绷着。 他俯身下去,薄唇贴上她的额头,继而拧眉,将牧辰逸叫了进来。 “给她看看,这样发烧是不是得影响胎儿。” 病房里的医生护士已经全部被支开,至于宋知舟,这个点应该还被困在交警队里。 牧辰逸走近床上的人,俯身给她检查,片刻后,他愣了一下,再检查了一次。 他起身,抬头看向薄斯年,却是沉默,没有开口。 薄斯年蹙眉:“很严重?” 牧辰逸多看了他几眼,终于开口:“她,应该没有怀孕。” 第102章 薄斯年,你不觉得悲哀吗 病房里陷入了死寂。 薄斯年绷紧着下颚,却并没有出声,凝着床上沉睡的人。 这样的沉默平静,更像是暴风骤雨的前奏。 他突然笑了:“我忘了,你是外科医生,不擅长孕产检查。” “她没有怀孕,现代临床医学很少诊脉验孕,但这种方式的准确性并不低。”牧辰逸平淡开口。 他清楚这话对陆宁意味着什么,但两相权衡,他还是选择告诉薄斯年真相。 男人没有出声,如同被定格一般,盯着床上的人。 他知道她骗了他很多事情,可关于这个胎儿,从当初在医院拿到孕检单开始,他并没有质疑过。 按照时间推算,现在胎儿应该快三个月了,可现在,她肚子里并没有孩子。 他看着床上的人,眸色一点点加深,伸手将她被子下面的手,攥进了掌心里。 他掌心一点点收紧,抿紧的薄唇下压,心里不痛快的情绪杂糅开来,如同野火迅速蔓延。 可这一刻,他居然不知道该把她怎么样。 没有过孩子,还是流产了? 或者说,又有什么区别。 空气如同凝结,似乎能听到秒表走动的细微声音。 他突然起身,面色黑沉,近乎粗鲁地拔掉了输液管,将床上沉睡的人捞进怀里,大步出了病房。 外面的保镖拦住了两边,没人敢过来阻拦。 针管被拔掉,手上有刺痛感传来,陆宁拧了拧眉,似乎身体也悬空了起来。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脑子里却沉得厉害,抬不起眼皮。 可她能感觉到怪异,那种不安在心里蔓延开来,她却做不出什么反应。 再醒来的时候,她睁开眼睛,不是在病房里,入目是熟悉的车内饰。 她擦了下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或许是宋知舟开车带她回别墅了。 身边一道淡漠微哑的声音响起:“醒了。” 那声音如同一把突然间抵上咽喉的利刃,她所有的疲倦、无力、恍惚,刹那间烟消云散,脑子里警铃大作。 她惊慌失措地爬起来,看向身边似笑非笑凝视着她的男人。 斑驳璀璨的夜色,将他一张脸笼罩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 她感觉,她好像做噩梦了,她在医院的,她记得她发烧昏迷了,宋知舟就陪在她身边。 是梦,对,是梦。 她伸手,拧向了另一只手的手背,再用力摇头,试图驱散这场梦境。 手还没有掐下去,薄斯年拧眉扼住了她的手腕:“想干什么?”她如今是真把他当鬼了? 手腕处传来清晰的触感和刺痛,她茫然的一张脸,陡然煞白,惊恐地尖叫出声来。 她回身就要去开身边的车门,身体被用力一拽,失控地跌入了他怀里。 没有烟酒味,只有清晰清淡的薄荷味。 她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发疯一般推开了他,惊恐地蜷缩到了后座角落里。 她连嘴唇都是惨白,可隔着这样近的距离,他还是能看出来,她这一个多月胖了些。 她胖了,甚至脸上有了点婴儿肥,因为那个男人。 他克制着,不让自己动怒去吓到她,贴近她的脸,问了她一句:“阿宁,你肚子里的孩子,哪去了?” “我不会跟你走的,我不会,不可能。”她不回答他,死死攥着衣角的手,缓缓滑向大衣口袋。 那里面有一把剪刀,是她刚刚给画纸装框时,修剪画纸边缘用过的。 薄斯年凝着她的眸子,再问了一遍:“回答我,孩子呢?” 陆宁警惕地对视着他,眸子里一点点染上血色,突然迅速地抽出了那把剪刀,抵上了脖子。 她声音扬高,带着颤音:“你放我下车,要么,就尽管带我尸体回去!” 薄斯年盯着她握着剪刀的手,墨眸压了一下,低笑了一声。 “阿宁,这样小的工具剪,杀不死人的。” “那就试试看。”她咬牙,身体再往后面缩了一点,死死地盯着他,不让他靠近过来。 小而锋利的剪刀抵下去,她轻轻地“嘶”了一声,渗出的鲜血沿着细白的脖子,迅速滑进了毛衣里。 她手打着颤,继续往下压。 薄斯年凝着她,“这样想走,你是认定了,我不敢动你女儿?” “随你!她不是我女儿,你爱怎么动,就怎么动,我不可能跟你走的!有本事,你就带个死的回去!” 许是发烧的缘故,或者是因为紧张,她感觉全身都在发烫,脑子里强撑着保持清醒。 薄斯年轻“啧”了一声,“小蕊要是听到你这话,该多伤心,她这是被你卖了。” 陆宁红了眼眶,看向他拿出来的手机。 薄斯年将手机屏幕对着她,放到了她面前,勾了勾唇角。 “放心,没录音。但这个你好像忘了。” 他点开了手机里的那条监控视频,手术室里,薄斯年躺在手术台上,主刀医生穿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陆宁认出来就是宋知舟。 再是手术中途,宋知舟离开手术室,另一个医生进来持刀。 她忘记了,宋知舟唯一一次违背了医德,曾试图在手术时出现“失误”,去伤薄斯年。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送走了父母,惦记着苏小蕊,可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薄斯年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俯身看着她:“我不喜欢欺负一个三岁小孩,但动他宋知舟,我没什么可心软的。” 陆宁咬牙,“我无所谓,你尽管……” “好,那就试试,看是你的心更硬,还是他宋知舟的命更硬。” 他凝着她,然后点开了薄氏的官微,将那条视频编辑了进去,将手放在了发布键上。 受全球关注的薄氏企业,这条视频一旦在这个微博账号里发出去,等同于昭告全世界,他宋知舟医德沦丧,拿救人的手术刀去杀人。 就算不入狱,他余生再不可能当医生。 薄斯年抬手,指腹轻抚着她的侧脸。 “想清楚了,这条微博只要发出去,哪怕只留存一秒,也势必会被无数人保存了下来。” 她无神的目光,呆呆地看着他,终于扯动了嘴角。 “薄斯年,拿另一个男人来威胁我,你真的不觉得悲哀吗?” 第103章 要我死了,你就痛快了? 悲哀吗? 用别的男人,来留住自己的妻子,这已经远不止悲哀了。 可他留不住她,如今他手里剩下的筹码,也仅剩下一个宋知舟了。 对于苏小蕊那样一个小孩,他到底是不可能去动。 薄斯年凝着她手里紧紧攥着的剪刀,“我无所谓,我从不在乎手段,只在意结果。” 能让她留下来,就是他要的结果。 陆宁看向眼前模糊的这张脸,他们之间隔着光影,如同隔着时间的长河,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十七岁的自己。 “怎么样,赌一把吗?”那时候,她将他拦在拍卖会门外,仰着脸肆意地看他。 她十七岁,而那时候的他已经二十五岁了。 冲动无知的少女,成熟稳重的商场新贵,他们之间并不般配。 眼里盛着星河的女孩,举着手里的手绘纸,那上面画的是他。 她说:“赌吗?如果这画能卖出十万,你就跟我在一起。” 他轻嗤,在保镖过来拦她之前,抬手将她拎到了一边,大步跨进了门内。 “怎么,不敢?你眼里的未成年,也能画出十万一张的画吗?”她扬高了声音,看向他的背影。 在她以为得不到回应了的时候,已经进门的男人顿住了步子,回头看向她。 “五十万,”他说,再指了指她手里的那副人物画,“我不喜欢卖自己,换一张。” 那似乎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不自信,分明要赌的是她,她却又怕了。 回家另外接了副画,再赶过去时,她偷偷叫过来帮她买画的闺蜜,却临时有事放了她鸽子。 她坐在拍卖大厅里,眼睁睁看着她的画作为最后一件拍卖品,最高价卡在了十万。 她心急如焚地给闺蜜再打电话,就听到主持人在台上倒数:“十万一次,十万两次,十万……” 她听不下去了,起身往外面走,一颗心都凉透了。 眼角余光就看到他突然站了起来,神色如常地举了手里的牌子,“五十万。” 她整个人愣怔了半天,再回头看向他时,就看到他对上她的目光,再说了一遍:“五十万。” 那一瞬,就像是沉入了梦里,她猛地回过神来,在满大厅的座无虚席里,直接扑过去兴奋地抱住了他。 她整个脑子都是空的,面红耳赤地酝酿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后来她记得温琼音笑话她:“全北城的名媛千金,都在嘲笑你不知羞。” 她“嘿嘿嘿”地回应:“全北城的名媛千金嘲笑我不知羞的时候,妈妈没看到她们眼底羡慕嫉妒的火苗吗?” 五十万,五十万,思绪抽回,她看向窗外沉沉夜色。 曾经,她觉得“五十万”是这世上最美的情话。 如今,她最后悔的事,就是打了那个自以为是童话的赌。 如若时间重来一次,那一天,在他举起那块牌子,要拍下她的画的时候,她多希望能送他一句。 “抱歉,不卖。” 时间不会重来一次,正如她经历过的所有痛苦,他们之间结下的死结,再没有消逝的可能。 她轻轻地叹了一声,“我不在乎了,我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还在意什么女儿,在意什么宋知舟?” 她手里的剪刀突然用力地往下按,在他眸光狠狠一沉,伸手过来要阻拦她时,她通红着眼睛吼了一声。 “别碰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总要逼我!一定要我死了,你就痛快了吗?!” 薄斯年死死地盯着她,她没有力气了,按在脖子上的剪刀,没再压下去。 但也已经渗出了很多血色。 他声音带上了颤意,“阿宁,别怪我,我已经足够仁慈了。 我给了你想要的一切,你的家,你的家人,你的自由,我都还你了。可你呢? 你将我耍得团团转,捏造一个孩子,送走你的家人,再跟另一个男人一走了之。” 他凝着她因为太疲惫而有了些恍惚的眸子,声音放轻:“听话,把剪刀放下来,你累了,需要休息。” 她身体突然晃了一下,伸手撑了下车门,稳住了没让自己倒下去。 可她撑不了多久了,她还在高烧。 薄斯年视线迅速地扫了眼前面的后视镜,小赵会意点了下头。 他再看向陆宁,“我毁了这个视频,再让你把小蕊送走,随你送她去哪,只要你留下来,从今往后我不拿任何东西威胁你。” 她摇头,视线已经有了些模糊:“我不……嘶!” 车子猛然一个急刹,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栽过去。 薄斯年一瞬之间抽走了她手里的剪刀,再将她前倾的身体拽回了座椅上。 车速恢复平稳,身边的人跌入他的怀里,面色惨白陷入了昏迷。 小赵立刻将副驾驶上的医药箱递到了后面。 后座的男人绷着脸,边拿纱布给陆宁包扎脖子,边沉声开口。 “今晚飞北城,联系牧辰逸带药过来,一起回去。” 小赵放慢了一点车速,应着:“好的。” 车开到了空地,停着私人飞机的草坪,积雪已经清除干净。 牧辰逸几乎是同一时刻赶到,扛着两个大医药箱,后面薄倩倩屁颠屁颠地紧跟着。 一进机舱,薄倩倩看向被薄斯年抱在怀里的陆宁,立刻“啧啧”挨着坐了过去。 “哥,我还以为你有多沉得住气呢。你这不会是把人打晕了带过来的吧?” 薄斯年拧眉,卷起陆宁的衣袖,让牧辰逸帮她挂点滴。 薄倩倩得不到回应,索性也不多问,一脸花痴地看着牧辰逸认真扎针。 陆宁醒来的时候,还在飞机上,夜色已经深了。 大闹了一场,她再醒来,却是近乎怪异的平静。 她侧目看向外面漆黑的高空,经过的地方,能看到隔得很远的地面上,隐隐绰绰的光点。 她看了良久,再闭上眼睛,脑子里转为了宋知舟的脸。 一个多月的平静安宁,恍如南柯一梦。 深夜落地北城,再回到庄园时,苏小蕊坐在客厅里,努力睁着两只惺忪的眼睛看动画片。 她似乎是猜到了陆宁会回来。 吴婶陪着坐在旁边,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刻起身,看向进来的陆宁,礼貌招呼了一句。 “少夫人回来了。” 陆宁没什么反应,只往里面走,直到苏小蕊从沙发上跳下来,扑到她怀里“哇”一声哭了出来,她才如梦方醒。 苏小蕊将眼泪鼻涕蹭到了她的毛衣上,再委屈巴巴地爬上去抱住了她的脖子,吸着鼻子叫了她一声,“妈咪。” 陆宁伸手撑了下沙发后背,垂眸看她,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 “妈咪回来了,小蕊不哭。” 薄斯年沉默了片刻,走近了开口。 “先上楼休息下吧,你还在打点滴,手不能这样举着。” 江城飞北城时间并不长,刚刚在飞机上挂的点滴,还没有打完。 陆宁没再说话,抱着小蕊回了楼上卧室,额头上还在发烫。 苏小蕊粘着她玩了一会,她就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她躺在床上,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 陈叔的声音:“先生,那宋知舟过来了,在外面闹。” 第104章 希望你的宋医生还完好 陆宁从床上惊醒过来,脑子里重复着刚刚半梦半醒间听到的那句话。 “宋知舟过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翻身下床,再抬头,才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薄斯年。 他眸光深深地看着她,将她突然的慌乱尽收眼底,俄而起身走近她。“你想去?” 陆宁另一只拖鞋还没来得及穿上,光着一只脚踩在地毯上,没有出声。 薄斯年蹲身下去,握着她的脚踝给她穿另一只拖鞋,在她的脚下意识往上缩时,他手上力道加大了些。 拖鞋穿好,他起身牵起了她的手往外面走,轻笑了一声。 “脚怎么这么小?” 就好像他还是头一次见似的。 她不说话,脚下步子很急,疲惫的眼底含着焦灼。 薄斯年垂眸看她,激了她一句:“我的人下手没个轻重,希望你的宋医生还完好。” 他以为她多少该动怒了,可她仍是丝毫没反应,就好像是根本听不到他的话,只顾着着急往外走。 薄斯年眉心微拧,看到铁艺门外聚着几个保镖,将白大褂的男人拦在了外面。 应该是直接从医院赶过来的,没来得及换衣服。 陆宁手抖了一下,突然感觉喉咙里梗得呼吸不过来,狠狠甩开了薄斯年的手,冲了过去。 门口还在争执,陈叔站在中间,试图斡旋。 门外神色激动的男人,嘴角还沾染着血渍,目眦欲裂的一双眸子,在看到陆宁的那一刻,凝结了下来。 保镖看向来人,没再阻拦,退开了几步站到了旁边。 陆宁走近过去,隔着半步远的距离看向宋知舟。 他素来干干净净的,这样脸上带血的狼狈疲态,她以前从不曾见过。 陈叔对上薄斯年微沉的眸光,走近小心地低声解释了一句。 “先生,是他执意要进去,自己撞到的。” 薄斯年没回应,也没上前,倚站在了阴影里,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朦胧,也正好足够他看不清不远处刺眼的那一幕。 宋知舟对上陆宁微红的眸子,伸手擦了把嘴角的血渍,再开口。 “我没事,你怎么又来这了,因为小蕊吗?” 陆宁将视线侧开来:“我不走了,你回去吧。” “怎么又说这种话了?”他声音有点激动,似乎是生气了,却也没有责备的语气。 陆宁想起,那天晚上他陪她聊天时说的那些话。 妈妈过世,爸爸不疼,他如今也算是孑然一身了。 年纪轻轻的外科教授,如果那件事情不公之于众,他一定会有似锦前程。 他这样好的人,应该有个好前程,至少不该因为帮她,而成为第二个被舆论压死的苏律师。 心里泛起一丝酸楚,她皱了皱眉,将那种不舒服的情绪压回去。 片刻的沉默,她看着他:“宋医生,帮我个忙吧。帮我把小蕊送到我爸妈那里去。” “不是小蕊对不对,”他面色沉了一下,紧盯着她:“如果你是为了小蕊留下来,他不会放小蕊走的。” 陆宁没回答他,再重复了一遍:“算帮个忙,送小蕊出国,以后就别管我了。” 他发红的一双眼睛,紧盯着她的眼睛,如同要看进她的心里。 沉默,死寂,夜色寒凉。 他突然皱眉,“你应该没有其他软肋在他手里了,是因为我做的那场手术?” 陆宁眸光闪躲了一下,那个细微的反应落入他的眼里。 宋知舟笑了:“好,你让他放了小蕊,我帮你亲自送她出国。” “宋医生,不是因为你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陆宁回过神来,他这样的反应让她莫名感到熟悉。 像极了当初她待在看守所里,他来给她治疗时,发红的眼睛。 那之后,他就给薄斯年动了那场手术。 陆宁突然慌了,用力摇头:“真的跟你没关系,宋医生,别管我了。” “我先帮你带走小蕊。”他敛住了脸上的表情,声音平淡了下来。 陆宁觉得心里不安,她感觉他会做什么,却又猜不透、猜不准。 不管怎样,先把小蕊送走。 她点头:“好。” 再回身,她走近站在阴影里的颀长身影。 薄斯年掐灭了手里的烟,垂眸看她:“聊完了?” “你说的话算话吗?”陆宁抬头问他。 薄斯年顿了一下,没能会意,“你指的什么话?” “让我送小蕊走,再删了那个监控视频。” “算话,只要你留下来。”他眯了眯眸子,点头。 他侧目,扫了眼身边的陈叔,陈叔立刻点头,进了别墅去抱苏小蕊出来。 薄斯年低笑,看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讥诮出声:“他就那样值得你信任?就不怕他把你女儿卖了。” “不劳你费心。”她轻声开口,侧开了视线,有些发白的脸笼在了夜色里。 苏小蕊已经熟睡了,陈叔小心将人交到了宋知舟手里。 宋知舟扫了眼不远处的陆宁,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回身离开了这里。 他无声开口:陆宁,谁都可能成为你的软肋,但我一定不会是。 那个笑很平常,可陆宁无由地心生了不好的预感。 她直觉他会做什么,她又说不上来他会做什么,那丝不安在心里满溢开来。 薄斯年大掌牵住了她的手:“外面凉,进去吧。” 她回过神来,收回了看向外面的视线,跟着他回了卧室。 宋知舟一定会立刻送苏小蕊出国,从这里乘机到戛纳,加上中转时间,应该得将近二十四小时。 只要薄斯年不叫人跟着,等把小蕊送到她父母那里,她就不用担心她的家人了。 刚刚陈叔抱苏小蕊出来的时候,她特意看了,确定薄斯年没有吩咐任何人跟过去,也没有打过电话。 她坐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眼角的余光瞟着薄斯年拿了浴袍要进浴室,突然开口。 “你手机呢?” 薄斯年脚步顿住,回身含着思索看了她两眼,再走近过去。 他以为,她今晚是打算这样一直保持沉默,不会跟他说半个字的。 他走近了,垂眸看她:“你说什么?” 陆宁扫一眼他解开的衬衣纽扣和袒露的胸口,拧眉侧开了视线。 “你洗澡为什么要带手机?” 薄斯年愣了两秒,低笑出声,“你担心我叫人跟踪你女儿?” 第105章 过来睡觉,还我一个孩子 陆宁将视线侧向了黑沉的窗外,没再说话。 起风了,树枝被风吹得摇曳,只希望不会下雪,不会停了航班。 等苏小蕊顺利离开,她就真的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薄斯年回身走到床边,拿过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放到了她眼前。 他掌心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皱眉避开时,俯身贴近她:“那你可得盯紧我了。” 陆宁身体往后缩了缩,双腿屈膝蜷放到了沙发上。 她累得很,等薄斯年进了浴室,就将他的手机握在了手里,眼皮只往下打架。 点滴已经打完了,口服的退烧消炎药也已经吃过了,她整个人还是烧得浑浑噩噩。 可在苏小蕊顺利到达她父母那里之前,她不敢睡。 还有至少二十四小时,她得熬着。 等薄斯年洗完澡出来,再坐到床上时,就看到她仍是费力睁着两只眼睛,手里攥着他的手机。 她对他的防备和不信任,让他觉得可笑又可悲。 他出声叫她:“过来睡觉吧。” 陆宁抬眸看了他一眼,两只眼睛都是浓浓的黑眼圈。 只一眼,又收回了视线,继续在沙发上沉默坐着。 薄斯年从床上下来,往沙发走过去。 刚走近,沙发上的人就站了起来,往旁边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他。 “睡觉吧。”他再重复了一遍。 陆宁将他的手机放到了身后,摇了摇头:“我不困。” 薄斯年凝着她,眸子里浮上了一丝不悦:“阿宁,我已经让你女儿走了,我让你留下来,不是打算跟你相敬如宾的。” 陆宁手指掐进掌心里,往后再退了一步。 薄斯年突然伸手,按住她肩膀将她抵在了墙上,再扳开她的手将他手机拿了过来。 在她慌乱的目光里,他点开了手术室的那份监控视频,将屏幕对着她,再点了删除。 他将手机塞回她手里,再回身到了床边,拉开床头柜拿出了一个u盘。 再走回去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浴室,将u盘冲进了下水道。 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她眼底的慌乱转为错愕,身体被他拽到了沙发边。 他伸手按住她肩膀,让她坐下去,再蹲身到她面前时,他看着她的眼睛。 “宋知舟那场手术的视频都毁了,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现在该聊聊我们的事了。” 陆宁被他按着的肩膀,克制不住地发抖。 这样近的距离,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声音低沉,在她耳边一句句响起:“以后你就住这。 别忘了,你是我妻子,还有,你欠我一个孩子,打算什么时候还?” 还? 她眸光浮动了一下,看着他,有些恍惚。 薄斯年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松开,握住了她攥紧在沙发上的手。 “你骗了我,我不怪你,但孩子你照样得还我。之前既然没怀上,那就现在怀上,也不过是晚三个月出生,我能等。” 他唇色很白,在他说出“现在怀上”的那一刻,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绷紧。 她排斥他,他们之间是无法跨越的鸿沟,他甚至也曾想过,算了,就放了她。 可他发现,他没办法做到。 那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突然失控的烟瘾,突然暴躁的情绪,很多事情,都证明他身体的本能,离不开她。 他看着她发白的一张脸,他已经在很用力地克制了。 从得知她根本没有怀孕,将她带回北城的那一刻开始,他脑子里无数次涌现将她生吞入腹的冲动。 怒狠,不甘,还有他身体怀念她的味道。 在她惶恐地再一次试图往后缩时,他突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脑后,将她拖到了怀里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在他身体压上去,再尽量克制着轻一点亲吻她的时候,他听见她颤栗的呜咽声。 他撑在她两侧的手掌,握成拳用力按在了床上。 隔着很近的距离,他猩红的眸子紧凝着她,看她吓到嘴角都在发抖。 他良久地凝视着,再深深地呼吸,握成拳的手,握紧,再用力握紧。 那股几乎要冲出身体的炙热,生生被逼退了回去,他松开了她,躺到了她的身边。 他轻笑了一声:“不着急,你会习惯的。” 陆宁身体僵着,良久后,起身拿过了沙发上他的手机,再回到了床上,将手机放到了枕头下。 身边男人的声音响起:“我就那样不值得你信任?” 陆宁没出声,睁着眼睛,灯光已经熄灭,能看到的只有黑暗。 她身体就一直紧绷着,但凡薄斯年稍稍翻身一下,她就如同惊醒过来,跟着动一下。 她一夜未眠,他也没法睡,闭着眼睛熬了个通宵。 老宅那边一早就来了电话,枕头下的手机铃声响起,陆宁立刻伸手摸出了手机,是穆雅丹打过来的电话。 薄斯年困倦地看了眼她手里的手机屏幕,再看向她,“要不你接了开免提?” 陆宁没接,将手机递给他。 她要防的是他找下人去跟踪小蕊,不是穆雅丹。 电话接通,那边心情似乎很不错,声音隐隐约约传入陆宁耳里。 “儿子,晚上记得过来吃年夜饭。” 薄斯年侧目看了陆宁一眼,问了她一句:“去吗?” “不去。”她将视线侧开来,看向窗外天色亮起。 电话那边的声音:“你跟谁说话?” 薄斯年看着陆宁散开在枕头上的头发,伸手握了一缕在掌心里,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没谁,没空。” “没空?!”电话里的声音炸了。 “大年三十你还能忙些什么?那小狐狸都走一个多月了,你白天公司,晚上烟酒通宵,命是不打算要了?” 薄斯年把玩着她的头发,脑子里想起那天晚上他送她去陆家别墅时,晚风将她一头黑发吹散开来。 那时候,他似乎也猜到了她想走,怎么就没拦着呢? 他沉默了一会,又回了一句:“今天没空,改天吧。” “改天?年夜饭你说说看怎么改天?今天必须过来,我请了高氏的千金一起来吃饭,你来见见,正好爸妈也给你把把关。” 那边穆雅丹扬高的声音,慢慢又缓了下来。 北城名媛千金多了去了,哪个不是做梦都想嫁进她薄家,她怎么可能容许她儿子在一棵树上吊死? 第106章 别指望一死了之 “考虑一下。”薄斯年淡声回应,再直接挂断了电话。 那边穆雅丹正要再说话,听到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挂断声,气得不轻。 她怎么感觉,丢了七年的儿子,就这么养不亲呢? 这些年来,自从当年那件事情之后,他就一直对她疏离得很。 该有的晚辈对长辈的礼节都有,但就是没有像其他母子之间的那种亲近感。 反倒是对那个逃了的女人,都比对她这个亲妈在意得多。 那边薄斯年挂了电话,将手机递向了陆宁,在她伸手过来接时,他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拖进了怀里。 “真不去?许氏千金似乎不错,就不怕我看上了?” 陆宁从他手臂里挣脱出来,直接起身进了浴室。 对于他会看上别的女人,她不能说是不怕,只能说是尤为期待。 身后的男人下床跟了过来,她在洗手台前洗漱,他就站在她后面,从镜子里看着她。 他不说话,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面色甚至是有些严肃地盯着她。 在她以为他又是哪根筋搭错了,要跟她找茬时,他却开口:“你不想去老宅,那陪我去个地方。” “我想清静一点,你去吧。”她放下牙刷,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同款牙刷,只跟她的颜色不一样。 她拧眉,丢下了手里的牙刷。 薄斯年拿毛巾递给她,仍是盯着她:“那里很安静。” “我不舒服,不想去见人,你能不能放过我一天?” “不见活人。”在他这话在她耳边幽幽响起的时候,她拿着毛巾的手抖了一下。 这次,她从镜子里对视了他一眼,他的神色异常平静。 陆宁稳了稳情绪,冷笑出声:“如果你觉得,这个玩笑很有意思的话……” “没开玩笑。”他打断了她的话。 本来可以多解释一句的,但看她这样分明有点被吓到,却还要装得很无所谓的模样,还挺好看,干脆也不解释了。 陆宁不再说话,洗漱完离开了浴室,坐到了沙发上。 薄斯年出来,进衣帽间给她拿了衣服出来,放到了她身边。 “换一下,我们吃了饭就走。” “不换,不去。”她拧眉,将视线侧开来。 薄斯年站到她面前,打量了她一眼,黑色毛衣,深色大衣,这样倒也合适。 他伸手去牵她的手:“那就不换,走吧。” 陆宁想将手抽回来,想起小蕊这个点还在去巴黎的飞机上。 宋知舟发了信息给她,中午十二点落地巴黎,再中转去戛纳。 也就是说,只要过了十二点,薄斯年就算再叫人去跟,也很难再跟到了。 但现在刚过上午八点。 薄斯年牵着她的手,重复了一遍:“走吧。” 吃过饭再出门,车子行经市中心,再进入偏僻道路。 一直到了目的地,陆宁才明白了薄斯年口里的“不见活人”是什么意思。 到的是墓园。 薄斯年走在前面,将陆宁搂在身边。 小赵跟在后面,将带过来的鲜花和餐盒提过去。 墓园里千篇一律的墓碑,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每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墓碑,都承载着一个家庭的思念。 年三十,加上深冬下起了小雪,偌大的一个墓园,几乎看不到过来祭拜的人。 小赵点燃了香烛,再将鲜花水果摆上,就退到了一边。 陆宁多看了一眼,她记得,薄家祖先是不会葬在这种墓园的。 是合葬墓,墓碑上写着的两个人名,并不是薄姓,她不认识。 薄斯年跪到了墓碑前,侧目看陆宁时,他大掌握住了她的右手,“雪地里凉,你别跪。” 她本来也不会跪的,但他这样一说,倒似乎是因为他拦着的。 陆宁将视线侧开来,就听到他低沉说了一句:“带我妻子来看看你们。” 也就这一句话,这之后跪了良久,他也没再说话,起身神色如常地将她揽到了身边,“走,回去吧。” 陆宁没说话,跟了他上车,心里却没法不好奇。 能让薄斯年亲自过来祭拜的人,除了薄家人,还能有谁呢? 上了车,她看向窗外渐渐转大的雪,年三十,可因为有他在这,她连给爸妈打个电话拜年都不能。 薄斯年伸手扫去了她发丝上的几片雪花,问她:“想知道吗?” “不想。”她知道他说的是刚刚墓地里葬着的人。 他拿过身边的绒毯盖到她腿上,她体寒,只要坐着就容易脚冷。 “我养父母养了我七年,从我八岁到十五岁,后来薄家将我找回,我再见到他们,他们就已经车祸去世了。” 陆宁侧目看了他一眼,她眼里有划过的诧异,但没有怜悯。 这故事放在任何一个陌生人身上,她都得生出些许同情来,唯独这个男人,她不同情。 他将她冰冷的手捂在掌心里,轻轻搓着。 “你想要的东西,我都能给你。但我不会放你走的。” “葬在这里,也挺好的。”她看向身后的墓园迅速消失在视线里,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薄斯年眸子浮上了寒意,伸手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你休想!” 陆宁没再说话,看着他眸子里一点点加深的怒意。 他突然俯身贴近,咬在了她的脖颈上,声音有些发狠。 “别指望将你家人都送走了,你就能一死了之,你敢不活,天涯海角我也把你家人找回来,给你陪葬。” “我累了,真的。”她眸光淡薄,声音很轻,反衬得他眸底猩红的怒意愈发汹涌。 她太平静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不该答应让她女儿走的。 再回了庄园,一直熬到了中午,陆宁收到了宋知舟的短信。 说已经到了巴黎,他朋友过来接应去戛纳,不会留下行程信息了。 也就是从巴黎开始,薄斯年的人很难再查到他们之后的痕迹。 收到信息的时候,陆宁坐在落地窗前,看着仍立在那里的画板发呆。 那是那一晚她设法逃脱时,留在这里的画板,薄斯年一直没动过。 她看着那条信息,绷着的那根弦松弛了下来,删除了信息记录后,身体倚靠到沙发上,意识陷入了昏迷。 第107章 这是想饿死你自己? 薄斯年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看到陆宁昏倒在了地毯上。 他急步过去,将人抱放到床上,上午已经退下来的高烧,现在又是全身滚烫了。 她额角冷汗涔涔,整张脸白得没了半点生气。 他将有些凉的手臂贴在她的额上,另一只手拿过手机给牧辰逸打电话。 那边牧辰逸正在薄家老宅,接了电话,直接开了免提说玩笑话。 “还不过来?这高家千金和顾小姐,可都在这巴巴地等着你了。” 坐在一旁的顾琳琅,听了这话有些脸红地轻笑,再目带不善地扫了眼坐在穆雅丹身边的高菀。 老宅大厅里坐了很多人,热闹非凡。 顾琳琅之前跟薄斯年解除了婚约,不甘心,趁着过年就提着大包小包过来给薄家长辈拜年,一口一个“视穆阿姨就跟自己的妈妈一样的”。 但她没料到穆雅丹今天叫了高菀过来,打算给薄斯年相亲,早把她这个前准儿媳抛之脑后了。 那边薄斯年微沉的声音传过来:“我阿宁晕倒了,牧医生,你来一趟。” 坐在牧辰逸身边的薄倩倩,刚喝下去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因为怕被她妈骂,她回来并没有说陆宁被她哥带回来了的事。 矜持坐着的顾琳琅和高菀,两个人脸都黑了。 薄斯年之前带陆宁去了风锦楼,见了很多富家子弟,北城算是人尽皆知了,他把自己的前未婚妻养了做情人。 只是后来陆宁逃了,穆雅丹开始物色新儿媳,北城名媛都在抢着想取而代之,还没人知道,那位已经回来了。 穆雅丹刚还在跟高菀说,是薄斯年将陆宁赶走的,他也对高菀很中意。 整个大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穆雅丹老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起身走到牧辰逸身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关了免提再问:“你刚刚说谁?” “妈,叫牧医生早点过来。”那边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薄老太太笑着看向牧辰逸:“小辰啊,小宁既然回来了,生了病,就辛苦你去跑一趟,这里没事,快去吧。” 牧辰逸轻咳了一声,起身点头离开了老宅。 身后高菀变了脸色,讥诮地看向顾琳琅:“我看你的敌意,是给错人了。” 她起身,拿过了身后的包:“叔叔阿姨,老夫人,我也还有事,那我就也先走了。” 高家虽说比不得薄家,但也算是顶尖的豪门世家了,加之高菀是高家独女,她虽说自小仰慕薄斯年,但性子也高傲。 穆雅丹有些难堪地起身,塞了个红包给高菀。 “菀菀啊,你别介意,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的,这是阿姨一点心意,你拿着。” “谢谢阿姨好意,我想这个红包我还是不适合拿。”高菀将红包还了回去,回身再礼貌给薄家长辈打了招呼,离开了老宅。 热闹的氛围,因为这场变故,一瞬冷清了下来。 牧辰逸赶到薄家庄园时,一进卧室,就看到薄斯年坐在床头,叠好了毛巾给陆宁擦额头。 这段时间见惯了他消沉堕落的模样,他这副样子,叫人看着有些不习惯。 牧辰逸走近过去,看一眼床上面色发白的人,再看向薄斯年。 “回来不是退烧了吗?什么时候晕的?” “半个小时前。”薄斯年换了块毛巾擦,没有抬头。 牧辰逸把医药箱放下,边没过脑子地问了一句:“你没对她做什么吗?” 这一次,薄斯年抬头不悦地看了他两秒,“我能对她做什么?” 牧辰逸视线转向了床上的人:“我先给她检查下吧。” 他忘了,以他们二位现在的关系,就算薄斯年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到她面前,也足够吓到她了。 薄斯年起身,给他让出了位置,坐到了沙发上。 他眸子仍是凝着床上的人,他没猜错的话,她女儿应该是已经安顿好了。 所以她是没了牵挂,打算由着自己自生自灭了? 牧辰逸简单坐了检查,再看向沙发上的人。 “反复高烧,胃病,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饿的。” “饿的?”薄斯年拧眉。 她昨天回来就烧,说吃不下东西。 他半夜问了她一次,她也说反胃不想吃。 也就今天早上,好说歹说吃了一个煎蛋。 他只当身体不舒服,少吃点也正常,没有大碍。 牧辰逸点头:“嗯,我先给她打点营养针,你再喂她吃次退烧药。等她醒了,必须吃些东西,不然胃会受不住。” 沙发上的人“嗯”了一声,沉着脸没再说话。 牧辰逸扎好针,再开了药,就留下医药箱先去楼下了。 薄斯年起身,在陆宁画板下抽出了一张白纸,写好了再叫了佣人上来拿。 上面除了米粥主食,再写了二十几道清淡菜。 女佣将简直跟菜谱无异的那张纸接过来,就听到薄斯年沉声开口:“每样都做好,热着。” 女佣错愕了一秒,立刻点头:“好的。” 陆宁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薄斯年坐在床边,垂眸正盯着她。 吃了退烧药,她的体温暂时压了下去,而副作用是她胃里的恶心感欲烈。 她想吐,却也吐不出什么来,那种胃酸搅动的抽搐感,让她周身发凉。 小蕊已经安顿好,宋知舟的手术视频也已经销毁了。 没了什么需要担心的,她身体如同是突然就失了依托,大病一场,不剩半点气力。 薄斯年俯身下去,贴了下她的额头,再轻声问她:“牧医生说你要吃些东西,想吃什么?” “我不想吃。”她身体蜷缩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薄斯年面色没什么变化,伸手将她的身体扳了过来面对着他。 “不行,不吃东西你身体撑不住。” 肩膀被他按着,她身体细细地打颤,再很轻地说了一遍:“我不想吃。” 这一次,他脸上浮现了冷意:“这是想饿死你自己?” 陆宁不再说话。 薄斯年拿过手机发了条信息,门外很快响起敲门声。 薄斯年说了句“进来”,门推开,佣人推了几个餐车进来。 清淡的饭菜香味,陆宁看向推到了床边,排成一长排摆开来的餐盘和粥碗。 她胃里一阵翻搅,趴到床头克制不住地干呕。 薄斯年冷眸凝着她,等她平静下来,揽住她后背将人抱坐了起来,再看向她。 “想吃什么,你选,还是我帮你选?”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额上一片汗迹。 薄斯年端过一碗小米粥递向她:“自己吃?我喂你吃,可能就没那么舒服了。” 第108章 被砸的是我,你哭什么? “我不吃。”陆宁身体想往后缩,徒劳地撞上了身后的床头,肩膀被薄斯年按住。 他平静地看着她:“好,我喂你。” 他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双手手腕,另一只手端着粥碗递向她的唇边。 陆宁咬牙,手挣脱不开,她红着眼发狠地咬了一口他伸过来的手臂。 端着粥的手抖动了一下,她再用力用下巴将那只粥碗打落了下去。 浅黄色的一碗小米粥,全部洒在了淡粉色的被子上,她跟他的衣服上也都沾染了一些,周遭一片狼藉。 女佣在一旁惶恐地递着纸巾手帕,看向薄斯年黑沉着一张脸,没敢上前,噤若寒蝉地站在原地。 陆宁唇瓣颤动着,他这样的面色有些可怕,她再摇头说了一句:“我不饿,真的。” 他沉默地看着她,半个字也没说,墨眸一点点压抑下去。 按在她手腕上的手突然抬起,陆宁惊恐地将头偏向旁边,克制不住地低声尖叫了一声。 薄斯年蹙了下眉,抬起的手解下了脖子上的领带,在她的双手手腕上绕了两圈,再打了个结。 他重新端了碗粥,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脖子,擦掉了她脖颈上溅到的几滴粥。 他凝着她:“乖一点,生病了也要吃饭。” 陆宁通红着眼睛看着他,脑子里昏昏沉沉,只下意识感觉到害怕。 他将粥碗放到了床上,一只手掌心上移,钳住了她的下巴,逼她上扬着头张嘴。 另一只手拿勺子舀了粥,一勺一勺往她嘴里倒。 下颌被掐住,她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感觉到粥一点点往喉咙里流,再是喉咙不受控制地吞咽。 吞得急,她发出一阵艰难的咳嗽声,咳到眼泪沿着外眼角,流到了耳后。 一小碗粥喂完,薄斯年松开了她时,她整个人挣扎得完全虚脱,惨白着一张脸,不受控制地跌靠到了他胸口,粗重地喘气。 喉咙里清甜的粥味过后,转为了粘稠的血腥味。 她双目都空洞了,整个人软在他身上,动弹不了。 薄斯年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放缓:“喘口气就好了,吃点东西,病才能好。” 她几乎已经彻底抽离了的意识,在他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如同是猛地惊醒了过来。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推开了他,趴到床头用力想呕吐出来。 可清淡温热的粥到了胃里,那种强烈的恶心感却消散了些,她吐不出来。 薄斯年垂眸看着她,面色发冷:“准备的饭菜很多,我慢慢喂,足够你吐一晚上。” 她整个人瘫软在床上,费力地转头看着他。 无神的眸子里,逐渐转为对他浓烈的恨意。 薄斯年皱眉将视线侧开来,他如今讨厌极了她的眼睛,讨厌极了她这样的眼神。 在他视线侧开的那一刻,陆宁伸手拿过了床头柜上的那个盛过粥的空瓷碗,咬牙用尽了力气将身体撑起了些,再举起那只瓷碗对着他的额上狠狠砸了过去。 一直紧低着头的女佣,察觉到不对再抬头时,就看到那只瓷碗已经不偏不倚地砸到了薄斯年的额上。 已经到了外面的牧辰逸,和守在门外的陈叔,听到里面女佣的一声尖叫,立刻推门冲了进来。 薄斯年额角被砸出刺目的伤口,猩红的血迹迅速滑过了浓眉,再滑向眼里。 他压抑地“嘶”了一声,眉心打了个死结,掌心抹了一把眼睛上的血迹。 陆宁紧盯着他脸上的血,耳边同时炸开牧辰逸和陈叔的两道声音。 “怎么弄成这样?你坐着,我看看。” “先生,有碎瓷,先别擦!” 她恐惧得如同受惊的小鹿,身体拼命爬起来,缩到了离他最远的床角,紧抱着被子,无助地哭出声来。 刚刚举着碗砸过去的手,现在抖如筛糠,她两只手死死地抓在一起。 薄斯年皱眉,声音冷厉:“先出去!” 陈叔担忧看向他:“先生,您伤口……” “都出去。”他坐到了床头,眸光紧凝着角落里受惊的陆宁。 牧辰逸不放心,他这样挨着眼睛的伤口,最好是尽快处理。“要不还是我……” “出去!”他动了怒,耗着最后一丝耐性。 牧辰逸将递过去的棉签收回来,叫陈叔跟佣人一起离开,再合上了卧室门。 薄斯年想靠近她,刚抬起一只脚,角落的人立刻害怕地往后直缩。 他胡乱地扯了几张纸巾擦着一直往下流的血色,看着她轻笑:“被砸的是我,你哭什么?” 陆宁肩膀抖动着,一双眼睛红肿,警惕地盯着他。 薄斯年伸手递了两张纸巾过去,语气缓和:“再哭下去,你是打算给我洗被子?” “你出去!”她突然伸手抓过了一个枕头,对着他砸了过去。 他伸手接住,不待开口,就看到她失控了起来。 她抓起另一个枕头,还有丢在床上的手机,一股脑全朝他砸了过去,嘶吼出声。 “出去,你出去!我不要见你,你出去!” “好,”他起身,面色微沉:“好好待着,我晚上再回来。” 她没再出声,盯着他,等着他离开。 薄斯年走向门口,再回身指了下洒在床上的粥:“等下我叫佣人来换下,放心,天黑之前我不回来。” 她不说话,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薄斯年下楼,让牧辰逸包扎了额上的伤口,再离开庄园时,薄老夫人打了电话过来。 那边问陆宁怎么样了,他没多说,只回好些了。 那边老夫人再试探着问他晚上能不能回老宅吃年夜饭。 老人都有点迷信,年夜饭一家人一起吃,寓意来年全家团圆安康。 这些年来,自从薄斯年十五岁回到薄家后,每年的年夜饭都是在老宅陪着老夫人一起吃的。 薄斯年上了车,看向窗外逐渐积厚的白雪。 她排斥他,或许他晚些回来,她还能勉强睡一会。 反正去哪都一样,就回趟老宅吃顿饭也好。 他回着:“好,我现在过来。” 那边很高兴地应着:“诶!奶奶等你过来,路上滑,慢点开车。” 薄斯年应着,刚挂断电话,小赵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那边声音有些不安:“先生,出了点事,宋知舟给您动手术的那份监控视频,在网上曝出来了。” 第109章 视频被公开,瞒着陆宁 “怎么回事。”薄斯年拧眉,声音沉了下去。 宋知舟给他动手术的那份监控视频,除了杜院长,没有其他人手里有了。 以他对杜院长的了解,他打过招呼了,杜院长绝不可能把那东西拿出来。 至于薄斯年手里的视频,已经都当着陆宁的面毁掉了。 那边小赵声音再传过来:“我找杜院长问过了,他说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接触过那份视频。” 小赵顿了一下,“宋知舟自己,他曾经找杜院长看过那份监控,如果要把那视频拷贝下来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也就是说,除了杜院长,能把那场手术监控在网上公开的人,只剩下宋知舟一个。 那样一份足够让他前途尽毁,甚至锒铛入狱的监控,他自己公开到了网上? 薄斯年想起昨晚,宋知舟来庄园外面闹,后来跟陆宁聊了几句后,就异常平静地带着小蕊离开了。 所以,他当初就是这样打算的?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不断握紧,心头却难以抑制地涌起一丝不安。 这份视频公开,如果被她知道了,势必会将罪名扣到他薄斯年的头上来。 他食指敲击着方向盘,仔细地思索,再开口。 “先压下去,发布了那条视频和相关言论的媒体,都去通知下,全部删除。” “这个恐怕……”小赵小心回应:“网上舆论导向明显,已经引起轩然大波了,如果强制删除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 薄斯年烦躁地一拳重砸在车门上,沉着脸没再说话。 那边小赵再斟酌着试探询问:“视频已经传播开,肯定不可能完全没影响。 但那份视频里宋知舟的失误并不明显,您身为受害人,如果能向警方表示谅解的话,他应该能免了坐牢。” 那边担心自己揣测错了薄斯年的意思,又再补上一句:“但他那次确实是有心伤您,我认为您没有维护他的必要。” 薄斯年长指按压着眉心,想起刚刚在庄园时,陆宁不吃不喝要死不活的模样。 如果知道那份视频曝出来了,宋知舟前途堪忧,还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来。 他压着情绪回应:“警方那边打声招呼,其他的事情压不下来就别管了,这事不要传到庄园里来,不要让陆宁听到半个字。” “好的,先生……” 那边话音未落,薄斯年挂断了电话,将手机丢开来,黑着脸踩下油门去老宅。 还当真是感人至极,连自己前程都能不要了。 但这一次,无论她跟那男人再闹出什么来,她都别想再逃出他手心里去。 到老宅时,已经是傍晚了。 老宅外面张灯结彩,烟火漫天绽放,一派迎接新年的热闹景象。 薄家长辈晚辈,还有不少远房亲戚都过来了,满大厅都是人。 薄老夫人坐在中间,享受着这番儿女绕膝的景象,苍老的面孔上笑意融融。 薄斯年进去,跟爸妈和奶奶打了招呼,面上没什么笑意,眉眼里掩不住的疲态。 围坐着的人,都笑着起身过来攀谈,他兴致缺缺地接了几句话,坐到沙发上喝闷酒。 薄倩倩凑到他旁边,一脸看好戏地揶揄他:“哥,你这日子看着不大好过啊。” 薄斯年睨了她一眼,一杯白酒饮尽,没说话。 薄倩倩幸灾乐祸地“啧啧”叹着:“难以想象啊,这世上还有你搞不定的女人,嫂子果然是个奇女子啊。” “诶还有,你是不知道,这几天妈给你物色了好多漂亮姑娘,嫂子一回来,北城多少名媛的梦又破碎了啊。” 薄斯年再倒了杯酒,还没喝下去,酒杯被夺走。 穆雅丹站到了他面前,怒着一张脸盯着他:“大过年的,就不能有个笑脸,陪长辈多说句话? 这平时也不见个人影,听说你这段时间都是白天待公司,晚上通宵烟酒,成个什么样子?” 薄斯年神色淡淡,身体往后倚靠到沙发上,轻笑了一声:“妈说的是,酒我少喝,烟立刻就戒。” “你别说得好听,那小狐狸一句话,你就戒烟,能是因为我这妈?” 一想到下午高菀被薄斯年一句“我阿宁”气走,穆雅丹现在太阳穴就都还是突突的。 高家多好的一个高门大户,高菀更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能不比那陆宁强上千百倍? 薄斯年眯了眯眸子,这一次,面色微沉,“妈,您该改口了,她是您儿媳。” “我不认……” “您认不认,她都是我妻子,是薄家的儿媳妇。”他墨眸深深,看着平常,却透出了压迫感。 这种模样,让穆雅丹说不出的不痛快。 分明是自己生的儿子,可他较起真来,连她这个当妈的也总是有些没底气。 终究是当年丢了几年,她心里一直有愧,这儿子也是怎么看怎么养不亲,性子比谁都硬。 薄老夫人笑呵呵地过来打圆场:“行了行了,又在说什么呢?饭菜都上桌了,小年啊,都先去吃饭。” 薄斯年起身,过去陪着老夫人入座。 老夫人一坐下就看向旁边的佣人:“去拿个保温饭盒来。” 等拿过来,她将饭盒递给薄斯年,当着满餐桌的人开口:“小年啊,你给小宁带些饭菜回去。 小宁身体不舒服不能过来,但这年夜饭啊,薄家每个人可都得吃上一口。” 穆雅丹皱眉,薄鸿祯立刻从桌子底下按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话。 前段时间陆宁离开,外界都是暗里猜测,这薄斯年身边的女人,很快就得换了。 今天薄家亲戚都过来了,没见到陆宁,自然很多人也会有猜测想法。 薄老夫人一番话,那些猜忌也就消散了。 薄斯年应声:“好,奶奶。” 等他夹完了菜将饭盒再递给佣人,一大桌子人这才动筷子。 难得热闹,老夫人笑着关心起了晚辈的婚事。 “景焕啊,上次外婆给你介绍的那个女孩子,谈的怎么样了?” 一直沉默坐在薄斯年对面的江景焕,抬起了头回应:“谢谢外婆好意,我不喜欢。” 江鸣沉声喝止他:“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江景焕冷笑着看向薄斯年:“我表哥都还没安定下来呢,我急什么?” 第110章 要听话,不能不吃东西 薄斯年抬眸,淡淡地问江景焕:“哪个表哥?” “你啊。”江景焕对上他不悦的目光,挑衅出声。 一旁地江鸣着急地压低声音阻拦他:“胡说些什么,给我闭嘴!” 薄斯年低低嗤笑了一声:“我结婚了,你是记性不好?” “人不是都跑过一次了吗,”江景焕冷声讽刺,“搞不好,现在都没在你那庄园了吧?” 薄斯年面色下沉,动了怒,要起身时,薄倩倩立刻伸手拉住他,低声劝阻。 “哥,奶奶跟爸妈都在,别这样。” 江景焕继续添火:“怎么,大家都这样看着我,是我说错了吗?” 他就是不爽,他表哥逼着陆宁待在他身边,薄家长辈更是一个个见风使舵,夸他们天作之合夫妻恩爱。 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陆宁不乐意跟他待一起? 他江景焕都已经放手了,可薄家长辈一个个急着讨好薄斯年,整天上赶着给他江景焕介绍女朋友,不就是生怕他跟他哥抢女人? 薄斯年被薄倩倩拉住,丢下了筷子,眸光发寒。 “江景焕,你再说一句?” “够了!”穆雅丹起身,出声喝止。 “长辈都在,你们闹什么闹!好好的两兄弟,为了个女人弄成这样,像话吗?!” 一场闹剧作罢,一顿年夜饭吃得略有些尴尬。 一直到饭吃完,老夫人到底是担心,忍不住问了薄斯年一句。 “小年啊,你跟小宁的关系,还是僵着呢?” “没有,奶奶,我们好得很。”薄斯年淡声回应,但还是因为江景焕那几句话,心里不痛快。 江景焕冷呵了一声:“我看不是好得很,是很快就要没关系了吧?” 薄斯年拧眉,起身拿过了身后的大衣,大步走近江景焕。 满座的人禁不住都看了过去,生怕这两兄弟就在这打起来了。 他走近过去,看向江景焕还没放下的筷子:“吃完了?” “吃完了啊。”江景焕将碗筷丢下,起身拭目以待地看着他。 薄斯年再开口:“出去聊聊。” “走啊。” 两人快步离开了大厅,去了后院宽敞的草坪。 雪还没停,草地上前不久才清扫过的积雪,此刻上面又堆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两个人利落地将大衣丢在了地上,在薄斯年一拳迅速挥过去时,江景焕一个侧身闪躲,侧脸还是被拳头擦了一下。 有女佣跟出来,惊恐地看着,没敢上前劝架。 不过是各自发泄的一场打斗,大厅里的人也大概能猜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但都只当不知道,除了跟出来的两个女佣,没人再出来。 围墙外的烟火绚烂绽放,极尽热闹,掩盖住了雪地上有些突兀的厮打声。 薄斯年擦拭着嘴角的血渍,含笑看向侧脸上还带着伤,从地上起身的江景焕。 他多年来都是淡漠,这样冲动发泄的时候,这些年来似乎还没有过。 天色已经全黑了,薄斯年在草地上席地而坐,睨一眼仰坐到他身边的江景焕,嗤笑了一声。 “你还是一样,毛头小孩,冲动幼稚。” 江景焕反唇相讥:“你也一样啊,自以为多了不起,连个女人都哄不住。” “你怎么就知道,我哄不住?” “表哥,你就不后悔?”江景焕侧目,看向身边神色异常平静的男人。 薄斯年沉默了片刻,没有回应,直接起身离开了这里。 他背影仍是挺拔沉着,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江景焕抬头看向远方,这样的夜色里,墙外烟火漫天绽放。 熟悉至极的场景。 他想起那个晚上,陆宁坐在这后院花丛的秋千上。 也是在这样的烟火里,她抬头,眼底带着星光看向他。 她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帮我?” 那时候,她应该很期待他能带走她吧。 他看向这绽开的一朵朵烟花,如梦如幻,点燃这沉沉暮色,愈发衬得这一地的白雪凄冷萧条。 他扯了扯嘴角,轻喃出声:“可我,好像后悔了。” 锦衣玉食,被安排好的一切,他的人生,从出生那一刻,就可以看得到头。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弟,如果不曾遇到过她,他的一生应该也就真的顺心顺意地过下去了。 他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和正享受着的一切,代价就是他从没有选择和忤逆的权力。 * 薄斯年没再多待,直接离开了老宅回庄园。 他脑子里都是江景焕那一句“没准她现在都不在你那庄园了吧?” 还有那份被曝出来的监控视频,到底能瞒她多久,他心里并没有底。 回了庄园再进卧室,陆宁正缩在沙发上,抱着垃圾桶呕吐。 她惨白着一张脸,面上全是汗。 女佣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替她递纸巾,看向薄斯年进来,立刻侧身让开了一步。 薄斯年走近,拿过纸巾蹲身下去给她擦额角的汗,沉声问了一句。 “怎么回事?” 女佣低声应着:“先生,少夫人下午喝下去的小米粥都吐了,刚刚吃了些,又都吐掉了。” 薄斯年没再说话,抬手示意佣人出去。 等卧室门再次合上,他伸手摸着她汗湿了的侧脸,将她被汗粘在脸上的一缕头发拢到了她耳后。 他轻声开口:“要听话,不能不吃东西。” “我没想吐,我胃里难受。”她抬头惶恐地看着他。 一双眼睛因为呕吐变得通红,带着很深的红血丝,愈发衬得她一张脸死白。 薄斯年看着她,沉默了一下,“那少吃一点?” “不要。”她摇头,将垃圾桶放下,身体往后缩了缩。 薄斯年凝着她,不再说话。 良久的静默,他妥协下来,“好,那就喝一点温水,我让牧医生再给你挂点营养针,明天必须吃饭。” 她缩了缩脖子,看着他点了下头。 之前几年就是反反复复的胃病,加上连续几天发烧,和突然的情绪起伏过大,她身体如同是被很多东西积压着,一下垮了下来。 薄斯年凝着她有些害怕的眸子,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 他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再给刚离开的牧辰逸打了电话。 她分明是胖了些,可似乎因为生病,抱她时他感觉她轻了。 女佣端了温水上来,薄斯年喂她喝水,她没再抗拒,坐在床头将水都喝了下去。 期间干呕了一下,克制着没有吐出来。 薄斯年将玻璃杯放下,看到她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他禁不住蹙眉,贴了下她额头,再缓声说了一句:“没事,烧快退了。” 第111章 她还病着,经不起折腾 牧辰逸过来给陆宁再吊了点营养液,检查了肠胃,说是慢性胃炎,肠胃消化吸收差,可以少食多餐慢慢适应。 打完点滴,已经是深夜了,牧辰逸离开。 薄斯年看陆宁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陈叔已经来过一趟,因为是关于宋知舟的事,陆宁还在房间里,就没有直说。 薄斯年给她盖好被子,起身将陈叔叫去了书房。 书房门关上,卧室里假寐的陆宁下床,轻声到了书房外面。 她身体发软,手撑着墙壁,侧耳小心贴近书房门。 刚刚陈叔来卧室时,欲言又止说的那几句话,陆宁猜到了应该跟宋知舟有关。 陈叔跟到办公桌前,正要开口,就看到薄斯年回身看了眼门口,不过是很淡地扫了一眼,就走到了离门口最远的落地窗前。 陈叔立刻跟过去,声音也放低了一点:“先生,监控视频的事查出来了,确实是宋知舟自己曝出来了。 医院那边回了消息,说那视频一曝光,宋知舟就给院方发了离职申请,似乎并不打算给自己留退路。” “嗯,警察那边呢?”薄斯年立在落地窗前,看窗外积雪压在树枝上,压得枝条在寒风里“吱吱”作响。 陈叔应着:“已经按您的意思转告警局了,说那事您当没发生过。 其实,那份视频并不是特别清晰,加上您的表态,网上的舆论也是完全可以压下或者扭转过来的。 但宋知舟自己要求离职,这事也就没了转圜的余地。” 薄斯年冷笑了一声,沉默了半晌再开口:“网上的舆论压下去吧。 我看在阿宁的面子上给他仁慈,至于主动请辞,那就是他的事了。” 陈叔点头,有些诧异。 先生素来是睚眦必较的性子,那场手术宋知舟是动了杀心的,怎么说,就算不追究,也不该再帮那男人来摆平这些事情。 门外陆宁侧脸挨在门上,蹙眉听了半天,只能听到里面隐隐约约的声音。 具体说的什么,她几乎听不清一个字。 可她直觉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以前陈叔跟薄斯年说什么,从不会回避她的。 就算是说公司里重要的事情,薄斯年也一向是让当着她的面直接说。 她努力将耳朵贴近一点,声音似乎清晰了一些,听到的却只是陈叔的一句:“好的。” 之后就连那点隐约的声音都没有了。 她皱眉,突然听到靠近过来的脚步声,猛地反应过来。 回身急着离开时,还没过走廊拐角,身后的书房门就打开了。 薄斯年在后面叫她:“有事?” 陈叔立刻匆匆离开,经过陆宁身边时,恭敬打了声招呼。 陆宁回身平静地看着他:“我醒来看你不在。” “所以呢?”他走近过来,垂眸盯着她,勾了勾唇角。 陆宁皱眉,“没了,我回去睡觉了。” 她回身继续往卧室走,身后的人三两步跟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他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掌心,问她:“饿吗,吃点东西?” “不饿。”她闷声应着,回了卧室,再将头蒙回了床上的被子里。 薄斯年躺到她身边,想将她揽过来亲一下。 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贴过去。 她现在还这样病怏怏的,经不起折腾,他还是不要去点了火给自己找罪受。 陆宁背对着他躺了一会,翻了个身看向他:“你刚刚跟陈叔说什么?” 已经关了灯,这样昏暗的夜色里,她的脸看不大清楚,他更感受不到她眼底对他的疏离和排斥。 就像曾经的很多个深夜,他们相拥着闲聊。 薄斯年侧身面对着她,声音微哑:“没什么,公司的一点……” “宋医生是不是出事了?”她打断了他的话,但声音还是很平淡。 薄斯年沉默了一下,“没事,我让陈叔顺带去查了一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手里有那份监控视频,查过了,没有。” 她声音显然是并不大信,但也没多追问,认真地看着他:“你说话会算话的,对吧?” “嗯,算话。”薄斯年应着,压住了心里的那丝不痛快。 陆宁抿了抿唇,“我醒来的时候,就没看到我的手机了,是不是在你那?” “嗯。”那份视频已经在网上传开了,要设法扭转了舆论,再把那些报道压下来,还需要时间,他担心她会在手机里看到。 而宋知舟这样做,显然也是要陆宁没什么可顾忌的了,他更担心宋知舟会联系她离开。 薄斯年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跟她解释:“你还病着,躺床上玩手机对眼睛不好,过几天我就给你。” “哦。”她应了一句,似乎是疲累得很,翻过身去,再背对着他。 这一病,就养了足足小半个月。 期间正逢新春佳节,薄斯年天天在家里陪着她。 排着队过来庄园给薄斯年拜年送礼的人,在庄园外面堵了一波又一波。 不少都是北城的权贵人物,庄园里除了陈叔,别的保镖佣人都不太敢拦着。 薄斯年怕吵到陆宁,谁都没让进,只让薄老夫人来过一次,陪陆宁说了几句话。 陈叔这段时间就干脆做起了门卫,从早到晚守在铁艺门口,软硬兼施将过来的人劝退。 推脱不掉的礼品,再是大包小包地代提进来。 商人素来最擅长见风使舵,送过来的几乎都是给陆宁的东西,奢侈化妆品和衣服包包之类的,一堆一堆地送进来。 薄斯年看向佣人搬进来的东西,再凝着坐在餐桌前喝粥的陆宁,问了她一句。 “给你先放衣帽间去?” 陆宁没抬头,埋着头继续喝粥:“我不需要。” “都是女人用的东西,你不用也没人用。”他轻笑着给她递了杯温水过去。 陆宁不冷不热应了他一句:“这里的女人不止我一个。” “哦?还有谁?”薄斯年回身扫了一眼,大厅里一排佣人立刻将头都低了下去,充当空气。 陆宁将勺子放下,侧目看了他一眼:“有意思吗?” “没意思。”他摇头,收敛了笑意。 她继续看着他:“我太闷了,想出去走走。” 第112章 十亿,换陆宁一条命 薄斯年看了陆宁一会,他无端想起那天晚上,她似乎也是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那时候她说,“我想回趟陆家,跟我爸妈吃团圆饭。” 他信了她,结果就是她送走了她父母,再跟着宋知舟一走了之。 薄斯年眸子微沉,敛住了那丝不舒服,轻声回她:“等天晴了我带你出去,现在外面还下着雪。” “你又想把我关起来吗?”她看着他,说着不满的话,但语气一直很平淡。 薄斯年沉默了片刻,抬腕看了下时间,“那去趟附近的商场,早点回来吃午饭?” 陆宁没再说话,点了下头。 北城冬天的雪连绵数日,外面的天色一片苍茫,零下的温度,路边不多见的树叶上,都结了冰块。 小赵将车速降得很慢,直接去了商场。 因为过年的缘故,虽说天气寒冷,商场里也还是有很多人。 薄斯年心里不踏实,不动声色地将陆宁紧揽在身边,生怕她出了他的视线之外。 过往之人频频侧过来视线,陆宁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她直觉不太好,这段时间总感觉宋知舟出事了。 昨天上午在窗前,还看到铁艺门外似乎来过了警察,但像是跟陈叔说了几句,很快就又走了。 薄斯年护着她,穿梭在商场的人流里,除了偶尔看着前面的路,视线始终垂眸落在她身上。 有男人和她擦肩而过,男人带着黑色口罩,经过她时,也侧目迅速地瞥了她一眼。 不过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陆宁却感觉说不出的熟悉,他口罩遮住了半张脸。 她看过去的那一眼,好像看到了他左脸上露出的一小段刀疤,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些尘封良久的记忆。 在精神病院里时,那个害她流产,断了她手指的刀疤男人。 那次在朝歌时,差点欺辱了她的男人,也是同一个人。 可刚刚擦肩而过的那个男人,他脸上的刀疤,是她的幻觉吗? 陆宁皱了皱眉,努力想将那些不好的记忆压回去。 商场里温暖的空气有些沉闷,她脑子里一阵眩晕,身体踉跄了一下。 薄斯年立刻将她揽紧了些,另一只手掌心贴了下她的额头。 “怎么了?” “没事,有点头晕。”她将头偏了一下,避开了他贴过来的掌心。 可刚刚那一幕,却一直在她脑海里重现了起来,那一年炼狱的记忆,也不受控制地在脑子里翻涌。 陆宁伸手压了下眉心,再侧目看身边人:“我想去下洗手间。” “我陪你去。”薄斯年下意识跟了一句,话音刚落,对上陆宁怪异的眼神。 她顿了一下,“陪我,去女洗手间?” “想什么,我到外面等你。”他轻咳了一声,揽在她腰间的手一用力,就感觉到她身体缩了一下。 陆宁“哦”了一声,抿了抿嘴唇。 薄斯年不满地垂眸看她:“好笑吗?” “啊……没笑啊。”她将视线转向另一边,再抿了下嘴唇压住了笑意,抬头看天。 再进洗手间时,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男人,再回头,就只看到一个背影闪进了另一边的男洗手间。 她站在原地愣怔了几秒,她是有点抑郁,但好像也不至于有这么严重的幻觉吧? 那种不安涌起,她本来打算趁着来洗手间的时间,找别人借手机联系下宋知舟,却因为那个奇怪的男人,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匆匆进了洗手间再出来,她站在洗手台前洗了把冷水脸。 急着转身出去时,刚刚似乎还有几个人,现在却突然寂静了下来,四周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她心里提了一下,甚至心慌到想要抬高声音喊一句“薄斯年。” 再抬头,就从镜子里看到了那个带着黑色口罩的男人,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后。 这一次,她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半截刀疤,还有半截,被口罩遮住了。 极熟悉的一双眼睛,她可以确定,就是曾在精神病院里伤了她的那个男人。 他是薄斯年的人,他不是薄斯年的人吗? 那之前那么多事情……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男人逼近过来,她突然发不出声音来。 一块带着怪异药水味的毛巾捂在了她的口鼻上,她意识迅速陷入了昏迷。 迷糊间,感觉身体似乎是被人移出了洗手间的后窗,再是下落后被人接住。 随即,她脑子里仅存的一点意识也没有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身体被捆绑着躺在地上,她费力地扫了眼四周,该是在一间废弃的厂房里。 面前站着几个中年男人,那个刀疤男已经摘了口罩,在窗前打电话,她隐隐约约能听到些声音。 “你是把我曹虎当傻子啊?谁不知道你都被薄斯年给踹了,我还能指望你给我弄来二十亿?” “我怕什么?反正他上次也认出来了,如今到处都在通缉我,老子一个亡命之徒,拼一把弄个十亿,下半辈子没准还能好好享受一下。” “别指望我放人,你顾大小姐怕死,老子可不怕。” 陆宁整个脑子昏到要炸开来,强撑着一点意识去消化听到的那几个字。 被踹、薄斯年、二十亿。 她听到的不多,那些词汇隐约灌入她耳朵里,她听不大明白。 直到最后听到了一个“顾”字,她指尖猛地颤了一下。 被踹、顾。 顾琳琅? 那个刀疤男人不是薄斯年的人吗,当年不就是薄斯年派他来精神病院,害她流产断指的吗? 那这个男人又怎么跟顾琳琅扯上关系的。 窗前的人已经挂断了电话,陆宁想再闭上眼睛装睡时,曹虎已经回身看到了她睁开的眼睛。 他冷笑了一声,摘了口罩,面上一片狰狞淫邪。 “哟,醒了啊?啧啧,这细皮嫩肉的,都划伤了。” 他目光垂涎地走近,看向绑在陆宁肩膀上的麻绳,在她裸露出的一小块肩膀上擦出了一块红痕。 他蹲身下去,伸着一双油腻的手就想去摸一把,陆宁立刻警惕地往后缩,盯着他。 “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的多了去了,不过睡你一个,还是比不上拿到十亿来得爽。”曹虎语气轻浮猖狂。 话音一落,围着的几个男人一齐笑出声来。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再递到了陆宁唇边,“让薄大少来救你,我要十亿现金。” 第113章 挟持陆宁杀薄斯年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薄斯年的声音传过来。 陆宁被曹虎狠狠地踹了一脚,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电话里的声音骤沉:“阿宁?” 曹虎揪起陆宁的头发吼道:“说话!” 头发被拉扯,头皮近乎撕裂的痛楚,陆宁咬牙伸手去扯自己的头发。 在曹虎按住她肩膀,就要往她脸上亲时,她失控叫出声来。 “滚开,你滚开!” “别动她,你要多少钱。”薄斯年的声音响起。 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那边压制着的目眦欲裂的怒意。 曹虎将陆宁松开,拿过了塞到陆宁手里的手机,“薄大少果然爽快,十个亿,我要现金,你一个人拿过来。” “好,”那边冷静回应,“十个亿太多,我需要带个货车司机。” 曹虎咬牙迟疑了一秒,应下来:“别耍我!否则我立马拧断她的小脖子!” “一个小时内,她少一根头发丝,钱你一分别想。” 曹虎眼里迸射出贪婪的光芒,尽量让自己不表现得太激动:“当然!只要钱到位,规矩我还是讲的!” 药水的作用还没散去,陆宁迷糊又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雪花渐大。 破旧的墙面上并没有装窗户,鹅毛大雪透过光秃秃的窗框撒了进来。 曹虎站在窗前张望,一脚狠狠踹在墙上。 “操!这么大雪,别给老子封路了!” 冬风就那么汹涌地灌了进来,整个房子里都是冰冻般的彻骨寒意,陆宁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曹虎手上不敢对陆宁做什么,嘴巴里却又开始不干不净,凑过来看她娇娇小小的一个,就缩在地上。 他蹲到她面前,一张满脸肥肉的脸凑过来:“小姑娘,冷呢?要不哥哥帮你暖和暖和。” 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传来,陆宁许是真的晕糊涂了,也忘了自己的处境,对着面前这张反胃的肥头大耳,就直接啐了口口水。 曹虎立刻变脸,伸手就来揪陆宁的头发:“贱东西!看老子……” “虎哥,人来了。”有男人进来,走到他后面开口。 曹虎伸过去的手收了回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起身就出去了。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陈叔穿着货车公司的工作服,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当着曹虎几个人的面,打开了货车后门。 堆了满货车车厢的钱,门一开,很多摞洒落到了地上。 满车满地的红钞,这场景视觉冲击力太强,曹虎看过去,兴奋得腿都发软了,急着想走过去。 前面的迈巴赫上,薄斯年下车,伸手拦住了要过去看钱的曹虎。 “钱不会少,我要先见我的人。” 曹虎搓了搓手,又咳嗽了一声,回身看着身后的男人:“去!把那女……把陆小姐好好请出来!” 身后同样眼睛都看直了的男人,被曹虎一声呵斥,猛地回过神来,立刻转进了厂房里。 不多时,陆宁被带了出来。 她显然是被下了药,整个人显得有些神志恍惚。 薄斯年眸光缩了缩,确定她没有受伤,再看向曹虎:“人我带走,钱留下。” 曹虎整个人都快乐疯了,正急着点头,忽然回过神来,大步过去将陆宁扯过来,一把匕首抵在了她脖子上。 他声音发狠:“不行!谁知道你有没有叫其他人,钱和人我都要先带走,等我离开了这里,自然会放她下车!” 薄斯年紧盯着被曹虎挟持在手里的陆宁,语气带着寒意:“电话里不是这样说的。” “你没选择!”曹虎将匕首在陆宁脖子上狠狠压了一下,细白的脖颈上立刻有鲜血滑落下来。 陆宁肩膀颤动了一下,很轻地“嘶”了一声。 曹虎示意另一个蒙着脸的男人去开走货车,看向薄斯年再吼了一句。 “把钥匙给他!你没选择,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只要这一把赌赢了,他再出国改头换面,这一辈子就都不用愁了。 所以这次绝对不能出了差池。 薄斯年看着陆宁,她纤细的肩膀,被曹虎肥腻的手按着,在他眼里格外刺眼。 他默了两秒,示意陈叔把钥匙给那男人。 始终站在货车旁边低着头,显得诚惶诚恐的陈叔,立刻将钥匙递给了走近过来的蒙面男。 蒙面男看陈叔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估计也真是一个小货车司机,接过钥匙时,嚣张地在他大腿上踢了一脚。 货车迅速驶离,另外有男人开了一辆面包车过来,叫曹虎带陆宁上车离开。 曹虎刀抵着陆宁,正要上车。 一切异常顺利,现在钱也已经带走了,他整个人难以抑制地生出了嚣张得意的情绪。 再回头看了眼薄斯年时,他眼底涌现巨大的恨意。 当日在朝歌时,曹虎想欺负陆宁,结果被赶过来的薄斯年捅了一刀。 那一刀正中他的大腿间,虽说侥幸没废了他,但那之后他就留下了心疾,再没办法玩女人。 一想到如今十亿都到手了,这往后什么样姿色的女人找不到,可他留下的心病还不知道能不能医好,他心里的恨意就愈发汹涌,满心都想着要出一出当日那口气。 车上的蒙面男人看曹虎不上车,着急催了一句:“虎哥,快走吧。” 曹虎将已经塞进了面包车里的陆宁猛地拽下来,冷笑了一句:“怕什么?这女人在我手里,我还怕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传闻中多能耐的薄大少,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为了个女人十亿说给就给了,就是不知道,这自己的命愿不愿意给了。 他拿刀压紧了陆宁的脖子,盯着薄斯年:“进去!我们的账还没算!” 车里的蒙面男人急了:“虎哥,不能再拖了!” “怕什么,老子特么就不是吓大的,反正也要走了,老子今天必须先废了这个男人。” 曹虎拽起陆宁就往厂房里拖,身后薄斯年绷着脸跟了进去。 陈叔看了一眼,掩住了眼底的情绪,再将头低了下去。 厂房里被粗绳吊上了一个巨型的铁罐,里面能听到有东西沸腾的“滋滋”声。 曹虎将陆宁推到了铁罐下,解开了另一端的绳子握在了手里,另一只手拿着匕首一步步走向薄斯年。 “知道那是什么吗,炼钢的熔炉,里面的东西估计有上千度的高温。只要我手上的绳子一松,那东西立刻会砸下来,她应该会立马连渣都不剩。” 第114章 带别的男人,去你坟头看你 薄斯年眸子里散着猩红,面色一直很平静地盯着陆宁。 他能感受到曹虎在靠近他,但他视线只在她身上。 她一张脸没有血色,苍白的唇瓣在微微抖动,要哭不哭的样子,让他一颗心揪得厉害。 薄斯年冷眸凝向曹虎:“你让他们都出去,我拿我的命换她。” “哟,看不出来,薄大少还是个情种啊!”曹虎肆意笑出声来,手一挥,示意旁边的几个男人都出去守着。 房内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曹虎将手里的匕首举起,再将另一只手握着的粗绳轻轻松开了一截。 铁罐立刻往下猛地一沉,迅速逼近了陆宁的头顶,里面的熔浆溅了些出来。 有几滴溅到了陆宁肩膀上,她痛到哆嗦了一下,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 薄斯年面色狠狠一沉,想冲过去,锋利的匕首捅中了他的腹部,尖刀刺穿皮肉的一声闷响。 曹虎张狂的声音在室内炸开来:“再动一步,我就真松了!” 匕首抽出,小腹上血如泉涌。 薄斯年凝眉,身体踉跄了一下,单膝跪了下去。 曹虎再是狠狠一刀捅了过去,陆宁恐惧地尖叫出声来,身体抖如筛糠。 她恨他,但绝不是要他以这样的方式,死在这里。 她不愿欠他,更不愿欠他一条命。 灰尘遍布的水泥地上,一摊刺目的猩红迅速蔓延开来。 曹虎杀红了眼,一声声得意地叫嚣着,陆宁耳边是疯狂的耳鸣声。 视线模糊里,她突然看到薄斯年费力抬头看了她一眼,掌心迅速摸了下大衣内侧。 她愣怔了一秒,猛然回过神,叫出声来:“有警车的声音,警察来了!” 曹虎高举起的匕首没再捅下去,凝神听了一秒,面带怒意地回身逼近陆宁。 “贱东西,老子叫你胡说八道!” 身后浑身是血的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从大衣内侧里拿出了一把刀片。 陆宁惊恐地盯着,怕曹虎注意到身后的声响,胡乱地尖叫出声。 “你不要过来!救命,你不要过来!” “怕了?老子今天就……啊!” 曹虎话音未落,小小的刀片已经迅捷地插入了他的颈部,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脖子里喷涌而出。 曹虎痛苦地倒到了地上,松开了手上的绳子,死死捂着脖子嚎叫。 绳子松开,铁罐迅速下落,在砸中陆宁头上的前一秒,薄斯年已经冲过去,将她一把捞了过来,在地上连滚了几圈。 铁罐砸地,里面滚烫的熔浆全部喷溅了出来。 薄斯年将陆宁整个护到了怀里,喷溅过来的浓稠液体,在他衣服和皮肤上灼烧开来。 铁罐破裂,沸腾的熔浆迅速涌出,顺着地面流向不远处费力爬起来的曹虎。 薄斯年起身将陆宁拖起来,移到窗口往下望,再将陆宁的手环在了自己腰上。 “你抱着我,这里不高,我们跳下去。” 她被下了药,使不上力气,很难自己跳下去。 他腰腹上全是血,她的手触摸过去,满手都是黏腻。 陆宁惊恐地屏着呼吸,她脑子里一片眩晕,努力搂紧了他。 身体从窗户外坠落下去,重重地砸落到了白雪地上,洁白的地面上,晕染开一大片血迹。 她听到紧抱着她的男人,压抑着发出了一声闷哼,再爬起来,拽住她往雪地深处走。 后面是一块空旷的废墟地,薄斯年扯下陆宁身上的大衣,包在自己小腹上,让血液不会再流到地面上留下痕迹。 他迅速扫了眼四周,牵紧她的手穿过了雪地,到了一片有顶棚的杂物堆放地。 那里没有积雪,看不出脚印,散乱地堆着很多的钢材和轮胎之类的东西。 偌大的空地上,脚步声开始响起,伴随着男人的叫嚣声。 他拖着她藏在杂物后,看着不远处一个荒废的储物间。 那里应该更适合藏身,但他动不了了,他身上的毛衣,和她厚厚的大衣都已经被鲜血染红浸湿。 他瘫软下来,费力抬手摸了摸她惨白的一张小脸,“没事,陈叔他们很快就来了。” 陆宁看着他额角豆大的汗水滴落下来,他脸上脖子上到处是被熔浆灼烧的伤口,小腹上的刀伤看着很重,一路过来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外面曹虎的叫嚣声在靠近:“薄大少,大男人藏着掖着干什么?出来,出来啊!” “给我找!老子就不信了,这地儿就这么点大,这大活人还能上天入地了?!” 陆宁通红着眼睛凝着他,咬牙将身上的打底毛衣脱了下来。 顾不上再穿衣服,她趴下去抖着手将毛衣围到他小腹上,咬紧了牙关费力打了个结。 杯水车薪,毛衣也很快被血浸透,但材质毕竟比大衣软一些,这样包扎着,多少能止住一点血。 这样一番折腾,她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也算是耗尽了,靠坐到他身边,捂着嘴巴大口喘气。 再侧目,就看到身边的男人一张脸苍白不堪,垂眸还带着丝笑意看着她。 她顺着他的目光,才注意到自己最后一件上衣都脱了,上身一片清凉。 可这样的雪地里,居然连冷都忘了。 她拧眉,将地上沾满了血的大衣包到了身上,身体拼命发抖,眼泪突然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薄斯年看她穿上了大衣,歪着头靠着她这边,将眼睛闭了起来。 她突然觉得慌,强撑着伸手去拍他的脸,低声叫他:“薄斯年?” “嗯?”他微眯着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他素来从容的一张脸,此刻血色尽褪。 陆宁费力地去靠近他,让他能听到她的声音。 “你别死,你要是死在这,薄家人肯定会认为,是我趁机杀的。” “好。”他声音几乎分辨不出来了。 陆宁伸手去摸他的小腹,包扎着的米色毛衣,已经辨认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她找话跟他说,“你疼不疼?” 他摇了下头,这一次,没再吭声。 有脚步声靠近过来,鞋底踩在雪地上,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他头靠到了她肩膀上,很轻地问了她一句:“我死了,你还恨吗?” “恨。”她攥紧的手在打颤,这一刻,靠近过来的脚步声,似乎也不觉得可怕了。 “你死不死,我都会一样恨你。等你死了,我就带别的男人,去你坟头看你。” 他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好,那宋知舟,不错。” 他贴得很近,轻微的呼吸就喷薄在她耳边,可很快她就感受不到那呼吸了。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侧脸,身边人没了回应。 第115章 他没醒吗 陆宁再醒来的时候,入目是雪白的病房。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被褥,雪白的床单。 空荡荡的室内,只躺着她一个人。 她脑子里浮现昏迷前的最后一幕。 在曹虎拿着刀逼近过来时,薄斯年翻身过来附到了她身上。 放眼苍白的雪地里,那把匕首划过来,一瞬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闭眼,就昏了过去,听到了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 她没了知觉,不确定那一声响,是薄斯年倒下去了,还是曹虎,或者说只是她的幻听。 如果那一刀再补上了,薄斯年应该必死无疑。 她眸光浮动了一下,费力翻身下床,窗外天色全黑,不确定是到了什么时候。 意识一点点复苏,她听到了外面很大的争执声,隐隐约约的,似乎有穆雅丹的声音。 她走近过去,拉开了门,走廊里的声音陡然清晰。 穆雅丹被陈叔和小赵拦着,她带过来的几个人,脸上都带了伤,似乎是动过手了。 她声音很激动:“少跟我说什么曹虎李虎的!警察都说了,我儿子最后是跟那女人待一起的。 那女人之前就拿刀捅过他,谁知道这次她有没有补刀!搞不好绑架都是她弄出来的吧!” 最后? 陆宁站在门口,看向走廊里推推搡搡的几个人,有些恍惚。 陈叔阻拦着执意要进病房的穆雅丹,声音冷淡:“您不能见她。 先生拼了命救出来的人,在他醒来之前,我有义务拦在这里,确保少夫人的安全。” “安全?”穆雅丹气到赤红了眼。 “陈叔,那女人不是你如今护得住的!这件事情跟她脱不了干系,你让开!” 穆雅丹带过来的几个男人,有人上前要过去。 陈叔伸手按住来人的手臂,面色如常将人掀翻在地,再微微躬身语气平淡:“抱歉,我只替先生办事。” “你……你!一条狗,你还反了天了!”穆雅丹说话难听了起来。 陈叔微低着头,没人再上前,他也就不再做回应。 穆雅丹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 陈叔在薄斯年身边待了近二十年了,忠心耿耿,论起身手,以一敌十根本不在话下。 她带人离开后,陈叔回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陆宁。 他大步走近,躬身开口:“少夫人,您不用担心,这里不会有危险。” “他呢?”陆宁看着眼前人,轻声问了一句。 她嗓子有些哑,就好像是身体脱水了。 陈叔应着:“先生刚从抢救室出来,在重症监护室……” “没醒吗?”她打断了他的话。 陈叔短暂沉默了一下,“没有,医生的意思,这几天应该醒不了。您放心,还……活着的。” 陆宁看了眼走廊尽头,那丝想看他一眼的想法又被她压了回去。 她没再说话,回身回了病房。 陈叔从后面跟进来,一边替她倒了杯温水放到床头,一边说着:“您有什么想吃想喝的,就跟我和小赵说,我们至少有一个会守在外面的。 现在情况特殊,您暂时不能出去,等过几天先生病情稳定点,您或许可以过去看一眼。” 陆宁坐到床头,低头看着那只装着温水的玻璃杯。 她脑子里浮现那个巨大的铁罐,还有里面“滋滋”沸腾着的熔浆,就像是要将人吞噬掉的怪物。 她皱眉,将视线侧开来,再抬头看向陈叔:“警察没来找我吗?” “少夫人放心,先生出事不会有半点怪到您头上的。”陈叔大概猜着,她是这个意思。 陆宁喉咙里干涩,克制着那丝反感,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我是当事人,他们应该会来找我了解些情况。” 陈叔应着:“曹虎那伙人已经都被抓获了,警察确实来过一次,得知您情况不太好,就离开了。” “我没事,明天你帮我联系警察来一趟吧。”她还有事情想问。 陈叔愣了一下,点头应了下来。 已经是半夜,他先离开了房间,之后吴婶过来送了趟饭菜,陆宁吃了些,这一夜睡得浑浑噩噩。 警察局那边正愁情况了解得不够清楚,得了陆宁愿意配合的消息,一大早上班就赶了过来。 陆宁刚起床,就看到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进来。 因为陈叔打了招呼,说陆宁还需要多休息,两个警察尽量简单些了解了事发的起因经过,再问了下陆宁和薄斯年的情况,就没再多询问。 末了,一个男警察问陆宁:“女士,您还有其他需要补充说明的吗?” “我可不可以,麻烦二位再帮我调查件事情?”陆宁倚靠在床头,面色有些疲惫。 警察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两年前,我在精神病院待过一年,那一年里,我被人伤害,流产断指。 动手的人就是你们抓获的曹虎,还有和他一起的几个男人。我想,他后面应该是有人指使的。” “两年前?”警察问了一遍,有些诧异。 这样的伤害,性质是极其恶劣了。 陆宁点头,她按了下眉心,尽量不让自己因为那些事情重提,而出现情绪失控。 警察试探着多问了一句:“女士,事发间隔时间越长,调查难度就会越高。您之前怎么没有报案呢?” “我……”陆宁有些语塞。 她之前都认定,那些事情全部是薄斯年所为。 她丝毫不怀疑,他能轻而易举把那一切罪行撇干净,所以她认为没有报警的必要。 加之她刚出精神病院时,抑郁症严重,最怕的就是再见到薄斯年,跟他扯上半点关系,更不可能会去报案,让薄斯年再次注意到她。 但现在,当初直接对她动手的曹虎,却又多次伤害她。 加之曹虎面对薄斯年时的态度,以及现在他更是还想杀了薄斯年,他没道理是薄斯年养的人。 种种事情仔细回想,她感觉很多东西似乎跟她想象的不大一样,似乎有躲在阴暗里的人,将她甚至是薄斯年,在玩得团团转。 警察看她似乎不愿意说,没再追问:“我们会对曹虎仔细审讯的。 还有您所说的曹虎当年受人指使伤害您,关于指使者,您有什么猜想吗?” “顾琳琅。”陆宁抬起了眸子,很多事情一联系起来,她愈发加深了这种猜疑。 第116章 他不是你泄愤的工具 陆宁想起那次在朝歌包厢里时,情急之下的曹虎,似乎也说了一个“顾”字。 她看向讶异的张警官,补充了一句:“就是现在快要破产的顾氏企业的千金,顾琳琅。” 自从薄斯年和顾琳琅取消了婚约,不再继续向顾氏注资后,顾氏那点家底很快就被顾琳琅嗜赌的爸爸耗光了,现在企业濒临倒闭。 “顾琳琅。”张警官思索着重复那个名字,显然是在回想什么。 片刻后,恍悟过来:“就是两年前死去的顾星河的妹妹吗?” 他手里几年来经手的案子不计其数,人命案也不少。 但顾星河那个案子,两年前算是闹得整个北城都翻天了,因为薄氏总裁薄斯年参与了进来。 陆宁点头:“对,顾星河是我杀的。” 在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她脑子里眩晕了一下。 那些事情她害怕重提,但现在既然她认为顾琳琅可疑,就必须得把两年来的事情全部翻出来,才能让警察去调查。 张警官显然是被这话惊到了,很难想象,一个看着娇美柔弱的女人,会这样轻飘飘说出来一句,“人是我杀的。” 他低头看了眼记录栏上的名字,来的时候就觉得眼熟,突然回过神来。“陆宁,陆小姐。” 当初整个北城艳羡的才女,心高气傲,还未成年就以“鹿林”的名字,参加了国内外数不尽的绘画大赛,名气甚至传扬到了国外。 而真正让她彻底成名的,是她“不知天高地厚”地倒追薄斯年,结果居然还追到手了。 多少人嫉恨的存在,后来却是突然间就沾手了一条人命,突然间就进了精神病院,突然间就彻底销声匿迹。 张警官顿了顿,突然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沉默了片刻。 陆宁平静开口:“警察同志,顾琳琅只是我的猜测,我隐约也从曹虎嘴里听到过她的名字。 但如您所说,两年前的事情难以调查了,反而如果现在大动干戈去查的话,可能打草惊蛇。” 张警官应着:“一定程度上,确实如此。但您放心,我们警察会尽量维护每个公民的合法权益不受伤害。 您所说的两年前的事情,以及曹虎最近对您的伤害,是否与顾琳琅女士有关,我们会设法调查。” 几分诚意几分客套的话,陆宁听得明白。 这两年来,顾琳琅都没露出破绽来,时过境迁,要调查肯定不是容易的事。 陆宁看向警察:“我想,或许您可以等等,等顾琳琅去找曹虎。” “绑架勒索加上杀人未遂致其重伤,就算不加上两年前的事情,曹虎应该也足够判死刑或者无期了吧?” 这样一来,顾琳琅势必会担心曹虎死到临头,拉她陪葬。 “对。”张警官点头。 他以为,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眼前这个看着不过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应该会有很大的情绪波动,所以刚刚提问题,都是刻意减少了。 但显然,此刻眼前人比他预料得要冷静得多。 陆宁拿过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注意到警察正看着她,想起来什么,指了指旁边的饮水机。 “我帮二位倒杯水?” 旁边坐着的人立刻摇头,“不用,谢谢。” “我来吧。”陈叔的声音响起。 陆宁才注意到,陈叔一直站在门口。 她刚刚这么小的声音,他都听到了,那刚刚她跟警察的那些对话,他多半也都听到了。 陈叔倒了水过来,又继续站到了门口去。 因为陈叔向来是薄斯年的身边人,他突然冒出来,陆宁有一种薄斯年就站在旁边听着她说话的感觉,声音有了些不自在。 警察只当她是累了,也没再多聊,说会先不调查,观察顾琳琅会不会过去探监。 陆宁从手机里翻了顾琳琅的手机照片发给警察,那是她昨晚想这些事情时准备好了的。 陈叔看聊的时间有些长了,频频看向坐着的两位警察,显然是在下逐客令。 警察整理了对话记录,很快起身离开。 连续一周的平静,薄斯年头三天每天进一次抢救室,穆雅丹也每天过来陆宁病房外闹一次,陆宁也习惯了。 外面争执喧闹,她坐在病房里的窗前,看大雪连绵几日不停歇,将楼下枯黄的草地完全覆盖住。 有穿着条纹病号服的小男孩在楼下打雪仗,很快被家长拎了回去。 她勾了勾唇角,想起了苏小蕊,想起爸妈,想去国外看看他们。 第四天的时候,陈叔看她总是坐在窗前发呆,怕她闷出个好歹来,叫人给她接了画板过来,顺带捎来了一份宫川大师绘画大赛的参赛表。 正中她下怀。 可她接连画了几天,总觉得不对,揉成一团的画纸,在垃圾桶里堆成了小山。 她心神不宁,更不愿意承认自己心神不宁。 第五天的时候,陈叔跟她说薄斯年情况有些微好转,好转就是有两天没进抢救室了。 陈叔婉转地提出来,说陆宁可以过去看一眼,她想了想,没有去。 如果没醒的话,她不喜欢去看一个将死之人。 第七天的时候,薄老夫人跟院长一起来了,说薄斯年已经能自主呼吸了,需要一个人去陪床说说话。 昏迷一周不醒的话,再要醒来就会困难,所以第七天是道坎,老夫人要陆宁去陪。 陆宁看着院长,良久沉默后,轻声说了一句:“我不会说话。” 她如今跟薄斯年之间,能说的太少了。 老夫人颤着手抓住了陆宁的手,一声声叫着:“小宁啊,小宁啊……” 叫了几声就落下泪来,没再说出第二句话。 陆宁凝着她,点了头。 重症监护室跟她的病房在同一层,这一层就住着她和他两个病人,两个房间各占一个走廊尽头。 她过去的时候,穆雅丹在重症监护室外,情绪激动地拦着她吼。 “你过来干什么?我警告你,我儿子轮不到你来看!” “你让开。”薄老太太沉着脸,颤巍巍地急步走过去要拉开穆雅丹。 她不让,对着走近了的陆宁就要扑过去:“说!是不是你……” “啪!”一声突兀的脆响。 素来沉稳内敛的薄鸿祯,一巴掌甩在了穆雅丹脸上。 在穆雅丹整个人错愕到没能回神时,他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黑着脸低吼出声:“他是你儿子,不是你泄愤的工具!” 第117章 陆宁,你心软了? 门没再拦着,外面穆雅丹回过神来,闹翻了天。 陆宁没理会,进了监护室。 薄斯年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旁边有仪器发出“滴滴”的轻响。 她皱了皱眉,心里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干脆转头看向了窗外,坐到了他床边的座椅上。 外面的吵闹声很快停歇,有穿着无菌服的医生进来,做了番检查,再轻声提醒陆宁。 “可以多跟他说说话,他有时候能听见,再多做做身体抚触,这样能唤起他醒过来的欲望。” 陆宁点头,某个词汇让她耳朵红了一下。 这样一陪坐着,很快就到了傍晚。 陈叔进来看了一趟,再看向陆宁有些欲言又止:“少夫人,您可以……多跟先生说点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她有点头疼。 在她看来,她跟薄斯年没有什么能和平交流的话题,她更不可能像电视剧里那样,说那些违心煽情的话。 要她说心里话的话,她认为会进一步加重他的病情。 陈叔沉默地看了她两秒,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您等一下。” 他出了病房,半晌后再回来,递给了陆宁一张手写的纸。 陆宁接过去看了一眼,文青而伤感的语句,让她愣怔了一下,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抬头看向陈叔,有些怀疑:“陈叔,您是不是有什么副业?” 陈叔立刻义正言辞:“少夫人,我只为先生一个人办事,从没替别人做过任何事情的。” “啊……谢谢啊,您先出去吧,您在这我也念不出来。”陆宁将那张纸放到了身边。 陈叔点头,颇欣慰地离开了病房。 陆宁将那张纸丢到一边,环顾了一下四周,拿出了一个药盒里的药物说明书。 她摊开来,一个字一个字念了两遍,停下来后,四周就寂静了下来,照样是仪器轻轻的“滴滴”声。 她困了,看向床上苍白没有半点鲜活之气的男人,拧了拧眉,趴到床头闭上了眼睛。 闻得到的只有药水味,他就躺在她身边,但丝毫闻不到半点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 陆宁将手伸进了被子里,触碰到了薄斯年有些僵硬的手,搭上他的掌心与他十指交握。 他掌心保持着自然而微微蜷曲的姿势,就像是摆在服装店门口的那种人体模型的手。 困得厉害,她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临近半夜的时候,她手颤了一下,似乎是她自己动的。 陆宁无意识将他的手握紧了些,继续陷入浅睡眠。 可那种轻轻的颤动再次传来,这一次,她清醒了一点,那似乎不是她自己动的。 陆宁惊醒过来,心突然“咯噔”了一下,掀开了被子,盯着被她握着的那只手。 没有动静。 她再抬头去看他的脸,眼睛紧闭着的,也没有反应。 她皱紧了眉头,干脆把顶灯也打开了,就坐着盯着他的手看。 看了近十分钟也没看到反应,或许真是她睡迷糊了的幻觉。 她起身,伸手到床头正要关灯,视线上移,整个人突然僵住。 他眼睛睁开了,正看着她的方向,瞳孔有些涣散,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没看到她。 陆宁整个人吓傻了,呆愣在原地,猛地回过神来,贴近了他的脸去看。 他眼睛微眯着,但绝不是闭着的。 他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叫了她一声。 陆宁扭头就对着外面喊:“陈……陈叔。” 现在都是半夜了,她急着想出去叫人,薄斯年的手却附上了她按在床上的手背,轻轻地压着。 外面的陈叔正严阵以待地守着,听到声音立刻就推门急步进来。 陈叔看了眼床上,再看向陆宁:“少夫人,怎么了?” “他醒了。”陆宁应着,扭头看床上的人。 薄斯年双目紧闭着,睡得很安静,丝毫没有醒来过的迹象。 陆宁低头往下看,他的手还保持着附在她手背上的姿势,那不是她的幻觉。 陈叔也注意到了,立刻变了脸色,叫了主任跟院长进来。 “是醒过了。”主任做了检查,低声慨叹了一句。 “比预期的要恢复得好,没持续昏迷超过七天,就是大好事。” 他顿了一下,目光转向陆宁:“这位是?” “她是薄先生的妻子。”陈叔难得地显露出了明显激动的情绪,立刻应着。 主任点了下头:“难怪,早该来陪着了。” 再是嘱咐了几句,多盯着看什么时候再醒来之类的,几个人就都出去了。 病房里恢复了沉静,陆宁趴着继续睡,这一次,身体下意识警醒,睡得并不好。 接下来的一天,薄斯年都没再醒,这样脑子里始终绷着根弦的感觉,让她疲累得厉害。 正月快过完了,难得是个晴天,外面厚厚的积雪开始消融。 陆宁想去楼下走走,陈叔迟疑着,还是没阻拦,只是在后面紧跟着。 融雪天比下雪天更冷,她围着严严实实的围巾,倚着医院外面的大立柱,看向洒到门口来的阳光发呆。 陈叔站在不远处守着。 陆续有白大褂医生从她身边经过,一个医生经过她时,在她旁边停顿了一下,拿出手机似乎是发了条信息,随即她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将手机拿出来,有些奇怪地抬头看那个医生时,就看到他侧目也看向了她。 是宋知舟。 陆宁以去洗手间为由,加快了一点速度跟了过去,就看到他也进了洗手间。 陈叔似乎是起了疑,跟上陆宁开口:“少夫人,要不还是回楼上吧,外面冷得很。” “我去下洗手间,很快就出来。”陆宁淡声应着。 陈叔还想说什么,看陆宁已经进去,噤声站到了外面等着。 宋知舟就站在洗手台前等她,他手里拿着手机,假装在发信息。 陆宁站到了他旁边的洗手台,就听到他轻声开口:“我带你走。” 透过前面的镜子,她看着他似乎憔悴了,这段时间,她感觉他出事了,却一直没能得到消息。 陆宁将看向镜子的视线收回来,垂眸拿纸巾擦着手指:“他还没醒,我不能走。” “陆宁,他救了你,你心软了?”他声音仍是很淡,这话有些不像他嘴里说出来的。 第118章 顾琳琅,你逃不掉 陆宁拿着纸巾的手僵了一下,如同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心口。 心软了吗? 将她送进精神病院,毁了她的家她的家人,磨灭她所有棱角,折断她所有傲骨和前程。 那样偶尔午夜梦回回想起,都会让她毛骨悚然的过往折磨。 那样狠的一个男人,她怎么能心软,如何能心软? 她垂眸看向洗手池里流动的水,“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宋医生,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不可能心软,更不可能原谅他。” “那跟我走,这是最好的机会。”宋知舟轻淡地再说了一句,他神色如常,视线始终落在手机屏幕上。 偶尔过往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洗手台前两个人的交流。 陆宁手里的纸巾一点点攥紧,“我还有事情没有查清楚,关于两年前我经历的那些伤害,我发现另有其人,想配合警察找到真相。” “如果真相是与他无关,你会原谅吗?” “不会,将人推向狼群,狼群有罪,推的人更有罪。” 就算当年那些伤害并非薄斯年的授意,但他将她送进了那里,他就是罪无可恕的幕后推手。 陆宁顿了片刻,再问他:“宋医生,你还好吗?” “都好,我带你走。等他醒了,你就走不了了。”他微微蹙眉,因为有些着急,少见地显露出了一丝不耐。 他好不到哪里去,那份手术监控是他自己公开的,如今舆论虽然压了下去,但他心里的坎终究过不去。 主动辞职,意味着他过去近十年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前途一片迷茫,他不可能好。 但这些他不想跟她提,只要能带她走,他无所谓什么代价。 陆宁点头:“好,但我想查清楚那些事情,等出国了,或许再回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会在他醒来之前离开。” 宋知舟皱了皱眉,他想说,“你没办法保证他什么醒来”,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只说了一句:“好,我等你。” 待的时间已经有点长了,他回身离开了洗手间。 陆宁也没多待,等了片刻,再出去跟陈叔一起回了重症监护室。 宋知舟那句话一直回荡在她脑海里,“陆宁,他救了你,你心软了?” 她甚至因为那句话感到恐惧,回了病房后,没再看床上的薄斯年,坐在了窗前画画。 距离宫川大师绘画赛的截稿日期已经不到一周了,她会离开,会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和追求,这样的机会不能失去掉。 下午的时候,薄斯年已经能平稳呼吸了。 医生试着给他摘掉了呼吸机,他冷白到近乎有些发青的一张脸完全暴露了出来。 陆宁看了一眼就侧开了视线,接到了张警官打过来的电话,说顾琳琅来了看守所探望曹虎,以他远房亲戚的身份。 正好撞上医生给薄斯年做检查,耽搁了小半个小时,陈叔才陪着陆宁一起去警局。 过去的时候,顾琳琅正在警局大厅里跟张警官起争执。 她声音很平静,但说的话却逼人。 “探望罪犯就是有罪,这就是诸位警官办案的方式吗?我是曹虎的远房亲戚,但就算是株连九族,似乎也牵连不到我身上,办案还请各位讲究证据。” 有来警局办事的人看向了这边,张警官只能退让着放缓了语气。 “顾小姐,您别误会,我们没有要对您问罪的意思。只是看您和曹虎有来往,希望能请您聊聊曹虎的一些事情。” “抱歉,我有点忙,今天恐怕不方便,改天吧。” 顾琳琅拧眉看了眼时间,再看向警察:“这个我有拒绝的权利吧?还是说诸位警官会强制要求配合?” 张警官还要说什么,旁边的警察拉住了她,再笑着看向顾琳琅。 “那顾小姐先去忙,您慢走。” 毕竟是没有半点证据的事情,张警官的真实目的,也并不只是要顾琳琅聊聊曹虎的事。 这样下去闹大了,传出去也不好看。 陆宁站在门口,看向顾琳琅往这边走过来离开,擦肩而过时,她注意到陆宁,显然是错愕了一下。 张警官也看了过来,对陆宁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证据不足,他们无权审问顾琳琅。 陆宁回身快步下了台阶,叫住了就要上车的人:“顾琳琅,你逃不掉。” 拉开车门的人回过身来,厌恶地看着她。 陆宁不急不慢地走近过去,几天不见,眼前人看起来平凡了不少。 以前全身上下都是一线大牌,脸上的妆容更是一丝不苟,可如今她头发都有些凌乱。 没看错的话,她身边那辆车,也不是之前的法拉利小跑车了。 看来顾家最近失了依托,过得有些凄惨。 陆宁淡声开口:“有一个问题困扰了我两年多,我至今都想不明白。” 顾琳琅一脸的不耐烦:“你想说什么?怎么,攀上了斯年,来跟我显摆?你又还能得意几天?” 陆宁不回应她的挑衅,只盯着她:“当日我杀你哥哥时,是他先拿刀抵上我脖子的。他说,我为什么要把你逼到那种地步。” “顾琳琅,我很好奇,那时候我与你极少来往,我到底把你逼到哪种地步了?” 顾琳琅面色白了白,“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是你跟你哥说的吧,说我要逼死你,所以他才会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要杀我。” 陆宁紧拧着她的眸子,她捕捉到了那眼底闪过的慌乱。 她继续往下说:“还有件事,我妈两年前出车祸,说模糊看见了撞她的是浅蓝色的跑车,尾号47。” 陆宁顿了顿,目光转向顾琳琅身后的车,视线落在车牌号上,轻“啧”了一声。 “你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吗,连作案的车也敢再拿出来开,还连换个车牌号的钱都没有吗?” “不可能!不是这……”顾琳琅脱口而出。 她素来高傲爱慕虚荣,这车确实是她卖了自己的豪车再换的二手车。 而陆宁这些话正戳中了她的痛处,让她居然连防备都忘了。 她话说的一半,猛地顿住,意识到被算计了,面色青白交加。 陆宁笑着点了点头:“啊,不是这辆撞的啊,多谢提醒,那是我记错了?” 第119章 以后不可以乱跑 这样的雪地里,顾琳琅一张脸愈发显得发白。 她冷笑了一声,却笑得有些僵硬:“那又怎样? 别说那些事情我没做过,就算是我,现在我人就站在警察局,里面哪个警察敢抓我吗?” “陆宁,没有证据,你又能耐我何。” “我没打算叫警察抓你啊。”陆宁轻轻笑了笑。 “众叛亲离,千夫所指,嘲笑谩骂,这世上比坐牢有意思的事情,多了去了。” 陆宁面色很平静,而放在大衣口袋里的一只手,慢慢紧握。 从顾琳琅这样急着来找曹虎,以及刚刚她提到她妈妈的车祸时,顾琳琅细微的反应,她几乎已经能确认那种猜想。 曹虎跟顾琳琅关系不简单,而那场车祸,更和顾琳琅脱不了干系。 她脑子里想象出,两年前她妈妈出车祸后,独自一人挣扎在病床上,命悬一线时的场景。 她恨,她做不到不恨,就算表面再沉着冷静,她内心又如何可能云淡风轻。 顾琳琅不屑冷嗤:“少说大话,想报复我,就凭你?” “你好像忘了,我还有颗棋子。”陆宁勾了勾唇角。 这一句话,让顾琳琅面色僵了一下。“你想利用斯年?你做梦!斯年不可能动我,你这样只会让他恶心!” 身后陈叔接了电话,走近过来开口:“少夫人,先生醒了,我们先回吧。” “你休想!我告诉你,你休想!”顾琳琅突然慌了神,死盯着陆宁吼出声来。 陈叔上前一步,拦在了前面,以防顾琳琅伤到陆宁。 陆宁没再回应,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回身看向面色惨白的人。 她轻轻说了一句:“天网恢恢,顾琳琅,你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我没做过,我告诉你,我没做过!” 顾琳琅从后面追了过来,眼睁睁看着陆宁上了车,离开了这里。 她僵在原地,身体开始发抖。 不行,不能让她去跟薄斯年开口。 如果他出面,查出了那些事情,那她的后果难以想象。 顾琳琅急步回到车里,将车子直接开往医院,在陆宁开口之前,她要去见到薄斯年。 车上,陆宁坐在后座,看着窗外。 陈叔加快了车速,显然有些着急将她送回去。 身后的车用着飙车的速度,很快赶超了他们,陆宁认出来是刚刚顾琳琅那辆车。 前面陈叔沉声开口:“不自量力。” 陆宁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陈叔在前面继续道:“少夫人,其实那些事情您大可让先生去查,不必自己亲自动手。” 陆宁没回应,包里的手机响起,薄斯年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醒了,她该走了的,但有些突然,她现在被陈叔盯着,这个节骨眼上肯定走不掉。 她拿着手机按了接听,薄斯年语气不大好,她能感受到那边黑沉着的面色。 “阿宁,回来。” “我在路上了。”陆宁淡声应着。 那边沉默了一下,放缓了语气:“好,外面有积雪,让陈叔慢点开车。” 一醒来就能说这么长话了,他倒似乎恢复得不太差。 陆宁“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回想起,那天她被绑架时的那些事情,张警官跟她说,曹虎那些人逃掉了一个,其他都被抓获了。 她抬头看向前面的人:“陈叔,逃掉的那个,在你手里吧?” “啊?”陈叔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却也没隐瞒,讪笑了一声:“少夫人真聪明,一个叫赵四的,半路被小赵带走的。” “现在在哪?”陆宁再问。 陈叔迟疑了一下,应着:“在北苑地下室,先生觉得,绑架的事没那么简单,或许能问些话出来。” “赵四,赵四。”陆宁低声重复着那个名字,思索着,觉得有些熟悉。 曹虎和顾琳琅有往来,那被带到庄园的赵四,说不定也是知道些事情的,没准顾琳琅也让赵四办过事。 她有预感,赵四既然是唯一一个“逃出去”的,顾琳琅应该会给他打电话。 车很快在医院停下,陆宁跟着陈叔上楼,薄斯年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进了vip病室。 她进去的时候,他就拧眉靠在床头,冷着脸盯着病房门口。 她刚一踏进门,就被他看到了。 床边坐着不少人,薄老太太和薄鸿祯,还有薄倩倩。 顾琳琅已经到了,陪着穆雅丹坐在一旁。 陆宁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穆雅丹还给薄斯年介绍了一位什么高家千金。 可能穆雅丹现在的态度就是,只要不是陆宁,谁嫁给她儿子都能凑合。 薄斯年紧绷着的面色,在看到陆宁的那一刻化开来,看向她开口:“过来。” “啊。”陆宁应着,慢步走过去,隔着点距离坐到了他旁边的座椅上。 薄斯年蹙了蹙眉,盯着她。 直到她起身再走近了,小心坐到了床沿,他冷不防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他声音有些不满:“以后不可以乱跑。” 陆宁身体瞬间绷直,回过神来,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他没多少力气,她往后一缩就退了出来,一张脸火辣辣地烫。 她真的很怀疑,他这副模样,是昏迷了数十天刚醒来的样子吗? 顾琳琅面色有些发青,起身端了杯温水过来,贤惠地递向薄斯年。 “斯年,喝点水吧,你刚醒,润润嗓子。” 薄斯年没听,握着陆宁的手问她:“小赵说,你去警察局了?” “嗯,还遇到顾小姐了。”陆宁应着,就听到顾琳琅手里的水杯掉到了地上。 一声清脆声响,再是手忙脚乱地收拾和解释声。 “对……对不起,我手滑了。” 穆雅丹皱眉,显然也是不悦,平时也没看出来,她这么毛手毛脚的。 刚刚水要是洒到床上了,烫到她儿子怎么办? 陆宁侧目,看着顾琳琅着急地蹲在地上捡碎玻璃,再是经典地被玻璃渣割破了手指的套路。 她吃痛地抓着那根被划破的手指,一副泪眼盈眶的模样。 陆宁笑了笑:“顾小姐手上是沾了什么,这么滑?” “割破手了就回去慢慢包扎吧。”薄斯年看陆宁盯着她看,冷声赶人。 第120章 幻象,他的阿宁死了 顾琳琅从地上站起来,连连摇头:“没事的,我不痛。” 薄老夫人面上难得见了笑容,起身开口:“行了,都先出去吧,小年也该多休息下,不能吵闹。” 几个人都起身出去,顾琳琅不甘心地看一眼仍留在病房里的陆宁,就对上了陆宁轻笑着看向她的视线。 她立刻将目光收了回去,再慌张也只能先离开了病房。 薄斯年拍了拍陆宁的手,“陪我睡会。” 他总觉得不安,醒来的那一刻没看到她,就感觉她是又逃了。 这段时间昏迷也总是梦到她倒在了那雪地上,浑身都是血。 那些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他现在都有些记忆错乱,就好像当日受伤奄奄一息的人是她。 陆宁回过神来,看着他,再环顾着四周的病房:“在这睡?” “嗯。”薄斯年看她这副反应,轻笑了一声。 心里那种不踏实,也总算是缓解了些。 陆宁拧了拧眉,起身坐到了旁边的陪护床上去。“还是算了吧,这是医院。” “想什么呢?只是休息一下,我还能在这吃了你?” “那也不行。”她皱着眉摇头。 薄斯年无奈地盯着她看。 这样看着,他总觉得有些虚幻,似乎只有把她抱紧在怀里,他才能真的确定,她是还在这里的。 从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脑子里无数种幻象不断重现,最多的幻象就是在那个废弃厂房里,盛满熔浆的铁罐砸向她头上的那一刻,他没来得及将她抱开来。 她死了,他甚至觉得,她死了。 那种感觉让他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怕失去她,想将她锁到身边来。 他克制着,将那种感觉压回去,再说了一句:“那今天出院回家吧。” “可你身体才刚……” “我没事,昏迷这段时间,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回去吧,你待这也不习惯。” 他语气有些急,但还是尽量保持着平静。 陆宁没再应声,她脑子里想起被带到了庄园的赵四。 如果今晚回去的话,她没准能去见那个男人一面。 能早日查清楚两年前那些事情,让顾琳琅得到该有的下场,她也好早些跟宋知舟离开。 她这样失神的模样,在他眼里显得更加不真实,如同一碰就碎的气泡。 薄斯年出声叫她:“那不睡觉,你坐这里来。” 陆宁起身,坐到他身边去,就看到他格外仔细地挨近了打量她,就像是用放大镜观察什么微小物体。 陆宁一脸莫名其妙:“你这样盯着我看做什么?” 薄斯年将脸移开了些,又伸手摸了摸她的侧脸,轻声问她:“阿宁,那天你没出事吧?” “我没事啊,我又没受伤。”陆宁应着。 那天除了被曹虎割破了脖子上一点皮,她从窗口跳下去的时候,都是整个被薄斯年护在怀里的,没再受半点伤。 薄斯年松了一口气,突然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力道有些大。 陆宁脸上一块皮肤被捏红,紧皱着眉捂住了脸:“你干什么啊!” 薄斯年笑着揉了揉她的脸,然后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不等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几个医生进来,劝着说多住院观察几天,再是薄老夫人和穆雅丹进来劝。 薄斯年半句话不听,铁了心要回去,在医生无奈帮他拆手上的针时,他另一只手一直牵紧了陆宁。 从回到病房开始,陆宁就感觉他很奇怪,盯着她看的眼神,更加奇怪。 她甚至感觉,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那天他带她去墓地时,看着他养父母墓碑时的眼神。 就像是,眷恋而不舍地看着一个死人。 在“死人”那个词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时候,陆宁自己都吓了一跳,没忍住问了声一旁的医生。 “医生,他脑子之类的都没问题吧?” 这一次,她对上了医生怪异的眼神,还有穆雅丹狠狠瞪了她一眼。 因为刚醒还不能多耗费体力,陈叔给薄斯年推了轮椅进来。 薄斯年直接绕开轮椅,起身进换衣间换了衣服,再给陆宁包好了厚厚的围巾,牵紧了她的手出了病房。 他使不上多少力气,但尽力地去握紧了她的手。 陈叔有些着急地在后面跟上去,小心开口:“先生,您身体刚恢复,还是慢点走吧。” 薄斯年似乎是没有听见,拉着陆宁进了电梯,在薄家长辈跟进来时,他就垂眸只盯着她。 这样肆意打量着的目光,让陆宁有些不自在,将头低了下去。 下了楼再上车时,薄斯年护着陆宁的头顶让她进了后座,自己再上车。 穆雅丹在后面跟过来,不放心地说着:“妈跟你一起回趟庄园吧,你这样急着出院,怎么让人放心。” 薄斯年却似乎是没听到,直到陆宁伸手杵了下他的手臂,他才侧目看向了车门外。 他看着愣了一下,倒似乎有些诧异穆雅丹怎么在这里,再淡声开口:“妈回去吧,我没事。” 穆雅丹皱了皱眉,退开了一步,看到薄斯年直接关上了车门。 陆宁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问了他一句:“刚刚你妈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说了吗?”薄斯年应了一句。 前面开车的陈叔,立刻诧异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陆宁再问他:“那刚刚进电梯时,陈叔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男人摩挲着她的手背,回想了一下:“没说吧。” 这一次,她跟陈叔都愣住了。 像听力之类的这些检查,医院都仔细做过了的,没有问题。 陆宁放低了声音问他:“那我的声音呢?” “阿宁,我耳朵没问题。”薄斯年盯着她,蹙了下眉头。 陆宁沉默了下来,回想起在病房时,顾琳琅叫他喝点水时,他似乎是也没听到。 还有他这样一直看着她的眼神,也是怪怪的,这算是怎么回事? 一直到回了庄园,她脑子里都是乱的。 可各项检查医院都做过了,他无论是听力,还是意识各方面,都并未检查出异常。 进了门,吴婶已经备好了一大桌子的菜。 陆宁看向餐桌,“先吃点东西吧。” “先回卧室。”他步子不停,牵着她就往楼上走。 第121章 陪我睡会,我不动你 陆宁在客厅里几个佣人错愕的目光里,直接被薄斯年拉上了楼,再拉进了卧室。 男人反手将卧室门关上,就开始伸手解她的围巾和大衣,另一只手脱自己身上的外套。 陆宁拧眉:“你干什么,不能先吃饭吗?” “陪我睡会,我不动你。”他声音很沉,不像是在开玩笑。 陆宁着急想去推他,手碰到他腹部,就听到他“嘶”了一声。 她触电般将手收了回去,就被他咬牙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他躺到她身边,圈紧了她,不让她挣开来,再俯身将鼻梁贴在了她的耳后,深吸了一口气。 他温热的呼吸就喷薄在她脖颈上,酥.麻的触感,让她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陆宁下意识反感,想往后缩,圈住她的手收紧了些。 他低声不断地叫她:“阿宁,阿宁。” 她感觉,她已经濒临崩溃了。 她伸手将他的脸推开来,盯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薄斯年对视着她,眸光沉了沉,似乎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在她有些不耐烦地想要起身时,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脑后,贴近过去亲吻她的唇瓣。 很轻的近乎试探的吻,就像是在确认什么。 在她伸手去推他时,他却将头往旁边偏了下,挨着她的脖子睡着了。 呼吸平稳,她确定他就是睡着了,就这么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陆宁轻声叫了他一声,身边人没有回应。 她被他圈紧,整个人身体都是绷着的,歪着头看了眼窗外,已经是傍晚了。 她想去地下室看下那个赵四,如果顾琳琅不打电话的话,不如干脆让赵四打个电话过去。 而且她中饭就没怎么吃,现在肚子饿了。 陆宁试探着将身体往后面缩了一点,圈着她的那只手立刻往怀里带了一下。 她皱眉,硬熬了近二十分钟,感觉身边人已经熟睡了,再小心将腰上的那只手扳开来。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反应,一直到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陆宁踮着脚走到了卧室门口,轻声将门打开后,一只脚迈出去的同时,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随即身后的声音就幽幽响起:“阿宁,你去哪?” “啊,”她硬生生将一声尖叫压低,再回头,就看到躺着的人已经坐到了床头,一双眸子直直凝着她。 这样的眼神居然让她莫名其妙觉得心虚,陆宁轻咳了一声,“我去楼下吃点东西。” “我跟你一起去。”薄斯年从床上下来,走近了牵着她的手就往楼下走。 陆宁试探着问他:“你不多休息下?或者我让佣人给你把饭菜送上来。” 他这样寸步不离紧跟着她,她还怎么去地下室。 他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应了一句:“不用。” 一直到在餐桌边坐下,他右手还是牵着她的左手,陆宁想将手抽回来,他却不松。 陆宁头疼地看着他:“你这样怎么吃饭?” 她用一个右手吃,问题倒不大,但他总不能拿左手吃饭。 “就这样吃。”薄斯年左手拿了勺子,若无其事地舀碗里的粥。 吴婶目瞪口呆地看了一眼,对上薄斯年投过来的发冷的视线,立刻转身回了厨房。 这顿饭,陆宁吃得说不出的尴尬,几乎甜跟辣都没分出来。 吃完饭再被薄斯年牵上楼,陆宁坐到沙发上翻手机他跟着,她进衣帽间拿衣服他跟着,她走到浴室门口打算进去洗澡他还跟着。 她忍无可忍地回头看他:“我洗澡,你也要进去吗?” “我跟你一起。”他垂眸盯着她,毫不迟疑地跟了一句。 陆宁咬了咬牙,微笑着看他,不说话。 一直这样对视了半天,他终于蹙眉松开了她的手,“那我到这等你。” 陆宁拿了衣服进浴室,关上门,再反锁。 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天她都不用逃出去,就得被逼疯。 洗完澡再出去,他就不偏不倚正挡在浴室门口,看她出来就要将她牵过来。 陆宁避开他的手,快步进了衣帽间拿了身浴袍丢给他:“你先去洗澡吧。” 他拧着眉,一脸不情愿地进了浴室。 陆宁迅速替他把浴室门关上,长吁了一口气,他简直就跟长她身上了一样。 吹干了头发,她总算能放松地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再搬出画板打算再研究下画稿。 笔才刚拿起来…… “咔哒。”浴室门打开。 她真的,有些绝望。 薄斯年直接走近过来,盯着她拿着画笔的手,说了一句:“晚上画画对眼睛不好。” 陆宁侧目看他:“要不你先睡吧,我很快就好了。” “你头发没吹干。”他坐到她身后,揉了揉她刚吹完的头发。 陆宁咬牙压制着情绪:“吹得半干对头发好。” “没吹干容易感冒。” 他将她一头长发揉乱,再将人揽过去就往床上抱,“我帮你再吹下。” 他将她放到床边坐着,拿过床头柜上的吹风机就要给她吹头发。 陆宁深吸一口气,拦住了他的手,盯着他:“薄斯年,我们聊聊吧。” 他眸光黯了黯,沉默了一会,点头:“好。” 她将被子掀开来,盘腿坐到了床上,他就坐到她对面认真地看着她。 陆宁现在无比确定,就算医生仔细检查了说一切正常,但他心理绝对存在什么问题。 她斟酌着该怎么说起,迟疑了一下问他:“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没有。”他蹙了蹙眉,摇头。 她突然觉得烦躁:“那你总盯着我是为什么?我都被你困在这里了,成天二十四小时有人跟着看着,我还能跑吗?” “你为什么要跑?”他瞳孔缩了缩,反问她。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只是想问你……” “你不愿意待在这里,为什么?”他不作罢,突然逼近了问她。 这种压迫感来得突然,她感觉他情绪不大对。 陆宁看着他,他眸光里有怒意,她下意识感觉不该再激怒他。 “我们不说这个了,要不让心理医生给你看看吧,就稍微检查一下。” 他眸子里突然发了红,伸手掐按住了她的肩膀:“心理医生,宋知舟?” 第122章 索性你就掐死我 突然传来的钝痛,让陆宁倒抽了一口凉气。 用力按着她肩膀的手,力道却不减,薄斯年近乎失控地发狠盯着她。 他这样猝不及防的态度转变,让她生出了恐惧。 陆宁试图不带情绪地跟他解释:“随便哪个心理医生都行,只是给你简单检查一下,你醒来之后情绪就不太对。” “随便谁都行,那为什么你的病就必须他宋知舟看?”他眸子里的怒意更甚。 这样莫名其妙的动怒,让她寻不到半点缘由。 她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提宋知舟半个字,至于心理医生,光是国内不说有一万,那也有八千。 她克制着,但下颌还是因为恼恨而微微颤动。 “你如果不想看心理医生的话,可以直说,有时间去医院复查一下你的伤势,这样总可以吧?” 到时候让医生再找机会帮他检查下心理问题,或许也不是难事。 “你不想留在这里,你想跟他走。”他就像是听不到她的话,一次次错开她的话题,只顾着宣泄自己的情绪。 凝着她的那双凤眸,里面是诡异的赤红。 她内心的恐惧,一点点转为恨意,滔天的恨与不甘。 从他醒来后给她打的第一个电话时,质问的语气,再是寸步不离像是防贼一样地紧跟着她紧盯着她,直至现在完全毫无根据的怀疑动怒,指责逼问。 她就像是一个物体,被他拿捏在手心里占为己有,开心了捧一捧,不开心了就摔下去。 她目光冷下去,嗤笑出声:“你比谁都清楚,我是被你逼着留在这里的。 所以你还想听什么话,听我有多爱你多心疼你,还是我有多舍不得你,多心甘情愿留在这里?” “薄斯年,如果可以,这里一分一秒,我都不想再待下去。这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想再跟你扯上半点……” 脖子猛地被掐住,她说到一半的话活生生被堵在了喉间,可她却是勾起了唇角,觉得从未有过的畅快。 那种将内心积压着的话、积压着的恨意全部倾倒出来的畅快。 她不需要他装可怜,不需要他装深情,更不需要他将她伤得暗无天日后,再去救她一次。 大不了就是死在那废弃厂房里,那样的后果,不会比不见天日地困在这庄园里差到哪里去。 她不稀罕,她一点都不稀罕,那样所谓的救赎,不过是给她心里更添一层堵。 他整张脸绷得极紧,竭力维存着的那一丝理智,如同灯尽油枯之前的最后一丝光线,在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忽明忽灭。 他虎口狠狠收缩,却又猛地回过神来,逼着自己的掌心松开了一道缝隙。 “你再说一次。” 喉间的呼吸恢复了一点,她涨到红紫的一张脸,唇瓣动了动。 他拧眉,将手再松开一点,就听到她开口。 “就当你没救过我,我不会感激你,更不会有愧,索性你就掐死了我,当没救过。” “我真想杀了你,我真想杀了你!”他将她的脖子松开来,狠狠按住了她的肩膀,猩红的眸子死死逼近她,如同要撞入她的眼底。 良久的窒息感,再是氧气突兀地灌入她的肺里,她喉间铁锈般的血腥味汹涌开来,将她眼泪逼到了眼眶里。 她将头低了下去,咬着牙,没再出声。 她胃里又开始疼,之前差不多是每半个月就得胃疼一次,但那次绑架之后,几乎一到晚上胃就疼,晚饭少吃点就会好些。 但刚刚她饿得很,吃了不少,还喝了汤。 薄斯年将她的肩膀松开来,沉着脸大步出了卧室,重重地将门摔上。 他控制不了他自己,再多待一秒,他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失控将她掐出个好歹来。 陆宁背靠着墙瘫软下来,摸了摸额角,上面一片黏腻。 胃里一抽一抽地疼,她看向床头柜的方向,视线有些发黑,远处的墙面和床在她眼前晃动旋转。 她费力地往那边挪过去,她记得床头柜里还有止痛药。 玻璃杯里的温水早就凉了,她挪过去将止痛药翻出来,就着冷水吃了一粒。 身上细密的汗往外冒,她却冷到浑身直哆嗦,盯着那只药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她咬牙,又倒了两粒干咽了下去,身体倚靠着后面的床沿大口大口喘气。 整个人如同被丢进了冰水里,她费力蜷缩着,意识陷入浑浑噩噩,胃里时轻时重的抽痛,却转为了难以忍受的绞痛。 她迷糊感到不对劲,拿过那个药瓶想看上面的说明,字能隐约看清,可她已经没有意识去分析那些字了。 她整个人痛到头皮发麻,抖着手想去拿手机。 手机还在包里,或许是在这个房间里的,可她不确定在哪个位置,她动不了了。 床头柜上的水杯还在,或许砸到墙上会有声音,外面有人的话就能听到。 她费力伸手,动不了,够不着了。 她身体软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色,她想家了。 她们一家团聚了,可能现在正围坐着一起吃着饭,热腾腾的火锅,或许是她妈妈炒的拿手菜,唯独少了她一个。 胃疼,心疼,周身每一个角落都在疼。 她如同没有了灵魂,安静地靠坐在地毯上。 若时间可以重来,如若时间可以重来,她的人生里一定不会出现一个薄斯年,她明明可以控制的,当初她明明可以。 浅浅的夜色一点点转浓,这样的雪夜,说不出的凄冷清明。 她神志都如同飞到了窗外去,痛到已经完全麻木了,就听到身后门打开的声音。 再是薄斯年冷沉的声音:“出来。” 没有回应,薄斯年站在门口,再重复了一遍:“出来,不是想见赵四吗,我带你去。” 还是没有回应,在他以为她在置气时,他眼睁睁看着背对着他的身影,如同枯叶般歪着倒了下去。 轻飘飘跌落,厚厚的地毯上,发出很轻的一道声响。 他身体僵了一下,猛然回过神来,疾步过去蹲身轻拍她的脸:“阿宁?” 第123章 顾琳琅给陆宁下跪 陆宁昏睡了过去,昏迷前,感觉身体被抱了起来。 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听到身边有男人的声音。 “反复性胃炎,加上过量服用止痛药,导致的轻度胃溃疡,没出现胃穿孔已经是万幸了。” 她眼皮重得很,费力往上抬,是在病房里,只开了床头灯。 说话的是旁边拿着病历夹的一个男医生,薄斯年沉着脸坐在床边,看她醒过来,面色缓开些松了口气。 男医生看着她:“还痛吗?” 陆宁摇头:“还好。” 她感觉手冷,想将手往被子里缩,薄斯年出声提醒她:“别动,在打点滴。” 她才发现不是手在被子外面,而是点滴液体流进皮肤里的冷。 医生再按压她腹部做了下检查,开口道:“没什么大问题了。 先住院观察,注意饮食,还有止痛药的用量一定要遵从医嘱,过量服用是很危险的。” 陆宁点了下头,等医生离开,就将头侧往另一边,不再看薄斯年的方向。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已经临近半夜,薄斯年就在床边坐着。 他意识已经清醒,回想起失控做过的事情,心虚又没底气多解释。 外面似乎起了争执,混合着女人的哭喊声,陆宁听了一下,听出了像是顾琳琅的声音。 薄斯年拧眉起身,说了一句:“我去看看。” 随即是病房门推开,有人冲了进来,薄斯年伸手按住了陆宁的手臂,再黑着脸看向门口。 冲进来的人是顾琳琅和顾夫人,后面陈叔急急匆匆跟了进来。 闹事的来了,她也不可能继续睡,陆宁从床上起身。 薄斯年帮她拿枕头垫在后面,让她靠坐在床头。 她一眼就看到了梨花带雨的顾琳琅,手腕上还在滴着血,场面有些血腥。 她轻轻嗤笑了一声,她就说陈叔怎么就两个女人都没拦得下,以死相逼是个好套路。 顾琳琅苍白着一张脸,一进来就往薄斯年身上扑。 “斯年,求求你,看在我们两家以前的面子上,救救我爸。” 薄斯年拧眉侧开了一步,顺势拦在床边护着陆宁。 顾夫人一声也哭了出来:“薄先生,薄先生求求您救救我顾家啊。” “判了?”薄斯年坐到了床沿,伸手附住了陆宁打着点滴的手,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顾琳琅哽咽着出声:“还没判决,但我爸已经进看守所了,警察那边说,可能得判三年。” 薄斯年面色生冷:“我又不是警察,你找我做什么?” “你在警察局那边肯定有关系的,斯年,我爸他年纪大了,三年熬不住的。” 顾琳琅急昏了头,开始口不择言。 “而且,赌博并不严重,又不是杀人放火,求你帮我爸去说说,一定可以通融下的。” 她伸手去抓薄斯年的手臂,被他嫌恶地避开来。 男人冷笑出声:“赌博不严重,那你应该去警察局说。” “要不,要不你借我点钱,那些举报我爸的人也就是图钱,有了钱他们一定可以反口的。斯年,斯年你帮我一次。” 顾琳琅慌乱不堪地跪了下去,顾夫人也涕泗横流地跪到了旁边。 薄斯年垂眸看了眼跪着的两个人,拿出钱包取出了一张支票,夹在了指尖:“一千万。” “够……够了的,够了的。”顾琳琅惊喜地抬头,想去接那张支票。 陆宁侧目看了一眼,在她认定他又要开始为白莲花送温暖的时候,他反手将那张支票递给了她。 “阿宁,你来选。” 顾琳琅抬着的一张脸,呈现诡异的僵硬,眼睁睁看着陆宁将那张支票接了过去。 薄斯年笑着垂眸看地上的人:“不如,你去求她。” 顾琳琅整个人僵在那里,她可以给薄斯年跪千百次,或许他心软了,就不止给她一张支票了。 可给陆宁跪,她不愿意。 顾夫人看顾琳琅不动,起身就跪到了陆宁那边去。 “陆小姐,求求你帮帮我们顾家啊,我以前对你做过的那些不好的事情,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她说着,就要爬到床边去拉陆宁的手,被陈叔拦到了前面。 陆宁视线看向顾琳琅,勾了勾唇:“要不你来试试吧,反正我对钱也没兴趣。” 顾琳琅看着她,眸子里明明怒恨至极,却又竭力压制着的模样,异常的难看。 陆宁脑子里浮现出,她妈妈出车祸时的惨状,她流产断指的折磨。 她顾琳琅,绝不可能跟曹虎脱得了干系,绝不可能和她承受过的折磨脱得了干系。 陆宁将那张支票扬起,双手拿住了两边,再轻轻往两边用力。 她轻笑开口:“支票损毁了,可就不能用了。” “好,我跪。”顾琳琅咬牙,双目发红。 她父亲不能坐牢,如果那样的话,顾家就真的成了整个北城的笑话了。 就算没了钱,她顾琳琅也绝不要去承受有个罪犯父亲的屈辱。 她起身一步步走过去,然后到了陆宁那边,双膝跪了下去。 “求你,借我钱救救我父亲。” “不借。”陆宁笑了笑,抬手将支票撕碎,轻轻洒落下去。 支票都是现签现给,这张支票还没签好,薄斯年根本就没打算给顾琳琅拿钱的机会。 顾琳琅整张脸涨红,目眦欲裂地起身就要扑向陆宁:“你什么意思,你耍我!” 薄斯年拧眉,伸手用掌心拦住了陆宁的脸。 陈叔迅速按住了顾琳琅的肩膀:“顾小姐,自重。” 陆宁将薄斯年的手推开来,看向整张脸气得发青的顾琳琅。 “我说叫你试试,没答应过你什么。” “顾琳琅,你爸三年牢算什么?如果那一切真与你有关,你该到牢里坐到死。” “没……跟我没关系的。”顾琳琅面色有些发白,用力摇头。 陆宁看着她:“那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顾琳琅噎住,如今顾家出了事,她心里本就一团糟。 最担心的就是她父亲出事,是因为薄斯年查到了两年前的事,所以才对付她顾家的。 薄斯年侧目看向陈叔:“给她看看吧。” 陈叔点头,将手机里一份通话录音打开,里面顾琳琅的声音传出来。 “两年前撞人的那辆车,你是不是为了弄钱卖给二手车店了。 赵四,我警告你,那些事你嘴巴严实点,你敢说出我半个字,你老婆孩子都得死……” 顾琳琅和顾夫人的两张脸陡然煞白,陈叔出声提醒。 “顾小姐,赵四现在人在薄家庄园,你昨晚打那通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着的。先生立马就可以送你入狱,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第124章 阿宁受过的,你双倍奉还 “果然是你。”在那些录音放出来的时候,陆宁通红着双眼,就想下床扑向顾琳琅。 下午在警察局,她就是故意骗顾琳琅,说当日撞她妈妈的那辆车,是顾琳琅刚买的那辆二手车。 她果然就沉不住气了,联系上赵四急着问个究竟。 薄斯年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她:“阿宁,你还在打针,先别动。” 陆宁双拳用力攥紧,虽然这些她早就猜到了,但看到证据摆在这里,她牙齿还是恨到咬得“咯咯”响。 光她妈妈车祸那一件事,她就恨不能将顾琳琅碎尸万段。 门外敲门声响了几下,随即有保镖将满脸血迹的赵四带了进来。 在陈叔告诉陆宁,那个男人就是赵四时,陆宁对上来人眉心的那块疤,突然想了起来。 她记得这个男人,难怪听陈叔说到“赵四”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觉得耳熟。 他跟曹虎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脸上都有一道很长的疤,一个是在左脸上,一个是在右边眉心上。 也因此,时隔两年,陆宁还能认出来。 那些已经模糊了的记忆,突然涌了过来,她脑子里曹虎当日说的那句话,在她耳边猛然重现。 “赵四,过来把她这手指头给剁下来。” 赵四,赵四,原来就是他。 被拖进来的男人似乎是受了重伤,趴到了地上,注意到一旁的顾琳琅,似乎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顾……顾小姐,救命啊!” 顾琳琅死白的嘴唇都在打颤。 一旁的顾夫人慌了神解释:“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你是谁,我女儿根本不认识你!” “自己说吗?你做过的事。”薄斯年冷眸看向顾琳琅,淡声开口。 顾琳琅攥紧了手发抖,没敢再出声。 薄斯年低笑了一声,再看向赵四:“我看他骨头可不怎么硬。” “顾小姐,顾小姐你救救我,帮我求求薄先生吧,我还有老婆孩子,不能死啊。”赵四扯着嗓子求救。 他浑身狼狈的模样,显然刚刚在庄园地下室里过得并不愉快。 顾琳琅看向薄斯年落泪:“斯年,你真的要送我进监狱吗? 我们好歹也这么多年感情了,我有错,我给陆小姐赔礼道歉好不好。” 陆宁将薄斯年的手甩开来,直接将手上的针管扯掉,通红着眼睛下床逼近地上发抖的赵四。 她蹲身下去盯着他:“我妈妈是你开车撞的?” “陆……陆小姐,你听……听我说。”赵四哆哆嗦嗦地想往后缩。 陈叔过去,压住赵四的肩膀,将人紧按在了地上。 陆宁突然情绪开始失控,她妈妈当日如果不是万幸遇到了宋知舟,危急之下动了手术,或许就已经死了。 她咬牙,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拧起了赵四左手上的无名指,狠狠往后折。 十指连心,地上的男人痛苦地凄声嚎叫。 陈叔单手压住了他,另一只手迅速拿过一捆胶带,封死了他的嘴巴。 她眸子里的血色迅速加深,恨意如同摧毁理智的毒药,她就那么点力气,却几乎折断了一截指骨。 地上的男人痛昏了过去,被站在一旁的保镖一盆水泼醒过来。 陆宁失神地看着,空洞可怖的眸子里,意识一点点抽回来,她收回的手还在发抖,将头深埋进了掌心里,肩膀耸动着。 她恨,恨不能将这些人全部抽筋剥皮,可如今这样的发泄丝毫让她体会不到痛快。 因为她之所以能发泄,能看到这些证据,只是因为薄斯年。 她不甘,可如今除了利用薄斯年这颗棋子,她根本找不到更迅捷有效的方法。 她必须尽快弄完了这些事情,才能真正心安地离开这里。 薄斯年蹙眉走近,想将地上的人抱起来放回床上,陆宁将他推开来,扶着床沿,再上了床。 她浑身的力气,如同是被耗尽了。 顾琳琅双目里尽是惊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想象不出陆宁做出这样狠的事情来。 赵四已经被吓得完全丧失了底线,一醒来就开始指着顾琳琅一股脑招认。 “是她,都是顾琳琅这个女人!两年前,就是她找了虎哥跟我,还有其他兄弟。 要我们假借薄先生的名义,去精神病院杀陆小姐,我们不敢杀人,就只能拿了根手指回去交差。那场车祸是她叫我干的……” “你胡说!你胡说八道!”顾琳琅发疯一般地嘶吼着想制止赵四说下去。 可她拦不住的,赵四的妻子孩子,已经不在顾琳琅手里,而在薄斯年那里了。 “前段时间,她还答应了给虎哥二十亿,最后出尔反尔,虎哥拿不到钱,才冒险去绑架陆小姐的。都是这个恶毒女人!” 薄斯年绷着下颌,长指轻敲着床沿。 耳边是赵四不顾一切地指认顾琳琅的声音,和顾琳琅惊恐的求饶和辩解声。 他突然起身,走向了顾琳琅,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了一枚戒指,捏着递到了她眼前。 他垂眸看着她:“丢了有段时间了吧?” 顾琳琅瞳孔骤缩,那是曹虎当日断掉陆宁手指时,从她手指上取下来的戒指。 因为和薄斯年的是一对,顾琳琅一直嫉妒,暗里收了起来。 可前段时间,那个藏得好好的戒指却不见了。 她看了一眼,迅速将头低了下去:“这不是我的,斯年,你为什么给我看……” “刚检测出来,上面有你的指纹。”薄斯年沉声打断她的话。 他掌心摩挲着那枚戒指,“至于检测报告,就没必要给你看了。” 顾琳琅身体如同被定住了,再发不出半个音节来。 顾夫人难以置信地伸手去拉自己的女儿:“琳琅,琳琅你快解释,你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的,妈知道,你一直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薄斯年抬脚,勾起了顾琳琅的下巴,“顾大小姐,你说我该把你怎样。” “斯年,斯年我错了,我承认,我都承认,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饶我一次,饶我一次好不好。” 顾琳琅眼泪拼命落下来,哭花的妆容糊了一脸,狼狈得不堪入目。 薄斯年回头,看了眼床上冷眼旁观的陆宁,再回头时,他轻轻吐出几个字。 “阿宁受过的,你双倍奉还。” 第125章 你是打算恨我一辈子? 顾琳琅整个人吓得僵愣在了原地,她想过最糟糕的结果,是事情败露后入狱。 可去双倍承受陆宁承受过的痛苦,她不敢想。 她比谁都清楚,陆宁那一年里经历过什么,光是回想起曹虎向她说出陆宁的惨状时,她都觉得不寒而栗。 顾琳琅恐惧抬头,注意到薄斯年视线落到了她的手指上,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惨白着脸将身体往后缩。 她不能,她都还没有戴上一个像样的戒指,她不能没了手指。 在薄斯年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水果刀,不急不慢地抬脚再逼近一步时,顾琳琅整个人吓得丢了魂,发疯一般就扑向床上的陆宁。 “陆……陆宁你救我,对不起,求求你救我,我给你磕头好不好……啊!” 陈叔揪住扑向床上的顾琳琅的肩膀,将人甩在了地上,顾夫人失控地尖叫出声。 薄斯年面无表情地将水果刀丢在了顾琳琅面前,看向顾琳琅的无名指,漠然开口:“自己来,两根。” “不要,斯年求求你,不要!”顾琳琅瑟缩着往后,绝望地哭喊出声。 “给你五分钟,这是医院,你还有止血活命的机会,或者等你进了精神病院,我再请人帮你断,就不见得能活了。” “够了,让她出去吧。”身后一直沉默的陆宁开口。 她不可能心软,但断指之痛早已让她留下了心疾,光是听着这些话,她头皮都觉得发麻。 薄斯年看向陆宁,注意到她情绪不对,回身坐到了床沿,伸手牵住了她微微发抖的手。 他看向陈叔:“将人带出去,两年精神病院,两根手指,你去盯着。” “是,先生。”陈叔应声,一旁站着的一个保镖,一起将顾琳琅和顾夫人拖了出去。 一时间,求饶和哭喊声嘈杂而混乱。 直到这一刻,顾夫人才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素来在她眼里温婉乖巧的女儿,竟曾瞒着她做过那么多不堪的事情。 走廊里尖锐的叫喊声经久不散,陈叔跟上前询问的护士解释,是精神患者的缘故,就将顾琳琅几个人带离了医院。 在顾琳琅拼命要反驳时,陈叔轻声提醒她。 “顾小姐,以你做过的事情,如果送警局,不是简单入狱,而应该是死刑。” 这之后,尖叫着的人就面如死灰地噤了声。 病房里恢复了死寂,陆宁将身体躺下去,背对着薄斯年,闭上了眼睛。 可脑子里开始浮现那些可怖的记忆,那些尘封良久的过往,这一刻如同经历一场彻底的洗涤,在脑海里变得清晰无比。 还有当日她与苏律师的那些亲密床照,以及顾星河要杀她时说的那些话。 现在联想起来,一桩桩一步步,都该是顾琳琅编制好的一场算计。 只是那些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她已经觉得不那么重要了。 就像时至今日,薄斯年应该还认为,当日她是和苏律师发生过关系的,而她却绝不会再有兴趣,跟他多解释一句。 思绪混乱不受控制,她将眼睛睁开来,看向窗外天色泛起了鱼肚白。 该是已经清晨四五点的样子了。 她摸了摸右手手腕,刚刚扳赵四的手指时,她手腕用了十成的力气,现在平静下来,刺痛得很。 放在被子里的手却被薄斯年拉了过去,他掌心按在她手腕上轻揉着,问她:“很痛?” “还好。”她没挣扎,轻声应着,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薄斯年伸手将她的头扳过来,让她看着他。 他墨眸深深凝视着她,低声开口:“阿宁,放下吧。”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小赵送了药膏和棉签进来,薄斯年接过来,给陆宁擦手腕。 她安静地由着他,但他清楚,她从未想过跟他好好过。 更多的时候,她不过是在暗暗较劲,在等机会离开。 她留在这的只是一具躯壳,而她的心,是两年前他亲手弄丢的。 薄斯年给她擦了药,她的手腕细白,不堪一握。 他看向她:“你打算恨我一辈子?” “如果我说不恨,你放我走吗?”她等他擦完了药,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回去。 薄斯年看着她,那个“走”字,如同细针,一次次刺激着他的神经。 她说得没错,自从昏迷再醒来后,他变得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尤其是面对她。 他克制着,平淡开口:“不会。你留下的话,你想要的想做的,我都满足你。你要是走,天涯海角我把你抓回来。” 她沉默了下来,就那样平静地对视着他,良久后,轻笑了一声。 “你留不住我的。” “那就试试。”他克制着的那丝怒意,顷刻间点燃,沉着眸子逼近了她。 她又不说话了,只轻笑,就像看着一个笑话。 薄斯年不甘心地起身,再俯身按着她的肩膀,“就那样恨我?你又能走到哪里去?那一切不是我做的,你刚刚亲眼所见。” 她面上的笑意放大开来,“当日将我送进去的时候,你就该能想象,我可能发生什么,是不是你做的,有区别吗?” “我想象不到,我没想象到。怎么就没区别了?所有罪责,你就一定要全部算到我的头上吗?” 他眸光发红,负面情绪在一点点往上攀升,却根本找不到发泄口。 他掌心往下按,在看到她拧眉的刹那,触电般将手松开来。 他恐惧失去,在他感觉到她要逃时,在他幻觉她已经不在了时。 他甚至无法控制地想去伤害她,甚至是去摧折她,想让她心生畏惧,想让她心甘情愿留下来。 这样的情绪失控,让他觉得惶恐不安。 他声音软下来,去试图安抚她:“好,就算都是我的错,就当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好不好。” “不好。”她笑,半点不迟疑地摇头。 她厌恶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折磨,如果可以,要么就让她走,要么就索性激怒了他逼急了他,来你死我活。 薄斯年下颌绷紧,良久的沉默,起身发了条信息。 “你不是说我有问题,要我看心理医生吗?好,现在就看。” 第126章 突发性轻度躁郁症 基本的检查和心理测试,陆宁跟着他一起去的。 薄斯年面色不好看,但全程还算配合。 再到出结果,就已经是下午。 陆宁不习惯待医院,打完点滴再开了药就出院回了庄园。 检查结果是牧辰逸晚上带过来的,他过来的时候,陆宁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药。 蔚特助带了一堆文件过来,在客厅的另一端跟薄斯年汇报。 薄斯年前段时间一住院就是小半个月,实在是积压的文件太多,集团里一些心思不正的高层也开始蠢蠢欲动。 蔚宣没办法,只能找到了庄园来。 本来他是想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柳黛的,但柳黛以她一个女秘书,私下找总裁不合适为由,理所当然就把事情丢还给了蔚宣。 一路过来的时候,他一颗心都是战战兢兢的,满脑子都是担心被老板扫地出门,好在此刻他还完好地站在这客厅里。 薄斯年手里翻着文件,耳朵里听着蔚宣的汇报,眼睛余光再瞟着不远处的陆宁。 蔚宣担心他注意力不集中,下意识放慢了汇报的语速。 薄斯年拧眉将视线收回来,再看向他:“正常说,我不用眼睛听。” 蔚宣立刻将他降低两倍的速度提了上去。 牧辰逸看他忙着,就在陆宁对面沙发上坐下,佣人立刻端了咖啡过来。 刚坐下,就听到后面的薄斯年抬高了声音:“阿宁,过来下。” “你说啊。”陆宁皱眉应声。 她刚将手里的那碗中药喝完,喉咙里又黏又苦难受得很,不想起身走动。 “我下周去临城出差几天,你陪我去?” “不去。”陆宁没好气地应一句,接过佣人递过来的一杯温水漱了下口。 那股怪异的味道总算是在喉间冲淡了些。 薄斯年看了她两眼,将文件放到了桌子上:“那我也不去了。” 蔚宣:??? 薄斯年抬头再看眼前人,神色泰然:“蔚特助,临城你跑一趟吧,接下来几天的文件让柳秘书送来,必要的会议就改视频会议。” 蔚宣:“啊……好的。” 他想过很多种结果,但没想过他好像过来被强塞了顿狗粮。 牧辰逸有些被惊到,若有所思看向陆宁:“他如今,到这种地步了?”跟她寸步不离,公事就这么轻飘飘交给助理? 陆宁不答,扫一眼茶几上的那叠检查报告,“结果怎样?” “不大好。”牧辰逸将那叠单子递给她。 陆宁接过去看了眼,一堆的专业术语,她再看向牧辰逸:“严重?什么病?” “突发性轻度躁郁症。”牧辰逸身体微微前倾,手指轻敲了敲茶几。 说实话,这个结果他也有些意外,以薄斯年素来沉稳抗压的性子,这种病不该患。 就算是陆宁被绑架那事,他受了重伤,似乎也不至于留下这样的心理疾病。 他抬头看向陆宁:“你们那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客厅足够大,这里离薄斯年那里有段距离,像这样正常交流的声音大小,他那里听不清楚。 陆宁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他指的是什么。 她应声:“他受了很重的伤,住院的事你也知道。” “那你呢?”牧辰逸再问。 薄斯年患病,这是检查出来的确切结果,但他醒来后还有一个很明显的变化,就是他对陆宁过于黏腻了。 哪怕随便看两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如今是到哪都得带紧了她。 就像此刻,他谈公事就算不去公司,至少可以去楼上的书房。 而不是一只眼睛看文件,另一只眼睛再盯着这里。 陆宁回想了一下,再摇头:“除了被绑架,我没出其他事。” 牧辰逸换了个问题:“我很好奇,以他的身手,就算是一个人去的,怎么就受了那么重的伤?” “曹虎挟持了我啊。”陆宁微微蹙眉。 她不想深究这个问题,结果无非就是薄斯年为了保护她,才受了重伤。 她不希望再一次次提醒自己这个事实。 牧辰逸“哦”了一声,“你就没出什么危险?” 陆宁愣了愣,脑子里响起曹虎在厂房里说的那句话。 “上千度的高温,砸下来的话,她估计连渣都不会剩。” 在薄斯年抱开她的那一瞬间,她已经能感受到挨近她头顶的那个铁罐灼热的高温了。 耳边熔浆的沸腾声,似乎也已经很清晰。 想来以薄斯年的那个视角,应该看得最清楚。 她突然猜到了一些事情,那些事情,让她心里愈发觉得不痛快。 她看向牧辰逸:“他救我的时候,一个装着熔浆的铁罐差点砸到我头上,他脸上脖子上的伤,就是那些熔浆溅到的。” 想到这些,她再补充了一句:“他刚醒时,我还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他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死人。” 所以,他总不能怀疑她死了吧? 活生生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摆在这里,就算之前有那种猜想,看到她了就不该再那样以为了才是。 “难怪啊。”牧辰逸轻轻吐出一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心病,只能慢慢来,你最近还是少刺激他吧。” “我刺激他?”陆宁蹙眉反问了一句。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刺激她吧? 如果可以,她做梦都希望没机会再跟他起争执。 牧辰逸错开了话题,声音放缓:“我跟你转达一下心理医生的话。 轻度躁郁症,常见的一些症状包括,幻觉、妄想、偏执、情绪过激,严重时可能出现伤人伤己的情况。尽量不要受刺激,让亲近的人多沟通陪伴。” “这么严重,不用单独隔离治疗吗?”陆宁抿了抿唇,牧辰逸分明看见她掩饰掉了一丝笑意。 这女人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狠了? 她这是指着薄大少精神不正常被隔离,自己好恢复自由? “陆宁,他这个是心理受创导致的暂时心理疾病,通常治愈时间不会太长,不同于一般的精神疾病。” “哦。”陆宁淡淡应了声,有些失望。 牧辰逸皱了皱眉,“根据你的说法,他这种情况的出现,多半是因为产生了你过世的错觉。 所以现在会很缺乏安全感,尤其是对你的事。从好的方面来说,他能这样在乎你守着你,对你也没坏处。” 没坏处? 陆宁笑了,“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要不你来试试?” 连她的手机都拿走了,她现在别说根本没机会跟宋知舟走,就是发条信息都找不到机会。 身后薄斯年已经签完了文件,一秒钟不耽搁地起身走了过来,坐到陆宁身边牵住了她的手,“聊什么呢?” 第127章 男人重色轻友,比女人还可怕 “聊你有病的事。”陆宁睨了他一眼,故意让他不痛快。 薄斯年却显然并不介意她这话,扫了眼茶几上的检查报告,也不多问。 只看向牧辰逸随口问了句:“吃饭了吗?” 牧辰逸点头:“吃过了,你心理检查结果,我刚跟陆宁说了下,再给你复述一遍?” 薄斯年看了他一眼后,视线就始终落在了陆宁身上,声音明显不感兴趣。 “不用了,阿宁知道了就行。” 牧辰逸语塞,他很想说,这是你的病,你自己难道不想知道结果吗? 你眼里除了你家阿宁,还有你自己的位置吗? 他轻咳了一声,看向拿着签好了的文件、很自觉地默默离开的蔚宣,感觉自己坐在这里也显得有些碍事了。 牧辰逸起身:“那没事我也先回去了?” “嗯。”薄斯年摩挲着陆宁的手心,淡声应了一句。 牧辰逸接过了佣人递过来的大衣,再出了门。 显然,沙发上守着他家阿宁的那个男人,哪怕是送他出门的意思都没有。 这男人重色轻友起来,真是比女人可怕多了。 薄斯年将那叠检查报告顺手丢进了茶几抽屉里,再垂眸看向陆宁:“饿吗?” “我才刚吃晚饭,我没长两个胃。”陆宁尽力压制着心里的烦躁。 本来猜到他有心理疾病后,她还想着如果能检查出来什么病,或许能以这个为理由,想办法联系上警察,跟薄斯年离婚再离开这里。 因为上一次她找警察指控薄斯年时,警察不相信她的最主要原因,也就是因为她有抑郁症。 那同样的,如果抑郁症落到薄斯年头上,或许就能成为她离开的理由了。 只是现在还卡着宋知舟手术视频的那件事,她有些不敢冒险。 何况牧辰逸刚刚也说了,他的心病只是暂时的,而且只是轻度。 想到这些,她心里就一团糟。 薄斯年应着,“我看你晚饭只吃了一碗,能吃饱?” “你见我什么时候吃过两碗了?”陆宁将手抽出来,起身往楼上走,沙发上的男人立刻若无其事地起身跟了过来。 他这样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浑然就像一座大山压她头顶上,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身后男人的声音跟过来:“这么早就睡?刚吃完饭,要不我开车带你出去消消食?” “你能不能别……嘶!” 她回身,吼出来的一句话说到一半,眼前一片金星。 身后的男人没刹住脚,直直往前了一步,她额头“砰”地撞到了他胸口。 脑子里一片蜂鸣声,她皱眉单手撑住楼梯扶手,另一只手用力按压着额头。 薄斯年俯身贴近她,声音挨着她耳畔:“疼吗?我给你揉揉。” “没事,别碰我。”她声音压制着,仍是闭眼按压着额角,语气很淡。 良久的沉默,她手松开来,眸子有些发红,再淡声重复了一遍:“我没事。” 她回身,继续往楼上走。 薄斯年没再紧跟着,隔了两个台阶,在她身后上楼再进了卧室。 她语气很平静,但她显然是生气了的。 薄斯年有些内疚地看她在画板前坐下画画,没再去挨她,搬了笔记本到旁边看文件。 一直到了深夜,他洗完澡再睡下,再看着她收拾了画板进了浴室,两个人都没再有交流。 陆宁从浴室出来,就躺到离他最远的床边,背对着他睡着。 薄斯年凝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伸手去捏她的手心:“在生气?” “没有。”她闷声应着,带着点鼻音。 他将身体贴近了她:“哭了?” 陆宁再往边上挪了下:“没有,有点感冒。” “你不舒服的话,我以后离你远一点。”他嘴上做决定,手照样将她揽进了怀里去。 陆宁咬了咬牙,干脆翻身过去看他:“我感觉有点饿了。” 薄斯年表情愣了一下,唇角扬起一丝笑意来,“不是说,没长两个胃吗?” “你给我下面吃吧。”她看着他。 就看到他眸光一言难尽地应了一句:“嗯?” “下碗面吃啊,加个煎蛋。”陆宁皱眉,他这算是什么表情? 薄斯年似乎是思索着再“嗯”了一声,从床头拿过手机:“我让吴婶送上……” “不吃了。”她打断他的话,翻过身去背对他。 薄斯年按着她肩膀将她拖过来,“阿宁,我大伤刚愈,你又让我给你做饭吃?” 陆宁不应声。 薄斯年伸手将她下巴挑起来,“那你跟我一起下去。” “我不去,我起不来。” 薄斯年:“那就让你饿着。” “煎蛋分你一半。” “好。”薄斯年立刻应下来。 他利索地下了床,再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好躺着。” 陆宁将被子往上拉,蒙住了头不再看他。 男人低笑了一声,显然是心情不错,出门后再是门轻声合上的声音。 她等了几秒,确定他是下楼了,再立刻翻身下床,打开了薄斯年的电脑。 开机,再是打开搜索引擎,她迅速输入:“夫妻双方都有心理疾病能否离婚”。 出来的结果混乱,多数答案是心理疾病不构成离婚的理由,但不妨碍离婚。 她想了下,再把“心理疾病”改成了抑郁症,出来的结果几乎也是一样。 但多出了一条,如果一方实施家暴,包括因为心理疾病实施家暴,可以作为离婚的理由。 她能感觉得到,薄斯年现在情绪很容易失控,但凡她刺激一下他,他应该很容易怒极动手。 陆宁放在键盘上的手攥紧,她想确认那一点。 网页上跳出了咨询律师界面,有手机号码和在线联系。 像这种一般都是可以免费问几个问题的,也就是这几个问题可以匿名问。 她点开一个咨询框,那边在线,回答确认了她的想法,无论身心是否健全情况下的家暴,都可以作为离婚的理由。 陆宁看了下时间,才过去五分钟,还早。 她斟酌着再输了问题发过去,手心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却就在问题发送过去的一刹那…… “咔哒”,卧室门打开的声音。 薄斯年端着面从外面进来,视线正注意到她放在电脑键盘上的手。 他一步步走近过来,声音平淡,眸光却浮着层冷意。 “吴婶刚好下了面,说看你晚饭吃得少,我这是上来早了?” 第128章 阿宁,我们也曾相爱过 陆宁放在键盘上的手僵了一秒,脑子里一片发白。 如果是他亲自煮面的话,不可能这么快,而且她刚刚居然没听到脚步声。 在她猛地回神按下关机键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她本应该关闭浏览器的,强制关机没有用。 但电脑已经关闭,屏幕黑掉。 薄斯年走近,垂眸看着她时,他嗤笑了一声。 那笑里含着嘲讽,像是讽刺她,却更像是他的自嘲。 终究是他又低估她了。 他坐到了她身边,慢慢掰开了她压在电脑上的手,将电脑移开。 再把那碗放着煎蛋的海鲜面推到了她面前,“吃吧。” 筷子放到了她手心里,陆宁看着那碗面,脸色发白。 薄斯年看着她:“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我突然想起,我胃病,晚上不能多吃。”她声音低下去,没有底气,视线不受控制地瞟向电脑的方向。 非正常关机,只要电脑一打开,就会跳出“是否恢复页面”的弹窗。 薄斯年眸子微眯,长指关节轻叩着笔记本,再看向她。 “阿宁,我们一定要这样?” “我只是,看了下绘画赛的事情。”她声音含着难以克制的颤音。 脑子里快速转着,想着能怎样不让薄斯年看到那些东西,但她发现,这一次真的晚了。 “是吗?”薄斯年眸光黯沉,明显压抑着情绪。 他抬手,将合上的电脑打开,按下了开机键。 但他视线始终看着她,声音低缓:“我很多次都在想,或许我们之间也是有回旋的余地的,或许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电脑打开,“恢复页面”的弹窗跳了出来,她眼底浮现了惊慌。 没有阻止的可能,她身体下意识往沙发后面靠了靠,双手手指交叉蜷缩着,呈自我保护的姿态。 薄斯年按下了“确定”,但没急着去看恢复的页面,而是依旧凝视着她。 “我可以不看,答应我,跟宋知舟断干净,以后安分点待在这里,你还我一个孩子。” 之前他们做的那场交易里,她以她父亲出狱为条件,答应了给他生一个孩子。 她死咬着唇,如同盯着猎人的小兽,满眼都是警惕。 薄斯年不甘心地挨近过去,想摸摸她的侧脸。 “我们也相爱过,阿宁,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不能就这样给我判了死刑。” 她侧了下脸,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仍是盯着他一言不发。 薄斯年将手撑在了沙发靠背,圈住了她,“不愿意?” 还是没有回应,她就像是浑身竖满了尖刺的刺猬,除了盯着他,不理会他说的半个字。 薄斯年撑在沙发上的手,手指缓缓攥紧握成拳,那种濒临失控的情绪,又开始一点点蚕食他的理智。 他侧目,看向电脑屏幕上,恢复的法律咨询框,点击鼠标再点开了之前的几页,全是离婚相关的查询。 “离婚。”他很轻很慢地念出那两个字。 “所以,这就是你这么急着让我看心理医生的原因? 我为你拼命,对你的意义就是拿我的病来作为离婚的理由?” 被他这样圈着,她如同是落入了枯井的困兽,身体止不住地打颤。 他竭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去动她,继续一场无意义的沟通。 “我是犯了错,是我送你进精神病院,让你被别人那样伤害。 但你背叛我在先,我给过你机会,让你送苏律师入狱,就原谅你的一切,不伤你分毫,但你选择了那个男人。” “我从未对不起过你,从来只有你负我!”她突然吼出声来,看向他的眸子里满是恨意。 薄斯年愣在了那里,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关于两年前她和苏律师关系不清的那件事情,两年后再次相见,她从未否认过。 他看着她:“你说什么?” 陆宁肩膀开始剧烈抖动,发红的眼睛里,如同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 两年前她不是没有解释过,时至今日,她早就不在乎他的看法,早就不想再去毫无意义地多辩解一句。 但她做不到不恨,恨他这样一次次自以为是,恨他一次次说他给过她的伤害,不过是因为她有错在先。 她没有错,她从来没有错! 薄斯年凝着她,良久后开口:“好,我信你,都过去了,那些我不在乎……” 她突然失控起身,狠狠推开他,嘶吼出声。 “你不信,你从来都没信任过我!你所谓的不在乎,不过就是认定了我不干不净,再自以为多大度的仁慈。 薄斯年,仁慈的从不是你,我这一生所有的悲哀,所有被摧毁的安稳与期冀,全部拜你所赐!全部,无一例外!” 她惨白着脸,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被身后追过来的男人按住了肩膀。 薄斯年用力将她拽过来,按回了沙发上,“谁说我不信? 你说没有,那就没有,我可以去重新查那些照片,再好好处理伪造照片的人,自此以后你说的任何话,我都信。” 信?不,他的信任,早对她一文不值。 她身体剧烈地颤动,笑意残破,“薄斯年,你当日将我丢弃,打入地狱的时候,我就说过,若有朝一日你后悔,我一定会送你一句:晚了,活该。” 他按住她肩膀的掌心狠狠颤了一下,心里如同有什么东西,刹那间撕裂开来。 当日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有多绝望,今日他再听到,就有多绝望。 时间无法重来,岁月再无可回首,这世上最绝望的一个词,也该莫过于“晚了”。 那种惊恐和痛楚被她生生压了回去,她看着他,轻轻地嗤笑。 “所以薄斯年,不要再跟我说抱歉,我更不需要你所谓的补偿。当日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你休想,我告诉你,你休想!”他赤红了眼。 他按住她的掌心不断往下压,脑子里却猛地闪现刚刚电脑屏幕上的那个词。 “家暴。” 崩塌的理智猛然收回,他发狠地凝着她:“你想激怒我?” “杀了我,杀了我啊!与其养一个给你添堵的木偶,倒不如如你所说,留一坛骨灰在身边!” 她对视着他的眼睛,竭力去刺激他。 藏在身后的手,却被他的手握住,她手心里攥着的一小支录音笔,被他夺了过去。 他冷笑:“没用的,再多的证据,离婚你也别想。” 第129章 失控发泄 他凤眸里如同焰火汹涌开来,失控的情绪里,只余下一个不顾一切的念头,摧折了她的羽翼,将她彻底囚禁在这里。 他将她从沙发上捞过来抱起,丢到床上后按住她的肩膀压了下去。 在撕咬住她脖颈的刹那,他发狠的声音落到她耳边。 “没有沟通的余地,那我们以后就不用再沟通。” 陆宁恐惧地去奋力推他,纤细的手臂推在他坚硬的胸口,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通红了眼失声尖叫:“放开,你松手!我要报警!” 薄斯年动作顿了一下,抬眸冷笑:“我可以提醒你一句,夫妻之间强制发生关系,合情、合理、合法。 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情趣,你大可以去跟警察说说你的故事。” 她身体僵在了那里,毫无意义地抵抗之后,颤栗地呜咽出声。 他们之间留有一纸结婚证,因此他们之间很多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在法律的允许范围内。 她在害怕,他感受的清楚,脑子里不断循环的,却是离婚、家暴、录音、彻底结束、再无可能。 她想走,她想走! 这一次,他还能拿什么来逼她留下来?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宋知舟的那个视频已经曝出来了,她还不知道,所以现在才会尽管拼命抗拒他,却还是不敢一走了之。 可等她知道了那个视频已经公之于众了,她再无顾忌,只会更拼命地逃离他这里。 他不会给她机会逃,他绝不可能容许她离开这里! 陪他在这里,给他生孩子,她不愿意,他就把她困在这里一辈子! 那些阴暗不受控制地想法,如同滋生的藤蔓,迅速蔓延占据了他所有心智和意识。 他失控地发泄,感受到身下的低泣声渐渐转弱,发白的一张小脸,最后残存的一点血色,也抽离开来。 深夜、半夜,再是灰蒙蒙的凌晨,晨曦撒入的清晨。 她浑如一只没了灵魂的布偶,起起伏伏间昏迷了过去,眼角的泪迹还残留着。 她浑身都是不堪入目的痕迹,昏睡过去的人,安静得不像是鲜活的人。 抽身离开的时候,他分明已经下床走向浴室了,却又回头看了床上的人几眼。 然后鬼使神差般走了过去,俯身将食指贴到了她的鼻子下面。 清浅温热的呼吸,洒到了他的指尖,他眸光浮动了一下,确定她还是一个活人。 他心里突然抽痛,坐到了床沿,垂眸沉默凝视着她。 不该这样的,真的不该这样的。 他们之间,何以就一定要到这种地步。 他良久的看着,再如同自我安慰一般,将她抱了起来进了浴室。 洗了澡再回床上,她还是睡着的,唇色都泛着冷白。 薄斯年将她揽紧了在怀里,手臂不断用力,可他们之间总像是隔着什么,他总觉得,还不够近。 他垂眸去看她脖子上的淤青,有地方还落下了伤口。 他伸手小心抚上去,感受到自己掌心开始打颤,俄而眸底浮上了一层雾气。 他不想的,他想捧在手心里的人,这世上无论伤谁,他都不愿去伤她的。 他用力地,想再抱紧一点,心里却总觉得空。 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门外有些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手臂圈住的地方空空荡荡,他猛地惊醒过来,身边的人不见了。 无数种不好的预感涌来,薄斯年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陡然清醒。 翻身下床随手穿了件睡袍,打开门看了一眼,是女佣,不是陆宁。 他折回去就疾步往浴室走,打开浴室门,里面空空荡荡。 身后女佣不安的声音传过来:“先生您别着急,少夫人在花园里,谁劝都不进来,你去看看吧。” 他步子顿住,沉着脸松了一口气,立刻回身往门外走,顺手将衣帽架上的一件大衣拿在了手里。 站在门口的佣人,慌张地往后退开了几步。 下了楼再去后院,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逐渐清晰。 花园的凉亭里围了不少人,昨晚刚下过一场大雪,寒风肆虐,放眼一片雪白。 陆宁就坐在那里,整张脸都冻得发青,吴婶和几个佣人在旁边着急地劝。 薄斯年走过去时,吴婶立刻让开一步,着急开口:“先生,您可算来了。 今早佣人来清理花园,就看到少夫人坐这了,还不知道坐了多久了。” 薄斯年眉心拧紧,示意她们进去,围着的人立刻都散了。 他走近了,伸手摸了下陆宁的侧脸,冷得像是结了冰。 只一触碰,她身体就哆嗦了一下,却没起身,也没有动。 薄斯年走到她面前蹲身下去,看着她通红的一双眼睛。 似乎是因为冻的,又似乎不是。 他轻声问她:“难受?” 她定定地看着远处雪地的目光,极缓慢地收回落到了他身上,突然落下泪来。 她声音都哑了:“让我走吧,好不好。” 他眸光压着,将大衣包到了她身上,不再说话。 她看着他,目光平淡,眼泪就那样一滴一滴往下掉,“我好像真的熬不下去了。” 他伸手去握住她冰凉的手,“是不是太闷了?你想去哪,我陪你去,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 她摇头,“我想过的,就当是拿我一个去换我的家人,但我发现我做不到。我想念他们,我想能有自己的生活,就当我求你了,放过我好不好。” “不行,不好。”他攥住她的手用力收紧,狠下心来。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心软。 陆宁看着他,突然将手伸进了他的大衣口袋里。 那是他刚刚包到她身上的那件大衣,口袋里还放着他的手机。 在薄斯年回过神来,要去拿回来时,她已经解锁,再点开了信息记录放到了他眼前。 她声音很淡:“我已经看到了的,放我走吧,就当是可怜我,给我留一条命好不好。” 那上面,是一条有关宋知舟手术监控视频曝光的新闻,偌大而醒目的标题。 “知名外科教授,借手术刀杀人。” 薄斯年突然慌了神,将手机夺过来,伸手捧住了她的脸。 “放心,我已经发了声明,舆论全部压下去了,已经对宋知舟没有影响了。” 她没有躲避,眸光空洞:“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的教训吗?让我看清楚,挣扎反抗的下场会是什么。” “那视频不是我发出去的。”他拧眉,突然感到无力。 陆宁看着他:“那还能有谁?还是说,是宋医生自己去公开了视频,自毁前程吗?” 第130章 薄斯年,你让我恶心 薄斯年沉默地看着她,如鲠在喉。 良久后,他开口:“我的人查过了,视频是宋知舟自己公开……” “呵,”她冷笑声打断了他的话,眼里尽是厌恨,“薄斯年,你让我恶心。” 他不甘地按紧了她的肩膀,低怒出声:“不是我! 我说过不会去公开,就不会去,视频就是宋知舟他自己发出去的!” 她眸光冰冷,可笑地看着他,沉默不发一言。 “我已经压下了舆论,发了声明,那件事情已经对他没有影响。是他自己要辞职的,你还想要我怎样?!” 他满心都是烦躁,情绪再一次这样轻易地被她挑起得不受控制。 陆宁看着他,“你永远不会懂,你轻飘飘毁掉的,是宋医生一个普通人,拼了多大的努力才得来的。他毁了的一生,换来的不过是你一时的痛快。” “我说过不是我……”他下颌绷紧,感受到她失控的情绪,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她不会信他的,从一开始,拿那份视频威胁她的人就是他。 现在视频被公开,她怎么可能相信不是他干的! 她周身都在哆嗦,如同被丢到了岸上濒临窒息的游鱼,声音决绝。 “你不如杀了我,真的,你不如杀了我!” “阿宁,别这样。”薄斯年伸手,想去抱住她,被她狠狠地甩开来。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好好的人生,都要被你这样作践!宋医生他没有错,他没有错!” 她失控地推开他,在跑出凉亭摔落下去,再被他扶起来时,她手里已经攥着一块尖利的冰块,双眼通红得可怕。 这样的大雪地,这样冰冻三尺的天气,树梢草地,随处都是冰块。 她将那块冰块抵上了脖颈,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用力刺破了脖子。 薄斯年眸光狠狠一沉,就要冲过去:“你疯了!” “你别过来,我要见他,我要去见他!”她身体节节后退,嘶吼出声。 如同刀刃的冰,一下下刺破纤细的脖子。 他的心也如同一下下被切割,感受着那种锥心刺痛。 她的眼神太过绝望,他清楚是因为那个男人,可再恨再不甘,他也不敢再上前半步。 薄斯年站在雪地里,面色阴沉凝着她:“好,好,我让你去见,我送你去。” “你给我钥匙,我自己开车去。” “雪地滑……” “我自己开车去!”她声音凄厉地打断他的话,攥紧了冰块的手,再一次狠狠刺了下去。 苍茫的雪地里,鲜血愈发一片刺目,他看到她身体狠狠哆嗦着打了个寒颤。 北方寒凉,这样大雪天的室外,是将近零下十度的低温。 这世上,他唯独在她身上,不敢再去冒险。 可恨如今,也再没有任何东西能来挟持她,能让她冷静下来。 她在意的人,她在意的事,都已经不是他此刻手里的筹码了。 薄斯年身体往后退了一步,心头如同被什么东西重锤了一下。 他应下来:“好,我答应你,见一次之后,你要回来。” “你给我钥匙,我要现在去。”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伸手胡乱地擦了一把。 在那一瞬间,他想他是可以冲过去阻拦她的,却是刹那间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没有去做。 就如她所愿吧,如今那个男人出了事,不让她去看一眼,他半刻也锁不住她了的。 陆宁眼睛一眨不眨,警惕地盯着他,直到他给了她钥匙,再带着她进了车库。 私人车库里,是琳琅满目的豪车,可她视线始终只紧跟在他身上,谨慎地不让他回身靠近她。 一直到她上车,薄斯年拧眉看着她:“阿宁,你一个人开车真的不安全。” 陆宁不理会他,一只手启动了车子,另一只手还攥紧了那块冰块。 薄斯年没办法放心,“你把冰块放了吧,我不拦你。你也没给宋知舟打电话,你知道他在哪?” “不用你管!”她通红着眼睛,因为寒冷和不安,踩着刹车上的脚都还哆嗦。 薄斯年看着都觉得心惊,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大信心,这样的大雪地里开车过去。 在踩下油门之前,她放下车窗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车子有定位,你要是跟上来,我见车就撞。” “这样的雪地里车不多……”他话说到一半打住,刚刚看着她时有些出神,本意是想安抚她路上车少,不用紧张。 她攥紧了方向盘:“你要是追上来,大不了车毁人亡。” “小心点开,你不追你。”他有些头疼。 陆宁油门踩了下去,有些生涩地倒车出库,车子很快消失在了车库里。 直到这一刻,薄斯年面色才冷了下去,一拳狠狠砸在了墙面上。 没做过的事也只能这么受着,罪名说扣他头上就扣他头上,他到底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他打开了手机,看向车子的定位移动,方向是宋知舟城南的一栋别墅。 一个电话都不用打,就能猜到那男人在哪,他们俩倒还真是心有灵犀得很。 他开了车,导航了另外一条偏僻些的道路,好避开她不被察觉。 能让她去看一眼,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至于人,他总要再带回来。 刚铲除了冰雪的街道,雪还在下,道路湿滑得厉害。 陆宁手脚都在打颤,车子行经机场,因为风雪过大,机场已经暂时关闭了。 若不是这个原因,这该是她逃离出国的最好机会,或许也是因为机场停运,薄斯年才会放她出来一次。 这样的天气,出租车基本也停了,更不用说打车出城。 而以她开车的技术,能在这北城绕半圈,都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他是料定了这样的情况她跑不掉,才会答应了她的要求。 陆宁不甘心地看了眼机场的方向,再看了眼后视镜,确定并没有车追上来后,继续开往宋知舟的别墅。 车在别墅外停下,铁艺门就大开着,门口厚厚的积雪都没有铲除。 花园里的花没有收进去,也没有拿东西遮挡风雪,就丢在外面,早已经被积雪掩埋了大半。 她想起上一次跟宋知舟一起去江城,在他别墅外看到的那些被照顾得很好的寒菊和三色堇。 这里此刻就像是荒无人烟。 可就停在前院里的车子,上面没有积雪,证明他是在家的,而且刚出去过。 他素来很注重生活品质,可这样的积雪堆积、花草冻死,足以证明他现在过得很颓丧。 她停车,下去时心里如同堵了一颗大石。 再走上台阶,按响门铃时,良久后,门才打开,她突然就落下泪来。 第131章 我们的人生一起重新开始 门打开的一刹那,铺面而来的是浓烈的烟草和酒精气息。 宋知舟出现在她面前时,指尖还夹着烟,面色恍惚夹杂着不耐。 他毛衣上还沾染着烟灰,从来干净英挺的面孔上,此刻是显眼刺目的胡渣。 他明显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去伸手拿门把,想把门关上。 一瞬的慌乱,他又松开了门把,侧开了一步:“进来吧。” 在眼泪落下去的前一秒,陆宁下意识将脸偏开来,看了眼身后的雪地。 他不该变成这样,他阳光、上进、优秀、出色。 这世上所有干净美好的词汇都应该用到他身上,而绝不是此刻她眼前看到的这般颓废而狼狈。 是她将他生生拖入了深渊。 宋知舟目光在她身上定了一秒,随即转身回去,里面传来手忙脚乱的收拾声。 她跟了进去,看见了茶几上杂乱不堪的酒瓶和烟蒂,还有地上撕碎的证书,和砸毁的奖杯。 监控视频公开了,杀人未遂的医生,无论曾有多过人的成绩,又如何还能有前程? 她眼眶通红,却又将眼泪逼退了回去,一步步走近过去时,她感觉大腿如灌铅一般的沉重。 这辈子,她如何还得了他。 蹲在茶几边的男人不敢看她,埋头收拾着茶几和地上七零八落的东西,如同拾掇和掩饰着自己早已七零八落不堪直视的人生。 陆宁蹲到他身边,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臂,声音有些嘶哑。 “宋医生,我来帮你吧。” 他看了她一眼,眸子里遍布着红血丝,随即沉默坐到了沙发上,将手中燃着猩红的烟捻灭在了烟灰缸里。 陆宁闷声收拾着那些东西,想起看到的那则新闻的发布时间,还是一个月前,她被薄斯年从江城带回北城的第二天。 他的人生被薄斯年彻底毁了,而就在前不久,薄斯年昏迷住院时,他来找她说要带她走,却被她拒绝了。 那时候,他该有多失望,又该多为自己感到可悲和不值? 这一个月,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闷不出声地收拾着茶几,沙发上坐着的人也始终一言不发,她为何而来,又知道了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良久后,他开口:“我带你走。” 陆宁将最后一个快餐盒丢进了垃圾袋里,侧目看他时,她问了他一句。 “视频是薄斯年公开的,是吗?” 宋知舟对视着她的眸子,她眼睛里似乎有一种磁力,只需一眼对视,就如同要将他吸入黑洞里去。 他禁不住想,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从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开始的,或者说,是他第一次真正直视她开始的。 那时候,她孤零零站在手术室外,近乎绝望地拉着他的衣袖问他:“宋医生,我妈妈她还能活吗?” 那样干净而漂亮的一双眼睛,却偏偏似乎蒙着层阴影,那时候,她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 他思绪抽回,脑子里重复着她刚刚问他的那句话。“视频是薄斯年公开的,是吗?” 人的私心和欺骗,或许也就是从真正想要占有的那一刻开始的。 他点头:“或许是吧。” 他看到她眼底有什么东西破裂开来,那该是她对薄斯年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 但这一次,他想要她死心,想彻彻底底带走她。 这往后余生,那个男人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再来要挟她了。 宋知舟看到她的头低了下去,目光有些空洞地落在了他撕毁的那一叠证书上。 每一张证书,都是他夜以继日的心血换来的,如今全部是废纸。 陆宁失神看着,再抬起头,“宋医生,舆论已经压下去了,你的前途不能断送,你去复职吧。我留到他那,以后他不会再动你。” “我没想过,”他眸光凝结了怒意,但稍纵即逝。 “陆宁,从我递交离职申请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想过再当医生,你不该再留到他身边。” “那是你近十年的努力才换来的,宋医生,我求求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自以为是来干涉我的生活,自以为是地去做你所谓的牺牲?!” 她突然吼出声来,双目通红地盯着他。 他已经够不容易了,没人真正关心疼爱过他,这一切都是一个人闷头打拼出来的,凭什么这样轻飘飘就毁了个遍? 她宁愿她在阴暗里过一辈子,也绝不要他做这样的牺牲。 大不了就如薄斯年所愿,在他那里待一辈子,让他永远不要把那场手术的真相说出来。 宋知舟从沙发上起身,蹲身到了陆宁面前,垂眸看着她。 “从我试图拿手术刀杀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不配再做医生。 无论那份视频是否公开,无论舆论是否压下去,我都不会再去从医。” “可那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为了我……” “没有任何事情,能成为一个医生、利用职务之便伤人的理由。”他轻声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平静而温和。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心里的坎从未跨越过。纵使薄先生十恶不赦,有权利定夺裁决他的罪行的,是律师、法官和警察,而绝不是一个应该救死扶伤的医生。” 她看着他,第一次那样深刻而清晰地意识到,他的人生是真的回不去了。 所谓留在薄斯年身边,所谓压下那场手术的真相,都不过是她天真的自我安慰。 当日他为了救她离开看守所,在手术时动了伤薄斯年的心思时,他心里该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那时候,他应该就已经清楚,他的前程彻底完了。 她肩膀拼命打颤,看向眼前神色平静的男人,她张了好几次嘴,却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喉咙如同被利刃生生刺穿,她急促而困难的呼吸里,是难以承受的钝痛。 她将脸埋进掌心里,难以抑制地哽咽出声。 分明,她都留下来了,分明她都听从薄斯年的要求了,为什么他还是要把那份视频公开? 为什么,他就一定要那样狠,那样不顾他人死活? 宋知舟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将蒙住的脸抬起来,看着她。 “跟我走吧,不需要再顾虑什么。能带你走,我做过的就没什么可惜的,我们的人生一起重新开始。” 第132章 四辆车,两场车祸 陆宁看着他,她清楚,他心里的结解不开了。 一个外科医生,拿手术刀去伤人,留下的心理阴影足够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再去碰手术刀。 而以他如今的职位,不碰手术刀几乎不可能。 宋知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声开口:“这一次就别再担心什么了,好吗?叔叔阿姨跟小蕊都在等你。” “好。”她终于点头,下定决心应下来。 薄斯年公开视频,不过就是想毁了宋知舟,再将她彻底囚禁起来。 这一次,她绝不再让他如意。 陆宁拿过了茶几上宋知舟的车钥匙,再起身:“你喝了酒,我开车。” “等一下。”宋知舟伸手按了下她的肩膀,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看。 从这个视角,可以看到别墅外,不远处的拐角处,露出了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的一角。 他回头看陆宁:“外面有人跟过来了。” 陆宁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问他:“有后门吗?” 宋知舟将窗帘重新拉上,回身凝着她:“有。 我们今晚开车去城外,明天是晴天,机场应该会正常开放,到时候再出国。” “我……”她迟疑了一下,手腕被宋知舟握住。 他垂眸看她:“没事,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 是啊,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大不了就是被薄斯年抓回来,再回到那庄园里去。 这次逃不掉,那就下次再逃,总有能逃掉的一天。 至于宋知舟,他的前程已经没了,薄斯年总不能还杀了他。 宋知舟抓着她的手腕,快步往后院走,身后的人突然叫了他一声。 “宋医生。” 宋知舟顿住了步子,回身看她:“怎么了?” 她眸光浮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的缘故,她预感并不大好。 她垂眸看向他握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医生的手指白皙修长,她突然将另一只手伸过去,手心附在了他的指节上。 她听到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在触碰过去的那一刹那,似乎血液都凝结了起来。 很平常的一个动作,可他们之间不曾有过,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他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 他对她的喜欢,从不加掩饰,似乎谁都能看得出来。 却也足够掩饰,至少在肢体接触上,他从来不曾有过半点的逾越。 可这一刻,她突然想去触碰他,这种感觉来得猝不及防,也似乎毫无缘由。 她猛地回过神来,难堪地将手缩了回去,一瞬间面红耳赤。 视线侧开的那一刻,她看到他耳朵也红了。 宋知舟将握住她手腕的手松开来,然后牵住了她的手心,回身继续往前走,没再看她。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眼底的慌乱和无措交织开来,心里似乎突然涌入了无数细碎的东西,在一下下地抓挠着。 他脑子里有东西炸开来,却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回头去面对她。 他轻轻牵着她的手,在踏入雪地时,掌心力道加大了些,微微下移与她十指交叉。 这一次,他不想再放开她了,不会再放开了。 他掌心因为紧张而出了汗,却偏偏不敢回头看她,就听到她在身后轻轻笑出声来。 他不受控制地跟着她笑,低低地笑。 雪地里是一大一小的两行脚印,所有的情愫,所有的悸动,都藏在这样清浅的两道笑意里,没有只言片语的告白。 一直到了地下车库,陆宁拿着钥匙走到驾驶位外面时,他还牵着她。 她手腕晃了晃,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你坐那边吧,我开车。” “要不我来吧,会快一些。” “我也可以开很快。”她坚持着开口。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但他到底喝了酒,让他开车她不放心。 反正也不过是油门踩重些的事情,出城的路她知道,而且这样的天气,路上的车也不多。 宋知舟看了她两秒,笑着点头:“好。” 薄斯年的车停在前院那边,从这里出去,就是直接从后面的路离开。 他兴许不会想到她会一走了之,因为他认定她会在意宋知舟的前程。 压下去的舆论,如果薄斯年想,完全可以再次掀起来。 踩下油门的那一刻,她脑子里就空了,除了盯着湿滑的街道,尽量加快速度开车,她再没有其他意识。 薄斯年会发现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她要做的,就是在他追上来之前,尽最大的努力将车开得越远越好。 她很紧张,可旁边坐着的人是宋知舟,就也不慌了。 就好像是身边放着张护身符,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事的。 身边的人轻声开口:“两边有积雪,尽量走中间车道。” 他声音很平静,就像此刻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段路程。 很多时候,她不安的心绪,都是被他总是很平常的语气安抚了下来。 就好像之前的很多次催眠治疗,她分明刚听到他的声音,就感觉心里的慌乱已经消散了大半。 陆宁攥紧了方向盘,踩着的油门不敢松开,一直到车子途经了市中心,一直冷清空荡的街道,开始有了稀疏的行人和车辆。 薄斯年就是在那个时候追上来的,在她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黑色轿车的时候,她的手机里弹出了薄斯年的消息。 “阿宁,停车,别逼我。” 宋知舟看了眼后面的车,眸光凝结了一下,伸手过来帮她扶方向盘,再沉声开口。 “别怕,油门踩到底。” 陆宁的手开始哆嗦,随即是唇瓣开始哆嗦,在油门踩死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她的心如同失重一般悬浮了起来。 后面的车放慢了速度,随即她手机里再弹出来一条信息。 “停车!不要命了!” 她油门不管不顾地死死踩了下去,看到不远处亮起的红灯时,咬牙没有让脚松开半点。 眼眶通红的那一刹那,她看到后面减速的那辆车,猛地又飙了上来,是想拦下她。 红色的信号灯在她瞳孔里不断放大,在车子飞驰过停止线的那一刹那,她耳边响起宋知舟的声音。 “右转,这样危险。” 同一时刻,尖锐的鸣笛声,一辆转弯过来的货车,在湿滑的雪地上不受控制地逼近过来。 她猛地踩下刹车,在车身撞上去的那一瞬间…… “砰。” 疾冲过来想拦到她车前的黑色迈巴赫,被一辆金色宾利打横拦下。 “砰!” 白色轿车与冰雪路面减速迟缓的货车猛烈撞击,陆宁身体往前撞去的那一刹那,宋知舟扑近过来,将她护在了身下。 四辆车,两场车祸,时间如同凝结定格。 第133章 你要敢死,陆家全部陪葬 头部遭受重创,薄斯年额角鲜血滑落,眼前的世界一片血红。 他失控地从车上下来,发疯一般冲向了被货车撞得车头尽毁的白色轿车。 陈叔从宾利车上下来,着急跟了过去,头部也带着伤。 刚刚为了阻止薄斯年的车冲过去,他情急之下只能拦下了薄斯年的车,幸好这一撞,除了车身受损,人并没有大碍。 但旁边被货车撞到的白车,惨不忍睹。 车门被薄斯年粗鲁打开的那一刻,里面就已经有血液流到了车外。 宋知舟已经昏迷了过去,保持着护住陆宁的姿势。 而被他护在怀里的人,面色苍白,空洞的眸子死盯着眼前人。 他没有呼吸了,贴得这么近,她感受得到,那种铺天盖地的恐惧感,让她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感觉不到疼痛,无法出声求助,她知道身边的门打开了,但她只死死盯着眼前双目紧闭的人。 她只知道,他好像真的没有呼吸了。 他头顶猩红的血迅速往下涌落,糊到了她颤栗的手臂和侧脸上。 直到薄斯年将她身上的男人掀开来,通红着双眸咬牙将她抱了出去,钻破云层的阳光刺入她的眼底。 她猛地惊觉过来,失控地挣扎着看向车里的男人。 “救他,救救他!” 在尖叫出声的那一刻,她感觉似乎是扯动了脑子里的一根神经,入骨的疼痛让她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她眼泪疯狂涌落,被薄斯年拼命抱紧在怀里,再上了另一辆车。 她死死盯着白车的方向,无力而凄厉地重复着那句话。 “救他,救救他!” 车子飞驰了出去,后面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很快响起,薄斯年用力按着陆宁,手臂在发抖。 他看着她愤力的挣扎迅速弱了下去,面色死白得可怕,眸眼空洞而绝望。 她脸上满是血,他分不清那是她的血,还是宋知舟的血,可他不敢去碰,不敢去擦。 他抖着声音一句句问她:“疼吗?哪里疼?” 她无力闭上的眼睛,又竭力睁开来,扯动了一下嘴角。 薄斯年赤红着眼睛俯身下去,附耳贴近她的唇边,听到了她敌若蚊蝇的声音。 “救……救宋医生。” “你休想,你休想!”他颤抖着将她抱紧在了怀里,死盯着她又快要闭上的眼睛。 “你要有个好歹,他宋知舟就是被救活了,我也一定亲手杀了他!” 她不再说话,在眼睛再一次闭上时,男人咬牙将她的眼睛扳开来。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想死那是你做梦,你爸妈跟女儿在戛纳,你死了,我拿他们全部来陪葬!” 她恍惚的眸光浮动了一下,他知道啊,原来他早就知道。 他死盯着她的眼睛,声线发狠却打颤。 “你家人一直在我掌控里,你活着就什么事都没有,你要有事,他们一个别想活!” “说话,你说话!”他声音在她耳边炸开来,不让她昏睡过去。 刚刚打开车门的那一刻,他可以确定宋知舟伤得很严重,甚至可能都没有生命征兆了。 但关于她的伤势他不确定,她身上没有太多外伤,但内伤是看不到的,也是最致命的。 她抬起了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再费力说了一句:“求你,救宋医生。” 在他嘶吼声再发出之前,她抬起的手已经垂落了下去,如飘落的树叶悄无声息,眼皮合上,再没了反应。 前面的小赵狂踩油门,再迅捷地避开了障碍物,满头都是汗。 车在医院停下,已经等在外面的医生护士,迅速将人推进了抢救室。 救护车晚一分钟到达,将宋知舟送进了抢救室。 红灯亮起,薄斯年失魂落魄地瘫坐在了抢救室外,凤眸紧紧凝视着闭合的大门。 有医生出来确认了他的身份,再让他签了几份文件,小赵查看过后,再将笔递给薄斯年签字。 不断有人赶过来,薄家长辈、薄倩倩、江景焕、牧辰逸,都围着他神色各异。 安慰、问询、斥责、劝阻,各种声音灌入他的耳膜,却又如穿堂风,他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 就一直盯着抢救室的门,大半个小时的时间,却是他生命里从未有过的漫长。 是他将她逼到这一步的,是他。 可他又该怎么办? 他放不下她,他该怎么办? 就算重来一次,让他真的放手,他做不到,他没有办法做到。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直到抢救室门打开,有医生走出来。 静坐着的人立刻都涌了过去,薄斯年没有动,他甚至连移动一下步子都不敢,就紧凝着医生,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过来。 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走近,缓声开口:“薄先生放心。 您夫人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伤势不重,昏迷的原因主要是心理受创,现在可以转入普通病室观察。” 薄斯年身体往后踉跄了一下,伸手撑了下身后的墙壁,有些失神地应了句:“嗯,谢……谢。” 没有生命危险,算是虚惊一场,过来的人陪着守了一下午,床上的人仍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医生检查后也有些诧异,按理这样的情况,伤得也不算太严重,不应该会昏迷这么久,但也只说再等等。 薄斯年让赶过来的人都先回去,就留了小赵和几个佣人守在病房外面,自己一个人陪坐在床边。 所有人绷着的神经,算是勉强松弛了下来,薄斯年一颗心全在昏迷的陆宁身上。 却似乎没人再记得,往下一层的抢救室里,还躺着一个男人。 那场抢救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宋知舟被推出手术室,再转进重症监护室,仍是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他在国外的家人也没能联系上,除了医生护士,没有亲人过来照顾他。 一直到临近半夜,薄斯年让医生给陆宁再做了次检查,结果是一切基本正常,他心绪才勉强平复了下来。 他这才记起了宋知舟的事情,叫了小赵进来,问了句:“那男人还活着?” 小赵微愣了一下,赶紧应着:“暂时抢救过来了,先生,但情况不乐观。 他之前也是这医院的医生,院长吩咐人替他请了护工。还有位姓崔的女医生赶了过来,说是他的同事,在照顾他。” 薄斯年“嗯”了一声,没打算再多问。 再垂眸,看到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指尖颤动了一下。 第134章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很细微的颤动,但薄斯年感受得很清楚。 他墨眸里浮现惊喜,俯身贴近了她的脸唤她:“阿宁?” 沉睡的人睫毛颤了颤,再颤了颤,俄而微微睁开了眼睛。 她眸光恍惚,瞳孔没有焦距地看向他的方向。 这样的眼神,让他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 薄斯年心跳猛地加快,再出声叫她:“阿宁,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不应声,还是有些无神地看着他。 薄斯年甚至都忘记了出去叫医生,攥紧了她的手:“医生说你没事,还有……宋知舟他,醒了。” 那男人并没有醒,但他想,她一定是想要这个答案。 她看起来是听到他的声音了,可这话却并没让她有什么反应,她眼神甚至是似乎有些疑惑。 许是刚醒,她的意识还没有回来。 薄斯年回过神来,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重症监护室只能留一人陪护,所以里面没有医生和其他人守在这里。 他继续跟她说话,不让她再睡过去。 “你爸妈跟小蕊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很快就会到。他们很担心你,知道吗?” 这一次,她有了反应,眸子动了一下,看向他扯了下嘴角。 薄斯年来不及去仔细听她说了什么,医生就已经赶了进来,再是检查诊断,床上的人没了反应,很快又沉睡了过去。 陆宁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在她情急杀了顾星河之后,她就开始做这个噩梦。 她梦见她最爱的那个男人,将她狠狠抛弃,梦见无数可怖的阴暗和折磨,梦见她的人生刹那间成了一团支离破碎不忍直视的废墟。 然后她醒了,她看到了守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他眼里有关切,有心疼,有愧疚。 他还在啊,他还在的,她听到了他说她的家人。 都还在的,幸好只是一场梦。 她再次昏睡了过去,这一次,那个噩梦没再继续,她很安稳地睡了一觉。 那种她理解不了的汹涌疲惫,如同一座大山要将她压垮,她只想睡,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他守在这里的,她不怕。 耳边有很轻的交谈声,她很快沉睡,不再能听到那些声音。 已经是次日黄昏了,小赵进来向薄斯年小声汇报。 “先生,少夫人的父母跟小蕊都已经到医院了,就在楼下休息室,她父亲情绪很激动,执意要见少夫人一面。” “不行。”薄斯年指腹轻抚着陆宁的手心,深深凝视着床上的人,吐出来两个字。 有那么一刻,小赵感觉,他像是没了灵魂。 他再说了一句:“让他们等着,人醒了自然会让他们见。” 他不会让她见到她家人的,他只要让她知道她家人回国了就够了。 就这样让她惦记着,让她放心不下,她就一定会醒来。 除了他,谁都不许进来打扰她。 小赵应声,离开了病房。 外面有尖锐的嚎哭和争执声响起,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四周恢复了寂静。 除了喝了点水,薄斯年不吃不睡守了她三天,但床上的人自从那次醒了一下之后,就再也没醒过了。 医生过来做了无数次检查,结果都是一切正常,照理人不该继续昏迷下去。 说多说说话,多做身体抚触,但都看不到效果。 他人也迅速憔悴了下去,到第四天的时候,情绪开始崩溃暴躁。 深夜床上的人睡得始终安稳,他熬不下去了,感觉整个人都要发疯。 换了小赵进来守着,他坐到了外面的走廊上,抽了一整宿的烟,一双眼睛蒙在烟雾里,熬得通红。 天色亮起,他好像突然间就苍老了,整张脸退却冷厉,疲惫不堪直视。 可她照样不醒,就这样昏迷到了第十天。 甚至是楼下差点死了一回的宋知舟,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入了监护病房。 他实在没办法了,让她爸妈跟小蕊都上来。 温琼音抱着苏小蕊冲到病床边时,陆成弘却是愤怒不堪地拽起了坐在病床边的薄斯年的衣领,低吼出声来。 “你个畜生!你这个畜生!我们陆家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啊?!” 跟进来的小赵立刻变了脸色,想上前阻拦时,被薄斯年眼神喝止。 薄斯年起身,脸上结结实实挨了陆成弘一圈后,擦着嘴角血渍时,却是低笑了一声。 这一拳,反倒让他如同要被压垮的一颗心,突然有了一丝松懈。 他看向陆成弘:“出去吧,别吵到她休息了。” 直到这一刻,陆成弘才真正抬头直视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陆成弘身高不算矮,但站在逼近一米九的薄斯年面前,还是需要稍微仰视。 这样直视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陆成弘怀疑自己看错人了。 那样一个商场上雷厉风行的男人,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怎么会是眼前这般模样? 他是在装可怜,他有什么资格装可怜? 他陆家已经被他毁了个遍,如今他女儿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这一切,他薄斯年都是罪人! 薄斯年失神地走向了外面,将守在门外的几个保镖都支开,再看向怒不可遏走出来的陆成弘。 在陆成弘愤怒地再次一拳挥过去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如同一个没有丝毫反击之力的靶子。 接了几拳后,他身体踉跄了一下,单膝跪了下去。 他脸上沾染了血迹,却失魂落魄地笑出声来。 陆成弘感觉,这个男人已经疯了,真的彻头彻尾地疯了。 这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却只让他心里的怒意更甚,他冷笑了一声,转身回了病房。 床上沉睡着的人,安静地像个孩子。 薄斯年从地上起身,再进去,就看到陆成弘面色颤动着,坐到床沿握住了陆宁的手,沉声开口。 “傻孩子,醒过来,爸爸带你走。” 薄斯年眸光狠狠沉了一下,这样的话给他的刺激太大,他如今最害怕的,就是她走。 但他强忍着,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拦。 温琼音抱着苏小蕊坐在一旁,一大一小相拥着低声抽泣。 他们这段时间在国外过得很平静,以为陆宁也一直跟宋知舟在一起,过得很好。 宋知舟一直按陆宁的意思,瞒着他们,所以他们根本想象不到,她早已经又落到了这个男人手里。 第135章 她全忘了 人没有醒,陆宁就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里。 但她身体各方面检查都没有大碍了,几个人一起围着守在这里,转眼又是熬了两个通宵。 一场大雪消融后,北城的春意迅速转浓,窗外的树梢冒起了新芽,迎春花已经开了。 午后的阳光撒入进来的时候,温琼音起身过去推开了窗户,让房间里能透透气。 窗户打开的轻响,床上的人指尖颤了一下,如同十天前的那个半夜,牵动着薄斯年的手指也动了一下。 薄斯年靠在床沿打盹,猛地惊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床上的人。 陆宁眉心拧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来,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反应。 她听到耳边有轻轻的声响,就如同钟表滴答的走动声,又似乎不是。 俄而嗅到了淡淡的药水味,再是有人贴近了她,清浅的薄荷味闯入了她的鼻腔。 是他的味道,那丝气味让她空落不安的一颗心,突然温软了下来。 她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有些恍惚的目光,闯入了薄斯年紧紧凝视着她的视线里。 身边惊喜的声音响起。 “宁宁,醒了?” “妈咪,妈咪!” “可算是醒了,快叫医生,医生!” 那些声音一股脑地灌入了她的耳朵里,她看向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眼窝深陷,这样陌生而沉重的疲态显露在他的脸上,却让她勾起了唇角。 他在担心她,因为太担心她,所以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 除了这样沉默地盯着她,薄斯年没发出半个字。 她昏迷的时候,他想过很多要跟她说的话,可她现在醒了,他却连开口说一个字都不敢了。 是他将她逼到这种地步,现在宋知舟也刚脱离生命危险,她该有多恨他。 他不敢开口,他知道她不会愿意听,如果可以,此刻她应该恨不得他去死。 苏小蕊扑近过来,激动地哭着去踮脚拉陆宁的手臂,声音细软地叫她。 “妈咪,妈咪你醒了!” 陆宁有些迟缓地歪头将视线侧过去,看到了站在床边的那个软糯的小女孩,她两只大眼睛泪汪汪地,正可怜兮兮地盯着她看。 她将视线再收回来,回到了薄斯年身上。 那一刻,薄斯年突然慌了。 他不敢再面对她,甚至在她醒来的这一刻,想背过身去不看她。 她会要走,她会恨极了他,这一次,他又该再如何拦她? 却在他起身想要出去的那一刻,床上的人突然皱眉,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指。 医生赶了进来,看向床上的人:“醒了,先做下检查,能听到我说话吗?” 陆宁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惊慌失措地伸手抱住了薄斯年的脖子。 “斯年哥哥。” 她叫了他一声,慌张、无助、惊喜。 他身体陡然僵在了那里,他无比确定,他清清楚楚地听见,她叫了他一声。 那样的语气,如同两年前的无数个深夜和清晨,她搂着他的脖子轻声而眷恋地唤他。 如同无数个午夜梦回,他记忆里她再也回不去的模样。 是他疯了,还是在做梦? 陆宁看向拿着检查仪器走近过来的医生,突然慌乱地从被子里爬了出来,用力抱紧了薄斯年的脖子,缩进了他的怀里拼命发抖。 “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是故意杀他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陆成弘刚浮现喜悦的眸底沉了下去,压抑着情绪开口:“宁宁,过来!” 陆宁恍若根本没听到那些声音,抬头盯着错愕不发一言地薄斯年,近乎乞求地看向他。 “你不信我,你也不信我吗?是他要杀我的,真的,是他先要杀我的。” 薄斯年如梦方醒,垂眸看向那双眼睛。 那里面没有对他的抗拒憎恨,只有对他的期待和依赖。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时光倒流了。 经过的时间没办法重来,但好像在她的世界里,时间重新来了一遍。 他生出了一种奢望,一种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太过离谱的奢望。 她忘了,真的能忘吗? 他小心地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指腹去擦她眼底的泪迹,声音很轻,就像是害怕去惊醒一个沉在梦境里的人。 “阿宁,我信你。” 他信她,倘若这世上真有后悔药,倘若那一切真的可以重新选择一次,他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再辜负了她。 在陆宁抱紧了薄斯年哭出声的那一刻,身后的陆成弘声音扬高含怒。 “宁宁,你在干什么?!看清楚你眼前的人,你看清楚你眼前的人!” 陆宁似乎是才察觉到病房里其他的人,回神看向陆成弘,愣了两秒后,手忙脚乱地从床上下来,抓住了一旁没能回神的温琼音的手。 “爸,妈,我没有,我真的不是故意杀顾星河的,是他逼我的,他要杀我。” 这一刻,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陆成弘声音压了下来。 “那些事情不用再提,爸带你走,我们去国外生活。” 她唇色发白,用力摇头:“我不逃,我不用逃,爸,法院已经判了,我是无辜的。” “爸带你走。”陆成弘变了脸色,他猜到了怎么回事,但越是那样,他就越要带走他的女儿。 无论如何,他女儿绝不能再留在那个男人身边。 他看了眼温琼音,拉起陆宁的手腕就往外面走:“我们先离开再说。” 薄斯年绷着脸,一言不发地拦在了前面。 陆成弘厉目而视:“我女儿有人身自由,就算你们已经结婚,妻子去哪也不受丈夫管制。薄先生执意阻拦,我立刻报警。” “结婚?”陆宁抬头,看向眼前的薄斯年。 他们跟她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吗? 她跟他都还没订婚,哪来的结婚? 而且她不要出国,薄斯年还在这里,她还要读书,还要画画,她是清白的,她不能出国。 似乎有什么东西牵动着她的耳膜,她脑子里有不受控制地耳鸣声响起。 她突然甩开了陆成弘,着急地过去拽住了薄斯年的手臂。 “我不走,斯年哥哥会相信我的,他还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他已经把你的人生全部毁了!陆家也全部毁了!你不能忘,这是仇恨,你不能忘!” 陆成弘突然吼出声来,发红着眼睛冲过去要将陆宁从薄斯年身边拽开。 惊恐的人面色迅速惨白,瑟缩着尖叫出声来:“不可能,你胡说,你胡说!” 她情绪陡然失控,尖锐的耳鸣声让她的头好像要炸裂开来,周身抖如筛糠。 她死死抓着薄斯年的手臂,指甲狠狠掐在了他的手腕上。 第136章 阿宁,那两年一切都好 薄斯年由着她掐在他手臂上,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时,看到她面色苍白到可怕,双手死死地攥紧,昏迷了过去。 身体僵在了那里的陆成弘,被温琼音扶着坐下去。 温琼音哄着怀里啼哭不止的苏小蕊,哽咽出声:“求你,不要再刺激她了。” 陆成弘失神地回头去看她,难以置信地喃喃出声:“怎么能忘,你说那样的事情,她怎么可以忘?” 病房门打开,牧辰逸带了医生进来,给陆宁做了脑部检查。 薄斯年连续很多天没有睡眠,状态也很糟糕。 牧辰逸代替他跟医生做了交流,说了陆宁的情况,再跟医生出去拿了结果出来。 病房里温琼音守着,薄斯年跟陆成弘被医生叫去了办公室。 白大褂的男医生将检查单递过来,沉声开口:“心因性失忆,简言之就是心理受创导致的失忆。 患者的精神遭遇某些极端痛苦的事情,导致大脑产生的一种自我防护机制,类似免疫系统。 还有抑郁症和长期服用的抗抑郁药和安眠药,这些都是能导致失忆的诱因。” “怎么治,多久能治好?”陆成弘冷静了下来,有些不耐地开口问道。 他的女儿不能失忆,尤其是薄斯年做过的事情,她不能忘。 男医生沉默了一下,再看向眼前人:“这个不能急,没有人可以轻易去承认和接受自己失忆的事实,人总是先相信自己现有的记忆。 强行去破坏和干扰,可能会加重她的记忆错乱和情绪失控,尤其是她现在还有抑郁症,对精神刺激是很敏感和抗拒的。” 薄斯年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他脑子里不断重复的只有一句话。 她失忆了,她失忆了。 她怎么可能失忆呢?她那么恨他,她那么恨他。 这样的变故,来得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但却都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把那两年忘了。 陆成弘再不甘心,但医嘱他不能不听,何况刚刚因为他那些话,陆宁显然情绪失控了。 恢复记忆的事情,只能慢慢来。 陆宁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外面的天色有些昏黑,病房里只开了床头小灯。 薄斯年坐在床边看着她,见她醒来,起身将掌心附在了她的眼睛上,另一只手打开了灯。 他掌心再移开时,她看到病房里亮如白昼。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她:“好些了吗?” “嗯。”她扬着唇角,轻轻地应了一声,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掌。 她总觉得不安,就像是在担心着什么。 她想,或许是在担心杀了顾星河的那件事情,可潜意识又觉得,似乎不是。 想抓着薄斯年的手让自己心安一点,心里却还是觉得空,甚至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处在何年。 她侧目看了一眼,看到温琼音抱着那个小女孩,在旁边的陪护床上睡着了。 她脑子里想起,刚醒的时候,小孩叫了她一声“妈咪”。 妈咪? 陆宁将视线转回到薄斯年身上,他也正看着她。 那样熟悉的凤眸,看她的眼神一点都没变,甚至那里面的爱意更加深了些,却又夹杂着一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陆宁抓紧了他的手,出声问他:“斯年哥哥,我睡了很久吗?顾家人有来找我吗?” 她记得,她被法院宣判无罪,离开了看守所就听说,薄斯年去了顾家。 所以她就着急地赶去顾家,似乎是去的路上,她突然就昏倒了。 他去顾家,是急着想帮她解释清楚吗? 薄斯年沉默地凝视着她,她看到他眼底的情绪转为了痛楚。 良久后,他将她的手攥紧在了手心里,似乎怕她会不能接受。 他轻声温和地开口:“阿宁,顾星河已经过世两年了,你失忆了。” “两年了吗?”陆宁轻轻地重复着那几个字,那种记忆出现空洞的感觉,让她不安。 但她相信他,他说的话,她从来都信。 薄斯年微微打颤的手去摸她的侧脸,小心地看着她:“嗯,两年了。 但这两年一切都好,那件事情法院判了,就都过去了,我们结婚了,还有了孩子,陆家也一切都好。” 孩子。 啊对,他们还有孩子的。 那时候,她怀了他的孩子,还想着订婚宴上给他一个惊喜呢。 后来他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吧,真遗憾,她都忘了。 陆宁唇角溢起笑意,眉眼弯了弯,再看向旁边床上熟睡的那个小孩。 “她是我们的女儿吗?” “嗯,我们的女儿,她……两岁了。”薄斯年声音有些发哑,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每一个字眼。 话不能出错,语气不能出错,他甚至感觉,他比以往任何一次商业谈判还要紧张。 那种失而复得的窃喜,混杂着愧疚和疼痛,他呼吸都是急促和压抑。 陆宁从床上爬起来,想起身过去看看,可手上还在打点滴。 点滴药瓶是连接在床头的仪器上的,不能移动。 她皱眉看着手上的针管,再巴巴地看向薄斯年:“好想去抱抱她,跟她一起睡。” “那我帮你把针取了?”他勾了勾唇角,甚至克制不住地想要笑出声来。 倘若那一切没有发生过,倘若此刻真的是两年前,那该多好啊。 陆宁抿了抿唇,有些担心地说着:“这样会不会不好?医生会骂的。” 她嘴上说着,手已经伸到了他面前。 薄斯年笑着拿了床头柜上的棉签,垂眸小心地帮她撕粘在针管上的胶带,一边温和应声。 “没事,我在这,医生不敢骂你。” 陆宁手一动不敢动,有些怀疑地问了他一句:“你会拆吗?” “会,我跟牧医生学过。”他轻声应着,声线微哑,帮她把针管顺利拆了下来,再用棉签小心压着。 看她急着下床,他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臂:“等一下,止下血。” 她“哦”了一声,再坐了回去。 薄斯年低着头看着她手背上的棉签,病房里安静了下来,他突然又有些不敢抬头去看她。 他总觉得,太过不真实,自从那次她被绑架后,很多事情都太过不真实。 她还活着,她失忆了,她现在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这一切都虚幻得过分,像极了他自我安慰的错觉。 陆宁伸手晃了晃他的手臂,轻声问他:“你怎么了?” 第137章 我是不是忘了带走什么? “阿宁。”薄斯年抬头,伸手捧住了她的脑后,轻声叫她。 在对上她不解的目光时,他忍着没再说下去。 她像是落入了梦里,可他总感觉,沉浸在梦里的那个人,更像是他。 陆宁摸了摸他疲惫不堪的眉眼,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她看得出来,他一定很久没能好好睡一觉了。 想叫他到床上来睡一会,但看到旁边陪护床上睡着的温琼音,她又觉得不合适,窗外的夜色已经深了。 她开口:“要不你回去睡一会吧,这里有我妈守着,不用担心。” “不行。”他拿棉签帮她压着伤口的手突然用力了一下,声线猝不及防地转冷。 他的第一反应是她要支开他,然后离开这里,那一瞬间,他甚至在想,她的失忆是装的。 陆宁吃痛地“嘶”了一声,她手背上连续打了几天点滴,扎针的地方都有点肿了,被这样一压,有些生疼。 薄斯年猛地回过神来,触电般将手松开来,看向棉签下的出血点没再流血,再把棉签丢进了垃圾桶里。 陆宁皱眉,疑惑而不满地看他:“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不过是叫他回去休息一下,不管他愿不愿意,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提议了。 薄斯年有些心虚地拿掌心轻揉她的手背,沉声应着:“没事,我不累,我在这陪你。” “哦。”陆宁起身穿了拖鞋,轻声走向旁边的陪护床,没再看薄斯年。 他刚刚那样生冷的语气,让她觉得陌生而突兀。 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感觉那样的语气有些熟悉。 他从来不会那样跟她说话的,那样的熟悉感让她想不明白,也就索性没再多想。 温琼音将苏小蕊搂紧在了怀里睡觉,小孩惬意地抱着大人的脖子,肉嘟嘟的小脸上还粘着点口水,睡得格外香甜。 陆宁小心地想将她抱过来,沉睡中的温琼音睁了下眼,看到是她,就没了防备松开了手。 陆宁面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抱着小孩回到床上,看向薄斯年时,她得意地比了个手势。 刚刚因为他生冷的语气,她心里那一丝芥蒂也已经散开来。 陆宁将苏小蕊放在床上,自己也趴到了床上,两只手支撑着脑袋,开始仔细研究这小孩。 薄斯年蹲身到床边,也学她的模样,手肘撑在床上,掌心托着下颌,盯着苏小蕊看。 然后进来换药的牧辰逸,就看到了这样一番场景。 一男一女一左一右,两只脑袋凑在一起,两眼放光地盯着睡在中间的小孩,悄悄地像是在议论着什么新鲜玩意儿。 陆宁伸手戳脸:“好可爱啊,真的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吗?我感觉我就睡了一觉,怎么就赚了个两岁的女儿呢?” 薄斯年:“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难道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吗?” 陆宁:“不对啊,你不是说顾星河是两年前过世的吗,那时候我肚子才不到三个月,按理这小孩现在顶多一岁半。” 薄斯年心慌一秒:“两年是大概的时间,准确地说,是两年半。那时候是夏末,现在是初春,所以……就是两年半。” “啊也是哦。”陆宁歪头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记得下午醒来的时候,有看到窗外树梢上的绿芽。 这一歪头,她就也看到了正在床头、打算偷偷转身离开的牧辰逸。 她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牧医生,你什么时候来的?” 牧辰逸步子顿住,回身尬笑:“啊我,刚到,哈,刚到。” 薄斯年斜了他一眼,颇不情愿地将撑在床上的头抬起来,坐直了身体,一秒正经脸。 显然,因为被打断了雅兴,他心里正不爽。 陆宁靠坐到了床头,看向他:“是还要打针吗?” 牧辰逸正想说再开点药就行了,没有反复症状的话,明天可以出院。 目光一转,就看到了点滴仪器上还没打完的那瓶药。 他拧眉:“都没打完,哪个护士给你拆的针?” “啊……”陆宁心虚语塞,视线转向薄斯年求救。 薄斯年淡定地看他:“我拆的。” 牧辰逸现在可以肯定,薄大少返老回童,现年三岁,不能再多了。 “玩归玩闹归闹,请你们不要拿医院开玩笑啊。” 牧辰逸绕过去给陆宁重新扎了针,就听到陆宁轻声问他:“牧医生,你觉得这小孩像谁?” 像谁? 牧辰逸扫一眼床上的小孩,收养的小女孩,还能像谁? 身后薄斯年幽幽的声音跟着响起:“牧医生,谈谈你的看法。” 牧辰逸面色僵了两秒,他一定是脑抽了,才会大晚上过来查房换药。 他看向陆宁,再无比肯定地开口:“像薄斯年,一模一样。” “是吗?我看着不大像啊。”陆宁低头仔细地看。 薄斯年的眼睛是很漂亮的凤眼,眼尾狭长微微上扬,但不同于单眼皮的丹凤眼,他的眼睛有深而明显的双眼皮。 陆宁也是双眼皮。 但苏小蕊眼睛虽然大,却是单眼皮。 牧辰逸感觉,他今天不给个说法,改天薄大少多半会公报私仇找他麻烦。 他迟疑几秒,再严肃回应:“小孩脸小五官也小,你要仔细看,才能看出相似之处,很多的相似之处。” “是吗?”陆宁将信将疑。 牧辰逸点头:“是的,慢慢看,绝对一模一样。” 话落,他合上了病历档案,迅速离开了病房。 房门合上,陆宁继续趴到床上,跟薄斯年一起研究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终于得出了结论。 确实,仔细看看还是挺像的,比如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陆宁出院,陆成弘也没再过来。 他不能接受薄斯年,更忍受不了去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和那个男人亲近,但这个时候又不能刺激陆宁,只能干脆避而不见,也算是眼不见为净。 温琼音不放心,就也先回去了。 办了出院手续,薄斯年一只手抱着苏小蕊,另一只手牵着陆宁出了医院,小赵已经开了车等在外面。 走出住院大楼的时候,陆宁无来由地感觉心里抽痛了一下。 她回身,看向身后耸立着的医院大楼,再看向薄斯年。 她轻声开口:“总感觉有东西没带走,我是不是落了什么?” 第138章 小蕊为什么叫你薄叔叔 医院大厅里,宋知舟就坐在轮椅上,身后崔颖推着他。 他就远远看着呆站在大门外的陆宁,大厅里人潮涌动,坐在轮椅上的患者更不止他一个,他的存在并不显眼。 陆宁没有注意到他,她只是看向眼前的大楼,和身侧来来往往的人。 她心里很空,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在这一刻似乎是达到了顶峰。 潜意识不想离开这里,可这里分明只是医院,而且薄斯年就陪在她身边。 薄斯年眸光沉了一下,在注意到大厅里的宋知舟时,面色更是生变,揽住陆宁转身。 “先上车,外面风大,别感冒了。” “哦好。”在对上那道目光的前一秒,陆宁收回了视线。 她看向薄斯年拉开了后座车门,再将苏小蕊放了进去。 在她想跟着进去时,薄斯年牵住她的手突然紧了一下,叫了她一声:“阿宁。” “怎么了?”陆宁步子顿住,回头奇怪地看着他。 薄斯年拉了她一把,将她揽到了怀里,再关上了她身后的车门。 在她错愕的目光里,他突然将她的后背抵在了车门上。 他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薄唇覆压而下,吻到了她的唇上。 身侧过往的人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声,有经过的小女生眼睛都看直了,激动得满眼冒粉红泡泡。 陆宁被他这样突然的动作吓傻了,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张脸“唰”地红透,耳根能滴出血来。 薄斯年将她松开来,看向她羞得无地自容地模样,着急地拉开后面的车门,就立刻爬上了车。 他低笑了一声,在上车之前,回头再扫了一眼大厅里的方向。 这样,看得够清楚了吧。 车子驶离,宋知舟视线还定在那里,放在轮椅两侧的手,用力地攥成拳。 他牙关紧咬,下颌因为怒恨和不甘而绷得极紧。 身后崔颖拧眉开口:“她失忆了,早把你忘了,那种女人值得你三番五次地这样吗?” “不用你管。”他突然起身,黑着脸就往外面走。 崔颖着急地追过去,扬高了声音:“宋知舟,你疯了!医生说了,你身体需要修养,尽量不要走动!” 前面的男人恍若未闻,在走出大门的时候,身体晃了一下,直接走向了停车场。 崔颖追过去,眼睁睁看他上了车,再开车离开,高跟鞋尖恨恨地踢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他就是个疯子! 为了那样一个攀附权贵的女人,好好的人生就这么搭进去了,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 陆宁下车跟着薄斯年进了庄园的时候,还有些心不在焉。 她总觉得不踏实,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离开医院后,就更感觉心里像是悬浮着的。 这个庄园似乎一点都没变,跟两年多前她住过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她本以为,他们现在是住在北苑的。 订婚前,他们准备的婚房是北苑,刚刚开车进来的时候,她看到了,那栋建得像是一座城堡的别墅。 那是她笔下的漫画,是她梦想中的样子,也是两年多前,薄斯年按照她的要求改建出来的。 进去后,吴婶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笑呵呵地招呼他们过去吃饭。 薄斯年搂着陆宁到餐桌边坐下,陆宁看向吴婶打了声招呼,就看到她似乎有点僵硬地笑了笑,再以准备点宵夜为由,折回了厨房里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那些一半生面孔一半熟面孔的佣人,也都是低着头躲着她的视线。 似乎一切都显得有些刻意,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因为都知道了陆宁失忆的事,庄园里的下人都唯恐说了不该说的话,生怕跟陆宁搭上话,或者被她询问什么。 薄斯年给她和苏小蕊盛了汤,小孩一直喜欢吴婶的手艺,很久没回来过了,吃得很香。 他将汤碗放到陆宁手边,看她还有些出神的样子,轻声问她:“怎么了?” 陆宁正要回答,就听到苏小蕊歪头说了一句:“薄叔叔,我妈咪不喜欢喝汤的。” 薄斯年手里的汤勺没拿稳,隔着点距离落到了汤碗里,激起了一些汤汁溅到了陆宁手臂的毛衣上。 佣人赶紧递了手帕过来,都暗暗提了一口气。 在他拿着手帕给她擦毛衣的时候,陆宁侧目奇怪地看他:“小蕊叫你……” “又乱说话,叫爹地。”薄斯年已经敛住了那丝慌张,看向苏小蕊沉声开口。 苏小蕊撅了撅小嘴,记起了薄斯年早上跟她说的那些话。 妈咪忘记了一些东西,把薄叔叔记成她的爹地了。 薄叔叔说,如果她不叫爹地的话,妈咪就会很伤心,会再离开他们。 她有些生涩地改了口:“爹……爹地。” 薄斯年“嗯”了一声,看向陆宁解释:“她还小,刚学了个‘叔叔’的新词,就急着乱用。” “哦,”陆宁有些狐疑地点了下头。 看向苏小蕊似乎有些胆怯的样子,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笑出声:“没关系的,但这个不可以乱叫哦。” “知道了,妈咪!”苏小蕊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她现在奶奶跟爹地都没有了,只有妈咪了,只要妈咪能开心,不要再丢下她就好了。 陆宁颇为受用地应了一声,小孩子软软糯糯的一声“妈咪”,让她一颗心也都软了下来。 虽然她意识里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对她的亲近,并不是头次相见的生疏感。 外面有脚步声靠近,陈叔走近过来,看向陆宁礼貌打了招呼,再俯身到薄斯年身边低声开口。 “先生,那位来了。” 薄斯年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起身看向陆宁:“你先吃饭,我出去一下。” “要去公司吗?”陆宁下意识伸手去抓他的手臂。 记忆缺失的感觉,让她心里总觉得不安,现在她爸爸显然也对她有隔阂,她并不想离开薄斯年。 薄斯年伸手揉了下她的头,缓声开口:“不会,我就到外面,等下就进来了。” 陆宁将手松开来,她想跟着去,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不希望她去的,也就没多问。 宋知舟就站在铁艺门外,面色黑沉。 看向薄斯年走近过来,他情绪近乎失控地低吼。 “她好好的不可能失忆,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第139章 阿宁,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薄斯年回头,看到了陆宁就远远地站在台阶上的门口。 隔得远,她听不到这里的说话声,但不代表她看不到宋知舟。 他身体往旁边侧了一步,似是不经意地站在了宋知舟的正前面,阻挡了她的视线。 他沉声开口:“她现在不能受刺激,你以后最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宋知舟看向陆宁的方向,她应该是看向这边的,但他看不到她的神色,她就那么站着,没有反应。 他心生钝痛,攥紧了拳头怒视薄斯年:“是你干的,她失忆是你干的是不是。” 薄斯年打断他的话:“心因性失忆,加上抗抑郁和失眠类药物的影响,这是医生的原话,你是心理医生,应该比我能理解。” “我要带她走……” “她不会跟你走,就算我放人,她现在也已经不认识你了。”薄斯年语气始终平淡。 凭心而论,要换了其他任何一个男人,他大可以直接让保镖撵人。 但眼前这个男人,也算是在那场车祸里救了陆宁一面,加之前不久自己公开了那份监控视频,还算有点血性。 他将身体侧开来,低笑了一声:“我也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过去告诉她真相,如果你想试试,她受了刺激后是什么后果的话。” 宋知舟沉默了下来,双目通红。 他是心理医生,他很清楚对于失忆患者,如果强制让其接受与自己现有记忆完全相反的事实,可能会导致什么。 “她会想起来的,她会更恨你。”他绷紧的脸,因为担心和不甘而有些打颤。 薄斯年点头:“也许吧,但那一天毕竟还没来,我不喜欢杞人忧天。” 宋知舟深深地看了眼陆宁的方向,至少,他现在看到的样子,她没有出什么事。 他沉默地多看了几眼,回身上了车,离开了这里。 车辆驶离,一直到薄斯年再回身走到陆宁身边,站着的人还是一动没动。 薄斯年伸手牵住了她的手,温和开口:“进去吧。” 她如梦方醒,跟着他进去,垂眸看向他修长的手指,与她十指交握。 十指交握,明明很平常的,可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心里觉得堵得厉害。 就好像刚刚站在门口,看向那个根本就看不清脸的男人,她心里毫无来由的不痛快。 是认识的人吗? 陆宁跟着薄斯年进了卧室,看向他进衣帽间拿衣服,跟在他后面问他。“刚刚是谁?” 薄斯年给她拿了睡袍出来,平常地应着:“生意上的人,一点小事。” “哦,”她接过他递过来的浴袍,却不去浴室,继续看着他。 “我好像看到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是刚从医院出来吗?” 蓝白相间的衣服,哪怕隔得远,她也看得很清楚。 应该是重症住院患者才会那样穿,而且既然出来了,就算忘了换衣服,这样冷的天不应该披件外套吗? 怎么看,都像是太过匆忙过来的。 她联想起,自己出院时心里的那种不踏实,就像是去外地时忘记了带什么重要的东西。 薄斯年眸光沉了沉,但声音还是很平静:“似乎是,我没多注意,就没问,先去洗澡吧。” “可是……”陆宁不愿意作罢,还想追问。 那应该是一件很无关紧要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会这样想要深究。 薄斯年打断了她的话:“阿宁,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带着点轻责的话,尽管他语气一直很温和,但她也不是听不出来。 她心里噎了一下,沉默了下来。 薄斯年伸手去揽她的肩膀,“别多想,你如果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我都会告诉你。” 他最近情绪本来就很难控制,哪怕是已经在极力忍耐了,但看到她因为那个男人,这样剖根究底,他克制不住自己。 她手指蜷曲着攥在一起,低头沉默了一会,再看向他时,有些小心地开口。 “我是不是,认识那个人?” “你不认识。”他回的有些生硬,没有片刻的迟疑。 话落,再重复了一遍:“你不认识他,没见过。” 陆宁蜷着的手下意识往后缩,“那你为什么,不让他到里面坐一会啊?” “要不我带他过来给你见见?嗯?”他声音带着点压迫感落下来,这一次,那语气里温和散尽。 陆宁再抬头,在他眼底看到了冷意。 她突然感到害怕,身体的本能想要和他拉开距离,往后退了一步。 那种不安和质疑在击打着他的理智,他往前逼近了一步。 “我现在联系下,等他过来,你仔细看看到底认不认识?” 在他的手伸过来要拉她的肩膀时,陆宁面色突然发白,往后连连后退。 脚不知道绊到了什么,她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扶了下墙面一路退到了墙角。 薄斯年走近垂眸看她,眸子微微发红:“你躲什么?我也不认识了?” 也,也不认识。 什么叫也不认识? 没办法再退了,她呼吸转为急促,这种感觉让她感到陌生而恐惧。 是他啊,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他,是她最信任和依赖的人,她为什么要害怕? 可她记得,他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这样生生逼近的压迫感,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按压在她的头顶上。 她不该怕他,可她控制不了内心的抗拒。 薄斯年凝着她,突然俯身贴近了她的脸:“我说你不认识他,从来都不认识,听话,我不会骗你,知道吗?” 他眸子在她眼前骤然放大开来,如同一个深沉的黑洞,在引诱着她陷落进去。 她突然失控地用力去推他,面色惨白,尖叫着哭出声来。 她心里难受,这种感觉她理解不了,如同有异物突兀地在她的心脏翻搅,疼痛、恶心、反胃。 薄斯年失控地伸手去抱她:“没事,别怕,阿宁不怕。” “我们结婚了,我是你的丈夫,我们感情一直很好,明白吗?” 内心不受控制的暴戾在叫嚣,他害怕她会要离开,但竭力克制着,放软了语气,去一声声哄她。 怀中的人尖叫出声:“你放手,你放手!” 第140章 记忆忘了,潜意识记得 理智抽回,薄斯年松开了她。 就看到她惊恐地急步走向了落地窗边的墙角,手指紧紧攥着垂落下来的窗帘,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他后悔了,她已经忘记了那个男人,无论如何,他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刺激她的。 可他刚刚是真的没能控制住自己。 感受到她潜意识里还有那个男人的影子,一想到她一记起来,就会彻底地离开他,他就根本没有办法去控制自己。 他没敢再走近,看向她开口:“有没有不舒服?要不我让牧医生来给你看看。” 陆宁眸子里的抗拒消退了些,有些呆呆地看着他,并没有出声拒绝。 薄斯年给牧辰逸打了电话,说完情况,再补充了一句:“带个心理医生过来。” 她这种情况,多半得要心理治疗。 至于宋知舟,刚刚她隔着那么远见了一面,就有那么大反应,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不会允许那个男人来给她诊治。 想到这里,薄斯年又补充了一句:“女医生。” 那边沉默了一秒,很快应声:“好。” 牧辰逸来得很快,根据薄斯年的要求,带了个女心理医生过来。 托陆宁的福,他这庄园里,应该也是头一次带陌生女人进来。 只是根据牧辰逸的猜测,多半带来也是白带,以陆宁之前的情况,她是只能接受宋知舟的心理治疗的。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薄斯年看到缩在角落里的陆宁身体颤了一下。 他试探着走近,在隔着她两步远的距离蹲身下去,看着她的眼睛。 “阿宁,听我说。” 陆宁紧抓着窗帘,盯着他没有说话。 她看起来情况比刚刚失控的时候好了点,但要心理治疗,就需要先让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 他轻声开口:“听我说,你有抑郁症,但不严重,放心,不严重。” 陆宁眸光浮动了一下,紧抓着窗帘的手,却松开了一点。 她自从昏迷醒来后,心里就总有怪异的不舒服的感觉,原来是因为抑郁症吗? 因为这种病,所以才抗拒他的吗? 薄斯年再试探着往她靠近了一步:“不要怕,我们一起慢慢治,很快会好的。 我叫牧医生给你带了心理医生过来,给你看一下,好吗?” 她紧绷的身体微微松弛了一点,点了下头。 薄斯年将手伸向她:“我拉你起来好不好?” “不要。”她摇头,伸手撑着墙面站了起来,身上还带着警惕。 薄斯年起身跟她保持着距离,没再去靠近她,再轻声开口:“那我现在让医生进来?” 她盯着门外,再点了下头。 薄斯年转身走过去,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牧辰逸,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医生。 为了避免薄大少跟陆宁之间的夫妻矛盾,牧辰逸找这个心理医生也是煞费苦心了的。 他的交际圈子里,也有优秀的女心理医生,但基本都是处于适婚年龄的年轻单身女医生。 要让人跑到这里来,不对薄斯年动点心思,只怕是不可能。 薄斯年侧开了一步,让他们进去,再开口:“跟她说过了,现在治?” 牧辰逸看了眼面色发白的陆宁,问道:“没受伤吧?” “没有。”薄斯年应声。 他看向那个女医生走向陆宁,然后陆宁往后退了几步。 他拧了下眉头问牧辰逸:“哪里找的?” 牧辰逸应声:“你要的,我能在路边乱捡?放心,资历很好,几十年的老心理医生了。” 女医生走近了陆宁试图交流,但她显然很抗拒,说了半天才算是勉强坐到了沙发上。 薄斯年面色沉着再问了一句:“能行吗?” “已经是最好的医生了,不行的话,只怕只能再找那个男人了。”话落,他就看到薄斯年的面色黑了下去。 但这是事实,他不得不提醒他。 女医生视线转向这边,示意他们先出去。 牧辰逸跟薄斯年离开卧室,再轻声合上了卧室门。 半个小时的安静,俄而里面传来东西砸落的声音,薄斯年脸色一沉,伸手就要开门。 牧辰逸拦住他,低声开口:“别干扰,有问题医生会开门的。” 他伸过去的手又收回,显然是难以冷静下来。 至少,在之前宋知舟来给她心理催眠的时候,从未出现过摔砸东西的情况。 想到宋知舟给陆宁治疗的那次,陆宁情绪失控时,伸手抱住了那个男人的那一幕,薄斯年有些烦躁地抬手用力按压了几下眉心。 他以前不会这样没有自制力的,更不会这样过分地疑神疑鬼。 牧辰逸看向他:“天天急着给她治,你自己的情况不去看看?” 薄斯年淡声应着:“不用。” “躁郁症可不是小事,就算你这个是暂时的,发作起来不比抑郁轻。” “我能克制。”他眉心迅速被按红,强迫自己不再去多想。 再是半个小时后,卧室门被打开。 女医生轻声走出来,陆宁倚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将门关上,再下了楼,这才开口:“情况不太好。 她潜意识的抵抗情绪太重,虽然也顺利催眠了,但效果不算理想。医患之间的沟通也是需要磨合的,这个只能慢慢来。” 薄斯年淡声应着:“有什么要注意的?” 女医生斟酌着,问了一句:“您夫人失忆的情况,薄先生有希望治疗的想法吗?” 薄斯年看了她一眼,沉默着,没有立即回应。 以正常家属的想法,自然是希望能够恢复记忆,但他不得不说,他存有私心。 牧辰逸听明白了医生的意思,“是不是心理催眠治疗,会导致恢复记忆?” “这个……不好说。”女医生思索着,再补充了一句。 “但如果您暂时不希望她恢复记忆的话,我在之后的治疗中,会尽可能避免对之前记忆的引导。” 薄斯年点头:“嗯,辛苦了。”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如果是并不愉快的记忆的话,其实忘了也对她抑郁症的恢复有好处。” 女医生半带安慰地回应。 没有其他事情,牧辰逸就跟她一起先离开了。 薄斯年在沙发上静坐了一会,再起身回了卧室。 沙发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皱着眉,额角还在冒冷汗。 他走近过去,将她抱起来。 要放到床上时,睡得迷糊的人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再多的不痛快,在她这样无意识的动作里,突然也就完全消散了。 第141章 戒指早已暖不了她的心 薄斯年从浴室出来,床上的人看着还在沉睡。 他躺到她身边,将她揽到怀里时,就听到她含糊叫了他一声:“斯年哥哥。” “嗯?”他垂眸看她,并不确定她是不是醒了。 看向她时,就正对上她睁开的眼睛。 那一瞬间,他眼神甚至闪躲了一下,自从她失忆后,他总是没有多少底气与她这样对视。 就好像自己觊觎已久的东西偷偷拿到了手,窃喜地捧在手心里,却总不敢光明正大地去享用。 陆宁看着他,眸光清澈:“我们这两年,过得好吗?” “嗯,都好。”薄斯年应着,搂住她的手下意识用力了些。 陆宁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再将自己的左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他感受到了她断掉一截的无名指。 那一刻,心如同猝不及防地被利刃划开。 他给她编织了那么多故事,可他竟然还没想过,要怎么跟她解释这残缺了的手指。 能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呢? 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一个没有经历过痛苦折磨、生活很美满的人,却无故缺掉了一截手指呢? 无论怎样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轻声开口:“我的抑郁症,很久了吗?” “一年……多了。”他小心应着,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也不知道她的抑郁症到底多久了,半年前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从精神病院出来一年了。 那时候,她就已经有严重抑郁。 那两年里她经受过的折磨,他一无所知。 垂眸再仔细看她的时候,他看到她眼睛红了。 断掉的无名指上,应该戴上婚戒,那应该是他们婚姻幸福美满的象征。 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十指连心,可她的无名指没有了。 直到这一刻,她都问不出那句话,她的手指呢? 抑郁、断指,她从来最信任他,可她还是真的很难去相信,她遗忘的那两年,如他所说结婚生子过得很好。 薄斯年颤着手去抚摸她的手心,有些困难地解释:“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失控伤了自己的手指的。” 她不信,她不愿意相信。 她曾经对婚姻抱有那么大的期待和幻想,她怎么可能,会舍得去伤自己的无名指。 那时候,那上面已经戴上薄斯年送她的订婚戒指了。 她怎么可能会舍得啊。 他突然慌了,害怕她会想起什么来,或者再一次情绪失控。 他将身体往下移,指腹轻抚着她的侧脸,认真地看着她。 “你那时候抑郁很严重了,阿宁,求你,别去想了好吗?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我保证,再不让你受半点伤害。” 她看着他,眼泪突然就滑落下来,伸手用力抱紧了他,哽咽出声。 “我只是觉得,好可惜,真的好可惜啊,那里本应该戴上戒指的。” “右手也可以戴的,阿宁,右手也可以。”他从未这样惶恐过。 他手忙脚乱地下床出去,再从书房里拿了那枚戒指出来。 那是他之前送她的,后来落到了顾琳琅手里,再被他拿了回来。 戒指还在,他们的感情就一定还可以在的。 他回到床上,紧张地将那枚戒指放到她的手心里,看着她。 “你看,戒指还在的,还是那枚戒指,一直都在,我给你戴上好不好。” “右手也是一样的,以后我们都戴在右手。” 他将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下来,有些紧,戒指被他生硬地扯了下来。 再戴到了右手的无名指上,他拉过她的手,让她的手心附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阿宁,一直都在的,你看,一直都在。” 陆宁呆呆地看着,他手上的戒指,和她手心里的戒指。 两年多前,他为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夜,那种如同要将她淹没的喜悦,她现在还记忆犹新。 许是因为忘记了两年多的缘故,她感觉那一夜,仿佛就是在昨天。 可此刻再看向那两枚戒指的时候,那种喜悦就好像沙滩上突然退却的海浪,她心里竟感受不到一丝涟漪。 可她应该相信他的,他从来都不会骗她。 或许真的只是因为她忘了,只是因为她的抑郁症,所以她才会总产生这样不该有的错觉。 薄斯年小心地牵起了她的右手,轻声问她:“我替你戴上好吗?” 潜意识那种抗拒又开始翻涌,她克制着,一遍遍提醒自己,是自己生病了,是自己忘了。 她将手伸过去,点头:“好。” 在戒指戴进她右手无名指的那一刻,那种抗拒感几乎要炸裂开来,她甚至生出了想要将他狠狠推开的冲动。 她肩膀克制不住地颤栗,强忍着没有做出反应。 戒指有些大了,或者说,她这两年瘦了很多。 薄斯年用力将她的手攥进了掌心里,“没事,要多吃饭,长胖点就好了。” 她看到他眼底蒙上了一层雾气,这一次,他没再抬头看她。 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可却总是半梦半醒,晚上醒来好几次,脑子里总是不安宁。 就这样被他紧抱着,又睡不踏实,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她直接落枕了。 薄斯年从浴室洗漱完出来,就看到她在床上痛苦地反手抱着脖颈,皱紧了眉吃痛闷哼。 他走近了过去,就看到她抬头满脸痛苦:“脖子好像断了。” 薄斯年坐到她身边,手掌伸到了她颈后,再沉声开口:“别动。” 陆宁身体跟被定住了似的,立刻绷紧了,感受到他指腹在她脖子上轻按。 她惬意地扭了扭脖子,被他抱着坐了起来靠到床头。 薄斯年按着她颈后,再提醒她:“忍一忍,头低一点,转一下脖子,往上提。” 她整个人跟个机器人一样跟着他的声音动,似乎听到了骨头里一声轻响。 她皱眉发出一声痛呼,猛地想要挣开来,肩膀被他按住。 再被轻揉了一会,颈后的痛感居然就消失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不痛了!你怎么什么都会?” 薄斯年看了她两秒,突然笑着逼近了她:“我会的多了去了,你要不要试试?” 第142章 迫不及待地在他身上做下实验 在他吻上她的时候,陆宁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去反抗。 他们已经结婚了,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必须要重新去习惯。 他吻得急,到后面甚至像是在发泄着什么,堵得她根本呼吸不过来。 陆宁说不出话,面色涨红,伸手去扯他的衬衣领口,想让他松开,就感受到了他锁骨上的温热体温。 薄斯年微微放开了她一点,让她能努力喘口气。 大掌往上按住了她伸到他领口的那只手,顺势将衬衣纽扣扯开来。 刚过来的时候,他领带刚系到一半,现在已经垂落到了一边。 在他眸光幽深,低沉喘息里将手触碰到了她毛衣里的那一刻,陆宁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猛地断裂开来。 她突然克制不住地用力抵住了他的胸口。 在那声尖叫就要冲破喉咙的那一刻,她死死忍住了,改为了尽量平静一点的声音。 “等……等一下。” 薄斯年蹙眉,极不情愿地将掌心撑到了她两边,垂眸看她:“怎么了?” “我,那个……”她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如果告诉他,她现在接受不了他,以他们已经结婚还有了孩子的事实,他或许该伤心了。 薄斯年轻声开口:“你不喜欢的话,就以后再说。” “我没有,”她咬牙反驳,“没有不喜欢,我只是,生理期快到了。” 话说出口,她脑子有点懵,这算是找的哪门子理由? 他看她一脸窘迫的样子,凝着她勾起一丝笑意:“所以呢?” 陆宁索性破罐子破摔,继续往下说:“手机上说的,生理期以及前后一周,要……忌荤腥。” “哪个庸医告诉你的?”薄斯年愣了一下,被她这无厘头的借口逗笑。 陆宁看他心情好转了,见好就收,从他手臂下钻过去,伸脚勾了拖鞋穿上,就快步进了浴室。 门一关,里面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流水声和洗漱声。 他坐在床边,指腹摸了摸还残留着她体温的枕头,垂眸看着。 她好好的,她回来了,是真的吗? 为什么他总会生出那样的感觉,她已经不在了,她就要离开了。 床头的手机响起,陈叔打了电话进来。 他拿起手机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接听后淡声应了句:“说。” 从这里看下去,能看到庄园铁艺门外有人过来了,陈叔似乎也在那。 电话里声音传过来:“先生,少夫人的父亲过来了,带来了陆家别墅的房产证,还有陆氏企业的股权转让书,执意要还给您。” 薄斯年视线看向那边,眸子微收,沉默着一时没回应。 那边陈叔试探着再问一句:“就在门外,您需要过来见一下吗?还是我……” 薄斯年沉声开口:“还说了什么?” “还说,在少夫人恢复记忆之前,都不要去见他。”那边陈叔的声音低了一点,带着些惶恐。 薄斯年食指轻敲在窗户上,陷入短暂思索。 陆成弘的性子素来倔,恩怨分明,而且简直是软硬不吃。 他对薄斯年的仇恨,绝不会比失忆前的陆宁少半分。 他虽然暂时没跟陆宁说清楚真相,但指不定他什么时候情绪失控就都说出来了。 所以在想办法跟他交涉妥当之前,薄斯年现在不能下去见他,他怕陆宁会跟下去,再在陆成弘那里听到关于那两年的事情。 薄斯年思绪抽回,回了一句:“那就先收下来吧。” 话落,就挂断了电话。 铁艺门的陆成弘,还了东西后就直接离开了,面色很不好看。 他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但如今的情况,在陆宁恢复记忆之前,他也没办法强制带走她。 薄斯年将手机放下,坐到沙发上,看到了画板上那副已经画完了的画。 那是她失忆前画的,打算作为宫川大师绘画赛的初赛作品。 那些画的东西,会让她想起什么来吗? 他下意识感到不放心,起身正要将那幅画抽走,连同她画板下其他的画也收起来。 手刚伸过去,身后浴室门就打开。 里面的人已经洗漱完,出来时,就正看到他一只手掌心落在画板上。 昨晚回卧室后,他们之间就因为突然过来的宋知舟起了争执,陆宁根本没注意到那个画板。 薄斯年立刻将手收了回去,回身看向她:“今天想去哪?” 陆宁思索了一下,她把之前的两年多都忘了,不知道自己这两年来都做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交际圈子,所以她也想不到能去哪。 按时间来算的话,她现在应该是大学毕业半年,她是作为艺术生,不到十七岁时被保送进大学的。 陆宁视线落到那副画上,再侧目看向薄斯年:“这是我画的吗?” “嗯。”他点头,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想说不是。 但总不能什么都瞒着她,她不是一个能忍受毫无作为的人。 陆宁坐到了那副画前,仔细地看了片刻,轻轻感慨了一句:“似乎跟以前的一样,又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一样的地方,就是作画技巧看不出多少提升,就好像是停留在原地。 而不一样的地方,就是画里的感觉,好像变沉闷了些。 她以前,不大喜欢这样偏灰暗的色调。 薄斯年附和着“嗯”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陆宁伸手轻轻抚了抚那副画,或许,只是当时的自己想尝试一下新风格而已的。 画里应该有喜怒哀乐,总不能一直一成不变。 她起身,看向还落在床上的领带,走过去拿起来,再自然而然地走到薄斯年身前,踮脚搭到了他的脖子上。 失忆之后,她总容易对他抗拒,但有些习惯,她还是记得的。 比如自从他们住到一起后,每个早上她都会帮他系领带。 有时候在手机上看到了新的系领带的方法,她就会迫不及待地在他身上做一下实验。 他身材很好,个子又极高,穿常服的时候就已经足够让人移不开视线了。 这样的领带正装,再冷着张脸,那种铺面而来的禁欲气息,简直能让人窒息。 陆宁踮脚给他系领带,抬头多看了他两眼,想象着他在外人面前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抿了抿唇突然想笑。 她手上力道没了轻重,领带没注意就直接勒上去了。 薄斯年正失神地垂眸看她,感觉到不对,蹙了下眉头:“阿宁,松一点。” 第143章 看到一些东西,感觉有点奇怪 陆宁手抖了一下,回过神来,赶紧将他领带扯松了,再慌手慌脚地系好。 她抬头想看下他的脖子,从她仰视的角度,就看到了他的喉结,她脸热得厉害。 薄斯年笑着看她:“想什么呢?” 陆宁说话有些打结:“啊没什么,你白天要去公司吧?” “嗯,最好是去一趟,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他应着,进衣帽间拿了大衣出来,给她也拿了一件同色系的衣服。 在陆宁拿着衣服要进衣帽间换时,薄斯年边穿着大衣,边随口说了一句:“你之前都是在这换的,我不能看吗?” 谎话说多了,现在他信口胡诌起来,语气和底气都已经很足了。 陆宁步子顿了一下,好像也是,但她还是觉得别扭,爬到床上缩进被子里换了毛衣再出来。 吃完饭再送了苏小蕊去幼儿园,陆宁跟着薄斯年去公司里待了一上午。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似乎他们以前确实就是这样很平静地生活着的。 进公司的时候,蔚特助和柳秘书跟她打招呼时,也显得很熟稔。 她心里那些猜疑也打消了一点。 因为薄斯年说她手机在那场车祸里弄坏了,给她换了新手机。 卡也换了新的,没留下任何信息。 薄斯年在办公室的一端处理公务,她就抱着手机,窝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查东西,希望能找到一些有关过去两年她的生活痕迹。 一些杂乱无章的娱乐新闻涌入她的视线,她过滤掉,再查着这两年来国内外的画展和绘画赛。 很多,各种获奖名单里,频频出现了一个名字——宫和泽。 可大大小小的赛事都找遍了,她没找到半点有关自己的影子。 难道真的如薄斯年所说,她这两年就专心生孩子养孩子去了吗? 总觉得有些难以想象,失忆之前,她一颗心都是扑在画画上面的,后来知道了自己怀孕后,也从没想过要当个家庭主妇。 还有关于那两年的大学生活,也找不到半点痕迹来,只有薄斯年给她看了的一张大学毕业证。 她脑子里很混乱,思绪又回到了刚刚看到的那个名字上,宫和泽。 这两年来,自己跟他总该有联系的吧? 以前她在国外作为交换生待了半年,跟他同为华人,关系就一直很好,后来回国也一直保持通信来往。 可他的联系方式,她也已经不知道了。 她再翻了翻网上的新闻,看到了宫川大师绘画赛的事情,心里惊喜了一下,立刻编辑了信息报了名。 但弹出来的信息是已经报名提交了作品,再查看详情,提交的作品就是上午在卧室里看到的那副画。 只是参赛者姓名一栏,填的是林蕊。 确实就是她自己提交的,可她之前都是用“鹿林”那个名字的,为什么要换这个名字,她不明白。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总感觉过去的那个自己,让她感到不舒服。 每多发现一点东西,就让她那种不舒服加深一些。 脚步声靠近,薄斯年走近过来,坐到她身边帮她按摩着脑部,轻声问她:“怎么了?” “没事,看到一些东西,感觉有点奇怪。” 她身体往旁边倚靠着,轻轻靠到他身上,试图不再去多想。 薄斯年声音缓和:“想不明白就别去多想,医生说,记忆恢复要慢慢来,过去的事情会很容易刺激到你。” 陆宁眼睛闭了一会,再睁开眼睛时,她抬头看他。 “斯年哥哥,我想回去看看我爸妈,我爸那天在医院就生气走了,我不放心。” 薄斯年帮她按摩着的手顿了一下,含糊应下来:“好,改天我陪你去。” “要不就今晚去吧,我爸那天说的那些话,什么仇恨之类的,我感觉他对你意见很大,或许应该过去解释一下。” 薄斯年沉默了一会,陆成弘这时候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去的话,弄不好他会把事情全说出来。 门外敲门声响起。 蔚特助注意到了这边亲近的两个人,敲响了门的那一刻就后悔了,视线立刻望天,当什么都没看见。 薄斯年起身,却只站到沙发边,出声道:“进来。” 蔚特助面不改色地走过去,将手里的文件递向薄斯年,“总裁,这个需要您签下字。” 薄斯年接过文件,一边翻着,一边问了一句:“今晚是不是要出趟差?” 蔚特助愣了一下,没这回事啊。 薄斯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嗯?” 坐在沙发上的陆宁视线跟过来,显然有些惊讶。 如果他出差的话,她要去她爸妈那,也只能一个人去了。 蔚特助恍悟过来,立刻严肃点头:“是的总裁,海市那边公司临时出了点状况。” “不能改天?”薄斯年利落地签了字,声音平淡。 蔚特助再次愣了一下,在薄斯年身边当了六年多的特助了,他自认察言观色的能力若称第二,就绝没人敢称第一。 蔚特助无比确定地回应:“总裁,那边事情有些急,最好是今晚您能亲自过去一趟。” 薄斯年皱了皱眉,陆宁立刻开口:“没事,你有事就去忙,我爸妈那改天再去就是了。” “行了,你出去吧。”薄斯年将手边的文件递还给蔚特助。 接过文件的男人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幸好,顺利过关。 难道是女婿都怕去见丈母娘吗? 这样一直待到了傍晚,薄斯年送了陆宁回去。 要再出去时,她跟着他出门,攥着他的手不愿意松。 失忆了醒来后,她还没离开过他,这样让他走,总觉得心里不安,就像是突然被大人丢下来的小孩。 天色灰蒙蒙的厉害,这几天都是晴天,但现在倒似乎是要下雪了,许是倒春寒的缘故,寒风肆虐。 薄斯年伸手揉她的头:“快的话,或许今晚就能回来。” 他不是出差,是去她家找她爸妈。 她想回陆家,那他就只能尽快去跟她爸妈交涉,才能带她过去。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以他现在的躁郁症,也根本做不到离开她半步。 陆宁松开了他的手,再巴巴地看着他上车离开,薄斯年没敢再回头看她,直接开车就出了庄园。 不过是很短暂的分离,但他心里的不适应,要比她强得多。 如牧辰逸所说,他现在依赖她,依赖得过分,甚至就好像她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陆成弘已经从陆家别墅里搬了出来,在外面租了房子,薄斯年让陈叔去仔细查了住址。 薄斯年开车过去,确认了手机里的楼层,到门外时,按响了门铃。 过来开门的人是陆成弘,门打开,看到是薄斯年。 “砰!”门关上。 第144章 薄斯年雪夜下跪 温琼音正收拾着碗筷,看到陆成弘这么重地关门,又黑着张脸回来,愣了一下,问道:“宁宁来了?” 她白天在医院诊治,晚上放心不下陆成弘,就回来住。 陆成弘坐到沙发上继续看报纸,冷哼出声:“她还能记得有个娘家?” 温琼音看了眼紧闭的玄关门,门铃声再次响起,她声音冷了点:“那是薄先生?” “尽管让他去按,别想进来。”陆成弘报纸挡着脸,语气分外不好。 温琼音轻叹了一声,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 门铃声每过十分钟按一次,一直按到了半夜。 温琼音跟陆成弘都沉默坐在沙发上,没人去开门,也都不上楼回卧室。 墙上的挂钟指到了十二点,温琼音将手机丢下,到底是坐不住了,起身走向了门口。 门铃都按了将近五个小时了,一直是隔十分钟按三下。 身后陆成弘怒道:“不准开门。” “宁宁还在他那,你难道是不要女儿了?先让他进来看说什么。” 温琼音说着,面色也不好,过去打开了门,就直接转身回了客厅。 薄斯年提着大包小包进来,放到了茶几上,礼貌叫了声:“叔叔,阿姨。” 他斟酌过了,以他现在和陆宁的夫妻关系,他该叫爸妈,但这样只会更激怒他们。 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都不看他,也不说话。 直到薄斯年突然在沙发边跪了下去,温琼音整个人惊到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陆成弘拿着报纸的手也是狠狠一颤,但很快冷静下来,压住了要起身的温琼音的手。 薄斯年双膝跪地,身体微微躬下。 他活过近三十年,只跪过逝者亡魂,对于生者,从未卑躬屈膝过。 但这一跪,抵不了他的愧意。 陆成弘冷声开口:“你走吧,我陆家不欢迎你,你若真的有悔,等我女儿恢复记忆,就放过她。” 薄斯年低下了头,沉声开口:“是我对不起阿宁,对不起陆家,我没资格求二位原谅。 但这两年她一直很痛苦,求叔叔阿姨能让她回来,让她暂时忘掉那段不好的记忆,好好地过一段时间。” 温琼音实在坐不下去了,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她到底心软,这样一个从来高傲如斯的男人,他会下跪,这北城任何一个人都绝不会相信。 陆成弘将手中报纸丢下,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冷笑出声。 “薄先生就不必在这里装好人了,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您的忏悔,我陆家还真担当不起。” “只要您能答应,”薄斯年低垂着头,含着颤音地出声乞求,“只要二位能答应,任何条件我都会尽力满足。” “条件?”陆成弘笑意扩大,转为鄙夷和讽刺。 “薄先生又想要用什么条件来堵住我这张嘴?金钱、权势还是地位? 让我告诉我女儿,毁了她一切的仇人,是和她恩爱有加的丈夫?” 他起身走向了窗前,那些过往再一次席卷到脑海,暗无天日的牢狱之灾,他险些丧命的妻子,他受尽欺辱折磨的女儿。 如今这个男人,来跟他提条件。 他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一下下锤着胸口笑出声来:“可笑!真是可笑!” 薄斯年将掌心压在了双膝上,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声音发哑。 “阿宁现在受不了刺激,求您,让她这段时间能暂时遗忘。” 温琼音着急走向陆成弘,帮他拍着后背顺气。 窗外大雪已经下了两个多小时了,在这样冰冷的雪夜,树梢地面很快积起了一层薄雪。 陆成弘站在窗前,看向外面的雪地,攥紧的手青筋暴露。 两年啊,整整两年,整个陆家全部毁了。 就算如今那一切全部复原,那又有什么用?又能有什么用?! 他竭力平稳了呼吸,厉目看向薄斯年:“你不走?” 薄斯年一动不动地跪着,哑声再说了一遍:“求您,求二位。” 他是薄斯年? 不,陆成弘感觉,他不是。 但眼前跪着的,确确实实就是那个男人。 那样一个心高气傲,那样一个心比天高的男人,那样一个动动手指就能搅得这北城天翻地覆的男人。 此刻,他跪在这里忏悔,可这早已经毫无意义。 陆成弘将窗户拉开了一道缝隙,刺骨的寒风立刻汹涌地灌入,冷得他脖子上似乎是刹那间结了一层冰。 他突然想,如果在这样的雪地里待上一夜,不说冻死,怕也得掉了大半条命。 北城的寒冷,国内再无第二个城市可以企及。 他冷笑了一声:“好,你愿意跪,就在这雪地里跪上一夜,我会考虑你的请求。” 温琼音面色生变,伸手拽陆成弘的手臂,压低了声音:“不能这样,出了个好歹,可怎么是好?” 薄家人的手段,是出了名的狠,要是薄斯年有了个好歹,绝不会放过陆家。 陆成弘扬高了声音:“门大开着,他要走就随时走,没人拦着。” 薄斯年抬起了头,墨眸浮动了一下,没有迟疑,点头:“好,我跪。” 陆成弘冷哼了一身,转过身去,没再看他。 薄斯年起身,不再发一言,出了房门。 窗外的雪还在下,冷风如同是刀刮,这样的冰雪地里,寒凉到可怕。 陈叔知道薄斯年来了这里,担心出事,赶了过来。 刚到楼下,就看到薄斯年出来,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他追过去,正要说话,眼睁睁看见薄斯年抬头看了一眼,确定了能被陆成弘看见后,就在结了冰的雪地上跪了下去。 路灯下,雪地一片苍茫死寂,寒风卷着树枝,呜咽作响。 陈叔整个人打了个哆嗦,看向那一幕,身体彻底地僵在了那里。 良久,才回过神来,年过五十的男人,直接红了眼圈。 他走过去,跪到了薄斯年身边,颤声开口:“先生,快起来,您刀伤刚好,这样跪会出事。” 薄斯年没有动,沉声道:“回去,告诉阿宁我今晚待海市,明天再回。” “陆成弘简直不干人事,我打电话跟少夫人说。”陈叔咬牙,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薄斯年刚要出声喝止,他手机响起,陆宁的电话打了进来。 第145章 陆宁撞见宋知舟 陆宁翻来覆去睡不着,蒙在被子里玩了一会手机,还是没有半点睡意。 想给薄斯年打个电话,问他今晚还会不会回来,又担心打扰到他那边的工作。 北城的雪说下就下,昨天和今天上午还是大晴天的,到了下午天色就开始阴沉,傍晚就飘起了雪花。 她将头从被子里钻出来,看向黑漆漆的窗外,隐约有树枝被冰雪压折,发出“嘎吱”的断裂声。 她脚心冰凉得很,明明房间里的温度已经调得很高了,可睡了几个小时,脚还是睡不热。 要是薄斯年在的话,还能拿他的肚子暖暖脚。 陆宁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都半夜了,就算今晚不回了,他工作应该也忙完了吧? 她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再给他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温和的一声“阿宁”传过来,她总是不安的一颗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本来她是打的视频电话的,但那边似乎是不方便接听,挂断了。 陆宁缩了缩脖子,问他:“你忙完了吗?” “嗯,刚陪客户应酬,在回去的路上了。”那边声音似乎带着点克制的颤音,还有风声,应该是在室外。 陆宁想着,他该是刚从车上下来,再问了一句:“你明天回来吗?” 膝盖上刺骨的寒意传遍全身,薄斯年竭力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变调。 “嗯,这边事情有点麻烦,明天我早点回。” “哦,”她声音有点失望,“北城都下了一夜的雪了,好冷,脚好冰,都睡不暖和。” 那边低低的笑声传过来,就好像他就在身边似的。 陆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海市也在下雪吗?” “海市……”那边声音顿了下,“也在下的。” 那种总是不安的感觉散去,陆宁有了点困意,再开口:“那你早点回去睡吧,外面冷,别待久了感冒了。” “好。”他缓声应着。 陆宁伸手要挂电话,那边突然又叫了她一声:“阿宁。” 她伸到屏幕上的手又缩了回去,问他:“怎么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没事,想你了,明天就回来。” “嗯。”她低低地应着。 再挂断电话,她唇角都还禁不住带着笑意,后半夜勉强睡得还算安稳。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起,她睡得迷糊,伸手摸了摸身边,什么都没有。 睁开眼睛时,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是在想他,还是想什么? 她拿出手机,看了下天气,想了下又查看了海市的天气。 那边今天是多云,她不禁想,昨晚海市真的也下雪了吗? 起床洗漱完,她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了。 脑子里总觉得不安宁,自从前天出院后,她就一直有那种感觉,她有东西落在医院里了。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她突然很想过去看看。 苏小蕊已经被送去了幼儿园,她出了卧室,再熟练地拐进了书房,拉开了书桌抽屉。 似乎连东西摆放的位置,都跟两年前是一样的,那些车钥匙仍在里面。 她拿了一个,再下楼吃了早饭,就跟吴婶打招呼:“我去趟商场。” 如果说去医院的话,怕是会让人担心了。 吴婶面色变了变,立即追了上来:“少夫人,我让小赵送您过去吧。” “没事,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陆宁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门口边换鞋边随口应着。 吴婶立时有些手足无措:“要……要不还是送您一下吧。” 少夫人失忆了,但在那之前,先生是不会让她一个人出去的。 陆宁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您去忙就行,不用管我。” “可是……” “吴婶,我又不是小孩子,出趟门还要人陪着做什么?”陆宁有些莫名其妙,生了些怪异的感觉。 她以前虽然喜欢黏着薄斯年,但在生活上还是能独立的,至少不喜欢被人约束着。 不过是出去一趟,还叫个司机跟着,岂不是很不自在? 何况她是打算跑一趟医院。 吴婶没敢再往下说,看她直接出门了,着急地立刻给薄斯年打了电话。 那边雪地上,薄斯年已经跪了一夜,整个人都僵得浑然不剩半点血色,双膝已经麻木到失去了知觉。 他额角豆大的冷汗往下砸落,强撑着没有倒下去。 在手机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他绷着的那根弦似乎是刹那间断裂开来,身体踉跄了一下。 在栽倒下去的前一秒,他伸手撑了一下结冰的地面,保持住了双膝跪地的姿势。 天色已经大亮,小区里渐渐聚拢起了人群。 很多人注意到了这里,纷纷咂舌议论开来,涌起五花八门的猜测。 “这是干了什么有伤风化的事,被老婆赶出来了?” “男人啊,长得帅有什么用,肯定是跑外面沾花惹草去了。” “这怕是会冻出个好歹来啊,女人嘛,就得这样,心狠一点,看谁家男人还敢在外面鬼混。” 陈叔黑着脸阻拦着想要拍照的人,就看到陆成弘出现在了楼下,走到薄斯年面前,冷声开口:“你走吧。” 话落,跪着的男人直直栽到了地上,冰雪地面发出一身沉重的闷响。 陈叔心狠狠颤了一下,立即扑了过去,扶起了地上的人。 “先生,您这又是何苦?” 倒到地上的男人费力爬了起来,在被扶上车后,颤声说了一句:“先去牧医生那。” 他骗陆宁是去出差了,这幅模样,让她看到肯定会起疑。 车子启动,陈叔才想起刚刚薄斯年的手机响了,现在手机在他身上。 陈叔拿出来,再回拨了过去,开了扩音。 那边吴婶的声音着急传过来:“先生,少夫人一个人出去了,说是去商场,不让人送她。” 陈叔立刻变了脸色,回身看向身后的人:“先生,这……” 薄斯年身体瘫靠在后座上,无力应声:“让小赵去商场暗里跟着,不要被发现。” 吴婶赶紧应声,只是这都过去近二十分钟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跟上。 同一时刻,陆宁的车已经停在了医院。 她进了住院楼,按了电梯,想去自己原来的病房看一眼。 到底是为什么,自己总有很强烈的感觉,是在这里落下了东西的。 电梯门打开,一个面容温润的高大身影撞入了她的眼帘。 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无端在她心上重击了一下。 第146章 她的失忆是不是装的? 宋知舟身上的病号服已经换下,白色的毛衣,深驼色的大衣,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两个人的视线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撞上。 陆宁抓着车钥匙的手指,突然蜷曲了起来。 那种无来由汹涌而来的近乎窒息的感觉,让她甚至有些头皮发麻。 没有见过的,她确定,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可这一刻,她脑子里浮现的是前天晚上,出现在庄园外的那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 她看向那双眸子,如同被定住了一般。 她拦在了电梯门口,电梯里的男人亦垂眸看着她,没有走出来,也没有出声。 直到身后有推着小推车的护士出声叫她:“小姐,你要进去吗?” 陆宁猛地回过神来,身体往旁边侧开了一步。 视线移开的那一瞬间,她确定在眼前男人的眼底也看到了难以置信。 察言观色不是她的强项,可她突然有一种感觉,他这样的眼神,是认识她的。 身体侧开的时候,推着小推车进去的护士,和走出来的男人擦肩而过。 陆宁听到那个护士笑着打了声招呼:“宋医生,今天就出院?” “嗯。”男人礼貌应了声。 走出电梯几步时,他突然步子顿住,回身看向了陆宁。 “需要帮忙吗?”他说。 他看向她明显发白的面色,这一次,他眼底看不出刚刚那样怪异的情绪来,是面对一个陌生人的表情。 她脑子里循环着刚刚听到的那句话,“宋医生,今天就出院?” 宋医生,宋医生。 她脑子里一直响,如同寺院门口敲钟的撞击声,沉而钝,再呈现出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态。 男人不走,始终含笑看着她:“你脸色看起来很差,需要帮忙吗?” 她身体晃了一下,缓过神来,赶紧摇头:“没事,我没事,谢谢。” 他“哦”了一声,再四处看了一眼,似乎是在找熟人。 俄而视线再回到她身上:“请问一下,出院手续要去哪里办理?” 其实可以指下路的,她却鬼使神差说了一句:“还要往前面几栋楼,要不,我带你去吧。” “谢谢,不耽误你事情吧?”他笑着,等着她带路。 陆宁将视线躲开来,没再去看他,走到了他旁边,往前面的大楼走。 那种熟悉感太过强烈,她克制着,到底是没有说出那句太不矜持的搭讪用语,“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一直到将他带到了结算窗口,陆宁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了他一句:“我刚刚好像听到护士叫你宋医生,你是这里的医生吗?” 她想问的是,医生会不知道自己医院的出院结算在什么地方吗? 男人回她:“不是,只是碰巧在这里住院。” 他看她视线落到他手里的诊断单上,补充了一句:“头一次来。” 陆宁将视线收回来,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 她刚刚其实不是看他手里的诊断单,只是无意间看到了他的手指。 白皙修长的手指,薄斯年的手指似乎也是这样的,可到底是哪里,让她觉得不一样,觉得熟悉得很? 男人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钱夹,取出了一张名片,笑着递给她。 “辛苦你跑一趟了,我在这家医院,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找我,只是医药费打不了折。” 陆宁迟疑了一下,接过来,看向名片上写着的“江城人民医院。” 她记得,她没怎么去过江城的。 她打开包,刚把名片放进去,里面的手机响起,薄斯年的电话打了进来。 陆宁按了接听,再转身离开了这里,身后的男人视线仍是始终落在她身上。 站在不远处的崔颖走近过来,冷笑开口:“你倒是沉得住气。” 宋知舟视线良久地凝视着门口。 直到那个背影彻底消失,他面上的笑意也跟着消失,淡声回了一句:“她现在不能受刺激。” “那你刚刚又是在做什么?”自己工作了那么多年的医院,居然还装路痴要别人带路,再上赶着塞名片。 这就是他说的,不去刺激她? 宋知舟拧了拧眉,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出院窗口的工作人员,声音沉郁。 “我自己有分寸,不需要你提醒。” 崔颖还要说出口的话被噎住,没再出声。 医院外面,陆宁接了电话,声音有些微不自在:“你回来了吗?” 她明明也没做什么,可却有一种偷偷摸摸干了坏事,别抓了个正着的感觉。 薄斯年坐在牧辰逸别墅的沙发上,他刚接了小赵的电话,说去商场没看到人。 然后他就查了下车子的定位,看到陆宁进了医院。 出院手续都已经办完了,好好地她撒谎说去商场,再跑去医院,除了去见宋知舟,他还真想不出第二个原因来。 牧辰逸将药膏和棉签递给他,看向他膝盖上红肿得不堪入目,还有脸上的冻痕,轻“啧”了一声:“够狠啊。” 薄斯年压制住了那分不痛快,平静回应那边:“嗯,刚下飞机,再去趟公司就回来了。” 陆宁声音带着点喘:“啊好,那我等你回来。” “你在家?”他声音平淡,眸子泛着冷意。 陆宁沉默了一秒:“在商场,我刚出来一会,现在就回去。” “买了什么?” “也没看中什么,还是改天再来买吧。” 薄斯年拿棉签沾了药膏涂在膝盖上,近乎伤口上撒盐的痛意,刺骨般传开来。 那种疼痛,却抵不过他心里泛起的酸意。 他应着:“好,路上滑,要慢点开车。” “知道了。”那边很快挂断了电话。 牧辰逸在他对面坐下,笑着看他:“查岗呢?” 薄斯年没应声,一直到涂完了药,他突然看向了牧辰逸,问了一句。 “失忆这种东西,装得出来吗?” 牧辰逸愣了一下,“你是认为,她装失忆?” 薄斯年沉默着,没有回应。 这个问题,牧辰逸倒还真没想过。 失忆这种东西,如果真要装的话,医生也是很难查出来的。 因为医生也是根据患者表现出来的症状,来判断是否失忆的。 他抿了口茶:“要我说,以她那么狠的性子,装个失忆应该也不是难事。所以……你打算怎样?” 第147章 薄斯年,我想恢复记忆 薄斯年起身,说了句:“走了”。 就被陈叔搀扶着,离开了牧辰逸的住所。 上了车,他对上前面陈叔询问的眼神,沉声道:“回庄园。” 车辆疾驰,他回想着刚刚牧辰逸说的那句话,“如果她是装的,你打算怎样?” 他还能怎样? 如果她要装,那他也只能装傻,跟着她将计就计将错就错,别无他法。 终究,是他欠她的,无论她失不失忆,他都欠她。 他身体往后仰靠着,闭上了眼睛,刚刚在牧辰逸那里喝了酒,现在头有些晕。 车开进庄园,陆宁也刚开车停到前院,从车上下来。 她回身,看向陈叔扶着薄斯年下车,皱眉走过去:“怎么了?” 陈叔应着:“少夫人,先生喝多了。” 走近了,陆宁闻到了他身上酒精的味道。 这才上午,不是才下飞机的,好好地怎么还喝了酒。 陆宁走过去,扶着薄斯年的手臂,再开口:“陈叔,你去忙,我来吧。” 他看着走路有点晃,但应该也没喝很多。 陈叔应声离开了,陆宁将人扶进了卧室,注意到他很浓的黑眼圈,还有侧脸上的伤口,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她将他放到床上,问了一句:“你干嘛去了?” 这模样,还真不像好好地出了趟差。 薄斯年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往下拉,“阿宁,陪我睡会。” 陆宁将他的手推开来,走到了落地窗前拉上了窗帘,遮挡住了强烈的光线。 将肩上的包丢到沙发上时,她想起了里面的那张名片。 那上面的名字,如同一根细针,轻轻地扎着她脑子里的哪个角落。 宋知舟。 她将那丝怪异的情绪压下去,躺到了他身边,再帮他脱了大衣。 他眼神看着很清明,除了疲惫和走路晃,其他地方看不出来醉了。 她问他:“要我帮你把衣服换下吗?” 薄斯年伸手将她揽紧到了怀里,轻声开口:“先睡会,不想动了。” 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今天去了哪,见了谁,她现在又到底还骗了他什么。 可他克制着,什么都没有问,就这样抱紧了她,闭着眼睛,让意识放空。 其实这样就挺好了,至少她在他身边,至少她现在看起来,是依赖他的。 陆宁伸手摸了摸他的眉眼,轻声问他:“海市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嗯。”他应着,没有睁开眼睛,下巴在她头顶轻轻蹭了蹭。 陆宁沉默了片刻,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可以跟你商量件事情吗?” 他眼睛睁开来,垂眸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听说催眠治疗可以恢复记忆,我想,记起那两年的事情。” 话落的时候,她感觉到他掌心收紧了些,攥得她的手有些生疼。 她能察觉得到,他不大高兴。 薄斯年敛住了眸子里的情绪,“过段时间再说吧,你现在身体刚恢复,还不能受刺激。” “可以慢慢来的,”她坚持道,“我在网上查过了,只要循序渐进,可以一点点地记起来,不会有问题的。遗忘的事情如果时间长了,或许就很难记起来了。” 薄斯年摩挲着她手背的手停了下来,眯了眯眸子:“你想记起来什么?” 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似乎又开始来了。 陆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我想,那两年一定有很多值得怀念的东西,比如,我们结婚生子,一定有很多很幸福的事……” 他打断她的话:“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很幸福,比以前更好,过去的没必要去惦记着。” 陆宁抬头去看他,她看到他眼睛里再次浮上的冷意,迅速收了回去。 这种无形中的束缚,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一定要恢复记忆呢?” 如果,她不愿意听从他的要求呢? 还是说,他们之间如今的相处模式,就是她一定要服从于他? 或者说,是那两年并不愉快。 薄斯年伸手去摸她的侧脸,“阿宁,听话……” “如果我一定要呢?”她打断了他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这个样子,像极了她没有失忆时,她对他剑跋扈张的模样。 薄斯年动了动唇,情绪开始失控,他感觉,他们之间很快又会起争执。 陆宁认真地盯着他:“小蕊她,真的是我们的女儿吗? 按时间算,她是半年前入学的,一岁半的小孩,就开始上幼儿园吗?” “她很聪明,可以提前上学。”他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下的跳动,如同倒计时,在濒临炸裂。 她凝着他有些发红的眸子,明知道不该再刺激他,却偏偏想要撕破什么东西。 就好像她看到的东西总是隔着层窗户纸,她想要捅开来。 “那为什么要找小赵跟踪我?因为跟去了商场,没看到人,所以你才急着回来的吗?” 薄斯年附在她手背上的手有些僵硬,他好像都忘了,她是失忆了,但她这两年来养成的过度敏感和警惕,并未消退过。 她失忆了,她真的失忆了吗? 那句话几乎要冲破他的喉咙,想问她到底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忘记。 在情绪完全爆发之前,他将她松开来,翻身下床,留下了一句:“你先休息,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 再多待一秒,他甚至觉得自己会失控将她绑起来,锁到这里一了百了。 再不用时刻提心吊胆地担心她在欺骗,在计划逃离。 卧室门打开,再合上。 薄斯年手撑着墙面,强忍着腿和腰腹上的痛意,离开了卧室再进了书房。 她见到宋知舟了,他现在无比确定,她就是刚刚去医院见到宋知舟了。 分明她都已经失忆了,可只要那个男人一出现,就总能轻易挑起她的情绪,轻易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执。 他坐到书桌边,抖着手点燃了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烟雾入肺,却如同是灼烧到了五脏六腑,他眉心拧紧,有些痛苦地伸手按住了胸口。 还能怎样,那犯下的过错,那无力更改的过往,他到底还能如何去弥补? 第148章 陆宁失控摔下楼梯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薄斯年起身出了书房,再回了卧室。 床上的人已经蜷缩到了沙发上,手环抱着双膝。 他走近过去,看到她一只手的指甲,用力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背。 那上面一道道血色的抓痕,刺入了他的眸子里。 他蹲身下去,在她指甲再要去抓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陆宁手颤了一下,抬头,有些失神地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握紧了她的手,绷着下颌对视着她。 他不能妥协,让她催眠治疗恢复记忆的事情,他不愿意答应。 就算那样能恢复的概率也并不大。 陆宁视线落到他大衣上沾染的一点烟灰上,烟味很重,将她的双目灼得有些发红。 她轻声开口:“你以前,戒烟了的。” 薄斯年松开了她的手,站起了身,视线闪躲开来。“以后不抽了,我去洗个澡。” 在他要去浴室时,她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掌。 他的掌心很大,如果她的手握成拳放进去,能够被那掌心完全包裹住。 以前的时候,她很喜欢去尝试这个动作,就如同是给自己装上了严实的躯壳,满满都是安全感。 他变了,他们之间的相处变了,她感觉得到。 这两年里,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薄斯年停住了步子,由着她拉着手,听到她声音轻轻传过来。 “我想出去走走。”她说。 她声音含着些茫然,却没多少商量的语气。 薄斯年回头看她:“好,你想去哪,我陪你……” “我想一个人。”她打断了他的话,视线仍落在他的掌心上。 她看到他手掌收紧了一下,那是人下意识防备的动作。 薄斯年蹲身到她面前,伸手小心地去揉她的头:“阿宁,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陪你。” “你在担心什么?”她看着他,声音带着细细的颤音。 “斯年哥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薄斯年声音哽住,听到她继续开口:“担心我知道什么,担心我见到谁,还是担心我到哪里去?” 她声音一点点加重,到最后,甚至有了些激动。 薄斯年伸手去按她的肩膀:“不要胡思乱想,不舒服的话,我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陆宁将他的手推开来,起身往外走:“我不会走远的,很快就回来。” 薄斯年眸光沉了下来,回身追了上去,拽住了她的手臂。 陆宁回身去推他的手:“让我静一静,就几天。” “不行。”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绷着脸,没有看她。 他拽在她手臂上的手很用力,片刻沉默,再说了一句:“不行。” “你以前不会这样的。”她看着他,有些发苦地轻笑了一声。 却似乎是激怒到了他,薄斯年突然用力拉了她一把。 在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靠近他时,他掌心按住了她的肩膀,凝视着她。 “你以前也不会这样,我受伤了,累了,你看不到吗?从回来到现在,你过问我一句了吗?” 若换了两年前的那个她,若她真的失忆了,把这两年忘得彻彻底底,她不可能不在意。 陆宁看着他的脸,那上面有伤痕,回来的时候,她不是没有看到。 她将视线侧开来,伸手再去推他的手:“我们都冷静几天吧。” “我不需要冷静,我好得很。”他手上力道更重,浑然就像是一道锁链,要将她禁锢在这里。 陆宁眸光发冷,平静地开口:“松手。” 他按着她肩膀的那只手在打颤,良久地看着她,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你真的失忆了?” 话出口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不管她是不是装的,他都不该问,不该打破这虚浮着的一场温馨平静。 陆宁伸手,用力想将他推开来,被他发狠地抱进了怀里。 他声音有些失控地落下来:“那你为什么不关心我?我们应该好好的,你为什么不关心我?” 恐惧袭来,她惊慌地用力去推他。 推不开,她对着能咬到的地方,就狠狠咬了下去。 她听到了他吃痛的一声闷哼,抱着她的手却不愿意松开半分,箍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胡乱地踢打,胸口闷得快要呼吸不过来,急促而紊乱地喘着,身体有些发软地似乎要从他怀里坠落下去。 他听到她声音拖着哽咽,咬牙切齿,“你没有去出差,伤了腿却假装是喝多了酒。 薄斯年,我不是傻子,我们之间没有信任了,你有太多事情想要瞒着我,我看的出来。” “我没有,阿宁,我没有,我只是……”可他不能说,他不能告诉她,他昨晚去哪了。 那一切不能让她知道,不能让她想起来。 在他想将她再抱紧一点的时候,他感觉她身体突然像失了重心,软软地要倒下去。 薄斯年手上猛地松开来,想去看看她的脸。 怀中的人脱离了他的控制,突然惊慌失措地拉开了身后的房门,再跑了出去。 薄斯年着急追出去,看到她已经到了楼梯口,心突然一滞。 在想要上前拦住她的那一刹那,他看到她神色恍惚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身体踉跄了一下。 在他冲过去要拉住她时,她已经直直沿着楼梯滚落了下去。 客厅里的几个佣人,惊恐地尖叫着扑了过来,在她快要滚落到楼下时,有佣人将她的身体拦了下来。 薄斯年冲下去,看到她磕破的额角鲜血涔涔,整张脸惨白如纸。 他红了眼,心跳声和耳鸣声混杂,整颗心如同被生生撕扯着。 将她抱起来要去医院时,他听到怀里的人轻声开口:“不要去医院了,我不想再去了。” 她害怕再去那里了,那里似乎有她遗忘掉的很重要的东西,可去了一趟之后,她突然怕了。 薄斯年将她搂紧在了怀里,转身上楼,指尖在打颤。 “好,好,不去,我们叫牧医生过来看。” 他双腿疼得厉害,脚下步子吃力,小心翼翼地去亲吻她滑到侧脸的血迹,轻声地哄她:“阿宁不怕。” 她闭上眼,感觉似乎有温热的东西,落到了她的脸上。 似乎不是她的血,她分不清那是什么。 紧闭的双眼,眼泪沿着她的眼角,滑落到了耳后。 第149章 她又开始抗拒他了 陆宁意识陷入了半梦半醒,被薄斯年抱放到了床上后,紧抓着被子,一声声呻.吟:“疼,好疼……” “忍一下,牧医生很快就到了。”薄斯年攥紧了她的手,轻声安抚她。 他不敢去碰她,怕更加弄疼了她的伤口,只能再给牧辰逸打了个电话过去,催促那边快点过来。 她的手往后缩,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去,身体费力地往后面挪了挪,再继续抓牢了被子。 她在抗拒他,才短短两天,她又开始抗拒他了。 薄斯年将手撑在床沿,脸埋进掌心里,深深地呼吸。 那种暗无天日的黑暗,如同要将他吞噬掉。 怎么办,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陆宁瑟缩着,牙关打颤,呻.吟声逐渐转为轻轻的呜咽,混合着一些意识不清的胡言乱语。 在那些细碎的声音里,夹杂着的一声“宋医生”灌入他耳膜时,薄斯年头猛地抬了起来,用力抓起了她的手腕。 “你说什么?” 感受到手腕上的刺痛,她的手竭力往回缩,挣脱不开,耳边他的暴怒声再次响起。 “你刚刚叫谁?我问你,你叫谁?!” 入骨的疼痛让她周身颤栗了一下,半睁开眼睛,视线模糊里,她看到了他一张脸上的滔天怒意。 那样的面色让她感到恐惧,浑浑噩噩里,她将眼睛再次闭上,无声安慰自己。 是幻觉,是她产生幻觉了,他从来不会这样的。 肩膀猛地被拽起,她整个人被拖了起来,身体撞到了身后的床头,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哐当”了一下。 好疼,她甚至感觉,她真的要死过去了。 意识混沌,她又坠入了昏迷那段时间的那个噩梦里。 睁开眼,眼前男人已经失控的那张脸,跟那场噩梦里的脸重叠。 他狠狠按住她的肩膀,双目里如同有鲜血在流动。 “宋医生?陆宁,我就那样好骗?!你果然是装的,你果然是装的!” 她身体哆嗦了一下,垂落下去的手,攥住了他的衣角,如同在深海里挣扎着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 她头低落了下去,身体保持着被他按坐在床头的姿势,闭上眼睛陷入了昏睡。 额角渗出的血滑落到脸上,混合着冷汗,她一张脸死白,抽离了最后一丝血色。 他身体僵在那里,脑子里浮现出那天在那个废弃厂房里,盛着熔浆的铁罐砸落到她的头上。 她死了,死了…… 他眸子里浮现了惊惧,按住她的手猛地松开来,看向她轻飘飘地歪着滑落了下去。 卧室门应声打开,牧辰逸进来,将那个心理医生也带了过来。 床上的人就倒在被子上,白色的脸,红色的血,颜色反衬得心惊。 薄斯年恍惚地坐在床头,整个人如同丢了魂,看向进来的牧辰逸,失神出声。 “她死了,她死了。” 他失控了。 牧辰逸看向他起身,跌跌撞撞走了出去,下意识往旁边侧开了一步。 陈叔已经进来,跟在薄斯年身后离开。 心理医生回身看向薄斯年的背影,再看向牧辰逸低声开口:“薄先生这情况,也该做下心理疏导。” “您要是敢,要不您去劝劝?”牧辰逸半开玩笑地应了句。 反正他是不敢再劝那位爷了,本来还指望着陆宁跟他关系缓和,让陆宁去劝劝。 现在这情况,看着只怕是也没戏了。 牧辰逸走到床边,从医药箱里拿了药出来,再让女心理医生帮忙给陆宁涂了下药。 床上的人看起来累极了,涂药的时候拧紧了眉头,显然是疼,但一直没睁开眼睛,似乎也没醒过来。 一直到将近过了一个小时,楼下的薄斯年已经恢复理智,卧室里的人才算是醒了过来。 陆宁情绪很不对,醒来的时候,一直坐在床头发抖,说什么也不让带过来的心理医生给她治疗。 牧辰逸站在卧室门外,无奈地看向薄斯年:“怕是没办法了。” 没办法的办法,就是找宋知舟。 “不可能。”薄斯年咬牙,看向床头蜷缩着的人。 刚刚情绪失控,他眉骨处已按成暗红色。 心理医生小心劝着:“薄先生,您夫人意识不清时说的话,有些会是她潜意识的记忆,但她自己并不知道的,清醒的时候就想不起来了。她记忆确实有缺失,这个您不必过多怀疑。” 牧辰逸看着他:“那男人她都忘了,见一面又能怎样?这个样子,不治怕是不行啊。” “她休想!”薄斯年攥紧的手在打颤。 他不会允许的,她今天多半就是见到了宋知舟,就闹着要出去。 无论如何,这一次他绝不许她再见到那个男人。 他视线转向那个心理医生,不甘心地沉声开口:“你去给她治,总有办法的,心理医生不是什么样的患者都会面对吗?” “我再试试吧。”女医生轻叹了一声,再试图走近床上的人。 薄斯年跟着走过去,沉声开口:“阿宁,听话,让医生给你治。抑郁症是能治的,很快就好了。” “你们出去,你们出去!”她抱着枕头和被子,拼命地往门口砸过去。 在门口的人继续逼近过来时,她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跑下去,将身体蜷缩到了落地窗前的窗帘后面,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薄斯年走过去,将窗帘拉开来,刺目的光线,照在她额角的伤口上。 他想起那天他抱着她从窗口跳下去时,洁白雪地上漾开的一大片血迹。 他爱她啊,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好好地在他身边,他恨不能将这条命给了她。 陆宁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抬头看着他,眼角还挂着泪,含着乞求看向他。 她声音颤栗而恐惧:“不要,求求你,让他们出去好不好。” 心理医生走近了一步,温和地开口:“不用担心,我是医生,先坐到沙发上好吗?” “不要,我不要!出去,出去!” 她身体哆嗦着,如同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抓紧了薄斯年的大衣衣摆,就将脸往他的衣服里躲。 她意识已经不清楚了,时而恐惧薄斯年,时而又觉得,是恐惧除他之外的所有人。 薄斯年蹲身下去,用大衣将她抱进了怀里,沉默了两秒,开口:“请回吧,辛苦了。” 第150章 那就离婚吧 心理医生着急开口:“薄先生,这不行。” “出去吧。”薄斯年再重复了一遍。 怀里的人在瑟瑟发抖,那一刻,他觉得,只要她能依赖他,只要她在这,什么他都可以答应她。 在心理医生再要开口时,牧辰逸走过来劝阻:“走吧,王医生。有什么状况,再打我电话。” 心理医生轻叹了一声,跟着牧辰逸离开了卧室。 陆宁身体无力,软软地靠在了薄斯年身上,那种浑身的警惕,却并没有松懈下来。 她痛苦地低吟:“好难受,头好难受。” 那种心理折磨,如同侵入到了她的五脏六腑,她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压塌,再支离破碎开来。 模糊而汹涌的记忆,在她脑海里席卷,她费力地想要去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个声音在轻轻地告诉她:“很好,一切都很好。” 而另一个声音却又在拼命地击打她:“错了,什么都错了。” 她用力地去抓紧薄斯年的手臂,直到感觉,指甲似乎掐入了他的皮肉里。 可她的身体还是发抖,怎么样都止不住。 他感受得到她的痛苦,可他不愿,什么都行,叫宋知舟过来,将她拱手让给另一个男人,他做不到。 他真的没有办法做到。 薄斯年抖着手去摸她的脸:“阿宁,那我们吃药,吃点药好不好。” 她拼命地抓紧了他的衣服,面色苍白,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薄斯年扳开了她的手,起身急步到床边,手忙脚乱地从床头柜里拿了两瓶药出来,再端了温水回身到她身边。 一瓶抗抑郁药,一瓶安眠药,医生说,这些药要少吃,会进一步损伤记忆。 他抖着手,每个药瓶里倒出来两颗药,就着温水送入她嘴里。 先吃一次,就一次,睡着了,她就不痛了。 会好起来的,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在她将药咽下去后,他伸手擦拭她额角的冷汗,轻声哄她。 “没事,没事的,我在这里,我陪着你,睡一觉就都好了。” 她颤栗的身体,在他怀里渐渐地安静了下去。 药效很快,不过二十分钟,她就睡了过去。 薄斯年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再躺到她身边,小心亲吻她的额角。 她还在的,她好好的,就在他身边。 她睡得很安静,睫毛偶尔轻颤,就好像刚刚跟他失控争执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薄斯年将她抱紧了,感受着空洞不安的一颗心,再一次一点点被填满,陪着她一起陷入了沉睡。 药物的作用,她这一觉睡得特别长,薄斯年傍晚时才醒来,她还是沉睡着的。 他起身,吩咐了佣人熬好粥热着,再将苏小蕊送去了陆家。 她已经对苏小蕊的身份生疑了,他担心会再刺激到她。 陆成弘和温琼音厌恶他,但对苏小蕊,还是一直当亲外孙女一样的。 陆宁还睡着,他就也没去吃晚饭,进了书房看文件。 看到一半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他下意识皱眉,面色有些生冷地看过去。 是连最基本的敲门,都不会吗? 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陆宁。 他黑沉着的脸色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看到她立刻伸手,又将门重新关上。 就好像是被他这幅模样,给吓到了。 薄斯年看向合上的房门,愣了一下,立刻丢下文件,起身追了出去。 门外的人还站在那里,看他出来,轻声开口:“抱歉,打扰你了。” 这样的语气,有些疏离。 薄斯年将她的手牵过来,轻笑应着,“我不知道是你。” 在触碰过去的那一瞬,她的手缩了一下,被他用力地抓紧。 他垂眸问她:“饿了吗,想吃什么?” “嗯,都行。”她声音很淡,在他看她时,她的视线转向了另一边。 薄斯年牵着她下楼,佣人立刻将热好的粥端了出来。 一直到吃完饭,她都没再开口说半个字。 薄斯年看她沉默地吃完了一碗粥,放下了筷子,小心问她:“吃饱了吗?我陪你出去走走?” 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指蜷曲着,似乎是在克制什么,片刻后,侧目看他:“我们聊聊吧。” “先出去走走……” “我们到底怎么了?”她打断了他的话,很平静地声音里,含着难以察觉的颤音。 她想象不到,那两年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就在刚刚,就在不久之前,他们之间的相处很不愉快。 她看到的那个薄斯年,和她记忆里的那个男人,截然相反。 他对她应该是温柔的、在意的、信任的,可他却就因为不愿意让她出去,将她逼到失控跌下了楼梯。 在她受伤了时,他在她眼前那样发狂,还有他失控在她耳边吼出来的那个名字,“宋医生”。 为什么,又是宋医生? 薄斯年握住了她虚握成拳的手,试图安抚她:“我们很好,相信我,那两年一切都好。很多让你不舒服的想法,只是你的抑郁症导致的错觉。” “那为什么要那样逼我?”她看着他,眸光如同清晨里的薄雾,阻隔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明知道我有抑郁症,会失控,为什么还要那样逼我?还有宋医生,又是谁?” 薄斯年抓紧了她的手,可却感觉他手里的是细沙,他抓不住了。 “阿宁,可我也有……”我也有病,我也会失控啊。 理智抽回的时候,他也恨,恨他做了的那些事情。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可他清楚,“宋医生”那个话题,他绕不过去了。 是他情绪失控的时候,亲口在她耳边提到的那个男人。 他尽量缓和了语气:“他给你做过几次心理治疗,是医生,仅此而已。” 陆宁安静地对视着他,他没有变的,眉目、眼神,都是从前温柔的样子,跟刚刚形容暴戾的男人并不一样。 他们分明是很相爱的啊,这两年,到底是怎么了? 她反手轻握住了他的手:“我相信你,但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不要管束我,可以吗?” 他凝着她的眸子,他感觉他做不到,他害怕她回不来了。 他呼吸里带着细密的痛意,声音微哑:“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那就离婚吧。”她没有片刻迟疑地回答。 第151章 厌恶管束,她要离开 薄斯年唇角抽动了一下,他感觉,他说不出话来了。 是他听错了吗? 她分明已经失忆了,可他刚刚听到她说…… 陆宁看着他,再说了一遍:“如果我们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可以再有,那就离婚吧。” “我没有不信任你。”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里去,仅此而已。” 分明他们之间是在起争执的,如同涌动着的暗潮,可她声音一直很平静,就好像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闲聊沟通。 薄斯年喉间有些干涩,“你身体还没恢复好,不适合一个人出去。” 她目光轻轻地落在他身上,如同是轻易就看破了他的心思。 “我不知道我们这两年是怎么相处的,但如果是要我生活里的全部只剩下一个男人,抱歉,我做不到。” 沉默,时间如同凝滞,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她安静坐着,等他的一句回答。 薄斯年面色紧绷着,拒绝的话落在了喉间,他说不出口。 他感觉她如今就是他手里牵着的风筝,她厌恶这样的束缚,可他何尝不是时刻提心吊胆。 担心一个不经意,他松开了手,就再也抓不到那根线了。 可她如今失忆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他不愿意,再强迫她做什么,去让这种关系再一次坠入冰点。 没有钟表,可却似乎可以清晰听到时针走动的声音,在催促着他的答案。 他掌心握成拳,拇指指腹重重摩挲着食指关节,再抬头:“好,但晚上要回来。” 松口的时候,他感觉,他要发疯。 他离不开她,是真的一刻也离不开。 陆宁起身,拿过了餐桌上的手机,要离开时,薄斯年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臂。 她垂眸看他,声音很淡:“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打我电话。” 他的手松开了,将车钥匙放到了她手心里。 他听到脚步声到了门口,她换了鞋,再是出门,门关上的声音。 轻轻的一道声响,在他心里激起海浪。 陈叔从外面进来,走近薄斯年,躬身汇报:“先生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少夫人的父母已经搬回了陆家别墅,陆氏企业已经恢复,她父亲也已经回了公司。” “媒体呢?”他视线仍落在餐桌上,没有抬头。 陈叔应着:“也都联系好了,北城所有媒体,没人会记得陆家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和原来一样。 有可能跟少夫人扯上关系的企业和个人,也都尽量全部打过招呼了。” 薄斯年没有说话,心里如同有一根刺,再一次根深蒂固地扎在了那里。 这北城的人太多了,怎么可能所有人的嘴都封得住,可他困不住她,她不愿意。 陈叔再小心开口:“集团那边,董事会这几天闹得厉害,您看您要不要……” “去一趟吧。”薄斯年起身,陈叔立刻帮他将大衣递过来,跟着出门。 出去的时候,正看到陆宁开车离开。 他眸子眯了眯,在上车的时候,说了一句:“看着像个孩子,怎么性子就那么倔?” 陈叔不知道该怎样回应,索性也就没有开口。 在车子行到岔路口时,陈叔看向陆宁开车左拐,从后视镜里小心看一眼薄斯年。 “先生,要跟上少夫人吗?” 薄斯年没抬头,翻着文件的手紧了紧,淡声应了一句:“不用,管她做什么。” 车辆随即右转,两辆车行驶到了相反的方向。 陆宁将车直接开去了陆氏企业,车在公司外面停下,侧目,熟悉的企业大楼出现在她的眼前。 和两年前看起来,似乎没有区别。 她下车,再走了进去,大堂里过往的员工都躬身叫她一声:“陆小姐。” 半生半熟的面孔,看起来对她并不陌生,像是她此前也经常过来的。 陆宁进了电梯,再按了顶楼,大堂里来来往往的职员,在逐渐闭合的电梯门里消失开来。 她感觉就像是一副缓缓合上的画卷,逼真,却又总觉得哪里虚幻。 一切都没有变的,难道那些隐隐约约的并不美好的记忆,真的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进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陆成弘就坐在办公桌前,他面前站着正汇报工作的员工。 陆宁抬手敲了敲门,汇报工作的员工回身离开,经过她时,礼貌跟她打了个招呼。 陆成弘将头低了下去,看办公桌上的文件,不看她。 陆宁走近,拉出他对面的座椅坐下,轻笑开口:“爸,忙呢?” “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您啊,看您工作还习不习惯。”她声音半开玩笑着,就看到陆成弘手里的签字笔抖了一下。 他抬头面露不悦:“我好得很,守着你那男人就行,不用你来装孝顺。” 陆宁面上仍是浅浅的笑意:“爸,您这到底是吃女婿的醋,还是单纯的不喜欢薄斯年?” 陆成弘翻着手里的东西,不再搭理她。 她看了一会,视线落到文件末尾的那个签名上,似乎有些生涩了。 她抬手轻敲了敲办公桌,“爸,您领带歪了。” 陆成弘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但没有去系。 以前他生活一直很严谨,尤其是在公司,着装上不会有半点纰漏。 陆宁将视线移开来,“我晚上跟薄斯年一起回来吃晚饭,您跟妈说一声。” 陆成弘因为她嘴里的那个“薄斯年”,下意识感到厌恶,面色微沉,应了一句:“嗯。” 有那么一瞬间,陆宁感觉他老了很多。 他头发明显是染黑过了,以前鬓角还有几根白发,现在一根也看不到了。 但人的苍老,从眼角眉梢里是看得到的。 她轻声再问:“您跟妈,这两年都好吗?” “都好得很,你操心你自己就行了。” 秘书给她端了咖啡进来,陆成弘抬头看了一眼,淡声说了一句:“换杯茶来吧。” 抑郁失眠,不能喝咖啡。 秘书赶紧点头,将咖啡端了出去。 陆宁心里涌起一丝暖意,很多的猜疑和担忧,暂时消散开来。 她眉眼弯了弯:“还是爸关心我。” 陆成弘冷哼了一声,扫了她一眼:“没事就多看看医生,干点正事,少到处瞎跑。” 第152章 我们认识的,对吗? 陆宁笑着“哦”了一声,起身道:“茶我就不喝了,爸先忙,我走了。” 走到门口时,身后陆成弘的声音又淡淡传过来:“晚上要吃什么。” “随便啊。”她抬手晃了晃,离开了办公室。 宫川大师绘画赛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她的作品入围,可以准备决赛了。 因为是初赛,排名没有分先后,只选出了决赛的参赛者。 在公布出来的名单里,她又看到了“宫和泽”那个名字。 陆宁开车再去了趟商场,想准备些画画需要的东西。 出了商场电梯,再到超市区时,她正边走路边翻看决赛的时间地点信息,迎面就撞上了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 她下意识说了声“对不起”,往后连退了几步,就听到那男人难以置信地叫了她一声:“陆宁?” 她抬头,眼前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谢医生震惊地盯着她:“还真是你,原来你也在北城啊! 我就说老宋怎么火急火燎跑北城来了,还出了那些事情!” 陆宁在脑子里努力回想,确定她现有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她谨慎开口:“我们不认识的吧?” 谢医生愣了一下,他们只见过几次面,但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忘了吧? 他出声提醒:“我啊,谢医生,谢正。” 陆宁还是一脸懵。 “宋医生的同事,江城医院,记起来了吧?”男人似乎很不满自己被这么忘了,着急地跟她解释。 陆宁脑子里那种刺痛又涌起,宋医生,怎么哪哪都是宋医生? 可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似乎跟那位“宋医生”很熟的样子。 她斟酌着开口:“抱歉,我最近忘了些事情,请问宋医生是……” 谢正颇为怀疑地看她:“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陆宁突然想起来什么,问了一句:“你说的宋医生,叫什么名字?” “宋知舟啊。”男人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在逗他,但还是照实回答。 陆宁心里“咯噔”了一下,从包里拿出那张名片,确定上面写着的名字,就是“宋知舟”。 所以,他们昨天在电梯门口撞上,根本就不是巧合吗? 她将那张名片递到眼前男人面前:“你说的是他吗?” 谢正接过来,看了一眼:“是啊,我就说你不会忘吧。好好的你们这是怎么了? 你可得劝劝他,他都辞职了,这辈子就完了。” 陆宁皱眉,这突然涌过来的信息,她一时消化不了,脑子里那阵刺痛加剧了起来。 谢正继续说着:“前段时间那视频对他影响太大了,可医院里的人谁不了解他,他怎么可能拿手术刀去伤那位薄氏总裁?这都什么跟什么,不是瞎扯吗?” “谁?”陆宁抬头看他,眼前的一切有了些恍惚。 薄氏总裁?拿手术刀去伤? 那位宋医生要伤薄斯年,再又辞职了,又和她有关系吗? 她脑子里晃了一下,伸手撑了下墙面,在身边的男人要来扶她时,她摆了摆手。 “我没事,我跟那位宋医生,什么关系?” 男人有些着急地看着她:“别开玩笑了,他现在整个人都算是垮了,就算你不喜欢他,好歹也帮个忙劝劝他吧。” 陆宁费力抬头,她感觉,她跟眼前这个男人说不清楚。 他不愿意相信她失忆了,而她也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谁,那混乱无章的一切,她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她开口:“那你告诉我,那位宋医生在哪?” “我带你去……” 谢正一句话还没说完,后面有男人走过来拍了他一下,着急催促:“怎么还在这呢,快走啊。” 似乎是有急事,谢正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再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位置我发你手机上了,你自己跑一趟吧。” 陆宁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未读消息,就听到他说了一句:“你怎么把我删了?” 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她的微信,在消息发过去的时候,下面弹出“消息发送失败,先添加好友”的提醒。 她不知道,昏迷后醒来,薄斯年就给她换了手机,说是之前的坏了。 至于微信,还是之前的那个,上面的联系人半生半熟,她也不太清楚。 谢正匆忙地重新加了她微信,再发了个地址给她,就很快离开了。 是城南的一栋别墅,陆宁查了导航,直接开车过去,一直到车子停在了别墅外面。 她忽然想起,昨天她见到那位宋医生时,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似乎是真的和她不熟。 不会是,弄错人了吧? 或许,就算真的有什么关系,也应该先打个电话约外面的地方见面聊聊才是。 她手抓紧在方向盘上,迟疑间,后面有车开上来,停到了她旁边。 车门没有立即打开,在她旁边停了几秒,她看不到那车里人的表情。 无端地,她手心里渗出一层汗来,感到有些窘迫。 这样直接冲到一个男人的住宅外面来,算是怎么回事? 车门终于打开,里面宋知舟走了下来,前一秒紧绷着的脸,在走到陆宁车窗外的那一刻,缓和下来。 他刚刚在外面,接到了谢正的电话,说她要了地址来他家了。 可他还没有想好,要怎样面对她。 她现在不能受刺激,他不能告诉她太多东西。 陆宁隔着车窗看了他一眼,再推开门下去,有些难堪地想找个理由,但发现她找不出来。 在她的记忆里,他们之间是根本没有交集的,她没有任何理由会过来找他。 宋知舟笑着侧开了一步,并没问什么,温声开口:“进去喝杯茶吧?” “我们认识的吧?”她攥紧了手,终于问出了那句话来。 宋知舟笑了笑,没回应,再说了一句:“外面冷,进去坐吧。” “阿宁。”身后一道发凉的声音突兀响起。 她面色生白,回头看到薄斯年漠然走近。 停着的黑色迈巴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除了眸子微沉了一下,宋知舟面色看不出变化,带着清浅地笑意,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薄斯年伸手将她拉到怀里来,眸光如刀一般扫了眼宋知舟,再垂眸:“说了别跑远,外面冷,先跟我回去。” “我不跟你回去。”陆宁将他推开来。 第153章 我可以帮你恢复记忆 在她身体从他怀里退开的那一刻,薄斯年伸手扼紧了她的手腕。 “听话,中午了,先回去吃饭。” 陆宁抬头看向他有些发冷的眼神,好像只要她一离开他,一有半点抗拒他,他就会露出这样的眼神来。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竟然变到这种地步了? 她蹙眉,“你说过不会管束我,这才不到半天。” 薄斯年手不愿意松开,他是说过,但见宋知舟是例外。 陆宁侧目看向宋知舟:“宋医生,你到底是谁?” 她昏迷时无意识会叫出来的人,她从那么多人口中听到的人,她不相信,就只有一层再简单不过的医患关系。 宋知舟笑了笑,在他回应之前,薄斯年先开了口。 “我说过,他做过你心理医生,仅此而已。” “我不信,我要跟他单独聊。”她看着他,眸光笃定。 薄斯年下颌绷紧,露出了不悦。 “很快,我很快出来。”她伸手,去推他握在她手腕上的手。 这样良久的僵持,他面色不好看,但到底是松开了手,说了一句:“我到外面等你。” 他赌宋知舟不会说,赌他会担心陆宁承受不住。 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进了别墅,薄斯年脸色彻底黑了下来,狠狠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鲜血沿着手背滑落下来时,他又后悔了,她该看到了。 如果她没有失忆,她都记得的话,他一定会直接将她抓回去。 反正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能更差了,只要能留住她,他不介意让她更恨他。 可现在她失忆了,她忘了,他开始奢望能维持住他们之间的这种平静。 尽管他们之间,如今似乎也已经不能平静相处了。 别墅内,宋知舟给陆宁倒了杯茶放到茶几上,自己手里也拿着一杯茶,带着平静的笑意,坐到了她对面。 他不确定她知道了什么,所以他等她先开口。 陆宁看向他:“宋医生给我做过心理治疗,为什么要装不认识我?” 对上他带着疑惑的眼神,她再补充了一句:“上次在医院的时候,电梯门口撞见时。” “没有装,我接诊过的患者很多,当时确实没想起来陆小姐。”他声音温和,并没有多少迟疑。 陆宁顿了一下,医生不记得自己治疗过的患者,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继续道:“那你这里能查到我的诊断记录吗,我想看看。” 她那两年的抑郁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中途病情又有些什么变化,通过那些,或许能看出些什么来。 男人淡笑应着:“抱歉,这个只有医院才有存档。” “我们真的不熟?”她微微拧眉,抓紧在茶杯上的手指,指关节蜷曲着,泄露了她此刻的不安。 他想起那天晚上,他带她从北城到江城,在江城别墅里,她似乎也是这样的动作。 她失忆了,他本以为,她不会再这样不安,至少在恢复记忆之前,能过一段平静安心的日子。 思绪抽回,他点头:“对,不算熟。” 不该再让她突然想起什么来,那些太痛苦的记忆,现在已经忘了,只能顺其自然慢慢恢复。 否则就会像是突然砸下的巨石,将她压垮。 没有人能够突然接受,自己原来有过那样绝望的过去。 她抬手,按了按额角,“我刚刚见到了一位谢医生,说你手术伤了我先生,还辞职了。听他的意思,似乎跟我关系不小。” “手术的事是个误会,薄先生和媒体都已经澄清了,辞职是因为我一点私事。这一切,和陆小姐并没有关系。” 他应得对答如流,不慌不乱。 她突然不知道该从哪再问下去了。 宋知舟顺着她手指按压着的地方,落到了她的额角上,状似随口一问。 “陆小姐头上是,受伤了?” “啊?”她还沉浸在过于混乱的思绪里,却又一时理不清到底哪个地方不对。 回过神来,将按压在额上的手移开来:“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她盯着他,看到他面色沉了一下,他捧着茶杯的手,几乎一瞬间就指关节泛了白。 医生听到患者摔了下,需要有这么大反应吗? 他将视线侧开来,避开了她的对视,问了一句:“怎么摔下去的?” “控制不了自己,”她声音顿了一下,感觉喉咙里像是哽上了一根鱼刺。 “从失忆后再醒来,我总感觉很多东西都不对,一细想,就难以控制自己。 摔下楼梯,或者下一次,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什么来。” 宋知舟将紧握的茶杯放到了茶几上,让自己的手放松下来。 他再看她,看到她面色有些发白,跟他想象中的,因为遗忘了那些痛苦而身心舒畅的模样并不一样。 他沉声开口:“就算不失忆,很多过往也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遗忘的。 陆小姐应该少给自己一些压力,好好过当下的日子,至于过去的,顺其自然想起来就想起来,想不起来就不要多想了。” “我总觉得,那些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我不该忘。”她眸光有些恍惚,手指用力攥在一起。 “就好像是自己落入了一个平行时空,明明周围的东西都没有变,可却感觉什么都不真实,甚至好像连自己,都是假的。” “你的心病太重了,应该放松一点。” “我想记起来,很想,这种记忆空缺了一块的感觉,就好像自己都成了一个空壳。” 这几天来,她积压在心里的情绪,就这样宣泄了出来。 不安、惶恐、自责,还有那种巨大的陌生感,如同一个黑洞要将她一口吞掉。 宋知舟沉默了下来,她就也沉默了下来,皱紧了眉,将那种不痛快的情绪用力压下去。 良久后,她听到他的声音:“最近有看心理医生吗?” “看了一个,好像是很好的医生,可我感觉我接受不了。” 至少在那个医生无数次循循善诱的言语下,像她刚刚说出来的那些心里话,她也从未跟那个医生说起过。 她的心就如同是上了一道枷锁,谁也打不开,积压着的情绪在里面汹涌,然后决堤,要将她淹没。 可这一刻,她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宋知舟双手交叉,垂眸看向两根拇指指腹缓缓摩挲着,陷入了思索。 片刻后,他抬头:“真的想恢复记忆?” 第154章 薄斯年,我不是傻子 陆宁没有迟疑地点头:“想,很想。” 那两年丢失的记忆,这几天来,一天比一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她跟薄斯年起了几次争执后,她更加觉得,那两年不如她所听到的那样平静。 她再开口:“我想,那是我自己的记忆,就算是应该忘掉的东西,也应该是由我自己决定要不要记住。” 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就如同被强硬地从她身体里剥夺开来。 宋知舟再沉默了片刻,他也没有多少把握,能让她想起那些东西,却又不会失控。 其他的东西倒不需要担心,他自己算是都毁了,对抗薄斯年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但他担心她身体会出事。 他下颌微微绷着,终于应下来:“我可以帮你,但不是现在,要等你接受心理治疗后情绪稳定些,才能慢慢做催眠。” “那要等多久?” “不一定,可能很快,也可能要很久,要看你对心理治疗的接受程度和恢复情况。” 总之,要等她的情绪能够平定下来,抑郁不那么严重的时候,再去做催眠恢复记忆,才是相对比较安全的。 陆宁看着他,看了片刻,她问他:“宋医生,我可以相信你吗?” “可以。”他声音很淡。 她看到的是他的平静,看不到的是他内心的波澜。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恢复记忆,他想带走她,那样他丢掉的那一切才算是没有白费。 但越是这样,他越是害怕自己会冲动,做出错误的选择。 那样痛苦的记忆,如果弄不好,会摧毁了她。 她在开口,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她眼底看到了无助。 “那在催眠之前,您也可以帮我做心理治疗吗?” 您。 那一年里,她也是这样称呼他的。 那一年来,她也无助、惶恐,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如果那一天没有出那场车祸,他或许已经带她离开了,就算没有,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已经不一样了。 她牵了他的手,她的笑,他看到了希望。 然后上天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他们之间的关系才刚刚开始,却又一瞬坠入了原点。 “医生不会选择自己的患者。”他轻笑回应她。 陆宁眸眼亮了亮:“所以您算是答应了吗?” 宋知舟点头,出声提醒:“嗯,这个问题陆小姐最好先跟您先生商量下。 以您现在的情况,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您先生可以算是您的监护人。” 在她恢复记忆之前,他不适合跟薄斯年正面交锋作对,但至于陆宁会不会和薄斯年起冲突,那好像不能怪他吧。 别墅外,薄斯年黑沉着张脸坐在车后座,眼睛一直隔着车窗看向门口的方向。 前面驾驶座上的小赵,大气也不敢出。 一直到陆宁走了出来,薄斯年立刻将视线收了回去,有模有样地拿了份文件翻看,再下意识将那只砸伤了的手藏在了文件下。 门打开,陆宁坐到了他旁边,小赵开车离开。 宋知舟并没有再出来。 薄斯年侧目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她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将一条绒毯盖到了她腿上,轻声道:“累了就睡会。” 她不喜欢他多问她的事情,那他就不问。 陆宁突然想起来什么,看向她刚开过来的车。 就听到身边薄斯年说了一句:“没事,回头让小赵来拿走。” 她“哦”了一声,往后仰靠着闭上了眼睛,回想起刚刚跟宋知舟说的那些话。 总觉得不太对劲,到底是哪个地方,好像不对呢? 她努力让脑子里放空,不再去多想。 但她感觉,她是不排斥和宋知舟之间的交流的。 如果换了他做心理医生,她觉得她或许不会那么抗拒,那种抑郁症发作起来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她睁开眼睛,潜意识感到接下来的话题会让他们不愉快,但还是开口叫了一声:“薄斯年。” “嗯?”他应着,倒似乎是猜到她有事要说似的,并不看她。 她身体往他靠近了一点,盯着他的眸子:“我想换个心理医生。” 如她所料,他的脸色变了。 掐紧在文件上的拇指,她看得出来他在隐忍。 片刻后,他回她:“这个回头再说吧。” “回头再说,就是不可以吗?还有,你看文件都不翻页的吗?”气氛在迅速凝结,可她并不想作罢。 薄斯年手中的文件终于合上,受伤的手自然地放到了大衣衣摆下遮住。 他看向她,左手将她垂下来的头发拢到了她耳后:“你想换谁?” “宋医生,宋知舟。”陆宁回他,看着他的眸光沉下去。 这个名字,似乎总能很明显地刺激到他。 薄斯年左手掌心将她的手圈住,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些僵硬。 “王医生是国内最好的心理医生了,她更适合给你治疗。” “可我接受不了她,你也看到了,上一次我发病的时候,她根本就没办法给我治疗。” 她感觉得到,他的情绪在一点点积压,但这是事实。 撇开她想知道宋医生到底是谁这个理由,光是从治病的角度上来说,她能感受得到,她潜意识愿意跟宋知舟沟通。 就算这个原因她不清楚,但刚刚她确确实实在他面前,将想说的都说出来了。 不止心理有记忆,身体也是有记忆的。 薄斯年眸子眯了眯:“听话,你不是小白鼠,心理医生不能多换。” 她扯了扯嘴角:“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凑近了她,伸手去揉她的脸:“那你想听什么笑话?我说给你听?” 他想转移话题。 陆宁看着他:“我接受不了那个王医生,你也看到了。 如果再有下次,你也打算像昨天那样,加量喂我吃抗抑郁药和安眠药吗?” 薄斯年喉间哽住,他以为,昨天她病得神志不清了,并不知道吃了那些药的。 “从昨天上午睡到今天上午,就昨晚醒来吃了点东西,我不是傻子。”她声音很平静,他慌了神。 薄斯年小心解释:“我看你太难受了,阿宁,医生说那些药少吃,但不是一次都不能吃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泛了红,“所以,让宋医生试试好吗? 我很难受,真的,我担心再吃那种药,或许以后我会连前一秒发生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我们可以换别的医生,但宋知舟不行。”薄斯年侧开了视线,知道她会生气,不敢再看她。 第155章 顾夫人大闹,陆宁崩溃 她看着他,有些自嘲地轻笑了一声:“什么时候,我们之间的交流变得这么困难了?” 她想出去,他要拦着,她见个人,他要跟踪,现在她要换个心理医生,他也要阻拦。 薄斯年伸手,小心翼翼地去抚摸她的手背,想安抚她。 “我让牧医生去联系,我们一个个的去试,总能找到合适的心理医生的。” “那为什么,偏偏宋知舟就不行?他到底是谁?”陆宁凝着他不安的眸子。 她感觉,他们之间如今的距离,真的太远了。 什么时候,他的控制欲大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种感觉,她没有办法接受。 薄斯年声音透着不安:“之前试过了的,他也跟王医生一样,你接受不了,所以之后才没再给你治疗的。 阿宁,我是你的丈夫,你应该相信我,只有我不会害你。” 陆宁被他握紧的手轻轻地颤抖,良久后,她叹了一声。 “说别的事吧,我下周想去趟江城,宫川大师的绘画决赛,大概要待一周。” 他看着她,不说话。 陆宁突然感觉,那种烦躁和抗拒感要失控了,她几乎是低吼了出来。 “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她甚至无法想象,那两年多她到底是怎么跟他生活的啊。 薄斯年面色紧绷着,再又缓和开来:“好,我陪你去吧。” “你有你的事,我一个人可以去。”她声音有些发冷。 纵使他再不愿意承认,她现在已经开始对他产生敌意了。 他伸手去捧她的侧脸:“好,都依你,别这样生气。” 陆宁皱眉,任由他掌心贴着她的脸,将眼睛闭上,肩膀克制不住地抖动着。 他们之间的相处,到底怎么就竟好像成了一种折磨。 他轻轻将她揽进了怀里,手臂的力量一点点加大,收紧了她的身体。 他克制不住地想去靠近她,想将她留在身边,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明显地想要将他推开来。 陆宁没有反抗,良久后,竭力平静地说了一句:“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跟我爸说过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既然已经结婚了,有了孩子,她总该回去一趟,让爸妈放心。 薄斯年小心应着:“好,都听你的。” 她眼睛闭上,脑子里浮现的是她跌落楼梯的那一幕,还有薄斯年声嘶力竭地在她耳边吼。 耳鸣声,脑子里的嗡嗡声,屏蔽掉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车到了庄园外面,正要开进前院,陆宁终于睁开眼睛开口:“就到这停下好吗?” 她想下去喘口气,她感觉她呼吸不过来了。 只要一进了这庄园,那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就开始出现。 小赵将车停下,陆宁推开车门,在薄斯年要过来扶她下去之前,她自己下了车。 是晴天,雪已经消融了,风带了些暖意。 吹拂到脸上的时候,她好像终于吸到了第一口氧气。 她很深很深地吐出一口气来,那种舒缓的情绪才刚刚开始,薄斯年就已经走近,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又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她咬牙忍耐着,她不应该有这种感觉的。 无论如何,他是她的丈夫,她怎么可以,甚至像是面对一个仇人一样的,想要排斥他? 薄斯年垂眸,轻声询问她:“我陪你去草坪上走走,晒晒太阳?” 身体下意识地想要抵抗,陆宁攥紧了手,点头:“好。” 却不过刚迈动步子,旁边的树荫处,猝不及防窜出来一个人影,直直朝着她扑过来。 陆宁心猛地一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薄斯年已经迅速地将她拽到了身后,再往旁边避开了一步。 面色惨白形容狼狈的女人扑了个空,如同疯子一般通红着眼睛看向陆宁。 “你个恶毒的女人,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你以为装失忆,那一切就都过了吗?真可怜,哈哈,你真是可怜!” 陆宁情绪勉强平定下来,从薄斯年身后侧身看过去,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女人。 顾夫人,顾琳琅的妈妈。 她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印象里,那样一个妆容精致气质优雅的女人。 这样看着,她也要仔细辨认,才能认出眼前人来。 薄斯年陡然变了脸色,庄园里立刻有人急步赶过来,想将顾夫人拖走。 情绪失控的女人继续尖叫出声:“薄斯年将你送进精神病院,你流产、断指,那都是他造成的,凭什么,你们把脏水都往我女儿身上泼?!” “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来,陆宁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在倒下去的前一刻,薄斯年伸手扶住了她。 他掌心用力捂住了她的耳朵,捂了片刻,又松开来,不顾她挣扎,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庄园里走,想让她不再听见那些声音。 顾夫人从身上拿出了一把刀,发疯一般地四处横扫,不让人靠近,拼了命地吼叫。 “陆宁,跟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起过日子,你也不恶心,也不做噩梦? 你不敢动他薄斯年,就拿我女儿出气,剁了她的手指,送她进精神病院,可你别忘了,你的仇人……” 后面的话没有了,只有嘴巴被封住后,“唔唔唔”的反抗声。 陆宁唇色浮现了灰白,被薄斯年死死地锁紧在了怀里,但身后的那些声音,还是疯狂地灌入她的耳膜。 那些声音如同厉鬼,与她那段屡屡出现的噩梦重叠,再猛地相撞。 一些模糊而混乱的记忆,如同翻搅的潮水,她耳朵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脑子里巨浪冲击的声响。 她整张脸苍白,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血液,双目空洞而恐惧,死死地看向头顶那张脸。 她看到了他脸上的慌张无措,那种无法伪装、无处遁形的慌张无措。 怎么会啊,怎么会,她怎么会听到那样的话? 她眸光浮动了一下,如同突然之间抽回了意识。 在薄斯年将她抱进卧室,再放到床上的那一刻,她惊恐地爬到了床角,死死地抱紧了被子,拼命摇头。 不,她不信,她不会信的! 薄斯年面色泛了白,急步走近落地窗前,关死了窗户,再拉上了窗帘。 房间里转为昏暗,阻隔了所有声音,他走近床边,抖声安抚她。 “阿宁不怕,顾夫人她疯了,她精神不正常。” “你滚开,你滚开!”她连连往后退,尖锐地叫出声来,眼泪大颗砸落。 第156章 陆宁失明,薄斯年落泪 陆宁看到眼前的一切,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拼命晃动、旋转,要将她吸入进去。 她听到薄斯年遥远的声音:“不要相信别人,阿宁,我们是夫妻,您要相信我,除了我谁都不可信。” 再是宋知舟的声音:“你可以相信我,陆宁。” 再是那天她昏迷刚醒时,她爸爸的嘶吼:“那是仇恨,你不能忘啊。” 她看着眼前男人的脸一点点模糊、扭曲,带着狰狞的怒意,一点点逼近她。 “啊!啊!”她失声尖叫,身体疯狂往后挪动。 薄斯年看到她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混杂,苍白狼狈到不堪直视。 他伸手去按她的肩膀,“不是的,那些都不是真的,要相信我,相信我知道吗,我不会害你。” 她哆嗦着,没有焦点的目光,终于落到了他脸上。 “我,要见顾琳琅。”她声音抖得听不真切。 “她出国了,听我说,她出国了,顾夫人疯言疯语,她骗你的。” 她拼命地去推他:“我要见我爸妈,你出去,你出去!” 薄斯年手足无措地去擦她脸上的眼泪:“改天再去见,你这个样子,你爸妈会担心的。” 她唇瓣拼命打颤,突然狠狠地咬向了他的手臂,在他猝不及防松了一点力道的时候,猛地推开了他,冲向了门口。 薄斯年眸子发了红,下床追到了门口,拖住了她的肩膀,将人往卧室中间带。 她整个人已经彻底失了控,手脚并用拼命地反抗他。 身体被他用力按在了床上,他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来。 “为什么不相信我?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我说他们都是骗子,骗你的,你听不到吗?!” 挣脱不开,他的手臂如同锁链,箍紧了她的身体。 她失控,他就跟着她失控,掌心狠狠地按压在她的肩膀上。 他不顾她反抗,将她抵在床头,咬上了她的唇瓣,如同要在自己的私有物上刻下烙印,从此再无他人可以沾染。 血腥味在两个人的唇齿间蔓延开来,薄斯年听到她的尖叫转为了哭声,刺激着他脑子里的每一根神经。 哭喊声再转为绝望的哀求:“放我走,求求你放我走,让我离开这里。” “好好看看,好好看看我是谁!这是你的家,你还想到哪里去?!” 他按住她肩膀的手,不断用力,猩红的双目发狠地凝视着她。 陆宁感觉她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已经拉成了细细的丝线,再轻轻一触碰,就会彻底断裂开来。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该到哪里去? 他吼完了,再又无措地哄她,唇再一次贴了下来,掌心贴上她皮肤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寒颤。 “再要个孩子吧,我们再要个孩子,让他陪着你,你就不会再胡思乱想。 小蕊她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再要一个自己的好吗?” “砰。”那根弦断了。 在他将她身体压下去的时候,他感受到她抓在他手臂上的手,轻轻垂落了下去,一滴眼泪沿着她眼角无声滑落。 明明都好了啊,怎么总是这样,怎么总要到这一步。 薄斯年将她松开来,泛白的脸紧绷着,起身去床头柜里拿了药瓶出来,想再给她喂一次药。 水杯递过去的时候,他看到她伸手往上摸索,触碰到了他的脸上。 他看到她眼睛无神地定格在一个方向,像是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俄而颤声问了他一句:“停电了吗?” 她看不到了,在脑子里那根弦彻底崩断的那一刹那,她的眼前就只剩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了。 薄斯年端着水杯的手猛然僵住了,俯身,他贴近她的脸,有些艰难地问她:“能看到我吗?” “停电了对不对,好好地怎么停电了?”她惊慌失措地从床上爬起来,着急地摸索向床边的方向。 她看不见了?好好地,她怎么会看不见了? 薄斯年身体如同是定格在了那里,不可能,他不信。 他看着她摸索着下床,再摸索着穿上了拖鞋,俄而绊到了沙发,整个身体往前栽了下去。 他猛地回过神来,冲过去将她身体拦了下来,听到她面上尽是惊恐,近乎绝望地自我安慰。 “是你关灯的,你关灯了对不对,不是白天吗,怎么连日光都没有一点?” “我们去医院。”他将她打横抱起来,面色黑沉可怖,急步出了卧室。 抱在怀里的人,如同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一声声喃喃。 “让我见见我爸妈,求求你,让我见我爸妈。” 他绷紧了脸,将她死死按在怀里,一直上车去医院,没再说半个字。 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双手死死地抓紧自己的毛衣衣角,额发全部汗湿了。 人送进病房,医生做了检查,确诊为创伤后暂时性失明。 “重度抑郁症,加上安神类药物的过度服用,导致的短暂性失明,很抱歉,不能立即治愈,只能先住院观察。” 做完检查的医生站在床边,小心说明情况。 薄斯年坐在床边,看到床上的人坐在床头,她蜷缩成一团,无助地轻声确认:“医生,我真的,看不见了吗?” 看不见了,她还能做什么? 抑郁严重到能导致失明,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又该导致什么? 医生出声安慰:“薄夫人,您的情况只是暂时性的,不要太过紧张,保持情绪稳定,相信很快可以恢复的。” “我不是,我不是薄夫人!” 她尖叫出声,双手紧紧地抓在一起,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警惕地瑟瑟发抖。 她不知道身边有什么,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人在靠近她,只能闻到药水的气味,能大概分辨出是在病房。 医生挂了点滴,回身离开了房间。 她身体紧紧绷直着,努力屏着呼吸,去细听周遭轻微的声响。 活过二十多年,第一次感受到失明是一件太过恐惧的事情。 她看不到周围有什么危险,看不到身边人的眼神,不知道她接下来到底会要面对着什么。 在薄斯年起身,试图靠近她的时候,她面色陡然戒备,哭出声来。 “你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 他走到床边的步子顿住,那一瞬间,他感觉心似乎是放在了烧得通红的炭火上炙烤,他没有办法呼吸了。 他身体踉跄了一下,沿着床沿蹲了下去,将头埋在了床边的被褥上,喉间发出如同困兽的呜咽声。 眼泪濡湿在了床单上,他耳边是她一声声恐惧地呢喃:“求求你,求求你……” 第157章 注射镇定剂,或者冒险催眠 一整个下午,陆宁哭了一场后,就一直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期间医生过来看了一次,嘱咐说应该多闭眼休息下,对眼睛恢复也有好处。 可她就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一直睁着眼睛,费力地四处摸索,想要看到点什么。 什么都看不到,眼前是将她彻底包围禁锢的黑暗,她感觉周围有无数未知的危险在伺机而动。 牧辰逸帮忙联系了心理医生,接连四五个医生过来,可她情绪太过偏激了,根本没有谁能靠近她。 薄斯年焦灼地站在一旁,看她时而崩溃大哭,时而一言不发地坐着发呆。 不吃不睡,这样熬下去,不出两天她的身体就得垮掉。 主治医生将薄斯年叫去了病房外,无奈开口:“她这种情况只能考虑注射镇定剂,再催眠治疗。 催眠势必会扰乱现有的记忆,可能是恢复记忆,也可能是连带所有的记忆全部遗忘掉。” “风险呢?”薄斯年拧眉。 医生沉默了一下,“她现在的神经很衰弱,催眠以及镇定剂都可能会进一步加重这种衰弱,甚至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比如永久性失忆,或者导致崩溃之后的精神疾病……” 薄斯年坐到了走廊的长椅上,食指关节支撑着额头,拇指重重按压着眉心。 他听明白了,弄不好,她就会成了一个疯子。 她还有未来的,她的人生还那么长,他将她留到身边的代价,就一定是要将她一辈子都毁了吗? 他抬头,声音喑哑:“如果不催眠呢?” “不催眠的话,就是像现在这样,不吃不睡熬着,考虑她目前的身体情况,安眠类药物也不适合继续服用。” 这是医生的建议,但医生有一点不知道,那就是之前陆宁有一个固定的心理医生。 自从她失忆后,薄斯年就将她之前的心理治疗记录都从医院删除了,所以现在医生看到的,是她接受不了任何心理医生。 可他清楚,并不是那样。 除了冒险催眠和硬熬着,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找宋知舟来试试。 一年多的心理治疗,她身体对宋知舟的记忆太深了。 他起身,面色疲惫不堪:“知道了,我会考虑。” 医生点头:“好,如果催眠治疗的话,最好是尽早。 越到后面您夫人的情绪可能会越差,到时候催眠的风险也会越大,成功率也会下降。” “嗯。”他应声,回了病房。 从中午回去开始,陆宁没吃半点东西,现在已经快到傍晚了。 她就呆呆地坐在床上,面色空洞恍惚。 直到她身边的手机响起,她伸手拿过来,在屏幕上摸索着,却没能接听。 薄斯年小心走近,轻声提醒她:“你妈妈打过来的,要接吗?” 她还说了,晚上要回她家吃饭的。 陆宁有些着急地继续在屏幕上摸索,终于滑下了接听。 那边温琼音的声音传过来:“宁宁啊,晚上想吃什么?妈准备出门买菜了。” 她红了眼眶,唇瓣颤动着,眼泪滴落在了屏幕上,说不出话。 那边有些疑惑地再说了一句:“宁宁,能听到吗?” 薄斯年低声开口:“想说什么,我帮你说好吗?” 陆宁伸手胡乱擦了把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妈,我今晚回不来了,有绘画赛,临时要去江城。” 她看不见了,她爸妈看到了得难受成什么样? 那边声音有些失望:“这样啊,你嗓子怎么了,听着不好。” “在机场外面,风大,有点感冒了。”她说着,攥紧了被子的手在打颤。 那边温琼音还在病房里做化疗,本来打算让陆成弘准备晚饭,问下陆宁什么时候过去,她再赶回去一趟。 她应着:“那行,在外面要自己注意安全,知道吗?” “好,妈我挂了,快走了,可能得待上小半个月,要晚些回来。” 陆宁眼泪控制不住了,在那边“嗯”了一声后,手忙脚乱地摸索着手机挂断了电话。 她将头埋进双膝里,肩膀抖动着,死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来。 薄斯年坐到她身边,想安抚她,却又不敢出声,怕她感受到他的靠近,会再一次情绪失控。 吴婶推了轮椅进来,看向薄斯年确认过后,走近陆宁轻声开口。 “少夫人,我推您去楼下散散步吧,病房里闷。” 陆宁呼吸急促,感觉喘不过气来,说话的人不是薄斯年,她身体发抖着,没有拒绝。 吴婶小心地把她扶到轮椅上,再将她推出了病房,去了楼下的草坪,沿着草坪中间的小道走。 青草气息,风声,逐渐加大的说话声,脚步声。 她克制着那种恐惧,小心而警惕地去细听周围的各种声响,抓紧了轮椅扶手。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感觉似乎有无数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她能感受到有脚步声靠近她,再从她身边远去,以及由近到远的细碎交谈声。 因为突然失明,医生嘱咐恢复之前要避免眼部受强光刺激,出病房的时候,吴婶帮她在眼睛上缠了一层绷带。 除了能感受到眼睛上蒙上的异物,眼前的一切,于她而言并没有区别。 薄斯年走在后面,暗暗从吴婶手里接过了轮椅推手,吴婶站在了旁边跟着。 有并肩走来的两个男人和她擦肩而过。 在经过之后,手里拿着一束鲜花的年轻男人突然止住了步子,回身看向了身后,皱眉感慨了一句:“怪了。” 跟在一旁的中年男人诧异开口:“宫先生,怎么了?” “你难道不觉得,那女人有点眼熟?” 宫和泽摘下了墨镜,显露出浅蓝色的一双瞳仁,看向轮椅离开的方向。 眼睛上遮着纱布,也不过是擦肩而过的那一眼,其实也看不清什么。 但他感觉,那种熟悉感真的很强烈。 中年男人反应过来,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您不眼熟的女人,还真不多。” “怎么说话呢?”宫和泽将手里的那束鲜花,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上随意轻拍着,看向轮椅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带着异域气息的英俊男人,引得不少小女生纷纷侧目。 宫和泽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面走,脑子里想着刚刚遮住了双眼的那张脸。 “你说鹿林那女人,这两年不会是上哪包了个小鲜肉,过逍遥日子去了吧?” 第158章 她想离开,算计薄斯年 许伯微愣了一下,试探着开口:“宫先生怎么又提到那位了? 要我说,您要真惦记着,不如让老先生去查一下,只要您喜欢,老先生肯定帮您把人给找到。” 宫和泽扫他一眼:“这是喜欢不喜欢的事吗?你不懂啊,我这几年一个人高处不胜寒的日子,啧啧,太寂寞了。” 身边人应着:“宫先生说的是,当年确实也就那位的画功,还能跟您比划一番。 说起这个,老先生的绘画决赛眼看就要到了,您也该准备下了。” “没劲,弃权了。”两个人进了电梯,宫和泽手里的花随意耷拉着,另一只手兴致缺缺地翻手机。 许伯小心提醒:“我可听说,今年初赛出了副好作品,连老先生都夸,天分不浅呢。” “他那是几年没见过好东西了,眼光越来越差。”宫和泽冷嗤。 身边人补充道:“而且,那参赛者名字里,也有个林字,好像叫,林瑞还是林蕊的。” “是吗,”终于来了点兴致,“回头我去看一眼。” 许伯暗暗松了口气,那场决赛,老先生可嘱咐了,宫和泽必须去参加。 虽说为了避嫌,他的作品不会参与最后的排名,但也算是不错过切磋历练的机会。 他目光落到了那束实在有些随意的雏菊上,“不过,您不再买点东西吗,就送……这个?” 探望病人,而且对方还是北城大户高家的独女高菀,送束雏菊太没诚意了吧? 宫和泽不耐应着:“不买了,快点看完我中午还约了饭局。” “那好歹是老先生特意给您物色的,是个好姑娘……” “老许,你话太多了,回头把你换了。” 许伯抹汗,“宫先生,我下次不敢了。” * 春天的傍晚还有些凉,薄斯年将陆宁推到草坪上能避风的地方,就没再往前。 三三两两的病患和家属吃过晚饭后,在草坪上坐着闲聊。 时不时有人侧目看一眼坐在轮椅上的陆宁,投过来带着怜悯的眼神。 这样年轻的姑娘,该是最朝气蓬勃的年纪,却坐在轮椅上,遮着眼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落寞。 那样的眼神,让薄斯年无端感到烦躁,索性站到了她轮椅前面,挡住了那些人的视线。 不远处有大妈看向身边一脸同情的女儿:“人家好歹有个那么帅的老公,你一个单身狗,就别同情心泛滥了。” 身边女孩将视线收回来,咬了咬牙,“我嫉妒,嫉妒还不行吗?” 那些杂乱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吹入陆宁的耳里,可她却似乎是屏蔽掉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她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眼睛被遮着,似乎是睡着了。 薄斯年看了眼吴婶,吴婶立刻挨近了陆宁,轻声开口:“少夫人,外面起风了,我们先回病房吧?” 陆宁指尖颤了一下,似乎是如梦方醒,声音里都透着清冷。 “是要换药了吗?可以再待会吗?” 她很害怕,害怕薄斯年,害怕病房,害怕那个庄园。 可她不知道能信任谁,她爸妈、还有那个宋医生,似乎都或多或少地瞒着她什么。 还有不久之前,她听到顾夫人说的那些话,薄斯年说的那些话。 薄斯年害她流产断指,薄斯年不信任她,小蕊不是她的孩子。 这些随便一件,于她而言都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突然生出了一个很强烈的想法,想离开薄斯年,想离开这里。 去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去待一段时间,好好想想这些事情。 去静下来,不用去听无数种杂乱分辨不出真假的声音。 这种想法一旦浮现,就如同燎原的星火,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能相信谁呢? 她想了下,好像谁都不能,却似乎是小蕊,或许能帮到她。 那孩子太小了,但她叫她妈咪的时候,陆宁感觉得到,她是依赖她、信任她的。 她现在眼睛看不见,要离开这里,就需要一双眼睛,相比于会动心思的大人,不懂事的小孩或许更合适。 而且,她想带走小蕊,留到身边。 吴婶看向薄斯年,对上他不大好的面色,再开口道:“少夫人,医生来过电话了,说您还有个检查没做,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陆宁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下意识抓紧,身体再次呈现戒备的状态,轻声应了一句:“好。” 说是还有检查,但回了病房后,护士过来测了次体温,再做了些基本的询问,就离开了。 之后她情绪没有大的波动,医生也没再过来加药,只叮嘱要暂时停用抗抑郁药和安眠药。 陆宁解了眼睛上的纱布,躺到了床上,感觉到吴婶靠近她,帮她拿动了一下枕头。 她摸了摸床沿,再问道:“吴婶,薄斯年呢?” 从刚刚去楼下散步开始,她就没听到他的声音。 沉默坐在窗前的男人立即起身,走近床边,隔着有些远的距离哑声应着:“我在。” 他看到她肩膀颤了一下,然后抓紧了身上的被子,再开口。 “你可以,让小蕊来陪陪我吗?我好像有些想她。” “好,不用你爸妈过来吧?”他看着她,感觉她就像是一只放下了爪牙,温顺而无助的小猫。 “不用,”她声音带着点急切,“你别让我爸妈来,他们会担心,就找个理由接小蕊来就好了。” 薄斯年视线落到床头柜上那杯还没动过的温水,再应着:“好,我现在去一趟,你要不要喝点水?” “嗯。”这一次,她没抗拒他。 感受到他走近过来扶她,她顺着他手臂上的力道坐到了床边,再接过了他递到她手心里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薄斯年将水杯放回了床头柜上,没忍住薄唇贴了下她的额头。 再有些心虚地说了一句:“没发烧了,那你休息下,我现在去。” 她脖子缩了下,没再出声,躺回了被子里。 薄斯年唇角勾了勾,一直躁动不安的一颗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出病房前,低声嘱咐了一句吴婶:“小心照看着。” 第159章 睡吧,没人抢你女儿 吴婶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陆宁闭着眼睛,但并没有睡着。 她细细回想着,刚刚出去和回来时,周围的声音。 病房外似乎并没有听到陈叔和小赵的声音,除了吴婶,薄斯年好像没有带其他人过来。 她如果要走的话,就要支开吴婶和薄斯年,再要小蕊帮忙看路。 可到哪里去呢,能到哪里去呢? 她曾经对薄斯年的信任和依赖,不亚于她的亲生父母,可现在好像谁都不能信了。 好像她身边什么都是假的,是和原来她的认知里截然相反的存在。 她想出国,走得越远越好,逃避掉这所有的声音。 她思索着,合适的去处,直到听到病房门打开的声音,薄斯年带着苏小蕊回来了。 比她预料的时间,要快了很多。 小孩从薄斯年怀里挣脱下来,兴奋地跑近床边,再往床上爬。 嘴里连声叫着:“妈咪,妈咪!” 薄斯年在身后沉声开口:“慢点,别撞到妈咪了。” 陆宁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摸到了一个小脑袋,那小脑袋再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她终于有了一丝心安,伸手将小蕊抱进了怀里。 就感觉到肉嘟嘟的一只小手,小心地去触碰她的眼睛,小声问她:“妈咪,你看不到吗?” “很快就能看到了。”薄斯年坐回床边,盯着苏小蕊,似乎生怕她太小了没个轻重,会抓到陆宁脸上去。 陆宁伸手去摸她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点光影,却又像是幻觉,转瞬即逝。 她温声开口:“吃晚饭了吗?” 苏小蕊小脸在她掌心里蹭了蹭,软糯地应着:“吃过了,外公做了好吃的,本来还等妈咪回去吃呢。” 陆宁心微颤了一下,“不可以告诉外公外婆,妈咪在这里哦。” “知道了,薄……”苏小蕊声音打了下结,“爹地和小蕊说过了的。” 陆宁摸着她脸的手顿了下,声音冷了些:“以后就叫薄叔叔。” 她已经知道了,苏小蕊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而且回想起之前几天的事,也能发现,苏小蕊更亲近她,相比之下,跟薄斯年算不得多亲近。 薄斯年坐在一旁,没有出声。 陆宁伸手摸了摸床沿:“妈咪削苹果给你吃吧。” “我来吧,”薄斯年立刻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再起身看向吴婶:“去拿把水果刀来。” 她的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去,继续抱紧了小蕊。 等薄斯年削完苹果后,她就听到了床头柜拉开再合上的轻响,猜测着他该是把那把刀放进了床头柜里。 失明之后,她的听觉变得格外敏锐,能听清楚很多细微的声响。 苏小蕊抱着苹果啃,还不忘往陆宁嘴里硬塞了几口。 小孩很久没见她,黏得厉害,闹得很晚才抱紧了她的脖子睡着了。 薄斯年蹙眉看着床上紧抱着的一大一小,有一种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的暗暗不爽。 但陆宁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声音很温和。 “我让吴婶带小蕊出去睡吧,病房里晚上有医生查房,她怕是睡不习惯。” “她都睡着了。”陆宁轻声开口,显然是不愿意松手。 走近过去的吴婶,有些为难地站在了床边。 薄斯年拧了拧眉,本来他看她情绪稳定了些,指望着带小蕊过来哄哄她,晚上他也能跟她好好睡一觉。 现在看来,显然是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吴婶小心劝着:“少夫人,您毕竟还病着,小蕊留在这,也不方便。” 陆宁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抿着唇不说话。 薄斯年到底是妥协:“那就让她陪你睡吧。” 她还是一脸的警惕,似乎是生怕吴婶再过来抢小蕊,小声开口。 “吴婶,都这么晚了,你回去睡吧,反正薄斯年在这里。” 她说着,身体又往后面缩了缩,伸手捧住了苏小蕊的脑后,就像是恨不得将她粘到自己身上去。 就她这幅提心吊胆的模样,是没办法睡觉的。 病房里一时安静,陆宁伸手到床沿,面色有些不安地触碰到了薄斯年的手背。 就听到了他开口,显然是心情转好:“回去吧,明天再过来。” 吴婶应着,离开了病房。 薄斯年回握住了陆宁的手,轻笑开口:“睡吧,都走了,没人会抢你女儿。” 她由着他牵着她的手,声音似乎也放松了下来:“我口渴,想再喝点水。” 好像那些争执又都没了,她又变成了刚失忆时,那个依赖他的样子。 薄斯年面上露出笑意,出病房帮她倒了杯温水,再进来的时候,看到她还好好地坐在床头,突然就轻轻松了一口气。 刚刚出去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担心些什么,可能真的是他过于警惕了。 她现在都失忆了,就算听到了那些话,多半也不会太过当真的。 她手里抱着小蕊,腾不出手来,他就将水杯送到她唇边,看到她自然地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 这样很平常的动作,在他眼里却是说不出的亲密。 喝了水,她就抱着苏小蕊睡下了,薄斯年听到了她清浅的呼吸声,似乎是睡得很安稳。 本来听白天医生说的那些话,他还担心她今晚多半是不会睡的。 他也困了,趴在床头迷糊就睡了过去,因为没叫其他人守着,他睡得很浅。 陆宁强撑着装睡,一直到天色微亮,她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不确定是什么时候了。 但她一整夜都几乎是数着时间的,猜测大概快到白天了,出租车也该开始正常运行了。 薄斯年就趴睡在床边,一只手从被子里握着她的手。 她咬了咬牙,另一只手摸到了苏小蕊的手臂,再用力拧了一把。 拧下去的那一刻,她眼睛就红了,心里连带着狠狠颤了一下,随即听到了熟睡的小孩“哇”一声哭了出来。 薄斯年立即惊醒,苏小蕊半梦半醒地睁着眼睛,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当是自己做了噩梦。 小孩突然惊醒的时候,最依赖妈咪。 在薄斯年起身要来抱她时,她立刻大哭着抱紧了陆宁的脖子。 陆宁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问她:“是不是要去洗手间?” 第160章 又不是你亲生的 小孩迷迷糊糊地跟着她的话点头:“嗯。” 薄斯年试图再走近,声音带着惺忪:“我抱她去。” “还是我带她去吧。”陆宁抱着苏小蕊,摸索着床沿起身。 男人声音微沉:“可你看不见。” 陆宁似乎是迟疑了一下,“小蕊,你帮妈咪看路,妈咪陪你去好不好?” 小孩抽泣声止住,乖巧地应着:“好。” 薄斯年拧眉:“不行,我去吧,你万一摔着怎么办。” “她是女孩子,不要你去。”陆宁摸索着下床。 薄斯年被她这话说得愣了一下,有些好笑道:“她才多大。” “又不是你亲生的,不用你带。”她低声说着。 摸索到自己的拖鞋穿上,再去摸苏小蕊的鞋子时,她皱眉抱怨了一句。 “你不会帮我拿一下吗?” 她声音里像是生气,却又像是带着点娇嗔,薄斯年不自觉轻笑,也没多坚持。 他将苏小蕊鞋子递给她,逗了她一句:“随你,摔了别找我哭。” “妈咪才不会哭,妈咪是大人!”苏小蕊上一秒还在哭鼻子,下一秒就一本正经地纠正薄斯年。 她瞌睡显然也是醒了,外面天色还没大亮。 小孩子被陆宁抱着下床,似乎是觉得给妈咪带路很新鲜,兴致颇高。 洗手间就在病房里,但病房很大,所以离床还是有些远的。 苏小蕊像一根小拐杖一样,小手牵着陆宁的手,严肃地帮陆宁带路。 在走到洗手间门口时,苏小蕊严肃地提醒:“妈咪,到门口了哦,要小心。” 陆宁轻笑问了一句:“薄叔叔有跟过来吗?” “没有,妈咪放心,他坐在床上。” 薄斯年在床边坐着,看向苏小蕊一脸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再牵着陆宁进了洗手间。 他有些无奈地按了下眉心,他看起来,是很像什么坏叔叔吗? 洗手间门关上,陆宁刚刚走过来的时候估摸了下距离,确定床那边听不到这里的声音。 她立刻蹲身下去,伸手按住了苏小蕊的肩膀,小声开口。 “小蕊,妈咪要请你帮忙,现在开始,你乖乖听妈咪说好吗?” 小孩懵懵懂懂地看着她,认真地点了下头。 门外薄斯年坐着,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床沿。 他心里不安,似乎只要她走出了他的视线范围,他就总会觉得不踏实。 尤其她现在眼睛看不到了,他就总觉得,她只要不在他身边,就会是危险重重。 他估摸着时间等着,感觉她在里面待的时间有些长了。 但毕竟就在病房里,洗手间有什么响动他也能听到,实在没道理去担心什么。 他强忍着,多等了几分钟,直到终于觉得不放心,起身走过去打算敲门,门却正好打开。 薄斯年暗暗松了口气,问了句:“怎么这么久?” 她面色看着似乎有些怪异,没应声,被苏小蕊牵着回到了病床边。 默了半晌,她低声开口:“你能不能帮我去买点东西?那个,生理期。” 薄斯年反应过来,他就说,她那么不想让他跟去洗手间。 他应着:“那我让人带上来。” 她皱了皱眉:“还是,你去一趟吧。” 薄斯年看着她,笑了下:“好,带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在这我也不放心。” “我没事,小蕊在这,你快去吧。”她出声催促他。 薄斯年迟疑了一下,想去床头按呼叫铃,叫个护士来照看。 她听到他脚步声走到床头,出声阻止:“你去啊,你总把我当小孩做什么?” 他步子顿住,不大放心地应下来:“那好,你坐这别动,我很快回来。” 陆宁“嗯”了一声,听到他脚步声往门外去了,一颗心跟着猛地一提。 由近到远的脚步声消失不见,她等了一分钟,猜测着他应该是进电梯了。 就冒险一次,如果被他看到了,就说是让苏小蕊陪她出去散散步。 她摸索到床边,拿过了床头柜里那把水果刀,藏进了毛衣袖口里,再抓紧了袖口。 另一只手牵住了苏小蕊的手,跟着她出去,靠着墙边走,能听到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动得厉害。 耳边是嘈杂的人声,她依托着昨天下楼散步时的记忆,和苏小蕊的看路,再进了电梯。 感受到置身到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身边的小孩抓紧了她的手,小声安慰她:“妈咪不怕。” 直到这一刻,她都不知道,苏小蕊到底是谁的孩子,但她对这个小孩有很重的亲切感。 几乎是第一眼看到,她就毫不怀疑是她的亲生孩子,所以后来听到薄斯年说苏小蕊不是他们孩子的时候,她才会根本一时难以接受。 她感觉到身体在下坠,再是“叮”的一声轻响,如同重锤突兀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她甚至生出了恍惚,她在干什么? 她为什么要逃? 那是薄斯年啊,就算去除她丢掉的那两年多记忆,也是她深爱了三年的男人啊。 怎么现在,她却有那样强烈的感觉,甚至惧怕他如同惧怕蛇蝎厉鬼。 走出电梯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了犹豫细想的时间。 她抓紧了苏小蕊的手,能听到小孩“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尽管清晨人还很少,但她还是时不时地与人相撞。 她连声而慌乱地道歉,随之而来的,是步子愈发急而乱。 她能感觉到出了医院大厅,迎面有凉风吹来,人声变得开阔。 她颤声开口:“小蕊,你认识出租车吗?” 只要是到了医院大厅外,就会有送客进来的出租车。 呼吸急促的小孩,应声时几乎是要哭出来了:“我不认识,妈咪。” 她被吓到了,陆宁心猛地一抽,蹲身下去抱紧了她:“小蕊不怕,妈咪在,以后妈咪保护你。” 她看不到,感受到身边的脚步声,只能试图开口:“您好,请问这里有出租车吗?” 经过的男人停住了步子,眯眼看了她一下,再不怀好意地看向她身边的小孩。 男人出声应着:“这不就有辆空车吗?唉师傅,等一下。” 被他叫了一声的男人,回头看向他,与他对了个眼神,就走向了陆宁。 “小姐,打车吗,要快点,我还赶着接下一单呢。” 陆宁迟疑间,身体突然被人碰到了一下,随即一道似乎有些耳熟的男声响起。 “抱歉……是你?” 第161章 你一个瞎子,怎么报警? “抱歉……是你?” 那道声音在陆宁耳边响起的时候,她竭力在记忆里搜寻,但发现她根本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她太慌张了,只想快点离开,甚至感觉这个声音像是薄斯年身边的人。 她牵紧了苏小蕊,下意识往后退开几步,语无伦次地开口:“没,没事。” 清晨五点,蒙蒙亮的天色,看人都不是很清楚。 宫和泽颇为怀疑地再走近了一步,但眼前人一张脸瘦到巴掌大小,遮眼的纱布,更是几乎挡住了半张脸。 他不确定是不是她,只感觉有些相似,而且时隔两年多不见,他甚至都记不太清那张脸了。 身后许伯着急地追上来阻拦,低声开口:“宫先生,还是先进医院吧,老先生还等着您过去呢。” 宫和泽皱眉将许伯推开来,走近陆宁就要揭她眼睛上的纱布,出声确认。 “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鹿林?” 感受到陌生人的触碰,陆宁身体猛然一个激灵,警惕地将苏小蕊揽紧在了怀里。 她面色煞白地往后退:“不……不是。” 不怀好意的中年男人问她:“熟人吗,那我就不等你了。” 他不确定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男人到底是谁,但如果确实熟识的话,他肯定就不能把人带走了。 陆宁下意识感觉,那个年轻男人是认识薄斯年的人,刚刚生出的那一点熟悉感,也已经被惊慌掩盖。 她着急地开口:“不是,我不认识他,师傅,我们现在就走。” 中年男人立刻搀扶了她一把,将人往车上引。 宫和泽还想追上去,许伯着急地劝阻:“宫先生,您就别掺和了,这些年您都认错多少个鹿林了,别回头被人当成了人贩子。” 黑色的轿车已经带走了陆宁,迅速离开。 宫和泽不甘心地反驳了一句:“那男人才更像人贩子吧?” 这话一出,他突然感到了不对劲,特别的不对劲。 他猛地回身拽住了许伯:“那男人不会是骗子吧?” “怎么会,应该是亲戚朋友,不然那位小姐也不会跟他走。” “可她眼睛看不见啊,而且她好像还叫了声师傅……” 宫和泽话没说完,身后高菀温婉的声音响起:“宫先生,你来了。” 宫和泽皱眉看向许伯:“不是说来看那老头吗?” “啊……”许伯语塞了一下,“老先生也在医院的,叫您来看他,顺便接高小姐出院。” 宫和泽眉心紧蹙,没心思纠结这个问题,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不对劲,我得先报个警。” * 车上,陆宁刚抱着苏小蕊上车,在要关闭车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就听到了前面男人笑着开口:“放心吧小姐,我们这个都是打表的,里程和车费会播报出来,不会坑你钱。” 在她再迟疑间,前面男人又微微诧异地加了一句:“不过那位先生是你朋友吗,他好像又追过来了。” 陆宁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关紧了车门开口:“不是的,麻烦您快点开车。” 驾驶位上的男人迅速踩下了油门,勾起一丝阴笑,与副驾驶位的男人对视了一眼。 本来是想趁着早上没巡逻的警察保安,过来忽悠那些早起的老头老太太卖点假药,倒没想到白捡了这么大一块肥肉。 陆宁抱紧了苏小蕊,感觉到车子颠簸了一下,应该是出了医院大门的减速带。 藏在衣袖里的那把水果刀还在,她暗暗地伸手摸索了一下。 耳边的车辆鸣笛声多了起来,该是上了主街道。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谨慎开口:“你为什么不问我去哪?” “才刚出医院呢,您要去哪?”前面男人应声。 陆宁攥紧了手,“去机场。” 她摸索到开窗的按键,往下按时,车窗却并未打开。 而且她感觉到,耳边的车辆嘈杂声很快就消失了,似乎是拐入了小道。 苏小蕊抱紧了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害怕地小声开口:“妈咪,小蕊怕,前面的两个叔叔总是看我们。” 两个? 陆宁心猛地一颤,随即感到车子迅速加速,周围越来越静。 她脑子里警铃大作,抱着苏小蕊的手开始发抖,哑声开口:“抱歉,我晕车,想下车休息一下。” 车子加速,再是“咔哒”,车门上锁的声音。 她听到副驾驶的位置,传来男人的笑声:“这小孩,看着怕还不到三岁吧?” “让我下车,不然我报警了。”陆宁惊慌失措地去摸身上的手机,就听到前面的男人笑得更凶了。 “报警?别说你是个瞎子,就是真能打电话,这车上信号可都屏蔽了。” 她听到声响,副驾驶的男人从前面钻到了后面来,坐到了她身边。 “来,报个警给我看看。一看你就是逃出来的,是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陆宁身体连连往旁边缩,额角冷汗涔涔,竭力维持着冷静。 “你们想要什么,钱我有,你们要多少?” “钱越多越好,人嘛,也要。”身边男人笑着,一只手就往她身上摸过来,前面男人也跟着大笑。 回荡在车里的笑声,混杂着苏小蕊被吓到的哭声,陆宁脑子里迅速陷入晕眩。 巨大的恐惧感席卷,她咬牙,从衣袖里拿出那把水果刀,拼命地冲着男人发出声音的方向挥过去。 不知道是划到了哪里,她感觉到了刀刃刺破皮肉的触感,再是男人吃痛地一声嚎叫。 她整张脸惨白,一只手将苏小蕊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拿着刀不管不顾地四处挥动。 尖叫声冲破喉咙:“停车,让我下车!” “臭娘们,居然还有这一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男人污言秽语地一阵乱骂,爬到了座椅上,避开了陆宁手里的刀,再伸手猛抓住了她的头发。 头皮一阵发麻,她看不到任何东西,感觉手腕猛地被扼住。 拼命争夺间,男人将水果刀的刀刃反了过来,一刀狠狠划在了她侧脸上。 尖锐的刺痛在脸上席卷开来,随即再是一刀,发狠地划到了她的脖子上。 男人咬牙怒吼:“松手,再不松手,信不信老子捅死你!” 苏小蕊失声哭喊:“妈咪,妈咪!” “砰!”车子猛烈的撞击声。 半蹲在座椅上的男人,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冲了过去。 她很快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猛地砸在了车窗上。 熟悉的低吼声,带着摧毁一切的怒意传入进来:“开门。” 第162章 他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 是薄斯年的声音。 陆宁身体瑟缩着后退,劫后余生的一丝惊喜过后,迅速转为面临更大深渊的绝望。 驾驶位上的男人哆嗦着开口:“大哥,这……这怎么办?” 后座男人抱着头一边闷哼,一边咬牙开口:“别管!掉头,再冲过去,他敢拦着,就撞死他!” “砰!”枪响,车轮胎被打爆。 警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面,随即如同黑洞一般的枪口,抵上了驾驶位的车窗。 中年女警厉声开口:“立马下车!” 正准备飙车逃亡的男人,立刻吓得魂都丢了,面上肌肉抖动着,打开了车门锁。 在后座男人要夺过陆宁手里的刀,想挟持了她时,薄斯年已经拉开车门,一手将那个男人拽了下去。 他深深地看了眼陆宁,看到了她侧脸和脖子上的血迹。 刺目的血色,将他一双墨眸染红开来,随即是狠狠一拳揍在了被拽出去的男人脸上。 女警察押着驾驶位上的男人下车,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并不看薄斯年这边的动静。 在那个男人一脸血迹,痛呼着连退几步时,薄斯年猩红着眸子,在他腹部猛地补上了一脚。 踉跄着的男人直接被踢飞了出去,重重地摔砸在了地上,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看向显然失控了、还要逼近过来的薄斯年,地上的人惊恐惨叫:“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救命啊。” 他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只顾着尖声求救,刚刚那一脚差点要了他半条命,如果再补上一脚,他怕是就真没命了。 女警察这才算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将手里押着的男人,交给了从警车上下来的另一个男警,再走近过去出声阻止薄斯年。 “薄先生,请您相信警方,我们会处理好的。” 薄斯年面色铁青,握紧打颤的拳头上鲜血滴落,一回头就看到陆宁正趁着混乱,抱着苏小蕊慌不择路地下了车往前面跑。 她看不见,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抱着苏小蕊离开这里。 脚下踢到了什么,她身体猛地往前栽了下去,随即一只手臂在前面拦住了她。 肩膀猛地被扼住,再是薄斯年压抑着暴怒的声音:“把小孩抱走。” 怀里的苏小蕊被粗鲁地夺走,再塞到了吴婶手里,小孩惊惧的哭喊声在她耳边炸开来。 陆宁失控地沿着声音的方向扑过去,嘶吼出声。 “还给我,你把小蕊还给我!” 警车已经离开,小赵开车带着吴婶和小蕊也离开了这里。 薄斯年紧绷着脸,揪起了她的肩膀就往车里拖,随她挣扎反抗,只管拽着人往前走。 身体被狠狠地丢在了后座上,她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随即是肩膀狠狠被提起来,后脑勺撞到了身后的车窗上。 她看不到他血色的眸子,只能感觉到男人压抑的气息猛地逼近,他按紧了她肩膀的手在打颤。 “就那样想死?你就那样急着找死?!” 被他按着,她根本没有办法动弹,身体抖如筛糠,整张脸死白。 薄斯年拇指指腹狠狠按住了她的下巴,恨不能将她生吞入腹。 “我问你,说话!” 就她脸上和脖子上的伤,他刚刚如果晚到一秒,她都不见得还活着。 手机信号全断,联系不上,定位不到,他刚刚但凡追错了一条路,就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追到她。 失忆前天天跟他玩花招,将他耍的团团转,天天想着跑。 现在全忘了,就不能安分一天? 他怒火迅速攀升,混合着刚刚找不到她时的那种恐慌,捏住她下巴的手不断用力。 “说啊!你就那样想死?嗯?!” 脸上一长条刀疤,鲜血还在往外渗,脖子上的伤口,混着她脸上的汗,她整张脸几乎没了人形。 她唇瓣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前面的陈叔战战兢兢地开车,好不容易等到车里安静了片刻,小心询问了一句:“先生,去医院吗?” “回庄园!眼睛看不见了还能跑,我看她身体好得很!” 薄斯年松开了她的下巴,将她甩到了座椅上,额角青筋暴露。 但凡换一个人,他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 成天自作聪明,他看她是等着横尸荒野,也没个人收尸! 陆宁从座椅上爬坐起来,瑟缩到了角落里,环抱住自己,惊恐而防备地发抖。 陈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陆宁脸上的刀伤看起来不浅,提着胆子再说一句。 “少夫人的脸,时间长了怕是会留疤。” “那就让她留一辈子!”薄斯年死盯着角落里的人,怒意上头,他现在丝毫没有冷静下来的可能。 陆宁脸上和脖子上的血还在往下滑,黏腻的感觉让她周身发凉,她极快地伸手胡乱抹了一把。 白色的毛衣上,血色晕染开来,她看不到,继续抱紧了膝盖,毛衣上有毛絮粘到了伤口上。 她蜷缩成一团,因为疼和恐惧,额上的汗聚集着,直至滴落下来。 薄斯年喉结滚动了一下,冷眸凝着她,薄唇动了几次,没再开口。 车里陷入了死寂,她唇瓣咬出血来,强忍着没发出半点声音。 一直到车在庄园停下,她身体再被粗鲁地拽了下去,速度极快地往前面拖。 台阶、玄关、楼梯,她看不到,身体踉跄了好几次。 险些摔下去时,他手上就加重力道,将她提起来。 一直到身体坠落到了地毯上,她隐约分辨出是到了卧室里。 薄斯年怒不可遏的声音落下来:“待上个三天三夜,我看你还有力气跑哪里去!” 她听到他脚步声迅速远离,恐惧地摸索着想爬过去,随即是房门猛地关上,再是反锁的声音。 他要把她关起来,她起身跌跌撞撞地到了门边,拼命拍打房门。 “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 黑暗、囚禁,该是很陌生的事情,可她却感到熟悉,太过熟悉,就好像是自己曾经历过无数次。 身体无力地沿着门框滑落下去,一门之隔,薄斯年就站在门外。 房内的动静没有了,他面色黑沉,站着一动不动。 片刻后,看向旁边大气不敢出的女佣,低吼出声:“愣着干什么,不会拿医药箱来?!” 第163章 宁愿抵死纠缠,也不形同陌路 陆宁整个人瘫软在门边,随即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 她身体陡然紧绷,挪动身体往后连退了几步。 薄斯年提着医药箱,一声不哼地走进来,在她急着想出去时,冷嗤了一声,反手关上了门。 在她起身去摸索门锁时,他冷然出声:“你不会以为,到这了还跑得掉吧?” 她声音带着颤音:“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你不觉得你问得太晚了吗?” 他声线寒凉,拽起她拖到了沙发边,再将她按坐到了沙发上。 挣扎间,她感觉有东西捆住了她的双手。 再是脸上温热的触感,应该是毛巾,混合着消毒药水的味道。 她身体打了个寒战,想要挣开时,就听到他有些不耐的声音到了耳边。 “安分点,伤口不处理,你就等着溃烂发炎再死在这里。” 薄斯年看到她皱眉,显然是不以为然。 他讥笑:“不信?就你现在这身体,你以为你经得起多大的伤?” 手被绑住,他弯膝抵在了她腿上,让她没办法挣开来。 清洗消毒,陆宁“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有再挣扎。 粘着药水的棉签在她的伤口上擦拭,她安静了下来,突然颤声开口:“你不是,对吗?” 薄斯年手上动作僵了一下,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他装不知道。 他反问了一句:“什么?” “你不是薄斯年,对不对?”她声音轻了些,带着些自欺欺人的期待。 她不愿意承认,她深爱过的男人变成了如今这样。 相比之下,她更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人,只是和他长着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这世上,除却双胞胎,长相一样的人也不是没有。 棉签停顿了片刻,继续在她伤口上擦拭。 她没再听到面前人的回应,只能感觉到隔得很近,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脸上。 她奢望了,不可能不是他的,怎么可能会不是他呢? 陆宁抬手,去抓他的手臂:“我们离婚好不好。那些事情我不想听了,也不想知道,就这样,离婚好不好。” 太多的细节、太多的事情在提醒着她,那两年里,他们之间有过太痛苦的回忆。 她不愿意去想,她不敢去想了,就这样断干净了,就当做,他们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就当不过是厌了、倦了,所以就分开了。 留在她记忆里的那个男人,他爱她、宠她,给过她三年最美好的回忆。 就这样戛然而止,让那一切停留在那里,她不再去想,他们也不再继续走下去。 她宁愿那些永远停滞下去,也不愿意再去回想起那两年,看那一切被撕扯摧残到血肉模糊。 没有回应,她抓紧了他的手,抖着声音再次开口:“求你,我们离婚,好不好?” 她看不到他的脸,那上面克制着扭曲、痛苦、不甘。 薄斯年伸手,将她抓在他手臂上的手指一个个扳开来,沉声开口:“先上药。” 她还是不够了解如今的他,相比于跟她形同陌路,他宁愿跟她抵死纠缠下去。 要他放手,从无可能。 陆宁面色空洞地将手垂落下去,眼泪滑落下来,自嘲般轻笑出声。 “你说得对,我会死在这里。我感觉,我好像真的快要死了。” 她身体的反应,远远不止失明这一件,还有太多种触及不到的来自五脏六腑的折磨。 如同无数只虫蚁,在将她的身体发肤,一点点全部啃食掉。 薄斯年皱眉,手里的棉签力度加大,情绪竭力克制着。 他声音低哑不悦:“你放心,你好得很,命也还长得很。” 他不愿意承认,他慌了。 他感觉,她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那个被他攥紧在手心里,却一点点不受控制地凋零枯萎的样子。 这一回来,她身体就迅速垮了下去。 接连三天,她只喝进去了一点水,被他逼着灌下去的粥,灌多少就吐多少,到后来,连带着胃酸和血丝也吐了出来。 她吃不下东西,薄斯年就跟着她不吃,坐在床边整夜整夜地守着她。 可她不愿意睡觉,只要他一个不注意,她就睁着眼睛,明明什么也看不见。 薄斯年感觉,他要被她完全逼疯掉,索性拿手逼她的眼皮合上,再用掌心按住她的眼睛,逼她闭眼。 可无论这样坚持多久,只要他手一松开,她眼睛立刻跟着睁开。 来过的心理医生,谁都没有办法跟她沟通,她如同是将自己关进了一个完全密闭的玻璃容器里。 她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外面的人除了眼睁睁看着她窒息下去,别无他法。 她会死的,他那样清晰而绝望地感觉到,她在等死。 她睁着眼睛,深不见底的黑暗里,脑子里泛空。 那些分明并不属于她的记忆,开始在她脑子里浮现、翻涌、炸裂。 “你是如何做到,还有脸从那里面活着出来的?” “陆宁,你的下贱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你父亲入狱,母亲出车祸……” “养女不教,父母之过……” “那个孽种,活该跟着你下地狱……” 画面转换,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陆宁,不要怕,那些都过去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那是什么,那不是她的记忆,她怎么会有那样的记忆? 她满头满脸的汗,连续三天没能入睡后,才刚昏睡过去,就猛地惊醒过来。 那些突兀而可怖的记忆闯入她的脑海,如同侵入的外来物种,她爬到床头,拼命呕吐。 胃里已经彻底空了,她什么都吐不出来,一阵干呕后,整张脸惨白,眼底染上了乌青。 薄斯年伸手过来轻拍她的后背,红了眼眶:“阿宁,不要去想,别去想,牧医生过来了。” “滚开!”她猛地将他推开来,失声尖叫。 牧辰逸手里拿着刚从医院接过来的诊断报告,走近低声开口:“这样下去不行,重度抑郁了,再不吃不睡,要么猝死要么疯掉。”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啊?要我怎么办?!” 薄斯年眸色通红,失控地将盛着早已凉透的水和粥的瓷碗,乱七八糟全砸在了墙上。 床上的人打了个哆嗦,面色打颤。 薄斯年坐回沙发上,脸深埋进了掌心里,肩膀抖动。 牧辰逸走近,皱眉出声:“叫宋知舟来一趟吧。薄大少,别这样,你总不能把她给逼死了。” 第164章 带你走,好不好 薄斯年攥紧的掌心不断打颤,一拳狠狠砸在了茶几上。 空气如同是刹那间凝结下来,片刻后,他咬牙出声:“叫吧,都叫来吧。” 他就不信,他宋知舟还能翻了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抢走了人。 牧辰逸立刻离开了卧室,出去给宋知舟打电话。 房间里沉寂了下来,他抬头,看向床上瑟瑟发抖的陆宁。 她真的瘦了好多,变了好多,曾经那样一个阳光单纯的小孩,那样一个骄傲跋扈的小孩。 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垂眸时,看向自己的掌心。 许是双目通红的错觉,他在掌心里看到了鲜血,无数的鲜血,她的血。 他手上沾满的,都是她的血。 一步错步步错,这一生兜兜转转,他们是彻底回不去了。 那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了跟她一起死的冲动。 生不能共处,那死去的夫妻,可以合葬吗? 他感觉,他是真的疯了。 暮色一点点来临,门外敲门声响起。 他知道来的人是谁,他的情绪在开始失控,可他必须克制住。 起身时,薄斯年身体晃了一下,看向门口哑声道:“进来。” 门推开,牧辰逸没有进来,走进来的人只有宋知舟。 他看向那个男人,脑子里响起陆宁曾在他耳边说过的那句话。 “宋医生他阳光干净……”阳光干净,一如曾经的那个她。 宋知舟看向床上的人,不过一眼,再转向薄斯年。 “请薄先生回避下,心里诊治不能有旁人干扰。” “宋医生。”床上面色惨白神色恍惚的人突然出声,她认出他的声音来了。 分明她失忆后,他们也不过就见了两面。 薄斯年突然悲哀地发现,无论她失不失忆,如今他都比不了那个男人。 他感到不痛快,声音微冷:“我就坐这,不会打扰。” “抱歉,不行。”素来温润的男人,这话没了商量的语气。 薄斯年眸子缩了缩,那丝不痛快又加深了些。 宋知舟淡声补充了一句:“这是我诊治的习惯,希望薄先生您能理解。” 薄斯年绷紧了下颚,再看了眼床上的人,离开了卧室。 他刚踏出门,宋知舟立刻反手合上了房门。 走近床上的人时,他面上的疏冷转为温和,轻声问了一句:“是我。很难受吗?想起了什么?” 走近的时候,他看到了她侧脸和脖子上的伤,刀伤,不浅。 他想起上一次见她时,她额头上的伤。 那时候,她说是从楼梯上摔下去的。 陆宁身体发抖,颤声应着:“好像有不属于我的东西,跑到我脑子里了。” 她身体侧向他,可眼睛却并未聚焦到他身上。 宋知舟生出了一丝怪异的感觉,“没事,不用紧张,放轻松,看着我。” “我看不到了。”她回他,眼睛仍是空洞地落在前方。 宋知舟觉得,他幻听了,他心突然凝滞了,问她:“你说什么?” 陆宁伸手抓紧了被子,“我眼睛看不到了,医生说,是心理受创和过度服药导致的。” 看不到了? 她车祸失忆这才几天,都是过了些什么日子?! 宋知舟下颌绷紧,心好像是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他以为她失忆了,多少能安心过上几天。 这算是什么? 好几秒,他都没能呼吸过来,终于沉声开口:“药呢?” “在床头柜里。”她声音特别的小心翼翼,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她现在的状态,甚至比失忆之前那段时间,还要差得多。 宋知舟迅速地拉开床头柜,拿出里面的抗抑郁药和安眠药。“吃了几次,一次多少?” “有好几次,每次都是一种药吃了两颗。” 她如实应着,没有焦距的眼睛,如同火焰灼入他的眼底。 他根本想象不到,她如今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就她现在这样的情况,明显神经衰弱,像这种药需要减量,每种药最多一次服用半颗。 陆宁轻声再补充着:“发病的时候受不了,就吃了这个睡下的。宋医生,我是不是以后都看不见了?” 他突然伸手轻按住了她的肩膀,看向她时,他眼睛红了。 她听到他轻声问她:“疼吗?” “疼。”伤口疼,身上疼,心里更疼。 她神色很平静,可话落的时候,眼泪就滑了下去。 锥心刺骨,疼到窒息,怎么可能不疼啊。 那些陌生而突兀的记忆,那种不受控制的情绪,如同猛虎要将她生吞。 宋知舟伸手去轻抚她脸上的眼泪,他发现他错了,大错特错,错到离谱。 他怎么会觉得,她失忆了,就可以先让她留在这里,觉得那个男人会善待她? 他太高估那个男人了。 手触碰到她脸上的时候,他看到她颤了一下,但并没有躲开。 他看不到她的心,可他感受得到她的痛苦,她失忆了,可她的痛苦丝毫未减。 他轻声问她:“想记起那两年吗?” 陆宁点头,面上尽是慌张不安。 宋知舟伸手去握她的手腕,掌心一点点收紧:“带你走,好不好。” 她没有说话,脑子里浮现那段陌生的记忆里,那道声音:“陆宁,不要怕,都会过去的。” 是他的声音啊,分明就是。 她手腕在打颤,惶恐而期待地重复了那个问题:“宋医生,我可以信你吗?” “可以,我带你走,让你恢复记忆,好吗?”他声音哑了,他想哭。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是她因为捅了薄斯年,被送进了看守所的时候。 那时候他看着她,眼泪差点就下来了。 时至此刻,他甚至开始后悔,那一次离开看守所后,给薄斯年动手术时,那把手术刀没能再快点,杀了那个男人。 而现在那把手术刀,就放在他带过来的医药箱里。 宋知舟将那把刀拿出来,再抓紧了陆宁的手:“跟我出去,别怕,好不好?” 陆宁面色苍白,跟着他的手下床,几日不吃不睡,她身体摇摇欲坠。 宋知舟牵紧了她的手,走到门口时,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相信我,我保证带走你。” 第165章 一刀致命,一了百了 他的声音,温和、坚定,却让人生出了恐惧。 那一瞬间,陆宁在看守所里的那段记忆陡然清晰。 她记起了那一天,宋知舟在那里跟她说的那句话,也是这样的语气。 他说:“陆宁,我不会让你死的。” 卧室门打开,站在外面等着的薄斯年,看向出来的人,陡然变了脸色。 宋知舟自身后挟持着陆宁,锋利的手术刀就抵在她的脖子上。 他双眸发红:“让我杀了她,或者带她走。” 薄斯年双手紧攥成拳,绷紧了下颌,随即嗤笑出声:“你不会以为,我真会信你舍得杀她吧?” “留在这里,她也是死。”宋知舟握紧的手术刀压向陆宁的脖颈,他眼睛里有不顾一切的绝望。 薄斯年手颤了一下,手术刀比一般刀具都要锋利,而脖子上的动脉,是极容易导致生命危险的。 他看到那把刀一点点往下压,脖子上有鲜血滑了下去,陆宁身体抖动了一下。 他看到宋知舟的指腹在陆宁脖颈上确认着位置,然后刀刃稍稍移动。 “颈外动脉,人体最大动脉之一,割破后最快五分钟,能致人休克死亡。” 薄斯年的心突然生出了恐惧,他感觉,这个男人是真的失控了。 他听到宋知舟在陆宁耳边轻声开口:“别怕,一刀致命,一了百了。” 她的身体在颤,如同随时就会坠落下去。 她太虚弱了,如果真的一刀下去,或许根本不要五分钟,不到一分钟就可以要她的命。 薄斯年面色黑沉:“放了她。” “让开!”宋知舟厉声开口。 身后的陈叔试图走近,薄斯年出声想转移宋知舟的注意力,“你就算带走了她,也不可能跑远,别天真……” “嘶!”陆宁吃痛的闷哼。 他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在陈叔就要走近的那一刻,宋知舟手里的刀捅入了陆宁的脖颈。 血脉破裂,鲜血喷涌,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了下去,整个人无力地瘫靠到了宋知舟身上。 血红着眼的男人嘶吼出声:“让开!” 薄斯年喉间刹那涌起了血腥味,猛地踉跄开一步,双腿软了一下。 她如同一个被捅破了的血包,血液可怖地往外涌出。 薄斯年抖着声音吼了一句:“都让开。” 楼梯口陷入了可怕的死寂,满脸惊惧的佣人纷纷退让。 宋知舟揽紧了身前的人,急速往楼下走。 她脖子上的血,迅速染红了他的手掌。 再沿着他的手臂,流进他的衣服里,流到地板上,一片触目惊心。 薄斯年喉间发出“嗬嗬嗬”的急促喘息声,看向迅速消失在客厅门外的人,着急跟下楼的时候,身子猛地踉跄了一下。 车辆轰鸣声,宋知舟带着陆宁迅速上了后座,车子飞速驶离。 直到这一刻,薄斯年才发现,宋知舟并不是一个人开车过来的。 而现在,陆宁还被他挟持在后座,她有生命危险了,他不敢贸然叫人去追。 薄斯年追去前院,看向车子迅速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瘫到了前院的台阶上。 一拳狠狠砸在台阶上的时候,他的手早已抖得不成样子。 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陈叔慌张追出来,赶紧打电话报了警。 离开的车子,已经迅速驶入能躲避摄像头的偏僻路段,前面开车的人是谢正。 陆宁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直到这一刻,宋知舟脸上的慌张无措才开始显露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拿了车上的临时医药箱,先给她止血。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疯狂的跳跃,如同是要冲破喉咙来。 他是外科医生,能控制好下手的位置和深度,但也并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薄斯年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所以那一刀,他确实是伤的颈动脉,才能真的冒险将陆宁带出来。 给她止血包扎后,他看到她睫毛轻颤了一下,贴近了她耳边去唤她:“陆宁,醒醒。不能睡,醒醒。” 陆宁感觉身体如同漂浮在了半空中,周围是浓重的血腥味,还有耳边焦灼的声音:“醒醒,醒醒……” 车子似乎行驶了很久,她能感觉到车速很快,混合着越来越厉害的颠簸感。 她竭力睁开眼睛,不是预料中的彻底黑暗,她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男人温润的面庞,慌乱无措的眸子,就近在眼前,她看不太清楚,可她看到了。 她动了动嘴唇,那句“宋医生”没能发出声音来。 宋知舟整张脸上都是汗,看她醒过来,松了一口气。 他拿纱布给她擦额上的汗,轻声安抚她:“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陆宁努力想再多看一眼,确定自己真的有模糊的视觉了。 但实在太疲累了,身体里的血液好像都已经干涸了,她迷糊又昏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她隐约能听到身边有交谈声,但脑子里发空,并不能听清楚说了什么。 前面谢正从后视镜里匆匆看了宋知舟一眼,拧眉开口:“快到了。 血包给你准备在船上了,私人游艇不能出国,天亮之前你得靠岸,再转机去国外。” 身后的人“嗯”了一声,埋头继续给陆宁清理伤口。 谢正再往后看了一眼,很多话想说,想劝他说不值得。 她陆宁再不济,大不了以后再找那个男人去认个错,没准也能是条退路。 可他宋知舟呢? 走到了这一步,他这辈子就算是真的玩完了。 挟持绑架、畏罪潜逃,加上之前手术伤人的那件事,只能要么坐牢,要么一辈子隐姓埋名。 车在海边停下,谢正到底是忍住了那话,看向身后下车的人,沉声说了一句:“师兄,保重。” 他自留学的时候就仰慕的榜样,绝不曾想过,会落到了如今这样狼狈。 宋知舟抱着陆宁上船,没有回头,说了声“谢谢”。 谢正开车离开,开了一段路后,再换了车子开回去,确保不会留下踪迹。 轮船在黑暗的海面上开始行驶,陆宁半梦半醒间,闻到了腥咸的海水味,心猛地颤动了一下。 海风、海浪,耳边的声音清晰而遥远,似梦非梦。 她感觉有人抱着她在移动,步子很急,再是身体被放到了床上,针刺破手背皮肤的触感。 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响起:“输血,不用怕。” 第166章 登上游轮,再不回来 夜色下,四周一片宁静,陆宁感受着血液一点点流进身体里。 宋知舟拿了水,喂她吃了些药片。 她满心的惊惧不安,慢慢消散了些,感觉身体随着周围的安宁,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在她耳边说话,很轻、很淡,如同儿时夏日的午后,她坐在屋檐下的长椅上,听到的细细的风声。 他说了什么呢? 她不知道,但她很快就睡着了,潜意识在提醒着她,他在催眠她。 没有多少时间了,宋知舟没办法再等下去。 他得冒险让她想起来,尽管现在她的状态,并不适合来催眠恢复记忆。 可他们未必逃离得了,如果逃不掉的话,他自然会被警察带走。 到时候,薄斯年势必会想办法、让陆宁永远想不起来那两年的事情,再把她永远囚禁在身边。 就她这几天过的日子,如果真的永远被困在那个男人身边的话,她或许真的会死掉的。 他要让她想起来,无论这一次能不能逃掉,都要让她不顾一切地去离开那个男人。 除了过分的占有欲,那个男人根本就不会善待她,不会让她过得快乐。 轮船在海面上悄无声息地前进,船员是个不会说话的老实渔民,是谢正花了功夫特意找来的。 只是于他而言,这一趟双倍报酬的出海,不知道是福是祸。 那些声音一点点灌入她的脑海,陆宁额上冷汗不断往外冒,抓紧了衣角,面上的痛苦迅速加深。 她听到耳边宋知舟的声音慢慢变得遥远,再是一些熟悉而陌生的声音灌入她的脑海。 “你敢说,你怀了野种……” “有朝一日你就是杀人放火,也千万不要背叛我……” “陆宁,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给顾星河陪葬……” “把她手指剁下来……” “想逃的话,想想你那个娇弱可爱的女儿……” 支离破碎的记忆,如同散落一地的拼图,一点点镶嵌,一点点成型。 猛然间,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在她脑海里轰然喷薄开来。 两年多的记忆空白,心上一块缺口,在脑子里“砰”地一声炸裂后,突兀地被填补上,再刹那间将她一颗心狠狠撕裂开来。 不是噩梦,那是她的记忆,是两年地狱,是最清晰而真实的过往。 “啊!啊!”她失声尖叫,猛地从梦境里惊醒,整张脸死白。 她从床上冲了下去,不顾一切地冲出了船舱,趴到了外面的栏杆上。 手伸向喉咙里,看向寒波粼粼的海面,失控地呕吐。 宋知舟从后面追出来,用力抓住了她的肩膀,颤声安抚她:“没事,都过去了,过去了。” 她连连作呕,额角豆大的汗珠滴落,悄无声息地落入海面,黑漆漆的夜色下,激不起一丝涟漪。 她手不断往喉咙里抠,巨大的痛楚和恶心感,让她想要将整颗胃都抓出来,再连带着一颗心脏也抓出来。 不要了,都不要了,没有心,就感受不到痛意。 那些不是她的记忆,不是,不是! 她沿着栏杆跌坐下去,失控的情绪里,一张脸没了人形。 宋知舟用力握紧了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安抚她:“冷静点好吗?记忆恢复得太快,你不能失控,会出事的。” 她空洞地瘫坐在甲板上,意识如同抽离,汹涌的海风将她一头长发吹得杂乱不堪,几乎糊住了整张脸。 她止住了呕吐,眼泪开始往下落,一直不断地流,如同失去了控制的水阀。 俄而是身体打颤,拼命地打颤,再是声嘶力竭地哭出声来。 没了,原来早就没了。 她的家,她的未来,她的一切,早就没有了。 她看到的温馨如常的家人,不过是刚经受了两年牢狱之灾的父亲,和身患白血病的母亲。 陆家、陆氏,全部都是假的。 还有,还有那个男人啊,那个在她失忆前,为了她毁了前程的男人。 她本来牵了他的手,打算跟他一起离开的。 她眸光空洞而绝望,似乎是才从噩梦里惊醒,却清楚自己不可能那么幸运地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她眸光缓缓地移动,再一点点落到了身边男人的身上。 她看着他,对视着他的眼眸,相互沉默。 良久后,她听到他轻笑问了她一句:“你能看见了?” 陆宁眸光恍惚了一下,是啊,她能看见了。 她看清楚了眼前的人,瞳孔如同突然有了焦点。 她看着他,模糊而清冷的海面上,他面色如这深海一般宁静,如同承载了这世间所有的温柔。 从始至终,救赎她的人,一直是他。 那一刻,千疮百孔的一颗心,突然就柔软了一块,她看着他,生出了心安。 她靠近了他,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白皙修长的手指,那天的雪地上,他牵着她,她都想起来了。 她唤他,声音打颤:“宋医生。” “没事,都过去了。”他笑了笑,贴近了她,将她脸上的头发抚开来。 好像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他将她拉进了怀里,轻声开口:“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再也不回来了吗?”她身体还在发抖,声音刚发出来,又被海风吹散开来。 她听到他低沉的回应:“如果你想,就再也不回来了。” 如果可以,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靠着他,点头时,攥紧的手在打颤。 她太累了,整个人几近虚脱,很快就又昏睡了过去。 宋知舟将她抱起来,回了船舱再放回了船上,再给她挂了点滴。 他带的药有限,希望能撑到出国。 他常觉得他这一生不够幸运,但如果这一次他能顺利带走她,那他所有的不幸,都该是最大的幸运。 风似乎在加大,翻卷着海水拍打在船身上,轮船有些微的摇晃。 睡着的人不安地皱眉,他伸手,抓紧了她的手腕。 快了,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也累了,挨着床边,半梦半醒地打盹。 意识模糊里,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他猛地惊醒过来。 睁眼时,他这才感觉到,船已经停下来了。 第167章 陆宁跳海,死生不复相见 海面平静,船停了,就意味着出事了。 宋知舟心倏然一沉,站起身时,他的手牵动了陆宁的手,床上的人也惊醒了过来。 宋知舟反应迅速地将陆宁扶起来,再拿过了那把手术刀,将她带了出去。 迎面驶来的一艘游轮,就停靠到了他们的船边。 夜色下,薄斯年和几个全副武装的持枪警察,已经到了他们的船上,站在舱外的甲板上。 海风很大,薄斯年放大的声音传过来:“阿宁,过来,子弹不长眼,如果你想让宋知舟活着的话。” 宋知舟手里的手术刀抵上了陆宁的脖子,扬高了声音:“离开这里,不然我杀了她!” 薄斯年眯了眯眸子,随即轻笑出声。 他看到了陆宁脖子上严严实实的绷带,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连她额角的伤口都重新处理过了。 他宋知舟,根本就不可能舍得杀她。 “放开她,我给你留条命。”薄斯年逼近了一步,声音下沉。 月色下,瘆人的枪口对准了宋知舟的脑袋。 陆宁牙齿“咯咯”地打颤,她看向眼前逼近过来的薄斯年。 这个她曾经爱到骨子里的男人,这个她如今恨到骨子里的男人。 就是死,她也绝不要再落到他的手心里去。 她发红的眼眶凝视着他,声音破碎地笑出声来:“你别做梦了,我不可能跟你走的。” 宋知舟揽紧了陆宁,将她带退了一步。 她失血过多,还没来得及缓口气,那个男人,怎么就可以这样心狠地来逼她。 薄斯年危险的眸子紧盯着她:“阿宁,不要胡闹,跟我回去,我饶他一命。” “我不会跟你走!除非我死,除非你将我化成灰带回去!”她声音凄厉而绝望。 海风将那声音吹散开来,一半散入海里,一般刺入他的耳膜。 她恨他,生生世世,恨之入骨。 如果一定要跟他抵死纠缠,一定要那样生不如死,她宁愿是痛痛快快地、一死了之。 薄斯年面色黑沉,与这夜色相融,如同是下着最后通牒:“听话,过来,不要逼我。” “我不要,我恨你!薄斯年,我恨你!” 她失控地嘶吼出声,后背抵着宋知舟,不顾一切地节节后退。 宋知舟顺着她的步子往后,后背就快要抵上了栏杆。 他怜悯而绝望地看向薄斯年:“你留不住她的,这辈子,你都不配!” “不要再退!”薄斯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黑沉的脸上浮现了恐惧,通红着双眸低吼出声。 “站住,不要再退!” 那样紧紧相依的两个人,那样几乎一模一样地怜悯看向他的眼神,薄斯年心狠狠一颤,一种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眼睁睁看着宋知舟附到了陆宁耳边开口:“害怕吗,会很冷很冷。” 那样轻的声音,可薄斯年感觉,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他看到陆宁笑了,温柔的月色里,她笑得如同趁夜悄悄绽放的彼岸花。 他感觉,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他眸子里涌现巨大的恐惧,突然失控地扑了过去:“不要,阿宁不要,求求你。” 在他扑近过去的那一刻,她面色里浮现了慌乱和决绝,牵紧了宋知舟的手,翻上了栏杆。 “砰!”枪响,宋知舟小腿中弹。 “砰!”坠落,海水溅起,海水落下。 暗潮汹涌的海面下,悄无声息间,两具身体倏然被吞没。 薄斯年伏到了栏杆上,双目血红,破裂地嘶吼出声来。 在他要翻越过去时,身后的警察立刻冲过来制止了他。 他失控地回身过去,死死地揪住了那个开枪的警察的衣领,下颌拼命打颤。 “谁让你开枪的?谁让你开枪的?!” 已经有警察迅速联系了搜救人员,再是警察的劝阻声。 “薄先生,薄先生请您冷静,救援人员马上就到,您夫人不会有事的。” “屁话!滚开!”他整个人如同发狂的凶兽,目眦欲裂地将警察甩开来。 在警察再要来控制他时,薄斯年浑然失控地飞速翻越了栏杆跳了下去。 再平静的海面,底下都是无法估量的危险,再没人敢贸然跳下去。 深水、腥咸、窒息,无数种感觉席卷着陆宁。 宋知舟将她紧锁在怀里,海潮将他们迅速推向远方。 她不剩一星半点的力气,只能依靠着抱紧他的身体,再一点点将他拖累到更深的地方。 他的腿中弹了,鲜血在水里蔓延开来,也没办法再支撑多久了。 逐渐加大的窒息感袭来,陆宁抓紧了他的手臂,看向他动了动唇角。 她说:“放手。” 她坚持不住了,这样就如同一个重物吊在他身上,将两个人都拽入海底,再都死在这里。 如果丢下她,海上会有搜救队,他或许还能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活下去。 可这样任由海潮推涌着,他们很快就不知道会到了哪里。 她不擅长游泳,这样的海里,她根本没办法呼吸,肺里的氧气迅速转为稀薄,再一点点抽干。 宋知舟绝望地看向她就要昏过去,苍白着脸抱住了她的脑后,将自己肺里的氧气渡给了她。 她要死了,他不想让她死。 他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眼睁睁看着自己想要护住的人,一点点死在自己面前。 她还那样年轻,她那样憧憬地在他眼前说起过的未来,还从没有得到过。 相比之下,他想要的不多,除了她,其他都得到了。 好好安葬自己的妈妈,做一个好医生,这些他都得到过了。 如果可以的话,用他的命换她,他一定觉得很值得。 寒意如同刺入了四肢百骸,她已经陷入了半昏迷,他的身体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拼尽了所有力气去抱住她。 幽深海域里,未知的危险在一点点靠近。 他腿上涌出的鲜血,让肉食鱼类嗅到了食物的味道。 活不了了,从船上跳下去的那一刻就想过了,活不了了。 他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放弃挣扎的那一刻,脑子里不甘地想到,为什么,他从来都不曾幸运过一次。 上天,怎么就从不愿眷顾他一次。 第168章 找回了陆宁的尸体 身体要往下沉的那一刻,头顶有声响传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冲到了这里。 “扑棱”的声响,像是海水拍打着甲板底部的声音。 宋知舟心猛地提了一下,已经彻底疲软下去的身体,死命抱住了怀里的人, 攀向了海面上。 海水上有浮木漂浮了过来,像是木筏跟小船之类的残骸, 再沿着海风的方向迅速飘走。 不远处再有零星的几块飘了过来,看着似乎承重不了多少,但她身体很瘦,或许勉强足够了。 宋知舟咬牙拽紧了怀里的人游了过去。 怀中人的拉力,加上海风的阻力,他拼命游动时,喉咙里有腥咸的血液涌了上来。 黑漆漆的海面上,海风将他的双眼吹得通红,再生生将眼泪逼了出来,往后吹散在了夜色里。 他不管不顾地游过去,抓到了一根木桩,那一刻,惊喜和希望涌入心里。 两个人的重量压上去,木桩迅速压向了海水里,他看向不远处还漂浮着的木桩。 或许还可以抓到一根的,他看了一眼,就一眼,没有去抓。 来不及了,他要先安置好她,而且他不能跟她一起留在这里。 他腿上在流血,他好像隐隐在海面上看到了移动的黑影,血腥味会让他们谁都活不了。 其实不重要的,只要她有希望活下去,他活不活着真的不重要的。 反正他做了这么多,警察也不会放过他的。 宋知舟一只手拽紧了陆宁,另一只手抱着木桩,再划动着勉强维持身体不沉下去。 他腾不出手来,只能咬牙用头去撞她的头:“陆宁,醒醒。” 没有反应,他用力再撞了几下。 唇色乌青的人,终于皱了下眉,随即发出一声窒息后的剧烈咳嗽声。 宋知舟身体在发抖,他熬不住了,真的不行了。 他拼命地将那块木桩移到了她的手臂下,声音打颤:“陆宁,抱着它。求求你,醒醒,抱着它。” 她睫毛狠狠地颤了几下,睁开眼睛。 她的视觉还没完全恢复好,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海面上,哪怕是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她也看不清他的脸。 她顺着他的手,神色恍惚地一只手抱住了那块木桩。 宋知舟再一点点松开她另一只手,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搭到了木桩上。 在她终于双手抱住那块浮木,身体勉强漂浮起来的时候,他虚托在她身下的那只手终于移开来。 她听到他很轻很深地松了一口气,随即是他气若游丝的声音:“对不起,谢医生会来的。” 他掌心碰了下她放在木桩上的手,似乎是想再确认一次,随即彻底松开了她,身体沉了下去。 他又救了她一次,终于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没有遗愿,不求好运,只希望自己心爱的人,往后余生能去到一个陌生的国度,生活安乐得偿夙愿。 忘了他,忘掉曾经历过的一切,能有美好前程,能有爱人相护。 他这一生最遗憾的事,是到死都没能说一句他爱她。 他这一生最庆幸的事,也是始终没去告诉她,他爱她。 海风渐渐平息,陆宁抱紧了手里的浮木,感觉身体在缓缓地飘动着。 静悄悄的海面上,四目看不到半点东西,她感觉不到身边人的气息了。 她恐惧而颤栗地叫了一声:“宋医生?” 没有回应了,就连细细的海风声,她都好像听不到了。 这个世界好像是死了,又像是她已经死了。 她绝望地想腾出一只手摸索一下身边,刚松开一点,身体失去了平衡,猛地踉跄了一下。 她不能松手,可是她听不到宋医生的声音了。 他把她安置到这里,可她找不到他了。 陆宁眼泪疯狂涌落,惊恐而无力地哑声不断唤他:“宋医生,宋医生?” 他沉下去了,她不敢告诉自己,他已经沉下去了。 该怎么办,谁能救救他们,谁能救救他们? 她想松手,可她的命是他搏命换的,她不能松。 她绝望地哭喊出声:“求你,不要。” 再没有半点回应,远处似乎有光点闪现。 她身体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死死地抱紧了手里的东西,意识陷入半梦半醒。 她想起他温和的声音、安抚的声音、轻笑的声音。 “陆宁,不要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放心,不是坏叔叔给的糖果。” “牛奶是凉的,少喝一点,等到了我给你做饭。” “疼吗?带你走,好不好。” “我们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 没有了,那个拼了命想要保护好她的男人,再也没有了。 求求他,将她一起带走吧。 她昏迷了过去,身体如同残破的布偶,挂在木桩上,在海面上漂浮着。 浮沉、浮沉…… 救援队在偌大的海域里展开搜救,薄斯年发疯一般地在海里找寻了近半个小时,什么都没能找到。 活生生的两个人,似乎是真的被这深海吞噬掉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连三天的水下搜寻,一无所获,大家心里都不得不开始默认一个结果,尸体是被鱼类吞食了。 这样的深海里鲨鱼常见,宋知舟腿部中弹,鲜血的吸引,几乎不可能躲避得了鱼类的攻击。 再加上陆宁重病在身,能活下来的希望无限逼近于零。 更何况就是再身强体壮的人,要落海生还,希望也微乎其微。 薄斯年昏迷在水下,被带上去送到医院时,面色灰白到几乎不剩下生人的气息。 他昏睡了三天,额上的汗一直没断过。 第三天的时候,搜救人员找回了陆宁的尸体。 陈叔上午接了消息,就立刻去了病房,挨近薄斯年耳边开口:“先生,找到了。” 昏睡三天的人,动了指尖,眼角突然就滑下泪来。 陈叔一颗心狠狠颤了一下,他不敢再说,找回来的只是一具尸体,而且被海水浸泡过,面容早已浮肿得不成样子。 但也能辨认出五官来,就是陆宁,一模一样。 尸体被送往了殡仪馆冷冻保存,在薄斯年亲自开口之前,没谁敢动。 而陆家父母,早已因为陆宁落海的消息,悲恸多日,得了找到尸体的消息后,就都哭昏了过去。 陈叔在病房里胆战心惊地守着,旁边守满了薄家长辈。 下午的时候,薄斯年醒了过来。 围满了床头的人,无数双眼睛焦急而惊喜地看向他。 他一双双眼睛看过去,没有他想见到的那个人。 他扯动了嘴角,艰涩出声:“我的阿宁呢?” 第169章 阿宁求你,不要丢下我 围着的人,谁都没敢出声。 薄斯年从病床上坐起来,神色焦灼,再重复了一遍:“我的阿宁呢?还没回来?” 薄老太太小心地想要安抚:“小年啊,你听奶奶……” “我问我的阿宁呢?!说话啊!” 薄斯年突然失控地从床上下去,扯掉了手上的针管,血红着眼睛揪住了陈叔的衣领。 “人呢?那么多搜救队呢?!” 陈叔眼里浮现巨大的惶恐和痛楚,面色哆嗦着,终于开口:“先生,少夫人她……被找回的是尸体。” “瞎话!”薄斯年狠狠将陈叔甩开来,牙关打颤。 “人在哪?那么点海水淹不死她,不可能!” 陈叔踉跄到一边,惊慌开口:“在……冻在殡仪馆了。” 话音未落,神色暴戾的男人已经冲出去了。 没人能拦得住他,一病房的人,没人忍心去拦他。 可是晚了,已经太晚了。 手腕上还缠着绷带,薄斯年铁青着脸迅速进了电梯,粗鲁地将手上的绷带扯下来。 绷带牵扯到伤口,留下手臂上一片血肉模糊。 似乎是太疼了,他感觉脸上有些发凉,该是出汗了。 掌心胡乱去擦的时候,他擦到了眼底的一片濡湿。 他不该有这样的反应的,她不可能死。 她口口声声说那样恨他,她说过要亲手杀了他,那一切都还没能如愿。 何况她还有家人有女儿,她怎么可能舍得去死? 她舍不得的,她不可能舍得。 他的手臂在打颤,就如同是牵连到了肩膀和面上肌肉,随之而来的是周身都开始打颤。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他双膝猛地软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跌去时,伸手撑住了前面的电梯门框。 一种巨大而矛盾的情绪,期待奢望和不敢去面对,让他周身的寒意,比那日跳入深海还要冷千百倍。 他不敢去了,站在电梯门外,双腿如同灌铅,喉间不受控制地涌起腥甜。 他悲哀地发现,他不敢去了。 那里不可能躺着她的尸体的,可如果是,该怎么办? 他要如何面对,如何才能面对得了? 不,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死,那里不可能有她的尸体。 他死死撑住墙面,一遍遍用力地摇头,一声声自我催眠般的呢喃:“不会的,不可能,不会。” 人群,声音,大堂。 眼前的一切,在他双目里模糊、晃动、汹涌。 他胃里猛烈的一阵翻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蹲身下去,近乎窒息的一阵干呕。 吐不出来,他三天没吃东西,只输了营养液,哪怕是胃酸和血液,都没能吐出来半点。 他突然理解了她那天的感觉,如同置身在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恐惧、绝望、缺氧、窒息。 她说:“我感觉,我好像真的快要死了。” 他轻而失神地重复着她那句话,生出一种感觉,他的生命,也随着她一起走到了尽头。 如同有一个针筒,插入了他的肺里,再将那里面的氧气一点点抽出来,抽干、耗尽、摧毁、吞噬。 从此这世上,没有她也没有他。 他唇色灰白地跌坐了下去,薄唇翕动着,他没有勇气再往前了。 那里有一个答案,等着他去确认,可他如何敢去? 眼泪滑落,满脸狼狈,他浑然无知,失魂落魄般低喃出声:“阿宁,求你,求你,不要丢下我。” 经过的人担忧地围过来,小心询问:“先生,还好吗?” 男声、女声,他抬头,围拢过来的人群里,仍旧找不到她。 他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身后似乎有人在叫他,他听不清楚,只知道那不是她的声音。 上车、开车,他的腿在发抖,他甚至没有半点办法去握紧方向盘。 他的车在偏离车道,车辆如织的街道上,不时有后面的车鸣笛,再小心翼翼地超过他。 他僵硬而麻木地往前,直到车子停在了殡仪馆,他如同机器一般踩下了刹车。 车子良久地停在了外面,殡仪馆门口,有痛声嚎哭的人、有眉目凝重的人、有面如死灰的人。 他们一个个,从他车旁边经过。 除了医院,这里见证最多的生离死别。 人化成灰,从此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一张脸,与这尘世彻底诀别。 灰撒入深海,埋入地底,从此这世上查无此人。 他的阿宁,他的阿宁分明还好好的。 就在几天前,她还在他眼前笑、在他眼前哭,她还在的,她好好地活着,是又躲到哪里去了? 他攥紧方向盘的手在颤栗,看向车窗外一张张形容悲戚的脸,胸口猛然一阵撕痛。 该怎么办,谁能帮帮他,帮他去面对,帮他去看一眼。 帮他确认,那里面躺着的人,不是她。 没人可以帮他,没有人。 外面有人在敲车窗,身着深色衣物的工作人员,在他打开车窗后,轻声开口:“抱歉先生,这里不能停车,往里开有停车场。” 他恍惚地侧目看了几眼,空洞的双眸,如同死人的眼睛。 工作人员心颤了一下,看向他将车开走,轻叹了一声。 生死皆有天命,活着的时候若好好珍惜了,又何必死后再过度悲怆。 尸体保存在冰棺里,薄斯年停了车,工作人员带他过去确认的时候,看向他走路晃得厉害,想伸手扶他一下,被他避开来。 被海水浸泡过的遗体,身上脸上都浮肿得厉害,透过透明的棺盖,可以看到里面人尚可辨认的五官。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薄斯年依稀看到了那个轮廓。 他不敢再往前,可步子却不听使唤地猛然加大,逼自己去清清楚楚看清楚里面的人。 是她,是她啊,冰冷的棺体里,她睡得安静而乖巧。 他猛然一阵急促地喘息声,趴到了棺盖上,喉间喷薄出一口血来。 血色沾染到了透明的棺盖上,再迅速滑下,如同流过了她的侧脸,模糊了她的眉眼。 不该是她的,怎么会是她? 他手忙脚乱地用衣袖将那些血迹擦开来,脸贴到棺盖上,绝望而悲恸地唤她。 “阿宁,阿宁,我们回家,里面冷,我们回家好吗?” 第170章 换我把命给你,你回来好不好 没有回应,她永远也不会再回应他了。 恨也好、怨也好、怒也好,她都再也不会给他了。 薄斯年失控地去推水晶棺盖,自欺欺人地一声声呢喃:“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棺盖打开,他伸手去碰她的脸,冰冷到让人毛骨悚然的触感,传到他的指尖。 死了,她死了,活人不会有这样的温度,她真的死了。 他整个人瘫坐了下去,面色死白,唇角颤动着,再发不出半个音节,再不敢去触碰一下。 陈叔一路追了过来,进来时急步走近,颤声劝慰:“先生,您节哀。” 薄斯年僵硬地侧目看他,良久后,如梦方醒,问了他一句:“几天了?” 陈叔一时没能会意,小心应着:“您昏迷了三天。” “在这放了几天了?”他问的是遗体。 陈叔回他:“今天上午找到就送来了,尸检报告是三天前的那个晚上就……过世了。” 薄斯年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站起身将陈叔推开来,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到门口时,陈叔听到了他的声音:“她不是,火化了,让搜救队继续找。” 陈叔红了眼,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旁边工作人员立刻公事公办地询问:“遗体算是您认领吗,骨灰需要家属才能领走。” 陈叔想要阻止他说下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站在门口的人身体猛然僵了一下,回头时,一双形如黑洞的眸子看向那个男人。 陈叔不忍看到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赶紧开口:“先生放心,骨灰我会替您带回庄园的。” 薄斯年下颌颤了下,回过身去,离开了这里。 陈叔嘱咐了火化事宜,立刻追了上去。 神色恍惚的男人上了车,开车离开了殡仪馆。 大雨将至,天色暗沉。 可他感觉似乎是下雪了,铺天盖地的雪,入目一片纯白的苍茫。 白色的高楼、白色的街道、白色的行道树,还有,白色的路口指示灯。 他看到她站在他的车前,随着他的车子移动而移动。 她看着他笑,她说:“斯年哥哥,北城好冷,你回来好不好。” 她看着他怒,她说:“若有朝一日你后悔,我一定送你一句,晚了,活该。” 她看着他哭,她说:“薄斯年,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的轮廓一点点模糊,风将她吹散开来,化为纷纷扬扬的雪花,融入这漫天白雪里,再洒落在空旷无垠的长街上。 他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看到白色的指示灯跳动,再是尖锐的鸣笛声。 周遭万物刹那间恢复了色彩,他看到了红色的指示灯,黑色的车,在他瞳孔里骤然放大。 脑子里一个声音在警告他:“左转,左转,避开来。” 另一个声音在引诱他:“直行,直行,什么都没有。” “砰!”踩下刹车的那一刹那,车子猛烈地撞击声。 他头部猛然受创,额角鲜血滑落,恍惚地看向眼前的一切。 前面车里的人下来,激动地过来敲打着他的车窗,嘴唇一张一合。 陈叔从后面开车追过来,解释、给钱,再是神色愤怒的人,心满意足地直接开车离开。 再回庄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色黑沉得特别早,混着雷声,酝酿着一场倾盆大雨。 陈叔将车停下时,就听到后座薄斯年开口:“带回来了吗?” 陈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骨灰。 “先生,需要一个小时左右,要晚些才能接回来。” “那就现在去等。”他下车,声音发寒,进庄园时,背影如同是压着什么重物,微微前倾着。 陈叔嘱咐佣人照看着,再倒车去了殡仪馆。 吴婶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看向进来的人,小心劝着:“先生,多少吃点东西吧,您都昏迷这么多天了。” 薄斯年缓缓侧目,看向了那张餐桌,上面只摆了一副碗筷。 苏小蕊已经吃过饭,白天大哭了一场,被吴婶哄睡下了。 他一声不吭地走进了厨房,再拿了一副碗筷,盛了一小碗汤放在旁边,然后转身上了楼梯。 吴婶愣怔在那里,落下泪来,随即快步追了过去:“先生,您还是吃点吧。” 没有回应,他直接上楼,再回了卧室反锁了房门。 画板还放在落地窗前,房间清扫过了,但那个没佣人敢动。 狂风席卷着窗外的树叶“簌簌”作响,吹得树枝乱舞,夜色下,形如鬼魅。 片刻后,就是豆大的雨滴砸在了落地窗上,混合着轰隆隆的雷声炸开来。 这样的大雨,在北城少见。 他坐到了那个画板前,看向那幅画,那是她拿来参加宫川大师绘画赛的初赛作品。 提交了、入围了,本来过几天就该去参加决赛了。 他伸手将画纸取下来,迟疑了一秒,又重新夹到了画板上,呆呆地看着。 门外敲门声响起,陈叔的声音传进来:“先生,少夫人接回来了。” 有那么一刻,他希望这句话可以曲解成别的意思。 他起身,走过去,站在门外的人,手里捧着一个方形的楠木盒。 他禁不住想,纵然她那么瘦小的身体,又是怎样可以,被这样小的一个盒子容纳下来呢? 陈叔小心地将那个盒子递到薄斯年手里,还想说什么,面色空洞的男人开口:“出去吧。” 他心里滞了一下,回身离开了这里。 薄斯年转进了书房,拿出了那枚没能给她戴上的戒指,打开檀木盒,小心放了进去。 晚了,一切都晚了。 他将那只盒子抱紧在了怀里,再用大衣包住,下楼出了庄园。 一众佣人着急地追过来,怕他再像下午那样出了车祸。 薄斯年回头看了一眼,薄唇间吐出两个字:“回去。” 没人再敢跟出来了。 他怀抱着骨灰盒,大雨滂沱里,坐在了前院的台阶上。 夜色寒凉、雨势汹涌,他浑身刹那间湿透。 眼泪出来的那一刻,顷刻被倾盆的雨水吞并,再悄无声息地流入地面。 回不来了,该怎么办,她真的回不来了。 他颤抖着抱紧了怀里的东西,如同是要将她仅余下的一点东西融入他身体里去。 撕裂的痛楚和绝望,如同要将他瞬间吞噬,他形如困兽,哆嗦不止地呜咽出声。 “阿宁,换我把命给你,你回来好不好。” 第171章 两年后 两年后。 r国,千鸟渊。 三月樱花时节,漫长的樱道上,樱花漫天绽放。 半透明浅粉色和纯白色的染井吉野樱,开遍护城河两岸,纷纷扬扬的花瓣洒落水面。 这里是游人的天堂,暖春季节,泛舟赏樱的人不计其数。 樱花树下的草坪上,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有素白长裙的一个背影在支着画板画画。 周遭隐隐绰绰的喧嚣声传来,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再在画板上勾勒,远看着,似乎本身就是被遗落在了这里的一幅画。 身后有身形颀长的男人轻声走近,男人一身随性的休闲装,冷不防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嘿!” 手中的画笔一抖,画上多出来一道突兀的斜线。 陆宁蹙眉,回头看清来人,面上浮起一丝不悦:“师兄,怎么是你,吓我一跳。” “那你以为是谁?”宫和泽挑了挑眉,蹲身到她旁边,替她收拾画板。 陆宁站起身来,揉了揉腿,看他将她画板收进袋子里,再背到了身后。 她眼前似乎晃过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将视线收回去,轻声说了一句:“还以为是老师来了。” “那老头才没工夫来看你,他一大早就提前飞北城去了。”宫和泽轻嗤了一声,长臂一伸就要来搭她的肩。 陆宁身体往旁边躲开来一步,“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宫和泽看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凑近看了下她的脸。 “想什么呢?上午十一点的机票,现在都快十点了,就你沉得住气,还待在这里。” “反正去机场也就半小时啊。”她应了一句,看了下时间,确实九点五十了。 好不容易来了这里,总该画点东西带回去给他看看,可惜这幅画有些仓促了。 身旁有金发碧眼的游人朝他看过来,宫和泽勾唇抛了个媚眼过去,那女孩立刻过来要走了一个微信。 就这么一转眼的工夫,陆宁已经自顾自走到前面去了。 宫和泽追上去,半开玩笑地逗她:“真回国?难得那老头走了,没人管你,要不哥哥带你快活几天。” 陆宁扫了眼不远处刚要走了微信、现在还好奇地频频往这边看的那女孩,“我觉得,你还是跟那位去快活吧。” “啧啧,你这是吃上醋了?”男人被她甩开了几步,又不要脸地紧跟了上去。 陆宁抿唇,没再应声。 她要是真有那工夫去吃他的醋,估计能把自己活活淹死。 回去匆忙收拾了东西,再跟宫和泽到机场时,算是勉强赶上了时间。 宫和泽昨晚估计泡了一整晚的酒吧,一登机就开始靠着座椅呼呼大睡。 陆宁隔着窗户看向外面的云层,飞机一点点上升,她的心一点点坠落。 尘封了两年的记忆,开始在脑子里复苏,这两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回国。 那个她最不想回去的地方,有她托人买下的、宋知舟的墓地,今天是他的忌日。 没有亲人在意他,除了同事,或许也就她能去看看他了。 那天晚上,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什么可能都算到了,所以谢医生在她漂浮在海面上奄奄一息的时候,及时过来救走了她。 可他唯独没算进去自己的生死,他死了,本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她。 本来无论如何,他宋知舟都不该死。 她记起那一天,谢医生将她救回去的时候,猩红着双目跟她说的那句话。 “我会找到他,再好好安葬他,从此以后,我们当没认识过,也希望你当没认识过他。” 谢正恨她,因为是她毁了宋知舟,害死了宋知舟。 所以后来宫和泽找到她,说愿意带走她的时候,陆宁就跟着他走了。 那之后一个月,谢正给她邮寄了一份宋知舟的尸检报告。 说遗体已经找到,但不会告诉她葬在哪里,也希望她永远不要再去打扰他。 后来她就托人在北城买了一块墓地,立了一块空碑,里面葬着的是她一份抑郁症的诊断报告,上面有宋知舟的亲笔签名。 很悲哀,那是她手里存有的,唯一一样与他有关的东西。 再之后的事情,就都是宫和泽帮她办好的。 找死亡时间能对上的遗体整容,再丢入深海被搜救队找到,让薄斯年确认是她。 被从海里救走的时候,她脸上被严重冻伤,有肌肉坏死,所以做了微整。 与之前的容貌虽然看不出太大差别,但也有点不同。 之后她在宫和泽的引荐下,以孤儿林蕊的身份,成了宫和泽的爷爷宫川大师的弟子,算是和宫和泽师出同门,改口叫宫和泽一声“师兄”。 陆宁这个名字没有了,也不该再有,该活着的人是宋知舟,从两年前开始,她就不过是代替他而活。 思绪拉回,有空姐递了纸巾过来,关切地看向她:“小姐,您还好吗?” 她摸了摸脸,才发现脸上湿了。 她有些难堪地将纸巾接过来,轻声开口:“没事,谢谢。” 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加上一个小时的时差,到北城的时候是下午两点。 宫和泽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再熟练地帮陆宁扛了背包,再下飞机时,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他按了接听,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一边高声叫住走到了前面的陆宁。 “你慢点啊,跑丢了我不找你啊。” 陆宁停住了步子,回头看他,阳光下,她一张脸泛着瓷白。 宫和泽再跟那边说话:“老头,有事?” 电话里宫老先生的声音传过来:“逆孙,叫谁老头?来北城了吗,林蕊来了没有。” “刚落地,您的乖乖徒弟,我能不带着吗?”宫和泽跟陆宁并肩往前,一边应着。 那边甚是欣慰地再开口:“来了就好,下午三点有场记者发布会,带她一起过来,我跟媒体介绍一下。” “来不及了啊!这都过两点了,我又不会飞!”宫和泽拧眉抱怨。 那边直接含糊地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陆宁侧目,看他一脸气不过的表情,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让我们去三点的记者会,你说那老头是不是疯了。”宫和泽嘴上抱怨,脚下步子加快。 陆宁笑着快步跟上了他,机场外的车已经等着了,立刻接了他们去酒店会场。 第172章 记者会,撞见薄斯年 车在酒店外面停下时,围得水泄不通的记者迅速涌了过来。 陆宁侧目看向车窗外有些疯狂的场面,再看向宫和泽:“这要怎么进去?” “放心,包在我身上。”宫和泽信心颇足地拍了拍胸脯,下车打算绕过来替陆宁开车门。 人刚下去,立刻被媒体大军吞没,卷到了中间去,围成一圈的话筒往他脸上怼。 陆宁坐在车上,手指下意识攥紧。 她这两年跟着宫川大师学画,林蕊这个名字算是在整个绘画圈子里都传遍了。 但以宫川大师的话说,他很看好她,所以是打算拿她做“压轴戏”的。 这两年来,她传出去的只有画,但媒体还并未见过她本人。 宫川大师会选择让她今天露面,是因为这是和泽文化集团总部搬迁到z国的第一场发布会。 车窗外堵满了记者,多数媒体都是冲着她来的,都在着急地等她出去。 宫和泽圆滑地接了些问题,就勉强挪到了她这边来,给她打开了车门。 来得匆忙,刚刚来接他们的司机给她带了礼服,陆宁还是在车上让宫和泽帮忙举着帘子,再换下的。 宫和泽还极不要脸地打趣她:“多少年的兄弟了,拉帘子是看不起谁?” 在他们下车的时候,酒店外面另一辆车刚好也停下。 里面高菀一袭盛装从车上走下来,再眼睁睁看着身边的记者都围到了陆宁那边去。 都是宫川大师底下的弟子,他更捧谁,这样一眼就看出来了。 高菀面色有些僵硬地笑着,对着身边零星的几个记者,礼貌地回答着问题,眼睛不受控制地往那边瞟。 宫和泽跟司机一左一右地尽量围着陆宁,但还是拦不住闪光灯对着她脸上打。 她一身黑色的礼服长裙,勾勒出极好的身材,尽量礼貌地笑着看向镜头,温婉娴静,看得高菀止不住地咬牙。 宫和泽笑着跟记者高声开玩笑:“来来来,拍我,拍我也是一样的,等下发布会上,会好好给大家介绍林小姐的。” 有八卦记者直接问起了花边新闻:“宫先生,请问您和林小姐,真的只是普通的同门关系吗?” 宫和泽示意司机将陆宁往里面带,一本正经地回了一句:“那可不止啊。” 一众媒体的兴致立刻被挑了老高,纷纷围到他这边想听到点劲爆消息。 陆宁顺利脱围,被司机带去了会场后台。 宫和泽看人已经进去了,这才打着“哈哈”应了一句:“我们以前还是同学呢,说起来,学生时代还真是让人怀念啊。” 记者显然不感兴趣他说的这个,期待地等他再说点别的关系。 高菀挤了过来,伸手挽住了宫和泽的手臂:“师兄,我们进去吧。” 宫和泽眸色不经意地黯了一下,继续礼貌笑着,跟高菀一起进去了。 发布会已经准备就绪,先是宫老先生上台,说了些和泽文化接下来在国内的发展规划,再接了些记者的问题。 会场内气氛高涨,陆宁陪坐在一边,略微崇拜地看向自己的老师,年过七十的高龄,仍能这样的对答如流。 从来很少露面的宫川大师,带上他从未露面过的弟子,这场发布会的现场直播迅速在网上引起轰动。 宫老笔下的画作,和改编成的影视剧,勾起的是一代人的回忆。 正要介绍陆宁时,有工作人员走近,附到宫老先生耳边说了几句。 老先生立刻笑着点头,主持人拿着话筒开口:“今天还有一位神秘嘉宾。 也是以后会与和泽文化有密切合作的一位集团总裁,那么让我们一起欢迎他的到来。” 在听到“总裁”那个词的时候,陆宁下意识拧了拧眉,但兴许是她真的想多了。 来的路上,她还特意问了下宫和泽,这样热络的场合,她担心会不小心撞上薄斯年。 但宫和泽说确认了来宾名单,确定没有她说的那个人。 会场里的媒体蜂拥到了门口,来人被媒体完全拦住。 陆宁看不清脸,也索性不再看,与坐在她旁边的宫和泽低声说闲话。 记者的声音通过话筒放大,有一句隐约传入了她耳朵里。 “薄先生,请问薄氏集团与和泽文化的合作,是不是意味着薄氏的发展方向也会有所更改?” 薄先生,薄先生。 陆宁脑子里轰然炸开,面色顷刻煞白,起身就要离开。 见鬼了,回国头一天就能撞上他,她运气是有多背? 宫和泽立刻伸手去按她的肩膀:“你去哪?这还没介绍你呢,你跑什么。” “他来了。”她皱眉将他推开来,急着起身走。 宫和泽这才注意到她面上惊慌失措的神色,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难以置信地开口:“不是吧,是他?” “你说呢?松手。”陆宁咬牙压低了声音,伸手去推他铁钳一样抓在她手臂上的那只手。 身边宫老先生的声音响起:“怎么了,林蕊。” 陆宁额上冷汗涔涔,唇色发白地开口:“老……老师,我有点头晕,想去后面休息下。” 宫老先生看向她这幅模样,想着她也是头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兴许是太过紧张了。 他理解地笑着点头:“去吧,休息下再来。” 陆宁点头,手忙脚乱地将宫和泽推开来,在匆匆扫了一眼台下时,正对上薄斯年的那双眸子。 淡漠无垠的一双眸子,一秒愣怔后,顷刻间染上了猩红。 是她产生错觉了,陆宁步子加快,转身就往台后走。 台下的人陡然变了脸色,失控地将媒体推开来,直接大步往台上冲过去。 只一眼,他看不大清楚,似乎也并不是她的模样。 可就是那一眼隐隐约约的感觉,他觉得是。 记者纷纷错愕地看向从来沉着的人,露出这样情绪激动的模样,无数闪光灯,将这一幕抓拍下来。 在陆宁着急地就要绕去台后时,薄斯年发疯一般跑了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臂。 被他拽住的人没有回头,他面容颤栗地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扳了过来。 “阿宁,阿宁。”他的声音在打颤,声音嘶哑而难以置信。 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他分明清楚的,她不可能再回来了。 眼前人的面容,和她相似,却并非一模一样。 摄像头全部涌过来,疯狂抓拍。 这一场变故,来得太大,太让人猝不及防。 陆宁被他按住的肩膀在发抖,俄而抬头轻笑看向了他:“抱歉先生,我们认识吗?” 第173章 你说你不是陆宁? 薄斯年恍惚地看向眼前的这张脸,似乎是一样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又似乎哪里不一样。 眼前人看向他的眼神,除了陌生和诧异,再无其他情绪。 他又奢望了,长得再像,也不会是她了。 薄斯年声线喑哑,记者的声音喧哗,他微微扬高了声音:“你是谁?” 宫和泽起身追了过来,礼貌地向薄斯年伸出了右手:“薄先生,幸会。 这位是林蕊,宫老先生的弟子,也是头一次在媒体面前露面。” “林蕊?”薄斯年眸子微眯重复着那两个字。 回握住宫和泽的手时,他面色明显不在状态。 陆宁,苏小蕊。林蕊? 他看向眼前神色平常的女人,这样多看几眼,那种差别愈发明显了些。 眼前人娴静温和,无论是曾经张扬跋扈的那个陆宁,还是后来抑郁消沉的那个陆宁,和眼前人都并不一样。 不只是容貌上的相似,到底是哪个地方,还让他觉得很像呢? 他说不上来,面上激动的情绪收敛了些,问道:“请问是,哪两个字?” “树林的林,花蕊的蕊。”陆宁含笑回他,不动声色地侧目看向他还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左手。 薄斯年将手收了回去,眸色沉了沉:“林小姐刚刚这么急着走,是有事吗?” “等下有我的问答环节,我刚刚来得匆忙,想去后面喝杯水。”陆宁平静地回他。 就这么交谈着的短暂时间里,台下记者已经拍下了数百张照片,在脑子里开始构思无数个剧情和新闻标题了。 无论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这一幕都得被他们编出一场大戏来。 毕竟这两年来差点一心向佛的薄氏总裁,会这样主动去靠近一个女人,岂止是怪事。 宫和泽侧开来一步,笑着开口:“薄先生请去那边坐。” 薄斯年视线仍定在陆宁身上,陆宁视线不躲,含着些不解,轻笑对视着他。 不是她,他脑子里再一次清晰地给了他答案。 两年来,和她长得相似的女人,这并不是第一个。 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甚至有女人刻意往她的容貌上去整形,但他一眼就看得清楚,再像也不是她。 或许真的是太想念她了,才会在今天突然失控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淡了些:“抱歉。” 陆宁笑了笑,“没事,薄先生那边请。” 薄斯年没再说话,回身和宫和泽走向台前入座。 台下捕风捉影的记者立刻凑上来追问:“薄先生,请问您和林小姐认识吗?” “薄先生,请问您对林小姐的画作有什么看法吗?” 一番追问没有回应,有记者直接壮着胆子直接发问。 “请问薄先生刚刚叫的阿宁,是您已过世的夫人吗?林小姐是否和您夫人容貌相似?” “我夫人没有过世。”台上的薄斯年淡漠的面色骤然沉了下去,视线锁住那个发问记者的方向,声线发寒。 发问的那个记者退回了人群里,没再出声。 整个北城都知道,薄斯年这两年一直在派人四处找寻陆宁,陆宁的面容,甚至成为了北城无数名媛整容的模板。 可所有人也都清楚,陆宁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落海死亡了。 遗体是薄斯年亲自认领的,骨灰也是薄斯年带回去的。 谁都清楚他在自欺欺人,但也没人敢说陆宁死了。 这一场闹剧作罢,话题很快转回了和泽文化搬迁国内的事情上。 一番问答后,有记者发问:“请问薄先生与和泽文化的合作,除了考虑薄氏的未来发展,还有什么私人原因吗?” 话筒对向他,陆宁正好从后台出来,要坐回去时,她的位置旁边坐着薄斯年。 主持人并不知道陆宁和薄斯年的私交,只是看出了媒体的八卦猜想,刻意将他们的位置安排在了一起,好进一步造势。 陆宁迟疑了一秒,神色如常地坐回了位置上,他就坐在她身边,她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呼吸。 她感觉薄斯年侧目扫了她一眼,只一眼,似乎也并不是看她,然后听到他回答记者的问题。 “有一定的私人原因,我夫人一直很崇拜宫老……” 在记者以为,他下一句会说,是想要为夫人完成遗愿的时候,他继续开口。 “薄氏与和泽文化的合作,我希望也能为她争取到一次拜宫老为师的机会。” 他将自己落入了梦里,在他的世界里,陆宁从来没有离开过。 在他未来的规划里,她也从来没有被遗忘过。 台下记者轻声唏嘘,台上宫老先生笑着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相信,会有那一天的。” 陆宁放在台下的手抓紧,再松开来。 她左手无名指是假肢,外观上和真的手指看不出区别来,但这样抓握时,没有办法弯曲。 记者的话题很快转到了她身上,再转移到她和宫和泽的一些八卦消息时,薄斯年面色明显不大好看。 而坐在靠边座位上的高菀,视线时不时往薄斯年身上瞟。 这一场发布会直到傍晚才结束,记者离场之后,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 宫老先生毕竟年纪大了,一散场就被宫和泽搀扶着,先回去休息了。 陆宁背了背包出去时,看向外面的雨,再折回前台借了把雨伞。 前台的小姑娘认识她,说看过她的漫画,跟她要了个签名,再热情地借了伞给她。 陆宁有些不大自在地签了名,落笔的时候,脸有点发红。 她画画还好,但字真的写得一般。 何况这两年她除了跟宫老学画,极少出去,对于自己在外面的名气,她其实并不太清楚。 这样突然冒出个小粉丝,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宫和泽走的时候给了她一个车钥匙,但她估摸着墓园那边应该不好停车,就到路边打算拦出租车。 刚走到路口,就听到后面有带着讽刺的声音传过来:“谁看不出你那点心思?” 陆宁回头看时,高菀正朝她走了过来。 她微微拧眉,问她:“你在跟我说话吗?” “你这张脸是整过的吧?谁不知道你整成这样,就等着这个机会来勾引薄先生?”高菀毫不客气地鄙夷出声。 第174章 祭拜宋知舟,故人再不回来 勾引薄斯年? 陆宁看向高菀满脸敌意看向她的眼神,禁不住轻声嗤笑。 她倒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别人嘴里听到这话。 她倒是忘了,之前穆雅丹还想撮合高菀跟薄斯年,后来那事也算是不了了之了。 这两年高菀总是逮着机会去亲近宫和泽,她本以为,高菀现在已经转移目标喜欢宫和泽了。 高菀看她不回答,走近了一步咄咄逼人:“怎么,我是说错了?没整过,你能碰巧长这么像?” 她之前也认识陆宁,眼前这女人不说一模一样,但也算是神似了。 陆宁看着她,淡声问了一句:“你喜欢他?” 高菀愣了一下,皱眉道:“跟你有关系吗?” “喜欢就去追,怎么在我面前,你总是这么不自信。”陆宁轻笑看向她,话落,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高菀被她这话噎到,片刻才回过神来,看向她就要上车,扬高声音说了一句。 “假的就是假的,鸠占鹊巢的戏码,你觉得可能吗?” 陆宁拉开车门的手停顿了一下,回身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她的嘴角。 “嘴巴缝的不错,刀口还有点明显,少说话,多养养。” 高菀变了脸色,下意识伸手捂了下嘴巴,她嘴唇偏厚,前段时间去做了整形改薄。 陆宁已经上车,出租车迅速驶离。 高菀面色青白交加地追上去:“你站住……嘶!” 路口拐过来的一辆车猛地一个急刹,里面人恼怒地探出头来:“找死啊?想死找别的车去撞!” 高菀咬牙退开一步,正想回怼一句,注意到了不远处偷拍的狗仔。 她收敛了面色,低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神经病!”男人骂骂咧咧地开车离开了。 驶离的出租车上,陆宁报了墓园的地址,再到路边花店买了束白玫瑰。 暮色时分,街道上华灯一盏盏亮起,车窗外是小雨霏霏。 两年前的那个晚上,这个时候他们还在轮船上,她记得他当时跟她说:“我们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 确实离开了,也确实永远回不来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出声提醒道:“快到了,小姐,不过这都晚上了,你是一个人去祭拜吗?” “不是,我朋友先过去了。”陆宁淡声应着。 她这些年一个人,说话做事也总是习惯多些防备。 司机笑了笑,还想跟她开句玩笑,想着这大晚上别吓着她,还是没说了。 车在墓园外停下,陆宁付了钱,再下车等车子离开了,这才进去。 本来是打算下午来的,但因为记者会的事耽误到了现在,今天无论如何得过来一趟。 墓园里这个点早没人了,她背着包,手里抱着那束白玫瑰,一步步走向那块墓地。 脑子里浮现出那个晚上的海面,也是这样的阴冷而黑暗,他就在她的身边沉入了海底。 这些年她经常一个人走夜路,总有人问她,不会害怕吗? 其实真的不会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或许于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什么都不怕的,只是经常会想,他在那样寒凉的海底,会不会冷。 没有刻字的墓地,没有旁人会知道埋葬着谁。 她将花放到墓碑前,蹲身下去时,长裙垂落到了地上。 黑色的礼服裙,沾染着灰白色的泥渍,在这样的夜色里,看不清楚。 只有她能感觉得到,沾湿的布料,黏到了她的身上,如同要将她裹得透不过气来。 她索性将伞放下,再坐到了墓地前,细雨将她全身湿透。 她打开了背包,从里面拿出来一摞厚厚的画纸。 这些年,她每去一个地方,每过一个季节,就都会将身边的景物画下来。 她将那些画一张张摊开来,放在墓地上,再任由雨水将它们打湿,粘连在墓地沥青色的地面上。 她轻笑:“特意带回来给你看看的,我这两年过得很好,再没回来过了。你呢?还好吗?” 起风了,风将地面上的画纸吹起来,再又落回地面上被雨水粘住。 她的眼睛看不清了,伸手将眼睛上的水抹开来。 “前段时间在国外还碰到金院长了,他说医院里又评上了一个外科教授,不过都五十多岁了。 说起你了,说你不到三十就能评上,简直是医学界的一大奇迹。” 她笑着,将脸埋进了掌心里,深吸了一口气。 再抬头时,空荡荡的墓碑,回应她的只有细雨和寒风。 她没感觉到冷,可她身体在哆嗦,声音突然就嘶哑了。 “宋医生,我后悔了,真的,真后悔那天不该走的。” 她将头埋进膝盖里,克制着呜咽出声。 两年来小心翼翼积压着的情绪,在这一刻崩塌开来。 再离开墓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将那些湿透了的画纸收拾了,再丢进了外面的垃圾桶里。 门口的保安正在打盹,看她一身黑色衣服,再浑身湿透地走出来,吓得瞌睡一下就醒透了,甚至都没敢去看脸。 陆宁出了墓园,想打车回去,才意识到现在自己这个样子,不换衣服的话不好打车。 她拿出手机想给宫和泽打电话,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开到了她面前。 车窗打开,薄斯年面色平淡地看向她:“巧。” 巧? 她皱了皱眉,这是墓地,不是酒店。 回国头一天,他的跟踪癖又犯了? “你这样打不到车的,要不我捎你回去吧。”薄斯年从上往下打量了她一眼。 不久前还在记者会上精致优雅的人,现在的模样,岂止一个狼狈可以形容。 出现在这墓园里,甚至是有点惊悚。 陆宁一边给宫和泽打了电话过去,一边扫了薄斯年一眼:“谢谢啊,不用,我朋友会来接我。” “宫先生喝多了,在朝歌,我刚从那过来。”薄斯年笑着回她,看向她肿得厉害的两只眼睛。 陆宁绕开他的车,要去路边打车时,听到他扬高了的声音。 “别误会,是宫老让我来找你聊聊的,你是宫老的得意门生,我希望了解一点你的情况。” 第175章 真的是他认错了吗? 陆宁顿住步子,回身看向他,唇角勾起一丝讥笑。 他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喜欢找这样拙劣的借口,来拿别人压她。 有那么一刻,薄斯年在她这样不经意的一丝笑意里,看出了敌意。 就像是之前陆宁恨他时,跟他剑跋扈张时的那种敌意。 他感觉,或许因为今天是她忌日的缘故,他是真的魔怔了。 不过是一眼,陆宁将视线侧开来,疏离回应:“抱歉,今天不方便,改天我再跟薄先生聊。” 在他再开口前,她已经拦下了出租车,再上了车。 车子驶离,前面的陈叔立即开口:“先生,跟上去吗?” 薄斯年没有回应,他甚至都没再去看出租车驶离的方向。 他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刚刚她看向他轻笑的那一幕。 面对一个平常的陌生人,不该露出那样的笑来。 他总觉得有些怪异,从第一眼看到她开始,就觉得有些怪异,绝不仅仅是相似的容貌。 薄斯年抬头,看向前面的陈叔:“想办法查下监控,看她祭拜的墓地,死者是谁。” 陈叔眸光黯了黯,应下来:“好的。先生,您累了,先回去吧。” 薄斯年指腹撑住了额角,靠着车窗,没再出声。 车子驶离,车窗外的夜景飞速后退。 两年了,哪怕是梦,他也从不曾梦到过她一次。 是他奢望了吗? 他总觉得,她还在的,在他看不到的某个地方,好好地生活着。 细雨打在车窗上,模糊了他的视线,那个答案,他始终觉得不能接受,也没办法让自己去相信。 他哑声开口:“陈叔,你看着像吗?” 陈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座的人,两年的时间,雷厉风行的一个人,看起来甚至是有些苍老了。 这样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他瘦下了近二十斤,旁人看得到他心里的折磨,却没人可能感同身受。 只是回不来了的,就是回不来了,无论如何,这个事实也已经无法更改。 手握金钱和权势,这个北城可以在他手心里轻易翻云覆雨,却唯独生死,再厉害的人也改变不了。 陈叔小心应着:“先生,少夫人的遗体,是您亲眼确认过的。” 那个死去的人到底是不是陆宁,他比谁都清楚。 薄斯年自嘲地笑着,幽深的眸子里浮上雾气。 “是啊,确认过了的,她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她死了啊。” 这些年像她的人那么多,他比谁都清楚,她其实回不来了的。 两年前没有做遗体的dna检测,也不过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丝不可能的幻想,在看到每一个像她的人时,可以奢望着,或许她也还在的。 他看向窗外,已经远离的出租车上,后座的人也看向窗外。 雨水模糊着,陆宁看着车窗,窗外的东西什么也看不见。 手机响起,宫和泽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思绪抽回,按了接听,那边声音传过来:“在哪呢?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陆宁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你不是……” 话出口,她才反应过来,她怎么又相信薄斯年的话了。 宫和泽继续开口:“刚在开车没听到手机响,酒店没见你人,大晚上你往哪跑呢?” “回酒店的路上了,刚刚去了趟墓园。”陆宁应着。 那边有些绷着的声线,这才放松下来:“深更半夜往坟墓跑,你也不怕撞到鬼。” “我倒希望能撞上鬼。”陆宁半开玩笑应着,一抬头就对上出租车司机一言难尽的眼神。 她转移了话题:“有事吗?” “不是你打我电话的吗?” “哦,没事了。”她淡声应着。 那边声音再传过来:“酒店门口等你,利索的,别想去哪鬼混。” 好像从来,鬼混的人都是他吧? 陆宁“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窗外的雨渐渐停歇了下来,她似乎产生错觉了,在路边花坛里看到了三色堇。 一闪而过的画面,她想起了宋知舟别墅外的花园,那里种着的花,不知道还在吗? 可惜她没有钥匙,那别墅她也进不去,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有人去打理。 车在酒店门口停下,陆宁按上车时说的,付了双倍车费。 她身上都是湿的,弄脏了车后座。 她刚回国,还没租到合适的房子,只能先住酒店。 宫和泽就倚站在大门口,跟酒店的迎宾小姐闲聊,看着相谈甚欢。 陆宁下车走过去时,跟他说笑着的迎宾小姐打趣了一句:“哟,女朋友呢?” “妹妹,亲的。”宫和泽应了一句,过来搭了陆宁的肩膀就往里面走,后面迎宾小姐的视线跟着过来。 他刚刚没注意,手这样搭到她身上,才发现她衣服都湿了。 再垂眸,岂止是湿了,她衣服上都是泥渍,头发也都湿透了。 宫和泽愣怔了一秒,“你到底是去扫墓了,还是去跳江了?” 陆宁没应声,进了酒店电梯,听到身边人继续语重心长地开口:“小姑娘家家的,别想不开啊。” “你觉得我如果跳江了,还能爬上来吗?”陆宁侧目睨他一眼。 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她浑身冷到打了个哆嗦。 宫和泽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扔到了她肩上,“谁知道?海里你不也爬上来了吗?” 电梯到了楼层打开,陆宁从包里摸出房卡,都湿了。 她顺手在衣服上擦了下,才反应过来身上是宫和泽的大衣。 开门的时候,她略微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就对上了他嫌弃的眼神。 “干洗了再还我,你真的是女人吗?” 陆宁进了房间,给他倒了杯水,看他没有走的意思,也懒得赶他。 她打开行李箱拿了衣服,再起身回头时,就看到他大剌剌地躺到了沙发上玩手机,顺手拿了她放在茶几上的薯片吃。 她将脚上的高跟鞋踢掉,再穿了拖鞋进浴室。 周身冻到都麻木了,躺进浴缸的那一刻,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来。 这两年来,哪怕是宋知舟刚出事的那段时间,她好像都没有这么冲动过。 她将头往后仰靠着,缓缓闭上了眼睛,意识慢慢抽离时,浴室外面敲门声响起。 第176章 被薄斯年生疑试探 陆宁几乎在浴缸里睡着了,听到敲门声,意识这才抽回。 浴室门外宫和泽的声音传进来:“还好吧?”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感觉喉咙有些干疼,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穿了衣服再出去时,宫和泽站在门外,倚靠着墙看她走出来。 陆宁头上顶着毛巾擦头发,问他:“你怎么还不回去?” “感冒了?”他玩着手机,余光瞟着她。 她拿了吹风机边吹头发,边应着:“可能吧。” 过了三秒,又是接连几个喷嚏。 宫和泽将刚丢在茶几上的车钥匙和房卡拿起来,就往外面走:“我去给你买点药。” 话落,人已经出门没了影。 陆宁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吹风机的暖风吹在头上,脑子里的那种昏沉感愈发加深了几分。 她身体晃了一下,坐到了床边勉强吹干了头发,感觉头有些烫,躺到被子里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到半梦半醒的时候,门打开的声音,再是脚步声进来。 她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确定进来的人是宫和泽,再昏睡了过去。 走到沙发边的人冲泡了药,再到了床边,拿着勺子敲了几下床头。 “起来喝药。” 她恍惚爬起来,闭眼摸过了他手里的玻璃杯,咕咚几口喝了下去,再蒙在被子里倒头就睡。 宫和泽看向手里的一小袋冰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再冲洗了杯子,他回到床头开口:“我另外开了房间,就睡在隔壁,你有事打我电话。” “嗯,谢谢。”她翻了个身,含糊应着。 他多站了两秒,听到她呢喃着的声音:“宋医生,宋医生。” 宫和泽轻啧了两声,再出门去了隔壁。 他一定是脑抽了,才会放着好好的家不回,跑到这里跟她一起睡酒店。 陆宁睡到半夜,胃里的灼痛将她惊醒过来。 垃圾桶就放在床边,她爬到床头一阵呕吐,能吐的都吐光了,再强撑着摸了体温计测了下体温。 低烧,她爬起来,浑浑噩噩地翻到宫和泽买的药,看到有退烧药,就吃了一次。 突然病了一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再又突然就好了。 这两年来,她好像经常也是如此。 床头的手机在震动,窗外清晨的阳光撒了进来。 她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意识陡然清醒。 是宫老先生打过来的电话,很多时候,她对自己师父除了敬佩,还有点像是中学生怕自己的老师,带着些畏惧。 她爬坐起来,迅速清了清嗓子才按了接听。 那边宫老先生的声音传过来:“林蕊啊,起来了吗?” 陆宁看了眼时间,过了早上八点了。 她脖子上夹着手机,一边下床准备收拾,一边应着:“起来一会了,老师。” 那边温和的声音传过来:“嗯,你刚回国,今天就先不忙画画。 上午去见一趟薄先生,下午有个酒会,跟你师兄一起过去。” 陆宁沉默了一秒,“老师,我状态不差,今天可以画画的。” “别逞强,你师兄都说了,你昨晚感冒了,今天先休息。” 那边应着,看她没说话,问了一句:“没问题吧?” “啊,”她不觉得,见薄斯年会比画画轻松。 可宫川大师素来要求严格,既然和泽文化准备了要和薄氏合作,那个男人她是避不过去的,也不能以私人缘由拒绝去见。 她应声:“没问题,老师。” 那边声音带着欣慰:“那行,你准备下,薄先生会让人过来酒店楼下接你一趟。 薄氏跟和泽的合作会很多,机会你要自己把握。” 那边话落,很快挂断了电话。 陆宁进浴室刚洗漱完,手机里就有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她接听了,那边陈叔的声音传过来:“陆小姐,我在酒店楼下等您。” 分明就是在诈她。 陆宁淡声应着:“我不姓陆,请问您哪位?” “啊抱歉,林小姐,我是薄先生派过来接您的。” 陈叔自然而然地改口,开了扩音,后座薄斯年神色如常地坐着。 陆宁礼貌回应:“好的,我很快下来。” 收拾完,她将头发扎了起来,想跟以前显得不同一些。 又担心有些刻意,又放了下来。 再拿了包出门时,宫和泽倚站在门口正看着她:“病好了?” “好了,昨晚谢谢师兄啊。”陆宁应着,反手关房门。 身边人饶有兴致地问她:“宋医生谁啊?” 陆宁拿着门卡的手僵了一下,再看向他:“医生,姓宋。” “哦~”宫和泽拖长了声音,点了下头,“真去见你前任啊?不用我陪着?” 陆宁走到了前面,步子顿住,回头看他:“要不换你去?” “我也想啊,老头不是没人我去吗?不过你这前任,来头可不小啊。”宫和泽懒洋洋地揶揄她。 陆宁抬手晃了晃:“走了。” 走进电梯了,她才发现,她的手一直都是无意识攥紧着的。 见鬼了,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就算被薄斯年认出来了,不是正好可以堂而皇之地去找他离婚了,分居两年都可以自动离婚了。 黑色的迈巴赫就等在酒店大门口,车窗紧闭,里面的人看不见,想来是看到她了的,但也并没有下来。 陆宁走出去,不过随意地扫了一眼,就拿出了手机给刚刚的号码打电话。 “您好,我到楼下了,请问您的车牌号是?” 车门这才打开,陈叔下车替她打开了后座车门,礼貌开口:“林小姐这边请。” 陆宁上车时,看到薄斯年也坐在后座,他不是坐在边上,而是坐在后座中间。 她看过去,薄斯年也侧目淡淡看她:“来了。” “薄先生好。”她笑得略微僵硬,薄斯年继续坐在中间,并没有要往边上挪位置的意思。 陈叔再轻声说了一句:“林小姐上车吧。” 直到她上了车,薄斯年才往旁边坐开了些。 他起疑了,所以才会这样不断地试探着,陆宁清楚,他今天找她来,肯定也不是真打算谈公事的。 薄斯年将手里的电脑合上,放到了一边,再看向她:“林小姐看起来面色不大好。” “有点感冒了。”陆宁应着。 她看到他笑了笑:“因为昨晚淋雨了?” “这个很重要吗?”她的忍耐有些告罄,这句话带了点火.药味。 第177章 长得再像,也不是他的阿宁了 薄斯年却似乎并没有要因为她的愠怒、而不再说下去的意思,继续笑问:“我看林小姐声音总有点哑,是嗓子受过伤吗?” “不,天生的,从小就这样。”陆宁僵硬地回他。 自从两年前落海后,她的嗓子就因为海水受伤了,感冒生病的时候,会干哑得特别明显。 男人挑眉,长指轻敲了敲笔记本,她垂眸时,就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分明那一切他都是罪魁祸首,可装起深情来,他还是这么在行。 他似乎在思索,半晌后再抬头侧目:“冒昧问一句,你昨晚祭拜的,是亲人?” 昨天那个时间太巧了,正常人那么晚了完全可以第二天再去,如果不是因为日子特殊的话。 而说起特殊,昨天也是宋知舟的忌日。 但他让陈叔去查过了,她祭拜的那块墓地,墓碑为空,没有亡者信息。 “普通朋友,车祸过世的。” 陆宁淡声应着,看到他随手将身边的一块绒毯递向她。 她脑子里因为他这些问题紧绷着,完全是下意识就伸手去接。 左手伸过去时才反应过来,她立刻将手收了回去:“谢谢啊,我不冷。” 薄斯年看向她的左手:“你手怎么了?” 她可以确定,她刚刚的动作,并没有露出无名指有问题的破绽来。 心里那丝怒意涌开来,她皱眉,索性将话说开。 “薄先生,您到底想说什么?我很好奇,您是有什么理由对我感兴趣,还是说,我长得很像您什么人?” 他眯了眯眸子看她,没再出声。 到底还有哪里很像呢? 似乎现在这模样,就挺像的。 陆宁竭力去平缓情绪:“我认为,工作上的事您完全不必亲自找我聊。 就算有必要,也可以让我自己过去找您,再不然叫您司机来一趟,也不需要您亲自过来。” 他面上始终带着平静地笑意,不急不慢地等她说完,那样的表情,刺激得她情绪进一步濒临失控。 他们之间早就结束了,无论她现在到底是陆宁还是林蕊,都没义务要来配合他这样的盘查。 “你似乎对我有敌意?”他默了半晌,看向她说了一句。 敌意? 陆宁声音有些生冷:“敌意谈不上,但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喜欢莫名其妙被当作另一个人,再被人剖根究底地查户口。” “说到查户口,再问一句,林小姐是哪里人,父母什么工作?”他气定神闲地在她底线上跳跃,在等着进一步激怒她。 陆宁面色绷着,咬牙没再说话。 一想到因为这个原因,她以后要避开薄氏,就意味着会失去和泽文化的很多机会,甚至之后只能再回到国外去,她心里就烦躁得想发疯。 怎么从前现在,这个男人就总是要克她。 身边人再开口:“我的妻子,和你长得很像。她……两年前出国了。” “是吗,所以呢?”她心不在焉地应着,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要不要直接跟宫老先生摊牌,后果又会是什么。 “所以,林小姐是哪里人呢?” “海市,”她看着他,眸子里有不耐烦,“我父母是海市人,我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是在那边,毕业后就出国跟了我的老师宫川先生。” “是吗?”他不认为,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出国就能跟上宫川先生。 “如果您觉得可疑的话,可以去调查我的档案,我想对您而言应该不是难事。” 薄斯年看向她的左手,正常人放松下来时,手指应该是呈微微蜷曲的姿态。 可似乎从一上车开始,她的左手就是掌心朝下放在身侧,五指都是伸直着的。 他想起陆宁断掉的无名指,如果是假肢,是不能弯曲的。 那丝奢望涌起的时候,他的心跟着刺了一下。 如果她真的还能活着,想必也是会只想跟他形同陌路。 他看着,再开口:“你父母呢?还在海市?” “过世了,车祸。”这一次,她声音说不出的疏冷。 “你刚刚说,你昨晚祭拜的那个朋友,也是车祸过世的。” “薄先生想表达什么?真是巧?” 沉默了下来,他不知道还能问什么,她也不再开口。 一直到车在薄氏外面停下,薄斯年带着她去顶楼,再去总裁办公室签了几分合同。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流程合同,本来不需要他来经手,但也正因为不重要,陆宁可以来签字。 进公司,再到上楼,进办公室,她神色始终如常,丝毫看不出熟悉这里的样子。 一直到柳秘书替她端了咖啡过来,很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再跟她打招呼时,她仍是礼貌而疏离地回应。 薄斯年看向合同尾页上她签字的笔迹,楷体,中规中矩的字迹,但并不显生疏。 他脑子里对照着陆宁的字迹,似乎没多少相似之处。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这样自欺欺人的戏码,他实在不该再玩下去了。 他将合同合上,一式三份,一份递向陆宁,伸出了右手:“预祝与和泽文化合作愉快。” 陆宁微愣了一下,起身回握住他的手:“那我代替我老师,预祝和薄先生合作愉快。” 他轻笑,握着她手心的那一刻,感受到她的手微颤了一下。 跟陆宁的手,大小一样。 短暂相握,陆宁将手抽了回去,拿过了桌子上的合同。 “薄先生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他看向她,没再阻拦。 陆宁走到门口,步子顿住,回身开口。 “恕我直言,这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很多,但薄先生如果真的爱您的妻子,就不该仅凭一张容貌,对别人去动心思。” “动心思?”薄斯年面色微沉。 “抱歉,我说话可能不太好听,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了。”她礼貌躬身,再离开了办公室。 薄斯年站在办公桌前,眸色一点点暗淡下去,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成拳。 是啊,不过是一张相似的脸,她有什么资格让他多看一眼? 他的阿宁已经死了,再相似的人,也不是她了。 他坐到了办公椅上,失神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钻戒,他在干什么? 那不过是另外一个女人,他到底在干什么? 门外敲门声响起,蔚特助走近躬身开口:“总裁,晚宴请柬已经送过来了,要替您准备一下吗?” 薄斯年垂眸,看向放到了眼前的金色请柬,片刻后开口:“不去了,找个理由推掉,通知高层,晚上会议继续。” “林小姐,也会去晚宴的。”蔚特助小心提醒一句。 昨天刚回国的林蕊,长相与过世的总裁夫人神似,这一点他也知道了的。 薄斯年抬眸看了他两秒,蔚特助心里打了个寒颤,总裁这是想通了,假的就是假的? 薄斯年将那张请柬推开来:“以后我不希望在任何场合再见到她。那位……林小姐。” 第178章 有个黏人的小师妹,真是烦恼 蔚特助一时没能会意,小心试问:“总裁的意思是,让那位林蕊,离开北城吗?” 这一次,看向他的眸子更多了分寒意。 蔚特助算是看明白了:“我明白了,以后与和泽的相关合作,我会安排林小姐之外的人与您见面的。” 这一次,薄斯年的目光收了回去,翻着手边的文件,没再看他。 蔚特助暗暗松了口气,离开了办公室。 看来那位林小姐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了。 只是长那么像,多半也是整的,搞不好是自作自受了。 办公室里,薄斯年打开电脑里的监控视频,看到陆宁出了公司。 等在外面的车打开门,宫和泽走近过去,揽住了她的肩膀上车。 说不出的刺眼,他黑着脸关了视频,继续翻开文件。 公司外面,陆宁上了车,立刻将身边揽着她的宫和泽推开来,身体瘫靠到后座上,一阵深呼吸。 宫和泽细细打量着她垮掉的一张脸,轻啧出声:“刚刚看你还挺沉得住气啊。” 陆宁不搭理他,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喝了几大口。 刚刚柳秘书给她端的咖啡,她虽说现在抑郁症好得差不多了,但咖啡那几年没喝过,之后也就喝不惯了。 宫和泽身体斜倚着,继续凝着她:“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啊。 以后和泽跟薄氏的合作会很多,你作为老头最看重的弟子,这前任相见的次数,可还多着啊。” “以后不会有了。”她将水杯丢开来,头后仰着,闭上了眼睛。 不会再见了的,她了解他,话都说开了,他如果真在意过去的那个陆宁,就不可能会再多亲近如今的这个林蕊。 长得像的最多不过是替身,他要证明他所谓的忠诚深情,就不会再去多见一个替身。 至于她的生活,她父母自从两年前以为她死了后,就出国了,之后她一直没能找到他们的消息。 而她的命是宋知舟拿命换来的,她想好好活着,活给死去的宋知舟看。 而不是将这余下的生命,再浪费在跟那个男人所谓的仇恨纠葛上。 如果宋知舟还活着,一定最不想看到她跟薄斯年再有来往,无论是爱是恨。 车子徐徐前行,耳边是时有时无的鸣笛声,她听到宫和泽问她:“你去哪?” “师兄去哪?”她下意识跟了一句。 刚回国,又是以一个陌生的身份存在着,她潜意识有些依赖宫和泽。 如今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会叫她一声“鹿林”的,也就只有他了。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对,随即听到他长叹了一声:“有个黏人的小师妹,还真是烦恼啊。” 陆宁胃里一阵翻腾,周身起了鸡皮疙瘩,“算了,你还是送我回酒店,再去忙你的吧。” 前面的司机不确定到底去哪,看向后视镜时,宫和泽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继续开去公司。 “别啊,把你一个病患丢酒店,出了个好歹,那老头不得找我麻烦?” 陆宁没再说话,摸到了身边的毛毯,盖到身上,惬意地缩着打盹。 昨晚发烧,刚刚跟薄斯年待着,精神又高度紧绷,现在终于能放松下来闭闭眼了。 车在和泽文化集团外面停下,充满艺术气息的集团高楼,外观恢弘程度和薄氏大楼相近。 但相比较之下,和泽更多一层温和的人文气息。 宫和泽和宫老都是生性比较诙谐随意的人,连带着集团的员工,相处氛围也更随性融洽。 进去的时候,宫和泽的小秘书就已经等在门口了,看到他过来,抬腕故作严肃地看了下手表。 “宫总,您迟到了,人事那边说要扣您工资。” “扣,尽管扣,反正工资也是我自己掏。”宫和泽将手里的大衣,连带着陆宁身上的大衣也一起拽下来,丢到了小秘书手里。 秘书接过来,再看向陆宁打招呼:“林小姐好。” 经过大堂时,来往的员工也跟着打招呼。“宫总好,林小姐好。” 宫和泽撇过去一眼:“说了多少次了,叫小宫总,宫总宫总的都把我叫老了。” “那您也不小啊。”有女员工笑着打趣,其他人跟着笑。 宫和泽看向她:“那叫老宫总?” “老宫……”女员工声音顿住,反应过来,红了脸露出娇羞:“宫总讨厌!” 女员工扭着腰走开了,员工四散开来,留下他们三个人进了电梯。 一直到电梯门关上,陆宁侧目一言难尽地看向他:“师兄,办公场所你不能收敛一点吗?” “林蕊,公司里是你叫师兄的地方吗?”宫和泽一本正经回怼她。 陆宁语塞,听到旁边的小秘书偷笑,咬牙没再出声。 跟了宫和泽上顶楼,刚进他办公室,门外敲门声就响起。 高菀得了宫和泽的应允,带着笑意进来,一身合体的黑色职业装,端庄中带着性感。 “林蕊,我就猜你在这呢。头一天来公司,部门里的同事可都等着见见你。” 宫和泽看她一眼,料她也没什么好事,“林蕊今天不舒服,休息一天,明天再上班。” “这样啊,刚刚还有员工开玩笑说你耍大牌,哈哈,我看她们还真是什么都说得出口。” 高菀笑得滴水不漏,看向陆宁。 宫和泽眸光敛了敛:“哪位员工说的?让她来我这喝杯茶。” 高菀面上浮现尴尬:“宫总您又说笑,这同部门的平时打趣都没个轻重,又没恶意,那林蕊你既然不舒服,我就先出去了。” “没事啊,那我跟你一起下去。”陆宁跟着她假笑,将沙发上自己的大衣拿过来,和高菀出了办公室。 初来乍到,算是已经得罪了一个薄斯年。 她暂时还不想再让高菀添油加醋几句,被部门同事也孤立起来。 宫和泽眸色幽深地看了一眼,等人走了,再叫盯着门外看的小秘书。 “看什么看,过来干活。” 小秘书回过神来,立刻过来帮他递文件。 陆宁跟高菀进了电梯,再去了下一层。 和泽文化分设很多分公司和部门,这里是总公司。 而她跟高菀同在企画部,也就是创作原始条漫和图画的部门。 刚进部门办公室,里面几位女员工的议论声就传了出来。 “可不是,人薄氏也不是傻子,高菀资历可不知道比那位林小姐强多少,要不然那边也不会临时要求换了人嘛。” 第179章 师兄带你去赴宴,艳压群芳 高菀(yu)轻咳了一声,打住了里面的声音,再一副过意不去的表情开口。 “你们别乱说,这个机会本该是林蕊的,薄氏那边也是看她忙不过来,才换了我来接那组画。” 里面几个嚼舌根子的女员工这才打住了话茬,回身看向就站在门口的陆宁,有些难堪地没再开口。 毕竟也是宫老器重的人,真正当面说她坏话,还是没人敢的。 陆宁走进去,含笑开口:“我叫林蕊,很荣幸以后能跟各位前辈共事,还请大家多关照。” 里面的人态度也好了起来,有人接话:“前辈我们可不敢当,林小姐是宫老亲自带的徒弟,以后我们还指着你多帮衬呢。” 这里的几个人都是宫老几轮绘画赛精挑细选出来的,但真正被宫老收了做弟子的,也就她跟高菀两个。 而她没有参加绘画赛,所有人都默认她是靠着跟宫和泽的关系,才被宫老破例收徒的。 这里的几个人都是自小习画打拼出来的,而“破例”两字,就足够让她被所有人暗里嫉恨了。 但嫉恨归嫉恨,讨福利的机会谁不想要,谁不知道如今宫老最待见的,就是林蕊,跟她处好了关系,说不定就能有机会见到宫老。 刚刚还大肆说她坏话的人,就已经有人热情凑了上去:“你的位置在那边,我带你去吧。” 其他人也跟了上去:“林蕊你看着好年轻啊,应该才刚过二十吧?不像我,我妈都说我显老。” “谢谢啊,”陆宁到了自己的位置前,将包包放下,再应声:“我今年二十三。” “二十三?”围过来的人颇为诧异。 “我这么大的时候,才刚大学毕业呢,你是哪里毕业的啊?” 本来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站在后面看着的高菀却笑着插了话:“你们问这些干嘛?又不是面试,还谁规定要什么学历呢?” 围着的人讪笑着没再多问,但也都猜到了什么。 陆宁应声:“没事,我大学读的北艺大,但后来中途辍学了。” “啊,北艺啊,我一个表姐也是读的那里。”有人略微僵硬地接话。 能被宫川大师破格收徒,很多人都想着至少该是国外的什么名校毕业的。 听到非但没留学,还大学都没读完,心里都憋着笑。 一番比较,潜意识里的那种优越感就出来了,更加觉得她也就是靠着关系到了如今这一步的。 高菀笑着打圆场:“行了行了,林蕊的天分可是出了名的,你们留学的可未必比得上她呢。” “高姐过奖了,高姐的资历,我比不了,以后还要请各位前辈多指教。” 陆宁笑着看她,看到她面色明显僵了僵,她很在意自己的年龄。 可高菀年龄比她大了不少,加上她在公司待的时间长,无论从年龄还是职位上,陆宁这声“高姐”都并无不妥。 高菀扯了扯嘴角应声:“林小姐太谦虚了,啊对了,薄氏那组画,实在抱歉啊,怎么说也是我抢了你的。” “没事,能者多劳嘛,是我自己没本事,哪有什么抢不抢的。” 陆宁面色平静而温和,似乎丝毫没有受影响。 薄氏这样的机会很难得,一旦这组画能顺利完成,以后整个北城其他企业肯定会邀约无数。 她本想着陆宁怎么着也得有情绪的,现在却只感觉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不痛快。 人群散开来,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走远了,有人轻声冷哼:“装什么装嘛,本科学历都没有,能有多大天赋了。” “我就不信,裙带关系进来的,能做出什么实事来。” 陆宁神色如常地将电脑拿出来,修改已经录入的手绘稿,那些还是国外的公司约的。 她想过了,经过上午的事情,薄斯年多半会拒绝与她再有合作往来。 但她倒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她回公司路上的这点时间,他就已经联系过来把人换掉了。 薄氏的态度改变,意味着会牵动国内很多企业的态度,自然宫老也估计很快会来找她了。 她敲动着鼠标的手顿着,拿过了一旁的画笔,支撑着额头,有些发愁。 怎么跟他的关系就总是断不了,跟他认识的时候,他不放过她,现在装跟他不认识了,他还是要跟她过不去。 她晃了晃头,将那些思绪丢开来,仔细改画稿。 一下午过得很快,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身边的同事陆续起身离开,是到下班的时间了。 有人经过她时,出声叫她:“还不走呢,林蕊,都下班了。” “啊,”她回过神来,笑着侧目:“我等下就走。” “是等宫总一起吧?真羡慕你啊。”女员工嘴上说着,目光却藏着些不太友好。 旁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员工,显然也是不屑。 陆宁淡声应着:“没有,还有张画没改完。” 话音刚落,门外宫和泽扬高的声音传过来:“等我怎么了?你们想等还等不着呢。” 几个员工立刻礼貌打招呼:“宫总好。” 宫和泽走近陆宁,顺手拿起她办公桌上的包:“走了,师兄带你去赴宴,艳压群芳。” 陆宁这才想起来,晚上还有宴会,今早宫老打电话跟她说了的。 旁边员工笑着打趣:“咦~宫总要不要这么黏人。” “黏人怎么了?什么时候黏着你了?”宫和泽顺着她的话锋阴阳怪气。 等陆宁起身,他拽了她的手臂就往外面走。 后面一众嫉恨的眼神齐刷刷跟过去,却没人再敢假借玩笑之名去嚼舌根。 高菀姿态优雅地跟过去,笑着开口:“林蕊,我跟你们一起去啊,正好我也是去晚宴。” “抱歉,我们不喜欢电灯泡。”宫和泽将陆宁往身边带了带,回以高菀一个职业假笑。 高菀尴尬地杵在了门口,不回头都能想象得到,后面那些同事是用什么眼神看着她的。 这一出门,正撞见站在门外的薄斯年。 宫和泽照常搂着陆宁,再开口:“薄先生,这位就是高菀,您要求更换的绘画师。 高菀,薄先生刚好在这边谈了事,有几份合同你跟薄先生签一下。” “好的。”高菀上一刻暗沉的面色,立刻多云转晴,这惊喜来得猝不及防。 宫和泽话落,再看向薄斯年时,就看到他视线正落在陆宁身上。 第180章 薄斯年吃醋红眼 陆宁轻笑对视着薄斯年,打了声招呼:“薄先生好。” 她感觉得到,薄斯年正看着宫和泽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而且心里正暗暗不爽,她索性也就任由宫和泽揽着她。 薄斯年眸色沉着,直到高菀走近一步,向他伸出了右手,声音温婉。 “薄总,我们又见面了。今早我爸还说起,说要请你一起去我家吃顿饭呢。” “是吗?”薄斯年视线从陆宁身上移开,眯了眯眸子,回握住了高菀的手。 后半句话,高菀自然是说给陆宁听的。 从办公室里出来的几个员工也听到了,都诧异地偷偷看过来。 原来高菀还有这样的后台,难怪薄氏会将合作的绘画师改成了她。 男人之间的小心思,男人看得最清楚,宫和泽对薄斯年脸上的厌恶之意看破不说破,含笑开口。 “那二位先聊着,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薄斯年点了下头,直到他们离开,才侧目看了眼远处的背影。 就这一眼,宫和泽正倾身附在陆宁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即笑着一起进了电梯,格外的亲昵。 薄斯年看得眼睛都发了红,直到高菀出声叫他:“薄先生,不如我们下楼喝杯咖啡,合作的事边喝边谈?” “给她签了。”薄斯年将手里的一份合同丢到了蔚特助手里,直接沉着脸就离开了。 高菀看到他还走不远就拿出了手帕擦拭手指,再回想起刚刚她跟他握了手,气得脸上都发抖了。 蔚特助急着去跟薄斯年,不耐烦地将合同递向高菀:“高小姐,麻烦快点。” 高菀字一签,还想多问一句,蔚宣就直接拿了合同快步走了。 所谓的跟她谈合同,就是敷衍至极地让她写了个名字,明显的拿她当借口。 高菀咬牙,愤恨地踹了一脚走廊上的垃圾桶,再抬头就正对上清洁阿姨嫌恶的眼神。 她那口气窝在心口,根本没处撒。 一想到待会去晚宴,还得看到那个该死的林蕊挽着宫和泽,被众星捧月的模样,她心里就更烦躁。 公司外面,陆宁因为担心薄斯年会跟上来,一直到上了车,才将宫和泽的手推开来。 宫和泽看她拧着眉头,出声打趣她:“放心,他被握了手,你被搂了腰,你更甚一筹。” “我不是在想那个。”陆宁回过神来,拿出手机翻看。 她只是在想,现在薄氏不愿意接受她,宫老应该差不多得了消息了,怕是会训她了。 谁的眼光她都不在意,但自己多年的老师,她不希望他对她感到失望。 终归,是她为了跟薄斯年撇清干系,影响到了自己的前程。 如果不是她那句“因为容貌就对别的女人动心思”,薄斯年应该也不会那么急着跟她断了合作。 手机里电话到底是打了过来,上面显示着“师父”,陆宁绝望地看向宫和泽:“师兄救命。” “自求多福吧。”宫和泽幸灾乐祸地扫她一眼,头往后一扬,直接开始睡大觉。 陆宁深吸一口气,按了接听,那边宫老明显有些严肃的声音传过来。 “林蕊啊,上午跟薄先生的见面怎么回事?” “老师,是我的错。”车内空调温度调得高,加上紧张,陆宁额上都冒出了汗来。 那边显然对她这样一句敷衍不满意:“以你的能力,薄氏就算对你不够满意,也不至于上午刚见完面就要求毁约换绘画师,到底怎么回事?” 陆宁攥紧了手,那些私事不好从哪说起,何况她的真实身份,不希望让其他人知道。 这两年来,她难得过了段平静日子。 她声音低了些:“老师,是我言语冲撞了薄先生。” 那边沉默了几秒,不知道是猜到了什么,还是会错了意。 但终归是没再多问,只问了她一句:“还有挽回的余地吗?你还要去争取吗?” “没有了,我……对不起老师,我也不想跟薄氏合作。”说这话的时候,陆宁感觉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这两年来,她一直是宫老心目中乖巧聪明的弟子,这应该还是她第一次这样违逆他的意思。 而且她很清楚,得罪一个薄氏,对她在国内的发展影响有多大。 那边没再劝:“行,老师尊重你的意思,今晚的宴会来宾,不少都是名企老总,让你师兄给你引荐一下,你再争取下其他的机会。” 她本以为,以宫老的严厉,多少会训她几句的。 他毕竟不清楚她的过去,换做任何一个想要在北城发展的人,都不会傻到去触薄氏的逆鳞。 她红了眼眶,轻声应着:“谢谢老师,我会努力争取的。” “好,那行,”那边声音缓和了下来,“看着点你师兄,别让他到处混。” 靠在旁边睡觉的宫和泽,立刻仰着声音说了一句:“老头,我不混上哪给你找孙媳妇去?” 那边敲拐杖的声音传过来:“逆孙,天天跟着林蕊,你怎么就学不会人家半点安分。” “她的安分,那是在你眼前……” 陆宁意识到不对,立刻伸手去杵宫和泽,压低了声音:“你闭嘴!” 宫和泽将手机拿了过去,说了句“挂了”,再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递还给陆宁。 他看向她那一脸紧张的模样,一时手痒,伸手就敲了她一头:“瞧你那样。” 陆宁皱眉揉了下头,再回去了一趟,换了身浅蓝色的礼服,这才跟宫和泽一起去了宴会。 路上宫和泽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的礼服颜色,跟我眼睛很搭。” 陆宁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浅蓝色的瞳仁:“这也能搭上?” “可不。”宫和泽挑眉将她手拿过来,挽到了他手臂上,再给门口的服务生递了请柬后进去。 因为妈妈是岛国人,爸爸是f国人,而他爷爷宫老先生是日籍华侨,所以宫和泽身上的血统有点一言难尽。 但他欧美人的特征也很明显,比如白皮肤蓝眼睛。 一进去,不少人都迎了过来跟宫和泽打招呼。 多数人对陆宁并不熟悉,笑着夸宫和泽:“您夫人真漂亮。” 陆宁尴尬地解释一句,想要将手从宫和泽臂弯里抽回去,被他不动声色地拉回来,再将她介绍给了其他人。 酒会人潮涌动,陆宁接了几杯酒,觉得有些闷。 趁着宫和泽跟别人碰杯闲聊的空当,她四处环顾着想找个地方休息下。 走向角落沙发时,撞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一眼,那男人也正看向了她。 她愣怔了一下,迅速回过神来,急着想离开回到宫和泽那里去,那男人已经起身,神色激动地朝她走了过来。 第181章 江景焕帮陆宁,跟薄斯年作对 陆宁正转身离开,身后江景焕扬高的声音传过来:“陆宁?!” 周围很多双眼睛都讶异地看了过来。 陆宁现在是以林蕊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几乎所有人也都知道,她只是和曾经的那个陆宁长得相似而已。 而现在江景焕嘴里叫出了那个名字,还是引来很多好奇围观的目光。 陆宁没有回头,直到江景焕追了上来,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皱了皱眉,这才回过身去看向他:“抱歉,您刚刚是在叫我?” 江景焕眸子里如同凝结着寒霜,两年不见,他看起来变了很多。 以前阳光随和的面容,现在颇有些类似薄斯年的生人勿进的模样。 他拧眉,视线在陆宁身上多定了两秒,毫不掩饰的失望:“你不是?” “什么?”陆宁轻笑,疑惑地反问他。 身后宫和泽很快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快步走了过来,将手里的香槟举向江景焕。 “哟,江总,幸会啊。” 江景焕举酒杯跟宫和泽碰杯,声音明显心不在焉:“宫先生,幸会。” 说话间,他视线仍是时不时落在陆宁身上,显然是在努力确认着什么。 五官、眉眼、气质、神态,似是而非,但那种亲近感让他觉得很强烈。 整容成跟陆宁相似的女人很多,但她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宫和泽笑着搭住了陆宁的肩:“怎么,江先生跟林蕊见过?” 陆宁耸耸肩,状似有些无奈:“我记得没见过,江先生,应该是认错人了吧?” 江景焕垂眸,视线落到陆宁左手的无名指上,没有断指。 她不是,可他感觉,她是。 他侧开来一步:“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顿了下,看陆宁准备离开,再出声道:“林小姐刚回国,这大名都传开了,不如赏脸一起喝一杯?” 宫和泽并不太了解陆宁以前认识些什么人,但也看出了个大概,多半是以前的熟人了。 要说江氏也是这北城数一数二的大企业,而江景焕现在也已经是江氏总裁,这集团权力算是都揽到手了。 如今陆宁开罪了薄氏,如果能搞定这位,也自然是条好出路。 陆宁没多推辞坐到了沙发上,轻笑出声:“赏脸不敢当,江先生抬举了。” 角落里坐着的三个人,迅速引来不少目光,场内悄悄议论开来。 腹诽陆宁整容回国、意图攀引权贵的自然是多数人。 一些闲聊,宫和泽是活络气氛的一把好手,很快就将话题聊开来,再往工作的事情上引。 “听说江氏最近在扩大影视文化领域,有没有什么活是我们林小姐能接上的?” 江景焕在看到陆宁之前就多喝了几杯,有些微醺的视线时而落在陆宁身上。 两年前陆宁过世的时候,他连她遗体都没见上一面,只看到了薄斯年带回去的骨灰。 所以相比薄斯年的不能接受,他是更认定陆宁没有死。 他视线收回,低笑道:“当然,林小姐这么优秀的人才,如果有机会跟您合作,是我们公司的荣幸。” “江先生这么爽快,看着可喝了不少啊。”宫和泽半开玩笑地打趣,想趁着气氛不错将事情半敲定下来。 江景焕回头,看向身后站着的男人:“影视公司那边需要的手绘清单,合同都拟了拿来。” 身后的男人立即点头离开,半小时后,一大摞合同文件送了过来。 江景焕将东西推向陆宁:“不如林小姐看看,哪些您能接,我们再约时间详谈。” 陆宁面色微愣,以江氏的资底,随便一份合作,要找合伙人也得千挑细选。 而眼前这些,少说也是几十份合同,如他刚刚所说,他怕是将影视公司需要的所有手绘合作机会,都拿过来给她挑了。 他认出她来了? 薄斯年都没认出来,他有什么理由认出来了? 连宫和泽显然也是惊到了。 因为薄氏临时取消了和陆宁的合作,刚刚他在这里带陆宁见了不少集团老总,但昨天还争抢着想跟陆宁合作的那些企业,今天态度明显就都微妙了起来。 薄家跟宫家两边都不好开罪,所以几乎所有企业都是找借口,暂时回避跟陆宁合作的话题。 但眼前这位,应该是今晚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态度这样截然不同的。 陆宁不动声色地看向那些合同,再抬眸对上江景焕的目光。 “江先生这么信任我,就不怕看错了人?”就不怕,认错了人?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江景焕轻晃着杯中酒,顺着她的话锋一语双关。 两年前,他已经错过一次了,这一次,相比于看错,他更怕会再错过一次。 宫和泽笑着举杯:“江先生果然爽快人,那预祝和泽文化和江氏合作愉快。” 江景焕举杯,眸眼微眯:“也预祝我跟陆小姐合作愉快。抱歉,是林小姐。” 不远处有男人低声唏嘘:“江氏这是也要掺和进来了?这三家一闹上,北城怕是有场戏看了。” 身边人揶揄:“再大的戏,赵总敢去看吗?” “不敢看呐,还是躲远了,静观其变的好。” 角落沙发区,事情算是谈得差不多了,夜也深了,宴会来宾陆续散去。 有企业千金过来找宫和泽开玩笑:“宫先生,还在这当护花使者呢?不如换个地方喝一杯?” 宫和泽看向陆宁,正要拿她当挡箭牌,就听到她一脸了然地开口:“没事,你不用管我,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不如林小姐也一起去?”那女人笑着热情邀请陆宁,笑意却不达眼底。 江景焕开口:“林小姐刚回国,身为新的合作伙伴,我带您去个地方,送您份礼物如何?想必您一定很满意。” “哟,宫总再不走,可就成灯泡了。”女人笑着凑上去,就要挽宫和泽的肩膀。 宫和泽不经意蹙眉,看向陆宁:“怎么着我也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宫先生放心,人我会帮您送回去的。”江景焕笑着接话,视线看向陆宁,等她一句答复。 陆宁起身拿过了身后的包:“那就多谢江先生了。” 宫和泽显然不放心,听到陆宁再开口:“没事,你去吧,我会早点回去的。” 宫和泽看出来他们是认识,没再多说,先离开了。 陆宁跟江景焕上车,车子驶入了繁华的街道,夜色撩人。 她想起两年前,他也曾带她从薄斯年身边逃离过。 她听到江景焕开口:“怎么,都不问问我带你去哪?” 第182章 顾琳琅沦落卖身,撞见陆宁 陆宁顺着他的话应着:“那江先生带我去哪?” 江景焕好笑地侧目看她一眼,这样的夜色里,她脸上和曾经那个陆宁的区别也模糊掉了,看起来简直一模一样。 这世间相似的人很多,但他不大相信,不一样的两个人,能给人一样的感觉。 就像是哪怕闭上眼睛,当那个刻到了脑子里的至关重要的人出现到了面前时,怕也是能感知到的。 他视线转向前面,不经意间,却看到了后视镜里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不过一眼,那车就转进了另一条车道,汇入了其他车流,更像是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勾了勾唇角:“陆宁,你这几年看起来过得不错啊。” “江先生说什么?”陆宁笑问。 后面跟上来的那辆车,刚刚她其实也看到了,但他们都只当没看到。 江景焕改口应着:“我说,林小姐长得很漂亮,纯天然?” “当然不是,整的。”她声音里带着玩笑,她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她没打算告诉他。 红灯,江景焕踩下刹车:“整的也很有眼光。” “是吗,谢谢。”她看向后视镜,跟在后面的那辆迈巴赫看不到了,但她清楚,那车就在后面的车流里。 时值深夜,市中心道路还是拥堵得厉害。 后面不远处的黑色轿车上,薄斯年坐在后座,面色明显不好看。 刚下班得晚,他脑子里总闪现那女人跟宫和泽亲昵的那一幕。 陈叔最会察言观色,回去路上就以给宴会上一位老总送合同为由,绕去了那边。 结果刚到晚宴门口,就正看到陆宁跟江景焕并肩,有说有笑地出来再上了江景焕的车。 之后根本不用开口,陈叔自然是跟上了江景焕的车。 后座的人一直黑着脸,沉默了近十分钟,这才沉声开了口:“他看不出来她是假的?” “这个,不太清楚。”陈叔小心应着。 这江少的心思,他也猜不透啊,没准人家就觉得是真的了。 倒是先生是真怪异,一边又要跟那位林小姐断了合作来往,一边又要这样紧盯着那位的行踪,还见不得那位跟别的男人来往。 实在是,有点叫人看不懂。 一路跟过去,就跟到了朝歌门口,前面车里两个人下车。 江景焕倾身跟陆宁说着什么,两个人边聊边进去了。 薄斯年紧盯着那一幕,再回想起前不久宫和泽也是这样跟她说话,手完全无意识地攥成了拳。 陈叔小心看向后视镜,就看到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不知检点。” 陈叔看薄斯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试探着问道:“先生,要我跟进去看看吗?” 薄斯年沉着脸没说话,算是默认,等陈叔拉开车门,又出声阻止:“别去了。” 那女人见过陈叔,没准会认出来。 陈叔又坐了回去,就在车上等着。 进去的人已经没了人影,薄斯年一本正经地打开笔记本看文件,明显地根本不在状态。 他心里不安,总觉得是江景焕抢在他前面发现了什么。 里面陆宁跟江景焕进了包厢,包厢里还坐着阮鹏和几个陪酒女。 至于之前待在阮鹏身边的白滢滢,陆宁没看见。 事实上,从她昨天回国到现在,还有很多人没见到。 最重要的就是没看到苏小蕊,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在薄斯年那里。 也或者,是跟她爸妈一起出国了。 里面阮鹏已经喝得烂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迎过来:“呀,江少来了,快来坐,这小妞是……” 他眼睛早就醉得看不大清了,也没注意到眼前人像极了陆宁。 江景焕明显皱眉往旁边侧开了一步,再顺手将陆宁往旁边带了下,避开了阮鹏的扑近。 朝歌经理跟了进来,走近了江景焕躬身开口:“江少有什么吩咐吗?” “叫个陪酒小姐进来。”江景焕淡声说着,将茶几上的果盘推向陆宁。 这话从江景焕嘴里说出来,陆宁有些诧异,眉心微蹙,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看向别处。 经理应着:“还是之前那位吗?” “嗯。”江景焕点燃了一根烟。 侍者走近过来,给他和陆宁倒了酒。 陆宁不喜欢烟味,往旁边坐开了一步时,听到他淡笑开口:“别急,带你见个老朋友。” 话落,门推开,妆容风尘的女人扭腰进来。 陆宁刚抿了口酒,看清来人,毫无防备地被呛到。 江景焕倒似乎料到了她这反应,她刚开始咳嗽,他的手就已经搭上了她的后背帮她拍着。 那口酒似乎是直接呛进了食道里,她咳到面色转红再转白。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抬头就看到了面色比她更惨白的顾琳琅。 刚刚还一副娴熟妩媚之姿的女人,现在整张脸上都是窘迫和羞愤。 顾琳琅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灯光下,她微微袒露的胸口正落在陆宁眼底。 见鬼了,眼前这女人怎么会那么像死去的那个陆宁,那个该死的女人,难不成是借尸还魂了? 陆宁将视线轻飘飘从顾琳琅身上侧开来,淡声跟江景焕解释。 “抱歉,我只是不大习惯喝酒。” “是吗,”江景焕眸子里含着深意,“我还以为,林小姐是故人相见,太过激动了。” 陆宁抿唇没再应声,端起了侍者递过来的一杯白开水,喝水时,无声笑了笑。 江景焕说的这份大礼,果然够大。 还真是想不到,有朝一日她顾琳琅还能再送到她眼前来。 算算时间,两年前薄斯年说的让她去精神病院待两年,这也确实够时间了。 江景焕丢了张支票在茶几上,像唤小狗一样地朝顾琳琅招手:“来,伺候好林小姐。” 顾琳琅面色明显不情愿,她从精神病院出来一个多月了,明明薄斯年可以继续将她送进监狱的。 他手里有她对陆宁做过的那些事情的证据,那些证据足够让她在监狱里待到死。 可他却偏偏没有,他堵死了她所有的求职门路,断了她跟她妈妈的所有经济来源。 再让她待在了这里,以最下贱的方式,陪最刁钻的客人,比如对她最恨之入骨的江景焕。 她在这里陪酒赔笑,甚至是迫于生计卖色卖身。 可她绝不曾想过,那个已经死去的陆宁,如今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眼前这女人,实在是太像了。 身后的经理看她不动,走近了低怒出声:“叫你没听见?要么滚去林小姐那侍候着,要么从朝歌滚蛋!” 第183章 陆宁暗整顾琳琅 顾琳琅咬牙,起身走向陆宁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 她不能丢了朝歌这份工作,顾氏负债累累,出了这里,她就只能沦落街头,成为北城大庭广众之下的笑柄。 来朝歌的人毕竟是少数,至少不是谁都能来看她的笑话,至少她还能有个吃住的地方。 她一步步走过去,暗声安慰自己:她不是,她不是陆宁,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客人,只是长得跟陆宁相似而已。 陆宁将玻璃杯放回茶几上,不动声色地扫一眼顾琳琅,再好笑地看向江景焕。 “江先生真会开玩笑,找个陪酒女来陪我做什么?” “陪酒女”那个词说出来的时候,顾琳琅面色明显僵了一下。 江景焕身体仰靠在沙发上,夹着烟的指尖燃着猩红,侧目是在等着看好戏。 “林小姐想吃什么喝什么,让她帮你去弄。放心,只要你想得到,她就一定会给你弄来。” “是吗?”陆宁轻笑,视线落在茶几上一小碟瓜子上,再看向顾琳琅。 “我可不喜欢为难人,要不你帮我剥那个?” 顾琳琅暗暗松了口气,立刻点头蹲在茶几旁,端过了那一碟瓜子来剥。 每次江景焕过来,都得往死里整她,剥点瓜子于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差事了。 一旁喝醉了的阮鹏却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含糊出声:“巧了,我也爱吃瓜子。 但就这几颗,哪够人塞牙缝的?你们朝歌,什么时候小气到这种地步了?” 经理立刻惶恐接话:“阮先生言重了,我这就给您再拿些来。” 不过片刻,就有人提了个果篮来。 装水果的果篮,平日里也不显得多大,但拿来装瓜子,估摸着得有几十斤。 经理笑呵呵地将瓜子放到了茶几上,“阮先生看够吗,不够的话我再叫人拿来。” “够不够的,可不是我说了算啊。”阮鹏视线落到江景焕身上。 蹲在一旁的顾琳琅,看向满果篮的瓜子,指尖连带着刚做过不久的廉价美甲都在打颤。 江景焕夹着烟的指尖敲了敲茶几上的两张支票,眯着眸子看向顾琳琅:“不如,我给你个挣钱的机会? 一个小时内剥完了,十万支票给你,没剥完,给你一万,陪阮少一晚。” 他抬腕看了下手表:“啊不早了,半小时吧。” 陆宁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并不插话,包厢里光线昏暗,她的面孔笼在阴暗里,看不真切。 阮鹏嫌恶皱眉:“江少还真会膈应人,这么脏的东西,丢给我家那老不死的管家,或许还能凑合碰一下。” “那不就是你的事了?”江景焕吐出一口烟圈,睨了他一眼。 顾琳琅身体在发抖,直到江景焕抬指叩了叩茶几,轻笑说了一句:“开始计时了,顾大小姐。” 顾琳琅手忙脚乱地将果篮搬过来,蹲跪在地上迅速地开始剥,沉闷的包厢里,她额角渗出层层冷汗。 陆宁低眸看着,脑子里回想起那两年里的一幕幕。 机关算计的女人,阴狠歹毒的女人,毁了她一切的这个女人,此时此刻,她就跪在她眼前,做着最肮脏下贱的行当。 可她的人生终究回不去了,纵使她顾琳琅经受再多折磨,也还不了她陆宁失去的一切了。 她眸子里一点点泛红,甚至生出了一个冲动,想拿起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亲手手刃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失神间,身边江景焕的声音到了她的耳边:“怎么,林小姐不帮忙说句公道话?” “抱歉,我不喜欢多管闲事,也不认为管得了。”陆宁思绪抽回,淡声回应。 江景焕低笑出声来:“这个理由不错。” 他视线落到她抓着玻璃杯的那只手上,因为太用力,指关节明显泛白。 他伸手将那只杯子从她手心里抽出来,笑得玩味:“可你似乎也没你表面看起来,这么沉得住气。” 他看了下时间,才过了十分钟。 蹲跪在茶几前的女人,因为剥得太急,一只手的拇指指甲已经断了一半,十指连心,看着也该疼得不轻。 只是相比之下,应该远不及她被薄斯年断掉的那两根无名指疼。 江景焕抬手,抽走了顾琳琅面前的那个果篮:“时间到了,预祝阮少有个愉快的夜晚。” 顾琳琅额上的汗滴了下来,手指连连打颤,不甘心地开口:“半个小时,应该……没有这么快。” “时间是你说了算吗?”江景焕好笑地看向她。 阮鹏皱眉纠正:“说过了,脏东西我不要,谁重口味谁要去。” 顾琳琅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如同一个送人都被嫌弃的货品,不堪其辱地落泪。 陆宁勾了勾唇角,这幅模样,还颇有几分可怜。 她想起当日她顾琳琅也是这样当着薄斯年的面落泪的,要论楚楚可怜,还真是谁都比不过她。 但现在她该是真觉得委屈。 江景焕低笑:“怎么,不服气?那不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顾琳琅抬起头来,只当是她的眼泪让江景焕心软了,立刻点头,眼泪落得更凶了。 “谢……谢谢江先生。” 江景焕端起了她面前的那碟剥好的瓜子肉,手一扬,瓜子尽数散落在了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地面上,顾琳琅面色一秒僵硬。 “给你五分钟,一粒不剩地捡起来,我就让你从这里出去。” 顾琳琅眸子亮了亮,立刻爬了过去,着急地捡散落得到处都是的那些瓜子。 很多都掉在了茶几下,在她趴着去捡茶几底下的瓜子时,江景焕倒似乎还颇为贴心地点开手机替她打了个灯。 四分半钟过去,地面上已经没见了瓜子,顾琳琅暗暗长吁一口气。 她蹲跪着捡瓜子时,都是尽量避开陆宁的方向。 潜意识只觉得跪谁都行,但她不愿意向陆宁下跪,哪怕只是一个长相与陆宁神似的女人。 她避着陆宁的视线,所以在陆宁微微抬脚移动了一下鞋子的方向时,她并没有注意到。 但那样一个小动作,却落在了江景焕眼里,引得他眸底露出来笑意。 五分钟时间不多不少,地面和茶几沙发底都没见了瓜子仁。 顾琳琅周身发抖地重重松了一口气,满头满身都是大汗淋漓。 她面上浮现劫后余生的喜悦,直到陆宁起身,拿过了身后的包开口。 “抱歉,夜深了,我该走了,你们继续玩。” 随着她的脚移开,江景焕抬手打开了包厢的大灯,在她的高跟鞋踩过的位置,一粒瓜子仁赫然躺在地面上。 第184章 她是谁,你薄斯年都不配 在陆宁伸手拉开了包厢门时,身后的顾琳琅愤恨不堪地扑了过来:“陆宁,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你是在叫我吗?”陆宁止步,回身看向她。 在顾琳琅扑近她的时候,经理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她拦了下来,顺手甩在了地上。 顾琳琅狼狈地摔在地上,再爬起来:“你故意的,你故意将瓜子踩在脚下,你卑鄙!” “卑鄙?”陆宁笑了。 “这位小姐说话真有意思,捡瓜子的是你,没叫我抬脚的也是你,我是有什么义务替你检查我鞋底吗?” “你……”顾琳琅气到一时语塞,再恼怒开口。 “你要不是故意的,好好的瓜子怎么会跑你鞋底去?” 江景焕在一旁拭目以待地看好戏,并不答腔。 陆宁看向顾琳琅满脸的青白交加,淡声应着:“是啊,好好的瓜子怎么会跑我鞋底去?它本就在那,是你没捡干净,与我何干?” “不可能,我明明仔细捡了。”顾琳琅声音弱了些。 她清楚,话到了这份上,这里不可能有人帮她说话的。 如今眼前人无论是陆宁,还是刚回国就声名远扬的林蕊,都不是她顾琳琅能开罪的。 陆宁看向她,冷讽出声:“捡没捡是你的事,抱歉,我没兴趣确认你的劳动成果。” “可以看监控……”顾琳琅看了眼经理,低声说了一句。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一时失言了,眼前人是客人,而她是一个陪酒女、服务生,她没资格说这话。 经理黑了脸,走近了就是一巴掌扇她脸上:“这是你跟林小姐说话的态度? 别说人没兴趣踩你一粒瓜子仁,就算踩着了,轮得着你在这叫嚣问罪?!” 顾琳琅一边脸被打红,头低了下去,攥紧的手还在打颤。 陆宁轻笑,看向江景焕:“那江先生,我就先走了。” “别急啊,我送你回去。”江景焕将烟捻灭,起身将那张一万的支票扔到了顾琳琅面前,讥讽了一句。 “这个价格,高抬你了。” 话落,他出门追上了外面的陆宁。 阮鹏跟着起身,走近了顾琳琅,看她蹲身下去捡地上的支票,嫌恶出声。 “真够晦气的,自己找个房间去躺着,我到街上给你叫个男人来。” 经理讨好地看向出去的阮鹏:“几位慢走。” 顾琳琅蹲在地上,抓紧了支票,半天没能起身,牙齿能咬出血来。 门外,江景焕跟着陆宁进了电梯,侧身看向她一脸淡然的模样,轻笑出声:“怎样,这份礼物林小姐可还喜欢?” 陆宁侧目,看了他一眼。 电梯里很明亮,不似刚刚在包厢里那么昏暗。 这好像也是她回国后第一眼认真去看江景焕。 以前单纯冲动的大男孩,一句喜欢她就带她从薄斯年身边离开,再因为家里的压力悄无声息放弃了她。 而如今,他身上似乎多了股漠然和狠戾,就像刚刚在包厢里对待顾琳琅时。 她淡声问他:“什么礼物?” “没什么,”江景焕垂眸看她,沉默了片刻开口。 “我很想念两年前的那个陆宁,也很后悔,如果当初我不放手的话,或许她不会走到那一步。” 陆宁不明所以地笑着:“江先生的话,让人听不明白。” 电梯门打开,江景焕打住了那个话题,跟她出了酒店:“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烦了,我打车就好,”陆宁走到路边拦车,想起什么再回头看向他。 “啊对了,您方便的话明天我去您公司找您吧?合同的事。” “方便啊,是你的话,什么时候都方便。”江景焕双臂环抱,姿态随意地回应着她。 他的视线,看向她身侧不远处。 陆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薄斯年的车就停在那里。 刚刚跟过来的时候,倒还知道避着他们的视线,现在倒是就停在显眼处。 陆宁不去看,也能想象此刻那车上人难看的表情。 光是想想,她心情就觉得还不错。 江景焕语带深意地再开口:“确定不让我送一下?” “不用了,谢谢啊。”有出租车停下,陆宁伸手打开了车门。 江景焕的声音在后面跟过来:“怎么,怕我知道你住哪?” 陆宁回头半开玩笑应声:“对初次见面的男人,这点防备不算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江景焕笑着看她上车,再是出租车离开了这里。 迈巴赫车门已经打开,陈叔从车上下来,走近江景焕开口:“江少爷,我家先生想跟您聊几句。” “哦?”江景焕挑眉:“不好意思啊,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他回身要去开车,身后薄斯年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景焕。” 江景焕面色生冷回身,看向车上下来的男人。 装得那么沉得住气,实际还不是比谁都沉不住气? 薄斯年走近,看向他淡声开口:“不要总被人骗,她不是陆宁。” 他总是喜欢用这样的语气,一副长兄如父的模样。 以前江景焕敬重他,倒也觉得习惯。 但后来陆宁落海后,他们关系彻底陷入了僵局,江景焕也最讨厌听到他这样的语气。 他面露不耐:“薄先生有话就直说。” “北城整成她模样的女人那么多,就凭那张脸,你就把江氏那么多合作机会给了她?” 薄斯年说话时,仍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就好像只有他看透了一切。 江景焕冷笑出声:“怎么,我给了她出路,没能让她走投无路地过来求你,表哥是失望了?” 薄斯年蹙眉,一些隐隐的心思被点破,他心里多少不大痛快。 “江氏的合同不能签得这么草率,我不同意。” “不同意?”江景焕轻嗤:“薄氏是表哥说了算,但江氏的股权你有三成,我有六成,你拿什么不同意?” 薄斯年面色沉了下去:“你是铁了心跟我作对?” “你既然认定她是假的,又干嘛要总这样盯着她不放?说到底,你不就是放不下那点面子,却又担心我抢了先?” 薄斯年眉心拧紧,眸子里浮现了寒意。 江景焕继续冷声道:“你从来就喜欢这样把人往绝路上逼,从来不知道怎样去真正对一个人好。 无论是两年前的陆宁,还是现在的林蕊,真也好假也罢,你都不配再去得到。” 第185章 阿宁,我很想念你 薄斯年掌心攥成拳,绷紧的下颌微微颤栗,一直到江景焕开车离开,也再没说一个字。 他说的没错,曾经的陆宁抗拒他薄斯年。 而如今的林蕊,不管跟陆宁有没有关系,也一样的不会对他薄斯年有多少好感。 可他想不明白,他错在哪里,他到底错在了哪里? 在两年前陆宁落海之前,他已经在尽力弥补她、迁就她。 而面对两年后与她相似的林蕊,也是那个女人自己先说出了那样的话,要跟他撇清了干系。 陈叔看他黑沉着脸站在原地,小心劝着:“先生,夜深了,小蕊还在家等您,还是先上车回去吧。” 薄斯年眸光浮动了一下,想起了那小孩。 两年前陆宁落海后,她父母就出国杳无音讯,如今唯一留下的,也就一个苏小蕊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身快步上车,沉声道:“去上午那酒店。” 他不确定陆宁还有没有住在那里,但或许还在的。 陈叔立刻开车,加快了车速,往长都酒店开。 近乎飙车的速度,到达酒店门口的时候,陆宁坐的出租车比他们还晚到一些。 在薄斯年以为她没住在这了的时候,就看到了出租车停在了酒店门前,再是她从车上下来。 陆宁扫码付了钱,拿了包正要进去,身后声音传过来:“林小姐。” 薄斯年的声音,她还不错的面色,立刻就难看了些。 她以为,经过上午那些对话,他多少也不会再跟踪她了,到底有完没完? 她回头,尽量让自己不显得不耐烦:“薄先生,有事吗?” 薄斯年大步走近过来,在隔着两步远的礼貌距离时,他却并没有停住步子,而是继续往前了一步。 太近的距离,她下意识想往后退,下一秒,肩膀被他压住。 脑子里警铃大作,她立马变了脸色,冷声道:“薄先生自重。” “你是谁?”他按住她肩膀的手不松,眸光紧凝着她,如同是要把她看出一个窟窿来。 已经临近半夜了,酒店外面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那些过往的恐惧记忆在脑海里汹涌,她竭力让自己维持平静,隔得太近,她在他身上闻到了酒精的味道。 薄斯年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后背抵到了酒店外面的立柱上,另一只手撑在她的头侧。 他近乎焦灼地再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陆宁咬牙,放在身后的手,去摸索包里的手机。 “我认为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叫林蕊,跟您妻子没关系。薄先生现在的行为,我可以告您骚扰。” “是吗,那正好,让警察去确认下,你的身份信息到底有几个字是真的。” 他声音落下来,撑在她旁边的那只手,掌心下移扼住了她拿到了手机的那只手。 他掌心的温热传到了她的手背,如同冰凉的蛇腹缠上了她的脖颈,她猛然打了个哆嗦。 薄斯年盯着她,眸光一点点染上了眷恋的微红,声音突然哑了下去:“阿宁,是你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去辨认她的味道,闻到了淡淡的香水味。 以前她是不用香水的,这样的味道,让他感觉陌生,却又很强烈的觉得,就是她。 陆宁身体开始打颤,在他薄唇贴下,触碰到了她唇瓣时,她猛地推开了他,狠狠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她声音带着颤音:“混蛋!” 薄斯年眸光恍惚了一下,似乎是如梦方醒。 手上力道减弱时,被他圈住的人已经用力推开了他,转身就急步进了酒店大堂。 他感觉,自己是真的着了魔。 他看向她的背影,能感觉到她的恐惧,没再追上去,扬高了声音。 “小蕊她过得很不好,她得了自闭症,很想念你。” 那个背影没有停顿,隔得远,他没看到她攥紧了一下的手。 他再开口:“阿宁,她真的很想念你。我……也想念你。” 很想很想,心如死灰看不到希望,也还是难以抑制地整日整夜地想念。 那个背影已经看不到了,他身体踉跄了一下,不远处的陈叔立刻过来扶住了他。 他声音悲戚:“先生,别跟自己过不去了,少夫人她……”已经死了。 薄斯年将他推开来,回了车上。 她不是,她真的不是吗? 为什么靠得越近,他就越感觉,是她。 回庄园的时候,苏小蕊还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开门声,立刻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薄斯年脱下了大衣走近时,就看到她站在了沙发边,近乎胆怯地看向他。 她才五岁,可这几年来,她身边的亲人一个个都走了。 她的爸爸、奶奶、妈妈,一个个都突然之间就走了,再是外公外婆也出国再没回来过。 她的自闭,是从陆宁落海开始的,跟谁都不亲近。 但好歹这几年都是薄斯年带在身边的,她嘴上几乎不说话,但晚上会习惯等他回来,让他抱一会,再去自己的儿童房睡。 他今晚回来得比平常晚了些,小孩面色看起来也困倦得厉害。 吴婶无奈地在一旁陪着,看向进来的人,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薄斯年面色缓和开来,走近将她抱了起来,声音有些疲惫:“以后薄叔叔回来得晚,就自己早点睡。” “知道了。”她小声应着,勾着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了他的脖颈里,很快入睡。 离开的亲人不会再回来了,她渐渐长大,也渐渐明白,大人说的有一天会回来,都是骗人的。 所以她想等,担心有一天也等不回来薄斯年。 没有其他可以亲近依靠的人了,再丢了这一个,她就真真正正成了一个孤儿。 薄斯年多抱了一会,确定她睡熟了,再把人交给了吴婶抱去楼上。 叫佣人拿了酒来,他坐到沙发上。 这些年每晚都习惯一个人喝闷酒,加上抽烟,他的胃和肺都变得很不好。 玄关处敲门声响起,再是佣人开门,脚步声进来。 他没回头看,直到牧辰逸在他对面沙发上坐下,才抬头扫了眼前人一眼。 “少喝点吧,留着命多活两天。” 牧辰逸伸手去拿他的酒瓶,被薄斯年夺了回去,再是一杯酒推到了他面前。 薄斯年拿着手里的酒杯,碰了下牧辰逸面前的酒杯:“一起喝一杯。” “都两年了,平均一天吃一顿饭,平均一天酗酒一次,你胃出血是一次两次的事吗?” 牧辰逸皱眉,这大半夜的,要不是薄老夫人不放心,托他来看一眼,他会乐意过来劝他? 薄斯年抬眸看他:“我今天好像见到她了。” 第186章 薄斯年,你又喝多了 “见到谁?”牧辰逸抬头看他,一时没能会意。 曾经意气风发目光灼灼的人,如今一沾酒就是眸光空洞无神,如同置身梦里。 薄斯年将手里的那杯白酒一饮而尽,旁边的酒瓶也见了底。 腹部一阵抽痛,他分不清是胃疼还是心疼,又似乎是五脏六腑都被牵扯着疼。 他哑声应着:“陆宁,我见到陆宁了。” “你又喝多了。”牧辰逸蹙眉,回身示意吴婶将另一瓶酒拿走。 薄斯年自嘲地笑了笑:“真像她啊,景焕也当成是她了。真像……” 像到,就像是她真的回来了一样。 牧辰逸声音微沉,知道他又是在说醉话了。 “江景焕毕竟没见到陆宁的遗体,不相信她死了,再对一个与她长相相似的人动心思并不奇怪。” 他声音顿了下,看向眼前人抓紧了手里的酒杯,显然是胃病又犯了。 但他不得不叫醒他:“可你不一样啊,当年陆宁遗体是你亲眼见过的,骨灰也还在你这,她死没死你难道不清楚?” “或许,不是她呢?长相相似的人那么多,或许……死的人不是她?” 薄斯年攥着酒杯的手在打颤,时隔两年,一提到她的死,那种痛意还是如同新鲜的伤口,痛楚清晰而刺骨,肆虐四肢百骸。 牧辰逸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好,你一定要这样下去的话,当年她遗体上的头发,医院那里还保存有。 虽然已经过去几年了,dna照样可以检测,你一句话,我立马给你拿去送检,再把报告给你拿过来。” 薄斯年眸光狠狠地沉了一下,不过是一瞬的难以置信,他甚至立马就生出了一个冲动,想现在就去确认一下。 可只是转瞬即逝的冲动,他随即败下阵来。 他不敢,在面对她死亡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人会比他更胆小。 面容、肉体,他都可以不认,可dna,如果结果出来了,以后他的奢望没有了,那就是彻底没有了。 哪怕是再出现一个跟陆宁一模一样的人,哪怕是连头发丝都一样,他也奢望不了了。 无论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检测dna这一步,他都不可能提起勇气去做。 牧辰逸看向他,轻叹了一声:“你看,你不愿意。你比谁都懂,她回不来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是她。” “睡了,你自便。”薄斯年将酒杯丢下,起身跌跌撞撞往楼上走。 身后牧辰逸的声音响起:“你不如考虑下我的建议,要么接受催眠把她忘了。 要么就干脆找个勉强看的顺眼的,整容成她那模样,凑合也是一辈子。” 薄斯年没应声,身体踉跄着上了楼,再回了卧室。 那个画板还立在落地窗前,清扫卧室的佣人从没有敢碰过,就一直在那。 他走近过去,坐到那里,看向已经泛黄的画纸。 半夜,再是凌晨,窗外天色泛起了鱼肚白。 他这才起身,躺回了床上,装着骨灰的楠木盒就放在枕头上,他抱过来,揽进了怀里。 冷冰冰的木盒,不似她半点体温,他脑子里想起,在酒店门口亲吻了的那个人。 半梦半醒间,他轻声呢喃:“对不起。” 木盒贴近他的心口,胃里的绞痛不断加大。 饮食不规律,烟酒过度,加上不配合治疗,牧辰逸之前给他开药的时候,还半开玩笑说过。 “尽管折腾,我担保不出五年,你们就能在地底下团聚了。” 他唇色泛白,脸上滚落下去的,分不清是汗还是什么。 记忆中那张脸,却一点点跟白天见到的那张脸重叠,再近乎天衣无缝地衔接在了一起。 真的是他醉了吗,他感觉真的太像她了。 * 酒店。 陆宁上了楼,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薄斯年说的那句话。 “小蕊她得了自闭症,她很想你。” 她可以装成另一个人,装成跟曾经的一切都毫无关系。 可那个孩子,那个她视为亲生女儿的孩子,该怎么办? 她双目发红,那种想法一旦开始生出来,她恨不得立马就去见见她。 拿了门卡开门,里面灯是开着的,她猜得到是谁在,但进去的时候还是谨慎了些。 走进去,看清楚倚坐在沙发上的宫和泽,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清了下嗓子,这才开口:“师兄,你怎么又待我房间?” “还知道回来,”宫和泽抬眸扫了她一眼,“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再不回我就报警了。” 听到“报警”那个词的时候,陆宁想起刚刚跟薄斯年说的那些话,下意识蹙了蹙眉。 她将包挂到衣帽架上,再去倒温水,有些疲惫地应着:“手机静音了没注意,下车付车费才看到的。” “眼睛怎么了?”宫和泽侧目看她。 陆宁下意识将视线避开来,“啊没事,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放心你啊,大晚上跟个男人跑了,你之前跟他很熟?” 宫和泽视线仍是盯着她,以她近两年的性子,可不是会随便跟男人晚上出去的。 陆宁端了水杯坐到沙发上,含糊应着:“还行吧,以前有来往。” 宫和泽沉默了一下,斟酌着开口:“争取合作机会虽然重要,得罪了薄氏也不是就没路可走了,自身安全还是要注意啊。” 陆宁端着水杯送往嘴边的手僵了一下,蹙眉看向他:“师兄,你脑子里整天都装些什么?” “我这是为你好,不知好歹。”宫和泽轻啧了一声,起身往门外走。 “我回去睡了,明早叫我起床去上班。对了,车钥匙,给你的。” 陆宁顺着他的视线,垂眸看向茶几上,“啊?” “啊什么啊,那老头给的,你是他弟子,那高菀也有。” 收弟子不要学费,还发车的吗? 陆宁颇有些怀疑地看向他:“你确定?” “不用太感谢我,又不是我给的。记得调闹钟叫我起床啊,晚了扣你工资。” 宫和泽走到了门口,又回身将手里的一包薯片丢回了她茶几上,再出了房间。 陆宁看向茶几上的车钥匙,有些没能回神。 默了半晌,再起身拿了衣服进浴室。 脑子里却没办法安定下来,想到苏小蕊,现在该拿她怎么办? 第187章 你那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从宋知舟落海后,陆宁这两年来的睡眠就一直不大好,但像这样彻夜失眠,还是几乎没有过。 窗外的天色亮起的时候,她睁开眼看向晨曦洒进来,可她还根本没有睡着。 她担心再睡会睡过了头,干脆就起床洗漱,看向浴室镜子里那张顶着两只熊猫眼的脸。 脑子里却在想,如果苏小蕊在的话,一定会爬到她的脖子上,再摸着她的眼睛糯声糯气地问她一句:“妈咪是没有睡好吗?” 两年过去了,她该长大了些,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说话? 陆宁昨晚想了一整晚,发现她还是想象不出来,那孩子患了自闭症,会是什么模样。 那样一个聪明懂事的小孩,她才是真正最无辜可怜的。 她埋低了头刷牙,眼睛不受控制地又红了,加上熬夜,眼周都肿得厉害。 拿毛巾敷了一会,似乎也效果不大。 她收拾好了,看时间才六点半,坐在窗前发呆,脑子里如同电影一般,一幕幕浮现过去的那些事情。 爸妈音讯全无,小蕊过得不好,宋医生也死了。 她的生活看起来终于过得平静了,但似乎比过去更加千疮百孔了。 脑子里有些疼,她伸手,手指撑着额头,眯眼打了个盹。 半个小时的小憩,换来的是她比整宿不睡觉还要困,整张脸上都是大写的睡眠不足。 一直熬到七点半,到隔壁敲门将宫和泽叫了起来,再跟他一起去公司时,她整个人还是神游状态。 出了酒店,她边走边低着头看着鞋尖,想着如果请半天假睡一觉,会不会不合适。 直到视线范围里,出现了一双皮鞋。 她抽离的意识猛地回来,在差点撞上去时,身体被宫和泽带开了一下。 随即她听见了宫和泽含笑的声音:“巧了,薄先生。” 瞌睡说醒就醒,陆宁抬头时,面色立即生冷。 她声音僵硬地开口:“薄先生,巧。” 薄斯年跟宫和泽打了声招呼,再看向她:“不巧,我特意来找你的,有空聊聊吗?” “抱歉啊,今天恐怕没空。”她身体侧开了一步,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薄斯年面色看起来要比她疲惫,多坚持了一句:“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他不叫她林小姐了,因为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但陆宁自认,他应该还不能确定她是谁。 身边就是酒店外面的立柱,她脑子里想起昨晚那一幕,心生嫌恶的同时,耳朵却不听使唤地发了红。 她声线疏冷:“实在不好意思,我赶时间,今天没空。” 宫和泽面上带着笑意,没有插话的意思,但手揽在陆宁的肩上,倒似乎是很熟悉平常的动作了。 薄斯年没再说话,看向陆宁直接跟宫和泽从他身边过去,再是上车,车子离开。 他面色沉了沉,脑子里对比着几次见到她和宫和泽时的场景。 他们看起来很亲密,同进同出酒店,是在一起? 脑子里浮现那个想法的时候,他感到很不舒服,甚至想要在他们上车的时候,回身追过去将她从车上揪下来。 可他没有任何身份这样做,他又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 他静立在原地,指腹用力按压着太阳穴,感觉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敲打。 从昨晚那样靠近她之后,他甚至是失控了起来,出门前还一遍遍告诉自己,她不是,她不是。 可一上车,就根本不受控制地来了这里,想见她一眼。 就算清楚她不会愿意真跟他聊什么,也还是想过来见她一眼。 他回身,回了车上,车子随即驶离。 前面已经远离的车上,陆宁有些烦躁地将包丢在了一边。 就听到身边宫和泽饶有兴致地开口:“你这前任,怕是看出端倪来了啊。” 陆宁拧眉不说话,脑子里想着,该怎么样才能再打消了薄斯年的猜疑。 还是索性就认了,再跟他撕破了脸去打场离婚官司。 无论是选择哪样,她都觉得头疼。 宫和泽凑近了点,打量着她:“我很好奇,你那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你是怎么招惹上那位的,又是闹出了怎样的深仇大恨?” 两年前,他将陆宁从那个谢医生身边带走后,关于过往的事情,她几乎对他只字未提。 之后就跟着那老头一心画画,他只感觉,她性子变了很多,不像之前那么锋芒毕露。 陆宁瘫靠着,闭了会眼睛,终于侧目看向了宫和泽开口。 “师兄,你说我再出国怎么样?” 宫和泽愣了一下,“和泽都搬到国内来了,你要是出国,那老头势必第一个反对。” “也是啊,不能出国了。”陆宁轻叹了一声,将视线侧向了窗外。 她的人生还得正常过下去,总不能因为那个男人,再缩到洞里去,什么都不要了。 真那样的话,宋医生给她换来的这条命,还有什么意义? 宫和泽伸手拍了拍她:“好了别想了,放心,就算那男人真跟你过不去,师兄保得住你。” “也是哦。”陆宁回头,顺着他的话轻笑出声来。 宫和泽睨她一眼:“瞧你那样。” “是不是很怂?”陆宁心情好转了些,自嘲地笑问了一句。 车在公司停下,宫和泽应了她一句:“怂,非常怂。” 再进公司电梯,宫和泽要去顶楼,她比他先出了电梯。 还没到上班时间,刚进办公室,就看到几个同事围在高菀那边,聊得正起劲。 走近了,高菀带笑的声音传过来:“哪有那么夸张,你们真是什么都乱猜。 我们家跟薄家也就是一点点交情,我跟薄总算是普通朋友吧。” “得了吧,藏着掖着的,”有同事起哄:“我昨天可是亲眼见着了,薄总跟你握手。” 旁边其他的同事凑过去搭腔:“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藏着这么大后台,也不帮我们谋点福利。” “哎呀都说了真没有,我昨天跟薄先生就聊了几句公事,林蕊都听见了。” 高菀话锋一转,有些脸红地看向了刚过来的陆宁:“林蕊你快帮我说句话,别让她们瞎起哄。” 第188章 他的眼神,直白而放肆 陆宁侧目,看向高菀和其他同事都正看着她,在等她回答。 她淡笑出声:“我也就看到他们握手,其他我不清楚。” 围着的几个同事立刻一脸了然的模样:“就说吧,握手了吧。 薄氏合同少说也得成千上万,哪需要一个大总裁亲自过来嘛,高菀你就承认了吧,人薄总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行了啊你们,不准再说了。”高菀红着脸撵人。 其他人嬉笑着散开来:“还不好意思了,高菀以后可得罩着我们啊,真是羡慕死你了。” 陆宁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翻看江景焕发过来的合同文件夹,没去细听她们议论的事情。 散开的同事悄悄同情地看她一眼,到手的好机会,却因为高菀的私人关系被抢走了,想想都觉得她心里很不痛快。 果然还是,有后台好办事。 陆宁翻看着合同,手机里江景焕的信息发了进来:“什么时候过来?等着你呢,或者我过来找你谈。” 她看了下邮箱,还有一张画要上午改完,其他的没那么急,可以去完江氏再回来做。 她回了消息,说尽快过去,再打开了没改好的那张画。 再抬头,脑子里一下就混了,薄斯年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跟宫和泽一起。 不过一眼,她立刻低头,将脸埋在了电脑后面。 她自认并没有露出破绽,让他看出来她是陆宁,那个男人,如今是不是真的疯了? 办公室里的人立即也注意到了,很快引起了轻声的轰动,都向高菀投过去含着深意的目光。 宫和泽敲了敲玻璃门,依着薄斯年的意思叫人:“高菀,你出来下,昨天的合同,薄总需要跟你再说几句。” 高菀本来还以为薄斯年是过来找别人的,担心在同事面前丢了面子,现在听到叫她,甚至感觉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身边同事笑着轻声提醒她:“快去啊,叫你呢。” 高菀回过神来,立刻掩着激动,起身姿态优雅地走了过去。 蔚特助也一起过来的,说是谈合同,薄斯年却不去别处,就站在门口。 蔚特助敷衍地跟高菀说话,站在门外,办公室里的人也听不清楚。 而薄斯年就倚靠着门,视线看向里面,弄得一办公室的女员工一头雾水,没一个人敢抬头。 陆宁急着改完画稿好尽早去江氏,感觉到了薄斯年投过来的目光,开始还有点不适应,后面就索性随他看着,她改她的画稿。 蔚特助拿着那份合同,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完了,身边高菀面上带着僵硬的笑意。 而靠着门看向里面的薄斯年,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里面陆宁改完画稿,看了下时间,过了二十分钟了,已经八点半。 她再给江景焕回了条信息,说就过去,再起身拿了包离开办公室。 薄斯年站在门口,视线跟着她走,在她经过他身边时,沉声说了句:“聊聊。” 陆宁没应声,拿起手机就接电话,只当没听见。 她直接往电梯走,身后薄斯年侧目扫了眼蔚特助:“还没谈完?” “啊,刚好。”蔚特助将那份合同往高菀手里一塞,立刻跟了薄斯年离开。 高菀笑着拿着合同回办公室时,里面就有员工打趣她:“真是够了,你们要不要这么甜啊。” “都说了没有,不要乱说好不好。”高菀抬手摸了摸脸,坐了回去。 没人知道,她站在外面的那二十分钟,蔚宣把一份与她完全无关的合同,念了两遍。 坐回办公桌前的时候,她暗暗咬牙,她就不信了,一个整了容的林蕊,还真能把薄斯年给骗到手里去。 外面陆宁直接快步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就要合上的那一刻,薄斯年伸手拦了下门。 跟到了门口的蔚宣,看向进去的薄斯年投向他的视线,立刻开口。 “啊,怎么两份合同都给高菀了,我去要回来一份。” 话落,人没了影。 在陆宁皱眉要出去时,薄斯年伸手按了闭合键,另一只手拦了下陆宁。 “林小姐,没必要这么抵触我吧?” 说话间,电梯门已经合上。 陆宁身体往旁边退开一步,不耐地看向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连薄先生都不叫一句了。”他垂眸看她。 相比于前几日好歹还算礼貌的眼神,他现在看她的眼神,直白而放肆。 陆宁冷讽出声:“抱歉,我的礼貌只给值得尊重的人。” “你说得对,我不需要你的尊重。”他勾了勾唇角,突然逼近了一步。 在她下意识防备退缩时,他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左手。 他掌心的力道很大,在她激动地挣扎时,他已经握到了她的左手无名指,然后加重了一下力道。 本应该很灵活的指关节,在他用力时,没能弯折,是假肢。 他眸光狠狠沉了一下,掌心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看到她因为怒恨而红了眼。 她也没有无名指,这世上,容貌相似的人有多难见,而容貌相似、还同时断了根无名指的人,会有可能吗? 答案是,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失控地按住了她的肩膀,眼尾清晰泛红,极近的距离,他甚至感觉心脏狂跳到快要冲破喉咙。 是真的吗,他的阿宁真的还能回来吗? 他发狠地禁锢住了她,声线抖到听不真切:“阿宁,是你对不对,阿宁。” “我不是,你松手,我不是!”她咬牙,拼命地去推他。 快到楼层打开的电梯,再被他伸手按下了二楼,然后关闭。 很少有人会在二楼进出,她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惧淹没,害怕会被人撞见。 他眷恋而难以置信地去贴近她,俯身下去,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阿宁,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看看我,看我一眼,我要疯了,这两年我要被你逼疯了。” “我不是,最后一遍,松手,我不是!”她眸光生寒,嫌恶而愤恨地看向他,伸手按到了身后的紧急求助按键。 在她按下去的前一刻,薄斯年伸手松开了她:“好,我会让你亲自证明给我看,你到底是不是。” 第189章 他一个前任,算得了什么? 陆宁抖着手将他推开来,再出了电梯,从紧急楼道下了一楼。 薄斯年跟出电梯门外,没再追过去,眸子里无数种情绪杂糅开来。 两年来,哪怕是在梦里见她一面都是奢望,如果她真的还能活着,这样的可能性,他甚至想都不敢去想象。 他拿出手机,给陈叔拨了电话过去时,声线抖得厉害。 “去城南宋知舟那栋别墅,点把火。” 那边陈叔以为自己听错了:“先生,您说什么?” 薄斯年难得地耐着性子再说了一遍:“我说,宋知舟的别墅,去点把火。” 楼下,陆宁急步出了公司,在大堂经过她的员工跟她打招呼时,她甚至都没回过神来回应。 一直到了公司外面,宫和泽刚送了一位客户出去,回身时,就看到陆宁面色发白地匆忙往外面冲。 他带着笑意的面色微沉了下去,走近过去垂眸看她:“往哪跑呢?” 陆宁步子顿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并没有追出去。 她情绪稍微平缓了一点,清了清嗓子应声:“没跑啊,去趟江氏。” 宫和泽看她显然是一副掩着惊慌失措的模样,“不是吧,这样的公众场合,他还对你怎样了?” “你要一起去吗?”陆宁避开他的话题。 江氏那边,她身为绘画师有合同要签,但主要的合同是江氏跟和泽之间的合作,需要宫和泽去签字。 宫和泽多看了她两眼,看她不愿意多说,也没再问,接过小秘书递过来的西服外套,带陆宁去车库拿车。 刚走到电梯口,陆宁又止住了步子:“还是你去吧,我到门口等你。” 她担心薄斯年也会去车库,会再撞上。 宫和泽伸手将她手臂拽了一下,拽进了电梯来,“怕什么? 你就尽管把他当空气,越是躲着他,就越是躲不掉。” 陆宁拧了拧眉,不再说话。 默了半晌,再看向宫和泽:“师兄,他好像认出我来了。” “那又怎样?”宫和泽对上她不安的目光。 “认出来了,就大大方方说声好久不见,你以前可不会这样畏首畏尾的。” “是吗?”陆宁抬手摸了摸鼻子。 她确实没什么好惧怕薄斯年的,回国了是重新开始,那么无论她是林蕊还是陆宁,都是重新开始。 他现在早没什么可拿来要挟她的了,她到底为什么,总是要潜意识地去害怕他躲着他? 电梯门打开,宫和泽一只手揽到了她肩膀上,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有员工恭敬向他们打招呼,宫和泽点头回应,再淡声开口:“无论你那两年经历了什么,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现在的你是林蕊,是宫老先生的得意门生,是名声在外的绘画师,他一个前任,算得了什么,又改变得了什么?” 心里那丝郁积着的担心和不痛快似乎也消散了些,陆宁跟着宫和泽上车,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笑着看他。 “师兄,还是你会说话。” 宫和泽挑眉:“还别说,把那老头叫成宫老先生,真是不习惯。” 陆宁将身体往后倚靠着,看向窗外。 这座城市的春意已经很浓了,青草,绿叶,鲜花,真希望可以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下去。 她有些失神地开口:“你会不会想你爸妈啊?” “没什么感觉啊,”宫和泽懒洋洋地闭着眼睛打盹,“反正也是自小就没见过了,就那老头管我。” “哦,我还挺想我爸妈的,不知道他们在国外过得怎样,我妈的病不知道好些了没。” 车窗外的阳光隐隐绰绰地照进来,她将右手掌心盖在眼睛上。 她听到宫和泽的声音:“你这是,在委婉地暗示我帮你找人吗?” “不是啊,我觉得我说得很直接了,一点都不委婉。”她笑着,顺着他的话开玩笑。 车很快在江氏外面停下,陆宁昨晚一整宿没睡,这会都快睡着了。 前面的司机出声提醒:“林小姐,到了。” 她惊醒过来,一侧目,就看到宫和泽正一言难尽地看向她。 她推门下车,跟宫和泽一起进公司时,已经有助理等在了门口,接他们上去。 江景焕刚开完会出来,似乎是心情不大好,秘书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解释着什么。 他眉心拧紧,一上楼往办公室走时,就看到了已经到了他办公室门口的宫和泽和陆宁。 他面色好转,走近了过去,朝宫和泽伸手,视线却是瞟着陆宁。“宫总,林小姐。” 陆宁躬身轻笑:“江总好。” 进办公室坐下时,秘书端了咖啡进来,就听到江景焕开口:“林小姐肠胃不好,给她换杯牛奶来。” 秘书显然是愣了一下,这林小姐肠胃好不好,总裁这么熟的吗? 她立刻点头,端了陆宁前面的那杯咖啡离开,再换了牛奶进来。 宫和泽一眼看穿,出声打趣:“看来,我今天可来得不巧。” “宫总说笑了,合同您再看下,有问题的地方,我们可以再协商。” 江景焕回头,让助理将文件递过去,跟宫和泽三两句交涉,视线又落到了陆宁身上。 “林小姐,昨晚是没睡好?工作重要,也要多注意休息啊。” 陆宁笑着礼貌回应,合同签得很顺利,基本谈妥,也不过上午十点。 跟宫和泽离开江氏时,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因为刚刚谈事情调了静音,现在才看到有一长条的未接电话。 陌生号码,但并不是外地来电。 她迟疑了一会,再回拨了过去,示意宫和泽先上车。 那边陌生的男声,混着焦灼传过来:“您好,陆小姐吗?” 陆宁下意识警惕,一时没应声,直到那边再开口:“我是谢正的朋友,他有急事要我转告您。” 谢正,谢医生,他能有什么急事找她? 陆宁淡声道:“抱歉,您应该打错电话了。” “城南宋知舟医生那栋别墅被烧了,谢正人在国外赶不回来,托你去看一眼。” 那边感觉到她要挂电话,声音一股脑传过来。 陆宁感觉喉咙顷刻间干涩,攥紧了手,应了一句:“我不知道您说什么,您找错人了。” “算了,”那边似乎是在跟身边人说话,声音低了些。 “诶你手边还有没有其他人的电话,要不让崔医生过去看一眼吧,她好像还在北城。” 话落,电话急匆匆被挂断。 陆宁僵立在原地,春日的阳光温暖和煦,此刻却像是有什么东西炙烤在她身上。 她愣怔着,直到宫和泽打开了车窗叫她:“上车啊。” “师兄你先回去吧,我临时有事,你帮我请下假。”陆宁攥紧了手机,到路边拦了出租车。 第190章 好像见到宋知舟了 陆宁上车报了地址,坐在后座时,双手十指紧紧交握,再拧紧发抖。 她脑子里浮现薄斯年说的那句话:“我会让你亲自证明给我看,你到底是不是。” 一个很清晰的声音在提醒她,不该去,不该去。 可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个刚刚给她打电话的陌生男人,似乎还生怕她不信,给她发了彩信照片过来,火势汹涌,是宋知舟的别墅。 那是宋知舟的家,那别墅里有太多他生前的东西。 他已经死了,难道她要任由那一切也变成灰烬吗? 不可能,她做不到,就算过去是送到薄斯年眼前,她也做不到不去看一眼。 他是宋医生,是给过她希望和光束的宋医生,是拿命救了她的宋医生,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做不到理智冷静。 她咬紧的牙关在打颤,出租车车速很快,她忽而就红了眼眶。 他死了,她的宋医生已经死了,为什么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到底还要怎样,难道一定要她再跳到海里去死,去再证明一次,她跟宋知舟都死了,那样才足够吗? 她恨,那种恨意如同那照片上蔓延开的火焰,刹那间将她所有的理智吞噬殆尽。 她头靠着车窗,看向飞速后退的行道树,焦急、愤怒,让她周身抖如筛糠。 车已经靠近了别墅区,出租车不能开进去,陆宁正要下车走进去,一辆白色的轿车和她擦肩而过。 这两年来,她习惯了对白色的车多看一眼,因为是他的车身颜色。 这个习惯一养成,就成为了一种完全无意识的本能反应。 在出租车停下时,她侧目看向那辆车,然后一秒石化。 不到一秒的擦肩而过,那辆白车的后座车窗打开了,里面的人也看了她一眼。 是宋知舟的脸,眉眼、轮廓,她无比确定,那是宋知舟的脸。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感觉心脏猛然间要冲出胸口,失控地将身体探出了窗外,看向后面失声尖叫。 “宋医生,宋医生!宋知舟!” 没有回应,那辆车里的男人早收回了目光,她眼睁睁地看着白色的轿车驶离。 她竭力想去看清楚车牌号,已经太晚了,看不清楚了。 前面的司机诧异地看向她:“是熟人吗,姑娘。你得先下车,这不让停车的。” “掉头,师傅,麻烦快,掉头。” 她声音已经抖到快听不清楚了,只知道拼命地伸手示意车后:“快点,去追那辆车。” 司机立刻掉头,跟着她的指示往后面加速开车,但那辆白车拐过弯,早没了影。 一直到出租车跟着方向拐了弯,再追到了岔路口,没办法决定再往哪里去。 前面的司机回头看她:“往哪边追?” “往,往……”她急到额角冷汗涔涔,声音打了结,说不下去了。 已经跟丢了,她清楚,追不上了的。 刚刚那一眼的对视,加上之后她叫的那几声,那男人不可能没有察觉的。 那种巨大而突兀涌起的希望,很快转为失望,再到近乎绝望。 没用了的,那人要么不是宋知舟,要么就是根本不想见她。 司机在前面再出声问她:“姑娘?” 她深吸一口气,付了车费,再直接在路口下了车。 偏僻的拐角处,几乎没有车出没,出租车司机看她下去,多看了一眼,随即开车离开。 陆宁蹲身到路边,看向交叉着往两边延伸开来的路口,红了眼,再落下泪来。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跑到这么偏僻的路口来,是要甩掉她? 她蹲靠在行道树边,将脸深埋进手心里,肩膀止不住地颤栗。 如果他真的还能活着,那该多好啊,就算是真的躲她一辈子,她也真的没有遗憾了。 她努力的回想,回想着刚刚那辆车,再对比着记忆里宋知舟的车。 相似,却不确定是否一模一样,刚刚那一眼,她感觉他是有意让她看到的。 打开的车窗,和他看向她的视线,还有她感觉到那辆车经过她时,似乎刻意放缓了车速。 可在她注意到后,那车又急着离开了。 她手撑住行道树,摇晃着站了起来,面色苍白。 直到这一刻才想起来,她过来是去看宋知舟的别墅的,是要去确认那边是不是真的起火了。 可这一场变故之后,她却反倒冷静了下来。 她不能这样直接走进去,别墅区里有摄像头,她走进去的话,薄斯年很有可能会发现。 就算薄斯年不发现,别墅区的保安看到了,可能也会将消息送到薄斯年那里去。 很奇怪,那样一张熟悉的面孔,在让她刹那失控后,却又似乎如镇定剂一般,让她恢复了理智。 她记起之前似乎也是这样,宋知舟还在的时候。 有很多次,她失控的情绪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在听到他开口的那一刻,就能平静下来很多。 她撑住行道树,有些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路面,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脑子里不断重复着他跟她说过的那句话:“陆宁,不要怕,什么都会过去的。” 真想他啊,这些年从来不敢告诉任何人,她真的好想他。 她强撑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喘气,如同是又一次遗落到了那片深海,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濒临死亡。 她甚至开始想,如果他真的死了,她还活下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黑色的柯尼塞格在她身侧停下,宫和泽从车上下来,蹙眉走向她。“你这是上班时间无故早退啊。” “师兄,我看到他了。”陆宁侧目看他,红肿着两只眼睛,还有些没能回神。 就那一眼,那张脸如同是刻进了她脑子里去。 宫和泽递了纸巾给她,“谁?” “宋医生,之前我落海的时候,是他救了我,他死了,可我刚刚见到他了。” 宫和泽沉默了一秒,颇为怀疑地看她:“说梦话呢?说了早上没睡好,就请半天假。” “我没乱说,好像真的是他,好像真的是。”陆宁着急地解释,再一次红了眼。 身边人显然不信她,那样的深海里,她能依靠浮木活下来,都已经是奇迹了。 陆宁拿出手机打电话:“不行,我要打电话问问谢医生。” 第191章 他薄斯年的心,怎就那么狠 “好,先上车,站在路边哭也不嫌丢人。”宫和泽伸手,将她往车上揽。 陆宁给谢正拨了电话过去,一边坐到了后座,一边着急地等待着那边接通,感受到一颗心跳得飞快。 那边接通得有些慢,谢正明显疏离的声音传过来。 陆宁感觉心头一滞,身体连带着绷紧,声音都哑了。 “谢医生,宋知舟他还活着,还活着对不对?” 那边极短暂的沉默,随即声线更冷:“你没其他事的话,我挂了。” “我今天见到他了,”她感觉到那边要挂电话,扬高了声音。 “真的,我真见到他了,你确定他死了吗,你骗我的对不对。” 那边冷嗤了一声:“两年前,该跟你说的,该给你看的,我都给你的,我不想再跟你讨论这种无聊的问题。挂了。”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她攥紧了手机,近乎嘶吼出声。 “谢正,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见到的,在哪见到的? 你要真当他死了,我说我见到他了,你就一点不好奇吗?” 那边声音薄凉淡漠:“他尸体是我葬的,如果你真的心存愧疚,就忘了他,我们也当没认识过,以后不要联系。” 当年她确实看到了的,宋知舟的尸检报告,可她刚刚也亲眼看到了,那个人应该就是宋知舟,她认为她没有看错。 陆宁声线颤栗:“不可能,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那就是他。 求求你,让我见他一眼,就一眼好不好。他过得不好,他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他死了,这是我能告诉你的唯一答案。”那边话落,挂断了电话。 再拨过去,直接关机了。 宫和泽看她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微微拧眉:“行了,你那多半是看花眼了,再说长得相似的人也不少,比如双胞胎之类的。” 双胞胎? 陆宁眸光浮动了一下,记起之前在朝歌见到的,宋知舟的双胞胎弟弟宋知杰。 他们的长相确实一模一样,别说刚刚只是一眼,就是认真分辨,也未必能轻易分辨出来。 她脑子里回想着刚刚那一眼的感觉,再笃定地摇头。 “不,不会,那一定是他。师兄,你帮我想办法找找好不好。” “好,鼻涕先擦擦。”宫和泽递了纸巾逗她。 陆宁皱眉摸了下鼻子:“哪有。” 她将头靠到车窗上,感觉脑子里像是搅着浆糊,又热又混,胃里一阵翻搅,竭力克制住作呕的冲动。 身边宫和泽的声音也远了起来:“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好。”她闷声应了一句,意识有了些不清醒。 那些尘封的记忆浮现出来,他的小腿中弹,他在深海里紧抱着她,他拼命将她安置在浮木上,他在夜色里沉入海底。 她身体克制不住地直哆嗦,眼泪沿着眼角滑落下去。 那样的债,往后再也还不了了,如果他真还能活着,她真希望能拿这一辈子还了他。 半梦半醒间,她将手机递向宫和泽,含糊开口:“师兄,你帮我去看一眼吧,地址在信息里,那里好像起火了。” 她没听清身边人的回应,含糊又补充了一句:“就,看一眼就好,别让人看到了。” 她意识抽离,后面的事情没有知觉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她躺在酒店房间里的床上。 宫和泽待在她房间里,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画画,面色微微绷着。 他平日里都是一幅懒懒散散的纨绔子弟模样,但他画画的时候很认真。 她记得她第一次见他,是十七岁的时候出国留学做交换生,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坐在草坪上支着画板画画。 那时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那人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很高冷难以近人的样子。 之后跟他同在一个小班,又是班上仅有的两个亚洲人,两个人的来往也密切了起来。 后来她才知道,难以近人一定是她对他最大的误解。 除了画画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性格绝对跟高冷半点不沾边,几乎是见人就熟。 她脑子里有些昏昏沉沉的,看人也带着点模糊。 直到宫和泽拿着画笔在画板上敲了两下,侧目看她:“还看,收钱的。” 陆宁“哦”了一声,淡定地将视线移开来,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六点了。 她问了句:“那个别墅,你帮我去看了吗?” “看了,照片发你了。”宫和泽应着,视线又落回了画板上。 难得清静,一副画也快完了。 陆宁点开微信,看他发过来的照片。 烧毁的草坪,那里曾经有宋知舟种着的寒菊和三色堇,还有很多的盆栽,该是全部葬身火海了。 照片拍摄的位置明显比较隐蔽,除了草坪,就只能看到烧坏了的外墙。 室内看不到,但能想象,里面多半也起火损毁了。 她将那些照片放大,在一张照片里看到了一个背影,陈叔的背影。 分明是应该悲戚愤怒的,可那一刻,她突然轻笑出声来。 她抓紧了手机,轻叹了一声:“真狠啊。” 那是宋医生的家,他都死了,他薄斯年的心,怎么就可以那么狠? 宫和泽画完了,起身走近她,给她递了杯温水。 “照你的意思,暗里去看的,至于那栋别墅,我让人查了下,两年前就已经被死者家属,转卖到了薄先生名下。” “是吗?”陆宁冷然笑了笑。 原来是他的东西了,难怪他可以烧得那样随意,自己的资产,烧了也不能让警察把他怎样啊。 她笑意加深,却感觉有寒意自脚底涌起,寒凉入心入肺。 她将手机丢下,抓紧被子的手在发抖,胃里突兀地一阵绞动,她趴到床头,拼了命地呕吐。 真希望,能把这浑身上下都吐个干净,能将这一身的皮肉和鲜血全部换掉,再去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她不是陆宁,她不是了,被他当做那个阿宁,她嫌恶心,真的恶心。 宫和泽帮她轻拍着后背,手背贴了下她的额头,拧眉出声:“怎么又烧这么厉害了,起来送你去医院。” 第192章 干得漂亮,你们彻底没戏了 城南别墅内,薄斯年从上午一直等到了暮色时分,也没能等到陆宁过来。 他面色紧绷着,不相信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可如果她真的是陆宁,宋知舟别墅被烧的消息已经传给她了,哪怕她清楚是个圈套,她也应该会设法过来看一眼。 陈叔从外面进来,走近了躬身开口:“查到了,先生。路面监控里,上午的时候有辆出租车出现在了别墅区门外。 乘客有探出头去车窗外,应该就是林蕊。但之后就离开了,似乎是去追一辆白色轿车。” “白色轿车?”薄斯年眸光凝了凝:“什么车。” 陈叔应着:“白色的雷克萨斯,比对了车型,跟……过世的宋知舟的一辆车一样,但车牌号不一样。” 薄斯年垂眸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钻戒,沉默了半晌,“所以,她难不成还见着一个死人了?” 陈叔斟酌着小心回道:“先生,如果少夫人真的还活着的话,那宋知舟,或许……” 毕竟他们是一起落海的,如果生还的话,可能就是一起生还。 而从林蕊的身份信息来看,她跟宋知舟应该是没有交集的,会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她就并不是单纯的林蕊。 薄斯年起身离开了别墅,声音沉了下去。 “去查,把宋知舟和我阿宁的照片都递送给警方,让小赵再叫人一起去找。关于林蕊的身份档案,我要全部。” 没必要再在这里等了,既然她出现过了,那就不会再来。 他感觉,如今的这个林蕊,和陆宁的关系在一点点拉近。 一想到那种可能出现的结果,他的心就如同沉寂多年的一潭死水,突然间不受控制地涌起了巨浪。 他甚至一刻都不想再等下去了,想现在就冲过去,仔细地去看看她的眉眼,去认真地辨认一番,她到底会不会是他的阿宁。 两年来不敢去做的事情,这一刻突然之间就感觉提起了勇气。 他上了车,车子驶离别墅区,再驶入繁华的街道,他随即给牧辰逸拨了电话过去。 这些年在他眼里素来沉郁无趣的夜色,今晚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透过璀璨的华灯,他似乎又看到了她搂住他脖颈,轻声唤他时的满脸眷恋。 他无比清楚,回不去了的,就算她真还能活着,那一切也都回不去了的。 可哪怕是那样,如果真还能看到她生还,他又该有多幸运。 那边电话接通,牧辰逸的声音传过来:“大哥,你不会是又醉在朝歌,叫我去领人吧?” “去检测一下,两年前那遗体头发的dna。”薄斯年回他,声音竟似乎带上了一些轻快。 牧辰逸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他薄斯年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语气。 而且他刚刚说什么?他称呼陆宁的遗体为……那遗体? 怕是又喝多了。 牧辰逸小心劝着:“薄大少,想开点,人死,不能复生啊。” “我说,去检测dna,现在马上。”薄斯年淡声应着,还是难掩声音里的激动。 那边沉默了半天,薄斯年也不着急,看向车窗外的夜景,想着她现在会不会在酒店,想现在就去看她一眼。 那边沉默了半天,终于开了口:“那个,没有头发。 我之前说那话,只是想让你认清楚,陆宁是真死了。” 薄斯年眸子立马沉了下去:“牧医生,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滋润了。” 那边牧辰逸心慌一秒,为自己辩解。 “那都多少年的事了,谁还会真没事去留几根死人的头发啊。你怎么回事,发现什么了?” 薄斯年淡声应着:“我把宋知舟别墅烧了,似乎把那林蕊给引来了。” “这……”牧辰逸声音僵了下去,显然无语至极。 “干得漂亮。如果她真的是陆宁,那你们也一定彻底没戏了。” 薄斯年皱眉,“就烧了块草坪啊,里面的东西又没动。” 那边“呵呵”笑着:“你跟我解释也没用啊,你这多少是有点作死了。” 薄斯年暗暗心虚,他上午根本没想那么多,在电梯里摸到她无名指是假的后,整个人就完全没有理智了。 他想到最快捷有效的办法,就是烧了宋知舟的别墅,看她来不来。 一想到她如果真的是陆宁,肯定又会因此恨死了他,他心里就添了一层烦躁。 “算了挂了,帮我联系下医院,看还有些什么办法可以验证身份。” “啊行。”那边牧辰逸没再多说,声音里多少是有点对他的同情。 验证的办法那么多,烧宋知舟别墅这么脑抽的办法,他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薄斯年挂了电话,正要让陈叔开去酒店,手机里有电话打了进来,是吴婶。 他接听了,那边声音焦急:“先生,小蕊感冒加重了,晚上吐得厉害。来医院了,检查说是有点肺炎。” “知道了,我现在过来。”薄斯年淡声应着,叫陈叔快点开去医院。 那小孩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尤其感冒是家常便饭。 离开了陆宁后,她就像是少了层免疫层,随便吃错点东西,或者是着点凉就得感冒。 车在医院门口停下,薄斯年匆忙从车上下去。 吴婶已经办了住院,他正要往儿科住院楼走,视线随意一扫,就正看到宫和泽搀扶着陆宁进门诊楼。 他眸光立时一沉,迅速追了过去,拽住了陆宁的手臂。 “阿宁。” 哪怕是还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她,走近的那一刻,他就完全下意识地叫出了那个称呼。 宫和泽回身的同时,黑着脸伸手就将薄斯年推开来,似乎是根本就没看清是谁。 薄斯年没多少防备,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了一步,视线锁在了陆宁身上,眷恋地看向她。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陆宁唇色苍白,皱眉厌恶地看他,她本就烧得没了什么力气,也并不想搭理他,索性没有开口。 身边宫和泽本是扶住陆宁手臂的,伸手搂住了她往自己身边带近了一步,面色微冷。 “抱歉啊,没看到是薄先生,不过你刚刚的动作,不合适吧?” 第193章 你男朋友啊? 薄斯年并不回应宫和泽的话,准确的说,似乎根本就没去注意听,视线始终落在陆宁身上。 “发烧了?宋知舟的别墅里面没着火,你放心,只是烧了一块草皮。” “走吧。”陆宁侧目看了眼宫和泽,淡声开口。 她是真的难受,现在听到这些,那种反胃的感觉更甚,哪怕是跟薄斯年再多交流一个字,也难以忍受。 宫和泽揽着她往里走,无视掉了还在一旁的薄斯年,垂眸跟陆宁说话。 “住院手续我让许伯办好了,直接去病房吧。” “好。”陆宁轻声应着,有些有气无力。 身后薄斯年再追过去:“阿宁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恨我,你至少告诉我,你是不是……” 宫和泽这一次冷了脸,揽住陆宁避开了薄斯年的靠近,声音发沉:“说得够清楚了,她叫林蕊,请自重。” 薄斯年还想说什么,看向陆宁身体近乎摇摇欲坠,强忍着没再说下去。 待眼前人离开,再示意陈叔跟上去,看在哪个病房。 陆宁被宫和泽搀扶着,进了电梯后,在身体无力地快要倒到宫和泽身上时,强撑着伸手压了下电梯墙,再将身体倚到了墙上。 宫和泽看着她,面色不大好:“人我在给你找了,很重要?” 陆宁清楚他说的是宋知舟,低声应了一句:“嗯,算是吧。” “尸检报告呢?”宫和泽再问她。 “啊?”陆宁愣了下,才突然想起来,两年前谢医生给她的尸检报告。 宋知舟到底死没死,那份尸检报告很可能就可以看出端倪来。 她脑子里混乱,沉默了半天,一直到电梯门打开,才回了一句:“忘了,回去找找。” 当初收到那个的时候,她好像是连看都没敢看一眼,就不知道塞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后来回国收拾行李,也不知道带回来了没有。 宫和泽没再说话,电梯外面,许伯已经在那等着了。 他一边将他们领往病房,一边小心说着:“宫先生,这个时节风寒感冒的人多,医院房间紧张,加上时间太急,只能先入住普通病房。” 宫和泽瞥了他一眼,吓唬他:“老许,你办事能力越来越差了啊。” 许伯抹了把虚汗:“宫先生说的是,但晚点就能换vip病房的,您放心,很快。” “没事,住哪都一样,我是来住院又不是来住店。”陆宁闷声开口。 她拧眉一只手撑着墙壁,尽量不把身体的重量压到宫和泽身上。 双人病房里还住着一个女孩子,看着二十多岁的样子,戴着眼镜在看书。 看到进来的人,她回头看了一眼,视线在宫和泽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宫和泽没去注意,搀扶着陆宁躺到了床上,很快有医生进来,照例询问检查,再是挂点滴。 陆宁没力气,多数问题是宫和泽帮着应了,再填了张入院单,医生就离开了。 躺下去之后,身体也稍微好受了一点,陆宁感觉到旁边床上的女孩子,视线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瞟。 宫和泽让许伯去接些汤过来,再坐在床边,手背探了下陆宁的额头。 “突然病成这样,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宁费力地翻个了身侧躺着,皱眉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半眯着眼睛看他。 “我没事,那个报告单,要不师兄帮我去找一趟吧。” “现在?”宫和泽视线落到床头柜上的果篮上,考虑着要不要给她削个苹果。 陆宁点头:“嗯,你帮我去看看吧,我东西就那么多,应该不难找。” 宫和泽问她:“吃苹果吗?” “不吃,你帮我去找下吧。”她皱着眉,明显的并不舒服。 宫和泽出声提醒她:“你已经说了三遍了,很重要?” 陆宁闷着头,没再吭声。 旁边女孩看过来搭腔:“我可以帮你照顾下她,我还要半夜才挂药。” 她声音带着些温婉,还有一点略高冷的味道,陆宁脑子里感觉跟高菀的声音有些像。 她回头看那边一眼,笑了笑:“谢谢啊。” 那女孩也回以她一个淡笑,视线继续落到了书上。 陆宁再看向宫和泽:“师兄拜托了,放心,我一个人在这没事。” “别乱跑啊,”宫和泽起身,拿过了车钥匙:“敢乱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平时跟她说话就是这种画风,旁边女孩似乎有些诧异,听了这话含着探究的目光多看了两眼。 陆宁跟他比了个ok的手势,看他离开了病房。 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加上刚刚医生过来说的时候,好像有说点滴里添加了安神镇痛的成分,她困意来得很快。 伸手抓着被子正打算往上拉一些,想好好睡一觉。 身边女孩含笑的声音又响起:“你男朋友啊?” “啊不是。”陆宁睁开眼睛看向她,正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 就一眼,陆宁看出来她是做好了跟她长聊的准备,这让她有点犯愁。 加上点滴也还在打,她不能睡着。 女孩“哦”了一声:“感觉很少有人会‘师兄’这样称呼,你们是同学吗?” 陆宁有些疲累地应着:“算是吧,以前一起留学过一段时间。” 她脑子里计算着,这瓶点滴要打多长时间,宫和泽回去一趟,又要多久才能过来。 女孩似乎是有些惊讶:“你也是留学生啊,你看着挺年轻的,是博士吗,你是国外哪个学校的?” “不是,是大学的时候做过交换生,芝加哥。”她声音低了些,脑子里的困意加重。 身边人却显然兴致颇高,往她这边坐近了些:“芝加哥大学很不错啊,不容易考,不过做交换生应该不难吧?” 陆宁有些头疼,含糊应了声:“不难的。” “哦,我跟我男朋友留学是在墨尔本,不过他硕博连读的,现在回国发展了,在江氏,江氏你知道吗?” 身边人的声音一股脑灌入她耳朵里,陆宁回头看了眼吊瓶,才打了不到五分之一。 她顺着她的话说了句:“很不错的企业,你男朋友很厉害。” “也还好吧,”她声音带上了一层优越感:“诶你那师兄在哪工作啊?其实江氏经常招聘的,我可以叫我男朋友帮他引荐一下。” 第194章 阿宁,巧啊 “引荐就不必了,我看不如面谈吧?”病房门口宫和泽的声音传进来。 陆宁看过去,看到宫和泽和江景焕走了进来,江景焕后面还跟着一个略带讨好的男人。 陆宁还没来得及出声,旁边床上的女孩就先惊喜地开了口:“老公,你来了。” 后面跟过来的男人,一身笔挺西装,在看向那个女孩的那一刻,面带不悦。 女孩还没发现问题,看宫和泽又回来了,看向陆宁开口:“这就是我男朋友,你不用客气,他很好说话的。” 陆宁僵硬地笑了下,她好像没什么好客气的,也没说要她帮什么忙吧? 江景焕眯了眯眸子,看向身后的男人:“你夫人?” “不是,还没有结婚的,总裁。”男人沉声应着,显然是在隐忍着什么。 坐在床上的女孩,笑意凝结,再转为错愕和难堪,在听到那声“总裁”的时候,完全没能回神。 宫和泽勾了勾唇,轻啧了一声,没再多说。 江景焕走近陆宁床边,将一束满天星递向她,刚刚不大好看的面色,此刻转好。 “你不喜欢太重的味道,特意挑了香味淡些的,早日康复。” “啊谢谢,”陆宁伸手接过,轻笑出声:“江先生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一点小感冒。” “跟我就不用见外了,画稿的事不着急,好好养病。” 江景焕颇不“见外”地自己倒了杯水,再自己坐在了床边座椅上,然后就开始一言不发。 陆宁略尴尬地抬头看了眼宫和泽,投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说好地回去接报告单呢? 她最不习惯的就是生病住院的时候,有半生不熟的人来探望,然后一个坐床上一个坐床边,大眼瞪小眼。 至少以她现在林蕊的身份,她跟江景焕就正是这种半生不熟的关系。 现在把这位也领来了,她这还睡不睡了? 宫和泽耸肩:“下楼恰好碰上了,就带江总上来了。” “哦这样哈。”陆宁讪笑。 被江景焕这样神色淡定地盯着看,她说不出地不自在,手脚已经恨不得开始抠地。 江景焕也看出了她的窘迫,但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缓声开口。 “林小姐不用拘谨,我只是来看看你,你想睡觉的话,可以继续睡不用管我。” 陆宁抿唇摇头:“没事,我不困的。” 应该没人能这样被人盯着,还若无其事地睡大觉吧? 江景焕又不说话了,继续看着陆宁,他看起来倒是丝毫不觉得这样的沉默显得尴尬。 他看似随意却又认真地去看她的脸,比较着记忆中的那个陆宁,得出结论,确实是太像了。 跟在江景焕身后的男人,手里提着果篮,感受到了自己女朋友不断投过来的视线,但把那果篮放到了陆宁身边。 “林小姐,我也给你买了点水果,也祝你早日康复。” 旁边床上女孩的脸,明显更僵了。 宫和泽看出了陆宁脸上的难堪,笑着半开玩笑地解围:“你的好意林小姐心领了,她这里有水果,你的就还是提过去哄你女朋友吧。” “啊对,谢谢你啊,但这么多水果我确实也吃不下。”陆宁笑着开口。 男人杵了一秒,旁边床上的女孩出声叫他:“老公,你帮我叫下医生吧,是不是该打点滴了?” 男人眸光黯了黯,笑着将那个果篮提回来;“那我就不多客气了。” 他余光看向自己的老板,仍是盯着床上的人,显然这位身份应该不简单。 本来难得找到个机会跟老板一起来医院,或许也多少能套个近乎。 但一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了他女朋友说的那些话,显然是弄巧成拙了。 他掩着不耐烦,走到了旁边床边,到床头按下呼叫铃时,低声抱怨了一句:“不是可以按铃吗?” 女孩没出声,但显然心里很不舒服。 外面主任医生进来,走向陆宁床边,微愣了一下。 “啊江先生也来了,宫先生,vip病房收拾好了,我叫人帮您搬一下吧?” 宫和泽看向陆宁,看到她点了下头,这才开口:“没事,您去忙,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主任客气地应声:“诶那行,医生我都打了招呼的,您这边有什么问题,尽管跟我们说。” “好,谢谢。”宫和泽淡声应着。 旁边床上的女孩插了句话:“医生,vip病房还有吗?” 主任侧目看了她一眼:“抱歉,暂时没了。” 话落,离开了病房。 宫和泽走近陆宁,想要扶她下床,看得认真的江景焕立即起身,沉声开口:“我来扶林小姐吧,宫先生也累了。” “没事,我来吧。”宫和泽不退让。 这番看似客套的对话里,藏着隐隐的较量。 陆宁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一眼宫和泽,再自己下床,避开了他搀扶的手。 “不用,我自己能走的,没伤着腿。” 这番较量,才终于以陆宁自己进电梯,再自己上楼告终。 楼上明显要清静很多,只有几间vip单间病房。 宫和泽跟江景焕两个人并肩走在后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点公事。 经过走廊到病房门口时,隔壁病房门打开,薄斯年从里面走出来。 在陆宁听到声响,随意往旁边扫了一眼时,就对上了薄斯年淡定的目光。 “阿宁,巧啊。” 她脑子里浮现上一次他跟踪她到墓地,也是这么气定神闲地说了一句:“巧啊。” 所以这一次,他是打算说,这么巧他也病了,刚好住来她隔壁? 陆宁皱了皱眉,打算直接进病房时,薄斯年立刻上前一步,想拉住她的手臂。 陆宁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下一刻,手腕被江景焕握住。 男人沉郁的声音响起:“表哥,你来这干什么?” “松开你的手。”薄斯年瞳孔缩了缩,看向他握着陆宁手腕的那只手。 江景焕轻嗤了一声,将陆宁往旁边带开了一步,对上他的目光。 “不要说凑巧你也病了,你面色看起来可好得很。” 薄斯年视线落在陆宁身上:“小蕊肺炎发烧。” 江景焕显然不信地讥讽:“啊真是巧,小孩不该住儿科吗?” “住这碍着你了?”薄斯年看起来心情不错,轻笑反问。 第195章 薄先生,你的眼泪太晚了 在他们说话间,陆宁已经将手抽回,跟宫和泽进了病房。 夜已经深了,她躺回了床上,好不容易四周安静下来,很快就陷入了昏睡。 迷糊间,江景焕似乎又进来了一次,在她床头沉默坐了良久,再离开了这里。 她是后半夜惊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额上全是汗,湿了一片的枕头,又似乎不是汗湿的。 她抬手摸了摸眼睛,一片濡湿。 死寂的黑暗里,那种巨大的孤寂和空洞突然席卷而来。 她脑子里不断重复着两个画面,那个深海里,宋知舟的脸,和白天在别墅区外面看到的,那张神似宋知舟的脸。 她双手捂住眼睛,突然克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宫和泽就趴睡在她床边,惊醒过来时,就看到她在压抑地哽咽,以为是自己做梦了。 他抬手摸到床头的灯打开,仔细多看了两眼,确定自己是清醒的,蹙眉出声:“这是干嘛,哭丧呢?” “师兄,他死了。”陆宁将手从脸上拿开来。 床头灯昏暗的光线里,她红肿的两只眼睛看向他,茫然而无助。 她想了一整天,努力去在记忆里确认,白天看到的那张脸是他。 可她无奈地发现,她能确认的只有一件事,那天晚上他确实是在她身边沉入海底了。 他将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救她了,他腿部中弹,没有谁了,没有谁还能让他活下来。 宫和泽拧眉,抬手去擦她脸上的眼泪:“别想了,都过去了。” “过不去的,无论多久,都过不去的。是我害了他,他本该好好的,他本该好好的。” 她哽咽声加大,用力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失控。 白天那一面,不过是让她短暂涌起一丝希望后,再转为更大的绝望。 那个暗暗结为疮疤的伤口,那个连自己也不敢去直视的伤口,却在自以为又见到他了的那一刻,如同一把尖刀,将那道伤疤再狠狠剖开来。 血肉模糊,不堪直视,她甚至感觉,比那个落海的深夜,还要让她感到痛意刺骨。 他才不到三十岁,他已经过世两年了,可哪怕时至今日,他都还不到三十岁的。 他本应声名远扬,本应前程似锦,本应结婚生子,本应是最优秀的年纪。 这些年她每每取得成绩,都总忍不住想,如果换作是他活着的话,一定可以取得比她多千百倍的成绩。 站在聚光灯下时,站在媒体面前时,接受褒奖接受荣誉时,她都没办法克制自己去想,那一切该换成他去得到。 她死死地捂着脸,无声呜咽。 宫和泽将她手扳开来,拿热毛巾给她擦脸,轻声哄劝。 “别哭了,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他救了你,不是让你活在痛苦里伤春悲秋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我不该这样,”她声音颤栗。 “可我没办法,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总觉得我手上就像是沾着人命,就像是每天都在偷偷摸摸地逃避着法律的责罚。” 她伸手抓住了宫和泽的手臂,“师兄,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欠他的,我该怎么办啊。” “或许还活着的,死里逃生的事也不少,师兄帮你去找他。”他伸手,将她粘连在脸上的头发拨开来。 隐约看不真切的光线里,她脸上有真真切切的恐惧落入他眼底。 他也分不清,他心里那种怪异的情绪是什么。 这些年,他们之间更像是以兄妹的感情相处着。 无论媒体编得怎样天花乱坠,他清楚,他们之间没有男女之情的,至少,她对他没有的。 她将他的手松开来,脸深埋进了膝盖里,良久后,抬头看他,点了点头:“好。” 宫和泽将视线从她脸上侧开来:“睡吧,都快天亮了。” “我想出去待会。”她起身下床,穿好了拖鞋。 宫和泽没拦她,低声开口:“好,别走远。” “知道了。”她拿了手机,出了病房。 房间里昏暗,可走廊上光线通明,她穿过走廊,再拉开门进了应急楼梯通道。 这里比较暗一些,厚重的门关上,如同分隔出一个小小的世界。 阴影将她笼罩着,屏蔽掉了外界的一切,让她的心里能稍微安定一些。 这些年,每当熬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习惯将自己置身在这样阴暗的小空间里,比如衣柜,比如墙角,再比如这里。 去安静地坐上小半个小时,然后等天色亮起,她还是那个林蕊,是沉着优秀的绘画师,去井然有序地完成自己该做的一切。 在面对媒体时,淡笑说一句:“对,这些年我一直过得很平静,对于如今的一切,我很知足。” 她不知足的,她有罪,她最没资格说知足。 门突然被拉开,一个颀长的阴影,自门外笼罩下来。 她下意识想起身,以为是宫和泽,再抬头,就对上薄斯年垂眸正看向她的目光。 许是真的累了,她不过是蹙了蹙眉,但并没有站起来。 他声音清淡地落下来:“你放心,我不问你,也不碰你,我就说几句话。” 陆宁没有动,低头看向地面,视线里是幽深的楼道,一层层的阶梯,看不到尽头。 薄斯年和她隔着两步的距离,背靠着墙面坐下来。 她听到他轻笑出声:“真奇怪,我觉得你在这,醒来的时候就冒出这种直觉。 就好像那天在记者会上,其实第一眼没看清你的脸,可觉得是你。” “我不会回答你的,该说的我都说了。”她声音淡漠。 她觉得她该走的,可感觉站不起来。 薄斯年点头:“我知道,放心,我知道的,你说你是林蕊,那就是林蕊。” 他顿了下,“林蕊也挺好,如果她还活着,能做林蕊也很好了。” 陆宁没说话,唇角勾起冷意,视线仍看向暗长的楼梯。 似乎怕她抗拒,薄斯年甚至都没有侧目看她一眼。 “这些年我总在想,那时候她杀了人,连素不相识的法官都能信任她,而我却不信任她的时候。 在她待在精神病院那一年里,经历那些折磨的时候,她有多绝望。” 他静默了片刻,自嘲般笑了笑:“但我发现我想象不了。 她落海了,死了,那种绝望一日日将我裹得透不过气来的时候,我去试着想象她当初的感受,却只能发现,我的痛苦及不上她的万分之一。” 她侧目看了他一眼,光影里,她看到他眼底滑下泪来。 她轻笑:“薄先生,你的眼泪,太晚了。” 第196章 妈咪,不要我了吗? 薄斯年没再说下去,起身哑声开口:“早点进去,外面凉。” 他拉开门,离开了这里。 陆宁继续静坐着,感受着天色一点点亮起,脑子里昏沉沉的,她竟都分不清自己坐了多久。 期间宫和泽来看了她一次,就拉开门看了一眼,确定她是在这里,就回了病房。 起身的时候,她双腿都已经麻木了,身体晃了一下,伸手撑住墙面缓了会呼吸。 再拉开门的时候,走廊里还是静悄悄的,但出口那边有脚步声过来。 她没打算回头的,但感受到两道脚步声靠近过来的时候,就鬼使神差般回了下头。 那一眼,身体僵在了那里。 薄斯年手里举着吊瓶撑杆,正从外面走过来,是要回病房,他另一只手,牵着苏小蕊。 陆宁手指蜷曲着,只一眼,回身继续往病房走。 她脑子里浮现刚刚看到苏小蕊的那一眼,她长高了,面色有些白,还是小小的。 可她的眼睛很空,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不太像是小孩子的眼神。 陆宁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再咬牙生生逼退了回去。 她的小孩,她已经两年没有见到过了。 身后没有脚步声了,她清楚后面的人是站住了。 她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身后苏小蕊的声音突然响起:“妈咪。” 她就这样叫了她一声,没有惊喜、没有责备、没有着急,什么语气都没有。 就好像是小孩子在练习着,生字本上的一个“妈咪”的词汇。 在那一刻,她脑子里涌起薄斯年跟她说的那句话:“小蕊她得了自闭症,她过得很不好。” 她步子移动不了了,定在原地,如同是脚底被什么东西牢牢固定在了地上,连带着肩膀开始发抖。 但她还是没有回头,她只是站在病房门口,如同只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身后没有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妈咪,不要我了吗?” 陆宁伸手抓紧了门把手,想在上面找一点点力量,来撑住自己的身体。 但她发现做不到,她就像是一块高高堆起的积木,被轻轻地从底部抽走了一块,然后刹那间溃不成军。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了,这一次,只有一道脚步声,是苏小蕊在靠近她。 她感受到了,可她动不了,她逃不掉。 她可以不是陆宁,可以毫无破绽,可她要怎么样才能做到,在面对苏小蕊靠近过来时无动于衷? 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发现,她没有办法做到。 苏小蕊走到了她的身边,踮了踮脚尖,伸着小手抓住了她的手指。 她抓着她的手,然后轻轻地晃了晃。 那根竭力绷着的弦,一刹那崩断开来,陆宁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回身,弯膝蹲了下去。 她得过抑郁症,清楚有心理疾病的人是什么模样的。 所以在刚刚对上苏小蕊眼睛的那一刻,她就在心里确定了薄斯年说的那句话,苏小蕊得了自闭症。 因为是她,将这小孩丢下了。 小孩就站在她眼前,她这样蹲着,她们保持着几乎目光平视的高度。 陆宁看到苏小蕊的手往上抬了抬,她似乎是想要抱她,又把手缩了回去。 她的眼神,甚至是有些羞怯的,因为面对着一个太久不见而生疏了的人。 陆宁心狠狠地颤了一下,那一刻她就在想,就算什么都不要了,她也不要再丢下这个小孩了。 她伸手用力将她抱进了怀里,费力俯身,将脸贴在了小孩瘦弱的肩膀上。 她的小蕊长大了,五岁半了。 苏小蕊贴近了她,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再伸手抱住了她的脖子。 似乎是终于确定,是自己的妈咪回来了,她肩膀抖动了一下,哭出声来。 薄斯年站在不远处,红了眼眶。 从陆宁刚落海时,苏小蕊大哭了一场之后,那小孩两年来就再没哭过一次了,哪怕是生病打针,也是一声不吭。 他试探着走近过去,轻声开口:“对不起,阿宁,没有照顾好她。” 苏小蕊紧紧地抱着陆宁,似乎生怕她会再跑掉。 随即是病房门打开,听到动静的宫和泽探出头来,看了看紧紧相拥的陆宁和苏小蕊,再看了看薄斯年。 然后颇不合时宜地惊问了一句:“你们……还有孩子的?” 小孩的心性很敏感,苏小蕊抬起头,谨慎地看向宫和泽:“她是我的妈咪。” “啊……这样啊。”宫和泽一时语结,感受到小孩防备的目光,将视线侧开来。 这小孩看着可不小啊,莫不是陆宁未成年就生了个娃? 陆宁将苏小蕊抱起来,再站起身,看向薄斯年。 她在意苏小蕊,但她看向他的目光仍是清冷。 薄斯年瞳孔缩了缩:“那你先带着吧。” 陆宁没出声,抱着苏小蕊,回身进了自己的病房。 苏小蕊的视线跟着站在门外的薄斯年,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她被薄斯年带在身边几年了,她对薄斯年的感情,不会比对陆宁的少。 陆宁将她抱放到了床上,再让宫和泽关了门,面色这才放松下来。 她贴近过去,脸贴了贴苏小蕊的脸,轻声叫她:“小蕊。” 苏小蕊看着并不大自在,抓紧了陆宁的手,视线老往宫和泽那边瞟。 宫和泽察觉到她的视线,笑着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再凑过去:“诶小孩,叔叔削苹果给你吃吧?” 他刚凑近一点,苏小蕊立刻往床上连退了好几下,抓着陆宁的手更用力了,紧紧地盯着宫和泽的眼睛看。 陆宁坐到床上,去挨近安抚她:“没事,叔叔不是坏人。” 苏小蕊一声不吭地盯着看了半天,眼神里除了害怕还有好奇。 半晌后,她终于怯怯地说了一句:“他是蓝眼睛。” 陆宁跟宫和泽同时一愣,才回过神来,她不只是害怕陌生人,是对宫和泽的外表感到奇怪。 宫和泽不甚在意地挑眉,一边削苹果一边问她:“怎么样,是不是很酷?” 苏小蕊咬了咬嘴巴,又不吭声了,往陆宁身后缩了缩,再频繁往门口张望。 “妈咪,薄叔叔不可以进来吗?” 第197章 陆宁报复薄斯年 陆宁顺着苏小蕊的视线,看了下紧闭的病房门。 门外的场景看不到,但她知道薄斯年还在外面。 她没有回答,而是抓紧了苏小蕊的手:“现在还早,妈咪陪小蕊再睡会吧?” 小孩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没再多说,点了点头。 她很久没见过陆宁了,稍微有些生疏,但毕竟内心还是亲近的。 点滴已经打完,护士进来给苏小蕊拆了针,再嘱咐她再吃次药,就离开了。 陆宁抱紧苏小蕊睡下,小孩似乎是很困了,她也困倦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期间宫和泽的小秘书送了些文件过来,给宫和泽签字,陆宁也并没有醒来。 一直睡到了将近中午,门外有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宫和泽倚在沙发上打盹,立刻起身急步过去,想不吵醒陆宁。 但陆宁已经醒了过来,轻声坐起来看向门外。 门打开,走进来的人是牧辰逸,神色焦灼地看向陆宁。 “你能不能帮忙去看看?薄斯年胃病犯了,又不给治又不吃药,搞不好得胃出血。” 陆宁沉默看了他几秒,勾了勾唇:“哦,是吗?” 她这样的眼神,除了不在意,倒似乎还是听到了一个不错的消息。 牧辰逸皱眉:“再怎么样,你多少也过去看一眼,就当是救他一次。” “听你这话,倒像是我让他犯了胃病似的。”陆宁轻嗤,坐在床上没有动。 牧辰逸一心急,说话也开始口不择言:“也并不是毫无关系吧? 这两年他要不是因为你,也不会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 陆宁面色浮现冷意,没再开口。 牧辰逸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好,忍着心急解释:“你知道,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帮个忙行吗?” “当然行了,”陆宁轻笑,给苏小蕊掖好了被子,“既然是牧医生开口,我怎么能拒绝呢?” 男人说了一句:“就在隔壁病房”,随即先出去了。 陆宁下床穿了大衣,站在床头迟疑了一会,视线落到了床头的那把水果刀上。 宫和泽不了解她那两年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插话。 直到陆宁将那把水果刀拿了起来,放进了大衣口袋里,他才陡然变了脸色。 “你疯了,想干什么?” 陆宁回身看他:“没事,师兄放心吧。” 宫和泽沉着脸,看她离开了病房,再敲响了隔壁反锁的房门。 里面没有回应,她淡声说了一句:“是我。” 门应声打开,薄斯年靠站在门内,唇色苍白,额上满是汗,显然痛到不轻。 他整张脸紧绷着,在看向她的那一刻,浮现惊喜,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那一瞬间,陆宁想起,那夜海里宋知舟苍白的脸。 其实那时候她也没看清的,但她就是想象到了,他那时候抱着她,喘得那样厉害,可想而知脸色会有多白。 她再想起,她妈妈白血病做化疗时,苍白的脸,她爸爸刚出狱时,苍白的脸。 她就那样想着那一幕幕,然后一步步在薄斯年眷恋的眼神里,走进了病房,再坐到了沙发上。 她抬眸看他,看他跌跌撞撞地一步步走过来。 在隔着一步远的距离时,他小心翼翼地问她:“阿宁,我可以抱抱你吗?” 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把水果刀,淡笑着看着他:“你可别碰我,我现在可不怕死的。” 薄斯年瞳孔狠狠一缩,当即后退了一步。 他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来。 在她在楼道口听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在她抱着苏小蕊落泪的时候,在她刚刚敲响他病房门的时候,他甚至都已经开始以为,她多少是有些心软了的。 痛意和惶恐交杂,他声音明显慌了:“阿宁,别乱来。” 陆宁勾了勾唇角,身体微微前倾,拿过了茶几上的那两瓶药。 白色的小小的瓶身,像极了她曾经吃过的安眠药和抗抑郁药的瓶子。 她拿在手里,轻轻地晃了晃,里面的药丸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开口:“这是你胃药啊?” 薄斯年没敢坐到她面前来,只站在沙发后面,一只手撑着沙发后背。 他太痛了,背脊明显痛苦地躬着,素来沉着的面色,这一刻惨白如纸。 滴落的汗滑过他的眉眼,他费力地睁眼去看她:“不用吃药,痛是我活该。” 陆宁微愣了一下,有些讶异地轻笑:“你不会以为,我是过来劝你吃药的吧?” 薄斯年眸光骤沉,不能理解地看向她。 她来他的病房,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他胃病犯了,过来看他的吗,不是来劝他吃药的吗? 她随手将那两瓶药丢回了茶几上,仔细地去看他痛到近乎皱缩着的面容,随即唇角勾起愉悦的笑意。 “你错了,我只是过来看你笑话的。你一定不知道,能看到你痛苦我有多开心,不过这种开心,肯定及不上能亲眼看到你死。” 薄斯年面色狠狠地颤了一下,那一瞬间,似乎有锋利的刀刃,生生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红了眼,入目所及里,他看到一片猩红。 他摇头,近乎自欺欺人地摇头:“阿宁,你不会这么狠的。” 她不会,他都这样了,她不可能半点都不在意他的。 “狠?”陆宁笑了,“不,我一点都不狠,这些年我最恨的,就是我不够狠。” 她的声音那样疏冷,明明是在温暖的室内,可薄斯年却只感到满身的寒意。 那种寒意,甚至比他那夜在雪地里跪了一夜,还要寒凉。 他听到她仍是笑:“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多后悔那一天那样跳海。”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你还活着,我们以后好好过,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薄斯年着急地想走近她,看向她手里的那把水果刀,刀刃在灯光下折射出锋利的光芒。 他突然就再不敢动了,站在原地,如同等待着宣判的罪人。 陆宁摇了摇头:“不,我不是后悔跳海差点丢了命。 我只是很后悔,那时候连死都不怕了,本应该拼死逼你跳海的,只要你死了,我跟宋医生就真的死而无憾了。” 薄斯年瞳孔破碎开来,声音颤栗:“你就那样恨我?你真的就那样恨我吗?” 第198章 薄斯年痛到生不如死 陆宁看向眼前的这张脸,看着他因为疼痛过度而身躯发抖,看着他因为愤恨不甘而面色扭曲。 可这一刻,除了想笑,她再没有其他情绪。 胃痉挛发作,疼痛的剧烈程度生不如死,如果不及时服药治疗,引起胃溃疡和胃出血,就是丢了命都绝不是意外。 那种痛楚她切身体会过,在她被他困在那庄园里的时候。 薄斯年强撑着身体,颤声解释:“阿宁,当日是我误会了你,害你进了精神病院。 但你后来经历的那些折磨,你都知道了,不是我干的,我已经将顾琳琅送进朝歌了,她现在活得生不如死,真的。 我知道我有错,求你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好吗?” “不好,”她笑,眸底却是一片冰凉:“薄斯年,一点都不好。 宋医生都死了,他被你毁得彻彻底底。我爸妈也不见了,你还能补偿给我什么?” “我帮你找到你爸妈,再厚葬宋知舟,让医院给他追加荣誉,好不好。”薄斯年声音已经抖得厉害。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跌靠了下去,急促地喘息声后,再急着开口。 “但那些真不是我做的,宋知舟那份手术视频,是他自己公开的,不是我,我有证据,你听我说好不好?”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薄斯年眸子狠狠地颤了一下,他脑子里浮现那样熟悉的那句话。 “斯年哥哥,我真不是故意杀了顾星河的,我有证据,你听我说好不好?”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应她的? 那时候,他说:“陆宁,你的下贱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那时候,他将她小心翼翼拿出来的法院判决书,毫不迟疑地点燃,再将燃烧着的纸张,丢到了她的身上。 火焰灼烧着她的皮肤,她被他丢弃的时候,她被整个北城嘲讽谩骂的时候,她有多痛? 他蹲身下去,痛苦地捂住了心脏,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里在痛。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当日他对她做过的那一切,终于轮到了他自食恶果的这一日。 他突然感到了恐惧,他感觉她不要他了,这一次是真的不要他了。 薄斯年拼命抓着沙发,想再站起来。 可他做不到了,额上滴汗如雨,他如同强弩之末,连意识都开始陷入了混混沌沌,但还是坚持再重复着那句解释。 “那份手术视频真的不是我公开的,我真的没有害过宋知舟。你相信我,我没有。” 陆宁睨视着他,淡声开口:“人都死了,话还不是由你说吗? 你现在就是说,宋知舟是半夜睡着了不小心落海里去了,这北城也一定没人敢不信的。” “真不是我。你为什么不信我,那些真的不是我。”薄斯年视线浮现模糊,费力地挪动着,想去靠近她,想去跟她好好解释。 他真的没有想过伤害宋知舟的,当初拿那份视频威胁她,也真的只是太想让她留下来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真的公开那份视频。 陆宁勾了勾唇角,将他曾说过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了他。 “真遗憾,你说的话,我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打算信了呢。” 当日她杀了顾星河时,当日她跟他解释时,他笑得那样冷血狠戾。 他说过的话,如今仍在她耳边,字字清晰。 “陆宁,他人都死了,这故事还不是随你来编?可惜真是遗憾,你说的话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我都不会信的。” 薄斯年跌坐了下去,痛意和绝望席卷他的四肢百骸,他近乎神志不清地声声呢喃:“阿宁,我好痛,真的好痛。” 陆宁不急不慢地拧开了那两个药瓶:“可惜了,你的痛及不上我曾受过的分毫,更及不上宋医生承受过的分毫。” 胃里钻心的绞痛,那种剧痛摧折着他的理智。 薄斯年感觉,似乎是胃里穿孔流血了,他双目恍惚无神地想抓过药瓶干咽几颗。 他痛到只余下身体的本能,那就是想拿到药,减缓疼痛。 在他伸手过去的时候,陆宁将那药瓶从茶几上拿开,握到了手里,再看了下瓶身上的说明。 “一次吃两颗啊。”她轻声念着,再从药瓶里各倒出了两颗药。 起身,她走进了洗手间,将手心里的药冲进了下水道里。 回来的时候,薄斯年正抓着那两个药瓶,手忙脚乱地想要再倒药出来。 她走近了,垂眸看他:“你不是要赎罪吗,不是说痛是活该吗?怎么,这么快就受不住了?” 薄斯年抓着药瓶的手猛然僵住,在药丸就要倒出来的那一刻,他没有再去往外倒。 他跌坐在地上,抬头看她,整张脸如同抽离了所有鲜活之气。 他费力地扯动薄唇,出声问她:“我不吃,你就会原谅我吗?” 陆宁冷笑,没有回应。 他抓着药瓶的手在打颤,再问了她一句:“我死了,你会原谅我吗?” 她眸光冷然,没有怜悯,只有嘲弄:“痛了,就吃吧。” “不,我不吃,我不吃。” 他如同是拿着什么烫手的东西,着急地将那药瓶重新拧上,再远远地丢在了茶几上,看向她再开口:“我不吃,好,我不吃。” 他费力地去抓住了她的手心,那种剧痛一阵阵袭来,如同要将他吞噬掉。 “让我抱抱你,阿宁,就一下,一下好不好。”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陆宁伸手,将他的手指一个个扳开来。 “薄斯年,我如今没有任何东西能被你要挟了,父母、宋医生,我在意的一切都没有了。 所以往后我没什么可牵挂顾忌的了。我们之间,要么,形同陌路,要么,你死我活。”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不好。”他声音颤栗,努力想站起来去靠近她的身体,却是摇摇欲坠。 陆宁回身,走向了门外,在薄斯年着急想追上来时,她顿了下步子。 “啊对了,丢掉的那几颗药,我就跟牧医生说是你吃了吧。” 他半点力气都没有了,终于如同被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拉开门出去时,陆宁听到身后一声闷响,应该是他晕倒了。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门外的人没听到半点动静。 陆宁走出去,看向着急等在外面的牧医生。 她笑颜如同罂粟:“他吃过药了,睡下了,说不要让人进去打扰他。” 第199章 命悬一线,送去抢救室 牧辰逸显然不确定能不能信陆宁,但她都这样说了,他也就没有进病房,只坐在了走廊上的长椅上等着。 陆宁淡笑着看了眼神色不安的牧辰逸,再回身,进了自己的病房。 门关上,她脸上的笑意迅速散去,转为冰冷。 医生很快进来,给她测了下体温说没烧了,说再住院观察一天,然后给她挂了消炎的点滴。 陆宁坐在床头,将衣服口袋里的水果刀拿出来,放回了床头柜上,然后就听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宫和泽松了口气。 她回头看了下床上,苏小蕊还没醒来,她睡得很安静,刚刚护士也给她测了体温,还低烧。 宫和泽凝视着她,声音微沉:“过去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啊,就聊了几句。”陆宁淡声应着。 她再拿了个枕头竖放在床头,身体倚靠着坐在床上。 宫和泽走近了她,在她面前的陪护床上坐下:“我不信。” 陆宁挑眉看他:“那师兄觉得,我还能干什么?杀了他?” 宫和泽皱眉,不说话了。 她不想说的,他再多问也问不出来。 陆宁面色平淡,一只手在打点滴,她另一只手拿过手机翻开。 这样坐了半天,她才发现她的手机还停留在主屏幕上,手心里有细密的汗渗出来。 她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 他此刻就晕倒在病房里,但因为她那样跟牧辰逸说了,就不会有人进去看他。 胃出血不及时救治的话,到死亡需要多长时间呢? 她不确定,但那个时间应该不会需要太久,她拿着手机的手,指尖在轻轻的颤。 这种轻颤在告诉她,除了报复的快感和期待,她心里还混杂着其他的情绪,那些情绪,她说不清楚。 床上睡着的苏小蕊动了动,然后小手往旁边摸了摸,模糊叫了声“薄叔叔”。 陆宁垂眸看着,竟一时忘了做出反应。 直到身边的小孩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看了她半天,再爬了起来抱住了她的脖子:“妈咪。” 她还以为,她只是做了个梦,见到自己的妈咪了。 陆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有些控制不住地心不在焉:“饿了吧?想吃什么,妈咪点外卖好不好。” 苏小蕊点了点头,又往门口看了几眼,陆宁知道她在想什么。 薄斯年带了她两年多,这个时间,甚至比陆宁将苏小蕊带在身边的时间还要长。 宫和泽拿出手机打电话:“外卖不健康,我让许伯送过来。” 陆宁本想说一句“不用麻烦”,想到他自己也得在这吃,就也没再说话。 让宫和泽吃外卖,怕是确实得委屈了他。 想到这里,她看向宫和泽:“你可以回公司,反正我也好得差不多了,一个人在这就行。” 宫和泽给许伯打了电话,吩咐了几句菜要清淡点之类的,挂断了电话,这才回她。 “这么好偷懒的机会,我为什么要浪费?” 陆宁“哦”了一声,也不多劝他,低头跟苏小蕊说悄悄话。 只是可怜了宫和泽的小秘书,一天到晚拿着文件公司医院两边跑,还得被宫和泽嫌弃“怎么不一次带过来。” 在苏小蕊第三次看向门口的时候,陆宁心里终于感到了不舒服,缓声说了一句。 “再陪妈咪一会,就送你到薄叔叔那里去,好不好?” 苏小蕊点头,没再往门口张望了,过了几分钟,又低声说了一句。 “妈咪,我可以先去看一眼吗?薄叔叔经常生病,要人陪着的。” 她并不知道牧辰逸过来了,之前有一次薄斯年深夜胃出血没及时送医院。 后来被送进抢救室时,苏小蕊听到医生说了一句话:“再晚到一会,怕是就有生命危险了。” 小孩生性敏感,那句话对她心理影响很大,总担心薄斯年会再出事。 所以她之后也是每天晚上都会等他回来。 而且就昨天晚上,薄斯年的胃病还发作了一次。 陆宁面色沉了沉,抓紧了苏小蕊的手,一时没说话。 她突然在想,如果薄斯年死了的话,这个小孩会怎样? 到那时候,她对她这个妈咪,到底会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她想象不了,但心里如同被什么东西抓挠着,说不出的不痛快。 明明,这只是她养的女儿,如果不是当初薄斯年不放过她,苏小蕊根本不会跟他扯上半点关系。 苏小蕊看她不说话,又小心地轻问了一句:“妈咪,可以吗?” 她感觉得到,妈咪不喜欢薄叔叔,但她不懂大人的恩恩怨怨,她两个都想要。 陆宁抿了抿唇,终于开口:“陪妈咪打完针再去好不好,很快就打完了。” 消炎的药水不多,大概半个小时能打完。 苏小蕊没再说话,又点了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宁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拿过了床头柜上苏小蕊的药盒。 那是刚刚牧辰逸来过时,带过来的。 她按说明拿了药片出来,再温声开口:“妈咪喂你吃药好不好,怕苦吗?” 苏小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怕。” 她接过陆宁递过来的水杯,很乖巧地将药片吞了下去。 药水刚打完时,许伯送了饭菜过来,陆宁还纳闷怎么这么快,就听到宫和泽开口。 “医院有厨房,让阿姨带了菜来这做的。” 陆宁点头,还可以这样的啊。 护士进来给陆宁拆了针,说再等晚上还要挂一瓶,就出去了。 宫和泽将饭菜放到了桌子上,陆宁再抱苏小蕊下床,一边说着:“有小蕊爱吃的蘑菇,来尝尝好不好吃。” 她话落,就听到苏小蕊小心道:“妈咪,可以去看薄叔叔了吗?” 很多时候,陆宁总觉得,苏小蕊的心性要比同龄的小朋友成熟很多,许是因为自小经历了太多变故的原因。 这种成熟和敏感,在现在就体现了出来,陆宁甚至感觉,她是察觉到什么了。 宫和泽莫名其妙地扫一眼陆宁:“那你就让她去看一眼啊,一个小孩子,你总拦着她干什么。” 陆宁垂眸对上苏小蕊期待的眼神,在她开口之前,外面混乱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推床滚轮的声音,和焦灼扬高的声音:“让一让,快让一让!” 陆宁意识到什么,想抱紧苏小蕊时,已经来不及了。 小孩突然脸色煞白,迅速从椅子上跳了下去,就着急地跑向了门口,踮脚拉开了房门。 走廊里,围着推床的医生护士,将昏迷了过去面色死白的薄斯年迅速推离。 第200章 陆宁,你到底有良心吗 苏小蕊站在门口,看向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推车和人潮,一张小脸都吓傻了。 牧辰逸着急追过去,回身看一眼苏小蕊,又折了回来,黑着脸将苏小蕊抱了起来。 病房内,陆宁跟宫和泽也出来了,陆宁面色漠然地看向被推走的人。 牧辰逸通红着双眸,也顾不上苏小蕊还在,直接扑向了陆宁:“你怎就那么狠!你怎么就能那么狠!” 陆宁没有躲,冷眼看他扑近过来。 宫和泽立刻上前,拦到了陆宁前面,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牧辰逸隔着一步远的距离,眼神如刀一般定在陆宁身上,声音含着咬牙的颤音:“以为他死了,你又能好过?” 他还要说什么,陆宁顾及苏小蕊还在场,侧目看向宫和泽:“师兄,你帮我带下小蕊吧。” 在她再看向苏小蕊的时候,小孩的眼神带上了一层敌意,抱紧了牧辰逸的脖子,不愿意下来。 陆宁感觉,心里刺痛了一下,面色仍是浅淡:“好,那就在这说吧。” 牧辰逸紧盯着她,抱紧苏小蕊的手死死攥紧:“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没呼吸了! 呼吸停止三分钟,大脑会出现不可逆死亡,停止六分钟,人就彻底死了!你怎么就那么狠,怎么就那么狠!” “所以,死了吗?”陆宁身体后倚着墙面,淡笑看向他。 既然送去抢救了,就可能还没死吧? 牧辰逸绷紧的下颌狠狠打颤:“他还你的还不够吗?当日你捅他心脏一刀,他差点没命,宋知舟拿手术刀伤他,他差点死。 再是那次你被绑架,他拼了命救你,加上这一次,他还了你多少条命了?陆宁,你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有良心吗?!” “救我?”陆宁轻声嗤笑:“牧医生说的真是感人,是我让他救的吗?如果可以,我宁愿死,也绝不稀罕他救。” “你,你……”牧辰逸气到面色狰狞。 直到苏小蕊害怕地看着他,轻声开口:“牧叔叔,我想去看看薄叔叔。” 牧辰逸一只手抱紧了苏小蕊,另一只手闷声砸了下墙面,眸底含着血色离开了这里。 直到他们消失在了走廊尽头,陆宁面色刹那间垮了下去。 她身体踉跄了一下,顺着后背的门,瘫坐到地上,呼吸粗重。 她用力捂住耳朵,想不去听自己失常的呼吸声,可越是这样,急促的呼吸声越是清晰。 宫和泽蹲身到她面前,伸手想要扶她:“先进去。” “我没事,我自己可以。”陆宁将他的手推开来,竭力撑住墙面,再站起来回病房。 她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的,不应该这样。 如果薄斯年死了,她顶多也不过是被判一死,没什么大不了了。 至于薄斯年的死活,更不应该让她有情绪波动。 是他毁了陆家,毁了她,毁了宋知舟,他死有余辜。 对,他死有余辜,陆宁一遍遍安慰自己。 可她身体在打颤,这种潜意识里的不安,让她没有办法去控制。 宫和泽坐在她面前,良久地沉默看向她,终于沉声开口:“怎么回事,你对他做了什么?” 陆宁抬头看他,唇瓣动了动,又没出声了。 宫和泽眸色更沉:“你恨他,想让他死?” “对。”这一次,她点头,眸光冷然。 宫和泽声音里染上了愠怒,“想过后果吗,他要出事你逃不了干系……” 陆宁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师兄,我想一个人待会,你可以出去一下吗?” 宫和泽眉心紧促,凝视了她几眼,终于起身:“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陆宁没应声,等他出去关上了病房门。 她看向窗外树枝上繁茂的绿叶,在晚春的轻风里簌簌作响。 她脑子里重复着牧辰逸的那句话:“算上这次,他还了你多少命了?你有良心吗?” 他们记着的,都只有薄斯年给过她的好。 而他给过她的那些伤害,就总是可以轻飘飘一句“都过去了”,就一笔带过。 他薄斯年是人,他的痛苦是痛苦,他的生死重要,可她的呢? 她受过的那些,又算什么? 她不原谅他,别指望她心软,她不会原谅他的。 宋医生死了,光这一点,他薄斯年就死不足惜。 她垂眸,看向掌心里深深的指甲印,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再继续看向窗外。 一直到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中间宫和泽进来了,沉默地陪她坐着,过一会又出去看一眼。 每出去一趟,他回来的面色就更沉,显然隔壁病房的人,无论是苏小蕊还是薄斯年都没有回来。 天色已经到黄昏了,这一次,宫和泽没再出去了,紧皱着眉坐在她旁边,点燃了一根烟。 陆宁终于有了反应,侧目看向他说了一句:“你可以出去抽吗?” 宫和泽顿了一秒,起身将烟捻灭,丢进了垃圾桶里,再坐了回来。 “那孩子真是你跟他的?”他突然问了一句。 陆宁淡声应着:“不是,收养的。” 宫和泽再问:“你们结婚了?” 按理只有夫妻才能领.养孩子,而且那孩子显然很亲近薄斯年。 陆宁点头:“嗯。” “离了没有?”他显得有些犯头疼,拇指按着太阳穴。 那位要真有个好歹,确实跟陆宁有关系的话,如果媒体再编排一下,就算不触碰到法律,以后她事业怎么办? 如果再扯上一个夫妻关系,只会更麻烦。 宫和泽看她不回答,心生了然:“那就是没离了。” 陆宁知道他是担心了,这些年他并不清楚她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所以突然看到现在这样的事,他难免有些难以接受,怕她会有好歹。 他一直护她,但如果牵涉到了人命,宫家能力再大,也未必保得了她。 陆宁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开口:“师兄,你不用管我,我想过后果,我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么?啊?你在乎什么?!”宫和泽突然动了怒,起身紧凝着她。 “就在乎那死了的男人,如今是打算玩一出杀人偿命的戏码?嫌日子太舒坦了,想找点刺激展示一下你对那男人有多深情?” 他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后背抵在了墙上,眸色猩红。 这么多年了,陆宁还是头一次见宫和泽这样动怒。 第201章 可以离婚,但有条件 陆宁没有说话,任由宫和泽按着她的肩膀,直到他回过神来,松开了她。 她看向他,声音落寞:“师兄,我从未舒坦过,这些年,我从没有一天舒坦过。 他拼了命将我从那海里救出来,但那对我不是幸运,是不幸,这些年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我浮沉在那片海里,看着他在我身边一点点沉下去。” “都过去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放下?他死都死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还想怎样?”宫和泽有些烦躁地盯着她。 门外有脚步声和说话声响起,混着苏小蕊明显疲累了的哭声。 陆宁看向门口:“我想报仇,他死了,我为他做不了什么,只有这一件事,我可以做。是薄斯年将他害死的。” “我不会让你再做那种混账事。”宫和泽近乎低吼出声。 陆宁轻轻笑了笑,起身往门外走:“我去看看,他死了没。” “你给我站住!”宫和泽从后面追过来。 陆宁步子未停,走出了病房。 旁边的病房门还没有关,在她走进去时,宫和泽从后面追上来拽住了她的手腕:“不准去。” 里面房间里,薄斯年正靠坐在床头,苏小蕊搂着他的脖子在抽泣。 里面围坐着的人很多,薄家长辈和薄倩倩都在。 牧辰逸听见声音回头,看见了陆宁,当即变了脸色:“你还想来干什么?” “来关心下他啊,你没事了?”陆宁淡笑看向床上的薄斯年。 他一张脸已经不是苍白可以形容了,那场抢救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折磨。 只是断了呼吸六分钟都能死了,他却还活了下来,真是一大奇迹。 不过这样的奇迹,应该不至于每次都有吧? 薄斯年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悲戚,动了动嘴角,没发出声音来。 穆雅丹蹭地起身,神色激动地就要扑过来:“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那么深的海,怎么就也没淹得死你?” “呼吸都断了,他不也还活着吗?”陆宁反唇相讥,目光对上穆雅丹一脸的怒恨交加。 薄斯年终于出声,制止了要扑过去的穆雅丹:“妈,这是我的事。” 穆雅丹气到面色哆嗦:“这女人早晚得害死你,她早晚得害死了你!” “你们都出去吧。”薄斯年沉声开口。 牧辰逸第一个反对:“不行,这女人不能再跟你单独待着。” 薄斯年垂眸摸了摸苏小蕊的头:“听话,跟牧叔叔出去待一会。” “你疯了?”牧辰逸怒声开口。 薄斯年冷声再重复了一遍:“我说,都出去。” 陆宁倚站在门口,含笑看向里面,围坐着的人都含着敌意看向她,连苏小蕊看她的目光,也变得陌生了起来。 一众人经过她身边出去时,她听到薄老夫人轻叹叫了她一声:“小宁啊。” 她没应声,等人都出去,再回身看向沉着脸站在她旁边的宫和泽。 “师兄,你先出去吧,放心。” 宫和泽皱了皱眉,看了眼床上的薄斯年:“别动她。” 房门再关上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他跟她两个人。 薄斯年开口:“阿宁,坐这里来吧。” 陆宁没出声,坐到了他旁边的陪护床上,沉默看了他几秒,淡声开口:“把婚离了吧。” 他看起来累得厉害,声音低到有些听不清楚:“先不说这个。” “那还能说什么?”陆宁冷嗤。 他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值得一聊的其他话题吗? 薄斯年侧身,拉开床头柜拿出一叠检测报告:“小蕊的,自闭症,你看看吧。” 陆宁看了眼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伸手接了过来。 他再开口:“她辍学了,因为情绪不稳定,上学期咬伤了一个小朋友。 现在请了私教在家里,但她最近有自残倾向,上周三晚上拿铅笔戳到了自己的喉咙。” 陆宁抓着诊断单的手抖了一下,心口堵上了一块大石。 薄斯年垂眸看她:“阿宁,陪陪她吧,她把你当妈妈。” 陆宁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好,离婚,你把她让给我带。” 他蹙了蹙眉,一时没回答。 陆宁冷笑:“如果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在一起带她,那没可能。” “就一定要这样,就陪她一起过了这段时间都不行?” “不行,”她将那叠诊断单放回了床头柜上,“你不会真觉得,我们之间如今还有可能一块过日子吧?” 薄斯年凝着她,沉默了半天,轻叹了一声:“我不想离婚。” “好啊,那就这样,法院见。”陆宁点头,起身要往门外走。 身边人出声叫住她:“等下。” “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我们再聊。”陆宁侧目,冷眼看他。 她看到他手虚握成拳,再松开,再是他有些无奈的声音:“好,我跟你离,但我有个条件,你……” “抱歉,我不认为有跟你谈条件的必要。直接打官司,照样可以离。”陆宁打断他的话。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是终于下了决定:“我把小蕊也让给你,直接打官司的话,她判给你的可能性很小。” 陆宁没应声,但也没有再离开的意思。 薄斯年再补充了一句:“抚养时长上,你单独抚养了她一年多,而我单独抚养了她两年。 经济能力上,我比你强。至于小蕊自己的选择,如今她未必会选择你。” 陆宁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我可以把她让给你,但你就这样直接带她走,她不会跟你走的。 她现在的情况,不能受刺激,所以你不能强制带走她。” 薄斯年看着她,他的声音淡而缓,许是因为确实没力气了的缘故。 陆宁回身,坐了回去:“好,直说吧,你想怎样。” 薄斯年看着她:“我只是提出我的意见,你可以考虑,也可以不同意。” “直说。”她皱眉,有些不耐烦。 “你去我那住半个月,让她重新适应跟你待一起,再带她走。在这之前,离婚手续我可以先跟你办,也可以再签一份抚养权的合同。” 第202章 那女人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 陆宁看着他,她目光很冷,但薄斯年知道,她其实是在权衡利弊。 相比于离婚这件事情,能带走苏小蕊,显然对她的诱惑更大。 半晌后,她开口:“不可能,我会打官司,争取小蕊的抚养权。” 薄斯年胃里还并不好受,勉强支撑着身体躺下了一些。 看向她时,他笑了笑:“不用打官司,你把小蕊叫进来,如果她愿意跟你走,你现在就带走她。” 陆宁显然是愣了一下,没有回应。 薄斯年看向她的脸,她看起来多了些肉,这两年该是确实过得不差。 只是眉目里,显得更冷了些。 她长大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如今这样的神态时,他想到的不是她成熟了,而是长大了。 她十七岁那年,肆意追求他的时候,他觉得她是个孩子。 后来时隔多年,她二十岁时再见到他,她恨他,跟他闹、跟他玩小心思的时候,他很多时候还是觉得她像个孩子。 但似乎直到现在,他才真的觉得,她不是了。 许是因为,她面容微整了,也或者,不过是因为她更恨他了。 他缓声道:“放心,我现在不会再骗你了,只要她跟你走,我不拦。” “好。”陆宁起身,走向了门口。 片刻后,她将苏小蕊抱了进来,再将小孩放到了床上。 刚放稳,苏小蕊立刻往薄斯年那边靠,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 她看向他唇色更白了些,细声问他:“薄叔叔,你又不舒服吗?” “没事。”他沉声应着,伸手摸了摸苏小蕊的小脑袋,视线仍落在陆宁身上,是在等她跟苏小蕊开口。 陆宁看着她,曾经最依赖她的小孩,现在一进来就显然往薄斯年那边靠。 加之猜到了她伤害薄斯年的事情,苏小蕊现在显然是抗拒她的。 陆宁想说“现在不合适,过几天再问她”,但又觉得这话有些自欺欺人了。 无论如何,以如今苏小蕊对薄斯年的感情,绝对不可能真的就丢下薄斯年,再跟着她走了。 可要让她跟薄斯年离婚,再把自己养了多年的女儿拱手让给薄斯年,她做不到。 何况苏小蕊是苏律师的女儿,苏律师可以说是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无论如何不能将这小孩丢给别人。 陆宁皱眉,突然觉得烦躁,起身不发一言地往门口走。 身后薄斯年的声音追过来:“不急,我等你答复。” 陆宁走到门口,伸手抓到了门把手,再一点点抓紧,她垂眸,看向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如果不能跟苏小蕊重新培养了感情,她是带不走她的。 她将门拉开,然后又关上,回身冷眼看向薄斯年:“两周太长,一周吧。” 话落的时候,她看到薄斯年立刻扬了嘴角,然后轻咳了一声,收敛了笑意。 但他是商人,这种时候他不会退让的。 他抿了抿唇:“两周不长,通常一个习惯的养成,至少需要二十一天。” 陆宁皱了皱眉,不说话了。 薄斯年又补充了一句:“说实话,我认为其实二十一天更合适,或者一个月……” “就两周。”陆宁蹙眉打断了他的话。 说完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中了圈套。 她有些不痛快地再开口:“过几天吧,我这几天还有事。” 她几乎都是从早工作到晚,还经常会在晚上下班后再画稿子。 如果要陪苏小蕊的话,就肯定要把时间腾出来,再休几天的假。 薄斯年点头:“好,小蕊正好还要几天才出院。” 陆宁没再多说,拉开门离开了病房。 苏小蕊一直怯怯地偶尔瞟一眼陆宁,好奇他们在说什么,直到陆宁离开了,才抬头看向薄斯年。 “薄叔叔,你们说什么?” 薄斯年唇角笑意又浮了起来,心情大好的时候,似乎连胃里都舒坦多了,食欲也跟着来了。 他指腹在苏小蕊的侧脸上揉了揉:“妈咪说很想你,要过来陪你一起住。” “真的吗?!”苏小蕊下意识惊呼了一句,两只总是灰暗的大眼睛,点缀上了期待的光芒。 不过是一时的惊喜,她情绪又低落了下去:“可她不喜欢薄叔叔,她会伤害薄叔叔。” 薄斯年指节轻敲了敲她的头:“不可以乱说话,她是你妈咪,是你最亲的亲人。” “哦,”苏小蕊闷闷地应了一句:“可我感觉,妈咪跟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脸也长得不太一样了。” “那是你太久没见到了,记错了。” 薄斯年伸手,将她头上快要散了的小皮筋拿下来,重新给她扎了两个小羊角辫。 看了一下,又觉得不满意,重新拿下来,“还是出去找小姑姑给你扎吧。” 苏小蕊接过那两个小皮筋,抬头奇怪地看他:“薄叔叔很高兴吗?” “还行吧,”薄斯年轻咳了一声,“你出去玩吧,告诉小姑姑,让吴奶奶拿饭菜进来。” “啊?”苏小蕊小脸一怔。 下了床后,又回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要吃饭吗?” 她还以为,都这么晚了,薄叔叔今天又不会吃饭了。 薄斯年“嗯”了一声,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小孩轻手轻脚地出了门,门一关,立刻跑到薄倩倩身边,晃了晃她的手心。 “小姑姑,薄叔叔说他要吃饭。” 着急守在外面的人,看向陆宁出来了,还担心薄斯年在里面再出事。 好不容易等到苏小蕊出来,听到这话,都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苏小蕊不习惯与人交流,被这么多人看着,立刻低着头往牧辰逸和薄倩倩后面缩了缩。 她以前跟薄家长辈,还有庄园里的下人倒还都能正常交流。 后来心理出了问题后,能亲近交流的人就很少了。 除了薄斯年之外,也就牧辰逸之类的几个人还能勉强跟她说上几句话。 穆雅丹走近了,问苏小蕊:“你说什么?” 小孩害怕地看她一眼,又往后面缩了缩,不说话了。 薄倩倩皱眉打断她:“行了妈,小蕊不都说清楚了吗,你别吓唬她。” 穆雅丹立刻打电话给吴婶,嘱咐做了饭菜,多煲些汤过来。 电话一挂,心里的惊喜又转为了不满。 “那女人到底是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 第203章 我跟薄叔叔,等妈咪回家 陆宁再回自己病房时,宫和泽因为薄斯年醒了,也没再多问她什么。 一直到医生进来再给陆宁做了复查,说没问题了,再给她挂了瓶消炎药,说是稳定一下。 陆宁打着点滴不好动,窗外夜色也深了,索性在床上躺了下去。 宫和泽关了灯,躺到了她旁边的陪护床上,还是不说话。 这样的夜色里,病房里异常的沉寂。 良久后,陆宁轻声开口:“师兄,你睡了?” “没有。”宫和泽没好气地回她。 陆宁将身体侧向他那边,“你还在生气啊?” 还是一声没好气地回应:“没有。” 陆宁沉默了片刻,再开口的时候,心里有点紧张:“师兄,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不同意。” “我还没说啊。”陆宁皱眉。 黑暗里,明显不爽的声音:“你现在脑子里能有什么好事?” 陆宁深吸了一口气:“好,不跟你商量了。” “嗯,睡觉。” 话音刚落,陆宁声音又响起:“不商量,我跟你说件事吧,我打算去薄斯年那里住段时间。” “啪。”灯打开的声音,宫和泽“蹭”一下坐了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 陆宁淡然对上他的视线:“我说,我想去薄斯年那里住段时间,半个月,他答应把小蕊的抚养权给我。” “所以你现在是杀人偿命不够,要再去卖身?” 陆宁抱住被子,坐了起来,面对着他:“师兄,你别这样说话行吗?” “那你现在是在干些什么?”宫和泽黑着脸凝着她。 陆宁面色平静:“我要跟他离婚,再拿到小蕊的抚养权,这两件事情我必须做。 他答应了会先跟我离婚,再签抚养权的合同,我只是跟你说一声,你拦不住我的。” “除此之外呢?”宫和泽视线定在她脸上:“医院里没能让你如愿杀了他,你是想借这半个月的时间,顺便再试一次?” 陆宁眸光侧开来,避开了他的视线,没再出声。 宫和泽眸光冷了下去:“这就是你费尽了心思,改名换姓再回国的目的?” 陆宁放在被子下的手,攥紧了被角。 “不是,从我改名林蕊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想再跟他有瓜葛。 是他不放过我,执意要将我的身份翻出来,我现在不是林蕊了,那些仇恨我做不到再忘记。” 宫和泽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终于放缓了语气:“鹿林,那个男人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再毁了自己的。” 他看到她抬头看他,她眼睛里有很深的恨意,而更多的是茫然。 如同一个迷路的人,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该选择做什么。 她将头埋进了被子里,没再出声。 她想杀了薄斯年,很多时候,一想到宋知舟沉入海底的那一夜,她就感觉难以控制住自己的那种冲动。 就像今天,她故意让薄斯年不吃药,再差点害死了他一样。 可等那种冲动散去的时候,她又禁不住想,如果她真的做到了,杀了薄斯年,再偿了自己的命,那宋知舟该对她有多失望? 他救了她,应该最希望的是她好好活着,而绝不是活在过去活在仇恨里。 她甚至很想去问问他,如果那天夜里,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他,那这些年他会去做什么? 他会不会选择,去安安心心地做一个好医生? 她想,他不会的。 宫和泽轻声开口:“如果你一定要这样选,我可以不拦你,但前提是你保证不伤害自己,也不去伤害薄斯年。” “我尽量。”陆宁终于回应。 宫和泽身体前倾,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你的人生还长,还有需要照顾的父母和女儿,总得为自己留退路。” 她的眼眶,在听到“父母和女儿”的那一刻,泛了红。 “我说了,我尽量,其他的我保证不了更多了。” 宫和泽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再多劝了:“打算什么时候去?” “后天吧,”她迟疑了一下。 “明天早上出院,然后把画稿和工作整理一下,再忙完后天上午的画展,就过去。” “睡觉吧,不知道你脑子里怎么想的。”宫和泽回身上床,等她躺下,再关了灯。 夜色沉沉,这一夜睡得并不好。 第二天一早,宫和泽替陆宁去办了出院手续,再回病房接她离开。 出病房时,薄斯年跟苏小蕊站在隔壁病房的门口,看向她这边。 陆宁扫了一眼,想直接离开,又想着该多培养和苏小蕊的关系,还是开口跟她说了一句。 “小蕊,要照顾好自己哦。” 苏小蕊眼睛亮了亮,点了点头,又还是有些怯怯地开口:“我跟薄叔叔,等妈咪回家。” 陆宁不经意蹙了下眉,可这话是苏小蕊说出来的,她也不好反驳什么。 含糊地“嗯”了一声,宫和泽扶着她离开。 她本来可以自己走得好好的,宫和泽突然搀扶她,让她有些莫名其妙,也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薄斯年暗沉了一些的眸色。 直到他们消失在了走廊尽头,苏小蕊才抬头看向薄斯年:“薄叔叔,是这样说的吗?” “对,小蕊很聪明。”薄斯年多看了眼走廊的方向,显然是心情很不错地勾唇。 他俯身想要抱苏小蕊时,站在一旁的陈叔立刻出声阻止。 “先生,您胃病刚好了些,还不适合多耗力气。” 薄斯年难得地并没表露出不悦,换成牵着苏小蕊的手,再进了病房。 出了院,陆宁再跟宫和泽回公司时,已经接近上午十点了。 宫和泽送了她进办公室,再半开玩笑地叮嘱里面的几个同事:“病患啊,照顾着点。” 因为老板过来了,而闷头干活的几个员工,立刻抬头应声:“知道了,宫总。” 高菀眼底闪过妒意,回身看向宫和泽站在陆宁旁边,并不急着走,她起身走了过去。 “林蕊,恭喜你康复出院啊。” 陆宁抬头看她,扯出一丝笑意:“谢谢啊。” 高菀再开口:“刚好宫总在,薄氏的那组画,我可以跟宫总申请下,和林蕊一起完成吗?” 宫和泽眯了眯眸子,终于侧目看了她一眼,目光幽深。 “你这是,想找她给你打杂?” 第204章 薄总怎么可能看上她? 高菀面色僵了一下,没有料到宫和泽会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她笑着应声:“宫总说笑了,林蕊比我能力强,我哪敢找她给我打杂啊? 我只是觉得,薄氏那组画本来应该是林蕊的,有些过意不去。” 宫和泽语气平淡:“到你手里了,就好好做着,你手里有薄氏一组画,林蕊手里有江氏数十组画,倒是等你忙完了,该再协助下她。” 宫和泽话落,员工诧异的目光都暗暗投了过来,高菀半天没能回神,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薄氏的单子难接到,但江氏是北城仅次于薄氏的企业。 而且这两年江氏那位总裁出了名的挑剔,要拿到那边的单子,难度根本不会比薄氏小半点。 她们这里的几个员工也都是顶尖的绘画师了,要接到一个单子都异常艰难。 可宫和泽说,林蕊直接拿到了十组画,也就是十份合同。 这样一番比较下来,高菀手里接的那一组画,突然也就显得不那么令人艳羡了。 高菀嘴角连抽了几下,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终于平缓了情绪开口:“宫总是说十组吗? 林蕊,你也太厉害了,我就说,你能力那么强,一定会有更好的机会等着你的。” 陆宁轻笑:“高姐过奖了。” 其他同事纷纷轻声附和,有人悄悄议论开来。 “十组也太夸张了吧,江氏的老总可是出了名的挑啊。” “这样一来,林蕊不是大半年都不用愁单子了吗,诶不是,应该一年都不用愁了。” “十组的话,提成和奖金应该能拿到大几十万吧?我听说,江氏那边虽然挑,但酬劳给得很大方的。” “啊羡慕死了,诶不过你说,高菀会不会气得不行啊。” 宫和泽抬指敲了敲陆宁的办公桌,再要开口时,陆宁抬头皱眉不满地看他。 她刚刚都没听她们在议论什么,正改画稿,宫和泽这一敲,她思路就断了。 宫和泽挑眉看她:“小林,你有意见?” 陆宁皮笑肉不笑:“没意见,宫总您继续。” 这是小办公室,员工并不多,就几个绘画师,宫和泽这一敲,员工的轻声议论声停止,目光就都看了过来。 宫和泽再开口:“还有件事,和泽跟薄氏的合作来往多。 下一次不要让我再听到,关于薄总和某女员工空穴来风的八卦消息,我只说这一次。如果造成了不该有的后果,自己承担。” 这一下,高菀整张脸算是彻底白了。 员工轻声唏嘘,目光立刻瞟向了高菀的方向。 空穴来风? 宫总跟薄总的来往素来不少,他都说是空穴来风了,所以高菀跟薄总根本没有那种关系了? 那她每次一提到薄总,就那样扭扭捏捏的,是几个意思? 要不是宫和泽在这,估计整个办公室都已经炸了,最近因为都猜测高菀和薄斯年的关系,几个同事都是在纷纷讨好高菀。 搞半天,原来根本没有的事啊。 宫和泽面色平淡地离开了办公室,走之前,又拿走了陆宁桌子上的一包薯片。 陆宁皱眉看过去,“诶”了一声,看他回头若无其事地扫了她一眼。 她咬牙将话咽了回去,她忍,在这里他是顶头上司。 反正下一次,她绝对不会再买薯片这种东西了,她一定要戒了。 一直到下班,陆宁将最近急着交的画稿都差不多改完了。 而办公室里的同事忙里偷闲时,谈论的还是那一个话题。 “高菀自作多情跟薄总攀关系,被自己的老板打脸了。” 高菀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只当没听见。 但那些声音就在她身边,而且显然是没有压太低,似乎就是故意要说给她听的。 她整个人气得止不住地哆嗦,墙倒众人推,尽管她手里好歹也还有薄氏的一组单子,但因为陆宁手里比她多得多,同事也就对她不以为然了。 加上之前不少同事为了接触到薄氏,没少讨好贿赂她,现在更是气不过,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一到下班时间,高菀就立刻先走了,几个同事的议论声也大了起来。 “诶看她那样,心虚了吧。你说她之前怎么装得出来的啊,还故意假装跟薄总很亲密的样子。” “搞半天,原来薄总压根就没瞧上她啊。我就说嘛,她怎么可能高攀得上。” 有些嘈杂的声音灌入耳里,陆宁皱了皱眉,看向还没改好的最后一幅画稿发愁。 她工作的时候习惯安静,一点声响都静不下心来,但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她也没道理去干涉人家闲聊。 她拿出u盘,打算把文件导入带回家,等回去去修改。 刚拿出来,几个同事就聚了过来,八卦的话题转移到了她身上。 “诶林蕊,江氏那么多单子,你是怎么接到的啊?难不成你跟江总,那个……” 陆宁拿着u盘的手顿了一下,一想到高菀跟薄斯年传八卦,弄到现在这结果,她就生怕再编出些有关她的绯闻来。 她笑着摇头:“没有的事,我跟江氏那边总裁不熟,只是找了那边负责人谈的。 而且那些合同也是暂定,具体要后续交了一部分画稿,才能再确定下来的。” “哦这样啊,不过你紧张什么嘛。”同事小南“嘿嘿嘿”地看向她,一脸看出了什么端倪的模样。 陆宁当即头疼,她也不想紧张啊,她单纯地担心传出点什么来,再弄到跟高菀一样的“下场”。 她匆匆拿了u盘起身,再抓过包:“我还有事,那我先走了。” “你家住哪啊?没准我们顺路,还能拼车回去呢。”同事小北从后面追上来。 陆宁走到门口,正撞上过来的宫和泽,当即松了口气。 宫和泽揽住陆宁的肩膀,再看向追上来的小北:“有事?” “啊没事的,老板,你们慢走。”小北八卦欲瞬间消失,有些尴尬地往后退开了几步。 宫和泽揽着陆宁去了电梯,身后几个同事悄悄看过去,再回身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你们说,宫总跟林蕊什么关系啊,他们怎么上下班总一块呢?难不成,住一起的?” “你快别说了,议论自己的老板,你还真是不想干了?” “切,难不成你们就不好奇吗?林蕊到底是什么人啊,跟老板关系那么好,还能接到江氏那么多单子。” 第205章 注意安全,跟他分房睡啊 陆宁一上车,江景焕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接听了,那边声音传过来:“在哪呢?陆宁,医院没看到你。” 陆宁因为他这个称呼微愣了一下,转念一想,既然牧辰逸也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自然也就传到江景焕耳朵里去了。 她应着:“江先生,我上午出院了,现在刚下班。” “叫我景焕。” “好的江先生。”陆宁认真回他。 那边似乎是轻叹了一声:“你明天下午有私人画展?怎么也不给我递张请柬。” “啊,”陆宁侧目看了眼宫和泽,低问了一句。 她刚回国,又生了场病,画展的事都是宫和泽叫人帮她打理的。 宫和泽轻声应着,陆宁再开口:“请柬送到你秘书手里了,江先生。” “啊那行,既然你邀请了,我明天肯定会到的。” 他本来也不是真没收到请柬,但画展工作人员送过来的,跟陆宁亲自开口的还是不一样的。 陆宁正要开口,那边再问:“你在哪呢?我接你一起吃个晚饭吧?提前预祝你画展圆满完成。” 陆宁看了下时间:“今天恐怕不行,我还得去趟画展会场,江先生时间方便的话,要不明天画展结束,我请你吃饭吧?” “也行吧。”江景焕一副勉勉强强的语气。 顿了一下,又叫了她一句:“陆宁。” “啊?” “没什么,”他有很多话想问,又还是没说了,“行那你先忙。” 挂了电话,陆宁跟宫和泽吃了晚饭,再去画展检查会场布置时,就已经是深夜了。 美术馆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工作人员给宫和泽留了钥匙,就先离开了。 偌大的中央展厅里,她的画作已经全部陈列好,负责人跟在后面开口。 “基本是按林小姐的作画时间先后排列的,照您的意思,分了两个区域。 一个预售区,是会在接下来的拍卖会上出售的画作,一个是展览区,仅供展示不对外出卖。展览区还展出了几幅宫川大师的近期作品。” 陆宁一张张画看过去,两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她的画仅这里展出的,也有近百幅了。 她回想这两年,她似乎从没有一天休息过,哪怕是休假,也几乎每天会画上半天。 她脚步在一幅画前停下,看向那张画。 春日和煦,绿草茵茵,一个年轻温润的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小孩,在林荫道上散步。 不远处角落里,有一只猫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看向那一大一小的人影。 明明是晴天,草地和路面上都有光影,猫身上也带着光边。 可入画的天空却是灰暗的,像是大雨将至,又像是暮色时分。 同样灰暗的,还有那个年轻的男人和小孩,他们的色调偏于灰白。 天空和人物都显得与四周景物格格不入,就好像是强行拼凑在一起的两个世界。 陆宁多站了几秒,再回身看向那个负责人,淡声开口:“这幅画就不展出了吧。” 负责人有些为难地看向陆宁:“这个……画框都已经陈列好了,拿走的话可能会有些突兀。” 何况整体风格都是搭配过的,明天就得开展了,再另外换一张新画来,也不大合适。 宫和泽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了?你要是喜欢这个,不卖出去就是了。” “没事,”陆宁摇头:“那就这样吧。” 负责人轻轻松了一口气:“好的。” 负责人再跟陆宁讲了下明天画展的流程安排,夜色已深,也就没多待。 回酒店后,宫和泽赖在她房间里不走,等她洗完澡收拾完,再赶他的时候,他还是不走。 陆宁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都半夜了,你这样我怎么睡觉?” 宫和泽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明天就去他那?” “是啊,画展结束就过去。”这个她昨天晚上就跟他说过了。 宫和泽沉默了半晌,“你去他那,不太合适吧?你们毕竟都要离婚了。” “我得把小蕊接出来,诉讼离婚的话,抚养权我拿不到的。”陆宁应了他一句,也懒得多催他,去床边吹头发。 宫和泽隔了半天,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跟他分房睡啊。” 吹风机声音大,陆宁没听清,关了吹风机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自己一个人要注意安全。”宫和泽视线收回去,继续一幅懒洋洋的模样玩手机。 陆宁将吹风机丢到床头柜上,随手拿了条毛巾包着头发,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颇为怀疑地打趣他。 “师兄,你不会是舍不得我走吧?” “你这沙发还挺舒服的,给我睡一晚。”宫和泽不应她,手机一丢,就躺到了沙发上。 再侧了个身看她:“给我搬个枕头和被子来。” “不好吧,你能不能尊重下我们的性别差异?”陆宁皱眉。 宫和泽抬手枕着头,闭上了眼睛:“快点,冷得很。” 陆宁沉默看了他几秒,回身搬了枕头被子丢给他,“明天落枕了别找我啊。” 宫和泽扯过被子,不再搭理她,蒙着头开始睡大觉。 第二天陆宁起了个大早,因为是她回国的第一场画展,宫川大师也会过去帮她撑撑场面。 任何事情只要一扯上她老师,她就紧张得很,昨晚睡得也并不踏实。 等她洗漱完再出来,就看到宫和泽卷着被子,坐在沙发上皱眉看她。 “大姐,你能不能小点声?这才几点啊。” “那你回你自己房间睡呗。”陆宁淡然扫他一眼,继续自顾自地去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再开窗透气。 天气很好,她心情也跟着好了些,又继续收拾其他的东西。 宫和泽叹了口气,眼睛都没睁开,到自己房间洗漱去了。 陆宁收拾完就很早赶了过去,生怕会比自己老师到得晚。 结果是她跟宫和泽从上午九点多,一直无所事事地待到下午两点画展开始,宫川大师才过来。 外面媒体堵了个严实,宫老先生走近过来时,笑着问了她一句:“来多久了?林蕊。” “老师,我也刚到。”陆宁一脸乖巧地应着。 宫和泽当即在旁边投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 外面等着签名的人排了长队,画展刚正式开始,一辆黑色迈巴赫就停到了美术馆前。 薄斯年跟苏小蕊从上面下来时,陆宁立刻伸手,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看向宫和泽。 “你给他送了请柬?” 第206章 我的爱人,他已经过世了 不远处,薄斯年被记者围堵在了中间,早没见了人影。 宫和泽从楼上房间里望下去,也是有些诧异地应着:“没给薄氏送请柬啊。 莫不是你前天害他进了抢救室,他今天找你报仇,来砸场子的吧?” “谁知道,”陆宁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坐在沙发上翻画展流程单。 砸场子倒应该不是他本意,但现在很显然,她的个人画展快要演变成他的私人发布会了。 楼下薄斯年被记者围着,难得地没有心情差,跟上来的陈叔和小赵想上前阻拦媒体,薄斯年也示意不用。 难得有薄斯年愿意接受采访的时候,媒体显然也是兴致颇高,一个个地举着话筒和摄像头追问。 这边气氛热络,门口又有车停了下来,高菀跟几个同事也一起过来了。 高菀正记恨昨天的事,想讨回点面子,看向被记者围住的薄斯年,就想挤过去打个招呼。 北城的媒体几乎都知道,薄斯年的妈妈穆雅丹很中意高菀,所以也很关注她跟薄斯年的关系进展。 高菀刚挤过去,几个同事也跟了过来,就正听到有记者发问。 “不过前段时间,有传言说您拒绝了和林小姐的合作,将薄氏一组画的绘画师改成了高菀,这是真的吗?” “假的。”透过话筒,薄斯年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放大到了周围每个人的耳里。 前段时间,薄斯年拒绝林蕊作画的消息,算是传得北城人尽皆知,也让这个空降北城的宫川大师的弟子,处境立时微妙了起来。 几乎所有企业,都开始回避跟林蕊合作的话题。 高菀面色僵了僵,想回身离开时,就看到身后几个同事,正挤着去听那边的采访声音。 她回头的那一刻,几个同事意味深长的目光立时投了过来。 高菀冷眼回应,恼恨地离开了人潮,就听到身后的薄斯年再开口。 “我从未拒绝过与林小姐的合作,那一次更改绘画师,只是因为薄氏有更合适的合作机会想提供给她,那也是林小姐自己的意思。 说实话,我一直很欣赏林小姐的功底,希望将来能与她有更多合作机会,这也是我今天会过来画展的原因。” 高菀步子顿在了那里,面色由白转青,听到同事的奚落声隐约落入她耳里。 “嗤,原来是林蕊不要的单子啊。” “居然连薄氏都想跟她合作吗?不过她的画确实很厉害啊,我很早就觉得,很有天赋,有些留学多年资历深厚的人,也还是比不了的。” 那句“资历深厚”显然是在暗讽高菀。 高菀绷紧着脸,顾及到是在公众场合,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失控。 围着的记者看薄斯年心情很不错,基本是有问必答,问题也是试探着往有些微妙的方向走。 “冒昧问一句,薄先生与林小姐,私下关系如何呢?” “很不错。”薄斯年淡笑应了一句。 苏小蕊躲在薄斯年身侧,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是我妈咪。” 声音很小,并没有人听到。 但媒体也已经因为薄斯年那句话彻底哗然。 在他嘴里,从来最多只有“还行”、“可以”之类的词汇,这个“很不错”,深意就多了去了。 媒体急着还要追问,陆宁挽着宫和泽的手臂正出来,苏小蕊立刻急着想过去。 薄斯年示意陈叔跟小赵过来拦住媒体,走向陆宁时,看到宫和泽被陆宁挽住的手臂,眸光沉了沉。 也不过一瞬的情绪变化,他面色随即转为了笑意。 陆宁想避开他,苏小蕊已经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心。 追上去的媒体,立刻“咔擦咔擦”将那一幕拍了下来。 苏小蕊将薄斯年手里的一个花篮递给了陆宁,再招了招手,示意陆宁蹲下来。 小孩附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妈咪今天很漂亮。” 陆宁笑着轻声应了她一句:“谢谢小蕊。” “是薄叔叔说的。”小孩细声再补充了一句。 陆宁面色一秒僵硬,媒体面前,有些皮笑肉不笑地起身,再看向薄斯年:“薄先生,里面请。” 有记者已经等不及了,追问陆宁:“林小姐,您和薄先生近期是不是会有好消息呢?” “抱歉,我没懂您的意思。”陆宁笑着看过去。 起身的时候,她照样再挽住了宫和泽的手臂,似乎是很熟练的动作。 记者再问了一句:“林小姐和薄先生,可能会往男女朋友方向发展吗?” “当然不会。”陆宁似乎是听到了一句有些好笑的话,不假思索回应。 媒体还想问,陆宁再开口道:“抱歉,今天是我的画展,我本来没打算回复私人问题。 但既然各位问到了,我也无意隐瞒,我的爱人几年前已经过世了,时至今日我还很怀念他。我很荣幸薄先生能来参加我的画展,仅此而已。” 她看到薄斯年的面色沉了下去,无论是宋知舟生前还是死后,他总能轻易挑起薄斯年的情绪。 记者沉默了片刻,再有人追问:“之前林小姐一幅名为‘晨曦’的画作,曾在网上引发热议。 那画上您画的男人和小孩,在阳光下却是灰白色调,是否暗指您的爱人呢?” “是的,那是我理想中他可以有的样子。活在阳光下,温和惬意,但他已经过世了,灰白色,是逝者的颜色。” 薄斯年攥紧的手在打颤,他甚至生出了一个冲动,立马阻止记者再问下去。 分明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她的眼里心里,却还是只有那个男人。 如今哪怕是当着记者的面,也要将他这样说出来。 他恨,可他更清楚,他阻止不了她。 他阻止不了她去记住那个男人,去爱那个男人。 在这样哪怕当着他的面,当着这么多记者和人群的面,她也可以这样笃定地说出一句。 “我的爱人,时至今日我还很怀念他。” 从没有一刻,比现在让他更嫉妒那个男人。 哪怕是死,那个男人也可以让她一直惦记下去。 第207章 薄斯年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记者的问题还在继续:“那幅画作上面,您爱人穿着的是一身白色西服,有网友认为很像是医生的白大褂,请问这个说法有道理吗?” “对,他是医生,在我的眼里,他是这世上最优秀的医生,也是最优秀的男人。” 薄斯年看到陆宁在笑,那笑里有深沉的眷恋,还有深刻的恨。 那眷恋是给另一个男人的,而那恨,是给他的。 他心里一阵抽痛,春风微凉,那种痛意却让他额上冒出汗来。 他脑子里重复着她刚刚的那句话,“他也是最优秀的男人。” 她如今还是他的妻子,凭什么这样去惦记着另一个男人! 他嫉恨到近乎丧失理智,大步走过去,想将她拽走。 宫和泽想拦到陆宁前面去,陆宁暗暗将他的手臂挽紧了些,示意他不用管,再神色淡然地看向逼近过来的薄斯年。 她看到他在隔着她两步远的距离时,陡然停住了步子,竭力控制着面上的情绪,可紧绷的下颌还是有些微微地颤动着。 薄斯年理智突然就抽回,在她那样淡然的目光里,他不得不意识到,如今他们的关系已经足够僵了。 他想缓解这种关系,所以他不能去阻止她什么,也不能去做什么让她心生不悦的事情。 苏小蕊牵住他的手晃了晃,薄斯年回过神来,将苏小蕊抱起来,回身进了展厅。 陆宁勾了勾唇角,他心情不爽了,她心情也就好了不少。 薄斯年显然是气得不轻,之后牵着苏小蕊在展厅里绕来绕去,有人上前找他搭讪,他也是爱搭不理的。 陆宁在外面接待记者和来宾,再给拿着门票要签名的人去签名,之后江景焕过来,再紧跟着她聊了好一阵。 薄斯年刚下去一点的火气,在看到外面聊得热络的陆宁跟江景焕时,烦意又“蹭蹭蹭”上去了,连带着太阳穴都是突突的。 这女人,怎么就跟谁都能这么一副友好交流的模样? 他心情差得很,但也待在展厅里不愿意走。 期间蔚特助小心翼翼地打来了几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公司,被他没好气地应一句:“没空。” 那边蔚特助沉默了好几秒,他明明记得,总裁今天中午走的时候,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啊。 按理,这北城应该没谁敢招惹他吧? 薄斯年直接挂了电话,皱着眉站在一幅画前紧盯着看,那画正是刚刚记者说的那幅。 他紧盯着上面穿着白色西服的男人,灰白色调,简直越看就越心烦。 可他却偏偏继续看着,一直看到天色黄昏时节。 他甚至感觉,他现在简直是有了什么自虐倾向。 一想到那上面画着的男人是宋知舟,他就恨不得将那画盯出一个窟窿来。 末了,还鬼使神差地问了旁边跟着介绍的负责人一句:“这画会拍卖吗?” 天知道,他想买下来,绝不是为了收藏欣赏的。 负责人小心应着:“薄先生,实在抱歉,这幅画对林小姐意义重大,不对外出售的。” 这句话,负责人已经对很多人说过了。 因为记者的那番采访,过来咨询想买下这幅画的人,光这一下午的功夫,就来了很多个。 很平常官方的一句解释语,却再次给薄斯年心里添了一层堵。 薄斯年暗自咬了咬牙,意义重大? 呵,早晚有一天他得把这画买下来,再烧给宋知舟去。 天色暗淡下去,再是美术馆里的夜灯亮起,过来看画展的人也陆续散去。 有企业老总上前跟薄斯年攀谈,想邀他一起吃晚饭,薄斯年婉拒了,看陆宁上楼换下了礼服,再一身常服下来,是要准备离开了,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事情忙完了吧,跟我走吧?” “明天吧,都这么晚了,我晚上还约了江先生吃饭。”陆宁停住了步子,回身看他时,神色疏离不耐。 她这话真不是气他的,她昨天就跟江景焕说了,今天画展结束请他吃饭。 薄斯年面色显然是难看了一下,看她继续往前走,跟着她出了美术馆。 “就今晚吧,我请了万律师来庄园,离婚手续可以先办了,他明天就要出国,得去一个月。” 陆宁皱眉侧目看他:“你很着急吗?” “不急啊,你要是没意见的话,不离婚也是可以的。”薄斯年顺着她的速度,跟她并行,气定神闲应着。 陆宁抿唇,看向不远处正朝她走过来的江景焕和宫和泽,无端地,她心里生出了些紧张。 对于去那庄园,不仅仅是抗拒和嫌恶,她心里还有些无来由的紧张。 她皱眉,将那种怪异的情绪压回去,再应了一句:“那我也得先吃了饭。” “好啊,正好我跟小蕊也还没吃,大家都熟,不如一起吧。” 陆宁很不舒坦地侧目看他一眼,熟? 这种话他是怎么可以说得这么心安理得的? 她不认为,她跟他一起吃饭会很愉快。 宫和泽走近了,看薄斯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随口客套了一句:“薄先生,我们去吃饭,一起去吗?” 这绝对仅仅是一句客套话,饭局一般都是提前约好的,不会这样临时叫人,宫和泽已经做好了薄斯年会回一句“不了”的打算。 但薄斯年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好啊,小蕊,饿了吗?” “饿了。”苏小蕊立刻怯怯地点头,一只手抓着薄斯年,另一只手抓到了陆宁的手掌。 小孩不经意的动作,立刻营造出了一幅一家三口的场景。 宫和泽神色淡淡地轻笑着,江景焕则是直接黑了脸,看了下手机开口。 “我定的是三人座,不知道表哥也会去,不如我改天再请表哥吧。” “没事,我另外定个包厢。”薄斯年颇不在意地牵着苏小蕊就往车上走,苏小蕊拽紧了陆宁的手不松,也把她往薄斯年车那里拽。 宫和泽跟江景焕同时静默了三秒,再跟了上去。 那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陆宁被苏小蕊拽到了薄斯年车后座,前面陈叔开车,后面江景焕跟宫和泽的车紧跟上来。 苏小蕊在中间坐了会,看了眼一边的薄斯年,再侧目认真地看向另一边的陆宁。 “妈咪,小蕊晕车,想靠窗坐。可以跟妈咪换个座位吗?” 第208章 薄斯年将陆宁带回去 陆宁侧目仔细地看了眼苏小蕊,她真的很想问一句,这小孩真的有自闭症吗? 在她看过去的时候,苏小蕊也无辜地看着她,同时看着她的,还有一脸事不关己的薄斯年。 她静默了一秒,将苏小蕊抱到了自己身上,继续坐在离薄斯年最远的车窗边。 苏小蕊小声地提醒她:“妈咪,我很重的,你可以坐中间。” 现在的小孩子,脑子里都这么多东西的吗? 陆宁皱了皱眉:“没事,妈咪喜欢抱着你。” 苏小蕊“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又恢复了有些沉闷的状态。 好像除了有意无意去拉近陆宁跟薄斯年的距离,其他时候,她都是极沉默少言的。 这几年陆宁走后,她就一直很缺乏安全感,如今他们是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亲人,她不想再不得不失去一个。 苏小蕊看出陆宁有些不大高兴,一直到车在酒楼前停下,她也没再多说话。 一路上,薄斯年在一旁跟陆宁找话说:“等下带你回趟酒店,把你东西接走?” “不用,就半个月,我之后还要回去的。” “那,要接几身换洗衣服吗?我让佣人给你买了,不接也可以。” “接。” 薄斯年笑了笑:“好,吃完饭我带你去。” 陆宁将头侧向窗外,不说话了。 忙了一下午,她有些累,闭眼打了个盹,再睁眼,就已经到了。 再进包厢时,江景焕跟宫和泽已经到了。 江景焕正拿着菜单跟侍者点菜,看向陆宁:“陆宁,想吃什么?” “我随便,你们点吧。”陆宁抱着苏小蕊坐到宫和泽身边,再将苏小蕊放到自己另一边的座位上。 薄斯年挨着苏小蕊坐,拿过了侍者递过来的另一份菜单,再指了几个菜。 “这些她爱吃,我阿宁不喜欢生姜味,菜里不要放姜。” 宫和泽正喝茶,被那声“我阿宁”呛到,连声咳嗽了一阵,含笑看向薄斯年。 “薄先生,你们这么熟的吗?” 陆宁皱眉,再看向侍者:“不熟,我没有不吃生姜,也没什么忌口的,麻烦正常做就行。” 侍者有些为难地点了下头。 江景焕一脸不爽地加菜:“再加个奶酪焗虾吧,陆宁喜欢吃。” “她病刚好,饮食要清淡,不能太甜,换排骨汤吧。”薄斯年身体后倚着,淡笑看向江景焕。 气氛立时压了下来,宫和泽出声缓和:“要不就先上刚刚那些吧,不够再加。” 侍者如释重负,立刻连连点头,拿了菜单出去了。 陆宁皱眉,那两个男人,是不是脑抽了? 这一顿饭,吃得说不出的尴尬,江景焕跟薄斯年明里暗里不知道斗了多少个回合。 宫和泽斟酌了一番,认为他没有掺和进去的必要,由着那两个男人明争暗斗,干脆跟陆宁一起轻声聊天。 “明天开始休假?请假条给人事递过去了吗?” 陆宁扒拉着饭,回想了一下:“啊忘了,你明天帮我带过去吧。” 宫和泽轻嗤:“让自己老板给你带请假条,你面子倒是挺大。” “反正顺路嘛,诶你喝点鱼汤呗,清淡滋补的。”陆宁埋头喝着自己碗里的汤,再看向他空着的汤碗。 宫和泽皱眉:“我看起来像是需要滋补的样子吗?” 陆宁拿着汤勺的手顿了一下,“师兄你脑子能不能干净一点?” “在你面前我已经很干净了,是你想得不干净。” 陆宁跟宫和泽一来一回聊得正乐呵,意识到周围似乎有些不对。 回过神时,刚刚正处于争斗之中的薄斯年和江景焕,已经将目光齐刷刷落到了她跟宫和泽身上。 宫和泽正盛着鱼汤,感受到两道不友善的目光投向他,立时尬笑。 “薄先生跟江先生,也喝点?” 两个男人都不搭理他,显然是认定他们鹬蚌相争,宫和泽渔翁得利了。 宫和泽轻咳了一声,“那个,我去买单吧。” “我买。”江景焕立时将卡递到了侍者手里,再盯着宫和泽,似乎是生怕他抢了先。 陆宁到嘴的一句“是我该请江先生的”,到底是咽了回去。 薄斯年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并不开口,直到侍者拿着江景焕的卡再回来,将卡还给他开口。 “江先生,薄先生已经买过单了。” 江景焕皱眉看向薄斯年,显然是想不明白,这男人分明一直坐在这里的。 直到一直等在外面的陈叔,进来将一张卡递给了薄斯年。 “先生,您的卡,已经付好了。” 薄斯年淡然将卡接回来,再起身将苏小蕊抱起来:“阿宁,走吧。” 再出酒楼时,已经是深夜了,江景焕看向陆宁开口:“还是在酒店吗,我送你过去吧。” “她住我……”薄斯年话说到一半,对上陆宁不满的眼神,没再说下去。 陆宁看向江景焕:“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方便,江先生慢走。” 江景焕只当她是跟宫和泽走,也没再多说,有电话进来,似乎是找他有事,他先上车离开了。 陆宁站在酒楼前,看向陈叔打开了后座车门,等她上车,她静默了几秒。 夜风清凉,她突然觉得落寞,或许是人总在热闹之后,更容易感到孤寂。 也或者,是因为要到薄斯年那里去。 薄斯年不出声,将苏小蕊放进车后座,就站在车门外等她。 她不想跟他走的,他知道,如果她有更多的选择,她一定不会跟他走。 他承认他自私卑劣,这些年似乎总是这样,除了拿她最重要的东西去困住她,他从来找不到别的方式。 该说的都说过了,宫和泽没再多劝她,只出声道:“要回趟酒店接东西吗,我陪你。” “不用,师兄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陆宁轻声开口。 她看到车后座里,苏小蕊探出头来,小心而惶恐地看着她,似乎生怕她会再一次一走了之。 她才五岁,还有自闭症,无论如何,她总不能放弃了这个小孩。 宫和泽开了车先离开,陆宁站在夜风里,看向远处空落落的街道。 她脑子里浮现很多东西,最后画面定格在那晚的游轮甲板上,宋知舟将她揽进了怀里。 腥凉的海风吹散她一头长发,她看到他面色温润,如同月光。 她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走近了薄斯年,再开口:“走吧。” 第209章 阿宁,你变好看了 再到庄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万律师在庄园客厅里正襟危坐,看向薄斯年跟陆宁进来,立刻起身走近,礼貌开口:“总裁。” 看向陆宁的时候,他不确定该用个什么称呼,毕竟是来办他们的离婚手续的,也就只对着陆宁点了点头。 万律师是薄斯年的私人律师,但这两年薄斯年的私生活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天天烟酒度日。 连应酬都极少去参加,也没什么情感纠葛问题,所以也几乎不存在什么私人官司需要受理。 鉴于万律师的工作实在太闲,薄斯年也就同意了他的要求,让他兼任薄氏的法务律师。 所以万律师如今算是薄斯年的下属,也由之前的称呼薄斯年为“薄先生”,到现在的称呼“总裁”。 苏小蕊害怕陌生人,抓紧了薄斯年的手晃了晃,要他抱。 薄斯年俯身将她抱起来,吴婶立刻热情地过来招呼陆宁。 “少夫人,您回来了。快坐,您想喝什么,我给您准备。” 万律师微微诧异地看了眼吴婶,按理这都要离婚了,就该是感情破裂了。 吴婶还这么亲近地叫“少夫人”,也不怕惹薄斯年不高兴的? 但他显然是想多了,薄斯年看起来心情好得很,回了一句:“她喜欢淡,给她倒杯温水就行。” 他再将陆宁手里的大衣拿过来,跟自己的外套一起递给佣人,再吩咐给陆宁拿一条绒毯过来盖腿。 苏小蕊被薄斯年抱着坐到沙发上,眼睛盯着陆宁,看她过来坐下,立刻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掌。 万律师本来是要将离婚的文件拿出来的,看向这幅场景,迟疑了一下。 他记得他没听错的,总裁是说要他过来办理离婚手续的。 可眼前这幅模样,实在是……不太像啊。 而且他还看见佣人帮忙搬了一个樱粉色的行李箱进来,看着,应该不会是总裁的东西吧? 要离婚的人,却又还住一块,而且这看着,至少从总裁的面色上看,实在是跟感情破裂半点不沾边啊。 万律师看得有些出神,薄斯年也不提离婚的事,等吴婶端了茶过来,再看向陆宁温声开口。 “喝点水,暖暖胃,脚还冷吗?” 她之前就体寒,总是脚冷,加之两年前落海,现在情况只怕也并没有好转。 陆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再有些不耐地看向他:“不是现在签离婚手续吗?” 话落的时候,她注意到苏小蕊有些惶恐的看着她,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这些事情,不该在一个自闭症的小孩面前提及,苏小蕊显然对陆宁和薄斯年之间的事情特别敏感。 她有些后悔,但说出的话覆水难收,只能试图转移话题来挽回。 “小蕊,你喝的是什么?” 苏小蕊眸子里的不安散了些,将手里的小茶杯递向陆宁。 “是花茶,给妈咪喝。” 陆宁接过来喝了一口,轻笑看向她:“很好喝,小蕊给妈咪喝茶,妈咪也送小蕊一个礼物好不好?” 小孩眼睛亮了亮,点了下头。 陆宁指指楼上:“妈咪的箱子里有一个布偶娃娃,小蕊去看看喜欢的话,就送给小蕊好吗?” 小孩更用力地点了下头,也不知道有没有猜到陆宁是在支开她,很乖巧地松开了薄斯年的手臂,再让吴婶抱她去了楼上。 等她上了楼,陆宁面色才恢复了疏冷,看向万律师:“现在可以签吗?” 万律师试探着看了眼薄斯年,这才从公文包里拿出了文件,再开口道:“资产分配的事,是按照薄先生的意思……” “离婚就行,东西我什么都不要。”陆宁淡声打断他的话,再看向薄斯年。 “我不想在这些事情上面多说,就解除婚姻关系就行。” 薄斯年将她放在身边的绒毯摊开来,盖到了她的腿上,应了下来:“好,听你的意思。” 万律师有些为难地看向手里的离婚协议书,“那文件可能得重新打印下,要不我明天打印好了,再早些过来一趟。” 薄斯年显然是巴不得能拖一天是一天,出声问陆宁:“能行?” “好,那我明天再过来。”陆宁面色不大好,起身就要离开。 他薄斯年不可能不知道,她不会要他的资产,这显然是在找借口拖延。 刚站起来,薄斯年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凡事好商量,你不愿意,那就现在签。” 陆宁皱眉坐回去,薄斯年再看向万律师。 “我书房有打印机,你就去楼上重新打印吧,小蕊抚养权归我阿宁,也直接写到离婚协议里吧。” 万律师立刻点头起身,拿了公文包上楼。 显然,他还是处于很懵的状态,总裁怎么看,也不像是想要离婚的样子啊。 按理来说,应该只有女人会对他逼婚,难道还会有女人逼他离婚的吗? 果然,这位是奇女子啊。 薄斯年微微侧身,看向陆宁:“累不累,要不你先上楼泡个澡睡一觉?文件要重新编辑再打印,可能需要些时间。”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如果她“不巧”睡着了的话,他或许可以让万律师连夜出差,再到国外待上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实在拖不了那么久的话,能拖一天也是一天了。 陆宁皱眉不应声,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过了半天,她感觉那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有些烦躁地看过去:“你老盯着我看做什么?” 薄斯年勾唇,从上往下再看了她一遍:“阿宁,你变好看了。” 陆宁一股火气蹭就冒了上来,恨不得立马起身摔门出去,但想到很快就能拿着文件下来的万律师,咬牙忍了下来。 薄斯年笑着再补充了一句:“别生气,我没有说你以前不好看的意思。” “好玩吗?有趣吗?”陆宁黑着脸看他,显然她的怒意正在直线上升。 薄斯年突然在想,如果真能把她激怒了,会是什么模样。 要是能让她跟他吵上一架,也一定是一件很值得人期待的事情。 他不急不慢地再点了把火:“跟你的话,什么都好玩。” 他看到她一脸的嫌恶,还有略显发红的耳根,隔了半晌,她才挤出了一句:“薄先生,你要脸吗?” “脸没你重要。” 这个男人,晚上到底是喝了多少? 第210章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陆宁干脆起身,坐到了客厅另一边的沙发上去,背对着薄斯年。 拿出手机看时,宫和泽的电话正打了进来。 “你感冒药没带,我给你送过来了。” 陆宁立即起身就往门外走:“你在哪?” “刚到,快进来了。” 身后薄斯年起身追过来,声音微沉:“阿宁,去哪。” 陆宁没应声,直接出了门,她不知道宫和泽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按理他之前并没有来过。 出门后,她远远就看到铁艺门外停着的车,是宫和泽的车。 她心提了一下,着急过去,看到宫和泽正从车上下来,走向这边来。 薄斯年站在门前台阶上,看向不远处的一幕,眸色沉了沉,刚刚放松的面色,也微绷了起来。 宫和泽淡笑着将药递给陆宁,看向她站在他眼前,一声不吭地看着他,挑了下眉头。 “这是什么表情,不带我进去坐坐?” 陆宁仍是只盯着他,她也才刚到,宫和泽多半是不放心她,跟着她过来的。 她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师兄,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药啊。”宫和泽应了一声,直接绕过她走向了台阶上的薄斯年。 两个男人的身量相差不大,相比于薄斯年略显防备不安的面色,宫和泽看起来情绪平和。 “薄先生,这么晚没打扰到吧?” 薄斯年敛住了眸底的情绪,侧开了一步:“不打扰,宫先生进来喝杯茶。” 陆宁看着他们进去,再看向手里的药。 他明明知道,她感冒好了的,昨天出院的时候,就已经大好了。 再进去时,女佣给宫和泽端了咖啡出来,宫和泽跟薄斯年相对而坐,陆宁自然而然就坐到了宫和泽身边去。 楼上万律师已经重新打印好了文件,跟苏小蕊一起下了楼,看向多出来的一个气质矜贵的男人,他微愣了一下。 面生,看着还像是外国人,却又好似在哪里偶尔见过。 万律师颔首打了个招呼,看向陆宁跟那男人坐在一边,心里揣摩着,多半是总裁夫人的娘家人了。 苏小蕊本来想坐到陆宁身边去,看向她旁边的宫和泽,又有些害怕地坐到了薄斯年那里。 万律师将文件递向陆宁:“陆小姐,您过目一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在那声“陆小姐”说出口的时候,他感觉薄斯年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 也或许,他的不高兴,只是因为突然过来的那个男人? 万律师也没再多想,仍是正襟危坐地在一边,等着陆宁的答复。 陆宁接过文件看了一眼,就递向了宫和泽:“法律文件我不太懂,你帮我看看吧。” 薄斯年显然不悦,除了他,她信任的男人就那么多吗? 宫和泽含笑接过来,倒也并不客气,仔细地翻看了两遍。 离婚协议没有问题,苏小蕊的抚养权,也是直接写了交给陆宁,薄斯年提供每月十万的抚养费。 以他的经济实力,虽然苏小蕊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这个钱也无足轻重,宫和泽认为没必要多纠结。 他将文件递还给陆宁,低声开口:“没问题,签了吧。” 陆宁真就没再迟疑,也没多看,接过万律师递过来的签字笔,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之后,她将文件和签字笔推向薄斯年,“你也签了吧。” 薄斯年面色不好看,接过来时,看着她:“抚养权我算是提前交给你了,但你答应我的事情……” “我说到做到。”陆宁淡声打断他的话。 苏小蕊在这,她没多说。 薄斯年提笔顿了半晌,又抬头看她:“我认为……” “你想反悔吗?”陆宁皱眉。 这一次,他没再多说,提笔签了字,再将东西交给了万律师。 万律师将文件放回了公文包里,再开口:“证件我明天给二位送过来?这个点的话,那边是不上班的。” 这一次,没等陆宁开口,薄斯年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声音微冷。 “联系这个人,让他安排人今晚办理了,证件今晚送过来吧。” 万律师愣了一下,没多问,接过名片起身离开了庄园。 客厅里沉默了良久,薄斯年终于开口:“宫先生,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啊,来看看她,怕她不习惯。”宫和泽声音似乎是开玩笑,又似乎不是。 薄斯年蹙了蹙眉:“小蕊在这,她会习惯的。” “是吗?”宫和泽侧目看了陆宁一眼,再抿了口咖啡:“咖啡不错。” 反正就是,没有走的意思。 一直到临近半夜,苏小蕊熬不住了,轻晃了晃薄斯年的手臂。 “薄叔叔,我困了。” 陆宁这才出声说了一句:“师兄,你先回去吧。” “等证件到了,我帮你看一眼。”宫和泽倚靠在沙发上,仍是不起身。 薄斯年眉心紧拧:“你认为,我会伪造证件?” 宫和泽笑着应声:“怎么会,薄先生不是那种人啊。” 话虽说着,他仍是等在这里不走。 薄斯年看他坐在这,也不愿意留他俩单独待在这里,抱着苏小蕊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一直到半夜,万律师拿着办好的证件,匆匆赶过来时,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三个人,仍是精神得很。 而苏小蕊则靠在薄斯年身边,一脸委屈地打瞌睡。 万律师生出了几分紧张,他只是来送两张离婚证,他们不用等得这么正式吧? 小孩已经快要睡着了,万律师将两份离婚协议书和两张结婚证留下,就先回去了。 陆宁仍是将东西递给宫和泽,听到他确认说没有问题。 自始至终,薄斯年恨不能在宫和泽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在将离婚证递还给陆宁时,宫和泽突然笑着开口:“既然字都签了、证都拿了,你就直接带走小蕊,还留在这干什么?” 薄斯年这下是彻底变了脸色,目光凌厉地看向宫和泽:“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拿这点东西威胁她,但字签早了,是你的失误。” 宫和泽语气平淡,但挑衅意味明显。 陆宁答应了说话算话,那又怎样? 口说无凭,这证件都到手了,他不认为还有让她留下来的必要。 第211章 你特么别去碰她 “阿宁,你答应我了的。”薄斯年突然就生出了不安,起身就走向了陆宁,甚至都忘了将沙发上的苏小蕊抱起来。 他没料到宫和泽会在这个时候,给陆宁出这样的主意。 相比于江景焕,这几天宫和泽并没对薄斯年表现出敌意来。 甚至在刚刚晚上吃完饭,薄斯年要带走陆宁时,他也并没出声阻拦一句。 所以薄斯年也是几乎没有对宫和泽设防的,但现在,他怂恿陆宁直接带苏小蕊走,而且离婚和抚养权的事情,薄斯年确实已经签过字了。 哪怕是现在毁了这些证件,民政局那边也已经录入档案了。 在薄斯年紧绷着面色,去靠近陆宁的时候,宫和泽起身走向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的苏小蕊。 “小蕊,以后跟妈咪一起生活,好不好?” 小孩听到了争执声,已经醒过来了,看向宫和泽靠近过来,猛然惊恐地尖叫出声,身体往沙发后面缩。 宫和泽没想到她会这么敏感,显然是因为刚刚的对话对他生出了敌意来。 他步子顿在了那里,迟疑着要不要直接带走苏小蕊时,身侧薄斯年暴怒的声音响起。 “你特么别去碰她!” 在看到宫和泽去靠近苏小蕊的那一刻,薄斯年整个人浑如被激怒了的凶兽,疾步冲了过去,将苏小蕊捞进了怀里。 苏小蕊失声哭了起来:“我不要妈咪走,我不要!” 宫和泽冷静地回身看向陆宁:“她不愿意跟你走,那你就先走。 字已经签了,她抚养权在你手里,早晚只能跟你走。” 陆宁心动了,她没有办法不心动。 在这之前,她也根本没料到薄斯年会这样没了防备。 她本以为,至少他会先将苏小蕊的抚养权攥在自己手里,等她住满了这半个月,再考虑交给她。 但她没想到,薄斯年似乎是因为将她带了回来,有些高兴过头了,直接将离婚跟抚养权,都一股脑先给了她。 只要字已经签了,以后就算薄斯年不把苏小蕊给她,她也完全可以打官司带走苏小蕊。 薄斯年抱着苏小蕊的手在微微颤栗,发红地凤眸凝视着她。 “阿宁,你不能这样。” “跟我走。”宫和泽一手拿过茶几上的离婚证和协议书,一手拽起陆宁的手臂就往外面走。 在薄斯年想要让人过来阻拦时,他冷声开口:“薄先生,她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非法囚禁他人,可以判重刑。” 薄斯年生平第一次被别人耍了,他牙关在打颤,自始至终紧盯着陆宁:“阿宁,你一定要这样?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就想换你在这里待半个月,你一定还要这样?!” 陆宁被宫和泽握着的手在发抖,咬牙下了决心。 “是你先将我逼到今天的,我跟你之间,没什么情分好讲的。” 在话落的那一刻,她看到薄斯年眸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在里面蔓延。 她心突然就刺痛了一下,甚至开始分不清自己如今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在宫和泽拽着她走向门外的时候,身后苏小蕊凄厉的声音传过来:“妈咪,不要。不要再丢下我。” 她突然就红了眼,步子如有千斤重,有些提不起来了。 这样的场面,让这样一个小孩看在眼里,该有多大的伤害。 宫和泽拽着她的手紧了紧,沉声安抚她:“别心软,离开这里,我们很快就可以打官司接走小蕊。” “不要被他威胁,陆宁,你不应该受任何人任何事去威胁。” 他的话甚至就如同催眠药物,让她的步子再度提了起来。 对,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她曾经被薄斯年困在这庄园里,近乎囚禁了那么长时间。 时至今日,难道她还要被他拿捏在手心里吗? 在她迈出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闷响,再是几道尖锐的声音同时响起。 薄斯年失魂落魄地看向要离开的陆宁,没有防备时,被他抱在怀里的苏小蕊,狠狠地推开了他的手臂。 她急着下去追陆宁时,脑袋重重地砸在了茶几边角。 小孩摔落在地上,哭得一脸的泪,额角流出的鲜血,如同绽开的梅花。 她近乎昏迷了过去,薄斯年猩红着双眸将她抱起来时,怀里小小的一团,还在着急地呢喃。 “妈咪,妈咪不走,不丢下小蕊。” 陆宁回身时,身体刹那间僵住,呼吸似乎就是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滞了下来。 她足足僵了几秒,猛然回过神来,愤力推开了宫和泽的手,冲了过去。 苏小蕊在薄斯年怀里看了她一眼,小嘴动了动,没能再发出声音来,昏迷了过去。 陆宁着急地想过去抱她,薄斯年没松手。 抱紧苏小蕊起身时,他抬眸看向陆宁,声音如同结了冰,疏冷寒凉。 “你走吧。”他说。 他没再看她,抱着怀里的小孩,在经过吴婶时,再重复了一遍:“叫牧医生过来,让她走吧。” 他上了楼,没再回头多看她一眼,他眸里起了雾,心里如同生生撕裂开来。 终究,如今是她更心狠。 这个两年来被他小心呵护在手心里的小孩,他哪怕是心情低落喝点酒,也从不曾当着她的面喝过。 一个五岁的自闭症的孩子,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受过这样的刺激。 陆宁呆呆地看向已经空荡荡的楼梯,薄斯年已经抱着苏小蕊上去了,一种巨大的愧疚不安在她心里满溢开来。 宫和泽回身走近她,“是我的错,我太心急了。” “没事,师兄你先回去吧。”陆宁肩膀在打颤,轻声开口。 宫和泽皱眉:“那你呢,留下来吗?” “小蕊她出事了,我总不能就这样走了,你先回去吧。”陆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点。 宫和泽到底是没法再多劝:“那你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陆宁没再应声,脚步声远离,宫和泽离开了。 她坐到了沙发上,那一瞬,连上楼去看看的勇气都没有了。 坐了良久,薄斯年一个人从楼上下来,侧目时,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他眸光没有情绪,淡漠无波,这一次,是很生疏的眼神。 第212章 只要她活着,他做什么都值 陆宁突然觉得慌,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将视线侧开来。 薄斯年没跟她说话,看向了吴婶淡声开口:“准备点小米粥,热着。” 吴婶赶紧应声:“好的先生,小蕊醒了吗?” “没有。”他冷声说了一句,回身就上楼。 陆宁看向他的背影,手指攥住了沙发边缘,出声叫住了他:“等一下。” 薄斯年步子停了下来,但没有回身。 陆宁再开口:“我上去看看她吧。” “不用,她还没醒,牧医生会过来。”他话落,直接上楼。 走了几步,又顿住步子说了一句:“你回去吧。” 陆宁说不出话来,看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 她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不然她不会走的。 而且对于苏小蕊的自闭症,她的感受并不深,她感觉那小孩在她面前挺正常的。 牧辰逸很快过来,进来时,看向呆坐在沙发上的陆宁,冷嗤了一句。 “你倒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刚刚来的时候碰见了万律师,加上佣人说的话,事情经过也算是知道了个大概。 不是他薄斯年不知道防备,不过是他如今,不愿也不敢再对陆宁多设防。 陆宁心狠狠颤了一下,再抬头时,牧辰逸没再看她,快步上了楼。 这一上去,楼上的人无论是牧辰逸还是薄斯年,都没再下来过。 吴婶端了茶上去,照看了苏小蕊一阵,再下楼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她看向陆宁还坐在那,到底是劝了一句:“少夫人,夜深了,您要不先回去吧,或者我给您收拾房间休息下。” 陆宁抬头看她,沉默了半晌,低声说了一句:“吴婶,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她一时也说不下去了。 只是为了报复薄斯年,因为恨薄斯年,所以就根本没有去管一旁的苏小蕊的感受吗? 那个她最恨的男人,可这一刻,是他在照顾她的女儿,是他对小蕊受伤的事心疼动怒了。 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不好受。 吴婶轻叹了一声:“少夫人,您别多想,先生他也是急过头了。 这两年来,您走了后,他就一直最疼爱那孩子了。” 陆宁有些恍惚地看着吴婶,疼爱吗? 她一直以为,小蕊只是他拿捏在手里的一个筹码的。 “这么长时间,特别是小蕊检查出自闭症之后,先生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 半点争执和不好的情绪,都不会让她看到,她太敏感了,而且这几年,除了先生,谁都不亲近。” 陆宁觉得有些不大相信,在她的记忆里,他在跟她提到苏小蕊时,最多的就是一句威胁的话。 “想走的话,想想你那个娇弱可爱的女儿。”那时候,他经常这样威胁她,如同那就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吴婶小心再问了一句:“您要是不放心,就上去看看吧,需要我帮您另外收拾房间休息吗?” 陆宁摇头:“不用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吴婶点头,进了厨房去煎药。 陆宁抬头看了眼楼上,空荡荡的,半点声响都听不到,不知道到底怎样了。 他都说了两次要她走了,她斟酌着要不要上去,还是没有起身。 那一场争执闹腾之后,整个庄园都如同陷入了死寂,她没再听到半点声响。 时间经过半夜,再是凌晨,灰蒙蒙的夜色,似乎是开始亮起了微光了。 她放心不下,可实在困得厉害,坐在沙发上快要睡着时,又努力睁开眼睛醒过来。 再看一眼楼上,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真的严重的话,应该会送去医院的吧? 她近乎自我安慰地想着,回想起苏小蕊被砸的那一下,头被砸到的话,光凭那一眼很难确定到底严不严重。 但至少,牧医生一直在楼上,应该没有大问题的。 她脑子里闪现着各种想法,白天因为画展的事也已经忙得很累,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 她身体后倚着沙发,想稍微打个盹,眼睛一闭,很快就直接陷入了昏睡。 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很冷,绒毯不厚,感觉用处不大。 她起身,拿过衣帽架上自己的大衣,再浑浑噩噩地坐回了沙发上,睁着两只熊猫眼等着。 大衣加上绒毯,多少是暖和了些,她困意更浓,再一次睡了过去。 临近睡着的时候,她在想,小蕊会不会讨厌她这个妈咪了? 她心里很空,突然感觉最后一个被她当做亲人的人,好像也要留不住了。 蜷着身子,睡得半梦半醒时,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似乎是还在那酒店里,旁边房间里睡着宫和泽。 楼上苏小蕊也直到凌晨才醒,牧辰逸做了检查,说是伤口不大严重,做了处理后基本没有问题了。 但自闭症的小孩会极度缺乏安全感,大人应该尽量避免在她面前起争执,不要说起一些会刺激到她的话。 这些事情薄斯年其实都知道的,牧辰逸认为更应该跟陆宁去说说。 但薄斯年显然并没有叫陆宁上来的意思,他也就只能再跟薄斯年强调一遍。 苏小蕊醒来时,还有些犯迷糊。 被薄斯年抱了一会,她也并没有问陆宁的事情,该是没睡醒,很快又睡了过去。 薄斯年不放心,多问了一句:“没导致头内伤吧?” 牧辰逸收拾着医药箱,边应着:“没有的事,你不用太紧张她。 别怪我多嘴啊,她的女儿你这么宝贝着做什么?她跟你争抚养权的时候,差点把你害死的时候,念及你半点好了吗?” 薄斯年蹙眉,没再看他,淡声应了一句:“这是我的事情。” 牧辰逸轻声嘀咕了一句:“真替你不值”,再背了医药箱离开了庄园。 薄斯年给苏小蕊盖好了被子,看她睡得安稳了,也没再说胡话,面色也看起来不再苍白,一颗心总算是勉强安定下来。 哪有什么不值的呢? 他以前总奢望着,哪一天能在梦里见她一次。 而如今她却还能好好活着,他无论做什么,又还能存在什么不值得? 他起身,离开了卧室,再下楼时,陆宁靠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她睡得不安,睫毛间或颤动。 今天晚上的事,不止苏小蕊吓到了,她应该也吓到了。 薄斯年走近过去,垂眸沉默地看了她良久,看到她的手指还抓紧在大衣上,身体缩着,是有些冷。 他俯身下去,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再回身上楼。 第213章 薄叔叔的味道,薄荷的味道 薄斯年将她抱回主卧的时候,她皱了皱眉,但并没有醒过来。 将她放到苏小蕊身边睡下,他拿了浴袍进浴室,再出来时,苏小蕊已经缩到陆宁怀里去了。 他站在床边,微愣了一下,两个人看着都并不像醒来过的样子。 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的模样,看起来很温暖。 他看得有些失神,看向陆宁瓷白的侧脸,几乎不受控制地慢慢就贴了下去。 都睡着了,亲一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分明之前他还因为苏小蕊摔了的事情,心里多少有些埋怨陆宁执意要离开,但那点怨意,现在就这样无声消失了。 温热的呼吸贴近的时候,陆宁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挠在了脸上,皱眉缩了缩脖子。 然后,她有些迷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此刻距离她不超过一厘米的薄斯年的脸。 她睡意刹那间就醒透了,脑子一抽又闭上了眼睛,然后再睁开了眼睛,冷眼看着他。 薄斯年显然也是生了心虚,视线微微一移,就落到了苏小蕊受伤的额头上。 “我看下,她伤口好些了没有。” 气氛有些尴尬,陆宁从床上起身,淡声开口:“她没事了,那我先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她没事了?”薄斯年蹙眉,看向她从床上下来。 “牧医生说要明天再去医院检查,看会不会有内伤。她是你女儿,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陆宁坐在床头,再侧目看了眼苏小蕊:“看起来伤得不重。” “内伤是看不出来的,她还这么小,砸了那么一下,又刚好是茶几边角,谁知道重不重?” 薄斯年声音微凉,垂眸淡漠地看着她。 陆宁“哦”了一声,再下床穿鞋开口:“你待这的话,那我去别的房间睡吧。” 薄斯年看她要出去,下意识伸手抓了下她的手臂,看她步子顿住,又松开了手。 “你陪她睡,我打地铺。” 陆宁回身看他时,他再开口:“你走了她会闹。” 她沉默了一秒:“那可以你去别的……” “我不喜欢睡别的房间,我不睡床,不会碰你。”他打断她的话。 陆宁看着他,而他站在她面前,避着她的视线。 分明是怨她,他却不愿意明说,分明想留她,他也不明说。 良久的死寂,气氛僵持着,她终于开口。 “薄斯年,我们之间,不可能再有什么了。” 薄斯年眉心拧了拧,绕过她进了衣帽间:“我去拿被子,你陪她睡,我睡地上。” 再出来的时候,他将她睡衣也带了出来,“你东西我给你先放衣帽间了,缺什么我再让佣人给你买。” 他将睡衣放在她身边的床上,再绕去另一边打了地铺,躺下去头一蒙就睡了。 陆宁看过去,突然就觉得烦,一种隐隐的情绪牵动着心口,她觉得无来由的烦躁。 她不希望再跟他扯上多少关系,更厌恶自己此刻近乎心软的想法。 他们之间隔着的东西太多了,她做不到不恨他,就算真能到仇恨消散的那一天,他们也绝不可能会有和好一说。 破碎的镜子不可能再重圆,就好像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 宋医生死了。 这两年来,薄斯年翻遍了整个北城,甚至是国内外去找她,几乎人尽皆知,她陆宁死了,薄斯年的心也死了。 可却几乎没人知道,那晚同时死掉的,还有一个宋知舟。 那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在这北城不足以激起半点涟漪。 无论是北城还是江城,都早忘了他宋知舟,优秀的医生那么多,多一个少一个都没有区别。 可她陆宁不能忘,他为她丢了命,他绝对不会希望,她陆宁再和薄斯年有以后。 洗完澡再睡下,她将苏小蕊再抱过来时,才发现小孩已经醒了。 她睁着眼睛,有些惺忪不确定地看向陆宁:“妈咪?” 陆宁垂眸,有些内疚地揉了揉她的头:“醒来了?有没有不舒服?” 苏小蕊摇了摇头:“没有,妈咪还在吗?” “对不起,是妈咪不好,吓到小蕊了。”陆宁轻声应着。 苏小蕊似乎是才确定,陆宁真的还在的,高兴地搂着她的脖子蹭了蹭,再歪头看了眼周围,确定还是熟悉的卧室。 她又往旁边摸了摸,眸子里浮现不安:“薄叔叔呢?” 陆宁回她:“在……地上。” “啊?”小孩想了一下,才听明白了过来。 她从陆宁怀里钻出来,再小声说了一句:“妈咪,那我去看看哦。” 陆宁点头,将她的手松开来。 小孩爬到床沿,再直接一骨碌滚了下去,伸手拍了拍薄斯年的脸,小心叫他:“薄叔叔。” 只一声,薄斯年惊醒过来,立即起身将苏小蕊抱进了怀里,“怎么了?” 他显然睡得很警醒,现在看到小孩突然钻过来,生出了紧张。 苏小蕊抬着小脸看他:“没事啊,你怎么不去床上睡,地上会着凉的。” 薄斯年清醒了过来,心情不错地挑眉看了眼床上,正对上坐在床头的陆宁的目光。 “你妈咪不让。”他一本正经地应了一句。 苏小蕊歪头看了眼陆宁,再看向薄斯年:“床上很宽的,妈咪才不会那么小气。” 薄斯年轻笑:“是吗……” “你可以正常说话吗?”陆宁黑着脸打断他。 薄斯年笑着作罢,再撩起苏小蕊额前的头发看了一眼,问她:“还疼不疼。” “没事了的。”苏小蕊摇头,又歪头看了眼床上:“我还是跟妈咪睡吧,薄叔叔晚安。” 薄斯年愣了一下,外面的天都快要亮了,他还是应了一句:“晚安。” 小孩从他怀里爬出去,再回到床上,缩进了陆宁怀里。 隔了半晌,她突然抬头小声问了陆宁一句:“妈咪,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陆宁仔细地闻了闻,再看她:“没有啊。” “你再闻闻看。”苏小蕊小身板往上挪了挪,去靠近她。 陆宁在她身上嗅到了一点浅浅的薄荷味,立刻笃定开口:“没有闻到。” 苏小蕊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再认真地提醒她:“薄叔叔的味道,薄荷的味道。” 陆宁面色瞬间僵了,然后她听到了,薄斯年的轻咳声。 她几乎是咬牙出声:“薄斯年,你到底教了她些什么?” 第214章 我只认我阿宁一个妻子 苏小蕊惶恐而不解地看向陆宁:“妈咪,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睡觉吧。”陆宁将她抱紧了,闭上眼睛继续睡。 不用看都知道,薄斯年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 苏小蕊带过来的浅淡薄荷味就在她身边,她甚至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尴尬多一点,还是烦躁多一点。 这一觉睡得很短,陆宁是被七点的闹铃吵醒的。 本来就到凌晨才睡,她严重睡眠不足,根本就没睡好,半睁着眼睛摸索着起来,习惯性地打算洗漱了去上班。 下床的时候,感觉地面的触感不对,这么软,是她把被子掉地上了? 她脑子里转不过来,整个人都不大清醒,摸索着就往浴室的方向走。 旁边薄斯年的声音冷不防响起:“你不是请假了吗,不多睡会?” 她的房间,怎么冒出这个男人的声音来了? 她有些迟钝地杵在床边,眯眼看过去,看到薄斯年正坐在地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坐在地上? 她刚醒的时候,整个人都会要经过一小段浑浑噩噩不大清醒的时间,这样仔细多看了他几秒,总算是回想了起来。 她现在不是在酒店,是在薄斯年的庄园里。 而且她现在是休假,一周的假期,不上班,不用早起。 她视线慢悠悠地收回去,再回到了床上,手一伸将苏小蕊捞过来,继续睡着了。 薄斯年起身换衣服,看向她如同是梦游了一遭,禁不住低笑了一声。 晨曦撒入,他的心情说不出的好。 洗漱完再下楼,他正要吩咐吴婶晚点再准备早餐,他想等她们起床再一起吃。 视线扫过客厅时,才发现穆雅丹坐在沙发上,看到他,立刻起身走了过来。 薄斯年敛住了面上的愉悦,恢复了平淡模样,打了声招呼:“妈,你怎么来了。” 穆雅丹看起来高兴得很,走近了开口:“妈都听说了,你能想通跟她离婚,妈也就放心了。你身体刚好,妈给你煲了点汤带过来。” 薄斯年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拧眉道:“谁说的?” 话落,客厅里一众佣人立刻将头埋低了下去,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来。 穆雅丹微愣了一下:“万律师说的啊,她害了你多少次了,婚离了,以后就断干净了,别跟她再有瓜葛。” “妈好像是误会什么了,我们离不离婚,我都只认我阿宁一个妻子。” 薄斯年声音很淡,却如同一盆冷水,猝不及防洒在了穆雅丹身上。 她今天一早从万律师那得知了离婚的消息后,就等不及赶了过来,但绝不会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什么叫做,离不离婚,都是妻子? 离婚了,就没了夫妻名分,还哪来的什么妻子一说? 她克制着怒意,沉声开口:“儿子,她三番五次地那样伤你,你再跟她有牵扯,只会害了你自己。 把她忘了,晚上妈叫了高菀吃饭,你一起来,高菀是个好孩子。” 薄斯年面色寒凉,冷嗤出声:“您那么中意那高家小姐,就认个干女儿吧。” 话落,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吴婶,吩咐道:“早餐晚些准备,我等她们一起吃。” 吴婶不敢去看穆雅丹,惶恐地低声应着:“知道了,先生。” “他们?什么他们?谁还住你这了不成?”穆雅丹注意到吴婶瞟了眼楼上,下意识觉得不对,连声追问。 不待薄斯年回答,楼梯上就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苏小蕊刚刚被薄斯年出卧室的声音惊醒,起来没看到他,就硬要拽着陆宁下去看看。 陆宁根本就没睡好,一身睡衣披头散发,被她拖着到楼梯口,眼睛都还是闭着的。 “你自己下去吧,小蕊,妈咪再睡会。”她皱眉,有气无力地开口,想再回卧室去。 听到楼下的声音似乎不太对,她睁眼看了一眼,瞌睡就醒了。 穆雅丹正站在楼下,一双怒恨不堪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穆雅丹怎么都想不通,这女人前几天才害她儿子进了抢救室,她都还没来得及去法院告她,她现在居然又睡她儿子家来了? 陆宁跟她对视了两秒,面无表情地回身就往卧室走。 身后薄斯年的声音响起:“阿宁没事,下来吧。” 他不会以为,她是怕了穆雅丹吧? 陆宁步子没停,继续往回走。 穆雅丹简直气昏了头,这才回过神来,急吼出声:“你给我站住!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她是我妈咪,她就该跟我们住一起!”苏小蕊厌恶地瞪着她,小脸上一副奶凶的模样。 她亲近的人不多,前两年就一个薄斯年,现在多了一个陆宁。 她从来不跟穆雅丹说话的,现在突然开口,穆雅丹一度没回过神来。 这小孩,居然跟她说话了?还是为了那个女人,来凶她? 穆雅丹一口气呛在胸口,差点没能喘过来。 跟一小孩,她也总不能还吵上,只能咬牙死盯着楼上陆宁的背影。 陆宁回身,将苏小蕊捞到怀里抱起来,再回了卧室。 转身的时候,穆雅丹还在吼。 再是薄斯年冷声说了一句:“我的事情,您最好不要管。” 后面的话陆宁没听清了,抱着苏小蕊进了卧室。 她倒无所谓穆雅丹的态度,反正以后也跟她扯不上什么关系,一回到床上,就把刚刚的事情差不多忘了。 再想睡个回笼觉的时候,苏小蕊还生怕她是生气了,黏到她身上细声安慰她。 “妈咪别伤心,薄叔叔跟小蕊都是最喜欢妈咪的,不许别人欺负你。” 陆宁愣了一下,看向她一脸认真的模样,禁不住笑出声来,将她捞起来放到腿上。 想起薄斯年说的,今天还要带苏小蕊去医院检查,确认她的头有没有受内伤,她还是打消了再睡一会的念头。 “我们起床,妈咪带你一起去洗漱好不好?” 苏小蕊重重地点了下头,再乖巧地穿了小拖鞋,跟在她身后进了浴室。 再出卧室下楼的时候,不知道是薄斯年说了什么,她正看到楼下的穆雅丹气冲冲地走了。 吃过早饭,陆宁说去医院的时候,薄斯年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地问她:“去医院干什么?” 第215章 宋知舟遗产被卖,陆宁崩溃 陆宁皱眉看他:“不是你说的,要给小蕊检查一下吗?” 薄斯年才记起来,昨晚他为了让她留下来,跟她说小蕊可能受了内伤,今天要去医院。 他有些心虚地“嗯”了一声:“原来你还记得啊。” 陆宁无语地扫他一眼,想去抱沙发上的苏小蕊,被薄斯年抢先一步抱了过去。 到医院时,薄斯年带苏小蕊去拍脑部ct,陆宁一起过去时,手机里有宫和泽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再看向薄斯年:“你们先去吧,我接个电话,到外面等你们。” 薄斯年应了一句:“人多,别乱跑”,就带着苏小蕊先去了检查室。 医院走廊人很多,喧闹得很,她走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靠着窗前打电话,看到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也在打电话。 男人一头挑染的碎发,一只耳朵上戴着耳钉,着装上也透着些不良社会青年的模样。 从陆宁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小半张侧脸,她似乎觉得特别熟悉。 她看过去的时候,年轻男人正一脚踹在了走廊上放着的灭火装置上,然后似乎是对着电话那边骂了句什么。 就一眼,她就收回了视线,继续跟电话那边的宫和泽打电话。 “没事,师兄放心吧,小蕊只是磕破了点皮。” 那边还是有些担忧的声音传过来:“那你呢?他没对你怎样吧?” “没有,你不用总担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陆宁应着。 因为旁边那个男人的说话声隐隐传入她耳朵里,她声音有些心不在焉。 宫和泽轻叹了一声:“总之,等小蕊好了,你就先回来,别在他那多待。” 站在陆宁旁边打电话的年轻男人有些激动,说话声也大了起来:“五千太少了,光是从医执照和教授证书,就远不止这个价,你少耍我。” “他人死了又不碍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警察那边又没宣告死亡,证书照样能用。 这样,他身份证和驾照我也一起卖你了,我也不多跟你讲价,五万,行不行你一句话。” 很多的词汇灌入陆宁的耳里,她越听越不对,那边宫和泽的声音她半个字也没再听进去了。 她听出了个大概,旁边的这个年轻男人,在非法买卖证.件,还似乎是死者的证件。 她想到了宋知舟,攥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说了一句:“师兄,我有事先挂了。” 不待那边多说,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一次,她多看了那个男人几眼,那男人很快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转身对上了她的脸。 陆宁愣住了,眼前的男人也愣住了。 是宋知舟的脸,几乎一模一样,但陆宁知道,他不是宋知舟,他是宋知舟的那个双胞胎弟弟。 联想到他刚刚打电话说的那些话,她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双目一瞬发红,攥着的手抖得厉害。 这个男人,他是宋知舟的亲弟弟,无论警方将宋知舟定为失踪还是死亡,他都有权处置宋知舟的资产。 而现在,他想把宋知舟生前的证件违法贩卖了。 她发狠地瞪着那个男人,愤怒和恨意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甚至都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瞪着那个男人。 宋知杰看她这幅模样,嗤笑了一声,这倒是巧了,他哥死了,这女人居然还真活了下来。 他认识陆宁,不是因为那次在朝歌见过她一次,是因为他哥死前找律师立了一份遗嘱。 那份遗嘱里,他将他所有的资产,包括他最宝贝的那些证书,都转赠给了这个女人。 他落海死亡,看起来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但他会立遗嘱,应该就是早做好了会死的准备。 宋知舟锁在别墅柜子里的那份遗嘱,里面夹了一张陆宁的照片。 后来宋知杰得知他过世的消息,想去他别墅里翻点值钱东西的时候,就砸开柜子看到了那遗嘱。 也就是那时候,他就记下了这个女人的脸。 说来也是奇怪,时隔两年了,这一见面,他还能认出来是那个女人。 他突然觉得很庆幸,幸好他当初速度够快,看到那份遗嘱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那个律师,给了些钱贿赂了那里,再毁掉了遗嘱。 所以他这个弟弟,和他爸,自然也就成了宋知舟所有遗产的继承人。 宋知杰看她仍是一句话不说,将口里的口香糖吐到了地上,将手机揣回兜里就要离开。 陆宁回过神来,整个人近乎失控,甚至都忘了害怕,冲上去就揪住了他的衣袖。 “你想卖宋医生的证件?你这是违法的,可以判刑!” 宋知杰顿住了步子,回身轻浮地扫视着她:“谁说我要卖了?你有证据吗?” “他那么多资产都落你手里了,还不够吗?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他是你亲哥,你做人有没有良心?!” 陆宁声音在打颤,心如同在生生地滴血,眼睛很快就模糊了。 宋知杰讥笑出声:“心血?人都死了,还要个屁的心血? 他的东西我爱怎么弄就怎么弄,你管得着吗?” “你这个畜生,畜生!”陆宁咬牙扑了过去,通红着眼睛,狠狠一巴掌就甩到了他脸上。 宋知杰显然没料到她会动手,立刻就变了脸色,反手拽住了她的手臂,就将她按到墙上,揪住了她的头发。 “你算什么东西,敢打老子?” 陆宁狠狠地盯着他,头发被揪住,她感受不到痛,只感觉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他生前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他救死扶伤,是最好的医生。 可为什么,就连血亲也要这样不放过他,哪怕是死了,也要榨干他身上最后一滴血。 她喉咙里一片血腥,嘶哑出声:“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要是敢卖,我一定会告你,让你坐一辈子牢。” “够硬气啊,难怪他活着的时候,什么都惦记着你。”宋知杰懒洋洋地将她头发松开来,冷讽出声。 “可那又怎样,我可是他亲弟弟,他的东西留给我,那是天经地义。 可惜他手里也没剩多少好东西了,卡里那些钱,不知道被哪个挨千刀的给弄走了。 就那几套别墅,因为他得罪了薄斯年,一般有钱人还不要。我只能卖给了个外地暴发户,让他拿来养小三。” 宋知杰看向陆宁眸子里涌动的血色,得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你说他生前那么死板的一个人,怕是连女人都没玩过。 这死了,他那别墅里可就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女人住了,那暴发户养的情人多着呢。” 第216章 薄斯年心软退让 陆宁周身都在打颤,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席卷她的脑海。 她声音痛恨,却只感到无力。 “你良心喂狗了吗?宋知杰,他是你亲哥,是你亲哥!” “你不怕遭报应吗,你就不怕遭报应吗?我等着你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报应?嗤,他那么有良心,不还是落了个尸骨无存?”宋知杰轻拍着手里的文件袋。 陆宁才注意到那个袋子,那里面自然是装着宋知舟的东西。 他一辈子的骄傲和荣誉都在里面了,可现在,宋知杰在跟人讨价还价,指望能卖区区五万。 陆宁看着他,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分明知道是违法交易,她忽然就说了一句。 “你卖给我吧,我给你五万,不,十万。” 宋知杰愣了一下,颇不在意地将文件袋在窗台上拍了拍。 “你以为我傻?卖给你,再让你拿去当证据,去局子里告发我?” “我不去告你,你卖给我,今天的事我什么都没听到。”陆宁失神开口,她的双眸,眷恋地看向那个文件袋。 她想起那天在国外遇到了金院长时,他惋惜地说的那句话:“你说他那么年轻就能评上教授,也真是医学界的一大奇迹。” 他用不到三十岁的生命,做到了多少医生年过六十拼尽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有最骄傲的事业,和最悲哀的亲情。 宋知杰将文件袋放到了身后:“不好意思,我不卖给你,滚一边去,别耽误我的事。” 陆宁看到宋知杰看向了她身后,神色有些着急不耐。 她回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黑衣男人。 男人看了宋知杰一眼,然后就回身走了。 宋知杰立刻将陆宁甩开来,快步追了上去。 那个人肯定就是找宋知杰买证件的,陆宁发白着脸追了上去。 走廊另一边,薄斯年扬高的声音传过来:“阿宁。” 她没去听,看向宋知杰和那个黑衣男人很快离开,眼看就要进电梯了,发疯一般追了上去。 只要他们进了电梯,她可能就追不到了。 她好像从来没有跑那么快过,在眼看着宋知杰就要迈进电梯时,猛地疾冲了过去,死死地揪住了他的衣服。 电梯门合上,黑衣男人皱眉看向被拽在外面的宋知杰,再侧开了脸。 宋知杰咒骂了一句,手一挥就要将陆宁甩出去。 下一刻,他身体被一拳粗鲁地推了出去,重重地砸到了电梯门上。 薄斯年凌厉的目光扫了眼摔到地上的男人,回身捧住了陆宁的脸,沉声问了她一句:“他动你了?” 陆宁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看向摔到地上的宋知杰要去捡那个文件袋。 她狼狈而焦灼地将薄斯年的手推开来,扑过去就要抢。 薄斯年眉心微拧,走近了一步,将宋知杰伸向文件袋的那只手踩在了地上。 黑色的皮鞋轻轻一碾压,宋知杰惨叫了一声,正要骂。 抬头看到薄斯年的脸,他整张脸一瞬死白,身体保持着摔在地上的姿势,石化在了原地。 陆宁惊慌失措地将文件袋捡起来,拆文件袋的时候,手抖得厉害,她拆了半天才拆开来。 她哆嗦着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摊到了地上,再将那些证件倒到了大衣上。 很多证件和证书上有宋知舟的照片,小小的寸照,那上面的男人笑得温润平和。 最早的一张证件,还是将近十年前的,那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岁,是个大男孩。 陆宁将那些证件用大衣包起来,抱进了怀里,心脏如同被挖去了一块,痛苦地瑟缩到地上,呜咽出声。 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薄斯年看了眼陆宁杂乱的长发,再垂眸看向地上哆嗦着的宋知杰时,声音寒意逼人。 “你动她了?” 宋知杰顾不上身上的剧痛,惊恐地摇头:“没……没有。薄大少,我真没动她。” 薄斯年蹲身下去,发怵的眸子紧凝着他:“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真没,真没动她。我真不知道她是您的人,我……”宋知杰额上汗如雨下,无措地转向了陆宁,额头就砸到了地上。 “这,这位小姐,我把那些都给你,你,你帮我说句话,帮我说句话。” 陆宁一遍遍地翻开着那些照片,猛然如梦方醒,爬起来逼近了宋知杰:“身份证呢?他身份证呢?” 薄斯年看向那些证件,猜出了个大概来,掌心掐住了宋知杰的脖子。 “问你呢,身份证呢?” “在,在……”宋知杰没敢撒谎:“我卖了,卖给了一个男人,我也不认识。” “砰!” 宋知杰刚爬起来一点,脸上直直被踢了一脚,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到了墙上。 再跌跌撞撞起身时,他鼻血糊得满脸都是,额上鲜血淋漓。 旁边经过的人纷纷惊恐避让,有护士小心上前劝阻:“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不要这样。” 刚刚那一拳砸得重,薄斯年手背上还在流血,蹙眉看了眼倒在地上呻.吟的宋知杰,再给陈叔发了条短信过去。 他蹲身到陆宁面前,将她黏在脸上的头发拨开来,轻声开口:“没事,能找到的。” “他都卖了,他把那些别墅和东西也都卖了。” 陆宁哽咽出声,双目茫然地看向前面,似乎是在看薄斯年,又似乎不是。 有那么一刻,薄斯年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替她守住那个男人的东西,替她留住那些念想,再让她永远惦记着那个男人吗? 他不是那么大度的人,从来不是。 他想要的,从来只有得到她,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彻彻底底地得到。 可这一刻,他心软了,看到她哭,他跟着她不好受。 她缩在原地不走,他就在她身边陪着她,直到陈叔带着警察过来,找薄斯年询问了些情况,再带走了宋知杰。 过去了小半个钟头,陆宁还是缩在墙角,抱着那些证件落泪。 薄斯年蹲身攥着她的手,低声哄她:“先回去吧,阿宁。 宋知舟的别墅,我都买下来了,那个外地男人,一天都没有住过。” 他顿了下,再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也没住过,那里面什么东西都没被动过。” 陆宁终于有了反应,抬头茫然地看着他。 他指腹将她脸上的眼泪擦拭掉,再开口:“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第217章 都死了,没区别 陆宁将薄斯年的手推开来,起身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才发现苏小蕊没跟薄斯年一起过来。 她出声时,声音嘶哑:“小蕊呢?” “在做心理辅导,我们过去等。”薄斯年看她不愿意被他扶着,就走在她旁边,带她往走廊另一边走。 走过拐角的时候,陆宁感觉有一道视线在跟着她。 她侧身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一个戴着口罩的白大褂女医生正看向她这,似乎是看她,又似乎不是。 隔得有点远,看不大清,她看过去的时候,那个医生就收回了视线,随即转身离开了。 或许是她太紧张,多想了,陆宁回身,继续跟着薄斯年往前面走。 苏小蕊还在心理辅导室,陆宁跟薄斯年坐在外面走廊的座椅上,她因为哭过,面色有些狼狈。 低头看向怀里的那些照片时,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掉。 他过得太糟糕了,她第一次那样深刻的意识到,他活着的时候,除了事业,真的过得太糟糕了。 薄斯年侧目看她,轻声说了一句:“别哭了,那些小朋友都都看着你呢。” 陆宁皱眉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有被大人牵着的小孩,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看。 她面色有些发红,将头埋低了下去,再将怀里的东西抱紧了些。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再看向薄斯年:“警察是不是会把这些证件拿走?” “应该会。”薄斯年看着她脸上的泪迹,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话落才反应过来,看到她面色又要崩溃了,出声安慰了一句:“没事,我想办法让你把它们留下来。” 陆宁眸子浮动了一下,张了张嘴:“谢……” “不用。”在她刚出声的那一刻,他突然皱眉打断了她的话。 “不用谢我,你知道的,我其实并不想帮你。” 他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可他心里其实也并不痛快,索性直言。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宋知杰把那些东西全卖了。阿宁,我一点都不希望你留着宋知舟的东西,半点都不想。” 他看到她眉心蹙起,浮现了不悦。 他声音又缓了下去:“放心好了,这些东西不会被拿走。” 陆宁没再说话,沉默了良久,再问他:“宋知杰,会不会坐牢?” “你想要他坐吗?” “他是宋医生的弟弟。”她并不是那么心软的人,但扯上宋知舟,她做不到不心软。 薄斯年声音淡了些:“那就是不想了,证件还没卖出去,他不会。” 走廊里人来人往,有不少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经过,陆宁抬头,出神的看着。 有实习的年轻男医生,被她这样盯着看,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对医生感兴趣的女生似乎不少,她的眼神,难免让人多想。 但没人知道,她不过是在那些熟悉的着装上,找寻另一个人的身影。 薄斯年突然问了她一句:“阿宁,是以前你喜欢过的那个薄斯年好,还是他宋知舟好?” 陆宁视线收回来,再缓缓落到他身上。 她说:“都死了,没区别。” “你能放下以前的那个薄斯年,再喜欢上他宋知舟,那如今宋知舟死了,为什么不可以也忘了他,再去试着接受另一个人?” 出声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自欺欺人有些可笑。 陆宁动了动唇瓣,在她说话之前,心理辅导室的门打开,心理医生带着苏小蕊走了出来。 小孩面色有些发白,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胆怯,和一种如释重负的情绪。 她快步跑进了陆宁怀里,再伸手抱住她,将头埋进了她身上。 男医生温声开口:“有几句话,需要跟家长单独聊下,请问二位谁进来?” 陆宁抱着苏小蕊,看向薄斯年:“你去吧。” “她的情况我比较清楚,你去吧。”薄斯年伸手,将苏小蕊抱了过去。 陆宁起身时,注意到医生看向她时有些诧异的眼神,意识到自己现在脸上应该很狼狈。 她略尴尬地开口:“医生,我可以先去趟洗手间吗?” 男医生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来,轻笑应了一句:“可以的。” 去洗手间洗了脸,陆宁再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去了医生办公室。 男医生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座椅:“坐吧,苏妈妈。” 这个称呼还是头一次听到,陆宁微愣了一下,在座椅上坐下。 男医生将一叠检测单递给她,再问她:“您是苏小蕊的养母,没错的吧?之前似乎没见您来过。” “是的。”陆宁点头。 因为心理医生需要了解孩子的全部情况,尤其是家庭背景,所以薄斯年会将苏小蕊是领养的之类的事情告诉医生,也是情理之中。 男医生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再开口。 “是这样,您小孩的自闭症情况有所缓解,原因应该跟您近期回来有很大关系。她这段时间也跟您说话吗?” “说的,”陆宁回想着苏小蕊最近的情况。 “说实话,我感觉她在跟我相处时,和之前的区别并不大,似乎都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这样啊。”医生点头,轻敲着手里的签字笔,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陆宁看向他修长的手指,还有敲笔的动作。 大概是,很多医生都会有这样的习惯而已吧? 她听到他再开口:“很大可能,是她想尽量在您面前表现得正常些,想以此留住您,不让您失望。” 陆宁心颤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男医生回想起她刚刚脸上的眼泪,以为她是太担心苏小蕊,声音也一直带着点安抚。 “您也不用太着急,自闭症的小孩,内心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还是不排斥您和您先生的。 相比于有些自闭儿童,任何人都不能接近的情况,她这个已经算是很好了。” 陆宁听出了安慰之意,点头应声:“我明白的,我没关系。” “嗯,您和您先生平时尽量要多关心陪伴她,不要在她面前起争执,她现在的情况,对这些会特别的敏感……” 后面的话,多半也就是些平常的安慰和叮嘱。 陆宁认真听完,男医生再开口:“那就这些了,您和您先生可以过半个月再带她来复查一次。” 陆宁点头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回身道:“医生,请问您贵姓?” 第218章 什么意思,装傻? 男医生愣了一下,这才回她:“我姓宁,诊断单后面有我的签名。” 陆宁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下手里的单子,最下面签了医生的名字。 她点了下头:“好的宁医生,我下次过来还是找您吗?” “是的。” “好。”陆宁拉开门,等她出去了,男医生有些奇怪地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 是哪里,有问题吗? 陆宁出去时,再多看了几眼那个名字。 宁,宋。 她又在想些什么? 薄斯年抱着苏小蕊走近过来,看她心不在焉的,问她一句:“有问题吗?” “啊,”陆宁回过神来,将黏到她身上的苏小蕊抱起来,再回他:“医生说,好些了。” 薄斯年“嗯”了一声,跟她一起进了电梯,再下楼。 刚出了电梯到医院大堂时,不远处有女人跟白大褂医生在起争执,似乎闹得还挺凶,不少人好奇地在围观。 陆宁还没反应过来是谁,薄斯年已经沉着脸快步走了过去,拖住了就要扑向那个医生的女人。 陆宁才反应过来,那女人是薄倩倩,而那女医生…… 这样远看着,她觉得很眼熟,女医生的口罩摘下来了,就挂在耳边。 相比于薄倩倩激动的情绪,女医生始终很平静。 她抱着苏小蕊走近了过去,这才认了出来,女医生是崔颖。 在她愣住的时候,崔颖也注意到了她,不太在意地跟她打了声招呼:“是你啊。” 她嘴角挂着笑意,带着些嘲讽的意味看向陆宁。 陆宁想叫她的名字,顾及有不少人在围观,可能会对崔颖影响不好,就只有些僵硬地笑着点了下头。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她们上一次见面时,还是在江城。 那时候,宋知舟将她带去那里,崔颖还因为宋知舟,对她敌意颇深。 须臾之间,沧海桑田。 薄斯年拽住了薄倩倩的手臂,低怒出声:“在这里闹什么,回去!” “就是她,就是她勾搭我牧哥哥!她不要脸!”薄倩倩拖着哭腔,不愿意作罢。 薄斯年还想拦她,不远处一个男人急步走了过来。 牧辰逸面色不好看,走近了,看向崔颖:“抱歉,没事吧?” 崔颖面色平淡:“没事,我可以走了吗?” 有围观的人拿出手机拍照,牧辰逸皱眉拦到了崔颖前面,有些发冷的目光扫向围着的人。 旁观者慢慢散开来,牧辰逸声线发冷地看向薄倩倩:“薄小姐,想干什么?” 薄倩倩红了眼,僵在了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来,声音有些没了底气:“牧哥哥,她……” “我跟崔医生的事情,不管怎样,好像都与你无关吧?”牧辰逸声线淡漠,没带多少情绪,但显然压着怒意。 崔颖皱眉再问了一句:“我可以走了吗?” 牧辰逸回身看她,声音明显缓和了下来:“你去忙吧。” 崔颖转身离开,薄倩倩委屈地看向那边,再对上牧辰逸生冷的目光,回身转向薄斯年哭。 “哥,他……” 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她喜欢了牧辰逸这么多年,也追了他这么多年。 这些年来,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就算他从未承认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也从未拒绝过她的亲近。 现在怎么可以,因为前任回来了,就这样跟她撇清了关系? 薄斯年眯了眯眸子,看向牧辰逸:“什么意思,装傻?” “我没什么可装傻的,薄大少,我跟你妹妹之间没有男女关系,这些年我一直说得很清楚。 现在我的私生活,我不认为需要向她解释什么。”牧辰逸声音疏冷,不留余地。 薄斯年下颌绷紧,一拳要挥过去时,薄倩倩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哥你别动他,是我,是我犯贱。” 牧辰逸眸光黯了黯,回身看了眼崔颖的方向,似乎是还想说什么,但没再开口,离开了医院大堂出去了。 陆宁站在原地,回想起刚刚崔颖与牧辰逸眼神对视的时候。 那两双眸子里,一双含情,一双无情。 她再想起崔颖那时候看向宋知舟的眼神,那眼神很坚定,就像是认定了自己的私有物,不甘心被别人染指了去。 她脑子里浮现很多混乱的想法,无来由,理不清楚。 她看向大堂远处,崔颖的背影还在,似乎是有医生拦下了她,交谈了几句什么。 她突然就生出了一个感觉,崔颖肯定知道宋知舟的下落。 如果宋知舟真的死了,她跟谢正是多年的同事关系,应该也会知道宋知舟遗体是怎么处理的。 薄倩倩还靠在薄斯年身上哭,陆宁感觉现在不适合去打扰,但崔颖眼看就要不见了。 她将苏小蕊放下来,有些着急地开口:“小蕊,你跟薄叔叔待一起,妈咪去上个洗手间好不好?” 小孩点了点头,挨到了薄斯年的腿边,有些怯怯地躲着过往人群的目光。 陆宁多看了一眼,确认薄斯年注意到了挨在他身边的苏小蕊后,再快步往崔颖那边追了过去。 到底是当众被人那样找事了,崔颖面上表现得再平静,心里也难免有波澜。 撞上的同事跟她开了几句玩笑就离开了,崔颖转过大堂进了洗手间,陆宁跟了过去。 崔颖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流,但并没用水,只低头看了几秒。 再抬头时,她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的陆宁,并没有诧异,淡声问她:“你找我?” 陆宁看着她,她看起来消瘦了,但五官还是很漂亮,多了几分冷艳。 她斟酌着怎么开口,最终还是绕过了所有搭讪的客套话,直接问了一句:“宋医生真的死了吗?” 哪怕是这样仔细地看着,陆宁也没在崔颖脸上看出分毫的表情变化。 她摘下了挂在耳朵上的口罩,丢进了垃圾桶里,再开口:“你说呢?” 那一瞬间,陆宁感觉,崔颖这几年也过得很不好。 她也还记着宋知舟的,至少在陆宁提到“宋医生”的时候,她一刻的迟疑都没有。 时隔两年了,这医院,姓宋的医生可远不止一个。 陆宁凝视着她:“我今天看到宋知杰卖他的证件,如果他真的死了,谢正为什么没让警方宣告死亡,再将那些证件作废?” 第219章 宋知舟,这些年你算什么 崔颖从白大褂口袋里重新拿出了一个口罩,再看向她:“这种事,你不应该去问谢正吗?问我我怎么知道?” “我联系不上他,他现在不接我电话了。”陆宁看向崔颖离开洗手间,皱眉跟了上去。 自从那次她在宋知舟别墅区外面,见到那个神似宋知舟的男人后,她就再也没能联系上谢正了。 崔颖步子未停,冷笑了一声:“哦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陆宁快步跟了上去,旁边有医生和她们擦肩而过,她压低了些声音。 “崔颖,你知道的对不对。” “我知道的宋知舟已经死了,至于你怎么以为,那是你的事情。”崔颖声音淡漠。 显然关于宋知舟的事情,她一个字也不会跟她说,也或者,是她确实不知情。 陆宁换了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去招惹牧辰逸?” 崔颖有些不耐烦地顿住了步子,回身看向她:“不明显吗,想跟前任旧情复燃。” “你不喜欢他,你想通过牧辰逸和薄倩倩,去报复薄斯年,是吗?”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终于在崔颖脸上看到了一点情绪变化。 那点细微的表情变化,验证了她的猜想。 崔颖沉默了一秒,轻声冷笑:“怎么,你心疼了?” 陆宁皱眉:“崔颖,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没必要这样。” 她是医生,医生很注重声望,弄不好就会跟当初宋知舟一样,毁了前程。 崔颖面上露出讽刺:“那应该怎样?像你一样抛弃过去展望未来,再投入仇人的怀抱吗?” 陆宁站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崔颖看着她,眸光清冷,片刻后,说了一句:“为你死了,他不值得。” 她话落,快步离开了这里,进了医生办公室。 为你死了,他不值得。 陆宁脑子里重复着那句话,当初谢医生也对她说过这句话。 她觉得有些冷,疲惫地坐到了身边的走廊座椅上,摸了摸口袋里的那些证件。 他死得不值,她也知道,不需要他们一遍遍来提醒她的。 她坐了良久,直到手机里薄斯年的电话打了进来,这才起身走回了医院大堂。 在她离开后不久,崔颖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走了和她相反的方向,去了另一栋住院大楼。 她神色有些防备地看了下四周,再进了电梯到了顶楼,出电梯再进病房时,里面病人不在。 她立时皱眉,回身去了护士站,问坐在那里的小护士:“三号床的病人呢?” 小护士回想了一下,这才应声:“啊,他去天台了,大概十分钟前去的,在这里打了招呼。” “你不知道他腿不方便吗?没人陪护,出了事情你负得起责任吗?” 崔颖沉了脸,责备了几句,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小护士吓得脸都白了,崔医生素来性子冷淡,但这样发脾气,并不多见。 电梯还停在别的楼层,崔颖看了一眼,拧眉快步走楼梯上了天台。 虽然时节已经快立夏了,但天气阴沉,天台的风很大。 偌大的天台空地上,崔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那个男人,她皱眉松了口气。 男人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只能看到背影,在这样空荡冷清的地方,显得有些落寞。 崔颖走近过去,她步子并不轻,但男人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靠近。 他就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手机翻看着什么,崔颖闭着眼睛也能知道,他是在看些什么。 画展、绘画赛、记者会,这两年关于那女人的这些东西,他半点没错过。 崔颖在他身后沉默站了良久,冷声说了一句:“我看到她了。” 男人滑动着手机屏幕的修长手指顿了一下,是在等她说下去。 崔颖突然觉得恨,她恨那个女人,这两年无时无刻不觉得恨。 她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到底凭什么,被他这样一直惦记着? 她绕到他前面,冷眼凝视着他:“我看到她跟薄斯年在一起,还有那个小女孩,一家三口过得其乐融融。 那小孩去做检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面对面挨着,旁若无人地亲密。” 男人低着头,视线仍落在手机上,看不出表情来。 崔颖突然就吼出声来:“宋知舟,你算什么?这些年,你什么都不算,不过是一颗自作多情的棋子!” 男人微微蹙眉,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不满她这样的情绪,又似乎是因为别的东西。 崔颖红了眼,攥着的手在打颤,风吹动她的白大褂,她的落寞从来不比他少分毫。 她的手在抖,声线也在发抖:“你当初落海九死一生的时候,她正在和另一个男人,在东京的花海里逍遥浪漫。 你残疾这两年来,她事业爱情双丰收,如今她是名声在外的大画家,是大名鼎鼎的总裁夫人。至于你,她怕是连哪一天死的都忘了。” 宋知舟视线低垂了下去,看向手机上她被记者采访的画面,面上终于有了变化,轻笑了一声。 “她过得好就行,我没必要过去给她添堵。” 添堵? 凭什么,是他当初舍命救了她,如今过去找她就是给她添堵了? 崔颖讽刺地盯着他:“你就是一颗棋子,哪怕是死了,她还不忘在记者会上拿你卖深情人设。 现在整个北城都在夸她情深似海,呵,惦记着个死的,再攀附一个活的,还真是好一个情深似海。” “崔颖,够了。”他声音里染上了愠怒,推着轮椅回身,往电梯的方向去。 崔颖深吸了一口气,后悔不该说那样的话刺激他的。 可她不愿意告诉他,她不愿意告诉他,她看到了陆宁因为他那些证件的事情,为他哭。 她哭算什么? 相比于他这几年过的这种日子,她那几滴眼泪,到底能算什么,她凭什么要让宋知舟知道? 她快步跟了上去,声音缓了下来:“我推你下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宋知舟声音有些疏淡,自己推着轮椅,进了电梯。 谢正帮他找了医生治疗,他情况已经算是有些好转,偶尔状态好时,可以不依赖轮椅,单独走三五分钟。 在这之前的两年,他是一直在轮椅上度过的。 那场落海他因为中弹没能及时治疗,腿部神经受损,医生说现在能开始走路,都已经是奇迹了。 崔颖跟在他后面进了电梯,她素来好强,从来不是软弱的女人,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想哭。 哪怕是那两年宋知舟刚受伤的时候,她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宋知舟面色平淡地回了病房,再拉开床头柜,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崔颖。 “这两年辛苦你了,你回江城吧,不用再管我。” 第220章 阿宁,你再叫一声? 崔颖看向那张银行卡,气得脸都黑了。 “就因为我说了她几句,你就要赶我走?宋知舟,你以为我很稀罕你的钱吗?” “你来这边算是临时调派,总要回江城的。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宋知舟声音很淡。 看她不愿意接,他将那张卡放了回去,再说了一句:“那我转账给你,就算请护工,也没有不给钱的道理。” 崔颖面色近乎抽搐:“请护工?你把我当……” 在她就要吼出来的时候,她看到宋知舟将视线侧开来,看向了窗外。 草木繁茂,春天就要过完了,他转眼就已经在医院里待了两个多年头。 国外的一年半,加上这里的半年,他几乎没见到过陆宁。 上一次见到她,是在他别墅区外面,他打开车窗,和她擦肩而过。 他知道薄斯年烧了他的别墅草坪,想引陆宁过去,所以他故意将她支开来。 他希望她能以另一个身份,一直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可惜她的身份到底是没能瞒住那个男人。 崔颖就要宣泄出来的情绪压了回去,担心会再刺激到他,攥紧了手沉默站了片刻,再开口时,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在这坐会,我去给你拿饭菜进来。” 她知道他是故意提护工的事,想把她气走,可她走了,又有谁来照顾他? 宋知舟没应声,视线仍是看向窗外。 崔颖走出病房,再进电梯时,就红了眼。 电梯到了一楼,门打开之前,她抬头看了眼头顶,深吸了一口气。 再出去时,神色恢复了冷淡。 牧辰逸站在外面,是在等她。 他视线落在她身上,崔颖走近过去,问他:“你找我吗?” 牧辰逸面色有些内疚:“你没事吧?你别误会,我跟她没有关系。” 崔颖面色缓了缓:“我知道,我还要工作,你先回去吧。” “那等你下班了,我来接你吃饭。”牧辰逸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崔颖下意识想要避开,克制住了那种抵抗的情绪,没有将手抽回来。 她点了下头:“好。” 牧辰逸将她的手松开来,看她经过他往外面走。 走远了,他又叫了她一声:“小颖。” 崔颖顿住了步子,回身看他:“怎么了?” “没事,你去忙吧。”牧辰逸笑了笑,没有多说。 崔颖“嗯”了一声,回身快步离开,没去注意身后牧辰逸含着探究的目光。 * 薄家庄园。 已经过了中午了,陆宁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看向对面的薄倩倩一边灌红酒一边哭嚎。 其实她真的很想提醒她,如果真的想醉的话,喝白酒会更快一些。 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喝了两瓶了还哭得出来。 薄倩倩已经连续诉了两个小时的苦了,薄斯年陪她喝了几杯,有些胃疼,陪苏小蕊上楼睡午觉去了。 正好她下楼倒水喝,就被薄倩倩死拉着陪她继续喝酒。 “嫂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真的……” “叫我陆宁。”陆宁看向她死抓在她衣袖上的那只手,再一次出声纠正她。 薄倩倩喝得说话都打结了,涕泗横流地点头改口。 “好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这几年一颗心全扑他身上去了。 他出国我出国,他出差我出差,连个说说心里话的小姐妹都没了。你不知道,我好难受。” 陆宁颇为怀疑地看了下那两个空酒瓶,为什么喝了那么多,还可以说这么长串的话? 到底是她喝的,还是薄斯年喝了? 薄倩倩摇摇晃晃地起身,又拖了个酒杯过来,倒满了递给陆宁。 “你就,陪我喝一杯嘛。” 陆宁将酒杯接过来,再放回了茶几上:“我喝不惯酒。” 她素来酒量很差,尤其是之前得了抑郁症后,不能喝酒和咖啡,差不多算是戒了,只偶尔应酬的时候会喝一杯。 薄倩倩哭得更凶了,“我找那个女人,其实也不只是因为她跟牧辰逸有关系的,我知道我又不是他女朋友。那个女人,我之前看到她,她……” 陆宁心里“咯噔”了一下,身体前倾看向她:“她怎么了?” 薄倩倩不往下说了,伸着酒杯就要跟她面前的杯子碰杯。 “嫂子,啊陆宁,你就陪我喝一杯嘛。” 陆宁将那杯酒拿到手里,看向薄倩倩笑着看着她,含含糊糊地开口。 “你喝一杯嘛,喝一杯我就告诉,告诉你。” 陆宁迟疑了一下,将那杯酒端起来,灌了下去。 她怎么忘了,薄倩倩今天过去找崔颖不一定是巧合,很有可能她跟踪崔颖很长时间了。 薄倩倩爱牧辰逸,就像四年前的那个她爱薄斯年,张扬放肆,毫不掩饰,这整个北城谁都知道。 当然,也包括他牧辰逸。 薄斯年说得对,他爱上了别的女人,所以他现在干脆装傻撇清了和薄倩倩的关系。 酒精的味道在唇齿和喉咙里蔓延开来,她喝得急,咳嗽了一阵,再看向明显喝多了的薄倩倩。 “你说,你看到她怎么了?”陆宁盯着她。 薄倩倩脑子似乎有些转不过来,看了她几秒,似乎是才回过神来,重重地“哦”了一声,再继续说下去。 “我,我上次在医院草坪上,看到她搀扶着一个男人,可,可亲密了,一看就,关系不简单嘛。那种人,找牧辰逸,肯定不安好心。” “什么男人,多高,长什么样?”陆宁伸手将她手里的酒杯拿掉,再追问她。 薄倩倩皱眉,将酒杯夺了回去,再给陆宁倒了一杯。 “那你继续陪我喝嘛,一个问题一杯酒。” 陆宁接连喝了差不多一瓶酒,才算是把薄倩倩含含糊糊说的话给听明白。 身量跟薄斯年差不多,五官精致,左腿看着伤得重,走了几步路,就回到了轮椅上。 陆宁回想起,那晚跳海时,宋知舟腿部中弹。 她还想问,可薄倩倩已经喝趴下了。 陆宁意识也有了些昏迷,酒劲上头,扶着沙发差点倒了下去。 视线迷迷糊糊里,她隐约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 再是男人靠近她,在她面前静默了几秒,再将她抱了起来。 她隐约听到他说话:“带她去休息。” 女佣应声,将薄倩倩搀扶去了楼上。 陆宁被薄斯年抱回了卧室,再被放到床上时,她眯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突然笑着叫了他一声:“宋医生。” 薄斯年起身想去给她拿热毛巾,步子顿住,回身再看她时,周身气压下沉。 许是喝了酒加胃疼的缘故,也或许是她今天,在他面前提及那个男人太多次了。 他知道她那时候借口去洗手间,也不过是找那个女医生打听宋知舟的下落。 他感觉此刻,他的情绪在失控。 他俯身下去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臂,轻声开口:“阿宁,你再叫一声?” 第221章 薄斯年胃病吐血 陆宁看向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 酒精的作用,她整个脑子里昏沉得厉害,面前的脸,隐隐绰绰地在晃动着。 她感觉自己好像做梦了,似乎是他,又似乎不是。 她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想把他往下拉一些,好看得清楚。 那张脸一点点贴近时,她又不清醒地笑着叫了一声:“宋医……” 话音未落,她的声音就被堵住,酒精混合着薄荷的味道,猝不及防地扑近过来。 脑子短暂的空白里,她终于隐约看清了他猩红的眸子,她猛然被抽回了一丝意识,用力咬了他一口,想将他推开来。 手伸向他胸口的时候,她的手腕被他压了下去,按在了枕头上。 她脑子里一阵阵的眩晕涌来,甚至开始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到底,她到底是在哪里? 除了那双眼睛,她视线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感觉浓重的困意,似乎下一刻就要击溃她的所有感知。 薄斯年半个字都没再发出来,近乎宣泄地亲吻她。 这些天害怕她离开的那种不安,混合着对她那样惦记另一个男人的嫉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他想占有她,想就像两年前那样,以一种不顾一切而惹她厌恨的方式去占有她。 他不愿意去包容和忍耐她对另一个男人的惦记,他不愿,他不甘。 胃里的痛意,在摧毁着他的理智,那种痛意如同药物,在怂恿着他铤而走险。 他甚至不想再去考虑,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 她感受到急促而炙热的呼吸在贴近她,从唇瓣再是脖颈,这样的触感令她的身体狠狠地颤栗了一下。 她看不清楚,用力推时,那种压在身上的重量却似乎更沉了些,像是现实,像是梦魇。 她只觉得恐惧,模糊而未知的恐惧,让她突然不受控制地哭出声来。 薄斯年身体僵在那里,看向她脸上因为酒精而泛着红晕,而一双眸子里如同蒙着迷雾,茫然而畏惧。 他看到她眼角的眼泪滑落下去,在枕头上无声地渗透氤氲开来。 不能的,好像就是那一个瞬间,他理智猛地就抽了回来,他如今不能这样。 或许,或许他们之间有朝一日,也还是能有回旋的余地的。 就算那种可能性再小,也或许是有的。 但如果他这样碰了她,他们之间就真的再也不可能了。 他几乎是刹那间翻身下床,没再回头看她一眼,绷着脸直接进了浴室。 凉水淋下来的时候,胃里的痛意在一点点加深,他还有些没能回神。 他这段时间分明控制得很好的,尽量以一种合理的方式去靠近她,尽量不让她反感。 到底为什么,今天突然就差点失控了? 他脑子里想起,她今天在医院时,抱着宋知舟的那些证件哭。 如果那个男人,万一那个男人还活着的话,那她会怎样? 他又该拿她怎么办? 不止是她会觉得恐惧,他也会,他比她更恐惧。 良久后再出浴室,他唇色已经因为胃里的绞痛有些泛白,他坐到床头,呆呆地看向床上睡过去了的人。 胃病不能拖,他应该给牧辰逸打个电话,让他来看看。 但因为薄倩倩的关系,他现在不想再联系牧辰逸,但也不想去医院。 索性他就起身,强撑着身体下楼,让吴婶给陆宁冲了碗蜂蜜水解酒,再给她端了上去。 她睡得不安,手抓着被角,身体呈现着防备的姿态。 薄斯年拿勺子舀了蜂蜜水,去贴近她唇边,慢慢喂下去。 期间她皱了几次眉,但也算是顺利喝下去了。 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他额上又冒出了不少冷汗,再起身给她端了温水擦了脸。 刚想趴到床头睡一会,苏小蕊就推开卧室门,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薄斯年看她走近过来,将她揽到身上,轻声问她:“睡好了?” 苏小蕊点了点头,再歪头看向床上的陆宁:“妈咪生病了吗?” “没事,睡一会就好了。”薄斯年回答时,因为胃里的痛意,皱了皱眉头。 苏小蕊立刻严肃地盯着他:“薄叔叔,你又不舒服吗?” 薄斯年低声应着:“没关系,你下去找吴奶奶玩一会,薄叔叔休息下好不好?” 小孩不放心地点了下头,离开了卧室。 薄斯年撑着床沿起身,绕去另一边打开床头柜,吃了几颗药,再趴到了床边。 胃药吃下去,那种痛意似乎略有减缓,他睡得迷迷糊糊间,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到床上去的。 睡得昏沉的时候,他感觉似乎浑身都汗湿了,又冷又热。 再是身体被狠狠地推了一下,随即有什么东西从他怀里挣开来。 薄斯年皱眉费力睁开眼睛,就看到陆宁正坐在他身边,身上包着被子,嫌恶地瞪着他。 他沉默了两秒,总算是回过神来,猜测应该是痛迷糊了,躺床上将她抱过来了。 薄斯年咬牙撑着床边起身,边有些吃力地说了一句:“抱歉。” 身边人显然不买他的账,先他一步下了床,再将一个枕头砸到了他身上。 胃里一阵翻搅,混着喉间浓重的血腥味,薄斯年来不及下床,趴到床边一阵呕吐。 陆宁黑着脸走向浴室的步子顿住,回身看了一眼,看到米色的地毯上,有血色溢开来。 她身体僵了一秒,确定了一个事实,那是他吐出来的血。 她终于拧眉问了他一句:“你怎么了?” 薄斯年抬眸看她,动了动唇角,她看到他整个人近乎虚脱,满脸都是汗,惨白得不堪直视。 她没再出声,就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他。 他胃病很严重了,她知道,但这样看到他吐血,应该还是头一次。 上一次她故意让他不吃药的那次,他痛得面色狰狞时,也并没有到吐血的地步。 她沉默着,直到终于听到他无力地出声:“你帮我,拿下止痛药。” 陆宁没有动,片刻后才沉着脸走向了床边,看了眼床头柜上的药瓶,再将止痛药丢给了他。 她看到他拧了几次也没能拧开来,再将药瓶夺过来,拧开了给他。 薄斯年胡乱地倒出了一把,也不知道有几颗,看了眼床头柜上,水杯里已经没水了,打算直接将药往嘴里塞。 陆宁皱眉将他手里的药夺了过去,再冷声问他:“你喝了多少酒?” 第222章 你想要,我把命给你 薄斯年没回答她,伸手想去拿她手里的止痛药,费力出声。 “阿宁听话,把药给我。” “我问你,你喝了多少酒?”陆宁将手避开来,蹙眉再问了他一遍。 没能拿到她手里的药,他身体瘫靠回了床上,有些恍惚地看着她:“一瓶,多吧。” “红酒?” “嗯。”薄斯年的声音,低到快要听不见。 他虚弱到甚至让她感觉,眼前的人不是他。 陆宁眸光冰冷:“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她是我妹妹,她心里不好受,我不陪她谁陪她。” 良久的沉默,陆宁终于讽刺出声:“活该。” 薄斯年痛到有些神志不清,凤眸发空地看着她:“你恨我吗?” “恨,所以现在,想看着你死。”陆宁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 她手里抓着他的止痛药,看着他此刻痛到煎熬。 薄斯年扯了扯唇角:“柜子角落里有瓶安眠药,你给我的话,我吃。” 陆宁将手心里的药松开来,止痛药片掉落到了地毯上。 他视线模糊了,看不到她的手在抖。 她冷笑:“薄斯年,你现在是在博同情吗?” 他没说话了,痛意让他说不出话来。 陆宁点头:“好,好啊。” 她走近过去,拉开床头柜,拿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了一把白色的小药片。 她将药片递给他,冷眸凝视着他:“你可想好了,我肯定不会叫人带你去洗胃。” 他去看她,他的眸光如同清晨的浓雾,这一刻,看不真切。 “我死了,你原谅我……”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陆宁淡声打断他的话,那把药片,伸到了他面前。 “薄斯年,这样绝望的时候,不是只有你感受过。” “好,”他苦笑,“你想要,我把命给你。” 他想过了的,从两年前以为她落海死了后,他很多次都想将这条命给了她。 可惜她已经死了,他就算拿命还她,她也看不到了。 可现在她还活着,她可以看到了。 薄斯年伸手过去,牵住了她拿着药片的那只手,在她皱眉想将手抽走时,他松开来,再拿走了她手心的那把药片。 陆宁死死地盯着他,盯着他的手费力抬起,再是那些药片被他囫囵干咽了下去。 足足十多颗药片,以安眠药的剂量,加上他现在的胃病,足以致死。 她突然红了眼,身体在颤栗,再是唇瓣在颤栗。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或者,是她跟他都疯了。 在那些无数的仇恨里,在那些注定无法释怀的过往鸿沟里,在那支离破碎的遍地狼藉里,她跟他都活成了疯子。 她盯着他,他也盯着她。 她的眸子里通红一片,而他的眸子空洞不起波澜。 那一刹那,近乎要将她压塌的愤怒席卷而来,她不受控制地吼出声来。 “我不稀罕,薄斯年我告诉你,你的命我不稀罕!” 薄斯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额上汗如雨下,他连睁眼再看她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还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他是真的连一星半点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宁抓着药瓶的手在打颤,再将仅余下小半瓶药的药瓶狠狠砸在了地上,再出声的时候,她对自己感到厌恨。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看着你死,可惜我到底没你心狠。” 她走向门口,将卧室门打开,在楼梯口撞见了吴婶。 吴婶手里端着醒酒汤,看向陆宁诧异了一下,“少夫人,您酒醒了。” “去看看吧。”陆宁开口,没再停留,直接下了楼。 吴婶听出了不对,立刻端着东西急匆匆去了卧室。 半晌后,叫喊声传出来,再是佣人和陈叔匆忙地涌了过去。 在陆宁下楼想去抱苏小蕊时,小孩感受到了什么,看向着急跑上楼的佣人,突然用力将陆宁推开来,焦灼地跟着跑去了楼上。 陆宁杵在原地,看向苏小蕊小小的身板,慌张地往楼上跑。 还有她刚刚推开她时,明显防备的眼神。 她身体踉跄了一下,跌坐到了沙发上,分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情绪。 佣人将薄斯年搀扶下来,再是人群涌出庄园。 苏小蕊哽咽着跟着跑到了门口,又折回来,拽起陆宁的手臂就往外面拖。 陆宁抬眸看她,小孩眼神倔强,一句话也不跟她说,但一直努力想将她拽起来。 陆宁看着她:“小蕊,妈咪不想去。” “求求你,求求妈咪。”苏小蕊突然恐惧而无助地哭出声来。 她不想要做选择,她不要在妈咪和薄叔叔之间做选择,为什么,总要逼她来选? 她两个都想要,可为什么妈咪要那么讨厌薄叔叔? 陆宁看着她小小的手抓在她的手臂上,那一瞬间,心口抽痛,起身跟着她出了庄园。 如今的她,在苏小蕊的心目中,会不会有某个瞬间,就像是童话故事里恶毒的女巫? 去医院,再是一番折腾,薄斯年被从抢救室推回病房,已经是晚上了。 整个下午,陆宁坐在病房的窗前。 期间陆续有薄家的长辈过来指责谩骂她,她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只看向窗外,丝毫看不出在想什么。 经历了上一次薄斯年被她害进抢救室后,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默认,她陆宁是罪魁祸首。 可除了发泄地斥骂她几句,也没人敢动她。 就算薄斯年不在这,谁都清楚如今碰她就是触了薄斯年的逆鳞。 苏小蕊已经哭累睡着了,被吴婶抱去了别的房间休息。 陆宁坐在窗前,看向窗外天色一点点黑下去。 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如今她跟薄斯年之间,到底要以一个怎么样的方式去相处。 他们之间如今不可能和平共处,可中间放着一个苏小蕊,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没法断干净。 苏小蕊太过依赖薄斯年,她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方法,去单独带走那个小孩。 可只要跟薄斯年待在一起,她做不到不去恨他,做不到不去发泄自己的情绪。 这一次,她会拿维生素片当做安眠药片去给他吃,可下一次,她会不会就真的失控,让他把安眠药吃下去? 薄斯年被推回了病房,躺回病床上时,他看向在他床边围成一团的人,那一瞬间,心口溢起失望和涩意。 直到落地窗前有声音传来,他侧目看过去,正对上窗前陆宁发冷的目光。 他不受控制地松了口气,扯动嘴角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走了。” 第223章 不怪她,我欠她的 薄家的人都正围着薄斯年,询问他刚醒有没有不舒服,直到他出声,众人的注意力才再次落到了陆宁身上。 陆宁走向床边,看向他时,眸光清冷:“我去看看小蕊。” 她注意到了穆雅丹的目光,相比于以往穆雅丹面对她时,总是很激动愤恨的情绪,这一次,她目光很冷很平静。 那样的眼神,却比以往毫不掩饰恨意的眼神,更加让人心里发寒。 她恨陆宁,这世间又有几个母亲,能够不去恨一个、三番五次差点害死自己儿子的女人呢? 要说有多恨,大概就是哪怕同归于尽,也想要杀之而后快的恨意。 穆雅丹冰冷的目光在陆宁脸上凝结了几秒,然后转向了薄斯年开口:“让她走,不要再和她有联系。” 薄斯年沉默了片刻,他知道穆雅丹是真的动气了,他没再直接说要留陆宁的话。 他淡声开口:“小蕊离不开她。” “那就让她把那小孩带走。”穆雅丹接上他的话,声音冰冷。 薄斯年抬眸看向了陆宁:“没事阿宁,你去看看小蕊吧。” 陆宁面无表情地错开了穆雅丹的视线,回身往门外走。 身后穆雅丹恨到极点的声音传过来:“别逼我,你要是再留她,我不会放过她。” 薄斯年皱眉,语气里带着警告:“妈最好不要去动她。” “那我也总不可能,真等到她杀了你的那天。”穆雅丹话落,面色黑沉,直接就要离开病房。 薄倩倩着急地在一旁解释:“妈你别这样,是我叫哥陪我喝酒的。” 穆雅丹回身,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薄倩倩脸上:“你也给我好自为之,你哥不能喝酒,你不清楚?!” 薄倩倩红了眼,将头低了下去:“总之,不关嫂……不关陆宁的事。” “轮不到你来跟我说,跟她脱不了干系,我不会饶了她的。”穆雅丹咬牙出声,离开了病房。 与其让她儿子鬼迷心窍地等死,她早晚得杀了那个女人。 薄斯年看向一旁的陈叔,冷声开口:“叫阿宁跟小蕊到这来。” 陈叔立刻应声出去,薄斯年这才侧目看向了一旁的薄倩倩。 “倩倩,坐这里来。” 薄倩倩咬着牙将眼泪逼回去,坐到了床边的座椅上,闷头一声不吭。 薄斯年拉开床头柜,将一小包湿巾递给她:“敷一下吧,疼不疼。” “我没事,不疼。”薄倩倩低着头接过去,扯出来几张放在了手心里,揉在脸上。 薄斯年沉默地看着她,俄而轻叹了一声。 “他牧辰逸不知好歹,这北城好男人多的是,你看上谁,哥给你做主。” “我真没事,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薄倩倩闷声应着,鼻子发酸,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敢抬头。 薄斯年伸手,握住了薄倩倩的手腕:“这段时间就别工作了,去散散心,过段时间就忘了……” “都说了我没事!”薄倩倩皱眉扬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她不需要安慰,她最讨厌被安慰,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无用透顶。 她抬头看向薄斯年:“那你呢?我听吴婶说,看到你卧室里打翻了安眠药瓶,你吃了?” 薄斯年没应声,隔了半晌又说了一句:“别去跟爸妈胡说。” 他送来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了,想来应该是洗胃了吧。 药片是她递给他的,他没记错的话,是吃了的。 那时候他就在想,就赌一次试试看,或许她会救他的呢? 或许,她也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不舍呢? 就算不救,那就不救吧,反正他以为她死了的那两年,他也是过得生不如死。 说是烟酒勉强续命,也毫不为过。 薄倩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哥哥,什么时候会到了这种地步? 若换了以往任何时候,她都绝不可能相信,安眠药这么消极的东西,会跟他扯上关系。 可是现在,她亲耳所听。 她的牙齿在发抖,轻问了一句:“是你要吃的,还是她让你吃的?” 薄斯年没出声,将视线侧开来。 薄倩倩自嘲地笑了笑:“你说他们,怎么都能那么狠?” 他牧辰逸那么狠,她陆宁也那么狠。 她突然有些理解了,刚刚穆雅丹说的那一句“我不会饶了她的”。 为什么,他们就都可以那么心狠呢? 薄斯年侧目看向窗外:“不怪她,我欠她的。” “可你已经还了她很多了,牧医生之前也说过,你真的还了她很多了。” 薄倩倩声音有些激动,话落,又觉得无力。 她看向面前沉默的人,小心说了一句:“哥,以后别那样了好不好?你要是出事了,我们薄家怎么办?” 薄斯年点头:“好,以后不会了。” 门外几道敲门声后,陆宁抱着苏小蕊进来。 后面跟进来的除了陈叔,还有穿着白大褂的牧辰逸。 薄倩倩抬头不经意间对上牧辰逸的目光,不过一秒,匆匆侧开来。 牧辰逸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再看向床上的薄斯年:“我来给你检查。” “你们医院是没医生了吗?”薄斯年看着他,冷声嘲讽。 牧辰逸没再出声,沉默坐在床边的薄倩倩起身,淡声开口。 “哥,别这样,就让牧医生看吧。我下去给你买点吃的。” 相比于之前跟崔颖撒泼的模样,牧辰逸本以为,再见到她时,她多少还会再抱怨几句。 但此刻薄倩倩的面色很平静,她拿过身边的包,再和牧辰逸擦肩而过,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病房。 牧辰逸感觉,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激起了涟漪。 无声无息,很轻很淡,但又确实真真切切出现了的,那一丝几不可查的怪异情绪。 他很快将那种感觉压了回去,走近薄斯年给他做了检查,再跟他嘱咐一些注意事项。 “暂时情况是稳定下来了,酒近期一定不能再喝了,胃出血很多次了,再这样发展下去,胃癌都不是没可能……” 在“胃癌”那个词说出来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陈叔,面色浮现了惊恐。 其实那种可能性还是很小的,只是牧辰逸觉得,薄斯年太过拿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有必要跟他说严重点。 薄斯年没应声,在牧辰逸合上了病历本要离开时,他突然问了一句:“洗胃了?” 第224章 阿宁,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睡吗 牧辰逸步子顿住,回头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吴婶来的时候说看到了打翻的安眠药瓶。 他回道:“洗什么胃,检查过了,那东西你不是没吃吗?” 薄斯年愣了一下,看向陆宁时,看到她皱眉将目光避开了他。 他恍然明白过来,唇角勾起笑意,看向牧辰逸:“没什么。” 牧辰逸有些无语地多看了他一眼,自己吃没吃安眠药,难道自己不知道的吗? 他走到门口时,薄斯年出声叫住他:“牧医生。” 牧辰逸步子顿住,回身看他。 薄斯年眸子眯了眯:“我赌你有一天会后悔的,我等着你到倩倩面前哭的那一天。” 牧辰逸显然不以为然地轻笑:“是吗?那你慢慢等着。我今晚值夜班,有问题你叫我。” 薄斯年看着他,没再应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现在的牧辰逸,就好像是看到了四年前的那个自己。 固执而无知地将自己在意的东西,亲手摧毁亲手丢掉。 有朝一日后悔时,才发现想要再拿回来,无异于痴心妄想。 牧辰逸回身,离开了病房,陈叔也跟着出去,合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陆宁将睡着的苏小蕊安放到了旁边的陪护床上。 她听到薄斯年低低地叫了她一声:“阿宁。” 他显然因为安眠药那事情,心情明显转好,声音说不出地温和,让陆宁直接起了满手臂的鸡皮疙瘩。 陆宁皱眉嫌恶地看向他:“你想干嘛。” 他勾唇看她,感觉这病房的灯光,照得她简直越看越顺眼。 “你到底还是舍不得我死的。” 他此刻这幅放松而含着窃喜的模样,明显是已经彻底忘了,他半小时前还在抢救室里死里逃生的惊险。 陆宁只觉得他这个样子刺眼得很,索性躺下去背对着他,抱着苏小蕊睡觉。 薄斯年侧身往床边挪了挪,然后腆着脸问了她一句:“阿宁,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睡吗?” 陆宁默了半晌,挤出了一个字:“滚。” 薄斯年显然并不理解这个字的意思,挨着床边再作死了一句。 “你给我吃的药是假的,不会是小蕊的水果糖吧?” 躺着的人“噌”一下坐了起来,黑着脸就下床穿鞋,再直接往门外走。 薄斯年手里还打着点滴,意识到惹恼她了,出声试图挽救。 “别走,我闭嘴,一个字不说了。” “砰!”陆宁已经直接出了门,重重地将门摔上。 站在门外,她静默了一秒,不该这么用力关门的,这样会不会把小蕊吵醒了? 病房里有脚步声靠近,应该是薄斯年过来了,她转身就往走廊尽头走,再进了电梯。 本来想到医院外面去透透气的,到电梯里时,陆宁突然想起,薄倩倩喝多了跟她说的那些话。 崔颖在草坪上搀扶着的那个男人,会有可能是宋知舟吗? 就算那种可能性极小,但或许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吧? 电梯在一楼停下,她出了电梯,站在医院大堂的角落里,有些失神地想着。 她没记错的话,两年前宋知舟跟她提起过,崔颖是江城人,也一直是在那边工作的。 好好的,她怎么会跑这里来工作呢? 而且薄倩倩说的,看见她搀扶着一个病人。 如果只是医患关系的话,医生没有道理,要去搀扶照顾一个病人吧? 她越想越觉得薄倩倩说的那些事情不对劲,脑子里想着,脚步就已经往之前看到的、崔颖进的那间医生办公室走了。 走廊里过往的医生病人很多,她凭着之前的记忆,去找寻那间办公室。 再注意着周围的医生,看还能不能偶然撞上崔颖。 已经是晚上了,走廊上灯火通明,她随意地四处扫视着,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推着轮椅的背影。 医院的普通轮椅,普通的蓝白色病号服,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这走廊上,这样推着轮椅前行的男人也远不止那一个。 可就在那一瞬间,她目光被那个人吸引了过去。 不过是一个背影而已,到底是什么地方让她觉得不一样呢? 陆宁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急步想追过去看一眼时,跟一个拿着诊断单的女人迎面撞上。 她赶紧停住了步子,一边蹲下去帮她捡诊断单,一边连声道歉:“对不起,没事吧?” 被撞到的是个中年女人,似乎还打算发脾气的,看陆宁态度挺好,也没说什么,接了诊断单就离开了。 陆宁再看过去,推着轮椅的男人已经远了些,但好在还看得到。 她匆忙地再追了上去,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时,她又感觉是她最近真的魔怔了。 她看向那个背影,心跳还在加速,突然就扬高声音叫了一声:“宋知舟。” 她声音很大,周围有好几个人侧目看了她一眼,但她没去注意,她只盯着那个轮椅上的男人。 在她叫出声的那一刻,她看到那个背影停住了。 她没看错,那个男人的轮椅没再推动,在那里短暂地停了下来。 她突然就红了眼,失控地冲了过去,再高声叫了一句:“宋知舟!” 快要追上的时候,她的手臂被人拽住了,耳边是薄斯年微沉的声音:“干什么?” 轮椅上的男人没有回头,拿出了手机放在了耳边,就好像刚刚的停顿,只是因为要接电话的缘故。 俄而她看到他推着轮椅,不疾不徐地离开,再是一个拐角,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就像是有一种磁力,在吸引着她往那边去。 她咬牙说了一句“放手”,再用力将薄斯年的手甩开来,着急跑了过去。 经过那个拐角,有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迎面而来。 她想都没想就拦到了前面,后面推着轮椅的女人吓了一跳,立刻防备地看向她。 陆宁细看了一眼,是个中年男人,应该不是刚刚那个人。 再看向前面,来来往往的人里,已经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了。 她站在原地,形形色.色的人在她身边经过,她却只感到恍惚。 再回身时,看到薄斯年正撑着墙面,面色发白地深呼吸。 她想起刚刚推他的那一下,快步走了回去,看向他:“你没事吧?” 第225章 妈咪跟薄叔叔去哪里了? 薄斯年一只手撑着墙面,一只手显然不安地伸过去握住了陆宁的手腕,出声问她:“刚刚在干什么?” 陆宁想将手抽回来,看他似乎虚弱得很,强忍着没去抗拒。 她微微皱眉:“我好像……” 她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他? 她声音冷了些:“没什么,我扶你回去吧。” 她趁机将手抽出来,再虚挽住了他的手臂。 薄斯年垂眸,含着深意看向她挽上来的手,再勾了勾唇,看向她的脸。 陆宁对上他的目光,不悦地要将手拿开:“算了,你自己走吧。” 薄斯年伸手将她的手按住,“阿宁,你不能这么心狠,我一个人走不回去的。” “那你就闭嘴。”陆宁没好气地低吼了一句,冷着脸扶着他再往电梯那边去。 她想想还是觉得不对,走了一段路,又回头多看了一眼,似乎又看到了那轮椅消失在了拐角处。 她揉了下眼睛,再回头看,又什么都没有。 她没再回头看,一直到扶着薄斯年进了电梯。 不远处的拐角处,宋知舟坐在轮椅上,面色清淡地看向进电梯的两个人。 他看到陆宁搀扶着薄斯年,男人微微侧身,跟她说着什么,周围有艳羡的目光投过去。 明明他并没有走到他们身边去,他也还是无端生出了一种多余的感觉。 他回想起崔颖说的那些话,再想起曾经跟陆宁做催眠治疗时,她在睡梦里说起她跟薄斯年的那些过往。 都说情窦初开的年纪,爱上的那个人会如同植入骨髓里。 两年了,她对他宋知舟,真的还会有很深的记忆吗? 刚刚会那样出声叫他,会不会也仅仅是出于当年对他的一些愧疚。 他回身,将轮椅推向另一栋住院楼里,再去医药窗口领了药,坐电梯上顶楼,回了自己的病房。 谢正穿着白大褂,在里面坐立不安地等他,看到他进来,松了口气,随即又皱眉。 “说了我叫护士给你拿上来,你自己下去做什么。” “正好出去透透气。”宋知舟将药放到茶几上,面色平淡。 谢正走过去,想扶他从轮椅上下来,再坐回病床上。 宋知舟避开了他的手,说了一句:“没事,我自己可以。” 谢正也没坚持,看他自己坐到了床边,再给他倒了温水过来吃药。 水杯递过去的时候,宋知舟突然问他:“我还要多久才能不用轮椅?” 谢正微愣了一下,有些诧异他也会关心起这个问题来。 这两年来,他接受治疗时,一直是一种偏于消极无所谓的态度,对于能不能走路这件事情,似乎也不是太在意。 轮椅上坐了两年,生活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于他而言好像也无足轻重。 谢正多看了他一眼,确定他看起来不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应着:“多按摩和练习走路,快的话,一两个月吧。” 宋知舟“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将药吃了下去。 谢正将几份文件递给他:“江城大学递过来的聘书和合同。 你导师亲自送来的,说你真想当老师的话,可不能忘了优先母校。” 宋知舟伸手接过来,道了声谢:“麻烦了。” 谢正沉默看了他良久,再开口:“等恢复了,你真打算去当个老师啊?你这不是自己毁自己前程吗?” 宋知舟轻笑看他:“人民教师,怎么就毁前程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毕竟是近十年的医生了,真要改行,就是从头开始。”谢正皱眉。 之前他那场手术的监控视频,舆论也早压下去了,等身体恢复的话,完全可以继续操刀当医生。 而且以他之前的资历,金院长还指着他接班,说前途不可限量也毫不为过。 就算大学老师也不错,终究是没有可比性的。 谢正看他不说话,有些无奈地作罢:“算了,我也不劝你了,北城医大那边也抛了橄榄枝,你打算留到哪?” “再看吧,还早。”宋知舟声线微淡,似乎是确实没多想这个问题。 谢正叹了一声,拿了病历夹离开了病房。 宋知舟在病床上静坐了片刻,再扶着床沿起身,围了床边绕了几圈。 他感觉状态还算好,试着将手松开来,没有扶东西,走向了落地窗前。 两三米的距离,他有些费力地走过去,走到窗边时,额角渗出了一层汗。 他缓了口气,再松开撑着窗户的手,往床边走回去。 他脑子里想起,刚刚看到他们搀扶着的那一幕。 失神间,身体踉跄了一下,勉强撑住了床边没有摔下去。 他坐到床边休息,夜色已经深了。 之前那两年常想,等能走路了,能继续工作继续正常生活了,或许就去见她。 而现在,他好像也不确定了,他不确定,他该不该再去见她。 好像是不应该了。 * 陆宁将薄斯年搀扶回病房时,苏小蕊已经醒了,坐在床上哭,陈叔在一边手足无措地哄着。 他一个中年直男大叔,对于哄小孩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大在行。 看到薄斯年进来,陈叔立刻松了口气,将苏小蕊递到陆宁手里,离开了病房。 陆宁抱着苏小蕊,小孩委屈地靠在她脖子里哭得打嗝。 她一边帮苏小蕊轻拍着后背,一边看向薄斯年自顾自走回床边,再靠坐到床头。 她颇为怀疑地多看了一眼,他这幅行动自若的模样,跟他刚刚走回来的时候,生活不能自理的模样差距颇大。 苏小蕊在陆宁怀里哭了半天,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抬头肿着两只眼睛问她:“妈咪跟薄叔叔去哪里了?” “去做检查了,小蕊醒来很久了吗?”陆宁自然而然就编了一句。 小孩也没多想,委屈巴巴地应着:“醒来有一会了,妈咪以后出去,要记得带上小蕊。” 陆宁点头,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那妈咪陪小蕊一起继续睡好不好?” 小孩撅了撅嘴,又摇头撒娇:“我想吃零食。” 陆宁俯身靠近床边,抽出来一包薯片,就要打开给她吃。 小孩小心地看了看薄斯年,再看向陆宁:“可是,薄叔叔不让吃薯片的,说是垃圾食品。” 陆宁想也没想就打开递到她手里:“不用管他,这个是非油炸,健康的。” 薄斯年冷嗤了一声:“自欺欺人。” 陆宁侧目看了他一眼,男人立即改口:“没事,你们继续,多吃点。” 第226章 你跟宋知舟,叫婚内出轨 苏小蕊高兴地塞了块薯片到嘴里,再不大放心地看向薄斯年:“薄叔叔,真的可以多吃点吗?” 薄斯年僵硬地点了下头,再看向陆宁,他敢怒不敢言。 “没事,吃吧,不过只能吃这一小包。”陆宁扯了张纸巾,帮苏小蕊擦嘴角。 过了半晌,她循循善诱了一句:“小蕊,是妈咪好,还是薄叔叔好?” 苏小蕊嚼薯片的动作顿了一下,有点像是只塞着食物的仓鼠,很认真地回答:“都好的!” “如果只能选一个呢?”陆宁追问了一句。 苏小蕊低着头,不说话了。 显然哪怕是这样跟她半开玩笑,她也很不喜欢这个问题。 陆宁没再问,旁边薄斯年的面色也微微沉了沉。 才刚住一起,她显然就很着急想让苏小蕊能选择她,再跟她早些离开。 他心情不大痛快,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不敢对她有半句怨言。 陆宁等苏小蕊吃完,再起身带她去洗手间洗漱了,然后抱她睡觉。 灯光熄灭,薄斯年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向旁边床上她的背影,那种想要睡到她身边去的想法开始蠢蠢欲动。 回想起下午因为喝了酒,亲了她还抱了她,虽然结果是犯了胃病进了抢救室,但他还是觉得,他似乎赚了。 他过了半晌,低声叫了一句:“阿宁?” 身边人没有回应,薄斯年轻声下床,手刚撑到旁边床的床沿,陆宁翻了个身,两只眼睛淡漠地瞪着他。 薄斯年手伸过去,将苏小蕊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再轻咳了一声:“我担心她着凉。” 陆宁一言不发地继续盯着他。 薄斯年略尴尬地起身,再开口:“我出去找牧医生聊聊……治疗进度。” 陆宁仍是不搭理他,看向他出门,再轻轻合上房门。 她这才回过身去,继续将苏小蕊抱紧了些,脑子里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背影。 到底是哪里,让她觉得不一样呢? 都两年过去了,宋医生如果真的还活着的话,应该不会还坐在轮椅上吧? 如果一个人在轮椅上坐了两年,那是不是意味着…… 她不敢往下想了,她感觉她想象不出来,一想起那个背影,她就觉得鼻子发酸,呼吸不过来。 她觉得有些冷,小孩子身上很暖和,那种暖意挨着她,可她还是觉得好冷。 无论他是长眠海底了,还是坐在了那个轮椅上,于她而言,都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睡不着,摸过了床头的手机,给宫和泽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师兄,你有办法查到北城人民医院的住院病患信息吗?我总感觉,在这里看到宋知舟了。” 那边很快打了电话过来,她按了挂断,回了一句:“小蕊睡着了。” 宫和泽发信息过来:“病患信息的话,找关系应该能查到,但要是用的别人的身份信息,就难了。” 陆宁想了一下:“如果直接拿照片去查呢?” 之前宋知杰都拿他的身份证件在卖了,宋医生如果真住在这的话,应该不会是用的自己的信息。 宫和泽:“拿着照片去找人的话,惊动会比较大,他要是不想被你找到,很容易可以躲开。” 陆宁看着手机屏幕上发过来的信息,不想被找到? 他会有道理要躲着她吗? 可如果他真活着的话,都这么多年了,不躲着她的话,应该早就来找她了吧。 宫和泽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你先发照片过来,我让医院的人帮你找找看。” 陆宁回了个“好”,再打开相册,才突然想起,她手里并没有宋知舟的照片。 她跟他曾经有过很多来往,但从来没有存有过他的照片。 她轻声下床,翻出了那些证件,再打开床头灯,用手机拍了上面的寸照给宫和泽发了过去。 那边过了几秒,回了一句:“看着不错啊,难怪你这么多年惦记着。” 陆宁正收着证件,看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弹出来的那条消息,动作顿了一下,耳朵有些发红。 她咬了咬牙,再回了一句:“麻烦了。” 那边爽快的一句:“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她将证件收回包里,再拿着手机小心上床,这才注意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黑影。 她吓得身体陡然晃了一下,差点尖叫出来。 薄斯年伸手扶了下她的后背,在她站定时,他垂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床头灯还开着,她看到他的目光有些生冷,心里溢起一丝无来由的心虚。 她皱眉:“你走路没声音的吗?什么时候进来的?” “从你翻开证件拍宋知舟照片的时候。”他声音很淡,但显然是压抑着不痛快的。 他就站在她面前,很近的距离,那种从上往下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陆宁皱眉,没再搭理他,将手机放到床上,就要脱鞋躺回床上去。 薄斯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灯光里,他的视线凝结在她的身上。 “阿宁,你还在找他?” “不关你的事。”陆宁皱眉想将他推开来。 薄斯年手上将她往怀里一带,双手掌心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可我们才是夫妻,你跟他要有什么的话,那叫婚内出轨。” 陆宁眸光冷了下来,看向他:“你说什么?” 她一生气,他就没了底气。 薄斯年声音低了些:“我们结婚了,阿宁,可我们已经结婚了,你不能总这样惦记着他。” 陆宁看向他,冷声说了一句:“松手。” “他死了,阿宁,两年前他已经落海死了,那样的情况下,几乎没人可以生还。 你不能因为奇迹出现在了你身上,就总觉得他也能遇到奇迹。”薄斯年按着她肩膀的手在发抖。 他清楚这样的话有多激怒她,可他没办法去无动于衷。 这些天,她的心思无时无刻不在那个男人身上。 光是想想那个男人或许还活着,她又会怎样不顾一切地去奔向他,他就会觉得恐惧。 如同两年前,面对她死亡时的那种恐惧。 陆宁双眸里都是恨意,冷笑出声:“我们离婚了,需要我再给你看一眼离婚证吗?” 第227章 顾夫人跪求陆宁救顾琳琅 薄斯年情绪开始不对劲,按着她肩膀的手在用力。 “那也不行,离婚了也不行。我们再试试看,我哪里不如他宋知舟,阿宁,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陆宁看着他,看着他眉目里的焦灼不安,只觉得好笑:“你哪里都不如他,任何地方,都不如他。” “可我们也爱过的,他宋知舟已经死了,你总不能惦记着个死人过一辈子。” 他按着她肩膀的一只手松开来,指腹摩挲上她的侧脸。 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上,打下一片深色的光影,如同素描画纸上的俊美侧颜。 曾经的时候,她沉迷于他眼角眉梢的每一个角落,近乎难以自拔。 而如今,这张脸近在眼前,激不起她心里半点涟漪。 她讽刺地看着他,轻笑出声:“跟个死人过一辈子,我乐意。就算必须要找个人去凑合,我也肯定不会找你。”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他双眸发红,失控地伸手将她抵到了墙上。 他力道很大,在她挣扎时,已经吻了下来。 如同撕咬一般的刺痛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她身体猛地一颤,眸子里刹那间一片通红。 在她狠狠一推时,他将她松开来,再圈在了双臂里,近乎呜咽的声音落到她耳边。 “阿宁,可我爱你啊,他没我爱你的。” 陆宁牙关咬得“咯咯”响,攥紧的手发狠一扬,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 他没躲,挨了那一巴掌,半点脸发了红。 她怒视着他,一字一句:“薄斯年,你如今没资格说这些。” 在他恍惚间,她已经从他手臂下钻了出去,离开了病房。 薄斯年回过神来,回身急步追出去:“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她步子没停,薄斯年追出去时,她已经在走廊上走远了。 他急着追过去,可病房里苏小蕊还一个人在那里。 他又快步折了回去,将床上沉睡的苏小蕊捞起来,再出了病房。 走廊上早没了陆宁的身影,陈叔刚被牧辰逸叫去拿诊断单,一回来,就见薄斯年沉着脸从走廊里走过来。 不待他开口,薄斯年已经将苏小蕊塞到了他怀里,再匆匆离开。 这一层没有住其他的病人,薄斯年急步到处绕了一圈,没看到陆宁的身影。 应该是下楼去了,但医院楼层那么多,不确定是去了哪一楼。 薄斯年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一直响铃没人接听,才想起来她手机还在病房的床上。 他有些烦躁地一拳砸在了墙上,再进了电梯按一楼。 他后悔不该那样的,她现在本来就抗拒他。 另一个电梯里,陆宁出了电梯,直接经过医院大厅往外面走。 那种薄荷味似乎还在她身上,她皱眉想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才发现自己此刻还穿着睡衣。 估计都快半夜了,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临近夏天的夜风还有些凉。 外面道路上的树木,在路灯的照射下拉出长而寂寥的影子。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想让夜风将自己吹清醒一点,侧面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 这样的夜晚,她的第一反应是薄斯年跟过来了,步子加快时,又感觉不对劲。 回身看过去时,那人影就冲到了她面前。 对视一秒,那人“噗通”一声就在她眼前跪了下去,是顾夫人。 陆宁皱眉,她怎么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的? 顾夫人一出声就是嚎哭:“我等你一天了,陆小姐。 薄先生的庄园我也进不去,我只能在这里碰运气等你了。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陆宁下意识想先离开,这样荒无人烟的晚上,她不觉得应该待在这里听顾夫人诉苦。 脚刚抬起来,顾夫人扑过来就抱住了她的大腿,哭声更大了。 “你救救我女儿吧,我给你磕头了。她自杀差点死了,她在朝歌过得太苦了。” 陆宁低头看她,冷声开口:“松开,关我什么事?” “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她吧。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的。 那里的经理和客人都把她当一条狗一样的羞辱,不,就是看门狗,也不至于到她那种地步。” 顾夫人哭得撕心裂肺,死抱住陆宁的腿不松。 陆宁摸了摸口袋,手机没有带出来,四下看过去,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索性低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哭。 那一瞬间,她想起四年前,她也是这样跪在顾宅里,对着顾夫人哭。 那时候,顾夫人狠狠一脚,将她踹在了墙角。 但要说起来,当时顾夫人应该确实不知道,那一切都是她宝贝女儿做的好事。 顾星河的死,那一刀确实是陆宁捅的。 除此之外,顾星河为什么会发疯想杀陆宁,陆宁又是为什么会去见了顾星河,都是顾琳琅当初精心策划的一出好戏。 顾星河当时脑子有问题,加上顾琳琅跟他哭诉,说陆宁欺负她抢了她的东西,所以他才会想要杀了她陆宁。 而顾琳琅将她陆宁和顾星河关到一个房间里,就是想过了,无论死了谁,她都只管坐收渔翁之利。 要是死的是陆宁,那么顾星河是精神患者,杀人也不用偿命。 而如果死的是顾星河,虽然亏点,但陆宁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了。 后来事实证明,她也确实把陆家给毁了。 回想起那些事情,陆宁眸子里散出了寒意,夜风清凉,她低笑出声。 “这世上谁都可能救她顾琳琅,而我,不可能。” 顾夫人身子狠狠一怔,眼底散发出绝望,一只手拽着她的脚,再拼命地将额头在地上撞。 “求求你,求求陆小姐。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她也是人,求求你们放过她吧,我们可以出国,再也不回来。” 陆宁冷眼看向她一下下地磕头,再是她额头上血色涌出来,在这样的夜色里,颇有些瘆人。 这样的惨状看在她眼里,却只觉得刺眼。 她扯动唇角:“你或许误会我了,我不仁慈,也不是好人。她顾琳琅死有余辜,活该待在那里面受辱。” 顾夫人眼底带着恨意和不甘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转为了惶恐和哀求姿态。 “我女儿已经还了你两根手指,住了两年精神病院了。那两年她同样过得生不如死,她已经受了你承受过的双倍折磨。求求你,饶了她吧。” 第228章 薄斯年替陆宁挡刀 陆宁垂眸看向她脚边狼狈不堪的人,低低地笑:“不,我觉得一点都不够。 她顾琳琅受再大的折磨,我都觉得不够。她自杀没死,就说明她过得还不够惨。” 顾夫人抱着她大腿的手在打颤,心里恨得牙痒痒,可她现在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光是江景焕和阮鹏两个人,隔三差五地过去羞辱一趟,就足够她女儿生不如死。 更何况这北城贵公子都知道,顾琳琅是薄斯年故意送进朝歌被人羞辱的。 所以随便什么人进去,都得踹上她几脚,吐上几口口水。 她说得好听是在朝歌做小姐,实际上就是一个最低贱的泄愤工具。 别说是富家子弟,就是跟过去的司机保镖,如今也不屑于睡她。 她在那里面活得就算是一团垃圾,被人看一眼都觉得晦气,动她的人都只用脚,抬手都嫌脏。 顾夫人悲痛欲绝地继续哀求:“我们顾家已经付出很多代价了,我先生入狱了,顾氏垮了,什么都没有了。 无论当初我儿子死的真相是什么,毕竟是你陆宁将刀捅入他心脏的。 求求你们,饶了我女儿吧,要不你们就杀了我这个老太婆,换我女儿一条命。” 陆宁眸底浮起讽刺,声音在这样的夜色里,平淡却带着咄咄逼人的气息。 “无论真相是什么?顾夫人还真会说笑,时至今日,你还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顾夫人一时语塞,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隔了半晌才惶恐地开口:“是,都是我女儿,我女儿她该死,她死有余辜。 她为了害你,不惜搭上自己哥哥的性命,你在精神病院那两年,她还叫了曹虎那帮畜生去伤害你……” “所以,你真觉得来求我还有意义吗?”陆宁冷然看向她。 别说她顾琳琅如今在朝歌受辱,哪怕是有朝一日衣不蔽体暴尸街头,她陆宁也绝不会多看一眼。 顾夫人面色惨白,一张脸消瘦狼狈到不人不鬼,哭得眼泪都没有了。 “可是她都还你了,我女儿她现在除了一副残破身子,什么都没有了,求求你,让她留条命多活一天吧。” 陆宁没再说话,顾夫人以为她是心软了,更加用力地磕头。 再抬头时,她看到陆宁的眸色一点点幽深,那种感觉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顾夫人不知道,她此刻到底是想到了什么,但除了巴巴地跪在这里求她,她别无他法。 薄斯年的心,冷硬到不可能有半丝的犹疑不决,而他的态度,决定了这整个北城几乎所有人的态度。 在顾琳琅的事情上,哪怕是薄家长辈,哪怕是薄斯年的亲父母,也不会敢跟他作对。 之前对顾琳琅还不错的穆雅丹,后来知道了那些事情后,也是立刻就彻底断了和顾家的所有来往。 后来顾父入狱,顾夫人在薄家老宅外面跪了一天一夜,连穆雅丹一面也没能见到。 而如今敢在薄斯年面前说句话的,除了陆宁,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陆宁沉默了良久,唇角突然勾起了笑意:“本来我都忘了她了。 不过你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她顾琳琅还欠了我一个孩子。” 顾夫人瞳孔剧烈收缩,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当日陆宁因为被断指,腹中还流掉了一个胎儿,可是这种东西,还能怎么还? 顾夫人突然感到惊恐,她甚至开始后悔,今天不该来找陆宁的。 她看起来,是真的没可能会救她女儿。 陆宁轻笑俯身,看向满脸都是汗的顾夫人。 “你说我要是让她怀个孩子再流掉的话,怕是也没男人愿意碰她,这样的话,她可怎么怀上孩子呢?” 顾夫人脸上浮现巨大的恐惧,拼命:“不,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去对她!” 如果真的流产的话,薄斯年很有可能不会允许给她打麻药,那样多半就会在手术台上折磨致死。 陆宁面色恢复了平淡,起身道:“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来找我,她现在的下场未必就是最惨的。” 顾夫人身体瘫软了下去,松开了陆宁的大腿,整个人如同丢了魂。 陆宁没再看她,直接回身就往医院里面走,面色平静无波。 回身的时候,她看到薄斯年正从里面急步出来,看到她的那一刻,男人紧绷着的面色,总算缓和了些。 而下一刻,他脸色骤变,猛地扑近了过来:“阿宁躲开!” 在她的身后,顾夫人突然起身,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匕首,血红着眼睛冲了过来。 “我叫你害我女儿,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顾夫人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在陆宁边往旁边躲边回身时,那把刀已经直直刺向了她的胸口。 下一刻,她身体猛然被往旁边一带,薄斯年身体踉跄了一下,将她反身护在了怀里。 顾夫人对眼前突生的变故措手不及,但情绪已经失控,她毫不迟疑地再是狠狠一刀捅了过去。 在薄斯年抱住陆宁,身体踉跄了一下的那个瞬间,顾夫人手里的刀直直插入了薄斯年的后背。 陆宁感觉,抱住她的人,身体往她身上压了一下,再是顾夫人死白着脸,尖锐地笑出声来。 她反手摸了下薄斯年身后,一手都是黏腻。 身后的大厅里,陈叔冲了出来,看了眼靠在陆宁身上的薄斯年,再看向疯疯癫癫后退的顾夫人。 他几步过去,狠狠一脚就将顾夫人踹得跌坐了下去,再是顾夫人一口血雾喷在了地上。 那一脚,已经让她起不来了,更不用说逃离。 陈叔迅速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边走过来搀扶住了薄斯年,往医院里面走。 陆宁惊恐地看向薄斯年后背上涌出来的血,那把匕首还插在上面,他一张脸一瞬苍白。 她急步和陈叔一起将人搀扶着进电梯,整个人都在发抖。 薄斯年侧目看着她,扯了扯嘴角:“我都没抖,你抖什么?” 陆宁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去,着急地想伸手帮他堵住身后的血,又不敢去碰。 她手足无措地说了一句:“对……对不起啊。” “为什么?”薄斯年看向她。 伤他的又不是她,她为什么要道歉? 第229章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陆宁一时说不出话来,咬牙跟陈叔一起将薄斯年扶进病房,额上的汗流过眉眼,再跟眼泪一起掉下来。 她看向薄斯年瘫坐到床沿,因为后背还有刀,不能靠到床头,坐在那里喘粗气。 陈叔赶出去叫牧辰逸了,她看着薄斯年,突然皱眉说了一句:“你不给我挡,我也能躲开。” 薄斯年唇色一片灰白,侧目看她,眯了眯眸子:“不知好歹。” 陆宁眼睛又泛了红,门外脚步声进来。 牧辰逸走近看了眼薄斯年受伤的位置,面色沉了下去:“大半夜的,怎么弄的?” 他看向陆宁的眼神,显然很怀疑那一刀是她捅的。 陆宁帮薄斯年支撑着后背,再应着:“医院外面撞到顾夫人了,她要拿刀伤我,他挡了一刀。” 牧辰逸若有所思地多看了她一眼,陆宁不耐烦道:“你倒是快处理啊,老看着我干什么?” 牧辰逸示意她让开,再边扶着薄斯年趴到床上,边应了一句:“又死不了,他都没急你急什么。” “你……”陆宁一瞬语塞,将视线侧开来,“我去看看小蕊,在吴婶那里吗?” 陈叔站在一旁,明显心神不宁地应着:“对,在旁边的小卧室。” 陆宁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牧辰逸投过来的目光,她蹙了蹙眉,转身出去了。 牧辰逸一边打开医药箱准备处理伤口,一边说了一句:“陈叔,你也先出去吧。” 陈叔杵在原地,不大放心地出去了。 牧辰逸手伸向那把匕首:“忍着点啊,先拔刀再处理伤口,麻药我就给你省了。” 薄斯年咬了咬牙,没吭声。 一直到牧辰逸小心地把刀取出来,再仔细地消毒上药时。 薄斯年痛到满头冷汗,看半天了还没弄完,拧眉说了一句:“你不能利索点?” “那你自己来?”牧辰逸继续不急不慢地上药,再拿绷带,伤口不浅,处理起来不能急。 薄斯年一声不吭地忍了半天,再说了一句:“叫我阿宁来。” 牧辰逸一边给他缠绷带,一边幽幽地开口:“我说你这剧演给谁看啊?” 薄斯年面色僵了一下,眸底一丝心虚一闪而过。 牧辰逸轻“啧”了一声:“够狠啊薄大少,就你的身手,就是十个顾夫人你也没道理躲不开吧? 还露个后背给她捅,你直接一脚给她踹开不行?” “我没多想。”薄斯年不悦地应了一句。 牧辰逸显然不会信他这套说辞,自打一出生就混在一起的人,他薄斯年想干什么,他能看不出来? 牧辰逸多看了眼他伤口的位置:“我都替你捏一把汗。 这位置再偏一点,会伤到什么内脏,你不会不知道吧?真伤到了的话,她应该一辈子都不会要你了。” 薄斯年沉默了半晌,咬牙说了一句:“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好好好,我什么都不知道,晚上睡觉注意点,不要压到伤口。”牧辰逸起身,收拾了医药箱起身离开。 刚开门,陆宁正抱着熟睡的苏小蕊进来,看向牧辰逸问了一句:“可以了?不严重吧?” 牧辰逸顿住步子看着她:“差点伤到肾脏,伤口比较深,口服药我放在茶几上了,你按单子上的用量给他吃。 晚上多测测体温,发烧的话,可能就是伤口有发炎感染的迹象。” 陆宁点头应下来,牧辰逸再开口:“还有伤口千万不能压到,你盯着要让他趴着或侧着睡。” 他话落,出门离开。 陆宁进了病房,将苏小蕊在陪护床上放下,再盖好被子。 旁边床上的人一声不响,她正纳闷他伤成这样还能睡着,一回头,就看到他正盯着她看。 因为怕沾到伤口,他上身的衬衣已经脱掉了,灯光下袒露出后背紧实的肌肉。 陆宁不到一秒就侧开了视线,目光无处安放地看向他头顶。 她顿了半晌,不太自然地问了一句:“好些了吗?疼不疼?” 完全就是一句废话,被捅了一刀,怎么可能不疼。 薄斯年头趴在枕头上,侧目看她:“疼,特别疼。” 陆宁目光飘忽不定地在床头上面移动:“你把被子盖上啊,都包纱布了,应该没事。” 薄斯年手挪了挪,“拿不上来,你帮我盖一下?” 陆宁两眼望天地走过去,摸到被子往上面扯了下,手刚要移开,被他的手抓住。 她皱眉想将手抽回来,看向他颇有些可怜地看着她:“阿宁,你陪我睡会好不好,我好疼。” 陆宁手上一用力,他身上还带着伤,没能抓得住她。 她毫不迟疑地回了一句:“不好。” 她回身想跟苏小蕊一起睡,回想起牧医生说的,要盯着薄斯年,不能让他平躺着睡,就坐到了床头看着他。 薄斯年倒吸了一口凉气,视线仍是落在她身上。 “趴着睡太累了,要不你帮我垫了垫,让我侧着睡会。” “拿什么垫?”陆宁脱口就问了一句,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立即黑了脸:“你做梦。” 薄斯年又叹了一声,也不说话了,睁着眼睛盯着她看。 陆宁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早过了半夜了。 她皱眉:“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太疼了,看你能缓解一下。”他手抬起来,想将手垫到头下,又似乎是牵动了伤口,又将手放了下去。 陆宁看向灯光下他额角有汗冒出来,有些不自然地再问了一句:“真的很疼?” “嗯,真的,”他声音低而缓。 “也不知道还能熬几天,都没跟你复婚,也没能要个孩子,会死不瞑目。” 陆宁咬牙抓起一个枕头就要砸过去,手顿在半空中,又丢回了自己床上。 薄斯年皱了皱眉,声线有些发哑:“过来帮我垫一下吧,阿宁,是真疼。” 陆宁面色有些发红,再看向门口:“要不我让牧医生给你开点止痛药吧,或者,吃点安神的睡一觉。” 薄斯年将手往她那边伸了伸:“牧医生说那些药有副作用,现在不能吃。陪我睡十分钟,我睡着了你再回去。” 第230章 要怎么做,才能挽回你? 陆宁坐在床沿,不吭声。 薄斯年再低声重复了一遍:“真的就十分钟,这样趴着没办法睡,伤口疼,后背还得用力支撑着。” 陆宁看着他,皱了皱眉,再皱了皱眉:“你发誓。” 薄斯年立刻利索地举起了两根手指:“好我发誓,过了十分钟不松开你,就……天打雷劈。” 陆宁手指蜷曲在床面上,沉思了两秒:“不行,我不信你。” 薄斯年轻叹了一声,吃痛地说了一句:“牧医生是不是把棉签包绷带里了,伤口像是有东西压着了。” 陆宁怀疑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盖着被子,她也看不见什么。 她看到他趴在床上闷哼,迟疑了半天,有些烦躁地起身过去。 他躺在床中间,她坐到床上,伸手去拿开他身上的被子,再轻按他身上的绷带。 薄斯年出声:“再左边一点,上面,对就是那里,你帮我拆开看看吧。” 陆宁眉头紧蹙,看着绷带上的一片血色,凑近过去俯身解绷带。 手刚伸到打结的地方,听到他“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的手立刻触电般收了回去,抬头看他:“要不我还是叫牧医……你松手!” 她俯身在床上,被他利落地一拽,身体就倒了下去。 下一刻,薄斯年身手将她捞进了怀里,再侧了侧身,手脚并用将她圈起来。 “垫一下好多了。” “松手!”陆宁整张脸红白交加,牙关打颤地再重复了一遍。 薄斯年腆着脸收紧了手,一用力牵动了后背的伤口,他额上的汗冒得更厉害了。 “真就十分钟,我是为了你受伤的,你不能不负责。” 那种抵抗的情绪突然肆虐,陆宁咬牙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他侧躺着半压在她身上的身体,立刻往后平躺了下去,后背的伤口猝不及防地压在了床上。 她看到他面色惨白了下去,慌乱地伸手去扶他侧身回来,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她看到他在喘气,下床拿了个枕头给他垫在身边:“你用这个垫一下吧。” 刚刚是她说的,要他发誓,就陪他十分钟。 她承认,那一刹那她心软了,他毕竟是为她受了伤。 可真正那样肌肤贴近的那一刻,她发现她内心的抗拒,根本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薄斯年抬手抓紧了头下的枕头,没再看她,声音微淡了些:“没事,不用。” 陆宁坐到了床沿,沉默了良久,再开口:“你以后不用再做这些事情了,就算有朝一日我能原谅你,我们也不可能了。” “那你会原谅吗?”薄斯年侧目看她,他最近看她的目光总是很复杂。 像是深不见底的落寞,有时候又像是因为捕捉到了一丝小小的希望,而满含着期待和眷恋。 陆宁扯了扯唇角:“原不原谅,都没区别了。” 原谅又怎样,不原谅又怎样? 等苏小蕊的事情弄清楚了,她跟他之间就不会再扯上半点关系,他们会有各自的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所以原不原谅,其实真的没有什么谈论深究的意义了。 就像牧辰逸所说,他薄斯年已经还了她很多条命了,或许确实足以抵消太多仇恨。 她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对于他为她做过的那些,她偶尔也会心存感激。 但感情不一样,伤害过就是伤害过,伤疤烙印在那里,他们之间就不可能再重新开始。 对于仇恨,她能做的最大的极限是放下,但不是遗忘。 薄斯年看着她,声音失落:“阿宁,要不你教教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怎样做可能挽回你?” “没有办法了,我们之间,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彻底结束了。如果你能保持该有的距离,或许我们之间也可以有些正常的来往。” 就像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见到了就打声招呼,工作上扯上了关系,就偶尔面对面喝杯咖啡。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该有的距离,正常的来往,”薄斯年苦涩的笑了笑,“面对你,我没办法去做到心如止水保持距离。” 陆宁伸手关闭了床头灯:“睡吧,我觉得我们之间不适合沟通。” 他们之间做不成普通朋友,更适合形同陌路。 薄斯年不甘心地出声:“他宋知舟,真的那样好吗?” “我说过,那与你无关。”陆宁躺下去,挨紧了苏小蕊,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 陆宁凌晨起来了几次,看薄斯年有没有平躺下去,再给他递体温计,叫他测了几次体温。 好不容易熬到天微亮,医生护士也都正常上班了,陆宁正打算叫陈叔进来守着,她带苏小蕊去旁边的小卧室睡一会。 出去的时候,她顺手给薄斯年再测了次体温,看向上面的温度时,她愣了一下。 三十八度七,她眼花了? 陆宁仔细再看了一眼,没看错,她伸手触了下薄斯年的额头,一片滚烫。 她心颤了一下,赶紧伸手推他,“薄斯年?” 床上的人没反应,她再晃了他几下,终于将他晃醒了过来。 薄斯年半睁着眼睛看她:“怎么了?” “你发烧了。”陆宁皱眉,将体温计放回了床头柜上。 薄斯年应了声“哦”,又睡了过去。 陆宁才反应过来,烧到接近三十九度,他多半迷糊了,得先去叫医生。 她伸手按了下床头的呼叫铃,再赶着出去时,正撞上牧辰逸进来。 牧辰逸看她慌慌张张的模样,加快步子往里走,问了她一句:“有什么问题?” “发烧了,三十八度七。”陆宁转身跟过去。 牧辰逸将纱布拆开来,再检查了一下伤口,才应声:“不用太着急,问题应该不大,刀伤后有点发烧也比较常见。” 陆宁皱眉,眼睛盯着床上的人:“我没着急啊。” 牧辰逸侧目扫了陆宁一眼:“没着急,你脸上是在下雨?” 陆宁手背在脸上擦了一下,额头上擦下不少汗,她也纳闷,什么时候出的这么多汗? 她不放心地再问了一句:“三十八度七啊,他都不清醒了,你确定问题不大?”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牧辰逸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头也不抬地问了她一句。 第231章 他是在拿命给你赎罪了 陆宁在床头杵了半天,应了一句:“我只是站在旁人的角度,正常地分析一句而已。” “哦这样啊。”牧辰逸声音里带着点阴阳怪气,继续处理着伤口。 陆宁看向趴在床上的人眉头蹙紧,但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牧辰逸坐在床边,再开口:“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他是在拿命给你赎罪了。” 陆宁坐到了旁边的床上,没再应声。 牧辰逸又恢复了一副处理工作的严肃模样:“他这样发烧应该也不是突然的,昨晚没说不舒服?” 陆宁回想了一下:“说过。” “那怎么没早点告诉我?”牧辰逸抬头,看了她一眼。 陆宁回想起昨晚的那些事情,他确实在她眼前说了很多次很疼,后来还说伤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 但她以为他是装的,只是骗她睡过去而已。 她声音有了点没底气:“我还以为,是正常的。” 牧辰逸没再多问,重新包扎了伤口,再留了些药。 “退烧药你现在喂一次,过半小时再量次体温,降不下去的话再叫我。” 陆宁“嗯”了一声,看向他出去,再绕过去按分量倒了退烧药出来。 她看向趴到床上的人,有些发愁。 这个样子,要怎么喂啊? 她回身追出去,叫住牧辰逸:“他趴着的,能不能静脉注射?” 牧辰逸回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喂药是你的事情,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诶你……”陆宁看向他迅速地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处,她再侧目,就看到陈叔正坐在走廊的座椅上。 陆宁举了举手里的退烧药:“陈叔,这……” 陈叔起身就走:“我去帮先生和少夫人接早餐。” 所以,烫手山芋就这么丢给她了? 陆宁转身回病房,沉默地站在床边,低头看了床上的人几分钟,再伸手去晃他。 “你醒醒,吃药了。” 薄斯年肩膀动了动,又没反应了。 陆宁爬上床,咬牙将他身体侧过来,怕他后背压到床上去,再用膝盖抵住了他后背。 弄了半天总算是把他扳着侧过来,她再伸手将他的头扳到往上。 一只手扳着他的脖子,再将身体歪向床头,用另一只手去拿退烧药。 可他嘴巴没张开,她又没第三只手再去撬开他的嘴。 她保持着一只手拿药,一只手扳他脖子的诡异姿势,盯着他的脸,再沉默了几秒。 陈叔也走了,应该没人会进来。 反正就这两勺药,只要他嘴一张就倒下去了。 她心一横,俯身下去,用自己的下颌抵住他的下巴往下压,压了好几下,他嘴巴总算是张开了一点。 她暗暗松了口气,还没等她将药喂进去,身边苏小蕊睡意惺忪的声音响起:“妈咪,你在做什么?” 陆宁手里的药差点撒下去,立刻将身体直起来,通红着脸看向苏小蕊:“薄叔叔受伤了,妈咪给他吃点药。” “哦。”苏小蕊好奇地盯着她,表示很理解地应了一声。 被小孩这样看着,陆宁刚刚的动作继续不下去了,迟疑了一下,招手叫她:“小蕊,过来帮帮妈咪。” 苏小蕊从床上爬下来,再翻到了这边床上。 陆宁用手示范了一下:“你帮妈咪扶住他的头,很快就好了。” 苏小蕊趴下去,认真地将薄斯年的头扶好,看起来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劲。 毕竟妈咪这么严肃地叫她帮忙,好像还是头一次。 腾出了一只手,陆宁顺利地扳开了薄斯年的嘴,将药喂了下去,再将空勺子放回去时,整个人禁不住松了口气。 苏小蕊认真地看着她:“妈咪,可以了吗?” 陆宁点头让她将手松开来,再让薄斯年趴回去。 苏小蕊担忧地问了一句:“薄叔叔怎么了?” “他后背受了点伤,问题不大。”陆宁怕吓着她,尽量放松地说着。 她看苏小蕊还是不放心,又掀开被子给她看了一眼,缠着绷带,伤势看不大出来。 她再哄了几句,小孩总算也没再多问,乖乖地跟陆宁一起下床洗漱。 退烧药的作用很快,等天色大亮的时候,陆宁陪苏小蕊吃过早餐,薄斯年也醒了过来,烧退了下去。 他可怜兮兮地趴在床上,陆宁陪苏小蕊窝在沙发上,吃零食看动漫拉近母女感情。 薄斯年默默地看了她们良久,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阿宁,你记不记得我还没吃早饭?” 陆宁跟苏小蕊看得正入神,没听到他声音,直到他再重复了一遍,她才终于缓缓地将视线转向了他。 “是吗?”她思索了一下,问了一句。 薄斯年轻叹了一声:“是的。” 牧辰逸为了给他们营造单独相处的空间,特意让陈叔也没待在病房里。 结果就是不方便下床的薄斯年,只能巴巴地看着放在茶几上装着粥的保温盒。 陆宁终于想了起来,早上薄斯年还没醒,只有她跟苏小蕊吃了早餐。 她看了下动漫的进度条:“只有五分钟了,我看完就给你拿过来。” “好的。”波斯年再次轻叹了一声,继续趴着看着她们。 沙发上,一大一小靠在一起,说不出的好看。 陆宁看完了一集,正看到关键处,没忍住又按了下一集。 结果是苏小蕊晃了晃她的手臂:“妈咪,薄叔叔会饿坏的。” 陆宁皱了皱眉,终于起身提了保温盒过去,再将粥倒出来看向他:“怎么吃?” 那两勺药就已经喂得够费劲了,总不能还像那样吃下去。 薄斯年看着她,期待地问了一句:“你喂我吗?” “不可能。”陆宁站在一旁,不急不慢地看着他。 反正饿肚子的是他,又不是她。 薄斯年遗憾地开口:“那你把我扶起来,我坚持一下自己吃吧。” 说得还挺可怜。 陆宁站到床边,给了他一个手臂,让他支撑着坐到了床头。 因为后背的伤,他不能靠着后面,只能没有支撑地坐着。 陆宁给他支了个小餐桌,将粥放上去,一秒不耽搁地回去跟苏小蕊继续看剧了。 薄斯年吃着东西,抱怨了一句:“阿宁,你的心越来越狠了。” 陆宁一块薯片刚放进嘴里,侧目看了他一眼,薄斯年立刻噤声。 她视线转回手机屏幕上,播放着的动漫,上方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宫和泽:“找到你的宋医生了。” 第232章 陆宁找到宋知舟 陆宁迅速伸手拿过了手机,点开了那条消息。 她没看错,宫和泽给她发了消息,说找到宋知舟了。 在那条消息上面,还有一张照片,拍得不大清晰,应该是医生或者护士的视角偷拍的。 但五官能隐约分辨出来,像宋知舟。 身边苏小蕊不满地伸手拽她的衣角:“妈咪,小蕊还没看完呢。” 陆宁没听见,她抓着手机的手在疯狂打颤。 那一瞬间,无数种情绪汹涌而来,她那么迫切地想要冲出去,身体却如同定格在了那里。 门突然被推开,素来沉稳的陈叔,没敲门就急步走了进来。 他看向薄斯年,再注意到一旁的陆宁,面色显然焦灼,但欲言又止。 就在昨晚陆宁将那个轮椅上的背影认作宋知舟后,在陆宁要宫和泽找人的同时,薄斯年也暗中吩咐了陈叔去找。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拨人似乎是同时找到了。 薄斯年放下了手里的银勺,神色平淡地看向僵立在沙发边的陆宁,再看向陈叔:“知道了,出去吧。” 他能猜出来,是因为什么。 陈叔没再开口,应声离开了病房。 薄斯年侧目,他与陆宁对视,两个人都没出声。 他在等她开口,或者说等她做出反应,而她此刻短暂的迟疑,让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因为什么。 或许真的只是因为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她激动到完全忘乎所以了。 短短几秒的对视,陆宁猛然回过神来,攥紧了手机就急步往外面走。 薄斯年看向她,声音有些痛苦:“阿宁,小蕊怎么办?” 她如果真的走了,真的找到宋知舟了,他又该怎么办? 陆宁步子顿了一下,没有回身,直接冲出了病房。 薄斯年呆呆地坐在床上,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他发现相比于两年前,如今的这个自己在面对她时,是真的近乎怯懦了。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勇气去阻拦她。 哪怕是这一刻,他也还是忍不住想要维持住他们之间仅存着的那点情分。 尽管哪怕那一点点情分,也可能不过是他在痴心妄想自作多情。 昨晚他受伤的时候,她落泪了的,还有她今早给他喂药,他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到。 会不会如今在她的心里,对于他也已经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心软? 哪怕是再小的一点,他也舍不得再去打碎了。 苏小蕊从沙发上下来,走近薄斯年小心开口:“薄叔叔,妈咪为什么突然出去了?” 薄斯年看向门口,片刻后才侧目看向了她。 他声音很淡,压抑着颤音:“妈咪工作上有事,很快会回来陪小蕊的。” 苏小蕊点了点头,爬到了床上,坐在了小餐桌对面看着他。 “薄叔叔快吃饭,粥都要凉了。” 薄斯年应声将勺子拿起来,吴婶的手艺素来好,粥熬得很入味。 他刚刚分明也是饿了的,可现在却感觉咽不下去。 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硌住了,一吞咽就是火烧火燎的疼。 半个月的时间才过了两天,哪怕那么短,也多半是他的奢望了。 病房外,陆宁着急地进了电梯,再给宫和泽打了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通。 “哪个病房?”她声线在抖,她甚至感觉,她要发不出声音来了。 宫和泽小心问她:“你真要去见?我听说他现在有女朋友了,而且情况也不大好,应该是并不想见你……” “我说,哪个病房?!”她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在抓挠着她的心脏。 悲伤惶恐,和惊喜期待两种情绪,都如同巨石,一瞬压了下来。 她现在什么都不愿去想,就想去见他一面。 哪怕是她不该去见,哪怕是见一眼就离开,这一眼,她也必须去见。 宫和泽轻叹了一声:“北栋住院楼,顶楼三号病房。诶你别冲动啊,我在来的路上了。” 陆宁没出声了,隔着电话,宫和泽都能清晰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 她在着急地跑,她感觉,喉咙里一片腥黏,近乎要窒息过去。 脸上是泪流满面,风声在她耳边,她感觉面上都是凉意。 周围的人看她的模样,纷纷诧异地避让,再好奇地看向她。 陆宁不管不顾地跑进了北栋住院楼,再进了电梯按下顶楼时,她看向上面跳动着的数字。 视线一片模糊,她胡乱地擦了一把眼睛。 时间却就像是点了慢放,短短几秒钟而已,她却感觉过了太久太久。 直到“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在顶楼停下,她心里猛然颤栗了一下。 长长的走廊,她可以清晰看到远处的三号病房了,在接近走廊的尽头。 她步子不受控制地放慢了下来,身体抖如筛糠。 经过的医生护士看向她满脸的狼狈,担心地上前问她:“需要帮忙吗?” 她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只顾着一步步往前走过去,不到十米的距离了。 他真的会在那里吗? 她甚至连他还活着,都很难去奢望,此刻只觉得太过不真实。 难以想象那个沉入海底的人,还能突然活生生地躺在远处的那个病房里。 就像是逝世多年已葬入尘埃的亲人故友,有朝一日却又突然来到了这尘世。 那种感觉,绝不仅仅是惊喜而已,而是百味陈杂难以言表的情绪。 她一步步走近了那间病房,房门关着。 她在外面站了两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然一推门,让病房内的一切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里面一个护士正站在床边记录着什么,床上没有人。 陆宁心猛地一沉,面色发白地走近过去,焦灼开口:“请问这里的病人呢?” 护士回头看她,有些怀疑地开口:“您是家属吗?” “是的。”陆宁毫不迟疑地点头,等她的一句回答。 护士犹豫着应声:“你看着面生啊。他出去了,刚走不久,应该是去透气了。” 她回身就冲了出去,跑到护士站,盯着坐在那里的几个护士。 她的声音颤栗不止:“你好,我……找宋知舟。” 第233章 我听到你在哭,就回来了 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在电脑上翻看着病患信息。 “你说你找谁,几号床?” “三号床,宋知舟。”陆宁声线发哑地应着。 刚刚一路跑过来,她太着急,现在嗓子又干又痒。 护士声音冷了些,带着些防备:“抱歉,这里没这个人,你应该找错地方了。” 陆宁拿出手机,再确认了一遍宫和泽发过来的病房号。 没有错,她急着再说了一遍:“就是三号床,名字可能是我记错了。” “你是他什么人?”来探望病人,名字还能记错的? 陆宁停顿了一下:“是……同事。” 护士看她慌慌张张的模样,含糊应了一句:“他在这登记过了,出去了。” “去哪了?”陆宁追问。 她看向桌子上的出入记录册,想翻开看一下。 护士先她一步将记录册拿开了,再有些不耐地应了一句:“抱歉,这个涉及病患隐私,不能给你看的,去了哪我们不清楚。” 陆宁无奈地看向那本记录册,再着急地回了趟那间病房,没看到人回去。 她再出门往走廊另一边跑时,一个男人迎面过来,还不待她看清楚,已经拽住了她的手臂。 她心里狠狠一颤,顿住步子,看向出现在她身边的宫和泽时,眼底毫不掩饰地失望。 “走了?”宫和泽看向她,又回头看了眼那间病房。 陆宁声音都要哭了:“应该没有,护士说只是出去透气了,没准很快就回来了。” 宫和泽看向她狼狈不堪的模样,蹙了蹙眉:“我的人昨晚找的时候。 说还有另外几个人也在找他,闹出了些动静,他宋知舟肯定是会有察觉的。” 后来的话他没再说下去,但她自然能听懂。 宋知舟若不想见她,既然察觉到有人在找,那么现在就应该不是去透气了,而是故意躲着她。 或者很有可能,是离开了这医院不会再回来了。 陆宁将宫和泽的手推开来,手忙脚乱地往电梯那边跑,那个护士说还没走远,一定还能追到的。 宫和泽着急跟了过去,身后一众小护士花痴地悄声议论。 “外国人诶,天哪好高好帅!” 陆宁着急追去电梯门口,电梯还慢悠悠地在别的楼层徘徊。 她刚刚跑得太急了,脑子里一阵眩晕,不受控制地靠着身后的墙面坐了下去。 她突然感到绝望,宫和泽说得多,他出去得这么巧,多半是在躲着她。 他要是有意躲她,这医院这么大,北城这么大,她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宫和泽陪坐到她旁边,有些无奈地安慰着:“别急,他或许也是一时有事不想见你,或许晚些时候,会来找你的。” “不会了,”她目光有些空洞地看向电梯,“两年了,他还活着的话,要来找我早来了。” 宫和泽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什么安慰都太苍白无力。 这两年来,她每个月都会联系谢正,但凡他宋知舟有半点想见她,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陆宁恍惚地坐在地上,突然不受控制地哽咽。 “师兄,你说他是不是很恨我啊,是我害了他,而且他好像还不能走路了。他一定恨死我了。” “好了,先回去吧,坐这里也没用,回头我再帮你找找。”宫和泽起身,伸手去拉她的手臂。 陆宁抬眸看他,眸底茫然而无助:“师兄,我真的想见他一面,我是不是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不少过往的护士纷纷侧目,好奇地看一眼陆宁,再惊艳地看一眼宫和泽。 宫和泽看她不起来,没办法,又坐了回去,陪在她身边,看她将头埋进膝盖里哭。 周遭有嘈杂的说话声、推车声、脚步声,在她耳边。 又似乎是万籁俱寂的空城,她甚至还嗅到了海风的味道。 夜晚、月光、波光粼粼的海面,她哽咽到不能自已。 直到身边的宫和泽突然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陆宁没理他,片刻后,宫和泽又扯了扯她的衣袖。 陆宁有些烦躁地将手臂侧开来,抬头拖着哭腔开口:“你别拉我,你先回……” 她身体突然定住了,是完完全全地定住了,一丝一毫也没办法动弹。 时间似乎也凝结在了这一瞬间,她看到宋知舟出现在她面前。 轮椅上的男人,温和、平静,带着轻笑。 她感觉她做梦了,这些年她无数次在梦里见到过他,有时清楚有时遥远。 但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真实而清晰。 她张了张嘴,再张了张嘴,声音和眼神一起,如同结了冰。 怎么办,她好像真的看不明白了,她好像是落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里。 宋知舟将轮椅推近了些,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腕,“我听到你在哭,就回来了。” 早就狠下心离开这里了,去江城的机票定好了,那边的一切也都打点好了。 在感觉到昨晚有人在找他后,他就准备离开了。 他好像真的已经下定决心了,不想让她看到他此刻这番模样。 可待在拐角那里听到她哭的那一刻,他突然就心软了。 他突然就想,就见见她吧,就见一眼。 就算她真的跟薄斯年很恩爱,就算她会嫌弃如今这副模样的他,就见一眼,见一眼他就走。 陆宁呆呆地看着他,视线再迟钝地下移,落在他牵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上。 白皙修长的手指,这么多年过去,除了似乎苍白了些,其他一点都没变。 她瞳孔一点点放大,整个人傻到一动都不敢动了,突然声线紊乱而惶恐地叫了一声:“师兄,师兄你快掐我!” 宫和泽站起身来,对着她手背就猛掐了一下,满脸不爽。 “够了啊,演得差不多就行了。”还真当自己拍戏呢? 陆宁面上终于有了反应,眼底涌现巨大的惊喜,伸手就抓住了宋知舟的手臂,然后试探着捏了一下。 是真的,温热的柔软的,她突然哭出声来。 这两年来,所有的思念、恐惧、不安、愧疚,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她想叫他一声,可除了哭,和傻傻地看着他,她一个字也说出来了。 宋知舟指腹想去擦她脸上的眼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收了回去,笑着问她。 “我这个样子吓到你了?” 第234章 宋医生,好久不见 陆宁看着他,突然觉得委屈,这么多年了,他明明还活着,怎么就可以这样无声无息地没让她得到半点消息? 谢正还口口声声跟她说死了,说遗体都入葬了。 这些年,她都记不清给他掉了多少眼泪,烧了多少纸了。 想到烧的那些纸,她觉得又想哭又想笑,终于看着他叫了一声:“宋医生。” “嗯,好久不见。”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 这句话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但却隐隐让她察觉到了一丝生疏。 她对他的记忆,还保留在那晚海面上紧紧相拥的那一刻,似乎是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时间已经飞逝两年了。 她经历过了太多事情,而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这样久别重逢,她很想抱抱他,却又害怕唐突,不敢去伸手。 身后一道有些急促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跑这……” 后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崔颖手里还推着一个行李箱,似乎是很着急跑过来的,头发有些乱。 她身上没有穿着白大褂,而是穿着常服,气质优雅。 那一刻,陆宁意识到,她应该是要跟宋知舟一起离开。 隔着两年的距离,震惊和喜悦过后,她一时竟不知道,如今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宋知舟。 宫和泽早上告诉她找到了宋知舟时,还在电话里说,宋知舟有女朋友了。 陆宁不动声色地将被宋知舟牵住的手腕抽出来,起身打了个招呼:“崔医生。” 崔颖却是定在了那里,许久没有反应。 明明就要去江城了,怎么这个时候却遇上她了? 她沉默了很久,有些僵硬地看向宋知舟:“我就说,你去哪了。” 有过往的人频频投过来好奇的目光,经过的护士跟崔颖打招呼:“崔医生,你们今天回江城呢?” 崔颖点头回应,没有应声。 走廊不远处,谢正穿着白大褂出现在了那里,沉默站着看向他们。 陆宁垂在身侧的手,手指下意识蜷曲着,原来这些年,蒙在鼓里的只有她。 谢正在他身边,崔颖也在他身边,只有她,得到的是他死了的消息。 她心口有些发酸,看向宋知舟笑了笑:“宋医生今天回江城啊?” 崔颖抢先接话:“是的,中午的机票,现在要……” “不回。”宋知舟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很淡。 崔颖皱了皱眉,没再出声。 两年的陪伴照料,她做的一切,终究还比不上那个女人出现一面。 气氛陷入了些隐隐的尴尬,宫和泽看向陆宁:“那行,我公司还有事,你们碰上了就先聊着,我先回去了。” 他没有说陆宁特意找宋知舟的事,或许现在眼前的情况,这样也是给她留些面子。 崔颖推着行李箱,要跟宋知舟一起回江城,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不言而喻。 陆宁想说跟宫和泽一起走,那句话到底说不出口,只点头应了声“好”。 宫和泽进电梯,不远处谢正也走近过来,声线有些冷淡地跟陆宁打了声招呼:“你来了啊。” “谢医生。”陆宁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宋知舟侧目笑着看她:“忙吗,去病房坐会?” 陆宁突然感觉有些难堪,不敢去看他,更不敢去看崔颖。 两年的时间那么长,谁还会站在原地等着呢? 他宋知舟别说有了女朋友,就是结婚生子了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毕竟那时候她跟薄斯年都还没离婚,她跟宋知舟本来就几乎不可能。 她蜷曲着的手指感觉有些生疼,努力克制住情绪,轻声应了声:“好。” “走吧。”宋知舟推着轮椅往病房的方向走。 崔颖一只手推着行李箱,站到宋知舟身后,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帮他推轮椅。 陆宁下意识放慢了一步,没跟他并行,走在了后面一点。 她脑子里想起崔颖说的那句“为你死了,他不值得。” 她真正想说的应该是,为她变成了如今这样,他不值得。 谢正走在她身旁,淡声说了一句:“谁告诉你他在这的。” “我……我只是碰巧过来的。”她目光止不住往前面瞟。 崔颖推着宋知舟,哪怕是他如今坐在轮椅上,气质仍然出众,这样看着,他们也是般配的。 那些情绪外放的话,她以前可以那样轻易说出来,甚至是当着那么多媒体记者的面。 可此刻,她突然就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死了的那个宋知舟,或许会站在那个原地等她,那如今活着的宋知舟呢? 他如今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 走廊上有些嘈杂,谢正的声音,前面的人听不到。 他声音微沉:“这些年,崔颖为他付出了很多。” 陆宁心轻轻地颤了一下,感觉喉咙有些干涩。 “人心都是肉长的,陆宁,不是他不等你,是她崔颖值得。”谢正没有侧目看她,但他轻而淡的声音,一字不漏地落入她的耳底。 她突然抑制不住地鼻子发酸,死死压制着,不让自己去红了眼睛。 太丢脸了,她想起那天画展时,对记者说的那些话。 她恨不得现在就回去联系,让他们去撤稿,如果传到这里了,有多尴尬? 崔颖将宋知舟推回病房,想要去扶他坐床上。 宋知舟避开了她的手:“不用,我自己可以。” 陆宁走进去,有些无措地杵在床边。 宋知舟看她拘谨成这个样子,似乎是微愣了一下,再示意床边的沙发:“没事,坐吧。” “你方便吗,要我扶你吗?”陆宁看他要从轮椅上下来,下意识问了一句。 问出口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崔颖就在不远处倒水,要扶也不该是她来。 她有些脸红地要回身坐到沙发上去,身后宋知舟轻笑着出声:“好。” 陆宁步子顿住,再回过头去看他,看到他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隐忍了那么久,却在那一个刹那红了眼眶。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伸出的那只手,还是因为他如今坐在了轮椅上。 她走近过去,总感觉崔颖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如芒在背一般的感觉,让她一直微低着头。 她扶住宋知舟一只手,但感觉他似乎也并没有借她手臂的力量,而是直接起身,并不算费力地坐到了床上。 陆宁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你是不是能走一点?” 第235章 我跟薄斯年离婚了的 宋知舟并没坐床上去,就撑着床边坐到了床沿,再语气放松地应着。 “能走一会了,不严重,再过一月左右就能正常走路了。” 陆宁暗暗松了一口气,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刚刚看到他坐到轮椅上时,她甚至还禁不住想,都两年了,他会不会一辈子都得依靠轮椅了。 谢正站在一旁不急不慢地记录病历档案,闻言不悦地看了一眼。 都在轮椅上待了两年了,“不严重”这种话,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他满脑子都只知道怕她担心,可这么多年了,她陆宁又何曾真正为他做过什么? 谢正开了今天的用药单夹到床头,就先离开了病房,也没有要跟陆宁再打声招呼的意思。 这些年因为宋知舟的事情,跟他还有来往的几个同事,算是对陆宁都没有好感。 崔颖倒了两杯温水过来,一杯递向陆宁,她面色是一贯的平平淡淡,看着不喜不怒。 陆宁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崔颖再将另一杯水放到床头,淡声开口:“水是温的,你把药吃了吧。” 陆宁下意识将视线侧开了些,低头盯着手里的水杯。 她突然庆幸手里有杯水,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哪了。 宋知舟抬眸看向崔颖:“我自己来就行,你去忙吧。” 崔颖皱了皱眉,他赶起人来倒还真是毫不含糊。 她不想走,不痛快地看着他:“我工作都调去江城了,还能忙什么?” “票已经定过了,要不你先过去吧。”宋知舟半点不迟疑地再说了一句。 崔颖面色抽搐了一下,谁说他宋知舟温和稳重,她这些年就没见过像他这样冷血的人。 合着她虽说是以医生的名义,好歹也照顾了他两年,就是滴水穿石,这两年那石头也够滴出个窟窿来了。 这么多年来,除了“谢谢”、“麻烦了”、“辛苦了”、“你回江城吧”,除此之外,她对他的感情,他从来只当眼瞎看不见。 崔颖不觉得难过,她只觉得烦躁,烦躁到她想痛快地发泄一场。 但她的手攥紧了又松开,只淡声说了一句:“先不回了,我把机票一起退了吧。” 宋知舟不甚在意地应了声“嗯”,崔颖就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陆宁站在宋知舟前面,他坐着她站着,可她还是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 就余下他们两个人,房间里沉静死寂。 宋知舟看她站在那又没反应了,有些无奈地开口:“你坐啊。” 陆宁立刻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这样相对而坐,房间里没了其他人,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听到他轻笑出声:“两年不见,这么不熟了?” “啊?也没有的。”陆宁硬着头皮抬头看他,一对上他那张脸,她耳根就克制不住地发红。 她这个反应不对劲,相对于他的平静,她的反应太不对劲了。 她脑子里一遍遍提醒着自己那句话,他有女朋友了,女朋友女朋友。 就当是久别重逢的故友,闲聊几句就好,她到底是脸红个什么劲? 宋知舟看着她,他能看到她红了的脸,她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其实此刻,他远不会比她平静。 他问她:“听说你这两年,还不错?” “还好的,都挺好。”陆宁点头,抓着水杯的手用力了些。 她一紧张,话就一股脑说了出来:“宫川大师收了我当弟子,刚刚那个是我师兄,他也是宫川大师的孙子。我抑郁症也好了,都好了。” 她说那些的时候,感觉心就像悬着的,脑子有些发空。 这些话,这段时间在他墓碑前说过无数次,所以这一刻她太想告诉他了。 话落又觉得自己说太多了,或许他也只是客套一句的。 她有些尴尬地反问:“那你呢?” “也都好,这两年待在医院,过得清闲。”宋知舟半开玩笑地说着,他声音一直很缓和,显然不像她这般紧张不自在。 她想他如今面对她,也确实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她声音轻了些:“对不起啊,我害了你。” 寥寥几个字,太过沉重,他被耽误的,远不会仅仅这两年的时间。 事业一旦中断了,就很难接着再来了。 “没事,”宋知舟自然而然将话题引开来:“小蕊也还好吧?” 她沉浸在见到他的这件事情里,他这样一说,她似乎直到这一刻才想起来,别的病房里还有小蕊和薄斯年。 她刚刚走得那样急,那小孩怕是在闹了。 而且薄斯年还受了伤,苏小蕊有自闭症,除了薄斯年和她,几乎不让别人去亲近。 但她手机里并没有电话打进来,薄斯年也显然没有跟过来。 她微微失神了一下,才回应:“她也很好的。” 宋知舟看着她,他眸光里仍是浅浅的笑意。 他其实更想问,那薄先生呢?那你跟薄先生呢? 那个问题就萦绕在他唇舌间,很简单的几个字,他想他或许不该问的,也没勇气去问。 他手指在床沿轻轻地敲着,她视线就吸引了过去,想起两年前,他带她去江城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他失神不安的时候,就喜欢这样轻轻地敲。 敲手指,或者是敲签字笔。 她感觉,他们的关系就这么卡在这个位置了,突然有些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宋医生,你在想什么?” 宋知舟回过神来,他看着她,犹如两年前那样看着她。 “你跟薄先生,都还好吧?”他终究是没忍住问出了那句话。 其实他到底比她更沉不住气的,至少在她询问他跟崔颖的关系之前,他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陆宁声音突然急了些:“我跟他离婚了。” 宋知舟眼底显然诧异,陆宁心一横,又重复了一遍:“宋医生,我跟他已经离婚了的,就前段时间,已经……” 她话音未落,手机里有电话打了进来,来电人是牧辰逸。 她甚至想直接挂掉,想干脆就把话说开了,痛痛快快地跟宋知舟说开来。 都两年过去了,她不想再这样在心里膈应着什么,不管是怎样,就直接摊牌说清楚好了。 但她想到了苏小蕊,到底是克制住了那种冲动,接了电话。 那边牧辰逸着急的声音传过来:“你好歹也管管你女儿吧?薄大少如今伤成这样,你一走,她是要闹翻天了。” 第236章 她就像坠入爱河的未成年少女 电话那边声音嘈杂,牧辰逸说完就着急挂断了电话。 陆宁皱眉起身,再看向宋知舟:“我……” 刚刚牧辰逸在电话里说的话,他应该也隐隐听到了的,薄斯年现在跟她们在一起,这个她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而且她现在好像也没理由去说清楚,她跟宋知舟之间,似乎也不是那种需要她解释的关系。 宋知舟看着她点头:“好,你先去忙。” 陆宁急步走到门口,又顿住步子回身看他:“宋医生。” “嗯?” “你,你会不会出院?”她感觉有些紧张。 宋知舟起身,扶着床沿走近过来,垂眸看她:“还不会。” 人生病住院的时候,面色经常会有些憔悴,但他面色看起来并没有。 他五官精致,面色平和,跟两年前看不出多少区别来。 这样站着的时候,更显得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短暂的对视,她手心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来,感觉到他的手伸过来,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很近了,他离她的手不超过一厘米的距离,但那一瞬间,他将手收回去了。 他想起她扶着薄斯年进电梯时的样子,还有刚刚在电梯外面时,他牵住她的手腕,而她将手抽了回去。 陆宁感觉,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悄地提起。 再在他的手收回去的时候,悄悄又掉了下去,有点钝钝的感觉。 宋知舟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最近不出院,你先去吧,别让小蕊等急了。” “那我走了。”在眼底那丝失落涌现出来之前,她回身,先离开了病房。 这一次,她忍着没回头了,她也不知道后面的人是什么神色。 再进电梯时,相比于过来时的激动,她突然就很平静了下来。 其实也没关系的,连他活着,都是上天给她的一个太大的惊喜了。 至于他现在身边人是谁,她好像确实没资格去多在意多奢望。 她走出电梯时,又边给牧辰逸打了个电话过去,说马上就到了。 挂断电话再走出住院楼时,她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跑车显眼地停在外面,算是把方圆十里的目光都吸引遍了。 宫和泽手肘搭在车门上,饶有兴致地看向她走出来,此刻他显然也很享受,四周投过来的花痴的目光。 陆宁扫了他一眼,只当不认识,转身就往另一栋住院楼走。 宫和泽显然不满,出声叫她:“诶诶诶,重色轻师兄过分了啊。” 她皱眉走回去,淡淡地看向他:“你想展示豪车美色的话,或许该换个地方。” “说的这算是什么话?”宫和泽严肃地蹙了蹙眉。 “人帅钱多那也不是我的错啊,啧啧,你跟那宋医生现在算什么关系?” 陆宁面色缓了缓,再缓了缓,突然走近了一步出声:“师兄,嘿嘿嘿。” 宫和泽“嘶”了一声,一脸嫌弃:“你这是什么反应?” 陆宁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师兄,嘿嘿嘿。” “高兴傻了?”宫和泽无语地看着她。 她此刻这幅模样,俨然就像是坠入爱河的未成年少女。 陆宁点头:“我也感觉我是傻了。” 是傻了,才会这样莫名其妙地见到了宋知舟。 宫和泽八卦地凝着她:“所以你算是顺利挖了那女医生的墙角,跟人确定关系了?” “没有啊。”陆宁靠到他车门上,侧目懒洋洋地看着他。 阳光很温暖,暖融融地照在她身上,说不出的惬意。 很多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以前很讨厌这样被人围观打量,此刻却只觉得无所谓。 宫和泽轻啧了一声:“墙角都还没挖,你在这嘚瑟个什么劲儿?” “谁说我要挖墙角了?做朋友不行吗?”陆宁轻轻转动着手里的手机。 宫和泽显然不买她的账:“得不到的男人,有什么用?” 陆宁同情地睨了他一眼:“算了,你这种只顾流连花丛的人,不懂。” 她将倚靠在车门上的身体移开来,转身就直接往另一边的住院楼去了。 宫和泽好笑地看向她离开的背影,这女人这两年是真越看越中看了,便宜了那个小白脸医生。 他“呵呵”了两声:“我不懂,我不懂?喜欢的男人不弄到手,难不成还立个牌位供起来看着?” 陆宁再回病房时,苏小蕊靠在薄斯年身边,两只眼睛都哭肿了,一声声地抽泣。 陆宁本来还想着,好歹薄斯年在,她应该也不会闹得太凶。 薄斯年没办法靠在后面,看起来是坐在床上哄苏小蕊很久了,整张脸泛着白。 陆宁急步走过去,就将苏小蕊捞进了怀里,内疚地轻拍哄着。 薄斯年看她进来的时候,诧异了一下,他怕她觉得他拿苏小蕊威胁她,所以并没有打电话叫她回来。 苏小蕊在陆宁怀里哭得直喘气:“妈咪,怎么可以丢下小蕊,怎么可以不要小蕊。” “妈咪的错,以后妈咪不出去了,去哪都带上小蕊好不好?”陆宁一颗心都被她哭碎了。 视线下移时,才注意到她脸和脖子,还有手臂上有很多抓痕,目光狠狠一沉。 她以前不会这样的,至少在陆宁看到的时候,没见苏小蕊这样伤害过自己。 关于苏小蕊自残的事情,陆宁也仅仅听薄斯年说过,她之前有拿铅笔捅到了自己喉咙。 陆宁看向薄斯年,声线发冷:“这是怎么回事啊?” 薄斯年撑着床沿缓了缓气息,看起来也被她折腾得够呛。 隔了片刻才回她:“她现在的情况并不稳定,受不得刺激,心理医生已经过来看过了,算是好些了。” 陆宁一颗心沉了下去,想起上次心理医生跟她单独聊时,说的那句话。 “很大可能,是她想在您面前表现得正常些,想以此留住您,不让您失望。” 这一刻,她才算是理解了这句话。 苏小蕊的自闭症一直都存在,只是她希望陆宁不要因此嫌弃她,才会在她面前尽力去正常说话表现。 她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突然感到茫然。 苏小蕊依赖薄斯年,依赖她。 随便离开一个,于这小孩而言,都得是难以承受的打击,她如今到底该怎么办? 第237章 薄斯年,有时候我真的好恨你 苏小蕊哭得没力气了,加上身上抓出来的伤,疲惫地靠在陆宁脖子上闭上了眼睛。 薄斯年坐到床沿看着她:“你累不累,要不我再抱会。” “不用。”陆宁心烦,没好气地回他。 明明他都累得喘粗气了,她厌恶他这样一副深情款款可怜兮兮的模样。 薄斯年静默地坐着,没再出声。 她知道他分明想问,索性看向他直接开口:“我见到宋知舟了。” “我知道。”他声音很淡,没泄露出多少情绪。 她心里的烦意更甚:“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薄斯年沉默了片刻,再出声:“那是你的选择,我拦不了你。” “那如果我带小蕊,跟他一起走呢?”她追问他。 她知道,她现在还带不走小蕊,她的自闭症让她整个人都想要崩溃。 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好不容易算是熬过来了,她如今不受他控制,也有了稳定的事业。 就算她跟宋知舟没了可能,至少也足够带上苏小蕊过不错的生活。 可现在这小孩有自闭症了,但凡她跟薄斯年起争执,但凡她跟他走了一个,苏小蕊就得失控。 她看向小孩脸上的抓痕,那样白皙稚嫩的脸上,一片触目惊心。 还有一道血痕,就在太阳穴附近。 薄斯年看着她,眸光有些落寞:“我如果说不希望你们走,你会不走吗?” “不会。”陆宁毫不迟疑地回应。 薄斯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所以,你没必要问我的。” 从两年前他眼睁睁看她死了一次之后,现在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再去逼迫她阻拦她什么。 好歹如今她还能活着,他还能因为苏小蕊的关系,多少能见上她几面。 这北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他们是生活在这同一个城市里了。 陆宁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寒意,声音近乎咬牙切齿:“薄斯年,有时候我真的好恨你。” 四年前他毁她一次,两年前他又毁她一次。 如今她哪怕这样竭尽全力,也没办法再将她的生活重新拼凑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经营好了一切,却可笑地带不走自己的女儿。 曾经伤她至深的男人,如今却是她女儿最依赖的人,想想还真是讽刺而可笑。 薄斯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黯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有用吗,有用吗?!”陆宁抱着苏小蕊的手在发抖。 她想吼出来,又不敢惊醒怀里刚睡过去的小孩,声音压抑而怒恨。 她真的恨他,真的好恨他。 如今宋知舟再一次出现在了她面前,可她又能怎样? 隔着一个苏小蕊,就像是再一次在她跟薄斯年之间落下了一道锁,什么时候这锁能够解开,谁都说不清。 看不到终点的等待,才是最煎熬。 她刚刚还觉得,宋知舟要是真的跟崔颖在一起了,她该感到遗憾。 可她现在才突然发现,她跟宋知舟之间隔着的,一个崔颖真的完全不值一提。 陆宁轻拍着苏小蕊的后背,等她睡熟了,再小心将她放到了床上。 她起身走到了沙发边坐下,俯身将头埋进了掌心里,心头如同堵着一块大石。 人的绝望是因为有了期望,就像她现在,时隔多年再见到了宋知舟。 这两年来,她无欲无求的生活突然就被打破了,她才突然发现,她对生活也是有向往的。 不是这样得过且过就好,不是这样为了苏小蕊就可以勉强自己去和薄斯年凑合。 她以前觉得无所谓的,反正她也算是死过一遭了,反正她现在身边就苏小蕊这样一个重要的人,就把这条命都耗在她身上了也无所谓。 可现在,她突然觉得不甘心了。 薄斯年起身,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小心开口。 “阿宁,那些年,是我对不起你。我没资格奢望你原谅,但小蕊她毕竟……” “你总能逼我,你总是能这样逼我!”陆宁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低吼出声。 她眼底的恨意那样浓烈,让他的心跟着狠狠颤栗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了。 整个下午,陆宁没再离开病房,待在床边陪着苏小蕊。 小孩在睡梦里惊醒了好几次,一醒来就抱着陆宁嚎啕大哭,哭累了,就再是近乎昏睡了过去。 不到一小时,再又醒来哭。 傍晚的时候,心理医生叫陆宁过去谈了一次话。 医生严肃提醒说自闭症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小孩一旦出现自残倾向,会有很大危险。 情绪起伏过大,可能还会对脑神经造成损伤。 短短十多分钟的交流,陆宁坐在医生办公室里,看向医生凝重的表情,指甲一次次深掐进掌心里。 可她丝毫感觉不到痛意,只感觉心里一片冰冷,随即是浑身上下也一片寒凉。 那些暗无天日的东西,再一次隐隐地向她袭来,她绞尽脑汁,却没办法找到应对或逃避的办法。 她没去伤害任何人,她没去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些年她步步小心步步谨慎。 可到底为什么,如今她连去见了一眼宋知舟,都却成了一个这样大的罪过? 心理医生跟她说话的时候,看她情绪不好,明显不在状态,大概叮嘱了一下,就让她回了病房。 陆宁再回病房的时候,床上的苏小蕊又醒了。 这一次,小孩面色白得近乎透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巴巴地看着她走进来。 陆宁坐到床头,伸手攥紧了她的小手,轻声哄她:“小蕊不怕,妈咪会一直陪在这里的,不会再走了。” 小孩眼底还挂着泪,歪头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薄斯年,不安地再次睡了过去。 陆宁俯身下去,轻轻在苏小蕊额上亲吻了一下,猝不及防落下泪来。 这是她视如己出的孩子,她怎么可能忍心让她再这样受伤。 她感觉她就像是站到了一个路口,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黑漆漆的深海,而她不得不去选择一边。 无论哪一边,都注定不是好的选择。 她看向窗外,似乎是跟窗前的薄斯年说话,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跟他走。” 第238章 阿宁,你太狠了 她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跟他走。”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带着光,期待而痛苦。 她眼底的光,因为另一个男人。 薄斯年感觉心口被刺穿开来,透过她眸子里的光芒,他想起四年前,她也曾是那样的目光看向他。 那时候,她的目光澄澈明亮而肆意。 那时候,她爱他如同游鱼向往海洋,不止是爱,还是深深的崇拜和依赖。 什么时候,他竟然已经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弄得这般狼狈不堪了? 他感觉呼吸里都如同带着刺,沉默坐了良久,终于起身,近乎小心翼翼地开口。 “阿宁,你先休息,我出去跟陈叔说点事。” 他分明是介意她如今对宋知舟的执着的,但他此刻却只觉得惶恐,哪怕是表露出一点不痛快的情绪,都感觉害怕。 就这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维持着他们之间如今如同丝线一般的关系。 陆宁没有说话,坐在床头,沉默地看向睡着了的苏小蕊。 薄斯年离开了病房,直到出去后再轻声合上了房门,他面色才算是彻底垮了下来。 嫉妒、隐忍、愧疚、痛苦,一瞬将他一张脸压得近乎灰白。 他脑子里不断重复着的,都是她那一句话。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跟他走。”有多想,跟他走。 透过岁月的长河,她如今说的这话,和她多年前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在他脑海里循环着。 那样讽刺,那样可笑,衬得如今的他更加悲哀。 “斯年哥哥,北城下雪了,你回来好不好。” “不如等我毕业了,你出差就带上我吧,我给你做小秘书怎么样?你上哪我就跟到哪,白天端咖啡,晚上包暖床。” 她说得乐呵,说完了又自己红了脸,捂在被子里笑着打滚。 怎么感觉,现在回想起来,竟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站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前,看向窗外夜色璨然,再点燃了一根烟。 指尖猩红闪动,他的脸笼罩在窗前的夜色里,如同寒风中的落叶,清冷而寂寥。 该怎么办,好像无论他怎么去做,都留不住她了。 他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泥沼里,不挣扎时不甘心,可一旦挣扎,就只能是越陷越深。 如同他们之间凝结在冰点的关系,他一旦试图去打破,结果就只有更糟糕。 囚徒尚且还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他怎么就不能,再去奢望一次机会了呢? 他的手在发抖,烟雾入肺,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一根接一根的抽完,他可悲地发现,他如今真的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了。 无论他是退让,还是逼近,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他将烟捻灭,再转身回了病房,房间里一大一小已经抱在一起睡着了。 他轻声拿了衣服进浴室,洗完澡散尽一身的烟味,这才回到了病床上睡下。 他好像是真的麻木了,睡到一半才想起来,他背上还有伤,这样平躺着会压到伤口。 但他还是继续平躺着,没有去动,反正好像也不觉得痛,反正她应该早不记得了。 这样睡着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他的伤口又发炎了。 牧辰逸一早送药进来的时候,满脸无语地看着他:“自虐也不带你这样的。” 陆宁带着苏小蕊在浴室洗漱,显然对于外面的一切,她内心毫无波澜。 牧辰逸磨磨唧唧地开了药,再做了检查,等同样磨磨唧唧洗漱完的陆宁出来时,再看向她。 “这个药你给他涂一次吧,上好药再缠上纱布。” 已经快上午九点了,陆宁边将早餐放微波炉里加热,边淡声应着:“你帮他涂一下吧。” “我是医生又不是护士,我不负责上药。”牧辰逸一脸理所当然地应完,就合上病历夹要走。 末了,他又幽幽地补充了一句:“谁生出来的事,由谁负责。” 反正要不是她大半夜往黑漆漆的外面跑,也不至于撞上顾夫人。 不撞上顾夫人,薄斯年就不至于去挡刀。 陆宁迟疑了两秒,视线转向他旁边的那个护士。 年轻小护士对上她的目光,又很迅速地看了眼薄斯年,随即颇有些羞涩地红着脸低下了头。 陆宁皱眉,就一个后背,好歹也是护士,到底有什么好害羞的? 牧辰逸一走,小护士立刻躲闪不及地跟在后面离开了。 陆宁看看床头柜上的药,再看看薄斯年,琢磨着询问了一句。 “其实你自己涂的话,应该也没问题的对吧?” 薄斯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后面我看不到。” 陆宁将热好的早餐从微波炉里拿出来,再给苏小蕊剥鸡蛋。 小孩轻轻晃了晃她的衣袖:“妈咪,你就帮帮薄叔叔吧。” 陆宁垂眸,看她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小孩脸上的伤让她没办法不心软。 她突然很后悔,两年前应该让宫和泽想想办法,帮她把苏小蕊从薄斯年身边弄走的。 这样也不至于到现在,她对薄斯年比亲爸爸还要亲。 她沉着脸将剥好的鸡蛋放到苏小蕊的小碗里,再叮嘱了一句:“冷一下再吃。” 小孩立刻重重地点了下头,显然心情转好。 准确地说,只要她靠近一点薄斯年,这小孩心情就特别好。 她走近床边,冷眼看向薄斯年:“趴下来啊。” 薄斯年勾了勾唇,眸子里带着些深意,立刻应声:“好的。” 趴到床上的时候,他歪着头盯着她拆纱布:“阿宁,你心里是不是还是有我的?” “你最好不要说话,我手不太稳。”陆宁皱眉将拆下的纱布丢进垃圾桶里。 尽管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当那块血肉模糊露出来时,她心里还是禁不住颤了一下。 薄斯年不甚在意地看着她低笑:“没事,我不怕痛。” 作死的结果,就是棉签下一刻就压到了他伤口上。 薄斯年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一次,一个字也没再说。 缓了老半天,他才终于说了一句:“阿宁,你太狠了。” 陆宁不再搭理他,面无表情地上药再重新包扎纱布。 弄完了,她打开抽屉拿湿巾擦手,看到了抽屉角落里那一叠证件。 她这才突然想起来,宋知舟那些证件还在她这里,得给他拿过去。 第239章 这是我爹地和妈咪 薄斯年顺着她的视线,也注意到了抽屉里宋知舟的证件。 他眸光微微沉了下,但并没出声。 陆宁将视线收回来,拿了湿巾擦手,再重新合上了抽屉。 苏小蕊已经将蛋白吃完,将蛋黄放在了陆宁的碗里。 陆宁坐回沙发上,严肃地看着她:“小蕊,说了不能挑食,蛋黄更有营养。” “可是,小蕊不喜欢吃。”小孩撅了撅嘴,嫌弃地看着那只蛋黄。 陆宁沉默地看着她,小孩终于妥协:“好吧,就吃一半好不好,小蕊都快吃饱了。” “好。”陆宁用叉子将蛋黄分开来,再放了一半到她碗里。 小孩闭着眼睛往嘴里一塞,再用力地咽了一下,然后抓起玻璃杯就灌了一大口水。 陆宁被她这幅模样逗笑,有些无奈。 她本来就瘦小,再这样由着她挑食下去,总不是办法。 薄斯年坐在床头,无所事事地看着她们:“你少喂她吃几块薯片,比多少蛋黄都强。” 陆宁叉着食物的叉子顿住,侧目不满地看向他。 薄斯年立刻避开了视线:“知道的,非油炸薯片,健康。” 这个男人,怎么越看越不顺眼呢? 薄斯年视线随意看向门口,就有人敲门进来。 蔚宣一只手里抱着厚厚一摞文件,另一只手上再象征性地拿着一束康乃馨。 进来的时候,他笑意里夹杂着惶恐,看向床上的薄斯年:“总裁,听说您病了,我特意过来探望一下您。” “特意探望?”薄斯年挑眉,看向他手里那一大堆文件,再伸手示意他拿过来。 蔚宣尬笑着将文件递过去,再开口:“来探望您,再顺便给您送点文件,这段时间积压的东西有些多。” 何止是有些多,总裁不在,他一个特助天天做挡箭牌,都快被那些董事和股东逼疯了。 那些人平日里就不安分,逮着薄斯年不在这么好的机会,都想浑水摸鱼占到点便宜。 积压的文件签不下来,就都催着让其他人代签一下好了。 薄斯年翻着文件,蔚宣立刻帮他在床上支了小桌子,再递了签字笔过去。 他暗暗多看了一眼,总裁不是犯了胃病吗? 怎么又好像是伤了后背? 正看着,薄斯年冷不防抬头看向他,蔚宣说不出的尴尬,立刻将视线移开来。 薄斯年淡声开口:“坐吧。” 蔚宣受宠若惊地赶紧点头,在旁边的座椅上正襟危坐。 怎么感觉,老板今天看起来比平时要温和? 这个词用到他身上,实在是有些诡异。 薄斯年将文件签完,再递给他开口:“我下午会让我妹妹过去。 她对集团还算了解,这几天会待在那边,你有棘手的事就跟她商量下。” “好的。”蔚宣立刻将东西接过来,认真点头。 这么说,总裁这几天还不会回公司了,他的苦日子可怎么熬到头啊。 薄斯年看他杵在那:“还有事?” “没了,那我先走了,祝总裁早日康复。”蔚宣立刻拿着文件离开。 苏小蕊面色一直紧绷着,一直到蔚宣出去了,才如同刺猬终于将尖刺收了下来。 陆宁看着她,轻叹了一声,她对陌生人的抗拒太重了。 对于一些半生不熟的人,也是一样。 她想起宋知舟那些证件,试图跟苏小蕊商量:“小蕊,妈咪有些工作要处理,先出去一趟好不好?” “不行!”小孩刚放松下来的面色,立刻满是警惕,用力拽住了她的衣服。 “妈咪陪小蕊,小蕊不要妈咪走!” 陆宁没办法,只能作罢。 差不多一周下来,苏小蕊都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生怕她又会消失掉。 就连晚上睡觉,都得搂紧了她的脖子,让她动都不好动。 除了陪苏小蕊出去散散步,陆宁就接连几天都待在了病房里。 期间宫和泽来了一趟,说是常海企业那边的那组画想提前到月底收稿,问她休假这段时间能不能弄一下。 最后陆宁跟他以双倍工资带薪休假成交,由天天闷在病房里陪苏小蕊看剧,变成了看剧加画画。 她感觉,她整天都笼罩在医院药水的味道里,嗅觉和意识都要不清楚了。 薄斯年后背的伤也转好,第六天傍晚吃过晚饭,苏小蕊跟陆宁下去散步时,就执意要拉上薄斯年一起去。 小孩站在中间,一只手拉着陆宁,一只手拉着薄斯年,往电梯走时,步子带点蹦跳。 见到迎面而来的陌生人,又怯怯地往薄斯年后面躲一躲。 陆宁想着宋知舟的事情,那些证件也找不到机会去给他,一直到去了草坪,都有些心不在焉。 旁边悄声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好羡慕啊,一家三口诶。” “果然爸妈长得好,小孩也可爱。” “啊我没了,真的好帅。” 那些声音落到她耳朵里,她愈发觉得烦躁,却又还得装作心情不错的样子,在黄昏的草坪上,陪着苏小蕊笑。 草坪上有不少像他们一样带着孩子的男女,还有带着小孙子的爷爷奶奶。 相比于他们脸上幸福的笑意,她感觉她就像是一只被捏出了笑脸的泥人。 这样的感觉,无异于折磨。 薄斯年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到陆宁身上时,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怎么没穿外套就下来了?” 陆宁心生了反感,想将那件大衣扯下来时,视线一撇,就看到不远处推着宋知舟经过的谢正。 夕阳的余晖里,宋知舟也注意到了这边,他们的目光,在淡黄色的光晕里撞上,再短暂地对视。 陆宁拿着大衣的手僵在了那里,突然感觉,就像是一块大石压在了身上。 宋知舟面上带着淡笑,似乎是想要去别的地方,谢正却好似没有察觉,直接往陆宁这边过来。 走近了,他打了声招呼:“陆小姐,真是巧。这位是,薄总?” 薄斯年看向宋知舟,面色有些怪异,微微颔首回应。 宋知舟也轻笑着打了声招呼:“薄先生,陆小姐。” 苏小蕊却似乎是察觉出了什么,本来怯怯地躲在薄斯年身后,却又走到了前面,一手牵陆宁一手牵薄斯年。 小孩低声而认真地说:“这是我爹地和妈咪。” 第240章 该还的总是要还的 陆宁面色沉了下去:“小蕊,不可以胡说。跟宋叔叔打招呼。” 之前她单独抚养苏小蕊的那一年多,苏小蕊和宋知舟的关系很好。 小孩颤声抗议:“我不要,我讨厌他。” 她之前听薄叔叔的妈妈说,妈咪就是因为跟宋叔叔走了,才不要她了的。 反正现在,她不喜欢宋叔叔了,她只想要妈咪跟薄叔叔。 陆宁眉心紧拧,伸手就将苏小蕊从薄斯年手里拽了过去,想训斥她。 宋知舟笑了笑:“没事,小孩子不懂事,那我们先走了。” 苏小蕊被陆宁拽过去,害怕地发抖,再防备地看向宋知舟。 要不是亲眼所见,陆宁甚至不敢相信,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才这么小,这些大人的恩恩怨怨,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气氛有些尴尬,谢正推着宋知舟先离开了,陆宁蹲身下去盯着苏小蕊。 她看着眼前的小孩,瘦小而稚嫩,那些责备的话,她又说不出来了。 那个曾经聪明乖巧、最听她的话的小孩,如今她的眼底心底,似乎是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这样的变化,很多时候让陆宁感觉难以接受。 苏小蕊惶恐地看着陆宁,眼睛里有眼泪冒出来,低声开口:“妈咪,对不起,小蕊错了,小蕊害怕妈咪再离开。” 陆宁按着她肩膀的手在打颤,她张了好几次嘴,终究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她叹了一声,心里说不出地沉重,起身时,将大衣脱下来还给了薄斯年。 “谢谢啊,我不冷。” 薄斯年没说什么,将大衣接过去。 他想解释,说他并没有在苏小蕊面前说过她跟宋知舟的事情,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孩感觉到陆宁是生气了,抓紧了陆宁跟薄斯年的手,说什么也不愿意回病房,再在草坪上走了近半个小时。 她就这样一边牵着一只手,也不让抱,一声不吭地在草坪上走。 后来走不动了,就“哼哧哼哧”地轻声喘气,再坐到了草坪上轻声地哭。 她不想要妈咪走,可她感觉得到,她的妈咪好像又要走了。 陆宁到底是心软,蹲身到她面前,低声开口:“好了,妈咪抱你回病房好不好。” 苏小蕊跟她赌气,歪头让薄斯年抱着,这才回了病房。 她毕竟还小,这样走了这么长时间,也累得不行,回病房很快就睡着了。 自始至终,陆宁没再搭理薄斯年一个字。 她陪着苏小蕊睡了一会,看向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回想起在草坪上见到宋知舟的那一幕。 她想起薄斯年将大衣披到她身上时,宋知舟就在不远处看着。 还有苏小蕊说的那句“我讨厌他”。 她想要去跟他解释,那种感觉来得太过强烈,尽管她如今也不知道,能以什么身份去解释。 她不想再多纠结这个问题,起身下床,再轻声拉开抽屉,拿出了那些证件。 薄斯年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她对上他的目光,声线清冷:“如果小蕊醒了,你就打我电话。” 薄斯年起身,走近过来。 他沉默看了她片刻,直到她不耐烦开口:“你要拦我吗?” “阿宁,我没跟小蕊说过你跟宋知舟的事情,这几年我也从没在她面前说过你的坏话。”他做不到忍住不解释。 他察觉得到,她因为苏小蕊对宋知舟说的那句话,多少是记恨上他了。 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够深的了,他不希望再无端添上一笔。 陆宁面色终于是微微缓了一点:“我无所谓,我可以走了吗?” 薄斯年垂眸,看了看她手里的证件,到底是克制住了阻拦她的冲动。 “好,尽量早点回来,小蕊她离不开你。” 陆宁没再说话,拿着文件离开了病房,再往宋知舟的住院楼去。 在她的身后,薄斯年站在门口,沉默地看向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他看着她的背影,如同看着这些年来他们的关系,就这样一步步走远。 每走一步,他们之间就是一道鸿沟,从此再也无法修复。 他眸色幽深地看了良久,再转身回了病房,坐在苏小蕊床头,看床上沉睡中的小孩。 * 宋知舟的病房里,谢正给他做了检查,公事办完了,再开始说私事。 “律师那边都已经帮你联系好了,法院已经通知了宋知杰跟你爸,暂定下周日开庭。” 宋知舟坐在床边,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好,辛苦你了。” 谢正看向他叹了一声:“你啊,总算也能不心软一次,这些年你爸跟你弟弟,都不知道吸了你多少血了。 尤其你前两年落海没再露面后,你那弟弟干的简直就不是人事。你这一起诉,连我都觉得出了口恶气。” 都说亲兄弟情同手足,而那宋知杰自打前两年以为宋知舟落海死了后,却是比谁都高兴,算是把宋知舟留下的能卖的都卖了个干净。 要不是当初谢正及时帮宋知舟将钱和医院的股权书转走了,他现在怕是连棺材钱都不会剩一个。 宋知舟声音清淡:“该还的总要还的,我现在也不想再藏着掖着过日子了。” 谢正看着他,心里感觉不痛快。 什么想不想的,他这些年隐藏着身份,也不就是为了一个陆宁。 看她生活过得不差,就生怕自己会去拖累了她。 谢正轻嗤了一声:“你也知道他们该还啊,就佩服你沉得住气,由着你那所谓的家人,在你头顶蹦跳了两年。 只是你这突然一上诉,你那老爹还不知道得多慌神了。” 话音刚落,宋知舟手机就响起。 谢正看了眼上面的来电人,正是宋父,讽刺出声:“呵,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宋知舟神色如常地按了接听,谢正先离开了病房。 那边宋父恼怒不堪的声音传过来:“你什么意思,你如今是连亲弟弟也要往牢里送?” 宋知舟轻轻笑了笑:“他卖我房产跟证件的时候,怕没想过我是他亲哥。” 那边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显然是护短:“你弟弟花你一点钱怎么了,你能差那点钱? 你就算现在没工作了,光是手里拿着的那些医院股权,一年分到的也至少千万,至于你这样斤斤计较?!” 第241章 哪怕一条狗,也比他们有良心 宋知舟听着手机那边愤怒的责骂声不断传过来,开始有些失神。 多年前的记忆,慢慢在脑子里重现。 他想起当年,他妈妈过世后,他爸跟继母痛哭流涕地接他一起去国外生活。 结果是他们以他弟弟患癌为由,骗走他妈妈留给他的所有钱,再将他一个人遣回国。 十二岁的年纪,他一个人在国内生活,因为没钱买到墓地,无奈地将生母的骨灰撒入深海。 自此所谓的亲人,再未过问他一句。 一直到二十多岁时,他以医学教授的身份,被国外医学团队请过去参与药物研发。 上了新闻被他爸看到后,所谓的父亲,就开始隔三差五来电话问候。 后来他弟弟回国生活,他已经记不清替他收拾过多少烂摊子了。 酒后肇事、情债、赌债,他就这么一个弟弟,似乎总是狠不下心视而不见。 如果不是两年前落海后,他亲眼看着他弟弟哪怕连他一张身份证也不放过,他也不至于真正向法院去起诉他。 二十多年的骨肉亲情,哪怕是一条狗,也会比他们多点良心。 他起身扶着墙面走到落地窗前,看向楼下林荫道上,隐约可见三三两两的人群。 好像谁都有亲人,但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他没有亲人,一个都没有。 他淡声开口:“我差不差那点钱是我的事,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是真的有些恍惚了,所以有脚步声到了门外,也并没有听到。 陆宁刚走到病房外,就正听到他打电话的那些声音,打算进去,还是在门外停下了步子。 宋知舟背对着她,在继续打电话。 那边宋父怒吼声再传过来:“他是你弟弟,给他钱花那是你该做的。” 宋知舟冷笑出声:“就我所知,国内没哪条法律规定,哥哥需要抚养已成年的弟弟。” 那边宋父气得不轻,摔砸了什么东西,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再是他继母温和的声音响起:“知舟啊,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小杰他确实不懂事,阿姨代他向你道歉。 但他毕竟也还小,也是一时犯了混,你看这真要闹到法院里去,对你弟弟前程也不好。” 宋知舟一只手指尖轻敲着玻璃,沉默了片刻,再开口。 “我不想为难人,阿姨既然开口了,一周之内我的资产还回来,我会向法院撤诉。” “这……你也知道,那几套别墅都卖到薄先生手里去了,你看要不你爸给你打点钱,这事就算了。”那边察觉到他态度松动了,试图得寸进尺。 那几套别墅是他住了多年了的,里面还有他很多私人的东西,他本不想退让。 但想到房子落到了薄斯年手里,执意要拿回来的话,担心会让陆宁跟薄斯年去起冲突。 他改了口:“房子我可以不要了,光北城和江城的两套别墅,市场估价在三千万以上,我拿回来三千万和那些证件,其他的东西不再追究。” 那边宋父声音也缓了下来:“你啊,就是倔,你说你弟弟上哪给你弄那么多钱去。 这样,我公司里凑了凑,最多也就能还你个一千万,你也别计较这点小事了。” 宋知舟声音淡漠,这样年对于家人他习惯了退让,但这次不想了。 “三千万,或者法院见,就这样,爸早些休息。” 那边宋父剧烈的咳嗽声传来:“你这个逆子!你这是要把我们宋家都逼死是不是?!” 再是继母扬高了声音的哭劝声:“老宋啊,你消消气消消气,当心心脏病又犯了啊。” 噼里啪啦地摔砸声,再是激烈的争吵声传来。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我平时把儿子交给你,你就是这样教育的!成天不务正业,多大的家底都得被他败光!”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小杰他不听话能全怪我吗?这些年我这个做后妈的,在你两个儿子面前,有过我说话的份儿吗?呜呜呜,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宋知舟淡漠听着,再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丢到茶几上,想到沙发上坐一会,一回头,就看到陆宁站在门外。 他生冷的面色一瞬僵了下来,愣了一秒,柔和了下去,轻笑问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宁还在思索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回过神来,再走了进去。 她有些不自在地开口:“就,刚到一会,我看你在打电话,就没叫你。” “没事,过来坐吧。”宋知舟示意身边的沙发,再到旁边给她倒水。 陆宁想出声阻止他,看到他笑着再看了她一眼:“没事,这几天恢复得还好,可以走一会了。” 她“哦”了一声,看了一下,没见着崔颖。 宋知舟将水杯放到她面前,再坐到她对面沙发上,看到她手里拿着的证件,感觉有些眼熟。 “这个是?” “啊,是你的。”她赶紧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宋知舟诧异了一下,接过去厚厚一摞证件证书。 陆宁赶紧解释:“本来在你弟弟手里的,我碰上了,就……给我了。” 他或许也知道宋知杰卖他证件的事情了,但陆宁还是感觉,有些不忍心说出来。 光是说说,都觉得替他痛心,双胞胎弟弟,却做出这样冷血的事情。 宋知舟将证件随便翻看了一下,再看向她时,却是面色微沉。 “什么时候的事,你没事吧?” 这些东西会从宋知杰那再到陆宁手里,肯定远不止“给她”这么简单。 陆宁摇头:“我没事啊,你的东西,我能有什么事。” 他看着她,面色又缓和开来,半开玩笑道:“他不是好人,以后再撞上他,就绕着走。” 陆宁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再状似无意地看了下四周:“崔医生呢?出去了?” “她有她的事情。” 宋知舟随口应着,话落,又察觉出问题来:“你找她有事?” 陆宁面色有些发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掩饰着情绪:“没什么,看她不在就随口问问。” 宋知舟迟疑了一下,“你是觉得,我跟她有什么关系?” 第242章 他就像光,她做梦都想追寻 “啊?”陆宁有些懵了,不知道怎么接话。 崔颖是他女朋友,谢正是这个意思,宫和泽也是这么说的。 宋知舟看着她,突然认真了起来:“陆宁,我跟崔颖是同事,有些交情。这两年她帮了我不少,但没有其他特殊的关系。” “这样啊,我还以为……”相比于这个结果,陆宁更没料到他会这样严肃地跟她解释。 她一时手足无措了起来,连耳根都生了红。 宋知舟将手里的水杯放下,微微俯身,双手手指交叉放在了茶几上,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自从两年后再见到他,他们之间都在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至于两年前有过的那些亲近,也都是默契地没再提及。 但这一刻,宋知舟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这样靠近她,看到她明显生出了紧张,连头都不敢再抬起来半点。 他凝视着她的眉眼,再叫了她一声:“陆宁。” “啊?”她握着水杯的手蜷曲着,如梦方醒,脑子发空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面色竭力维持着正常。 他素来淡定从容,这样严肃认真的样子,似乎也不多见。 不知道是不是水杯的温度,陆宁感觉,捧着水杯的手心里一片黏腻。 当初以为他落海过世了的时候,她能那样轻易地将真情实感说出来。 可现在真正面对他,察觉到接下来的话题后,她甚至连多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听到宋知舟问她:“我们之间,两年前的事情,算是结束了,还是没发生过?” 她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来,顷刻间,整张脸一片通红。 她说不出话来,感觉意识都直接陷入了空白。 亦或者,是她不敢去回答。 如今的她,要照顾苏小蕊的情绪,维持着和薄斯年的藕断丝连,她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去直面跟宋知舟的感情。 宋知舟沉默了片刻,看她没出声,将放在茶几上的手收了回去。 他微微前倾的身体也退回了沙发上,轻轻笑了笑:“抱歉,开个玩笑,证件的事谢谢你了。” 陆宁猛然抬起头来,看到他面色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温和,似乎刚刚那些话并没有发生过。 她清楚他不是开玩笑的,他不过是猜到了她的答案,所以不想让她为难。 她肩膀轻轻地颤动,一些无来由的情绪突然涌来,分不清是不甘还是委屈,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突然就红了眼,张了张嘴,又没说出话来。 宋知舟被她这幅模样吓到,出声安抚她:“没事,过去的事情,你不用觉得有压力。我刚刚的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她想说出来,太多的话想要说出来。 这些年她从未忘记过他,也从未忘记过两年前的那些事情,他就像是光,她做梦都想要追寻。 可她不敢,她真的不敢说,毕竟她因为苏小蕊的事情在和薄斯年保持着联系。 如果她真的接受宋知舟的感情,那他又凭什么总是要容忍她这些糟糕而混乱的事情? 她看着他,猝不及防落下泪来:“宋医生,小蕊她得了自闭症,那两年,是薄斯年照顾她的。” “自闭症?”宋知舟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他将纸巾递向她:“没事,不用哭,慢慢说。” 陆宁接过纸巾,声音有些发颤:“我也不知道,前段时间回国见到她就这样了,因为我两年前落海的事。医生说,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宋知舟没再说话,手指轻敲着沙发边缘,陷入短暂沉思。 他在想,她说的这些话,跟她现在生活里的关系。 陆宁感觉很紧张,她明明也没直接说什么,就是觉得像是将什么东西摊牌了一样。 宋知舟终于再开口:“你就因为这个,跟薄先生还有来往?” 他声音里有些诧异,像是觉得,这个理由有些难以理解。 陆宁沉默了片刻,点头轻声应了一句:“算是吧,她现在跟薄斯年很亲,也离不开我。” 她听到他温声道:“那这也并不意味着,你要跟薄先生在一起。” “可我不能冒险,我不能把她丢下来,两年前,我已经丢弃她一次了。” 陆宁抬头看他时,声音有些微的着急和激动。 是没有谁逼她跟薄斯年在一起,苏小蕊不过是一个孩子,也拦不住她。 但她不能那样做,不能因为苏小蕊还是个孩子,就不考虑她现在的处境和感受。 在苏小蕊的认知里,薄斯年就像是她的爸爸,而她陆宁是妈妈。 就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爸爸妈妈是应该都陪伴着她的。 宋知舟声音再放缓,尽量想让她也能放松下来。 “我不是要你丢下她的意思,就像两年前一样,处理问题的方法并不是一味地迁就退让,而应该是直面问题再去解决掉。” 陆宁看着他,目光有些茫然。 她想过了,她见不得苏小蕊伤心落泪,尤其是自残。 除了顺从她的意思,不让她情绪过激,她一时不敢去尝试其他的办法。 宋知舟看着她,她现在的模样,就像是两年前被薄斯年困在那庄园里时一样,惶恐无助。 “陆宁,如果一块大石挡住了前路,你应该去想的,是怎么去把石头搬开来,而不是在石头后面安个家。” 陆宁本来沉重得不行的心情,被他这个比喻逗笑,抿了抿唇看他:“还可以这样说的吗?” 宋知舟看她心情终于好了点,笑着示意她手里的水杯。 “表情不用这么肃穆,喝点水,生死你都经历过了,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 陆宁顺着他的意思喝了点水,突然感觉,心里那块大石就在这无声无息间,缓缓落了下来。 就像是两年前,他不顾一切带她跳海,再让她彻底开始了新生活一样。 她感觉时至今日,他还是会是她的救赎,他可以让她清醒,可以让她看清楚,什么才是合适的选择。 任何棘手的事情,到他面前,突然就简单了下来。 陆宁抬头认真地看着他,突然轻声说了一句:“宋医生,幸好你还活着。” 第243章 宋知舟表白 宋知舟轻笑看着她:“你也是,幸好还活着。” 他目光如同是一个漩涡,陆宁对视了一眼,就慌忙侧开了目光。 她这两年来,明明什么事情都很沉着淡定的。 宋知舟看她不自在,继续之前的话题:“小蕊自闭症有多严重,平时能跟你交流吗?” “在我面前还好,她跟我聊天相处的时候,我甚至感觉跟以前没区别。”陆宁认真回他。 就好像是他两年前跟她做心理治疗一样,她保持着紧张严肃的姿态,去客观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恍惚间,就像是又到了他的医生办公室里。 宋知舟看她刚放松下来的面色,又紧绷了起来,有些无奈地继续道:“那你大可以把你的想法,直接告诉她。 相比于有些不能跟任何人交流的严重自闭症儿童,她的情况你完全可以尝试着去沟通。” 陆宁皱眉,“可我怕她接受不了,自从我回来之后,她特别害怕我会离开。” “她已经五岁了,陆宁,哪怕是轻度自闭,这个年纪的小孩也完全具有正常的智商和理解能力。更何况她之前就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 陆宁愣了一下,他说的没错,哪怕是两年前,苏小蕊才三岁的时候,陆宁跟她说的很多事情,她也都能听懂。 而现在因为她自闭症的事情,陆宁似乎确实有些太低估她的理解能力了。 她迟疑着,显然还是有些不大放心,不敢去冒险。 宋知舟看着她:“其实相比之下,她现在真正在意的只是不失去你的陪伴。 只要你跟她说清楚,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知道你不会再丢下她。至于你跟薄先生在不在一起,这一点你完全有跟她交流商量的余地。” “真的吗?”陆宁认真地看着他。 她这幅模样,有点像是一个求知欲强烈的学生,在面对着自己的老师。 宋知舟没忍住低笑了一声,陆宁皱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轻咳了一声,“去试试吧,慢慢来,她会理解的。” 陆宁“嗯”了一声,面色里还是有些不满:“所以宋医生刚刚是在笑什么?觉得我怎么这么傻吗?” 宋知舟收敛了笑意,想多解释一句,看向她的面色,又有些失神。 他又叫了她一声:“陆宁。” “啊?”陆宁奇怪地看着他,结果他又不说话了。 她有些不解:“我就在这,你怎么总叫我?” 宋知舟倾身过来,将手放在了茶几上,手心朝上伸向了她这边。 “我们的事情,需要再聊聊吗?” 陆宁反应过来他想说什么,脸唰一下又红了,起身就想走。 “啊我还是先回去看看小蕊吧,宋医生说的有道理,我回去尝试一下。” 宋知舟突然身体再往前倾,伸手握住了她垂在茶几边缘的手,“你脸红什么?” 陆宁身体一僵,脑子里彻底炸开了烟花,感觉刹那间,身体里的肾上腺素升到了顶点。 不是啊,她记得宋医生一直很矜持的啊。 他怎么会,他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人似乎连手指尖都是烫的,就看到崔颖走到了病房门口。 崔颖一句:“陆小姐怎……” 在看到宋知舟握着陆宁的手时,她声音戛然而止,面色僵在了那里,半天没能做出反应。 陆宁一张脸爆红,急着想将手抽走。 宋知舟神色如常地加重了一点掌心的力道,没有松开她的手。 陆宁声音都打结了:“崔,崔医生,那……” 她要不要解释,这还能怎么解释? 崔颖面色崩了一秒后,还是恢复了平静,淡声道:“抱歉打扰,我晚些再来。” 她话落,离开了病房门口。 陆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空荡荡的门外,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火烧火燎地烫,站在茶几边,一动也不敢动。 宋知舟将她的手松开来,身体退了回去:“要不,我们再聊聊吧。” 她身体像是没有意识一般坐回了沙发上,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他。 她听到他含笑的声音:“你在画展记者会上说的那些话,我不久前看到了,所以我想,或许有些事情我需要跟你说一下。” 陆宁心颤了一下,什么叫做“需要说一下”? 说承蒙厚爱,说“我们不合适,你值得更好的”这些吗? 她放在沙发上的手下意识攥紧,连呼吸都在克制着,生怕错过他说的某一个重要的字眼。 她低着头都能感觉到,他在看着她,很认真地看着她。 “陆宁,我那两年没去找你,是因为那时候我的病情并不稳定。 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站起来,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活下去。所以我不希望给你没必要的希望,也不希望拖累到你。” 陆宁突然红了眼眶,抬头看他时,心一瞬疼到有些呼吸不过来。 明明是她将他害成这样的,要说拖累,从来就是她在拖累他。 几乎是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在拖累他。 一开始是她的抑郁症,她妈妈白血病,他不知道帮了多少忙。 后来是在薄斯年那里,他无数次想方设法帮她离开,甚至差点成了杀人犯。 明明是她害他落海的,他却说不希望拖累到她。 宋知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他其实也紧张,时隔这么多年,他也不确定是不是他在自作多情了,或者说,这些话会不会给她压力和为难。 但他还是说了下去:“但我这两年的感情生活一直很干净,我的腿很快会恢复。 你别误会,我不是逼你做什么选择,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的话,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困扰你。” 她没说话,他也没再说下去,两相沉默。 窗外的夜色已经深了,良久后,他轻声开口:“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如果能呢?”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抬头问他。 宋知舟愣了一下,听到她再重复了一遍:“如果能呢?” 他搭在沙发边缘的手颤了一下,“那无论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你想要的,我会尽力。” 第244章 阿宁,他宋知舟不适合你 你想要的,我会尽力。 她的心上如同一潭死水,却在这一刻遇上一场润物细无声的夜雨,悄无声息间在水面上激起无数细碎的涟漪。 陆宁拿过身后的抱枕,揽在怀里,再将下巴支撑在抱枕上。 她看着宋知舟,她红着脸笑,他就跟着她笑,笑着笑着也红了耳朵。 陆宁沉默看了半天,说了一句:“宋医生,你变了。” “哪里变了?”宋知舟认真地在脸上摸了一下,再低头看了下衣服。 陆宁抿了抿唇,严肃地看着他:“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她记得那天出车祸之前,他们第一次牵手,还是她主动先牵的他。 宋知舟才反应过来,轻笑出声:“喜欢就是喜欢,我不能总站在原地,期待你走过来。” “你看,这种话你以前就说不出口。”陆宁腾出一只手,指关节认真地敲了下茶几。 她看了下时间,再直接起身:“我要先回去了,小蕊醒了会哭。” “那我们……”宋知舟起身,跟着她走到了门口。 陆宁回身看了他一眼,然后回他:“还没成。” 他被她严肃的模样逗笑,点头道:“好的。” 陆宁往电梯走,没再回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唇角勾起轻松愉悦的弧度。 所爱隔山水,山水,会有可平的那一天。 再回病房的时候,苏小蕊还没醒,房间里没有开灯。 陆宁借着月色,轻声走进去,猝不及防看到还坐在床上的薄斯年,几乎尖叫出声。 她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了下去,薄斯年立即从床上下来,急步过来扶住了她。 “没事吧?”他声音有些哑。 那种感觉说不清楚,像是抽了烟的缘故,又不像是。 陆宁站定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一颗心都还是跳得飞快,眉心拧紧。 “大半夜你不睡觉,坐床上干什么?” 她刚刚本来就是提心吊胆地进来,生怕惊醒苏小蕊,猝不及防看他坐在那,差点没吓死。 昏暗的光线里,薄斯年垂眸看她:“十点一十五,不是半夜。” “什么?”陆宁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走向床边,想拿衣服去洗澡。 手腕突然被薄斯年抓住,他声音掩饰着不痛快,出声问她:“你跟他说什么了,去那么久。” 陆宁顿住步子,回头不耐烦地看他:“松手,你好像管得太多了。” “你脸那么烫干什么?” 他不顾她的反应,微弱的光线里,他的眼睛就像是某种动物,在夜色里散发着愈加凌厉的寒光。 陆宁才意识到,刚刚跟宋知舟聊完后,她脸就一直很红,现在也还没有恢复正常。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管得着吗?” “适可而止吧。”他声音低了些,突然说了一句。 陆宁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适可而止? 他如今是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来跟她说这个词的? 薄斯年抓着她手腕的掌心在发抖:“他救过你,对你有恩,你惦记他感激他我都可以理解,但你要跟他在一起,我不同意。” “不同意?”陆宁冷笑出声,如同听到了一个笑话。 “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说不同意?前夫、前任,还是什么?” 薄斯年努力抑制着情绪,刚刚坐在床上的那几个小时,他有好几次都差点失控,想要直接冲到宋知舟那里去将她带走。 她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了,他什么都可以给她,什么都可以纵容她。 她跟宋知舟之间的很多来往,他也可以去视而不见。 但要她真正跟另一个男人走,他仔细想了几个小时,发现他容忍不了。 无论他曾经欠她多少,要真正放她离开,他不管怎样都说服不了自己去做到。 他试图去跟她沟通:“阿宁,人都有冲动的时候,他宋知舟有温和的外表温润的性格。 他可以给你安宁平静的生活,但相信我,他并不适合你,你不是一个甘于平静的人。” 陆宁声音有些咬牙切齿:“那你觉得什么样叫适合我?跟你在一起,天天折磨,你死我活的不得安宁,叫适合?” 她好几次想将他的手甩开来,都没能甩掉,那种恨不得甩他一巴掌的冲动,又开始隐隐作祟。 薄斯年将她的手往身边一带,拉近了她,垂眸看向她。 “我可以改,如果你觉得现在这样叫折磨,你希望我怎样做,我都可以改。他宋知舟给得了你的,我都能双倍百倍地给你。” 陆宁沉着脸,情绪在濒于失控。 果然,他从来都是这样自负,这样狂妄不可一世,认定这世间的一切,都轻而易举拿捏在他的手心里。 她看向他,眸光冷寒:“他从未伤害过我。他给过我的所有记忆,都是温和与美好,你能吗?” 薄斯年身体僵在了那里,他什么都能去改变,却唯独过往,没有人能够去改写。 偏偏这些年来,她抓着那些事情,无论过去了多久,从来不愿放下,从来不愿放过他。 陆宁看向他的面色转为痛苦,然后一字字告诉他。 “如果你能回到四年前,回到两年前,去改变曾发生过的那一切,那我们或许还有可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阿宁,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认死理,不能这样咄咄逼人。”他的声音在发抖。 很多次,他都感觉她在将他逼到悬崖的边缘。 他尝试无数种方法,他拼尽全力,却怎么也找不到退路。 陆宁挣脱不开,索性也不再挣扎,冷眸凝视着他。 “薄斯年,咄咄逼人的那一个,从来都是你。你要么痛痛快快地放手,那样看在你为我做过的那些事情,或许我们还能维持普通的来往。” “仇恨那些东西我不希望再去纠结,我不愿逼你,也希望你不要逼我。”她的声音一字一句,冰冷无情。 那样的眼神和面色,就好像多年前爱他成痴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她只是现在的陆宁,时时刻刻只愿和他撇清了关系的陆宁。 他的声线在颤栗:“那我怎么办?你要我放过你,可你要真走了,谁来放过我?阿宁,我试过了,两年了,我从未走出来过。” 第245章 他是不够干净,或不够温和? 陆宁看着他,消耗着最后一丝耐心:“我不想跟你说这些东西,最后一次,放手。” 薄斯年沉默地对视着她,清冷寂静的室内,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在她冷漠的目光里,力道不知不觉就减弱了下去。 陆宁伸手将他推开来,再沉着脸进了浴室,再是浴室门反锁的轻响。 他站在原地,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她不是没有心软的,他给了她要他命的机会,但她将维生素片代替安眠药给他吃了。 在他被顾夫人捅了一刀的时候,她落泪时,眼底是真切的惊恐担心。 除了心软,她就真的没有对他生出半点的感情吗? 他不信,他觉得他不相信。 他感到烦躁,想到她回来时,红着脸显然心情很好的模样,他就烦到要崩溃。 攥起的拳头要砸出去时,想到还睡在床上的苏小蕊,担心会吵醒她,他又将拳头松开来,轻声回到了床上。 他侧躺着,看她从浴室里出来,再在旁边的床上,抱着苏小蕊睡下。 夜色里看不大清楚,似乎他们就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 如果距离再拉近一些,是不是就是他们一家三口同床共枕了。 那种感觉冒出来的时候,他甚至突然才想起来,苏小蕊不是他们的孩子。 他们也有过孩子,死在那个精神病院里,胎死腹中。 从此她再也不会给他生孩子,从此他们再也不可能有孩子。 倘若当初他能不犯下那些错,那么今夜,应该就真的会是他们一家三口,相拥在一起入眠。 上天给人最大的惩罚,就是时间从来不可重来,一念之差犯下的错,再用一辈子去赎罪。 相比于他失眠,陆宁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跟宋知舟聊过后,她突然感觉很多东西都豁然开朗了起来,不再那样感觉如同走入了绝境。 她脑子里想着宋知舟牵她手的那一刹那,唇角还禁不住上扬。 却不知怎的,脑子里响起薄斯年刚刚说的那句话。 “他可以给你安宁平静的生活,但相信我,你不是一个甘于平静的人。” 她觉得可笑,他似乎总爱这样自作聪明。 抱紧了苏小蕊,她这一觉睡得安稳。 第二天是雨天,天色暗沉,加上房间里拉上了窗帘,陆宁并没有很早醒来。 薄斯年起床洗漱了,坐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看文件时,门外敲门声响起。 他皱了皱眉,看向床上睡得一动不动的那一团,挪动了一下。 再是陆宁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明显不爽地眯眼看了下门口。 薄斯年起身快步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蔚宣立刻赔上了笑脸:“总裁早上好。” 薄斯年显然不悦地睨了他一眼,沉声说了句:“进来。” 蔚宣赶紧躬身点头,跟了进去。 床上显然没睡醒的抱怨声冷不防响起:“你怎么又来了啊。” 蔚宣一秒石化,还没应声,薄斯年挑眉看向他:“问你呢,怎么又来了。” 蔚宣回过神来,立刻诚惶诚恐地赔礼道歉:“抱歉薄夫人,打扰到您休息了。” 床上的陆宁已经抱着苏小蕊又睡着了,没再应声。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薄斯年幽幽说了一句,走到沙发边坐下,再接过了蔚宣手里的文件。 蔚宣面色有些惊诧,刚刚总裁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感觉,他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怎么转眼之间,老板情绪似乎突然好转了。 薄斯年翻了下文件,并没有抬头:“这个昨天怎么没拿过来。” 蔚宣本来还想蒙混过关,看被发现了,立刻做出负荆请罪的姿态。 “是我的疏忽,我昨天检查不够仔细,让这么重要的文件耽搁了。我会跟人事主动提出,扣除这月的奖金。” 薄斯年拿了签字笔,签了字再递给他,看向他一脸的紧张,微微蹙眉:“行了,不用说了。” 蔚宣小心脏颤了一下,什么叫不用说了? 是,要炒他鱿鱼的意思吗? 他脑子里想起,半年前工作上出了点差池的文总监,被总裁调去了分公司当小文员,至今还没回来。 这两年来,总裁心情一直不好,行事极其残暴。 蔚宣声音都抖了:“老板,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下次一定不会再犯的。” “下次注意就行了。”薄斯年有些不耐地将文件递给他。 蔚宣小心翼翼地再说了一句:“有错当罚,我还是申请扣一下奖金吧。” 薄斯年轻“啧”了一声,身体往后倚靠到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他沉默看了几秒,看得蔚宣额上直冒汗,这才缓缓出声:“蔚特助,我看起来是很暴躁,还是很不近人情,至于你紧张成这样?” 蔚宣脑子里第一时间的反应是,两者都有,但出口的话还是小心谨慎。 “总裁言重了,我万万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严于律己是每个员工的本分。” 薄斯年看着他,脑子里冒出一些怪异的想法,还有陆宁曾经在他面前说过的一句话。 “宋医生他干净温和。” 到底什么样,叫做干净温和? 他是不够干净,还是不够温和? 他瞟了眼床上的人,已经睡得很沉了。 他抬手轻敲了下茶几:“蔚特助,坐。” 蔚宣本来拿着文件就想赶紧走的,真要跟总裁相对而坐,那样目光对视着,他感觉他心脏不太好。 薄斯年却没有不耐烦,淡声再重复了一遍:“坐吧。” 蔚宣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在薄斯年对面的沙发上坐得笔挺。 薄斯年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放到了他面前,再坐回了沙发上。 蔚宣面色抖了一下,赶紧说了声:“谢谢总裁。” 他差点没忍住,起身鞠了个躬。 他还是更喜欢老板有事说事,冷漠果断,或者干脆骂他几句,这样简直是心脏的考验和折磨。 薄斯年淡淡地看着他:“不用紧张,不说公事,随便聊聊。” 蔚宣立刻认真地点了下头,其实,他还是更喜欢说公事。 薄斯年轻咳了一声,再开口:“你觉得,我最近有什么变化吗?” 第246章 前任面前,面子必须不能丢 变化? 蔚宣一头雾水,总裁指的是什么变化? 他试探着回答:“总裁最近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各项事务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运筹帷幄,明察秋毫……” 薄斯年终于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觉得,我最近行事,人性化了一些?” 蔚宣愣了一下,这个是的确,但他还真不敢妄加评点。 他斟酌着严肃应了一句:“总裁一直都很人性化,体恤员工,只是现在比以前更加人性化了。” 薄斯年挑眉,对这个答案还算勉强满意,但要从一个下属口中验证他一些想法,显然还是不太现实。 他开口:“行了你去忙吧,我今天应该会出院,明天回趟公司。” “好的。”蔚宣如释重负,立刻起身离开。 薄斯年在沙发上再坐了一会,翻了些文件,看时间快到九点了,起身走近床边,伸手探了下陆宁的额头。 也没发烧,今天怎么能睡? 连平时习惯早起的苏小蕊,今天被她搂着,也是睡得一动不动。 他伸手将她头上的被子拉开:“阿宁,起来吃点东西,饿着会伤胃。” 陆宁眯眼看了他一眼,皱眉将被子重新拉了上去,再从枕头下摸到手机看了一眼。 看向上面的时间,她愣了一下,再掀开被子看了眼窗外。 这么暗沉沉的,怎么都九点了? 休了几天假,她的生物钟算是全乱了。 陆宁翻身坐起来,坐在床上发呆,看到薄斯年坐到她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这幅没睡醒的模样。 她本来还有些恍惚的意识清醒过来,皱眉看着他:“你离我远点。” 薄斯年点头应声:“好的”。 他再照她的意思起身退开了一步,看她慢腾腾地从床上下来,问她:“早餐凉了,想吃什么我让吴婶送来。” 陆宁没应声,穿着睡衣披头散发地进了浴室。 大早上被蔚宣进来的声音吵到,她心情极度不好。 换了衣服洗漱完,她又坐在落地窗前发了半天的呆,这才不急不慢地支了画板赶画稿。 这几天本来也没什么事,所以宫和泽说要她假期赶一组画的时候,她没多想就应下来了。 但一休假她的状态就差了很多,加上要陪伴苏小蕊,以前一天就能完成的东西,现在快一周了,才勉强弄完。 她坐到地上,刚拿起画笔,薄斯年就小心问她:“我给你拿毯子垫一下吧,这样容易着凉的。” “不用。”陆宁没好气地回他,再一声不吭地开始忙自己的。 薄斯年腆着脸拿着绒毯走过去:“你垫着,我就出去不打扰你。” 医院的地面上没有地毯,温度很低。 陆宁睨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地将毯子接了过去,再垫在地上坐下。 薄斯年勾了勾唇角,倚靠到沙发上,坐在她身后饶有兴致地看她画画。 看了一会,陆宁就皱眉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再拿了手机起身给吴婶打电话送早餐,边走出了病房。 刚出去,就看到薄倩倩和宫和泽并肩走过来。 他愣了一秒,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难不成是什么时候,陆宁介绍上的? 看她最近,可不像是有这个闲工夫。 不过这个似乎也不重要了,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牧辰逸刚好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就正巧跟他们打了个照面。 宫和泽正笑着跟薄倩倩说着什么,撞上牧辰逸的时候,薄倩倩愣了一下,牧辰逸也愣了一下。 牧辰逸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再淡声打招呼:“巧啊。” 薄倩倩也神色如常地回应了一句:“牧医生,巧。” 宫和泽旁观着他们简短的两句交流,以他看惯男女纠葛的多年经验,立刻敏锐地察觉出了什么。 直到牧辰逸要走过去时,又突然看向薄倩倩说了一句:“我过两天要出差,你有时间的话,去我那里把东西接走吧。” 宫和泽立刻确认了他的想法,这话一听,前任无疑了。 虽说他也是刚认识薄倩倩,刚在楼下时碰巧找她问路,才知道去看的是同一个人。 这缘分可就不小了,何况对于跟美女的缘分,他从来还是很重视的。 现在前任面前,面子必须不能丢啊。 宫和泽伸手就揽住了薄倩倩的肩膀,垂眸问了她一句:“怎么了,你们认识啊?” 在他手揽过去的时候,牧辰逸的面色明显僵了一下。 那一瞬的表情变化,让薄倩倩打消了要将宫和泽的手推开的冲动。 她点头应着:“小时候一起长大的,还好吧。” 牧辰逸嘴角抽了一下,什么叫还好吧? 她之前整天整天粘着他的时候,死缠烂打追他的时候,口口声声叫他牧哥哥的时候,可绝不会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还好吧”。 他也不知道,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烦躁是因为什么。 明明是他先将她推开的,怎么现在却感觉自己吃了亏似的。 好歹他跟崔颖的关系都还没完全确定下来,薄倩倩前几天还跟他闹,现在居然这么快就又勾上了别的男人。 宫和泽点头:“啊,不太熟是吧,那走吧。” 薄倩倩面色如常地笑了笑,再被宫和泽揽着离开,无视牧辰逸异常诡异的面色。 牧辰逸没忍住多看了眼他们的背影,这幅亲密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刺眼至极。 他目光一路跟过去,就对上了站在病房门口的薄斯年。 薄斯年双手环抱,饶有兴致地对上他的目光,再勾了勾唇。 他就说过,牧辰逸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有的是他哭的时候。 牧辰逸没想到薄斯年会站在那,立刻心虚地侧开了目光,恢复了严肃的模样,回身快步离开。 见鬼了,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她爱找哪个男人,就找哪个男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那股子不痛快却是怎么也散不去,本来想去另一栋住院楼看看崔颖的。 结果莫名其妙地坐电梯下楼,再在医院大厅里转了一圈,然后又进电梯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病房里,陆宁看向宫和泽揽着薄倩倩进来,严重怀疑自己眼睛坏了。 她连续揉了好几次眼睛,这才难以置信地低呼出声:“你们什么情况啊?!” 第247章 小蕊让妈咪走,好不好? 薄倩倩看了眼走廊外面,确定牧辰逸看不到了,这才侧身避开了宫和泽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陆宁面上还是大写的震惊,拿着画笔的手僵在半空中,嘴巴张成o型,默了半晌才再发出声音。 “你们?你们竟然??” 她刚刚确实没看错,宫和泽揽着薄倩倩进来的。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她半点不知情的情况下,是什么时候到一起去的? 薄倩倩将包丢到沙发上,再坐下开口:“嫂子你别乱猜了,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 不认识就搂到一块了,这种事情宫和泽干得出来,但薄倩倩没道理干得出来啊。 难道真的是牧辰逸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了,让她开始放任自我了? 宫和泽颇不在意地在薄倩倩身边坐下,再看向陆宁:“她叫你嫂子?她是那宋医生的妹妹?” 话音刚落,气氛……陷入了异常的诡异。 薄斯年和薄倩倩两道阴恻恻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他。 宫和泽打了个激灵,面露惶恐:“我说错话了吗?她喜欢那宋医生,你叫她嫂子,那你还能是谁?” “宫先生,还真会开玩笑。”薄斯年近乎咬牙说了一句,再坐到了对面沙发上。 陆宁将画笔放下,起身走了过去,显然是很感兴趣地问道:“所以,你们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就刚刚到楼下,他找我问路,然后就一起上来了。”薄倩倩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再随口应着。 陆宁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再看向宫和泽:“师兄,你的搭讪方式,还是这么俗不可耐。” 宫和泽挑眉:“这不是成功了吗?” “你们不会是真成了吧?那一定是这世上最快的恋情。”熟悉可信任的人出现,陆宁心情也放松了下来,颇为八卦地凑了过去。 宫和泽对上她的目光:“所以,她是谁,为什么要叫你嫂子?” 薄斯年幽幽地插了一句:“她是我妹妹,薄倩倩。” 宫和泽一拍茶几:“这样啊,那我们要是成了,以后我岂不是也要改口叫你声嫂子?” 这话显然让薄斯年心情很美好,当即表态:“宫先生跟我妹妹要是情投意合,我这个做哥哥的肯定不反对。” 陆宁前一刻还洋溢着八卦热情的脸,沉了下去,看向宫和泽。 “师兄,你知不知道我们国内有个词,叫做叛徒?” “没听过啊,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宫和泽一脸求知欲地看向薄倩倩。 身边人不急不慢地放下了茶杯,再看向薄斯年:“这个你或许应该问下我哥,为了求和就这么爽快地卖妹妹,他一定深有理解。” 薄斯年轻咳了一声:“我也是单纯地,为你的以后着想。” 薄倩倩“呵呵”了几声,再看向床上的苏小蕊:“这小东西怎么还没醒啊,哥你不是今天出院吗?” “嗯,等她醒了就走。”薄斯年起身,给牧辰逸端了茶过来。 陆宁还沉浸在刚刚的困惑里:“所以,好好的你们为什么揽在一起?” 薄斯年应了一句:“他们刚刚在外面遇到牧辰逸了。” “啊?”陆宁一愣,还有这么巧的事?“那他的脸色,是青的还是绿的?” 宫和泽挑眉:“说不清楚,反正是五颜六色的。” “哈哈哈。”陆宁没忍住笑出声来。 牧辰逸脸上五颜六色,想想也是很有趣的画面。 她笑意还没停,侧目就看到薄斯年失神地在看着她,她立刻一秒变脸,面色淡了下去。 薄斯年恍惚地将视线侧开来,这好像还是这些年来,他第一次看她这样由衷地笑出声来。 她以前也很爱笑,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情后,在他面前几乎就只有两种表情。 面无表情,或者剑跋扈张地愤恨。 她笑起来的时候有梨涡,很浅,让人看一眼,就也想跟着去笑。 等苏小蕊醒来,再收拾完出院,就已经快到中午了。 宫和泽是过来给她送房子钥匙的,之前看好的房子,陆宁因为这些天都被苏小蕊缠着,不方便过去签租房合同,就让宫和泽帮她跑了一趟。 他本来是想过来顺便劝她回去上班的,这段时间正是合作多的时候,她这转眼都休了一周的假了。 但看苏小蕊不愿意放她走,也没多说,先回了公司。 至于薄倩倩,她这几天代替打理薄氏的事情,快要被那帮董事给逼疯了。 所以她哥能出院回公司,她自然比谁都高兴,必须来迎接一趟。 薄氏那边事务催得紧,薄斯年先跟薄倩倩去了公司,陆宁陪苏小蕊回了庄园。 雨很大,她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的地毯上,陪苏小蕊堆积木。 一个小房子堆起来,陆宁摸了摸口袋里那片小小的钥匙。 她看向窗外噼里啪啦的雨点,敲打在偌大的草坪上,有些失神。 她想起两年前,她也经常这样坐在这里,陪着苏小蕊玩。 薄斯年不让她单独出去,她似乎经常是这样,一坐就是一整天。 如今回想起来,那种压抑难熬的感觉,还清晰能感觉到。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她突然很强烈的感觉到,不能再这样逃避式地耗下去了。 就像宋知舟说的,任何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躲避退让解决不了问题。 苏小蕊熟练地一个人堆好了一个积木房子,再伸手摇了摇陆宁的手臂,轻声问她:“妈咪不开心吗?” 陆宁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将苏小蕊抱进了怀里,揉了揉她的头。 “小蕊觉得,妈咪最近开心吗?” “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苏小蕊抬着头,认真地看着她。 她记得,前段时间跟薄叔叔一起去妈咪的画展,那时候,妈咪就显得很高兴。 后来薄叔叔将妈咪带回家,再住到这里后,妈咪好像就不开心了,还总跟薄叔叔吵架。 尽管他们总是躲着她,但苏小蕊也还是能感觉得到。 陆宁沉默地看了她片刻,她确实长大了,相比两年前,眉目里少了些稚嫩。 她小心问她:“小蕊,如果妈咪在这里很不快乐,很想离开这里,但答应每天都会看小蕊,可以吗?” 第248章 她要走了,不再回来 苏小蕊眼底浮现了黯淡,有些恐惧地看着她:“妈咪是要丢下小蕊,跟那个宋叔叔走吗?” “妈咪不会丢下小蕊,无论再发生任何事情,都再不会了。”陆宁看着她,仔细去观察她的神色,担心她会情绪失控。 但情况比她预料得要好,苏小蕊用力抱住了她的脖子。 “那妈咪为什么不能留下来,陪小蕊一起?小蕊舍不得妈咪,想要妈咪一直都在。” 陆宁看着她,看到她眼睛里有泪光,她抑制着不让自己去心软。 她将小孩抱起来,再起身坐到了沙发上,客厅里很安静,她已经让佣人都出去了。 这些天因为一直有她寸步不离地陪着,苏小蕊情绪难得稳定,现在是最适合跟她交流的时候。 陆宁看着她:“小蕊还记得自己的爸爸吗,还记得奶奶,和外公外婆吗?” 苏小蕊撅了撅嘴,是想哭了,低低地应了一声:“还记得。 小蕊想念爸爸和奶奶,也想念外公外婆,可他们都不在了,小蕊只有妈咪了。” 陆宁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 “小蕊失去了亲人,只有妈咪了,可妈咪也一样,妈咪也失去了亲人,只有小蕊了。 妈咪也很难过,想照顾好小蕊,陪伴着小蕊,但也想自己能过得快乐一点。” 小孩轻轻地抽泣了一声,有些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薄叔叔让妈咪不快乐吗?可他对小蕊很好,小蕊看到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在一起,很羡慕。” “对,妈咪不快乐,妈咪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陪伴自己想要陪伴的人。 但无论如何,小蕊都是妈咪最重要的人,无论任何时候,妈咪都不会丢下你。” 陆宁抓紧了她小小的手,再与她十指交握,不让她感到不安。 小孩害怕地看着她:“那如果有一天,小蕊找不到妈咪了怎么办?” “妈咪会每天都来看你,会带小蕊去看看,妈咪的房子在哪里。 小蕊要是想妈咪了,就给妈咪打电话,或者过来找妈咪,妈咪就会立刻出现在你面前。” 小孩眼睛眨了眨:“就像是电视里的超级飞侠那样吗?” 陆宁笑着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脸:“对的。”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个下午,陆宁陪苏小蕊说了一整个下午的话。 她第一次那样真切地感受到,苏小蕊长大了。 她患了自闭症,她抵触这个世界,害怕这个世界。 可她一直都是那个聪明的孩子,一直都懂事,能理解她说的每一句话,能听明白她的感受。 只是从来,都是陆宁因为她的自闭症而害怕与她交流,太低估了她如今的心智。 雨点敲打在窗外,在苏小蕊终于再一次点头时,陆宁轻笑出声。 沉积多日的阴郁,在这一刻终于散开来,不是她说服了苏小蕊,是宋知舟点醒了她。 她庆幸这一场对话,来得还不算晚,这一次,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苏小蕊挠了挠她的手心,轻声开口:“妈咪,不要走远,不要再丢下小蕊哦。” “再也不会了,妈咪给小蕊保证。”陆宁笑着笑着,眼眶也泛了红。 她伸出小拇指,勾住了苏小蕊的小拇指,完成了这个属于小孩的最认真地承诺。 拉勾,盖章,苏小蕊笑了,她也笑了。 小孩靠到了她怀里,糯糯地开口:“妈咪,小蕊一直很想你。” “妈咪也是,一直很想小蕊。”陆宁将她抱紧在怀里。 她一直都是她的女儿,一直都是。 苏小蕊有些累了,吃过晚饭就早早睡了过去,陆宁将她抱上楼时,迟疑了一下,将她放到了儿童房。 然后她进了主卧,坐在窗前一边画画一边等薄斯年回来。 他很久没去公司了,人一过去就脱不开身,下午五点的时候给她打了电话,说不会回来吃晚饭了,应该要很晚才能回。 陆宁已经跟苏小蕊说清楚,本来打算直接搬东西离开的。 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等薄斯年回来,跟他说一声。 很多时候她也在想,他曾欠她很多,但平心而论,他也姿态卑微地还了她很多。 他们之间,时至今日她不想再去纠结太多的旧仇,只等着有朝一日能找回她的父母,从此与他形同陌路就好。 她想去好好开始自己的生活,而那些过往,已经将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所有旧情,全部消耗殆尽。 从此他们之间,没有以前,也希望没有以后。 她坐在窗前等,看着天色越来越沉,等待的人一直没有回来。 她不知道,薄斯年的车就停在庄园外面,他已经在车里沉默坐了几个小时了。 吴婶听到了陆宁跟苏小蕊的那些对话,知道她已经说服了苏小蕊,打算离开这里了。 所以吴婶给薄斯年打了电话,把事情告诉了他。 他其实并没有加班,这些年无论工作多忙,他都从来没有加班的习惯。 不拿时间来换工作效率,这是他多年来的工作惯例。 他照样是五点准时离开公司,然后在回来的路上接到了吴婶的电话,之后他将车停在了庄园外面,给陆宁打了电话。 他告诉她,他需要加班,会很晚才回来,却是在车里,从五点坐到了现在七点多。 他能看到主卧里亮起的灯光,她还没有睡。 她在等他,却也不是在等他,不过是想跟他打声招呼,然后离开。 他坐在车后座,能感觉到手指在轻轻地颤抖。 这些年来,这样怯懦地不敢去面对一件事情,他还从未有过。 留不住她了啊,这一次,真的留不住她了。 从此他们之间的相见,只有偶然,只有偶尔。 他伸手,近乎有些费力地推开了车门,迈入雨中时,陈叔匆匆从驾驶位上下来,过来给他打了伞。 本来是可以再将车开进车库,或者开进前院里的,但他还是在外面就下了车,走了这一段下雨的路。 他素来有洁癖,此刻泥水溅到皮鞋和西服裤子上时,也浑然无觉,近乎有些恍惚地走进了庄园,再进了卧室。 陆宁沉默坐在窗前,身边放着一个行李箱,显然是已经收拾好了。 他走进去,笑了笑,声音有些哑:“要走了?” 第249章 小蕊没有哭,是薄叔叔哭了 他脸上的笑意,僵而生硬,甚至是比哭还要难看。 陆宁从窗前起身,然后点头:“嗯,该走了。小蕊我已经跟她说好了。 麻烦你再帮我带她一段时间,抚养费我会打给你。在她能接受的情况下,会尽量早些带走她。” 而她答应他的半个月,也已经过去了。 “好。”他看着她,声音很淡,犹如叹息。 陆宁没再说什么,推着行李箱,沉默自他身边走过。 身后薄斯年声音再响起:“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陆宁走到门口,步子顿住,她回头,对上他的目光。 她神色很淡,目光里没有了对他的恨意,如同平静无垠的水面,波澜不惊。 如同面对着,街道上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以前他常想,怎样才能让她不再恨他。 现在他才突然发现,当她真正不再恨他了的时候,他们之间才是真的彻底结束了。 他努力地弥补,努力地挽救,到头来才发现,他不过是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由抵死纠缠,转变为了形同陌路。 陆宁看着他,再淡声开口:“过去的事情,就当过去了吧。你也保重。” 你也保重,你也保重。 从此山高路远,岁月迢迢,愿不复相见。 她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俄而转身,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 在她打开门的前一秒,薄斯年突然急步走近过来,自身后将她圈进了怀里。 陆宁身体颤了一下,但她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她面色淡漠,他清楚,这不过是她最后一次的容忍。 薄斯年俯身将下巴抵到她的头顶,凤眸发红而无助:“阿宁,我舍不得你。” 她没应声,或者说,是毫无反应。 薄斯年抱着她的手臂在打颤,僵持了几秒,终于是无奈地松开了她。 他看向她毫不迟疑地转动门把,再打开了门。 他的声线颤栗:“万一有一天,你发现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她低笑了一声,推着行李箱出了卧室:“不用,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万一……” “没有万一。”她的声音如同暮色里的夏风,柔而清淡。 又如同刀刃般冷而锋利,刺入他四肢百骸。 陆宁走到外面的走廊,要转身下楼时,才注意到了走廊另一边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回头,看到儿童房门口,苏小蕊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 她鼻子突然就酸了,回身走近过去,蹲身到了她的面前。 在她就要伸手摸摸小孩的头时,小孩却先她一步,伸着小手摸了摸她的头。 “妈咪,要过得开心一点哦。” 陆宁身体僵了一下,差点落下泪来。 她轻笑着点头,抓紧了她的小手:“小蕊也是,要开心一点。 等妈咪收拾好,就带小蕊去看看妈咪的新家,会多陪陪小蕊的。” 她竭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说出要带走苏小蕊的那句话。 她清楚,如今真要苏小蕊在她和薄斯年之间选择,她还是会选择薄斯年的。 毕竟这两年,一直是薄斯年带着她。 小孩认真地点了点头,红着眼睛,但没有哭:“嗯,小蕊会好好听话的。” “那妈咪先走了。”陆宁起身,再走时,没再回头,一直离开了庄园。 薄斯年站在楼梯上,沉默看向她走出客厅,再消失在他视线里。 他想要留她,却又不敢留她,这样矛盾的情绪,无数次在他心里争斗冲击,让他时而失控,时而又异常冷静。 他没有跟下去,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身后的小孩走近过来,晃了晃他的手臂。 他回过神来,俯身将苏小蕊抱了起来,再低声哄她:“小蕊不要哭,薄叔叔陪着你。” 小孩抬手摸了摸他发红的眉眼:“小蕊没有哭,是薄叔叔哭了。” * 离开庄园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陆宁先打车去了趟宫和泽的别墅,拿自己的车。 她过去的时候,宫和泽也加班刚回来。 看到她推着个行李箱进来,他吓了一大跳,愣了半天才出声:“你这是,离家出走了?” 陆宁将行李箱放到一边,换了鞋进去,再自顾自坐到了沙发上,“我都没家,怎么样离家出走?” “那小孩是怎么舍得放你出来的?”佣人给她倒了茶过来,宫和泽坐到她对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这大晚上的跑出来了,莫不是闹了什么事情? 陆宁将脸埋进掌心里,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看他。 “师兄,我跟小蕊说清楚了,以后我不会再去薄斯年那里住了。” 宫和泽显然不太信:“不应该啊,那小孩那么倔,这么久都没能接受,怎么就突然被你说服了?” “宋医生教我的啊,再说小蕊本来就聪明,不是一味胡闹的。”陆宁平静地看着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宫和泽挑眉:“所以,你是来向我炫耀你的宋医生的?” “也不全是吧,”陆宁喝了口茶,再不急不慢地看着他:“顺便来你这拿下车钥匙,我要去找他。” 宫和泽沉默地凝视了她两秒,叹息着摇了摇头:“师妹啊,女人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啊。” 陆宁歪着头,手肘撑在沙发后背,再用手背抵住了侧脸,姿态放松地看向他。 “我已经矜持很多年了,以后不想再矜持了。” 宫和泽“啧啧”了两声:“这么好骗,希望他不会辜负了你。” “这世上谁都可能辜负我,但他不会。”陆宁笃定地轻笑出声。 宫和泽拉开茶几抽屉,将车钥匙丢给了她:“果然,沉浸在爱情里的女人,总是这么的天真。” 陆宁皱眉“嘶”了一声:“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么夸张的话?” 宫和泽砸了咂舌,随口问了她一句:“你那刚租的房子还没收拾好,今晚肯定不能住,晚些来我这住?” 陆宁唇角挂着笑意,看着他不说话。 宫和泽举手投降:“好好好,当我没说,你爱上哪住就上哪住,我看你反正也已经没有智商了。” 陆宁拿过车钥匙起身,要离开时,问了他一句:“你跟薄倩倩怎样了?” “薄倩倩是谁?”宫和泽送她出门,一头雾水。 陆宁一言难尽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直接出去开车离开。 宫和泽站在门口想了半天。 薄倩倩?啊想起来了,是她啊。 第250章 宋医生,你变了 陆宁再开车到医院时,已经是深夜了。 下雨天,医院外面寂静得没有半个人影。 她打了伞从车上下来,再走到住院楼下时,刚刚一路过来的冲动散去了些,她突然就生出了些紧张。 会不会真的如宫和泽所说,太不矜持了一点? 她在电梯门口站了老半天,直到有进电梯的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再是电梯门在她眼前合上。 她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神色就恢复了平静淡然。 在电梯门再次打开时,她进了电梯,再按了楼层。 有什么好紧张的,昨晚那些话是他说的,要紧张那也该是他紧张。 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就出了电梯往病房走,迎面崔颖穿着白大褂走过来。 她轻笑打了声招呼:“崔医生,巧啊。” “你来找宋知舟吗,他睡下了。”崔颖声音很平淡,但显然是带着那么点隐隐的较量。 陆宁看向她身后,她应该是刚从宋知舟病房里出来。 崔颖再开口:“没有要紧事的话,你明天再过来吧,他睡觉不喜欢被打扰到。” “没事,崔医生你忙你的。”陆宁眉心微挑,经过她直接往走廊里面走。 崔颖皱眉回身看向她的背影,在陆宁推门进去后,她面色不大好看地跟到了门口。 陆宁没有关门,推开门后,她看到宋知舟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就直接走了过去。 静立在窗前的人,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身时,就跟她的目光撞上。 宋知舟面色里浮现诧异,很快转为了笑意,看向她走近过来。 他在窗前等她一天了,明明从落地窗看下去,也并不能看到什么,但就这样看了一天。 陆宁在离他一步远的距离看着他。 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笑,瞳孔里倒映出他跟着她笑时,温和的眉眼。 他低笑问她:“好了?” “嗯,好了。”陆宁点头,无声无息间,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宋知舟走近了一步,垂眸看了她几秒,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房间里空调温度刚好,他身上就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衣,他能感受到她脸上发烫的温度,透过衬衣传到他的胸口,再是她低低的笑声。 如同那晚的海面上,他在船上将她揽进怀里,期待着去往一个陌生的国度,过上平静的生活。 只是那一夜,转眼已是两年,而这一刻,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时间倒退,再无声无息间和那个晚上衔接上。 陆宁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像是水果的香味,又像是清晨露珠还未散尽时,草木的清香。 他似乎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温和,她第一次发现,连他身上的味道,都带着温和到让人心情平静的气息。 陆宁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伸手将他推开来,抬头看他时,他就一只手撑住墙面,咳嗽了一阵。 她看他面色有些白,蹙眉问他:“你怎么了?” 她总感觉,他咳嗽的声音似乎有些奇怪。 宋知舟笑了笑,去旁边给她倒水,回应着她:“没事,可能是有点感冒了。” 陆宁坐到沙发上,看他倒了水过来,再看向他的面色,突然发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宋医生,你刚刚不会是忍着没咳吧。” 因为抱着她,所以忍着咳嗽,脸才会发白吗? 陆宁手支在茶几上,撑着头看他,等着他回答。 宋知舟耳根微微发红,将茶杯推到了她面前,侧开了话题:“我明天出院吧,今晚住这好不好?” 病房里有陪护床,陆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是红了脸。 她沉默了片刻,挑眉看他:“你就不问问,我会不会走?” 宋知舟低笑对上她的目光:“夜深了,回去不方便。” 陆宁轻“啧”了一声,严肃地看着他:“宋医生,你变了。” “你说过了。”宋知舟面上仍是淡淡的笑意,目光始终看着她。 门外几下敲门声,崔颖站在门口:“抱歉打扰了,给你送下复检单。” 她走进来,将手里的单子递给了宋知舟,面色颇有几份怪异。 递过去后,她站在那里一时没走,宋知舟面上笑意收敛了起来,侧目看向她:“崔医生要不要喝杯茶?” “不用,”崔颖走到床边,又煞有介事地检查了一下床头的用药单,再回头开口:“不早了,你应该早些休息。” 宋知舟点了下头,没有出声。 她又看了眼陆宁,再离开了病房。 走到门口时,又神色如常地回头说了一句:“我把门带上?”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着陆宁。 陆宁没出声,她似乎是没去注意崔颖的目光,端着茶杯小口喝茶。 宋知舟再点了下头,缓声开口:“好的,谢谢。” 崔颖面色僵了一下,关上了门。 宋知舟视线很快收回,再落到了陆宁身上,问了她一句:“带衣服过来了吗?要不要洗个澡?” “没有。”陆宁脱口而出。 她这么直接冲过来,就已经够不矜持了,再说衣服带过来了,脸还要不要了? 宋知舟看她这么严肃而斩钉截铁地说了两个字,低笑了一声:“那穿我的?” “你够了。”陆宁皱眉看着他,再起身直接进了浴室。 关上门,她看向镜子里自己通红着的一张脸,然后将脸蒙进了手心里,轻轻笑出声来。 她有那么一刹那的错觉,就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面对感情和喜好,从来冲动放肆。 她不是矜持的人,其实从来都不是。 洗完澡再出去时,她穿着白天的衣服,避着宋知舟的视线,迅速地钻进了陪护床的被子里,从头到脚蒙了个严实。 直到听到了“咔哒”一声轻响,是灯关掉的声音,她这才将头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宋知舟躺在旁边的床上,昏暗的夜色里,他侧身看向她。 陆宁心里突然颤了一下,无来由红了眼眶,轻声叫了他一声:“宋医生。” “嗯?”他在旁边轻声回应她。 在她再出声时,他又咳嗽了一阵。 陆宁蹙眉,想起昨天来找他时,他似乎也咳嗽了好几次。 他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像是感冒了。 她面色凝结了起来:“你怎么总是咳嗽,到底怎么了?” 第251章 撞见薄斯年 夜色里,陆宁看不清宋知舟脸上的表情。 只听到他轻声回应她:“没事,只是嗓子有点不舒服,过几天就好了。” 明明刚刚不久,他还说是感冒了。 陆宁也没多想,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她白天很累了,或者说,这几年都很累,也就今晚,很安稳地睡了一觉。 窗外的雨很大,隐约能听到噼里啪啦的敲打声,却像是催眠的声音,她睡得特别沉。 迷迷糊糊间,似乎是做梦了,又听到宋知舟咳了好几次。 这一待就足足待了一个多月,宋知舟担心她在医院不习惯,第二天就要出院。 谢正劝不住他,就极不情愿地叫陆宁劝,算是勉强让他在医院里安定了下来。 这一个多月里,陆宁白天偶尔给宋知舟送下饭,晚上再住过来,其他时间就待在公司里赶画稿。 期间她每天去看一趟苏小蕊,卡着薄斯年不在的时间。 薄斯年似乎也因为知道她不想见他,每次她过去的时候,他几乎也都不在。 连续一个多月,日子过得平淡而惬意。 宫和泽看她每天下班跑得比谁都快,颇为嫌弃地打趣她:“上班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积极,天天磨磨蹭蹭地过来。” “那我不也没迟到过吗,能卡点那不也是本事。”陆宁理所当然地回怼他。 开车离开时,她的心早就又跑到医院里去了。 下班时间有些堵车。 红灯,她踩下刹车,看向前面堵上的长长一串车流。 偶尔有车辆不耐烦的鸣笛声,她不急不慢地等着,车内是音量调得很低的轻音乐回荡着。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七月初了,正是盛夏最炎热的时候。 北城的天气,哪怕是夏天,也很少热得很过分,但此刻窗外是异常的闷热。 她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就有滚烫的风灌入进来,暮色里,窗外黑压压席卷着落叶,似乎是要下暴雨了。 她手指轻轻敲击在方向盘上,宋知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车流足足堵了十多分钟了,她心里刚生出的一丝烦躁,看到来电显示就又消散开来。 她按了接听,那边宋知舟声音传过来:“下班了吗,有没有带伞?” 陆宁回想了一下:“带了的,路上堵车,应该快到了。” “好,路上小心,慢点开车。”那边声音微微松了口气。 陆宁“嗯”了一声,像是有清风,将刚刚的躁动吹散开来。 车流终于疏通,她按了挂断,再轻点油门。 在开进医院大门时,豆大的一滴雨砸在了车窗上,很快就是暴雨倾盆而至,迅速模糊了视线。 她减缓了车速,慢慢开进去,直接将车停在了住院楼前面的露天停车位上。 熄了火再回身将手伸到后座拿雨伞时,她看向空荡荡的后座,才想起来,伞放在后备箱里了。 雨势太大,怕是一下车就得浑身湿透。 她在车上坐了一会,迟疑着是先等雨小点再下车,还是直接将车开去地下停车场。 思索间,身侧的车窗被敲了几下。 她的第一反应是宋知舟下来了,他这一个多月恢复得很好,已经能正常走路了,以前有些发白的面色,现在也明显好转了。 她面上带着放松的笑意,侧目看过去,甚至连下车后再抱怨的话都想好了。 堵车太厉害啊,雨下得太大啊,这些都想跟他说。 看过去时,隔着车窗外厚厚的雨帘,她看到的却是薄斯年的脸。 他们之间,上一次见面,还是小半个月前,她去看苏小蕊,跟他打了个照面,没有对话。 陆宁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侧开视线时,看到苏小蕊正站在住院楼外面的立柱旁,开心地远远朝着她招手。 就见一面吧,没必要去太刻意地回避着,她想着,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薄斯年手里撑着一把木质的黑伞,除了面色看着憔悴了些,他一身黑色的衬衣西裤,浑身上下一如既往地一丝不苟。 在她下车时,他将伞往她这边倾斜了些,再跟她一起并肩进了住院楼。 就那么几步路的距离,他身上几乎湿了一半。 陆宁走进住院楼,跟薄斯年说了声“谢谢”,再自然而然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她蹲身到苏小蕊面前,摸了摸她有些兴奋的小脸:“小蕊怎么在这?” 苏小蕊脸蛋在她手心里蹭一蹭,回应着她:“薄叔叔的胃不舒服,我们过来找牧叔叔拿药。” 陆宁刻意回避着薄斯年的话题,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吃晚饭了吗?” 话出口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她如今总不适合再跟他们去吃顿饭。 苏小蕊悄悄看了眼静立在后面的薄斯年,再回答陆宁:“我们已经吃过了,妈咪吃过了吗?” 陆宁暗暗松了口气,再站起身来:“妈咪也吃过了,小蕊要跟妈咪上去玩一会吗?” 薄斯年走近了一步,与她隔着一步远的距离开口。 “她今天还有功课,得先回去,改天我把她送过来陪陪你。” “好。”陆宁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一句,没回头看他,将视线仍是落在苏小蕊身上。 薄斯年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个文件袋,再走到她面前递给了她。 “这个是宋知舟那几套别墅的房产证和钥匙,我拿着也用不上,你替我还给他。” 陆宁垂眸看着,沉默了一秒,到底是没有拒绝,伸手接了下来。 她再开口:“谢谢啊,你之前买下来花的钱,我会让他把钱还给你的。” “好。”薄斯年声音有些嘶哑。 在她的手伸过来接的时候,他有些失神,没有松手。 直到看到她微微蹙眉,再抬头看了他一眼时,他才如梦方醒,立刻松开了手。 不远处有脚步声靠近,再是宋知舟清淡地一声:“陆宁。” 陆宁拿着文件袋的手颤了一下,看向宋知舟到了身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薄斯年之间的距离。 宋知舟轻笑着打了声招呼:“薄先生,小蕊。” 苏小蕊立刻怯怯地躲到了薄斯年身后,探出头偷偷打量着宋知舟。 薄斯年一只手牵住了身后的苏小蕊,淡声开口:“宋医生身体都恢复了?” “嗯,都好了。”宋知舟含笑应着。 他垂在身侧的手,自然而然牵住了陆宁的一只手。 第252章 宋知舟,你吃醋了? 薄斯年视线扫过宋知舟与陆宁牵着的手,眸子微微眯了眯,没有出声。 有的时候他发现,他现在的脾性真的好了很多。 比如能忍受放她走,比如能忍受她去找宋知舟,甚至现在看到他们牵着手,也能滴水不漏地维持住面色平静。 宋知舟淡声再开口:“那我们就先走了。” 薄斯年点了下头,看向他们并肩离开。 宋知舟侧身跟陆宁说话的声音,隐约传过来:“以后开车别穿长裙,不安全。” 他看向他们的背影,再是他们进了电梯,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她算不上很高挑,但身材很好,一身水墨蓝的长裙,衬得整个人知性温柔。 他看着看着,眸子有些发酸。 人的落寞和孤寂,从来不是无缘无故的,那种情感来源于心存期待,来源于失去。 电梯门关上,陆宁想将宋知舟的手松开来,她刚刚手淋到了一点雨,手心还有些潮湿。 宋知舟却是沉默地将手紧了紧,没让她的手抽出去。 她索性也就由着他牵着,侧目饶有兴致地笑着打量他:“你这是干嘛?” 他这幅模样,显然是隐忍着什么情绪。 宋知舟将她的手松开来,伸手将她散开来的长发拢到她耳后,再明显有些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你手上拿的什么?” “啊,你别墅的房产证和钥匙。”陆宁才想起来,将那个文件袋递给他。 宋知舟看了一眼,没去接,再问她:“他给你的?” “嗯。”陆宁应了一句,没多解释。 有些东西,越解释越乱,还不如不要多说的好。 他垂眸看了她一会,再开口:“不用了,你还给他吧。” “本来就是你的啊,我为什么要还给他。”陆宁皱眉。 “要承担后果也该是你爸和你弟弟,你先把钱退给薄斯年就是了。” 反正法院那边也已经立案了,宋父跟宋知杰也早晚得把钱还回来。 电梯门打开,宋知舟牵着她的手走出去,淡声应着:“房子已经卖给他了,就是他的,我不要了。” “那你住哪?” “我已经让谢医生帮忙去物色合适的地段了,可以重新买一套。”他平时说话都是很温和,今天声音也说不出很多不一样。 要仔细说出区别的话,与其说是不爽,更像是含着点委屈的味道。 陆宁抿着唇有些想笑,索性停住步子不走了,侧身靠着旁边的墙面,沉默地打量着他。 她这么一看他,宋知舟就没了底气,感觉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他声音显然低了些:“真没必要,我正好也想换个地方,离研究生院近点,以后上下班也方便。” “自己的房子说不要就不要,你以为钱大风刮来的啊?”陆宁皱眉,一本正经地作势凶他。 这话她还是跟他学的,那时候她在病房外听到他跟宋父打电话时,他就说了一句:“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宋知舟垂眸看了她一会,又说了一遍:“反正不用了,你还给他吧。” “你吃醋了?”陆宁双手环抱,身体后倚着抬头看他。 走廊里有过往的医生护士,不时侧过视线偷瞄几眼。 有人悄声议论:“那不是宋医生吗?之前不是还传他跟崔医生……” “假的吧,人家似乎是不喜欢崔医生,诶不过他女朋友看起来好漂亮啊。” “那条裙子我之前好像在杂志上看见过,价格都过万了,你说他女朋友做什么的啊。” “行了行了,扎你的针去吧,管那么多。” 那些议论声隐隐约约传入陆宁耳朵里,她勾了勾唇,继续抬头看着宋知舟。 “没有。”她听到他闷闷地应了一句,明显口是心非。 陆宁低笑看他:“宋知舟,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就跟他打了个照面,话都没说超过三句。” 他看着她不说话,陆宁也不再开口,好整以暇地对视着他。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他蹙眉,突然逼近一步,将她抱了过去。 他声音有些压抑:“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 陆宁在他怀里笑:“那我也没办法啊,眼睛长他身上的,我难不成还能过去抠下来吗?” 旁边有唏嘘声响起,宋知舟视而不见,抱着她不撒手。 他性子素来隐忍大度,但对于她跟薄斯年之间的事情,说他心眼比针眼还小,都不为过。 就像此刻,这样情绪外露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亲密,他也就在她身上做得出来。 陆宁被他揽紧着,伸手推他:“你差不多行了啊。” 宋知舟颇不情愿地将她松开来,再牵着她的手进了病房。 里面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他今天出院,就等她过来一起走了。 宋知舟一手推着行李箱,另一只手再顺手将她身上的包包拿过来,放在行李箱上面。 陆宁两手空空,惬意地跟在他身后,谢正迎面走过来。 她笑着打了声招呼:“谢医生。” 她已经做好了谢正无视她的准备了,反正他很不喜欢她。 但谢正停住了步子,看向她回应着点了下头:“出院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陆宁的,陆宁点头应声:“嗯。” “我那里还有几张检查报告,你一起带走吧。”谢正将手里的病历夹合上,再回身跟他们一起走。 宋知舟看向陆宁:“那你到这坐会,我拿了就回来。” 谢正再开口:“你去护士站那里签下出院单吧,让陆宁跟我过去拿下就行了。” 陆宁微微诧异了一下,谢正素来不喜欢跟她交流的,他这样多少有点支开宋知舟的意思。 她面色平常地应下来:“好,那你去护士站吧。” 宋知舟还想说什么,但还是点了头,回身去了护士站。 陆宁跟着谢正走另一边,去了他的办公室。 她有些紧张,今天的谢正显得有些不对劲,但宋知舟好歹也要出院了,按理不会存在什么问题。 谢正坐到办公桌前,将几张检查报告递给她,再淡声开口:“看看吧。” 陆宁看了一眼,是一些肺部检查单之类的,她看不太懂,心里感觉不太好,也静不下心去仔细看。 她看向谢正:“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是不是有问题?” 第253章 肺部明显病变 “坐吧。”谢正指指旁边的座椅,再给她倒了杯水过来。 他今天客气得太不正常了,或者说,医生太客气,很多时候会让病患更不安。 比如当一个医生将两只手交叉在前面,再毕恭毕敬地站在你的病床前,然后轻叹一声时,那往往意味着,他接下来会告诉你一个不太美好的消息。 此刻,谢正就在她面前轻叹了一声。 陆宁皱眉:“谢正,我心脏没问题,有话你大可直说。” 眼前人在她面前坐下,再开口:“他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两年前他落海被救上来时,肺部有严重的积水感染。” 陆宁看着他,她感觉她心里呼吸有些不大顺畅,这种被吊着一口气的感觉,让她不安而烦躁。 她应声:“没说过,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谢正拿着手里的笔敲了敲:“他这两年肺病一直反反复复,动不动就是炎症,你应该也注意到了,他一直咳嗽得厉害。” “嗯,然后呢?”陆宁平静地看着他。 医生说话,是不是都喜欢这样绕一大圈。 谢正总算是说到了重点上:“检查结果,他肺部有明显病变,反复肺炎是很危险的事情。 炎症会导致肺部的问题一点点累积,任何最严重的后果,都是有可能的。” “比如呢?多严重的后果?”陆宁追问他。 如果清楚会存在什么隐患的话,她更愿意先知道最糟糕的结果。 她不喜欢逃避,也不是那么承受不住事情的。 谢正沉默看了她几秒,然后开口:“肺癌。” 陆宁点头:“可能性不大,对吧?” “说不准,肺炎过度反复发作,加上肺部病变,很多时候就是癌的前兆。而且他这两年一直抽烟,很频繁。” 陆宁蹙了蹙眉:“他以前不抽烟的,我现在也没见他抽过。” “那是你以为,他尽力在你面前展示的,也是你以为和希望看到的样子。”谢正看着她,声音沉了下去。 陆宁点头,她的心脏被揪扯着,但她面色很平静:“还有什么吗?” “没了。”谢正看着她,对于她这样波澜不惊的态度,他显然是有些不满的。 她起身,再拿过了那几张检查单:“好,那我先走了谢医生。” 谢正看着她没说话,直到她转身要离开办公室,他又出声叫住了她:“陆宁。” 陆宁顿住步子,回身看他,等他说下去。 谢正收敛了一下面上不太愉快的情绪,再开口:“你应该知道,他一直很爱你,为你做了很多。 你既然选择跟他在一起了,很多时候付出应该是相互的,你也应该多照顾他一点。” 陆宁点头,说了声“谢谢”,再离开了办公室。 宋知舟刚签完字,拿着出院单往她这边走过来。 她迎面走过去,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脸上。 他皮肤白皙,她脑子里隐隐分辩着,这种白到底只是皮肤本来的颜色,还是含着点病态的苍白。 一直到走近了,她感觉她也并不能分辨出来。 宋知舟一只手推着行李箱,另一只手将她的手牵过去时,有些诧异地说了一句:“手怎么出这么多汗?” “天气热啊,都下雨了,怎么也不见降一点温。”陆宁抱怨着,跟着他进了电梯,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手继续发抖。 她的内心,远没有面对谢正时表面上那么平静。 宋知舟垂眸看着她低笑了一声:“再忍忍,明天就降温了。” 他视线落下去时,有意无意瞟着她手里拿着的检查报告。 陆宁将单子递给他:“都看不懂,你是医生你来解释下。” 宋知舟将东西接过来,缓声问她:“谢正没跟你说?” “他说的那些词我又听不懂,弯弯绕绕的,就听到了一个什么肺炎,是不是就是喉咙发炎差不多的意思?” 陆宁淡声应着,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在他看向那些检查单的时候,她看到他眸光黯了黯,很快恢复了正常,将单子收了起来。 他点头:“都是发炎,差不多吧,吃点消炎药过几天就好了。” 陆宁“嗯”了一声,知道他想瞒着她,没有多问。 再严重,至少也还没有真正到癌的地步,谢正说了,注意下饮食作息,肺部病变是可以控制的。 她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那种无来由的烦躁,却是只增不减,她整个人都心不在焉。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再出医院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宋知舟的车跟她的车都停在外面,他看着她:“那我们各自开车回去?” 留个车到这的话,回头也还是得来接。 陆宁不说话,抓着他的手不松。 宋知舟有些奇怪地看她:“怎么了?” “我不要。”她回身,红了眼眶,伸手抱住了他。 宋知舟笑着揉她的头:“好好的这是什么表情?” 陆宁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我不要一个人开车回去,等回头你再来接车。” 他声音有些无奈,这样看着她,就像是欺负了她似的:“那也不用哭,就留个车到这好了。” “嗯。”她将他松开来,再点了下头,被他牵着往停车场走。 她站到车边,看着他打开车后备箱,将行李箱放进去,再走过来帮她打开副驾驶车门,上车帮她系安全带。 她鼻子又酸了,皱眉拿出手机,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翻看着。 宋知舟开车出了医院,等红灯时,侧身仔细过来看她。 他出声半开玩笑:“脸怎么皱成这样,我说错话了?” 她不搭理他,过了半晌才闷声说了一句:“是你要我一个人开车回去的。” “因为这个?”宋知舟有些哭笑不得,一只手指轻按在她额头上抵了一下,让她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她面色不高兴,他就妥协:“好,以后不那样说了。” “你不能丢下我的,”陆宁认真地看着他,又红了眼睛:“以后也不行,过多久都不能丢下我的。” 宋知舟掌心覆在她发红的眼睛上,轻轻揉了揉,低声哄她:“好,不会丢下你的。我的错,是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第254章 上天会不会再次夺走他 他手心的温热,传递到她有些酸涩的眼睛上,让她勉强心安了一些。 陆宁将他的手推开来,又红了脸,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宋知舟看着她笑:“还真哭啊?” “你走开。”她皱眉。 他伸手牵住了她的手,缓声道:“放心,我一直都在。” 陆宁侧目看了一眼,再看向他:“绿了。” “什么?”他不解地看她。 她忍着笑,再重复了一遍:“绿了啊,指示灯。” 宋知舟反应过来,看了眼前面的绿灯,这才将身体侧了回去,踩下了油门。 下过雨的街道,空气中带着雨水和泥土的清新,她将车窗打开一道缝,微凉的风就吹了进来,将她长发吹散开来。 她身体往后倚靠着,歪头看着宋知舟开车,心情也好了起来。 看了一会,她若有所思地问了他一句:“宋医生,你什么时候反应这么迟钝了?” “有吗?”宋知舟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回她。 陆宁点头,轻笑着没再出声。 以前的时候,她只觉得他性子很温和,现在发现他经常还有些傻傻的小孩子气。 比如暗暗吃醋的时候,再比如盯着她失神发呆,再答非所问的时候。 车开半天了,陆宁看他还没发现问题,终于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你车打算往哪开呢?” 宋知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什么,踩了刹车减速,再侧目看她:“我忘了,之前的别墅现在不能住。” 陆宁双手环抱,憋着笑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思索了两秒,再开口:“要不这几天先住酒店吧,房子等我收拾好了,我们再搬过去。” “我租了房子啊,我先收留你吧,前面路口左拐。”她看着他,严重怀疑他是住院住久了,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宋知舟显然也是刚想起来,应了声“好的”,视线继续转向了车前。 车开进小区,他将行李箱搬下来,再牵着她往里面走。 说笑间,有牵着一个两岁小孩的宝妈在她前面走过来,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是住她隔壁的邻居,陆宁之前带苏小蕊过来住过几次,她家小孩似乎很喜欢苏小蕊,有事没事就拉着妈妈过来找苏小蕊玩。 陆宁笑着应声:“嗯,又去遛娃呢?” “没办法,这小东西在家根本待不住。” 女人抱怨了一句,视线落到了宋知舟身上,笑问道:“男朋友呢,真羡慕你。” 宋知舟淡声打了声招呼:“你好。” 陆宁大方点头:“嗯,谢谢。” 女人又看了他一眼,回应着笑了笑,牵着小孩离开了。 陆宁跟宋知舟进了电梯,这才跟他解释:“住我隔壁的宝妈,她先生是生意人,一年半载都难回来一趟。” 宋知舟颇为敷衍地“嗯”了一声,视线落到她身上,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他一闲下来,就喜欢打量艺术品一样地盯着她看,陆宁都已经习惯了,由着他看着。 闷热的天气,一路回来,她感觉身上都是黏腻的不适,一进去抱着空调吹了一会,就进了浴室洗澡。 再出去的时候,她穿着家居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就看到宋知舟在厨房里炒菜,客厅的电饭煲里亮着红灯在煮饭。 她好像直到这一刻才想起来,她还没吃晚饭。 刚刚在医院门口遇到薄斯年跟苏小蕊时,她说吃过饭了,结果好像自己都默认了这一个错误的说法。 她似乎许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烟火气息了,这四年来,先是精神病院一年,后来出来后,跟妈妈住了一年。 那一年里,因为温琼音的病,她天天操心钱的事情。 除了工作就是兼职,几乎没有跟温琼音一起吃过饭,总是在工作的地方,或者上下班的途中,就买点东西草草解决了。 之后被薄斯年困在庄园里,浑浑噩噩过了大半年。 再是这两年,她以为宋知舟死了后,身在异国他乡打拼,几乎没有哪顿饭,不是食不知味。 她那时候甚至常想,她这辈子应该也就这样了,活在愧疚里,活在恨意里,就这样一辈子。 她用毛巾包着头,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看向宋知舟的背影,有些失神。 宋知舟回身看她,再看她刚洗过的头发,温声开口:“站那做什么,把头发吹干了,当心感冒。” 陆宁抿着唇不说话,直到他将天然气的火调小了,再走近过来,微微蹙眉看她。 她轻声笑了笑,抬头看向他近在眼前的眉眼:“真担心有一天,你被人给抢走了。” 宋知舟拿着锅铲假装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脑子里成天想什么呢?” 陆宁伸出一根手指,颇有些轻佻地在他下巴上挑了一下,看向他面色僵了一下,这才笑着回身离开了厨房。 不回头都能想象,他耳朵肯定红了。 她勾着唇角走到沙发边坐下,再拿了吹风机吹头发。 那几张检查报告还放在茶几上,她伸手拿过来,再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将单子压在了最底下。 这么好的宋医生,上天已经差点夺走他一次了,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 她吹完头发,感觉头有些晕,靠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就感觉宋知舟拿筷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吃饭了。”他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陆宁蹙眉坐起来,不满地看向他:“你不知道总是敲头,人容易变蠢吗?” “从医学上来说,只要力度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宋知舟盛了饭过来,严肃而客观地跟她分析这个问题。 医生果然连开玩笑都是这么无趣,陆宁将视线转向餐桌上,再起身走过去时,微微诧异了一下。 番茄蛋汤,青椒肉丝,凉拌凤爪。 她有些难以置信:“我冰箱里还有肉?还有鸡爪?” “没有了,是我用一分钟的时间,下去买回来的。”宋知舟给她盛了汤,出声逗她。 陆宁夹了个鸡爪咬了一口,酸辣的味道,夏季正好解暑,她脑子里昏沉沉的感觉也散了些。 她这才侧目睨了他一眼:“宋医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她话落,茶几上的手机就响起,薄斯年的电话打了过来。 第255章 阿宁,你来了 陆宁将碗里的鸡爪拿在手里,边啃边去茶几旁接电话。 身后宋知舟的声音跟过来:“手上脏,你用筷子。” 他嘴上说着,但也并没有阻拦她。 陆宁看向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薄斯年”,面上放松的笑意沉了沉。 因为手上拿着东西,她本来打算开扩音的,还是用另一只手接了电话再放在耳边。 刚接通,那边苏小蕊尖锐的哭声就传了过来,再是薄斯年微沉的声音。 “你方便过来一趟吗?小蕊她低烧,想见见你。” 陆宁顿了一下,侧目时,对上宋知舟的目光。 只一眼,他就自然而然收回了视线,继续吃饭。 她开口:“要不先送医院吧,我再去医院见你们。” 虽说都是见面,但医院见面终归会比去他家合适一些。 “她不愿意出去,吃的药也吐了。”薄斯年说话间,再是瓷碗碎裂的声音传过来。 苏小蕊哽咽的声音:“我不吃,我要妈咪,要妈咪!” 陆宁心颤了颤,抓着手机的手有些僵硬,到底是应了下来:“好,我知道了。” 那边“嗯”了一声,再挂断了电话。 陆宁将手机放回茶几上,再起身坐回餐桌边时,宋知舟开口:“汤好像有点淡了,要不我再加点盐吧。” 她抿了抿唇,再看向他:“宋医生。” “嗯?”宋知舟继续吃饭,视线看着菜,没看她。 他应该大概听到了的,但他等她说。 陆宁感觉喉咙有些干涩,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我得过去一趟,小蕊她发烧了,闹得厉害。” 宋知舟侧目看了她一眼,再似是随口说了一句:“不先送医院吗?” “她不愿意去。” “那要不我陪你接她过来吧,也方便照顾她。”他声音一直很平淡,但显然是在回避着她的意思。 陆宁放在餐桌上的手,手指蜷曲着,再轻声开口:“她是我女儿,自闭症的原因,情绪也不稳定,有些事情,我真的也没有办法。” 宋知舟终于停下了筷子,看向了她:“好,那我送你过去吧。” 陆宁沉默着,没有出声。 苏小蕊自从知道了一些事情后,对宋知舟的态度一直比较抗拒。 尤其她现在的情况并不好,刚刚电话里就能听出来是有些失控的。 宋知舟看了她两秒,见她没出声,再看了眼茶几上的钥匙:“那你把钥匙带上吧。” “你要走吗?”陆宁低声问他,她甚至感觉,有些想哭。 那天晚上他牵了她的手,她迟疑着要不要接受他的时候,她就在想,其实他真的没义务,要来忍耐她如今这些糟糕而混乱的事情。 比如她因为苏小蕊,跟薄斯年总是断不掉的来往。 宋知舟伸手握住了她放在餐桌上的手:“不走,我怕我睡着了,忘了给你开门。” 陆宁感觉喉咙里有些堵得慌,再看向他时,又红了眼眶。 但他并没有出声安慰她什么,只再说了一句:“那先去吧,等下夜深了不好开车。” 她点了下头,起身拿了手机出门时,他视线跟着她的背影:“饭不先吃了吗?” “不吃了,我先过去看看。”陆宁换了鞋,再出门。 宋知舟坐在餐桌边没动,沉默坐了片刻,再起身将碗里的饭倒掉了,收拾了碗筷。 陆宁出了电梯,再出小区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她上车,启动车子时,感觉脑子里又是一阵眩晕。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外面温度太高,就像是突然走入了火炉里一般。 那种突兀的温差,加上走出小区时,突然的黑暗,让她甚至有些反胃想吐。 她将头靠在方向盘上,缓了一两分钟,这才开车离开了小区。 一路过去,街道由冷清到繁华,再到冷清。 很多时候,每次走这样的路,她都会有一种感觉,好像途经的那场繁华只是一场错觉。 只有起点和终点的冷清,才是真真切切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又回想起她刚刚离开时,宋知舟的面色。 他不高兴,那种不高兴,像是一块大石,积压得她的心头愈发喘不过气来。 她很少在意他人的情绪,但她在乎他的感受,因为总感觉,他似乎是她最后的后盾了。 心不在焉,加上头晕,她也不知道开了多久的车,恍恍惚惚地进了薄斯年的庄园。 庄园里灯火通明,苏小蕊知道她会过来,就站在前院台阶上,眼巴巴地等着她。 她一张小脸上哭得狼狈不堪,看到她的车进来,立刻从薄斯年身上挣脱下来,着急地跑了过来。 陆宁赶紧将车灯关了,再熄火下车,小孩已经跑到了她的车旁边。 她小心地开门下车,再将苏小蕊抱了起来。 小孩在她怀里哭得哽咽:“妈咪对不起,小蕊不是故意不听话的,小蕊不舒服,想妈咪。” 陆宁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烫,她再轻声安抚着:“没关系。” 薄斯年站在台阶上,看她走近过来,叫了她一声:“阿宁,你来了。” 陆宁因为这个称呼微微蹙了下眉头,没有出声,抱着苏小蕊进去。 佣人正在清理地面,看模样,应该是刚又打翻了一碗药。 吴婶看向陆宁进来,出声打招呼:“少……陆小姐。” 陆宁回应着笑了笑,抱着苏小蕊到沙发边时,头又晕了一下。 她下意识伸手撑了下沙发后背,心里暗暗庆幸,幸好没有摔着苏小蕊。 小孩缩在她怀里,情绪明显也稳定了下来,只是小身板还一颤一颤的,显然刚刚一番闹腾,现在也是累得厉害。 陆宁轻声哄她:“小蕊,生病了就要吃药,饭吃了吗?” “晚饭没吃,只喝了一杯牛奶。”薄斯年在她对面沙发上坐下来,视线落在她身上。 陆宁皱眉,看向他说了一句:“发烧不能喝牛奶的。” 薄斯年愣了一下,回她:“牧医生说可以喝点。” 似乎很多人都有“发烧不能喝牛奶”这样的错觉,而实际上,这种说法并不准确。 薄斯年本想出声打趣她一句,怕她心生不悦,还是忍住了那种想法。 他感觉,他现在在她面前,是真的有些过分的小心翼翼了。 陆宁抿了抿唇,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转移了话题:“牧医生来看过了?为什么突然发烧?” 第256章 今晚就不回来了? 薄斯年正要回答,楼梯上牧辰逸的声音传过来:“这个你应该问问你女儿。” 苏小蕊听到声音,立刻害怕地往陆宁怀里缩了缩。 陆宁看向楼上走下来的人,淡声打了声招呼:“牧医生。”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牧辰逸在沙发上坐下,声音里颇有几分讽刺。 如果说,谢正因为宋知舟落海差点丢命的事情,而不喜欢陆宁,那么牧辰逸对陆宁的敌意,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她没去理会他这样的语气,垂眸看向怀里的苏小蕊:“怎么回事,小蕊。” 小孩有些害怕地抬头看她,没有说话。 陆宁微微蹙眉,听到牧辰逸再开口:“你女儿晚上要一个人洗澡,然后自己淋了冷水。” 苏小蕊抱紧了陆宁的脖子,内疚地看着她:“妈咪,小蕊知道错了,小蕊太想妈咪了,想生病了妈咪就会回来。” 陆宁心里刺痛了一下,离开这一两个月里,她每天也会来看一次苏小蕊。 但因为要上班加上照顾宋知舟,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显然这样近乎敷衍的陪伴,对小孩而言并不足够。 她想责备她几句,无论怎样也不该伤害自己的身体。 但看到她泛红的眼睛,又心软了,语气放缓了下去。 “小蕊以后想妈咪了,可以给妈咪打电话,生不生病,妈咪都会来陪你的。” “小蕊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小孩低而无力地靠在她身上应着。 陆宁再看向薄斯年:“再把药拿过来吧,我喂她吃点。” 吴婶立刻进厨房,端了药出来时,小心劝了一句:“加了冰糖的,不苦。” 陆宁端过来,再看向苏小蕊:“要妈咪喂吗?还是自己吃?” 小孩怕她生气,把碗接了过来,闷闷地应了一声:“可以自己吃。” 刚刚还闹腾得厉害的小孩,现在很乖巧地把药都喝了下去。 陆宁拿了纸巾帮她擦嘴,再问她:“肚子饿不饿?” “不饿。”小孩摇头,面色有些发白。 她脑子里又是一阵一阵的发晕,想着是不是下班回去时,天气太闷中暑了。 一回想着,就想到宋知舟还在家里,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会不会离开她那里了。 她将那些情绪从脑子里挤掉,再让苏小蕊的头靠到她肩膀上,轻拍着她的后背:“那妈咪抱着你,睡一会好不好?” “小蕊想去楼上睡,要妈咪陪着。”小孩从她肩膀上移开,抬头期待地看着她。 陆宁沉默着,一时没有说话。 牧辰逸轻咳了一声,显然是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沉默坐着的薄斯年,看向苏小蕊开口:“小蕊听话,妈咪还要回去,改天再来陪你。” “就一晚上也不可以吗?”小孩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 陆宁垂眸看着她,小孩现在这样,如果不留下陪着的话,怕是不会放她走。 而且她现在毕竟是生病了,说起来,她现在有自闭症,能够答应让陆宁出去独自生活,也已经算是在很努力地不让陆宁为难了。 她再沉默了片刻,想着宋知舟应该还在家等着,再轻声开口:“那妈咪打个电话,就陪你上去睡好不好。” 苏小蕊眸光亮了亮,认真地点头松开了她的脖子,再巴巴地看着她起身拿着手机去了客厅落地窗前。 牧辰逸身体倚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向薄斯年:“我很好奇,你如今怎么就变得这么大度如斯了?” 薄斯年看向落地窗前的背影,看了一会,收回视线淡声应着。 “她心不在这,再困在这里,会闷出个好歹来。” 牧辰逸“啧啧”出声:“这种话,你以前可绝对说不出口。” 苏小蕊从沙发上下去,穿着拖鞋轻手轻脚地走近了陆宁那边。 薄斯年看着,再开口:“我总觉得,她是真的死过一次了,在两年前那一夜。如今还能偶尔见她一面,都已经是奇迹了。” “所以你是打算放手,祝她跟宋知舟幸福了?”牧辰逸饶有兴致地嗤笑出声。 说得这么动听,他可不觉得,薄斯年真放得下手。 薄斯年没出声,视线看过去。 她明明是背对着他的,可他却总感觉,能看到她脸上的笑。 那笑意放松而轻快,就像是多年前,她在他面前那样笑。 以前他总觉得,四年前的那个陆宁,从此再也回不来了。 到现在他似乎明白,那个她一直都在,只是再也不能属于他了。 她还是可以那样肆意地活着,那样开心地笑,只是变成了面对另一个男人,只是只会存在于另一个男人的眼里。 他沉默了良久,突然转向了牧辰逸问了一句:“牧医生,你觉得一个人的新鲜感,会持续多久?” “新鲜感?”牧辰逸愣了一秒,明白过来。 “你认为,她跟那宋知舟在一起,只是因为一时新鲜?” 薄斯年没说话,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牧辰逸笑出声来:“我就说,你怎么会那么大度,所以你是觉得,与其让她天天惦记着,不如让她自己去慢慢腻了?” 薄斯年侧目看他:“那你觉得我能等到吗?” “悬,非常悬。指不定你这等着等着,他们都结婚生子了。”牧辰逸感慨出声。 像薄斯年这样的人,自信或者自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感情这种东西,可不见得会如他所料。 薄斯年眯了眯眸子:“我也不知道我是在想什么,或许是真的想通了,想由着她去吧。” 牧辰逸应声:“说实话,我是不觉得,困在笼子里的鸟放走了,还会回来。” 薄斯年没再说话,客厅里安静了下来,陆宁打电话的声音,这边并不能听到。 陆宁拿着手机,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苏小蕊就靠在她的脚边,乖巧地等着她,似乎是生怕她打了电话后,又会直接离开。 陆宁再出声:“那我挂了,你早些休息,我带了钥匙,你不用等我回来。” “今晚就不回来了?”那边声音有些哑,宋知舟坐在露台上,看着手边的那点猩红闪动着。 他发现,他原来对感情真的不大度,对她跟薄斯年之间的半点来往,都甚至是有些斤斤计较。 陆宁听着那边的声音不对劲,眉心拧紧,声音冷了下去:“宋知舟,你抽烟了?” 第257章 我再随便,也轮不到你薄斯年 那边声音微微变了调,回应她:“没有抽。” 想到谢正说的,他这两年抽烟频繁,而且现在肺病很严重,陆宁面色就沉了下去。 本来刚刚因为要留下来陪苏小蕊,对他生出的一些愧疚,现在也转为了不满。 她皱眉道:“你最好没骗我,要是我回来看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边宋知舟低笑声传过来:“好,那等你回来。” 陆宁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了。 她顿了顿,再开口:“还是别等了,你先睡吧,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那边“嗯”了一声,苏小蕊在她脚边晃了晃她的衣摆。 陆宁再说了声“先挂了”,就挂断电话,蹲身下去将苏小蕊抱了起来。 再抱着苏小蕊上楼,陆宁直接进了儿童房,再在跟上来的薄斯年跟进去之前,反锁了房门。 薄斯年站在门外,沉默了良久,再平稳着情绪开口。 “阿宁,你其实不必对我有那么重的防备。” 里面没有回应,他回身回了主卧,站在落地窗前发呆。 他宋知舟就那么好?那么好? 一直到临近半夜,陆宁从儿童房里出来,一边低头拿手机给宋知舟发了消息说就回去。 刚发完再抬头,冷不防就看到薄斯年正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看着她。 她嘴角还挂着笑,面色就那么僵在了那里。 薄斯年后背倚着墙面,看着她走过来,微微蹙眉:“你的笑给我看一眼,就那么不划算?” 陆宁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顿住步子,再看着他淡声开口。 “小蕊已经睡着了,我测了体温,没发烧了,她要是再闹你再给我打电话。” 她话落,经过他身边往楼下走,身后的人不急不慢地跟上来。 陆宁蹙眉回身看他:“还有事吗?” “没有啊,我下去倒杯水。”薄斯年挑眉看她,她不走,他就站在她身后也不走。 她克制着情绪,回身继续往楼下走,薄斯年声音从后面跟过来:“大半夜的,在这住一晚明早再回去吧。” 她不搭理他,只顾着往楼下走。 身后的声音再传过来:“就陪你女儿睡一晚,他就那么不相信你?” 陆宁攥紧了手里的手机,看他走到她旁边来,冷着脸看向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薄斯年站在她身侧,一只手搭在她旁边的楼梯扶手上,这样没有身体接触,也显出了几分暧昧。 她立刻往下面再退了两个台阶。 他本来就比她高了很多,这样再隔着两格楼梯,高度差距过于悬殊。 他低着头看她,眯了眯眸子:“你跟他才确定关系几天,就同居上了?你什么时候这么随便了?” 陆宁咬了咬牙,攥紧的手要扬起来时,到底是克制住了。 她冷笑:“放心,我再随便也轮不到你。” 薄斯年眸光黯淡了一下,本来想激怒她,现在显然反倒是他异常不爽了。 他看向陆宁快步下楼,再直接往门外走,他从后面追上去。 他声音放缓了开口:“我让蔚特助给你送些合同,你挑一挑吧,别那么倔。 你总不接跟薄氏的合作,这整个北城除了一个江景焕,就没人敢再给你单子。” 陆宁不应声,他三两步追上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面色立刻沉了下去,反手将他的手推开来,不耐开口:“薄斯年,你最好少跟我拉拉扯扯,我现在过得好得很,不劳你操心。” “他能给你什么?你现在是连事业也要不在乎,就围着个男人过一辈子去?” 他皱眉追出去,看到她直接上车,再开车迅速离开了这里。 他有些烦躁地一脚踢在门外的立柱上,这么多天努力平复着的情绪,在看到她再回来的那一刻,似乎就突然之间失去了控制,分寸全无。 庄园外,陆宁手握紧了方向盘,脑子里的眩晕又一阵阵袭过来。 她刚刚陪苏小蕊睡时,已经睡到半梦半醒了,脑子里又始终绷着根弦,要等苏小蕊熟睡了再回去。 现在在这样冷冷清清的夜色里开车,只感觉整个人更加不清醒。 她看向前面的红绿灯,各色的光线落入她的瞳孔里,忽近忽远,带着些转动。 脑子里有些发空,不受控制地回响起薄斯年那些话。 “你总不接跟薄氏的合作,这北城就没人敢给你单子。”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随便了?” “他能给你什么,你事业不要了?” 意识一转,又是电话里宋知舟的声音,有些喑哑,像是抽了烟。 再是白天谢正跟她说的那些话。 寂静无人的街道,她脑子里一阵阵昏沉过后,小腹也跟着疼了起来。 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是生理期。 这些年她一直有轻度贫血,生理期表现得尤为明显,加之还没有吃晚饭,她感觉手臂在轻微地发抖。 她的腿似乎也在跟着发抖,终于踩下了刹车,直接将车停在了路中间。 街道上一辆车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 她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路面,缓了口气,这才将车开到了路边上停下来,再给宋知舟打电话。 三声响铃后,那边按了接听。 似乎很正常,又似乎有些刻意。 再是宋知舟的声音传过来:“不回了?” 她听着那个声音,突然感到难受,喉咙刹那间就哽咽了。 那边看她不应声,叫了她一声:“陆宁?” 她抓着手机的手在发抖,将头靠在方向盘上,没忍住低声哭出声来:“宋医生,我回不去了。” 那边默了一秒,声音沉了下去:“你在哪呢?” “在路上,我头晕肚子疼,走不了了。” 那边门关上的声音,再是电梯的轻响,他出门了。 他低缓的声音传过来:“没事,你先靠边停车,发个位置给我,我过来接你。” “我,我……好。”她声音打颤,身体也在打颤。 似乎跟他打了电话后,身体努力绷着的那根弦就松弛了下来。 她伸手想挂电话,那边声音再传过来:“不用挂电话,你把位置发给我,锁下车门,待在车里等我过来。” 陆宁“嗯”了一声,发了位置过去,再反锁了车门。 她看向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的通话时长,趴到方向盘上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258章 有人照顾的日子,就是好啊 已经是半夜了,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但也偶尔有几辆车子经过。 陆宁头枕在方向盘上,快要睡着时,有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落到她耳边。 她窗户开了一条缝隙透气,这样的声音特别清晰,让她猛然惊醒了过来。 她看向后视镜,看到后面早已开远的车子,摸了摸额头,一手的冷汗。 她将头靠回去,再侧目看手机屏幕上,通话时长还在跳动,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宋医生。” “嗯,我在。”那边声音立刻传过来。 小腹里隐隐的痛,她皱眉,没再出声。 他声音再传过来:“再等一下,我大概五分钟就到了。” 她“嗯”了一声,感觉这样趴着也不舒服,索性将身体后倚着,呆呆看向前面路灯下的街道。 她看向不远处的指示灯,绿灯闪过后,再是黄灯,红灯,她感觉眼睛更疼了。 侧开了视线,她看向窗外,旁边的行道树枝叶繁茂,在夜色与轻风里,黑沉沉地晃动着。 她有些失神地看着,直到眼角余光里有出租车出现,再停在了她对面,她看到宋知舟下来,再快步走过来。 出租车停在那里,并没有离开。 她红了眼眶,着急地推开车门下去,看向他走近过来,往他的方向走近了几步,再撞进他怀里伸手抱住了他。 宋知舟垂眸摸了摸她的头,再看向她发白的脸:“没事,过去没吃东西?” “没有,怕你不高兴,就急着回来。”她觉得无来由地委屈,一出声就成了埋怨。 她再看向还停在那里的出租车,司机开着车窗还看向这边。 她怔了一下,红了脸,赶紧从宋知舟怀里退出来:“它怎么还不走?” “打车回去,我陪你坐后面,车先停这里,我明天来接。” 他一只手揽着她,身体前倾着,另一只手去开车门,打算将她的包和手机拿出来。 陆宁伸手去拦他:“我不要,你开车,我坐旁边就好了。” 她本来也不是柔弱不能自理类型的女人,刚刚难得半撒娇一次,就被那个司机眼睁睁看着了。 再过去坐他的车,她会感觉没脸见人。 宋知舟看着她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确认她这话是认真的,还是说说而已。 然后他点头,扶着她绕过去,开了副驾驶车门将她安置上去,再将座椅靠背调后了一点。 陆宁伸手抱着他的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再听到他开口:“坐着等一下,我过去跟司机说一声。” 她将手松开来,看着他离开,再很快回来。 再是他开车坐进来,递了一盒巧克力给她:“吃一点,你这是低血糖,饿晕的。” 陆宁本来极度低落的心情,被他一句“饿晕的”说得一时没忍住想笑,嘴角抽了一下,再伸手接了过来。 车子开得很平稳,路上空无一人,但他车还是开得不快。 她垂眸看向手里粉嫩嫩的心形铁盒包装,再蹙了蹙眉,警惕地开口:“你哪来的这个?” 她记得家里没有这样的巧克力,而且她刚刚一打电话他就过来了,她不觉得他有时间选购这么少女心的东西。 宋知舟侧目看了她一眼:“先吃一点吧。” “是不是崔医生送你的?你不知道巧克力不能乱收吗?” 她好像连痛都忘了,盯着他,刚刚还有气无力,现在一口气就说了一长串。 他脸上带着有些无奈的笑,沉默看了她一会,轻叹了一声:“就小区楼下的自助购物机里,我出来的时候顺手买的。” 他顿了一下,看她还是一脸狐疑,再补充了一句:“好像那里巧克力也只有这一种。” “是吗?”陆宁面色缓了缓,拆开包装吃了一块,皱眉思索着,显然还是不大信。 那个购物机是最近换上的,她经过的时候也没仔细注意过,不记得有这个东西。 她吃了一块,感觉喉咙有些干,再看他:“有水吗?” 宋知舟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将刚刚就放在她旁边的那瓶水,拿起来递给了她。 “出来得急,没带热水,这个也是购物机里顺手买的,冷的少喝一点。” 陆宁接过来,拧开喝了一小口,感觉那种不舒适的感觉稍微散了一点。 她再看他:“你就那么顺手吗?” “啊?”他一时没能会意,声音有些不解。 “你就不能说,是特意给我买的礼物?” 宋知舟迟疑了一秒:“好的,下次注意。” 陆宁轻哼了一声,身体靠着后面,闭着眼睛小憩。 身边宋知舟打趣的声音再响起:“刚刚连站的力气都没了,现在脑子倒是转得挺快。” 陆宁闭着眼睛,没再搭理他,身体放松了下来,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家里的床上。 她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怀疑是自己产生错觉了,直到眼前出现的仍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吊灯。 卧室里只开了床头灯,淡黄的光线笼罩着,微弱温和。 她意识慢慢恢复,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再是宋知舟端了东西进来。 “吃什么?喝粥?”他看她醒过来了,打开了房间的大灯,再将粥碗放到了床头柜上,摸了摸她的额头。 陆宁皱眉:“你都没有问我,我要吃饭。” “饭菜也热好了,我给你拿过来?”他坐在床头看着她。 她歪头再看了眼那碗燕麦黑米粥:“不了,我就喝粥。” 宋知舟将粥端过来,扶她坐起来,再要将粥碗递给她。 她沉默地看着他,不去接,再裹着被子靠在床头,只露出一个头。 她盯着那碗粥,再盯着他:“我没手。” 他笑了笑,应了声“好的”,再舀了粥喂她。 陆宁惬意地吃了几口,再感慨了一句:“有人照顾的日子,就是好啊。” “不能太懒,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过日子?”他舀着粥,随口说了一句。 再抬头,就看到她皱了眉头,面色不好:“你说过会一直在的。” 他应声:“总会有偶尔出去的时候,出差之类的。” 陆宁看着他,不说话了,也不喝粥了。 她沉默看了他良久,在他就要出声妥协前,她开了口。 “宋医生,我知道你躲着我抽烟。把烟戒了,我陪你把身体养好,好不好?” 第259章 你这个样子,怎么占我便宜? 宋知舟沉默了一会,面色有些内疚,没多解释,点头应了一声:“好。” 陆宁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掌心:“你说过的,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我的事情我们一起面对,你的事情也一样,所以你什么都不必瞒着我。” 他垂眸看着她的手,再反手将她的手包进了掌心里,没有说话。 他不确定自己最后会怎么样,他是医生,肺炎反复两年,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更何况这是他自己的身体,他感觉得到。 如果真的会不可避免地到那一天,他或许会在确定结果之后,就早些将她推开来。 只要没有了念想,没有人会真正离不开另一个人。 他将她的手松开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又乱想些什么?” 陆宁红了眼眶,回想起白天谢正面色沉重地说的那些话。 她声音带着低低的颤音:“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照顾另一个人的,我想陪着你好好走下去,无论什么坎,我们一起走过去。” 她曾经深爱过一个人,后来满腹真心,换来万念俱灰。 只希望这一次,上天不会再跟她开一次玩笑。 宋知舟点头:“好,我答应你,以后不抽烟了,照顾好身体。” 陆宁视线落回他手里的粥上,“没吃饱,还要。” 他笑了笑,面色也缓和下来,再舀了粥喂她。 房间里温度适宜,一碗粥吃下去,加上睡了一觉,她刚刚一路回来的头晕腹痛,现在也几乎好了。 宋知舟将空碗放到床头柜上,再递了温水给她:“还想吃什么吗?喝点红糖水好不好?” “不想了,想睡觉。”陆宁接过玻璃杯喝了一口水,困意再次袭过来。 他点头,起身给她拿了水和毛巾,让她洗漱了,再拿了东西起身。 “那再睡会吧,天都快亮了。明早我帮你打电话请半天假,休息好再去上班。” 陆宁点头,看向他走到门口,又出声叫了他一句:“宋医生。” “嗯?”他顿住步子回头看她。 陆宁卷着被子,双手环抱着逗他:“我都生病了,你不陪我一起睡吗?” 宋知舟面色僵了一下,不自然地侧开了视线:“自己睡。” “宋医生,你耳朵怎么红了啊?”她笑着继续打量他。 宋知舟没再出声,回身要出去。 陆宁憋着笑继续出声:“你不要这么害羞啊,我又不会占你便宜,我不是那种人。” 他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松开来,然后回身走近了她,视线从她脸上扫到她小腹上。 “你这个样子,怎么占我便宜?” 他就站在床边,离她很近,眸底氤氲着笑意,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陆宁有些怂地暗暗咽了下口水,脸上有些发热,立刻抱着被子躺了下去。 她这才皱眉看向他:“你真的变了。” 她眼睁睁看着他俯身下来,吓得手指尖都不敢动一下了。 再是他抬手帮她掖了下被子:“好好睡觉,盖好被子。” 他声音落到她耳边,然后起身离开了卧室。 一直到卧室门关上了半天,陆宁眼珠子才算是转了一下。 然后伸手慢慢地将被子往上拉到盖住了头,脸上还是火烧火燎地发烫。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这么不对劲了? 这一觉睡得安稳,她第二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卧室里的窗帘拉上了,房间里并没有很亮。 角落里点了熏香,味道是浅淡的铃兰花香。 她摸过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上午九点多了,电话是金院长打过来的。 自从两年前宋知舟落海后,他身边来往较多的人里,也就金院长还偶尔和陆宁有联系。 陆宁一边猜测着他打电话的目的,一边按下了接听。 那边含笑的声音传过来:“陆宁啊,没打扰到你工作吧?” 她应声:“没有的事,金院长,我今天休息。” “那就好,”那边笑了一会,有些欲言又止:“我听说你跟小宋,在一起了?” “嗯,是的。”她坐在床头,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脸。 那边笑声大了些,是替他们高兴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好事一桩啊。” 陆宁轻笑回了一句:“谢谢。” 三两句寒暄,那边才说到了正事:“我听小谢说,小宋最近接了北城医大那边的聘书,打算去当研究生导师,月底就要入职了,你知道的吗?” “嗯,知道的。”陆宁应着,拿过床头柜上的玻璃杯。 水还是热的,她愣了一下,再喝了一口。 金院长再开口:“是这样啊,本来这是你们的私事,也轮不到我来插嘴。 但他毕竟在医学方面是很有天赋的,这么年轻就能干上教授,还跟小谢合伙开了私营医院。 我们这老一辈,也没人不夸的。真要改行了,实在是可惜。” 陆宁听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也想劝宋知舟的。 但这一个多月确实太忙了,加上苏小蕊的事情,也没时间跟他好好说过这些。 这一推再推,就推到了现在。 她应声:“我知道的,金院长,我也不希望他改行,会尽量劝劝他的。” “那就好,有你这句话啊,我也算是勉强放心了。” 这个时候正是医院忙的时候,那边再说了几句,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将手机放下,这才看到宋知舟已经站在了门口。 看她挂了电话,他才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了,阳光顷刻撒了进来。 “舒服了吗?”他回身走近过来,出声问她。 陆宁故作严肃地点头:“嗯,都好了,你刚刚在偷听我打电话?” “金院长打来的?”宋知舟并不否认,坐到床头直接问她。 她点头:“嗯,他让我劝你继续去医院。” “那你劝吗?”他看着她,有些半开玩笑。 陆宁将身体挪近了些,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想劝,因为觉得宋医生这么优秀的医生,改行了是医学界的一大损失。” 宋知舟被她这话逗笑:“这么严重?” 陆宁收敛了面色,认真看着他:“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离研究生开学还有两个月,就当是再去医院试试,如果你确实不喜欢了,我就不再拦着你当老师。” 第260章 薄斯年搬家,住陆宁隔壁 宋知舟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陆宁轻叹了一声:“我以前总听人说,心理医生可以治愈别人的心理,却治愈不了自己。现在看来,还真是。” 因为之前他给薄斯年动手术那件事情,后来媒体曝光了再又把舆论压下去之后,他心里就一直留下了阴影。 宋知舟沉默了一会,再出声:“我没事,当老师挺好的。” “就试试看吧,就试两个月,如果你确实接受不了当医生了,我就同意你去学校。”陆宁盯着他,不愿意作罢。 他再淡声说了一声:“真不用了。” 陆宁蹙眉:“如果你真的当不成医生了,我这一辈子都原谅不了我自己。” 宋知舟眸光沉了一下,“这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选择。” 陆宁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心里觉得很难受。 “求你了,就试一次好不好。你说过,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做了那么多年的医生,当老师真的不适合你。” 他声音低了些,微微拧紧的眉心,泄露着内心的不安:“我真的不想再去医院工作了。” “总得去的,你手里有江城仁济医院那么多股份,就算真不当医生了,那边的事情也不可能就不管了。” 医院的股东,不可能完全不参与医院的事情。 宋知舟垂眸看了她一会,俯身将头埋进了她的脖颈里,没有出声。 放弃自己努力了那么多年的事业,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内心有多痛苦。 但他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手术刀是应该拿来救人的,那件事情之后,他试过了很多次,但心里那道坎终究是过不去。 陆宁伸手抱着他的后背,轻声劝他:“就先不去接手术,不去碰手术刀。 我们慢慢来,医生除了做手术,还可以坐诊,还可以有很多工作。” 他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头发里,还是不吭声。 陆宁皱眉将他推开来,软硬兼施,出声凶他:“反正就试一次,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他看着她笑,默了半晌,还是点了头:“好。” 陆宁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你答应了?” “不是你说的吗,不答应也得答应。”他有些无奈地出声,再揉了揉她的头。 陆宁心情大好地翻身下床,解决了一件大事,她感觉说不出地畅快。 穿了拖鞋轻快地往浴室走时,她又顿住步子,回身问了他一句:“你这样总摸头,我会不会头秃?” 宋知舟点头,一本正经地跟她开玩笑:“从医学角度来说,这个可能性是有的。” 她不满地睨了他一眼,再进了浴室噼里啪啦地洗漱。 洗漱完再出去,宋知舟已经拿了早餐出来。 他看向她头上裹着束发带,两只手在脸上拍,随口问了她一句:“拍脸干什么?” 陆宁倚靠着墙面看着他,愣了一下:“补水啊,你不知道?” 他面色如常地坐到餐桌旁吃早餐,再看她:“我应该知道吗?” 陆宁收拾完再坐到他对面,一边吃着碗里的三明治,一边盯着他看:“宋医生,我发现你真的越来越可爱了。” “你也很可爱。”他推了杯豆浆给她,再顺着她的话回了一句。 吃完早餐,陆宁回房间换了衣服,再拿着包出来时,宋知舟坐在沙发上奇怪地看她:“我给你请假了,你去哪?” “还是过去吧,最近正是忙的时候,回头我师兄又得说我,被美色迷昏了头。” 陆宁一边念叨着,一边走到他身后,将下巴在他头上挨了挨。 他被她这话逗笑,反手摸了摸她的脸,再起身。 “那我送你过去吧,回来正好去别墅那边收拾一下,这两天我们搬过去。” “好的。”陆宁爽快应声,再跟他一起换鞋出门。 再到公司的时候,宋知舟将她在公司门口放下,再嘱咐她下班提前一点给他打电话,就离开了。 陆宁提着包,要进公司的时候,面上还挂着笑。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都上午十一点了,想着要是撞上宫和泽了,他多半又得损她一句,是过来上班的,还是过来吃饭的。 她再抬头,就看到薄斯年跟蔚宣正并肩从公司里面走出来。 身形挺拔的两个男人,同样的气场强大,蔚宣微微低着头。 身后公司里的员工,视线一路都跟了过来,恨不能贴上去。 陆宁步子顿了一下,想要侧身避开来,就听到薄斯年绷着的一张脸转为了笑意,叫了她一声:“阿宁,巧啊。” 他声音不小,好在这个点正是公司忙的时候,公司外面并没有员工过往,也就没有其他人听到他的话。 陆宁蹙了蹙眉头,想起昨晚他拽着她手说的那些话,连表面上的招呼也不想跟他打,直接要从他身边走过去。 薄斯年侧身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别这样,说句话也不行?” 陆宁往后退了一点,抬眸看他,淡声开口:“那你说吧。” 再往前几步就进了公司大堂了,如果薄斯年追着她进去的话,里面那么多员工,还不知道得传出什么惊天八卦来。 他视线落在她脸上,勾着唇角,挑不出半点瑕疵的一张脸,陆宁看一眼,只觉得刺眼。 他轻声感慨出声:“阿宁,日子过得挺滋润啊,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如果可以不见你的话,我气色会更好。”陆宁视线看着眼前的旋转门,担心着里面会有人出来。 薄斯年抬腕看了下手表,再意味深长地看她:“你这是,来上班?” 十一点来上班,和泽果然是一个包容度很高的公司啊。 陆宁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你没事的话我走了。” “好的,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薄斯年身体侧开了一步,看着她径直走进了公司,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多看了几秒,再拿出手机给陈叔打电话。 “城南汉郡那栋别墅收拾一下,我近期应该会搬过去。” 那边恭敬回道:“好的先生,就是宋先生别墅旁边的那一栋吗?” “嗯。”薄斯年应声,再挂断了电话,上车时,心情似乎还不错。 有什么会比邻居之间,更容易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呢? 第261章 他薄斯年,已经算给你低头了 陆宁皱眉进了公司电梯,好好的心情,被薄斯年一句“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弄得说不出的不痛快。 到了楼层,她出了电梯,再往员工办公室走时,宫和泽正从另一边过来,旁边跟着他的小秘书。 陆宁颇为官方地严肃打了声招呼:“宫总早。” 因为是刚来上班,她说顺口了,说完才意识到,都十一点了,这个“早”不太合适。 宫和泽站到她面前,阴阳怪气地开口:“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陆宁微微蹙眉看了他一眼:“我去工作了。” “别啊,到饭点了,先一起去吃个饭吧。”宫和泽站到她前面不走。 果然,他还是这么没有新意,连损人的话都跟她想象得一模一样。 陆宁看向他再重复了一遍:“我真进去了。” 他经过她身边,一副老板的做派,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跟我去趟办公室。” 陆宁应声“好的”,再回身跟着他去了总裁室。 小秘书给她端了咖啡过来,宫和泽坐到办公桌前,示意她到对面坐。 陆宁坐下,有些狐疑地看他:“我都让宋医生帮我请假了,你不会是要以迟到为由,扣我工资吧?” 宫和泽微微蹙了蹙眉,他看起来这么像是,压榨员工的黑心老板吗? “连打电话请假都能找人代劳了,您如今什么人呐,我敢扣你工资?” “师兄,说正事。”陆宁看着他,有些不耐。 她这个点赶过来,是为了赶画稿的,不是为了跟他聊闲天的。 宫和泽收敛了一下开玩笑的面色,再开口:“薄斯年来过了。” “我知道,我刚在楼下撞见他了。”陆宁将手机放在他办公桌上,身体后倚着,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句。 面前人显然诧异:“哦?那你们……” 陆宁打断他的话:“擦肩而过,仅此而已。” 宫和泽点头:“好好好,我不多问,他送了些合同过来,都是很不错的单子,要求也跟你的绘画风格很搭。 我的建议,也是那老头的建议,你怎么着也接一两组。” “这个我接不了。”陆宁没有思索地回他,面色平静。 从刚刚宫和泽叫她来办公室时,她其实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薄斯年会特意跑一趟,来找的人自然是宫和泽。 他是料定了,她素来敬畏宫老先生,不会违背那位的意思。 而宫和泽所说的,也算是有一半转达的宫老先生对她的期许。 宫和泽沉默了两秒,“我可以给你时间,你考虑一下。” 陆宁摇头,面色笃定:“不用,我考虑过了,我不会接受的。” 他面色沉了些,多少是不痛快的:“想过没有?薄氏旗下的企业有多少。 光是这北城,但凡像样点的公司,哪个不是看他薄斯年几分脸面,多多少少跟那边有些牵连。 你拒绝跟薄氏的合作,但外人看到的,只会以为是那边拒绝用你。” 陆宁放在办公桌下的手攥紧着,声音低了些:“我明白,抱歉,就这一件事,我不能听师兄跟老师的意思。” “你回国是为了更好的前程,薄氏不用你的东西,这北城谁敢用你?光一个江景焕,能罩你几时?” 宫和泽声音扬高了些,在事关重大的公事上面,他有些像是宫老先生,客观严格,不喜欢公私混淆。 陆宁皱了皱眉,沉默了良久,再笃定地看向宫和泽。 “我想过了,我会努力去想办法应对,如果真的因为薄氏的关系,我没有出路了,我就跟宋医生一起出国,去国外发展。” 宫和泽抬指敲了几下桌面,是动怒了:“你何必?他薄斯年什么人,亲自送合同过来,也算是到这来给你低头了。 你接个薄氏的单子,又不是直接跟他薄斯年怎么样,怎么就这么倔?” 陆宁攥紧的手颤动着,没再说话。 宫和泽起身,围着办公桌踱了两圈,显然怒火难消。 他再有些烦躁地坐了回去,扯了几下领带,盯着她:“这是你的事业,是你一辈子的事情,他宋知舟要这样小肚鸡肠轻重不分,还算什么男人?” “师兄,道歉,你不许这么说他!”陆宁眸光狠狠沉了一下,有些愤恨地看向他,几乎低吼出声来。 宫和泽抬手,竭力平复情绪:“好好好,我为我刚刚的言语过失道歉,不接薄氏的单子,你给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 陆宁抬眸看他,有些失神。 她的命,是宋知舟救的,应该说还不止救了一次。 那两年里,她很多次心灰意冷看不到希望,是他给她勇气走了下去。 她如今拼搏出来的事业,她很在意,但如果一定要在宋知舟跟事业之间选一个,她一定会毫不犹豫选他。 她淡声开口:“我因为小蕊的事情,已经和薄斯年来往过多了。 师兄,没有哪个男人,会真的能够接受自己的爱人,以各种或公或私的理由,去不断和前夫产生交集。我不想让宋医生感到不安。” “就这?”宫和泽看着她。 陆宁点头:“对,就这。” 薄斯年对她余情未了,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 昨晚她去他庄园看苏小蕊,离开时他的言行举止就明显越界了。 他给她这些合同,可以说是帮她,但绝不可能没有存接近她的私心。 宫和泽沉着脸,看了她良久,终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别傻乎乎地被人骗了,他值得你这样不顾前程?” 陆宁平静地对视着他,再点头:“一直以来都是他对我付出了更多,要说不值,那也是他不值得帮我那么多。” 宫和泽将身体往后靠着,大剌剌地看着她:“好,我服了你,改天叫他来吃顿饭,我帮你把把关。” “吃饭没问题,把关就不劳烦你了。”陆宁轻笑着,淡然开口。 宫和泽轻“啧”了一声:“护这么紧?什么工作,什么家底,说说看。” 陆宁应声:“以前是医生,以后也很快是了,家人算是没有。” “孤儿?”宫和泽诧异了一下。 第262章 医生挣的钱,养得活你吗 陆宁思索了一下:“可以这么理解吧。” 妈妈过世了,爸爸不疼,说是孤儿也差不多。 宫和泽顿了一下,又问了一句:“医生挣的钱不多吧,养得活你吗?” 陆宁对宫和泽素来没多少隐瞒,沉默了一会再开口:“他跟他同事一起投资了一家私营医院,一年能分红两千万左右。” 宫和泽点头:“哦,一般啊,比薄先生差了太多。” 陆宁皱眉“嘶”了一声,一只手肘抵在办公桌上,撑着头看他。 “师兄,我怎么感觉,今天看你这么不顺眼呢?他薄斯年是给钱贿赂你了,还是拿药给你洗脑了?” 宫和泽垂眸玩着手里的签字笔,再抬眸看她。 “我只是觉得,他那样的一个人,在你的事情上,却能一再地姿态卑微、迁就退让,这一点我很诧异。” 陆宁冷笑出声:“那又怎样?因为他难得低了头,所以我就应该感激涕零,迫不及待地投入他的怀抱吗?” “说实话,要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你所说的这样,是毫无悬念的结果。”宫和泽直言。 陆宁眸光沉了沉,“那真可惜,我不是其他任何一个女人,我如今对他没有一星半点的兴趣。” 宫和泽没再出声,沉默看了她良久,再说了一句:“恕我直言,我认为相比之下,他显然是更适合你的。” 在他话落的时候,他看到陆宁面色冷了下去,那样疏离的神色,以前她不曾在他面前露出来过。 显然,他的话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师兄,你不知道我曾经历过什么,更不知道他曾对我做过什么。所以也恕我直言,我的选择,你无权评判。” 宫和泽点头:“我确实不知道你跟他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就最近这段时间,他都几次差点为你丢了命。 他要不是足够爱你,还不至于傻到让你玩到他头上去。” 陆宁冷着面色看他,没再说话。 “行行行,我不评判。”宫和泽举手投降。 他顿了一下,看她面色很不悦,又补充了一句。 “要有朝一日,你真为那位宋医生放弃了事业,我只是希望,他好歹有能力养活你。” 陆宁看向他,觉得有些好笑:“相比于你跟薄斯年那样年入过千亿,他的收入确实不算多。 但我就算真沦落到要靠男人养,我又不要买个国家,也不用买片海洋,年入千万和年入千亿,对我而言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宫和泽点头:“好的,没区别,金钱如同粪土。” 陆宁没再应声,拿了手机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顿住步子,回身看向宫和泽。 “师兄,我现在已经选择了宋医生,所以刚刚有些不尊重他的话,我希望你以后不会再说。” 宫和泽举手妥协,再点了两下头。 陆宁再回身,进电梯回了员工办公室。 相比于撞见薄斯年,宫和泽跟她说的那些话,显然是更加影响了她的心情。 自从以林蕊的身份回国后,她身边的朋友就很少,之前可以说,就一个宫和泽。 亦兄亦友,以前他素来是无条件支持她理解她,但现在很显然,他也有点要往薄斯年那边倒戈的意思了。 这样的感觉,让她说不出地不痛快。 刚进员工办公室,高菀的视线就落到了她身上,显然很好奇,刚刚在门口,宫和泽把她叫去说了什么。 陆宁心情不好,没兴趣去揣度她心里又在想什么歪主意,径直目不斜视地坐到了自己工位上。 她打开电脑,在文件加载时,看着电脑发了两分钟呆。 本来来得就晚,加上在宫和泽那里耽搁了些时间,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休息时间了。 其他同事上午的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开始稍微松懈了起来。 旁边工位上的小北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看向陆宁:“林蕊,你听说了吗? 刚刚薄氏那边的总裁亲自送合同过来了。宫总找你,不会就为了这个事吧?” “不是,只是说了几句关于江氏的那几组画。”陆宁淡声应着。 其他同事也都屏息凝神地偷听着。 小北点了下头,再开玩笑:“我还以为,宫总是内定了你呢。 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知道会落到谁的头上。不过我觉得,你能力这么强,多半也是你的。” 高菀听着,暗暗冷嗤了一声。 还真是什么马屁都敢拍,什么能力强不强的,还不就是整了长脸,上赶着勾了几个男人。 陆宁看向小北一脸好奇的神色,回了她一句:“应该不会。 我手里江氏的单子至少还得好几个月才能完成,不好腾出手接其他单子了。” 小北眸光亮了亮,语气却是颇为遗憾:“那真可惜,也不知道宫总会把单子派给谁。” 陆宁没再应声,开始修画稿,小北就跟其他同事议论去了。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陆宁表态不会接了。 其他同事的情绪也都暗暗调动了起来,暗自期待着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来。 高菀因为之前被拆穿了对薄斯年自作多情的事情,现在人缘很差,干脆也走起了高冷路线,没去参与议论。 以她的功底,这样的机会林蕊如果真的不要,其他同事根本就不会是她的对手。 更何况她现在手边也有一份薄氏的合同,也算是有经验了,薄斯年送来的那些单子,按理就会给她。 但她很怀疑,林蕊不过是假装推辞,暗里又把单子接走了。 或许应该做点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打压一下她的名声,让薄氏那边退而求其次,再选择她高菀。 这么一想着,她一天下来也都是心不在焉地工作。 陆宁因为早餐吃得很晚,中午没去吃东西,埋头改画稿,一直改到了下午五点,这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她看着时间,再给宋知舟发了条信息过去:“我大概还有二十分钟下班,你来接我吧。” 她编辑完,又加了个笑脸,感觉自己有些幼稚,勾了勾唇角。 一天的不大痛快,似乎就在那个笑脸里,消散开来了。 那边很快回了个“好的”。 她支着头,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天,再伸了个懒腰,将剩下的一点细节改完了,就收拾东西起身离开。 身后高菀跟了上来:“林蕊,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第263章 像样点的男人,就都喜欢她? 陆宁回身看向高菀,有些莫名其妙:“我们顺路吗?” 她没记错的话,高菀回去的方向,跟她更好相反。 而且高菀素来都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也不存在说想跟她一起坐出租车。 高菀走到她身边来,脸上带着笑意:“我刚好要去你租的房子那边,正好一起吧。” “你怎么知道我房子租在哪?”陆宁下意识生出了一丝警惕。 高菀素来对她有敌意,明里暗里都是,陆宁并不希望跟她扯上太多关系。 高菀目光躲了躲,面上又恢复了滴水不漏的笑意:“之前偶尔听宫总提起的啊,好啦别纠结这个了,走吧。” 她话落,挽着陆宁的手臂就往电梯里走。 身后几个同事议论开来。 “高菀什么时候跟林蕊好上的?她们不是一向水火不容吗?” “嘿谁知道,多半是高菀知道现在林蕊厉害了,上赶着想巴结着,弄点好处吧。” “懂了,她肯定是想把薄氏那几个单子弄到手。真是够自私的,凭什么好东西她都想一个人占着?” “就是,怕不是又想坑林蕊。” 陆宁被高菀挽着进了电梯,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再看向她:“你不是开车过来的吗?” “没有啊,我车正好送去保养了,这不是想蹭下你的车嘛。”高菀笑着,一副颇为亲昵的模样。 陆宁微微蹙了蹙眉:“这样啊,可我也没开车来。” 身边人立刻接话:“那正好,我们一起打车吧。” 她到底又在动什么心思? 陆宁有些心烦,她不希望让高菀认识宋知舟,搞不好什么时候,她又得编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拿出手机,想给宋知舟发条信息,说先不用来接了。 电梯门已经打开,高菀挽着她出了公司大堂,她拿出手机正要发信息,迎面就有男人走近过来。 身形颀长的男人,气质成熟温润,自然而然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 高菀看向宋知舟走近过来,面色有些僵硬的发红,是冲她过来的吗? 莫不是又是老头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这个看着倒还不错。 陆宁正单手拿着手机发信息,眼看着视线里出现一双皮鞋,吓得猛然刹住了脚,倒抽了一口凉气。 宋知舟伸手扶了她一把,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笑:“走路怎么都玩手机?” 陆宁面色一瞬放松下来,看着他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她习惯性地想去抱他,才想起高菀还在身边,收敛了一下面色,介绍了一句。 “我男朋友。这是我同事,高菀。” 高菀视线在宋知舟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再有些尴尬地回过神来侧开了视线,对他伸出了一只手:“你好。” “你好。”宋知舟伸手握了下她的指尖,再自然而然揽住了陆宁,温声开口:“走吧,回去吧。” 陆宁走了几步,看向高菀跟上来,再开口:“那我们送你一趟?你去哪?” 高菀点头应声:“好的谢谢,我去盛世商贸,就在你那边吧?” 陆宁回想了一下:“嗯,算顺路,上车吧。” 高菀笑着拉开后座车门,就看到宋知舟拉开副驾驶车门,等陆宁上去,心里酸了一下。 怎么像样点的男人,就都这么喜欢巴着她? 再上车,宋知舟倾身过来想给她系安全带,陆宁反应过来红个脸,赶紧手忙脚乱地自己系上了。 因为车里多了一个高菀,她感觉说不出地不自在,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跟宋知舟说,现在一个字也没说。 宋知舟开车,她就坐在旁边闷头玩手机。 宋知舟看她一副颇为严肃的模样,勾了勾唇角,索性也一心开车,没再说话。 身后高菀含笑的声音响起:“林蕊,你这藏得够深啊。你男朋友什么工作的啊?” “医生。”陆宁不想要宋知舟回答,干脆利落地应了两个字。 高菀点头:“真厉害,现在的医生都要求很高的,他也在北城工作吗?” “应该吧。”陆宁淡声应了一句。 话落,又感觉自己这样显得太冷淡了,再补充了一句:“过几天才确定,大概是在北城的。” 高菀眸光里闪过一丝嘲弄:“啊,这样啊。” 那意思就是,连工作都还没确定了。 男人长得再帅,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能有什么用? 高菀没再多说,有些等不及地给各大媒体匿名发了条信息过去。 “明早来和泽文化公司门口,有宫川大师的得意门生林蕊的惊天绯闻。” 要是这件事情公开来,这北城就都会知道,她跟江景焕还有宫和泽之间的那些八卦绯闻,就都是空穴来风了。 至于跟薄先生,就更不可能了。 没了那些靠山,她倒要看看,她林蕊还怎么得意下去。 她觉得还不放心,又给另一个人发了条信息:“明早来趟和泽门口,帮我办件事。” 她视线盯在手机上,唇角完全无意识地勾起了笑意,想到那样的后果,心情就觉得很好。 这段时间以来,真正能跟她在公司里一较高下的,也就一个林蕊了。 她好歹也是高家的独女,自小接受的都是最好的绘画教育。 凭什么让这么一个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女人,骑到她头上来? 她想得正出神,完全没注意到车子停下来了。 前面陆宁的声音冷不防响起:“到了,你不下车吗?” 高菀猛然回过神来,一抬头就对上陆宁回头看向她的目光。 她刚刚脸上的笑意都还没来得及收敛,立时生出了心虚。 推门下车时,声音都打了结:“谢……谢谢啊。” 陆宁点头,挑眉看着她笑了笑。 她这幅慌慌张张的模样,陆宁以前在顾琳琅脸上也看到过。 倒但愿她高菀不会作死,收获一个跟顾琳琅一样的下场。 高菀将车门关上,头都没再回,就有些着急地进了盛世商贸。 陆宁将看向窗外的视线收回,再看向宋知舟时,面色顷刻放松了下来。 她倾身过去就要抱他,声音也软了下来:“宋医生。” 宋知舟轻笑着,将手张开来,把她接了过来。 他垂眸看她:“一路绷着张脸,被欺负了?” 第264章 宋知舟求婚,薄斯年来借盐 陆宁将脸埋在他胸口,沉默了半天,才闷声说了一句:“没有。” 宋知舟笑着出声逗她:“刚刚看着也没这么委屈啊。” “有外人在,我也要面子的好不好。”陆宁从他怀里退出来,不满地看着他。 她再侧目看向车窗外,旁边正好有家甜品店,看着生意还不错。 她回身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宋知舟:“宋医生,我想喝奶茶。” 宋知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窗外,声音有些无奈:“多大的人了?” 陆宁身体后倚着看他,不说话。 她听到他妥协:“好,我给你去买。” 陆宁笑着看向他勾了勾手指:“不用,我自己去,你过来一点。” 宋知舟身体靠近了一点,有些不解地看她。 她笑着再勾了勾手指:“再过来一点。” 他面色有了些不自然,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倾身贴近了她。 因为车上开了冷空调,他身上穿了一件外套。 隔得很近的距离,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她憋着笑,看了他两秒,然后将一只手伸进了他的外套里。 宋知舟面色一秒僵硬,眸光里含着隐隐的幽深。 她从他内侧口袋里抽出钱夹,再退后了一点打量他:“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动你。” 宋知舟伸手握住了她要退开来的手腕,倾身过来将她的手臂按在了车窗上。 他盯着她,声音有些隐忍:“陆宁,你越来越放肆了。” 她不甘示弱地继续直视着他:“宋医生,你脸红了,耳朵也红了。” 她看到他的脸贴近过来,隔着极细微的距离,她感受到他的呼吸迅速逼近。 她感觉浑身都是滚烫,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在他贴过来时,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头侧开来:“等,等一下,我觉得我需要再适应适应。” 隔着极近的距离,他瞳仁里清晰倒映着她通红的面孔,他沉默看着她没说话,却也没再贴近。 陆宁指尖颤了下:“那,那个,手疼,要断了。” 宋知舟立刻将她的手松开来,要去看她的手腕。 陆宁迅速将车门推开来,抓着他的钱夹下了车,再反手关了车门。 他听到她笑出声来,一路轻快地进了甜品店。 他有些无奈地微微皱了皱眉,刚刚,是他的问题? 甜品店排队的人有些多,宋知舟坐在车里,不急不慢地等待着,再看了眼关上的车载储物盒。 那里面有一个戒指盒,幸好她刚刚没翻到那里去。 等了十多分钟,陆宁才一手拿着一个纸杯过来。 她上车,再顺手将其中一杯递给他:“给,咖啡,没加糖。” 宋知舟愣了一下,接过那个纸杯,一时没出声。 陆宁插上吸管,喝了口手里的奶茶,再侧目看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宋知舟笑了笑,喝了一口,再将咖啡杯放到旁边,继续开车。 陆宁反应过来,抓着奶茶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声音微沉了下去。 “对不起啊,我……” 宋知舟侧目笑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要对不起?我现在也喜欢喝咖啡。” “我再去给你重新买一杯吧。”陆宁皱眉,看向窗外,想叫他停车。 宋知舟没再看她:“不用,味道还不错。” 有些习惯,一旦养成了,要改掉就很难。 他不觉得应该怪她,习惯使然,谁都一样。 陆宁低头喝着奶茶,没再出声。 宋知舟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多大点事,别胡思乱想。” 她皱了皱眉看他:“我没有啊,你怎么知道我在乱想?” 宋知舟轻笑着逗她:“心理医生,会窥探人的内心。” “不是吧。”陆宁颇有些怀疑地低呼了一句。 宋知舟点头:“嗯,所以以后,一定不要在心里说我的坏话。” “好吧。”她低着头,沮丧地应了一句。 车子都快开到家了,她又侧目看他:“真的能窥探内心吗,什么都能看出来吗?” 宋知舟被她逗笑,伸手杵了下她的额头:“怎么这么傻?” 陆宁低头思考着,没再出声。 再抬头时,她发现方向不对,侧目看向身边人:“你又走错路了。” “没有,别墅那边我都收拾好了,我们现在直接过去。”宋知舟应着。 天色渐渐黑下来,街边有霓虹灯开始亮起。 陆宁心里生出了一丝紧张:“现在就去吗?搬新家不是应该严肃一点吗,是不是要有点仪式感。” 他笑着看了她一眼;“你想要什么样的仪式感?” “嗯……”她指尖敲击着纸杯,思考了一下,眉眼弯了弯,“就比如,红酒啊,牛排啊,烛光晚餐啊。” 她想象着,又歪头看宋知舟,笑着跟他翻旧账。 “还是算了,像你那样买了巧克力,都要告诉我是在自动售货机里随手拿的,还是不指望了。” 宋知舟笑而不语,车在别墅前院里停下,她看向前面灯火通明,夜色下,连草坪都是整整齐齐的。 再进去时,里面也都收拾得焕然一新,灯光都开着,丝毫不像是许久没住人了。 她诧异了一下:“都是你收拾的?” “不是,请了家政阿姨,我下午去了趟金院长那里。”宋知舟将她外套接过来,挂到了衣帽架上,再回身来牵她。 “累了吗,房间都收拾好了,你先上楼洗个澡,我做饭。” 熟悉的地方,她之前来过很多次,但这一次来,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陆宁红了眼眶,回身抱住了他,不愿意上楼。 宋知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她红了脸,伸手将他推开来,再快步上了楼。 卧室里她的衣服都已经挂好了,她感到陌生而亲切,洗完澡再下去,楼下没开灯。 她愣了一下,还以为是灯坏了,站在楼梯上叫他:“宋知舟,没灯,我看不见。” 她话落,身体就被抱了起来,再往楼下时,整张脸爆红。 “你干嘛!你要是摔着我了,我跟你没完啊!” 她听到他低低地笑,再是身体被安置到了餐椅上。 蜡烛的光影落入她的瞳孔,她看向她眼前摆好的牛排,和倒好了红酒的红酒杯。 在她的对面,也是同样的牛排和红酒。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宋知舟单膝跪到了她旁边,手里拿着一个打开的戒指盒。 “陆宁,我……”他声音抖得比她身体还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蜡烛的缘故,他整张脸和耳朵都发了红。 陆宁半天没能回神,伸手拦住了他:“等,等一下。” 能不能先给她一点缓冲的时间? 宋知舟看着她,显然,他比她要更紧张。 门外门铃声响起,她立刻起身:“我,我先去看一下。” 宋知舟眸光黯淡了一下,没有动。 陆宁走到门口去开门,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烫,她知道这种时候开门并不重要,但她真的太紧张了。 这毫无预兆的一切,来得让她猝不及防。 她打开门,身体都还在止不住地发颤,就看薄斯年抱着苏小蕊站在了门外。 他似乎对她这幅模样有些诧异,从上往下打量了一下,这才颇为淡定地开口。 “阿宁,晚上好。我家里没盐了,来找你借包盐。” 陆宁花了好几秒,才确定她不是产生了幻觉或者幻听。 所以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她皱眉看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265章 后来再不曾见过,这样的星空 薄斯年仍是一脸淡定地看着她:“我刚搬过来,这一块不熟,家里没盐了,找你借一下。” “你说什么?搬哪?”陆宁眉心跳了一下,沉着脸看向他。 搬过来,什么叫搬过来? 苏小蕊被薄斯年抱在怀里,好奇地朝陆宁身后张望:“妈咪,你做了好吃的吗?好香。” 陆宁伸手揉了下苏小蕊的脸,再说了一句“等一下”,回身进了厨房。 她现在没时间跟他讨论搬家这个问题,谁知道他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身后的宋知舟已经起身,坐在餐桌旁看着她快步进厨房拎了包盐出来,再走向了门口。 陆宁将盐塞到了苏小蕊手里,在小孩一脸期待地说要进来之前,她先开了口。 “小蕊,妈咪还有事,明天再陪小蕊玩。” 小孩有些失望地点了下头,陆宁再亲了下她的额头,然后关上了门。 薄斯年站在门外,皱了皱眉。 就这么着急? 他这么离谱的借口,她难道不应该至少说一句,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陆宁径直走到餐桌旁坐回去,再看向坐在对面的宋知舟:“继续吗?” “要不,先吃饭吧。”他笑了笑。 刚刚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那么急着过去,显然是有点逃避的意思的。 是他太心急了,但也并不想让她为难。 陆宁看向他面前的戒指盒:“你刚刚是想向我求婚吗?” 宋知舟拿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认真看了她良久,然后点头:“是。” 他话落,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有压力,是我太突然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陆宁看着他不说话,她看到他眸光黯淡了些,他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她将一只手放在餐桌上,伸向了他:“再等等好不好,等我把小蕊的事情解决清楚了,我们就结婚。” 他有些着急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声线有些哑:“我不在乎的,那些事情。” 无论苏小蕊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愿意跟她陆宁走,无论要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跟薄斯年撇清关系,这些他并不是那样在意,他可以等。 陆宁垂眸看向他的手:“可我在乎,总之,再等等好不好?” 他将她的手握紧了些,沉默了片刻,还是点头:“好。” 陆宁笑着起身走近过去,从身后揽住了他的肩膀,将手伸到了他眼前。 “要不,先戴中指吧,何况我无名指也戴不了,以后就戴右手无名指好了。” 他轻握住她断掉的那截无名指,那上面是一节假肢,除了清楚她过去的人,没人能看出来。 他看了很久,再抬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人:“我听说国外最近有一项医学研究,是有关残肢修复的。 好像是通过断指上的骨细胞,培养过来再移植到断指上,重生出新手指。” 他说着的时候,声音是微微颤动的。 陆宁附身将下巴贴到了他的头上:“说着就好像是什么科幻片。” 她知道他一直很惋惜她断掉的手指,但其实时间久了,她也没那么在意了。 因为知道不可能再复原,所以也没抱过什么希望。 他反手捧住了她的脸:“不一定不可能,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我们也可以出国去治疗,让你的断指复原。” “你嫌弃我?”陆宁垂眸出声逗他,她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宋知舟认真地看着她:“没有,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陆宁俯身下去,将侧脸在他额上贴了贴,再轻声开口。 “宋医生,我们去看星辰大海吧,就去那晚的海边。今晚天气这么好,星星一定很漂亮。” 她也没说是哪晚,但她跟他都很清楚。 宋知舟点头,起身顺手将她的手牵了过来:“那现在就去,不然天都亮了。” 她跟着他往门外走,再回身看向餐桌上:“戒指还没戴啊。” 他这才反应过来,回身又快步走回餐桌边,将戒指盒里的钻戒拿了出来,给她戴到了中指上。 陆宁看向他在玄关处换鞋,低头把玩着手上的钻戒,再笑着看他:“虽然不是求婚,但我是不是也答应得太草率了?” 他将她按到门口的座椅上,边扯了她拖鞋,再给她换鞋,边低笑出声:“戒指都戴上了,后悔也晚了。” 陆宁蹙眉,看向他给她系鞋带:“不行,我觉得我还需要说点正事。” “洗耳恭听。”他系完了,再起身牵着她出门。 陆宁跟他进了电梯,一本正经问他:“你就说,以后饭谁做,家务谁包,钱谁管?” “我做,我包,我管。”他话落,看她神色不对,反应过来改口:“钱你管。” 陆宁伸手,看着他将钱夹放到了她手里。 她拿着钱夹在手里拍了拍,轻“啧”了一声:“不上班了,明天就去找我师兄辞职,索性你养我吧。” “好的,求之不得。”他牵着她的手,后背倚着电梯墙面,在她面前垂眸笑着看她。 再到海边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宁静深邃的海面,在月色下如同已经熟睡,笼罩在巨大的繁星夜幕里。 她靠在他肩膀上,在腥凉的海风里,看着昏暗里海水一次次推涌到脚边。 城市的夜空,很少能看到星星,因为频繁的雾霾和太过高耸林立的大厦,就是再晴朗的夜晚,也难看到星空。 这样海面上的星空,如同一场梦境。 她听到宋知舟在她耳边轻声开口:“这周日我得去趟江城那边的医院,大概待上一周,你一起去吗?” “不去了吧,最近太忙了。”她挨在他身旁,看向头顶一望无际的漫天繁星。 再回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在这片大海里。海水漫过头顶,再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回想起来,只感觉这一刻,恍如梦境。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却又扬起了嘴角,伸手抱住了他。 后来的很长时间,她也曾无数次来过这样的海边,来过这里。 一样的位置,甚至也是一样晴朗的天气,繁星,海水,似乎什么都是一样。 可却总感觉,再也不曾见过一场星辰大海,能如这晚一般惊艳而安宁。 第266章 宋知舟咳血 海边离家里远,陆宁跟宋知舟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才到家。 她回去后吃了些东西,整个人困得不行,就直接回卧室睡觉了。 睡到凌晨时,听到走廊里有咳嗽声,经过她房间门口,声音又远了些。 她惊醒过来,睁眼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 门外的咳嗽声听不到了,好像只是她做了一场梦,她感觉最近晚上似乎经常做这样的梦。 一睡着了,就会似真似假地听到这样的咳嗽声。 但今晚这样的声音,让她感觉比往常清晰,不像是来自梦里。 她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这是她住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这卧室的一切于她而言还很陌生。 她在昏暗里盯着天花板看了良久,直到感觉自己是真的清醒过来了,这才起身穿着拖鞋,轻声出了门。 宋知舟睡在隔壁卧室,她走到走廊,看到旁边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有灯光倾泻出来。 她走过去将门推开来,卧室里的垃圾桶放在沙发边,不是平时摆放的位置,房间里没有人。 她回身,楼下并没有灯光。 就着昏暗的夜色,她没有把楼梯的灯打开,直接小心下了楼。 走下最后一格台阶时,她伸手触到了旁边的开关。 “咔哒”一声轻响,昏暗的客厅里顷刻一片通明。 宋知舟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根烟发呆,烟没有点燃,他就微微垂眸看着。 他面色有些发白,在灯光亮起的那一刹那,他手抖动了一下,手里的烟险些掉落下去。 然后是他眸光里颤动,再猛然抬头时,错愕地对上不远处陆宁的目光。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那么甜蜜地依偎在海边看星空。 但此刻,她的目光很冷,里面有怒意,有失望,有如同破碎开来的光点。 他回过神来,立刻将手里的烟丢到了茶几上,再将手里攥着的一小团纸巾,迅速丢到茶几底下。 那只攥着纸巾的手,本来就是垂在下面的,陆宁并没有看到。 她冷着脸走近过去,盯着他开口:“你干什么?” “没有抽,只是看看。”他有些心虚地开口,甚至是有些躲闪不及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陆宁看着茶几上那根烟,看了几秒,又到底觉得心软。 他应该不是刚下来,真要抽烟的话,这烟应该早就已经点燃了。 她坐到他身边,抓住了他垂在沙发上的右手,他的手在微微打颤,她的手跟着打颤。 她轻声开口:“我知道,戒烟得慢慢来,不可能一下就戒了。可你毕竟不一样,烟很伤肺,只能尽快戒掉。” 他声音低了些,染着内疚:“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抽的。” 他伸手过来揽她的肩膀:“别生气,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陆宁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眸眼泛红的冲动,再在沙发上躺了下去,将头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她看着上面,那里有他深邃的眉眼,清晰的面部轮廓,还有白皙的肤色。 这样的白皙,如今在她看来,略有些刺眼。 相比之下,她希望他的肤色能够再深一些,或许那样,就会意味着他能健康一些。 她看到他俯身贴近,再在她身上嗅了一下,低笑着开口:“怎么这么香?” 他知道她生气,所以想哄他。 陆宁挑眉:“当然了,是不是比香烟的味道好闻多了?” “嗯。”他笑着点了点头,呼吸却带着点略粗的喘息,克制隐忍。 陆宁看着他:“你在我面前不用忍,想咳嗽就可以咳出来,不需要总躲着。” 他应声:“好”。 过了片刻,又开口:“也不是犯烟瘾,以前是抽烟导致咳嗽更严重。但现在似乎是习惯了,咳嗽的时候抽烟好像就能缓解一些。” 她皱了皱眉:“什么理由都不行,反正不管怎样,以后尽量不要抽烟。” “好。”他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忍一忍,其实忍一忍就过去了,这样看着她,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等彻底戒了烟,或许也真能等到好转的一天,也不至于真到丢下她的那一天。 陆宁躺在他身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又惊醒了过来,将茶几上那根烟拿过来,丢到了垃圾桶里。 想了一会,又拉开茶几抽屉检查了一下,在里面没看到烟盒。 宋知舟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笑:“不会再抽了,就在楼上拿了这一根。” 她看着他轻哼了一声,回头关茶几抽屉时,视线落到茶几下面那一小团纸巾上。 宋知舟心里颤动了一下,想将她视线引开时,她已经伸手拿过了那团纸巾。 她将纸巾丢进了垃圾桶里,抱怨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究了? 垃圾丢到茶几下面,没及时收拾的话,很容易发霉的。” 里面的纸巾,外面还包着好几张纸巾,她显然也没注意到什么。 宋知舟视线在那团纸巾上扫过,点头应着:“知道了,下次注意。” 她没再说话,侧身睡着,抱着他的腰,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他垂眸看她,在沙发上多坐了一会,才起身将她抱起来上楼,放回了床上。 合上卧室门,他回了旁边的卧室沙发上坐下,看向窗外月色清明,他喉咙里的腥甜味还未散尽。 他起身,又去浴室里漱了下口,这才睡下。 如果上天自始至终都不能善待他一次,也但愿,以后能善待她一些。 他一向生物钟很准时,每天早上总是七点醒,第二天却是几乎没有过地醒晚了。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他拿过床头的手表看了一眼,刚好八点。 他愣了一下,脑子里第一反应是陆宁得迟到了。 翻身下床,穿着拖鞋就着急出门,再推开了旁边的卧室门。 里面却没有人,被子都已经整理好了,她起床了。 他回身下楼,正看到她从餐桌边起身,桌子上摆着一份做好的三明治和煎蛋。 她面前的碗碟是空着的,应该是刚吃完。 陆宁拿纸巾正擦着嘴,看向他下楼,快步走了过来,顺手拿过沙发上的包包背上。 她走近了,伸手抱了抱他:“我得去上班了,煎蛋焦了一点,你吃不惯的话自己再重新煎一个。” 宋知舟伸手回抱着她,没说话。 陆宁在他怀里停了几秒,再伸手推他:“不行我真得走了,要迟到了。” 宋知舟将她松开来,看她急着回身就要出去,视线跟着她的背影,说了一句。 “江城那边,我还是今天下午就过去吧,明早去的话怕来不及。” 第267章 阿宁,早啊 陆宁走到门口的步子顿住,皱眉回身看他:“不是说好了,明天周日过去吗? 有什么事情,应该也是工作日才好处理吧,明天去来不及吗?” 宋知舟走近过来,“嗯,谢正事忙,他要跟我一起过去,等后天他还得先赶回来。” “哦好吧,”陆宁有些无奈地应着,再伸手去牵他:“那要不你送我去公司吧,我下午还不一定有时间回来送你呢。” “好。”他应着,跟她一起出门。 一直到换了鞋跟陆宁一起进电梯,他感觉陆宁一直笑着打量他。 看了眼自己身上才发现,因为刚起来,他身上还穿着睡衣。 她出声逗他:“不用紧张,反正你送完我就回来了,又没人看你。” 宋知舟摸了下鼻子,笑着没出声。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会越来越像,他尴尬的时候摸鼻子,就是无意识间学了她。 陆宁看着,勾了勾唇角。 上了车再出别墅,早晨的风还算清凉,她坐在副驾驶上,打开了车窗。 刚出去,薄斯年的车就从他们旁边开过去,他在后座开着车窗,看着她打了声招呼:“阿宁,早啊。” 陆宁皱了皱眉,侧开了视线,没搭理他。 一直到他车子开远了,她面色还微沉着。 昨晚他说搬来隔壁了,她还以为他是在乱说。 这一块的别墅应该没有空置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那么快,就把旁边那套买到手了。 宋知舟侧目看了她一眼:“不想见他的话,我们也可以搬家。” “不要,”她皱眉:“他过他的,我们过我们的,凭什么要搬走?” 宋知舟点头,没再出声。 车行到半路,陆宁才算是从刚刚不愉快的情绪里缓过来,看向身边人:“你下午几点去?自己开车吗?” “大概四点半走吧,跟谢正一起开车过去,到那边也方便。”宋知舟等着红灯,随口应着。 陆宁闷声“哦”了一声,嘀咕了一句:“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什么?”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猛然看向她。 陆宁对他这个反应感到奇怪,再补充了一句:“出差啊,你去江城一周,我又不会做饭,会饿死的。” 他这才笑了一下,似乎是暗暗松了口气,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前两天都教你炒菜了,你之前跟你妈妈住一块的时候,不也经常你做饭。你这就是越来越懒了。” 陆宁皱眉不满地看向他:“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身边人低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陆宁掐着时间算了一下:“明天晚上要见赵总,后天的话……我最快后天晚上可以去找你,到时候还可以请两天假。” 街道上慢慢热了起来,车流密集,灰尘和噪音也明显增多。 他将她那边的车窗关上,再应着:“不用,我最迟一周也就回来了,你安心工作就行。” 陆宁手指轻敲着车门,暗自计划着:“反正我到时候有时间就偷偷过来,你也拦不住我。 所以你可要安分一点,尤其是不许去跟崔颖来往。” 他无奈出声:“崔颖不会去的,就我跟谢正去仁济医院,那边的季度账目要对一下。” “谁知道!指不定她就偷偷跟过去了,反正你不许跟她来往!”她声音高了些,一脸都是防备。 宋知舟笑着点头:“好。” 路程并不远,车已经快到了公司门口。 隔着街道,她看向马路对面,似乎看到了有记者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她开口:“你就把我放在这里吧,我买瓶水再过去。” 宋知舟看向旁边的超市,踩了刹车停下来。 在她要推门下车时,他突然伸手抓了下她的手,叫了她一声:“陆宁。” “怎么了?”她回头看他。 宋知舟笑了笑:“没事,快去吧,过马路注意安全。” 陆宁下车,再隔着车窗对他摆手:“知道了,诶呀你快回去,这里又不能停车。” 他多看了她几眼,再开车离开。 陆宁看向他的车离开,再快速穿过马路去对面。 她脑子里回想着他刚刚叫她的那一声。 怎么感觉他哪里怪怪的,是因为出差要离开她几天,他也舍不得了? 她暗自笑了笑,感觉心里那一丝疑虑也化开来。 再走向公司门口时,才发现那些记者都朝她涌了过来。 不少记者还往宋知舟离开的方向张望,陆宁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她就说,高菀昨天坐她的车回去时,下车时看着手机笑得那么让人恶心。 原来是计划了这么一出戏。 她也没打算躲,直接走了过去,再拿出手机,迅速给宫和泽发了条短信过去。 如今对于她的感情生活,她无意过多隐瞒,但面对媒体,她毕竟没很多经验。 而且这些人里面,多半还有高菀安插的浑水摸鱼的人。 围过来的记者,迅速将她堵到了中间,镁光灯和话筒挤了过来。 因为宫川大师素来喜欢低调的缘故,媒体一般很少会去突然采访他。 同样的,媒体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过多采访他的弟子。 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能是有人联系了,说是有大消息。 有媒体已经迫不及待地发问:“陆小姐,据传您最近有了新恋情,请问是否属实?” “新恋情?”陆宁从容地面对镜头笑着:“我以前也没有过恋情,哪来的新恋情一说?” 她故意抠着字眼,好等宫和泽过来。 记者又立即改口:“听说您最近有了男朋友,是真的吗?” “请问您手上的钻戒,就是您男朋友送的吗?” “请问您男朋友是什么工作的呢?是和您同圈子的人吗?” “哪儿得的消息呢?”后面有男人扬高的声音响起,语气有些半开玩笑,却又带着些压迫感。 陆宁暗自松了口气,看向不远处走出来的宫和泽。 有个师兄还是靠谱的,这速度快得也是没谁了。 媒体一时沉默了下来,宫和泽挤进人群到陆宁身边时,高菀也从他身后跟了过来。 高菀在记者面前温婉地笑着,挽住了宫和泽的手臂,再颇为懂事地开口:“各位,这是林小姐的私事,你们这样追问,不合适吧?” 第268章 媒体面前,你这是恶心谁呢? 不少记者暗暗奇怪地看向高菀。 虽说昨天高菀是用别的手机号,给媒体偷偷发的消息。 但因为她这样暗里做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是有几个记者猜到了是她发的消息的。 现在她却又这样站出来,指责媒体过问他人私事,实在是有些贼喊捉贼的味道了。 因为宫和泽出现的缘故,记者也由围着陆宁,转为了都站在宫和泽和陆宁面前,算是多少放尊重了些。 宫和泽垂眸看向高菀挽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眸子眯了眯,再侧身避着媒体的摄像头,笑着低声说了一句。 “做什么?一到媒体面前,就上赶着来挽我的手,你这是恶心谁呢?” 高菀面色僵了一下,当着媒体的面,还是一副笑得优雅的模样。 宫和泽再低语了一句:“松手,薄总看不上你,我也没兴趣给你长脸。” 高菀嘴角抽搐了一下,松开了宫和泽的手臂,再从容的看向镜头,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媒体的注意力早就从她身上转移走了,都聚焦到了宫和泽跟陆宁身上。 甚至还有媒体嫌高菀挡了镜头,不时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高小姐,能往左边站一点吗?” 高菀坚持着脸上的笑,往旁边走了一步,再对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拿着话筒的女人递了个眼色。 那女人迅速发问:“请问宫先生,您和高小姐这么亲近,近期是否会有好消息呢?” 因为打断了其他记者的问话,有记者显然不满地看向她。 谁不知道宫和泽跟高菀根本不可能有关系,这种时候,问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不是浪费时间吗? 宫和泽看向那个记者,眼生得很,他眸色沉了沉。 他笑着应声:“高小姐?哦,我对她不感兴趣。相比之下,我或许更愿意跟林小姐的男朋友,来争夺一下林小姐。” 黑色风衣的记者愣了一下:“宫先生是在开玩笑吗?” “后半句开玩笑,前半句实话实说。你们记者,怎么会问这种无厘头的东西呢?” 他声音一直平淡带笑,所以哪怕是这样指责的话,也不会让人感到被冒犯,就像是随口闲聊。 那个记者迅速被排挤,话题随即聚集到了陆宁身上。 一些基本的问题后,有记者笑着感慨。 “医生和教师,都是很令人尊重的职业,林小姐的男朋友,一定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谢谢,他确实是我见过最温和的人。”陆宁轻笑回应。 有媒体再发问:“您的男朋友,就是之前您名为‘晨曦’的那副画作上的那位先生吗?我记得您当时说,您爱人已经过世了。” 陆宁点头:“是的,但时隔两年,我们偶然又遇见了。” 有记者笑着感慨:“啊,那真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想必二位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陆宁礼貌回应着,视线却不时被那个黑色风衣的记者引了过去。 那个人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但她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 采访平静而顺利的进行着,被挤出人群里的高菀,在不远处黑了脸。 那个黑色风衣记者好不容易又挤到了前面去,突然扬高了声音。 “林小姐刚刚说,您男朋友暂时还没有复职,所以他是还没有工作吗?那目前就是您在养他了?” 这个问题太过不友好,但陆宁面色很平静,从刚刚她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跟高菀对了不止一次眼色。 她笑着看向那个记者:“这位记者朋友说笑了,我爱人就是在医院再躺上个三五年,那也比你挣得多的多。” 那女人面色沉了一下,突然声音尖锐了起来:“林小姐也算是公众人物,这样的言语攻击,不合适吧?” 她显然是来挑事的,陆宁眉心微挑:“别急啊,顺着你的话开个玩笑而已。” 宫和泽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个女人,朝不远处的小秘书招了下手。 “诶这位记者朋友看着面生得很啊,黎秘书,看看她的记者证。” 小秘书立刻点头走近了过去,要拿那个女人的胸牌时,那女人立刻躲避,厉声道:“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人身侵犯,我可以告你们!” 有保安走近过来,迅捷地扯过了那女人挂着的工作证,再笑出声来:“这位女士,拿张过期图书证冒充记者证,您这样可就过分了。” 女人立刻白了面色,看向高菀求助。 高菀皱眉,假装打电话,避开了视线。 保安迅速将人带走,其他记者一时议论纷纷。 “原来是假冒的啊,难怪会问出这么没礼貌的问题。” “还假装记者呢,嘴这么臭,连做人最基本的道德都没有,这种人就该送警局里去。” “应该是什么人请过来故意刁难的吧,我看那后面的人,怕是更恶心。最讨厌这种背地里使阴招的人了,一看就是没本事。” 高菀面色僵在那里,那些话自然是骂她的,她却一个字也没办法反驳。 她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站在原地,如同被人活活凌迟。 一场突然的变故之后,记者采访的态度也明显更加温和了下来。 采访完了,陆宁再轻笑开口:“对了,因为我爱人职业特殊,是不适合在网上过度曝光的。 所以如果各位手上拍到了他的照片的话,麻烦做下脸部处理,否则算是侵犯肖像权,我应该会起诉的。” 说得好听是拍到,但既然高菀动了心思联系记者,有可能就在昨天偷拍了宋知舟,再暗里给了记者照片。 记者陆续散去,陆宁看了一眼停在街道对面的那辆迈巴赫,这个男人,还是这么喜欢跟踪她。 只一眼,她就收回了视线,回身看向身后站着的高菀。 她轻笑着走近了过去,有些讶异地看向高菀额上的汗,再不急不慢开口。 “高姐怎么出这么多汗?身体虚的人还是不适合待在阳光下,当心太阳晒多了中暑了。” 高菀自从刚刚那个女人被带走后,整个人就明显不在状态。 呆愣了半天,她才如梦方醒一般看向陆宁,扯了扯嘴角:“谢谢啊,是有些热。” 陆宁轻笑:“是吗?我觉得今天温度还好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她话落,也没去理会高菀面上什么表情,跟宫和泽并肩进了公司。 刚到大堂,手机铃声响起,谢正打了电话进来。 第269章 签个合同,跑夜总会合适吗 陆宁顿住步子按了接听,心里生出了些紧张,谢正几乎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那边声音传过来:“陆宁,宋医生在你身边吗?” “没有啊。”她眉心微微蹙了一下,脑子里回想着,宋知舟跟她出门时,穿着的睡衣,衣服没有口袋。 那边“哦”了一声:“我有点事找他,给他打电话,他没接。” 她应声:“他刚出门,手机应该是忘在家里了,现在他应该也快到家了,你晚点再打给他吧。” 那边谢正回了声:“好”。 陆宁等他挂电话,但那边隔了片刻也并没有挂断,沉默了一会,突然问了一句:“你跟他最近还好吧?” 这话像是一句随口寒暄,又似乎不太对,陆宁觉得有些奇怪。 “挺好的啊。”她说这话的时候,又想起刚刚下车时,宋知舟突然叫她的那一声。 那边似乎是有什么事,着急应了声“那行”,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陆宁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再抬头,就看到宫和泽正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她跟着他进了电梯,还是总感觉不大放心,皱着眉头,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 她侧目看向宫和泽:“师兄,我今天能不能早点下班?大概四点,宋医生出差,我想去送他一下。” 宫和泽轻嗤了一声:“都像你这样惦记着个男人,我这公司还开不开了?” “明晚加班,外加请你吃顿饭。”陆宁看着他笑。 他一本正经地考虑了一下:“也行,不亏,最早四点啊,别大中午就跑了。” 他顿了一下,又开口:“对了,明晚跟赵总签合同的事情,你到时候去朝歌包厢里找他。 他也是刚回国,跟那老头关系匪浅,你尽管过去,问题不大。” “朝歌?”陆宁错愕,“签个合同,跑夜总会合适吗?” 电梯门打开,宫和泽跟着她出去,倚在电梯外面看着她。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种中年油腻男人,就喜欢享受在万花丛中展示他权势的感觉。放心,他原则还是有的,不至于对你动心思。” “行了,知道了。”陆宁回身往办公室走,再扬起一只手挥了挥。 宫和泽再回身进了电梯,去自己的办公室。陆宁刚进办公室,就看到高菀坐在自己工位上,面色格外难看。 这幅模样,似乎比刚刚在公司外面时,还要差得多。 她也没多想,回了自己的位置,再有些等不及地给宋知舟发了条信息。 “宋医生,我四点半前会到家,到时候送你出门啊。” 那边很久没回,她估摸着可能是他还没到家。 打开电脑干活时,过十来分钟又忍不住看一眼手机。 因为是工作时间,手机调了静音,所以如果有信息进来的话,是不会有声音的。 等了一个多小时,快十一点了,那边才回了个“好。” 就这? 陆宁皱了皱眉,又感觉也是很正常的回复了,将手机丢到一边,继续忙自己的。 休息的间隙,抬头时,看到前面的高菀,肩膀似乎是在发抖。 她诧异了一下,就算因为那个穿风衣的假记者被带走了,好歹火也还没烧到她高菀身上来,她平时看着也不会这么沉不住气啊。 办公室外面,宫和泽走了过来,走到高菀工位前,抬指敲了一下,面色发沉。 他说:“跟我出来一下。” 高菀面色发白地跟着出了办公室,宫和泽训斥她的话隐隐约约传进来,里面员工的视线都偷偷跟了过去。 他将几本画册甩在她手里,声音压低,却怒意明显。 “深色调彰显含蓄和尊贵,这是薄氏对新产品漫画稿的第一点要求,不是要你拿芭比粉和土黄嫩黄来滥竽充数的。” 高菀头低了下去,出声解释:“我只是考虑到画作的展示时间是在秋季,点缀一部分黄色,正好呼应秋季丰收的颜色,这一点……” 她声音有了些没底气:“这一点,也是蔚特助之前与我商量过的结果。” “蔚特助?蔚特助?!”宫和泽眉心拧紧,抬指敲了几下旁边的墙面。 “行,你本事大,你就自己去趟薄氏,把这责任往蔚特助身上推去,我是没这个脸,去给你摆平。” 高菀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头,泛白着面色,只能妥协退让:“是我的疏忽,我会尽快修改画稿。” 宫和泽垂眸冷眼看她:“随你怎么弄,这组画反正是已经驳回了。 薄氏那边的意思,下周日之前不能准时拿到东西,会起诉你违约,要求按照合同赔付十倍酬劳金。” 高菀眸光狠狠颤了一下,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宫和泽。 如果真的被薄氏起诉,无论最终结果会是什么,她都势必会被其他企业彻底列入黑名单。 宫和泽皱眉:“别怪我说话直,我不管你高家背景多强大,你既然选择了在这里工作。 我给你开的是一级绘画师的薪水,是让你给我创造价值的。不要成天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高菀将头低了下去,手指暗暗攥紧,没敢再出声。 宫和泽回身,直接离开。 高菀回了办公室,里面偷偷张望的同事,立刻侧开了视线。 她回到自己工位上,咬牙将桌子上的茶杯举起来,就要砸下去的那一刻,又强忍着将杯子放了回去。 外人都知道她高家财权过人,但少有人知道,高菀的爷爷高老爷子是尤其传统保守的一个人。 而且他还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眼里只有高菀的哥哥。 而她爸爸性子软弱,根本不敢在高老爷子面前说一个“不”字。 所以尽管那组画上出现的明黄色,分明就是蔚宣故意误导她的,她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高家并不会真正给她撑腰,尤其是对方还是薄斯年的情况下。 这样想着,她记起刚刚在公司外面时,她随便瞥了一眼,似乎是在街道对面看到了薄斯年的车。 难道就因为他猜到了是她请记者为难林蕊,所以才故意这样找她的茬,来替林蕊出气吗? 她回身,愤恨的视线看向陆宁,正对上陆宁含笑的目光。 明明是她想要陆宁声名扫地,但此刻相比于她高菀的恼怒不堪,陆宁显然看起来要比她淡定太多了。 第270章 不会让她,亲眼看着他离开 到中午的时候,陆宁跟宫和泽一起去吃午饭,提了一下想后天开始请几天假。 他答应得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爽快得多,只假正经地训斥了她几句,为了个男人不顾前程之类的。 因为请假的事顺利解决,她心情明显转好,下午刚到四点,就立刻拎包走人,顺手给宋知舟发了条信息过去,说就回去了。 身后有同事酸溜溜的声音:“瞧瞧,跟老板关系好就是好啊,迟到早退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陆宁没去理会,加快了速度就往外面走,担心会错过了时间。 一直到上车再开车,宋知舟的信息也没再回过来。 她侧目看了好几次副驾驶上的手机,屏幕黑着,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感觉她真的是太紧张他了,才会老是这样胡思乱想,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收拾行李才对,没去看手机也很正常。 她想起宫和泽说的那句话,“你真的是一颗心思全扑在一个男人身上了”。 现在想想,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禁不住笑了笑,脚下的油门也踩重了些,到别墅时,才不到四点二十。 她看了眼时间,长吁了一口气,一下车就急着往里面走。 别墅外面的铁艺门,他素来都是不锁了。 陆宁将车停在铁艺门外,来不及再开车进去,直接推门进了前院。 前院里没看到宋知舟的车,她愣了一下,或许是停在地下车库里了? 她上午都跟他说了,下午会回来送他的,总没道理就这么走了。 她拿了钥匙开门进去,里面安静清冷,没有半点声响。 她才发现,如今这样的寂静,已经让她很不适应了。 这段时间跟他住在一起,每天下班回来,几乎都是他在厨房里给她炒菜,要么就是坐在沙发上等她回来。 那一刻她就突然在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不再陪着她了,她应该确实是接受不了的。 习惯是很温馨美好的东西,同样也是很可怕的东西。 它在无形之中,一点点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你的生活,再如同成为了你身体里的血肉。 有一天你如果想要将它抽离时,才猛然发现,那无疑难如登天。 她急步往楼上走,一边扬高声音叫了一声:“宋医生。” 楼上也是静悄悄的,半点声响都没有。 在她几乎是跑过去将他卧室门推开时,手机铃声响起,宋知舟的电话打了进来。 卧室里同样是空空荡荡,他的行李箱不见了。 她的鼻子刹那间就酸了,拿过手机按了接听时,赌气一般咬牙没有出声。 那边宋知舟带着些内疚的声音传过来:“陆宁,那边事情有些急,我就先跟谢正走了,你回去了吗?” 她站在卧室门口,良久都没有吭声。 那边声音再传过来:“是不是在公司不能打电话,那我先挂了?” “你言而无信!”她突然吼出声来,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哽咽。 都说好了她会回来送他的,他要提前走也完全可以告诉她,她也可以提前回来。 那边轻声哄着她:“对不起,是我不好,事情有些突然。等忙完了,我尽量早点回来好不好?” 她沉默了良久,闷声应了一句:“好。” 那边声音这才缓了些:“那行,你在家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我还在开车,等到了给你打电话。” 她又应了声“好”,不待他回应,就伸手挂断了电话。 挂完电话,她又有些后悔。 他以前不会这样的,或许确实是那边事情太突然了,多半他心里比她更不好受的。 她沉默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良久,再回身下楼,坐到楼下的沙发上发呆。 怎么突然感觉,他不在了,她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别墅外面,拐角处停着一辆白车。 宋知舟坐在驾驶位上,看着手机屏幕,一时出神。 他不敢让她送他走,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泄露出一些不想让她知道的东西。 片刻后,他开车离开,经过别墅门口时,多看了一眼。 坐在后座的谢正眉心微蹙:“要我说,你还不如直接都告诉了她,这样瞒着,她也未必猜不出一些端倪来。” “没必要,先去江城检查一趟,看看结果吧。”他淡声应着。 如果是在北城医院这边做检查的话,很多就诊记录是会录入系统的。 弄不好什么时候就会让陆宁知道,或者通过牧辰逸传到薄斯年耳朵里去。 但江城仁济医院是他跟谢正私营的,去那边检查的话,无论结果怎样,他都可以确保把他的病情隐瞒下来。 他清楚他的肺部问题在变严重,咳嗽气闷,再到这几天的开始咳血,很有可能意味着肺部出现了肿瘤之类的病变。 谢正轻叹了一声:“这还没个结果呢,你就这么怕拖累了她? 就算真有肺部肿瘤,肿瘤不也有良性恶性之分,哪怕真是恶性肿瘤,手术切除的成功率也很高的。” 宋知舟沉默了良久,淡声开口:“肺部肿瘤手术,死亡率百分之四左右,加之术后的感染、并发症等风险,和复发的可能。 所以如果真会到上手术台的那一天,我倒希望她能离得远远的。” 谢正看向他:“如果检查结果确实不大好,你打算怎么办?跟她分手,还是先一走了之,像两年前一样消失不见?” 他咳嗽了一阵,声音微哑:“真要那样的话,还是先分了吧,断干净比较好,她也能不惦记着。” 谢正皱眉:“何必到那一步呢?你帮过她那么多,这种时候,让她陪着你,也不算是拖累她。” 宋知舟扫了眼旁边储物盒里的烟,又咳嗽了一阵,淡声道:“没必要。” 真要让她亲眼看着他离开的那一天,她还不知道得怎么样。 如果检查结果真的不好,倒不如就让她像对薄斯年失望那样,也对他失望了。 那样至少,她的人生还能好好地不受到影响。 * 别墅内,陆宁躺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她是被雷声惊醒过来的。 迷糊间再睁眼,客厅里已经全黑了。 还没有开灯,轰隆隆的雷声后,有闪电照射进来,猛然将偌大的客厅照亮。 刹那间,又再恢复了一片黑暗。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摸索着去开灯时,脚边绊到了什么,身体踉跄了一下。 她感觉脸上有些冷,抹了一把,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一手都是潮湿。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消息发了进来。 除了震动了一下,没有半点声响。 第271章 陆宁去朝歌,见到薄斯年 陆宁以为是宋知舟发过来的信息,还没摸到顶灯开关,就着急折回了沙发边,拿过了沙发上的手机。 夜已经深了,她还没吃晚饭,脑子里黑沉了一下,看向手机里弹出来的广告信息,心刹那间就沉入了谷底。 他是四点多出发的,现在已经是临近半夜,按理应该早就到江城了。 但手机里没有他发过来的任何消息。 如果换了以往,她会担心他会不会出事,但现在她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只是不想联系她。 就像下午离开时,明知道她会回来送他,还是找理由提前离开一样。 有什么理由,会让他突然这样避着她呢? 这种似乎很无厘头的想法,仅仅是在脑子里出现一下,她就感觉脑子里乱得似乎要炸开来。 没有道理的,他没有道理不想联系她。 她坐到沙发上,给宋知舟打了电话过去,那边隔了半晌才接听。 他很平常的声音传过来:“陆宁。” 就一声名字,没说别的,也没什么解释。 陆宁手指放在沙发上,抓了抓沙发边角,再开口:“你到了?” “嗯,到了有一会了,抱歉,一时忙,忘了给你打电话。”他说着道歉的话,但语气里并没有歉意。 人在患得患失的时候,对这样细微不同的语气尤为敏感,她感觉似乎是睡在沙发上有些感冒了,鼻子有些堵。 再开口时,就带上了一点鼻音:“说好等我回来送你的,说好到了就给我打电话的。你骗我两次了,以前你不会这样的。” 那边沉默了片刻,再说了一遍:“真的只是一时忙。” 她坐在沙发上,感觉有一口气就那么梗在喉间,甚至就那么说不出话来了。 可她终究是不擅长吵架的人,尤其是面对着他时,他们之间素来是很平和的相处模式。 她不喜欢无理取闹,但这一刻,在他这样过于平静如常的语气里,她突然很想找无数个理由去指责他。 但她到底是克制住了,在情绪失控之前,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那行,你忙的话我就先挂了吧。” 那边声音回过来:“嗯,早些休息。” 屏幕上的通话时长还在跳动着,那边没再出声,就那么等着她挂电话。 陆宁伸手按下挂断的时候,手在发抖。 她看着手机屏幕变暗,然后熄灭,她坐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四周静到如同无人之境。 太.安静了,她听到了自己很细微的哽咽声,再是眼泪掉落下来。 到底是为什么觉得委屈呢? 到底他是哪个地方,让她感到那么不一样,那么难以接受呢? 她说不上来,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许真的只是因为他离开了,不太习惯而已,所以自己才会这样多想了。 起身再开灯时,她想起那晚她车停在半路,宋知舟将她接回去时,给她熬的燕麦黑米粥。 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味道很好。 她回了厨房,打开橱柜,黑米和燕麦都还有。 打算熬粥时,她才发现家里的盐没了,昨晚薄斯年莫名其妙过来借盐,那包盐都被他拿走了。 煮粥是不用放盐的,但她习惯加一点盐,本来她还以为,宋知舟今天白天都在家,做饭的话就应该买了盐回来了。 他今天很奇怪,太多事情似乎都经不起多想。 陆宁索性也就没加盐,将食材放进电饭煲里,调好了时间就坐回了沙发上等。 她看着手机屏幕,这一次,哪怕连垃圾信息都没有一条了。 熬好的粥她感觉很不对胃口,似乎是没加盐的缘故,又似乎也不是。 收拾了再回楼上睡觉,这一觉从未有过的漫长。 天色亮起的时候,她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天亮了。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她工作时闷头将两天的活都干完了,硬熬着没再主动跟宋知舟有半点联系。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下班,那边也同样没有联系过她一次。 那种不安不断变得强烈,陆宁拎着包出去时,到底是没沉住气,给宋知舟又打了电话过去。 她边打着电话,边走出了公司外面。 暮色时分了,街道上是长而密的车流,车灯一路望过去,颇为壮观。 那一眼,她却又觉得冷清,似乎只有她是一个人。 那边宋知舟的声音传过来:“陆宁,怎么了?” 她站在公司外面,形形色.色的人从她面前经过,那一刻,她想起那晚的海里,他将她救上来。 明明赌了一天的气,那一刻,她声音却就那么缓了下来。 “我请假了,票也买好了,明早过来找你。” 那边沉默了一下,声音微沉:“不用,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因为今天一早起来就状态不好,她并没有自己开车。 上车的时候,她声音哑了:“没事,我想见见你,等我到江城了,你来接我一趟吧。” 那边沉默着,大概有将近一分钟,再回她:“好。” 她第一次有一种感觉,好像突然之间,他们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毫无悬念的,电话再一次就这么挂断。 刚挂断电话,赵总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陆宁接听,那边嘈杂的声音传过来,隐约是酒杯的碰撞声,还有女人娇媚的声音。 她本来一整天就有些反胃,现在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低头对着脚边的车载垃圾桶,差点干呕出声。 但她极快地调节了情绪,再轻笑着礼貌开口:“赵总,我大概还有五分钟就到了,抱歉有点堵车,让您久等了。” 那边赵梁的笑声传过来:“没关系,林小姐这大晚上的,自己注意安全就行。” “嗯,谢谢您。”她轻笑回应着,等那边先挂断了电话。 车在朝歌外面停下,她匆匆付了钱,再下车时,黑色的迈巴赫就停到了她旁边。 薄斯年笑着走近她:“阿宁,真是在哪都能碰上你啊。” 陆宁蹙了蹙眉,因为已经迟到了,她没搭理他,回身一路小跑着进了朝歌。 到包厢门口时,她缓了一口气,再整理了一下头发。 正要推门进去时,一个带着口罩的女工作人员正好从包厢里出来。 那一刹那,那女人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过,再很快消失在了她的视线。 那种熟悉感太过强烈了,可她脑子里昏沉沉的,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她伸手按了按额角,克制着没去多想,推门进了包厢。 包厢里沙发上坐着的中年男人立刻起身,举杯看向她:“林小姐过来了,快坐。” 第272章 陆宁被下药,撞入他人怀里 陆宁笑着说了声“谢谢”,包厢里有些闷,酒精味道略重。 她感觉本来就昏沉的脑子,现在更加混乱不堪。 她看了眼沙发上坐着的几个陪酒小姐,赵梁立刻玩笑着开口:“小姑娘都让让,我来谈点正事。” 那几个陪酒小姐立刻嘻嘻哈哈地起身,打趣着拍他马屁。 “诶呀赵总要不要这么忙啊,喝杯酒都得扯上公事,也是没见过您这么敬业的了。” 陆宁见怪不怪,走近过去,坐到了赵梁旁边的沙发上。 赵梁为人其实不算差,他早两年妻子过世,之后就没再结婚,一直这样沉迷酒乐算是自我放纵。 不过他做人素来还算有原则,来这里花钱买乐,但还不至于去玩下作手段。 也是这个原因,陆宁才会答应了宫和泽过来。 赵梁将手边的合同推给她,因为喝了些酒的缘故,他声音很爽快。 “林小姐愿意过来,那就是信得过我赵某这个人。合作嘛,讲究的就是一个信任,喝一杯,这字你就签了。” 茶几上放着的酒瓶,有几瓶都见了底,还有一瓶开瓶了的,酒看着还没有动过。 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了刚刚在外面时,她看到的那个戴着口罩从包厢里出来的女工作人员。 那一刻,她在想,这瓶刚开的酒,应该是那个人进来开的。 明明不过擦肩而过的一眼,她脑子里却总想起那个女人,到底,为什么感到那么熟悉? 陆宁轻笑着,将那瓶酒拿过来,给赵梁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举杯,笑着开口:“酒没有独喝的道理,何况我是小辈,不如我先敬赵总一杯。” 赵梁垂眸看了眼面前的酒,大笑了一声:“林小姐精得很啊。 不过小姑娘出门在外,有点安全意识还是很正确的。这杯酒我就接了,当是跟林小姐故友重逢。” 陆宁笑着跟他碰杯,将酒送到嘴边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她的眼角余光,看到赵梁毫不犹豫地将酒喝了下去。 他不是那种人,以前她还在国外的时候,赵梁也在那边做生意。 那时候,他帮她介绍过好几次单子,更像是一个欣赏晚辈的长辈。 她嘴角带着笑,在赵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她迅速将那杯酒喝了下去。 茶几上其他的都是白酒,似乎是特意为了照顾她的酒量,只有这一瓶是红酒。 她喝了酒,再跟赵梁交涉了一下合同内容,大的问题宫和泽都已经谈妥了,所以简单几句话,合同就签了下来。 将笔放回茶几上的时候,她突然觉得热。 包厢里开的是冷空调,她的酒量就算再不好,也不至于一杯红酒都喝不了。 但这一刻,她很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身上在发热。 刹那之间,脑子里警铃大作,在手无意识伸向领口想拉扯一下时,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昏沉、燥热,意识迷离,入目的一切似乎都在开始晃动。 她支撑住沙发靠背,迅速站起身来。 坐在旁边的赵梁也生出了同样的感觉,相比于陆宁,他对于这些东西自然是更清楚的。 那瓶酒是他亲自选的,他不可能做了手脚,这包厢里陪酒的女人也没碰过那瓶酒。 他竭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然后想到了,不久之前主动进来、说要帮忙开酒的那个女工作人员。 因为开酒会有些小费,他素来又是大方的人,所以也并没多想,让那女人帮忙开了瓶,再给她塞了两张红钞。 而且那女人他还认识,就是这里的服务员,姓顾……顾什么去了? 他思考不过来了,趁着最后一丝理智,看向陆宁沉声开口:“你出去。” 他怎么着也不能丧心病狂,去动了她。 陆宁没应声,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了门外,走入走廊,灯光和一切都在迅速摇摆。 她视线里一片赤红,在那片赤红里,她再次看到了那个女工作人员。 那人一点点走近她,很近了,她终于认出了那双眼睛。 带着口罩的女人,她的眼睛,是顾琳琅的眼睛。 那眼角看起来苍老了很多,陆宁都记不起来有多久不曾见过她了。 那一刻,陆宁明白了,刚刚顾琳琅从包厢出来之前,做了什么。 但她明白得似乎太晚了,那加了药的红酒,她到底是已经喝下去了。 但或者,也还不晚。 陆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然后回身走向顾琳琅的反方向,摇晃而急促地走向走廊尽头的拐角。 从那里,能走到哪里去呢?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哪怕还有最后一丝希望,她也绝不能落到顾琳琅手里去。 那个女人如今应该已经彻底疯狂了,恨意早已彻底吞噬了她的理智和良知,她只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摧毁她陆宁。 显然,她刚刚是想让赵梁糟蹋了陆宁的,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样一个混迹这种场所的男人,却会放陆宁离开。 陆宁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身体里的燥热。 意识模糊里,她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直在靠近她,顾琳琅在后面不急不慢地追她。 因为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也或许是知道陆宁根本就跑不快了,她就这么慢慢地追随着她。 只等着将她逼入一个无人的死角,再把她带回那个包厢里去。 或者,如果赵梁不愿意享用的话,这种地方,愿意占这种便宜的男人,自然是不计其数的。 顾琳琅一步步跟过去,她脑子里回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她承受的所有非人的折磨。 真好,在她死之前,如果还能将陆宁毁了,那她还真是死而无憾了。 她一步步走近过去,眸光里的疯狂恨意迅速蔓延开来,她能看得出来,陆宁很快就要连最后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四周越来越安静,陆宁感觉得到,她走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可她看不清了,也分辨不清了,满脑子余下的,只有蔓延而来的后悔和绝望。 那一刻,她想到了宋知舟,随即身体猛然踉跄了一下。 他救不了她,这一刻,无论如何他救不了她。 她身体跌落了下去,却在那一刻,视线里猛然闯入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走近过来的男人,面色寒凉,她落入了他的怀里,看到了他身上的白衬衫。 是他吗?不是他吗? 她分不清,出声低唤了一句:“宋医生。” 身后的顾琳琅迅速后退,消失在了后面的拐角。 第273章 阿宁,我对你可没什么抵抗力 那男人就揽着她,回身进了电梯,遥远而微沉的声音落到了她耳边。 “阿宁,喝了多少?” 阿宁,阿宁? 到底这个称呼会出自谁的口里,她思考不过来了,她只感觉,宋医生好像不会这样叫她。 挨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还有浅淡的酒精味。 残存的那点意识,就在这样隐隐的熟悉感里,被迅速消磨掉了。 她只觉得热,那种热就好像周遭的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火炉,烫得她喘不过气来,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伸手去触碰他的衬衣,隔着一层布料,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凉意。 就如同烈日炎炎的沙漠上,突然出现的一点水源。 脑子里最后一丝意识在告诉她,她完了。 随即是那根弦彻底断裂,她侧身,将手和脸都贴向了他的胸口。 迷糊间,她听到他轻嗤了一声:“你那男人就这样照顾你的?” 薄斯年揽着她,伸手按下楼层时,陈叔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按了接听,那边声音传过来:“先生,顾琳琅打算带上顾夫人跑路,怎么处理?” 身边人贴近了他,抬头看他时,伸手勾上了他的衬衣纽扣。 薄斯年面色刹那间僵了一下,眯了眯眸子,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他应声:“那就让她逃出去,再给她指条好路。” “好的先生,明白了。”那边陈叔应着,等他挂断了电话。 电梯在高层停下,薄斯年揽着她出去,再进了房间。 反手关上门,再垂眸看她时,他看到她一双眸子通红,迷离而放肆地打量着他。 在他低头对上她目光的那一刻,她伸手勾上了他的脖子,努力踮脚想来够到他的下唇。 她一张脸红得厉害,如同绽放得娇艳欲滴的花蕊。 薄斯年扼住她抓在他胸口的那只手,掌心握住了她的双手手腕,将她后背抵在了墙上。 他眯眼打量着她:“阿宁,我对你可没什么抵抗力。但我担心你回头清醒过来,会再捅我一刀。” 她皱眉想将手腕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力气小得跟挠痒痒没区别,几番挣脱不开,整个人急得快要哭出来。 薄斯年垂眸看了她一会,俄而勾了勾唇角:“捅一刀就捅一刀吧,回头再说。” 他将她打横抱起来,再丢到床上时,她的手顺势就勾上了他的脖子,唇瓣着急地主动贴了上来……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陆宁听到了手机铃声,她习惯性地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时,却没有摸到手机。 意识一点点抽回,她再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流水声,有些遥远,应该是来自浴室。 一些模糊而混乱的记忆,如同潮水般迅速涌入她的脑海。 她感到身上有很不舒服的粘腻感,似乎是出了很多汗,随即是胃里翻江倒海的抽搐。 她猛然睁开眼睛,再坐起来时,入目一切都是陌生。 白色的床单被褥,浅棕色的长毛地毯,她在这些完全陌生的事物里,一点点回想起昨晚的那一切。 然后她感到了冷,温暖的室内,她周身都是不寒而栗。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安静了片刻后,再一次响起。 那是她的手机,她支撑着床沿下床,光着脚走过去时,大腿酸软了一下,身体险些踉跄着栽倒下去。 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宋医生”。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按照她昨天打电话跟他说的,这个点她应该已经到了江城了。 她昨天买的票,是今天九点一十分到达江城,宋知舟答应了会过去接她。 可现在,现在…… 手机一直在响,她不接,电话就不断地打进来。 她将手机拿在手里,手机的震动传入她的手心。 如同一滴清水,滴在了翻滚的热油里,所有沉寂的一切,刹那间炸裂开来。 如果这些让宋知舟知道了,他们之间会不会就完了? 她感到恐惧,那种恐惧在怂恿着她,无论如何,还是先瞒下来吧。 在她按下接听的那一刻,浴室门“咔哒”一声轻响打开,薄斯年系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 同一时刻,宋知舟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陆宁?到哪了?” 薄斯年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走回床边换衣服。 她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背对着床看向窗外,再清了下嗓子。 她在竭力克制着情绪,但声线还是隐隐颤栗,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听出来。 “宋医生,我忘了跟你说了,我今天来不了了,公司临时有事。” 那边沉默了两秒,声音沉了一下:“你没事吧?” 他听出来了,她的声音不对。 陆宁手指抓在窗玻璃上,指关节泛着白:“我没事,可能这两天有点感冒了,这边忙,我先挂了。” 她想快点结束这场通话,害怕会让他发现什么。 可内心深处却又在隐隐期待着,他能发现什么,能询问她或者关心她什么。 但他并没有多说,就这样轻易接受了她的这种说法。 那边平静的声音传过来:“那行,你忙吧。” 她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就那样悄悄地提起,再那样无声地落地粉碎。 她喉咙里在哽咽,抓着手机的手打颤,然后费力“嗯”了一声,按下了挂断。 她呆呆地看向窗外,青葱的草木,遍地绽放的花丛,这样一眼望下去,模糊而鲜活。 在这样生气勃勃的万物里,她那样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心里真的成了一片荒芜。 好像无论她对不对得起他,他也并不是那样在意了。 眼泪掉落下去时,她感受到了身后的声响,立即回身时,看到薄斯年已经站到了她身后。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黑色的西裤和皮鞋,白色的衬衣。 那一刻,陆宁脑子里冒出来一个词:“衣冠禽兽”。 她攥紧手机的手颤了颤,唇齿间挤出来两个字:“无耻。” 薄斯年眉心微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昨晚应该更算是救了你。” “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激你一声?”她目光里都是恨意,咬牙出声时,视线在四处找寻可以发泄的东西。 薄斯年手上系着领带,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看向她。 “感谢倒也不必,我也没吃亏。别找了,水果刀我已经丢出去了,这房间里没什么利器了。” 第274章 你这要能分手,那才是见鬼了 陆宁双手攥紧,看向沙发上气定神闲的薄斯年。 她听到他再开口:“昨晚那样的情况,如果不是我碰巧在这撞上了你,你的结果不会这么简单。” 她冷眸凝视了他半晌,然后回身,拿过了衣帽架上的包包,直接往房间外面走。 身后薄斯年起身跟过来:“你不用去找顾琳琅了,她昨晚坐出租车逃出去,出了车祸,抢救无效身亡。同行的顾夫人也因救治太晚,双腿截肢瘫痪了。” 她步子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拉开门往外面走。 她现在得先回去,还得先吃药,不能再留下更糟糕的后果。 而且没准刚刚宋知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对,现在就会回来了,她得回去收拾一下再回公司,不能让他发现了什么。 只要他还能在,她就还不至于绝望。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心口溢起一抹苦涩。 刚刚在电话里,宋知舟好像丝毫没察觉到她有什么不对。 走出门的时候,薄斯年跟上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陆宁反手将他甩开来,回身冷眼看向他:“薄斯年,昨晚的事你最好当没发生过。” 他沉默了片刻,蹙眉开口:“你刚刚打电话的时候,声音抖得我隔那么远都能听出来。他要真在意你,就不可能察觉不出问题来。” 她声音凉而疏离:“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昨晚救了我,但你也绝不是什么君子。” 眼前人拧了拧眉,没再出声。 陆宁回身离开时,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在拐角处闪了一下。 她再看时,又没看到了,她感到有些头重脚轻,没去多注意,进了电梯离开。 拐角处,面容沧桑狰狞的中年男人,拍下了刚刚在房间门口,薄斯年握住陆宁手臂的那一幕。 他低头看向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满意地笑出一口黄牙。 两年半前,他女儿顾琳琅招惹了薄斯年,害他也因为赌博的原因进了监狱。 他昨天出狱,还没来得及一家人团聚,今天就得知了女儿车祸过世的消息,妻子也截肢瘫痪了。 在顾琳琅的尸体上,浑身上下都是被殴打凌.辱的痕迹,她这两年来过的日子,远远不仅是一个“惨”字。 警方定性就是一场简单的车祸,可那个出租车司机却除了受了点伤,根本没有大碍。 相比于坐在后座的顾琳琅和顾夫人,这显然是不正常的,不用细想,也能猜到这里面多半有薄斯年的手笔。 到如今,他顾家算是因为一个陆宁,彻彻底底地毁干净了。 但似乎,薄斯年也已经忘了,还有他这个待在牢里的人存在,更应该早不记得了,他是哪一天出狱。 朝歌外面。 已经临近中午了,夏末的阳光,在这个点最是毒辣。 陆宁走出去,街道上的热浪扑面而来。 她伸手撑住了旁边的行道树,树干都是滚烫,外面一丝的风都没有。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前面的街道,直到有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来,她再上车。 车内开着冷空调,突然的温差让她很不适应,前一个乘客似乎是吃过槟榔之类的东西,车里有一股怪异的味道。 她倚靠着车窗,努力让自己适应一些时,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如果能像那个晚上一样,在自己撑不下去了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地等在半路,等他过来接她。 再告诉他,她很难受,再靠到他怀里哭一场,那该多好。 似乎当初的时候也觉得没有什么,可直到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明白,能有一个依靠,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她克制着,没让自己再落下泪来,再经过药店时,清了下嗓子开口:“师傅,麻烦停一下,我买点东西。” 天气炎热,似乎谁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司机略有些不耐地靠边停车,再催促她。 “稍微快点啊,这一块不让停车的。” 陆宁点头推门下去,再进药店买了一盒避孕药,放进包里再上了车。 上车时,司机有些怪异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侧开了视线。 大白天从朝歌那种地方出来打车,现在半路又去买药,自然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陆宁没去理会,视线侧向车窗外,阳光太大,照得街道有些发白,路上行人车辆都很少。 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直到车子在别墅外面停下,她付了钱再下车,推开铁艺门进去。 司机倒车时,多看了眼别墅里面。 这样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普通人能住得进来的。 他颇有些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这是又接到下一单了?现在的小姑娘啊,长得这么漂亮,却干这种事,啧啧,真是。” 再进客厅时,她感觉满头满身都是汗,将包丢到沙发上,再倒了水吃了一颗避孕药,就进了浴室洗澡。 身体沉入浴缸的深水里时,她感觉胃就好像是跟着悬浮了起来。 胃里一阵抽搐后,她趴到浴缸边缘,猛然一阵呕吐。 胃里本来也不剩多少东西,这一吐,算是彻底吐干净了,应该也连带着那颗药。 她趴在浴缸上,半天没能缓过气来,突然就很想给宋知舟打个电话,想叫他回来。 * 江城仁济医院。 宋知舟站在医院走廊尽头的窗前,看向早已挂断了通话的手机屏幕发呆。 身后谢正走近过来,出声问他:“摊牌了,分了?” 诊断结果已经出来,肺部恶性肿瘤早期,手术已经安排在了后天上午。 宋知舟没有出声,在窗前沉默站了良久,才回身开口。 “没有。她声音不对,好像出事了,我还是先回趟北城吧。” 谢正淡声开口:“好好的应该不会有事吧,那你手术呢?” “回头再说吧,我还是先回去看看她。”他经过谢正,往病房的方向走。 收拾了东西要离开时,他问了谢正一句:“你要一起过去吗?” 谢正倚着门口看向他:“那要看你,到底真的只是回去看一眼,还是就不过来了。” 宋知舟蹙了蹙眉,没出声。 手术暂时安排在了后天,但如果她真有什么事的话,他可能就先不会过来了。 谢正看他不说话,点头:“行明白了,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宋知舟“嗯”了一声,离开了住院楼。 谢正看向他匆匆进电梯的背影,慨叹了一句:“就因为那边一点语气不对,就这么急着赶回去。你这要能分得了手,那才是见鬼了。” 第275章 在她心上捅一刀 穿了衣服从浴室里出去时,陆宁看向茶几上的药盒发呆。 刚刚那一颗药好像是吐掉了,最好是去重新买一盒,再吃一次。 她脑子里想着,坐在沙发上,却感觉不想起身。 想吃点东西,她拉开茶几抽屉,看到了里面的那一盒巧克力。 粉色心形包装,是那天晚上,宋知舟过来接她时给她带的。 她打开了盖子,吃了一颗,明明记得是甜的,可能是因为刚刚吐了的缘故,现在却觉得这味道太苦了。 要不,就先睡一会,再出去买药和吃的。 她想着,就在沙发上躺了下来,扯过绒毯盖在了身上,很快睡了过去。 迷糊间感觉有些冷,她想把空调温度调高一些,闭着眼睛伸手在茶几上摸了几下,没摸到遥控器。 就那样混混沌沌地又睡了过去。 睡得半梦半醒时,她好像听到了门锁打开的一声轻响,脑子里惊喜和焦灼同时涌上来。 头沉得厉害,她意识恢复得有些慢。 再支撑着起身时,看到宋知舟已经站在了茶几面前。 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面色应该很白,此刻他就这么突然站到了她眼前,垂眸看着她。 陆宁看向他,指尖蜷曲着,红了眼眶,说不出话来。 他的声音比她想象中的要淡很多:“怎么了?” 她猛然回过神来,立即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有点中暑了。” 他没再应声,垂眸看向了茶几上。 陆宁反应过来什么,跟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过去时,身体刹那间僵得动弹不了。 避孕药的盒子,还放在茶几上,她没有扔。 身体里的血液,就那样如同倒流。 这种恐惧感,比她不久前在朝歌房间里醒过来,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时,还要恐惧得多。 宋知舟没出声,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平静地看着她。 她张了好几次嘴,却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手终于能动弹了时,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抓过了那个药盒,丢到了垃圾桶里。 丢完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如果在这之前,她还可以找无数个借口,来解释这盒避孕药的来源。 那在她这样慌张地将盒子丢进垃圾桶里那一刻起,任何解释就都完全没有意义了。 她看着他,他是宋知舟,但她又感觉,他好像不是。 此刻他眸底除了冷意,丝毫没有要跟她要一句解释的意思。 陆宁努力支撑住沙发起身,再走向他。 她声音在发抖:“宋医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跟他是因为……” “跟薄先生?”他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平淡,没有半点涟漪。 好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彻底失望的时候,就总会是最平静的。 可他,可他还什么都没有问,就因为这样一个药盒,给她判了死刑吗? 她想起四年前,她跪在顾宅,向薄斯年解释时,他也是这样平淡的面色。 这样不起波澜的面色,在无声地告诉她:“不需要解释,你的任何言语,我都不会相信。” 怎么这一刻,她会感觉,此刻眼前的这个男人,那么像是当年居高临下冷眼俯视着她的那个男人? 分明,他们是性情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陆宁走近过去,想去伸手抓到宋知舟的手。 她声音有些焦灼:“我昨晚是去朝歌签合同,被顾琳琅下药陷害了。 她今早出车祸过世了,但我想,警方也一定可以尽快查到证据的。你听我……” 在她的手伸过去的时候,宋知舟起身,避开了她的手。 他目光疏冷,声音轻飘飘如同一盆冷水,在她身上兜头淋下。 “我累了,我们好像也不是很合适,先分开吧。” 陆宁看向他走向门外,喉咙猛然梗了一下,急步追了过去。 他怎么可以什么都不问,就说出这样的话? 朝歌四处都是监控,包括包厢里面,顾琳琅给她下药的证据,要找出来根本不是难事。 她追到门口,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声音恐惧而颤栗。 “你不能这样,宋医生,你不能就这样把我给丢下了。” 宋知舟将她的手指扳开来,再打开门,出了别墅。 陆宁追出去,下台阶时,她脚崴了一下,差点摔下去,眼前的人并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 她着急地再追上去,眼泪掉落下来:“你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对不对?” 他拉开车门,看了她一眼:“这里你先住着吧,等你找到合适的地方搬走了,我再住回来。” “不,不行,你不能这样。”她着急追上去想拦他,但他已经上车,随即没有半点迟疑地将车子驶离了别墅。 陆宁回身,急着想上车去追他,手伸向车门把时,脑子里一阵一阵的刺痛。 她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开车。 她后背靠着车门,跌坐了下去,地面被阳光照得滚烫,她浑然无觉。 坐到地上时,她将头埋进膝盖里,低声哭出声来。 宫和泽也出差了,没有任何人能来告诉她,她现在该怎么办。 室外是持续的高温,不过待了几分钟,她浑身又都是汗,起身回了别墅里面,已经是黄昏了。 一整天的时间,她就吃那颗药的时候,算是喝了一口水。 可她不觉得饿,除了难受,并没有饥饿的感觉。 躺回沙发上继续睡,客厅里一点点黑下来,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昏黑的室内,冷清得可怕。 别墅外面,宋知舟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他的头靠在方向盘上,靠了良久,脑子里不受控制地一直想起,她刚刚在他眼前哭的那一幕。 手边的储物盒里,还放着他的诊断单。 至少,在手术顺利完成之前,他们之间不适合再有联系。 今天这样在她心上捅一刀,也总好过在手术出现万一后,她一个人痛苦一辈子。 他抬头,车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从这里看过去,别墅里还是一片黑暗,并没有开灯。 她刚刚的模样,应该是又没有吃饭,这样一直没见她出来,房间里也没有开灯。 他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想开车离开,那脚油门却怎么也踩不下去。 第276章 我错了,求你不要丢下我 客厅里死寂得如同荒无人烟的山野,陆宁睡得并不安稳,迷糊间,额上一直在冒冷汗。 她伸手擦了一下,触及额头上的一片滚烫。 那种高温的触感让她心里颤了一下,想起身找点药时,门锁的轻响再一次传来。 这一次,她在沙发上多躺了一会,没有起身,也没有睁眼。 她感觉是自己产生幻觉了,所以才会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在不久之前,是她亲眼看着他开车离开的。 他那样对她失望透顶,不可能再回来。 脑子里有些放空时,她却听到了脚步声进来,随即是客厅的顶灯打开,黑漆漆的室内,顷刻一片灯火通明。 她听到脚步声到了她身边,然后停顿。 她睁眼费力抬头,看到宋知舟站到了她面前。 这一次,她没有起身,也没有力气起身了。 她在发烧,高温似乎是将她体内所剩不多的能量,全部消耗殆尽了。 她听到宋知舟淡声开口:“我来接下东西。” 她点了下头,没有出声,怕自己忍不住再哭出声来,将绒毯往上拉了一点,盖住了半张脸。 那样自然而然,就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看不到自己的脸,如果能拿镜子照一下的话,估计也得被自己此刻这张,惨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吓到。 宋知舟没再出声,直接上了楼。 大概十分钟后,他从楼上搬下了一个行李箱。 陆宁再一次睡得半梦半醒,感觉那脚步声到了她身边,然后又没了动静。 她眼睛睁不开,也不想睁开,清楚他是要离开了,不想再看到视线里恢复一片漆黑。 一直到过了良久,她烧得胃里都开始发疼了,才摸索着爬起来,想去找点药。 睁开眼睛时,她吓了一跳,宋知舟身边放着行李箱,还站在她旁边,沉默着没有走。 客厅里仍是一片通明,有那么一刻,她感觉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可以起身过去抱抱他,告诉他自己很难受,再撒个娇,让他帮她熬一碗粥。 她坐到沙发上,指尖颤动了一下,额角有冷汗沿着侧脸滑下来。 隔了半晌,她才听到他开口:“你什么时候能找到房子?我好确定是先住酒店,还是另外租个地方。” 他在赶她走,陆宁伸手支撑着沙发边缘,缓了口气,再出声:“明天吧,我明早就搬走。” 宋知舟没再开口,但还是站在那里,没有走。 他们就那么僵持着,他不走,她就一直低头在沙发上坐着。 陆宁想起身站起来,手撑住沙发刚半站着,眼前就有些发黑。 她一天没吃饭了,加上应该是中暑发热,胃里隐隐抽痛,恨不得将一颗胃都给抓出来。 她身体踉跄了一下,又坐了回去,多缓了一会,再看向了还站在原地的宋知舟。 她开口:“你急着走吗?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宋知舟没出声,在她支撑着想再站起来时,他回身进了厨房。 陆宁身体往后倚靠到了沙发上,后背贴到沙发靠背时,她才感觉到,她整个背后都湿透了。 薄薄的一条裙子,布料几乎都黏在了后背上。 闭着眼睛时,她很快听到了一声轻响。 宋知舟将一个装着温水的玻璃杯,放到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陆宁没再去看他,端起那杯水喝了一口。 胃里太久没有进去东西了,温热的白开水流入进去的时候,似乎是突兀地牵扯到了什么。 她猛然一阵反胃,着急将水杯丢回了茶几上,俯身抱住垃圾桶呕吐,周身抖如筛糠。 吐到如同五脏六腑都被扯动的痛楚,她感觉胃酸的味道一路漫过了喉咙,再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那一刻,剧烈的难受和恶心感里,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似乎是刹那间扑面而来。 她将垃圾桶放下来,胡乱地在茶几上扯了一把纸巾,再擦了把脸,躺回了沙发上用绒毯完全盖住了脸。 眼泪往外涌出来时,她咬牙克制着,肩膀在发抖,但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来。 良久后,透过绒毯,她还能看到室内的灯光。 他还在,没有走。 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恨。 分明是她背叛了他,分明是她犯了错,可她就是觉得恨他。 她开口:“你想走就走吧,放心,我明早就搬,不会赖在你这里的。” 没有回应,在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了,想掀开绒毯看一眼时,冷不防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嗯,我走了,你可以自己吃点药。” 她没出声,听到他脚步声到了门口,刚克制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耳边的头发,混着汗水和眼泪,潮湿地黏在耳后和脖颈上。 却在片刻后,那脚步声又回来了,随即是他的声音:“睡楼上去吧,我给你煮点吃的。” 陆宁着急将绒毯掀开来,害怕是自己的错觉,直到看到他走近过来,面色淡漠地俯身下来。 她身上还在打颤,慌张爬起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害怕他下一刻就会改了主意。 他就这样近在眼前,她盯着他的眉眼。 但他不看她,将她抱起来,就侧开了视线,回身上楼再进了卧室。 将她放回床上,他要起身出去时,掌心被她着急地抓住。 她惶恐地看着他:“你原谅我,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错了,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他将她的手指扳开来,自始至终还是不看她,起身走向门外,步子再停顿了一下。 “还是喝点粥吧。”他开口,似乎是询问她的意思,但并没有等她的回答,就离开了卧室去了楼下。 陆宁坐在床头,没有再躺下去,双目空洞地看向窗外的夜色。 好像是因为生病了,身体才会这样冷得好像结了冰。 他太平静了,平静到似乎所有的解释和认错,都早已不值一提。 自始至终,他说的其实也就一句话:“分手,离开。” 她将手伸向了床头柜,本来是想拿上面的手机的,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般拉开了下面的抽屉。 里面也放着一把水果刀,她诧异了一下,原来他这里的床头柜里,也会有。 她伸手将那把刀拿了出来,放在手心里,垂眸呆呆地看着。 打开保护壳时,锋利的刀刃,在卧室灯光下,折射出有些刺目的光芒。 第277章 神秘邮件,到底是谁 在她失神看着那把刀时,卧室门“咔哒”一声轻响后打开来。 宋知舟站到了门口,看向她手里的刀,面色猛然一沉,急步过来就夺走了那把刀。 陆宁手心并没有用力,看向他过来拿时,就松开了手,随即是水果刀落地的清脆声响。 他眸光有些发红,带着怒意,坐在床头盯着她:“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看看。”陆宁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声音低了下去。 真的也只是看看,开始是一时兴起想看看他床头柜里会放些什么。 打开后发现里面有水果刀,有些惊讶于他有跟她一样的习惯,再就是完全无意识就拿了出来。 她还不至于会到想不开寻短见的地步,只是看着那把刀时,就在想,那些会选择那样极端的方式结束生命的人,他们当时到底得有多绝望。 这样想着,就感觉自己的处境,还没有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宋知舟盯着她看了良久,随即侧开了视线,声音淡了些:“盐放哪了?” 陆宁抬头看向他:“没有了。” “那你这几天吃的什么?”他蹙了蹙眉,对上她的目光,眸光疏冷。 陆宁手指在被角上抓了抓:“没吃什么。” 他走了的这两天,她好像也没在家做过饭。 要么是公司吃,上下班途中,记得的话就在街边餐厅吃,忘记了就没有吃。 而一回来,接连几晚都是在沙发上就浑浑噩噩睡着了,以至于现在严重热感冒,将自己弄到了这般狼狈不堪。 这样一想着,她才突然发现,如今她的生活一旦离开了他,居然会混乱到了这种地步。 这些年她素来算是独立而自律的,饮食规律、作息良好,不喜欢依赖任何人。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如今这样? 这样的感觉,以及即将要彻底离开他的事实,让她感到了恐惧。 宋知舟没再说话,起身离开了卧室。 陆宁坐在床上继续发呆,手机响了一下,有一封邮件发了进来。 那是她的工作邮箱,通常这个点是不会有邮件进来的。 她想着宫和泽还在外地出差,可能是临时有什么事情要她处理。 她拿过手机打开来,却是一个陌生的发件人,邮件附带了一张图片。 她没去点开,担心是广告或者病毒,想退出来时,就注意到了邮件标题上的一行字。 “陆小姐,很久不见了。” 这封邮件来的时间有些不对劲,她昨晚刚经历了朝歌那些事情,今早又听到了顾琳琅车祸丧命的事。 她迟疑了几秒,还是打开了那张图片。 那是一张照片,上面是今天上午她从朝歌客房里出来时,薄斯年伸手抓住她手腕的那一幕。 从照片上看,她面上抗拒的情绪是很模糊的,更像是他们牵着手要一起离开。 她将照片放大,分辨着偷拍者的位置是在走廊左侧拐角。 她随即想起,那时候从房间里出来时,她眼角余光瞥到的那个迅速隐退到拐角的人影。 只一眼,但从她隐约看到的体型来看,那人个子比较高,应该是个男人。 将这样一张照片发给她,自然应该是意在威胁勒索,陆宁回了一条信息过去:“你想要什么?” 那边信息很快回过来:“不急,我很快会送你一份见面礼。” 她皱眉,再发信息过去:“直说吧,你是谁,或者想要什么,我没时间听你装神弄鬼。” 那边却没再回消息过来。 陆宁拿着手机等了片刻,脑子里疼得厉害,将手机丢到床头柜上,皱眉躺了下去。 她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本来就够乱了,现在始作俑者已经死了,却又冒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她没办法想清楚。 她脑子里不断回想着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影,那一眼看得太匆忙了。 现在多想一会,甚至都觉得,似乎又是个女人。 总之,是根本半点头绪都没有。 要说能算是跟她结了仇的,她思来想去也就一个死去了的顾琳琅。 再或者说,还有几个人,就是顾琳琅之前利用过的曹虎、赵四之类的小混混。 但那些人都早已入狱,判了无期。 这才两年多,肯定不可能出狱。 她皱了皱眉,没再去想,额上冷汗涔涔。 等宋知舟端了粥进来时,她又到了半梦半醒的地步。 她听到脚步声到了床边,半睁开了眼睛,看到宋知舟手里拿着粥碗,正垂眸看着她。 有一瞬间,她感到有些恍惚,像是产生了什么错觉。 隔了半晌才支撑着坐了起来,接过碗到手里,低头舀着吃。 在她去接碗的时候,她看到他眸底似乎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所以她问了他一句:“你是想喂我吗?” 宋知舟侧开了视线,然后走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边,背对着她坐下,没有出声。 陆宁沉默吃着粥,脑子里再想起刚刚那人发来的信息:“我很快会送你一份见面礼。” 想跟宋知舟说一声,但现在,似乎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份去跟他说。 他们刚刚,好像都算是谈妥分手了。 见面礼,见面礼,她脑子里重复着那几个字。 到底什么意思? 她总觉得不大心安,要不改天跟宫和泽说说看,让他查一下那照片和邮箱地址。 怎么感觉,她好像总是莫名其妙之间,竖了那么多敌? 她胃里不舒服,强忍着把一碗粥都吃了下去,看向宋知舟还坐在窗前,似乎是在玩手机,索性也没有出声。 将粥碗放到床头柜上,她再将放着的一杯药喝了下去,再躺下去很快就又迷糊睡着了。 恍惚间,感觉自己浑身烫得厉害,四周半点声响都没有。 她闭着眼胡乱将被子掀到一边,翻了个身换了个位置,感觉身上终于凉快了一点。 也不过是片刻,身下的被子似乎是又跟着烫了。 她瑟缩成一团,又觉得手心脚心都是一片冰凉,冻得浑身打寒颤。 她听到脚步声时而远了,时而又近了,随即是身体被抱了起来,往楼下去。 第278章 没有怀孕吧? 出了别墅,宋知舟将陆宁放到副驾驶上,再给她系了安全带,再开车去医院。 她躺在座椅上,半路醒来了一次。 看了眼窗外,再侧目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继续闭上眼睛似乎是又睡着了。 她不是一个会死缠烂打的人,她留过他了,求过他了,都没有用,所以她现在不再说话。 夜色已经很深了,街道清冷寂寥,他车速快了些,眼角余光能看到她。 这一路一直到医院,她都很安静。 车在医院住院楼门口停下,他下车绕过去打开副驾驶车门,打算将她抱下去时,垂眸才看到她睁着眼睛。 伸过去的手杵在了那里,他面色有些不自然地问了一句:“自己能走吗?” 陆宁支撑着座椅坐直了身体,沉默了两秒,再应声:“可以。” 她下车,再走到他前面,进了住院楼。 宋知舟从后面跟上来开口:“你坐一下,我帮你办下手续。” 她说了声“谢谢”,没再看他,走到了大厅窗前的座椅上坐下。 办完手续,再是一些常规检查,再回病房时,已经是临近半夜了。 她没叫他扶,也不愿意坐轮椅,做检查再是拿结果,自己跑上跑下,等都弄完了躺回床上时,整个人近乎虚脱。 宋知舟跟在她后面到床边,给她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喝一点吧。” “不用,你回去吧。”她背对着他躺着,闭着眼睛淡声开口。 他在床边不走,一声不吭地坐着。 这样一番僵持,她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后半夜的时候,护士过来给她挂药,看向起身站在一旁的宋知舟,突然问了一句:“没有怀孕吧?” 宋知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护士指的是用药的问题,应声道:“没有。” 护士点了下头,要给陆宁打点滴时,宋知舟又开口:“这个药孕妇不能用?” 他没去仔细看用的什么药,大概也就是感冒消炎类的药物。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刚刚在家里时,她胃里似乎都吐空了,那颗避孕药未必吃下去了。 就算再吃一次,她现在感冒发烧,肠胃吸收是很差的,加上时间有些久了,也很有可能没用了。 护士要扎针的动作顿住,再抬头看向他:“对,她贫血,万一流产是有危险的。 熊猫血血型也很特殊,能顺利有个孩子很不容易,所以如果有怀孕的可能的话,要特别小心注意。” 这医院的医生护士,宋知舟基本都认识,但这个护士面孔很生,应该是新来的。 所以她说话显然也尤其认真谨慎,怕出了差池。 像这种感冒呕吐类的症状,在孕早期也是很常见的,很多人因为没注意,容易导致很危险的后果。 宋知舟沉默了两秒,再应声:“那就先换个药吧。” 护士点头,拿着那瓶药出去了。 他在床边坐了良久,病房里只开了床头灯,微弱的光线在他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他看向床上沉睡的人,突然在想,她这幅样子,如果他真的走了,她该怎么办。 陆宁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大亮,熟悉的声音隐约传过来。 她睁眼,病房里没有看到宋知舟。 宫和泽跟薄倩倩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 她揉了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就看到宫和泽起身走了过来。 他走近了,垂眸看着她轻“啧”了一声:“这么经不住事?丢了个男人,就把自己弄得这么要死不活的。” 陆宁没回他,视线看向从他身后走近过来的薄倩倩:“你们怎么,又到一块了?” 宫和泽给她倒了杯水过来,随口应了一句:“薄先生住在隔壁病房,我们同为病患家属,凑一块聊个闲天。” 陆宁接过水喝了一口,皱眉道:“他住院?隔壁?” 没记错的话,上次她生病住院,他也是带着苏小蕊住到了隔壁。 薄倩倩连连点头:“你跟我哥怎么总能病到一块去?” “这个你应该去问问他。”陆宁将水杯放回床头柜上,再一次环顾了一下四周。 宫和泽在她身边坐下来,面色不悦:“别看了,你那宋医生早走了。我早就提醒过你别被他骗了,这才几天就找你分手了?” 陆宁闷声应了一个“哦”,想到了什么又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他来过的?你见到他了?” “我一早过来,就看到他从别的病房里出来,应该是刚查完房。 你说你这都病成这样了,就算分手了,他好歹在我到之前,照看你一下也不行?” 宫和泽显然很不满,连声抱怨。 陆宁坐在床头,沉默着垂眸玩了会手指,再抬头时,眸光亮了亮。 “师兄,你是不是傻?他是外科医生,这是内科住院部,他要查房也查不到这里来啊。肯定是等你过来,他才从我这走的。” 宫和泽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冷嗤出声:“你就尽管自欺欺人吧,人薄先生今早都好歹来看了你一眼。” 陆宁蹙眉,面色冷了下去:“你别老在我面前提他。” 薄倩倩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担心引火上身,立刻借故回了旁边病房。 宫和泽沉默看了她半天,叹了一声:“好我不说。现在他提分手了,你就在这养好了身体,重新开始新生活。” 他隔了一会,又开口:“还有,你前天晚上跟赵总那合同谈得怎么样,没什么事情吧?我今早给他打电话,怎么感觉他说话有点怪异。” “没事,好得很,合同签了。”陆宁立即打断了他的话。 那些事情,还是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了。 宫和泽也没察觉出什么,没再出声,将茶几上的两个保温盒提过来给她。 “吃点东西吧,煲了汤,饭菜也有。” “不饿啊。”陆宁接过来,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 她脑子里寻思着,宋知舟昨晚陪了她一夜,今早才走,还有昨晚在别墅时给她熬粥。 他的行为,似乎远没有他的言语那么狠啊。 刚刚宫和泽说他应该是在这边查房,那他应该就是穿的白大褂,多半是今天开始在这边复职。 陆宁手指在被子上敲了敲,突然翻身下床,提着保温盒就往外面走。 “我去找宋医生一起吃。” 第279章 宋医生女朋友真是漂亮 宫和泽声音从后面追过来:“你站住,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是病患?” 陆宁顿住步子回身看了他一眼:“医生护士要是过来,你就说我很快回来了。” 她话落,没管身后宫和泽还说着什么,直接提着保温盒进了电梯。 睡了一觉,加上打了消炎退烧药和营养针,她现在感觉舒服了很多。 走到楼下时她才想起,她现在不知道宋知舟在哪个办公室,索性到就诊窗口打算去挂个号。 她看了下时间,上午十一点二十,在窗口排了半天队才算是轮到了她。 窗口工作人员头也没抬,问了她一句:“挂什么科?” “挂外科,宋知舟医生。”陆宁应着,一边低头在包里翻着零钱。 工作人员抬头,带着点怀疑看了她一眼:“是什么病,给你自己挂号吗?” 陆宁点头,抿了抿唇:“是的,脚伤。” 工作人员多打量了她一眼,能不要人扶,这么顺利地自己走过来,看着伤得不重。 她再开口:“专家号很难等,宋教授今天的号半个月前就已经预约满了,现在挂号的话,最早要排到下周二了。” 陆宁“哦”了一声,面色有些遗憾:“那就挂下周二吧。” “你确定?”工作人员再次颇为怀疑地打量了她一下。 脚伤的话,还能等这么久再来看吗? 陆宁点头:“确定的确定的,麻烦帮我先挂一下吧,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工作人员没再多说,给她打印了挂号单,再递给她。 陆宁接了单子离开时,就听到窗口两个面对面的工作人员,小声开着玩笑。 “长得挺漂亮的,又是一个宋医生的小粉丝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打着看病的幌子。” 陆宁没去细听,看向挂号单上写着的办公室位置,勾了勾唇角。 她虽然还生着病,但脑子还是好使的。 再穿过两栋住院楼过去的时候,她按照单子上写着的办公室位置走进去。 办公室里坐着几个医生,陆宁看着空着的几个位置,猜了一下哪一个是宋知舟的。 走过去时,就看到桌子上的档案夹上正写着他的名字。 旁边有医生看了她一眼:“小姐,你找哪个医生?” “我找宋医生。”陆宁应着,拉开宋知舟位置前的座椅,坐了上去,再将保温盒放到了桌子上。 宋知舟的同事里面,认识她的只有江城人民医院的那些医生。 北城这边,之前也有几个医生认识她,但后来都调去别的医院了。 所以现在这办公室里,并没有人认识她。 说话的那个男医生,看向她的动作,眸光里隐隐闪现了一丝八卦:“你是,宋医生的家属?” 家属的范围就广了,包括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同样也包括妻子,女朋友的话,一定程度上也能算到这个范围里。 这话一出,对面坐着的几个医生,也笑着将视线瞟了过来。 陆宁侧目看他:“也不算吧,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那医生看了下时间:“他这个点在坐诊,你出门左拐,一号诊室。” 陆宁再看了下单子:“这里不就是一号吗?” “这是一号办公室,不是一号诊室。”医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陆宁点头起身:“好的,谢谢。” 果然,她的脑子烧得还不是很清醒,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没看清楚。 再过去的时候,诊室门关着,里面半点声响都听不到。 外面走廊上坐满了人,不时有人在抱怨。 “估计是十二点下班,这都过了十一点半了,上午只怕是轮不到了。” “早知道就下午再来了,托了关系才拿到的号,又怕错过了时间。” 空的座椅早没有了,陆宁靠着身后的墙面,在走廊里等着。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他坐诊的时候,虽然并没有看到他,但走廊里的议论纷纷,多数谈论的也都是他。 她突然很庆幸,幸好之前说服了他继续当医生,相比于学校,这里才是真正适合他的地方。 身边有女人找她搭讪:“诶姑娘,你多少号啊?” 陆宁看了眼挂号单,应了一句:“四十二号。” 那女人就露出了一丝优越的表情:“比我还晚几个号啊,那上午应该轮不到你了。” 陆宁笑了下,没再应声。 她没有告诉身边人,她手里的是下周二的四十二号。 等到十二点整的时候,除了偶尔进出的患者,诊室的门还没有打开。 陆宁想着还有这么多人,他应该是要加班,多站了一会,想先回那办公室等他时,诊室门就从里面打开。 有患者从里面出来,随即是一个年轻的白大褂女医生出来开口:“中午休息时间了,请下午再来吧。” 陆宁估摸着应该是陪同的实习医生,在走廊上等着的人逐渐散去后,继续靠着墙等着。 她突然感觉,不知道能跟他说什么。 在这样的公众场合,如果被他冷眼相对的话,应该也有些尴尬。 片刻后,那女医生跟在宋知舟身后出来,走了她的反方向,往另一边离开。 陆宁赶紧跟上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那女医生笑着出声:“中午我请您吃饭吧,宋医生,当是拜师费。” 宋知舟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往办公室的方向走,淡声应着:“谢谢不用,我中午还有事。” “那不如晚上吧,您今天才来,我再叫几个同事一起。”女医生不愿作罢的跟了上去,声音很是柔和。 陆宁手指抓在一起紧了紧,快步跟上去叫了他一声:“宋医生。” 男人的背影蓦然一顿,止住步子,回身看她时,面色微冷:“有事?” “昨晚辛苦你了,来请你吃饭。”陆宁回着,走到了他身边去。 一旁的女医生很好奇地看过来,开玩笑道:“这位不会是,宋医生的女朋友吧?” “是的,你好。”陆宁抢在宋知舟之前开口,看向她打了个招呼。 女医生面色变了变,再出声道:“宋医生女朋友真是漂亮,那我就先走了。” 她多停顿了一秒,随即转身先离开了。 宋知舟看向陆宁,面色似乎有些不悦:“我吃过饭了。” “你没有,我刚看你从诊室出来的。”陆宁对上他的目光,看向他的唇色略有些泛白。 每次这样和他对视的时候,她就总有一种感觉,似乎他在下意识回避她的视线,在瞒着她什么。 第280章 薄斯年幸灾乐祸 宋知舟没再出声,回身走向办公室。 陆宁沉默着跟了上去,再跟进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的几个医生都已经出去了。 这个点是中午下班时间,要大概下午两点半再上班。 她看他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录入着什么,就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到了他旁边,等他忙完。 她一只手支着头,看了他半晌,随即看到他耳根微微有点发红。 应该是皮肤白皙的缘故,他只要有半点脸红,就会特别明显。 此刻她这样直接打量着他,显然让他不大自在了。 陆宁抿了抿唇,再将手里的那张挂号单放到了桌子上,颇有些感慨地说了一句:“你的号为什么比别的医生贵那么多?” 宋知舟敲着键盘的长指顿了一下,扫了眼她放到桌子上的那张单子,再皱眉看向她:“你这是占用医疗资源。” 陆宁手指轻轻在那张单子上敲了几下,再点头:“那我回头就退了,放心,退号不退费,我明白。” 他视线转回了电脑屏幕上,不说话了。 陆宁再等了十来分钟,看向他还是不停下来,出声问了一句:“你还要多久?” “你回去吧。”他开口,没有看她。 陆宁将那几个保温盒打开来,汤盒放在一边,再把装着饭和菜的几个保温盒分成了两份。 她把一份放到一旁,再拿过另外一份,自顾自地开始吃。 宋知舟淡声再重复了一遍:“你回去吧。” 陆宁边嚼着嘴里的饭菜,边应了一句:“我吃完就走,没你在我吃不习惯。” 她声音很平静,红了眼眶,好在她低着头,他也根本没有侧目看她。 身边人没再应声,键盘敲击的轻响,和她吃饭的轻微声响,似乎显得这偌大的办公室更加沉寂了。 等她吃完时,他也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陆宁将留下的那一份放到了他面前:“你吃一点吧,我觉得味道还好,比你做的也没差很多。” 在她放过去的那一刻,宋知舟左手将那个保温盒拿起来,还给了她:“不用,你拿走吧。” 他左手的手指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陆宁视线落到那上面,然后拧了拧眉:“你戒指呢?” 他将视线侧开来,应了一句:“摘掉了。” 陆宁将手指放在保温盒上,再抓紧,看了他良久。 随即她自嘲般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也没那么着急。” 求婚的事,也不过才几天前而已。 她起身,收拾了那几个保温盒,走向了门外。 走到门口时,身后的声音跟了过来,他声线似乎掩饰着一丝不安:“我不是很饿。” 戒指的事伤到了她,她这一走,或许就真的走了。 陆宁顿住了步子:“你要吃吗?” 他默了片刻,回声道:“好。” 陆宁回身走过去,将那个保温盒放到了他桌子上,再开口:“嫌麻烦的话,盒子你不用送回来了,扔了吧。” “我……”他再出声,但她没再停留了,放下盒子就离开了病房。 宋知舟呆呆坐在桌子前,似乎就在她脚步声在他耳边一点点消失时,心里也跟着消失了一块。 他起身走到门口,长长的走廊,她没有身影了。 手机里有一条信息进来:“我下午出院,晚上会去你那收拾东西搬走。” 陆宁进了电梯,那条信息点了发送后,她眼泪落下来,再胡乱擦了一把。 她面色平静地穿过住院楼,再走向自己的病房。 她感觉她看错他了,就算她有错,但他这样丝毫不问始末就断了所有情分,他也不算那么无辜。 再到病房外的走廊时,薄斯年陪着苏小蕊在外面玩,浑身上下都是大写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陆宁心情差到极点,甚至想先回身离开,晚些再回病房。 但苏小蕊注意到了她,立刻快步过来抱住了她,高兴地叫了她一声:“妈咪。” 陆宁迅速缓了缓面色,再俯身下去将苏小蕊抱起来时,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 小孩认真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妈咪生病了,好些了吗?” 陆宁点头,抱着她往病房走:“嗯,妈咪病好了,去妈咪那里玩一会好不好?” “好的,妈咪那里有别人吗?”苏小蕊点头,又警惕地抱紧了她的脖子问了一句。 她的世界里只有两类人,一类是可以亲近的妈咪和薄叔叔,另一类人,统称其他人,也是她害怕和抗拒接触的人。 宫和泽没在病房里,应该是临时有什么事先离开了。 苏小蕊进去后,看向空荡荡的病房,暗暗松了口气。 陆宁揉了揉她的头,有些无奈:“小蕊,别人也没有那么可怕的。” 小孩轻声“哦”了一声,病房里没了其他人,她也明显自在了许多。 从陆宁身上下来后,她就自己跑到茶几边,拿上面的零食吃去了。 薄斯年跟了进来,坐在床尾颇有些愧疚的看向她:“因为我影响到你们的感情了?”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愧疚,更像是某种欲盖弥彰的幸灾乐祸。 陆宁皱眉看他:“不劳你操心,我们好得很。” “哦,是吗?”薄斯年打量着她,看向她浓重的黑眼圈,泛白的面色,还有床头挂着的点滴架。 她咬了咬牙,冷声下逐客令:“你可以出去吗?你要是喜欢装病,麻烦去你自己病房装。” 薄斯年轻叹了一声,凝视着她:“阿宁,或许你在关心他之余,也可以偶尔关心下我。 好歹我也是因为你,才会落下了如今这么严重的胃病。” “你出不出去。”陆宁皱眉,再伸手抓到了身后的呼叫铃,打算叫护士过来。 薄斯年抬手:“好我不跟你说话了,你生病了照顾不好小蕊,我就坐这陪着她。” 陆宁拿了个枕头垫在身后,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下,再扫了他一眼:“你最好不要再跟我说半个字。” 薄斯年点头,这一次,连一个“嗯”字都没说了。 陆宁看着手机里发给宋知舟的那条信息,他没有回复。 一时冲动过后,她又隐隐有些后悔。 如果他真的是因为别的什么难处,那她这样的言行,会不会过分了? 她想得有些出神,就听到薄斯年大剌剌地坐在座椅上,出声叫苏小蕊。 “小蕊,帮薄叔叔问下你妈咪,她什么时候出院?” 第281章 苏小蕊是不是,薄斯年女儿? 苏小蕊塞着一嘴的零食,歪头奇怪地看向薄斯年:“薄叔叔,妈咪不是就在这吗?” 为什么要让她去问妈咪,什么时候出院? 薄斯年招手,将走近过来的苏小蕊抱起来,看着她:“你妈咪不让我跟她说话。” “薄斯年,你够了啊!”陆宁有些心烦地将手机丢到一边,竭力克制着怒火看向他。 病房里刹那间鸦雀无声,薄斯年跟苏小蕊同时看向了她,小孩似乎因为她刚刚吼的那一声,显得有些害怕。 陆宁深吸了一口气,再伸出一只手,放缓了语气:“小蕊,到妈咪这里来,妈咪抱抱。” 小孩看了她一会,似乎是确认她没有生气了,这才从薄斯年怀里下来,再爬到了病床上,到她身边。 陆宁伸手将她揽过来,再看向薄斯年,直到他起身轻咳了一声:“小蕊,薄叔叔回旁边病房了,不可以吵妈咪。” 小孩认真点了下头,看他出了门。 陆宁给她削了个苹果,看她两只手抱着坐在一边啃,这幅模样可爱得很。 好像除了不爱吃饭,对于零食和水果,她素来是来者不拒。 看得有些出神时,陆宁又想起昨晚收到的那封邮件。 “见面礼”,那个词总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知怎么的,一想起来,她就总感觉身上有些发凉,像是不大好的预感。 苏小蕊啃完了苹果,坐在她身边看动画片。 陆宁正心不在焉地想着那些事情时,门突然被打开,随即是脚步声进来。 她吓得身体弹了一下,结果这反应就也吓到了缩在她旁边的苏小蕊,和刚从外面进来的宫和泽。 陆宁回过神来,皱眉看向一脸莫名其妙的宫和泽:“你进来不能先敲个门吗?” 宫和泽挑眉,在她床边座椅上坐下,好奇打量着她:“大白天的,你这幅见了鬼一般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陆宁将视线侧开来,不再搭理他。 宫和泽扫了眼茶几上的保温盒,打趣了一句:“哟,顺利跟你的宋医生共进午餐了?” “别提他。”陆宁没好气地制止他说下去。 一想到宋知舟手上的戒指都摘了,她就觉得烦得很。 宫和泽敲了敲床沿,笑了一声:“哟,这是谈崩了啊。” 陆宁看着他,扯出一丝微笑:“师兄,你可以闭嘴了。我打算下午出院,今晚开始麻烦让我加班。” “你这个思路不错,我很支持。女人啊,只要有了金钱事业,还愁没有男人?”宫和泽颇为赞赏的点头,一副压榨员工的资本家嘴脸。 陆宁想起邮件的事情:“对了,我有事要跟你说。” 她垂眸再看向抱着她手臂的苏小蕊,因为宫和泽进来了,苏小蕊明显就不自在了。 陆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小蕊,妈咪跟宫叔叔说点事情,你先去薄叔叔那里玩一会好不好?” 小孩立刻点头,一副避宫和泽如蛇蝎的模样,下床穿了拖鞋,就立刻小跑着出了病房。 宫和泽看向那一小只的背影,无奈摊手:“我看起来,就那么可怕?” 陆宁低头翻着邮箱,随口应了一句:“她不是怕你,她差不多谁都怕。” 宫和泽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片刻:“我说,那小孩真不是你跟薄斯年的? 要不然她跟谁都不亲的,除了你,怎么就单单那么亲薄斯年?” “别扯这些不可能的事情了,”陆宁打断他的话,将手里的邮件递给他:“你帮我查下这个地址,看能不能查到发件人是谁。” 宫和泽接过来,看了下那些信息内容,但那张图片打不开。 陆宁解释了一句:“图是一张我在外面的照片,我删了,大概也就是拿这个威胁我或者什么意思。” 宫和泽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删了干嘛?” “那是我的事情,不想让别人看到。”陆宁如实回了一句。 那是从朝歌客房里出来的照片,上面有她跟薄斯年,宫和泽如果看到了,自然能猜到些什么来。 身边人挑眉,目带寻味:“所以你现在是让我这个‘别人’,来帮你办事?” 连张照片也不给他看看,简直就是毫无信任可言呐。 更何况越看不到,他就越是好奇,到底照片上是什么劲爆的东西。 陆宁蹙了蹙眉:“你就别问了,像这样的,发件人能查到吗?” “多半难,”宫和泽思索了一下:“他既然是匿名给你发的消息,这邮箱地址很可能就没绑定身份信息,或者是盗取的别人的邮箱。” 陆宁“哦”了一声,这些她其实也想到了,现在听到他这样说,感觉有些头疼。 这样莫名其妙收到的东西,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安。 宫和泽默了一会,再仔细看了下邮件,开口道:“应该也就是想骗点钱。 现在的骗局花样多,何况个人信息很容易就泄露出去了,知道你的姓氏也不是难事。” 陆宁看向他:“我也知道,但我现在对外一直是‘林蕊’的身份,知道我真名的并不多。 就算是巧合知道了,但他拍到了我的照片,就是能将我的名字和人脸对上号,而且也知道我会出现在哪。” 她之前去朝歌找赵梁谈合同,几乎没有其他人知道。 那人能在那里拍到她的照片,几乎可以肯定,是熟识她的人。 宫和泽沉思了片刻,再看向她:“你还能得罪什么人?” “不会吧,就之前跟那顾琳琅之类的算是有仇恨,但她现在都死了。”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声音顿了一下。 她差不多都忘了,两年多前,顾琳琅的爸爸入狱了。 赌博罪应该不会判刑太久,或许,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能出狱了。 是她多想了? 而且顾琳琅,她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她按了按额角,将那些混乱的思绪压了回去,再看向宫和泽:“师兄,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宫和泽看着那些邮件,视线再落到她脸上:“不用瞎想。 我去跟警局那边说一声,再找些人帮你查查看,没事,出不了什么事情。” 陆宁点头,没再出声。 宫和泽再开口:“我那边事情还没处理好,刚来电话了,得再出国一趟。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也当散散心?” 第282章 感情和男人,都只适合远观 陆宁奇怪地看他:“你不是刚回国吗,怎么又要过去?” 宫和泽拿手机一边跟那边发着信息,一边回她:“还不是因为你? 你那宋医生一个电话打给我,说你高烧到了四十一度,我不回来一趟,等着你脑子烧坏?” 陆宁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头笑着看他:“师兄,你真是越来越感人了。” “呵,”宫和泽冷嗤:“我感人的时候多了去了,你眼里除了你那宋医生,看得见我半点好?” 陆宁看了下时间,都下午两点多了。 她翻身下床,一边跟他说话:“好了,改天请你吃饭。你急着走的话,我收拾一下就出院吧,跟你出国的事还是算了。” “你出什么院,你住你的,我走我的。”宫和泽侧目,看向她穿鞋再收拾东西。 陆宁应着:“不了,我不喜欢医院,消毒药水的味道闻着头晕。又不是什么大病,烧退了就行了。” 宫和泽起身:“随你,那我送你回去,我再走吧。” “好,你时间来得及就行。”陆宁收拾了东西,跟他一起出了病房,再去护士站打了个招呼。 她的情况可以出院了,能先离开,但医院下午不能办出院手续,所以只能明天上午再来一趟。 回护士站再走回来的时候,有白大褂的男医生站在她的病房门口,停顿了两秒。 陆宁远远的看着,还以为是床位医生,想着再跟医生说一声。 走近了才发现,是宋知舟。 她面色淡了些,打了声招呼:“宋医生,有事吗?” 宋知舟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从旁边冒出来,面色有点不自然:“没事,你这是就出院?” 站在她身后的宫和泽,看向他的面色,显然不是太友好。 陆宁点头:“嗯,我病好了,还有工作。” 宋知舟“嗯”了一声,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他没再说话。 陆宁也没再停顿,跟宫和泽一起和他擦肩而过,再离开了这里。 宋知舟站在原地,他脸上带着口罩,看不出什么表情来,拿着病历夹的手紧了紧。 以她昨晚的情况,今天就算是恢复了,也该多住院观察几天。 他多站了片刻,咳嗽了一阵后,肺部有些隐隐的抽痛。 他现在或许不是适合继续工作的时候,但只有这样如常的工作,才能够让她去相信,他如今一切正常。 从电梯里再出去后,陆宁步子就走得很快,显然是隐忍着一些情绪。 以前她经常会想,她跟宋知舟吵架会是什么样子的,总觉得像他那样温和的性子,怎么着也跟她吵不起来。 现在她突然觉得,温和的性子才最讨厌。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积压着一肚子火气,然后再狠狠一拳揍在一团棉花上,说不出的不痛快。 他不会跟你吵架,也不会语出伤人、抱怨或者指责你半句。 他只会用异常的平静,异常的自以为是和不接受解释,来让你所有的情绪找不到半点发泄口。 宫和泽启动了车子,再看向她:“回公司?还是去哪。” “城南汉郡。”陆宁埋头翻着手机,一边回了一句。 身边人有些讶异:“你还去他那?” 陆宁皱了皱眉,再看向他一脸八卦的模样:“我还有东西在他那,去收拾一下,晚些搬走。” 宫和泽“哦”了一声,没再多说。 她心情不好,这一路就沉默着。 宫和泽将她在别墅外面放下,嘱咐了她几句,因为赶着走,就先离开了。 陆宁推开铁艺门再进去,是个阴天,偌大的前院显得格外沉郁。 她有些失神间,似乎听到了一声猫叫,身体瞬间僵了一下。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块别墅区管理得很好,绿化带里也几乎见不到流浪猫,何况这还是在私人院子里。 她对小猫小狗之类的并不抗拒,但不知怎么的,刚刚那隐约的一声叫声,无端让她心里感到不舒服。 或许,是太久没有自己一个人这样生活过了。 她记得就在不久前,宋知舟还跟她说:“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宫和泽说得对,感情和男人,还是都只适合远观。 她自嘲地笑了笑,刚刚那点不适的感觉也消散开来,再上了前院台阶,输入密码开锁。 门锁一声轻响打开后,她垂眸才注意到,摆在门口的一小盆植物打翻了。 这样的天气,风不算太大,好好的怎么就打翻了? 她蹲身下去,要将盆子扶起来,但青色的瓷盆已经有了裂缝,在她触碰过去时,就散开了。 她只能先放在那,想着晚些再来换个盆。 进屋的时候,房子里冷冷清清的,她倒了杯温水,在沙发上坐了一会。 客厅的落地窗外,树影轻轻晃动着,她倚靠着沙发,看了良久。 看着看着,她又感到有些奇怪,这几天她在家,天黑时都会拉上窗帘的。 昨晚宋知舟带她去医院的时候,似乎也并没有去开窗帘,何况是晚上,没道理要去打开窗帘。 但现在,窗帘确实就是往两边开着的。 客厅里干净而清冷,除了那一点让她诧异了一下,并没有其他异样。 陆宁回想着,或许是她记错了,再或者是宋知舟上午回来过了? 不久前听到的那声隐隐约约的猫叫,又回响在了她的脑海里,她抓着茶杯的手指蜷曲着,那丝不安的感觉又来了。 本来是打算上楼收拾了东西,搬回之前租的那房子里,然后再去公司的。 但她没再上楼了,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拉上了窗帘,然后开车离开了别墅。 似乎最近是真的压力太大了,胡思乱想得厉害,她开车去公司,打开了窗户,想让风将自己吹得清醒一些。 两边的行道树,在眼角余光里飞速后退,再是车在和泽企业大楼外面停下来。 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不应该让她的生活变得这样一团糟,甚至是到了疑神疑鬼的地步。 她停好车,再下车按压着太阳穴,进电梯去了办公室。 跟赵梁签好的那个合同,那单子需要准备一组试稿。 她刚到自己工位上坐下,手机里就有邮件发了进来。 是一个陌生的发件人,但也不是昨晚那个邮箱号。 这一次,她没迟疑就点开了,想着那边多半是沉不住气了,要找她勒索要钱了。 点开的时候,邮件内容就两个字:“快了。”后面再加了一个笑脸。 陆宁盯着那个邮件看了两秒,然后截图,发给了宫和泽,再直接将那个发件人拉进了黑名单。 第283章 深夜遇险,求助薄斯年 消息发过去之后,那边宫和泽并没有回复。 陆宁才想起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手机可能关机了。 她脑子有些乱,本来最近因为跟宋知舟的关系,心里很不舒服,现在再摊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甚至有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 那个发件人被她拉进黑名单后,手机里也没了信息再进来。 陆宁思索着,光凭这样几封陌生邮件,就算真去找警察,那边也多半不会管的。 她将手机丢到一边,继续画稿子。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旁边的小北拍了她肩膀一下,起身说了一句:“林蕊,还不下班呢?” 陆宁身体抖了一下,再看向她时,轻笑了一下:“还有点没弄完,得加下班。” “果然是越优秀的人越努力啊,让我们这种人情何以堪。”小北打趣着,提着包离开了办公室。 其他同事也陆续散去,办公室里沉寂下来,再是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 高楼远眺下去,光点逐渐亮起,很快融成一片灯海,点亮这城市的夜色。 陆宁看了下时间,已经临近晚上九点了。 再加班下去,公司大楼都得关门了。 她只是不太想回去,心里不安,却也不知道能回哪里去。 无论哪里,都只会是她一个人。 她起身收拾了东西,再提了包离开公司。 她不太想再去宋知舟那别墅里,但想着白天答应了他,晚上会搬走,又不甘心食言了显得是自己有意缠着他。 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了一会,她还是将车开往了别墅。 从外面看过去,别墅一片漆黑,而旁边薄斯年的那一栋,灯火通明。 之前他刚搬到这旁边的时候,她还想着他是一时兴起,但这么长时间了,他照样半点没有要搬走的意思。 陆宁将车开进前院,下车时,风很大,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她上台阶再开门时,无端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手在门边输入密码时,觉得触感似乎有些黏。 前院的路灯有些暗,她垂眸看时,手上看不大清,只看到脚边那一盆植物,还是倒在地上。 打碎的瓷盆,她还没有换。 到底,是哪里显得太不对劲了? 门锁打开,她将门推开来,手摸到玄关处开关时,突然就听到了一声猫叫,混着几声“吱吱”的挣扎叫声。 那声音来自她的前面,不是室外,她的前面是偌大的客厅。 在她的心猛然颤了一下,唇色蓦然煞白时,她的手已经按下了开关。 灯光刹那间将客厅照得通亮,在那片通亮里,她在客厅的中间对上了一只猫猛然收缩的瞳孔。 它嘴角粘着血迹,一声尖锐的叫声后,迅速从打开的落地窗缝隙里钻了出去。 在它刚刚待过的地方,地上是一片狼藉而令人作呕的血迹,和两只半死不活的还在动弹的老鼠。 陆宁浑身血液猛然倒流,无声尖叫着连连往后退。 再看向打开的窗帘和半开的窗户时,她看到了窗外一个晃动的影子。 像是树影,像是人影。 她整张脸彻底失了血色,回身惊慌失措地往外面跑时,脚崴了一下,沿着台阶差点栽倒了下去。 在身体栽下去时,她伸手撑住了台阶,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前院,浑身抖如筛糠。 跑到别墅外面的时候,她甚至感觉,有人就在她身后追了过来。 她不曾遇到过这样可怖的场面,拿出手机哆哆嗦嗦给宋知舟打电话的时候,手抖得太厉害。 手心都是汗,那个号码根本按不出去。 她煞白着脸跑到旁边的别墅,再拼命按门铃,喉间是“嗬嗬嗬”的喘息声。 别墅里很快有人出来,吴婶将铁艺门打开来,看向陆宁这幅模样吓了一大跳,声音都变了调。 “陆小姐,这是怎么了?!” 陆宁看向有人出来,脚下一踉跄,就直接蹲了下去。 刚刚在台阶上栽了一下时,她膝盖擦到了。 加上一路跑出来,现在汗水眼泪糊了一脸,粘着头发在侧脸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吴婶着急地过来扶她:“陆小姐,您先别急,遇到什么事了,先进去慢慢说。” “谁?”身后有声音传过来。 薄斯年穿着一身黑色浴袍出来,声线显然有些不耐烦。 这个点已经晚上十点了,怎么着,也不是过来打扰人的时候。 陆宁整张脸惨白,支撑着再站起来,看向走过来的薄斯年,她下意识走近了一步。 他看清了她,明显是愣了一下:“你这是?” 陆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手里攥紧了手机,看着他哽咽出声来。 薄斯年眸光沉了一下,走近了将她黏在脸上的头发拨开来,问她:“怎么了?” “有老鼠,血……还有人影。”陆宁咬牙想将话说清楚,可越是控制,声音就越是打结。 薄斯年垂眸看着她,再沉声说了一句:“叫陈叔过去看看。” 吴婶赶紧应声离开。 薄斯年伸手牵了陆宁手腕,回身往里面走:“先进去。” 陆宁哆嗦着跟着他进去,再坐到沙发上时,身体还抖得根本克制不了。 她通红着两只眼睛盯着地面看,再看向客厅的落地窗。 薄斯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再走向落地窗前拉上了窗帘,回身时,看到她没坐在沙发上了。 他眸光沉了一下,才发现她沉默着跟到了他身后,松了口气。 再回沙发边时,她就跟着坐到了他对面,两只手抓紧一言不发。 有女佣给陆宁端了茶过来,薄斯年看向她手里端过来的茶,看了一秒。 女佣心脏颤了一下,手有些抖。 他开口:“你不觉得,更应该给她端盆水过来?” 女佣赶紧点头,将茶放下,再回身端了温水和毛巾过来。 她再将温毛巾递向陆宁,小心开口:“陆小姐,您先洗下脸,或许会好受一点。” 陆宁将那块毛巾接过来,再放回了盆里,低头将脸埋在了手心里,肩膀颤动着。 她沉默了片刻,再拿手机给宋知舟拨了电话过去。 第284章 我是陆宁的未婚夫 那边宋知舟没有接听,陆宁看向电话自动挂断,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突然觉得有些绝望。 她将手机放下来,就注意到薄斯年正盯着她看。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陆宁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垂眸就看到了自己手指上的血迹。 她刚刚缓了一点的面色,蓦然又浮现了惊恐,脑子里想起刚刚输入别墅大门的密码时,手上有些黏的触感。 那时候,她的手碰到的应该是血迹。 薄斯年起身走近过来,将毛巾拧干了递给她:“没事,擦一下就行了,陈叔过去看了,警察也很快会过来。” 她将毛巾接过来,抖着手擦了手指上的血色,再洗了下脸。 头发拢到耳后,她一张脸在光线下愈发白得透明。 她想起手碰到的血,就算是猫咬了老鼠,那血也不应该会弄到门旁边的密码键上去。 她生出了不好的预感,着急地再拿了手机给宋知舟打过去,还是没人接听。 起身时,她突然感觉连害怕都忘记了,就往外面走:“我得去找他。” 都这么晚了,弄不好他回来过了,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薄斯年起身大步跟上来时,她拿在手里的手机就响起,宋知舟回拨了电话过来。 陆宁手忙脚乱地按了接听,那边宋知舟平静的声音传过来。 她刹那间长吁了一口气,身上的力气似乎是又被抽空了,回身坐回了沙发上,颤声开口。 “你在哪?” “在医院,怎么了?”那边听她声音不对,他声线也沉了下来。 宋知舟一只手拿着手机,再进了电梯,另一只手按了负一楼。 他早该下班了,又不知道下班该去哪,所以索性在办公室待到现在才走。 那边哭声就传了过来,哽咽了半天,也没说完整一个字。 他面色沉了下去,出了电梯时,脚下步子也快了起来:“你在哪,在我那?” 那边哆嗦着“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他上车,将手机放下来,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开口:“没事,我就回来。” 陆宁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通话时长,身体又开始抖了起来,但一颗心算是落了回去。 还好,他还会回来。 那边声音再传过来:“有事就去小蕊那先待一会,我尽量十分钟能到。” 她伸手胡乱抹了把眼泪,出声“嗯”了一声。 那边没挂电话,但因为开车,也没再说话。 薄斯年看着她,眸子眯了眯,掩住了一丝无来由的不悦,再叫佣人去拿了医药箱下来。 打开箱子,他拿了药出来,再看向她的一只手无意识揉着膝盖,出声问她:“膝盖伤着了?” 她摇头,手上动作就停了下来:“我没事,不疼。” “我给你涂点药吧,你抖成这个样子,自己也没法涂。”他蹲身到她面前,看着她。 陆宁将脚往后面缩了缩,警惕地看着他:“不用,我不疼。” 他看了她良久,感觉得到她不过是抗拒跟他有半点亲近。 想起刚刚他去窗前拉窗帘时,她就跟了过来,那模样浑然像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孩。 他看着,然后端起了她面前的那杯茶起身:“茶凉了,我帮你换杯姜茶吧。” 陆宁皱眉抬头看他:“不用。” 薄斯年没应声,端着茶杯就回身进了厨房,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跟过来,勾了勾唇角。 这种时候还这样逗她,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大合适,只是事到如今,她能这样依赖他的时候,实在太难得了。 而不久之后,她就会被宋知舟带走,他心里不痛快,但他无可奈何。 以前的时候,她恨他入骨,而现在,她拒他千里。 他感觉得到她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所以他慢腾腾地冲了姜茶,再慢腾腾地端了茶杯回身,看向她颇有些无助地杵在门口。 他出声问她:“需要加点红糖吗?” 陆宁摇头,低声应了一句:“不用。” “好。”薄斯年应声,端了茶杯出去,她再从他身后跟过来,坐回了沙发上。 他将茶杯放到她面前,看着她:“阿宁,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不跟着别人?” “这里没有别人。”她泛白着脸,认真地回他。 她端起那个茶杯,坐得有些拘谨。 薄斯年蹙了蹙眉,她的回答,总是这么直接、不留余地。 门外陈叔走了进来,看向显然吓得不轻的陆宁,再走到薄斯年身后,低声开口。 “先生,警察过来了,说需要跟陆小姐聊聊。那边别墅检查的话,最好也能让陆小姐一起过去。” 陆宁抓紧了手里的茶杯,再抬头,声音有些惶恐:“我可以等宋医生过来了,再去吗?” 陈叔点头:“好的陆小姐,那我去跟警察说一声。” 他话落,再离开了客厅,已经站到了门口的警察,跟着一起离开了。 陆宁沉默着,低头盯着手机屏幕,通话时长一直在跳动,快到十分钟了。 那边声音传了过来:“我到别墅门口了。” 陆宁几乎是弹就站了起来,抓着手机就跑了出去。 薄斯年起身要跟出去时,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抓挠着,不大舒服。 片刻后,他再出了别墅,看向外面路上停着的两辆警车,还有刚停下的一辆白色轿车。 为避免破坏现场,宋知舟的车没开进前院,就停在了铁艺门外。 他推开门下车,就看到她着急跑了过来,撞进他怀里瑟瑟发抖。 宋知舟将她抱了一会,再松开来看她:“没受伤吧?” “没有。”她抬头看他,再摇头,两只眼睛通红。 薄斯年就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沉默看着。 有警察走近过来,问宋知舟:“您是陆女士的丈夫吗?” 宋知舟沉默了一秒,回他:“未婚夫。” 那声音落入薄斯年耳朵里,他瞳孔缩了缩,并没有出声。 警察点头:“好的,方便的话,我需要找二位了解一下情况。这别墅是二位的共同财产,还是?” 宋知舟揽着陆宁,再跟警察一起往别墅里走,一边应着:“别墅产权暂时在我一个人名下,大概六年前买下的。” “明白了,您家里有养猫吗?”警察点头,走到门口时,再问他。 第285章 我在这,不用怕 宋知舟应着:“没养猫,我家里没有养过小动物。” 走到门口时,陆宁步子顿住,额上有汗冒出来,有些不敢进去。 警察回身看向她:“陆小姐放心,里面只有几个警察,危险已经排除过了,不会有问题。” 陆宁抓紧了宋知舟的手,再跟着走了进去。 里面的几个警察在窗户和地面采集指纹和毛发,那个跟他们一起进来的警察再开口。 “二位可以上下楼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财物遗失或损毁。” 陆宁紧跟在宋知舟身后,上楼各个房间看了,再是下楼。 除了被打开的窗帘和窗户,还有进来的猫和那几只老鼠,以及外面门锁处的那些血迹,其他任何地方都并没有异样。 其他任何东西,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警察在沙发上坐下,看向坐到对面的宋知舟和陆宁,再开口:“落地窗外的防盗网没有被损坏的痕迹。 所以有人进来过的话,很大可能就是直接从大门进来的。门也完好无损,人应该是直接输入密码进来的。门的密码,是否有其他人知道?” 宋知舟摇头:“没其他人知道,我这里没住过外人。” 警察点头,思索了一下:“那有可能是嫌疑人在门口处提前安装了微型摄像头,窃取了二位输入的密码。 没有财物遗失的话,考虑蓄意恐吓的可能性更大。” 陆宁想起下午回来时的异样,再抬头看向落地窗的方向,窗外树影还在晃动着。 她抓了抓手指,再开口:“我下午回来过一趟,大概三点的时候。 进前院的时候,我似乎也听到了一声猫叫,门口的一盆植物莫名其妙被打翻了。 进门后窗帘也是打开了,我记得回来之前窗帘是关上的。之后我关了窗帘去了公司,深夜九点多再回来,就……” 她说到这里,声音开始抖得厉害。 进门看到的那一幕,让她现在回想起来,胃里还抽搐得厉害。 宋知舟将她的手抓紧了些,低声安抚她:“没事,不用怕。” 一旁有警察做着记录,那问话的警察沉默了一会,再问道。 “二位最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或者说,有没有和人产生过矛盾?” 宋知舟回想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警察视线转向陆宁,看她明显紧张得厉害,再缓声道:“陆小姐不用太担心。 这样的情况要调查起来应该不会很困难,如果有相关的线索,或者您怀疑的对象,请尽量提供给我们。” 陆宁放在身后的那只手,手里拿着手机,手心收紧了一下。 再拿了出来,她将那些邮件翻开来,递给了那个警察。 “这是我最近收到的,两个陌生的邮箱号发过来的,看着是同一个人。” 之后的询问,她因为紧张加上疲惫,回答得有些不在状态。 宋知舟配合回应着,再是警察采集完证据,初步立案。 警察听完她断断续续的陈述,再点头:“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因为之前的那些恩怨和误会,刚过世的顾琳琅女士,她的父亲可能会是作案者,对吗?” “对,”陆宁指尖蜷曲着:“我也不确定,她父亲是否出狱了,但除此之外,我一时想不到其他可能的人。” 她记得她没和多少人结过仇怨,如今顾夫人双腿瘫痪,顾家也落魄了,顾夫人应该没办法做这些事情。 而其他对她有怨恨的,或许也就高菀勉强算一个,但以陆宁对她的了解,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 警察点头应声:“好的,大概情况我这边了解了,会尽快调查清楚给您一个答复。 建议您近期可以在家内外安装一下摄像头,换一下门锁,尽量避免一个人独处,我们会尽快调查,尽早给二位一个答复。” 宋知舟跟着起身,温声开口:“好的,辛苦了。” 警察应了声“不客气,职责所在”,再跟其他几个已经采集完证据的警察离开了。 宋知舟牵着陆宁出了前院,送警察离开后,再回身时,就看到薄斯年还站在旁边别墅的外面,视线正淡然看向这边。 他的目光,似乎总是很平静,又像是毫不掩饰地带着点挑衅的意味,让宋知舟感到不大舒服。 宋知舟看向他开口:“刚刚的事,多谢薄先生了。” 薄斯年眸子眯了眯,淡声应着:“没事,应该做的,阿宁,要注意安全。” 陆宁没看他,似乎也没去听他说了什么,因为那些事情,她还有些恍惚。 薄斯年站在那,看宋知舟牵着陆宁再回了别墅里面。 进了客厅时,宋知舟牵着她边去关窗户窗帘,边开口:“今晚就先不住这了,我们先出去住好不好?” 陆宁紧跟在他身后,窗帘拉上,阻隔掉了窗外的一切,她的情绪也终于平复了一点。 她思索了一下:“要是出去了,那人又进来怎么办。” “不会,我联系了物业过来多盯着,这个节点上,不会有这么傻的人。” 宋知舟边应着,边牵着她上楼收拾了一套换洗衣服,再出去锁好了门出前院。 陆宁跟在他身后,走出前院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宋知舟伸手将她的头扳回来,低笑着开玩笑:“别看了,我在这,就是鬼也不敢出来吓你了。” “你别说了。”她皱眉,回身跟着他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闷声不发。 宋知舟开着车,再说了一句:“以后收到那样的邮件,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陆宁侧目看着他,突然感觉,积压了这么多天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有些恼恨:“你连戒指都摘了,我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干嘛要上赶着告诉你?” 宋知舟沉默了下来,看着前面的街道,不说话了。 陆宁咬牙将手指上的戒指扯下来,丢到他车里的储物盒里。 “摘了就摘了,还给你就是了,我不需要你回来,不稀罕你可怜我。你停车,我要下车!” 宋知舟不说话,一脚刹车后,车子停了下来。 陆宁面色愣了一下,回身就去推身边的车门,车内一声轻响,车门被反锁。 身边人侧目低笑着看她,再示意前面的指示灯:“等红灯,不是给你下车的。” 第286章 那就生下来,我们一起养 车门推不开,陆宁牙齿咬得“咯咯”响,一只手撑着座椅靠背,倾身就要侧到他那边,去按车门锁按键。 手伸过去时,宋知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一脸的怒气,再想起她不久前的一脸狼狈。 还好她进去的时候,并没有撞上入室作案的人,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想到那些,他心里甚至有些后怕,是他不该将她一个人丢下来。 陆宁咬牙想将手腕抽出来,他手上力道加大了一点,再放缓了声音:“那些事情,就先不说了好不好?” 至少该先陪她过了这段时间,在那个人被抓拿归案之前。 陆宁将他的手甩开来:“不好!凭什么你说算了就算了!” 指示灯变绿,宋知舟继续开车,再问了她一句:“去酒店还是你那里?” “酒店。”她没好气地回了两个字,话落才反应过来:“不去,我要下车!” 身边人低笑了一声,看向她一脸的恼怒不堪:“那就先住酒店。” 陆宁低着头翻手机,不再搭理他。 脑子里又回想起那些恶心的东西,她皱眉,按了按额头。 再到酒店住下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半夜了。 陆宁坐在沙发上,不愿意进浴室,宋知舟拿了衣服去浴室时,看向她又一直盯着落地窗看。 他走近了,将窗帘拉死了,就听到她在后面说了一句。 “我想了一下,好像真的是人影,应该就是他手上的血,弄到了密码锁上。” 宋知舟回身走近,蹲身到她面前:“别想了,那些事情让警察去查。” “真的好恶心,现在回想起来。”她看着他,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我感觉那猫不像是进来很久了,像是我回去的时候,他才将它放进去的。 我就是想不明白,他怎么似乎总是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回去,什么时候会去哪做什么。” 她说着,额角的汗又渗了出来。 宋知舟伸手,在她额上揉了揉:“好了,忘了吧,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了,那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 她盯着他,目光有些惶恐:“宋医生,你还会走吗?” “不会了。”他摇头。 陆宁手松开了他的脖子,手指抓在沙发边缘上:“那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一次,他沉默了一秒,随即似乎是突然反应过来,回应她:“没有什么。” 陆宁点头:“那就好,那你去吧。” 他起身,再进了浴室。 再陪她过了这段时间吧,等这段时间过了,就离开北城再去做手术。 临睡的时候,陆宁坐在床头,看向他要去关灯,轻声开口:“能不能不关灯?” 宋知舟步子顿住,应了声“好”,再走了回来,在她旁边的床上睡下。 他看她在床上一直坐着,问她:“不睡觉?” “睡不着。”她眉心拧紧着,脑子里一直胡思乱想。 宋知舟没再出声,侧身躺着,看着她发呆。 陆宁手指在被子上轻敲着,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情,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几乎是从床上跳了下来,绷紧了一张脸:“完了,我忘了吃药了。” “嗯?”他从床上坐起来,有些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陆宁皱眉,拿过手机看了下时间:“我昨天吃的那颗药多半是吐了,这个点药店是不是关门了?” 她最近生活已经够乱了,要是再出现那样的万一,她估计会疯掉。 宋知舟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应了一句:“半夜了,应该都要明早才开门了。” 陆宁皱眉坐回了床上,睡意算是彻底没了,隔了半晌,闷声说了一句:“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她那时候是安全期,而且昨天吃下去的那颗药,也未必就吐掉了。 怎么着,应该也不至于会怀孕。 只是到明天再吃药的话,就已经将近间隔了七十二小时了,几乎也没用了。 她感到有些烦躁,感觉最近似乎是什么事情,都一股脑摊到她身上来了。 回过神来时,她才注意到宋知舟还坐在那,沉默打量着她。 她对上他的目光,收敛了焦虑的情绪,轻声问他:“你生气了?” 宋知舟摇头,还是看着她:“没有。” “那你这样盯着我看做什么?”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他又沉默看了她半晌,这才开口:“应该也不会,药就别吃了吧,多吃对身体不好。” 几年前他还在江城医院的时候,医院聚餐,就听过妇产科说起一个患者。 说是那人本来就身体虚弱加上重度贫血,后来一月内连吃了三次避孕药,导致突发性流血,抢救过后虽然没出人命,但也不能再生育了。 那样的事情,他一想到万一发生到她的身上,哪怕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也觉得害怕去想象。 陆宁皱眉看他:“不行,就算没用了,明天也得再吃一次。” 宋知舟看着她,又不说话了,隔了良久,才伸出一只手叫她:“过来抱抱。” 陆宁警惕地看着他,卷了卷身上的被子:“你想干嘛。” “就抱抱。”他轻笑看她。 她思索了一会,卷着被子下床,再将他被子往前面推了推,坐到了他对面。 宋知舟看向她卷得跟个蚕蛹一样坐在那,将自己身上的被子也卷起来。 他们形成了两只蚕蛹面对面聊天的姿势,他看了她一会,再开口:“吃过一次了,又是安全期,你的身体健康也重要,别再吃了。” 陆宁眉心拧紧:“那万一……” “那就生下来,我们一起养。”他打断了她的话,轻声开口。 她盯着他,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面上含着怒意咬牙出声:“你疯了!” 他眸光沉了沉,靠近了她,将头靠在了她的被子上:“我也觉得,我是疯了。” 生死都即将面对了,就突然觉得,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最好是什么危险都不要去面对,就很好了。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有朝一日他如果真的不在了,或许,那个男人也是会善待她的。 如果能有一个孩子,是不是也能成为让她活下去的牵挂。 陆宁盯着他看了半晌,恨恨地将他推开来,回了自己的床上,头蒙在了被子里,再没跟他说半个字。 良久后,她捂在被子里,冷声说了一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怀上这个孩子。” 第287章 我有我家宋医生,谁要他陪? 因为宋知舟那句“那就生下来一起养”,陆宁整晚都没睡踏实,无来由感觉憋了一肚子的气。 熬到天色微亮,她就起床洗漱。 宋知舟站到浴室门口,看她冷着张脸刷牙,再开口:“你这几天要不就请假吧,休息几天。” 昨晚遇到了那样的事情,需要时间缓了缓,何况她再一个人去上班,也不太.安全。 陆宁漱了口,一边扯毛巾,一边没好气地回他:“天天请假请假,你当我喝西北风啊?” 他低笑了一声:“那今天去上班?” “不去!”她洗完脸,出浴室的时候,看他堵在门口,皱眉将他推开来。 宋知舟跟过去,看她在行李箱里翻箱倒柜地找什么,蹲身到她面前看着她:“那起这么早干什么?” “买药!”她起身再进了浴室,关了门,换好衣服再是一番收拾,然后出来拎了包就要出门。 宋知舟追上去拦到了她前面,出声妥协:“你在这待着,我给你去买吧。” “你不是不让我吃吗?”陆宁被他堵在门口,皱眉抬头看他。 他面色无奈:“那你也不听啊。” 他将门打开来,出去后再回身将她堵在了里面:“好好待着,我很快回来。” 陆宁“哦”了一声,看着他关了门,再是门反锁的声音。 她回身坐回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感觉有些对不起他。 手机响起,宫和泽的电话打了进来。 这个点,他应该是刚下飞机,也是刚看到她截图发给他的那封邮件。 陆宁按了接听,那边声线发沉:“你没事吧?” 她将昨晚的事跟他说了一下,那边沉默了半天,这才回了一句。 “没受伤就好,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我联系许伯,找个人这几天陪着你吧。” “不用,我有人陪。”陆宁坐在窗前,手指在落地窗上敲了敲,再轻咳了一声。 那边诧异了一下:“谁?薄先生?” “我有我家宋医生,谁要他陪?”陆宁皱眉,再“嘿嘿”了两声。 宫和泽再次沉默了两秒,声音有些无语:“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因祸得福了?” 她应了一声:“差不度,就这意思啊。” 那边声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早晚有一天,他把你卖了,你还会给他数钱。” “我乐意。”陆宁心情转好,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句,就听到了门外敲门声响起。 那边宫和泽还要感慨什么,陆宁打断他的话:“我先不跟你说了,有人敲门,祝你事情处理得顺利啊。” “嗯,再说一次,自己注意安全啊!”那边再说了一遍,似乎也是有什么人在催促,他匆匆挂断了电话。 陆宁走到门口,边开门边出声:“怎么这么快啊?” 门外没回应,她将门拉开来,外面却没有人。 她抓着门把的手心有些发冷,探头看向走廊的时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铺着地毯的一长条走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这个点还很早,客房里似乎还没人起床出来。 四周都是安安静静的,她感觉刚刚听到的敲门声不是幻觉,但现在确实什么都没有。 她面色有些发白,回身退进了房里,再关上了门。 静立了一秒后,她再迅速反锁了房门,后背抵到了墙面。 突然感觉无论到哪,四处都是潜藏的危险。 她手抓紧了手机,沉默着站了一会,一颗心跳得很快。 楼下药店里,宋知舟拿了药付钱,再问了一句:“这个是不是都有副作用?” 药师抬头看了他一眼,淡声应着:“嗯,这个已经是副作用最小的了。” 宋知舟点头,拿了药离开。 身后两个年轻的女药师看他出去了,这才不屑地轻声议论。 “这种药,还能有什么好的?真心疼自己女朋友,就不需要让她吃了。” “就是,看着还不错,多半还不是个没责任心了,男人都靠不住。” 宋知舟拿了药上楼,进电梯时,一个戴着口罩的中年男人正从里面出来,和他擦肩而过。 他似乎感到有些怪异,回头再看时,那男人已经出了酒店。 他到楼上再出电梯,步子就下意识快了些,再敲门。 里面陆宁正抖着手要给他打电话,号码刚要按出去,门外敲门声又响起。 她一颗心猛然又悬了起来,差点没克制住叫出声来。 她身体微微颤抖着,直到门外宋知舟声音传进来:“陆宁?” 她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立刻开门,再抓紧了他的手臂。 宋知舟进去,再环顾了一下室内:“怎么了?” “没什么。”她长吁了一口气,再端了温水吃了药,缓了一会才看向他开口。 “你回来的前一会,我好像听到有人敲门了。” “是吗?”他坐到她对面沙发上看他,想起刚刚那个戴着口罩的男人。 陆宁点头:“好像是,不过我正好在打电话,也没听仔细,开门时也没看到人。” 宋知舟眸色沉了沉:“以后不要随便开门,要是外面是我,我会叫你的。” 陆宁闷声“哦”了一声,宋知舟再起身:“你先坐一会,我去洗漱。” 她回头看向他拿着手机进了浴室,再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着手机。 因为昨晚受到了惊吓,所以她今早才会产生了那样的幻觉吗? 宋知舟关了浴室门,再给警局那边去了电话,说了下情况。 那边表示会来酒店调取监控,收集到相关证据。 打完电话,他再出去时,就看到陆宁坐在沙发上发呆。 昨晚的事对她影响已经够大了,如果让她知道,今早确实有男人找来了这里,她怕是要吓得不轻。 他坐到她身边,给她揉了揉额头:“没事,你这是压力太大了,不会再出什么事的。” 陆宁闷头想了一下,再深吸了一口气:“好吧,可能真的是我听错了,没准是隔壁房间的动静。” “嗯,”他应声,起身给她收拾了空药盒和水杯,再换衣服。 “要不跟我去医院吧,我那边事情排得紧,今天怕是没法请假。” 第288章 她还小,不要欺负她 陆宁想了一下,刚刚那个敲门声,还是让她有些心里发毛。 她应声:“那要不我去趟公司,把电脑和画板带去医院,不过会不会影响你工作啊?” “会,”宋知舟笑着看她,再拿过茶几上的梳子,走到她身后给她梳头发。 “所以你只能在我旁边坐着,不能叽叽喳喳说话。” 陆宁点头:“没问题!” 想了一下,她又皱眉:“我什么时候叽叽喳喳说话了?” 身后的人没有应声,陆宁回头,看向他手里拿着梳子和她的发夹,面色有些奇怪。 她一脸莫名其妙地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宋知舟回过神来,将那个发夹放进了自己口袋里:“这个不大好看,改天我给你重新买一个。” “是吗,我前段时间刚买的,感觉还好啊。”陆宁应着,再是他将她的头扳了回去,继续给她梳头。 她也没再多想,收拾好了再跟他一起离开房间。 宋知舟一只手揽着她,经过走廊的时候,另一只手拿过口袋里的那只发夹,迅速丢进了走廊的垃圾桶里。 那里面加了一个定位器,那个男人在安装上这个的时候,应该是近距离接触过她。 再去公司的时候,因为没有工作证是不能进去的,宋知舟站在公司门口等她。 时间不到七点半,公司里员工还很少。 陆宁刚去办公室收拾了东西出来,他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将一只手里的画板先放到了地上,再接了电话,听到他声音传过来:“出来了吗?” “就进电梯了。”陆宁应着,听那边“嗯”了一声,没有挂电话。 她开了扩音,再将手机放进了口袋里,双手提着东西进了电梯。 再出公司时,就看到他还盯着手机上的通话时长,看她出来,很明显松了口气。 陆宁将手里的东西转到他手里,跟着他上车时,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笑问:“你这到底是太着急了,还是太紧张我了?” “都有。”他启动车子,应了一句。 她出声逗他:“之前是谁说的,要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宋知舟低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再到医院的时候,离上班时间不到十分钟了。 宋知舟牵紧了她,步子也快了些,再进办公室换衣服。 办公室里陆宁昨天见过的那几个男医生,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 昨天跟陆宁说过话的那个,立刻笑着感慨出声:“你们看,我昨天说什么来着?” “老宋藏得够深啊。”其他几个医生跟着打趣。 宋知舟赶时间,一边进换衣间去换白大褂,一边说了一句:“她还小,不要欺负她。” 陆宁好端端的面色,被他这一句话弄得通红。 旁边的医生立刻挪了挪座椅,凑过来八卦:“嫂子多大了,哪里高就啊?” 对面有医生敲桌子:“诶诶诶,你干什么?老宋说了,叫你不要欺负她。” 坐到陆宁旁边的医生,视线落到她手里的画板上:“嫂子画家啊?画家跟医生,般配。” “是般配,不也没见你找着一个。”对面的医生揶揄他。 说笑间,门外谢正走了进来,看向陆宁愣了一下,声音有些淡:“你来找宋医生?” 有医生回他:“找什么找,人家手牵着手进来的。诶谢正,你跟老宋那么熟,嫂子害羞,你来解说一下。” 谢正面色微变,当没听见,走到了自己办公桌前坐下,没再搭腔。 宋知舟很快从换衣间里出来,一身白大褂,再过来牵陆宁的手:“我上午得坐诊,跟我去诊室。” 对面谢正目光投过来:“你带上她,还怎么坐诊?” “她不碍事。”宋知舟应了一句,再将陆宁牵了出去。 谢正皱了皱眉,该断不断,这样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他手术还做不做了? 诊室外面已经等满了人,昨天那个跟他一起的实习女医生,已经等在了诊室里。 看向宋知舟进来,她立刻笑着起身:“宋医生您过来了,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宋知舟淡声应了一句。 女医生再看向紧跟着他的陆宁,指了指对面的患者座位:“小姐,您先坐这。” “不用,她不是病人。”宋知舟应着,再将陆宁安置到了旁边的桌子前。 这里面有两张办公桌,有时候他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陪同的实习医生,到另一张办公桌上接诊。 女医生一副过意不去的表情出声道歉:“对不起啊嫂子,我没仔细看。”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陆宁看着她笑了笑。 她们昨天中午才见过的,而且刚刚进来的时候,她跟宋知舟还是牵着手的。 宋知舟将她电脑在桌子上放好,再轻声开口:“会有些吵,你可能不好工作,下午我不坐诊,到时候会安静些。” 陆宁点头,再看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去,开了电脑再出声道:“叫人进来吧。” 女医生应声“好的”,多看了眼陆宁,再神色如常地出去叫患者排号进来。 因为一直有交流声,陆宁没办法静心改画稿,索性戴着耳机刷剧。 她时不时能听到宋知舟的咳嗽声,他咳一次,她就皱一下眉头,就好像是她喉咙不舒服似的,连剧也看不进去了。 时不时有进出的患者,好奇地打量她几眼。 一直到过了一个多小时,她看了下时间,也不过才九点半,但感觉自己要闷出个好歹来了。 等有人拿着单子出去,在下一个患者再进来的间隙,她摘了耳机起身,再看向宋知舟:“我去下洗手间。” 宋知舟迟疑了一下,下一个患者已经拿了病历本进来,他点头:“好,别走远,快点回来。” 陆宁“嗯”了一声,再拿着手机出去。 穿过走廊时,又撞见了薄斯年。 她诧异了一下,他似乎已经出院了,就算又住院,似乎也不是在这一栋吧? 苏小蕊没在她身边,陆宁经过他旁边,淡声打了声招呼:“巧”。 再要直接过去时,薄斯年叫住了她:“阿宁,我去你公司没看到你,特意过来找你的。” “有事吗?”她顿住步子,回身看他。 薄斯年将手里一个档案袋递给她:“顾源的下落查到了,就在北城,确实出狱了。 这里面还有顾琳琅的尸检和dna检测报告,还有顾夫人的伤残报告。” “顾源,顾琳琅的爸爸?”陆宁接过那个档案袋,问了一句。 薄斯年点头:“嗯,你想去看一眼吗?” 第289章 阿宁,你是跟他签卖身契了? “看一眼?”陆宁不解地看向他。 如果她之前收到的那些邮件,以及昨晚遇到的那些事情,确实是顾琳琅的父亲顾源干的。 那他应该会躲起来,怎么能轻易被人看到? 薄斯年点头:“嗯,刚查到的时候,我也有些奇怪。但他现在就在一家火锅店当清洁工,每天都有去。” “火锅店,清洁工?”陆宁面色有些愕然。 很难想象,曾经的顾董事长,去当清洁工会是什么模样。 早些年顾星河还活着的时候,顾源也算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兼顾家庭事业,不然也不会有曾经风光一时的顾氏企业。 后来顾星河过世之后,顾源就开始颓废,整天嗜赌加酗酒。 那时候,顾琳琅成了薄斯年的未婚妻,眼看就要垮在顾源手里的顾氏,因为薄斯年的接济,才算是多保住了几年风光。 只是再到今天,顾氏早已彻底从北城消失了,顾家也算是没了。 薄斯年看着她开口:“嗯,我带你过去看看?” 陆宁沉默了一会,手指攥紧了,声音低了些:“还是算了吧,让警察去查就好了。” 虽说还不确定幕后作案者到底是谁,但一想到顾源,她还是感觉内心下意识的抗拒和害怕。 薄斯年挑眉,打量着她:“你怕了?” 陆宁低头翻着文件袋里的东西,应了一句:“没有。” “就去看一眼吧,我安排好了,不会让他发现你。”薄斯年站在那,不愿作罢。 他看她不说话,隔了一会再开口:“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 我认为警察调查的时间会很长,为了你的安全起见,或许我可以用一点更快捷的方法。” 陆宁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沉了面色看着他:“你想干嘛,你别无法无天啊。” “我也没说什么,”他勾唇,再在她拿着的文件袋上敲了敲。 “去看一眼吧,你总怀疑他,索性就去亲自看一眼。” 陆宁有些动心,再确认了一句:“你那么肯定,他不会看到我?” 她可不想干打草惊蛇的事情,如果真是顾源干的那些事,这样过去要是撞上他了,没准他得等不及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 “确定,我做事你放心。”薄斯年往她前面走,再回身看她:“走啊,这也得给宋医生打报告?” 陆宁看着他:“你等我一下,我还是跟他说一声吧。” “你是跟他签卖身契了?”薄斯年蹙眉,颇有些怀疑地看她。 陆宁没再应声,快步往诊室走。 刚进去的时候,宋知舟抬眸看了她一眼,就像是检查商品的完好度。 确定她完好无损了,他视线才收了回去,继续跟眼前的患者说注意事项。 陆宁坐到一旁等着,大概等了近十分钟,才等到那患者推着轮椅出去了,女医生也跟了出去。 陆宁赶紧起身开口,语速也快了些:“我出去一趟,薄斯年找到顾琳琅的爸爸了,我跟他过去看一眼。” “不行,太危险了,你就在这待着。”宋知舟皱眉。 陆宁走近了,在他头上摸了摸,他发质黑而浓密,医生的短发干净利落,摸起来手感还不错。 “我很快就回来啦,就去看一眼嘛。只在监控里看,我保证,肯定不会见到他本人的。” 有人在外面敲了几下门,陆宁拎包笑着往外走,再看向他:“宋医生好好工作,等我回来。” 宋知舟敲了几下桌子:“不准去。” 外面的患者推门进来,他皱眉改口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啊。” “好的!”她重重点头,再离开了诊室,反手关上了门。 刚走到走廊拐角,手机里宋知舟的信息又进来。 “回来的时候,麻烦薄先生送你来我这,不要自己一个人四处晃。” 陆宁再回了个“好的”,将手机放进了包里。 薄斯年背靠着墙在那等她,时不时有女人投过去垂涎的视线。 他一张脸淡漠无垠,在那些目光里,面色快要结了冰。 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处松开两颗扣子,浅色调似乎是中和了他一些过于疏冷的气场,显得整个人能亲近了一点。 他以前总是一身黑,陆宁才发现,这几次见到他,他似乎都穿着白衬衫。 她看着,就想到宋知舟的衣柜里,内搭清一色几乎都是白色。 夏季的白衬衣白t恤,再是秋冬季的白色系和米色系的毛衣。 她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相比之下,薄斯年更适合摆在商场的展示橱里,远远地冷冰冰地看着,而宋知舟更适合挽在手边百看不腻。 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她就感觉有些想笑。 她走近了,看他盯着她发呆,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淡声道:“走啊。” “你笑什么?”薄斯年回过神来,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他身后。 显然,他不大相信她会看着他笑,只当她是看向他身后的。 陆宁摇头:“没什么,过去远吗?” “还好,不堵车的话,大概二十分钟车程。”他应着,边跟着她进了电梯。 陆宁“哦”了一声,这个点不是堵车的时候。 寻思了一下,她还是感觉不大信,再问了一句:“你确定他会在那?” “那不然呢,”身边人垂眸,隔着半步远的距离站在她身侧,垂眸看向她:“我难道还能把你拐出来卖了?” 陆宁蹙了下眉头,显然是不大想跟他开玩笑,没再搭腔。 她不说话,他也就没再多说,一直到出了医院大厅再上车,都是沉默着。 但他心情挺不错,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对他防备得很重,这算是这段时间她头一次被他单独叫了出来。 他清楚她抗拒跟他之间的亲近,所以他尽力去迎合她,跟她保持距离。 就像昨晚,她吓成那样跑到他面前哭,他也不过就带她进去的时候,牵了下她的手腕,哪怕是手心都没去碰一下。 后来进了别墅后,就再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有些心理防线,就在这样彼此遵守的距离感里,慢慢松懈开来。 前面的陈叔开着车,陆宁跟薄斯年并排坐在后面,看向车子拐入一条小路,越走越偏。 她靠到车窗上前后看了一眼,颇为怀疑:“你确定,这种地方会存在一个火锅店?” 第290章 穷凶极恶的人,也能深藏不露 薄斯年侧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阿宁,我现在在你心里的可信任值,低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一路过来,她质疑他好几次了,关于顾源,关于火锅店。 陆宁视线继续盯着窗外,淡声应着:“我只是觉得,不该有人会选择这么偏僻的地方开店,何况还是餐饮业。” 像火锅店这种,不说一定要开在市中心,至少也该在人群聚集一些的地方。 一片荒无人烟的小道之后,车子再拐过一个拐角,面前成了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周围迅速喧嚣了起来。 车子驶入了一个杂乱逼仄的菜市场,这个点不是买菜的高峰期,有零星几个蓬头垢面穿着睡衣家居服的中年男女,穿梭在各个菜摊前。 因为道路本就狭窄,两边的摊贩还占用了很大一块街道,加上过往的行人偶尔就走到路中间,能供车辆通行的空地少得可怜。 时不时有迎面相逢的车辆,各自不耐烦地尖声鸣笛互不退让。 卖鱼的摊位上,边上丢着几条死鱼,还有一些鱼类的内脏之类的东西,混乱地丢在地上。 炎热的阳光照射下,那一块围上了不少苍蝇。 车窗紧闭着,车内并不能闻到什么味道。 她看向那些杂乱的内脏,想象着打开车窗后血腥腐烂的味道,再想起昨晚那几只死老鼠,胃里一阵翻涌。 她捂了下嘴,着急地在车内四处看了眼时,薄斯年随手将身边的西服外套递给了她。 “没袋子,想吐的话吐这上面再扔了。” 陆宁捂着嘴,视线在那件深蓝色的高定西服上停留了两秒,随即皱眉将呕吐的欲望忍了回去,闭眼将头靠在了车窗上。 她额上有些冒虚汗:“过了二十分钟了吧,快了吗?” 薄斯年拧开一瓶水,连带两张纸巾一起递给她,再扫了眼窗外:“快了,就在这菜市场后面。” 在她将水接过去时,他视线在她的脸上落了一秒,再收回去时,扫过了她的小腹,但他始终面色如常。 车子经过菜市场,再一个拐角后,拐到了菜市场背面的一条街道上。 沿街开着些家菜馆和夜宵店之类的,这个点不是饭点,但那些小饭店看着生意还算好。 在那一长排的店面里,陆宁视线在一个个的店铺招牌上扫过,终于看到了唯一的一家火锅店。 明显陈旧掉漆的五个字:“徐姐火锅店”。 “徐”字已经脱落了一半,不仔细分辨的话,更像是“余”字。 薄斯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再看向她:“对,就这。” 车子经过火锅店,但陈叔并没有停车,继续往前面开,再拐弯开向店面的后门。 薄斯年在她身边再开口:“这一块是老旧小区,算是监管的盲区,有不少指标不合格的店铺,就在这里面浑水摸鱼。 这也是顾源能到这里当清洁工的原因,他有案底又是刚出狱,但这地方的老板贪便宜,顾源一个月只要八百,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 陆宁点头,再侧目看他:“你调查得这么清楚?” 她怀疑到顾源,也不过就昨天晚上才开始的。 薄斯年调查顾源,应该也是最早昨晚开始的。 他指尖在车窗上轻敲了几下:“到了,从后门进。你要感谢我的话,可以请我吃饭。” 在车子停下的时候,陆宁感到突然的紧张,手心有些黏,没再去回应薄斯年的话。 火锅店后门并没有人,一想到顾源就在这里,她就担心等下会撞上了他。 下车后,她看到后门外面摆放着一些大盆。 里面堆放着不少食材,青菜肉类荤素都有,杂乱堆放着,像是洗过了,又像是没有。 薄斯年走在她旁边,进去时经过门口的一滩水渍,伸手虚揽了她一下:“小心地滑。” 陆宁视线扫过不远处,那里有几只猫,在捡拾着地上的鱼骨头之类的东西吃。 她想起昨晚那猫,那种心里发毛的感觉又生出来了,手指下意识抓紧了些。 薄斯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再沉声说了一句:“没事,猫到处都有。” 她将视线收回来,跟着他从后门进去。 从门进去就是后厨,后厨里有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看向薄斯年进来,堆着肉的脸上笑开来,挤得两只眼睛更眯了。 他颇有些殷勤地迎过来,再将他们带进了后厨左侧的一个小房间,指了指桌子上打开的电脑,上面是排成田字型的实时监控画面。 他笑着开口:“都在这了,几位慢慢看。放心,这房间隔音很好,也不会有任何人出入。” 陈叔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几摞现金递给了那个男人,再说了一句:“不要多嘴。” 那男人眼睛亮了亮,拿走了一摞,再试探着看了陈叔一眼,随即才将另外几摞也拿走了。 他兴奋地将钱揣进了两边兜里,遮在了围裙下,再离开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薄斯年让陆宁坐下,再拿了座椅坐到她旁边,指向了其中一个监控画面:“人在这。” 陆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跳“怦怦”就快了起来。 监控上,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中年男人,正佝偻着背脊在大堂里拖地。 他拖得很卖力,如同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就像是上个世纪拉着黄包车的车夫。 他看起来太瘦了,应该已经是小码的宽松款式t恤衫。 但穿在他身上,他这样弯着身子时,那t恤衫还是就像挂在他背上一般,下面松松垮垮垂着。 陆宁想起两年多前,她去接他爸出狱的时候,那时候,陆成弘也是近乎暴瘦,但似乎也没到这种地步。 陆宁看了几秒,手指蜷曲在桌面上,继而说了一句:“他看着不像。” 就算时间可以磨灭人身上的棱角,但她还是感觉,她印象里的顾源顾董事长,变不成这幅模样。 再或者说,她想象中的、昨晚在那别墅里干了那些事情的那个人,也应该不会是这幅模样。 薄斯年在她身边,淡声说了一句:“阿宁,凡事不能看表面,穷凶极恶却能深藏不露的人,不在少数。” 在他话落的时候,埋头拖地的男人抬起了头,抬起手背擦了把头上的汗。 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薄斯年放大了那个监控画面,随即陆宁看清楚了那张脸。 第291章 可怜之人,未必没有可恨之处 他的脸和他的身形一样,发白而干瘦,已经有些辨认不出之前的面目了。 那种白区别于一般的皮肤白皙,是那种如同长期生活在阴暗里、太久不曾见过阳光的病态的白,乍一看,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陆宁贴近电脑屏幕,仔细分辩着,确定了那上面的男人就是顾源。 分明是暂停的画面,可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她感觉抬起头的顾源,视线看向前方,就好像也是通过摄像头看着她的。 她有些诧异,对于这个男人如今这么大的变化。 薄斯年将监控取消了暂停,画面恢复成了实时录像。 顾源又转为了佝偻着背拖地的姿势,刚刚暂停的几分钟空隙,他已经拖完很大一块地面了。 他的身上看不出半点破绽,除了外表,看不出丝毫过往的痕迹,近半个小时的监控里,他安分沉默得如同一个机器。 拖地、擦桌子、搬货,再是去后面埋头洗菜剖鱼,清理地面上的肮脏污秽,没有半刻的停歇。 这样看着监控,看了将近一个小时,时间直接过了上午十一点了。 陆宁蹙了蹙眉,甚至连心里对顾源的那些猜忌,都开始松动了。 她视线转向薄斯年:“走吧,这样也看不出什么来,等警察找到证据了再查好了。” 薄斯年抬腕看了下手表,再开口:“再等等,很快有人来了。” “警察吗?”她问了一句,再看向监控画面。 不过几分钟后,火锅店的门被推开,外面走进来三个约莫三四十岁的男人。 刚洗完菜出来的顾源,立刻擦了手走了过去,递了菜单。 几个男人围着桌子坐下,看起来有些醉意,拍着桌子,大声吆喝着什么。 陆宁听到了那吆喝声,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侧目才发现那声音是从薄斯年手机里传出来的。 他解释了一句:“我在那桌子底下装了个窃听器。” 陆宁明白过来:“那几个人也是你叫来的?” “嗯。”他应了一声。 那几个男人慢悠悠地点着菜,顾源就低着头在旁边站着等。 有男人敲着桌子出声道:“前两天那新闻你们看了吗,城南高架上出了场车祸,撞死的那个女人,之前可还是个人物啊。” 点着菜的男人刚勾了一个菜,抬头看向出声的那男人,也来了兴致。 “你说的是那顾家大小姐吧?那种东西算个屁的人物,听说都是被丢在夜场里被玩烂了的。还不知道是一尸一命,还是一尸几命,哈哈。” 旁边玩着手机的男人接话:“你意思她肚子里还能有货?我看那报道上身材也是绝了,死了也是可惜,活着还能被人多玩两年。” “我说你这张嘴也是够损了,也不怕人晚上来找你寻仇。” “有那好事我还巴不得啊,就可惜了那顾家厉害一时,还不是死绝了?” 陆宁皱眉,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饶是顾琳琅跟她有那么大的仇恨,她也觉得有些听不下去。 但监控画面里顾源站在一旁,沉默地低着头,看不到半点反应。 他再怎么着,就算坐了两年牢,自己刚死的女儿被人编排到这种地步,实在不应该这样毫无反应。 陆宁出声问了一句:“他耳朵能听见吗?” “能听见,他刚刚出来,就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薄斯年应声。 她再看向监控里面,围坐着的几个男人还在热火朝天地编排死者,但顾源始终置若罔闻。 他的平静,明显太过不正常。 陆宁说了一句:“你的筹划,似乎也没什么用。” “现在没用,不代表晚些也没用。”薄斯年指关节在桌子上敲着,没再去看监控了,视线落到了她脸上。 陆宁侧目看他,没听明白。 他再开口:“这里是公众场合,他要在这待下去,就不能有反应。 但不代表他事后不能去找这几个男人报复,如果说,你经历的那些事情确实是他所为的话。” 陆宁点头:“你的意思是,他如果会为了顾琳琅暗里报复我,就多半也会咽不下现在这口气,暗里去报复这几个男人。” 薄斯年沉默看了她两秒,眸子里氤氲开一丝笑意:“还好。” “什么还好?”她皱眉。 随即他补充了一句:“脑子还好。” 陆宁眉心拧紧,看了下时间,都十一点半了。 宋知舟中午会有休息时间,这里应该也看不出更多东西了,早些回去,也省得他多担心。 她起身开口:“那先回去吧,该看的也都看到了,他真要是装的,这样也看不出更多东西来了。” 薄斯年应了声“好”,跟着她走后门,再上车离开。 上车的时候,陆宁才注意到他今天开的是一辆陌生的深棕色车子。 薄斯年坐到她旁边,出声解释了一句:“小赵的车,不容易引人注意。” 更重要的是,不引起顾源的注意。 陆宁“哦”了一声,脑子里回想起刚刚那些画面。 曾经的那个顾源顾老爷子,无论是之前打拼事业的时候,还是后来消沉堕落的时候,都和忍气吞声沾不到多少边。 但刚刚那几个男人说话难听到了那种地步,她感觉顾源能够忍下来,本身就足够可怕了。 他绝不可能是简单地甘于在这里浑浑噩噩度过余生,何况顾琳琅才刚过世几天。 想到那些,她看着窗外,突然慨叹了一句:“其实,顾源也挺可怜的。” 顾琳琅和顾夫人机关算尽,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也把顾星河的命搭了进去。 但自始至终,干坏事的人不包括顾源,而现在,他是最大痛苦的承受者。 薄斯年看着她,显然并不为这句话所动容:“可怜之人,未必没有可恨之处。” “或许真的不是他呢?弄那几个男人那样去刺激他,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她话落的时候,有些诧异自己会这样心软。 无论如何,她的事情,顾源的嫌疑是很大的。 薄斯年沉声应着:“如果他心里没有藏着什么,刚刚那样的情况,很难有人克制得住情绪,不与人去起冲突。” 她思索着,回想起刚刚顾源小心卑微的模样:“或许,他只是想要过得平静一些。” 她话音刚落,宋知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按了接听,那边声音有些微不安:“回来了吗,在哪了?” 第292章 合宋医生口味的,是什么味道 陆宁应着:“在回来的路上了,大概二十分钟就到医院了。” 宋知舟声音再传过来:“好,我上午的事忙完了,到医院门口等你一起去吃饭。” “好的。”她心情也终于放松了一些,再应了一句。 总觉得危险总潜藏在她的周围,伺机而动,但至少他还在,也没太多好担心的。 薄斯年视线落到了她嘴角扬起的一丝笑意上,短暂的停留后,视线侧向了另一边的窗外。 手机里蔚特助的电话打了进来,他接听了,“嗯”了两声,再回应:“我晚些来一趟公司,大概半个小时后。” 他挂了电话,看向她还有些心不在焉,再安抚了一句。 “也不用太担心,顾源不是什么硬茬,真要是他干的,他的胆子也就够像昨晚那样,背地里耍点猴戏。” “我没事。”陆宁淡声应着,这一路没再说话。 车在医院门口停下,薄斯年送她下车,再神色如常地跟宋知舟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陆宁走近过去,被宋知舟牵着进了医院电梯。 电梯门合上时,他垂眸用手背在她额上触了一下:“脸怎么这么白?” “啊?有吗?”陆宁抬手也摸了下脸,回想起去的路上,差点在车上吐了。 刚刚看监控的时候,闷在那个小房间里,回来的路上,也感觉脑子里有些闷。 她蹙眉说了一句:“可能是突然有点晕车?” “你这是压力太大了,说了叫你安分待着不要乱跑。”他将她拉到身前,拇指指腹帮她按压了一会太阳穴。 陆宁惬意地眯了眯眼,好奇地问了一句:“医生还学按摩手法的吗?” “嗯,医生什么都会,万能。”他笑着逗她。 电梯门打开,他手松开来,再往前一步牵着她一只手出去。 陆宁歪头盯着他:“真的万能吗,那可以破案吗?” 宋知舟止住了步子,侧身凝视了她两秒。 陆宁举手妥协:“好好好,我不说了。” 她将被他牵住的那只手,五指分开来,再与他十指交握,带着他的手一晃一晃地往前走。 走了两步,又开始抱怨:“去的那里太乱了,我头晕,这里可以洗个澡吗?” 宋知舟思索了一下:“有休息室,可以洗,但我这里好像没有合适的衣服给你穿。” 陆宁将另一只手伸过去,在他白大褂口袋里勾了勾:“这身看着还不错。” 手勾到他口袋里的时候,她刚好注意到走到了不远处的崔颖。 她在隔着他们两步远的距离站住了步子,应该是刚去过病房,手里还拿着病历夹。 看向陆宁的手时,她眉心显然是皱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开口。 “我点餐正好多点了一份,看谢正不在,就给你放桌子上了。陆小姐吃饭了吗?” 陆宁到嘴的话绕了绕,没心思跟她明争暗斗,索性应了一句:“吃过了。” 崔颖点头:“那就好,不然我该再多点一份的。” 她再看向宋知舟:“点的蒜蓉排骨,应该合你……” “我刚下楼吃过饭了,多谢崔医生好意了。”宋知舟打断了她的话。 崔颖面色僵了一秒,她知道他从诊室出来,才不过十来分钟。 她“哦”了一声:“反正也是不小心多点的,那你扔了吧。” 她话落,和他们擦肩而过。 陆宁等她走远了,看了眼她的背影,再看向宋知舟:“崔医生以后也一直待这?” “嗯,她早些时候就安排在这边了。”宋知舟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句,牵着她进办公室时,看到她面色不大好。 他将她包放到办公椅上,再给她倒了温水过来,笑着多看了她一眼:“这也能吃上醋?” “没有啊。”陆宁闷声应着,在座椅上坐下,两只眼睛时不时瞟着办公桌上那个打包餐盒。 每次跟崔颖对峙的时候,她脑子里总会想起谢正跟她说过的那句话。 “这两年,崔颖为他付出了很多,人心都是肉长的。” 宋知舟落海后的那两年,守在他身边的人一直是崔颖。 很多时候,她想到崔颖为他做过的事情,再想到自己,思来想去,竟想不出自己为宋知舟做过什么。 这段时间跟他在一起,也似乎总是他在单方面地照顾她。 宋知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办公桌上的那个餐盒,然后走近过去,提起来丢进了垃圾桶里。 陆宁有些失神的面色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你就这么扔了?” “嗯,崔医生说让扔了的。”他随口应了一句,再换下了白大褂。 将白大褂拿到手里时,他眸眼带着笑走到了她眼前:“真的要穿这个?” 陆宁看过去,想起刚刚在外面伸手勾他口袋的模样,皱眉红了脸:“不要。” 他坐到她面前来,掌心附在她的手背上:“不想回别墅了?” “暂时不想。”她毫不迟疑地摇头。 现在只要一想到那里,她就满脑子都是昨晚那些东西。 他指尖在她手背上敲了敲,思索了一下:“我附近还有套房子,是之前医院分配的,让家政阿姨收拾过了,要不最近就先住那?” “附近?”陆宁抬眸看他,“你怎么哪都是房子?” 宋知舟看着她笑:“因为之前四海为家。” 她蹙了蹙眉,起身提了包跟着他出去:“四海为家,跟哪都有房子有关系吗?” 他牵着她进电梯,笑着应声:“好像也没有。先过去吃了饭,你再洗个澡,正好车上还有你昨晚带去酒店的衣服。” 陆宁“哦”了一声,想起刚刚崔颖点的蒜蓉排骨,上车时坐到副驾驶上看他:“我们中午点外卖吧。” 宋知舟开车,点头应声:“听你的。” 她拿出手机,再翻到刚刚瞟到的那个外卖餐盒上的店名,迅速点好了单。 点完了,她侧目看宋知舟:“你不问我点了什么?” “点了什么?”他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 陆宁看着他,沉默了一秒:“蒜蓉排骨,两份。” 宋知舟握着方向盘的手颤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陆宁再补充了一句:“我想尝一下,合宋医生口味的,是什么味道的。” 他伸过一只手,食指在她头上轻敲了一下:“什么时候,心眼变这么小了?” 陆宁闷声不说话,宋知舟手机响起一下,有短信发了进来。 他随手拿过来看了一眼,点了下刹车,面色沉了下去:“我国外的同事,好像找到你爸妈了。” 第293章 宋知舟找到陆宁父母 陆宁拿在手上的手机抖了一下,直接掉到了身上。 再看向宋知舟时,她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 宋知舟没应声,靠边停车,回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那边没接,随即回了一条短信过来。 陆宁感觉一颗心猛然跳得飞快,赶紧凑过去看,再听到身边人开口。 “可能性很大,他人在戛纳,说昨天下午医院接诊了一例患者,名字跟你妈妈一样,但买了药就离开了。” “那你打电话让人帮忙找找看。”陆宁着急催促他,思索了一下再问:“戛纳这个时候是不是才早上五六点?” “嗯,他刚从外地赶过去,才得到消息的。那边要赶一场急诊手术,接不了电话,要查的话,估计得晚一些,等那边医院正常运营了。” 他伸手,将她发抖的手握进了掌心里。 陆宁脑子里一阵混乱,着急却又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那么远的地方,她就是再着急,也一时半会赶不过去。 他出声安抚她:“没事,不用慌,只要有消息了,查起来应该就不难,他们既然去了那边买药,一时半会应该也还不会离开。” 她急得红了眼睛,声音颤栗:“医院肯定有监控的吧? 是你哪个同事,他见过我爸妈吗?要不你再发几张照片给他,要他帮忙在监控里确认下。” 他一边给那边发了照片过去,一边应着:“应该是有印象。 两年多前我带你去江城的时候,就是将你爸妈送去了戛纳。那时候,是他在那边医院帮忙照顾的你爸妈。” “就是他啊。”陆宁反应过来。 她没见过那个男人,但那时候跟她爸妈视频通话的时候,听她妈妈提起过,说辛苦他帮了不少忙。 她心里高兴得不行,俄而又升起一丝遗憾:“真可惜,如果我爸妈见到你那个同事了,或许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么多年了,她爸妈应该是一直以为她过世了,所以才一直不曾回国。 宋知舟点头:“嗯,没事,有线索了再找就不是难事了。 你爸妈应该是刚过去戛纳,之前在那边没查到过他们的消息。有可能,是他们偶然看到了,那边有与你相似的人。” “我待过戛纳,一年多前,跟我师兄一起,在那待了小半年。”陆宁回想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边我之前还参加过一次绘画赛,拿了奖,大概一周前,那边主办方周年庆,又报道了那场大赛的获奖者。” 想到那些,她反应过来什么,看向宋知舟时,看到他点头:“那这很可能就是,你爸妈出现在那边的原因。他们或许是在新闻上看到你了,觉得太像,所以过去了。” 陆宁咬着唇,一颗心似乎是就要跳出来了。 她隔了半天没说出话来,良久才颤声叫了他一声:“宋医生。” 他伸手将她揽过来,拍了拍她:“没事,会找到的,他们一定也很想念你。” “我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他们了,这些年我师兄到处都找了,半点消息都没能找到。”她靠在他怀里,情绪太激动,浑身都跟着发抖。 宋知舟轻声安抚她:“那这一次一定可以找到的。” “我想过去一趟,自己找。”她突然将他推开来,认真而期待地看着他。 她感觉,似乎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他沉思了一会,再摇头:“不行,你昨晚才出了那样的事情。 警察那边也还没查清楚,这个时候出国不太合适。而且小蕊还在这,你这一走,怕是得吓到她。” 陆宁看着他,又沮丧地将头垂了下去:“你同事真的可以帮我找到他们吗?” “应该可以的,先回去吃饭吧,一时半会也急不来。放心,他跟谢正一样,会竭力帮忙的。” 他将她的手再握紧了些,隔了一会,再松开来继续开车。 陆宁一颗心根本安定不下来,一想到如果能找到她爸妈,一家团聚的话,就感觉脑子里都已经开始放烟花了。 车开进离医院不远的一个小区里,停了车再上去时,宋知舟拿了钥匙开门。 里面一个穿着家政公司工作服的中年女人就走近了过来,将一张银行卡和一小叠票据递给宋知舟。 “都已经收拾好了,宋先生,这是购买的东西的小票。您看一下,有问题的话我再给您处理。” 他扫了眼室内,再从钱夹里拿了现金给她:“没事了,辛苦了。” 中年女人将钱接过来,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房子是两百多平的复式楼,楼上主卧外带了一个大的露台。 房间里已经清理得很干净,食材和厨房用品都已经买好了,不像是很久没住人的模样。 陆宁拿了衣服进浴室洗了澡,再出来时,脑子总算是清醒了一点。 她一只手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就看到宋知舟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想着可能是给他那个同事在打,她步子立刻加快了走过去,再坐到了他身边竖着耳朵去听。 他侧目看了她一眼,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将她手里的毛巾拿了过来,再伸手拨了下她的肩膀。 陆宁躺到沙发上,将头枕到他腿上,看他低头拿毛巾给她擦头发,舒服地缩了缩脖子。 那边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嗯,问题不大,监控我让人帮忙查去了。我手术要开始了,回头再说。” “辛苦你了,回国了请你吃饭。”宋知舟应了一句,视线落在陆宁脸上,再用掌心擦掉了她眉角的一点水渍。 那边笑声传过来:“吃饭就不必了,直接请喝喜酒吧。” 陆宁放松的面色骤然绷了一下,警惕地坐了起来,再贴近手机去听。 这人又不认识她,莫不是他指的是喝崔颖的喜酒? 那边再揶揄了两句,似乎是有人在催,匆匆就挂了电话。 陆宁两只眼睛盯着宋知舟,一个字不说。 他起身拿了吹风机过来,看向她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再开口:“别太着急,会帮你找到的。” 她还是不说话,直到他插上了电源,将她的头扳过去要吹头发时,她才回头凝视着他开口:“喝什么喜酒?” 第294章 事业重要,男孩子也要注意安全 宋知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再回了句:“玩笑话。” 陆宁盯着他,抓住他拿着吹风机的那只手:“他还不知道我吧,那他开谁的玩笑?你和崔颖?” 他被她这幅盘查的口吻逗笑:“怎么又扯上崔医生了?” “肯定是,你们都是医生,肯定都认识,就我都不熟。”她闷声嘀咕了一句,再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将湿头发拨弄到了后面。 他伸手将她的脸扳过来,再看着她轻笑出声:“我请他帮忙找的是你爸妈,两年前请他帮忙照顾的,也是你爸妈,你说他开的是谁的玩笑?” 陆宁沉默了两秒,恍悟过来:“也是哦。” 宋知舟“嗯”了一声,再补充了一句:“头还是要少摸,会变傻。” 他干燥的掌心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揉了两下,再开了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等头发吹完的时候,外卖也刚好送过来,门外敲门声响起。 陆宁起身去开门,接过纸袋时,扫了眼那个带着口罩的外卖员,无来由又想起了上午见到的顾源。 或许,为了安心一些,以后外卖也还是少点好了。 她将餐盒拆开来,坐到宋知舟对面扒拉了一口饭,再尝了一块排骨。 味道还不错,肉清淡入味,难怪崔颖说合他口味。 宋知舟吃着饭,抬头看她:“你吃得习惯?” 以前她吃排骨,都喜欢糖醋或者煲汤,今天会点这个,显然是赌气的成分居多。 陆宁点头,继续吃:“不错啊,宋医生的口味果然好。” “我觉得一般,醋好像放多了。”他看着她笑。 陆宁抬头不满地看了他一秒,没再出声。 吃完饭就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了,陆宁跟宋知舟回了医院。 他下午待在办公室里,中间去了两趟病房,再有患者和医生过来找过他几次。 陆宁坐到他旁边修画稿,他旁边空了个位置,那医生请假回去了。 她寻思着,这样终究不方便,过一两天还是得回公司。 就算宫和泽维护她,但她总是待在外面工作的话,人事部跟同事肯定会有说法的。 而且最近事忙,不好请假。 她突然想起,宫和泽去国外出差,没准也是去了f国,或许可以帮忙找下她爸妈。 她等不及拿着手机起身,正在录资料的宋知舟侧目看她:“去哪?” “我给我师兄打个电话。”陆宁指了指门外。 他点头:“好,就到门口打,别走远了。” 她应了声“嗯”,再拿手机出去,迟疑了一下,拨了视频电话过去。 那边老半天才接通,宫和泽一张脸露出来,气喘吁吁的声音:“上班时间打电话,扣工资啊。” 陆宁看向他身后露出来的一大片白色,问他:“师兄,你在哪呢?” “瓦纳卡,滑雪。”他回着,再将手机移动了一下。 那边西斜的阳光里,入目苍茫广阔的雪山,穿着厚重滑雪服的男女,欢呼声隐约传过来。 陆宁心里失望了一下:“啊,你跑南岛去了啊,你不说去里尔的吗?” “人家老总来这了,我就来这啊。”他将手机放到了地上,喝了口水,画面里转为了天空和缆车道。 片刻后,他再将手机拿起来:“怎么,找我有事?” 陆宁看着他笑:“女老总?” “嗯,你替那老头查岗呢?”他立刻显露出了一脸的防备。 陆宁“啧啧”了两声:“我不是那种人,本来想找你帮忙,现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那边好像是有人走过来叫他,他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有事说事啊,你什么时候不好意思过?” “宋医生的同事有我爸妈的消息了,在戛纳的一家医院……” 陆宁话说到一半,那边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确定是吗?我大半个地球都给你找过了,也没看到半点消息。” 她应声:“嗯,应该错不了,去戛纳的华人本来也不会太多,一样的中文名字,刚好又是买的我妈妈需要的药物。” 那边沉默了两秒:“我这一两天赶不过去,赵梁人在f国,那边他熟,我联系他去找找。” 陆宁声音变了变:“赵总啊?” 就是那天晚上她被顾琳琅下药时,跟她签合同的那个老总。 不过那些事情,他之前没去跟宫和泽提,应该也就不会再去多说。 宫和泽“嗯”了一声:“怎么了?” “没怎么,”她声音恢复了正常:“那你帮我联系一下,我晚些把宋医生同事的联系方式也发给你,师兄,拜托。” 有穿着滑雪服的年轻女人走到他身后,笑着跟他说了句什么。 宫和泽起身回应,再看向这边说了一句:“那地方就那么点大,确定是在那的话,肯定能找着。你别冲动跑过去了,就在北城好好待着。” “好的!”陆宁应声,心里一块大石也算是落了一半。 宫和泽身旁的女人先滑雪离开了,陆宁心情转好,看着他再开了句玩笑。 “事业虽然重要,男孩子也要注意自身安全啊。” 那边宫和泽露出一个微笑:“我谢谢你。” 随即是那边又叫了他一声,他很快挂断了电话。 她拿着手机回了医生办公室,一想到她爸妈或许很快就能被找到了,她坐到座椅上就半点安定不下来了。 她一只手支着头,笑着直勾勾地看向旁边忙碌的宋知舟。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医生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宋知舟感受到她的视线,侧目看她:“怎么了?” 陆宁摇头,继续盯着他笑。 以前的时候,她妈妈就一天到晚在她耳边念叨“知舟那孩子”,要是能回来知道他们在一起了,不知道得乐成什么样子。 宋知舟伸出一只手,掌心要附到她眼睛上时,面色突然变了变,手在离她脸几厘米的地方停住。 随即陆宁身后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抱歉,打扰了。” 她吓得一个激灵,脸上笑意顿消,回身就看到后面座位上的医生走到了旁边,拿着病历本显然是要出去。 男医生一脸八卦地离开,摇头叹息了一句:“唉,年轻人啊。” 冷不防受了这惊吓,陆宁接下来一整个下午安分得不能再安分,连头都没再往宋知舟那边偏一下,生怕再冒出来一个盯着他们看的医生。 第295章 薄斯年设计,顾源被抓 宋知舟这几天医院的事情多,等他忙完,陆宁跟他再出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了。 刚到地下车库,薄斯年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上了车,边系安全带边按了接听。 那边声音有些哑:“顾源被抓了。” 陆宁手抖了一下,手里快要系好的安全带松开来,再弹了回去。 她身体骤然绷紧:“被抓了?” “嗯,他刚刚到别人家门口扔了死老鼠,那家的户主,就是下午那火锅店编排顾琳琅的那几个男人,其中的一个。” 那边说话间咳嗽了几声,听声音似乎是有些着凉了。 陆宁一颗心跳得极快,下午的时候她就猜到顾源咽不下那口气,但没想到他会那么着急,而且会那么顺利被抓住了。 她再问:“那会怎么判?证据充足吗?我昨晚的那些事情会一起处理吗?” 那边似乎是在低声跟苏小蕊说话,隔了片刻声音再传过来:“还不确定,警察应该很快会联系你。 你可以说昨晚是太紧张记错了,当时有在落地窗外看到了男人身影,那样那边应该会叫你过去辨认。” 陆宁沉默了一会:“我不太想去见他。” 亲自去面对他,中间还隔着死去了的顾琳琅,她总感觉心里有些发怵。 尤其是想到下午见到他时,那副干瘦而死气沉沉的模样。 薄斯年应声:“为了你的安全,应该不会让你去见。那边调解室安装了有声监控,你可以过去看到。” 她思索了一下,看监控的话,倒也还好。 她也确实很想去看看,如果能人赃俱获的情况下,顾源还会不会辩解什么,又如何辩解。 或许也能看出来,他下午那样的状态,到底是不是装的。 她失神间,意识到还在打电话,下意识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那边低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没再多说。“嗯,等警察电话吧。” 陆宁听到那边苏小蕊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心里感觉有什么东西抓挠着,忍不住再问了一句:“小蕊她还好吧?” 薄斯年回她:“不大好,有点着凉低烧。” “你也感冒了?”她问了一句,不过是担心,他病了的话,苏小蕊会没人照顾。 毕竟那小孩现在愿意亲近的人,实在太少了。 他却难得没有开玩笑,应了一句:“不严重,她我会照顾好,你不用担心。” 陆宁声音也淡了些:“好,那我挂了。” 那边“嗯”了一声,等她挂断了电话。 宋知舟已经靠边停车了,侧目看她:“怎么了?” 陆宁将手机放下来,手有些发凉,她将手伸过去,伸进他的风衣里暖了暖。 “顾源刚刚被抓了,在警局,因为别的事情,我们过去看一眼吧。” “好。”他应了一声,再将她两只手捂到双手掌心里搓了一会。 她手上的体温,很快就温暖了起来。 北城的天冷得早,盛夏一过,临近入秋时,早晚就有些凉了。 很多时候,清晨和晚上的温度只有几度。 他将她的手松开来,再将车往警局开。 路上警察的电话就打到了陆宁这里,说的话几乎也就跟薄斯年预料的一样。 陆宁说起昨晚看到了一个男人身影,再主动提出希望能够过去辨认一眼,那边警察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等挂断电话,再过了十来分钟,车就在警局门口停下来。 起冲突的人在调解室里,进去警局大厅的时候,那里只有一个女警在等他们。 陆宁看到那个女警的时候,愣了一下,认出来她是穆雅丹的同学陈警官。 之前她被薄斯年困在庄园里,出去后报了警,过来给她处理的就是这个女警。 后来陆宁才知道,她跟薄斯年的妈妈还有那一层关系。 陈警官看向陆宁跟宋知舟牵着的手,眸光里显然也是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神色很平淡地给他们引路。 “二位这边来,我带你们去监控室。” 监控室的监控画面已经调好,画面是在调解室里。 两个警察跟一个情绪明显激动的男人相对而坐,那男人是陆宁下午在火锅店见过的一个。 顾源没坐在那,而是蹲坐在离座位较远的角落里,浑然就是一个局促不安的老实人。 调解的警察看向他时,皱了皱眉,再看向对面的男人:“什么名字?” 男人应了一句:“张镇。” 警察再开口:“你确定是他扔的?” 角落里的男人看起来太过老实巴交,实在不像是能滋事的人。 张镇声音高了起来:“我监控都拍下了,不是给几位警官看过了吗? 我那一块没摄像头,他肯定是以为没人看到,那么恶心的东西扔我家门口,他缺不缺德?” 警察拿记录笔在桌子上拍了下:“有理不在声高,小声点说。” 张镇黑着张脸,没再说下去。 警察再转向角落里的顾源:“是你干的吗?” 那个监控确实是拍下了,但因为是临时安装的,又是晚上,只能看出身高身形能大致跟顾源一样。 但那男人似乎是刻意避着摄像头,面部根本没怎么拍清楚,无法确定。 顾源沉默着,不说话。 警察只能再转向张镇:“你们有什么过节,他有什么报复你的理由吗?” “我怎么知道?莫名其妙,我根本就没见过他,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他从我那一块鬼鬼祟祟出来,我一到家看到家门口那恶心东西,才赶回去抓了他的。” 张镇显然是满脸的气愤,要不是陆宁知道,他是薄斯年事先安排的,都看不出半点破绽来。 警察看着他再开口:“就算你怀疑他,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你伤人也是不对的。” 顾源低着头,脸上的伤痕笼罩在阴影里。 有好几个瞬间,陆宁都感觉自己看着的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和顾源截然不同的人。 如果昨晚在别墅里弄出那一出的人,真的是顾源,那他此刻伪装得这么好,实在可怕。 可若那些并不是顾源干的,又到底还能是谁要那样恐吓她? 陆宁想着,感觉浑身有些发冷。 宋知舟伸手,在桌子底下牵住了她的手,低声安抚了一句:“没事,不用担心。” 片刻的失神间,监控里顾源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些死老鼠,是我过去放的。” 陆宁看到,角落里一直埋低了头的顾源,将头抬了起来。 第296章 宋医生救我! 陆宁没有料到,在没有半句辩解的情况下,顾源就这么突然把事情认了下来。 张镇手里有监控,但显然因为太心急仓促,在监控并未完全拍清楚的情况下,就急着抓顾源来警局。 像现在这样,如果顾源咬死了事情不是他干的,警察也未必有办法给他定罪。 张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一秒的错愕后,直接站了起来:“你们看,我就说是他吧。他这不就承认了!” 顾源抬头看着他,声音很低:“我可以给你赔钱,给你道歉,能让我走吗?” 他看起来似乎是很着急,甚至是有点因为赶时间被迫认罪的模样。 警察看向他确认:“你确定事情是你干的?乱认罪属于包庇罪,同样违法的。说下你那样做的原因。” 顾源站起身来,头又低了下去:“我下午在火锅店工作的时候,他出言羞辱我刚过世的女儿,我气不过才那样做。” 警察再问:“有证据吗?” “那里有监控。”顾源低声应着。 警察再转向张镇:“有这回事吗?” “我……我就是胡诌了几句,我哪知道说的是他女儿?”张镇目光躲了躲。 火锅店有监控,他不承认显然也没有意义。 警察还要问什么,顾源再小声开口:“警察同志,我认错,那些是我干的。我家里还有残疾的妻子需要照顾,我可以赔钱道歉,早点离开吗?” 张镇怒声道:“道歉有什么用?你这是私闯民宅蓄意恐吓,应该坐牢!” 顾源两只手抓在一起,一副焦虑不安的模样,又不说话了。 警察看向张镇出声调解:“行了,他既然也都认了,你就提一下你的要求,这事情还没到判刑定罪的程度。” 张镇当即皱眉,冷了脸:“凭什么不能定罪?你们不把他抓起来,谁知道他下次还会做什么?我的人身安全谁来保证?” 警察客观解释:“他的行为是不道德,但还算不上违法。 张先生租用的是民宅一楼,您外面的空地,还不算是您的租用范围,一定程度上还得算是公用区域,所以您只能要求他给您道歉,可再赔偿您一定的精神损失。” 张镇一时错愕,他不太懂法,以为这样的情况,应该足够将顾源捉拿归案一段时间了。 他急着从薄斯年手里拿到钱,所以一刻也不想多等。 一看顾源终于有了行动,就根本没管证据足不足,够不够定罪,急不可待地将顾源带来了警局。 可现在的情况,顾源的所作所为,却并不能算严重。 而且经过这一次之后,他们几个人也肯定不可能再算计得到顾源了。 或者说,如果顾源不认罪的话,警察倒是能暂时拘留他,再去仔细调查一下。 但现在,他认下来是他干的了,道歉补偿也都愿意,这里没有再拘留他的道理了。 陆宁盯着电脑屏幕,看了良久,再轻声开口:“宋医生,你觉不觉得,顾源他聪明得很?所有的空子,好像都被他钻了。” 宋知舟“嗯”了一声:“这样的情况,警察暂时也拿他没办法了。” 陆宁没再出声,继续看向监控画面。 张镇气不过,站到了顾源面前:“好,那你给我跪下,我就当你是给我认错了!” 警察厉声制止:“张先生,不要提过分的要求!您跟他来这里之前,毕竟也还出手打伤了他。” 顾源却似乎丝毫不在意这样的言语羞辱,着急地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再压低了头,低声说了一句。 “我给你道歉,请您,请各位警官让我先回去。” 警察也看不下去了,出声道:“行了,你起来,你说你也是,人家当着你的面说你女儿坏话了,你直接当面指责一番就是了,背地里做这种事又是何必?” 顾源站起来,再主动将钱包里的五百块钱都给了张镇,埋低了头,一声不吭。 警察再看向张镇:“你也一样,别人女儿都死了,嘴上也积点德。要换了别人,谁受得住这口气。” 这事情就算是这么雷声大雨点小地结束了,调解室里的人都走了出去,算是散了。 陆宁多等了片刻,估摸着顾源是离开警局了,再跟宋知舟起身离开。 她感觉肚子有些不大舒服,走过走廊时,皱眉说了一句:“你等我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宋知舟陪着她到洗手间门口,还是不大放心,但也只能站到外面等她。 洗手间里面光线有些暗,陆宁拉开第一个位置的门,进去时感觉心里还是紧张得很。 她回想起刚刚监控里,顾源卑躬屈膝的模样。 她越想越觉得,他就是故意没有进去张镇的房间里,而是将老鼠丢在了外面,也是故意躲避了临时安装的摄像头。 而刚刚在警局时,他也是故意博同情,让警察没进一步深究什么。 他每一步的分寸,似乎都把握得刚刚好,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让她都生出了一丝同情。 在她失神想那些东西的时候,旁边隔间的门似乎是被风吹动了一下,她回过神来,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洗手间里,是不会有摄像头的,如果顾源想…… 她心里颤了一下,立刻回身急着出去,转身时,她看到顾源出现在了洗手间门口。 这是女洗手间,旁边才是男洗手间,出去后,中间有一个通往两边的洗手台。 宋知舟就站在外面,可现在顾源出现在了这里,说明他不是刚刚从外面进来的,而应该是从旁边的男洗手间过来的。 陆宁吓到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来,节节后退时,顾源却并不抬头看她,低着头往她这边走近过来。 陆宁额角的汗迅速冒出来,强迫自己恢复理智。 她伸手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终于尖声发出了声音:“宋医生,宋医生救我!” 她不确定外面能不能听到声音,如果宋知舟站到了门口的话,或许能听到。 在她叫出声的那一刻,顾源的头抬了起来,宋知舟随即赶了进来。 第297章 无法定罪,薄斯年带走顾源 走进洗手间的时候,宋知舟视线迅速扫了眼退到角落里的陆宁,她看起来除了惊慌,并没有受伤的痕迹。 他沉着脸逼近呆站在那里的顾源,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声线发冷:“想干什么?” 顾源似乎是如梦方醒,一副紧张不已的模样,举着两只手声音发抖。 “对,对不起,我是要出去的,想着别的事情,不小心走错方向了。” 陆宁面色煞白地着急绕去宋知舟身后,抓紧了他的衣角,浑身抖如筛糠。 她惊魂未定,说不出半个字来。 宋知舟反手牵了牵陆宁的手,声音缓了下去:“没事,你去叫警察过来,还能走路吗?” “我……我可以。”她深吸一口气,松开宋知舟时,身体踉跄了一下,她伸手撑了下墙面。 她无法想象,刚刚如果不是宋知舟刚好守在外面,顾源到底会对她做出什么来。 这里没有摄像头,而且洗手间里有窗户,能丢东西出去,是个不算差的作案地点。 哪怕这是警局,但如果顾源不怕将命豁出去的话,他要动她不是难事。 她回过神来,不放心地回身再看了眼宋知舟,顾源被他按着肩膀,颤抖着一动不动。 她跑过去,刚到走廊就大喊:“警察,陈警官!” 陈警官迅速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便服,看起来是正要下班。 她跟两个男警一起过来的,走近过去时,看到陆宁惊慌失措的模样,沉声道:“怎么了?” “人在洗手间里。”陆宁丢下一句话,就着急回身往洗手间跑,担心宋知舟会有好歹。 就她之前所知的,顾源并没有什么身手,但她总觉得现在的顾源有些可怕。 再回去的时候,顾源还是一动不动,保持着背对宋知舟的姿势。 警察听陆宁说了事情经过,就从宋知舟手里带走了顾源,几个人一起进了调解室。 也不过是刚进去,外面有脚步声进来,薄斯年出现在了门口。 他白天穿的白衬衫换掉了,上身一件黑缎面的衬衣,手臂上搭着一件西服外套。 他扫了眼室内时,视线自陆宁身上经过,再走向了陈警官,低笑出声:“这么晚了,陈警官还忙着呢?” 陈警官看向他点了下头,因为还在工作,没跟他多说话。 薄斯年走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似乎是对这边的事情也并不感兴趣。 陈警官视线再转向顾源身上,面色刹那间严肃了下来:“为什么会进女洗手间,想干什么?” 沉默了良久的顾源,抬头时一副内疚不安的模样:“对不起,是我的不对。我太紧张了,因为刚刚张先生的事情,不小心就走错了方向。” “不可能!那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陆宁紧挨着宋知舟坐着,刚刚惊魂未定的情绪,也算是勉强稳定了一点。 在她出声的时候,薄斯年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即眯了眯眸子,猜出来是怎么回事。 顾源低声解释着:“我没有注意到你,只顾着走路,听到你出声的时候,我一抬头回过神来想离开,就被人按住肩膀了。” 陆宁指甲深掐进掌心里:“你胡说,你分明就是想走过来逼近我。如果不是我叫了人,现在我就不可能完好地站在这里。” “我真的只是走错了,我没有对这位小姐做任何事情,警察同志,请您相信我。”顾源看着陈警官,一副无奈而焦灼的模样。 陈警官看向陆宁:“他有没有触碰你,或者言语方面的威胁恐吓?” 陆宁沉默了,顾源再急着出声:“我没有,我没有跟她说半个字,还离她很远。我的突然出现吓到了她,是我不应该,但我不是有意的。” 薄斯年垂眸,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钻戒,眸眼里的情绪掩盖着,看起来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陈警官沉思了半晌。 没有人身伤害,也没有言语威胁,加之洗手间里连摄像头都没有一个。 这样的事情,甚至比之前发生的,丢老鼠那件事,更不好定罪。 顾源又急着解释了一句:“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没想要做什么。 我如果真的想伤害她,在她出声之前,在有外人进来之前,我也不会什么都没做。” 陈警官皱眉轻敲着桌子,显然有些犯难。 宋知舟猜到了事情的结果,冷声开口:“警察同志,在事情进一步调查清楚之前,他至少应该被暂时拘留,以避免我爱人再遭遇类似的危险。” “凭什么?”顾源情绪激动了起来,一副不堪欺压的模样。 “我解释过了,除了不该出现在女洗手间,其他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不能以所谓的调查为由,无故扣押我。” 陈警官拍了下桌子:“吼什么吼?!” 顾源头又低了下去:“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急着回去,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陈警官拧眉又沉默了一会,再看向陆宁:“让他给你道个歉吧,事情我们会尽量进一步调查。” 陆宁面色绷着:“所以你们不能拘留他,是吗?” “抱歉,我们暂时没有这个权力。”陈警官声音有些无奈。 她再看向顾源,厉声开口:“给陆小姐道歉,你吓到了人也是要负责的。” 顾源立刻走向陆宁,一边开口:“对不……” “我不需要!”陆宁皱眉打断他的话,在顾源走近过来时,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抓紧了宋知舟的手直接离开,出警局时,沉着脸红了眼眶。 那地方连个监控都没有,事情经过也就凭当事人几句说辞,还怎么可能进一步调查? 宋知舟牵紧了她的手,不愿意再走,沉声开口:“我再跟警察去说说。” “算了,没用,我累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陆宁声线有些抖,夜风里,她感觉格外的冷。 跟宋知舟上车再离开时,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出来的顾源,和他身后走出来的薄斯年。 她才想起来,刚刚那场争执时,薄斯年也一直在一旁听着。 但他自始至终没说半个字,她不觉得,他真的只是过来找陈警官,顺便旁观了一场。 在宋知舟开车离开后,顾源视线悄悄注意着薄斯年,看到他也开车离开。 他这才到路边拦了出租车,走了跟薄斯年的反方向,担心被薄斯年跟踪,他让出租车司机跑了条偏僻的小路。 只是他大概不会想到,他指的小路,是给他自己挖了个大坑。 前面的司机戴着口罩,因为北城近期雾霾严重,这幅装扮也并不奇怪。 直到出租车按顾源的要求驶入了小路,再突然一个拐角,拐入了一条更偏僻的无监控路段。 顾源猛然意识到了不对,警惕抬头时,就从后视镜里,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口罩已经摘了下来,是薄斯年的司机小赵。 小赵按下了车门锁,随即踩下了刹车,看向后面的人轻笑开口:“顾董事长,有些日子不见了啊。” 第298章 那真可惜,我觉得你不清白 顾源变了脸色,回身就要去推身边的车门,但车门已经先他一步被反锁了。 他只能将手收回来,再看向前面的小赵开口:“你这样私自扣人,是违法的!” 小赵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话,随即笑出声来。 “确实违法了,顾董事长这么能钻空子,一次次全身而退,怕也的确没人,比你更懂法了。” 顾源沉着脸,手偷偷摸向了怀里的一把匕首,继续开口:“你车子就在警局门口离开的,那里肯定有监控,你敢动我,你逃不掉。” “您真会开玩笑,我既然接您上车了,就肯定会把‘您’安全送到家的。” 后一个“您”字,小赵咬重了几分,显然意味深长。 顾源绷着面色,那把匕首已经抽出了一半,他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小赵没再回答,从后视镜里抬了抬下巴,示意顾源怀里匕首的方向:“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就别在这显摆了。” 顾源猛地将匕首抽出来,就要起身扑向小赵时,车门一声轻响,门锁被打开。 随即是后座车门突然被拉开,薄斯年伸手,将顾源拽了下去,一脚踹在了地上。 蹲身下去时,他皮鞋踩在了顾源一只手背上,眸子里散着阴鸷的冷光:“顾老爷子,玩得挺开心啊。” “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你们最好放了我,就算这里没监控,警察也肯定能查到的!” 顾源忍着疼,声音扬高,却仍是佯装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薄斯年低笑了一声:“没监控的地方,你干的事情没被查到,怎么我的就能被查到了?” 顾源手背上是尖锐的疼,额上冷汗直冒:“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没做过违心的事情,警察已经还了我清白。” 薄斯年沉默凝视了他片刻,随即嗤笑:“那真是可惜了,我觉得你不清白。” 他起身,再扫了眼陈叔,随即上车离开。 陈叔将顾源押上了后面的一辆车,再有一个和顾源打扮极相似的男人上了出租车后座。 司机戴上口罩,上了驾驶位,再行驶过一段小路后,回到了主干道上,将“顾源”送回了他的住所。 车载录音里,顾源要求司机走小路的那段音频,还保留着,倘若后续警察调查,也难查出破绽来。 顾源被带到了薄家庄园的地下室,人被丢到地上时,薄斯年搬了张椅子,坐下来交叠着双腿看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你顾家死了两个还少了?” 顾源埋低了头,眼底浓烈的恨意闪过,声音惶恐:“我听不明白薄先生的话,请您放过我,我还要回去照顾我的妻子。” “你怎么知道她还活着?”薄斯年抬脚,勾了下他的下颌,笑着看向他的脸。 这个男人,坐了两年牢,如今真不是一般的沉得住气。 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一副安分守己的老实公民模样。 但从他以同样的手段,丢老鼠到张镇门口,再出现在女洗手间,出现在陆宁面前时,薄斯年就可以肯定,所有的一切,他顾源是唯一的作案者。 顾源眸光狠狠颤了一下,额头直往地上砸:“你不要伤害我妻子,求求你,那些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 薄斯年手指轻敲着座椅边缘:“没事,你不需要认什么罪。我这里不是警局,没兴趣调查你的作案动机和各项证据。” 他起身,再蹲身到顾源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清冷的眸底,如同淬了厚厚的一层毒液:“你应该万分庆幸,在洗手间里你没能得到机会动她。 不然,你觉得我把你女儿的骨灰,给你妻子当晚餐怎么样?那样你妻子怕也活不了了。” 顾源身体猛然颤了一下,如同一只纸老虎,突然被人捅了一下,一时没能撑住。 他没能克制住干呕了一下,手用力想抓紧地面时,肩膀突然抖了起来。 薄斯年似乎对他这样的反应还算满意,面色阴冷总算散了一分:“别跟我玩那些恶心的伎俩,你未必比我会玩。”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做过。”顾源抬头,再用力摇头,眼窝深陷着,面色发了白。 薄斯年有些诧异地笑了一声,起身时,将他踹开了几步。 “这就听不下去了?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有本事你真去动她一下试试。” 他抬脚往门外走,再看了眼旁边的小赵和几个男人,淡声开口:“做的事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就不多陪你闲聊了。” 身后顾源尖锐的声音传过来:“你们这是违法的,是要坐牢的!你们没有证据,没有权力处置我!” 小赵皱眉走近,一球棍抽了过去:“闭嘴吧你!大男人背地里耍猴戏,窝囊!” 薄斯年再回主别墅客厅时,陈叔正匆忙从外面走进来。 他看向薄斯年,这才停住了步子出声:“先生,陆小姐过来了,在外面。” “她怎么知道的?”薄斯年蹙了蹙眉,接过佣人递过来的一块温毛巾,迅速擦掉了手上的血渍,再将毛巾丢回了佣人手里。 陈叔小心应着:“顾夫人找过去了,大概是跪在陆小姐面前哭求了一番,这就把人给引来了。” “跪?”他看向陈叔。 陈叔反应过来,立即改口:“或许,是趴在了她面前吧。” 顾夫人已经双腿截肢,要说跪,似乎也不大现实。 薄斯年走到沙发边坐下,再看向还杵在那的陈叔:“愣着做什么,叫她进来啊。” 陈叔赶紧应声“好的”,再出去。 宋知舟的车就停在铁艺门外,陆宁开着车窗,但坐在副驾驶上没有下车。 车外顾夫人刚打了车过来,坐在轮椅上焦灼等待着,整张脸惨白如纸。 陈叔走近了陆宁,再躬身开口:“陆小姐,先生说请您进去。” “他说人在他那?”陆宁蹙眉,侧目看他。 陈叔面不改色:“抱歉,这些我不大清楚。” 她要推门下车时,又回身看向宋知舟:“你等我一会,宋医生,我去看一眼。” 宋知舟点头,看她下车,再进了庄园。 进门时,她手指下意识紧了紧,再到客厅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薄斯年时,她眉心拧着。 “你把他弄到这来了?” “你说谁?”薄斯年抬眸看她。 第299章 可以放你,但我有条件 陆宁面色不好看,在他对面沙发上坐下,再看着他:“顾源在你这?” 薄斯年“嗯”了一声,答非所问:“怎么不请宋医生进来坐坐,收那么紧?” “我问你,顾源是不是在你这。”她皱眉,不耐烦地开口。 旁边端茶过来的佣人,立刻将头低了些,小心将茶放到了她面前。 薄斯年沉默了一秒,再应声:“嗯,在地下室。” “你疯了?!”陆宁“蹭”地站了起来,冷着脸凝视着他。 “现在警方正在调查他,你这个时候把他弄来,知道有多危险吗?你没有任何权力这样私自扣留他!” 薄斯年眸底浮现一丝不悦,又迅速敛去:“阿宁,心软和善意别用错了地方。 刚刚他把你堵在洗手间里,到底是瞎了眼跑错了地方,还是对你动了杀心,你我心知肚明。” 陆宁看向他走近过来,往后退了一步:“那些事情警方自然会调查,轮不到你来惩恶扬善,把他放了。” “不放。”薄斯年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将脖子上的领带松开来,丢到了沙发上。 “他根本没留下什么证据,包括一个模糊的指纹都没有。等警察调查清楚,你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陆宁沉默看了他两秒,直到他微微蹙眉,将视线侧开来。 她声音努力放缓了些:“他要是在你这有个好歹,你难逃其咎,不值得。警方一旦深究,之前顾琳琅那些事情,保不齐也会查到你身上来。” “我管不了那么多,他多在外面待一天,你就多一天危险。” 他声音沉了下去,不愿意退让,却又不去看她动怒的目光。 陆宁咬牙再沉默了片刻,冷声说了一句:“我会不会有危险,跟你没有关系。” “那我抓不抓他顾源,也跟你没有关系。”薄斯年声音低了些,赌气一般应了一句。 陆宁一口怒气梗在喉间,沉默看了他半晌,再说了句:“好,随你。” 她经过他身边,径直往外面走。 身后薄斯年随即追过来:“让他留在外面,你不安全。” 陆宁不应声,脚要迈出门外时,薄斯年伸手抓了下她手腕,被她甩开来。 他声音没了底气:“那我带你去见他,你要他走,就让他走好了。” 她步子顿住,再回身看他:“好。” 薄斯年垂眸看了她一会,再回身带她往里面去地下室。 经过后院时,陆宁突然想起什么来,出声问了一句:“小蕊呢?” “她有些感冒,今天睡得早。”薄斯年应着,下台阶去地下室时,光线略暗,他走在了她前面一个台阶。 陆宁“哦”了一声:“怎么突然感冒了?” 他淡声应着:“小孩子感冒着凉是常事,你只是太久没有带她了。” 她没再出声,走到了地下室门口,在门外多站了一会。 薄斯年已经发过信息给小赵了,现在里面已经安静了下来,推开门时,里面有血腥味传出来。 陆宁手下意识撑了下门外的墙面,皱眉时,干呕了一下。 薄斯年回身看她:“你没话跟他说的话,其实也不必进去。” 她撑住墙面,微微俯身,深呼吸让自己适应了一会,再走进了房间。 房内顾源跪在角落里发抖,脸上身上有未干的血迹。 她压制住了那种隐隐作呕的冲动,看到角落里的人时,手下意识抓紧。 顾源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刻惊恐地将头低了下去。 陆宁坐在离他较远的地方,逼自己去看着他,去适应和克服那种恐惧感,良久后,再开口。 “你不必继续装,我知道是你。洗手间里也一样,你故意低头不看我,但你眼底的杀意,也并非掩饰得滴水不漏。” 顾源手抓紧了一下,还是低着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只是不小心走到了那里,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咄咄逼人。” “你想杀我,就算我当时喊了人,你也不是来不及动手。但你为什么又没有杀?”陆宁看着他,看着他埋低了的头,和瑟瑟发抖的身体。 眼睛骗不了人,在洗手间里时,他抬起头的那个瞬间,她在他眼底看到了杀意。 那不是她的错觉,她可以肯定。 顾源还是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想要伤你,我只是走错了地方。” 凝视着他时,陆宁脑子里想起死去的顾星河,死去的顾琳琅,想起从轮椅上着急摔下去,再不顾疼痛跪到她面前哭求的顾夫人。 顾家遭遇了一场劫难,无论原因是什么,顾源都是最无辜也最悲惨的承受者。 他承受了两年牢狱,承受了丧子之痛、丧女之痛,承受了企业破产一无所有。 她不是心软的人,自从当初从精神病院出来后,她就不曾对顾家的任何事情心软过。 哪怕是前不久,她得知顾琳琅车祸死了,顾夫人瘫痪了,她也没感到半点怜悯。 但此刻,她对顾源感到了心软。 当年薄斯年气急了时,曾跟她说过一句,“养女不教,父母之过。” 那话错了,顾琳琅的一切过错,本不该由顾源来承受。 她沉默看了角落里的顾源良久,再淡声开口:“顾先生,我不欠你顾家多少,你顾家遭遇的一切,是你女儿咎由自取,信不信由你。 要说唯一能勉强算得上亏欠的,是我当年识人不清,没能分辨出你女儿的诡计,导致顾星河当了替死鬼。” 她起身,再走近了角落里的人:“你今天从这里出去,之前那些事情我不再追究,我当我们之间恩怨结束了。 但如果我往后再遇到任何事情,若能跟你扯上关系,无论有没有证据,我都不会再关心你死活。” 顾源猛地抬头,惶恐地看向她,再立刻磕头:“谢谢你,谢谢你放我离开。” “你不用谢我,我知道你并不甘心。”陆宁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话。 “但你在洗手间既然没动我,就说明你动摇了,你还有牵挂。 无论你是担心你的妻子没人照顾,还是担心自己要杀人偿命。 总之,人不要困死在过去的恩怨仇恨里,留一条命,去照顾自己还能照顾的人和事,比什么都强。” 顾源身体抖动着,低着头连声道谢。 陆宁看向他,再开口:“但我有一个条件。” 第300章 宋医生,我们结婚吧 顾源抬头看她,低声开口:“什么条件?” 门推开,门外牧辰逸推了个放着托盘的小推车进来,上面是一些手术刀具。 他进来,扫了眼角落里的人,出声抱怨:“这点小事也找我,直接大腿上切开一块,缝进去不就行了?” 顾源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立刻往后退了几步,盯着眼前人:“你们想干什么?” “别紧张,植入个定位器,几分钟的事情。”牧辰逸语气淡淡地解释着,将小推车推近过去。 他靠近,顾源就往后退。 牧辰逸不耐烦地看了下旁边的几个黑衣保镖:“薄大少,你的人眼力见这么差的?” 那几个保镖反应过来,立刻走过去按住了顾源。 在顾源一边反抗一边急着出声之前,再是一块胶带封到了他嘴上。 牧辰逸蹲身下去,再在他腿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 陆宁垂眸看着,再淡声开口:“我心软是不再追究之前的事情,但我也没时间天天提防着你。 我们的生活并没有交集,希望以后你不会再出现在我的住宅,或者公司附近,也希望我们不会再见面。” 顾源身体扭动着,挣脱不开,眸光里浮现了红色。 陆宁看着他:“总之,能活着就好好过吧。别给别人找不痛快,也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看了下时间,已经临近半夜了,宋知舟还在外面等她。 她视线转向薄斯年:“我该走了,谢谢你啊,记得把他放了。” “我送你。”薄斯年从沙发上起身,要跟着她出去。 陆宁回身看他:“不用了,宋医生还在外面等我。” 他顿住步子,也没再多说,视线落在她身上,应了声“好”。 陆宁回身往外走时,身后牧辰逸的声音隐约传过来:“这东西能监测体温的,所以不要去指望取出来。” 她再出庄园的时候,宋知舟已经从车上下来了,背靠着车门在等她。 她走近他,隔着一步远的距离时,却没再靠近,抬头看着他笑。 月色下,他的影子笼罩着她,如同沉静的大树,给人安全感。 她看着,终于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如同一块大石落了地。 他将她拉过去,揽入了怀里,什么都没有问。 再上车时,陆宁侧目看他:“顾源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了,下午的时候,我师兄说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爸妈的消息了。” 宋知舟“嗯”了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着车,一时没多回应。 他这个反应显然过于平淡了。 陆宁也没有多想,顿了片刻,再认真看着他:“宋医生,等我爸妈回来了,我们就结婚吧。” 宋知舟沉默了一会,又“嗯”了一声。 街道上冷清清的,车窗外的灯光时明时暗地笼在他的脸上,她感觉,他所有的情绪,突然间如同蒙着层迷雾。 夜色太深了,她头靠着座椅靠背,迷糊就睡了一觉。 这一路他似乎开得很慢,她中途睁开眼睛的时候,明明街道上一辆车都没有,但车窗外的行道树倒退的速度不快。 她想起那天半夜,他去半路接她回去时,似乎也将车开得这么慢。 但那时候,他一路上有跟她说笑,而且当时她肚子疼,他是担心车速快了会让她更难受。 可今晚他车开得这么慢,是因为什么,她不大明白。 她再次闭上眼睛,似乎做了个很短的梦,再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小区的停车场。 宋知舟没有下车,也没有出声叫醒她,她侧身时,就看到他正沉默地看着她。 不大明朗的光线里,他的目光晦暗不明,明显是在想事情。 陆宁被他这幅模样吓到,立刻清醒了过来,坐直了身体看向他:“你干什么,怎么不叫我下车?” 他似乎是才回过神来,将视线侧开来,再将车子熄了火。 他有些不大自然地解释了一句:“我看你睡着了,就想让你先睡会。” 陆宁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再下车跟他回家。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他又坐在沙发上发呆,他手机就放在茶几上,也没去动,就干坐着。 她走到他面前去,皱眉看向他:“你在想什么吗?” “没事,我去洗澡。”宋知舟起身,再绕过她上楼。 陆宁奇怪地看向他的背影,他今晚到底是哪里怪怪的? 刚不久在警局的时候,她都还感觉他挺正常的。 照理说,这些天他们都被顾源的事情困扰着,现在她告诉他,顾源以后不会再来找她了,他不是应该也心情好一些吗? 她坐到沙发上,回想着回来的路上,有没有跟他提及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视线落到茶几上时,才看到他的手机也拿走了。 等了老半天也没见他出来,陆宁还以为他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睡下了,上楼到他卧室门口时,隐约听到里面打电话的声音。 声音不大,听不清楚。 她在门口多站了一会,想到他回来路上多少有些冷淡的情绪,还是没推门进去,就站在门外等着。 里面房间里,宋知舟拿着手机,面色绷着。 那边谢正的声音再传过来:“那边都来过好几次电话了,说也联系不上你,安排好的手术你不去做,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宋知舟沉默了片刻,再开口:“就这一两天吧,我过去。” 谢正应声:“那行,你跟她说好了?” “没说。”他淡声回了一句。 那边轻叹了一声:“也不必弄到那一步,有些事情摊开来说,或许对彼此都还好一些。她的承受能力,未必有你想象的那么差。” 宋知舟“嗯”了一声,再看向门外:“那先这样,你也早休息。” 那边应着,再挂断了电话。 他起身,走向门口,担心她靠在门上,开门的时候小心了些。 陆宁就站在门外,他将门拉开时,她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宋知舟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再问她:“还不睡?” “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刚好听到你在打电话。”她目光仍是落在他脸上,那样的眼神,似乎是在探究着什么。 他伸手,将她牵了进去:“听到了什么?” 第301章 你走,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 陆宁跟着宋知舟进去,在卧室沙发上和他相对而坐。 这样多少显得有些生疏了,但今晚,他明显是比平日里突然冷淡了些。 她思来想去,想不明白太大缘由。 沉默看了他半晌,她才应声:“没听清什么,就隐约听到你在说话,猜测是在打电话。” 他“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茶几上,似乎是在犹豫什么,又似乎是仅仅不敢看她。 晴天的夜晚,窗外月色明朗,夏天已经快要过完了。 她看向窗外晃动的树影,再开口:“宋医生,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吗?” 宋知舟蓦然抬头看向她,声音里有掩饰着的不安:“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刚刚在客厅的垃圾桶里,看到了一个东西。”她对上他的目光。 直到他的视线避开来,再有些不自然地问了一句:“什么?” 她站起了一点,倾身过去时,抓住了他茶几边的手,再放到茶几上,交握着他的手指。 她想起那天晚上,在医院时,他的腿还没大恢复,他也是这样倾身过来握着她的手。 那时候,他说:“无论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你想要的,我会尽力。” 她看着他,突然感觉,那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们之间在一起的时间还并不长,却又常让她觉得,他们已经走过很多个年头了。 她开口,声音很平静:“纸巾,带血的。” 宋知舟被她握住的手明显颤了一下,他想解释,却一时没想到合适的理由。 伤口、鼻血,或者其他什么借口吗? 他之前都隐藏得很好的,一般都是冲到浴室的下水道,不会让她可能发现。 但刚刚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想着顾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她身边没了隐患,他也就没什么理由再耗下去了。 咳嗽过后,沾血的纸巾拿干净的纸巾再包了几层,他就丢垃圾桶了。 他想着,她总不会无故去翻垃圾桶的,何况明早就带出去了,这也是他唯一一次大意。 陆宁看着他,眼睛眯了眯,压制住了眼眶里的涩意。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真的很没用?” 他没有出声,如同是笼罩在了阴影里,定格在了那里。 她突然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我出事的时候,就活该由你来收场来善后。 等到你有事了,甚至是要死了,我就应该躲得远远的,当是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就像是那两年,你装死再治愈了所有伤口,再让我来坐享其成,是这样吗?” 他抬头看她,灯光下,他眸底的不安和无措倾泻而出,半晌才出声:“只是一点小事,你不要多想。” “谢医生说得对,她崔颖比我值得,她至少能看到你的伤口,能照顾你两年。” 她顿了一下,将附在他手背上的手移开来:“我确实不配。” 在她站起身的时候,宋知舟立即也起身,他看向她要出去,追上去拽住她手心,却没出声。 陆宁回身看他,他皮肤白皙,甚至让她一度产生一种错觉。 这样的白皙就像是透明,像是一个虚无的影子。 她淡声开口:“如果我有一天遇到了很难以抉择的事情,甚至是生命走到了尽头,那我一定会第一个告诉我深爱的人,让他陪我一起面对,这是我对爱的理解。” 宋知舟牵着她手的掌心收紧了一下,声音有些发哑:“没出什么事情,真的。” 她没去跟他争论这个问题,将他的手推开来:“或许你并不认同我的理解,如果你执意要走的话,明早你不用叫醒我,可以直接离开。 你不需要多找借口,比如累了,比如厌恶我跟薄斯年的关系,因为我不会拦你,你走了,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她离开他的卧室,没再去看他,反手轻合上了房门。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异常平静,他们之间没有起过争执,似乎从来都是这样。 再大的争执,再大的发泄,也只会是这样平静地开始,再平静地结束。 但她每一个字眼都在清晰告诉她,她对他感到失望,她厌恶他这样自以为是的选择,自以为是的自我牺牲。 他回身,坐回沙发上,失神看向窗外,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 他错了吗? 可这样的事情,多一个人并不能改变任何结果,他总觉得,没有将她牵扯进来的必要。 就像两年前一样,那么长时间的治疗里,每一次命悬一线时,他都感到庆幸,幸好她不知道他还活着。 直到后来什么危险都过了,他才开始想到,想要去见见她。 一墙之隔,陆宁将手机丢到茶几上,没有换睡衣,直接躺到床上。 她一直到天亮都是闭着眼睛的,但哪怕一分钟都没有睡过去。 天色大亮时,她才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脚步声经过她卧室门口,再远去。 他下楼了,没有在她这里停顿片刻。 陆宁起身下床,拿过茶几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上午八点半了。 相比于往常,他今天起得太晚了,平日里他起床时间素来不会超过八点。 或许,他刚刚是在卧室里收拾东西。 她进了浴室,慢腾腾地洗漱,放下刷牙杯再去拿毛巾时,透过镜子,才看到自己脸上有眼泪。 不过一瞬,她将视线侧开来,再洗了脸,出了浴室进衣帽间换衣服。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不急不慢,如同往日的每一个清晨。 但踢到的床角、拉到一半卡住了的衣服拉链,很多细节都在清晰地证明着,她内心欲盖弥彰的不安。 什么都收拾好了,她到沙发上,一直呆坐到九点半,清楚这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离开了。 起身再出卧室时,她推开门,第一次感觉,这个房子太大了,大得聚集不了半点温度。 再下楼梯时,她步子很慢,一格一格慢慢地往下。 一直到快到楼下时,她看到了坐在餐桌旁吃早餐的人。 他眼角有很明显的黑眼圈,显然也并没有睡好。 陆宁站在台阶上看向他,声线清淡:“还没走?” 第302章 坦白,我给你认错 宋知舟手上动作蓦然顿住,抬头看向她。 他们沉默对视了半晌,他再开口:“过来吃早餐。” 陆宁站在最后一格台阶上,平淡地看向他:“不了,你如果没其他要说的,我就先去公司了。前任的东西,我吃不习惯。” 他面色僵了一下:“你恨我?” “对,恨极了。”她没有半刻迟疑,声音平静得如同只是说了一声“早上好。” 宋知舟将手上东西放下,起身走近过来。 她站在一格台阶上,他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她。 这种身高上的压制让她感到说不出的不痛快,恨不能再往后退高两个台阶。 他说:“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先好好谈。” 陆宁冷着脸侧开了视线:“该问的我问过了,你不愿意说就算了。至于其他的,没必要多谈,我不需要深情的告别语。” 一长串的话,她说得一气呵成。 眼前人愣怔了片刻,低笑了一声:“什么时候,嘴这么厉害了?” “谢谢夸奖。”她面不改色,冷声回了一句。 宋知舟再看了她几秒,突然伸手握紧了她的手,回身走向客厅的沙发。 他将她安坐到沙发上,再打开了茶几下的抽屉,将里面的一叠诊断单拿了出来,放到了她面前。 “都在这了,全部。” 陆宁伸手拿过来,“唰唰唰”从第一张翻到最后一张,再将东西放回了茶几上。 她蹙眉,显然也没去细看任何字眼:“看不懂,你愿意说就直接跟我说,我没时间去百度。” 宋知舟牵过她的手放到掌心里,再将掌心收紧了一些:“陆宁,有些事情一个人知道,其实好过两个人知道。” 她刚缓了半点的面色,刹那间又绷了起来,去推他的手:“你不说算了,松手。” “肺部肿瘤,恶性早期。”他声音低了些。 他握紧了她的手,没让她将手抽出去。 陆宁沉默了,她没了反应,这样的死寂持续了大概半分钟。 她不出声,他也没再多说。 再出声时,她声音微微变了调:“我对医学方面的东西不大了解,但我似乎记得,早期肿瘤有很大可能是可以手术治愈的。” 宋知舟应声:“嗯,术中和术后的风险比较大,其他还好。” “既然还好,你之前为什么要瞒着我?”她看向他,面色总算是缓和了些。 这样的结果,她早就有猜到。 之前宋知舟腿刚治愈,她跟他一起出院时,谢正将她单独叫去办公室,就提过“肺癌”的可能性。 加上他最近明显异常的反应,所以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并不是毫无心理准备。 他所说的还好,也不过是宽慰她的话,她心里清楚。 他声音透着些不安:“只是不想让你太过担心了。” “你不说,我就可以不担心了吗?你这样装什么事都没有,病就会自己好了吗?”她盯着那些诊断单,再盯着他,冷着声音开口。 宋知舟看了她几秒,似乎是在确认她的怒意还有多少,随即伸手将她揽过来,俯身将头挨在了她的脖颈上。 “我不想让你难过,我给你认错。” 分明是他瞒着她的,现在他倒是还委屈上了。 陆宁伸手将他推开来,皱眉看他:“手术什么时候做?你前段时间去江城,是不是就为了这事?” 他又将她拉过来,抱紧了她不撒手:“嗯,本来在江城已经安排了手术,看你出事就回来了。” “那我要是没出事,你是不是就打算一个人在那把手术做了,跟我分手一别两宽,出了什么事就不回来了?”陆宁咬牙,听到他半天不吭声,明显是默认。 她眼眶发红,心里却愈发觉得恨:“所以那时候你一回来,就又是搬行李又是赶我走的? 你有良心吗,能做手术又不是没救了,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一击?” 他抱紧了她,肩膀不安颤动着,不说话。 医生救死扶伤,似乎从来都是理应给别人安全感的。 如同身穿一身刀枪不入的盔甲,从来都只会去安慰别人,似乎从不会需要别人安抚。 以前的那些年,他也一直是这样过来的。 身为外科医生,给人治疗身体上的外伤。 身为心理医生,给人疗愈心理上的内伤。 他没有难过的时候,没有难以抉择的事情,自己就是自己的一片天。 但他现在也会不安,也想安静地抱抱她。 陆宁伸手抱住了他的后背,感觉心里被一根细细的刺扎着。 良久后,她声音软了下来:“你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担着,没事,什么都会过去的。” 他抱着她,还是不说话。 陆宁身体再一动不动地僵了几分钟,皱眉出声:“你再这样抱着,我都饿死了。” 宋知舟总算是将她松开来,也不过是片刻之间,他面上又恢复了平常的面色。 似乎刚刚那个也会软弱的人,并不是他。 他看着她低笑:“你刚刚说,不吃我的早餐。” 陆宁看了他两秒:“我给你再说一次的机会。” “我给你去热豆浆。”他笑着起身,再走向了餐厅。 餐桌上的两杯豆浆已经冷了,做好的早餐也已经凉了。 他将碗碟放进了微波炉里加热,再将玻璃杯里的豆浆倒了,进厨房从豆浆机里重新倒了两杯。 拿着玻璃杯要回身出去时,身体自后面被环抱住,她贴着他后背,不说话。 他一手拿着一杯豆浆,垂眸看向她抱在他腰腹上的两只手,再轻声开口:“先吃饭,饿着伤胃。” 陆宁将他松开来,在他回身时,将他手里的两杯豆浆拿过来,再放到了他身后的料理台上。 她抬头看着他眉眼,一直对视到他想侧开视线时,突然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宋知舟身体僵了一下,手里没了玻璃杯,他两只手近乎无处安放。 陆宁看着他笑:“你为什么要紧张?我又不会……” 她话音未落,勾住他脖子的手,手腕被他握住,再是身体被往后推,后背抵到了墙面上。 她抬头,看向他俯身贴近她,被他握住的手腕,手指紧张地蜷曲了起来。 第303章 宋医生,我是不是做梦了? 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在贴近她,如同夏日里炙热而安静的风,轻轻吹拂到了她的眉眼和鼻翼。 至多不过几厘米的距离,他掌心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再是客厅里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旖旎暧昧的气氛刹那间被打破,陆宁睁开眼睛,看到近在眼前的宋知舟的眉眼。 他们隔着微妙的距离对视上,她整张脸顷刻爆红。 她手忙脚乱地将他推开来,再一边往客厅跑,一边慌乱开口:“我,我接个电话。” 是宫和泽的来电,陆宁一时的尴尬瞬间转为期待和惊喜,猜测多半是她爸妈有消息了。 按了接听时,那边宫和泽明显得意的声音传过来。 “有一个好消息,和另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是不是我爸妈找到了?”陆宁激动得惊呼出声。 看向宋知舟走近过来坐到她身边,她也一时忘了刚刚的事情,将手机开了免提。 那边宫和泽应声:“好了不跟你绕弯子了,世界太小了,你爸就在赵梁手下一家分公司里当经理,在纽约。” 陆宁嘴张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来:“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那之前那么多年怎么都没发现?” “他也不知道那是你爸啊,和泽跟赵氏也素来没什么业务来往,我没怎么接触过他公司的管理层。我刚不久将你爸的信息发给他的时候,他也吓了一大跳……” 那边宫和泽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事件经过,显然这比奇闻还要奇闻。 陆宁一年多前就认识了赵梁,那时候他也挺欣赏她,帮她介绍过不少单子,但都是牵的别的公司的线。 赵氏对绘画这一块的合作,几乎没什么需求。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跟宫和泽什么角落都找过了,而她爸爸居然就在赵梁的公司里,而且是分公司经理。 这么显眼的地方,他们却居然没有发现。 怎么想,都是一件太令人惊喜,又太令人遗憾的事情。 她等不及再开口:“师兄,那我现在是不是就能联系上我爸妈了?你直接找赵总要得到联系方式吗?” 那边应着:“别急,人都找到了,不在这三五分钟。你爸刚好出差,赵总一时没联系上,已经过去找他了。 何况他们一直以为你落海死了,怎么着也需要先去说一声,别你这突然冒出来给他们打电话,把人吓出个好歹来。” 陆宁兴奋得将脚上拖鞋踢掉,再蹲身到沙发上,抱住了宋知舟的脖子再出声:“太好了,太好了! 找到了就好,你说得对,先打声招呼我再去联系。师兄,我爱死你了!” 那边轻咳了一声,她笑着又改口:“收回最后一句,谢谢师兄帮忙,等我爸妈回来,请你吃大餐。” 那边明显不屑:“你都欠我多少顿饭了?行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这里还有事,你爸妈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等着吧。” “好的!”她脆生生应了一句,再等那边挂断了电话。 她在沙发上沉默坐了几秒,一动不动,还是觉得不真实。 随即她伸了个手臂到宋知舟面前:“宋医生,你快掐我一把,我是不是做梦了?” 宋知舟看着她笑,拿手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陆宁伸手揉了揉头,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真的会痛!啊我爸妈找到了!” 他起身站起来,再是她站到了沙发上,抱住他脖子挂到了他身上,兴奋得整张脸通红。 “太好了!要是小蕊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他伸手抱住了她双腿,不让她掉下去,再回了餐桌边,将她放到了餐椅上。 “找到了就好,先吃饭,等你爸妈打电话过来。” “嗯,我要吃双份。”她坐在餐椅上回身,看向他从厨房里端了东西出来。 宋知舟将一份乳酪吐司和豆浆放她面前,听到她说的双份,再回身进厨房,给她端了一大碗燕麦粥出来。 他坐到她对面,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笑着看她:“都吃完的话,我刷碗。” 陆宁端起豆浆先喝了一口,再点头:“好的,没问题。” “先吃饭,空腹喝豆浆不好。”他抬指敲了敲桌子,一本正经地纠正她。 陆宁拿勺子再喝了几口粥,又起身快步去茶几边拿了手机过来,一边说着。 “要不我给小蕊打个电话吧,告诉她外公外婆找到了,以后她能亲近的人就终于多了几个。” 她将手机解锁,要打电话时,又迟疑了一下,退回到了手机主屏幕:“算了吧,还是等我爸妈电话打来了再说。” 宋知舟伸手,附住了她的手背,温声开口:“不用太紧张,他们也很想念你,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 陆宁“嗯”了一声,拿着勺子在粥里搅了搅,又将豆浆端起来再放下,再看向宋知舟:“怎么办,我好像高兴得吃不下饭了。” 他指了指她手边的粥碗:“那就把燕麦粥喝了,豆浆和吐司等你晚些冷静一点再吃。” “我看起来很不冷静吗?”她看着他,再将舀粥的勺子伸进了豆浆杯子里。 宋知舟伸手拦住了她的手,勉强避免了勺子落进豆浆里。 他再摇头:“没有,你看起来特别冷静。” 她将手里的勺子放下,再起身就往楼上走:“不行我太热了,我得去楼上洗个脸,或者该再洗个澡。” 宋知舟笑着看向她走向厨房的背影,颇有些担心,她上楼会不会踢到楼梯摔了。 她现在这幅模样,显然已经高兴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或者应该说,分不清前后左右。 到厨房门口时,陆宁停顿了片刻,又折了回来,回身再往楼上走。 刚上了几格台阶,身后手机铃声响起,宋知舟立即起身,回身走到楼梯下,再伸手拦了一下。 她慌手慌脚地从楼上下来,因为他这一拦,才避免了险些摔下去。 手机里一个陌生的视频电话打了进来,陆宁满手心都是汗,在屏幕上划了好几下都没按下接听。 宋知舟将手机从她手里拿过来,才算是接通了电话。 第304章 阿宁,是我 陆宁双手手指抓握在一起,拼命发抖,直到看到手机屏幕上陆成弘的脸露出来,她刹那间红了眼眶。 他们隔着屏幕,沉默地对视了好几秒,显然都不大相信,眼前的画面是真实存在的。 相比于陆宁,陆成弘显然是要冷静一些的。 但这两年多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女儿已经过世了,人这样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要说轻易相信,还是很困难。 还是宋知舟出声先打破了这一场平静,看向手机那边的陆成弘,出声叫了一声:“叔叔。” 陆成弘如梦方醒,看向出现在画面里的宋知舟,立刻着急出声。 “知舟啊,你也在,我家宁宁真在你身边?你们是拿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找乐子的吧?” “叔叔,陆宁她很好,她两年前落海被人救上来了,这两年一直都过得很好。只是因为对外改了名字,近期才回国,您才没能得到消息的。” 宋知舟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番,看向陆宁坐在一旁身体发抖,伸手将她揽过来,替她轻拍了拍后背。 他声音压低了些:“没事,找到了就好,别紧张。” 陆宁总算是回过神来,看向那边颤声开口:“爸,妈去哪了?” 那边陆成弘显然惊喜得不行,还是佯装着镇定开口:“这么多年还是一样,一打电话就叫你妈,就不能跟我这老头子多说句话?” “我只是担心妈,她也都还好吗?”她声线发着抖,抓紧了手机,紧盯着手机屏幕。 那边陆成弘起身,再走向卧室门口,将门推开来。 里面正挨着门偷听着声响的温琼音,立刻回身冷着脸坐回了沙发上。 “你们不用再骗我了,咱女儿落海两年了,遗体我都见过了。” 她嘴上说着,眼睛还是暗暗往手机屏幕上瞟。 陆成弘将手机塞到她面前:“真的是宁宁,赵总没骗我们。知舟说她当年落海,被人救上来了。” 温琼音沉默坐在沙发上,不愿意再去看手机,直到电话那边陆宁的声音传过来:“妈,真的是我。” 熟悉而久违的声音传过来,就如同是来自梦里一般,温琼音目光狠狠颤栗了一下,起身就将手机夺到了手里。 再死死盯着手机那边的人,她眼底一瞬泛了红,抖着手触摸着手机屏幕。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妈,真的是我!我不是假的,真的是我!”那边陆宁啜泣出声来。 一直情绪激动地说了小半个小时,两边才算是都确认了自己看到的,是真实存在的人。 陆宁哽咽出声:“妈,我这两年每天都在想你跟爸,每天都在到处找你们。我几乎什么地方都找过了……” 她声音断断续续的,情绪一旦失控,就很难再收回来。 宋知舟沉默地在一旁给她递纸巾,直到一包纸巾见了底,他起身轻声开口:“我再去拿一包。” 那边温琼音听到声音,立刻问了一句:“你那边谁说话?” 陆宁才反应过来,刚刚她跟温琼音说话就没停过,温琼音还根本没察觉到宋知舟的存在。 她将手机屏幕移动了一下,再开口:“是宋医生。” 宋知舟俯身融入画面,再打了声招呼:“阿姨,您身体都大好了?” “诶,知舟也在啊。都好了,都好了!”温琼音还红着眼睛,立刻笑眯眯地应着。 顿了一下,又紧张了起来:“知舟怎么在你那,是给你做心理治疗,还是你受伤了?” 她还不知道陆宁抑郁症好了的事,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陆宁将身体凑过去,挨到宋知舟前面,再看向屏幕里的人:“妈,你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你脸受伤了?”温琼音凑近了些,仔细地盯着她的脸看。 这样隔着手机屏幕,她也没看出陆宁跟宋知舟之间很近的距离。 陆宁笑着摇头:“没事,没受伤,回来再说吧。妈你们晚上的机票,就趁着白天再睡会吧。” 那边温琼音也没再多问,应声道:“这哪还能睡得着?我们查下机票,看还有没有更早的航班,早些回来,啊呀我这心脏啊。” 那边又说了半天,这才算是挂了电话。 隔了几分钟,又发了张机票信息图片过来。 说是改了最早的航班,凌晨两点左右落地北城。 陆宁早没了心思上班,加上正好今天宋知舟周日休息,就兴冲冲地拉着他回了别墅。 给她爸妈收拾了房间,再去了趟超市,大包小包买了一车的生活用品和各种东西。 这两年她爸妈待在国外,突然回国,不管租房子还是买房子,肯定一时半会也弄不好。 陆家别墅的房产证,薄斯年早给了她,但那房子她没再去住过,终究心里因为之前跟薄斯年的那些事情,存有芥蒂。 而她爸,就更不会愿意再去那里住了。 这一番超市选购,加上别墅里的忙碌,都弄完后,就直接到了傍晚。 他们将主卧腾了出来给她爸妈住,陆宁站在卧室门口,满意地看向自己的劳动成果。 房间里的被褥连带窗帘,都换成了她爸妈喜欢的风格,米色调的窗帘被褥,浅咖色的地毯,不会显得太嫩,但也不会太沉闷。 她看着,再思索了一下:“要不要买烟花,要不要买灯笼?” 宋知舟站在她身后笑:“你想买的话,超市还没关门,现在还来得及。” 她手指在墙面上敲了敲,思索了一下:“还是算了吧,简单点好,简单点好。对了,我给小蕊打个电话,看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接我爸妈。” 宋知舟“嗯”了一声,再看向她给薄斯年拨了电话过去。 她手机上存着的一直是他的全名,宋知舟突然有一种感觉,他们之间是前任,但似乎也还能算得上是普通朋友。 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一丝怪异的情绪压回去,再站在她身旁,听她打电话。 那边薄斯年的声音传过来:“阿宁,是我。” “小蕊在吗,我跟她说点事。”陆宁出声,声音掩着些急切。 薄斯年声音远了些,应该是去不远处叫苏小蕊了。 很快电话里小孩的声音传过来:“妈咪,小蕊在这里!” 听她喘气的声音,就知道是兴奋地跑过来的。 陆宁嘴角勾起笑意:“小蕊,妈咪找到外公外婆了,他们凌晨两点会到机场,你要跟妈咪一起去接吗?” 那边兴奋的声音传过来:“真的吗,太好了!” 陆宁笑着“嗯”了一声,等她的回答。 那边兴奋过后,又沉默了一会,似乎是不大放心的语气,小心问了一句:“小蕊可以,跟薄叔叔也一起去吗?” 第305章 没有孩子,把她当亲女儿养的 隔得近,电话里苏小蕊的话也隐约落入了宋知舟耳里。 陆宁一时没应声,侧目看了眼宋知舟,有些为难。 薄斯年如果一起过去的话,她爸妈看到了怕是会不大高兴,但苏小蕊显然是不放心丢下薄斯年去机场。 她自闭症的原因,多疑且没有安全感,或许也隐隐感觉到了,陆宁有将她带离薄斯年身边的想法。 目光对视上时,宋知舟只当没听到什么,神色如常地说了一句:“我去楼下看看,还有什么没收拾好的。” 他话落,回身下了楼。 陆宁看向他离开的背影,再是电话里苏小蕊的声音再传过来:“可以吗,妈咪。” 她站在门口,沉思了一下,到底是应了一句:“好。” 苏小蕊一定也很想外公外婆,希望早些见到他们,但如果薄斯年不一起去的话,她多半会宁愿也不去机场。 那边声音立刻由小心翼翼转为兴奋:“太好了,谢谢妈咪!” 陆宁轻笑:“好了,那小蕊早些睡一觉,不用担心睡过头,晚些妈咪会过来叫你。” “好的,爱妈咪!”那边甜甜地惊呼了一句,很快挂断了电话。 她盯着手机屏幕,沉默着多看了一会。 那边苏小蕊一挂断电话,就跳下沙发,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围着茶几蹦跶了两圈。 蹦跶完了,才记起还沉默坐在沙发上的牧辰逸。 她立刻不好意思地停住了步子,再爬回沙发上抱紧了薄斯年的手臂,闷着头不再吭声。 牧辰逸微微蹙眉:“小蕊,我们还算熟吧?” 小孩因为刚刚的情绪外露,将头埋在薄斯年衣袖上,不说话。 牧辰逸八卦心骤起,往前倾身,出声逗她:“你说你外公外婆也回来了,肯定也会跟你妈咪住一块,赶明儿你不会就不要你薄叔叔了吧?” “不会!小蕊是薄叔叔的!”小孩立即抬头,皱着小脸不满地瞪着他。 薄斯年将她抱到怀里,再侧目示意吴婶过来,再缓声开口:“牧叔叔跟你开玩笑的,跟吴奶奶上去睡一觉,晚些再去接外公外婆。” 小蕊还是一脸气不过的模样,看着牧辰逸狠狠地“哼”了一声,再乖巧地下了沙发,跟着吴婶上楼去了。 薄斯年面色这才微沉了些,看向对面坐着的牧辰逸:“以后别在小孩面前说那些话。” “开个玩笑啊。”牧辰逸喝了口茶,不甚在意地应着。 薄斯年蹙眉:“小孩子不懂玩笑话,什么都当真。” 牧辰逸愣了一下,沉默了两秒,若有所思地感慨了一句:“不知道的,还真当你是养了个亲女儿。” 薄斯年将茶几上的胃药倒了两颗,就着温水喝了下去,再淡声应了一句:“我没有孩子,把她当亲女儿养的。” 他这种掏心窝子的话,这些年几乎没有说过,或许也是陆宁爸妈回来了,多少也让他心里感到了一丝不安。 牧辰逸看向他:“她陆宁不能再接纳你了,这小孩就未必能一直跟着你,她早晚得在你们之前做一个抉择。” 薄斯年抬手按了按眉心,他这段时间不知道什么缘故,刚见好转的胃病,发作得又频繁了起来。 牧辰逸会这样晚上赶过来,也几乎成了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应声:“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你可不是会只顾眼前的人,这种自虐的日子,我都替你累。”牧辰逸视线落在他按红了的眉心上,慨叹了一句。 有朝一日,陆宁或许会彻底离他而去,有朝一日,苏小蕊或许也会离开他。 他不能去接纳新的人,时至今日也不忍心再去伤害她,就这样看着她跟另一个男人过得安宁。 等哪一天她跟小蕊都走了,他就是毫无悬念地注定孤零零一个人。 薄斯年在沙发上多坐了一会,再起身往楼上走,淡声说了一句:“好些了,你先回去吧,有不舒服我再叫你。” 牧辰逸看他离开,再说了一句:“下周邢教授就回国了,他都这把年纪了,也是看重跟你爸的交情。 要我说,你就好好接受治疗,胃病根治了,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薄斯年步子在楼梯上顿了一下,没回头,径直上了楼。 * 卧室外,陆宁多站了一会,再拿着手机回身下了楼。 厨房里有水声传出来,她走过去,看到宋知舟背对着她在收拾刚吃过晚饭的碗碟。 她走近过去再开口:“我来收拾吧,下午都是你在忙,等下还得开车去机场,你先睡会。” 他没回头,看着洗碗池里的温水一点点加深,再收拾了筷子放进去。 陆宁伸手将他的手臂抓住,再挤到他前面看他:“你生气了?” “嗯?”这样面对面,他不好再回避她的视线,索性垂眸看向她,声音不解。 他在她面前,不是擅于收敛情绪的人,现在很明显就有些装傻。 陆宁伸手,握住他还沾着水的手掌,再认真看着他。 “我跟他之间,那一次是个意外,以后绝不会再有半点越界的。我对自己的感情负责,也对你负责。” 他垂眸看着她笑,重复着她的话:“对我负责?” “是啊,就是对你负责,好了你先去睡会吧,我来收拾。”她红了脸,伸手将他往外面推。 等他出了厨房,她再顺手将厨房门关上,留一条门缝再冲着外面说了一句:“好好睡一觉,我不叫你不许起床。” 门外是他低笑声,随即是脚步声渐行渐远。 陆宁回身到洗碗池边,一边刷碗一边想着不久前看到的新闻。 邢教授近期就会回国了,只是他这些年一直一心做医学研究,多年没再接手过病患了。 这一次回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他是国际知名的肿瘤专家,对癌方面的疾病有深入研究。 如果宋知舟的手术能由他接手的话,她至少能多放心一半。 只是她下午的时候随口跟宋知舟提了下那个新闻,从他的反应来看,他跟邢教授没有过来往,包括他同事也都不熟。 她收拾了再出去,就听到楼上有咳嗽声传来,她皱眉,来不及坐一会,就快步往楼上走。 第306章 被子里有你的味道 越靠近楼上卧室时,咳嗽声越清晰。 她没有半刻迟疑,直接将宋知舟的卧室门推开来,看向他坐在沙发上,咳嗽得面色泛白。 他听到开门声,侧目看向她进来,立刻克制住了咳嗽,沉默看向她走近。 陆宁没有多问,看向他面前的玻璃杯,用手摸了摸,水还是温的。 她再看了眼床头柜的方向:“吃两颗药?” “好。”他应了一句。 拿了药过来时,那些药她也不大懂,将两个药盒和一个小药瓶一起递给他,看他拿了药再吃下去。 她坐在他对面,两个人沉默着,半晌都没说话。 刚刚收拾了房间,刚清理过的垃圾桶,里面又多出了一团纸巾。 因为她已经都知道了,他也没再刻意冲到下水道里去,只是照样多包了几张干净的纸巾,掩住了里面的血色。 陆宁视线自那纸巾上面扫过,再平静开口:“手术尽快安排吧,你有考虑好合适的主刀医生吗?” 宋知舟将水杯放回茶几上,看了她一眼时,似乎是感觉这样的对视有压力,又自然将视线侧向了落地窗外的方向。 他应着:“之前是预约了江城那边的手术,仁济医院……” “要不就到北城这边做吧,那边如果也没有很优秀的医生的话。”陆宁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她现在其实并不能很心平气和地跟他商量这些事情,但她尽量很平静。 他之前打算去江城那边动手术,也不过是想瞒着她,但相比较来说,北城是国内首都,医疗各方面也是最好的。 相比较而言,这里更适合他的治疗,何况在这边生活方面也更方便。 一旦做手术,势必会有术前术后较长一段时间的疗养,不能单单考虑手术的那几个小时。 一想到他之前因为瞒着她,拖延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导致不能更及时的手术,她心里多少还存有怨念。 宋知舟沉默了一会,再应下来:“好,那就在北城做。” 陆宁寻思着,或许得尽快找机会,看能不能接触到邢教授。 就算万分之一的希望,甚至是更小,也得去争取到他来接这场手术。 就她从网上资料所知,目前为止,在邢教授的从业生涯里,手术的失败率为零。 她起身,坐到他身边去,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只要一咳嗽,他的面色就会白得厉害,让她光是看着都觉得疼的很。 咳嗽牵动肿瘤肺腑,自然是很痛苦的。 她轻声开口:“你难受的话,就直接休息吧,晚些我开车去接我爸妈就行了。” “没事,”他将她附在他侧脸上的手,再握进掌心里。 “咳过之后就好了,晚上你一个人开车不安全。” 陆宁伸手抱住他,有些想哭:“宋医生,我看你这样,心里好难受。” 他笑着揉她的头:“真没事,一天也就咳这么一两次厉害些的,过段时间做完手术了,就更加没事了。” 她将脸埋在他衣服上,不说话。 半晌后,听到他再开口:“到床上去睡会吧,晚些去接你爸妈,你都得睁不开眼。” “我不去,除非你跟我一起睡。”她抱着他不撒手。 宋知舟手揽在她后背,一时没应声。 她清楚他在担心什么,他从来不做不负责任的事情,比如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肯定不会给自己动她的机会。 陆宁将他松开来,再看向他:“那我睡你的床,你睡沙发。” 他看着她笑:“好。” 从沙发上下来,再躺到他床上去,陆宁在被子里沉默了两秒,再卷着被子侧身看向他这边。 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被子里有你的味道。” “那可能是我今天进过手术室,回来没换衣服就在床上躺过,是不是血腥的味道?”他顺着她的话,一本正经地应声。 陆宁面上的笑意一秒凝固,想象着手术室里血淋淋的场面。 她再仔细闻了闻,才反应过来:“你乱说,你最近根本就没接过手术了,怎么可能!” 宋知舟看着她低笑了一声,在沙发上躺下,再应着:“反射弧有些长。” “你怎么可以跟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你不知道我晕血吗?”陆宁怒视着他。 沙发上躺着的人愣了一下,立刻看向了她:“有这回事?” 陆宁恼怒地多看了他两秒,随即笑出声来:“骗你的,你的反射弧也有点长。” 沙发上的人似乎是松了口气,卧室里安静了下来,她很快睡了过去。 睡到迷迷糊糊时,她才想起来也没调个闹钟,要指望凌晨一点自然醒,概率几乎为零。 她翻了个身,半梦半醒间想去摸枕头底下的手机,迷糊记起来这是宋知舟的卧室,她手机还不知道在哪。 手伸到枕头底下,她就已经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睡得格外沉,直到迷糊间感觉有人在晃动她的肩膀,有声音落到耳边:“起来了,该出发了。” 陆宁皱眉,闭着眼睛将肩膀上的手推了一下,再将被子往上拉,蒙住了脸。 床边宋知舟无奈地看着她:“那你先睡,我去接?” 床上的人立刻卷着被子,闭着眼睛坐了起来。 这个姿势持续了一分多钟,她才终于眯眼看了他一眼:“几点了?” 宋知舟回她:“一点过二分。” 她脑子里又费力地转了转:“从这去机场多久?” “半个小时。”他起身,再给她把衣服拿了过来。 她从床上下来,光脚站在地毯上,再伸手抱着他:“宋医生,我好困,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好像缝到一起了。” “是吗?”他笑着应着,俯身给她拿了拖鞋穿上,半拖半揽地将她带到了浴室门口,再将她的头从他身上扳开来:“刷牙洗脸,要来不及了。” 陆宁抬头,眯着眼睛再看了他两秒,随即进了浴室一番收拾。 茶几上她的手机响起,宋知舟走近过去,看向上面显示着“薄斯年”。 他回身看了眼浴室的方向,迟疑了一秒后,直接按了接听。 那边薄斯年声音传过来:“阿宁,我们到你门口了。” 宋知舟淡声应了声“好”。 那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回了一个“嗯”,挂断了电话。 第307章 接机,她好像怀孕了 陆宁收拾完出来,再看向宋知舟:“我手机响了?我爸妈没提前到吧?” “没有,是薄先生到外面了。”他应着,看向她换衣服,将视线侧向了窗外。 陆宁“哦”了一声,听语气似乎还有些失望。 再出别墅时,薄斯年的车就等在外面,苏小蕊一副等不及了的模样,牵着薄斯年在车外等着,半点没有凌晨犯困的样子。 看到陆宁出来时,她立刻扑了过去,伸手抱她时,看向一旁的宋知舟,又往旁边躲开了一点。 宋知舟面色平常地跟薄斯年打了招呼,因为苏小蕊的靠近,他揽着陆宁的动作,转为了牵住她一只手。 陆宁一只手抱了抱苏小蕊,再看向薄斯年:“那她坐我们的车吧。” 薄斯年“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小孩抬头看了下陆宁,又走回去牵住了薄斯年的手掌。 因为下午牧辰逸那句玩笑话,她现在防备心很重,担心陆宁会带走她。 陆宁心里刺痛了一下,面上还是维持着笑意:“那小蕊坐薄叔叔的车过去,妈咪到机场再跟你们会合好不好?” 苏小蕊沉默了一会,想开口叫她过去,还是没有说,只点了下头。 陆宁看着他们上车,再回身坐进了副驾驶。 他们的车驶离,薄斯年的车随即从后面跟上来。 坐进车里时,她面色才算是垮了下去,心里感到很不舒服,低着头,将面孔埋在车内的阴影里。 宋知舟伸过来一只手,在她手背上握了握,再轻声开口:“别多想,自闭症的孩子缺乏安全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只是想不明白,除了薄斯年,哪怕连我也不能让她信任了吗?”陆宁侧目看向他,声线有些发颤。 她知道苏小蕊心里也不好受,但她从不曾逼她做过任何抉择,更不曾什么时候试图将她偷偷带走过,怎么如今她防备心就要那么重? 宋知舟将手收了回去,继续看向前面空旷的街道,出声安抚她。 “别多想了,那些事情慢慢来,她总需要一个适应的阶段。” 陆宁突然觉得烦躁,她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自闭症的孩子更不能受刺激。 但她越来越觉得,如今相比于薄斯年,她在苏小蕊心中的分量真的很一般。 苏小蕊很依赖和在意她这个妈咪,但只要涉及在薄斯年跟她之间做选择,她就会立刻像是一只浑身竖满了尖刺的刺猬。 处处防备,处处偏向于薄斯年。 陆宁蹙眉:“他不过是比我多带了她半年而已,两年多前他甚至还拿苏小蕊来威胁我,他凭什么?” 宋知舟缓声应着:“别跟个小孩子去较劲,等下就见到你爸妈了,想说些什么?” “要说起来,苏律师的死,他薄斯年还算得上半个凶手,一个杀父仇人,他凭什么?”陆宁声音突然激动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这样的话她是第一次说,在苏小蕊面前,这些年她从未说过薄斯年半句坏话。 一来是担心薄斯年会为难苏小蕊,二来是担心伤害到小孩子的心灵,觉得大人之间的恩怨,不该过多跟一个孩子去提及。 但今天晚上,她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失控了。 她那么清楚地看到,苏小蕊哪怕是离开薄斯年,跟她单独多待一会,都不愿意。 她甚至生出了一种阴暗的心理,想将那些事情都告诉苏小蕊,再将她从薄斯年身边夺过来。 想到这些,她身体就禁不住打颤,感到有些悲哀。 宋知舟沉默了一会,再开口:“别胡思乱想,更不要去刺激一个孩子。” 陆宁双手抓握在一起,再将脸埋进掌心里,良久后,将头抬起来,轻叹了一声。 “我只是有时候,真的觉得不甘心而已。” 幸好刚刚,在苏小蕊面前并没有失控。 再到达机场的时候,离凌晨两点还有十多分钟。 机场里几乎看不到人影,偌大的大厅里空旷而冷清。 陆宁感觉头有些发晕,没去休息区坐,靠着一根立柱站了一会。 宋知舟陪在她身旁,出声问她:“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她摇头,面色有些发白。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以前明明从不晕车的,可最近精神状态不大好时,坐完车就总容易犯恶心。 上一次跟薄斯年去那家火锅店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 薄斯年牵着苏小蕊,沉默站在他们身侧。 小孩看向陆宁不舒服,显然是想去靠近她,又因为宋知舟在旁边,有些怯怯地没去走近。 陆宁撑着立柱站了一会,那种眩晕的感觉却并没有散去,反倒是胃里也跟着有些隐隐翻搅了起来。 她眉心拧紧,额上有些冒冷汗,再急步走向了外面不远处的垃圾桶,撑住旁边的墙面一阵呕吐。 机场外面的风有些凉,将她额上的汗吹散了些,她感觉冷得有些发抖。 宋知舟从后面快步跟过来,将身上的风衣披到了她身上,再帮她轻拍着后背。 陆宁俯身急促呼吸着,半天没能吭声。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撑着墙面的手,手指下意识抓紧,甚至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那晚之后,她吃了两次避孕药,但第一次多半是吐掉了。 而第二次,吃的时间有些晚了,隔了两天多,加上那段时间感冒发烧,药物未必能有效。 她感觉脑子里如同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无措和恐惧,搅得她心神不宁。 不远处薄斯年沉默看向她,眸色微沉,想起那次她在车上,也是这样吐得厉害。 陆宁呆站了良久,直到有风再一次吹到了脸上,才回过神来。 她手心里都是汗,微微发抖着抓紧了宋知舟的手,就回身往机场大厅里走。 经过薄斯年身边时,她面色明显是冷了些,没去看他。 再到大厅里坐下,宋知舟起身拿了水过来,拧开了递给她:“喝点水,会好受一点。” “宋医生,我……”她抬头去看他,那种不好的预感和恐惧,混合着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好像刹那间要将她淹没。 宋知舟将她额角有些汗湿的头发拨开来,再拿手背给她擦去了额上的汗。 他看着她,轻声开口:“没事,我在。” 第308章 让她先跟薄先生回去吧 陆宁抓住宋知舟附在她额上的那只手掌,将脸贴在他的掌心里,甚至感到了绝望。 有些事情,除了去检测和确认,很多时候自己也是能感觉到的。 她最近身体不对劲,一直到此刻,她才算是突然反应了过来。 她将脸深埋进他掌心里,肩膀轻轻颤动着,直到想起来薄斯年还在旁边,才立即将脸移开来。 侧身时,她正对上不远处薄斯年的目光,他们的视线同时错开来。 陆宁起身,再轻声开口:“我去洗手间洗把脸。” 宋知舟跟着她站起来,陪她一起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身后苏小蕊拉了拉薄斯年的衣袖,担心地问了一句:“薄叔叔,妈咪生病了吗?” “没关系。”薄斯年掌心在她头上摸了摸,视线跟随着那两个背影,一直到他们消失在了大厅里。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有推着行李箱的人陆续出来,薄斯年抬腕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十分了。 抵达的航班,应该正是她爸妈乘坐的那一趟。 陆宁还没有过来,苏小蕊伸手又拉了拉薄斯年的袖口,眼睛怯怯地看向了不远处。 那里有一对夫妇跟着人流出来,正在四处搜寻,他顺着苏小蕊的视线看了一眼,正是陆成弘跟温琼音。 在他看过去的时候,那边的目光也引了过来,随即他们在原地站定,没再走近。 陆成弘眼底的欣喜和期待,在那一刻转为了冷淡。 苏小蕊感受到了他们的不悦,本来是急着跑过去,又生出了害怕的情绪,抓紧了薄斯年的袖口站在原地。 还隔着较远的距离,陆成弘冷声说了一句:“怎么是他?” “不知道啊,宁宁是说她跟知舟过来接,没提到他。”温琼音目带困惑的应着,显然她更加要弄不明白眼前的状况。 自己的小孙女就在眼前,可薄斯年也在那,他们迟疑着要不要走过去。 短暂的僵持,陆宁跟宋知舟回来,看到了他们,立刻急步跑了过去。 温琼音有些尴尬的面色,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转为了喜悦,看她扑进过来,立刻眉开眼笑地跟她抱了个满怀。 陆宁红着眼眶叫了声“妈”,顿了片刻,这才看向了旁边的陆成弘,伸手过去挽住了他的手臂。 “爸,可算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陆成弘假装板着张脸:“说得好听,眼里就只有你妈。” 陆宁心情极好地笑出声来,再顺手过去帮他们推行李:“哪有,明明是更想念爸。” 宋知舟等他们久别重逢亲近过了,这才走近了笑着打招呼:“阿姨,叔叔,欢迎回国。” 他说着,再自然而然从陆宁手里拿过去了行李箱。 温琼音笑眯眯地应了声“诶”,刚看他们挽着手过来的,她两只眼睛都堪比铜铃了。 陆成弘笑应着:“看吧,知舟都先叫你妈,我这个老头子就是没地位了。” “爸,回国就回国,你带那么多醋干嘛,国外的更香吗?”陆宁挽着他的手臂,一本正经地问他。 往前走时,她才注意到还站在不远处的薄斯年和苏小蕊。 刚刚太高兴了,一时乐昏了头,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苏小蕊看着这边,又害怕又着急,只差没哭出来了。 陆宁赶紧松开了陆成弘的手,快步走了过去,蹲身下去抱她:“小蕊,怎么不过去?妈咪抱你跟外公外婆打招呼。” “外公外婆不喜欢小蕊。”小孩红着眼眶看她,脸上委屈得很。 刚刚陆成弘看向他们时,面色显然很不开心,苏小蕊只当也因为不喜欢她。 陆宁心疼地将苏小蕊抱过去,再轻声安抚她:“怎么会不喜欢?外公外婆最想念小蕊了,妈咪带你过去。” 小孩极不情愿地松了薄斯年的手,被陆宁抱起来时,不放心地回头扬高了声音:“薄叔叔要等小蕊。” 薄斯年淡笑着“嗯”了一声,迟疑了一下,跟着走了过去。 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但终究他们再讨厌他,他也没有不过去打个招呼的道理。 陆成弘跟温琼音看向陆宁将小孩抱了过来,面色这才好了起来,伸手将苏小蕊接过去,几个人凑近去逗笑着,简直爱不释手。 两年多不见,小孩长大了很多,眉眼里也看着比以前懂事多了。 但她却明显没以前亲近他们了,现在能愿意被温琼音抱着,都已经算是很特殊的待遇了。 几个人围着她打量,如同品鉴着什么稀有的小玩意儿。 苏小蕊视线频频瞥向不远处的薄斯年,眉眼里难以掩饰的警惕,生怕他会突然离开了。 薄斯年走近过来,打了声招呼:“二位回来了。” 温琼音到底是心软的,淡声应了声“嗯”。 陆成弘却不大乐意给面子,只当没听见,只盯着苏小蕊看。 温琼音越抱越舍不得撒手,笑着问苏小蕊:“小蕊晚上跟外婆睡好不好,外婆带了小蕊喜欢的零食和玩具。” 苏小蕊面上的表情立刻戒备了起来,认真地回了一句:“小蕊等下要跟薄叔叔回家的。” 温馨热络的气氛,刹那间陷入了片刻尴尬的沉寂。 陆宁担心会闹出不愉快吓到孩子,赶紧出声缓和:“这些回头再说,爸妈,你们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温琼音不愿意放手,微微蹙了下眉,再看向陆宁:“那小蕊呢?” “让她先跟薄先生回去吧,以后多的是时间见面。”陆宁声音低了些,回了一句。 陆成弘立刻面露愠怒:“我们的孙女,为什么要跟着他回去?” 苏小蕊被他突然动怒的声音吓到,立刻在温琼音怀里挣扎了起来。 “小蕊是薄叔叔的,小蕊要跟薄叔叔回家!” 陆成弘冷着脸还要说,陆宁立刻出声制止:“爸,别说了,都说了回头再说。” 陆成弘这才硬生生把话忍了回去,面色不好看。 温琼音怕她这样挣扎摔下去,只能蹲身将她放下来。 小孩一落地,立刻跑进了薄斯年怀里,抱着他抽泣出声。 第309章 宁宁啊,不可以欺负宋医生 薄斯年俯身将她抱起来,陆宁回身看过去,心疼着想安慰。 刚走近过去,小孩立刻红肿着眼睛抬起头看她:“小蕊不走,妈咪不要带走小蕊!” 陆宁手下意识抓紧了一下,克制着情绪,再温声安抚:“小蕊不怕。 外公不是故意的,妈咪不带走小蕊,等明天再带外公外婆来看小蕊好不好?” 小孩抱紧了薄斯年的脖子,一边哭着打嗝一边点头。 都是她最亲的人,这样的选择对她而言太残忍。 宋知舟走近她,再开口:“那先回去吧,叔叔阿姨也累了。” 苏小蕊抱紧薄斯年的脖子不撒手,陆宁只能作罢:“那小蕊回去好好休息,妈咪跟外公外婆也先回去了。” 小孩咬着嘴唇,点了下头,显然是并不情愿的,但也无奈。 薄斯年没出声,抱着苏小蕊看着他们离开。 他们出了机场,是温馨而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他素来对情感这种东西的感觉比较淡,但这一刻感到有些孤单。 多年前,她也曾如同依赖宋知舟一般,依赖过他。 而她爸妈,也曾如同接纳宋知舟一般,接纳过他。 时至今日,什么都变了,已更改的事实,似乎再也无力扭转。 所有人的生活似乎都重新步入了正轨,而只有他,困在原地出不来。 当真正意识到自己曾错得有多离谱时,曾经轻而易举握在手心里的东西,早已吹散如云烟。 苏小蕊抬着小手,红着眼眶摸了摸他的眉眼:“薄叔叔不难过,小蕊陪着薄叔叔。” 薄斯年回过神来,抱着她往外面走,摸了摸她的头:“嗯,薄叔叔不难过。” 他难不难过,无关紧要,有朝一日等苏小蕊知道他曾做过的事情,应当也会毫不迟疑地离开他。 前面已经驶离的白色轿车上,陆宁陪陆成弘和温琼音坐在后座。 她坐在中间,陆成弘跟宋知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温琼音则是一言不发。 她从一上车开始,就盯着陆宁中指上的那枚钻戒看,一张脸上都要笑开了花。 陆宁实在被她看得受不了了,索性将手伸到了她眼前,叹了一声:“妈您别看了,有什么话您索性直接问吧。” “你们……”温琼音笑着说了两个字,又没下文了,视线转向后视镜里宋知舟的脸。 女儿能失而复得,就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这怎么好像还有个大惊喜呢? 这一件件的,她简直做梦都难想象。 宋知舟含笑的视线从后视镜里看过来,再说了一句:“叔叔阿姨,我会照顾好陆宁的。” “我说什么来着!老陆啊,我说什么来着!”温琼音面色立马绷不住了,一掌就拍在了陆成弘手臂上。 “我就说他们在视频电话里就不对劲,你还说我瞎想,现在你听见了吧!” 陆成弘笑出声来,显然心情也是大好。 陆宁红着脸微微蹙眉:“你们反应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好像我捡了个多大的便宜似的。” 温琼音默了一秒,跟陆成弘对了个眼色:“你可不就是捡了个大便宜!” 陆宁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一脸的不满:“妈,您是我亲妈。” “阿姨的意思,是我捡了便宜。”前面宋知舟笑着应声。 陆宁心里总算平衡了一点,满意了一秒,再皱眉看向前面:“所以你的意思,我很便宜了?” 前面的人愣了一下,轻笑出声:“我不敢。” “谅你也不……” 陆宁话音未落,旁边陆成弘的手就敲了过来,一脸严肃:“知舟性子温和,你这是没事找事。” 另一边温琼音也是一敲:“宁宁啊,以后性子得改改,不能无理取闹,不可以欺负宋医生。” 陆宁眉心拧紧,难以置信地看向温琼音:“我欺负他?妈到底谁是你亲生的?” 温琼音半点不迟疑应声:“对女婿也要视如己出。” “视如己出,呵呵呵,视如己出,所以就是没我什么事了呗。”陆宁转向另一边,想要从陆成弘那再找点安慰。 回身时,他早已继续跟宋知舟聊天去了。 陆宁抬手敲了敲前面的座椅,一本正经地板着脸:“靠边停车,我要下车,我这个女儿已经无足轻重了。” 宋知舟从后视镜里笑着看她:“不行,你要是走丢了,我跟叔叔阿姨上哪找你去?” 温琼音笑呵呵地将她手放进手心里,继续追问。 “真在一起了?到哪一步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孩子的事有想法了吗?” 陆宁放松的面色,在听到“孩子”的时候,微僵了一下。 前面宋知舟面上仍是笑意,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侧开来,看向前面继续专心开车。 陆宁很快收敛了情绪,再平常地应着:“妈您能不能不要这么着急,那么远回来,您都不累的吗?” “看到你们能在一起好好的啊,再累也不累了。”温琼音感慨着,手在她手背上一下下轻拍着。 陆宁眼睛里有些泛酸,闭着眼睛靠到了她肩上:“你不累我都累了,我睡会。” 兴奋而热络的氛围微微沉静了一些,毕竟也都到凌晨了,大家都多少有些疲累。 再到别墅的时候,陆宁都快要睡着了,车子一停,她就惊醒了过来。 似乎是迷糊做了个不大好的梦,她醒来的时候,额上有些冒汗,胃里那种翻涌的感觉又来了。 宋知舟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他下车再到后面来给他们开车门,随即打开后备箱拿行李箱下来。 三个行李箱,宋知舟推着两个,陆成弘推一个,两个人走在前面先去开门。 陆宁扶着温琼音走在后面,上阶梯时,温琼音又不忘低声感慨了一句:“都住一块了,结婚生子的事也该早些准备了。” 陆宁不大舒服,含糊应了声“再说吧”,就没再出声。 到客厅时,他们在沙发上相对而坐,陆宁胃里和嗓子里都难受,坐在沙发上半天没吭声。 宋知舟进了厨房去倒茶,温琼音在一旁开着玩笑训她:“你啊,也不去帮帮忙,得懒成什么样了。” 陆宁皱眉一时没应声,突然起身急步进了厨房,站在洗碗池边一阵干呕。 该吐的在机场都吐掉了,现在半点东西都吐不出来。 宋知舟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走近过来帮她拍着后背,没有出声。 身后温琼音起身走了过来,站在厨房门口看了片刻,语带深意:“该去医院看看啊。” 第310章 分手,你就别要我了吧 “不用,我没事。”陆宁突然回身看向温琼音,声音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她知道温琼音是什么意思,她心里自然也是那种猜测。 温琼音对她这样的反应诧异了一下,既然已经在一起了,有孩子就算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哪怕是碍于事业暂时不想要孩子,也不该这么大反应。 陆宁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大对,声音努力平静了些,再补充了一句:“可能是这两天有点感冒了,没什么事情的。” 温琼音还是不放心地应着:“就算是感冒了,也该去看看,自己的身体要重视。” 陆宁皱眉,还想要再说什么,宋知舟先温声开了口。 “阿姨说得对,明天先去医院检查一下,你这情况可能还有点中暑。” 温琼音一时没搭腔,看向宋知舟时,目带思索,显然是觉得他们没经验,把什么重要的问题给忽视掉了。 她默了片刻,再说了一句:“明早妈跟你们一起去吧,正好我刚回国,反正也没什么事。” “好。”宋知舟应着,牵着陆宁的手紧了紧,不让她再开口。 回客厅再寒暄了一会,温琼音目光时不时看向陆宁,看她面色不好,生怕她累着。 她看陆成弘还兴致颇高地跟宋知舟聊天,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行了老陆,你就别老缠着知舟问东问西的了,他们俩也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说是明天,但时间都已经快凌晨四点了,天都差不多该亮了。 陆宁始终有些心不在焉地坐着,看温琼音起身,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开口:“卧室我给爸妈收拾好了,我带你们上楼吧。” 温琼音看向她回身就急着往楼上走,立刻皱眉追了上去,扶了她一只手。 “你啊,慢点。感冒了不舒服,跑那么快干什么?” 她显然是话里有话,陆宁没应声,放慢了速度,跟她一起上楼。 陆成弘先进了主卧,温琼音却站在门口,看着陆宁跟宋知舟。 “你们快去休息啊,都这么晚了,好好睡一觉,明天跑趟医院。” 陆宁声音有些发哑地应了声“好”,回身走时,她想去自己的卧室,宋知舟牵着她走到他卧室门口,不松手。 身后温琼音的视线跟过来,她反应过来什么,步子有些僵硬地跟着进了宋知舟的卧室,随即是他反手关上了门。 她身体几乎是刹那间踉跄了一下,宋知舟迅速将她扶住时,看向她整张脸煞白。 她身体在发抖,那种颤抖又似乎不仅仅是来自身体表面,还似乎来自内心深处和五脏六腑。 她如果怀孕了,那这算是什么,宋知舟又算是什么? 这样跟他住在一个卧室里,再让她爸妈理所当然以为,孩子是他的? 可他凭什么,他凭什么总要忍受这样混乱不堪的事情? 她伸手将他推开来,再撑了下墙面,费力发出声音来:“要不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宋知舟看向她直接进了浴室,一时没有出声。 浴室门关上,反锁,再是温水流入浴缸。 她蹲身下去,抱住浴缸边缘,呆呆地看向浴缸里的水一点点加深。 热腾腾的蒸汽将她一点点包围,再如同蚕蛹一般,一层层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住,她感受到那种窒息感不断加深。 贫血不能流产,吃避孕药又刚好撞上发烧呕吐,怎么她的运气,就总好像是一个笑话? 她手指用力抓着浴缸,指甲深深地压下去,再似乎是折断开来。 直到水流沿着边缘蔓延出来,她才陡然回过神来。 门外宋知舟的声音传进来:“你衣服没拿,我去给你拿过来。” 她哑着嗓子“嗯”了一声,再起身躺进了浴缸里去。 水深漫过了肩膀,她感觉呼吸不过来,摸索着浴缸里的出水口,想打开来放掉一些水。 昏昏沉沉摸索了半天也没能摸到,她索性放弃了,侧身趴在浴缸上,目光空洞地看向白茫茫的一片雾气。 什么都看不清楚,迷雾里,这浴室里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一场幻境,模糊而不真切。 她头抵在浴缸上,身体颤动着,无声哽咽。 呼吸不过来了,就如同有一双手,扼在了她的脖颈上,夺取着她肺里所有的氧气。 浴室门外敲门声响起,宋知舟声音传进来:“好了吗?” 她张了张嘴,没能应声。 敲门声又响了几下,他声音沉了些:“没事吧,开门你拿下衣服。” 还是半点回应都没有,宋知舟在门外沉默再站了几秒,随即拧动门把,打开了浴室门。 满浴室的蒸汽顷刻倾斜而出,她趴在浴缸上,笼罩在一层雾气里。 宋知舟皱眉走进去,将浴室排气开关打开来,再沉着脸走回来:“怎么不透气,你这样是很不安全的。” 陆宁一动不动,视线移向了他,她隔着热雾,看着他一言不发。 宋知舟耳根有些发红,不去看她,再说了一句:“衣服放这了,穿好衣服出来。” 他走向门口,身后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皱眉再回头时,他看到她仍是趴在那,安静地看向他,脸上有眼泪落下来。 里面的雾气慢慢散去,他们隔着半个浴室的距离,沉默对视了良久。 随即是他终于败下阵来,走过去将她的身体捞了出来,再拿一条厚厚的浴巾将她裹了个严实。 她满身的水沾到了他身上,将他白色衬衣顷刻间浸透。 浴巾裹上去的前一刻,他们之间近乎没有任何阻碍地贴近,他感觉喉咙里干得说不出话来。 宋知舟视线下意识避开了她,再将她连着浴巾抱起来,回身出了浴室,再放回了床上。 他身上都是从她身上沾到的水,将她放下来时,就要回身去换衣服。 在他要起身的那一刻,床上一直没有反应的人,却突然着急坐了起来,颤着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她将脸埋在他胸口,他身上的水渍,混着她脸上的眼泪,一片狼狈不堪。 她压低了声音哭出声来,声线抖得听不真切。 “你别要我了吧,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们分手,你就别要我了吧。” 第311章 医院检查,确定怀孕 宋知舟没有动,由着她抱着,沉默了良久,再轻声开口:“先睡吧,阿姨跟叔叔还在隔壁,别吵到他们了。” 陆宁抱着他不松手,身体在发抖。 他伸手,将她抱住他的手拿开来,再将她的手放回了被子里。 她身上还裹着浴巾,手臂已经有些发凉了。 “把睡衣换一下吧,明天先去医院检查。”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回身拿了自己的衣服,再进了浴室,轻声关上了浴室门。 他素来沉稳,没有过太多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但此刻他的心情,并不会那样风平浪静。 就算是再深的爱,也不会有一个男人,可以那样轻易地去接受自己的爱人,去替另一个男人生育孩子。 那是一个男人的尊严和底线,或者说,他能不在意陆宁那晚跟薄斯年发生的事情,就已经是一种克制了。 陆宁伸手,摸到就放在床边的睡衣换上,再重新躺了回去。 四五点的清晨,窗外天色已经开始微亮了,她近乎一夜没睡,但现在她还是没有半点睡意。 良久后,浴室门打开,宋知舟出来,再拿了被子在沙发上躺下。 他们之间没有交流,一直到天色大亮,他从沙发上起来,打算去洗漱时,看到她也在床上坐了起来。 他眸色看起来有些暗,再看向她的时候,温声说了一句:“还早,可以再睡会。” 陆宁应了声“不用了”,再下床穿了拖鞋,进了浴室。 她洗漱的动作很快,出来再利落地换了衣服,都收拾好。 事情已经摆在面前了,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就索性早些去医院,去确定一个结果。 最快能测出怀孕的方式是验血,她现在的时间还不长,试纸也未必有用,所以只能跑一趟医院。 等她都弄好了,宋知舟也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们没有只言片语的对话,但一起出门再下楼时,他跟她并肩,伸手牵了她一只手。 楼下温琼音正端着东西从厨房里出来,听到动静看向楼梯这边,再出声道:“起这么早干什么,怎么不多休息下,早餐我都弄好了。” 她视线扫过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眉眼里都是欣慰的笑意盈盈。 陆宁环视了一下客厅,问了一句:“爸呢?” “他一早就出门了,找赵总去了,看能不能把工作调到国内的公司来。”温琼音边应着,边给他们盛着汤。 “梨肉银耳汤,润肺的,我看知舟有点咳嗽。” 陆宁坐在餐桌旁,吃着面前的早餐,听到这话,勺子顿了一下。 宋知舟神色如常地起身接过来,再应了一句:“谢谢阿姨。” 温琼音再给陆宁递了一碗过去:“放心,这个你也能喝。” 陆宁接过来,一时没吭声。 温琼音自己已经吃过了,坐在对面看着他们吃,视线看着陆宁:“你气色看着不大好,可要多喝汤补补。” 陆宁点头应着:“知道了妈,我真的应该只是有点感冒了。” 温琼音面色立刻严肃了起来:“感冒了也不能大意,得去医院好好看看。” 陆宁没再吭声,闷头吃东西。 他们过去得早,到医院的时候,也不过才刚过八点。 医院正好才上班,宋知舟已经提前挂好了号,去取了号就直接去了妇产科带陆宁抽血。 他们在抽血窗口排队,温琼音坐在后面的座椅上等他们。 有经过的产科医生认出了宋知舟来,步子顿住,诧异地打了个招呼:“呀,宋教授。” 宋知舟应了一句:“袁医生,今天值班。” 那医生笑着点头,视线落到陆宁身上,热情地再说了一句:“这位是,嫂子吧?” 前几天医院才传出宋教授有主了的消息,这转眼就来妇产科了,进展可谓神速啊。 陆宁面色略有些尴尬,之前没有想过,宋知舟是这边的医生,随便就得遇上了熟人。 她含糊应了一声:“你好。” “你好你好,那行,我们回聊。”医生笑着再应声,拿着几张单子离开了这里。 前后排队的人也好奇地多看了一眼,陆宁手心里转眼间就渗出了一层的汗。 因为她贫血,抽完血后,护士给了她一小支葡萄糖,再提醒了一句,三个小时后拿结果。 宋知舟扶着她坐到后面的座椅上休息了一会,温琼音立刻看向她出声问道:“等多久有结果?” 宋知舟应了一声“得三小时左右”,再给陆宁打开了葡萄糖递了过去。 她面色很白,更多的是因为心慌。 妇产科的孕妇很多,随处可见大腹便便的女人,被丈夫搀扶着经过。 那段流产的过往,再一次在她脑海里清晰重现,她感到恐惧。 因为等待的时间有些长,本来是可以回去一趟的,温琼音却显然是很期待结果,说让他们先回去,她在医院拿了结果再回来。 陆宁索性也就没离开,跟她一起在医院里等。 长达三个小时的等待,每一秒于她而言都是煎熬,她哪怕是一眼,都不敢去看宋知舟。 三个小时里,有五个医生护士跟宋知舟打招呼,陆宁记得很清楚。 每出现一个人,她就感觉被目光凌迟一次。 八卦的传播速度是极快的,估计不出明天,医院里就会开始传遍,诸如“宋教授的妻子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这样离奇的消息。 温琼音一直盯着时间看,一直到时间到了十一点,立即等不及出声道:“差不多了,去看看吧。” 陆宁要起身,宋知舟站起来开口:“我去吧,你陪妈在这坐会。” 温琼音立刻点头,陆宁坐在座椅上没出声,感觉如坐针毡。 片刻后,宋知舟拿了诊断单回来,他面上带着笑意,陆宁第一次感觉,他的笑意很刺眼。 温琼音立刻起身过去,追问着:“结果怎么样?” 她从宋知舟手里将单子夺过去,看向单子上面的血hcg检测结果,立刻满脸喜色地出声:“呀,这是怀了啊!” 声音很大,落入陆宁耳里,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她一张脸煞白,说不出话来。 温琼音回身看她这幅表情,立刻语重心长地开口。 “妈知道你重事业,但工作总是忙不完的,这孩子既然有了,可得好好养着。” 陆宁指甲掐进掌心里,哪怕是一丝虚伪的笑意,也挤不出来。 宋知舟坐到她身侧,将她的手握进掌心里:“阿姨说得对,有孩子是好事。” 第312章 陆宁打算流产,薄斯年去医院 温琼音立刻欣慰应声:“还是知舟懂事,你啊,就是长不大。” 陆宁被宋知舟握着的手在发抖,感觉面色快要撑不下去了。 起身再要去诊室时,温琼音手机响起,陆成弘电话打了进来。 那边说了什么,温琼音立刻皱眉应声:“你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说了叫你早上出门的时候清点一下。” 她隔了半晌,又应了一句:“行了,我找知舟拿下钥匙,来给你开门。” 宋知舟将钥匙递过去,再问了一句:“叔叔落东西了?” “他啊,总是这样。”温琼音抱怨着,又不大放心地看向陆宁。 宋知舟再出声:“阿姨放心过去吧,这里有我照顾着,我们再问下医生就也回来了。” 她点头:“那行”。 正好这么大的好消息,她也想早些回去告诉陆成弘。 她又多嘱咐了两句,就先离开了。 陆宁看向她走远,再抬头看向宋知舟:“流了吧。” 他沉默了一秒:“不行,你贫血不能流产。” “没那么绝对,医生还说过,我是熊猫血,不能怀二胎因为容易溶血,流产也算头胎,这就是二胎。”她看着他,目光近乎乞求。 宋知舟牵着她再往诊室走:“先去医生那里吧。” 走到了诊室门口,她步子又停下来,低声说了一句:“要不你在外面等,我一个人进去吧。” “没事,我陪你。”他牵紧了她,在外面多等了一会,等有医生出来叫他们,再进了产科诊室。 好在里面的坐诊医生并不认识宋知舟,也根本没怎么抬头去看他们,只扫了眼陆宁,再接过了她手里的单子。 中年女医生翻看了一下单子,再开口:“你是熊猫血?” 陆宁“嗯”了一声,随即医生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头胎吧?” “不是,五年前流产过一次。”她回着,声音很平静。 真正站到了这里,她却又冷静了下来。 医生眉心立即拧紧:“熊猫血不适合要二胎,溶血是很危险的事情,你知道吗?” 宋知舟开口:“她身体贫血,这样的情况,适合保胎还是流产?” 医生看向了宋知舟,目光显然是有些觉得他太不负责任了。 她声音微冷:“你既然都知道,就不该让她怀上,现在是两者都有很大风险。” 陆宁手指抓在办公桌边缘,再问了一句:“可以流产吗?” 医生收敛了情绪,沉思了一下,再应声:“我是不建议你流产的,贫血患者因为流产,导致大出血危及生命等严重后果的,并不是没有。 相比较之下,你孕期做好胎儿溶血检查,先观察胎儿情况,如果出现了溶血征兆,再流产就也是无奈之举了。”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熊猫血顺利生下二胎的也并不少,我只是给出尽量保护你身体的建议,同时也算是给你体内的小生命,一次机会。” 宋知舟平静应着:“医生您的意思,是先保胎观察。” “对,我的个人建议,但事先声明,风险我是不做担保的。”医生应着。 这样的事情有些棘手,她自然也担心惹上医患纠纷。 宋知舟点头:“我们明白了,谢谢医生。” 女医生再开口:“嗯,她的身体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们目前不打算冒险流产的话,生活方面就要多加小心,尤其是头三个月,是严禁性生活的。” 陆宁将单子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再跟宋知舟离开诊室。 温琼音应该还在别墅,他们离开医院没回别墅,去了医院旁边的房子。 她到沙发上坐下时,宋知舟给她端了杯温水过来,放到她手心里,再轻声开口。 “早餐你都没怎么吃,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点。” “我不想要,真的,哪怕冒险,我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她双目空洞地看着他,用力摇头。 宋知舟拿温毛巾给她擦额上的汗,刚拿到结果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但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 “听话,听医生的,先保胎观察,如果后面确实出现溶血征兆,流产的事我肯定不拦你。” “可我不想听命,”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眼底有很明显的红血丝。 一夜未眠,她疲惫至极。 “我感觉天命跟我开了太多玩笑了,宋医生,我不敢再去认命了。我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如果又要这样被牵绊一辈子,我宁愿哪怕是死在手术……” “不可以胡说。”他皱眉,打断了她的话。 陆宁肩膀颤动着,声音颤栗:“我感觉就像是两年前一样,有一双手在悄无声息间,一点点将我再一次拉入深渊。 如果留下它,我跟薄斯年之间那根线就永远断不掉了,而我跟你之间,我心里的芥蒂也会永远放不下。” 宋知舟伸手,指腹拂在她侧脸上,倾身贴近她。 “就当是我们的孩子,陆宁,就当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哪边风险小,我们就走哪边。” “我不要,求求你,我不要。我好不容易走出来,我想好好地跟你过下去,一个小蕊,已经让我很为难了。”她摇头,惶恐而无助地看他。 宋知舟沉默了半晌,再开口:“好,那这段时间先养好身体,中度贫血两个月左右可以治愈,到时候我陪你手术。” 陆宁眸光亮了亮,看着他:“真的吗?” “嗯,真的。”他点头,轻声应着。 她对视着他,片刻的沉默。 两个月的时间,于她而言还是太长了,这段时间能发生太多事情,胎儿一天天长大,她不敢等。 她视线扫过茶几上的车钥匙,再伸手牵住他的手掌:“我想一个人静一会,你先上去睡一觉,我等下上来找你好不好。” 他看了她片刻,再应声:“好,别胡思乱想。” 陆宁看向他起身,再是上楼的背影。 她多坐了两分钟,随即拿了茶几上的车钥匙,直接出门离开。 她不等了,当断不断就只能是永远的藕断丝连,这一次,她不要自己再陷入那样被动的局面。 车在医院外面停下,她下车,再快步进了医院大楼。 约摸半小时后,黑色的迈巴赫在医院外面停下。 第313章 薄斯年下跪,求陆宁留下孩子 薄斯年沉着脸从车上下来,急步走进医院里面。 他之前看到陆宁呕吐,就在医院这边打了招呼,担心她会怀孕。 所以在她验孕结果出来的同时,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他那里。 诊室内,医生皱着眉头,看向陆宁开口:“考虑好了?你现在的情况还是孕早期,只能药流,风险是不小的。” “怀着也有风险,考虑好了,您帮我开单子吧。”陆宁看向她,神色有些不安焦灼。 宋知舟估计很快就会过来,她此刻竟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他来。 流产这种事情,于她而言是很大的恐惧。 医生叹了一声,给她开了些检查单递过去:“先完善各项检查,没问题的话就开始住院,医生会再跟你说药流注意事项。 整个药流过程需要三到五天,你时间和陪护人员方面,要安排好。” 陆宁将单子接过来,沉默了一会:“不能直接开药给我,对吗?” 医生抬头看向她,面色立刻严肃了下来:“当然不能!流产是有风险的事情,尤其是你情况特殊,我们这里不是小诊所,不可能让你私自用药。” 陆宁泛白着面色,咬了下嘴唇:“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三到五天的话,时间太长了,但应该只要第一天的药物吃下去了,有些事情就没有再挽回的余地了。 她攥紧了手里的单子,出了诊室时,看向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孕妇。 到检查窗口再排队领单子,似乎只有她是一个人,好像每一次感到有些无助和惶恐的时候,就总会想到他。 而唯有这件事,最不能依赖的人就是他。 她有些失神地排在队伍中间,随着人流一点点往前,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喧嚣声。 前面已经只有一个人了,她翻着手里的单子,找出对应这一项检查的那一张,等着在窗口换排号单。 却突然有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臂,随即她完全没有防备地被拽出了人群。 陆宁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那声“宋医生”都要喊出口了,侧目看到的却是薄斯年一张侧脸。 她一张脸刹那间沉了下来,冷声道:“你松手。” 连宋知舟都不知道她来了这,到底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手上的力道很大,人潮汹涌里,她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来,一路被他拽到了走廊拐角的安静处。 耳边嘈杂的喧嚣声沉寂了下来,在陆宁将他手甩开的时候,薄斯年伸手虚揽了一下她的后背,没让她因为惯性摔下去。 揽她的那一下,他另一只手顺势夺走了她手里的检测单。 单子上面医生的字迹有些飘逸,最底下备注了一行小字:“药物流产检测项。” 陆宁双目通红地将单子夺回来,再后退一步看他:“你想干什么?” “你贫血,不能流产。”他垂眸凝视着她,将她几乎堵在了墙角。 她身后是紧闭的消防通道门,而前面被他阻拦着。 陆宁面色生寒:“让开。” 薄斯年眉心拧紧,有那么一刻,她在他眸底看到了那样可笑的痛楚。 他盯着她:“宋知舟呢?他知道吗?” “跟你没有关系,我再说一遍,让开!”陆宁咬牙,伸手去推他。 薄斯年伸手将手机拿出来,再点开宋知舟的号码,将手机屏幕面向他。 “好,那我给他打个电话,如果他觉得你的命无所谓,那你就去流。” 陆宁沉默了两秒,牙关咬得打颤,半晌后,她低怒出声:“无耻。” 薄斯年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把它生下来吧,阿宁,你可以开任何条件,孩子你不想要的话,我来养。” “你说什么?”她愣了一下,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太大的笑话。 薄斯年良久没出声,按着她的肩膀不愿意松手。 她看着他冷笑出声:“我肚子里的孩子,要不要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薄斯年面色紧绷着,他对视着她,再有些底气不足地侧开了目光。 “我是孩子的父亲,你流产的话,我可以反对,可以不签字。医院在孩子父亲没签字的情况下给你流产,我可以告他们。” “告?”陆宁面上讽刺的笑意放大开来:“你拿什么告,又凭什么说,这孩子是你的?就凭只有你我所知的,那一次可笑的意外?” “朝歌那里有那晚的监控,至少我们进出房间的画面,是拍下来了的。”薄斯年按在她肩上的手颤了一下,出声时,声音低了些。 陆宁看向他:“所以,你的威胁又开始了是吗?” 他看着她,她这样淡漠而怒恨的面色,让他感到心慌。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你把它生下来,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打扰你。” 陆宁伸手,在他面色有些失神时,用力将他的手推开来。 她嗤笑:“你的承诺很可笑,因为它从不曾兑现过。” “就这一次,我跟你保证,真的是最后一次,留下这个孩子,求你。”他看向她离开,急步追上去,再拽住了她的手臂。 陆宁顿住了步子,回身漠然看向他的手臂:“你最好松手,不然我不介意出声叫大家都来看看,人前清高的薄先生,是怎样在公众场合欺负一个女人的。” 薄斯年恍惚地看向她漠然的面色,在她咬牙要将他再甩开时,他突然在她面前跪了下去,眸光发红。 “阿宁,求你,就留下它,就这一次。” 走廊尽头有人经过,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目光投过来时,吓了一大跳。 随即开始有零星几个人,聚集在了不远处,看向了这边的一幕。 陆宁手臂被他拽住,低头看向跪在她面前的男人。 她这一生没跪过谁,唯一跪过的一个人,就是他薄斯年。 五年前,她下跪求他相信她。 两年前,她下跪求他不要伤害苏小蕊。 而时至今日,他为了一个胎儿,跪到了她面前。 于他而言,会让他下跪的人,该也只有她一个。 她手臂在打颤,唇瓣也在打颤,半天没能发出声音。 良久后,她声音清冷:“松手吧,我不会留下它的。” 第314章 薄先生,你没资格求她做选择 薄斯年眸光里的期冀和乞求,刹那间破碎开来。 聚在远处的几个人,兴致颇高地悄声指点议论。 陆宁担心宋知舟会赶过来,着急地想要将他推开来,那些目光如同针一般扎在她的身上。 她咬牙出声:“你不用跪我,你如果真想跪,真那么想要一个孩子,就跪当年死掉的那一个吧。” 薄斯年声线在发抖,如今在她面前,他姿态卑微到尘埃。 “对不起,你不原谅我,可孩子是无辜的,阿宁,可孩子它是无辜的。” “可我也没有义务,要因为它而搭上我的一生啊。”她突然红了眼眶,那一刹那,有些想哭。 无论多小的一个胎儿,都是一条生命,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也绝不忍心放弃它。 可她也想要一个干干净净的未来,也想要一段温暖纯粹的感情,也想安静没有负担地去过这余生。 她挣不开他的手,索性蹲身下去,看向跪在她面前的男人。 若当年的那个他,能及他今日此刻的分毫,若当年的他,就算不把她拉出深渊,至少不去反将她推入火海,他们之间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一步。 情窦初开的年纪,他是她爱上的第一个男人,她在他身上寄托了她所有的信任和依赖,寄托了她对爱情所有美好的向往和期待。 那么多年的时光,她从不曾想过,她这一生还可能会去多看另一个男人一眼。 所以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在她被所有人指责谩骂、扣上罪名的时候,她愿意放下所有的尊严和骄傲,跪到他面前朝他伸手。 因为她信任他,她相信他无论如何会救她。 相信她所有的姿态卑微,在他面前都值得,相信她伸出的一只手,必定能换来他拉她一把。 可她换来的,是他狠狠的一脚,是他赠予她两年生不如死,是他毫不怜惜将她推入万劫不复。 纵使后来能有无数个理由,能洗清他所有的罪过,纵使她能选择原谅,而他们之间,已经早已无力再承载一份爱了。 她看着他,目光冷静了下来,如同潮退后恢复宁静的海面。 她轻叹出声:“算了吧,薄斯年,算了吧。” 就都算了吧,就当放过她,也就当放过他自己。 薄斯年伸手抱住她,那一刹那,突然不可抑止地呜咽出声来。 “阿宁,阿宁。”他叫她,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 陆宁伸手,将他推开来,起身时,宋知舟正从走廊尽头急步走过来。 他面色黑沉,在目光突然注意到她的那一刻,步子顿住,随即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陆宁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近过来,没有动。 他走过来,迅速伸手将她揽到了身侧。 再看向起身的薄斯年时,他目光里含着些敌意,自然不难猜测他们之间刚刚说了什么。 薄斯年看向他,眸光无神,将手里的单子递给了他。 宋知舟将单子接过来,刚刚有些怒意的面色,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看了薄斯年片刻,再淡声开口:“薄先生,你没有资格求她做选择,哪怕这孩子真与你有关。” 薄斯年眸光颤动了一下,没再出声,回身离开了这里。 围观的三五个人迅速散去,陆宁站在原地不走,抬头呆呆地看向宋知舟。 他们良久的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她伸手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怀里,压抑地哭出声来。 宋知舟抱着她,替她轻拍着后背,等她止住了哭声,再肿着两只眼睛抬头看他。 他看了她片刻,低笑出声:“胆子不小,孕妇还自己开车。” “你别说了!”陆宁皱眉打断他,声音因为哭过而发哑。 他牵了她一只手,再回身经过走廊进电梯,声音严肃了些。 “以后不可以再乱往医院跑,说了现在流产危险,等过段时间再说。” 陆宁低着头,闷声开口:“我不想多等,胎儿一天天长大,会有感情。” “由不得你,再胡来就把你关起来。”他一本正经地出声,出了电梯,再往外科就诊楼那边走。 陆宁侧目思索着看他:“关哪?” 宋知舟顿住了步子,回头看了她一会,再继续往前走:“回头再想想。” 她憋着笑,跟着他往他办公室那边走,再问他:“你今天要上班吗?” “不用,有点事情要跟实习医生说一下。”他牵着她经过走廊,边随口应着。 陆宁“哦”了一声,猜测是之前跟他一起坐诊的那个女实习医生。 师徒之间似乎总容易擦出点火花来,她觉得她以后要多长个心眼才行。 有跟他们擦肩而过的医生护士,偶尔跟他们打招呼,宋知舟淡声回应着。 估计是上午陆宁做产检的消息传过来了,有医生看陆宁的眼神明显不大一样了,含着探究,但并没有恶意。 快到办公室时,走廊尽头通往手术室的方向,有一个穿着绿色无菌服的医生急匆匆冲了过来。 就要经过宋知舟时,他沉着脸问了一句:“怎么了?” 那医生一边往办公室里赶,一边应着:“车祸重伤,手术中途出现紧急情况,主刀医生让叫一声王教授。” “王教授刚出医院了,我来的路上撞见了他,主刀医生是谁?”宋知舟一边跟着他进办公室,一边将身上大衣脱了下来,迅速去拿消毒液洗手。 那医生焦急不已地应着:“是崔医生。” “崔颖?”宋知舟淡声应着,已经洗完手回身走了过来。 那医生立即点头,求助的目光投向宋知舟。 但这里医生都知道,他两年前就很长一段时间不接手术了。 两年后复职以来,也提了要求,不接任何手术。 宋知舟回头,看了眼站在他办公桌旁边的陆宁:“你到这等我。” 陆宁被这幅阵仗吓到,听他跟她说话,赶紧点头:“好。” 宋知舟看向那医生说了声“我跟你过去”,随即快步跟他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陆宁着急出去,迟疑了一下,再快步跟了过去。 手术室外家属情绪很激动,因为有医生拿了单子出来要求家属签字,说要更改手术方案。 两方争执间,家属看向宋知舟进去,立刻叫嚷了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儿子不是小白鼠,你们是要中途换个医生再持刀?我要告你们医院!你们到底安排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医生,在给我儿子动刀?!” 第315章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宋知舟在手术室门口顿住步子,回身看向那个叫嚷得最厉害的家属。 因为争执声太大,他声音也扬高了些,但声调和气。 “家属放心,主刀医生资历深厚,不会更换。您现在节省的每一秒,都会让您家人多一分生还的希望。” 叫嚷的那家属气势弱了一下,还想说什么,被其他几个家属拉住。 宋知舟回身,跟另一个医生进了手术室大门。 隔离区换鞋,再是消毒洗手,进更衣室换无菌手术服,他将手上钻戒摘下来放进储物柜,带上无菌手套。 跟他一起的医生一边也另外换了套手术服,一边跟他陈述情况。 “腹部多器官崩裂受损,颅内重创,多发外伤,失血性休克,血压急降。手术中出现一次心脏骤停,已经采取了紧急措施……” 宋知舟听着,但没应声,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也遮住了他有些发白的面色。 他多年没进过手术室了,以前做手术是家常便饭,经过薄斯年那件事情之后,潜意识就开始接受不了手术刀。 他从更衣室往里走,身后的医生跟过来,再进一道门,到达手术区。 伤者已经打了麻醉,处于昏迷状态。 崔颖穿着手术服,额上涔涔冒汗,旁边下手频繁给她擦汗。 血迹沾染在绿色的手术服上,形成大块发黑的斑块。 手术台上的强光,照得她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 宋知舟走近过去,跟她对换了位置,所有的情绪都在无声无息间,没有医生出声。 他没有抬头,操作时淡声问了几句,崔颖在他旁边回答着。 她情绪控制得已经算很好了,声线还是有些微的发抖。 伤者的情况过于危急,手术的失败率不低,而无论如何,如果宋知舟没有出现,这场手术她也必须要做下去。 手术室外,家属还在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陆宁坐在离他们较远的走廊长椅上,抬头又看了眼时间。 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了,离宋知舟进手术室的时间,过了快一个小时。 没有半点消息能传出来,只有手术室门上显示着的几个大红的字,证明手术是还在进行中的。 家属的情绪也开始越来越绷不住,有近乎谩骂的声音传到陆宁耳朵里。 “一个女人就该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跑出来拿的哪门子手术刀?这不是祸害人是什么,我就不该签字同意她做主刀医生!” “我儿子要出了个好歹,我非得告得她身败名裂倾家荡产不可!只怕她那资历证书,都是凭关系弄到的吧?” 陆宁侧目淡淡地扫视了一眼,那女人还在手舞足蹈地叫嚣着。 她手指用力掐进掌心里,将视线收回来,低着头静坐着。 他多年没做过手术了,不知道此刻有多紧张,也不知道顺不顺利。 而且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没有吃午饭,不知道饿不饿。 那些肮脏难听的声音一直隐隐绰绰地传入她耳朵里,外面不能起争执,她无论如何不能过去辩驳几句,但心里觉得有些悲凉。 一场手术,所有人关心的只会是患者,没人会关心医生怎么样。 手术成功了,是理所当然,而医生是职责所在。 可如果失败了,主刀医生又会要面临多少指责谩骂,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和压力。 会不会在不少家属心中,会认为所有罪过都在医生。 她手垂到身侧,抓着长椅边缘,紧张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担心他出事,担心伤者伤势太重抢救不过来。 如果那样的话,他该怎么办? 她低着头,直到听到身边人叫声传过来:“要出来了要出来了!灯灭了!” 陆宁立刻撑了下墙面,站了起来。 看过去时,崔颖正穿着手术服从里面出来,哪怕是戴着口罩,也遮不住她面上的白。 她走近了家属开口:“手术顺利,伤者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麻烦再等待半小时,术后观察和麻药散后,伤者会被推回病房。” 围上去的家属立刻长吁了一口气,刚刚连声谩骂的那个家属,也立刻变了脸色,出声道谢。 “太谢谢医生了,我儿子伤势那么重,幸好遇上了您!您真是女中豪杰,华佗再世,太谢谢了太谢谢了!” 陆宁盯着崔颖身后的手术室门,直到门再一次打开,宋知舟从里面跟着几个医生一起出来。 其他医生身上的手术服已经换下了,但他没有,陆宁立刻意识到他状态不好。 但在家属面前,医生的情绪无论如何不能垮下来,他经过家属,再经过她身边。 陆宁赶紧跟着他离开,伸手想要扶他时,他手立刻往旁边收了一下。 “脏。”他低声说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很。 陆宁再伸手过去扶住他,淡声应着:“没事。” 后面有医生关切地跟过来,想要询问一句时,她回身看过去:“他没事。” 那几个医生这才先散去。 她扶着他进了休息室,再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垫在了沙发上,让他坐下。 他身上手术服没换,上面还有血渍,血腥味很重。 宋知舟边摘口罩,边抬头看她:“帮我把门关一下。” 陆宁赶紧回身,走过去将休息室的门关上,再反锁。 折回来时,她看到他口罩已经摘下,嘴唇白得没了半点血色。 休息室里有衣柜,分很多格,她走过去,打开他那一格,从里面给他拿了衣服出来。 她再走到他面前问他:“能起身吗?手术服味道太重,你穿着不好受。” 宋知舟撑着沙发站起来,垂眸看着她。 陆宁将他手术服解开,里外两件都脱下来,再拿了一个袋子装上,先放到了一边。 她贴近他身上闻了闻,再说了一句“还好”,给他穿了件上衣。 低头再看向他的手术服裤子时,她迟疑了一会,犹豫着要不要下手。 医生状态恢复得很快,宋知舟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看她这幅有些发愣的模样,低笑了一声。 “你在这坐着别乱跑,我去洗澡。” 他走到衣柜前拿了衣服,再往休息室的浴室走。 陆宁看向他的背影,不大放心地问了一句:“你这个样子能行吗?” “那不然呢?”他没回头再看她,笑着应了一句,随即进了浴室关门。 陆宁愣站在原地,耳根发了红。 她将沙发上她那件外套也收拾了,坐到沙发上,随即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身后浴室门很快打开,宋知舟洗完澡从里面换好衣服出来。 他看向她靠在沙发上,一副累极了的模样,轻笑出声:“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她回头去看他:“刚刚是不是你主刀的?” 第316章 该向宋医生以身相许 宋知舟走到她身边坐下,再揽着她肩膀让她躺下来。 他洗完澡,面色总算也看着好了点,不是那么苍白了。 陆宁躺下去时,脖子下意识悬着,不让头的重量压到他腿上。 他将她头压下来,笑得有些无奈:“我做手术用的是手,不是脚。” 她“哦”了一声,这才算是将头放松了下来,想了下再问他:“可是做手术一直要站着啊,你腿不酸吗?” “还好。”他随口应着,垂眸有些失神地盯着她看。 陆宁回想着刚刚手术室外的事情,皱眉出声:“那些家属说的话真难听,医生治病救人,被他们说得倒像是凶手了。” 宋知舟将手指插进她发丝里揉了揉,“伤者情况危急,家属情绪激动很正常。” “知道危急那你还去?换主刀医生是很严重的事情吧?”她声音沉了下来,要说怨气,多少还是有一点的。 他毕竟那么多年没接手术了,刚刚又是那样危急的情况,他插进去,搞不好就是把自己给毁了。 而且现在手术好不容易成功了,为了避免家属生事,主刀医生还是得算崔颖,他连半点功劳都没有。 宋知舟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再出声:“外面也有他的亲人和爱人,在等着他出来。” 陆宁红了眼眶,再大的怨气也发泄不出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刚刚真的吓死我了,真担心你有事。” “现在不是好好的。”他看着她笑。 陆宁有些替他觉得不甘:“家属都对崔颖千恩万谢去了,真正该感谢的医生却躲在这休息室里。如果万一手术失败了,你也会躲在这里来吗?” 他沉默着,面上笑意收敛了些,没出声。 她微微蹙眉:“如果失败了,责任就还是会你来担,而不是她崔颖,对吧?” 宋知舟默了半晌,再“嗯”了一声:“我既然接手了,就没有让崔医生担责的道理。” “那现在功劳你怎么又让她担着呢?” 他面色认真了起来:“陆宁,那样的情况下,如果崔医生没有功劳,就有过错。我进那手术室,也不是因为她。” 陆宁脖子缩了缩,从他身上坐起来,再起身去给他倒水。 “我知道啊,开个玩笑,要不你到这睡会,我给你点外卖吧。” 他才反应过来还没吃饭,立刻看了下时间:“把这个给忘了,我们回去我给你做饭吧。” 门外敲门声响起,崔颖声音传进来:“宋医生,你在里面?” 陆宁走过去开了门,再侧开了一步让崔颖进来,打了声招呼:“崔医生,他在里面休息。” 崔颖面色微愣了一下,她刚刚从手术室出来时很紧张,没注意到陆宁的存在。 宋知舟在手术室里待了那么久,她以为陆宁应该不会在这了的。 她神色很快恢复了平常,看向陆宁回了一句:“陆小姐也在。” 走进去时,她看着宋知舟,有些欲言又止。 手术中途换了主刀医生的事,她认为陆宁应该是不知道的,所以无论道谢还是其他,她都不好当着陆宁的面开口。 陆宁走过去,拿过了茶几上的手机,再出声道:“那我去楼下打包饭菜上来,崔医生需要顺便带一份吗?” 崔颖显然是正好想要她离开,声音也明显缓了些:“我已经点了饭了,谢谢。” 陆宁离开休息室时,再反手关上了门。 崔颖自然是来找宋知舟道谢的,只是这样一来,她对宋知舟的执念,怕是又要多一分了。 那样的情况下,说是对她的救命之恩,都有些不为过。 毕竟一旦出了事,如果查出了崔颖手术中出现了失误,事情就势必会被无限放大,前程尽毁甚至惹上官司,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陆宁经过走廊,再要往电梯那边去时,就听到转角处有几个小护士在议论着。 “可不是,我当时刚好在那办公室,就听到宋医生还特意问了,主刀医生是谁。” “要不是对崔医生有意思,这种浑水谁会傻乎乎地去蹚啊。做好了没功劳,没做好就一不小心搭上一辈子的。” “要不怎么说是外科部的金童玉女呢?崔医生这几年也算是没白忙活,可算是要熬出头了。” “要我说,这么好的答谢机会,崔医生就该以身相许了。” 那些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陆宁进了电梯,随即是电梯门合上,外面的声音被隔断。 她有些心不在焉,电梯到一楼再打开门时,她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再出了医院大楼。 她脑子里回想着宋知舟那句话:“我进那手术室,不是因为她。” 医生救死扶伤,那是关乎人命的事情,她怎么可以生出这么狭隘的想法? 她打包了饭菜再上去时,打算在休息室外面多等一会,里面门就正好打开来。 崔颖从里面走出来,面色看着有些怪异,陆宁站在门外,等着她先出来。 崔颖步子在她面前停顿了一下,说了一句:“恭喜啊,陆小姐。” 陆宁没听明白,看向她离开,满脸都是莫名其妙。 恭喜?哪来的恭喜? 她走进去时,宋知舟仍神色如常地坐在沙发上,他有些疲惫,身体往后倚靠着。 陆宁将餐盒放到茶几上,面色随即一僵。 刚刚那几张产检单,居然就放在茶几上。 宋知舟的手机正好放在了上面,好巧不巧盖住了最底下那一小行字:“药物流产检测项”。 她立刻感到有些头大,抬头看向宋知舟:“崔医生,看到了?” 所以这就是,她会莫名其妙跟她说声“恭喜”的原因? 宋知舟淡声应着:“应该吧,她刚就坐你那。” “她问了吗?你解释了吗?”陆宁脑子里有些乱,连带着问题也乱了起来。 宋知舟身体前倾,将餐盒打开来,一边随口应着:“解释什么?” 陆宁坐到他对面,拿过一个餐盒吃饭,不说话了。 也是,还能怎么解释,总不能还特意告诉崔颖,她坏了薄斯年的孩子吧? 她吃了几口,突然想起来什么,皱眉抬头看向他:“不对啊,我记得这单子我刚放你衣柜了啊。” 第317章 陆宁心存芥蒂,他心里跟着烦 宋知舟一边吃饭,一边应了一句:“你记错了。” “是吗?”陆宁回想了一下,确实也记不大清了。 既然孕检单让崔颖看见了,那就看见了吧,反正也没办法了。 她想了一下再问:“手术的事,主任或院长会不会找你麻烦?手术监控总归是瞒不过院方的吧?” 不等宋知舟回答,门外敲门声就又响起,有女人声音传进来:“宋医生,王主任找您。” 宋知舟迅速吃了几口饭,再将手上筷子放下,起身看向她轻笑了一声:“乌鸦嘴。” 陆宁筷子咬在嘴里,愣了一秒:“早知道就不说了,是不是很严重?” “没事,我去一趟,你就在这待着。”他淡声应着,再打开衣柜穿了件白大褂。 陆宁回头,看向他出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 虽然结果是救了人,但过程总归是有些不合规矩的,该不会记大处分之类的吧? 门外宋知舟一边扣着白大褂扣子,一边快步进了手术办公室,后面护士站的小姑娘视线跟过去,眼睛都望直了。 “啊我看到崔医生也过去了,这样患难与共也太感人了吧。” “我觉得宋教授多半会维护崔医生,想想都是,啧啧,太浪漫了。” “你还是少编排几句吧,人宋医生女朋友还在休息室呢。” “女朋友算什么,分手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反正我站崔医生。” 主任办公室里,崔颖已经站在了办公桌前,王主任坐在座椅上,面色不大好看。 看向宋知舟进来,他面色缓了缓,再出声:“宋医生过来了,都先坐吧,随便聊聊。” 宋知舟淡声叫了声“王主任”,再坐到了沙发上。 崔颖坐到他旁边,她面色有些白,含着些内疚很深地看了他一眼。 宋知舟没去注意,视线看向王主任的方向。 王主任起身给他们倒了两杯茶过来,再开口:“这件事情院方已经知道了。 宋医生帮崔医生救下了一条人命,从情理的角度来说,一定程度上应该记功。 但从规章制度上来说,因为暗自更换了主刀医生,这是违规操作,该处罚。” 崔颖面色有些白,没有出声。 宋知舟抬头,淡声道:“我听从院方的意思。但我救的是伤者的命,不是帮崔医生。” 王主任点头:“知道,情况我需要再了解一下,手术中途更换主刀医生的个例也不是没有过,但当时宋医生为什么不征求家属的同意?” “家属当时情绪过激,更改方案的单子都不愿意签字,也很明显出言反对更改主刀医生。”崔颖一直沉默,宋知舟再应声。 王主任视线侧开了些,轻叹了一声:“从原则上来说,应当与家属沟通。” 宋知舟将茶杯放回了茶几上,默了片刻,突然抬头问了一句:“王主任,如果是您,会选择沟通吗?” 王主任沉默了下来,半晌没出声。 手术中途有医生出来,就是为了找他帮忙,但那时候他刚好出了医院,要不然当时跟去手术室的人就不会是宋知舟,而是他。 换句话说,那样的话,现在就会是另外两种结果。 要么是伤者极可能出现了死亡或者不可逆脑损伤,要么就是他主刀,现在则应该是他王主任站在院长办公室里挨训。 原则和情理相悖的时候太多了,站原则是保自己,而站情理则是拿自己保他人。 宋知舟再开口:“王主任不必觉得为难,院方的处罚意思,我都可以接受。” 一直沉默的崔颖突然抬头出声:“跟宋医生没有关系,是我医术欠缺造成了那样的局面,也是我让人出来叫宋医生的。所有责任和处罚我来担……” 宋知舟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崔医生的各项条件,都是达到了主刀医生的要求的,不存在什么医术欠缺。 当时伤者情况过于危急,手术风险本身就很大,任何结果都是完全可能发生的。” 王主任皱眉,显然是觉得有些棘手:“你们就别争着揽责了,谁的处罚也少不了。” 他回身,绕着办公桌走了两圈,再回来时,又重重叹了口气。 “你们自己找个理由,去财务申请扣除今年的年终奖吧,医护人员行为规范再抄十遍。” 宋知舟看向王主任,但并没有听到下文,他一时没有出声。 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处罚。 王主任出声赶人:“行了行了,去忙吧。规矩是死的,人总得是活的。” 崔颖起身,淡声说了一句:“谢谢主任。” 宋知舟要出去时,王主任再开口:“宋教授,等一下。” 宋知舟顿住步子,回身看他。 王主任轻咳了一声,语气放缓了些,斟酌着开口:“原则是定死的,院方也没办法。 现在医院优秀的外科医生正紧缺,你也千万别生出什么怨言和想法,以后宋教授考虑下,看能不能接手术,主刀医生刚退休了几个,缺口很大。” 宋知舟点头,没有出声,再回身离开了办公室。 崔颖站在外面等他,看向他出来,红了眼眶。 她素来情绪很内敛,但这一次,他帮了她大忙。 宋知舟经过她身边,再往休息室那边走时,崔颖紧跟着他。 他走了一段路,蹙眉回身,再淡声开口:“崔医生还有事?” 旁边有过往的医生护士,这一幕很显眼。 崔颖看着他:“谢谢啊。” “我说过,我救的是伤者,你不用谢我。”他声音少有的含了几分不耐烦。 院方因为手术的事情,怎么处罚他都不会让他太介意。 但从手术结束到现在,崔颖一直缠着他千恩万谢,医院医护人员也暗地里议论纷纷,这些才是真的让他感到疲惫。 行医救人的事,被她们添油加醋一番编排,就直接成了一场偶像剧。 他都已经将陆宁的产检单放她眼前了,但似乎也丝毫不影响崔颖明显满目含情地看他。 陆宁心存芥蒂,他心里跟着烦。 崔颖再开口:“总之,你的处罚我帮你担着吧,没有让你救了人还挨罚的道理。” 宋知舟不想再跟她一直僵持这个问题,回身想走时,就看到陆宁站在不远处看着。 她没出声,隔着些距离,也没再走近,看向他们面对面交流,旁边医生护士八卦的眼神投过去。 他疏冷的面色,那一瞬间僵了一下。 第318章 她跟宋知舟,并非温和顺遂 陆宁跟宋知舟目光对视上时,手机响起。 她刚刚给牧辰逸打了电话,想问一下关于邢教授的事情,但那边应该是刚好有事,挂断了。 现在正是他回了电话过来。 她视线从宋知舟跟崔颖那边侧开来,因为走廊上有些吵,就拿着手机回身往走廊尽头走。 身后宋知舟立刻皱眉,再快步跟上去,崔颖还想上前说什么,他回身不耐说了一句:“崔医生你忙你的。” 崔颖步子顿在那里,没再跟过去。 宋知舟走到陆宁身后,看她在走廊尽头的窗前打电话,站在不远处等她。 陆宁接听了电话,再开口:“牧医生在忙吗?” “刚忙完,找我有事?”那边声音传过来,混着些杂音,应该是正从走廊上经过。 陆宁应声:“是这样,我有事情想请邢教授帮忙,但我接触不到他,想问下你跟他有来往吗?” 那边沉默了一下,再问她:“找邢教授帮忙?什么忙?” 她有些迟疑:“这个……你有空吗,要不当面说,我来找你?” 那边周围安静了下来,他再应着:“你在医院?我过来找你一趟吧,地方你不大熟。” “好,外科就诊楼四楼,我到电梯口等你吧。”陆宁回他。 回身想去电梯口时,她才看到宋知舟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还以为,他应该还在跟崔颖说话,或者是回休息室了。 那边沉默着,半晌后,声音变得有些不自然:“你下楼吧,我到就诊楼外面等你。” 陆宁愣了一下,感觉他这样突然改口,似乎是不大想来这里。 她应了声“好”,随即挂断了电话。 再走近宋知舟时,他面色感觉有些严肃。 陆宁以为是他被主任处罚了,微微蹙眉:“很严重?” “那件事情,我真的不是因为她。”他面色微沉,带着着急解释的语气。 陆宁脑子里还在想着邢教授的事情,对他这话一时没会意过来,有些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什么?” 他伸手将她手牵过去,却并不走,垂眸看着她:“真的跟崔颖没有关系。” 她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怎么又说这个,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主任没为难你吧?” 他面色还是少有的严肃:“没有,你刚刚回头就走,你生气了。” “不是啊,我接电话啊。”她有些哭笑不得,将手机屏幕转向他。 别人怎么议论那是别人的事情,但关于崔颖,她根本就没打算去较真。 之前在休息室,也不过是跟他开个玩笑,他真要对崔颖动心思,之前那么长达几年的时间,机会多的是。 宋知舟“嗯”了一声,还是一副不大放心的模样,牵着她回身往休息室走。 陆宁走到门口,再顿住步子:“我得下去一趟,我找牧辰逸问点事情,饭还没冷,你再吃点吧。” 他回头看她:“问什么?” “回头再跟你说,他该都到楼下了,我先下去。”她应着,再顺手将他的手推开来,往电梯那边走。 宋知舟看向她的背影,眸光微沉了沉,她经常容易多想,希望是确实没误会。 陆宁走出就诊大楼时,牧辰逸就站在大楼外面的立柱旁。 他个子高,穿着白大褂也显眼,外面人来人往,陆宁一眼就注意到。 看过去时,他脸上口罩摘了,挂在一边耳朵上,她感觉他面色看起来不大好,显得有些疲惫。 陆宁朝他走过去,再打了声招呼:“牧医生,没耽误你事吧?” “没有,刚好中午休息。”他今天情绪显得不大好,声音少有的很低沉。 她担心他时间急,就开门见山:“是这样,我想请邢教授帮宋医生做场手术,我能请你帮忙,让我见他一面吗?” 牧辰逸诧异了一下:“什么手术?” 陆宁沉默着,一时没应声。 他又出声解释:“不是探听你的私事,邢教授很多年不接患者了,你求助他的希望不大。或许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些,相关的其他专家。” 她沉思了片刻,再声音低了些:“肺部早期恶性肿瘤。” 牧辰逸面色大变,声音有些难以置信:“肺癌?” 陆宁眉眼低垂着,没再应声。 同一个意思,两种说法,但她总觉得,“癌”那个字她有些说不出口,也有些听不得。 牧辰逸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说了声“抱歉。” 陆宁淡声应着:“没事,我听说邢教授是肿瘤方面最好的专家,希望能求助到他,帮宋医生做肿瘤切除手术。” 牧辰逸看向她,光影里,她的身形显得有些瘦弱。 她云淡风轻说出来的一个事实,光是他听着都觉得有些骇人。 肺癌手术风险不小,但这都并不是最重要的,恶性肿瘤哪怕手术成功切除,术后复发和感染的各种风险都是很大的,要不然,也不会称之为“癌”。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癌即意味着治愈希望微乎其微。 之前因为薄斯年反复发作的胃病,他还总觉得陆宁心狠,图着自己跟宋知舟平静安宁,就丝毫不管别的事情。 现在他才算是清楚,她跟宋知舟的平静安宁,并非真的温和顺遂,只不过是,他们谁都不去多提。 他们面对着的,是更加残酷的事实。 牧辰逸声音沉了下来:“手术的术中和术后风险,你都了解吗,宋知舟他自己愿意接受手术吗?” “了解了,愿意,所以我才想尽快找到最好的主刀医生。”她声音很平静,面色也很平静。 牧辰逸看向她:“你真想求助邢教授的话,找我用处不大,可以试试去找薄斯年。 邢教授近期本来国外那边医学研究繁忙,他回国只是因为薄斯年的胃病,是薄董事长亲自联系的他。邢教授跟薄董事长是至交。” 陆宁背靠着墙面,短暂沉思,显然并不觉得这是个好建议。 她问牧辰逸:“牧医生不能帮我,约见一面邢教授吗?” “约见不难,问题是他不可能为你破例。一旦他为你打破了原则,就会有无数患者及患者家属,求他再一次破例。” 陆宁静站着,阳光在她身上打下阴影,如同将她完全笼罩。 良久后,她抬头看他:“薄斯年在哪?” 第319章 手术,找薄斯年帮忙 牧辰逸回她:“还在原来的住院楼,顶楼一号病房。薄斯年刚办理的住院,近期会由邢教授全权跟进他的病情。” 陆宁在原地站着,她没往他说的那边走,但也没有回身回去,片刻后,再出声:“谢谢啊。” 求薄斯年就意味着欠他人情,她不想欠他的,但关乎宋知舟的病情,时间根本耽误不起了。 牧辰逸“嗯”了一声:“总之,你自己考虑吧。” 她点头,想一个人再待一会,但牧辰逸站在她面前,并没有走。 她抬头看他:“谢谢牧医生,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他一时没应声,显然是有些欲言又止,半晌后,声音有些不自然。 “薄倩倩,真跟你那师兄在一起了?” “啊?”这个突然切换的话题,让她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而且如今的牧辰逸,似乎没道理关心这个问题吧? 牧辰逸视线侧开来:“没什么,随口问问。” 陆宁回想起刚刚,他不愿意上来找她,联系到他现在问的这个问题。 所以他难道是因为跟崔颖闹掰了,不想上去撞见了崔颖? 陆宁若有所思地看他:“你跟崔医生……” “我们现在没关系了。”牧辰逸回了她一句。 这话他不可能去跟薄倩倩说,但似乎陆宁跟薄倩倩还偶尔有来往,或许这样,她也可能什么时候就告诉薄倩倩了。 陆宁微微挑眉,目光有些寻味:“是吗?还……挺快的。” 跟崔颖旧情复燃,这才多久,就黄了? 而且,牧辰逸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牧辰逸斟酌着又说了一句:“你那师兄,看着不像是真心待她。” 陆宁抿了抿唇憋笑,当然不是真心了,宫和泽怕是连薄倩倩是谁都忘了。 他身边暧昧过的女人,不说上百那也得大几十了。 她沉默看了牧辰逸片刻,再开口:“牧医生,恕我直言,你不会是跟前前任在一起后,却又想起了前任的好吧?” 男人是不是总会觉得,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比如之前他跟崔颖分了,就又牵挂着崔颖,看不到死缠烂打的薄倩倩的好。 而现在跟崔颖在一起了,倒又惦记上薄倩倩了,所以才又跟崔颖分手的? 牧辰逸微微蹙眉,多少有点被戳中心事的不痛快。 “我跟崔颖分手不是因为这个,她对宋知舟有意思,之前我没看出来,现在看出来了,就没必要继续耗着了。这些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陆宁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所以牧医生是想说,你心里还是并没有薄倩倩的。” 牧辰逸沉默,不吭声了。 陆宁拿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半了。 她再开口:“薄倩倩有没有跟我师兄在一起,我不大清楚。 但我想她是被你伤了心的,应该不会再上赶着来找你了,牧医生要是放不下她,或许该轮到你放低姿态了。” 牧辰逸靠着身后的立柱,风将他白大褂的衣摆微微吹起,他显得有些不在状态,不知道想着什么。 陆宁在原地再思索了几秒,随即也没再出声打搅他,往薄斯年住院的那边走。 无所谓了,求就求吧,欠就欠吧。 还能有什么事情,比能治好宋医生的身体更重要的。 到病房门口的时候,门虚掩着,小赵守在外面,里面静悄悄的半点声音都没有。 看向陆宁过来,小赵显然诧异,随即立刻起身迎上来:“陆小姐来了。” 陆宁迟疑着,没有敲门。 小赵立刻又说了一句:“先生在里面,小蕊也在,您可以直接进去。” 里面听到声音,立刻有小孩的脚步声跑过来,随即是苏小蕊将门打开来。 苏小蕊看见陆宁,立刻抱住了她的手臂,再歪头朝里面喊:“是妈咪来了!” 陆宁跟着她进去时,薄斯年正坐在沙发上,看向她进来。 她感觉有些尴尬,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走廊拐角起争执,他还跪在她面前求她留下孩子。 她找话题跟苏小蕊说:“小蕊感冒好了吗?” 小孩抱着她的手臂,往沙发那边走,再应着:“早就好了,妈咪是特意来看小蕊的吗?” 陆宁跟她在薄斯年对面坐下,再是小赵去倒茶,她向苏小蕊含糊应了声“嗯”。 薄斯年看向小赵的方向,说了一声:“不要放茶叶。” 小赵立即应了声“好的”,再端了茶杯过来。 陆宁抱着苏小蕊玩她头上的小辫子,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薄斯年沉默看了她片刻,看出她是有事,再开口:“小蕊,跟小赵叔叔出去玩一会,薄叔叔跟妈咪说点事情。” 小孩显然是不情愿,但还是从陆宁身上下来,跟着小赵去了门外。 她就站在门外等着,紧挨着门,小赵有些无奈地离她一步远,看着她站那。 病房内,薄斯年看向陆宁:“怎么了?” 她手心里握着茶杯,再抬头:“邢教授现在接手治疗你的胃病?” 他“嗯”了一声:“你看着不大像是,来关心我的病情的。” 或者说,她也从来没关心过。 陆宁将茶杯放回茶几上,深吸了一口气,再淡声开口:“我想请邢教授,帮宋医生做场手术,听牧医生说,来跟你说比较合适。” 薄斯年眸光敛了敛:“什么手术?” “早期肺癌。”她蹙眉,心里不舒服,但还是直言。 他面色僵了一下,半天没出声。 陆宁再开口:“你不用表达关心或者其他的,如果你能帮到我的话,你可以提条件。” “肺癌是几乎没治的,哪怕手术成功,照样后患无穷,知道吗?”他身体微微前倾,视线落在她脸上。 她看起来平静极了,但他清楚她不平静。 陆宁没去看他,而是看向茶几上的茶杯:“那些以后再说,手术的事你能帮到我吗?” 薄斯年沉思了片刻:“邢教授性子比较古板,就算我去开口,他也多半不会卖这个面子。” 陆宁抬头看他:“ 你也帮不了吗?” 如果他都没办法,那邢教授的事情,就几乎不用指望了。 薄斯年俯身,指尖在茶几上轻敲了敲,再起身:“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第320章 生下孩子,我帮你救宋知舟 陆宁坐在沙发上,看向薄斯年拿着手机,再离开了病房去打电话。 她不确定他是打给谁的,但直觉应该不是打给了邢教授。 薄斯年离开病房,拨通了电话,再走向了走廊尽头。 身后苏小蕊想跟过去,小赵好说歹说才拦住。 电话接通,薄斯年叫了声:“爸。” 那边薄鸿祯声音传过来:“嗯,有事?” 自从两年多前陆宁落海出事后,薄斯年跟薄家长辈的关系就很疏离,准确的说,是跟谁都比较疏离了。 关于这些,薄鸿祯这个做父亲的,虽说性子素来开明,但也多少还是有些怨念的。 薄斯年默了片刻,再开口:“想请您帮个忙,跟邢教授讨个人情,接场手术。” “陆宁的事?”那边声线淡了些,能让他说得出“请”字的,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薄斯年“嗯”了一声,没多解释。 薄鸿祯没回答,换了个话题:“我医院那边得了消息,陆宁怀了孩子?” 薄斯年拧眉,没出声。 他在医院这边有人脉,他父亲自然也少不了,这些消息会到他耳朵里去,再正常不过。 薄鸿祯再问了一句:“是你的?” “不是。”他应声,但显然也骗不过电话那边的人。 上午他跪到陆宁面前的事情,动静闹得不小不大,薄鸿祯那边未必不知道。 那边声音再传过来:“我对邢家有过救命之恩,这个人情我要讨到不是难事,但也只有我能讨到。我有条件,让她把那孩子生下来给你。” 话说到这份上,自然是条件不能答应,人情他就不会去找邢教授讨。 薄斯年眸子里浮现寒意,冷笑了一声:“父亲以前可不会这样。” 那边薄鸿祯声音明显不悦了起来:“我从不干涉你的生活,包括之前你执意要娶陆宁,薄家长辈反对时,我也从没说过半个不字。 但凡事该有个度,适可而止,如今薄氏股价跌了多少,又有多少人觊觎着你手里那把总裁交椅,你应该清楚。” 薄斯年声音冷了下去,含着讽刺:“所以您到底是想要孙子,还是想要看我跟她断干净?” 那边沉声应着:“都有。但凡你这些年能不把一颗心思全放在一个女人身上,我也不至于今天逼你。” 薄斯年下颌紧绷着,没出声。 那边再说了一句:“你自己考虑吧,我的条件你能满足,你的事情我就肯定能给你办到。” 这些年邢教授素来性子清高,但唯独对他薄家一直觉得亏欠。 他薄鸿祯从不开口求人,如果真去开口,那边就一定会答应。 他说完,也没再等答复,直接挂断了电话。 薄斯年在窗前,沉默站了良久。 陆宁会来求他,也是近乎被逼到了绝路,如果他这个时候跟她提那样的条件,她得有多恨他。 自然薄鸿祯的目的,想要个孙子是其一,其二也就是要他们彻底没可能了。 他将手指在窗台上轻敲着,突然有些想抽烟,但自从她回国后,他就已经戒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很想要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但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的。 他回身,再回了病房。 沙发上,陆宁立即侧目看他,眸子里难以掩饰的紧张和期待。 他走近过去,坐回她对面,半晌没出声。 陆宁有些等不及开口:“如果实在帮不了的话,就算了吧,我再想别的办法。” 他抬眸,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再出声道:“你知道,我一直想要个孩子。” 陆宁面上的表情僵住,他们目光对视着,她眼底慢慢有复杂的情绪在翻涌。 片刻后,她声音仍是很淡:“你直说吧。” “留下这个孩子,我帮你救宋知舟,让邢教授接这场手术。”他视线从她脸上侧开来,看向了窗外。 他不太想去看,但也不难想象,她此刻的表情会有多难看。 良久后,他听到她开口:“哪怕是溶血一尸两命。” 他眸光狠狠颤动了一下,垂在沙发边缘的手也有些打颤。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她说出来的时候,心里无异于绝望。 他看向她,却又不敢看她:“如果溶血的话,就再说。” “溶血需要后续观察,他的手术等不了那么久。”她红了眼眶,指甲深掐进沙发里,但声音自始至终平静。 薄斯年应声:“手术可以先做,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何况哪怕手术成功了,后续复发及各种可能性,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你未必不会再来求助我一次。” 她看着他,看了许久,随即唇角浮起冷笑,眯了眯眸子,侧开了视线。 上午他跪到她面前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还以为,他如今真的不一样了。 他还是他,又怎么会变呢? 这么好的机会,又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 她轻嗤了一声:“我以为,我以为……” 她没再说下去了,起身再往外面走,淡声开口:“明白了,我想想吧。” 他看向她的背影,突然觉得不忍,急着开口:“你也可以去想别的办法,未必只有他邢教授可以。” 邢教授只有他父亲薄鸿祯能去求,但其他医生不会。 陆宁顿住步子,再回身看向他轻笑了一声:“你又何必再说这种话呢?” 他的目的,也不过就想要逼她留下孩子,又何必再拿出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呢? 她开门再出去,苏小蕊站在外面等她。 她蹲身下去,揉了揉小孩的头:“小蕊,妈咪走了,回头来看你。” 再回去的时候,宋知舟还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他身体往后倚靠着,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陆宁走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没有出声,在他肩膀上靠了一会。 除了邢教授,别的医生确实也能做手术。 但就好比今天上午那场手术,崔颖做跟宋知舟做的结果,是截然不同的。 她在宋知舟身上不敢冒险,所以给他动手术的医生,她希望可以是最好的,她希望手术成功率可以是最高的。 在他伸手将她揽过去时,她抬头看他:“宋医生,我爸妈回来了,我们去领证吧,然后再准备你的手术。” 第321章 你睡床上,我们一人睡一半 宋知舟睁开了眼睛,垂眸看她,似乎从她刚刚的话里听出了不对劲。 片刻后,他问她:“你刚跟牧医生,说什么了?” 陆宁低头看着他的手,没敢抬头去看他:“没说什么。” “是跟他聊我的病情,还是求他或者说求薄先生了?” 他太了解她了,她此刻的情绪不对,一回来就突然提起领证和手术的事情,更显得有些奇怪。 就像是,在做一个很难抉择的决定。 她摇头:“没有,没说什么。” 宋知舟面色突然微沉了下来,他侧身,再轻按住她的肩膀看向了她。 “我的病情无论怎样,都不需要你去做任何交易,明白吗?” “真的没有。”她避开了他的视线,再起身将茶几上那几张产检单放进了包里。 宋知舟目光跟着她的背影,显然还是在怀疑着什么。 陆宁侧开了话题:“对了,我师兄回国了,说晚上一起聚聚,还有我爸妈跟赵总。” 宋知舟“嗯”了一声,没再多想,起身道:“那先回去吧,你妈在家该担心了。” 到家的时候,陆成弘也在家没有走。 他知道了陆宁怀孕的消息,显然也是很高兴的。 但他情绪内敛,并不说什么,倒是温琼音兴致冲冲地做了一大桌子菜,说是要庆祝家里添了新成员。 陆宁心里不是滋味,说已经吃过饭了,想上楼休息。 但还是被温琼音硬拽着一起吃了几口饭菜,再回卧室午休的时候,她照样睡宋知舟的床,而他睡沙发。 凌晨接她爸妈,再加上一上午闹出了那么多事情,他又接了场手术,整个人疲累得特别厉害。 陆宁明明犯困,躺在床上却又觉得没有睡意,将身体往床尾挪了挪,再叫他:“宋医生?” 他似乎是真睡着了,连叫了好几声才含糊应了句:“嗯?” 她抿了抿唇,再看着他出声:“要不你睡床上来吧,咱俩一人睡一半。你总睡沙发会容易落枕着凉的。” 他睁开眼睛,看了她一会,又闭上了眼睛:“还是算了吧。” 真要躺床上去,他别想睡着了。 陆宁坐到床头,再将身体往旁边缩了缩,卷起了被子,再拍了拍旁边空着的床:“别磨磨唧唧的,过来。” 宋知舟睁眼看着她,不出声也不动。 她伸手再拍了拍旁边的枕头,眉头一皱:“过来啊,都说了我又不会动你。” 他再沉默了片刻,还是妥协,起身拿了床被子躺到了她旁边去。 陆宁将身体往下挪,再躺下去,侧身对着他那边,故作淡定地闭着眼睛睡觉。 隔了半晌,半点动静也没听到,她眯了眯眼睛,确定他还是躺在那的。 这么快又睡着了? 她小心将被子往上拉了一点,再遮住了半张脸,试探着睁开了一只眼睛。 他就侧身躺在那,在她睁眼看过去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他一双眸子正盯着她看。 陆宁呼吸猛然一滞,皱眉将两只眼睛全睁开:“你吓死我了!” 他眸色很深,仍是一言不发,眼底如同漩涡,沉默间要将她吸入进去。 陆宁放在被子里的手下意识抓紧,再缓缓移开了视线,双眼望向天花板,再漫无目的地在天花板上四处环顾。 她有些后悔,不该让他躺这里来的,好像素来都是她在肆无忌惮地撩他,她似乎低估了些什么。 他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在她视线极缓慢地落回他脸上的时候,他的手从被子里过来,再牵住她的手十指交握。 陆宁身体和面色都僵在了那里,看着他往前倾身,将头落在了她的枕头上。 至多不过几厘米的距离,他看着她,眸色幽深,那样清晰的眉眼落在她瞳孔里。 良久后,她看到他喉结动了一下,再是他低声说了一句:“我的自制力,好像变差了。” 她脑子里好像炸开了烟花,噼里啪啦地响,唯独做不出半点反应来。 他将她手松开来,再起身离开:“我还是睡沙发吧。” 陆宁整个人还定在那,老半天才回过神来,迅速用被子整个蒙住了头,再卷着被子趴到床上,将脸深埋进了枕头里。 她浑身都红得发烫,在被子里躺了一下午。 没感觉到他从沙发上起来,她就根本不敢起床,连看他一眼都不敢了,就在床上硬熬着。 一直到临近黄昏,沙发上的人起来,再走近床边出声叫她:“起床了,该过去了。” 她下午说过了的,晚上还答应了宫和泽的聚餐。 陆宁头埋在被子里不出来,隔了半晌出声:“你走开一点,我就起来。” 他似乎是低笑了一声,随即步子往浴室那边去了。 陆宁等了一会才将被子掀开来,迅速下床进衣帽间,挑了衣服换上。 已经入秋了,下午开始起风,温度近乎断崖式下跌。 她换了毛衣,担心外面太冷,又拿了件驼色大衣准备带上。 再看向旁边宋知舟挂着的衣服,她将那件跟她大衣颜色相近的深驼色大衣也取下来,一起拿了出去。 走出去瞟了眼浴室方向时,宋知舟正洗漱完出来,他们目光正好对视上。 她如同触电一般立刻侧开了视线,看天看地看窗外,就是再不看他。 分明他们之间也并没真的发生点什么,可她比什么时候都要莫名地紧张。 可能是因为突然发现,他好像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人畜无害。 宋知舟走近过来,看向她给他拿出来的毛衣,再边解着身上的衬衣纽扣边问她:“跟宫先生约的几点?” 因为医院办公室和家里都有空调,所以虽然下午降温,他身上还是穿着单薄的衬衣。 “啊,五点半。”她迅速地从他身边经过,再快步进浴室,眼角余光正看到他解开的衬衣纽扣,袒露出的一片胸口。 到底是哪里觉得,不一样了呢? 她进浴室洗漱,心不在焉地看向镜子里自己的脸。 洗脸的时候,她索性将头挨在洗脸池里,拿冷水在脸上拍了好几下。 再抬头的时候,宋知舟就站到了她的身后,她刚勉强平静下来的面色,顷刻间又僵了。 他自她身后环抱住她,面前的镜子里,映照出他贴在她头顶发丝间的下巴,她紧张得感觉整个人都要疯掉。 他从镜子里看着她,低声开口:“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吧。” 第322章 她怀孕了,不能喝酒 自己的孩子。 如果能要一个跟宋医生的孩子,那会不会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就好像是,如今她爸妈看到和以为的那样。 陆宁失神想着,再看到他眸底的炙烈和深情,一点点冷静了下去。 宋知舟俯身下来,将侧脸在她脖颈上贴了贴,再轻叹了一声:“我突然感觉,我其实也想自私一点。” 想自私一点的不要她现在这个孩子,想自私一点的完全占有她,再有一个他们的孩子。 他其实根本远没有那么大度,劝她为了身体留下这个胎儿,而事实是,那不过是他的口是心非。 陆宁回身看他,她想认真回他一句“好”,但想到邢教授的事情,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再伸手牵着他的手。 “走吧,先过去吧。” 他眸光黯淡了一下,她没敢去看,只当没察觉到,再跟他一起出了卧室。 温琼音和陆成弘已经收拾好,他们一起再到酒楼的时候,是五点二十。 赵梁比他们还先到,见面自然是一番热络的寒暄。 赵梁和陆成弘算是上下司,但也算是相处很不错的老友了,知道了陆宁是陆成弘的女儿后,他自然是比谁都惊讶。 跟陆成弘聊完,他仍是难以置信地看向陆宁:“所以林小姐,原来姓陆?也难怪我之前完全没想到,你跟老陆的关系啊。” 陆宁笑着应声:“是的,还得多谢赵总,我才能这么顺利找到了我爸妈,我以茶代酒,跟宋医生再敬您一杯。” 她跟赵梁,都默契地没再提及那晚朝歌的事情。 而事实上,赵梁其实也并不知道,那晚陆宁被下药离开包厢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宁跟宋知舟起身敬酒时,门外宫和泽声音就传进来:“以茶代酒,你这是不给赵总面子啊!” 几双眼睛看向门口,赵梁笑着应声:“宫先生来了。” 宫和泽快步进来,顺手将手里的大衣挂到了衣帽架上,再在陆宁身边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陆成弘陪赵梁坐在他们对面,温琼音也坐在那边。 宫和泽看向陆宁面前的茶水,再伸手换了杯红酒放她面前:“赵总可是帮了你们大忙,你好歹不来杯红酒。” 红酒度数不高,赵梁显然也不甚在意,笑着就举酒杯:“都行,说不上敬我,陆小姐家人团聚,算是我也沾沾喜气吧。” 陆宁看向面前的红酒杯,面色有些尴尬,她酒量并不差,这一点宫和泽知道,何况一杯红酒真的不算什么。 但宫和泽不知道,她怀孕了,不能喝酒。 宋知舟将陆宁面前的酒杯拿过去,再轻笑看向赵梁:“她现在不能喝酒,我替她喝,多谢赵总帮了大忙。” 赵梁笑着跟他碰杯,再应着:“不用客气,我也没帮什么。陆小姐好福气啊,有这么体贴的男朋友。” 陆宁拿了茶杯去敬赵梁,说了声“赵总过奖”,再是宋知舟将那两杯红酒都喝了。 她坐回去时,宫和泽看出来不对劲,侧身低问她:“你什么情况?” “没什么啊。”陆宁含糊应着,饭菜上桌,她神色如常地吃饭。 宋知舟给她舀了鱼汤放过来,看向她去夹蟹肉,再轻声提醒:“凉的,别吃。” 她筷子又换了方向,随便夹了点青菜。 宫和泽总算是看出了端倪,看向她明显以前爱吃的几道菜,现在都不去动筷子了,难以置信地看她:“你不会是……” 她跟宋知舟,进展快到了这种地步? 陆宁将话题侧开来:“你国外那边事情都忙完了?” “忙完了。”他随口应了一句,显然还是很怀疑她现在的情况。 按说,如果她真的怀了宋知舟的孩子,以她那么沉迷宋知舟的程度,他可不觉得她会这么藏着掖着的。 等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宫和泽显然还是疑虑难消,放了筷子看向宋知舟:“宋医生,借你的人聊几句?” 宋知舟侧目看过来,轻笑应了声“好”。 陆宁起身,跟宫和泽出去,一直走到安静的拐角处。 他身体后倚着墙面,皱眉看她:“你这是有了?” “什么?”陆宁不明就里地应声。 宫和泽不再出声,看向她装傻的模样,片刻后再开口:“我出国这段时间,今天刚回国,就听到了些不大好的消息。” 她“哦”了一声:“什么样的消息?” “宋知舟得了肺癌?”他眉心微拧着,出声直言。 陆宁靠着他身侧的墙面,看着地面没出声。 宫和泽沉默了一会,再侧目看她:“你要是有难处,我未必能帮你。但你可以跟我说,肯定好过你一个人去想办法。” 陆宁没抬头,四周静悄悄的,她声音很淡:“如果真是那样,你能帮我什么?” “真是哪样?你有孩子了,还是他得了肺癌?”他沉着脸,继续追问她。 从她的反应来看,如果确实有了孩子,似乎并不是让她高兴的一件事情。 陆宁垂眸,看向手指上的那枚钻戒,灯光下,钻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抿了抿唇:“如果都是呢?” 他愣在了那,他不过出国一段时间而已,怎么就能弄出这么多事情来了? 肺癌绝不是小事,而且他从她明显不好的情绪来看,她怀孕的话,孩子应该不是宋知舟的。 既然不是宋知舟的,到底是谁的就不难猜测。 他看向她:“你怎么回事,跟他还有联系?” 陆宁抬头看他,轻笑了一声,眸眼有些茫然。 “我想找邢教授给宋医生做手术,薄斯年说能帮忙,但要我留下孩子。” 宫和泽眸色沉了下去,面色紧绷着,半晌没出声。 陆宁自嘲般笑了笑:“不该跟你说的,你就当没听过吧。” 她回身想走,身后人突然咬牙说了一句:“看错他了。” 她步子顿住,回身道:“什么?” “亏我还觉得,他更适合你,想不到这么无耻。”他眸光里都是厌憎,声线冷了下去。 陆宁笑笑,没说话。 宫和泽不了解薄斯年,但她了解,他薄斯年从来就是那样的。 宫和泽走近了一步,绷着面色看向她:“放心,这事情我给你办好。 他邢教授是肿瘤专家,但并不是专攻肺部疾病的,我给你牵线找到更好的医生,逼你留下孩子,他还没那么大能耐。” 第323章 宫先生喜欢,什么性别的? 陆宁顿住步子,回身看向宫和泽:“你在说气话吗?我可是会当真的。” 宫和泽沉思了一会,他平时交际圈子比较广,认识的医生也不少。 但毕竟隔行如隔山,这一时半会,他也想不起来那些医生是主攻哪方面疾病的。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恍悟道:“江榆江教授啊!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听江先生提起过一次。是他的什么亲戚去了,那位就是主攻心肺类疾病的,也是业内权威了。” “你说江景焕吗?”陆宁眸光亮了亮,立刻往前走了几步,回了他身边。 宫和泽点头:“对,我应该没记错,就前几天在国外撞上了,听江先生介绍了一句。 我看江景焕人爽快,之前你因为跟薄斯年起了纠葛,接不到合作那段时间,也是他帮了你吧?” 陆宁“嗯”了一声,她对医生不太了解,之前对邢教授也是通过网络上了解的,至于这位江榆,她没听说过。 她寻思着,心不在焉说了一句:“能比得上邢教授吗?” “这我就不太了解了,但术业有专攻,你也不能尽看声名大小,江教授主攻心肺,但我记得邢教授主要研究胃部疾病。 这就好比你要是感冒了,找一个顶尖的外科医生,可未必比得上一个一般的流感医生。” 陆宁手指在墙面上敲了敲,思索了一下:“好像也是,我回去查一下江教授,也不知道那位能不能帮到忙。” 宫和泽皱眉:“无论帮不帮得上,办法总能想到的,也不需要你去跟薄斯年做那种无聊的交易。你家宋医生要是知道了,怕是会被你气死。” “是吗,”她轻叹了一声:“可我是真的急昏头了,这几天尽想着他手术的事,又不敢去跟他多说,怕他心里压力更大。” 宫和泽后背离开墙面,再往前面走:“先回包厢吧,赵总还在,这样不礼貌。” 陆宁“哦”了一声,跟他一起往回走。 走廊里开始有过往的服务生,她低声再说了一句:“师兄,你可得帮我想想办法啊。” 宫和泽“呵呵”了两声:“我不帮你想办法,等着你给薄斯年生孩子去?” 他声音不大不小,旁边就有经过的人,陆宁吓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她咬牙出声:“大哥,你小点声啊。” 宫和泽没再出声,进了包厢,举了杯酒就跟赵梁拼酒量去了。 赵梁几年前妻子过世后,就天天喝酒待夜店,酒量练得还不错。 作为同样常年混迹饭局酒场的人,宫和泽的酒量跟他比,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成弘作为中度妻管严,老婆在不敢多喝酒,宋知舟素来喝酒有度,喝了几杯红酒就也没再多喝。 桌子上几瓶红酒白酒,就都算是被宫和泽跟赵梁拼完了。 陆宁在一旁开玩笑:“师兄,当心回去了被老师家法伺候啊。” 温琼音不知道陆宁说的老师是指宫老先生,以为是宫和泽的妻子,立刻出声问了一句:“宫先生都结婚了?有孩子了吗?” 她意在旁敲侧击一下,让陆宁跟宋知舟也早点把婚结了。 赵梁已经喝得醉醺醺了,笑答着:“哪,哪有。人宫先生,眼高于顶,单,单身啊。” “高,高什么高,性别合适就行了。赵总跟温阿姨,介,介绍一个。”宫和泽拍着桌子。 赵梁一张脸因为酒精而通红,话题开始跑偏:“宫先生喜欢,什么性别的?” 陆宁:“……” 赵梁喝多了说话没节制,再聊下去,多半要不正常。 宋知舟出去买了单进来,陆宁头疼地看向里面两个喝多了的,再看向宋知舟:“这咋办,丢这算了?” 温琼音还在颇有兴致地想跟宫和泽做介绍:“宫先生真的单身?这么优秀的人,改天阿姨一定给你物色一个好姑娘。” 陆宁一言难尽地看向温琼音:“妈,他不大靠谱,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怎么说话呢,没礼貌。”温琼音一本正经地训她,脑子里已经开始寻思着,哪家有合适的姑娘了。 宋知舟拿出手机,再看向陆宁:“叫个代驾还是?” 他跟陆成弘刚也喝了酒,不能开车。 陆宁看向桌子上趴着的两个大男人犯愁:“叫一个吧,先送他们回去,我也能开车。” “你不行,不方便,我叫个代驾,先把他们送回去,回头再来接叔叔阿姨?”他打开手机,一边联系代驾一边开口。 温琼音起身开口:“不用这么麻烦,我跟老陆打车回去就行了。” 宋知舟寻思着,等送宫和泽他们回去,再过来估计要挺长时间,在这等也麻烦。 他应声:“那也行,我们一起下去吧。” 陆成弘过去搀扶着赵梁出去,温琼音过去衣帽架上拿衣物。 陆宁过去想搀扶宫和泽,宋知舟走近了开口:“我来吧。” 她再侧身一步,两手空空地跟在后面出去。 代驾来得很快,他们下去的时候,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男人也已经到了。 赵梁喝得人事不省,陆宁问了老半天,也没听清他家到底住哪,拿他手机想打电话时,他手机有屏幕锁也打不开。 最后只能决定,让他在宫和泽那先待一晚。 反正也两个大男人,不存在什么避嫌。 宋知舟跟他们俩坐在后座,陆宁坐到副驾驶,给代驾指路。 后面宫和泽眯着眼睛叫她:“师妹。” 陆宁皱眉,回身看了他一眼,再看向宋知舟:“他不会吐吧?” 宋知舟沉默了一秒,显然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随即他应了一句:“没事,这是宫先生自己的车。” 陆宁“噗嗤”笑出声来,听到宫和泽又含糊说了一句:“师妹,你笑什么?” 陆宁回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一下,你银行卡密码多少?” “64……”他吞吞吐吐地吐出来几个数字。 后面宋知舟抬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陆宁想起白天牧辰逸说的那些话,再凑过去看宫和泽:“说说看,你对薄倩倩是不是有意思?” 第324章 宋医生想什么,我就想什么 宫和泽含糊应了一句:“什……什么有意思?” 随即他头往旁边一歪,歪到旁边已经睡着了的赵梁肩膀上,也睡了过去。 陆宁回头看着,“啧啧”出声:“他们这幅模样,真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宋知舟无奈看向她:“脑子里又想些什么?” “没想什么啊,宋医生想什么,我就想什么。”她看着他笑,再将身体坐了回去,闭目休息了一下。 希望宫和泽说的那位江教授,真能顺利给宋知舟动手术。 车在宫和泽别墅外停下,里面许伯立刻出来,看向后座歪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再看向陆宁:“陆小姐,这是?” “喝多了,这位是赵总,我一时不知道他住哪的,让他在这借住一晚。”陆宁看向宋知舟开后座车门,再解释着。 许伯应声,随即又松了口气:“老先生来过了,幸好刚走。” 里面又出来了两个佣人,宋知舟搭了把手,帮忙将两个人一起扶了进去。 陆宁跟去卧室,许伯将宫和泽在床上放下,再将赵梁安置在了隔壁的客卧。 他这才跟陆宁道谢:“辛苦陆小姐跟这位先生了,留下来喝杯茶吧。” “没事,那我们就回去了,茶先不喝了。”陆宁应着。 出去时,宋知舟给代驾付了钱,再让他打车回去。 他们的车还停在酒楼,也只能先打车回去,明天再去接车。 回去后洗完澡,她累得厉害,卷着被子给宋知舟留了半边床,就很快睡着了。 经过了下午的事情,她算是学安分了,背对着他那边睡,而且睡在了床边边上,尽量不再去挑战到他的自制力。 睡得迷糊时,她感觉到身边的床沉了一下,无意识就往边上再挪了一下。 这一挪,差点就直接掉了下去。 垂在床边的手没了依托,她猛然惊醒过来,就感觉有手将她连着被子揽了一下。 他顺势将她往中间揽了一点,再出声:“你不用那么谨慎。” 陆宁醒过来,翻身过去皱眉看他:“到底是谁谨慎?” 是谁下午说的,感觉自己自制力变差了? 宋知舟坐在床头,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带着笑意垂眸看她,没再出声。 她跟他对视了两眼,暗暗败下阵来,再冷哼了一声,侧身回去,背对着他继续睡。 一声轻响后,灯光关闭,感受到他躺下来,她身体骤然紧绷了一下,一动没敢动。 昏暗里,身边也没有动静,她迷迷糊糊就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回公司上班,虽说怀着孩子,但秋季正是忙的时候,她工作不想耽搁,手里的单子更不想给了别人。 宋知舟劝了她几句,劝不住她,就索性跟她一起劝她爸妈同意她继续工作。 在她的选择和喜好上面,他素来只提建议,但不会过多干涉和阻碍她。 他白天医院那边工作也排了一大堆,一早送她去了公司,就立即去医院了。 陆宁一进公司大门,就正撞上进去的宫和泽。 公司大堂里人来人往,她颇为正经地打了声招呼:“宫总早。” 这一打招呼,侧目看他时,才注意到宫和泽面色极差。 大早上的,这是谁惹着他了? 宫和泽看她出现,面色立刻更差,进电梯的时候,将她手腕拽了一下,带进了旁边的总裁电梯。 门关上,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陆宁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宫和泽近乎咬牙切齿地出声:“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她仍是一头雾水,试探着出声:“我的单子,出问题了?” 宫和泽沉默看了她好几秒,终于是忍无可忍:“我床上连女人都还没待过,你丢个男人过去是几个意思?” “啊?”她一时没能回神:“什么男人?” 什么叫做,她丢个男人到他床上? 他凝视着她,满脸的不爽:“继续装傻。” 陆宁想了片刻,算是明白过来:“你不会是,说赵梁赵总吧?” 宫和泽看着她,不说话了。 陆宁立刻来了兴致:“不是吧,我昨晚是让他在你那借住了一晚,因为我也不知道他住哪。但我走的时候,许伯是将他安置在客卧的啊。” 他眉心无异于打了个结,盯着她仍是一言不发,一副“我听你继续编”的表情。 电梯没按楼层,就一直关门停在一楼。 陆宁身体后倚着电梯墙面,打量着他这幅气得不轻的表情:“所以,你们,那个,真的?” “薄倩倩看到了。”他隔了半晌,突然说了一句。 陆宁嘴巴张成“哦”型,再缓缓出声:“这又是,什么个情况?” 宫和泽黑着张脸,显然感到异常的耻辱。 “我答应今早陪她去牧辰逸那接东西,她过来时打电话给我,我没睡醒就让她直接来我卧室。然后她看到了。” 陆宁思索着“啊”了一声:“这样啊,那不大好办啊,薄倩倩最喜欢传八卦,尤其是这种,比较特别的。” 听他说的,多半是赵梁醉糊涂了,迷迷糊糊跑他卧室去睡了一觉。 宫和泽表情恨不得掐死她:“你去跟她解释,我以后还混不混了?” 陆宁笑出声来:“好好好,我解释。不过她怎么会找你去牧辰逸那?你们不会是假戏真做了吧?” 她顿了一下,又想起什么来:“啊这个好像也不大重要了,她应该不会再对你有想法了。” 宫和泽伸手按了楼层,再出电梯时,咬牙说了一句:“总之解释不清楚,扣你年终奖。” 陆宁看向他的背影,憋着笑:“放心,不会让薄倩倩怀疑你的性取向的。” 他顿住步子,再站在电梯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帮你联系了江先生,他说问题不大,江教授是他堂叔,约你晚上去风锦楼吃饭聊,要我陪你去吗?” 陆宁想起他昨晚跟赵梁那些事情,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句:“我自己去吧,回头我问下宋医生,看有没有空一起去。” 宫和泽点头,再严肃重复了一遍:“记得找薄倩倩去解释啊。” 陆宁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快下班时,宋知舟给她发了条信息,说是晚上要加班,让她打车回去,路上小心。 陆宁就也没跟他说跟江景焕约饭局的事,只回了个“好。” 傍晚再去风锦楼时,江景焕就站在酒楼门口等她,看向她过来,立刻走近出声:“过来了。” 陆宁打了声招呼:“江先生”。 不待出声,就看到薄斯年从车上下来,看到这边时,他显然也是愣了一下。 第325章 而你,从来只会推她入深渊 江景焕看向走近过来的薄斯年,有些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招呼:“表哥,巧啊。” 薄斯年隔着他们一步远的距离,步子顿了一下,视线落到了陆宁身上。 她面色转为冷然,侧开视线没去看他。 薄斯年淡声应了声“巧”,没再多说,先进了酒楼。 江景焕再看向陆宁,怕她多心,解释了一句:“放心,我没约他,碰巧遇上了而已。” 陆宁笑了笑,收敛了面上的冷意,再跟他一起进去。 进包厢的时候,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就坐在那,不像是刚到。 他看向进来的人,笑着起身开口:“景焕的人要紧啊,还亲自去楼下迎接。” 江景焕帮陆宁拉开椅子,再出声解释:“这位就是陆小姐,堂叔别误会,我们是普通朋友。” “哦是吗?”男人笑里含着深意,能让江景焕亲自开口请他帮忙,这朋友应该不会太普通啊。 陆宁低声说了声“谢谢”,再走到了座椅前。 江景焕再介绍:“这位就是江榆江教授。” 她赶紧伸手过去,微微倾身礼貌打招呼:“江教授您好。” “陆小姐好。”男人笑着跟她握手。 他身上有相似于宋知舟的那种温和沉敛的气质,许是因为宋知舟的关系,陆宁对医生总会多一层好感。 江榆将手收回去,再指了指陆宁的座椅:“陆小姐不必拘谨,坐。” 陆宁坐回去时,江榆再开口:“你朋友的事情,景焕都跟我说了。他啊,平日里也没跟我开过口,既然开口了,我这个做叔叔的可没有拒绝的道理。” 陆宁赶紧出声道谢:“谢谢江教授,谢谢江先生。” 江榆又问了些宋知舟的具体病情,这场谈话异常的顺利,几乎没有什么交涉,就真的只是单纯地吃了顿饭而已。 本来在来的路上,陆宁查了江榆的资料,知道他的医术以及给宋知舟动手术的适合度,都丝毫不会亚于邢教授时,还想着他会很难给这个面子。 现在这么顺利谈下来,她高兴得一颗心都跟着狂跳。 一顿饭吃完,陆宁再起身端起面前的茶杯:“真是太感谢江教授愿意帮这个忙了。 本来无论如何,我也该好好敬您几杯酒的。不巧今天早上感冒了,吃了头孢,我以茶代酒,希望您不要介意。” 江榆笑着起身,拿酒杯跟她碰杯:“陆小姐太客气了,我最近正好修养身体,也喝酒少。” 陆宁再侧身去敬一旁的江景焕,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他眸光正失神落在她身上。 在她看过去时,江景焕立刻侧开了视线,再举酒杯神色如常地开口:“没事,都是朋友,我堂叔也一向是好说话的人。” 他喝了两杯酒时,手机响起。 他拿出来看了一下,再出声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是公司里的一点事情,他拿了手机离开包厢,再到走廊上接了电话。 等事情说完挂了电话,他回身要回去时,就看到薄斯年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看起来喝了不少酒,眸色有些发红,应该是出来透口气,就看到了江景焕。 江景焕视线在他身上落了两秒,声音里有些讽刺:“表哥胃病这么严重,还是少喝点酒的好。” 薄斯年没出声,在他就要走过去时,再突然开了口:“你给江教授投资了一家研究所。” 江景焕步子顿住,回身看向他:“好像跟你关系不大。” “两个亿的投资,江老爷子知道吗?”他声音有些喑哑,听起来含着些清冷的落寞。 江景焕往回走了两步,再到他面前看向他。 空荡荡的走廊里,同样身形挺拔的两个人这样对站着,气氛明显下沉。 江景焕嗤笑了一声:“表哥是打算去告个状吗?可惜了现在江氏在我手上,我爸他不大管我了。” 薄斯年身体侧倚着墙面,灯光很明朗,他的脸上却似乎是打了层阴影。 他淡声开口:“就为了帮她一个忙,你砸两亿把江教授弄回来?她身边如今有人了,你不知道?” “怎么,她没求到你那里去,你这是心有不甘了?”江景焕看着他,勾了勾唇角。 薄斯年蹙眉:“你怎么知道她没求我。” “哦是吗,”江景焕视线落到他紧绷的下颌上:“那表哥是又以什么样的条件威胁她了,还是趁机给她提了个不错的要求?” 他本来也并不知道什么,不过是讽刺他一句,却是说中了。 薄斯年面色沉了下去,不出声了。 江景焕低笑:“也就是一个这样简单的要求,你尚且不能痛痛快快地帮她,你这些年软硬兼施在她身上无所不用其极,可到头来得到了吗? 我砸两个亿至少能换她一声谢谢,但如果是表哥,如今就是丢二十个亿,她应该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了。” 薄斯年眸光里浮现发红的怒色,攥起的拳头要砸向墙上时,再又咬牙松开来。 他承认,他逼陆宁留下孩子,是迫于他父亲的意思。 但一定程度上,也是他自己很想要留下那个孩子,或者说,他也并不是那样无辜。 江景焕淡声再开口:“我早就看开了,不需要去得到她。但至少相比于你,她如今更愿意多看我一眼。我能在她落入深渊时拉她一把,而你,从来只会推她入深渊。” “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并不清楚,你没权利评判。”薄斯年回身,看向江景焕的背影,冷冽的面容紧绷着。 江景焕步子停顿了一下,没再应声,推门回了包厢。 包厢内,江榆担心陆宁尴尬,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跟她聊天。 他其实并不是表面上那么温和好说话,他是医生,但自己也有经营的医疗事业,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半个商人。 商人重利益得失,所以他愿意帮陆宁,江景焕投资的那两亿,才是决定因素。 但江景焕说了不提,他就不提,只做一个好医生。 事情算是都谈好了,江榆再跟陆宁约了个时间,说到时候去医院跟宋知舟制定下手术方案,几个人就离开了酒楼。 刚进电梯,陆宁手机里宋知舟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接了电话,那边声音有些着急地传过来:“怎么不在家,还在公司?你电话刚刚也一直打不通,阿姨都急坏了。” 第326章 求你,饶了我吧 陆宁站在电梯外面打电话,出声道:“我在外面吃饭,现在就回来了。” 宋知舟听出来她声音有些拘谨,猜测是身边有人,也没再多问,只再说了一句:“好,自己方便回来吗,我来接你一趟?” “没事,我打车回来就行了。”她应着,江景焕跟江教授也站在电梯外面等她。 那边语气不大放心:“那行,自己路上要小心。晚上出租车应该进不来别墅区,你快到了打我电话,我到外面等你。” 有人在旁边看着,陆宁声音也有些微不自然:“好的,知道了。” 那边因为她这样严肃的语气,低笑了一声,没再多说,等她挂断了电话。 陆宁正要跟江景焕一起进电梯,就听到薄倩倩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表哥,你也在。” 她这声叫的江景焕,陆宁回身看向她走过来,再想起上午去公司时,宫和泽嘱咐她的事情。 江景焕点头应声,进电梯时,薄倩倩就也跟了进去。 江教授在一旁笑着开口:“这是倩倩吧?都长这么大了。” 薄倩倩对江教授没有印象,亲戚关系隔得有些远,平时也几乎没来往过。 她赶紧也打了声招呼:“叔叔好。” 江教授笑着,出酒楼时,再出声道:“那你们年轻人聊着,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跟陆小姐联系。” “好的,江教授慢走。”陆宁目送他上车离开,再回头,就看到江景焕跟薄倩倩两道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脸,再问:“怎么了?” 江景焕立刻缓了缓面色,开口道:“我送你回去吧。” “我跟陆小姐熟,不如我送吧。” 薄倩倩热情地过来挽陆宁手臂,笑呵呵地再朝江景焕摆手:“表哥你先回去呗,放心,交给我了。” 江景焕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的技术……” “什么意思,瞧不起谁呢?”薄倩倩皱眉赶人。 陆宁看向他们一副你争我抢的模样,好不容易插了句话:“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江景焕多看了她们一眼,也没再多说,留下一句“小心点啊”,就先上车离开了。 薄倩倩立即挽着陆宁往车上拉:“千万别跟我客气!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先陪我去个地方,算是聊表谢意吧。” 陆宁被她塞到副驾驶上,听了她这话,算是明白过来。 “你不会是,要我陪你去牧辰逸那吧?” 薄倩倩利索地上了驾驶位,再一脚油门下去,不给陆宁后悔的机会。 等车子开出一段距离了,她这才应声:“聪明。” 陆宁眸光有些一言难尽:“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我去掺和不大合适吧?” “谁跟他爱恨情仇了?渣男,谁稀罕!”薄倩倩拍了下车喇叭,颇有些看破红尘的悲愤模样。 陆宁侧身,试图再跟她理性沟通:“我跟你过去真不合适,要不你还是靠边停车让我下车吧。你们之间能聊就聊,谈不拢了就一拍两散,那也轮不到我插进来。” 身边人伸手在旁边按了一下,一声轻响,车门上锁。 她头也不偏地出声:“晚了。” 陆宁认命地将头靠到座椅靠背上,已经开始想象,如果等下他俩掐架的话,她适合帮谁。 如果冷眼旁观的话,会不会也不合适。 或者从牧辰逸白天跟她说的那些话来看,会不会他还对薄倩倩有点意思。 那会不会等下,他再来一番深情款款的忏悔,那她岂不是要站到旁边看琼瑶剧了? 她将手机拿出来,看了眼上面宋知舟的号码,又叹了口气,将手机放了回去。 薄倩倩侧目睨她一眼:“我只是过去接点东西,你能不能不要一副被逼上梁山的模样?” 陆宁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我记得你们很久以前在医院刚闹翻的时候,他就说了要你去他那接东西。所以你到底有多少东西,在他那里?” “我记得没了,但他说还有没接完的,要我再去一趟。”她看着前面逐渐空旷的路面,再应着。 陆宁“哦”了一声,想起宫和泽的事情,再侧身看向她:“啊对了,有件事情,我师兄说要我跟你解释一下。” 薄倩倩刚刚还有些伤感的表情,立刻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侧目深深地看了陆宁一眼。 “懂的懂的!不用解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明白!” “昨晚是我把赵总送他那去的,他俩都喝多了,那是一个简单的误会。”陆宁斟酌着解释,但感觉有点越描越黑的味道。 她把赵总送宫和泽那里去的,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更加不对劲了。 薄倩倩笑得寻味:“诶呀不用解释啊,这都什么年代了,感情没有对错。” 陆宁“嘶”了一声,沉默了半天,再幽幽开口:“你不会真觉得,宫和看上了一个大了他十来岁的……男人吧?” 身边人笑着,隔了半晌,严肃回应:“性别都不是问题,年龄更加不能是阻碍啊。” “好的,服气。”陆宁扶额,决定不再解释。 跟薄倩倩解释八卦,或许就像是向狗仔队去解释,明星绯闻是假的。 结果只能是,解释更加说明有这回事。 车在牧辰逸别墅外面停下,陆宁坐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求你,饶了我吧,我就到这等你。” “下车!你到这等我,那我带你来干嘛。”薄倩倩下了车,绕过来就开门要将她拽下去。 她现在不太敢一个人面对牧辰逸,她紧张。 以前对着他死乞白赖死缠烂打的时候,她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但现在哪怕是见他一面,她都觉得别扭得很。 陆宁拽着车门跟她僵持时,后面有车停下,随即是牧辰逸从车上下来,再走近过来。 他视线在薄倩倩身上停留了一秒,再神色如常地落到车里的陆宁身上:“陆小姐也来了,有事的话先进去坐。” 陆宁:“……”这大晚上的,她能有哪门子事啊。 牧辰逸看着陆宁,薄倩倩也看着陆宁,显然眼下她就是缓解尴尬的利器。 陆宁讪笑着,再松开了拽着车门的手,下车跟他们一起进去。 一到里面沙发上坐下,牧辰逸就问她:“陆小姐,你们喝点什么?” 第327章 最恶心的事,就是喜欢过你 旁边阿姨走过来,等着她回答。 陆宁看向坐在旁边的薄倩倩:“我随便,你问她吧。” 牧辰逸不出声,薄倩倩也不出声。 陆宁有些头疼,再开口:“要不就别喝了吧,她说来你这接点东西。” 照他们这样僵持下去,估计能坐到天亮。 牧辰逸这才起身,再淡声说了一句:“上来吧,在楼上。” 在薄倩倩要拽着陆宁一起上去时,他走到楼梯处的步子又顿了一下,回身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阿姨:“倒杯茶来,陪陆小姐坐会。” 中年女人立刻点头,再进厨房给陆宁去沏茶。 薄倩倩皱眉,再松开了陆宁手臂,跟在牧辰逸身后上楼。 牧辰逸没再回头,上楼后推门进了客卧,再进衣帽间打开衣柜,将一件男款黑色衬衣取出来,回身递向她。 身后人眸光清冷,看向那件衬衣蹙了蹙眉:“什么意思?” “我有洁癖,不喜欢穿别人穿过的东西,你拿走吧。”他淡声应着,那件衬衣她不接,他就拿出去,放到了卧室的沙发上。 这间客卧他没住过,只有她之前缠着他住在这里时,住过几晚。 那时候她说没睡衣,就在他卧室里翻走了这件衣服。 牧辰逸坐回沙发上,没再出声。 薄倩倩垂眸看他,之前她常想,他默认她一次次的任性不矜持,任由她住在这,就算是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她没名没份,所以在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时,她连抱怨指责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她手指掐进掌心里,再冷笑出声:“你说的我没接走的东西,就是这个?” “嗯。”他轻声应了一句,视线垂落在面前的茶几上。 薄倩倩失笑:“随手扔一下的事情,那么困难吗?” 他不说话了,半晌后抬眸看她:“我这里没住过别人,阿姨从来不进我的卧室打理,你自己清理了吧。” “是吗,”她笑,再点头:“好。没住过别人这种话,你没必要特意来告诉我。” 她走近一步,再拿起了那件衬衣,半刻不迟疑地将衬衣丢进了茶几旁的垃圾桶里,再将里面的垃圾袋提出来,回身就往外面走。 沙发上一直坐着的男人突然起身,自她身后拽住了她的手腕:“我有错,那你呢?” 她步子顿住,回身看他:“什么?” “我有错,那你跟宫先生,你们又算什么?也不过就在我们吵架的第二天,你们待一块又算什么?” 他声音有些难以抑制地激动,在她看向他时,他又避开了视线。 薄倩倩视线落在他面孔上,停顿了片刻,终究是忍住了情绪。 她淡声应着:“你觉得算什么,那就算什么。” 他拽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不松,在她皱眉要甩开时,他突然提起她的手腕,再将她往后推了几步。 后背抵在了门上,她眸底浮现怒意:“松手!” “可以上赶着倒贴一个男人,就可以上赶着倒贴第二个吗?”他按着她肩膀,眸光在灯光下,泛着清晰的红,带着近乎失控的愠怒。 薄倩倩掌心攥成拳,咬牙再说了一句:“牧辰逸,你松手!” 他一张脸紧绷着,嗤笑出声:“改口给谁听?以前缠着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叫的,你如今又是怎么称呼那个男人的?” 他按住她肩膀的一只手,松开来再按住她脑后,俯身发泄般想要吻下去。 隔着极细微的距离,眼前人狠狠推了他一下,随即是极重的一巴掌,甩在他半边脸上。 她的手和他的脸一样,顷刻间火烧火燎地发烫。 她掌心发抖,拉开了身后的门,再迈步出去时,她面上所有的怒色已经收敛。 她站在门外,回身看向他,两步远的距离,她面上的表情疏离得如同他们从不曾谋面过。 她轻笑:“我做过最恶心的事情,就是曾经喜欢过你。” 牧辰逸僵站在原地,看向她回身离开的背影。 在他身边停留过那么多年的人,从来都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来都是她以最虔诚而卑微的姿态仰望和讨好他。 这些年他太习惯了,习惯到觉得她不可能走,习惯到感觉她或许也是无足轻重的。 她有最值得骄傲的家世、学历、才华、背景,她不是不高傲,只是在他面前从来卑微。 所以他理所当然认为,自始至终,从前以后,她都终究是离不开他的。 时至今日他才开始发现,更放不下这段感情的那一个,其实从来都不是她。 楼下,陆宁茶刚喝了两口,就看到薄倩倩黑着张脸,拎着个垃圾袋下来。 比她预料中的要下来得早,她以为他们或许会尝试多沟通几句的,而且现在,就提个垃圾袋下来是什么情况? 她起身走过去,再看向面色不好看的薄倩倩:“完了?” “嗯,我们走吧。”她面色缓了缓,再跟陆宁一起离开。 她自认面色维持得还不错,却不知道,她这样竭力克制着情绪的样子,更加比哭还难看。 一直到上车,再坐回了车里,别墅里的人已经看不到她们了,薄倩倩才趴在了方向盘上,半天没吭声。 陆宁没上车,而是站在驾驶位外面,开着车门看她。 “我来开车吧,你坐副驾驶,在这哭牧辰逸会看到的。” “我没哭!”她突然抬起了头,红着两只眼睛不满地看向陆宁。 陆宁点头:“好的好的,没哭没哭。你坐旁边去吧,我开车,我还赶着回去啊。” 都跟宋知舟说了打车回去的,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别墅区外面等着了。 薄倩倩磨磨蹭蹭地换到了副驾驶上坐下,陆宁开车,她就在旁边低着头,将脸埋在阴影里,一言不发。 她车开到半路,又不知道该往那走:“所以现在,我送你回去?” “不用,说好了我送你回去!你开车去你家,我再开回去就是了。”薄倩倩回她。 陆宁“哦”了一声,早知道,她自己打车回去,不知道能省多少事了。 快到别墅区的时候,宋知舟电话打了进来。 她想着开车不方便接,而且也快到了,索性就先挂断了。 第328章 我们的骨灰,一起葬在那里 车停在别墅区外面的时候,陆宁远远地就看见宋知舟站在那,应该是等了挺久了。 她开的是薄倩倩的车,他不认识,也并没多注意这边。 陆宁没急着下车,问了句身边人:“你这样能回去吗,不然就叫个代驾吧。” “不用,我好得很,今天谢谢你了。”薄倩倩面色已经缓和了很多,从车上下来,再上了驾驶位。 有些事情旁人多说无益,陆宁站了一会,看她开车离开,这才回身往宋知舟那边走。 他一直注意着出租车,直到她走到他身边,才突然发现了她,诧异了一句:“从哪冒出来的?” 陆宁沉默看了他两秒,再正色道:“宋医生,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又不是地里的韭菜苗,什么叫冒出来的?” 宋知舟被她这话逗笑,将她身上的包拿下来,再牵着她往里面走:“上哪去了?弄这么晚。” “说来话长。”她打了个哈欠,再侧靠着他的手臂,看向地面。 别墅区里种了不少老树,路灯下,地面倒映着大片隐隐绰绰的树影。 他低笑:“那就回去再说。” 陆宁小鸡啄米般挨着他手臂点了两下头,继续往前走,又打了个哈欠。 一下班就赶江景焕的饭局,包厢里感觉也沉闷,再是莫名其妙被薄倩倩拽走。 何况她最近晕车得厉害,现在整个人都是头重脚轻。 宋知舟顿住步子,再侧身看她眼皮耷拉着,问了一句:“困了?” 她闷声“嗯”了一声,抬头颇有些可怜兮兮地看他。 夜已经深了,林荫道上几乎没有人出入,他思索了一秒,再问她:“那睡会?” 陆宁被他这话吓一跳,没能会意:“怎么睡?” “上来吧。”他将她的包挂在她身上,再蹲身到她面前。 陆宁眼睛亮了亮,这待遇至今可还没有过,她利索地爬了上去,再将头贴着他的脖颈。 宋知舟起身,往前面走时,就听到她靠在他背上“咯咯”地笑。 他脖子上随着她的笑声,一阵细细的痒,如同在心上轻轻抓挠着。 她惬意地闭目养神了片刻,再侧头看向他的侧脸,声音颇有些得意:“我昨晚跟你提起的江教授,今晚谈好了,他答应给你动手术。” 宋知舟步子几乎是刹那间顿住,声音微沉:“薄先生给你牵的线?” 他是普外科医生,虽说跟主攻肿瘤外科的江教授不在一个领域,也没怎么接触过。 但毕竟对江教授他也是有所耳闻的,那位这几年在国外做肿瘤医学研究,研究正进展到一半,按理是不会这么快回国的。 陆宁侧目看他:“不是,是我师兄跟江景焕提的。江教授是他堂叔,他们人似乎都爽快,上午刚说,晚上吃了顿饭就答应了。” 宋知舟继续往前走:“应该没那么简单,江先生没跟你多说什么?” “没有,”她应着,看向宋知舟明显在想事情,一时没再开口。 她着急再解释:“我知道,多半是江先生暗里给了什么好处。 我也不喜欢欠人情,但就这一次,不管怎样我想先让你顺利把手术做了,人情以后有机会可以尽量再还。” 他沉默了半晌,突然又说了一句:“江先生以前喜欢你。” “这不重要!你的手术不能多等了,不管怎样,我现在只想让最好的医生给你做手术,至于会欠别人什么,我现在不想过多考虑!”她声音激动了些。 她知道江景焕为什么帮她,她还不至于那么迟钝,江景焕看她的眼神就不对。 可那又怎样,只要能让最好的医生帮宋知舟顺利做了手术,其他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 她甚至连给薄斯年生孩子都差点去考虑了,又还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 他的病能暂时治好,才是最重要的,恶性肿瘤咳血,多拖一天就多一天的风险。 她抱住他的脖子,红了眼眶:“先别管那些吧,我们好好把手术做了。什么都会过去的,但你要是有事,我就真的过不去了。” 他很轻地“嗯”了一声,半晌后再开口:“就算真到那一天,也总会过去的。” “过不去,”她声音突然哽咽,“我有时候也想过那种万分之一的可能,只要一想,我就连自己的骨灰葬在哪里都想好了。” “就在那晚的海边,那里有最好看的星空,我们的骨灰一起葬在那里,我听说死同穴,来生就还能在一起。” 他头偏过来,在她脸上蹭了蹭:“又胡说,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 “没有胡说,总之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我肯定说到做到,就算你悄悄地丢下我再走也没用。”她声音沉闷,却从未有过的笃定。 路灯拉出两个长长的人影,他往前走,不说话了。 再进别墅前院时,陆宁累得厉害,趴在他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一半。 宋知舟松了一只手,解了指纹锁再推门进去。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但灯火通明。 他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再问了一句:“不下来?” “不要,你背我去卧室。”她手环在他脖子上,生怕他将她丢下来,手再紧了紧。 客厅里温琼音声音就靠近了过来:“回来了?你说你怎么回事,一个孕妇大晚上往哪跑呢?” 陆宁瞌睡猛地就醒透了,这才记起来家里还有其他人。 她手忙脚乱地松了双手,就急着要下来,差点掉下去。 宋知舟身体立刻往墙边靠近了一点,再从后面揽了她一下:“你慢点下去。” 温琼音还在出声责备,走到玄关处,看向还半挂着的陆宁,声音戛然而止。 她愣了一秒,随即立刻回身往厨房走:“累了吧,妈去给你倒茶。” 陆宁站在地面上,一张脸通红,老半天才回神:“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一句?” “我问你了,要不要下来,你说不要。”宋知舟回身,笑着看她慌手慌脚地换拖鞋。 她换了鞋,再站在原地压低声音长叹了一句:“玩完了,没脸见人了。” 宋知舟看了她几秒,再牵着她往里走:“没事,阿姨也是过来人。” “你闭嘴!”她低声凶了他一句,再将他手推开来,一本正经地进去。 在宋知舟坐下时,她再坐到了他对面沙发上,在温琼音身边正襟危坐。 温琼音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再担忧地看向她小腹。 “喝点水暖暖胃,别怪妈没提醒你,头三个月还是要尽量不压到肚子,小心些为好。” 陆宁抬头,向宋知舟投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她这分明就是在、拐着弯责备她刚刚不该被背回来。 第329章 宋知舟手术 宋知舟面色如常,一脸诚恳地应着:“阿姨说的是,我们以后会多注意。” 温琼音沉默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女婿跟女儿待久了,似乎也学得不大靠谱了。 她看向他们两个人都明显拘谨,起身离开道:“我是困了,先上去睡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陆宁赶紧点头,又缓了缓面色:“我跟妈一起上去吧。” “你先把茶喝了,还有,要是有头疼脑热的,可不能吃药。”温琼音走到楼梯口,又顿住步子回身看她。 陆宁立刻又点了两下头。 温琼音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我跟你爸明天就不住这了,买的房子也都收拾好了,明天就搬过去。你们年轻人,毕竟有年轻人的生活方式。” 陆宁面色窘迫了半天,有些头疼:“妈,我们平时真的不这样的,您还是别搬吧,我会不习惯的。” “阿姨叔叔住这,也能彼此有个照应。”宋知舟立刻附和。 温琼音再出声:“行了,就住这附近的,我隔三差五就过来了。收拾下早点睡,别熬夜。” 她话落,回身上了楼。 陆宁看向她消失的背影,视线再缓缓转到宋知舟身上:“这件事情,你该负全责。” 宋知舟低笑出声:“叔叔阿姨喜欢清静,什么时候不放心你,想过来就又过来了。” 陆宁将茶喝完,再看向他:“困了,睡觉去吧。”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她还心有余悸,一直到跟宋知舟上楼再进卧室,她也没再跟他有半点的肢体接触。 两个人几乎是保持着一步远的距离,再一前一后进了卧室。 第二天温琼音跟陆成弘搬走,再是江教授去了趟医院,看了宋知舟的诊断记录,再制定了手术方案。 一切算是都定了下来,陆宁一颗心在手术终于确定下来的平静里,和手术即将到来的紧张不安里,两种情绪不断地切换着。 偶尔抱着宋知舟伤感一番,到第二天再又强打着精神,神色如常地去公司上班。 宋知舟给她制定了补血的食谱,打算尽快将她的贫血调理好。 她也算是相当配合地按照他的食谱,早餐清淡营养,中晚餐都是两碗饭。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到手术的前一夜,陆宁睡在陪护床上,整夜失眠。 为了方便手术,加上还有各项术前检查,他们提前一天住了院。 她又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担心影响到身边宋知舟的休息,硬熬了一个晚上。 手术安排在上午九点,早上六点天色还没大亮,温琼音就提着好几个食盒,轻手轻脚地进来。 陆宁看向她红肿着两只眼睛走近,心里刺痛了一下。 之前因为她爸妈刚回国,刚经历女儿失而复得的狂喜,陆宁担心再突然告诉他们宋知舟的病,他们一时接受不了。 所以直到前几天,宋知舟手术方案完全制定下来了,她才告诉了他们的。 那天晚上她是一个人进去跟她爸妈说的,宋知舟坐在车里,照她的意思在外面等。 手术近在眼前,她担心她爸妈听到消息情绪起伏过大,会让他压力更大。 她记得她那晚把事情都说出来之后,一直到她离开,她爸都一直在阳台上闷声抽烟。 后来听她爸说,温琼音落了一晚上的泪。 听到那些的时候,她其实也没太伤心,反倒是觉得有些庆幸。 这世上终于也能有两个关心宋医生的长辈了,以后他们也可以是他的家人,他不再是孤零零没人牵挂的一个人。 陆宁思绪抽回,看向轻声走到餐桌边放下食盒的温琼音。 她佯装是刚睡醒,揉了会眼睛再轻声开口:“妈怎么来这么早,手术还要九点。” 温琼音回身,立刻皱眉示意她噤声,旁边病床上的宋知舟还没醒。 她走到陆宁床边,再又招手示意她跟她出去。 陆宁起身下床,再穿着拖鞋离开了病房。 外面走廊上还几乎没有人走动,这个点还没到医院的正常值班时间,护士站只有几个值夜的护士在打瞌睡。 温琼音等她出来,再轻声关上了病房门,坐到走廊座椅上就开始闷头抹眼泪。 陆宁坐到她身边去,帮她轻拍后背安抚她:“妈别伤心了,这手术还没开始呢你就哭上了,宋医生自己都没紧张。” “你怎么知道他不紧张,他那是怕你担心,不敢说。”温琼音侧头瞪她,很是不满。 陆宁再起身去护士站要了点纸巾,回去递给她:“好了妈别哭了,江教授是肿瘤专家,他做手术很厉害的,您就别乱担心了。” 温琼音擦了把眼泪,又开始压低了声音训她:“你这个没心没肺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睡得着,亏他对你那么好,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陆宁沉默了几秒,心里不是滋味。 她不能表现出软弱来,这段时间医生找宋知舟和她说了好几次。 说恶性肿瘤手术有风险,哪怕成功,后续感染和复发的各种可能性也是很大的,甚至问他们要不要考虑手术之外的其他方式,比如化疗之类。 宋知舟心里也不可能没有压力,加上这几天每天都是愁容满面的陆成弘,和动不动就掉眼泪的温琼音,这样下去手术还没开始,他怕是就得熬不下去了。 所以她必须得做个没事人,她要去宽慰身边人,要去宽慰他。 好几次心里压力加上孕吐反应,她一个人偷偷躲在浴室里吐得天昏地暗,完了再漱完口出去,笑着抱他说想偷懒不想上班。 她不紧张,他才能不紧张。 温琼音在旁边落着泪,就开始胡思乱想:“我听那医生说,这手术就算成功了,作用也未必大……” 陆宁轻声打断她:“医生可没说过,医生只说手术要尽快做,这些就是你自己瞎想的。” 温琼音沉默着,不说话了。 隔了半晌,她再起身往病房走:“我去热下饭菜,煲了清淡的汤,让知舟起来吃点。” 陆宁跟过去,声音很淡:“他不能吃,手术前十二个小时要空腹。” “那可怎么行,手术还不知道得多久,他昨晚也没吃多少。”温琼音一听又急了。 病房门推开,宋知舟已经起床,正要急着出去,看向进来的人,再是松了口气。 他平缓了面色再出声:“阿姨来了。” 第330章 如果我出事,就把孩子生下来 温琼音走进去,不去看宋知舟,声音哑着:“还早,再睡会吧。” 宋知舟视线在门口的陆宁脸上停留了几秒,再牵着她回身进去,出声应着:“不了,也睡好了。阿姨这么早过来,吃饭了吗?” “吃过了,这早餐不吃怎么行,汤也不能喝一点?”温琼音拆着床头柜上的餐盒,再很不放心地问道。 陆宁面色有些无奈:“妈,这又不是菜市场买白菜,还能讨价还价的。医生都说了,术前十二小时,不能吃饭,前四小时禁水禁食。” 温琼音极不情愿地将餐盒放回去,再回头又训了她一句:“你这个没良心的。” 那模样,就好像是陆宁虐待宋知舟,不给他饭吃似的。 陆宁点头:“好好好,我没良心我没良心。我去洗漱,回头我把饭菜吃了。” 温琼音不吭声了,看向他们进浴室洗漱,又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陆成弘那边工作太忙,一早过去赶今天白天要紧的工作,说大概八点赶过来。 浴室里,陆宁拿过两支牙刷一起挤了牙膏,再递了一支牙刷给身边的宋知舟。 他显然是愣了一下,再笑着接过来。 陆宁从镜子里挑眉看了他一眼,边刷牙边出声:“怎么样,是不是突然对你这么好,有点受宠若惊?” 他低笑“嗯”了一声,再站到她旁边刷牙,就好像还是往常很平淡的一个早上。 陆宁刷完牙,再拿着毛巾洗脸时,又平常地问了一句:“手术做完,是不是得住一段时间的院?” 他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她这么一说,就好像是手术已经顺利结束了。 他应声:“嗯,可能得住院小半个月。” “那还挺无聊的,到时候我跟我师兄说一下,把工作带过来做,也陪你解解闷。” 她声音仍是如常,洗脸时,毛巾在脸上多蒙了一会。 宋知舟从镜子里看她,又似乎觉得那样不太真实,再侧身看向她的脸。 直到她将毛巾从脸上拿开来,再递给他时,他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 “别担心,我会好好出来的,以后还要照顾你。” “别摸头,都说了会秃头。”她皱眉抱怨,再又红了眼眶,避开了他的话题。 宋知舟没再多说,笑着将手移开来,边洗脸边逗她:“没事,秃了可以再长。” 她想再回怼几句,感觉喉咙里像是被堵着,缓了半天才哼了一声,回身先出了浴室。 已经有一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温琼音了,她要再哭,宋知舟估计得不敢上手术台了。 温琼音带过来的两人份饭菜,陆宁坐在床边吃了一大半,再喝了一碗汤。 吃完收拾时,她抬头就看到温琼音就坐她眼前看着她,半天一言不发。 陆宁将一双干净的筷子递向她,询问了一句:“妈也吃点?” “不用。”温琼音嫌弃地再看了她一眼,起身背对着她坐窗前去了。 宋知舟回来看到这一幕,笑着坐到她身边:“没事,多吃点。” “不吃了,有些人不知道有多看我不顺眼了。”陆宁收拾完碗筷,再看向温琼音的背影。 门外脚步声进来,时间已经过了八点,陆成弘跟宫和泽一起进了病房。 陆成弘满脸都是疲态,应该是没睡好,加上一大早就着急把事情忙完了,再赶过来的。 宫和泽看宋知舟状态还不错,再看向闷头坐在床边的陆宁,走近她问了一句:“吃饭了吗?” 温琼音立刻看过来冷“呵”了一声:“她胃口好得很,吃了两大碗,营养均衡还喝了碗汤。” 宫和泽面色愣了一下,笑出声来:“是吗,那就好。” 陆成弘过去安慰着温琼音,倒是宋知舟的状态,看起来很放松。 许是他自己也频繁进出手术室,替别人做过无数场手术了,也或许,只是他真的掩饰得很好罢了。 快到手术时间,进出病房的医生也多了起来。 例行检查询问的、术前沟通安抚的。 之后再是医生拿了手术签字单过来,手术治疗知情同意书上,洋洋洒洒列了十多条可能存在的风险。 诸如大出血、失血性休克、病情恶化加重、瘫痪、死亡,心脏不好的人,应该是光这张单子,就可以昏厥过去了。 过来送单子的医生还没出声安抚宋知舟,宋知舟就已经先跟陆宁解释了一句。 “不用多看,我之前接的一场小手术,那单子上也列了上十种死亡方式。但只要主刀医生没有喝多,那些情况出现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是吗?”陆宁侧目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很淡定地点头。 她拿起笔,再利落地签了个字,签完再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女朋友是不是不算家属,不能签字?” 送单子过来的医生愣了一下,显然他以为他们是夫妻的。 他再开口:“也可以签的,需要再签一份委托书,手术所有风险您需要担责。” “那就好,”陆宁应声,再把该签的都签了。 末了,她又看向宋知舟说了一句:“幸好能签,不然赶去民政局领证应该来不及了。” 旁边医生看他们状态都还不错,跟着开了句玩笑:“情况所需的话,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应该会愿意过来跑一趟。” 一直到宋知舟被推往手术室时,陆宁跟他的状态都算是很好。 旁边的人都忧心忡忡,薄斯年也带了苏小蕊来了病房外面,但没有进来。 反倒是陆宁跟宋知舟,就好像是局外人,状态一直平静。 要进手术室时,陆宁站在手术室门口,看他已经换好了衣服,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她站在手术室外面等他进去。 临进去时,她跟他开玩笑:“为人民服务这么多年了,终于也轮到人民为你服务一次了。” 他看着她时,没接她的玩笑话,看了她半晌,再开口:“要听话,别乱想也别乱跑。” 陆宁“嗯”了一声,没再吭声。 他声音低了些,那话只有她听到:“如果……就把它生下来陪着你。” 陆宁眉心拧紧,抬头看他:“你说过的,主刀医生没喝多,就不会有事。我特意问过了,江教授说他今天没喝酒。” 他愣了一下,随即在她头上轻拍了一下:“傻。” “是真的没喝酒。”她看他进去,再红着眼睛,认真地低声重复了一遍。 第331章 似是冰凉,似是滚烫 手术室外一等,就等了两个多小时。 温琼音状态极差,陆宁跟陆成弘分坐她左右侧,陪着安抚她。 薄斯年抱着苏小蕊站在不远处,小孩看人多,不敢过来。 陆宁实在提不起精神去照顾她,索性低着头,避着那边的视线。 她嘴上平静地安慰温琼音,其实也就是在安慰自己。 江教授已经是最好的医生了,如同温琼音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尽人事,然后就是听天命,别无他法。 她又想起那一天,那个车祸伤者命悬一线时,宋知舟进去代替崔颖做完了那场手术。 他没有功劳,还有过错,没有人会记得他的好。 但他救下来的那条人命,是真真切切的,那个男人好好活了下来。 她突然想,倘若有一刻,宋知舟也那样躺在手术台上出现了危险,会不会也能有那样一个医生,可以不计自身得失,暗暗将他救下来。 身边温琼音一直频频看向头顶的时间显示屏,没忍住又开口问了一句:“说是两小时左右的,这都两个半小时了,怎么还没结束?” 陆宁回过神来,出声应着:“手术稍微有点延长也是很正常的。江教授说他的肿瘤位置接近心脏,会稍微麻烦一点,但问题不大的。” 温琼音将信将疑,但也没再多问。 陆宁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紧着,又担心温琼音注意到,默默松开来。 隔不了多久,她的五指又攥成了拳。 情绪要控制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额角有细密的汗渗出来,想脱掉件外套,又觉得冷,整个人近乎僵坐在那里。 两个半小时了,江教授没说过手术会延长这种话,他只说过正常两小时左右够了。 她胃里有些翻涌,突然眼前就有些发黑,差点栽下去。 她赶紧伸手抓了下座椅,维持住身体的平衡,暗暗缓了半天,再抬头看了下时间。 “我口渴了,回病房喝点水。” 温琼音盯着手术室门口,隔了会才应了声“嗯”。 她想起来陆宁还有孕,再说了一句:“妈陪你去。” “不用,您就坐这吧,我都多大人了。”陆宁淡声应着,再起身经过走廊。 经过薄斯年身边时,他沉声说了一句:“你熬不住的话,休息一下吧。” 她步子微顿了一下,声音似乎含着点嘲讽,又好像也没有:“谢谢啊,不劳你关心。” 当日若不是江景焕第一时间出手帮忙,介绍了跟邢教授不相上下的江榆给她。 恐怕今日,就真的如薄斯年所愿,她拿肚子里的孩子,跟他换条件了。 他眸光颤动了一下,突然就解释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她没再停留,直接经过他进了病房。 那种胃里翻涌的感觉,几乎就要冲破喉咙了。 她一张脸上冷汗涔涔一片惨白,一迈进病房门,确定后面的人看不到了,就立即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跌跌撞撞地冲进病房浴室后,她整个人趴到了洗手池上,天翻地覆一阵呕吐。 刚刚怕温琼音担心,她早餐吃了很多,现在算是彻彻底底吐了个干净。 面前的镜子里,照映出她没了半点血色的脸,竭力伪装着平静的那个躯壳,在这一刻突然崩塌开来。 她额角的汗沿着侧脸,再流进脖颈,似是冰凉,似是滚烫。 清理了洗手池,再拿凉水洗了脸,她出去坐在沙发上缓了半天,再回浴室看向镜子时,一张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血色。 再出去从包里翻了口红出来时,门外脚步声突然进来,吓得她手里东西差点掉下去。 宫和泽走进来,再看向她:“看你慌成那样,刚刚不是淡定得很。” 陆宁看了眼他身后,确定没人再跟进来了,这才回了浴室,涂了很淡的一层口红。 再用指腹擦了一下,看起来没有涂口红的痕迹,只是显得气色好了一点。 宫和泽站在外面,看她出来再开口:“休息一会吧,动手术的是医生,你坐那也用处不大。” 陆宁将口红丢回包里,再往外面走:“我要是躺这,我爸妈就该担心是手术情况不好了。” 何况说好了的,她在外面等他,不会乱想。 再坐回去的时候,温琼音侧目看了她一眼,应该是没看出什么来,又继续盯着手术室门。 九点进的手术室,现在时间已经到十一点了,三个小时了,手术室外面的红灯还是亮着的。 她盯着“手术中”那几个字,感觉那几个红色的汉字,在她的瞳孔里一点点放大,再模糊,变得陌生。 她看得有些失神,直到那灯突然在她的瞳孔里熄灭,一声轻响,很快是门从里面被打开。 她一颗心脏猛然一提,跟温琼音同时站了起来,宫和泽迅速伸手扶了她一下。 江教授穿着手术服从里面出来,走近了,摘下了脸上的口罩:“家属放心,手术很顺利……” 陆宁身体猛然踉跄了一下,再是那声音遥远了些,落入她耳里:“患者麻醉还没散,需要在复苏室观察一个小时左右,会再推入病房。” 她脑子里那根弦刹那间崩断,一颗心落了回去,差点跌坐下去。 温琼音已经腿一软蹲身下去,嘴里念念有词:“太好了太好了,顺利就好,谢谢医生啊谢谢医生啊。” 江教授再应声着:“职责所在,应该的,家属也可以放心休息一下了。晚些我会再来说下术后的一些事项。” 宫和泽皱眉扶着她起来:“行了别撑了,扶你去病房休息下,都说没事了。” 陆宁伸手撑了下墙面,再开口:“我没事,能自己走,师兄帮我爸扶下我妈吧。” 这么几个小时的等待,陆成弘也是紧张得不行了。 陆宁经过薄斯年时,顿住步子看向他身边的苏小蕊,再蹲身下去抱了抱她,摸着她的脸轻声开口:“小蕊不担心,妈咪很好。” 小孩刚刚应该也是吓到了,听她这么一说,抱着她“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薄斯年出声道:“你要不带她一起去睡会吧,我在病房外面等她。” 第332章 有没有还惦记薄斯年? 陆宁没出声,抬头看向苏小蕊,小孩迟疑着再点头。 她牵着苏小蕊进病房,带她睡到陪护床上。 身体里所有力气,好像都在刚刚那三个小时里被抽空了,她一躺下,就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似乎睡得太长,她偶尔能听到周围细碎的响动,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窗外一直到了黄昏,她感觉是做了个不大好的梦,猛然就惊醒了过来。 从床上坐起来时,满头都是汗,她耳边都是自己“嗬嗬嗬”的喘息声。 在坐起来的时候,额上有一块东西掉了下来,她缓过神来再看时,是一块退热贴。 温琼音正靠在沙发上打盹,被她的动静惊醒过来,立刻起身坐到了她床边。 “你低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温琼音出声解释,再担忧地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 陆宁深吸了一口气,再摸了摸额头:“还好,没什么不舒服。” 脑子里慢慢清醒,她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侧目看向旁边床上时,宋知舟就躺在那,已经睡着了。 他面色发白,睡得安静。 她看过去,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至少手术成功的事情,不是做梦。 她再问温琼音:“医生来过了吗,他没事吧。” “手术做完了,说是短期内应该不会有问题,术后二十四小时要严密观察身体反应。”温琼音应着,再给她端了杯温水过来。 她将水递过去,又开始叹气:“你啊,上午还看着好好的,就是爱逞强。你现在这个时候又不能用药,身体可一定要注意。” “知道了。”陆宁应着,视线盯着旁边床上的人。 温琼音这才起身道:“行了,我出去看看你爸。你别去吵醒知舟,他麻药散了后疼了好一阵子,刚不久才终于睡过去。” 陆宁“嗯”了一声,看向她离开病房,这才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走过去,蹲身到了他病床边。 她将下巴抵在床上,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身体不舒服的缘故,这样看过去,总感觉不真实。 她好像还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他睡觉的样子,之前似乎总是她先睡着。 她看着,有些感慨,怎么会有人,连睡着都这么温和好看呢? 她将被子小心掀开了一个角,伸出一根手指过去,很轻地用指腹在他手背上贴了一会。 是温软的,带着他身上的体温,她将手收回去,暗暗松了一口气。 隔了半晌,她看着,又感觉还不够,又伸出一根手指,挨到了他鼻子下面。 能感受到呼吸,应该是最直接可靠的吧? 手伸过去的时候,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再是他睁开了眼睛。 陆宁呼吸一滞,手指还保持着贴在他鼻子下的姿势,跟他大眼瞪小眼,半天没反应过来。 直到床上的人看着她说了一句:“活着的。” 她才猛然回过神来,触电般赶紧将手收了回去,再讪笑了一下:“我就是,看你鼻子长得还不错。” “烧退了吗?”他看着她,似乎是想伸手过来,手动了一下,还是没有伸过来。 陆宁伸手在自己额头上摸了一下,感觉温度还好,再出声道:“退了吧,问题不大,喝点热水就好了。” 他估计是疼得很,加上疲惫,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样平淡的面色,让她感觉还有点不习惯。 隔了一会,他再出声:“是不是吓着了?” “还好吧,”陆宁抱着床沿蹲在床边:“江教授没喝多,他的刀功我还是信得过的。” 宋知舟愣了一下,终于扯动了一下嘴角:“刀功?” 说得好像是,切肉的屠夫。 陆宁抬手摸了下鼻子:“那……刀法?刀技?都是动刀,大概也就这意思吧?” “嗯,差不多。”他轻声应着,视线落在她脸上,不说话了。 陆宁掀开被角看了看他胸口,穿了宽松的病号服,里面看不到。 她将被子放回去,手伸进被子里抓住他的手:“刀口是不是很疼?” “还好,跟切菜的时候,切到手指差不到。”他声音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除了比平时低了些,几乎没有区别。 陆宁抬头看他:“所以是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在肚皮上切了道十几厘米的口子吗?” 他淡笑“嗯”了一声,被她抓住的手,指腹在她手心里摩挲了一会。 本来也是想开句玩笑,那个“十几厘米的口子”,却毫无预兆如针一般扎在了她心口。 她俯身下去,将脸贴在被子上,许久没再吭声。 被子上濡湿开一片,她的肩膀细微颤动着,咬牙没发出半点声音来。 隔了很久,他才轻声开口:“别哭,别把阿姨吓着了。” “我没有!”她抬起头盯着他,红肿着两只眼睛,但声音格外笃定。 她听到他再说了一句:“我没事,真不疼。” 江教授不久后进来,给宋知舟做了下检查,说是情况还不错,却转身就叫陆宁跟他一起出去下。 把她叫去办公室时,他跟她说明情况:“开胸手术,大概一周后拆线,建议住院观察疗养半个月。 虽说目前手术完成了,但恶性肿瘤情况比较复杂,后续复发、感染及转移等各种风险,在几年内都是可能会发生的,所以一定要重视后续的复查和抗复发药物的服用……” 他说了一大堆,陆宁坐着仔细听着,脑子里想起宋知舟说的那句话。 “只要主刀医生没喝多,那些情况就基本不会出现”。 或许江教授说的这些,也只是提醒她最糟糕的结果的,手术毕竟是顺利完成了,情况自然也算是大有好转的。 这一谈话,就是近半个小时,陆宁再离开医生办公室回去的时候,宋知舟已经又睡着了。 他刀口疼,疼得从睡梦里醒来,再又疼得疲惫不堪地睡过去,如此反反复复熬着。 温琼音回了病房,坐在沙发上,陆宁突然想起,苏小蕊本来是跟她一起睡的。 她走近沙发边,再问了一句:“小蕊呢?” 温琼音抬头看向她:“薄先生胃病犯了,牧医生把她接过去陪着了。” 陆宁“哦”了一声,再坐回了沙发上。 温琼音沉默看了她半晌,突然问了一句:“宁宁,妈听到了一些事情。你跟妈说实话,到底还有没有惦记着薄斯年?” 第333章 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跟知舟的 陆宁坐在沙发上,看温琼音面色明显不对,明明刚才她出去时,面色都还挺正常的。 她出声:“谁跟妈说什么了?” 温琼音面色严肃了下来,沉声再问了一句:“你如实说,跟薄斯年到底还有没有来往?” 陆宁垂眸看向茶几上,避开温琼音的视线,再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她淡声应着:“没有了。” 在她水杯送到嘴边的时候,她听到温琼音突然说了一句:“孩子到底是不是你跟知舟的?” 她一口水猛然呛了一下,一阵剧烈的咳嗽后,面色发了白。 水杯里的水有些撒了出来,溅到了她的衣服上,但对面坐着的温琼音没有任何反应,视线如同锁定在她的脸上,只等她一句回答。 陆宁迅速调整了面色,再皱眉:“妈你到底乱猜些什么?那不然还能是谁的?” 床上的宋知舟因为她的咳嗽声醒了过来,睁眼看向沙发这边时,陆宁跟温琼音都并没有注意到他。 温琼音声音更冷:“我刚刚在医院楼下撞见薄董事长了,他说要你把孩子生下来,条件随便开。没点依据,他会说这种无厘头的话?” 陆宁将水杯放回去,克制着指尖的发抖:“妈,这孩子跟薄斯年没有任何关系。” 温琼音仔细地盯着她:“妈从来不多管你的事情,知道你一向懂事,做事有分寸。 但今天妈把话放这了,知舟这些年帮了我们这么多,你这孩子要是来得不清不楚的,我跟你爸当没你这个女儿!” 陆宁手在沙发上抓紧,红了眼眶,情绪几乎是下一刻就要崩掉。 随即是床上的宋知舟发出一阵咳嗽声,温琼音还想说什么,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她起身拿着茶几上刚热好的餐盒过去,再缓和了声音开口道:“醒了,阿姨给你熬了点粥,医生说暂时只能吃流食,现在吃点?” 宋知舟轻声应着:“好,谢谢阿姨。” 陆宁在沙发上愣怔了半晌,直到温琼音回身叫她:“你过来喂知舟吃点吧,他现在也不方便起床。” 她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走过去,面色有些不对劲。 温琼音回身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脸,随即神色如常地再开口:“阿姨今天就先回去了,叔叔明天还要上班,明早我再过来。” 陆宁坐到床边,低着头给他喂粥,不敢再抬头去看温琼音。 宋知舟出声应着:“您不用急着再过来,这边也有另外安排护工,您回去就多休息下。” “我反正也没事,闲着也是闲着,你们也早点休息。”温琼音说着,再拿了包很快离开。 她担心情绪掩饰不住,让宋知舟看出什么破绽来,着急就出了病房,面色并不好看。 等病房门再次关上,陆宁埋低了头舀着碗里的粥,迅速红了眼眶。 宋知舟看了眼门口,这才出声:“没事,那些事情不用跟叔叔阿姨多说。” 陆宁一勺一勺地舀着粥喂他,一声不吭。 他看向她落在阴影里的脸,再轻笑:“哭了?” “没有。”她闷声应着,再吸了下鼻子。 一勺粥舀起来,她心不在焉就自己吃了下去。 吃完了她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要起身:“我去给你换个勺子。” “不用,不嫌弃你。”隔得很近,他伸手,再抓了下她的手腕。 陆宁又坐了回去,也没多说,继续给他喂粥。 隔了半晌,听到他再开口:“阿姨那是气话,不要去胡思乱想,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勺子在碗里搅动着,再抬头看向他,声音有些哑:“我不是介意那些话,我只是觉得,挺对不起他们的,也……”挺对不起你的。 宋知舟沉默了片刻,再出声:“那些不是你的错,孩子你不想要的话,等身体调养好了,就不要。” “如果调养不好呢?”胎儿一天长大成型,她最近的孕期反应也越来越明显。 恶心嗜睡,加上频繁呕吐,身体吸收不了多少营养,贫血未必就能短期内治好。 他轻声应着:“那就像医生说的那样,给你肚子里的小生命一次机会。当做我们的孩子,我们一起抚养它。” 她半晌没再出声,一小碗粥喂完,再问他:“还吃点吗?” “不了,有点吃不下。”他视线落在她脸上,看她明显心不在焉。 陆宁端着空碗起身,再往里面走:“我去把碗刷一下。” 她进了浴室,在洗手池里刷碗,看向镜子里那张脸,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薄董事长也掺和了进来,因为这些年薄斯年一颗心思不愿意放在其他任何女人身上,所以薄董事长显然也很希望,能得到陆宁肚子里这个孩子,至少保证薄家有后。 如果这孩子真的打不掉,这些事情,到底要怎么样才是个头? 刷完碗再出去的时候,宋知舟又睡了。 他刚刚坚持着跟她说了那些,也耗了很大的力气,陆宁坐在床头看他,再趴在床边挨着他睡。 医院这一待就是大半个月。 温琼音因为有了那些怀疑,对陆宁的态度明显疏离了些,一过来就是对宋知舟问长问短,不怎么跟她说话。 宋知舟前几天伤口疼,到了后面刀口开始愈合,就转为发痒,又不能抓挠,经常是强忍着一身的汗。 一直到一周后拆了线,情况才终于慢慢地开始好转,陆宁担心他身体没养好,坚持要他多住院一段时间。 住院小半个月后,医生提了好几次可以出院了,一直到后面直接催促出院,陆宁才算是答应下来,办理出院手续。 出院那天是温琼音陪着他们的,宋知舟身体已经大好,陆宁执意要他坐副驾驶,她来开车。 一路上,他一双眼睛恨不能长到她手上去,好代替她开车。 陆宁皱眉侧目看他:“我开车就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吗?” 这一侧目,她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拽紧了车门,一脸严肃的温琼音。 她这一看,温琼音就出口训她:“你认真开车,东张西望干什么?” 陆宁面色无奈:“妈,宋医生开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紧张?” “他比你靠谱。”温琼音半点面子不给。 随即又话锋一转:“知舟手术也做了,你们俩这婚事打算什么时候办了?” 第334章 孩子是我的,阿姨别误会 陆宁面色僵了一下,再回着:“急什么,他人又不会跑了。” 温琼音蹙眉,再看向宋知舟:“你长不大,我不跟你说,知舟的意思呢?” “阿姨,婚事我们已经在计划了。”宋知舟应声,这话却显然有些含糊。 温琼音没再多说,“嗯”了一声,心里多少不大满意。 她对宋知舟的病不太了解,以为手术顺利完成了,就算是身体痊愈没有后患了。 所以结婚这种事情他含糊其辞,她能想到的就是陆宁的问题,想来想去,就还是陆宁肚子里孩子的事情。 就算那些是空穴来风的传闻,但薄董事长一个外人都知道了,想必宋知舟也不可能真的一无所知。 加上薄斯年又是一个前任,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就算再大度,终究心里也该有芥蒂的。 她心里越想越不放心,看向车子行驶的方向,再开口。 “我先不回去了,去趟你们那里吧,你们也很久没回了,我帮你们一起收拾下房子。” 陆宁想说“不用”,从后视镜里看温琼音面色不对,显然“帮忙收拾”只是一个幌子,她也没再多说,换了方向往别墅区开。 再到家的时候,宋知舟进厨房烧水再倒茶出来,温琼音过去帮忙。 陆宁杵在外面,跟着去也不是,不跟着去也不是。 自从温琼音猜到了那些事情后,陆宁在自己妈妈面前,也变得拘谨了很多,生怕她会多追究那些事情。 端了茶出来,沙发上才坐了一会,温琼音就显然是坐不住了,再起身看向陆宁开口。 “妈跟你一起去收拾下卧室吧,让知舟在这多休息下。” “我去就行了,阿姨在这多坐会吧。”宋知舟跟着起身。 温琼音随即蹙眉:“你啊,刚做完手术,别什么事都还自己做。你总这样惯着她,家里家外的事全让你给做了。” 陆宁走过去挽温琼音手臂:“行行行,我去我去,都是我不对。” 温琼音这才算是没再多说,跟陆宁上楼。 宋知舟在沙发上沉默坐了片刻,感觉不大放心,担心温琼音在陆宁口里问出什么事情来,还是起身也上了楼。 卧室内,陆宁在温琼音推开卧室门时,突然想起来什么。 但显然已经晚了,床上两床被子,还整齐叠好在那里。 以前温琼音没进过他们的卧室,现在显然是抱着点突袭检查的心理,直接就推开了卧室门。 这个季节才入秋,还不至于要叠盖两床被子。 她面色明显更加不好看,但也没问什么,直接走到落地窗前去打开窗帘窗户通风透气。 陆宁心里紧张,打开柜子拿了干净的床单被褥,低头在床边换。 因为不安,她进来的时候门也没关上,卧室门就虚掩着。 温琼音开了窗,再回身就掀开了沙发上的遮尘布罩,再坐在沙发上盯着陆宁半晌不吭声。 陆宁只当不觉,将床上东西都换完了,再进浴室要打水擦桌柜。 温琼音沉声开口:“你过来坐下。” 陆宁心颤了一下,回身坐到了温琼音对面,等她开口。 眼前人紧盯着她:“你们分着睡的?” 陆宁盯着茶几上的木质牙签盒:“没有,我晚上睡觉喜欢卷被子,才多放了床被子的。” “你是妈的女儿,你心里有没有藏事情,妈看得出来。”温琼音声音冷厉。 陆宁半晌没吭声,听到她再开口:“知舟是个好孩子,你们感情也不差,但从查出你怀孕到现在,你们两个有半点真心高兴的样子吗?” 陆宁抬头看她:“宋医生性格本来就内敛,加上他最近手术,我孕期反应也重,还能怎么高兴?” 温琼音皱眉:“你少忽悠我,感情里忠诚和信任是最基本的东西,你要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趁早给我解决了。” “你要是还惦记着那个男人,就带着你这孩子,尽管找他去。我当没你这女儿。”温琼音情绪有些激动。 从薄董事长跟她说了那些事情后,这半个月来她回想起之前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们俩哪里有半点,初为人父母的喜悦? 陆宁沉默着,手指攥进掌心里,良久后,她抬头:“我去把这孩子打了。” 温琼音面色骤然一沉:“是那个男人的?” “是。”她视线没躲,红了眼眶,肩膀在打颤。 温琼音一手狠狠拍了下茶几,起身就往陆宁这边过来,发抖着扬起了一只手:“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混账女儿!” 陆宁跟着起身,对上她那一巴掌,随即却是门推开,一道脚步声迅速过来,拦下了温琼音那只手。 预料中的一耳光没有落到脸上,陆宁睁开眼睛,看到宋知舟到了面前,再是他眉心微拧了一下。 他平常开口:“阿姨消消火,陆宁她孕期情绪不好,这是说胡话。” 温琼音面上表情僵着,活生生将满腹的火气忍了回去,再收了手,回身坐到了沙发上。 宋知舟再看向陆宁,牵着她在温琼音对面坐下,轻责出声:“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乱说,气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陆宁被他牵着的手抖动着,面色泛白,没再出声。 宋知舟再开口:“是我的问题,我最近因为手术的事情,对陆宁的关照少了,没能尽到一个男人该尽的责任,让阿姨误会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你让她自己说。”温琼音声音尽力缓和了些,但显然还是不愿作罢,盯着一言不发的陆宁。 宋知舟半开玩笑:“她还怀着孩子,阿姨就别吓唬她了。您是她妈妈,这种事情您都不信任她,她心里也不好受。” 温琼音面色变了变,显然也有点觉得自己态度过于激进了,再开口:“我不信任她,她自己都认了。” “她现在脾气也不小,到了气头上,说圆明园是她烧的她都会认。”宋知舟低笑出声来。 他再看向低头一言不发的陆宁:“阿姨也是不放心你,不要再赌气了。” 第335章 能娶陆小姐,倍感荣幸 温琼音面色总算好看了一点,再盯着陆宁:“知舟你先别说话,宁宁,妈再最后问你一遍,你这孩子是谁的。” 陆宁抬头,想出声时,宋知舟牵着她的手紧了一下。 她想摊牌,到嘴的话又改了口:“是我跟宋医生的,妈应该相信我们,没必要去信外人说辞。” “好,妈信你们的话,这件事情,妈以后再不问,刚刚我态度不好,也给你道歉。”温琼音面色仍是微绷着,也到底没再追问。 但因为他们拖延婚期的事情,她心里多少还是存有怀疑的。 她一个女方家长,也不好一催再催,而宋知舟的母亲过世,父亲又一向和他疏于来往,也没有办法去双方家长商量。 片刻沉默,宋知舟再开口:“结婚的事我跟陆宁也商量过了。 我们的意思是,先领证办一个订婚宴,婚礼毕竟劳心费力,她还怀着孩子怕累着,或许等孩子生下来再办,会更合适。” 陆宁侧目看向他,有些难以置信。 之前因为他病情的事情,对于结婚他总是回避着。 温琼音明显愣了一下,刚刚在回来的车上,他们俩可都明显在打马虎眼的。 她看向陆宁:“是这样?” “嗯,骗您干什么。”陆宁对视上她的目光,心里慌得六神无主,面色还是坚持着极平静。 温琼音心生喜悦,却还是板着脸训她:“早说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害我还以为你们是怎么回事。” 陆宁克制着心里的慌张,再找说辞:“打算国庆订婚的,现在离国庆还那么久,要这么早告诉您了,您还不得天天催着准备这准备那。” “算了,你们的事我也不多操心了,我先回去了。” 温琼音脸色总算是不难看了,起身再离开,陆宁跟宋知舟再送她回去。 一直到送她回了家,看向她进去,陆宁一路上正襟危坐的姿势,刹那间垮了下来,身体瘫靠到了车座椅上,长长呼出来一口气。 老半天,她才叹出声来:“吓死我了。” 宋知舟继续往回开车,侧目笑着看了她一眼:“心理素质有待加强。” 她将身体侧靠着,再认真地盯着他的侧脸:“宋医生,我要是生活在古代,一定要请你当我的谋臣。” “是吗,那我怕是第二个诸葛亮了。”他低笑应了一句。 陆宁颇为认可地连连点头:“以你的临危不乱,相比诸葛亮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笑里含着深意,半晌没应声。 直到她面上的表情突然僵了下来,她想起来什么,不满地看向他:“诸葛亮后来死了啊,你嘲笑我是扶不起的刘阿斗了?” 红灯,他踩了刹车,再看向她一脸气不过,面上笑意更深:“反射弧还是有点长。” 陆宁将头背对着他侧向窗外,不吭声了。 他笑意终于敛住,伸手拉了下她的手腕:“生气了?” 她还是不出声,直到他再说了一句:“我认错。” 她缓了两秒,憋住了脸上的笑,再回头去看他:“绿了。” 这一次,他没像之前那样没反应过来,侧头去看了眼指示灯,再看向她开口:“没绿,还是红灯。” 陆宁没能得逞,沉默看了他两秒:“哪位古人跑得最快?” “曹操,说曹操曹操到。”他看着她笑答。 她咬了咬牙:“蓝笔能不能写出红字?” 后面有车鸣笛,指示灯绿了,他回身开车,再应了一句:“不能,只能写蓝字。” “不对,蓝笔什么字都能写出来,我说的是红这个字,不是红色的字。” 陆宁憋着的那口气立刻发泄了出来,看向他开车,面露得意。 宋知舟笑而不语,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惬意地后靠着,一脸满足地看向他:“所以你的反射弧也很长。” 他笑着应声:“嗯,算你更胜一筹。” “那当然,”她挑眉感慨,再又想起什么来:“我妈那算是解决了,可是真的订婚吗?” 前面有些堵车,他车速慢了些,再回她:“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再想办法拖延一下。” “我当然愿意啊,是感觉我妈逼婚了,怕你委屈。”她“嘿嘿”看向他。 宋知舟一只手伸过来,在她头上揉了揉:“不委屈,能娶陆小姐,倍感荣幸。” 陆宁愣了一下,将脸埋进掌心里,偷笑了半天。 一想到订婚的事情,她就感觉颇为期待,似乎连那些杂乱糟心的事情,也暂时烟消云散了。 她将头凑近了他,脑子里开始筹划着:“你什么时候上班?” “计划是明天就去,身体也都调养好了,请了这么久的假,医院那边事情有点安排不过来。” 他应着,因为驶入市中心,车辆多了起来,他也没再侧目看她,认真看着前面。 自从她怀孕以来,他带上她开车走路,都明显谨慎了很多。 陆宁“哦”了一声:“不如我们今天去逛商场吧,去看看请柬之类的东西。 订婚我觉得简单些好,就在自己家吧,邀请一点关系近的亲友就好了。” “好,听你的。”他应着,再看了下时间。 刚刚吃了午饭出来的,现在也才下午一点多。 这个点逛商场的话人也少一些,她现在身体不方便,人少也不容易磕着碰着。 他再问她:“现在去?” 陆宁利落地“嗯”了一声,导航去商场再停车之类的事情她不用管,打开手机开始埋头翻订婚的一些准备清单之类的。 各式大红色的图片涌入她的眼底,她想起那天坐到手术室外面,看着的那几个大红色的字。 那时候,她甚至想过,他会不会出不来了。 她一张张图片翻下去,一颗心跟着砰砰跳动着,所以,他们如今算是终于熬出头了吗? 到商场地下车库,宋知舟停车,再牵着她进商场电梯。 这个点是午休时间,不是商场人多的时候,但今天是周末,来往的人也并不少。 电梯里也有不少人,他将她牵到角落时,下意识将她护到了内侧。 陆宁垂眸去玩他的手指,再抬头时,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一个男人,是薄斯年的特助蔚宣。 他对上她的目光,先是一愣,随即诧异地打了声招呼:“薄夫人,这么巧。” 第336章 我可以,认薄叔叔当爹地吗 宋知舟在蔚宣那声“薄夫人”后,面色微微生变。 陆宁也完全没料到会在这撞上他,完全是脑子一抽,就要将被宋知舟牵着的那只手抽出来。 直到感觉他掌心的力道大了些,没有松开她,她才算是反应了过来。 蔚宣注意到陆宁跟宋知舟牵在一起的手,也意识到了什么,一时有些尴尬。 电梯里其他几个人,也往这边看了一眼。 陆宁淡声应着:“蔚特助巧,你也来逛商场?” “不是,总裁在这边见个客户,我来送份文件。”他回应着,面色里还是难掩诧异。 他对陆宁跟薄斯年近期的事情并不清楚,只记得上次见到她时,她还是跟薄斯年一起待在医院,并不像是起了什么冲突。 这么多年了,总裁总算是熬到陆小姐回来了,怎么转眼,她又跟别人在一起了吗? 他感到奇怪,也暗暗多看了陆宁一眼。 宋知舟面色平和地看向陆宁开口:“这位是?” 也不是什么会多来往的人,陆宁本无意介绍,听到他问了,这才应声:“这位是薄先生的助理蔚宣。” “你好,我叫宋知舟,是陆宁的未婚夫。”宋知舟伸手过去。 蔚宣面上诧异更甚,但很快调整了面色,笑着跟他握手:“你好。” 他脑子里有无数个问号在盘旋,总裁的妻子,转眼又有了另外一个未婚夫? 电梯门打开,宋知舟牵着陆宁,等其他人先出去。 薄斯年就站在外面,看向蔚宣出来,神色有些不耐:“怎么这么久?” “抱歉总裁,路上有点堵车。”蔚宣赶紧将文件递过去,面色略微惶恐。 但眼前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陆宁跟宋知舟在蔚宣后面出了电梯,薄斯年接了文件,就注意到了他们。 目光对视上的那一刻,陆宁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想法,老一辈人说得没错,出门或许该看看黄历的。 蔚宣感受到气氛不对,立刻退到了后面,充当空气。 薄斯年视线落在陆宁身上,再看向宋知舟:“宋医生,阿宁,巧。” 有些称呼他该改口了的,陆小姐也好,陆宁也罢,如今那声“阿宁”他不该再叫。 可就这一点,他不愿意改,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坚持这样一个无意义的称呼,意义何在。 “薄先生巧。”宋知舟淡声应着。 陆宁没出声,拉着宋知舟的手离开。 以前跟薄斯年尚且能面子上过得去,那些怨恨她也算是放下了。 但经历他逼她留下孩子那件事情后,她心头的恨意就再一次根植了下来,不想跟他再有半点交流。 薄斯年看向他们的背影,郎才女貌般配得很,他看着并不觉得多痛快。 他了解她,她是画家,对颜色总有几分执着。 比如多年前,她就总喜欢跟他穿相似色系的衣服。 有时候是他的领带颜色,去搭配她的裙子颜色,有时候是她的短靴,去搭配他的风衣颜色。 那些小小的心机,被她玩得不亦乐乎。 而现在,她跟宋知舟同穿驼色系大衣,她内搭是白色毛衣,而他内搭黑色,黑白永远相配。 他甚至在想,这些细节他看得透彻,但他宋知舟也未必明白。 他或许罪无可恕,纵然永远也不能再得到她,可却还是常想,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有他更懂她。 站在身后的蔚宣小心询问:“总裁,现在上去吗?” 薄斯年回过神来,将手里的文件丢回蔚宣手里:“都谈好了,你把这个送上去就行了。” 他话落,直接转身走了另一个方向,没进电梯。 蔚宣认命地拿着文件,回了电梯按了楼层,再看向电梯外面时,他若有所思地轻叹了一声。 薄斯年直接绕去了商场里的游乐场,那里吴婶正陪着苏小蕊在玩滑梯。 苏小蕊不愿意跟别的小朋友玩,那小游乐场里就她一个人,吴婶在滑梯下面照看着。 她习惯一个人玩耍,这样一滑就能滑上大半天,有时候一个人堆积木,也是可以沉默着从中午堆到傍晚。 薄斯年看着心疼,但也没有办法,给她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但她的自闭症一直都有。 她心里有伤口,因为陆宁,她想要她的陪伴,但她懂事,忍着不多开口。 薄斯年进去,将她从游乐场里抱出来,再拿手帕给她擦汗。 “薄叔叔的事情忙完了,陪小蕊去逛商场买玩具。” 苏小蕊伸手抱着他的脖子,点头应着:“好。” 吴婶走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苏小蕊玩累了,加上商场人多她有些害怕,靠在薄斯年肩膀上不下来。 西装革履身形挺拔的男人,抱着这样一个小女孩,画面温馨,引人频频侧目。 旁边有人轻笑感慨:“有夫如此,妻复何求。” 身边同伴低声应着:“看着像是单亲爸爸,男人单独带孩子出来的可不多。” “是吗,这小女孩还挺可爱的,不知道缺不缺妈妈。”那几个低声说笑着,再回头多看了几眼,缓慢地离开。 吴婶警惕地注意着她们,一副防人贩子的谨慎表情,直到那几位走远,她才算是松了口气收回了视线。 薄斯年素来对这种闲谈碎语不怎么去注意听,但苏小蕊耳朵尖,听到了那个“单亲爸爸”。 她歪头看着薄斯年,看了老半天。 他抱她进了商场玩具区,将她放下来时,才注意到她还在盯着他看。 薄斯年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怎么了?” 来来玩玩的宝妈和小孩,薄斯年蹲在地上,看向苏小蕊认真地看着他。 良久后,他听到她突然叫了他一声:“爹地。” 他面色愣在那里,足足半晌后,年过三十的男人红了眼眶。 他独自抚养她多年,这些年早把她当亲生女儿。 他养父母已经过世了,为此他记恨他的生母,跟穆雅丹一直关系生疏。 这些年除了一个陆宁,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女人,就这小孩了。 一开始对她是因为责任和亏欠,但后来,是真正视如己出的感情,可从不曾想过,有一日她会这样叫他。 小孩抱住他,将头挨近他的脖颈:“妈咪说,爹地是这个世界上,对小蕊最好的人。可小蕊的爹地,在小蕊一岁多的时候就过世了。我可以,认薄叔叔当爹地吗?” “不可以。”身后,陆宁生冷的声音传过来。 第337章 订婚宴,薄先生有空参加吗 苏小蕊回头,就看到陆宁跟宋知舟并肩站在了后面。 陆宁手里拿着一叠信封式样的请柬,酒红色的底色,上面是金色的花纹和字体颜色。 她身侧的宋知舟,一只手里提着一盒透明盒子的大红色陶瓷娃娃,一男一女两只,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对一蓝一粉的情侣玩偶。 那些东西,像是结婚时摆婚床上的。 只一眼,薄斯年就收回了视线,心里不是滋味。 陆宁面色微沉,走近苏小蕊时,再说了一遍:“小蕊,你的爹地已经不在了,他不是你爹地。” 苏小蕊因为宋知舟的存在,有些胆怯地抓紧了薄斯年的手掌,再低声应着:“可是,薄叔叔是对小蕊最好的人,小蕊没有爹地了,想要一个爹地。” “你清不清楚,你爹地就是被……”陆宁用力攥紧了手里的请柬,眸色有些发红地扬高了声音。 那些失控的话差点就要说出来时,宋知舟将一只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再迅速用力拉了一下她的手腕。 她理智勉强抽回,忍住了后面的话。 薄斯年眸底闪现痛苦神色,再恢复如常,并没有阻止她说什么。 陆宁牙关在打颤,片刻后,平缓了情绪,再靠近苏小蕊缓声开口。 “小蕊,每个小朋友都只能有一个爹地。薄叔叔对你再好,你也不可以叫他爹地的,知道吗?” 苏小蕊惶恐地往薄斯年身后退了一步,再看着她细声开口:“小蕊知道了。” 她目光盯着宋知舟手里那对玩偶看,陆宁回身看了一眼,再将那只粉色玩偶拿过来:“小蕊喜欢吗?” 小孩沉默了一会,再点头。 陆宁走近,将玩偶递给她:“那送给你好不好?刚刚妈咪不该凶小蕊,妈咪给你道歉。” 小孩眸光亮了亮,又抬头看了看薄斯年,走近陆宁将玩偶抱过来:“谢谢妈咪,小蕊原谅妈咪了。” 她抱着玩偶,再又盯着陆宁手里的请柬看。 陆宁有些尴尬地将请柬往身后收了收:“这个不是玩具,你喜欢的话,妈咪改天给你买更漂亮的贴纸。” 苏小蕊略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 小孩子好奇心重,对大人买的新鲜东西,总是特别感兴趣。 薄斯年沉默了良久,突然看向陆宁藏到身后的请柬问了一句:“你们要结婚了?” 陆宁一时没出声,身后的宋知舟应着:“嗯,打算国庆订婚,早点准备些东西,不知道薄先生有空赏脸参加吗?” 陆宁眉心微蹙,假装回身看旁边玩具区的玩偶,看了宋知舟一眼。 薄斯年默了片刻,轻笑应声:“恭喜,有空的话一定参加。” “走吧。”陆宁回身淡声说了一句,再跟宋知舟先离开。 本来打算订婚从简,自己舒服就好,但要真把薄斯年叫去了,想想都不自在。 这之后,她心情也不大痛快,挑了些其他的东西,再去超市买蔬菜水果,不再搭理宋知舟。 直到结完账时,他再问她:“还要买什么吗?” “不要。”她没好气地应了一句,宋知舟在后面推着购物车,她就一个人在前面快步走。 身后人跟上来,拉住了她手腕:“生气了?” 她不应声,继续走。 宋知舟再出声:“薄先生已经主动问了,邀请一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问了又怎样,你回一句‘是的’不就行了吗?”陆宁顿住步子,回身冷眼看着他。 订婚宴把他给叫过来,那他又算是以什么身份来参加? 而且但凡他来了,北城权贵和媒体势必就会广泛关注了,那她订婚宴还怎么可能低调从简? 指不定订婚还没开始,网上就早已开始轩然大波舆论滔天了。 宋知舟沉默看了她片刻,似乎也想起来事情有些复杂了,再说了一句:“我确实没想那么多,随口就客气了一句。” 正常人快要订婚了,被人主动问到订婚的事情时,一般也都会出于礼貌邀请一下对方参加。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也存了一点别的心思,他跟陆宁订婚,他也希望薄斯年能知道。 陆宁手扶着购物车边缘,闷头一声不吭了半天,再抬头:“算了,可能也是我想多了,我们去买个吊篮吧。” 宋知舟被她这突然转换的话题弄得一愣,再点头:“好。” 刚刚逛商场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盯着一个米色的水滴形吊篮看了好几眼。 但她那时候估计是因为薄斯年的事情,正在气头上,没开口说想买。 再回去的时候,那边导购就认出了陆宁。 她刚刚就注意到陆宁对那吊篮很感兴趣,正想上去推销几句,但人转眼就又走了。 陆宁走近过去时,吊篮旁边放了几个茶几,她没注意不小心踢了一下,身体踉跄了一下。 宋知舟立刻松了手上的购物车,急步过去搀扶她时,微微蹙眉看了眼她小腹。 旁边导购看出端倪来,立刻上前介绍:“小姐眼光很好,这款是双人款的吊篮。前面还可以拉长做躺椅,如果有小孩的话,一家三口也是完全可以坐下的……” 她话音未落,陆宁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谢谢啊,就这个吧。” 导购员愣了一下,再眉开眼笑地应声:“好的,我很快安排人给您送货上门安装,您是刷卡还是?” 身边宋知舟递了卡给她,再应声:“刷卡吧。” “好的,这边请。”导购领着他往另外一边去。 宋知舟回身想牵陆宁一起过去,她感觉有些反胃,或许是因为这一块家具的漆味有些重。 她开口:“你去吧,我到这等你。” 宋知舟不大放心地多看了她一眼,再跟着导购离开。 陆宁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甚,她皱眉起身,再快步走去外面,走向电梯旁的垃圾桶。 手撑着墙面一阵呕吐时,她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看着她。 她缓了口气,再回身,看到了轮椅上的一个女人。 是顾夫人,她腿上盖着毛毯,毛毯下面可以隐约看出来是没有东西的,她双腿截肢了。 那一眼看过去时,顾夫人却并没看她,注意着旁边的一个商铺,再推着轮椅进去了。 陆宁身体杵在那,撑住墙面的手指抓紧了些,她怎么会在这? 第338章 撞见顾夫人,感觉蹊跷 陆宁看向旁边那家商铺,是一家正在做活动的男士服装店。 顾夫人坐在轮椅上,跟微微俯身的导购说着什么,大概是在沟通尺寸款式之类的,随即是导购取了几件中年男士休闲装给她挑选。 她站在外面看着,脑子里想着,顾夫人这个样子,会是一个人出来逛街买东西吗? 以如今顾家的情况,顾家昔日那些亲友,估计是都唯恐避之不及,除了顾源,应该也没人会陪她一起出来。 但这个商场离宋知舟的别墅很近,那天晚上牧辰逸给顾源身上装了定位器后,陆宁就提了要求,要顾源不出现在她的生活区域附近。 但对于顾夫人,她总不好再提出限制一个残疾人的行动。 她有些失神地看了良久,但顾夫人始终似乎浑然不觉,根本没再来注意她。 反倒是给顾夫人做介绍的那个导购,都注意到了陆宁的视线,侧目往这边看了她一眼。 但哪怕那样,顾夫人也还是没有回头。 宋知舟从里面刷完卡拿着单据出来,没看到陆宁坐在沙发上了,心里一提,往外急步走出来,就看到她正盯着旁边的商铺。 顾夫人是背对着宋知舟的,所以他并没有认出来,走近陆宁再出声:“想买衣服?” 陆宁看得认真,冷不防身边一道声音,吓得身体抖了一下,看到是宋知舟,再是下意识松了口气。 大白天的,又是在人这么多的商场里,她这样的反应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伸手过去牵她的手,再出声:“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啊,没事,走吧。”陆宁摇头,再挽住宋知舟推着购物车的一只手臂,没再去看顾夫人的背影,跟他快步进了电梯离开商场。 在他们离开时,一直没回头的顾夫人,回头看了眼他们的背影。 回去的路上,陆宁坐在副驾驶上,仍是有些心不在焉的,隔了半晌才出声:“我刚刚看到顾夫人了,就是顾琳琅的妈妈。” 宋知舟面色诧异了一下,回想起刚刚她失神看着的那边,再问了一句:“服装店里轮椅上那个?” “嗯,好奇怪,她怎么会跑到这来。”陆宁低着头,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那一幕。 这一块是北城黄金地段,寸土寸金,而如今顾氏早已破产,负债累累,顾夫人跟顾源应该不会住在这一块。 顾夫人现在行动不便,按理真要出来逛逛的话,也该在家附近才是。 宋知舟思索了一会,再应着:“别胡思乱想,兴许是巧合而已。 我刚听那导购说,这两天商场周年庆,发了不少宣传单出去,或许她也就来这边看看而已。” 她点头,显然还是心有余悸。 他再安抚了一句:“何况这边商场有残障人士通道,她一个人过来逛街,也并不会有过多不方便。” “也有道理。”陆宁应声,也没再多想。 等回去的时候,吃过晚饭,宋知舟进浴室洗澡,她还是觉得不大放心,思索着给牧辰逸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接听得很快,似乎是喝了点酒,声音略有些含糊:“有事?” “牧医生,有点事想问下你,你不忙吧?”陆宁从卧室沙发上起身,边开口边走到落地窗前。 隐隐绰绰的树影在窗前晃动,她又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些东西,皱了皱眉,索性拉上了窗帘。 那边应了声:“不忙,你说。” 她再把白天在商场里见到了顾夫人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 那边沉默着一时没应声,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要问你顾夫人的事情。是想问一下,你那晚给顾源装的定位器,真的有温度检测和实时定位功能吗?” 那边颇有些不满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你这是怀疑我的技术了?” 陆宁摸了下鼻子,略有些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问一下而已。” “你怀疑今天出现在那的不止顾夫人,还有顾源对吧?”牧辰逸再应声。 顾夫人一个残疾人,真想做什么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何况现在顾家这个样子了,她就是想找别人动手,也怕是没人会为她效劳了。 所以说起来,能让人不放心的,还是顾源。 陆宁一时没应声,那边牧辰逸再开口:“要我说,你既然不放心,那晚拦着薄斯年干什么。 让他将顾源关在那,或者弄出点什么意外的,不就也免了后顾之忧。” 她手指抓着窗帘带子绕了绕,再问:“你那里能看到顾源的位置吗,比如今天白天或者现在的。” “你去找薄斯年要。”那边毫不迟疑应声。 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我那晚可是无偿帮你们办事的,你还指望我能包售后?有事找他,我不清楚。” 陆宁咬了咬牙,定位器是他装的,按道理他应该不会看不到位置的。 她再开口:“牧医生,商量商量,帮我查一下吧。改天没准你也有事问我啊,比如我师兄跟薄倩倩的事情。” 那边沉默了下来,隔了半晌:“只查这一次,下不为例啊,我又不是你们的佣人。” “好的,没问题,辛苦了。”陆宁抿了抿唇,痛快地应下来。 等了片刻,那边再回她:“他白天都待在那火锅店里,下午六点半离开的。 之后半个小时路程,七点开始一直待在火锅店附近的出租房里。他监狱出来后,跟顾夫人就一直住在那。” 她默了几秒:“你确定?” “爱信不信。”那边不爽地应了一句,直接挂断了电话。 估摸着可能是从薄倩倩那受了什么气之类的,加上喝了酒,他声音多少有些冲,格外地不痛快。 陆宁拿着手机坐回了沙发上,俯身手指在茶几上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 怎么总感觉,顾源的事情,老是在她脑子里阴魂不散呢? 也不过想了一会,手机响起,薄斯年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想着牧辰逸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短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内,把消息传给薄斯年的。 她再按了接听,那边薄斯年声音传过来:“你什么时候见着她的,她看到你了?” 第339章 你想要的话,改天可以试试 身后浴室门一声轻响,宋知舟出来。 陆宁拿着手机,有些不自在地应着:“没事,就下午在商场的时候见到了,她应该没看到我。” 宋知舟走到陆宁身后时,薄斯年微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我让商场查下监控,回头去找顾夫人聊聊。” “不用,多半真的是我想多了。”她赶紧出声阻止。 薄斯年说的聊聊,自然也不是真的聊聊,那天晚上他将顾源带去庄园,他的说辞也是“找顾源聊聊”。 宋知舟在她身后站了片刻,再伸手将她刚洗过的头发揽到后面,说了一句:“头发怎么不先吹干?” 他隔得近,声音不大不小,那边薄斯年大概也听到了。 陆宁身体僵了一下,面色发了红,再低声说了一句:“等下就吹。” 那边声音波澜不惊地传过来:“你先忙吧,不用担心,这事情我给你处理好。” 陆宁皱了皱眉,他这样的口气,就好像是故意告诉宋知舟,她遇到事情求助于他。 身后宋知舟将落在她头发上的手移开来,再走向床边拿吹风机。 陆宁担心顾夫人被找麻烦,再开口:“总之你别去找顾夫人,她根本没看到我,只是偶尔撞上 了,我也就随口问一句牧医生而已。” “心软也该看人,他顾家对你可从未心慈手软过。”那边语气不大好,显然他不认为,顾夫人会出现在那商场,会是一个巧合。 陆宁再出声:“顾家也够可怜了,这段时间顾源也确实没再出现过。总之算了吧,我觉得再找顾夫人麻烦,有点欺人太甚。” 那边沉默了一下,再是低笑了一声:“欺人太甚?” “我有事我挂了啊。”她蹙眉,手伸向手机屏幕。 那边颇有些暧昧的声音再传过来:“心肠这么软,希望他能保护得了你。” 她手一滑,立刻按了挂断,那边通话声戛然而止。 幸好宋知舟已经走开了,刚刚薄斯年那话,他也没有听到。 分明这电话也不是她打过去的,但她无端觉得有些心虚,看向宋知舟从衣帽间出来,立即起身走近过去,再去晃他手臂:“你帮我吹头发吧。” 他视线在她脸上落了片刻,再淡声应了句:“好。” 她坐回沙发上,他站她身后给她吹头发,也说不出什么异样,吹风机的声响,他们之间自然而然也没有任何交流。 但她感觉得出来,他心里有想法。 回来的路上她都说了没再想顾夫人的事情,但转眼却又背着他给薄斯年打电话,换了谁心里也不痛快。 陆宁抬手在头发上摸了摸,再回身跪到沙发上去看他:“好了,不用吹了。” 宋知舟“嗯”了一声,拔了插头再去放吹风机,语气仍是淡淡的。 他平日里在她面前说话总带着点笑意,这样半点的情绪不对劲,也不难看出来。 陆宁伸手拽住他手臂,没让他走,再认真看着他:“这电话不是我打过去的。” “什么?”他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又开始装傻。 陆宁光着脚站到沙发上,终于算是能勉强居高临下看他一回。 她面容严肃:“这位先生,凡事要讲究真凭实据,你不问前因后果,这样生闷气是不对的。” 他对视她两秒,到底是没绷住,轻笑了一声:“那你来说说前因后果。” “我就是不大放心,打电话问了下牧医生那定位器的事情,没想到他转眼就说到薄斯年那里去了。 然后他电话就打过来了,我们总共说了十句话,第一句话就是从你出浴室开始的。” 陆宁看着他,顿了一下再补充一句:“你想要听的话,我可以尽量回想一下,再跟你复述一遍那几句话。” “别站上面,坐下来,当心摔着。”他面色到底是缓了下来,绕过来再将她抱了下去。 陆宁坐回沙发上,再思索着看向他:“完了?” “什么完了?”他没能会意,坐到她身边,拿起茶几上她的茶喝了一口。 陆宁侧身去看他,颇有些期待地开口:“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认真吵上一架?” 难得他生气一次,又是这么三言两语就结束了。 他伸手将她揽过来,垂眸看她:“你想要的话,改天可以试试。” 她颇有些惋惜地叹息了一声,再倾身过去拉开茶几抽屉,翻看那些已经填好了的请柬。 宋知舟爸爸跟继母都在国外,何况一向也对他不好,她本来说就别联系他们回来了,但他不愿意,说是改天想办法去联系。 订婚于他而言跟结婚无异,无论如何,他觉得双方父母应该要到场。 她翻着请柬,靠在他身上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这一晚却无端做了噩梦,醒来时天色亮起,一身的汗,梦境里的事情她却是半点也想不起来。 她坐在床头,看向宋知舟洗漱完从浴室出来,很平常的一个早晨。 她心里却觉得不舒服,无来由感到不安,也或者,只是因为孕期反应,心情不大好的缘故。 他看她坐在床上发呆,老半天没出声,走进过去坐到她身边:“不舒服?” “也还好,人做过的梦,是不是醒了就想不起来了?”陆宁看着他,问了一句。 到底是,梦到了什么? 宋知舟抬手在她额上摸了摸:“或许是吧,要是不舒服,今天就先请假,你孕期多休息比较好。” “不了,一大摊子事呢。”她下床穿着拖鞋,再进浴室洗漱。 刷牙的时候,牙刷上带下来一点血,她愣愣地看了几秒,孕期反应,还包括牙龈出血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将牙刷伸到水流下冲干净,再多漱了下口,收拾了就跟宋知舟去公司。 最近恶心嗜睡的情况明显慢慢严重了,她坐在办公室里,一整天工作都有些不大在状态。 临近下班时,旁边小北凑过来跟她搭话:“哇林蕊,你的钻戒好漂亮啊,男朋友送的吗?” 陆宁停下手上的工作,再笑着应声:“是的,谢谢。” 第340章 陆宁被顾源绑架挟持 另一边小南也凑了过来:“好羡慕你啊,之前我都看到媒体报道了你们的故事,也太浪漫了吧。 诶我前几天还看到了网络上评选,最受女性欢迎的男人职业,医生可以名列榜首啊。” 陆宁被她这话逗笑:“这么夸张的吗?” “是真的,现在医生特能挣钱的!而且一般医生不是都有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吗,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啧啧。”小南连声感慨,一副颇为憧憬的模样。 前面高菀不屑地轻嗤了一声:“也就那样吧。” 小北睨了她一眼,阴阳怪气了一句:“有些人啊,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见不得别人处处比她好。” 高菀回头狠狠瞪她:“你!” “我又没说你,这里人这么多,你干嘛对号入座啊。”小北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她。 高菀咬牙回过身去,起身胡乱地收拾了东西走了。 小北成功奚落了一番高菀,显然心情不错,惬意地拎着包,跟小南一起走了。 陆宁拿着手机,正要给宋知舟发短信说她下班了,宫和泽就打了电话进来。 她拿了包,边接电话边往电梯走,那边声音传过来:“来救场,牧辰逸约我去朝歌喝酒,这么明显的鸿门宴,你叫上薄倩倩过来。” “我求你们,这种事情别找我,谢谢。”陆宁出声,走到电梯门口,再伸手去按电梯下行的按键。 却在那一刻,她的视线余光里,闪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像是男人。 这是顶楼,属于总裁办公区,除了她几个同事,以及宫和泽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而她那几个同事,刚刚已经都离开了,宫和泽自然也不在这里。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回身要去看时,身后一把匕首抵上了她的后背。 她的耳边是一道压得极低的男声,她分辨出是顾源的声音。 “说有事,把电话挂了,不然杀了你。” 陆宁抓着手机的手轻轻抖动着,脑子里快速思考,一时没出声。 他一只手拿着匕首,另一只手趁她迟疑间,迅速夺走了她手里的手机按下了挂断,再开了飞行模式中断了手机信号。 随即他抵着她的后背,进了旁边的总裁电梯,那里面除了宫和泽,不会有其他员工出入。 他按了负一楼,地下车库。 陆宁面色发白,斟酌着如果反抗的话,他会动手的可能性。 几秒钟的思索里,她得出结论,他会丧心病狂动手的可能性不小。 顾家已经没有了,这里监控完善,他会出现在这里,大概就是抱着豁出去了的想法。 而她如今贫血加上怀孕,如果他这一刀捅下去,她流产几乎是必然,而失血过后她的命也未必能保住。 电梯迅速下行,陆宁努力保持理智,再出声:“四处都是监控,你带我走不远。” 他没出声,站在她身后,手上匕首往她后背上再顶进了一点。 刀刃锋利,刺穿她衣服后再刺入了她一点皮肉,陆宁“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时没再出声。 电梯门在负一楼打开,他的身体离她很近,挡住了他手里的那把匕首,将她一路推到了一辆银白色的轿车前。 在他打开车门时,她迅速扫了眼四周,明明是下班时间,但他车停的位置是角落,近处半个人影也没看到。 他看她不上车,将一枚钻戒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在她耳边开口:“宋知舟也在我手里。” 陆宁身体陡然僵了一下,片刻失神间,身体迅速被他推入了车后座。 他跟着她坐进来,利落地反锁了车门,再拿着后座上两幅手铐,铐住了她的手脚,拿一件大衣盖在了她身上,覆盖住了她手脚上的手铐。 和泽检查进入公司的车辆很严,需要查看员工证件,他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但出去的车辆是不查的,顾源车辆的车牌号也完整,顺利开出了公司。 陆宁看向前面开车的人:“保安很快会发现监控异样,然后立即报警。” 前面顾源应声:“我无所谓,至少能要你一条命。” 至少? 她从后视镜里看向他戴着口罩的脸:“你还想干什么?宋知舟跟你没有恩怨。” “他不在我手里,我对他没兴趣,但如果可以,我还想要一条命。”顾源油门踩得很重,车子迅速拐入偏僻路段。 四周近乎变得荒无人烟时,他才拨了个电话。 片刻后,那边小赵的声音传过来:“干什么?” 顾源冷笑出声:“告诉你家先生,陆宁在我手里。两分钟内我等他一句答复,他不救的话,人我就直接杀了。” “骗鬼呢?”那边小赵声音陡然沉了下来。 顾源没再说话,伸手挂断了电话,继续速度很快地开车。 车行到僻静处时,他将陆宁拽到了另一辆车上,车子越走越偏。 陆宁感觉脑子里的眩晕感不断加重,察觉到车上味道不对劲时,意识已经迅速抽离。 前面薄斯年的电话打了进来,但她已经听不到清身边的声音了,身体轻飘飘如同漂浮着。 那边薄斯年冷寒的声音传过来:“说吧,要什么。” 顾源笑,脚下油门半点不松:“她的照片我发你了,我要一条命,你的或者她的。” 那边应声:“条件你开,不要动她。” 顾源眸底有情绪翻涌,那不是得意或喜悦,是痛楚,滔天翻涌的痛苦和恨意。 他的女儿爱了他那么多年,好事坏事都做尽,临到头来一直到死,也不曾被他这般半点偏护过。 他手里的方向盘握得极紧,脚上的定位器刚摘掉不久,上面血迹还未干。 他开口:“我给你一个位置,你现在单独过来。我在她身上绑了定时炸.药,会将她安置在另外的地方,再带你过去。 期间出了任何状况,耽搁了时间,你看到的就只会剩一堆碎肉。” “位置发来。”那边声音沉冷,克制着所有情绪。 顾源看向前面一点点暗沉下去的夜色,他一张脸上沧桑不堪,近乎沟壑纵横,笼罩在昏暗里。 他笑着,却像是在哭:“我的好女婿,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们会到这一步。这一次,你怕是没办法全身而退了吧?” 第341章 那就黄泉路上再见吧 陆宁感觉身体在颠簸,在她长长的一段半梦半醒的昏睡里,她隐约感觉到,车子驶入了山间的上坡路。 她想睁眼看看,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车里半点声音也没有,薄斯年的电话似乎是早就挂断了。 良久后,车子停下,顾源将陆宁拽下车,随即开车离开。 四周有冷风声呜呜地在耳边,她隔了良久后再睁开眼睛,身体却动弹不了,如同是被冻住了,一动也动不了。 她躺在地上,能听到身边有鸟类的叫声,像是猫头鹰,又像是乌鸦,间或有动物踩过地面树叶和草丛的声响。 她头抬不起来,只能看到身边月色下荒芜的草木,估摸出这是在山林。 应该是出城了,至少是到了郊区。 这种地方,警察要查到,应该会很困难。 那些野外此起彼伏的细微声响,不断刺激着她的脑神经,让她近乎生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不知道顾源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他如今就像是一个疯子,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里等死,也完全有可能。 她突然后悔,后悔那晚在薄斯年的庄园里,不该对顾源心软的。 但已经太晚了,薄斯年似乎也被牵扯了进来。 她咬牙想去挪动身体,但怎么也动不了,额上有汗渗出来,随即是小腹一阵一阵的刺痛。 她甚至不太确定,下面是不是流血了。 这个时候,她本应该窝在家里的沙发上,跟宋知舟一起看电视,再指使他去洗水果。 不知道他此刻,得急成什么样了。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迷迷糊糊又陷入了昏睡。 再次醒来时,她是被耳边的闷声喘息声惊醒的,身边有夜风刮过,她浑身一片冰凉。 睁开眼时,清冷发白的月色下,她看到了两个人。 俯身站着的顾源,和趴跪在地上的薄斯年。 只一眼,她眼睛再闭上。 她感觉她像是做梦了,就像是昨晚一样,做了那个醒来就想不起来了的梦。 再睁眼,她看到了薄斯年身上的血迹。 他离她并不远,惨白的一张脸隐约倒映进她的瞳孔,他眉骨嘴角、脖颈下巴,再是手背,但凡衣物没有遮住的地方,全部都是暗红色的血渍。 那样发黑的血色,滑落到地上,在这样的夜色里,分外的瘆人。 陆宁恐惧地尖叫出声,小腹处一阵剧烈的绞痛,她几乎是下意识就要将手伸向腹部,猛然意识到什么,又将手收了回去。 顾源不知道她怀孕,她不能让他知道。 顾源双目通红形如鬼魅,愤恨猖狂的一张脸,在陆宁尖叫声响起的那一刻,转向了她。 他手里的球杆在手心里轻拍着,再看向陆宁笑出声来:“瞧瞧,女人就是经不住事,幸好我的人自己杀了,不然岂不是也生不如死。” 陆宁看他轻飘飘说出那些话,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阵恶寒。 薄斯年身体在发颤,声线低哑:“你杀了你夫人?” “我只是给她解脱,真正的凶手,”顾源面上浮现暴戾,手里的球杆猛地指向薄斯年,再指向陆宁。 “真正的凶手是你,是你们!我顾家遭遇的一切,你们都是罪魁祸首!” 陆宁看向薄斯年努力支撑着的身体,他在想办法,但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办法。 她想起那一次,她被曹虎绑架,薄斯年带她脱困,那样的大雪天,他带她从窗台上跳下去。 她闭上眼,怎么他们,总是要到这一步。 顾源不比曹虎,他冷静太多、理智太多了,而且曹虎多少有所顾忌,但如今的顾源,除了自己的命,没了任何需要顾及的。 何况显然,此刻他已经不在意自己的命了。 他杀了顾夫人,那是他的妻子,他深爱的人,他杀了她,大概也就没想再活着。 他红着眼,再拖着球杆逼近陆宁:“我杀了她?从我出狱到现在,她吃了三次安眠药,割了两次手腕,还有一次站在天台上,一念之差就会跳下去了。 这人间于我跟她而言,都是炼狱,我们的女儿在地下,儿子也在地下,那里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在他就要俯身靠近陆宁时,身后薄斯年的声音响起:“她顾琳琅该死,顾夫人更该死。死了那是便宜了她们,我恨不能将她们再碎尸万段。” 拿着球杆打算挥向陆宁的顾源,手上动作猛然顿住,面色刹那间近乎失控,回身就逼向薄斯年。 “你这个畜生,畜生!枉我女儿生前一颗心全在你身上了,我今天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他一球杆猛然朝薄斯年后背挥下去,陆宁听到球杆击打到骨头上的一声钝响,随即是薄斯年一个侧身翻倒了下去,嘴里喷涌出一口血雾。 顾源将球杆抵在他的心口上,一下下用力地按下去:“我女儿死了,死了,一尸两命!她做梦都想跟你在一起,她一颗心全给你了! 可你却这样糟蹋她,这样糟践她!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畜生!我顾家全给你们这对奸夫毒妇毁了,毁了!” 他球杆不断压下去,情绪迅速失控,薄斯年嘴角血色不断往外涌。 顾源恨薄斯年,可却不止是想要杀了他。 他还想要薄斯年向他求饶,向他儿女和妻子认错,他罪过滔天,凭什么都到了这一刻,面色还能这样云淡风轻。 薄斯年抑制不住一阵咳嗽,再嘲讽看向他:“别那么多废话,一刀下来什么都结了。”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不敢杀你?!我顾源早没什么牵挂了,只要杀了你们,死我也死得痛痛快快。” 他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被薄斯年的挑衅彻底击垮。 他回身将陆宁拽过来,再朝怀里掏出来一把匕首。 他一只手拖拽着陆宁,另一只手里的匕首狠狠朝薄斯年心脏捅下去:“那就黄泉路上再见吧!” 匕首刺下去的那一刻,心口迅速有鲜血涌出,顾源俯身,赤红着双眼,脸离薄斯年极近的距离。 陆宁一声尖叫堵在喉间,随即看到薄斯年在顾源彻底癫狂丧失理智的那一瞬间,手里拿着什么迅速刺入了他的眼睛。 第342章 困入深山,薄斯年重伤 顾源发出一声惨叫,那根银针不偏不倚刺入他的眼角,他眼前彻底转为一片黑暗。 眼睛流血加上剧痛,让他情绪迅速暴躁发狂。 刺向薄斯年的匕首被他挣开后,顾源胡乱地拿刀再刺向他。 狂风过后暴雨来得突兀而猛烈,陆宁咬牙惊恐地试图去挣开顾源的手臂,随即是顾源立刻将匕首朝她这边挥过来。 薄斯年一张脸上汗如雨下,混着冲刷到地面的暴雨,一切刹那间一片狼藉而混乱。 他翻身过来再将陆宁拽开了一步,那把刺下来的刀扎入他的背部,再被他生生地挣开来。 锋利的刀刃刺入他的衬衣,再在他后背上划下一道长长的口子。 顾源一刀再扎下去,扎到了地面的草木里,很快分辨不出方向。 惨烈的疼痛冲击着他的脑海,双目失明,他整个人如同被激怒发狂的野兽,匕首四处胡乱地扎下来,嘴里发出可怖的嗷嗷叫唤。 薄斯年闷声拖拽着陆宁往旁边爬动了几步,他身上伤势太重,没办法再起身。 这样在地上移动时,带动地上的草木发出声响,但暴雨敲打地面的噼啪声,勉强掩盖住了他们的声响。 顾源没了视觉,听觉随即敏锐了起来,他整个人暴躁不堪地站在那里,听着四周的声响,再循声试探着走近过来。 薄斯年已经动不了了,他刚刚所剩不多的力气,全用在拿针扎顾源眼睛那一下了。 而顾源捅到他心口的那一刀,虽说只捅入了一半,也无异于要了他半条命。 现在雨水冲刷在他浑身上下的伤口,如同伤上撒盐,他整个人痛到疲累至极。 顾源一步步靠近过来,陆宁咬牙从雨水里爬起来,她手上还戴着手铐,拷在一起的两只手拽住薄斯年的一只手臂,拼命往更深处的草木里拖。 她浑身都在打颤,整个人抖如筛糠,拽了几下拽不动,急得牙关打颤着落泪,哆嗦着压低了声音:“你忍忍,再动一下。” 薄斯年跟着她的力道,掌心深按进地上的泥水里,将身体往她的方向拖。 这样的速度显然还是太慢了,陆宁小腹里痛意不断加深,感觉自己也熬不住多久了。 他们没办法走远,顾源就算眼睛看不见了,但他手里有刀,他手脚还有力气,他能听到他们的声响。 她感到绝望,感觉是真的逃不掉了,身体几乎在下一秒就要彻底瘫软下去时,她却看到顾源踉跄了一下,之后步子明显慢了下来。 在他们刚刚经过的地方,地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那是薄斯年身上的血。 雨水冲刷过后,那些血色迅速扩散开来,再沿着水流冲走。 顾源就站在那些血水上,他浑身上下湿透,双眼上的血被雨冲走再流出来,如同可怖的厉鬼。 但他此刻看起来明显不对劲了,他几乎是走一步就踉跄一下,身体明显摇摇晃晃。 陆宁察觉出不对,拽着薄斯年的手臂一边喘粗气,一边垂眸看向他死白的一张脸。 她看到他上下唇动了动,俯身贴近过去时,听到他声音极低:“针上,有毒。” 那是陈警官给他出的主意,顾源生性警惕,薄斯年不可能在身上藏得下刀枪,哪怕是再小的。 但把一根针藏在衣服里,还是不难,难的是一根针不容易伤人。 所以他刚刚只能引顾源伤他杀他,等待他得意张狂再放松警惕靠近过来。 剧痛和毒性的双重折磨,顾源迅速失去了方向和判断力,几次踉跄后,身体栽倒在了地上,随即再又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不甘心地试图再走近。 但他方向开始判断不准了,起身摇晃了一下后,他走向了他们的反面。 往那边走,是一个极高的山坡。 陆宁身体彻底瘫坐了下来,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雨势太大,她视线里一片模糊,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 毛衣和大衣全湿透了,粘粘在身上如同困住她的牢笼。 她垂眸去看薄斯年,他已经昏过去了,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等待入葬的尸身。 她一颗心颤了一下,俯身挨近过去拍他的脸,颤抖着发出声音:“得去树下,你伤口这样淋雨会烂。” 大雨掩住了月色,他的脸愈发模糊,她仔细地贴近过去,才看到他睁开了眼睛。 他张了几次嘴,才勉强说出来一句话:“再睡会。” 陆宁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坐在地上缓了好几口气,再坚持着爬起来拖拽他:“不行,去树下,这样会死。” 远处一道闷响,再是顾源一道叫骂声,大雨里她看不清楚。 但刚刚还没下雨时,她借月色看到了那边有山坡,这声音应该是顾源失足掉落下去了。 她一颗心勉强落下了一点,再将薄斯年拖向不远处的树下。 雨越下越大,她脚上还有脚铐,只能是先自己挪动几步,再回身拖他移动两步,随即坐在地上缓老半天。 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她将他拖过去,怕是花了将近半小时。 深山上除了雨声,再听不到其他半点声响。 她抖着手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好在能防水,手机还能用。 她心里惊喜了一下,看向信号中断的标志,一颗心再又沉落下来。 这里太偏了,不可能打电话,手机唯一能派上的用场,大概也就是当手电筒。 她将手机的光打开来,再俯身靠近过去,检查薄斯年身上的伤。 但除了能看到四处的伤口和淤青,她分辨不出其他来,诸如有没有伤筋动骨之类的,她更看不出来。 手电光晃到了他的眼睛上,薄斯年蹙了蹙眉,再睁开眼睛,看到她正沉着张脸盯着他看。 她静默地看了老半天,再摸了下自己身上早已湿透的衣服。 “好像没有东西能给你包扎,很疼吗?” 他看着她,隔了半晌,低应了声“还好”。 陆宁拿手机再照了下四周,深山里一片荒芜,什么东西也没有。 顾源是开车将她丢山上来的,但现在也没看到他的车,大概是停到山下了。 她小腹里的疼痛在加剧,随即感觉像是什么东西破开来一般,再是下面一阵温热。 刺骨的寒凉和痛意席卷而来,她身体晃了一下,后背抵到了身后的树干,闭了会眼睛。 流血了,胎儿大概是没有了。 第343章 阿宁,不要睡 脑子里的眩晕如潮水般一阵阵涌来,陆宁垂眸再看了眼地上的薄斯年,最后一个念头,是他的伤口该处理一下。 随即手里的手机滑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她意识抽离,身体往旁边栽倒到了地上。 良久后,身边似乎有人在叫她:“阿宁,醒醒,不要睡。” 她睫毛颤了颤,感觉似乎还是在家里的,却感觉今夜格外的冷。 比往常的雪夜还要冷,卧室的温度怎么就低到了这种地步。 她整个人没了半点气力,那道声音隔了半晌,又在她耳边唤她。 那声音轻而遥远,像是曾经宋知舟给她做催眠治疗时,在她耳边低声说话的声音。 她手费力地往旁边摸了摸,想摸到被子,摸到的是薄斯年身上的伤口。 温软的黏腻的,她的手停顿在那里,再次陷入了昏睡,整个人蜷缩着瑟瑟发抖,耳边的耳鸣声缓缓加剧。 刺骨的寒风加上经久不息的暴雨,她整个人冻得没了知觉。 薄斯年抬手,想将身上衬衣扣子解开来,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尝试了好几次才解开。 他胸口和腹部都是伤口和血,费力挪过去靠近她时,她似乎是感受到了温度,无意识往他这边挨过来。 她下面流血了,失血让她整个人的鲜活之气迅速消失,如同一只残破的布偶。 薄斯年贴身过去,将她散着寒气的一张脸贴到了他身上。 他胸口的体温混着血液的温热,将她一张脸一点点焐热,再带走他身上残存着的那点热量,让他浑浑噩噩也陷入沉睡。 坠入睡梦的时候,他脑子里闪现一个想法,如果是跟她一起相拥死在了这里,他们一家三口,是不是也算团聚了。 夜一点点加深,再是暴雨停歇,树叶上的积水一点点滴落在地上,在这样死寂的夜色里,发出滴答轻响。 似乎是雨后月亮又出来了,也好像是天开始微亮了,四周开始有了模糊的光亮,隐隐绰绰有鸟雀的叫声开始响起。 薄斯年手颤了一下,感觉她的双手紧挨在了他身上,挤压得伤口生疼。 她整个人没再发抖,也没了半点动静。 他低眸去看她,看到她唇色发青,一张脸白得可怕。 他伸手过去,在她鼻子下贴了一会,呼吸还是温热的,还好并没有窒息过去。 远处开始有窸窣的响动声靠近,随即隐隐约约有叫喊声传来,该是有人找过来了。 他心猛然提了一下,想出声回应,喉咙里一阵刺痛,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那响动和叫喊声慢慢靠近过来,随即有人大喊出声:“这里有人!昏过去了!” 片刻后,脚步声靠近过去,再是有人出声:“这是顾源,有气息,还没死,人应该就在这附近。” 陆宁身体仍是一动不动,许是隐约听到了那些声响,片刻后,她才终于有了点反应,拷在一起的双手不安地抓紧了薄斯年的衬衣。 她眼睛睁不开来,整个人气若游丝。 搜救的人看到了顾源,迅速有一拨人沿着山坡上山,再往这边找过来。 陈叔一夜未睡,一张脸黑沉疲惫,跟几个警察找向这边来,步子很快定在了原地,随即面色一沉,急步赶了过去。 他扬高了声音,声线颤抖:“人在这!在这!” 不远处也在这一块找寻的谢正闻声立刻赶了过来,随即大喊:“宋医生,宋医生,陆宁在这!” 陈叔走近过去,双目发红地蹲身下去看薄斯年伤势:“先生,您还好吗?顾源这个不是人的东西!” 四处找寻的人立刻都围拢了过来,陆宁分辨不清楚身边的声音,脑子里只感觉是顾源回来了。 她半点也不能再动弹,感觉有人在拉扯她,她拽紧了薄斯年的衬衣不松手。 宋知舟一张脸疲累不堪,蹲身下去要将陆宁抱走时,她的手还紧抓在薄斯年衬衣上,陷入片刻的僵持里。 薄斯年伸手,将她抓在他衬衣上的手指,一个一个扳开来,再看着她被宋知舟抱走。 陈叔跟小赵迅速将他也抬上了车,警察再将还没断气的顾源也带上了警车,前前后后的车辆迅速驶离。 车内,谢正开车,宋知舟抱陆宁坐在后座,警察已经给陆宁解开了锁拷。 宋知舟打开医药箱,拿出包扎伤口的纱布和药水,却没在她身上找到伤口。 他想起刚刚那一眼,薄斯年浑身上下的伤,再垂眸仔细在陆宁脖颈和后背以及腿上找伤痕。 或许是隔着衣服所以没留下明显的伤口,但哪怕是一块青紫的淤痕也没有找到。 顾源那样丧心病狂的情况下,却半点也没有伤到她身上。 他垂眸,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想起刚刚看到她的那一眼,她拽着薄斯年的衬衣不松手。 她没有受伤,这是眼下的事实,但她现在看起来不仅仅是挨了冻,很明显身体是出了事的。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将抱着她的手抽出来时,才看到手心里有暗红色的血色。 她还怀着孩子,他刚刚是真的急昏了头,把这个给忘了。 她淋了那样大一场雨,又在温度这么低的山里过了一夜,流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宋知舟抖着手将她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要给她换里面的衣服时,再抬头看了眼前面的后视镜。 谢正明白他的意思,出声道:“来不及了,救护车在赶来的路上了,先尽快把她送上救护车吧。” 停车给她换衣服的话,得耽搁时间。 宋知舟拿过一块干毛巾隔在她湿衣服里,再拿大衣包着她,将她揽紧在怀里。 她流产是会出事的,他一颗心心急如焚,拿了温水喂到她唇边,看向她一张脸没了半点血色。 他唇瓣都在打颤,垂眸看下去,就红了眼眶。 两辆救护车半路和他们碰上,再迅速停车,将陆宁和薄斯年都接了上去。 宋知舟陪坐在旁边,给陆宁做紧急处理的医生,检查一番后回身看向宋知舟:“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宋知舟手抓紧在座椅边缘,沉默了一秒,哑声应着:“胎儿不重要,请确保她能没事就行。” 第344章 家属放心,母子平安 救护车迅速将人送到医院,等候在外的医生护士,分两批将陆宁和薄斯年推入抢救室。 因为温琼音身体不大好,加上情绪起伏过大,昨晚警察展开搜救的时候,她跟陆成弘并没有跟过去。 现在得知陆宁被送进了抢救室的消息,几个人才匆匆赶了过来。 抢救室内很快有医生出来,着急开口:“伤者急需输血,医院血库熊猫血存量不足,有家属能输血吗?” 温琼音赶紧上前应声:“我可以,我是她妈妈。” 医生迅速看了她一眼,再微微蹙眉:“需血量不小,您能熬得住吗?” 医生擅长看人气色,温琼音之前动过手术,很明显整个人精神不大好。 而且现在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还没开始抽血,似乎就要熬不住倒下去了。 献血者身体状况达不到要求,医院贸然抽血也是要负责任的。 温琼音焦灼不已地坚持:“我没事,救我女儿要紧,医生您赶紧安排人帮我抽血吧。” 医生沉默了几秒,也是无奈,正要叫护士带温琼音去抽血室,走廊尽头陈叔领了一个年轻女人迅速过来。 陈叔走近了开口:“她是熊猫血,愿意献血,身体各方面都没问题,抽她的吧。” 那女人立即点头,拿了薄斯年的钱,她声音特别笃定:“对医生,抽我的吧。帮助有需要的人,是我们每个公民的义务。” 医生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一秒,这口号喊得,怎么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大对劲呢? 而且这里刚缺熊猫血,他们怎么就来得这么巧。 她再问了那女人一句:“您是熊猫血,愿意献血?” “是的,是的嘞。”女人点头如捣蒜。 医生看了眼护士,护士立即将那女人跟温琼音一起带去了抽血室。 半晌后,温琼音回来,坐在抢救室外的走廊座椅上一言不发。 陆成弘问了她几次,她才终于应声:“我没抽血。那人确实帮忙献血了,一抽就抽了三百毫升,医生检查过了说没问题。” 陆成弘“哦”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陈叔是薄斯年的人,这事是谁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薄斯年现在自己都还在抢救室,大概是来医院的路上,嘱咐了陈叔去办的。 但现在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他陆家跟薄斯年纵有再多恩怨,他现在送救命的人来,也总不能不要。 宋知舟坐在旁边的座椅上,盯着抢救室的门,双手用力抓握在一起。 人送来医院的时候还是清晨,现在天色一点点亮起,抢救室门终于打开来。 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出来,沉重的面色转为明朗,走近过来说了一句:“家属放心,母子平安。” 温琼音长吁一口气,惊喜地起身走近过去,再有些难以置信地跟医生确认:“孩子也还在吗?” 刚刚都到进抢救室急着输血的地步了,她一颗心只盼着陆宁能没事,以为胎儿肯定是保不住了。 孕早期本就是极容易流产的,那样的情况下,孩子还能留下来,怎么听都太难得。 医生再应声:“她是疲累惊恐导致的昏迷,但身体并未遭受大的创伤。 冻伤程度也不算太厉害,孩子算是侥幸保住了。也是个奇迹,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 宋知舟哑声道谢:“辛苦袁医生了。” 男医生看向宋知舟,面色严肃的表情也缓了缓,笑说了一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啊,宋教授。” 陆宁在抢救室里再多观察了片刻,随即被推入了病房。 她腹中胎儿保了下来,又输了血,面色明显好看了些。 并没经受外伤,她身体算是没了大碍,只是因为心理创伤,到病房时也还一时没有醒过来。 温琼音跟陆成弘陪坐在病床边守着,温琼音捧着她手背,一会心疼得落眼泪,一会又觉得庆幸,禁不住生笑。 医生进来检查了一番,再给陆宁挂了点滴。 宋知舟站在后面看了会,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再轻声开口:“我去车上把手机和衣物接上来。” 刚刚他急着跟陆宁上救护车,什么东西都没有拿。 温琼音也终于放下心来,回身看他:“知舟啊,你也累坏了,坐下歇会,让叔叔去接吧。” 陆成弘闻声就要起身,宋知舟再开口:“没事,我不累,我去就行了,叔叔阿姨休息一下。” 温琼音也没多说,疲惫得没了什么力气,点头让他去。 宋知舟从谢正那接了车钥匙,再往楼下走,等电梯时,身后就有护士在低声议论。 这边是妇产科,不是外科,除了在这待了多年的资深医生,认识他的医生护士并不多。 后面的护士,显然也并未认出他来。 隔得近,那议论声就传入他耳朵里。 “岂止是奇迹啊!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我听说进抢救室一个多小时了,现在都还没出来呢。可他爱人还是孕早期,胎儿都保下来了,身上一根汗毛都没伤着。” “嫁这样的男人也是值了,出什么事都不带怕的,老婆孩子护得简直不要太紧啊。” 电梯门打开,宋知舟进去,里面人不少。 两个议论的护士,进了电梯后,也噤声没再说下去。 再出医院往停车场走时,他脑子里有些乱,无来由的,那一幕就总在他脑子里循环着。 他去抱她的时候,她却拽着那个男人的衬衣不松手。 他们在那里,相拥过了一夜,走过了一场生死。 那个男人满身的伤,有一半该算是替她扛下来的。 他觉得他不该去计较那些事情的,那样的情况下,她没有选择,也是不清醒的。 可脑子里的想法,却是无来由不受控制。 他将后座车门打开来,倾身进去拿了她的手机,想再去后备箱里给她拿些换洗的衣物。 视线却落在了前面驾驶位旁边的储物盒里,突然就动了想抽烟的心思。 那里面有烟,谢正昨晚跟他一起出去找人时,随手就放里面了。 他一向克制得很好的,生病后她叫他戒烟,他就戒掉了。 可现在那种想法来得突兀而强烈,他感觉有些情绪,突然之间变得无法控制。 第345章 她对他,到底是爱还是亏欠 宋知舟将后座车门关上,再坐到了前面驾驶位上。 打开旁边的储物盒看了良久后,他点燃一根烟,再将手伸到窗外,有些失神地看着。 都答应了她,不抽烟的。 那根烟一点点燃尽,他突然之间在想一个问题,她对他的感情,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 他们第一次相见,是大概四年前,因为她妈妈生病住院。 后来是她的抑郁症,她妈妈的白血病,他们之间来往自然就多了起来。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感觉她对他是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的。 她跟他从来保持距离,拘谨得很,那时候跟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宋医生,谢谢你”,“宋医生,你帮了我们家太多了”,“宋医生,我真的不能再麻烦你了”。 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突然就有了那种感情呢? 似乎是两年多前那一天,她从薄斯年那里来找他。 那时候,他因为给薄斯年动手术的那份监控视频曝光了出来,前程岌岌可危,她过来找他,要跟他一起走。 就是那一天,她第一次主动牵了他的手。 所以那时候,除了内疚,除了亏欠,除了想要补偿,她还会有什么道理,突然之间对他动了感情吗? 对一个认识了几年都没动过心的男人,突然之间,就可以喜欢上吗? 他脑子里的思绪越走越乱,再是想到他几年前给她做催眠治疗时,知道她对薄斯年是一见钟情的。 她对感情,分明也并不是那么慢热而谨慎的人。 烟一点点燃尽,烟雾吹散在轻风里,那点猩红一点点逼近他的指尖,他看着,看到指尖在微微地颤动。 分明以前,他都不曾想过这些东西,他们自然而然地在一起,自然而然地相爱。 可如今得到了,人似乎就变得爱计较了。 昨晚那些事情,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突然之间将他内心所有的想法和猜疑,都一股脑逼了出来。 烟燃到了手指上,带来一阵刺痛,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赶紧将手收回来,将烟掐灭。 手机响起,温琼音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好像不曾这样慌乱过,看着那个捻灭的烟头,接电话时,声音微微不自然。 那边声音传过来:“知舟啊,上来了吗,宁宁头上一直冒汗,似乎快醒了。” 宋知舟一边推开车门下车,一边应着:“就进电梯了,很快就过来了。” “啊,那行。”那边回着,随即挂断了电话。 再进医院住院楼时,崔颖穿着白大褂从他前面走过来。 宋知舟缓了缓面色,走近时,淡声打了声招呼:“崔医生。” 就要擦肩而过时,崔颖却是在他面前站定,目光带着寻味落在他袖口上,再落到他脸上。 宋知舟循着她的视线看了下衣袖,他米色的毛衣袖口上,粘上了一点烟灰,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应该是刚刚车窗外风大,将烟灰吹到衣袖上了。 他看了一眼,伸手掸落,再要继续往前走。 崔颖声音有些寻味:“宋医生,也会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你现在的情况,可不该抽烟。” 宋知舟没应声,经过她身边往电梯走。 崔颖声音再从后面传来:“他们的故事倒也动人,宋医生的人,似乎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宋知舟顿住步子,回身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他面色是一如既往地平淡,但此刻却似乎带着点压迫感,崔颖止住了后面的话。 他收敛了面色,再淡声开口:“我的事情,你别管。” 崔颖看着他进电梯,她目光在关闭的电梯门上停留了片刻,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总之不痛快。 宋知舟再回病房时,陆宁还没有醒,但睡得不安。 她额上涔涔冒冷汗,眉头紧拧着,身体蜷缩着发抖。 温琼音着急地在一旁坐着看她,看向宋知舟进来,立即低声开口:“叫了她几次了,也一直不醒,这样子睡下去能行吗?” 宋知舟走近过去,再拿手背在她额上摸了下,上面全是汗。 他出声安抚温琼音:“没事,很快就醒了,是吓着了。” 温琼音叹了一声,禁不住出声抱怨:“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一个顾琳琅就已经害得她够惨了,这顾源更不是个东西。万幸也没出什么大事,不然我非得跟那老东西去拼命!” 她说着,情绪激动,再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陆成弘出去拿饭菜了,宋知舟给她端了杯温水过来,再出声道:“阿姨也别多想了,人没事就行,喝点水,您也该休息下了。” “你守一会吧,我去旁边沙发上坐坐。” 温琼音一脸疲惫,再起身接了茶杯,坐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用手心抵着头,按压着额角。 宋知舟坐到床边,手伸进被子里,握住陆宁的手。 刚握住,她的手就猛然从他手心里抽了出去,身体瑟缩了一下。 宋知舟俯身去靠近她,轻声开口:“没事,是我,我们回家了。” 床上的人身体狠狠颤栗了一下,再恐惧地尖叫出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陆宁从噩梦中突然惊醒,惶恐地看向四周,白色的墙面,白色的床单被褥,这里是和那片深林截然不同的地方。 她周身打颤,粗重地喘息,许久没能回神。 温琼音立即从窗前起身,快步走过来,急着开口:“宁宁啊,我们回来了,回来了啊。” “不怕,没事。”宋知舟伸手,去揽她的肩膀。 男人的声音,她下意识就伸手去推他,一张脸因为惊魂未定而苍白。 随即她视线落在宋知舟脸上,几秒的静默,起伏过大的情绪突然就如同被定住。 她双眼发红,满脸都是疲累和不安,良久后才算是看清了眼前人。 她回来了,顾源不在这里,但也没有看到薄斯年。 她记得,昨晚他好像快死了。 她慌乱地将被子掀开来,再着急地靠近过去,抱住了宋知舟,颤着声音叫他:“宋医生,宋医生。” 第346章 妈,你被懂事的知舟套路了 宋知舟轻拍着她后背,温声安抚她:“没事,都过去了,顾源也已经被警察抓拿归案了。” 陆宁紧挨着他胸口,隔了半晌,才算是勉强将情绪安定下来。 温琼音给她端了水过来,陆宁将身体移开来,红着脸接过水喝了一口,再在床头坐着发了一会的呆,意识和记忆也开始慢慢复苏。 她回想起昨晚的那些事情,相比于顾源对薄斯年和她的那些伤害,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他承认自己亲手杀了顾夫人。 那是他的结发妻子,以前的顾源,是出了名的疼爱顾夫人,能做出那样的事情,陆宁一想,就觉得胃里又是一阵抽搐。 她看向宋知舟:“顾源还活着吗?” “嗯,双目失明了,但抢救过后捡回来一条命。”宋知舟应着,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放到了旁边床头柜上。 他起身端了温水过来给她洗脸,再开口:“你不用再有顾虑,他余生大概是都在监狱里了。 手里有顾夫人一条人命,加上昨晚做的那些事情,应该不是死刑也是无期了。” 温琼音在一旁插话:“你啊,就是不听话,怀着孩子就至少先在家养过这头三个月。你还年轻,等孩子生下来了,有爸妈帮你带,工作什么时候不能忙?” “妈,我工作一直顺利,那样的事情我哪料得到,就算不工作,他顾源也未必就找不到我。”陆宁微微皱眉,再接了宋知舟手里的温毛巾。 自从查出怀孕开始,温琼音就劝了她无数次,要她先停了工作。 温琼音板着张脸:“不管怎样,你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也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先别工作了。我的宝贝外孙要真出了个好歹,我找谁说理去?” 外面陆成弘声音传进来:“我这出去时人还没醒,怎么一回来,就吵上了?” 他大包小包提了饭菜进来,温琼音转向他抱怨:“跟你一样死倔,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要她先放下工作休息一段时间,难道还有错了?” 陆成弘笑呵呵地将饭菜在茶几上放下,再应着:“没错没错,你哪能有错?” “不管怎样啊,你必须得安心在家给我好好养着,不许再出去乱跑了。”温琼音给她在床上支了小饭桌,一边训她。 陆宁蹙眉看向宋知舟:“宋医生,你来说说理,我年纪轻轻努力工作力求上进,我还有错了?” 宋知舟笑着应着:“没错,先吃饭,别的晚些再说。” “你就是翻了天,他能说你有错?”温琼音一边给她拿饭菜过来,一边沉着脸开口。 陆宁盯着小饭桌上的两菜一汤,看着不怎么好吃,边扒拉饭边问陆成弘:“爸,这哪买的?” “就楼下医院食堂,我看了下,医院里也没别的好吃的了。”陆成弘一边吃着饭,一边回她。 坐到沙发上吃饭的温琼音睨她一眼:“你就别挑了啊,你是来住院的,医院里还能给你配一家米其林餐厅?” 陆宁气得拿筷子在餐盒里一阵戳:“宋医生你看她!我是病人,我才刚醒,她就处处跟我过不去!” 陆成弘在一旁说笑:“你们两个啊,见不着的时候又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一见上了,就总要吵上几句。” 温琼音还是气难消:“你看看哪个孕妇像她那样,别人头三个月都是躺床上一动不动。就她天天活蹦乱跳,成天工作工作,恨不得去当武则天。” 陆宁不吭声了,埋头闷声吃饭,不搭理她。 宋知舟在旁边给她递汤:“喝点汤别噎着,阿姨也是为你好,想你让她省点心。” 陆宁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抬头就盯着宋知舟:“我不省心,你也说我不省心了?” “听阿姨的,你孕期还是要小心些,以后上下班我接送你,在公司也别到处乱跑。”宋知舟一本正经地劝她。 温琼音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欣慰地点头:“对对对,就该这样。你看看,知舟比你懂事多了,你以后……” 她声音戛然而止,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随即是陆宁跟陆成弘都笑出声来。 陆宁心情转好,看着温琼音:“妈,你被懂事的知舟套路了。” 温琼音闷了好几秒没吭声,她刚刚还以为,宋知舟是站在她这一阵线,帮她一起劝陆宁先放弃工作的。 宋知舟再轻笑着应声:“阿姨就由着她去吧,小心些就是,她在家待不住。真闷在家里,一整个家都不够她拆的。” 陆宁面上笑意凝固着,皱眉看着他:“什么叫做不够我拆的?我又不是哈士奇。” 温琼音也没再多劝,只能先作罢:“行了,你们的事情我也不多管,自己凡事小心吧。” 等吃完饭,陆成弘接了个电话,说是公司那边有事催他过去。 温琼音看陆宁也没大碍了,她昨晚一宿没睡,就跟陆成弘一起先回去了。 宋知舟将餐盒收拾进垃圾桶里,看陆宁饭菜都没怎么吃,再问她:“给你削个苹果?” 陆宁坐在床头,有些提不起精神:“不想吃水果,菜不好吃,没你做的好吃。” 宋知舟回身到床边坐下,看着她不说话。 她再看一眼手上的点滴针管:“要不我们出院回去吃吧,我感觉自己没事了,医院什么都不习惯。” “你身体还没大好,医生说至少得明天出院,要不我给你煲点汤过来?”宋知舟应声,再给她拿了个靠枕放在她后面。 陆宁沉默了一会,再颇有些勉强地点头:“行吧。” 他拿了钥匙,嘱咐了她一句“没乱跑”,就先离开了。 他这一走,病房里就突然冷清了下来。 陆宁也没了睡意,心里想起昨晚的那些事情,总觉得不安。 本来想问两句薄斯年的事情,但担心宋知舟多想,也忍着没问。 她在床头再坐了一会,再下床拿着点滴撑杆离开病房,想出去透口气。 走到走廊尽头时,正撞见牧辰逸。 他行色匆匆,跟她打了声招呼就急着走。 陆宁迟疑了一下,叫住了他:“等一下,牧医生。” 他顿住步子,回身看她欲言又止,开口道:“薄斯年在这栋住院楼五楼,三号病房,刚出抢救室,你不放心可以自己去看看。” 第347章 也好,我们之间不适合有孩子 牧辰逸说完,早已从她身边走过去。 陆宁站在走廊上,抬头看了眼点滴瓶里的药,大概还得半个多小时打完。 她迟疑着该不该去看一眼,苏小蕊应该也在那。 而且无论如何,他昨晚算是救了她,要她完全无动于衷,也不可能。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她手里举着个点滴架,一个人站在那里,略有些显眼,偶尔有人侧目看她一眼。 她沉默站了良久,再往前走,进了电梯,按下五楼。 楼层缓缓上升,她的心缓缓下沉。 或许不该去的,再或许,至少应该跟宋知舟明说一声,而不是在现在他刚好离开了的时候去。 电梯在五楼停下,她在电梯里多站了几秒,再走出去。 经过一个走廊拐角后,就到了病房区,隔着长长的走廊,她看到远处座椅上坐了不少人。 薄鸿祯和穆雅丹都在,还有陈叔小赵,都站在病房外面没进去。 再旁边一点,薄倩倩抱着苏小蕊,在给她轻拍着后背,看起来小孩大概是在哭。 陆宁心里抽痛了一下,但薄家长辈都在,她更加不适合过去。 她站在走廊出口,回身想离开时,最后再看了那边一眼,就看到趴在薄倩倩肩膀上抽泣的苏小蕊,抬头看向了这边。 她看到了陆宁,情绪顷刻激动了起来,胡乱地要推开薄倩倩下来,哭着大喊:“妈咪,妈咪!” 那边上十双眼睛,视线顷刻都引到了这边来。 陆宁身体立刻后退了一步,退到了身边的走廊拐角,避开了那边的视线。 她手心用力攥成拳,再快步想回电梯,走过长长的走廊时,身后声音就追了过来:“妈咪!” 随即是薄倩倩的声音:“陆宁,等一下。” 她手心里都是汗,走不掉了,只能停住了步子,回身看苏小蕊从薄倩倩身上挣脱下来,跑向她这边。 小孩跑近了,红肿着一双眼睛,抱住陆宁大哭出声。 陆宁身体僵在那里,再蹲身下去,帮她擦眼泪。 小孩哭得泣不成声:“妈咪,薄叔叔受伤了,不能抱小蕊了,小蕊害怕。” 陆宁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抚:“不怕,妈咪在。” 薄倩倩走近了,帮她拿着点滴架,声音也有些嘶哑:“你要不就去看一眼吧,我哥他也挺不放心你的,毕竟他也……”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 她哥为她重伤很多次了,尽管他犯的那些错,注定他们如今是不可能了。 但如果她能去看一眼,他也能心安很多。 陆宁蹲身抱着苏小蕊,一时没应声。 薄倩倩再轻声开口:“因为雨水的腐蚀性,他身上很多伤口都严重发炎了,心口那一刀,跟……你之前捅的那一刀的疤痕重叠,挺严重的。” 她说着,声音染上了些很轻的哽咽,没再说下去。 她就这么一个亲哥哥,如今伤成这样,她比谁都心痛。 在他跟陆宁的那段感情里,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谈不上请求原谅。 但终究这些年来,能让他那样一个理智薄情的人,不理智到一次次豁得出性命的,也真的从来只有她一个陆宁。 陆宁松开苏小蕊,再起身:“我的点滴快打完了,不能多待。” “就看一眼,一眼也行,他现在身体虚弱,也没什么力气说话。”薄倩倩立即开口,担心她太疲累,再要过来帮她牵苏小蕊。 苏小蕊立刻抱紧了陆宁的手臂不松:“我不要,我要妈咪!” 陆宁没再出声,她一只手在打点滴,另一只手牵着苏小蕊,再往病房那边走。 过去的时候,穆雅丹想冲她发火,薄鸿祯沉声说了一句:“你够了。” 外面的人都噤声,薄倩倩帮忙推开病房门,再让陆宁牵着苏小蕊进去。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薄斯年躺在病床上,听到进来的脚步声,哑声说了一句:“出去。” 苏小蕊害怕地往陆宁怀里缩了缩,从抢救室出来之后,薄斯年情绪就很糟糕。 陆宁没出声,牵着苏小蕊,再在病床边坐下。 床上的人没睁眼,因为疼痛而眉心紧拧,隔了半晌没听到脚步声离开,不耐烦地睁眼低吼了一句:“聋了吗,出去!” 他对上陆宁平静的目光,近乎暴怒的面色僵在那里。 苏小蕊缩在陆宁身边,害怕地看着他。 薄斯年面色僵了几秒,隔了半晌才出声:“你怎么来了。” 陆宁没回应,视线落在他苍白不堪的一张脸上。 他面色有些不自然,视线往旁边侧开了些:“我没事,刚刚那不是凶你的,我不知道是你。” 她视线在他面上多停留了片刻,再起身道:“你没事就行,我先走了。” “等一下。”他着急起身,没能坐起来,又躺了回去,倒抽了一口凉气。 陆宁步子顿住,没有回头再看他。 他声音有些艰涩,隔了良久问了一句:“那孩子,没了吧?” 她点头:“嗯,没有了。” 薄斯年面色有些痛苦,很快又缓和开来,低声应着:“也好,没了也好,我们也不适合留个孩子。你多休息,流产了该多休息。” 陆宁“嗯”了一声,要往外面走,再垂眸看向苏小蕊:“小蕊就待这?” 苏小蕊不放心薄斯年,小心地看了他一眼,看他没了要赶走她的意思,再挨近床边,看着陆宁点头。 陆宁走到门口时,薄斯年又说了一句:“顾源被抓了,顾夫人死了,你放心。” 她应了声“我知道”,再拉开病房门离开。 医院楼下,宋知舟上车要离开时,再看了眼身边的钥匙。 他才想起来,他拿的是别墅的钥匙,但那边过去一趟远,就去医院外面的那房子会方便一些。 她没怎么吃东西,等久了怕是该饿着了。 他开车门再下车,回住院楼去拿钥匙。 病房门关着,他边推门进去,边说了一句:“钥匙拿错了。” 里面没有回应,他步子立刻加快,进去时,病房里没有人,点滴架也拿走了。 他一颗心沉了一下,立刻回身去护士站,问那里的值班护士:“七号床的病人呢?” 护士翻了下出入记录册,再回他:“没在这里登记,您到附近找找?出入住院楼是要单子的,她没来这领单子,就应该还在这栋住院楼里。” 第348章 好好的一对,剩你孤零零一个 宋知舟站在护士站前,想起来什么,再应声:“知道了,谢谢。” 他回身,在附近走廊里找了一圈,没看到陆宁的身影。 住院楼出了一楼电梯后,就要凭出入单子,才能再出去。 因为这边有楼层是妇产科,住了不少新生儿,也是担心有居心不良的人进出。 他进了电梯,迟疑着按下五楼时,一时有些失神,说不上什么滋味。 如果刚刚不是拿错了钥匙的话,他现在不会回来,熬好汤再过来,至少得一个小时。 电梯在五楼停下,电梯门再打开。 他走出去,走过拐角时,隔着走廊,远远就看到陆宁走向这边来。 走廊里来往的人多,隔着人流,她并没有注意到他。 在她经过的那边,病房外面站着的人,他能认出几个熟面孔,是薄斯年身边的人。 在她视线注意到这边之前,宋知舟立刻回身,再往电梯走。 他才发现,当面对这样的事情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要逃避。 一刻的迟疑都没有,他看到她时,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回身离开,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快步进了电梯,等电梯门合上时,电梯里还有几个人。 他很轻地呼出一口气,再看向电梯楼层键上亮着的那个“1”时,突然就觉得有些恍惚。 其实不必找这个借口,她素来也不是多爱喝汤,如果她直接跟他提出想来这看一眼,他总归是会答应,是能理解的。 电梯在一楼停下,他快步出了住院楼,再开车去了医院旁边的房子。 钥匙没有拿,他拿证件在物业那取了备用钥匙,再回家去给她熬汤。 将食材放到汤锅里,打开天然气,他再回身出厨房,坐到了客厅沙发上。 他看向对面沙发上放着的那只蓝色玩偶,看了半天。 本来是一蓝一粉的情侣玩偶,是他们前天逛商场时,她买来打算订婚宴上布置房间的,粉色那只她随手送给了苏小蕊。 后来他们回去想再买一只粉色时,导购说那是最后一对了,就只能带了这只蓝色的回来。 那时候回来路上她还开玩笑:“好好的一对,剩你孤零零一个了。” 他视线落在那只玩偶上,久久没有移开。 好像还是第一次,他对跟她之间的感情,生出了和他病情无关的不自信。 如同一滴清水,悄无声息滴落在一潭平静的水面上,漾开来涟漪,那涟漪再沿着水面,慢慢放大开来。 他甚至开始想,如果抛却她跟薄斯年之间的那些过往恩怨不谈的话,他还会有哪里,会让她放弃那个男人而选择他吗? 而恩怨,会不会总有烟消云散的一天,如同他曾跟她说过的那句话,过去的事情总会过去的,人总该往前看。 厨房里有声音传出来,似乎是汤满溢出来了。 他回过神来,起身回厨房,将汤倒进保温盒里,再提着保温盒出了门。 锁门的时候,他总感觉似乎是少拿了点什么,又一时想不起来,开车直接回了医院。 再进病房时,陆宁正背对着他,坐在落地窗前玩手机。 她听到动静,回身将头趴在沙发后背上,看着他走近过来。 宋知舟将保温盒放到茶几上,再问了一句:“点滴打完了?” “早打完了,护士说下午四点还有一瓶。”陆宁应声,再起身坐到茶几旁的沙发上,去打开保温盒。 打开时,她再看了下他两只手,然后抬头看他:“没有饭吗?” 他坐到她对面,这才反应过来,出门的时候总感觉少带了点什么,原来是就提了个汤,煮的米饭忘拿了。 他起身道:“来的时候忘记了,饭煮了,我去接一趟。” 陆宁含笑看了他两秒,再抱着保温盒舀汤:“不用了,反正我也不是很饿,就喝汤好了。” 宋知舟没再应声,再坐了回去。 她喝了一口,面色变了下,又喝了一口,然后抬头一言不发地看他。 他被她这样盯着,伸手摸了下脸,确定自己脸上并没有东西,无来由就感觉有点心虚。 陆宁沉默看了他半晌,再问了他一句:“宋医生,你怎么了?” 宋知舟倾身过去,想拿她手里的勺子尝一口汤,身体刚前倾一点时,又退了回去,问她:“不好喝吗?” 陆宁凝视着他,再若有所思地回道:“没放盐。” 短暂的静默,他半晌没应声。 她将手里的保温盒和汤勺放到茶几上,再开口:“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或者是对我有什么想法,你也可以直接问我。” 宋知舟伸手将那个保温盒拿过来,再起身:“没什么事,不好喝就倒了吧。” 陆宁坐在那里,手指抓在沙发边缘,看他拿着保温盒进浴室,再出来将空的保温盒放到茶几上。 她面色凝结了片刻,再抬头:“你什么意思?” 宋知舟收回的手僵了一下,再坐回她对面,神色平淡:“没放盐吃不了,我给你再买点东西来?” 她看着他,隔了半晌问他:“你是不是看到我去找薄斯年了?” 他不去看她,也不说话了。 陆宁再开口:“你怪我不该去找他,怪我不该瞒着你?” 宋知舟微微蹙眉,再抬头看她:“你想见他可以直接跟我说,我能理解,不会拦你。” “那你早上为什么要抽烟?因为什么?”她打断他的话,视线始终落在他脸上。 他目光颤动了一下,他以为她没发现的。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宁深吸了一口气,再跟他解释:“你介意我跟他之间昨晚的事情,你会介意不是你的问题,但我认为昨晚应该也不算我的问题。 因为你介意,所以我刚刚去见他的事情,我不希望你知道再多想,但我确实也就是去看了一眼。” 她顿了片刻,再出声:“昨晚无论前因后果,他终究是救了我一命,而且我担心小蕊。如果你觉得我不应该去,我跟你道歉。” 宋知舟视线落在茶几后,良久后,淡声开口:“那里有医生照顾他,你去看他,是为了说一声谢谢吗?” 第349章 他出尔反尔,不结婚了 陆宁坐在沙发上,良久的沉默,觉得疲累。 随即她起身,语气平静:“回去吧,我不想待这了。” 宋知舟片刻没出声,再抬头看她:“医生说胎儿不稳,建议明天出院。” “待这养胎吗?也没打算留着,养着它干什么?”她淡声回应,再去病床边收拾东西。 现在还没到中午,可以直接办理出院。 他没多说,跟她一起离开。 找医生开了出院单,再是他去一楼结算窗口帮她办手续,她坐在大厅座椅上等着,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发呆。 他们之间从来不会有剑拔弩张的时候,真正起争执的,这应该是头一次。 但所有情绪都是暗潮涌动,哪怕是情绪激动地高声说一句话,都没有。 她禁不住想,倘若有一天他们真的彻底闹僵了,大概也就是一人走一个方向,然后平平静静地离开。 他不是多擅长吵架的人,同样她也不是。 一直到手续办完,他们再上车,也再没有半句交流。 车子驶出医院,她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前面,再开口:“你没事要忙的话,直接送我去公司吧,我这两天落下的工作有些多。” 他“嗯”了一声,再驶入了左侧的拐弯车道。 一路沉默,一直到快到公司时,陆宁想起来什么,打开了旁边的储物盒翻东西。 宋知舟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僵了一下,侧目瞟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储物盒里面,一些文件纸张掩盖着一个烟盒,她当没看到,继续翻找了一番,没看到她要找的东西,再将储物盒合上。 她侧目看他:“我记得这里面我放了两张请柬。” 那是她昨天打算带去公司给宫和泽和宫老先生的,这些年来,他们跟她的感情很深,那两年照顾了她很多,跟亲人无异。 宋知舟手伸向身侧,再拿了那两张请柬递给她。 递过去的时候,他看了她一眼,随即视线转回了前面。 “要不,就再等等吧。”他说。 陆宁接过请柬的手顿了一下,问他:“等什么?” 从她的角度,看到的是他的侧脸。 她发现他面色总是波澜不惊,平平淡淡的,只要不笑,喜怒哀乐都难让人看出破绽来。 接近中午的街道,车流并不多,他车速不疾不徐地行驶。 隔了片刻后,他应声道:“你工作忙,也需要多休息一段时间……” “明白了。”她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再将那两张请柬放回了储物盒里。 或许两个人待久了,真的就会变得很像,她想要是换了以前,她现在肯定没有这么沉得住气。 他们此刻交流的话题,也算是提了半个分手了,但语气都更像是,无异于往日的一次很平常的对话。 车在和泽外面停下,他没有下车,陆宁伸手去推身侧的车门。 门推开时,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她的视线大概在他脸上停留了三秒。 但他没有侧身看她,直到她再开口:“无论你信不信,我跟他之间没你想的那些东西。” 她下车,再反手关车门,往公司里走,没再回头。 宋知舟视线落在方向盘上,听到身侧车门关闭的一声轻响,他没多停留,掉头再回医院。 陆宁进公司电梯,再按了顶楼。 这个点已经接近中午了,和泽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是员工午休时间。 她现在回办公室,也工作不到半个小时了,去一趟也不过就是听几句同事的闲言碎语。 伸手按电梯按键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按了两下才按下去。 电梯在顶楼停下,她出电梯再到总裁室外面。 宫和泽的小秘书在他办公桌前汇报工作,陆宁靠着外面的玻璃门,多等了一会。 那边说完工作,很快就注意到了她。 宫和泽严肃的面色一缓,颇为惊奇地看向她:“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陆宁没应声,抬手象征性地在玻璃门上敲了两下,再走了进去。 黎秘书立刻收拾了办公桌上的文件,回身离开,擦肩而过时,跟她点头打招呼。 陆宁轻笑,再往宫和泽那边走。 她拉出他对面的办公椅,一坐下就打开手机乱翻,半晌没吭声。 宫和泽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她再抬头看他:“你忙你的就是了,不用管我,我到你这坐会。” “上班时间跑总裁室来坐,您面子倒是挺大。”他出声讥讽她。 陆宁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人事那边今天给我写的是请假,我现在不算上班。” 宫和泽轻嗤了一声,也不再管她,忙手上剩下的那点事情。 最后一份文件弄完,他合上再插进文件架里,再抬手叩了叩办公桌面:“怎么回事,男人跑了?” 陆宁拿着手机的手僵了一下,抬头蹙眉看他:“你会不会说话?” “找我来撒气的。”宫和泽看向她一脸的怨气难消。 陆宁将手机收回包里,再起身道:“吃饭去吧,你没吃饭吧?” 宫和泽起身将签字笔丢桌子上,再顺手拿了沙发上的大衣,跟她往办公室外走:“大中午的,你又来公司蹭饭呢。” 陆宁没应声,跟他一起进电梯。 她不出声,宫和泽就也不出声,垂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能亲眼瞧见她跟老宋吵架的一天,不容易啊。 反正他是没见过,比那位脾气更好的。 电梯到达负一楼,门就要打开时,她突然说了一句:“他出尔反尔,不跟我结婚了。” 宫和泽嘴角抽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幽幽感慨了一句:“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女方干吧?” 临到结婚前一刻,突然悟出心中真爱,再跟另一个男人私奔逃离婚礼现场,肥皂剧似乎都是这么演的。 陆宁跟着他出电梯,再到地下车库上车,宫和泽边系安全带边问她:“中餐?西餐?泡面?” 她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没用,是我的问题了。” 他短暂地思考了一下,颇为诚挚地回应:“平心而论,我认为你们如果真能吵架的话,问题出在你身上的可能性,超过八成。” 陆宁皱眉:“你是说,问题出在他身上的可能性,就只占两成?” “不会,”宫和泽摇头:“还有两成,是天灾人祸,人力不可阻拦。” 第350章 想退一步,跟他和解 陆宁一口气梗在喉间,半天才出声:“行,就他好,他完美无瑕,我一无是处。” “也不是一无是处吧,你也有你的独特之处。”宫和泽边开车,边回她。 她心里难得平衡了一点,再带着些期待看向他:“什么独特之处?” “跟他都能吵上架,可不就是你的独特之处。” 陆宁伸手就去敲身边的车门:“停车,我不想跟你吃饭了。” 宫和泽止住了玩笑话,再问她:“昨晚上弄成那样,这么快就出院了,不多待一天?” “没事,都好了。”她闷声应着,也没再多说。 隔了片刻,她再说了一句:“中餐吧。” 到了餐厅,再点菜的时候,她将菜单推给宫和泽,说了声“随便”,再侧目看窗外。 宫和泽拿着菜单勾了几个菜,站到他身边的年轻女店长就跟他低声开玩笑:“这女朋友挺漂亮啊。” 宫和泽将菜单放回餐桌上,再抬眸看了她一眼:“这个不一样。” 女店长愣了一下,一时没能会意。 随即是宫和泽一本正经地再补充了一句:“这个奔着结婚去的,孩子都有了。” 陆宁看着窗外晃神,没听见他这话。 女店长面上的笑意凝固,足足呆了两秒,才回过神来,立刻低笑出声来:“原来是嫂子啊,失礼了。” 陆宁感受到话题落到了她身上,收回视线再看向那个女店长时,就看到她含着深意正打量着她。 她面上带笑,那笑却似乎又有点凉飕飕的,陆宁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她再看向对面的宫和泽,就看到他气定神闲地问那个女店长:“孕期是不是有很多忌口,你们餐厅这些应该知道吧?菜就看着上吧。” 女店长点头应着,再看向陆宁:“您近期偏好什么口味?有喜酸或者喜辣吗?” 陆宁迟疑了一下,一直说“随便”似乎也不好,就回了一句:“辣一点吧,也不用太辣。” 女店长立刻笑了:“怕是个小千金啊,真是恭喜了,那二位先坐着,我去让厨师准备。” 陆宁看向她离开的背影,再看向宫和泽:“你刚跟她说什么了?我怀孕,她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一脸替她感到高兴的模样,却又笑得那么奇怪。 宫和泽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她,另一杯再自己喝了一口,这才回她:“说我妹妹怀孕了,她恭喜我要当舅舅了。” 陆宁凝视了他两秒:“她那眼神,怕是拿我当情敌吧?” “你想多了,”他喝了口茶,再转移话题:“说说看,你们的感情矛盾是怎么产生的?” 陆宁也没再多问,反正他在外面,素来也都是桃花遍地开,拿她当挡箭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垂眸拨弄着桌子上那只青瓷茶杯,再应声:“他怀疑我跟薄斯年的事情,又不愿意明说,我解释了,他就说订婚的事再等等。” “以前也没见怀疑过,今天怎么就怀疑上了?”他身体后倚着,再打量着她。 陆宁多少有点心虚:“就昨晚的事呗,他心里不爽,今天上午我让他回去给我煲点汤,然后一时兴起就去看了眼薄斯年,结果被他看到了。” 宫和泽点头:“明白了,你以想喝汤为借口,支开了他,然后偷偷去见了薄斯年。” “我没有偷偷,我后面也跟他说了。”她皱眉纠正他。 宫和泽挑眉:“正常人的思维,都得是我这样的。换句话说,如果有一天崔颖生病了,他叫你回家取点东西,然后你回医院发现他探望崔颖去了,你怎么想?” “他敢!”陆宁咬牙出声。 眼前人笑:“这不就结了,同样都是去探望病人,你有没有提前告诉他,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他大老远跑回去给你熬汤,结果跑回来发现你正背着他会前任。以我之见,他没跟你掀桌子,那已经是很克制了。” 陆宁指尖敲着桌面,思索了一会:“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服务生很快端了菜上来,陆宁心不在焉吃着,还是觉得有些想不通:“那我也没错啊,我反正又没那种心思,是他不信任我的。” 宫和泽睨她:“男人会吃醋那才叫在意你,他要是什么都无条件信任你,那不叫大度,那说明他适合去庙里当和尚。” “你才是和尚!”陆宁筷子一戳,抬头看他。 宫和泽摇头叹息:“唉,我这就叫多管闲事,有道是小吵怡情,你们也该多吵吵。” 她反唇相讥:“你管好你自己吧,年过三十的男人了,还成天在外面勾三搭四不知收敛,前两天薄倩倩还问我,你跟赵总进展怎么样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我是直的,直的,改天我一定要找薄倩倩好好聊聊!”宫和泽气得脸都绿了。 等吃完饭再回公司,陆宁一直忙到晚上六点多才离开。 之前因为她不接薄氏的单子,很多企业都婉拒跟她的合作,她手里就江氏跟赵氏两家的单子。 但最近突然就变了,其他好几家企业在跟和泽签合同时,都主动提出绘画师要选她。 她也不大清楚缘由,单子到手了,也就安安心心接着,好好完成。 只是这样一来,不仅不可能像温琼音说的那样多休息,反倒是一有时间就得加班,有时候还得在家里大晚上赶画稿。 宫和泽一面颇为虚伪地关照她“要多注意身体”,一边时不时以资本家嘴脸提醒她:“明远那组画要赶紧啊”,“你这周末的假就推迟一下,不如等年假一起放吧”。 陆宁再出公司的时候,街道上路灯已经亮起,对面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烁。 她站在街边给宋知舟打电话,本来赌气说下班不要他来接,自己打车回去的。 但现在突然想退一步,跟他和解,生活已经够累了,为什么还要在这种无聊的吵架和误会上面多浪费时间? 电话拨通,那边隔了有些长的时间才接听。 她没听到他开口,只听到那边有些杂乱的声音。 她出声道:“我下班了,你呢?” “还有事。”他淡声应着,声音说不上喜怒。 陆宁抿了抿唇:“那你要是忙的话,我自己打车回去?” 那边默了片刻,旁边崔颖的声音隐约就传了进来:“给,你调养身体,没加辣。” 第351章 他也未必洁身自好 秋意浓了,傍晚的风有些凉,陆宁面色僵在那里,手里的手机攥紧。 所谓的有事,难不成就是跟崔颖共进晚餐? 那边宋知舟的声音传过来:“我来接你一趟吧,你到公司等我。” 眼前是街道来来往往的车流,她淡声开口:“不用了,我师兄刚好说送我回去,你忙吧。” 那边还要说什么,她先挂了电话,再伸手拦了出租车回去。 那边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几个医生,看向谢正开玩笑:“谢医生,你这是刚生完孩子还是怎么呢?还调养身体。” 谢正接过崔颖递过来的调料碟,道了声谢,再应声道:“什么调养身体,就是这两天有点感冒。” 旁边医生再笑道:“搞不好,老宋家里那位听到崔医生说话了吧?可别弄出什么误会来。” “这要都能误会上,那他下次打电话的时候,我嘴巴上要不要贴个封条?”崔颖声音半开玩笑半当真,再坐下继续吃饭。 几个医生话题再转移开来:“晚上那场手术,怕是得四五小时啊。” “你怕什么,宋医生都答应主刀了,你在旁边递递刀片镊子就行了。” 那医生笑着接话:“你这么一说,倒是也确实心安多了。” 宋知舟心不在焉地再吃了几口饭,拿过大衣起身:“我有点事回去一趟,晚点再过来。” 晚上要跟他一起接手术的医生,立刻起身要拦他:“那怎么行?晚上手术还指望着你的,你可不能临阵逃脱啊!” “手术八点,我七点半之前赶过来。”宋知舟应声,再直接先离开。 他看了下时间,是六点一十,勉强还能回去一趟。 里面有医生咂舌:“我刚刚说什么来着?指定是那位误会了,回去负荆请罪去了。” “崔医生,你闯大祸了啊。” 崔颖蹙眉,声音明显不痛快:“他的人要作,关我什么事?” 气氛微微冷了下来,都知道崔颖素来刀子嘴,一顿饭匆匆吃完,就都回了岗位上去。 * 陆宁打车回去,再开门时,家里客厅亮着灯。 她在玄关处多站了几秒,刚刚打电话时他还在医院,这就回来了? 她换了拖鞋再进去,就看到温琼音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大概是在等她回来,面色不大好看。 陆宁面色微变,再叫了声“妈”,去厨房倒水喝。 温琼音起身跟过来:“怎么这么晚才回,知舟怎么没进来?” “他没回,大概加班吧。”陆宁应声,再从壁橱里拿了茶杯出来,想从冰箱里拿果汁。 温琼音皱眉阻拦她:“你孕期不能喝凉的,倒点热水吧。” 她“哦”了一声,打开的冰箱门合上,再倒了热水端出去。 温琼音坐到她对面,看出异样来,再问她:“跟知舟吵架了?” 陆宁应了声“没有”,茶杯端在手里,太烫了,她就看着。 温琼音面色沉了沉:“你白天又找薄斯年去了?” 陆宁蹙眉,再抬头看她:“又是谁跟您说的?” 她严重怀疑温琼音是不是在她身上安装摄像头了,要么就是薄家有谁天天热衷于跟她通风报信。 显然,后者的可能性大得多。 薄家一大家子也是勾心斗角,这种事情自然有的是人干。 温琼音冷声责备她:“你如今跟知舟在一起,就该跟那位保持距离,这样要断不断的,像个什么话?” “我怎么就要断不断了?他前因后果一概不问,罪名说扣我头上就扣我头上,他就没半点责任了?何况他也未必就那么洁身自好。” 后一句话,陆宁声音低了些,脑子里想起刚刚打电话时,崔颖说的那句话。 宋知舟做完手术不久,饮食方面还有些忌口,崔颖那话明显是吃东西的时候跟他说的。 温琼音沉默了片刻,显然不信她这话:“他一颗心思都在你身上了,你别把责任往他身上推。 这事情就是你的问题,你好好跟他去解释,矛盾闹久了,隔阂就深了。” 陆宁手心攥紧,想起白天宫和泽说的那句话,“你跟他吵架,那责任就肯定在你”。 她气不打一处来,绷着脸低吼出声:“都怪我,什么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就他事事占理事事委屈行了吧!” 温琼音坐在那,半晌没吭声。 良久后她再缓和了声音开口:“妈也是为你们好,知舟是个好孩子,他或许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人无完人,两个人要互相理解,能退一步就退一步。” 陆宁深吸一口气,指尖克制不住打颤:“知道了妈,您早点回去吧,他加班暂时还回不来,我累了想休息下。” 温琼音轻叹一声:“行了,你也别胡思乱想,等知舟回来了,有什么事情两个人好好说。 眼看也要订婚了,别耍性子。你爸公司那边也出了点小事,我还得回去陪着他。” 陆宁“嗯”了一声,起身送温琼音出去。 再回客厅时,也不过片刻,玄关处门锁一声轻响。 她起身再走过去,一边开口:“我真没事,妈您就先回……” 门推开,她看向宋知舟进来。 她声音戛然而止,回身走回客厅,坐到沙发上。 他边脱了大衣,边到她对面坐下,再问她:“吃饭了吗?” 陆宁抬头扫了他一眼,这样冷的晚上,他额头上还有汗。 她将视线侧开来,再应声:“吃过了。” 沉默了片刻,客厅里陷入死寂。 他隔了一会再开口:“晚上几个同事聚餐。” 陆宁没应声,视线落在手里的茶杯上。 “同办公室的几个医生都在。”他又补充了一句。 她手指抓紧在茶杯上,低声“哦”了一声。 他抬腕看了下时间:“我还得去趟医院,要晚些回,你早点休息?” 陆宁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再“哦”了一声。 事情没忙完,那他回来干什么? 或许是回来的路上,医院临时来电话说有事的。 他起身,看着是赶时间,再匆匆出去了。 她在沙发上多坐了片刻,心里有些怨气就这么消了一半,再起身回卧室,收拾了一番后睡觉。 卧室里空荡荡的,她一下午忙工作,累得很,却是睡得并不踏实。 迷迷糊糊又惊醒了过来,摸过手机看了一眼,居然都过了零点了,他还没有回来。 第352章 撞见宋知舟崔颖,她来得不巧 陆宁睡得有些不大清醒,也忘了白天的事情,顺手就拨了个电话给他。 手机里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想给谢正打个电话过去,想着大半夜的吵到人家也不合适,就匆匆起床,再穿了衣服出门,开车去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了,偌大的医院停车场,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她到宋知舟办公室时,里面没有人,走廊里也没看到他。 这个点,应该也不至于会去病房查房。 她再往外面走时,就看到两个护士迎面走来。 陆宁上前问了一句:“请问一下,宋医生走了吗?” 其中一个护士看了她两眼,然后手往后面一指:“宋医生在休息室。” 陆宁说了声“谢谢”,再往那边走。 旁边另一个护士颇为八卦地低声开口:“你干嘛告诉她,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多尴尬啊。” 那护士继续往前走,再低应着:“看到了就看到了呗,是她自己问的啊。何况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就更看好崔医生跟宋医生。” “我看你是自己嫉妒,急着拆人姻缘线吧。”两个人说笑着,再往护士站那边走。 陆宁走到休息室外面,看向门虚掩着,本想敲门的,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就轻轻推开了那道门。 刚刚那两个小护士的话,隐约也有一点传到了她耳朵里。 她以前是从来信任他的,她想大概是今天确实太晚了,她没睡醒才会居然怀疑这种无厘头的事情。 门半推开的时候,她看到宋知舟闭眼倚靠在沙发上,头后仰着。 他白大褂上的扣子并没扣上,这样身体后倚着,白大褂自然往两边敞开来,里面是米白色的毛衣。 双手垂落在沙发上,他整个人显得慵懒而放松。 崔颖站在他身后,她手里拿着毛巾,随即将毛巾附在他脸上,给他擦脸。 陆宁抓在门把上的手,手背有青筋显露,她甚至在下一刻就要推门而入,随即看到宋知舟反手,握住了她拿着毛巾的手腕,说了句什么。 有些远,她听不清楚。 她想推门的手突然就失了力气,脚有些发软,身体往后一退,回身就走。 她来得不是时候。 进电梯的时候,她胃里翻江倒海般一阵反胃,等再到医院门诊楼外面时,她手撑住墙面,在一个垃圾桶旁边呕吐。 夜风清凉,她后背很快就是一声冷汗,汗浸湿到毛衣里,粘连到背上,她整个人冷到瑟瑟发抖。 可五脏六腑,却又觉得热,那种来自身体里的灼热,让她整个人蹲身下去,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气力。 她背靠着墙面,蹲着浑身打颤,鼻子一酸,就落下泪来。 不该来的,真不该来,他比她沉得住气太多了。 她撑着墙面起身,摇摇晃晃要往外面走时,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白大褂的衣角。 以前的时候,这样的白色让她觉得亲切,现在她觉得恶心。 她身体往旁边侧了一步,要继续往前走时,身边一道声音响起:“你这是?” 她抬头,牧辰逸站在她面前,显然诧异得很。 现在是凌晨一点,他一个上晚班的医生出现在这里就算了,至于她,如果是来陪宋知舟的,也不至于这样惨白着一张脸出现在这里吧? 陆宁没应声,牧辰逸再走近了一步,说了一句:“你这个样子不给宋医生打个电话?不然我帮你去叫他一声?” 陆宁眉心紧拧,再抬头看他:“别叫他。” 她口气不对,这个样子多半是闹了矛盾,但她这样自己回去,怕是不行。 牧辰逸默了片刻,再开口:“我还是替你叫他一声吧,或者联系你爸妈,这大半夜的,也不安全。” “我说不用!”她咬牙再说了一句,再摇摇晃晃往外走。 她身边人就那么多,宫和泽晚上睡觉习惯手机关机,但眼下这种事情,还不能让她爸妈知道。 她没有吃晚饭,凌晨赶过来,加上现在反胃,视线里逐渐模糊。 松开撑着立柱的手想擦下眼睛时,她眼前一阵眩晕,就昏迷了过去。 牧辰逸还想劝一句,看向她直接栽倒了下去,吓得不轻。 这个时候,附近半个人影都没有,也没谁能搭把手。 他急步过去,蹲身下去叫她时,她面色惨白,没有回应。 牧辰逸赶紧给宋知舟拨电话过去,那边电话关机了。 也没时间到处去找他,他想将陆宁抱起来先送病室时,手机里薄倩倩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接听,那边冷冷淡淡一句话:“牧医生,我哥换药。” “陆宁晕倒了。”牧辰逸盯着地上的人,再将她抱起来,手机夹在肩膀和耳边。 那边默了两秒,随即是薄斯年的声音:“你开什么玩笑?” 牧辰逸气喘吁吁进电梯,再应声:“真晕了,我刚下楼撞上的。” 手机里薄斯年声音再传过来:“她一个人?你先带她来我这。” 牧辰逸“嗯”了一声,拿手肘按了电梯楼层,再将人带进了薄斯年的病房里。 将她放到了薄斯年旁边的床上时,牧辰逸缓了好几口气,再看向旁边的薄倩倩时,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该解释句什么。 比如当时情况紧急,他是救人要紧,心无旁骛。 薄斯年蹙眉,手撑着床面起身时,旁边跟进来的陈叔立刻上前阻拦:“先生,医生说您现在还不能下床。” 他没应声,下床再走近过去,垂眸看向床上昏迷的人:“这个点了,你看到她一个人?” 牧辰逸边给她检查,边应声:“嗯,碰见的时候还没晕倒,面色白得厉害。 我说给她联系下家人,她又不让叫宋知舟,也不让叫她爸妈,兴许是闹了什么矛盾吧。” 薄斯年在她身边坐下,再开口:“她不该这么早出院,昨晚受了惊吓,应该多住院观察几天。” “先打点营养针,验个血吧。”牧辰逸叫了护士进来抽血。 再要给她打点滴时,他又看向薄斯年:“孕期用药要注意,她胎儿昨晚是?” 薄斯年默了片刻,想说“流产了”,又改口道:“不清楚,验血检查一下吧。” 第353章 我妈咪睡在薄叔叔这里 休息室里,崔颖在门外的陆宁回身离开时,视线投过去,看了眼她的背影。 她手里的毛巾从宋知舟脸上移开来,面上溢起一丝笑意,像是自嘲,又像是嘲讽门外的人,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回身进浴室,将他毛巾洗过后再重新挂好,回身出了休息室,轻声合上了门。 沙发上的人还没有醒来,刚刚她将毛巾附到他脸上时,他握住她手腕,迷糊叫了她一声:“陆宁。” 那声音太小了,她能听到,门外的人远远听不到。 她再进了办公室,坐下,看向窗外的夜色。 她想如果那个留在宋知舟身边的人是她,像今晚这样的情况,她就一定不会去相信。 她可以百分之百去相信宋知舟的为人,但她陆宁,显然不能。 她自我安慰,虽然是她制造了这场误会,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陆宁不信任他。 宋知舟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他伸手往旁边摸了下,没摸到任何东西,身体差点从沙发上滑下去。 再睁眼,他眼前是空荡冷清的休息室,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黑着。 他想看下时间,才发现手机还没有开机。 刚刚在手术室一站就是四个多小时,再下手术就是将近凌晨一点,他整个人疲惫不堪,回休息室时想给陆宁打个电话,估摸着她该睡着了。 换下手术服,再到沙发上一坐下,他就累得睡了过去,忘了将手机打开。 睡到半梦半醒的时候,似乎梦到她过来了,就在他身边,他还以为是已经在家里了。 他起身,再拿了手机离开医院。 回到家的时候,卧室里安安静静的,她一个人睡觉习惯开盏床头灯,但今晚没有开。 他轻声走进去,担心吵醒她,没有开灯。 走近床边时,床上被子是摊开着的,但看着似乎不太对。 他伸手去摸了下被子,里面是空的,她不在。 心里“咯噔”一下,他立即抬手开灯,看向床上没有人,回身就一边给她拨电话,一边急步往外面走。 电话片刻后接通,那边苏小蕊的声音传过来:“你好,你找我妈咪吗?” 宋知舟步子顿在楼梯上,心里一时涌起异样情绪,再开口:“小蕊,你妈咪在那里吗?” 苏小蕊没听出他声音来,再应声:“你认识我?我妈咪在薄叔叔的病房里,她睡着了,你可以晚点再打过来吗?” 他手握在楼梯扶手上,无意识抓紧,脑子里乱了。 自己也不知道是回了句什么,那边随即挂断了电话。 苏小蕊将手机放在一边,再趴在床头盯着陆宁的脸看。 片刻后,薄倩倩从外面推门进来,看她还没上床睡觉,轻声责备她:“小蕊,怎么还不睡?小姑姑不是抱你去床上了吗?” 苏小蕊看向床上蜷缩成一团的陆宁,再低声应着:“妈咪把被子都卷走了,小蕊冷,就起床穿衣服守着妈咪。” 薄倩倩面色有些哭笑不得,再解释道:“妈咪生病了,不是故意抢小蕊被子的,小姑姑再给你拿床被子来吧?” 小孩点头,等她再抱了被子进来,就上床再挨着陆宁睡着了。 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牧辰逸拿了陆宁的检查单进来。 因为陆宁低烧,一直没醒,他叫醒了薄斯年,再将单子递给他。 “胎儿还在,目前溶血各项检查都正常。她现在是低烧身体虚弱,问题不大。其次是贫血有些严重,但目前不能用药,只能食补。” 薄斯年看向那些单子,半晌没出声。 牧辰逸才想起来,现在陆宁的事情,跟他多说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他们俩早就分开了,他薄斯年干涉不了她什么事情。 隔了片刻后,薄斯年才开口:“你先看着治吧。” “也只能先这样了,孕期禁用的药太多了,输点营养液,再挂点消炎药吧。”牧辰逸看向陆宁,再思索着回应。 薄斯年应了声“好”,牧辰逸再离开了病房。 陆宁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翻了个身,身边睡得迷糊的苏小蕊被她压到了手臂,立刻将手臂抽出来,再抱紧了她的脖子。 陆宁被身边突然冒出来的一团吓一跳,刹那间就惊坐了起来。 睁眼看向四处的白,是在病房里,她半晌没能回神。 往旁边看时,她就看到薄斯年正躺在她旁边的病床上。 他醒了,就看着她,一时也没出声。 陆宁将眼睛闭上,静坐了几秒,关于昨晚的那些记忆,一点点在脑海里复苏。 那样的事情,原来也并不是梦境啊。 她还以为,一早醒来宋知舟会还在身边,那些事情不过一场幻觉,他们照样相处融洽。 天亮了,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身边薄斯年出声解释:“你昨晚晕倒了,不愿意叫你家人过来,我就让牧医生先带你来这里了。” 身边苏小蕊翻了个身,惺忪着睁开眼睛爬起来抱她:“妈咪,再睡会。” 陆宁手指抓紧在被角上,良久没有吭声。 薄斯年再开口:“你想走的话,先打完这瓶药吧,是消炎的,牧医生说你有点低烧发炎。” 陆宁坐到床头,再拿过手机看了下通话记录,再看向薄斯年:“你替我接电话了?” 身边人摇头,苏小蕊想起来昨晚的事,再靠在陆宁怀里开口:“妈咪,昨晚有个叔叔打电话过来了,小蕊看妈咪睡着了,就帮妈咪接了。” 陆宁想问下说了什么,想起薄斯年还在这,也没再问。 大概她昨晚待在这的事情,宋知舟也是知道了的。 她突然有些不敢回去面对,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更觉得没有力气去多质问他什么。 但昨晚的那些事情,确实是她亲眼看见了的,那两个小护士议论的,显然也是料到了休息室里那一幕。 她坐在床头发呆,一直等了大半个小时,点滴才打完。 护士进来帮她取了针,陆宁再看向苏小蕊:“要不,妈咪陪你下去买早餐吃吧。” 在这里她待不自在,也不太想回去,回去不止要面对宋知舟,还要面对她爸妈的追问。 苏小蕊开心地点头,再起床收拾了跟她一起出去。 走到门口时,她再回身看向薄斯年:“吴婶给你送吗?” “不送,你帮我带一份吧。”他看向她应声。 陆宁没再说话,牵着苏小蕊出去,到走廊拐角时,宋知舟背靠着墙面站在那。 他看着应该是站了很久了,侧目看向她走过来。 第354章 宋知舟真实身世 陆宁牵着苏小蕊走近,在离宋知舟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她跟他都没有开口,短短几秒的沉默,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无形间拉远。 或许,她也是有奢望他一句解释的,但昨晚那一幕,他并不知道她看到了,自然也不可能会有什么解释。 片刻后,他先开了口:“回去?” 陆宁牵紧了苏小蕊的手,再平静看向他:“不了,薄斯年伤得重,小蕊没人照顾,我留下来照顾她。” 他眸光沉了沉,那丝不悦一闪即逝,再应声:“你陪陪她也好,那我晚上来接你?” “晚上我不回去了,小蕊她需要我,这段时间我想先待这里。”她声音低了些,仍是平淡。 宋知舟视线落在她脸上,良久没吭声。 旁边来来往往的人,他们似乎是凝结在了那里。 他看着她,再退让了一步:“那打算待多久?” 她避开他的视线,垂眸看向地面,在她的视线里,是他白大褂的衣角。 她再抬头:“有些事情我好像也想不太清楚,要不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抱歉,是我的问题。” “这样,”他点头:“明白了,那听你的。” 以前他也常爱跟她说“听你的”,但这次不一样。 陆宁牵着苏小蕊离开,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进电梯的时候,里面出来一对中年男女。 苏小蕊抓紧了陆宁的手,轻声打招呼:“牧爷爷,牧奶奶。” 陆宁认出来是牧辰逸的妈妈和舅舅,看过去也叫了一声:“牧叔叔,牧阿姨。” 牧之卉笑着应声:“小蕊,这么巧。陆宁是过来看斯年的吧?” 陆宁礼貌笑了笑,不置可否。 旁边的牧川一时没认出她来,直到牧之卉提醒他:“哥,这是陆宁,当年的陆氏千金,斯年的那位……” 牧川这才反应过来,露出笑意:“想起来了,原来是陆小姐。多年不见,当年的绘画才女,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啊。” 陆宁笑应:“牧叔叔过奖了。” 几人再寒暄了几句,牧川跟牧之卉就先离开了。 陆宁跟苏小蕊进了电梯,牧川又回头看了一眼,感慨了一句:“小孩都这么大了,真是可爱。” 旁边牧之卉半开玩笑:“尹熙也离开这么多年了,哥也该有个老婆孩子了。这近三十年都过去了,你真打算等她一辈子去?” 牧川正要回答,经过走廊拐角时,就有一个男医生有些不在状态地突然冒出来。 两人下意识回避,差点就撞上。 宋知舟立刻往旁边侧开一步,再出声道歉:“抱歉,二位没事吧?” 他刚刚脑子里想事情,没怎么注意路。 牧川应着“不碍事”,再抬头看向宋知舟时,愣怔了片刻。 在宋知舟就要离开时,他出声叫住了他:“请问医生,外科3号vip病房往哪走?” 宋知舟面色微变了一下,那是薄斯年的病房。 他很快缓和了面色,再回身指向走廊:“往这边一直走,到尽头门口左拐,再一直往里走到尽头。” 牧川轻笑点头:“好的,谢谢医生。” 宋知舟应了声“不客气”,再往前进了电梯。 牧川视线自他身后跟过来,多看了几眼,眸底有情绪翻涌。 旁边牧之卉轻声说了一句:“眉眼像尹熙。” 牧川视线收回,继续往前走,再若有所思地开口:“你也觉得像?当年那孩子要是生下来了,算起来也大概三十岁了。” 牧之卉无奈出声:“哥你又多想了,当年那场车祸,尹熙父母都是当场丧命了。 她虽然后来就不知所踪,但自己能活下来怕都是奇迹,腹中胎儿几乎没可能还留得住。” 牧川没再应声,牧之卉再劝着:“别等了吧,哥,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就算她真还活着,应该也早结婚生子另建家庭了。你也该有个自己的孩子,以后也能帮你打理牧氏医药。” 牧川眸光黯淡,回想着刚刚那一眼,真是像啊。 尹熙那样温柔的人,生出的孩子,也一定是一个温润懂事的好孩子。 走到病房外时,牧辰逸迎过来,再走近打招呼:“妈,舅舅。” * 医院楼下,陆宁带苏小蕊买了早餐,担心回去再撞上宋知舟,就带她在医院楼下多逛了一会,买了些小零食。 再回病房的时候,牧川跟牧之卉应该是赶时间,已经探望了薄斯年先离开了。 里面吴婶正送了早餐进来,薄斯年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进来,立刻将吴婶手里的餐盒拿过来,再塞进了旁边的床头柜里。 吴婶看得有那么一刻的目瞪口呆,直到陆宁牵着苏小蕊,另一只手提着早餐进来,她才算是反应过来。 陆宁看向出现在病房里的吴婶,再将早餐放到茶几上,出声问了一句:“吴婶是送早餐过来了吗?” “没有。”吴婶利落地应了一句。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先生胃口不大好,前几天送来的都没怎么吃,所以今天我就先没送了。” 陆宁“哦”了一声,帮苏小蕊剥了鸡蛋,再舀自己碗里的粥喝。 吴婶立刻看向她碗里的粥:“陆小姐喝的什么粥?” “黑米粥。”陆宁边应了一声,边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 吴婶低声说了一句:“那应该没事,能吃。” 她看吴婶走近过来,再将另一只粥碗递给她:“白米粥,你给他吧。” 吴婶立刻点头,给薄斯年端了过去。 陆宁吃着东西,再看向旁边的苏小蕊:“小蕊,妈咪吃完就要去上班了,你要听话。” “好的,妈咪晚上还要过来!”小孩爽快地点头。 陆宁勺子顿了一下:“再看吧。” 苏小蕊奇怪地看着她:“可是刚刚妈咪跟宋叔叔说,这段时间都会留下来照顾小蕊呀。” 病房里陷入片刻的死寂,薄斯年视线往这边看了一眼,只当没听见,再侧开来。 陆宁含糊应了声:“你听错了。” “小蕊没听错!”苏小蕊皱眉,一副“你怎么出尔反尔”的表情。 陆宁匆匆把早餐吃完,再点头应声:“好了知道了,妈咪要迟到了,先走了。” 再出病房时,薄斯年声音从后面跟过来:“你自己开车不安全,我让小赵送你吧。” “不用。”她淡声应着,再快步离开。 再到停车场,她翻出车钥匙开了车锁,再拉开车门要上车时,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她昨晚开来医院的,是宋知舟的车。 她手顿在车门上,随即身后有声音传过来:“我最近住医院用不上车,你开走吧。” 第355章 他能绿了你,除非天降陨石 陆宁回身,就看到宋知舟站在她身后,隔着较远的距离。 他说完,回身离开,往就诊楼那边走。 她站在原地迟疑了几秒,再追上了他。 他步子未停,直到她追上去,走到了他前面。 陆宁将手里车钥匙递给他:“还是还给你吧,毕竟是你的东西,我打车过去就行了。” 宋知舟视线落在那钥匙上,再落在她脸上,随即淡声开口:“我现在没时间送你过去。” 陆宁愣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把东西还给你,我打车过去更方便。” 他接过钥匙,再回身往车那边走,边脱了身上的白大褂搭在手臂上。 陆宁一时没明白他要干什么,他刚才明明是要进医院的。 她硬着头皮回身跟上去,在他拉开车门要上车时,她迟疑着该直接走过去还是停下来,步子慢了一点。 宋知舟上车,再看向她:“上车吧。” 她步子顿在他旁边,一时没应声。 他再开口:“我只有不到一个小时,八点半要去病房查房。” 陆宁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手指抓紧了些,再回他:“真不用,我打车过去就行了。” “你路上如果有事,你爸妈只会来找我。”他声音平淡,僵持间,再看了下时间。 陆宁走近过去,拉开后座车门坐到了他后面,再低着头看手机。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再开车出医院。 一路上的沉默,快到公司时,她抬头瞟了一眼前面。 那一眼正从后视镜里对上了他的视线,她吓得立刻将目光转向了车窗外。 一直到车在公司外面停下,她也没再看他一眼,匆匆说了声“谢谢”,就目不斜视地快步往公司里面走。 一直到进了公司大堂,身后的旋转门阻隔了外面的视线,她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出电梯再要进办公室时,她看到宫和泽坐在她工位上,在翻她的电脑。 旁边几个来得早的同事,大概以为是老板突袭检查工作之类的,平日里偶尔还跟宫和泽开玩笑,现在都大气不敢出。 陆宁看了下时间,确定离上班时间还有两分钟,站在办公室外面缓了缓面色,这才走了进去。 走到自己工位前,她轻咳一声,再抬手叩了叩办公桌:“宫总,请不要私自查看员工隐私。” 宫和泽抬头睨了她一眼:“这是工作电脑,你能有什么隐私?上班时间拿电脑干私事了?” 陆宁被他怼得不说话了,将头凑过去看他翻看什么时,就听到他再开口:“进度还不错啊,看你一天天懒懒散散,工作倒也还凑合。” “我这不叫懒散,我这叫工作效率高,谢谢。”她将包放到工位上,再站在他身边等他起身。 宫和泽满意地检查完她的工作,再颇为严肃地叩了叩旁边小北的工位:“学着点,别一天天尽东家长西家短的。” 小北吓得立刻点头如捣蒜。 宫和泽起身时,再低问了一句:“感情问题解决了?” 陆宁低应他两个字:“黄了。” “黄了?!”宫和泽扬高了声音,旁边几个同事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引了过来,一张张脸上写满了好奇和猜度。 陆宁淡定点头:“是的,我确实不适合养盆栽,养了两天就黄了,估计是水浇多了。” 身边宫和泽无语地凝视了她一眼,再一本正经地敲她的桌子:“你知不知道那盆栽有多重要? 那是王总特意托付我照顾好的,你把它养黄了,你还想不想干了?你跟我出来一趟!” 陆宁面色僵住,再配合地跟着他出去。 演戏有必要演这么全套吗? 身后同事八卦欲浓烈地悄声议论:“王总是谁?北城哪家大企业的老总姓王吗?” “诶呀听宫总的意思好像很严重啊!” 陆宁跟着他出去,到外面时,宫和泽再引她到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这才开始剖根究底。 “什么叫黄了?我昨天还说要你们小吵怡情,你们这不吵则已,一吵就黄?” 她看了他两秒,再摇头:“我不想跟你说,你又没认真谈过恋爱,你不懂。” “真黄了?”他难得没有被她激怒,再追问了一遍。 陆宁“嗯”了一声,再看向落地窗外,鳞次栉比的楼宇,她看得失神。 宫和泽沉默了半天,问了她一句:“你不会真把他绿了吧?” 她嘴角抽了一下,再收回视线看向他:“难道就不能,不是我的问题?” “那再怎么着,总不可能是他把你给绿了啊。”宫和泽明显不屑。 在宋知舟跟她的事情上,他现在跟温琼音算是完全同一阵线的,就是认定问题必须得在她。 之前他还站薄斯年,但自从那次薄斯年以邢教授的事情为条件,逼她留下孩子后,宫和泽态度就完全反转了。 陆宁皱眉:“怎么就不可能了?” 眼前人连声“呵呵”了两声:“天降陨石的概率,也得比他绿了你的概率大。” “天聊死了,再见。”她回身,再往办公室那边走。 宫和泽声音从后面跟过来:“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要真怀疑什么,最好是去找他问问。你这就是典型的,恋爱中智商和判断力为负数。” 陆宁没应声,直接进了办公室。 旁边小北还沉浸在之前的八卦里,看见她进来,立刻凑过来问:“林蕊,王总是谁?你真把他盆栽养黄了?” 陆宁点头:“嗯,宫总说要我回头赔他一盆。” 小北颇为同情地替她叹了口气,再坐回去忙自己的活。 陆宁打开电脑修手绘,脑子里想起刚刚宫和泽说的话。 她明明亲眼看见了啊,难不成,最近是真的脑子不好使了? 这个问题在她脑子里反反复复绕了无数圈,也绕不出一个答案,一直绕到了下班。 她坐到窗前画完半幅手绘稿,看到坐在她对面的小北收画板,再出声提醒她:“林蕊,下班时间了。” 她看了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 她今天状态不大好,也就没留下来加班,收拾了东西就离开公司,再打车去了医院。 完全是习惯使然,她之前下班之后,只要宋知舟没过来,她就会去医院找他。 第356章 不知道宋医生,有女朋友了吗 一直到进了医院,出租车停在外科就诊楼下面,陆宁才从一整天杂乱的画稿工作里理清了思绪,他们好像分手了。 她付了钱,从出租车上下来,再在就诊楼的外面站了良久,秋风清凉,她生出了一种风中凌乱的感觉。 回身想离开医院,再打车回去时,就听到崔颖的声音在她前面响起:“陆小姐,巧。” 陆宁回过神来,抬头就看到了宋知舟,他身后跟着崔颖。 她身体刹那间僵硬,甚至生出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他们走近过来,宋知舟淡声问了她一句:“去薄先生那?” “啊,是的。”她颇有些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句。 电梯门打开,她就跟着他们一起进了电梯。 在她伸手要按五楼时,宋知舟先她一步按下了“5”。 她愣了一下,他工作的楼层本应在三楼。 随即再是崔颖按了“3”,电梯里陷入短暂沉默。 陆宁站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但电梯终究也就那么点大,气氛有些沉闷。 电梯在三楼停下,崔颖要出去时,开口问了宋知舟一句:“我晚些点宵夜,给你带一份?” 宋知舟垂眸侧目时,视线里有陆宁的大衣衣摆。 他到嘴的一声拒绝又改口,应了声:“好,谢谢。” 陆宁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抓成一团,再是崔颖离开电梯,电梯门再合上。 她想着或许他是去五楼,替同事查下房之类的,但看他的样子又似乎不像。 再出电梯时,她步子有些快,先他一步就出去了。 往薄斯年病房走时,他就一直走在她身后。 她感觉有些奇怪,离病房还有几步远的距离时,顿住步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要……去3号病房?” 薄斯年那里一向是牧辰逸负责,其次就是指定的几个医生,其他医生不需要去探视的。 他淡声应了一句:“嗯,我接替牧医生,给薄先生主治。”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院方给的说法,是牧川先生的意思,牧医生接下来几天有事。” 他这解释,多少也是在提醒她,不是因为她的关系,医院的指派,他公事公办。 陆宁“哦”了一声,将病房门打开,再侧开一步,让他先进去。 牧川先生,牧辰逸的舅舅,他为什么要管这种事情,要指定宋知舟来给薄斯年主治? 陆宁在病房外多站了片刻,再走进去时,病房里人有些多。 牧川和牧之卉都在,再就是薄倩倩和陈叔。 守在薄斯年床边的苏小蕊,看见陆宁进来,立刻高兴得扑了过来。 陆宁将包放到沙发上,再俯身将她抱起来。 看向病床那边时,宋知舟严肃地在给薄斯年做检查,视线瞟都没有瞟她一眼。 薄倩倩跟牧之卉坐在沙发上聊闲天,牧川倒显得有些奇怪,坐在薄斯年的病床边,盯着宋知舟做检查。 陆宁对牧川也略有了解,他素来性子比较淡,也很注重礼节,像这样盯着一个陌生医生看,怎么着也显得略为失礼。 宋知舟面色没多少变化,给薄斯年做了番检查,再例行询问了些情况,再看向旁边的护士,叮嘱换药的一些注意事宜。 整个过程,牧川视线几乎就一直落在他身上。 等他终于忙完了,牧川就近乎等不及地问了一句:“冒昧问一句,这位宋医生,今年多大年纪了?” 他这问题一出,整个病房的人,视线立刻都落到了他身上去。 陆宁一脸诧异看向他,牧川关心这种问题,怎么说好像也没道理吧。 宋知舟面色愣了一下,淡声应了声:“快.三十了。” 牧川又看了眼他胸前的工作牌,笑着赞赏了一句:“这么年轻就是教授了,想必宋医生的爸妈,也会很骄傲吧?” 宋知舟始终平淡的面色,终于闪现了一丝莫名其妙,再应了一句:“牧先生过奖了。” 关于爸妈的问题,他避开来,没有回应。 牧川显然不愿作罢,再追问了一句:“不知道宋医生爸妈是什么工作的?” “生意人。”宋知舟声音更淡。 好好的,他跟牧川素无来往,怎么突然盘问起他来了? 牧川意识到自己问题太直接了,再略尴尬地半开玩笑道:“宋医生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您年轻有为,不知道有女朋友了吗?” 不远处牧之卉有些听不下去了,没忍住轻咳了一声,意图打断他的话。 她哥今天是真魔怔了,打第一眼见到了这宋医生,就执意觉得他长得像他三十年来从未谋面过的儿子。 一上午就直接找院方,将他换到这来当主治医生,现在人才刚进来,就开始四处盘问了。 宋知舟执笔记录的手顿了一下,再抬头看向他:“没有,单身。” 陆宁将视线侧开来,回身抱着苏小蕊去了窗前。 牧川还想问什么,宋知舟先打断了他的话:“抱歉,我还有患者需要去查看,那我就先不打扰了,薄先生有什么事情随时按铃叫我。” 薄斯年应了声“嗯”,看向他拿着病历夹离开。 牧川坐在病床边,显然觉得问题还没问够。 薄斯年看了眼背对着这边站在窗前的陆宁,她现在心情显然不怎么样。 他再看向牧川,揶揄了一句:“怎么,牧叔叔这么多年清心寡欲,倒是想起给别人牵红线了?” “他脑子里打的,可不是这点主意。”一旁牧之卉若有所指地开口,但也没有明说。 事情还完全没个头绪,也不好到处去跟别人说,多半到头来也是场误会。 当年那孩子生没生下来都不知道,就算生下来了,要找到也无异于大海捞针,哪能有这么巧的事。 宋知舟这一走,牧川和牧之卉也先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牧川都来得特别勤。 他每次都几乎是在宋知舟来查房的时候过来,宋知舟一走,他待不过五分钟就也走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陆宁再傻也看出端倪来。 在第三天下班再来了这病房时,她坐在沙发上陪苏小蕊吃零食,没忍住问了薄倩倩一句:“牧叔叔他,是不是有女儿?” 第357章 他是哪点对不起你了? 坐在床头的薄斯年先开了口:“他没女儿,这些年一直未婚。” “啊?”陆宁诧异,再看向薄倩倩。 牧川都五十多岁了,无论哪一方面,都算是极其优秀的男人了。 就她所知的,牧辰逸的外公就一儿一女,牧川跟牧之卉。 牧之卉的丈夫是上门女婿,留在了牧家,所以牧辰逸随母姓。 至于牧川的婚姻方面,不知道什么缘故,似乎谈论的人很少。 陆宁还一直以为,他只是因为低调,妻子很少露面而已。 以他的身家背景,实在没道理大半生未婚。 当年牧辰逸的外公,为牧之卉挑选丈夫时,尽管要求是上门女婿,也算是轰动了整个北城。 北城许多数一数二的名门富商,都争着想将自己家儿子送过去。 那场择婿,时至今日都是北城津津乐道的一场大事,陆宁自然也有所耳闻。 之所以能那么热闹,其一是牧家基因了得,牧之卉长得很漂亮。 其二则是家世,牧氏医药是国内最大的医药集团,光是研发出的几款抗癌药物,申请了专利,每年的收入就已经很惊人。 其他各项收入汇总,集团年入近万亿,算是国内屈指可数的几家、财力能和薄氏抗衡的顶尖企业。 这几年牧辰逸的外公身体每况愈下,集团也基本交到了牧川手里,牧之卉的丈夫也协助打理一些。 薄倩倩看薄斯年开了口,她也就不回应陆宁,只顾着跟苏小蕊一起剥瓜子吃。 薄斯年再出声:“据说牧川大概三十年前有过一个爱人,是个绘画家,女方算是书香世家。 后来快要结婚了的时候,女方跟她爸妈一起开车出去采风,遇上山体滑坡出了车祸。 后来警察在山下找到的时候,车子里只有她爸妈的尸体,没有她。之后就一直没找着了,牧川也一直没结婚。” 陆宁“哦”了一声,想起牧川这几天来总是盘问宋知舟的事情,再突然想起宋知舟之前跟她说过的,说他妈妈过世前也是画家。 等一个女人,从二十多岁等到五十多岁,这样痴情的男人,感觉就是在电视剧里,也极少见了。 她思绪有些乱时,薄倩倩已经吃完了一堆瓜子,再洗了手出来,拎包就要走。 陆宁立刻出声问她:“你去哪?” 宋知舟总时不时过来查房,她就得待在这里,薄倩倩要走了,这样多尴尬? 薄倩倩走到门口,再回头看了她一眼:“我回去啊,有你守着,我再留这里又不是除夕守岁。” 陆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就看到她直接离开了病房,房里加上苏小蕊,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她视线没处安放,感觉薄斯年在看着她,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小蕊看。 苏小蕊正惬意地吃着薄倩倩帮她剥好的一堆瓜子,浑如一只抱着松子啃的小松鼠。 感受到陆宁的视线,她有些惶恐地抬头:“妈咪,你干嘛总盯着我看?” 陆宁回过神来,立刻侧开视线看天:“没有啊。” 身边薄斯年的声音再响起:“小蕊,帮薄叔叔倒点水好不好?” 苏小蕊立刻应声“好”,将瓜子丢回茶几上的小果盘里,再从沙发上下去。 陆宁皱眉起身将她拦住,再看向薄斯年:“你干嘛指使她?她这么小,万一烫到了怎么办?” 薄斯年“哦”了一声,一副无奈的模样:“这里也没人帮忙了。” “你不会……”陆宁声音顿住,没再说下去。 他点头:“明白了,那阿宁帮我倒杯水?” 她蹙眉,将苏小蕊抱回沙发上,再倒了杯水放他身边床头柜上。 她心里感觉不痛快,再想起牧川提了好几次,想给宋知舟介绍一个女朋友。 她觉得心里烦躁,他有崔颖就算了,干嘛还一副来者不拒的模样? 她放下茶杯,再出声道:“我出去透口气。” “你别走远。”薄斯年声音从后面跟过来。 她“哦”了一声,出了病房。 坐到走廊尽头的座椅上,她感觉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闷声坐了老半天,她就看到视线里出现了白大褂。 也没抬头,就听着那脚步声,她就知道是他。 陆宁抬头,看向宋知舟径直自她前面走过去,也没打招呼,往薄斯年病房那边走。 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就起身叫住了他:“宋医生。” 最亲密的时候是一声“宋医生”,如今最生疏的时候,也是一声“宋医生”。 她发现他们之间的称呼从未变过,但就是同样的几个字,变了时间,叫出来的感觉就也截然不同了。 宋知舟顿住步子,回身看向她。 陆宁喉间有些干涩,想起宫和泽说的那些话,抱着豁出去了的想法,深吸一口气就开口:“你跟……” 她话音未落,身后突然疾步走过来一个人。 她听到脚步声回身,就看到温琼音铁青着一张脸,几步逼近了她。 陆宁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下意识要往后退时,宋知舟立刻上前想要阻拦。 但温琼音动作太快,到了陆宁面前时,手一扬狠狠一巴掌就甩在了她脸上,显然是气得近乎丧失理智了。 宋知舟沉了面色,上前揽住了她后背,没让她摔下去。 温琼音气得抖着手又扬起一巴掌,宋知舟伸手将陆宁拖到身后,再沉声道:“阿姨,您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走廊上偶尔有人过往,温琼音低吼出声来:“知舟你别护着她!你让她出来,有什么事情她自己来说!” 陆宁伸手将宋知舟牵住她的手推开来,再侧开一步,从他身后站出来。 温琼音情绪激动地怒道:“亏他还帮着你撒谎,说你是去出差了!要不是我下午碰见了你师兄,说你们最近有矛盾,我这个当妈的就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陆宁双手攥紧,良久后,再颤声开口:“妈,难道就一定事事都是我的错吗?怎么你们就总是都要维护他?” 温琼音再逼近了一步,声线愠怒:“他哪点对不起你?你来说,他哪点对不起你?! 是不该帮你那么多年,还是不该救你,还是坏了你跟那个曾经害得整个陆家生不如死的男人之间的好事?!” 第358章 晚上睡这,还是睡薄先生那 陆宁身体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了墙面,侧目时,看到崔颖正提着餐盒出现在了走廊不远处。 她努力绷着的那根弦突然就断了,很多种情绪混杂,她眼前一阵眩晕,后背沿着墙面就滑了下去。 身边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嘈杂而遥远,她伸手想去揉眼睛,感觉小腹里生疼,眼前无数个人影在晃动。 额头上虚汗涔涔冒出来,她看到宋知舟着急蹲身下来叫她,再是温琼音变了脸色走近叫她。 她用力晃了几下头,眼前还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只有小腹里的痛意在加深。 她看到宋知舟俯身过来抱她,残存的意识就那么多,她抖着手就抱住了他的脖子。 宋知舟抱着她往电梯那边走,面色不大好看。 温琼音着急从后面追上来,再后悔地解释:“是妈态度不好,你别吓妈。” 宋知舟面色微沉地进电梯,用手肘按了楼层,旁边温琼音心急地一直解释安抚,他一声不吭,垂眸看着她。 陆宁面色泛白,额上的汗堆积着,再沿着额角滑到耳边。 他俯身贴近了些,拿侧脸贴到她额上,擦掉了一些汗。 温琼音这才注意到,赶紧从包里拿了纸巾,再帮她擦汗。 宋知舟还是一言不发,电梯打开,他就直接抱着人出去,再往妇产科住院部那边走。 温琼音看向他迅速离开的背影,再快步跟上去,心里焦灼又后悔。 他往常在她面前总是平静礼貌,现在是多少有点生气了。 将人抱往病房时,宋知舟叫住了旁边经过的医生:“袁医生,过来帮忙看看。” 男医生顿住步子,医院里来往的白大褂医生太多,他这才看清是宋知舟,再回身跟了过来。 宋知舟将人抱放到病床上,再退开了一步让医生检查,边出声解释:“遇到点事,一时情绪起伏过大。你帮忙看看,她中度贫血不能有事。” 温琼音着急地站在病床边看着,也没再说话。 袁医生检查了一番,回身看向宋知舟沉着张脸,再轻笑:“不用谎成这样,问题不大。身子有点虚,建议住院调养几天。” 宋知舟面色缓了缓,再略有些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旁边的温琼音呼出一口气,再直拍胸口:“吓死我了,还好没事。” 她走近过去,给陆宁盖了下被子。 陆宁翻身侧躺着,身体微微发抖,没有出声。 袁医生再开口:“你今天要值班吧?让这位家属去帮忙办下住院手续,等下再检查一下,让护士过来挂点药。” 宋知舟点头,说了声“辛苦了”。 袁医生笑着开玩笑:“要不怎么说,孕妇是大熊猫呢?宋教授这么冷静的人,当爹了也沉不住气啊。” 他说着,再离开了病房。 温琼音自知刚刚是自己太着急了,但对陆宁这些天做的事情也还是心有不满的,索性起身再开口:“我去给她办住院手续吧。” 宋知舟说了声“好”,情绪到底比刚刚过来时缓和了一点。 等温琼音出去后,他站在病床边垂眸看陆宁,气氛略有些尴尬。 陆宁伸手,将被子拉过了头顶,半晌没吭声。 她听到座椅拉动的轻响,他坐到了病床边。 她将头上的被子拉开来,再看向他:“你走吧,你有你的工作,我妈会在这里。” 宋知舟抬腕看了下时间:“我今天上白班,现在六点二十五,下班时间。” 陆宁手指在被子里抓了抓,再开口:“那你刚刚是去干什么?” 她在走廊上看到他的时候,他穿着白大褂,正往走廊里面走,那边是病房。 宋知舟沉默看了她两秒,再应声:“散步。” 陆宁面色抽动了一下,在没忍住露出笑意之前,将脸往旁边侧了一下,稳定了面色,再侧回脸应了声“哦”。 医生上班时间待医院,下班时间再穿着白大褂,在医院走廊里散步? 他视线落在她脸上,淡定地坐着,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了。 这样沉默坐了半天,她再找话题:“你吃饭了吗?” “吃了,你饿了?”他声音就跟手机软件里没有感情的男音一样,毫无波澜起伏。 陆宁伸手扯了下被子,再将被子卷起来:“不饿。” 他“嗯”了一声,再次沉默。 相比于他的气定神闲,陆宁被他这样一直看着,尴尬得恨不能爬起来就走。 隔了半晌,他终于难得地主动说了句话:“总这样卷被子,小蕊怎么跟你睡的?” 陆宁面色僵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又把被子卷起来了,赶紧踢开了一点,再不自然地应声:“她盖她自己的小被子。” “你晚上睡这,还是睡薄先生那里去?”他看着她,再问了一句。 陆宁下意识蹙眉,声音就冷了些:“睡这,不用你照顾,我一个人就行。” 他似乎是察觉不到她的情绪变差,继续问:“那我替你去跟薄先生解释一句?” 陆宁彻底变了脸,也忘了克制:“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话落,突然觉得不解气,怒意上头,再来了一句:“你爱解释,找你崔颖解释去。” 病房里彻底陷入了死寂,宋知舟视线凝结在了她脸上,陆宁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她面色生红,甚至感觉一时无地自容,要将头转过去背对着他时,就听到他说了一句:“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这样很明显找茬的话,他该是头一次说,陆宁刚克制下去的情绪,“蹭”一下就上来了。 火气上涌,她直接爬起来就冲他吼:“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真以为我不知道……” “知道什么?”他打断她的话,她在那暴跳如雷,他坐得稳如泰山。 陆宁几乎能听到自己一颗心气得“砰砰”跳得极快,看向他这样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模样,再联想到这些天她爸妈跟宫和泽都维护他,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牙齿咬得“咯咯”响,再出声:“你们……” 宋知舟点头:“嗯,我们怎样?” 第359章 衣服脱了,我是说大衣 陆宁闷了半天没说出话来,隔了半晌咬牙切齿说了一句:“你们无耻。” 眼前宋知舟坐近了些,一只手臂搭在了床上,再倾身看向她:“怎么无耻?你脑子里又编排一出什么好戏?” 她被他这话噎到,红了眼眶,不说话了。 门外温琼音回来,中断了他们的对话。 她走进来,看了眼床上的陆宁,再看向宋知舟开口:“窗口那边说是妇产科这边没有空床位了,这个床位是已经有人办了住院手续定下的,晚些就会住进来。” 宋知舟思索了一下,再应声:“那要不先住外科那边去吧,那里有晚上出院的,有空床位。” 他看向陆宁,陆宁将视线侧开来,没说话。 再换去三楼外科住院部时,他们往病房那边走,崔颖迎面走来,本想上前搭话,看到一旁的温琼音,就没再走过来。 宋知舟将陆宁安置到病房,再拿了她证件下楼去办住院手续。 等他走了不久,崔颖就来了病房,陆宁旁边病床上还有一个女患者,看着应该是崔颖负责的病人。 崔颖进来给那个患者做了番检查,再例行询问了几句,视线才自然而然转到了陆宁身上。 她开口:“陆小姐生病了?” 温琼音不认识崔颖,看陆宁面色疲惫,就替她回应:“身子虚,一点小病。” 崔颖点头,一副关切的模样,多待了一会。 温琼音好奇问了一句:“这位医生认识我家宁宁?” “我跟宋医生是朋友,因为他的缘故,跟陆小姐也见过几面。”崔颖一边在病历夹上写着什么,一边云淡风轻地应着。 陆宁皱眉,再看向她,担心她会多说出什么,让温琼音一时接受不了。 门外宋知舟就走了进来,看向崔颖时,他微愣了一下:“崔医生在。” 崔颖仍是站在门口不走,应了一句:“嗯,查房。” 她看向宋知舟手里的住院单。 按理排在了这个床位,陆宁应该是分给她崔颖负责。 宋知舟将住院单放到床头柜上,没再去理会后面的崔颖,再一边戴听诊器,一边看向陆宁:“躺下来。” 陆宁坐在床头不动,面色不自然:“我不用你检查,主治医生呢?” “你这里我负责,主治医生是我。”他看她不动,站在床边平静地看她。 身后崔颖面色一沉,气得直接拂袖而去。 旁边温琼音轻咳了一声:“我去开水房打点热水来。” 她话落,起身出去。 病房里就剩下三个人,陆宁跟宋知舟,还有一个是旁边病床上的女患者。 陆宁皱眉:“那么多医生,怎么就刚巧是你?” “主治医生都是医院系统随机分配的,不由患者选择,你配合一下。”宋知舟一脸的公事公办。 旁边的女患者还当是陆宁不好意思,凑过来劝了一句:“你不用紧张,听诊很简单的,你不用抵触男医生。” 陆宁面色僵了一下,要躺下去时,宋知舟再开口:“衣服脱了。” 她抓着被子的手顿了一下,抬头正要发火,他又再补充了一句:“大衣。” 旁边患者低笑了一声,陆宁一张脸唰就红了,烦躁地胡乱脱了大衣丢到床边,再躺下去。 他俯身下去,听诊器贴近她胸口,再移至胃肠腹部。 陆宁憋着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隔了半天忍无可忍问他:“好了吗?” 宋知舟将听诊器移开来,再看向她:“心肺部初步判定正常,肠鸣音有异常,可能是肠胃炎,还有……” 他顿了一下,她屏着一口气看他。 随即是他继续道:“心跳速度偏快。” 陆宁默了两秒,手在被子里抓紧,再克制住情绪缓缓松开,然后开口:“我要换医生。” 宋知舟一边收听诊器,一边回她:“原则上主治医生不能中途更换。” 外面有护士进来,他再看向那护士:“抽血,验血,送检血常规,再做下肝肾功能、腹部彩超和电子胃镜……” 他一边说一边开单子,护士推了小推车过来,就要给陆宁扎针抽血。 看过去时,陆宁才发现那护士就是那天凌晨她来医院找宋知舟时,告诉她宋知舟在休息室的那个护士。 那护士注意到是她,面色显然也不大自然。 陆宁身体下意识往旁边缩了一下,有一种沦为砧板上鱼肉的感觉。 宋知舟坐在一旁开单子,思索了一下,又划掉了胃镜一项,在单子下面备注了一项“孕早期”。 陆宁感受到手腕上针扎的刺痛,将头侧开来再闭上眼睛,旁边护士出声提醒:“放轻松。” 护士抽了血出去,陆宁头有些发晕,闭着眼睛缓神。 他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恨不能将医院有的检查项目,都给她安排一遍。 她眼睛闭了良久,没听到身边动静了,再睁眼时,看到宋知舟坐在她床边。 她头上有汗冒出来,抽的血并不多,但因为贫血,她整个人还是晕到恶心。 他将一支打开的葡萄糖递给她,没再出声。 陆宁接过去喝了,他再将空瓶子接过去,丢进了垃圾桶里。 隔了半晌,他声音里终于没了刚刚给她诊病时的疏冷,声线低了些:“你之前说的无耻,是什么意思?” 陆宁不看他,没有出声。 他再开口:“如果是我的问题,你可以直接说。” 陆宁还是不出声,旁边床上患者视线时不时往这边瞟。 他蹙眉,沉默了两秒,直接起身将她从床上捞起来,再出了病房。 旁边正好奇这边医患交流的女患者,看到这突然变故的一幕,猛然一惊,下巴都差点掉了下去。 他将她抱了出去,直接经过走廊,再进了休息室。 外面一走廊的医生护士齐刷刷定住,崔颖正在护士站填单子,看过去时,好好一张脸直接黑成了锅底。 旁边那两个护士,正是那晚凌晨陆宁撞见的那两个护士,惊得老半天发出了一个字:“天……” 隔了老半天,再发出一个字:“哪。” 崔颖将单子一下抽走,回身就沉着脸往走廊尽头走。 第360章 他俯身吻到了她脖颈 陆宁被宋知舟放到休息室沙发上,整个人呆愣在那里,一张脸像是着了火。 她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手撑了下沙发就想起身走时,眼前宋知舟俯身下来,双手撑在沙发后背圈住了她。 陆宁倒吸一口凉气,脑子一抽就说了一句:“你……有话好说。” 他红着一双眼睛凝视着她,头一次这么沉不住气。 “到底是谁的问题?就因为那天晚上饭局上,你打电话听到了崔颖一句话,我赶在手术前一小时,跑回去给你解释。 因为赶时间,晚饭才吃两口就上了手术台,一站四个多小时,你呢?” 陆宁脖子缩了缩,后面无处可退。 他气势一压,她闷了好几天的怨气,就这么无来由转为了心虚的底气不足。 攒了一肚子的埋怨他指责他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气息粗重,深吸一口气压住了情绪,再将手松开来,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再又走回来。 陆宁看向他背影的视线,在他回身走过来时,立刻侧开来看天花板。 她听到他再开口:“我一场手术做到凌晨一点,休息室打了个盹就赶回去。 结果是你半句解释没有,就住到了他那里去,隔天一句‘分开一段时间’就打发了我。好你来说,到底是谁的问题?我问题在哪?” 他走回来,再站到她面前,垂眸盯着她。 陆宁舌头打了结,老半天低声说了一句:“你……不止打了个盹吧?” “什么?”他蹙眉反问她。 她手指抓紧在沙发上,抬头迅速瞥了他一眼,头一低再次沉默。 宋知舟声音再落下来:“以前也没见你怕过,你怕我干什么?” 陆宁闷声迅速嘀咕了一句:“那你以前也不这幅模样啊。” 这话他没能听见,再问她:“你说什么?” 她心一横眼一闭:“我那晚凌晨来找你,在休息室看见你跟崔颖了,她给你洗脸,你还抓了她手。” 休息室里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她也不知道他此刻什么表情,反正是接下来老半天没出声,但也一直就站在那。 良久后,他终于开口:“我不知道这回事,你确定是我?” “我亲眼所见,你还不承认!”她怒意上头,抬头瞪着他。 宋知舟片刻没回她,回想起那晚凌晨他从手术室出来后,在休息室短暂睡了一觉。 睡到半梦半醒时,似乎是感觉她来了,还以为是自己回到了家里。 后来醒来后,就只当是做了场梦。 他看着她,再说了句“你等一下”,回身就迅速出了休息室。 陆宁等了一会,再抬头看向门口,就看到他直接将崔颖叫了进来。 崔颖面色毫无波澜,走近了再看向宋知舟:“到底要问什么?” “你再说一遍,你看到了什么。”宋知舟盯着陆宁,再问她。 她不出声,他就直接问崔颖:“上周四晚上我们一起接的手术,凌晨我出来后在休息室睡了一觉,你进来给我洗脸了?” 陆宁:“……”他说话要不要这么直? 崔颖面色僵了一下,回了一句:“没有。” 以她的性子,要真没有,这样的误会丢她头上,就不可能轻飘飘一句“没有”了。 陆宁抬头看向她,崔颖视线完全是下意识回避,就那一眼,陆宁突然就明白了。 宋知舟继续凝视着她:“还怀疑的话,我找院长给你调份监控视频过来。” 陆宁看着崔颖,突然就勾了勾唇角,点头应道:“好啊。” 她清楚崔颖喜欢宋知舟,但这么久以来,她只感觉崔颖素来性子直,说话也直,但似乎也没玩过这种小手段。 所以那晚她才根本没多想,会是崔颖刚好故意做出来给她看的。 宋知舟应了声“好”,拿出手机就给院长拨电话。 崔颖面色一瞬没绷住,她没想到宋知舟会这样剖根究底,以他的性子,素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她伸手就去阻拦他打电话,再开了口:“不用打了,我那晚只是刚巧进休息室拿东西,看你脸上有手术室沾染的血渍,顺手就拿你毛巾给你擦了下。我不知道她碰巧就看到了。” 陆宁笑了:“崔医生还真是够顺手。” 宋知舟人躺在沙发上,毛巾在衣柜里,她这手该有多长,才能那么顺。 而且那晚他睡迷糊认错了人,抬手的时候,她的手腕不仅不躲,还主动送了过去。 崔颖面色挂不住:“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你要是误会了的话,我大不了给你道声歉。” “那倒不必,这误会不就已经解了吗?”陆宁轻笑看她,似乎还是头一次看到她露出那样难堪的面色。 宋知舟沉着脸,淡声说了一句:“以后那样的事情,就不劳崔医生费心了。” 崔颖面色抽动了一下,窘迫至极地将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抓紧,再泛白着面色回身离开了休息室。 休息室门关上,陆宁刚刚讥讽崔颖的气势立刻弱了下去,视线一转就看向了窗外。 身边宋知舟走近,盯着她看了老半天,再说了一句:“这么好骗,哪天被人卖了,不得活蹦乱跳帮人数钱去?” 陆宁嘴角抽了一下,也不看他,继续盯着什么都没有的窗外,低声道:“也不用活蹦乱跳吧,钱坐着数就行了。” 他绷着的面色,良久才缓开来,再坐到她身边,叹了一声:“我早晚会被你气死。” 陆宁暗暗挪过去坐近了一点,他不出声也不搭理她。 她脸缓缓转过去,再看向他举起了一只手:“我错了。” 他还是不出声,一言不发看着她。 陆宁皱眉:“那也不能全怪我啊,你不知道男孩子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吗?你在外面说睡着就睡着了,被占了便宜那也是你的错!” 他侧目看了她片刻,再倾身过来抱住了她,在她话音刚落时,他俯身吻到了她脖颈。 陆宁身体刹那间僵硬,双手无处安放地抓在沙发上,想往后退时,他一只手揽住了她后背。 脖子上的触感,她脑子里陡然陷入空白。 第361章 请问宋医生,是尹熙的孩子吗 很短暂的一个吻落下,他脸移开来,声音喑哑:“你不知道,我这些天过得有多难受。” 他心里在意她跟薄斯年的那些事情,尚且还没底气问她半句,她却没有半点前因后果,突然跟他说断就断了。 他以前也一个人习惯了,从不会觉得孤独,而这几天她一走,他才发现自己开始过得有多糟糕混乱。 门外敲门声响起,温琼音有些着急的声音传进来:“知舟,你们在里面吗?” 她刚刚还想着先出去,让他们两个人聊聊,结果再回病房,一个人都没见着了。 陆宁才想起来温琼音还在医院,赶紧尴尬地将宋知舟推开来,再起身要往外走。 宋知舟跟着她起身,再伸手牵了她一只手出去。 温琼音看向他们出来,松了口气,再注意到他们牵着的手,眸光立刻亮了亮。 不管是出了什么事情,沟通清楚了就好。 宋知舟其他病房还有事,将陆宁送回病室,就有护士过来叫他去看别的患者。 他要出去时,又回身看向温琼音:“阿姨,护士站那边有份入院单,您要不跟我过去拿一下?” 陆宁坐在病床上,温琼音立刻点头,跟宋知舟一起出去。 往护士站那边走时,夜已经深了,走廊上来往的人少。 宋知舟跟温琼音并行,再缓声开口:“陆宁她毕竟还怀着孩子,又贫血,其实现在还是经不得刺激。” 温琼音明白他是在说她打了陆宁耳光的事,现在平静下来,也觉得后悔内疚。 她应声:“是我冲动了,有什么事情,应该先好好说。” 宋知舟轻笑出声:“阿姨是陆宁的妈妈,自然也是为了她好。但她毕竟也是成年人了,再怎么样,您动手也还是不太合适的。” 温琼音面上有些过意不去,再轻叹着:“我确实一时冲动了,你啊,也是太护着她了。” “也不是护着,她年龄也不大,有时候不太懂事,但也没什么坏心思,算不得有什么错。”他淡声应着。 到了护士站,温琼音没再出声,拿了入院单后,她回陆宁那,宋知舟就先去薄斯年的病房了。 过去的时候,薄斯年坐在床头,看向他进来,再往他身后看。 确定陆宁没跟他一起进来,薄斯年沉着脸就要给她打电话。 她说出去透口气,但这么晚了,也还没见回来。 宋知舟站在床头给他例行检查,边量血压边淡声说了一句:“薄先生不用打电话,她今晚住我那,就先不过来了。” 薄斯年眉头显然是蹙了一下,拨出去的电话,又伸手挂断。 宋知舟给他测完血压,再看向坐在床边的苏小蕊,她听到宋知舟的话,显然是很失望地皱巴着脸。 宋知舟伸手,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袋糖果递给她,再缓声道:“这是小蕊的妈咪让我带给你的,她说要小蕊今晚好好休息,回头会再来看你。” “真的吗?”小孩有些谨慎地看着他。 宋知舟点头,她迟疑着伸手接了那袋糖果,坐到了沙发上去,没再吭声。 宋知舟再检查了下伤口情况,开口道:“伤口最近开始愈合结痂了,有没有发痒的情况?” 薄斯年心情很差,明显敷衍地淡声应了声“没有”。 宋知舟点头:“那就好,愈合期间,偶尔伤口发痒是正常现象,不能抓挠。可以用棉球蘸点碘酒,轻轻涂抹伤口,可以缓解。” “她生病了?”薄斯年皱眉问了一句。 宋知舟在病历本上记录情况,再应了声:“也没有,有点头晕,我让她早些睡下了。” 他声音云淡风轻的,就像是在念着病历本上的文字。 薄斯年面色更冷,不说话了。 宋知舟检查完,再出去时,就看到牧川自走廊对面走过来。 他看向宋知舟出来,步子明显加快了些,走近了再开口:“宋医生今天怎么来得早了些?” 宋知舟步子停下,再礼貌应着:“牧先生过来了,今晚多了几个患者,这边就早点来检查了。” 牧川点头,显然还不想中止谈话,半开玩笑道:“这样啊,宋医生这么辛苦,家人怕是也该心疼了。” 这些天来,他每次找宋知舟说话,几乎都得提及他的家人。 宋知舟合上手里的病历夹,仍是轻笑:“算不得辛苦,干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难处。” 牧川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道宋医生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总是追问他这个问题,宋知舟索性直言:“牧先生似乎对我的家事很感兴趣。” 牧川面色略显尴尬,笑道:“您别误会,只是觉得您有些像我一个故人。” “是吗,容貌相似的倒是不少,那回聊,我就先过去了。”宋知舟应声,再往前面走。 走了几步时,身后牧川声音突然响起:“她叫尹熙,我们已经三十年没见过了。” 宋知舟拿着病历夹的手刹那僵了一下,步子定在原地,片刻后,回身:“是您的……” 牧川眸光立刻亮起,感觉眼前人多少或许也是认识她的,立刻有些激动地回道:“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大概三十年前,我们当时快要结婚了,她怀着孩子出了一场车祸,后来车上却没找到她,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宋知舟站在那,沉默着一时没有出声。 牧川着急地走近了过去,哑着声音问他:“你是不是认识?你认识她对不对,你是不是她的孩子?” 宋知舟面色如同是笼罩在阴影里,他脸上的情绪有些看不真切。 半晌后,他面色再又缓开来,应声道:“真是一件令人遗憾的往事,抱歉,我没听说过这个人。” 牧川嘴角微微抽动,手在打颤:“不,你的反应应该是认识她的。你或许不相信,但我从未辜负过她,三十年了,我一直在等她,从未娶过任何人。” 宋知舟摇头,却也没有走:“您误会了,我确实不认识。” 牧川不愿意作罢,再着急开口:“她曾经是一个很优秀的画家,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北城的画展上,还经常会出现她的画作。你认识她对不对,她还活着吗?” 第362章 苏律师年纪轻轻,却长眠地底 牧川仔细地盯着宋知舟,这样近距离看着,更觉得他眉眼实在太像尹熙了。 他身上温和沉敛的气质,更简直和尹熙如出一辙。 也或许只是他真的太多年不曾见过她了,太过于想念她,所以此刻才会生出这样的感觉来。 宋知舟摇头,面露遗憾,平静道:“我确实没听说过您所说的这个人,但既然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如果还活着,却没来找您,想必也是有了自己的生活和苦衷。 人一辈子也就那么几个三十年,您或许也该放下,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牧川眸光里流露出失望,清楚无论宋知舟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都不会告诉他任何事情的。 他停止了追问,静站在那里,面色里难以掩饰的痛苦。 三十年了,他找了她三十年,等了她三十年,可却哪怕半点音讯,也不曾再找到过。 就那么一朝一夕之间,她猝不及防彻底消失。 宋知舟没再多说,离开了这里。 再进电梯的时候,他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拿出来,手心里一层细密的汗。 电梯里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缓和了面色,再走出去,查完了其他的病房。 走到陆宁的病房门口时,他听到里面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不想打扰她们,就回身进了办公室,多坐了一会。 病房内,温琼音坐在床边,跟陆宁良久的沉默,她才开口:“刚刚是妈不对,妈给你道歉。” 旁边病床上的女患者已经离开了,房间里就她们两个人。 陆宁靠坐在床头,脑子里因为刚刚宋知舟那些事情,还有些没回过神来,面色微微发红。 她摇头,半开玩笑道:“没事,妈您就别自责了,我小时候您不也没少揍我。” 温琼音蹙眉,被她这话逗笑:“我什么时候揍你了?我跟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哪次不是我想打你,你爸就拦着,你爸想打你的时候,我就拦着。” “是吗,不大记得了,怎么着也揍过几次吧。”陆宁一本正经地回想。 温琼音看她脸有点红,还当是那一巴掌留下的,心里也心疼得很。 隔了半晌,又缓声道:“妈确实冲动了,但一得知你丢下知舟,在薄斯年那住了几天,那口气是真压不下。幸亏你爸不知道,不然以他的性子,只会更气。” 陆宁抿唇,一时没吭声。 温琼音叹了一声,伸手握住了她一只手:“妈知道你这些年也不好受。 所以关于你跟那个男人之间的那些事情,妈从来极少提及,更不曾过多干涉过你什么。但宁宁,时间可以冲淡一些东西,但不代表什么都可以被逐渐遗忘。” “我没有,妈,我真的没有。”陆宁手心抓紧,如鲠在喉,不是滋味。 温琼音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再开口:“当年你被顾琳琅设计,在差点被顾星河杀死时,为保命拿他捅向你的匕首,捅了他一刀。 舆论和指责铺天盖地,你被当场抓进看守所等待判决时,我跟你爸在薄斯年的别墅外跪了一天一夜。” 她声音片刻顿住,红了眼眶,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颤:“那一天一夜的结果,是毫无结果。 他因为几张你跟苏律师的亲密照,不愿意帮忙,可我跟你爸那一跪,却是整个北城都知道了。 权势滔天的薄先生尚且拒绝救自己的未婚妻,偌大一个北城,又还有谁敢救你?” “动手伤你的不是他,动手伤陆家的或许也不是他,但宁宁,你应该清楚,那些动手的人,看的都是他的脸色。 当年苏律师被舆论一步步压死时,你爸被人诬陷入狱时,我车祸后在医院命悬一线却得不到救治时,但凡他薄先生能说一句话,结果就远不会那样不堪。” 温琼音声音哽住,那些过往太过沉重,她克制着不让自己情绪失控。 陆宁着急摇头:“妈,我知道的,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没有忘。” 温琼音抓紧了她的手,指尖颤动着,声线发抖:“当年爸妈在薄先生那一跪后,又去跪了北城最有名的许大律师。 那天就是在苏律师工作的那家律所,许律师看着我跟你爸跪在他面前,再摇头叹息。他说,‘我也有家,我也有儿女,真是抱歉,我前程不能断。’ 而那时候,苏律师是他手下的实习生,当年就站在一旁,他站出来,说这件案子他愿意给你做辩护。” 她笑了,面上浮起悲怆而讽刺的笑意:“年少轻狂,坚守一个真相,一份良知,可结果呢? 他二十出头,前程似锦,因为替你辩护,背上那样不堪的污名,就那么年纪轻轻成了一抔黄土。 他也有女儿,也有生母,他跟你非亲非故素昧平生啊,宁宁,那也是活生生一条命,活生生一个家。” 陆宁嘶哑着啜泣出声来:“妈,求你,别说了,别说了。” 温琼音颤着手抱住她,沉声开口:“好孩子,妈知道你深爱过那个男人,可他当年那一刀,捅得是真的太狠太绝了。 时至今日无论他补偿你多少,你可以不再恨他,但又还如何能再跟他琴瑟和鸣恩恩爱爱过一辈子?” 陆宁肩膀颤动着,心头如同堵着一块大石,说不出话来。 那些尘封着的记忆,那些痛彻心扉的绝望和痛苦,一日日一年年的折磨,再一次鲜活的在记忆里重现。 温琼音轻拍着她后背,没有再说下去。 等陆宁再睡下后,宋知舟进来,说自己已经下班了,可以留下来照顾,就让温琼音先回去休息了。 他坐到床边,看陆宁一双眼睛红肿着,起身去浴室端了水出来,拿毛巾给她敷眼睛。 他动作很轻,床上的人却还是惊醒了过来。 陆宁身体颤动了一下,在他毛巾再次附到她脸上的时候,猛然睁开了眼睛,再有些惊恐地抬手看向了自己的手指。 无名指还在,她拿另一只手摸了摸,是假肢。 这么多年了,那样的噩梦太久不曾再做过了,她喉间是急促的喘息声,胃里突兀的恶心感,她着急爬到床边就是一阵呕吐。 宋知舟就坐在那,她不偏不倚,就直接吐在了他白大褂上。 他没躲,伸手去帮她轻拍后背,看她呕吐过后,一张脸白到近乎虚脱。 等老半天回过神来,陆宁才反应过来吐他身上了,再抬头不安地看他:“那个……” 第363章 能想到最狠的,气她的方式 宋知舟看她情绪略微稳定了些,这才将替她轻拍后背的手收回,脱掉了身上脏了的白大褂丢到一边,再轻声安抚她:“没事,喝点水?” 陆宁点头,面色疲惫。 他起身给她端了杯温水过来,让她先漱了口,再重新倒了杯水给她喝。 在她坐在床头喝水时,他收拾了床边她的呕吐物,再将白大褂拿出去,重新换了一件进来。 等他收拾完,她仍是坐在那,水杯已经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她一言不发,盯着他看。 宋知舟走近过去,再坐到她身边,将她乱了的头发拢到她耳后,再问她:“做噩梦了?” “嗯。”她低声应了一声,垂眸去摸他手指上的钻戒。 医生戴戒指比较麻烦,尤其他最近开始,经常要接手术之类的,总是要摘了再戴,戴了再摘。 但他照样一直戴着,就是这段时间跟她吵架闹分手,也没摘下来。 唯一摘掉的一次,就是之前他知道自己肺部肿瘤要动手术,担心自己熬不过去,为了气走她就摘了戒指给她看。 陆宁现在回想起来,大概他那时候能想到最狠的气她的方式,就是把戒指摘了。 其他的像是跟她吵架他也不会,凶她吼她之类的,他又干不出来,估计是思前想后,除了摘戒指,他也想不出更过分的事情了。 她脑子里想着,就忍不住看着他笑。 宋知舟被她这样盯着笑了半天,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摸了下脸,再问她:“怎么了?” 陆宁收敛了些面上的笑意,再若有所思地开口:“我突然在想一个问题。 现在生病的是我,治病的是你,也就是说,我是患者你是医生,对吧?” 他点头:“嗯。” “那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回家,你给我治就行了?干嘛要住在这里,让医院中间商赚差价呢?” 宋知舟愣了一下,再低笑:“嗯,有道理,回头就给你把出院手续办了。” 有护士推了推车进来,再看向陆宁:“陆小姐,该打点滴了。” 陆宁“嗯”了一声,将手从宋知舟掌心里抽出来,再将手臂伸向护士扎针。 仍是她那天凌晨见过的那个女护士,大概陆宁是会一直由她负责的。 女护士给她扎了针再挂好点滴,因为刚刚宋知舟抱陆宁去休息室的事情,现在也变了态度,见风使舵地半开玩笑道:“陆小姐真是好福气,有宋医生这么优秀的男朋友。” 陆宁不咸不淡地笑了笑,想起那天晚上这护士明显别有用心地给她指路,再应声道:“是啊。” 女护士笑着,再推着小推车出了病房。 出去后她就开始跟护士站的几个小姑娘低声八卦:“宋医生还在那,我看他们是和好了,崔医生好可怜,又白高兴一场。” 旁边有护士吃着东西,低声幸灾乐祸:“有什么好可怜的,她反正都白高兴那么多年了,大概也习惯了吧。 我看她一天天,清高的跟什么似的,还不是暗地里指着挖人墙角。” 她话音刚落,崔颖就绷着张脸从走廊远处走过来。 几个护士立刻停止了议论,看她从护士站面前扬长而过,等她走远了,再轻声“切”了一声。 病房里,陆宁才发现旁边病床上的那个女患者不见了,问宋知舟:“诶她人呢?” “出院了,刚走不久。”宋知舟坐着给她削苹果,再应道。 陆宁“哦”了一声,想起刚刚宋知舟抱她出去时,那女患者估计惊到了。 她认真看向宋知舟:“你不会是被你吓到了,以为你调戏女患者,所以吓得连夜收拾东西出院了吧。” 他沉默看了她半晌,再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你脑子里一天一个的故事,就是这样编出来的吗?” 陆宁“嘿嘿”笑了两声,再接过他削好的苹果吃,脑补着当时那女患者惊呆了的表情,她就又想笑。 等吃完东西,再洗漱完,已经是临近半夜。 宋知舟帮她举着点滴架,陪她进浴室洗漱了,她就睡下了。 他趴在她床头,怎么赶都赶不走,就那样趴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等她再醒来,已经过了上午八点,他早出去查房去了。 旁边病床上又新来了一个患者,大概是胃病之类的,一进来就躺在病床上痛哼了很久。 陆宁迷迷糊糊醒过来,再睁眼,就看到进来了好几个医生。 医院早上查房,很多时候是几个医生一起的。 宋知舟走在前面进来,后面站着跟着他的那个女实习医生,再就是崔颖和其他几个男医生。 陆宁被这阵仗一惊,瞌睡就彻底醒了,卷着被子就坐了起来。 宋知舟走近过来,将一个装着早餐的袋子放到她床头柜上,再双手放口袋里问她:“今天情况怎样,有没有不舒服?” 陆宁呆愣了一下,再赶紧点头:“啊,没有不舒服,很好。” 他脸上带着口罩,面色看着特别的严肃,但陆宁还是隐约看出来,他口罩下面该是笑了一下。 被这么多医生围着,她坐得笔直,而那几个医生大概是都知道她跟宋知舟的关系,打量她跟打量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 宋知舟再问了几句,再去旁边病床上的患者那例行询问。 等问完了,那患者大概是胃痛也暂时止住了。 她侧目看了眼陆宁床头柜上的袋子,再看向宋知舟小心询问了一句:“医生,我不发早餐吗?” 宋知舟面色怔了一下,再是旁边有医生笑出声来。 他再开口回应:“医院不负责患者餐食的,需要自己准备。” “那她怎么有发?”那患者不懂就问。 陆宁尴尬得立刻侧开了视线,旁边医生笑着插话:“那位情况特殊,是医生的家属。” 那患者立刻露出尴尬的笑意,连连点头:“啊明白了,明白了。” 等他们离开,陆宁吃早餐,旁边女患者就频频投过来羡慕的目光。 陆宁熬不住她直勾勾的视线,最后无奈跟她分享了一半的早餐。 等吃完时,外面牧川就走了进来。 陆宁一时诧异,她跟牧川虽说也算认识,但还算不上那样熟,他似乎没道理特意来探望她。 牧川笑着走到床边,再开口:“听说陆小姐生病了,我来看斯年,顺便来看看你。” 陆宁点头笑应:“我只是一点小病,牧叔叔记挂了,您快坐。” 牧川坐下来,再四处看了一眼:“宋医生不在?” 第364章 宋医生,牧川才是你生父 陆宁明白过来,牧川不是来看她的,他是来看宋知舟的。 她应着:“宋医生应该在查房,牧叔叔是找他有事吗?” 牧川轻笑道:“啊,也没什么事,随口问问。” 他说完,坐着也不说话了,就一直面上带着笑。 他是长辈,跟陆宁来往也素来极少,这样是真的没什么话聊。 牧川四处随意看着,病房里也就这么点大,旁边病床上的患者已经拉上了隔帘,大概是睡了。 他周围一看,视线就注意到了陆宁床头柜上一枚戒指。 大小和款式看着是男戒,但肯定不是薄斯年戴的那个。 也不过一眼,他就将视线侧开来,再找话说:“陆小姐最近工作还顺利?仍是画画吗?” 陆宁点头:“嗯,都好,跟以前也差不多,有单子就接一下,我也没别的特长。” “你太谦虚了,你的绘画功底,那可是整个北城都夸赞的,我一个外行,可都在新闻上没少看到你的作品。”牧川一本正经地夸着。 他大概也是不大擅长夸人,声音习惯带着些严肃口吻。 陆宁讪笑着:“您过奖了,过奖了。” 她脑子里已经开始想,宋知舟要是能早点过来就好了,这话题真的三句就聊死了。 她跟牧川单独聊,应该还是头一次。 她想起什么来,再忍不住开了句玩笑:“牧叔叔似乎对宋医生很感兴趣,是真的只是想给他介绍女朋友吗?” 话落,宋知舟正好从外面进来,那话大概也被他听到了。 他边往里走,声音边传进来:“我戒指是不是昨晚丢你这了?” 牧川立刻看向了床头柜上那戒指,了然应了一句:“宋医生,是这个吧?” 宋知舟似乎是才注意到牧川,走近时,打了声招呼:“牧先生也在。” 牧川含笑看宋知舟拿了戒指戴上,他算是商人,心思没有女人细腻,但这样也还是看出了些端倪来。 等宋知舟过去给他倒了杯茶过来,牧川面上笑意更深,接了茶道谢后,再看向陆宁:“之前我似乎是误会了点什么。” 他之前看陆宁去探望薄斯年,还当他们是重新在一起了。 陆宁回以轻笑,微红了脸,算是默认。 牧川一脸难掩的欣慰:“宋医生眼光不错,陆小姐很优秀啊。” 照理他跟陆宁的关系算是熟一些,应该夸一句陆宁眼光不错才是。 宋知舟轻笑,仍是站在陆宁床边:“是很优秀。” 陆宁被他们一来一回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再看向宋知舟:“你不去工作吗,现在是上班时间吧。” “没事,可以过会再去。”他抬腕看了下手表,再坐到了床沿。 牧川看陆宁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她觉得硬要说哪里不一样的话,大概就像是陆成弘看宋知舟的那种眼神。 只是等等,陆成弘看宋知舟,那是看女婿啊。 总不能牧川把她当儿媳看吧? 她回想起之前薄斯年说,牧川三十年前失踪的未婚妻,也是画家。 算起来,当时他未婚妻怀孕,要是孩子生下来的话,可不就是大概宋知舟这么大了? 这个问题一冒出来,她突然发现这些天牧川的怪异举动,突然就都说得通了。 牧川不是那么爱多管闲事的人,他一颗心思这些年都扑在事业上了,更没道理天天想着给一个陌生医生去牵红线。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盯着宋知舟看了一下,再看了眼牧川。 牧川正跟宋知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几句,牧川手下经营的是医药集团,宋知舟是医生,他们要聊,自然也算是有话题。 她这么往两边一看,就有了一个很惊人的发现。 宋知舟的五官是真的长得像牧川,端正深邃,有极好看而温和的眉眼。 她想起之前看到宋知舟的全家福时,那上面是他和宋知杰,还有他爸爸和继母。 那时候她还半开玩笑说,他一定是长得很像妈妈,因为他跟他爸爸是真的没什么相似之处。 以前她从没有将宋知舟跟牧川联系到一起比较过,这样还是第一次察觉到。 陆宁看得一时认真,牧川注意到她的视线,止住了谈话,看向她笑问了一句:“陆小姐怎么了?” “啊,没事。”陆宁回过神来,赶紧摇头。 默了半晌,她又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听说,牧叔叔以前有过一个爱人,她是个很优秀的画家?” 宋知舟眉心微蹙,想开口打断她的话。 牧川眸光立刻生亮,应道:“是的,她叫尹熙,是个画家。” “尹熙不是……”陆宁面露震惊,一颗心也立刻狂跳起来,再难以置信地看向宋知舟。 话没说完,宋知舟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这是牧先生的伤心事,还是不要多说的好,你点滴快打完了,我去给你叫护士。” 陆宁声音止住,看向牧川显然是着急想要她说下去。 宋知舟起身出去叫护士,陆宁再改了口:“尹熙是很有名的那个画家吧?我之前参加画展时,还听前辈提起过。” 牧川面露失望,一时没接话,隔了半晌才淡应了声:“嗯,是的。” 护士进来给陆宁取针,再是一些检查询问。 牧川不方便再待在这,也就起身打了招呼先离开了。 陆宁回想他刚刚眸光里的期待和惊喜,再在宋知舟出声打断后,难以掩饰的失落,她觉得心里沉重而有些不甘。 以牧川的反应来看,他一定是很盼望能找到自己的孩子的。 宋知舟仍是平静地站在一旁,等护士取了针再离开时,他就坐回了她身边,沉默着没出声。 陆宁坐近过去盯着他,完全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不告诉牧先生? 这些年你那个爸爸和继母,对你狠心成那样,尹熙就是你妈妈啊,你为什么要打断我?” “没这个必要了,我母亲也过世了,没必要让牧先生再多伤心一次。”他声音很淡,垂眸没有看她。 陆宁皱眉:“什么叫牧先生,什么叫多伤心一次? 那是你生父,就算他知道自己爱人真的过世了,但知道自己儿子还这么好好活着,他该有多欣慰多高兴?” 第365章 怎么,嫂子这是看上我了? 旁边病床上传来声响,应该是那患者醒来了。 陆宁止住了后面的话,担心吵到她,再下床穿了拖鞋看向宋知舟:“你现在有空吗,我们去休息室说。” 他看了下时间,再起身牵了她的手出去。 经过走廊时,护士站的视线就都跟了过来。 他们进了休息室,陆宁再反手关了门。 在沙发上坐下时,宋知舟不出声,她先开口:“他毕竟是你生父,而且就我所知,牧川先生为人一直很好,这些年也一直没婚娶过,我觉得你可以跟他相认,也算是真正有个家人。” 就他如今的爸爸和继母,以及弟弟宋知杰,除了像吸血的水蛭一样,无所不用其极地想从他这捞钱之外,其他时候就跟他几乎没有联系,更不用说关心在意。 宋知舟在她身旁坐下,沉默了半晌:“我生母过世前,我才知道她有‘尹熙’这个名字,才知道她爱过另一个男人。 她出车祸就失忆了,听我爸说他是她丈夫,她就信了。后来我三岁的时候她恢复记忆,就跟我爸离婚了。 之后她一个人抚养我,直到重病要过世时,才告诉了我她跟另一个男人的事情。” 陆宁伸手,抓住了他的掌心,再轻声开口:“她会告诉你那些,应该也是希望你能去找到他的,希望你能与生父相认。” “可那么多年的时间,她自己没去找他,就应该也是不想去见牧先生的。我如今近三十年都过去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不想再去认一个生父了。”他声音很淡,没有多少商量和犹豫的语气。 他对于家的感觉,只有他母亲在世的那短短十二年,之后是连亲弟弟,也恨不能为了钱财剜他血肉。 关于家和亲情,他是真的不想再去抱什么希望了。 何况他如今有了陆宁,她跟她的父母,就是他的家人。 这样的平静就够了,除此之外,他不想去奢望其他什么了。 陆宁还想劝什么,想了想,还是作罢:“好,听你的,先就这样吧。” 宋知舟“嗯”了一声,将她揽入了怀里:“我们好好的,就够了。” 再回病房的时候,他忙工作,就先出去了。 陆宁躺在床上也没有睡意,本来跟宋知舟说,想将画板接过来画画。 但他说什么也不同意,说她最近就是太累才会身体虚,怎么着也得安安心心休息几天。 他跟宫和泽打电话帮她请假的时候,宫和泽也是难得爽快:“病了就好好养着,让她尽管放心,和泽少她两天垮不了。” 宋知舟将这话复述给她听的时候,陆宁也只能无奈作罢。 但现在是真无所事事,也睡不着,她爬起来再坐到床头玩手机。 隔了半晌有脚步声进来,她抬头瞥了一眼就开口:“这么快就忙完了?” “嫂子眼神真是够差啊,我可不是你男人。”走进来的人声音阴阳怪气,陆宁抬头细看,才发现不是宋知舟。 近乎一模一样的脸,是宋知杰。 他能找来这,准没好事。 陆宁态度冷了下去:“你来这干什么?” 他扯了张椅子就坐到她床边,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 陆宁看着他,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差不多一样的五官,长在宋知舟脸上,她怎么看都觉得简直好看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可相似的五官往宋知杰脸上一丢,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形如高仿,她有一种赝品就是赝品的感觉。 宋知杰自恋地一甩头,只戴在了一边的怪异耳环,就跟着一动。 他开口:“怎么,嫂子这是看上我了?” 陆宁一下差点没忍住,努力咳了一声,才算是止住了反胃呕吐的冲动。 她不耐皱眉:“直说吧,你想干什么?” “嫂子就是爽快,咱既然都一家人了,那我肯定也不能弯弯绕绕说两家话了。” 宋知杰语气立刻讨好了起来,往前一凑,陆宁立刻往后挪了一步,警惕看向他。 他倒是不介意她这样的反应,挂着一脸的笑。 “也没什么事,本来想找我哥借点钱,但这男人的钱不都是女人管着嘛,这个口我就直接跟嫂子开了。也不多,五万就行了。” 陆宁抬手就要去按呼叫铃,再利落应了一句:“没有,慢走不送。” 宋知杰坐着不动,一副地痞无赖的模样:“那不能啊。 光是我哥手里的股份,一天赚的也不止五万这个数啊。我可是他亲弟弟,嫂子管钱那也不能不认亲戚不是。” “你走不走?”陆宁烦躁地看着他。 她想给宋知舟打电话,又担心拿手机的话,宋知杰会起身过来夺。 万一起了肢体冲突,吃亏的也只怕是她。 宋知杰赖着不离开,颇不要脸地说着软硬兼施的话,旁边病床上的人因为他吵闹,也明显面露不满。 僵持间,门外有人走了进来,陆宁暗暗松一口气。 但进来的人不是宋知舟,是牧川。 她心里一喜,随即想到了什么,转为了不安。 宋知舟如果是牧川的儿子,那自然宋知杰也是。 果然牧川一进来,看到宋知杰时面色一愣:“宋医生衣服都换了,这么早就下班了?” 他注意到宋知杰耳朵上的耳坠,才发现了一点问题,但确实乍一看就是同一张脸。 宋知杰素来势利,看有钱人的眼光很准,一看牧川就不是一般人。 他在陆宁这里讨不到好处,心知去宋知舟那里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立刻将目标转向了牧川。 他谄笑着就凑近了过去:“这位先生,您认识我哥?诶呀我哥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啊,您快坐。” 牧川沉默盯着他看了半晌,反应了过来:“这位先生,莫不是宋医生的双胞胎弟弟?” 居然,是有两个孩子? 宋知杰连连点头,就自顾自拿了杯子去给他倒茶:“宋医生是我哥,亲哥啊。您来找他有事?” “没什么事,来看看,随便聊几句。”牧川在座椅上坐下,盯着他看。 长这么像,是双胞胎错不了。 可怎么感觉,两个人举止个性看着区别这么大呢? 第366章 牧川利用宋知杰,亲子鉴定 陆宁皱眉,碍于牧川在,也不好执意赶宋知杰走。 宋知杰颇为热络地跟他攀谈了几句,就等不及往正题上引:“我也就是过来探望一下嫂子。 最近我自己做了点小生意,不小心赔了点钱,实在是没办法,想找嫂子借点钱,又不好开这个口。” 陆宁着急想打断他的话,就听到牧川了然地笑道:“年轻人嘛,做生意总有风险的,赔点钱也当吃一堑长一智了。 我手上正好有点闲钱,宋先生不嫌弃的话,不如我就当是投资,给你周转一下。” 宋知杰立刻面色兴奋,连连点头:“那真是太谢谢这位先生了,我回头挣了钱,一定多还您一些。也不多,五……十万,十万就够了!” 牧川唇角勾了勾,这幅模样,要不是长着相似的面孔,真难让人相信是亲兄弟。 他不动声色地笑着开口:“我钱包在车上,宋先生不嫌麻烦的话,不如跟我去趟楼下?” 陆宁心急阻拦,牧川看向她笑说了一句“不碍事”,就跟宋知杰离开了。 陆宁急得赶紧给宋知舟拨电话,那边应该是在忙,电话没人接。 她下床,再急步往外走,想去找他。 刚出病房门,“嘭”就撞上了一堵人墙,她刹那间眼冒金星,差点就栽了下去。 被她撞上的人迅速伸手扶了她一下,耳边是薄斯年声音落下来:“没事吧?” 陆宁深吸了一口气,再闭着眼睛摸了下额头,缓了一会再应声:“没事。” 再抬头时,她才看到他面色也有些痛苦,再又很快收敛住。 她刚刚那一撞太过突兀,力道不轻,他胸前还带伤,大概是也撞疼了。 她急着看了下走廊尽头,再问他:“你是不是找我?有急事吗?” 他回头顺着她视线看了眼走廊,再垂眸看着她:“没事,担心你病得严重,来看看你。” “那个,我有事得先出去一趟,你回头再看吧。”她丢下一句,就着急忙慌往走廊尽头走。 薄斯年被她那句“回头再看”逗笑了一下,再回身跟了上去。 陆宁走到一半撞上崔颖,心急问了一句:“崔医生,你见到宋医生了吗?” 崔颖显然是对她敌意颇深,看了眼她身后的薄斯年,面色里有几分隐隐的不屑。 她再不冷不热地应着:“主任叫他过去谈点事,他现在是工作时间,你有事情找护士,别总是……” 她话音未落,陆宁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就离开了。 薄斯年经过崔颖身边时,轻嗤了一声:“话那么多。” 两个人都从她身边过去了,崔颖一口气堵在喉间,气得极少见地当众发了火,咬牙就低吼了一句:“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远处几个护士都偷偷看她笑话,注意到她冰冷的视线投过来,立刻又各自散开了。 崔颖气得恨不能当场砸了手里的病历夹,碍于走廊上还有不少患者,只能强忍住了情绪,心里说不出的硌得慌。 陆宁找不到宋知舟,也不好直接去主任办公室叫人,只能自己直接进了电梯,想去楼下制止牧川借钱给宋知杰。 钱不是大事,但宋知杰拿了钱去喝酒赌博之类的,闹出了事来,多半又得让宋知舟头疼。 她进电梯进得急,同时进来的还有其他几个人,一直到电梯门合上,她才注意到身边站着薄斯年。 刚刚他怕是一路跟过来的,她皱眉看他:“你也出去?” 他“嗯”了一声,视线落她身上,多一个字也没有了。 陆宁也不再搭理他,等电梯门打开,她要往停车场那边走时,才想起来,她根本不知道牧川的车停在哪。 医院光是露天停车场,范围就太大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宽的地下车库。 而且她手里也没电话号码,牧川跟宋知杰的都没有。 她走到就诊楼外面,不知道该往哪走,就站在了原地。 再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个薄斯年,她侧目去看他。 薄斯年只当她要质问他为什么跟着她,立刻拿出手机,一本正经地作势要打电话。 陆宁蹙眉出声问他:“你知道牧叔叔的车停在哪里吗?” “啊?”薄斯年一时没能会意。 她这么着急赶下来,没道理是为了找一个跟她半生不熟的牧川吧。 她心急不耐地再重复了一遍:“我说,你知道牧川的车停在哪里吗?” 他“哦”了一声,就往另一边走。 陆宁站在原地,直到他再回头:“走啊。” 她才反应过来,赶紧跟着他过去。 跟过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牧川的司机拿了张单子递给宋知杰。 陆宁估摸着肯定是支票,急步往那边赶。 牧川没注意到她,在宋知杰惊喜地去接那张支票时,他自然而然将手伸向了他衣领上。 “有点灰,我替你掸掉。” 宋知杰两只眼睛都掉到支票里去了,自然是随他干什么。 牧川将手伸到他后面的衣领上,作势掸灰的同时,在他脑后扯掉了一根头发,连带着他衣领上掉落的一根头发,一起迅速就攥进了手心里。 宋知杰微微吃痛,奇怪地看向牧川时,眼前人面色平常,淡笑问他:“怎么了,支票有问题?” 宋知杰也根本没心思多想,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谢谢这位先生,改天我一定还您。” 他看向陆宁走近过来,立刻攥着支票,回身就跑了。 说是改天还钱,他一直到走的时候,连牧川姓什么都不知道。 牧川眸眼眯了眯,轻轻笑了一声。 宋知杰迅速拐入另外一边,眨眼之间,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陆宁没能追上,跑到牧川旁边时,牧川诧异:“陆小姐怎么过来了?” “牧叔叔借给他钱了?”陆宁自知追不上了,微微躬身将手撑在大腿上,连声喘气。 她最近活动少了,跑两步都觉得累的慌。 牧川看向她:“陆小姐不用跟我客气,没几个钱,不值一提。” “不是,他拿了钱会胡来的。”陆宁一急,直言道。 牧川这才猜出她意思来,立刻面露歉意:“啊抱歉,我没想到这个问题。想着是宋医生的弟弟,也就顺手帮个忙。” 支票已经给出去了,应该也拿不回来了,陆宁无奈也自能作罢。 “没事,牧叔叔也是一番好意,钱我让宋医生回头还您。” 牧川面色有些过意不去:“不用这么见外,是我自作主张,给陆小姐添了麻烦。” 陆宁轻笑摇头,心里却仍是不安,宋知舟电话很快打了进来。 她也没多待,就先回医院了。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薄斯年,眸眼微眯看向牧川垂在身侧的手,笑问了一句:“牧叔叔借钱是小,手里的东西是大吧?” 第367章 薄先生的为人底线,让人开眼 牧川面色一愣,没想到让薄斯年看出了破绽来。 他轻笑:“斯年这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宋医生两兄弟的面孔,看着跟牧叔叔还颇有几分相似。”薄斯年面上笑意含着深意,视线再看向他虚握成拳的掌心。 牧川笑出声来,也不多掩饰:“斯年的眼力,还是一如既往的毒啊。” 他掌心松开,一旁的司机立刻接走了他手里的两根头发,再装进了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 牧家自己就是医药世家,旗下也有医院,像亲子鉴定这种事情,自然也不用麻烦别人。 薄斯年笑看着:“预祝您得偿所愿,能找到自己的妻儿。” 牧川显然也是颇为期待的,心情不错地应了一句:“借你吉言。” 陆宁已经走远了,薄斯年回身追了过去,跟着她再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这一次,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侧目看他:“你不用总跟着我,你也看到了,我身体没大问题,不劳你挂心。” 薄斯年嘴硬了一句:“没跟着你,我回我自己病房。” 她没再应声,电梯在三楼停下,薄斯年就跟着她出去。 陆宁顿住步子,回身淡漠看向他。 他的病房不在这,在五楼。 身后电梯门合上,他开口说了一句:“走错了。” 他回身等电梯,陆宁再淡声道:“明天是苏律师的祭日,我要带上小蕊去给他扫墓。” 薄斯年面色显然是僵了一下,看向电梯门,片刻没有应声。 她低笑了一声:“怎么,说起他让你不痛快了?” 怎么说,当年苏律师的死,他薄斯年也该占上一半责任。 他半晌才出声:“知道了,我会跟小蕊说的,你明天联系我。” 她“嗯”了一声:“小蕊的自闭症也这么多年了,我看不算太严重,却一直没好。 我想让宋医生给她治,如果你能理解的话,合适的时候请帮我跟她说说。” 薄斯年眉心微蹙:“我已经给她找的最好的心理医生了,何况她对宋知舟一向抵触情绪比较重,她没办法接受……” “她总得接受。”陆宁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薄斯年面色有一闪而过的不悦,随即收敛了情绪再看向她:“阿宁,我知道你对我成见很深。 但你也看到了,我对那孩子一向视如己出,从来待她不薄。她现在的情况,很多事情只能慢慢来,急不得。” “她是苏律师的女儿,你以什么身份对她视如己出?杀父仇人?”她情绪一时没绷住,突然就激动说了一句。 话落时,两个人都沉默了。 陆宁深吸一口气,再缓和了语气:“好,我的问题,有话好好说。 她现在对你寸步不离,我根本没办法跟她单独相处,但总之抚养她更应该是我的责任,我只是希望能早日治好她的心疾,也好让她不一直待在你身边给你添麻烦。” “你明知道,于我而言那不叫麻烦。”他声音压了下去,有了些沉不住气。 陆宁意识到他情绪不大对时,他突然几步就逼近了过来。 “与你有关的东西,对我而言就都不叫麻烦。你就一定要跟我撇清得那么干净?就一定要这么绝?” 电梯外面就那么大,她反应过来往后退时,后背很快抵到了另一边电梯外面的墙面。 他的气息压迫而至,情绪似乎是刹那间就失控了。 如今他们之间唯一的牵扯,几乎也就剩一个苏小蕊了。 至于她腹中胎儿,他根本控制不了,只要她贫血什么时候治愈得差不多了,指不定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胎儿就没有了。 她只想着将苏小蕊彻底地带离他身边。 然后呢?就彻底从他周围消失吗? 他眸眼泛了红,在陆宁回身想要往另一边走时,他伸手就圈住了她的两边。 手臂的力道轻而易举压制了她的抗拒,理智无声无息间消耗殆尽,他倾身就将脸压向她的脸,撑住墙面的手转而压到了她的肩膀上。 陆宁咬牙去推他,却是下一刻,一个人影突然闪过来。 薄斯年没有防备,猝不及防就被从陆宁身边推开来,随即是宋知舟黑着脸一拳挥在了他脸上。 他身体往后退开一步时,抬起手背擦了下嘴角血渍,却非但不怒,唇角反勾起一丝笑意。 宋知舟伸手将陆宁拉到身后,再冷声道:“薄先生的为人底线,还真是让人开眼。” 陆宁站在他身后,抓紧了他的手,唇瓣微微打颤。 薄斯年不出声,视线落在他身后的陆宁身上。 宋知舟牵紧了身后的人,是动怒了:“再有下次,我们不妨法庭上见,看看薄先生是否可以真的只手遮天。” “我的问题,给阿宁道歉。”他面上笑意不退,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陆宁抓紧了宋知舟的手,回身就往后面走廊走。 他们的背影在走廊上走远,她松开了宋知舟的手,再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往前面走。 白大褂的清冷却又温和,她身上深驼色大衣恰到好处的柔婉,他再一次发现,他们之间也能相配到刺眼。 回身进电梯时,他面上笑意敛去,转为深沉落寞。 很多时候他都禁不住想,他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 将她牵回病房时,宋知舟面色不大好看,让她坐到床上,再轻声开口:“又到处跑,还记不记得自己是病患?” 陆宁静坐了片刻,勉强缓和了情绪,再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水,一时没出声。 他伸手将她手握进掌心里,刚刚那一幕,两个人都不再提及。 陆宁沉默了一会,再抬头看他:“你弟弟刚刚过来了,找我借钱,我没借,碰巧牧川进来,答应借他钱,结果他就跟牧川下去拿钱了。” 宋知舟面色沉了下去,再仔细打量她:“没受伤吧?” “没有啊,”她摇头:“我下去就是想阻止牧先生,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给了你弟弟一张十万的支票。” 她话落,再叹了一声,有些沮丧。 宋知舟指腹摩挲她掌心,沉思了一会,再开口:“没事,借了就借了吧,回头我还牧先生。 他心思收不住,拦着也没什么用,你下次再碰见他,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别跟他起冲突。” 陆宁“哦”了一声,觉得有些奇怪,就问了一句:“他判给你爸了,那怎么会养成如今这样糟糕的习性? 我偶尔在新闻上见过你爸,记得媒体还报导他是特别疼孩子的慈父形象,宋知杰在他那,不会就是个工具人吧?” 第368章 不要这个样子,通融通融嘛 “工具人。”宋知舟低笑重复着陆宁话里的这个词。 她用词似乎总是很有意思,但也不能说哪里不对,甚至是意思恰到好处。 他点头:“大概就是这样吧,我弟弟这些年几乎也是一个人过来的。 跟我的区别,就是我爸经常会带他出现在媒体面前,一派父慈子孝。每次带他在媒体面前露一次面,我爸就会给他些钱,这样的交易,大概从他十岁就开始了。” “我继母流产过一次,后来一直无法生育,跟我爸说是看着小孩子心里伤心,我爸就把我弟弟也放到外面一个人住了。” 陆宁蹙眉:“这样的人,你也认他做爸?好歹你妈妈也跟他一起生活了三年多,未免太狠了吧。” 病房门外声音传进来:“什么太狠了?没说我什么坏话吧?” 陆宁视线看过去,宫和泽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进来一看坐在病床边的宋知舟,就开始阴阳怪气揶揄道:“哟,前几天是谁说的,已经黄了?” 陆宁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外面有护士进来叫宋知舟,宋知舟起身跟宫和泽打了声招呼,就先出去了。 宫和泽看向门口那护士开玩笑:“小姑娘,回头给你们宋医生搬张办公桌到这,也省得他一心二用两头跑。” 护士笑着点头,视线在宫和泽身上多停留了一下,再微红着脸回身离开了。 陆宁看他将果篮和纸袋放她床头柜上,他目光跟那小护士片刻对视,她再开口:“师兄,白衣天使你就别勾搭了。” “那你勾搭的是什么?”宫和泽拖了张座椅坐她床边,反唇相讥。 陆宁拖过床头柜上那个颇大的纸袋,翻看了一下里面大包小包的零食,再开了盒点心。 “还是你懂我,这点心卖相不错,哪买的?” 他视线落在她脸上:“家里阿姨闲得无聊,最近学烘焙做了不少,没人吃。” 陆宁吃得正带劲,突然觉得不香了:“所以我是小白鼠了?” “差不多吧。”他毫不客气地点了下头,再上下打量她:“你这幅模样,实在不像是需要住院啊。” 面色红润,精神充足,吃零食比谁都香。 陆宁边吃边应声:“我也不想啊,再住几天都发霉了,宋医生说我身体不大好,多休息几天比较好。” 宫和泽视线扫过她小腹,想到了什么,一时没吭声。 隔了片刻他再开口:“明天上午有国内春季手绘大赛的颁奖典礼,在江城,还记得吗?” 陆宁手上动作一顿,静默了良久,老半天才惊呼出声:“我……我忘了!”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再慨叹了一句:“一孕傻三年,俗话还是有道理的。” “那怎么办。”陆宁手忙脚乱地将甜点盒丢回床头柜上,再扯了纸巾擦嘴。 宫和泽应声:“你这情况现在也没法出院吧,高菀已经过去江城了,你不方便去的话,只能她代你领取了。” 她蹙眉,起床就收拾东西:“那不行,这还是我回国头一次参加颁奖礼,我的荣誉得我自己去拿。” 那边请柬月初就给她送过来了,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她给弄忘了。 宫和泽抬手轻敲着床沿:“你看着办吧,我可不劝你啊。” 他过来说一声,其实也是希望她能去的。 她这几年在国外发展得很好,但国内毕竟不一样一些,这样好的露面机会,错过了多少也可惜。 陆宁看了下时间,已经差不多中午了,去的话,今天就得赶去江城。 她边穿鞋边开口:“你帮我收拾下东西,定下机票,我去跟宋医生说一声,就出发。” 她话一落,人就没了影。 宫和泽面色无奈,所以到底谁是老板? 他自己的机票,都几乎没自己定过。 陆宁过去时,宋知舟正在病房里给患者做检查。 她站在门外等时,他侧目就注意到了她。 视线在她身上落了一秒,他转回去继续做检查,仍是不急不慢地检查完,再嘱咐了几句,才出来。 “怎么又跑出来了?”他走出来时,视线落到她身上,再往办公室走。 陆宁快步跟上去,再状似随口一说:“宋医生,我觉得我可以出院了,医疗资源应该留给更有需要的人,你觉得呢?” 宋知舟侧目看了她一眼,再开口:“患者出院,需要主治医生和家属的同意。” “那不都是你吗?”她“嘿嘿”笑着,再伸手去牵他的衣角。 他点头:“对,所以是双方都不同意。” 她不走了,就站在办公室外面:“我得去江城,明天上午有颁奖礼,我这几天给忙忘了。” 他回身看她,默了片刻:“很重要?” 陆宁赶紧连连点头,再严肃道:“对,国内最大的手绘赛了,至少也得一年一次。” 他不出声,她再伸手晃了晃他衣角:“不要这个样子,通融通融嘛。” 旁边崔颖正走过来,从他们身边经过,再面无表情地进了办公室。 陆宁尴尬地将手移开来,再摸了下鼻子。 怎么感觉,这医院走哪里都是她? 宋知舟回身进办公室,让她坐他办公椅上,再俯身在她身后,打开电脑看了下工作安排。 “我明天排了场手术,现在估计推不掉了,不好请假。” 陆宁想回他一句“不碍事的,不需要你去”。 转念一想这样显得正合她心意似的,又换了个略显遗憾的表情:“啊,那就只能我自己去了,有我师兄一起,也问题不大。” 他思索了一下:“手术在明早,来得及的话,我或许过来接你。” 她成功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立刻起身,不偏不倚砸了下他的下巴。 随即是他“嘶”了一声,陆宁赶紧又坐了回去,再看他:“你没事吧?” 他面色缓了缓,再应了声“没事”。 她盯着他:“所以你算是答应了?” 他面色有些无奈:“我不答应的话,你能不去?” “那肯定啊,自然听你的嘛。”她面上带笑,转眼再又起身。 “那我先去收拾一下准备出院,还得今天赶过去。” “我跟你一起吧,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他自她身后走过来,再牵了她出去。 想到什么,他再问她:“不是说明天苏律师祭日,要带小蕊去扫墓吗?” 第369章 就你家男人天下第一好 两个人一问一答出了办公室,再往病房走。 身后办公室里几个医生视线跟过去,再是医生甲摇头一声叹息:“唉!” 随即是医生乙跟着一叹:“唉!” 崔颖冷着张脸,看向对面一脸八卦的几个医生,再皱眉道:“你们干什么?” 医生丙一本正经道:“别叹来叹去的了,看着眼红就自己找女朋友去,没看到打扰人崔医生工作了吗?” 崔颖沉着张脸,低头继续敲键盘,无来由感觉又受了口气。 陆宁跟宋知舟回病房收拾了东西,宫和泽已经定好了票,正好江城那边公司有事,他跟她一起过去。 等东西收拾完,陆宁看向床头柜上硕大一个果篮和纸袋,再犯了愁。 “宋医生不怎么吃零食,这个就……不然分给你同事吃?” 她看向宋知舟,他再点头应了声“好”。 不是很原则性的问题,只要她开口,他基本都是回一声“好”。 她将其他东西收拾进行李箱里,再看向宫和泽:“师兄,去我家吃饭吧,我回去收拾下要带的东西。” “行啊。”宫和泽坐在床边玩手机,抬头扫了她一眼。 宋知舟推行李箱,他们几个再一起出去。 到医生办公室门口时,宫和泽没进去,宋知舟提着吃的进去打了招呼,再让几个同事自己挑。 说笑着分发过去时,有医生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嫂子在发喜糖呢。” 旁边医生接话:“就你话多,人婚戒都戴上了,你当喜糖吃不就行了?” “喜糖改天少不了你的。”宋知舟笑着应了一句。 几个医生起哄道:“哟,这是提上日程了啊。” 谢正难得也搭了句话:“宋医生年龄也不小了,该结婚了。” 旁边医生揶揄他:“可不是,你比老宋还小一岁,你儿子都上幼儿园了吧?” 谢正笑应:“嗯,下半年幼儿园。” 旁边崔颖自顾自忙着,一声不吭。 陆宁拿了点心和水果过去,再递向她:“崔医生,你也吃点吗?” “谢谢啊,我不吃零食。”她抬头,不咸不淡看了陆宁一眼。 宋知舟走近过来,将陆宁手里的东西接过去,再放到了谢正的办公桌上。 “崔医生一向不怎么吃这些,让谢医生多吃点。” 谢正笑着应了声:“谢了啊。” 旁边医生开玩笑:“偏心了啊,就他多一份。” 陆宁抿了抿唇,轻笑没再出声。 东西都发完,宋知舟牵着陆宁出去。 宫和泽看向他们出来,视线落到陆宁脸上,再轻“啧”了一声:“脸红的哟。” 陆宁蹙眉,再摸了下脸:“哪有,只是办公室里有点闷好不好。” 宋知舟笑而不语,牵着她再一起进了电梯。 因为时间有些赶,手绘颁奖礼的主办方今晚在江城还设了场晚宴,宫和泽订的下午三点半的机票。 等一回去,陆宁担心时间来不及,就先上楼回卧室收拾东西。 宋知舟在厨房炒菜,宫和泽跟她上楼。 他站在卧室门口看她一件一件往行李箱里丢,再感慨道:“大姐,你不会是打算在那边过冬吧?” 陆宁手里拎着件大衣出来,再看向他:“是不是带得有点多?” “没事没事,您继续。”他摆手。 她再从行李箱里拎出来几件东西:“还是少带点吧,快的话没准明天就回来了。” 等收拾完再下楼,宋知舟菜也炒好了。 宫和泽看向餐桌上摆好的四菜一汤,一时瞠目结舌,隔了半晌颇为夸张地出声:“这样的男人,世间少有啊。” 宋知舟被他逗笑,从红酒架上再拿了瓶酒过来,看向宫和泽:“宫先生喝点酒?” 陆宁后知后觉地回应宫和泽刚刚的话:“他是我的,你没戏了。” 宫和泽一愣,坐到餐桌边再皱眉:“那个话题是过不去了是吧?你说你跟薄倩倩怎么就那么死脑筋?” 宋知舟回身进厨房拿了红酒杯出来,要开酒时,陆宁想起什么来,再拦住他:“不行,等下他还得开车,你别给他酒喝。” 宋知舟拿着酒瓶的手停在那里,陆宁再严肃补充了一句:“你也一样,下午要上班,不许喝酒。” 他轻笑着将酒瓶放下来,再坐到她身边吃饭。 宫和泽叹息:“女人啊,就是麻烦。” 陆宁夹了块排骨咬了一口,吃完了再看向宫和泽:“师兄,你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女朋友吗?像你刚刚那样的话,宋医生就绝不会说。” 宫和泽盛了汤,一脸都是不满:“就你家男人好,你家男人天下第一好。” 宋知舟笑着给陆宁夹菜:“好了,多吃点饭,等下路上别饿肚子。” “那是,就天下第一好,就你没有。”陆宁伸碗过去接菜,再一本正经跟宫和泽开玩笑。 宋知舟下午两点多还要上班,等吃完饭,陆宁就让他先回医院了,她坐宫和泽的车一起去机场。 到机场的时候,机场外面宫和泽别墅的做饭阿姨和一个佣人已经在等着了。 陆宁远远看过去,再有些无语地看宫和泽:“你生活这么不能自理了?就过去几天,还带这么多人。” 宫和泽一手推自己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推她的行李箱,再睨她一眼:“你不会真觉得,她们过去只是帮我打点生活的吧?” 陆宁会意过来,了然点头:“明白了,是替老师当眼线监管你的。” 他叹了一声:“智商还勉强有救。” 过去江城不远,等到那边的时候,也不过下午五点多。 宫和泽在那边有房子,陆宁住到他那,将东西搬过去再收拾了一番,她就跟他一起去了晚宴。 因为一路过来时间太赶了,她有些疲惫。 宴会上跟宫和泽一起四处应酬了一下,她就感觉有些头晕,低声跟他说想去趟洗手间。 他本想陪她过去,被一众宾客围着,不好脱身,只能嘱咐她一句“小心点”。 再从洗手间出来时,外面没什么人。 手机里有短信进来,她拿出来一边看一边往前走,迎面就撞上来一个男人。 等她下意识往旁边想避开时,浓重的酒味就闯入了她的鼻腔。 她抬头,视线里出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脸,看起来是醉得不轻。 男人笑着眯眼看了她两眼,就朝她逼近了过来:“小妹妹,是不是迷路了,叔叔带你回家?” 第370章 谁动到我的人,我泼的就是谁 中年男人伸手抵住陆宁肩膀,猛地往后一推。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陆宁没有防备,后背撞上墙面时,后脑勺突兀地一声闷响,眼前一片发黑。 四周没有人,她咬牙举起手机就要朝男人头上砸过去时,一道闪光灯突然打到了她脸上。 她眼睛下意识一闭,再睁眼时,眼前是男人肥腻而色眯眯的一张脸。 身后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响起:“人证物证俱在了!你这个勾引男人的不要脸的狐媚子,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男人喝得醉醺醺,回身就不满地看向那个走近过来的女人,含糊不清地吼了一声:“嚷……嚷嚷什么?老子的事,跟你有……有关系?” 那女人急步走近,在陆宁后脑勺的痛意还未散去时,“啪”就是一巴掌突然甩在了她的脸上。 陆宁没弄清状况,在冷不防挨了那一巴掌后,利落地扬手还了那女人一巴掌。 她声音沉冷:“狐媚子骂谁?” 那女人本来还叫嚣得格外张狂,被她回了一耳光,半边脸红到发烫,愣在那半晌没能回神。 她抓奸已经抓了很多天了,但那个勾引她老公的女人,总是没能被她抓到手。 今天来这也是得了人消息,说是她老公带了小三过来了,所以她刚刚看到那一幕,才会那么认定陆宁就是勾引她老公的女人。 那女人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咬牙指着陆宁的鼻子就骂。 “你敢打我!一个勾三搭四的贱东西,你居然还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 “你是谁?”这边的吵闹声迅速引来不少人围观,再是一道带着寒意的男声打断了她的话。 围观的人回身,看到宫和泽手里端着杯红酒,大步走近过来。 陆宁站在那看向他,没有动。 女人一时没弄明白宫和泽怎么会来掺和,也没敢急着再出声。 宫和泽走到陆宁身侧,视线落到她发红的半张脸上,再看向那女人:“你打的?” 女人气势骤减,提着口气解释:“宫先生,您不大清楚状况,这个女人她勾引我老公……” “我问你,你打的?”他再重复了一遍。 女人意识到了不对,面上浮现些惶恐:“她……她打我的那一下更重,我半边脸都……” 她一边说一边拨开自己的头发,完全露出那近乎打肿了的一张侧脸。 话音未落,宫和泽抬手,手里一杯红酒对着她的脸就泼了过去。 红酒沿着女人的脸,一路沾染到她的头发,再是米白色的大衣上。 猩红的液体滴落,她整个人狼狈不堪。 围观的人顷刻都倒抽一口凉气,那女人怎么着也挨不住这样的羞辱,多少不服气:“我好歹是女人,您这样未免太……” 宫和泽将手里空了的红酒杯夹在手指间,再随手倒拎着,看向了眼前人:“撒泼耍横的人不分男女,谁动到我的人,我泼的就是谁。” 女人面色浮现难以置信:“您说,她是您的人?” 谁不知道,空降国内坐拥亿万身家的宫先生,素来花花公子的名声在外,混迹声色场所却从来逢场作戏,就不曾真心待过一个女人。 像这样替一个女人出头,更是从未有过。 她看情况不对,再改了口:“实在抱歉,是场误会。我不知道这位小姐是您的人,我给您和这位小姐道歉。” 宫和泽不出声,视线落到那个醉醺醺的男人身上。 女人赶紧伸手去拽那个中年男人:“你过来,看看你干的好事!赶紧给宫先生和这位小姐道歉!” 人群后面一个年纪有些大的男人,沉着脸拄着拐杖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保镖装扮的年轻男人。 在人群让出路时,混在人群后面的高菀,趁乱回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明天就是颁奖礼了,国内最大的手绘赛,为了保证颁奖礼的神秘感,事先只公布了大奖入围名单。 具体的排名先后,要在明天颁奖时才公布,现在看来,她想给林蕊泼点脏水的计划是落空了。 拄着拐杖的男人,走近过来,再看向宫和泽和陆宁微微躬身:“宫先生,小女不懂事,得罪了您的人,姜某给您和这位小姐道歉。” “哟,这二位是姜董的女儿和女婿了?”宫和泽挑眉,黑沉的面色缓了缓。 男人缓声应了声“是”,再回身时就变了脸色,粗粝的大掌对着身后的女人一巴掌落下,再对那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也是“啪”一巴掌落下。 女人两边脸都肿了,立时埋低了头,低声抽泣。 喝多的男人挨了那一巴掌,身体一摇晃,直接瘫坐到了地上。 四周围观的人一时陷入静寂,姜董再回身时,面上转为笑意。 “是我的女儿和女婿干了混账事,我回去定再好好教训,望宫先生大人大量。” 宫和泽淡笑:“姜董开口了,我自然也不能拂了您面子,下不为例。” 男人应声:“当然,绝无下次。” 宫和泽伸手揽过陆宁的肩膀,再回身离开了人群,让侍者拿了毛巾过来,给她敷脸。 人群也迅速散去,挨了巴掌的女人,一脸的愤恨不甘,再看向身边拄拐的男人。 “爸,就算是我认错了人,那女人也已经打回来了!他宫家再有钱,我姜家也差不到哪里去,凭什么要这样在他面前低声下气?” 有保镖将喝多了的那男人带了下去,姜董再回身,带着自己女儿进了旁边的房间,这才沉声开口。 “钱?你真当声名远扬的宫老先生,这些年就只靠着画几幅画,干干净净挣了亿万身家?” 女人颇有些不屑:“那不然呢?说白了,就拿笔涂涂画画的,还不就是一文弱书生似的,有钱又怎样?” 男人沉默看了她半晌,再到沙发上坐下,放下了拐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宫老先生早年是开武馆的,混迹灰色地带,手里势力庞大,手上沾染了多少血迹,时至今日知道的人没几个。 那里面水深得很,后来仇家报复,他儿女卷入其中都丧命,如今他膝下就留下了这么个孙子。” 他顿了片刻,再开口:“之后他算是金盆洗手,才开始重操旧业开始当画师,有了今天这样一个对外清清白白的宫川大师。 但哪怕如此,积攒下来的势力仍在暗处,照样一呼百应,不是你我能开罪的。” 外面大厅里,宴会仍在继续。 陆宁拿着毛巾敷脸,拧眉看向对面坐着的宫和泽:“人一倒霉,是不是真就喝凉水都塞牙?” 第371章 我昨晚没打呼噜吧? 宫和泽身体后倚着,看了她片刻再幽幽开口:“你大概也不算吃亏,我看她比你伤得重。” “废话,我下手力道至少是她的两倍。”陆宁一手拿着毛巾敷脸,另一只手摊开来,放到桌子上。 她扇耳光的那只手都还略显红肿,可想而知那女人脸上挨的那一下有多重。 宫和泽抬手叫侍者给她换了块毛巾,再开口:“行了,手也敷一下,得亏没出大事,不然我拿什么跟你宋医生交代去?” 她敷完脸,再边敷手边应声:“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回去找他了,啊好想他。” “你够了啊,江城这你才刚落地多久?成天惦记着个男人,没出息。”宫和泽一脸嫌弃。 她笑着点头:“我也觉得我没出息,我恨不得改行去医院当护士去,异地恋太辛苦了。” 眼前人无语至极地“呵呵”两声:“异地恋?!你们这刚分开三小时,你跟我还扯上异地恋了?” 陆宁将毛巾放下,再一本正经地跟他分析:“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隔了三个小时,算起来也就是如一个多月了。两地分隔一个多月,那不叫异地恋?” “回去,没法聊了。”宫和泽忍无可忍地起身,再俯身叩了叩茶几,示意她也起来一起走。 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陆宁回卧室洗漱完,趴在床上给宋知舟打电话,说了快一个小时,直接趴床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似乎耳边还有声音,她闭着眼睛扯过被子,卷成一团就熟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门外有敲门声响起,再是宫和泽的声音:“起床了啊,吃早餐了。” 她卷着被子坐起来,继续闭了会眼睛,再看向窗外。 天色没大亮,估摸着大概七点。 她将被子丢开来,再下床穿拖鞋时,冷不防就听到手机里传来流水声,吓得她差点抓起手机就丢了出去。 完全是下意识,她就尖叫了一声,瞌睡算是刹那间醒透了。 那边水流声戛然而止,再是宋知舟声音传过来:“没事吧?” 她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再将头探过去看向手机屏幕时,那边的人也凑到手机面前,手里拿着毛巾,也看向她。 她揉了下眼睛,总算是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脱口而出:“不是,你怎么还在?” 他继续洗脸,再回她:“你昨晚没挂电话就睡着了。” “那你倒是挂一下啊。”她面色无语至极。 那边默了片刻:“我也没注意就睡着了。” 她是真哭笑不得,拿着手机就进了浴室,将手机丢到洗手台上,再挤牙膏。 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她将脸再伸到手机面前,试探着开口:“那个,我昨晚没打呼噜吧?” “没有,”他利落地应了一句。 隔了半晌,再一本正经:“说梦话,磨牙了。” “怎么可能!”陆宁拿着漱口杯的手一顿,立刻扬高了声音反驳。 那边低笑声传过来,她皱眉再出声:“不理你了,挂了。” 手伸向屏幕时,那边立刻阻止她:“等一下。” 她手又收了回去,他声音再传过来:“你事情忙完了就给我打个电话。 我昨晚问了宫先生,他说那边公司有事,或许要多待几天,我来得及的话,就过来接你。” 陆宁边刷牙边“嗯”了一声,那边再嘱咐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等刷完牙,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这又不是在北城的公司,他随便跑一趟就行了。 这么大老远的,他干嘛要跑过来接她一趟。 等吃完早餐,再是设计师亲自送了礼服过来。 礼服是宫和泽给她提前订好的,黑色的长款礼服裙,他眼光素来很好,对女人的东西也很了解。 用他之前的话说,就是“没吃过猪肉,那也见过猪跑”。 当时陆宁极其不满地指责他这个形容,说是“有极大的侮辱女性的嫌疑”。 那之后,他就再也不说这句话了。 他们到颁奖会场的时候,已经过了上午八点。 颁奖典礼是八点半开始,多数人都已经入场。 场内只有主办方指定的几家媒体可以入内,多数记者媒体都聚集在场外,四处衣香鬓影,一派喧嚣盛况。 这是国内最大的手绘大赛,春季举办的赛事,到如今秋季了才正式举办颁奖典礼,寓意早春播种金秋丰收,自然也是吸引了国内大大小小的媒体关注。 闪光灯不断打在脸上,陆宁搀着宫和泽一只手臂进去。 前前后后的记者围近了拍照采访,宫和泽侧身低声打趣她:“今天怎么不矜持一下了,媒体拍下来,也不怕你家宋医生吃醋。” 陆宁脸上带着笑意面对镜头,再扯动嘴角低语:“要不是你订的十几厘米的高跟鞋,你以为我会乐意挽着你?” 他轻“啧”出声:“这一身可是衬得你光彩照人得很啊,今天场内怕是没哪个女人比得了你的光芒了。” 有闪光灯打过来,陆宁眯了眯眼睛,进会场时,轻声感慨了一句。 “不,如果不是为了这种场合装下高冷的话,我更愿意穿着宽松的毛衣和大衣,最好脚上再穿一双毛茸茸的拖鞋。” 入座时,宫和泽摇头叹息了一句:“这一身皮囊长你身上,是真的太可惜了。” 她还想反唇相讥一句,视线往前面看时,面色僵在了那里。 宫和泽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时,就看到了他们前面坐着的男人,一个背影,是薄斯年错不了。 他们坐的是第二排,而第一排是主办方的特邀嘉宾和重要合作方,也算是这样一场盛典吸引人的重要噱头之一。 这样的场合会邀请到薄斯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他会真的特意过来,才是并不正常的地方。 毕竟像绘画赛这种赛事,跟薄氏的关系并不算多大。 主办方邀请他,也多半就是想引些人气,大概也并没想到他真能来。 在他们往前看过去的时候,前面的人回头对上了他们的目光。 幸好场内媒体不多,加上偌大一个会场,这样的一幕不算太起眼,也没有媒体注意过来。 薄斯年沉敛的面色缓开来,含笑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宫先生,阿宁,巧啊。” 第372章 无数镜头下,他们深情相拥 宫和泽淡笑着,回了一句“薄先生巧”。 陆宁面上放松的情绪敛去,手指抓在披肩上,视线侧向别处,没有应声。 薄斯年含笑多看了她一眼,回过身去,继续兴致缺缺地看向前面。 主持人还在台上热情洋溢地说着开场白,再是主办方负责人之类的一些发言。 陆宁视线侧向旁边时,就对上了坐在她们同一排的高菀的视线。 她目光显然是不大友好的,视线相对时,高菀再颇有些不屑地将目光侧开来。 这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手绘赛的奖项是从最普通的奖开始公布,先是十个作品的入围奖,再是优胜奖,最后才是两个铜奖,最后才是公布金奖银奖各一位。 金奖自然也就是此次大赛,最高的奖项。 前面坐着薄斯年,再加上场内这么多摄像头,陆宁异常地不自在。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小时,她终于忍不住低声问宫和泽:“能不能换个位置?” 宫和泽无视身边的镜头,正自顾自在玩手机,侧目看了她一眼,再应声:“不大好换,典礼都开始了,这位置也都是按名字排了的。” 他顿了一下,再开口:“你想换的话,我去跟场内负责人说一声。” 陆宁蹙眉,再摇头:“还是算了吧。” 真要大动干戈找负责人换位置,明天八卦新闻才真的得编出点什么来。 等宣布完两个铜奖后,场内的气氛迅速活络了起来,摄像头开始齐刷刷对准陆宁跟高菀。 她们是此次大赛呼声最高的两位绘画师,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公布奖项,显然余下的金奖银奖只能在她们俩之间产生了。 宫和泽终于收起了手机,陆宁还稍微感动了一下,以为他要安抚她不要紧张时,就听到他皱眉抱怨了一句:“手机都没电了,你有充电宝吗?” 陆宁刚浮现的感动的情绪,立即收了回去,漠然回应:“没有。” 旁边的高菀面对着镜头微笑,一副看淡名利无所谓结果的坦然淡定。 台上主持人情绪高涨地发言:“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了!那么此次大赛,含金量最高的两个奖杯,到底会花落谁家呢? 各大媒体的心里,似乎都已经猜到结果了,那么到底是否真的如大家所想呢?让我们先插入一段小小的广告……” 宫和泽打了个哈欠,显然有些实在待不下去了:“幸好我没心脏病,不然一口血大概已经吐出来了。” 陆宁拿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上午十一点了,不知道宋知舟接的手术做完了没有。 一段小小的广告,终于在漫长的时间后结束,台上主持人慢吞吞地再说了一大堆,终于缓缓转入了正题。 “那么此次大赛的银奖就是,就是!来让我们揭晓,此次大赛的银奖,作品名为《随风》,宣茵女士的作品!” 高菀面上表情僵住,场内媒体的反应也皆是震惊。 上台领奖的是一张较为陌生的面孔,宣茵是近年的绘画届新秀,功底确实了得,她能拿奖也不算太奇怪。 但眼下还放着高菀和林蕊两个人没拿奖,如果她拿了银奖,就意味着接下来的金奖宣布的结果,势必说明高菀和林蕊两个人,有一个人是拿不到奖的。 无论是谁拿不到奖,这结果都太过令人难以置信,毕竟两位都是业内顶尖的绘画师了。 场内气氛瞬间再次推上了一个顶峰,算是彻底炸了。 宫和泽颇为胜券在握地感慨了一句:“早知道我也来参加一下,我拿了这金奖,也省得你们两个人为难。” “不应该啊。”陆宁轻敲着面前的茶几,若有所思出声。 台上的人宣讲完获奖感言,显然也没媒体有心思去听了,都诧异接下来主办方怎么收场。 难不成,临时更改了规则,找个诸如“两份大作难分高下”之类的理由,弄出两个金奖? 宣茵领完奖下台,高菀表情明显绷不住了,碍于摄像头就在眼前,她努力克制得面色有些怪异。 陆宁看向台上眉飞色舞的主持人,再双手环抱:“我觉得,主持人就是故意让我跟高菀掐架的。” “你们俩反正也素来彼此看不顺眼,能借此机会掐一架也好。”宫和泽显然也开始看热闹不嫌事大,化身成了场内八卦大军中的一员。 陆宁叹了一声,看向台上就是耗着不说最终结果,东扯西扯滔滔不绝的主持人,心生感慨,当主持人也不容易啊。 台下的媒体急得都差没冲上台了,女主持才终于笑着开口:“那么我们就话不多说,揭晓本次大赛最大的奖项。本次大赛的金奖,最终夺冠的作品是!” 台下的人提一口气,她再次停顿了三秒:“夺冠的作品就是!作品名为《晨曦》,林蕊女士的作品!” 场内呼声如潮,摄像头立刻从高菀身边转走,齐刷刷转到了陆宁身上。 高菀脸上的表情彻底绿了,她过来跟林蕊争金奖,连银奖都没放到眼里,临到头来,当陪衬的? 陆宁将身上的披肩放下,再起身缓步上台时,经过薄斯年身边,他低笑开口:“恭喜,你今天很漂亮。” 之前他们之间的那几句对话没人注意到,但现在摄像头齐刷刷都在陆宁身上,薄斯年抬头笑着跟她搭讪的一幕,显然让媒体收获了意外之喜。 快门不断按下,将这一幕抓拍了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陆宁蹙眉,勉强维持住了面色,继续上台。 台上的礼仪小姐给她颁发了奖杯和证书,宣讲获奖感言时,台下高菀的眼神,恨不能在她身上剜出一个窟窿来。 陆宁面对观众席,再轻笑开口:“首先,我要感谢我的老师宫川先生,是他的赏识和栽培,让我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其次,要感谢场内场外的大家,对我作品的支持喜爱,因为你们,才有了今天的林蕊。谢谢大家。” 台下掌声如潮,她面对观众席鞠躬,再要下去时,就看到了会场的后面,宋知舟出现在了那里。 很奇怪,场内人潮如海,那样的喧嚣里,他一进来,占了那样不起眼的一角,她就注意到了。 她面上立刻浮现惊喜,突然就忘了自己还置身于镜头之下。 她快步就走下了领奖台,挥动着手里的奖杯,冲向了后面。 这荣誉和喜悦,这一刻,她只想与他分享。 她急步过去时,宫和泽面色一沉,正要过来提醒她慢一点,就看到后面的宋知舟快步走近过来。 他们在会场长长的过道中间相遇,她满心都是欢喜,抬手就将他抱了个满怀。 相拥的那一刻,她抬起手里的证书,遮住了他的脸,无数闪光灯,照在了他们身上。 第373章 六年弹指一挥,他跟她回不去了 薄斯年回身,看向不远处相拥着的两个人,他素来沉得住气,那一刻,红了眼眶。 太熟悉了,熟悉到他似乎又看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她。 那个十七岁张扬放肆的小姑娘,在拍卖会上拿着一幅画跟他立下赌注,说如果她的画能拍卖出五十万,就要他答应跟她在一起。 那时候,在拍卖师倒数最后一个数的时候,他在最后一刻举牌拍下那幅画时,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惊喜而不顾一切地扑入了他怀里。 那场拍卖会之后,他压下了无数负面新闻,皆是诸如“陆氏千金不知矜持检点”、“未成年少女心比天高攀引权贵”之类的夸张标题。 后来她对着那些被压下来的新闻稿子,看得津津有味,完了再颇为得意地感慨一句:“我要是懂矜持,我男人都不知道跟谁跑了。” 她对一个人的情感,其实从来不擅于收敛。 比如那时候,比如现在。 这六年似乎也就弹指一挥间,他浑浑噩噩就这么过来了。 曾经他以为总离不开他的那个人,也学会了这样深情而张扬地去面对另一个男人。 他在他们之间划下的一条鸿沟,自此他拼尽一切,也不过是沟壑难填。 他想起多年前他跟她开玩笑,说“有朝一日你就是杀人放火,也千万别背叛我”。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那时候,她说:“只要你不丢弃我,天涯海角我也跟着你。但如果有一日你丢下了我,天涯海角你也未必找得回我”。 如今她近在他眼前,却已远过天涯海角,他们之间,是比形同陌路还要陌生的关系了。 他失神看向那一幕,那一刻,如同一把刀生生划过心口。 相拥的两个人,画面来得太过突兀而令人震惊。 媒体甚至都忘了他们来的目的是颁奖典礼,直接从前面围拢到了后面来,将陆宁和宋知舟团团围住。 一直到被媒体围得严严实实,无数追问和闪光灯涌过来时,陆宁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宫和泽迅速起身急步过来,一边叫了几个工作人员维持秩序阻拦记者,一边迅速给外面的许伯发信息,叫多带几个保镖进来救场。 媒体推搡间,宋知舟将陆宁拥揽在怀里,再跟宫和泽一前一后将她护在了中间。 陆宁手里的证书一直挡住了宋知舟大半张脸,就有记者着急地高声道:“林小姐,可以把您的证书拿开一下吗?让我们拍张照可以吗?” 宫和泽抬手阻拦摄像头:“抱歉,麻烦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 他话落,再叫工作人员给宋知舟拿了个口罩过来。 薄斯年打电话叫小赵带了人进来,连带着宫和泽叫进来的几个人,和场内的保安,总算是阻隔开了媒体,没让记者推搡过来。 摄像头对着陆宁这边,再有记者发问:“林小姐,这位就是您的作品《晨曦》中的男主人公吗?他真的是一位医生吗?” 陆宁被宋知舟揽着,心里不安,声音也略有些急:“是的,谢谢大家的关注,我们现在在一起,感情稳定。” 媒体再是一番追问,陆宁匆匆回答了几个问题,就被护送着先出去。 她步子有些急,挽着宋知舟出去时,高跟鞋崴了一下,疼得眼睛都红了。 最后是被他抱起来,再上的车,总算是脱离了媒体大军。 车子迅速驶离,薄斯年也没再待,看向车子离开的方向,显然心情不佳,随即跟小赵上车也离开。 身后记者还在不甘心地议论纷纷:“原来确有其人,《晨曦》是在林小姐以为心爱之人过世时画下来的,居然相隔多年他们还能再相遇相爱,还真是奇妙的缘分。” “难怪《晨曦》能夺冠,此次绘画大赛的主题就是‘希望’。相爱之人能相守,逝去的还能再回来,可不就是每个人最大的希望。” “我看这颁奖礼也看得差不多了,还不如先回去写新闻稿去,走走走。” 大多数媒体都直接散了,里面已经领过奖的绘画师虽然大部分还没离开,但显然也是兴致缺缺了。 可颁奖礼还没结束,最重要的是,之前颇受媒体关注的高菀,现在还坐在很显眼的前面第二排,却还是两手空空。 车内,陆宁坐在车后排,终于松开了抱紧宋知舟手臂的那只手,长吁了一口气。 身边人俯身下去,将她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再将她的脚搭到他的大腿上,检查她的脚踝有没有受伤。 前面宫和泽递了个医药箱过来,再蹙眉半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三五年没见过了。” “我就是突然看到他,一时有点激动,谁让他不提前告诉我一声的。”陆宁垂眸看他给她上药,再一本正经地推卸责任。 宋知舟边拿棉签给她擦药,边应了一句:“我给你发过信息了,慌慌张张还有理了。” 陆宁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还确实有条信息,九点发过来的。 她手机在会场里调了静音,就中途看了次时间,也没怎么注意上面进来的新信息。 她将手机放回去,再嘀咕了一句:“还真是。” 转而她再蹙眉:“什么叫慌慌张张还有理了,你凶我!” 总之有理没理,那都得是他的错。 宋知舟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再含笑沉默看了她一秒:“我的错。” 药涂完,她将脚收回去,再满意地点头:“知错就好,下次注意。” 前面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师妹,过了啊。” 陆宁拿手机一边翻颁奖典礼的直播,一边看了眼前面:“怎么,你觉得是我的错了?” “不,我说你撒狗粮够了,考虑一下旁观者的感受。”宫和泽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座的两个人,再看了眼身边的许伯。 随即是许伯认真的一声回应:“宫先生,您也该像陆小姐一样找个身边人了。” 宫和泽面色一秒黑了,陆宁“噗嗤”笑出声来,心情愈发转好。 直播画面里,颁奖典礼还在继续。 相比她刚刚在的时候,场内冷清了很多,只剩零星几个摄像头。 坐在最前面的薄斯年,也已经离开了。 高菀极显眼地坐在第二排,显然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还没领到奖,但重要的奖项都已经公布了。 坐在这也是尴尬,可要是直接离开的话,媒体多半又得报导她心存不满,怒而离场之类的。 前面女主持继续开口:“那么今年的手绘大赛,我们相比往年做出了一点创新,新增了一个‘最具潜力奖’的奖项……” 第374章 给我睡了,你又不吃亏 主持人声音停顿了一下,或许是想要下面人期待一下,但场内所剩不多的人,显然对这个所谓的创新奖项兴致一般。 女主持也不再绕弯子,继续开口:“恭喜高菀女士的作品《瑞玉》获此殊荣。 之所以将此奖项颁给高菀女士,原因之一是她的作品与我们本次大赛的主题略有不符,但也是非常优秀,抛开大赛规则的要求,这是一副很值得人称道的作品……” 前面宫和泽不咸不淡插了一句:“说那么多,不就是画的东西跑题了,给个安慰奖。” 陆宁抬头看向他:“师兄果然聪明过人,不过有一说一,她的画功确实还是很不错的,主持人这话也不算是恭维。” “她这是想创新取胜,过于心急用力过猛,按照高考作文的标准,跑题是零分。”宫和泽一向心直口快。 陆宁颇有些诧异地看向前面:“你一个国外长大的孩子,还知道高考作文?” 宫和泽回以她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宋知舟低笑应声:“不止国内有高考,宫先生的国家也有。” 她“哦”了一声,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倒是忘了。” 前面的人看了宋知舟片刻,再满满求知欲地问了一句:“宋医生,我很好奇,她那么傻你是怎么看上她的?” 陆宁面上笑意立时消失,身边人轻笑在她头上摸了摸:“还好,可以接受。” 前面宫和泽心情大好地笑出声来,陆宁蹙眉看向窗外,不出声了。 等回去后,吃过午饭宫和泽就先走了,江城这边公司有事,他急着过去。 陆宁因为苏律师的祭日,也得今天就赶回北城。 但她一上午折腾得太累,宋知舟就将机票尽量订得晚了一些,下午四点的航班。 这样还可以午休一下,等落地北城大概六点,也能赶在墓园八点关门之前,过去扫墓。 回卧室后,她身上极不方便的礼服长裙已经换下来,换了件米色的宽松毛衣。 她将脚上的拖鞋踢掉,再踩到地毯上,往后一仰躺到了床上,随即惬意长叹:“啊,还是这样舒服。” 礼服高跟鞋什么的,别人看着舒服,自己穿着受罪。 宋知舟给她收拾行李箱,再看向她一副累到虚脱的模样,轻笑问她:“脚痛不痛,要不要泡个脚?” 陆宁平躺着的身体,立刻侧身过去,再看向俯身在床边帮她收拾衣物的人。 她含着深意看着他笑:“那……” 话落,再示意浴室的方向。 他将她最后一件衣物折好放回行李箱里,再起身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随即进了浴室。 片刻后,他给她端了热水出来,再放到床尾,出声道:“躺下来一点。” 陆宁立刻将身体往下挪了挪,将小腿全部垂在了床边。 温热的水没过脚背,那股暖意一路蔓延到身体里,连带着周身的疲惫,也缓缓松懈了下来。 她舒服地感慨了一句:“我师兄说的没错,这样的男人,世间少有啊。” 他蹲身在床尾低笑:“脚这么小,像个孩子。” “是吗?”陆宁轻应了一声,面上笑意微微淡了些。 一样的话,那个人也说过。 那时候,她在他眼里也就是一个小孩。 她刚追求他的时候,他说“我对未成年的小孩不大感兴趣”。 后来他们在一起后,他也总说她长不大,说如同是自己养了一个女儿,就是出趟差都会不放心。 可后来,他照样能用最狠的方式,伤她最深。 那种落差太过巨大,爱与不爱,似乎也真的就是在转念之间。 前一刻允诺护你一生的人,到最后却是亲手拿刀,捅中你心口。 那之后很多年,她对男女之情,都避之如蛇蝎。 男人不可信,感情不可信,那是她整整五年,刻入骨髓的认知。 一直到如今,才算是终于能放下那种痛苦和抗拒,去学会接纳另一个人。 从十七岁到二十三岁,六年不长不短,而人的一生,也就那么多个六年。 她十七岁和他相爱,追求他到手,欣喜若狂,情窦初开时,肆意又谨慎地,将一颗心尽数捧给了他。 十八岁时,他将她送进精神病院。 十九岁,她从精神病院出来,亲眼看到陆氏崩塌,父亲身陷牢狱,母亲重疾缠身。 求职无门,她举步维艰,小心翼翼走过一年。 二十岁,她再遇到他,重新开始一场劫难。 被他软禁近一年,再逼入深海。 之后两年,她活在救命恩人为她丧命的巨大痛苦和愧疚里,不敢回国,不敢面对,抑郁症一度逼得她快要疯掉。 直到二十三岁终于回国,她见到以为已经死掉了的宋知舟。 人这一生大概最美好的六年,她过得如同鼠蚁,见不得光,战战兢兢。 一次次死里逃生,终于到如今,得见光明。 她思绪飘远,直到耳边声音再响起:“想什么呢,洗好了,躺上去把被子盖一下。” 她回过神来,收敛了面上的情绪,将双腿缩了回去,再往上挪了挪,躺进了被子里。 宋知舟端了水回浴室倒掉,出来看到她还盯着天花板发呆,再走近过来:“睡会吧,现在是一点,我们大概三点出发,等下我叫你。” 陆宁不出声,看向天花板的视线,移到了他身上。 他看她仍是不出声,俯身过来手背贴了下她额头,温度正常。 他再开口:“怎么了,一副这么傻的表情。” 陆宁蹙眉,在他俯身过来时,伸手抱住他手臂,再严肃回应:“我只是在思考问题,我不傻。” 他还保持着俯身靠近她的姿势,手臂被她拽着,没办法起身,面色有了些不自然。 “你先睡,我帮你把东西收拾完。” “不要,就那么点东西,起来再收拾,三五分钟就好了。我要你陪我睡。”她抓住他的手臂,双手并用,不撒手。 宋知舟沉默看了她几秒,她皱眉再出声:“就睡一会呗,给我睡了,你又不吃亏。” 他俯身看着她,面色里有难以掩饰的克制。 陆宁伸手扯了他一下:“别磨磨唧唧的,我困死了,等下还要回去。” 第375章 情到浓处,紧张什么 宋知舟沉默看了她良久,一直看到陆宁底气不足了,他才凝视着她说了一句:“我怕影响你休息。” 她面上表情一滞,红了脸将他手臂松开来,再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将被子往头上提了提,一声也不吭了。 身边的床沉了一下,再是被子被掀开,他躺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揽了过去。 陆宁身体刹那间绷在那里,大概跟木偶没了什么区别,两只手无处安放地往前缩,手肘也不敢碰到他身上去。 他手将她圈在怀里,再是低笑:“紧张什么,刚刚是谁说的,‘给我睡了,你又不吃亏’。” 陆宁颇怂地将身体退开来,再回过身去面对着他,头盯着他下巴看,佯装镇定地严肃道。 “你那样呼吸都落我脖子上了,不舒服,还是这样睡吧。” “是吗?”他视线落她脸上,看她一张脸红到耳根。 她目光躲不开,眼睛一闭再应声:“不说话了,睡觉了。” 他靠近过来,将她头发拢到耳后。 发丝划过侧脸,如同是在心上轻轻掠过,分明不是他在触碰,却让她一时根本呼吸不过来。 她紧闭的眼睛,睫毛颤动,双手下意识攥成拳时,感受到他干燥的掌心覆压而上,圈住了她的手。 很轻易的,她握成拳的手就被他包进了掌心里。 救命,她到底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才会去撩他一起睡。 他掌心从她指间移到手腕,再是将她双手带到了枕头上,在她头的两侧,两双手十指交握。 陆宁身体被他的力道带至平躺着,紧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哪怕是微眯眼睛去看他一眼也不敢。 他倾身过来,吻落到了她额上,掌心从她手臂上滑下时,落到她小腹,随即突然顿在了那里。 情到浓处,他忘了,她也差点忘了。 隔着极近的距离,他自上往下看向她,呼吸有些粗重,但没了动作。 陆宁指尖下意识抓紧,再睁开了眼睛。 他眸色幽深,那样良久的对视后,随即起身,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先睡吧,等下我叫你。” 他下床进了浴室,陆宁视线呆落在天花板上,恍惚间就红了眼眶。 他的忍耐,是因为她腹中胎儿,却并不是他们的孩子。 一个新生命的即将到来,应该是幸福而值得期待的事情,但于他们而言,并不是。 浴室里流水声响起,陆宁将头蒙到被子里,了无睡意。 一直闭着眼睛熬了一个多小时,她才听到他到床边叫她:“起来收拾一下,我们要准备回去了。” 她睁眼时,眼睛里有红血丝,看向站在床边的人,并没有起床。 隔了半晌,她才有些嘶哑地开口:“我们去医院吧,我不想要它了,哪怕贫血治不好也不想要了。” 宋知舟走近,俯身将她抱坐起来,再轻声道:“还是顺其自然吧,你的身体最重要,其他什么结果都是可以承受的。” 他并不是那样大度无所谓的人,如果她贫血能治好,这个孩子就不要。 如果治不好,拿她的身体冒险去流产,他不会愿意。 她没再出声,伸手将他推开来,再沉默下床穿了拖鞋,进浴室洗漱。 江城的天气算是温暖,等他们再落地北城时,却是雨天,温度很低。 一出机场,外面大雨瓢泼,风大得厉害。 突然的温差让她打了个寒颤,随即是胃里痉挛。 她最近孕吐反应很严重,但凡身体有些不适应,就总是想吐。 手撑着机场外面的墙面呕吐完时,宋知舟从行李箱里拿了件大衣包到她身上,再给她递水和纸巾。 她漱了口,缓了老半天才算是舒服了些,回身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胸口不出声。 宋知舟伸手轻拍她后背,隔了半晌才出声哄她:“回去再哭吧,都在看着你。” 陆宁松开抱着他的手,再看向旁边时,有过往的一两个人侧目看她一眼。 她皱眉抬头,再认真纠正他:“我没哭,只是累了。” 他含笑垂眸看她,一副逗小孩的语气:“车在停车场,自己走,还是抱抱?” “你走开!”她伸手将他推开来,再往机场电梯走。 已经过了六点,天色逐渐转暗,陆宁没有胃口吃东西,宋知舟索性就直接开车去墓园。 时间有些赶,她也来不及再回去休息一下了。 过去的路上,她靠在副驾驶上,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宋知舟在半路花店买了一束白菊。 到墓园外面的时候,薄斯年的车也到了。 他自己开车,带了苏小蕊过来。 车停下,一场大雨也已经停了。 宋知舟叫醒陆宁,医院那边就打了电话过来。 陆宁睁眼,隔着前面车玻璃,看到苏小蕊正站在不远处朝她挥手。 旁边是宋知舟打电话的声音:“我赶过来怕是来不及了,至少要半个多小时。” 那边男人的声音传过来:“上次出了崔颖那次手术的事,我现在是不敢随便叫个医生接手术了。 你就当是帮我保住我主任的这顶乌纱帽,过来救个急吧。” 宋知舟一时没应声,陆宁看向他,低问了一句:“怎么了?” “送过来一个患者,急着动手术。”他应声。 她点头:“没事啊,你去嘛,我等下打车回去就行了。” 他默了片刻,再回那边:“我现在过来,你让把手术前的各项检查先做完。” 那边应声,再很快挂断了电话。 宋知舟侧目,不放心地看向她:“别打车,晚上不安全,这一块出租车也少,等你忙完给谢正打电话,我让他来接你。” 陆宁看他赶时间,边推车门下车,边应声:“好知道了,你先过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他再嘱咐了几句,将后座的鲜花递给她,随即掉头开车离开了。 苏小蕊看他走了,立刻就小跑了过来,抱住了陆宁。 陆宁俯身下去,想将她抱起来时,薄斯年走近阻止她:“我来吧。” 她伸过去的手又缩了回去,看薄斯年将苏小蕊抱起来,再是苏小蕊不满地噘着嘴。 她没跟他们并行,走在后面。 前面苏小蕊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小蕊想要妈咪抱。” 随即是薄斯年轻声回应:“妈咪现在不能抱小蕊,自己走路,让妈咪牵着好不好?” 第376章 我们之间,真就这样了吗? 苏小蕊应了声“好”,再从薄斯年身上下来,牵住了陆宁一只手。 她另一只手很快伸向薄斯年,再牵了他的手后,似乎就心情很不错,走路一蹦一跳。 刚下过一场大雨的地面,还有些湿滑,陆宁出声提醒她:“小心一点,别摔着。” 小孩轻声“哦”了一声,这才停止了蹦跳。 墓园里的路灯已经打开,光线算不得太亮,地面上拉出长长的三个人影。 这个时候,墓园里已经没什么过来祭拜的人了,他们从一个个墓地面前走过去。 她低垂着眉眼,沉默往前走,想起上一次来墓园,还是祭拜宋知舟。 有的人能回来,而有的人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当年苏律师的遗体,是她亲眼所见,也是她亲自操办了葬礼,将他的骨灰葬在了这里。 那时候他刚过世,一身污名还未洗净,他的墓碑铭文上,哪怕连“律师”二字都未提及。 后来薄斯年心生愧意,在媒体面前为他正名,已经是他过世一年多之后的事情了。 曾经落井下石的律所,一夕之间态度骤变,给他立出“律所楷模”、“正义之光”之类的名号,在律所外面立铜像,律所所长更是连出几篇对他表示深切哀悼的长篇大论。 很是讽刺,象征着法律和公正的地方,却也不过是见风使舵,投权势之所好。 她有些失神,走到了苏律师的墓碑前,沉默站了片刻,再侧目看了眼薄斯年。 他松开了苏小蕊的手,再开口:“我打个电话,到那边等你们。” 陆宁没应声,牵着苏小蕊走近墓地,再蹲身将白菊放到了墓碑前。 这里,他薄斯年没有资格祭拜,或者说,就算忏悔也没有资格。 已成定局的一切,遗憾和后悔,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薄斯年走到了远处,再回身看向了她们这边,夜色下,他如同一个模糊的黑影。 陆宁等他走远,再轻声开口:“小蕊,跪下来,叫爸爸。” 小孩看向湿漉漉的地面,再看向她。 她将身上大衣脱下来,垫到了苏小蕊面前,再开口:“跪下来。” 苏小蕊听话跪了下去,再低声叫了声“爸爸”。 苏律师过世的时候,她才一岁多,时至今日,她对生父的记忆已经不剩什么了。 人真正能留存下来的记忆,大概是从三岁才开始的。 这或许也是时至今日,她对薄斯年的感情甚至比对她陆宁更深的原因。 她蹲身到苏小蕊身边,看向夜色下的那个墓碑,那上面是一张年轻男人的照片。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男人含笑,意气风发,该是对未来也充满了向往和斗志。 这样沉默了良久,直到身边苏小蕊小心开口:“妈咪,小蕊腿有点酸了。” 陆宁才回过神来,起身将她扶起来,再开口:“小蕊先去薄叔叔那里,妈咪再待一会就来找你们。” 小孩点头,再往薄斯年那边走,笼罩在阴影里的男人,也朝她这边走过来,再牵着她在远处等着。 夜风清凉,陆宁身上的大衣已经脱下来,在地上沾湿了。 她双手环抱,在手臂上搓了搓,再看向墓碑上的男人,轻叹了一声:“抱歉,我早该来的,这两年发生了一些事情,没能过来祭拜苏律师。” 风将白菊的花瓣和包装纸轻轻吹动,发出细微的声响,这样的夜里冷清得可怕。 她蹲得脚有些麻,再垫着大衣坐了一会。 “有时候真觉得不公平,世故圆滑的人,还留在律所如鱼得水,而真正的律师却长埋在这里,无人问津。 经过了这么多年,所谓因果循环,善恶有报,我是不大信了。” “实在抱歉,害了你,还没能帮你照顾好你母亲,辜负了你的嘱托。 小蕊她这些年过得很好,你不用惦记,要有来生,也多为自己想想……” 她坐了良久,再起身,捡起了地上的大衣,回身离开。 夜色已经深了,苏小蕊是陪薄斯年一起去的江城,大概也是匆匆赶回来的,自然也疲累得很。 陆宁再走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趴在薄斯年的肩膀上睡着了。 他们一起离开,一直到出了墓园,都没有说话。 走近车边时,薄斯年回身看向她:“你赶时间吗,我抱着她不好开车,你能帮我抱她回去一下吗?” 墓园外是空荡荡的街道,她清冷的视线在他身上落了一秒,再看向沉睡的苏小蕊。 她似乎许久没有好好抱过这个孩子了,许是因为刚才祭拜了苏律师的缘故,她生出了些愧疚。 她没有应声,拉开了后座车门,再坐进去,接过了薄斯年手里的苏小蕊。 小孩睫毛颤了颤,在被她接过去后,往她怀里贴近了些。 陆宁一只手里还拿着那件湿了的大衣,再看向前面的薄斯年:“有袋子吗?” 他启动了车子,再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随即下车从后备箱里拿过来一个黑色的纸袋递给她。 她将大衣放了进去,再放到车内的地垫上,抱着苏小蕊看向了窗外。 这城市霓虹闪烁,说不出的冷清。 薄斯年将身上大衣脱下来,拿着想递向后面时,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放到了副驾驶座椅上,将车内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 等到庄园时,里面吴婶立刻迎了出来。 薄斯年下车,再打开后座车门,将苏小蕊接过来,递到了吴婶手里。 吴婶视线落到车内的陆宁身上,本来是因为接苏小蕊的缘故,随意瞟了一眼,看到是陆宁时,面色一时愣住。 薄斯年侧目看了她一眼,吴婶立刻将视线侧开了,抱着苏小蕊先进去了。 陆宁要下车时,他再开口:“我送你回去吧,这里没办法打车。” “不用……” 她话音未落,他再开口:“只是送你回去,放心,或者就送到附近。” 陆宁将视线看向前面,没再看他,没再出声。 薄斯年伸手将后座车门关上,再到前面上车,掉头往回开。 身后的人淡声再开口:“我去医院。” 他应了声“好”,车子驶出别墅区,再汇入车流。 一直行到半路,他们之间半个字的交流也没有。 红灯,车停下。 他从后视镜里看她,那句话梗在喉间良久,终于是低声问了出来:“我们之间,真就这样了吗?” 第377章 阿宁,可我从来只爱过你啊 下过雨的街道,在夜晚的霓虹灯下,折射出忽明忽暗的光影,陆宁想起那晚的海面。 她视线收回,再看向前面,唇角含着些讽刺:“那不然,还能怎样?” 抛却过去,隔着那些黑沉的过往,再续前缘? 薄斯年面色笼罩在并不明朗的光线里,看不真切。 他隔了良久再出声:“如果……如果没有他,我会不会也有一点机会?” “不会。”她打断他的话,没有迟疑。 车内似乎有些闷,她将车窗打开了一道缝隙。 “我觉得我这人什么都好,但或许是随我爸,就是认死理。我铁了心决定不要了的,哪怕曾经我视之如生命,我也不想再回头了。” 他眸底是近乎绝望的情绪,看向前面长长的车流:“我试过很多次了,那两年的时候,我以为你真的死了。 太痛苦的时候,甚至想过尝试走出来,去接纳一个和你相似的人。可我发现我没有办法做到,我宁愿抱着一盒骨灰去入梦,也接受不了去换一个枕边人。” 她轻笑:“那是你的事情,不用告诉我。” “是啊,是我的事情,我一个人的事情。犯过的错总是要承担后果的,是我咎由自取。”他自嘲出声。 红灯转绿,车辆继续行驶,车内再次陷入了沉寂。 良久后,她再淡声开口:“我们之间隔着的东西太多了,再多的爱,再多的曾经,或者你再多的补偿,也抵消不了。 至少我对你,是再不可能,也再不敢有感情了。各自安好,你也好好过吧。” 他指间在发颤,声线喑哑:“谈不上好不好过,于我而言,也不过是倒数着时间,天亮等天黑,天黑再等天亮。 那晚在深山里我就在想,如果我真能死在那,身边还有你,也算是最值得庆幸了,可好像连死都是奢望,我就只能这样一天天熬。” 她没有应声,沉默看着窗外。 行道树和街道在视线里倒退,无声无息。 车快到医院了,她才开口:“就到这停车吧,谢谢。” 薄斯年将车停到路边,看向她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泛白,在她往前走的时候,他下车追了上去。 “就一次,让我再试一次。我发誓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失望了。” 陆宁步子顿住,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回身看向他。 他苍老了,她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感觉。 曾经冷厉的一双眉眼,如今那里是深深的疲惫。 她看着他,再眯了眯眸子,摇头:“还是不了。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是一朝被蛇咬,这一辈子都真的怕了。所以以后这样的话,你不必再说了。” 她回身离开,身后的人没再追,声线嘶哑绝望:“阿宁,可我爱你啊。 我犯过不可饶恕的错,可我这辈子从未爱过任何人,我所有的爱,从来只给过你。” 她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他声音低了下去,看向她的背影:“可我怎么办,我就这一条命,一次次都替你豁出去了,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 当年是我不信任你,可也是你亲口说的,说苏律师温柔体贴,说苏律师更能取悦你。” 她半刻停留也没有,很快走进医院,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薄斯年呆呆看着,直到再也看不到她半点身影,再失魂落魄地蹲坐了下去。 西装革履的男人,就这样坐在湿冷的路面上,偶尔经过的一两个行人,纷纷侧目暗自打量揣测。 他神色恍惚,喃喃出声:“我在意的从不是一个顾星河,从不是你手上那条人命。我在意的,是你曾亲口承认,你爱过另一个男人啊。” 他眸色生红,看向空荡荡的街道,再起身跌跌撞撞回到了车上,开车去了朝歌。 临近半夜,陈叔才终于过来找到他,把醉醺醺的人带回了庄园。 进门的时候,沙发上一个年轻女人背对着他坐在了那里,穆雅丹坐在对面,看向他走近过来。 薄斯年看向那个背影,脚下步子立时加快,再走近时,他看清了那张脸。 她刚刚回医院了,可现在来了这里。 他步子顿在那,呆呆看着,说不出话来。 他喝多了,但此刻他还看得清眼前人,他确定他没有看错,他也能看清对面坐着的穆雅丹。 穆雅丹微沉着脸开口:“人我给你叫回来了,以后啊好好过,别再一天天吵吵闹闹不得安宁。” 那声音落在他耳底,但他视线未移,一直落在那张脸上。 她面色疏冷,就坐在那,沉默看向他。 他的阿宁回来了。 沙发上坐着的人蹙眉,再起身:“你喝多了就早点睡吧,我走了。” 薄斯年眸光狠狠颤了一下,这些年整容成她模样的女人太多了,但这样的面色口吻,是她的。 他急步过去,再着急拽住了她的手腕:“没有喝多,阿宁,我没有喝多。” 穆雅丹起身,再开口:“行了,我回去了,你们有话好好说吧。” 陈叔站在不远处看着,轻叹了一声,随即回身送穆雅丹出去。 起身的人跟着要出去,他赶紧阻拦,眸光里都是乞求:“阿宁,留下来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我怎样做,我都可以。” 眼前人看向他,眸光清冷,没有出声。 他伸手轻按住了她肩膀,再小心将额头抵到了她额头上,看到了她眼底熟悉的一颗小小的泪痣。 他颤着手轻抚她的长发,感觉是喝醉了,又似乎是做梦了。 “我好爱你,真的好爱你。” 他揽着她,俯身想去亲吻她,怀里的人躲避了一下,伸手推他时,很轻地推到了他胸口。 细微的触碰,他情绪突然变得不受控制,呼吸紊乱,再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来,努力平稳步子往楼上走。 哪怕是一场梦,这么多年他也从未这样真实梦到过。 哪怕一场梦,他也知足了。 他将她轻放到床上,酒精摧毁着他残存不多的理智。 床上的人没有动,再是他倾身覆盖住了她。 第378章 陆宁,我怀的是薄先生的孩子 在他的脸要压下去时,身下的人一瞬的意乱情迷,忘了克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如丝线一般的意识,在那一刹那抽了回来。 薄斯年动作顿在那,再凝视着眼前人时,温柔的眸光浮上了一层冷寒。 女人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差点露馅了,赶紧将手又松开来,伸手去推他。 抵到他胸口的手,手腕被他扼住,他眸底的寒意一点点浓烈,因为酒精的缘故,他脑子里的昏沉在缓缓加深。 他指尖抵到眉心,蹙眉用力按压,面前这张脸变得有些模糊了。 他身体从她身上移到旁边,再问了她一句:“换香水了?” 女人唇瓣克制不住地发抖,努力平复着声音回他:“我没用香水,我不喜欢香水。” “很了解她啊,下了不少功夫。”他冷嗤,随即下床,伸手扼住床上女人的手腕,直接将人拽下来,甩到了地上。 头砸到桌角,女人咬牙倒抽了一口凉气,忍着没有尖叫出声。 薄斯年身体晃了一下,撑住床沿,再出声:“滚。” 他身体躺回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被甩在地上的女人,一直到凌晨床上的人睡熟了,再轻声上床。 卧室里已经关灯,她借着月色,靠近过去抖着手小心翼翼地解了他的衬衣纽扣,再掀开被角,很轻地躺到了旁边。 她想起他刚刚一声声叫那个名字,他一定是爱极了那个人。 被人爱着是什么感觉,被这样一个男人偏爱着,又是什么感觉? 她从未被爱过,但这一刻,她也很羡慕。 她想起那时候,她们还一起读大学时,晚上熄灯了在寝室里轻声聊天。 他口中的“阿宁”,那时候笑着说:“滢滢这样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以后一定能有一个很优秀的很爱你的男人。” 后来她家里遭遇变故,十八岁就被继母逼着给阮鹏当了情人。 被他玩了几年腻了,再一次次被他送上别的男人的床。 她也曾经憧憬过爱情,直到变得如今这般肮脏不堪,做这种下作勾当。 天色亮起,薄斯年眉心紧拧,酒意散去,他脑子里还是沉得很。 他睁开眼睛,起身时,就感受到了不对劲。 视线落到身侧的女人身上,他面色狠狠一沉,再是伸手就将人拽了起来,声音骤沉:“你是谁。” 有着跟陆宁极相似的一张脸,但他现在很清醒,她无论如何不可能躺在这里。 被他拽起来的人似是如梦方醒,睁眼时立刻惶恐不已地看向他,身体连连往后缩:“薄……薄先生。” 这种矫揉做作的楚楚可怜模样,他看得恶心,抬手掐住她脖子,就将她头撞在了床头。 眼前人蓄着泪,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他努力回想昨晚的一切,模模糊糊想起来一些事情,但他不记得他碰了她。 此刻她身上的衣服,却是凌乱得很。 白滢滢哆哆嗦嗦地开口:“对……对不起,薄先生。求您饶了我这次,我是白滢滢,是白滢滢。” 脸整成陆宁的模样,连泪痣的位置也点得刚刚好,哪怕是声音都学得相似极了。 别说是他昨晚喝多,哪怕是现在,旁人怕也难看出分别来。 白滢滢颤声再开口:“求您饶了我吧,我爸爸等着钱救命,我也是没有办法。 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是陆宁最好的朋友了,您杀了我,她只会更恨您的。” 薄斯年掌心不断收紧的力道,微微松开一线,眸光仍是凌寒。 他不耐烦地扬高了声线:“陈叔,滚进来。” 外面心惊胆战守了一夜的陈叔,闻言惶恐地推门进来,不敢看他。 白滢滢身上衣服还低至胸口,看向有人进来,慌慌张张拿手往上面提了下再捂住。 陈叔低着头站到床边,再轻声开口:“先生。” 薄斯年手往旁边一用力,将白滢滢甩了出去。 他烦躁地下床拿湿巾擦拭碰过她的手指,一边进衣帽间拿了浴袍往浴室走,一边冷声道:“谁放进来的。” 陈叔站在他身后,半晌没敢吭声。 薄斯年步子顿住,再回身看向身后人:“陈叔,该说是我高估你了,还是你低估我了?” 昨晚就算是穆雅丹送进来的人,他陈叔也在场,完全可以阻拦。 陈叔在他薄斯年身边这么多年,除了他不听命于任何人,哪怕是穆雅丹,他也从来不会真正惧怕。 但昨晚,他显然是故意放任了这一切。 陈叔静默了几秒,再“噗通”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声线沉重。 “是我的过错,先生怎么怪罪我,我都接受。 但这些年先生过得实在是太痛苦了,那么多次都差点丢了性命,陆小姐的心已经回不来了,我求您,您就放下吧,也放过您自己吧。” 薄斯年面色紧绷着,垂眸看了他片刻,回身继续往前走:“把那脏东西处理了,房间东西全部换了,昨晚的事不要让她知道半个字。” “陆小姐她又怎会在乎这些,事到如今,您是死是活她都不曾关心过半点!”陈叔颤声道。 薄斯年走到浴室门口,又回身,视线扫过白滢滢:“让她吃药。” 他进了浴室,想起刚刚躺在身侧的人,浑身上下都只觉得犯恶心。 偏偏与她有关的一切,他总是禁不住心软,否则刚刚,他该直接掐死那个白滢滢。 * 医院里,陆宁攥着检查单出来,心情糟糕得很。 已经转眼又是一个多月,深秋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将近三个月了。 血检结果,她的血红蛋白指标不增反降,从八十多降到了六十多。 刚出诊室,医生安慰的话还在耳边:“陆小姐也不用压力过大,贫血对胎儿虽说有一定影响,但也不算太大的。 像你目前的情况,胎儿和母体并没有溶血征兆,就已经是万幸了,放宽心态,孩子一定可以顺利生下来的。” 她埋着头一言不发,身边宋知舟轻声问她:“别想了,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煲汤。” “不喝了,反正也没用。”她心烦地闷声应了一句,手指掐在检查单上。 迎面就急步过来一个女人,失魂落魄往她面前“噗通”就是一跪。 陆宁吓得下意识后退一步,再是宋知舟沉着脸将她揽到了怀里。 她稳定了情绪,才看清眼前人是白滢滢。 她跪到她面前,一张脸惨白,声泪俱下:“陆宁,求求你,救救我,和我的孩子。” “孩子?”陆宁面色一瞬僵硬,白滢滢怀的谁孩子? 第379章 刚好走投无路,上了他的床? 宋知舟视线看向眼前跪着的白滢滢,乍一看被她这张脸吓一跳。 她五官跟陆宁相似度太高了,不仔细看,还当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双胞胎。 但多看一眼,整容的痕迹就很明显。 他下意识对眼前人反感,将陆宁往身边带了带,再问她:“认识的人吗?” 陆宁视线在白滢滢脸上多落了几秒,要不是前段时间偶尔碰见了,白滢滢解释说是迫不得已整容,她此刻怕是根本都认不出眼前人。 她一张脸,算是已经不剩原来的多少痕迹了。 陆宁沉默了片刻,再应声:“嗯,以前大学时关系不错的同学。要不你先去忙吧,我等下来找你。” 宋知舟应了声“好”,再松开她先离开。 走到走廊尽头时,还是觉得不放心,那个人让他感觉并非善类。 他在走廊拐角处,并不显眼的地方停住步子,再看向这边,等陆宁聊完。 陆宁将手里的诊断单折叠起来,再开口:“这里人多,你别跪着了,起来坐着说吧。” 白滢滢赶紧点头,再起身,跟她在走廊旁边的座椅上坐下。 陆宁视线落在手里的诊断单上,没去看她。 面对一张跟自己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她心里承受能力不大好。 身边白滢滢先开了口:“只有你能救我了,我求求你,我重度贫血不能流产。” 她声音顿了一下,陆宁没应声,等她说下去。 经过这么多年,似乎谁都变了,此刻她身边的人就似乎变了不少。 她记得大学时候,她跟白滢滢关系最好。 她们算是完全互补的性格,她性子活泼张扬,而白滢滢是沉默干净的,大概就是旁人口中所说的“乖宝宝”。 身边人看她不出声,再低声开口:“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爸他还躺在医院,要花的钱太多了。 薄先生的妈妈找我,答应给我钱,我就去了,我事后吃药了的,可我不知道怎么就……” 她说着,就带着哭腔。 陆宁点头,手指在诊断单上轻轻敲了敲:“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怀了薄斯年的孩子。” 身边人默了片刻,再很轻地“嗯”了一声。 陆宁侧目看她,随即看到她视线躲闪开来。 “明白了,可你应该知道我跟他没有关系了,为什么要来求我呢?” 白滢滢视线躲了躲,又乞求地看向她:“薄先生他毕竟在乎你的,如果你跟他说,他或许……” “我去跟他说,要他同意让你给他生孩子?”陆宁轻笑,打断了她的话。 白滢滢嘴巴张了张,似乎是不知道怎么接她这句话,不出声了。 陆宁将手里的诊断单放进包里,再缓声开口:“滢滢,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去算计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没有算计他,真的是个意外。”她手指用力攥紧,再又慌张地松开来。 陆宁沉默了片刻,再缓声开口:“刚好差钱走投无路,上了他的床,刚好吃了药也能怀上,刚好重度贫血。” 她声音顿了一下:“我记得前段时间在医院遇见你时,问你有没有难处,或者金钱方面的,你说没有。你真的就,遇到了那么多意外和苦衷吗?” 白滢滢面色愣在那里,半晌才出声:“我只是……不想麻烦你,我以为你手上也没有太多钱的,怕给你带来难处。” 陆宁起身,不再跟她讨论钱的问题,垂眸开口:“很抱歉,这件事我没有办法帮到你。 如果这个孩子你确实只能留下来,我建议你不要说孩子是他的,自己暗暗生下来就行了。” “可我想要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希望它能有个父亲。”白滢滢不甘心地看向她。 陆宁点头:“好的,那是你的选择,抱歉我帮不了你什么。” 她离开,身后传来白滢滢的啜泣声。 周围过往的人不时侧目,看向陆宁的目光不大友好,似乎是她欺负了坐着哭的人。 陆宁走到走廊尽头,再缓和了面色,挽住了宋知舟的手臂:“走吧。” 他看了她一会,确定她看起来没事,再问她:“怎么了,找你有事?” “没什么,说是重度贫血,问我有没有熟识的医生帮她介绍一下。”她挽着他往前面走,再状似随口一说。 宋知舟面色愣了一下:“她自己吗?” 陆宁“嗯”了一声:“怎么,不像吗?” “不大像,”宋知舟摇头:“重度贫血算很严重了,人的精神气色会极差,面色也会生白,她的话,我看着还好。” 大概自己是医生的缘故,他对待这种问题素来很认真,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建议她去复查一次,有可能是误诊。” 陆宁停住步子,站在走廊上,侧目看着他笑。 宋知舟回身看向她:“怎么了?” 她抬手,在他胸口的白大褂口袋里取出一支签字笔,拿在手里把玩。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如果我以后想在你面前装病的话,大概会很困难。” 他思索了一下,再顺着她的话开玩笑:“也不会,我可以配合你。” 说笑间,走廊不远处,牧川走近了过来。 宋知舟面上笑意敛住,再是陆宁出声打了声招呼:“牧叔叔,您也在。” 这一个多月来发生了不少事情,最大的一件事,就是牧川跟宋知杰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是亲父子。 毫无疑问,宋知舟也自然是他的儿子。 宋知杰算是乐疯了,这一个月来,整天在北城横着走,享受着四处的巴结讨好,从未有过的威风。 远在国外的宋父和宋知舟的继母,更是立即赶回了国内,巴巴地等着攀亲戚。 之前因为宋知舟跟陆宁订婚的事情,宋知舟联系国外的父亲回国参加订婚宴,宋父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一千万才回国。 气得陆宁直接要宋知舟挂了电话,说什么也不愿意宋知舟再去找他交涉。 而现在,生父牧川算是确定了,资产雄厚的牧氏医药集团董事长,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整个北城算是都传遍了。 消息一出,国外的宋父立刻就回国,一派慈父模样,说特意回来参加儿子的订婚宴。 牧川这个生父,宋知舟算是不认也得认了,但他一直不表态,见面照样是一声“牧先生”。 牧川面上都是笑,看向陆宁应着:“过来特意找你们,下周老太太寿宴,宁宁跟知舟有空过去看看吗?” 第380章 见双方家长 陆宁没出声,等宋知舟回答。 这是他的事情,虽说她觉得牧川为人不差,宋知舟如果能和牧川以及牧家人相认,也没什么不好。 但这也仅是她觉得,她不干涉他的选择。 宋知舟淡声应着:“可能会腾不出时间,最近医院事多,几乎天天有手术。” 牧川面色有些失落,仍是含笑道:“也不一定要来参加寿宴,中午晚上的要是有时间,能过来吃顿饭也行。 老太太年纪也大了,又是八十大寿,也是一直念着能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宋知舟再要开口,牧川看出来他是要找理由拒绝,先出声道:“那你们先忙,也不着急,时间还早,可以再考虑一下。” 他话落,似乎是生怕听到再拒绝的话,回身就先离开了。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四点,接近下班时间了。 陆宁回宋知舟办公室,刚在他位置上坐下,跟着他的那个实习女医生就进来,再打了声招呼:“老师,嫂子。” 陆宁轻笑回应:“许医生。” 宋知舟抬手在桌子上抽走了病历夹,再轻声开口:“你到这等我,我查一轮病房,差不多就下班了。” 陆宁点头,再看向他出去。 温琼音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进来,她起身出去接电话,那边明显有些拘谨的声音传过来。 “宁宁啊,晚上跟知舟早点到妈这来吃饭,知舟的爸妈都过来了。” 陆宁下意识想问一句哪个爸,转念一想,既然是“爸妈”,也就只能是国外那个宋父和继母了。 如今有牧川在,大概他们也不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应声:“知道了,等宋医生下班了,直接到外面吃吧,您做饭也麻烦。” 那边说笑声隐隐约约传过来,大概是人就在温琼音身边,温琼音再开口。 “这是什么话,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难得一起吃顿饭,当然要在家里吃才好。” 那边宋知舟继母的笑声模糊传过来:“亲家母,您快别说宁宁了,她也是怕您累着,我也会炒几个菜,不如让我来吧。” 随即再是宋父的声音:“是啊,亲家母别一个人忙活,多个人搭把手,也轻松一些。” 陆宁听得有些犯恶心,想起那天晚上,宋父在电话里威胁宋知舟的话。 “我回国一趟得耽误多少生意,一千万怎么就要得多了。你这订个婚,要是父母都不回国,也不好看啊。” 那时候,他继母也在电话里附和:“知舟啊,你爸跟阿姨也不是要你的钱,实在是最近公司经营也不好,没钱的话不大方便回国啊。” 那些事情,也不过就是一个多月前。 她克制住情绪,再开口:“妈我知道了,我们尽量早点回。” 那边应了声“好”,再挂断了电话。 她回了办公室,再坐下时,有些心不在焉。 她还没见过宋父和那个继母,但对他们印象很不好,其实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并不想见。 想到他们那样伤害过宋知舟,现在又因为牧川的关系,一刻不耽搁地回国来套近乎,她就觉得克制不住地反胃。 大概是怕她多等,宋知舟比平时提前下班了一点,不到五点就忙完回来了。 陆宁跟他一起进电梯,再开口:“你爸和继母去我爸妈那了,我妈叫我们回去吃饭。” 宋知舟将她身上的包拎过来,闻言动作一顿,看着心情不大好。 但他沉默了片刻,到底是没说什么,只应了声“嗯”。 陆宁看他显然不大痛快,再抬眸打量着他笑道:“这包你背着还不错,以后我买包,直接就带你去试吧,反正也是你背得更多。” 他大概是在想事情,闻言再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 再开车回去时,车行半路,他再靠边停车,看向她开口:“你等我一下,我们提点水果过去。” 陆宁点头,看向他下车,再进了水果店。 她看向车窗外已经有些昏暗了,下班时间,车来车往行色匆匆。 脑子里再想起下午白滢滢跟她说的那些话,她心里有些感到怪异。 白滢滢整成了她的脸,薄斯年就把她给睡了? 怎么总感觉,好像哪里有点怪怪的呢? 她伸手按了按额角,将那些思绪抛开来,再是宋知舟提了两个果篮出来,放到了后备箱。 等他再上车,她面色也恢复了正常。 车在小区楼下停下,这个点,有不少宝妈和小孩在小区广场上散步玩耍。 很多小孩在附近跑来跑去,他开门下车时,再开口:“你先别下来。” 陆宁“哦”了一声,等他从后备箱里提了果篮,再是他过来给她开车门,等她下车,再将她护在内侧经过小区的林荫道。 那一刻,她就在想,如果她怀的真的是他的孩子,那该多好。 再进电梯时,陆宁垂眸看向他手里两个大果篮,再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明明算是回自己家,为什么我会紧张?” 他轻笑出声:“大概是因为,快是娘家了。” “才不是,应该是因为头一次见你爸和继母。”她蹙眉。 他提着果篮,再腾出两根手指牵住她:“不需要紧张。” 到门口时,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抬手敲门。 见双方家长这种事情,这样是不是有点突然了? 里面脚步声和说话声立刻过来,随即是温琼音开门,一对中年夫妇也笑着迎了过来。 宋知舟牵着陆宁进去,再看向温琼音叫了声“阿姨”。 视线再看向后面跟过来的人时,他声线微淡了些:“爸,阿姨。” 陆宁跟着他打招呼,无来由面色有些生红。 温琼音伸手接过果篮,再进去时,宋知舟的继母就堆着笑脸要过来扶陆宁:“可要小心点,宁宁还怀着身孕,这头三个月啊,最是要紧。” 宋瑞也跟着笑道:“小心使得万年船啊,儿子,你可要多照顾着点。” 在继母伸手要过来扶陆宁时,宋知舟将陆宁轻轻往身边带了带,再开口:“没事,我牵着就行,阿姨过去坐吧。” 继母面上笑意微微僵了下,再继续笑着回去坐回了沙发上。 相对而坐,宋父再看向宋知舟:“儿子啊,你好不容易也跟牧董事长相认了,这宋家跟牧家也算是一家人了。不如你早些找个时间,一家人也见个面?” 第381章 光明正大订婚,明媒正娶的 宋知舟淡声应着:“不急,我最近事忙,暂时腾不出时间来。” 宋瑞显然是等不及了,继续劝着:“你啊,工作哪有忙得完的。这牧董事长可是你生父,牧家就是你自己的家,可不得早些去见见,也算是相认了?” “爸急什么?”宋知舟起身,从果篮里拿了个柚子过来,声线冷了些。 宋瑞有父亲的名义,但算是根本没履行过父亲的义务。 对宋知舟做过的那些事情就不用说了,宋知杰也素来不过是他挣钱的工具。 公众面前,他带宋知杰面对媒体,塑造自己慈祥仁爱的形象,来为公司宣传造势。 公众背后,他素来都是拿宋知杰来向宋知舟要钱。 而对于宋知杰,他也不曾关心过,在外面给他租了间房子,人就丢那不管了。 这么多年,宋知杰没人管教,变成如今近乎地痞无赖的地步。 而他从宋瑞身上唯一学到的,就是虚伪冷血唯利是图。 宋瑞面色有些心虚,再又正色道:“我能有什么急的?还不是关心你们两兄弟,希望你们能多个人照顾,少吃点苦头。” 旁边继母笑呵呵附和着:“是啊,知舟,你爸他不会说话,但也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啊。 虽说你们俩不是他亲生的,那也胜过亲生啊,他这些年表面上不说,心里可挂念着你们呢。” 陆宁暗自冷嗤,这些年宋知舟能挣钱了,他们确实是挂念了不少,只是挂念人是假,挂念钱倒是真。 旁边坐着看报的陆成弘,将报纸放下,再起身洗了些水果过来。 宋瑞还要劝,陆成弘先开了口:“来,吃点水果。这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您就由着他们去吧。” 宋瑞不甘心,也只能先作罢,面色不好看。 陆宁看宋知舟不出声,伸手戳了戳他手臂:“我来剥柚子?” “我来吧,”他回过神来,拿过水果刀切了上下两头。 去掉一层外皮,再从中间打横切开,果肉很轻易就一块块完整地掰下来了。 陆宁看气氛一时冷清下来,说笑了一句:“原来柚子还能这么剥的?我以前都是直接上手剥皮。” 继母立刻笑着应声:“知舟这孩子啊,什么都会,自小就懂事。” 宋知舟没应声,将果肉掰到果盘里,递向陆宁拿了一块,再将果盘放到了茶几中间。 终究是膈应着什么,这种隐隐的尴尬难以打破。 厨房里温琼音做好了菜,宋知舟起身过去帮忙拿碗筷,陆宁立刻也起身跟了过去。 这顿饭吃得也不算沉闷,继母一直热络地找话说,温琼音也笑着回应,宋知舟偶尔搭上两句话,显然兴致不高。 等吃完饭,临到走时,继母又看向陆宁说笑:“你们订婚宴就下周了吧?叔叔阿姨可还没收到你们的请柬。” 分明是他们自己拿钱威胁,不愿意回国的,现在倒似乎是宋知舟怠慢了他们。 陆宁正要回应,身边宋瑞就沉声打断她的话:“要什么请柬?自己家孩子订婚,直接过去不就行了。” 继母笑应:“也是,看我这脑子。” 陆宁轻笑,没再出声。 等他们离开,陆宁有些累,跟宋知舟也没再多待,先回去了。 本来打算订婚从简,就双方几个家长见一面就行了。 但现在时间临近,似乎要邀请的人也多了起来。 牧川跟宋知舟确定了父子关系,那边不邀请的话,好像也不大合适。 前段时间见到了薄倩倩,她也严肃表示,要来参加,学点经验。 虽然陆宁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学什么经验,她跟牧辰逸都算是已经黄了,如今身边也并没有其他男人。 而叫苏小蕊一起过来的话,就势必要牵扯到薄斯年。 再是谢正也是前段时间就在抱怨了,说这种场合不叫他,以后朋友没得做了。 宋知舟国外那位朋友,之前帮忙照顾过陆宁爸妈的,得了他们要订婚的消息,更是不管他们邀不邀请他,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就订了机票在回国的路上了。 陆宁仰靠在副驾驶座椅上,看向前面的街道,想着想着,就长叹了一声。 宋知舟侧目看她,被她这幅愁得不行的模样逗笑:“怎么了?” “订个婚好麻烦啊,想简单点也不行,都不想订了。”她颇为犯愁地感慨出声。 他思索了一下,再笑道:“你似乎也没做什么。” 请柬都是他递出去的,大大小小准备的事情,他担心她累着,也几乎没让她怎么插手。 陆宁一回想:“好像也是。” 想起他朋友回国的事情,她再问他:“你那个朋友,齐……齐什么去了?” “嘉木。” 她恍悟:“啊对,齐嘉木,你说他一年多没回国了吧?他是直接来北城吗,还是先回老家?” 他应声:“是先落地北城,然后再回趟老家吧。他爸妈也在国外,老家也就一个奶奶了。” 陆宁点头,没再出声,靠着座椅打了个盹。 齐嘉木是第二天下午到机场,刚巧谢正的妻子儿子也从外地过来,到机场的时间也差不多。 陆宁第二天提前了一点下班,宋知舟来公司门口接她,一起去机场接人。 谢正在前面开车,她感慨出声:“怎么感觉我们订个婚,海内外的同胞都汇集北城了?” 谢正在前面笑:“怎么样,是不是很给面子?嘉木大忙人一个,可是真难得回国一趟,我记得前段时间他亲表姐结婚,邀请他都没回来。” 陆宁讶异:“真的假的,那多不好意思啊。” 前面谢正揶揄她:“你们请柬都不发一张,还想着偷偷就订婚了,确实该不好意思。” “偷偷?”陆宁被他这话逗笑:“哪有偷偷,光明正大订婚,明媒正娶的好不好。” 前面谢正哈哈大笑,宋知舟抬手,笑着在她头上摸了摸。 到机场的时候,他们等了小半个小时,齐嘉木先到的。 陆宁看他第一眼就诧异了一下,再看向宋知舟感慨:“你们是表兄弟还是堂兄弟吗?”长得真的好像。 齐嘉木推着行李箱,走近就笑着揽宋知舟肩膀:“嫂子别不敢猜,亲兄弟。” 第382章 嫂子不改口叫声阿舟? 陆宁多看了两眼,她以前没见过齐嘉木,她也说不上来他哪里跟宋知舟像,就是给人的感觉很相似。 轮廓分明,五官温润,加上差不多的颀长身形,要说有点血缘关系,真的不难让人相信。 真要说区别的话,宋知舟沉敛一些,齐嘉木显得明朗一些。 她再看向宋知舟,语气颇有些怀疑:“真的吗?” 齐嘉木跟谢正同时笑出声来,陆宁蹙眉,知道是被骗了。 宋知舟笑着解释了一句:“是大学同学,长得像只是巧合。” “巧合。”齐嘉木笑着重复这两个字。 还想说什么,后面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阿正。” 陆宁看过去,就听到齐嘉木开口:“少儿不宜的画面,又要开始了。” 不远处一个穿着奶白色宽领大衣的年轻女人走过来,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她面上的笑意有些羞怯,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谢正迎过去,不远不近地,陆宁看到那女人靠到他怀里,又轻声叫了他一声“阿正”。 温柔和小鸟依人的女人,连她看着都油然而生出保护欲。 旁边的小男孩显然是见惯不怪了,也不打扰,只抬手牵着谢正的衣角。 电视剧般久别重逢的画面,片刻后才结束,谢正将小男孩抱坐到行李箱上,一只手拖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身边的女人走了过来。 走近了,他再介绍:“这是我妻子唐漪,这位是宋医生的未婚妻,陆宁。” “你好。”陆宁笑着跟她打招呼。 唐漪面色还有些红,轻笑着回她:“你好。” 旁边的小男孩抬头,不满地出声:“爸爸,你不介绍一下我吗?” 齐嘉木出声开玩笑:“小孩,你爸妈是真爱,你是意外。” 小孩一声冷哼,小脸皱得更厉害了。 谢正这才介绍:“这是我儿子小昭,小昭跟叔叔阿姨打招呼。” 小孩这才抬着头,认真开口:“齐叔叔,宋叔叔,宋阿姨。” 陆宁愣了一下,宋阿姨? 齐嘉木笑出声来:“诶这小孩,还挺懂啊。” 这个点已经到晚饭饭点了,再往机场外面走时,宋知舟牵着陆宁,另一只手帮齐嘉木推行李箱,再问了一句:“唐漪跟嘉木想吃什么?” 一旁小昭立刻又不满开口:“宋叔叔都不问我想吃什么。” 宋知舟笑问:“那小昭想吃什么?” “想吃火锅,我记得齐叔叔也喜欢吃火锅。”小孩立刻脆生生应声。 陆宁看向小孩肉嘟嘟的脸,回他:“那就吃火锅吧。” 等到酒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 谢正吃得少,几乎就一直在帮唐漪和小昭煮东西。 陆宁一边吃一边看向对面,颇为感慨地“啧啧”了两声。 谢正刚从清汤锅里夹了菜给唐漪,唐漪随即就红了脸,小声说了一句:“阿正,你不用给我夹了,我快吃饱了。” 谢正笑着再给小昭夹菜。 旁边齐嘉木看了片刻,再看向陆宁幽幽说了一句:“大嫂,你看人二嫂这么矜持含蓄的人,都阿正阿正叫得这么亲密。你这一声‘宋医生’,实在太没诚意啊。” 陆宁夹着肉片的手一顿,看向宋知舟神色淡然地继续吃东西,她再看向齐嘉木。 “那叫什么?” “怎么着,大嫂不也叫声阿舟?”齐嘉木笑着揶揄。 对面唐漪的脸一片通红,陆宁认真思索了一下:“阿舟?” 旁边宋知舟筷子终于顿了一下,面色生变。 齐嘉木长叹一声:“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就我孤家寡人一个。” 陆宁后知后觉地又说了一句:“我还是觉得‘宋医生’挺好。” 末了她再看向齐嘉木:“你要女朋友吗?我妈最喜欢牵红线,不如回头我让她帮你物色物色啊。” 齐嘉木一脸的感激不尽:“是吗?那我改天一定要好好拜访一下阿姨!” 旁边小昭吃着饭,再不给面子地拆他的台:“齐叔叔就知道胡说! 之前我还看见有小阿姨追他,他都那么大把年纪了,还挑剔,还不要人家!” 齐嘉木面色一僵:“大把年纪?小孩,你这是挑事啊,我跟你爸同一年的,怎么就一大把年纪了?!” “我爸都有这么大一个我了,你能比吗?”小孩半点不迟疑地应声。 陆宁“噗嗤”笑出声来,对面唐漪也难得莞尔一笑。 齐嘉木手里的筷子都快要折断了,这么个三岁小孩,说话怎么就这么扎心呢? 难得故友重逢,等一顿饭吃完,已经是深夜了。 齐嘉木起哄拼酒,陆宁看宋知舟也难得高兴,没多阻拦。 谢正平日里喝酒不多,宋知舟因为前段时间肺病的事,也很久没怎么碰过酒了。 于是结果就是齐嘉木灌倒了他俩,再意犹未尽地看向陆宁:“嫂子也来一杯?” 陆宁看得瞠目结舌,听到他跟她说话,才回过神来,连连摇头:“啊不了,夜深了,要不先回去吧。” 齐嘉木这才应了声“好”,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陆宁再开口:“要不你帮唐漪送一下谢正,我跟宋医生打车回去就行了。” 唐漪立刻过意不去地出声:“还是嘉木送陆小姐跟宋先生回去吧。” 齐嘉木思索了一下:“反正我酒后也不能开车,只能叫代驾。二嫂跟小昭刚回国也累了,要不我先送他们回去,再来接大嫂跟老宋。” 陆宁也没多推辞,应了声:“好,那你们先去吧。” 她一个人扶着宋知舟回去,也有些勉强。 齐嘉木起身,再搀着谢正,几个人先离开了。 陆宁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侧脸,看向倚靠着座椅后背的宋知舟。 靠窗的位置,外面的霓虹灯笼罩着他的面孔,她感觉在这样的夜晚,他显得格外好看。 这一等就是近一个小时,好在火锅店关门得晚,夜深了人也比较少,不急着让他们腾位置。 一直等到将近十点,齐嘉木才折返回来,跑近过来时,有些气喘吁吁地出声:“有些远,大嫂久等了。” 陆宁轻笑应了声“没事”,再起身一起离开。 再回去的时候,齐嘉木帮她搀扶着宋知舟,将人送进了卧室。 陆宁看他眼睛有些发红,毕竟也喝了那么多酒,加上又这样急匆匆来回跑了两趟,看起来也是累得够呛。 将宋知舟放到床上后,她才看向他:“你回去也不方便,要不今晚就先住这里吧?” 第383章 去牧家老宅,亲人相认 齐嘉木也不多推辞,笑应着:“大嫂开了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陆宁应声,再要往外面走:“不用客气,你就睡隔壁卧室吧,被子在那边衣柜里,我去帮你拿一下?” “不用,老宋这里我以前常来,都熟,嫂子你照顾他就行了。”齐嘉木出声阻拦她,再就先出去了。 卧室门打开再关上,陆宁也没去多管他,回身到床边,给宋知舟脱了鞋子和外套。 她迟疑着要不要给他换衣服,想了一下还是没下手,给他把外衣脱了,再盖上了被子。 她回身进衣帽间拿睡衣去洗澡,再出来时,听到宋知舟咳嗽。 他这段时间感冒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没好,天天咳嗽。 她禁不住有些后悔,刚刚应该劝他少喝点酒的。 再进浴室时,想起他做完手术也已经三个多月了,过几天该去复查一次了。 心里不知怎么地感觉不大舒服,她也没多想,进浴室洗完澡,再关了灯,坐到他身边,借着夜色垂眸看他。 或许人总是这样,日子过得越平静舒坦,就总容易无来由担心些什么。 就像现在,她又时不时生出了那种不大安心的感觉。 她沉默看了他良久,想起刚刚吃饭时,齐嘉木开玩笑的那句话,完全无意识地,就轻声叫了他一声:“阿舟?” 怎么感觉,远没有“宋医生”那么顺口呢? 床上睡得很安静的人,突然低声应了一声:“嗯?” 陆宁思绪还有点轻飘飘的,听到他突然回应,吓了一大跳,脸刹那间就红透了。 她呆若木鸡地坐在那,老半天没再说出来一个字,但床上的人继续睡着,好像刚刚那一个字的回应,只是她的错觉。 已经临近半夜了,她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再躺下就很快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都很平静,齐嘉木回国,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回了趟老家就过来了。 他闲得慌,时不时就来医院找宋知舟跟谢正,再叫上陆宁跟唐漪一起吃饭。 见识过他的酒量,饭桌上他再要拼酒,陆宁说什么也不许宋知舟多喝了。 唐漪也是轻声推脱着:“阿正他最近有点着凉,还是要少喝酒。” 齐嘉木无奈地感慨:“看把二位嫂子给吓得,不就是灌醉了一次吗?” 陆宁伸手指了指他手边的酒瓶:“你自己慢慢喝,没人跟你抢。” 齐嘉木叹了一声,没人一起喝,他也没了多大兴致,随便喝了点后,就将酒杯丢开来,一起吃饭。 转眼就到了牧老太太的寿宴,比陆宁跟宋知舟的订婚宴也只早了两天。 一上午宋知舟将医院那边事情忙完,再是陆宁陪他做了次肺部复查,然后就一起去了牧家老宅。 腹部复查的结果,得要第二天才能出来。 牧川得了他们要过来的消息,早就在老宅外面等着迎接他们了。 身边不少人凑过去跟他搭讪敬酒,他面上带着淡笑回应着,视线就时不时往远处瞟。 宋瑞跟宋知舟的继母早就到了,和宋知杰一起在里面,享受着被众星捧月恭维着。 陆宁跟宋知舟到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牧川看向他们的车过来,立刻道了声“失陪一下”,从围着他的众人里出来,再迎了过来。 陆宁下车,被宋知舟牵着过去时,就看到牧川满脸的喜悦:“过来了,事情忙完了吧?” 陆宁叫了声“牧叔叔”。 再是宋知舟应声:“忙完了,牧先生。” 牧川笑着,再将他们带了过去,跟迎过来的人简单介绍。 大厅里的人很多,西装革履的男人,妆容精致的女人,一波波迎上来搭讪。 说来说去,也就是几句恭维的话:“牧董的儿子儿媳,还当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啊。” “有这么优秀的儿子,牧董真是好福气。” “以后这牧氏医药多个人打理,您也能享享清福了。” 牧川喜笑颜开地应着:“谢谢,千万别拘谨,当是自己家,吃好喝好。” 过来的人一直给宋知舟跟陆宁敬酒,牧川阻拦了几次后,之后的人也就不再敬了。 牧老太太杵着拐杖走过来,看着宋知舟就落下泪来,颤着手握着他的手:“我的乖孙啊,可算是找回来了。” 老人情绪激动,牧川劝了半天,才算是劝住。 陆宁有些拘谨地四处看了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薄斯年。 牧家跟薄家本来就交情深,他能过来也算是再正常不过。 加上江景焕跟牧辰逸也都在,连穆雅丹跟薄董事长,也都过来了。 他们目光交汇,薄斯年面色看起来很差,似乎是心情不好。 注意到她时,他面色微愣了一下,随即紧绷着的一张脸算是缓和了下来,多看了她一眼。 陆宁自然而然将视线侧开来,再看到穆雅丹领着白滢滢在跟人说话时,算是明白了薄斯年为什么黑着张脸了。 大概是白滢滢怀孕的事情,穆雅丹也知道了,她现在的表现,应该是想要接纳白滢滢的,或者说,想要接纳她肚子里的孩子。 陆宁将视线收回,再是宋知舟垂眸跟她说话:“这里人多太闷,我们去旁边坐会吧。” 她回过神来,点头应了声“好”。 刚到角落的沙发上坐下,牧之卉就跟牧辰逸一起过来,走近了再笑着出声。 “宁宁,知舟,别拘谨,以后这里就是自己家了。小姨让辰逸陪你们说说话,你们都是年轻人,又是表兄弟了,也有话聊。” 牧辰逸端着酒杯在他们对面坐下,就颇为淡定地打招呼:“表哥,嫂子。” 牧辰逸叫宋知舟表哥,陆宁听得有些奇怪,再略尴尬地笑了笑。 不待开口,旁边宋知杰就凑了过来:“哟,表弟不也得叫我一声表哥?” 他以前为了钱,还低声下气替牧辰逸办过事,现在正指着扬眉吐气一番。 牧辰逸晃着杯中红酒,老半天才不咸不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出声。 宋知杰被他看得底气不足,拉住旁边的一个男人就说话去了:“呀这不是陈总吗,来来来,喝一杯,以后有需要我照应着的,尽管开口啊。” 说笑着,就离开了。 陆宁视线再看向远处,就注意到穆雅丹似乎是在跟薄斯年起争执,看起来情绪有些激动。 薄斯年唇角挂着笑,面色看不出多少喜怒,垂眸看着在旁边低着头颇为乖巧的白滢滢。 片刻后,他将旁边的陈叔叫过来,说了几句后,将白滢滢带进了旁边的房间。 第384章 阿宁还是这么心软 陈叔将白滢滢带进了房间,薄斯年也一起进去,门随即反锁。 穆雅丹着急地想要阻拦时,过去推门,门已经打不开了。 宴会上聚集着人,她心急如焚,但也不好闹得太大,只能着急地在外面等着。 本来因为白滢滢找上她,说是怀孕了,她多少也惊喜了一下。 虽说白滢滢嫁进薄家的话,她肯定是不能接受的,但她怀的毕竟也是薄家的种,生下来的话,也算是让穆雅丹能抱个孙子。 她将白滢滢带到这里来,不过是想要逼薄斯年接受这个孩子。 现在人反锁到了房间里,她摸不透他是什么心思。 里面薄斯年坐到沙发上,看向站到他面前,一脸委屈瑟瑟发抖的白滢滢,再眯了眯眸子。 “你的意思是,你怀了个孩子,还是我的?” 白滢滢颤声低应了一句:“是。” 随即又着急解释:“薄先生,那次我吃了药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求您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我没有别的要求,就只是想要个孩子。” 薄斯年低笑,手指轻敲着沙发边缘,再缓缓重复着那几个字:“想要个孩子。” 他目光突然落到她脸上,白滢滢吓得赶紧侧开了视线,埋低了头。 她听到他再淡声道:“既然没要求,你又为什么要说,是我的孩子呢?” 白滢滢愣了一下,面色有些发白:“我只是,不敢瞒着薄先生。” “所以就先去告诉我母亲,好让我不要也得要?”他声音冷了些。 在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白滢滢怀孕这回事。 白滢滢直接告诉了穆雅丹,穆雅丹就将她暗自收在老宅,等着这个时候她胎儿也基本稳定了,再借这个场合来让薄斯年认下这孩子。 白滢滢眼中蓄泪,着急解释:“我不是,真的只是刚好不小心让您母亲知道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眼前人轻声嗤笑,眸子里结了寒霜:“你大概不太了解我,这世上能算计我的人只有一个。” 白滢滢眼泪掉落下来,再啜泣出声:“我没有骗薄先生,真的没有,我真的是不小心的,但孩子确实是薄先生的。 除了几年前跟过阮先生,我这几年没有过男人,薄先生是唯一一个。” 薄斯年点头:“这么说,你是咬定这孩子是我的了?” 白滢滢攥紧了手,再低低应声:“是薄先生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抬指在茶几上叩了叩:“那行,我今天也没什么事,不如我们来谈个条件。” 白滢滢眸光里亮了一下,这么说,就是有商量的余地了。 谁不知道薄斯年现在心里只有一个陆宁,但他跟陆宁根本就不可能。 不管什么条件,只要她白滢滢能生下这个孩子,再咬定这孩子是他的,这大概也就是薄家唯一的孩子了。 她以后要嫁进薄家,也未必就不可能。 她立即抬头:“薄先生,您请讲。” 薄斯年视线落到她脸上,再蹙眉,好好一副五官,整到她脸上,真是犯恶心。 他不疾不徐开口:“这孩子要确实是我的,它留不留你说了算。如果不是我的,它留不留我说了算,你同意吗?” “同意,当然同意,”白滢滢连连点头:“我发誓,这孩子一定是薄先生的,一定是薄先生的!” 反正那晚的事情他也不记得了,现在胎儿还在腹中,他总不可能还做得了亲子鉴定。 薄斯年笑着起身,再把玩着手上的钻戒,往外面走。 “有意思,陈叔你觉得呢?” 陈叔立刻跟了上去,含笑应着:“先生说有意思,那就有意思。” 薄斯年走到门口,再回身看向后面还兴奋得有些没能回神的白滢滢:“晚上来我庄园。” 白滢滢如梦方醒,一张脸上都是红润,赶紧连连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薄先生。” 推门出去后,穆雅丹心急地看向身后跟出来的白滢滢,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等薄斯年离开了,她再低声问白滢滢:“他跟你说什么了?” 白滢滢担心穆雅丹会坏事,当即就瞒住了晚上薄斯年要她去庄园的事,乖巧应着:“薄先生只问我孩子是谁的,我如实说了,他就也没说什么了。” 穆雅丹虽说不大信,也还是觉得高兴的。 他毕竟之前跟陆宁在一起时,就那么心心念念想要个孩子,大概也是心软了,想要留下这个胎儿的。 角落里陆宁看向这边,薄斯年出来的时候,他面上的笑意就明显不对劲。 她潜意识感觉他会伤害到白滢滢,一个怀着孩子的孕妇,是很容易出危险的。 她心里越想越不放心,毕竟跟白滢滢以前也是有交情的,白滢滢这些年也不容易。 一直到宴席开始的时候,宋知舟牵着她过去入座,牧老太太笑眯眯地示意陆宁跟宋知舟坐到她身边去。 陆宁走过去时,经过白滢滢身边,没忍住顿住步子,轻语了一句:“你小心一点,别相信薄斯年。” 白滢滢显然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等待着宴会早些散了,好去薄斯年的庄园。 她面上是温婉而乖巧,再低声应了陆宁一句:“我没有抢你的,是你自己不要的。” 她显然是认为,陆宁嫉妒她了。 陆宁蹙眉,还想说什么,白滢滢已经跟着穆雅丹走了。 薄斯年经过她身边,再低笑着说了一句:“阿宁还是这么心软,但活在梦里的人,是叫不醒的。” 陆宁垂在身侧的手抓紧,咬牙轻声道:“你别太过分。” 她身边的宋知舟在打电话,薄斯年视线看着前面,没有看她,话却是跟她说的。 “我能怎么过分?经过了这些年,我认为我的心肠是真的软了很多。” 他话落,先过去坐到了牧老太太那桌。 身边宋知舟打完电话,再牵着陆宁过去,坐到了牧老太太旁边时,才注意到了对面坐着的薄斯年。 对面的人神色如常,照样跟身边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一个薄斯年坐对面,陆宁感觉,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旁人没怎么注意,但她能感觉得到薄斯年视线总往她身上落,含着深意,外人却也看不出有什么失礼逾越。 等吃完饭,薄斯年再回庄园时,白滢滢就已经找借口从穆雅丹身边离开,比他还先到了庄园。 她就站在庄园铁艺门外,薄斯年下车,再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进来吧。” 第385章 往我床上一躺,就怀上孩子了? 白滢滢心中大喜,丝毫意识不到等待她的是什么,立刻紧跟着薄斯年进去。 因为薄斯年开了口,她胆子也大了起来,进门等薄斯年换拖鞋时,伸手就想去碰他的手臂。 身旁陈叔伸手阻拦她,声音很淡,含着些讽刺:“白小姐急什么?” 白滢滢难堪地将手收了回去,低着头再跟着进去。 薄斯年坐到沙发上,身体后倚着,再看向她:“最后一遍,孩子是我的?” 白滢滢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一些不对劲,还是硬着头皮回了一句:“是的,是薄先生的孩子。” 薄斯年消耗着最后一丝耐心:“孩子不是我的,就随我处置?” 白滢滢身体发了抖,吓得静默了两秒,猛然回过神来。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退路了,再点头应声:“我怀的若不是薄先生的孩子,生死都随薄先生的意思!” 薄斯年敲了敲茶几,再叫身后的陈叔:“给她吃双倍。” 白滢滢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抬头就看到陈叔拿了一个小药碟和一杯水过来。 身后小赵走过来,按住了白滢滢。 她才终于慌了神,恐惧出声:“薄先生,孩子真的是您的,真的是您的! 您母亲都让我生下来了,您就算不想要孩子,也不能这样出尔反尔,不能这样!” 薄斯年蹙眉没有出声,直到陈叔给白滢滢灌下去了双倍的流产药,才抬手将一个u盘丢到了桌子上。 “你是第一个爬上我的床这样耍我的,但并不是我母亲送过来的第一个女人,整成这样一张脸的,也远不止你一个。 我卧室有针孔摄像头,你是如何在我床上一躺,就怀上孩子的?” 白滢滢面色一瞬惨白,腹部的剧痛加上满心的恐惧,让她周身如同坠入冰窟,冷汗涔涔。 她没有办法相信,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人防备心重到这种地步,连自己的卧室都装上摄像头。 薄斯年冷眼看向她一点点瘫软到了地上,痛苦到面色狰狞。 陈叔上前拿过了茶几上的u盘,薄斯年再开口:“监控视频我就不给你过目了,既然怀了我三叔的孩子,就看他救不救你吧。” 已经是生不如死,这话无疑是再往她身上捅了一刀。 白滢滢双目凹陷,死白着脸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沙发上淡然坐着的男人。 她跟薄三爷的事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薄三爷的老婆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哪怕是她,也根本不知道白滢滢上过薄三爷的床。 他漠然看着她:“如果不是因为你跟阿宁的那点关系,从那天早上我发现你在我床上开始,你就不可能安然离开。 还远不至于我一次次给你机会,让你平安无事地待到今天。” 白滢滢想求饶,腹部剧烈的绞痛,让她拼命张了好几次嘴,也只能发出很轻微的嘶哑的“吱呀”声。 陈叔看了薄斯年的眼色,再将白滢滢往外面拖。 沙发上的人再看了一眼,随即拧眉道:“东施效颦的一张脸,真是越看越让人作呕。 把她这张脸弄回去,人丢到薄三叔别墅外面,再给我三婶打个电话。” 陈叔应了声“是”,将人拖在地上拽了出去。 人送过去的时候,薄三叔的车也刚回来,他们在牧家老宅那边多待了一会。 车上薄三叔坐在后座,殷勤地给薄三婶捶着腿,冷不防车子就在别墅铁艺门外停了下来。 薄三叔往前面一看,就看到陈叔丢了个女人到他门外,被这架势吓了一大跳。 好好的,他最近没得罪薄斯年啊,这是几个意思? 人就横丢在铁艺门外,车子也开不进去,车上的人只能下车。 薄三婶看向地上躺着的女人,面色立即不好看,薄斯年的人她不敢凶,就看向薄三叔质问:“这是什么人?” 薄三叔正要回应不认识,一低头看向地上的人,立即慌了神。 这女人勾引过他一次,他还有点印象,主要是一张脸长得跟陆宁太像了,不然他也不至于还记得。 但也就那一次而已,这是什么情况。 陈叔站在门外,不咸不淡地看向薄二叔:“您的人我就给您送过来了,流产药喂下去了,剩下就看您的意思了。” 薄三婶一张脸顷刻全黑,照着薄三叔就是一耳光掴了过去。 “一大把年纪了,你竟敢在外面养狐狸精!居然还弄出野种来了?!看老娘不拔了你的皮!” 薄三叔惨白着脸慌张解释:“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误会!老婆你听我说!” 陈叔打断他的话,再将手里的u盘丢到了地上:“是不是误会,您心知肚明。 这女人算计到了我家先生头上,我家先生要我给您带句话,行事还是当心点,别什么时候把自己搭进去了都不知道。” 他顿了一下,再补充一句:“她这张脸,就劳您处理一下了。” 他话落,再回身上车离开。 后面是一片打骂声和嚎叫声。 * 卧室内,陆宁刚洗完澡出来,看到宋知舟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他们订婚宴就在后天了,接下来计划请一段时间的假。 她隐约听着他打电话的声音,大概是在交接医院里的工作。 她拿毛巾包着头发,穿着贴身睡衣时,小腹已经稍微有点显怀了。 最近总觉得心里不安,大概是因为胎儿一天天长大的事,又好像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订婚宴是近在眼前了。 她走近过去,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再伸手自身后环抱住了他。 他身体略微紧绷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继续跟那边打完电话。 陆宁将头靠在他的背上,他身上有让人心安的味道,宽厚的脊背,身高差的缘故,她整个头都能靠到上面,总觉得很有安全感。 每每这样靠着的时候,心里那种说不清楚的隐隐不安,就似乎短暂消散开来。 等他挂断电话,她再开口:“我们明早去海市接我外婆过来吧,到那边多待一会,那边是临水古镇,很漂亮。” 他由着她抱着,再轻声回应:“好。” 临近订婚宴,两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些紧张和期待,亲友也慢慢都准备过来了。 这一晚她激动得有些失眠,到凌晨时,就感觉似乎是床面震动了一下。 这种感觉来得奇怪而突兀,她睁眼看向窗外,天还远没有亮,宋知舟也还没有醒。 她再次闭上眼睛,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那种感觉又来了一次。 从未有过的感觉,真的像是震动。 她忍不住伸手晃身边人:“宋医生,我感觉地面好像在动。” 第386章 地震,宋知舟派往灾区 宋知舟睁开眼睛,还没有睡醒,睡意惺忪地看着她。 直到她再重复了一遍那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做噩梦了?” 陆宁借着月色看他,他的脸有些模糊,这个点大概也才凌晨三四点。 她感觉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不是噩梦,好像是真的感觉床动了一下。” 他看了她几秒,再伸手将她从她的被子里捞了过来,揽到了怀里继续睡:“以后悬疑小说少看一点。” 她还想再解释一句,看他困得厉害,还是没再开口。 他昨天忙了一天,又是医院的事情交接,又是牧家那边寿宴,加上准备近在眼前的订婚宴,也是累得不行。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再看了眼昏黑的窗外,也没再想刚刚的事情,迷糊睡了过去。 这一睡再醒来,就是宋知舟的手机在响,也不过才清晨,窗外天色都还未大亮。 陆宁睁开眼睛,看向宋知舟伸手接电话,那一刹那,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接了电话,那边声音隐约传过来,听着很急切,但具体说了什么,陆宁没听清楚。 随即是宋知舟拿着手机直接起身下床,再回应那边:“我知道了,现在来医院,主任联系其他医生吧。” 那边很快挂断了电话,宋知舟进衣帽间拿了衣服出来换,这才看向了陆宁。 “你没感觉错,江城临水县地震了,七级,周围城市也有震感。” 陆宁卷着被子立刻坐了起来,再看向他匆匆换了衣服进浴室洗漱,她在床上呆坐了一会。 他这样急匆匆是要干什么,她自然不会不明白。 她下床穿了拖鞋,再站到浴室门外:“那你们……” “院长让我们先去医院,打算派一支医疗志愿队去那边。”他边洗漱边回她。 陆宁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这种事情,也总没道理阻拦他。 她说了一句:“那我跟你一起去一趟医院吧。” 他迟疑了一下,应了声“嗯”。 陆宁进衣帽间换衣服,再迅速洗漱,跟他一起出门。 清晨的风还很凉,他步子有些急,照样牵紧了她的手,再上车往医院开。 电台已经开始报导相关消息:“本台最新消息,今日凌晨2时32分07秒,在江城临水县发生里氏7.0级大地震。 目前形势严峻,急缺救助物资及医护人员,望社会各界伸出援手……” 电台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她听得有些恍惚。 一直到车子停到医院,他们也没再出声。 医生就在医院外面的广场上集合,他们到了后十来分钟,人就差不多来齐了。 一大片的白大褂,一眼望去颇有些震撼。 陆宁视线扫过后面,就看到了静站在那里的唐漪和小昭。 唐漪看着人群里谢正的背影,在那里等待着。 陆宁才想起来,唐漪前几天才来了北城。 这里于她们母子而言,还是人生地不熟的,谢正前天还说,要请几天假,好好陪陪她们。 院长站在前面,说明了一下情况,再派人下来收集各位医生的意见。 赶赴灾区前线,是医生的义务,但同样也要遵循医生本人的意见,不能强迫。 陆宁沉默看着时,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 她回身看时,就看到崔颖站在她身后,再出声道:“我跟你说几句话。” 这里离医生那边还有些远,声音不太大的话,也不会有其他人听到。 陆宁点头:“崔医生你说。” 崔颖面色看不出多少情绪来,问了她一句:“你同意宋医生去? 他手术才做完不久,复查结果都没出来。地震灾区粉尘雾霾重,对他的身体恢复是很不利的,你知道吗?” 陆宁没回答,反问道:“崔医生不去吗?” 崔颖看起来是很讨厌她这个问题,声音明显不悦:“我有什么不愿意去的? 看院长的意思,让我去我就去啊,我也就是提醒你一声,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过去。” 陆宁淡声应着:“崔医生说得有道理,但谁过去又是没有风险的呢?我尊重他的意思,他去不去,我都支持他。” “当我没说。”崔颖皱眉,再穿上搭在手臂上的白大褂,回了队伍里去。 前面院长收集了意见,再开口:“能够急国家之所急,急人民之所急,各位医生都是我们医院的骄傲。 但医院也需要留下一批人诊治这边的病患,我来暂定一部分人留下来。” 人群里没有人回应,院长目光先落到了崔颖身上:“崔医生愿意留下来吗?” 崔颖淡声应了一句:“我听院长的意思。” 院长再点头:“那行,崔医生就先留下来,以后手术方面你负主责。谢医生,你妻子孩子也是刚过来,这样离开方便吗?” “方便,我跟我家人商量过了,何况哪个医生又没家。”谢正应声。 院长再选了些医生留下来,末了视线才落到宋知舟身上。 “宋医生,按理你的情况,陆宁又还怀着孩子需要人照顾,我本不该让你过去。但灾区资深的手术主刀医生,是急需而又急缺的……” “金院长,我没事,您让他去吧。”陆宁走近过去,打断了他的话。 身后齐嘉木穿着白大褂走了过来,笑着高声道:“院长,也算我一个。 虽说我不是您这医院的医生,但好歹也是多年资深外科副教授了,多我一个,准不吃亏。” 金院长愣了一下,直到宋知舟跟谢正解释说是朋友,确定确实是外科医生,金院长立刻感激地同意了下来。 一番迅速的商定后,过去的人就定了下来,接应的大巴已经停到了医院门口。 有医生回去接一些简单的衣物,宋知舟跟谢正来的时候就把东西带过来了,就在医院外面等着。 临上车的时候,谢正不放心唐漪,牵着她的手连声嘱咐。 “有什么事就找崔医生或者陆宁,不要担心我,还有……” 唐漪红着脸打断他:“阿正,我知道。国家有难需要你,你就放放心心地过去,我跟小昭就在这里,等你好好回来。” 谢正舍不得她,盯着她看了几眼,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旁边一片起哄声,齐嘉木立刻凑热闹:“啧啧啧,大嫂跟宋医生不也亲一个?” 第387章 新闻报导,医生遇难 齐嘉木一出声,其他几个医生也跟着笑道:“是啊,宋医生也亲一个。” 宋知舟牵着陆宁笑,车门外金院长半开玩笑:“要亲要抱的赶紧了啊,该出发了。” 陆宁看着几个医生,再抬手摸了摸宋知舟的下巴:“我们要等回来了再亲。” 几个医生一齐笑出声来,再陆续上车。 宋知舟垂眸看她,轻声说了一句:“要听话,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你去吧,我又不是没人照顾。”陆宁催促他。 话落又感觉这话不太对,补充了一句:“我爸妈不都在家吗?” 他笑应了声“好”,才回身上了车。 谢正跟唐漪还在车窗口依依惜别,陆宁看过去,说笑道:“谢医生就放心吧,你老婆孩子我帮你照看着。” 唐漪抬起的手被他牵着,闻言又红了脸。 谢正应声,再松了手看向陆宁:“那就麻烦你了。” 陆宁点头:“放心吧,你们都要照顾好自己。” 医护人员都上了车,车子正要驶离时,一辆蓝黑色的布加迪驶入了医院,再迅速在医院里面停下,牧川从车上下来。 陆宁诧异他是怎么这么快得了消息的,大巴马上就要走了,他快步走到车边,再不放心地看向宋知舟:“儿子,要注意安全,宁宁有我帮你照顾着,放心。” 宋知舟默了片刻,再点头应了一声:“好。” 大巴随即驶离医院,开往机场,迅速消失在了视线里。 唐漪红了眼眶,又俯身将小昭抱起来,轻声哄着:“小昭没事,有妈妈陪着你。” 小孩在她怀里低声应着:“知道了。” 再回去的时候,天色才大亮。 陆宁回了卧室,躺到床上,却也没了睡意,拿手机反反复复查看着有关地震的新闻报导。 照片上是一片片的废墟,民宅、商铺、桥梁,尽数成了茫茫一片瓦砾废墟。 图片切换,再是从地底救援出来的一个个血淋淋的伤者,以及不少肢体残缺的死者。 她攥着手机的手,无意识手心就已经全是汗了。 她看得失神,一颗心如同半悬着,安定不下来。 随即是手机里宋知舟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迅速按了接听,那边声音传过来:“回去了吗?” 陆宁应声:“嗯,刚到家,打算再睡一觉。” 他“嗯”了一声,再跟那边说着什么,陆宁隐约能听到那边播报航班的声音,是到了机场。 半晌后,他的声音再传过来:“到那边可能会没有信号。联系不上的话,你也不用担心,那边会搭建临时医疗地,医生是不会有危险的。” 她轻声回应:“好,我明白。” 她想起那时候他做手术前,也是这样安慰她的,说只要主刀医生没喝多,就不会有风险。 他隔了片刻,再又内疚地开口:“抱歉,本来明天订婚的事……” “没事啊,”她打断他:“只要你不跑了,订婚什么时候不都是订,或者直接结婚好了,还省事。” 他低笑:“好,也行,那先这样,我该走了。” 她“嗯”了一声,担心耽误他时间,很快挂断了电话。 如他所说,这之后接下来几天,他都是杳无音讯,那边联系不上。 偶尔会有他发过来的信息:“我这里都好,你放心。” 发信息过来的时间,有时候还是凌晨。 大概也就是趁着难得有信号的时候,发过来的。 陆宁收到信息,就截图发给唐漪,好让她也安心一点。 接连几天,她都过得有些浑浑噩噩。 本来因为订婚的事请了几天假,现在突然出了这样的状况,她天天待家里反而容易胡思乱想,索性就回了公司继续上班。 等下班了,偶尔也过去陪唐漪和小昭吃顿饭。 有时候聊起谢正,唐漪脸上总红扑扑的,又开心又羞涩。 他们是大学校友,是彼此的初恋。 后来在一起后,又一起留学,研究生毕业后就闪婚,再顺理成章生了孩子。 这样的爱情平淡又令人艳羡,陆宁忍不住说几句羡慕的话,唐漪就不好意思地应着。 “宋医生也很好的,你们才是让人羡慕呢。对了,到时候你们结婚,不如让小昭给你们当花童吧?” 陆宁笑应:“好啊,到时候让小蕊和小昭一起,想想也是可爱。” “该抓紧了,肚子大了就没那么好穿婚纱了。”她洗了水果过来,再看向陆宁小腹,出声打趣她。 陆宁笑而不应,心里刚升腾起的期待,也就淡了些。 回去的路上,她照样听车载电台,关注地震灾区的最新情况。 那边是熟悉的女播音员的声音:“灾难无情人有情,短短一周的时间,海内外同胞争相伸出了援手,捐献钱款及物资价值累积超过了四十亿人民币。 其中薄氏集团、和泽文化及牧氏医药等多家国内顶尖企业,捐献钱物共达到了三十亿人民币……” 陆宁看向前面的路况,黄昏时候,街道略有些堵车。 一段冗长的播报后,再是下一条新闻开始播放。 “此次地震波及范围广,震源深度达13公里,截至今日下午四点,已确定死亡人数127人,受伤八千余人…… 余震导致灾区一处临时抢救室坍塌,为救出一位临盆孕妇,造成了三位医护人员一死二伤。” 陆宁握着方向盘的手猛然抖了一下,车子往旁边的车道上偏移,随即是后面车辆一声尖锐的鸣笛声。 她大脑一瞬空白,再坚持着将车子驶回了原来的车道上。 脑子里有东西开始不受控制地敲打着,她再听到电台里的声音继续,那声音遥远了起来。 “三位医护人员,为两名男医生,和一名女护士。据初步确定,死者为北城人民医院派遣支援灾区的一名资深外科教授,年纪不到三十,令人沉痛惋惜……” “砰!”她一瞬晃神,脚下的油门踩了下去,直接追尾前面的一辆轿车。 车子停下来,她不受控制地将头靠到了方向盘上,感觉周遭嘈杂不堪,时而又像是彻底陷入了死寂。 第388章 胎儿不要了,她没事就行 正是车流密集的时候,一场突然的追尾事故,导致后面的车道迅速拥堵。 陆宁瘫靠在方向盘上,感觉周身一阵冰凉,很快再是身侧的车窗被急促地敲击。 前面车上的女人下车,走过来一边敲窗户一边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隔着车窗,她听不大真切,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车辆鸣笛声,她脑子里有尖锐的耳鸣声响起。 电台里那句话不断在车内回荡:“死者,资深外科教授。” 别说是派出去的医疗团队,就是整个北城人民医院,甚至是整个北城,年龄不到三十当上外科教授的,除了宋知舟大概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牧辰逸虽说也常被称作“教授”,但他真实的职称也才到副教授,而且他现在还远在国外,不可能会出现在地震灾区。 她胃里一阵翻涌,周身克制不住地抖如筛糠,抓紧了方向盘的手滑下去,再又抬起来继续抓紧。 身侧敲击车窗的声音越来越急,她咬牙将手伸向旁边,打开了车门锁。 一声轻响后,门外的女人立即将车门拉开来,随即女人的责备声陡然清晰。 “你怎么开车的?没看到在等红绿灯吗,怎么还踩油门?” 陆宁额上大汗淋漓,刚刚那下撞击,加上突然的情绪起伏,她小腹一阵剧烈绞痛。 她唇色惨白,再低声说了一句:“我全责,赔你多少钱。” 声音太轻了,女人只听到了她含糊不清的语调,一张脸更黑了。 “不是,我只是就事论事说了几句,是你撞上来的,怎么你倒还哭上了?” 她看陆宁趴在方向盘上一声不吭,身体颤动,以为她是在哭,还只当是遇上碰瓷的了。 陆宁咬牙,再说不出半句话来,想摸到副驾驶上的钱包,根本够不着。 这样僵持了片刻,后面车辆鸣笛声也密集了起来,女人没办法,正要打电话叫交警过来时,陆宁手机响起。 手机就放在车门上的储物格里,那女人大概也看出来她身体不对劲,再说了一句。 “那我给你接了啊,或许是你朋友,也能帮你来处理下。” 后面的车辆慢慢绕到别的车道离开了,车门开着,冷风灌进车内。 她感觉瑟瑟发抖,似乎是冷的,又似乎不是,随即是小腹如同被刺了一下,下面一阵温热。 电话接通,女人直接按了扩音,再是那边薄斯年的声音传过来:“你忙吗,小蕊她……” “你是她朋友吗?”女人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薄斯年声音淡了些:“你哪位。” 陆宁没了半点力气,满脑子都是宋知舟出事了,只能由着身边人打电话。 女人再开口:“她在市中心这里追尾了,看着似乎是突然生病了,你可以帮她来处理下吗?” 那边要了位置,很快挂断了电话。 大概是刚刚电话里还允诺了什么,女人态度也好了些,再俯身看向陆宁。 “你还熬得住吗,你朋友说十分钟之内就过来了,要我给你打电话叫下救护车吗?” 她看陆宁没吭声,叹了口气,再拨了个120。 陆宁近乎昏迷了过去,再是有人走过来,她整个人冷得如坠冰窖。 薄斯年急步过来,看向那女人说了一句:“找他处理。” 随即他俯身进车内,将车里的人抱了出来。 女人着急想阻拦,身后陈叔递了一摞钱过去,再开口:“辛苦这位女士打电话了,有什么事情您跟我说。” 女人看向那摞钱愣了一下,再看向薄斯年将人抱进了旁边的一辆车里,坐进了后座。 前面的男人开车迅速离开,黑色的迈巴赫,她看傻了两秒。 传说中的霸总,还能让她见着活的了? 她半晌才回过神来,这才看向了陈叔:“也用不着这么多,只是车后面碰了一下。” “拿着吧,添麻烦了。”陈叔将钱放她手里,看她没有要多找事的意思,回身再上车离开。 车上小赵看了眼后视镜,视线又赶紧侧开来,油门下意识再加重了些。 陆宁身体抖得厉害,一张脸因为惨白,上面的汗迹尤其明显。 薄斯年沉着脸没吭声,抽出手拿手帕擦她脸上的汗时,就看到了自己掌心沾染到的血迹。 她穿的是深色的大衣和裤子,所以刚刚他将她抱出来时,还并没有发现。 他拧眉看向前面:“你在爬?” 小赵赶紧惶恐应声:“先生,已经是最快了。” 油门差不多踩到底了,再快的话,不是起飞,就是撞树了。 她已经陷入半昏迷了,嘴里含糊不清说着什么,薄斯年看一眼,猜出来她在叫宋知舟。 他拿过身侧的大衣,再包到了她身上。 她唇瓣颤动着,良久后,再低声喃喃:“好疼。” 他揽紧了她,再给陈叔打电话:“让医院准备下血,不够的话叫人过去抽血。” 那边应声,车子很快停到了医院。 他将她抱进医院,面色黑沉。 他大衣已经脱下来包她身上了,她一张脸就靠在他胸口,隔着一层衬衣,他能清晰感受到她面上的凉意。 护士迅速推了张推床出来,再将人送往了抢救室。 薄斯年急步跟到抢救室门口,再是抢救室门在他面前关闭。 他僵站在门外,抬手看向掌心的血迹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他回身坐到走廊座椅上,紧绷着脸静默了良久,回想起刚刚从车里抱走她时,她车上还在播放电台,似乎是地震的报导。 他再抬眸,看向小赵:“查一下,宋知舟是不是出事了?” 小赵点头,再回身去旁边打电话,从媒体那里看能不能问到什么消息。 抢救室门打开来,有护士迅速送了血包进去,再是里面医生出来走近薄斯年。 “薄先生,胎儿保吗?” 薄斯年看向她,眸光有些黯淡:“能都保吗?” 医生应声:“大概也能,但考虑到她目前的情况,已经是失血过多了,胎儿眼下更可能会是负担。” 薄斯年掌心紧握,沉默了一秒:“胎儿不要了,她没事就行。” 第389章 遭遇余震,谢正为救人过世 医生得了薄斯年的话,再让他签了张“同意流产”的单子,随即回了抢救室。 小赵很快打完电话回来,再走近薄斯年开口:“先生,问过了。 那边媒体说有一个医生遇难了,但似乎不姓宋,也不能完全确定,更大的可能,大概是宋知舟的同事。 地震伤亡人数众多,有些消息又是暂时封锁的,短时间不大好查。” 薄斯年俯身,将脸埋在掌心里,一时没有应声。 他刚刚签过字的手,克制不住的打颤。 终究还是没有了,他怀着那么侥幸而暗暗期待的心理,到底还是到了这一天。 大概半个小时后,陆宁被推出了抢救室,人还没有醒过来,暂时送回了病房。 医生站在病床边,再跟薄斯年说明情况:“她目前情况基本稳定,胎儿已经流产。 一周后复查,宫内有残留的话,需要再做下清宫手术。您多跟她说说话,应该很快就能醒了。” 薄斯年没抬头,看向床上面色苍白的人,再哑声“嗯”了一声。 医生离开,关上了病房的门。 他看向她垂在床边的手,看了良久,再伸手小心握到掌心时,那一瞬间,就生出了心虚的感觉。 如同是在偷偷占有着,期待却又再也无法触碰到的东西。 她手上戴着戒指,他手上也戴着,可却是截然不同的意义。 她戒指戴在中指上,是跟宋知舟一对的钻戒。 而他无名指上的钻戒,还是六年前和她在一起时的那一只。 戒指代表的是爱,是得到。 而他手上的这一只,代表的是执念,是妄想,是自欺欺人。 他失神看着,心里是一阵阵抽动的痛意,再哑声而痛苦地出声。 “阿宁,我们的宝宝没有了,你以后终于也不用觉得膈应了。” 他眸子有些泛红,再是病房门推开,崔颖走进来做检查。 他牵住陆宁的手挨到他侧脸的那一幕,正好落入进来的人的眼里。 崔颖走近说了一句:“做下检查。” 薄斯年将陆宁的手松开来,放回了被子里。 崔颖做完检查,再问了下情况,做完记录后就要离开。 回身时,她又看了眼薄斯年:“薄先生既然还惦记着,怎么不把她追回去? 这女人怎么着也是心软的,什么事情哄几句还不就过去了?” 薄斯年本来也没看她,视线落在陆宁脸上,闻言再抬头扫了她一眼:“和你有关吗?” 崔颖面色僵了一下,回身就出了病房。 陆宁这一睡,再醒来时,就已经是清晨了。 她整个后背都汗湿了,惊醒的那一刻,立刻就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睁眼,入目都是白色。 起身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抓着她的手。 她片刻的惊魂未定,等回过神来再看向旁边时,就看到薄斯年趴睡在她床边。 因为她的动静,他也醒了过来,目光对视的那一刻,他显得有些不安和心虚。 随即他哑声解释:“你昨天在市中心追尾了,对方联系我过去接你来的医院。” 陆宁视线在他脸上怔怔地落了几秒,她不是在看他,是在发呆,在等待脑子里的意识和记忆慢慢苏醒。 随即关于昨天听到的那些新闻,迅速灌入了脑海,她惊慌失措地拿过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再给宋知舟拨了电话过去。 这么多天也几乎没有接通的,但唯独这一次,她紧张无措到快要窒息。 电话里只有一遍遍的机械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旁边薄斯年再小心开口:“你不用太过担心,我让小赵问过了,死者应该不会是宋知舟。” 她眸光刹那间颤动了一下,随即视线转向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在期待他告诉她一个确切的答案,告诉她宋知舟确定是没事的。 但他得到的消息也就那么多,只能再重复了一遍:“应该不会是的。” 她抓着手机的手在发抖,薄斯年本想跟她说下孩子流产了的事情,看她状态太差,还是没有开口。 她就这样呆呆地坐了近十分钟,那边根本联系不上,薄斯年得到的也只是一个含糊的答案,她一时想不到别的办法。 他沉默了片刻,再出声提醒她:“或许你可以问一下金院长,既然伤亡人员是北城医院的,大概灾区那边会第一时间联系这边医院。” 陆宁才反应过来,她脑子里已经完全转不过来了,忘了金院长这回事。 她手忙脚乱地翻金院长的号码,还不待拨过去,那边却打了过来。 她多看了一眼,确实来电人就是金院长,一刹那喉间就涌起了血腥味。 一直响铃几秒,她只感觉双手无力,呼吸粗重间,按不下那个接听键。 直到猛然反应过来,已经响铃很久了,那边或许就要挂断了,她才咬牙按下了接听。 那边金院长明显情绪低落的声音传过来:“陆宁,你在哪里,忙吗?” 她手指死死抓着被角,声音嘶哑得不行:“我不忙,您说。” 那边听出她声音明显过于紧张,先宽慰了一句:“放心,宋医生没大碍,只受了点轻伤。” 陆宁绷到极限的神经,刹那间松垮下来,几乎就差直接哭出声来了。 那边默了片刻,声线再压了下去:“还有件事情,不是宋医生的,你有点心理准备。” 她刚落下来的一颗心,蓦然又提了起来:“您说。” “谢正他……”那边男人的声音在那一刻哽咽了,后面的话也断了。 陆宁感觉一股凉意自脚底而起,那一刻,才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就在上个月初,谢正评上了教授,短短一个月之前的事情,她忘记了。 她说不出话来,那边也说不出话来了。 太过漫长而冰冷的死寂,那边终于再出声:“唐漪需要去那边认领遗体。 她在这边也没什么亲人朋友,说如果你方便的话,想请你陪她跑一趟。” 谢正死了,陆宁张开嘴巴,话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那边声音染上低泣:“在病房遇上了余震,为了救出一个刚生产完的产妇和新生儿,被房梁砸中后脑枕骨,当场就……他是为国捐躯的烈士啊。” 陆宁眼泪落下来,周身都是寒意,再出声:“我可以陪唐漪去。” 第390章 陆宁去灾区,陪同认领遗体 那边金院长颤声道:“辛苦你了,我会派一个男医生陪你们过去。 江城那边航班骤减,最早的也要下午两点半的机票了,你大概一点来我这里吧。” 陆宁抓紧了手机,唇齿和喉间干涩至极,只觉得不寒而栗。 “唐漪在您那里吗,我现在过来陪陪她。” “不用,她在这边休息室,说想一个人待一会。你放心,休息室有摄像头,她不会出事的。”那边金院长沉声回应。 突然遇到这种事情,或许当事人最不希望的,就是旁人的安慰劝抚。 她“嗯”了一声,那边随即挂断了电话。 陆宁将手机放下,俯身将头埋在了被子里,双手手指插入发丝间。 她脑子里想起,就在几天前,谢正临走时亲吻唐漪,轻松地说笑着跟她依依惜别。 那样年轻的生命,那样干净美好的爱情,温馨甜蜜的一家三口,就这样毫无征兆间,戛然而止。 旁边薄斯年起身端了杯温水过来,再递向她轻声开口:“要不喝点水吧,你一直没吃东西。” 那杯水递到了她面前,她抬头时,就将那个水杯推到了地上:“不用!” 玻璃杯破碎一地,混着水渍一片狼藉,直到清脆的一道声响后,她才反应过来。 薄斯年沉默着没出声,她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抱歉,不用。” 他应了声“没事”,再回身去洗手间旁边拿了清洁工具,清理了这里。 陆宁目光恍惚地落在他身上,片刻后再出声:“你回去吧,我下午要陪谢医生的妻子过去那边,等下就出院了。” 他手上动作顿住,再看向她:“可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加上流产,出院会熬不住。” 流产,她面色微愣了一下,她还不知道。 薄斯年片刻凝视着她,似乎是想要在她脸上找到某些惋惜或者不舍的表情,但他没在她面上看出情绪来。 她眸子眯了眯,忍住了眼睛里无来由的一丝酸涩,再开口:“我没事,她在这也没亲没故,她一个人过去才是真的熬不住。” 薄斯年清楚不可能劝得住她,忍住了想说的话,应了一声:“你自己多小心。” “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待一会,就出院了。” 他掌心握紧了一下,再松开来,如今似乎连句担心关切的话,也不大适合说了。 他点头:“出院手续我去帮你办了,你等下直接离开就可以了。” 他还想说什么,她打断了他的话:“好,谢谢。” 他一走,陆宁在病房再呆坐了一会,就离开医院回了家。 开锁进门的时候,她换拖鞋,再进去时,手无意识摸了下小腹。 心里一瞬划过一道细细的刺痛,她再自嘲地轻笑了一下。 本来也不打算要的,她没什么必要,也没什么资格遗憾惋惜。 她身体轻飘飘没有力气,到厨房随便煮了点面吃,脑子里就一阵眩晕。 摇摇晃晃爬上楼,再迷糊睡了一觉,额上涔涔冷汗一直不断。 被一场噩梦惊醒时,她再看了下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十二点了。 刚刚睡的时候忘了调闹钟,幸好还不算醒得太晚。 起床换了衣服,她脑子里整个还是昏沉得很,进浴室想洗个冷水脸提神时,想到才刚流产,又将打开的冷水关上,直接下楼离开。 打车到医院时,唐漪在院长室里等她。 陆宁进去,看到她坐在沙发上,抱着睡着了的小昭。 她似乎还是第一次看到唐漪穿黑色,黑色的大衣,黑色的高跟鞋,一头长发全部扎起到了脑后。 她们不过昨天才见过,昨晚还一起吃晚饭,唐漪还笑着说期待他们的婚礼。 一夜之间,她面上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鲜活之气。 陆宁走到她面前时,她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眼前人:“你来了。” 陆宁“嗯”了一声,再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金院长带了一个男医生走过来,再轻声开口:“这是周医生,他陪你们一起过去,有什么事情,让他帮帮忙。” 唐漪抱起小昭起身,金院长不忍地再开口:“唐漪啊……” “金院长,我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她出声,很淡地打断了他的话。 金院长没再出声,周医生走近过去,再看向唐漪怀里的小昭:“我来吧。” 唐漪没有推脱,应了声“谢谢”,将小孩递到了他手里。 这一路长途奔波,先是坐车去机场,再是候机,将近两个小时的飞行,下午四点多到达江城机场。 陆宁陪唐漪到机场的休息区,再让周医生帮忙照看着,说去趟洗手间。 进洗手间时,她身体有些晃,确定身后的人看不到了,再趴到洗手台上一阵干呕。 出院过早,身体没有调养,这样一路急匆匆过来,加上安抚唐漪和小昭,她整个人近乎虚脱。 没吃什么东西,也吐不出什么来,她抬头看向镜子里一张脸煞白。 抓在洗手台边缘的手在克制不住地发抖,她深呼吸,再从包里摸出口红薄涂了一层,看起来气色不会显得那样糟糕。 再回身出去时,唐漪还坐在座椅上发呆。 周医生给他们买了水过来,再看向显得不大对劲的陆宁,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陆宁应声:“没事,大概是有点晕机,唐漪跟小昭多休息一会,我们再走吧。” 唐漪再静坐了几分钟,垂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小昭。 小孩刚哭闹了一阵,现在又累得睡了过去。 她片刻后再起身:“那我们走吧,天黑的话那边也不好过去。” 陆宁看向她极差的面色,忍着没说什么,再出了机场继续往那边赶。 因为地震,道路损毁严重,很多地方都封路了,交通变得极其不便利。 周医生好不容易才叫到了一辆面包车,一路颠簸,唐漪累得浑身都发抖。 怀里小昭靠在她身上,她终于熬不住,头靠着车窗睡了过去。 车辆晃动,车窗容易砸到她的头,陆宁伸手,将她的头小心靠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一直到黄昏,面包车缓缓驶入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废墟。 司机一边停车一边开口:“你们自己再走一段吧,再往里车子开不进去了。” 唐漪惊醒过来,前面周医生下车再开了后座车门,帮忙抱走了小昭。 陆宁再扶着唐漪下车,往前看向路况时,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宋知舟。 第391章 她的阿正,才二十八岁啊 他们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隔着堆积着的废墟,极短暂的对视。 他身上一向素净的一身白大褂,此刻那上面沾染着灰渍和血迹,他眸光里是无神而苍凉。 他们不过十来天不见,那一瞬间,陆宁却感觉就像是隔了很多年了。 宋知舟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该不到一秒,随即走近过来,哑声道:“我带你们过去。” 唐漪没出声,失神看向前面的满目狼藉,她的阿正就在这里。 宋知舟从周医生手里接过了小昭,再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带路。 小孩没有出声,靠在他的肩膀上,惶恐地盯着后面跟过来的妈妈。 陆宁看向宋知舟的背影,从来宽厚的背脊,这一刻显得单薄。 谢正走了,于他而言,也无疑是一个过于沉痛的打击。 一长段路程后,前面宋知舟的步子,停在了一间临时搭建的简易房外,再看向门口站着的两个男人:“逝者谢正的家属,过来认领遗体。” 男人点头,面色沉重地起身看向唐漪立正行礼,再让他们进去。 宋知舟抱着小昭,后面陆宁跟周医生一左一右站在唐漪两侧,再走进去。 并不宽敞的简易房里,临时放置的床铺上,都是白布遮盖着的死者。 唐漪的手在发抖,牙关紧咬,看着宋知舟走到一张床边,再回身看向她。 她走过去,每一步都如同走在云端,脚底找不到承重点,轻飘飘的,太过虚幻不真实。 宋知舟退到一边,视线落在床上被白布遮住的人身上,一声不吭。 唐漪伸手,一点点将那白布移下来。 他活着的时候是医生,这些年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身干干净净的白大褂。 如今过世了,仍是一身干干净净的白。 白布移开,那张脸在视线里一点点清晰,灰白安静的面孔。 他伤在后脑,这样平躺着,看不出半点伤痕,紧闭着眼睛,如同平常一般的沉睡。 小昭惊恐地从宋知舟身上下来,再扑到床边谢正的身上,尖锐地哭出声来。 他个子太小了,也只能抱住床边人的手臂,哭得撕心裂肺。 陆宁通红着眼睛蹲身到他身侧,唇瓣颤动着,去安抚他。 小孩锐利的哭声,再是周医生轻声的哽咽,这些声音在唐漪的世界里,被完全隔断开来。 她凝视着床上的人,再俯身过去,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脸贴到了他冰凉的脸上。 她轻而颤栗地唤他:“阿正,阿正。” 她眼泪无声无息往下落,再一次次伸手擦掉,不让泪水沾染到他身上去。 他再也醒不来了,再也不会将她和小昭拥入怀里,再也不会了。 她纤细的手,指腹很轻地划过他的侧脸,从额头眉眼,再一点点到鼻翼下巴。 一直到隔着白布握住他的手时,她才发现他的掌心还保持着握成拳的姿势。 在他的无名指上,她没有摸到他们的婚戒。 她的手僵在了那里,再将他的手拿了出来,呆呆看向他的手掌。 掌心微微扳开来,那枚钻戒,就被他握在手心里。 牵挂的妻儿还不曾被托付,远在异乡突然的过世,那一刻,他也该是无助而不舍的。 她喉间发出细微的呜咽声,俯身亲吻他的手背。 她一颗心脏,那些所有的过往,对未来所有的期待,在那一刻烧成一堆灰烬。 她克制不住哭泣,再又强忍着止住了哭声,轻声呢喃:“阿正他,才二十八岁啊。” 她轻而仔细地抚摸他的手掌,再俯身,在他灰白的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阿正他是为国家和人民而死,没有遗憾了。” 陆宁抱紧了小昭,克制不住地低泣出声。 签了认领文件,再是有车过来接应,要将遗体带去火化。 遗体不能带上飞机,加上情况特殊交通不便利,只能带骨灰回去。 唐漪哭过那一场之后,就没再哭,面色空洞地跟着人办流程,签字,再是送遗体上车。 宋知舟一直跟陆宁没有交流,等唐漪和周医生陪同遗体上了火葬场的车辆时,陆宁在上车前,回头看了眼后面一直沉默的宋知舟。 在她看过去时,他哑声开口:“我就不去了,这边还有很多伤患需要医治。” 是个阴天,风有些凉,吹动着地面的灰尘瓦砾,四处都是扬尘,灰蒙蒙的天色,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身后周医生开口:“我陪唐漪过去,晚些再过来,陆宁你在这休息一下吧,明天还要赶回程的飞机。” 陆宁回身应声“我没事”,想上车陪唐漪时,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抓了下车门。 脑子里在那一刹那,汹涌而来的昏沉。 身后宋知舟出声:“你们先过去吧,那边晚些该关门了。” 陆宁站在车外,没再上车,车子很快驶离。 她回身看向宋知舟,视线突然就模糊了,分不清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眼睛红了,也可能是突然的疲累。 她站在原地,想走近他,却移不动步子。 他走过来,再背对着她,蹲身到她面前,低声开口:“我带你去休息。” 陆宁看向他脖颈后面的伤痕,再走到他身边,俯身牵住了他一只手:“我没事,可以自己走。” 他起身,没再多说,由着她牵着,再往前面走。 直到这一刻,她才感受到他的手在发抖。 清理出来的一块空地上,一眼望过去,是密集搭建的临时帐篷。 他将她牵到一个帐篷里,里面打了大概十张地铺,应该也都是医护人员的住处。 中间分别用简易的帘子阻隔开,一路走过去时,有医生身上沾血的白大褂还未换下,已经躺下在休息了。 她下意识牵紧了宋知舟的手,生怕吵到谁,脚步放到极轻。 他将她带到最内侧的一个铺位,清一色军绿色的简单床单被褥。 让她坐下时,他再开口:“灾区情况恶劣,能住的只有这里了,你在这待一晚,明天再回去。” 陆宁点头:“我知道的。” 她看他是就要离开了,再着急问他:“那你呢?” 他蹲身到她面前,看着她:“你先休息,这里很安全,我还有一场手术,晚些回来陪你一起。” 陆宁低声“嗯”了一声,担心添乱,没再多问。 他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是不是这几天生病了?” 第392章 没事,我技术还好 陆宁努力克制住的情绪,差点崩塌开来,深吸了一口气,再低应着:“我没事。” 他伸手,指腹在她唇瓣上擦了一下,擦下来口红的颜色。 她没有化妆,这样显然只是为了掩饰太过苍白的唇色。 他轻声再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她手指紧抓在床沿,再避开了他的视线,声音有些发颤:“昨天开车不小心追尾了,然后流产了。” 宋知舟面色凝固在了那里,良久没出声。 陆宁咬着下唇,眼眶有些泛红,再开口:“真没事,医生说没有大出血,又输了血打了营养针,没有问题了。” 他伸手抱住了她,将脸挨到了她脖颈,许久才出声:“对不起,没照顾好你。” “没事,我真的没事,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远跑过来了。”她安抚他,却又想哭。 因为心疼唐漪,又担心他有没有事,这么远硬熬着过来,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他将她松开来,再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过来,你就在这休息,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陆宁点头,看向他起身离开,高悬着那么多天的一颗心,这一刻才算是勉强落了下来。 只有这样真正亲眼见到了他,触碰到了他,她才真的能确定,他还是完好的。 她疲累不堪,只脱了身上的大衣,穿着毛衣躺了下去。 床铺有些硬,但她很快就迷糊睡了过去。 他离开的这些天,她没能睡过一个好觉,直到这一刻突然明白,所谓家,所谓心安,都只是有他的地方。 半梦半醒时,感觉他来过,提着一个装着餐食的袋子放到她旁边,再又出去了。 她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梦里时而是唐漪在哭,时而又是他们一起聚餐,谢正举着酒杯说笑。 帐篷里有脚步声陆陆续续进出,大概是担心吵到其他人,声音都是细细碎碎的轻响。 她爬坐起来,看向床边桌子上的牛奶,是泡在热水里的,摸上去还有些余温。 她拿过来喝了一半,或许是因为她这边的声响,有脚步声到了她的床帘旁边。 宋知舟的脚步声她能听出来,走过来的人并不是他,她手里的杯子立刻抓紧了些。 随即是床帘外有男人明显嘶哑的声音:“回来了?” 是齐嘉木的声音,陆宁紧张的情绪才算是放松了下来,出声应了一句:“齐医生,是我,陆宁。” 外面齐嘉木沉默了一下,声音再传过来:“大嫂过来了,没事,你继续休息。” 他话落,回身离开。 本来被宋知舟带来这里,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床帘遮着,她又睡在最靠墙的内侧。 齐嘉木这样一过来,她才感到了有些不自在,索性也没再睡,靠着身侧的帐篷玩手机。 打开手机才发现,信号是断了的,而且这旁边没看到有地方可以充电。 她把手机关上,再放到一边,呆坐着等宋知舟回来。 已经到晚上十点多了,她脑子里想着唐漪他们事情应该也弄完了,最早也得明天才能有回程的航班,不知道他们今晚住哪。 这样一坐就是半个小时,帐篷里的灯也熄灭了,她坐在昏暗里,有些不知所措。 终于又躺了下去,继续睡得半梦半醒。 大概是半夜的时候,宋知舟才回来。 她已经睡得有些沉了,迷糊听到有人进来,就惊醒了过来。 他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开口道:“是我。” 陆宁下意识吁了一口气,再听到他的声音:“东西怎么没吃?” “不怎么饿,就喝了些牛奶。”她回他,借着月色看他的脸。 他身上还有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些浅淡的血腥味,大概是手术刚做完,就直接赶过来了。 他拿了衣服:“我先去洗个澡,很快就回来。” 陆宁“嗯”了一声,看向他再出去。 注意到旁边时,才看到他带进来了一个医药箱。 这一次没了睡意,她睁着眼睛,看着昏暗里头顶的帐篷顶。 一直到宋知舟洗完澡换了衣服再回来,他蹲身到床边,再打开了医药箱。 他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在她身旁开口:“把被子掀开,我给你检查一下。” 陆宁“哦”了一声,再拿开了被子,手机的光线笼罩在他的面孔上,打下一片很深的阴影。 他戴了听诊器,给她检查完,再出声道:“晚上没办法验血了,你起来吃点药,我再给你挂点葡萄糖和消炎药。” 她从床上坐起来,看他收了听诊器,再拿出药和点滴药瓶还有针管。 她刚刚还纳闷,他医药箱为什么要背到这里来。 他给她拿了温水吃了药,再拿棉签沾了碘伏擦拭她手背,要给她扎针。 陆宁手微微颤了一下,禁不住问了一句:“扎针好像都是护士来,医生也会吗?” “没事,我技术还好。”他应了一声,仍是专注看着她的手背,再将针头缓缓推入了进去。 调整好点滴输液速度,他再将点滴瓶挂在了帐篷侧面。 陆宁将身体往里面挪了挪,再是他躺到了她身侧。 “睡吧,打完了我会给你取针的。”他声线很低,声音里都是疲惫。 如同地震中救出来的伤患,需要按照受伤程度分类,再优先救助重症患者一样。 他刚刚离开时纵然再担心她,也不能耽搁了那边急着做手术的伤者,只能先过去做完了手术,再过来照顾她的身体。 陆宁侧躺着,想到什么,再问他:“唐漪他们住哪?” 他轻声应她:“火化遗体的那边,附近有住所,他们今晚就先待那里了。” 她“嗯”了一声,感觉有些窒息,再靠近了他,将脸挨到了他胸口。 想伸手抱他时,他出声提醒她:“手别动,别扯到了针头。” 她伸过来的手又赶紧缩了回去,睡到迷糊时,是他的手抱住了她。 他身上温热的气息,让她身体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这边还要待很久吗?” 他“嗯”了一声:“大概两三天吧,搜救已经基本完成了,还埋在地底的,生还的希望也不大了。 有同事已经回去了,我多待几天,或许也能多救些人。” 陆宁没再出声,睡到迷糊时,感觉到他身体在颤动。 他很难接受谢正过世的事实,可却又怕她担心,不能跟她多说。 第二天起得很早,宋知舟送他们上车。 唐漪一手抱着一个木质盒子,上面遮盖着一块黑布,另一只手牵着小昭,眼底是疲惫不堪的乌青。 陆宁走到车门口,要上车时,再回身看向宋知舟,轻声开口:“要好好回来。” 他点头,没有应声,再看着她上车,目送他们离开。 第393章 薄叔叔,可以吗? 再回了北城,从机场出来时,金院长带了医院的医生,就等在机场外面。 唐漪捧着骨灰盒出去时,一长排的白大褂,齐齐肃立鞠躬。 唐漪目光无神地看过去,再轻声开口:“阿正他只是做了该做的选择,谢谢大家来送他一程。” 金院长声音沉痛:“唐漪啊,以后我们医院,就是你跟小昭的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你们母子俩生活上若有难处,尽管跟医院开口。” 唐漪淡声道:“谢谢”,再牵着小昭上了车。 陆宁陪她打车回去,周医生没再跟着。 小昭脸上还挂着泪,靠在妈妈的肩膀上,疲累不堪。 唐漪将脸贴近木盒,再柔声开口:“阿正,我们回家了。” 能轻而易举抱起他们母子俩的大男人,如今就躺进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木盒里。 唐漪看向车窗外,忍住了落泪的冲动。 陆宁将他们送回家,再给他们做了饭。 吃饭时,唐漪的情绪一直很平静,陆宁绝口不提谢正的事情,只劝她多吃点东西。 唐漪给小昭夹菜,一碗饭食不知味地吃完后,再抬头看向陆宁。 “我想留下来,当初来这里就是我跟阿正两个人的意思,打算让小昭在这边读最好的学校,我再陪他一起在医院工作。如今这也算是他的遗愿了,我想,我该留下来。” 陆宁没敢抬头,喉间干涩地回应她:“留下来挺好的,嘉木跟宋医生也都在,也能彼此有个照应。你又是医学专业毕业的,适合当医生。” 她轻声“嗯”了一声,再给小昭盛汤。 陆宁手里的筷子攥紧,再开口:“别太难过了,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她又“嗯”了一声,还是没有其他话。 陆宁甚至担心,她会做什么傻事。 从第一眼见到唐漪时,她就是一个显得很小鸟依人的人,不善多言,很依赖谢正,小昭也一样。 等吃完饭,陆宁去厨房刷了碗,再坐在沙发上陪着她。 唐漪良久后才抬头看她:“我没事,谢谢你了。你先回去吧,你家人或许也该担心你了。” 陆宁坐着不走:“我爸妈知道我回来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待这陪你吧。” “我也想一个人待会,真没事,你回去吧。”她再开口。 陆宁不知道再说什么,又不放心走。 小昭就坐在唐漪身边,无助地抱着她的手臂。 唐漪声音仍是平静:“你放心,我还有小昭,还有需要做的事情,我不会想不开的。” 陆宁抓在沙发边缘的手颤动了一下,感觉如鲠在喉。 她也没了再待下去的道理,只能先离开,再打车回了家。 身体没能好好调理,她熬了一天,又住到了医院里去。 病床边围坐了一排的人,温琼音跟陆成弘,还有宫和泽,再连牧川也忧心忡忡地过来守着她。 身边的轻叹一声接一声,她一睁眼,就是床边一双双担忧的目光。 陆宁再一次出声解释:“我真的没事,只是跑一趟有点累了而已。” 温琼音轻声责备她:“不舒服就不要逞强,这流产也是要坐小月子的,哪有你这么折腾的?” 旁边牧川再出声护着:“亲家母快别说了,她还病着,心里也不好受。” 陆宁看向牧川,有些诧异,什么时候,他都称呼温琼音为“亲家母”了? 温琼音叹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了。 这一住院,几个人说什么也不许她出院了,宫和泽更是放话:“你就是偷偷出院,我也不许你进公司。” 百无聊赖地待了一天,再是第二天下午,薄斯年带着苏小蕊过来看她。 陆成弘跟牧川各自去公司了,温琼音回去给她做饭,只有宫和泽在病房里陪着她。 他看向薄斯年牵着苏小蕊进来,淡声打了声招呼,再起身就先出去了。 小孩走近过来,再抓着她垂在床边的手臂,细声开口:“妈咪生病了吗?” 陆宁伸手摸她的头,再轻应着:“妈咪没事,不难受。” 苏小蕊将小脸贴到她的手心,再轻轻蹭了蹭。 她很想念她的妈咪。 薄斯年站在床尾看着她,没有出声。 陆宁看她今天情绪还好,再试探着问了一句:“妈咪一个人待在这里很无聊,小蕊今晚可以陪妈咪睡吗?” 小孩看向身边的陪护床,再看了看薄斯年:“薄叔叔也可以睡这里吗?” “外婆晚上要睡这里,没有薄叔叔睡的地方了,小蕊就陪妈咪一晚,就一晚好不好?”陆宁指腹摩挲着她的小脸,心里有些紧张。 从她时隔两年回国后,就从未单独将苏小蕊,从薄斯年身边带走过。 哪怕是一晚,如果薄斯年不在的话,她也不曾带着苏小蕊睡过。 这样的局面,她想要改变。 经历了前几天那件事情,她那样深刻地意识到,有时候死亡并不是那样遥远的事情。 宋知舟在海里死里逃生了一次,但并不代表他以后一定不会出事,她想要跟他好好地过下去,在还安好的每一天。 而跟薄斯年之间的关系,她希望能够理清楚,至少不能因为苏小蕊,而永远这样藕断丝连下去。 薄斯年面色看起来不大好,一张脸微微绷着,但也没有说什么。 苏小蕊看起来是迟疑了,她想念陆宁,想念被她抱在怀里安睡的时候。 而且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她也能感觉到,妈咪不会真的逼她离开薄叔叔。 陆宁心跳加快,控制着情绪,缓声再说了一句:“就一晚,妈咪很想念小蕊,明早就送小蕊回薄叔叔那里。” 薄斯年终于忍不住出声:“她还只是个小孩……”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想要抱抱她,跟她睡一晚而已。”陆宁打断他的话,但语气一直很温和。 她再看向苏小蕊:“小蕊真的不愿意陪陪妈咪吗?” 苏小蕊站在床边沉默着,心里那丝防备终于是松懈了,再小心看向薄斯年:“薄叔叔,可以吗?” 小孩很轻很软的一句话,在薄斯年心里无疑是激起惊涛骇浪。 一直只会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小孩,到底也还是对陆宁心软了。 陆宁心里升腾起喜悦,眸光里有光点,再看向薄斯年:“你放心,就一晚,她也是我的女儿,我尊重她的意见。” 薄斯年下颌紧绷着,片刻后再出声:“就一定要这样吗?” 第394章 薄斯年,我的要求不过分 苏小蕊看薄斯年面色不大好,担心他不高兴,又松开了陆宁的手,走过去抬手牵住了他。 她低声开口:“小蕊还是跟薄叔叔回家吧。” 陆宁蹙眉,克制住当着小孩的面跟他起争执的冲动,再努力平静开口:“薄斯年,我的要求好像也不过分,我只是想要陪陪小蕊。”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的理由都是苏小蕊离不开他,不愿意跟她单独相处。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苏小蕊愿意单独陪她一次了,他虽然没明说,却明显是不大乐意的态度。 陆宁心里说不出的不痛快,目光有些生冷地落在他的脸上。 苏小蕊抓着薄斯年的手,没有再抬头看陆宁。 她想陪陪妈咪,但更不想让薄叔叔不高兴。 这么些年,她对薄叔叔的感情是最深的。 薄斯年站在那,没有出声,也没有牵着苏小蕊离开。 如今他跟她之间唯一的一根线,也就是这个孩子了,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也几乎都是因为苏小蕊。 他害怕这根线会断,害怕陆宁也能单独带走苏小蕊,害怕以后她想要见这个孩子时,不是一定要在他眼前,而是可以直接带走她。 漫长的一场僵持,陆宁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脸上,含着清晰的不悦,一言不发。 苏小蕊惶恐出声:“是小蕊想要跟薄叔叔走的,不是薄叔叔的错。” 陆宁放在被子里的手攥紧,再止不住打颤,将视线侧开来。 她淡漠出声:“你不想她留下来,就随你吧。” 如今苏小蕊对他有那么深的感情,就算小孩自己愿意留下来,他执意要带走她,不给她们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又还能怎样? 真正去采取法律手段,或者在孩子面前撕破脸,伤的也终究是苏小蕊的心。 薄斯年牵紧了苏小蕊的手,良久后,再又松开来:“陪妈咪一晚吧,要照顾好妈咪。” 苏小蕊抬头不安地看着他:“薄叔叔……” “听话,陪陪妈咪,薄叔叔明早来接你。”他蹲身下去,掌心揉了揉她的头。 苏小蕊仔细确认了他的面色,没有看到他不高兴,这才低声应了一句:“小蕊知道了。” 他起身,视线再短暂落到陆宁身上,没再说话,回身离开了病房。 他能坚持住什么呢? 但凡她开口了,置气了,他又有什么能不去放手。 陆宁听到病房门关上,很快又打开,宫和泽回来。 他进来时,苏小蕊已经爬到了病床上,陆宁刚给她削了一个苹果,她就紧挨在陆宁身边啃苹果。 宫和泽注意到病床上的小孩时,一瞬愣怔,还以为是自己走错到薄斯年的病房里去了。 回国这么久,似乎还是头一次看到这小孩单独待在陆宁这。 他刚刚从走廊走回来,也没见着薄斯年,应该是已经回去了。 小孩放松地啃着苹果的姿势,在宫和泽突然进来时,面色立刻警惕了起来,小手一抖,苹果都差点掉了下去。 这幅模样,就像是一只偷吃被抓包的小动物。 陆宁面色有些哭笑不得,她因为心理原因,对不熟悉的人的防备心,是真的太重了。 宫和泽蹙眉道:“小蕊,你反应夸张了啊,我也是一个善良的叔叔,又不是拐卖幼童的人贩子。” 他这话一出,苏小蕊面色立刻更警惕了,将苹果放到床头柜上,就抱紧了陆宁的手臂,似乎是生怕宫和泽真的把她抢走去卖了。 陆宁伸手将苏小蕊抱到怀里轻拍着,再看向眼前人:“小孩听不懂玩笑话,你就不能好好说?” 宫和泽点头:“行行行,我的错,我闭嘴。” 他还真就闭嘴了两分钟,坐到沙发上喝了半杯水,忍不住又开口。 “我刚看医院广场上停了辆大巴车,似乎围了不少人,不会是你宋医生回来了吧?” “真的假的!”陆宁手上还打着点滴,激动得差点就直接跳下了床。 注意到身边苏小蕊立刻谨慎的目光,她才克制住没有动,再问了一句:“你没看错?有没有医生从车上下来?” 宫和泽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再应声:“围的人太多了,又隔得远,没怎么看清。” 陆宁被苏小蕊抱着手臂,心急想去看一眼,又动不了,只能抱怨宫和泽。 “那你怎么不走过去看一眼啊,你倒是走过去看一眼啊!” 她一边出声,一边拿过床边的手机看。 一摸枕头底下,才发现手机不在这,身边放着的是温琼音的手机。 应该是被拿错了,她叹了一声,看向沙发上的人时,目光里的怨念更重了。 宫和泽被她看得有些心虚:“没多想啊,看人多也不好挤过去,反正他要是回来了,还能不第一时间来你这里?” 苏小蕊似乎生怕她会跑掉,两只小手抱紧了她的手臂。 陆宁没有办法,一颗心都只差没飞出去了,也只能伸手去安抚身边的小孩。 “小蕊别担心,妈咪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苏小蕊这才算是放松了一点,将手里的苹果往她嘴边送:“妈咪也咬一口。” 她靠近过去咬了一口,再笑应:“很甜。” 小孩这才继续啃苹果,没再提防坐在沙发上的宫和泽。 * 医院楼下医疗志愿队的大巴就停在那,先是返回医院的路上,北城市里拉了显眼的横幅迎接了一番。 再是到了医院,金院长组织了医院的医生过来迎接,一折腾就是半天。 因为谢正的事情,气氛多少还是很沉重的。 金院长让各位从灾区回来的医生,先各自回家报个平安,晚上再聚餐算是接风洗尘。 医生各自先散了后,宋知舟仍是联系不上陆宁,边进医院边迟疑着给宫和泽打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大概是开了扩音,随即直接是陆宁的声音传过来:“宋医生,我在病房,还是之前住的那一间。” 他应了声“好”,很快进了电梯,再按了楼层。 这种感觉有些怪异,他安全回来,满心都是即将与她重逢的喜悦。 而因为谢正的过世,这种喜悦又让他感到内心不安和愧疚。 他推开病房门时,苏小蕊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缩到了陆宁怀里。 他站在床尾,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疲惫。 陆宁没有办法去靠近他,就那样对视着,在那一刹那,突然就落下泪来。 宫和泽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的存在颇有些不合时宜。 半晌后,试探着问了一句:“我要不要先出去?” 第395章 本性难移,你一如既往的无耻 宋知舟一进病房,就目不斜视地看向陆宁。 直到宫和泽出声,他才注意到沙发上坐着的人,看过去时,目光诧异了一下。 宫和泽轻“啧”了一声:“不用奇怪了,我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陆宁落下来的眼泪还挂在侧脸上,面色发红地抬手擦掉。 苏小蕊视线瞟了眼宋知舟,没有吭声。 宫和泽起身往外走:“打扰了打扰了,我就先走了。” 宋知舟这才出声打招呼:“宫先生不多坐会。” “我再坐会,有的人怕是得赶我走了。”他声音半开玩笑。 走到门口时,又回身看向陆宁:“你给你爸妈和牧先生也打个电话吧,他们也很担心。” 陆宁点头应声“知道了”,再是他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因为苏小蕊的存在,他们就算再久没见,也不好有什么亲密的举动,这样一来甚至是略有些尴尬。 苏小蕊抱挂着陆宁的脖子,她不好动,又不好说什么,脑子里混着,就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你先坐,桌子上有茶。” 以他们如今的关系,这话简直异常地怪异。 他们之间有想说的话,有想要的亲近,但苏小蕊明显抗拒宋知舟的靠近。 他在床尾多站了片刻,还是没有走近过去,应了声“好”,就坐到了沙发上。 片刻的沉默,小孩再抬头看向陆宁:“妈咪,晚上睡这里吗?” 她真正想问的是宋知舟,因为他在这,也没有明说。 陆宁应声:“嗯,妈咪晚上跟小蕊睡,宋叔叔睡旁边的床,不会打扰小蕊。” 小孩看着有些排斥,也没再开口。 陆宁再看向宋知舟:“你们接下来怎么安排?” 他起身接了杯温水,坐回沙发上,再回她:“晚上医生一起吃顿饭,休息两天,之后工作如常。” 她“嗯”了一声,想起唐漪的事情:“唐漪说她以后想留到医院,跟小昭就待到北城,不回老家了。” 他面色沉郁着,半晌才出声:“也好,嘉木这一回来,也打算先留在国内,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就到这医院里了。以后实习期之类,也能有个照应。” 她怀里抱着苏小蕊,跟他的交流也拘谨了不少。 傍晚时分他被金院长叫去聚餐,温琼音过来送了饭菜后,因为还有事,就也匆匆回去了。 留下口口声声说“反正没事”的宫和泽,在这里继续照顾她。 吃过晚饭后,陆宁陪苏小蕊坐在床头刷了几集动画片,转眼就过了晚上八点。 苏小蕊靠在她怀里看着电视,就睡着了。 宋知舟还没回来,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也没有未接电话。 总觉得不大放心,她清楚他心里不好受,担心他大晚上酗酒。 将苏小蕊放到床上,陆宁再让宫和泽帮忙照看一下,就拿着手机起身到走廊上去打电话。 远远地看过去,就看到薄斯年一个人坐在走廊的座椅上。 这一层的病患少,加上也是深夜了,走廊里没什么其他人。 她看过去的时候,他就似乎是感觉到了,抬头就对上了她的目光。 他就沉默坐着,不像是有什么事,显然也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陆宁看过去,只一眼,就回身想要离开,到走廊另一端去打电话。 身后他站起来,出声叫住了她:“阿宁,我们聊聊。” 她看过去,心里无来由烦躁得很,淡声开口:“我只是让小蕊留下来过一晚而已,你到底是想要怎样?” 他走近过来,在离她两步远的距离时,步子微顿了一下,随即再又逼近过来。 陆宁蹙眉,往后退了一步:“你再往前一步,我们之间就不用再见面了。小蕊的事情,我们法庭上见。” “法庭见。”薄斯年重复着她话里的那几个字,眸光里有异样的情绪闪过。 也就是那一瞬间,陆宁生出了一种感觉,似乎是见到了两年多前的那个男人。 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她身上施加了无数折磨的男人。 再看过去时,他面色又恢复了平淡,仿佛刚刚那一眼只是她的错觉。 他沉默了片刻,回味着她刚刚坚持要跟他、保持泾渭分明的距离的那句话。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哪怕是简单的面对面,都有相隔两步开外的要求了? 他凝视着她明显防备的面孔,再是唇角浮起浅淡的笑意:“关于小蕊的抚养权,阿宁这样胜券在握,想要诉诸法庭的筹码是什么?” 她面色有短暂的愣怔,他此刻说话的语气不对劲。 至少在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再用过这样的语气。 除了那一次在电梯外他失控了一次,其他时候,他们之间至少算是平静地保持着距离的。 他相比几年前变了很多,不曾再有过分的逾越。 陆宁看向他,面上的防备再加深了些:“你好像忘了,是你之前自己签字了的,离婚后小蕊的抚养权归我……” 他很轻地打断了她的话:“可你好像也忘了,我将她抚养权给你的条件,是你去我那住半个月。你提前走了,你食言了。” 她面色里浮现恼怒,这么长时间了,这个问题他第一次提。 关于苏小蕊抚养权归她的签字单,他都早就给她了,当初她似乎在他那确实没有住满半个月,但也应该不会差几天了。 她手指掐进掌心里,短暂沉默后,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已经签字同意抚养权归我了,我有没有履行那半个月的约定,影响不了什么。” “也并非只有我卑劣,阿宁也会有这样言而无信,不择手段的时候,不是吗?” 他轻笑,字字温和,却犹如当年,轻飘飘一句话,刺入她心里。 她喉间梗着,良久才出声:“总之是你签字了的,只要我上法庭,自然可以带走她。” “那她的感受呢?”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想再这样牵扯不断了。” 他唇角笑意加深:“你对法律也是有所了解的。 或许应该清楚,那样没有见证人的情况下,轻飘飘几行字和一个签名,在法庭上其实是难以生效的。还有关于离婚协议书的事……” 他顿住,不说下去了。 陆宁眸光里浮现红血丝,攥紧的手在打颤:“本性难移,你一如既往的无耻。” 第396章 阿宁,我们的离婚证是假的 一如既往的无耻。 薄斯年轻笑,“无耻”这个词,在两年前他逼她留在他身边的时候,她说过无数次。 但无论如何,当初她在他身边待了近一年。 而如今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个词她还是第一次说。 他小心翼翼去改变,尝试变成她喜欢她想要的样子。 他放手,去尊重她的选择,希望她对他的恨意和抗拒,也能慢慢消散开来。 她说宋知舟干净温和,所以他试着去退让,去仁慈,去穿白色的衬衣米色的毛衣,去尝试变成她口中干净温和的样子。 他一次次为她豁出性命,期待她也能心软,也能释怀掉那些过往恩怨。 可结果似乎远不是他所期待的那样,他所有的改变,她丝毫看不到也不关心。 他等她回来,却是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直至如今胎儿没有了,小蕊她也想要带走了,而她和宋知舟的婚期,也近在眼前。 他短暂的失神,再轻笑:“你说得对,我一向都是无耻的,在面对你这件事情上,所谓正人君子、放任你幸福这些,我还是学不来。 无耻也挺好,至少当初你还躺在我枕边,待在我身旁,偶尔再假惺惺跟我好好相处。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你我如同老死不相往来。” 他看着她,看到她面色里的厌恶和不耐加深。 随即是她冷声开口:“你想要怎样?” 他目光凝视在她的脸上:“想要你回来,我们和小蕊,一家三口好好过。” “疯了。”她拧眉冷嗤了一句,回身就走。 薄斯年往前两步,拽住了她的手臂:“我们是夫妻,法律上也好,名义上也罢,这点从未改变过。” 是夫妻,法律上。 陆宁步子顿在了那里,发抖的手用力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再回身怒视他:“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我……” “你清楚我的意思,否则你现在不会停下来。”他打断她的话,面色平常,显然不是玩笑话。 她身体僵在那里,再想起他们离婚的那天晚上,万律师拿走了他们的离婚协议书,再给他们送来了离婚证。 万律师,薄斯年的私人律师,薄氏的法务律师。 很大程度上,他算是完全听从于薄斯年的。 想到那些事情,她再突然想起来一个可能性,寒意沿着脚底一点点攀升上来。 他笑着:“阿宁很聪明,想必是已经猜到了。宫先生看过那离婚证,但他毕竟也不是专业的,肉眼分辨,看不出什么来。” 她站在那,没说出话来。 再听到他继续:“要确定也不难,不如你跟宋知舟去民政局结个婚试试,看你们能不能领到证……” 陆宁咬牙,眸光里怒恨氤氲开来,攥紧打颤的手,狠狠扬起,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 他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掌心抬起,暧昧地摸了下被她扇过的侧脸。 “阿宁对我还是一如既往地下得去手,能让你出口怨气也挺好,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对你魔怔了?” 滔天的恨意近乎摧毁了她的理智,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再一次那样深刻地恨他入骨。 魔鬼披上天使的外衣,所谓的放手和放任,也不过仍旧是为了达到魔鬼的目的。 在徒劳无功时,就再一次暴露本性。 她恨意难消,再扬起另一只手,甩向他另一边侧脸。 手腕在半空中被他扼住,身体被重重地往后一推,后背砸到了墙上。 他掌心将她一双手腕按在两侧,在空旷的走廊上,薄唇近乎凶狠地撕咬住了她的唇瓣。 她牙齿用力咬下去,被他禁锢住,挣脱不开。 她一双眸子通红,声线含糊而嘶哑:“你混蛋,畜生!” 他不松手,直至血色沿着嘴角滑落,一张脸才移开来。 隔着不过几厘米的距离,他钳制着她的手腕,再低低地笑。 “告诉宋知舟,我今天动了你,很期待他能约我法庭相见。薄太太这么长时间的婚内出轨,也该适可而止了。” “卑鄙,无耻!”她浑身发抖,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他拇指指腹擦拭掉唇角的血迹:“果然连动怒的样子,都是这么动人,比你我形同陌路的关系,要好太多了。” 他将她松开来,回身离开。 身后是她怒不可遏的声音:“我不可能跟你走,你想都不要想!” 他往前一段,再又回身提醒她:“三个多月前在朝歌,我们发生了关系。所以两年同居自动离婚的话,是没办法成立了。” 他消失在走廊上,陆宁站在原地,身体仍是克制不住地发抖。 他们之间的婚姻,却原来从未中断过,而关于伪造证件的事情,就算她真能找到充足的证据,最终担责的,也顶多只会是万律师。 她手心攥成拳,用力压向身后的墙面,从始至终,这个男人从未真正放过她。 手机里有电话打了进来,她片刻才回神,看向屏幕上来电显示是“金院长”。 接通后,那边声音传过来:“陆宁啊,你在哪个病房,我将宋医生送到你那里来?” “您在哪?他喝多了吗?”陆宁哑声回应。 那边的声音听着有些粗重,大概是扶着宋知舟在走路。 “嗯,喝了不少,在医院楼下,人我给你送过来吧。” 陆宁拿着手机,边往走廊尽头走:“我在外科住院部三楼,我下来接一下吧。” 她进电梯,再伸手按楼层时,那一刻,突然有些害怕去面对宋知舟。 电梯门再打开,金院长就站在了电梯外,扶着摇摇晃晃的宋知舟。 他将人扶进电梯,看陆宁面色生变,再出声解释。 “实在拦不住,出了那样的事,过去的医生心情也都很糟糕。喝点酒发泄一下,或许也是好事。” 陆宁搀扶住宋知舟另一边手臂,没有多说,只回了声“辛苦了金院长。” 将人扶进病房,再放到陪护床上。 宫和泽也没再多待,先回去了。 金院长坐在病床边,再叹了一声:“他这是太自责了,总觉得谢正的死是他的错。 那天本来给那个孕妇做剖腹产的是他,因为一个重伤急需手术的患者,手术需要宋医生去接,孕妇那边就临时换了谢正。结果……这样的事情谁也料不到的,不是他的问题。” 陆宁坐在床沿,看向床上的人,再轻声应着:“我知道了,金院长,我会多开导他的。” 金院长面色凝重:“多跟他说说吧,那我就先走了。” 他起身离开了病房,陆宁给宋知舟擦了脸,旁边病床上苏小蕊仍在沉睡。 她沉默坐着,一直到临近半夜,再起身,从包包夹层里取出了那张离婚证。 第397章 二位的婚礼,真是令人期待 红底白字的离婚证封面,陆宁看着,看不出真假来。 无论如何,得找个律师咨询才行。 自从回国后,知道她就是陆宁的并不多,在公众及媒体面前,她都是以“林蕊”的身份存在的。 所以真正能去求助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这样的情况,她暂时没想好要怎么去跟她爸妈以及宋知舟说,思来想去,最适合求助的还是宫和泽。 他熟识的吴律师,也是业内翘楚了,主要处理的就是各类婚姻纠葛。 无论如何,也要比她到外面随便找个律师咨询的好。 她翻到宫和泽的号码,想着都临近半夜了,是现在就问一声,还是等明早再找他。 短暂迟疑间,身后沉睡的人就靠近了她,伸手自身后抱住了她的腰身,再往被子里带。 “睡觉,别着凉了。”宋知舟声音有些低而含糊,突兀地传入她的耳里。 她正想得入神,冷不防感受到他的靠近,身体骤然紧绷了一下。 他手上力道重了些,将她拉入了被子里,贴近过来吻上了她的侧脸。 陆宁下意识伸手去推他,声音有些不自然:“你喝多了,先睡吧。” 他再次靠近过来,在她脖颈处多挨了一下,突然轻问了她一句:“也喝了酒?” 她被他这话弄得愣怔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大概是在薄斯年身上沾过来的酒味。 刚刚脑子里一直在想离婚证的事情,直到这一刻,才想到他强吻她的那一幕,克制不住反胃。 她将宋知舟的手拿开来,再起身下床,出声回应他:“没有,是你身上的酒味,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床上的人没再应声,大概是又睡着了。 她往浴室走时,脑子里有些沉,下意识伸手撑了下墙面。 进浴室刷牙,她不受克制地想起刚刚那些事情,还有他那句话。 “薄太太这么长时间的婚内出轨,也该适可而止了。” 抓着牙刷的手在打颤,她刷了近十分钟,总感觉没有刷干净,似乎还残存着他的气息。 直到浴室外苏小蕊迷糊的声音传过来:“妈咪”。 她赶紧漱了口,再离开浴室,回了病床上哄苏小蕊睡。 小孩并没完全醒,在她靠近过去哄了几句后,很快就又睡着了。 她再给宋知舟冲了杯蜂蜜水,让他吃下去后,继续回病床上陪着苏小蕊睡觉。 一直到凌晨两三点,她才算是睡着,清晨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宋知舟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 刚看过去时,她吓了一跳,外面的天色看起来顶多早上七点,但他身上衣服都已经换过了,显然也不是刚醒。 昨晚一夜宿醉,现在他看起来倒是已经清醒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担心吵醒身边的苏小蕊,低声开口:“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他盯着窗外发呆,听到她的声音时,如梦方醒。 再回头看向她:“可能是刚回来,不大习惯。” 上一次离开这医院时,谢正还在这里,他们一起赶赴灾区。 回来时,少了一个人,他感觉这医院都似乎空了一半。 陆宁将苏小蕊抱住她脖子的手小心拿开来,再下床轻声走到他身边坐下。 “金院长都跟我说了,宋医生,那不是你的错,你的本意也只是为了救那个重伤患者。” 他目光落到她脸上,沉默了良久,眼底如同一潭苍凉无波的古井:“如果那天换做是我,或许那块房梁我可以躲开,或许我跟他可以都安然回来。” “任何事情都没有如果,谁都不想那样的。”她伸手过去抱住了他,出声安抚。 病房外两下敲门声,再是一道有些揶揄的声音:“打扰了?” 陆宁抱住宋知舟的手刹那间僵了一下,下意识松开了手,回头时,就看到薄斯年面上带笑走了进来。 他看了眼床上还没醒来的苏小蕊,再走近过来,站在他们对面的沙发旁。 “我来接小蕊,在这坐一会方便吗?” 陆宁没有应声,回避着他的视线,看向床上的小孩。 宋知舟声音也颇有些淡:“方便。” 薄斯年大剌剌坐下来,再含笑看向陆宁,语带深意:“你似乎也不是很有时间带她。” 这么大清早,就在这里搂搂抱抱,床上的小孩倒似乎还碍事了。 “你什么意思?”陆宁蹙眉看向他。 他面上仍是淡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离婚的话,小蕊跟着我似乎更合适。” 他看到她面色短暂的泛白,显然关于他们婚姻关系还未解除的事情,她还并没有告诉宋知舟。 宋知舟却并没听出问题来,只当薄斯年说的“离婚”,就是指的已经离婚了。 他伸手牵住陆宁的手,再冷眼看向眼前人:“抚养权的事情,由法官说了算,不凭薄先生的感觉。” “是吗?”薄斯年挑眉。 再是陆宁出声打断他:“小蕊没醒,你晚些再来吧。” 他坐着仍是不走:“我不着急,她几乎每天都是七点半醒来,现在也差不了多久了。” 她心烦起身,背对着他坐到了落地窗前去。 随即是薄斯年继续开口:“这国庆都过了,宋医生这订婚宴是打算推迟了?” “打算直接结婚办婚礼,就这个月底。”宋知舟回应,眸光里有不加掩饰的敌意。 薄斯年轻笑:“这样,想来一定会是一个令人期待的婚礼,提前祝贺二位了。” 宋知舟连客套话也没再给:“婚礼一切从简,薄先生事务繁忙,就不邀请您了。” “那真是遗憾,二位幸福就好。”薄斯年抬指轻敲了敲沙发边缘,侧目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陆宁。 如他所说,苏小蕊确实是七点半就醒了,没有闹钟,才三岁多的孩子,也已经有了这么准的生物钟。 薄斯年带苏小蕊离开后,陆宁心里膈应着事情,跟宋知舟也没再多说话。 他买了早餐来病房,一起吃过后,再开口:“唐漪来医院了,来接谢正留下的东西,我过去帮她一起。” 陆宁点头,想说一起去,他就再补充了一句:“你就别过去了,先好好养身体吧。” 她点头,看向他离开,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他会不会发觉了什么? 他这一走,说至少得一个小时后再回来。 陆宁再走到病房门前,将门关严实了,给宫和泽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她直言:“师兄,你能联系吴律师来一趟我这里吗?” 第398章 准备离婚诉讼,搜集录音证据 那边宫和泽的声音,混着周围嘈杂的声响传来:“忙着呢,大白天的你找个律师干什么?” “就……聊聊。”陆宁含糊回了一句。 有些事情让他知道了,未必就不会传到她爸妈耳朵里去。 宫和泽再应声:“国内离婚率这么高,吴律师生意火爆得很啊,有什么时间跟你瞎扯?”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这个点已经是上班时间了。 吴律师接过不少婚姻纠葛的案子,最终让多数委托人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也为此,很多闹婚变的人,都是挤破了头颅也想委托他打官司。 她坐到落地窗前,斟酌着开口:“你帮我说一声吧,我确实有点事想问问他,大概半小时就够了,钱我付他双倍。” 那边颇为惊奇地“啧啧”了两声:“你跟宋医生不是还没订婚吗,这就有婚姻矛盾了?就算真有矛盾,也算不上婚姻问题吧?” 他不依不饶地左问右问,陆宁索性回了一句:“以防万一,提早准备。” 宫和泽不说话了,大概静默了将近十秒。 良久后那边该是有人催促他了,他才回了一句:“行了,我让他等下就过来。忙着,挂了。” 电话挂断,陆宁坐在窗前等吴律师过来。 那边时间自然也紧张,她担心等下遗漏了什么问题,再打开手机备忘录,将目前的情况和想要问的东西,都粗略整理了一下。 也没有等多久,小半个钟头,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就提着公文包走了进来。 陆宁立刻起身,男人先开了口:“是陆小姐吗?” “是的,吴律师快请坐。”她侧开一步,让他坐到沙发上。 他面色略有些诧异,大概是因为委托人还在住院、就找他咨询的情况不常见。 陆宁给他倒了杯茶,坐到他对面,再将目前的情况都跟他详细说了一遍。 他抿了口茶,再点头:“陆小姐的意思是,大概四个月前,您和您的前夫离婚了,但他突然过来找您,说离婚证是假的。” 陆宁应声:“是这样。” 他手指在茶杯上敲了敲,思索一番后再问:“有没有关于您前夫伪造离婚证的相关录音或证据?” 她回想起那一天,她去薄斯年庄园办离婚手续,桩桩件件,尽量在脑海里都翻出来。 “我没有录音,但那天过去时,宫先生也在场。还有拿离婚证过来的那个律师,是我前夫的私人律师,能不能从,诸如我前夫指使那个律师伪造证件之类的下手?” 他摇头,显然是有点棘手:“据我所知,宫先生和您的私交颇深,所谓帮亲不帮理,他难以作为证人。 既然证件是那位律师单独拿过来的,很有可能就算找到了证据,罪名也会往那位律师身上引。” “所以没有办法证明,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我前夫设计,假离婚了吗?”陆宁微微蹙眉,多少有些心急。 吴律师再应声:“你们的情况,势必是要打离婚官司的,我建议您尽快搜集证据,诸如他伪造离婚证的详细录音,这些您可以想办法去引导他的言论,再获取录音材料。” 她点头,没有出声,等他继续说下去。 男人继续道:“离婚官司中,您能找出他更多的错处,罗列出您自己更多的委屈苦衷,就更容易在法庭上取得优势。 就您刚刚所说的,您想要争取您女儿的抚养权,而就目前来看,就抚养权的争夺方面,您是处于很大劣势的。” “比如哪些方面的错处呢?”她仔细听着,也并不是完全不懂,只是想尽量问得详细一些。 吴律师拿出一份文件,打开递到她面前:“最典型的,比如出轨、家暴以及嗜赌酗酒等严重恶习。” 陆宁沉默着,脑子里想到了怀孕了的白滢滢。 她很久没再见到白滢滢了,要说薄斯年出轨这方面,这些年她唯一能找出来的,就是白滢滢这一件事了。 嗜赌酗酒这些是不存在的,至于家暴,这几年来她跟薄斯年都来往极少了,这些更不可能找到什么证据来。 思来想去,除了白滢滢那件事,其他唯一可行的,也只有想办法从薄斯年那里得到录音,证明他蓄意伪造离婚证件。 吴律师迟疑着再开口:“恕我直言,如果实在不好找证据的话,您或许可以考虑放弃您女儿的抚养权。 这样就算您在官司中处于劣势,也顶多是净身出户,不分您前夫的财产,而您可以争取到您女儿的探视权。” “不行,抚养权我必须要。”陆宁摇头,面色笃定。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薄斯年照样费尽心思来算计她。 他那样的人,如果苏小蕊在他手里,未必就不会成为他一直拿来限制她的筹码。 她甚至感觉他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她不能将苏小蕊永远地留在他那里。 一旦法院判决了苏小蕊归他抚养,那以后她陆宁就真的很难管到那个孩子的事情了。 吴律师立刻改口:“抱歉,我收回我的建议。您目前的诉求是离婚,再拿到孩子的抚养权,我会尽量维护您的权益。 您先收集一部分证据,然后我们这边开始发起离婚诉讼,在法院开庭之前,再尽量收集更多的证据。” 陆宁尽量控制住情绪,刚刚因为吴律师建议她放弃抚养权,她甚至差点失控。 他会提出那样的建议,只能说明她能争取到抚养权的希望渺茫。 她努力平缓了面色,再应声:“谢谢您,我大概明白了,辛苦您跑一趟了。” “不用客气,宫先生的朋友,也就是我吴某的朋友。等您初步搜集了证据,确定起诉了,再随时联系我。”吴律师淡笑起身。 陆宁点头,看向他离开了病房。 再出院,就是第三天下午了。 宋知舟这几天情绪一直低落,因为谢正的事情,他心里压力过大,背着她抽了好几次烟。 事后被她发现,再又内疚道歉。 出院后,陆宁劝他回医院继续上班。 或许工作一忙,会比他休假在家,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好。 将她送回去后,宋知舟就回了医院。 她联系白滢滢,想从她那里套到些关于白滢滢和薄斯年的事情,却是根本联系不上。 翻到薄斯年的号码,她沉默看了良久。 他那样谨慎多疑的人,要从他那里得到录音,谈何容易? 手指在那个号码上划过去,再划回来,到底是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显然心情不错:“怎么会找我?” 陆宁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录音键:“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第399章 除了恶心,就是更恶心 那边隐约有声音传过来,陆宁大概也听到了几句,似乎是在会议室。 所以,他是直接在会议室接了电话。 薄斯年起身,手指再叩了叩会议桌,上面正在做季度总结的经理,声音戛然而止,回想着自己是哪个地方说错了。 他说了一句:“有点事情,会议改个时间继续。” 台上的经理正要回话,薄斯年回身离开了会议室。 经理不安地看向蔚宣:“蔚特助,这……” 蔚宣摊手,显然他也丝毫不明就里。 满会议室的高层面面相觑,蔚宣开口道:“那各位就先去忙,总裁大概是临时有事要处理,会议时间再定。” 薄斯年走出去,再回应那边:“我不习惯电话里谈事情,如果比较重要的话,可以见面说。”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陆宁淡声说了一句,手机里的录音键已经打开。 能作为呈堂证供的录音,不能是有意引导对方说的。 所以她就算再心急,也不能主动先说起,他伪造离婚证的事情。 那边是薄斯年的轻笑:“我们之间,理应这样心有灵犀的吗?” 她拧眉,恨不得直接掐断电话,他是真的总有办法让人恶心。 除了恶心,就是更恶心。 电话里三言两语大概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她再出声:“那就见面说吧。” “你家还是我家?”那边丝毫不迟疑,笑问了一句。 陆宁沉默了两秒,再努力压制住了怒意。 只要顺利离婚了,再带走苏小蕊,他再恶心人也跟她没有关系了。 没必要因为不相干的人置气。 他声音再传过来:“开个玩笑,地方你定吧,你方便就行,位置再发给我。” 她“嗯”了一声,一刻也等不下去,立刻挂断了电话。 搜索了一个附近的咖啡馆,再订了外面的位置。 她对他有心理阴影,人多空旷的公众场合,更能让她心安一点。 录音笔已经提前准备了,她挑了个包包将笔放进去,再试了下录音效果,这才出门。 发了位置过去后,她坐出租车去咖啡馆,因为打车耽搁了一点时间,过去的时候,薄斯年先到。 他就坐在窗前的卡座上,面色颇有些悠闲地看向她走过来。 走近时,他再开口:“把你订的位置换了一下,靠窗的角落安静,适合聊天。” 他似乎是随口解释,话里又似乎是意有所指。 角落安静,所谓的适合聊天,也就是说话声音会更容易听清楚。 她没应声,靠着玻璃窗坐下,再神色平淡地将包放到了面前的桌上。 侍者拿了单子过来,先放到了她面前。 陆宁随便点了杯咖啡,面前薄斯年就开口:“你现在适合喝点别的。” 侍者正要将单子再递给薄斯年,闻言又看向陆宁:“小姐,需要换一个吗?” “不用,谢谢。”她应声,再将视线侧向了窗外。 薄斯年也没多说,看向侍者说了一句:“跟她一样。” 侍者点头,再拿了单子离开。 咖啡厅本来就安静,这个位置旁边也没什么人,大概是打个哈欠,都能被录音笔录进去了。 陆宁有些紧张,面色如常地继续看着窗外,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才能顺利套路到他。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片刻,他显然丝毫不着急,她看窗外,他身体后倚着打量她。 若换了以往,能跟她这样心平气和地面对面喝杯咖啡,大概是想都不要想了。 当然,眼下似乎也不能算是心平气和。 她视线终于从窗外收回,再淡漠地落到他身上:“你那样做没有意义,我们之间毕竟是不合适,也不可能了。” 他如常打量着她,一时没应声。 陆宁不动声色再引导了一句:“何况那样是违法的,你前程明朗,没有必要。” 他终于开口,却是答非所问:“小产也该好好调养身体,咖啡还是少喝的好。” 他回避着她的问题,却又似乎也不是在刻意回避。 他左手手臂就随意搭在桌子上,掌心朝下,手指自然蜷曲,无名指上的钻戒分外刺眼。 陆宁扫了一眼,将视线移开来:“我前段时间见到白滢滢了。” “哦?这么巧。”他低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他眸底隐隐含着些拭目以待。 至少关于白滢滢这个人,他没有回避,也没有说不认识或者是想不起来。 陆宁心里提了一下,再努力维持平静,继续道:“胎儿也是一条生命。 我对你在外面的那些事情没有兴趣,但既然木已成舟,那也是你的责任。” 他点头,声音仍是不疾不徐:“阿宁失去的那个胎儿,是一条生命。它没能保住,我很难过,但你似乎不大在意。” 话题再一次避开了重点,转向了对她不利的方向。 她在那一瞬生出了不耐,出声冷讽:“你指的哪个胎儿?五年前被你害死的那个吗?” 他一直维持得很好的面色,在那一刻短暂地生变,显然是感到了不痛快。 “我解释过,不是我害死的。如果当年关于你跟苏律师的事情,你能解释清楚,那一切不会发生。” 她放在沙发上的手攥紧,生出了想与他争执的冲动,险些就忘了今天来这一趟的目的。 情绪尽力稳定下来,她再冷声道:“白滢滢既然有了你的孩子,我们之间的婚姻也算是名存实亡,没了继续下去的必要。离婚证的事,是你的意思吧?” 她已经顾不了录音会不会因为她这些言语引导而无效了,只想尽快从他嘴里听到她想要的话。 侍者将咖啡送了过来,陆宁止住了后面的话。 直到他再离开,薄斯年才应声:“这么说,阿宁是因为白滢滢的事情吃醋了。 我跟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孩子的事情是个误会,这些我们可以回家慢慢说。” 她几乎是下一刻就要拍案而起,到底是谁跟他回家,回的哪门子家! 录音笔好好地躺在包里,位置环境都算是极佳,但她想要的话半句没录到。 她起身,拿过了桌子上的包就离开:“有事走了,咖啡你慢慢喝吧。” “离婚证的事情,确实是我授意万律师了,关于这一点我跟你道歉。”身后他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陆宁刚走出去两步,一颗心猛然咯噔了一下。 距离还不远,周围环境安静,不出意外的话,他刚刚那句话录下来了。 第400章 重婚罪,可判两年有期徒刑 毕竟她是起身走开了两步,她不大确定他刚刚说的话,录音笔是否录清楚了。 陆宁回身走回去,面色里佯装着不耐烦,再将包随手放到了桌子上,皱眉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薄斯年优雅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含笑看向她:“你知道的,我不想跟你离婚,所以关于离婚证的事,我该跟你说声抱歉。” 陆宁坐了回去,因为紧张和期待,耳边是清晰的心跳声。 “你难道不清楚,你那样做会让万律师担下多大的罪名吗?那是足以彻底毁掉他前途的污点,别人在你眼里就是这样无所谓的棋子吗?” 他低笑:“大概是吧,我给钱他办事,那也是他的选择。 你对律师的认知,大概还停留在苏律师清正廉洁的形象上,但许多的行业,公正无私者是少数,贪名逐利者居多。” 他这算是承认了,就是他收买了万律师,伪造了离婚证。 陆宁没忍住,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包。 那一眼看过去时,她才注意到他的手机也放在桌面上,离她的包不远。 她甚至恨不得立刻离开,确认下刚刚的录音是否清晰有效。 但既然来了,如果能录到更多对她有利的东西,自然是更好的。 反正已经录下的,回去是肯定可以剪下来的。 她出声冷笑:“恪尽职守的大有人在,你眼里带着污浊,自然看什么都不干净。” “是吗,”他挑眉,视线落到她脸上,目光从她额角的发丝,往下扫到她浅色毛衣的领口。 “如果是看你的话,任何时候都干净。” 话题放松,他的防备在随之松懈。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再又加了一勺糖,拿勺子搅动。 他视线落到她指间,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太甜了总容易腻,还是带点苦才有意思。” 陆宁端起咖啡,再试了下味道:“我尝够了苦,如今只喜欢甜。” 他轻笑:“人的脾性和喜好是很难改变的,有时候自欺欺人改变不了什么。” 她沉默不语,多喝了口咖啡,再将杯子放回桌子上。 “白滢滢的事情,你打算哪样处理?怎么,想家里耗着一个,外面养着一个吗?” “家里耗着的那个,指的是你吗?”薄斯年似乎对她这个用词很满意,面上浮起愉悦。 陆宁蹙眉,他再开口:“我还没那么重口味,去养一个别的男人养过的情人。我不隐瞒你什么,这些年除了你,我素来洁身自好,倒是阿宁……” 他声音顿住,视线落到她中指的钻戒上。 “我戴着我们的婚戒,阿宁却和另一个男人一起戴着订婚戒指,真是有些任性。” 陆宁面色生冷地看向他,关于他伪造离婚证的事情,录音算是足够了。 至于白滢滢,他显然是不认账,话题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她拿过包,再要起身时,眼前人不急不慢开口:“重婚罪触犯刑法,可判处两年以下有期徒刑,阿宁知道吗?” 她伸过去拿包的手,僵在了那里:“你什么意思?我跟宋医生没有结婚,你恶心谁?” 他出声解释:“重婚指与婚外异性登记结婚或者事实结婚,事实结婚即对外以夫妻的名义共同生活。 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戴的是婚戒,宋知舟身边不少人,称呼你为嫂子。” 陆宁蹭的站起来,手里一杯咖啡举起来,对着他就迎面泼了过去。 他拿过身侧的大衣挡了一下,深色的咖啡液体,在他大衣上氤氲开一大片污渍。 这一场突然的变故,让不远处不少客人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薄斯年面上带着轻笑,将身上大衣放回一边,正要再出声时,看到她红了眼睛。 要出口的话,卡在了喉间,他薄唇抿了抿,眸眼低垂了些,视线从她脸上侧开来。 陆宁颤着手将杯子放回桌子上,指甲用力掐进掌心里。 “那你就把我送进监狱吧,送进去两年,反正这种事情你也不是头一次干。” 他半晌没出声,视线落在她面前空了的咖啡杯上。 她就站在他面前,他突然不敢再抬头去看她。 她牙关在打颤,在眼泪克制不住落下来的前一秒,转过了身去。 再反手拿过了桌子上的包,快步离开。 身后他声音追过来:“我没想这样,我跟你道歉。” 她没有停,他声音扬高了些:“我收回我刚刚的话。” 陆宁拉开咖啡厅的门,再直接出去。 深秋的风很大,迎面就刮了过来。她感觉整个脸上都凉了,那股寒意近乎渗入四肢百骸。 随即是身体在发抖,她急步走到街边,拦了出租车回去。 咖啡厅内,薄斯年呆站在桌旁,隔着玻璃窗看向外面拦了车离开的人。 这些年来,除了放手,除了威逼胁迫,他真的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可他一辈子还有那么长,想象着余生几十年,她和另一个男人恩恩爱爱,而他一个人孤独终老。 思来想去,似乎还是没有办法去甘心。 陆宁再回去,拿钥匙开门时,先看了下时间。 已经过了下午五点了,或许宋知舟已经回来了。 她在门外多站了一会,拿出手机照了下自己的脸,确定看不出眼睛发红的痕迹,这才开门进去。 厨房里有炒菜的声音,他已经回来了,在准备晚饭。 在她进去时,他就拉开了厨房门,再看向她:“又去哪了?你现在该在家好好休息。” “闷得慌,就随便出去转了转。”她应着,再背对着他去沙发边,将包放下来。 担心那录音笔被他看到,她索性也没打开包,就丢在那。 宋知舟继续回去炒菜,再说了一句:“打你电话也打不通,手机是不是又丢哪了?” 陆宁回身走向厨房,才想起来刚刚她担心有电话进来,会打断录音笔的录音,所以在咖啡厅时,特意开了飞行模式中断了信号。 她觉得疲累,不想解释,再走近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半晌没吭声。 熬着的汤,香味飘入她的鼻子里,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依恋这样的温馨平静。 他由着她抱着,身体不好动,炒菜的幅度也小了些。 片刻后,突然问了她一句:“去咖啡厅了?付款信息发我手机上来了。” 第401章 你不也是借孩子上位? 陆宁抱着他的手陡然僵硬,想起离开咖啡厅时,她扫了收银台的付款码,就把钱给了。 但她忘了,前段时间她跟宋知舟开玩笑,说钱归她管。 他就顺势将工资卡给了她,也将银行卡绑定到了她的手机上。 但银行预留的手机号还没有改过来,消费记录还是会到他手机里去。 她声音略有了些不自然,“嗯”了一声。 宋知舟也没再多问,炒好了菜,才拿了碗筷出去,叫她洗手吃饭。 她心不在焉,想着如果跟薄斯年诉讼离婚的话,到时候闹上法庭,真要在宋知舟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将事情处理了,恐怕也不现实。 筷子在饭里戳动了几下,她再抬头看他:“宋医生。” 他继续吃饭,再应声:“嗯?” 真要告诉他,说她跟薄斯年还维持着婚姻关系吗? 先不说离婚的事情会有多麻烦,就眼下来说,在顺利离婚之前,她跟宋知舟可能就不可以继续住在一起了。 事实结婚同样构成重婚罪,她不确定薄斯年会不会真的丧心病狂,拿这个来说事。 她视线沉默落到他脸上,片刻后又低下头吃饭:“没什么,你今天工作还顺利吗?” “嗯,都好。”他淡声应着,情绪看着仍是并不明朗。 许是因为心里一直藏着事,他似乎也并没注意到,她很不对劲。 隔了一会,他再开口:“唐漪已经把谢正的骨灰,送回老家他爸妈那里安葬了,她在北城人民医院这边的求职也通过了,打算明天就直接入职。” 陆宁面色愣了一下:“这么快吗?她现在的情况,或许应该多休息下。” “可能是闲着也不舒坦,想干脆找点事情做吧。”他拿了汤碗给她盛了汤过去。 碗递给她时,他多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还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陆宁端起汤碗喝了一口,看向他颇为严肃的模样,禁不住生笑:“怎么突然这么正经,不会是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吧?” 他低笑:“也不算大事,唐漪毕竟对这边也不熟,我的意思是,将我手下的那个实习医生换到别的医生那里去,由我来带她。” “当然可以啊,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她松了口气,语气也轻松了下来。 他视线仍是落在她脸上,再继续道:“刚实习会有很多东西需要学,前一段时间的话,我可能会经常跟她一起加班。如果是去别的医院出差的话,大概也是一起去的。” 陆宁筷子在嘴边微顿了一下,再点头:“嗯,没事,开始的时候肯定难一些了,你多教教她。” 他“嗯”了一声,似乎是终于放下心来。 她感觉他这些天一直沉郁的情绪,都有所缓和了下来。 大概是觉得帮助唐漪,也算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方式,来弥补对谢正的遗憾和愧疚。 等吃完饭收拾了,再上楼时,她自然而然拿过了沙发上的包,再跟他回了卧室。 她没有睡意,一直在床上躺到深夜,满脑子还是包包里的那支录音笔。 还没有听一遍,不知道录音效果怎么样。 身边人已经熟睡了,她借着月色,轻手轻脚地下床,再小心打开了包,拿出那支录音笔时,心跳跟着加快。 再出了卧室,拐进了书房。 录音笔点开了播放,里面薄斯年的声音开始传出来:“把你订的位置换了一下,靠窗的角落安静……” 很清楚的声音,她心里窃喜了一下。 往下就都是他们之间清晰的对话,一直到那句“我跟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孩子的事情是个误会……” 她心跳一点点加快,再往下就是他承认指使万律师伪造证件的话了。 却在那一刻,书房门外敲门声突然响起。 陆宁反应迅速地立刻将录音笔关掉,再是外面宋知舟的声音传进来:“在里面吗?” 她赶紧将录音笔收起来,因为睡衣没有口袋,只能先拉开了书桌抽屉,将笔放在了里面的一叠纸张底下。 起身再走过去开门时,他就站在门外,伸手将她牵过来:“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就过来坐坐。”陆宁应声,再跟他回卧室。 她刚刚没料到他会出现在书房门口,所以播放录音的声音并不小,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点什么。 但他没有问,面色也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一直到回了床上,他将她揽过来,片刻后突然开口:“再往后就是冬天了,趁着现在温度还不算太低,我们早些把婚礼办了吧。” 她斟酌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我最近工作有点……” “阿姨说的没错,工作总是忙不完的。”他极少有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手指摩挲在她的发间,面色仍是平和。 陆宁含糊应了声“好”,就闭上眼睛装睡。 第二天下班后,因为宋知舟要加班,她就直接去医院里找他,打算陪他一起吃晚饭。 进医院大厅时,迎面就看到白滢滢坐在轮椅上,正朝她这边过来。 陆宁诧异了一下,她还怀着孩子,月份也并不大,怎么就坐上轮椅了。 白滢滢推着轮椅过来,注意到了她,面色带着些难堪,声线颇有些不冷不热:“是你啊。” 她一张脸已经基本复原了,面上的整容假体已经取下来,露出了本来模样。 脸上带着些伤痕,她穿着的一件高领毛衣,拉得很高,遮住了下颌,大概是那里伤得更重。 陆宁微微蹙眉:“你这是怎么了?来孕检吗?” “装什么傻?”白滢滢视线落到她小腹上,再看向她的脸,冷嗤出声。 她这样对她表现出明显的敌意,还是头一次。 陆宁看向她,一脸莫名。 白滢滢眸子里是很深的疲惫和不甘,整个人显得沧桑不堪。 她冷笑出声:“你跟我有什么区别?不也是一样的借着孩子上位吗? 怎么,我没猜错的话,你怀的是那医生的孩子,看到了我的下场,才那样急赶着去流产的吧?” 陆宁眉心拧紧,到底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看向白滢滢:“所以,你孩子没了?” 第402章 我不需要你猫哭耗子! 白滢滢满脸都是愤恨:“你什么意思,明知故问?我跟薄先生那晚的情况,后面的事情完全顺理成章了。 要不是你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怎么可能会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那样对我?!” 陆宁沉默了几秒,思索着她这几句话,再大概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是,他怀疑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所以逼你把孩子打掉了。” 她声音顿了一下,再看了下白滢滢的双腿:“然后再把你,弄成了这个样子?” 跟他当年的所作所为,还当真是如出一辙。 白滢滢情绪激动了起来,手用力撑在轮椅两边,大概是恨不能站起来,跟陆宁掐架。 “你不就是见不得我比你好吗?什么为了我好,亏我还把你当朋友来求助你,你怎么就那么阴狠,那么蛇蝎心肠?!” 陆宁看向眼前这张脸,熟悉而又陌生:“这一切与我无关。 哪怕当真是我说了什么,他把你害到这种地步,你是怎么还能客客气气叫他一声‘薄先生’的?” 又是怎么做到,在提到“薄先生”这个词时,眼底还能含着光亮和期待的? 白滢滢咬牙切齿:“那不是薄先生的错,是你,是你蒙蔽了他! 他那天晚上那样对我,不可能对我没有感情,他不过是恨我背叛了他!” 陆宁沉默了两秒,再点头:“好的,你先调养身体,祝你早日康复,那我就先走了。” 白滢滢突然狠狠推动轮椅,冲着她就撞了过来。 陆宁迅速避开来,再在她的轮椅要撞到前面的立柱时,回身快步过去,伸手拉了下轮椅。 白滢滢面色生白,惊魂未定了片刻,再眸眼发红地反手就要来抓陆宁的手臂。 陆宁将手躲开来,离她两步远的距离,再说了一句:“阮鹏已经把你害得够惨了,说白了,薄斯年跟他也就是一类人,劝你别犯傻了。” 她回身离开,身后白滢滢愤怒不甘的声音追过来:“我不需要你猫哭耗子! 你以前勾着薄先生,现在钱也拿到了,名也拿到了,就想着换换口味,找个医生琴瑟和鸣吗?我告诉你,你做梦!你让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陆宁没再应声,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时,白滢滢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她的身上。 直到门完全闭合,她才禁不住蹙了蹙眉。 到底是怎么,又莫名其妙结了个仇? 再去医生办公室找宋知舟时,他不在办公室里。 里面素来不待见她的崔颖,看向她时,难得地主动跟她说了一句:“宋医生在五号病房,就这一层。” 崔颖还能主动跟她说话,陆宁微微诧异了一下,再点头道:“好的,谢谢崔医生。” 她“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敲键盘。 陆宁回身离开办公室,再往走廊尽头的五号病房走。 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她看到宋知舟跟唐漪在病床边,给一个看起来睡着了的病患做检查。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病患身上就穿着薄薄一层病号服。 宋知舟站在唐漪身侧,低声跟她说着什么,在手把手教她用听诊器和检查伤口。 陆宁担心打扰,就站在门口等着。 难怪崔颖突然那么热心肠地帮她指路,大概是指望着她能来看场好戏。 等了十来分钟,里面的检查该是做完了,唐漪一抬头,看到陆宁站在门口,短暂地愣了一下。 床上的病患还没醒,他们就沉默走了出来,到了走廊唐漪才轻笑出声:“你来了。” 陆宁笑应:“嗯,刚过来还习惯吗?” 她面色看起来好了些,不似谢正刚过世的那两天,整个人如同没了灵魂。 不过现在也才过去不到十天,她能这么快把状态基本调整好,陆宁还是很佩服的。 唐漪面色有些发红:“倒也习惯,主要是辛苦了宋医生,我手笨脑子也笨。” “实习期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宋知舟出声道,再往前走时,伸手自然而然牵了陆宁一只手。 唐漪无意扫过他们牵到一起的手,再开口道:“那你们先去吃饭吧,我已经吃过了,还得去趟主任那里填实习报告。” 宋知舟应了声“嗯”,再是唐漪走了他们的反方向离开。 宋知舟牵着陆宁再往电梯那边走,到外面等电梯时,总担心她会介意刚刚在病房里的那一幕。 看向她嫣红的唇瓣时,他半开玩笑:“涂口红了?” 陆宁抬头看他:“啊?没有啊。” “是吗?”他看着她笑。 电梯外面并没有人,她抓过他一只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 再颇为淡定地拿他手背给他看:“你看,没有吧。” 抬头去看宋知舟时,她余光里就看到了另一个人。 再看过去时,薄斯年正走过来,就站到了他们后面。 他眸子眯了眯,那一瞬的不悦,浓烈而短暂。 陆宁下意识想松开宋知舟的手,再是宋知舟反手牵紧了她的手腕。 她面色有些僵硬,看向薄斯年走近过来,再低笑跟他们打招呼:“巧啊,宋医生。” 宋知舟将陆宁牵在身侧,远离薄斯年的那一边,再淡声应着:“巧。” 薄斯年视线落到陆宁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上,再意味深长说了一句:“戒指不错。” 从他的角度,根本就不能看到她手上的戒指。 他这句话,分明是意有所指,在暗示她什么。 陆宁没应声,心里生出了紧张,担心他会突然说出什么来。 电梯门打开,他们一起进去,薄斯年再开口:“明天小蕊生日,还记得吗?” 陆宁蹙眉,应了声“记得”。 她当然不可能忘,但苏小蕊现在在他那里,她不想到他那里去。 他声音有些揶揄:“记性还不错,小蕊不喜欢人多,明天晚饭时间我陪她在家里庆生。 没多少人,就辰逸跟倩倩几个人。你要是有空,也欢迎你跟宋医生,还有宫先生都过来。” 陆宁想出声拒绝,宋知舟先应声道:“好,我们会过来的。” 薄斯年笑了笑,一直到出电梯,也没再说话。 到就诊楼外面时,雨势加大,宋知舟的车停在露天停车场。 他去开车,让她到门口等他。 陆宁靠着立柱,拿出手机翻看时,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 刚刚才离开的男人,又回来了。 薄斯年就站在她面前,视线落在她中指的钻戒上,再是她的唇瓣上。 第403章 我不恶心,怎能看到这么生动的你 虽说因为下雨,医院外面的人少了些,但也并不是没有来来往往的人。 陆宁蹙眉,生出了警惕:“你想干什么?” 薄斯年伸手拽住她的手腕,面色微沉,回身就往医院里面走。 大厅里四处都是医生,认识宋知舟的很多,认识她的自然也不少。 陆宁下意识埋低了头,担心起争执会引人注意,低怒出声:“你松手!” 他步子不停,走向无人的走廊拐角,再低应:“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就在这说,或者叫上你的宋医生一起聊聊。” 她咬牙没再说话,直到走到无人处他停下步子时,她再将他手甩开来。 他双臂撑在墙面,将她圈在中间,垂眸再看向她的唇瓣时,他眼尾有些生红。 “你主动起来,一向这样得心应手吗?” “与你无关。”旁边时不时有脚步声响起,她咬牙,又急又恨。 他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伸过来,拇指指腹极用力地擦拭她的唇瓣。 “戒指还戴得好好的,说亲就亲上去了,打算什么时候跟他断干净?” 她恼怒地将他贴在她唇瓣上的手推开来:“我会起诉离婚的,哪怕拿不出你伪造证件的证据,大不了就再离一次婚,总能离掉。” “是吗?”他低笑。 “从起诉到法院受理,再到第一次开庭,被起诉方拒绝离婚且没有重大过错的情况下,极大可能会判定不准予离婚。 再是第二次起诉到开庭,整个过程至少一年。” 他看到她眸光里的怒意在加深,再俯身贴近她耳畔:“说总能离掉,还为时过早。 至少这一年里,你还是我妻子,有责任在感情上忠诚于我,比如这个……” 他扼住她左手手腕,在她挣扎间,取下了她中指上的那枚钻戒。 灯光下,钻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看着,再将那枚钻戒戴到了自己的小指上。 无名指和小拇指挨着,两枚钻戒就靠到了一起,他显然还挺满意。 “还不错,阿宁的眼光素来好。” 陆宁通红着眼睛想夺回去,手腕被他扼在了半空中,再按到了墙面上。 她牙关打颤:“恶心。” 他垂眸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的怒色:“我不恶心,怎么能看到你这么生动的表情呢?” 旁边走廊上,再次有脚步声响起,她紧张得手指都蜷曲了。 他不急不慢再开口:“这戒指我就替你保管了,记得早点从他那里搬走。否则我不保证,会不会把重婚罪的两年刑期,安到你的宋医生身上。” 她手腕从他掌心里挣脱开来,再是面色颤动地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 随即是他生笑:“哪一天不被阿宁扇一巴掌,大概还会不习惯了。” 她手心红到发烫,眼前的男人形色可怖。 她低吼出声:“恶心,变态!” “给你一周时间,你跟他断干净,或者我把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再名正言顺把你接走。” 他眉眼含着笑,把玩着小拇指上那枚小小的钻戒,再回身离开。 “早点出去,别让他等急了。” 陆宁沿着墙面滑坐下去,攥紧的手在颤栗。 他怎么就可以这么无耻,怎么就可以这么无耻! 恍惚靠着墙面坐了良久,直到手机里有电话进来,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是宋知舟打过来的电话,她在这里待了近十分钟了。 她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再边接电话边往外面走。 那边有些担忧的声音传过来:“去哪了?” “去了趟洗手间,就过来了。”她努力克制声音里的颤音,再快步出去。 那边松了口气,再应了声:“好,在门口等你。”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一出医院大楼,就是噼里啪啦的雨水敲打声。 宋知舟的车就停在外面不远处,看向她过来,再从车上下来,打了伞走近过来接她。 伞往她这边倾斜,他将她送上副驾驶,再绕回去上车。 侧目再看她时,她面色有些掩饰不住地发白。 他出声问了一句:“不舒服吗?” 陆宁还在想着刚刚的事情,怎么着都得是棘手得很。 还有那支录音笔,她得找机会给吴律师看一下,确定那段录音是否有效。 听到他声音,她才回过神来,再随便找了个理由:“肚子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快生理期了吧。” 他一时没应声,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刚流产不久,生理期至少还得过一个月。 想到这里,又略有些不自然地补充了一句:“也或许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或者着了点凉?” 他倾身过来,在她小腹上揉了揉:“很不舒服吗?” 车就停在医院外面,车窗外还时不时有人经过。 陆宁身体紧绷了一下,面色有些生红地将他的手拿开来:“你干嘛,先开车,这样都挡路了。” 他这才给她系了安全带,再将身体坐了回去,将车子驶离医院。 回去的时候,温琼音过来了。 他们进去的时候,她正从厨房里端了饭菜出来,再出声道:“回来了,快去洗手吃饭。” 陆宁的包还挂在宋知舟脖子上,两只手拖着他的手臂,慢腾腾往里面走。 看到突然从厨房里冒出来的温琼音,她吓得一个激灵,触电般就松了手,再一本正经地在宋知舟旁边站得笔直。 “妈,您什么时候来的。” 宋知舟憋着笑,也叫了一声:“阿姨。” 温琼音一边收拾餐桌,一边应声:“来了一会了,你们两个都忙,怕是都没好好吃饭。 你现在又正是要调养身体的时候,我正好有空,过来给你煲点汤。” 宋知舟过去帮忙拿碗筷,陆宁从他手里接了碗过去盛饭。 吃饭时,她再问了一句:“他一天到晚都忙,不用管他。” 她话落,伸手就要去拿陆宁的汤碗,帮她盛汤。 正好跟宋知舟的手同时伸了过去,两个人都是一愣。 宋知舟笑着拿了碗:“阿姨,我来吧。” 温琼音面上带着笑,再看向陆宁:“一看你在家就是懒。” “我哪有,我也给他盛汤的。”陆宁蹙眉反驳。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亮起,有短信发了进来。 她手机放在她跟宋知舟之间的桌面上,宋知舟将盛好的汤递给她时,就正看到上面薄斯年发过来的信息。 “明天我跟小蕊等你过来,别忘了。” 第404章 他今晚有些奇怪 短信就显示在手机屏幕上,宋知舟跟陆宁同时看到了。 对面坐着的温琼音,也看了一眼,但从她的位置自然看不清楚。 她出声问了一句:“是有事吗?” “没事,广告信息。”宋知舟应了一句,再将陆宁手机关掉,顺手就放进了她口袋里。 温琼音也没多问,继续吃饭。 因为突然发过来的一条信息,再想起下午离开医院前的那些事情,陆宁之后吃饭有些心不在焉。 吃过饭,陆宁跟温琼音一起收拾餐桌,宋知舟看了下时间,再看向陆宁。 “那阿姨多坐会,我该去医院了,唐漪这段时间事情多,我要跟着加班一段时间。” 温琼音收拾着碗筷,再问道:“同事吗?你们医院不都有早晚班轮换吗?” 因为陆宁流产不久的事情,她也不大放心,希望宋知舟晚上能陪着陆宁。 他起身去衣帽架上一边拿大衣,再一边应着:“嗯,带的一个实习医生,刚来很多东西不熟,我也不忙就多带带。” 温琼音还想问什么,陆宁出声打断她:“工作加班也很正常了,妈就别问了,宋医生要来不及了。” 温琼音这才没再多说,只应了一句“妈也就随口问问”。 陆宁再看向宋知舟:“你快去吧,趁着现在雨小了些,晚上开车慢点。” “嗯,好。”他应声,再拿着大衣出去了。 门关上,温琼音立刻一脸不放心地问她:“怎么还有跟着实习医生加班的道理,是男医生还是女医生?” 陆宁擦着桌子的手顿了一下,再抬眸一言难尽地看向身边人:“不应该啊,妈还会有不放心宋医生的一天?” 在温琼音眼里,宋知舟一向都是完美无瑕、心比金坚的好女婿,怎么着也不该担心这种事情了。 温琼音皱眉应声:“什么话,我怎么会不放心知舟?这毕竟大晚上的,一男一女又是师徒的,万一传出点什么闲话来……” 陆宁出声打断她的话:“您就放心吧,这医院不说上千,那也得有上百号医生值夜班,比不得家里的大晚上。” “行吧,你放心就行,妈也不多管你们的事情。” 温琼音应了一句,再收拾完碗筷,嘱咐了陆宁几句,就先回去了。 因为下雨,外面天黑得早,实际时间也才六点多。 陆宁回卧室,想去洗澡时,再看向沙发上放着的包。 白天她得正常上班,录音笔的事情,要找吴律师的话,大概也只能晚上了。 她迟疑着,再从包里拿出那支录音笔,给吴律师拨了电话过去。 这个点,那边大概也才刚下班。 电话接听得很快,那边声音传过来:“陆小姐。” 陆宁应声:“吴律师,我拿到了一点录音,但后半部分有些不清晰,我想找您确认一下有没有用,不知道您现在有时间吗?” 那边沉默了片刻,再回她:“可以的,我现在刚出律所。 这样,晚上陆小姐一个人出来也不方便,你选一个离你位置近的咖啡厅之类,我再过来找你。” 确定了位置,再过去时,陆宁大概等了十来分钟,吴律师就过来了。 她特意挑了那天和薄斯年见面时坐的位置,因为旁边会有其他人,不方便播放录音,她再带上了耳机。 面对面坐下时,她将录音笔和耳机递给吴律师,再出声解释。 “那天就是在这里,我回去听了下,前半部分录音都很清晰,但后半部分有点杂音。” 吴律师点头,再接过录音笔和耳机,听了一遍录音。 随即他将东西还给她:“后半部分应该是有东西干扰了录音笔。” “干扰?”陆宁蹙眉,再回想起那天的情况。 薄斯年一直就是那么坐着的,她注意过了,桌面上并没有其他东西,能有什么干扰? 吴律师再解释:“诸如磁铁、特制的录音干扰.器,甚至是手机,都可能会对录音信号造成干扰。 您录音里的杂音也不太重,受到的干扰不算大,或许也能用上。” 手机? 她猛然想起来:“那天他确实将手机放到桌面上了。” 那时候她折返回来时,将包放回桌子上,他手机就正好在她包旁边。 手机随手放到桌面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不确定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吴律师点头:“那应该就是了。抛开杂音这个问题,录音里您还有明显引导的言语,您直接问了,离婚证的事情,是不是他的意思。” 他喝了口咖啡,继续道:“言语引导最好在录音里完全不要出现。 因为您的引导,他可以将他后面那些话,解释为是顺着您的话在开玩笑,等等其他情况。 陆小姐最好是通过其他的事情,让他自己说出伪造证件这件事。” 陆宁“嗯”了一声,那天她因为兜了半天圈子,也没能得到她想要听到的。 所以后面也确实有些心急,没忍住直接问了。 吴律师再出声:“这个先保存好吧,也未必没用的,毕竟他也提及了收买律师的事情。 其次最重要的是关于您女儿的事情,除了上次我说的那些,您也可以尝试去收集一些,您丈夫对您女儿不够好的证据。 尤其他如果有出轨行为的话,可能会让您在抚养权的争夺问题上,优势骤增。毕竟很多的孩子,会不能接受后妈。” 陆宁点头,多少有些失望,但至少吴律师说也有些用,算是没白忙活。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也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她应声:“好的,我明白了。” 再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宋知舟还没有回来。 她回浴室洗了澡出来,想着要不要跟他打个电话时,卧室门就推开来。 他手臂上搭着大衣,从外面走进来。 陆宁松了口气,再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她走过去接过他手上的大衣,看他显然疲累,将大衣放到沙发上后,就要去浴室给他放洗澡水。 身体突然自身后被抱住,他声音低沉落下来:“等下再洗。” 他温热的呼吸自身后落到她脖颈上,让她身体骤然紧绷。 他今晚有些奇怪,但身上并没有酒精的味道。 他将她身体扳过来面对着他,再俯身吻下来。 她身体被他的力道往后面一带,再是小腿撞上了床沿,不受控制就往后面倒了下去。 第405章 你会不会,也有不要我的一天? 脑后突然撞上床面,脑子里一阵细微晃荡,陆宁下意识抬手去抓宋知舟的手臂,感觉眼前短暂的昏黑。 他素来很沉得住气,今晚这样的时候,以前没有过。 他掌心将她手腕压下去时,触及到她的手指,随即愣了一下,目光看向了她的手背。 干干净净的五指,中指上的戒指没在了。 傍晚跟她回来的时候,他就好像没看到她手上的戒指,那时候并没怎么注意。 后来回去吃过晚饭,就急匆匆去医院了,也就并没多想。 他在她眼前,掌心撑在床面上,他们之间隔着很近的距离。 短暂的对视,陆宁视线躲开来。 那一刹那,她看到他面上炙热的情绪明显淡了些。 良久后,他才出声问了一句:“戒指弄丢了?” 她放在枕头上的手,手心下意识抓紧,意识到藏着也没有意义了后,又松开来。 “可能是,刚洗澡落在楼下的浴室了。” 他没出声,她硬着头皮再说了一句:“要不我去找找?” 她一时找不到一个更合适的理由,来解释戒指的去处。 宋知舟沉默了半晌,将她落在脸上的一缕头发拨开来,再应声:“回家的时候在就行了,反正也在家里,先休息回头再找吧。” 她一颗心悬着,一时没说出话来。 戒指于他们而言,意义重大,如果真只是不见了,他不会拦着她去找。 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很长了,何况他本来也是心理医生,有些事情,大概只需要一个眼神和小动作,她就瞒不过他。 她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吹干,此刻就湿漉漉地落在枕头上。 宋知舟起身,再将她抱坐起来:“先吹干头发吧,别感冒了,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好。” 他换了个枕头,再进衣帽间拿了衣服,往浴室走。 陆宁坐在床上,看向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鼻子酸涩。 从床边到浴室,她看着他走过去,感觉他们的距离一点点拉远。 从六年前被那样残忍地抛弃掉一次之后,她对感情就很缺乏安全感。 她相信宋知舟如今不会丢下她,可很多事情,还是很不敢去开口去试探。 害怕他也会权衡利弊,害怕他也会怀疑她,会感到为难。 所谓婚姻如同枷锁,她跟薄斯年之间的婚姻关系,不可能会真的断不掉。 但真要处理起来,势必会是一个漫长而棘手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里,意味着她不得不跟宋知舟保持距离。 一旦有些事情曝光出来,甚至会让他的声誉和事业受损。 她手指用力抓紧被子,那一瞬,却又觉得不甘心。 难道时至今日,她又要再一次被困死在那个囚笼里吗? 他的步子已经到了浴室门外,她着急从床上下来,就急步走了过去。 他的手伸到了浴室门把上,门打开就要走进去时,身后的人从后面抱住了他。 她的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他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他没出声,站在原地。 良久后,她的声线不安:“你会不会,也有不要我的一天?” 会不会,也能前一天疼她惜她,第二天就将她不耐推开来。 他将她环在他腰间的手拿开来,再回身,垂眸看向她:“怎么了?” 陆宁的手被他握在掌心里,终于是没有勇气直说:“没怎么,只是觉得,你今晚有些奇怪。” 他抬手在她发丝间揉了揉:“别胡思乱想,先把头发吹干,容易着凉。” 他将她手松开来,再回身进了浴室。 就在刚刚回来的路上,他在他的车门上看到了一个信封。 那里面有一些照片,关于陆宁和薄斯年昨天在咖啡厅见面的,还有今天下午,他们在医院拐角交流的照片。 偷拍者显然是有心,每一个角度都抓拍得尽量亲密。 但她既然不说,自然也是有她的想法,他信任她,不想去追问她太多。 第二天上午,小昭的幼儿园有活动,家长需要陪同,唐漪请了半天假。 宋知舟就也难得请了假,打算中午跟陆宁一起过去,陪苏小蕊过生日。 无论跟薄斯年有多少纠葛,苏小蕊毕竟也算是陆宁的女儿,她自然也是想去陪陪那个小孩的。 他陪她一起去一趟,也能让她不会感到为难。 因为都请了假,第二天陆宁极少有地睡了个懒觉。 卧室里拉了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外面的光线,等她醒过来再摸过手机一看,直接快九点了。 卧室里的光线仍是很暗,这一觉睡了很长。 再放下手机时,就看到宋知舟正侧躺着看向她。 陆宁愣了一下:“医生作息不是都特别规律吗,你怎么会有赖床的时候?” 他照样躺着一动不动,继续盯着她看,再低笑:“大概是近朱者赤吧。” 陆宁蹙眉:“你别赖我头上,这只能说明,你的潜意识还是有懒散的时候的。” 她翻身伸了个懒腰,肚子里就“咕噜”叫了几声。 平时都是习惯七点多吃早餐的,而且昨晚因为那条短信,她晚饭也没怎么吃饱。 她伸手揉了下肚子,再看向他:“你饿吗?” “不饿。”宋知舟笑应。 陆宁一本正经看着他,不说话。 直到他再改口:“那,有点饿?” 她看着他“嘿嘿”地笑:“有送餐上门的,要是能体验一下,送餐上床就好了。” “加收点小费的话,可以考虑。”他顺着她的话,一本正经状。 陆宁立刻挪近了些,再伸手在他掌心里挠了挠:“真的吗?” 他掌心收紧,再握住了她的手,往上一提再按到了床面上。 他倾身过来时,陆宁呼吸一滞。 却是他借着按住她手的力道,随即起身下床,再说了一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陆宁还愣怔在他刚刚倾身过来的那一刹那,红着张脸没去看他。 他换了衣服,绕去出门的那一边,再到床边给她将被子重新盖好。 他眸眼含笑:“想什么呢?” “哪有想什么,没有想什么!”她才回过神来。 随即是他低笑出声,离开卧室下楼去做早餐了。 头一次惬意地在床上吃了顿早餐,宋知舟给她在床上支了小餐桌,再嘲笑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在坐月子。” “好期待坐月子啊,那样就可以享受三十天这样的生活了。”陆宁感慨了一句。 时间也不早了,吃过饭他们就去了薄斯年庄园。 进去的时候,过来的人也只有薄倩倩和牧辰逸。 薄斯年看向陆宁进来,再起身走过来。 第406章 薄斯年的脸绿了 在薄斯年身后,苏小蕊也兴奋得从沙发上下来,再跑到了他前面,扑进了陆宁怀里。 陆宁笑着俯身下去抱起她,身后宋知舟再将手里的礼盒递过来:“小蕊,生日快乐。” 苏小蕊靠在陆宁肩膀上,再怯怯地看向宋知舟手里的芭比娃娃,眼睛亮了亮,再看向陆宁。 陆宁抬手玩了下她头上的小辫子,再出声道:“拿着吧,宋叔叔特意帮你挑的。” 吴婶手巧,给小孩子编头发也很可爱。 苏小蕊这才接过来,再轻声说了一句:“谢谢宋叔叔。” 她最喜欢妈咪选的娃娃,比吴奶奶选的还要好看,而薄叔叔很少会给她挑娃娃。 宋知舟再看向站在后面,显然面色隐隐有些不快的薄斯年,出声打了声招呼:“薄先生。” 不远处牧辰逸看过来,正兴致颇高等着看一场好戏,立刻起身过来凑热闹:“表哥跟嫂子都过来了啊,快快快,这边坐。” 吴婶倒了茶过来,几个人围坐到沙发上。 陆宁抱着苏小蕊,跟宋知舟坐在一边,牧辰逸也坐到了宋知舟旁边去。 对面坐着薄倩倩和薄斯年。 薄倩倩看向牧辰逸热情地跟宋知舟说话,不知道的,还当他是认了个亲哥。 陆宁将苏小蕊抱坐到自己腿上,再腾出手帮她拆礼盒,小孩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的手。 隔了半晌再又神秘兮兮地跟陆宁小声说话:“薄叔叔买了很漂亮的蛋糕哦,等下妈咪和小蕊一起吃。” 陆宁笑着点头,已经快到中午了,并没见到其他人来。 她再问苏小蕊:“还会有其他人过来陪小蕊过生日吗?” 薄斯年出声回应她:“不会了,小蕊喜欢清静,等晚上我再带她去趟老宅吃饭。” 陆宁“哦”了一声,感觉薄斯年视线总落在她身上,索性伸手杵了下身边的宋知舟,再看向桌子上的果盘。 她一只手臂环抱着苏小蕊,再加上拆礼盒,看起来也腾不出手来。 他伸手拿叉子叉了一块水果递向她时,她就着他的手,直接吃掉了那块水果。 薄斯年视线终于没再一直往她脸上落,但他脸大概是绿了,客厅里陷入了诡异的三秒沉寂。 陆宁继续跟苏小蕊一边摆弄娃娃,一边说话。 随即是薄倩倩颇为同情地看了眼身边的亲哥,再看向陆宁:“宫先生怎么没一起过来?” “他中午有应酬,腾不出时间来。”陆宁应声。 薄倩倩颇有些遗憾地开口:“反正小蕊晚上也要去老宅,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我还以为他会来的。” 旁边跟宋知舟聊得正热络,有意调拨薄斯年情绪的牧辰逸,闻言面色也黑了。 薄斯年正看牧辰逸不顺眼,终于找到了出气的机会,不疾不徐说了一句:“别整天粘着宫先生,他也有他的事情。” 牧辰逸一口气梗在喉间,差点拍案而起拂袖就走。 吃饭的时候,陆宁时而给宋知舟递个汤碗,让他帮她盛汤。 时而再夹个虾让他帮忙剥。 薄斯年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成了锅底。 旁边苏小蕊终于也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妈咪,小蕊想吃青菜,妈咪可以帮小蕊夹吗?” 陆宁视线才终于从宋知舟那边,转到了苏小蕊身上,再帮她夹菜。 等吃完饭,薄倩倩和牧辰逸,一人坐沙发一角,各自玩手机。 陆宁叫上宋知舟一起,坐在落地窗前陪苏小蕊堆积木。 剩薄斯年孤家寡人一个,坐在沙发上,看哪都觉得不顺眼。 苏小蕊的自闭症已经有所好转,加上陆宁回国时间也渐长,她对陆宁的防备心明显在减弱,慢慢在转为更深的依赖。 时间长了,她大概也开始清楚陆宁不可能离开宋知舟,有些爱屋及乌的缘故,对宋知舟的排斥也没那么严重了。 他看过去,越看越不舒坦,明明他才应该是一家三口中的一个。 这样一看,宋知舟待在她们身边,却也照样其乐融融。 可他就算再心狠,也总不可能教唆一个小孩子,去不接受宋知舟。 他视线落在陆宁的侧脸上,远离了他,她面上的笑意放松轻快。 远不似刚刚坐在他面前时,那样拘谨而谨慎,如同浑身竖起尖刺的刺猬。 可她也曾经依赖过他,曾经对他那样深切刻骨的爱意,真的可以像如今他看到的这样,消失得如此干净彻底吗? 她就真的可以腾出这样完完整整的一颗心,去爱和眷恋另一个男人吗? 分明多年前,她满眼满心藏着的,也不过就一个他。 在那时候,她也该根本无法想象,有朝一日他们一拍两散后,她生命里还能出现一个叫“宋知舟”的男人。 而她可以如当年深爱他薄斯年一般,去深爱那个男人。 分明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可他此刻却还是觉得恨,觉得不甘,就好像眼前的这一幕,是她狠心背叛了他。 他看得失神,直到苏小蕊放下了手里的积木,再跟陆宁说了几句什么,随即趴到了她肩膀上,大概是困了。 因为过生日,又知道陆宁会来这里陪她,她极少有的兴奋,早上起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早。 所以现在到了下午,自然也就犯困了。 陆宁起身抱着她,再轻拍她的后背哄她睡觉。 她头发披散着,有一部分散落在肩膀上,而苏小蕊就靠在她肩膀上,发丝让她睡得并不舒坦。 宋知舟站到陆宁身后,从她手腕上拿下发圈,再将她头发扎了起来。 她发质很好,吴婶想要送梳子过去时,宋知舟手指在她发丝间穿梭着,很快就已经将头发扎好了。 吴婶走近时,愣了一下,再笑着回身离开。 能这样熟练地扎头发,显然这也并不是头一次。 在他们走近过来时,薄斯年才终于将视线侧开来,一本正经地从茶几底下扯了份报纸翻看。 两秒后,他再将拿反了的报纸,翻了个头。 陆宁想将苏小蕊交给吴婶,她已经睡着了。 但小孩抱紧了她的脖子,不撒手,再含糊呢喃着:“小蕊要妈咪陪着睡。” 薄斯年抬眸看向她:“要不你把她送上去吧,放到儿童房里就行了,外面会有人照看着。” 陆宁迟疑了一下,再应声“哦”,抱着苏小蕊上了楼。 陪小孩在儿童房里睡了一会,确定她安睡了,陆宁才小心下床,经过站在床边的佣人,离开了儿童房。 经过薄斯年的卧室门口,长长的走廊上,安静无人。 她突然想起吴律师说的那句话:“如果能找到对方出轨的证据,对争取抚养权是很有利的。” 她摸了摸大衣口袋,那里面她准备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随即她走近卧室门外,试探着轻轻扭动门把。 门没有上锁,轻易打开。 第407章 那就鱼死网破吧,我拭目以待 楼下的谈话声听不到,这里安安静静。 还有客人在,薄斯年应该不会突然上来。 陆宁伸手在大衣口袋里摸到了那只针孔摄像头,再攥紧在手心里,走进了身旁的卧室。 至少就她所知,白滢滢曾经在他这里过了夜,如今白滢滢怀的孩子已经流产了,她自然也不可能拿得到什么证据把柄。 但既然能有第一次,就未必不会有第二次。 她走进去,再轻声带上了身后的门,视线在床边迅速寻找合适的位置,来安置摄像头。 目光落在茶几上摆放着的一小盆绿植上,那绿植是她四个月前从这里离开时,就放在那里了的。 她走近过去,心跳跟着加快,再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摄像头,确定好了位置,将东西放在了绿植里。 随即她再回身确认了一下,摄像头的位置是对着门口和床的。 起身后,她往后退了两步,确定绿叶遮挡了摄像头,看不出破绽来。 再回身急着出去时,门锁一道轻响,门从外面被打开来。 她心跟着“咯噔”了一下,随即立刻回到茶几边,拿过了茶几上的一个粉色的小茶杯。 苏小蕊偶尔也睡这卧室,茶几上有放置她的生活用品。 门打开,薄斯年从外面进来,她神色如常地拿了茶杯回身,去旁边的饮水机里倒热水。 直到水接到了一半,她才侧目看向他:“我看小蕊嘴唇有点干,过来给她倒点水。” 因为怕小孩子烫到,儿童房那边没有准备热水。 薄斯年没应声,视线落在她身上,反手关上了门,随即她听到房门反锁的一声轻响。 她面色僵了一下,只当没听见,端起茶杯就往外面走:“我先过去了,小蕊还在等着。”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看向她走近过来,随即在擦肩而过时,他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臂。 手上盛着热水的茶杯猝不及防落地,热水在地毯上溅起,他迅速伸手将她推开了一步,水没有溅到她身上。 一墙之隔就是儿童房,陪着苏小蕊的那个佣人,也随时可能会出来到外面的走廊上。 陆宁咬牙低声道:“你松开,牧医生跟你妹妹还都在这里。” “我跟自己的妻子亲近,有什么不可以吗?”他伸手将她抵到了已经反锁的门上。 后背撞上房门,一道轻微的闷响。 她视线扫过茶几上那盆绿植,指间在发颤。 他垂眸看向她:“打算什么时候跟他断干净?” 陆宁一只手移到身后,去摸索后面的门锁,再出声掩盖开锁的声音:“你管不着,哪怕我们婚姻还在,你也限制不了我的人身自由。” 薄斯年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并不急着伸手去阻拦她。 隔着极近的距离,他低笑:“是吗?哪怕你跟别的男人去同居,去上床?” 她的手在打颤,摸到了门锁,但因为后背紧挨着门,不好转动。 她再冷声道:“同居还是上床,你有证据吗?我以前也经常在我师兄那里住,你要不要连我师兄一起起诉?” 眼前人唇角笑意加深:“阿宁还是这么能说会道,所以我们之间,是没有好好沟通的余地了?” “你想怎么沟通?我们死灰复燃,还是像两年前一样,我被逼无奈跟你一起生活?”她手在身后试了几次,身体压着门,没能将锁打开来。 她再将身体微微往前倾,给手上的动作腾出空间来。 门锁转动,再是薄斯年借着她身后的空隙,揽住她按到了怀里:“你这是,急着投怀送抱?” 她通红着眼睛去推他,再是他俯身下来,突然贴近她的脖子。 灼热的呼吸落下,她身体本能地颤栗了一下。 他低笑:“怎么身体还是这么敏感,是宋医生满足不了你吗?” 她胃里一阵翻搅,如同是地沟里的污水,突兀地沿着喉咙灌了下去,恶心得她浑身发抖。 他禁锢住她挣扎的手腕,再徐徐出声:“我反悔了,给你一周的时间太长了,就今天吧。 你跟他断干净,或者我直接将我们的婚姻事实,诉诸媒体。也许,再加上你跟宋知舟之间的一些亲密照。” 陆宁身体僵了那里,片刻后,一字一句出声:“你是真的,肮脏恶心到了骨子里。” “哦是吗,阿宁给的形容词,我肯定欣然接受了。”他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你放心,我肯定不忍心伤害你的,我会跟媒体解释,你们之间,是宋知舟强迫的你。” 她猛然一阵干呕,刚吃下去的午饭,差一点就直接吐了出来。 眼前活生生的一个人,在她眼里形色狰狞。 生性难改,本性难移,她回国后,他在她面前性情大变,放任她尊重她。 而临到头来,却其实从未变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他这些年一贯的作风。 在他眼里,从来只有得到和毁掉。 这不是占有欲,是近乎让人不寒而栗的病态。 他将她松开来,再轻笑出声:“别忘了,就今天,我明早来接你。” “我错了。”她突然很轻地出声。 薄斯年面上的笑意凝固,一瞬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什么?” 她笑,面色冰冷无恨无怒:“我怎么会觉得,经过了这么多年,你或许也会于心不忍呢?” 怎么会抱有那样的幻想,如果实在找不到足够的证据,就跟他好好沟通一次,或许他也会心软协议离婚,不上法庭呢? 他这段时间的改变,原来不过是,连她都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幻觉。 这个男人五年前下得去手,两年前能囚禁她,时至今日,同样的方式,他大概也能再来一次。 如果,她不愿意如他所愿回到他身边来。 薄斯年沉默在那里,一时没说出话来。 他不知道,他以为他这段时间所有的改变,她都从未看到过的。 所以他才索性破罐子破摔,就去做她以为他该有的样子,去将她夺回来。 可原来,她也看到了,感觉到了啊。 她拉开身后的门,再看向他,那一瞬,她面色从未有过的平静:“那就鱼死网破吧,我拭目以待。” 第408章 不用怕,我们还有一辈子 卧室门关上,不轻不重的声响,如同她面上的表情,平淡无垠。 薄斯年站在卧室门边,看向合上的门,眸光黯淡了下去。 所有的平静,不过是因为她恨到了极点,真真正正心死了。 他学着温和退让的时候,她看不到分毫。 他干脆步步紧逼时,却只是让她更加恨他入骨。 时至今日,他不过是事事错、步步错,无论做什么,都是弄巧成拙自欺欺人。 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大概也就像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孩子,去弄满身的污泥,想引起大人的注意,临到头来,却不过是更遭人嫌恶。 他低眸看向地面打翻的水杯,水浸染在米色的地毯上,一片狼藉。 犯下的错已成过往,定格在时光的长河里,谁也无力去改写。 大概也就如这眼前,覆水难收。 他开门出去,站在楼梯上,看向楼下的人。 牧辰逸还坐在宋知舟身边说笑,或许是身体里流淌着相似的血液,又本也是医院的同事,他们之间有些亲近和熟络,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他说话时,视线时不时扫过对面不远处坐着玩手机的薄倩倩。 因为薄倩倩是背对着他的,他目光也明显放肆了些,但却总放不下那点所谓的面子,去跟她认错求和。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始终对他不冷不热,一副压根不熟的模样。 牧辰逸心里又后悔,看到她跟宫和泽有来往的时候,又气得牙痒痒,却偏偏半点办法都没有。 陆宁走近过来,再到宋知舟身边,等他们说完话的间隙,平静开口:“我不太舒服,先回去好吗?” 薄斯年就站在楼梯口,沉默看着,没有出声,也没有走下来。 宋知舟抬眸,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再看了眼楼梯上站着的薄斯年时,猜到了什么,面色冷淡了下去。 他起身,将她手牵过来,再看向牧辰逸:“那牧医生,我们就先走了。” “嗯,好。”牧辰逸点头,看向他们离开的背影,目光里含着些探究。 楼上薄斯年走下来,面色显然很不痛快。 牧辰逸禁不住出声道:“薄大少,自虐也该适可而止啊。” 薄斯年在他对面坐下,一张脸黑着:“慢走,不送。” 牧辰逸挑眉,身体后倚着:“别啊,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聊聊,我回头再转告给宋医生。” 薄斯年不爽至极地看向不远处坐着的薄倩倩:“倩倩过来,送客。” “我跟他不熟,让他自己出门左拐,谢谢。”薄倩倩回头,再不咸不淡地扫了牧辰逸一眼。 牧辰逸八卦的欲望骤减,感觉因为薄倩倩那冷漠的一眼,浑身都刹那间凉飕飕的。 这个女人,以前还能那么死黏着他,现在心狠起来,怎么就可以这么绝? 都过去那么久了,他跟崔颖断得简直比白开水还要干净了。 几个月过去了,薄倩倩跟他说过的话,还是没超过十句。 他心情不好,本来还想好好八卦一下薄斯年这揪心的三角恋,还是打住了后面的话,没待多久就起身走了。 出去就正看到宋知舟开车离开。 外面车上,宋知舟开车,陆宁坐在副驾驶上,埋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将车开出了一段距离,再到人流稀少的车道上,靠边停下来。 这才解了身上的安全带,倾身过去看她:“怎么回事?” 陆宁抬头,沉默看了他半晌,再伸手抱住了他,将头靠到他肩膀上,没有出声。 他迁就着她的动作,再往她那边靠近了些,缓声开口:“没事,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她身体轻轻颤动,良久后才松开了他,红着两只眼睛看他:“我坦白。” 他愣了一下,再低笑点头:“嗯,坦白从宽。” 陆宁手指在大衣上攥紧,出声的时候,心也跟着一提:“我跟薄斯年,还没有离婚。” 他面色显然是生变,但也仅仅是诧异,短暂沉默后,再温和出声:“嗯?” “但我是真的不知道,我那天晚上跟他领离婚证了,我没想到他会……没想到证件居然会是假的。”她声音说到后面,染上了一些颤音。 她害怕他会不相信,她如今跟他都走到了这一步,却还和另一个男人维持着婚姻。 她不确定她的话,会不会听起来很像是借口和推脱,害怕他会多少有些抱怨她。 伸手抓在他衣袖上的那只手,又感觉没有底气,暗暗松开来垂到了座椅上。 这些年来,她是真的很没有安全感,感觉哪怕是对她再好的人,有朝一日也未必不会怀疑她抛弃她。 有些阴影留下来了,就真的是一辈子,留存在记忆和意识深处,甚至是形成了一种本能反应。 害怕去试探任何人,害怕被丢弃。 他伸手拂过她额角的发丝,再轻声开口:“没事,这不是你的错,有些事情不是你缺少防备,是防不胜防。既然发生了,就总能有应对的办法的。” “我害怕你会不要我了,这几天不敢跟你说,怕你嫌我麻烦。”她红了眼眶,攥紧的手,垂在身侧打颤。 这几天一个人也熬过来了,可突然告诉了他,什么都说开了,才突然真正感到了委屈和不安。 他抬手将她揽过来,再出声安抚:“我们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谁都不会是对方的麻烦。以后不用再有这种想法,任何事情,都要说出来知道吗?” 她一颗心缓缓落了一半,再低声应着:“知道了。” “又不是仓鼠,脑子里怎么就总喜欢藏事呢?”他揉了揉她的头,有些无奈地半开玩笑。 从四年前他在医院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的过度防备和没有安全感,就表现得尤为明显。 这么些年过去了,烙在了骨子里的一些伤痕,还是让她很多时候,都潜意识想要隐瞒和逃避。 因为曾经不被信任,曾经被辜负和抛弃。 她埋着头,良久沉默,禁不住低泣出声:“我害怕你会走,真的。 害怕太麻烦了你,有一天你也会忍不住离开。我不想再被丢掉一次了,就想小心一点。” 他心里细密的疼,再克制着情绪继续安抚她:“不会,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有那一天的。” 再回去的路上,她半路就靠着座椅睡着了。 她没说,他也能猜到,她今天虽然赖床了,但其实是一夜未眠。 等回了卧室时,他将她放到床上,自己也午休了一会。 再醒来时,网上就有消息曝光了出来。 第409章 薄斯年曝光和陆宁的婚姻 窗外已经是黄昏,宋知舟坐在床头,看向手机里铺天盖地的新闻。 短短两个小时,消息已经登顶微博热搜榜首,在网上引起惊涛骇浪。 他手里的手机攥紧,面色紧绷着,随即感受到身边人的动静。 下意识想将手机收起来时,他侧目,就看到陆宁已经醒了,正看向他拿着的手机。 显然,她猜到了什么。 他将手机丢到一边,再缓和了面色出声:“睡醒了,饿了吗?” “消息传出来了是吗?”她不答反问,面色平静地从床上坐起来。 薄斯年行事素来不留余地,她下午跟他说了不可能沟通,那么他会直接让媒体曝光,也并不是他做不出来的。 宋知舟短暂沉默,再下床去沙发上给她拿了衣服过来:“没有,先起床吃饭吧。” 他将她衣服放到她面前的被子上,陆宁没动,再从枕头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打开时,已经调了静音的手机,上面一长串的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 有温琼音打过来的,还有宫和泽的,连带还有许久不曾联系的江景焕打过来的。 她感觉,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按门铃了。 新闻还没有看,她感觉疲惫就已经涌了过来。 宋知舟过来要拿她的手机:“等下再看,先起来洗漱准备吃饭吧。” 陆宁避开了他的手,再解开了手机的屏幕锁,淡声应了一句:“我没事,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他没出声,也没再阻拦,坐到了床边陪着她。 几大热门的社交软件,都已经开始疯狂推放新闻。 更可笑的是,连素来只宣传集团公事的薄氏官微,也发布了一条简短的微博,引发了上千万网友围观。 采访视频里,薄斯年衣冠楚楚地面对媒体,再是一番深情款款的言论。 “那两年里,我妻子因出现意外导致失忆,加上面容微整,回国后我们也没能顺利相认。 两年没能好好照顾她,我深感遗憾而内疚,同时也庆幸,她这两年过得也不算太差。 如今她以林蕊的身份,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绘画师,这也是她曾经一直的梦想……” “还能与她重逢,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那两年的失忆,加上近期她情绪上的不大稳定。 有些事情我们还需要慢慢处理,相信很快我会带她一起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微博下面,过百万条评论,直呼感人肺腑动情至深。 “天哪,我还是林蕊的粉丝呢,想不到我爱豆居然还有个这么厉害的身份!” “直接总裁夫人的吗?救命,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怎么可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薄总等了她这么久,现在重逢了,以后不得往死里宠?总裁夫人是不是都是总裁养在家里的小娇妻,那林蕊接下来会不会退出绘画圈?” 陆宁气得浑身发抖,差点直接将手机摔出去时,才想起来身边还坐着宋知舟。 她咬牙忍着没把手机扔出去,肩膀颤动着,满脑子都是怎么弄死薄斯年。 当年她捅他心脏那一刀,就该力道再加大几分,大不了同归于尽,也不至于现在这么犯恶心。 还“两年失忆”,还“最幸运的事”,到底他脸皮是不是城墙做的? 这么三言两语,他的痴情形象算是完全树立起来了。 她的身份也完全曝光了出来,他无形中算是将她逼到了悬崖边,进退两难。 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她的羡慕,而对于宋知舟,他只字不提。 但很快就被网友拔了出来,之前她去江城领奖时,在颁奖典礼上,当众拥抱了宋知舟的那一幕,早被媒体拍了下来。 那时候,她为了不影响到宋知舟的正常工作生活,挡住了他的脸。 所以到目前为止,只要身边熟识的人不爆料,外界就还不知道那人就是宋知舟。 可是接下来呢? 热度已经造成,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媒体和外界势必会紧盯着她。 她跟宋知舟之间的相处,又该怎么办? 薄斯年以一个“失忆”的借口,解释了她回国后和宋知舟亲近的缘由。 无关感情,无关背叛,只是因为失忆,甚至或者说,只是因为弄错了,她才会跟宋知舟在一起的。 网上更是热议,说薄斯年心细,维护自己的妻子不被外界流言中伤。 但宋知舟没有失忆,他在陆宁失忆的情况下跟她在一起,很快就被网友解读为乘人之危,插足婚姻的第三者。 甚至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直接在网上发起倡议,说要找出他的真实信息。 更有甚者,指责他是心怀不轨,想要借此接近薄氏,利用总裁夫人谋得好处。 她牙关打颤,无数种担忧和猜测在脑子里出现,良久才通红着眼睛挤出来几个字。 “无耻,下作!” 宋知舟压制着情绪,再将她揽过来出声安抚:“没事,会解决的。 他伪造证件在先,总能找到点证据的。无论如何,诉讼离婚也总能离掉。” 陆宁双手死死地攥紧,靠在他身上,声线低沉:“我好恨他,宋医生,我真的好恨他。” 恨不能立马撕掉他满身的伪装,让公众能看清楚他所有的真面目。 恨他总是要干扰她好好的生活,每一次在她的生活终于缓缓步入正轨时,在她终于能去放下过往,去平淡而惬意地接受眼前的一切时,他就总是要来狠狠地插上一刀。 让她小心经营着的一切,刹那间支离破碎。 她不欠他,他一次次要将她拽入他的生活里,可她不欠他啊。 就因为他所谓的爱,她就一定要被他死死地锁在身边,要像一个物品一样地、被他攥在手心里吗? 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给过她那样痛苦绝望的过往,她如今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平淡安宁的生活。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温琼音又打了电话过来。 陆宁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片刻后,到底是按了接听。 这样的消息,温琼音只怕比她更不能接受。 那边嘶哑的声音传过来:“先开门吧,我跟你爸,还有牧董事长都过来了。” 第410章 牧川出面,与薄家交涉 陆宁没出声,宋知舟拿过她手机,回应那边:“阿姨,我们就下来开门。” 那边“嗯”了一声,也没再多说,挂断了电话。 陆宁从床上下来,沉默着进浴室洗漱。 媒体都在争先恐后地想四处打探到更多的消息,好在宋知舟这一处别墅,他们还并不知道。 只是大概,也瞒不了多久了。 再下去开门时,宋知舟牵着她过去,门外温琼音和陆成弘的面色,甚至是近乎灰白。 好好地她跟宋知舟眼看就要办婚礼了,现在却居然冒出来消息,说她跟薄斯年还是夫妻,这样的事情谁都难以接受。 但毕竟是这么严重的事情,温琼音自然也猜到,其中多半是有陆宁也事先不知道的隐情的。 牧川面色看起来到底是冷静一些,先开了口:“先不慌,有什么事情进去说吧。” 如今这个时候,四处都可能有媒体,这样站在外面说话并不安全。 宋知舟打了招呼,再侧开来一步,让外面的人进来。 温琼音情绪过激,也没办法好好问什么说什么。 牧川坐下,再缓声开口:“叔叔过来,也就是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放心,有什么事情,我会尽量帮你们一起解决的。” 牧川跟薄家交情不浅,跟薄斯年的父亲薄鸿祯,更是多年老友了。 但无论如何,他得先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现在陆宁和薄斯年还是夫妻,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他也没有道理,不分青红皂白就去找薄鸿祯和薄斯年要说法。 宋知舟去厨房倒茶,陆宁控制着情绪,将薄斯年伪造离婚证件的事情说了一遍。 旁边坐着的陆成弘立刻气得直拍桌子:“这个卑鄙无耻的东西!” 旁边的牧川略有些诧异,他相信陆宁不会乱说,但薄斯年能做出这种事情,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牧川是看着薄斯年自小长大的,后来薄斯年走丢了后,被养父母抚养了很多年。 之后被薄家找回,养父母车祸过世,导致他性情大变。 他行事素来狠绝果断,但该还没有用过这样见不得人的手段。 尤其是在男女感情上面,这样用手段去困住一个女人,实在前所未有。 牧川沉思了片刻,再看向陆宁:“我知道了,陆宁啊,你也不用太有压力,这件事情,我会去跟薄家长辈好好沟通的。” 陆宁点头应声:“谢谢牧叔叔。” 宋知舟将茶放到了茶几上,再坐到了陆宁身边。 牧川再出声,有些欲言又止:“还有一件事情,你们别怪我多嘴……” “没事,牧叔叔您直说。”陆宁出声道。 牧川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是这样,谁都有过去,你跟斯年之前有过什么,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毕竟这婚姻关系的话,在法律上是不容侵犯的,我也大致看了下网上的那些东西,有些对知舟不大好的言论。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有些言论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毕竟现在法律层面上,你还是斯年的妻子……” “牧先生。”宋知舟蹙眉,打断他的话。 牧川止住了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宋知舟再出声:“伪造证件和施加伤害的人,是薄斯年,没有道理让陆宁来承担后果。她现在正是无助的时候,我不会离开她。” “我不是要你们分开的意思。”牧川叹了一声,有些话,说起来太过沉重。 “现在毕竟正是风口浪尖上,你们在外的一举一动,任何亲密的互动,都可能会暴露在镜头下。 至少在事情大概处理了之前,应该暂时尽量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避免事情发展成更糟糕难以收拾的局面。” 他顿了一下,再继续道:“等陆宁跟斯年之间的婚姻关系解除了,你们之间恋爱结婚,都可以是简单美好的。 但如果是在眼下,你们的关系被曝光了出来,牵涉到的是婚内出轨、插足婚姻等一系列麻烦的事情。网上舆论发酵,会演变成什么样,谁都说不准。” “我只是希望,你们经过了这一件事情后,能简单没有负担地继续走下去,能收获到外界的祝福。暂时的屈就,是为了以后的一辈子。” 牧川素来是一个话极少的人,大概今天,也是他在他们面前,说话最多的一次。 宋知舟面色绷着,想出声反驳,陆宁先开口。 “牧叔叔说得对,凡事都应该从长计议。我相信事情总能解决的,现在不是冲动赌气的时候。” 牧川欣慰地点头:“对,叔叔就是这个意思。你放心,我牧家肯定不会委屈了你的,会尽快帮你们一起把事情解决好。” 温琼音也努力平缓了情绪,应声道:“听牧先生的意思,我们宁宁出了这样的事情,牧家愿意出手帮忙,而不是丢弃了我家宁宁,很谢谢牧先生。” “一家人就不用说两家话了,她是个好孩子,这些不是她的过错。”牧川缓声应着,再看了下时间。 网上舆论扩散的速度极快,这样的事情,多拖延一天,就多一天的麻烦。 他再看向陆宁:“要不你陪叔叔一起去趟薄家,有些事情我也不是太清楚,我们一起过去,再尝试沟通。沟通不成,再想办法走法律程序。” 陆宁点头应声“好”,她已经多年没有去过薄家老宅了,那里的人更是一个都不想见。 但总归,现在的情况,不是迟疑逃避的时候。 宋知舟出声道:“要去的话,我一起去吧。” “没事,就我跟牧叔叔去吧,人去多了太显眼,别让媒体拍到了你。”陆宁起身,再阻拦宋知舟。 他面色显然是不情愿:“你这样过去我怎么放心。” 她去衣帽架上拿了包:“你就别担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蹙眉,也没有办法,只能看向牧川:“牧先生帮我照顾一下。” 牧川低笑应声:“放心,人会完好无损给你送回来的。” 再到老宅那边的时候,薄鸿祯大概也是看到了消息,跟穆雅丹就坐在正厅沙发上。 对面坐着的薄斯年,估计也是刚被叫回来。 陆宁进去时,他目光就看了过来,颇不要脸地轻笑了一句:“阿宁回来了。” 第411章 我牧川的儿子,绝不再受委屈! 牧川跟陆宁进了正厅,薄鸿祯立刻起身笑着迎过来。 “老牧来了,稀客啊,快过来坐。” 不管目前是什么情况,他跟牧川也是很多年的交情了,何况外界被蒙蔽,薄鸿祯却看得清楚。 这事情,自然是他儿子的错。 牧川语气颇淡地应声:“老薄,你大概也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既然斯年也在,有什么事情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什么话,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说。于嫂,快去倒茶。”薄鸿祯笑呵呵地开口,再坐回了他们对面。 穆雅丹素来对陆宁敌意很重,现在面色也显然不大好。 薄鸿祯猜得到个中缘由,穆雅丹却只会认为是陆宁故意揪着薄家不放。 牧川从陆宁手里接过那张离婚证,再不动声色地放到了桌子上,看向薄斯年。 “斯年,你跟陆宁这婚都离了,证件也摆这了,怎么还跟媒体开那种玩笑呢? 这记者面前,还是不能说笑啊,那些人写起稿子来,可就喜欢胡编乱造。” 薄斯年挑眉,看了眼茶几上的东西:“离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收买万律师伪造了证件,你是怎么有脸再装傻的?”陆宁忍无可忍地怒视他。 薄斯年低笑,看向她因为怒恨而面色发红。 她皮肤很好,白皙清透,稍微发红就很明显。 他拿出一脸的莫名:“大概是我忘了,什么时候的事情,阿宁提醒我一下。” 牧川微微蹙眉,年过五十的男人,神色语气自带一股威严。 “今天的斯年,让牧叔叔有些陌生啊。” “也未必就是我儿子的问题吧,这事情都还没个定论。”穆雅丹沉着面色维护薄斯年。 陆宁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支录音笔:“好,你既然忘了,我帮你回忆一下。” 录音笔打开,很快里面薄斯年的声音传出来。 “离婚证的事情,是我授意万律师的。” “我给钱他办事,那也是他的选择。” 录音掺杂着一些杂音,略显模糊,但就在座的几个人,还不至于听不出来,是谁说的,说的什么。 薄鸿祯气得脸一瞬铁青,蹭就站了起来,颤着扬起一只手就要往薄斯年脸上去。 “你这个混账!伪造证件犯法的事情,你也敢?!” 他一只手还觉得不解气,抬起来又放下去,回身就去扯佣人手里正要搬去别处的一个青瓷花盆。 薄斯年坐得稳如泰山,穆雅丹吓得不轻,赶紧起身就阻拦:“你疯了,想干什么?! 这录音谁知道是不是伪造的,你要敢动斯年,我跟你同归于尽!” 牧川嘴角没忍住抽了一下,还是继续冷眼旁观。 薄鸿祯被她拦着,气得直发抖:“你还护着他!啊?你还护着他!这录音别人听不出来,我一个亲爹能听不出来? 他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违法的事情都敢做,以后真进了牢里,我看你还怎么撒泼护他!” 穆雅丹急得掉眼泪,回身去叫薄斯年:“儿子啊,快跟你爸说说,跟你爸好好说,真是你干的,就认个错,啊。” 薄斯年沉默坐了良久,终于出声:“我没有别的想法,我跟她的婚姻还存在,我只想要我阿宁回来。” “你做梦!”陆宁将手抓紧在沙发上,厌恨至极地低吼出声。 薄斯年看向她,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笼罩在一层冷清里。 “那也总比,连梦都没得做的好。” 至少她也会因为这件事情,过来正眼看他一眼,而不是只有他每时每刻地,面对着她跟宋知舟、在他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恩爱。 不只是羡慕和向往,还是嫉妒,和恨不能摧毁掉。 她的眷恋明明是只给他一个人的,心死了就心死了,凭什么还能这样鲜活地去爱着另一个男人? 牧川面色里终于是浮现了不悦,再有些疏冷地出声:“事已至此,发生过的事情我也就不多提了。 我的意思是,斯年跟陆宁既然也已经断了这么久了,感情这种东西也不适合强迫,还是好聚好散。 居然婚姻还在,那就协议离婚。当然,关于之前的那张离婚证,我牧某也不是会多嘴的人。” 言外之意,薄斯年收买他人伪造证件的事情,一旦被抖出来,有足够的证据的话,是极可能受到法律制裁的。 造假证坐牢,弄不好就是三年起步。 陆宁从包里拿出了离婚协议书,再推向薄斯年,开口:“你的东西我一分不要。 关于小蕊,她目前更依赖你,就先归你抚养,我定期探望。以后她归谁抚养,可以之后再协商。” 薄斯年目光落到茶几上的协议书上,视线有些恍惚地停滞了几秒,那丝落寞在眼底稍纵即逝。 随即他再抬眸看向她,轻嗤道:“就这么急着离婚,连你女儿都不要了?” 旁边薄鸿祯怒不可遏出声:“立马给我签了!” 陆宁再淡声道:“我认为,任何事情能协商处理是最好的。我们之间早已结束,也再无可能,当是也给彼此留点最后的体面吧。” 他良久没出声,目光落到她脸上,再又转回茶几上的协议书上。 “我不需要体面,你是我妻子,我没有义务要放手。” 薄鸿祯黑着脸重拍着沙发边缘:“你这个逆子,逆子!” “我只是想挽回我的妻子,我认为,我没有错。”他唇角勾着笑意,说着最无耻的话,眸光却黯淡了下去。 牧川起身,再平静开口:“看来老薄的爱子,是情根深种了,那行,我们法庭见吧。” 薄斯年侧目看向陆宁离开的背影,再起身凝视着她:“媒体镜头四处都在,离开宋知舟,对你跟他都好。” 陆宁顿住步子,再回身看向他,从未有一刻,她如此替他感到悲哀。 “经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尽管让媒体来拍吧,我最不堪的时候,是他陪我一步步走过来的。 如果有一天,他身败名裂遭千夫所指,我也可以陪他隐姓埋名,陪他好好过一辈子。” 牧川面色生冷,也出声道:“我牧川的儿子,从前没有生父,没有后盾,或许还会被人欺负了去。 但今时不同往日,我就是豁出了整个牧家,也绝不可能让他再受半点委屈!” 随即他发了信息出去:“准备下去,召开新闻发布会。” 第412章 想让宋知舟接管牧氏 牧川跟陆宁走出去,薄鸿祯急得赶紧起身去追,生怕牧川一时怒意上头,真把伪造证件的事情给抖了出去。 “老牧啊,消消气消消气啊,斯年的事情,我会跟他好好说的。你说得对,好聚好散,我们薄家肯定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牧川顿住步子,冷声说了一句:“好,我等薄家一句答复,我牧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说得对,放心,我的儿子一定好好管教。”薄鸿祯跟过去,将人送上了车。 违法的事情非同小可,一般的人自然没胆量来对付薄家,但牧氏财力与薄氏相当,他牧川也绝不是软柿子。 黑色的布加迪驶离老宅外面,薄鸿祯面上的笑意刹那间消失,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快步回了正厅。 车上,陆宁跟牧川同坐在后座。 牧川沉郁的面色也缓和了些,再出声道:“放心,事情会解决的,真撕破了脸,他薄家也未必讨得到便宜。” 陆宁“嗯”了一声,一时没多说。 牧川沉默了半晌,再突然问她:“陆宁啊,有件事情,叔叔想问问你的意见。” 她正看向窗外,闻言再回过头应声:“您说。” “是这样,”牧川声音顿了一下,看向后视镜里,前面开车的夏伯,好奇地投过来视线。 感受到牧川看向了他,夏伯赶紧将视线侧开来,规规矩矩地继续看着前面开车。 牧川再出声道:“叔叔年纪也大了,集团里很多事情,管理起来也是力不从心。 我妹妹之卉的丈夫,虽说也帮忙打理一些,但说句不好听的,我父亲还是觉得他毕竟是一个外人,不大愿意将集团交到他手里。 至于辰逸那孩子,他素来生性也比较爱玩,有些沉不住气,来管理公司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他后面的话顿住,再缓声问陆宁:“你能猜得到我的意思吗?” “牧叔叔,是想要宋医生进牧氏吗?”陆宁反问。 牧川点头道:“不止是进牧氏,我认为他这么年轻能当上外科教授,能力各方面应该是极其出众的。我希望可以试着来培养他,以后接管牧氏。” 前面夏伯听到这话,显然惊得不轻,没忍住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牧氏医药有近百年的历史,不止是国内最大的医药集团,也是全球都名列前茅的顶尖企业。 旗下众多遍布海内外的私营医院、连锁药业,大大小小上百家分公司。 当年牧川还未成年时,就开始跟着牧老爷子管理集团,后来也是年近四十,才开始完全接管牧氏。 之后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高管暗地里排挤为难,被质疑能力不足。 用了差不多三年,才算是真正坐稳了总裁再到董事长的那把交椅。 而现在让一个年纪不到三十,又从未接触过集团运营的人,来接管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听着多少有点不大现实。 陆宁斟酌着开口:“宋医生可能不大愿意,他并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 而且他现在从医稳定,自己也有经营的私营医院,也不适合放弃自己现有的东西。” 牧川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但像他这个年纪能当上外科教授的,也几乎没有。 所以管理集团这种事情,虽然看着不大可能,但我认为他也未必不能胜任。我想知道,如果他能接受的话,你会支持他吗?” 陆宁一时没应声,思索了片刻,再如实道:“我跟他之间,好像没有特别反对过,对方去做什么事情。” 毕竟大家也都是成年人了,有理性而独立的思考能力。 他们之间,很少会去互相干涉,很多时候,一些事情也更多地只是告知一下对方。 何况宋知舟考虑问题,素来比她冷静周到,如果他真的会愿意去,那大概就是可以去的。 牧川面上露出笑意:“那就是会支持他的,我明白了,那我跟他沟通沟通。 你放心,如果他进入牧氏的话,他自己经营的医院,可以融入到牧氏一起管理,对医院的发展前景只会是有百利无一害的。” 陆宁点头:“我也不大懂,那您跟他聊聊吧。” 牧川笑应:“好”。 再回别墅的时候,宋知舟就站在外面门口等,面色绷着,显然不放心。 他们的车驶入进去,他面色才算是缓了下来,再走近过来给陆宁开车门。 牧川有些无奈地轻叹:“你们啊,真是半刻都离不了。” 陆宁下车,再是宋知舟立刻伸手将她牵过去,她笑着跟他开玩笑:“宋医生,男孩子要学会独立一点。” 旁边牧川轻咳了一声,再侧身跟身边的夏伯说了几句话,就先进去了。 宋知舟也牵着陆宁进去后,许伯才拨了电话,叫了几个保镖过来。 这别墅区治安很严,没门禁卡的外来人员很难入内,更不会放记者进来。 但现在情况特殊,以防万一还是要多小心一些。 过来的保镖,就前前后后守在了别墅外墙边,以防有记者发现了这里,过来偷拍到些什么。 进去后,温琼音跟陆成弘还忧心忡忡地坐在沙发上。 看向进来的人,温琼音立刻等不及问陆宁:“怎么样?” 陆宁一时没应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旁边牧川在沙发上坐下,出声道:“不急,这来回跑一趟,先休息一下吧。” 温琼音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也就没再问。 宋知舟去厨房倒水,陆宁跟着进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跟过来的人,再到厨房时,就回身过来合上了她身后的门。 厨房离客厅远,这边的声音,那边听不到。 在他伸手过来,经过她身侧再关掉后面的门时,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将脸埋进了他的大衣里,半晌没吭声。 他没有动,由着她靠着,片刻后才出声:“没事,不用太担心。” 她沉默着,想起牧川说过的那几句话。 “你们在外的一举一动,任何亲密的互动,都可能暴露在镜头下。” “你们的关系,眼下不适合被曝光出来。暂时的屈就,是为了将来一辈子。” 她抓紧了他的衣领,低声开口:“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管什么原因,一天都不想要离开你。” 第413章 大概,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宋知舟揽着她,半晌才轻应:“好,我们继续一起住在这里,不离开。” 安抚她的话说出口,他心里却还是不得不担心。 无论如何,她现在跟薄斯年的婚姻摆在明面上,他们之间这样的同居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一旦媒体捕捉到了些蛛丝马迹,或者薄斯年再曝光出来一些什么,结果必然是不明朗的。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她也多半会是受伤害的那一个。 外面还坐着客人,陆宁将他松开来,没再出声。 端着茶出去后,大概是牧川已经将在薄家发生的那些事情说出来了,温琼音跟陆成弘面色看起来都不好。 沉默坐了片刻后,牧川才看向宋知舟开口:“知舟啊,爸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聊聊。” 宋知舟陪坐在陆宁身边,侧目看向她时,她开口道:“没事,你跟牧叔叔去楼上书房吧,我陪我爸妈。” 他起身,再跟牧川一起上楼。 两个人离开了片刻,温琼音才忍不住担忧道:“都闹到这种地步了,牧先生不会是要劝知舟放手吧?” 陆成弘没应声,大概是也有这种担忧。 如今薄斯年铁了心不愿意离婚,薄鸿祯虽说还讲点道理,但以眼下的情况,整个薄氏都掌控在薄斯年手里。 哪怕是他那个亲爹,也未必真干涉得了他。 而以牧家的财势,什么样的儿媳找不到,实在不太值得去真正跟薄家撕破了脸。 牧川会因为事情太棘手,而想要放弃陆宁及时止损,其实也并不会算奇怪。 陆宁只淡声应了一句:“不会。” 楼上书房里,牧川和宋知舟相对而坐。 片刻的交流后,牧川继续开口:“爸知道你想陪在她身边,一个男人有责任心有担当,这没有错。 但光有一腔孤勇是不够的,真正到媒体曝光了什么,你们和薄斯年针锋相对的时候,你拿什么去和他斗,又拿什么去保护陆宁?” “这个社会是很现实的,钱权就是最大的筹码,诚然你目前的成就已经很出众了,但真正要去对付薄家,还远远不够。 你或许可以放弃事业和前程,去带陆宁离开,那她的事业和前程呢?不是也毁了?” 良久的沉默,宋知舟终于开口:“我对管理公司,没有任何经验。” “经验可以学习。”牧川轻声打断他的话。 随即是他再出声:“我也不大感兴趣。” 牧川回应:“兴趣可以培养,你既然做好了,哪怕放弃一切,都要维护她的准备。那进入牧氏,就是最好的选择。 牧氏不只是资力雄厚,也为国内外医疗事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也因此,是国家鼎力扶持和认可的医药企业。 媒体得罪谁,也不会去得罪国家,所以这些年来,关于牧氏及牧氏高层的任何负面消息,几乎从无新闻编排报导过。” 他顿了一下,再道:“同样的道理,如果你是牧氏未来的接班人,媒体哪怕真有一天捕捉到了、你跟陆宁之间的一些事情,也极大可能不敢贸然报导。” 宋知舟一时没应声,牧川声音缓了些:“想要保护一个人,最应该去做的,是让自己有足够丰.满的羽翼。而不是总只想着,怎么样去头破血流,付出一切。” 宋知舟沉默着,回想起她刚刚说的那句话。 “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管什么原因,一天都不想要离开你。” 再抬眸时,他应声:“我需要一段时间,来处理我自己的工作。” 牧川眸光里露出惊喜,再点头:“当然可以,不用着急,你可以先继续你自己的工作,再腾出一些时间,我亲自带你了解公司的一些东西。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来。” 宋知舟起身:“好,我知道了。” 牧川笑意里含着欣慰,这段时间劝了他那么多,都不能说服他,想不到这一次,却让他想明白了。 大概,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再下楼时,就已经到了中午。 陆宁跟温琼音一起准备午饭,陆成弘被指使着,在一旁颇有些笨拙地洗菜,时不时被身边的两个人取笑。 宋知舟走进去,再要拿陆宁手里的菜刀:“我来吧。” 陆宁伸手推他:“没事,你去外面坐着吧,不然我妈又得说我了。” “你也知道啊,一看就是在家里懒习惯了,切个菜他都要过来跟你抢。”温琼音一本正经地训她。 宋知舟笑着,也没多坚持,回身先离开了厨房。 沙发上牧川坐着,看向厨房里的几个身影,心里升腾起一丝暖意。 尹熙不在了,他等了三十年,终究是等不回来她了。 好在上天还算垂怜他,多少也给他留下了一对儿子,现在还有了这样一个未来儿媳。 希望这一遭能走过去,以后他们一家人,也能平平静静不要再多起波澜。 发布会会场那边已经筹备好,宋知舟也答应了过去。 之前因为宋知舟不大愿意在媒体面前露面,牧川虽说认回了两个儿子,也还没有好好带到公众面前,去将这个消息正式公布出去。 吃过饭再到会场的时候,那边已经是记者云集。 因为时间仓促,牧川并没有邀请多少人,但北城有头有脸的权贵人家,算是都来了个遍。 之前因为牧川一直未婚,膝下无子,牧氏将来由谁继承,就一直是媒体暗暗热议的一个话题。 而现在他却突然冒出来了两个亲生儿子,牧氏将来会归于谁手,自然也算是显而易见了。 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各方权贵赶过来,多数也不仅仅是捧个场看看热闹。 更重要的是,想看看牧川及牧家真实的态度,好决定接下来阿谀奉承的对象。 牧川决定开发布会后,除了告知了牧家长辈,也联系了宋知杰,以及宋瑞和宋知舟的继母。 他们几个一得了消息,就立刻赶去会场等着了,倒是比宋知舟和牧川还先到。 一进会场时,本来情绪高涨围着宋知杰和宋瑞的媒体记者,注意到后面牧川和宋知舟一起进来了,立刻回身围到了那边去。 宋知杰面上乐呵呵的笑意一僵,合着他就不是亲生的了,这些记者至于跑这么快吗? 陆宁也跟着过来了,但为了眼下避嫌,她是从另外的车辆上下来的。 她脸上戴了口罩,加之今天媒体的注意力都在牧家了,也暂时没人认出她来。 她在宋知舟的后面不远处进了会场,过来的人多,她混在人群里也不算显眼。 前面宋知舟不放心,时不时回头往她这里瞟。 她想提醒他不要总回头看,又没办法开口。 往前走时,她身边就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你这样一个人才更显眼,我带你一起进去吧。” 第414章 阿宁的心,怎么就可以这样硬 陆宁侧目,就看到出现在了她身边的江景焕。 他们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了,他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服,整个人更添了几分成熟稳重。 因为江景焕的缘故,有媒体已经注意到了这边。 事实上,会场内除了记者,多数都是夫妻一起过来的商人。 陆宁一个人,加之宋知舟总是忍不住回头看她,也同样地容易引人注意到。 感受到有媒体看过来,江景焕将视线从她脸上侧开来,再往前走时,看向前面说了一句:“跟我走吧。” 她走在他身侧进去,媒体果然也就没再太关注他们,都只当陆宁是江景焕带过来的一个普通女伴。 江景焕这些年一直单身,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何况像这种场合,携带女伴很多时候也只是一种形式,媒体自然也就没了太多的八卦欲望。 到场内入座时,陆宁看向前面,年近八十的牧老爷子和牧老太太都过来了,还有牧之卉和牧辰逸,整个牧家大概也是都来了。 台上牧老爷子和牧川坐在中间,两边坐着宋知舟和宋知杰。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陆宁突然感觉,他远了一些。 说不出因为什么缘故,大概是因为太长时间里,她都见惯了那个平平淡淡的他。 但无论如何,他是牧川的儿子,接管牧氏不仅仅是他的选择,一定程度上,也是他的责任。 牧老太太身体不大好,坐在了一旁的休息椅上,笑意慈祥地看着。 牧老爷子跟牧川先说话,再是记者陆陆续续发问。 牧川更是面对着媒体直言:“我打算培养知舟来接管牧氏,也不仅仅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更因为我看中他出色的能力。 如果有机会,我也希望知杰能帮忙打理。年轻人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望外界以及牧氏管理层,能多多包涵……” 旁边牧老爷子再笑应:“牧董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以及牧家和牧氏所有人,商议后的结果。” 台下掌声四起,闪光灯铺天盖地地照过去。 薄斯年坐在离陆宁较远的一边,面色微绷着。 他没想到牧川会如此维护宋知舟,眼下这样的情况,牧家非但不避嫌,不担心惹祸上身,反倒是直接公之于众,要将整个牧氏的未来,交到宋知舟的手里。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一来,算是压上了整个牧氏,来担保宋知舟。 他真要再想拿宋知舟的前程与声誉来威胁陆宁,显然难度大增。 别说眼下他们已经在镜头面前低调了起来,牧川暂时也没有公开陆宁跟宋知舟的关系。 哪怕是有一天真被记者发现了,又能有哪家媒体,真正敢去肆意揣测什么? 何况很快,陆宁要跟薄斯年诉讼离婚的消息,大概也要传出来了。 到那时候,记者更不会多指点,她跟宋知舟之间的关系了。 陆宁在台下坐着,面色平淡地看向眼前的一番热闹景象,终于有一天,他也有后盾了。 身边江景焕轻笑开口:“恭喜你啊,熬出头了。” 当年之事还如同在眼前,他还记得她被薄斯年困在庄园里,后来满心绝望地求助于他。 那时候甚至连他都以为,她大概是要一辈子被薄斯年囚禁在身边了。 陆宁没有多说,笑应了声:“谢谢。” 江景焕一时感慨道:“当年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却能真正带着你,从我表哥身边逃离出去。说实话,我很佩服他。” 至少他江景焕当年也算是有钱有势,也动过要不顾一切带走陆宁的冲动。 但到后来,他到底也还是扛不住薄家的权势施压,选择了放弃。 陆宁沉默了片刻,再轻应:“嗯,他很好。” “能拼了一条命,将你从深海里救上来的男人,想来也值得你托付一辈子。” 他说话时,视线仍是看着前面,避免引起媒体过多的关注。 顿了片刻,再又轻笑了一句:“祝你幸福。我表哥跟你的事情,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我会尽量相助。” 陆宁点头:“谢谢”。 身后有男人走近过来,俯身跟江景焕说了几句话,大概是临时有事要他过去。 江景焕起身,跟着他离开了会场。 该说的他都说完了,他这些年来,悄无声息无人关注的一场遗憾和执念,也算是到此为止了。 媒体已经围到了台前,争先采访牧川跟宋知舟,也遮挡了她看过去的视线。 发布会已经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大概也快要结束了,陆宁迟疑着,该不该提早离开。 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就又坐下来一个人。 她侧目看了一眼,面色随即生冷,是薄斯年。 四处都是镜头,她不能与他有过多交流和争执。 他声线很低:“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小蕊还在等你回来,阿宁一定要这样吗?” 陆宁没有应声,视线落在前面媒体围堵着的地方,只当没听见他的话。 他再开口:“跟之前一样,你陪我半个月,我给你想要的。我可以自首,或者给你足够的证据,去指证我。” 她轻嗤出声,如同听着一场天方夜谭,仍是沉默。 他眉心微蹙:“半个月的时间,换我至少三年牢狱,和你跟宋知舟的一辈子,也能让你好好出一口恶气,这个交易不吃亏。” 她终于出声,声线淡漠:“我们的一辈子,不需要你来给,我说过,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 “我们也相爱过,阿宁的心,怎么就可以这样硬?”他看向前面,声线轻而沉,很快淹没在会场嘈杂的声响里。 她眸子眯了眯,看向这场内的座无虚席,那一刻,无来由想起六年前的那场拍卖会。 人啊,总爱在错过的时候,想起去弥补和珍惜。 她笑,却又像是在轻叹:“别玩下去了吧,你现在收手,或许还来得及。我们之间大概,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 他面上浮起清冷的笑意:“总觉得这一辈子太长了,一个人孤单单走下去,应该也走不到头了。有时候真想给阿宁递上一把刀,让你……” “够了。”她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声线里染上一丝颤音,仍是淡漠。 他点头:“好,不说了,半个月不行,那十天呢,一周呢?” 第415章 宋知舟车祸肇事 薄斯年眸光里含着期冀,在那一瞬,侧目看向了她,等待着一个其实毫无悬念的答案。 随即是她回应:“不可能的。” 他悬着的一颗心,如同失重再落下去。 “如果我一定想要你陪我一段时间呢?就当是最后一次,也不可以吗?” 她趁着会场内片刻嘈杂的时刻,起身应声:“不可以,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她回身,换了别的位置,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薄斯年面色微绷着,静坐在那里,一直到发布会散场,他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陆宁就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奇怪的是,消息不知道怎么,就第一时间被曝光了出去。 按理像离婚这种事情,薄斯年是应该不会这么急着往外说的,幕后泄露消息的是谁,她也一时想不清楚。 一时间,网上引起轩然大波,评论一边倒地纷纷指责她无情无义、心比天高。 媒体不知道她的居所,就天天围堵在宫氏企业楼下,等着要到她一个更详细的说法。 她的工作生活,很快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接连很多天,四处都是媒体等着她,更不用说去公司正常上班了。 只能是待在家里赶画稿,再让宋知舟去上班的时候,帮她送到宫和泽那里去。 他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在医院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还好,混在那么多医生里,不容易被认出来。 但去宫氏帮她送东西时,虽然也戴着口罩,也还是被眼尖的媒体认出来了几次,知道他就是牧川的儿子。 连续蹲了几天也没能蹲到陆宁的一大堆记者,干脆也就对他围堵追问了好几次。 后来他也就听牧川的意思,让夏伯帮忙送东西,他就只医院家里两边跑,好在也没再多遇到记者了。 这样一段时间下来,加上经常从医院下班后,还要跟牧川去牧氏了解企业的一些事情,他整个人也是疲累得很。 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他进去时,别墅客厅里灯还开着,却是安安静静。 陆宁靠在沙发上等他,画板支在一边,人已经睡着了。 他走近过去想抱她回卧室时,手刚伸过去,她就醒了过来。 睡意惺忪,她看着还不大清醒,从沙发上坐起来,再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嗯,怎么不去楼上睡?”他将身上大衣脱下来,再进厨房去倒水。 陆宁坐过去,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叹气:“这样天天待家里,感觉要闷出病来。” 宋知舟端了水回身,再牵着她出去:“那明天带你出去走走?” 陆宁眸光亮了亮,再又黯淡了下去:“还是算了吧,法庭那边牧叔叔也帮忙打点了,眼看就要一审了,这几天还是注意点的好。” 何况这几天,素来一家独大的薄氏,也开始遭遇了危机。 因为江氏、宫氏和牧氏三大企业,齐齐撤资施压,薄斯年眼下自然也是陷入了困境。 大概薄氏的高管和薄家的长辈,也已经对他意见很大了。 离婚的事情,未必就真要等到法庭诉讼的那一天。 她坐到沙发上,再往后倚靠着,轻叹出声:“希望能快点过去吧。” “一定会的。”宋知舟轻应,再伸手将她揽过来。 手机随即响起,陆宁看向上面的来电显示,是唐漪。 都这个点了,她微微有些诧异。 宋知舟立即将手中水杯放下,再按了接听。 那边声音隐隐传入陆宁耳朵里,听着很急切:“唐医生在这边也没什么家属,突发性昏迷休克,初步确定是吸入了有毒气体,目前情况很危急,需要立马签字抢救。” “我马上过来。”宋知舟面色骤沉,起身就往外面走。 陆宁立刻跟过去:“我跟你一起去吧。” 她身边还有小昭,这样突然昏迷,小孩子大概也没人照顾。 宋知舟动作很快地换鞋,再应了声“好”。 已经是深夜了,路上看不到什么行人车辆。 宋知舟车速少有地很快,陆宁坐在副驾驶上,低着头,脸埋在阴影里,没有吭声。 窗外是飞速后退的行道树,在经过一个路口时,宋知舟脚在刹车上轻点了一下,极短暂的迟疑,随即继续踩下油门开了过去。 车开在最靠边的车道上,陆宁下意识想出声叫他慢点开车,还是没有开口。 人命关天,他大概也是真的太着急了,毕竟唐漪是谢正的妻子,他又对谢正有那么深的交情和愧疚,应该也仅此而已。 车辆行驶过人行道的那一刹那,旁边行道树上黑乎乎的一团阴影里,突然猝不及防冲出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的背着女的,就那样毫无预兆地闯到了车前。 车辆尖锐的一道刹车声,随即是“砰”的一声,车前的两个人被撞倒在地。 陆宁身体陡然僵在了那里,一声尖叫堵在了喉间,车内陷入半秒的死寂。 随即她看到宋知舟迅速推开车门下车,去查看那两个人的伤势。 陆宁猛然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推车门下去。 虽然撞到了人,但刚刚宋知舟反应已经算极快了,刹车踩得很及时,应该也不会酿成太严重的交通事故。 等走近过去时,她才意识到她想得太简单了。 这样的深夜,这样的路边,这一块又这么偏僻,几乎不可能会有两个人突然冒出来。 而且他们的车辆明显开过来了,真正过路的人,不可能这样不看路。 眼前躺在地上的人,男人陌生,而女人,竟然是白滢滢。 那一刹那,陆宁脑子里浮现很多种想法,与此同时,再想起那天在医院大厅里,白滢滢满眼含恨看向她的模样。 那时候她说:“你不让我好过,我肯定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而此刻,她躺在地上,面色狰狞:“我的腿断了。” 腿断了? 陆宁没记错的话,那天她就是坐在轮椅上的,所以现在是…… 宋知舟立刻拿出手机打120:“我联系救护车过来,我们先去医院吧。” 腿部重伤的话,不能贸然移动伤者。 第416章 白滢滢拒绝私了,宋知舟陷警局 陆宁漠然看向地上的人,生出了不好的预感:“白滢滢,我说过你那些事情与我无关,你到底想干什么?” 旁边的男人也躺在地上痛哼,再看向陆宁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撞了人,还想倒打一耙吗?!” 宋知舟给救护车打电话,陆宁站在一旁,手心禁不住发颤。 如果如果是白滢滢有意算计她的,那这么说,唐漪的事情也是她干的。 唐漪总不可能跟她联手,一个势单力薄的白滢滢,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还能这么准确地算到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的时间? 毫无疑问,这背后多半还有另一个人,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救护车将人接到医院的时候,白滢滢跟那个男人随即被送进抢救室。 唐漪那边,宋知舟拿医生证件担保,让先抢救,暂时也已经脱离了危险。 牧家那边还没有知会,陆宁跟宋知舟一起坐在走廊上等。 陆宁回想起刚刚出车祸的那一瞬间,泛白着面色出声安抚他:“应该,没有太严重的。” 至少那个男人,看起来不是特别严重。 宋知舟沉默坐了良久,再侧目看向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赶紧摇头。 这样等了大半个小时,里面的医生出来,随即伤者也很快被推往病房。 医生再沉着面色出声道:“女伤者的伤势很严重,单腿致残了。” 陆宁整个人僵在那里,看向病床上的白滢滢,似乎是已经睡着了,面色苍白。 她的伤痛,看起来不像是装的,可刚刚那一下,陆宁感觉,不至于会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旁边病床上的男伤者,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叫嚷着就给警察局打了电话过去。 “你们把我女朋友的腿都撞断了,我要送你们进监狱,送进监狱里坐牢!” “你……你们栽赃。”陆宁一心急,口不择言说了一句。 旁边宋知舟制止她,她立刻止住了后面的话,身体止不住打颤。 宋知舟刚刚超速了,算是违规驾驶,一旦造成了重大事故,是可能构成交通肇事罪,触犯刑法的。 她身体发冷,随即是两个警察很快赶了过来。 其中一个警察出声道:“司机是哪位,请出示驾驶证和行驶证。” 宋知舟将证件递了过去,那警察又问了一句:“是你撞伤了他们二位吗?” 陆宁突然想到了什么,抢着问了一句:“请问那个位置有没有监控?” 男警察严肃道:“女士,请让这位先生先回答我们的问题。逃避责任的话,情况只会更严重的。” 宋知舟伸手牵紧了陆宁的手,担心她不安,随即再回应:“是我。” 警察再看向跟进来的医生:“麻烦出示下这二位的伤检诊断单。” 医生出去,将单子送了进来,警察查看了一番,再将床上的白滢滢叫醒,确认了她的伤势,再让她确定就是宋知舟撞到的她。 随即警察面色微沉:“腿部残疾构成重伤,超速构成违规驾驶。宋先生,您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走哪里去?”病房门外,牧川冷沉的声音传进来。 警察看到进来的人,面色短暂生变,语气再缓了缓:“牧董,实在抱歉,目前的情况,我们有义务带走这位先生,接受调查。” 牧川脸色生寒地走向床上的白滢滢,床上的人视线下意识躲了躲。 他凝视着床上的人:“仔细确认了吗,伤是刚刚造成的?好好的,你让个人背着你干什么?” 他刚刚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查看了宋知舟车内的行车记录仪。 车祸过程,行车记录仪是拍下来了的。 警察露出一丝为难神色:“所以这才需要先做调查,我们只是暂时带走这位先生,您放心,我们肯定不会无故定罪的。” 毕竟现在已经确定人是宋知舟撞的,白滢滢的伤势又摆在这里,按照流程,他们只能先行对宋知舟采取拘留手段。 牧川铁青着面色还要出声,宋知舟先开口:“我跟你们走。” 陆宁心里颤了一下,下意识反手去抓紧他的手,低声开口:“不要。” “没事,很快就回来了。”他出声安慰陆宁。 说是很快就回来,哪有那么简单,这一旦拘留,拿不出足够的证据来,警局是很难将他无罪释放的。 而刚刚的路口,没有摄像头,光凭宋知舟的行车记录仪,只能看到前后的情况。 至于白滢滢从侧面冒出来时的画面,她在被车撞之前,是不是就已经受了重伤,要调查取证,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宋知舟被警方现行带走,牧川一张脸黑到了底,再沉声问陆宁:“当时的情况,确实能到这种地步吗?” 陆宁看向宋知舟离开的背影,双手用力攥紧,唇色近乎灰白。 随即才收回视线看向牧川,尽量冷静地开口:“我当时在车内感受的颠簸没有太剧烈,我认为,不至于。” 旁边男人情绪激动地开口:“你们还想耍赖吗?人证物证俱在了,他开车的都亲口承认了,你难道还想不认账?” 牧川视线缓缓转到了那个男人身上,阴鹜的眼神,让那个男人一时没了底气,再冷哼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牧川出声道:“私了吧,开个价。” 男人眸光亮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本来他也是冲着钱来的。 他是白滢滢的堂哥,听说她最近搭上了薄家人,就想从她这要点好处。 谁知道这一来,就被薄三爷叫去,联合白滢滢来演一出好戏。 他也不知道薄三爷,或者是白滢滢,到底与刚刚车上的那两位结了什么仇,但总归有钱拿,他自然愿意效劳。 只不过他这堂妹白滢滢也是当真下得去手,为了让车祸够逼真,直接就让薄三爷的人,开车直接撞断了她一条腿。 哪怕这一刻,伤口都还是鲜活的,说是刚刚那男人撞的,也根本难以分辨出来。 病床上的男人,想开口直接找牧川要钱。 旁边病床上,整张脸惨白不堪的白滢滢,先开了口。 “我不要钱,我要法律给我公正,他有罪,应该被制裁。” 第417章 唐小姐,似乎跟知舟很熟? 牧川面色紧绷着,看向不愿意沟通的白滢滢。 从行车记录仪里来看,他们当初突然窜出来,自然也是有责任的。 但毕竟宋知舟超速致人重伤是事实,如果白滢滢这边执意不让步的话,他很可能就会真的摊上刑事责任。 牧川再出声:“当初的情况,按理这位男士要伤得更重。 钱你开个数,我再请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 白滢滢不出声,显然不愿意作罢。 她的目的不在钱,就是想借薄三爷的权势,来让陆宁也尝一番痛失所爱的滋味。 牧川再道:“何况从行车记录仪里,可以看出来,你被车撞到之前,面色就很白。 小姐,我不知道你幕后的人是谁,但不要太自作聪明,这北城无论是谁,都未必保得住你。” 白滢滢出声反驳,面上仍是极尽痛苦,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我只是有点不大舒服,才让我男朋友背着我的,所以面色才会发白。但这跟那位先生撞到我的事情,并没有关系。” 牧川面色生寒:“还挺能说,这么说,你是打定了主意跟牧家作对了。” 白滢滢面上的白,分不清是心慌,还是疼痛:“我没有跟任何人作对,只是陈述事实,保护我自己的合法权益。” 陆宁紧凝着她,当时她会被人背着出现在那里,绝对不是巧合。 强光照到她脸上的时候,她面色的惨白,不比此刻少分毫。 她多半是在那时候,就已经身受重伤了。 陆宁走近床边:“你执意要恨我,有任何事情可以冲我来。宋医生跟你没有关系,更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可是他撞了我呀。”白滢滢面色无辜。 那一刹那,陆宁在她眼底看到了一丝笑意,稍纵即逝,难以捕捉。 她心情不错,哪怕是丢了一条腿,至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她陆宁在她眼前露出这样近乎乞求的无助模样。 一想到她的胎儿没了,被薄斯年弃如敝履,还被薄三爷的妻子那样百般折磨羞辱,她就每时每刻都恨极了陆宁。 凭什么她费尽了心思都得不到的男人,她陆宁却可以那般故作清高地不放在眼里,反倒是他薄斯年,一天天围着她打转? 牧川自知多说无益,这女人如果是真的自毁一条腿来演戏,还能演得这样冷静,只能说是真的近乎走火入魔了。 这样的人,要么是被仇恨摧毁了理智。 要么,就是有很致命的把柄,被她幕后的人拿捏着,在这里跟她谈条件,没有意义。 牧川起身,再看向陆宁:“先走吧。这位小姐,希望你不会后悔。” 白滢滢手腕颤了颤,没有再出声。 陆宁跟牧川先离开,这里想不到办法,只能再去别处想办法。 出去时,牧川再嘱咐带过来的几个保镖:“看好了里面的人,尤其是那个女人。” 离开了这里,他们再去看了一趟唐漪。 因为怕她太担心,陆宁没告诉她宋知舟的事情,只问她是怎么回事。 唐漪回她:“大概傍晚的时候,我给一位单独住一个病房的病患做检查,没注意到床上的人换了。 因为他是脸部烧伤,大半张脸都被纱布拦住了。后来我离开后,就开始犯头晕,一直到过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就昏迷了。 大概是那个人给我吸入了什么气体,后来去找那个病患,才知道是另外的人假冒的,那人也没看到了。” 牧川点头:“所以事情就肯定不是巧合了,晚些我让警察过来做一份笔录,这也能算是知舟那边的证据。” 唐漪面色愣了一下:“宋医生?他出事了吗?” 陆宁想阻拦,牧川还是开口:“这位唐小姐也算是当事人之一,需要配合调查的,她需要了解事情经过。” 陆宁这才没再多说,让牧川把车祸的事情完整说了一遍。 唐漪面色愕然:“怎么会这样?那该怎么办,如果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您尽管说。” 牧川片刻没应声,再突然问了一句:“唐小姐,似乎跟知舟很熟?” 唐漪听出了这句话里的言外之意,出声解释:“我之前在国外留学时,跟宋医生做过一段时间的校友,我先生过世前,也跟他关系很好。” 牧川出声道歉:“抱歉,提及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这没什么的。”唐漪眸子低垂了些。 牧川显然还是有所怀疑的,以宋知舟的性子,能这样紧张一个人,多少有些令人多想。 倒也但愿,确实只是因为她已过世的丈夫的缘故。 陆宁再开口:“那牧叔叔,我们先走吧,唐漪也需要休息,我们再去别处想想办法。” 宋知舟没在拘留所待过,她一想到他此刻待在那里面,一颗心就揪着难受。 更不用说,万一事情查不清楚,他再摊上几年的刑期了,想想都让她浑身发冷。 再出医院时,陆宁跟着牧川上车,牧川再跟她说:“就先不告诉你爸妈吧,别让他们担心坏了。” “嗯。”陆宁低应,双手用力攥在一起。 看向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映入眼帘,那一刻,她想起薄斯年那句话。 “你陪我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换我三年牢狱,你不吃亏。” 她脚底升腾起一股冷意,想到白滢滢接触到的人里面,大概也就一个薄斯年足够筹划这样的事情。 难道他真的会狠到这种地步,干脆反其道而行之,让宋知舟背上牢狱吗? 牧川再开口:“刚刚那个被撞伤的女人,你了解吗?她有没有什么来往很密切的人?” 陆宁心里慌乱,毫不迟疑就如实说了出来:“薄斯年。不大确定是什么原因,她跟薄斯年有过一场情感纠葛。” “哦?斯年会玩到了这种地步?”牧川冷然生笑,声音几乎是骤然就沉了下去。 他吩咐前面的司机调转方向:“那就去会会斯年。” 陆宁声音少了些底气:“或许,或许也是我想多了。” 断白滢滢一条腿,再来栽赃宋知舟,这是把两个人都往死路上逼。 或者说,是想着总能逼死一个。 他真的,能毒辣到这种程度吗? 第418章 陆宁算计薄斯年 到薄家庄园的时候,已经临近半夜了。 薄斯年大概也是得了车祸的消息,还没有睡,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看起来甚至像是等着他们过来。 牧川跟陆宁走进去,再是牧川不动声色地打了声招呼:“斯年还没睡。” “牧叔叔,这么晚怎么过来了?”薄斯年起身,看向进来的人,话里有诧异,但面色显然并不觉得奇怪。 他让他们过来坐,视线再含笑在陆宁身上略微停滞。 陆宁避开他的目光,跟牧川一起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 牧川语气颇淡地出声:“特意登门来给斯年道歉,知舟那孩子行事太鲁莽了,开车撞到了你的人,实在是抱歉。” 薄斯年坐下来,再颇为新奇道:“哦?我的人?” 牧川将车祸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尽管薄斯年的反应,多半是早就知道了。 末了,牧川再补充:“事已至此,斯年的人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我本来也没道理来求这个情。 但牧叔叔也就刚认回这儿子,真要落到牢里去,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扛不住啊。” 薄斯年不急不慢地听他说完,再点头:“牧叔叔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您实在是误会了,我跟那个白滢滢,没有任何关系。” “算我求你了,让白滢滢别再指控宋医生,你可以提条件。”陆宁没忍住,颤声说了一句。 薄斯年低笑:“这么说,陆小姐认定是我了,我也可以帮忙想想办法,至于条件,什么都可以吗?” 他看向陆宁的目光,意味不明。 牧川沉声道:“斯年不会是趁人之危的人吧?这薄家跟牧家素来往来密切,今日斯年愿意帮这个忙,哪天你有什么需要牧家帮忙的,我牧某肯定也鼎力相助。” 薄斯年应声,面色里透着一丝无奈:“我跟那位白小姐,是确实没有往来了,至于今晚的车祸,也确实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他默了片刻,眼前尤其是陆宁,显然不大信。 就她所知,白滢滢搭不上其他的人,敢来叫板牧家。 他再出声:“好,既然跟我扯上关系了,我也不是不愿意帮忙。要不我们单独聊几句?” 他说这话时,看着陆宁。 牧川面色微沉:“斯年有话直说,我牧家的未来儿媳,难道还能跟你有什么悄悄话说?” 薄斯年说着跟他毫无关系,却又提出愿意帮忙,将他们耗在这里。 “牧叔叔慎言,她现在还是我的妻子。”他这话一出,虚浮着的平静眼看就要打破。 牧川显然是要动怒,陆宁起身先开口:“没事,牧叔叔,我跟他聊。” 牧川忍住了后面的话,也站了起来:“那你们就到这说吧,我先出去。” 这客厅里至少还有佣人,他薄斯年也不好太过分。 牧川先离开了客厅,陆宁坐回沙发上,淡声开口:“你说吧。” “事情不是我干的,但她白滢滢能受谁指使,我大概能猜得到。”薄斯年坐到她对面,目光毫不掩饰落到她身上。 她不应声,等他说下去。 稍顿片刻,他再开口:“我喜欢做交易,但不喜欢做慈善。我想要的,你知道,事情我可以帮你摆平。 当时车祸的情况,没有监控没有旁观者,唯一的办法只有白滢滢和那个男人放弃指控宋知舟。” 陆宁蹙眉:“你一向都喜欢这样咄咄逼人吗?” “也不是逼你,我很嫌恶那个女人,哪怕是看一眼,都不舒畅。但如果是跟阿宁做交易,我倒是可以忍受去跟她好好聊聊。”他面色平常,含着些胜券在握的笑意。 他清楚她有多在乎宋知舟,但眼下的情况,很难有足够的证据,来让宋知舟全身而退。 陆宁眸眼低垂了下去,将脸埋进掌心里,肩膀细微颤动。 薄斯年面色显然愣怔,他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大概宋知舟突然出事,确实有些让她难以承受。 而眼下,他确实是乘人之危,无异于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补上一刀了。 他语调微变:“我只是跟你商量,没有逼你的意思,要不……” “我想去下洗手间。”她抬头,眼睛发红,似乎是快要哭了。 薄斯年垂在沙发上的掌心颤了一下,后面的话没能再说出口,只能沉默点头。 她起身,面上带着很明显的疲惫,眼眶泛红而发空。 在那一刹那,他甚至感觉她大概是绝望了,所以对他的要求动摇了。 这样的事情拖不了多久,白滢滢那边咬定是宋知舟的责任,宋知舟也承认撞了人。 找不到其他足够的证据的话,随时都可能根据受害人的证词和指控,直接定罪。 一旦定罪下来,要翻案就难了。 他坐在沙发上等她出来,要求是他提的,可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片刻后,陆宁从浴室里出来,脸上带着些水渍。 应该是刚洗了脸,她面色的发白还是很明显,整个人甚至都像是慌了神。 在她去洗手间时,她包是丢在沙发上的。 但因为情绪很糟糕,她进来就直接坐下来跟他交涉,身上的大衣并没有脱下来。 这样一件中长款大衣穿在她身上,显得她整个人有些单薄。 她在沙发上重新坐下,盯着茶几上,半晌没吭声。 薄斯年忍不住先开口:“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之前说的,也算话吗?”她突然抬头看向了他。 薄斯年愣在那里,在思考她这句话指的是什么。 随即他想起白天在会场时,他跟她说的那句话:“你陪我半个月,我可以自首,或者给你足够的证据,去指控我,换我三年牢狱。” 她说出这样的话,是动摇了,在跟他提条件。 薄斯年心提了一下,再应声:“算话,两个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救宋知舟,以及我去自首,承认我指使他人伪造离婚证的事情。” 她手指在沙发边缘抓了抓,声音有些哑:“就算你自首,警方也未必会信,薄家也肯定会找人给你顶罪。” “事情是我做的,我不会去连累别人,万律师也只是拿了我的钱,当年我害死了一个苏律师,不会再去背负那样的罪孽了。” 她面色里的疲惫和无助,消耗掉了他脑子里最后那一丝防备。 他提出的条件,她答应了。 陆宁抿了抿唇,掩住了唇角那一丝笑意。 刚刚进洗手间时,她将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打开了录音。 第419章 监狱三年,换这样可笑的七天 手机就在大衣口袋里放着,陆宁没有去看,也没有去碰。 她面色看起来太疲惫了,很难让人看出来,这种时候还能动别的心思。 显然,对面坐着的薄斯年,也没有料到。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刚刚那样的话,无论到了什么情况下,他都不可能会说。 但在她面前,他总是无意识间,就松懈了下来,比如现在,她松口要考虑他的要求。 她没有急着走,继续看向他:“你明知道,我其实不愿意的。” “就一段时间,我们之间,已经太多年没有好好相处过了。”他声音似乎有些急切。 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像是一直太想要抓住的东西,此刻眼看就可以握到手心里了。 “你放心,我言而有信,就一周就行。我们跟小蕊,一家三口好好地过一周,就当以前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 她视线落到他脸上,那一瞬间,她感觉他身上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病态。 能同意让自己到监狱里去待上三年,换这样可笑的七天。 能说出想递把刀到她手里那样的话,她觉得他是真的不正常了。 她甚至生出了一种冲动,想清清楚楚地跟他说一句:“可我已经不爱你了,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去试图做一场那样的梦没有意义。” 但她到底是忍住没有说,再起身:“很晚了,我先回去了,让我想想吧。” 他起身将她送到门口,黯淡的眸光在那一瞬生亮。 “阿宁,我等你。” 至少,这还是她头一次动摇,至少在他看来,她动摇了。 陆宁步子在门口微顿了一下,没再出声,跟门外的牧川一起离开。 薄斯年站在台阶上,看向车子离开的背影。 回身再进去时,他就吩咐客厅里的吴婶:“把北苑那边收拾一下。” 那里曾经是按照她的喜好建的,如果她回来的话,他们一家三口,可以住到那里去。 七天,其实也已经很长了。 吴婶愣怔在那里,片刻后才应声:“好的。” 薄斯年话落,才想起来已经是半夜了,又改口:“明天再收拾吧。” 吴婶忍不住问了一句:“先生,是陆……少夫人要回来了吗?” 他唇角极少见地浮起了一丝笑意:“嗯,应该会的。” 吴婶站在那,一直到薄斯年上楼,也忘了回应。 高兴成这样,别又是一场空欢喜,如今的那位,哪里又还会真的愿意回来啊。 只是不回来归不回来,怎么又要给他这样不该有的希望呢? * 别墅外。 一直等车子开出了一段距离,陆宁才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去确认那段录音确实录好了。 牧川出声道:“他答应帮忙了吗?” “没有,”她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来:“但我觉得,可能也不需要他帮忙了。” 牧川面露诧异:“什么意思?” 陆宁看向前面的后视镜,一时没有应声。 前面开车的是牧川的司机夏伯,看着也是可信的,但陆宁毕竟不了解他,有些话不希望旁人听到。 夏伯从后视镜里对上她的目光,立刻会意,将车前后隔板升起,阻隔掉了前后的视线和声音。 陆宁这才将手机里那段录音打开了,给牧川听。 身边人面色立时惊得不轻,伪造证件可是要坐牢的。 而且这段录音清晰,薄斯年说出来的那几句话,也是刚好说到了点子上。 这样一份录音,多半是足够初步定罪了的。 只是他还真想不到,薄斯年会直接将话说得这样清楚,简直跟直接供认罪行无异。 牧川问道:“你想拿这个,去警局指控他吗?” 陆宁摇头,再将手机收起来:“也不是,这个真拿到警局里去,未必一定足够定他的罪。 何况这样一来,就算是完全开罪了薄家,不太值得。我认为拿着做筹码更好……” 另一方面,真正将他送去坐牢,她好像做不到这么狠。 至少目前,小蕊还那样依赖他,如果他真的离开了,那小孩怕是会出事。 至于其他的原因,她说不上来,也不想去多想。 牧川短暂沉默了一下,再略微感慨地应声:“你想得很周到,这个完全可以用来跟薄家谈条件,让白滢滢放弃指控。” “不,我想或许可以先试试别的办法,这个录音没准可以拿来换别的东西。” 比如,让薄斯年同意离婚,或者把录音给薄鸿祯,让他逼薄斯年签离婚协议。 这样的录音拿过去,薄鸿祯也肯定不可能不慌的。 大概是都已经过了半夜了,窗外是冷冷清清的长街,因为宋知舟的事情,她此刻还并不觉得困倦。 他那样干净的一个人,不应该待到那样审讯污名和罪行的地方去。 片刻后,陆宁再出声,跟薄鸿祯说了一下她的想法。 说起来,她突然会冒出这样的想法,还得感谢薄斯年刚刚说的那些话。 牧川听罢,愣怔了片刻再点头:“好,可以试试,我去安排。 知舟今晚是肯定回不来了,我送你回去,让张嫂过来陪着你。” 陆宁想出声拒绝,想到白滢滢那样算计了宋知舟,未必不会再来算计她。 思及此,她还是没再推脱,应了声:“好”。 牧川将她送回别墅,再联系了张嫂过来,他就也先回去了。 陆宁累得很,洗了澡就躺到了床上。 是个明朗的夜晚,窗外深秋的月色,皎洁地照入进来。 她没有睡意,一星半点的睡意都没有,盯着倾泻进来的白色月光发呆。 宋知舟在拘留所,那边现在不能去探视,她也没有办法联系上他。 身边是空空荡荡的床面,她突然发现,她跟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分开过了。 上一次分开,还是他去地震灾区,那时候他一走,就走了十来天。 十来天其实也不算长,但也是他们在一起后,他离开得最长的一次了。 而今晚,她感觉比那段时间的夜晚,还要冷清。 她不确定,她的计划会不会顺利,他又能不能顺利洗脱了罪名出来。 门外敲门声响起,再是张嫂的声音:“陆小姐,您睡了吗?” 第420章 警察说,罪定下来了? 陆宁从床上坐起来,再应声:“张嫂有事吗?” 门外的人回道:“我给陆小姐熬了点姜汤,您这么晚才回来,喝点姜汤暖暖胃,当心着凉了。” “好,张嫂进来吧。”陆宁下床,再到床边衣帽架上,拿了件外套披上。 张嫂端了汤碗进来,帮她放到了茶几上,再不放心地劝慰。 “陆小姐也不用太担心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董事长肯定会想办法的,想必宋先生很快就回来了。” 陆宁坐到茶几边,俯身拿勺子搅动着碗里的姜汤,汤水在碗里浮起一层层涟漪。 她再出声应着:“我没事,都凌晨了,张嫂也早些去休息吧。” 身边人仍是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也只能点头:“那行,我就睡在隔壁卧室,陆小姐有事情就叫我,或者打我电话。” 陆宁应了声“好”,看向她出去,轻合上了卧室门。 偌大的卧室,再一次死寂了下来。 她喝完汤,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浑浑噩噩失眠,再是到了天色微亮。 约莫早上七点多的时候,牧川打了电话过来。 她接听了,那边直入主题道:“事情我都安排好了,等下午吧,你上午在家好好休息一下,不用太担心。” 挂断电话,她洗漱完就坐到了楼下客厅。 是个阴雨天,大白天的,窗外照样灰蒙蒙的,似乎还是清晨五六点的模样。 她呆坐了一个多小时,心里那种不安一点点扩大。 随即是薄斯年打了电话过来,她看向上面的来电显示,猜到了什么。 大概他是以为她真的会考虑他的那个要求,所以这么早,就已经把事情办妥了。 她接听了,那边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你要的对宋知舟有利的证据,我拿到了。阿宁,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陆宁沉默了半晌,再抽了下鼻子,压低了些声音:“我有点感冒了,不大舒服,要不我下午来找你吧。” 那边并没生疑,只问她:“没事吧,严重吗?” 她轻咳了几声:“还好,可能是昨晚吹了点风,有点低烧。吃过药了,大概睡一觉就好了。” 她很久没有这样跟他说话了,那边声音也缓了下来:“没事,你先休息好,不着急。放心,宋知舟能出来的。” “好,我先挂了。”她淡声应着。 那边似乎还想说什么,话刚开口,又止住了。 末了只说了一声:“好。” 她挂断了电话,再将手机放到了一边。 只有这样找他帮忙,昨晚的那些对话,他才暂时不会生疑。 在宋知舟真正出来之前,她不能让薄斯年知道,她动了其他心思。 如果让他起了疑心,白滢滢那边,她就很可能接触不到了。 她一直坐到下午两点多,这才起身上楼收拾了一番,换了衣服再出门去医院。 * 医院病房外。 白滢滢被牧川的保镖跟着,坐着轮椅下楼拿了午餐上来。 出电梯时,看到几个正装警察在走廊里穿梭,似乎是在找寻或者等待着什么。 在她再走近过去时,有警察抬腕看了下时间,似乎是有些不耐烦继续等下去了。 随即拦住了两个护士,说了些什么,再是几个警察离开。 白滢滢下意识低着头,警察和她擦肩而过。 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混在走廊上这么多病患里,自然不是很引人注意的。 她生出了一种预感,这些警察是来找她的。 大概是宋知舟那边的事情生出了变动,但她不确定是对她有利的还是不利的变动,所以她下意识避开了那些警察。 再走过去时,她叫住了刚刚被警察搭讪过的一个护士,出声道:“麻烦,帮我来换下药好吗?” 那护士回头看向她,再随口问了一句:“几号病房的?” 白滢滢应声,声音微低了些:“三号病房。” 那护士翻了下护士站的病历本,随即嘴巴张大,面色露出愕然:“你不是……” “先帮我换药吧,麻烦。”白滢滢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护士大概是反应过来,那些事情是她的隐私,忍住了后面的话,再点头道。 “稍等一下,我去准备药。” 白滢滢点头,看向她进了配药房。 片刻后,她推了个小推车出来,再跟白滢滢一起进病房。 保镖想跟着进去,白滢滢回头看向他,声线平淡:“我要换药,你不是很方便进去,可以先在外面吗?” 保镖微微蹙眉,还是没有再跟进去。 白滢滢让护士先进去,自己再进去后,关上了病房的门。 护士扶她躺到床上,再给她拆纱布换药,一边说着:“有些疼,你忍着点。” “没事。”白滢滢牙关咬紧,再抓紧了身边的枕头,面色苍白。 片刻后,她问那个护士:“刚刚医院里怎么会过来警察?” 那护士正认真给她上药,大概是刚想起来,抬头看向了她。 “来找你的啊,你真的不知道吗?他看你不在,就让我帮忙转告一句,说是那位……那位谁去了?” “是谁不重要,要你转告什么?”白滢滢打断了她的话,一口气提在喉间,她显得很着急。 护士“哦”了一声:“就那司机,警察说是今早有人匿名提供了证据,关于那处十字路口的。 然后初步确定了交通肇事罪,等法庭宣判,需要你签个字确认。” 白滢滢眸光亮了一下:“警察说,罪定下来了?” “反正就这意思了,”那护士边低头上药边点头:“只可惜了您断了一条腿,他判上个三五年的,对您也于事无补了啊。” 她话里颇为惋惜,白滢滢面上顷刻露出了笑意,随即再收敛。 所谓匿名提供证据的,自然就是薄三爷了,他费尽心思筹谋这么大一件事,肯定是手里还有些东西的。 她心生窃喜,随即是门外敲门声响起。 护士也很快给她上完了药,出去时,顺便给外面的人开了门。 护士与门外的陆宁目光相对,随即不动声色地推着小推车离开。 白滢滢坐在床上,看向走进来的人,笑意不再掩饰。 她看向眼前的陆宁,一双眼睛红肿着,显然是哭过了。 第421章 我就是恨你,恨不得你去死! 陆宁走近床边,声线嘶哑:“你放过他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三年牢狱,他熬不住,会死的。” 白滢滢面上笑意扩散开来,感觉从未有过的满心舒畅。 “我为什么要放过他?陆宁,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吗? 薄先生那么中意你,不如你索性让他娶我吧,我就取消对你那医生的指控,怎么样?” 陆宁站在她身边,低眸看向她:“宋医生他不欠你的,我也不欠你的,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白滢滢冷笑出声来。 “因为我恨你,让那医生坐牢,我都觉得不够解气。 我废了这条腿的时候,其实更希望昨晚开车的那个人可以是你,最好直接给你安上一个谋杀未遂的罪名,在牢里待一辈子。”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狠毒了?你以前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陆宁难以置信地看向她,肩膀看起来因为不安而颤动着。 白滢滢仔细而满足地、打量她这幅慌张无措的模样:“以前?不,我早没有以前了。 以前的白家,和陆家一样,是这北城金字塔尖上的。后来白家和陆家几乎同时毁了,可是凭什么? 我们有着相似的遭遇,凭什么我就要落入那样的泥污里,一次次遭受羞辱折磨,从未有一个人,哪怕一个人,来同情我,救我于水火。可你……” 她声音染上了颤音,随即顿住,眸光发红:“可怜的不止你一个,我比你可怜千倍、万倍,我又比你差在哪里了? 凭什么,你就可以被那么多人捧在手心里,而我,我什么都搭上了,他就那么把我当一团垃圾?” 陆宁凝视着她:“悲惨的遭遇和嫉妒心,不是你作恶的理由。你毁掉的一条腿,也是毁了你自己一辈子。”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失笑,面色近乎狰狞。 “我早就没有什么一辈子了,除了一副看起来还完好的皮囊,我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早就没有任何一处完好了! 我就是故意找人撞断了我的腿,可那又怎样呢?我不还是成功了吗?宋知舟入狱了,定罪了,以后你就一辈子活在内疚和痛苦了吧。 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就跟我一样,你余生就该永远活在阴暗和深渊里!” 她笑着,却又浑然无觉地落下泪来:“我恨你,如果有机会,我就是把另一条腿也毁了,也要给你再添上一层痛苦和绝望! 我恨这世上所有干净美好的东西,凭什么被摧毁掉的是我,而不是你,不是其他人?” 陆宁没再出声,坐到了床边的座椅上,低垂着眉眼。 她看向床上人形色可怖的一条断腿,再想起自己待在精神病院的那一年,每一天每一夜,都近乎要将她逼疯。 后来从精神病院出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也很抗拒明亮美好的东西。 比如明媚的阳光、比如清风朗月,比如欢快的笑声,甚至是舒缓愉悦的电视剧。 那时候,她性格也近乎发生了一些扭曲的变化。 她喜欢将自己关在没有任何光亮的小黑屋里,看向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她甚至养成了一种嗜好,喜欢一个人看恐怖片,所有最是刺激神经、最是阴暗可怖的那些东西。 现在回想起来,她甚至禁不住想,如果不是出院后没有多久,就遇上了宋知舟,接受了有效的心理治疗,或许当时的那个她,也会变成如今的白滢滢这番模样。 厌恶这个世界,想要摧毁一切美好,为此不惜自虐,不惜先毁了自己。 魔鬼在她们的身上留下摧残过的痕迹,再在她的身体里,悄然种下一颗恶魔的种子。 稍有不甚,就让自己也变成一个恶魔。 白滢滢看她低着头,还以为她是在哭,心里愈发痛快了起来。 “你不知道,我昨晚断了这条腿的时候,尽管几近昏死了过去,可我心里却觉得说不出地期待和愉悦。 反正这条腿早就重伤了,我也只能在轮椅上,未必能治好,倒不如索性就断了它。” 她将身体凑近了些,靠近床沿,想要将陆宁面上的痛苦看得更加真切。 “一条腿而已,能让你痛苦一辈子,我觉得特别值。也没什么原因,我就是恨你,恨死了你,恨不得你去死!” “足够了。”陆宁突然抬头,看向了她。 这声“足够了”,语气似乎并不是在要求她别再说下去,却更像是一句真切的陈述句。 觉得够了,可以了。 在她抬头的时候,白滢滢意料之外地没在她脸上看到眼泪。 白滢滢蹙眉:“你说什么?” 陆宁没再应声,声音扬高了些:“陈警官,可以进来了。” 白滢滢面色在那一瞬惨白,报复后的狂喜,让她近乎丧失了理智。 直到这一刻,她才反应了过来。 病房门打开,门外一男一女两个警察走了进来。 姓陈的女警官进来时,看向陆宁颇为感慨了一句:“我干警察这行也这么多年了,一个女人能对自己这么狠的,还真是头一次见啊。” 居然为了所谓的莫须有的报复,直接弄断自己一条腿。 光是听听,都是真的感觉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白滢滢唇瓣颤动着,双目里是难以掩饰的极大愤怒不堪。 警察在她身边坐下来,白滢滢低吼出声来:“你们这是故意引导我的言论。刚刚的话,只是我的一时气话,不是真的。” 做着笔录的女警察,抬头看了她一眼:“女士,事已至此,你这样改口没有意义了。” 白滢滢不甘心地唇瓣发抖:“你们不能就这样确定事实!你们不能!是她逼我的,对,是这位陆小姐逼我这样说的!” 旁边一直沉默的男警官,再出声提醒她:“白女士,您刚刚的言论,只是我们收集到的证据之一。 关于昨晚的车祸,我们从宋先生的行车记录仪里,确定了当时车祸瞬间的车速,再根据路面的残留痕迹,可以大致确定当时车祸的惨烈程度……” 白滢滢唇色一点点转为灰白,听到警察再开口:“我们还给你带过来了一个人。” 第422章 调查清楚,尘埃落定 病房外,有警察带着一个男人进来。 白滢滢看向进来的人,手下意识抓紧了被子。 是她堂哥白琒,也就是昨晚跟她一起出车祸的男人。 白琒生性贪婪,只要有钱,什么事都敢做,但其实胆子小,真出了事,他又是最扛不住事的那一个。 但白滢滢刚不久以下去买午餐为由,支走了守在外面的保镖,再安排白琒悄悄离开了。 而且他是被薄三爷的人带走的,怎么可能又回来了? 薄三爷再怎么样,带走一个人再藏起来,这点本事还是不可能没有的。 警察看了一眼床上的白滢滢,再看向白琒:“白先生,请您说一下真实的事情经过。” “我……我不知道啊,我哪知道,你们问她。”白琒一张嘴,就把责任往白滢滢身上推。 他也就是图点钱,又看背后的是薄家人,想着肯定出不了事情。 哪知道那薄三爷把他带走,居然就直接将他交给了警察,让他整个人都彻底懵了。 眼下警察都出面了,他再傻也看得出来,事情不对劲了,多半他跟白滢滢是要当炮灰了。 女警官再严肃开口:“你是当事人,当时出车祸时,你自己受了多重的伤,这位白小姐又受了多重的伤,这个你怎么会不知道?” 白琒低着头,半晌没敢吭声。 女警官继续道:“诬告栽赃,可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造成严重后果的,可判处三到十年有期徒刑。所以白先生,望您三思后再说话。” 白琒就听到了那句“三到十年有期徒刑”,整个人都吓傻了。 他才不到三十岁,老婆孩子都还没有,家里也没什么家底。 这真要到牢里待上十年,别说这钱肯定是拿不到了,等再出狱,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 他腿都软了,要栽倒下去时,旁边的警察拽住了他,将他安置到了座椅上。 白琒慌不择言地开口:“警察同志,我都说,白滢滢她是我表妹,我是昨天过来探亲看看她。 然后她叫我跟她一起演一出戏的,我也不知道她是跟对方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这都是兄妹了,该帮的那必须帮啊,我就同意了。后来不就……这样了。啊还有薄……” “都调查清楚了?”门外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 白琒立时噤声,没有再说下去。 薄三爷从外面走了进来,年过五十的男人,发间就已有了些灰白。 他眸光凌厉地扫了眼白琒,随即笑着看向两位警察:“我需要配合调查吗? 我也就是刚在楼下撞上这位先生了,刚巧今早看了新闻,觉得眼熟,这不就还给人民警察做出贡献了。” 他话里含着些玩笑的意味,浑然一个局外人的姿态。 陈警官淡应着:“多谢薄先生了,这边调查还在进行,还请您先回避一下。” “当然,当然,绝不妨碍公务。”薄三爷点头,回身就出去了。 白滢滢趁着警察注意力转移时,给了白琒一个眼神,示意他有些事情不要说。 他们哪怕真被判刑,最多应该也不会超过三年。 等出来了,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真要把薄家人给供出来了,别说未必能从牢里活着出来,就算真活着出来了,薄家势必会报复。 这样只会得不偿失。 反倒是不说出来薄三爷的事情,那边念及他们的好,没准到时候在牢里还能暗里让人照应一点,或者让他们提前出狱。 以后出来了,日子也能照常过。 白琒反应过来,再是警察问他:“你刚刚还有说什么?” 白琒一咬牙,索性将脏水全往白滢滢身上推:“该说的我都说了,她故意断了一条腿,去陷害那个司机和这位……陆小姐。 还要我装作她的男朋友,陪着她撒谎,这早知会摊上这么晦气的事情,我就不过来找她了。” 警察再看向床上的白滢滢:“跟你刚刚说的,口径统一。” 白滢滢攥紧了手,没再出声。 警察做完记录,再起身道:“大概情况算是确定了,这二位就先带回警局,进一步接受调查吧。至于你的腿伤,就到警局治吧。” 人被带走,陈警官最后出去,要出门时,再看向身后跟出来的陆宁。 “情况算是清楚了,陆小姐可以不用再担心了。我们需要再整理一下事件经过和各项证据,不出意外的话,宋先生最迟明天上午可以离开警局。” 陆宁下意识吁了一口气,道了声“谢谢”。 警察带着人离开,走到走廊尽头时,白滢滢回头看了陆宁一眼。 那一眼无悲无怒,也没有乞求,空洞到如同没有灵魂。 她心里一颤,终究是用口型说了一句:“抱歉,我不能救你。” 但凡为白滢滢洗白半点,就是给宋知舟身上涂上一层污名。 走廊上的人影看不到了,事情算是基本尘埃落定。 牧川因为不是当事人,虽然刚刚在场,但并没有插话。 看向警察离开,他才看向陆宁,叹息着感慨:“我们牧家,该谢谢你。” “不,本就是我害了他。”陆宁轻声回应,视线仍是看着走廊尽头。 宋知舟可以出来了,她的喜悦却也没有她之前想象中的那么浓。 大概是因为,突然感觉,白滢滢本也是一个无辜之人。 她不能心软,但多少感到有些惋惜。 她良久才回过神来,再看向牧川:“我想去下洗手间,要不牧叔叔先回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牧川没多说,只应声:“你先去吧。” 她回身,往走廊另一边走。 病房里都带有独立洗手间,公用洗手间里几乎没有人。 她走过走廊拐角,再往里走时,感觉不大对劲。 下意识回头看时,她肩膀被人重重一拖拽,随即被抵到了后面的墙上。 面前是薄斯年含着怒意的一张脸:“你耍我?” 她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警察已经将白滢滢带走了,陈警官又和穆雅丹来往密切,大概薄斯年也得知事情经过了。 他应该也就不难想到,她昨晚过去找他帮忙,临到头来不过是一个幌子。 她没出声,直到他低怒的声音再落下来:“我费尽心思从我三叔那里给你拿到证据,到最后,你把我当傻子?” 第423章 说好的七天,我早晚会让你还的 这是在洗手间外面,视线所及半个人影也没有。 陆宁手指下意识抓向身后的墙面,他就这样逼近在她眼前,压迫感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只是想试试看,没想到白滢滢就全说出来了。 你……你要是还拿到了其他证据,愿意拿出来的话,也可以给警局。” 薄斯年凝视着她,声音往下压:“然后呢?证据我拿到了,你答应我的条件呢?” “我考虑过了,我还是觉得不合适,就算是再短的时间,我们也不适合再到一起生活了。毕竟……” 她没再往下说,想往后退,但身后紧挨着墙面,早已没了退路。 他双手掌心按压在她肩膀上,再突然松开了一只手,迅速抽走了她大衣口袋里的手机。 她手机没有设置屏幕锁,这还是因为前段时间苏小蕊来找她,拿她的手机看动画片。 她嫌解锁麻烦,就取消了屏幕锁,后来也忘了再重新设置。 在她着急伸手过去夺时,他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将手机举高,再点开了手机里的录音文件。 那里面只有一条不到十分钟的录音,他点开来,里面的声音顷刻在空荡的走廊上响起。 她问:“你之前说的,也算话吗?” 他答:“救宋知舟,以及我去自首,承认我指使他人伪造离婚证的事情。” “我会承认我指使他人伪造离婚证的事情……事情是我做的,我不会去连累别人,万律师也只是拿了我的钱,之前我害死了一个苏律师,不会再去背负那样的罪孽了。” 声音不大不小,陆宁听得身体有些发冷,一段并不算长的录音,很快就被放完。 他眸色生红,将那一段录音删除,再放回了她的大衣口袋里。 陆宁肩膀颤动着,再咬牙道:“你删了也没用,我有备份,还另外发给了牧叔叔。你同意离婚,或者我把录音交到警局去。” 他狠狠按住她肩膀,眸光里的怒意氤氲开来:“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厉害了?” “是你逼我的,假的离婚证是你干的。我们之间的婚姻早就该结束了,我没有其他要求,只想要离婚。”她努力平静地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清楚。 随即是他突然抬手,掌心落向了她的侧脸。 她下意识就闭了眼睛,放在身后的手攥紧。 他手在发颤,重重落下的力道,再是将她一缕发丝从脸上抚开来。 “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考虑,又为什么要说考虑一下?我说过陪我一周,你想要的我都给你,那么难吗?” 她眼睛再睁开来,牙关颤动着:“我说过了,我不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一周也好,一年也好,都是不愿意。” 他按在她肩膀上的力道加大,情绪近乎失控:“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我也是人,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为什么你就总要这么狠?” 肩膀上的钝痛,让她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心也一样是血肉,它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连带着对你一星半点的感情都死了。 就像枯死了的植物,永远都不可能再活过来。心狠的人是你,不是我,一直以来逼我的也是你。” 他眸色猩红,随即再又低笑出声来:“我不喜欢你言而无信,你答应我的,我会让你给我的。” “我没有答应你,你休想!”她感觉,眼前的人哪里显得不正常。 想挣脱开时,他手上再一用力,再一次将她的肩膀推到了墙上。 一道闷响,再是有男医生沉着脸快步走了过来:“松手,干什么?!” 陆宁侧目,看到走过来的人是齐嘉木。 薄斯年看了一眼,随即松开了手,视线转回她身上,低声冷嗤:“你到底有多少护花使者?” 齐嘉木走近过来,含着敌意看了眼薄斯年,再问陆宁:“你没事吧?” 陆宁摇头,再抬手揉了下肩膀:“我没事。” 薄斯年回身离开,走出一段距离时,再回身看向她:“我只当你是答应了,我会让你还的。” 齐嘉木还站在旁边,陆宁侧开了视线,没有出声。 等薄斯年离开了,她才再次出声解释:“我真的没事,刚刚谢谢你了,那我先走了。” 齐嘉木不大放心地跟着她回身离开:“我刚看警察把那两个人带走了,宋医生很快就出来了吧?你有什么事情跟他说,别被人威胁了什么。” 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薄斯年走的时候,说的那一句“我会让你还的”。 怎么听,都似乎是在胁迫她什么。 等在外面走廊的牧川,在他们出去时,再沉着脸也走了过来。 他不知道薄斯年也去了洗手间那边,还是刚刚看到他从那边出来,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们走近时,陆宁再平缓了情绪介绍了一句:“这位是宋医生的生父,牧川先生。这是宋医生的朋友兼同事,齐嘉木。” 牧川出声打了个招呼,齐嘉木礼貌回应,再是有护士过来,齐嘉木随即跟着先离开了。 牧川这才看向陆宁:“你们是不是撞见了?” 陆宁点头:“嗯,我没事。” “是不是录音的事情被他发现了,有没有为难你?”牧川面色绷着,跟她一起往走廊尽头离开。 陆宁略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牧叔叔不用担心,我真没事的,这些都不重要,还是先等宋医生出来吧。” 牧川也没再多问,应了声“嗯”。 警局那边处理事情很迅速,说是最迟明天上午宋知舟能出来,但也就到傍晚的时候,那边就放人了。 陆宁因为昨晚一夜失眠,现在事情也大概解决了,回去后就补了一觉。 睡到窗外天色有些暗沉了时,门外敲门声就响起。 迷糊坐起来时,门外张嫂的声音就传了进来:“陆小姐,警局那边来了通知,说是家属过去签下字确认,就可以放人了。董事长已经在楼下等您了,说是一起过去。” 第424章 自己的儿子儿媳,要照顾好 陆宁立刻翻身下床,再着急应着:“我知道了,我很快就下来。” 门外张嫂笑道:“也没那么急,您慢点。” 匆忙的一番收拾后,她立刻下楼,再跟牧川一起去警局接人。 夏伯在前面开着车,再笑着感慨:“还好解决得还算快,真是人心叵测、恶意难防啊。” 后座的两个人都不回应他,显然心思都已经到警局里去了。 夏伯也没再出声,加快了车速。 到那边的时候,天色已近全黑了,警局外面亮起了路灯。 深秋的寒意很重,陆宁隔着车前玻璃,远远就看到宋知舟站在警局门外等他们。 她一颗心随着那一幕提起,眼睛有些生红。 昨晚是真的担心死了,因为清楚白滢滢幕后肯定还有人,她很害怕事情不能顺利澄清,更害怕宋知舟会真的背上牢狱之灾。 真要那样的话,她只怕就真如白滢滢所说,要一辈子活在内疚和痛苦里了。 还好,还好总算是都过去了。 牧川看向前面,也是面色深沉的一叹。 车在警局前面停下,陆宁急着推开车门就要下车,随即是前面夏伯出声提醒她:“陆小姐,您慢点。” 陆宁推车门的手微顿了一下,再继续将门推开来,快步下车。 宋知舟已经走了过来,在她下车时,他也已经到了车旁边。 事情虽然过去了,她整个人都还心有余悸。 急步过去抱住他时,声线都在发颤:“吓死我了。” 他轻拍她后背,低笑出声:“没事了。” 有闪光灯打过来,陆宁下意识眯了下眼睛。 在宋知舟意识到什么,要松开她时,她再抱紧了些。 就让那些记者去拍、去编排好了,她明明应该是光明正大地去和他在一起,不想再偷偷摸摸了。 在闪光灯再一次打过来时,夏伯迅速地走向了一处树影。 那边一个记者正紧盯着相拥的两个人拍照,加上夜晚光线不明朗,他并没有注意到靠近过来的夏伯。 直到夏伯伸手拽住了他搭在脖子上的相机背带,那记者才算是回过神来。 夏伯指了指他手里的相机:“胶卷拿下来。” 记者面露紧张,不愿意将好不容易拍到的东西给他。 “我……你谁啊,我这是工作,你没有权利管我。” “话多。”夏伯迅速将他手上的相机夺过来。 那记者正要跟他争辩,大概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地上手来抢。 相机落到了对方手里,记者情绪激动了起来:“你凭什么抢我的东西?我只是采集我需要的素材,这是记者该做的!” 夏伯迅速将相机里的胶卷取了下来,再将相机丢回了那记者手里,随即淡声开口。 “记者的正当工作,不包括这样偷偷摸摸地窃取他人隐私。给你们老板带句话,牧家的事情不需要记者操心,你们报社的记者,希望不会让我们看到第二次。” 那记者自知理亏,拿着没了胶卷的相机,没有再出声。 夏伯走回车边,再将手里的胶卷交给了牧川,出声解释了一句:“又是新娱报社的,那边一向猖狂。” 牧川点头,淡声应着:“之卉在那边有笔不小的投资吧?回头让她撤资,再将撤资消息公开,让业界媒体都知道。” 夏伯会意:“明白了,董事长是想以一儆百。” “就你聪明?”牧川视线从胶卷上移开,再睨了他一眼。 夏伯讪笑着:“哪里,当然是董事长最聪明。” 牧川再开口:“等回头陆宁离婚的事情办妥了,跟知舟公布了在一起的消息后,第一家报导并表示祝贺的媒体,就作为之卉的下一家投资媒体。这个消息,以后也暗里放出去。” 夏伯轻笑感慨:“董事长还真是心细如针啊。” 牧川将胶卷丢进车里,等着回去再销毁。 随即才应声:“自己的儿子儿媳不照顾好,等着别人欺负?” 夏伯点头笑应:“是,您说得是。” 牧川这才走向还黏糊着的两个人,再开玩笑道:“好了,这记者我拦了一拨,可不保证还有没有第二拨。” 陆宁这才松了手,再微红着脸往后退开来一步。 牧川再出声:“警局大概都快下班了,先进去签个字,就回去吧。” 宋知舟应了声“嗯”,再牵着陆宁进去。 在值班的照样是陈警官,她拿单子让他们签了字,再看似随意地扫了眼陆宁跟宋知舟牵在一起的手。 陆宁生出了些不自在,陈警官跟薄家来往密切,加之之前陆宁跟薄斯年那一段婚姻和纠葛,大概陈警官都还总觉得,她是应该跟薄斯年亲近的。 陆宁没解释,也没松手。 等签完字,陈警官再开口:“宋先生的刑事责任是免除了,关于白女士对您的诬告行为,我们会严肃查处。 案件有了新的进展,也会第一时间告知您。但您毕竟是超速违章了,交警那边的处罚,还是免不了的。” 宋知舟应声:“好,我明白。” 再离开警局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回去时,陆宁这才给陆成弘和温琼音打了电话,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他们。 也是昨晚才发生的事情,他们二位也不大看新闻,也算是巧合,陆宁这边昨晚和今天一直在折腾,但她爸妈还真不知道。 但案件解决了,新闻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报导的,指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知道了。 所以陆宁仔细掂量了一番,还是觉得干脆告诉他们比较好,反正事情也已经解决了。 那边温琼音一听了消息,差点没吓晕过去,知道已经没事了,这才连连应声。 “啊,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菩萨保佑。” 陆宁禁不住生笑:“妈,您以前不是不信佛吗?” “你还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你亲爹妈!好了,跟知舟赶紧回去休息,我跟你爸现在就过来。” 陆宁这才挂了电话,短短一天的沉郁,如同是在心里积压了很多天的阴云。 这一刻,才总算是散开来。 牧川跟他们一起回别墅,陆宁再另外叫了唐漪小昭还有齐嘉木,到家里来小聚。 也算是让大家都放下心来。 至于牧家老宅那边,就说定了明天再回去吃顿饭。 去超市买了一大堆菜回来,宋知舟要做菜,陆宁再将他往楼上卧室里推。 她一本正经道:“这家里不是只有你会做饭,你就好好洗完澡睡一觉,等我叫你吃现成的。” 宋知舟进了卧室,再回身看向她开玩笑:“你做的,能合叔叔阿姨胃口吗?” 陆宁蹙眉,索性跟进了卧室,再反手关了身后的门,走近过去就伸手挑他的下巴。 “什么话,你瞧不起谁呢?” 第425章 房内的一切,炙热而无声无息 “不敢。”宋知舟笑应。 陆宁挑到他下巴的手,再稍稍往上一移,拇指指腹在他的下巴上磨了磨。 她一本正经地看向他:“你长胡子了。” 他眸光黯了黯,再是喉结微动:“是吗?” “是啊,骗你干什么,要不我帮你……”她没意识到问题所在,话未落,手腕被扼住,后背抵到了身后门旁边的墙面上。 在她后背撞上墙面的前一刻,他掌心从后面拦了一下,再是她身体轻贴上了墙。 他垂眸看她:“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是故意的。” 陆宁双手无处安放地垂在两侧,手心再下意识蜷曲着,没敢抬头去看他:“你指的……是?” 他俯身下来,额头贴上了她的额头,他们之间近乎零距离地对视,她没办法侧头,也没办法避开。 陆宁整张脸通红,再试探着开口:“楼下还有……嘶。” 他的吻落下来,她声音和呼吸几乎同时断了。 随即听到了走廊上有脚步声响起,大概是往这边靠近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一门之隔,他们在这样封闭的卧室里亲密,而走廊上的声音在一点点地靠近。 一步步的脚步声,如同每一下都敲击在心尖上。 她手指下意识去抓他的手臂,感受到他将她肺里的氧气一点点抽空耗尽。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一场婚姻,一场世俗,但唯独此刻,那一切如同是门外的人,隔绝开来,在这样狭小的一个世界里,暂时消散如过眼云烟。 推开这张门时,那一切都还在,但现在这张门紧闭着,就又如同什么都并不存在。 她抓在他手臂上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面色由发红转为有些缺氧的泛白。 手腕被他扼住,再是双手手背被他带到了墙上。 十指交握的两双手,他的手将她的手压在两侧的墙面上。 她眼睛紧闭着,睫毛因为不安而颤动,再是那脚步声终于到了门外,敲门声响起。 他没有停下来,门外的敲门声清晰入耳,门内的一切炙热而无声无息。 直到敲门声再响了一遍,温琼音的声音传进来:“宁宁啊,你跟知舟在里面吗,客人都过来了。” 他将她松开来,再是她沿着墙面滑落了下去,压抑着声音大口大口呼吸。 有那么一刹那,她感觉她是真的要窒息了。 他俯身将她抱起来,再快步往浴室走时,腾出一只手拖了一张座椅过去,再带进了浴室里。 将她放到座椅上时,她整个人都还是一脸空白。 宋知舟蹲身到她面前,看向她此刻浑然一副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模样,禁不住低笑:“你休息一下再下来。” 她形如木偶一般地点了下头,再是他从浴室里出去,带上了浴室的门。 随即是他回应外面的声音:“阿姨,她在洗澡。” 脚步声远了,人大概是离开卧室了。 陆宁还呆坐在座椅上,再看向前面镜子里,自己一张红白交加的脸,老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个男人是什么情况,别人亲人是亲人,他亲人是冲着要命去的吗? 她撑住座椅再站起来,俯身到洗手池前,打开了水,看向水流一直往下流淌。 脑子里还是浑的,她再拿过旁边的毛巾,洗了脸,再盯着镜子里的人看。 还好,面色总算是正常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再出去下楼时,除了她爸妈,齐嘉木跟唐漪也都到了。 温琼音跟宋知舟在厨房里做菜,唐漪陪小昭在玩积木,那还是上次苏小蕊放在这里没带走的积木玩具。 其他三个男人,已经围在一起玩牌了。 陆宁往楼下走时,客厅里的目光就都投了过来。 她颇有些不自然地说了一句:“你们这么快就到了,这么晚了,还都没吃饭吧?” 这么多人看着她,她总感觉她脸还是红的。 齐嘉木抬眸看向她开玩笑:“大嫂头一次请吃饭,那必须得说还没吃啊。” 小昭在一旁立刻一本正经地应声:“齐叔叔说得对,其实我跟妈妈也吃饭了的,但妈妈告诉我,要说没吃!” 一客厅的人都被他逗笑,唐漪笑着轻拍他的头:“小小年纪,就你话多。” 陆宁走近过去,陪小昭玩了一会积木,小昭再指向一旁已经堆好的一个房子。 “陆阿姨,这个是你堆好的吗?” 陆宁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再应声:“不是,是一个比小昭大两岁的小姐姐堆的。” “小姐姐这么厉害吗?是陆阿姨的女儿吗?”小昭小脸上都是崇拜。 苏小蕊堆积木是确实很厉害,花样百出。 因为心理障碍,她习惯一个人玩,有大量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埋头研究积木。 而她最喜欢的就是堆房子,心理医生的解释,那是因为她内心渴望一个完整的家。 陆宁短暂失神,再笑应:“是的,改天我带她来和小昭一起玩。” 小昭利落地点头:“好的!” 温琼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叫她:“宁宁,过来做饭,让知舟出去休息下。” 陆宁应声“好”,再从地垫上起身,穿了拖鞋进厨房。 宋知舟刚清洗了鱼打算煎,陆宁走进去,视线压根不敢看他,规规矩矩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沉默了一秒,她才颇为严肃地开口:“我来吧。” 温琼音略显狐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感觉,她哪里不大对劲呢? 她也没多想,出声道:“知舟,你出去待着吧,我跟宁宁来就行了,你刚回来,多休息下。” 宋知舟回身过来,也没推辞,应了声“行”。 他经过陆宁身边要出去时,陆宁几乎是下意识就往旁边站开了一步,末了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 温琼音奇怪地看向她:“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陆宁讪笑着说了一句:“我是担心地滑。” 温琼音看向干干净净的地面,再看向她,显然更觉得奇怪了。 宋知舟半开玩笑出声附和:“她是担心我撞到她。” 陆宁避开温琼音的视线,用口型跟宋知舟说了一句:“你快点出去啊。” 他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再含笑回身离开了厨房。 温琼音显然是一副想要盘问陆宁的表情,陆宁看向旁边快要满了的垃圾桶,立刻找借口离开。 “我先去把垃圾倒一下,厨房垃圾很容易有味道。” 不待温琼音开口,她拎着垃圾袋就直接出去了。 再出别墅,她拉开铁艺门,正要将垃圾袋丢进外面的大垃圾桶里,就看到树影里停着一辆金色的宾利。 第426章 直接将你带走,让谁也不能找到 车门处靠着一个人影,笼罩在黑暗里,看不大清楚。 但车子陆宁认识,是薄斯年的车。 不远处的人显然是也看到她了,他指尖燃着的一点猩红,随即捻灭,再往她这边走近过来。 陆宁迅速将手里的垃圾袋丢进垃圾桶里,再只当没看到他,回身就走。 身后声音响起:“怎么那么急?” 她步子没停,直到身后的人继续道:“就不怕我拿这房子里的事情,再去跟媒体诉诉苦?” 陆宁脚步顿在那里,随即想起刚刚她在卧室里,跟宋知舟的亲近。 她不确定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到底又知道了些什么。 回过头去,她看向身后的人,没有出声。 薄斯年生笑:“反应这么快,难道你跟他真的发生了些什么。” 她冷声开口,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离婚协议你早点签了吧,我希望那份录音,不会真的派上用场。” “阿宁在威胁我?” “随你怎么想。”在他走近一步时,她再往后退了一步。 他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那种眼神,甚至有那么一刹那,让她感觉像是一个婴儿,看向自己亲近的人。 浓烈、眷恋,不正常到让她觉得身体发冷。 她想确认那只是她的错觉,却发现并不是。 眼前人声音低了些,突然再开口:“真想直接将你带走,再藏起来,带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谁也不会来打扰我们。” 她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连退了几步,这样的话,听得她有些不寒而栗。 她没再应声,回身就直接往别墅里走,那样背对着他离开时,甚至感觉身后有一双手,就在她脑后跟过来。 那种无来由的恐惧,来自身体和内心深处。 但身后的人没再出声,也没再开口,她不确定他在后面是什么表情,但顾不上再去看。 上了台阶,再很快拉开了玄关门,进去后立即回身将门关上。 里面的人都围在一起聊天,还有几个人在厨房里忙碌,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开门进来的声音。 陆宁反锁了门,站在玄关处,再慢腾腾地坐到凳子上换拖鞋。 她觉得他太不对劲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很多次的言语、眼神、表情,都让她感觉不像个正常人。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她猛然回过神来,这一响,客厅里就有人注意到了这边。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温琼音打过来的,赶紧按了挂断,再起身穿着拖鞋,调整好面色走过去。 进厨房时,温琼音已经把该洗的菜都洗好了,正准备开始炒。 看向陆宁进来,她随口说了一句:“倒个垃圾怎么去那么久。” “有吗,还好吧。”陆宁应声,再接过她手里的锅铲。 因为买了很多小龙虾,加上其他的菜,温琼音洗洗刷刷已经弄了差不多半小时了。 看陆宁来接手,她也就立刻笑道:“你先把鱼煎一下,我出去看看小昭,那小孩真是可爱,跟小蕊一样肉嘟嘟的。” 陆宁点头:“嗯,妈去吧。” 她起火烧油,再将鱼倒进去,锅里立刻响起“噼里啪啦”溅油的声音。 她看向厨房窗外,外面是黑乎乎的树影。 别墅外,薄斯年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视线所及早已没有了那个背影,他才回身走回了车边。 风很大,外面很冷,但他仍是没有上车,就靠在车门上,拨了电话出去。 那边很快接听,随即男人不算太流利的中文传过来:“薄先生,您好,我是凯尔。” 薄斯年视线落到前面灯火通明的别墅,薄家庄园同样是灯火通明,可他总感觉,这里的灯火,是温暖的。 而他家里,灯光都是冷的。 谁不喜欢温暖呢? 尤其是这样的深秋,尤其是在这样凌冽的寒风里。 他出声:“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因为中文不熟练,那边回应得很慢,近乎一字一句地答着。 “地方已经帮您买好了,按照您的吩咐,以其他人的名义购置的。只是别墅图纸有些复杂,等完全完工可以入住,最快也得四五个月……” “最迟两个月,我要能住。”他出声打断那边的话。 男人声音显然为难:“薄先生,我们已经是尽力加快速度了。” “钱付你双倍。” “这个实在是……” “十倍。” “您说什么?”那边声音变了调,明显扬高。 本来开的就是天价了,这要再翻十倍,大概天宫也得建出来了。 薄斯年再出声:“十倍酬劳,五十亿。今晚我付你一半,完工付你另一半,我要跟北苑一模一样,事情不要出任何差池。” 男人当即应了下来:“您放心,两个月内,保证能入住,我担保绝对的私密。” * 别墅内。 陆宁多看了眼窗外,直到锅里的鱼香味飘起,已经煎好一面了。 她将视线收回,再拿锅铲去翻边,发现鱼粘锅了,翻不过来。 大概是因为刚刚在想事情,她一着急,一时也忘了其他人还在,几乎是脱口就喊了出来:“宋医生,你快过来!” 直到厨房外面有笑声响起,她才反应过来,面色窘迫地关了火,看着粘在锅上的一条鱼,愁着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以前好像也是这么煎的,怎么今天就粘上了? 温琼音抱着小昭还不想撒手,听到厨房里的动静,要过去看一眼。 宋知舟先起身开口:“没事阿姨,我去吧。” 后面齐嘉木高声开玩笑:“嫂子,别逞强啊。” 陆宁囧得没吭声,将鱼扒拉到一边,再拿锅铲抠着粘在上面的鱼皮。 直到宋知舟走进来,她才下意识吁了一口气,再看向四周找理由:“是不是锅该换了?我记得以前也是这么煎的,不粘啊。” 不过她好像也没怎么在这煎过鱼,为数不多的几次,还是宋知舟站在一旁,指使她放油的时间、放鱼的时间、翻边的时间。 她记得那时候,她还嫌他话多,煎个鱼这么一丢一翻的事情,谁还不会了? 宋知舟从她手里接过锅,再到水流下冲洗,低声笑应:“大概是锅的问题,明天去换个不粘锅。” 第427章 是他平时对她不够好吗 陆宁站在一旁,看向他洗锅,再讪笑:“是吧,我也觉得是锅不大好,买不粘锅的话,以后煎鱼煎豆腐,就都不用担心了。” 宋知舟将锅洗好,再重新打开了火:“好,明天就买。” 他一边往锅里放油,再一边出声:“锅先洗净擦干,锅热了再放油,油热了再放鱼,就不容易粘锅。” 陆宁在一旁连连点头,一副受益匪浅的表情。 实际是耳朵会了,手跟脑子照样不会。 他将鱼煎好再加水煮,另外拿了锅炒调料煮龙虾。 再看向站在一旁略显无所事事的陆宁:“要不你准备碗筷?” “好的。”她利落应声,好不容易找到了事情做,略微缓解尴尬。 三分钟后,她拿了碗筷出去收拾了餐桌,继续回厨房无所事事地看着他。 “你热不热,要不我帮你扇扇风?啊需不需要准备点什么调料,要不切点生姜大蒜?” 龙虾辛辣的味道入鼻,她立刻回身背对着他,再拿纸巾打了个喷嚏。 再回过身去时,宋知舟含笑的视线就落在她脸上:“不用觉得有愧,你出去陪小昭玩吧。” “不行啊,出去了我妈不得又说我,都说好了今晚我做饭的。”陆宁蹙眉,赖在厨房不走。 刚刚都是她在厨房忙活,现在再出去待着,多难看啊。 尤其是,还在未来岳父面前,这基本的厨艺都没有,岂不是显得太过不贤惠。 身边人笑着将一把香菜递给她:“那你把这个洗了切一下?” “没问题!”她接过来,再到水池边一根一根的洗,反正是最后才放到菜上面的,慢慢洗,消磨一下时间。 撸起的衣袖往下掉了一点,她担心沾到水,再将手臂抵到宋知舟身上,推了两下。 衣袖顺利被重新推了上去,她正要回身继续洗菜,一抬头才注意到,唐漪站到了厨房门口。 啊她应该怎么解释,她刚刚这个奇怪的动作? 唐漪似乎是并没大注意,走进来问道:“小昭想喝水,有没有凉开水?” 陆宁面色有些发红,指向料理台上的水壶:“那里面是……” 她话音未落,宋知舟已经顺手从上面的壁橱里拿了茶杯,再倒了一杯温开水。 唐漪伸手接过来,再出声:“谢谢。” “没事,要不你把水壶带到外面的茶几上去吧,是温水。”宋知舟看向她,背对着陆宁。 唐漪点头,再接过了那个水壶,连带着那杯水一起带了出去。 宋知舟回过头,看向她站在水池边没反应了,再问她:“怎么了?” “啊没事,洗这么多够了吗?”陆宁将视线侧开来,再继续洗菜。 他看了眼她手里的香菜,再应声:“够了,也不用太多。” 她“哦”了一声,洗完了再切好,将香菜放到碟子里。 龙虾的香味已经很浓了,宋知舟将锅盖打开来,再夹了一只出来。 等稍微放凉了,他剥了壳递到她嘴边:“尝一下,盐味够了吗?” 她愣了一下,再张嘴接过来,随即点头:“够了的,够了的。” 煮龙虾的时间,鱼和其他几个小菜也都做好了。 他看向她此刻甚至是有些受宠若惊的表情,禁不住生笑,是他平时对她不够好吗? 抬手想揉她头时,意识到刚炒过菜,他手又收了回去,拿过那一碟香菜撒到了鱼和龙虾上。 他盛了菜,再端了出去开口:“可以吃饭了。” “哇,好香!”小昭从地垫上爬起来,再爬到餐椅上,盯着餐桌上一大盆龙虾。 唐漪笑着跟过去,再从后面揽住小昭肩膀:“慢一点,别烫着。” 齐嘉木走过去,再跟陆宁开玩笑:“哎哟,嫂子厨艺可以啊!” 陆宁一边端菜出来,一边回以他一个微笑,菜是谁炒的,他能不知道? 宋知舟再将剩下的几个菜也都端出来:“吃过饭了的,就当宵夜吃了,小盆的虾没放辣,小昭可以吃。” 小昭闻言立刻连连点头:“好的,谢谢宋叔叔!” 一大桌子的人围坐着,房间里暖气很足,窗外是呼啸的寒风,餐桌上是热腾腾的一大桌子饭菜,这样甚至有点除夕夜吃团圆饭的味道。 大概是年纪大点的人,对重口味的菜色不大感兴趣,陆宁爸妈跟牧川都不怎么吃龙虾。 宋知舟盛了饭过来,再将菜换了下位置,将炒好的几个口味淡些的菜,推到了他们几个人面前。 温琼音立刻又开始厚此薄彼:“看知舟多懂事,你也多学着点。” 陆宁一边剥虾一边点头:“是是是,就他好,他哪哪都比我好。” 牧川笑道:“哪里,宁宁更懂事。” 齐嘉木在一旁搭话:“要不叔叔阿姨怎么会结上亲家呢?” “这小伙子会说话啊。”牧川笑出声来。 齐嘉木一得了机会就开始拼酒:“大概这就是一见如故了?来来来,我敬叔叔阿姨一杯。” 这样一来一去,他就顺利也坐到几个中年人那边,一起觥筹交错去了。 宋知舟陪着喝了几杯酒,陆宁就以让他帮忙剥虾为由,将他拉了回来。 他坐回她身边,给她剥了几个虾,再出声道:“少吃一点,你还没吃饭,辣的不能空腹多吃。” 唐漪坐在对面,帮小昭剥虾。 陆宁埋着头边吃边低声开口:“那你知不知道,空腹喝酒也不好。” 宋知舟低应:“你还有理了。” “就有理,就许你说我,还不许我据理力争了。”陆宁啃完碗里的最后一只虾尾,再继续瞟着那一大盆龙虾。 宋知舟将龙虾推向唐漪和小昭那边,再一本正经开口:“不许吃了,先把饭吃了。” 他盛了碗清淡的鱼汤,放到她旁边,陆宁颇不情愿地开始扒拉碗里的饭。 宋知舟再起身坐到小昭那边去,看向唐漪:“我来帮小昭剥吧,你自己先吃饭,菜都凉了。” 唐漪正要出声,小昭立刻脆生生应着:“谢谢宋叔叔!” 宋知舟夹了虾放到碗里,一边冷一边剥,再笑问他:“好吃吗?” “嗯,宋叔叔手艺不错!”小孩吃得正开心。 唐漪显然也难得心情好一点,轻笑着起身进厨房洗手,再出来坐回去吃饭。 另一边牧川的视线,随即看向了这边来,突然含笑问了一句:“小昭今年多大了?” 第428章 我对宋医生,算是一见钟情 小昭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牧川:“我已经三岁多了,很快就四岁了。” 牧川笑着点头:“四岁了上学了吧?” 唐漪在一旁应着:“嗯,已经在上幼儿园小班了,也就前段时间才入学。” “不错,是个乖巧可爱的好孩子。”牧川笑应着,并没再多说。 小昭利落地应了声:“谢谢宋爷爷!” 牧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小孩知道他是宋知舟的父亲,自然当他们都姓宋。 他笑出声来,也并不解释。 唐漪轻笑着,一边自己吃饭,一边帮小昭擦着嘴角的油渍。 一顿饭吃完,人都散了,唐漪执意要留下来帮忙一起收拾。 陆宁劝不住她,也就没再多说,一边跟她一起收拾碗筷,一边随口说要她索性带小昭留下来住一晚。 唐漪出声婉拒,宋知舟出门去牧川那里了,说是接几份牧氏的文件。 小昭吃过饭就睡着了,陆宁将他安置到楼上的卧室先睡,让张嫂陪着,再下楼时,就剩下她跟唐漪两个人。 等收拾完餐厅里的东西,就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除了张嫂,牧川将夏伯也留了下来,留下一个司机,其实也就是有意留下来送唐漪跟小昭回去的。 牧川嘴上不说,但自从宋知舟昨天为了唐漪的事情,导致超速出车祸后,牧川心里对唐漪就存有一点猜疑和芥蒂。 收拾完,陆宁再给她端了杯茶出来,让她坐下休息一会。 唐漪跟她在沙发上相对而坐,也没说就要离开,显然是有话想说,但似乎又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半晌后,她才捧着茶杯出声:“陆宁,我觉得,我们或许也能算是朋友了。所以什么话都可以直说的,对吗?” 陆宁抬头看向她,能猜测到她接下来要提及的话题,突然觉得有些不忍和尴尬。 她点头:“当然,可以直说的。” 唐漪默了片刻,再轻声开口:“我对宋医生或许有感情,但我们之间绝不会发生任何事情,无论现在还是以后,绝对不可能。” 陆宁交握着的手颤了一下,这句话,她不知道该怎么接。 只能有些含糊的应声:“我当然知道,你别误会,刚刚……” “我没有误会,我知道的,你不会有那种想法。你一直都很好,你跟宋医生也一直都很照顾我跟小昭,我真的很谢谢你们。”唐漪轻声打断她的话,声音稍显急切。 她一向都是很温软的性子,说话也素来很少,不急不慢的。 但此刻,她显然急着想解释些什么。 唐漪再开口:“你跟宋医生很快就要结婚了,所以我希望能把事情都告诉你,有些事情还是坦诚一些更好。你们之间,至少不应该因为我的关系,而生出什么隔阂。” 陆宁感觉有些听不下去,她才刚失去谢正,这样的话,说出来心里该有多不好受。 她声线都有些发颤:“唐漪你不用说了,我真的没有怀疑你什么。 你已经够难了,我清楚你对谢正的感情,怎么会担心这种无厘头的东西?” “不,你不清楚,我希望能毫无保留地都告诉你。这样或许好过,有一天你从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口里听到。”唐漪情绪也慢慢缓和了下来,很平静地出声。 陆宁没再开口,抓紧手里的茶杯,让她说下去。 “当年我大学时,认识宋医生,比认识阿正要更早。我跟宋医生进了学院里的同一个协会,一来二去就熟识了,我算是对他一见钟情。 后来我跟他表白,他婉拒了,我这人脸皮薄,哪怕他话说得很委婉,还是觉得很难堪。” 她声音有些哑,大概是那些过往,说起来终究也不大舒服。 喝了口水,她随即再继续道:“因为想接近宋医生的缘故,我认识了跟他关系最好的阿正,也是阿正暗里牵线,给我们制造了很多接触的机会。 但无论如何,后来他拒绝了,我跟阿正也就那么熟识了。再后来大学毕业后回老家,家里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对方正好就是阿正。” “或许那时候是觉得他人也挺好,也确实到了适婚年纪了,再或许,也有那么一点赌气的意味吧,终究我就答应下来了。 后来订婚后就一起出国留学,留学回国再结婚后的很多年,阿正对我很好,也从来不提及那些过往,我也慢慢就释怀了。我对阿正,也是真正爱过的。” 她声音停了下来,再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手里冒着热气的茶水,感觉不是滋味。 陆宁十指交握,再抓了抓,轻应着:“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提了。唐漪,你跟小昭以后好好的就行。” “谢谢,”她低应着:“这些是我跟宋医生所有的过往了,我都告诉你,只是想说,有些不该逾越的距离,我是肯定不会去逾越的。 我相信因缘,相信命运,我选择了阿正,选择了就是选择了,没有回头路。何况宋医生他更不可能对我动任何心思。 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用担心宋医生的为人,至少,我跟他之间,你可以完全放心。” 陆宁点头,甚至感觉不知道该怎样去看她,只应声:“我知道。” 夏伯就站在客厅远处的落地窗前,他听不到这边的声音,但时不时瞟一眼这边。 唐漪没再多说,再起身道:“那我就先带小昭回去了,等回头我们再聚。” “好。”陆宁点头,再陪她去楼上将小昭抱下来。 送她出门时,陆宁禁不住再说了一句:“抱歉,让你感到不愉快了。” 唐漪回过头来看她,轻轻地笑:“没事的,没有不愉快,是我没有处理好一些事情,谢谢你能理解我。” “唐漪,以后有什么事情,就都跟我们说,就当是一家人一样的。”陆宁走近过去,再伸手抱了抱她。 唐漪点头,轻应了声“谢谢”,再回身上车。 随即夏伯开车离开,跟出来的张嫂,看向后面也离开的另一辆车,多看了一眼,再诧异道:“那好像是薄先生的车吧?” 第429章 真的会舍得吗 陆宁看向铁艺门外,夏伯的车先离开,薄斯年的车隔了段距离,也往别墅区外离开。 从她刚刚出来倒垃圾看到他,再到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两个小时了,怎么他现在才走? 而且还恰好是跟在唐漪后面走的,陆宁感觉有些不对劲,身边的张嫂显然也有这种感觉。 陆宁蹙了蹙眉,担心唐漪出什么事,开口道:“要不我跟过去看看吧。” 张嫂立刻不放心地应声:“您一个人不大安全,我跟您一起去。” 不安全。 陆宁突然想起来什么,薄斯年跟唐漪没有过任何来往,他应该没道理会去动唐漪,更何况还有夏伯在,很难出什么事情的。 反倒是她如果跟上去的话,她跟张嫂两个人,可能轻易就落到他手里了。 她脑子里再回想起薄斯年说的那句话:“真想将你带走再藏起来,让谁都不会来打扰我们。” 张嫂要回身进去拿车钥匙,陆宁再出声阻止她:“还是不去了吧,我打个电话,让夏伯注意点就是了。” 张嫂走到门口的步子顿住,回身应道:“好的。” 陆宁拿出手机,再给夏伯打了电话过去,说了一下情况。 那边大概是因为小昭已经睡着了,声音稍微压低了些:“陆小姐不用担心,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的。出了别墅区后,薄先生的车就走了另一个方向,没有再跟着我们。” 陆宁这才暗暗松了口气:“那行,晚上小路不好开车,夏伯还是走主路吧。” 那边再应道:“好的,陆小姐晚上就别出来了,宋先生不在家,您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陆宁应声“好”,再挂断了电话。 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如今总是潜意识里,特别的防备薄斯年。 感觉他很奇怪,似乎是在想要做什么事情,还有今晚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或许改天如果有机会,该问一下牧辰逸,他最近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她回身再跟张嫂一起进去,坐到沙发上等宋知舟回来。 张嫂前不久在楼上照看小昭,现在想去厨房刷洗碗筷,进去才发现,早就刷洗过了,厨房也已经收拾干净。 她根本找不到事情做,颇有些犯愁地出来,跟陆宁试探着开口。 “陆小姐,家务活您可以留下来让我做的,董事长特意让我留下来照顾您和宋先生。” 这她一天天,根本就找不到什么事情做,本来家里人少,也没多少琐事,但几乎每顿饭照样是宋知舟做了。 刷碗拖地这些,也很少轮到她来。 她好好一个保姆,更像是白吃白喝让人伺候了,让她心里说不出的压力大。 陆宁扫了眼厨房的方向,再随口应着:“啊,也没多少,我就随手刷了。张嫂您别站着了,坐这来休息下。” 张嫂走近过去,再坐到她对面,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一句:“陆小姐,我毕竟是董事长花钱请过来的阿姨,哪有不做事情的道理的。” 陆宁看向她,斟酌着开口:“张嫂,其实,我跟宋医生这样都过习惯了。 也不大适应让人帮忙,再说这家里也就我跟他两个人住,确实也没多少事情。要不我跟牧叔叔说一声,您还是回牧宅去吧。” 张嫂立刻面露悲戚:“陆小姐是要赶我走吗,我这老婆子不会做事,有什么做得不好的,您尽管说,我肯定好好改的。” “啊不是,真不是您的问题,”陆宁微微有些犯头疼。 “是我跟宋医生的问题,我们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习惯了,何况他现在也从警局出来了,确实也不需要另外找人照顾我们的。” 她斟酌着字句,担心让张嫂误会多想,又担心事情说不清楚。 张嫂面色更显忧伤:“陆小姐,牧宅那边,董事长都已经另外请了阿姨了。 而且那边也还有佣人干活,已经没我的容身之处了。您赶我走,那我这把老骨头,可往哪里去。” 她说着,一副恨不得要落泪的模样。 这苦肉计,弄得陆宁有些哭笑不得。 张嫂已经是牧家几十年的老人了,牧川怎么可能会真把她丢出去。 哪怕是真辞退了,也肯定会给够她安享晚年的钱。 陆宁有些无奈地轻叹:“好了好了,那张嫂就先留这里吧。但这里是确实没什么事情做,我跟宋医生白天都去上班了,您一个人会很无聊的。” 张嫂面上的表情一瞬多云转晴,连连应声:“谢谢陆小姐!没事,我可以自己找事情做。” 隔了没多久,又开始一本正经地发问:“陆小姐跟宋先生什么时候要孩子?我之前还学过月嫂,带宝宝也很在行的。” 陆宁面色错愕:“啊,还早,呵呵,还早。” 张嫂笑呵呵地起身,房子里找不到事情做,就绕去后花园打理盆栽跟花花草草去了。 陆宁坐在沙发上,等得眼皮不停耷拉,最后直接靠沙发上睡着了。 睡得迷糊时,听到耳边的声音:“怎么又睡沙发了,不去卧室睡。” 她惺忪睁开眼睛,身上盖着被子,大概是刚刚张嫂给她盖上的。 她坐起来,再卷着被子,看向宋知舟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这些今晚要弄吗?”她不大清醒地问了一句。 宋知舟从厨房端了两杯温水出来,一杯放到她身边的茶几上。 坐到她身边时,再应声:“嗯,等下要看一下。白天医院那边工作还要继续,只有晚上有点时间。” 陆宁卷着被子挪近他身边,再侧身靠着他肩膀,抬头看向他喝水。 从这个角度,看到的是他的侧脸,清晰的轮廓线条,还有喝水时,带动着喉结滚动。 大概看喜欢的人,就是觉得他任何时候,都说不出来的好看。 她再出声:“医院的工作,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他将水杯放回茶几上,再从文件袋里抽出来一份文件,一边应着:“跟院长谈过了,那边的意思是,可以批长假。 我打算等牧氏这边的事务大概了解了,就可能休假半年左右,到公司里试一下,不适应的话,到时候可以再回医院。” 她“哦”了一声:“你真的会舍得吗?” 第430章 签下离婚协议,把录音给他 宋知舟视线从文件上侧开来,再垂眸看了她片刻,半开玩笑道:“除了你,什么都舍得。” 为了她,什么都舍得。 如牧川所说,想保护一个人,就总得先丰.满自己的羽翼。 他希望能有足够和薄斯年抗衡的资本,有朝一日,也能将她安稳护在羽翼下,而不是总要面对很多的无奈。 就如当年,如果他能强大一些,也不至于会无奈带她去跳海,去用那样极端而冒险的方式,带她逃离那个男人。 陆宁伸手抱住他手臂,再看向窗外晃动的树影:“总觉得,像是我耽误你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是年纪轻轻的外科教授,有干干净净的生活圈子,如今身后再有牧家这样一个强大的家世背景。 他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很优秀的身边人,去安稳顺遂地过一辈子。 而不至于当初陪她落海,差点死了一回,后来因为肺部积水导致肺癌,又差点死了一回。 再是如今好好地谈一场恋爱,却摊上离婚证作假、他被媒体和公众指责这样的事情。 他看了她片刻,再低笑:“以后你也可以补偿,要不,现在也行。” 他倾身过来,陆宁被他吓一跳,手忙脚乱去推他:“你干嘛,张嫂还在后院,随时就进来了,请你收敛一点。” “是吗?”他眉心微蹙,再看了眼后院的方向。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塞一个陌生人进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我明天跟牧先生说一声,让他把人接走。” “我求你,别说了,我刚才试着提了一句,张嫂只差没跟我哭了。”陆宁拿过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再无奈叹息。 宋知舟看着她笑:“所以介意一个外人打扰的,也不止我一个。” 她拿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发红:“哪有,我只是觉得,张嫂在这也没什么事情做。” 她再想起那份录音的事情:“那个录音我跟薄斯年提过一次了,他看着不愿意协议离婚。 我的打算是,再找薄董事长说一次,能协议离婚最好,也省时省事。 如果不能,这录音直接移交法院,自然够判离婚了,至于他摊上的刑事责任,让薄家再去善后。” “好,”宋知舟点头:“按你的意思来,你跟薄家人接触的话,不要一个人去,让我或者牧先生陪你。” 陆宁身体靠回沙发上:“知道了,希望能早点解决了吧。 再过两个多月就过年了,希望那时候,我们能以夫妻的名义,两家人一起光明正大地吃团圆饭。” 她看向他,想起那样温馨的画面,再颇为憧憬地“嘿嘿”轻笑。 说起来,那还会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冬天,第一次跨年,希望能如她所愿。 以前的她向往热烈,向往闪耀夺目的东西,而如今的她,只想平平淡淡,不要再有大起大落,可以安稳度过余生。 所谓冒险和刺激,她大概是再也消受不起了。 经过那几年后,她感觉自己的性格,就甚至是有些像是一个追求平稳的老者了。 他伸手将她揽过来,再低应着:“一定会的,什么都会过去,以后就都是平安顺遂了。” 陆宁点头,再应声:“嗯,希望吧。” 手里拿了足够的录音证据,她对于离婚的事情,也开始更加着急了起来。 跟薄斯年交涉不成,第二天上午,牧川就陪陆宁一起去老宅,找薄鸿祯说。 因为媒体关注的缘故,陆宁这几天也还是要避免和宋知舟一起出现,避免不必要的节外生枝。 离诉讼离婚的开庭时间已经很近了,如果要递交证据给法庭的话,也就这几天要交过去了。 到薄家老宅的时候,薄鸿祯在,薄斯年也在。 她感觉最近几次见到薄斯年,他似乎都很闲,连在医院,都总是时不时就碰见了他。 她甚至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他像是留在家里休养身体,总之就是很怪异。 三言两语直入主题,陆宁将拷贝好的一份录音,放到了茶几上。 “上次那份录音,薄董事长已经看过了,但毕竟声音有些模糊,未必能用到法庭上。 不过这次倒是格外清晰,我打算今天下午递交法庭,先问问薄董事长的意见。” 薄斯年视线落到她脸上,眼尾仍是有些发红:“阿宁到底还是舍不得我进监狱的,真要舍得,这录音还不是早送过去了。” “薄家如果有信心的话,也可以试试,看我到底舍不舍得。”陆宁声线发冷,再将茶几上的录音点了播放。 薄鸿祯的面色迅速黑沉了下去,这在她的预料之中。 等录音放完,她再开口:“我的要求还是一样,协议离婚,财产我不要。 任何人的忍耐都有限度,如果一定要闹上法庭,这是我手里最有用的筹码,我不可能不用。” 薄鸿祯面色压得极沉,再看向薄斯年:“离婚协议赶紧签了,你是不是真要气死你爸妈才甘心?” 他话落,因为情绪激动,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薄鸿祯有心脏病,这些年因为操心薄斯年的事情,病情有所恶化。 薄斯年面色绷着,一时没吭声。 陆宁将录音笔收回:“该说的我都说了,婚我是必须要离的,看在小蕊的份上,我希望这录音不用派上用场。但我也绝不会因此,就容忍这样一段不该存在的婚姻。” 她再看向薄斯年:“我到底会不会心软,你其实清楚。 与其被警局请过去喝茶,倒不如你签下离婚协议,我再把录音给你。这显然是你目前最合适,其实也算是唯一的选择了。” 这一份录音,足够初步定下他伪造证件的罪名,薄氏总裁却落到身陷囹囵的地步,这对整个薄氏,都势必会是致命的打击。 薄鸿祯咳嗽声加剧,再是面色发白,旁边有佣人着急地围了过来。 始终坐在内室佛堂的薄老夫人,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面色沉痛。 这些事情,她从来不曾干涉过。 她老了,也管不了了,如今却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将自己的前程往绝路上送。 她面容颤动着,杵着拐杖走近过来。 薄斯年面色在那一刹那也沉郁了下去,起身看向走近过来的老人,低声叫了声“奶奶”。 薄老夫人扶着身边的沙发,突然颤抖着跪了下去:“斯年啊,奶奶的好孩子,算了吧,啊。 听奶奶的话,不要再闹下去了,宁宁她不愿意回来了,你再闹,真把自己送进了警局,整个薄家就都完了啊。” 第431章 自己媳妇的都不买一份 薄老夫人会下跪,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薄鸿祯剧烈咳嗽着,再着急起身过去扶自己的母亲,满目悲怆。 “妈,妈您这是干什么!他这个逆子逆孙,哪能让您下跪,您快起来!” 旁边的佣人也纷纷过来搀扶,薄老夫人不愿意起来,苍老的面容颤动着,看向薄斯年:“小年啊,听奶奶的话,算了,啊。” 薄斯年走近过去,蹲身到她面前,脸色铁青:“奶奶您起来。” “算了吧,算了吧,没有用啊。”薄老夫人掌心一下下轻拍在他的手臂上。 陆宁跟随牧川也起身,但并没有出声。 薄家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但薄老夫人,从没有愧对过她。 六年前,她刚跟薄斯年在一起的时候,整个薄家都费尽心思来反对。 只有薄老夫人一个人开口说:“小年啊,他这些年难得有一个喜欢的人,你们就放过他,成全了他吧。”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薄家人仍是不愿意接纳陆宁,一等到薄斯年出差在外,就找着机会为难她。 也就薄老夫人,一直护着她。 陆宁将脸侧开来,没有再看那边。 良久后,她听到薄斯年出声:“好,我离婚,奶奶起来。” 薄老夫人点头,再被他扶着起身,疼惜地轻拍着他的手背:“好孩子,奶奶的好孩子。” 薄斯年将她搀扶坐到沙发上,眉眼低垂着,如同是将自己笼在了一处阴影里。 陆宁跟牧川也坐回沙发上,气氛有些沉重,她没再出声。 薄斯年将茶几上的那张离婚协议书拿过来,随即再沉默看向陆宁。 她对上他的目光,看向他视线再落到眼前的协议书上,随即她才反应过来,从包里翻出一支签字笔递给他。 手起笔落的那一刻,他并没有再游移,三个字,他完整签到了协议书的末尾。 随即他将笔和两份协议书递向陆宁,在她伸手接时,他手片刻没松。 她拿不回他手里的东西,抬眸看向他时,听到他开口:“离婚需要本人去民政局办理,今天下午,我带你过去一趟。” 他分明可以直接叫民政局的人过来,就像是几年前,他逼她结婚时那样。 一切手续,都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上门来办理好的。 她不想跟他多讨论这种问题,总之能离婚就行了。 “好,我下午随时有空,你定时间,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向都只会跟他说“忙”,大概也还是头一次,说“随时有空”这样的话,却是为了尽快离婚。 他抬腕看了下时间,再开口:“现在快到中午了,两点半上班,就两点半过去吧。” 反正她想要的,也是尽快。 陆宁抑制住一时的欣喜,再淡声应着:“好,两点半之前,我会在那边等你。” 身边牧川起身道:“既然谈妥了,那我们就也不多打扰了。” “老牧,留下来吃个饭吧,都这个点了。”薄鸿祯起身,再看向牧川。 事情算是暂时说好了,牧川声音也缓了些:“饭就先不吃了,我公司那边还有事,改天再一起吃吧。” 薄鸿祯笑应着:“也行,我送二位出去。” 身后薄老夫人突然出声:“宁宁啊。” 陆宁顿住步子,回身看向杵着拐杖起身的人,再应着:“老夫人。” 薄老夫人走近了些,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显然不大放心地开口。 “小年他犯了错,对不住你,但他如今其实,对你也是一片真心。你手里的东西,真要交给警察的话……” “老夫人放心,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这录音我就肯定不会去用的。”陆宁轻声回应。 老夫人点头应着:“诶,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奶奶就放心了。小年他以前亏待了你,以后啊,你好好过。” 陆宁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抓紧了些,再应着:“谢谢。” 再回去的路上,牧川先回公司了,安排夏伯送陆宁回去。 反正下午还得跑民政局,她也索性没再回家,直接去了医院,打算跟宋知舟一起吃午饭。 经过病房外的走廊,迎面就撞上了崔颖。 陆宁出声打了声招呼:“崔医生。” 眼前人却在她面前停住了步子,突然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你来得可不太巧,没提前跟宋医生打招呼吗?” 她说话时,视线看向陆宁身后,目光多少含着点看热闹的味道。 陆宁回身看过去,就看到宋知舟跟唐漪,并肩往这边走过来。 唐漪一只手牵着小昭,宋知舟一只手提着一个纸袋,大概是饭菜。 他们在说着什么,注意到陆宁这边时,显然是愣了一下。 还隔着较远的距离,也没有办法打招呼,陆宁看向他们隔着人流走近过来。 身边的崔颖,早已经离开了,她就站在原地,等着他们走过来。 走近了,小昭脆生生打了声招呼:“陆阿姨。” 这边的一幕,很快将不少医生护士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陆宁笑着蹲身下去,揉了揉小昭的头:“小昭过来陪妈妈吗?” 旁边唐漪笑应着:“他今天放学得早,家里请的保姆,也刚好有事请假了。我就干脆麻烦宋医生,将他接到这里来了。” 陆宁笑着,再抬头看了一眼,才注意到宋知舟另一只手里,还拿着车钥匙。 她起身,再含笑点头:“接到这里也挺好,你也放心。” 几个人再一起回医生办公室,宋知舟将手里的餐袋放到桌子上,让陆宁坐到他办公椅上,再出声问她:“吃饭了吗?” “吃过了,刚好中午没事,就过来看看你。”她应声,看向小昭已经将餐袋里的食盒,一个个拿了出来。 两份成人餐,一份儿童餐。 旁边有医生起身要出去,经过这边时再开玩笑:“自己媳妇的都不买一份,还好意思问人家吃过了没有。” 陆宁笑应着:“确实吃过了,不然我肯定就提前说了。” 宋知舟坐到她旁边,将自己那份打开,再推到她面前:“吃过了就再吃一份。” 第432章 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旁边唐漪看向宋知舟将自己的饭给陆宁,立刻过意不去地出声道:“要不我这份给陆宁吃吧,小昭吃不了多少,我跟他一起吃一份就好了。” 陆宁面色有些发红,再将餐盒放回宋知舟面前:“我真的吃过了,吃不下了,你吃吧。” 他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地停留,随即问了一句:“事情解决了?” “嗯,下午办流程。”唐漪还在旁边,她话说得委婉了些。 宋知舟点头,再起身道:“那我下午陪你过去吧,我们去休息室吃,我换身衣服,再送你去那边。” 旁边小昭好奇地看过来:“宋叔叔跟陆阿姨,要出去玩吗?” “不是,是办事情。”宋知舟应声,一只手将餐盒拿过来,再另一只手牵着她出去。 唐漪视线看了眼他们的背影,再继续笑着跟小昭一起吃饭。 进休息室,宋知舟将餐盒放到茶几上,再坐到她身边,看着她:“怎么了,不顺利?” 陆宁将包里的离婚协议书翻出来,再递给他看:“顺利啊,都说了解决了,下午去民政局办手续。” 他接过来看了一眼,再放回她包里,继续看着她:“那怎么不高兴?” 她面色愣了一下,再抬手摸了下脸:“哪有,没有不高兴啊。” 他视线落到她脸上,再低笑:“脸上大写了八个字,心情不好旁人勿近。” 陆宁将视线侧开来,再拿过茶几上的餐盒开始吃饭,说了一句:“你再点一份吧。” “刚刚不是说吃过了?” “刚刚是刚刚,我吃两份不可以吗?”她颇有些没好气地应声,继续扒拉碗里的饭。 宋知舟拿手机重新点了餐,再含笑看向她:“因为唐漪?” 她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再蹙眉看向他:“你说话就不能委婉一点?” 他将手机丢回茶几上,身体后倚着看向她:“感情里不适合太委婉,还是什么事情都开诚布公比较好。” 什么事情什么想法,都直接摊开来说,而不是藏在心里。 有些芥蒂藏着藏着就只会越想越深,最终大概两个人怎么散的都不知道。 “没有,生理期,单纯心情不好。”她闷声应了一句。 随即是他笑道:“这个借口,用得太频繁就不科学了。” 她吃完一口饭,再咬牙出声:“我不想看到你,你可以出去吗?” “不行,你方向感不大好,我出去了回头你找不到我。”他面上仍是心平气和的笑意。 话里一来一回都没占到便宜,她心里本来就憋着一口闷气,索性不说话了,闷头继续吃饭。 宋知舟微微俯身,再看向她埋低的脸,轻声开口。 “唐漪是谢正的亡妻,我跟谢正曾是最好的朋友。朋友妻不可欺,你不需要担心什么。” 她突然想问一句,那如果不是呢? 如果唐漪不是谢正的妻子,他们就可以了吗? “哪怕她不是谢正的妻子,我跟她也不可能有任何事情。是我做得不够好,没有给足你安全感。” 陆宁脑子里正想着,听到他这么一说,吓了一跳。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想的什么?” 他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脑子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怎么可能,我脸上又不是投影仪!”陆宁皱眉,再不满地将头从他掌心下挪开来。 他被她这话逗笑:“真是投影仪倒也好了,也不用我费心去猜测,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隔了片刻,他面色再又正经了些:“当日谢正过世的时候,将婚戒攥在了手心里,但可惜连遗言都没来得及交代一句。 他放不下唐漪跟小昭,我只是希望,可以力所能及地做点什么,让他在地下也能心安一些。” 她半晌没吭声,她其实也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的。 他不可能是朝三暮四的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唐漪。 但有的时候,心里对一些东西的介意,总是有些不受控制的。 她轻声开口:“我知道,但我只是个人觉得,像接小昭放学这样的事情……毕竟医院里这么多人看着,也喜欢以讹传讹,就是……” 她斟酌半天,索性也没再说下去,再看向身边人:“我表述能力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明明心里想得很清楚,但总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 “没事,我能听懂,以后非公事外的接触,我会尽量避免,多注意。”他没再用玩笑的口吻,认真应了一句。 陆宁长吁了一口气:“好了好了不说了,吃了饭我们就早点过去吧。” 他点的餐也很快送了过来,等吃完饭,再另外找了个医生过来代一下午的班,他们就直接去了民政局。 到那边的时候,离下午两点都还有十来分钟。 也就意味着,还得等半个多小时。 陆宁隔着车窗,看向民政局外面,空荡荡的广场,若有所思道:“我们这样,像不像是等不及要领证的小情侣?” 就是那种,早上六七点就在门外等着,一等开门就成为第一对登记结婚的夫妻。 想起来,好像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他手肘支在车窗上,再侧目看向她:“你想的话,我们也可以今天领证。” 陆宁默了片刻,再摇头:“还是算了吧。” 刚离婚就跟另外的人结婚,先别说媒体会怎么编排。 就算这些无所谓,以后每过一个结婚纪念日,就得想到是跟薄斯年离婚的日子,想想也是觉得不会太愉快。 靠着座椅打了个盹,民政局外面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她被车窗外的敲击声惊醒,一睁眼,就看到薄斯年站在车门外。 她瞌睡刹那就醒透了,再拿过包里的证件,看向一旁的宋知舟:“那你到车上等我,我很快出来。” 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她跟宋知舟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公众面前。 身边人点头:“嗯,去吧。” 她拿着证件推开车门下去,薄斯年侧目看向她,甚至感觉,她面色比其他来领结婚证的男女还要好,显然是喜不自禁。 他跟她并肩走进去,再出声:“在阿宁看来,离婚是很喜庆的事情吗?” 第433章 我也是头一次,没经验 陆宁没去看他,边往里面走边应声:“不然呢?结束一段不合适的婚姻,再走向全新而美好的未来。 就如同购置一双新鞋前,丢掉一双不合脚的旧鞋,难道不是让人开心的事情吗?” 她显然是心情真的还不错,连带着在他面前,话也极少见地多了起来。 薄斯年侧目看向她,再低笑:“哦?阿宁眼里,我们那么多年的过往,不过是一双不合脚的旧鞋?” “差不多吧,区别不大。”她穿过长长的大厅,往离婚办理室那边走。 他眯了眯眸子,再颇为感慨:“这话还真是让人伤心。” 民政局刚开门,大概因为今天是深秋以来难得的一个晴天,来的人还不少。 成双成对的人穿梭在大厅里,基本看一眼面色,就能看出来,是来结婚还是离婚的。 但至于陆宁跟薄斯年,旁边更多人不会认为他们是来办离婚手续的。 女人面色红润喜气,男人看向女人的眼神里有光,看过去的人,自然更认为他们是热恋期。 不远处有女人看过来,再出声指责身边的男人:“你看看别人,穿得多正式,有你这样一身休闲装过来领证的吗?” 她说话间,视线仍是一直落在薄斯年身上。 陆宁这才侧目扫了他一眼,刚刚一路进来,都根本没去注意他穿什么。 准确地说,就完全没有正眼瞧他一下。 他身上是一贯的西装革履,说不上特意穿了什么衣服。 相比平时的区别,大概就是黑色的内搭,换成了白色的衬衣,中和了一些沉冷凌厉的气场。 只一眼,陆宁将视线侧开来,随即听到他开口:“阿宁似乎很喜欢白色,可惜我学得太晚了。” 多年前的时候,她说男人穿黑色正装更好看。 大概也就像是,她以前喜欢他薄斯年,如今喜欢性格截然不同的宋知舟。 陆宁没应声,进了离婚办理室。 里面没有其他人,他们算是头一对离婚的。 坐着的工作人员起身,认出了薄斯年,再恭敬打招呼:“薄先生,您来了。” “开始吧。”他坐到一旁,面色倒有几分气定神闲。 工作人员拿走了他们的证件,一边复印一边打印单子,片刻后再调试了拍摄设备,出声道:“需要先拍下照片。” 在陆宁从包里拿出那两份离婚协议书时,工作人员再出声:“这个不需要自备的,我这边会打印,需要当场签字。” 薄斯年没提前打任何招呼,她这边自然也完全按照流程来。 陆宁“哦”了一声,再将协议书撕碎了,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她看薄斯年没有起身的意思,先坐到了摄像头前拍照。 坐定时,一直坐着的男人突然起身过来,坐到了她旁边。 工作人员大概是当拍结婚照了,“咔擦”就是两张照片,末了突然面色错愕地开口:“薄先生,离婚证拍的是单人照。” 薄斯年淡应了声:“两个人离婚,不该拍张双人照纪念一下?” “你装什么傻?”陆宁侧目看他,声音有些不耐烦。 身边人起身,再面色无奈地看她:“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我也是头一次,没经验不正常吗?” 她几乎脱口就是一句“那祝你多离几次”,话到嘴边勉强忍了回去,眼前工作人员一脸困窘地重新调了下摄像头。 薄斯年让到一边,再是拍了各自的单人照。 进来的时候,她还担心他会整出什么事情来,但整个流程比她想象得要顺利得多,十多分钟,证件到手。 从楼上大厅再下来时,陆宁看向手里的证件,甚至还感到有些不真实。 薄斯年侧目看她,再微微蹙眉:“或许你面上的喜悦,可以暂时稍微收敛一点。” 至少不用露出这样一副,天上掉了馅饼的表情。 陆宁将手里的离婚证小心收到包里,再淡应了一句:“有吗?” 她认为,她的情绪已经很克制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就想跟宋知舟去点鞭炮庆祝一下。 终于能彻底摆脱了他,实在是一件令人身心异常愉悦的事情。 再出电梯时,一楼的人也明显多了起来,有了些嘈杂拥挤。 陆宁靠着边上往外走,就听到身边人再开口:“婚都离了,最后再聊几句?” “啊真是不巧,今天没空。”她声音颇为遗憾,但面色显然并不觉得遗憾。 薄斯年看向她:“你答应我的东西。” 她才想起来,答应了离婚就给他的录音,还没有给他。 “哦,那我现在给你吧。” 她目光环顾了一下偌大的大厅,视线落到角落处落地窗前的几张座椅处。 “那去那边给你吧,那边安静一点。” 他点头,和她隔着半步远的距离,并肩走过去坐下后,陆宁再从包里一样一样翻东西给他。 “这个录音笔里面的是录音原件,你可以听一下,确定就是那份录音。” 她将录音笔和一副耳机递给他,这里太嘈杂,不戴耳机的话不好听录音,何况也容易被别人听到。 薄斯年伸手接过来,视线落到她脸上,再不急不慢地打开来听。 陆宁再从包里翻出一个u盘递给他:“这个是拷贝的一份,你直接都拿走吧,u盘和录音笔不用还我了。” 他低笑:“算是分手礼物吗?” 陆宁面色僵了一下,再蹙眉:“你可以自己想象,反正我手里的录音都给你了。 之前我手机上那份,也是你亲手删了的。我们算是两清了,以后没必要再有什么瓜葛。” 他将手里的东西丢到一边,突然再开口:“你还欠我一件事,说好的,我拿那场车祸的证据,换你陪我七天。” “你到底有完没完?我说得很清楚了,我没有答应过。”她起身就要走,再是他伸手牵住了她的背包带子。 他声音低沉:“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让你走。” 陆宁脸色不大好看,坐回去没再出声。 他再开口:“我一直不太明白,经过了这么多年,我该做的补偿都做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原谅我?” 她看向他,短暂的沉默,再轻笑:“我也一直不太明白,我被你送进精神病院的那一年里,你在干什么?” 第434章 当你的那个阿宁已经死了吧 她进精神病院那一年,他在干什么? 薄斯年一时沉默,没有出声。 陆宁看向落地窗外,再淡声道:“也不用回答,毕竟这个答案,我也早就不在意了。 只是待在那里面的那一年,很多时候都禁不住在想,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这些年来,她从不曾提及过这个问题。 自从出来了之后,她对他的一颗心,就早已彻底死了。 连带着关于很多事情的疑惑和不甘,也慢慢就那么消磨掉了,不愿再想,也不愿再问。 如同当初时隔两年再见到他时,面对他的逼问时,去回答他:“对,如你所说,顾星河是我蓄意所杀,而我和苏律师狼狈为奸。” 还能怎么解释呢,还需要怎么解释呢? 所有伤害都已成定局,再拖着满身的残败不堪,去跟他解释一番,当年不过是一场误会。 再听他去说一句:“真是对不起,我用余生补偿你”那样可笑的话吗? 不,不可能了,她用两年的沦陷和执念,换取了五年的浩劫,自此这个男人,她还如何能妄想,如何敢妄想。 薄斯年面色里浮现痛楚,再哑声回应:“我只是不敢去见你,那一年我也很痛苦。 我真的,只是不敢……害怕你会求我,求我让你生下那个孩子,求我成全你跟……” “我跟苏律师?”她出声,觉得实在可笑。 薄斯年眸光颤动了一下,如同破碎开来,再着急解释:“是我,是我误会了你们,事到如今我都知道了。可是阿宁,阿宁,当年的你也欠我一声解释。” “我欠你一声解释?我欠你一声解释?!”她止不住笑出声来,却红了眼眶。 “就因为我后来怒意上头,说了一句‘苏律师更能取悦我’,就是你口中的欠你一句解释?” “当日你以一叠照片判我死刑时,当日我怀胎近三月,你一脚踹在我孕肚上时,我给你的解释是什么?” 她声音顿了片刻,因为情绪的激动,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发颤。 薄斯年慌乱地出声阻拦她:“别说了,阿宁,我都明白,都明白,你别说了。” “不,你不明白!哪怕时至今日,你还认为当日我有错,还认为如今是我过于心狠,可你凭什么求我原谅,你凭什么?” 她声音嘶哑,因为尽量压低声量,导致声线颤栗。 “当日我的解释,其一,‘我怀孕了,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其二,‘我没有做过,更没法解释,这些照片是怎么来的’。 这两句话,在精神病院里的那一年里,我每日每日都在回想,我想试图说服自己,是我的解释不够好,让你误会了。 可我发现我做不到,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薄斯年面色愣怔在那里,薄唇颤动着,半晌没能再发出声音来。 她双手攥紧再发抖,眼泪克制不住掉落,再竭力平稳住情绪。 “我那么多句解释你忘了,时隔多年,你记住的只有一句‘苏律师更能取悦我’。 那不过是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根本没打算相信过我。你能记住的,你能听进去的,都不过只有你愿意相信和愿意听到的东西。” 她声音戛然而止,双手手心用力抓紧座椅边缘,努力不让自己失控。 随即她再自嘲出声:“真不应该,真不应该啊,都到如今了,居然还跟你讨论这样毫无意义的东西。” 就让他以为,当日是她的错,当日是她没解释清楚,再让他自欺欺人去抵消一下他内心的愧疚不安,又有何不好呢? 他声音沉郁不安:“阿宁,是我的错,你说得对,当初只是因为我没能信任你。我可以补偿,真的,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给你。” 她沉默着,半晌没出声。 良久后,声音也缓缓平静了下来:“既然你执意要提那些事情,那就今天一次说清楚吧。你不是一直问我,你比宋知舟差在哪里吗? 这么说吧,如果当日我确实怀的是苏律师的孩子,那你如今大概不会觉得你有错。但同样的选择,宋知舟他做过了,他选择了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大厅里的人来人往:“四个月前,我跟他已经在一起了,而我跟你在朝歌发生了关系,怀了你的孩子。 这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远不止轻飘飘几张照片而已,他承受的大概是身为一个男人,最大的耻辱。 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贫血不能流产,是如何留下这个孩子保证我的安全和声誉,是去告诉我身边的亲友,孩子是他的。” 她声音停顿住,再看向他,深而仔细地凝视着他的面孔。 “那么请问薄先生,哪怕是如今这样深情款款的你,能容忍我为另一个男人生下孩子吗? 以及那晚你那么无奈地和我发生关系时,直接省略掉所有安全措施时,是否有想过,我身为熊猫血要二胎的风险,我贫血流产的风险呢?” 他眸光黯淡着,如同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影里:“我只是……” “你只是没有想到,”她出声打断他的话,再生笑。 “你总是想不到,你确实为我补偿了很多牺牲了很多。而关于很多的细节,你总是那样自然而然又理所当然地忽略掉,要说区别,这大概就是你和他最大的区别。” 薄斯年面色紧绷着,再低声道:“可是阿宁,我爱你没有错。很多事情,只要你说,我都可以去慢慢改。” 陆宁起身,再拿过身后的包:“我们之间沟通好像真的很困难,当你的那个阿宁已经死了吧。 死在那精神病院里,或者死在了那片深海里,毕竟像那样的情况下,她会死掉真的太正常不过了。” 她起身走出去,身后的人着急追过来。 陆宁步子顿住,再回身看向他:“所有的解释,我都说清楚了,以后请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薄斯年没再跟出去,看向她离开的背影,视线再低垂了下去。 手机里有信息进来,他打开,看向上面发过来的别墅设计图,那边已经开始新建了。 他伸手,轻轻抚摸手机屏幕,再低声道:“抱歉,除了逼你,我好像确实也找不到其他办法了。” 第435章 这一次,她不想讲道理了 深秋阳光明媚,但风还是很凉。 陆宁从民政局里走出来,突然的温差,让她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再抬头时,她才注意到宋知舟就站在不远处。 他待在车外面,后背倚着车门在等她,在她看过去时,他视线也正看向她这边。 她想起来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就回头看了一眼,刚刚她跟薄斯年在落地窗前坐的位置,从外面倒是也看不到。 虽说也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但他没看到,倒也省了她多解释了。 再走近他身边时,她又打了个喷嚏,随即皱眉:“难道感冒了?” 宋知舟拉开副驾驶车门,再接过她肩上的包,应声道:“这几天温度变化大,不注意保暖很容易感冒。” 陆宁“哦”了一声,坐进去后,身体后倚到座椅上,再将一只手背遮在眼睛上,只当是休息。 她眼睛大概还有些红,担心被他看出来。 他上车,再倾身过来给她系了安全带,开车时,说了一句:“刚刚牧先生打电话过来了,说是让我们晚上去牧家老宅吃饭。” 她手指分开了一点,再侧目从指缝里看了他一眼:“昨天就答应了的,那就去呗。” 他点头,再出声道:“宫先生刚刚也打电话过来了,说是国外那边事情忙完了,快的话可能今晚回国,到时候一起吃顿饭。” 陆宁手从脸上移开来,再蹙眉盯着他:“不对啊,牧叔叔找你就算了,我师兄回国,干嘛也先打电话跟你说?不是应该给我打电话吗?” 宋知舟低笑出声:“大概是觉得,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她颇为不痛快地再“哦”了一声,随即禁不住感慨。 “可惜了他刚好前段时间出国,不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肯定也能帮到忙了。不过还好,都解决掉了。” 宋知舟侧目,在她脸上多看了一眼,问了一句:“眼睛怎么这么红?” 她视线也没躲,应声道:“没事,可能风大,吹到了眼睛吧。” 他也并没多问,将车往医院里开。 去牧家之前,医院那边还有事情要交代一下。 这几天因为跟薄斯年的事情,媒体到处关注陆宁的行踪,所以她暂时也不去公司。 索性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将画画工具也都搬到了家里,这段时间就在家里赶画稿。 现在事情算是解决了,婚既然离了,加上牧家这边暗里出面,记者自然也很快不会再追着她不放了。 但最快也得明天,她才能去公司那边复职。 到医院后,宋知舟跟下午代替他的那个医生一起去病房查房,陆宁就坐到他办公桌前等他忙完。 只是交接点下午跟晚上的事情,并不需要多久。 她等了一会,大概因为刚刚吹了风有些感冒的缘故,肚子有些不大舒服。 起身进了旁边的洗手间,不过片刻,她就听到了外面办公室有脚步声进来。 随即是熟悉的交谈声,先是崔颖的声音:“你让宋医生送你一趟啊。 他下午休息,刚好现在也还在医院查房。你带着小昭,幼儿园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打车过去也不方便。” 陆宁大概猜到崔颖是在跟谁说话,也就没急着出去,在洗手间门内多站了一会。 再是听到唐漪的声音:“还是算了吧,他有他的事,何况……” “那有什么,又要不了多久,他跟谢正什么交情,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崔颖一副颇为不解的口气。 小昭也跟着小声应声:“妈妈,那我们问问宋叔叔吧,老师还催我们过去呢。” 沉默了片刻后,唐漪再回应:“那好吧,我去问问。” 唐漪跟小昭出去,再是崔颖从办公桌上拿了几份文件,也出了办公室。 陆宁听到脚步声远了,多等了片刻,才拉开门出去。 办公室里仍是空无一人,好像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她回到宋知舟的位置前,再看向旁边唐漪的位置,因为唐漪最近跟着他学习,所以他们位置排在一起,也方便平时工作交流。 她抬手,手指轻轻地在他办公桌上敲了敲,短暂的沉思,随即往办公室外走。 走到门口,再往前就是外面的走廊。 她没再走,倚着门框,再往走廊尽头看。 隔着人流,她看到唐漪牵着小昭站在那里,与宋知舟面对面在走廊上。 跟宋知舟一起的那个男医生,已经先离开了。 相对站立的三个人,在说着什么,看着距离刚刚好,却引得旁边医护人员偷偷侧目。 陆宁身体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那边的视线,随即走回了他的办公桌前,再坐下。 看向窗外,她看到深秋的树木,带着枯黄的枝丫,在风里晃动,再带下一长串的黄叶,悄无声息飘落下来。 那一刻她突然在想,如果他答应了的话,那这一次,她就,她就…… 这一次,他的解释她就不听了。 或者是幼儿园那边出了很严重的事情,或者事态紧急,总之,不管怎样,这一次她不想讲道理了。 她食指指尖在办公桌上一下下轻轻敲击着,再微微眯着眸子,保持着侧身看向窗外的姿势。 直到几分钟后,门外有脚步声进来,她听出来那是他的声音。 随即她闭上眼睛,只当是睡着了。 脚步声到了她眼前,她听到他将手里的病历夹,放到办公桌上的一声轻响。 再是他轻声开口:“这也能睡着?” 陆宁抬头看向他,在他脸上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情绪来。 她将后倚着的身体往前坐了一些,再应声:“也没有,就眯了一会。” 他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整理了,再坐到她身边:“现在走,还是再休息一会?” 陆宁看向他,一时没出声,他这样子,事情是已经忙完了。 唐漪的事情,他并没有提。 她沉默了片刻,再问他:“你没别的事情了吗?” 他就坐在她面前,回她:“病房查完了,没事了。五点到牧家,现在三点半,干什么听你的。” 这里到牧家,十多分钟就够了。 陆宁颇为怀疑地盯着他:“那我们现在就走?就我们俩?” 第436章 你在外面养私生子了? 宋知舟被她这话逗笑:“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就他们俩? 陆宁将头低下去,不说话了。 他俯身过来,再看向她埋低的脸:“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她慢吞吞说了一句,隔了半晌,再又抬头看他。 “你不是有时间吗,怎么不送唐漪?” 他面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她跟你说了?” 陆宁沉默着,不吭声。 宋知舟再出声:“我说回去还有事忙,也不顺路,让她打车过去了。” 她抿了抿唇,再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现在不正闲着吗?” “不闲,要哄家里的小孩。”他视线落到她绷着的一张脸上,跟她开玩笑。 陆宁面色生红,再蹙眉:“你在外面养私生子了?” 他点头:“嗯,养了个女儿。” 陆宁从座椅上站起来,双手环抱略感头疼地“嘶”了一声,再垂眸颇有些担忧地看向他。 “宋医生,你说话再这样乱来,我爸改天会揍你的。” 他伸手将她揽过来,再似乎心情不错地低笑:“没事,叔叔不在,他听不到。” “走吧,先过去吧,难得去趟老宅,去那边多待一会。”她抬手在他头上摸了摸。 想起他刚说的那句话,再颇为温柔地补充了一句:“乖。” 宋知舟起身,再牵着她出去:“你更乖。” 开车去牧家老宅时,陆宁在微信里跟薄倩倩聊天,旁边宋知舟突然开口:“或许我应该再跟你解释几句。” 陆宁聊得正认真,一时没听到他说话。 直到他突然伸手过来拿她的手机,她才猛然回过神来,立刻警惕地将手机往旁边藏:“你干嘛抢我手机!” 身边人将手收回去,继续看向前面开车:“跟谁聊天,这么入神。” “没有啊,”她将微信退出来,再把手机放回包里。 “就薄倩倩,她说牧老夫人晚上也叫了她一起吃饭。” 然后再要她到时候帮忙圆下慌,说是现在已经跟宫和泽在一起了。 她带着那么点心虚,引开了话题:“你刚刚说解释什么?” 宋知舟侧目看了她一眼,隔了片刻才出声:“我很多事情或许处理得不妥当,让你感到不舒服了。 但你提出来了的,每句话我都有放在心上,那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下次了。” 像是开车带唐漪去接小昭那样的事情,以后肯定不会再发生。 她轻咳了一声:“行吧,勉强信你一次。” 他轻笑点头:“好的。” 因为老人喜欢清静,牧家老宅地处清幽的别墅区,车一路开过去,路上也越来越安静。 陆宁看向车窗外,再想起薄斯年反复提及的那句话:“你答应我的七天,总该兑现。” 她算是算计了他一场,但似乎要收场并没有那么简单,至少他一直还耿耿于怀。 这样一想起,就总让她有些不安。 过去老宅的时候,人并不多,就牧家二老和牧川还有牧之卉,再是落地窗前沙发上,牧辰逸坐在那里打电话。 进去打过招呼后,牧川叫了宋知舟过去,陪牧老先生一起下棋。 牧之卉笑着陪陆宁聊了一会,等薄倩倩也过来了,就让她们两个年轻人聊去了。 坐在远处沙发上的牧辰逸,一看薄倩倩来了,就一脸淡定地起身走了过来,看向陆宁打招呼。 “嫂子吃好喝好啊,千万别拘谨。” 陆宁端着茶杯,看向他应声:“牧医生。” 牧辰逸再看向薄倩倩:“你也过来了。” 薄倩倩不咸不淡应了声“嗯”,继续剥瓜子。 看牧辰逸站在那不走,她再跟陆宁找话说:“你戒指好漂亮啊,宋医生眼光真好。” “这设计师我认识,你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他帮你定做一枚。” 牧辰逸颇不识趣地继续插话,说话间,自然而然就坐到了她们对面的沙发上。 眼前薄倩倩一言难尽地看向他,幽幽开口:“再喜欢的东西,如果不是喜欢的人送的,也没意思。” 陆宁将手里的茶杯放回茶几上,再笑应:“你真喜欢的话,我回头让我师兄帮你定一枚。” 薄倩倩轻“啧”出声:“还是你懂我,诶以前你是我嫂子,这和泽又是你师兄,以后会不会我又成你嫂子了?” 陆宁点头:“也行啊,我师兄要是真的娶了你,宫老先生肯定会很高兴的。他就这么一个孙子,天天指着他能早点娶媳妇。” 牧辰逸下颌绷着,半晌没说出话来,显然是闷着一口气。 和泽,和泽? 前段时间还叫宫先生,这口还真是说改就改了啊。 薄倩倩再轻声感慨:“他都出国这么久了,说今晚回来,晚些我们一起过去接机吧。” “我都行啊。”陆宁面上含笑应着。 对面牧辰逸终于绷不住了,压制着情绪说了一句:“我看宫先生不像会很严肃对待感情的样子。” 薄倩倩颇有些新奇地看向他:“话也不能这么说,男人也总有收心的时候吧。倒是有些看起来靠谱的男人,实际却也不怎么靠谱。” 牧辰逸面上浮现些许难堪,再极少有地放低姿态说了一句:“人总有不小心犯错的时候,你总不能,总不能……” 薄倩倩剥好了两小碟瓜子肉,再分了一碟给陆宁。 随即她才不急不慢地看向牧辰逸:“总不能什么?这天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我就一定要站在原地,翘首盼望着你的悔悟吗?” 牧辰逸喉间一梗,说不出话来,这两个女人狠起来,是真的都够狠,难怪两个人能这样一见如故。 尤其是陆宁,狠起来简直令人发指,他觉得薄倩倩跟她待久了,是完全有可能真的不要他了。 一想起薄斯年当日跟他说的那句:“我等你有朝一日在倩倩面前哭”,而当时他却那样不以为然时,他就恨不得抽当时的那个自己一巴掌。 陆宁端起那一碟瓜子,跟薄倩倩动作如出一辙地吃着,而对面牧辰逸眼巴巴看着。 吃了小半碟,陆宁再出声:“不过说句实话,我师兄他虽然之前花心了点,但其实人还是很好的。 有责任心有担当,会怜香惜玉,他要是真对一个女人好,也绝对是值得托付终生的。” 对面牧辰逸沉默着看了她半天,突然说了一句:“嫂子,我们单独聊几句?” 第437章 他现在已经中度躁郁症 陆宁一脸莫名地看向牧辰逸:“你不是应该跟她聊吗?” 薄倩倩就坐这了,他们两个人的感情纠葛,跟她单独聊什么。 牧辰逸不说话,期待地看向薄倩倩。 随即听到她半点不迟疑地出声:“我不想跟他说话,单独聊更加没门。” 牧辰逸摊手,视线转回陆宁身上:“嫂子你看,给点面子呗,就几句话。” 陆宁继续吃着瓜子,想出声拒绝,想起最近很奇怪的薄斯年。 牧辰逸是他的家庭医生,薄斯年如果身心有什么问题的话,按理牧辰逸会是先知道的。 他的身心健不健康,她倒不关心,但她担心的是他如果有什么问题,会影响到她的平静生活。 她将碟子放回茶几上,再扯了两张纸巾,边起身擦手边开口:“走吧。” 跟牧辰逸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相对坐下,隔得远,其他人也听不到这边的声音了。 牧辰逸轻咳了一声,斟酌着开口:“商量商量,毕竟我看你师兄大概也不是真心的。” 陆宁不答反问:“薄斯年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牧辰逸愣怔了一下,没料到她话题会突然往别的事情上面引,而且她主动问起薄斯年,实在是极其少见。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我是医生,有义务对每一位患者的病情保密。” “哦,那就是确实有病了。”陆宁了然点头,想套出他的话。 眼前人微微蹙眉:“不管有没有病,医生都有义务不向外人提及,以你们如今的关系,说你是外人不过分吧?” 她低笑:“当然,我问他的病情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他不会出了什么心理问题,再影响到我的生活。” 牧辰逸面色里显然浮现了错愕,随即有些难以置信:“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宁没应声,再问了一句:“我没猜错的话,还是之前的躁郁症?” 他半晌没出声,面色也沉了些,良久才开口:“一直以来,其实了解他的人还是你,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一点连他爸妈都没有发现。” 她不大喜欢他这样的话,略有些不悦地解释:“不,我只是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做出一番正常人的推理。” 牧辰逸视线看向窗外,再出声道:“他如今大概是走不出来了。两年多前那一次,曹虎绑架了你,他救你受了重伤。 后来被抢救过来后,就总产生幻觉,以为你死了,再是突发性躁郁症……” “所以现在呢?算是复发还是一直没好?”陆宁不太想听那些过往,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牧辰逸视线落到她脸上:“都可以算,后来这两年多里,他的心理疾病一直没有根治过。 现在是中度躁郁症,很多时候已经开始影响正常生活了。你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任何药也治不了根本。” 陆宁点头:“所以既然这样了,为什么不送医院治疗呢?” 眼前人面色微沉:“有在治,效果不大。哪怕是暂时,你怎么就不能对他……” 他声音顿住,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陆宁手指在沙发上轻敲了敲,淡声道:“牧医生不会是想说,我怎么就不能牺牲自己,去给他当药吧?” 牧辰逸皱眉,声音也低了些:“只是暂时而已,他毕竟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她片刻沉默,声音半开玩笑:“有些好奇,牧医生跟我谈论的,是不是丫鬟奴婢和贵公子的时代。” 牧辰逸被她这话噎到,不远处宋知舟走向了这边。 她止住了话题,再开口道:“薄倩倩的事情,你自己想办法吧,我师兄不是关键,关键是你能做什么。” 牧辰逸显然还有些被她刚刚的话气到,颇有些反唇相讥的味道:“只要她没你这么狠,我就肯定还有希望。” “哦是吗,那祝你好运了?”陆宁起身,再轻笑道。 牧辰逸“呵呵”了两声,看向不远处不拿正眼看他的薄倩倩,显然还是异常的不爽快。 宋知舟走近过来,再笑问了一句:“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开心吗?我倒还好,牧医生似乎不大开心。” 陆宁含笑看了眼对面闷声坐着的牧辰逸,再跟宋知舟一起离开,回薄倩倩那边。 棋局已经散了,走过去时,陆宁看向面色不错的牧老先生:“牧爷爷怎么不再下两盘?” 牧老先生笑应着:“他们父子俩都嫌下不过我,不跟我这老头子玩了。知舟这孩子啊,哪里是下不过,分明就是让着我这老头子了。” 陆宁轻笑出声来:“那您还真是误会了,他应该是真的技不如您。” 老先生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宁宁这张嘴啊,就是会讨人欢心。” 难得这刚认回来的亲孙子陪自己下了几盘棋,又局局险胜,虽说清楚是这父子俩放水了,老人家显然还是格外的高兴。 牧老太太坐到了薄倩倩那边去,再笑道:“他啊,就巴不得别人让着他。来,宁宁知舟,到奶奶这边来坐坐。” 陆宁走近过去,再跟宋知舟坐到了牧老太太身边。 牧老太太将她一只手牵到手心里,再温声问着:“跟斯年的事情,是都解决了?” 薄倩倩坐在对面,抬眸看了一眼,也并没说话。 虽说是她哥的事情,但该有的分寸她还是清楚的,这些并轮不上她来插手说什么。 毕竟感情这种东西,除了自己,别人还真说不清楚。 陆宁轻应着:“嗯。” 牧老太太轻拍着她的手背:“好孩子,以后有知舟疼你,有我们牧家疼你,不会受委屈的,啊。” 陆宁再低应了声:“嗯,谢谢老夫人。” 身后有佣人送过来一个首饰盒,递到了老太太手里。 她打开来,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个玉镯,放到了陆宁手心里。 “奶奶年纪大了,也不会选你们年轻人喜欢的东西。这个镯子啊,就当奶奶祝福你们两个人的一点小心意。” 陆宁推脱不掉,有些为难地看向宋知舟。 第438章 我会对你负责的 她对珠宝虽说没有很深入的了解,但还是懂一点皮毛的。 像这样的翡翠镯子,自然价值不菲。 宋知舟再出声道:“老夫人,这么重要的东西,您自己留着吧,陆宁她也很少戴首饰。” 老太太佯装生气,将镯子戴到了陆宁的手腕上:“奶奶的心意,可不能嫌弃,就是拿回去压箱底,那也得收下了。” 门外有响动声传过来,随即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走近了,里面的佣人过去打招呼:“姑爷。” 男人将大衣递到佣人手里,再过来时,陆宁认出来是牧之卉的丈夫杜绍。 她出声道:“杜叔叔”,宋知舟也跟着她打招呼。 说起来,对于牧家人,陆宁比宋知舟还了解一些。 虽说宋知舟是牧家的亲生孩子,但相认之前,素无来往。 反倒是陆宁,之前因为薄斯年的关系,来过牧家不少次,对牧家的人也算是认全了。 杜绍坐过来,看向陆宁手上的镯子,再笑着开口:“妈这么宝贝着的东西,如今也就特意为宁宁这个孙媳妇留着了。 辰逸没福气,到手的倩倩都守不住,我还是等着喝你俩的喜酒算了。” 对面薄倩倩皱眉看过来:“杜叔叔乱说,他什么时候到手了?我跟他就没成过!” 牧老太太跟杜绍笑出声来,走近过来的牧辰逸杵在后面,颇有些委屈地看向薄倩倩,进退都不是。 等吃过晚饭,宫和泽那边来了电话,说是有应酬,到机场就直接过去了,让他们不用去接了。 陆宁告诉薄倩倩时,刚好一旁赖在薄倩倩旁边不走的牧辰逸,也听到了,随即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确定只是应酬?” 陆宁一言难尽地侧目去看他:“牧医生,我师兄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你别搭理他,有些人就是内心肮脏。”薄倩倩淡声说了一句。 牧辰逸立刻气不过:“我怎么就肮脏了?我脏不脏,你还不清楚吗?” 气氛陷入了几秒诡异的沉寂,陆宁看向宋知舟,再看向薄倩倩,随即三个人再同时看向牧辰逸。 牧辰逸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这句话不对劲,再死乞白赖地去凑近薄倩倩:“我们应该好好聊聊。” “聊什么聊,我回去了。”薄倩倩忍无可忍地起身,拉过身后的包,跟牧老太太打了招呼,就直接往外走。 身后牧辰逸半秒不耽搁地追了出去:“我送你,我送你回去啊。” 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看过去,止不住笑出声来。 旁边杜绍颇为感慨:“这小子总算也开窍了。” 他们俩一走,陆宁少了一出好戏看,兴致立刻也减了一半。 再侧身过去扳宋知舟的手指,轻声用口型问他:“我们也走?” 话刚说完,不远处牧老太太就出声道:“知舟跟宁宁今晚留这住一晚吧,难得过来陪我这老婆子一趟,别又急吼吼地走了。” 一旁牧之卉也笑着过来劝:“就住一晚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忙。老太太年纪大了,也就天天盼着你们这些小辈,能多陪她一天。” 宋知舟不应声,显然是看陆宁的意思。 陆宁迟疑片刻:“那……好吧。” 反正该处理的事情也都处理好了,现在跟宋知舟还有牧家人相处,她也不需要再有什么压力。 陪老太太聊了一会,老人家年纪大了容易困倦,很快就先去睡了。 佣人带了宋知舟跟陆宁去楼上卧室,等陆宁洗完澡出来,外面就有敲门声。 再是佣人的声音:“陆小姐,之卉夫人让我给您送点东西过来。” 陆宁走近过去开门,就看到佣人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 她愣了一下,再看向那个女佣:“啊?” 女佣笑着:“夫人担心您跟宋先生,第一次在这里睡不习惯,说是喝点红酒……有助于睡眠。” 陆宁“呵呵呵”应着,再伸手接过来:“是吗,谢谢啊。” “不客气,那二位好好休息。”女佣笑应,再回身离开,顺手帮忙带上了卧室的门。 陆宁端着红酒走回去,就看到宋知舟穿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 他目光落到了她手里的托盘上,随即再明显含着深意看向她的脸。 陆宁面色刹那间发红,感觉手里拿着的就是个烫手山芋,迅速将东西放到了茶几上,再出声解释。 “这,这个不是我弄进来的啊,是刚刚有人送进来的。” 他笑着点头,再坐到沙发上边擦头发边看向她。 陆宁被他看到不自然,再蹙眉走近过去:“真的不是我啊。 是佣人送过来的,说是喝点红酒有助于……啊对,有助于睡眠。” 宋知舟起身,再重新拿了一块毛巾过来,让她坐到沙发上,在身后帮她擦头发。 陆宁一想起刚刚佣人那笑,就总感觉说不出的别扭,身体侧倚着沙发,再长叹了一声:“可是我也不失眠啊,好好的干嘛送酒进来,尴尬死了。” “可能是怕你晚上肚子饿。”他坐在她身后,帮她擦头发时,声音很轻。 低沉的声线落下来时,她禁不住缩了缩脖子,再抬手想去拿他手里的毛巾:“要不还是我自己来擦吧。” 他手上不松,声线似乎是又压了些:“别动,很快就擦干了。” 陆宁“哦”了一声,将手缩了回去,再继续坐好。 隔了没多久,脖子又缩了缩。 可是真的感觉不大舒服啊,到底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她感觉他靠近了些,脖颈上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呼吸,细密灼热,随即却又如同突然抽离。 他起身,再换了吹风机过来,帮她把头发完全吹干。 陆宁几乎是下意识松了口气,伸手在头上摸了摸,再赶紧出声:“啊可以了,可以了。” 身旁的人没应声,在她起身要离开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身体落回沙发上,他倾身过来的那一刻,她看到他眸色幽深。 在这样亮如白昼的灯光里,他的脸上又似乎带着一层阴影。 他声音很低,染着情欲的味道,细碎落入她的耳畔。 “我会负责的。” 第439章 松手,不要脸! 夜色正好,气氛正好,她之前还有所顾虑的一些事情,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大概这也算是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了,她看着他的脸贴近下来。 那一刹那,她却突然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要不改天吧。” 宋知舟和她隔着极近的距离,在倾泻而下的灯光里看着她:“嗯?” 他记得现在不是她的生理期,他们之间,有些事情应该也能算是理所当然了。 陆宁轻声再解释了一句:“我只是……不太习惯在这里。” 虽说这里也是他的家,以后也是他跟她的家,但毕竟哪怕是婆家,她也还是觉得跟他们的别墅里不一样。 这里让她觉得陌生,不自在。 一触即发的一些东西,就那样无声无息间消散开来。 他附在她额上的手移开来,要起身时,似乎是想问什么,但终究没有问。 起身穿了拖鞋,他再看向她,面色恢复了平常:“我看你嗓子有点哑,应该是感冒了,去帮你冲碗姜茶。” 陆宁起身坐到沙发上,再应了声“好”。 他要出去时,又回过身来到她面前,将她刚刚被弄乱的头发拢到她耳后,轻声开口:“没事,都听你的。” 她点头,没有出声。 眼前人离开,再是卧室门轻合上,她看向周遭陌生的陈设。 北城天寒得早,还没入冬,天气就已经很凉了。 月色带着冷白,透过落地窗前薄薄一层纱帘,清透地撒入进来。 她起身,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再走向落地窗前,一切悄无声息。 拉开落地窗,前面是宽敞的一个露台,开了灯,月色与灯光相融在露天的空地上。 冷风顷刻灌入进来,她从旁边的衣帽架上拿了件大衣再披上,走到露台上。 这里是住宅密度很低的地方,头顶可以看到清晰的夜色和星空,不像是市中心,一抬头只有密密麻麻的高楼。 她走出去,再倚着栏杆,一眼随意看下去时,就看到了停在别墅前院的一辆黑色轿车。 很熟悉的车,大概是刚停下,有佣人上前,随即是薄斯年从车上下来。 走近过去的佣人出声道:“薄先生,里面请。” 薄斯年看向她问了一句:“倩倩走了?” “薄小姐吃过晚饭就走了,六点左右离开的,您没看到她吗?”佣人应着,显然有些担忧。 薄斯年面色仍是如常,再点头:“知道了,我很快就走,你进去吧。” 女佣也不好多问,回身先进去了。 隔得远,他们之间的交流,陆宁并没有听到。 她自上往下看向他,他并没有离开,就在前院里后倚着车门,随即点燃了一根烟。 点燃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什么,再抬头,就远远看到倚在栏杆上的人影。 有些远了,除了能分辨出那是她,他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 大概从她的位置也是一样,她应该连他抬头在看她,都看不出来。 他眯了眯眸子,那一瞬,说不上什么滋味。 多年前他也带她来过这里,那时候大抵也无法想象,这里原来会是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家。 倚在栏杆上的人很快退了回去,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自嘲般低笑,再上车离开。 陆宁回身回了卧室,再反手关上了落地窗。 外面的清冷和风声,顷刻彻底隔绝,她坐回沙发上,无来由想起那些话。 “真想给阿宁递上一把刀,让你……” “中度躁郁症,很多时候已经开始影响正常生活了。” “你欠我的七天,总要还我的。” 门打开的一声轻响,她垂在沙发上的手一抖,猛然回过神来。 宋知舟端了姜茶进来,大概也是看到她反应过大了,但并没有说什么。 走近过来,他将姜茶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再坐到她对面温声开口:“不烫,趁热喝了吧。” 陆宁将碗端过来,拿勺子搅动了一下,要喝时,突然想到什么,再看向他:“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他目光有些失神地落到她脸上,应声道:“没有,你先喝了。” 她多看了他一眼,端着姜茶走近过去,再坐到了他身边。 喝了一口看向他:“不怎么甜,你没加冰糖吗?” “加了一点,你着凉了,糖吃多了不好。”他一问一答地应着,也没有多的话。 陆宁没再出声,将姜茶喝完,再放回茶几上。 身边人就要起身:“我去把碗放了。” 她伸手抓住他的掌心,再看向他:“你生气了?” 宋知舟没再起身,隔了半晌突然说了一句:“薄先生过来了。” “不是走了吗?”她下意识就回了一句,想起刚刚看到他都没进去,就直接开车离开了。 大概也就是过来,问了一声薄倩倩的事情。 话出口时,她才意识到不对劲,有些不自然地出声解释:“我刚刚出去露台上透气,刚好就看到了。” 他一时没应声,又沉默了片刻,再起身道:“我还是去把碗放了吧,茶渍隔夜了就不好洗了。” 陆宁着急起身,再伸手抓住他浴袍的衣袖:“宋医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绕过去,站到他面前,再抬头看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清楚的,我跟他……我不太习惯这里,仅此而已。” 他垂眸看她,面上情绪难辨,她突然就觉得慌了。 短暂的对视,她索性心一横:“要不我们现在回去吧。” 话落的那一刻,她感觉整个世界都静了,随即良久后,她听到他低笑出声。 她一张脸红透,又觉得气不过,恼羞成怒地伸手去推他。 “随你,随你!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手腕被他轻力扼住,他笑意加深:“不急,明天回去也是一样的。” “松手,不要脸!”她咬牙将他推开来,再三两步到床上,拿被子自上往下蒙了个严实。 她听到脚步声出去,他将碗递给了门外的佣人,再关门回来。 身边的被子掀开来,再是他躺到了她身边,要挪近她时,他手机响起。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他按了接听,那边唐漪的声音传过来。 “宋医生,主任说让我今晚开始学临床手术,你会过来吗?” 陆宁看向他,投给他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第440章 真遗憾,你的噩梦又要开始了 那边唐漪似乎是怕他为难,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方便过来的话,我跟主任说一声,等你明天过来了再安排?” 宋知舟视线落在陆宁脸上,再出声回应:“我今晚就不回医院了,让王教授先带你。” 那边沉默了两秒:“没事,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明天再学也是一样的。” “按主任安排的进度来,你实习期多跟几个医生,能学到的东西也更全面。”宋知舟语气仍是平常,单纯商量的口吻。 这不存在推脱的问题,本来医院约定俗成的,就是一个实习期的医生,轮流跟着不同的转正医生学习。 这样一来是分散转正医生带新人的压力,另一方面也是让实习医生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如今唐漪在医院也待了一段时间了,环境各方面都算是熟悉了,也不再需要特别照顾。 那边也听出了他的意思,只应着:“那也行。” 宋知舟“嗯”了一声:“那你先忙”,随即等她挂断了电话。 那边唐漪挂了电话,再问旁边的崔颖:“崔医生,王教授也带实习医生吗?” 崔颖刚刚也听到她在打电话,现在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点头道:“也带啊,怎么,宋医生要把你换到他那里去?” “也不是,实习医生都是轮流跟转正医生的,那我去跟主任说一声。”唐漪起身收拾了几份文件,再就要出去。 身后崔颖一副替她抱不平的语气:“他哪有这些心思,我看是陆宁多心了吧。这样实在大可不必啊,大家又是同事又是朋友的。” 唐漪在门口站住步子,心里有些不舒坦,但还是没说什么,直接出去了。 * 卧室内。 陆宁看向宋知舟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沉默看向他。 他侧身过来,注意到她的视线,出声道:“怎么了?” 陆宁多看了他一眼,再摇头:“没事,王教授带唐漪,她能习惯吗?” 他挨身过来,将她揽进怀里:“能习惯,王教授资历深,性子也很和气有耐心,可以带好她的。” 陆宁“哦”了一声,没再多说,感觉也不适合多问。 身体往上缩了缩,她将脚往他小腹上挪。 他手伸下去,再出声道:“总是这么凉。” 他掌心的温度很温暖,陆宁惬意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没办法啊,一直都是这样,尤其现在天冷了。” 她体寒,算是那一年精神病院里留下来的病根,加上近期患上的贫血,情况似乎更加严重了。 脚就像是没有办法积蓄温度,一离开热源,就很快变得冰冷。 这几天北风也越来越大,感觉是过几天一立冬,大概就得下雪了。 他掌心摩挲着,将她的脚一点点焐热,再严肃道:“还是要调养身体,不能碰生冷,也不能吃生冷的。明天我把食谱给张嫂,让她监督你。然后……” 他声音顿了一下,再垂眸看她:“你身体太差了,明天开始早晚跑步。” 陆宁面色浮现愁容,再慨叹:“啊我最讨厌跑步了,大学的时候,八百米就是我的噩梦。” 宋知舟显然对她卖惨的模样无动于衷:“那真遗憾,你的噩梦又要开始了。” 陆宁皱着张脸,不出声了。 隔了半晌,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半开玩笑说了一句。 “我觉得我最近免疫力很差,天气一有变化就感冒头疼。贫血又一直不好,不会隐藏着什么大病吧?” 宋知舟面色愣了一下,他大概也是刚发现这些事情,片刻后才低应道:“不至于,不用胡思乱想。” 第二天他们在老宅吃过早餐后,陆宁就让宋知舟直接送她去公司。 感冒还没大好,他想让她多休息几天,拗不过她一路抱怨说太闷了,还是将她送了过来。 公司外面记者还是没散,这个行业从业人员的坚持不懈,常常让她深感佩服。 她出示了门禁卡,直接让宋知舟将车开进了公司地下车库,再口罩戴得严严实实,可算是顺利进了公司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刹那,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总算是避过了媒体大军。 如今这婚也离了,也不知道那些狗仔队的注意力,什么时候才能从她身上转移开。 到办公室门口时,里面几个同事的目光齐刷刷就看了过来。 也就一段时间不见,她们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像是见了什么,从未见过的稀罕物件。 她走进去时,里面响起窃窃私语。 “呀林蕊居然来上班了。” “还什么林蕊啊,她是陆宁你不知道吗?” “啊要疯了要疯了,总裁夫人居然就在我身边,啊不,应该说,总裁前任夫人。” 陆宁佯装淡定地走过去,到自己工位旁,手里的包包提起要放到办公桌上时,手在半空中顿住。 她刚刚因为同事的那些议论,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没注意到她位置上坐了人。 薄斯年抬眸看向她,再笑问:“抱歉,这是你位置?” 陆宁面色一秒愣怔,再神色如常地将包放到办公桌上,看着他微笑:“你说呢?” 薄斯年起身,再往落地窗前走:“你忙,我换个地方。” 她看向他坐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气定神闲喝咖啡,再时不时打量几个员工画画。 签合同找宫和泽,谈合作找负责人,他现在待在这里是什么道理? 陆宁在办公桌前坐了片刻,开了电脑,再起身拿了手机出了办公室。 随即她听到身后薄斯年、饶有兴致地问一旁的小北:“公司员工上班时间这样随性的吗?” 小北略惶恐地应声:“没有的,林……陆宁她可能是去找宫总说事情。” 陆宁直接进电梯,再去了宫和泽的办公室。 过去的时候,黎秘书正抱着一摞文件出来,大概是刚处理过的。 宫和泽正倚在总裁室里的座椅上,闭目小憩。 陆宁抬手敲门,再走过去。 宫和泽看向她走近,出声揶揄她:“我还当你打算放弃工作,在家做阔太太了。宋医生怎么舍得你出来上班了?” 陆宁坐到他对面座椅上,再蹙眉问他:“薄斯年为什么会待在我办公室?” 第441章 薄斯年赖到陆宁办公室 宫和泽颇有些心虚地避重就轻:“他又没待你家,待个办公室怎么了?” 陆宁身体后倚着,一副面对面谈判的姿态:“师兄,你这就没意思了啊,这么多年情分淡了?” 前段时间,在她遇上那些诸如假离婚证之类的棘手问题时,他因为出差,没能帮上忙,也算是情有可原。 这昨天刚回国,今天就把薄斯年丢她办公室,未免太不仗义了。 黎秘书端了两杯咖啡进来,宫和泽不急不慢搅动着咖啡,再看向她:“小陆啊,话也不能这么说啊。 我是资本家,是生意人,我要挣钱,要有优秀的合作方,面对有限的市场,尽量多分得一杯羹。薄斯年上亿的单子巴巴送过来了,那我能不接?” “我没不让你接单子啊,所以这跟你把他丢我办公室,有什么关系?还有,你叫谁小陆大陆?”她语带不满,显然不听他这套忽悠。 宫和泽示意她面前的咖啡:“喝口咖啡,消消气。” 陆宁搅了几下咖啡,再皱眉将咖啡杯推开来:“不喝了,头一天回来上班,看到他就饱了。” 他沉默看了她半晌,收敛了开玩笑的语气,再出声:“两虎相争是不划算的事情,私事方面,我可以站你不站他。 但公事方面,我不能完全开罪薄氏,你如果介意,我只能给你安排独立办公室,或者再批一段时间的假期。” 陆宁一时没吭声,她也知道宫和泽为难。 宫氏和薄氏不相上下,但顶尖的几家企业,基本也只会有合作,至少不会有明面上的对峙。 更何况宫氏和薄氏的主营产业,并不在同一领域,也不存在多少竞争和对抗。 从公司的长远考虑,两边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的,这里面牵涉到的利益众多。 不可能真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再来一番老死不相往来。 何况如今是薄氏主动向宫氏抛橄榄枝砸订单,换句话说,也相当于金主主动带着钱和机会上门,再双手奉上。 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拒绝,跟直接撕破脸没有区别。 宫和泽再出声:“单子他已经送过来了,这钱我没有不赚的道理。 他那边还没定下绘画师,说是要亲自看看,再做决定,这也是他会去你们办公室的原因。” 陆宁颇有些新奇地轻嗤出声:“他看得懂吗?” 宫和泽摊手:“那就不在我的关心范围内了,反正薄氏要谁,我就定谁。” “那如果要我呢?”她抬头看他。 大概躁郁症的人是真的不正常,她现在觉得,薄斯年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宫和泽默了片刻:“要你的话,我不会拒绝,但你可以拒绝。 现在有牧氏跟江氏给你做后盾,你不需要顾虑太多,实在不行,相夫教子做牧少夫人也不错。” 陆宁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会为了钱,无奈地将我打包送过去。” 宫和泽严肃道:“我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吗?” “一般吧。”陆宁起身,再往外走。 她上她的班,就由着那个男人坐那好了,反正那么多同事在,他也不好打扰。 走到门口时,陆宁再回头,很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跟薄倩倩,真的假的?” 宫和泽看了她一会,再应声:“谁知道,没准假戏真做呢?” “这么劲爆的吗?!”陆宁惊呼出声。 再颇为期待地搓了搓手:“加油,期待你脱单,我很看好你们哦。” 宫和泽面带无语:“我看你是指着看好戏吧?” “哪有,单纯是替老师,关心一下你的终生大事。好了我上班去了。”她“嘿嘿”笑着,再回身出去。 身后宫和泽再开口:“薄先生要是影响到了你,就再跟我说。” 她应声“知道了”,再进电梯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宫和泽对面也有一间办公室,也是能做绘画师办公室的,但毕竟要再收拾下,真要搬过来,也还得等一两天。 再回办公室的时候,薄斯年不知道跟她旁边的同事说了什么,那同事将位置腾出来给他坐了。 更新奇的是,蔚宣也在他旁边占了个位置,再一份一份地给薄斯年递文件,几乎已经将这里当自己的办公室了。 陆宁坐回自己位置上去,他们之间就隔着一条不到一米的过道。 她打开电脑修画稿,身边人也并没发出什么声音来,一直自顾自处理文件,偶尔将手边的东西递到蔚宣那边。 从八点一直到临近中午,他也没有出声,但也显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似乎有什么事情,跟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她突然想起两年多前,他刚患上躁郁症的时候,也有很多奇怪的行为。 最典型的一点,大概就是随时随地,都要让她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那时候她找牧辰逸聊时,他给的解释是,躁郁症患者极度缺乏安全感,会担心将在意的东西弄丢。 上午的画稿差不多修完,她鼻子有些发痒,冷不防又打了个喷嚏。 旁边小北看向她,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感冒了?我看你总打喷嚏,鼻子跟眼睛也有些红。” 陆宁伸手扯了几张纸巾擦鼻子,再应声:“是吗,可能吹了风?” “肯定是,你声音都哑了。你要是不舒服,应该请假多休息下。”小北随口提醒了一句。 陆宁清了清嗓子,再低声应着:“算了吧,我都请了这么久的假了,再请假会被开除。” 小北低笑:“怎么可能。” 她再从包里翻了一支口服液给陆宁:“这个给你吧,我前几天着凉带上的,忘了吃。” “谢谢。”陆宁从桌底将手伸过去,把东西接过来。 小北坐回去,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她将口服液的吸管插上,再是克制着打了两个喷嚏,感觉是牵动了耳膜,连带着脑子里也有些发热发晕。 手背贴向额头,似乎是有些低烧了。 张嘴咬住吸管时,她看到身边有同事侧目看她,她还以为是因为她上班时间吃东西。 往旁边一看时,就注意到一直沉默处理文件的薄斯年,此刻视线就落在她身上。 在她看过去时,他视线立刻避开来,再继续签手里的文件。 第442章 他的生活,不能总守着她一个人 旁边有同事注意到这一幕,克制不住八卦地压低声音议论。 陆宁将手里的口服液吃完,看到小北起身拿画板要离开,出声问了一句:“你去画室吗?” 小北点头:“嗯,一起吗?” “好。”陆宁拿了画板,跟着她去了后面的画室。 待到那里的话,至少不会被薄斯年盯着。 进了画室,再反手关上门,偌大一个房间,也就她和小北两个人。 画室和办公室就隔着一扇落地玻璃,两边视线是相通的。 陆宁将画板支到地上,要坐下来时,就看到玻璃窗外薄斯年回身看向了这边。 她皱眉,再将画板换了个方向,背对着外面坐着,总算是没了那种不舒坦的感觉。 小北八卦归八卦,但正经工作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一坐下开始画画,就没再说闲话。 陆宁难得静下心来,也很快忘了外面的事情。 因为到中午饭点了,小北中途出去了一次,看她画得入神,也并没有出声打扰她。 也不过几分钟,人再进来,带进来两份盒饭。 陆宁颇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点的外卖吗,这么快。” 小北将其中一份递给她:“不是,应该是宫总带的员工餐,就放在办公桌上,每个人都有一份。” 陆宁道了声“谢谢”,再伸手接过来。 里面是一份饭菜,再另外一份汤和水果切盒。 宫和泽偶尔心情好的事情会给她带饭,因为她办公室也就不到十个同事,所以他一般就连带其他人的也一起买了,也算是偶尔发发员工福利。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陆宁也没多想,跟小北一起坐到沙发上吃。 旁边小北轻笑感慨:“汤挺好喝的,你就是我们办公室的长期饭票,跟着你有肉吃。” “是吧,我师兄人很好的。”陆宁吃着饭,再笑应。 话落时,又感觉哪里不对劲。 想到一些什么时,她下意识看了眼窗外,就又看到薄斯年看向了这边。 她视线收回,垂眸看了眼碗里的饭菜,再看了眼茶几上的汤和果盘,突然吃出了一些熟悉的味道。 饭菜是装在一次性餐盒里的,像是外带的,但口味她没记错的话,像吴婶的手艺。 她嘴里嚼着的一口饭菜,突然就感觉没了味道,沉默坐了几秒。 身边小北奇怪地看向她:“你怎么不吃了?” 陆宁回过神来,将餐盒放到了茶几上:“吃饱了,可能感冒了,胃口不是很好。” 小北“哦”了一声:“要我给你带点药上来吗?” 陆宁起身将桌子上的餐盒收拾了,再应声:“没事,不用,我等下班回去再吃就好了。” 她提着纸袋出了画室,再将吃了一半的饭菜,丢到了办公室外的垃圾桶里。 哪怕是背对着,她也能感受到薄斯年的视线一直在她身后。 她在办公室外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多站了一会。 北城秋冬雾霾较重,这样一眼望下去,鳞次栉比的高楼,笼罩在一大片白茫茫的雾气里。 她翻着手机,再看向上面宋知舟的号码。 因为感冒,脑子昏沉,她想给他打电话。 再或者说白了,是又想要逃避了,想避开有薄斯年的地方。 那些年来,她一直习惯的就是逃避。 哪怕到如今,原来也还是偶尔免不了这种想法。 她禁不住在想,宋知舟现在在干什么,这个点是医院的午休时间,不知道他吃饭了没有。 这段时间因为她的事情,他工作也耽搁了很多,如果现在再给他打电话过去诉苦的话,大概他又得不放心了。 尤其如果他要接手术的话,更不能有事情分心。 怎么着也等下班再说,她还是不适合现在打扰他,总不能让他的生活,就只是一直守着她一个人。 回身再回办公室,她在画室几乎待了一个下午,薄斯年也一直没走。 中途黎秘书过来了几趟,给他和蔚宣换了几次咖啡,生怕有什么照顾不周。 一办公室的气氛,显然也很怪异。 直到下午四点多,陆宁才从画室里出来,回到了办公桌前。 她电脑里还有画稿急着改,怎么着也得在五点半下班之前改好。 忙得差不多时,手机里有短信进来,弹到了手机桌面上。 宋知舟:“我下班了,现在来接你?” 她立刻拿过手机,再回了一句:“好!” 一天的沉郁好像都散了些,她脑子里沉得像是塞了浆糊,还是因为他这一条短信,长吁了一口气。 太过依赖一个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这大概是一个不大好说清楚的问题,但她想,能有个人可以依赖,总归也算是好事了。 想象着他此刻的表情,再想象着他现在就在来的路上了,她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不急不慢地修改剩下的一点东西。 旁边坐着的薄斯年,大概是嫌一直侧头太累,索性直接将座椅侧向换了个方向,对着陆宁这边,再手里摊着一份文件看。 陆宁等宋知舟过来,到下班时间也没有走,一直坐在位置上改稿子。 平日里下班到点就走的几个员工,也都没走,继续坐着,时不时往这边打量。 一直到临近六点,宋知舟打了电话进来。 她立刻就按了接听,再压低了声音:“你到了?” “嗯,地下车库里进不来,车只能停在公司外面,有记者还在这里。”宋知舟应声,显然有些犯头疼。 这些记者,是真的固执到可怕。 陆宁心情不错地起身,一边关电脑收拾东西,一边将手机夹在脖子上,低应着:“没关系,他们拍他们的,我就下来了。” 那边轻笑着:“好,等你下来。” 旁边小北也收拾东西要离开,随口就问了一句:“你男朋友来了?” 话落意识到薄斯年的视线,立刻又噤声。 陆宁笑着点头,再拎着包快步离开办公室。 前脚刚出去,后面薄斯年就气定神闲地起身,跟蔚宣一起离开。 陆宁进了电梯,远远就看到薄斯年走近过来,迅速伸手就按下电梯关闭键。 身旁小北出声道:“薄总好像要进来。” “他应该坐总裁电梯。”陆宁随口应了一句,看向电梯门在薄斯年进来的前一刻完全闭合。 那一刹那看到薄斯年面色有些黑了。 第443章 宋先生,您是否算是婚内插足? 电梯里,小北惶恐地看向关闭的电梯门,再担忧出声:“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再怎么着,现在薄斯年也算是宫氏的客户。 陆宁出声应着:“没事,你放心,电梯门是我关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担心你。”小北不大放心地解释。 陆宁摇头:“我没事的。” 手机里宋知舟的短信再进来:“要不让宫先生先从地下车库送你出去吧,记者还在公司正门外面。” 陆宁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再将手机放回包里,照样在一楼出了电梯。 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的,记者得不到一个答案,就永远不会散。 出公司的时候,外面大概是快要下雨了,加上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阴沉得已经近乎全黑了。 陆宁出公司大堂,走过公司前面广场,再是设了门禁的保安亭,而记者正蹲在保安亭外面。 正是下班时间,广场和保安亭内外都有很多人,陆宁随着人流往外走。 非公司职员是不能入内的,记者等在外面,宋知舟也等在外面。 人群密集,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戴了口罩,虽然因为身高而显眼,但也一时没有被记者认出来。 陆宁走出保安亭,再是他即刻走向了她,伸手将她牵过去,问了一句:“口罩呢?” 他掌心干燥而温暖,陆宁侧目过去看他:“不戴了,我现在的感情生活是自由的。” 以前因为假离婚证的事情,她需要担心婚内出轨的法律和道德谴责,现在这些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人流涌动,他将她往内侧带。 蹲守着的狗仔队素来眼尖,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这边,随着几个记者围拢过来,其他记者也迅速涌了过来。 人群被推搡开来,他们很快被围住,再是不少公司职员也好奇地凑过来看热闹。 闪光灯和话筒很快聚集过来,有记者开始等不及发问:“薄太太,据传您与薄先生产生了感情矛盾,请问这是否属实?” “请问您现在身边的这位先生,是您的新男朋友吗?那您与薄先生的婚姻问题,又有何打算呢?” 有记者很快将注意力放到了宋知舟身上:“这位先生,您似乎是牧董事长的长子?” “宋先生,请问您如今与陆小姐算是什么关系,恕我冒昧问一句,您是否算是婚内插足?” 问题混乱而嘈杂,场面迅速失控。 后面有男人的声音响起:“这是我们的私事,请诸位不要过分干涉。” 陆宁没回头,听出来是薄斯年的声音。 记者情绪再一次高涨,这该来的算是都来齐了,而且事情看起来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更有趣。 如今却还牵扯到了,素来极少出现在媒体面前的牧家。 从来近乎零负面消息的牧氏,前段时间新闻发布会上刚选定的未来接班人,如今却和薄氏总裁夫人有染。 这消息要是报导出去,岂止是劲爆头条? 薄斯年一副护短的姿态,面对媒体再出声:“这是我们会私下沟通的事情,婚内出轨或插足,系子虚乌有,请诸位不要妄加揣测。” 他话说得含糊,并不提及离婚的事。 宋知舟将陆宁揽紧在身边,等薄斯年一番话后,才淡声道:“我们与薄先生之间,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沟通的。” 他声音不大,通过媒体递过来的话筒,再放大到所有人的耳里。 记者继续追问:“宋先生的意思是,您现在与薄太太已经是恋爱关系了吗?” 薄斯年出声阻拦:“这是我们的私事,没有义务回答各位。” “我不是薄太太,我和他已经离婚了。”陆宁沉默良久,再出声打断了薄斯年的话。 他句句话意在缓和,却一直不谈及离婚的事实,无异于火上添油。 记者陷入极短暂的沉默,很快再次炸开来:“陆小姐,您刚刚说,您与薄先生已经离婚了?” “您和薄先生离婚,是因为宋先生的缘故吗?关于这一切,牧家是否知情?” 陆宁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离婚证,没有翻开内页,只将红底白字的外壳面对镜头,再出声。 “对,我们已经离婚,我跟薄先生之间的感情破裂,已经很多年了。 今后请诸位慎言,诸如婚内出轨、婚内插足这样的话,我或许会采取法律手段,来维护我和我未婚夫的声誉。” 薄斯年面色显然转为难看,没再出声。 有记者难以置信开口:“陆小姐,方便将证件翻开,让我们看一眼吗?” 陆宁将离婚证收回包里,再淡应:“抱歉,个人隐私,并不方便。民政局和相关部门有备案,我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 记者显然不愿作罢,注意力转移到宋知舟身上:“宋先生,您是否方便说一下,您和陆小姐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个问题含着其他的目的,一旦事后记者调查,他们感情开始的时间,早于陆宁和薄斯年离婚的时间,就可以照样编排出一出婚内出轨的大戏。 宋知舟声线平常,避开了这个问题:“我们目前感情很好,已经打算订婚,很快也会结婚。其他的事情,抱歉暂时无可奉告。 谁都有过往,我在意的只有她此刻站在我身边,关于她和薄先生的曾经,我并不关心,也希望各位可以适可而止。” 有记者追问:“冒昧问一句,您现在的家人,也就是牧家,真的能接纳这样的陆小姐吗?” 宋知舟到底是没忍住黑脸:“这位记者确实很冒昧,你口中‘这样的陆小姐’,指的是哪样的? 我接受她就是接受她的全部,爱屋及乌,她在诸位眼中好的不好的,在我眼里都是刚刚好。 至于我的家人,至于牧家,有选择接不接纳陆小姐的权利,但这并不影响我的选择。” 那记者语塞了片刻,没再出声。 看起来好说话的主,似乎也没那么好忽悠。 围观导致的一场混乱,很快将保安引了过来。 记者抓着最后的一点时间发问:“薄先生,如今这样的情况,会不会让您感到很无法接受?关于您和陆小姐接下来的相处,您有什么打算吗?” 第444章 只记得你昨晚说的,会负责的 保安已经赶了过来,开始遣散记者。 在媒体以为薄斯年不会回答了时,他突然面对镜头,神色黯然说了一句:“我很无奈。” 室外风大,加上本来就感冒,陆宁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已经被宋知舟揽着往人群外面走了。 听到薄斯年那声“我很无奈”,她火气蹭就冒上来了,步子顿住,再回身厌恶地瞪着他。 她甚至恨不能现在就当着媒体的面,来直接跟他争论一番。 到底是谁无奈,到底是谁无奈? 如果不是因为伪造证件犯法,她担心真把事情说出来会伤害到苏小蕊,她至于憋屈这么长时间吗? 本来跟他的关系就已经撇得干干净净,她跟宋知舟过得好好的,他冷不防就冒出来,说离婚证是假的。 她跟宋知舟莫名其妙就成了婚内出轨,违背道德触犯法律,一夕之间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当日他在媒体面前曝光他们的婚姻还存在,一番深情款款的言论,就将她和宋知舟的恋情,彻底打入了地底,见不得光。 如今一切终于解决,他轻飘飘一声“很无奈”,再一次将自己置身到了一个深情退让的受害者身份。 记者已经被保安遣离,哪怕因为薄斯年这句话,再想多问,也没有机会了。 但他这样简单几个字,也够媒体编的了。 人潮散去,薄斯年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向目光发红怒视着他的陆宁。 她恨他,那种恨意这些年来从未消散过。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有时候恨意很浓,而有时候更浓。 无论他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可笑、可悲、可恨。 宋知舟揽住她,没让她冲过去,再出声:“你生病了,先回去吧。” 她双手攥紧,脑子里昏沉一阵一阵,再回身,跟着宋知舟上车。 刚刚在媒体面前强熬着,加上吹了那么久的风,被那样堵在人群里又近乎透不过气,她一上车就近乎虚脱。 一靠坐到副驾驶上,她闭上眼睛,就感觉额上已经开始在冒冷汗。 宋知舟倾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再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发烧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上午吧。”她皱眉低应着,再拿他的手背在她额上多贴了一会。 他手背的温度比她额头温度要低,贴上去的时候,那种昏沉感也缓解了些。 他保持着倾身过来的姿势,手没移开,再问她:“去医院看看?” 她没睁眼,唇色有些泛白:“不想去,你是医生,你回家给我吃药就好了。” “抽血做各项检查,还得去医院才能做。”他再劝了一句。 陆宁眯眼看他:“我不管,我不去,我要回家。” 她已经晕了一天了,又摊上薄斯年那些事情,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就想着回去可以放松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到医院一待,搞不好就又是住院,光是大大小小的检查,也得起码一两个小时。 他一时没出声,是在迟疑。 陆宁睁开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声音轻微:“宋医生,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别再带她去医院折腾了。 他再沉默看了她一会,随即叹了口气,下车拿了医药箱过来,在她脖子下面塞了一支体温计。 “量下体温,先回去,严重的话还是得去医院。” 陆宁闷声“嗯”了一声,等测完体温,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宋知舟拿过体温计看了一眼,再侧目看她:“三十八度一,要不还是……” 身边人早就睡着了,没有应声。 他从医药箱里拿了一块退热贴,给她贴到额上,再车速快了些往家里开。 半路时听到她含糊开口:“把窗户关一下。” 她脚上鞋子已经踢掉,双腿蜷到了座椅上,看起来是冷。 车窗并没有打开,他将车内的暖空调温度再调高了些。 快到家时,再听到她出声:“你怎么开冷空调。” 车开进铁艺门内,他再轻声开口:“就到家了,再忍一下。” 她没再吭声了,蜷缩着继续睡。 宋知舟将车直接停在了前院,里面张嫂出来,就看到他下车,再从副驾驶里将陆宁抱了下去,直接往里面走。 张嫂立刻让开了一步,再担忧道:“这是怎么了?” 宋知舟经过她身边时,应了一句:“没事,感冒了。” 张嫂回身跟进去,再出声道:“那我给陆小姐煮点姜汤吧?” 他应了声“好”,直接上楼。 到卧室,将人放到床上后,他将她身上大衣脱了,再盖上被子。 她手心很凉,是体温还在上升,他进浴室打了水过来,再给她擦脸跟手臂。 贫血的人身体抵抗力较差,从前几天突然降温开始,她就偶尔咳嗽打喷嚏。 再加上最近那些事情,或许本该再多休息几天的。 擦完她手臂,他再抬头去看她的脸时,就看到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被子遮住了她的脖子和下巴,显得她一张脸更加小,她就直直看着他。 大概是有些烧糊涂了,她目光显得有些傻。 宋知舟又心疼又想笑,跟她对视了两秒,再问她:“不认识我了?” 陆宁沉默了几秒,颇有些反应迟钝地认真应了一句:“还认识的。” 他被她这话逗笑,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那就好,脑子还没烧坏。” 将毛巾放回盆里,他要起身去倒水时,手臂突然被她抓住。 她手心很凉,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没让他离开。 宋知舟将手里的盆放回床头柜上,再坐到床边看向她:“我倒了水就过来。” 陆宁一时没出声,沉默看了他良久,突然说了一句:“我还记得的。” 他愣了一下:“什么?” 她一张脸很红,大概是发烧导致的,半晌后又说了一句:“昨晚说的,等今天回来……我还记得的。” 她知道他其实介意昨晚的事情,昨晚她拒绝了他。 他面色有了些不自然,她看到他耳朵红了。 大概是真的烧糊涂了,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起这样的话。 但也就因为病了,害怕他会离开,才更担心他会多想。 她伸手去抓他的手:“宋医生,我其实,真的不介意的。” 他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终于严肃说了一句:“发烧三十八度五了,脑子里还在想些什么?” 被子被他盖得严严实实,陆宁皱眉:“我想一下怎么了,昨天晚上是谁说的……” “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女孩子?” “不记得,只记得你昨晚说的,会负责的。”她蹙眉出声,发烧了也好,说出口的话都不知道在脑子里打弯了。 他坐在床头,足足沉默了近十秒。 随即起身将她近乎捆成了个粽子,端过床头柜上的盆回身往浴室走:“好好休息,好好养病。” 第445章 你这样不会降温,只会升温 浴室里是淅淅沥沥的水声,外面雨下得很大,敲打在落地窗上。 夜晚这样的雨水声似乎总是很催眠,陆宁很快又迷糊睡了过去,蜷成一团,还是觉得身上又热又冷。 半梦半醒间,听到浴室门打开的轻响。 宋知舟从里面出来,到落地窗前去拉窗帘,隔着窗户和厚厚的雨帘,看到了将车停在了别墅外面的薄斯年。 其实也看不大清楚,雨太大,加上夜色黑沉,但这个时候,会站在外面不走也不进来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他就待在车外,撑着一把木质的黑伞,站在倾盆而下的大雨里。 这样一眼望下去,能看到的,不过一个模糊的黑影。 窗帘拉到一半,宋知舟停顿住动作,再多看了一眼。 他想起几年前,陆宁被薄斯年困在庄园里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在深夜,这样在外面等。 也不是要等什么,因为清楚等不到,大概也就是自我安慰,觉得离她近了一些,似乎心里也好受了一些。 昨晚在牧家过夜时,薄斯年过来了。 而今天陆宁去公司上班,薄斯年也去了,再到现在,他又出现在了这里。 他片刻的凝视,再将窗帘完全拉上,回身到了床边。 张嫂将姜汤送进来后,就出去了。 宋知舟将陆宁扶坐起来,轻声开口:“喝点东西,暖暖胃。” 陆宁卷着被子坐在床头,接过姜汤喝了一口,再看向闭合的窗帘,问了一句:“外面是不是下大雨了?” 他点头:“嗯,接下来几天有寒潮,也一直是雨天。” “幸好没加班,早点回来了,现在外面肯定很冷。”她双手捧着碗,因为生病,声音有些哑。 宋知舟坐在床边,想到还打着伞站在外面的人,只“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等她喝完,他将碗拿走,再到沙发上翻了下医药箱。 “没有消炎药了,没办法打点滴,要不我去趟医院接一点。” “你别翻来翻去的了,我睡一觉就好了,你过来。”陆宁看他要去大衣里拿车钥匙,皱眉出声,再躺回了被子里。 他回身看了她一眼,到底是将钥匙放了回去,再给她冲了感冒药过来。 一大碗姜汤,加上又苦又腻的感冒药喝下去,她老半天胃里都难受。 蜷到被子里,直到他躺到身边来,也仍是苦着脸一声不吭。 手脚的凉意散去,她只觉得烫,宋知舟起身换了床薄被子给她散热,她整个人身上也仍是滚烫。 眯着眼睛看向身边人,她感觉像是要脱水了,老半天才出声:“你再过来一点。” 宋知舟往她那边挪过去了些,再问她:“嘴唇都干了,要不再喝点水?” 他刚洗过澡,身上系着睡袍,陆宁将手伸过去,触碰到他微凉的锁骨,再倾身将发烫的脸挨了过去。 被她触碰的身体明显紧绷,他半晌没出声。 她换了一边脸再贴近,闷声开口:“让我靠一会,真的很难受。” 他身上很凉,也大概只是因为她身上太热,这样贴近时,刚刚好的温差,让她感觉如同炎热的夏季,浸润在清凉的水里。 医生皮肤很白皙,加上他身形偏瘦,个子又很高,平时穿着白大褂或者常服时,甚至会让人初看时觉得有些单薄。 但他隐藏在衣服下的身材很好,或许是多数医生都注重健身锻炼的缘故。 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换衣服的时候,片刻愣怔,然后心生窃喜,用她妈妈的话说,就是感觉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在她再一次伸手进浴袍再挨近他胸口的时候,他终于伸手抓着她手腕再拖了出来:“生病了,就安分一点。” 她手被他抓着,挣扎几下无果后,再颇为无辜地抬眸看他:“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要降温。” “不会降温,只会升温。”他声线喑哑,含着很清晰的克制。 陆宁跟他干瞪眼几秒,索性翻身过去背对着他,卷走了所有被子自己睡。 姜汤的辛辣带入胃里,这一翻身,胃里猝不及防一阵翻涌。 她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手忙脚乱将被子推开来。 再急着下床时,直接踩到了身边人的手背,听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迅速下床穿了拖鞋,就冲进了浴室,趴在洗手台上一阵呕吐。 身后人很快跟了过来,从镜子里看向她一张愈显发白的脸,给她端了一杯温水过来,再回卧室给她拿大衣。 再折回浴室门口时,他开口:“还是不能随你,去医院吧。” 陆宁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向他,终于是认命地应了声“嗯”。 漱了口再出来,她身体都是绵软的,中饭没怎么吃,晚饭也没怎么吃,加上呕吐,大概是胃里都跟洗掉了一样。 宋知舟给她穿了大衣,想到外面降温得厉害,又给她从衣帽间拿了条围巾围上。 她长发披散着,这样散乱在大衣和围巾外面,一张脸都要看不见了。 他将她安置到沙发上,再站到她身后,帮她编了个简单的麻花辫。 再带她出门时,外面的雨势仍然很大。 薄斯年的车还停在别墅外面的拐角处,但人应该是在车上了,没看到了。 陆宁一上车就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没有注意到铁艺门外多出来的车。 宋知舟将车开往医院,半路时,就看到薄斯年的车隔着后面的几辆车,远远地跟了过来。 他眉心微拧,因为雨大视线不大好,仍是不疾不徐地往医院开车。 到那边时,已经是将近晚上十点,只能挂急诊。 宋知舟去挂号,陆宁坐在休息椅上等他时,就看到齐嘉木注意到她,再走了过来。 走近了,他面色有些诧异:“嫂子生病了?” 陆宁抬眸看他,再点头:“嗯,有点感冒。你今天值夜班?” 齐嘉木出声抱怨:“快别提了,还不是因为你家老宋? 主任安排了唐漪这几天学临床手术,王教授今早又出差去了,就让我来带唐漪,最近怕是都得加班。” 陆宁讪笑着:“挺好的,挺好的,名师出高徒嘛。你忙你的,我等宋医生挂完号,就去诊室了。” 齐嘉木点头,却没有急着走,视线看向陆宁后面不远处,侧身站在立柱旁的薄斯年。 第446章 发烧也要提防白血病 陆宁看齐嘉木不走,有些奇怪地开口:“你还有事吗?” “没事,”齐嘉木将视线收回来:“难得见嫂子编头发啊。” 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麻花辫,出声时,颇有些自豪:“宋医生编的。” 齐嘉木侧目看一眼还在窗口挂号的宋知舟,显然觉得很新奇:“看不出来啊,老宋还有这手艺。” “那是,好看吧。”陆宁挑眉轻笑,她喉咙不舒服,又再咳嗽了一阵。 齐嘉木半开玩笑:“好不好看的,咱也不敢说啊,好了,我就先过去了。” 她点头,看向他往旁边的电梯那边去了。 回想起刚刚齐嘉木看向她身后时,目光显得有些不对劲,陆宁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看到大厅门口的立柱旁,薄斯年倚站在那里,视线不偏不倚,就落在她身上。 在注意到她的视线时,他目光又立即避开来,看向了别处。 陆宁以为是眼花了,揉了下眼睛再看了一遍,吓得不轻。 他难道是,一直在跟踪她吗? 都这样的深夜了,他待在这大厅里,看起来也并不是有事。 回想起昨晚和今天白天的事情,一些很怪异不舒坦的想法在心里浮起,她皱眉起身,再往宋知舟那边走。 他已经在窗前挂好号,在她走过去时,也正好回身过来。 陆宁走近,再牵了他的手掌,心里那丝不安才算是缓开来。 刚刚回头猝不及防看到薄斯年的那一瞬间,她脑子里甚至浮现一个想法,这个男人又开始在筹划着什么。 诸如像多年前那样,让她时时刻刻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甚至是,如当年一般想要将她再困到身边去。 她牵紧了宋知舟的手,再紧跟着他往电梯走,再看向刚刚那里时,薄斯年已经不在了。 但她感觉,他并没有离开,他越来越不正常了。 宋知舟看她明显心神不宁,再垂眸问她:“很难受?还能自己走路吗?” “还好,只是脑子有些晕。”她将看向门外的视线收回,再轻声应着。 去诊室让医生开了检查单,再是抽血化验各项检查。 贫血一抽血就晕,护士抽了几管血后,陆宁坐在桌子前,惨白着一张脸侧身,再将头靠到站着的宋知舟腰腹上,半天没说出话来。 抽血的护士认识宋知舟,出声开玩笑:“宋医生,家属的身体更要重视啊,有些过于虚弱了。” 宋知舟拿手背擦陆宁额上的冷汗,再应声:“没办法,太挑食了,贫血很严重。” 他的口吻,俨然就像是在谈论自己的孩子。 护士笑着,再递了支葡萄糖过来。 等做完检查,再是初步结果出来,就是差不多一小时,直接近半夜了。 拿了检查单再去诊室,医生翻看了一下,再出声道:“贫血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啊。 免疫力有些弱,加上最近天气断崖式降温,有些发热发炎。要不住几天院观察一下?” 陆宁沉默了两秒:“可以住外科吗?” 医生面色一愣:“感冒发烧属于呼吸内科疾病,住院也是住呼吸内科,这个跟外科不怎么相干的。” 宋知舟在外面接电话,没有进来,医生也没听明白陆宁话里的其他意思。 陆宁迟疑了一会:“那可以开点药回去吗,我不是很想住院,感觉身体可以承受。” 医生一边打单子一边应声:“也可以,看你自己的选择,如果有高烧不退或许其他情况恶化的话,要第一时间来医院。” 陆宁点头:“好,谢谢医生,那我开些药回去吧。” 医生打了单子,突然又问了一句:“有没有流鼻血或者牙龈出血之类的其他症状?”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她摇头:“没有。” 医生将一张药单和诊断单递给她,再问道:“家族有什么遗传病史吗?” 陆宁听出来了些端倪,沉默了片刻,医生再出声道。 “不用多想,只是全面了解一下你的情况,尽量不遗漏任何一种可能性。就目前而言,你贫血的时间有些长了。” 陆宁再应声时,声音微有些干涩:“我外婆跟妈妈都患过白血病,但现在都治愈了。我妈妈是大概一年前治好的,做了化疗。” 医生抬指轻敲了敲桌子上的诊断单,声音沉了些:“白血病遗传性不大,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的,在这方面,你可以适当注意一下。” “应该不会有这种可能性。”门外有声音响起。 宋知舟从外面走了进来,面色微绷着。 他刚过来,正好也听到了后面几句话。 医生看到宋知舟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啊想起来了,这位是,宋医生的女朋友吧?” 宋知舟坐到了陆宁身边,点头,再开口:“她目前除了贫血,并没有其他症状指向……应该不至于。” 医生斟酌着再开口:“当然,这种可能性是很小的,但多长个心眼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现在的医疗水平,白血病也是完全可以治愈的,就像您女朋友的妈妈和奶奶,就已经治愈了。 最关键的,是要早发现早治疗,所以这也是我会提醒一下的原因。” 白血病的早期症状,包括贫血和免疫力下降,以及不明原因的发烧,和牙龈、鼻腔出血等症状。 宋知舟声线低沉:“她贫血是之前太过挑食、和饮食不规律留下的病根。现在发烧也是这几天吹风感冒导致的,我认为应该不严重。” 他语气甚至是有些急切地、想要反驳医生的这种猜测。 医生声音也有了些无奈,只能退让:“我也只是尽量提出任何一种微小的可能性。 当然从目前她的血常规结果来看,白细胞等各项指标,可以初步断定目前是没有白血病的。只是所谓防患于未然,我也是希望二位……” “要不直接做下骨髓穿刺吧。”陆宁突然出声,打断了医生的话。 血常规确诊不了白血病,但骨穿可以。 经过了这么多年,她不大喜欢面对这样未知的风险了。 宋知舟极少见地沉不住气,沉声说了一句:“不用,没这种可能。” 第447章 宋知舟心疼落泪 医生自然是支持陆宁的意见,直接做下骨穿,这样可以最快确诊结果,也不用多猜测。 但宋知舟反对,气氛一时微沉了下来。 宋知舟出声再重复了一遍:“不需要做,她只是感冒了。” 好像还是头一次,他不敢去面对,光是去想想哪怕是再微小的可能性,他甚至都感觉不寒而栗。 除了心理疾病,她并没有生过什么大病,至少他认识她后的这几年来,她没有严重生病过。 白血病是血癌,如果发生到她的身上,他觉得没有办法去想象。 倒是陆宁反过来劝他:“没事,骨髓穿刺就几分钟的事情。就是因为反正没可能,做一下确诊了,也好完全放心的。” 宋知舟一时没再出声,陆宁再看向医生:“那您帮我开下单子吧,晚上还可以做吗?” “你愿意今晚就做的话,我帮你说一声。”医生翻了下电脑,再回她。 陆宁点头:“那就今晚吧,谢谢。” 开了住院单和骨髓穿刺单,病房暂时还是安排在了呼吸内科,初诊暂定为普通的感冒发烧。 他们拿着单子再过去时,宋知舟牵着她,一路不说话。 等进了电梯,她轻晃他的掌心:“我都没慌你慌什么,骨髓穿刺真的没什么。 我妈前几年患病的时候,几乎每个月都要抽一次骨髓复查,她说不痛的。” 宋知舟还是不应声,隔了半晌才开口:“很快就结束了,我会在外面等你。” 陆宁低笑:“这才对嘛,不要那么严肃,不过是做个检查而已。” 他掌心温暖,牵着她的手紧了紧。 有他在这里,她其实也是真的不慌,因为清楚他在,所以哪怕面对再糟糕的可能性,好像也不会觉得不安到没有底气。 他是后盾,哪怕她真的到了要死的那一天,也知道他会陪她到最后。 倒是可惜了,他大概又会变成孤零零一个人。 认回了牧家,认回了生父,但她清楚,他的心其实并未真正对那边敞开过。 大概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真正会有真实自然的喜怒哀乐。 完善了一系列检查,确定符合骨髓穿刺的条件后,医生再带陆宁进了穿刺室,宋知舟坐在外面走廊上等。 走廊尽头,薄斯年站在窗前看向这边,在打电话。 电话那边,有男人的声音传过来:“查过了,说是陆小姐的症状,疑似白血病,需要骨髓穿刺确诊。” 薄斯年应声“嗯”,挂断电话时,就看到宋知舟视线看向了他这边。 他性子温和,大多数时候都是平平静静喜怒不辨的神色,但此刻看向薄斯年的眼神,含着毫不掩饰的恨意和敌意。 薄斯年将视线侧开来,甚至是有些心虚地回过身,再看向了窗外。 无论是不是白血病,陆宁现在的身体都是很虚弱的,或许说,这些年来一直都是。 她身体一向比常人差,体寒、体虚、贫血。 而这一切最大的缘由,是他薄斯年。 他将她送进精神病院,让她身体承受了第一次巨大的折磨。 那样的经历,在身体里留下永远磨灭不掉的伤痕,那之后,她就一直特别怕冷。 再往后的几年,过大的精神压力,让她饮食作息素来都不规律,再到如今落下了各种病根。 说起来,若真是白血病,与其归咎于微乎其微的遗产因素,倒不如说是拜他薄斯年所赐。 他看向窗外,大概身后宋知舟的视线还落在他身上,他没有底气再回头,就等在窗前,等陆宁出来。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十来分钟后,房门即打开。 医生从里面出来,再走近宋知舟:“可以了,需要卧床三十分钟,家属可以进去陪着。” 宋知舟立刻起身,道了声“谢谢”,再进去。 薄斯年站在窗前,一直等宋知舟进了房间,才走近了过去,站在了房间门外。 陆宁趴在病床上,听到脚步声,再歪着头看向宋知舟快步走过来。 他坐到她身侧,再拿掌心轻贴上她的额头:“没事了,结束了。” “不疼啊,一点都不疼。”陆宁看着他笑,身体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宋知舟看向她后面,靠墙的药品台上,放着穿刺针。 比一般的针明显更粗更长,他只看了一眼,就将视线收回,看向她被毛衣遮住的背部。 都说疼入骨髓,那样粗的针刺进去,哪怕打了麻药,也是有感觉的。 他看不到她的伤口,何况现在自然还包扎了纱布,拿开衣服也不能看到。 陆宁看向他低垂着眉眼,再出声道:“是真的不疼,就抽骨髓的时候,有一点轻微酸酸的感觉,就像是走累了脚有点酸。” 宋知舟俯身下来,将她有些凉的手心贴在了他脸上,默不作声地陪着她。 陆宁手摸了摸他的脸,有些无奈地再解释了一遍:“是真的不怎么疼。” 等了半小时可以下床了,宋知舟再将她扶进了病房里,检查结果要至少三个工作日才能出来。 出去的时候,薄斯年就站在外面。 陆宁看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跟宋知舟往另一个方向进了病房。 躺回病床上时,她忍不住问了宋知舟一句:“他是不是一直都在?” 他扶着她趴好,再将枕头垫好在她头下,低应着:“没事,我一直陪着你。” 她也没再多问,烧还没退,整个脑子都还是混的。 很快有医生护士进来,做了检查询问,再给她挂了点滴。 已经过了半夜了,她趴着,很快就睡了过去。 到底不是在家里,睡得并不踏实,大概睡了不到半小时,她就又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时,宋知舟不在病房里,她一颗心咯噔了一下,立刻就爬了起来。 心里不安,她甚至都忘了打电话,直接起身拿着点滴架,就往外面走。 出去时,他就坐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俯身将脸埋在了双手掌心里。 病房门打开,猝不及防的声响,他下意识抬头,看到出现在病房门口的陆宁时,他又立刻将脸侧开来。 极短暂的对视,她看到他眼底有泪痕。 如同一滴来得突兀的雨水,在她心上激起了涟漪。 第448章 薄斯年失控,对陆宁下手 陆宁走近过去,坐到宋知舟身边。 侧目看向他时,她感觉又难受又想笑,这好像还是这么多年来,她头一次看到他落泪。 生病的是她,做骨髓穿刺的也是她,但很显然,相比之下他比她更难受。 没记错的话,当初他肺部肿瘤动手术前,他的状态都得比现在要放松。 陆宁视线落到他脸上,看到他极少见地露出了有些难堪的神色,再出声问她:“怎么出来了,睡不着?” 她将点滴架放到一边,再将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伸过去,触碰他的眼底。 “好好的,你大半夜在这里哭什么?” 他右眼眼尾往下一点有一颗很小的痣,刚刚好的位置,和她很像。 遇到他之前,她想象不出男人脸上有痣会有多美观。 遇到他之后,才第一次发现,原来男人脸上也可以长泪痣,还可以长得那样好看。 宋知舟被她盯得不自在,将她放到他眼睛旁边的手,握进了掌心里,再开口:“先进去吧,外面冷。” 陆宁看着他,再问他:“你怎么就不相信呢?我都说了不疼,而且结果都还没出来,放宽心态,不要胡思乱想。” 话说完她才感到不对劲,到底谁是病人? 他沉默了半晌,才出声:“看着都疼。” 那么长的针,生生刺到骨缝里去。 陆宁扶额,很轻地“嘶”了一声:“看着疼,但事实上确实不疼啊。” 顿了片刻,她声音转为无奈:“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宋医生?” 就因为感觉她会疼,就一个人坐在这里掉眼泪吗? 他不吭声了,伸手将她揽过来,俯身将头埋进了她脖颈处。 低而沉的声音,落入她耳底:“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多担心她会疼,多担心她会出事。 那么多年来,他没有真正的家人,没有过亲情,从来孑然一身一个人就这么过来了。 如今身边来往的人也不少,再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牧家说是他的家,但其实真正说起来,他会放到心里去的,也就她一个人。 只要她在,只要她愿意,他感觉所谓家人,接不接受都是可以的。 他也开始慢慢去接纳身边人,朋友、同事、家人,可以自如去应对。 可如果没有她了,大概一切就又都是一个空壳了,剩下的也还是只会有他一个。 陆宁想回他,抬头时,视线不经意就看到走廊尽头。 拐角处一个黑色的影子,薄斯年还没有走,她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她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不安混着不知名的情绪,让她那一刻生出了一种近乎报复的心理。 这里是公共区域,她没有道理去赶他走,更不想去和他沟通些什么。 她试图跟薄斯年沟通过太多次了,劝他放手,放过她也放过他自己,各自安好。 可他却总是会出现在她的周围,从以前的猝不及防,到这几天的无时无刻。 牧辰逸说他病了,要她去同情他,去陪伴他。 可那些年她承受折磨时,他们从不曾说过,该有人来同情她。 她伸手将宋知舟推开来,在他一刹那不解的目光里,再倾身过去亲吻他。 安静清冷的医院长廊,这个时候,没有任何过往的病患和医生护士。 他短暂的错愕后,再是炙热地回应。 所有未知的可能性,糟糕至极也好,虚惊一场也罢,都在三天之后。 至少这一刻,他们还在一起,可以享受所有想要的亲密。 拐角处的人影退开来,薄斯年一张脸上都是疲惫。 下颌紧绷着,他一拳狠狠砸在身侧的墙面上,一道闷响,在这样死寂的四周,格外清晰。 他攥紧的掌心在打颤,再是一双眸子转为通红。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知道他们生活在一起。 可哪怕如此,他至少从未亲眼见到他们特别亲密过。 见过最亲密的,也不过就是牵手。 都已经同住一片屋檐下了,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但见过和没见过就是不一样。 至少在这之前,他甚至还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他们其实不曾亲密过。 也不过是生活在一栋房子里,或者再住着不同的卧室,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她到底是怎么可以,这样自然而然肆无忌惮地去亲吻另一个男人? 她是他的,哪怕离婚了,也应该是他的。 至少关于那些最亲密的动作,应该只有他跟她之间可以发生。 拳头用力抵在墙面上,他感觉他的情绪在迅速失控,那一刻,所有阴暗不择手段的想法,在脑海里翻涌。 想带走她,想藏起来,想只有他跟她两个人,哪怕永不见天日。 手背上有血色滑落,他想起还在建的那栋海岛别墅。 那里是海外,私人购置的海岛,如果将她带过去,至少短期内,国内警方应该很难找到他们。 那之后,后果是什么,他没想过。 可那边建好还需要最快两个月,他突然觉得,两个月太长了。 想象着两个月的时间里,她跟那个男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如刚刚他所看到的那样拥吻,或者再上床。 他凭什么碰她,他凭什么! 他胡乱擦了一把手背上的血迹,看向手心里的猩红时,突然在想,反正也不是什么好选择,又何必多等两个月呢? 何况现在医生说她有白血病的可能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陪她走完最后一段时间、陪她面对死亡的那个人,应该是他。 回身再直接往电梯走,他隔着长长的走廊,看到他们还相拥在一起。 再进电梯时,极端的想法在脑海里成形。 * 医院里睡不大习惯,加上身体不舒服,陆宁第二天醒得很早。 宋知舟下楼给她买早餐,她就坐在床头发呆。 有戴着口罩的护士走了进来,推进来一个推床。 这病房里就陆宁一个病人,她推一个推车进来,有些奇怪。 那护士将推车放到一边,再走向陆宁时,出声解释了一句:“等下还有病人住进来,这个是那位病人要用的,陆小姐,先给您测下体温。” 陆宁也没多想,她也是第一天在呼吸科住院,这护士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护士凑近过来,给她量了下额头温度,却并没有急着将身体退开来,又看了下她的嘴唇。 “您唇色有些白,可能是脾胃虚,我给您看下舌苔。” 陆宁张嘴,想起来什么,想问一句“护士也能看病吗”? 随即感觉脑子里昏沉,猛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时,护士突然抬手在她脖子后面敲了一下。 她下意识伸手去抓被子,最后的慌乱间,陷入了昏迷。 第449章 下药带走,你应该忘掉宋知舟 四肢不能动弹,陆宁还保留着极微弱的意识,感觉到身体被移到了推床上。 穿着护士装的女人,将两边病床上的两床被子都打乱,再堆到了陆宁身上,完全盖住了她。 随即很快换了身清洁工的衣服,推着推床直接从前面走廊离开。 这个点才早上六点多,正是清洁阿姨开始忙碌的时候,走廊上没什么人,只有护士站一个女护士坐在那里打盹。 这样一个推着一堆杂乱被褥经过的“清洁工”,并不算显眼。 女人将推车推进了电梯,陆宁听到电梯按键的轻响,意识模糊,周围的声音遥远至极。 随即再是电梯门在负一层打开,有脚步声和她擦肩而过。 她听到了宋知舟打电话的声音:“嗯没事,阿姨放心吧,感冒不是大问题,有我在这照顾着。” 陆宁指尖轻颤了一下,抬手想敲动床沿时,却不过是手指轻轻碰到了身下的被褥。 太小的力道了,不足以发出半点声响。 她听到他脚步声远去,在她被推出电梯时,他进了电梯。 宋知舟挂了电话,在电梯门完全闭合前,这才看了眼外面推着推车走远的清洁工。 新来的吗,怎么把东西推到地下车库来了。 担心还在病房里的陆宁,他也没多想,直接按了楼层。 陆宁心里猛然升腾起的一丝希望,再一次跌回谷底。 女人将她推到了监控死角,再将她移到了车里,随即开车离开。 这是陆宁最后的意识,之后就彻底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时,已经是在数千米高空的机舱内。 四周一切寂静无声,她睁眼,看到薄斯年一张平静无垠的面孔,在她眼前放大。 除了意识里巨大的恍惚和茫然,那一刻,陆宁感到很深的难以置信。 那张脸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时,她下意识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多大的声音来。 她试着扯动嗓子发出声音:“你……” 已经是能发出的最大音量了,但却仅仅达到了平时交流的正常声音大小。 她不觉得疲惫,也不觉得有多难受,就是单纯的没有力气,起身或者说话,于她而言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薄斯年视线在她脸上落了几秒,随即开口:“你醒了。” 他坐着,而她横躺着,她的头被他枕在了他的腿上。 胃里汹涌地搅动,可她根本没有办法从他身上移开来。 陆宁垂在身侧的手,竭力攥紧,不过是虚握成拳,再努力发出声音:“你想干什么。” 他掌心放到她的侧脸上,指腹在上面细细摩挲,再抚过她紧拧的眉心:“想带你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我们好好生活。” 她唇瓣颤动着,再大的怒意,却也只能发出轻微细软的声音来。 “你已经犯过一次法了,你再动我,我会连带伪造证件的录音,一起拿出来告你。” 他手在她侧脸上停顿了一下,面上仍是毫无波澜,再将她头发拨弄开来。 他每一句温柔至极的声音,听在她耳朵里,都是毛骨悚然。 “睡一会吧,阿宁累了,很快就到了。” 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她声音就已经疲惫到哑了:“你给我用了什么?” 她的身体不正常,毫无疑问是被他下了药。 他低应:“我是为了你好,不会伤害你。你应该忘掉一些不愉快的过往,他不适合你,我们一家三口,才应该好好的。” 陆宁猛然想起来什么:“小蕊呢?” 他视线落到她的眉眼上,一时没应声。 陆宁脑子里突然就乱了,无力地去抓他的衣袖:“我问你,小蕊呢?” 他个疯子,疯子! 他已经不正常了,她不应该再把苏小蕊放到他身边的。 薄斯年将盖到她身上的绒毯往上拉了些:“她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以后应该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你个混蛋,畜生。我问你,小蕊呢?”她感觉整个人都要发疯。 如果可以,她一刻也不想等,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男人。 可现在哪怕是高声说一句话,都做不到,再大的不安愤恨,也只能发出这样低微的声音。 他隔了半晌才出声:“我把她留在庄园了,会有人照顾她。我现在在你眼里,就这样阴暗不堪?” 他俯身下来,再逼近她的脸,眸眼发红:“你看清楚,我跟你才是夫妻,才应该是惺惺相惜的一家人。他宋知舟是第三者,他什么都不是,都不配。” 她无处可退,看向眼前不断放大的那张脸,直至压迫感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浑身都在发抖,提不起多少力气,她恨到咬牙切齿。 “你少跟我装疯卖傻,有病就去治,别恶心我。第三者是你,不配的也是你,我跟宋医生,才会恩恩爱爱一辈子。” “你做梦,你做梦!”他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以从上往下的姿态,如同一座大山压到她头顶,她近乎喘不过气来。 手伸过去想将他推开时,手腕被他扼住,他将紧挨着的两张座椅放至平躺,再是轻易将她抱放到了上面。 陆宁双腿下意识往上蜷曲,双目瞳孔放大,看向他猩红着一双眸子倾身过来。 手腕被他按在了身下的座椅上,她生出了极不好的预感,心知是没有办法逃了。 这是半空,大概早已经离开北城了,宋知舟救不了她,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她。 她没有力气,近乎承受不住的重量压下来时,连带着指尖都在瑟瑟发抖。 唇瓣被咬住,她拿牙齿用力去咬他。 血腥味蔓延开来,他腾出一只手,拇指指腹用力按住了她的下颌。 牙关没有办法再闭合,他身上薄荷和香烟的味道,蔓延到了她的唇齿再是喉咙。 她声音含糊到绝望:“宋医生会杀了你的,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他现在能杀我吗,现在可以吗?”他极短暂的停顿,抬眸看向她满脸的恐惧时,他眸光里只剩下不正常的红色。 在他掌心落到她小腹时,她身体狠狠颤栗了一下,不受控制哭出声来:“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 第450章 就算同归于尽,也要亲手杀了他 温热的掌心在她小腹游移,再往上到她脖颈侧脸。 薄斯年吻上她眼角的泪迹,声音低缓落下来:“为什么要哭,阿宁以前不是很喜欢吗?” 她满身满心都是感到恶心,在事态开始不受控制的最后一刻,终于哑声说了一句:“至少不要在这里。” 他动作在那一刹那停顿住,她看到他眸底的猩红似乎散了些。 该是这句话从某种程度上取悦了他,他唇角浮起一丝笑意,掌心撑在她头两侧,他看向她说了一句:“这里没有别人。” 陆宁手指无力地抓着身下的座椅,再费力出声:“有。” 他视线在她面上多停顿了几秒,随即想起了什么,回身看了眼身后。 在前面封闭独立的驾驶室里,还有一个飞行员。 这里和那边的视线,是完全阻隔开了的,所以他没有想到。 陆宁牙关细细地打颤,担心他会再做什么时,看到他起身,再拿过了一旁的绒毯盖到了她身上。 “那就睡一会吧,别忘了你说的,只要不在这里。” 她胃里抽搐得厉害,竭力克制着干呕的冲动。 药物大概是抑制了她身体的活性,她整个人处于极度萎靡的状态,刚刚一番折腾,让她身体迅速疲累不堪。 她抓紧了身上的被子,迷糊想着宋知舟要多久才能找到她,想起他昨晚在走廊上因为心疼她而落泪。 如果今早她没有吵着他去酒楼给她买粥就好了,那样他就算是去买早餐,如果只是在医院楼下买的话,自然也不会去那么久。 那样的话,他大概就能救到她了。 明明都擦肩而过了,明明她都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了,可那一刻绝望至极时,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她思绪杂乱而费力,再一次陷入了睡梦里。 半梦半醒时,思绪飞回了医院里。 这个时候,他该有多着急啊。 * 薄家庄园。 此刻偌大的庄园里,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宋知舟跟牧川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无论是陆宁还是薄斯年,半个人影也没能找到。 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是薄斯年带走了陆宁,但他这样巧的消失了,极大可能陆宁的失踪就和他脱不了干系。 薄鸿祯也赶了过来,再着急出声解释:“老牧啊,你也别太着急了,如果人真在我逆子那,一定会尽快完好无损给你送回来的。” 宋知舟找完最后一处地下室,铁青着面色应声:“薄董事长不必搪塞这种客套话,我的人无论如何都在他那里。她要是有半点好歹,新账旧账我一定会一起算到底。” 一旁穆雅丹不满地反驳道:“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就一定在他那?监控里是被一个女人带走的,怎么着她一出事就非得赖我儿子了?” “薄夫人什么意思,你儿子平白无故不见了,事到如今是还要护短吗?” 宋知舟急步走上台阶要离开时,步子顿住,再回身赤红着眼睛看向穆雅丹。 薄鸿祯立即出声斡旋,低斥穆雅丹:“够了!你少说两句,不管怎么样,先找到人再说!” 前面有男人快步走向薄鸿祯,再低声道:“警局那边的意思,失踪时间太短了,至少超过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搜查。” 薄鸿祯厉声道:“去找陈警官,让她立马亲自带队找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声音抬高了些,也是想让牧川能消消气。 牧川沉着脸跟宋知舟离开,薄鸿祯再低声跟身边的男人开口。 “跟陈警官说一声,找人归找人,这要是找着了,有些违法犯罪的名头还是能避免就麻烦避免一下,换个说法换个解释方式,也是一样处理问题。” 言外之意,自然是不要将薄斯年,定为非法囚禁他人。 男人点头应声:“董事长放心,我会转达的。” 离开庄园时,牧川再看了眼庄园外面左侧的草坪,上面私人飞机仍是停放在那里。 就算他薄斯年开了车,现在牧家跟宫和泽已经派了很多人,守在了机场和各个出城路口,按理他的车开不出城。 牧川上车后,再看向身边的宋知舟出声:“机场那边的乘客也都仔细查过了,更大的可能,应该并没有出城。” “不一定,他要另外弄到一架私人飞机,再出城也并不是难事。他如今有严重的躁郁症,陆宁跟他待在一起是有危险的。”宋知舟眉心紧拧,显然快要沉不住气了。 光北城就已经够大的了,一旦出城,甚至是出国,范围就太广了。 就像是之前陆宁待在国外的那两年,名字一换,谁又曾找到过她。 当时薄斯年不相信她真的死了,也派了大量的人,在国内国外大费周章地寻找她,最后也只是音讯全无。 已经找了几个小时了,机场和各个高速路口,甚至是普通的非高速出入城的路口,都没有传回来任何消息。 车开往警局,宋知舟需要去那边说明一下事情经过,好让那边尽快立案搜查。 已经快到中午了,北风呼啸的阴雨天气,街道上几乎见不到车辆。 宋知舟俯身将脸埋进掌心里,声音嘶哑:“那推车当时就和我擦肩而过,隔着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我当时从电梯门缝隙里,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推走了。她或许都听到我的声音了,都怪我,都怪我没有冲过去看一眼。” 牧川沉声劝道:“那不能怪你,监控里那看起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清洁工,医院里推着推车的清洁工太常见了。 不用太担心,已经派了大量的人在找了,再加上警方,一定会很快找到的。” 宋知舟将头抬起来,再看向窗外行道树光秃秃的树干,心急如焚。 “她一个人可该怎么办,她发烧都还没好,检查结果也还没有出来。” “先别急,会找到的,你一旦急出个好歹来,还怎么找她?”牧川愤恨而又无奈地劝他。 宋知舟没再出声,掌心用力攥成拳,如今还没有找到半点音信,他只能祈求她能平安无事。 否则这一次他什么都不想管了,就算同归于尽,也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男人。 第451章 强制用药,非法囚禁 这一觉似乎睡了太久,陆宁是被身体的颠簸感惊醒过来的。 她不清楚已经到了什么时候,睁眼时,是坐在车内的副驾驶上,薄斯年在开车。 天色已经转暗了,分不清是要下雨变天的缘故,还是已经接近黄昏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还是清晨,而此刻车外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临水古镇,人来人往,左侧是民居和商铺,右侧是绵长的河流。 她张了张嘴,一些很久远的记忆,极迟钝地在脑海里浮现。 她声音轻到近乎听不到:“临城,南镇。” 她跟薄斯年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那时候,她想画一组山水画,一时兴起来了这里采风,看完古镇后,再去了山上。 一张画差不多画完时,在半山赶上了一场暴雨,她在亭子里等雨停,一直就等到了傍晚。 山上天黑得早,她迟疑着要不要将画纸包到衣服里,再直接下山时,就看到了撑着一把黑伞自她面前经过的男人。 当时,他养父母葬在那里,那天是祭日。 她犯过的一场最大的错误,一场最不该开始的相交,就是从那一面开始的。 从她说出那一句:“可以,帮个忙吗”,开始的。 她的初衷是保住那一张画,结果却是几乎搭上了自己本该安稳的一生。 关于那一次,只有他和她知道,而关于这个古镇,至少她身边的所有亲友,没有人知道她来过这里。 所以如果薄家人不说出这个地方,她不知道警方能不能找过来。 她思绪抽回,脑子里昏沉到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这里位置极偏僻,在乡镇,没有车站,更没有机场。 整个古镇河流环伺,出行几乎要靠坐船,也因此有“世外桃源”的别称。 以前这里是很贫穷落后的地方,近些年来发展起来了旅游业,经济才算是有了好转。 薄斯年看向她,眯了眯眸子:“难得,你还会记得这里。” 陆宁疲累地闭上眼睛,说不出话来。 石子路不好开车,车行进得很慢,有端着特产的当地人时不时凑上来敲车窗,想卖些东西。 薄斯年侧目看她:“想要吗?” 她没应声,也没睁眼,面色在车内的灯光里,愈发显得苍白。 车行过一条很长的石子路,再拐入一条竹林道,竹叶四季常绿,竹子栽满了路两旁。 并不长的一段路后,车子停到了一栋别墅的铁艺门外。 薄斯年下车开门,再将车开进了前院,绕过来打开副驾驶车门,俯身过来要将她抱下去。 陆宁身体下意识往旁边缩,再嫌恶地瞪着他。 他并不再靠近,站在车外垂眸看她:“你现在自己走不了,要不也可以试试。” 她手指抓到座椅边缘,哪怕连抓握的力气都没有,只有额上迅速冒出来的一层冷汗。 天气湿冷,寒风灌入车内,她咬牙出声:“卑鄙。” 他出声低笑,再倾身进来,将她抱了出去。 别墅里没有一个佣人,大概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第一次真正就两个人住一栋房子。 她的身体在发抖,他清楚如果不是药物的作用,她现在一定满脑子都是想弄死他的冲动。 将人抱进卧室,再放到床上时,她浑身上下都是抗拒。 薄斯年坐到床边,再垂眸看她:“吃饭吗?” 陆宁面色颤动:“强制用药,非法囚禁,警察不会放过你的。” “我说过,你陪我七天,我自首都可以。警察放不放过我,我无所谓,不好过的日子,在牢里还是牢外,也没什么区别。” 他手指在床沿上轻敲着,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甚至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陆宁感觉不对劲:“你到底给我吃的是什么?” 他沉默看了她良久,终究是没有应声,再起身往卧室外面走。 走到卧室门口时,他又折返回来,拿过了一条领带,在她的双腿上打了个结。 再起身时,他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再忍忍,过几天就好了,好好睡一觉。” 他离开了卧室,再是卧室门反锁的轻响。 陆宁费力侧头,看到他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 之前的手机会有定位信息,他已经换了一个手机了,他如今脑子有病,但还是一如既往地谨慎多疑。 陆宁伸手,够不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再将躺在床中间的身体,一点点往床边挪。 很近了,就差一点点,她一颗心缓缓往上提。 她记得宋知舟的号码,哪怕就两秒钟,只要她随便发一个字过去,那边要定位到这里,应该就不难。 手指触碰到了床头柜上,再是手机屏幕上,她指尖一点点去拨。 额上冷汗涔涔,手机被一点点拨了过来,同一时刻,她听到了外面走廊的脚步声。 心里一慌,力道也急了一些,随即是手机落地的一声闷响。 力道偏了,手机直接掉到地面上了。 大概是刚刚手指碰到了屏幕,她看到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已经亮起。 总归是要被他发现了,她咬牙想将地上的手机捡起来,身体往下倾过去,再是直接摔了下去。 地面上还没有铺地毯,她额头直接朝下砸到了瓷石地面上,脑子里几乎是刹那间,“砰”一声炸开来。 卧室门被猛地推开,随即是急促的脚步声过来。 额上的温热,混着地面的冰凉,她疼到整个脑子里嗡嗡作响。 薄斯年站在她身侧,声音冷了下去:“手机没有信号,你不用白费力气。” 她身体侧挨着床沿,背对着他,一声不吭。 回应他的还是一室的清冷,她躺靠在那里,一动不动。 薄斯年蹲身下去,伸手将她的身体扳过来:“我跟……” 他声音戛然而止,看向她额角上漾开来的血迹。 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唇色灰白。 薄斯年面色骤沉,伸手将她抱起来,再放到了床上,去轻拍她的侧脸。 “阿宁?” 她仍是半点回应都没有,在这样寂静的卧室里,他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薄斯年慌张起身,出去拿了医药箱进来,坐回床边一边从医药箱里拿药棉,一边出声叫她:“你醒来,别睡。” 第452章 要么你索性一刀杀了我 薄斯年拿毛巾擦拭了她额头上的伤口,再拿棉签沾了药水去擦拭。 冰凉的触感,陆宁皱眉,再惊醒了过来。 有那么一刻,她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太糟糕的梦,睁眼时,眼前人还是薄斯年。 临城距离北城,将近两千公里,她的宋医生,此刻大概还在远离她近两千公里的地方。 他们从在一起后,就几乎没有一天分开过,而这一次,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他身边去。 身体里的药物会带给她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她面对着的,是一片彻头彻尾的巨大空白。 薄斯年看她醒来,再出声:“是酒精消毒,你忍一下。” 陆宁视线极缓慢地落到他脸上,再哑声道:“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他不出声,眉眼低垂着,自顾自仔细处理完她额上的伤口。 等将医药箱再合上,他才对上了她的目光:“你不能一直不吃东西,从早到晚已经一天了。” “你要么放我回去,要不就索性痛快点一刀杀了我。这里地处偏僻,正好适合你动手。” 她出声时,因为努力想发泄情绪,又发不出多大的声音来,面色都近乎扭曲了。 她一整天没吃没喝,嗓子里干涩到像是撕裂了一般,这样几句话说出来,喉间就带上了一丝血腥味。 薄斯年侧开来视线,再起身:“我去做饭,你睡吧。” 他出去时,手机也带走了,窗外天色开始转黑,整个卧室冷清到可怕。 陆宁肚子饿到前胸贴后背,想起如果是往常的这个点,回去时宋知舟一定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饭菜,叫她去洗手吃饭。 他厨艺很好,至少她吃过的所有饭菜里,他做的是最合她口味的。 可她现在吃不到,她都快要饿死了,却一口也吃不到。 还有前天晚上答应他的事情,昨晚没能给他,到如今到底也还是没能给他。 她难受到想死,却又觉得太不甘心了,一辈子那么长,她跟他还该有好多个十年可以一起过。 同床共枕,生儿育女,执手偕老,这些他们都还没真正做到过。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这样的落寞凄清,太久不曾感受过了,以前天天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不曾想过是那样温暖幸福的事情。 眼泪濡湿在枕头上,她抓紧身上的被子,对所有未知的惶恐不安,让她哽咽到呼吸不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甚至感觉能听到指针在她耳边走动的声音。 意识仍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模糊时,她很多东西都要费力去回想,去重复地想起。 这样漫无目的的等待里,陆宁突然发现一个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多的时候,是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 就像是一清一浊两块水域,一点点相遇碰撞,再又分开来。 一次次地碰击里,浑浊在缓缓地吞噬着清澈,直至都变得浑浊。 她突然想起薄斯年说的那句话:“你应该忘掉一些不愉快的过往,他不适合你”。 不,绝不可能! 她指甲用力掐进身下的被单里,再惊恐地一遍遍在耳边重复。 “宋医生,宋知舟。” “宋医生,宋知舟。” “宋医生,宋医生……” 她脑子乱了,却又好像没有乱,额上一直冒汗,脚底一股寒意升腾而起。 谁能救救她,他怎么还不来救她,她好像真的熬不下去,想不下去了。 她指甲用力去抓另一只手的手背,抓出一道道红痕,再继续不断重复着那个名字。 宋,宋……她用力去想。 “咔哒。”卧室门打开。 思绪打乱了,她面色里浮现近乎空白的不安,她刚刚想到哪里了? 薄斯年端了玻璃杯和粥碗进来,再将玻璃杯放到了床头柜上。 他坐到床边,拿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看向她紧拧的眉心:“我喂你把粥吃了。” 陆宁抓着被单的手在打颤:“你别说话!” 她再重复那个字:“宋……” “宋知舟。”他继续搅着碗里的粥,不疾不徐说了一句。 陆宁抓紧的手猛然松开来:“对。” 随即再双目发红:“你到底给我吃的什么,到底吃的什么?” 他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把粥喝了,我告诉你。” 她嫌恶地将脸侧开来:“我不吃,我嫌你恶心!” “真不吃?”他将那勺粥放回碗里,再看向她。 短暂的沉默,他低笑了一声,再起身将粥碗放到床头柜上。 一只手舀了一勺粥,再俯身贴近她,另一只手将她下颌往下按。 唇齿被迫张开来,并不太浓稠的粥灌入进去,很快就流过了喉咙。 她呛到猝不及防一阵咳嗽,含糊要出声时,再是第二勺粥灌了进来。 咳嗽得厉害时,他就多停顿一秒,等她勉强止住了咳,再继续舀了粥灌下去。 一碗粥见了底,他将玻璃杯里的水也灌下去半杯,随即没有片刻迟疑,起身拿过空粥碗就往外走。 床上的人咳嗽声还未止,她老半天才缓过气来。 在他拉开门就要出去时,她突然咬牙抓过了、他刚刚随手丢在枕边的手机,就拼力朝着他后背砸了过去。 隔着极近的距离时,他回身迅速侧身一步避开来,看向她生笑:“吃点东西,这不就有力气了?我怎么会舍得让你饿肚子。” 她气到太阳穴突突直跳,刚刚拿着手机那一砸,身体所剩不多的力气,算是都耗尽了,整个人近乎瘫软在了床上。 薄斯年拿了碗出去,并没有关房门,让门外也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胃里被填满,困倦感更重,陆宁再一次陷入了昏睡。 睡得迷糊时,身边有人躺下来,再伸手将她揽了过去。 似熟悉似陌生的味道,她意识陷入了恍惚,嘴里再呢喃着那个字:“宋……” 身边低沉的声音落到耳边:“忘了吧,身体的本能你抵抗不了。 忘记了,你才不会再感到难受,所有的一切,都会正常起来。” 她没有力气去移开,感受到那种温热,不受控制地将她包裹住。 一直呢喃的那个字,刻在脑海里,再又一次次涣散开来。 如同积木一次次被堆积起来,再又一次次被打碎。 第453章 唐漪,你到底什么意思? 北城。 张嫂将做好的饭菜热到厨房里,一直等到临近半夜,才听到门打开的声音。 宋知舟开门进来,面色黑沉疲惫。 北城算是翻了个遍,没找到半点痕迹,接下来只能考虑,北城之外的地方,甚至包括国外,该先从哪里下手找。 上午将陆宁带走的那个假护士,警方也已经查到了她出境的踪迹,应该不出几日,就可以找到人。 而陆宁和薄斯年,仍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他坐到沙发上,将手里的一个文件袋丢到身旁,再俯身将手撑在茶几上,拇指指腹按压着眉心。 能去哪里呢,到底能去哪里呢? 飞机出境是不可能完全不留下痕迹的,怎么着应该还在国内。 北城希望不大了,剩下的其他几十个省市,还有每个省市里数不清的小城市、城郊、乡镇,又到底该从哪开始。 他头痛欲裂,想象着同一时刻,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在受折磨。 她在等他,他第一次感到那样无力。 张嫂给他倒了茶过来,再担忧开口:“宋先生,您还是先吃饭吧,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您说她吃了吗?”他突然抬头,打断她的话问了一句。 这语气不是质问,也没有不满,仅仅是突然很想知道。 张嫂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宋知舟将手机拿出来,一边翻看有没有消息进来,一边再开口:“没事,张嫂去休息吧,我晚些会吃。” 张嫂叹了一声,回身要上楼时,外面有门铃声响起。 宋知舟手里的手机立即丢下,先她一步急步过去开门。 有那么一刻,他禁不住奢望,推开门时站在外面的人可以是她。 在他开门后,她会扑过来抱住他,再跟他抱怨一句:“你不知道,今天吓死我了。” 门打开,站在外面的人是唐漪。 他眸底浮起的光,在那一刹那黯淡下去,随即淡声说了一句:“是你啊。” 他以前素来是温和懂礼节的人,现在或许是真的太累了,没等唐漪回答,也没招呼她进来,就直接自顾自走回去坐回了沙发上。 唐漪面色闪现一丝难堪,再走了进去,站在茶几前看向他。 “宋医生,你也别太着急了,现在四处都是监控,警方也介入了,陆宁一定可以很快回来了。倒是你……” 她声音缓了缓,再坐到他对面沙发上:“你别把自己身体给急坏了。” 宋知舟拿手机继续翻着资料,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边应了一句:“我没事,夜深了你回去吧。” “你这样也不让人放心,一个人不吃不喝的,找人毕竟也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唐漪低声继续。 宋知舟没再应声,翻着手机里的东西,片刻后又直接起身上楼,从书房里翻了张地图下来。 摊开到茶几上,他拿几种颜色的笔,一个个去圈地名。 紫色最重要,红色重要,黄色是不能忽视。 他视线仔细落在地图上,显然已经很快忘了唐漪的存在。 这样一直过了将近十分钟,唐漪声音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小昭这两天去他外婆家住了,陆宁也算我的朋友,要不我今晚留下来陪你一起找吧。” 宋知舟手里的笔停顿了一下,他此刻情绪极其糟糕,声线也明显有了不耐烦:“你能怎么帮我一起找?” 唐漪半晌没说出话来,隔了良久又再低声说了一句:“我只是也把陆宁当朋友……你还没吃饭吧,要不我帮你熬点粥。” 宋知舟面色微绷着,再看向她:“唐漪,你到底什么意思?” 唐漪手指在沙发上抓了抓,面色有了些难堪:“我确实只是想帮你分担一下,你也别总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着。” “你出去的话麻烦把门带一下,我还有地方要去。”他起身拿过茶几上的地图,直接拿钥匙出了门。 唐漪坐在沙发上,半晌没能回神。 换了往常,他绝不会这样不给情面,何况刚刚她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逾越。 陆宁不过刚走,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宋知舟出门到前院,再上车。 车子启动,车灯照亮初冬有些枯黄的草木,他感到很迷茫。 颤动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着,他努力让情绪平静下来,让自己可以继续理智地去思考。 躁郁症的人偏执、固执,占有欲过强,极度缺乏安全感,会怀念和依赖过往的温存。 薄斯年和陆宁之间,这几年相处一直很糟糕,会让他怀念的,应该也更多会是他们相遇相恋的那两年。 而关于那两年,宋知舟都是通过之前给陆宁做催眠治疗时,通过她的话断断续续知道的。 他突然在想,薄斯年带走她的话,以他如今病态的性格,应该会去一个于他们俩而言有纪念意义的地方。 相遇、告白以及求婚的时间地点,这些应该是相爱的两个人,最典型的会去怀念的重要日期和地点。 他仔细地想,回想那时候陆宁被催眠时,跟他说的那些话。 “我对他一见钟情,那时候我去采风,遇上了一场暴雨,那是在……” 他想不起来了,她当时说是在哪里?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明显加快,他的记忆并不差,可大概是想到关键处太紧张了,他越着急,就越发现想不起来了。 或许,或许当年的那些心理诊断记录里有写到的。 他着急推门下车,再重新进去时,没去注意沙发上刚起身的唐漪,直接冲上了楼,再去卧室书房四处翻箱倒柜。 那还是四年前的记录了。 张嫂过去时,看到书房里已经一团糟,零零散散的文件纸张扔了一地。 宋知舟坐在地上,着急地一叠叠纸张翻看,随即再又沮丧地将东西丢开来。 片刻后,他起身说了一句:“告诉牧先生,我去江城了,明天回来。” 江城那边的别墅里,还有一些诊断记录单,那里面或许会有。 张嫂着急地往外追:“您今晚还过去吗,都这个点了,您都没吃饭。” 宋知舟没应声,直接下楼出门,出去时,唐漪起身跟了出来。 他没回头,直接上车再开车去机场,唐漪尴尬地杵在别墅外的台阶上,看向他的车扬长而去。 到了机场,宋知舟立刻买最早的机票去江城,再给牧川打了个电话,要他去问问薄家人。 饭就不吃了,等把她找回来了,有的是时间吃饭睡觉。 第454章 我姓宋,宋斯年 已经是凌晨了,陆宁睡得不安,烧一直不退。 她额上和后背一直冒汗,身上却特别凉,冷到发抖。 薄斯年给她测了体温,再给她喂了一次退烧药,情况还是没有好转。 她反复念着那一个字,脑子里在将那个人往外推,将过往的记忆往外推,而残存的意识却又像是死抓住风筝的那只手,不愿意松开。 他给她额上换了块毛巾,再拿着手机去落地窗前打电话。 电话那端,男人带着笑的生疏中文传过来:“薄先生,您又来催进度吗?说好的两个月,尽管放心。” 这个点国内是凌晨,而那边却是大白天,男人精神不错。 薄斯年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确定她现在的状态,并不会听到他在说什么。 他坐到窗前沙发上,再带着些质问:“你说过,药物除了摧毁记忆,不会有其他副作用。” 她现在已经昏沉无力了一整天了,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边听出他不是来催海岛别墅进度的,语气也放松了下来:“当然,做生意讲究诚信,这个我还是明白的。药物成分单我也给您看了,只要不长期服用,副作用几乎为零。” 薄斯年抓住他话里一些含糊的用词:“怎样算‘长期服用’,什么叫‘几乎’为零。” 那边“哈哈”笑了两声:“薄先生还是这么谨慎,这样的短效药,服药一次生效一周,一周后停药超过十二小时,所有意识和记忆就会慢慢恢复成之前的状态。 至于‘长期’这个问题,我给上百个客户提供过药物,服药最长的一个,一周一次连续服用了两年,后来停药后体检,身体并没有出现明显异常。” 薄斯年不出声,等他继续说下去。 对方是南亚国的凯尔,做这种地下生意很多年了。 他贪财,但也并不是完全无道,虽然做的不是合法生意,但暗里该讲的规矩和诚信,还是讲的。 那边顿了片刻再出声:“至于副作用的问题,这一定是一个误会。药物刚服用的时候,身体出现一定的不适应,这也是正常的。 人接受新鲜的事物,总是需要时间慢慢磨合的,用华国一句话说,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嘛。 等到意识和记忆焕新了,这些不适症状自然就会消失,后期就算再服药,也不会再出现不适应。” 薄斯年下颌紧绷着:“你最好别耍我。” 那边收敛了笑意,声音也正经了起来:“当然,我不会骗您。 只是记忆丧失所需的时间,和遗忘的彻底性,还是因为不同人的意志强弱,存在一定区别的。通常最长二十四小时之内,可以清空记忆。” 薄斯年淡应了声“知道了”,没再多说。 那边忍不住又斟酌着问了一句:“恕我直言,像我这种人,身上早已经背着案底,早晚也是逃不过法律惩罚的,反正是能弄点钱逍遥一天是一天。 但薄先生这样的人,就图个女人,干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不大值得吧?” 薄斯年蹙眉看向黑沉的窗外:“你不需要关心,我给你打钱的时候,你可没这样问过。” 那边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薄先生真会说笑,也是,人各有所好。那祝您好运了。” 薄斯年挂断了电话,将手机丢在沙发上,再起身走回床边。 就这么打个电话的功夫,敷在她额上的冷毛巾,贴着额头的那一面又已经很热了。 他进浴室换了盆冷水,再重新拧了毛巾换上。 在她再一次念出“宋”时,他出声:“你记错了。” 他俯身过去,声音就落在她耳边。 意识最薄弱的时候,任何一句话都可以干扰她的记忆。 他看到她睫毛颤动,那个字没有再念下去,这之后,她安稳睡了下来。 凯尔说能忘,至少他提供过药物的人,还没有失败过的。 这一夜薄斯年整晚失眠,躺在她身边等天亮,等待着她醒来后的第一反应,第一句话。 凯尔说得再天花乱坠,他薄斯年也毕竟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这一整宿,他在内疚自责,和巨大的期待里熬过来。 睡到天色微亮时,他早早起床吃了一次抗抑郁药物,担心自己发病情绪失控。 再起床洗漱换衣服,准备早餐。 他每一处都试图模仿宋知舟,试图模仿到最像。 前段时间苏小蕊经常会去陆宁跟宋知舟那里去玩,回去后就会告诉薄斯年,宋知舟做了什么菜,什么样的口味。 吴婶照着做出来,薄斯年再跟着学。 他是商人,做生意有天赋,但做菜是真不在行,学起来也尤为笨拙。 所以哪怕这么久,也只能说是学到了凑合的厨艺。 等磕磕绊绊做好了一顿早餐后,他再上楼想去看看她时,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怎么可能不心虚,抢来的终究是抢来的,无名无分没有底气,提心吊胆见不得光。 到卧室门口时,他听到了里面有轻微的响动,心立即“咯噔”了一下,随即迅速将门推开来。 陆宁已经起床了,就穿着睡衣,坐在落地窗前的画板前发呆。 那是他昨晚搬上来,按照她的习惯摆放到窗前的。 在他突然推门时,她听到响动看过来,随即拿在手里的画笔,突兀地掉在了地上。 她就那样看向他,隔着大半间卧室的距离。 薄斯年视线下意识闪躲,在门口站了一会,随即走近了过去。 他穿着白色的衬衣,甚至连手上的腕表都换了款式,多年不曾摘过的戒指,也已经摘下了。 他走近过去,一颗心跳动到几乎要冲破喉咙,声音却是温和平静:“起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 陆宁抬头看他,有些奇怪的眼神,再垂眸看向画板角落里一个小小的字。 薄斯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素净的画纸上,右下角写了一个工整的“宋”字。 她好像忘了,但其实到底还是没能忘。 凯尔说没有谁不能忘,他错了。 陆宁看向他一直一言不发站在那里,再出声问他:“你是谁?” 隔着纱帘,初冬的阳光撒入进来,笼在她白皙莹润的侧脸上。 薄斯年与她短暂的对视,回她:“我姓宋,宋斯年。” 第455章 为什么他会这么怕她 陆宁看着眼前的男人,熟悉和陌生两种感觉,在她脑子里混杂,她良久都没有出声。 薄斯年被她这样沉默盯着,紧张到嗓子都干了,克制住想要将视线再闪躲开来的冲动。 他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和她隔着两步远的距离,出声问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像还好,只是有点奇怪。”她声音很轻,没有往常和他说话时,剑跋扈张的戾气。 语气有些生疏,但也仅仅是因为感觉不熟悉。 薄斯年搭在沙发边缘的手,指关节有些泛白:“没事,不用多想,慢慢就好了。” 她抬手摩挲着画纸边缘那个“宋”字,再抬眸看他:“我写的,是你吗?” 她记得自己的名字,还有这个姓氏,但也仅此而已了。 如同是经历了一场洗涤,她的记忆被剥离得近乎一干二净。 薄斯年应声时,声音有些哑:“是。” 他看到她面色有些发红,随即将那张画纸取下来,放到了画板底下。 她会因为他脸红,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或许说,此刻让她脸红的,其实也并不是他。 陆宁起身,再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因为有些不安,她双手十指轻轻交握着,搭在腿上。 “我忘记很久了吗?我们是?” 她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东西,毫无疑问,是遗忘掉了。 薄斯年起身,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再坐回她对面。 “你因为一些心理原因,遗忘了很多东西,医生建议应该到安静的地方多调养一段时间,会慢慢恢复。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陆宁看着他,他面色温和,她潜意识感觉,温和是很亲切的东西。 还有他身上白皙的肤色,白色的衬衣,于她而言,也似乎是熟悉的,至少并不感到排斥。 她眉眼低垂了些,看向自己抓握在一起的双手,再点头:“我知道了。” 薄斯年担心自己说错了话,斟酌了片刻才出声:“你睡好了的话,洗漱完我们吃了早餐,我带你出去走走?” 她点头应声“好”,再起身进浴室,薄斯年几乎是下意识就低声长吁了一口气。 平静了一下情绪,他再跟她到浴室门口,小心跟她解释:“米色的毛巾和洗漱用品是你的,洗漱台下的柜子里有拖鞋。 你护肤品忘记带过来了,我现在帮你买过来,还是晚些我们一起去买?” 陆宁边挤牙膏,边侧目有些奇怪地看他:“那晚些去买吧。” 身边人立刻点头,不出声了。 因为记忆的空白,她感觉自己很不安,但他似乎显得比她还要不安和紧张。 她禁不住想,大概是她以前脾气很差对他不好,让他产生了什么心理阴影。 等洗漱完,他还站在门口没走,陆宁将手里的毛巾挂回去,再看向他。 薄斯年落在她脸上的视线,立刻侧开来,出声道:“早餐在楼下,我带你下去?” 陆宁抿了抿唇:“我想洗个澡,有衣服吗?” 她感觉身上出了很多汗,大概是他说的,因为生病了的缘故。 “有的,我给你拿过来。”他立刻回身往衣帽间走,陆宁跟在他身后走过去。 衣柜里一长排的衣服,一半是她的,一半是他的。 她看向他那边,白衬衣,米色毛衣,驼色大衣,浅色系居多。 而她这边的衣服,吊牌虽然都拆了,但明显都是新的。 薄斯年侧开来一步,让她拿衣服,再出声解释:“带衣服过来不大方便,所以就都直接在这边买了,都干洗过了。” 陆宁点头,再拿了衣服回身出去。 洗完澡再下楼,他已经从厨房里端早餐出来了。 这里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陌生,下楼的时候,她步子很慢,再看向偌大的客厅和餐厅。 或许是刚搬过来的缘故,四周装修和家具都太新了,显得过于冷清了。 她走到餐桌边,看向桌子上的粥和豆浆,还有一碟奶黄包。 薄斯年将她的那一份放到她面前,再温声开口:“你这几天感冒还没好,只能吃清淡,就没有做别的。” 陆宁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看他有些不放心地看过来,她将嘴里的粥咽下去,再出声道:“好吃。” 她看到他立刻松了口气,这反应让她有些想笑。 陆宁看向他,没忍住问了一句:“我以前是不是……有点凶?” 为什么感觉他会怕她到这种地步? 以前的事情她虽然不记得了,但感觉自己,应该也不至于是脾气很暴躁的人。 薄斯年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有些不自然地应声:“没有,看你生病了,担心你胃口不好,吃不习惯。” 陆宁“哦”了一声,再继续吃碗里的粥。 燕麦黑米粥熬得很入味,她一碗粥很快吃完,再抬眸看向他手边还没动的那碗粥:“你不吃吗?” 他就喝了几口豆浆,奶黄包和粥都没有动。 薄斯年看向她面前空了的粥碗,再将手边的碗推给她:“你多吃一点,我再去盛一碗过来。” 她拿勺子戳着面前的空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薄斯年起身轻笑:“没事,吃吧,厨房里还有,够你吃一天。” 陆宁红了耳朵,等他进了厨房,再伸手将那一碗粥,拨到面前来继续吃。 喝完一杯豆浆,再将第二碗粥吃得剩下了两口,她再放下了勺子。 薄斯年吃了小半碗粥,再看向她:“不吃了吗?” 她看向他面前吃了不到一半的早餐,点了下头:“嗯,我吃饱了。” 其实也可以吃完,但她好像吃得有点多了。 她也不知道昨天吃了多少东西,反正一早起来就觉得饿。 薄斯年将手里的碗放下,再起身道:“那你去沙发上休息一会,我把碗碟收拾了,再带你出去走走。” 陆宁跟着他起身:“要不我来收拾吧。” “没事,你坐着就行。”他清理了碗碟再拿进厨房。 陆宁从他身后跟过去,看向他给洗碗池里放了水,刷碗时,有水渍溅到了他白色的衬衣上。 她看着,再后知后觉地拿了条围裙过来:“你系个围裙,衬衣上溅到油渍很难洗的。” 薄斯年双手上都是水渍,手明显僵了一下,再回身有些不自然地看她:“我忘了。” 他以前没刷过碗,头一次下手。 陆宁看了下他的双手,再踮脚将围裙挂到了他脖子上,绕去他身后给他系带子。 似乎哪里感到熟悉,她出声问了一句:“我以前都叫你什么?” 第456章 薄斯年的心机 陆宁站在他身后,没看到他面上一瞬的慌张。 片刻后,他应声:“以前,叫斯年。” 斯年,她“哦”了一声。 还以为会是带“宋”字的称呼,因为哪怕什么都忘了,她还是会记得这个字。 她还以为,是因为之前这个字说了太多次的缘故。 薄斯年回过身再去看她:“也不一定,有时候也叫别的,你随便叫什么都行。” 陆宁点头,看向他继续刷碗,再指了指放在旁边的洗洁精:“不用放点这个吗?” 薄斯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再赶紧伸手去拿,他已经可以近乎用手足无措来形容了。 陆宁伸手将洗洁精拿起来,再放了些到水里,忍不住再说了一句:“要不还是我来吧?” “没事。”他声音有了些不自然,很快洗完几个碗碟。 想要放进橱柜里时,再又想起什么来,重新放清水清洗了两遍。 陆宁没再出声,等他洗完,再给他递过去洗手液跟毛巾。 她看向他衬衣上沾上的那一滴污渍,回身拿了湿毛巾过去给他擦,印记还是在。 抬眸看他时,他也正低头看着她,眸色有些深。 陆宁指了指他衣服上的印子:“好像擦不掉了。” “没事,扔……送干洗能洗掉的。”薄斯年轻声应着,再清理了洗碗池。 等收拾完,她再跟他回卧室。 已经入冬了,窗外是个难得的晴天。 但毕竟温度低,他给陆宁拿了厚厚的毛衣和大衣给她换上,再自己换了衣服,带她出门。 她乖顺得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大概是心里空了,如今身边又只有他一个,除了听他的安排,她也并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带她上车,再给她系了安全带,他才开车离开了别墅。 情绪克制是很困难的事情,他如今心理问题很严重,前些天总是克制不住地暴躁失控,随便一点事情都会让她动怒。 但现在不知道是早上吃了一次药的缘故,还是因为她安静下来了,他的心境也跟着许久不曾有过的平和了下来。 但这样的日子终究是不会长久的,做一场美梦最大的坏处,大概就是夜半醒来的时候,只会觉得那种看不到头的孤独凄清,变得更加难以承受。 他在梦里,同时也不可避免地面对终究会梦醒的事实。 车行过竹林道,再开往古镇热闹的地方。 古镇商业街没法停车,薄斯年边开车边问她:“车停附近,我们走过去?” 陆宁看向车窗外的几家临水客栈,再收回视线点头:“好。” 靠着河流边的客栈,外观古典雅致,门前写着店名的吊旗,在轻风里摇曳晃动,看着很舒服。 她禁不住想,这样的河边,要是夜晚住在这里,再在夜色灯光里乘船到河面上看风景,应该也会很好看。 但现在是冬天,大概会很冷。 薄斯年将车停到商业街外面,再下车跟她并行往前走。 冬天不是旅游旺季,但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游人还是不少的。 街边是各色特产小吃,还有木雕竹刻和刺绣之类的特色小玩意。 商业街一路都是石子路,加上人多,她走了一段路脚就酸了。 暗暗后悔不该穿高跟鞋出来,再想起他出门时怎么也不提醒她一句。 她好像没来过这里,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路况。 身边时不时有行人挤过来,沿河柳树下聚着三三两两的人在拍照,这个季节柳叶已经发黄了,垂在水边也另有一番萧条的美感。 陆宁担心被身边经过的人撞到,下意识往薄斯年身边靠,再低头看着他就垂在她身边的手臂。 路不好走,好想扶一下,又不好主动伸手。 他说他们是男女朋友,但在她的记忆里,他们毕竟还不熟。 她边走边低头看了半晌,随即看到他的掌心突然伸过来,将她的手牵了过去。 吓得她脚下一崴,就差点直接摔下去。 旁边经过的一个女人,躲闪不及地避开了两步。 薄斯年立刻伸手去扶她,再垂眸出声问她:“没事吧?” 周围好几个人都看过来,陆宁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再暗自生闷气,没回他。 她径直走下了旁边的台阶,坐到了河边的座椅上,一言不发地盯着河面上的游船。 手伸下去,红着眼睛揉脚踝。 身后的人跟过来,再蹲身到她面前:“抱歉,是我不好。” 陆宁将头偏开来,看向别处:“我没事,只有累了休息一下。” 他看了她片刻,再说了一句:“那你坐会,我去打个电话。” 她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看向他真就拿着手机走了,气得恨不能回身就冲他吼一句:“你看不出来我有事吗,走了就别回来了。” 但她到底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秒,随即收回了视线,忍着没说一个字。 还男女朋友,这个没眼力见的男人。 她坐在座椅上越想越气,再回头也没见了他人影,坐了十来分钟,索性起身就想走。 回身时,就看到他提着一个纸袋从台阶上走下来。 刚刚生出来的不满,在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她又觉得没了底气,有些尴尬地又坐了回去。 薄斯年将纸袋放到一旁,再蹲身下去给她脱高跟鞋。 旁边长椅上还坐着人,陆宁红着脸想将脚缩回去:“你干什么。” 他将她鞋子脱下来,再从纸袋里拿了一小瓶药和一双平底鞋出来。 “我给你涂点药,再换双鞋。” 她愣怔了半天,听到他再开口:“是我出门的时候没考虑到,应该叫你穿别的鞋的。” 她憋着一肚子的气就那么散了,突然感觉自己才是无理取闹了,心虚地看着他涂药,再是给她换了鞋。 隔了半晌她才轻声开口:“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怪你。” 这样温和又刚刚好的相处距离,突然让她感觉,说不出的似曾相识。 她对他仅存的那一丝戒备,也就这么消散了。 薄斯年给她穿好了鞋,再抬头看她:“脚还疼吗?” “不疼了。”她摇头,在这样陌生没有安全感的地方,就这样无声无息间对他生出了依赖。 她呆呆看了他片刻,再伸手过去抱住他的脖子,红了眼睛:“我不怪你,可我谁都不认识了,你别丢下我。” 第457章 镜中花水中月,一碰就碎 薄斯年身体僵在那里,半晌没说出话来。 分明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还是感觉太过不真实。 就好像明明落入了梦里,却还是能清晰感知到,自己只是在做梦,感知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他连回抱住她的勇气都没有,手垂在两侧,不敢去碰她。 镜中花水中月,大概一碰就会碎,他连呼吸都在克制。 良久他才轻应:“不会的,我不会丢下你。” 旁边有闪光灯照过来,打在了陆宁靠在薄斯年肩上的侧脸上。 薄斯年立刻将她轻推开来,再侧目看过去时,眸光冷冽。 旁边长椅上坐着的两个女孩子,立刻尴尬地手忙脚乱关了手机,又红着脸道歉:“对,对不起啊,我们只是……看你们挺甜的。” 薄斯年起身走过去,声音平淡:“麻烦删下照片。” 拍照的女孩赶紧将手机打开,再翻到相册删除后,把手机递给他:“就拍了一张,我们真的没有恶意的,你别误会。” 女孩子看着也才二十来岁,正是爱八卦的年纪,大概也就是突然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时兴起就拍下了,没想到忘了关闪光灯。 薄斯年将她手机拿过去,翻看了相册,再将删除记录里的照片也清空了,递还给她。 旁边另一个女孩子,刚刚还在兴致冲冲地低声议论,现在吓得一句话都没敢说。 拍照的女孩子,继续连声道歉。 陆宁起身过去,看她们难堪,出声安抚:“没事,他只是不大喜欢拍照,没有责备你们的意思,你们别介意。” 薄斯年面色缓了缓,没再出声。 照片事小,但一旦通过社交媒体传到网上去,宋知舟和警方就可能很快会发现这里。 拍照的女孩又低声说了声“谢谢你”,将手机放回了包里。 陆宁伸手拉了下薄斯年的衣袖:“走吧。” 他跟着她离开,后面两个女生等他们走远了,同时长呼了一口气。 拍照的女生再颇为遗憾地感慨了一句:“不过真的好帅啊,刚拍的照片,角度真的刚刚好。” 陆宁换了平底鞋,走路也舒服多了。 上了台阶,再看向沿街古色古香的小商铺,什么都觉得很新奇。 因为靠河的缘故,晴天风还是很大,她边走,再边搓了搓双手,在脸上捂了捂。 经过一家便利店时,薄斯年开口:“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她点头,等他进去,看向路边有男人支着摊子在做手工糖人,就站到那旁边去看。 男人看着五六十岁,穿着素朴,该是本地人。 小小一勺糖浆,被他拿在手里,再缓缓地倒到操作台上。 糖浆流畅迅速地走动,再形成一个栩栩如生的糖人。 这样的手艺人,已经很少见到了。 男人做完一个糖人,再抬头看她:“姑娘,要几个?” 陆宁本想说“不用”,被他这么一问,下意识就应了一句:“那两个吧。” 经过的几个人也凑过来一起看,陆宁扫了眼插在前面的一些花样,再随手指了个兔子:“就做这样吧。” “好嘞。”男人应声,将做好的糖人递给了上一个客人,再舀了糖浆给她做。 她站着等,随即身后有声音响起:“这个会很甜。” 她现在还生病,不适合吃太多甜食。 陆宁回过身去,就看到薄斯年站到了她旁边来,手里拿着两个口罩。 她抿了抿唇:“是不是不能吃?” 做着糖人的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大概是担心到手的生意跑了。 薄斯年拆开一个口罩,再应声:“没事,你喜欢就吃吧。” 他将她侧脸上的头发拨到耳后:“风大容易吹感冒,给你戴个口罩好不好?” “好。”她抬头,看向他俯身过来,将口罩戴到了她脸上。 本来就很小的一张脸,口罩这样一遮,大半张脸就都看不到了。 他再将另一个口罩拆开,自己戴上。 这里毕竟是人多的地方,像刚刚偷偷拍照的人,能制止一个,未必不会有第二个。 两个糖人很快做好,陆宁伸手接过来,薄斯年打开钱包,再递了一百过去,淡说了一句:“不用找了。” 陆宁侧目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在他后知后觉地想要改口时,就看到她从已经做好的一排糖人里又拿走了三个。 小贩笑着点头:“刚好一百。” 古镇景区东西都卖得贵,平时几块钱一个的糖人,在这里卖二十一个。 陆宁心情不错地继续往前走,再将刚戴了不到一分钟的口罩拉到了下巴上。 薄斯年有些头疼地看向她手里的五个糖人,再小心提醒:“你不能吃这么多,这个都是糖。” 她回身塞了四个到他手里,再边吃边应声:“是你要买的,你说不用找钱了。” “我……”好吧。 换了双鞋,她显然状态大好,沿街买了大包小包的特产零食,再拐进了一家手工木雕店。 她一个一个指过去,薄斯年跟在后面帮她拿。 “这个大小刚好,可以放筷子。这个隔热垫也不错,可以垫汤碗。诶老板,这是什么?” 店家笑呵呵过去,再跟她解释:“这个是手工烟灰缸,上好的楠木雕刻的,合上盖子又可以当摆件,很值得入手。” 他将上面木盖打开,露出镶嵌在里面的一个玻璃烟灰缸。 陆宁看得一秒错愕:“啊,原来还有盖子啊,都没看出来。” “对,隐藏式的盒盖,不打开都看不出来。”店家连声应着。 陆宁点头,再看向一旁提着大包小包的薄斯年:“你抽烟吗?” 薄斯年下意识应了一句:“不抽的。” 看她还盯着那个烟灰缸看,又改了口:“很少,偶尔也抽一次。” “那就能用上了,我们买一个吧。”她立刻拿了那个木盒,放到了店家手里。 难得碰上两个逛手工艺品店,像是逛两元店一样的客人,店家显然心情极佳。 清点着他们拿过来的十来样东西,店家再笑着算钱:“一共是……两千七百八,给二位打个折,就两千七吧。” 薄斯年递卡过去,陆宁啃着糖人,再跟他还价:“两千六吧。” 店家迟疑了两秒:“好的。” 刷卡送客,店家眉眼都笑弯了。 景区的店向来都开价高,还价空间很大,店家含泪挣了两千。 第458章 宋知舟找来临城 北城朝歌。 宋知杰正在包厢里,被几个富家公子哥奉承着喝酒。 以前向来不正眼看他的几个男人,现在因为他成了牧川的儿子,一个个都上赶着来巴结他。 宋知杰一天天的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左拥右抱喝得醉醺醺时,包厢门冷不防被人推开来。 一个人影突兀得走进来,宋知杰蹙眉就拍茶几,声音含糊:“哪……哪个没长眼的,不知道这里是……” 他话音未落,就被冲进来的男人揪住了衣领,再被拽着站了起来。 宋知舟黑着一张脸问他:“我江城那套别墅,你是不是去动了?” 一包厢的人看到情况不对,也都噤声。 那几个陪酒的女人,立刻识趣退到了一旁去。 宋知杰酒醒了一半,看清楚眼前人,再心虚地不认账:“什,什么别墅,我没动你东西。” “保安说上周给了我备用钥匙,我最近都没去江城,他怎么给我的?”宋知舟声音含着极不耐烦地怒意。 他一夜没睡,整个人精神状态极差。 宋知杰清楚蒙混不过去了,只能含含糊糊解释:“我,我也没干什么,就去了趟江城没地方住,去你那睡了一觉。 本来去保安处也就是问一声,谁知道一过去,那保安就将我认成了你,二话不说就把钥匙塞给我了。” 宋知舟拽着他的衣领,再将他撞到了后面的墙上:“东西呢?” 这么多人在场,宋知杰面子上也挂不住,佯装不满道:“我就住了一晚,能拿你什么……” “我问你,东西呢?!”眼前人双目发红,抵着他肩膀往后一推,再是后脑勺撞到墙面上的一声闷响。 宋知杰两眼一发黑,只能有些慌张地应声:“那公文包我,我拿出去卖了,里面那些纸就随手丢……路边的垃圾桶里了。” “丢了多久了?” “大概,十天前了。”宋知杰面色有些发白,清楚是闯祸了。 宋知舟面色紧绷着,一拳挥过去,再砸到了他头旁边的墙面上,回身快步离开了包厢。 牧川的车就停在朝歌外面等他,宋知舟出去再上车,坐在车后座,掌心抓握在座椅边缘,片刻沉默一言不发。 牧川面色也很疲累:“实在找不到那诊断记录了,就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薄家那边我也问了,都说不知道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大概也是确实不知道。” 宋知舟眉心紧拧着,再看向车窗外:“总觉得可以想起来的,就差那么一点,就能想起来了。” 她当初清清楚楚告诉他了,到底是在哪里? 他再仔细回想:“采风,应该是在江南一带,水乡,风景很好的地方。” 他将手边的地图翻开来:“总之,应该没有在这北方,我觉得我应该换南方去找。 而且她高中是在海市,那时候也是她刚认识薄斯年的时候,或许他们可能也会去海市。” 牧川点头,等他说话再应声:“不管怎样,范围能缩小一点是一点。” 宋知舟圈着早已经布满笔迹的地图,思索间,又近乎自我安慰地说了一句:“他应该也不会伤害她,他应该还有一点理智的。” 越是想到她随时可能会受伤,他就越觉得没有办法冷静思考,竭力克制自己,却越来越感觉情绪要失控。 牧川出声劝着:“你一直也没休息,要不先回去睡一觉,让警方继续在北城这块找,我们去南方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消息。” “也不用,我不困。”宋知舟抬腕看了下手表:“现在还是上午,要不就从海市开始下手吧,再是周围的南城、临城、清市。” 他掌心握紧,一个个地名说出来,才发现单单是国内,光是南方就已经太大了。 区区两个人藏匿其中,岂止是大海捞针。 牧川有些看不下去:“你这样不吃不喝,再这样直接赶过去,还怎么熬得住?” “可我不能等了,”他声音在打颤,近乎绝望。 “再多耽搁一天半天,他就有可能伪造了身份证件,再带她出国。 一旦出了国境,才是真的希望渺茫了,这国内三十多个城市,我一个个去找,也就三十多个。可如果再算上国外,就是过万个城市了。” 他将脸埋进掌心里,呼吸都是颤音:“上万个城市,她要是回不来了,可怎么办。” 她还安危未卜,他怎么能睡? 牧川叹了一声,没有办法再劝他:“那爸陪你先去海市吧,南城临城也一起找找,飞机上你再吃点东西睡一觉。” 宋知舟哑声回应:“好。” 陆宁父母留在北城,配合警察一起在周围城市搜寻。 宋知舟当天中午就跟牧川一起飞了海市,宫和泽也带了人一起过去。 薄斯年心思缜密,这一路带陆宁离开,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至少真正有用的线索,可以说是为零。 宋知舟担心撑不下去,在飞机上草草吃了些东西,再迷糊打了个盹。 到海市时,是下午三点多。 出机场的时候,风很大,南方城市气候湿润,不像北城气候干燥雾霾严重。 夏伯开了车过来,宋知舟站在机场外面,湿冷的风迎面吹过来时,他突然感到心里似乎安稳了一些。 像是他跟她之间有一根线,而此刻他就那样隐隐感觉到,他们之间那根线短了些。 相对北城,这里离她更近,他生出这样的直觉。 这个城市很陌生,但因为是她曾经生活过十多年的地方,他感到亲切。 她高中毕业之前,都是留在海市,跟外婆一起生活的。 也大概因为这个原因,她五官和气质都有江南女孩的温软活泼,哪怕后来性情大变,这种骨子里的温润,还是一直都在。 他禁不住想,如果当年他能在薄斯年之前遇到她,是不是如今,他们也就不用经历这样的事情。 到海市这边的警局再报了案,警方调派了人手帮忙一起寻找,宋知舟花钱请了人四处分发寻人启事,这一忙又一直到了傍晚。 几乎毫无悬念地,还是一无所获。 宫和泽气得想骂人:“这个挨千刀的男人,是在哪个山疙瘩里挖了个地洞吗?” 宋知舟拿笔轻敲着茶几上摊开的地图,一个个城市划过去,笔尖落到一个地方时,脑子里突然闪现熟悉的记忆。 他蓦然抬头,看向宫和泽:“我想去临城看看。” 第459章 陆宁从新闻里,看到宋知舟 等逛完商场,已经是傍晚了。 陆宁跟薄斯年推了满满两购物车的东西,往收银台走。 商场里人很多,有导购过来帮他们推了一个购物车,薄斯年再一只手推着另一个购物车,另一只手将陆宁护在内侧避开人群。 收银员一样一样地扫描商品,薄斯年将东西拿到收银台上,再从钱包里拿银行卡。 收银台后面的电视墙上,正在插播新闻,陆宁无所事事地四处看了下,视线就落在了那条新闻上。 背景是海市机场外,一个男人面对着镜头在说话。 他身形挺拔,穿着一件深棕色的大衣,五官很精致。 但面容明显憔悴得厉害,面对镜头时,眸光里近乎祈求。 商场里太嘈杂,陆宁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看过去的时候,正看到电视屏幕上显示着他说的一句话。 “陆宁,不要害怕,我来海市了,我一直都在找你。” 她感觉自己眼花了,怎么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再仔细看时,那句话已经没显示了。 画面切换到了记者身上,她面前挤过来几个人,阻挡了她的大半视线。 她踮了踮脚,想要再看一眼,身体就被往旁边拉了一下。 薄斯年看向她后面挤过来的人,将她拉到了自己前面,再出声问她:“在看什么?” “那电视上……”陆宁伸手去指,前面拦了几个比她个子略高一点的女人,阻隔掉了她的视线。 薄斯年看过去时,就正看到电视上左侧显示着陆宁的照片,记者在播报寻人启事。 “如有知情人士,请于本台记者联系,必有重酬。本台电话……” 他看了一眼,将视线收回,再将陆宁圈在他跟购物车之间,推着购物车往外面走。 “不早了,先回去吧。” 往前走时,他又垂眸看了一眼她脸上的口罩,从进商场开始,就一直戴着的。 只是以后这边,大概不能常来了。 他们住的沿河那边要偏僻一些,警方会查到那边去的概率,要比这一块商场小很多。 陆宁被他这样圈在中间,旁边时不时有人看过来。 她面色有些发红地低垂着眉眼,再小声开口:“要不你让我出来走吧,这样不好走路。” 薄斯年这才将手松开来,一只手推购物车,另一只手将她牵在了身边。 她低头,有些奇怪地看向被他牵住的手。 他似乎并不是很热情的人,刚刚逛了那么久的商场,都一直是和她并行,并没有牵她的手。 好像从刚刚结完账出来,就显得有点不一样了。 被他这样牵着出去,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他掌心在轻微地发抖。 陆宁跟他等电梯时,想起刚刚新闻里的那个男人,忍不住说了一句:“好巧,刚刚新闻上那个男人,说到的一个名字,好像和我一样。” 薄斯年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再垂眸神色如常地看她:“是吗,大概听错了,或者同名同姓的倒也不少。” 她抿了抿唇,若有所思道:“应该是吧。” 那个男人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应该也是很深情的人,弄丢了自己深爱的人。 薄斯年“嗯”了一声,感觉情绪有些不受克制,耳边有轻微的耳鸣声在回响。 电梯还停在别的楼层,他再侧目看向陆宁:“我去下洗手间。” 陆宁还在想刚刚的事情,回过神来,再伸手想接他推着的购物车:“那你去吧,我来推着,就到这等你。” 薄斯年沉默了一秒,再开口:“要不你还是跟我过去,到外面等我吧,这里人多容易走散。” 她“嗯”了一声,再跟着他过去。 反正她一个人也待不习惯,现在除了他谁也不认识,也正好不想在这里等。 过去洗手间时,陆宁坐在外面的座椅上等他,看向商场里来来往往的人。 她眸光有些恍惚,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方的感觉。 薄斯年将掌心撑在洗手台上,确认外面的人已经看不到了,面上的平静在那一瞬崩塌开来。 他看向镜子里那张脸,阴沉、冷戾、慌乱、不甘。 这是和他在她面前强装出来的那个样子,截然不同的面孔。 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戴着一张宋知舟的面具,在面对着她。 他从来不是克制的人,对她的感觉,从来都是恨不能生吞入腹。 可他如今克制到,连牵手都小心翼翼,正人君子、温文尔雅,其实从来都不是他。 他掌心攥成拳,再用力按在洗手台上打颤。 眸光里的血色加深,情绪濒临失控,那种想要发泄的冲动,让他生出巨大的不安。 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小瓶药片,再抖着手倒了两颗出来,干咽了下去。 这种情绪抑制类的药物,一天只能服用一次,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吃了。 才第一天和她相处,他就到底是没能克制住。 宋知舟找过来的时间,快到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他确定带陆宁过来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不清楚那个男人是怎么猜到这里的,但无论如何,他现在就是找过来了。 他是心理医生,他猜到了他薄斯年的心理。 薄斯年抬头,看向镜子里那张脸。 这副神色不对劲,他一遍遍暗暗提醒自己,不可以这样去面对她。 他面上的神色,应该是平和的、冷静的、让人感到放松的。 他手指抓在洗手台边缘,抓紧,再松开,再抓紧,再松开。 眸子里不正常的红色一点点压下去,他对着镜子扯出笑意,再去努力让面色缓和下来。 才发现原来最让人身心俱疲的事情,是这样不得不伪装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这样站了几分钟,吃下去的药物大概也开始见效,他确定面上没有异样了,这才出了洗手间。 陆宁仍是坐在外面的座椅上,看向他出来,就起身走近了过来。 在他出来之前,她就一直坐在那里发呆。 他剥夺了她的记忆,也剥夺了她曾经的生动鲜活。 跟着他再往电梯那边走时,陆宁垂眸看向他的手背,指关节红得很厉害。 她严肃说了一句:“你手好像受伤了。” 第460章 你玩得过火了 薄斯年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手背。 因为刚刚在洗手间时,他手握拳按在洗手台上,太过用力,现在关节处已经红到似乎快要流血了。 他下意识想将手放到大衣口袋里,感觉太刻意,又平常地应了一句:“大概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硌到了,我也没怎么注意。” 陆宁“哦”了一声,继续盯着他的手背看:“这样都不疼吗?” 没怎么注意,自然就是没感觉到疼了。 电梯门打开,薄斯年牵着她进去,再应声:“还好,没有感觉到疼。” 这一开车回去,就绕了将近一个小时。 经过一段商业街道,车子再行驶到了有些颠簸的石子路上。 陆宁坐在副驾驶上,有些昏昏欲睡,眯着眼睛看向车窗外河面上的波光粼粼。 她声音有些困倦:“以后再去商场就坐船过去吧,这样开车绕河走,要远很多。” 身边人似乎在想事情,隔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回她:“好,都听你的。” 她侧目看了他一眼,再闭着眼睛继续打盹,这话似乎有点熟悉啊。 车开过古镇商业街,离家越来越近,夜晚的古镇,很多商铺都已经关门了。 倒是沿河两岸客栈,在这样的河边夜色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客栈门外清一色的两个灯笼,一眼望过去,清幽却并不冷清。 她从副驾驶上坐起来,打开车窗,再将头靠到车窗外去看。 薄斯年侧目看了她一眼,想起刚刚来的路上,她也是盯着那几家客栈看。 他出声问了一句:“你很喜欢客栈吗?” “看着还不错。”她将手撑在车门上,再支着下巴盯着外面看。 客栈一楼的很多房间,沿河那边都带了露台,几乎就贴在水面上,正适合坐着看河面的夜景。 薄斯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再说了一句:“那要不买一个?” 陆宁看得正入神,听到他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再回头去看他:“什么买一个?” 路有些黑,他继续盯着前面开车:“买一个客栈,可以请人经营,也可以自己经营,自己也能想住就住。” 她思索了一下:“听着还不错。”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又不是买白菜,哪有说买就买的,我只是觉得看着还不错,真去经营的话估计会垮掉的。” 话虽这么说,她显然还是因为他这句话,生出了一些期待。 因为听他的意思,她需要在这里养病挺长时间,这样玩一两天也该玩腻了,天天无所事事,大概也会很无聊。 薄斯年缓声应着:“也不是说买就买,我觉得这一块发展潜力不小。 盘下一家客栈的话,应该也容易挣到钱,过几年也可以卖出去,基本稳挣不赔。” 陆宁眸光亮了亮,再歪头过去看他:“真的吗?” 她对经商这些不大懂,但他看起来似乎是商人,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这么说的话,她买个客栈,就不是在一时兴起浪费钱,而是高瞻远瞩了? 薄斯年点头:“真的,我明天就去问问,看能不能买下来。” 她还是觉得不大可信:“你真的不是在逗我开心?” “我是理性分析,理性做决定。”他一本正经应声。 陆宁面上生笑,再看向车窗外的客栈。 就好像其中一家已经是自己的了,这样一想着,越看越亲切。 她再粗略数了数,这一段河两岸,就有十多家客栈。 “可是这么多家店,我们两个又没经验,买一家的话应该也竞争不过别人吧?” 他继续开车,再点头思索:“也是,我再想想办法。” 陆宁不再出声,侧靠到座椅上,盯着他的侧脸看。 车窗外并不明朗的光线笼罩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她感觉他的五官深邃而温和。 之前还觉得生疏,现在就感觉亲近了很多。 石子路不平坦,车略有些颠簸,她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梦半醒时,感觉身上很烫,她皱眉翻了个身,再摸索着打开了身边的车窗。 寒风灌入进来,一冷一热突兀得重叠,她整个人直发抖。 明明一整天都挺好的,感觉像是突然生病了。 薄斯年将车停在前院,看向她皱紧了眉头缩在座椅上,倾身过去摸她额头时,一片滚烫。 正常人一般不会这样突然的发烧,她白天一天都没有异样,也并没有咳嗽着凉的症状。 这样的触碰,他估摸着她至少烧到三十八度了。 他快步推开车门下车,再绕过去将她抱了下去。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已经烧糊涂了,牙关都在打颤,嘴里含糊呢喃:“疼。” 能让她突然这样生病了,多半只能是他给她吃下去的药物。 可他昨晚还问了凯尔,那边说不会有副作用和不良反应的。 薄斯年抱着她贴近门边,再开了门,将她快步抱回了楼上卧室里。 将她放到床上,再拿了医药箱进来时,他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她昨晚最难受时,也大概是这个时间点。 晚上七八点的时间,高烧,再是浑身冒汗。 但昨晚不一样,昨晚她难受,是因为记忆还在。 但现在记忆已经不在了,应该没有道理再在这个时间变成这样。 陆宁眉心紧拧,手在被单上四处抓,再抓到了他的手臂上。 她指尖用力掐进他手臂里,唇色灰白。 “疼,好疼,宋……救救我。” 他拿着湿毛巾的手僵在那里, 不确定她这个字,叫的是他,还是潜意识里还有宋知舟。 可她已经忘了,忘了就是忘了,她没道理会这么快又想起什么来。 薄斯年抖着手,去拿开她抓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再放进被子里。 给她测了体温,再喂了退烧药。 回身到落地窗前,他给凯尔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接通得很快,他心里不安,心情极差,开门见山质问那边。 “你说过等记忆换新了,就不会有不适症状,为什么她现在又跟昨晚一样,发烧说胡话。” 那边声音有些含糊:“薄先生,您误会了。药物作用毕竟也是因人而异的,有些人意志力强一些,对药物的抵抗和反应也就大一些。这所谓是药三分毒……” “凯尔,你玩得过火了。”薄斯年声线生寒,打断了他的话。 那边声音也有些没了底气:“这个失忆后还出现身体反应的,确实很少见,但其实也只是暂时的,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薄先生那边既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您如果实在介意,之前的药物费用我退还给您。 我再托人给您送一份药来,让她恢复记忆,一切如常,也算是我的补偿,您愿意吗?” 第461章 梦结束了,他也结束了 薄斯年下颌紧绷着,眸子里怒意和不安混杂,再如同墨汁滴在清水上,迅速氤氲开来。 他沉默了良久才冷声道:“你在跟我说笑话?我药都给她吃了,人也带走了,如今警察四处都在找我。你现在跟我说恢复记忆,一切如常?” “凯尔,不如你来试试,怎样一切如常?” 那边含糊轻笑着:“薄先生先别动气啊,以您的本事,现在人也才带走两天。 如果现在赶在警方找到之前带她回去,您要撇清了干系,再说成是您救了她,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薄斯年片刻没应声,凯尔再低笑:“薄先生不是回不去,是舍不得回去了吧?尝过甜头的人,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就很难再愿意回头了。” 曾经朝思暮想的东西,曾经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倒也罢了。 但现在就这样唾手可得,就这样拿到了身边,再要去放手谈何容易。 薄斯年声音沉了些,少了几分戾气:“你说的,不会有不良反应。” 凯尔语气颇有些无奈:“我说的没有不良反应,是不会对身体造成严重和本质性的伤害。 至于因为身体对药物的抵抗和排斥,产生了一些诸如发烧不适之类的症状,这些并不严重,也只会偶尔出现。” 薄斯年掌心抓握在沙发边缘,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幕:“之前为什么不说清楚?” “我认为薄先生能明白的,你我之间做的本就是魔鬼的交易,怎么可能完全干干净净呢?” 那边声音低缓,顿了片刻再继续道:“人体内几十年的记忆,通过药物短期内强制彻底剥夺。 无论药物怎样压制身体内的抵抗,人体都不可能毫无反应的。这就像是抢夺路人手里的财物,任何人都不可能毫无反抗。” 薄斯年掌心在发颤,再是手背上青筋凸显。 他声音有些发哑:“她这样会持续多久,会不会出事,是不是每天这个时间都会这样?” 那边再应声:“放心,烧退了就没事了,身体会慢慢适应下来,这几天或许都会这样,但并不会持久。 药物成分单您也仔细看过了,应该知道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床上的人似乎是醒了,薄斯年很快挂断了电话,再回身走过去。 到床边时,陆宁已经醒了,眼睛半睁着,整个人如同刚生过一场大病,面上都是很深的疲态。 他下意识有些心慌,刚刚打电话的声音不大,他暗暗自我安慰,她现在又还病着,应该也不可能听到了什么。 坐到床边,他再轻声问她:“有没有哪里疼,哪里不舒服?” 她手抓在被子上,明显不安,手指很用力。 似乎是用了片刻才看清楚了他,她有些无力地低应:“好了一点,感觉头很重。” 她视线就直直落在他的脸上,薄斯年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侧开了视线,再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过来。 他拿了勺子给她喂水,再开口:“可能是白天吹多了风,着了凉,要不明后天就在家里待着,少出去一趟。” 她张嘴接了几勺水,再看着他:“嘴里好苦,可以加点糖吗?” 薄斯年还在想着凯尔那些话,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今天已经吃了很多糖人了,要少吃糖。” “可是真的感觉好苦,吃点糖可能会舒服一点,要不就加半勺也行。”她盯着他手里的玻璃杯,再跟他讨价还价。 她声音很软,很多时候他都感觉,如今的她是她,又好像并不是她。 他起身道:“那你等我一下”。 再回身出卧室,去楼下加冰糖。 再回卧室时,她差不多又睡着了。 她将一杯水都喝完,再似乎怕他担心,说了一句:“我没事,感觉好多了。” 薄斯年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空了的玻璃杯,一时没应声。 她再伸手过去,抓住他的手背:“是我自己今天要出去的,生病了不怪你。” 他掌心在轻颤,那一刻突然在想,如果是宋知舟,无论如何舍不得这样伤害她的。 陆宁看他坐在那不动,将他手里的玻璃杯拿过来,再放到床头柜上。 她伸手拉了下他的衣袖:“你怎么了,还不睡吗?” 薄斯年回过神来,再看向她:“没事,要不我再给你测一下体温。” 她将卷成一团的被子摊开来,身体仍是蜷缩在被子里,就半个头露在外面。 “不用了,都吃过药了,我应该睡一觉就好了。” 他“嗯”了一声,还是坐着不动。 陆宁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看他一直不上床睡觉,再轻声开口:“是不是感冒很容易传染,要不你睡别的卧室?” 他看着她,隔了半晌说了一句:“不会传染。” 陆宁抿唇,再将身边的被子拉开一个角:“好了,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去买客栈吗?” 她还记得,他还以为她就是一时兴起随口一说,其实并不会想留在这里。 会想要买客栈,就至少说明她短期内是不介意留在这里的。 薄斯年心里升腾起暖意,躺到她身边时,近乎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明天就去商定下来,到时候你就也可以待到那边了。” 他躺在她身边,却又隔着刚刚好的距离,似乎是不敢去靠近她。 陆宁挪近了些,再抱住他的手臂。 灯光已经关了,她借着月色抬头看他:“我们以前相处得不好吗,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感觉,他总显得心不在焉,但他关心在意她,她感受得到。 至少她如今没了记忆,但觉得可以信任他。 薄斯年被她抱着的手臂有些僵硬,再低应:“没有。” 凯尔说得对,人尝过了甜头,想要再回头又谈何容易。 更何况他如今做的是违法犯罪的事情,一旦这场梦醒了,等待他的就是法庭和牢狱,至少他跟她之间,是彻底再无以后了。 他这一辈子,大概也就只剩这一场梦了,等梦结束了,他大概也就结束了。 她抱着他的手臂,侧脸贴在上面。 闭眼快要睡着时,想起刚刚高烧时想到的一些事情,她又抬头去看他:“你以前是医生吗?” 第462章 你以前也叫我宋医生 薄斯年面色一瞬僵在了那里,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垂眸去看她:“什么?” “我说,你以前是不是当过医生?”陆宁对上他的目光,再问了一遍。 落在她瞳孔里的那张脸,面色平静温和,没有过多的起伏。 他似乎是有些诧异:“怎么会问这个,想起什么了?” 她手指抓在他的睡袍衣袖上,若有所思开口:“大概是吧,不是很清晰。 昨天一醒来,就还记得你的姓氏,似乎之前是带着这个姓氏称呼你的。刚刚烧得迷糊时,突然就莫名其妙想到了医生这回事。” 他极短暂的沉默,再应声:“能想起来一点,也是好事。” “真的是想起来了,不是记错了吗?”她盯着他的眉眼,声音颇有些期待。 谁都不会喜欢记忆空落落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身体落入了一片巨大的空白里,而自己是一个被完全孤立的个体。 这世间周遭万物,似乎都和自己找不到联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他。 她自然也是很希望能恢复记忆的,想要知道她身边还有些什么人,过去这二十多年还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也很希望能知道她跟他之间完整的曾经。 薄斯年点头,声线平静如常:“没有记错,我以前当过医生,是你的记忆开始恢复了。” 她眸光亮了亮,面色有些发红:“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我烧糊涂了,那我以前是不是叫你……” “宋医生,”他打断了她的话,随即再重复了一遍:“你以前偶尔也会叫我宋医生。” 她不会记起更多东西来,与其否认她想起来的这个称呼,让她的意识对他产生逆反心理。 倒不如直接告诉她,她没有错,也让她不会再去多想。 陆宁轻声念出这三个字:“宋医生”。 倒似乎还挺顺口,不觉得排斥。 他将下巴抵到她头上,再缓声开口:“先睡吧,很晚了。记忆的事情不着急,慢慢来。” 她“嗯”了一声,抱着他的手臂睡着了。 高烧退了,身体一切恢复了正常,就好像刚刚根本没有生病过。 这之后陆宁一觉睡得很安稳,醒来时窗外天色就已经大亮了。 薄斯年没在身边了,她摸到身边空了的床面,瞌睡一瞬就醒了。 她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着急下床要去找他时,就看到床头柜上贴了一张便签纸。 上面一行工整的字迹:“我出去一趟,你醒了就打我电话,我马上回来。” 她伸手将便签纸拿到了手里,盯着那行字,再是长吁了一口气。 大概是出去有事,很快就回来了,她再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想打电话,又还是没将号码拨出去。 他昨天陪了她一整天,可能今天也有一点自己的事情,要不还是先等一会,别急着打电话好了。 坐到床头翻手机,她脑子里又想起昨天在超市看到的那个新闻画面。 想随手翻翻最近的新闻,也了解一下最近外面的事情时,她才发现手机没有网。 数据网络和无线网络都没有,社交软件没有办法去查看,只有信号能接打电话。 她无奈只能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想着可能是这里位置太偏了。 坐在床上也没了睡意,她起床再进浴室洗漱,发现没了他在这里,哪个地方都显得空落落的,冷清得可怕。 她站在浴室镜子前刷牙,注意到额角上的伤口,抬手摸了摸。 她到底是谁,到底怎么了? 洗漱完再到楼下的沙发上坐了一会,玄关处就传来开门声。 陆宁起身,看向薄斯年从外面走进来。 这个点已经将近上午十点了,外面是阴天,北风很大。 她走近过去时,能感受到他周身带进来的寒气。 他一只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和一串钥匙,另一只手里提着两个袋子。 薄斯年将东西放到茶几上,再回身问她:“醒来很久了吗,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刚醒,想着你有事忙,就没打电话。”陆宁低声应着,再有些奇怪地看向茶几上那串钥匙。 这套别墅是指纹锁,好像用不到这种钥匙,他是在别处还有住所吗? 他脱了身上的大衣,将手搓热,伸手过来牵她坐到沙发上,再打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几个餐盒,还有一个小坛子。 他将餐盒打开,再递了筷子给她:“尝尝看,是这边的特色,你吃不惯的话,我另外给你做早餐。” 打开的几个餐盒里,是一盒青团,一盒荷花糕,还有一小碗粥。 她夹了一个青团咬了一口,还很热,应该是刚买了就拿回来了。 薄斯年起身给她端了水过来,看向她已经在吃第二个了,问了一句:“好吃吗?” “好吃,很糯。”她点头,再盯着那个小坛子:“这是什么?” 他将水放到她面前,坐回了她身边:“是糯米酒,你想试试的话,也可以尝一点。” 他将坛子打开,倒了一小碗给她。 他对这些小吃素来兴趣不大,刚刚在古镇街上,看哪个小吃商铺前人多,就去哪个商铺前买一份吃的。 大概这样的话,味道应该也不会差。 陆宁嚼完嘴里的青团,端过那只小碗喝了一口,眸光清亮:“好喝,不苦,是甜的。” 薄斯年看向她生笑:“好喝也只能喝这一小碗,甜酒也有酒精,等你身体好了才能多吃。” 她颇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再边吃糕点,边小口小口地喝那碗甜酒。 等碗见了底,她看向那个坛子,再看向薄斯年。 薄斯年起身,提着坛子往厨房走:“要少吃,晚上再让你喝一点。” 陆宁看向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就这么一小碗,还不如不喝。 青团和糕点都是很容易饱腹的东西,她吃了一些就吃撑了,后倚到沙发上揉着肚子。 这才仔细看向茶几上那串钥匙:“这是什么?” 薄斯年从厨房里走回来,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应声道:“沿河客栈的钥匙。 你说客栈太多了竞争压力大,我想了一下,就买下了十二家,还有五家回头再去谈谈。” 第463章 碰巧撞见 陆宁正端过水杯喝水,闻言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你买了……十二家客栈?” 薄斯年“嗯”了一声,坐回她身边:“已经付了房款了,手续还要晚几天办下来。 但钥匙已经给我们了,现在就算是我们的了,以后我们一起经营。” 她面色还是近乎惊魂未定:“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买那么多干什么?” 就是真买白菜,也不至于一口气买十二棵吧? 他大概是担心她生气,声音小心了一些:“我是想着我们这段时间在这里也没事,这一块我也分析过了,就当是投资,也是很值得的。 现在也刚开发,很多客栈刚建起来,也正等着出手,价格还算合理,以后你要是觉得腻了,也可以卖掉。” 她沉默了半天:“你确定不是在闹着玩吗?” “不是,我希望能满足你的想法,但也是深思熟虑过了的。”他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本想给她个惊喜,但现在好像是惊吓了,他有些后悔没有直接跟她提前商量一下。 陆宁半晌没出声,他再开口:“抱歉,是我冲动了,没有跟你先说好。” 她看向茶几上的文件袋,再拿过来打开。 薄斯年出声解释:“这里面是签的购房合同,先付了两成的定金,这几天办产权转让手续,但客栈是现在就可以先经营。” 她将文件袋里的合同拿出来,看向合同末尾签下的“宋斯年”。 薄斯年看了一眼,再有些心虚地侧开了视线。 他证件是假的,真正办产权转让手续,肯定是办不下来的。 所以他买下客栈时,找了其他理由,说产权转让过一段时间再办。 现在房子归他们,但法律意义上的所有人,还是原户主的名字。 陆宁将一摞厚厚的合同翻了一遍,再看向他:“你把钱都投进去吗,那我们以后吃什么住什么?” 薄斯年愣了一下,再有些底气不足地应着:“没有都投进去,我们用的钱还有的。” 她视线落在他脸上,看得他满脸都是不自然。 良久后,她问了一句:“除了当过医生,你现在,或者说不久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种旅游区地价本来就高,更何况是那样、建在人流量最密集的古镇中心的客栈,正常的店家,肯定都不会轻易愿意转手将客栈卖出去的。 他就这么上午几个小时的时间,就买下来了,势必是出了高价的。 就算按正常价格来算,沿河边随便一家客栈,加上已经完工的装修,少说也得上百万。 他买下十多家,加上这样短时间里买了下来,肯定是抬价了的,花的钱应该要一两千万。 薄斯年有些后悔,不该这样太心急地为了取悦她,就大早上把房子给买下来了。 他声音低了些:“我是商人。” “那就是没给别人工作,自己做生意了。什么生意,一个人做还是跟别人合伙?”她声音不似之前的柔软,有了些失忆之前的冷静和锋芒。 薄斯年感觉慌了,竭力维持着面色再应声:“房地产和旅游业,我一个人开始的,后面有几个朋友也入了股份。” 陆宁视线凝结在他的脸上,她沉默了很长时间,这样的沉默让他近乎呼吸不过来。 许久后,她问了一句:“合法吗?” 他做什么生意,挣多少钱,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但他们现在既然是男女朋友,至少她的爱人,挣的钱应该是干净的。 他能这样一时兴起就拿出几千万出来买客栈,让她不得不怀疑,他钱的来路。 毕竟如同有句话所说,来钱最快的方式,都写在刑法上了。 薄斯年掌心不受克制地颤了一下,对上她的目光,再点头:“我挣的钱,是合法的。” 她失忆了,可她很多东西其实并没有变。 她有原则和底线,不容触碰,至少她绝不会接受她的身边人,是一个违法犯罪的恶人。 陆宁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过激了,声音缓和了些:“抱歉,我不是要怀疑你,只是一时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他眉眼低垂了些:“没事,我的钱不是违法挣的,你可以放心。” 只是他终究是违法了,等到一切水落石出,等到她恢复记忆,他大概就是她最瞧不起的人了。 陆宁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感觉不应该那样去质疑他,出声想缓和一下气氛。 “你吃过早餐了吗,既然你考虑好了,也都买下来了,那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他抬眸看向她,掩饰住眸子里的黯淡:“好,我吃过了,现在带你去。” 陆宁回卧室换了衣服,再跟着他出门。 到车上时,薄斯年侧目看了她一眼,递了个口罩给她。 “还是戴上吧,你抵抗力太差,外面风大,也容易感染细菌病毒。” 陆宁回想起昨天回来后就高烧了一场,也没拒绝,拿过口罩戴上,算是将脸遮了个严实。 等车开到客栈前面,薄斯年下车前,也戴了个口罩。 她奇怪地看向他时,就听到他半开玩笑说了一句:“陪你一起。” 戴个口罩,有什么好陪她一起的? 她抿了抿唇,也没说话,跟他一起下车再进去。 各家客栈有各家客栈的风格,他们进的头一家,前面有一个很深的前院。 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草,清幽雅致。 这个季节能开的花很少,前院很多花都凋谢了,几盆仙客来和墨兰,倒是开得正好,初冬正是花期。 院子左侧种了一棵很大的桂花树,看着有些年头了,大概是改建客栈时,就将树留了下来。 桂树四季常绿,在这样萧瑟的初冬里,带着难得的一片生机。 客栈前厅有一个中年女人迎出来,再笑着走近打招呼:“陆小姐,宋先生。” 陆宁诧异了一下,回以她轻笑,再有些奇怪地看向薄斯年。 身边人出声解释:“她是这客栈新招的员工,我就让她继续留下来了。转签员工协议的时候,我跟她提到了你。” 陆宁点头,再跟着她进去。 客栈内饰装潢以木为主,木质地板,木质摆件,再是靠河处的木质栅栏,四处洋溢着古典气息。 刚刚吃得有点多,加上感觉这里还不错,陆宁坐到前厅沙发上,不太想动。 薄斯年看向她开口:“那我去其他客栈再打点一下,你在这坐会,我晚些来接你?” 她正好求之不得,客栈位置比较零散,而且不好开车,这样一家家走过去,应该也得累得够呛。 听到他这样一说,她立即点头。 薄斯年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再起身离开。 陆宁吃得有些撑,身边的女人给她端了茶过来,她打开电视,再兴致缺缺地翻看电视剧。 盯着空荡荡的茶几,她突然觉得应该买点零食过来,坐在这里吃东西看剧,应该还不错。 刚刚守在她身边的女人,已经去楼上打扫卫生了,陆宁起身,再出去到商业街去买小吃。 走向一个店铺时,她低头看着手机,看到上面还是没有网络,觉得有些奇怪。 这一低头走过去,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她差一点就撞了上去。 她步子立刻侧开了一步,再暗自庆幸刚好避开来,抬头时,眼前人说不出的熟悉。 第464章 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要找她 刚刚差点被她撞上的男人,正在打电话,古镇街上人来人往。 陆宁往旁边侧开一步时,立刻有人走在了他们之间经过。 她走向他的反方向,再继续往前面走,进了旁边的店铺。 宋知舟继续打电话,那边宫和泽的声音传过来:“北镇这边算是找遍了,也没人说见过他们,你那边什么情况?” 临城是出了名的古城,最典型的就是有南北两大古镇。 宫和泽去了北镇找人,而宋知舟来了这边的南镇。 他要回应时,视线随便往旁边瞟了一眼,就看到了那张戴着口罩的侧脸。 那张脸在他的视线里一闪而过,又隔着人潮,那一眼没看清,他的心却是无来由颤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回头再去看,人流密集,那个人已经看不到了。 电话那端,宫和泽的声音再传过来:“怎么没声音,你那边没信号吗?” “等下。”宋知舟完全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手在挂电话,视线却是继续在身后搜寻。 刚刚那一眼,熟悉到太怪异了。 可他分明什么都没看清,那张脸被口罩遮住了,头发盘了起来,脖子上又还系着围巾。 那人身上的穿着打扮,每一处都并不像她,可就是那样瞥了一眼,他觉得像。 他逆着人流往回走,在人群里再找那个人,那人却就像是被人群吞没了,半点身影都看不到了。 就这样几秒钟的功夫,她没有道理走远,应该是进了旁边的店铺。 宋知舟迅速一个个店铺找过去,想拿照片给店家看,又想起刚刚那人脸上戴了口罩。 他再着急问店家:“请问您有没有看到,一个盘着头发戴着口罩的女孩子?二十多岁,看着不大。” 正坐在收银台前低头玩手机的男人,闻言抬头看向他:“没有看到。” 宋知舟道了声谢,环顾了一下店内,再换了下一家店铺去问。 男人正要继续低头玩手机,就看到从角落的货架后面,走出来了一个女人。 他愣了一下,刚刚一直玩手机,有客人进来了吗? 这一眼,再想起刚刚那个男人问的话,他面色一时诧异:“你不就是……” 陆宁没应声,从店铺里出去,再着急地快步走回客栈的方向。 她刚刚在货架后面选东西,就从货架的陈列框里,看到她刚刚差点撞上的那个男人进来。 他向店家问起的人,应该是她,但她不认识那个男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返回来找她。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又是一个人在这里,不敢去随便面对陌生人。 至少在她如今的意识里,能信任的人只有一个。 街道上人很多,她低垂着眉眼,步子走得极快,总感觉身边有人在看她,连带着面色也有了些发白。 什么都忘记了,分不清身边的善恶,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不安。 那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找她,而且她感觉,似乎就在不久之前,在哪里见到了他。 她脑子里很乱,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走过一段人多的石子路,就到了客栈前面。 低着头就要进客栈前院时,她冷不防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本来心里就提心吊胆,这一撞,她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往后连退了几步,第一反应是又撞上那个男人了。 薄斯年刚回来接东西,没看到她,再急着出去找时,一出门就撞上了她。 看向她明显慌张的模样,他面色微沉:“怎么了?” 也就是在那一刹那,陆宁突然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那个男人。 是昨天逛商场里的超市时,结账的时候她从新闻里看到了他。 那时候在新闻里,他似乎也是在找人。 陆宁看向眼前人,松了一口气,一时没有应声。 薄斯年走近她身边,再牵着她往里走:“进去说吧。” 陆宁跟着他进去,刚刚走得太急,她坐在沙发上喘了一阵,才算是缓过气来。 自从记忆缺失后,她就总觉得不安,刚刚面对那个陌生男人时,心里就揪着。 那种感觉不好受,她下意识想要逃避。 薄斯年给她递了一杯水过去,开口道:“没事,不着急,有事情可以慢慢说。” 陆宁喝了点水,这才看向他:“我刚刚出去买东西,撞上了一个男人,擦肩而过之后,他就好像在找我。” 薄斯年点头:“或许是弄错了,回来了就没事了,那人长什么样?” “嗯……”她回想了一下。“就一眼,不大记得了,个子和你差不多,然后……” 她脑子里重现刚刚见到那个人的一幕,再想起了一个特征:“他右眼眼尾下面,有一颗痣,不大。” 薄斯年喉结动了一下,在那一瞬克制住了情绪。 陆宁盯着他,有些不安:“是不是认识的人?他为什么要找我?” “你认识的应该没这个人,没事,他找的应该不是你,大概是你弄错了。”薄斯年抬手,指腹在她额上摸了摸。 她看向他的脸,他神色平静,一如既往地温和没有过多情绪。 以他们的关系,如果是她认识的人,他应该也会认识的。 她回想起刚刚,大概也是自己真的太紧张了。 自从失忆后,那还是她头一次一个人在外面走,也难免心里不踏实。 薄斯年声音缓和:“不用多想,你以后要买什么,就跟我说,或者我陪你去。这一块你也不熟,自己一个人不安全。” 陆宁点头,再低应着:“知道了。” 请的女员工在前院修剪花草,在他们说话间,有脚步声往里进来。 随即陆宁听到前院有交谈声,听声音,除了那个女员工的,隐约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薄斯年起身道:“你在这坐一会,我去看看。” 他走到门口,外面交谈声也清晰了些。 他听到了宋知舟的声音:“二十多岁,个子大概这么高,皮肤很白净……” 女员工应声:“先生,我没见过您说的这个人。” “没关系,还有空房吗,我到这住一晚。”宋知舟淡声说着,再直接往里面走。 第465章 你如果愿意,我带你出国 女员工不清楚状况,见是有生意上门了,立刻跟着宋知舟进去,热情地开口。 “还有空房的,您住标间还是多人套间?” 宋知舟进去,再环顾了一下前厅,里面没有其他人。 茶几上还放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是半杯水,沙发看着像是有人坐过。 女员工有些奇怪地看向沙发上,刚老板明明就在这,怎么不见人影了? 宋知舟往里走,问了一句:“这里还住了很多人吗?” “快要满房了,”女员工随口应着。 想起他刚刚是在找人,她又补充了一句:“房客信息是个人隐私,您如果是要找人的话,我也没办法让客人给您开门的。” 宋知舟视线多看了眼茶几上的那个玻璃杯,应声道:“明白,我不找人,就住一晚。我对房间比较挑,可以带我看看空房吗?” 女员工略带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宋知舟打开钱包,再看了眼收银台后面墙上的价格表,递了钱过去。 “就标间吧,你带我去看一眼。” 女员工接了钱,也放松了警惕,再带他去楼上房间:“这边几间都是空房,这边后面露台靠河边,视野不错,那边那间的话,就安静一些。” 宋知舟点头,再四处环顾,走廊上偶尔有房客进出。 女员工带他看完,宋知舟再指了一间:“就这间吧。” 女员工点头,再领着他下楼。 一楼也有几间客房,都是统一的木雕房门,只有左侧一间房,房门不一样。 那看着应该不是客房,他多看了一眼,随即直接走过去,转动了一下门把。 门打不开,女员工立刻出声阻止:“先生,那是我们老板的住房,不是客房,平时都锁了的。” 宋知舟将手收回,回身道:“抱歉,我以为也是客房,看这里位置不错。” 他走向收银台,再打开钱包看了一眼:“证件忘带了,我钱先放这里,晚些再来办手续吧。” 女员工点头:“可以的先生,房间我会先给您留在这里。” 宋知舟道谢,回身离开时,看了眼搭在沙发上的一条围巾。 米白色的围巾,似乎刚刚撞见的那个人,戴的围巾也是这个颜色。 但这颜色很常见,就算现在再去那条古镇街上,大概也能轻易找出上十个、戴了这个颜色围巾的女人。 他在出门的门口处多站了一会,指尖在门框上轻敲了敲,看向前院的花草。 大概也没这么巧的事,真的是他太心急了吗? 他出门,换了下一家客栈,同样是交钱订房,楼上楼下看一遍,再以忘带证件为由,留下钱离开。 不给钱订房的话,店家自然是不会愿意带他去看房的。 客栈卧室内,在宋知舟进来之前,陆宁就被薄斯年迅速带进了这卧室,他再反锁了房门。 在进去后,陆宁从门上的猫眼里看到了外面的男人,确定就是在古镇街上、她差点撞上的那个男人。 眼前人刚刚说她不认识那个男人,但现在这么急着将她带进来避着那个人,显然是骗了她。 在门把转动的声音响起时,薄斯年掌心捂住了陆宁的嘴,示意她不要出声。 她后背贴着墙面,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一墙之隔,外面那个男人在找她。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眼前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尽管显然在极力克制着,他眸底还是有没能掩饰住的慌乱不安。 那一瞬她的心跟着乱了,无数种猜测和情绪在翻涌,她如今唯一认识和信任的人,只有他了,那他到底是善还是恶? 门把转动的轻响后,外面的人脚步声远离,直至消失。 薄斯年掌心在很轻微地打颤,陆宁沉默了良久,再轻声开口:“你不用这样,我不会说话的。” 他视线盯着门口,眸光有些发红,那是让她感到很陌生的模样。 他将手松开来,再压制着情绪抬手去摸她的脸:“抱歉,没吓到你吧?” 陆宁摇头,凝视着他的眉眼:“我没事,他是谁,为什么要找我?” 如果真正是不认识的人,他就没道理会这么急着将她藏到这房间里了。 薄斯年沉默了片刻,他没有时间去深思熟虑,只能随口编:“是你的家人希望你嫁的人。” 陆宁看着他,一时没出声。 他们短暂的对视,她没在他的眼神里找出破绽。 她禁不住想,如果这些天他真的是在骗她的话,那他的演技实在太好了。 什么都可以伪装,爱一个人可以伪装吗? 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情绪克制内敛,不会过分亲昵。 但她在他眼底看得到爱意,深沉浓烈,她认为这是装不出来的。 她再开口时,有些不安:“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或者说,如今她又还能相信谁? 失忆后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陪伴她照顾她的也一直只有一个他。 这大概就像是记忆如同一张白纸的婴儿,面对着守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要说完全不依赖,又怎么可能。 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安静等他一个答案,心跳也跟着加快。 薄斯年点头,声音很低:“你可以信任我,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怀疑猜测什么,但至少我肯定不会伤害你。” 陆宁指尖在身后抓了抓,抬头看向他:“那我们会来这里,除了养病,是不是还因为我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他刚刚说,外面那个男人,是她家人希望她嫁的人。 那自然,眼前人不被她家人所认可。 薄斯年克制着慌张,轻声回应:“是,我们两家因为一些生意上的原因,相处并不和谐……” 他默了片刻,生出了赌一把的想法:“但如果你想,我可以送你回去,去见刚刚那个男人。你可以回到你原来的生活,去见你的家人,还有……”你的爱人。 她眸光黯淡了些:“那你呢?” “我们还没有结婚,不是合法夫妻,你现在又还在生病,忘掉了很多事情。我带你来这里,或者警方可以判定为诱拐他人。”他声线发哑,看到她沉默了。 他伸手去牵她的手:“这里没有办法待了,我送你回去,或者我们去别的地方,或者……出国。” 第466章 阿宁,不要害怕 陆宁看着他,手指因为不安而蜷曲着,良久后轻声开口:“我,不想要离开你。” 她无法想象,如果他被警察带走了,而她却被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去面对一群完全陌生的人。 那她该相信什么,又该相信谁。 她不敢去想,如果他不在了,而她即将面对的,是诸如她家人希望她嫁的男人。 她越想越觉得不踏实,抬手去抓他的衣袖:“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别骗我。” 薄斯年高悬着的一颗心,在那一刻落了回去,眸光里浮现光亮,伸手将她抱紧了过去。 “好,不骗你,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她身体有些僵硬,无论如何,她是存有一些防备的。 他将她松开来,再颤着手去摸她的脸:“你放心,不会很久的,我们还会回去的,等你好了,我会送你回去。” 陆宁点头,再很轻地“嗯”了一声。 至少就如今而言,她其实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她离不开他。 薄斯年牵紧了她,再从后门离开:“我们回去收拾一下就走。” 陆宁跟着他出去,上车时,薄斯年发了条信息,再开车回别墅。 宋知舟显然是对这里生疑了,他需要先将那男人支开,才能争取到时间和机会离开这里。 陆宁坐在副驾驶上,看向他发信息,再是启动车子,她双手抓在一起。 薄斯年侧目去看她,伸手捂住了她的手背:“阿宁,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什么都会好好的。” 她垂眸看向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再点头。 * 沿河古镇上。 宋知舟一家家客栈找了过去,没能找到消息。 他再拿着手机上的照片,去古镇商业街上,一家家商铺和摊位前问。 找回前不久问过的那家店铺时,坐在收银台前玩手机的男人,抬头看到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男人起身,颇有些同情地看向他开口:“又是你啊,还没找着? 刚刚你问完出去后,你说的那个人,就从这货架后面出来离开了。我说你们小情侣啊,这吵架玩失踪,可不是好事啊。” 宋知舟本来也对这里没抱多大希望,因为前不久已经来问过了。 听眼前人这么一说,他面色陡然一沉:“您确定没看错?二十来岁,戴着口罩围巾的一个女孩子。” 男人很自信地点头:“没看错嘞,你说完一走,她就从货架后面出来了,我还吓一跳。” 宋知舟声线都在颤,着急追问:“您看到她往哪走了吗?” “这个没看到,就看她急急忙忙就出去了,你说话时她应该听到了啊,是故意避着你吧?”男人继续一脸八卦道。 像这种商铺,客人一出去就直接到街上人流里了,他坐在这收银台里,也没法看到她往哪走了。 男人还想说什么,宋知舟道了声谢,立刻回身出去。 如果不是陆宁,那人应该没道理要故意回避他,可如果是陆宁,她应该更没道理要回避他才对。 除非……他生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她素来很聪明,按说就算她被薄斯年囚禁了,也未必找不到机会联系他。 而且她很了解薄斯年,要设法算计到他,再逃出去或者联系到外界,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这么几天下来,她完全毫无音讯,让他禁不住开始怀疑,她自己也并没想要设法逃脱。 如果连她自己都丧失了逃离的意识,要找到她才是真的太难了。 他心里有些乱,稳定了情绪,再继续一家家店铺去询问。 问到一家糖人摊位前时,中年男人看着宋知舟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再思索着开口:“看着,有点眼熟。” 他手边还在做着糖人,隔了片刻又说了一句:“也不大记得了。” 宋知舟打开钱包,再递了一张红钞过去:“麻烦,耽误您一点时间,请您帮忙想一想。” 男人侧目看了眼他手里的钱,宋知舟再将钱放到了摊位上的钱盒里:“麻烦了,如果找到了的话,会另外再好好答谢您的。” 男人做好了一个糖人,将糖人放到一边,伸手接过了宋知舟的手机。 “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我这里确实来往的人很多,有时候也不大记得。但这姑娘倒是很眼熟,让我想想。” 宋知舟想起什么,提醒了一句:“可能也会戴着口罩,还有她身边或许有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 她喜欢吃甜食,而且对这种手工的小玩意很感兴趣,如果确实来了这一块,会到这买糖人,是很有可能的。 男人沉默了片刻:“口罩……啊想起来了!” 宋知舟呼吸一滞,听到中年男人声音高了些:“我就说眼熟,这姑娘昨天来我这一口气买了五个糖人啊! 她开始没戴口罩,后来一个男人过来给她戴上的,那男人穿着气质都很贵气,个子很高,大概到一米九了,你这说口罩,可不就是她?” 宋知舟身体踉跄了一下,耳边是耳鸣声和心跳声混杂。 他情绪激动地看向眼前的男人:“您确定,没看错?” “十有八九,十有八九啊。”男人连声道。 宋知舟急着再要问,手机里宫和泽就打了电话进来。 他止住后面的话,接了电话,那边有些激动的声音传了过来:“海市那边警方说找到人了,名字样貌都能对上,应该错不了,叫我们尽快过去认人。” 宋知舟多看了眼面前的糖人摊,再应声:“好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机场,跟你一起回海市。” 他着急离开,想起什么,又将手机夹在肩膀上,从钱包里再拿了一叠钱和一张名片给那个中年摊贩。 “麻烦您,再帮我留意一下,如果再有线索,请您联系我,我会再付您酬劳的。” 男人搓着手将钱接过来,再满脸堆笑应着:“您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放心,我要是再见着了,一定联系您。” 宋知舟出声答谢,再回应着那边的宫和泽,急匆匆上车离开,赶往机场。 到机场时,宫和泽比他先到,已经买好了机票。 宋知舟跟他一起坐在候机大厅里等待登机,快到登机时间时,突然起身。 他面色发沉:“不对,这里面有问题。” 第467章 出城路被封守,走不掉了 宫和泽奇怪地看向他:“什么问题?” “警察联系你的时候,怎么说的?在哪看到的她,几个人?”宋知舟不答反问。 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怎么就这么巧,刚好他在南镇这边好像找到线索了,海市就传来找到了的消息。 宫和泽回想了一下:“说是几个警察出去执勤,刚巧在路边碰上的,就她一个人。” 机场广播里已经开始催促登机,宋知舟看向手里的机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海市那边有牧先生,可以让他跑一趟警局去确认。我在南镇这边找到了一点消息,总觉得这边有问题,我认为还是应该注意一下临城跟南镇的出入路口。” 宫和泽会意:“你觉得,是薄斯年察觉到了你找来这里,想故意支开你?” 宋知舟边跟宫和泽一起往机场外走,一边应声:“或许是我的错觉,但我觉得很有可能。海市那边的消息,来的时间太巧了。” 宫和泽动作很迅速,联系了机场这边的负责人,给了陆宁和薄斯年的照片,委托盯紧各登机乘客的身份信息和面貌。 宋知舟再跑了趟临城警局,让那边派人,加上宫和泽和牧川带过来的人,把守了各个出城路口,盘查出入人员。 等事情都安排好了,他自己再跟一些警察守在了机场内。 相比于薄斯年带陆宁开车出城,他更担心的自然是他们乘机出国,所以机场这边,才更加要紧盯着。 另一边牧川接了电话,就立即跑了趟警局,很快就回过来电话。 说被警察带回去的那个女人,名字跟陆宁一样,样貌也特别相似,但并不是她。 警方查了那人的证件,也都是真实有效的,她早在两个月前就改了这个名字。 虽说可疑,但也并没有她违法犯罪的证据,公民改名是合理合法的事情,所以警察盘问了一番,也只能先放人。 宋知舟站在机场候机大厅里,在那一刹那,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他没有猜错,没有回海市。 否则这个时候,薄斯年估计已经带陆宁登上去国外的飞机了。 毫无疑问,那个女人的出现不可能是巧合,只能是薄斯年有意安排过去的。 这也间接证明了,陆宁一定在这临城,或者说,一定在他刚刚找过的南镇。 时间已经耽搁了几个小时了,宋知舟再给宫和泽打了电话过去,前前后后说明了一下情况。 他跟一些警察守在机场巡视,那边宫和泽接了电话,立刻带了人去南镇宋知舟找过的地方找。 而这个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薄斯年早已回别墅收拾了东西,开车带陆宁离开。 他没有急着开车去临城机场,因为就算宋知舟真的回了海市去认人,从这里到海市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 等他去那边发现人不是陆宁,就势必会反应过来被骗了。 而临城这边是小城市,一天出国的航班就那么多趟。 等警察重点搜查从临城出发的出国航班时,薄斯年如果正带陆宁在出国的飞机上,就跟投案自首没区别了。 所以他只能先开车出城,再去别的城市带陆宁乘机出国。 这样一来那么多城市,出国航班过多,警察要查起来,就很难了。 天色很阴沉,他一边开车,导航了一条偏僻的出城道路,一边收听城市交通广播。 如果警方在临城有大的动作,比如搜查路口的话,就势必会造成一定程度的拥堵,这样广播里多半会报出来。 车快要驶上出城高速时,广播里女播音员的声音继续:“目前临城各大高速路口拥堵,建议您提前规划路线和出行时间,祝您出行一路顺风……” 陆宁看向车窗外,听到广播声音,再回头看向他:“走不掉了吗?” 她看到他面色紧绷着,在她说话时,他情绪缓和了些,轻应着:“没事。” 他轻点刹车,将车掉头换了方向。 临城出不去了,只能规避高速路段,走国道去乡村。 陆宁侧目看着他,天气阴沉,车窗外一片灰蒙蒙,从今早开始就冷得很厉害,临城似乎是要下雪了。 她沉默看了他良久,很多话想问,最终还是继续沉默。 车越走越偏,四周人流车流都没了,她将视线侧开来,低垂着眉眼看向自己的手心。 他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她有些发凉的手指:“阿宁,没事。” 陆宁抿了抿唇,没应声。 这一路越走越颠簸,她感觉走了太长时间,靠在副驾驶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她这几天精神都不好,他说是因为她生病了。 再醒来的时候,车窗外似乎是天黑了,她看了下时间,也不过才下午两点多。 他们是十一点多开始出发的,现在走了大概三个小时。 车子驶入了一条狭窄的山道,车窗外是黑压压的树木,地上是枯黄的草地,和深深浅浅的泥坑路。 这里是山区,周围荒无人烟,更看不到住宅。 自然离他们待过的南镇,已经很远了,大概是临城最偏僻的地方了。 身边人有些疲惫地开口:“快到了,是不是饿了?” 陆宁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还好,这是去哪里?” “去我外婆家,我们先在这待几天。”他声音很嘶哑,眉眼都近乎凹陷了。 因为在深山里的缘故,光线很暗,像是外面六七点的样子。 她看着他时,感觉他的脸也有些模糊,多看了片刻,低声道:“算是我拖累了你吗?” 他似乎是在躲避她的家人。 他掌心抓紧在方向盘上,手背上有青筋显露:“不是,是我拖累了你。” 陆宁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还能问些什么,索性没再出声。 车在山脚下停住,薄斯年低头,在方向盘上极短暂地趴了一会,再看向她:“在半山上,车子不能再往前开了,还有一段路,我背你好吗?” 陆宁跟着他下车,外面很冷,将近零下的温度,山里的寒风刺骨。 他从后座拿了围巾,将她的脖子和下巴都裹严实了,再俯身将额头轻抵了抵她的额头:“没事的,相信我。” 他回过身去,再蹲身到她面前。 陆宁看向他的脑后,轻声开口:“我可以自己走。” “没事,上来吧。”他不起身,声线有些颤。 她沉默站了一会,再靠到了他背上。 山路蜿蜒往上,越走越窄,天色黑沉死寂。 她问了一句:“你外婆怎么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他背着她,声音带着微喘:“是我养母的妈妈,她年纪大了喜欢清静。之前住过这,也不愿意换别的地方住了。” 第468章 要好好过,不要胡来啊 陆宁没再应声,趴在他的背上,有些犯困。 这一路开车过来,道路有些颠簸,加上走了这么久,她感觉可能是有点晕车。 薄斯年看她没声音了,继续往前走时,问了一句:“不舒服吗?” “没事,要不我下来自己走吧,你这样很累。”她声音轻软,有些没有力气。 药物抑制记忆和意识,同时也让她很容易疲累。 薄斯年低应了声“不累”,踩着山路上枯黄的草地,步子有些缓慢地往前走。 他情绪难以控制,今天吃过一次药了,总想再吃一次。 又担心吃多了出事,至少现在,在将她送回去之前,他不希望自己出事。 陆宁快要睡着时,感觉他步子慢了一些,到了半山上,天色更黑了。 她抬头往前看,看到前面一处简陋的屋舍,前面有个小院,院子里有几块菜地,种了些大白菜和其他的青菜。 前院的小木门开着的,薄斯年走进去,将她放下来,再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 房子里一个年迈的老婆婆走出来,大概眼神不好,听到外面的动静,站在门口眯着眼睛看向这边。 薄斯年牵着陆宁走过去,走近了时,抬高了些声音:“外婆,是我。” 老婆婆佝偻着身体,凑近了些又多辨认了一眼,随即布满皱纹的脸上笑成了一团,有些着急地走近过来。 “呀,是小天来了啊。” 陆宁牵紧了薄斯年的手,有些拘谨地低声打招呼:“婆婆。” “诶,小姑娘长得真乖。” 老婆婆笑呵呵地侧开了一步,盯着陆宁看:“快进去坐,这大冷天,怎么来这了?” 薄斯年出声应着:“来住几天,看看您”。 房子里冷冷清清的,老人家没开灯,也没生火。 屋子里摆设的,也就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但打扫得很干净。 老人走进来,再手忙脚乱地要去搬凳子倒茶。 薄斯年出声阻止她:“我自己来,您坐着吧。” 她笑着点头,又进了里面的一个小房间。 薄斯年给陆宁拿了座椅,再给她倒了茶过来。 坐到她身边,他捂着她的手搓了搓:“冷吗?” 陆宁冻到面色有些发白,还是摇头:“我不冷。” 他将茶杯放到她手心里,再拿着她两只手去捧着茶:“拿这个暖暖手,我去搬点柴进来生火。” 她点头,看向他起身出去,有些不安地四处看了看。 老人家从里屋出来,拿出来一个玻璃罐,笑着打开放到陆宁身边。 她笑着开口:“这是自家晒的果干,婆婆这里没有好东西吃,你尝尝看。” 陆宁愣了一下,赶紧拿了一颗放进嘴里:“谢谢婆婆,很好吃。” 老人满面笑容地继续盯着她看:“小姑娘多大了,长得真是好看。” 陆宁出声回应:“我……”她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 她瞟了眼门外,正着急他怎么还不进来,门外就有声音传进来:“快二十四了,外婆。”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向薄斯年搬了些木柴进来。 他坐到她身边,再拿过旁边的一盒火柴生火。 老人伸手过来轻拍陆宁的手背:“年纪不大,真是个好孩子。” 陆宁下意识想缩手,忍着没缩回去,有些紧张地另一只手去抓薄斯年的衣角。 他抬腕看了下时间,再侧目看向她:“有些晚了,我去把车里的东西接上来,你在这坐会好不好?” “我,我跟你一起去吧。”她声音低了些,感觉没他在这里,她待得有些尴尬。 有柴火的灰渍落到了她的大衣上,他伸手掸落,声音缓了缓:“我尽快,几分钟就回来了,上下山路不好走。” 陆宁“哦”了一声,不好再多说。 他一走,她就如坐针毡地待着。 老人说的方言,声音也有些含糊,她偶尔听懂一句,就认真回着。 屋里生了火,很暖和,她看着蹿动的火苗,感觉脑子里的困意更重了。 上山时他们花了十来分钟,但他这一上下山再回来,倒是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陆宁看向他搬了两个行李箱进来,立刻起身,跟着他去卧室收拾东西。 房间不大,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一张小沙发,就没有其他了。 他让她坐到沙发上,拿了一床小被子给她盖到腿上,再将搬进来的行李箱打开,一样一样将东西拿出来再放好。 他自己只带了简单的几套换洗衣服,和一点生活用品。 其他就都是她的东西,毛衣、大衣、围巾、暖手宝,还有护肤用品和一些药物,零零散散算是都带齐了。 陆宁坐着看他来回走动,看得有些失神。 他将行李箱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好了,再开口:“我收拾下床,你困了就睡一会,晚些我叫你起来吃饭。” 她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点头应了声“嗯”。 她确实困得很厉害了,等他铺好了床,她已经坐在沙发上开始打盹了。 薄斯年走近过去,俯身要叫她时,她就闭着眼睛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身体极短暂地僵在了那里,再将她抱起来,安放到了床上。 她手还是没松,他抬手,将她手从他脖颈上拿开来,再给她盖好了被子,回身出去。 这一路过来得急,他们还没来得及吃午饭。 外面老人家还坐在火边,看向他一个人出来,出声问了一句:“小姑娘睡了?” 薄斯年“嗯”了一声,去篮子里拿鸡蛋:“我给她煎几个荷包蛋,她还没吃饭。” 老人起身应着:“还没吃午饭呢?我去摘点青菜过来。” “外婆坐着吧,我自己去就行了。”他拿了几个鸡蛋出来,放到灶台上,再去菜园。 老人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小天啊,是不是出事了?” 他八岁被养母收养时,改了名字,后面被薄家认回后,才又改了回去。 薄斯年步子在门口顿了片刻,低应道:“没事,只是来看看您。” 老人起身走近过来,声音很是担忧:“好孩子,你爸妈如今都不在了,你也有了新家,认回了生父母。要好好过,不要胡来啊。” 他没回头,声线有些哑:“外婆年纪大了,多想了。” “里面那姑娘,是你女朋友吗?”老人走近了,追问了一句。 第469章 怎么去爱一个人,他学得太晚了 薄斯年应了声“是”,再直接出门去菜园。 他没做过什么家务,在薄家自然不用说,被养母收养的那几年,养母也特别疼爱他,什么事都不让他做。 他开始接触柴米油盐这些琐事,似乎都是因为她。 多年前他们刚在一起时,她那时候才十七八岁,总有很多的想法。 比如她说,男人是应该要为爱的人下厨的,为了证明他是爱她的,她就总缠着他给她做菜。 后来他磕磕碰碰,也算是学了几道家常菜,味道不大好,她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 之后有一次,她带了一个小姐妹来家里吃饭,那小姐妹实在没忍住暗暗问了她一句:“真的很一般啊,你是怎么吃得这么上瘾的?” 那时候,她眼睛里还有星星,眉眼里都是笑:“你不懂,他煮的泡面都比别人好吃。” 那已经是太久远的事情了,再是如今,他去学习另一个男人的模样,为她洗手作羹汤。 他爱了她很多年,但关于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他学得太晚了,或者说时至今日,他也还是没能学会。 从他给她下药,再将她带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他其实就已经彻底输了。 他回不去了,他没能给自己留下半点退路。 摘了青菜再回屋里时,老人拿着一个布袋要出门,看向他说了一句。 “这晚上怕是要下雪了,我这里也没什么吃的,去山下买些吃的回来。小姑娘吃这些青菜鸡蛋的,怕是会不习惯。” 薄斯年想说他去,想到临城这边已经开始四处找人了,又改口道:“好,您路上慢点,手机带在身上。” 老人边出门边应着:“诶,知道了,房间里有个火炉,你插上电给她放到床边,会暖和一点。” 薄斯年“嗯”了一声,看她出门,再生火做饭。 火苗在火炕里跳动,他呆呆看着,手摸了摸大衣口袋里的那个小药瓶,又将手收回。 再忍忍吧,大概也不用忍几天了,临城就这么大,警察要找来这,也只会是三五天的事情。 他起身,进卧室给她去插了火炉,再回身出去做菜。 这里没什么菜,他炒了个青菜和腊肉,再煎了荷包蛋,夹了一小碗榨菜出来。 等都弄好了,他才想起来一个问题,他没煮饭。 他盯着桌子上的菜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又将菜热到了锅里,清洗柴火锅再煮饭。 坐在柴火边添柴时,身后脚步声响起,陆宁走过来,坐到了他身边的座椅上。 他脑子里正想事情,几乎是一惊,侧目看向了她:“怎么不多睡会?” 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木窗外风刮得很厉害,她侧身过来靠到了他肩上,盯着猩红的火苗。 “睡好了,婆婆呢?” 薄斯年被她这样靠着,身体有些僵硬:“去山下买东西了,晚些可能会下雪,就不好出门了。” 她“哦”了一声:“我们不能出去吗?” 按理这么冷的天,不该让一个老人独自出门。 薄斯年将她的手牵过来,靠近火边去烤火:“这几天就先不出去吧,你要是想出门,等过几天我带你出去走走。” 她盯着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掌心里,坐在这样的柴火边,外面是寒冷的天气,四处都是安安静静。 她感觉这样的温暖,让人跟着心安,这里远离城市的繁华,柴火带来的温度,比空调房里的闷热,更能暖到人心里去。 她再想起他们在南镇买的客栈,那里甜软的青团和糯米酒,还有精致的小糖人,让她有些想念。 她偏头去看他:“那我们不回去了吗?买的客栈怎么办?” “会有人打理的,等过了这一段时间,我们就回那里去。” 他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缓声回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刮蹭着,不是滋味。 陆宁倚在他肩膀上,火苗盯着看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眸子:“这里也很好,我也喜欢这里,不急着回去。” 薄斯年眸子有些泛红,抬手将她靠着的头轻推开,侧身过来看她:“阿宁。” 陆宁有些莫名地对上他的视线:“啊?” 他抬手,指腹在她侧脸上轻轻摩挲着,沉默看了她良久,再缓慢倾身过来。 或许是灯光和火苗的缘故,他眸子里倒映着暖黄色,倒映着她,温暖而炙热,如同云层再缓缓将她包裹住。 她手下意识要去抓身后的座椅靠背,被他这样靠近,有些呼吸不过来。 伸到身后的手,被他牵过去,十指交握,轻按在了座椅上。 唇瓣上温软的触感,她身体极轻微地颤栗了一下,呼吸跟着乱了。 在她仅有的记忆里,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近,她紧张,那一刻却并没有不安。 他已经很克制了,她清楚。 她不知道他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至少此刻,至少这段时间,他一直是细心温和的。 他吻得很轻很慢,一种偷偷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东西的罪恶感,在心里不受克制地蔓延开来。 捧在她脑后的手在发抖,在有什么就要失控时,他松开了她,看向她的面色挨着柴火的光亮,很清晰地泛着红。 她睁开眼睛,回避着他的视线,不敢去看他。 他抬手,在她唇角轻轻摸了摸:“阿宁,我犯过很多不敢提及的错误,但我是爱你的,也只爱过你。” 她眉眼低垂着,这样直白的话语,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只能抓紧了手一言不发。 等饭做好,再吃过了饭,就临近下午四点了。 薄斯年收拾了碗筷,陪着她继续烤火。 山上天黑得早,外面已经近乎全黑了。 陆宁看着外面不放心:“要不我们去山下接婆婆吧,都这个点了。” 他抬腕看了下时间;“外面天冷,你待这,我去接。” 她伸手去抓他的手:“不要,你带我一起去。” 他迟疑了一会,起身道:“行吧。” 给她换了厚厚的衣服,再裹上围巾戴上手套,他牵着她出门下山。 到山下时,远远有手电筒的光照过来。 薄斯年出声叫了声“外婆”,前面就有老人的声音响起:“诶,怎么跑下山来了?” 老人走近了,看到陆宁也一起下来了,有些着急地将手里一张单子折起来,塞进了口袋里。 那是一张寻人启事,上面有陆宁跟薄斯年的照片。 老人不识字,但也不至于完全猜不出来,这是什么情况。 第470章 警察找到薄斯年 山里太安静了,陆宁牵紧了薄斯年的手,并没有注意到老人收起来的那张单子。 但薄斯年注意到了,像这种偏僻的地方,几乎不可能会有人过来发宣传单。 就算真是发的宣传单,按理老人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扔掉了,不会还这么远带回来。 只一眼,他猜到了是什么。 临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加上这种零零散散的乡村和山区,都算起来还是有很大范围的。 寻人启事这么快就发到了这种地方来,只能说他宋知舟是真的拼了命在找。 大概是从上午确定了人是在临城开始,他就是打定了主意,要不眠不休将这临城翻个遍。 全国各地要翻个遍,显然是不大现实的,但临城毕竟也就一个小城市,任何一个小角落都去找一遍,也完全不是不能做到。 何况现在外面四处都是警察和摄像头,薄斯年带陆宁待在这里,没法出去,也不好换地方。 这也就意味着警察的搜查范围,只会不断缩小,直至查到这里来。 老人手里提了满满两大塑料袋的东西,面色除了疲惫,还夹杂着一些难以掩饰的痛苦神色。 薄斯年走近过去,接过那两袋东西时,老人松手,也一时忘了说一句什么。 陆宁走近过去搀扶她:“婆婆累了吗?” 老人似是才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没事,我没事,小天啊,东西我来提,你牵着她上去吧。” “我能走,东西很重,我搀着您上去就行。”陆宁继续扶着她往山上走。 她感觉从刚刚开始,薄斯年和老婆婆的状态就都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她也说不上来。 大概也只是因为天色黑了,老人累了,薄斯年也有些累了的缘故。 寻人启事的单子就放在口袋里,老人暗暗伸手摸了摸,苍老的面容在夜色里微微颤动着。 她有太多话想问薄斯年,但碍于陆宁在这里,一个字也不能说。 等到家时,薄斯年将东西放下,再给她们俩端了茶过来,在火炕里多添了些柴火。 陆宁两只手都冻僵了,在柴火边坐了一会,薄斯年就出声道:“你再去睡会吧,等下熬了鱼汤,我给你端过来。” 陆宁想说不用,又感觉他们俩个都显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感觉大概是有什么话想背着她说。 她点头,再起身回了卧室,躺到床上片刻,薄斯年就推门进来。 他没出声,只走近床边帮她掖了下被子,关了灯,随即就回身出去了。 陆宁闭着的眼睛睁开,多躺了片刻,再轻声下床,走近了卧室门边。 老式房子的木门,隔音并不好,加之卧室就挨着外面的厨房,外面的交谈声虽然压低了,她还是能隐约听到。 在陆宁回卧室后,老人就将口袋里的寻人启事拿出来,显然很不安地递给了薄斯年。 “小天啊,你实话跟外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薄斯年接过,一时没应声。 老人再开口:“山外小镇上四处都是警察,这好好的,他们是来找你的?” 他垂眸看向那张单子,片刻后出声:“只是她家里人的一点误会,我回头解释一句就行了……” “误会能招来这么多警察?这里可是山村,这种山疙瘩里一年到头都难见着一个警察,小天啊,外婆年纪大了,但外婆还没傻。” 老人情绪激动了些,难以克制地扬高了些声音,再是一阵咳嗽。 火苗仍在火坑里攒动着,将这小小的厨房烤得很暖和,却又在这一刻,温度似乎凝结到了冰点。 他坐在柴火前,暖光笼罩在他的面孔上,他良久才出声:“除了给您递了这单子,还有陌生人接触了外婆吗?” 老人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我拿到单子吓了一跳,当时就随便问了身边的一个黑衣男人,是不是要抓你们。” 薄斯年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很快再又松开来,极力克制着的情绪,如同洪水在无可避免地等待决堤。 四周一片死寂,两个人都没有出声,直至火炕里的最后一根柴燃尽。 他回过神来,添了些柴,然后问了一句:“您回来时,有人走在您身后吗?” “我,我不记得了,”老人有些干枯的手开始打颤:“我拿了那单子,就没买东西,埋头一路就赶回来了。” 他声音有些哑:“在您问了那个男人那句话后,就一路赶回来了吗?” 老人慌了神:“小天,小天啊,到底怎么了?你要出了好歹,我可怎么跟你爸妈交代去?” 薄斯年伸手,抓住那只苍老的手:“外婆,没事,您别多想,警察只是帮忙找我们回去,仅此而已。” 老人面色生了些狐疑:“你可别骗我,这么大的事,可不能胡来啊。” “没事,您放心,”他声音微沉。 话落时,卧室里一道轻响。 他立即起身:“我进去看看。” 老人低垂着头颅没吭声,面色落寞而无措。 薄斯年推门进卧室时,陆宁还躺在床上。 他看到床边她的拖鞋一前一后在那里,看了一眼后视线收回,只当没看到。 他走近床边,俯身过去时,陆宁睁开眼睛看着他。 这大概是第一次,她很清晰地在他眼底看到了不安。 清晰,浓烈,无法掩饰。 他慌了,同样的,她也慌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远比她想象得要复杂。 而关于他,似乎也远比她想象得要复杂。 卧室没有开灯,他们短暂的对视,在窗外投射进来的昏暗月色里。 随即她听到他的声音:“是不是想吃青团和糯米酒?南镇买的那些,我带在车上了,我去山下给你接。” 她“蹭”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抖着手去抓他的手臂:“不,我不想吃了,不吃了。” “没事,听话在这等我。”他伸手,轻轻将她的手扳开来。 她看着他回身出去,随即心里涌起恐慌,着急地出声叫他:“你别走,别出去,我不吃。” 他步子极短暂地在门口顿住,在她追过来之前,他离开了房子再往山下走。 快到山脚下时,他看到了手电筒的光,很多个手电筒,围照在他的车身上。 那些男人没有穿警服,但不难看出来,是便衣警察。 第471章 我骗了你,这些天一切都是假的 薄斯年没有再走近,隔着较远的距离,看向自己的车子被围住。 随即他回身,脚步轻而迅速地往山上走。 陆宁已经追出来了,在他回身时,她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除了微弱的月色,他们身边再没有其他光线。 他走到她面前,没有勇气再往前,也没有勇气去触碰她。 垂死挣扎毫无意义,警察已经找到了这里,势必也会迅速围守住四处的山路。 他视线从她身上侧开来,看向了她身后。 他声音很低,没有了这些天一直以来的温和:“你下山吧,他们会带你回家。” 她没有出声,在这样的夜色里,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许久后她开口:“那你呢?你能走掉吗,能回家吗?” “你不用管我……” “宋医生,你有家吗,有关心在意你的家人吗?”她打断了他的话,伸手过来触碰到了他发颤的手指。 却也仅仅是触碰,她没有牵他的手。 他在欺骗她,她并不是完全感觉不到,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她分不清楚。 只知道在这一刻,要她丢下他,她做不到。 他的指尖在发颤,在她触碰过去时,那种颤栗在加剧。 这样的深山里,北风呜咽得厉害,她是真的被冻得麻木了,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冷。 她听到他在笑,那笑声于她而言很陌生,那一瞬她甚至感觉是自己的错觉。 他那样温和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冰冷绝望的笑。 风太大,声音太小,他大抵是担心她听不清楚。 他俯身过来,声音夹杂着他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边。 “回去吧,我不是宋医生,你的宋医生在找你。我骗了你,这些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经过她身边,继续往前走。 陆宁回身追上去:“你去哪?” “去看看外婆,总得打个招呼,让她安心一点。”他步子未停,声音落在寒风里,也沾染了一层清冷。 她伸手去抓他的手,因为步子急,她声音里带着喘息。 “因为反正带不走了,所以就干脆放弃我吗?” 他手从她手心里抽出来:“下山去吧,你对我只有恨,等你想起来,这些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令你恶心的。” “你胡说,你胡说!” 她着急追过来,再去抓他的手臂:“我不下山,不要想起来,你别丢下我,你带我走吧。” 薄斯年步子顿在那里,回身看向她时,他眸眼发红:“阿宁,你会后悔的。” 她抓住他手臂,手心很用力:“我不会,如果你丢下我,你才会后悔。” 身后有踩踏着树叶草地的脚步声,很轻地往上靠近。 警察在山里搜寻,但他们暂时还没发现,半山上面有一个民居。 薄斯年面色笼罩在黑暗里,在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时,他突然伸手用力牵住了陆宁的手,迅速往前走,再进了前院。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她急促地跟上了他的步子,耳边是清晰的心跳声。 那一刻她在想,人这一生很多个决定,大概都说不清楚对错。 如他所说,或许等有一天她想起来,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但此时此刻,她肯定不会后悔。 * 山下。 警察的搜寻,自车辆所在的位置展开,扩展到整个山上和附近的村庄。 李警官是尾随着薄斯年的外婆过来的,再跟到了这里发现了这车后,就立刻联系上了宋知舟跟宫和泽。 实际上,就算没有这辆车在这里,他也已经可以断定薄斯年跟陆宁在这里。 因为在老太太出现在山脚下时,薄斯年出声叫了她,从当初远远看到的那两个身影,可以确定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李警官分辨不出薄斯年和陆宁的声音,但从老太太接了寻人启事就急匆匆赶回来,再到他发现过来接她的两个年轻人,不难联想到这两个人就是薄斯年跟陆宁。 而停在山脚下的车,和路面监控画面里的车比对,也正是一样。 临城各地都在大力搜寻这两个人,李警官也没想到,市警局这么重视的一个案子,找的两个人竟然会在他管理的这样一个小地方里。 他没太多办案经验,只能尽力妥善处理。 他联想到的情况,是薄斯年绑架挟持了陆宁,所以刚刚他俩下山来接老婆婆时,李警官藏在暗处,没有第一时间直接去抓人。 他担心薄斯年会情急伤到陆宁,只能让人先上山,等人走远了些,再仔细去查看车辆,之后再派人隐蔽地上山找寻。 他先联系的宫和泽,那边声音很急切:“人麻烦李警官先盯紧了,也不用逼太紧,别把人给吓着了。” 头一次挑此大任,李警官应声:“放心,人肯定会完好地拿下的。” 宫和泽轻咳了一声:“有劳了,我们直升机尽快过来,大概半小时能赶到,麻烦一定盯紧了。” 那边话音刚落,再是宋知舟声音传过来:“找人要紧,但如果出现棘手的情况的话,麻烦李警官先确保女方安全,她的安全任何时候都是第一位。她可能状态不太对,请您多小心一些。” 李警官沉默了片刻,这话的意思,就是哪怕让人跑了,也不能让女方犯险了。 他应声:“明白了,我们会注意。” 那边宋知舟又不放心地多说了一句:“如果人找到了的话,麻烦您尽量等我们过来,她胆子小,可能会容易被吓到。” 简单几句话后,那边挂了电话,李警官继续带人在山上四处搜。 这一找,就是小半个小时。 至于车辆,前前后后都拍下了照片。 搜寻间,山上有警察的声音:“李队,这边有一个民宅。” 其他还在山下搜寻的几个警察,立刻一起赶了过去。 房子里还亮着灯,前院里空空荡荡的,没有半点声响。 老婆婆着急走后门要出去时,就被李警官拦了个正着。 老人面色掩着慌张,止住步子看向拦到面前的男人,还有他身后的几个男人。 她声音苍老含着不解:“你们,找谁啊?” 李警官盯着她多看了一眼,随即露出笑意:“老婆婆,我们见过的。” 第472章 宋知舟赶过来 老人似乎是没听清楚,凑近一步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她看起来,好像是听力不大好。 李警官生笑:“婆婆前不久在小镇上,跟我一个下属打听寻人启事上面的人时,听力倒似乎不差。” 当时老人接了寻人启事单,就明显慌张地询问旁边的一个男人,而那个穿着常服的男人,正是张警官的下属警察。 为不引人注目,他们执勤时并没有穿警服。 之后老人急着回去时,他们暗里尾随了一路,老人也因为过于着急赶回去,并没有注意到后面跟上来的人。 老人仍是面带不解:“你们是来找我吗?有事吗?” “抱歉,公务所需,需要在您这找两个人,打搅了。”李警官拿出警察证件,递到了老人眼前,再示意跟过来的警察屋里屋外去搜。 那证件递到了眼前,老人扫了一眼,看向有人进她家,就急步回身往里走。 “你们干什么?这里就我一个老婆子,你们到底要找什么?” 有警察进了卧室各个房子找东西,李警官再另外派了些警察,沿着外面的山路去追。 人多半是不在这了,这房子就这么大,总共四间屋子,两个大活人几乎没办法藏得住。 其他警察四处去找,李警官在厨房里转了转,看向火炕里还燃着的柴火。 木盆里还有几条活鱼,这屋外没有鱼塘,多半是刚买回来的。 他想起刚刚老人回来时,提着两只大塑料袋,但除了这几条鱼,屋子里没看到其他买回来的东西。 李警官走近过去,靠近木盆多看了一眼:“婆婆一个人,这么多鱼吃得完吗?” 老人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现在这么多警察围在这里,她双手还有一点难以克制地发抖。 年纪大的老人,多数都热情好客,但老人也没给搬凳子,也没倒茶。 她就站在一旁,有些迟钝地应声:“我年纪大了,下一趟山也不容易,多买点也能少跑一趟。” 李警官又走近厨房里摆好在一旁的几张椅子,伸手过去,指腹在座椅靠背上摸了摸。 “这段时间都您一个人住,也没来个客人来跟您说说话?” “这种大山里,谁乐意跑,也就我自己好清净,一个人在这讨个清闲。”老人不看他,视线有些无处安放地盯着火炕,那里面的柴火已经熄灭了。 李警官要进旁边的卧室时,外面有一个警察快步进来,再开口道:“李队,后院草丛里发现一个井盖,大概是一口荒井。” “哦是吗,”李警官伸向卧室木门的手收回,回身看向老人:“婆婆不用紧张,我们警察也只是例行公事,能查的地方就查一下。这后院的井,也能看看吧?” 他说话间,已经往后院走去。 老人着急跟过去,声音还是尽力平静:“那井啊,早些年就没用了,都干枯了,这大晚上的,可别摔着了人。” 李警官点头轻笑:“婆婆提醒得是,我们会小心。” “我说了我这里没有什么人,我一个老太婆住的地方,你们到底要翻什么?”老人有些颤颤巍巍地跟过去,声音到底是有些激动了起来。 李警官低声吩咐身边的警察:“有什么好打报告的?直接掀开井盖看一眼。” 那警察立刻快步离开,等李警官和老人赶过去时,井盖已经掀到了一边。 老人面色发了白,看到那边已经有警察拿了绳子,下到井里去了。 她腿一软,差点就直接栽倒了下去。 李警官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了她一把,前面站在井边的警察,就扬高了声音:“李队,手电筒照过了,井里有两个行李箱。” 老人面容颤动着,没再说出话来。 民警将两个行李箱拿了上来,打开翻看了一下:“东西应该是一男一女的,里面还有药……” 警察拿手电仔细照了一下,随即沉声道:“李队,可能是违禁药。” “行李箱带回去,交给上级警局检查,人肯定是跑了,都去追。”李警官急步过去,看了下行李箱里的东西,再急声吩咐下属。 警察四散开来,都去了外面的山里找人,屋子里已经翻了个遍了。 行李箱找了出来,再否认也没有意义了,老人着急走近,拽住就要离开的李警官的衣袖。 她声音染着啜泣,苍凉无助:“警察同志,他不是坏人,他不是。求求你们,一定要好好查清楚,求警察同志对他宽容一点啊。” 李警官止住步子,回身看她:“老婆婆,他是您的什么人?” 老人没再隐瞒,声音含着乞求:“他是我的外孙,他是个好孩子,不是坏人。求你们,求你们不要伤害他。” 李警官片刻沉默,再缓声道:“婆婆放心,事情不严重,您外孙不会有事的。” 老人抓着他的手臂,连声道谢:“谢谢您,谢谢您,请您一定要帮帮他,警察同志。” “您放心,问题不大,就问几句话的事情。”李警官轻推开她的手,出声安抚。 老人年纪大了,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事到如今,哪怕是欺骗,能让她宽宽心,也总好过让她一个人急出个好歹来。 外面山上已经四处遍布了警察,李警官通过对讲机和其他警察交流情况,同时发信息告知宋知舟最新进展。 将找到的行李箱里的东西,拍照发给宋知舟后,那边的回复,是可以确定就是他们两个人。 李警官还要回话,门外就有脚步声急步进来。 宫和泽跟宋知舟一起赶进来,两人面色皆是疲累不堪。 因为过度缺乏睡眠,宋知舟眼底泛着乌青,进来时,这样的寒冬里,他额上都还在滴汗。 飞机停在山下空旷处,他再跟宫和泽一路急赶上山的。 接连几天几乎零睡眠,加上混乱的饮食,和这么久的四处奔波,他整个人近乎强弩之末。 进来时,他迅速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再看向张警官:“人没见了?” “宋先生放心,人肯定在这山上,警察将这山四处都包围了,不可能跑得出去。”张警官出声道。 宋知舟立刻往外走,出声叫宫和泽:“一起去找吧。” “不多少喘口气?”宫和泽没忍住问了一句。 这一路近乎飞奔过来,他累得是真的要虚脱了。 他实在很想不明白,这个看着白净温润的医生,到底是怎么做到体力这么好的? 每天二十多个小时的找人,他这就是在玩命。 宋知舟回头瞟了他一眼:“那你慢慢喘,我先去找。” 第473章 陆宁哭求宋知舟 宫和泽被他这句话气得不轻,刚一坐下,就又起身追了出去。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慢慢喘?她也是我师妹,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着急啊?” 他追出去时,宋知舟早没了影。 宫和泽跟着几个警察,一起沿着山下找过去。 深山里寒风刺骨,月光极其微弱,只能借助手电筒的光照来找人。 这样一来,视野有限,四处也看不大清楚,搜寻的效率自然是大打折扣。 宋知舟跟李警官一起找,往前走时,李警官打着光走在前面,荆棘路不好走,他边走边半抱怨了一句:“这晚上露水真是重。” 这样一路急走,他露出来的一截脚踝有些发凉,感觉像是被打湿了。 身后宋知舟开着手机的手电筒,突然出声道:“李警官,等一下。” 他声音不大,在这样的静夜里,也已经很清晰了。 李警官顿住步子,回身看向他:“怎么了?” 宋知舟走近过来,将光照到了他的裤腿上:“不止是露水。” 他声音沉了,染上了一些很重的不安。 李警官低头去看,看到自己脚踝处的裤腿上,沾染了猩红的血色。 他手电筒立刻再往地上照,照到了一滩血迹,断断续续沿着前面走。 这样的血色白天会很明显,但晚上并不容易被发现,鲜血染在夜晚的草木上,并不是特别明显。 宋知舟下颌紧绷着,沿着血迹急步过去,身后张警官着急出声:“宋先生,您等等,别一个人去。” 宋知舟没应声,像是没听见一般,紧盯着地上的血迹,迅速走向了荆棘深处。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过来,在这样的晚上格外清晰刺耳。 陆宁一路被薄斯年牵着,走得太急,左腿被尖刺和树枝刮伤,加上太疲累,整个人惨白着脸瑟瑟发抖。 他们藏身在山坡处的刺丛里,四周的警察越来越近,他们不好再移动。 何况她受伤了,也走不快了。 左腿小腿肚上的血还在往外冒,她额上冷汗涔涔,抓着薄斯年的手臂,连带着面容都在颤栗。 薄斯年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神色明显不对,抖着手摸向口袋里的小药瓶,再要拧开时,掌心里都是汗。 他拧了几次没拧开,眸色发红,想递向陆宁让她拧开,递过去时,手上一松,药滑落到了地上,小小的药瓶沿着山坡滚了下去。 他一只手牵紧了她,另一只手失手弄掉了药瓶后,再抓向身侧的刺枝。 尖刺划破掌心的皮肉,鲜血迅速流下来,他发现哪怕是这样的痛意,也已经没有办法让他冷静下来了。 他眸色发红,再终于哑声说了一句:“阿宁,对不起。” 他好像又不自量力了,竟然开始妄想在这么多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去再次带走她。 他已经带走了她一次,没让警察发现半点行踪。 那样的好运,又怎么可能再有第二次。 病情发作,没有药物的抑制,他强忍着,已经没有力气了。 陆宁咬牙将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用力围在了小腿的伤口上,再打了个死结。 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用来包扎了,不将伤口包住,血就会一路留下痕迹,他们走多远都没用。 她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再闷声不吭地拽着他往刺丛前面的山脚下拖。 还怎么可能出得去,警察就在这四周,她清楚放不放弃都没有区别了,还是抓紧了他的手臂往山下拖。 往山下走,能去哪里呢? 哪怕出了这山里,又能去哪里呢? 她不知道,只想着该离开这里。 夜晚的山路有些湿滑,她尽量小心不发出半点声响地移动。 随即她听到大概距离不到十米的地方,有鞋子踩踏着草叶的声音。 那声音很明显停顿了一下,该是注意到了他们的声响,随即迅速靠近了过来。 宋知舟踩过荆棘丛,手机的光照向前面时,那一刹那,他看到了他们两个人。 他步子停顿在那里,这些天发疯一般地找她,如今人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的反应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身后不远处,李警官看他没再走,出声问他:“有发现吗?” 宋知舟就站在那里,没再动,也没出声回应。 他没去看薄斯年,他看着陆宁的脸。 手机的光照在她的身侧,她面色苍白,在与他对视的那一瞬,她露出了近乎绝望的表情。 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呢? 他说不出来,但不曾想象过。 有朝一日她时隔多日见到他的第一眼,露出来的表情,表现出来的反应,会是这样的绝望。 如同避他如蛇蝎,如同惧他如厉鬼。 他拿着手机的手,掌心紧了紧,张嘴时,突然发现他发不出声音来。 他的动作,他的声带,好像在那一刻,突然就凝结了下来。 等回过神来要出声叫她时,他不过再往前靠近了一小步,就看到她面上的情绪迅速崩溃。 薄斯年已经没有力气了,躁郁症发作,他竭力克制着情绪不去失控,脑子里一片混乱,面色和唇色都近乎死白。 陆宁含着恐惧和敌意看向宋知舟,随即拽紧薄斯年的手臂,往后挪动了一步。 因为痛意和慌乱,加上深山里这样的寒风,她身体抖如筛糠。 李警官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迅速跟了过来,随即是有警察也过来,很快围住了两个人。 人和光线都聚集到了这里,将这一小块区域,照得通明。 宋知舟走近过去,隔着两步远的距离看向陆宁:“你腿受伤了。” “我们没有犯罪,你们凭什么抓我们,凭什么这样咄咄逼人!” 她声线在颤,十指紧抓在薄斯年的手臂上,嘶哑的声音后,再是近乎绝望地低声呜咽。 宫和泽很快从后面走近,看向这边淡声道:“她十有八九是被下了药,警察同志,请先将薄先生带走,我们的人自己带回去,自己医治。” 有警察走近过来要扣人,陆宁死拖住薄斯年衣袖不松手:“你们不许带走他,你们不能带走他!他没有伤害我,他没有错!” 李警官有些为难地看向宋知舟:“宋先生,这……” 硬来的话,万一真伤着了陆宁,他们也不想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陆宁将薄斯年手臂松开来,手忙脚乱地爬过去抓宋知舟的手臂:“求求你,求求你让他们不要抓他,他真的没有伤害我。” 第474章 还好,把你找回来了 警察想趁机扣押薄斯年,宋知舟眼神示意他们不要去。 陆宁现在情绪明显不对,在她清醒的情况下,强制带走薄斯年的话,她会很容易失控。 她现在体内还有不明药物,一旦情绪崩溃,可能会产生很不好的后果。 她腿受伤了,加上过度疲惫,几乎站不起来。 此刻她就半跪在宋知舟身边,她求他,放过薄斯年。 宋知舟喉咙有些干涩,这样的寒风里,他周身一片冰凉,却也比不过心里的冷意。 哪怕清楚她如今是因为药物作用,面对着这样一个她,他心里还是如同被攥成了一团。 他片刻后才做出反应,蹲身下去看向她:“陆宁,你不认识我了?” 她唇瓣在颤,不回答他的问题:“你放过他吧,放过他,我跟你走好不好。” 曾几何时,她也为了他,跟薄斯年说过近乎一样的话。 在他出声前,薄斯年先开了口:“我跟你们走。” “不行,你不可以!”她回身过去,一双眸子通红。 宋知舟出声道:“我可以尽量答应你的要求,但我有一个条件。” 陆宁着急起身要去薄斯年那边,听到他的话,看向他:“什么条件。” 她声音在颤,在这样的寒风里,颤音很明显。 宋知舟倾身过去,贴近她耳畔:“我希望你……” 他话没再说下去,突然伸手将她按进了怀里,再示意后面的警察过来。 陆宁立刻拼命想挣扎开来,她挣脱不开,身后薄斯年情绪也濒临失控,猩红着眸子要起身过来。 “你想对她干什么!” 有警察制住了薄斯年的靠近,宋知舟再看向陆宁出声:“你放心,只要你好好的,他就不会有事的。” 警察迅速过来,将一小支镇静剂静脉注射到了陆宁体内。 宋知舟再重复了一遍:“我说话算话,他不会有事。” 薄斯年被警察控制着,看向陆宁身体迅速绵软了下去,低吼出声:“你们给她注射了什么,注射了什么!” 宋知舟抬眸看向他,等到陆宁意识很快陷入了昏沉,再低声道:“放心,不会像薄先生一样丧心病狂。” 他将陆宁抱在怀里,保持着蹲身的姿势,一时没去动她。 他声线发冷:“强制失忆和催眠类药物,弄不好可以死人,薄先生知道吗?” 薄斯年眸光一瞬黯淡,盯着陷入昏迷的陆宁:“那不一样,那不会。” “暗地里销售的违禁药物,能有多少不一样?这种自欺欺人的戏码,薄先生你还是第一次玩吗,还是说这药你自己吃过,做了实验了? 她后面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清楚,你的深情款款,还是先收一收吧。”宋知舟起身,将人抱起来,再回身离开。 身后薄斯年突然哑声问了一句:“她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一切正常,劳您记挂了。”他淡应,没有回头,快步将人抱往山下。 人已经找到,陆宁情况不好,加上镇静剂导致的短暂昏迷,宋知舟先将她带回北城。 警察则另外带走了薄斯年,同样将人带往北城,送去警局先留在看守所,等待整理了证据和事件经过,再由法庭宣判判决结果。 为了方便配合调查,宫和泽随同警方一起走的,关于这些天的事情,他也算是清楚很多。 飞机飞往北城,陆宁还没有醒,机舱里除了飞行员,就宋知舟跟陆宁两个人,一片沉寂。 镇静剂的昏迷时长,能达到四至六小时,足够将她安稳带回北城。 至于回了北城后,等镇静剂的药效散了后,该怎么办,宋知舟还没想。 她的记忆恢复,还需要几天,这几天里,她势必是没有办法安静下来的。 虽说可以用药让她尽快恢复记忆,但这类药物终归都是强制性的,势必会对人体造成一定伤害。 她如今的身体已经遭受了一次摧残,记忆缺失,意识不清,这些对身体的创伤都可能是永久性的。 而恢复记忆的药物,哪怕只是将这种伤害增加万分之一,他也不敢给她用了。 他将座椅放低了一些,让她身体躺靠在上面,将身上大衣盖到她身上。 她手心很凉,面色也很凉,远没了之前的鲜活气息。 他将她手捂在手心里,将掌心的温热一点点传到她手上。 也不过几天不见,他却感觉,真的隔了太久了。 久到他甚至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上一次见她时,她是什么样的状态和模样。 那是和此刻的这个她,截然不同的样子。 他记得她失踪前一晚,发烧到整张脸通红,却还卷在被子里,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只记得你昨晚说的,会负责的。” 分明他们之间,已经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了,一切磕磕碰碰都走了过去。 怎么就到现在,又到了这种地步。 窗外是漆黑的夜幕,飞机飞行在半空中,一切悄无声息。 夜色已经很深了,她就躺在他身侧,睡得很安静,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这些天所有的一切,都并未发生过。 等她醒来时,她会伸一个懒腰,再伸手过来抱他 。 她告诉他:“宋医生,我刚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如果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那该多好。 他侧身过去,小心去触碰她苍白的侧脸:“还好,你回来了。” 不过短短几天,他感觉身边似乎哪里都空了。 飞机落地北城时,已经是临近半夜。 宋知舟将陆宁抱进别墅,客厅里等了好些人。 牧川跟牧老太太都过来了,还有温琼音和陆成弘,似乎所有人都显得苍老了。 宋知舟步子在客厅的沙发边顿住,看向迅速起身过来的人,他眸色有些发空。 温琼音低泣出声来:“可算是找着了,可算是找着了,我的宝贝女儿。” 宋知舟哑声道:“因为她状态有些差,给她注射了一点镇静剂再带回来的。没有大问题,叔叔阿姨,还有爸跟奶奶都可以放心。” 牧川跟牧老太太都是一瞬愣怔,这还是头一次,宋知舟改了口。 这段时间牧川为了帮他找陆宁,费劲了心思,牧家二老也出了很多力,这些他其实也是放在了心上了。 如今陆宁找回来了,他也就改了这个口。 怀中人睫毛颤动着,意识昏迷间,有些不安。 宋知舟将她抱紧了些:“她累了,我先带她回房,这里有多的卧室,大家可以也留下来住一晚。” 第475章 求宋先生,不要起诉我儿子 牧川和牧老太太面色都是喜悦,因为宋知舟改了口,他们高兴得显然有些没能回过神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宋知舟虽说算是接纳了牧家,但在称呼方面,还是一直很疏离。 大概也是共同经历了这样一场患难,有些距离就这样无形间拉近了,而有些隔阂,也就悄无声息间消散开来。 无论如何,这一声爸和奶奶,是真让牧川给牧老太太高兴到了心窝子里去。 一旁陆成弘面色疲惫地盯着陆宁,出声道:“知舟啊,别说这些客气话了,这么远赶回来,快带她去楼上休息。你也一样,这么多天了,该睡一觉了。” 宋知舟低应了一声,没有多的话,抱着陆宁上楼,再进了卧室。 她很多天没回这卧室了,其实他也一样。 这些天她不在,他就几乎没怎么睡过,偶尔回来一趟,几乎就已经是凌晨了。 客厅沙发上一躺,最多不过三四个小时,等天色一微亮,他就起来了。 她不在,他不敢回卧室,不是不愿,不是不想,是真的不敢。 之前她在的时候,卧室里有多温暖,后来她不在了,那里面就有多冷清。 他哪怕是进去拿一身衣服,都觉得那里面冷得可怕。 折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收拾得一尘不染的沙发和茶几,以前怎么看怎么顺眼。 少了一个她,就感觉什么东西都如同是结了一层冰。 张嫂已经将卧室重新整理了一番,几天没有睡人的床上,床单被褥也重新换掉了。 得了他们回来的消息后,张嫂就先将卧室开好了空调,也开好了床头灯。 宋知舟推门进去,落地窗外是寒风寒冬,而卧室里很温暖,床头灯暖黄色的光照在床上,他时隔这么多天第一次感觉到,他回家了。 他将她小心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时,听到她含糊叫了一声:“宋医生。” 他还拿着被角的手,突然就僵在了那里,听到她再很低地叫了一声:“宋医生。” 他还以为是他产生幻觉了,原来也并不是。 她还会记得吗? 还是说,更大的可能,不过是她将薄斯年,当成他了。 无论如何,她会不会还记得他一星半点,哪怕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称呼,他也觉得很好了。 他俯身过去,侧脸轻贴了贴她的额头,那一瞬红了眼眶。 他声音很低,低到大概只有他自己能听到:“我这些天,很想你。” 从未那样想念过一个人,那种如同血肉从身体里被剥离开来,之后突兀的痛意和不适。 她没有醒过来,手指不安地抓着被子,间或轻颤,大概也是快醒了。 人快醒了,但她的记忆还没有醒,他期待她醒来,却又不可避免地害怕她醒来,害怕面对她。 她大概会再如同前不久那样,再次哭求他去救薄斯年。 他拉开被角,很小心地躺到她身边去,一点点去靠近她,再揽住她。 如同身体缺失掉的一块,在那一瞬缓慢而完整地填补了回去,空掉的一颗心,再被填满。 他闭上眼睛,浓重的困意袭来,想睡却又不敢睡,因为清楚她快要醒了。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再是张嫂低声道:“宋先生,薄董事长和薄太太过来了,在外面说想见见您。” 宋知舟想回应,担心吵醒了陆宁,又起身下床。 轻拉开房门时,他才沉声开口:“就说我睡了。” 薄家大概是知道他回来了,推脱说还没回,也没有用。 张嫂面色有些为难:“薄董事长连声求着说想见见您,薄太太又在外面掉眼泪,这……” 毕竟也是为人父母,虽说错在薄斯年,但那两位年纪也开始大了,真要直接赶人,张嫂也觉得有点不忍心。 宋知舟在门口沉默站了一会,想到这几天生病了的苏小蕊,出声道:“知道了,我去见一面,张嫂帮我在这守着,人要是醒了或者看着要醒了,就立刻来告诉我。” 张嫂点头应着:“好的,您放心,我会看着的。” 宋知舟没再出声,回身到卧室拿了件大衣,给陆宁将被子盖好,再出门下楼。 北城气温本来就低,现在十一月份的初冬,这样的半夜,外面冷得很厉害。 他出去时,薄鸿祯的车没有开进前院,就停在别墅的铁艺门外。 他们两个人就迎风站在车外面,哪怕连随从的司机,也没有带一个。 宋知舟走过去时,灯光下,正看到了薄鸿祯头上的白发。 人说一夜白头,他的白发大概也并不会是这几天突然长出来的,只是因为面容突然苍老了,那几根白头发也就变得引人注意了。 他们只有一个儿子,中间走丢了七年,回来后就很难亲近了。 但自始至终,都是放在心尖上的亲生孩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薄斯年身陷囹囵完全可以是转眼间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不着急。 薄斯年已经待在了看守所,他违法犯罪如今是近乎板上钉钉的事情。 外界都传薄家能只手遮天,可这世上又怎么可能真有人能只手遮天。 法网恢恢,没人真的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一旦罪定下来,法庭宣判了,薄家有再大的本事,也未必保得住他薄斯年。 催眠囚禁、非法买卖违禁药物、非法使用违禁药物,加上之前的伪造证件,桩桩件件,都随时可以定他三五年的罪。 何况现在薄斯年状态很糟糕,加上心理问题,他完全有可能会直接自首,招认所有罪行。 到那时候,就不是薄家如何想办法保他的问题了。 他如果自己都认了,薄家又还如何保他? 穆雅丹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宝贝儿子进了警局,她泣不成声,半天没说出话来。 薄鸿祯面色悲戚,看向宋知舟出来,从未有过地放低了姿态,出声近乎恳求。 “所有的错都在我儿子,他如今有心理疾病,很多行为过激了。 我不是要偏袒他什么,只求宋先生,求您不要起诉他,任何一切补偿,我薄家都愿意承担。” 宋知舟面上情绪平平,眼前的一幕,似乎并未让他动容。 他沉默了片刻,淡声道:“陆宁如果没事,或许事情会有商量的余地,但如果她有事。” 他声音顿住,眸色在这样的夜里,泛着寒意。 第476章 你是在提醒我锁门吗 薄鸿祯面容笼罩在阴影里,从来威严冷漠的一张面孔,此刻那上面悲凉而无措。 如今陆宁失忆了,他求她放过薄斯年没有用,警方不会听她的说辞。 相比之下,宋知舟是陆宁失忆前在一起的人,等陆宁恢复记忆,他就很有可能可以左右她的决定。 而且现在,宋知舟作为陆宁的男朋友,在陆宁恢复记忆之前,他的选择和意见,比如是否坚持拿出所有证据来起诉薄斯年,很有可能影响到薄斯年的最终定刑。 有牧家这样一个足以抗衡薄家的后盾,他如果坚持起诉,完全有可能,也不用担心找不到辩护律师。 宋知舟声音微顿片刻,再出声:“如果她有事,任何事情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薄董事长,我如果不起诉他,或许是顾及陆宁跟小蕊的感受。但我如果起诉他,那也是理所应当。” 薄鸿祯声音急切了起来:“宋先生,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们薄家对不起你,对不起她陆宁。我能做到的范围内,可以做出一切补偿。”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任何事情,等确定陆宁没事再谈。二位慢走。”宋知舟出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回身要离开。 穆雅丹哭出声来:“你不能啊,我儿子他有心理疾病,你知道的,他很多行为不受控制。他对陆宁,那是有感情的。” 宋知舟步子顿住,看向她:“躁郁症确实偶尔会失控,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清醒的,有病不是作恶的理由。等陆宁醒了,我给她检查了身体再说吧。” 薄鸿祯面容沉痛,屈膝要下跪。 宋知舟眸光微沉,在他跪下之前,出声道:“薄董事长不必作践了自己,我话说得很清楚了,等确定她有没有事再说。” 薄鸿祯情绪近乎崩塌了下去,穆雅丹哭泣着,搀扶住了他。 宋知舟淡声道:“二位请回,我就不送了。” 他直接进了别墅,没再回头。 话说到了这份上,薄鸿祯也清楚多求没用,只能希望陆宁这往后,不会再有什么不好的身体反应。 宋知舟一进去,张嫂就着急从楼上下来。 一看到他,张嫂就开口:“宋先生,人醒了,您手机忘带出去了。” 他手机还丢在床头柜上,刚刚因为陆宁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忘了带出去。 他立刻急步往楼上走,到卧室门口时,步子微顿了一下。 她如今似乎对他有敌意,该跟她说什么? 张嫂从后面跟过来,低声道:“陆小姐醒了后,就眼睛睁着,也不说话。” 他预料中的,她醒来会大哭大闹,会执意要见薄斯年,但现在似乎并不一样。 他推门进去,卧室里仍是安安静静,她躺在床上一动没动,地方都没有挪动一下。 宋知舟走近过去时,步子有些沉,床边没有放座椅,他就坐到了床沿。 久别重逢是什么样子的,他想象过很多种,至于此刻这样,也不能完全没有料想过。 从在古镇偶然撞见了她,而她选择逃避后,他其实就大概猜到了这种结果。 心理医生,对于记忆扰乱和催眠之类的东西,多少是有点了解的。 他那时候就有猜到,她的不对劲可能是因为什么。 在他垂眸看向她时,她就沉默地睁着眼,对上了他的目光。 她的平静,是因为还记得他说过的话。 短暂沉默的对视,他出声问她:“难受吗?饿吗?” 她视线极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看到窗外天色已经全黑了。 这里似乎有些熟悉,大概是脑子有些昏沉,她的感觉也出现错乱了。 她视线收回,继续看向他:“不难受,不饿,他呢?” 宋知舟多看了她一会,她面色看起来还好,不像他刚从山上带走她时,那么的面色惨白。 她腿上的伤,回来的路上,他也已经处理过了。 他片刻后才出声反问:“谁?” 她眉心蹙起,眸子里都是防备和敌意:“你说好了的,他不会有事,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你说的谁?”他面色平静,坐在床边不急不慢地再问。 床上的人抓紧了被子,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再出声:“宋医生。” 宋知舟一瞬愣怔,面色差点没绷住:“嗯?” “我问你,宋医生他怎么样了,你说过会放过他,你把我带来了这里,那他呢?”她有些着急了起来,显然不满他这样装傻。 眼前人面色有些怪异,抿唇再应声:“宋医生,他很好。” “我不信你,我要见他。”她要从床上坐起来,才爬起来一些,脑子里沉得厉害。 手撑了下床沿,她将那股浓重的昏沉感压了回去,坚持着要下床时,看向空无一物的床边。 “我鞋子呢?” 他仍是坐着不动,应了一句:“我不知道,你要去哪?” “我要去见他,否则你将我困在这里,我可以报警。”她迟疑了一下,直接光着脚下了床。 地面铺了厚厚的地毯,光着脚也并不会凉。 她下床后,并没急着出去,而是去落地窗前,再从窗户看下去。 除了别墅前院,外面并没有其他的建筑,显然这里是独栋别墅,附近难找到其他人,也不大好出去。 宋知舟顺着她的背影看过去,看她站在窗前观察地形,忍着笑意出声问她:“你想逃出去?” 她在窗前多站了片刻,回身看他:“你让我见他,或者我报警,你选一个。” “你留在这里,或者我起诉他,你选一个。”他仍是坐得岿然不动,看向她面上染上恼怒,再染上憎恶。 随即她终于忍无可忍:“你凭什么起诉他?我手机呢,你把我手机藏起来了?” 她走近床边,翻箱倒柜地找。 随即看到他起身就往外走:“不知道,没看到。” “你去哪,你把我锁在这里面,叫非法囚禁。”她着急追到门口,再伸手拦住了卧室门,不让他关门。 宋知舟站在门外,看向被她双手扒住的门。 片刻后,他问她:“你是在提醒我锁门吗?” 她拦着门不松手:“你直说吧,你想怎样,才能放过我们。” 他垂眸看着她,似乎是思索了一会:“想怎样都可以?” 第477章 陆成弘执意要指控薄斯年 陆宁面色浮现警惕:“我可以尽量跟你谈条件,但你不要太过分。” “在你看来,什么样的要求算过分?”宋知舟从床上起身,再走近了几步。 她下意识要往后退,后面是落地窗,没有地方退。 好在他也并没再走近过来,他们之间还隔着几米距离。 她声音克制着不安:“过分就是过分,你到底想要怎样?他没有伤害到我,我不指证他,你们就没有理由让他留在警局。” “心理学上有一类受害者,在面对警方时,也会竭力维护加害者。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又称人质情结,人质综合征,和你目前的情况很相似。”他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她,声音不疾不徐。 她手指抓向后面的窗帘,目光里都是厌恶:“你胡说!他没有伤害我,没有伤害就是没有伤害,你这是胡编乱造!” 他在她前面的沙发上坐下,头有些生疼:“在谈条件之前,我先跟你说明一下你目前的情况。” “我不会相信你的,你别想挑拨离间。”她眸子里有些恐惧,这样的卧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而对于他,她几乎一无所知,只从薄斯年嘴里得知过,他是她父母看中的未来女婿,这也是他执意要将她找回来的原因。 光这一条,就让她第一感觉是对他没有好感。 他俯身将手撑在茶几上,拇指指腹用力将眉心按压了片刻,压制住了太深的疲累。 “你相不相信,如今也只有我,可能让你见到他。警方已经确定,他对你非法用药、催眠囚禁,我可以出于保护你安全的角度,要求你不去见他。” 她情绪激动了起来,红着眼睛低吼:“他没有,他没有!” 他按压着眉心的手松开来,抬眸看向她,声音仍是平静:“你过于激动没有意义,关于非法用药和催眠囚禁,警方已经基本确定了,我没有办法去更改。 但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去见到他,关于他的定罪,我可以尽量从心理疾病的角度,来让法庭对他酌情减刑,甚至是判缓刑。” 她沉默了下来,显然这个条件对她而言很有诱惑力,但她将信将疑,一时没应声。 片刻后他再开口:“不切实际的事情,比如让他被完全无罪释放,我没办法承诺。我所说的,是能争取到的,对他最有利的判决。” 她面色有些松动:“我真的可以……” 外面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门外温琼音的声音传进来:“知舟啊,宁宁醒了?” 他们留了下来,待在别的卧室过夜,刚刚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出来就听张嫂说,人已经醒了。 站在落地窗前的人,浑入竖满了尖刺的刺猬,听到声音,立刻紧盯着门口。 宋知舟起身,看着她:“你爸妈,见见吧?” “我,我不见。”她手指抓紧身后的窗帘,挨在落地窗的角落里。 这里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于她都是彻头彻尾的陌生。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置身在哪里,更不知道薄斯年会在哪里,所有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巨大的未知和黑洞。 门外敲门声再响起,他没有急着去开门,低声又说了一句:“生养你的至亲,不见不大合适。” 外面声音有些急切地再次响起:“知舟啊,睡下了?让阿姨看一眼宁宁。” 宋知舟看向她紧挨着落地窗,这一次,她没再出声拒绝。 或者说,在这里,她觉得自己拒绝也未必有什么用处。 他起身,去卧室门边开门。 门外温琼音跟陆成弘焦急地站在那里,门一打开,立刻等不及问了一句:“是醒来了?” 卧室里悄无声息,既然陆宁醒来了,这样的安静让温琼音察觉到了一些怪异。 按说她醒来后,应该会第一时间出来见见他们。 宋知舟侧身一步让他们进来,低应了一句:“刚醒,她情绪不大稳定,不适合多交流,叔叔阿姨暂时就先看一眼。” 温琼音没等他说话,立刻等不及就急步走了进去。 陆宁站在落地窗前,后背紧挨着玻璃窗,看向迅速走向她的人,立刻往旁边躲避。 温琼音激动不已地开口:“我的好女儿,可算是回来了。告诉妈妈,那个混账对你做了什么?” 陆成弘也焦急走近了过去,沉声道:“没事,人回来了就行,这次绝不能算了。 那个男人少说也必须在牢里待上三五年,他薄家再怎么求情或维护,这事都没得商量!” “他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他不会坐牢!”陆宁身体退到角落,激动地出声反驳。 刚刚宋知舟带她回来时,还没来得及解释,关于她被药物催眠失忆的事情。 温琼音跟陆成弘同时愣在了那里,看向她明显不对劲,再回头看向宋知舟。 宋知舟出声道:“醒来了就是好事,叔叔阿姨见过了,就让她先休息吧,其他事情我们出去说。” 温琼音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被陆成弘拉住制止了后面的话。 几个人回身要先出去时,陆宁着急说了一句:“我要见他,你们不能判他的刑,我要去见他!” “这个男人,简直卑鄙!”陆成弘气得不轻,看向陆宁近乎神志不清地还在维护他,没忍住吼了一句。 人眼看就要出门了,陆宁急着再追到门边:“求你们,让我见他一面,放过我们吧。” 陆成弘回身,想到好好的女儿,被那个男人弄成了这幅不清醒的模样,气得面色黑沉。 “她身体需要做一番全面检查,现在无论如何,不许再去见那个男人!” “叔叔,出去说。”宋知舟出声打断他的话,将两个人叫去了楼下说话。 卧室门关着,张嫂守到了门口,担心陆宁会情绪过激,做出什么伤害到自己的事情来。 楼下一番交谈,宋知舟再回卧室,就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陆宁就坐在床头,并没有睡下。 他走到她面前,出声道:“下楼吃点东西吧,你妈妈帮你炒了几个菜。” 她抬头,有些无助地看他:“所以,我还是不能去见他对吗?” “先吃饭,明天去医院做趟检查,我跟你保证,我会让你去见他,就这两天。”他声音有些哑。 第478章 她今晚不会好过 陆宁眸光亮了一下,生出了一分期待。 刚刚她爸妈的态度,她也看到了,是完全不可能让她去见薄斯年的。 下午在山上,是警察带走的薄斯年,显然警方也认定了他有罪。 所以现在她哪怕真能找到机会报警,也顶多不过从这里出去,要见到他,大概也并不能,更不用说想办法将他救出来。 至少目前而言,眼前这个男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终究是她暂时唯一能接触到的,说会帮她见到薄斯年,再救薄斯年的人。 她手指垂在身侧蜷曲着,有些谨慎地看向他:“你是谁,你帮我的条件是什么?” “先下去吃饭吧,你爸妈还在等着,这些晚点再说。”他视线落到她脸上,再又侧开来。 她如今生疏防备的眼神,很多时候还是让他不太能适应。 他回身进衣帽间,给她拿了大衣和换洗衣服出来:“要不先洗个澡,穿这个吧,你之前的大衣在山里弄脏了。” 给了她想要的承诺,她情绪也显然稳定了些,没有吭声,起身接过衣服往浴室走。 走到浴室门口时,她回身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想问衣服的事情,又并没有开口。 他仍是站在床前,看向她开口:“衣服是你的,你可以不信,先换了再下楼吃饭吧。” 她进了浴室,反锁了门。 浴室里只有浴缸,并没有装淋浴,她迟疑着,随即打开了洗手台下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包一次性浴缸套,打开袋子拿出了一个套到浴缸上。 等套完了,她愣在了那里,看向手里的东西,再看向旁边的柜子。 她不该知道柜子里有这个,可她刚刚完全就是顺手,打开柜子都没有去找,就直接从最底下一层,将浴缸套拿出来了。 浴缸里的水一点点加深,热雾缓缓笼罩到整个浴室里,她站在那,良久都没有动。 她仔细去想,也想不明白刚刚这个完全无意识的动作。 直到浴室外面有敲门声响起,有声音传进来:“窗户打开一点,或者开下换气,别闷着了。” 她才回过神来,看向浴缸里已经溢出来的热水,手忙脚乱关了水流,再应声:“知道了。” 浴室外面的脚步声很快走远,宋知舟并没出去,坐到卧室落地窗前,等她洗完出来。 窗外的树枝,在黑漆漆的夜色里晃动,北城今年的第一场雪,大概是快要下了。 她之前还颇为期待,不知道真等下雪的时候,她的记忆会不会已经恢复了。 从薄斯年给她吃下去的药物药效时长来看,她恢复记忆,也就这两三天的事情了。 这也是他会跟她说,这两天带她去见薄斯年的原因。 他其实也抱着些想先拖延着的想法,真要再等上两天,或许她就都想起来了。 真到了那时候,她如果还要去见薄斯年,那就是她的选择了。 只要她意识清醒了,她想要去做什么,他自然都不会阻拦。 他盯着窗外发呆,感觉眼睛无来由有些酸涩。 真是想念她,明明她回来了,又好像还没有回来。 这样沉默坐了许久,他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响。 陆宁从里面出来,已经换了衣服,湿漉漉的头发包在干毛巾里,有些拘谨地在浴室门口多站了一会。 她之前被薄斯年带去临城后,穿的都是他在那边给她买的衣服。 现在才算是换回了之前她自己的衣物,但她显然并不觉得自在,就好像是套在一身并不合身的衣服里。 宋知舟看过去,视线在她身上极短暂的停留,随即起身给她拿了吹风机过来,插到了沙发边的电源上。 以前的这个时候,他会叫她:“坐到这来吧,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现在他看过去,声音也淡了很多:“先把头发吹干吧,这样容易感冒。” 陆宁在浴室门口站了半天,才极缓慢地走近过来。 他感觉她显得有些怪异,距离近了时,才发现她面色红得很厉害。 宋知舟眸色沉了沉,从她面色里察觉出了些不对劲:“怎么了?” 她半天没吭声,磨磨蹭蹭地接了他手里的吹风机,在他要回身走开时,突然低声问了一句:“我可以出去一趟吧?” 他目光落到她脸上,是在揣测她的心思:“现在是凌晨,这附近也没地方去,明天再出去吧。” “不是,我……”她声音欲言又止,一张脸涨得更红了。 片刻后,显得有些心烦地闷声说了一句:“算了。” 她也不坐到沙发上,就站着拿毛巾擦头发,眉头微皱着。 宋知舟视线在她面上多落了几秒,然后问了一句:“生理期?” 陆宁手上动作立时一顿,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她脸上写字了? 他回身到柜子里翻了一下,再看向她:“家里没了,我出去给你买。” 陆宁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点头侧开了视线。 这不是废话吗? 他一个大男人,家里又没住女人,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宋知舟走到卧室门口,又回身过来从上往下扫了她一眼:“那你现在……” “你别管,你先去买。”她脸一路红到耳根,恨不能直接走过去就将他给推出去,再把门摔上。 门口的人轻咳了一声,出去带上了门,卧室里恢复了寂静,她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早不来晚不来,这都是什么事啊? 让一个差不多头一次见面的男人,去帮忙买姨妈巾,她感觉她真的要当场自闭。 站着擦完头发再差不多吹干时,他就已经回来了,大概是哪里有什么自助购物机,他这么晚还能这么快买回来。 将东西接过来时,陆宁压根就没敢去看他,强装镇定地闷头接了东西,就直接进浴室。 里面再是一番磨磨蹭蹭,她才慢腾腾出来。 宋知舟看向她,想问什么,又还是没有问。 她以前生理期一向腹痛,因为体寒的缘故,他一直给她食补调整,这种情况也并未好转过。 大概可以预料到,她今晚不会好过。 陆宁走出去,抬头就注意到他还在看着她,有些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 第479章 想见见他,就一眼 到楼下时,温琼音和陆成弘就坐在餐桌旁等她。 牧老太太年纪大了,在外面待不大习惯,牧川看陆宁也没有大碍了,就已经先带老太太回去了。 宋知舟帮她把餐椅拉开,出声道:“叔叔阿姨也先吃吧,不用多等了。” 因为陆宁的事情,他们两个人也急得不轻,这个点都凌晨了,但也都还没吃晚饭。 温琼音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都是陆宁爱吃的。 陆宁看了眼宋知舟帮她拉开的座椅,自己另外拉出来一把座椅再坐下。 陆成弘立刻皱眉,想说什么,想到宋知舟之前解释了,说她现在记忆出现问题的事情,还是强忍着没有说话。 这一顿饭吃得很沉默,这么久的疲累,陆宁其实已经很饿了。 但心里多少堵着一口气,加上不自在,她吃得很少。 温琼音盛了汤给她递过来,陆宁看了一眼,再出声:“谢谢,我不喜欢喝汤。” 眼前人面色愣了一下,显然有些难以接受她此刻这幅模样。 宋知舟出声缓和:“她这么远回来也累了,胃口不大好,阿姨别太担心,自己多吃点。” 温琼音“嗯”了一声,这之后就都没再说什么话。 等饭吃完时,宋知舟起身收拾碗筷进厨房。 陆成弘等他离开,看向陆宁开口:“也别胡思乱想,现在就先好好调养身体,不要再去想着见他的事情。不管怎样,爸妈总不会害你。” 陆宁皱眉,出声想反驳,抬头就看到宋知舟从厨房里出来。 反正他都答应了,就这两天会带她去见,没必要多起什么不必要的争执。 她将头低下去,放下了筷子起身:“我吃饱了,先上去了。” 温琼音心急道:“你这一碗饭都没……” 她话音未落,眼前人已经直接上楼了。 温琼音看向她的背影,红着眼睛没再出声,陆成弘也是怒意难消。 宋知舟过来清理餐桌,陆成弘看向他沉声道:“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去找那个男人。再这样下去,她哪里对得起你?” 宋知舟擦着桌子,抬头时,声音淡了些:“这不是她的错,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叔叔阿姨是她的爸妈,更应该理解她,何况这些也都是暂时的。” 陆成弘面色缓了缓,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我也知道,只是这样看着,还是觉得有些气不过。” 宋知舟再出声道:“别人可以不理解她,如果连叔叔阿姨都不能理解她现在的状态,她才是真的孤立无援。” 药物影响着她的记忆和意识,如果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能包容她,又还有谁能帮她走出来? 温琼音面容笼罩在悲戚里,颤声道:“我家宁宁,可别辜负了你啊。” “什么都总会过去的,只要等她清醒过来不放弃我,我就不会放弃她。叔叔阿姨再多休息一会吧,我先上去了。” 他收拾完餐桌,要回身上楼时,又冲了碗红糖水,端到了楼上去。 进卧室的时候,她坐在落地窗前,双腿蜷缩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走近过去,看到她面色发白,一只手心贴在小腹上,眉头紧皱着。 听到脚步声过来,她睁眼看了他一眼,再继续闭着眼睛。 以前她生理期腹痛时,严重的时候一张脸死白,抱着他直掉眼泪。 现在她把他忘了,没有人抱,也没有人可以去依赖,只能这样自己缩在沙发里硬熬着。 他将红糖水放到她面前,轻声道:“把这个喝了,会舒服一点。” 她额上有冷汗冒出来,眯眼看着那碗红糖水,没有去喝。 宋知舟拿勺子舀了一口,自己喝了下去,再将勺子放到了一边。 “放心,我不会乘人之危,红糖水可以缓解生理期腹痛,你也能少熬一会。” 她痛到身体都在发抖,伸手过去,他再将碗递到她手里。 等她喝完了,他接过碗放到一旁,沉默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 他听到她闷声说话:“我想见他。” 他没出声,听到她再喃喃道:“想见见他,就一眼。” 她唇色灰白,痛到迷糊时,很轻的说话:“他车呢?” 头顶的灯光投射下来,他眸光晦暗不明:“车也被带回北城了。” 她眯眼看向他:“那里面有吃的,你能给我吗?” “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明天去医院做完检查,我就带你去拿。”他低应,看到她手指用力抓在沙发边缘。 以前好像没这么严重,她现在看着不止是腹痛,好像还发烧了。 他刚刚给她递碗过去时,触碰到她的手指很凉,不正常的冰冷。 这样沉默多坐了几分钟,她没再发出声音了,但仍是睡得很不安稳。 或者说也根本没有睡,只是疼得太厉害了,才这样蜷缩着闭着眼睛,努力想要睡着。 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些猜想,随即那样的猜想,让他一颗心跟着下沉。 他靠近过去叫她:“陆宁?” 她没应声,仍是紧闭着眼睛发抖。 他再多叫了几声,听到她很低地开口:“疼。” 伸手过去触碰她的额头,她额上一片滚烫。 他心跟着咯噔一下,倾身过去将她抱到了床上。 给她测了温度,直接烧到了三十九度七。 也不过才这么短短的时间,她刚刚都还好好地在楼下吃饭。 这绝不仅仅是生理期的缘故,她身体有问题。 那种很糟糕的猜测,在他脑子里不断放大开来,他急步起身出去拿医药箱,面色紧绷着,掌心不可克制地攥成了拳。 眸子里是浓烈的恨意,他突然在想,如果确实是药物的作用,让她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起诉薄斯年,争取最重的刑罚。 将医药箱拿回卧室时,床上的人还在低吟:“疼,好疼。” 宋知舟一边从医药箱里翻紧急退烧药,一边俯身过去问她:“哪里疼?” “头,头疼。”她手指用力抓着被子,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搅,如同这段时间以来,很多个晚上一样。 只是以前都是晚上七八点的样子,而今晚或许是因为镇静剂的作用,这样的反应推迟到了现在。 宋知舟倒了合适剂量的紧急退烧药给她喂下去,伸手过去将她的手握到掌心里时,她手上的冰凉,让他突然恨不能杀了那个男人。 第480章 陆宁发现跟宋知舟的合照 这一番折腾,就直接到了清晨。 陆宁的烧倒是勉强退了下来,但宋知舟还是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等天色微亮,她醒过来时,他就执意要带她去医院检查。 陆宁从床上爬坐起来时,因为凌晨一场高烧,她面色还是憔悴不堪。 她坐在床头看他:“去医院做完检查,你就带我去他的车上拿东西吗?” 宋知舟一夜没睡,声音有些干涩:“嗯,可以。” 她试着得寸进尺了一下:“说这两天带我去见他,是今天还是明天?” 他起身,给她拿了衣服过来:“明天吧,今天去医院做完检查,我再忙一点工作,大概也腾不出时间了。” “那说好了的,明天。”她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衣服,眸光清亮,似乎连疲累都散了很多。 宋知舟点头:“嗯,说好了。” 陆宁心情转好,从床上下来,很快进浴室换了衣服,吃过早餐后,跟他出门去医院。 这几天累得太狠了,开车出别墅时,宋知舟手上晃了一下,随即车身跟着偏移了一下。 她察觉出不对劲,侧目去看他:“你不舒服吗?” 他踩了刹车,短暂地缓了一口气:“没事,问题不大。” 她手下意识抓紧了安全带,在他车身第二次偏移时,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别逞强啊,疲劳驾驶违反交规的,要不我来开吧。” 宋知舟将车停下来,明显不信任地看向她。 陆宁蹙眉:“你这是什么眼神,歧视女司机吗?” 他唇角颤了一下,有些想笑,那一瞬突然感觉她变得生动了起来。 她有些不耐地推门下车,再绕过来拉开驾驶位的车门:“下车,就你这么开两步晃一下的,我会被你吓死。” 宋知舟解了安全带,下车跟她换了位置,随即看到她握着方向盘看了看前面。 座椅位置太低太后了,她将座椅调高了一些,又调前了一些,身体离方向盘很近了,这才满意地开始开车。 宋知舟侧目去看她:“座椅调这么近,你能动吗?” “还好。”她随口应了一句,盯着前面开车。 她驾照倒是拿到手很多年了,但很少开车,一碰方向盘还是习惯性紧张。 身边人看她严肃着一张脸,出声安抚她:“不着急,现在还早,慢点开。” 她面色微绷着,仍是看着前面的街道:“你别总说话啊。” 他轻咳了一声,真就没再开口。 还不到早上七点,街道上车辆人流极少,她车仍是开得很慢。 这一路平稳,他靠在副驾驶座椅上,开始还帮她看下路,不到十分钟就睡着了。 车里安安静静,街道上雾气很重,她小心开车,再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面色白得有些过了。 这么大早叫她过来做检查,可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可不比她好。 她昨晚高烧了一场,但好歹现在烧退了,也就没觉得有多少不舒服了。 红灯车停下,她偏头去看他:“你还好吧?” 他没吭声,直到她再重复了一遍,才睁眼看她:“没事。” “你确定?”她声音颇为怀疑,他面色是实在太惨淡了。 她对他不熟,更不知道他身边有些什么人,这么大清早的,要是他真出了什么好歹,对她而言也不好处理。 他眼睛闭上,继续打盹,低应了一句:“嗯,没事。” 陆宁也没再多问,晨曦穿透薄雾照到车前玻璃上,她车速加快了点。 到医院时,才上午七点半,门诊还没开门,看病得挂急诊。 她将车停到露天停车场,再问他:“要不等半小时?我身体都好了,挂急诊没必要吧?” 他没应声,倚靠在座椅上继续睡。 陆宁声音扬高了些:“要不我给你挂个号看下医生?” 她有些头疼,所以到底是谁来看病的? 身边人还是半点回应都没有,他看起来累极了,大概是真的睡着了。 她也没再叫他,想着索性就等八点,医院正常上班了再进去,也让他在这睡会。 百无聊赖地坐着发呆,她想翻翻手机打发下时间,但她手机被他收起来了。 想到这里,她侧目看向他大衣口袋,突然想趁这个机会看看他的手机。 会不会也有万一,薄斯年并没在警局里了,她要不要试着联系一下他? 何况关于身边这个男人,她知道的太少了,如果真要指望他帮忙,也希望能多知道一点关于他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看向车窗外空荡荡的停车场过道,有些紧张地再出声叫他:“你睡着了?” 他仍是没有回应,唇色近乎灰白。 她一颗心跳得极快,伸手过去动作极轻地摸到了他的大衣口袋里。 他的手机,刚好就放在靠近她这边的口袋里,手触碰到的时候,她心里也跟着惊喜了一下。 迅速将手机拿出来,上面的屏幕锁解不开,她小心去抓他的手,再拿他的手指解开了手机锁。 手机顺利解开,跳到了布满应用图标的主屏幕。 他仍是没有醒来,也或者是生病了,没有力气再动或者睁眼。 她视线落到手机屏幕上,想要打电话时,随即呼吸凝滞,面色僵在了那里。 手机背景是一张照片,照片上一男一女,女的是她,男的是此刻她身边坐着的这个男人。 那上面的她带着笑,一种于她而言很陌生的笑。 人说皮笑肉不笑,是因为笑意是很难伪装的,强装出来的假笑很容易分辨。 而照片上的人,笑意轻松深切,那种情绪是发自内心的。 她仔细去确认那张照片,发现无论怎么看,那上面的人就是她。 更怪异的是,那张照片的背景,是卧室床上。 她手指用力抓着手机,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张照片是怎么会出现的。 随即她想起很多事情,比如昨天薄斯年说的那一句:“我不是宋医生,你的宋医生在找你。” 再比如这个男人的卧室里,有女人的衣服,那些衣服的尺码,跟她完全契合。 还有她在那个陌生的浴室里,却那样熟悉而又莫名地,从洗手台下柜子里拿到了东西。 手指用力抓在手机上,她面色一点点泛白,身体僵在那里。 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可能,这到底怎么可能? 副驾驶上的人一直没醒,她许久才回过神来,看到他面上已经没了血色。 将手机丢回他口袋里,她着急下车去叫医生,才发现自己身体在发抖。 第481章 宋知舟突发性昏迷 宋知舟已经昏迷了,陆宁叫不醒他,一个人也没办法把他弄进医院大楼里去,只能去叫医生来帮忙。 急步走近一栋门诊楼时,前面一个白大褂女医生从不远处走来,随即视线落到了她身上。 陆宁看到有护士推着一个空推床过来,正要上前叫护士帮忙,那女医生就已经径直走到了她面前。 “你回来了?”陆宁止住步子抬眸,确定这个女医生是在跟她说话。 她愣了一下才应声:“你认识我?” 崔颖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认识她? 宋知舟还昏迷在车上,陆宁没多纠结这个问题,着急出声道:“您可以帮个忙吗,有……人晕倒了,可不可以帮我去扶一下?” 崔颖眉心微蹙,感觉陆宁这幅模样不是一般的奇怪。 她问了一句:“人在哪?” “就在外面停车场的车上。”陆宁赶紧指向医院大厅外面。 崔颖扬高了声音,叫住了不远处推着推床的护士:“孔护士,推床推过来帮个忙。” 那护士闻言,立刻推着推床往这边过来。 崔颖快步跟陆宁出去,等到了车旁,陆宁拉开副驾驶车门时,宋知舟已经一张脸惨白了。 崔颖一边急着将人移到推床上,一边沉着脸不满道:“什么叫有人,宋医生叫‘有人’?” 她显然很急切,陆宁估摸着,这女医生应该是认识宋知舟,看着多半关系还不浅。 她一边跟着快步进住院楼,一边有些过意不去地出声:“抱歉啊,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昏迷。” 她以为他睡一会就会醒来,没想到现在似乎很严重。 崔颖帮忙推着推床,再侧目睨了她一眼,并没再出声。 这陆宁,到底是什么情况? 将人推进内科住院楼的病房时,崔颖的手机响起,那边大概是催她回去看患者。 她声音有些不耐烦:“出了点事,换个医生代我去看一眼。” 那边护士站的人立刻应着:“知道了,崔医生。” 内科医生进来给宋知舟做检查,崔颖再沉声道:“你检查快点,有问题就直接送抢救室。” “崔医生别这么急,多半是过度疲劳,导致的突发性昏迷,问题不大。”男医生侧目看向她,再注意到她身后的陆宁时,愣了一下。 他刚刚这话也就跟崔颖开个玩笑,没注意陆宁也在这,可别生了什么误会。 男医生做完检查,再让护士进来给宋知舟抽血挂点滴,看向陆宁嘱咐了一声:“先打点药观察一下,如果醒了或者有其他情况,你随时按铃叫我。” 怎么着也是她一起过来了,陆宁点头“哦”了一声,好好的他怎么就晕了? 旁边崔颖还是沉着张脸,坐在一旁不走。 陆宁看她的模样,猜想着会不会是女朋友之类的,再或者,是喜欢他的人? 她有些尴尬地坐到病床另一边的座椅上,又小心问了一句:“那个,你刚刚叫他什么?” 她没记错的话,刚崔颖将他移到推床上时,略带责备地说了一句:“宋医生叫‘有人’?” 崔颖盯着床上的宋知舟,护士进来扎针挂点滴,显然也有点被崔颖吓到,扎针的时候有些紧张。 等点滴挂完,护士出去了后,崔颖才看向陆宁:“你别告诉我,你还能把他给忘了。” 陆宁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崔颖又淡声过了一句:“宋医生,宋知舟,你们在一起的。” 陆宁“哦”了一声,有些想问一句:“那你刚刚那么紧张他。” 她这一声“哦”,算是默认将宋知舟给忘了。 崔颖语气里有些讽刺:“你倒是过得潇洒,光这几天就耗了他大半条命,你还真说忘就忘了。” 陆宁还是没应声,忘了就是忘了,她也没办法去争辩或解释什么。 崔颖手机又响起,这是刚上班的时候,也正是医院最忙的时候。 她起身说了一句:“我忙不开,你先守着吧,我打个电话给宫先生。” 陆宁忍住了再问一句“宫先生是谁”的冲动,点头看她快步出去。 这女医生似乎对她意见很大,倒似乎有点,她抢了她男人的感觉。 莫不是,本来这医生跟宋知舟才应该是一对的? 病房里恢复了寂静,陆宁在床边坐了十多分钟,才看到床上的人眉头皱了皱。 她靠近过去叫他:“你醒了吗?” 宋知舟昏迷得半梦半醒,听到这声音惊醒了过来,睁眼时,有那么片刻感觉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她已经失踪很多天了,虽然他昨晚将她找了回来,还是总觉得不大真实。 他看她有些拘谨地坐在床边,伸手过去想牵她的手,随即又将手缩了回去。 “我没事,你放心。” 陆宁低垂着眉眼,无来由觉得有些心虚,刚刚他昏迷时,她第一时间还在想着趁机偷看他的手机。 幸好没出什么大事,要不然她感觉那个女医生,好像要找她算账。 宋知舟看她不出声,再说了一句:“我真的没事,我叫宫先生过来陪着你。” “不用了,刚刚有个女医生打过电话了。”陆宁抬眸去看他,双手有些无处安放地抓在一起。 床上的人微愣:“女医生?” 她点头:“嗯,就一个好像跟你比较熟的女医生,个子比较高,脸有点微胖,大概,一米七多点?” 她话落又解释了一句:“我不是说她胖啊,就只是形容一下,大概就是说的这个样子。” 宋知舟视线落到她脸上:“知道了,我跟她不大熟。” 陆宁“哦”了一声,起身给他去倒水:“这个不重要,医生说你是过度疲劳导致的昏迷,你做了什么这么疲劳?” 她给他端了水过来,显然是真的有点好奇。 好好一个人,能疲累到直接昏迷,大概也不只是单纯的熬通宵打个游戏,或者泡个酒吧而已吧? 能到昏迷的程度,至少也该是很多天疲惫过度了。 宋知舟接过水,撑着床面起身坐到床头,再喝了点水。 他还是含糊应了一句:“没事,大概是最近工作有点累了。” 门外敲门声响起,再是脚步声靠近,有男人走了进来。 第482章 陆宁去警局看薄斯年 陆宁看向门外进来的男人,并不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昨天傍晚在山里,警察找到她跟薄斯年时,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宫和泽面色微沉着,看向坐在床头的宋知舟:“没大碍了吧?” “没事。”宋知舟摇头。 陆宁有些拘谨地坐着,宫和泽再看向她:“她的检查做过了吗?” 床上的人应声:“还没有,过来本就是打算给她做检查的。” 他也没料到,会突然没熬住,直接在过来的路上就昏迷了。 她昨晚发烧得蹊跷,否则他今天也不会急着这么早就带她过来。 宫和泽拿个张座椅坐到病床边来,仍是不大放心地看向宋知舟:“这几天你是真累了,确定现在没事?” “没事,医生看过了。她的检查我已经预约了,你要是有空就带她去做了吧。”他坐在床头,声音有些无力。 出了这样的事情,宫和泽同样想尽快带陆宁去做下检查。 她吃下去的违禁药物,万一对身体造成了其他伤害,自然也要尽快早发现早治疗。 他应声道:“那我给你叫个护工来照看你,我现在带她去检查。” 宋知舟应声“好”,将手机上的预约信息转发给了他。 陆宁面色有些防备,在宫和泽要带她去做检查时,一时没有起身。 宋知舟看向她:“没事,宫先生是你师兄,等做完检查,你可以让他直接带你去警局,去接薄先生车上的东西。” 陆宁面色有些不解,他又改口道:“就是你说的宋医生。” 宫和泽面色有些错愕,给她喂了失忆药物就算了,搞半天,薄斯年这么多天还是当了回替身不成? 她居然还能把薄斯年,当成了“宋医生”。 陆宁仍是不起身,问了一句:“反正要去警局,我可以一起去见见他吗?” 听崔颖说了她跟宋知舟的关系,至于宋知舟手机上的那张合照,她也看到了。 可心里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段时间薄斯年对她很好,她还是想见见他,哪怕是如今知道了一些和她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至少在记忆恢复之前,她依赖的那个人是薄斯年,还是不愿意这样轻易相信了,她本应该相爱的人,是此刻床上的这个男人。 宋知舟沉默了片刻,点了头:“好,麻烦宫先生,带她跑一趟吧。” 宫和泽显然心存顾虑:“这个时候让他们见,不大合适吧?” 反正陆宁过两天就能恢复记忆了,又何必再去见一面。 何况如今一个在外面,一个在看守所,这样见一面,谁心里又会好受。 宋知舟淡应着:“也没事,她想见就让她见见吧。” 她已经在努力地讨好他,昨晚跟今早都好好吃了饭,他叫她来医院检查,她就真的跟他来了。 今天做完检查,就让她去接薄斯年车上的东西,这是说好了的。 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突然的身体问题,言而无信让她感到失望,不过是见一面,她的要求其实也不过分。 宫和泽没再多说,带陆宁离开了病房,再去内科做了脑部检查,抽了血化验血里面有没有残留有害成分。 这一番折腾就是一个多小时,快到上午十点了,结果要下午才能出来。 陆宁抽完血头晕,坐在座椅上缓神,宫和泽给她递了支葡萄糖过去。 她轻声说着“谢谢”,再喝下去,靠着座椅闭了会眼睛。 宫和泽侧目去看她,眸色有些深沉。 他感觉她如今的精气神变了很多,等药效散去记忆恢复,也不知道她跟宋知舟回不回得去。 她对薄斯年有了依赖,是因为这段时间失忆了。 这些天的记忆是假的,可跟薄斯年的相处却是真的,等她都想起来,也照样还是会记得跟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 到那时候,她还真能像之前那样,毫无留念地想断掉跟薄斯年的所有来往和感情吗? 理智大概不会让她去再续前缘,无论如何,他们之间隔着的伤害,甚至是人命,比如苏律师和她当初腹中的胎儿,是永远不可能过去的。 可关于情感,她有没有可能也会对他生出些许动摇。 她一直都是很理智的人,理智到清楚不能再去要的东西,就绝不会再去要。 可无论如何,她当时对薄斯年一见钟情了,他们也有过那么多年深切浓烈的感情。 过往和情感,可以被理智完全压制住,可要说连根拔起再扔掉,真的可能吗? 他看了她片刻,突然说了一句:“宋知舟真的为你做了太多了,他这些天找你,睡得最多的一天,睡眠时间也没超过四个小时。” 一小支葡萄糖已经喝完,陆宁低垂着眉眼,眸光有些恍惚。 宫和泽再开口:“你忘了不是你的错,但你们曾经感情很好,师兄觉得,你如果会选择辜负他,是件很遗憾的事情。” 她许久没出声,再有些茫然地看向他:“那他呢?这些天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他是谁?” 他们就坐在走廊的座椅上,面前人来人往。 宫和泽轻叹了一声:“他叫薄斯年,多年前和你在一起过,后来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你们就彻底分开了。你会失忆,是他给你下的药。” 她手在发抖,用力抓紧大衣边缘,指甲似乎快要折断,有些生疼。 她听到他问她:“哪怕是这样,你也还要去见他吗?”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空玻璃管,许久后,低应了一句:“这段时间他对我很好,我想,至少该亲口听他说说。” “师兄尊重你的选择,你想去,我现在就带你去。” 宫和泽拿过她手里的玻璃管,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起身看向她。 想见就去见见吧,也算是在她恢复记忆之前,他们最后再平静地面对一次彼此。 没有仇恨,没有过往,就简简单单地,再见一次。 陆宁抬眸去看他,面色有些难以置信:“你真的带我去吗?” “走吧,晚些中午了,就不好探视了。”他回身,往电梯走,陆宁立刻快步跟了过去。 她跟着他上车,手放在大衣口袋里不安地抓着,一言不发。 车快到警局时,宫和泽轻声说了一句:“探视时间不会太长,先想想看,要说什么问什么?” 第483章 不能原谅他,大概也不会原谅他 陆宁盯着车前面的警局大门看了片刻,随即解了安全带,淡声开口:“不用想,我直接去见见就行。” 他如今算是等待宣判的罪犯,警察大概也不会允许他们之间多交流什么,顶多应该也就见个面,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宫和泽应了声“好”,推开车门,跟她一起下车,进警局。 陈警官已经在里面等他们了,在带陆宁去见薄斯年之前,她先做了一番解释。 “薄先生如今属于还在审理案件过程中的嫌疑罪犯,很多相关细节还没确定下来,原则上是只有委托律师可以探视的。 但他现在躁郁症有些失控,见陆小姐一面,或许也能稳定一点,所以我算是破了这个例。” 陆宁低应了声“谢谢”,陈警官再开口:“您又是受害人,在案件宣判定刑之前,本来是需要回避加害人的。 现在虽说让您见一面,但您与薄先生之间,不能有问答式的对话,其他交谈也尽量少一些,我只能给您十分钟时间。” 宫和泽在外面等她,陆宁跟着陈警官往里面走,点头应着:“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她被带进了一个小房间里,大概就是审理嫌疑人的那种房间。 里面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没有了其他。 薄斯年就坐在桌子的一边,他双手放在桌面上,手铐将他的两只手臂拷在桌面上。 他很沉默的坐在那里,无声无息,面无表情。 在她进去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失控地起身,桌上的手铐被扯动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站在他身后的警察,立刻上前制住了他,将他按回了座椅上。 她听到他喉咙里发出声音,像是低吼,又像是动物的呜咽,那声音扯动得她心里一阵颤栗。 相比于前些天,他此刻以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面孔,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记忆里的那个男人,个性克制温和,而此刻他面上的情绪,深刻浓烈如同泼墨。 她手用力抓在掌心里,有些呼吸不过来,站在门口,迈不动步子进去。 陈警官看向房间里的那个警察开口:“你先出去吧,我守在这就行。” 那警察点头离开,陈警官再看向杵在门口的陆宁:“进来吧,十分钟一秒不能多,很快就过去了。” 陆宁如梦方醒,一步步走进去,坐到了薄斯年对面的座椅上,不敢抬头去看他。 此刻的他太陌生了,还有她如今已经得知的一些事情,让她更不清楚该怎样去面对他。 他低而痛苦地叫她:“阿宁,你好吗?” 她手放在桌子下面,克制不住地疯狂打颤,情绪越是竭力去控制,就发现越克制不下来。 她逼自己去抬头,去看他。 他下巴上有了胡渣,看守所的生活不会好过,他整个人显得苍老而憔悴。 陆宁好像已经有些记不清,前些天和她一起朝夕相处的那个男人,是怎样的一副温润面容。 眼前人的样子,在将她记忆里他原有的样子,一点点往外推,直至变得面目模糊。 她自以为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原来才是骗她最狠的那一个。 她唇瓣在颤动,逼着自己不去侧开视线,逼着自己去直视他。 她看到他手背和手臂上的伤痕,还有脖子上的伤口,那些应该不是在昨天山上受伤的。 他在自残,这样的想法在她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她甚至感到不寒而栗。 那个温和冷静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样子的? 手用力抓在桌子边缘,她看到他贪婪地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如同要将她的面容和眉眼,刻入到脑子里去。 隔了良久,她才颤声问了一句:“你有严重躁郁症,真的吗?” 话刚落,身后的陈警官立刻出声打断:“陆小姐,请不要询问任何问题。” 薄斯年唇角动了动,没有应声。 陆宁点头,眼眸泛红:“好的,好的,抱歉,我不问。” 她手心不断用力,看着他,两相沉默。 不问问题,那又还能说什么呢? 你过得好吗,真的骗了我吗,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外面的人,她能相信谁,又不能相信谁,她又该怎么办? 这所有的话,都是问题,她都不能说。 那么,又到底还能说一句什么呢? 她想了很久,说了唯一能想到的一句话:“你如果无罪,法律会还你公正的。” 他眸眼猩红,再低头,眸光黯淡下去:“不,我有罪,任何宣判都是我罪有应得。” 她手心抓紧,松开来再又抓紧,声音哑了下去:“如果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我想,我是不能原谅你的,大概也是不会原谅你的。” 他指尖在抖,手被困在手铐里,动弹不得。 她一只手也放在桌面上,他看着,很近的距离,却终究不可能再去触碰到了。 那短短几天的时间,他数着分秒,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过,总想着时间能过得慢一些。 可到底也还是过到头了,可以肆无忌惮地去牵她的手,可以看着她笑,看着她依赖他。 那样短暂的日子,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次了。 身后陈警官出声道:“还有三分钟,还有话要说吗?” 陆宁盯着桌面看着,再抬眸看向他,和他同时开口。 “你好好的。” 异口同声的一句话,随即两个人都沉默了。 好好的,又有谁还能好好的? 她手抓住桌子边缘,很费力地站起身来,声音也淡了:“别多想,顺其自然吧。” 薄斯年看向她要离开,强忍住想起身的冲动,颤声道:“宫先生和宋医生都是你可以信任的人,要是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让他们帮帮你。” “宋医生,宋医生。”她轻笑,重复着他话里的这个称呼。 在背对着他往外走时,她眼泪无声无息滑落下来。 原来不止他的神色性格是假的,哪怕连最简单的一个名字称呼,也都是假的。 他看向她的背影,声音很低:“不敢告诉你我是谁,哪怕你失忆了,也不敢说。因为之前的那个我,真的太让你厌恶了。” 她步子在门口极短暂的顿住,将颤抖的手放进了大衣口袋里,再轻声开口:“我大概只能,祝你好运。” 第484章 那一切不是美梦,而是噩梦 陆宁离开探视的房间,往外走时,身后薄斯年急切的声音传出来:“阿宁,对不起,我……” 她步子加快了些,后面的话没有再听清楚。 不敢听,也不愿听,有些事情,不是她可以去心软的。 她走得很急,没有再回头,也没再有半刻的停留。 一直到走出警局,外面寒风刮过来,她整张脸上一片冰凉。 宫和泽着急从后面追出来,一边叫她:“你慢点走,陈警官说还想跟你说几句话。” 陆宁顿住步子,等他走近了,再开口:“可以改天再说吗?” 宫和泽看她情绪不对,说了声“你等我一下”,回身进了警局跟陈警官说了一声。 再出来时,出声道:“行了,回去吧。” 身后陈警官看向他们离开的背影,面色很沉重。 如今还有可能救小年的,大概也只有她陆宁了,但如今看来,似乎也希望不大。 宫和泽跟她下了警局外面的台阶,想起什么,又问她:“薄先生车上的东西,还接吗?” 警察已经检查过了,那里面有在临城南镇买的青团和糯米酒,宫和泽打过招呼,警方说陆宁可以拿走。 她走下台阶后,沉默站了片刻,有些茫然地看向前面冬日里光秃秃的树木。 很久后,她开口:“不接了吧,青团放久了大概也坏了,你帮我让警察扔了吧。” 宫和泽没再多说,跟她一起上车。 她坐到后座,一言不发地看向车窗外。 宫和泽从后视镜里看着她,问了一句:“去哪?你在宋知舟那要是待不惯,我那有空置的房子,可以让你先住着。” 她抬眸,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 他们看向她的眼神,都是熟悉而关切,可唯独她,谁也不认识。 她极短暂地看了他一眼,就侧开了视线:“还是回医院吧,我去看看宋先生吧。” 宫和泽点头,将车往医院开。 她面色显得很糟糕,车行到半路,宫和泽没忍住说了一句:“你后面有纸巾。” 她看起来,甚至像是要哭了。 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天的人,临到头来却是一个犯罪分子,装成另一个男人,给她下药,让她失忆。 她是受害人,理智会很清楚地告诉她,哪怕她不去再进一步起诉那个男人,至少她不该再去维护他,不该再去对他动感情。 她所有的奢望,最后的一丝幻想,在薄斯年的那一句“一切是我罪有应得”里,全部破碎开来。 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了,这些天所有的一切,不是美梦,而是噩梦。 她双手轻轻环抱住自己,冬日寒凉,那股寒意却是自骨子里散发出来。 这一路一直到医院,她也没再说一个字。 她不傻,事到如今,一半已经从别人口中得知了,而另一半,她自己也已经能够猜到一个大概了。 再回病房时,宋知舟面色仍是发白。 他还坐在床头,并没有睡,就一直看着门口,在等她回来。 他甚至在担心,或许她不会回来了。 哪怕她失忆了,可她如果执意不回来,他也不能强留她。 她跟他没有法律意义上的任何关系,又有什么资格逼她做任何选择? 宫和泽陪陆宁走进来,看宋知舟还没睡,蹙眉道:“你怎么还坐着,睡一觉啊。” 宋知舟看陆宁进来,暗暗松了一口气,解释了一句:“睡过了的,刚起来。” 宫和泽投给他一个“我听你继续编”的表情,再看向陆宁:“你陪着,我就先回去了?公司里还一大摊子事。” 陆宁有些拘谨地站在床尾,点头应了一声:“好”。 宫和泽多看了眼床上的人,轻叹了一声,回身先离开了。 宋知舟看向陆宁空着的两只手:“东西没去接吗?” “去了,不用了。”她走近过来,坐到了床边的座椅上,声音很空。 身边一切都是陌生,她如今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宋知舟还想问什么,看她面色明显不对,猜测是去见到薄斯年了,大概聊得并不愉快。 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还是改口:“你也别太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她声音很淡,再抬眸看他:“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去买饭。” 他面色愣了一下:“我去吧,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上来。” “没事,你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她起身,面容如同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出了病房。 见了薄斯年一面,她突然就格外冷静了下来,这样的冷静,看得他心里不好受。 事情的真相,她应该是大概知道了,而这样的真相,无疑对她而言是很残酷的。 他坐在床头,想着等她完全恢复记忆的时候,她又该如何去承受脑子里突然改变的一切。 这样坐在床头想着,坐了近半个小时,就看到她提着餐盒从外面进来。 饭菜就是从医院楼下的食堂里买上来的,她边将东西放到茶几上,边开口。 “这附近我不大熟,就问了护士直接在食堂买了,不清楚你的胃口,但你现在也只能吃清淡。” 宋知舟看向她拿着沙发边的小餐桌走近过来,轻应了一句:“没事,我都吃。” 她将折叠小餐桌拿到他旁边,再问他:“就到床上吃,可以吗?” 他本来可以下床的,看她这么问,完全下意识就回了一句:“可以的。” 大概此刻她随便问什么,他都会这么回。 至少这一刻,她没有再对他表现出敌意和抗拒了。 尽管记忆还没有回来,但她已经清楚,他不是坏人,也知道了他们之间本来的关系。 陆宁将小餐桌在病床上支好,再将餐盒一个个拿出来打开,摆放到了小桌子上。 除了几个炒菜,她还买了一份排骨汤。 她将汤盒打开,再放到他面前,轻声开口:“我不大喜欢喝汤,就只给你带了一份。你现在喝点汤,也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饭菜都帮他打开来,她再将一次性筷子也拆开才递给他,随即自己低头吃饭,没再出声。 宋知舟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没忍住说了一句:“我会尽可能,争取到薄先生从轻处罚的。” 她片刻没应声,隔了半晌才抬眸看他:“抱歉,我什么都忘了,但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 第485章 接受治疗恢复记忆 “你不用道歉,没有什么是你的错。”宋知舟低应着。 这样的气氛太过沉重,他低眸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没去看她。 他甚至不确定她现在这样,会不会也是为了讨好他,来为薄斯年争取机会。 这之后一直到吃完饭,她都没再提及任何关于薄斯年的事情。 餐盒里的饭吃完,她将筷子放下,看向他手边的汤:“你把汤喝了吧,我刚听医生说了,你除了过度疲累,现在胃也有点问题,大概是因为饮食不规律。” 宋知舟应了声“好”,将汤盒里的汤都喝干净。 她没吃饭了,坐在那看着他,不开口也不起身。 他不清楚她在想什么,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片刻后试探着开口:“那你坐会,我去把餐盒收拾了。” “不用,我去。”她说着,却仍是不起身,只看着他。 她有话说,大概又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宋知舟缓声道:“不用多考虑什么,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都可以直接说。” 她默了片刻,声音很平静:“我以前叫你宋医生吗?” 这么多天以来,她是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 他点头:“是。”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掐进掌心里。 所以什么都是错的,她哪怕失忆,都会记下的一个称呼,原来是眼前人。 如果他们的关系,真的如薄斯年之前所说,不过是家人要求在一起的,她又怎么可能哪怕失忆,都唯独还记着他。 她看向他:“我们之间,是自己的意思,还是父母家人的意思?” 宋知舟面色一瞬的愣怔:“算是,我们自己的意思。” 她点头,没再多问,起身收拾小餐桌和餐盒,一边开口。 “你别总坐着了,要是能起来的话,要不我陪你下床走走,消消食。晚些你再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 上午的点滴也打完了,他“嗯”了一声,下床穿了大衣,跟她一起出病房再下楼。 刚出去,就撞见了提着食盒过来的崔颖。 她这个样子,应该是上午刚下班,过来给宋知舟送饭的。 走近了,崔颖看向他:“你吃饭了吗?” 陆宁几乎是下意识就往旁侧开了一步,拉开了和宋知舟之间的距离。 这个动作让他感觉不大痛快,连带着声音也淡了些:“崔医生,吃过了。” 陆宁站到一旁,往别处张望。 他说跟她是男女朋友,可这个女医生看起来,好像跟他不简单。 看他晕倒紧张成那样,现在一下班又赶过来送饭。 而且女人最基本的直觉还是有的,她能感觉到,崔颖看向她的目光不善。 崔颖“哦”了一声,站在那没再说话。 陆宁担心是自己在这,让他们不自在了,小心说了一句:“那你们先聊着,我就先下去……” 宋知舟看向崔颖,出声打断了陆宁的话:“崔医生有她的事情要忙,我们下去走走,那就先过去了。” 崔颖“哦”了一声,面色看着有点怪异,站着又不说话了。 宋知舟走近陆宁,牵了她的手再出声:“走吧。” 突然的肢体接触让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挣脱他的手时,宋知舟掌心力道加大了点,牵着她走向了电梯口。 一直到进了电梯,后面的崔颖看不到了,他才松开了她的手,说了一声“抱歉”。 陆宁气得咬牙,手都牵完了,他现在抱的哪门子歉? 她闷了老半天没出声,直到他再开口:“你别误会,我跟她……” “我有什么好误会的?”她又气又恼,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话落才意识到,他们现在是在一起的,从女朋友的角度来说,她因为刚刚那个女医生产生误会,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应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大度到看着另一个女人那么紧张自己的男朋友,还给他来送饭,却能完全不在意的。 宋知舟沉默了半晌,又说了一句:“我跟她不大熟,就是……不是你想的那种熟。” 陆宁有些不大自在地“哦”了一声,有一种心事被点破的难堪。 她刚刚确实暗自揣测了一下,感觉他跟那个女医生的关系不简单。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 怎么可以这样完全不商量一下,就直接牵了她的手? 医院外面出了太阳,他们下去后,在草地上走动了一下,也并没走远。 再回病房后,陆宁就执意让宋知舟先睡下了。 等他睡着,她就坐在落地窗前盯着外面,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 她回想着那些天,一点一滴一桩一件的事情,在脑子里一幕幕过去。 随即再如同小心堆积起来的积木,轻轻一推,支离破碎一地。 画面一转,她跟薄斯年被警察围在山上,再是薄斯年的那一句:“我有罪,一切宣判都是我罪有应得”。 天总会亮的,又有谁能在梦里待一辈子呢? 窗外已经是夜幕,她从窗口看下去,看到路灯一盏盏亮起。 天黑了。 她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终于是下了决定。 床上的人醒了过来,她起身给他端了一杯温水过去,再扶着他坐起来。 将水杯递到他手里,宋知舟接过去喝了一口,看她面色仍是不大好,有些不放心。 他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下午六点了。 给他递了水过去,她就坐到了床边的座椅上,片刻后,问了一句:“我可以,恢复记忆吗?” 宋知舟端着水杯的手顿在那里,有那么一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昨晚刚带她回来时,她情绪激动的时候,甚至说,如果一切都是因为她失忆了,那她宁愿永远都不要恢复记忆。 那一段时间,于她而言是美好的。 陆宁再轻声开口:“人总不能一直冲动,或者逃避,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我希望记起来,任何事情,事无巨细全部记起来。” 宋知舟沉默了下来,如果她真的可以放下心里的排斥和抗拒,现在让她接受心理治疗也不是不可以的。 她体内的药效已经快要散了,辅助心理催眠手段,让记忆早些恢复,只要她自己能接受,也是可行的。 他隔了片刻才应声:“也就这一两天了,要不就再等等,顺其自然吧。” “我想直接接受治疗恢复记忆,不想去等,这样我至少可以有点心理准备,而不是随时都想着会不会突然恢复记忆。”她声音平静而笃定,没了昨天那样的情绪激动。 宋知舟看着她,许久后,点头:“好。” 第486章 薄倩倩跪求牧辰逸 给陆宁做心理治疗恢复记忆的事情,宋知舟不放心让别的医生做,第二天就借了心理诊室,亲自给她做催眠。 她的身体检测结果也已经出来了,薄斯年给她吃下去的药物,在她体内的残留成分已经很少了。 对她身体也并没有留下永久性的伤害,随着药物残留消失,身体可以基本恢复正常。 确保心理催眠不会有问题后,第二天上午,宋知舟就带陆宁进了心理诊室,一直快到中午,人还没有出来。 几个亲友都早早过来等在了外面,只有陆成弘过来得晚一些。 宫和泽看他手里拿过来的一个文件袋,上面印了“北城市人民法院”的标志,有些诧异地问了一句:“叔叔跑了趟法院?” 陆成弘急匆匆赶过来的,坐到走廊上的座椅上,缓了口气才应声。 “嗯,我已经把相关证据都递交警局和法院了。无论宁宁什么情况,这一次薄斯年干的事情,我必须要求法庭严肃追究定罪。” 一旁温琼音轻叹了一声:“你啊,这么急干什么?宁宁都在做治疗了,怎么不等她恢复记忆了,好歹也问一下她的意见。” 陆成弘面色不好看:“这有什么好问的?他都把我女儿害成什么样了。 要不是知舟大度明事理,我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就毁他手里了。难不成等她醒了,要是心软,我就不起诉了吗?” 温琼音一时没应声,宫和泽多少算是外人,不好插嘴,也只是沉默。 一旁牧川沉声应着:“陆先生说的也在理,这有罪当罚,您要是决定了,我牧家也会尽量帮忙的。” 陆成弘道了声谢,几个人再都安静待着,等陆宁跟宋知舟出来。 也并没等多久,走廊尽头就有脚步声急匆匆地过来。 来人是薄鸿祯和薄倩倩,薄鸿祯面色仍是疲惫苍老,而薄倩倩精致秀气的一张脸,此刻也是憔悴不堪。 因为和牧辰逸之前的关系,薄倩倩以前很长一段时间,经常去牧家老宅,也因此,牧川甚至是把她当半个女儿。 薄家在法庭那边有熟人,陆成弘一递交了证据和起诉要求过去,那边就第一时间联系了薄鸿祯告知了情况。 薄鸿祯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把女儿也带了过来,甚至是抱着把女儿给牧家做儿媳,换牧家一个人情的想法。 这个想法无疑对薄倩倩而言很不公平,但以薄斯年如今的情况,躁郁症严重。 如果真判个三五年待到牢里,他随时可能发病产生自残心理,到时候就算刑期满了,也未必还能完好出狱。 围站在诊室外面的人,注意到走近过来的两个人时,面色明显都不大欢迎。 薄鸿祯先开口,姿态放得极低:“抱歉,又来打扰了,陆宁恢复了吗?” 陆成弘语气不善地应了一句:“我女儿不劳您挂心,二位回吧。” 薄倩倩低垂着眉眼,站在一旁没出声。 薄鸿祯意有所指地看向牧川:“倩倩这孩子,之前跟陆宁关系也不错,担心她,也担心自己哥哥,执意要跟我一起过来,跟几位求求情。” 素来傲气的薄董事长,能一连用出“抱歉打扰”和“求求情”这样的词句,也是这么多年头一回了。 只是无论如何,犯下的错就是犯下了,儿子犯了法,不可能是做父亲的说几句软话,就能改变什么的。 牧川视线侧向别处:“倩倩还小,这种事情你不该让她掺和进来。” 薄鸿祯面容悲凉:“我也不想,我的儿子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找不到办法了,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牧川沉默着,一时没应声。 如果是单独面对薄鸿祯,他自然是冷冰冰几句狠话就打发了。 但薄倩倩毕竟是一个小辈,有些话当着她的面,他也有些不忍心说出来。 薄鸿祯再开口,声音低了些:“我儿子有罪,我不是不愿意让他背上三五年牢狱,年轻人生性冲动不计后果,就该好好打压打压。 实在是他现在情况特殊,心理出现了很大问题,我实在是怕,实在是怕……”怕弄不好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出来,下颌颤动着,有些说不下去了。 牧川淡声道:“薄家有难处,我们也并非就没有。 你儿子对陆宁下了这样的手,这次药物没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那是万幸。 可如果再有下一次,会是什么后果谁都说不清,抱歉,我们无法表示原谅。” 薄鸿祯无计可施,再开口时,甚至是有些无地自容:“倩倩啊,来求求牧叔叔,以后你跟牧叔叔啊,或许也就是一家人了……” “老薄你这是什么意思?”牧川沉声打断了他的话。 “这都什么年头了,你是还要卖女儿吗?我牧家再不济,辰逸那孩子,也不会这样来娶一个媳妇。” 薄倩倩低颤着声音开口:“牧叔叔,求求您,还有陆叔叔陆阿姨,求求你们。” 陆成弘沉着脸色,没有吭声。 他自然不会动摇,但这种时候,他已经在法院提起诉讼了,也没必要再多说难听的话了。 牧川绷着面色道:“倩倩,跟你爸爸回去,这次的事情不一样,基本的证据警方那边也都掌握了,我们爱莫能助。” 薄鸿祯急切道:“只要几位愿意退一步,哪怕能判个缓刑,那也是机会。” 判了缓刑的话,只要在要求的缓刑年限内,在外各方面表现良好,没有再犯的情况,判下的刑期就可以取消,也就是能有不坐牢的可能。 陆成弘终于出声道:“那就看警察和法院的意思了,我只会把该说的,如实相告,不隐瞒也不夸大。” 薄鸿祯近乎绝望道:“就不能,不能再沟通一下吗,如果家属和当事人能谅解的话……” “抱歉,不能。”陆成弘出声打断。 显然事情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薄倩倩面上的悲痛转为平静,近乎面如死灰地去拉薄鸿祯的衣袖:“爸,先走吧,再去别处想想办法。” 牧川面色颤动了一下,再不忍,那也无计可施。 一旦心软,再次受伤害的,可能就还是陆宁。 薄倩倩跟薄鸿祯离开医院,时值中午,过来时天色阴云遍布,现在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 细雨霏霏,天色阴寒。 薄倩倩站在车外,看向薄鸿祯上车,再低声道:“爸先回去吧,我去个地方。” 薄鸿祯整个人都要急疯了,只点头,也没管她去哪。 薄倩倩打了车,坐上出租车后座时,她报了牧辰逸别墅的地址。 到那边的时候,别墅铁艺门紧闭,她一直按门铃,按了近十分钟,里面才有一个女佣走出来。 那女佣并未开门,只隔着铁艺门看向她:“薄小姐请回吧,牧先生这几天确实都不在家。” 薄倩倩隔着铁艺门,看向前院里半开半谢的花,已经是冬天了。 她揉了揉膝盖,沉默站了良久,再缓缓跪了下去。 “麻烦你告诉牧先生,我在这等他回来。” 第487章 救薄斯年的筹码 女佣没料到她会突然下跪,吓得面色骤变,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铁艺门,要出去阻止她。 从来高高在上的薄家千金,在外有父母哥哥护着,在家有薄老夫人疼爱着,别说是跪别人,哪怕是半句求人的话语,又何曾说过。 更何况,她此刻跪的,还是她恨极了的牧辰逸。 一个算是背叛了她的前任,她现在来跪他,于她而言无疑是难堪甚至耻辱的。 女佣着急地过来搀扶她,声音有些慌张:“薄小姐,您快起来,可万万使不得啊。 牧先生他确实不在家,这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真不是故意不见您。” 薄倩倩跪在地上,任她搀扶着,没有起身,声音嘶哑:“没事,您忙您的,我就在这等到他回来的时候。” 女佣语气无奈:“您这又是何苦呢?您哥哥出了这样的事情,薄家尚且不好想办法了,又怎是牧先生能帮得上忙的。” 小雨绵绵不止,她沉默跪着,不再出声。 女佣慌乱不堪地蹲身下来扶她,看她执意不愿意起身,又站起来无措至极地搓着手,随即叹息了一声,匆匆往别墅里面走了。 薄倩倩抬眸,看了眼佣人离开的背影,清楚牧辰逸是在家的。 如女佣所说,牧辰逸不是不愿帮,是没法帮。 不然以他跟薄斯年那么多年的交情,但凡有合适的办法能想,他一定第一时间就去做了。 但薄倩倩猜测,他手里有东西。 而那东西,很可能可以作为筹码,让她拿着去尝试跟牧家和陆家交涉,来救她哥哥。 只是那样一来,牧辰逸身为牧家晚辈,无疑算是跟牧家作对,跟表哥宋知舟作对了。 女佣进去后,良久没有出来。 雨势渐大,她跪到膝盖发麻,身上就一件单薄的毛衣,吸收了雨水,再一点点变得沉重,一点点黏附在了身体上,让她冻到瑟瑟发抖。 刚刚跟薄鸿祯去医院时,过去得太急,她身上的大衣脱在了车上,后来也忘记再穿上。 大概是从小养尊处优,几乎没吃过半点苦头,没受过半点委屈的缘故,她素来都是高人一等的性子。 要说在谁面前低微过,似乎也就一个牧辰逸,多年前是她先追的他。 因为喜欢他,她事事迁就,事事退让,眼看就要追到手了,横空就冒出来了一个崔颖,她眼睁睁看着他和前任旧情复燃。 那之后她心就死了,暗暗发誓往后无论他牧辰逸如何回头,如何悔过,从此他在她薄倩倩这里,都再无可能。 所以后来在他和崔颖很快断干净,再一次次向她来低头认错时,她是真的从未想过要原谅他。 半点心软和动摇,都没有过。 那时候大概无法想象,有朝一日她会跪在这里,跪到他家门外,姿态卑微地求着见他一面。 可那人是她的哥哥,事到如今,她又还能顾忌什么颜面尊严? 这世上最疼爱她的,除了一个祖母,就是薄斯年了,哪怕这里是亿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能去视如不见。 雨势渐大,毛衣吸足了雨水,沉甸甸地近乎吊挂在身上,再混着雨水,一点点往下滴水。 她唇色发青,早饭中饭都没吃,寒风灌入肺腑,胃酸往上涌到了喉咙口。 一阵干呕后,她一双眼睛沾着雨水,湿漉漉地通红。 低垂着眉眼,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再是他有些疲惫的声音落到耳边:“进来吧。” 头上的雨停了,她抬头,看到牧辰逸站在她面前。 他手里撑着伞,一大半伞挡到了她的头上。 他面上也是很深的倦意,视线极短暂地在她身上停留,再大概是有些不忍地侧开来,看向了她身后。 薄倩倩低声说了句“谢谢”,在牧辰逸伸了一只手臂过来时,她再开口:“我身上脏。” 她浑身都湿透了,没去扶他,伸手撑了下满是泥水的地面,有些费力地站起身来。 牧辰逸没再出声,撑着伞站在她身侧,看她往前走时,她身体微微踉跄了一下,再跟他一起进去。 走到客厅沙发边时,牧辰逸要往楼上走,她止住步子轻声道:“要不就在这说吧,我就几句话,不耽搁你很长时间。” 楼上是卧室,她不想去,也有些不敢去。 尽管哪怕是真到那一步,事到如今,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考虑过了。 走到楼梯上的人,回过身来看她:“你先洗个澡,这样会感冒。”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说一声不用,低头看向地面时,就看到自己毛衣上的水渍,正滴落到地上米白色的地毯上,形成一滴滴的污渍。 刚刚进来时,她也没有换鞋,一路进来,地上都是她的鞋印。 她俯身将脚上的鞋子脱下来,回身放到了玄关处的鞋柜旁,再光着脚回身跟牧辰逸上楼。 跟到他身后时,她哑声说了一句:“抱歉,弄脏你地面了。” 他没吭声,将她带进了卧室,再进衣帽间拿了一身睡衣出来。 “你之前放在这的,干洗过了,先穿着吧。” 她看过去,面色微愣了一下。 她记得之前她把东西都接走了,而且那时候,他说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东西了。 不过极短暂的愣怔,她没去多想这个问题,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再进了浴室。 里面很快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出来,牧辰逸坐到沙发上,一颗心乱成了一锅粥。 他清楚她是为了什么来的,他手里有一份监控视频的备份件。 那视频,是大概三年前,宋知舟给薄斯年动手术时,手术室里的监控录像。 当年薄斯年就是拿这个威胁陆宁,逼她从江城回到了北城,回到了薄家庄园。 后来宋知舟不愿意让她被威胁,就自己公开了手术视频,但公开的那份,摄像头位置离手术台比较远,看得不算特别清楚。 所以后来薄斯年亲自出面解释,撇清了宋知舟的责任,那事也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但牧辰逸手里的视频,是手术台的近距离监控视频。 这个视频如果再放出去,宋知舟手术出现了失误,就是无法再争辩的事实。 当初薄斯年从他这拿走了原件,但他担心宋知舟有一天会反指控薄斯年诬陷,就暗里将视频备份了一份。 只是手术中小的失误,在没有造成不良后果,且及时挽救了的情况下,从法律的角度来说,是可以容忍的。 这也就意味着,哪怕他真将这视频给薄倩倩,也未必足以成为谈条件的筹码。 第488章 宋医生,我好像做了一场梦 心理诊断室里,陆宁躺在床上,手指用力抓着被角,惨白的一张脸上,冷汗涔涔。 催眠治疗已经进行到尾声,她记忆在一点点拼凑起来,哪怕是紧闭着双眼,她面上的不安仍是浓烈而清晰。 脑子里关于过往所有的一切,如同一盘影像,被按下了倒放。 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如同一点点倒退的画面,一点点往回走。 她被警察围困在山上,耳边是寒风呼啸,再是薄斯年的声音:“我骗了你,这些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等你想起来,这一切,都会令你恶心。” 她在他面前红了眼眶,求他带走她,说无论如何不会后悔。 记忆再往后退,他们在临城,在南镇。 清冷的卧室里,他温和平静的眉眼在她眼前。 他声音低而缓:“我姓宋,宋斯年。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再是古镇客栈里,前院很多的花草,冬日里开得正好的仙客来和墨兰,还有大而青绿的一棵桂花树。 他带她藏在客栈的卧室里,第一次露出惊慌不安的表情。 他在她耳边急切地低语:“阿宁,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记忆再退,变得困难了起来,如同车行到了一条泥泞不堪的道路,再往前,举步维艰。 她脑子里一阵阵的刺痛,额上近乎汗如雨下。 耳边是宋知舟的声音:“不用着急,慢慢想,慢慢来。他在医院带走了你,再乘机抵达了临城,在去的飞机上,他跟你说了什么……” 脑子里很艰涩地运转,许久后,再是新的画面冒出来。 眉目温润的男人,变得面容决绝而狠戾。 他在机舱的座椅上抱着她,从上往下看向她。 那是带给她恐惧的声音:“你应该忘掉一些不愉快的过往,他不适合你,我们一家三口,才应该好好的。” “我们才是夫妻,才应该惺惺相惜一辈子。他宋知舟是第三者,他什么都不是,都不配。” “第三者是你,不配的也是你,我跟宋医生,才会恩恩爱爱一辈子!”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开来,她费力地张了张嘴,眉心拧成了一团,喉间干涩,怎么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遥远的声音一点点散去,再是耳边挨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急,没事,慢慢想,睡一会再想。” 她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抓紧被子的手慢慢松开。 意识陷入昏迷,良久后再缓慢地转为半梦半醒。 模糊的视野里,她看到在医院的穿刺室里,她趴在病床上。 宋知舟坐到她身侧,将她发凉的手心,贴在了他的侧脸上。 他垂眸看着她,声音沙哑:“没事了,结束了。” 再是医院走廊上,她看到他坐在座椅上,脸埋在了掌心里。 他眼底的泪痕,还有他抱着她说的那句:“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好像就只到了这里,她来医院检查,再做骨穿确诊有无白血病。 她还没有等到结果,一切好像还只到了那一刻,她看到宋知舟坐在走廊上落泪,她过去坐到了他身旁。 可再往后呢?再往后,是怎么回事? 那个护士进来,再是她昏迷被带走,再是她被推出电梯时,听到宋知舟的声音,和他擦肩而过。 她身体被放在推床上,就那么被那个女人推走,身上堆积着厚厚的被子。 宋知舟就经过她身边,她满心都是绝望,清清楚楚听到他声音就到了她身边,再又一点点远离。 她手用力地往外伸,就差一点点了,就差一点点了,她喉间的呼吸急促而慌乱。 求求他,求求他不要走,她就在他身边,她就要被带走了。 她手拼命地往外面够,随即触碰到了他的手。 温热而干燥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手,他轻而温润的声音落到了耳边:“陆宁,是我。” 如同身体坠下悬崖,在失重飞速下落时,她突然被接住,高高悬起的一颗心,顷刻落了回去。 她猛然睁眼,从床上惊坐了起来,一张脸因为惊恐而如同被抽离了所有血色。 额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在病床洁白的被褥上晕染开来,她喉间是急促的喘息声,着急地侧头,看到宋知舟就坐在她身边。 他眉眼清晰,此刻就如同往常,伸手牵紧了她的手。 她抖着手想去触碰他的脸,有那么一刻,她感觉他会如同气泡,在她触碰到的那一瞬,再猝不及防破碎开来。 手伸过去,她眸子泛红,连带着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手极缓慢地靠近过去,随即他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背,将她手心贴到了他的脸上。 “不用怕,我们回来了,我就在这。” 手贴在他的脸上,温热的触感,她身体如同定格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没有反应。 脑子里转得极慢,如同是老旧了的计算机,反应变得迟钝。 她呆呆地看着,再猛然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靠近了过去,抬手抱住了他。 “宋医生,宋医生。”她声音哽咽而恐惧,如同是走丢了很久的孩子。 宋知舟身体僵在那里,片刻才伸手轻拍她的后背:“没事,都过去了,你回来了。” “我好像做梦了,大概是做完骨穿太紧张了,真的做梦了。”她身体在发抖,声音颤动到有些听不真切。 那些断层的记忆,突兀却真切地占据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无法接受。 他低应:“就当是梦,梦醒了,什么都还是一样的。” 她抱紧了他,将头埋在了他胸口,良久都没再出声。 一张脸惨白而疲累,她出了满身的汗,浑身都是黏腻。 那些不该存在的记忆,却如同海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来。 她在南镇和薄斯年相拥而眠,在山上小屋里的火炉边,和他亲吻。 她身体的抖动越来越厉害,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记忆却如同弹簧,越是压制,越是清晰。 她声音发颤:“对不起,如果我那天能小心一点……” “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将你一个人留在病房里。”他情绪极少有地有些难以控制,那样真切地感受到她再一次靠近了他,眸眼有些酸涩地发红。 第489章 我们还是我们,什么都不会变 陆宁抬眸,伸手去触碰宋知舟的眉眼。 他素来平和清亮的眸光,如今那里面空洞而疲惫,因为过度缺乏睡眠,眼窝都凹陷了。 她这段时间失踪了,还把他给忘了,他得着急成什么样了? 她声音内疚而不安:“我让你担心了。” “没事,你能回来就好了。都已经把你找回来了,可还是总担心你回不来了。”宋知舟低声应着,目光凝结在了她的脸上。 片刻后他才起身,给她端了温水过来:“你出了很多汗,喝点水吧。” 陆宁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再看向他时,情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坐到床头,缓缓地调整呼吸,认真地看着他:“宋医生,你放心,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还是我,我们还是我们。” 他们本就好好的,又怎么可能因为薄斯年给她下了一次药,就改变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再想起还待在看守所里的薄斯年,很快再又将那些思绪丢开来。 无论如何,所有的伤害都已成定局,她总没有道理去心软什么。 宋知舟坐到床边,脑子里重复着她说的那句话:“我还是我,我们还是我们。” 这些天怎么也落不下去的一颗心,就在她这句话里,完完整整落了地。 她说还是一样,他就信了,也安心了。 在这段感情里,他大概总是少一些自信,总是担心,她会厌倦会放手。 但这些也从来只会是暗暗担心,至于说出来,他还从来没有过。 哪怕是担心怀疑什么,都总觉得少点底气。 大概是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总会有些自卑,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是自己配不上。 所以当初她会怀疑他跟崔颖的关系时,他是真的很诧异,因为无法想象,他已经有她了,还会去多看别人。 喝水润了润嗓子,她声音也没那么干涩了。 看向紧闭的门口,问了一句:“我爸妈跟我师兄呢?在外面吗?” 虽说昨天才见过,但那种感觉不一样。 哪怕是昨天,他们在她眼里都还是陌生人。 她如今还是感觉,许久不曾见过他们了。 宋知舟将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上,再应声:“嗯,都在外面,不急,你可以多休息会再出去。” 这一番催眠,加上记忆恢复,她身体也算是遭了一回罪。 陆宁显然是等不及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垂眸看向床边时,地上放着她的一双高跟鞋,还有一双男士拖鞋。 她视线落到那双眼熟的拖鞋上,再看向宋知舟:“是你的吧?” 他刚点头,就看到她将脚塞到了那双有些宽大的拖鞋里,直接急匆匆往门外去了。 高跟鞋穿起来太麻烦了,还是拖鞋方便。 宋知舟有些无奈地快步起身跟过去:“你慢点,拖鞋大了容易摔。” 她哪里还听得进去,一想到前天晚上刚回来时,她对她爸妈态度那么冷淡,还吵着执意要去见薄斯年,她就有一种她爸妈会揍她一顿的恐惧。 拉开门时,门外坐着的人立刻同时站了起来。 外面的人本以为出来的人是宋知舟,还急着想问一下情况,结果就看到陆宁直接自己出来了。 宫和泽一脸错愕地看向她,再注意到她脚上穿着的拖鞋,立刻就猜到了。 “你……想起来了?” 她要是没恢复记忆,大概怎么着也不会愿意穿宋知舟的拖鞋,而且还穿得这么自在且理所当然。 陆宁站在门口,一瞬红了眼眶,再快步走近过去,伸手牵了温琼音的手。 “妈,爸。” 温琼音愣怔了片刻,回过神来时,直接情绪过激地低泣出声来,伸手就将陆宁搂了过去。 “可算是想起来了,好孩子,都没事了啊。” 旁边陆成弘也轻叹着,只说了一句:“想起来了就好。” 宋知舟站在陆宁身后,眸光深沉地落在她的背影上,没有出声。 幸好,他到底还能等到这一天。 那些天她失踪的时候,他甚至是太多种糟糕的结果,都想过了。 比如她会被薄斯年带出国,一晃就是三五年。 再比如薄斯年情绪失控,伤害到她。 还好如今一切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宫和泽站在一旁,等他们深情款款地交流了半天,才终于忍不住有些不满地低咳了一声:“师妹,把我当空气不好吧?” 陆宁被温琼音抓紧了手,闻言才注意到宫和泽,略带诧异地看过去:“师兄,你也在啊。” 宫和泽颇为无语地“呵呵”了两声:“好像你刚刚一出来,就是我先跟你打的招呼吧?” 陆宁回想了一下,有些怀疑:“是吗?” 她刚刚一开门,就先注意到了她爸妈,还真没怎么注意到宫和泽。 她回身再去看宋知舟:“他刚跟我打招呼了?” 宋知舟淡然应声:“没大注意。” “看吧,宋医生都说没注意到,你就知道忽悠我。”陆宁立刻自信地反驳宫和泽。 宫和泽气得不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宋医生,以后我改口叫你陆医生吧?” “称呼而已,我都行。”宋知舟一本正经地回了一句。 宫和泽“啧啧”出声:“这么重要的时候,牧董事长怎么就刚巧离开了呢?” 刚刚牧之卉打电话过来,说也想来看看陆宁,牧川担心她找不到地方,就先下去接她了。 要不然,他就可以看到此刻,他儿子欣然接受跟女方改姓的一幕了。 陆宁回身过去,伸手去牵宋知舟的手指:“我们回去吧,我想回家了。” 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心里,其实早已经高兴得快要没理智了。 大概现在无论陆宁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得连连点头应声:“好的好的。” 此刻他也就确实应了一句:“好,那就先回去吧。” 要离开时,走廊尽头就有脚步声过来。 几个人本以为,是牧川接了牧之卉上来了。 看过去时,才看到过来的人是薄倩倩和牧辰逸。 按理现在的情况,他们俩也很难和平相处了,但此刻他们确实就一起过来了。 走近了,薄倩倩看向陆宁:“抱歉,过来打扰了,你身体和记忆都恢复了吗?” 毕竟薄倩倩是薄倩倩,薄斯年是薄斯年。 陆宁还是点头,平静地应了一句:“嗯,都好了。” 她注意到牧辰逸时,看到他手里提了电脑。 薄倩倩轻声开口:“来得有些唐突,方便聊几句吗?” 第490章 希望拿这视频,换我哥出狱 薄倩倩会在这个时候来找陆宁,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宋知舟面色有些警惕,担心陆宁刚醒,就又多受刺激。 他语气颇淡道:“她刚恢复,还需要修养,薄小姐有什么话晚几天再跟她说吧。” 牧辰逸就在宋知舟面前,手里提着电脑,甚至不敢去看他。 他手里拿着的,是指控和威胁宋知舟的东西,而宋知舟是他的表哥,牧川这些年对牧辰逸,更是近乎视如己出。 宋知舟还想出声阻拦,陆宁先开了口:“没事,我还好,那就去病房说吧。” 薄倩倩立刻说了声“谢谢”,几个人一起进了病房。 宋知舟牵紧了陆宁的手,似乎是担心薄倩倩说出什么刺激到陆宁的话,一直到回了病房将她扶坐到床上,他也仍是没有松开她的手。 陆宁也由着他牵着,后背垫着枕头再坐到床头,看向跟进来的牧辰逸和薄倩倩:“你们到这边来坐吧。” 病床边还放了几张座椅,陆宁清楚,他们不可能只是过来探望她一眼的。 站在床尾的两个人,走近过来坐下。 薄倩倩看了眼病房里的其他人,再看向陆宁:“可以单独聊吗?” 陆成弘立刻沉声道:“薄小姐有什么话就直说,这里的都不是外人,没什么听不得的。” 经过了前段时间的事情,他最担心的就是陆宁会心软,现在也看得出来,薄倩倩是要跟陆宁交涉。 至于方式,要么就是动之以情,让陆宁念及和薄斯年的旧情。 而更大可能的,就是她手里有些什么,会让陆宁为难的把柄。 陆成弘跟温琼音都不愿意出去,就宫和泽先出了病房,在外面等他们聊完。 回避不了其他人,薄倩倩也只能直言:“给你下药的事,确实都是我哥的错,但你或许不信,他这些年的确对你有很深的感情。 他这人太固执了,加之心理疾病的缘故,做了这样过分的事情,是他对不起你。” 陆宁一时没吭声,她面色平静,没有看得出她此刻真正在想什么。 薄倩倩再开口:“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是解不开了,能不能就当是,看在他好歹曾经也救了你几次的份上,就这一次,真就这一次,能不能让他不坐牢?” 她声音微顿了一下,又有些急切地补充道:“你放心,只要我哥不坐牢,你希望怎样都行。 他可以再不见你,可以找心理医生,尽快治愈心理疾病,确保不会再失控伤害到你。” 她声音染上了很低的颤音,心里想说的太多了,说出口的话,却只感觉过于苍白无力了。 病房里谁都没应声,陆成弘忍不住想反驳一句,温琼音暗暗拉了下他的衣袖,示意他先不要急着开口。 陆宁刚恢复了记忆,谁都不能确定,她失忆那段时间,跟薄斯年是怎样生活相处的,那些日子,又到底在她心里留下了多深的分量。 所以温琼音,或者说这病房里的其他任何一个人,其实都在等待着陆宁的一个态度。 她要心软太难了,至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几乎从未对薄斯年心软过。 无论是他卑微道歉,还是多次差点为她丢了命,或者软硬兼施,她对于他,都从来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再无可能。 不是原不原谅,而是根本就不想去考虑原谅这个问题了,只想跟他干干净净就没了来往。 只是现在呢? 现在的她,也还是会那样想,那样坚定吗? 陆宁低垂着眉眼,看向洁白的床褥,视线缓缓一移,再落到了宋知舟牵着她的那只手上。 她想到她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那一年里,很多次甚至都觉得活腻了,没了什么生活下去的念想。 那一年温琼音大病小病不断,是宋知舟陪她一步步走过来的。 她抑郁严重到很多次出现自残的念头,也是他一点点帮她治愈,让她从那段阴暗里艰涩地走了出来。 再到后来,为了逃离薄斯年,他孤注一掷带着她跳了海,再事先安排了谢正来救走她。 那一夜的海里,他差点死了,她也差点死了。 她活过这二十多年,最亏欠的除了一个死掉了的苏律师,另一个就是他宋知舟了。 他都为她死过一次了,如果不是他,她大概也已经死掉了。 无论如何,她又怎么能心软,又如何还敢有半点心软? 她思绪拉回,抬眸时,声音淡了:“抱歉,他坐不坐牢由法庭说了算,我会配合调查,不会夸大,但也无法包庇什么。” 薄倩倩眸光里的光暗淡了下去,清楚最后一丝沟通的希望,到底也还是没有了。 她本幻想陆宁或许会能有点心软,但到底是她奢望了。 她陆宁本就是太过理智的人,这些年素来如此,哪怕真有半点私心私情,大概也会完全被理智压制下去。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牧川跟牧之卉走了进来,看向里面的人愣了一下。 牧之卉先开了口:“倩倩也过来了?辰逸也在。” 牧辰逸面色有些难堪,一时无言以对,只轻应了声“嗯”。 牧川清楚薄倩倩过来干什么,沉声劝道:“倩倩啊,牧叔叔说过了,审案是警察和法官的事情,你来这里,我们也确实没办法。” 薄倩倩低着头,手指用力抓着衣服边缘,半晌后,抬头看向牧辰逸。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吧。” 现在他妈妈跟舅舅也都过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他拿手里的证据威胁宋知舟,又有多情何以堪。 牧辰逸默了片刻,将手里的电脑递给了薄倩倩:“没事,说了给你就给你。” 那份监控视频除了他就只有金院长手里有,金院长不可能拿出来用,所以哪怕他不过来,他们也自然能猜到,东西是他给薄倩倩的。 何况他也怕薄倩倩来这谈崩了,一时失控真把视频公开了,所以就一起过来了。 无论如何,如果万一实在交涉不成,他也并不希望视频真的公开,让宋知舟处境难堪。 薄倩倩接过电脑时,几个人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牧之卉大概猜到了什么,看向牧辰逸的目光立时冷厉了下去。 薄倩倩打开电脑,将里面的视频点开来,再开口:“这事情之前也在网上公开过了,我也就直接在这里放了。我没干过威胁人的事情,就这一次,希望拿这视频,换我哥可以出狱。” 第491章 那场手术的失误,算不上犯法 薄倩倩将电脑里的监控视频打开,放到了床上,并没有开声音。 但画面清清楚楚,只要看一眼,大家都知道是什么。 当年宋知舟给薄斯年动手术的那份监控视频,已经对外公开过一次了。 因为监控位置比较远,加之后来薄斯年亲自出面解释澄清了,这事情自然也就算是过了。 可现在却又旧事重提,而且这份监控,显然位置更近更清晰。 病房里的气氛,迅速陷入了冰点,几乎所有人都黑了脸。 宋知舟先开了口,声音淡而笃定:“这个交易,我不会做,薄小姐要是想,这视频可以随便使用。” 宋知舟一出声,所有人才算是回过神来,薄倩倩是拿这东西,威胁陆家跟牧家来了。 牧之卉素来温柔的一张脸,此刻沉冷至极,三两步走近了牧辰逸,寒声道:“东西你给她的?” 她还不傻,牧辰逸会跟薄倩倩一起过来,就已经几乎说明一切了。 而且当初薄斯年动手术的那家医院,牧辰逸跟金院长是最大的股东,能拿到这样对医院不利的东西,几乎也就他们两个人了。 金院长素来极看重宋知舟,何况这样的东西拿出来,对医院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无论如何,不会是金院长干的。 牧辰逸极短暂的沉默,点头:“是。” “站起来。”牧之卉垂眸盯着他,冷声道。 薄倩倩就坐在牧辰逸身边,她能感受到身侧的一股寒意,预料到接下来是怎样的一场狂风骤雨。 但她不能走,她要等他们的一个答案,哪怕是再卑鄙无耻,她也总得先在这等着。 牧辰逸从来也不是会低头的性子,此刻却还是站了起来。 今天在这里,他不来承受怒气,牧家跟陆家就可能会将火气撒到薄倩倩身上。 他刚起身,牧之卉抖着手“啪”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用了十成力气的一巴掌,这大概是牧辰逸从小到大,她第一次这样打他。 一巴掌落下去,她掌心火辣辣地发烫,一双眼睛都红了。 “他是你亲舅舅的儿子,是你亲表哥,如今受了伤害的,是你未来的嫂子!你想干什么?啊?你想干什么?!” 牧辰逸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一声未吭。 牧川有些看不下去地侧开了视线:“东西已经摆这了,就先把该谈的谈了吧。” 牧之卉气得手还在抖。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一直以来是贪玩了些,但好歹也有度。 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工作和正经事该做的也会做好。 原则性的错误,几乎还是没犯过的。 如今陆宁也算是半个牧家人了,薄家伤到的是他牧家,而她这好儿子,却来当情种,来为了个女人,帮薄家来威胁牧家。 她气得不止手抖,连浑身都在抖。 这视频真抖出去了,弄好了,是牧家损害点名誉,弄不好,他就是将自己表哥往监狱里送了。 如今牧川已经公开表明了,打算让宋知舟来接管牧氏医药,这也就意味着,宋知舟的声誉得失,很大程度上就是捆绑了牧家的。 牧之卉竭力克制着,才黑着张脸先回身坐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去。 她背对着这边,不看也不说。 牧川走近过去,拿过那个电脑,将上面的视频粗略再看了一下。 这东西他其实之前就看过了,当初宋知舟给薄斯年动手术那监控视频在网上曝光了出来,闹得也比较大,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后来认回了这个儿子,他对这些东西自然就更加重视了,牧氏的接班人,不适合有太糟糕的污点。 所以那时候,他就特意请医学和法律的专业人士,分析过那份视频。 估算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触犯法律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他看了看,将电脑放回了床上,再看向薄倩倩:“倩倩啊,你心急,牧叔叔也不怪你。 但牧叔叔跟你直言,这个交易,知舟不愿意,我也不接受。” 薄倩倩眸光颤动了一下,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牧川再淡声开口:“这东西你要是抖出去了,损害点知舟的声誉,倒还是可能的。但要说触犯了法律的话,还是没有的。 哪怕是计算再精准的机器,也不能确保百分之百不出现失误,何况主刀医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薄倩倩听到了这话里的意味,抬眸时,眸光里有了些不安。 跟牧川进来的夏伯,小心补充了一句:“我们之前就让专业人士看过这视频了,宋先生在手术过程中确实出现了一个小失误。 但他第一时间进行了补救,薄先生当时情况危急,为确保万无一失,才又多叫了一个医生进去。 触犯法律肯定谈不上,但薄小姐如果执意表示,医生不该在任何一场手术中,出现任何的一点失误,那也是可以去尝试一下的。毕竟网友有时候也是有热闹就看,并不理智,对吧?” 薄倩倩面色有些发白,不甘道:“不止是小失误,他当时对我哥动了别的心思。” 牧川淡声道:“倩倩,这话就胡闹了,事情追究的是过程和结果,知舟他心里想过什么,谁知道?” 就算他当初真想了杀薄斯年,但他当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动手。 尽管犯下了一个手术中可以容忍的小失误,但在短短两秒钟的时间内,就立即进行了补救,确保了患者安全。 医生的手也是血肉之躯,有时候轻轻一抖,就可能是一个失误。 重要的是,他能否在第一时间挽救,不造成伤害。 薄倩倩面色愈发惨白,牧辰逸不忍心地帮她说了一句:“就算没犯法,毕竟医生会有失误,传出去也未必好听。 何况宋先生将来或许要接管牧氏,牧氏的高管,素来都是几乎零负面消息的……” “你闭嘴!”牧之卉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宋知舟牵着陆宁的手,等他们说完,淡声再说了一句:“我还是那句话,薄先生的事情看法律的意思,至于这个,薄小姐也可以诉诸法律。” “这次要是结了,下次这视频你一定不会再用了吗?”陆宁一直沉默,突然抬眸看向薄倩倩。 第492章 宋知舟为陆宁退让 谁都没想到,陆宁会说这话,她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动摇了。 牧川立即再补充了一句:“陆宁啊,你不用担心。牧叔叔说没事,那就没事。 当初这视频曝光出来的时候,薄斯年能出面澄清,也是因为手术确实没有触犯法律,否则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那视频,他再澄清也是没用的。” 坐在一旁的陆成弘,大概是担心陆宁心软,目光含着些审视,有些严厉地看了她一眼。 陆宁放在被子里的手,悄无声息地抓紧了被子,沉默了片刻,问了一句:“小蕊她,还好吗?”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似乎大家都把那小孩给忘了。 那个曾经最依赖薄斯年,离了他就会大哭大闹的孩子,陆宁无法想象她现在怎么样了。 薄斯年走了这么多天,陆宁这段时间也失忆了,苏小蕊有自闭症,从来只亲近她跟薄斯年两个人,她想象不出那孩子这些天怎么过的。 薄倩倩红了眼眶,感觉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有些急切。 “她不大好,这些天发烧了,一直念叨你跟我哥。警局那边我又不敢带她去,我哥都戴着手铐的,我怕会吓到她。” 陆宁手在被子里抓紧,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想说什么,却又感觉一个字都不敢说。 薄倩倩落下泪来,颤声道:“陆宁,我求你了。我把小蕊给你,就当最后帮个忙,你救我哥一次好不好。 真不是三五年牢的问题,他有严重躁郁症,待那里面会出事的。” 宋知舟将陆宁的手握在掌心里,能感受到她的手在轻轻地颤。 大概没有任何人会允许她心软,此刻她也再一次一言不发,没再去回应薄倩倩。 她视线低垂着,似乎在看什么,又似乎不是。 或许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久了,就真的会变得特别熟悉。 对方一个小小的动作,一点细微的表情,就能让他轻易察觉出来,她动了怎样的恻隐之心。 这样的心思让她内疚,让她过意不去,更让她难以启齿。 宋知舟再出声,他改了口:“我们只能试试看,最终做决定的,还是警方。” 薄倩倩猛然看向他,目光里是极大的难以置信。 她已经近乎绝望了,这份视频似乎也没大用处,她甚至都不抱希望了。 可却在这样的情况下,宋知舟刚刚还态度坚定地不愿意商量,现在却又好像突然地改了主意。 她想不明白,这视频好像都威胁不到他了,到底他怎么会好好地,还能变了主意? 她试探着开口:“宋先生,意思是愿意帮我哥吗,或者说,是可以不指控吗?” 她问得特别的小心翼翼,甚至害怕下一刻宋知舟就会回她一句,你理解错了。 身边其他人,也显然认为宋知舟并不是要搭救薄斯年的意思。 谁都看得出来,他疼爱陆宁,薄斯年那样伤了她一次,他比谁都难受,更比谁都害怕会有下一次。 但宋知舟点了头,他应声:“可以,但在法院宣判之前,小蕊要先待在我们这里,陆宁可以照顾她。 如果最终法院的宣判结果,薄先生是缓刑的话,他出来后,应该待在医院里,彻底治愈心理疾病再出院,还有,请不要接触陆宁。” “知舟,你在说什么?”牧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刚都谈得好好的,利弊都分析过了,这监控视频不足为惧。 什么都说明白了,这个时候他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一句,要放过薄斯年了? 陆成弘也急声道:“小蕊的事情不用担心,薄斯年如果入狱,小孩的抚养权,势必是会判给宁宁的。” 宋知舟低眸,指腹摩挲着陆宁的手背,淡应着:“算了吧,薄先生也有心理疾病,警方要是能判个缓刑,让他到医院待几年,治治病也好。” 牧川沉声道:“知舟……” “爸,先就这样吧,真闹出人命也没意思,何况我们不多追究,法庭也未必不会判刑。”宋知舟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薄倩倩生怕他改口,慌乱地赶紧再开口:“你放心,我哥要是真还有机会出来,他会待到专门的心理治疗的医院里去,他不会……他不会了的。” 宋知舟掀开了被角,将陆宁被他牵住的那只手,放进了被子里去。 他声音仍是平淡:“就先这样吧,陆宁她该休息了,要是还有什么,可以回头再聊。” 牧辰逸看了眼床上的陆宁,看出了点端倪来,但并没出声。 这里现在自然也不欢迎他了,他起身,跟薄倩倩一起离开。 要出门时,薄倩倩再回头:“我等下就会将小蕊送过来的,你们放心,真的很感谢。” 宋知舟没再去应声,起身去扶陆宁:“躺下来睡会,还是想回去睡?” 她似乎是走神了,在他说第二遍时,才回过神来,目光有些恍惚地看着他:“那……回去睡吧。” 陆成弘面色看着不大好,但毕竟对于宋知舟,他素来还是信任的,想着他大概也是有他的考究,就也并没多说。 陆宁唇色有些发白,可能是有些缺水的缘故,也显得有些干。 宋知舟让她坐到床边,再蹲身下去给她穿鞋:“我的拖鞋太大了,你穿着不好走路。 还是先穿自己的高跟鞋回去,回头要是累,就多买几双平底鞋。” 陆宁甚至感觉想要哭了,被这么多人看着,她感觉有什么情绪在努力压制着,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是近乎要将她逼疯掉。 她很轻地应了声“嗯”,再没多说话。 这边事情算是忙完了,其他几个人也都先各回各家了。 回去的路上,就陆宁跟宋知舟两个人。 他开车,她沉默坐在副驾驶上,侧目有些不安地出声叫他:“宋医生。” 她看着他,在他“嗯”了一声后,她又不说话了。 宋知舟侧目去看她,随即轻点刹车,将车速降慢了些。 他伸过去一只手,牵住她垂在身上的一只手,缓声道:“没事,不要去想。你刚恢复,很多事情需要慢慢去适应和调整,什么都不用去多想。” 第493章 他眸色深深吻了过来 再回去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张嫂等在客厅里,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看他们进来,立刻从厨房里将热着的菜都端了出来。 陆宁看向餐桌上大大小小上十道菜,有些瞠目结舌:“张嫂,您怎么做这么多菜,我爸妈跟牧先生都不会过来的。” 张嫂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是都恢复了,面上也是喜不自禁。 给他们拿了碗筷盛好了饭,她再笑呵呵应着:“陆小姐累了,宋先生这些天也没好好吃顿饭,可得多吃点。” 陆宁坐下去,看张嫂就站在餐桌旁,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吃着饭,被张嫂看得有些不自在,抬眸看她:“您吃过了吗,也再吃点?” 这么多菜别说两个人,就是十个人也吃不完。 张嫂仍是满心欢喜地看着她摇头:“不了不了,我吃过了。” 陆宁“嗯”了一声,看她仍是盯着她看,再问了一句:“那您别总站着,也坐会?” 宋知舟给陆宁盛了汤,看出她不自在,再看向张嫂:“您坐着吧,站着也累。” 张嫂笑着坐下来,沉默了一小会,又颇为感慨地开口:“我刚出去买菜,看到我们后面别墅的女主人,刚生了个小千金。 保姆正抱着在外面散步,这刚生下来,居然就有足足七斤,真是可爱。” 陆宁没多想,点头应了一句:“这么大,生下来肯定很辛苦吧?” “现在年代好了,顺产可以打无痛,再不行还能剖腹产,也不会太辛苦的。”张嫂认真道,一双眼睛仍是含笑看着陆宁。 陆宁手上筷子顿了一下,听出了张嫂话里的一点意有所指,讪笑着:“呵呵呵,是吗?” “先吃饭吧。”宋知舟将那一小碗汤往她面前推近了些。 张嫂心情很不错,起身往厨房走:“陆小姐跟宋先生都吹了风,外面天冷得很,我去熬碗姜茶。” 宋知舟应了一句:“加点红糖吧。” 张嫂说着“好的”,进厨房去了。 宋知舟侧目再去看陆宁:“肚子还痛吗?” “还好,”她啃着碗里的排骨:“除了头一天难受些,其他几天都能忍。” 吃过饭回卧室,陆宁在医院出了一身的汗,先进浴室洗澡了。 张嫂送了两碗红糖姜茶进来,宋知舟接过后,再开口:“我让她好好睡一觉,要是起得晚,张嫂不用来叫我们吃饭,我们自己会下来吃。” 张嫂笑应着:“好的,宋先生放心,我不会来打扰二位休息的。” 她要出去时,陆宁正洗完澡,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 张嫂含笑看了她一眼,端着空托盘就出去了。 陆宁有些莫名其妙地边擦着头发,边走近床边拿吹风机,出声问宋知舟:“你跟张嫂说什么了吗,怎么感觉她表情怪怪的?” 他走近过来,自她身后拿过她手里的毛巾,帮她擦头发。 “没事,你多想了。” 陆宁“哦”了一声,坐到了沙发上,再惬意地后倚着,等他帮她擦完头发,再吹干。 都弄完时,她翻身过去,跪靠到沙发上看他:“好奇怪,我一醒来就没看到我手机了,是谁藏起来了呢?” 宋知舟猝不及防咳了一声,左右环顾:“是吗,我找找。” 她下巴趴到沙发上,再一本正经凝视着他:“我虽然恢复记忆了,但之前的事情也还记得的。是谁藏了我的手机,还说要把我锁到房间里的?” 他有些心虚地拿着吹风机就往床边走:“我先去把东西放了。” “你先过来,我们好好聊聊这个问题。”她坐回沙发上,端过茶几上一碗姜茶,一边不急不慢地喝,一边幽幽开口。 宋知舟放了吹风机回来,站到她面前:“我可以解释……” “不听。”她利落地将手里的碗放回茶几上,再严肃地打断他的话。 碗和茶几相碰,一声轻响,宋知舟更心虚了。 他再开口:“我只是……” “不听!你胆子大了啊,我一失忆,你都敢藏我手机,敢锁我了。” 她有模有样地抬指敲了敲茶几,看向眼前因为深感理亏、而低眉顺眼的男人。 他语气颇有些慌:“我的错,下不为例。” 她前两天闹得太凶了,执意要离开,要去见薄斯年。 他担心出事,只能先拿走了她的手机。 至于要将她锁起来那事,也完全就是顺着她的话,开玩笑逗她。 陆宁声音一压:“过来,坐下。” 宋知舟心一抖,还好说的不是“跪下”。 走近过去,他坐到她身边,隔了她一点距离。 身边人憋着笑:“你坐那么远干什么,我能吃了你?” 他坐近了过去,一卧室的死寂。 隔了半晌,他说了一句:“你别吓我。” 陆宁忍了半天,没忍住笑出声来,伸手去揉他的脸:“你怎么这么可爱,吓得脸都白了。” 伸过去的手被他抓住了手腕,没待她回神,就看着他眸色深深吻了过来。 数日不见,如隔经年,他们之间似乎隔了太久太久了。 他没松开她,手臂往她腰上一带,将她揽了起来,再一路吻到了床上。 身体深陷到了绵软的床面,他反手拿被子盖住了两个人,从她额角眉眼吻到了脖颈,良久后,才放她缓了口气。 她被他吻得有些懵,被松开时,自下往上看着他只喘粗气。 盖过头的被子遮住了头顶的灯光,他们藏身于小小的一片阴暗里,沉默相对。 这是一个小小的世界,除了两个人,再没其他。 良久后,他再很轻地吻到了她额上,这一次,没了刚刚的急切,很浅的一下,带着些试探的小心翼翼。 他说:“我很想你。” 时隔这么多天,这句话终于能亲口说给她听。 在她已经待在他身边的时候,在她已经全部想起来了的时候。 她抬手去抓他的手臂,面上还有未散的红晕。 这样安静温暖的卧室里,她很轻开口:“宋医生,我也很想你。那些天,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他再俯身下来,在他贴近前,她将头抬起来,主动去迎合了他。 被子盖过头顶,只留下穿透被褥照进来的微弱光线。 第494章 妈咪,薄叔叔呢? 她跟他的呼吸都乱了,再是他松开了她,躺到了她身边,将她揽进了怀里。 因为生理期不大舒服的缘故,陆宁气色显得并不大好。 宋知舟揽着她,半晌没吭声,隔了片刻才开口:“事情都过去了,你体寒贫血,以后饮食还是要按照食谱来。” 她贴近了他,“嗯”了一声,又感觉不大放心,抬眸问了他一句:“小蕊她,就会过来吗?” 他下巴就抵在她头上,应声道:“嗯,你爸妈已经去薄家接人了,大概很快就会来。她生病了,晚上可能会闹你,你现在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惬意地睡到半梦半醒时,再抬手去戳他的手臂:“你帮我去拿个暖宝宝呗,我肚子不舒服,贴肚子上。” “被子里不能用暖宝宝,容易烫到,我帮你揉揉。”他温热的掌心贴到了她小腹上,让她身体下意识紧绷。 陆宁蹙眉:“不行啊,你这样我睡不着。” 宋知舟垂眸低笑:“想什么呢?” “反正就是睡不着,那你帮我拿个热水袋来吧,我不要你揉。”她红着脸将他身上的被子卷走,蜷成一团看着他。 生理期头两天最难熬,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但睡觉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小腹有点凉。 他笑着起身去柜子里拿东西,再出声抱怨:“我还比不上热水袋了?” 陆宁卷着被子翻了个身,视线顺着他的背影走:“那也要看情况嘛,热水袋只能暖肚子,你的好处就多了去了。” 他将热水袋热好,再拿了过来,隔着睡衣贴到她小腹上。 这才心情不错将她再揽过来:“是吗,什么好处你说说看。” 这样抱着她,热水袋的温度传到她的小腹上,放到中间,也暖到了他身上。 热量减缓了小腹的不适,她惬意地叹了一声:“唉,这好处嘛,这个那个,那个这个。太多了,简直罄竹难书啊。” “罄竹难书,你确定是在夸我?”他掌心挨着热水袋,再往上移,放到了她的腋窝下。 陆宁身体骤然绷直,边笑边警惕地立刻往后缩了一点:“你别乱来啊,我最怕痒了。” 他看着她,半晌没出声,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怎么现在是生理期?”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每个月都是这时候啊,很准时的。” 他“哦”了一声,抱着她摸了摸她的头:“睡吧。” 陆宁睡到一半,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刚这句话的深意,抬眸惺忪地去看他。 “宋医生,你确定是我脑子里想些什么,不是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他声音带着点笑,有些低哑:“我的大脑和行为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了。” 像她这样完全浑然不觉地动不动就撩他几下,他却还活生生忍到了今天,大概克制这两个词,他是真的努力发挥到极限了。 她没再应声,刚刚那句话就是迷迷糊糊说的,现在又睡着了。 他低眸看着她,突然很轻地说了一句:“下次可就没理由再让你躲过去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黄昏,他也很多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揽着她睡得从未有过的舒坦。 天色渐暗,门外才响起了敲门声。 陆宁睡得沉,没有醒。 宋知舟换衣服下床,开门时,张嫂有些无奈地站在外面。 “抱歉宋先生,不是我有意来打扰的,陆小姐的爸妈将小蕊接过来了,就在楼下坐着了。” 宋知舟应声:“好,我就下来。” 张嫂点头,转身先下去了。 他走回卧室床边,帮陆宁将被子盖好,迟疑了一会,还是没有叫醒她。 她因为身体不舒服,刚睡的时候,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 现在好不容易才睡踏实了,看着应该也是确实疲累了。 被子里的热水袋已经不怎么热了,他重新热好放到她小腹旁边,这才轻声洗漱了出了卧室。 下楼时,温琼音跟陆成弘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 苏小蕊坐在中间,小孩看起来沉默了很多,温琼音一直找话说,但她低着头一声也不回应。 她现在已经六岁了,懂事了很多,有些事情大人瞒着她,她已经开始会猜了。 楼梯上脚步声响起,苏小蕊立刻抬起了头,看向楼梯的方向。 她眸子里有光亮,在看到宋知舟一个人下来,而他身后没有其他人时,她眼底又恢复了黯淡,有些难以掩饰地沮丧。 宋知舟下楼走近过来,缓声开口:“小蕊,你妈咪就在楼上卧室,你要陪她去睡会吗?” 小孩甚至连紧张和拘谨都忘了,立刻着急从沙发上下来,有些急切地看着他:“我现在可以上去吗?” 他点头,再侧开了一步:“可以的,卧室门虚掩着的,让外婆带小蕊上去吧?” 温琼音起身,还没来得及去牵小孩的手,眼前一小只就已经往楼梯那边跑了。 温琼音着急地追过去:“小蕊,你慢一点,别摔着,你妈咪就在楼上,不会走的。” 陆成弘叹息了一声,心里也不是滋味:“就可怜了小蕊,这么小一孩子。” 她一直命苦,刚生下来,生母就因为早产死了。 生父苏律师也在她一岁多时就过世了,她不到三岁时,又是奶奶因病去世。 这之后她将陆宁认作妈妈,却又因为陆宁和薄斯年之间的纠葛,一直没能有一个安定的童年。 大人之间恩怨不断,小孩子才永远是最无辜的一个。 她什么都不懂,也就希望亲近的人能陪在身边。 温琼音着急追到卧室门口时,苏小蕊已经到了床边。 看向床上睡着了的陆宁,她咬着小嘴低声地哭,再急切地脱掉了鞋子外套,轻声爬到了床上被子里去,伸手去抱陆宁。 温琼音站在门口看着,红了眼眶,到底还是没有进去说什么,轻轻合上了卧室门,先下楼去了。 自从薄斯年带陆宁离开后,苏小蕊最亲近的两个人,突然就都不在身边了。 她闹腾了两天就大病了一场,一直发烧没有力气,直到今天才算是好了些。 因为薄家人想拿她做筹码,想着实在不行,就拿苏小蕊来跟陆宁谈条件。 所以也直到现在,陆宁这边松了口不会再进一步控诉薄斯年,那边才算是让苏小蕊先来这里。 苏小蕊蹭到陆宁怀里,很轻地叫她:“妈咪,妈咪,薄叔叔呢?” 第495章 你跟知舟该结婚了 陆宁以为是自己做梦了,迷迷糊糊伸手去推身边的宋知舟。 这一触碰,才察觉出不对劲,直接就惊醒了过来。 小孩被她推开了些,红着一双眼睛,委屈而不安地躺在她身边看着她。 她盯着那小小的一团,揉了揉眼睛,似乎是睡迷糊出现幻觉了,她又揉了下眼睛。 随即她惊坐了起来,抬手就将苏小蕊捞了过来,抱个满怀就亲了一口。 “小蕊,真的是你!” 小孩被她这一亲,愣了两秒,随即张嘴就哭了出来。 她声音拖着哽咽,泣不成声:“小蕊好想妈咪,好想薄叔叔。小蕊害怕。” 陆宁瞌睡醒透了,心疼不已地抱着她哄:“不怕,妈咪在这。 妈咪前段时间出了点事情,现在才能接小蕊过来,以后妈咪陪着你。” 小孩红肿着一双眼睛看她:“薄叔叔呢?薄叔叔没跟妈咪一起回来吗,他不要小蕊了吗?” “薄叔叔他……他会回来的,他没事,小蕊再等等。”陆宁拍着她后背,应得有些含糊。 苏小蕊小心翼翼地再开口:“我听穆奶奶和小姑姑聊天,说薄叔叔被警察抓走了,是真的吗?” 她目光里都是惶恐,陆宁有些不忍去看她,隔了片刻才低应:“小蕊不怕,薄叔叔他会回来照顾小蕊的。” 苏小蕊靠到她怀里,很轻地哭:“小蕊没有爸爸了,不能再没有薄叔叔。” “没事,不会的。”陆宁低声哄着。 门外几声敲门声后,宋知舟走了进来。 他清楚苏小蕊有些抗拒他,站在门口没再走近。 陆宁看过去时,他缓声开口:“张嫂已经做好晚饭了,先下去吃点东西吧。小蕊还有点低烧,晚些还要吃药。” 苏小蕊有些不安地往陆宁怀里缩了缩,她能亲近的人太少了,而且这里的环境,于她而言也是完全陌生。 她想念薄斯年,但现在也没有办法,她只是一个小孩,再怎么哭闹,有些事情终究也还是只能听大人的。 陆宁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烫,但不是很严重。 大概也就三十八度以内的低烧,但小孩子抵抗力差,低烧也会很没精神。 她再揉了揉小孩的头:“小蕊在床上再坐一会,妈咪洗漱了,就抱你下去吃饭好不好?” 小孩乖巧地点头,等她下床了,就抓着被子拘谨地坐在了床上。 宋知舟多看了眼,似乎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陆宁,很多时候,他甚至都已经把她当一个孩子了。 现在看到她这样哄苏小蕊,倒似乎还有些不大习惯。 他很快收回了视线,清楚苏小蕊不习惯跟他待一起,回身就先出去了。 陆宁洗漱完,再抱着苏小蕊下去时,张嫂已经摆好了饭菜。 照样是一大桌子菜,一家人围坐着一起吃,温琼音笑意盈盈地执意拉着张嫂一起过来吃。 窗外是零度的气温,北风呼啸,而房间里暖意融融,餐桌上的火锅咕噜噜冒着热气。 陆宁并不大饿,照顾着苏小蕊,给她夹菜盛汤。 宋知舟担心苏小蕊不自在,特意没有过来挨着陆宁坐,坐到了她们的对面。 他也是心理医生,但关于该怎么去和苏小蕊拉近关系,他有时候也觉得很有些犯愁。 自闭症的孩子,要沟通起来比较困难,小孩考虑不到太多的东西。 她看到的,大概就是宋知舟占了陆宁,让陆宁不能和她跟薄斯年在一起。 饭吃到一半时,温琼音笑着说了一句:“很快就要过年了,你们俩这婚事啊,拖来拖去也该抓紧了啊。” 张嫂笑呵呵出声附和:“陆太太说得对,陆小姐跟宋先生走到今天可不容易,是该抓紧领个证办个仪式了。” 陆宁给苏小蕊夹了菜,再从火锅里夹了块肉片放进嘴里时,那一刻,她感觉大概是因为烫和辛辣,无来由红了眼眶。 她刚满十八岁的那个冬天,似乎也是这样一家子人围坐着,那时候,是更深的深冬。 也是这样的黄昏,窗外下了那一年北城的第一场雪。 她跟薄斯年坐在一边,温琼音跟陆成弘坐在另外一边。 饭快吃完时,温琼音跟他们半开玩笑:“宁宁也成年了,她户籍在她外婆那边,是少数民族,十八岁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斯年也到年纪了吧?这读书不好办婚礼,领个证倒也可以了啊。” 旁边陆成弘笑着开口:“就你着急,女儿还在读书,你就劝人结婚了。” “那有什么,大学里生孩子的都有,有个结婚证,听说还能加学分呢。”温琼音笑眯眯地再道。 那时候,陆氏企业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加上有薄斯年帮衬着,陆氏也是整个北城排得上号的大企业了。 温琼音气色也比现在好,陆成弘还没有白发,年过四十却斗志昂扬。 薄斯年素来是冷清冷静的人,那天晚上就还真来了兴致。 她爸妈一走,他们两个人一拍即合,当晚就把民政局的人叫过来加了个班,把结婚证给领了。 她总说每年的第一场雪是个好兆头,应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那次结婚,就他们两个人偷偷领了证。 谁也不知道,包括双方长辈。 那之后,薄斯年才跟她求了婚,送了她戒指,对外确定了他们未婚夫妻的关系。 那时候她还满心欢喜地说,少数民族就是好,结婚都能早两年。 直到后来他送她进精神病院,派一个陌生的男人过来,让她签了离婚协议书,悄无声息中止了这一段不足半年的婚姻。 她才明白,她自以为两个人偷偷的浪漫,原来不过是所有痛苦和绝望的源头。 她许久才回过神来,对上温琼音有些不解的目光,轻应了一句:“我们会开始考虑的。” 温琼音点头:“都这么久了,你跟知舟感情也好,也不用太多虑了。 这过年的时候民政局要放假,年前领证的话,就要趁早了。” 陆宁“嗯”了一声,宋知舟也应着:“阿姨,我们知道的。” 陆成弘吃着饭,突然问了一句:“薄斯年的案子,哪天开庭?” 第496章 糊里糊涂收错了礼 苏小蕊吃饭的勺子没拿稳,掉到了地上,红了眼睛。 陆宁赶紧移开座椅,蹲身下去帮她捡起来,递给张嫂去换一个。 她蹙眉道:“爸妈,先吃饭吧,别说这些了。” 又是宋知舟跟她结婚的事,又是薄斯年开庭的事,小孩怎么可能安心吃饭。 陆成弘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噤声没再说话,这之后顾及苏小蕊的感受,大家说话也都小心翼翼了很多。 这样的气氛变化,也能让小孩感觉出来,觉得似乎是自己在这里碍事了。 陆宁拿着碗再要给她盛汤:“小蕊,再喝点汤吧,排骨汤有营养。” 苏小蕊将勺子放下,低声开口:“妈咪,小蕊吃饱了。” 她想念薄斯年,感觉离开了他身边,她好像是多余的。 陆宁拿了湿巾帮她擦嘴:“那妈咪陪你去玩会积木,再带你睡觉好不好?” 苏小蕊抬眸去看她,再迅速瞟了眼对面的宋知舟,轻声问了一句:“跟小蕊睡吗?” 陆宁点头:“嗯,等明天儿童房收拾出来了,小蕊再睡过去。今晚跟妈咪睡,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小孩再次偷看了一眼宋知舟,然后点头:“好”。 这之后的半个多月都很平静,宋知舟医院那边的工作排得少了很多,去牧氏的时间越来越多。 因为之前跟谢正也合伙开了私营医院,关于企业运营和管理方面的东西,他也算是了解一些的。 牧氏那边他上手也很快,牧川也很欣慰,已经直接跟股东会商量,打算开始转集团的一些股份,到宋知舟的名下,同时开始着手准备让他在高层管理层入职。 而作为集团的第二大股东,牧辰逸本来持有牧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仅次于持股百分之五十五的牧川。 但因为他给了薄倩倩那视频的缘故,牧之卉怒极,直接将他手里的股份全部收回了自己名下。 至于牧辰逸对集团的管理权,她也一并收走了。 这样一来,集团的股份分配问题,和管理掌权问题,就变得很微妙了起来。 牧之卉并不参与企业管理,她拿这么多股份在手里,也不过就是空占着。 集团权力很显然在往宋知舟手里靠拢,牧川态度也很直白。 这样一番变故下来,就已经开始有见风使舵的集团高层和职员,频频向宋知舟示好。 更有人婉转行事,绕了一大圈子跟陆宁攀上了点关系,直接送礼送来了和泽。 经过半个多月,陆宁在和泽的工作也已经开始回归正轨了,照样是从早忙到黑。 宋知舟医院集团两边跑,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而苏小蕊白天交给了张嫂照顾,早上送小学,晚上接回来。 陆宁第一次糊里糊涂收了礼,是元旦节那天,离薄斯年的案件开庭时间只有一天了。 宋知舟每天都会赶过来接她下班,但那天因为集团开会,过来的时间晚了些。 陆宁待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等他,感觉无聊,就索性提前去了公司外面等他。 她裹了厚厚的围巾,手戴了手套再塞在大衣口袋里,站在路边等他过来。 才刚等了一小会,就有一辆黑色奥迪,不偏不倚停到了她身边。 陆宁也没大注意,这公共路面,人家车自然是爱停哪就停哪。 她缩着脖子,继续等宋知舟过来。 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提着一个精致的礼袋,就笑着走到了她面前。 陆宁愣了一下,估摸着他应该是认错人了。 她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再将遮了半张脸的围巾,往下拉了些,随即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她虽说记性一般,但很确定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一身正装打着领带的男人,满面含笑地将手里的礼袋递向了她:“您是陆宁陆小姐吧?我是牧氏的行政总监,也算是宋先生的下属。” 陆宁仍是一脸懵地看着他,再扯了点笑意:“是这样啊。”所以他找她干什么? 男人手里的礼袋仍是举到她面前,和和气气地继续道:“元旦佳节,我家夫人亲手做了点年糕。 宋先生平时也照顾了我不少,我这在公司忘了给他,正好经过这边,又碰巧遇见了您。您别嫌弃,也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陆宁颇为怀疑地看向他身后的车,他到底是怎么认识她的,又是怎么这么准确地知道、她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的。 “碰巧遇见”这样的拙劣借口,她自然也不可能信。 男人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又从钱夹里抽了张名片出来:“我姓姜,这是我的名片,就一点小吃,还望您能笑纳。” 陆宁看了眼他手里的手提袋,里面确实就一个透明食盒,袋子不大,大概也就是几块年糕。 名片上写着的也的确是牧氏集团行政总监姜濉。 她迟疑着,男人又问了一句:“您去哪,需要我送您一趟吗?” 陆宁立刻心生警惕,应了一句:“不用,谢谢,我有人接。” 他笑着,就将礼袋带子放到了她手里:“那行,我就先走了。” 陆宁急着等他离开,看向他笑着回身上车,再开车驶离,下意识就松了口气。 再垂眸看向手里的礼袋时,她有些头疼,就几块年糕,这应该也没什么吧? 实在不行,回头再做点小吃,让宋知舟送给他就是了,也算是回了这点人情。 她想着,也就没多放在心上,等了片刻,宋知舟就开车过来了。 她冻得面色有些发白,等他车停下,立刻快步过去拉开车门上车。 他面色有些错愕:“怎么跑这等着了?不待在公司里,外面这么冷。” 她将身上全副武装的围巾手套一样样摘下来,将礼袋放到身边,再应声。 “公司里太闷了,同事又都下班了,我到这等你,不也省了你去车库停车。” 他轻点油门继续开车,扫了眼她手边的礼袋:“公司发的福利?” 陆宁搓了搓手,这才想起来这茬:“不是啊,我刚路边等你,一个男人给我的。说是牧氏的什么行政总监,还给了我一张名片。” 她将手伸到空调出风口暖了暖,再将那张名片递给他看:“这个人,姓……姜。” 宋知舟接过去看了一眼,视线再落向那个礼袋:“嗯,打开看看。” 陆宁“哦”了一声,一边将里面的食盒拿出来,一边开口:“是一盒年糕。” 食盒拿出来了,她手顿了一下,随即变了脸色。 食盒下面,还放着一个长方形的金色小盒子,看着应该是项链盒。 她着急拿出来打开,就看到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奢侈品牌的新品,价值过百万了。 她有些气恼:“他说就一盒年糕啊,他这哪是送礼,不是贿赂人吗?” 宋知舟有些无奈地笑着伸手摸她的头:“小孩子,他说只是年糕你就信?” 第497章 法院开庭,见到薄斯年 陆宁眉心紧拧,有些心烦地将项链盒和食盒放回去:“我看袋子就这么点大,谁知道他这也能塞条项链进去。” 宋知舟低笑:“没事,改天把东西还给他。” 她“哦”了一声,将礼袋放到一边,感觉心里不大舒坦。 她本来也该想到的,那人大老远跑过来,又能那么清楚地知道她会出现在那里,多半是花心思联系了和泽的保安之类的。 费这么大功夫,自然不可能只为了送一盒年糕。 身边人再开口:“明天请假了吗?” 她回过神来,应声道:“请过了。” 明天薄斯年案子开庭,她打算过去,让温琼音带苏小蕊留在家里。 宋知舟侧目看了她一眼:“不想去也可以不去,公诉案件受害人是可以不出庭的,我可以帮你跟法院说一声。” “没事,去一趟吧。”她低应着,声音平淡没带多少情绪。 他“嗯”了一声,也没多说,这之后就是大半路的沉默。 等红路灯时,指示灯上显示的时间有些长。 这个点是下班高峰期,黄昏时节,加上天气太冷,又刚下过一场雨,路面有些结了冰。 路上车辆很多,加上路面湿滑车速较慢,这一等红灯,就造成了很长一段路的拥堵。 一眼望过去,一路都是车灯。 有交警在红绿灯路口指挥交通,时不时有车辆鸣笛声响起。 陆宁身体后倚着座椅叹气:“堵成这样,早知道还不如坐地铁回去。” 宋知舟笑应:“那改天陪你坐地铁。” “好啊。”她利落地应了一句,想了一下,感觉还有些期待。 好像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没一起坐过地铁。 她之前自己也能开车,后来回国和他重逢,再在一起后,人就变懒了,上下班几乎都是他接送。 车子一时半会是没法移动了,他停着车,侧身打开身侧的储物盒,递了一个首饰盒给她。 “礼袋那个还给姜总监吧,这个是给你和小蕊买的礼物。” “啊?”她面色一愣,伸手接过来。 打开来,里面是两条钻石项链。 一条长一些,一条短一些,大概是定制的亲子款。 和刚刚姜总监送的那一条,是同一个品牌的。 他很少送人礼物,倒显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前几天就定了的。 大概是珠宝行那边将消息给姜总监了,他应该以为你喜欢这个牌子,就定了同系列的另一款。” 陆宁将长的那条拿出来,面色生红:“我还是第一次收到项链。” 以前也收到过很多礼物,诸如鲜花戒指、手链手表,都有过。 他倾身过来,含笑看着她:“是吗,我帮你戴上。” 她脖子细白纤长,加上有很精致的锁骨,戴项链很漂亮。 宋知舟将手环到她脖子后面,帮她戴上,再轻吻了一下她的脖颈:“很好看。” 她面色红得更厉害了,“嘿嘿”笑着拿手心捂了捂脸。 果然同样的东西,送东西的人不一样,感觉也是截然不同的。 车流开始疏通,他显然心情也不错,坐回去继续开车。 冬天天黑得早,回去的时候,外面已经全黑了。 因为堵车,他们到家时,已经快到晚上八点了。 苏小蕊有点感冒,已经睡下了。 温琼音这几天留在这边,在儿童房里陪她睡。 白天忙了一天,陆宁也很累了,直接回卧室洗了澡就睡了。 宋知舟帮她暖了床,就去了书房里看文件,一直看到临近半夜才回床上。 他一离开卧室,她就失眠了。 卧室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里,她看向窗外。 迷糊似乎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可能是风太大了,也或者是下雪了。 天气冷了很久了,有好多天都是灰蒙蒙的天色。 零度的气温也持续了好几天,但今年的第一场雪,却是迟迟没有下。 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想着她跟宋知舟,或许也确实该结婚了。 结了婚,大概无论任何事情,都再不会也再不用多想了。 这一夜失眠,一直到凌晨三四点,她才睡着。 次日法庭是九点半开庭,七点半的时候,宋知舟起床洗漱完,再等张嫂做好了早餐,这才叫她起床。 陆宁卷着被子坐起来,顶着两只熊猫眼起床洗漱,再是两辆车六七个人一起过去。 除了陆宁跟宋知舟,牧川牧之卉,还有陆成弘跟宫和泽也都一起过去了。 法庭那边有公诉人,大概情况和相关证据也都已经提交了,陆宁并没有另外请律师。 过去的时候,不到上午九点。 时间还有些早,他们就在法院的大厅休息区等着。 宋知舟牵着她坐在座椅上,不断嘱咐她:“不用紧张,等下你就坐在公诉人旁边,该说的公诉人都会说,不会需要你多开口。” “你爸爸会坐到你身边陪你,我会坐在旁听席上等你。” 他显然很不放心,他们没有法律意义上的关系,所以他并不能陪在她身边参与庭审,顶多只能坐在旁听席上。 陆宁淡应着:“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不紧张。” 她话落,视线看向门口,听到了一阵略微嘈杂的声响。 脚步声进来,隔着人流,她看到有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将薄斯年带了进来。 认识了那么多年的一个男人,该是随便一瞥,就能清清楚楚认出来的。 此刻他们隔着的距离并不远,陆宁第一眼看过去时,第一反应,却是自己认错人了。 半个月的时间并不长,一天天一夜夜,这些天他经历过什么,她分毫不知。 但他此刻的状态太差了,糟糕到,甚至让她想到了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戒毒所的人。 他那样冷漠薄情、凌厉傲气的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就到了如今这般模样? 她感觉有些窒息,无关感情无关其他,就单纯地面对眼前这张变化太大的面孔,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以前她总想,如果她不曾遇见过他,她的人生该会好过太多了。 但此刻她突然想,倘若他没认识过她,他的人生,大概也要美满很多。 他其实,也是有太得过得好的资本的。 家世、背景、能力,无论如何,大概也本不会到如今这一步。 他眼窝深陷着,眼尾靠近太阳穴的位置,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痕,不知道是手抓的还是怎么弄上去的。 露出的皮肤上,也有很多或深或浅的伤口。 在她看过去的那一刹那,他大概是感觉到了,侧目,也看向了她这边。 第498章 法庭宣判 只一眼,薄斯年跟她隔着过往的人流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太远了,哪怕真说一句什么,也听不见。 他看到她眼底的情绪平淡无波,如同画上的湖面,不可能激起半丝涟漪。 那一刻他就知道,她都想起来了。 她又变回了之前的那个陆宁,那个绝不可能对他生出半分同情,只会据他于千里之外的陆宁。 极短暂的对视,她将视线侧向了别处,如同刚刚那一眼,不过是随意一瞥的一处无关紧要的事物。 他想起七年前,她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身边几乎谁都不看好他们。 一个十七岁刚读大学的小姑娘,冲动幼稚什么都不懂,而另一个是年已二十五岁,混迹商场多年、手段成熟老练狠辣的集团总裁。 这样的两个人真要凑一起,在外人看来,顶多也就是养着玩个三五天,图个新鲜或许还有可能。 真要说结婚过一辈子,无论如何不该能走到一块去。 那时候牧辰逸就曾经打趣他:“找个未成年,能看不能吃的有什么意思?这么娇娇小小一个,怕是跑哪都得被欺负吧?” 他那时候笑应:“年龄不大,爪牙厉害着。她要是心狠起来,你可未必是她的对手。” 后来这句话,也确实算是应验了。 他伤了她那一次后,之后再重逢到如今的三年多,她大概也真的从未再对他动过心了。 他们扛过了世俗眼光,扛过了家人反对,扛过了身边人的劝阻,走到了结婚领证。 可最后,却败在了一场拙劣的算计,几张轻飘飘的合成照片。 这些年他无数次后悔,却无论如何已于事无补。 他发现得太晚了,晚到一直等她从精神病院出来了一年多,告诉他她不曾跟苏律师有过什么后,他才让陈叔去查了那些照片。 毫无疑问,ps而成,查到的技术师供出了曹虎,再是曹虎供出了顾琳琅。 一切水落石出,可她那一年里承受过的伤害,却一丝一毫都无力更改了。 曹虎入狱,顾琳琅被流产、被断指,再是车祸身亡。 他们该赎的罪孽都赎了,唯独他薄斯年的,赎不清了。 他罪过在哪,做了什么呢?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那所有的一切,皆因他的不信任而起。 她不是会回头的人,如同当年她说过的一句话:“只要你不丢弃我,天涯海角我也跟着你。 但如果有一日你丢弃了我,天涯海角你也未必找得回我。” 牧辰逸曾说过,他见过心狠的女人,但真就没见过像陆宁这样狠的。 当初她倒追薄斯年的时候,也是爱他入骨的。 后来却是真的说到做到,一段感情及时止损,再也不曾回头过了。 他薄斯年低头也好,强迫也好,道歉也好,动怒也好,在她的意识里,就从来只想过要远离他。 有男人的声音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 “快开庭了,可以准备入场了。” 警察押着薄斯年过安检,再上法庭。 宋知舟牵紧了陆宁的手,起身往里面走,一边安抚她:“不用紧张,很快就结束了。” 陆宁点头,跟他一起进去。 人员陆续入席,法庭上牵了警戒线分隔了区域。 审判长和审判员在最上面的审判席入座。 薄斯年被安置在中间的被告席,座椅上锁,再戴了手铐,跟台上的审判席正面相对。 审判席左侧是为薄斯年辩护的辩护律师,右侧是法庭公诉人,持公立态度,阐述案件经过和事实。 陆宁跟陆成弘并坐在公诉人身边。 她第一次上法庭,有些紧张地抓着手,旁边陆成弘低声意有所指:“不用慌,审的人不是你。” 他说话间,侧目看了眼中间的薄斯年。 他看起来倒确实是憔悴了很多,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审判长宣布开庭,再是按流程相继发言。 公诉人手里已经掌握了基本的案件经过和证据,并不需要陆宁阐述。 她参与庭审最大的意义,也就在于表明态度。 对被薄斯年伤害一事,表示原谅还是不原谅,这不会完全决定他的判刑。 毕竟事实摆在这里,哪怕陆宁说完全原谅,法庭也不可能判他无罪。 只是如果被害人表示谅解,在量刑方面,就可以一定程度上从宽。 薄斯年的辩护律师,发表了很长的一段论述,大概也就是从薄斯年有心理疾病,和未对陆宁造成其他人身伤害两个方面,要求减轻刑罚。 陆宁身侧的公诉人,轻声跟她开口:“伪造证件的事,他也自首供认了,会数罪并罚,免罪肯定是不可能了。” 陆宁点头,没有应声。 发言陈述基本告一段落,旁听席上,有克制着的低泣声,是薄斯年的家人。 陆宁庆幸,幸好没有带苏小蕊过来。 小孩未必听得懂什么,但光是这样的场面,也足够吓到她了。 台上审判长开口:“关于上述案件陈述和证据陈列,接下来是被告人发言时间,被告人可以开始辩解指正。” 法庭安静了下来,旁听席上的低泣声也止住了。 始终没有开口的薄斯年,似乎是直到这一刻,眸光才算是微动了一下。 他看向审判席,没有迟疑,嘶声开口:“不用辩解。” 旁听席上有片刻的骚动,穆雅丹情绪激动地起身:“你多少说句话,你多少为自己说句话啊!” 审判长立刻沉着脸敲响了手里的法槌:“旁听人员请不要高声喧哗,第一次警告,请保持安静!” 旁边薄倩倩哭红了眼,立即将她拉回了座椅上,低声劝阻她。 场内再一次恢复安静,审判长再开口:“关于上述所有陈述,被告人均表示理解和认同,是吗?” “是。”薄斯年声音不大,通过面前的话筒,放大到了整个法庭。 陆宁低垂着眉眼,有一瞬的恍惚,耳边的声音也变得遥远了起来。 直到法槌敲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她抬眸,审判长威严的声音断断续续落到她耳底。 “本庭宣判,被告人薄斯年犯伪造证件罪、故意伤害罪、非法买卖和使用违禁药品罪、违法拘禁罪。 因其一,被告人自首悔过行为较好,其二,被告人患中度躁郁症心理疾病,其三,被害人表示谅解,予以从宽处罚。决定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邢三年执行……” 薄斯年面色始终无浮动,在那一句“被害人表示谅解”时,侧目极短暂地看了眼陆宁。 或许,他倒宁愿她的心能更狠一些,留在监狱里,大概也会比在外面一日日看着她的折磨要好。 陆宁撑着桌面站起身来,视线侧转,看向旁听席上的宋知舟。 第499章 苏小蕊呕血 法庭上的人陆续散去,陆宁起身,宋知舟立刻快步走了过来,牵着她的手出去。 他抬手在她额上摸了摸:“没事,先回去。” 陆宁侧目有些奇怪地看他:“为什么要安慰我,我本来就没事啊。” 宋知舟没再出声,这里没有镜子,她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白。 几个人一起离开,薄家人还没有走,急着要带走薄斯年。 眼看着薄斯年还是被两个警察带走了,穆雅丹急得直掉眼泪:“你们为甚还要带走他?不是缓刑吗,怎么现在就要带走他?” 辩护律师快步从前面走近过来,再好声好气解释:“薄太太别着急。 虽然判处了缓刑,但也需要公安机关那边办下手续开了文件,才能放人的。这个时间不长,二十四小时之内就会办好的。” “二十四小时还不长,我儿子好不容易能回家了,你知道他这些天在里面怎么过的吗?再多待一天,出了事算谁的?”穆雅丹情绪很激动,连哭带吼。 她等这个缓刑,等得一口气都差点没缓过来。 审判长正式宣判的时候,她只差没背过气去。 就这么个儿子,之前弄丢了就让他吃了那么多年的苦,现在要是不能判缓刑,直接落到牢里去,可怎么得了? 旁边薄鸿祯沉声道:“行了,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万幸了,给陈警官打个电话,让那边手续快一点,再接人回去吧。” 穆雅丹手忙脚乱地翻手机:“对对对,给陈警官打电话,现在就打。” 她手抖着,老半天才拨出号码出去。 薄倩倩看向薄斯年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里绞得难受,她哥哥,难道这辈子真就这么完了吗? * 外面,陆宁一直到出了法院,才拿出手机看了下。 上面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是温琼音打过来的。 刚下过雨,湿润的寒风迎面刮过来,她身体不受克制地打了个寒颤。 围巾还搭在手臂上,宋知舟从她手上拿过来,再帮她严实裹到了脖子上。 似乎今天的寒风,格外冷一些,也或许是因为法院外面的广场,没有半点遮挡的缘故。 她拿着手机给温琼音回了电话过去,一边跟宋知舟往停车的那边走。 那边很快接通,声音带着疲惫和急切传过来:“宁宁啊,结束了吗,判了吗?” “嗯,刑期三年,缓刑三年。”她淡声应着。 身边宋知舟拿过她手里的手机,帮她放在她耳边,再让她将手放到大衣口袋里。 刚刚来的时候,她手套落在车上了。 那边声音压低了些,问了一句:“那他现在要不要进去?” 大概是苏小蕊在身边,她没直接说坐牢,但“进去”这个词也就是同一个意思。 风有些大,吹在耳边,陆宁将声线扬高了些:“三年缓刑就是暂时不会坐牢。 三年观察期,出入外地会有限制,行为行踪会有警察关注。观察期内有触犯法律,会立刻执行三年刑期,没有的话,三年后解除刑罚。” 温琼音应声:“现在不会进去的话,多久能出来?” “不会太久,大概就今天吧。”陆宁再应着,有些奇怪她会这么关心起薄斯年的事情来。 那边叹了口气:“唉,也行吧。小蕊闹得太厉害了,大概是猜到了些什么。 一早没看到你就一直哭,刚刚呕出血丝来了,执意要见他。我打车在来法院的路上了,你看看怎么办。” 陆宁顿住了步子,面色微沉:“呕了血?” 宋知舟也变了脸色,靠近过来听电话里的声音。 “掺了一点血丝,大概是呕得太厉害了,你别太急,我快到了。”温琼音声音压得很低,苏小蕊应该是哭睡着了。 那边说着,很快挂断了电话。 宋知舟这才出声问:“小蕊吐了血?” 陆宁牵着他急步往外面走:“嗯,打车过来的,我们去路边接吧。” 刚刚出法庭时,她已经让陆成弘跟牧川几个人先回去了,反正一个车也坐不下。 匆匆忙忙到路口时,很快就有出租车停了下来。 宋知舟立刻过去帮忙开门,温琼音抱着苏小蕊下来,面色也有些慌。 小孩面色惨白,眉头紧拧着,这一下车,就又惊醒了过来。 陆宁立刻伸手将她抱过来,再轻声哄着:“妈咪就在这,小蕊不怕。” 苏小蕊一醒来,情绪就激动了起来,伸手推她,要挣脱下来。 “我要见薄叔叔,要见薄叔叔!你们骗我,他是不是回不来了?” 温琼音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开口:“让张嫂叫了医生看过了,说是咳嗽和呕吐得太厉害,毛细血管有一点破裂,才导致咳出了血丝,问题不大。” 苏小蕊尖声打断了她的话:“我要见薄叔叔,要见薄叔叔!” 她在陆宁怀里拼命挣扎,已经六岁的小孩,这样一闹腾,不是那么好抱住了。 才一两分钟,陆宁额上就冒出汗来。 苏小蕊再是一阵锐利的咳嗽和干呕,小小一双眉眼充血而发红,脸色白得更厉害了。 陆宁只能让宋知舟帮她拿手机翻号码:“妈咪让小姑姑来接你,带你去见薄叔叔好不好?” 小孩哭声近乎戛然而止,鼻子还有些止不住地抽动,立刻认真点头:“好。” 打了电话过去,那边薄倩倩说就出来接人。 寒风冷飕飕地刮在身上,陆宁将苏小蕊抱紧了些,将她的脸埋在了她大衣领口里。 她早不是当初陆宁落海时,那个才三岁的小孩了。 如今她已经满了六岁,加上本来就超过同龄人的心智,现在懂得太多了。 电话刚挂不久,远远就看到薄倩倩从法院大门里出来,快步走向这边。 小孩急着要下来:“我自己去小姑姑那边。” 她无来由似乎对陆宁有了敌意,这样的直觉,让陆宁感到很不舒坦。 无奈要将她放下来时,她没忍住问了一句:“小蕊,你长大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选择了。如果要你在妈咪跟薄叔叔之间……” “我选薄叔叔。”苏小蕊打断了她的话,从她怀里下来。 她的话干脆利落,那一刻陆宁无奈而不甘地确定了一个事实,她真的长大了。 她不再像是之前,偶尔面对这个问题时,会不安地回应一句:“我都想要。” 第500章 薄叔叔是不是真的老了? 陆宁竭力克制着情绪,感觉下一秒就要崩溃。 苏小蕊直言会选薄斯年,还是第一次,尽管这个答案,她早就该猜到了的。 从陆宁落海在国外待了两年,再回国后,这小孩对薄斯年的亲近,就已经超过了对她。 这不是她苏小蕊的错,任何一个孩子,大概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从三岁有了独立思考能力开始,抚养她的就一直是薄斯年。 那时候陆宁不愿意回国,担心薄斯年会再一次拿苏小蕊威胁她留到他身边,所以只让宫和泽暗里派人盯着了,确定苏小蕊过得很好。 两年的时间,一个小孩对她感情淡了,这并不算很奇怪。 薄倩倩刚走近过来,苏小蕊就立刻扑过去抱住了她,颤声开口:“小姑姑,带我去见薄叔叔吧。” 薄倩倩俯身将苏小蕊抱起来,再看向陆宁:“那我们就先走了,有些赶时间,还得去警局。” 陆宁点头,没有出声。 要离开时,薄倩倩又回身看向宋知舟,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无论陆宁心里有没有动摇,松口说放弃进一步控诉的,是他宋知舟。 宋知舟淡应了声:“不必。” 其他诸如让薄斯年不再来打扰的话,他还是没有多说。 她们回身离开,背影渐远。 陆宁沉默看着,没忍住高声叫了一声:“小蕊。” 薄倩倩顿住了步子,小孩抬眸看她,细声开口:“小蕊会回来看妈咪的。” 陆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会回来看”,她话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算再争抚养权,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六岁的孩子已经有了主见,她选择跟谁在一起,不是他人能完全逼迫得了的了。 薄倩倩抱着苏小蕊,很快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陆宁呆呆看着,眼眶不受克制地发红,再是肩膀轻微地发颤。 连女儿都弄丢了,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不过是再也不敢去重蹈覆辙,就如今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下去,难道就错了吗? 宋知舟伸手将她抱过来,出声安抚她:“小孩子话,不要多想,以后或许有机会可以慢慢沟通的。” “我拿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声线颤动着。 这些年来,她跟薄斯年之间什么都断得掉,却唯有一个苏小蕊,如同一个死结。 可无论如何,苏小蕊不该被他抚养,苏律师的自杀,薄斯年是半个凶手。 温琼音有些无奈地劝着:“宁宁啊,先回去吧,外面冷。” 陆宁退开一步,再一起上车离开。 * 薄倩倩抱着苏小蕊进去,叫了穆雅丹跟薄鸿祯,就直接一起去了警局。 那边有陈警官打了招呼,手续流程都已经尽快了。 中午法庭这边结束,到下午四点多,警局那边就放人了。 几个人一起等在外面,看薄斯年从里面走出来,都红了眼眶。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他却足足瘦了十斤,眸光黯淡到似乎没有从前的影子。 他上一次这样暴瘦,是陆宁落海之后。 后来时隔两年,她突然从国外回来了,他所有的鲜活之气就也都跟着回来了。 好不容易涨上去的体重,却在这短短半个月,又减了近一半。 很多时候,说到他跟陆宁,薄倩倩总很容易想到两个词。 一个是动物界的寄生,一者寄生于另一者身上,依赖着另一者而存活。 如阳光如空气如水。 还有一个词,是蛊。 被种下蛊的人,会生死依赖和跟随种蛊之人。 这些真真假假,她也不清楚,只感觉用来解释他们之间,是再恰当不过了。 但偏偏这两者,他们之间都不可能真的存在,却就是如今,薄斯年因为一个陆宁,再一次变成了两年前的样子。 她常想,如果当日落海的那个陆宁,再也不曾出现到他面前来,大概他也能好过一些。 一直待在地狱里,也总会习惯黑暗,总好过被拉到阳光下看到希望,却又再一次落入地狱。 得不到的光,倒不如从来都不要去见到。 她眼睛红到有些发疼,近乎浑然无觉地将苏小蕊放了下来。 小孩哽咽着一路小跑冲薄斯年扑了过去,眼前的男人,有些恍惚地看向她过来,竟有片刻没有回过神来。 他呆站着,甚至连俯身或者伸手都忘了,就站定在了原地,看着那个时隔一个月不曾见到的小孩,迅速靠近过来。 不到五十斤的孩子,扑近他时,因为惯性冲撞到了他身上。 他身体却近乎承受不住,往后踉跄了一下,随即才猛然回过神来,护住了眼前的小孩,没让她摔下去。 曾经可以轻而易举单手将她举起来的男人,此刻却被这样小小的一个身躯,撞到后退。 小孩抱住他的大腿,“哇”就哭出声来,这些天所有的恐惧害怕,都一股脑发泄了出来。 “薄叔叔,小蕊吓坏了,小蕊以为薄叔叔不要我了。” 他一声没吭,单膝跪地蹲身下去,将她抱紧了过来。 小孩头靠到了他的肩上,将眼泪一股脑擦到了他有些发皱了的大衣上。 他狼狈至此,终于是将她给彻底弄丢了,如今唯一留下还与她相关的东西,就剩这小孩了。 可也总归是要还给她的,早晚要还给她的,她养的女儿,哪有由他占着的道理呢? 小孩抱着他的脖子,止不住地哭。 薄倩倩和穆雅丹站在身后,也忍不住低泣。 他们薄家,这么多年来,最落魄的时候,大概也莫过于此了。 薄斯年如同没察觉到站着的其他人,只抱着怀里的小孩,轻拍着她的后背。 许久后,他近乎自言自语地低声开口:“小蕊,薄叔叔是不是真的老了?” 如同一眼就看到了头,这么些年,似乎也不长,他怎么就把自己给活老了呢? 小孩靠着他泣不成声:“薄叔叔不老,薄叔叔还要抱小蕊,还要看着小蕊长大。等小蕊长大了,就换小蕊照顾薄叔叔。” “长大,”他松开了她,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小蕊已经长大了。” 第501章 苏律师的死,有些蹊跷 回去后,一整个下午,陆宁都坐在客厅落地窗前发呆。 沙发前面的地毯上,还放着苏小蕊上午玩过的积木,堆的照样是一个房子。 她从三岁开始玩积木,就最喜欢堆房子,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一样。 积木房子是一个温馨的家,可温馨的家对她而言,这些年似乎一直都是奢望。 陆宁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黯淡下去,想着找机会,或许该带她去苏律师的老家去一趟了。 苏律师跟苏老夫人都过世了,但苏家还有很多叔伯亲戚,还有苏小蕊生母的娘家,那里也还有很多亲人。 她长大了,该去看看自己真正的家,真正的亲人了。 对于那些人,陆宁并不了解,但这么多年也过去了,那边并没有来打听过苏小蕊的下落,想来也不会是太在意。 可认祖归宗总是要的,她总不能真就当了她陆宁的女儿,更不能就成了他薄斯年的女儿。 如果真由薄斯年抚养了那小孩,她又该怎么对得起苏律师? 陆宁脑子里有些乱,回想起当初苏律师死在房间里。 那时候她刚从精神病院出来,也是苏律师为她辩护后一年多。 舆论其实也开始慢慢淡了些,可他却偏偏那时候没想开,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和一个多病的母亲都提前托付给了她。 楼梯上有脚步声响起,打乱了她的思绪。 宋知舟从楼上下来,该是刚在书房忙完。 他走到她身侧坐下,再开口:“都一下午了,怎么还坐着呢?” “嗯,大概是有点想小蕊吧,也或许是有点累了。”陆宁轻应着。 那小孩说走就走了,玩具也都落在了这里,让她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宋知舟伸手将她揽过来:“没事,改天再接她来住。” 她靠到他身上,大概是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她突然之间就感到很遗憾。 “你说当初苏律师,那一年多都熬过来了,他还那么年轻,要是能再熬一下,大概如今也能过得很好了,小蕊也是,跟着他也会好过的。” 身边人沉默了片刻,突然说了一句:“是有点奇怪。” “啊?”她有些没能会意:“什么奇怪?” 她只是觉得,苏律师死得有些可惜了。 他心理素质其实还算强大的,最难熬的那一年多都熬过来了。 宋知舟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什么,上去睡会吧,你这一直坐着,回来都没午休。” 陆宁“哦”了一声,起身跟他回了卧室,他再从衣帽间里拿了衣服出来换。 “我得去趟公司,爸叫我过去一趟。” 陆宁坐到沙发上,看他换衣服系领带,招手叫他:“你过来。” 他手上领带系到一半,闻言走近过来:“怎么了?” 她抬手示意他蹲下来:“我帮你啊。” 他低笑,将系到一半的领带解开,再蹲身到她面前:“今天怎么这么乖?” “什么乖,我这叫体贴贤惠。”陆宁蹙眉纠正他的话,帮他把领带系好。 他平时都是浅色系的衣服,除了白大褂,平常穿的衣服也比较随意。 这样的深色正装,陆宁乍一看还有点不习惯。 宋知舟点头:“好的,体贴贤惠。我得走了,早点忙完,尽量十点前回来陪你。” 她看向他去床边拿手机,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还是白大褂的宋医生看着习惯。” 他拿了手机回身,笑应着:“是吗,那我以后去公司也穿白大褂。” 他走近过来,再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要听话,不要乱跑。” “你别总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陆宁闷声抱怨,额上温热的触感,她面色有些发红。 宋知舟走到门口,心情不错地笑着:“是快满四岁了。” 她咬牙从身后抓了个抱枕丢过去,被他不偏不倚接住,再放到了床上。 “真的走了。” 她闷声“哦”了一声,看向他出门,回身关门时,又看向她。 陆宁出声撵他:“你快去啊,就两小时又不是一年半载。”至于这么一步三回头吗? 他这才笑着关了门,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她也没有睡意,洗了澡再坐到地毯上整理画稿。 脑子里突然又想起宋知舟刚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是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整理完画稿,再躺到沙发上翻了个身,抱了个抱枕到怀里,有些无聊地翻手机。 外面宋知舟开车去公司,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外面在下雨,雨势很大,他车速慢了些。 开出别墅区时,因为大雨的缘故,路上车辆很少。 从家里去公司有些远,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有一辆黑色的大众,没有要超过他的意思,但也一直保持着跟他差不多的速度,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 开始还没多想,但开车近二十分钟了,他一个个路口经过,那车就一直在他后面。 他刻意将车速再降慢了些,开到了最内侧的车道,因为觉得有些奇怪,想要那辆车先过去。 后面的车却也放缓了速度,照样不急不慢地跟着。 好好的,跟踪他还是干什么? 他索性找了个能停车的路边,将车停了下来。 车停下时,那辆大众在他后面也停下,随即车上下来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 男人直接往他这边走过来,宋知舟没有急着下车,将车窗降下了一半,看向走到他车窗边的男人。 大雨没停,雨水倾斜着,有些飘进了车内。 男人打着伞,和车内的宋知舟视线相对。 宋知舟第一感觉,这人五官似乎有些眼熟,但他记性还不错,可以基本确定,他不曾见过眼前这个男人。 真要说什么过节的话,大概也只跟薄家有点,但这人看着不像是薄家的人。 他穿着气质都很普通,连面上的胡子,都没有刮得很干净。 男人露出笑意来,出声自我介绍:“本想找个好停车的地方,再叫住您的,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似乎还想说客气话,宋知舟有些不耐地打断他:“您哪位?” 男人面上笑意更浓:“我是苏小蕊的伯伯,她爸爸的哥哥。特意来找您,聊聊。” 第502章 要一千万,隐瞒真相 宋知舟眉心微蹙,他直觉对眼前人没有好感。 但他口气仍是平淡:“这样啊,找苏小蕊的话,您来我这来错地方了。” “不,我不急着找那孩子。我是特意来找宋先生的,您是陆宁陆小姐的男朋友吧?” 这语气有些怪异,眼前人看着,显然也不是为了来认亲的。 宋知舟抬腕看了下时间,再给牧川发了条信息,说要晚些才能到。 他再侧目看向车窗外的人:“跟我聊什么?” 苏小蕊一个这么多年没露过面的大伯,现在突然出现,却不去找自己的侄女,单单来找他宋知舟? 男人笑着,颇有些皮笑肉不笑:“我叫苏鸿文,我想来和您聊聊,关于我弟弟的真实死因。” 宋知舟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一下,皱眉:“什么?” 苏律师的死,早在多年前,警方就已经结案了。 房内各项检查都做了,没有任何他人动手的痕迹。 苏鸿文笑着:“确实不是别人杀的,但也并不真就是想不开。 宋先生,这外面风大,旁边就是商场,不如一起喝杯咖啡吧?” 大概是寒风灌入进来的缘故,宋知舟感觉手冻得有些僵硬。 他片刻迟疑间,苏鸿文再开口:“我手里东西就这么一份,您要是瞧不上,那我去找薄先生谈谈。” 他回身就要走,宋知舟淡声道:“我没有很多时间。” 苏鸿文点头:“您放心,就一杯咖啡的时间,我这人说话向来不会拐弯抹角。” 雨势似乎是又大了些,宋知舟从后座拿了把伞,下车和他一起进了商场咖啡厅。 这样的大雨天,出来逛街的人不多,咖啡厅里很清静。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宋知舟随便点了两杯咖啡,再看向眼前人:“您直说吧,我有点赶时间。” 苏鸿文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和一个有些陈旧了的小盒子,却没急着递过去,声音含着笑,不疾不徐。 “我弟弟过世前,有严重心脏病,先天性的,到了晚期心衰竭的程度。 我当时刚好也是医生,帮他私下做了检查,到了那种地步,随时可能猝死,最多也活不过两三个月。” 宋知舟看向眼前人,显然是不怎么信任他:“我没记错的话,当初苏律师有心脏病是真,但警方调查过,他过世前两个多月,检查结果是基本康复了。” 苏鸿文喝了口咖啡,倒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您好像也是医生,晚期心脏病要治愈,怕不是那么容易吧?何况还是一直加重,却又突然基本康复。” 宋知舟抬腕再看了下手表:“还有呢?” 他确实有些赶时间,公司那边有加急会议,不然牧川也不会让他晚上还赶过去。 苏鸿文看出来他急着走,话再直了些:“那份基本康复的诊断单,去参加检查的人是我,我跟我弟弟长得很像。 至于他过世那天,他就是心脏病突然发作,药物压制不住,抗不下去了的时候,才索性吃了安眠药的。但他服下的量,其实是不致死的。” 宋知舟看向他,一时没应声。 这话乍一听有些无厘头,心脏病突然发作要死了,不是抓住最后一点力气联系救护车或者家属,却是索性吃了安眠药? 苏鸿文面上一派了如指掌的模样:“我这个弟弟,我最了解,最重亲情。 人到了那一步,死亡是毫无疑问总要面对的了,但他女儿才一岁多,还有一个同样患有心脏病的妈妈,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们没人照顾。” 他话停顿了一下,眯了眯眸子:“不知道宋先生会不会明白了呢?” 宋知舟沉默着,想着陆宁之前跟他说过的。 说她刚出精神病的时候,苏律师就来找了她,说要离开了,要她帮忙照顾他母亲和女儿。 真正被舆论压到失去活下去的念头的人,却还真能等上整整一年多,再选择那样极端的方式吗? 而且当时苏小蕊才一岁多,他那样为了一个陌生人都可以不顾前程的人,就真的舍得下自己的女儿吗? 苏鸿文再开口:“我听说这些年小蕊过得很好,我弟弟以那样的方式,将那孩子托付给陆小姐,看来也是值得的。 我妈妈过世前一年多,陆小姐也是把她当生母一样照顾着了。” 他说着,再打开盒子递到了宋知舟面前:“这个也可以给您看一眼,当年我弟弟过世那天,离小蕊的生日只有两天了。 这里面有一个长命锁,还有一张生日贺卡,另外有一张提前买好的游乐场的票,是他过世的当天上午买的。 一个打算下午寻短见的人,会在上午去买一张两天后的票吗?” 宋知舟伸手将盒子拿过来,看了一下,里面的贺卡和票已经泛黄了,但上面的字还可以分辨。 苏律师没有将这些东西提前给出去,长命锁或许还解释的通,但买下的两天后的票,有些解释不通。 苏鸿文再拿手指轻敲了敲桌面上的那个u盘:“当然,最重要的东西在这了,这里面有当天那间房子里的监控视频。 当初他病情太严重了,又总是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才在他绿植里放了摄像头,好随时观察他在家的情况。” 宋知舟视线自那u盘上扫过,问他:“你是要跟我谈条件?什么样的条件?” “我要一千万,来交换这个。我工程出了点问题,家里有老婆孩子,熬不过去。”苏鸿文直言,面上却并无敲诈勒索者的那种贪婪。 宋知舟轻笑了一声:“怪了,我为什么要跟你换这种东西?” 苏鸿文抿了抿唇,显得有些没有底气:“我弟弟干干净净走的。 如今律所跟外界也给了他很好的名声。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断不会拿出这种东西,来跟宋先生要钱。” “苏先生说得,倒还是很有苦衷了。”宋知舟并不大乐意买他的账。 苏鸿文再开口:“一千万对如今的宋先生而言,算不了什么。 陆小姐这些年一直深感愧对我弟弟,如果让她知道这样的事情,她大概也会很难以接受。何况……” 他声音微顿:“陆小姐跟薄先生这么多年的隔阂,似乎最大的缘由,还是我弟弟一条命。 我认为像这样的东西,交到宋先生手里,当从未有过,对您来说还是不亏的。” 第503章 宋知舟深夜喝醉 宋知舟面色微绷着,显然觉得不大痛快。 他从钱夹里拿出一张钱,压到咖啡杯下,再起身淡声道:“真是遗憾,我不感兴趣,苏先生白跑了。” “我工程等不了太久,我可以三天内等您答复。”苏鸿文跟着起身,声音追过来。 宋知舟想出声叫他不用等,还是没开口,直接离开。 苏鸿文拿着东西从后面跟过来,显得有些急切:“当年我弟弟帮陆小姐辩护,算是得罪了薄家。 他也不放心将小蕊交给家里的亲人,怕保不住她。想着他那样做,陆小姐就算是欠他一条命了,多半会不顾一切护住他的家人,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宋知舟出了咖啡厅,在冷风里顿住步子,回身看向身后的男人:“苏律师既然干干净净地走了,劝苏先生让逝者安息,给他留点体面吧。” 苏鸿文口气放低了些:“我也确实是遇到了难处,要真想拿这个换钱,这些年早就换了。 要不宋先生看在我弟弟当年救了陆小姐的份上,当是借我些钱。” 宋知舟走近车边,声线有些冷:“救人的是苏先生的弟弟,不是苏先生。 如果您不谈这个交易,或许钱的事还可以商量,不过现在抱歉,爱莫能助。” 钱没能拿到手,有些出乎苏鸿文的意料。 他开的口并不大,关于宋知舟现在的情况,他都查清楚了。 他手里已经持有了牧氏少量的股权,不说将来,光目前这点股权所得,每个月拿到手的就以亿计。 以他对陆宁的感情,苏鸿文本以为,是完全胜券在握的。 毕竟谁都不会对一段感情,有百分之百的自信,人心改变,很多时候可能就是须臾之间。 他面色也有了些气恼:“宋先生如果真不在意这些,应该也不会动这么大气吧? 我想跟您做交易,也是希望这些东西能压下来,而不是真的用出去。如果您实在不愿意,那我也只能无奈去找薄先生了。” 宋知舟将车门打开,手在车门上微顿了一下,随即开口:“请便。” 就那样极短暂的停顿,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动摇的。 苏鸿文仍是有些不甘心:“总之,我会等您三天。” 宋知舟没再应声,直接开车离开。 苏鸿文看向他车子驶离的方向,蹙了蹙眉。 人听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大概都是反感被人勒索,但等冷静下来了,可就未必也这么沉得住气了吧? * 陆宁赶完一张画,再到床上睡下时,已经快到晚上十点了。 她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并没有未读信息。 他那边大概也忙,离开家的时候就已经七点了。 说是十点前回来,可能忙起来也就晚了。 她想着,却仍是不大放心。 外面似乎是下暴雨了,雨滴打在落地窗和窗外的树木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这么大的雨,开车怕是都不好回来。 她斟酌了半天,还是打了个电话,想着提醒他一声,等雨小一点再开车。 那边一直没人接听,她打了一次,也就没敢再打了。 担心他在工作,手机可能是调了静音,也或许会打扰到他。 雨似乎是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卧室里太寂静了,那些声响格外清晰。 她没有睡意,一直到了十一点多,索性起床穿了衣服,再到楼下去拿水喝。 那个电话宋知舟没接,也没有回电话过来。 下去时,张嫂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看电视。 陆宁站在楼梯上愣了一下:“张嫂,您还没睡啊?” 张嫂起身走近过来:“我看雨这么大,宋先生还没回来,就多等等。陆小姐是肚子饿了吗,要不要我给您下碗面?” “啊不用,”她摇头:“我就是有点口渴,下来倒杯水喝,您继续看电视吧。” 张嫂点头再坐回去,仍是不放心地念叨着:“以前可没这么晚过,董事长也一向不加班到太晚,宋先生没跟您打个电话说一声吗?” 陆宁端了水出来,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大概是临时有事,就忙得晚了些吧。” 她嘴上说着,心里也担心。 按理就算公司有事,以宋知舟的性子,怎么也应该会打电话告诉她才是。 她摸着放在身边的手机,还是拿出来翻号码:“我打电话问一声牧叔叔吧。” 张嫂立刻点头:“诶,也好。” 那边接听得有些慢,听声音似乎是睡下了:“陆宁,有事?” 她心里一沉,出声道:“牧叔叔,宋医生还没下班吗?” 那边声音清晰了些:“怎么了,还没回来?他九点半就跟我一起离开公司了。” 她一颗心再往下沉,还要说话时,就听到玄关处门锁打开的声响。 宋知舟撑着墙面,有些踉跄地走了进来。 张嫂立刻起身迎了过去,陆宁立即回应那边:“现在回来了,打扰牧叔叔了,您继续休息。” 那边大概也没怎么睡醒,“嗯”了一声,等她挂断了电话。 张嫂走近过去,拿过了他手臂上的大衣,出声道:“好好的,这是喝了多少?” 陆宁赶紧走近过去搀扶他,蹙眉道:“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他不走了,听到她声音,侧身按着她的肩膀,垂眸看她:“陆宁。” 含含糊糊的一声,她听出了些怪异,一张脸通红,想搀着他继续往楼上走。 张嫂过来想帮着一起扶,他将手甩开来,再继续两只手按着眼前人的肩膀。 他眸子有些红,身上有很重的酒精味,这样大晚上无声无息去喝酒,还是头一次。 他这样按着她,身体部分重量压到了她身上,让她往后退了一步。 张嫂手足无措地想帮忙,刚刚被宋知舟甩开了,又不好再搭手。 陆宁推不开他的手,声音有些慌:“你,你喝多了,先回卧室躺会吧。” 他一双眸子有些迷糊地凝视着她,隔了半晌,突然又叫了一声:“小孩。” 现场还有第三个人,陆宁整个人尴尬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眼前这个男人推不开,自己也退不出去。 她无比难堪地看向张嫂讪笑:“他,他喝多了,要不您给煮碗醒酒汤吧。” 张嫂大概也是头一次见他这副模样,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赶紧连连点头,回身快步进了厨房。 被他这样按着,她身体有些失去了重心,手撑着身后的沙发侧面。 再是往后退了一步,让双腿也能抵到沙发上。 他按着她继续往后面推,再是她身体一个失重,不受克制倒下去再陷入了沙发里。 陆宁看向他靠近过来,一张脸红白交加,脑子一慌,直接口不择言:“你别乱来啊,张,张嫂还在啊。” 第504章 你走了,你让我怎么办 宋知舟手撑在她头的两侧,因为酒精的缘故,他呼吸显得很重。 他看着她:“这是我们的家,没有别人。” 陆宁躺在沙发上,手抓着沙发边缘,试图从他手臂下钻出去。 一次试探无果后,她整个人都要急疯,紧盯着厨房门口,担心张嫂会出来。 她再着急跟他解释:“张嫂,张嫂也在啊。大哥,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他不松手,面色不高兴了:“你以前不这样叫我,你在叫谁。” 旁边钻不出去,陆宁只能咬牙试图从前面钻出去。 她一边努力挣脱他,再一边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大哥’是一个语气词,不是叫你的意思。” “为什么不叫我,你都在这了,为什么叫的不是我。”他声音断断续续,低哑而含混,颇有几分被抛弃的孩子的委屈模样。 陆宁身体往前面挪动了些,再一鼓作气迅速往前抽身,从他身下挣脱了出去,站到了沙发旁边,再立即往后退了两步。 他靠到沙发上,侧目不满地看向她。 陆宁在直接先将他丢在这,还是扶他上去两者之间挣扎抉择。 最终还是走近了去扶他:“先上去吧,去卧室躺会。” 室内空调温度本来就高,刚刚这样一小会的功夫,她额上都冒出了汗来,现在只想能洗个脸。 再扶他上楼时,他总算是安分了一点,顺着她的力道往楼上走。 陆宁经过楼梯口,再扬高声线说了一句:“张嫂,等下醒酒汤您直接送上来吧。” 厨房里应声:“好的。” 将人扶到卧室里去,她刚反手将门关上,他就直接将她按到门上吻了下来。 酒精的味道灌入了她的唇齿间,陆宁一瞬的头脑发白,这男人根本就推不开。 他今天晚上太奇怪了,喝多了酒奇怪,回来后的言行也很奇怪,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明明出去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刚刚牧川的意思,他也确实是去了公司的。 好好地离开公司,怎么就去喝了酒,还喝成这样回来了? 她手无处安放地去抓身后的门把,想出声又发不出声音来。 许久后他才松开她,一双眸子迷离地看向她:“你会回去吗?” 陆宁以为他在说胡话,顺着他的话点头:“回去,我们回去。” 身体一瞬的失重,深陷入柔软的床褥里。 他眸色似乎更红了,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她好像在他脸上看到很深的不安。 后一句话,他说得很含糊,她没有听清楚:“说好了,不回去的。” 隔了片刻,他又问:“为什么?” 陆宁一个头两个大,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啊。 她伸手去推他,尽量克制着情绪:“你先躺旁边,你太重了。” “不要,”他声音甚至带着点鼻音,有些像是学她的语气。 陆宁“嘶”地倒抽了口凉气,喝多了,还撒起娇来了。 他再开口,声音勉强清晰了些:“说好了不回去的,你言而无信,我怎么办。” 门外敲门声响起,张嫂声音传进来:“陆小姐,醒酒汤煮好了,要我端进来吗?” 陆宁身体骤然紧绷,着急想起身时,他再不依不饶地亲吻了下来。 她用力将他推开来,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再努力平缓了一下呼吸才出声:“您先放门口吧,我给他换下衣服。” 门外应了声“好”,很快脚步声远离。 他贴近下来,声音还在含含糊糊地继续。 “说好了,不走了的。我一颗心都给你了,我什么都没留下了。” “你走了,你让我怎么办,你怎么那么狠心。” 陆宁心里一瞬刺到,清楚他这些突然的言语和宣泄,不会是仅仅因为喝多了酒。 她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薄斯年法庭上那件事情,他因为被谅解,而被判了缓刑。 可明明今天回来的时候,宋知舟心情都还挺好的,并不像是很在意那件事情的样子。 她出声问他:“你到底怎……” 她的声音被淹没,再是他的声音落到她耳边:“可以吗?” 没得到她的回应,他的动作停顿在那里。 头顶雪白的灯光投射下来,陆宁往上看过去,眼睛刺得有些疼。 她好像是屏着一口呼吸,脑子有些乱:“你喝多了,要不……” “你不愿意。”他打断她的话,看向她时,明明并不清醒,却还是自嘲般地低笑了一声。 绷着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她感觉心里被抓得难受,着急解释:“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看你喝多了,怕你难受。” 他不出声了,眸光带着茫然又落寞地看向她。 陆宁着急去抓他的手臂:“宋医生,我真的没有,你多想了。我看你喝了酒,想让你喝点醒酒药,先休息一下。” 他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你愿意吗?” 他以前不会这样,今晚这样的情绪,让她下意识感到害怕。 她抓到他毛衣衣袖的手,难以克制地细微发抖,再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去抱他的脖子,声音都在颤:“愿意,你轻……” 声音被堵在了喉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听到外面雨滴激烈敲打在玻璃窗上的声响。 意识一点点浑浑噩噩,她开始分不清,那声音到底是雨声,还是并不是。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似乎调得太高了,她想起那晚的海面上,身体似乎是又漂浮到了那块浮木上。 又如同濒临窒息的游鱼,她指甲用力掐进他手臂里,努力想找到一点依靠。 无休无止,窗外的天色逐渐泛起鱼肚白。 她面上有些发白,眼角还挂着泪,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隐约似乎又听到敲门声,张嫂的声音有些遥远:“陆小姐,要我重新熬一份醒酒汤吗? 早餐我做好了,需要我跟牧董事长说一声,给宋先生请个假吗?” 她睫毛颤了颤,试图睁开眼睛无果后,继续睡了过去。 身体贴在一个温暖厚实的胸口,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努力往后面退了点。 随即是身体再一次被揽了过去,继续喘不过气。 第505章 阿宁,求求你 再醒来时,陆宁是被放在枕边的手机闹铃声惊醒的。 她闭着眼睛摸到手机,手指划过屏幕关了闹铃,挣扎着想再睡两分钟就起床时,觉察出有些不对劲。 她刚将手伸出去拿手机时,感觉浑身酸得厉害,明明昨天也没去干什么。 她身体片刻的愣怔,大脑迅速回复运转间,极缓慢地用一只手摸了摸另一只手的手臂,再是身上。 心咯噔了一下,她睁开眼睛,入目是眼前男人袒露的胸口。 她几乎是无意识就咽了下口水,有些没能回神地看了两秒。 到底,昨晚是谁喝多了? 放在她腰间的手动了一下,她看到宋知舟睫毛颤了下。 极短暂地思想斗争,她立刻闭上眼睛装睡,一动不动。 她脑子里甚至冒出来一个想法,昨晚算不算是她,趁他喝多了占了他便宜? 身边没再有动静,也没有声音,她眼睛紧闭着,紧张到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片刻后,她感觉有指腹摩挲到了她的侧脸和嘴角,温热的呼吸贴近。 她一颗心快要跟着跳出来,继续绷着面色毫无反应,能感觉到他的脸靠近了过来。 她脑子里自我催眠,她睡着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了。 摩挲到她侧脸的手再落到脖颈上,他低而沉的声音落到耳边:“想不认账?” 她继续没反应,看起来睡得很安稳。 再暗暗咬牙,什么叫不认账,真要说吃亏,那好像也是她吃亏吧。 实在不行,他也不算很吃亏啊。 他声音再落下来:“今天就不去上班了?” 陆宁想起昨天请假落下的工作,再想起宫和泽昨天严肃跟她交代的,江氏那几组画稿,放年假前要跟那边交接完。 她稍稍翻了个身,再缓慢地睁开眼睛,睡意惺忪地看向他:“啊,几点了啊。” 宋知舟垂眸看着她,含笑不说话。 陆宁将手伸出被子外,慢腾腾伸了半个懒腰,又将手缩回了被子里,有些惊奇地看向自己的手臂。 “诶?我衣服呢?” 他面上笑意加深:“你自己丢哪了?” “明明是你……”她有些恼羞成怒,一句话没过脑子,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随即极短暂的死寂,她一张脸火辣辣地发烫。 四目相对,她无来由感觉心里堵了口气,喉间一哽就红了眼眶。 伸手将被子从他身上拽走,她闷声将被子卷成一团,再背对着他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身后的人隔着被子抱住她,声音软了下去:“生气了?” 她卷着被子再往旁边挪开了些,没好气地应了一句:“没有,我睡觉。” 宋知舟身体再靠近过来,将被子拉开了些,有些心疼地抬手摸到她锁骨上的红痕。 “我昨晚喝多了,不够顾及你的感受,我跟你道歉。” 头上的被子被他拉下来,她没再去抗拒,也没出声。 他声音没了刚刚开玩笑的语气,沉而认真:“我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做得不够好。但我会尽我所能对你负责,尽我所能,照顾好你。” 陆宁背对着他,没克制住扬了下唇角,再抿唇将笑意忍回去。 再回身去,她继续绷着脸,伸手将他放在她锁骨上的手推开来。 她声音几乎咬牙切齿:“你别碰我,你到底属什么的?” 她真的很怀疑,他是喝多了把她当骨头啃了。 宋知舟配合地思考了一下,再一本正经道:“我的出生年份,是属狗。” 陆宁想反驳明明不是,拧了拧眉,还是没出声。 他手再次伸过来,在她下意识警惕地想要避开时,他拿过了她枕边的手机,再打开看了下时间。 “都过八点了,要不你多睡会,我帮你请个假吧。” “不行,”她立即回了一句:“昨天都请假了,我今天要再不去,我师兄指不定会上门直接来揍我。” 他被她这话逗乐:“那倒不至于,我还活着。” 陆宁没再搭理他,手撑着床面想起来,起到一半又躺了回去,很轻地“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半晌没吭声。 宋知舟起身下床,再出声:“多躺会吧,实在忙工作,就请半天假。” 隔了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以后,尽量克制些。” 她一张脸通红,抓起旁边的枕头就砸了过去:“你有完没完,你能不能闭嘴?” 卧室里总算是清静了下来,他进衣帽间拿了衣服出来,也没再开玩笑。 “你先休息下,我等下给宫先生打电话,替你请半天假。我洗个澡,就出去给你买药。” 她低声“哦”了一声,也不好去看他,拿过手机翻看。 浴室门关上,她也没真等宋知舟帮她请假,在微信上给宫和泽发了消息,说下午再过去。 那边上班时间,也没给她打电话,只编辑了两条信息过来。 “仗着有个男人养,你是越来越不把公司和上司放在眼里了啊。” “下午再不过来,我找你宋医生好好聊聊。” 陆宁有些心虚地斟酌着怎么回他,编辑了一段信息又删掉,又编辑了一段。 最后还是只回了一句:“知道了,下午来。” 刚退出微信,就又有新消息提示音。 陆宁理所当然以为是宫和泽回过来的,看向手机上面弹出来的消息:“阿宁。” 消息前面显示的联系人,是薄斯年。 她以为是后面还有字没显示出来,点开查看详细,他发过来的也只有两个字:“阿宁。” 聊天框里,往前还有几条未读消息。 没有说其他,始终只有这么一个称呼。 一条是昨晚十一点发的,那时候宋知舟刚回来,她那个时候应该正扶他回卧室。 再往后两条,是凌晨两点,和清晨五点。 然后就是现在,八点一十。 因为苏小蕊的关系,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虽然尽量减少跟他的来往,但这些联系方式,还是一直没法断的。 她拿着手机,视线在聊天框上多停留了几秒,想起昨天苏小蕊要见薄斯年,哭得那样厉害。 她斟酌着还是回了一条信息过去:“有事吗,小蕊还好吧?” 那边消息立刻回了过来:“阿宁,我想见见你。” “求求你,让我见一眼。” 第506章 没了心没了骨的人,还能活吗 发出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薄斯年面容恍惚无神地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向窗外天色一点点亮起。 他离开看守所了,可他感觉好像并没有。 一样是这样坐在窗前,一样是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黑下去,再一点点亮起来。 或许那里面倒还好一些,他至少可以安慰自己,他是罪犯,不能接受探视,所以他见不到她。 不只是她,谁也不能见。 可在这里,他骗不了自己。 在这里,他见不到她,只是因为她不想见他。 他又坐着熬过了一个晚上,目光盯着茶几上的手机,屏幕黑着,彻夜没有消息进来过。 总一遍遍安慰自己,不该再去打扰她。 她如今过得很好,何况他当初就想好了的,就那一次,带她去临城南镇好好过一段时间,之后就自首入狱,就再不打扰她。 可他出狱了,他自首承认了所有的罪行,却还是出狱了。 因为宋知舟帮他开出来的一份心理疾病确诊单,因为陆宁的一句选择谅解,他又出狱了。 她曾经那样恨他,后来是无爱无恨,只想彻底疏远他。 可她却又让他出狱,留他残留着一份念想,却又毫无疑问地年年岁岁也等不到什么来。 回来时,他甚至禁不住想,她是真的不忍心,还是不过想以最残忍的方式,让他保留着这样的知觉,来经受折磨。 留到监狱的时候,他大概也是完全麻木的,感觉不到多少痛苦。 可回来了,感知就很清晰了。 就像现在他能给她发信息,他感觉要见都她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却就是怎么也见不到。 如同没有打麻醉时,感受着刀刃在身体皮肤上,一刀刀地割。 不会昏迷,不会死去,就那样清清楚楚地一点点去感受。 当初他找来给陆宁下药带走她的那个假护士,也被警方从国外抓回来坐牢了。 给他提供药物的凯尔,一个庞大的违法贩药团伙,也已经被国外警方查到了线索,大概很快就会被捉拿归案了。 唯独他,偏偏他,不会坐牢。 当初薄倩倩来看守所探视他,她在他眼前哭。 因为清楚他自己没有出狱的打算和欲望了,或者说哪怕是活,也没有多少兴趣了。 她说:“我知道哥无所谓了,死了或者坐牢,都是一了百了的解脱。 可爸妈怎么办,我这个妹妹怎么办,爸妈年过五十了,到了这个年纪,承受不住了。” “如果少了哥,无异于挖他们的心,抽他们的骨。哥,没了心没了骨的人,还能活吗?” 所以他安安静静上了法庭,安安静静又出来了。 谁说的大不了一死,他还有家人,还有长辈。 薄家的长子,肩上还有责任和担当,不是孤零零来去无负担的一个人。 可是他想念她的阿宁,只要活着,就会想。 从临城被警方带走后,在看守所里的半个多月,他每一天每一刻地想。 想她在古镇的河边抱着他,求他不要丢下她。 想她那晚在深山里,牵着他的手要跟他走,她说:“我不会后悔,如果你丢下我,你才会后悔。” 怎么可能不后悔啊,他当年丢下了她一次,这些年每一天每一夜都是后悔。 将她伤害到了那种地步,这些年无数次奢望她回头,却无比清楚没资格求她回头。 经历过那样刻骨的伤害,她会放弃他,会选择接纳另一段感情,从来都不是她的错。 手机一声轻响,他思绪猛然抽回,心蓦然提起,再迅速拿过茶几上的手机。 时隔一夜,她回了消息过来:“有事吗,小蕊还好吧?” 所有理智好像就在那一刹那完全崩塌,他手足无措地着急回复过去。 “阿宁,我想见见你。” “求求你,让我见一眼。” 消息再一次石沉大海,这一次,再没有半点涟漪。 她不愿见他,哪怕他找去她那里,她也绝不会见他。 关于他这里,她关心的只会有一个苏小蕊,而像他这样的请求,自然不可能被答应。 他想起什么来,突然起身,迅速走向卧室门口。 拉开门,正好走到门口的吴婶,被突然出现在门内的人吓了一跳。 吴婶抬手要敲门的手,立即缩回,出声道:“先生,您昨晚就没吃东西,多少还是吃点东西吧。” 吴婶看向他,他面色疲惫不堪,眼底泛着红血丝,多半是一夜未睡。 看守所待了这段时间,加上临城那里突然跟陆宁分开,他心里没有办法适应这样大的落差。 这一出来后,心理诊断结果,躁郁症已经明显严重了。 薄斯年声音有些急切:“晚些再吃,小蕊呢?叫她上来。” 他现在脾气很差,吴婶再担心,也不敢多劝,只能应声:“好的,我去楼下领她上来。” 话音刚落,薄斯年直接将门关上,再回身快步坐回了沙发上,点开手机看有没有信息进来。 还是一样,给他一点希望,再又还是毫无希望。 吴婶很快将小蕊领了进来,他昨晚情绪失控时在房间里摔了次东西,此刻小孩显得有点害怕他。 薄斯年伸手叫她:“小蕊,到薄叔叔这里来。” 吴婶有些不放心,也看出来苏小蕊有些怕,想牵着她一起走近过去。 小孩却伸手轻轻推开了她的手,再细声开口:“小蕊去陪薄叔叔,吴奶奶去忙吧。” 她不该害怕的,他是她的薄叔叔,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 小姑姑说了,薄叔叔只是生病了,她应该陪着他。 以前她生病发烧的时候,是薄叔叔深夜凌晨送她去的医院,也是他彻底守在病床边陪她照顾她。 他是这些年来最疼爱她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伤害到她的。 苏小蕊也分不清,她想这些是自我安慰,还是其他。 脑子里想着,她一步步再走过去,伸着小手抓住了薄斯年有些发凉的手掌。 “薄叔叔,你不舒服吗?” 吴婶离开了卧室,关上门后再不放心地守在门外,将耳朵小心贴在门上,担心里面的情况。 薄斯年将她抱过来,她长大了,头发长了,个子也长高了,不再是几年前那个,抱在怀里就一小团的小孩。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一些,声音温和一些。 “小蕊,帮帮薄叔叔。” 第507章 薄斯年,好好待她吧 苏小蕊被他抱在怀里,抬头看他:“薄叔叔是不是想妈咪了?” 她已经能听懂大人说的很多话了,有时候听到小姑姑跟穆奶奶聊天,也知道薄叔叔一直都舍不得妈咪,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也一样,她也舍不得妈咪,可妈咪不愿意回来,还总要她在妈咪和薄叔叔之间做选择。 她也很难受,所以她能理解薄叔叔的难受。 薄斯年摸了摸她的脸,开口时,甚至感到很不堪:“小蕊给妈咪打个电话,让她来看看你好吗?” 小孩听明白过来,点头,没有多说话。 薄叔叔将苏小蕊放到身边坐下,拿过手机给陆宁拨电话。 那边没接,也没有点挂断,但他知道她在。 就在刚刚不久,她还回了他信息,问小蕊的情况。 手机里传来“无人接听”的机械提示音,再是通话自动被挂断。 他点开微信,给她发了条信息过去:“是小蕊,她想跟你说说话。” 电话再打过去时,那边很快接听了,声音有些淡漠:“是我。” 苏小蕊立刻将手机接过来,说话有些紧张:“妈咪,小蕊很想你。” 她平时跟陆宁说话还不至于紧张,但现在因为是带着目的性,又是薄斯年的要求,她难免有些不自在。 那边声音立刻温软了下来:“是小蕊啊,起床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妈咪会来看小蕊吗?”小孩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 那边陆宁听出了些不对劲,猜得到薄斯年多半就在旁边。 她再应声:“妈咪白天得上班,要不晚些让外婆来接你,来这里玩好不好?” 小孩闷闷地“哦”了一声,明显赌着气,不再说话。 陆宁将话题岔开来:“小蕊病好了吗,有没有乖乖吃药吃饭?” 苏小蕊怕她多担心,想如实回答:“已经……” 这样聊下去,那边自然三天两句哄着她,就得挂电话了。 薄斯年有些急切,甚至一时也忘了手机开了扩音,低声提醒了一句:“发烧。” 说完时,他才想起手机扩音这回事,不知道他刚刚这话,那边听见了没有。 那边静默着,没有出声,似乎在等苏小蕊说完,又似乎是因为其他。 苏小蕊改了口,声音更多了些紧张:“已……已经好了些。 但还是有些发烧,小蕊不想出去,妈咪可以,早点到这里来看看小蕊吗?” 那边多沉默了片刻,声音显然有些压着情绪:“让妈咪跟薄叔叔说几句话,好不好?” 小孩不太懂大人的心思,还以为陆宁是真的想跟薄斯年聊聊,很高兴地将手机往薄斯年手里塞。 “薄叔叔,你来说。” 薄斯年面色有些僵硬,接过手机开口时,声音微微变调:“阿宁,你说。” 那边声音冷了些:“我跟你单独说几句话。” 薄斯年低声嘱咐了苏小蕊两句,让她先坐在沙发上,再起身走到落地窗外的露台上去。 窗户推开,寒风迎面而来。 他一夜未睡,加上没吃东西,这样突然的寒意和温差,让他身体不受克制地踉跄了一下。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搭在栏杆上,往下望去。 下面是宽阔的一块草坪,他能看到那上面的那张米白色藤椅。 他想起那时候,她为了逃离这里,绑了床单做绳子,从这里下去再摔到了草地上。 他当时就是坐在那张藤椅上,看着她在草地上抱着流血的小腿瑟瑟发抖,他看着她嗤笑:“你倒是挺能折腾。” 抱她回卧室时,她咬着牙说,她一定会逃出去,结果当天就算计了顾琳琅,又逃了一次。 那大半年的时间里,她好像一直都是在逃或者准备逃。 转眼就是三年多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是从未想过要留到他身边。 大概他们之间最相似的一点,就是都极度偏执而固执,都认死理。 如同他认定了她,如同她认定了不会回头。 他思绪拉回,寒风灌入衣领里,也不觉得有多冷。 片刻后,他才哑声道:“小蕊没在这了,你说吧。” “有意思吗?”那边漠然不耐的声音传过来。 他搭在栏杆上的手,在那一刹那攥紧,手背上青筋凸显。 他如今这样,还谈得上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呢? 那边情绪有些难以克制:“她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正是心智走向成熟的时候,需要正确的引导,不是让你教她怎样撒谎软弱的。” 他喉间有些发堵,突然低笑了一声:“是不是在你看来,我怎样都是错的?” 道歉示弱是错,强硬挽留是错,小心翼翼是错,玩弄心计是错。 一次次为她不顾性命是错,抚养苏小蕊还是错。 说到底,他大概于她而言本身就是一个不该存在的错误,所以才什么都不能再入她的眼。 那边沉默了两秒:“你能不能不要总这样?你清楚我不是那个意思,小蕊她只是一个孩子,你到底是要怎样?” 他说不出话来,到底要怎样,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怎样。 大概是真的病入膏肓,因为心理疾病的缘故,他已经真的要魔怔了。 陆宁努力平缓了情绪,声音也冷静了下来:“算了,我不想跟你起这种无聊的争执。 以前因为苏律师的缘故,我其实并不想把小蕊交给你。但她现在也长大了,我尝试过了,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 她打心底里敬重你,依赖你,你如果愿意,以后她就你抚养吧,当是你偿还欠苏律师的,我会定期探视。” 他声线颤动:“阿宁,我跟她你都不要了吗,连她你也不要了吗?” “她离不开你,薄斯年,好好待她吧,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不会给你添很多乱。也当是让她陪着你,你也好好过吧。” 她声音缓了下来,没了之前质问和争执的语气。 这样放缓的声音,却只让他感到更加刺耳。 他声音有些失控:“我可以补偿你,真的,陆家失去的一切,你失去的一切,我都可以补偿你。一年精神病院,一根手指,我都可以亲自还你……” 那边终于忍不下去了,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有完没完?哪怕什么都能还,光是苏律师一条命你能还吗? 薄斯年,他死了,你能让他从墓地里出来,让他活过来吗?” 她声音因为激动而扬高了些,宋知舟提着一个塑料袋正到门口,推门的手顿在了那里。 第508章 他跟她的关系,再次雪上加霜 薄斯年声音低了些,带着很深的内疚和无奈:“我没想过他会死的,真的,我没想到会到那种地步。” 当年舆论编排指责的,是苏律师不顾职业道德和良知,为陆宁辩护。 但关于那几张合成照片,并没有被他公开过。 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有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真把那些照片给媒体,来羞辱自己。 所以外界对薄斯年送陆宁进精神病院这件事,揣测到的只是,陆宁杀顾星河并非法院判决的那样无辜。 这样一猜测,为陆宁辩护的苏律师,自然也成了众矢之的。 薄斯年再开口,解释得有些没有底气:“我当年没有阻拦外界和媒体的编排,是我的错,但除此之外,我也并没有亲手去伤害苏律师什么。 或许你不认同,但我只能说,在当年我误会了的情况下,没有去亲手动他,真的已经是在极力忍耐了。” 那时候她刚进精神病院,他很多个晚上,都会克制不住地想去亲手杀了那个苏律师。 却又总会想起她说的那句话:“你可以去要了苏律师的命,我可以拿我的命去还他。” 他没有对那个男人下手,不是不愿,不是不想,是不敢去动。 连带着那一年,也不敢去看她,只能通过陈叔,去从柯院长的口中去得知她的消息。 因为害怕她会如之前所说,以死相逼,求他将苏律师从舆论中解救出来。 他已经没去伤害那个男人了,凭什么还要去阻止外界指责辱骂他? 而那时候,柯院长被顾琳琅和曹虎算计,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放任了所有人去伤害她。 陆宁冷笑出声:“没有亲自动手?只要您一个眼神一个态度,这整个北城,有多少事情,需要您去亲自动手?” 他突然就觉得不甘,声线也压了下去:“难道就因为这样,这北城所有人犯下的罪过,都理应由我来承担吗?都理应归咎为,是看了我的脸色吗?” 她声音有了些不耐:“我不想跟你说下去了,苏律师已经死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你有时间,应该好好去接受治疗,而不是每天纠结这些已经毫无意义的事情。” 他察觉到她要挂电话,一着急索性生出了破罐子破摔的冲动:“那些舆论针对了他一年多,也没见他出事。隔了那么久,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自己寻死的?” 电话里足足静默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后悔想解释一句时,那边冷冰冰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你还真是够能恶心人的。” “你听我……”他话音未落,电话里传来挂断的声音。 寒风刮在脸上,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慌的,连面色都有了些泛白。 这些年来,陆宁最深感愧疚的,就是一个苏律师。 那个男人,于她而言是救赎,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他刚刚怎么就说了那样的话,怎么就可以说出那样的话? 拿着手机的手在发颤,他良久地站在露台上,清楚刚刚那句话,于他跟她的关系而言,是又雪上加霜了。 到底为什么,每次想跟她说的明明不是这样,最后却总是要演变成这般口不择言? 他沉默站了良久,直到露台通往卧室的门口,苏小蕊有些低而小心的声音响起:“薄叔叔,外面很冷。” 他回神,走近过去,平缓了情绪开口:“那进去吧,门口也冷。” 苏小蕊看出来他心情不好,安静地退回了卧室里,再跟他一起坐到沙发上。 薄斯年情绪很糟糕,那种隐隐要失控的感觉似乎又要来了。 他竭力克制着,担心吓着孩子,不敢表现出半点负面情绪。 就这样沉默坐了良久,苏小蕊轻声问他:“妈咪不愿意过来吗,她真的,还会要小蕊吗?” 他情绪压制得有些费力,隔了半晌才应声:“妈咪她忙,过些天会来看小蕊的,不会不要小蕊。” 苏小蕊没吭声,显然情绪有些低落。 薄斯年垂眸去看她,有些自我安慰地补充了一句:“小蕊是她的女儿,她无论不要谁,也不可能不要你的。” 她眸光亮了亮,抬头认真地看他:“真的吗?” 薄斯年将有些冰冷的手搓热了些,再抬手去摸她的头:“当然是真的。” 小孩轻轻感慨了一句:“真希望能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可以让妈咪和薄叔叔都陪在小蕊身边,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他心里也不是滋味,这句话不好接,因为清楚那样的一天,几乎不可能。 所以他索性沉默,没有应声。 小孩失落了一阵,也就没再多想,凑近过去牵薄斯年的手掌。 “小姑姑说薄叔叔生病了,小蕊正好放寒假了,陪薄叔叔一起去治病吧。” 她不懂什么心理疾病,只知道生病了就应该去医院,不能不看医生。 薄斯年看向小孩稚嫩的一张脸,想到苏律师的死,眸光有些恍惚。 如果她知道了,也会离开他吗? 陆宁好歹只是有愧于苏律师,可对苏小蕊而言,那是她的生父。 哪怕是间接的杀父之仇,也是无论如何无法原谅的吧。 小孩抓紧他的手掌,再晃了晃:“妈咪不能陪着薄叔叔,但小蕊长大了,可以陪着你。我们一起去看医生,好不好。” 他想起刚刚陆宁说的那句话:“就当是你偿还欠苏律师的,也让她陪着你,你也好好过吧。” 他将小孩的手捂进掌心里,那一刹那,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生出了一些释然。 总归是不可能解脱的,放不下,也逃避不掉。 这日子年年月月,总是要过下去的,就当是能多补偿一些,就多补偿一些。 他低应:“好,薄叔叔把病治好,再陪着小蕊长大。” 小孩眸光清亮,极认真地点头:“嗯!吴奶奶做了好多好吃的,那我们先下去吃饭吧!” 她说着,再咽了下口水:“有红烧鱼片,还有糖醋小排啊,还有……” 薄斯年被她这幅模样难得地逗得心情舒畅了些,起身抱她出卧室:“没吃早饭?” “没有啊,想等薄叔叔一起。”她嘟哝了一句。 要下楼时,又低声神秘兮兮道:“对了,小姑姑也在楼下,还带了一个阿姨过来,说是薄叔叔的新秘书。小蕊看着,眼睛跟妈咪的一样大。” 第509章 薄斯年的新秘书 “眼睛跟妈咪的一样大”。 薄斯年下意识蹙眉,因为这句话生出不痛快。 但毕竟是从这样一个小孩口里说出来的,他到底克制着没表现出什么来,继续抱着苏小蕊下了楼。 楼下客厅,薄倩倩坐在沙发上喝咖啡。 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着正玩手机的蔚宣,和显得有些拘谨的一个陌生女人。 女人身上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长发规规矩矩都盘在了脑后,五官精致的一张瓜子脸,看着二十来岁,很显小。 妆化得很淡,涂了很浅的一层口红。 她坐得端正,不玩手机,也不喝茶说话,偶尔薄倩倩问她一句什么,就笑着答一句。 显然来了这里,她有些不自在。 要说五官跟陆宁有多相似,其实也并没有,顶多大概也就如苏小蕊所说,眉眼有点像。 人是薄倩倩带过来的,薄斯年的防备多少也没那么重,他这个妹妹,不像他妈妈,向来不是会给他塞女人的人。 而且他之前的秘书柳黛因为怀孕,提前跟人事打过招呼,准备休产假。 他最近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去过公司了,这个时候会过来一个临时的新秘书,并不显得奇怪和刻意。 楼梯上的脚步声,很快将客厅里几个人的视线都引了过来。 沙发上坐着的舒念,立刻抱起了茶几上的文件,“噌”就站了起来。 她站到沙发边,两只手拿着文件放在前面,视线微微低垂着。 蔚宣跟着她起身,看向她这么大的反应,显然是很紧张,没忍住低声笑了一声。 薄斯年抱着苏小蕊走近过来,蔚宣打了声招呼:“总裁早。” 舒念立刻跟着,礼貌的一声“总裁早”。 薄倩倩搅着杯子里的咖啡,侧目看了薄斯年一眼:“哥,你也知道下来啊,我还以为你打算在卧室养老了。” 蔚宣被她这话引得露出笑意,舒念安静站着,目不斜视,面上带着标准的职业微笑。 薄斯年视线扫过蔚宣,问了一句:“有事?” 他再抱着苏小蕊往餐桌边走,吴婶已经将热好的早餐端了出来。 他带苏小蕊在餐桌边坐下,在吴婶要过来帮忙时,淡声说了声:“不用,我来。” 让苏小蕊坐好,他拿了粥勺和粥碗,给苏小蕊盛粥,并没再去看其他人。 薄倩倩起身走近过来,坐到了他们对面。 蔚宣跟舒念也跟过来,站到了餐桌边。 蔚宣先开口:“集团里最近积压的事情有些多,薄小姐说您最近有时间,所以我过来问问您。” 薄斯年“嗯”了一声,将粥碗放到苏小蕊面前,再给自己盛粥。 蔚宣沉默着,没再出声。 薄斯年坐回座椅上,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你站着干什么,坐啊,我这你头一次来?” 蔚宣轻咳了一声,在薄斯年另一边拉了张座椅坐下。 他这不是看人家小秘书初来乍到不自在,想陪着站会。 他坐下,再回身看向仍是站着的舒念:“没事,你也坐。” 舒念赶紧在蔚宣旁边拉了张座椅,跟着一起坐下。 人是薄倩倩带来的,但她并不谈工作的事情,不急不慢地扯闲话。 “你这一回来都没去老宅,爸妈跟奶奶都念你,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管怎样,你这两天得过去一趟。” 薄斯年应了声“再看吧”,显然情绪不高。 吃完一碗粥,再喝了半杯豆浆,他就没再多吃。 佣人递了手帕过来,他擦嘴再起身:“去书房说吧。” 几个人在一起跟着他上楼,薄斯年始终未问及舒念,因为他吃早餐,她也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介绍自己。 进了书房,蔚宣站在书桌前汇报工作,递了厚厚一摞文件过去,舒念站在他斜后方。 薄倩倩仍是坐在沙发上,半点不像是要急着介绍舒念的样子,倒完全像真的只是顺路带这新秘书给他来看一眼。 等蔚宣一段冗长的汇报说完,就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这一个月来,公司都是薄倩倩在代管。 薄斯年签了几个字,再看向薄倩倩:“漏洞不少啊,叫你在国外多学几年,偏要赶着回来。” 薄倩倩拧眉,很是不满:“我已经很尽力了啊,连爸都说我做得很好了,至少外面的事情基本没出问题。 就集团内部有些麻烦事没处理好,真不是我说,股东会跟董事会的那些老头,是真够能作的。就看我一个新人管理公司没经验,各种挑刺挤兑我。” 她说到了气头上,直接起身走近了过来:“我都要气死了,你要是身体养的还行,你自己去处理点事情,也多少替我出口气。” 薄斯年将手边的文件递还给蔚宣:“行了,等我这一两天去趟公司,到时候再详细说吧。” 蔚宣将文件接过来,他要说的说完了,拿着东西坐到了沙发上去。 薄斯年工作上面要求很严格,但有些事情还是很随和的。 比如现在工作说完了,蔚宣理所当然可以坐到沙发上去,也不用说还客客套套干站在一旁。 将手中签字笔丢进了笔筒里,薄斯年拿湿巾擦了手指,这才算是正眼看了眼舒念。 “你说吧。” 得到了合适的机会,舒念递了手里的东西过去,礼貌开口:“总裁您好,我叫舒念,舒是舒心的舒,念是念字的念,是人事部和薄总监暂定的,您的临时秘书。” 薄倩倩回国后就留在集团,暂时职务是市场总监。 薄斯年翻了下最上面的那份简历,没有抬头:“继续。” 眼前人再开口:“我毕业于海市大学金融管理专业,学历本科。 二十一岁进入薄氏集团海市分公司,职位是行政文员。二十二岁开始担任公司行政总监文总监的秘书,到现在为止,有四年的总监秘书工作经验……” 薄斯年粗略翻看着手里的东西,等她说完,淡声重复了几个字:“海市大学。” 随即他抬眸看向薄倩倩:“你面试过来的?” 气氛一时凝滞,薄倩倩隔了两秒才应声:“学历资历确实逊色了点,但我看着办事能力还行,性子也踏实,何况柳黛这产假也就一年。总之你说了算,你觉得不行,我还物色了几个……” 薄斯年将文件合上,推回舒念面前:“我说不行了吗?” 第510章 不要把算盘,打到我头上 舒念面色多少有些难堪,在薄氏这样的公司里,名校海龟、博士甚至博士后都是一抓一大把,她的本科学历,确实常成为别人暗里谈论的笑柄。 她当初也考上了国外的好学校,大学毕业后本打算出国留学的。 但家里条件一般,父母都是中学老师,又还有个才十一岁的弟弟,想着本科也不是什么多低人一等的学历了,思来想去就还是没去读了。 大四的时候,家里绕了一大圈子找了点关系,她就进了薄氏当了个小实习生。 毕业后她也继续留在薄氏当了文员,后来偶然在文总监手下打了两天杂,就算是遇上了贵人。 文总监看中她的能力和性子,收了她做秘书,那之后一做就是四年。 但不管怎样,做总裁秘书,从原则上来说,她是不够格的,如果不是因为柳黛只是暂时休假的话。 薄倩倩暗暗松了口气,面色却仍是无所谓:“你特意提她那学校,我还以为你是有想法。 可别回头又嫌我办事能力不行啊,你要是不满意就直说,我手头还物色了几个不错的,也是分公司的总监秘书和总经理秘书之类的。你这毕竟是临时用,也不好从外面招人。” 薄斯年一时没应声,看向舒念:“事说完了,就跟蔚特助先回去吧。” 舒念点头,眸光亮了亮,要离开时,又小心问了一句:“总裁,那我可以先留在这边的公司了吗?” 薄斯年淡应:“先做着吧,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你能胜任就行。” 舒念提着的一颗心落了回去,连声道谢:“好的,谢谢总裁,我一定会做好我分内之事,不会让您失望的。” 薄斯年没再应声,蔚宣起身,跟她一起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薄斯年跟薄倩倩两个人,到底是有些心虚,薄倩倩视线没去直接看他。 薄斯年抬指敲了敲桌子,示意对面的座椅:“倩倩,坐这来。” 薄倩倩“哦”了一声,坐到他对面。 她担心他生疑,问她什么,索性先开了口:“我还以为这个你不会要呢,本来还物色了好几个。 刚好昨天海市那边公司的杨总和文总监,来这边做年底工作汇报,舒念也一起跟过来了,我就带她来这了。” 薄斯年视线落到她身上,语气喜怒不明:“我信任你,一个临时的秘书,做事稳重,性子机灵一点就行了。但有些愚蠢的想法,哥希望你不会有。” “什么想法啊,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薄倩倩皱了眉头:“我好心给你找个秘书,你要是不乐意要,不要就是了。” 薄斯年没回应她的话,只继续刚刚说的话:“那位舒小姐也一样,我一向不喜欢有人,把算盘打到我头上来。你没有,我希望她也没有。” 薄倩倩愣了两秒,露出恍悟的表情:“哦,你是担心她对你有想法啊。那这种事情我可就不清楚了,回头我提醒她一声吧。” 她话落,薄斯年手机响起。 眼前人迅速拿过手机,看向上面的来电显示,显然是失望了。 他心情并不好,起身挥手示意薄倩倩先回去,再走向落地窗前接电话。 薄倩倩起身离开书房,关门时,看到薄斯年一只手拿着手机,再走到茶几前,另一只手打开茶几下的抽屉,拿出了一小瓶药。 没有水,他直接倒了两颗,熟练地干咽下去,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吃了。 她看得心里一揪,呼吸都有些难受了。 情绪控制类的药物,不能多吃。 但他这样习以为常地干吃下去,只是因为经常情绪失控时,手边又没有水,就直接吃了。 不按医嘱服用药物,于他而言早不是第一次了,他如今完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薄倩倩想起昨晚心理医生过来检查,说的那句话:“中度躁郁症已经很危险了,一旦发展到重度,死亡率甚至高过癌症。 因为患者极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断堆积的消极情绪,会让他感觉死亡是一种解脱和向往。” 她抓紧门把手,将门一点点关上时,手都在打颤。 离开别墅后,舒念就在别墅区外不远的拐角处等她,坐在车上。 薄倩倩上了那辆车,坐到舒念旁边。 她眼睛还有些发红,看向车窗外,避开舒念的视线,平缓了一下情绪。 随即她才将目光收回来,淡声开口:“第一关算是过了,恭喜你啊。” 舒念客客气气地应了一句:“是多亏了薄总监帮忙,谢谢您。” 薄倩倩看了下时间,她还得赶去公司,说话也快了些:“我就跟舒小姐长话短说了。 你是一个懂事知分寸的人,有些该做不该做的,就不用我多提醒你了。 至少这头一两个月,你安安分分做好你秘书的工作就行了,不要去跟我哥有什么私人接触。但有件事记牢了。” 她声音顿了下,舒念屏息看她:“薄总监请说。” 前面司机打上了车内的前后隔板,阻隔掉了声音。 薄倩倩再开口:“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陆宁,以前也用过林蕊的名字。 你最好不要去见到她,万一见到了,能绕道走就绕道走,实在没能避开,有人给你介绍的话,你打声招呼就行。不要去找她多说话,不要去打听她。” 舒念点头,双手抓在一起:“我明白的。” 身边人“嗯”了一声:“希望你能一直明白。人很多时候败就败在好奇不甘和不自量力。 你一步步去走,只要不去作死,再不济我也保你能回到文总监身边去。” 舒念轻应着:“薄总监,我明白。” * 卧室内,陆宁将手机扔在一旁,感觉憋着一口气,怎么散也散不掉。 刚挂了电话,她满脑子都是薄斯年那句话:“谁知道他是不是自己寻死的?” 人都被他逼死了,他到底怎么就能说出那么无耻的话来? 她越想越觉得气不过,抓起丢在床上的手机,就对着卧室门口往地毯上砸。 卧室门刚好从外打开,宋知舟从外面走进来。 不偏不倚,那手机就砸到了他的小腿上。 第511章 陆宁要去苏律师老家 陆宁没想到宋知舟会突然进来,刚刚她也并没有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过来。 因为没料到有人出现,她刚砸手机那一下,力道是完全没有克制的。 反正地上有地毯,再怎么样手机也不至于砸坏。 手机砸到宋知舟小腿上,她有些烦躁的面色顷刻僵在了那里,随即迅速转为了内疚。 她心急地想下床:“你没事吧,我,我没想到你会突然进来。” 宋知舟俯身将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在她下床前,走近过去阻拦了她。 “没事,再躺着多睡会,不是请了半天假吗?” 陆宁继续坐到床头,仍是不放心地看向他的小腿:“你确定没事?” 他生笑,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到床头柜上:“我看起来像有事的样子吗?” 她松了口气,转念又再道歉:“是我不好。” 宋知舟将塑料袋里的一盒药拿出来,取出里面的药片,连带着一杯温水递给她:“先把这个吃了吧。” 她看过去,不看药盒也能知道是什么。 没伸手去接,她抬眸看他:“不吃了吧,有个宝宝不也挺好的吗?” 他温和的面色严肃了些,仍是将药片和玻璃杯递到她面前,声音微沉地叫了她一声:“陆宁。” 他们就要结婚了,要个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必要特意避孕。 但她身体特殊,至少目前而言,她贫血还没治愈,孩子他宁愿不要。 被他这样看着,陆宁有些心虚地“哦”了一声,接过玻璃杯,将药片吃了下去。 再看向旁边床头柜上一个不小的塑料袋,里面隐约可见花花绿绿的包装,是水果零食。 她心情好转了些,明知故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啊?” 宋知舟去浴室给她端了水过来,让她洗漱,再应声:“是吃的。 等下我把早餐给你端上来,上午陪你好好休息,下午你感觉还好的话,就再送你去公司。” 被他这样伺候婴儿一样的伺候着,她略有些不自在地说了一句:“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我只是刚醒想多休息一下,我自己去浴室洗漱,再下去吃饭就行了。” 张嫂还在这,她上午请假就已经很别扭了,要是连早餐都让送上来吃,以后不得尴尬死? 她越想越觉得脸红,伸手将宋知舟端过来的杯子盆子推开来,再自己下床。 “总之不用你帮忙了,我自己可以,你医院和公司要是有事,上午不用陪我。” 他也没拦她,跟着她往浴室走,应了声:“没事,下午再去。” 陆宁进浴室洗漱,心里还因为刚刚薄斯年那通电话感到不痛快。 又担心宋知舟知道了多想,也不能表现出什么来,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刷洗完,然后出浴室换衣服。 他视线始终跟在她身上,隔了半晌,突然问了一句:“刚刚怎么砸手机,心情不好还是出什么事了?” 陆宁刚从衣帽间换了毛衣裤子出来,手里拎着件大衣,闻言面色微变。 她视线有些不好往哪落,索性背对着宋知舟去床头柜上的塑料袋里翻零食,边应声。 “没什么,就我师兄发过来的,一点工作上的小事,问题不大。” 宋知舟坐在沙发上,声音似乎是淡了些:“这样啊。” 只是一点很小的语气变化,陆宁就听出了些不对劲来。 她随手抱了堆零食,坐到他身边去,想起他们之前因为彼此间的一些隐瞒,而导致的一些冷战和疏远。 或许,还是不应该这样刻意瞒着他的,她联系薄斯年,本也只是为了苏小蕊,没什么好心虚遮掩的。 她撕了袋果干,递了一块到他嘴边。 宋知舟看着情绪不大对,还是张嘴接了过去。 她自己没吃,将那袋果干放到了茶几上,再开口:“也不只是工作上的事情,我刚不放心小蕊,接了薄斯年的一个电话,我还是跟你坦白。” 他答非所问:“这个味道不错。” 陆宁蹙眉,她感觉他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担心他会暗里多想,索性直接都说了出来。 “我刚生气,是因为在电话里跟他谈到了苏律师的死。他居然说,苏律师没准不是寻死。” 后半句话,她说得声音都有些颤,显然是恼恨至极。 宋知舟的反应,却显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大。 他甚至是沉默了几秒,才似乎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声:“确实不该这样说。” 陆宁也没太注意他的语气和神色,点头道:“是啊,再怎么着,苏律师已经过世了,他怎么可以说出那样的话?” 宋知舟看着她,似乎是想说什么,那句话又有些难以问出口。 他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她前不久,跟薄斯年说的那句话:“哪怕什么都能还,苏律师一条命你能还吗?” 哪怕什么都能还,是不是意味着,她心里也有些觉得,她跟薄斯年之间真正过不去的坎,也只有一个苏律师? 除了苏律师之外,就真的什么都能还吗? 毕竟当初直接伤害了她的人,是顾琳琅和曹虎那些人,而后来,也是薄斯年亲自报复了那些人。 会不会就真的只有一个死去了的苏律师,是没法弥补的。 他看了她良久,突然鬼使神差般问了一句:“如果,薄先生说的没错呢?” 如果,苏律师确实不是自己寻死的呢? 陆宁面色僵在那里,她是想从他这里寻求些安慰的,完全不会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话从薄斯年嘴里说出来,就已经够膈应人了,可现在宋知舟说,如果他说的没错呢? 宋知舟话说完才回过神来,看到她面色明显冷了,那一刻,什么勇气都没了。 他不敢试探,这样的试探,真的不敢。 不过是问了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看到她变了脸色,就立即后悔了。 他改了口:“我的意思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必再过于因为那些事情影响心情。” 她“哦”了一声,面色这才算是好了些:“也不是总想着,只是觉得,他说出这样的话,有些太不尊重死者了。算了算了,我们先下去吃饭吧。” 她牵了宋知舟的手,往卧室外面走。 宋知舟垂眸看向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很不能理解,这些年他从来也不是什么会自卑的人,但在这段感情里,他似乎总是缺乏足够的自信。 害怕她变心,害怕她离开,更害怕她有朝一日像对待薄斯年一样,因为怨恨而彻底丢弃了他。 陆宁跟他一起出了卧室,下楼时,再开口:“对了,我师兄刚短信里说了,明天我们公司要组织员工去海市参加年会。 我大概得过去三天,也想顺便去苏律师老家祭拜下苏老夫人,时间来得及的话,也去拜访一下小蕊的叔伯。” 第512章 他该不会,肺部肿瘤复发吧 到楼下,张嫂将早餐端了出来。 宋知舟面色显得有些不自然:“不是说,年会要下周吗?” 陆宁坐下来,搅动着碗里有些发烫的粥:“本来下周的,但海市那边天气预报,下周会有大雪,所以就提前了。何况都临近过年了,也快要放年假了。” 他“嗯”了一声,隔了片刻又开口:“那我今天把这边的事情安排一下,陪你一起过去吧。” 陆宁有些奇怪地看他:“不用啊,我们都是同事一起过去的,年会好像也不让带家属。 而且明后天你不是要跟着牧叔叔一起,在公司做年终考核吗?” 她无意识用了家属这个词,话落又察觉出一点怪异,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宋知舟也不好再多说,因为年底了,牧氏那边确实事情有些多,而且医院这边他没提前请假,这两天也安排了几场大手术。 他斟酌着再开口:“天气冷就别到处跑了,参加了年会就回来吧,苏律师那边,要不改天我再陪你一起去。” 陆宁喝着粥,显然也不大在意这个问题:“再看吧,我也未必会去,没准就去我外婆那看看了。事情忙的话,指不定除了年会和公司的事,就哪也去不了。” 宋知舟含糊应了声“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苏律师老家那边,他也不好太劝她不要去,那样她肯定会起疑。 可她如果真去了的话,苏鸿文就是小蕊的大伯,指不定这一两天也回去了。 到时候如果见到了陆宁,不知道会不会说出来什么。 第二天一早,公司就组织了员工一起去机场,再去海市。 本来是有大巴到公司接人,但宋知舟执意要亲自送她去机场。 结果公司各部门负责人在公司广场上清点人数,连着给陆宁打了三四个电话,执意要她来公司跟其他员工一起过去。 最后只能是陆宁带上宋知舟一起,坐上了公司的大巴去机场。 宫和泽坐在他们旁边,看得一脸嫌弃:“我说你俩至于吗? 一个年会能去几天,还执意要送去机场,你不会还要带他一起去海市吧?” 同一辆大巴的员工,都偷偷投过来视线,暗自悄声议论着。 宋知舟显然并不介意,牵着陆宁的手并排坐着,气定神闲地看向宫和泽:“一起去一趟也行,宫先生给张入场券?” 宫和泽无语极了,有些痛心地斥责陆宁:“好好一个男人,怎么就被你带成这样了?” 陆宁轻咳着解释了一句:“这位同志,以前也不这样的。” 她也有些纳闷,宋知舟怎么就今天这么说不清楚,怎么着都执意要送她去机场。 宫和泽闲扯了几句,就坐到后面跟别的女员工开玩笑去了。 陆宁越想越感觉不对劲,侧目去看宋知舟:“怎么感觉你昨晚就怪怪的,你到底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总感觉他有些欲言又止,对她去海市这件事,似乎是哪里很不放心。 但从昨天到今天,他也一直没说什么,就今早她收拾完说自己去公司,他就好说歹说都要送她去机场。 宋知舟仍是牵紧了她的手,眼神明明是有事,嘴上却仍是那句:“没什么事,只是送送你。” 一直到机场,他陪她一起等着登机。 其他同事都是三五成群,小北本也想过来找她一起,但看她有男朋友陪着,就也都没过来找她。 一直到广播里开始播报准备登机通知,陆宁才起身:“我真的要走了啊,你要是有话赶紧说,晚了可就真没机会了。” 行李都已经托运了,她就背着一个小包。 宋知舟伸手抱了抱她:“没事,到那边要照顾好自己。我这里事情要是忙完了,或许在你回来之前,也过来一趟,接你回来。” 陆宁急着走,只应了声:“好,知道了。” 要过安检时,她又再回身过去,迅速亲了下他的下巴。 再要走时,肩膀被他按住,他俯身,吻落到了她唇上。 她一张脸通红,手忙脚乱地去推他:“我要来不及了,你快回去吧。” 他揽着她不松手,似乎是终于想要说什么:“我前两天见到了……” “诶你们俩够了啊,快点过来要出发了。”其他同事都进去了,宫和泽站在安检入口里面,出声催促陆宁。 宋知舟一句话被打断,陆宁有些着急地将他推开来:“算了你在手机上跟我说吧,发信息给我就行,我没时间了。” 她很快过了安检,再回身朝他挥手:“你回去吧,要是有事发我微信。” 宋知舟点头,到底是没再说话。 到机舱时,其他同航班的同事,都已经坐好了。 陆宁位置在宫和泽旁边,坐下时,就拿出手机翻微信,看宋知舟有没有发信息过来。 有一条未读信息,他就说了一句:“到了就跟我说一声。” 她有些纳闷地将手机放回包里,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宫和泽侧目睨她:“怎么,这还没走就舍不得了?” 陆宁蹙眉:“不是,我总感觉宋医生今天有点奇怪。” 这话宫和泽倒是颇为认可:“他平时倒好像确实不这样黏你。” 都说了是公司年会,实在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怎么着也没必要还跟着公司大巴,一起来机场。 陆宁思索着,又说了一句:“我总感觉,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问了他好几次,他也不说。 我最讨厌他对我藏着掖着什么了,之前肺部肿瘤的事情,就是暗里瞒了我好一阵子。” 宫和泽一脸了然地应了一句:“这样啊,我听说肺部肿瘤手术后,五年内都是有可能复发的,他该不会是……” “你闭嘴!”陆宁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心里的不放心,却变得更重了。 应该不至于会是生病之类的吧,她之前都找他好好聊过了,说无论任何时候,发生了任何事情,都要告诉彼此的。 真要是肺病复发之类的,他应该不至于会再瞒她一次。 她越想越觉得怪异,一直到临近中午落地海市,都还有些不在状态。 出机场时,一大群同事等着公司大巴过来,再接她们去酒店。 宫和泽打电话去了,陆宁跟小北一起坐在休息区的座椅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视线随意一扫,她就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 女人看着年纪不大,倒更像是年轻小姑娘。 而旁边坐着的小孩,她仔细一看,哪是什么别人家的小孩,分明就是苏小蕊。 第513章 陆宁撞见舒念,起争执 陆宁看向不远处的座椅上,苏小蕊就坐在那个年轻女人的旁边,歪头靠在女人的身上,看着像是睡着了。 薄斯年现在是三年缓刑期间,未经考察机关的批准,是不能去外地的。 海市离北城这么远,自然算是外地。 而且她扫了一眼,也没在视线范围内看到薄斯年的身影。 她脸色顷刻黑了下来,脑子里冒出来“人贩子”之类的猜想,她“蹭”就站起来急步往那边过去。 一旁的小北,被她这突然的反应吓一跳,立即跟着起身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陆宁已经冲到了那边去,伸手就要将睡着了的苏小蕊抱过来。 安静坐着的舒念,被这突然冒出来抢苏小蕊的人吓一跳,立刻伸手就阻拦她。 舒念满脸都是警惕,伸手就将熟睡的小孩护到了怀里:“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这里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候机大厅里不少人的注意。 不明就里的旁观者,饶有兴致地议论纷纷:“什么情况,大庭广众之下还抢起小孩来了?” 陆宁死盯着眼前的女人:“我是她的妈妈,你把她给我。还有你是谁?” 跟到陆宁旁边的小北,下意识就惊叹了一句:“你都有女儿了?” 她转念才想起,陆宁还是薄先生的前妻,而薄先生似乎确实有个女儿,有好几岁了。 她这话一出,舒念面上的警惕更重了。 舒念想起之前薄倩倩告诉她的,苏小蕊的妈妈叫陆宁,也就是她不曾见过的一个女人。 也是薄倩倩口中的,总裁一直记挂着的那个女人。 但那位应该在北城,不可能这么巧就来了这里。 她面上含着敌意,不愿意撒手:“她是我老板的孩子,不可能是你女儿。小姐你再这样乱来,我只能报警了。” 陆宁急不可耐地追问:“你老板是谁?她是我女儿,叫苏小蕊,我再说一遍,你把人给我。” “我老板是……”舒念话说到一半,有些防备地没再说下去。 薄斯年带苏小蕊出现在媒体面前过,外人会知道她的名字,完全有可能。 而且他现在是缓刑期间,情况特殊,她担心给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斟酌一番,舒念还是改了口:“我没义务告诉你,总之这不可能是你的孩子,请你不要胡搅蛮缠,这附近就有保安和警察。” 陆宁盯紧了舒念,话却是跟小北说的:“小北,帮我打下报警电话。” 她话落,直接伸手就要去晃舒念手里的小孩:“小蕊,醒醒,醒过来。” 苏小蕊因为一路过来有些晕机,睡得有些沉,在舒念怀里动了动,还是没有醒。 已经有围观者帮忙叫了机场保安过来,围拢的人越来越多。 几乎和保安同时过来的,还有薄斯年。 他刚下飞机,因为海市这边公司出了些问题,一路过来得急,加上去警局申请外地出行,整个人有些疲累,情绪也不大好。 所以他去了趟机场休息室,吃了药缓了口气。 结果一回来,就看到了这样剑跋扈张的一幕。 因为孩子在舒念手里,加上舒念本身就长得安静乖巧,并不像是会拐带小孩的模样。 所以保安一过来,就带着些质问看向陆宁:“这位小姐,您怎么证明,孩子是您的?” 陆宁急得额上都开始冒汗,拧眉正要解释,身后极沉的一道男声就响起:“你是在干什么?” 舒念闻言看过去,就看到薄斯年冷厉的一双眸子正看向她。 她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一瞬就有些慌了。 海市离北城将近两千公里,难道就真能这么巧,那位陆宁也到这来了,还刚巧出现到了她面前? 那她刚刚的言行,按照薄倩倩的说法,是不是就已经意味着她完蛋了? 她面色都有些白了,察言观色是秘书的强项,此刻薄斯年维护谁,又责备谁,她一眼看过去,自然就能看明白。 保安看向突然出现的男人,有些搞不清状况,一时也就没再多介入,站到了一边观察情况。 陆宁看向他走近过来,当即就后悔了,她刚刚应该更直接些,问下这个女人是不是薄斯年的下属。 以前能这样跟到他身边的,只有一个秘书柳黛,眼前这个女人是完全陌生的面孔,所以她刚刚完全就没想到,这个人会真是跟薄斯年一起过来的。 毕竟除了工作上的关系,于私的话,他身边会出现这样一个年轻女人的概率,似乎不大。 这么多人围了过来,薄斯年面色很难看,大步过去就从舒念手里抱过了小孩,再递向陆宁手里。 他情绪明显糟糕,声音却是缓和的:“抱歉,吓到你了,我临时秘书,她不认识什么人。” 陆宁没去接,面色难堪掺杂着些不悦:“不用了,是我误会了,我先走了。” 舒念面上是难掩的慌张,今天是她正式待到薄斯年身边工作的第一天,没想到就捅了这么大一个娄子。 此刻老板甚至是有些低声下气的语气,让她感到难以置信,更意识到自己闯祸闯大了。 薄倩倩说要她尽量回避陆宁,现在是不仅没能回避,还是一见面就起了这么大的争执。 她着急走近过去,就向陆宁连声道歉:“真是对不起,怪我没能问清楚,真的很对不起。” 围观的人散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八卦议论,猜测着他们三个人的关系。 莫不是丈夫带女儿和小三出来玩,却不巧撞上正室了? 眼下的模样,倒是确实很像。 一脸内疚懊悔的男人,一个解释道歉的年轻女人,再是另一个气质出众却板着脸的女人。 陆宁回身就要离开:“没事,是我冲动了,你照顾好小蕊吧,我有事先走了。” 薄斯年快步跟过去解释:“我刚不大舒服,去了趟休息室,才让秘书抱了下小蕊。平时没让别人抱过她的。这秘书让你不痛快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说了没事了,你别跟着我了,我要走了,你忙你的去吧。”陆宁顿住步子,这么多人暗暗看着,她尽量让声音平静一些。 薄斯年到底是没再出声,看向她和小北一起离开,回了之前的休息区。 很快公司大巴过来,她跟其他同事一起,离开了机场大厅。 薄斯年看向她的背影,沉默站了良久,才回身走向了仍是抱着苏小蕊、面色里掩饰着不安的舒念。 第514章 跟你宋医生,早些结婚生子 舒念看向薄斯年走回来,有些心慌地出声:“实在抱歉总裁,是我办事不力。” 薄斯年没有像她预料中的那样动气,看起来情绪不高。 他将苏小蕊抱到怀里,只淡声说了一句:“记住刚刚那张脸,以后见到了就称呼陆小姐,下次我不在的时候,她的要求你都满足。” 不过大概也不会有下次了,经过了这件事,她已经认识舒念了。 下次如果再碰见,她应该也只会绕着走了。 舒念连连点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好的,我明白了。” 出了机场时,外面已经开始飘雪了。 雨夹雪的天气,比鹅毛大雪天还要冷。 小北站在陆宁身边,缩了缩脖子,出声感慨:“想不到今年的第一场雪,居然是在海市见到了。” 雪不大,又混着小雨,一落到湿漉漉的地面就不见了。 天色灰沉得很,大概到晚上就会下大雪了。 陆宁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宋知舟发了过去,再附带了一条信息:“我到海市了。” 那边很快回了信息过来:“好,那边天气冷,要多穿一些。等你到酒店安置好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她回过去一个“嗯”的表情,看着那个点头的卡通图案,禁不住跟着露出来笑意。 真遗憾,第一场雪还是没能跟他一起看。 小北跟她一起上机场大巴,有些羡慕地看了她一眼:“你跟你男朋友感情好好啊,这才刚落地,又聊上了。” 陆宁将手机收回包里,有些诧异地看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跟他聊天?” 旁边一起上大巴的同事,有不少也都在玩手机。 小北跟她在大巴上并排坐下,一脸了然:“这还不容易看出来吗,你嘴角都咧到天上去了。” 陆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我笑了吗,没有吧。” “你没笑,你那是嘴抽筋。”宫和泽走过来开口,前后排坐着的同事,闻言都跟着笑出声来。 陆宁蹙眉,这个男人一向毒舌。 小北看宫和泽走到她们旁边就不走了,起身就要让位置:“宫总坐这里吧,我坐后面去。” 陆宁阻拦他:“没事,这车上还那么多空座位,他又不是没位置坐。” 宫和泽仍是不走,看着小北:“你到旁边坐会,我只跟她说几句话,你再坐回来。” 小北闻言起身,坐到了后面的位置上去。 陆宁不咸不淡地看向坐到她身边的宫和泽,说了一句:“我嘴角抽筋,就不陪你说话了。” “什么情况,你这是跟薄斯年的身边人还吵上了?”宫和泽没理会她阴阳怪气的语气,直接问她。 他刚在机场大厅打完电话后,回身就看到陆宁沉着张脸出了机场。 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薄斯年,和一个抱着苏小蕊的陌生女人。 稍微一推测,就能猜到那女人是薄斯年的秘书。 他面色语气说是关心陆宁,更多的倒是好奇和八卦。 他刚离开机场的时候,就听到不少人在议论,说法可谓是五花八门。 前后还坐着同事,陆宁声音压得较低:“没什么,都过去了。他不是不能出入外地吗,为什么还能来这里?” 宫和泽好奇的显然不在这里,但还是敷衍地应了一句:“未经批准不能出入外地,去警局申请一下不就行了。 只是管得比较严,不能频繁去外地,他也没法坐私人飞机出行了,只能这样正常购票到机场出行,也方便警局那边掌握他的行踪。” 陆宁“哦”了一声,也没多纠结这个问题,刚刚那事情也就算是翻篇了。 宫和泽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要我说,你们俩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来趟海市都能撞到一块去,中间又还牵着个苏小蕊。 倒不如你跟你宋医生早些结婚生子了,大概他也就能死心了,也能让你宋医生有点安全感。” “什么叫有点安全感?”陆宁显然不认同这话。 “我跟宋医生感情一向挺好的,他现在难道会没有安全感吗?” 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之前失忆那几天,她跟薄斯年的来往素来不多。 而且感情上面,她如今也只认定了一个宋知舟,没想过其他。 无论之前那些事情,他薄斯年占了多少对错,终究也已经是过去了。 哪怕有一天说他薄斯年没错,她也不可能将宋知舟丢下,去跟他再续前缘。 她选择了宋知舟,就不仅仅是因为现在的感情,还有对于未来的责任,会跟他好好走下去。 宫和泽挑眉:“倒不是怀疑你什么,实在是薄先生有时候做事太极端了,现在又摊上躁郁症这回事。 站在你宋医生的角度来说,如今跟你未婚无子的,不受法律的任何保护,要说有绝对的安全感,还真难。” 陆宁思索片刻,有些将信将疑:“真的吗?” 她想起那天晚上,宋知舟喝多了,含糊说的那几句话。 “我一颗心都给你了,我什么都没留下了。你走了,你让我怎么办,你怎么那么狠心。” 他说的,大概也不完全是醉话吧? 可像那样的话,他平时从来都没有说过。 他情绪素来都掩饰得很好,当初帮薄斯年开心理疾病确诊单,让薄斯年被判了缓刑时,他似乎也显得并不大在意。 这样一直不温不火的情绪,也让陆宁以为,他并不会担心她跟薄斯年之间的事情的。 但这样一想,似乎他心思确实也没那么无所谓。 毕竟她心里怎么想的,他也看不到,他们如今也只是男女朋友关系,从法律上来说,什么都不算。 比如说哪一天要是吵架闹分手了,两个人一人走一个方向,就算是结束了,什么都可以不去考虑。 所谓男朋友,是哪怕她做手术时帮她签个字,都没资格的。 陆宁想着想着,无来由就感觉有些心疼他,她好像也确实没有太去考虑过他的感受。 她想着想着,完全没过脑子,就低声嘀咕了一句:“那我等下找他商量商量,等回北城就去领个证,再要个孩子?” 大巴上不少同事在聊天,有些嘈杂,也并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不大的说话声。 宫和泽被陆宁这话惊得一时错愕,隔了半晌才应声:“这,也不用那么着急吧。” 第515章 身上和车上都是血 等吃过午饭,再到酒店安置好,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宫和泽对自己员工一向大方,直接包了海市这边靠海的两家五星级酒店,给提前一天来了这边的员工住。 至于来往的机票和其他食宿,包括一些基本的购物,都是公费负责的。 这次年会办得大,宫老先生年纪也大了,这样的热闹场面,也未必还能参加得了几次。 所以宫和泽让国内外分公司的员工都过来参加,加上邀请的其他一些商界人士,暂定会过来参加的,超过了五万人。 场地租用了海市最大的一个体育馆,势头造得很足,很多家媒体早就开始关注了。 但因为正式年会定在明天,绝大多数人还是明天才过来,现在提前过来的人虽说不多,也有上千人了。 两家酒店定下来,算是快住满了。 房间是随机分配的,陆宁跟小北一起分到了一个双人间,宫和泽没回去住,就住到了她们隔壁的一个房间里。 陆宁将带过来的行李收拾好,再洗了澡出来,小北还站在落地窗前,兴致颇高地看着外面的海景感慨。 “宫总就是大方,这样的海景房住一晚肯定好贵。” 陆宁一边擦头发,一边应声:“他确实不是小气的老板,不过他自己能花钱的地方,好像也不多。” 宫和泽喝酒有度,极少几次会喝多,大概一年到头也不会超过十次。 有的有钱的已婚男人会包养情人之类的,而未婚的则是三天两头换女朋友,会在女人身上砸很多钱。 但他这些年,倒好像连正经女朋友都没有过一个。 虽说在外有花花公子的名头,跟不少女人言语上会开些暧昧的玩笑,但其实分寸也一直有,似乎没有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亲近。 就陆宁所知的,这么多年,她还只见他跟薄倩倩装模作样亲近过几天。 而且明显是一时兴起,帮着她气牧辰逸的。 陆宁好像还是第一次仔细想这个问题,像他这样的人,就算不急着结婚,怎么就不考虑找个正经女朋友呢? 她将头发吹干,看着茶几上的手机,想要给宋知舟打个电话过去。 说好了的,到海市这边安置好,就给他打电话的。 但刚不久在机场时,小北就打趣过她了,现在在这里又打电话过去,陆宁感觉会有点难堪。 她收拾了一番,就准备出去打电话。 要出门时,才跟小北打招呼:“我出去买点吃的和生活用品上来,你要带什么吗?” 小北回过头来看她:“我就不吃什么了,晚上不是会有场晚宴吗,我等下就睡个午觉好了。” 陆宁拿了钥匙出门,再开口:“那也行,你要是有什么要带的,等下再给我发信息就行。” 出门再下楼,酒店外面有些冷,陆宁就到一楼大堂里,找了个角落休息区,到靠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 下午这个点,大堂里人不多,比较安静,她坐的位置,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酒店已经被包下来了,也不会有新的客人过来,酒店前台就坐在那里,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这样的清静,正好适合打个电话,她拿出手机,给宋知舟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熟悉的声音传过来:“都安置好了?” 她透过落地窗往外看,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酒店外面的露天停车位上,打开了双闪,却也没见人下车。 停车位上开双闪,显得有些奇怪。 她看着,一边回应宋知舟:“嗯,我到酒店住下了,这边都雨夹雪了,晚上可能会下大雪。” 那边声音带着些喘:“嗯,天气不好就别一个人往外跑,让宫先生照应你一点。北城这边还是晴天。” 停在外面的那辆车,双闪还是没有关,外面风很大又是雪天,露天停车场上没人经过。 酒店前台有监控,能看到外面的情况,但前台服务员大概是在走神,没怎么去注意监控画面。 陆宁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起身往酒店外面走,一边应声:“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在干嘛,声音怎么这么急。” “刚从公司那边来医院,半个小时后有场手术。”他回着,大概是赶到了医院办公室里,那边传来其他人说话的一些细碎声音。 陆宁担心耽误他时间,再开口:“那你先忙,我这里都好,不用担心。晚些有时间了,我们再打电话。” 隐约有催促的声音传过来,他一向都忙。 以前没进入牧氏的时候,光是医院的事情就足够从早忙到晚了。 现在加上公司里的事情,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她这一来了海市,他大概就更加一颗心都扑到工作上去了。 宋知舟又多嘱咐了几句,就等她挂断了电话。 陆宁推开酒店大门,寒风迎面刮过来,她身上穿得单薄,冻得打了个哆嗦。 她本也没打算出门的,因为酒店里面就有超市,出来也主要是为了打个电话。 那辆宾利停着的方向,就正对着这边门口。 大概是终于看到了有人出来,开着双闪的车,又按了几下喇叭。 明显是有问题的,陆宁在门口迟疑了片刻,到底是有些警惕,还是回身进了酒店,叫上了前台的服务员,一起过去查看。 男服务员走到驾驶位外面,抬手敲了敲车门。 里面片刻没动静,陆宁站在服务员身侧,并没上前去仔细看。 等了几秒,车窗才降了下来,里面露出薄斯年惨白的一张脸。 她一眼看过去,看到他的唇角和大衣上有血迹,方向盘上也沾了血。 这样一看,应该是他吐出来的。 服务员吓得面色大变,立刻出声道:“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薄斯年视线绕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陆宁,声音很吃力。 “阿宁,我胃病,送我去趟医院。” 陆宁走近了过去,他这幅模样是真凄惨,看得有些令人心惊。 服务员已经直接打了急救电话,陆宁下意识蹙眉:“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声音极低:“我想来看你一眼,没想到刚好就犯了。” 他之前胃病很严重,胃出血都是常事,但后来被邢教授基本治愈了。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躁郁症导致的情绪过于失控,和饮食作息不规律,胃病又开始反复了起来。 吐血也不是头一次了,但他过来这边,忘记带药了。 这样的天气,救护车过来大概起码得半小时。 她极短暂地迟疑,拿手机给宫和泽拨了电话过去:“师兄,你到酒店外面来一下。” 第516章 呼吸还有,但很微弱了 男服务员打完急救电话,再看向陆宁:“小姐,您是认识这位先生吗?” 他还得去守酒店前台,现在120也已经打过了,自然是想着如果陆宁认识的话,他就先走了。 陆宁站在车外等宫和泽过来,应了一句:“嗯。” 男服务员松了口气,这样的事毕竟就发生在酒店外面,他现在看到了,不管也不合适。 但管的话,薄斯年毕竟都吐血了,他一个陌生人来帮忙,也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宫和泽下来得很快,一走近就没好气道:“大姐,现在零下几度啊,你是叫我出来看夕阳吗?” 陆宁指了指车内,薄斯年已经痛到陷入了半昏迷,趴在方向盘上没动了。 他侧脸对着车窗外,死白的脸色,黑色的方向盘,和他脸上身上的血迹。 三种截然不同的颜色,看起来甚至有些瘆人。 这辆车不是他以前常开的车,所以刚刚宫和泽一眼并没认出来。 这一眼看过去,宫和泽惊得差点没缓过气来,直接就往后退了一步:“我去!” 陆宁面色还算淡定:“这位先生是酒店前台,刚帮忙联系了救护车。这地方我也不熟,要不就等救护车过来?” 宫和泽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似的,伸手就去探薄斯年的鼻息:“应该还,活着吧?” 实在是车内的人脸色太白了,半点神色表情都没有了,唇色都带着灰,一动也没再动。 他手伸过去,再又缩回来:“还好,有呼吸,我来开车,先送医院吧。” 他拉开驾驶位车门,服务员立刻上前帮忙,一起将人扶到了后座。 陆宁站在一旁也搭不上手,现在的情况看着不好,又是这样的雨雪天气,等救护车怕也来不及了。 她出声道:“要不拿他手机打个电话吧,怎么着也叫他秘书,或者下属熟人之类的过来一下。” “车上再打,你上车坐后面,先去医院吧。”宫和泽把人安置到后座,一边吩咐陆宁,一边迅速上了驾驶位。 突发性胃病是很危险的,现在的情况,多半是内脏出血了,时间不能再拖延。 服务员走不开,也没跟着上车,宫和泽迅速踩了油门开车离开。 要说海市这边,他本来也是不熟的。 还是因为之前跟宋知舟一起过来找陆宁,那时候短短一两天的时间,这海市算是四处都找遍了。 宋知舟一天到晚摆张地图到他眼前,一个个角落跟他分析,弄得他想对这海市不熟都难。 他尽量加快了车速,但雨雪天气道路湿滑,为确保安全,也不能开得太快。 薄斯年坐在车后座,头歪靠在座椅上,陆宁坐在他旁边,有些手足无措。 宫和泽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出声道:“你晃他两下,别让他睡过去了,我这最快也得十来分钟。” 陆宁“哦”了一声,抬手去晃了几下身边人的手臂,没反应。 她看向宫和泽:“好像真的昏迷了。” 宫和泽车速加快了些:“你用点力啊,大姐,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温柔。再探下他呼吸,看正不正常。” 陆宁伸了一根手指过去,贴近薄斯年鼻子下面:“有些弱,但呼吸还是有的。” “你把他弄醒,睡着了会很麻烦。”宫和泽再说了一句。 说是有麻烦,实际则是会有生命危险。 人在危急情况下,是不能完全昏睡过去的,怎么着也要残留住一些意识。 晃手臂没反应,陆宁扬手就去拍他的脸:“薄斯年,快到医院了,你醒来一下,别睡。” 拍到后面,声音都有些像是扇耳光一般清脆。 但人还是没反应,他额上一直冒汗,连带着手掌都冰凉了。 她总算是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有些慌了神:“还是不醒啊,太用力去晃他,可能也不行。你有针吗?” 宫和泽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迅速停了车,从后备箱里拿了个医药箱给她,再继续开车。 他开口:“箱子里有一包医用针灸针,你找找,可你会用吗?” 陆宁一边翻医药箱,一边应声:“不会,反正针扎会疼,就随便扎哪吧。” 宫和泽看了眼后面,带着点担忧和对薄斯年处境的同情,到底是没说什么,继续开车。 陆宁拿了针出来,从上往下看了薄斯年一眼,寻找合适的位置。 最后她扯过他一只手,盯着无名指的手指最前端,拿针扎了下去。 按道理,针扎手指应该是很疼的,无名指的话,应该会更疼吧? 这样扎过去时,她才注意到他无名指上有伤痕。 在无名指靠近根部的地方,还很明显的伤痕就有三道,看着像是刀伤。 针扎下去,一直没反应的人,很快条件反射地缩手,随即闷声咳嗽了几声。 陆宁下意识吁了一口气,拿针再扎了他两下,靠近他去开口:“就到医院了,你别睡着。” 薄斯年倚靠着,唇角动了动,半晌后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句:“嗯。” 陆宁从他大衣口袋里翻出手机,再拿他手指解了锁,翻通话记录。 等下抢救手术,肯定是会要家属签字的,她不知道薄倩倩之类的人有没有一起来海市,也只能先打电话问一声。 人现在是送往医院了,总得叫他身边人来看着他。 最近的一条通话记录,联系人写的是“舒秘书”。 陆宁直接拨了过去,猜想应该就是机场见到的那个女人。 那边很快接通,一道毕恭毕敬的温柔女声传过来:“总裁,是我。” 陆宁正要应声,前面宫和泽左转驶入了另一条车道,车速有些急,薄斯年身体跟着往这边偏过来,头靠到了陆宁身上。 她身体跟着往旁边一歪,立刻伸手按住了旁边的车门,稳住了没让自己跟着倒下去。 顾不上身边人,她缓了口气就回复那边:“你好,我叫陆宁。是这样,你家总裁现在胃病发作昏迷了,快送到医院了。 麻烦你来一趟,最好能叫上他的亲属,因为手术应该要家人签字。” 那边声音立刻急切了起来:“我知道了,请您把医院位置发给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陆宁“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再发了医院位置过去。 车在医院门口停下,薄斯年即刻被推往抢救室。 有医生拿了单子过来,走向抢救室外面的陆宁跟宫和泽:“需要立刻签字抢救,哪位是家属?” 第517章 大概是病得不轻,打算殉情了 宫和泽应声:“我跟她都不是家属,要不先做手术,晚些家属过来签字?” 医生有些为难:“他现在的情况,抢救手术是有较大风险的,原则上需要先签字,家属能尽快赶过来吗?” 陆宁说了声“稍等下”,给舒念再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听:“陆小姐,我在来的路上了,带上了小蕊还有蔚特助。 这边暂时没有总裁的亲属,就我们三个人,从城东这边过来的,大概二十分钟到。” 医生隐约听见了几个字词,追问了一句:“家属二十分钟到?” 陆宁挂断电话,看向等着签字的医生:“不是家属,家属赶过来大概得几个小时,这样的情况,总该先抢救吧?” 总不能说因为没有家属签字,就让急病患者在抢救室等着的道理。 医生也很无奈,这抢救是总得做的,但没人签字,万一弄不好出了人命,医院很可能是会面对严重的医患纠纷的。 人救过来了还好,一旦没救过来,家属势必会拿签字的事情,来为难医院。 没家属在场,也只能先退而求其次。 医生再试探着开口:“二位如果是患者朋友的话,愿不愿意给患者签一份担保书,承诺手术如果出现意外,二位愿意承担责任。签下字,我这边立即先安排手术。” 陆宁蹙眉想起争执:“没有家属,医院不能先抢救吗,哪有让外人担责的道理……” “我来签吧,救人要紧。”宫和泽伸手接了单子,迅速看了下上面罗列的各项风险。 另外有医生再送了份担保书过来,让宫和泽签字。 陆宁想阻止,到了这种地步,时间也耽搁不起了,还是没有出声。 等宫和泽拿笔要签字时,她才开口:“实在不行,要不还是我签吧。” 再怎么着,宫和泽是她叫出来的,没有让他惹上这种麻烦的道理。 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薄家长辈势必会不依不饶的。 宫和泽利落签下了名字,连带着身份证一起递给了旁边的护士,随即是医生很快进了抢救室,吩咐开始安排抢救手术。 陆宁坐到走廊的座椅上,看向抢救室门外的红灯亮起,半晌没吭声。 自从回了北城恢复记忆后,这一个月来,她就几乎完全没有关注过薄斯年的任何事情。 他躁郁症一直有,但胃病这回事,之前是基本治愈了的。 她失忆那些天跟他在一起,也没见他犯过胃病。 但现在又到了吐血的程度,跟之前胃病最严重的时候一样,只能是他这段时间把自己的身体糟蹋得太狠了。 她有些心烦,看了下时间,再起身看向宫和泽:“反正他秘书就过来了,要不我们就先走吧。” 宫和泽不起身:“你想得简单,我身份证都押医生那去了。 就这么走了,里面要是出了个好歹,警察不得给我扣上个畏罪潜逃的罪名?” 话是夸张了点,但大概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宫和泽签字担保做的手术,他身为责任人,自然有义务待到这里等个结果。 陆宁闷声坐回他身边去,隔了良久,突然说了一句:“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宫和泽轻嗤了一声:“谁知道,大概是真的病得不轻,打算殉情了。” “中文既然不好,能不能就不要乱用词语?”她心里无端憋着口气,说话也颇有些没好气。 宫和泽看向紧闭的抢救室门,阴阳怪气感慨了一句:“我觉得我应该以他为前车之鉴,清心寡欲,不碰女人。这有道是,自古英雄难过……” 他话说到一半,对上陆宁阴沉的目光,有些心虚地没再说下去。 这一沉默,就是十多分钟。 抢救室门打开,有医生又拿了单子出来,面色凝重:“严重胃穿孔,有生命危险,需要再签字换一下抢救方案。另外请立马联系家属,尽快赶过来。” 陆宁起身时,手下意识抓了一下,忍着没出声。 宫和泽将单子接过来,迅速看了一遍,再签了个字。 医生拿着单子,吩咐了护士去准备血包过来,随即立刻回了抢救室。 走廊上再一次恢复了死寂,陆宁跟宫和泽坐回座椅上,两个人都没出声。 最后还是宫和泽开口,打破了这一场寂静:“有点突然啊,他不会还真就这么死了吧?” 陆宁侧目去看他,她面色似乎是不大痛快,又似乎也没有,平平淡淡的,很快又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着自己垂放在大腿上的双手。 宫和泽片刻后又出声:“这男人干的那些事情,确实让人看着很不爽。 不过真要这么走了吧,想想好像还挺奇怪的,你说这突然没了这个人一天到晚膈应你,你会不会还不大习惯。” 陆宁垂放着的手抓成一团,很快又松开来,声线清冷。 “我求之不得,他乐意把自己折腾死来恶心人,那是他的兴趣爱好。” 宫和泽轻“啧”了一声,面上有些不放心,声音却仍是轻轻松松的:“这话有点狠啊,不过确实也是你说得出来的。” 舒念很快抱着苏小蕊赶了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蔚宣。 几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显然是急跑过来的。 走近了,蔚宣先等不及问了句:“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吗?” 宫和泽应了一句:“一送过来就进了抢救室,里面暂时还没确切消息,只说是……有点生命危险。” 苏小蕊从舒念怀里下来,扑到了陆宁身上,小脸因为害怕而发白,一双眼睛哭得红肿。 她抱着陆宁泣不成声,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陆宁将她抱紧到怀里,一声声地哄着。 蔚宣显然是有些慌了神:“前天也胃出血了一次,怎么就刚好现在又……” 这边是海市,不比北城,也没个薄家长辈在。 现在情况这么严重,谁都不好做主,蔚宣还是刚给薄家人打了电话,那边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陆宁手有些发抖,视线低垂注意到,又蹙眉将手塞进了大衣口袋里。 到底有什么好发抖的? 她手伸进口袋时,就正摸到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上面来电显示是宋知舟。 她将苏小蕊先递回舒念手里,拿着手机去走廊尽头接电话。 才开了口,那边就听出了问题来。 宋知舟声音传过来:“有什么事吗,声音怎么有点哑?” 第518章 宋知舟的决定 陆宁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看向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医院草坪和林荫道上,开始堆起了薄薄一层积雪,有行人缓慢而小心地经过雪地。 已经是深冬,转眼就要过年了。 无论人的生老病死,这时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快一点,或者慢一点。 她清了清嗓子,再应声:“没事,可能刚出去,吹了点风吧。” “出去了一趟?外面冷,回酒店了吗?”宋知舟声音仍是很平常,听不出什么异样来。 陆宁“嗯”了一声,算是肯定了他的说法。 他此刻也是站在医院走廊尽头的窗前。 只不过她是在海市,而他在北城,而且他看到的窗外,不仅没有雪,还有阳光。 这个点已经四点多,阳光已经黯淡了些。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在想,会不会他们之间就是这样。 好像站在了同样的位置,可一眼看去,看到的东西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也是截然不同的。 比如此刻她说没事,而他的手机微信里,有苏鸿文发过来的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陆宁送薄斯年去医院。 也说不上介意什么,但她此刻说“没事”,好像倒让他有点介意。 他突然想,如果她真的选择隐瞒的话,他大概会选择去答应苏鸿文的要求,把他手里的那些东西买下来,再藏起来。 他好像赌不起了,也不太敢去赌了。 因为好像突然间有些难以想象,如果她离开了他,他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 和过去的很多年一样,生活里只有工作,和程序式的一些社交。 每天准时六点下班,准时九点睡觉,早上七点半起床。 以前太过习以为常的生活,于现在的他而言,好像光是想想,就会觉得无法接受。 他想将她留到身边,哪怕是去做一些或许不大合适的事情。 好像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或物,生出不顾一切想要占有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甚至连他自己,都会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因为和她朝夕相处过这么长时间,大概如同食髓知味,清楚和她共同有一个家,是一件比以前的生活充实幸福太多的事情。 他片刻后,又问了一句:“酒店那边还住得习惯吗,下午和晚上有没有什么安排?” 陆宁如实回答:“晚上还有一个晚宴,公司组织的,有空的可以去参加。” 这样瞒着他一件事情,她感觉心里不大痛快。 那边应声:“要是过去的话,记得让宫先生陪着你,或者来回路上和同事一起,别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她隔了半晌没出声,突然叫了他一声:“宋医生。” 那边应声:“嗯?” 她回头看了眼抢救室的方向,红灯亮着,门照样紧闭。 苏小蕊被舒念抱着,远远地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是在等她过去。 她突然觉得有些疲惫,轻声说了一句:“我好像有点想你。” 他要是在她身边,大概她也不用面对这样为难的事情。 哪怕照样是送薄斯年来医院,如果是宋知舟跟她一起,她无论如何心里也不用有太多负担。 那边声音缓了些:“怎么了,心情不好?” 她也索性没再隐瞒:“我其实在医院,刚在酒店给你打电话时,正好看到薄斯年的车停在外面,车开了双闪。 我觉得奇怪就出去看了一眼,就看到他胃病犯了,吐了血,就叫上我师兄送他来医院了。” 那边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才应声:“这样啊,严重吗?” 事情说清楚了,她心里总算也没了太多负罪感,如释重负般回他:“好像挺严重的,还不知道过不过得去。” 送薄斯年过来的时候,她就能大概看出来,他面色差得太厉害了,多半情况不会乐观。 胃出血死亡率很高,达到呕血的程度,基本就是胃出血量很高了。 那边“嗯”了声,两个人都片刻没再出声。 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长跳动着,安静了几秒,他再开口:“小蕊也在那边吧?小孩子经不住事,你多照顾下她,也要照顾好自己。”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尽快忙完这边的事情,再过来。” 陆宁点头,也没意识到那边是看不到的。 她想起之前牧辰逸说她心狠,刚刚宫和泽也开玩笑说她说话狠。 当初他薄斯年一次次豁了命救她的时候,她也不是完全没心软过。 可好像每次过了那一阵,等事情过去了,再回想起曾经受过的那些罪,她心自然而然就又硬了。 她轻问了一句:“宋医生,你说我到底是太心狠了,还是太心软了?” 那边温声应着:“不要给自己什么负担,你心里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那些都不是你的错。” 苏小蕊还在远远地盯着她看,陆宁再开口:“那我先过去陪小蕊了,你要是忙,也不用急着过来。我有我师兄在这,至于他,有他自己的亲朋可以照顾他。” 宋知舟应声,掩饰着情绪:“嗯,要照顾好自己,等我过来。” 他话落,等她挂断电话。 宋知舟站在窗前,等通话结束,再打开微信,翻看苏鸿文发过来的那几张照片。 还附带了一条语音:“宋先生真的放心吗,或许陆小姐对薄先生还有点情愫,我手里的东西要是给了她,她可能真的会心软的。” 他刚刚就想好了的,给陆宁打个电话,看她会不会执意瞒着他。 可她还是告诉他了,坦坦荡荡将事情经过都告诉给了他,甚至包括她自己心里的想法,都尽数倾诉给了他。 还有她说的那一句:“宋医生,我好像有点想你。” 她不喜欢两个人之间有隐瞒,而现在,她也确实没有隐瞒他。 宋知舟看了下时间,手术因故推迟了一个半小时,现在离手术还有二十多分钟。 他来回翻看着那几张照片,回想着她刚刚毫不掩饰的坦白。 事到如今,她应该不可能再去选择薄斯年的。 他不管怎样,还是不应该去变成她讨厌的样子。 极短暂的迟疑,他给苏鸿文发了短信过去:“我考虑好了,这个交易我不做,苏先生不用浪费时间等了,另找买主吧。” 第519章 病危通知书 薄斯年一直没有从抢救室出来,宫和泽吩咐黎秘书去打理晚宴那边的事情,留到医院和陆宁一起等结果。 苏小蕊吓得厉害,抱紧了陆宁,生怕她会离开。 一直到傍晚六点多,薄家长辈和薄倩倩才急匆匆都赶了过来。 江景焕也一起过来了,到抢救室外面时,他隔着较远的距离看了眼陆宁,没有说话。 以前一向对陆宁敌意很重的穆雅丹,这次过来,也只是慌慌张张问了医生一些情况,之后就安安静静在抢救室外面等着。 情况很糟糕,薄家长辈的情绪都压了下来。 晚上七点多时,抢救室门终于打开。 出来的不是薄斯年,而是拿着病危通知书的一个医生。 穆雅丹情绪终于绷不住了,在医生拿着通知书过来要她签字时,她陡然失控。 “这是什么意思?一个胃病而已,你们拿这种东西过来签字,是要干什么?!” 医生面色凝重地解释:“患者一直处于失血休克后的昏迷状态,我们已经做了紧急处理,胃部止血加输血,但目前情况并不乐观。 胃部穿孔,送过来时,失血量就已经达到了四百五十毫升左右,抢救过程中,出现了一次心脏骤停。 请家属配合签一下病危通知书,我们之后会把患者转入icu病房,尽全力治疗。” 穆雅丹面色惨白,还想说什么。 薄倩倩上前接了单子:“我来吧。” 苏小蕊惊恐地抱着陆宁的脖子,抬头一句句追问她:“妈咪,薄叔叔有事吗?签字是不是很严重的意思,他会醒过来吗?” 陆宁轻拍着她后背,没出声。 薄斯年很快从手术室被推出来,转进了icu病房。 他面色看起来更差了,身上盖着的白色被子,如果再往上拉一些,看起来完全和死人无异。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一个还活着的人,面色能冷白到这种地步。 他呼吸微弱而不稳定,手臂上刚输过血,现在扎了针在打点滴,面上戴着氧气罩辅助呼吸。 医生将人在病房里安置好后,再出去时,跟另一个医生轻声叹息:“发病急,胃病也耗了几年了,这眼下怕是难了。” icu病房里一次只允许一个家属进去探视,陆宁没进去,薄倩倩抱苏小蕊进去看了一眼。 在外面等着的时候,陆宁才注意到了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牧辰逸。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因为之前那件事情,牧之卉算是对他失望透顶。 那之后短短一段时间,他牧氏的股份和管理权被收走,信用卡被停,这段时间自然过得不会好。 但他跟薄倩倩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一些,至少现在是一起过来的。 也没等多久,薄倩倩就抱着苏小蕊出来。 将小孩递回陆宁手里的时候,她沉默了片刻,随即试探着问了一句:“我哥他没醒,你能不能,也进去看看他?” 走廊上站着不少人,却都安安静静的,如同空无一人。 陆宁将苏小蕊抱紧到怀里,应了一句:“我就不进去了吧,小蕊也累了,要不我抱她回酒店休息一下,晚些或者明早再送她过来。” 薄倩倩“嗯”了一声,侧开了视线,没有多劝。 陆宁抱着苏小蕊离开,薄倩倩视线侧开时,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舒念。 她占着最不起眼的一个位置,低垂着眉眼,如同一个没有半点存在感的透明人。 那一眼,薄倩倩看到她眼睛很红,大概是担心被人注意到,她头下意识低着,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刻意回避着周围的目光。 但其实也并没人去看她,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秘书,不够引起周围薄家长辈任何一个人的关注。 这么久,也就薄倩倩此刻看了她一眼。 薄倩倩将视线收回,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原来哪怕是在她哥身边才待了两天的秘书,也会感到难过,会红了眼啊。 她哥都要死了,那陆宁有没有想些什么呢? 纵然他欠她再多,他如今也终究快要死了。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爱也好,恨也罢,计较也好,释怀也罢,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一年眼看就要结束了,她记得小的时候,她最盼望过新年。 大概是因为,小孩子都喜欢过年。 可现在她突然害怕极了新年,因为不知道新的一年,她还有没有哥哥。 她沿着身后的墙面,蹲身下去,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何况爸妈都还在,她要是哭了,他们该更伤心了。 牧辰逸在她身边蹲身下来,低声劝她:“没事,一定会过去的。” 薄倩倩肩膀颤动着,良久后,有些失神地说了一句:“我真后悔,当年不应该提前一天回国的。” 如果她没有提前一天回国,薄斯年就会在那个周三,去临城南镇祭拜他的养父母。 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在那深山里,第一次遇见陆宁。 可因为她提前在那个周三回国了,薄斯年为了给她接风洗尘,推迟到周六才去了南镇。 结果就是那个周末,他第一次见到了陆宁。 大概当初薄家谁都不会想到,那样一个冲动幼稚的小姑娘,跟薄斯年会走到今天,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陆宁经历了那些所有的痛苦,如今终于得以全身而退,一段感情,她彻彻底底放下了。 当初不顾一切倒追的明明是她,可如今怎么也走不出来的,却换成了他。 病房里仪器发出很轻的声响,显得偌大的病室更显死寂冷清。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却隐约也能听到周围的一些声音。 不断有人进来看他,跟他说话,一个一个地进来。 薄斯年能听得到,那些声音很遥远。 有薄鸿祯的、穆雅丹的,还有薄倩倩的,再是现在,薄老夫人苍老疲惫的声音。 她在他旁边颤声唤他:“小年啊,奶奶的好孩子。” “小年啊,你不能这么犯傻啊。” “小年啊,你这样,奶奶这把老骨头,可怎么办啊,你爸你妈还有你妹妹,可怎么办啊。” 他能听到声音,却醒不过来,无法动弹,无法说话。 身体轻飘飘如同漂浮着,又如同沉甸甸坠入了海底。 他仔细分辨那些声音,最终一直到病房完全恢复了沉寂,也自始至终没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就这么走了,他终于确定。 意识一点点往下落,再落入了那年冬天的午后,背着书包的小姑娘,远远朝着走出公司的他,满心欢喜地挥着手。 第520章 昏迷,梦境 下过一场大雪的北城,阳光干净澄澈。 她就站在细碎的光影里,神色张扬喜悦地朝着走近过来的薄斯年,笑着挥舞着手。 米白色的毛衣,米白色的围巾,米白色的雪地靴,瓷白的肤色,十七岁的小姑娘站在雪地里,眉眼精致,有些像是一只刚堆起来的雪娃娃。 一旁蔚宣看过来,没忍住低声感慨了一句:“又……来了啊。” 薄斯年正眼也没去看一下,照样送了刚谈完合作的客户上车离开,就回身跟蔚宣一起回公司。 陆宁面上笑意一滞,显然也并不恼他这样的反应,直接小跑着追进了公司。 “斯年哥,你们公司过年都不放假的吗?北城第一场雪,不给员工放个假庆祝一下吗?” 她一路追进总裁电梯里,身边人才终于侧目给了她一个正眼:“我员工没那么无聊。” 她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开始兴致颇高地翻着手里的几个纸袋。 “我看天气预报说北城会下雪,特意提前两天回来的。我还给你带了特产哦,杏仁糖,还有一些小玩意儿,不过你可能不太喜欢,要不我就只把吃的给你吧。” 他颇有些嫌弃地扫了眼她手里那些幼稚的东西:“我不要。” 陆宁拆了一盒杏仁糖,连着包装纸递了一块给他:“你尝一口呗,别看长得不怎么样,其实味道还不错的。” 薄斯年看向她递过来的东西,不咸不淡回了一句:“我杏仁过敏。” 身边人显然不信:“不要这样嘛,真的很好吃的,我特意尝过了才带回来的。” 她说了几句,转移了目标,递了一块给蔚宣:“蔚特助,你也吃一块,很好吃的。” 蔚宣颇有些受宠若惊地推辞:“啊谢谢陆小姐,我就不用了,上班时间吃东西也不方便。” 陆宁塞了一块到他手里:“你就吃一块吧,这个点都四点了,也快到下班时间了。再说了,有人不给面子,我买了东西没人吃,很尴尬的。” 蔚宣轻咳了一声,视线暗暗扫了眼神色如常的薄斯年,还是接过来吃了一口。 陆宁颇为期待地看向他:“怎么样,好吃吗?” 蔚宣笑着点头:“还不错,谢谢陆小姐。” “好吃就好,”陆宁应着,一边将拿出来的杏仁糖放回纸袋里:“有的人啊,就是不知好歹。” 薄斯年冷不防投过来一个眼神:“蔚特助今晚加班。” 蔚宣一块糖还没咽下去,面色僵在那里:“啊?” 电梯门打开,薄斯年没再应声,直接往总裁室走。 柳黛迎过来,看陆宁要跟进总裁室,出声想阻拦:“陆小姐,您……” 她话未落,对上薄斯年的视线,改了口:“您请进。” 陆宁跟进去,再从包里翻了一个文件袋,放到薄斯年办公桌上,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可不是又过来打扰你,我是过来替我爸给你送文件的。” 薄斯年不吭声,坐下来处理自己的事情。 陆宁赶过来满心的欢喜,被他这样冷冰冰的态度浇熄了一半。 不吃就不吃,还能扯上什么杏仁过敏。 她将那袋装着杏仁糖和糯米团子的特产礼袋,递到蔚宣手里:“蔚特助,这些送给你吃吧,我就先回去了。” 蔚宣迟疑着,陆宁再将袋子放到了一旁:“没事,你别客气,那我就走了。” 她直接离开,薄斯年眼角余光看了眼她的背影,感觉心里硌着点什么。 她今天生日,十七岁,虚岁十八。 这样隔三差五过来找他,已经持续一年了。 因为薄氏和陆氏的生意往来,她总能找到些理由来跟他产生交集,比如陪陆成弘过来谈合作,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 开始是她找借口,后来在公司这边,也有了他许多默许。 比如让她没有员工证也能出入公司,能出入总裁电梯和总裁室。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心里一直没起过什么波澜,感觉就像是看着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在毫无理智地过家家。 可此刻他心里却感觉似乎不大一样,大概是因为她过生日,从虚岁来说也算是刚成年,这么远赶回来,第一个来见的人就是他。 而他却连她带回来的东西,都丝毫不给情分地拒绝了,现在再让她憋着口气走了。 但他对杏仁过敏,这话其实也不是气她的,是事实。 几份合同签完,他将签字笔丢到一边,再看向蔚宣:“拿过来。” 蔚宣一时没能会意:“总裁,您说什么?” “东西拿过来。”薄斯年视线扫了眼茶几上那个纸袋,声音仍是平淡无垠。 蔚宣立刻将纸袋提过来,放到了薄斯年的办公桌上。 薄斯年再开口:“出去吧。” 蔚宣面色有点懵,总裁不是说过敏,不愿意要的吗? 而且刚刚,陆小姐好像是将东西送给他了吧?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蔚宣也总不敢跟他理论,立刻连连点头:“好的。” 办公室里清静了下来,薄斯年伸手将纸袋拿过来,拿出一块杏仁糖,放在掌心里看着。 方方正正的一块糖,透明糖纸包着的,里面还能看到碎的杏仁块。 他突然生出来一个很无聊的想法,吃一块,让她看到他过敏,这样她总该信了吧? 他打开包装纸,糖的甜味混着杏仁的微苦,在唇齿间蔓延开。 他很多年没吃过带杏仁味道的东西了,这样一吃,味道似乎也还行。 他自嘲般笑了笑,感觉今天的自己有些奇怪,一个未成年的小朋友,生不生气的到底有什么关系? 糖吃下去,他再起身拿了沙发上的大衣,另一只手提着那个纸袋出了办公室,进电梯下楼出公司。 经过大堂,一眼就见着陆宁站在角落绿植旁。 她一张小脸绷着,那模样,看着多半是在跟人吵架。 站在她面前的,是顾琳琅。 薄斯年走近过去,有绿植遮挡着,旁边人并不能看到他。 他听到陆宁不屑的声音:“姐姐,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定个娃娃亲就不要自称未婚妻了吧? 我小的时候,我爸给我订的娃娃亲可多了,现在那些小男生姓什么,我都早不记得了。” 第521章 这么多年,她也舍得入你梦了吗 病房外的走廊上,近十个人坐着站着守在外面,一片死寂。 夜色越来越深,天花板上吊着的时间显示屏,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似乎能听到滴答的秒表走动声。 上面显示着的时间,是深夜十一点。 薄倩倩满脸疲惫的从病房里走出来,换了一个人进去守着。 等在外面的人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就知道里面的薄斯年自始至终没有醒来过。 薄倩倩走到角落里,在站着的舒念旁边的座椅上坐下,头低垂着,目光空洞。 良久后,她沉声开口:“舒念,你回去吧,这里不用你守着。” 身边一直一言不发的人,小心问了一句:“薄总监,我可不可以进去看一眼总裁?” 薄倩倩抬头,终于侧目看了她一眼,声线很淡:“只有家属能进去探视,有医生在这照看着,你就先回去吧。” 舒念面色有些失望,还是应声:“我知道了,我也没什么事,在这再站会吧。” 她想到刚刚的陆宁,她也不是家属,可刚刚薄倩倩近乎乞求她进去看一眼。 但那位走了,并没有多少迟疑。 薄倩倩没再出声,继续低头,沉默坐着。 舒念看向病房门口,换了江景焕进去守着,里面还有几个医生,在随时观察情况。 这样深夜的医院,冷清到可怕,薄斯年能不能熬过来,连最权威的医生也说不准。 胃部大出血,长时间昏迷,加上随时可能出现的呼吸及心跳骤停,人的死亡,可能就是两三分钟的时间,就会突然出现的。 半点声响都没有,这样的死寂不休不止地延续着。 直到里面有医生推门疾步出来,对着走廊大喊:“心跳骤停,准备心肺复苏抢救!” 沉默坐在走廊上的人,顷刻都站了起来,激动地想要进去。 走廊远处三五个医生推着抢救仪器迅速赶了过来,再是有医生沉着脸上前阻拦要进去的家属:“请家人回避,请家人回避!” 薄老夫人直接一个踉跄,整个人就差点摔到了地上。 穆雅丹急到一个字也说不清楚了,哭声都发不出来,面色痛苦地颤动着。 江景焕从病房里退出来,再是病房门迅速紧闭,里面只留下施救的医生和病床上沉睡的薄斯年。 窗外有轰隆的雷声,这样的雪夜,会打雷实属少见。 酒店里,陆宁从床上惊醒过来,看向清晰的闪电刹那间照在黑漆漆的落地窗上。 身边的苏小蕊已经睡着了,旁边床上的小北也熟睡了。 她手指抓紧在被子上,感觉脸上有些凉,抬手一摸,手心里一片濡湿。 昏暗的夜色里,她呆呆地看向手心里,大概是出汗了,不然脸上怎么会湿呢? 她很轻地下床,身上就穿着单薄的睡衣,也没再披外套,就赤脚踩到地毯上,步子轻而缓地走到了窗前。 临近半夜,一场大雪悄无声息而至,外面已经有了厚厚的积雪。 离开医院的时候,江景焕跟她说:“如果我表哥醒了,我会发信息告诉你一声的。但要是没醒,或者是……我就不特意通知你了。” 她坐在黑漆漆的夜色里,看着黑漆漆的窗外。 到底还是没有进去看他一眼,如果他真的熬不过去了,她不进去看一眼,或许他倒也就真的没什么遗憾和念想了。 人大概总是这样,看到了一丁点希望,就总觉得还可以多争取到一些。 反倒是半点希望都没有,可能还会痛快些。 就像那两年,他以为她落海死了,他也至少没活到像现在这样惨。 她将掌心撑在额上,眼睛有些发酸,很轻地吸了一口气:“就一定要,真死了才舒坦吗?” 都干干净净地放下,两个人都各自好过,就那样难吗? 病房里紧张的一番抢救过后,仍处昏迷中的人,终于暂时恢复了心跳。 主治医生出来跟家属嘱咐:“患者目前意识薄弱,想清醒过来的意志,应该也不强。 家属多跟他说说话,让他能有点念想,会提高醒过来的概率。” 穆雅丹手足无措地开口:“要不,要不带我儿子回北城吧,那边医疗条件更好。” 医生出声提醒:“是否转院是家属可以决定的,但我这边建议先在这留院观察,患者现在的情况,很难撑得住长途奔波的。” 穆雅丹面上戾气消散,声音也疲软了下来:“你们这,能治好的吧?” 医生斟酌开口:“薄太太,我们无法做保证,只能说尽力。” 外面的人还在沟通,薄倩倩轻声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她到病床边坐下,抓着薄斯年垂在一侧的手掌。 他的手很凉,带着寒意的白,在这样的灯光下尤为刺眼。 大概是她的错觉,她看到他嘴角带了一丝笑意。 她俯身靠近床边,将他宽大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脸上,轻声开口:“哥是做梦了吗?这么多年,她也舍得来你梦里了吗?” “也只有梦里,她还能对你笑一笑吧。你要是高兴,这梦就多做一会,小蕊和公司有我帮你看着,你什么都不要担心。” “他们都在等你醒,可你醒了也不好过。难得好好休息一下,就多睡一会,多梦一会吧。” 床上的人仍是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反应。 他落入了那个梦里,好像再也醒不过来,也再也不愿意醒过来了。 他就站在绿植的一边,公司大堂来往的人流,加上宽大的绿植阻挡,让他并不显眼。 绿植的另一边,陆宁还在跟顾琳琅起争执。 两个人的声音,一来一回互不相让。 “小姑娘,未成年早恋,你们老师知道吗?该好好学习的时候就好好学习,别小小年纪就学着钓男人走捷径。” “早恋?我跟斯年哥还没恋上呢,既然是早晚的事,就提前借你吉言了啊。 姐姐确实成熟,就是鱼尾纹有点重,我听蔚特助说,斯年哥喜欢年轻的。” “你胡说!我皮肤好得很,你不要脸!” “胡没胡说,你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走了。啊对了,我晚上生日宴,斯年哥也过来,也邀请姐姐一起来哦。” 第522章 斯年哥,我好喜欢你 陆宁直接离开,并没有注意到绿植另一边的薄斯年。 有陆家司机将车停在外面等着,她直接上车,再回了家里,顾琳琅也心情很差地往另一边走了。 站在不远处的陈叔,这才走近过来,递了份请柬给薄斯年。 “先生,这是刚陆小姐给我的,说是生日宴的请柬。陆董事长都没送请柬过来,您看这,就不去了吧?” 薄斯年看向外面驶离的车,片刻后才收回视线,接了那张请柬:“怎么,不能去?” 陈叔面色微愣,斟酌着开口:“这毕竟,不大合适,您也有婚约在身。 薄氏跟顾氏生意来往密切,这过去的话,难免招人猜测议论。” “什么时候,我做事还得看顾家脸色了?”薄斯年面色有些不痛快。 想到刚刚陆宁怼顾琳琅的话,他又淡声补充了一句:“什么年代了,娃娃亲算什么婚约。” 陈叔有些错愕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董事长眼看就要将薄氏实权交到您手里了。 这陆家千金,毕竟是年龄小了些,薄家长辈对她还是颇有微词的。 陆董事长没亲自送请柬过来,可能也是考虑到了这一层原因,不想让您为难。” 薄斯年一时没吭声,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他如今总裁的位置已经坐了几年了,但实权还没完全到手,在公司还时不时受到他四叔的制衡。 这几年他一直谨小慎微,眼看薄鸿祯也对他很信任了,已经有了完全将集团实权交到他手里的打算。 只要不生变故,不出半年,他管理权和足够大的股权到手,薄四叔对他而言就完全不足为虑。 到那时候,他想做什么想要什么,自然是轻而易举。 反倒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应该去做什么冲动的事情。 这个道理,薄家人懂,陆家长辈也懂。 但她陆宁多半不懂,她只会认为,他不过去是因为嫌恶她。 现在请柬她也留下来了,他不去的话,小姑娘家家多半会觉得很难堪,大概又会生闷气十天半个月不会来搭理他。 陈叔试探着再问了一句:“要不我替您给陆小姐打个电话,找个理由婉拒下吧?” 薄斯年指尖轻敲着手里的请柬,短暂的沉默后,还是上车:“去一趟吧,我手上正好有文件要给陆董事长。” 陈叔轻咳了一声,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呢? 好像一直以来,这都是那位陆小姐来见他的借口吧? 他也没多说,开车去陆家别墅。 到那边的时候,偌大的大厅里衣香鬓影聚满了人。 陆宁坐在角落沙发上,跟一群同学发小在玩骰子。 薄斯年一进去,大厅人群里立即引发一番骚动,混进来的几个记者,等不及地举着手机悄悄拍照。 陆氏在这北城也是排得上号的,加上有个女儿长得出了名的漂亮,又活泼又有才气。 这一办生日宴,过来了不少商界名流,很多人还是想着来攀个亲家的。 坐在陆宁旁边的小希,注意到门口,神色激动地伸着手肘杵她:“别玩了别玩了,你快看那边谁来了!” 陆宁兴致缺缺地往那边瞥了一眼:“还能有谁,张公子王公子李公子?” 她视线一看过去,就正对上薄斯年扫过这边的目光。 他神色淡然,只一眼,就举着酒杯跟别人聊天去了。 陆宁“蹭”一下站起来,手里拿着的骰蛊撞到了手边的茶杯,直接打翻了一杯还带着温热的茶,洒在了她的毛衣上。 小希赶紧拿了纸巾帮她擦,担忧问了一句:“没事吧,没烫到吧?” 对面坐着的男孩子许一打趣她:“哟哟哟,反应这么大。” 陆宁看向早侧开了视线的薄斯年,和他前不久说的那一句“我杏仁过敏”,刚惊喜了一下,又赌气地怏怏坐了回去。 “又不是来看我的,肯定是来找我爸谈公事的。没劲,继续玩啊。” 许一给她补刀:“哪里,也是顺便来看你一眼呗。” 薄斯年嘴上跟眼前的男人聊着天,视线余光瞥着陆宁。 她很快起身,丢下一句“我去个洗手间”,就上了楼。 薄斯年说了声“失陪一下”,在她上楼不久后,放下手里的酒杯也往楼上走。 到楼梯上时,他卷起了一截衬衣衣袖,看到手臂上冒出来的红点,感觉还挺满意。 这杏仁过敏,效果倒还挺快。 上楼走过拐角,他在洗手间外的走廊上站了片刻,陆宁就从里面出来。 她看向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心里的气早消了一大半,正要出声,就看到他手臂上的红点。 面色愣了一下,她指着他手臂惊呼出声:“天哪,你手怎么了。” 薄斯年一副才注意到的表情,垂眸看了一眼,就将衣袖放了下去:“不清楚,没事。” 他经过她就要往洗手间里走,陆宁急得直接抓了他手臂,将他衣袖重新推了上去,前前后后仔细看。 “怎么可能没事!都长这么多红点了,你是吃什么还是干什么了?” 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精味,追问了一句:“你不会是酒精过敏吧?” 薄斯年顿住步子,淡应了一句:“没有,我只对杏仁过敏。” “杏仁,”她回想了一下:“不至于啊,你不是根本没吃吗?” 她抓着他手臂,就往卧室里拖:“不行,你这个得先涂点药。辰逸哥也在楼下,我等下让他再给你看下。” 薄斯年无意识蹙了蹙眉:“吃了一颗,你对谁都这样称呼?” 她跟牧辰逸会认识,还是通过他,好像不算很熟吧? 陆宁将他拽到卧室沙发上坐下,一边着急搬了医药箱过来,一边应声:“那不然怎么称呼? 比我年纪大,总不能还叫弟弟吧,直呼名字的话,我爸说不礼貌。” 她将他袖子卷好,蹲到他面前,低着头仔细给他涂药。 薄斯年声音仍是平淡:“你还这么懂礼貌?” 她没抬头,应了一句:“还好吧,我很不懂礼貌吗?” 隔了片刻,她又想到了什么,抬头有些沮丧地去看他:“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很差劲? 就是,没什么可取之处的那种,连我爸妈都说,要我别整天去倒贴你了。”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短暂对视就侧开了视线,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一句:“还好。” 她低头继续给他擦药,叹了口气:“唉,好吧,我以后少打扰你好了。 反正刚进大学,课业也重,我爸说,我这样总去打扰你,会给你添很多麻烦。” 他一时没吭声,想到刚不久顾琳琅去找她,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 再是陈叔跟他分析的那些话,无来由感觉心里很不痛快。 第一次尤其反感,这样不得已受人管制的滋味。 他将手臂抽回去,再解开了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神色如常:“脖子后面也有,不用叫牧医生,你也给我擦点药吧。” 陆宁看向他突然解扣子的动作,面色僵了一下,直到看到他解了两颗扣子停下了动作,她才回过神来。 她有些脸热,自己刚刚想什么呢,脑抽了吧? 情绪好不容易缓过来,她拿着药棉,起身再凑近过去给他擦脖子后面的红点。 他是坐直在沙发上的,而她就站着,再俯身给他擦药。 好像也很正常,但如果是旁观者的角度,这个场景就是难以言喻地暧昧了。 他刚喝了酒,有很浅的酒精味,混着薄荷的味道,很好闻。 陆宁有些失神,棉签按在他脖颈上,几秒都没有动。 坐直在沙发上的人,似乎是有些累了,身体猝不及防往后,倚靠到了沙发靠背上。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身体跟着就压了过去,靠到了他身上。 第一反应是要退开的,她一颗心都要跟着跳出来,稍稍一抬眸,就看到他眉眼近在眼前,沉而温热的呼吸细细碎碎贴到了她脸上。 卧室门就虚掩着,外面似乎还有经过的脚步声,她咬咬牙没有起身,两个人都没动。 薄斯年双手往两边摊开,含笑打量她一副要占他便宜的模样:“小朋友,想干什么?” 陆宁咽了下口水,盯着他敞开的领口,和放大在她瞳孔里的面孔。 她再次咽了下口水,浑然是被他迷得七荤八素了:“斯年哥,我好喜欢你。” 他仍是不动,神色波澜不惊:“已经写脸上了。” “是真的,我知道我年龄小,说这些你也不信,但我喜欢你,是认真的,很认真的。”她眉头皱着,显然是不满他这样的反应。 才刚成年的小姑娘,眼眸清亮,面容稚嫩而澄澈。 他突然生出了有些邪恶的念头,指腹触向她的侧脸,倾身过去想要贴近她。 明明紧闭的落地窗,却有寒风灌入了进来,有书本纸张被吹动的声响。 他回头去看,窗外的强光刺入了他的眼底,视线刹那间空无一物。 回身再看,空荡荡的卧室里,眼前的人没有了。 脑子里尖锐的刺痛,他闭眼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痛苦地低喃:“阿宁,等等我。真的很快了,求你再等等我。” 睡在病床边的薄倩倩猛然惊醒过来,看向床上的人。 她刚刚好像听到他说话了,可现在他仍是安安静静躺着,没有半点动静。 薄倩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没有醒来过的迹象,但她仔细回想,好像他刚刚真的说话了。 她立即起身,急步出去:“医生,医生!” 第523章 苏鸿文找到陆宁 主治医生急匆匆赶了过来,进病房给薄斯年做检查。 已经是次日上午了,过去的一整夜,他都没有醒来过。 这样的情况下,他昏迷的时间越长,就只会越危险。 主治医生做完检查,再有另外几个医生也进来。 片刻后,医生出来告知家属:“有醒来过的迹象,尽量让他多听到一些他想听到的声音。他最想见到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外面的人一时没应声,医生看出端倪来,再开口:“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让他最在意的人来跟他说说话,或许是可以醒来的。昏迷一旦超过三天,生命危险就很大了。” 薄倩倩沉默了片刻,拿出了手机:“我给她打电话吧。” “她不会来,打了又有什么用?”穆雅丹声音有些激动。 薄倩倩拨了号过去,语气很平静:“不来也得打,总不能,让我哥等死吧。” 电话打过去,陆宁正在医院楼下。 现在已经临近上午八点,年会九点开始,中午十二点结束,再是聚餐。 她一早送了苏小蕊过来,陈叔已经下楼来接了,她没打算上去。 薄倩倩的电话打过来时,她刚把苏小蕊交到陈叔手里,到医院外面拦了出租车准备离开。 她按了接听,那边声音带着颤音:“我求求你,你多少来见我哥一眼,跟他说句话吧。” 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里,司机不耐烦地探出头来催促陆宁:“走不走啊,小姐。这里不能停车的。” 陆宁沉默站着,刚清扫过厚厚一层积雪的街道,开始消融的雪堆积在两边。 腊月的寒风刺骨地刮在脸上,她半晌才将手机移开了些,回应出租车司机:“抱歉,我先不走了。” 出租车随即驶离,她再开口:“我见他,也没什么用,他病了还得靠医生。” 手机里宋知舟的短信发了进来,说是因为海市这边大雪,飞往这里的航班延误了。 他本来买的今天凌晨过来的机票,但可能最快得下午才能到了。 薄倩倩的声音再传过来:“就一眼,你就见他一眼吧,医生说,让亲近的人跟他说说话,或许能醒的。” 他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现在哪怕连医生,也有了些束手无策。 没醒来的人可以靠医生,可自己不愿意醒来的人,怎么靠医生? 陆宁挂断电话,回身往医院里走。 刚进医院大厅,就撞见了一个男人。 医院里来往的人多,她也没大在意,看了眼走到面前的人,直接侧开一步就要绕过去。 那男人却叫住了她:“陆小姐,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陆宁顿住步子,回身看他:“找我?” 这男人她没见过,半点印象都没有。 男人走近了一步:“我叫苏鸿文,我弟弟是苏鸿宇律师。陆小姐应该,不陌生吧?” 陆宁面色僵在那里,片刻后出声确认:“抱歉,我没听清楚,您刚刚说什么?” 这么一说,她从眼前人的五官里看出了几分熟悉来。 苏鸿文再说了一句:“我是苏鸿宇律师的亲哥哥,今天来找陆小姐,是想跟陆小姐聊聊我弟弟的死因。” 他说着,从钱夹里拿出了证件,递到她面前证明自己的身份。 陆宁面色防备消散,情绪也缓和了下来:“苏先生好,抱歉刚刚没有认出来。您指的死因,是什么意思?” “就是有问题的意思,我弟弟他当年不是寻短见,而是急病发作时假装寻短见,我们找个地方详聊吧?”苏鸿文笑应着。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陆宁,看起来,眼前人似乎比那位宋先生要好说话。 他甚至开始考虑,要是不拿出手上的筹码,直接要她看在苏律师的面子上,给他钱,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陆宁手机再响起,薄倩倩又打了电话过来。 苏鸿文看出来她有事,将手里的文件袋递了过去:“不急,陆小姐先去忙,这个先给您看看。我可以在这等您忙完,我们再详谈。” 陆宁没有接电话,也一时没有接那个文件袋,这样突然的信息量,让她一时消化不了。 她声音淡了些:“苏律师的死,当年是由警方鉴定了的。” 苏鸿文手里的文件袋仍是递向她:“当年我弟弟的死没多少疑点,家属也没有要深究的意思。 警察那边也只会走个流程,毕竟每天每个城市死亡的人都那么多,警方不可能每一个死者,都去刨根究底地细查。” 陆宁手下意识抓紧,片刻后,接过了那个文件袋。 她勉强善于伪装情绪,此刻看起来就还算平静:“我确实有点事,等下再来找苏先生聊聊。” 苏鸿文笑着点头,显得并不着急。 他手里的东西,只要愿意拿出来换钱,并不愁买家。 甚至包括那家律师事务所,都多半会愿意花重金买下来的。 因为苏律师寻短见这件事,这些年那家律所给苏律师立了铜像,将他不断捧高。 而作为苏律师生前工作过的地方,这些年薄斯年因为心存愧疚,给律所砸了不少投资,如今那律所也是混得风生水起,闻名北城。 可一旦这样的事实被揭开来,就极可能意味着,律所会失去薄家这棵大树。 陆宁进了电梯,直到电梯门合上,阻隔掉了外面的所有声音和视线。 她面色这才生变,垂眸看向手里的文件袋。 没勇气打开,如果刚刚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男人,不是苏律师的亲哥哥,她多半会怒而直接起争执。 假装想不开,这算是什么无厘头的说法? 他凭什么这样污蔑苏律师,人都死了,他凭什么还要给他泼脏水? 可那人是苏律师的亲哥哥,她突然感觉做不到去发火。 她手在抖,文件袋的线一圈圈地打开,手伸进去,摸到了几个小物件。 那一刻,她想到了宋知杰,他也是宋知舟的亲兄弟,可他照样可以那样冷血无情地去算计自己的兄长。 所以,所以苏鸿文也可能是骗她的吧? 手触碰到文件袋里的东西,她心里暗暗估测着是些什么。 首饰锁、票、u盘、a4纸。 她没将东西拿出来,将文件袋重新合上,随即出了电梯,一直到进了薄斯年的病房。 第524章 无法去面对,一个不一样的他 病房外面,穆雅丹看陆宁进去了,不放心地看向薄倩倩。 “要不你也一起进去吧,她之前毕竟对你哥……” 她总担心陆宁会对薄斯年做点什么,可医生都那样说了,眼下这样的情况,她也不能拦着。 薄倩倩仍是坐着不动:“没事,妈不用担心。” 穆雅丹面色沉了沉,还是没有再多说,有些担忧地在病房门口站着,但里面半点声响都听不到。 病房里面,陆宁坐到了病床边的座椅上,看向床上沉睡得安安静静的男人。 她垂眸看了会手里的文件袋,到底还是一时没勇气打开,视线再次落到床上的人身上。 看了片刻,她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你这幅模样,倒还真显得挺惨的。” 病房里安安静静,回应她的只有仪器“滴答”的轻响。 她看着他,眯了眯眸子:“真是搞不懂你,为了个女人,你至于这么折腾吗? 我要是你,有家人有金钱有权力,就算孤独终老,日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好好活着不挺好,真死了,过个三五年,也没人还同情你什么。” 床上的人双眼紧闭着,脸上带着氧气罩,如同下一秒就会停止心跳。 她将手里的文件袋放到一旁,十指交握着垂放在双腿上。 “都说要我来看看你,要我跟你说说好话。以前我想见你的时候见不着,也不见有人劝你来看看我,都到今天这一步了,我们还能有什么好单独说的啊。” “好话也用不着我来跟你说,你还不懂吗?小蕊反正如今就认你一个,连我都不大亲近了。 你死了倒是痛快,害死了一个苏律师,现在又还要害他女儿为你伤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窗外:“我要是你,我怎么着也得把小蕊先带大了,多少赎点罪。总之我要是你,我就肯定不会把自己折腾死。” 他没有半点反应,但昏迷的人,多半也是残留一些听觉的。 她说的话,他多半能听到,只是做不出回应。 她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估摸着该去参加年会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想起身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她又补了几句:“说到苏律师被你害死那事,你养父母不也是被人害死的吗? 当初那人车祸肇事逃逸,这都十多年了吧。还口口声声说要给你养父母报仇,亲手杀了那个人。 要我说,你要是死了,别说杀了他了,那人指不定在哪里过得滋润着呢。也不知道,你怎么有脸去见他们。” “走了,你慢慢睡。”她起身,直接离开了病房。 人一走,薄倩倩立刻叫了医生进去检查。 主治医生检查过后,有些诧异地看向薄倩倩:“呼吸脉搏等生命体征有趋于稳定的迹象,可能是苏醒的前兆。那位是谁,怎么不多待一下?” 薄倩倩着急地走近过去:“是吗?是不是说的话有用?我,我回头再劝她过来,这样会不会能醒?” 医生收了仪器:“很有可能,情况出现了好转。任何方法都应该多试试,你让那位尽量多来说说话吧。” 薄倩倩连连点头,紧张到有些说不出话来。 只是要再叫她过来,谈何容易啊,光是这一次,都劝了好几回了。 病房外,陆宁进了电梯,没有急着按楼层。 电梯门关上,隔离出一个小小的封闭空间。 苏鸿文就在医院大厅里等她,她看着手里的文件袋,内心激烈的挣扎,到底还是打开了袋子,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先看一下,至少等下面对苏鸿文的话,也多少能有点心理准备。 苏律师在她心里的形象,甚至可以说是完美无缺的代言词。 阳光、正义、无畏、无私,大概所有美好的词汇,都是可以毫无违和感地用到他身上的。 她没有办法去直面一个不一样的他,但不管怎样,过来找她的是他的亲哥哥,无论如何,她得听听看。 * 北城。 航班已经延误好几个小时了,宋知舟等在机场的休息室里,开着电脑在开公司的视频会议。 画面那边,牧川的助理正在宣讲下一年度的工作计划。 宋知舟靠坐在沙发上,放在电脑旁的手机里,有电话打了进来。 他开了静音,本没打算接的,看向上面的来电显示,是“宋知杰”。 这个弟弟一向爱闯祸,喝酒、玩女人、打架挑事,甚至是赌博都偶尔会沾。 尤其现在被牧家认回来,有了牧川的儿子这层身份,他最近玩得更加无法无天。 加上开始有了一群富家公子哥吹捧,他捅下篓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宋知舟无来由有些不大好的预感,手指伸向手机屏幕上,本想着先挂断了,还是起身按了接听。 他跟视频那边打了声招呼:“我有点事接个电话”,随即拿着手机去了落地窗前。 那边一道年轻女人的声音传过来:“宋先生,您好。实在抱歉打扰您了,我是朝歌这边的经理。” 朝歌是夜总会,这个电话打来这里,因为什么不难猜测。 宋知舟感到有点头疼,回应那边:“不打扰,我弟弟在那?” 那边客客气气地应着:“是的,您弟弟昨晚在这边喝多了,就留宿在这了。但他带来的银行卡冻结了,您看这……” “你说什么?喝了酒?”宋知舟声音陡然沉了下去。 那边经理大概没料到他会突然有这么大反应,宋知杰在外面玩,也早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本没什么好奇怪的。 经理再重复了一遍:“您弟弟昨晚在这边喝多了,现在还睡在这边客房里。 他身上的银行卡冻结了,您方便过来一趟吗?钱无所谓,记账或者免单都行,只是您弟弟,需要我这边派司机送他回来吗?” 她也不好找宋知舟要钱,牧家财大气粗,朝歌也不能显得太小气。 但宋知杰在这边玩了个女人,花了不少钱,真不收钱的话,她这经理也不好跟老板交代。 宋知舟面色黑了下去,沉声应了句:“我现在过来,不要让他接触别人,让他先待房间里就行。” 第525章 陆宁得知当年真相 那边经理应声“好的”,随即挂断了电话。 宋知舟直接拿了大衣,连桌子上的电脑都没去管,就快步离开了休息室,开车去了朝歌。 到那边客房的时候,开门的是一个性感的年轻女人。 似乎是生怕外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她身上就系着一件抹胸浴袍,脖颈跟胸口上的痕迹清晰可见。 宋知舟沉着脸进去,说了一句:“你先出去。” 跟过来的经理,立刻将女人先带了出去。 宋知舟反手将门“砰”地关上,直接将床上的宋知杰拽了起来,连拖带拽将人弄进了浴室,近乎粗鲁地丢到了浴室地面上。 宋知杰酒还没打醒,光着上半身,眯着眼睛声音含糊:“干嘛,别闹了,让哥……哥哥休息下。” 宋知舟黑着张脸,直接拿过一旁的淋浴喷头,开到冷水,对着靠坐在地上的男人,迎头就淋了下去。 到底是深冬了,哪怕室内开了空调,这样的冷水浇下去,再不清醒的人也还是扛不住的。 宋知杰狠狠打了个哆嗦,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躲,这下宿醉算是醒了大半。 他撑着墙面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极不满地吼出声来:“你发什么疯,敢把冷水淋到爷头上来!” 话音未落,迎面一拳就砸在了脸上。 他身体再次跌坐了下去,鼻子一酸,鼻血就流了出来。 头上冰冷的一道声音落下来:“现在醒了吗?” 这声音让宋知杰陡然一个激灵,本也是睡迷糊了,加上有些累,经过这大半夜,酒其实也大概醒了的。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撑着墙就站了起来,有些心虚地不敢直视眼前人。 “你怎么来了啊。有话好说,我好歹是你弟弟,能不能不要总动手?” “昨晚你跟谁喝的酒,说了什么,还有刚刚那个女人,有没有跟她说什么。”宋知舟压制着情绪,尽量清晰地问他。 宋知杰从洗漱台上扯了块毛巾,擦了把嘴角的血渍,似乎对于被打这事也并不恼。 “就明达的王总家那公子哥,还有他一朋友。他们起哄得厉害,我就喝了两杯,谁能想到那酒后劲那么大。” 宋知舟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醉成这样,你确定没说什么?你要是好日子过腻了,就自己到牢里待着去,放心,我没兴趣拦你。” 宋知杰底气不足地解释:“哥,真的是个意外,这么多年了你看我哪次喝多了。我跟你保证……” 他声音顿了下,举了两根手指:“我保证,从今往后一定戒酒,谨言慎行。” 宋知舟拿湿巾擦了手背上的血迹,回身往外面走:“我还有事要去外地,你收拾了出来,我送你回去。这几天在家安分待着,不许再来这种地方。” 到底是心虚,宋知杰半句没反驳,“嗯”了一声,洗了个澡很快跟宋知舟一起离开。 朝歌这边宋知舟留了张支票,经理和那个裹着浴袍的女人,就立刻连声承诺,昨晚宋知杰的事谁都不知道,谁都没听到半个字。 出朝歌时,宋知舟开车。 宋知杰要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就听到他开口:“坐后面去。” 宋知杰探头看了眼副驾驶,那位置靠垫坐垫是浅粉色的,前面地上还放了双米色的毛绒拖鞋。 和车内其他位置的黑灰色调,形成很大的反差。 很显然,这位置专人专用了。 宋知杰“啧啧”了两声,坐到了后面去,嘴上又开始不消停:“哥对嫂子,还真是好得不行啊。” 宋知舟没应声,一路沉默开车。 快到家时,他才淡声开口:“当年那事,你时隔大半年才说出来。 我的意思是让你去自首,以你当时的年纪,法律会从宽。但爸寻死腻活不让你去,如今也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愿意去自首最好,不愿意的话,就消停一点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多惹事。” 宋知杰倚靠着座椅,双腿往前一搭,懒洋洋应了一句:“行了,知道了。放心,绝不惹事,洗心革面做个本分好公民。” 担心他又出去乱混,宋知舟直接将人送去了自己的别墅。 别墅里有张嫂,也能帮忙看着点,他急着去海市找陆宁,现在也没时间来盯着这个弟弟。 将他送过去,叮嘱了张嫂几句,宋知舟再提醒宋知杰:“你就睡次卧。 主卧跟书房别进去,还有客厅落地窗前的画板别去碰,其他东西都随你用。” 宋知杰跟没骨头似的躺在客厅沙发上,闻言瞥了眼落地窗前支着的画板。 “看一下都不行啊,嫂子的东西这么宝贝啊?” “我走了。”宋知舟淡应了句,拿了车钥匙就快步出去了。 一路急匆匆再赶回机场,延误了一上午的航班,总算是到了。 广播里已经开始播放登机提醒,宋知舟坐到候机大厅,俯身将脸埋进掌心里,缓缓地深呼吸,努力将情绪平静下来。 他要在登机之前,给陆宁打个电话,告诉她到那边的时间,也好让她放心。 手掌遮住了眼前的光线,视线陷入黑暗里,脑子里不可抑止地又浮现多年前的记忆。 宋知杰那晚第一次喝酒,觉得新鲜就喝多了,结果就说出了那些话。 那时候,距离事情发生,已经大半年了,他才明白他这个弟弟,为什么会在那么短的半年里,性格突然大变。 如今回想起来,似乎还会有些不寒而栗。 可他就这么一个弟弟,他妈妈尹熙临终前,唯一嘱咐他的一件事,就是和自己的弟弟相互扶持,多帮帮他。 背上那样的罪孽,他弟弟哪怕不坐牢,这辈子都算是完了。 他脑子越想越乱,许久后才竭力控制着情绪,给陆宁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接听得有些慢,陆宁站在医院外的街边,背靠着行道树,在等出租车。 刚刚结束跟苏鸿文的一场谈话,她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他说过的那些话,还在她脑子里不断地重复。 “他也是为了小蕊那孩子,无奈利用了陆小姐的愧疚心理,很是抱歉,大概让陆小姐对我弟弟感到失望了。” 第526章 宋医生,你不惊讶吗 冷风刮在脸上,有些生疼。 陆宁听到电话那边宋知舟的声音,一时没说出话来。 她整个脑子里,都被苏鸿文那些声音占满。 “这些年,多谢陆小姐挂念我弟弟,辛苦薄先生照顾小蕊了。” “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弟弟好歹也救过陆小姐,这些东西我就给你了。我生意出了点问题,陆小姐可以帮个忙吗?” “本来也想找薄先生的,但我想过了,当初我弟弟的过世,薄先生也派人查过,后来不了了之。我想着,大概他也未必真的不知道的……” 她闭了会眼睛,手用力掐进掌心里。 大概,他也未必不知道的,大概薄斯年,也未必真的不知道的。 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还牵挂着妈妈和女儿,那么一年多都熬过来了。 又哪那么容易,突然之间就被舆论压死了啊。 更何况真正时隔了一年多,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也已经转移掉大半了。 事不关己的事情,谁还会真正一直关注议论下去呢? 只是因为对苏律师太深的愧疚和敬重,她从来都不曾思考过这些问题。 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苏律师的死因,只是恨极了薄斯年。 他抚养了苏小蕊这么多年,却只让她对他的恨意更深了。 因为一看到苏小蕊去亲近他,她就愈发觉得他恶心,恶心他这样深情地,去以杀父仇人的身份,去照顾苏小蕊。 她想起薄斯年那天给她打电话,说的那句话:“谁知道他是不是自己寻死的?” 他知道,他猜到了。 但他没有深究,像他那种绝不可能愿意背黑锅的人,为什么不去深究? 她感觉心里如同堵了块大石,又像是空了一块,怎么想,也接受不了这样的言论。 手机里,宋知舟的声音再传过来:“陆宁,怎么不说话?我就要登机了,要挂电话了。” 她良久才出声,喉咙里如同卡着棉花,声音有些干涩:“宋医生,我刚刚,见到苏律师的哥哥了。” 那边突兀地沉默了下来,片刻后应了一句:“这样啊。” 他脑子里乱了,他想过去跟她坦白的,他以为苏鸿文还在北城。 但他没料到那男人会那么快,就过去找陆宁。 如果她知道,在他喝醉的那晚,他就已经知道了真相。 现在哪怕他如实说出来,也已经算不上坦白了吧。 因为苏鸿文已经告诉了她,所以他现在再跟她说,他早就知道了,只是现在才想好跟她说实话吗? 他脑子里再想着宋知杰那些事情,想再说点什么,还是没有开口了。 她轻而自嘲地笑了一声:“他居然跟我说,苏律师当年过世,是因为心脏病突发。” 那边宋知舟没应声,她再自顾自继续道:“你说好不好笑,我感觉就像是,听到了几句梦话。” 宋知舟“嗯”了一声,还是没有多说。 大概是刚刚处理了宋知杰的事情,他此刻有些平静不下来。 现在突然面对这样的情况,感觉只要多说一个字,似乎就是透露了什么。 比如他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一直迟疑要不要告诉她,然后就到了现在,到了此刻。 陆宁抓紧了手机,说到后面,有些像是自言自语:“他大概也是骗我的,因为他找我要了钱。 太莫名其妙了,毕竟无论苏律师因为什么过世的,我都肯定会照顾小蕊和苏夫人啊。苏律师根本没必要那样做,你说是吧?” 广播里再次开始催促登机,宋知舟声线微变地应了一句:“陆宁,其实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已经这么多年了,你没必要……” 没必要再去多想,就像现在这样,苏小蕊好好被她抚养着,什么都不知道。 而苏律师也有一个干净的好名声,受人敬仰。 她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不惊讶?宋医生,你不觉得这样的说法很令人惊讶吗?” 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平常了,声音有了点不自然。 “没有不惊讶,只是怕你心里不好受,其实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她应声:“是啊,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的,不想了。我还要去参加年会,那你注意安全,等你到了,我这边大概也刚好结束了。” 宋知舟“嗯”了一声,很快听到她那边挂断电话的声音。 他过安检再登机,突然感觉,自己可能犯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 他刚刚没有告诉她,他早就知道了,这大概是第一次,他真正隐瞒了她什么。 刚刚没有说出来,以后再说就没有意义了。 电话那边,陆宁挂断通话后,要将手机放回包里,再拦出租车。 手机里又有电话打了进来,她看向上面来电显示着“薄倩倩”。 才刚离开,她怎么又打电话过来了? 是薄斯年醒了,还是情况恶化了。 她盯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手机一直响。 抓着手机的手在打颤,她用另一种手拿手机,再将那只有些发颤的手,放进大衣口袋里搓了搓。 为什么要发抖,是因为天太冷了吗?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直到自动挂断,她还是没有去接听。 片刻后,她回了一条信息过去:“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 脑子里的声音一直响,伴着轻微的耳鸣。 “苏律师已经死了,就算什么都能补偿,你能让他从地底下活过来吗?” “无论如何,你也是半个凶手,你有什么资格说要抚养小蕊?” “薄斯年,你真够让人恶心的。” “怎么,害死了一个苏律师,你还要害他女儿为你伤心吗?” 她坐在出租车后座,抓紧的手,松开再又抓紧。 前面司机不耐烦地第二次问她:“去哪里啊,小姐。” 陆宁回过神来,有些抱歉地应了一句:“去海市体育馆,谢谢。” 司机立刻开车,态度也缓和了些:“那边今天是举办和泽的年会吧,你也是那边的员工吗?” 陆宁侧目看向窗外,淡应了声“嗯”。 司机兴致颇高地再说着:“小姑娘有前途啊,这么大的公司都能进。” 她含糊应了声“谢谢”,这一路没再说话。 车在体育馆外面停下,偌大的体育馆外早堵满了员工和记者。 陆宁手机再一次响起,这一次,来电显示成了“薄斯年”。 第527章 我未娶你未嫁,咱俩凑合过吧 陆宁推门下车,迟疑间挂断了那个电话,再发了信息过去。 “我在参加年会,不能接电话,你有事发信息给我吧。” 点了发送,她才感觉她似乎说太多了。 以前如果是他打电话过来,她素来只会直接挂断,顶多因为担心苏小蕊,再回一句:“有事?” 她无来由觉得有些心乱,担心再有电话打进来,想直接先关机。 怕宋知舟找她,又给他发了条信息过去:“我手机先关机了,你要是找我,可以打给我师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担心再有电话进来,发完短信没等回复,就直接将手机关机放回到了包里。 不远处小北急匆匆走了过来,看到她就开口:“你怎么才来啊,宫总满体育馆在找你,还以为你不来了。” 陆宁随口找了个理由:“有点堵车。” 小北看破不说破,这大冬天的,路上能有几辆车了。 她挽着陆宁手臂往里面走:“走吧快进去吧,都要开始了。” 到体育馆入口时,有记者围了上来。 零下的温度,丝毫浇不灭他们采访的热情。 陆宁一边回着,一边步子往体育馆里面移,直到有保安过来客气地阻拦记者:“抱歉,年会就要开始了。” 一群记者才算是颇不情愿地散去,体育馆里人声鼎沸,一眼望去,环绕着的座椅上,乌压压都是人。 小北出声感慨:“之前那个超有名的歌手,演唱会就是在这里举办的呢。” 体育馆里也四处遍布着记者,只是相比外面的媒体,他们显得要安静很多。 因为是特许进来的,都只在合适的位置支了三脚架和其他录像设备。 宫和泽陪宫老先生坐在最前面,看向陆宁跟小北过来,揶揄了一句:“您面子倒挺大,卡着最后一秒过来。” 陆宁没搭理他,恭敬跟宫老先生打招呼:“老师。” 宫老先生点头,并没出声,面色看起来有些疲惫。 大概这里有些吵了,老人家年过八十了,喜欢清静,不太能适应这样的氛围。 只是他毕竟是董事长,年会一年到头也就一次,还是坚持过来了。 陆宁在宫老先生旁边坐下,宫和泽头歪到后面来跟她说话:“薄斯年醒了?” “还没。”她跟着他将头往后面靠,轻声应了一句。 年会很快开始,主持人一番激情洋溢的开场白,再是宫老先生和宫和泽,还有几个董事股东发言。 到场的除了和泽的员工,还有不少应邀前来的商界人士,场内气氛高涨。 一轮冗长的发言总结词后,再是几个才艺节目。 小北看向台上弹钢琴的一个年轻男人,颇有些花痴地感慨:“好帅,想不到这么帅的男人,居然算是我的同事。” 宫和泽对这些弹弹唱唱的兴趣不大,正要凑过来跟陆宁聊闲天,就看到小北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 他扫了眼台上的男人,就开始饶有兴致地牵红线:“小北啊,看上了?老板替你做主,回头帮你要个联系方式去。” 小北有些期待而又害羞:“啊?不好吧。” 宫和泽一脸的经验丰富:“这有什么扭扭捏捏的?我跟你说……” 宫老先生打断了他的话:“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没个女朋友,还有脸去帮别人做介绍。” 宫和泽面子有些挂不住,蹙眉道:“老头,我那是懒得找。但凡我想,什么女人还找不着了?” 宫老先生开始激他:“这里上万的适龄单身女员工,怎么也没见你找上一个?” 陆宁跟小北暗笑,宫和泽轻咳了一声:“我怕她们情绪失控打起来,老头,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和泽数万女性员工的梦想吗?” 陆宁轻声提醒他:“师兄,要点脸,要点脸,指不定你这话就被记者录进去了。” 宫和泽被他们一唱一和气得不轻,坐回去不搭腔了。 宫老先生显然来了找个孙媳妇的兴致,怂恿一旁的陆宁:“林蕊啊,你帮你师兄物色物色。 这但凡能上台的,都是很优秀的员工,没上台的也不会差,你看有没有适合你师兄的。” 陆宁一本正经地看了会台上,再轻叹:“都不差啊,就是师兄眼光太高了。我看得上,那他也看不上啊。” “他敢!”宫老先生语气不满:“上三十的人了,还挑三拣四,你尽管帮他挑一个,他敢不要,我打断他的腿!” 宫和泽直接被气笑了:“老头,你这话就有点过了啊。” 陆宁轻咳了一声,从后面摊出一只手,搓了搓手指:“师兄,要不你贿赂贿赂我,我帮你挑个好的?” 宫和泽看向她摊到他面前的手:“不用这么麻烦,反正我未娶你未嫁,要不直接咱俩凑合着过吧。” 陆宁跟宫老先生同时出声:“你能不能要点脸?” 宫和泽难得出了口气,继续得寸进尺:“我怎么就不要脸了,你难道结婚了? 这有道是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根挖不倒,就这么定了啊,我看上你了,晚些我就找你宋医生聊聊去。” 宫老先生一巴掌就拍了过去:“你敢祸害到林蕊头上去,你看我不打死你。” 宫和泽身体一侧躲开了那一巴掌,懒洋洋应了一句:“不能祸害她,那也不能祸害别人啊。” 听着很正常的一句说笑话,却让宫老先生突然沉默了下来,显得有些不悦。 宫老先生将手收了回去,正巧台上主持人的声音再响起,盖住了台下交谈的声音。 这一番半开玩笑,就这样结束了下来。 陆宁察觉出有些不对劲,感觉宫和泽那句“不能祸害别人”是随口一说,却又好像也并不全是。 她侧目打量了宫和泽一眼,他总不能,还有什么苦衷吧? 再不然,难道还真跟薄倩倩之前推测的那样,喜欢赵总,喜欢男的? 这看着,也不像啊,好歹之前,他也有过几个带出去的女伴,虽说没有多少亲近。 她也没去深想,这一场年会,一直持续到中午十二点多才结束。 散场时,陆宁将手机开机,宋知舟信息就正发了进来。 “我到海市了,刚下飞机,到体育馆那边来找你。” 她回了个“好”,正要出去,宫老先生就叫住了她:“林蕊啊,赶着走吗,老师跟你聊几句。” 第528章 相信会有一个人,帮他打开心结 陆宁急着去见宋知舟,但一向也不习惯去拒绝宫老先生的话。 她短暂迟疑,还是应了一句:“好的,我不着急。” 宫和泽看向他俩往另一边走,回身过来说了一句:“你们说什么呢?” 宫老先生看了他一眼:“你走你的,我跟林蕊聊天,不是跟你说话。” 宫和泽难得没有反唇相讥,看起来面色不大好,回身先走了。 陆宁跟宫老先生进了间休息室里,听他说了一番话后,面色也凝重了下来。 关于宫家的过往,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宫老先生早些年开武馆,混迹灰色地带,生活远不是如今这样干净平静。 但那些毕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宫和泽的父母过世,更是二十多年了。 在她的感知里,宫和泽一向都是没心没肺的性子,并不像是有多受过往的影响。 宫老先生坐在沙发上,跟陆宁相对而坐,轻叹了一声。 “我啊,如今也就剩这么个孙子了。不看着他有个家室,我还真合不上眼。 当初那帮畜生趁我不在,拿他爸妈开刀,小泽就躲在暗室里,眼睁睁看着他爸爸不愿意交出他来,而让他妈妈被杀害。” “他那时候才六岁,亲眼所见一个丈夫,无法去保护自己的妻子。 这么多年了,我想他或许也慢慢遗忘了,但他这些年来对于感情和婚姻的回避,让我越来越觉得,他并不曾从那时候的阴影里走出来过。” 陆宁将双手用力抓在一起,指关节有些泛白,轻声开口:“师兄他,把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太深了。 有机会我会委婉多劝劝他,相信会有一个人,也能帮他打开心结的。” 宫老先生面色疲累沉重:“童年的阴影,许多终其一生也无法治愈。我只希望我的孙子,不要在里面困一辈子才好。” 陆宁出声劝着:“老师也不用太担心了,师兄他还年轻,可能也只是以事业为重。 以后一定会遇到真心相待的爱人,结婚生子,让老师也安享天伦之乐。” 宫老先生笑了一声:“你啊,倒是会说好话,我一把老骨头了,自己身体自己清楚,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希望能等到你说的那一天,也算是到了黄泉之下,能跟他父母有个交代。” 陆宁鼻子有些发酸:“老师身体还好着,一定能长命过百岁。以后师兄有了孩子,还等着您能帮忙带带曾孙子呢。” 宫老先生心情难得舒畅了些,笑出声来:“带曾孙怕是不行了。 真要等得到那一天,哄小孩说几句话应该还能行。这浑小子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带个媳妇回来。” 陆宁跟着笑:“快了,老师就安心等着吧,这毕竟也急不来。” “不急不急,我也懒得替他多操心。”宫老先生声音也放松了下来。 聊完再一起出去时,他突然又问了陆宁一句:“你跟那位医生,最近感情还稳定?” 陆宁微愣了一下,琢磨着他大概也是随口一问,点头应着:“嗯,都挺好的。” 宫老先生点头:“那就好。” 陆宁感觉,他这话里似乎掺着点别的意思,但也一时琢磨不透,并没去多想。 出去时,她想着宫老先生说的那句话:“童年的阴影,许多终其一生也无法治愈。” 无由就又想起薄斯年说过的几句话。 “我养父母养了我七年,后来薄家将我找回,我再见到他们,他们就已经车祸过世了。” “当初法医的鉴定结果,人并非当场死亡,而是被撞后一段时间才死的,如果那个人并没有逃逸,或者哪怕是叫个救护车过去……” “所以你想要的东西,我都能给你,但我不会放你走的。” 宫老先生走了另一个方向离开,偌大的体育馆里,人已经散去了大半。 刚刚喧嚣得有些过分,现在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她往体育馆外面走,一边给宋知舟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接听得很快,宋知舟声音传过来:“结束了?我就在体育馆外面等你,白色的车,开了双闪。” 他有些犯头疼,本想进体育馆里面去接她,看着人多也未必能找着,就还是在外面等着了。 陆宁应了声“好的”,脚下步子也加快了些。 记者已经散了,体育馆外面,人潮还没完全散去,有些拥堵。 陆宁跟着人流往外走,远远就看到一辆陌生的白车,开着双闪。 她走过去时,还有些迟疑,脸凑到车窗上往里看,车窗冷不防降了下来。 宋知舟被她这幅小心谨慎的模样逗笑:“没认错,上车吧。” 陆宁吁了一口气,这才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趁着宋知舟倾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她将有些凉的手伸进他脖颈里,再舒服地叹了一声:“啊,好暖和啊。” 他没退回去,由着她抱着脖子,出声轻责了一句:“围巾手套呢?怎么都没戴。” 她抱着他不撒手,一脸理直气壮:“忘了啊,又没人提醒。” 宋知舟声音有些疲惫,却仍是带着玩笑的语气:“以后给你买件带围巾手套的大衣,都缝到衣服上。” 陆宁被他这话逗笑:“只有小孩子,才有那种衣服好不好。” “只有小孩子,才不会照顾自己。”他等她松了手,才坐回去开车。 她手已经捂暖和了,惬意地靠着座椅,再出声抱怨:“宋医生,你变了,你以前不会一见面就嫌弃我的,你只会说,‘你说的都对’。” 他低笑,一路过来压抑着的情绪,也缓了些:“是吗?大概是时间长了,人都会变?” “你敢!”陆宁“蹭”一下从座椅上坐直,气得直瞪着他。 身边人笑出声来:“好,不敢不敢,现在去哪?” 陆宁思索了一下:“中午安排了员工聚餐,在酒店,离这不远,你要是不害羞的话,我带你一起去啊。害羞的话,我们就回家。” 她不满他刚刚说她“小孩子”,拐着弯又怼了回去。 宋知舟笑应:“跟你在一起的话,不害羞。” 等到酒店那边吃完饭,她因为跟小北一起住的双人间,就另外开了个房间,打算跟宋知舟先在这边住一晚,再考虑回去的事。 到酒店安置下来后,她年会加上员工聚餐,折腾得有些累。 洗了个澡,就卷着被子躺床上午休。 宋知舟在一旁收拾东西,突然问了一句:“薄先生还没醒?” 第529章 陆宁,是你把他逼死的 陆宁刚闭上眼睛,听到他的话,再睁开来。 她沉默了片刻,应声道:“没有……吧。” 她离开医院的时候,他是没醒的。 现在的话,醒没醒她也不知道。 才想起来,年会开始前,她手机里还有薄倩倩和薄斯年打过来的电话,但她都没接。 宋知舟神色如常地再问了一句:“他没醒来,小蕊在那能习惯吗?” 陆宁闷声应了句“不知道”,没再吭声。 现在薄斯年还没醒,就算她去接苏小蕊,小孩也多半不愿意跟她离开。 而且知道了那些事情,她更觉得,好像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带走苏小蕊了。 薄斯年在苏小蕊身上花费的时间精力,比她更多。 以前她介意的是苏律师的事情,但现在,却突然得知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将身体挪了挪,靠近床边,看着宋知舟:“我想,要不小蕊的抚养权,就还是给他吧。” 当初苏律师那样做,本意是想要陆宁心生愧疚,帮他抚养女儿。 自然也根本不会料到,最终养了他女儿几年的,会是薄斯年。 宋知舟将笔记本拿出来,放到茶几上,再打开来。 公司那边这几天本来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时间过来。 但他总觉得不安心,就带上一大摊子的事情,直接来这边处理了。 总似乎有什么不大好的预感,因为苏律师的事情,好像还有宋知杰的缘故。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大概警方那边留下的记录都早已模糊了,一桩历经十多年的疑案,会再翻出来的概率,几乎为零。 可就偏偏最近,他感觉不大好。 因为跟牧家相认了的缘故,他感觉宋知杰玩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样的状况,让他感觉早晚会出事。 他坐在电脑前失神,陆宁奇怪地看向他:“你电脑都没开机啊,坐那想什么呢?” 宋知舟这才伸手按了开机键,应声道:“没什么,你先睡吧,我就在这。” 她越看越觉得,他今天不大对劲。 好像在体育馆外面刚见到他,就感觉他面色不大好看。 她将被子掀开来一角:“很忙吗?你这么远赶过来,要不先休息会吧。” 他情绪调整得很快,片刻后就恢复如常,起身走近过来半开玩笑:“我怕会影响你休息。” “快上来吧,掀着被子很冷的。”陆宁出声催促了一句,视线仍是落到他脸上。 大概是真的累了,他脸上的疲惫感很深。 情绪可以如常,但疲累是难以掩饰的。 他在床边站了会,又回身离开:“我先洗澡把衣服换一下。” 他过来北城前,去酒店带走宋知杰,身上沾了不少酒味。 过来得急,也只换了件大衣。 陆宁视线跟着他的背影走,弄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我又不嫌弃你。” 等他拿衣服进了浴室,她卷着被子听着淅淅沥沥的流水声,感觉有点催眠的味道。 本还想着等他,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听到敲门的声音,再是苏小蕊推门进来,到床边晃着她的手臂:“妈咪,妈咪!” 有些遥远的声音,好像是在梦里,又好像不是。 她半睁开眼睛,看到空荡荡的房间里,小孩哽咽着站到了她的身边。 她惊坐起来,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小蕊,怎么了?” 小孩哭声越来越大,一个字说不出来。 浴室里的流水声还在响,一直没有停息。 她着急从床上下来,顾不上穿拖鞋,就将苏小蕊抱进了怀里:“没事,告诉妈咪怎么了?” 小孩哽咽了良久才出声:“小蕊,小蕊没有薄叔叔了。” 陆宁揉了揉眼睛,感觉看不清楚眼前的人:“你说什么?” 她抱着苏小蕊,再去敲浴室的门:“宋医生,你好了吗,我得去趟医院。” 里面声音传出来:“怎么了,有急事吗?” “嗯,得先过去看一眼。”她哄着怀里的小孩,一边急声应着。 里面水流声不止,他应了一句:“那你先过去吧,我等下过来找你。” 她说了声“好”,急急匆匆抱着苏小蕊出了房间。 打了出租车赶去医院,进了大厅,薄倩倩推着一个推床往这边走过来。 她呆呆地牵着苏小蕊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人神色空洞冰冷,一步步走近她。 推床上的人被白布遮盖着,从头遮到了脚,没露出半点皮肤。 她看着薄倩倩将推床放到她面前,伸手去掀那块白布。 她面色生白,一步步往后退。 薄倩倩看着她笑:“你退什么?陆宁,你不就盼着他死吗? 你不是总说,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他吗?他死了,为了你把自己折腾死了,你满意了吗?” 她一步步往后退,推着推床的人就一步步靠近她,直到将她逼退到了墙角。 刺目的灯光下,那块白布被掀开,她看到薄斯年的嘴角和衬衣上都沾满了血,脸上也混着血迹,面容毛骨悚然。 薄倩倩逼近她,神色狰狞地嘶吼:“他死了,你把我哥害死了!你还我哥,陆宁,你把我哥还给我!” “他还你那么多条命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放过他!苏律师不是他害死的,为什么你什么都要怪他,是你把他逼死的,是你把他逼死的!” 她抬手用力捂住耳朵,拼命想往后退了:“不是,不是我,是他自己死掉的,他自己得病死的。” 她往旁边退,撞到了站在一旁的苏小蕊。 小孩狠狠地瞪着她:“是妈咪害死的,薄叔叔是被妈咪害死的!妈咪还小蕊一个薄叔叔,妈咪还给我!” 小孩抓住她的手臂,发狠地咬了下去。 她看到推床上的薄斯年面色死白,血一直往下流,一点点流到她脚边,直至蔓延到她的脚背。 手臂上钻心的疼痛,她惊惧地尖叫出声:“啊!” 身体如同失重般猛然跌落了下去,画面突兀地被打断。 她惊坐起来,睁开眼睛,听到“咔哒”一声轻响,浴室门打开,宋知舟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一张脸惨白,额上豆大的冷汗滴落到了白色的被褥上,急声地喘息。 宋知舟面色生变,快步走近床边坐下来,抬手去摸她的额头:“怎么了?” 她抓过床边的手机,打开看了一眼。 上午进体育馆前,她挂断了薄倩倩跟薄斯年的两个电话。 后来手机关机,直到现在,也再没电话打进来。 她抓紧了身上的被子,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意识才算是慢慢恢复过来。 她抬眸看向宋知舟:“我,要不和你一起去医院看看小蕊吧。” 第530章 他怎么可能,代替弟弟入狱 宋知舟手背在她额上多贴了一会,隔了半晌才应声:“好。” 他说着,再拿了温毛巾帮她擦脸上的汗。 陆宁多坐了一会,情绪算是勉强缓了过来,担心他多想,又改了口:“也不急着现在去,先休息下晚点再去吧。” 她伸手将他拽到身边躺下,贴近了些再问他:“现在年底不是正是忙的时候吗,你这样过来,牧叔叔不找你麻烦。” 他有些累,将下巴抵在她头上,再闭着眼睛:“还好,医院那边接下来两天也没安排手术。 公司那里要紧的事情已经打理了,还有些事情,到这边电脑上也可以处理。” 她“嗯”了一声,担心影响他工作的顾虑也散了些,刚刚做了那场梦,现在睡意也没了。 宋知舟出声安抚她:“是不是梦到小蕊了?不用太担心,梦都是相反的。” 陆宁应了声“没事”,伸手环住他腰腹,脑子里又想起梦里血淋淋的场面。 她感觉胃里有些翻涌,很想过去看一眼,确认点什么,又感觉太着急过去不大合适。 只能找话题试图分散注意力:“对了,你这么一走,你弟弟不会惹事吧?不是前几天,他还因为涉赌,被警察叫过去盘问了一番吗?” 他身体似乎是僵了一下,声音掩着些不痛快:“不管他,他都上三十的人了,我总不能还一天到晚跟着他。” “也是哦,你们还是双胞胎,可总感觉他好像比你小很多似的。”陆宁若有所思地应着。 宋知杰的性子,显得要幼稚冲动很多,而且尤其经不起别人的吹捧。 大概也是过去很多年,素来不受人待见,但凡有人在他耳根子旁说几句奉承话,他就会恨不能将什么掏心窝子的话,都给说出来才好。 这也是他最近一认了牧川为父,就更加肆无忌惮跟别的公子哥玩得无法无天的原因。 也就是别人几句好听的,就几乎是能做的不能做的,都跟着别人去碰了。 要不是牧川派人经常盯着,他怕是都已经蹲牢里去了。 陆宁颇有些自豪地抱着宋知舟蹭了蹭:“还是我家宋医生好,最让人省心了。” 他低笑,良久后突然问了一句:“或许,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呢?” 抱着他的人已经睡了过去,大概是有了个人形抱枕,她心里的不安也消散了很多。 他很轻地问了一句:“睡着了?” 没有回应,她惬意地靠着他,很快就睡得很香了。 他抬手在她发丝间轻轻地揉了揉:“你会不会也有恨我的一天?就像对苏律师感到失望那样,发现原来我也会骗你。” 会发现,原来她心里从来善恶爱憎分明的宋医生,也会去自私地想要包庇掩饰弟弟的罪行。 甚至哪怕时至今日,他也根本不知道,当初他弟弟撞死的人到底是谁。 得知真相的时候,警局那边他跟他养父都不敢过去细问。 只从已经时隔很久了的新闻报道上,看到过一张在眼部打了马赛克的受害者图片。 很多年已经没再细想过那件事情了,此刻却突然很清晰地想了起来,关于那张图片,还有关于受害者的姓氏。 名字和完整的照片都不能公开,新闻稿上,公开的只有一个姓。 同时公开的,还有事发现场的一张照片,街道、血迹,一片狼藉。 那一切在脑海里缓慢地鲜活了起来,如同身临其境,让他看得真真切切。 那是他弟弟,他还未成年的弟弟,面对着还奄奄一息的受害者,不是选择报警,而是仓皇失措地逃离。 事后得知现场并无监控和目击者时,宋知杰的第一反应,是如同死里逃生一般长吁了一口气。 新闻报道上,那短短的一句“逃逸致人死亡”,如今宋知舟再回想起,仍是只觉得不寒而栗。 开着空调的房间,温暖的被子里,他却感觉浑身涌起一股凉意。 当年的受害者,那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也该有家人有父母,或许多半还有孩子。 那些亲人,这些年承受着那般突兀的悲痛,和没能找到凶手的愤恨,是怎样一天天一年年熬过来的? 还是说,根本就没能熬过来了? 他胃里抽搐般的痛,升腾起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欲望。 着急地起身下床,动作太大,床上熟睡的陆宁蹙了蹙眉,再卷着被子继续睡了过去。 他冲进洗手间,趴到洗手台上,吐到如同整个胃都要被抓出来。 这样的罪孽,他宋知杰这一辈子也赎不清了。 中午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空了,他手撑在洗手台上,看向镜子里自己的脸。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宋知杰会判刑是毫无疑问的。 镜子里的五官,和宋知杰近乎相差无二,他如果代替他弟弟入狱,可行的概率是万分之一,还是亿万分之一,还是零? 他禁不住生笑,他还真是疯了,警局会有指纹和dna,他怎么可能取代宋知杰。 他平缓了情绪,等漱了口再出去,陆宁很快也醒了。 时间已经临近傍晚了,他们吃了晚饭,就去了医院。 车开到医院楼下,宋知舟没下车,只开口道:“要不我就到这等你吧,小蕊现在情绪也不好,我就先不上去了。” 陆宁拿过一旁的文件袋,推门下车时,应了声:“好,我很快就下来了。” 文件袋里的东西,是苏鸿文给她的那些东西。 她想过了,还是觉得应该交给薄斯年。 如今苏小蕊归他抚养,里面的长命锁和票据应该留给苏小蕊。 至于苏律师死亡的真相,既然和薄斯年无关,他也应该有知情权,没道理这样一直背负一条人命。 她拿着东西进医院,再到顶楼的重症监护室楼层。 走廊上空荡荡的,没见着一个人,陆宁愣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下,确定不是自己走错楼层了。 这外面不是应该有很多人等着吗,是换病房了,还是人都到重症监护室里面去了? 她手无意识紧了一下,走到监护室门口时,感觉里面也清清静静的,不像是待了很多人。 她抬手敲了几下门,里面牧辰逸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进来。” 陆宁感觉有些不对劲,推门,走进去,第一时间往病床上看。 不是空的,薄斯年还躺在上面,但他面上的氧气罩没见了,旁边的心率监测仪和其他的仪器都关掉了。 陆宁在床尾站着,看向一旁的牧辰逸想问什么,好像脑子一时又短路了。 第531章 人在床上躺,祸从天上降 陆宁站在原地,看牧辰逸收拾了桌子上的检查单,似乎是打算出去了。 最想问的那句话却问不出口,她隔了半晌才问了一句:“其他人呢?” 牧辰逸的脸色不好看,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因为其他,让陆宁无由生出了一种预感。 人都没醒,本应该没道理拔掉氧气罩的。 牧辰逸看了她一眼:“他们找医生去商量了,等下大概就过来,你要看他就看一下吧。” 他说着,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接着电话,就往外面走。 陆宁感觉这病房里似乎有些瘆人,下意识就想要拦住牧辰逸:“诶你……” 话没说完,他人已经出去了。 床上的人还是躺着一动不动,半点反应都没有。 陆宁站在床边不敢走过去,甚至感觉牧辰逸就是故意的。 什么叫“去商量了”,什么又叫“要看他就看一下”? 好好的他的人还躺在这,薄家人还能找医生商量什么事情? 床上的床单和被褥都是白色的,窗帘拉上了,监护室里就开了床头灯,光线也不太明朗。 她有些呼吸不过来,手抓紧了文件袋,有些不敢走过去。 怎么连小蕊都不在这里。 床上的人就平躺着,只露出来一个头,她盯着看了好几分钟,没看到他一丝一毫的动静。 像昨天那样的深度昏迷状态,他身边是肯定需要有人陪护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站了半天才一步步缓缓走近了过去。 有人说梦是相反的,也有人说梦是预感,她感觉此刻床上的人,跟她下午梦到的,躺在推床上的那个人,一样的瘆人。 她抖着手伸了一根食指过去,因为紧张,第一次碰到了他的下巴。 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手指压到了他的鼻子下面。 好像没感觉到呼吸,她克制住想要将手缩回去的冲动,再往他鼻子下贴紧了些。 一秒,两秒,她屏息凝神,随即在感受到呼吸之前,她看到床上的人紧闭的双眼皱了一下。 再是她眼睁睁看着他睁开了眼睛,就那么直直地对视着她。 陆宁僵了两秒,吓得失声尖叫,手触电般缩了回去,连连后退撞到了身后的陪护床,再惊魂未定地跌坐到了床沿。 薄斯年睡意陡然散去,因为她这声尖叫,撑着床面靠坐到了床头。 他有些没能回神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陆宁吓得面上血色尽褪,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是人是鬼。 她连带着声音都颤了:“你,你神经病啊!你装什么死啊!” 人在床上躺,祸从天上降。 薄斯年面色有些莫名其妙:“我刚睡着,怎么装死了。” 陆宁抓着文件袋的手还在抖:“你没死你屏着呼吸干什么?” 而且牧辰逸刚刚说的那些话,怎么听都有点“你见他最后一面吧”的意思。 薄斯年仔细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再分析她口中说的“装死”和“屏着呼吸”。 片刻后,他看向她按在文件袋上的手。 她还保持着手心虚握成拳,食指往前伸的姿势,此刻手有些发颤。 刚刚他睡着时,是因为鼻息突然被堵住,算是被憋醒过来的。 他脑补了一下她刚刚的行为,视线再落到她脸上,出声提醒:“探人鼻息是用手指背面,不是拿指腹把人鼻子堵上的。” 手抖得让她有些心烦,陆宁干脆将手放进大衣口袋里,有些难堪:“我没堵你鼻子啊,我只是碰了一下。” 她刚刚太紧张了,自己也不记得用了多大力道了。 薄斯年将视线侧开来,脸背对着她轻咳了一声:“好的,我的错,是我呼吸不够用力。” 陆宁皱眉,不想跟他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小蕊呢?我来看她的。” 他这幅模样,多半也不是刚醒。 现在是晚上了,应该是白天就醒了,刚刚再又睡着了。 至于呼吸和心率监测仪器,人既然醒过来了,不用了也是很正常的。 薄斯年视线再侧回来,他醒来后一直不大舒服,感觉胸口闷着口气。 大概是做了太多的梦,看什么都感觉不大顺眼。 现在跟她一来一回两句话,倒似乎舒坦多了。 他目光扫了下门口:“在隔壁病房睡下了吧,倩倩带着的,我这里也不好带她躺。” 他中午醒了后,吃了些流食,就让陪着的人都出去了。 医生检查过说没了生命危险,也就允许家属先去外面了。 陆宁“哦”了一声,不出声了,迟疑着是直接把文件袋给他,还是先把苏律师的事情大概说一下。 薄斯年跟着她沉默,显然也不急着让她说什么。 他巴不得她不说话,就在这坐着,反正他们之间,多半是三句话就会吵起来,没什么能平静交谈的话题。 隔了半晌,她似乎是终于下了决心,突然抬头不咸不淡地问了他一句:“你现在是不是不能受刺激?” 他刚昏迷了这么久醒来,苏律师那些事情,现在听到总会有点情绪起伏。 她拿着文件袋想离开:“算了,还是以后说吧,我等小蕊醒了再来。” 薄斯年出声阻拦她:“你话这样说到一半,我才会受刺激。” 就像是在别人睡前发条消息:“我跟你说件事”。 末了再补充一句:“算了不说了,你睡吧。” 那对方要不失眠是很困难的。 陆宁打算将文件袋递过去,又收了回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以后说吧。” “放心,只要不是撞我养父母的凶手找到了,或者我家人出了什么意外,其他我都能承受。”他视线落到那个文件袋上,少了几分开玩笑的语气。 她将文件袋放到他面前:“你还是自己看吧,或许你也能看懂,我就不说了。” 薄斯年边拆文件袋,边出声:“这么严肃,看着不像是什么好消息啊。” 她递完文件袋再坐回去,没出声了。 薄斯年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样样翻看,眸色缓缓沉下去。 里面有苏律师死前的心衰竭诊断单,以及他买好的游乐场门票和给苏小蕊的长命锁。 他低笑了一声,将那个u盘掂量到手里:“苏律师心脏病发作死的,这里面的,是监控视频了?” 陆宁将视线侧开来不看他:“嗯,没必要看,反正过去那么多年了,人都死了。” 他将东西放回文件袋里,袋子放到一旁,视线落到她脸上:“阿宁怎么不说,你经历的那些事情也过去这么多年了?” 第532章 阿宁,我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 陆宁蹙眉看他:“你什么意思?” 薄斯年昏迷后醒来不久,这样坐着还有些不大适应。 他拿了个枕头垫到背后,无所谓地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了,背着一条人命过来的。 总被你说‘半个杀人凶手’,‘半个杀父仇人’,抚养了小蕊这么多年也是错。现在突然被告知,苏律师是心脏病死的,倒似乎还挺有意思。” 陆宁盯着空荡荡的床头柜:“我那些话确实说的不大对,我跟你道声歉。我之前不知道,是苏律师的哥哥苏鸿文昨天才告诉我的。” 薄斯年应了声“这样啊”,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地笑意,并没多说。 片刻后,他补充了一句:“你说得对,都过去了,不重要了。” 陆宁视线没去看他:“你真的才知道?是不是之前就知道了?” 她昨天见到苏鸿文时,他说薄斯年多半几年前就知道了,所以他才没拿东西去找薄斯年要钱。 薄斯年淡应着:“猜到了一些,并不确定,后来就没多去查了。” 陆宁下意识追问了一句:“那你怎么之前没告诉我?” “前些天打电话才跟你说过,我说苏律师未必是寻死,你说我恶心人。”他声音甚至带着些玩笑的口吻,如同谈论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当年苏律师过世后,他薄斯年给律所砸投资,给苏律师正名。 北城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坏话,背地里议论他亡羊补牢的,却一直不在少数。 当初舆论是无数张嘴堆积起来的,可真到了为苏律师正名时,多少人又在暗地里,将罪名都扣到了他薄斯年头上。 说他补偿苏律师越多,就证明罪孽越深,甚至有人说,苏律师多半就是被他害死的,再收买了警察掩饰了真相。 什么样的话都有,那些嚼舌根子的话,总有能灌到他耳朵里来的。 就像她陆宁所说的那样,他薄斯年有权有势,什么样的事情,又需要他自己亲自动手呢? 权势不就成了最理所应当的罪名,他们可以轻易认定,是他收买了人,指使了人,再陷害了人。 他低笑着再重复了一遍:“也是,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陆宁因为他这样的话有些不舒坦,垂眸出声:“总之我以前不知道,我收回我说过的那些话。 你曾经对我做过那些事情,后来也补偿了我很多,苏律师的事,也算是我误会了你。 当是扯平了好了,小蕊你愿意的话,抚养权就归你,你以后也别总纠结过去了,好好过吧。” 薄斯年指尖在那文件袋上轻敲了敲,似乎是在思索什么,片刻后再看向她:“你看错的,也未必只有一个苏律师。” 陆宁抬眸,有些不悦:“你想说什么?” 他声音有些自嘲:“你不用那么深的戒备,难得聊聊天,随便说几句。我如今一举一动都在警察的监视范围内,也没本事再做什么了。” 陆宁没再出声,等他说下去。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其实对苏律师的死因,我倒也没太多惊讶的,可能是当初也猜到了个大概。但你的反应,似乎比我预料中的要不一样。” “我之前还想,阿宁这样恩怨分明的人,得知真相后,或许会对我这个当了多年的‘半个杀人凶手’,多表达几句同情的话语。” 她心里本来还含着些愧疚,听他这样一说,忍不住出声反驳:“就算苏律师是病逝的,那也不能否认掉,你曾经对他的那些伤害。” “我对他做过的,什么样的伤害?”他心平气和地接上她的话,似乎是争执的话,但并不带争执的语气。 陆宁想回应,却又突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 他对苏律师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这是根植在她潜意识里很多年的东西。 可现在突然一回想,他哪里伤害过苏律师呢? 当初他看到了那几张照片,怒不可遏,说要亲手杀了苏律师。 可后来他好像没去做什么,外面的人也不知道照片的事。 她有些语塞,顿了片刻应了一句:“反正都过去了。” 他点头:“是啊,都过去了。我这段时间昏迷,做了很多梦,多数都是好梦,刚跟你在一起的那两年……” “我不太喜欢回忆过去,没什么意义。”她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薄斯年却似乎没听见似的,等她说完,再自顾自往下说:“也有点不好的,我还梦到三年前,我躺在那个手术台上,因为你捅的那一刀。 在抢救室里做手术时,麻醉师用的是半麻醉,说如果用全麻,怕是就醒不过来了。” 陆宁手下意识往床沿抓,有些不想再听下去。 他极短暂地停顿:“那种感觉很怪异,你好像能感觉到,手术刀就在你的胸膛上走,有意识,格外的清醒。 可却又觉得,那身体似乎并不是你自己的,你的感知就悬浮在空中,眼睁睁看着医生在你身上操作。 那颗心脏还能不能继续跳动,就在主刀医生的一念之间。” 陆宁有些激动地出声打断他:“够了,你别说了。” 他却不停下来,淡声再说下去:“你完全没有办法动弹,然后你听到有助手说了一句,‘宋医生,不该是这样的’。” 他笑,那些记忆似乎又变得清晰了起来:“手术台上躺着的,是一个人,不是一只小白鼠。 这些年你总怨我,拿那件事情威胁宋知舟,可好像却并没怎么想过,一定程度上,我也能算得上是一个受害者。而我从未以任何方式,说出那件事情过。” 她手用力抓紧,感觉指甲有些疼:“当初手术室的监控视频,就是你放出去的……” “不是我。”他轻声打断了她的话。 陆宁说到一半的话梗在喉咙里,听到他再说了一句:“说了你也不会信,但总之不是我。” 她应了一句:“不可能。” 他感觉心里刺痛了一下,因为她这样干脆利落没有半点迟疑的,一句“不可能”。 他再自言自语般开口:“那次手术后,我也会心有余悸,也会恨。我其实也就一条命,也没那么视死如归。 当初被你捅一刀时,在废厂房里,在深山里,拿自己的命护你的命时,我其实也会怕,也会担心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掉了。” “阿宁,我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不比常人多一条命。我选择原谅他理解他,选择不顾性命去救你,并不是因为我不在意生死。” 陆宁一声不吭,低垂着眉眼,抓紧的手细微地打颤。 薄斯年自嘲般勾了勾唇角:“那次手术的监控视频曝光之后,你认定是我干的,你执意要跟着宋知舟走,再出了车祸失忆。 后来你让他挟持了你,带着你坐游轮出国,我去阻拦你,他带你跳海。你说我欠他宋知舟一条命,可我想要的只是将你带回去。 你当时是我的妻子,是小蕊的妈妈,我有错,可你就是再不愿,当时也是你亲口答应的,我让你父亲出狱,你和我结婚。” “他宋知舟腿上中了一枪,那一枪是警察打的,你是我妻子,他没权力带走你。我再能挡,也挡不住一颗子弹。 那天你们落海,他拼了命救你,你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以命还他。 但你不知道我那天跳海找你,后来被送到医院,昏迷了三天,进了五次抢救室,如今胃病经常吐血,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陆宁喉咙有些干涩,盯着地面瓷砖上的影子,淡声说了一句:“没人让你跳海。” 薄斯年点头:“好的,好的,没人让我跳。再说说其他吧,你父亲当初入狱,是因为非法集资。 这个是事实,你认定是我举报的,但我今天想说一句,我没有。你妈妈的车祸,你已经清楚了,我就不说了。 后来你妈妈白血病在被宋知舟医治期间,出现了危急情况,我才让牧医生将她转移走的,没有挟持她,更没有伤害她。” 陆宁没吭声,面容笼罩在阴影里。 薄斯年眯了眯眸子:“知道你不想听,忍一下吧,我就说这一次了,以后不再说了。 突然之间就想都说出来,让自己舒坦一点,你当是帮帮忙,不听也行,出门就忘了也行。” 陆宁说了句“随你”,拿出手机打开,手机就停留在主屏幕上,她并没有打开软件。 薄斯年声音仍是不急不慢:“那一年你待在精神病院里,我让柯院长照看你,是我失算了。 我不敢去看你,你跟苏律师的事情,让我不敢去面对,也不敢去细查。你知道的,我心理疾病一直有,有时候情绪一失控,就……” 他无来由叹了口气:“不说了,就这些吧,也差不多了,还有一件事我也跟你说一声。 上周五傍晚,小赵说他在咖啡厅门口看到宋知舟跟苏鸿文了。阿宁,你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我希望他真的能全心全意待你好。” “你胡说,宋医生根本不认识苏律师的哥哥,他们根本就没见过。”陆宁情绪被挑起,拧眉反驳他的话。 薄斯年低笑出声,他今晚笑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皮笑肉不笑:“真难以接受,你如今是半点信任和同情都不愿意给我了。 可能是这段时间做了些梦,有些事情突然就想通了。” 他声音顿住,目光专注而仔细地落到她的脸上:“突然觉得,我好像也没有那么放不下你了,想去做点该做的事情。不太衷心地说一句,以后就祝福你们。” 第533章 薄斯年拟立遗嘱 陆宁沉默着,面色有些怪异地看着他,片刻没出声。 薄斯年挑眉:“这是什么反应,你应该不会有什么不舍吧。” 她起身,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总之,苏律师的事情我跟你道歉。 至于你说的其他的,我就当没听到,反正我没什么可恨你的了。” 薄斯年“嗯”了一声:“小蕊在隔壁房,你要想看就看一眼吧。” 走到门口要出去时,陆宁顿住步子,再回身看向他:“这些年的事情,谁都有错。 我不怪你了,也谢谢你谅解了宋医生,谢谢你救过我。以后你也别胡思乱想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也祝福你。” 薄斯年“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陆宁拉开门要出去时,牧辰逸正好拿着病历夹要推门进来。 两人擦肩而过,牧辰逸回身看了眼她的背影,她刚刚看他的眼神,似乎是对他有怨气? 他有些奇怪地走进去,看向沉默坐在床上的薄斯年:“什么情况,你们吵架了?她怎么那个眼神看我?” 薄斯年拉开床头柜抽屉,将文件袋放了进去:“我跟她吵架,你觉得可能吗?” 她如今对他的感觉,大概跟对待一团空气区别不大,有人会去跟一团空气吵架吗? 牧辰逸拿了出院单给他签字:“没跟你吵架,那她总不能好好地对我有意见吧。” “是你跟她造谣说我死了的?”薄斯年没急着接签字笔,抬眸幽幽问了他一句。 牧辰逸面色一愣:“啊?什么话,我有那么无聊吗?” 床上的人不应声了,拿了笔在出院单上签字。 牧辰逸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她是以为你死了,所以面色才那么愤愤不平?难得啊,原来你要是死了,她还能有点情绪变化。” 薄斯年将签好的出院单递还给牧辰逸,沉默着看了他好几秒。 这样的对视说不出的怪异,片刻后他突然问了一句:“你说她是不是,还是有那么点放不下我的?我看着她还红了下眼眶。” 牧辰逸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唉,你想听实话吗?” 薄斯年不出声,显然默认。 牧辰逸颇有些同情地继续道:“说句不好听的啊,这么说吧,从人的怜悯心角度来说,她要是在大街上看见撞死了一条狗,多半也会红下眼眶。” 薄斯年礼貌地回了他一个字:“滚。” 牧辰逸出声叹息:“大哥,你知道你胃出了多少血吗,连主治医生都说,你这条命还能捡回来,真的是医学界一大奇迹。 我奉劝您,我求您,尊重一下您的生命吧,给它点面子。” 薄斯年“嗯”了一声,视线侧开来:“以后不折腾了。” 牧辰逸很是怀疑:“这话您都说了千八百回了,希望您这次是认真的。 等回北城了,你再去做次心理诊断,就好好接受治疗吧。” 薄斯年没再出声,情绪倒似乎真的放松了些。 牧辰逸看着,却总感觉哪里似乎不大对劲,却也说不上来。 薄斯年在海市这边待着毕竟不方便,住院是肯定要住院的,但公司的事情不好处理。 次日上午他就回了北城,到那边医院办理了入院手续,再由舒念和蔚宣每天将重要的文件送过来,让他在医院处理。 至于公司会议,重要的就都改成了视频会议。 陆宁跟宋知舟也回了北城,因为突然从苏鸿文口里得知了那些事情,她本来打算去苏律师老家看看的。 因为那些消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就先没有过去了,想着过段时间再去。 一切似乎都步入了正轨,一段时间下来,薄斯年那边清清静静,一直待在医院里。 小蕊白天上小学,下午晚上就陪到薄斯年那里去,隔三差五也见见陆宁。 临近年底事情也忙碌了不少,宋知舟从早忙到晚,陆宁在和泽折腾着年底的最后一些事情,等着越来越临近的年假。 偶尔傍晚她会直接去医院找宋知舟,住院楼去了一次又一次,但再没撞见过薄斯年。 大概有些人,真正双方都不打算刻意去遇见了时,哪怕相隔咫尺,也真的就很难再见到了。 年关将至,北城也洋洋洒洒下起了大雪,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街道上车流如同被按下了慢放键,都是小心而缓慢地行驶,路口也增加了不少交警。 陆宁开车去医院,看向白雪落在前面的车玻璃上,雨刮器轻轻一扫,再又消失不见。 将车停在医院车库,她再进电梯上楼。 电梯到一楼打开了门,她看到舒念走了进来。 这个点是下午五点多,舒念两只手都提着东西。 一只手里是一些文件,另一只手里是一个保温桶,和苏小蕊很爱吃的一小袋炸鸡。 她穿得很温暖,浅色调的厚大衣,大概五厘米的高跟短靴。 应该是打车过来的,腾不出手拿围巾了,她一条米色的围巾还严实裹在脖子上。 这样看过去,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电梯里还有其他几个人,陆宁笑着打了声招呼:“舒秘书”,再往后退了一步,给她腾出足够的位置。 舒念围巾盖住了下巴,看到她愣了一下,立即抬手用一只手臂将围巾拿下了些,礼貌笑着回了声:“陆小姐,真巧。” 没了其他的交流,电梯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陆宁要去的楼层低一些,比舒念先出电梯。 人出去后,电梯里就只剩下了舒念一个人。 等电梯门再关上,舒念几乎是下意识就悄悄吁了口气。 她好像一看到陆宁就总会紧张,刚刚进来时,甚至有些后悔,进医院时应该慢点的,这样或许就不会撞见了。 大概是因为刚给薄斯年做秘书时,薄倩倩提醒她的那一句:“最好不要去见到陆宁,不要跟她多说话。” 她深呼吸,再调整了面色出了电梯,提着东西到了薄斯年的病房外。 门虚掩着的,可能是刚有医生进去过,里面交谈声隐约传出来。 她正要抬手敲门,就听到里面于律师的声音:“遗嘱是随时都可以立的,您先粗略说一下您的遗嘱内容,我来帮您拟定文件。” 第534章 像是在交代后事 舒念的手僵在半空中,感觉身体都有些石化了。 她最近就感觉总裁不大对劲,脾气好了很多,宽容和气。 他有躁郁症,情绪容易失控,但最近她却没见他动过半点怒。 有条不紊地处理工作,让薄倩倩跟在他手下学习,说是为了培养她以后当分公司总经理。 他对苏小蕊也变得特别有耐心,吃的玩的都很纵容,像炸鸡这样的油炸品,以前他不会让她吃的,现在也不那么阻拦。 舒念有时候甚至会冒出来一种想法,感觉他有点像是在交代后事。 而此刻,他将于律师叫了过来,要拟定遗嘱,无疑将她之前的猜测迅速放大。 一个才三十出头的男人,家人和满,工作忙碌,好好的怎么会想到要立遗嘱呢? 病房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再传到她耳朵里:“我薄氏的股份和管理权,全部交到我妹妹和我父亲手里。 我个人名下的其他产业,与薄氏无关的那些,一半做慈善捐献,另一半留给小蕊……” 舒念提着保温桶的手有些生疼,感觉快要听不下去了,后面的话在她耳朵里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失神间,身后苏小蕊的声音响起:“舒阿姨。” 她手颤了一下,立刻回身,看到小赵牵着苏小蕊走了过来。 苏小蕊下午有艺术班,应该是刚从学校过来。 舒念笑着打招呼:“小蕊过来了,今天学习开心吗?” 苏小蕊心情不错地走过来:“开心,老师说,我今天的小提琴,拉得比上次更好了哦。” 小赵将苏小蕊交到舒念身边,就先回去了。 舒念出声夸赞:“是吗,小蕊真棒。” 小孩推门进病房:“舒阿姨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 “我也刚到。”舒念出声解释了一句,进了病房,她的声音也拘谨了些。 里面薄斯年跟于律师也聊得差不多了,看到她们进来,就先让于律师离开了。 薄斯年坐在沙发上,苏小蕊将书包给了舒念,就坐到他身边去黏他。 薄斯年看向舒念放到茶几上的保温桶,出声问了一句:“怎么你送过来的,在外面买的?” 舒念抱着文件在沙发旁站着,礼貌应声:“总裁,我刚到医院,在外面正好碰见了吴婶来送饭,就一起把东西带上来了。” 她将保温桶打开,将里面的饭菜都拿出来摆好。 苏小蕊立即盯上了旁边的那一小袋炸鸡,想要去拿。 薄斯年伸手将那纸袋拿开了些,将饭菜移到了她面前:“要先吃饭,饭后才可以吃一点。” 苏小蕊闷声“哦”了一声,自己起身去洗了手,就过来安安静静吃饭。 她跟着薄斯年养成的习惯,吃饭的时候不大说话。 薄斯年示意对面的沙发:“坐吧,这里不是公司,不用那么拘谨。” 舒念点头,在沙发上坐直,再将文件递给了薄斯年。 她看他直接拿了签字笔就开始处理,并没有要打算吃饭的意思。 这个点还不算晚,他应该还没吃过饭。 她想问一句,看他还在看文件,还是忍着没开口。 一小摞文件处理下来,薄斯年偶尔问她几句,舒念全神贯注回着。 之前送文件这样的事情,蔚宣都会过来,关于文件的一些问题,也都是蔚宣来回答。 但他今天休假回老家了,就只能她一个人送过来。 对于这些文件的详细内容,她其实了解得不太深。 秘书和助理的主要工作内容不一样,蔚宣偶尔会要直接替薄斯年打理些事情,自然对这些东西要了解很多。 但她的工作主要是处理上司的一些生活琐事,像是预订机票、转接电话、端茶倒水和打印些文件之类的。 对这种直接的文件内容,她不太在行。 她仔细回着,尽量不出纰漏。 等事情处理完,就是将近一个小时。 窗外天色已经近乎全黑了,薄斯年将文件递还给她:“文件明天再带回公司吧,不早了,你直接下班回去。” 舒念应了声“好的”,起身接过文件,看苏小蕊已经吃完了饭,抱着炸鸡在吃了。 她习惯很好,每样菜都在餐碟里分成了两半,自己吃掉了一半,另一半没去动。 舒念斟酌着说了一句:“总裁,您也吃点吧,定时定量吃饭,对胃好一些。” 薄斯年起身去给苏小蕊倒水,没再看她:“嗯,回去吧。” 舒念点头,抱着文件出了病房。 离开医院时,四处亮起了路灯,她往医院外面走,打算去街道边打车。 刚出医院大楼,迎面就碰见了一个男人,有些眼熟。 她脑子里还在回想着这人是谁,有些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就已经先认出了她。 那男人直接眯眼笑着就径直朝她走近了过来:“哟,这不是小舒吗?” 舒念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一个月前还在文总监手下当秘书的时候,有一次跟他出去应酬。 当时饭局上,就是这个男人仗着喝了几杯酒,将她堵在了洗手间门口动手动脚。 她情急之下拿包砸了他的头,砸出了血来。 后来他不依不饶,吵着要取消合作。 文总监担心丢了利益,就让她给这男人赔礼道歉了几句,事后文总监补了她一千块钱,安慰了她几句。 生意场上,谁头上都有一块牌子,写着自己几斤几两。 文总监是总监,她是个小秘书,而这男人是老总,她跟文总监都得罪不起。 她吃了哑巴亏,但也不能丢了这么多年的饭碗,只能给他道了歉,那事也就算是过了。 但此刻,这男人显然是看她好欺负,又想找她的麻烦了。 舒念下意识抬手,想将脖子上的围巾拉高一些,挡住脸,再说一句他认错人了。 手抬到脖子上,没有摸到围巾,她才反应过来,刚刚病房里开了空调太热,她围巾摘下来放在了沙发上,忘记带走了。 男人轻浮地笑着靠近她:“小舒啊,这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自己还摸上了? 你说你跟着文总监能有什么出息,那男人屁大点本事没有,出了事就知道先把你卖了。不如哥哥带你……” 舒念被他这话说得胃里犯恶心,往后退了一步,再迅速四处寻找可以求助的人。 男人话音未落,随即“啊”地惨叫了一声。 舒念看向旁边的视线,再看向眼前。 就看到薄斯年抓住了那个男人伸向她的手,他旁边还站在看热闹的苏小蕊。 身后的电梯里,陆宁正跟宋知舟从里面出来。 第535章 舒念对薄斯年动心 薄斯年握住中年男人的手腕,云淡风轻地往后一折,再松开了手。 男人继续哇哇惨叫,抓着手腕痛到一脸肥肉都抽动了。 他回身一肚子的破口大骂就要说出来,在看清过来的人时,怒不可遏的一张脸就怂了。 苏小蕊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来湿巾,扯了一张递给薄斯年:“薄叔叔,擦手,碰了细菌会生病的。” 中年男人敢怒不敢言,一个小屁孩,居然都拐着弯嫌弃他脏。 薄斯年擦着手,听到中年男人堆着笑开口:“薄先生,真是太巧了!怎么在这碰上您了!” “文总监没本事,徐总本事有多大?”薄斯年不应他的话,垂眸细细擦着手指。 男人看出来薄斯年的维护之意,立刻打着哈哈赔礼道歉:“误会误会,我跟舒小姐认识的,这不是碰见了,就开句玩笑。” 薄斯年将湿巾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徐太太要是看到了,怕不会认为徐总是在开玩笑。” 男人面色有些挂不住:“薄先生说得是,薄先生说得是。” 他侧身再去给舒念道歉:“实在抱歉啊,舒小姐,刚刚是我太唐突了。我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舒念皱眉,淡应了声“没事”。 以后工作上很容易会再碰到,她在这北城也就一个人,无依无靠就算了,还不想再得罪了人惹上麻烦。 更何况这徐总心眼小的很,现在真要吃了亏,回头多半得找她再讨回来。 薄斯年将手里的围巾递给舒念,再说了一句:“她现在是我的秘书,徐总以后言行上还是礼貌点。” 男人还不知道这回事,刚刚过来见到舒念,还在寻思着她是不是被文总监炒鱿鱼了。 谁想到这小姑娘这么短时间不见,爬得还挺快。 他陪着笑脸应着,随即匆匆离开。 后面陆宁跟宋知舟出了电梯,她看向这边,看到薄斯年将围巾递给舒念。 这样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不用走过去细看,也很容易看出来了。 她没多注意,本想过去跟苏小蕊打个招呼,但看他们这边似乎是在起争执,还是没有过来,直接跟宋知舟离开了医院。 她往大厅外面走时,薄斯年正好注意到她这边,面色愣了一下。 他围巾刚递到舒念手里,那一眼看过去,手几乎是下意识就立刻缩了回去,拉开了和舒念之间的距离。 随即他才反应过来,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多讽刺。 大概有些潜意识的东西,确实很难以改变。 陆宁跟宋知舟离开医院大厅,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薄斯年收回视线,舒念立刻有些不自然地出声道谢:“刚刚谢谢总裁了。” 薄斯年淡声问了一句:“跟他认识?” “以前跟文总监参加饭局,见过一次。”舒念如实回着。 眼前人显然是不大感兴趣:“嗯,我的秘书不要惹事,也不用太怕事。 要是有人欺负到头上了,胆子大一点,不用瞻前顾后,工资是薄氏给你发,你不是从别人手里拿饭吃。” 苏小蕊颇为自豪地补充了一句:“嗯,舒阿姨是我薄叔叔的下属,要是有人欺负你,薄叔叔会给你撑腰的!” 舒念笑着点头:“谢谢总裁,谢谢小蕊。” 薄斯年“嗯”了一声,给小赵打了个电话,再看向她:“我让人送你回去吧,以后晚上就别往这边跑了,东西让林助理送。” 舒念再点头,觉得这样太麻烦人,想出声婉拒,又感觉手有些抖。 担心说多了会说错话,她还是只应了一句:“谢谢总裁。” 薄斯年没再多说,牵了苏小蕊出去散步消食。 小孩吃得有点多,拉着他要下来走走。 等他们离开,舒念面色有些垮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才走出去。 小赵等在了外面,开车将她送到了住的小区楼下。 舒念道谢下车,看向车消失在夜色里。 路灯下面,是婆娑的树影,花坛里还有尚未消融的白雪,灯光下有些发黄。 她无来由就看呆了几秒,上楼回租的房子时,出租房里没开灯,黑漆漆的。 她摸黑打开了客厅的灯,从茶壶里倒了杯已经冷掉的水喝下去,再添了水去烧水。 手机“叮”的一声轻响,有短信发了进来:“怎么还没打钱过来,不都是今天打吗?” 这样乍一看,如果不确认一眼联系人的话,还很难让人看出来,是她妈妈发过来的。 她还有弟弟,刚上大学,要买手机,要买电脑,什么都要好的。 家里疼弟弟疼惯了,她一个月工资七千多,每月自己留下来的,不到两千。 以前在海市倒还好点,算是够用了。 但如今换到了这里,虽说工资涨了,毕竟也得等下月才能发。 北城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消费高到离谱,光是这样小的一室一厅,每月房租就是两千多。 她将钱转到了固定的银行卡上,再发了条信息过去:“我工作换地方了,这月房子要交押金,剩的钱少了些。” 那边不情不愿回了一句:“行了,反正钱在你手里,还不是你说了算,下月多打点啊,你弟弟也不能亏待了。” 没有多的话,连问她换到了哪里,都没问。 她没再回,将手机放到茶几上,等着水开再泡面。 刚刚去医院太着急,她饭只随便吃了一点,现在有些饿。 薄斯年那几句话,又在她脑子里回响起来。 “她现在是我的秘书,徐总以后言行上还是礼貌点。” “我的秘书不要惹事,也不用太怕事。要是有人欺负到头上了,胆子大一点,不用瞻前顾后。” 大概是太难吃到糖的人,对甜味是真的太敏感了。 他随口说的几句话,或许过后就忘得干干净净了,却如同是刻到了她心里去。 印象里从工作开始,她从上司和同事口中,听到的最多的词汇,都是隐忍退让。 “就几杯白酒,忍忍就喝下去了,回去吐两下不就行了?这单子要签不下来,你也别干了。” “赵总是什么人,你惹得起他?别说是说你两句,就是真踩你头上来,你也先忍着。” “新人嘛,谁不是这么熬过来的,你一个秘书,不就是帮上司挡酒挡事的,不然拿你干什么?” 这么多年了,想想从小到大,愿意帮她挡住一只手的人,以前还真的从来没有过。 烧水壶一声轻响,水烧开了。 她在沙发上坐着,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轻声开口:“你真的是疯了。他你也敢想,你算什么?” 第536章 看起来正常了,才是最不正常的 舒念坐在沙发上,伸手拿过茶几上的手机,翻到薄倩倩的号码,迟疑着,又将手机放回去。 要告诉她吗,关于薄斯年立遗嘱的事。 年纪轻轻立遗嘱的人,也并不是没有,很多时候遗嘱也就像是保险一样,或许只是早作准备而已。 她会不会是想多了,她好歹也还是薄斯年的秘书,这样的事情也去告诉薄倩倩的话,算不算是泄露总裁的隐私,打小报告了。 她盯着茶几上的手机,还是心一横,将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薄倩倩正在医院走廊上,薄斯年的心理医生叫她过去一趟,说是谈一下薄斯年的病情。 这样背着薄斯年将她私自叫过去,想必情况不大好。 但薄倩倩也并不太担心,薄斯年最近情绪明显稳定了些,不像之前那样,不是动怒就是过于沉闷。 往医生办公室走时,她看向手机里舒念打过来的电话。 舒念私自找她,多半都是比较隐蔽的事情,她拿着手机直接去了落地窗前。 一来一回几句话,薄倩倩皱了眉头:“你说什么,遗嘱?” 这算是什么情况,她哥最近看着正常多了,似乎也是打算放下陆宁,好好管理公司了,这个时候立的哪门子遗嘱? 她还想问什么,身后有护士过来叫她:“薄小姐,杨医生叫您过去。” 薄倩倩回头应声:“知道了,我就来。” 那护士回了句“好的”,就先离开了。 这个点医生快要下班了,薄倩倩只能没有细问,匆匆挂断了电话,就往医生办公室走。 她生出了很不好的预感,先是要单独跟她聊的心理医生,再是舒念说的他悄悄立遗嘱。 这些天好不容易放下来的一颗心,再一次高悬了起来。 到办公室时,她跟杨医生相对而坐,杨医生将一叠检查报告单递给他。 薄倩倩翻看着,有些内容似懂非懂。 她听到杨医生面色有些沉重地开口:“情况比预想中的要差很多,前两天给薄先生做的催眠诊断。 结合其他一系列检查,目前结果显示,薄先生的躁郁症已经发展到重度了。” 薄倩倩拿着检查单的手紧了一下,倏然抬头看向眼前的医生。 这个消息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之前薄斯年情况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出现了消极厌世的言语,诊断结果最糟糕的也只到中度。 很多的专业术语难以听懂,但“重度”这个词太容易理解了,也就是最严重、最危险。 薄倩倩声音有些干涩:“会不会弄错了?我感觉我哥最近,好了很多,至少言行和情绪,都没有比之前差。” 杨医生出声解释:“心理疾病不同于一般的疾病,很多时候,患者看起来突然正常了,才是最不正常的。” 薄倩倩一时没应声,但这句话,她也读懂了一些含义。 杨医生继续往下说:“这类似于人在最悲伤低落的时候,往往却是最平静的。 心疾患者在疾病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内心可能会出现封闭的情况,这是很危险的。 如同在洪水泛滥处立起一处堤坝,堤内的水越聚越多,得不到疏散,只能不断冲击着堤坝。 一旦有一天堤坝被冲开,决堤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薄倩倩心里完全乱了:“那该怎么办?” “目前的情况,亲友应该多陪伴他,尽力解开他的心结。我们医生会全力配合,加强心理疏导治疗。还有需要特别注意的一件事情……” 医生停顿了一下,面色凝重了下来:“他现在的情况,随时可能会有轻生的念头,家人需要时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包括睡眠的时候也最好有人陪伴。要注意一切刀具利器,注意窗台等各处高空位置。” “怎么可能!”薄倩倩情绪终于有些崩溃了,哑声嘶吼了一句。 他怎么可能会产生那样的念头,怎么可能。 医生有些无奈地安抚了一句:“目前只是考虑最糟糕的情况,尽量规避可能存在的风险,薄小姐也不必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这个结果您最好也先别告诉薄先生,让他能放松一点。” 薄倩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出去的时候,感觉浑身都在发抖。 这些天她看着她哥一点点好转,而现在医生告诉她,看起来的好转,才是最糟糕的结果。 他在立遗嘱,他在教她管理公司,他在前所未有地亲近和纵容苏小蕊,这不过是因为,他在做最后的打算了。 当初胃病糟糕到那种程度,一次次躺进抢救室里,他也熬过来了。 怎么现在,心理疾病却能要了人命吗? 她耳边还重复着医生那句话:“严重的心理疾病,致死率可能高过任何一种癌症。人的求生意志,很多时候才是决定生死的关键所在。” 她走到病房外,突然感觉没了勇气再走进去。 坐到了走廊的沙发上,她将脸低埋入掌心里,眼泪顺着指缝悄然溢出。 该怎么办,谁能救救她哥哥,还有谁能? 她肩膀颤动着,良久没有起身。 一门之隔,病房内,陈叔站在薄斯年身边。 苏小蕊已经让吴婶带出去了,房间里就薄斯年跟陈叔两个人,气氛有些压抑。 薄斯年坐在沙发上,继续开口:“那个凶手必须找出来,警方那边当年在车祸现场采集到了那人的dna信息。 你想办法去查,北城没找到就全国,国内找不到就国内外,不惜金钱代价,那个人必须要到我手里。” 如陆宁所说,他可以不惜命,但死了也没颜面去见他养父母。 都说他是北城只手遮天的人,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连撞死自己养父母的肇事逃逸者都找不到,这口气他无论如何咽不下。 以前还想着早晚会找到,但现在,他想就了了这一桩心愿,也就算是没什么牵挂遗憾了。 十多年都过去了,如果他走了,那个凶手就真的不可能会被查到了。 陈叔点头:“先生放心,我尽全力去办。” 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些年薄斯年也一直在查,怎么现在突然就这么着急了? 但不该问的不多问,他应下来,看薄斯年没了别的事,就先出去了。 刚出病房,他就看到薄倩倩在接电话。 电话那边,女人的声音传过来:“薄小姐,您方便过来一趟吗?这边朝歌,牧先生和宋先生在这边打起来了。” 那边话落,又补充了一句:“牧辰逸先生和宋知杰先生。” 第537章 薄倩倩扇宋知杰耳光 薄倩倩接着电话,急着起身往外走,一边回复那边:“我现在过来,麻烦你帮我拦着点。” 那边服务生有些为难地应着“好的”,再是薄倩倩挂断了电话。 说是要服务生拦着,可牧辰逸跟宋知杰两个人都是牧家人,朝歌别说是服务生,就是老板也不敢真去阻拦,顶多只能作用不大地劝阻几句。 陈叔没听清薄倩倩跟那边说的什么,看她走得急,立刻快步跟了上去,问了一句:“二小姐,我送您吧?” 薄倩倩将手机放回包里,脚下步子未停,只应了声“行”。 这一路匆匆进电梯,再到地下车库上车,薄倩倩坐在车后座,立刻给牧辰逸打电话过去。 语音提示无法接通,她闷声坐着,有些纳闷牧辰逸怎么会跟宋知杰打起来。 这么长时间了,牧辰逸跟牧家的关系一直没有缓和。 牧之卉对一些原则性的问题,向来对牧辰逸要求很严。 因为薄倩倩之前从牧辰逸手里要了那份视频的事情,这么久了牧辰逸就再没回去过了,也没去过牧氏了。 但尽管这样, 他跟牧家也并没有再多起争执,真要说的话,也只能算是冷战。 宋知杰最近狐假虎威嚣张得很,但牧辰逸素来不爱搭理他,之前也没起过什么冲突。 她思索间,前面开车的陈叔就问了她一句:“二小姐,牧医生的事情,您最近似乎上心了些。” 这句话说的有些委婉,说白了,也就是猜测她跟牧辰逸旧情复燃了。 薄倩倩素来对陈叔还算敬重,出声解释了一句:“不管怎样,他落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因为我跟我哥。 当日他如果不拿出那份视频,牧家也不至于跟他闹翻。” 陈叔应着:“牧医生确实是个重情义的人,这个朋友,还是值得先生交的。” 身居高位的人自然不会缺表面上的朋友,但有一个能不顾前程来帮助自己的,可不容易。 牧辰逸会拿出那视频来,有薄倩倩的原因在,但也有跟薄斯年的交情。 隔了半晌,陈叔又斟酌着开口:“我跟了先生这么多年,也是看着二小姐长大的。有句多嘴的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薄倩倩抬眸从后视镜里看过去:“陈叔不用多虑,您直说吧。” 陈叔继续道:“牧医生确实人很不错,我个人认为,他也是很适合二小姐的。 但我偶尔也听过董事长和太太的几句话,他们似乎还是有些介意,牧医生现在的情况。 失去了牧氏的股份和管理权,牧医生虽说自己手里也小有产业,但可能还是会让二小姐受点委屈。” 薄倩倩蹙眉下意识想反驳一句,他牧辰逸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因为帮了薄家。 怎么到现在,她爸妈倒还嫌弃起他来了? 而且当初她爸爸还算是允诺了,说牧家愿意放过薄斯年的话,就让薄倩倩嫁过去。 虽说当时情况下,多半也是太心急了,但现在事情刚过,就因为牧辰逸暂时无权无势,而不待见他,实在有些没道理。 想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她又觉得这样似乎是自己承认了什么。 她还是改口淡应了一句:“我没想那么多,仅仅是觉得他帮了我哥,所以有些事情也帮他一点,这些事情,没牵扯到什么男女私情。” 陈叔看破不说破:“是我多嘴了,牧氏现在将利益都往那位宋医生手里送了。 二小姐真想帮牧医生,倒也可以劝劝他,跟自己家人多沟通一下,早些回牧家去。” 毕竟牧氏资产庞大,牧辰逸多少分到一些,以后真要娶薄倩倩也能有点底气。 而不至于像先生跟陆小姐一样,落到两相仇恨的境地,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薄倩倩没再多回,沉默着一直到车在朝歌外面停下。 她下车时,宋知舟的车也正停到了她后面。 因为宋知舟之前嘱咐过这边,宋知杰如果再过来就联系他,所以服务生也将电话打到了宋知舟那里去。 宋知舟跟陆宁推门下车,因为有她在身边,他言行都克制了些,心里着急,却并没有立刻急着往里面走。 他绕到她身边,过来牵着她才进去。 陆宁看向前面的薄倩倩,无声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难猜测,薄倩倩过来多半是为了牧辰逸。 薄倩倩同样是回以笑意,随即几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以前的时候,她们俩相处还行,偶偶还能开开玩笑聊聊八卦。 但最近因为薄斯年的事情,她们关系也生疏微妙了起来。 夜色已经很深了,一进去就是五颜六色的灯光,和喧嚣嘈杂的气氛。 陆宁有些不大适应,被宋知舟牵着,靠着边上往里走。 宋知舟垂眸看她:“你要不到车里等我吧,他闹出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去把他带走就行了。” “来都来了,我跟你一起去吧。”陆宁缓了缓面色,不愿意先出去。 因为宋知杰又来了这里,宋知舟心里藏着些不踏实,却也并没表现出来,只应了声“好”,再将她牵紧了些。 争执是在包厢里,他们过去的时候,包厢门关着,外面的人并不大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有服务生守在门外面,大概担心影响不大好,阻拦着偶尔过来想看热闹的人。 等宋知舟跟薄倩倩几个人走过去,守在外面的服务生立即将门打开来,再暗暗松了口气。 这里面打起来的两个人,随便谁伤着了,那都不会是小事。 门一开,他们几个走进去,里面的声音陡然清晰了起来。 宋知杰恼怒至极的声音:“喝就喝,两杯酒的事情,特么谁怂了?你如今不就是我爸赶出来的一条狗,还端着架子呢?” 他抓起茶几上的酒杯,就要跟牧辰逸拼酒。 宋知舟面色陡然一沉,急步就靠近了过去,抬手一扫,宋知杰手里的酒杯就碎在了地上。 他刚刚太着急,甚至都忘记了还牵着陆宁,走了两步才松开手。 陆宁身体猝不及防被他往前带了几步,再被突然松开了手。 她身体一下失了平衡,就要往前摔下去时,勉强撑住了沙发边角,没能摔到地上。 酒杯碎地,清脆而突兀的一道声响,在包厢里蔓延开来。 薄倩倩红了眼,冲过去抖着手甩了宋知杰一耳光:“你凭什么这样骂人,狗骂谁?” 第538章 陆宁觉得宋知杰脏 包厢里还有几个人,是牧辰逸的朋友。 现在牧辰逸跟宋知杰算是两兄弟吵架,加上又来了几个人,那坐在旁边的几位也并没插话。 眼看薄倩倩打了宋知杰一耳光,几个人轻声跟喝到半醉了的牧辰逸打了声招呼,就先起身离开了。 包厢里安静了很多,牧辰逸没再说话,闷声喝酒。 宋知杰先是被宋知舟打翻了酒杯,再挨了薄倩倩一巴掌,本来一脸的张狂,足足愣怔了好几秒没能回神。 片刻后,他逼近过去扬手就要回薄倩倩那一巴掌,声音怒不可遏。 “狗骂你了?你都还没进我牧家门,有什么资格打我?” 宋知舟克制着情绪去阻拦宋知杰:“够了,跟我回去。” 要不是陆宁还在这,他早把这弟弟直接拖走了。 宋知杰这人就是典型的吃硬不吃软,越跟他讲道理,他越来劲。 干脆利落被揍上几拳,他倒是还能消停几天。 薄倩倩冷笑:“狗不是在骂我,那你骂的是谁?” “我骂的是……”宋知杰话说到一半顿住,意识到被薄倩倩骂了,推搡着宋知舟的手,就要去跟薄倩倩理论。 宋知舟拽着他手腕的手,加了些力道,压低了些声音:“最后一遍,跟我走。” 薄倩倩仍觉得不够解气,从小到大牧辰逸从未被人这样羞辱过。 而且这个包厢是牧辰逸的,这些年一直如此,宋知杰会进了这里,显然是宋知杰挑衅在先。 她冷声再说了一句:“宋医生也管管你弟弟吧,好歹牧辰逸也在牧家这么多年了。 现在你们两兄弟刚跟牧家相认,牧氏也快都给你们了,他牧辰逸手里也不剩什么了,请你弟弟也别太咄咄逼人。” “谁咄咄逼人呢?谁特么没本事,谁心里清楚,有本事跟我哥来抢啊,自己守不住东西怨谁呢?”宋知杰之前就觉得在牧辰逸手里受了气,难得逮到个出气的机会,丝毫不顾及宋知舟的阻拦。 反正陆宁在场,他清楚他哥不会对他太过分。 一直沉默喝酒的牧辰逸,终于抬头,面色淡漠:“你走,还是我让人来请你?” 他目光落在宋知杰身上,不带怒意,却无来由有些瘆人。 宋知杰还想出声讥讽,宋知舟耐性终于告破,拽着他往外走时,低声说了一句。 “再不走,当年的事情我就直接替你在这说了?别总觉得我非维护你不可。” 宋知杰面色不痛快,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出去了。 陆宁感觉宋知杰羞辱牧辰逸的那些话,有些听不下去。 正要过来让宋知舟将人带走,她就正隐约听到了宋知舟话里的几个词。 “当年的事”、“维护你”。 她无意识就皱了下眉头,也来不及多想,跟着宋知舟出去。 在他回身要牵她时,她条件反射般就缩了手。 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她出声解释了一句:“我自己走就行了,你还是跟紧看着你弟弟吧,别让他又闹出什么事来了。” 她感觉宋知杰脏,有些市井无赖的丑恶嘴脸。 在刚刚他骂牧辰逸“不过是被赶出来的一条狗”、“自己没本事守不住东西”时,她就生出了这种很强烈的想法。 她以前只觉得宋知杰贪玩好赌,只是到不懂事的程度。 今天大概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他骂起人来展现出的阴暗内心。 所以在宋知舟拽过宋知杰手臂的手,再要来牵她时,她完全来不及多想就避开了。 她觉得很倒胃口,大概也因为被骂的那个人,是牧辰逸。 之前她跟薄斯年在一起的那两年,跟牧辰逸的关系也不错,称呼他“辰逸哥”。 他为人待事都很好,就目前而言,他完全失去了牧氏的权力,多半并不是他没办法,而是因为考虑到亲情,不希望真去撕破脸争执什么。 而此刻的宋知杰,无疑是小人得势,仗势欺人了。 而他欺的那个人,还是自己的表弟。 她离开包厢时,又回头看了眼里面,看到牧辰逸低着头,面容晦暗不明。 薄倩倩走近过去,坐到了他身边去,伸手拿掉了他手里的酒杯。 陆宁回身要关包厢门时,听到牧辰逸低笑着问了薄倩倩一句:“你也来看我笑话了?” 薄倩倩回着他什么,门关上,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出朝歌时,大雪天气温度很低,陆宁将手里的围巾裹严实。 宋知杰拉开宋知舟车的后座车门,就自顾自坐了进去,全然当是自己东西似的。 陆宁看了一眼,将视线侧向宋知舟:“将他送回去,还是?” 宋知舟显然不放心,又怕她介意,试探着说了一句:“他刚刚说话那么冲,可能是喝了点酒。 要不让他去我那住一晚,睡别的卧室,或者我送他回去也行。” 陆宁“嗯”了一声:“我随便。” 她走过去,不等跟过来的宋知舟帮她拉车门,自己开门坐进了副驾驶。 宋知舟开车,这一路有些沉闷。 陆宁察觉到后座的宋知杰,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向她,眼神有些让人不大舒服。 她索性身体后倚着,避开了后视镜里的目光,闭着眼睛装睡。 时间已经临近半夜了,沿途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车辆人影。 眼睛一闭上,她脑子里又响起宋知舟说的那个词:“当年的事”。 好像他一说了那话,宋知杰立刻就怂了,乖乖跟着他走了。 所以当年的事,是什么事? 她想着,后座宋知杰有些轻浮的声音就响起:“这种地方,嫂子怕还是头一次来吧?刚刚我说话声音大了点,没吓着嫂子吧?” 陆宁感觉有些犯恶心,看着跟宋知舟几乎一样的一张脸,却让她犯恶心,这让她说不出地不舒坦。 所以她一直闭眼装睡,不去看后视镜里那张脸。 宋知舟声线平淡地打断宋知杰的话:“少说两句。” “有嫂子在,哥说话真是温和多了啊,都让我有些不习惯了。还是嫂子管理有方啊。”宋知杰声音阴阳怪气得很。 他说的话,也没什么很恶心的词汇,但这样组合出几句话,各个字都让人倒尽了胃口。 陆宁只当没听见,默念静心咒:“他是宋医生的弟弟,是宋医生的弟弟。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一直到回了别墅,宋知杰赖在客厅里看电视,说习惯晚睡,不愿意去楼上次卧。 陆宁跟宋知舟回房睡下,想着外面还有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 熬到后半夜,她索性起床下楼倒水喝。 楼下灯没关,宋知杰还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陆宁扫了他一眼,没出声,直接往厨房走。 身后声音响起:“我怎么感觉,嫂子这是瞧不起我呢?” 第539章 他撞的人,是薄斯年的养父母 陆宁顿住步子,回身去看他。 如果不是宋知舟的缘故,她此刻很想回眼前人一句:“你的感觉真准,我就是瞧不起你。” 到嘴的话绕了绕,她神色如常回了一句:“你为什么这样觉得?” “嫂子这眼神,可不就是不待见我?”宋知杰面色不痛快。 他从小到大一直被人看不起,小的时候在国外,继父继母就也经常用这种眼神看他,如同看着一团垃圾。 现在他分明已经和牧家相认了,成了牧川的儿子,比他牧辰逸地位还高。 可那些富家公子哥,表面上阿谀奉承他,背地里却照样讥讽他狐假虎威没真本事。 反倒是牧辰逸如今落魄了,围着他转的人仍是不少。 这种如同在身上烙下了烙印,无论如何都注定低人一等的感觉,让他尤其地不痛快。 而这种不痛快,在此刻面对陆宁这种眼神时,达到了最浓烈的程度。 陆宁看着他,半晌后,应了一句:“是有点。” 宋知杰被她这话激怒:“你什么意思?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哥,他虽然表面上对我不怎么样,但这些年一直很关心我,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陆宁没再应声,进厨房喝了水,再出来时,宋知杰还看着她。 她看向他身后的张嫂,再出声:“你坐好了就上去睡吧,张嫂这样守着你也累。你既然知道你哥关心你,就让他少操点心。” 宋知杰咬牙说了一句:“谁稀罕?我需要他管?” “你随意。”陆宁话落,直接往楼上走。 身后宋知杰扬高了声音,语气有些忍无可忍:“怎么,你突然对我意见那么大。 还不就是因为我羞辱了你前夫的朋友?直说不就行了,下次跟你前夫有关的人,我不去招惹啊。” 陆宁步子顿了一下,还是没搭腔,继续往楼上走。 楼下的人直接站了起来,声音带着些微得意和挑衅:“就说了他朋友两句,嫂子心里就不舒服了,那你要是知道,我还……” 宋知杰声音戛然而止,在看到出现在楼梯上的宋知舟时,理智猛然拉了回来。 意识到自己刚刚一时情绪失控,差点说了什么,他后背都跟着一阵发凉。 陆宁回身看他:“你还什么?” 站在沙发前的人,面色都有些白了,立刻补充了一句:“我还骂了他更过分的话啊。” 陆宁嗤笑了一声:“哦,那你很厉害啊。” 宋知杰没回怼她,此刻还有些心有余悸,幸好止住了,幸好没说。 当年宋知舟落海失踪后,宋知杰还以为他是死了,所以想将他的别墅和资产都设法卖了,换成现金。 为了找到合适的买家,那时候他去求过几次牧辰逸,有一次去找牧辰逸时,就偶然听到了牧辰逸跟薄斯年的对话。 也就是听到的那次对话,让他知道了他当年撞到的人,就是薄斯年的养父母。 那消息于他而言,无疑毛骨悚然。 薄斯年的狠,北城人尽皆知,如果让他知道了,人是他宋知杰撞的,那他宋知杰绝对活不了。 但这事只有他知道,当年他车祸肇事逃逸,只有他继父和宋知舟知情,但他俩也从来不清楚,他宋知杰撞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楼梯上的宋知舟走下来,走近陆宁开口:“怎么下来了,也不穿个外套。” 陆宁收回视线,应了一句:“忘穿了,就下来喝点水。” 宋知舟“嗯”了一声,看向宋知杰说了一声“早点睡”,就牵着陆宁上去了。 宋知杰跌坐回沙发上,手脚抖得完全控制不住,那种快要遗忘了的恐惧感,再一次鲜活强烈了起来。 他清楚薄斯年一直在调查当年的肇事者,当年警察也在现场采集到了他的dna信息。 但宋知杰没在警局留下过自己的dna,薄斯年这些年比对了无数人的dna信息,但一直还没查到他头上来。 之前他因为涉赌,被警察抓过去了一次,但宋知舟及时将他保了出来,警局那边并没有收集他的身份信息。 那一次,大概也是薄斯年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年他国内外都找遍了,而他要找的人,其实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得好好的。 这样想着,宋知杰除了恐惧,又多生出了几分得意。 他薄斯年,看着那么厉害,原来本事也不怎么样啊。 要说这陆宁,如今当了他哥的女朋友。 万一哪一天,他真落到了薄斯年手里,这女人指不定还能救他条命呢。 他突然觉得,对陆宁的怨意也散了,心里期待,他哥跟这女人,可千万不要分开了。 回卧室再躺回床上,宋知舟将陆宁揽过去,把她的手捂到掌心里搓了搓:“冷不冷?” “不冷。”她应了一句,怎么都觉得,宋知杰最后那句话不对劲。 再想到宋知舟那句“当年的事”,这种不踏实的感觉,让她睡意也没了。 她索性抬眸问了一句:“宋医生,我能不能问你件事情?” “嗯。”他看着她,在透进来的月色里,面容温和。 陆宁斟酌着开口:“今天在朝歌包厢里的时候,我听到你跟你弟弟说了一句话。我可不可以知道,当年的事,是什么事?” 他指腹搓着她的手心,在她那句话落下时,他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她立刻又补充了一句:“没事,我也就随口问问。谁都有过去,都有不太想提及的事情,要不就不说了吧。” 宋知舟神色如常,沉默了两秒。 他记得他当时说那话时,声音很低,而且陆宁站的位置较远,她怎么就听到了。 极短暂的迟疑,他应声:“没事,没什么不能说的。也无非就是他闯的那些祸,赌牌打架之类的。 你知道的,他爱惹事,其实却又怕事,现在不太喜欢被人提及他过去干的那些事情。” 陆宁点头:“我猜也是这样。” “嗯,都凌晨了,睡吧。”他声音落下来,面色仍是平平静静的,没有半点涟漪。 陆宁闭上眼睛,快要睡着时,问了一句:“你会有骗我的时候吗?” “不会的,我不会骗你。”他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很难让人生出半点怀疑。 第540章 给宫和泽考虑女朋友 小年的前一天,北城难得有个大晴天。 陆宁跟宋知舟一起出去上班,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感慨:“总算是晴了,再多下一天的雪,我感觉房子都要被雪淹了。” “那也不错,正好有个理由,可以不上班了。”宋知舟打趣她。 陆宁上车,心情不错地回了一句:“那可不行,我师兄今天还要给员工发压岁钱的,我还等着呢。” 他边开车边应声:“发这么早?” 大概是天气好,加上开始采集年货的缘故,今天路上的车有些多,他车开得慢。 陆宁点头:“是啊,今天都最后一天班了,总不能等放年假了,他还亲自上门挨家挨户给员工发去。” 说到“亲自上门”,陆宁又想起宫老先生之前跟她说的,希望宫和泽早些找个女朋友。 他这身边连个来往密切的异性朋友,好像都没有,跟他暧昧的倒不少,但其实距离又都刚刚好。 总之要给他撮合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还真不容易。 她寻思着,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就想到了小北。 之前小北在公司年会上,夸一个弹钢琴的男人长得帅,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小北家世其实很好,只是相比高菀的高调,她很少向人提及自己家里的情况。 还是陆宁后来和她来往渐多,一次偶尔去过她家一趟,才知道她家里不简单。 她爸爸是江城最大的房地产商,而且特别疼她,尊重她的意思,让她简单平静地工作生活,从未对外公开过她的身份。 她妈妈是北城大学的副校长,职务算是副科级,兼任法学教授。 就连年过八十的爷爷,退役前还是陆军中将,在战时立过一等功,这些年见诸报纸媒体的采访,随处可见。 陆宁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正所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希望那个弹钢琴的男人,还没笼络小北的芳心,这要是成了,宫老先生一定也很满意。 她越想越觉得他俩绝配,脑子里已经随之想象出了无数个场景,包括他俩以后的孩子,要不要取名叫“宫北北”。 小北本来就姓北,全名北嘉月。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我妈妈年轻的时候特沉迷于琼瑶小说,所以给我取了这么个文青感伤、中看不中用的名字。” 为了表达自己暗暗的不满,她逢人就自称“小北”,姓小名北。 后来被她妈妈发现了,她说自己还被揍了一顿。 宋知舟看她闷着头笑,抬手过来敲了她一下:“笑什么呢?” “啊,没笑啊。”陆宁从自我想象的故事里回过神来,轻咳了两声,收敛了面色。 因为是最后一天上班了,该忙的事情其实也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陆宁上午跟市场部的大哥跑了趟江氏和赵氏。 之前已经将完成的作品递送了过去,现在再去那边拿回了确认单,确定交接的单子,那边没有意见。 先去的赵氏,等再去江氏弄完,就已经到中午了。 江景焕约陆宁一起吃午饭,说算是庆祝合作圆满完成。 按理这顿饭,应该是他跟宫和泽一起吃,但他既然开了口,陆宁总没有拒绝的道理。 好在有市场部大哥一起,这顿饭吃得也不算尴尬。 离开的时候,市场部大哥去地下车库取车,陆宁就到酒店大堂外面等他。 江景焕陪着她等,在她要走时,突然叫住她说了一句:“陆宁,新年快乐。” 他说完,又感觉这话不大妥帖,补充了一句:“提前祝你。” 陆宁伸手正要拉开车门,回过头去看他。 冬日的阳光撒在酒店外面的台阶上,也笼在他半张侧脸上。 她突然感觉,时间过得真快啊。 她印象里第一次见他,还是四年前。 二十多岁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白衬衫,银灰色领带,五官精致贵气。 他盯着她的素描画,拿着一张名片跟她搭讪:“我手边正好有本杂志缺组插画,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兴趣?” 那时候,他轰轰烈烈地追求她帮助她,却又无声无息地放弃她。 她思绪拉回,轻笑:“也预祝江先生新年快乐。” 她拉开车门上车,车外的人没再说话。 回公司办公室时,宫和泽正在里面,手里拿着一摞红包。 陆宁边往里走边笑说:“我回来得这么巧。” 宫和泽幽幽地看着她:“不巧,你再晚回来一步,我就打算将你的红包送给小北了。” 陆宁八卦心骤起,颇为好奇地问了一句:“这么多人在呢,你为什么要送给小北?” 小北愣了一下,面色生红。 宫和泽一脸莫名其妙:“随便指的啊,被送掉的是你的红包,你关注点要不要这么离奇?” 陆宁将包放回自己工位上,再回了一句:“要是宫总想的话,我愿意把我的红包给小北。” “你干嘛。”小北暗暗杵她的手臂,低声制止她。 宫和泽懒得搭理她,这样互怼的模式,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一个个红包发下去,员工兴致冲冲地拆着红包,数着里面厚厚的一叠钱。 几个人出声起哄:“哇老板就是大方,老板这个不包括明年的新年红包吧?” 宫和泽发完最后一个红包,应了一句:“只要不像陆宁这样迟到早退,新年红包明年照发。” 陆宁拆着红包的手一顿,蹙眉看他:“谁迟到早退了?你去翻人事记录,我哪天无故迟到早退了?” “外加一条,顶撞上司啊。”宫和泽抬手在她桌面上敲了敲,再指了指她手里的红包。 陆宁立刻将红包收起来:“有话好说。” 宫和泽手收回去,一脸正经状:“好好干活,今天提前到四点下班,要赶飞机回去的,早点去机场。” 有员工起哄:“宫总太好了,宫总来年我帮您介绍女朋友吧。” 宫和泽看过去:“我谢谢您。要介绍就直接趁现在,我好带回家过年。” 起哄的员工轻“啧”了一声:“宫总这么急,这眼下也没合适的啊。” 高菀正在修图,闻言鼠标按得“啪啪”响。 小南四下一扫,再一拍桌子:“我觉得这里就有合适的啊。” 第541章 宋知舟曝光视频被查出 高菀调整了面色等着叫她。 小南却是视线一转,略过高菀,随便落到了小北身上:“小北就不错啊! 我们部门还单着的,就她条件最合适了,我可是听说了,她还是个隐形豪门啊!” 高菀面色立即难看,要说适合宫和泽,这里的员工里,还有谁比她高菀更合适吗? 小北一张脸“唰”就红了,脑子一抽就说了一句:“干嘛扯上我,你喜欢你自己上啊。” 话落,办公室里陷入短暂而诡异的死寂。 小北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舌头打着结面红耳赤地解释:“宫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宫和泽给她台阶下,开了句玩笑:“还行,小北考虑考虑。” 陆宁立刻追问宫和泽:“真的吗?” 几个同事跟着起哄:“哇小北小北,快说几句!你要是当了未来老板娘,可得先罩着我们啊!” 再过两小时就要放年假了,加上宫和泽看起来心情也不错,大家兴致都很高。 小北一张脸通红,脸都不敢抬了:“你们别乱说了。” 小南继续半开玩笑:“小北,你以前也不是这么害羞的人啊,这脸红得哟。” 前面高菀冷讽了一句:“你就别担心人不好意思了,人家心里美着呢。” 小南反怼了一句:“又没开你的玩笑,也没抢你高菀的男人,你那么大意见干什么?” “你!”高菀回头去瞪她。 眼看就要吵起来了,宫和泽出声打断:“行了,一天天就知道八卦,好好干活,到点下班。” 他话落,就要离开,几个员工也都消停了下来。 转身要走时,他想到什么,又回身将一张名片放到了小北办公桌上。 “上次年会答应你的,忘给你了。” 小北冷不防看他突然折回来给自己东西,一颗心都要跟着跳出来了,看清桌子上那张名片,差点没气死。 宫和泽已经离开办公室了,那张名片如同当头一盆冷水,完全浇熄了小北心里暗暗的窃喜。 那名片上的人,是上次小北在年会上,看到的那个弹钢琴的男人。 那时候她随口说了一句,那男人挺帅,宫和泽就跟她半开玩笑,说回头帮她要到那个男员工的联系方式。 结果时隔这么久了,他还真给她要了张名片过来了。 小北闷头将名片丢到一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还考虑考虑,开玩笑能不能也严肃点?” 上一秒还说要她考虑,下一秒就把别的男人的名片塞给她了。 陆宁支着头,饶有兴致地看她:“小北小北。” 小北侧目对上她的视线,格外地不爽:“干嘛。” 她暗恋宫和泽,早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不然刚刚那么多同事在,小南也不会一开玩笑,就开到了小北身上。 陆宁笑着摇头:“没事没事,这名片要不我帮你还给宫总吧?” 小北闷声说了句“不用”,继续敲键盘,显然憋着一股子气。 陆宁收回视线,忙自己的事情。 没多久,手机里宫和泽就发了信息过来:“晚上去宫老头那里吃晚饭,我跟你一起去。” 陆宁:“可以带人过去吗?” 宫和泽:“宋知舟?你爱带就带啊,关我什么事。” 陆宁:“??不是啊,我问小北去不去。” 那边隔了好一阵,才回了信息过来:“你是不是找骂?还是嫌年终奖太多?” 陆宁正斟酌着怎么说服他,冷不防感觉身边有一道视线。 一侧目,就看到小北凑了过来,偷瞄她聊天。 陆宁吓得手机都差点掉了,小北立刻收回了视线,气定神闲地指了指地上:“我没偷看啊,我笔掉地上了,过来捡笔的。” 陆宁“哦”了一声,蹲身下去帮她把笔捡了起来。 等小北坐了回去,她才继续回信息:“员工一起去拜访下董事长怎么了?碍着你了?” 宫和泽慢腾腾回了一句:“那你俩去吧,我今晚正好泡酒吧去。” 陆宁:“……” 她将手机丢到一边,也没再搭理他。 那边良久后又发了条信息:“把你们部门的年终总结收上来,先送到我这来。” 陆宁拿着东西送到他办公室时,他文件已经处理完,跟黎秘书一人坐一边沙发,在一起开黑打游戏。 陆宁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俩一眼,不声不响地将文件放到他办公桌上,回身就要出去。 宫和泽将手机丢到茶几上,叫住了她:“我让你走了吗,黎秘书先出去。” 黎秘书立刻起身,拿着手机出去了。 陆宁走近过去:“我看你忙着啊。” 宫和泽示意对面的沙发:“坐下,好好聊聊。” 陆宁“哦”了一声,坐到沙发上:“聊什么?” “那天年会散后,那老头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宫和泽面色不大痛快。 陆宁也没隐瞒,点头:“嗯,说了些。” “说了什么?” “什么都说了。”她回了一句。 宫和泽眉头皱了皱:“所以你这是担心我孤独终老,打算给我找女朋友呢?” 陆宁四下环顾了一圈:“那不管怎样,你都三十的人了,找个女朋友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她突然想到什么,颇为怀疑道:“你不会是,喜欢黎秘书吧?” 眼前人一言难尽地看向她:“脑细胞那么丰富,你怎么不去写剧本?” 陆宁思索了一下:“那我回头考虑考虑。” 宫和泽面色沉了沉:“你就别白费功夫了,我现在日子过得挺好,还不想找什么女朋友。 这么跟你直说吧,你要是结婚生子了,我没准还就去谈个恋爱,然后闪婚。” 陆宁沉默了良久,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你没病吧?我结婚生子,跟你找女朋友有关系吗?” 宫和泽绕开了这个话题:“找你来是说另一件事的,还记不记得,当年你跟我说过的,你宋医生给薄斯年动手术的那份监控视频,后来被薄斯年曝光了一次。” 她点头,显然觉得他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嗯啊,难不成这也跟你找女朋友,有关系?” 宫和泽打开手机,点开了一份文件推给她:“查过了,当初曝光那视频的,是一个微博小号,用来注册那账号的身份信息……” 他声音顿了片刻:“是你宋医生。” 第542章 得知真相,不敢去面对他 陆宁面上的笑意凝固住,看向茶几上的手机,没有去打开。 她片刻后才应声:“你要是对我给你物色女朋友这事有意见的话,可以直说的。”没必要来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宫和泽看她不愿意点开手机上的文件,将手机收了回去。 “这种玩笑我不会开,我更没道理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但你们也快结婚了,婚姻不是儿戏,我了解到的一些事情,我认为你更有知道的权利。” 陆宁将视线移开来,声音淡了下去:“我不信。 ” 宫和泽点头:“不信就不信吧。我该说的说了,你当没发生过也更好。 毕竟也这么多年了,你们现在感情也稳定。很多东西,装傻或许比剖根究底更合适。” “你为什么要去查这种东西?”她抬眸去看他。 宫和泽应声:“觉得有些奇怪而已,当初薄斯年拿那视频威胁你,后来又发生了曹虎绑架你那件事,那之后他重伤住院,你也没急着离开他。 他没道理要突然将那视频曝光出去,自己毁了自己手上的筹码,有什么好处吗?” 陆宁声音有些不悦:“所以你就怀疑到宋医生了吗?” 宫和泽身体后倚,坐得有些悠闲:“说实话,还真没怀疑到他身上去。 我只是担心那幕后曝光视频的人,可能是对你有怨恨,或许跟之前的顾源一样,会突然冒出来伤害你。所以前些天闲着,就顺手查了下。” 她心里膈应着什么,沉默了片刻,再出声:“不会是宋医生,总之这事你别查了,我也不想听,当没听过。” “不用查了,已经查清楚了,事实摆在这里。”宫和泽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 陆宁面色有些泛白,几乎是下意识就维护了一句:“或许他也是一时冲动。 谁都有冲动的时候,何况多半也是你查错了,当年是他亲口跟我说的,视频应该是薄斯年干的。” 宫和泽应声:“正因为是他亲口跟你说的,我现在才要告诉你。” 陆宁声音激动了些,还是尽力压制着情绪:“我不想听,别说了吧,我先走了。” 宫和泽出声阻拦她:“等下,还有件事,既然说开了就一起说了吧。你也不乐意听,以后我也省得再提一次了。” 陆宁打算起身,又坐回去,一声不吭等他说下去。 面色装得平静,手心却是不受克制地有些发抖。 当初因为那视频的事情,她恨死了薄斯年,也第一次心疼极了宋知舟。 他前程未来都算是被毁干净了,他本该有干干净净的生活事业。 太多事情的源头和导火.索,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因为那件事情,她跟宋知舟一起离开,路上出了车祸。 再是她车祸失忆,再是后来情绪失控,跟宋知舟一起上游轮,一起跳海。 她手用力抓紧,再又极缓慢地松开来。 就算真的是那样,他大概也是太心急了,只是太心急了而已。 他太想带她离开了,所以才撒了那样一个慌,好让她下定决心。 宫和泽再开口:“之前你说的苏律师那件事,苏鸿文在找你之前,找过宋知舟。 就在我名下的一家咖啡厅里,那天我刚好在那边陪客户,有个客人说掉了手机,我陪着去查了趟监控,在那上面看到的。” 他声音顿了片刻,眼前的陆宁没有应声,半个字的回应都没有。 宫和泽再补充了一句:“时间是上个月三号的傍晚,薄斯年被法院判定缓刑的那一天。” “师兄,可以了。”陆宁突然颤声打断了他的话。 那天的事情,她记得太清晰了。 因为就是那晚,宋知舟从未有过地失常了。 他一直到半夜才回来,喝得酩酊大醉,再一次次在床上问她:“你愿意吗?” 事后他揽着她,含糊不清地重复着一句话:“我们要个孩子吧,陆宁,我们生一个孩子吧。” 所以,他那时候就知道了。 但他没告诉她,哪怕在她后来已经从苏鸿文那知道了一切,他也还是当什么都不知道。 她脑子里混了,记忆里浮现薄斯年当年将她困在庄园里,说的那句话:“阿宁,给我生个孩子吧。” 所以,那晚算什么,孩子又到底算什么。 工具、筹码,还是保险吗? 她眸子有些发酸,带着很淡的红,衬得面色更白。 良久后,她抬头:“为什么?” 宫和泽沉默着,没有回应。 她轻笑,再说了一遍:“为什么?” 所以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骗过她了。 他曝光了那份监控视频,再在她怀疑怨恨薄斯年的时候,出声肯定了她的猜测。 再是不久前,她跟他抱怨苏鸿文的突然出现,抱怨消息知道得太突然,自己完全没法接受。 他云淡风轻地安慰她,出声安抚她说:“是有些突然,但反正也都过去了,就别想了。” 她想起宋知舟跟她说过的那句话,带着开玩笑的语气。 “或许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大概时间长了,人总是会变的吧?” 那次睡得半梦半醒时,他在她身边很轻地说话:“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也骗了你。” 她手足无措地坐着,良久后,伸手拿过了宫和泽的手机就要起身:“你手机借我一下,我,我回去找他问问。” 他手机上有咖啡厅的监控截图,也有关于那个微博小号的调查文件。 她起身,往外面走,走到门口,步子再顿住。 如宫和泽所说,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她现在去找他,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质问一番,或者跟他吵架,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 而且这些年来,她好像从来没有正经跟他去吵过架。 剑拔弩张地去起什么争执,也从未有过。 往往是分歧才刚开始,她皱下眉头,他就退让了。 这些年无论他犯了什么错,他在意她宽容她,他爱她,这些从未更改过。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也从未伤害过她,哪怕是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也从未说过她一句重话,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如果此刻她回去质问,毫无疑问他会解释会求她原谅。 然后呢?然后她还能怎么办? 她手指用力抓在玻璃门上,巨大而矛盾的情绪冲击着,她再迈不出步子来。 她极缓慢地回身,声音有些哑了:“我,不想去见他。”也不敢去面对他。 宫和泽出声:“觉得为难就再考虑下吧,该怎么跟他说。这一两天你要不就住我那去,我给你开章外地临时加班的单子。” 第543章 宋医生,我或许不回来了 陆宁手指抓紧了玻璃门边框:“不用麻烦你,我要是真想出去住,可以住酒店。” 宫和泽淡声提醒:“住酒店会有入住记录,到时候宋知舟跟你爸妈多半会找过去。那时候就不是你想不想面对的事情了。” 她沉默片刻,再应声:“我知道,我再想想吧。” 回办公室,很快到下午四点,几个同事收拾了东西,彼此打了声招呼,就很快离开了。 放年假了,接下来就是小年、除夕、春节,是忙碌了一年后最轻松惬意的一段时间。 她早就开始期待了,之前还跟宋知舟商量好,趁着明天小年去领证。 到时候等吃年夜饭的时候,再拿出两个红本本,让双方家长都惊喜一下。 旁边小北慢腾腾收拾了东西,似乎在等陆宁跟她说什么。 没有等到,她主动跟陆宁开了口:“你还不走吗? 年前最后一次见面了,反正我家也就在北城,不如我请你吃晚饭吧?” 手机里宋知舟发了信息进来,陆宁抬头看向小北:“我等下还有事,等过完年回公司了,我请你吧。” 小北看起来有些失望,点头应声:“好的,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啊。” “嗯,新年快乐。”她轻笑,看小北收拾了东西离开。 往外走时,小北接着电话:“诶呀爸,这才几点啊你就催,我已经下班了,马上飞奔回来。” “相亲没门啊,要么你把那男的弄走,要么你女儿我离家出走。” 陆宁听着她声音越来越遥远,直到消失在办公室外。 手机里宋知舟的短信又发了进来:“最后一天了还加班呢?我正好经过你公司,到外面了,看你同事都出来了。” 陆宁反复看着那条信息,想到宫和泽说的话:“住酒店会有入住记录,我给你开张外地临时加班的单子吧。” 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着,直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宫和泽走了进来。 他从其他工位旁拉了张座椅,坐到了她旁边来:“打算躲这呢?公司晚点可就要锁门了。” 陆宁没出声,拿着手机编辑信息,编辑好了又一个个字删除。 宫和泽再开口:“他刚电话打我这来了,我也来不及问你的意思,直接跟他说了,说你今晚要飞江城临时出差,两三天。” 陆宁“哦”了一声,清理了工位上的电脑和文件,再提着包起身:“那我回去收拾下行李吧。” 宫和泽面色莫名:“收拾什么行李?又没让你真出差。 机票我给你订了,等下你就跟他说时间紧直接走了,再把机票拍给他看一下就行了。” “总得收拾点东西带上,不然也不像。”她声音有些不自然,视线不去看他,提着包往外走。 宫和泽起身跟她出去:“他就在楼下,还是想去见他?” 陆宁盯着前面走,眼眶有些泛红:“没有,就收拾点行李,这么直接走,他也不放心。” 身后的人跟着她进电梯,轻叹了一声:“反正也是放不下,要不就算了吧,当我没说过。” 这样以出差为借口,住出去赌两天气,说到底又能改变什么? 争执做不到,质问没有意义,分手更不可能舍得。 陆宁没出声,按下一楼后,再按了负一楼。 她到一楼出去,宋知舟在外面,宫和泽的车停在地下车库里。 电梯在一楼打开,她要出去时,才出声:“师兄,晚上帮我留间卧室,老师那你帮我说一声,我改天再去拜访。” “知道了,去吧去吧。”宫和泽挥手赶她。 宋知舟的车就停在公司正门外,他看向不断涌出来的员工,仔细从人群里搜寻陆宁的身影。 就算要出差,也应该不至于那么着急,多少会回去收拾一身换洗衣物带过去的。 而且都年假了,这个时候突然加班,有些奇怪。 发过去的信息没有回,他不断点开手机屏幕,确定上面并没有新消息进来。 从中午开始,他就总有些不大好的预感,下午将事情匆匆忙完,就赶在四点前过来接她。 他们明天就要领证了,在那之前有些事情,他要不要跟她说清楚? 关于苏律师的事情,再关于当年的那份监控视频。 她最厌恶被欺骗,而那两件事情,也一直在他心里膈应着。 那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不说出来,他总会觉得不安宁。 尤其在昨晚,她突然问了他那一句:“你会骗我吗?” 只是关于宋知杰的事情,无论如何他还不能告诉她。 那是他弟弟的一辈子,不管怎样他不能说。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医院长廊里。 她妈妈白血病突然昏迷,被送到医院抢救室,是他接手的。 那时候他穿着白大褂进抢救室时,她通红着一双眼睛,抓着他衣袖说了一句:“医生,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妈妈。” 那是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模样,也是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初见时极其简单,他是医生,她是患者家属,仅此而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就变得如今这样复杂了呢? 他好像没有犯什么错,又好像犯了很多错。 很多事情,私心作祟欺瞒了她,却又放不下她对他完全的信任和依赖,不敢去跟她坦白。 他在她心里是干干净净的一片白,不染半点尘埃,如同之前苏律师在她心里的形象。 也正因此,他不甘心让那块白,哪怕沾染上一星半点的污点。 副驾驶的车窗被敲了几下,他思绪抽回,侧目看过去,看到陆宁站在了外面正看着他。 他心里无由咯噔了一下,明明刚刚也只是心里想着那些事情,却有种被她当场抓包的心虚感。 他伸手按下身侧的车门锁,再是陆宁拉开了副驾驶车门,坐了进来。 她情绪不对,相处久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宋知舟从身侧递了个保温杯给她:“喝点热水,是不是累了?” 陆宁系了安全带,她以前一下班,总爱跟他抱怨几句累了之类的。 也不是真有什么怨念,不过是一种习惯。 但她今天没有,她伸手接过那个保温杯,并没有打开喝,两只手握着杯身。 片刻后,她开口:“宋医生,我要出差。” 宋知舟“嗯”了一声,没有开动车子:“宫先生跟我说了。回去收拾点东西,我送你去机场,或者陪你过去吧?” 她看着他,突然笑了笑:“这么放心,你就不怕,我或许不回来了。” 第544章 平静开始,平静结束 宋知舟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一下,她声音是开玩笑的语气,但他听出来她没在开玩笑。 他将车速减缓了些,侧目去看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宁一时没应声。 从宫和泽那里听到那些事情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几乎就是逃避。 想要当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跟宋知舟说是自己出差,再离开几天,让自己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可她现在突然明白,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的,离开三天五天,等时间过去了,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们之间的感情向来简单纯粹,没经历过太多不愉快,而此刻这些欺骗,无疑就像是一根刺。 说不上有多严重,但也不能说不严重。 宋知舟看出来不对劲,将车右转停到了路边的停车位里,心里隐隐的不安在放大。 她多半是知道了什么,但他不确定她知道了多少,甚至他开始担心,会不会连宋知杰的事情,她也已经知道了。 陆宁侧目看向他:“我认为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相互信任,可以开诚布公的。 隐瞒是很伤感情的事情,也是没有必要的事情,宋医生说呢?” 宋知舟沉默着,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再开口,声音很平静:“你欺骗过我吗?之前你说,你没有。” 他试图缓和气氛,含笑去触碰她的头发:“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我骗你什么了?” 她将头偏开来,避开了他的掌心。 她面上没有怨怒,但也绝不是轻松玩笑的表情。 她看着他,第一次觉得,如他所说,他也许也不是那么纯粹的。 他会拿一份监控视频去算计薄斯年,不惜搭上自己的前程,最后再又理所当然地接受,薄斯年亲自出面澄清说他宋知舟没有错。 再理所当然地让她带着对薄斯年的怨恨,跟他离开。 她鼻子酸得厉害,一颗心揪着,再又强装着平静。 她就一颗心,当初小心翼翼全部捧给了薄斯年,从未想过第二个人。 后来他负了她,她用了多年才走出来。 将支离破碎的一颗心,一点点修补好,再捧给了宋知舟。 当初决定跟宋知舟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想,人生还那么长啊,几十年,为了那样一个伤过她的男人,就让自己一颗心死了,太不值得了。 所以她选择再给自己一次机会,那时候她想,如果这一次她再错了,这一辈子,感情这种东西她就真的再也不碰了。 余生数十年,真的再也不碰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所幸他宋知舟没有辜负她。 他疼她惜她,同样地,他也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他了解她有多固执,有多认死理,有多恨被欺骗。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原来也如此云淡风轻地骗了她这么多年。 她红了眼睛,手用力抓着座椅边缘:“别骗我了好不好,别等我先说。如果你全部告诉我的话,或许我会原谅你的。” 车内陷入了死寂,她没再出声,他也许久没出声。 陆宁看着他,再又收回视线,去推身侧的车门:“那你考虑吧,我先走了,不用担心我。” 手臂被身后的人抓住,他声音有些不安:“我只是,怕你多想,不是有意瞒着你。” 她身体坐回去,没回应,等他继续说。 宋知舟脑子里边思索着,她到底知道了什么,边继续开口:“苏律师的哥哥在找你之前,来找过我,在上个月三号。 但我没有答应他什么,他要我将他手里的东西买下来,我没答应。我隐瞒了你,只是因为……” 他脑子有些乱,努力斟酌着词句:“是因为苏律师在你心里的形象很好,我不希望那样的结果,会让你难受。” 她点头:“那你那天晚上做的算是什么?不告诉我,却又不放心我,担心我知道了会离开,所以索性喝醉酒让你自己也得到点什么吗?” 他面色凝结了一下,她笑了笑:“抱歉,好像有些难听了。” “我们毕竟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我以为征求了你的同意,那样的事情怎么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他无来由有些心虚,有些解释,似乎越说越不对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确实也算理所当然,可宋医生偏偏就选择了那个晚上。 在你知道了一切却不告诉我时,你若无其事地发生了一切,说希望有个我们的孩子。” 她心口有些钝痛,声线有些发抖:“在宋医生眼里,孩子是什么?牵住风筝的那根线吗?” 她话落,连自己都愣了一下,有些自嘲道:“说起来,这话还有些熟悉啊。” 那时候薄斯年将她困在庄园里,拿各种条件跟她交换,说想要一个孩子时,她也跟他说过近乎一模一样的一句话。 “在薄先生眼里,孩子就是一个牵住风筝的工具吗?” 宋知舟伸手过来,试图揽住她安抚:“陆宁,你想的太严重了。我那晚只是喝多了,有些心急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没再躲,任由他的掌心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很近的距离,她却突然觉得远了些。 原来连他,也会有让她觉得遥远不清晰的时候。 她竭力克制着情绪,淡声道:“好,这个就先不说了吧。还有吗?” 他面色有些不解:“还有什么?” 他神情好像总是这样滴水不漏,无论任何时候,只要他想,就很难泄露什么情绪。 陆宁耐着性子出声提醒:“三年前那份手术监控视频,是薄斯年曝出去的吗?” 宋知舟落在她肩膀上的手僵了一下,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掩饰不住地不安和无措。 没有只言片语的回答,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了然生笑:“我明白了。” 他按在她肩上的手无意识用力了些,如同害怕她会突然就这么消失在他眼前。 “是我那时候冲动了,我本来曝光视频,只是想让他没了威胁你的筹码,我没想过瞒着你。后来只是担心你迟疑不决,才索性骗了你。” 他情绪乱了,话也乱了:“他伤害了你那么多,那样一件事,是不是他做的,其实也没有太多区别。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现在也过得很好。” 陆宁感觉眼前人变得陌生了起来:“因为水反正浑了,所以就索性再扔上一把泥,这样反正谁也看不出来是吗?” 就像是苏律师将自己的死,归咎到薄斯年身上一样。 犯过错的人,索性让他再多背些错,看起来倒也理所当然,不容易让人生疑。 他手无力地收了回去,突然感觉任何解释都苍白了:“我只是,也只是想为了你好,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对你好的机会。” 她努力忍着的眼泪落下来,再抬手胡乱地擦了一把,感觉心都如同被风化了。 她声音压制着,转为低吼:“怎么连你都要这样?为什么连你都要这样?” 他手足无措地出声:“都过去了,别想了好不好。 当年的事情,我可以去说清楚,我跟你道歉,也去跟薄先生道……” “还有吗?”她哑声打断了他的话。 “还有什么其他的吗?都一起说了吧,所有瞒了我的事情,所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行吗?” 他不出声了,车内如同陷入了冰点,只能听到旁边车辆偶尔的鸣笛声。 那样的声响过后,一切显得更加静寂了。 她抓紧了身上的安全带:“所以,还有其他的事对吗?这些都说了,还有更严重的事,你不愿意告诉我是吗?” 他还是没有回应,面色有些痛苦。 宋知杰的事情,他不敢跟她说。 他包庇了一个罪人,一个撞了人、再逃逸害人死亡的凶手,一个足以成为千夫所指的潜逃犯。 哪怕她总有一天会知道,他也不能跟她说。 她抓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许久后,她问了一句:“犯法吗?” 当日她失忆被薄斯年带去临城,她感觉薄斯年瞒了她很多事情时,她也问了他一句:“你挣的钱合法吗?” 法律是最后一道底线,犯了任何错都可以找无数个借口,可犯了罪不能。 法庭上不认对错,不讲私情苦衷。 在她问出“犯法吗 ”那句话时,她在等他斩钉截铁地回一句:“不会,不至于”。 可他还是没有回答,他清清楚楚听见了她说的每一个字,却直到这一刻,都还是保持沉默。 哪怕提到了犯法,他也仍是没否认。 她眸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如同灰蒙蒙的天色遮蔽住了最后一丝光芒。 随即她轻叹了一声:“宋医生,我好像真的不认识你了。” “不如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车门一声轻响被推开,陆宁要下车。 宋知舟一直沉默坐着,这才如梦方醒,焦灼出声:“伤人的是我弟弟,我没有做什么,没有做什么。” 她下了车,透过打开的车门看向他:“所以,算是你弟弟犯法,你知情包庇吗?做了什么,犯了什么罪?” “对不起。”他视线躲开来。 陆宁追问了一句:“很严重吗?总不会杀人放火出了人命吧?” 他没出声了,再一次默认。 陆宁感觉有些不寒而栗,也或者是外面的风真的太大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麻木了,淡声开口:“人的恶是没有底线的,你纵容你弟弟,是在害他。奉劝你一句,劝你弟弟自首吧。” 他猛地抬头看向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在他眼底看到了防备。 陆宁打开包,将钱包里他的银行卡取出来,放到了座椅上,再开口。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来打扰我,我很好,不会走远。放心,我不会举报你弟弟。” 她放下银行卡,关上车门,不轻不重地声响。 一场争执分歧,平静开始,平静结束。 他的手随着车门关闭的一声轻响,狠狠颤了一下。 第545章 可我也真的,不想失去你啊 车门开合,寒风灌入了车内。 下车离开的陆宁,很快拦了一辆出租车,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宋知舟感觉,那股寒意像是灌到了骨子里,怎么散都散不去。 她说他错了,他就第一次那样深刻地认识到,他真的错了。 他手抓到方向盘上发抖,过来的路上心情有多舒坦,现在就有多绝望。 想象里接下来都是最好的事情,领结婚证,准备年夜饭,准备新年春节。 所有的喜庆还没有开始,在这一刻好像就已经结束了。 他看向前面出租车离开的方向,竭力克制住想要开车跟上去的冲动。 他习惯了哄她,任何事情退一步而已,无可厚非,她心里释然了,他也就释然了。 可现在才发现,等她真正生气的时候,他连跟上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开车回别墅,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张嫂正从厨房里收拾了出来。 宋知舟只换了鞋,连身上的大衣都没脱,直接坐到了沙发上,沉着脸一声不吭。 张嫂奇怪地往门口张望:“宋先生,陆小姐没一起回来吗?” 平日里他都会接陆宁一起回来的,哪怕她加班,他也会在那边等她一起回。 宋知舟淡声“嗯”了一声,很少见地语气不大好,多一个字的解释都没有。 张嫂斟酌着再问了一句:“是要加班吗,那我晚点再准备晚饭?” 楼梯上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啧,哥怎么一个人孤零零回来了。” 张嫂侧目,看到宋知杰正穿着宋知舟的睡袍,优哉游哉从楼上下来。 他个子比宋知舟矮了些,身形也更胖,好好一件黑色的长款睡袍,穿他身上透着几分怪异。 等他走到面前坐下,宋知舟才注意到,蹙了下眉头:“自己衣服呢?” “没带啊,你不也没给我时间回去拿吗?”宋知杰身体往后一歪,懒洋洋坐在沙发上。 他面色有几分幸灾乐祸,看出来宋知舟多半是跟陆宁吵架了。 气氛沉静了下来,宋知杰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约人去喝酒。 片刻后,宋知舟将张嫂支了出去,再直视着他:“手机放下,跟你说件事。” 宋知杰颇不情愿地“哦”了一声,粗鲁地将手机丢到一边,两腿一抬就搭到了茶几上。 宋知舟淡声说了一句:“脚放下去。” 眼前人一脸不痛快,将脚从茶几上移开:“累不累啊,自己家还这么多规矩,跟牧家那老头一个样。” “那是你爸。”宋知舟忍着情绪纠正他。 因为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他克制着没动火气。 宋知杰“哦”了一声,腿不让放茶几上,他就翘个二郎腿一抖一抖。 宋知舟索性将视线移开来,眼不见为净:“我给你找个好律师,当年的事你去认了吧。纸包不住火,早晚也会查出来。” 宋知杰脸“唰”一下沉了,身体猛然往前倾:“你说什么?哥你疯了?” “犯了罪总是要承担责任的,你当年还小,现在自首的话,判不了多少年。等过些年出来了,你也能干干净净过日子。” 宋知舟视线侧向远处,落地窗外已经有些微弱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 这个点已经临近五点,黄昏时节了。 宋知杰情绪陡然激动了起来:“都十多年了,那两个人都早化成灰了,警局那边搞不好都没存档了,还怎么可能早晚查出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知舟沉默了下来,片刻后再出声:“犯了错总该承担,你当年不够懂事,但现在也都三十了,有些道理该懂了。” 宋知杰又气又急,身体直发抖。 这么多年了,他哥劝他自首,也早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这一次的态度,好像是从未有过的强硬。 甚至让他感觉,他如果不答应,他宋知舟就完全可能会去警局揭发他。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感涌来,宋知杰猛然反应过来一个事情:“是不是嫂子知道了?” 宋知舟隔了半晌才应声:“这些东西跟她没关系,我给你联系律师,你准备一下吧。” “她算个什么东西?!”宋知杰突然“蹭”地站了起来,吼了一声。 宋知舟面上动了怒:“说话给我放尊重点!” 宋知杰双手举起,再坐回了沙发上:“好,好,我不尊重她。所以哥现在是打算把我卖了,讨嫂子一乐呵了?” “再说一次,跟她没有关系。你犯了法,早晚是要……”宋知舟话音未落,眼前人已经起身上楼。 很快从楼上换了衣服下来,宋知杰一张脸黑着就往外走:“不好意思啊哥,我没兴趣去送死。您要是乐意哄嫂子,就去警局告我去。” 茶几上的车钥匙被拿走,宋知舟起身看向门口:“你给我站住!” 玄关门“砰”地一声关上,等他再追出去,外面他停着的车,已经扬长而去了。 他回到沙发旁坐下,手支在茶几上,拇指按压着额头。 他眸眼不受克制地发红,一颗心完全乱了,声线低而发颤:“我下不去手,陆宁,我真的下不去手。” 哪怕清楚包庇罪犯,弄不好就也是违法,可真要将自己的亲弟弟送牢里去,他发现他真的太难以做到。 经历的时间越长,一直到现在十多年了,心里存着那样一丝小小的侥幸,他就越是难以抉择。 一母同胞的弟弟,这世上他已经没有生母了,而无论生父和继父,于他而言都感受不到亲近。 也只有这个弟弟,虽然自小就总和他吵架,但他还是感觉多少能感受到一点血脉亲情。 也或者,是因为几乎长了同一张脸的缘故,能让他很清楚地感到,这世上他还是有一个亲人的。 从小到大,自从生母过世后,亲情于他而言,就是太奢侈稀缺的东西了。 他面容痛苦地颤动:“不想毁了他,可我也真的不想失去你啊。” 别墅外,驶离的车内,宋知杰一个电话,就让人查到了陆宁去了朝歌。 他现在手里有钱了,牧川虽说不放心他,给他的钱不多,但也不是小数目了。 所以他要收买几个眼线帮他办点事,还是小菜一碟。 车直接开到朝歌,他下车往里走,立即有势利眼的服务生满脸堆笑地将他迎了进去。 第546章 宋知杰想带走陆宁 陆宁过去朝歌的时候,宫和泽正在包厢里应酬。 包厢里坐着的还有牧辰逸跟赵梁,和其他两位企业老总。 牧辰逸最近因为少了牧家这个后盾,让宫和泽跟赵梁帮了些忙,这段时间来往也密切了很多。 宫和泽在生意上素来是左右逢源的性子,不掺和人私事,加上玩得开讲义气,商场上算是跟谁都来往不差。 如今牧辰逸跟牧家闹翻了,他照样是一面帮衬牧辰逸一些,一面照常跟牧氏拉合同往来。 总之是谁也不讨好,谁也不得罪。 她进去的时候,宫和泽就开着玩笑结束了这场酒局。 赵梁起身离开时,看着陆宁说笑:“陆小姐这小师妹,在宫先生这面子可不小啊。” 陆宁笑应着:“赵总,不知道几位都在,不然我该换个时间再来了。” “就几个朋友喝两杯,没什么要紧事,陆小姐过去坐吧。”赵梁性子素来热情和气,几个人含笑就先离开了。 经过陆宁时,牧辰逸侧目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走了。 这个点都快晚上了,他看出来陆宁多半是出了什么事,心情不好。 出事了不找宋知舟,却一个人过来找宫和泽,自然多半是两个人闹僵了。 但他自己都顾不上,也没理由操心这些事情,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以宋知舟的性子,他俩看着还真不像能吵起来的样子。 等人离开,侍者将包厢重新收拾干净了,这才出去,将包厢门轻合上。 包厢里安静下来,光线并不大明朗。 陆宁面上笑意散得干干净净,闷声拎了个空酒杯,坐到了宫和泽旁边的沙发上去。 宫和泽怕她不习惯这样的昏暗,抬手要去把灯都打开,边开口:“看着闹得还挺……” “别开灯,别问,别说话。”她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也打断了他开灯的动作。 宫和泽手收回,坐回沙发上,看着她拿过茶几上的威士忌往红酒杯里倒。 他没忍住出声提醒:“我给你拿瓶红酒吧,就你那点酒量,这样喝白的一杯就醉了,我可扛不动你啊。” 陆宁没吭声,倒了半红酒杯的白酒。 宫和泽试探着再说了一句:“是真扛不动。” 她端起酒杯灌了下去,酒味比她想象中的要辛辣,刺激得她喉咙里火烧火燎,猝不及防一阵咳嗽。 宫和泽给她推了杯水过去,不忘再火上浇油一句:“一个男人而已啊,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哥哥回头给你介绍小鲜肉。” 酒精的缘故,她眼尾和脸颊都带着红,烦躁地抬头瞪他:“我跟他好得很,谁要小鲜肉,谁要小鲜肉?” “好得很,呵呵呵好的,好得很。”他手机响起,起身往外走,不跟她争论这个问题。 “我去接个电话,让服务生给你开瓶红酒,别趁醉欺负人小男生啊。” 陆宁喝了几杯,酒意有些上头,含糊冲着他吼:“你才欺负小男生!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喜欢男的啊!” 宫和泽步子在门口顿住,回身幽幽看了她一眼:“你这到底是骂我,还是骂你自己?” 他拉开门出去,跟门口的服务生说了一声,让他进去开瓶酒,自己再走到走廊不远处安静点的地方接电话。 那边宫老先生的声音传过来:“你这个逆孙,今年过年骗也得给我骗一个孙媳妇带回来,否则别进宫家门! 今天下午你表姨过来,她女儿比你小十岁,都带男朋友回来了!” 那边喘了口气,还不解气,继续骂:“亏你遗传了我的好基因,长了那么好一张脸! 三十了连个媳妇都找不到,天天就知道在外面勾三搭四,找不到一个正经的!” 宫和泽将手机移远了些,抬高了声音:“什么?老头你说什么?要我带男朋友回来?还要小十岁的?” 那边气得直拍桌子:“女朋友!女的,女的!什么要求都没有,五官完整四肢齐全就行,性别不能错!” “老头,我这信号不好,回头再跟你说。”宫和泽举高了手机,伸手就要掐断电话。 那边绝望地再厉声重复了一句:“是女朋友啊!” 宫和泽手起,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年底了,又到了催婚最严重的时候了,这老头想孙媳妇简直想疯了。 他回身往回走,就看到包厢门被打开了。 刚刚他出来的时候,是顺手关了门的。 服务生如果进去送酒的话,进出一般也会随手关门。 他步子立即加快了些,想着会不会是宋知舟找过来了,陆宁喝了酒,可别起了大冲突。 走到门口,里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包厢里,服务生刚进去给陆宁开了红酒,宋知杰就直接推门闯了进来。 门“砰”地一声响,男服务生吓一跳,手里的红酒瓶差点撒了。 陆宁喝得半醉,听到声音眼皮也没抬一下。 宋知杰黑着张脸直接走过来,语气尖酸:“我说嫂子是上哪去了,原来是一个人躲着喝闷酒啊,难怪我哥魂不守舍的。” 服务生也知道些情况,知道陆宁跟宋知舟是在一起的,所以她跟宋知杰也算是半个亲戚。 服务生退到一旁,一时没掺和。 陆宁没搭理,拿过那瓶刚打开的红酒,继续往酒杯里倒。 宋知杰被她这样完全无视的态度气不过,走过去就挑衅般地伸手拿她手里的酒瓶。 “嫂子喝多了啊,这瓶子都拿不稳了,我来帮你倒,再陪嫂子喝两杯。” 陆宁手上用了点力道,将酒瓶从他手里扯过来,抬眸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别来烦我,哪凉快哪待着去。” 宋知杰一看就知道他俩是吵了次厉害的,他哥最近摆明了就是被这女人勾了魂,多半吵得厉害时,一着急就把他当年撞人的事情给说出了些什么来。 如果不是这女人从中作梗,这么多年都过了,他哥就不可能会突然硬要他去自首。 十多年都躲过来了,这个时候去自首,不是傻子是什么? 宋知杰恬不知耻地再凑上去,直接坐到了陆宁身边去。 “嫂子别不给面子啊,我可是特意来替我哥接嫂子回家的。走走走,一个人在这喝酒多危险啊。” 他说着,直接上手就去拽陆宁的手臂,要将人扛起来。 她喝多了,这样比力气不会是他的对手。 如今他说来替哥哥接喝多了的嫂子回去,加上牧家的关系,朝歌服务生也没人真敢拦着他。 第547章 喝醉撞见薄斯年 喝多了的缘故,陆宁身体有些发软,用力甩了几下,才甩开了宋知杰的手臂。 她眸子里如同蒙着层雾气,加上包厢里光线不算大亮,看东西带着些模糊。 但也不难看出来,她此刻看向宋知杰的视线,满是厌恶,是一种面对着极度恶心的脏东西时的厌恶。 在宋知杰不依不饶地再次伸手过来拽她时,她看出来旁边的服务生不敢插手,摸过手机想打个电话。 宋知杰眼疾手快地俯身将她手机夺了过去,随即是陆宁酒意上头,抄起了桌上的红酒瓶,就对着他身上砸了过去。 “叫你滚开,你听不见吗!” 瓶子砸到肩上的一道闷响,猩红的液体沿着宋知杰衣服领口,流到了他身上和衣服上,顷刻一片狼藉。 宋知杰气得红了眼,咬牙伸手就要用蛮力拖走陆宁。 服务生这才看不下去了,只能上前不安地劝阻:“宋先生,请您冷静一点,这毕竟是宫先生的包厢……” “我管它什么地方?这北城就没我牧家待不得的地盘!”他语气猖狂得很。 自从跟牧家相认,他就最喜欢将“我牧家”挂在嘴边。 至于之前被他叫了几十年爸的那个宋瑞,如今他是半个字都不提了,如同是多么耻辱见不得人的东西。 宋瑞也气得不轻,但无奈有时候也还得靠着他从牧家捞点好处,也不能说什么。 宋知杰丝毫不把一旁阻拦的服务生放在眼里,发红着眼睛就要再去拉陆宁。 伸过去的手刚碰到她衣袖,服务生就跟见了鬼似的,连退开了好几步,看向门口一阵风一样过来的人。 宋知杰刚察觉到异样,肩膀就猛然被人从身后拽住,猝不及防地力道,让他整个人没有半点防备地被甩了出去。 身体落地的一声闷响,头狠狠砸在了沙发脚上,宋知杰痛到眼前一黑,随之而来地是巨大的怒意。 自从回了牧家后,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他哥,就没哪个不怕死的,敢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他今天非扒了这个人的皮不可! 宫和泽嫌弃地“啧啧”了两声,看向地上狼狈不堪爬起来的人。 也没去多管宋知杰,他不轻不重地说了服务生一句:“弟弟,站这里也干点事啊。” 那服务生白着脸连声赔不是,实在是这种事,他除了劝几句,也没法多管。 宋知杰那人脾气差得很,而且特别小心眼,他要是回头报复起来,他一个小服务生怎么可能扛得住。 宫和泽回身抽走了陆宁手里的威士忌:“别喝了,说了扛不动你,再喝我叫你宋医生来领人啊。” 喝得醉意很重了的人,不满地抬眸瞪他:“你叫一个试试!” “好好好,我怕了你。”宫和泽举手认输。 身后爬起来的宋知杰,一双眼睛红得吓人,如同什么被激怒了的兽类。 他这段时间一直被人捧着恭维着,整个人也飘了,就是重话都听不得一句。 现在居然被人这样云淡风轻地打趴在地上,他气得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咬紧了牙关冲着宫和泽就扑了过去。 宫和泽有些不耐烦地回身,往旁边侧开了一步,躲开了他砸过来的一拳。 “还来啊,先回去养养伤吧。” 宋知杰满肚子的火气和不甘,算是被他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手脚并用不断往宫和泽身上怼。 宫和泽躲了好几下,终于躲得忍无可忍了,上手抓了他怼过来的一只拳头,将人一个过肩摔甩了出去。 宋知杰砸在地上直哼哼,气得想杀人,这一次使了老半天劲也没能爬起来。 宫和泽有些嫌弃地拿了手帕擦手,睨着地上滚来滚去的人。 他脑子里想着,宋知杰刚刚油腻的一双手,去拖拽陆宁的手的那一幕。 要不是他是宋知舟的弟弟,真想解气点再揍他一顿。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真不知道牧董事长怎么就买一赠一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沙发上醉醺醺的陆宁,缓缓抬眸看他:“什,什么买一赠一啊。” 宫和泽抽了张支票给那服务生,嘱咐了一句:“把他弄回去。” 再走过去将陆宁拽起来:“白菜,走,师兄带你买白菜去。” 走出包厢,灯光的照射下,陆宁一张脸更显发红。 她五官生得极好,微卷的长发海藻般披散开来,这样喝得醉醺醺的模样,看着格外勾人视线。 宫和泽素来爱挑她的刺,却唯独这张脸,还真没挑出刺来过。 不时有同样喝了点酒的男人,从走廊上经过,眼睛直勾勾地往她这里看。 也有经过的女人看她一眼,再偷瞄宫和泽一眼,酸溜溜地不屑低语:“装的吧,一看就是傍上大款了。” 宫和泽被不断投过来的视线弄得有些心烦,看她穿着高跟鞋走路一晃一晃地,简直跟蜗牛爬行没什么区别。 耐着性子跟她爬行了一段距离,他终于忍不了了,将她横抱起来就大步往电梯走。 酒精发热的缘故,她额上冒了不少汗,黏在头发上很不舒服。 没力气抬手将头发拨开来,她迷糊将脸挨到他大衣上,想将垂到了脸上的头发蹭开来。 宫和泽身体僵了一下,腾不出手来制止她乱蹭的脸。 身上温度往上走,他有些懊恼地停到电梯门外,只能将人先放下来。 电梯门刚好打开,里面是好几个要出来的人。 最前面的两个人,是薄斯年跟舒念,应该是过来生意上的应酬。 宫和泽人刚放下来一点,保持着一个颇为怪异的姿势,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大堆人。 跟在薄斯年身后的几个老总,识趣地只当没注意到陆宁,带笑打着招呼:“宫总,真是巧。” 素来都传从不带女人过夜的宫先生,这架势,可不像是送人回去这么简单啊。 有眼尖的,已经认出来眼前喝多的人是薄斯年的前妻,心里都不知道已经编排出了、多大一出八卦好戏了。 宫和泽将人放下来,再伸手扶稳了陆宁,这才应了一声:“巧。” 薄斯年注意到陆宁,面上疏冷的表情散了。 本是打算直接打个招呼就擦肩而过的,出了电梯,他却感觉迈不动步子了。 其他人连带着舒念,都识趣地先离开了。 薄斯年看向宫和泽,问了句废话:“她喝多了?” 第548章 有的人只露一面,就胜过所有人 陆宁抬眸看他,不满地皱眉:“没……我没喝多。” “她出什么事了吗?”薄斯年再追问了宫和泽一句。 她不会来朝歌这种地方买醉,哪怕是跟宫和泽在一起,或者是心情很差,她都没有酗酒的习惯。 宫和泽扶着陆宁往电梯里走:“没什么事,薄先生去忙吧。” 电梯门就要合上,薄斯年下意识伸手去拦门,没来得及多想就说了一句:“我车里有醒酒药。” 话落才意识到,这话有些急切和怪异了。 他很久没见到过她了,上一次见,还是在海市,他严重胃出血住院,她来看过他一次。 那之后脱离生命危险再回北城,他就一直没再见到她了。 本还想着刻意回避,不再去打扰她,结果才发现,只要他不刻意去找她,他们之间根本就不会碰见。 完全用不着,他去有意不见。 这么长时间好像也就这么过来了,他在试图让生活短暂地回归正轨。 工作应酬、培养薄倩倩管理公司,这些都在有条不紊地顺利进行。 可好像所有的决心和计划,在时隔一段时间突然再见到她时,就猝不及防被打破了。 宫和泽在电梯里看向他,陆宁有些站不稳,头半靠在他肩上。 薄斯年努力去无视心里的不痛快,有些不自然地补充了一句:“刚好上次舒秘书放了点醒酒药在我车上,宫先生需要的话,我去给你拿一趟。” 宫和泽出声婉拒:“多谢薄先生了,醒酒药我车上也有,我们就先走了,你去忙吧。” 电梯门完全闭合,薄斯年还想说什么,到底是没机会了。 他在电梯门外多站了片刻,左思右想觉得不放心,担心她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或者说,她会这样失常地来这里酗酒,自然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回身时,隔着长长的走廊,他看到舒念就站在包厢外面。 在他看过去的那一刹那,舒念视线下意识躲避了一下,掩住了片刻的情绪。 她也工作很多年了,一时没维持住面色,也不过是一两秒的事情。 很快她面色即恢复了平常,自然地迎上薄斯年的视线,走近过来开口。 “总裁,我担心您不知道包厢号,就在外面等着了。那我们现在进去还是?” 她清楚他现在情绪不对,像这样的应酬,临时找个借口推掉,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似乎是想要证明什么,薄斯年眸色恢复如常,淡应了一句:“进去,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舒念微低着头,应了声“好的”,再跟他一起往前面进了包厢。 一场酒局折腾到很晚,薄斯年因为胃病不能多喝酒,接了头两杯,之后的就都任由舒念替他喝了。 他以前对舒念还算照顾,好歹也是他的秘书,他不会让她一个女人多喝酒,尤其是白酒。 敬的人多了,他也会不轻不重地说一句:“酒适量喝点就行了,换杯果汁吧。” 但今晚他有些不在状态,喝了两杯就不喝了,坐到了角落里去,不再参与他们的闹腾。 后面有喝高了的老总,一直敬舒念,他也始终没出声阻止。 度数很高的白兰地,虽说舒念这些年酒量也算是练出来了,也经不住包厢里老总一个接一个地灌。 今晚过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商人,薄斯年也只带了舒念一个下属过来,没其他人能帮忙挡酒。 喝到后面,她直接麻木了,也忘了婉拒一句,就一杯接一杯地喝。 胃里如同放了烧得通红的木炭,她眼角余光看向坐在角落阴影里的薄斯年。 他手里晃着一杯红酒,似乎是在失神,面上表情看不真切。 那一刻她突然在想,大概有的人做再多,也真的比不上另一个人哪怕出现一面。 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那人就露一面,就胜过所有了。 一直到酒局散了,有男人对舒念动了心思,看出来她快醉了,薄斯年也丝毫没有维护的意思。 那男人索性凑过去想再灌她几杯。 还是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出声开着玩笑阻止了一句。 那要继续灌酒的,才算是作罢。 毕竟也是薄斯年的秘书,不管人家在不在意,也总不好玩得太过。 一直到酒局临近半夜散了,舒念整个人轻飘飘走路都走不稳了,薄斯年也没正眼瞧她一下。 跟过来的小赵搀了把舒念,再将她送了回去,一直到人走,薄斯年都没关心她半个字。 回了庄园后,已经很晚了。 苏小蕊已经睡下了,薄斯年上楼进儿童房,吴婶正坐在床边守着。 看到他进来,吴婶立刻起身:“先生,您回来了。” “嗯,我带她出去。”薄斯年淡应着,走近床边将苏小蕊打横抱了起来。 吴婶被吓了一跳,加之薄斯年现在有严重心理疾病,难免很不放心。 “先生,小蕊已经睡下很久了,现在半夜,您要带她出去吗?” 他没应声,抱着她就往外面走。 吴婶急得赶紧往外追,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先生,这大半夜出去实在不安全啊。” 薄斯年有些不耐烦地顿住步子,回身说了一句:“我送她去阿宁那,需要跟您汇报吗?” 吴婶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勉强放了点心,轻应了一句:“是我多嘴了。” 等再出门时,苏小蕊被这样一番折腾,直接弄醒了。 她揉着眼睛再睁开来,看向头顶的薄斯年和夜空,很是纳闷自己睡得好好的怎么就出来了。 瞌睡醒了些,她才从薄斯年怀里爬起来,抱着他的脖子奇怪地问:“薄叔叔,我们要出去吗?” 薄斯年看她醒了,索性也没再让陈叔开车,直接将苏小蕊安置到后座上,自己开车。 等给她系好了安全带,他才回她:“妈咪今天心情不好,明天又是小年了,薄叔叔送你过去陪陪她好不好。” 苏小蕊噘着嘴,佯装不满:“薄叔叔都把我弄上车了,根本就不是在跟我商量嘛。” 薄斯年笑着摸她的头:“要坐好,不要乱动,到那边要听妈妈的话。” 小孩认真地点了点头,伸手抓紧了安全带。 车开到了宫和泽的别墅外面,那么晚了,他没在陆宁身边看到宋知舟,估摸着他们多半是闹矛盾了。 所以她应该会直接来宫和泽这里。 牵着苏小蕊下车,别墅里还是灯火通明,宫和泽应该也回来不久。 他到铁艺门外,按响了门铃。 第549章 薄先生,她现在已经是你前妻了 回去的路上,陆宁歪靠在车后座上就睡着了。 宫和泽一路搀扶着她出来,坐到她身边,看她安静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 他以前没见过她喝多的时候,还好酒后也不闹,这么安静就睡了。 外面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透过车窗照到她的侧脸上,在这样的深冬里,透着几分冷清。 他多看了一眼,将视线侧向另一边的窗外,没再看她。 车到别墅前院停下时,她仍是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 夏伯听到声音从里面出来,走近了注意到车里的人,面色透出了几分怪异的欲言又止。 宫和泽只当他是因为看到陆宁了,也没搭理他,直接绕过去将陆宁抱了出来,就往里面走。 夏伯忍不住想出声提醒:“宫先生,那个……” 宫和泽最不爽他这么磨磨唧唧地说话,直接出声打断:“让李嫂煮碗醒酒汤,再熬点小米粥吧。” 陆宁离开公司不久就给他打了电话,一去了朝歌就喝酒,自然没有吃晚饭。 夏伯急着说,又没敢说,里面那位刚嘱咐他了,要他不许提有人过来了。 宫和泽抱着人急步进去,不好换鞋,这样脱鞋穿鞋的事情,他也不习惯让佣人来帮忙。 他直接将皮鞋踢掉,就没穿鞋踩在地毯上进去了。 里面李嫂和几个佣人都还没睡,却异常地安静,连一个过来迎他的人都没有。 他正觉得怪异,一进去,就看到宫老先生正坐在沙发上,黑着张脸在等他。 刚夏伯在宫老先生的逼问下,无奈招认了宫和泽去了朝歌喝酒的事情。 宫老先生过来,本来还是想趁着宫和泽好不容易年假不忙了,给他安排几场相亲。 结果一来就得知逆孙又泡夜总会去了,去夜总会就算了,去了这么多次,别说正经的女人,就连不正经的都没见他带回来一个。 宫老先生在这坐了一个多小时了,人一闲下来就爱多想。 他已经脑补出了宫和泽在外面不负责任地玩女人,搞不好还有了遗落在外的私生子,再是怀着私生子的女人,来哭哭啼啼奉子逼婚的场面。 想到这些他就越发火大,正等着这逆孙回来,好好收拾他一顿。 结果现在,他怀疑自己眼瞎了。 四目相对,宫和泽步子顿住,惊了一下。 宫老先生显然比他震惊多了。 宫老先生有些难以置信地再看了眼手表,确定现在是晚上十点。 深夜,他孙子把他的得意门生抱回来了。 不是领着回来的,不是牵着回来的,是抱着回来的。 他视线扫过陆宁,再落到宫和泽因为太过突然而有些尴尬的面孔上。 宫老先生面上的情绪,由积压着的怒气,缓缓转为惊诧,再转为有些难以掩饰的愉悦。 莫不是这逆孙跟陆宁偷偷在一起了,她那个医生男朋友只是一个幌子? 宫和泽缓过神来,又恢复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看完了没啊,老头,想什么呢。我先把她放上去,有什么话等我下来再说。” 宫老先生这才轻咳了一声,佯装严肃道:“怎么回事? 说了不许欺负林蕊,是不是灌她酒了?我说你这当师兄的,有没有半点师兄的样子?” 宫和泽一边上楼一边应着:“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在您那儿,哪能有她的错啊。” 宫老先生还想问什么,前面的人已经消失在楼上了。 他坐在楼下等,一大堆的问题等着问。 真在一起了? 是不是认真谈的,为什么要瞒着不说?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生一个还是多生两个? 直到楼梯上脚步声再响起,下来的人却不是宫和泽,而是李嫂。 李嫂送了醒酒汤上去,再下楼过来,小心传达宫和泽的话。 “董事长,刚刚陆小姐吐了点,把宫先生外衣弄脏了。他说请您多坐会,他洗澡换身衣服再下来。” 宫老先生起身,哪里还乐意多待,直接就往外走。 “大晚上的我也要回去了,让他们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过小年,让他俩一起来我那吃顿饭,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他一边出去,一边就开始计划,要尽快回绝了那几场相亲。 李嫂赶紧应着:“好的”。 等人走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他们早点休息”? 怎么感觉,好像哪里有点怪怪的。 她收拾了茶几客厅,再去厨房看了下熬着的粥,出来想上楼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正要上楼,宫和泽就穿着浴袍从上面走了下来。 看了眼空荡荡的客厅沙发,他愣了一下:“老头呢?” 李嫂应着:“宫先生,董事长走了一会了。” “走了?”他面色有些莫名其妙。 那老头一看就是特意过来找他茬的,这话还没正经说半句,还愿意就这么走了? 张嫂斟酌着补充道:“是的,董事长还说,让您……和陆小姐明天一起过去,吃小年饭。董事长应该是,误会什么了。” 宫和泽“哦”了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回身进厨房去倒水喝。 再到沙发上坐下时,他感觉没有睡意。 明天不用去公司,他也不急着早点睡,楼上让佣人守着了。 他兴致缺缺地翻手机,明明到休息的时间了,却不想上去。 这样坐到了半夜,门铃声响了。 他有些奇怪,这么晚怎么会有人过来,想着应该是宫老先生又来了,或者宋知舟放心不下过来了。 佣人立刻出去开门,宫和泽将手机放到茶几上,看向进来的人,诧异起身。 薄斯年抱着苏小蕊进来了,这都过了半夜十二点了,他来这干什么? 薄斯年神色如常地走近,解释了一句:“明天小年,我将小蕊送到她这来。” 他语气不疾不徐,就好像现在是白天十二点,他就顺路过来送下人。 宫和泽没忍住提醒了一句:“薄先生,现在半夜,你可以明天送过来的。” 这一路过来,苏小蕊已经又睡着了。 薄斯年到他对面沙发上坐下,气定神闲地说了一句:“是打扰你休息了?” 宫和泽有些无语:“那倒没有,李嫂,给薄先生倒杯咖啡来。” 他这模样应该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可别等下回去的路上,直接趴方向盘上睡着了。 薄斯年似是随意地扫了眼楼梯上面:“她睡了?睡在哪个卧室,我把小蕊送她房间里去。” 宫和泽沉默了两秒:“薄先生,她现在已经是你前妻了。” 第550章 抱薄斯年,跟他撒娇 薄斯年颇不要脸地回应:“前妻怎么了?前夫送女儿过来,给前妻带几天,有什么不妥吗?” 宫和泽毫不客气地拆穿他:“薄先生要真是来送女儿的,就不会这么大半夜亲自来跑一趟了。” “那就是宫先生的想法了,你想得复杂了。”薄斯年视线再瞟了眼楼梯方向,隐约听到了脚步声过来。 他的语气,颇有些指责宫和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 脚步声近了些,女佣着急的声音也很快清晰:“陆小姐,陆小姐您慢点,楼梯容易摔啊,我扶您。” 陆宁不搭理她,摇摇晃晃就往楼下走。 她喝了醒酒汤后就吐了,晚饭也没吃,好不容易清醒了点,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佣人给她递的一碗小米粥,半点味道都没有,寡淡至极。 她吃了一口,本来就发苦的嘴里更苦了,完全没有半点食欲。 佣人连声跟她解释,说是刚喝了酒,要清淡饮食。 这哪是什么清淡饮食,连白开水也没这么淡。 她现在只想吃开胃的东西,酸的、辣的、冰的,口味越重越好。 她酒还没怎么醒,脚下步子不稳,时不时一步下两格台阶。 没两下脚下一踉跄,眼看就要摔下去了。 客厅里的佣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刻都往楼下冲过去,想拦住她。 薄斯年已经拿大衣包着苏小蕊,放到沙发上睡了。 一眼看过去,他立刻迅速起身过去。 陆宁被佣人先扶住,勉强没有掉下来,一抬眸,视线就落到了薄斯年身上。 她看着他笑,因为醉酒的缘故,眸子迷迷糊糊地,笑得有些傻,带着几分娇憨。 她将扶着她的佣人甩开来,走近过去就抱他:“我饿。” 她身上的酒精味道还未散尽,不重,却能闻到。 薄斯年身体僵在那,手无处安放地垂在两侧。 他以前虽然自己也喝酒,但很讨厌别人身上的酒味,尤其是喝多了的女人,借醉酒往他身边靠。 没有任何醉意朦胧的美感,只有倒尽胃口。 但现在他只感觉,她真是好看,浅淡的酒精味,比任何一种沁人心脾的美酒,都要好闻。 她抬眸看他,一只手环抱着他,另一只手抬着去揉他的脸。 “你怎么不说话?我要吃,凉拌柠檬凤爪,麻辣小酥肉。要很多柠檬汁,很多辣椒。” 宫和泽黑着脸过来想扯开她,被陆宁不满地推开来:“你干嘛,你走开。” 薄斯年眸色深沉,无意识应了一句:“好。” 可他不会做,她说的这两个菜,他一个都不会。 厨艺这种东西,有时候也靠天赋。 他的天赋在外,经商挣钱,尔虞我诈。 而宋知舟在内的温柔、体贴,他的细致和厨艺,他学多久也学不来。 她抱着他的脖子晃:“宋医生,我想回家了,你带我回家好不好。你怎么不来看我,你怎么都不来看看我?” “有意思吗?”宫和泽再去拽陆宁,有些不耐烦地质问薄斯年。 她喝醉了,认错人了,这都正常。 但他薄斯年很清醒,他要推开她轻而易举。 人被宫和泽拽开来,扶到了沙发上去。 薄斯年手还保持着半举着的姿态,片刻后才放下来。 他自嘲般低笑,恢复了寻常模样:“我就先走了,辛苦宫先生了。” 宫和泽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将陆宁放到沙发上,再吩咐李嫂另外炒几个菜。 薄斯年出去,没再回头看,这些天努力忽视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一块大石堵在了心口。 他从来都不是能学会放下的人,从来在他的概念里,想要的东西就是应该得到的。 所谓爱是让她幸福这样的道理,他从未理解过。 十二岁回到薄家,他父亲就跟他说过一席话。 “如果你对一个东西爱而不得,那就把它逼入绝境,让它只有你一个选择。之后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安心等它乖乖落到你手心里来。” “你应该足够强大,能把任何东西逼入绝地,这样就等于你得到了所有。” 这个道理真是好用,他学以致用,得到了权力,得到了仰慕,得到了他人的畏惧。 可时至今日他突然发现这些话错了,但这种观念早已根植入他的意识里,根深蒂固,无以拔除。 他把她逼入了绝境,没有等到她落到他手心里来,而是终于彻底失去了她。 他趴到方向盘上,好像第一次这样深刻地感觉到,无力而疲惫。 他趴了很久,才翻看了手机里的新短信。 那条信息已经发过来很久了,但他一直还没有查看。 点开内容:“薄先生,暂时还没有消息,我们会继续全力调查。” 是关于他养父母的车祸,他这段时间越来越感觉,自己的身体或许扛不了太久了,所以更加急切地,想要找到当年的肇事者。 就算自己生死不重要了,也希望能带那个畜生一起下地狱。 第二天陆宁醒得很早。 醉酒的人第二天多数会赖床,但她前一晚睡得并不安稳,明明意识不大清醒,却又没睡踏实。 早上六七点的时候,她就醒了。 入目是并不算陌生的环境,这里是宫和泽家的次卧,她以前也住过。 身体因为宿醉有些酸痛,她伸手想活动一下手臂,就摸到了身边毛茸茸的一个小脑袋。 陆宁惊了一下,差点叫出来,侧目才看到安睡在她身边的苏小蕊。 昨晚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缓慢地往脑海里灌。 她想到她抱薄斯年,摸他的脸,跟他撒娇。 疯了! 她“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再隐约记起宫老先生说的话:“怎么回事?说了不许欺负林蕊,是不是灌她酒了?” 她将手指插进头发里,拼命地揉头。 她都干了些什么? 旁边苏小蕊半梦半醒地爬起来,就往她怀里蹭:“妈咪,要起床了吗?” 小孩隔了一会,才睁开眼睛看向她。 陆宁敛住了情绪,抬手揉她的头:“还早,妈咪起床洗漱,小蕊再睡会。” 苏小蕊眯着眼睛自己下床穿拖鞋:“我昨晚好早就睡了,不想再睡了,我跟妈咪一起刷牙。” 佣人已经给苏小蕊备好了生活用品,衣服也给陆宁和苏小蕊分别准备了几套。 等洗漱完再下楼,宫和泽也已经起了,坐在餐桌前看向她下来,出声嘲讽她:“啧,您老人家这是清醒了?” 陆宁有些不自在地岔开话题:“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等下要去老头那吃小年饭,早点过去省得他骂,你收拾下跟我一起去吧。”宫和泽不急不慢地吃着早餐,语气随意。 苏小蕊奇怪地抬头:“妈咪,今天小年不是应该去外婆家吗,为什么要跟这个叔叔走?” 第551章 陆宁流鼻血 宫和泽试图忽悠苏小蕊:“小孩,这里也是你妈咪的家,叔叔跟你妈咪关系好,也算是她的家人。” “才不是!”苏小蕊不满地反驳他。 “薄叔叔说了,只有外公外婆,和妈咪以后的丈夫,才是她的家人。” 宫和泽一本正经道:“小孩,你这就不懂了吧,我们这叫不是家人,胜似家人啊。 叔叔等下带你去见一个新爷爷,他最喜欢小孩了,会给你买很多零食玩具。” 苏小蕊不屑地歪头:“切,我才不稀罕!我的零食玩具,有薄叔叔和妈咪买!” 宫和泽笑出声来:“嘿你这小孩,怎么不知好歹啊。” 苏小蕊想要向他证明什么,伸手就去晃陆宁的手臂:“妈咪,我们等下去外婆家吧,小蕊不想去这个叔叔家,不喜欢陌生的地方。” 她这段时间心理治疗效果还不错,自闭症已经很轻了,所以在不太熟的人面前,也能这样多说几句话了。 陆宁迟疑着,想着确实也好些天没回家了。 她爸妈也只有她一个女儿,今天小年她不回去的话,他们那里也该冷冷清清的。 她跟宋知舟既然闹翻了,宋知舟自然也不会过去,应该会回牧家吃小年饭。 苏小蕊看她犹豫,继续晃她:“妈咪,去嘛去嘛,小蕊想外婆了。” 陆宁点头:“那行吧,等吃完早饭带你一起过去。” 苏小蕊脆生生地应着:“好的!” 她再挑衅地看向宫和泽吐舌头:“才不会跟你走,是我的妈咪!” 宫和泽轻嗤了一声,出声逗她:“幼稚。” 陆宁立刻护短:“跟个六七岁的小朋友闹,你才幼稚吧。” 宫和泽不理她了,苏小蕊心情大好,示威一般地当着宫和泽的面,连吃了两碗粥。 她还吃了一个鸡蛋,连带着不爱吃的蛋黄,也吃掉了。 吃完饭宫和泽就去了宫老先生那,陆宁没让他送她们,找他拿了个车钥匙,就自己开车带苏小蕊去陆家别墅。 到那边的时候,也不过才上午九点多。 她按响门铃,里面系着围裙的温琼音很快出来开门。 走近了,温琼音先高兴地解了围裙,将苏小蕊抱起来亲了两口。 随即她才有些奇怪地看向陆宁:“你不是出差去了吗,我还以为是知舟来了。” 大概是宋知舟跟她说的,陆宁这两天去出差了,好让他们二老不多想。 换了以往,陆宁肯定得抱怨她一句,有了女婿就嫌弃女儿了。 但她也只笑笑,应了一句:“他忙,来不了,我刚好那边忙完回来了,就直接过来看您。” 温琼音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着:“这么忙啊,都小年了也不休息一天。 知舟那孩子也是累着了,公司医院两头跑的,等下中饭我做点好吃的,你也给他送一份过去。” 陆宁含糊应了声“嗯”,想着等下到饭点的时候,就假装接个电话,说他吃过了就好了。 进去的时候,陆成弘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他素来是情绪内敛的人,看到苏小蕊,也难得露出了很明显的笑意,起身就迎了过来。 “小蕊来了啊,让外公抱抱。” 苏小蕊由着他抱过去,甜甜地叫他:“外公!” “又长高了,都比外公还高了。”陆成弘返老还童一般,将小孩举过了头顶。 苏小蕊拿小手掌在两人的头顶比了比,连连点头:“真的哦,小蕊比外公高了。” 温琼音笑道:“行了行了,快把她放下来吧,举那么高也不怕摔着。” 苏小蕊也长大了,不习惯被人一直抱着。 陆成弘不大情愿地将苏小蕊放下来,陆宁将手里拎的礼盒放到茶几上,这才叫了声“爸”。 陆成弘面色严肃了些,盯着门口多看了两眼:“知舟怎么没来?” 陆宁坐到沙发上倒水喝,没去看他:“年底了,他忙得很,今天腾不出时间来,改天再看吧。” 陆成弘“嗯”了一声,也没多问,再逗了苏小蕊一会,就继续坐沙发上看报纸去了。 陆宁陪着苏小蕊看电视,看了两集动漫,就到了十点半。 门铃声再响起,温琼音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宁宁啊,去帮妈开下门,妈这正忙着。” 陆宁“哦”了一声,起身往外面走。 这段时间以来,陆家情况也慢慢转好了,以前不怎么来往了的亲戚,最近也开始走动了。 现在临近年关,有人上门也很正常。 她换了鞋出玄关门,再往前院的铁艺门走。 天色有些暗沉,铁艺门外站着一个男人,隔得远还看不清。 但熟悉的白色轿车,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脚下步子慢了些,但外面的人隔着铁艺门,显然已经注意到她了。 都看到了,她总不能还折回去。 她抿了抿唇,走近过去打了声招呼:“你也来了啊。” 他身上穿着件深灰色的长大衣,面上有些难以掩饰的疲惫,此刻因为见到了她,有些不自然。 陆宁将门打开来,让他进来。 宋知舟下意识解释了一句:“我以为你这两天不会过来,刚好经过这,就想着也进来打个招呼。” 陆宁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大大小小三四个礼盒,也不说破,只“嗯”了一声,回身往里面走。 温琼音从里面出来,看向进来的人,愣了一下:“怎么都说不过来,又都过来了?” 宋知舟轻笑着,滴水不漏回应着:“阿姨,有场手术推迟了,刚好时间腾出来,就过来了。” 温琼音心里高兴,嘴上却说着:“行了进来吧,我说你俩啊,宁宁提了一堆,你怎么又提一堆。你那工作忙,也不用急着现在过来的。” 宋知舟一边换拖鞋,一边应着:“不忙,今天上午的事都忙完了。” 陆成弘回头看过来:“知舟来了啊。” 宋知舟应着:“嗯,叔叔。” 他看向沙发上看电视的苏小蕊:“小蕊也在。” 苏小蕊看着他,礼貌地打招呼:“宋叔叔。” 温琼音端了茶出来,又说了一句:“你俩一人提一堆就算了,怎么拿的茶叶还是一样的。” 陆宁看向茶几上,一左一右两罐一模一样的茶叶。 她就刚来的路上,按照陆成弘的喜好,在商场挑的,多半宋知舟也是在那买的。 宋知舟笑着出声解释:“陆宁给我发信息说买过了,我看岔了,还以为是要我买过来。” 温琼音叹了一声:“你啊,跟她在一起,真是被她带得越来越糊涂了。” 陆宁坐回沙发上陪苏小蕊看电视,只当是看得认真,没再搭话。 鼻子无来由有些发酸,大概是吹了冷风流鼻涕了。 她随手扯了张纸巾擦了下,就注意到旁边宋知舟脸色变了,盯着她手里的纸巾。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纸巾上的血,立刻起身进洗手间。 第552章 他会和他弟弟一起自首 苏小蕊担忧地看向陆宁快步上楼的背影,再看向宋知舟:“宋叔叔,妈咪怎么了吗?” “没事,小蕊在这看电视,叔叔去看看。”宋知舟起身安抚了她,迅速跟上了楼。 温琼音在厨房里忙活,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看报纸的陆成弘,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没看到陆宁流了鼻血,还当是他俩去楼上有话要说,也没多注意。 陆宁进了楼上卧室,一边仰着头拿纸巾擦鼻子,一边反手关了卧室门,再进了浴室里面。 等宋知舟跟过来时,她的鼻血已经止住了,在拿湿巾清理鼻子下面的血迹。 她看向跟进来的人,在他开口之前先开了口:“我没事。” 他站在浴室门口,不说话。 陆宁也没多说,直接绕过他就往外面走。 好在血并没弄到衣服上去,她洗了把脸就看不出什么痕迹了,打算直接回楼下去。 擦肩而过时,宋知舟伸手抓住了她手臂。 她态度很平静,不急不恼,甚至都没去试图挣开他的手。 顿住步子,她回身去看他:“怎么了?” 宋知舟视线落到她脸上,他总觉得她面色白,但又好像是本身的皮肤白皙。 明明自己也是医生,他却感觉分辨不出来,总有种她身体最近不大好的感觉。 他沉声问了一句:“我听我弟弟说,你昨晚去喝酒了。你说出去清静几天,为什么要去喝酒,我弟弟找你麻烦了?” “没找我麻烦,就碰巧遇见了。我去那边,是陪我师兄顺便喝了两杯。”她声音很淡,这不像她。 不像是之前在他面前的那个她,至少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在他面前很少这样过于平静。 要么高兴要么不高兴,她在他面前从来不掩饰。 担心有人上来,他声音低了些:“错在我,你可以怨我恨我,但不用不声不响去折腾你自己。” 她面色终于有些点变化,推开了他:“我没有,你想多了。” 他声音从后面追过来:“我已经在准备了,我会让我弟弟去承担责任,我也会去自首,关于我对我弟弟的偏护,和我当年对薄先生做过的那件事。” 陆宁走到了门口,手落到门把手上,再又缩回来,沉默地回身看着他。 宋知舟面色微绷着,有些难以接受她此刻过于淡漠的反应。 “最迟过完年初五,年初四是我爸的生日。这是牧家认回我跟我弟弟的第一个新年,我承认我自私,我希望我们一家人,能最后再团圆过个年。” 陆宁喉间哽着,手垂在身后,再无意识抓在门上。 良久后,她出声:“嗯。” 她看到他红了眼眶,上一次看到他这样,是在医院走廊,他因为心疼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落泪。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看他不说话,片刻后她又重复了一遍:“嗯,我知道了。” 他走近了些,不远的距离,又似乎隔着很远:“很抱歉没能成为你想的那样,让你失望了。 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我希望至少,你心里的那个宋医生,没有太过不堪。他不会再犯错了,以前犯过的,也会承担。” 陆宁点头,如鲠在喉,声音却一直平静:“嗯,你好好陪陪家人,你弟弟也是。” 她要出去,手心被他发颤的手掌抓住:“如果我去坐牢,我什么都认,我坐完牢,你还要我吗?” 坐牢,宋知舟去坐牢,她好像无法想象,哪怕是在这之前,也没想到这一步。 宋知杰犯罪判刑是毫无疑问的,但关于宋知舟,当年手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薄斯年自己放弃了指控,警方自然不会追究宋知舟的任何责任。 至于如今宋知舟对宋知杰的偏护,包庇罪在法律上是并不容易确立的。 知道他人犯法而不上报,并不直接构成包庇罪,只牵涉到道德和公民义务。 而包庇罪,是明知他人违法,却通过帮忙销毁证据等方式,扰乱了警方的破案进程。 陆宁不确定,宋知舟到底做了些什么,除了知情不说,他又还做了些什么。 她终究是不安,声音有些颤了:“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法庭叛你有罪,我或许,可以等你。” 他有偏私,她又何尝没有偏私,又或者说,这世上谁又能真正没有偏私。 她怨他,但不代表她真的能放下他。 薄斯年当年伤她入骨,光是朝她孕肚那一脚,和她在精神病院被人欺负断指,苦苦求他来救她,却被他毫不迟疑拒绝时,她再温热的一颗心也早已死透了。 枯萎了的花不可能重开,之后再多的水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宋知舟不一样,他犯了错,但在她身上,他从未伤害过。 一句重话,或者一个巴掌,都从未有过。 他很长地吁了一口气,无意识地,片刻后又自嘲般低声道:“也不用等,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没什么好多等的。” “先下去吧。”她不想再说下去,中止了这个话题。 宋知舟凝视着她有些发白的面色:“好好的怎么会流鼻血?你上周末也流了一次,要不去医院检查下吧。” 她摇头:“没事,可能是有点着凉或者上火了,冬天太干燥。” 他仍是不放心,担心的自然也不是感冒之类的小病:“要不……我陪你再去做次骨穿吧,也好放心。” 她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之前做过了,不用了,我身体自己清楚,不至于到那一步的。” 出去时,他又叫了她一声:“陆宁。” 显然还是觉得应该去医院看看,白血病是存在遗传倾向的,虽然这种概率很低。 她没再回他,直接下楼了。 这顿饭吃得还算融洽,宋知舟平时话不多,因为陆宁心情不大好,他担心温琼音跟陆成弘看出异样来,难得地跟陆成弘聊了不少。 加上陆宁一直照顾旁边的苏小蕊吃饭,二老也并没看出多少异样来。 吃完饭,宋知舟还要回公司,没有多待。 温琼音收拾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让他们带回去吃,带过来的一箱草莓,因为苏小蕊喜欢吃,她也执意要他们带回去。 放好了东西,陆宁再抱苏小蕊上车离开,宋知舟开另一辆车离开。 因为开过来了两辆车,各自开一辆回去也不算奇怪。 温琼音却觉得不对劲,看向车子消失在前面,再出去拦了出租车,暗暗跟上了陆宁的车。 第553章 陆宁检查结果异常 这一跟着,就跟到了宫和泽的别墅区外。 担心被陆宁察觉,温琼音没让出租车司机再往里开。 她上午就感觉他们之间是生了矛盾,果然不是错觉。 两个人都明显有意瞒着,真要打电话问,肯定也问不出什么来。 温琼音叹了口气,小两口的事情,她也插手不了太多,只能叹了口气,让司机掉头回去。 陆宁带苏小蕊进去时,到了下午四点,宫和泽已经回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看她进来,一副颇为诧异的表情:“我还以为,你趁着回娘家的机会,跟你宋医生回去了。” 苏小蕊玩了一天也累了,陆宁让李嫂抱她上去睡觉,坐到宫和泽对面的沙发上。 她闷着一肚子的事情,又不能跟宫和泽说,不能告诉他,关于宋知杰犯法的事情,索性坐着一言不发。 宫和泽多看了她两眼,继续打游戏。 她半晌才抬眸,没头没尾问了一句:“师兄,你下午有空吗,陪我去趟医院吧。” 他闻言将手机丢到了一边去,游戏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怎么了,生病了?” 陆宁“嗯”了一声:“这段时间突然有点流鼻血。” 她顿了下,又补充:“就想着去看一眼,大概也是我多想了。” 宫和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流鼻血?不会是……” 他声音戛然而止,面色凝重了下来。 看了下时间,他起身道:“都四点了,就现在去吧,晚了该下班了。” 陆宁应了声“好”,起身再嘱咐李嫂,要是苏小蕊醒了,就直接带她来医院。 苏小蕊午睡时间长,一般能睡上一两个小时,不会很快醒。 上车时,她看宫和泽导航了江城人民医院,想到什么,又开口道:“那边挺远的,又堵车,要不换近一点的医院吧。” 宫和泽从后视镜里看向她,看出端倪来:“你想瞒着宋知舟?” 他皱了眉头:“疯了,这么大的事,当初他肺部肿瘤瞒了你,你不是还气呢?” 陆宁应声:“也不是瞒着,先看看结果吧,别一惊一乍吓到人,最后又什么事都没有。” 他“哦”了一声,也没多说,换了个近些的医院。 也不过是刚有一点猜测而已,宫和泽就一路黑着脸。 到那边医院排队挂号,再是排队检查。 陆宁看他一路开车过来,加上前不久他又去了宫老先生那,想着他也累了,就说自己去排队。 他却将她按到休息椅上,一声不吭拿着她的证件,就自顾自排队去了。 陆宁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有些想笑,她这还没紧张呢,他这么严肃干什么。 挂了号之后,她们赶在医院下班之前,急匆匆去找医生。 骨穿不能直接做,要先做了血常规,初步断定有没有数据异常,医生才会开骨穿单子。 坐诊的医生先问了她的情况,因为不明原因地流鼻血,加上家族有白血病史,医生就给她多开了几个血液检验单。 一张检验单一管血,护士给她抽血时,直接拿了一大把管子,足足五根。 宫和泽看了一眼,微微拧眉:“怎么跟献血似的,抽这么多?” 护士解释了一句:“检查的项目有些多,每根管子只抽小半管的。” 宫和泽没再搭腔,帮陆宁拿着大衣,看她卷起了毛衣袖子,将手伸到窗口去抽血。 她有些贫血,抽血前特意多喝了些水,担心抽不出来。 护士一管接一管地抽,抽到后面陆宁眼前有些发黑,唇上没了血色。 她额上冒汗,下意识去抓宫和泽拿在手里的大衣。 他靠近了些,让她半靠着,皱眉阻止了那个护士再抽最后一管:“别抽了吧,血都要被你抽干了。” 小护士还当他是开玩笑,嘴角抽动了一下,抬头却对上他有些发冷的面色。 护士没敢继续,也就帮陆宁取了针头。 “她应该是有贫血或者低血糖,检查少做一项吧,等下您拿这单子跟主治医生说一下。” 宫和泽“嗯”了一声,接了单子再扶着陆宁去后面的椅子上休息。 等她坐了片刻,面色好看了些,他又开始暴露本性讥讽她:“林黛玉也到不了你这地步啊,抽两管血还能晕。” 陆宁蹙眉有些难堪地找理由:“是中午吃得少,胃里有点空。” 血常规检查时间不长,加上快下班了,结果单十多分钟就出来了。 宫和泽帮她取了单子,再跟她一起去诊室找医生。 男医生看了眼单子,随即盯着多看了几秒,再抬眸看向陆宁时,脸色变了:“头一次来检查?” 陆宁察觉出他话里的不对劲,他应该是在问她,有没有确诊什么病。 陆宁点头:“最近没来检查过,大概两个月前来做过血常规和骨穿,结果是正常的。” 医生再问了一句:“那次检查的血常规单子带来了吗?” 陆宁拿出手机翻到就诊记录里面,再将手机递给医生:“单子没带过来,这上面也有。” 医生接过去比对了一下,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声音沉了些。 “你目前有贫血症状,对比两次的血检结果,红细胞和血小板明显降低,白细胞值是显著升高的。” 他顿了一下:“你之前说,你家里有白血病史?” 陆宁“嗯”了一声,脑子在那一瞬乱了。 很多人听到这些医学数据可能不太懂,对于数值偏高或者低也没有太多概念。 但她跟宋知舟在一起这么久,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也算是耳濡目染了解一些了。 加上多年前温琼音患过病,她刚刚看到那张单子,其实就已经看出了不对劲。 医生似乎是轻叹了一声,也或许是她的幻觉。 她记得宋知舟之前半开玩笑说过,一个医生在面临再严重的病患时,也一般不会叹气的。 因为医生如果都叹气了,重病患者或许就觉得看不到希望了。 所以她刚刚听到的那一声叹息,大概是她的幻觉。 机器打单子的声音,医生再开口:“先不用慌,今天是周末,晚上不能做骨髓穿刺,我帮你预约下明天上午的,先做个检查行吗?” 陆宁抓紧了手里的身份证,半晌后应声:“好,谢谢。” 第554章 骨穿确诊,被薄斯年发现 宫和泽脸色很难看,有些沉不住气:“这都快过年了,骨穿结果还得等三天吧。我联系下院长,让他今晚帮你安排做下。” 男医生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在猜测,这到底是什么人。 陆宁有些心神不宁,她甚至想给宋知舟打电话,但到底抑制住了拿出手机的冲动。 宫和泽当她默认,直接先出去打电话了,很快回来叫她:“说好了,我带你现在去骨穿室。” 男医生很快接到了电话,破例给陆宁开了今天的单子。 一直到了骨穿室门口,宫和泽看向里面的针,和一个如同操作台一样的床铺,问了一句:“骨穿是什么,痛吗?” 他很少来医院,本来也难得生病,加上本身也不是娇贵的性子,小伤小病自愈,伤得厉害点也多半缠点绷带就过了。 到现在他才突然察觉出来,骨穿这个词,好像听着就有点骨头疼。 陆宁看他一脸警惕地看向里面的两个医生,禁不住生笑:“这个不痛,跟抽点血差不多,你别想多了。” 宫和泽“哦”了一声,将信将疑地要陪着她进去。 里面的医生出声阻拦:“先生,请您去外面等,外人不能入内的。” 宫和泽不想走:“我不是外人,我是家属,这又不是什么大手术,我就在一旁坐着不插嘴。” 医生干脆地拒绝:“抱歉先生,不行。” 陆宁安抚了他一句:“没事,你到外面坐会吧,就几分钟的事。” 她发现她每次来医院,好像都是在安慰别人。 上一次也是她来做骨穿,宋知舟一双眼睛红得厉害,倒是她哄了他半天。 好像事情已经在往很糟糕的方向发展了,她却突然也觉得幸运。 这些年来,其实还是有很多人关心她在意她的。 宫和泽极不情愿地退了一步,就挨着门外站着。 医生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他立刻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句:“我又没进来。” 那医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将门关上。 宫和泽立刻贴着门看,半点门缝都没有,什么都不可能看到。 里面还传来门反锁的声音,医生大概是提防宫和泽会突然破门而入。 他气得拳头攥得咯咯响,说了不进去就不会进去,他是那种人吗? 虽然刚刚确实想了一下,要不偷偷将门打开点缝隙。 骨穿到底是什么鬼,总不会是把骨头钻个缝吧,就她那抽个血都能晕的,真这样不得鬼哭狼嚎。 他挨着门听,里面却半点声音都没传出来。 该不会打麻药了吧,全麻的话,得要家属签字同意啊。 他越想越离谱,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门已经开了。 宫和泽立刻心虚地往后退了几步,假模假样地左右环顾。 刚刚赶他的那医生出来,告诉他:“已经做完了,先生,您陪她在这休息半小时,就可以离开了。” 宫和泽看向他:“这就完了?” “是的,结果要再等几天,院长打过招呼了,我会帮您加急的。”那医生笑着,跟另一个医生一起离开了。 离开时,他还在跟身边同事低声开玩笑:“好像上次我给患者做开颅手术,那家属也没紧张成这样,这先生头上都冒汗了。” 宫和泽进去时,隐约听到了几个词,不满地抬手在额上擦了一把,擦到一点潮湿。 他暗自腹诽,医院空调温度开这么高,连扇透气的窗户都没有,谁还能不出汗了? 进去的时候,陆宁趴在床上,头歪着,闭着眼睛没动。 他不确定她是睡着了,还是只是闭眼休息一下,走近过去时,试探着说了一句:“医生说休息半小时,就可以回去了。” 她“嗯”了一声,还是没动,也没有睁眼。 宫和泽拿了张座椅做到她旁边,看着她:“不痛吧?” “不痛。”她声音有些低,细听有点颤音。 哪怕是这样闭着眼睛,也能看出眼周的一点红肿。 他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沉默了片刻,开口:“我给宋知舟打个电话,让他来带你回去吧。” “不用。”她立刻出声打断了他,声音除了有点急,还是算平淡。 宫和泽轻叹了一声:“就先算了吧,有他陪着你,你也好受点。谁还没点私心,他骗过你两次,但本意也不过是怕失去你。” 她不出声,他继续道:“人一辈子也就这么长,别太跟自己较劲了。”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你知道的只是一部分。”陆宁睁开眼睛,轻声开口。 宋知杰害死了人,还有宋知舟说的,他也有罪,这些宫和泽都并不知道。 今天上午宋知舟已经跟她说了,他会带宋知杰一起去自首。 如果让他知道了她现在的情况,他一定会不愿意走了。 隐瞒自己的罪行,隐瞒宋知杰的罪行,再面对宋知杰无数次的变本加厉,或许哪一天再闹出来一条人命。 她不希望这样,何况如果她真的面对白血病,甚至面对死亡,她其实也并不希望宋知舟亲眼看着。 以前不能理解,在宋知舟得肺癌的时候,他瞒着她,她为此怨恨他。 可现在病落到了她身上,她才突然发现,她其实也并不愿意,让他真正去看着她离开。 他无法接受的,他大概会想到跟她一起去死,她清楚。 半个小时并不长,陆宁看了下时间,再起身道:“可以了,我们先回去吧。” 宫和泽没再多说,帮她穿了鞋,再扶着她出去。 到外面走廊时,旁边不时有目光投过来。 陆宁有些不自在地开口:“你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 宫和泽没好气地回她:“医生说了,你现在血小板偏低,不能磕碰受伤。你那么能逞强,刚来医院就干脆别叫上我。” 陆宁回头有些奇怪地笑着看他:“你怎么了?” 她也只提了一句自己走,他干嘛那么大反应。 宫和泽不出声了,沉着张脸,继续扶着她进了电梯。 不远处薄斯年正在走廊打电话,他因为胃病,过段时间就会来医院住几天。 他看向宫和泽搀扶着陆宁进电梯,等他走过去,电梯门已经合上了。 他皱眉,挂了电话,看向一旁的陈叔:“查下她来医院干什么?” 第555章 急性髓系白血病 陆宁注意到了薄斯年,在她进了电梯,再随便看了外面一眼时。 这家医院是私营的,牧辰逸入了股份,大概也是这个原因,薄斯年偶尔也会来这里看病。 她只当没有注意到他,直到电梯门完全关上,她想起来什么,才问了旁边的宫和泽一句:“我做检查的记录,别人能查到吗?” 她了解薄斯年,刚刚她被宫和泽搀扶着的时候,面色大概不好看。 他素来是多疑的性子,刚刚如果看到了,多半会去查她来看了什么病。 宫和泽有些淡漠地应了一句:“查不到,我跟院长打过招呼了。” 他刚没看到薄斯年,只当她是担心宋知舟会发现。 而且也确实提前嘱咐了院长,不要向任何人泄露陆宁的就诊记录,实在有人来查问,就说是普通感冒。 陆宁微微松了口气,没再多说。 因为这个缘故,薄斯年也确实没查到什么。 追问了医生几次,医生也一直是肯定的回答:“确定是普通的感冒低烧,这几天温度突然降低,着凉的人不少。” 撒这种慌,医生还是很熟练的,不至于露出什么破绽来。 毕竟像很多绝症患者,医生为了稳定患者情绪,有时候也需要向他们隐瞒病情,只告知其家属。 薄斯年连问了几次都是一个答案,虽说心里还是存疑,也只能离开。 出去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 正是天色近黄昏,路灯又还没打开的时候,深冬腊月,寒意刺骨。 他想起昨晚在朝歌撞见她喝醉,她到底怎么了? 他在医院外面站了一会,陈叔陪在他旁边。 片刻后,他突然笑说了一句:“她要是真要生什么大病,现在倒也合适,没准我还能给她捐个器官。” 他现在说话越来越没有遮拦了,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陈叔面色沉了沉:“先生,您又说胡话了。” 他笑,不说话了。 哪是说胡话了? 等人真死透了,器官没及时冷藏,就很快没用了。 临死前捐器官,不是正合适吗? 厚厚的雨帘飘撒过来,他就站在台阶上,雨点无声吹落到他的大衣上,再浸润到衣料里。 他低声感慨:“我啊,倒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她那些年过得真不快乐。” 这么年轻的一个人,却说着如同迟暮之年的话。 陈叔听得不是滋味,极少有地有些声线不稳:“先生也是,要好好活着,才能在陆小姐有需要的时候,多少帮帮她。” “她不需要我了,”他轻叹:“是我亲自教会她的,怎么样不再需要我。” 陈叔如鲠在喉,想再劝劝,却说不出话来。 良久后,也只说了一句:“先生,天快黑了,回病房吧。” 薄斯年“嗯”了一声,往回走时,问了一句:“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陈叔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微有些不自然地回着:“一直在查,警方那边也在尽量多采集指纹比对。 从当年作案者留下的指纹来分析,目前能推测出的,还是只有作案者年龄应该不大,是青少年。” “这点东西,十多年前就说过了。”薄斯年声音有些不耐。 当年现场留下的证据其实不算太少,dna信息和指纹都采集到了,肇事者指纹是从薄斯年养母的身上采集到的。 应该是当时肇事者下车查看了伤者情况,不慎留下了指纹,随后才不管不顾离开的。 那人不是以为他撞的人死了,他既然下车查看了,应该就知道人还有气息,但并没有留下来施救。 想到那些,薄斯年胸口不受克制地发闷,眸色猩红,狠狠一拳砸在了墙面上。 陈叔着急地赶紧阻拦:“您冷静点,一定会查到的,您现在不能动怒。” * 因为宫和泽跟院长打了招呼,加上这边是私营医院,做骨穿的患者并不多。 所以陆宁做完检查后,隔了两天,结果就出来了。 腊月二十四晚上做的检查,她接到医院的电话,是在腊月二十六的下午四点多。 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手机就丢在客厅茶几上,她正在厨房里倒水喝。 宫和泽坐在沙发上,看她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一个座机号。 猜测多半是广告,他本想直接挂断,想到了什么,还是顺手就接了。 陆宁从厨房里端了水杯出来,宫和泽就再把手机开了免提。 那边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传过来:“您好,是陆宁陆小姐吗?” 声音有些严肃地发沉,陆宁将水杯放到了茶几上,应了声“是”。 那边自报了医院名字和自己的医生身份,继续道:“您前天晚上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麻烦您尽快过来一趟。” 她话落,又近乎有些小心地补充了一句:“方便的话,最好叫上您的家属一起过来。” 陆宁手指下意识抓紧,拿过手机关掉了免提:“现在过来吗,已经这么晚了。” 医院一般五点半下班,这个点过去的话,到那里应该也已经五点半了。 医生再说了一句:“对,请您现在过来一趟。” 陆宁拿着手机,一时忘了回一句什么,不知道那边还说了几句什么话,随即是手机里“嘟嘟嘟”的挂断声。 宫和泽起身看着她:“走吧。” 陆宁伸手拿回那杯茶,十指用力抓紧杯身,坐着没起身。 片刻后,她手有些微抖地去拿手机:“我给……给宋医生打个电话吧。” 想好了不找他的,也不告诉他的,可有些事情已经基本确定下来了的时候,说不害怕也是不可能的。 她想自私一点,想什么都先不去管,让他能陪陪她。 至少在现在,她的心里完全没有一点底的时候。 没有任何人,比他更能安抚她。 手指在那个号码上落了很久,她咬牙还是拨了过去,面色生白。 刚刚打电话过来的医生,那语气已经算是告诉了她所有。 她见过宋知舟给重症患者打电话,通知对方来医院查看结果,用的就是刚刚那医生的语气,连字句似乎都差不多。 那边接听得有些慢,却不是他的声音,而是唐漪:“陆宁,我是唐漪,宋医生他在手术室,手机放在办公室了。” 第556章 宋知杰找薄斯年坦白 陆宁几乎已经能想象,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刹那,自己大概就会克制不住哭出来。 但声音不是他的,她情绪好像自然而然也就缓了些,回了一句:“这样啊,手术很长吗?” “有点棘手,”那边唐漪大概是问了句旁边的同事,再回她:“可能得晚上八点才能出来,你还好吧,需要我帮忙吗?” 陆宁克制着颤音:“没事,没什么要紧事,那你先忙,我就挂了。” 那边应着:“嗯好,等他出来了,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他的。” 挂了电话,陆宁再跟宫和泽一起去医院。 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坐诊医生还在诊室里等她。 相比于上次态度有些疏离,这一次,医生显得温和客气了些。 他起身,招呼宫和泽跟陆宁:“二位先坐,慢慢说。” 医生客气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宋知舟之前还跟她开玩笑,说如果一个医生双手交叉放在前面,微低着头站在你的病床边,那往往意味着,他接下来会告诉你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大概是受他那个玩笑的影响,陆宁其实并不大喜欢医生突然的态度转好。 她这几天似乎总会想到宋知舟,尤其是昨天来医院做检查,和刚刚来医院的路上,总是反反复复地想。 医生将一叠检查单整理了一下,递给陆宁:“情况不大好,但也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压力,现在医疗水平毕竟好了,什么都能治。” 他视线落到宫和泽身上:“这位是?” “我是她哥。”宫和泽应了一句。 医生看向他明显不同于国人的五官和瞳仁,明显对他这话的信任度不高,但也到底没有多问。 弯弯绕绕说了一大堆,男医生才坐回了办公椅上,终于说出了那个结果:“急性髓系白血病。 陆小姐,我这边的建议是,您最好今晚就办理入院,准备药物治疗以及化疗。” 他看向眼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多多少少还是带着点惋惜:“家属最好也安排下时间。 化疗期间可能是比较痛苦的,身体反应因人而异,可能会需要多个家属轮流陪护。” 陆宁抬眸看向他,唇色泛了白:“这个不用复查的吗?” 她清楚结果已经摆在这里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想抱一丝侥幸,这个消息来得过于突然,她一星半点的心理准备都没有。 医生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陆小姐,血常规和骨穿结果都是清晰的,不会有错。 急性白血病相比于慢性白血病,更经不起半点拖延,就是复查,您现在也要先安排药物化疗抑制病情,情况可能随时恶化,要以防出现万一。” 陆宁有些难以接受:“可我感觉我身体并没有太多不适,除了这两天有点流鼻血,就没有其他了,医生,会不会是弄错了?” 这话说出来,她才真正开始回想起这段时间。 隔三差五的低烧,刷牙时的牙龈出血,一吹风就会感冒。 她前不久还被宋知舟拉着去晨跑,说要好好锻炼下身体了。 很多事情似乎都经不起细想,越想她身体越发凉。 宫和泽办理了入院手续,再陪她去病房,有医生过来给她做了仔细的检查,确定符合化疗的条件。 因为化疗对身体的承受力要求是比较高的,一些指标如果达不到要求,就只能将化疗推迟。 做完检查,医生再问她:“今晚安排第一次药物化疗? 静脉注射就可以,跟打点滴差不多,时间不会太长,不需要有太多心理压力。” 很多第一次做化疗的人,都不清楚化疗是什么,一听着就吓住了。 但实际上也就是静脉输液或者吃药,虽然并不复杂,可因为药物的作用是杀死身体里的病变细胞,很容易导致身体的严重抵抗反应。 她迟疑了片刻,想起唐漪说的,宋知舟手术要晚上八点结束。 就算不要他过来,她也希望等下如果真的熬不住了,可以随时联系到他。 那样她多少会觉得心安一些,会觉得心里有底。 所以她开口:“可以安排到晚上八点后吗,我想先吃个晚饭,再休息一下,化疗药物容易导致呕吐吧?” 医生点头同意了下来,化疗前确实适合一两小时空腹的,这样能降低恶心呕吐的程度。 医生走后,宫和泽让李嫂送了饭菜过来,他跟陆宁两个人坐在病房里吃,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她吃得不多,很快就放下了筷子。 宋知舟的电话,是晚上七点半回过来的。 大概是突然面对着这样的事情,她也没多思前想后,直接按了接听。 那边出声解释了一句:“刚出手术室,你没事吧?” 医生正拿着病历本,站在病床边要提醒她化疗的注意事项,看她接电话,就先打住了话茬。 陆宁抓紧了被子,想说“没事”,手机就被宫和泽忍无可忍地夺了过去。 他眉心紧蹙,声音少有的不耐烦:“她重病在医院,你有空就过来吧。” 那边默了一秒,问道:“哪家医院?” 宫和泽报了医院地址,宋知舟立刻拿过办公椅上的大衣,径直就往外面走。 身上还穿着绿色的手术服,他也忘了去换。 旁边办公桌前的唐漪,看着他的背影问了一句:“宋医生,没事吧?” 宋知舟没应声,急急匆匆就出了门诊楼。 因为身上的手术服,旁边一直有人侧目看他。 他没去注意,外面雨越下越大,他手里没伞,直接淋着雨上了车。 车刚开出医院大门,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张嫂声音有些慌张:“宋先生,您弟弟刚刚从您书房里拿走了一个文件袋。 脸色特别差,直接就开车冲出去了,我怎么劝也劝不住。” 宋知舟脚上踩了急刹,车停到了路边。 他声线骤沉:“什么样的文件袋。” “白色的外壳,上面写了‘江城人民医院。’”那边认真回着。 宋知舟脸色变了,那里面是他今天上午刚拿回去的。 关于宋知杰的指纹和dna鉴定结果,他打算递交警方的。 这些天他也跟宋知杰暗示过,要他去自首,就算他执意不去,也没有用。 如果说宋知杰之前还只是猜测,他哥哥可能会去警局揭发他,那么现在这个文件袋,就是让他确定了这一想法。 大概人在近乎绝望的时候,智商也是会突然开窍一下的。 此刻飙车离开的宋知杰,就想到了一个自认为可以放手一搏的好方法。 他去薄家庄园找薄斯年,如果薄斯年得知了当年的事情,一时失控重伤了他宋知杰。 那他就可以拿这个跟薄家去谈条件,他不指控薄斯年故意伤人,但要薄斯年也不去指控他,至少可以对当年的事表示谅解。 一脚刹车,宋知杰将车停在薄家庄园外面,颤着手就站在大雨里按响了门铃。 第557章 弄死他 薄斯年在客厅里陪苏小蕊玩积木,他最近在苏小蕊身上花的时间多了很多,也开始跟她学着玩这些小孩子玩意。 大概是感觉自己陪不了她太久了,算是提前弥补一下以后的亏欠。 落地窗外的雨瓢泼而下,陈叔从外面走近过来开口:“先生,那宋知杰过来了,吵吵闹闹地说要见您。” 苏小蕊还在,薄斯年语气平常,话里却是有不耐烦的:“不用什么事都来跟我说。” 他还没大晚上会客的习惯,这样的雨夜,能叫开他的门的人,大概也只有一个人。 因为生病的缘故,他最近脾气差了很多,不喜欢有人上门,连薄鸿祯跟穆雅丹,也不会晚上过来打扰他。 陈叔迟疑着,手里拿着个文件袋,有些欲言又止。 片刻后,他到底是倾身低语了一句:“他说当年您养父母的事情,是……他干的。还带了指纹和dna检测单过来。” 薄斯年正在拿积木堆着房子的屋顶,闻言力道偏了,房子倒下来,成了一块块的积木。 苏小蕊心疼地轻呼:“我的房子!” 薄斯年好脾气地说了一句:“等下薄叔叔赔给你,让吴奶奶先带你上去玩。” 吴婶闻言立刻过来带走了苏小蕊,小孩盯着地上的碎片,闷闷地“哼”了一声,上楼去了。 薄斯年起身,陈叔自然知道他要去哪,跟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房间里,有当年那个肇事者的指纹和dna信息,也有专业的检测比对仪器。 这些年,薄斯年在这个地下室里比对过无数个人的指纹。 只要他能拿得到的,哪怕是薄氏任何一个员工留下的指纹,他都从不会忘记留个心眼,拿回来跟这里的指纹比对。 当年的那件事情,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颗种子。 这些年那颗种子不断被滔天恨意浇灌,直至长成了如今的一棵参天大树。 没有人的心里能容得下一棵大树,所以这些年他只想过三种结果,要么他死,要么那个人死,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豁了命弄死那个人。 牢狱算什么,只要有办法找到那个人,他定要将那人带到他父母坟前,拿鲜血祭祀亡灵,不计任何代价。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他是怀着多大的恨,一日日一年年熬过来的。 那是养育了他七年的至亲,他们给过他的,是胜过他生父母的亲情和关爱。 可最终他们得到了什么? 他们被指认成人贩子,在他被薄家认回后,没得到半点感激或回报。 土生土长的山村人,挣不到几个钱,北城临城相隔近两千公里。 他们时隔三年才打听到了他的下落,攒够了长途车费,千里迢迢想去北城看他一面。 可他们永远也回不去了,也永远不会知道,在他们满心欢喜来北城看他的时候,他也正登机去往临城,想着去见他们一面。 那时他十八岁了,成年了,可以独身一人去外地,可以不再完全受制于生父母了。 他开始学着管理薄氏,开始挣钱,等到了能开始报答他们的一天。 可他们被撞死了,无声无息,凶手逍遥法外十多年。 怎么可能没有遗憾,怎么可能甘心。 太久了,整整十四年了。 他从十八岁,找到了如今的三十二岁,始终没能找到那个人。 而此刻,那人亲自送上门来了。 就这么大摇大摆示威一般地,送上门来了。 他这些年拼了命找寻的人,原来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轻松惬意地过了这么多年。 他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喘息,手里的文件袋死死攥紧,手指骨节被按出闷响。 随即他将手里的文件袋丢下,回身往外走时,双目红得瘆人:“我弄死他。” 薄斯年已经失控了,但陈叔的理智还在,宋知杰不可能真只是上门寻死的,他动的什么心思,陈叔不会猜不到。 他着急出去阻拦薄斯年:“先生,先生您冷静!您千万别冲动,把他交给警察和法庭,为了这种人,不值得脏了您的手!” 他的话在薄斯年耳里,就像一道刺耳的风,风过,一个字也没留下。 薄斯年双拳攥得死紧,疾步踏入了外面的狂风暴雨里,直奔向宋知杰的方向。 此刻宋知杰就站在铁艺门外,他估摸着薄斯年该出来了,就给陆宁打了电话过去。 他是来找揍的,只要薄斯年伤了他,他就可以指控他蓄意伤人。 薄斯年现在还处于缓刑期间,不能行差踏错,他如果蓄意伤人,处罚自然可能比别人严重。 但宋知杰不是来送死的,肯定得叫个有用的人,来拦着薄斯年杀人。 并不意外的,陆宁不接他的电话。 陆宁素来对他也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愿意跟他多说什么。 宋知杰直接发了短信过去:“嫂子,来救条命。 我当年撞死薄斯年养父母的事情,被他发现了,他现在要杀我,就在他家。” 刚点了发送,他感觉人影刹那间就逼近到了他眼前,随即劈头一拳将他砸倒到了地上。 他似乎听到了鼻骨断裂的声响,脑子里“嗡”就炸开了,手机掉到了地上的雨水里。 那条短信发过去的时候,陆宁正在接宋知舟打过来的电话。 她坐在病房里,刚签了医生拿过来的化疗单,那边宋知舟的声音传过来:“我这边出了点事,暂时可能赶不过来了,晚些我尽量过来。” 宫和泽隐约听到了声音,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这个点不都下班了,能有什么事情,比你的病还重要吗?” 那边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陆宁淡应了一句:“好。” 她话音刚落,那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显然是出事了。 宫和泽跟他说了她重病,如果不是很严重的事情,他不会不过来。 而且他先挂电话,以前很少。 陆宁脑子里正想着,就看到了手机里弹出来的新消息。 宋知杰发过来的,她点开查看详情,温暖的空调房里,她陡然觉得发冷。 她下床就手忙脚乱地穿鞋,随即直接往外面跑。 宫和泽立刻起身快步跟了过来:“怎么了,出事了?” “出大事了。”她走得很急,声音发颤,直接进了电梯,来不及跟医生或护士打声招呼。 慌慌张张离开医院大楼,再上了宫和泽的车。 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了,车行的视线很差。 宫和泽看出来事情很急,也不管好不好开车,直接先将车开出了医院大门,边问陆宁:“说,去哪。” 第558章 阿宁,为什么你总要维护他 陆宁坐在车后座,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零下的温度,加上出来时淋到的雨,她也分不清是因为冷还是恐惧。 薄斯年心里的恨有多重,她太清楚了。 她之前从未怀疑过,如果有一天那个凶手被找到了,薄斯年会在警察动手之前,先杀了那个人。 她声线颤栗:“去……去薄斯年家。” 宫和泽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还是半句话没问,踩了脚油门。 她脑子里乱得太厉害,车行至半路时,才突然想到了什么。 额上冷汗涔涔,她近乎自言自语:“不对,不对,不在那里。” 他要对宋知杰动手,不会在薄家庄园,他说过,要当着他养父母的面,手刃那个人的。 她抓紧了身边的车门,着急出声:“师兄,停车。” 宫和泽踩了刹车:“又怎么了?” “你别管我,你去薄家庄园吧,要是见着薄斯年跟宋知杰起冲突了,你拦一下。”她推开门就冲入了雨帘里,伸手拦出租车。 宫和泽急问她:“那你去哪啊?” 她应了声“不用管我”,很快上了出租车离开。 薄家庄园有那么多人在,宫和泽再过去,出不了大事。 何况她越想越觉得,薄斯年更大的可能,会带宋知杰去他父母的墓地前。 这个点加上大雨,墓园根本就不会有几个人,真去了那里,才会有危险。 如果他真的对宋知杰下手,无论于薄家还是牧家而言,都可能是难以承受的后果。 她上了出租车,急声开口:“师傅去北城墓园,麻烦尽快。” 薄斯年多半会飙车,出租车再快也赶不上他的速度,但好在这里相比薄家庄园,离墓园要近一些。 司机有些为难地加了些速度:“雨太大不好走啊,我尽量吧。” 雨天天黑得早,到那边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墓园外亮着一盏不太明朗的路灯,大雨里冷冷清清的,保安还坐在保安亭里打盹,快要到关门时间了。 陆宁一眼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迈巴赫,果然是来了这里,墓园再清静,但里面也四处都是摄像头。 在这里伤人,从证据的角度来说,跟在警局门口动手没多大区别。 她胡乱从钱包里抽了张红钞给司机,在他慢悠悠找钱时,直接推开门立即下车。 反手关门时,里面司机声音传过来:“诶姑娘还没找钱呢,这么大雨,我给你把伞吧?” 她没应声,径直往墓园里面冲。 鼻子下面有些温热,抬手抹了一把,带下来一片血色,很快被雨水冲刷走。 今天医生才嘱咐过,说要提防着凉。 墓园很大,加上雨雾的遮拦,那一角的动静并不显眼。 宋知杰被薄斯年踹翻在了一块墓地前,连呕了几口血,裸露出的皮肤上,尽是伤痕淤青。 他整个人都要被吓懵了,完全没料到薄斯年会带他换地方。 他让陆宁去薄家庄园了,现在却被带到了这么瘆人的地方,不是成了等死吗? 他抖着手想去摸手机,想再打个电话,身体被拽起来,脖子猛然被掐住。 薄斯年拇指如同刀刃一般,不断掐入他脖颈的皮肉里,虎口狠狠收缩,宋知杰面色很快由惨白转为青紫。 真正的窒息死亡,是不需要多长时间的。 求生的本能,让宋知杰发疯一般地想去扳开薄斯年的手臂。 那掌心却如同水蛭一般,死死吸附在了他的脖子上,不留半点间隙和余地。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有多自作聪明,又有多心怀侥幸。 他以为,薄家庄园毕竟有其他人在,总会有人救他的,薄斯年无论如何杀不了他。 面色发青得可怕,宋知杰眼看就要熬不住了。 所以在陆宁突兀地闯入他有些模糊了的视线里时,宋知杰第一次感觉,这个女人简直是带着光的。 随即他在薄斯年的掌心下,陷入了昏迷。 陆宁通红着双眼,拼命去拽薄斯年的手臂:“松手!他会死的,你松手!” 薄斯年眸子红得可怕,掌心用了十成的力道,如同要将手下的脖子生生掐断。 那只手怎么也扳不开,陆宁无计可施地狠狠几巴掌甩在了他脸上:“松手,我叫你松手啊!你个疯子,你松手!” 她手足无措地软硬兼施,又放缓了语气:“别这样,你先把手松开。 你杀了他不值得的,除了让你自己变成杀人犯,什么都改变不了。” 大雨将他浑身上下全都淋透,雨水沿着他的侧脸眉梢不断滑落下来。 他失控暴戾如魔,却又如同最委屈无助的孩子,面孔不断打颤。 “阿宁,他杀了我爸妈,他杀的。你为什么要拦我,为什么只要是跟他宋知舟有关的,你就总要这样不讲道理地去维护?” 陆宁抖着手去扯他的手臂:“不是,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好。别这样,你听话,先把手松开,他要死了。” 他固执地坚持着,宋知杰的头颅,已经如折断般垂着,面上毫无血色。 她听到他声音染上了极沉的哽咽:“我恨他,阿宁,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我想杀了他,我不愿意松手。” “不行,不行,”她惊慌失措地拼命去推他的手臂。 “我求你,杀人会判无期或者死刑的。你别这样,就当是,当是陪陪小蕊,陪陪我好不好。” 他的手在那一瞬极轻地疏忽了一下力道,很短暂地一瞬间,陆宁迅速地将宋知杰狠狠拉开来,宋知杰随即倒到了地上,半点反应也没有了。 她周身的力气好像都在那几秒消耗殆尽了,看向陡然失控再要扑向宋知杰的薄斯年,起身拼命拦住了他。 “别这样,求求你,你别这样。让他去坐牢吧,去坐牢好了,法律会惩罚他的。” 他情绪已经不受控制,在她扑上去抱住他腰身阻拦他的那一瞬,伸手将她推开来,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的宋知杰。 如同饿极了的狼,盯着势在必得的猎物。 等这一天,他等了十四年。 身体被推到了地上,陆宁顾不上疼,爬起来再去拦:“他死不足惜,搭上自己不值得。薄斯年,你别冲动。” 她刚刚进墓园的时候,就已经给宋知舟发了位置,不出意外的话,警察很快就过来了。 到底是力量悬殊,她感觉她拦不住薄斯年,而现在他也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 她有些后悔,刚刚进来应该叫上那个打盹的保安一起的。 鼻子里的温热一阵阵再涌来,鼻血混着雨水开始一滴滴往下落。 她看向薄斯年逼近宋知杰的背影,伸手想去拉他,手没来得及碰上,眼前一阵发黑。 砰,头落地,满身泥水,一片狼藉。 第559章 你留在这,不就是怕我杀宋知舟 耳边有敲门声不断响起,由遥远到清晰。 陆宁睫毛轻颤,听到外面的声音:“先生,您开开门。您至少开开门,陆小姐也该让医生看看。” 她伸手摸了摸,摸到了身侧温软的床面。 意识陡然清醒,她猛然从床上惊坐起来。 薄斯年就坐在床边的地上,背对着她,背靠着床沿。 他一动不动,半点反应都没有,如果不是有些粗重的呼吸,会让人以为他是睡着了。 陆宁顾不上其他,立刻摸过床头的手机打电话,斟酌了一下,拨了宫和泽的号码。 她爸妈还未必知道了事情,至于宋知舟,现在可能跟宋知杰一起在警局,未必方便接电话。 电话等待接通的声音,再是宫和泽有些急切的声音传过来:“醒了?没什么事吧,我就在薄斯年家外面。” 陆宁急应了一句:“我没事,怎么样了?” 她打着电话,旁边薄斯年仍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如同一只摆放在那里的木偶。 那边回她:“宋知杰短暂昏迷后就醒了,受了伤但不算太严重。 闹着要拉薄斯年一起坐牢,闹不成就又把宋知舟扯进去了,说是宋知舟这些年包庇了他,用尽了违法犯罪的手段。” “白眼狼。”陆宁抓紧了被子,心急如焚间低骂了一句。 宫和泽转而又宽慰她:“你也不用太着急,宋知杰他是罪有应得,怎么着七年十年的牢应该是躲不掉了。 他也无非是怕牧家不救他,所以就索性拉了宋知舟一起下水,但也没什么所谓包庇的证据,毕竟证据不足,警局那边暂时没有扣留宋知舟。” 陆宁想起宋知舟之前说的,他也有罪,只怕并不会证据不足。 牧家就算有意捞他出来,但他之后要自首的话,牧家也没辙。 她低应着:“我知道了,我爸妈呢?” “叔叔阿姨也还在警局那边,晚点应该会跟宋知舟一起回去。我就在你外面,你现在是出来还是不出来?” 陆宁心也静不下来,半晌才应声:“我,晚点再走吧,警局那边既然该说的都说了,我现在过去也做不了什么了。” 她担心薄斯年动手,也担心他想不开,他现在本来心理就过于极端。 无论拘留所还是监狱,都是很多人住一个房间的,他如果真豁出去了,不顾后果的话,多半也能找到机会对宋知杰甚至宋知舟下手。 再或者他如果一时情绪失控伤了自己,薄家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那边宫和泽轻叹了一声:“也行,我看薄斯年应该也不至于伤害你,你多劝他几句也好。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别让他做什么冲动的事情,不然这个案子只会越闹越大。” 陆宁“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那边再开口:“小蕊你也安抚一下,化疗的事情也不能拖,你自己计划下时间吧。” 她哑声应了句:“知道了。” 那边缓声应着:“没事,会过去的。我到外面等你,不着急。” 没有再多说,电话挂断。 这么久了,床边的人还没动。 陆宁放下手机,才注意到身上的衣服换掉了。 但薄斯年身上仍是之前的衣服,本来是湿透了的,此刻在开着空调的卧室里,已经被烘干了一半。 半干半湿的衣服,黏在他的身上,她下床穿了拖鞋,绕过去看到他面色发白,大概是冷的。 将空调温度再调高了些,她蹲身到他面前,轻声开口:“先去把衣服换了吧,你这样一直穿着湿衣服,会感冒。” 他低垂着的头极缓慢地抬起,眸色发红,带着清晰的恨意:“出去,我不需要你同情我。” 她没动,声音仍是不疾不徐:“我为什么要同情你?凶手终于伏法,你养父母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他掌心狠狠攥紧,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我叫你出去。” “你认为不够,你养父母两条命丢在他手里,而他的代价只是坐牢,你认为不够。” 她如同看不到他的怒意和濒临失控的情绪,继续开口:“所以你想杀了他。然后呢? 死亡的痛苦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他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用补偿了。 而你,却需要用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去因为一个杀父仇人杀母仇人,在监狱里苦苦熬着。” 他眸光浮动了一下,发狠地应了一句:“我不会坐牢。” 陆宁点头:“对,你不会坐牢,你可以跟他一起死。 你养父母那么引以为傲的儿子,死得可真不光彩,杀人犯,畏罪而亡。 好好的法律不用,却偏偏要为了另一个杀人犯,白搭上自己一条命,他宋知杰真是风光,还能拉上你来陪葬。” 他唇角动了动,短暂间突然无言了。 为了报仇,他无所谓生死,可给他宋知杰陪葬? 可笑! 陆宁轻声再道:“可不就是陪葬?你什么错都没有,却因为杀了他宋知杰,让你自己也不得不去死,你值得吗?” 他看着她,眸光茫然,片刻后却又低笑:“你真是虚伪。 虚伪的关心劝慰,再达成你自己虚伪的目的。你留在这说这些,不就是怕我杀了他,杀了宋知舟吗?” 她没反驳,对视着他的目光:“可我说错了吗?为了所谓的报复,为了他一个宋知杰,你死了或者坐牢,难道就真的划算吗?” 薄斯年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毫无防备地,她身体往后跌坐到了地毯上。 他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控制着她,却又不至于让她摔下去。 他看着她,那眸光一点点往下压,甚至带着些瘆人。 不怕是假的,他当初轻度躁郁症的时候,就情绪失控掐过她的脖子,差点没把她掐死。 而现在他是重度,严重发作的时候可以说跟精神病没多少区别,如同当年的顾星河一样。 心理疾病是一座火山,平静时温和无害,一旦受刺激,后果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她担心他去伤害宋知杰和宋知舟,但现在留在这里,她其实又何尝不怕。 她太久没有跟他相处过了,丝毫不确定,他的病能到哪种程度。 他看着她,极深沉地凝视,突然笑了一声:“你怕我?” 第560章 第一次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陆宁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眸底的不安有些难以掩饰。 脑子里不受克制地想起,在那大雨里的墓地前时,薄斯年死掐着宋知杰的脖子。 宋知杰闭合的双目,死白的脸,还有如同枯萎般低垂下去的头。 她没见过谁杀人,但那一刻却感觉是见到了,那一刻的宋知杰,离死亡应该不会差几秒,他已经不剩呼吸了。 她脖子突然觉得有些疼,还是硬着头皮淡声应了一句:“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很可怕吗?” 薄斯年没理会她强装出的平静,出声提醒她:“你在发抖。” 她皱眉应了一句:“地上硌得慌,我能不抖吗?” 他再开口:“额上有汗。” “空调温度那么高,你穿着湿衣服,自然不热。”她声音有些不耐烦,却感觉他情绪不对,再不敢多劝他一句话。 他手上力道轻了些:“我知道我病了,你们都怕我,都恨不得据我千里。 但我无论到哪种程度,无论去伤害谁,都不会忘记不能动你的。” 片刻后,他又自言自语般补充:“你任何时候都不用怕我。” 陆宁咽了下口水,小心而谨慎地将身体从他掌心下移出来,再暗暗吁了一口气。 她起身开口:“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一身湿衣服,你穿着舒服,别人看着也不舒服。” 她看他不动,去衣帽间拿了身衣服出来递给他:“去换了吧,小蕊也不会像你这样总蹲地上啊。而且……” 她声音顿了一下:“地上是真的很脏,你别看显得干净,地毯其实是很容易藏污纳垢的。” 薄斯年果然终于有了反应,很快起身,一言不发地拿过衣服进了浴室。 他有洁癖,而且绝对不轻,大概刚刚是真的一时情绪失控,把地上脏这回事给忘了。 经过她身边时,陆宁看到他眉头近乎皱成了团,大概是想到刚刚坐在地上,开始嫌弃自己了。 陆宁才想起来没看到苏小蕊:“小蕊呢?” “送去倩倩那里了吧。”他不咸不淡应了一句,显然还积怨颇深,浴室门关上。 她放松的面色在刹那间凝结,拿出手机想给宋知舟打电话,想到她爸妈或许也在他身边,还是先没打。 他就算暂时没被警局扣押,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又还能在外面待几天。 本来说等过完年再解决这些的,现在到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说起来,这又何尝不是她跟他之间第一次一起跨年。 他们真正在一起,也不过才半年。 她视线落到床头柜上薄斯年的手机上,再看了眼浴室的方向,还不至于那么快出来。 小心将他手机拿过来,再解了锁,他的手机密码很多年没有换过了。 她看了下通话记录,确定刚刚在她昏迷期间,他没有打过电话。 看完了她才突然发现,她好像是真的特别不信任他,总潜意识觉得,他会去筹谋很多坏事。 宋知杰的事情能瞒住这么多年,宋家人肯定也是帮忙打了掩护的,关于这些,薄斯年不会想不到。 更何况宋知舟这些年特别管着宋知杰,不许他喝酒,关于这个,北城知道的人不少。 只是之前,别人只会以为,是哥哥关心弟弟而已。 她将他手机放回原处,再翻看自己的手机,网上已经开始有诸如“牧氏接班人被警察带走”之类的八卦消息开始传播了。 陆宁翻看了片刻,浴室门就打开,薄斯年从里面出来。 他情绪已经稍微稳定了些,也或许只是在克制,擦干了头发再看向她:“下去吃点东西吧。” 陆宁将手机放下,跟着他出去。 吴婶还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事,只知道薄斯年将陆宁带回来了,高兴得不行。 她早就开始准备饭菜,几菜几汤摆了满满一桌,一边吃饭一边笑呵呵地招呼陆宁。 “陆小姐,快过来坐,您可好些时日没吃过我做的饭菜了,尝尝看还习不习惯。” 陆宁过去将饭菜接过来,道了声谢。 吴婶想跟她多说说话:“对了需不需要我给二小姐打个电话,把……”小蕊送回来。 她料想陆宁自然是过来看苏小蕊的,就随口多了句嘴,薄斯年不轻不重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噤了声。 片刻后,又带着点解释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二小姐也爱吃排骨。” 她说着,又给陆宁盛汤。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也不清楚他们现在情绪并不好。 陆宁伸手拦了一下:“吴婶,没事,我自己来就行了,您不用照顾我。” 吴婶笑着放下了汤碗,也没多站,进厨房忙活去了。 陆宁已经吃过晚饭了,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她一放筷子,薄斯年跟着放筷子。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他:“你吃啊,我吃过晚饭了,不怎么饿。” 他淡声应了一句:“我也不饿。” 陆宁多看了他一眼,他就有些底气不足地又补充了一句:“饱了。” 他面上疲态很深,她回想起前不久他在大雨里克制不住地哽咽,想掐死宋知杰,却最后还是松了手。 好像真的还是第一次,她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如果换作是宋知杰撞了她爸妈,她哪怕考虑到宋知舟的感受,可能也会克制不住地去杀了那个男人。 她素来不是咽得下气的性子,正如当年被薄斯年压制着,她也会往死里捅上他一刀。 旁观者可以理性地去劝阻,可当事人面对那样的事情,要理智克制谈何容易。 她拿过他面前的汤碗,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还是再吃点吧,我还没吃饱。” 她继续吃了小半碗饭,吃得很慢,他也把饭和汤都吃完了。 放下筷子,薄斯年开了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我不会牵连宋知舟什么,也不会去警局动手,你走吧。” 陆宁点头,起身就往外面走:“好,那你早些休息。” 他视线跟着她的背影,明明是他在一次次赶她走,可她这么痛快走了,他心里却无来由闷了气。 果然是只要允诺了不会伤害宋知舟,她就不至于会对他有半点留念。 什么同情,什么劝慰,都是装的,根本就一星半点都没有,就是多做下样子也不愿意。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走远,眸光无意识间就染上了怨念。 走到门口的人,却突然停住了步子回头看他:“我真走了。” 没料到她会回头,他视线有些躲闪不及地侧开来,面色疏冷:“随你。” 第561章 舒念被薄斯年辞退,求助陆宁 陆宁轻叹了一声,走回去坐下,半开玩笑:“总觉得你没准会想不开。 小蕊这几天就别送去别人那了,让她陪着你吧,我要是有时间,会过来照顾下她。” 薄斯年面色不悦:“是担心我,还是因为担心他所以想监视我?” 她没反驳,索性认了:“后者居多。” 他冷笑,不说话了。 陆宁起身,看着他轻声开口:“我先过去,你要是伤你自己,我会瞧不起你。” 门外门铃声响起,随即是舒念抱着苏小蕊走了进来。 小孩缩在她怀里,已经睡着了。 陆宁刚好要往外走,跟走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两个人都是一愣,舒念面色里浮现短暂的难堪。 陆宁极轻微地皱了下眉头,她还不至于在意他的私生活,但她不认为,什么人都可以这样深夜将她女儿抱回来。 苏小蕊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而舒念身为秘书,在薄斯年身边待了不到两个月。 他可以信任她,但不应该这样随便就将小孩交到她一个人手里,在这样临近半夜的时候。 此刻舒念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上次在机场,陆宁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也是舒念一个人抱着睡着了的苏小蕊。 舒念略有些慌张地打了声招呼:“陆小姐。” 她想解释一句,又突然觉得,反正现在陆宁跟总裁也没什么关系,好像解释的话又显得有些多余。 薄斯年看过去,面色并不好看:“怎么是你,薄倩倩呢?” 他问这话的时候,陆宁已经简单跟舒念打了个招呼,先出去了。 所以后面舒念的话,她自然也没有听到。 “总裁,薄总监临时接了电话有事,我刚好在商场撞见她跟小蕊了,她就让我帮忙送小蕊回来一趟。” 薄斯年看向陆宁离开的背影,丝毫情面不留:“舒秘书,你的借口越来越拙劣了,跟我妹妹很熟?” 现在不是工作日,这样的晚上,薄倩倩刚好带小蕊逛商场,刚好撞见了舒念,再刚好临时有事,让舒念一个人大晚上来送人? 好像每一次他心情很糟糕无助的时候,薄倩倩就总爱有意无意送舒念到他眼前来晃晃。 温柔体贴的女人,这个人设素来卖得不错。 他最近是得了心理疾病,但似乎有点被当傻子了。 以前他不会多深究这些东西,女人的小心思,只要无伤大雅,他也没兴趣去多指正。 反正也不是会跟他有多大关系的人。 但今天陆宁撞见了这一幕,似乎就突然点燃了那根导火.索,他所有忍耐都刹那间耗尽了。 他起身,接过了舒念手里的苏小蕊,垂眸看了她两秒。 那两秒于她而言,如同一个世纪,她清楚她这次玩完了。 随即她听到他开口,声音波澜无垠:“这段时间辛苦了,修完年假递交辞呈吧。” 舒念面色刹那间煞白,她料想过这一天,从她跟薄倩倩谈了交易开始。 但她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突然。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这样晚上来过,而这次唯一的不同,好像也只是撞见陆宁了。 她想起薄倩倩说过的那句话,“那个人你尽量绕着走”,到底还是没绕得开啊。 她忙不迭地解释:“总裁,抱歉我不知道陆小姐会在这里,今晚的事真的是个巧合。 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薄斯年面色极少有地不耐烦:“在我这里不会有例外,我提醒过你,舒秘书。你大概高看你自己了,也或许是我给了你不该有的错觉。” “回去吧。”他声音轻了下来,有些疲惫,抱着苏小蕊直接上楼了,也不管她还在急着解释些什么。 舒念肩膀不受克制地颤动,红了眼眶,再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泪来。 是啊,是错觉,从一开始她就清楚,她不可能是那个例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幻想上了,就开始漏洞百出了呢? 明明小年了,却不回老家海市,而是留在了这北城。 公司里明明有更合适的人可以送文件,她却总想争取到来这里送东西的机会。 想方设法讨好苏小蕊,再让她在薄斯年面前,甜甜地叫她“舒阿姨”。 到后面甚至开始暗示蔚特助,让他将一些能跟总裁接触的小工作分给她。 她自认为步步缜密天衣无缝,暗自窃喜着每一次多出来的见他一面的机会,哪怕他除了那些文件,根本就没抬头正眼瞧过她一眼。 怎么可能真看不出来啊,他那样谨慎多疑的一个人。 如今回想起来,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留下了太多的纰漏。 只是因为,越来越开始抱着自以为是的奢望。 是错觉啊,原来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是错觉。 她的记忆和感知,还一直停留在那天晚上,在医院大厅里,他替她挡住那只手的那一瞬间。 错了,他不过是随手,或者是恰巧心情好,可她却可笑地记了那么久。 她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回身快步往外面追了出去。 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敢了,至少别突然这样绝情,把她直接辞退了啊。 以后她就安安分分做一个秘书,就做一个秘书。 陆宁出去的时候,宫和泽的车就停在外面等她。 看她出来,车上的人立即下车走近她:“没事吧?” 陆宁摇头:“没事,我爸妈跟他呢?” “宋知舟回去了,你爸妈也去他那了,我送你过去看一眼吧。”宫和泽应声,帮她拉开车门。 她要上车时,手臂就猝不及防被人拽住。 回头就看到舒念哭花了的一张脸,显然是伤了心。 陆宁面色有些莫名:“舒秘书怎么了?” 她从未见过舒念这幅模样,也算是碰面过不少次,但舒念每次都是温婉沉静的样子。 如果是跟薄斯年起了冲突,似乎也没道理要来找她说理吧? 舒念抓着她的手臂不撒手,声音都在抖:“陆小姐,求您帮帮我,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陆宁略微沉默,还是没太理清楚这个道理:“抱歉,我没听懂你为什么要来求我。” 第562章 只能尽人事,然后听天命了 舒念面容颤动着,从未有过的情绪失控:“是我不该独自带小蕊回来,惹怒了总裁。 但这份工作对我真的很重要,求陆小姐帮我说句话,求您帮个忙。” 陆宁勉强听懂了些:“你的意思是,他责怪了你然后要辞退你。 可我刚刚好像并没有说舒小姐什么,所以这应该跟我没有关系。” 她刚刚确实有点介意,舒念大半夜带苏小蕊回来的事情,但也仅仅是心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她半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哪怕是她微微蹙了一下的眉头,当时是背对着薄斯年的,他也不可能看到了。 所以好像,怎么说也跟她没有关系。 舒念面色有些无措:“我绝对没有怪陆小姐的意思,只是求您,求您帮我说句话。” “你误会了,”陆宁淡声打断了她的话:“我并不能左右他的决定,现在我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亲自去跟他沟通,我想这会比你在这里请我帮忙,更有意义。” 舒念着急再出声:“可是我……” “抱歉,我确实爱莫能助,那我有事就先走了。”陆宁上车,再关上了车门。 刚下过一场暴雨,现在雨已经停了,前院旁边的花坛里,有泥土的气息飘散过来。 宫和泽开车离开,陆宁从后视镜里,看向舒念还呆呆站在原地,随即蹲身下去,痛苦而无助。 她自嘲般勾了勾唇角,是不是得不到的,就总是最好的? 好像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如此。 越是得不到,就越着迷深爱,就越想得到。 大概弄到最后,连自己也会分不清,到底是爱意多一些,还是胜负欲多一些。 一路回去,街道上冷冷清清的。 车行到半路,宫和泽突然问了她一句:“我看宋知杰说得像模像样的,该不会你宋医生真的有什么包庇行为吧?” 陆宁淡应了声:“不知道。” 他“哦”了一声,还是担心的:“你现在摊上这种病,他可不能坐牢,不然你怎么办?” 陆宁轻笑:“还能怎么办,有病就治。他坐牢我也是治病,他不坐牢,我的病也不会就这么好了。” 他蹙眉:“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白血病无论能不能治好,都会是很难熬的一个漫长过程,人在痛苦的时候,总还是希望能有个在意的人在身边陪着自己的。 那人不是良药,陪伴却可以胜过良药。 而坐牢这种东西,总不可能是三五天,只要判了,基本怎么着也是几年。 几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太多事情了,尤其是面对着这种今天说不准明天的病。 陆宁轻声开口:“师兄,我知道的。其实我也没那么不能接受,既然运气不好摊上了,也只能尽人事,然后听天命了。” 宫和泽面色不好看:“别说这种丧气话,化疗先做着。 实在不行,师兄国内国外给你翻个遍,怎么着也给你弄个适配的骨髓回来。” 陆宁片刻没出声,看向车窗外黑乎乎后退的树影。 许久后,她思索着开口:“我突然想起来,几年前我妈患这个病的时候,我陪她住院。 那时候,她隔壁病床的一个男人,也是这个病。说起来,他其实本来也是一个幸运的人。” 宫和泽没出声,但显然并不喜欢她说这些。 其实谁都清楚,白血病这种事情,说是化疗说是换骨髓,轻飘飘几个字说得轻松。 却就跟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似的,真正能熬得过重重关卡,最后冲出重围的,又能有几成。 陆宁轻声继续道:“我记得,那男人也就三十来岁,患了那病,他爸妈经常坐他病床边,趁他睡着偷偷抹眼泪。 后来有一天,我第一次看到他们一大家子都满面红光,笑得其乐融融。 问了才知道,是在还能做骨髓移植的最后一段时间,突然找到了适配的骨髓。” 宫和泽顺着她的话,安慰了她一句:“是啊,所以说没到最后一刻,人还是要心存希望的。” 陆宁侧目看向他:“但那个人后来死了,顺利做完骨髓移植后,出了无菌仓,再因为排斥反应,肺部感染死了。” 宫和泽面上的表情刹那间凝滞,黑着张脸吼她:“你就一定要说这些晦气事?” 她没顾他的反应,回想着那一天的病房:“我记得很清楚,他过世的前一天晚上。 他爸妈给我们住院楼的每个病人和家属都发了一袋糖,红色的糖纸,像是喜糖。 她说她儿子顺利做完了骨髓移植,出了无菌仓,再观察一段时间,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她还给其他患者打气,说一定不要气馁,要相信奇迹。” 她说着说着,无声无息红了眼眶:“第二天晚上,她儿子就突发性肺部感染死了。 垃圾桶里堆满了她送出去的糖,跟师兄说的一样,那些患者也觉得真是晦气。 她蹲在垃圾桶边,将那些糖一袋袋提出来,抱着哭得撕心裂肺,那么多病房的病人,没一个人敢开门出去看。” 车里死寂下来,陆宁没再说下去,宫和泽沉着脸,也一言不发。 良久后,他还是克制着情绪,缓声安慰了几句:“你也别总那么悲观。 就说说身边的,你妈妈和你外婆都患过这个病,后来不都熬过来了。 没准你家遗传的白血病,跟一般的白血病不一样呢?” 陆宁侧目去看他,低落的心情被他这句话逗笑:“师兄,你这个玩笑好冷。” 宫和泽没好气地凶她:“也就你还笑得出来,老子就是养个女儿也没你这么操心。” 她顺着他的话八卦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找女朋友,什么时候生女儿?” “管好你自己吧,管得宽。”他不乐意再多搭理她,盯着前面开车。 车在别墅前院停下来,里面的人听到动静,立刻走了出来。 别墅里还是灯火通明,大概也还都没睡。 出了这样的事,也没谁还睡得着。 温琼音走近过来,帮陆宁开了车门,面露疲态,并没问什么。 等陆宁下车,她才说了一句:“知舟在里面,你跟他说说话吧,该问的也问问他。夜深了爸妈就不待了,先回去了。” 陆宁应了声“好”,温琼音跟陆成弘就真的直接走了。 看陆宁回来了,也就不怕宋知舟会出事。 陆宁目送他们离开,再看向宫和泽:“师兄,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我没事。医院那边我就明天再过去。” 宫和泽不放心地多看了她一眼,也自知不适合多掺和,先离开了。 张嫂就站在台阶上,等陆宁进门时,帮她拿了拖鞋。 宋知舟就沉默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向她进来,面色从未有过的不自然:“你回来了。” 第563章 宋知舟自首 陆宁没出声,换了拖鞋再过去,坐到宋知舟对面的沙发上,平静地看着他。 气氛凝结到了冰点,张嫂给陆宁倒了茶过来,就一声不响地先回卧室了。 两个人沉默坐着,还是陆宁先开了口:“怎么回来了?” 她声音很淡,垂放在身侧的手,却不经意间抓紧了沙发,指节用力得生疼。 宋知舟甚至不敢对视她:“放心不下你,想在自首之前,回来看你一眼。” “那你还不如不看。”她打断了他的话,尾声带着点没能克制住的颤音。 他再一次沉默,很多话到现在都已经没有多说的意义了。 解释、道歉、反思,都太迟太没有必要了。 陆宁抬眸凝视着他:“你之前知道,你弟弟撞的人是谁吗?” “之前不知道,是今晚才知道的。我将他的dna和指纹鉴定单拿了回来,打算递交警方,被他发现了,他就去找了薄斯年。” 他每个字都回得认真而小心,如同面临着的是家长或者老师的质问。 陆宁点头:“明白了,所以你有包庇他的行为是吗?打算什么时候去?” 他声音有些干哑,大概是觉得有些说不出口,隔了很久才说出来:“是,打算就,明天去警局吧。” 如同一根针,突兀地在心口上划了一道。 她皱眉,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我并不需要所谓的最后一面,你还不如今晚直接别回来了。” 他终于有了反应,对上了她的目光,他眼底有掩饰之下倾泻而出的痛楚。 他知道她怨她,知道见这一面,也不过是彼此多一层痛苦。 可还是舍不得,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一旦自首,数年之间,他们之间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也只会是隔着铁窗隔着玻璃,如同看着电视里的画面,可望不可即。 那样的场景光是想一想,就如同凄凉到了骨子里,所以还是忍不住,想再回来看一眼。 她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没有忍住,垂头将脸埋进了掌心里,眼泪无声无息沿着指缝溢出来。 她听到他也哭了,从十九岁时第一次见到他,到如今已经五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哭声。 那种极沉极低、却又极短暂的声音,不过数秒,便停止了下来。 大概伤心和落泪是真的会传染的,他见不得她哭,更见不到她因为他而哭。 他情绪压制着,沉声开口:“对不起。” 陆宁猛然抬起头来,发狠地瞪着他:“我不需要!” 四目相对,谁的眼睛都红了。 宋知舟到底是见不得她这样,先将视线移开来:“几年牢而已,我没什么好牵挂的,就觉得对不起你,放心不下你。” 陆宁双手死死攥紧着压在沙发上,死咬着唇不出声。 他再问她:“今天怎么去了医院,生病了?结果出来了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跟他吵架的冲动:“有点上火,医生说是扁桃体炎,和鼻腔炎。” 她尽量说得详细些,不让他生疑。 鼻腔的炎症可能导致鼻粘膜的糜烂,致使流鼻血,所以说是鼻腔炎,也是可信的。 他多看了她一会,大概是想确定她这话的真假,没看出来她撒谎的迹象。 “要是身体有事的话,要跟我说,我给你想办法。” 陆宁很想问他,他还能怎么想办法,到底是忍着没说。 他再问她:“吃饭了吗?” 她点头,没出声。 宋知舟起身:“那早些上去休息吧,刚你爸妈在,我也吃过了。” 她没起身,他就一直站在楼梯下面等她。 这样僵持了近十分钟,她到底是起身,沉默着上了楼。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她有些天没有回来了,卧室里还是丝毫没有变化。 可已经不一样了,以后这里,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进衣帽间给她拿了衣服出来递给她:“去洗澡吧,我洗过了。” 陆宁抬头去看他,灯光倾泻而下,撒在他的眉眼轮廓上,他一如既往地温和。 哪怕到了这一刻,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不安。 医生见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总会要比常人平静太多。 可她能看出来,他这一刻其实并不平静。 她看着,恍然就又看到了五年前的那个男人。 一身白大褂,身形修长笔挺,他就在长长的医院走廊里,由远及近向她急步走过来。 后来她常常会想,她第一次对他动感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会不会也始于初见。 “不用担心,都会好的。”那是他对她说过的第一句话。 时至今日,记忆犹新。 那时候,她妈妈躺在抢救室里,而他是主刀医生。 记忆里那张脸,和此刻眼前的面孔缓缓重叠,这么多年了,他竟好像丝毫都没有变。 眼泪猝不及防决堤,她牙关打颤,再是整个身体开始克制不住地发抖。 他没有动,由着她看着,却将要递给她的衣服放了下来。 很多情绪没有只言片语,却都能看懂。 在她抬手去抱他的脖子的那一刹那,他手臂环住了她腰际,她抬眸,他俯首。 滑落下来的眼泪带着苦涩,再在两个人的唇齿间蔓延开来。 她不管不顾地去接纳他的吻,再不管不顾发狠般地去撕咬他。 被按到了枕头上的手臂在打颤,她不愿意再闭眼,就睁着眼睛,看着他近在眼前无限放大的眉眼。 无数种情绪,爱、恨、怨、憎,尽数交融,再坍塌成深渊,将她狠狠拉拽进去。 灯光熄灭,他的面孔贴在她眼前,如湖面波澜上下浮动,模糊而深刻。 他伸手去拉旁边的床头柜,再是手臂被她抓住:“不用,我安全期。” 宋知舟借着月色看她:“不行。” 她不愿意松手:“说了不用就不用,你认为我有兴趣骗你,再一个人帮你养孩子吗?” 他到底是把手收了回来,没有坚持。 落地窗外一点点浮起光亮,她额角和鼻翼带着细密的汗,在他抽身离开时,很快就迷糊睡了过去。 意识半梦半醒时,被他抱进浴室,她听到他开口:“要是累了,就别等我了吧。” 身体泡入了温热的水里,她没睁眼,冷笑了一声:“怎么,刚吃完就不认了?” 他没再出声,拿着温热的毛巾轻而仔细地帮她擦脸。 浴室里氤氲开来的热雾,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泡在温水里是真的舒服,好像一天的疲累都散了,又好像是吃了什么药似的,她睡意来得突兀,很快就沉睡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已大亮,大概都中午了。 她摸过床头的手机看时间,摸到了一张粘在手机上的便利贴。 躺在身边的人不见了,便利贴上面熟悉而温和的一行字:“怕舍不得你,就不等你哭着鼻子送我了。” 第564章 三到五年牢狱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陆宁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她清早被他抱进浴缸里时,好像被他喂了点东西,应该是一粒或者半粒安眠药。 她如梦方醒般将手机丢开来,猛然起身下床,匆忙换了衣服,再胡乱洗漱了一番就跑下了楼。 毫无疑问,宋知舟没在楼下。 张嫂坐在客厅沙发上,整个人有些呆滞,低着头在抹眼泪。 直到陆宁已经拿了车钥匙出门了,张嫂才反应过来,立即起身着急追出去:“陆小姐,陆小姐您去哪?您爸妈跟牧董事长很快就过来了。” 陆宁没搭理,径直上车离开,将车开往警局。 有些堵车,她着急地想要超车,然后看向车内显示屏上的时间,意识到已经太迟了。 已经中午了,他应该早就走了。 她抓着方向盘的手抖得厉害,如同没了意识般将车开到了警局门口。 下车进去时,警局里也没看到宋知舟,但陈警官认识她,知道她来找谁的。 她走近陆宁,将她领进了休息室,给她端了杯茶才开口:“宋先生已经被拘留了。 抱歉,在案件正式宣判结果之前,我没办法让您去见他。” 陆宁声音直打颤:“他说了些什么?” 陈警官拉了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似乎是有些犹豫,但还是告诉了她:“大概半年前,宋先生的弟弟涉赌。 警方这边收录指纹时,是他伪装成他的弟弟,过来录的指纹。指纹作假牵扯到的有两次包庇行为。 一次是那次涉赌案,另一次就是十四年前宋知杰先生的车祸肇事案,如果我们这边那次拿到的是正确的指纹,当年的案件是会告破的。” 她声音微顿,再继续道:“他还说了另一件事,关于三年前他给薄先生动的那场手术。 他说他当时的那个失误,是刻意为之,所以这一定程度上,牵涉到伤人未遂。” 陆宁唇色有些泛白,片刻后,问了一句:“陈警官,请问以您的经验,他可能会判几年?” 陈警官斟酌着开口:“这个我不大清楚,我的估计,数罪并罚但都不是太严重的违法行为,大概也会在,三到五年。” 陆宁走出警局的时候,外面飘起了薄雪。 要过年了,街道上开始四处悬挂起了小灯笼,一派喜庆的景象。 她沿着街道一直走,走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是开车过来的,这样是走不回去的。 可她不想走回去拿车,有些茫然地站在路边,看向街道上来往的车辆。 白雪纷纷扬扬,无声无息飘落在她肩头和长发上,偶尔有从她身边经过的出租车,冲着她按几下喇叭。 对面的商业楼外,挂起了新年促销的大海报,有穿着玩偶服的人,姿态夸张地向路过的行人派发着传单。 她想起那一年,宋知舟将她带去江城。 那天是平安夜,她坐在他的车里,也透过车窗看到了这样的玩偶在派发传单。 那时候,夜幕初临,繁华的街边夜色里,圣诞树的彩灯闪闪发亮。 商业街上人潮汹涌,她多看了一会,他就问她:“要下车看看吗?” 那时候,离新年也很近了,可她到底也还是在除夕前,被薄斯年找回去了。 她到底有多少年,没能好好跨年了呢? 从十八岁的那一场劫难后,好像就再也没有过了。 她想哭,滴落下来的却不是眼泪,而是鼻血。 有车在她身边停下来,宫和泽下车,一走近就冲她劈头盖脸一阵吼。 “手机怎么关机,知不知道都在找你?要走就走人行道,跑大街上被车撞了算谁的?” 他说着,再有些粗鲁地将她从车道上拽到了旁边的人行道上。 陆宁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着走着走偏了。 她看着他,一言不发,眼泪却被他全吼了出来。 鼻血还没止,头发被风吹乱,粘着雪花,她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 宫和泽再大的担忧和怨气也散了,拿手帕帮她擦了血迹,再伸手用拇指和食指帮她捏鼻翼两侧止血。 他声音缓了下来:“没事,一辈子长着,几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她抬手胡乱抹了把眼泪,再跟着他上车。 几年而已,可她又还能熬得过几年吗? 回去后,牧家几个长辈,跟她爸妈一起吃了顿饭,陆宁也过去了。 大家情绪都好不到哪里去,也谈不上谁安慰谁,所以这顿饭算是完全无声无息地吃完了,从未有过的冷清沉闷。 饭局快散时,牧之卉突然没忍住说了陆宁一句:“知舟那孩子就听你的,你怎么也不拦拦他。” 陆宁一直安静吃饭,没想到话题突然会到了自己身上。 她停了筷子,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牧之卉自然也知道犯罪理应受罚,也不过是突然出了这样的事,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牧川沉声制止她:“之卉,不要胡说。他自己犯的错,就该自己承担,何况就算真不认,就指纹那件事情,警局也不是查不出来。” 宋知杰既然已经被捕了,自然会要采集指纹,一旦比对之前的指纹,就会发现之前的是作假的。 牧之卉面色有些难看:“我也是心疼哥,好不容易找回两个孩子,知杰干的那不是人事,坐牢活该,但知舟好歹……” 牧川打断了她的话:“错了就是错了,轻重自然有法庭定夺,这点责任我牧川的儿子还是担得起的。” 冷清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了点火药味。 牧之卉先作罢,没有再多说。 牧川转而安慰陆宁:“陆宁啊,你也别太担心了,我这边能打点的会想办法打点一些的。 这段时间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牧叔叔提,你那里叔叔多安排几个人照顾你,别自己累着了。” 陆宁轻声拒绝:“不用了,牧叔叔,我没什么需要照顾的。” 牧川自己心情也差得很,没再多说。 这段饭冷冷清清开始,再冷冷清清结束。 吃过饭后,陆宁将她爸妈送了回去,就跟宫和泽去了医院。 急性白血病时间上不能拖,不管怎样也要尽快安排化疗。 到病房后,主治医生看向她跟宫和泽两个人,随口问了一句。 “还是只带了你男朋友一个人?第一次化疗可能会不习惯,不多叫个家属来陪陪你。” 第565章 这一分开,或许就是永别 陆宁出声解释了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 宫和泽立刻补充:“我是她哥。” 医生多看了一眼这个自称为“她哥”的男人,明显不信,但也看破不说破。 眼前人的五官和瞳仁颜色,都带着点西方人的特征,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混血。 而床上的患者,是标准的东方人面孔,他们长得也完全没有相似之处,要说他俩是兄妹,这概率还真不大。 医生边准备药物,边例行叮嘱:“今天开始安排第一次化疗,化疗的方案和药物是您这边已经选好了的。” 他说着,将药物清单递给陆宁二次确认。 再继续道:“头一次化疗周期是暂定六天,今天腊月二十七,到正月初二为一周期,每天一次化疗。 化疗期间您如果有任何问题或不适,可以随时找我们,我这边会根据您的情况,来调整后续治疗方案……” 陆宁断断续续听着,脑子里再浮现醒来时看到的那张便利贴,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这一分开,又至少还得多少年,才能真正再相见,还是说就已经是永别了。 医生按流程做了检查,再开始帮她挂了点滴,输化疗药物。 宫和泽在病床边陪着她,问了一句:“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爸妈? 这么大的事,总不能瞒着,如果也告诉牧家的话,还能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更何况牧氏本来也是医药企业,虽说主攻的不是白血病之类的血液顽疾,但也多少应该能帮到忙。 陆宁背靠着后面的枕头,药物一点点输入体内,她脑子里很快昏昏沉沉。 “还是再等等吧,才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爸妈跟牧叔叔的心情都已经很差了。好歹让他们先缓口气再提。” 宫和泽也没多劝,好在现在也快过年了,公司里没什么事,他这些天都可以在这陪着她。 等做完化疗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除了有些头晕,她倒并没有其他化疗反应。 做化疗前医生说的那么严重,恶心呕吐甚至吐血的都有,现在什么都没发生就做完了,她暗自有些侥幸。 宫和泽也是松了一口气,不忘打趣她一句:“看不出来,抗药物能力倒是比一般人强。” 陆宁想起之前温琼音做化疗时,呕得天昏地暗,自己也暗暗窃喜了一下。 化疗反应因人而异,她如果以后都能像这次这样反应轻微的话,以后倒是能少受很多罪。 宫和泽看她不习惯在医院待,就跟医生提了晚上回去住,明天化疗再过来。 医生劝了几句也就不劝了,最后严肃提醒道:“这次反应轻微也不能抱侥幸心理,现在快过年了,想回去住也可以理解。 但以后还是尽量住院的好,这次没严重反应,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很多人是化疗了几次之后,才开始反应强烈的。” 陆宁点头表示认可,转而还是收拾了东西离开医院。 医生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直叹气,患了这个病的人,很多人一开始接受治疗,都是严重低估了自己的病情。 他以为陆宁不懂,但其实她懂。 她只是不想留在这里,医院的患者都是分类聚集的,相似的病就住在一起。 她住的这一层,几乎都是白血病患者。 走廊上随处可见的,都是面色惨白咳嗽气喘的患者,垃圾桶里堆积的,是各类沾染着血迹的纸巾帕子。 时而有医生护士,推着突发性昏迷的患者,叫喊着让人群避让,再将人推往抢救室。 白血病能导致脏器出血、脑出血或者消化道出血,任何一种,都是能在极短期内致命的。 她怎么会不懂,正是因为太懂了,才不愿也不敢在这里多待。 眼睁睁看着别的患者拼尽全力接受治疗,却不过是收效甚微地一点点走向死亡。 再联想到自己,是不是也在一点点走向死亡。 不想在这里多待,能坚持住几个小时的化疗时间,好像都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谁能够轻易接受,自己突患绝症。 宫和泽将陆宁送回了宋知舟的别墅,半路上接到了宫老先生的电话,叫他回去吃晚饭。 宫老先生年纪大了,最近身体也不大好了,越来越依赖后辈的陪伴,最近给宫和泽打电话的次数,也明显多了。 陆宁下车,再催他过去:“你不用担心我,我这里有张嫂照顾,再说我也想睡一觉。” 宫和泽应声:“好,你现在不能着凉,进去待着就别出来了。我过去吃了晚饭,晚上会过来陪你。” “去吧去吧,外面冷得很,我也要进去了。”陆宁挥手赶他。 宫和泽将车掉了头,又探出头来看她:“别多想啊,又不会判死刑,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她点头:“好了知道了,快去吧。” 进去时,张嫂还坐在沙发上没动。 看陆宁进来,她立刻起身道:“陆小姐,您回来了,我出去买菜给您做饭。” 陆宁将身上大衣脱下来挂上,往楼上走:“好,您记得带钥匙,我上去睡一会。” 张嫂应了声“嗯”,就出门了。 上楼推开卧室门,陆宁看到宋知舟昨天穿过的大衣,还挂在衣帽架上,张嫂今天大概也是吓坏了,还没有来将衣物收拾走。 她不想睡床上,说不上来原因,就不想躺到那里去。 抱了床被子躺到沙发上,大概是化疗药物的作用,胃里开始一抽一抽地疼,混着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胀痛感。 空调开了,被子也很温暖,她却怎么躺都觉得冷。 躺到后面,身体直接冻到直发抖。 视线落到衣帽架上的那个大衣上,她看着,再起身拿了过来盖到身上,蜷缩着让身体暖和一点。 大衣很长,足够将腿完全盖住了。 睡得迷迷糊糊时,她恍然听到了脚步声。 熟悉、深刻,一如往常,好像近在眼前,又好像遥远得不行。 她朦胧半睁开眼睛,看着那个若隐若现晃动到眼前的人影,说了一句:“好饿啊,你给我做饭吧。” 那人影没有回应,她再轻声开口:“不可以吗,那换我给你做饭吧,我还没有给你做过饭。” 人影散了,只余下空落落的一室冷清。 手机突兀的来电铃声响起,她猛然惊醒,看向床头柜上屏幕亮起的手机,无来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566章 替薄叔叔照顾好妈咪 起身穿了拖鞋去床边时,胃里一阵翻涌。 陆宁克制住想呕吐的冲动,拿过手机接了电话。 是薄斯年打来的,那边声音传过来:“开门,我把小蕊送过来了。” 她才想起,昨天从他那里走的时候,她说这几天有时间,会过去照顾下小蕊。 那时候是有点担心他的情绪起伏过大,一定程度上,也有些担心他失控伤到苏小蕊。 可今早宋知舟一走,她一时手忙脚乱,加上化疗,就把这事情给忘了。 下楼开门,薄斯年就牵着苏小蕊站在外面。 小孩裹得严严实实,穿着雪地靴,厚厚的围巾缠得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一看到陆宁,苏小蕊就将围巾扒拉下来,撒着娇抱怨:“妈咪,小蕊都要冻坏了。” 陆宁伸手将她牵进来,不经意就忽视掉了一旁的薄斯年:“妈咪帮你搓搓手,再给你倒热水。” 薄斯年已经习惯了她的无视,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自顾自从后面跟了进去,再坐到她们对面的沙发上。 陆宁只顾着苏小蕊冷,帮她暖了手再倒了茶,这才想起薄斯年这回事。 她看了他一眼,薄斯年立刻自己给自己缓解尴尬:“没事,我一向不大显眼。” 她把他当空气,也早不是一次两次了。 陆宁敷衍地也给他端了杯茶过来,说了一句:“辛苦你跑一趟了。” 才刚坐稳,话里已经隐隐有点送客的意思了。 薄斯年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不急不缓应了声“不辛苦”。 她话里多少有点“你可以走了”的意思,但他只当没听出来。 陆宁头晕得很,化疗药物的反应比较大,她很想继续睡一会。 如果只有苏小蕊在的话,她直接抱上这小孩一起去楼上睡就好了。 但现在薄斯年在这里,她总不能直接离开。 她看着他面前的茶,斟酌着该怎么送客:“你还没吃饭吧?” “没吃。”现在才下午四点多。 她立刻应声:“那你早点回去吃饭吧,饿着对胃不好。” 话音刚落,玄关门打开的声音。 张嫂提着两大袋菜进来,一边出声道:“陆小姐,您怎么没关门,这样开着门不安全……” 她走进来,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顷刻打住了话茬。 微愣了一秒,才打招呼:“薄先生,小蕊。” 薄斯年“嗯”了一声,面色也淡了些。 苏小蕊靠在陆宁身上打招呼:“张奶奶好。” 张嫂笑眯眯应着:“诶,真乖。那陆小姐,我多炒几个菜?” 陆宁倚靠在沙发上,她眼皮都有些抬不起来了,面色白得有点怪异。 “您多炒两个清淡的菜给小蕊吃就行了,薄先生不在这吃,他等下就要回去。” 薄斯年没应声,张嫂点头,进厨房关了门就做饭去了。 她一个打工的,主人家的事情,少看少听这点东西还是懂的。 门关上,阻隔掉了厨房和客厅的声音。 薄斯年视线落到她脸上:“生病了?” 陆宁摇头:“没事,一点感冒。我有些累了,你要是还有其他事的话,要不改天说吧。” 他仍是不愿意起身:“我再坐会就走。” 他不想回去,如今担心她出事,只能把小蕊留在她这里。 可一旦他自己一个人安静下来,就总会不断地想起,当年他爸妈那场惨烈的车祸。 他们不明不白地过世了十四年,而他却到底还是放过了那个杀人凶手。 他宋知杰当时撞人时,才十六岁,绝不至于到判无期甚至死刑的程度。 陆宁没再多说:“那你坐会吧,喝点水。” 他没出声,面容阴郁而隐忍。 陆宁将茶杯往他面前推近了些:“我那天拦你,也不只是为了宋家,也是希望你不会留有遗憾。 死了的人怎么也回不来了,活着的人总还是应该好好活着的,有那么多人想好好活下去,还没机会呢。” 他声音低了些,大概也只有在她面前,会不介意提及那些事情。 “我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们。” “你好好活下去,就是对得起他们了。”胃里搅动了一下,她应声时,下意识蹙了下眉头。 薄斯年捕捉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你这几天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她端起茶杯喝了点水,试图让胃里好受一点:“没事,只是累了。我先上去休息,你让小蕊陪你坐会。” 她起身,压制住呕吐的欲望,不等他回答,起身快步往楼上走。 进了卧室,她反手关了门,来不及反锁,就迅速冲进了浴室,抱着洗手池一阵呕吐。 呕吐过后,口腔里带着胃液的酸苦,和丝丝血腥味,她看到呕吐物里掺杂着一点血色,下意识用力用手心按了下胃部。 怎么感觉,这几天情况恶化得有些快。 楼上安安静静,她呕吐的声音格外清晰,之后便陷入了死寂。 她坚持着漱了口,看到镜子里一张脸已经惨白得可怕了。 手扶着墙面回了卧室,她直接跌进了床上,背上全汗湿了,一片黏腻。 她抱着被子,又冷又热,浑身瑟瑟发抖。 做化疗的时候反应不大,倒是化疗做完了,反应就汹涌来了。 胃里像是被洗空了,一滴水都吐不出来了。 她很快陷入了昏睡,迷糊就听到开门声,想着是又像之前一样,产生幻觉了。 宋知舟都被关在看守所了,他要出来,除非越狱。 脚步声近了,薄斯年将苏小蕊抱进来,给她脱了外衣,让她陪着陆宁一起睡。 将小孩放到她身边,薄斯年打算离开,苏小蕊出声叫他:“妈咪好像生病了,薄叔叔不多陪陪她吗?” 薄斯年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不了,薄叔叔不在这里,妈咪的病才会好得快。” 小孩听得有些迷糊,不太明白其中道理。 感受到小小的一团靠近过来,陆宁昏昏沉沉就将她抱了过去,揽到了怀里。 身上的寒意似乎也散了些,小孩子的体温素来高,很暖和。 她看起来很冷,面色凉白,像是从冰天雪地里刚走进来。 薄斯年绕过去,抬手想去擦她额上的汗,手伸到半空中,再又收了回去。 他看着,极轻地叫了她一声:“阿宁”。 苏小蕊很新奇地看着,大人真是奇怪,醒的时候不叫,为什么要等人睡着了才叫? 薄斯年再叮嘱苏小蕊:“妈咪脚冷,小蕊手脚暖和,要照顾好妈咪。” 小孩皱巴着脸看他往外面走,轻声说了一句:“可薄叔叔也要照顾好自己,小蕊这几天不在,就没人能照顾你了。” 薄斯年应了声“好”,出门将门轻合上。 第567章 病情迅速恶化,出国治疗 接下来的春节,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陆宁的记忆里,除了沉闷,再没留下其他任何印象。 牧家一夕之间两个儿子坐牢,在网络上一时间掀起轩然大波,再又在牧家的压制下,新闻慢慢地消散了下去。 牧氏一时没人接管,牧川突然面对这样的变故,也落下了病。 牧家只能将牧辰逸接回来,让他来接理牧氏,之前那些跟着宋知杰落井下石讥讽牧辰逸的人,躲着都不敢吱声了。 很多人悄悄感慨,这有钱人家的孩子,还真是一时天上,一时地下。 前些天还说被牧家抛弃了,处境窘迫,这转眼就又继承了亿万家产。 这普通人努力再多辈子,也比不上人家的命好。 北城四处都是暗暗的议论猜测之声,只是碍于牧家的权势,也没人敢在明面上多说。 案件法庭宣判,是在一个多月后。 出了年关,已经入春了。 陆宁已经开始第二次化疗,她头发脱落了不少,加上不能多吹风着凉,过完年后就开始戴上了帽子。 冬天倒还好,大雪天冷,戴个帽子保暖并不显眼。 但现在开春了,就开始显得有点突兀了。 从法院出来时,外面是晴天,早春的太阳并不暖和,晒在身上混着凉风,反倒有些冷。 陆宁远远地看着两个警察站在宋知舟两侧,将他护送上警车。 他们遥遥相望,她侧脸上泪迹还未干,却是扯动唇角冲他笑了笑。 他看起来瘦了,以前很柔软的头发,如今剪成了短而利落的寸头。 她说不上太多感受,只觉得站在法庭外的台阶上,真是冷得很。 直到警车离开,陆宁才缓缓将视线转向身边的宫和泽:“判了多久?” 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宋知舟了,刚刚在法庭上多看了他几眼,可能是有点入神,没大听清楚结果。 宫和泽扶着她下去,片刻后才淡应:“三年零七个月,宋知杰十年。” 宋知杰是未成年犯罪,是有酌情减刑的。 风有些大,陆宁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帽子,手指在发丝间轻轻划过,就带下了一小缕头发。 她看向掌心里长而微卷的发丝,突然就又问了一句:“师兄,你说我还能见他几回?” 宫和泽蹙眉:“别说丧气话,你们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 掉几根头发怎么了,你要是嫌头发少不好看,改天师兄去剃个头,陪你一起难看。” 陆宁视线落到他脸上,笑了笑:“是吗?不过你剃了头应该挺丑的。” 宫和泽面色一僵,显然被她气到了:“我就是吃饱了撑的。” 去医院继续化疗,陆宁照样是吐得天昏地暗。 这样的日子不断循环往复,从春入夏,再由夏转秋。 她每天看着病房窗外的树木,上面由嫩芽到绿叶,再是如今叶子开始泛黄。 有时候她熬不住了,惨白着脸趴在床头,看着宫和泽开玩笑:“师兄,我觉得其实人固有一死,没必要做这种挣扎。” 她工作已经停了,之前是想直接辞职的,宫和泽却不知道是较什么劲,怎么都不同意。 他给她休了一年的病假,不许她离职。 宫和泽视线看着窗外,避着她的视线,不去看她:“医生说了,化疗应该坚持。” 陆宁轻声开口:“可医生也说过,化疗的痛苦如果实在熬不住了的话,也可以自己再决定。” 很多种化疗药物都试过了,大半年过去了,她的病情仍是没多少好转。 化疗就如同给身体注入毒素,目的在于杀死有害的细胞,可同时无害的细胞也在遭受摧残。 免疫力不断下降,加上化疗药物对脏器及消化系统的副作用,肺部和呼吸道的感染,她整个人太多时候根本承受不住。 头发掉了大半,她体重一路掉到了八十斤,有时候多走走就得借助轮椅,剩下的力气几乎也只够洗漱吃饭了。 化疗真正有用的话,效果早就出来了。 她旁边病床的病人,也是急性白血病,化疗了四个疗程,就已经基本治愈了。 她手抓在被子上,连抓紧被子都已经是费力的一件事情。 “你不用总安慰我,不是我不愿意治,是化疗真的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 师兄,我就想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不想连到死都是在这样的折磨里。” 他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有些激动:“总能熬过去的,骨髓我已经在找了。 所有人都在担心你,在想办法,你为什么就不能再忍一忍?” 他以前脾气很好,最近大概也是被逼急了,又经常没日没夜地在这照顾她,情绪偶尔会失控。 陆宁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一点点流入身体里的药液,没再出声。 他发泄完了,又放缓语气:“这里不行,不待了。 我已经联系了国外血液方面的专家医生,带你过去治,也去那边找找适配的骨髓。” 她声音低了些:“没必要费这个劲了,现在就算真找到了合适的骨髓,也未必还来得及移植。” 她的病本来就是急性,又过去大半年了,很快就要过了能换骨髓的阶段了。 宫和泽起身给她倒了杯水:“你就当是过去透透气,那边气候环境都很好,没准心情好,病也就好了。” 陆宁接了水,没有多坚持,算是默认了下来。 他这段时间为她做了很多了,拒绝的话说多了,她也说不出口。 这边的医生已经暗示过一次,如果合适的骨髓还是找不到,可以考虑回去休息段时间。 言外之意,过世前也能舒坦点,毕竟这么多次化疗真不是人熬的。 但也就说了那一次,因为宫和泽听到那番话后,跟医生起了好大一番冲突,后来还差点揍了那个医生一顿。 自那之后,医院只按程序给陆宁安排化疗,不断地化疗,不断地等待骨髓,再不断地失望。 一次次复查没有好转,骨髓也一直找不到。 门外脚步声进来,温琼音提了保温桶,只当没看出来里面气氛的怪异,看着陆宁笑问:“今天看着好了些,没有吐。” 哪是没有吐,化疗已经开始一个多小时了,她胃里早吐空了,就是想吐也没得吐。 温琼音眼睛还有些肿,多半是又哭了一夜,但此刻面上带着笑,若无其事地给陆宁支了小餐桌,照顾她吃饭。 饭吃到一半时,宫和泽提了一下:“阿姨,我之前说的带陆宁出国去看看,现在秋天气候也合适,要不就这两天过去?” 温琼音仍是笑着,点头:“好。” 谁心里都清楚,这里再待下去意义不大了。 陆宁抓着筷子的手紧了一下,片刻后开口:“出国一时半会就不回来了吧。” 治好了少说也得大半年,更大的可能,治不好的话,就留那边了。 她声音微顿:“走之前,我想去监狱那边看一眼。” 第568章 没准出狱时,你就已经有孩子了 这大半年来,陆宁去看宋知舟的次数不多。 他刚定刑的头三个月,监狱一周有一次的探视机会,她每个月也会去两三回。 后来的几个月,她一次都没去过,只接过他几次电话,通过监狱里的座机打过来的。 她病情一直拖着,后来情况也严重了,过去看他容易被他发现问题。 他不放心她,也想见见她,那几次电话里,也偶尔会委婉提及,说许久没见她了。 但她仍是没去,上一次去看他,还是四个多月前,那时候还是初夏。 过去监狱时是下午,陆宁已经在这边医院办理了出院手续,订好了次日上午飞国外的机票。 宫和泽开车送她去探监,车行半路时,从后视镜里看向她头上戴的一顶帽子。 大概是觉得车内气氛太沉闷了,他想缓解一下。 所以他出声打趣了她一句:“人病了眼光也不怎么样了啊,这帽子跟产妇坐月子戴的似的。” 陆宁不大在意地应了一句:“不好看吗?” “还行吧,你喜欢就好。”他低笑应着。 她没再应声,从车窗玻璃里看向自己头上的帽子。 不是凑巧像产妇坐月子戴的,而是她特意挑的。 刚刚出院时,她就看到走廊上有一个刚生完孩子出院的女人,头上戴了这种帽子,所以去超市见到了,她就顺手买了顶相似的。 过去监狱签了字,她坐在外面隔着玻璃等。 很快有警察带了宋知舟过来,让他坐到了她对面。 太久不见了,他身上穿着斜条纹的蓝色衬衫,是监狱里统一的服装。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每个月都会有几天的探视时间,他数着日子等,等到的却总不是她。 有时候是牧川或者牧老爷子,有时候温琼音也会来一两趟。 都是他想见的人,但总归,也还是会有些失望的,来的人总不是她。 所以这次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努力让自己不抱希望了,现在却有些意外地见到了她。 她脸上化了淡妆,薄涂了一层口红,所以看着气色还是不错的。 只是他看不到,她卸下妆后,面上本身的苍白。 他能看到的,是相比几个月前,她一张脸明显又小了一圈。 本来就是小脸,这样再瘦下一圈,看着还没巴掌大了。 秋天温度转凉,她身上穿得有些厚。 探监的对话是要录音的,加上隔着玻璃声音也不大容易听清楚,所以他们尽管是这样面对面,还是要借助座机来交谈。 电话拿在手里,他一出声,声音就克制不住地哑了:“你来了。” 陆宁“嗯”了一声,一时没有多说。 不是因为别的,是一时还有些没缓过气来。 她最近没什么力气,刚刚进来时怕被他看出异样来,坚持没让宫和泽扶,自己一个人走进来的。 上了个台阶,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就让她觉得有些吃力了。 多看了他一眼,眼圈就泛了红,陆宁将视线侧向别处,忍了忍鼻子的酸涩。 “这段时间身子不大方便,就没过来看你,你还好吧。” 他捕捉到她话里的不对劲,立刻追问了一句:“又生病了吗?” 明明很久没见她了,也没怎么得到她的消息。 可就是从四个月前见到她那一次,感觉她虚弱了些之后,他就总有一种直觉,她的病是一直都没有好的。 这段时间待在监狱里,他总是无由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也大概是这里面过于沉闷了,总也不太能习惯,所以人也就极容易胡思乱想。 有时候他甚至做梦,梦到自己出狱的那天,怎么也见不到她了。 他是一个重情的人,对于她。 但其实又是一个极其薄情的人,对于除她以外的所有人。 自从十二岁时生母过世后,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多大的感情。 包括这些年的朋友、同事,甚至是现在相认了的生父和牧家。 人活于世,总不可能是一个完全孤立的个体,总需要融于集体。 如同工作需要与同事相处,生活需要有朋友相处,而牧家和生父,这些是他不能不认的亲情。 也可以说,这一切于他而言,都只关乎理智而已。 唯独她,是不一样的。 他的理智里,并不是非她不可。 而情感里,如今依赖的人,却只有她一个。 所以这些天来,每次被噩梦惊醒时,他就总想,如果她真的不在了,他大概也就会不在了。 陆宁摇头:“没什么事,这些天降温,有点感冒头晕。” “要照顾好自己,如果累的话,就多休一段时间的假,工作总是忙不完的。”他嘱咐她,却又觉得这话有些苍白了。 到底是什么也帮不上她,如今哪怕是给她递上一杯热水,也不可能了。 陆宁抓紧了手里的听筒,隔了片刻,突然说了一声:“宋医生,我好像觉得有些累了。” 宋知舟心里在那一刻“咯噔”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就开口:“我或许会早些出来的。 前段时间监狱里有犯人突患心脏病,情况危急,是我救下来的。监狱长已经帮我申请了,或许可能减一点刑的。” 她声音很淡:“是吗?” 他话里带了些急切:“这段时间没能陪着你,让你受苦了。我有在努力,会争取尽快出来的。” 这大半年来,但凡能争取到的立功减刑机会,他都有在尽力争取。 他想赎罪,想能有朝一日真正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这一刻他突然生出了恐惧,他感觉她等累了,不想要他了。 她轻声继续开口:“我想出国,跟我师兄一起,或许这些年就不回来了。” 他面上所有的情绪都如同刹那间定住了,很久没有发出声音来。 耳边的声音变得恍惚了起来:“当初你走时,说我要是累了,就别等你了。 现在我好像确实累了,而且你也曾经那样欺骗过我,我好像做不到再全心全意去等你。” 他眼尾带着很浅的红,在憔悴的面色里有些显眼。 良久后,他点了点头,情绪敛住了:“也好。” 也好,毕竟他就算再过几年出狱了,也已经是个坐过牢的罪犯了。 如果不是有牧家庇护,他也算是没什么前程了。 探视的时间不长,身后的狱警已经开始提醒,时间快到了。 宋知舟站不起来,好像这些天所有的期待和动力,在这一刹那都被抽空了。 他甚至想要,永远都不再从这里出去了。 陆宁隔着话筒再开口:“对了,还有件事。” 他没出声,眸光黯淡,等她说下去。 “你能早点出来就早点出来吧,没准等出狱的时候,你就已经有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了。” 他面色陡然生变,回想起她刚不久说的那句话:“我这段时间身子不大方便。” 他面孔猛然隔着玻璃贴近了些,凝视着她:“什么意思?” 第569章 薄斯年发现陆宁的病情 陆宁起身,平静开口:“字面上的意思,总之以后我应该就不来看你了,你保重。” 宋知舟看她要离开,情绪顷刻间激动了起来,“噌”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眸色生红。 “你别走,孩子是什么意思?” 守在他身后的狱警,立刻上前来阻止他:“冷静点!” 他失控地想甩开身边的狱警,很快又有警察过来,一起制住了他。 陆宁没再回头,离开了监狱。 宋知舟目眦欲裂地看向那个背影,头一次感到那样无力。 是真的有孩子,还是仅仅为了骗他抱着希望,好好过下去? 没人能给他答案,牧川上次来探监时,也说好几个月没见到陆宁了。 听她的说法,是出差去外地了。 牧家最近本来也一团糟,牧川也没时间一直去盯着陆宁的事情。 所以这几个月以来,她不过是在避着他,也是在避着牧家。 而现在她说生了孩子,大概连牧家也无法辨真伪。 宫和泽的车就等在监狱外面,陆宁出去再上车。 外面风大,但她还是将车窗打开了一道缝隙,她觉得太闷了。 宫和泽问了她一句:“跟他说了吗?” 陆宁看向车窗外,树木已经开始有些萧瑟了,黄叶扫了又落,落了又扫。 她淡应:“我说以后就不打算等他了。” 宫和泽蹙眉想说什么,想到她这一出国,还未必有归期,还是没有说话。 陆宁眯了眯眸子,想起宋知舟曾经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人还有牵挂和希望,就总该好好活下去。” 那话是他跟她做心理辅导时,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候,她还有苏小蕊和温琼音,她们是她的牵挂。 而如今,她用他教她的话,也算是给他留了个希望。 这样一来,哪怕接下来几年她都不会来看他,他至少也能好好熬到出狱的那一天。 她出国是治病的,不方便带上苏小蕊,何况苏小蕊也肯定不可能愿意,丢下薄斯年跟着她离开。 所以她回去吃过晚饭后,就去了趟薄斯年那里,也算是跟小孩道个别。 “我明天要出国,大概半年,小蕊就辛苦你了。”陆宁坐在沙发上,看向对面坐着的薄斯年,开门见山。 苏小蕊坐在远处的落地窗前,跟家庭教师一起课外辅导。 陆宁好不容易来一次,她不愿意去楼上学习。 她此刻跟陆宁之间隔得远,声音倒也听不到。 薄斯年面色浮现警惕:“你最近身体看着并不好,似乎不适合去外地出差。” 陆宁不甚在意地应声:“贫血抵抗力差点很正常,谁还没个感冒头疼的,没什么影响。” 他没多说,总归也轮不到他来拦她。 “是跟宫先生一起去吗?” 她点头:“嗯,我爸妈也一起过去,那边气候不错,他们也算是过去散散心。” 他一时没应声,突然没头没尾问了一句:“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陆宁愣了一下,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快九年吧。” 她十六岁第一次见到他,如今快二十五了。 薄斯年点头,并不委婉地点破了她:“你不擅长撒谎,是出国去治病吧?” 她垂在沙发上的手猝不及防紧了一下,随即笑了:“北城医疗水平这么差了吗?什么病还需要出国去治?” 他反问她:“所以,你是得了多严重的病,国内治了大半年了,还需要跑国外去治?” 陆宁想反驳一句,又觉得也没多大意义了。 这大半年来,他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明里暗里地观察她,有好几次都在医院跟她碰了个正着。 没人会因为一点小病,大半年都待在医院里。 她已经骗不过他了,也就没必要刻意去多掩饰。 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试图掩饰一下面上的不自在:“反正你不用管,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 她这算是承认生病了,薄斯年面色沉了些。 “你没必要隐瞒,我能帮上的可以帮你,小蕊也离不开你这个妈妈。” 陆宁淡应了声“不用”,没再多说。 骨髓已经找了大半年了,化疗也一直是用的最好的药物,他没什么能帮得上的了。 他指尖在沙发边缘轻敲着,带着思索凝视着她:“看来还真不是我的错觉,你这是出事了,我今晚去找金院长好好聊聊……” “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她情绪突然激动了些,有些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 薄斯年并不介意她这样的反应,继续道:“折腾这么久了,总不能是,什么癌症之类的吧?” 后半句话,他说出口的时候,心里无由刺痛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也不过是猜测,连他自己都觉得那种猜想很离谱。 可这话说出来了,他却突然发现,或许这并不是什么天荒夜谈,从她此刻的反应来看。 她会患癌症? 他觉得这种想法很可笑,却完全笑不出来,反倒是搭在沙发边缘的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攥成了拳。 陆宁视线侧开来:“总之,你别管。” 他攥成拳的掌心松开来,很快再一次握紧,额角青筋跳动着,感觉情绪在下一刹那就会完全失控。 她就这么爱藏着掖着,是不是真要等到哪一天死了,都还让所有人蒙在鼓里? 他声线变了,竭力压制住情绪,扬高了声音叫了一声:“杨老师。” 正在辅导苏小蕊的家庭教师立刻起身,快步走过来应声:“薄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带小孩去楼上。”他闭了会眼睛,抬指解开了衬衣袖扣,后倚着沙发靠背,眉心拧紧,指尖在额角按了按。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往上涌动着,就要从胸口冲出来。 家庭教师完全不明就里,只能恭敬应声“好的”,再带了苏小蕊上楼。 苏小蕊本是不愿意离开陆宁视线的,但她也长大了,看得出来薄斯年情绪不对,一言不发跟着家庭教师先上去了。 陆宁想起身离开,就看到薄斯年睁开了眼睛。 他身体往前倾,小臂按在了茶几上,拉近距离看着她:“你可以不说,我现在就去找金院长。 无论如何我能查到,到时候宋知舟也好,牧家也好,你谁也别想瞒得住。” 第570章 只要我活着,你就绝对死不了 陆宁皱眉,声音有了些不自在:“随你。” 她接受治疗这么久了,医院的就诊和用药记录,宫和泽一直想办法帮她抹去了。 但最近因为她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宫和泽也有些慌了神,四处帮她寻找适配的骨髓,联系了不少人,这些事情还是闹出了些动静的。 所以薄斯年如果从医院以外的地方去找痕迹,或者从宫和泽身上来下手,还是未必找不出东西来的。 她嘴上说着随他,心里也到底还是有些不安。 现在宋知舟在监狱出不来,如果他知道她患了这样的病,只怕什么都做得出来。 监狱里管理是很严的,不能行差踏错。 薄斯年看着她,视线如同扫描仪一般,从上往下扫视了她一遍。 随即他开口:“最近总戴着帽子,是掉头发了?” 陆宁没应声,他这样直白的话,让她有点难堪。 但他显然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要激怒她,人一动怒,就容易失言。 所以她克制着,不说话。 他仍是盯着她,自顾自地继续推测:“让我想想,什么样的疾病和治疗方法,会让人掉头发。哦对了,你还贫血,流鼻血,时不时发烧。” 他最近跟她接触的不多,但苏小蕊经常会去陪陪她,所以关于她的身体情况,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陆宁抓紧在身侧的手松开来,终于有些听不下去了,起身往外走:“我该走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来,迅速起身追了上来:“我之前听说白血病有一定的遗传因素。” 她身体突然僵住,步子极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继续往外面走。 有那么一刻她在想,他不去警局破案,真是可惜了。 薄斯年注意到了她的反应,三两步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臂,声音陡然沉了下去:“我猜对了?” “松手。”她咬牙想甩开他的手。 他无来由怒意上涌,按住她肩膀将她扳了过来:“你疯了,你瞒了多少人?!” 陆宁根本就没多少力气,以前就拗不过他的力道,更不用说现在了。 她索性也没再反抗,淡声道:“别多想,只是没告诉你一个而已。” 他声线发了颤,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陆宁以为他说的是怎么就瞒着他一个,低笑了一声:“怎么就不可能,我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你这些事情?” “你怎么可能会得这种病,白血病的遗传几率根本不大。”他如同没听到她的话,近乎自言自语道。 陆宁蹙了蹙眉,没应声了。 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她爸妈刚得知她病情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 或者说,她自己刚知道患病的时候,第一想法也是,她怎么就可能得这种病。 白血病的遗传几率真的很小,可她外婆和妈妈都患上了,现在居然却又落到了她头上。 而且她患的是急性,情况比她妈妈和外婆都明显更严重。 眼下的情况,化疗已经抑制不住病情了,可以说再过两个月找不到适配的骨髓,她就是彻底死路一条了。 病情恶化到一定的程度,就没办法再接受骨髓移植,身体承受不起。 薄斯年按着她肩膀的手在发抖:“现在到哪一步了,骨髓在找了吗?还来得及移植吗?” 耗了大半年还要出国,多半也只能是做了不少化疗,却效果不大。 陆宁感觉肩膀上有些疼,不是因为他的力道大,而是她现在对疼痛很敏感。 她回他:“在找。” 言下之意,自然是还没找到。 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并没怎么用力,可他却看到她肩膀很快颤动了一下,随即是身体跟着踉跄,差点摔了下去。 如果眼前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他都必然会觉得对方装得太过了,这么轻轻一压,至于这么大反应? 但她不会是装的,她此刻表现出来的,是真的疼。 他手上不大的力道,也立刻松开了,喉咙里如同堵了棉花,说话都变得吃力了起来。 “你的身体,什么时候到了这种地步?” 他不过是这样用正常的力道按着她的肩膀,她就已经明显受不住了,但凡他轻轻一推,她势必得倒下去。 他盯着她还算红润的唇色,突然伸手一只手护住了她脑后,另一只手用力在她唇上擦了一下。 指腹带下来一抹红,时间上来算,她应该是在家吃了晚饭,就来了他这里的。 他不认为她会特意化个妆来给他看,毫无疑问她是在掩饰本来的气色。 难怪他最近总觉得她瘦了不少,又总待医院,气色却并没有病态的差。 陆宁有些恼怒地将他的手打开来,因为他的触碰,扬手就要甩他一巴掌。 薄斯年没躲,反倒是眼眶有些泛了红:“站都站不稳了,碰一下就能倒,打我的力气还有吗?” 她扬到半空的手颤动着,有些发狠地瞪着他,到底是收回了手,撑了下墙面后,就往外面走。 明明累得很,她声音却仍是强打着精神:“我不需要你关心,管好你自己吧。” 夏伯开车就等在外面,陆宁现在自己没法开车了,所以宫和泽自己有事的时候,会让夏伯接送她出行。 秋夜的风很大,带着更深露重的凉意。 陆宁走得不快,她分明很想快点离开这里,但还是只能缓慢地一步步走下别墅外的台阶。 薄斯年跟到了外面,担心她着急摔着,没再往前追。 他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往前,突然感觉,她好像在一点点变得透明。 或许在某一个他看不到她的午后,她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总感觉他的生命已经能看到尽头了,甚至遗嘱都立好了。 他的资产她不会要,他就留了一部分给苏小蕊,想着以后她至少能带着小蕊过得幸福。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可能面对她的死亡。 他掌心克制不住地发抖,声音哑得有些不成样子:“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绝对死不了。” 陆宁步子慢了点,没有回头。 夏伯开了后座车门,伸手护着陆宁的头让她进去。 不是恭敬或者其他,而是因为她现在根本不能受磕碰。 身体很容易受伤出血,而白血病导致的凝血功能障碍,让她一旦出血,包括体内出血,都会很难止住。 车很快驶离,薄斯年回身进去。 积压的情绪无处发泄,他猩红着眸子,抓起茶几上的茶杯,对着不远处的桌子就狠砸了过去。 瓷器清脆而刺耳的碎裂声,吓得厨房里的吴婶立刻跑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也没敢多说,看薄斯年脸色难看得很,她默默收拾了碎瓷片,就先离开了。 薄斯年坐到沙发上,仍觉得丝毫不解气,狠狠一拳再砸到茶几上。 可他没办法,如果是有人动了她,他还能把人揪过来揍一顿。 但现在她是生了病,他总不能还跑地府里找阎王去算。 门外陈叔进来,站到他身后,一时没出声。 隔了半晌,薄斯年才起身开口:“去医院。” 第571章 够不够换一个来生,重见她一次 过去医院时,金院长已经下班回家了,薄斯年直接再去了金院长家。 到那边时,金院长还并没有睡下,就在别墅里陪着小外孙玩。 看到薄斯年这么深夜过来,他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暗暗生出了些警惕。 薄斯年这么晚过来,他不会猜不到眼前人的目的。 金院长笑着,不动声色地让女儿端了茶上来,再跟薄斯年相对而坐。 等女儿端了茶,他再嘱咐将小外孙带去房间里玩。 薄斯年并不提陆宁的事,而是看向被妈妈带走的小孩:“金院长还这么年轻,外孙都这么大了,上小学了吧?” 金院长有些不大自在地笑应着:“今年上二年级了,顽皮的很。薄先生说笑,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哪还年轻。” 薄斯年声音仍是不疾不徐:“孩子还是有妈妈陪着才好啊,说起来,我家小蕊也上二年级了。” 金院长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话题轻飘飘一转,就快转陆宁身上来了。 薄斯年将手中茶杯放下,再开口:“这么晚来打扰您,是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请教谈不上,薄先生请说。”金院长微微生出了些紧张,虽说也是陆宁要求瞒着的,但这转眼也瞒了大半年了。 主要最近薄斯年因为心理疾病,性子出了名的冲动易怒,说起来,现在这北城还真没几个人不怕他。 薄斯年看向他:“我这两天去检查过了,我的骨髓跟陆宁的可以配对上。 想请教下金院长,我目前的情况,胃病未痊愈,能捐献骨髓吗?” 金院长下意识就应了一句:“哪有这么巧的事?” 话落他就意识到,他被套路了,现在算是不打自招。 客厅里顷刻陷入了沉默,薄斯年下颌紧绷着,气氛迅速冷凝了下来。 许久的死寂,金院长到底是叹了一声:“薄先生既然猜到了,又何必来我这里多费口舌呢?” 薄斯年眸色黯沉,眼底如有暗流涌动。 他再开口:“目前是必须换骨髓了吗?多久之内还来得及换?” 金院长声音有些无奈:“是只剩换骨髓一条路了,这大半年来,宫先生也是四处花了力气,国内算是翻遍了,只怕是……” 他没再说下去,以宫家的能力,这国内但凡能找到适配的骨髓,肯定早就找到了。 这段时间,宫和泽算是完全不计成本代价地在找。 但没有就是没有,就像是在一滩死水里找活鱼,费再大的力气,那也是没有。 薄斯年点头:“所以如果能找到合适的骨髓,多久之内还来得及呢?” 金院长略微沉思:“一个月吧,最迟的话,两个月内或许还有希望。越往后拖,陆小姐的身体要承受住换骨髓,就越难。 何况身体太差的话,后面就算顺利地换了骨髓,也很难熬得住后续的排斥反应和感染。” 从金院长家离开时,已经临近半夜了。 金院长给不了其他的建议或答案,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如果能尽快换骨髓,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尽管换了,也未必能活。 车窗外的霓虹灯忽明忽暗,映照在他的脸上,如同将他脸上的情绪分割成碎片。 薄斯年看向车窗外,突然低笑了一声:“他这坐牢了,倒是省事了。” 如今陆宁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怕真到命悬一线的时刻,也不用他宋知舟操半点心。 他就只管什么都不知道,只管安心待在牢里就行了。 陈叔从后视镜里看向他,小心劝了一句:“先生,我多嘴一句。 陆小姐现在有宫家和牧家照顾着,他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您还是也多关心下您自己的身体吧,就算是看在小蕊的份上。” 他的胃病和心病都一直耗着,强弩之末,总会有崩断的那一天。 薄斯年没应声,脑子里在想着,如果国内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国外的话,他该从哪下手。 又有哪些人脉和资源,可以用得到。 他想着,思绪很乱,却无由想起了那年山上,他第一次见到她。 也不是无来由,当日初见她,就是九年前的今天。 这些年他的人生好像也变得一团糟了,到头来没要得回她,自己这一辈子也算是看到头了。 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到底后不后悔。 想来想去,却还是觉得,如果重来一次,当年他还是会选择在那一天去那里,去见到她。 他思绪拉回得很慢,再看向前面时,车子已经由繁华的市区,转入了寂静的街道。 他突然问了一句:“陈叔,你相信人会有下辈子吗?” 陈叔愣了一下,倒也并不觉得太惊讶。 先生最近偶尔说些奇怪的话,也并不是一次两次了。 陈叔应着:“这来世今生的,大概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是吗,”薄斯年抬指,在车窗上轻敲了敲。 “我这段时间有时候在想,这辈子我也补偿了她很多,是不是也不算欠她太多了。 如果能再为她做些什么,够不够换一个来生,重新见她一次。” 陈叔听得心口震颤,说不出话来。 薄斯年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恢复了寻常模样。 他思索着,吩咐陈叔:“把阿宁的骨髓信息递交给国外那边的医院,让他们尽快查找合适的骨髓配型。 薄氏国内外的分公司,发个消息下去,所有适龄能做骨髓捐献的员工,愿意做骨髓检测的,补偿一个月工资作为营养费。” 薄氏员工的工资都不低,加上大几万的员工,一人补偿一个月工资,算下来也得上十亿。 何况只是检测一下骨髓,并不存在需要补充营养一说,算是抽点血就白拿一个月工资了。 至于后面如果有员工能跟陆宁的骨髓配对上,愿意捐献骨髓的话,酬劳自然就另说了。 除此之外,薄斯年次日就跟医院预约,让自己和薄家长辈晚辈都去验了个骨髓。 薄二叔气得在家里把杯盏花瓶都给砸了个遍,恨不得杀人。 “他的前妻生个病,到底凭什么要老子一家老小去验骨髓?” 门外脚步声进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这大早上的,二叔这真是热闹。” 薄二叔面色一僵,看向走进来的薄斯年,情绪差点没收住。 满地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他本来也是躲家里撒一口闷气,没想到薄斯年这么早就来了他这。 他视线一转,就训斥一旁的佣人:“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毛手毛脚,一大早上就摔了我这么多东西!” 第572章 他找骨髓快找疯了 薄斯年在一旁事不关己地看着,佣人满肚子委屈,也只能一言不发,低眉顺眼的挨训。 等薄二叔假模假样训斥完了,再另有佣人给薄斯年递了茶过来。 薄二叔这才将视线落到了薄斯年身上,含笑坐到了他对面去:“大侄子啊,让你见笑了,这佣人新来的,一早上擦花瓶,还没擦两下,东西就先摔碎一堆了。” 薄斯年“嗯”了一声,一句话意味深长:“佣人摔碎点东西而已,我还以为是二叔对我有意见。我一个做晚辈的,二叔要是有不满,可一定要直言。” 薄二叔陪着笑:“这是什么话,这些年我公司一直是多亏了大侄子帮衬,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至于陆小姐的事情,这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大侄子念旧情重情义,我这个做叔叔的,能帮的自然还是要帮。我还想着,怎样能多帮到些。” 薄斯年顺水推舟:“二叔真是,心胸宽阔菩萨心肠啊。 那薄家还有北城我联系到的其他人,验骨髓的事情,能不能麻烦二叔来盯着了?我下午还得出国。” 薄二叔面上笑意僵了些:“当然……可以,北城这边你放心,验骨髓的事情,绝不会有一人遗漏。” 他刚摔了东西,心虚没办法,只能先揽下来。 毕竟就他现在的公司,薄斯年随便撤掉几笔投资,就无异于釜底抽薪。 他嫉恨这个侄子,之前也斗了很多年,到最后到底也还是毫无办法。 等薄斯年离开,他脸都气绿了。 国内的事情交代了人办,薄二叔好歹也算是有身份的人,足够把事情办好了。 薄斯年当天下午就飞了国外,去那边的医院打理事情。 陆宁跟宫和泽也是当天出国,温琼音跟陆成弘一起陪同。 上午出发,加上两地时差,到那边安置下来的时候,是清晨。 化疗照样继续,异国他乡语言都不太通,更不用说其他。 陆宁刚来还不大习惯,感觉那种落寞感更深了些。 f国是梧桐的国度,随处可见的梧桐树。 医院里就有几棵百年梧桐,现在正值秋天,满地铺满金灿灿的梧桐落叶。 宫和泽帮陆宁推着轮椅,在树荫下散步。 夏季的暑热散去,秋天的阳光很暖和。 旁边也有几个坐着轮椅的患者,被家属推着在散步,只是相比陆宁,他们都是年纪很大的人了。 年轻小姑娘坐着轮椅,还是有点引人注意的,时不时有老者侧目多看一眼陆宁,再含着赞赏看向宫和泽,说几句法语。 难得有个晴天,暖洋洋的阳光晒在身上。 陆宁心情也转好,开了句玩笑:“我猜他们是在夸你,不离不弃是个好人。” 不待宫和泽回答,就有金发碧眼的女人凑上来,丝毫不羞怯地拿着手机跟他要联系方式。 宫和泽笑着摸了摸陆宁头上的帽子,那女人立刻会意,回以笑意,很快离开了。 陆宁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去看他:“你居然会拒绝。” 这种表面上的暧昧,他一向是来者不拒,更何况那姑娘确实长得挺漂亮。 宫和泽抬手将她的头扳回去,继续推着她往前走:“操心你自己吧,管得宽。” 陆宁看向前面一路蔓延的金色落叶,如同地毯,一眼望不到头。 不知道他在监狱里,过得好不好,那一天之后,她的那番话该让他难以接受。 可终究也还是要跟他提前告别的,因为以后也未必还来得及。 就当是她先丢下了他,如果她回不去了,或许他也能少难过一点。 宫和泽推着她再走了一小段路,开口道:“你过来那天,薄斯年也来了,这大半个月他找骨髓快找疯了。” 陆宁垂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心紧了一下,心口无由划过一道涩意:“是吗?” 宫和泽“嗯”了一声,没忍住感慨了一句:“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他这样到底是不是因为心理疾病。” 躁郁症的人会过于偏执,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的话,真的有人会在根本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那样不计一切地去对另一个人好吗? 他分明比谁都清楚,她已经不可能回头了。 她选择了宋知舟,就算当年他们之间所有的恩怨,都是一场误会,她也不可能跟他再续前缘了。 陆宁一时没应声,在宫和泽以为,她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时,她却又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他太固执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认定了的,爱也好怨也好,谁都劝不了。 当年因为他养父母的过世,他怨恨穆雅丹一直阻止他去见养父母,所以自那之后就从来不跟薄家亲近。 这些年他对薄家,对生母,一直疏离,那层隔阂从未断过。 后来他想跟陆宁在一起,薄家阻拦。 之后他将薄氏实权揽到手后,立刻就不顾薄家长辈的反对,跟陆宁订婚再结婚,跟顾琳琅那么多年的婚约一夕作废,谁拦都没用。 薄鸿祯气得心脏病发作,他留在医院照顾了薄鸿祯两天。 但照顾归照顾,至于放弃陆宁的事情,照样免谈。 穆雅丹恨陆宁恨得牙痒痒,也半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认了这个儿媳妇。 只是后来的事情,倒是谁都始料未及的。 由爱生恨,大概也是爱得太深,所以后来伤得也太深,直到今天谁也回不了头。 陆宁头有些发晕,身体后倚着,闭了会眼睛。 她最近晚上睡眠不好,总有种感觉,睡熟了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这样一想着,就总睡不踏实,加上身体的折磨,半梦半醒间就是一夜。 闭着眼睛时,她很快听到了脚步声。 皮鞋踩踏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咯吱”声和树叶碎裂的声响。 那声音由远及近,很快靠近了过来。 陆宁半睁开眼睛,就看到薄斯年急步走近了过来,身后跟着行色匆匆的陈叔。 瞌睡刹那间醒透了,她看到他眸底带着清晰的光芒,大概是带着什么好消息来的。 宫和泽猜到了什么,扶着轮椅的手握得很紧,感觉一颗心悬了起来。 薄斯年这些天情绪一直很凝重,走近了,声音却许久不曾有过的轻快:“我找到了。” 第573章 斯年啊,你也看开些 宫和泽跟陆宁都一时没回过神来,不是没听明白,而是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 薄斯年突然过来说找到了,至于找到了什么,谁都能猜到。 薄斯年蹲身到陆宁面前,因为一路急步过来有些热,他身上的大衣纽扣已经解开了。 这样一蹲着,衣摆就垂到了地上,他那么严重的洁癖,此刻也丝毫没去注意这些。 他眸底有清晰而深刻的喜悦,情绪毫不掩饰地满溢出来:“阿宁,我给你找到适配的骨髓了。对方就是薄氏的员工,他同意给你捐献。” 他这些天如同大海捞针般,没日没夜地四处想办法。 光是薄氏被他动员去验骨髓的员工,就有大几万。 找的时间越长,他一颗心就越往下沉,却不想居然真的找到了。 宫和泽惊喜地追问了一句:“真的找到了?” 陈叔含笑应着:“千真万确,宫先生。医院已经做过检测了,确定可以骨髓移植。” “本事不小啊!”宫和泽面上阴郁散尽,绕过去就拍薄斯年的肩膀。 换了往常,薄斯年是很嫌弃别人这样的触碰的。 但他此刻浑然无觉,只盯着陆宁,手有些发颤地搭在了轮椅边缘:“我们有救了。” 宫和泽有些难堪地将手收了回去,轻咳了一声,算是给自己缓解下尴尬。 陆宁看着他笑,眼眶却又泛了红:“为什么是我们有救了?” 在几乎不抱希望了的情况下,突然找到了骨髓,她不惊喜是不可能的。 他面容颤动着,又改了口:“是你有救了。” 他眼底有些发青,下巴上极少见地还带着点胡渣,显然是严重缺乏睡眠。 陆宁伸手过去,在快要触及到他眉眼时,才反应过来立即将手收了回来。 他一颗心高悬着,再又在她将手收回去时,心落了下来。 足够了,她会愿意向他伸出手,都已经是时隔很多年的事情了。 尽管哪怕是一下触碰,她也到底还是不愿意给他。 她手垂放回身侧,轻声道:“谢谢。” 薄斯年摇头,看着她再说不出话来。 他想如果是自己死里逃生,他应该也不会这么庆幸。 她终于有救了,在眼看就要错过骨髓移植期的时候。 如果再晚一些,就算骨髓找到了,也没有用了。 起身时,他身体踉跄了一下,太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加上四处奔波,他胃本来也不好,有些快要熬不住。 陈叔迅速伸手想要去扶他,薄斯年避开来,再开口:“我没事,他明天就会来医院。 资料我都转交给这边医生了,你们先回病房,也让医生准备一下吧。” 陆宁抬眸去看他,她如今面色苍白得已经有些不忍直视了。 她开口:“你也回去休息一下吧,谢谢你。” 她说了两次“谢谢”了,可她实在想不到,还能跟他说什么。 薄斯年目送他们离开,垂在身侧的手掌,还在克制不住地发颤。 他是真的高兴,高兴到近乎说不出话来。 陈叔站在身后,无声叹息。 不值啊,他总觉得不值得。 回到病房,陆宁有些累,先在病床上躺下了。 等到傍晚的时候,温琼音跟陆成弘过来,替换宫和泽去休息。 陆宁已经在床上熟睡了,宫和泽跟医生交谈了一下关于骨髓移植的事情,之后就立即将找到骨髓的事告诉了他们。 温琼音喜得落下泪来,连问了好几遍:“真的吗,真的吗?” 宫和泽一直点头:“真的,千真万确。” 温琼音怕吵醒陆宁,又因为激动,声音压得直打颤:“太好了,太好了。 该去好好感谢下薄先生,感谢下那个愿意捐献骨髓的好心人。” 陆成弘也心里大喜,问了一句:“薄先生呢,没在这?” 他这些年一直赌着那口气,总不愿意好好称呼薄斯年,大概今天也是头一次这样称呼他。 宫和泽低声应着:“他先回去休息了,明早会带那位捐献者一起过来,明天开始,就可以准备安排骨髓移植了。” 这一夜,谁都没睡得踏实,都是数着时间等天亮。 上午八点多,陆宁吃过早餐,薄斯年就将人带了过来。 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模样沉稳,不是陆宁想象中的f国人的面孔。 他看着也是华国人,应该是薄氏从国内招到这边分公司工作的员工。 他一进来,温琼音就一直跟他连声道谢。 男人倒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连连摇头:“您太客气了,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能救人性命,当然是很乐意的。” 更乐意的,是薄斯年允诺了他,骨髓捐献后,培养他当这边分公司的总经理。 这样的机会,他就是再努力十年都未必会有。 更何况骨髓捐献说起来,也并没多大风险。 他当天就在医院住下了,骨髓移植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过程,需要有不少前期准备工作,所以不是一来就能捐骨髓的。 男人签了骨髓捐献的单子,事情一定下来,陆宁病房里的气氛都好了很多。 她这些天很嗜睡,化疗对身体的伤害太大,算是把精气神都给耗尽了。 上午跟医生谈了下骨髓移植的事情,不到中午,她就又睡下了。 薄斯年坐在外面的走廊上,没人不让他进病房,但他也还是没有进去。 温琼音出来时,注意到他还在外面,在他面前站了一会。 薄斯年低头正在发信息,他出国没带上苏小蕊,这些天每天都会跟她打电话,再发几次信息。 信息发完,他才意识到有人站到了他面前。 抬头,就看到了沉默站着的温琼音。 薄斯年微愣了一下才开口:“阿姨,是有事吗?” 温琼音斟酌了半晌才开口:“斯年啊,骨髓的事情,阿姨该好好谢谢你。当年的事也过去这么久了,以后叔叔阿姨就不提了。 这些年你也帮了宁宁很多,叔叔阿姨都看在眼里,但毕竟也已经到今天这一步了,有些事情改变不了了。你……也看开些,好好过下去吧。” 薄斯年应声:“阿姨放心,这件事过了之后,我不会多打扰她的,更不会以此提什么要求。” 温琼音出声解释:“你误会了,阿姨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毕竟都还年轻,这过去的也都过去了,阿姨希望你也能过得好。” 第574章 你是连命都不要了 陆宁这一觉睡了很久,大概到黄昏,她被外面有些嘈杂的争吵声吵醒。 迷糊醒来时,守在她病床边的人都不在了。 病房门虚掩着,她隐约听到外面温琼音的声音:“您真的误会了,骨髓捐献不是您想的那样,不会有伤害的。” 随即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我不是不讲道理,也不是不愿意我丈夫救人,但他有胃病,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冒这个风险。” 陆宁支撑着床面起身,再下床穿了拖鞋,往门边走。 她直觉骨髓的事情,是要生变动了。 要找到适配的骨髓极其困难,如果这一次生出了变故,那她就完全没有希望了。 走近门边,外面的声音也清晰了起来。 女人的声音听着也是三十来岁,大概是那位捐献者的妻子,情绪不算激动,但比较强硬不留商量的余地。 “我们家还有孩子和老人,就靠着我丈夫了。您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您既然是患者的母亲,为什么骨髓捐献的事情,您不去呢?母女之间骨髓相配率,应该不低吧。” 温琼音出声解释:“我早些年也患过白血病,加上年纪大了,达不到医院捐献骨髓的条件。” 女人带着点咄咄逼人的语气,追问了一句:“那请问您先生呢?哦明白了,他也年纪大了不能捐。” 这是事实,被她说出来,就颇有些嘲讽的味道了。 就像是自己家人不愿意冒险,却要来拖他人下水。 本来愿意捐献骨髓的男人,看自己妻子动了怒,加上被妻子怂恿了一番,说骨髓捐献危险很大,他也一时没吭声了。 薄斯年站在一旁,因为着急,面色不好看:“所以王先生和王夫人的意思,是签了字要反悔了。” 他素来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这话一出,无异于火上浇油了。 女人怒意立刻被挑了起来:“薄总这是什么意思?这么说,我老公签字了,现在考虑身体健康不想捐了,你们还要逼他吗?!” 薄斯年身边的医生,有些无奈地小声提醒:“薄先生,骨髓捐献这个事情,捐献者确实是哪怕签了字,到最后一刻也是可以反悔的。” 毕竟这本来也是无偿捐献,捐献者或者其家属不愿意,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薄斯年面色黑沉了下去,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那个男人:“王主管,你自己的意思呢?” 他换了个称呼,无疑也是在提醒男人,关于公司里的事情。 现在是王主管,但捐了骨髓,他就是王总了。 同样了,现在出尔反尔,自然连主管也没得做了。 男人面色有些泛白,抱着豁出去了的想法,小心看向自己的妻子:“小莉啊,毕竟都答应了,要不就……” 女人情绪陡然激动了起来:“薄总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您这是要拿公司里的事情,逼我老公为了一份工作来卖命吗?!” 她说着说着,带上了哭腔,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欺负和委屈,场面也一时变得有些混乱了起来。 王主管上前去安抚自己的老婆,直接被怒甩了一巴掌:“为了巴结个上司,你是连命都不要了,你糊涂啊!” 医生上前试图劝阻:“女士,您真的误会了,胃病是不影响捐献骨髓的。 您先生的身体,我们做过详细检查了,只是轻度胃病,您放心,绝对不会有问题。” 医生的话到底还是有信服力一点,女人情绪微微缓了缓,如果不是担心丈夫出事,她也不愿意得罪薄斯年。 毕竟她丈夫现在也算是工作稳定薪酬不菲,如果开罪了薄氏,以后势必前途堪忧。 但一想到骨髓捐献有完全未知的风险,她到底还是不愿意妥协:“你们说得好听,既然说没问题,那你们倒是找个有胃病的,捐献个骨髓给我看看。” 医生面色有些无语,这又不是拿小白鼠开刀,他们上哪找个有胃病的,来捐个骨髓给他们看。 他试图蒙混过去:“女士,这个不难,我们之前的捐献记录里,就有过胃病患者捐献骨髓的,我查几个近期的案例给您看看。” 女人精明得很:“我不看这些,打印纸上的东西,也分不出个真假来。我要亲自看骨髓捐献的全过程。” 医生暗自腹诽,这算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病房门口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您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 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陆宁手撑着墙面,缓步走了过来。 她戴着帽子,帽子外面已经看不到头发了。 面上白得没剩下半点血色,近乎透明。 女人看过去时,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有点后悔,自己刚刚那番话,会不会说得太狠了。 在一个将死之人面前,掐灭她生还的最后一丝希望,大概也有些残忍了。 陆宁走近了,再说了一遍:“二位实在不愿意捐献的话,我没有道理强求的。” 毕竟谁都有拒绝风险的本能和权力,而且她到了现在也能猜到,薄斯年多半是软硬兼施,才让这个捐献者过来的。 女人声音缓了些:“对不起啊,我也是担心他出事。” 薄斯年看向陆宁的面孔,她不可能再等得到第二个捐献者了。 如果这次机会没了,就意味着她也完了。 出声时,他的声音带着如同撕裂的低哑:“王夫人,如果是我先捐献一次骨髓,可以吗?” 他姿态放得很低,从未有过的低微,带着并不掩饰的请求。 话落他再补充道:“我也有胃病,比王主管严重很多,两个月前,还因为胃出血进过抢救室,我可以给您看病历记录。” 女人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薄总这是在说气话吗?” “不,王夫人担忧自己的丈夫,是可以理解的,我只希望如您所说,能够将捐献的安全性证明给您看。” 陆宁出声打断他:“不行,你的胃病太严重了,捐献骨髓承受不住。” 女人视线看向陆宁,再缓缓转到薄斯年身上,她动摇了。 一个手握亿万资产的总裁,应该要比谁都惜命。 如果不是绝对安全,他带着严重胃病,一定不会愿意冒这个险。 薄斯年没理会陆宁的话,看着面色浮现迟疑的女人:“这样可以吗?” 第575章 先生死了,陆小姐就真能心安吗 女人觉得有些心虚,不大拿得定主意了:“我没有要逼薄总的意思,我也只是想确保我丈夫的安全,毕竟他身体也不大好。” “王夫人不用觉得过意不去,只要我捐献之后,您能同意您丈夫的捐献,我就很感激了。”薄斯年声线少见地平和。 他素来恨极了他人出尔反尔,如今多少是被人逼到了这一步,但面色语气仍是听不出半点怒意来。 现在他没有别的选择,多少算是任由王主管跟这个女人提要求了。 女人小心问了一句:“我当然没意见了,只是薄先生的身体……” 薄斯年淡声打断:“你放心,我身体出了任何问题,不会追究他人责任,捐献是我自愿的事情。” 女人声音有了些不自然:“那这个,就算薄总愿意捐,一时半会也难找到刚好合适的人,来接受您的骨髓吧?” 薄斯年应声:“这个您不用担心,只需要同意,我捐献骨髓后,王主管愿意捐献就行。” 女人“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如果能证明给她看,确实没什么风险,她自然也没必要拦着自己的丈夫,让丈夫丢了前程了。 陈叔面色沉了下来:“先生,您不能这样。” “联系之前那位商先生,看他还需不需要。”薄斯年看向陈叔,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几年前因为温琼音的白血病,陆宁也是急着替妈妈找适配的骨髓。 那时候薄斯年暗里去医院查验过一次骨髓,医院骨髓库就留下了他的骨髓信息。 前段时间医院那边联系过他一次,大概一个月前,说是一个肺癌患者需要骨髓移植,跟薄斯年的骨髓适配,问他是否愿意捐献。 但那时候他刚因为胃出血进了抢救室,所以拒绝了。 要找到适配的骨髓是很困难的事情,所以虽然也过去一个多月了,那边也未必就想到办法了。 多半,是如陆宁一般在一直等待,面对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 陈叔素来对薄斯年言听计从,此刻却从未有过的情绪失控。 “先生为陆小姐做了多少事情了,还不够吗?如今也只剩这半条命了,就一定要把这半条命也送给她吗?” 一众人都沉默了,刚刚还喧嚣不堪的走廊上,片刻间陷入了死寂。 薄斯年厉声喝止他:“陈叔。” “我不会看先生去送死,先生如果执意要捐,我会联系薄家长辈。骨髓捐献还需要家属签字,董事长跟太太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陈叔态度强硬了起来,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薄斯年拧眉将手机夺过来,冷声道:“陈叔,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医生说了,胃病不影响骨髓捐献。” 陈叔攥紧了拳头,怒恨地看向陆宁:“医生说的胃病,不包括胃穿孔和胃出血。 先生决定了的事情,我拦不住。但我只想问一句……” 他眸光从未有过的狠厉,上一次这样看向陆宁,是她拿刀捅了薄斯年心脏后。 “我只想问一句,先生为陆小姐那么多次不顾生死,若有一日他真的去了,陆大小姐就真能心安理得安度余生吗?” “你闭嘴!”薄斯年动了气,出声制止他。 陆宁站在病房门口,手抓在门边,克制不住地发抖:“陈叔说得对,我不值得你这样。不必了,你走吧。” 陈叔冷笑了一声,回身离开了这里。 如果不是因为她,先生就远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他的固执和坚持,是用错了人。 陈叔离开,但也并没有真的联系薄家。 以薄斯年的性子,素来吃软不吃硬,如果陈叔真的拿薄家来压他,弄不好会适得其反。 以他的能力,如果他执意要捐,就算没有家属签字,也一定有办法做骨髓捐献。 陆宁先回了病房,轻合上了房门,没再出来。 王夫人看气氛不对,担心惹祸上身:“那,我跟我丈夫就先回去吧,回头再联系?” 薄斯年担心回头找不到人,出声阻拦她:“王夫人不要有想法。 我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请二位先在这里休息几天,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提。” 女人也没拒绝,答应了先留下来。 薄斯年很快联系了之前的那家医院,说愿意捐献骨髓。 那位得肺癌的患者,已经是不抱任何希望了,一得了这个消息,根本没办法相信。 医生反复解释了并不是骗局后,那边家属才算是相信了下来,在电话里千恩万谢后,当天就定了机票来这边。 天色一点点暗沉下去,陈叔这一走,就真的再没来医院找薄斯年,想必是真的气得不轻。 他在薄斯年身边待了太多年了,既是薄家庄园几十年的老管家了,也算是将薄斯年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孩子。 眼下看他这样,陈叔比谁都心有不甘。 薄斯年坐在病房外面的走廊座椅上,拿着手机盯着屏幕,半晌后,给薄倩倩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接得很快,薄倩倩的声音传过来:“哥,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国?” “倩倩,你过来一趟,帮我个忙……”薄斯年淡应。 那边听完,声音陡然激动:“你疯了!” 他回了句“早点过来”,就挂断了电话。 那边薄倩倩刚哄了苏小蕊睡下,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挂断声,当即就把舒念递上来的一杯咖啡砸到了地上。 舒念冷不防被咖啡烫到,完全不明就里地后退了一步,惶恐道:“薄总监,出什么事了吗?” 她半年前从薄斯年那里离职后,薄倩倩就将她留到了自己身边做秘书,也算是给她的补偿。 薄倩倩砸了个咖啡杯,还觉得不解气,抓起总裁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就起身对着茶几上的花瓶砸了过去。 花瓶和文件一起落地,碎裂的瓷片和纷飞的纸张,留下一地狼藉。 总裁室外,有抱着文件的员工正要进来,舒念立刻用眼神示意她先出去。 薄倩倩气得牙关打颤:“他这不是心理有病,他这是脑子坏掉了! 居然要给陆宁捐骨髓去,还要我签字,他是嫌自己命长!” 舒念愣怔在原地,片刻才应声:“骨髓……也不是想捐就能捐的吧?” 不是还要适配得上吗,该没有这么巧的事,总裁的骨髓刚好就能跟陆小姐的配上吧? 薄倩倩抓了椅背上的大衣就往外走:“一两句说不清楚,他就是个神经病! 你收拾上文件和电脑,跟我一起出国,重要事务到那边再处理。” 第576章 只要你救她,随便任何条件 薄斯年虽说要薄倩倩过来帮忙签字,却并没有真给自己留余地。 无论薄倩倩签不签字,商先生那边他都把人接过来了。 次日下午,商衡和家属就在陆宁入住的医院办理了入院手续,等待薄斯年捐献骨髓。 商衡的病已经有好几年了,这一年来一直住院治疗但效果甚微,直到拖到现在,只能做骨髓移植。 医生就将他安排到了陆宁对面的病房,到傍晚的时候,薄倩倩跟舒念也赶了过来。 陆宁刚输了化疗药物,趴在床沿呕吐,直到呕出血来。 温琼音帮她轻拍着后背,看向垃圾桶里出现的血迹,一时慌了神。 医生正好推门进来,温琼音起身就着急开口:“医生,您快来看看,我女儿吐血了。” 陆宁趴着还在吐,如同五脏六腑都要翻涌出来,异味和血腥味,迅速在整个病房蔓延开来。 她一张脸惨白,一边吐一边喘粗气,血迹沾染到了病号服上,分外刺目。 额角豆大的汗珠往下落,一起滴落到了垃圾桶里。 医生面色凝重:“别慌张,先休息下,漱下口,我帮你做检查。” 手电筒照入口腔,医生看了下陆宁的喉咙,再给她做了些其他的检查。 “昨天的检查结果,显示上呼吸道初步感染。现在吐血,应该是呼吸道感染导致的毛细血管破裂。先休息吧,不用太紧张。” 他话虽这么说,面色却丝毫没有放松,显然安慰的成分居多。 温琼音没再出声,扶着陆宁躺下去。 这样吐了一会,她又累得不成样子了,刚躺下就闭上了眼睛,如同被抽干了力气。 医生多站了一会,再看向温琼音:“陆太太,请您跟我出来一下。” 温琼音帮陆宁掖好被子,轻声跟着医生离开了病房。 到走廊时,就正看到商衡他们搬进了对面的病房。 不是认识的人,温琼音并没多看,更不知道他就是等待着薄斯年捐献骨髓的患者。 医生将温琼音领到无人的地方,沉声道:“陆太太,陆小姐的情况不容乐观。 吐血对身体的损耗是很严重的,她如今免疫力太差,骨髓移植必须尽快,再往后就没办法做移植了。” 他大概是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残忍,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我就不多绕弯子了。 半个月之内,如果无法做骨髓移植,您这边需要开始做最糟糕的准备了。” 温琼音脚下一软,身体差点栽倒下去,医生迅速伸手扶了她一下。 她声音都不稳了:“之前不是还说,最迟两个月吗?” 医生面色浮现无奈:“情况是每天都在变化的,就她刚刚的情况,和昨天的检查结果显示,她体内已经多处出现了感染。 总之,希望您这边能尽量与李先生沟通,尽快争取到最后一丝希望。” 医生话落,看温琼音一时没应声,他就先离开了。 医院每天要面对太多的生老病死,他纵然心有不忍,也没时间去同情或者安抚每个人。 温琼音跌坐到走廊的座椅上,身体颤动得厉害,一颗心都凉透了。 她的女儿,才二十多岁啊。 眼下李夫人执意要看薄斯年先捐骨髓,可就算薄斯年真的捐,半个月的时间似乎也太短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不管怎样,总得最后争取一次。 身后的休息室里,隐约有争执声传出来,好像夹杂着薄斯年的声音。 温琼音蓦然起身,她顾不了这么多了,无论如何,她女儿不能死。 她走过去,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里面争执声戛然而止,舒念就坐在外面的走廊上,并没有进去。 薄倩倩还想说什么,听到外面的敲门声,面色发青地将一叠医院文件甩在了茶几上,坐到沙发上不再出声。 薄斯年淡声说了一句:“你不愿意签就回国吧。” “你休想!我薄家是上辈子挖她陆家祖坟了,还非得送她一条命?”薄倩倩咬牙低应。 薄斯年本来绷着的面色,被她这话一时逗笑,脸色微微缓了些。 他走到门口去开门,还以为是舒念要进来,看到是温琼音时,微愣了一下。 他侧开了一步:“阿姨,怎么了?” 休息室里本来就剑跋扈张的气氛,瞬间又再沉闷了些。 薄倩倩看向进来的人,顷刻带上了很深的敌意。 她的眼神,就像是温琼音现在拿了把刀,架他哥脖子上了。 沙发上也坐不住了,薄倩倩直接站起身来,冷眼看向来人。 温琼音有些不自在地打了声招呼:“薄小姐,也在啊。” 薄倩倩立即应声:“嗯,我来接我哥回去的,公司里还有事。” 温琼音面色僵了些,本来在外面斟酌准备了很久的话,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薄倩倩不咸不淡地继续道:“我哥他身体毕竟不大好,还希望阿姨能够理解。 陆宁的事情,我们也很遗憾和痛心,但其他忙可以帮,我哥捐骨髓的话,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她分明是含着很大的怒气,但声音很平静,并不是要起争执的语气。 温琼音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薄倩倩会突然过来,在她的意料之外。 “可是薄先生,薄小姐,我家宁宁她真的……” 薄倩倩终究是在气头上,虽然语气不算激动,但话还是有些不管不顾了起来。 “阿姨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真要来说这些事情的话,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一年前我哥在海市时,胃穿孔进了抢救室,病危昏迷在重症监护室里时,我问陆宁能不能进去看看他,她说就不去了。” 薄斯年沉声道:“倩倩,够了。” 薄倩倩不愿意作罢:“既然你陆家那么记仇,我薄家也不是菩萨要普度众生。 你陆家的命是命,我哥的命也只有一条,抱歉这个险我们不冒。” “你出去!”薄斯年动了怒。 薄倩倩点头嗤笑:“好,我出去,你们聊。” 温琼音完全六神无主了,等薄倩倩出去了,立刻急声道:“医生说,宁宁要半个月之内做骨髓移植,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说着就要下跪:“斯年啊,阿姨也实在是没办法了。你救我宁宁一次,只要我女儿能活着,随便你任何要求,我陆家都答应你。” 第577章 可我这辈子,已经给不起了 等温琼音离开后,薄斯年出休息室,就看到薄倩倩坐在医院走廊上落泪。 旁边舒念有些无措地给她递着纸巾,也不知道能安慰什么。 她也没法安慰,因为她跟薄倩倩一样,也并不觉得总裁应该去捐骨髓。 什么“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之类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薄斯年走近了,出声支开舒念:“我让陈叔带你下去买些饭菜上来吧,过来还没吃晚饭吧?” 舒念应着“好的”,立刻起身离开。 离开时,她视线迅速看了薄斯年一眼,哪怕多看一下也没敢。 之前因为自己不知收敛,被他辞退了,她本来也不是胆子大的人,如今在他面前更加谨小慎微。 哪怕是这样看一眼,都觉得心虚得很。 她往电梯走,回想着刚刚那一眼,总觉得他又瘦了。 不用愁生计不用愁事业的人,怎么就也会这样钻了牛角尖呢? 大概身居高位的人心里到底想些什么,她这种人也确实理解不了。 薄斯年在薄倩倩身边坐下,低笑着给她擦眼泪:“多大人了,还大庭广众之下哭鼻子?” “你离我远点,我看着你就烦!”薄倩倩避开他的手,一张脸沉着。 薄斯年也不在意,将纸巾放到一边去:“你来都来了,我哪有离你远点的道理?” 薄倩倩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他就怒道:“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是不是真的以为之前死里逃生了几次,自己就不管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身边人没回应,薄倩倩将火气一股脑往外撒:“你要是真这么铁了心要送条命给她。 也别费劲折腾这么多了,直接拿把手术刀,捅了自己送她眼前去,你看她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她想起什么来,冷笑出声:“哦我倒是忘了,捅刀子的事她当初都干过了,你是怎么做的来着? 你在医院九死一生被抢救回来,还没脱离生命危险,就先出医院将她从看守所里接了出来,跟警察解释说,不是她的错。” 她越说越气,干脆起身冲着他低吼:“我说你脑子是不是真的坏掉了?是不是真的坏掉了?!这天下人除了她陆宁是都死光了吗,都灭绝了吗?” 旁边有过往的患者和医护人员被她这架势吓到,纷纷侧目多看了一眼。 薄斯年摆手让她坐下:“好好好,坐下来说,不着急,你说完了我再说。” 薄倩倩一连串话说完,看向他神色平淡如常,感觉就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她一肚子气也撒不出来了,无来由又有点心疼他。 长辈里有个为了尹熙阿姨而终生未娶的牧叔叔,现在他这个后辈,还真是简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不跟她吵,她也吵不下去了,索性不再多说:“我不说了,你说吧。” 薄斯年不急不慢给她递了杯水过去:“润润嗓子。” 薄倩倩接了水,也没再说什么。 刚刚被她砸在茶几上的那叠文件,薄斯年拿了出来,又递到了她眼前。 “拿着看看吧,就算我没分寸,医院也不可能没分寸。 我的情况可以做骨髓捐献,是医生检查确定过的,如果不能做,医院绝不可能接。” 薄倩倩不说话,也不去接那一叠文件。 薄斯年再开口:“就算我签了字,后续捐献一旦出了问题,医院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如果真的不适合捐献,无论我跟医院谈什么条件,这边都不可能答应的。” 薄倩倩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显然还是不愿意退让。 薄斯年将她喝完的水拿过去,再放到一边:“倩倩,也不只是为了她,那位先生也等着我的骨髓救命。 医院这边检查过了,我可以捐献骨髓,我捐了不会有事,但不捐的话,他们两条命,大概就真的没了。” 薄倩倩红了眼眶:“我不想管别人的事,我只不希望你出事。我只有你一个哥,爸妈也只有你一个儿子。” “明白,哥有分寸,不会出事的,你放心。”薄斯年抬手,掌心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薄倩倩将手抽了回去,闷声说了一句:“我觉得她也没什么好的,虽说我也不希望看着她死,但又觉得你救了她也不知好歹。” 舒念拿了饭菜上来,薄斯年起身:“好了,先吃饭吧,一路过来你也累了,吃完饭哥带你早些回去休息。” 薄倩倩面色缓了些:“你别以为这三五句就骗得过我,我会找医生好好问清楚的,你要是骗我,我就把爸妈都叫过来,抬也把你抬回去。” 薄斯年低笑:“好好好,都听你的。” * 病房里,陆宁一直到后半夜才醒。 醒来时,病房里只开了小夜灯,温琼音还坐在她病床边抹眼泪。 陆宁还不大清醒,含糊问了一句:“妈,几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温琼音抹了把眼泪,起身道:“妈没事,你还没吃晚饭,妈等着你醒来,好给你热点饭。” 她起身给陆宁热了杯粥过来,让她就着吸管喝。 陆宁现在胃口很差,基本吃下去的东西,不出半小时,就都吐光了。 也就喝点口味很淡的清粥,能稍微吃下去一些,不会全吐掉。 但清粥没多少营养,她身体的营养,最近就几乎全靠营养针维持了。 气色一天比一天差,温琼音给她打了水过来漱了口,再扶她起来喝粥。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隔了半晌,温琼音才开口:“你别担心,斯年那里已经说好了,这几天就安排骨髓捐献了。等他做完了,你也就可以做骨髓移植了。” 陆宁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温琼音:“妈去求他了。” 她没带疑问语气,显然是肯定了这个想法。 温琼音微低着头,红肿着眼睛,一时没吭声。 陆宁追问了一句:“妈跟他说了什么,还是答应了他什么?” 温琼音声音低了些:“斯年没提条件,是妈主动说的,只要他愿意帮你,我陆家什么都答应他。” 陆宁手里的粥碗一点点抓紧,一颗心缓缓下坠:“妈明明知道,他想要什么,可我这辈子,已经给不起了。” 温琼音起身过来抓紧了她的手:“宁宁啊,妈知道,妈都知道。 可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就当……就当是我陆家欠他知舟的,妈也实在没办法了。” 第578章 记得把孩子交给宋医生 陆宁将喝了一半的粥放到一边,再躺了下去。 她现在到底是连高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手抓在被子上,隔了半晌也只说了一句。 “妈,我做不到,如果李先生执意要等薄斯年先捐骨髓,才愿意给我捐的话,就算了吧。” 温琼音低泣出声:“怎么能算了?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怎么能算了?” “他不欠我了,妈,他身体并不好,没道理要为我冒这个险,如果他出了事,光是小蕊就会恨我一辈子。” 温琼音面容颤动着,到底是作罢:“我知道了,我会跟斯年说,让他不要捐骨髓了。你的事情,妈再想办法,去跟李先生谈其他的条件。” 床上的人没再回应,倒似乎是睡着了。 隔了很久,好像是说起了梦话:“我好久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在里面过得好不好。 之前他说会减刑,也不知道会减多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再见他一面。” 温琼音轻声哽咽着,没再应声。 陆宁将被子拿下了些,看向她:“我总感觉,这次大概是熬不过去了。 我要是来不及,妈记得把豆豆交给宋医生,告诉他,我的病是生下孩子后才查出来的。” 温琼音颤声道:“你别以为他那么好糊弄,亲子鉴定一查就出来了。” “他不会查的,我说是我跟他的孩子,他就会信。”陆宁轻应着,很快陷入了昏睡。 她最近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一天有过半的时间,都陷在睡梦里。 经常睡着说话,也分不清是梦话,还是并不是。 第二天上午,温琼音给陆宁擦了脸。 出去要再找薄斯年聊聊时,就看到他跟薄倩倩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 薄倩倩面色看着不大好,也没打招呼,就先离开了。 薄斯年叫了声“阿姨”,随即解释了一句:“骨髓捐献的事,我刚跟倩倩进去签字了,医院已经开始给商先生安排骨髓移植前的化疗了。” 温琼音站在病房门外,有话在喉咙里绕了绕,又感觉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明明薄倩倩昨天还是那样反对的态度,不知道薄斯年是跟她说了什么,现在却突然转变态度,这么快过来签字了。 她隔了半晌才说了一句:“这样毕竟对不住你。” 薄斯年手里拿着单子:“阿姨不用多操心这些事情,也不用跟她多说,时间上我会尽快的。” 温琼音看向他手里的单子,仿佛那里就是陆宁的救命药。 顺利签字了,只要他做完骨髓捐献,陆宁也就有希望了。 她到嘴的话还是没说出口,到底是私心战胜了理智,改了口:“阿姨先谢谢你了,你要是有什么条件……” “现在不必多说这些,治病要紧。”薄斯年出声打断。 办公室里医生出来,叫他一起下楼去做检查,两个人随即离开。 温琼音站在外面,沉默看向他们离开的背影,一直隔了近半小时,才回身进了病房。 陆宁还坐在床头吃早餐,温琼音给她倒了杯水过去,出声道:“跟斯年说过了。 医院那边也说他的身体不适合做骨髓捐献,拒绝了他的捐献要求。李先生那边,会再沟通的。” 接下来十来天,陆宁都没怎么出病房。 她呼吸道感染,总是咳嗽,吃不下东西又没多少力气,索性也就一天天嗜睡。 温琼音倒是巴不得她不出去,待在病房里,外面薄斯年的事情她就不会知道。 照样是宫和泽跟温琼音几个人轮流照顾她,她想出去时,温琼音就找理由阻止她。 “医生说你现在免疫力太差了,外面病毒多,又容易吹风着凉,还是待病房里再忍忍吧。” 这样劝了几次后,想出去的事情,陆宁也就不提了。 一直到十天后的一个下午,温琼音跟陆成弘都先回去休息了,只留下宫和泽在病房里照顾她。 陆宁刚睡了一觉起来,就有医生匆匆进来,似乎是担忧地看了陆宁一眼,随即面色凝重地将宫和泽叫了出去。 陆宁刚从床上坐起来,无来由心里“咯噔”了一下,直觉是出了不好的事情。 宫和泽不放心她,起身跟医生出去时,嘱咐了她好几次,叫她到病房里好好待着,哪都不要去。 陆宁点头,她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到处跑,连下床都有些吃力了。 宫和泽走了没多久,她就听到了外面有吵闹声,似乎还有东西摔砸的声音,混着些模糊而熟悉的说话声。 她细听了一下,听出了薄斯年的声音。 这么久了,他还在医院里吗? 那吵闹声一直持续,后来应该是有医生去劝阻了,争执却是越来越大声。 她感觉不对劲,到底还是下床穿了拖鞋,扶着墙面出了病房。 刚一出去,就看到薄斯年一身病号服,猛地掐住了李先生的脖子,将人推到了墙上。 他面色苍白,眸子却极少见地猩红,陆宁上一次见到他这样失控,还是在那天雨夜的墓地前,他掐着宋知杰的脖子。 她心猛然提了一下,看到不少人上去劝阻他,他却完全置若罔闻。 李先生一张脸吓得煞白,李夫人在一旁尖叫:“捐献骨髓是自愿的,你们这是强迫,还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天理了!” 陆宁下意识加快步子过去,伸手想拉开薄斯年:“你别这样。” 她声音因为没有力气而很轻,混在一众争执劝阻声里,几乎刚说出来就被淹没了。 薄斯年没注意是谁来拉他,根本没看一眼就将人甩开来,直盯着李先生低吼:“骨髓我捐了,你什么意思,耍我?!” 陆宁被甩开来,身体就要摔下去时,薄倩倩迅速扶了她一下,勉强没有砸到地上。 薄斯年才察觉到刚刚拉他的人是她,侧目看了一眼,就咬牙将李先生松开来,几步过去看向陆宁。 “没磕着吧?” 陆宁摇头,没出声。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段时间,她已经有近十天没出过病房了。 可现在薄斯年穿着病号服,说自己捐过骨髓了,在质问李先生。 李夫人又气又急地辩解:“我跟我先生没有出尔反尔。 薄先生才刚捐了骨髓,怎么也得观察个十天半个月,才能确保确实没问题。我的要求并不过分。” 可陆宁现在的情况,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三五天也等不了了。 现在是能够接受骨髓移植的最后期限,医生已经明确说过好几次了。 薄斯年还想往李先生那边逼近过去,就听到陆宁开口:“你捐骨髓了?什么时候?” 第579章 要不下辈子还我也行 医院走廊上太喧嚣,薄斯年没听清楚陆宁说的话。 陆宁已经被薄倩倩扶坐到了医院走廊上,他蹲身到她面前,微微靠近了她一些:“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捐骨髓了,什么时候。”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 宫和泽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急步往这边走,看到坐在人群中的陆宁时,他就猜到她应该什么都知道了。 他走到陆宁身边,目光下意识避着她,没有出声。 薄斯年点头:“嗯,商先生等着我的骨髓救命。 我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在国内的医院签过捐献单了,你别误会,只是凑巧,不是为了你。” 有医生拿着单子急步走近过来,问道:“所以请问几位,陆小姐的骨髓移植,到底能不能安排?” 薄斯年出声:“要安排。” “至少也得等上一周,让我看看薄先生的情况,这个我们不退让。”李夫人立刻接话。 她感觉薄斯年做完骨髓移植后,状况一般,至少不像之前说的那样,说骨髓移植完全对身体没有影响。 所以她觉得有必要再看看,薄斯年后续身体会不会再出问题。 要不是担心自己丈夫以后前程被毁,她认为观察一周都远远少了。 薄斯年起身看过去,沉声道:“她不能等了。” 李夫人视线躲避着,声音还是坚持:“可我丈夫的安全也不能大意,总之我要再等一周。” 薄斯年要再起争执,薄倩倩低声阻拦:“哥,别闹翻了,现在来不及找别的人了。” 薄斯年攥紧的拳头,到底是砸在了身侧的墙上,没有再出声。 医院只能确定下来,等一周后再让李先生签字捐献骨髓。 要等到时候签完字,陆宁才能开始进无菌仓,安排骨髓移植前的最后一次化疗。 让化疗将自身的骨髓功能和免疫力基本上都被摧毁以后,才能进行骨髓移植手术。 这也意味着,身体状况如果不好,骨髓移植未必能救人,甚至可能是杀人。 骨髓移植后的风险,对于身体情况欠佳的人,也会大很多。 围着的人逐渐散去,李先生和李夫人也先回了病房,避着薄斯年。 走廊上渐渐安静下来,薄斯年看向陆宁:“你先回病房休息吧,放心,来得及,不会有事的。” 刚刚跟人吵了一番,他现在身体也不好,显然也累得很。 直到现在安静下来,声音才开始明显有了疲惫。 陆宁看着他:“你这样,小蕊会恨我一辈子。” “我不这样,你要是出事了,她也会恨我一辈子。”他含着笑,倒有些开玩笑的语气。 “我不大喜欢多一个人恨我,所以还是自私一点,让她恨你吧。” 陆宁手抓在座椅边缘,到底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会出事?” 他似是不经意地将一只手放到了身后:“不会,医生检查过了,我做骨髓移植是没问题的,自己都这样了,就别多管闲事了。” 刚刚掐李先生脖子时,他那只手用了十成的力道,现在感觉整个手都在颤。 她沉默着,她不开口,他就也不说话了。 良久后,她才说了声:“谢谢。” 总是这两个字,可别的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走廊上灯光明亮,有经过的护士提醒陆宁:“陆小姐,您早点回病房,外面病人多,您身体不好容易感染。” 陆宁道了声谢,起身再开口:“抱歉,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但我什么都还不了你。” “不用,我不急。”他这话回得有些奇怪。 陆宁有些没听明白,多看了他一眼。 就听到他说:“要不下辈子还点也行。” 她才反应过来他在开玩笑,哪有人还有下辈子的,他以前可不会说这种无厘头的东西。 这个玩笑有些冷,她也还是顺着他的话接了这个玩笑:“好。” 她回病房后,薄斯年在走廊上站了很久。 来来往往的人都会奇怪地看他一眼,他却一直不走,脑子里一直反复着她那个字的回答。 “好。” 薄倩倩在不远处看着他,到底是有些看不下去了,隔了许久才走近了叫他:“哥,回病房吧。” 回到病床上,薄倩倩亲自给他端茶倒水照顾他,片刻也不愿意离开。 她担心他出事,她清楚哪怕医生说得再好听,他的身体做骨髓捐献,也是多少有危险的。 薄斯年喝了杯水,突然没头没尾问了她一句:“倩倩,你觉得人有下辈子吗?” 薄倩倩坐在沙发上,开着笔记本看文件,闻言侧目看他。 她听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斩钉截铁应了一句:“不信,不会有。” 薄斯年不说话了,薄倩倩再蹙眉补充道:“就算有,你们也还是别再见面了。” 时节入冬,黄昏的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差不多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枝丫。 薄倩倩心情莫名地不爽,笔记本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一周后,薄斯年的身体没有出现异样,李夫人跟李先生也终于同意了捐献骨髓。 医院给陆宁做了移植前的最后一次检查,检查结果,身体状况却已经并不理想。 医生一起开会决定,最后给出的结果是:“不太建议接受骨髓移植。” 她身体这些天恶化得有些快,很多身体指标都是勉强达到骨髓移植的条件,或者略低于要求值。 医生将这个结果告诉温琼音跟宫和泽,询问他们的意见。 温琼音当场就差点昏了过去,面色煞白:“好不容易等到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啊,怎么就……” 宫和泽伸手去搀扶了她,冷静问了医生一句:“不做骨髓移植的话,能活多久?” 医生坐在办公桌前,甚至有些不忍抬头看他:“小心提防一切的身体伤害或外界感染的情况下,预计最长,三五个月吧。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太差了。” 宫和泽再问:“那如果冒险做骨髓移植呢?” 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将一叠单子推到了他面前:“做的话,如果骨髓移植不成功,移植过程中,甚至是移植前的最后一次化疗,都是可能熬不过来的。” 温琼音坐在一旁,已经连话都说出来了,额上冷汗涔涔。 陆成弘还留在病房里照顾陆宁,她现在的情况,每时每刻都需要有人照看。 宫和泽没去看那叠单子:“如果骨髓移植成功了呢?” 第580章 联系警局释放宋知舟 医生只能全部实说:“顺利完成骨髓移植的话,移植后的各项排异和感染风险,她身体能熬住多少,很难说。 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极小的可能性,熬过了五年,就算是熬过去了。” 宫和泽面色绷着:“也就是说,不做骨髓移植是死路一条,能锁在房子里待上三五个月等死。做移植的话,冒险但有一线生机。” 医生点头,有些佩服他还能这么冷静分析:“算是这个意思。” 宫和泽去安抚身边的温琼音:“阿姨,您别太着急了。我认为既然有活路,虽然冒险,也还是应该要的。” 温琼音吓得不轻,许久才算是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宫和泽的意思。 医生将单子递给他们:“那二位再跟患者本人商量一下,大概也让她了解一下情况,自己做个选择。但也别吓着她,别让患者有过大的心理压力。” 宫和泽接了单子,再扶着温琼音回了病房。 陆宁倒是比他们预料中的要平静很多,听宫和泽含糊说完后,就点头同意了骨髓移植。 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医生次日就安排了陆宁进无菌仓,做骨髓移植前的最后一次化疗。 温琼音帮她准备东西,宫和泽坐在床边安抚她:“不要紧张,就当是到里面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出来就什么都好了。 外面的事情不用担心,师兄会照顾你爸妈,小蕊在国内那边,我也会让人去看看的。” 陆宁点头,又摇头:“没事,我不紧张的。” 她情绪一直还算好,到下午换了衣服,医生推她进无菌仓时,却突然叫了宫和泽一声。 宫和泽面色也憔悴了很多,走近了过去,沉声开口:“你说。” 陆宁看着他,这么多天第一次显露出不安的神色:“师兄,一定要记得,把豆豆交给宋医生,告诉他,孩子不能成了孤儿。” 宫和泽将视线侧开来,只应了声“嗯”。 她这一进无菌仓,就足足待了两个月。 家属不能进去探视,里面只有专门的医生护士照顾。 饮食都是完全消毒后,通过窗口才能递送进去。 持续一周的化疗后,她的免疫力算是完全被摧毁了。 整个人就像一个玻璃人,被小心陈列在一个完全封闭的格子里,伸手一触碰就会碎。 之后就是骨髓移植,虽然谁也不能进去看,但温琼音几个人,还是天天守在外面。 似乎隔得近一些,高悬着的一颗心,才能稍微舒坦一点点。 也只有坐在这里,没有听到里面的医生传出来坏消息,他们才能勉强喘上一口气。 骨髓移植比预想中的要顺利,那天晚上,医生第一次露出了缓和一点的面色:“等血象恢复正常范围了,就可以出仓了。 快的话半个月,慢的话一两个月,这个过程是很痛苦的,家属可以短暂地和患者视频通话一下,也算是给她打打气。” 温琼音算是暂时松了口气,时隔十多天,才终于从手机里第一次见到了陆宁。 几个人围着手机屏幕跟她说话,薄斯年却在那之后,就无声无息回国了。 他这些天一直也守在这里,现在医生说移植做完了,后续就是仓内观察。 这也就意味着,之后的事情只能靠陆宁自己了,李先生已经完成骨髓捐献,而他薄斯年,暂时也做不了其他什么了。 温琼音送他出医院,送到医院门口时,她欲言又止。 夜色冷清,她想起很多年前,陆宁第一次提起他时,满目都是星光。 他那时候,又何尝不是满目星光,事业蒸蒸日上,春风得意。 才二十四岁的男人,混迹商场,手段干脆狠辣,有最优秀的家世和能力,谁提起他不奉承几句。 而时至今日,他们又还有谁眼底有光。 薄斯年解释了一句:“是国内公司临时有急事”,就先离开了。 当天晚上,薄倩倩和他一起回国,顺手也给舒念买了一起回去的机票。 机舱外星星点点,四处无声无息。 舒念坐在后面,看着薄斯年坐着的背影。 这大概也是第一次,她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这样时间充沛地打量他,而不是偷偷摸摸迅速地看一眼。 因为飞机起飞不久后,薄斯年就睡着了,薄倩倩也睡着了。 薄斯年累得很,而薄倩倩这些天照顾他,也累了。 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舒念,她会跟过来,也不过是因为薄倩倩来得仓促,需要带个人到这边处理下公司的文件。 舒念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没有任何人发现。 很长时间之后,她都还能记得那晚的飞机上,昏暗的光线里,那个带着很深疲惫的背影。 看到最后,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真是羡慕那个人啊。 哪怕如今那个人得了绝症,她居然也还是觉得,真是令人羡慕。 回国后,小赵已经候在机场,等着接机。 薄斯年一路风尘仆仆回来,将行李推给他时,第一句话就是:“她情况不好,联系警局那边,无论什么办法,让那边放人。” 医生说过,陆宁就算顺利接受了骨髓移植,后续排斥和感染也是极难熬过去的。 在最难熬的时候,她一定很想见见那个人。 薄倩倩替他抱不平:“凭什么,那哥算什么?” 到机场外面,陈叔帮着开车门。 薄斯年要上车,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凭什么,难道你让我捐个骨髓,还真让她以身相许吗?” 薄倩倩不说话了,站在车外,黑着张脸。 薄斯年低笑着将她塞进车里去,自己随后也坐进去:“想什么呢?多大人了,当拍电视剧呢?” 薄倩倩闷不做声半天,才咬牙切齿说出了一句:“你真就是活该,活该!” 身边没有回应,她侧目看一眼,看到薄斯年倚着车后座,已经又睡着了。 薄倩倩牙齿咬得“咯咯”响,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想到监狱里去贴张封条,把宋知舟关一辈子去。 她感觉要自己把自己气死了。 第581章 醒醒,不要睡 做完骨髓移植后,陆宁隔了近五十天才出无菌仓。 她血象恢复得很缓慢,出仓的时间已经明显比其他患者晚了,但出来后白细胞值仍是不高,免疫力低下。 一直待在无菌仓也不是办法,医生只能先将她转入重症监护室。 很久没有接触过外面的环境了,她一出来后,当晚就咳嗽得很厉害,检查一番,就已经是呼吸道轻度感染。 医生面色凝重地给她挂了点滴,再频频嘱咐,抗排异药物一定要每天按时吃。 骨髓移植后,最危险的事情,就是发生严重感染,因为免疫力差,稍有不慎就是致命的。 很多话在病房里不方便说,等做完检查,再离开病房时,医生才轻声跟旁边的主任交流。 “要是能早些做了骨髓移植,应该也不会是现在这情况。” “怕是不大乐观,倒是那位先生,也真是费了番心思了,可惜还是没有争取到最好的时候。” “看运气吧,医学上的奇迹可也不少。” “那就需要不小的运气了啊。” 走廊上,宫和泽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走近过来,就正隐约听见了医生的几句话。 他将怀里的小孩抱紧了些,面色不大好看。 医生大概也是认出他来了,立刻打住了话茬,有些抱歉地冲他点了下头,算是打个招呼。 宫和泽在病房门外多站了一会,确定自己面色如常了,这才推开门进了病房。 陆宁坐在床头,温琼音正努力陪着她说笑,想让她有点精神,不至于一直嗜睡。 医生说再过几天,就可以短暂地出去走走了,让身体慢慢适应外面的空气和环境。 陆宁看宫和泽抱了孩子进来,立刻噤声,伸手去接孩子。 宫和泽小心将宝宝放到她手里,不大放心地说了一句:“少抱一会,你现在该省点力气。” 陆宁只抱着,看着襁褓里的宝宝笑,想伸手摸摸,又不大敢摸。 粉嫩的一小团,乖巧得惹人心疼。 她看着,禁不住就说了一句:“这么可爱的娃娃,还取了这么可爱的小名,怎么就舍得把他给丢了呢?” 宫和泽倒了杯水喝,应了一句:“谁知道,院长说捡到这孩子的时候,才刚生下来。 身上血迹都还没清理干净,就一张纸条上写着生日和小名。那一块是贫民区,或许是没钱养活吧。” 陆宁皱眉:“没钱养活,又怎么要怀他生他呢?” “你这话问的,又不是我生的。”宫和泽坐到床边喝水,没好气地回她。 陆宁多看了他一眼,宫和泽立刻面色无语:“不是,你这什么眼神,这孩子可是我正经领养的啊,你不会以为是我的什么私生子吧?” 床上的人不说话了,含笑低头逗宝宝去了。 宫和泽越看越感觉,她脸上大写着一句:“这可说不准”。 要不是看她现在身体不好,他恨不得现在就拉上她和这宝宝一起去做个亲子鉴定,来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 他一个干干净净的大男人,怎么就总感觉被她看轻了呢? 骨髓移植已经做完,国外这边久待着也不方便,等陆宁情况稍微稳定一点,他们就准备回国内的医院。 医院里的时间似乎过得比外面快很多,也可能是因为她越来越多的时间是在梦里。 回国那天已经是三月底,离她做完骨髓移植快四个月了。 落地北城,出机场再去医院时,陆宁头上戴着帽子围巾口罩,手上戴着手套,从头到脚除了一双眼睛,就几乎没有皮肤露在外面了。 宫和泽将豆豆抱紧在怀里,一路小心地捂着,一起带去了医院。 豆豆已经六个多月了,会翻身,也会短暂的坐一会了。 偶尔高兴的时候,能含糊叫一声“妈妈”。 小婴儿学东西很快,半年的时间不长,却已经学会了很多生活技能。 他不闹腾,总是很乖,陆宁睡觉的时候,他就跟着睡觉。 陆宁在医院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一天能睡超过十二个小时。 她总是做梦,反反复复地做梦,睡眠质量很差。 有时候是无厘头的梦境,醒来后也就不大记得了。 更多的时候,是总梦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开始是这一两年的,后来连带着这近十年来的事情,都会梦到。 梦到那一晚的海里,宋知舟在她身边沉下去。 梦到那一年她跪在薄斯年面前,他挑着她的下巴,说她面目可憎。 再是梦到那个雨天在山里,她初次见到薄斯年。 那天晚上她辗转反侧,十六年来第一次彻夜失眠,醒来时,却感觉连呼吸都是甜的。 十八岁那年,他在星空下花海里向她求婚,她羞红了脸,还没回答,就先哽咽了。 他说阿宁,我何其有幸,能够娶你。 二十岁那年,她拿刀捅入他心口,用了十成的力道。 他面色凝固,满目都是难以置信。 二十一岁,他抱着她从窗口跳下去,洁白的雪地,沾染上他满身的血迹,一片猩红狼藉。 她跟他说:“你要是死了,我就带着我的丈夫孩子,去你坟前看你。” 二十三岁,他在深山里拿命救她。 深秋的山里寒意刺骨,大雨瓢泼而下。 顾源拿着刀,疯疯癫癫坠下了山崖。 薄斯年带着一身的伤,在她昏迷时,在她耳边一声声着急地唤她:“阿宁,醒醒,不要睡。” 醒醒,不要睡。 那声音好像就在耳边,清晰无比。 她落在梦里,抓紧了被子,却醒不过来。 似乎是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她迷迷糊糊叫了一声:“斯年哥。” 宫和泽打了热水过来,在病床边帮她擦手。 他闻言动作微顿了一下,随即只当没听到,继续帮她擦手臂。 等帮她擦了手跟脸,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倒是摇篮里的豆豆醒了,开始晃着小手“咿咿呀呀”。 宫和泽刚倒掉水出来,立刻走近了过去,伸了根手指给他玩。 豆豆显然很满意这个玩具,熟练地伸着小手抓住了他一根手指,随即像是表示感谢一般,看着他含糊说了声“巴,巴。” 宫和泽被他逗乐:“小孩,这个可不能乱叫,我不是你爹。” 豆豆不知道他说什么,倒似乎被他这一长串话吓到了,小嘴一噘眉头一皱,眼看就要哭了。 宫和泽看这架势不对,这小东西会哭得很,他要是嚎上一嗓子,陆宁肯定得被吵醒了。 他立刻顺手拿了根泼浪鼓哄他:“好好好,随你叫,舅舅给你冲奶喝。” 豆豆还算给面子,接了泼浪鼓,就放弃了要哭的打算。 宫和泽起身去冲奶粉,刚走到茶几边,就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过来。 门随即被推开,有人急步走进来。 宫和泽看过去,有些难以置信:“你,回来了?” 第582章 宋知舟出狱 门外进来的男人,额上的汗在灯光下很是显眼。 一年多不见,宫和泽看过去,却感觉像是很多年没见过了。 宋知舟没应声,急步过去到床边,俯身到了陆宁身边,小心叫她:“陆宁。” 床上的人没醒,感觉到触碰,将手往被子里缩了缩。 宋知舟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眸底带着乌青,靠近床边再叫了声“陆宁”。 她脸色太白了,甚至让他不敢去碰,感觉碰一下,就会碎裂开来。 宫和泽走过去,解释了一句:“她最近嗜睡,又睡得沉,不容易叫醒,要不你等会吧。” 宋知舟坐到床边,隔着被子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隔了片刻,他才低问了一句:“她现在怎么样了,多久了?” 宫和泽暗暗有些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很平静地回他:“有段时间了。 孕后期就查出了妊娠白血病,孕期不好用药,等生下豆豆后,才开始化疗,四个月前做了骨髓移植。” 宋知舟视线盯着床上的陆宁,附在她手上的掌心,很明显地打颤。 他闻言看向宫和泽:“什么豆豆。” 所以进来这么久,他还没发现这病房里还有个婴儿? 就算婴儿太小不显眼,这摇篮也够显眼了吧。 宫和泽指了指摇篮里的宝宝:“他,你儿子,小名豆豆。” 他想考虑去当演员,他觉得他的表演天赋真的浑然天成。 宋知舟缓缓地从床上起身,如同视频按了慢放一般,再缓缓走近了摇篮,然后缓缓将视线放到摇篮里的那一小团上。 三秒钟的对视,豆豆看向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也不晃手了,也不打嗝了。 他小身板警惕得像一只刺猬,两只小肉手握成了拳头。 随即他“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宫和泽立刻将宝宝捞出来,抱着轻晃着哄。 豆豆显然亲近他,哄了两下就渐渐止住了哭声。 他才一个多月大时,就被宫和泽领养了。 小孩四五个月的时候开始认人,见得最多的就是宫和泽,所以目前和他最亲近。 宋知舟看着他们一大一小,随即颇为笃定道:“不可能。” 这宝宝看着更像宫和泽的儿子。 宫和泽感觉自己真的要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之前陆宁也差不多这么怀疑过。 他被气笑了:“什么不可能,不是你跟她的,难不成还能是我的?我连女朋友都没有,还能自己亲自生娃了?” 宋知舟显然不为所动:“所以,你哪里抱来的?” 宫和泽抱着豆豆去冲奶粉:“懒得跟你说,等她醒了你自己问她吧。 不过我可提醒你了,她要是听到你不认你们的儿子,应该会气得够呛。” 果然搬出陆宁就是好使,宋知舟前一刻还一脸狐疑,下一刻面色就浮现了不安。 “我没有不认,如果真的是她生下来的,就肯定是我的孩子。” 宫和泽再添了把火:“随你随你,我们豆豆这么可爱,爸爸不认你,舅舅养你。” 宋知舟沉不住气了,走近过去想跟小孩套近乎:“我没有不认,让我抱抱。” 刚被宫和泽哄得安静下来的豆豆,看宋知舟伸手要来抱他,噘着嘴又要哭了。 宫和泽抱着没松手:“他怕生,你还是等跟他熟了再抱吧。我抱着,你来冲奶粉。” 宋知舟目光紧跟着豆豆,眸底到底是溢起了欢喜,他虽然仍是不大信,但也没再问出什么怀疑的话来。 他冲洗了奶瓶,问宫和泽:“冲多少?” “一百五十毫升吧。”宫和泽哄着娃,一边指使他。 宋知舟倒了水,又看了下奶粉罐上的比例表,舀了合适的奶粉放进去。 奶粉慢慢溶解,豆豆饿了,两只眼睛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奶瓶。 如果拿奶瓶的是宫和泽,他早就嚷嚷着伸手抢了。 但眼前人毕竟不熟,还是要矜持下的。 他嘴角挂着口水,一会看一眼宫和泽,一会看一眼宋知舟手里的奶瓶。 宋知舟冲好了奶粉,刚一伸过去,小孩就立刻抓住了奶瓶上的把手,哼哧哼哧喝奶去了。 宋知舟盯着看,又忍不住想伸手去抱:“真的不能抱一下吗?” 豆豆喝奶的动作立刻停了,打了个嗝,警惕地盯着他。 宋知舟无奈只能离他远点,视线再落到床上的陆宁身上。 病房里刚刚并不安静,豆豆哭了一场,加上他们的说话声,但床上的人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走近床边摸了下她的额头,不仅没发烧,额头还有些凉。 他蹙眉问宫和泽:“怎么白天都睡这么沉?” “这段时间一直这样,晚上也一样,睡的时间比醒的时间长。”宫和泽一边帮豆豆扶着奶瓶,一边回他。 很多事情宋知舟还不清楚,但这些话宫和泽已经能说得很平静了。 他跟温琼音陆成弘,这么长时间有些东西也慢慢接受了,或者说是不得不接受。 宋知舟还想问什么,坐到床边,却问不出口了。 宫和泽看着他,隔了片刻后,说了一句:“她的骨髓移植不算太成功,你也是医生,应该能看出来。” 宋知舟不说话了,回想起上一次她去监狱看他时,跟他说的那句:“宋医生,我或许这些年就不回国了,我不等你了。” 那个时候,她大概就已近病入膏肓了。 白血病、化疗、骨髓移植,这一桩桩件件,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我好像总没能为她做点什么。” 宫和泽等豆豆喝完奶,将奶瓶放到了一边,声音平淡:“怪不得你,她也是怕你担心,怕自己真的出事。” 陆宁这一睡,一直到黄昏时节才醒来。 她脑子里昏沉迷糊得厉害,意识刚刚清醒了一些,就一阵反胃。 刚睁眼,她就趴到床头要吐。 宫和泽早见怪不怪,眼疾手快地给她塞了个垃圾桶到地上,再回身去给她倒温水。 陆宁吐到感觉胃里都空了,额上冷汗涔涔,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许久平静下来,她才感觉到,有人在帮她拍后背,可宫和泽明明还在茶几那边帮她倒水。 第583章 她没有机会出院了 陆宁撑着床面坐起来,看向出现在眼前的人。 她没有出声,多看了一会。 四目相对,宋知舟面色有些僵硬,也没有说话。 陆宁最近频繁做梦,有时候甚至不大分得清现实和梦境。 她想自己现在应该是又做梦了,宋知舟这个时候还在监狱里,他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突然过来了。 陆宁看着他,他坐到了床边,他们之间隔着很近的距离。 随即她轻而试探地叫了他一声:“宋医生?” 应该是在梦里,可感觉比之前的梦境,要真实很多。 宋知舟伸手去牵她的手,回她:“嗯,是我。” 这一触碰,他才发现她身上掉了很多肉。 手腕瘦得不成样子,他的拇指和食指轻轻一圈,就能完全圈住。 陆宁被他一碰,立即触电般将手缩了回去,随即支撑着床面坐了起来,不大相信眼前出现的人。 “你真的,回来了吗?可明明还没有到出狱的时间。” 宋知舟没再伸手去碰她,声音带着很深的内疚:“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出事了。 我之前在监狱里抢救过两次病人,加上牧家和薄先生帮忙,所以减了两次刑。” 陆宁隔了很久,才伸手小心地碰了他一下。 他的手背是软而温热的,不像是梦里,她看得见却碰不到。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真的回来了。” 宋知舟到底是忍不住伸手去抱住了她:“对不起,你一个人受苦了。” 豆豆刚喝完奶,肚子抱了看妈妈也醒了,想去黏着妈妈抱。 看宋知舟将陆宁抱住了,他感觉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喝了奶有了力气,他哭得格外委屈大声。 陆宁立刻将宋知舟推开来,伸手看向宫和泽:“给我抱吧。” 刚抱住她就被推开来,宋知舟只能往后坐了些,让陆宁去抱豆豆。 豆豆到了她怀里,这才算是安静了下来,开心地抓她的手指玩。 陆宁看向他嘴角的奶渍,问宫和泽:“你帮他拍嗝了吗?” 宫和泽应声:“拍了。” 宝宝还小,喝完奶不拍嗝,容易胀气。 宋知舟看向他们一问一答,时隔一年多不见,他居然有那么一刹那感觉,他们之间有些生疏了。 就像此刻,他坐在这里,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宫和泽自然也看出来了,找借口先离开:“那就让宋医生先照顾你们,我正好去医生那拿下单子。” 陆宁点头,等他离开,她视线还在豆豆身上。 宝宝“咿咿呀呀”地说话,小脸很是认真,要跟她聊天。 宋知舟给她递了水过去:“你喝点水漱下口。” 陆宁抱着豆豆腾不开手,就着他的手喝水漱了口,豆豆眼馋地看着那只水杯。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脸,再指使宋知舟:“你去用他的水杯倒点水,再拿小勺子蘸一点给他吃吧。” 宋知舟立刻起身倒了水来,小孩看他递勺子过来,有些警惕地不愿意去吃。 陆宁轻声哄他:“是爸爸,不是坏人。” 豆豆似乎是听懂了,小心地用小嘴抿了下勺子,宋知舟再舀了一小勺,豆豆又喝了一点。 这么一来一回,算是勉强熟了一点了,至少不会一见到宋知舟靠近,他就皱着脸想哭。 宋知舟很新奇地盯着他看,在陆宁说出“是爸爸”时,他耳根都有些红了。 他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宝宝,以前在医院的时候,也常见到婴幼儿,但他总觉得太娇嫩了,几乎不愿意去靠近。 现在眼前这一小团,却怎么看怎么可爱,他总想伸手去抱过来。 陆宁将豆豆缓慢地抱远了些,再示意宋知舟坐近一些,让他伸一只手到襁褓下面。 豆豆只顾着跟陆宁“咿咿呀呀”,没注意到抱着他的多了一只手。 宋知舟小心翼翼地托着,等他托稳了,陆宁再松掉了一只手。 直到慢慢换成了两只手都是宋知舟的,他们坐得近,豆豆还没发现,开心地继续挨着陆宁晃着小手。 陆宁没忍住低笑出声来,在豆豆立刻奇怪地看着她时,她又立刻憋住了笑。 这样一番“偷梁换柱”,宋知舟总算是如愿以偿抱了他一会,感觉一颗心都跟着这一小团,变得绵软了下来。 他记得很多年前,唐漪刚生下小昭不久,谢正那阵子在医院,就总是三句话不离小昭。 一到下班时间,他就总是片刻都不愿意多等,匆匆换了衣服就往家赶。 那时候还觉得谢正夸张,现在看着眼前的小宝宝,他突然也就明白了那种感觉。 回想起来,谢正都已经过世一年多了。 宋知舟看向陆宁,她面色白得很不正常,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很差。 他比谁都清楚,这样的身体状况意味着什么。 他掌心在襁褓下轻轻拍着,她看着豆豆,他看着她。 片刻后,他说:“等过几天你出院了,我们去领证吧,给豆豆一个完整的家。” 陆宁被豆豆握住的手指僵了一下,一时没有抬头,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没有看出来。 但她肯定是不可能过几天就能出院的,或许,她也没有机会出院了。 排斥、感染,并不太成功的骨髓移植,她如今就靠着各种各样的药液和营养液,和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药片,在这医院里熬着。 宋知舟靠近了些,将额头轻抵了抵她的额头:“会过去的,一定会。” 她眉眼仍是低垂着,半晌开了句玩笑:“急什么,我又不会跑。” 他想跟着她笑,却红了眼眶,怕被她看到,他视线侧开了些。 一年多了,没有想象过,出来时看到的她却已经是这番模样。 眉眼间没了神采,头发已经脱落,头上严实地戴着帽子。 宽松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松松垮垮的。 他喉间哽得厉害,轻声道:“没事的,没事。” 多陪豆豆玩了一会,她就累了,等豆豆睡着了,她也就很快困倦了。 躺下时,陆宁示意旁边的陪护床:“豆豆吃饱了,应该能多睡一会,衣柜里有我师兄的睡衣,你也累了早休息一会吧。” 第584章 薄倩倩怀孕 五月初,天气一点点回暖,晴天正午的时候,温度还有了些热。 宫和泽开始偶尔回公司,宫老先生年纪大了,到底也操心不了公司里太多的事情。 和泽一大摊子事不能丢下来,宫和泽几乎是天天公司医院两边跑。 宋知舟寸步不离地守着陆宁,豆豆也一天天长大。 牧川几乎每天傍晚时候来一趟医院看陆宁,偶尔会跟牧辰逸一起过来。 牧辰逸跟薄倩倩的关系已经渐渐好转了,甚至是开始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大概牧家因为陆宁跟宋知舟的事情,而薄家则因为薄斯年的事情,双方家长对很多事情也都看开了些。 两家对牧辰逸和薄倩倩的婚事,也都没了要阻拦的意思,五月立夏,婚期逐渐敲定了下来。 婚讯的风声很快传了出去,在北城甚至国内的各大媒体和网络平台,都激起了很大的反响。 六月,天气逐渐炎热,薄倩倩检查出身孕。 牧辰逸放下了很多工作,恨不能每时每刻都守着她,生怕她磕着碰着半点。 倒是薄倩倩身为孕妇本人,照样天天在薄氏处理一大摊子事情,上蹦下跳,从早忙到晚。 牧辰逸拿她没办法,劝多了又怕她不高兴,听说母子连心,她一不高兴,胎儿不就也不高兴了。 所以他每天一有时间就往薄氏跑,薄倩倩待办公室,他就低眉顺眼地在她跟前端茶送水。 担心电脑手机对胎儿有辐射,他就指使自己的助理买了一大堆防辐射的装备,穿身上的,贴电脑上的。 在他给薄倩倩递上一副极其丑陋的防辐射眼镜后,薄倩倩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始赶人:“出门左拐,电梯下行,慢走不送。” 牧辰逸立刻将眼镜收了回去,帮她拍着后背顺气:“不戴不戴,咱不戴,别动了胎气。” 牧辰逸的助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二十多岁的男青年,第一次深刻见识到了自己老板不为人知的一面。 薄倩倩谈合同,牧辰逸就在一旁守着,实在无聊了,索性拉上对方老总唠嗑。 谈得好好的合同,话题成功被牧辰逸带跑偏,对方老总差点忘了现在还是正经场合,起身就想跟牧辰逸出去喝酒去。 为了早点去喝酒,对方老总到底还是利索地签了合同。 牧辰逸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合同是谈下来了,不然薄倩倩弄不好会扒了他一层皮。 牧辰逸的助理,好好的名校海归高材生,为了投老板之所好,为了讨好老板娘,开始深夜加班学习孕妇育儿知识。 看得头疼时,他趴在案头哭笑不得:“这到底算是什么事儿啊?” 他自己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就要开始学习怎么养胎儿带宝宝了。 晚上抱怨完,隔天一早他照样是提着营养汤,厚着脸皮跟老板一起去薄氏。 牧辰逸这段时间练得越来越不要脸了,嫌牧氏薄氏两边跑不方便,索性直接求着薄倩倩分了他一间小办公室。 于是牧氏的员工也开始习惯了,牧辰逸坐在薄氏的办公室里,开电脑主持着牧氏的视频会议,喝着薄氏的秘书递上来的咖啡。 牧辰逸的助理,在薄氏来往的时间长了,还顺利在薄氏搭讪上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总监。 老板谈老板的恋爱,他谈他的恋爱,工作也越来越卖力。 薄倩倩到底也是孕期,身体总会有些不适,晚上加班也比较少了。 五点半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薄倩倩就跟牧辰逸一起离开,刚到公司楼下,就看到薄斯年黑着张脸从总裁电梯里冲出来。 薄倩倩躲闪不及地往后退了几步,牧辰逸立刻指责他:“薄大少,你看着点路啊,别撞着你外甥了。” 薄斯年瞥了他一眼,跟没听见似的,径直经过他们就急步往外面走。 陈叔已经开车等在公司外面了,薄倩倩看出来不对劲,立刻追上去问了一句:“哥,怎么了?” “阿宁晕倒了。”他应了声,开门上车,再“砰”地关上了车门。 薄倩倩靠近车窗边追问:“很严重……” 话音未落,车里的人没回答,车子已经扬长而去。 薄倩倩也不放心,看向牧辰逸:“去看一眼吧,小蕊还在医院陪陆宁的。” 牧辰逸点头,扶着她上车,开车去医院。 到那边的时候,抢救室外面已经堵满了人。 苏小蕊坐在宋知舟身边,死咬着嘴唇,想哭又没有哭,眼睛一直盯着抢救室的门。 走廊上那么多人,却是一片死寂,头顶的时间显示器,上面红色的数字缓慢跳动着。 温琼音到底是有些体力不支,后背沿着墙面蹲坐了下去。 她不愿意坐到座椅上,要站在抢救室门外等。 走廊上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薄斯年头上还在冒汗,径直跑到了苏小蕊面前。 小孩抬头看到他,眼圈刹那就红了,从座椅上下来,抱住了他。 薄斯年没有回应,沉默了半晌,才低问了宋知舟一句:“严重吗?” 宋知舟面色很难看,他看起来苍老了,甚至比在监狱里,还要显老。 他应声:“还不清楚,刚推她去楼下散步,她闭了会眼睛,就一直没醒来。” 薄斯年面容颤动着,还想问什么,到底没再开口。 人还在抢救室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外面的人谁也说不准。 他将苏小蕊抱起来,正要开口安抚她,小孩就先摸了摸他的脸。 “薄叔叔不担心,妈咪不会有事的。” 薄斯年说不出话来,抱着她在座椅上坐下。 这一等就是很长时间,天色渐暗时,抢救室门才终于打开来。 走廊上的人立刻围了上去,医生一边摘着手术手套,一边面色凝重开口:“家属放心,患者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一众人齐齐吁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医生就继续道:“出现昏迷的原因,是骨髓增生异常导致的血小板严重减少,致使了脑内出血。 目前仍是血小板过低的危险期,一定要注意避免一切磕碰,脑内出血,是很容易出现突发性生命危险的。” 温琼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医生,她以后……” “很难说,家属最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医生回应。 这话没有直言,但已经算是直言了。 第585章 你都老了,别总那么孩子气 陆宁被推回了病房,为了避免她再出现突发情况,医生给她连接了心率监测器。 苏小蕊挨到她身边,很低声地哭:“妈咪还难受吗?” 陆宁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了,让小蕊担心了。” 旁边被宋知舟抱着的豆豆,歪头好奇地打量着她跟苏小蕊。 自己妈咪被占了,他难得没有哭。 她这一出抢救室,所有人也算是都松了口气。 医院这边毕竟不方便住,到了后半夜,陪着她的人也陆续都回去了,只留下了宋知舟跟苏小蕊豆豆。 陆宁把豆豆哄睡着了,再看向门口:“薄先生走了?” 她刚听到了他在外面打电话的声音,不然也不会问这一句。 宋知舟将豆豆放到摇篮里,应声道:“还没有,在外面。” 她坐到床头,枕头垫在身后,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这才开口:“你帮我叫他进来吧,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宋知舟没有出去叫人,他不会介意她跟薄斯年说几句话,但今晚不一样,他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手轻晃着摇篮,声音有些沉:“可以改天说,你现在先好好休息,以后有的是机会说。” 只要她好起来,以后想说什么,想说多少都没问题。 陆宁没有作罢,侧目看着他:“帮我叫一声吧。” 宋知舟低着头,看着摇篮里的宝宝,他面容也笼罩在了阴暗里。 他不愿意,但他到底还是起身出去了,将苏小蕊也带了出去。 病房门开合,薄斯年进来,坐到了病床边。 他显然也意外,她会突然叫他单独进来说话,但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她现在不要叫他进来。 他们之间这样单独相处,平静地相对而坐,上一次这样,已经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了。 他沉默着,一颗心无来由沉到了谷底,听到她先开了口:“你最近还好吗,胃病怎么样了?” 她面色太白了,甚至让他不敢去直视。 如果不去看她现在的脸色,不去注意她现在过于糟糕的身体,他或许也可以当做,现在就是他们之间一次简单平静的交谈。 他应声:“好得差不多了,医生说问题不大了。” 陆宁点头:“那就好,心理疾病呢?怎么样了?” 他心口如同堵了块大石,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无非是劝他想开些,请他好好照顾苏小蕊之类的。 “还有在接受治疗,但医生说也快好了。” 陆宁笑应:“都好了就好。” 她顿了片刻,有些感慨:“真快,小蕊都快八岁了。 我记得那时候,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才不到三岁。 她一直把你当爸爸一样的,你对她好,她也都知道。” 薄斯年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皱了眉头:“更有义务照顾她的应该是你。 她不只有八岁,你可以看着她十八二十八,读中学大学,结婚再生子。” 陆宁手抓紧了被角,心口微微的刺痛,随即轻轻叹息:“这些年有很多事情,我该谢谢你,也该跟你说声对不起。 过去的我都释怀了,也希望你能放下,你有小蕊有家人,有很多东西,你应该好好过。” 薄斯年突然生出了不悦,蹙眉看向她:“你想说什么,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我听不明白。等你病好得差不多了,就把小蕊接走,你自己带。” 她想把事情都交代得明明白白,他不会让她如愿。 陆宁看着他,灯光下他的眉眼清晰深刻,恍然间,似乎也一如当年。 她声音有些疲惫:“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有时候觉得,倒似乎也是我害了你。” “你都老了,三十多岁的人了,别总那么孩子气。想想自己想想家人,别太固执了,也自私一点,对自己好一点。” “那你呢?”他抬眸看她。 “用小蕊来劝我好好过,用豆豆劝宋知舟好好过。你理所当然地这样打理后事,就不愿想想怎样让自己好好过,怎样让自己的病好起来?” 她视线侧向窗外,没再看他:“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总之,小蕊就拜托你了,你也照顾好自己。” 他不愿再听她说下去,起身就往外面走:“我当什么都没听见,你当初自己认的女儿,早些接回去自己带,我不要。” 陆宁看向他离开的背影,到底是没再出声。 他出了病房后,宋知舟就进去了。 苏小蕊看薄斯年面色不对,不放心他,就跟着他一起离开。 六月的晚上有些炎热,走出医院大厅时,薄斯年在车道上的树下多站了一会。 这样的深夜了,却还听到了蝉声,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蝉大概也有些分不清白天晚上了。 他想去开车,走到树下,却就停了下来。 苏小蕊牵着他的手掌,问他:“薄叔叔怎么了?” 薄斯年没应声,苏小蕊抬头去看他,看到他眼睛很红。 她吓了一跳,小心再问了一句:“薄叔叔是哭了吗?” 薄斯年抬手去摸她的头:“没有,薄叔叔是大人,大人不会哭。” 苏小蕊“哦”了一声,把他的手牵紧了些。 他一直不走,站了很久,却又蹲身了下来。 他蹲下来,看着苏小蕊,眸光里带着很深的茫然:“小蕊,薄叔叔还能做什么?我还可以做点什么吗?” 他拿自己的骨髓,换到了她需要的骨髓,可她好像还是活不了了。 他如今还能做什么? 他好像真的无能为力了,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小孩好像突然就听懂了,眼泪“吧嗒”落了下来,抱着他的脖子泣不成声。 偶尔有经过的路人多看一眼,轻轻地叹息。 医院有太多的生离死别,成年人的崩溃,大概也真的就在这一瞬间。 拼尽了全力,最后却到底也还是无能为力。 这样深夜抱头痛哭的人,在医院里从来不少见。 前一刻还似乎无坚不摧的大男人,下一刻或许就坐在了街头,无声落泪。 苏小蕊抹了自己的眼泪,又抬着手摸薄斯年的眉眼:“薄叔叔不伤心,妈咪会好起来的,小蕊也会陪着薄叔叔。” 第586章 他好好的,她却先这样了 七月初,宫老先生过世。 陆宁身体一直不见好转,医院本来是不同意她离开的。 但她执意要去参加老先生的葬礼,好说歹说,医院才允许了她离开半天。 过去的时候,宫和泽穿着黑色的丧服,满脸都是疲惫哀恸。 来吊丧的人一直不断,宫家的亲友,再是和泽大大小小的管理层和员工。 薄倩倩跟薄斯年也过来了,陆宁跟他们隔着人群相望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宫和泽里里外外地亲自操持葬礼,一双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一直到傍晚,人才渐渐散去,宫和泽跪在宫老先生的遗像前,头低埋着,良久没有起身。 陆宁走近过去,跪到他身旁,轻拍他手背:“师兄,节哀。 老师已经年过八十,临终前也一直有你陪着,看着你好好的,他也没什么遗憾了。” 宫和泽缓缓直起了身子,看向她时,第一次落下泪来。 “我都没能好好叫他一声爷爷。这老头,我都没能好好叫他一声爷爷。” 他自小被宫老先生宠着,“老头老头”的叫,宫老先生笑呵呵地假意训斥他几句,却从来没正经要他改口,由着他去。 就这样从几岁的时候,一直叫到了如今,他哪怕想改口,也终于再也没有机会了。 陆宁轻声安抚他:“别太伤心了。” 他突然就泣不成声:“我没有爷爷了,这世上,我一个至亲都没有了。” 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爸妈,宫老先生照顾他,一直是又当爹又当妈。 陆宁忍不住跟着他落下泪来,哑着嗓子再说不出话了。 离开葬礼现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陆宁陪宫和泽打理了一些琐事后,就跟着宋知舟离开。 上车后,车窗外夜幕沉沉,宋知舟开车,想带她回医院。 陆宁一直沉默,突然开了口:“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去医院了。” 宋知舟扶着方向盘的手僵了一下,自然不同意:“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出院,中午医生就说了,让你离开半天都是破例了。” 陆宁看着他:“我想回去待几天,陪陪我爸妈,陪陪小蕊,我太久没有回去过了。” 这一年多来一直治病,化疗、换骨髓、住院观察。 她太多的时间,都是要么躺在病床上睡觉,要么看着病房窗外的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落,再是来年春天再次变绿。 她的精气神,就在这一年多的治疗里,一点点几乎被抽空了。 她累了,清楚没有意义了,想至少好好地过几天。 没有痛苦,没有随处都是的药水和消毒液的味道,不想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白衣医生白衣护士。 不希望哪怕到死的那一刻,都还躺在死气沉沉的病房里,死气沉沉的病床上。 宋知舟红了眼眶,扶着方向盘的手在打颤:“不行,我们去医院。” 出院了,就等于彻底放弃了,尽管他跟她都很清楚,不放弃也几乎不会有什么转机了。 陆宁声音轻轻地颤:“求你了,我真的累了。” 他看向她,看着看着,就将脸贴到了方向盘上,半晌没出声。 陆宁靠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这样,我只是累了,想好好休息几天。” 他到底是带她回了家,医院那边,哪怕是接东西和办出院手续,她都再没有去。 在医院里天天打针用药,她的气色却是一天比一天差。 可回了家,不用药了,不治疗了,她气色反倒了突然好起来了。 有时候坐在客厅沙发上,苏小蕊带着豆豆在爬行垫上爬来爬去,听到豆豆“咯咯咯”的笑声,陆宁也会跟着笑。 豆豆刚开始学爬行,爬得有些笨拙。 有时候苏小蕊逗他玩,陪他一起爬,他看苏小蕊爬得比他快,还会哭鼻子。 苏小蕊一见他一脸气不过地哭,就回头抱着他哄:“姐姐的错,姐姐慢点爬。” 转头她就看着陆宁抱怨:“妈咪,豆豆都不许我爬得比他快,他爬得比蜗牛还慢。” 可她看过去的时候,陆宁已经倚着沙发又睡着了。 宋知舟从厨房里端着熬好的粥出来,就看到她已经熟睡了。 一个多小时前,她才刚午休了起床。 他轻声将粥碗放到茶几上,张嫂立刻悄悄带了苏小蕊和豆豆去别的房间玩。 她身体轻得厉害,宋知舟俯身将她抱起来,去了楼上的卧室。 将她放到床上,他坐在床边陪着她,落地窗外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她一直没有醒。 他越来越害怕看她睡觉,每一次她一睡着,他就总忍不住生出想将她叫醒的想法。 尤其在这样的黄昏,卧室里还没有开灯,光线一点点暗淡下去,他看着她躺在床上,面孔越来越模糊。 如同在下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她就会突然淹没在沉沉夜色里,再也看不到了。 他努力忍着,不让自己伸手去叫醒她。 一遍遍提醒自己,她只是睡着了,她累了,需要睡觉。 这些年来有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害怕她伤心,不放心她。 从来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他好好的,她却先这样了。 这一晚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她到底是没有再醒来,一直睡着。 宋知舟也没去吃晚饭,直接拿毛巾帮她擦了脸擦了手,再照顾豆豆和苏小蕊睡下后,自己也就睡了。 大概是头一天白天睡得太早,睡了太久了,她第二天倒是醒得不晚,早上六点多就起来了。 宋知舟帮她端了温水吃药,坐在床边等她吃完。 “今天端午,想在家休息,还是去你爸妈那看看?” 陆宁就着温水将药片咽下去,有些诧异:“都端午了吗,怎么感觉春天才刚过。” 宋知舟鼻子发酸,却只是笑:“你是医院家里闷久了,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她难得心情好,吃了药就下床洗漱。 “端午节当然要回去了,我还可以帮我妈包粽子。要不中午去我家,晚上去牧叔叔那里吧?” 宋知舟应声“好”,跟着她进浴室,她挤牙膏,他就帮她接水递毛巾。 他们过去时,苏小蕊说一起过去看外公外婆,就把豆豆和苏小蕊都带上了。 车行到半路,两个小孩都睡着了。 宋知舟看向后视镜,看到后座的陆宁哄睡了两个小孩,自己也开始昏昏欲睡了。 他突然开口:“端午也是好日子,要不等中午去你家吃完饭,我们去趟民政局领证吧,也带上豆豆和小蕊去四处逛逛。” 第587章 领证结婚,陆宁吐血 陆宁抬头去看他,她现在的情况,他们其实没什么必要结婚了。 她到底是没有直说:“还是等以后吧,今天要陪我爸妈,还要去牧叔叔家。” “就今天吧,用不了多少时间。”他素来什么事都依她,还是第一次不愿意退让。 陆宁斟酌着该怎么开口:“宋医生,我现在……” 他略有些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结了婚我们一家三口能出现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对以后豆豆的生活也有好处。就今天吧,今天挺好。” 她不知道还能怎么说,听到他又重复了一遍:“总之,就今天吧。” 她到底是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多数时候都是理智的人,但对有些事情,又是极其固执,她清楚什么样的借口,都劝不住他。 真等她要是不在了,结婚证自然也就作废了。 到那边的时候,温琼音已经准备了糯米和蜜枣一大堆材料,还有厚厚一叠粽叶,在浸泡糯米了。 牧川也过来了,跟陆成弘在客厅里下棋。 苏小蕊一进去就“外公外婆牧爷爷”叫了一圈。 豆豆颇有些羡慕地看着她说话,也“咿咿呀呀”凑了下热闹。 陆宁几个人一过来,他们两个下棋的也很快就把棋盘撤了,过来逗小孩。 宋知舟将提过来的东西放下,就去厨房里给温琼音打下手了。 陆宁有些诧异牧川会来了这里:“我们还打算晚上去牧叔叔那里的。” 牧川笑应着:“晚上照样去,你之卉阿姨也包了一大堆粽子,我啊,就是过来看看豆豆。” 苏小蕊轻咳了一声,牧川立刻笑着补充:“也要好好看看小蕊。” 几个人闲聊了几句,牧川跟陆成弘逗两个小孩玩,陆宁就进厨房帮温琼音一起包粽子。 苏小蕊正是好奇心和动手的欲望都很强的时候,一看有事做,立刻丢下豆豆就过去要一起帮忙包。 温琼音看她上手就包,在一旁手把手地教她:“蜜枣放一颗就够了,米压紧一点,绳子多捆几圈,煮的时候才不漏米。” 苏小蕊颇为受教地连连点头,很快就能熟练地自己包好了。 等包完一大盆粽子,温琼音担心陆宁累着,就赶她出去到客厅里休息。 已经过了上午十点了,宋知舟担心她在客厅里吹空调着凉,等她才在外面坐一会,就出来叫她去楼上的卧室休息。 她这一去卧室,楼下热热闹闹的气氛就冷清了很多。 大家心里都藏着事,也不过是想让她心情好些,但也其实并没人真能高高兴兴来过这个节。 温琼音端了茶出来,几个人围坐在沙发上聊天,话题很快就到了陆宁身上。 陆成弘看向宋知舟:“都休息这么多天了,该早些去医院,在家里耗着可不是办法。” 宋知舟含糊应着:“嗯。” 他何尝不懂这个道理,但也并不希望她在医院多受罪。 他自己是医生,她现在的情况他清楚。 牧川问了一句:“我看她气色似乎好了些,最近是不是有好转了?” 宋知舟垂眸喝水:“差不多,还是嗜睡。” 他顿了片刻,还是觉得有必要跟双方家长说一下:“叔叔阿姨,我打算跟陆宁,下午去民政局领证。” 温琼音愣了一下:“还是先好好治病吧,领证也不急于这一时。” 有些话谁也不忍心直说,但无论如何,宋知舟还年轻。 就算一时放不下,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也应该有别的选择。 宋知舟语气笃定,显然是没有什么多迟疑的意思。 “也不是着急,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客厅里一时沉默下来,苏小蕊带着豆豆,在远处的落地窗前玩。 许久后,牧川先开了口:“也好,宁宁是个好孩子,爸支持你们。” 这个节过得冷清,一直到温琼音做好了饭菜,陆宁从楼上下来。 几个人心照不宣地又开始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其乐融融地说笑。 陆宁看得出来,他们都在刻意地在她面前表现得高兴,但也只当不觉,接了宋知舟递过来的汤,多吃了些饭菜。 她最近吃得很少,而且几乎只喝粥。 但今天这顿饭,她说什么也不愿意让温琼音另外帮她煮粥。 医生说的清淡忌口,她这一次也没去顾及,跟常人一般,吃了粽子再吃了几道爱吃的炒菜。 大概是许久没吃过这些重口味的菜了,她这么长时间头一次将一碗饭吃完了。 吃过饭之后,温琼音知道他们要去领证的事情,也并没多留他们。 等牧川饭后接了电话回公司,陆宁几个人也就先走了。 一直到去民政局的路上,陆宁才想起来一个事情:“今天端午节,民政局不是放假吗?” 宋知舟神色如常应着:“我问过了,那边说可以帮忙办一下。”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失笑:“结婚都要走后门了吗?” “怕你反悔,说好了就早些办了才放心。”宋知舟顺着她的话开玩笑。 整个民政局,他们成了唯一一对今天来领证的新人。 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偌大的大堂和办公室里都空无一人。 工作人员帮他俩拍了合照,陆宁做完化疗已经大半年了,头发已经长到了快齐肩。 苏小蕊抱着豆豆站在旁边,豆豆就挥着手想过去凑热闹。 工作人员笑道:“宝宝真可爱,要一起拍张合照吗?” 陆宁担心耽误工作人员的时间,想出声说不用,宋知舟就先开了口:“好。” 宋知舟抱着豆豆,陆宁抱着苏小蕊,快门轻轻的一声“咔嚓”,定格四张笑脸。 豆豆新奇地看着摄像头,在工作人员的逗弄下,也露出了两颗刚长出来的门牙。 领完证出去的时候,外面天气很热,宋知舟一手抱着豆豆,另一只手撑着伞帮陆宁跟苏小蕊遮太阳。 多云的天气,阳光并不强烈,但七月流火,温度已经高得厉害了。 陆宁很久没有出来过了,走出民政局时,突然的高温,让她一时有些不适应。 胃里猝不及防地一阵翻涌,她四处看了一眼,就迅速跑到一个垃圾桶旁呕吐。 吐完时,她感觉唇齿间有血腥味蔓延开来。 再看向垃圾桶里,她就看到刚吐出来的东西,上面浮着一丝丝的血色。 她嘴角还带着血迹,宋知舟只当没看到,拿了湿巾帮她擦拭,再到车上给她递了水漱口。 第588章 薄倩倩婚礼 领完证回车上,还不到下午三点。 陆宁刚刚吐过,却并不愿意回去休息,说去商场给小蕊和豆豆买东西。 宋知舟拗不过她,还是将车开去了商场。 到商场里,她带着豆豆和苏小蕊买衣服玩具,宋知舟跟在后面大包小包地提东西。 经过一家母婴店的时候,门口摆着几台婴儿玩具车。 豆豆感兴趣,歪着头一直看。 陆宁就过去带着他挑了一辆,结账时,宋知舟出声提醒了一句:“他现在还小,不能久坐,这种玩具车还用不上。” 陆宁一边将他的卡递给售货员,一边随口应了一句:“没事,以后可以玩。” 宋知舟就那么僵在了那里,心口如同堵了块大石,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给小孩买完了东西,她又给宋知舟挑了几件衬衣和外套,只有自己一样都没有买。 苏小蕊抱着芭比娃娃,抬头看着陆宁:“妈咪不买漂亮的衣服吗?” 陆宁笑着揉她的头:“妈咪不缺,不用买。” 苏小蕊显然不信:“可我听小姑姑说,女人的衣柜里,衣服永远都不够的。” 陆宁被她这话逗乐:“小姑姑那是逗你玩的。” 逛完商场再去了牧家,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是深夜了。 苏小蕊和豆豆一起坐在地垫上,将商场里买来的大包小包的衣服玩具都拿出来,两个人凑在一起,一大一小也能玩得不亦乐乎。 宋知舟坐在沙发上,帮陆宁修建手指甲,剪到右手无名指时,摸了摸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她瘦了太多,戒指也有些松了。 他细细摩挲着,再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靠近过去,轻声开口:“等婚礼之前,我们再去换一对钻戒。” 陆宁笑着点头:“好。” 七月中旬,薄倩倩的婚礼。 薄倩倩因为怀孕,担心显怀了穿婚纱不好看,所以本来打算国庆办婚礼的,还是改了时间。 北城的商圈名流算是都来了个遍,这场婚礼办得空前盛大。 陆宁跟宋知舟坐在台下的男方亲属席位,牧川跟牧之卉都是笑眯眯的,看着台上的一对新人致辞宣誓、交换戒指。 薄倩倩身穿洁白的婚纱,在台下无数亲友的见证下,在牧辰逸亲吻过去时,一张脸都红透了。 台下一阵起哄声:“诶诶诶,新郎耍赖啊,还没让亲啊,重来重来。” 薄倩倩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扛不住台下一直起哄,伸手将牧辰逸推开来,眼睛都不敢再看他一下。 牧辰逸恬不知耻地回应台下:“抱歉,我妻子还有孕在身,早些亲完,好早些回去休息。” 台下一阵哄笑声,薄倩倩低声咬牙,差点就开始直接撸袖子上手:“牧辰逸,你是不是皮痒了?” 薄斯年身为女方亲属,坐在陆宁的另外一边。 他隔着满座嘉宾看向台上的人,再看向她,恍惚就想起很多年前她说的那句话。 “希望是最漂亮的白色婚纱,很长很长的拖尾,很长很长的头纱。 不过最重要的,要红毯的尽头,是斯年哥,不然再漂亮的婚纱,也没意思了。” 参加完这场婚礼后,陆宁就没怎么再出去了。 她也没再去医院,宋知舟就在家里陪着她,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 她以前总说,他的厨艺是最好的,谁做的菜都没有他的好吃。 但现在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只是象征性地动动筷子。 宋知舟联系了珠宝行,重新订了一对钻戒。 珠宝行那边将戒指送过来的时候,是个阴天的午后。 夏末天气极其炎热,那天却难得气温不高。 宋知舟将躺椅放到了后花园,让陆宁也坐在外面透透气。 他陪着她说话,微风摇曳带动树叶簌簌作响。 昏昏欲睡时,就听到张嫂过来说话:“宋先生,珠宝行的人送戒指过来了,需要您去签下字。” 宋知舟起身,摸了摸陆宁的头:“我很快回来。” 她手指在躺椅边缘轻敲了敲,算是给了回应。 等他拿了戒指再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 他将一只戒指戴到自己手上,再将另一只戴到她的右手无名指上。 她没有醒,仍是睡得很安静。 宋知舟陪了她近半个小时,突然有一种感觉,他没听到她的呼吸声了。 人睡着的时候,呼吸声很微弱,并不奇怪。 但就这一次,他觉得很不一样。 他试探着伸手去晃她:“陆宁,回房睡吧。” 她没有回应,一星半点的回应都没有。 宋知舟心跳猛然加快,伸手过去时,手抖得很厉害。 他呼吸好像都断了,手指伸到她的鼻子下面,能感受到的呼吸已经极其微弱。 他面色陡然生变,耳边是自己急促紊乱的呼吸声,将人抱起来就急步往外面走。 他素来是很冷静的人,几乎从来没有慌乱过。 但唯独这一次,他感觉他完全乱了。 思绪、行为,都乱成了一锅粥,在这明知道最不应该慌乱的时候。 将人送到抢救室,他等在外面,随后是不断赶过来的人。 他浑身都在抖,不停地抖,完全控制不了。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进过抢救室,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危急情况。 但此刻他感觉他跟她之间似乎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相连着,他那么清晰地、头一次地意识到,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彻底而永远,自此再无以后。 他一直抖,直到额上都是汗,背上也都是汗,唇色由泛白到藕青。 抢救室门打开,医生送出来一份病危通知书:“请家属签字。” 温琼音跟宋知舟都没能起身,陆成弘接过笔签了字。 宋知舟双手用力抓握在一起,手背上青筋暴露。 他声音抖到听不真切,一声声自言自语:“你想想我,想想豆豆,你别这么狠心。” 头顶上的时间显示屏,时间一直走一直走,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留半点。 明明是无声的,却好像能听到“滴答滴答”的走动声。 薄斯年眸色猩红,将苏小蕊揽紧在怀里,就靠着走廊墙面沉默等待。 夜幕沉沉,抢救室门打开,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出来。 第589章 他的阿宁永远离开了 抢救室里医生走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走廊上站着坐着的人,立刻都围了上去,等医生开口。 只需要一句轻飘飘的“家属放心”,围着的人就都能松口气了。 但没有那句话,男医生面色凝重,随即深深鞠躬:“很抱歉,我们尽力了,家属请进去见最后一面吧。” 走廊上极短暂的死寂,大概三秒,大概五秒,时间和一切都如同静止了。 随即如同有什么东西猛然崩塌开来,场面一片混乱。 温琼音当场昏迷,陆成弘跌坐了下去,再是护士将晕倒的温琼音抬到了推床上。 宋知舟扶着墙面,一步步往里走,走廊上一片嘈杂,他却如同生活在另一个空间里,安静到了极点。 这些年他进过无数次抢救室,接手过数百场手术,见证过无数生离死别。 他也曾许多次这样深深鞠躬,说出那一句:“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那些家属脸上的表情,由小心翼翼的惶恐和期待,到陡然失控的绝望和悲恸。 他不曾料想过,有朝一日身份调换,会是他来面对着别的医生,对着他深深鞠躬。 他往抢救室里面走,双脚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从未有过的费力。 薄斯年在走廊上僵站了几秒,随即捂住心口,猝不及防咳出一口血来。 苏小蕊已经跑进抢救室去了,他身体猛然踉跄,耳边是突兀而刺耳的耳鸣声,如同被突然捅破了的蜂巢。 他入目所及,一切都在晃动,模糊遥远,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他看不到抢救室的门在哪里,往前走时,似乎撞到了什么,有护士在跟他说话,他听不到。 他怎么办,他怎么办? 他都给她换到骨髓了,凭什么,凭什么还要带走她? 血色沿着唇角滑落,流过脖颈再在白色衬衣上晕染开来。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落了眼泪,也或许只是滑落的血,走进去时,床边已经围满了人。 他没办法进去,好像也只有他,最没有身份进去。 他就站在外围,床被围得严严实实,哪怕最后一面,他也见不到她。 他不是家属,他也不是爱人,他什么都不是。 怎么偏偏就他,什么都不是。 围着的人群动了动,留出了一道缝隙,不断地有人在跟陆宁说话。 他隔着缝隙看她,她就躺在床上,面色冷白到令人心惊,还在努力挤出笑意来。 宋知舟蹲身在床边,抓着她的手,将她手心贴在侧脸上。 他一直抖,嘴巴一直张合,他很着急,想跟她说话,可一个字也没说得出来。 陆宁张了张嘴,围着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宋知舟双目通红,俯身贴近她唇边,听她说话。 她气若游丝,声音低到听不真切:“宋医生,你要好好的,帮我……照顾好豆豆。” 宋知舟手背上青筋暴露,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说好的,说好了,我们一家三口。” 她含笑看着他,那样近在眼前的清晰眉眼,她细细地看着。 “抱歉,不能好好陪着你,不能做一个合格的妈妈和妻子,还要害你伤心。” 他用力地抓着她的手,如同用力一点,就真能抓得住:“你做得很好了,已经很好了,你累了,就安安心心地睡一觉,等着我……” “要看着豆豆长大,结婚生子,我还等着你告诉我,我们的小孙子长什么样。”她轻声打断了他的话,没让他说出后面的话。 宋知舟面容颤动着,没有出声。 陆宁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答应我。” 他第一次害怕得像一个孩子,眼底都是红血丝:“我做不到,你不能这样,我做不到。” 陆宁声音越来越微弱,隔了片刻才努力再出声:“答应我,他只有你了。” 他握着她的手一直颤,喉间的喘息声一点点加重。 他到底点头:“好,我会的,一定会。” 她看着他笑,温和而平静。 她看到他俯身下来,眸底全是不安,落到她额上的吻,却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她听到他低而缓的声音:“我爱你。” 她没闭眼,就看着他的下巴,贴在她的眼前。 “我也是,宋医生,谢谢你,这些年。” 她握着他的手,终于缓缓松开来,费力地环顾着床边围着的人。 隔着人群的缝隙,她看到了那张脸,不过一眼,来不及看清晰,她眼睛已经轻合上。 时间“滴滴答答”走动,病房里的静默缓缓被打破,随即有低低的哭声开始响起。 一直到过去了许久,有护士小心走近了过来,轻声开口:“人需要先推离这里,我们很抱歉,先生。” 宋知舟握在掌心的手不愿意松开,缓缓抬头看向那个护士:“她只是睡着了,她累了。” 护士站在那里,到底是没再说出话来。 宋知舟守着她的遗体,守到了第二天清晨。 随即他状态突然又好了起来,在温琼音和陆成弘都病倒了的情况下,他操持了葬礼,再去医院和火葬场以及陵园四处办理手续,整理了陆宁的遗物。 所有的事情,琐碎的棘手的,算是都由他一个人亲自打理了。 他平静到可怕,很多人想安慰他,却根本看不到他半点伤心。 他将自己的情绪完全封闭了起来,像是没事人一样打理一切,让身边人连安慰劝抚他的机会,都找不到。 陆宁过世后的第四天,丧葬事宜算是都办完了,宋知舟接回了她的骨灰。 那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没有小雨霏霏,也没有倾盆大雨,天气好得不像话。 他将骨灰接回别墅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张嫂等在客厅里,看他回来,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宋先生,我帮您热着饭菜了,您现在吃点吗?” 宋知舟捧着骨灰盒上楼,声音仍是很平静:“不用,我吃过了,豆豆呢?” 张嫂轻声应着:“已经睡下了。” 他没再说话,一步步上了楼,哪怕连步子大小,都跟往日无异。 张嫂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捂着嘴巴落泪。 这些天他没表现出半点的伤心情绪,但自从陆宁过世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回这里。 接连几天,他都住在外面,没有一刻踏足过这里。 骨灰盒捧在手里,轻飘飘感受不到多少重量,宋知舟伸手,缓缓转动卧室门把。 第590章 我好好的,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 门推开,宋知舟没有开灯,一步步走进卧室。 月色明朗,透过落地窗的纱帘,洒落一地。 记忆好像就是在那一刹那,如同窗外倾泻而入的月光,猝不及防如潮水般涌来。 他小心翼翼地去回避去不想起,却又毫无防备地面对此刻的决堤。 他手撑着墙面,极短暂地在昏暗里站了一会,压制住了心口突兀的一阵钝痛。 这卧室太安静了,安静到如同一座巨大的空城,空荡荡地困着他一个人。 这样的黑暗到底是难以承受,他伸手触及到墙上的开关,到底还是打开了卧室的灯。 缓步到沙发边坐下,他将手上的楠木盒轻放到了茶几上。 盒子触及茶几时,轻轻的声响,在死寂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他看向床上,铺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床头柜上还放着她的手机充电器,没有移动过。 记忆一点点往回走,一点点清晰,如同酷刑在他心口缓缓留下烙印。 他得到过,他分明那样温馨深刻地得到过。 这么多年来,所谓家,也不过就一个她。 冷冰冰的房屋,其实又有哪一间不一样,又有哪里不一样。 她走了,就什么都凉了,连暖色调的灯光,都如同深冬里的霜雪地,凉到心寒。 他缓缓去接纳那些记忆,不再去拼尽全力地回避,入目所及都是熟悉,想回避也回避不了。 他看到她坐在床头,被子严严实实地裹在床上,眼巴巴看着他碗里的粥。 她就露出来一个头,看着他笑:“我没手。” 那时候,他拿勺子喂她喝粥,他说:“也不能太懒,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过日子?” 错了,如今是她不在了,他怎么过日子? 她要他好好照顾豆豆,可除此之外,他还能做点什么,他还能怎么过? 他看到她坐在梳妆台前,他走到她身后,帮她编头发。 他看到她从浴室里出来,长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她嫌麻烦,干发帽包着就想去床上。 他拿着吹风机,将她按到沙发上,一边轻责她:“头发要吹干,容易感冒。” 他看到她坐在落地窗前画画,画板遮住了她半张脸,他索性拿着笔记本,坐到了她身边去看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抱怨他:“你别总盯着我看,会打扰我。” 哪里都是她,这卧室每个角落每个位置,全部都是她。 这一夜之后,他就病倒了,在医院昏迷了两天一夜,再住了大半个月的院。 豆豆一岁了,宋知舟住院期间,他第一次学会了走路。 张嫂在一旁护着他,他就自己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病床边,抓住了宋知舟的手。 他小脸上都是自豪,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等着宋知舟夸他。 宋知舟含笑摸他的小脑袋,面色灰白,声音仍是温和:“豆豆很棒。” 豆豆开心地玩他的手指,伸着小手要他抱。 手一松开了床边,小孩子就差点摔倒到了地上。 一旁的张嫂立刻抱住了他,将他放到了床上。 小家伙熟练地往宋知舟怀里爬,抱着他的手臂黏乎乎地叫他:“爸爸。” 宋知舟一颗心就那么软了下来,将他抱到怀里时,红了眼眶。 豆豆不是他的孩子,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但他答应她了,他就会做到。 她希望他好好活着,她要他陪伴豆豆长大,她说这是他们的孩子,这些他都会信,都会做好。 小孩在他怀里很快睡着了,张嫂离开了病房,轻合上了门。 宋知舟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低声道:“我好好的,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 * 陆宁下葬后不久,薄斯年去了临城南镇。 他想自己一个人过去,但素来乖巧的苏小蕊,却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无论他说什么,都执意要跟他一起去。 时节入冬,天寒地冻,他带着苏小蕊一起过去时,南镇飘起了小雪。 这个季节几乎没什么外地游客,春秋季节游客众多的南镇,此刻很是冷清。 薄斯年牵着苏小蕊,沿着南镇的商业街一直走。 石子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很多商铺没有开门,另一边是河流和客栈。 经过一个糖人摊位时,卖糖人的仍是当初那个中年男人,来往的人不多,男人起身似乎是打算离开了。 薄斯年走近过去,看着那个男人开口:“帮我做五个。” 男人早不记得多年前在这买过五个糖人的陆宁,也不会记得眼前的薄斯年。 他只是有些诧异地看了下眼前这位个子很高的男人,再看了下他身边站着的小女孩,随即确认了一句:“是要五个吗?” 薄斯年应声:“嗯。” 苏小蕊也觉得奇怪,小心说了一句:“薄叔叔,小蕊不太喜欢吃甜食。” 她最近换牙,所以甜食吃得很少。 薄斯年对她说话时,声音就温和了些:“没事。” 等买了糖人,薄斯年没有牵苏小蕊,就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一直走下了河边的台阶,坐到了河流旁边的石凳上。 河边风大,苏小蕊有些冷。 薄斯年将裹着塑料薄膜的糖人放到一旁,帮苏小蕊把围巾系好,再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包到了她身上。 苏小蕊想说他也会冷,却又没说出话来。 薄斯年在河边坐了很久,沉默着吃掉了那五个糖人,直到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 活过三十多年,他从未吃过这么多甜食,那滋味甜到腻,却到底甜不到心里去。 他看向身侧的石凳,恍惚回到那一年,他看到她坐在石凳上,他蹲身在他面前。 而她抱着他的脖子,红着眼睛轻声说:“我不怪你,可我谁都不认识了,你别丢下我。” 这么多年了,他好像始终都是在错的时间,用错的方式去试图爱她。 总是错,怎样都是错。 这一过来,他就很久没再回北城。 苏小蕊陪他住在这边,第二天陪他去了山上,在半山的一个凉亭里坐了很久。 她以前听小姑姑说过,薄叔叔和妈咪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南镇的山上,大概就是在这里。 这几天他沉默,苏小蕊也习惯了沉默,除了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从不出声问什么。 但有些东西有些人,到底还是守不住的。 第591章 我在等你,从一而终(正文完) 接连很长时间的饮食作息极度不规律后,薄斯年的胃病到底还是复发了。 苏小蕊放了寒假,陪他在医院一起待着。 除夕那天,薄家一大家子吃团圆饭,薄斯年离开医院回了趟薄家老宅。 那顿晚饭吃得很热闹,牧辰逸身为薄家女婿,跟薄倩倩一起过来了。 薄倩倩孕肚一天天大起来,哪怕穿着宽松的外衣,也已经很明显了。 一家人商量着给宝宝取名字,说着该买些什么东西,时不时问下薄斯年有什么看法,想让他参与到这场热络里来。 他偶尔也回几句,面色看不出什么悲喜来。 那顿饭吃完后,穆雅丹看着一家人团圆,心情也好了些,亲自收拾碗筷。 薄斯年过去帮她,温声开口:“妈,我来吧。” 穆雅丹动作猛然一僵,就红着眼眶点头,站到了一旁。 收拾完后,他坐在楼上的露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点燃了一根烟。 他多年不曾抽烟了,都记不清隔了多久了。 除夕夜的烟花很是漂亮,将整片夜空照得五彩斑斓。 牧辰逸开了瓶红酒,坐在他身边一边喝酒一边陪着他。 薄斯年却似乎丝毫没察觉到身边有人,透过露台往下看,他看着花园里的那个秋千,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看到她坐在秋千上,呆呆看着围墙外的烟火。 秋千轻轻地晃动,她的身体如同蝴蝶,也跟着轻轻地晃动。 她背对着他,披散开来的长发,在夜风里如海藻般灵动。 冬夜的天气那样寒冷,她身上却穿着夏天的纱裙,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良久之后,他看着秋千上的人说话:“阿宁,那里风大,别坐那里。” 那根烟没有抽完,就在他指尖燃烧着,那晚之后,他身体迅速恶化。 三月阳春,草长莺飞的季节,薄倩倩生下了一个女儿。 薄斯年去陆宁的墓地上放了一束花,之后回了医院,一觉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他走得无声无息,除了一份遗嘱,将遗产分配好,将苏小蕊托付给了薄倩倩,其他什么都没留下来。 苏小蕊八岁了,她并不需要很多的照顾了。 薄倩倩蹲身在他床边,哭到撕心裂肺。 薄家长辈都围着床边哭,苏小蕊没落泪,抓紧薄斯年的手轻声开口:“薄叔叔尽力了,小蕊知道,薄叔叔尽力了。” 他已经很尽力地想活下去,想亲自将苏小蕊抚养长大。 可他到底是没有办法,那个人走了,他没有办法了。 葬礼一切从简,丧葬之后,薄倩倩带着苏小蕊,将薄斯年的骨灰撒在了临城南镇的河流里。 骨灰无声无息撒落河面,再沿着河水缓缓流远。 她看着河流落泪,低声喃喃:“之前说不希望你们再见面了,但如果哥真的想,还是希望哥能如愿以偿。” * 五年后。 车流堵了很长,前面似乎是出了交通事故,一直没能畅通。 宋知舟停了车耐心等待,看一眼后座上乖乖坐在安全座椅里的豆豆。 “很快就到了,饿了吗?” 一路堵车,现在都过了中午十二点了。 豆豆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立刻伸手捂住,一本正经地回答:“不饿!” 他无聊地四处张望,看向放在身边的一个月饼礼盒:“爸爸,为什么中秋节就要买月饼?” 宋知舟看向前面长长的车流,应得有些心不在焉:“月饼寓意团圆,一家人一起吃月饼,一家人就会团团圆圆。” 豆豆好奇地看着他:“真的吗,月饼这么厉害吗?那豆豆多吃几个,可以跟妈妈也团圆吗?” 宋知舟不说话了。 他们到得有些晚,温琼音已经做好了丰盛的饭菜,但跟陆成弘两个人都没动筷子,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们过来。 宋知舟一进去,豆豆立刻扑上去开心地叫着:“外公,外婆!” 温琼音笑眯眯地将他抱过来,擦了擦他额上的汗:“慢点跑,这孩子,可别摔着。” 宋知舟含笑将礼盒放到茶几上:“说了很多次了,就是不听。” 陆成弘放下手上的报纸,出声护短:“小孩子嘛,活泼些才好,自己家不用拘谨。” 宋知舟带豆豆洗了手,再帮忙拿碗筷。 饭吃到一半时,温琼音看向宋知舟手上的钻戒,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哪天摘下来过。 这日子一天天过,年复一年,转眼他都年过三十五了。 一个男人独自带着一个孩子,又总有忙不完的事业,生活总该有诸多不方便。 温琼音照顾豆豆吃饭,边斟酌着说了一句:“宁宁也走了这么多年了。 你啊,有机会也找个知冷知热的,帮忙照顾下你,也能照顾下豆豆。 这家里家外你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公司医院事情也多。” 宋知舟点头听着,仍是含着笑,不置可否。 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这样,并不多提及陆宁,但和身边异性的关系,比陆宁在的时候还要疏远了些。 偶尔聊聊的,除了牧家人,也就一个齐嘉木。 真正聊的话题,多数时候也不过就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温琼音轻叹着,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劝他,回想起陆宁还在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其乐融融的小日子,想着心里也揪扯着疼。 吃过饭后,温琼音将豆豆留下来住两天,宋知舟一个人开车回去。 中秋节公司医院都放假了,他今天也并没什么工作要忙。 车往家里的方向开,他车速越来越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车子就换了方向,开往了陵园。 他到陵园外面的花店里买了一束花,徒步走进去。 将花放到墓地前,他蹲身自言自语地陪她说了一会话,并没有待多久,起身离开。 回到别墅的时候,天色灰蒙蒙的。 这几天有寒潮,天气忽冷忽热,有些怪异。 他将车停到前院,下车时,风有些大,他步子加快了些,一步步往里面走。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他抬脚迈上第一格台阶,脚还未落下,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宋医生。” 宋医生,宋医生,时隔五年,这声音再一次出现在他耳边。 他回头,她就站在铁艺门内,笑颜一如当年。 她一步步走近,轻声一句句唤他:“宋医生,宋医生。” 他伸出手臂,看她走过来。 他说:“我在等你。” 我在等你,从一而终,只有你。 (正文完) 第592章 舒念番外 故事的开始 我叫舒念。 我出生那天,我哥哥在医院高烧到四十二度,没能熬过来。 念是怀念,怀念他。 自打开始懂事起,我就经常听到我妈妈在我耳边说那句话。 “如果当日不是因为在生你,我一定可以让医生救下你哥哥。” 四岁那年,我妈妈生下了一个弟弟。 我没见过那个过世的哥哥,但常听身边的长辈说,我的弟弟和那个哥哥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们说很像,大概也是真的很像。 他一出生,就理所当然接受了我父母的亏欠和偏爱。 而我作为“克死”哥哥的女儿,理所应当要弥补照顾我的弟弟。 这样的观念自小就灌输在我的脑海里,随着我记忆和意识的一点点成长,变得根深蒂固。 我也觉得我亏欠我弟弟,因为身边人都这么说。 尽管有时候仔细想想,我也实在想不明白我到底哪里欠他。 但这或许也并不重要,我是姐姐,我照顾他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所以二十一岁那年,我大学毕业,考上了国外一所很好的学校,再毫无悬念地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 因为那一年,我十七岁的弟弟参加了高考,发挥失常,只能去读一所专科院校,那里学费高昂。 再是高考结束后他跟人打架,打伤了人,那边闹着要赔钱。 我大学做兼职攒了一万多,对方家长闹上门,家里给的钱不够,添上了我手里的一万多,一起赔了。 那天后,我爸妈费尽心思找关系,让我进了薄氏当实习文员。 我进的是薄氏海市分公司,薄氏数百家的分公司,这里不过是不起眼的小小一个。 但也就是这小小一个,已经是海市最大的一家企业了。 我本科读的大学算是顶尖了,但要进这里还是很困难,可见我爸妈确实是费了番心思的。 那是我二十一年来,他们第一次在我的事情上花心思,因为薄氏哪怕是实习生,一个月工资也有近六千。 比别的小地方的实习生,月薪足足多了一倍多。 事情定下来的那天晚上,我妈妈很高兴,在饭桌上说:“离小宇开学还有两个月,你两个月挣到一万,他学费也就有着落了。” 小宇是舒宇,我的弟弟。 她说完这话,又一脸憧憬:“这实习期就这么高,我听说以后转正了,月薪轻易就能过万呢。 念念啊,你可要好好干,不要白费爸妈一番苦心啊。你弟弟还小,现在你多帮衬他,以后他毕业挣钱了,就他帮衬你了。” 实习期的日子很难熬,薄氏哪怕底层的员工,都是高学历。 海龟、硕士、博士,说出来都是家常便饭。 我一个本科生,总是不经意间就被人低看一眼。 经常有人拐着弯子嘲讽一句:“好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啊?” 但再难熬,终究也还是熬过去了。 那些一起进来的实习生,走了一大半,留了一小半。 我算是比较危险留了下来,之后的日子就慢慢顺利了起来。 第二年文总监的秘书突然出了场车祸,住了大半年的院,我机缘巧合在他手下打了两天杂,没想到就被他看中了,让我当了临时秘书。 总监秘书也不是多高的职位,但相比我之前的小文员工作,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昔日的同事再见面,也开始对我好言好语起来。 像我这样的人,一辈子大概也遇不上几次这样的机会。 所以我到了文总监手下,凡事都小心谨慎,餐桌上帮文总监挡酒,更是不遗余力红白不拒。 文总监工作能力很好,唯独有一样不好,他酒精过敏。 这在生意场上可是大忌,但凡谈生意,几乎都躲不开两杯酒。 但他比较好面子,不愿意特意带上个人来挡酒,也不愿意总是推脱别人递上来的酒杯。 所有我这个理应跟着他应酬的秘书,就理所当然扛起了挡酒的重任。 他经常在我耳边说:“小舒啊,不能挡酒的秘书不是好秘书,你这酒量得赶紧练起来啊。我以前的那个秘书啊……” 之后长长的一串话,都是夸他之前的秘书酒量好。 我的酒量,就是在那时候的饭局上,硬生生逼出来的。 白酒灌下去之后,借口去洗手间,再趴在洗手台上抠着嗓子眼吐。 吐完了喘口气补个妆,等回了包厢,照样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帮文总监挡酒。 这样几次下来后,再有饭局,就有人品不大好的老总,灌我喝完酒,就一口一个“小舒”地要扶我出包厢。 遇上这样的事情,文总监从来不会多阻拦。 用他的话说,就是:“我跟你一个总监一个总监秘书,这官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可人家个个都是老总,是得供着的菩萨,面子总不能撕破了。” “小舒啊,有些事情啊,忍忍不就过去了,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后来徐总把我堵在洗手间外面,对我动手动脚时,我甩了他一个耳光。 事后文总监让我给他赔礼道歉,说不道歉就让我别干了。 如果被薄氏辞退了,说出出多少也难听,我一个刚进社会的人,太好强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所以我低了头,赔礼道歉后,文总监大概觉得我也可怜,就给了我点钱,也抵我大半个月工资了。 那时候,他拍着我的肩膀叹气:“小舒啊,你能知进退就好,我没看错你。 谁让人家位置比咱们高呢,这古话不是就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呐。” 文总监多么圆滑的一个人,他让秘书受个委屈,徐总得了面子,又暗里心虚,就痛快把合同给签下了。 他之前本来还是副总监,那份合同谈下来后,就很快升为了总监。 他觉得我还不错,加上之前那秘书工作也生疏了,就索性辞了那个,把我给转正了。 我在他身边做了四年的秘书,算是无功无过,平平静静过来了。 后来他跟他妻子感情不合离婚了,有天晚上,他突然说要请我吃顿饭,庆祝我进入薄氏五周年。 尽管我觉得,这个庆祝有点莫名其妙,那天也并不是我进入薄氏刚好五年。 但我推辞不掉,就去了。 他在酒楼订了间包厢,点好了菜,就我跟他两个人。 我吃饭,他不吃,就倚着座椅看着我吃。 我有些尴尬地吃到一半,他的手就搭到了我肩膀上来。 他说:“小舒啊,你倒是个懂事的,我没看错人。” 他说着说着,掌心就从我肩膀顺着后背下来了。 我第一次觉得,“懂事”这个词真是恶心。 后来我们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之后我手里的一碗热汤,就到了他头上。 第593章 舒念番外 初见薄斯年 文总监当场脸就绿了,第二天我去上班,他就招了个助理。 总监向来没有专门的助理,一般都是秘书兼任了。 他现在招这个助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很快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 尽管那晚泼了他汤,我就想过了后果,但我还是有些慌了神。 我的工作要丢了,前途堪忧,而我家里还在等着我打钱,我弟弟大学毕业谈了女朋友,女方吵着要买婚房。 那一整天我工作都心不在焉,快下班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找上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薄总监,总裁的妹妹,或者说,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 之前只在新闻上的照片,或者公司网站的管理层的照片上见到过。 她没有照片里看起来的那么干练拒人千里,她很漂亮,气质很好,但也很温和。 这样的人,我从未想过能接触到。 在薄氏待了五年,我从未见过她,更从未见过传说中的那位总裁。 那个被同事暗里传得特别神秘,据说长了三头六臂、管理着数百家分公司的总裁。 所以在薄总监坐在我面前,委婉地表示,让我以总裁秘书的身份去勾搭上总裁的那一刻,我非常不礼貌地将嘴里的一口咖啡喷了出来。 我不只是震惊,是真的被吓到了。 我连每次遇到这边分公司的总经理,都从来不敢多看一眼,生怕看多了,都是亵渎和不敬。 至于总裁,借我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去动那位的心思。 但我最后还是答应了,因为我无比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需要钱。 我清楚文总监就要辞退我了,带着被薄氏辞退的污点,我的求职机会渺茫。 薄总监承诺说,不会让我做多过分的事情,过去就正常做秘书就行。 之后如果做不到她的要求,被总裁辞退了,她也可以保我在薄氏有另外一份安稳的职位。 当天晚上,她就让我收拾东西,带我去了北城。 至于为什么会选我,她说我的眼睛长得很像一个人。 替身,我明白了。 以前大学的时候,就有室友看豪门替身文,还真没想到,这种剧情有一天还能落到我头上来。 但我心里清楚得很,灰姑娘的剧情,在现实里是不会出现的。 见到薄先生第一面,是到了北城几天之后。 我听薄总监说,薄先生病了,身体才刚好。 他一直没来公司,薄总监直接带我去了他家里。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现实生活中有人家里,会有那么多佣人,还有管家司机。 客厅里有熏香味道,淡而醇厚,很好闻。 我永远都能记得那一天,我坐在客厅沙发上,听到那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 我侧目去看,就看到了楼梯上的那个男人。 我见过很多长得不错的男人,阳光干净的大男孩,或者成熟稳重的商场男人,甚至是出现在海报和大屏幕上的明星。 他们或明媚或内敛,都能用帅气来形容。 可我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可以长得那样好看。 他面上带着略显病态的冷白,身形颀长,是近乎模糊了性别的美感。 冷冽却不凌厉,带着高人一等的姿态,五官眉眼挑不出半点瑕疵来。 大概最精雕细琢的画作,也及不上眼前这一眼。 我的心就那么猝不及防颤了一下,随即猛然回过神来,起身抱着文件低下了头。 我听到他脚步声一点点靠近过来,停到了沙发边,我跟着蔚特助叫了声“总裁”。 我脑子里就那么一刹那放空了,我突然在想,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应该不会跟着薄总监来北城。 仅一眼,我就觉得有些事情,我或许高估自己了。 随即我想到了薄总监说的那个女人,她不会心动吗,她真的不会吗? 那之后薄先生一直没跟我说话,直到吃完饭再回书房,才问了我几句关于学历经验之类的。 他问了,但很显然,也只是问一句,他并不感兴趣。 薄总监说,对于那个叫“陆宁”的女人,我不要去打听,更不要去接触。 我当初想都没想就允诺了下来,我没兴趣去关注别人,我在意的是工作,是薪水和前程。 可那天晚上,我突然特别想去见到那个人。 我突然很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她真的有和我相似的眉眼吗? 能让他那样痴情的,到底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失眠了,将这个无聊的问题想了一夜,晨起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我脑子里只冒出来一个词:不自量力。 也就那第一面,让我失眠了一晚。 但也仅仅那一晚,之后我再没想过那些不该想的东西,小心安分地开始做一个总裁秘书。 上午八点半到公司打卡上班,下午五点准时下班。 说是总裁秘书,但薄先生来的时间不多,很多时候两三天就来一次。 他不来的时候,也不让我在外面跟着他,就让我待在公司里,帮蔚特助处理些事情。 秘书的工作以端茶倒水为主,一些公司的文件我也处理不来。 所以蔚特助给我安排最多的工作,除了打印文件之类的,就是将需要审核签字的文件,送到薄先生的家里去。 一来二去,多接触了几次,我对薄先生的畏惧感也慢慢少了些。 我发现他生性很淡漠,除了对那个叫小蕊的小姑娘会说笑几句,对其他人都是疏离得很,从不说无关紧要的闲话。 但也只是淡漠,他作为上司并不严苛,更没有丝毫的盛气凌人。 我送过去的文件,有些内容他有异议,问了我我说不上来,他就给蔚特助打电话问一句。 问完了签了字,他就让我拿回去,并不会指责我什么。 时间再久一些,我发现他不只是淡漠,不严苛也并不是因为宽容。 他显得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都说商人重利,可我却觉得他对事业公司不大关心。 我突然就很好奇,像他这样的人,什么都有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除了小蕊,他真的还会有感兴趣的东西吗? 后来,我听说他有点心理疾病。 再后来,我又听说他的心理疾病,是因为那个人。 他甚至给那个人下药,之后差点摊上了牢狱之灾,他的心理疾病,也全是因为那个人。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他这样冷情冷性、异常理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去做那么冲动不计后果的事情? 我越来越好奇,对那个叫“陆宁”的人。 直到那一天,薄先生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带上我去海市出差。 第594章 舒念番外 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那时候北城这边公司正忙得不可开交,薄先生却突然就说,要去海市的公司看看。 落地那边机场的时候,他胃病犯了,去了趟洗手间。 我抱着睡着了的小蕊,在机场大厅的座椅上等他出来,就第一次见到了陆宁。 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要抢走我怀里的小孩,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得先生出敌意和警惕。 所以老实说,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她说她是小蕊的妈妈,可她的五官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我跟她起了冲突,招来了很多人围观,再招来了机场保安。 周围的人不明就里地指指点点,矛头渐渐都指到了陆宁身上。 因为小蕊安静地睡在我怀里,我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很多人都注意到了。 她渐渐落了下风,但还是一直情绪激动地说自己是孩子的妈妈,要夺走小蕊。 争执闹得越来越大时,我就冷不防从人群后面听到了一道声音:“你是在干什么?” 我看过去,就看到薄先生急匆匆挤进了人群过来,看向我时,他眸光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和锐厉。 就那一眼,我就猜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谁了,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他凌厉的目光在我脸上一闪而过后,走近过来,姿态就立刻放低了下来。 整件事情其实和他并没有多大关系,争执也是我跟陆宁之间发生的。 但他的神色却似乎是自己犯了极大的错误,一直不断地跟她解释。 那应该是我第一次听他说那么多话,而那个人并没有多少回应,听明白了事情缘由,就回身离开。 他紧跟了上去,如同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直追在她后面低头说话。 他神色急切而不安,丝毫不顾及围观者异样的目光,让我怀疑眼前看到的是另一个人。 他一直解释,那个人回了几句,还是直接走了。 一直等那个人消失在了机场外面,他在原地沉默站了很久,都显然还觉得内疚。 许久后,他才回身走回了我这边,我慌不择言地连声赔不是。 他又变回了那个凡事都漠不关心的模样,刚才的怒意和不安也消散了。 但他很认真地嘱咐了我一句:“记住刚刚那张脸,以后见到了就称呼陆小姐。下次我不在的时候,她的要求你都满足。” 我几乎是下意识就想问一句:“如果是很过分的要求呢?” 比如她要直接带走小蕊,不再送回来,或者其他更过分的要求呢? 但我没有问,我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任何要求,所有要求,没有底线。 哪怕我能感觉得到,小蕊对他而言无比重要。 出了机场,我们一起回酒店,路上他眉头皱着,胃疼得很。 我提议去趟医院,但他没同意,等到了酒店,就一个人开车离开了。 我清楚他是还觉得不放心,想去找那个人再解释一下。 我陪小蕊在酒店房间休息了一会,到下午三点多时,就接到了那位陆小姐的电话。 她说薄先生胃病情况危急,晕倒了,在送往医院的路上。 我吓得一下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捞起小蕊就打车去医院。 一直到很晚,薄先生才从抢救室里出来,转进了重症监护室。 我很想进去看他一眼,但薄总监不让我去。 她拒绝了我的请求,转而去询问那位陆小姐能不能进去看看薄先生。 我很羡慕她,因为她可以进去看看,可以那么轻易地去接近他。 但还没等我多羡慕一下,她却跟薄总监说了几句后,就带着小蕊直接离开了。 她没进去看,我看到在她离开后,薄总监轻轻叹了口气。 我突然觉得,有些事情真是不公平。 薄先生昏迷了很久,后来薄总监接连很多次给那位陆小姐打电话,陆小姐到底也还是进去看了眼薄先生。 不到十分钟,就又匆匆离开了。 但事情就是那么奇妙,那不到十分钟的探视之后,她上午离开,薄先生居然当天上午就醒了。 医生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确实就是醒了。 他醒来不到半小时,就摸过手机给陆小姐打电话。 那边始终没接,一直到后面直接关了机。 我看到他一次次拿起手机,到最后听到对方关机的提示音后,终于落败地将手机丢开来。 之后回了北城,他的胃病和心理疾病都越来越严重,我听到他拟定遗嘱,看到他开始格外小心翼翼地照顾小蕊。 我从开始的难以置信,到慢慢地开始接受一个事实,薄先生快不行了,他在准备后事。 听到他拟定遗嘱的那天晚上,我从他病房离开,出医院的时候,被那个之前骚扰过的徐总再一次骚扰。 他将我堵在医院大厅,在我有些慌张地想着要怎么化解事端时,薄先生却突然出现,帮我挡住了徐总伸向我的一只手。 他也没有做什么,就是挡下了徐总那只手,讽刺了徐总几句,事后再安抚了我几句。 他说:“我的秘书不要惹事,但也不用太怕事,工资是薄氏给你发,你不用从别人手里拿饭吃。” “不要惹事”这句话,从小到大我听过无数遍。 但他是第一个,跟我说“不用怕事”的。 我不禁就又想起,多年前徐总将我堵在洗手间外面,而我的上司文总监,让我当着一众人给徐总赔礼道歉。 人常说,不要被小恩小惠冲昏了头脑。 可小恩小惠也分时候,就好比给一个困在沙漠里的人递上一杯水,和给一个身处温室的人递上一杯水,意义是迥然不同的。 我大概就是习惯了待在沙漠里的那个人,所谓冬日有暖阳,夏日有凉风,是我从来不敢肖想过的。 我终究开始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不是想要得到他,而是想要留他好好活着。 他躁郁症已经到了重度,胃病严重,活不长了。 可我希望他能活着,我希望就像薄总监说的那样,去做那位陆小姐的替身。 可以让他多看我一眼,让他对生活留下一点念想,留下一点活下去的欲望。 我想,如果我能取代那位陆小姐哪怕一星半点,我也绝不会让他活得这样痛苦。 我的生活和行为开始彻底偏离轨迹,理智一点点涣散。 第595章 舒念番外完 若有来生愿他安好 我开始制造机会,去见到他接近他。 薄总监大概也觉得时机成熟了,帮我从蔚特助那里拿到了不少给总裁递交文件的机会。 我跟他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多,从大概一周一次,到一两天一次,再到后来一天一两次。 可他看不到我,他就像是选择性失明一样,每次我去送文件,他眼里都只有我手里的文件,从来不正眼看我。 但他也从来没有提出怀疑,对于我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面前。 我把他的不怀疑,认定为他并不排斥多见我,认定为他的默许。 毕竟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很多事情本来是不必我来做的。 可我没想到,他将账都记在了心里,他不说,仅仅是因为他不在意,因为还没触及到他那一层底线。 人贵在自知之明,我以前知道,可我后来慢慢不知道了。 因为我越频繁地见到他,就越想更加频繁地见到他。 我开始讨好小蕊,以陪伴小蕊为由,开始尝试在他的庄园里久待。 最长的一次,我在他庄园里陪小蕊玩,待了一整个上午。 我开始窃喜,开始生出了奢望,开始觉得,幻想也未必就是不可能的。 直到那一晚,薄总监说薄先生心情很差,让我以送小蕊回去为由,过去陪陪他。 那时候,我听说很多年前撞死他养父母的肇事司机刚被找到。 过去的路上,我一直深思熟虑,等到了那里,要怎样显得很不经意地去安慰他,该说怎样的话,能打动他却又不显得刻意。 我想了很多很多的话,在心里反复练习。 我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算到,那晚去他庄园,我见到了陆小姐。 小心翼翼编织了那么久的美梦,就在那一晚,那一次撞见后,彻底粉碎了。 陆小姐一走,薄先生当场就变了脸。 他毫不留情面地拆穿了我,关于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小心思,关于我那晚所谓地送小蕊回庄园的小心思。 最后他留给我一句话:“休完年假后递交辞呈吧。”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他将他所有的温柔、容忍和退让都给了那一个人。 而他的原则和底线,给了除那个人之外的所有人。 我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这些于他而言并不重要,无足轻重。 可我撞见了陆小姐,让她生了误会,大概这一件事,就超过了我之前犯下的所有错。 他辞退了我,不留任何的情面和余地,之后薄总监帮我说话,他也再没同意我回来。 薄总监留我在她身边做了秘书,她跟我说:“这不怪你,是我低估我哥了。” 日子慢慢回归了正轨,我照样留在北城,当我的总监秘书。 我将那份感情封藏得再不显露出半点,我开始心无旁骛兢兢业业地工作。 我听说薄先生一次又一次进了抢救室,我站在医院走廊的尽头,远远地看了一眼。 我站在窗前红了眼,我知道只有那个人可以来救他,可那个人不会来,我无能为力。 他的身体眼看就要不行了,却就在那个时候,接连出了两件大事。 陆小姐的男朋友不知道因为什么进了监狱,而陆小姐被检查出了白血病,要出国治疗。 白血病是血癌,薄先生心爱的人得了癌症,我不去看都能想像他会有多崩溃。 陆小姐出国的当天,薄先生就也出国了。 薄氏一大摊子的事情,他几乎什么都没打理,就一股脑全交给了薄总监。 他显然半点气都沉不住了,交代了薄氏的几个管理层,来动员薄氏员工都做一次骨髓检测后,当天下午就急匆匆登机飞了国外。 公司里组织了员工分批次去医院做骨髓检测,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在过去医院的大巴上,很多员工都在激动地议论着。 说哪天要是自己病了,有男人能这么满世界地给自己想办法,就算那男人是个乞丐也跟定了。 但羡慕归羡慕,每个员工拿了一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做了下骨髓检测之后,都暗暗说千万不要是自己的和那位陆小姐配对上才好。 毕竟骨髓捐献这种事情,其实多数人还是不愿意去做的。 几乎都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反正配对不上,是冲着多拿一个月工资去的。 做完骨髓检测回去的路上,我听着其他同事议论纷纷,心里却突然在想,如果我的骨髓能配对上就好了。 那样的话,我给陆小姐捐了骨髓,陆小姐会不会也念及薄先生的好,跟他重归于好? 我对自己跟薄先生,早已经不抱半点奢望了。 但说实话,我还是希望他能过得好一些,他那么喜欢陆小姐,我是那么地希望他能如愿以偿。 大概真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没日没夜找了那么久,结果还真就找到了。 只是那边却提了过分的要求,前因后果我没大明白,总之就是要薄先生捐献一次骨髓。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薄总监动了大怒,当天就带上我去了国外。 到那边的时候,我看到薄先生的状态特别好。 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他身体就一直不大好,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一直一般。 但那一天,我甚至感觉他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眼底星光熠熠。 他高兴得不像话,就好像替陆小姐找到了合适的骨髓,就是自己死而复生了似的。 我看到他那样高兴,我也打心底里替他感到高兴。 他这次能救下陆小姐的命,那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一定可以缓和了。 他拼了命捐了骨髓,再是陆小姐接受了骨髓移植。 陆小姐有救了,倒是他那么严重的胃病,捐骨髓风险还是不小的。 所以他捐完骨髓后的几天,我总是忍不住一直给他祈祷,祈祷他千万不要出事。 可我没想到,他终于熬过来了,可他拼了命想救下来的陆小姐,最后还是过世了。 那天在医院里,我看到他在走廊上咳血,整个人的状态,只剩大写的四个字:万念俱灰。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哭了一夜。 我不是因为心疼陆小姐,我也不知道我因为什么,一整个晚上,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那天之后,他从公司里彻底消失了,我很久都没再见到过他。 第二年新年,他终于来了趟公司,却是让出了总裁的位置。 之后董事会选定,薄总监担任了新总裁。 我跟着她升职,又做了总裁秘书,可我跟随的那个人,再也不会是薄先生。 阳春三月,薄先生过世,我递交了辞呈。 在回海市的前一天,我去他墓地前最后再看了他一眼。 回了海市后,我去了趟寺院祈福。 我跪在佛前,佛含笑看我,不发一言。 我跪了很久,直到夜幕沉沉。 我说:“若有来生,愿他安好。” 第596章 陆薄番外 十六岁 “滴,滴,滴——” 心率监测仪的声音间隔越来越短,直到声音拉成刺耳的直线。 大概是有风通过窗户灌入进来,他听到“沙沙”的声响,像是书本纸张被吹动翻页。 有小孩低泣的声音在他耳边:“薄叔叔尽力了,小蕊知道,薄叔叔尽力了。” 风就在他身边,贴得很近,很近,他眉头越蹙越紧。 随即一声轻响,那风刹那间被完全阻隔开来。 一道陡然清晰的声音,在他前面响起:“先生,下雨了,车窗我就先关了。” 薄斯年猛然惊醒过来,看到了前面驾驶位上陈叔的背影。 他在车上,可他怎么会在车上? 他分明躺在病床上,心率监测仪的声音宣告了他的死亡。 他的阿宁死了,所以他也死了。 额上有水沿着眉眼滑落下来,分不清是车窗外飘进来的雨滴,还是冒出来的汗。 他抬起掌心擦了一下,额上一片黏腻。 随即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胃里钻心抽搐的痛楚,此时此刻不剩一星半点。 他做梦了? 就像当初胃出血昏迷时一样,他接连做了那么多天的梦。 原来人死了,也还能做梦吗? 他试着伸手去触碰身边的车窗,是带着凉意的,很真切清晰的触感。 还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停留在一份报表的界面,身侧放着的一份文件,已经翻开了几页,也或许是被风吹开了几页。 他看着那份报表,一些太过遥远的记忆,慢慢地重现。 他试探着发出声音来:“什么时候了?” 陈叔继续车速平稳地开着车,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上午九点三十二分,先生,跟莫先生约的上午十点,现在十分钟之内就能到那边了,您放心。” 莫先生,莫思远,莫氏的老总。 薄斯年侧目看向车窗外,看到了钟塔,那是海市的标志性建筑。 他视线再落回身边的那份文件上,那是将要与莫思远商谈的一份合同。 文件翻开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写着的时间,是九年前。 他想起来了,九年前,他才刚当上薄氏集团总裁不到一年。 薄二叔在集团的权力根基深厚,瞧不上他这个年轻总裁,处处排挤他,和他作对。 和莫氏的这次合作,薄二叔就和他争抢了大半年,他费尽心思才终于拿到了这次机会。 眼下已经到关键的最后签约一步了,他当初也就是通过签下了这份合同,开始慢慢地让薄二叔处到了下风,也让公司的高层真正地开始接纳他。 他重生了? 可这世上不可能有重生这回事的,更不可能有死而复生,他现在也并不像是在做梦,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跳越来越快,能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随即开口:“停车。” 陈叔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二十分钟前,先生还因为半道堵车,担心不能及时赶到,心烦不已地要他直接闯红灯。 陈叔小心确定:“现在吗?” “现在,停车。”薄斯年的声音说不出的怪异。 陈叔想说时间不能耽搁,但到底还是没多嘴,找了合适的位置,靠边停了车。 薄斯年有些慌乱地打开手机,开始翻通讯录,翻微信,翻新闻,确定他此刻所处的时间,所发生过的事情。 时间是三月七号,他在医院过世的那天。 可年份是九年前,九年前的今天,他除了跟莫思远签下了合同,其他一切都是很平常的一天。 那时候,他才二十四岁,而陆宁十六岁,他们在南镇第一次见面,还要一个月之后。 他的手开始抖,越抖越厉害,随即额上冷汗越来越多。 陈叔从后视镜里看他,觉得有些奇怪:“先生,您没事吧?” 薄斯年没回答他,一直很着急地翻着手机。 陈叔等了片刻,再问了一句:“时间快来不及了,莫先生给的时间不多,现在先过去吧?” “去海市一中。”后座沉默了良久的男人,突然有些急切地说了一句。 陈叔一脸莫名:“您说,哪里?现在?” 薄斯年皱了眉头,而眸底从未有过的锃亮:“莫先生那不去了,掉头,去一中,海市一中。” 不管是做梦还是幻觉,至少在这场虚幻结束之前,他想再见到她一眼。 那个还活着的,鲜活的陆宁。 陈叔叹了一声,还是掉了头,再暗暗给已经到那边酒楼的蔚宣发了条信息,让他想办法跟莫先生解释,另外约个时间。 * 海市一中。 讲台上,中年物理老师正拿着粉笔头,在黑板上奋笔疾书。 “所以我们可以得出来,此时每根绳子平均承受的拉力约为……” 教室后面有人走进来,在最后一排坐下,随即安静的教室里,很快引起一阵低声的骚动。 林小夕跟着往后面看了一眼,瞬间双眼冒光,一个劲地用手肘杵身旁的陆宁:“帅哥,帅哥!快看后面!” 陆宁正埋头做笔记,被她这一推,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上瞬间留下一道长长的横线。 她气得低声咬牙:“林小夕,你能不能不要一见到雄性生物就叫帅哥?” “是真的,超级帅,比许一还要帅!帅一百倍,一千倍!” 要不是顾及老师还在讲台上,她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拎着陆宁的头去看一眼后面。 许一是海市一中出了名的校草,体育特长生,林小夕自打一进高中,就是他的脑残粉。 为此她费尽了心思,才进了这个班,就是为了当许一的同班同学。 这还是头一次,她居然说有男人比许一帅。 极大的好奇心,终究还是战胜了攻克物理难题的欲望,陆宁到底没忍住,回头瞟了一眼。 阳春三月,风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她一回头,就撞入那双眼眸里。 她对于男女之情这种东西,其实算是比较迟钝的。 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其他女生谈到自己喜欢的人,都会偷偷脸红,可她还真从没有喜欢过一个男生。 她脑子里有点发空,看着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男人。 能来这里听课的,要么是教育局的人,要么是打算给学校捐点什么的企业家。 可这个男人看着很年轻,他两者都不像。 此刻他就看着她,至少从她的角度看来,他是在看着她的。 耳边像是装了消音.器,她手上的笔还微微抬在半空中,回头那一眼,就忘了将目光收回去。 那男人在看她,可他为什么要看她?他为什么一直看着,还红了眼眶? 第597章 陆薄番外 设法接近她 讲台上,老师敲了敲教案:“不要开小差,认真听课,离高考仅剩三个月了!” 他说着,再敲了敲黑板右侧写着的“倒计时91天”。 教室里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来,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老师继续眉飞色舞讲课的声音。 陆宁猛地回过神来,立刻将看向后面的视线收了回去,转回了前面的黑板上。 林小夕意犹未尽地低声问她:“怎么样,是不是帅得太过分了!成熟男人的魅力,果然是比不了的!” 陆宁拿着笔继续记笔记,应了声:“还行吧。” 她耳根有点发热,不知怎么就有点分了神。 很快就下课了,最后那道题,她到底还是云里雾里没听明白。 林小夕终于能放开了嗓子说话,“嘿嘿嘿”就凑了过来:“还行?那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你是不是找打?”陆宁红着脸拿课本砸她。 她视线没忍住又往后面瞟了瞟,看到后面那个男人还没走,在跟年级主任说着什么。 班上的女生,视线都往那边去了。 没多久,教导主任就抬高了声音:“你们班长是谁?过来一下。” 陆宁脑子里“嗡”就炸了,全班女生羡慕的目光,算是立刻齐刷刷都投到她身上来了。 见鬼了,她也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人,教导主任多半也就是叫她过去问一句班里的情况,到底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将课本放回课桌上,就神色如常大步走过去了。 走近了,她抬头目不斜视地看着年级主任:“主任,我是班长。” 教导主任点头:“是这样,班长同学。这位是薄先生,生意人。 他希望能了解一下我们学校,对我们学校和同学们提供一些帮助。辛苦你一下,带薄先生到学校四处转转。” 陆宁觉得有些奇怪,以往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但都是学校领导亲自带着四处参观的。 毕竟愿意来捐钱捐物的商人,哪个学校不欢迎呢? 她也不好多问,点了头,就将人带了出去。 陈叔站在外面走廊上,有些目瞪口呆地看向薄斯年,跟着一个女高中生离开。 所以这算是什么情况? 以前薄斯年也不是没在学校之类的地方做过慈善捐献,但自己很少亲自过来。 更何况,他这次来海市,可是特意为了跟莫思远谈合作的。 陈叔在后面不远不近地想跟上去,薄斯年回头给了他一个眼神,他立刻跟被定住了一样,再也没往前一步了。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所以先生总不能,是特意百忙之中过来,见这个从未见过的女高中生吧? 陆宁领着薄斯年离开教学楼,走了学校里的主路,再一直往前面走。 她一处处给他介绍:“这边跟那边两栋都是教学楼,我们刚刚待的这一栋是明远楼,里面都是高三的学生,这边比较清静……” 她介绍得很认真,毕竟是主任亲自指派的活。 薄斯年跟她并行,稍微走在她后面一点,垂眸看前面时,就自然而然看着她的侧脸。 他表情看起来听得很认真,但他绝对没有听进去一句话。 她长发扎成了马尾,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纱裙,及膝的长度,在这样的春日里,浑身都是青春的气息。 他觉得完全不真实,但她此刻就站在他眼前。 熟悉的五官,熟悉的侧脸,唯一不同的,是她如今眼里还有光,脸上还带着微微的婴儿肥。 三月桃花开得正盛,他们经过树下时,有花瓣飘落到了她头上。 他看得失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伸手,从她头顶掸落了那片花瓣。 前面讲得滔滔不绝的小姑娘,突然就顿住了步子,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触碰,回头看向了他。 薄斯年摊开掌心的花瓣,神色如常地出声解释:“落你头上了。” 陆宁“哦”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有点热的缘故,她面色就有些发了红。 她抬手指了指他腕上的手表:“几点了?” 薄斯年看了下:“十一点半。” 她点头,再问他:“您还要看吗?学校差不多都看完了,只有食堂里面没有进去,现在这个点应该刚好开门。” 薄斯年因为她话里的那个“您”,面色微变了一下。 “那去看看吧,到中午了,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我顺便请你吃饭?你能去校外吃吗?” 他言行举止都尽量小心翼翼。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回到现在,但无论如何,面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他如果直接去接近,应该会吓到她吧? 他那么迫切地想要去接近她,而越是迫切,却又越是变得瞻前顾后了起来。 陆宁心生了些警惕,总感觉他似乎哪里不大对劲,连带着心里犯花痴的想法也散了些。 她如实回了一句:“我们这个点不能出学校的。” 薄斯年点头,跟着她往食堂走。 陆宁越来越感觉这个人有点奇怪,商人不是应该都很忙吗? 高中的这些建筑应该都差不多吧,可他居然仔细到连开水房都能看上半天。 他们进食堂的时候,因为还要过几分钟才下课,食堂这个点刚开门,但还没几个人。 到了窗口,薄斯年拿钱包出来,陆宁就出声解释了一句:“食堂不收现金的,只能用餐卡,我请你吧。” 薄斯年收了钱包,应了声“好”。 陆宁递了餐卡给窗口的阿姨,暗自腹诽了一句,他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窗口的菜就那么几样,她问了薄斯年的喜好后,打了两份,跟他一起找了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食堂里涌进来的学生就迅速多了起来,嘈杂声四起。 很快就有很多的目光转向了他们这边,一个是干净漂亮素面朝天的女高中生,一个是西装革履气质过人的年轻男人,这样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在一众人里很是显眼。 林小夕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等下课就来了食堂吃饭,不止自己坐到了他们后面一排的位置上吃,还拉上了两个小姐妹一起围观。 薄斯年背对着她们坐着的,似乎并不知道后面的情况,只看见陆宁一张脸越来越红。 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了林小夕八卦的目光,很快吃完了饭,看向薄斯年时,他也已经吃完了。 学校食堂里的口味并不大好,相比吴婶的手艺差了不止一点,但他真的太久没有这样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他也没吃出多少味道来,几乎是看一眼陆宁下一口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吃完的。 陆宁起身,示意食堂外面:“您再坐会,还是我再带您去别处看看?” 她嘴上这么说,面上有些着急的表情,却更像是:“你怎么还不走。” 第598章 陆薄番外 这次他绝不再留遗憾 薄斯年起身跟她一起出去,走到外面时,陆宁给他指了下宿舍的反方向。 “您沿着这条主道一直走,就可以出学校,如果需要和学校领导再聊聊的话,教务大楼也在这条主道旁边的。” 薄斯年面色为难:“你忙吗,我不大熟。” “有点,”陆宁毫不迟疑应声。 意识到自己反应大了点,她又缓了缓语气:“我们中午需要回宿舍午休,会有宿管查寝,因为快高考了,下午的课也都是满的。” 她显然不大愿意和他多待了,又示意前面:“我们主任从那边过来了,他应该是来找您的,您有其他需要了解的,也可以再问他。” 薄斯年看出来了她突然的防备,他刚刚明明已经很隐忍了,到底是哪个地方,还是让她感觉到了不安吗? 他点头,道了声谢,没再阻拦她。 陆宁应了声“不用谢”,回身往宿舍楼的方向走,没再看他。 薄斯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远,掌心不受克制地一点点收紧,手背上青筋暴露。 所以,他真的再次见到她了,在他们还未曾相识的时候,在她还未曾经历半点伤害的时候。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这也绝对是他之前连想都不敢想象的梦境。 但如果此刻并不是梦,而是他的人生真的有了第二次机会,那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再对她留下一星半点的遗憾。 陆宁能感觉到背后那道视线还一直在,她步子越走越快,无来由感觉到不踏实。 刚刚吃饭的时候,那个男人就一直盯着她看,哪怕她一直低着头,她也不是不知道。 之前在教室里,她看他第一眼的时候,也是那样,那个男人就直直地看着她,眸色泛红,似乎有什么东西满到要溢出来。 他那样的眼神,她怎么都觉得,不像是面对着一个陌生人该有的眼神。 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既然是学校让他来听课的,也是主任让他参观学校的,那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骗子。 她脑子里想着事,突然有人拦到了她前面,她冷不防就撞到了眼前人胸口,眼前直冒金星。 身后的薄斯年,已经被主任请去教务大楼喝茶了。 陆宁突然被人拦住,火气“噌噌”就往上冒,抬头正要骂人,就看到了高她一个头的齐嘉煜。 她气不打一处来:“路这么宽你不走,拦我干什么?!” 她再往他身后一看,就看到许一站在后面不远处,正幸灾乐祸地看好戏。 林小夕也跟两个室友走近过来,在一旁围观。 齐嘉煜个子高,站她面前眉头一皱,颇有点训小孩子的味道。 “你认识那个男人?他约你吃饭的?” 林小夕在一旁“啧啧啧”,看得饶有兴致。 陆宁被他这幅兴师问罪的模样气笑:“你有病吧,我跟他吃饭关你什么事?” 齐嘉煜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却并不觉得理亏:“那种老男人,最会花言巧语哄你这种小姑娘了。 下次他再要参观学校,你让我去带他,我是生活委员,学校我比你熟。” 陆宁“哦”了一声,不想多搭理他这些莫名其妙的歪理,绕过他继续往前面走。 齐嘉煜气得还在后面说:“你就是心思简单,他那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看看,他看你那是什么眼神。” 陆宁步子顿住,原来不止是她自己觉得,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啊。 她回身挥手赶齐嘉煜:“好了好了,回你的宿舍去吧,管得宽。” 齐嘉煜面露不满:“我那也是为你好。” 林小夕一个劲地开始搓手臂,旁边两个女生也偷偷笑起来。 许一走近过去,抬手搭了他肩膀:“走了,回宿舍了。你说话收敛点,别让老师听见了说你早恋。” “滚。”齐嘉煜将他手臂推开来,跟他一起往另一边走了。 等陆宁回了宿舍,几个室友就都围了上来。 林小夕最先逼问,拿了支笔架到了她脖子上:“从实招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 陆宁伸手将那支笔推开来,被几个室友团团围住。 “就围着学校看了一圈,再吃了个饭啊,还能有什么。” 林小夕笑出声来:“我都还没说问的谁啊,你怎么不认为,我问的是你跟齐嘉煜呢?” 陆宁愣了一下,面色生红:“懒得理你们,你就成天看小说,成天幻想去吧。” “我倒是想幻想一下啊,可人家是约你吃饭,又没约我。”林小夕面色颇为遗憾。 她回想了一下:“不过我怎么感觉,他像是对你一见钟情了啊?连齐嘉煜那种榆木脑袋,都说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其他几个室友酸溜溜地附和:“我也觉得,快说说,你是怎么把他给拿下的?” 外面就寝的铃声响起,随即是走廊上宿管的声音:“午间就寝时间,不要再说话了!” 几个室友不甘心地散开来,回了自己的床上。 陆宁藏在枕头下面的手机响了一下,点开就收到了林小夕发过来的一张图片。 偷拍的角度,是她跟薄斯年站在食堂外面,面对面说话的画面。 她歪头看一眼,就看到旁边上铺的林小夕,得意地冲着她笑。 陆宁背过身去,背对着她睡觉,闭了会眼睛又睡不着。 到底是没忍住,她将手机又拿出来,捂到被窝里点开那张照片,再放大了一下。 照片里她个子才勉强到那个男人的肩膀处,她估摸着,那男人应该接近一米九,比齐嘉煜还要高了。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会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她呢? 好像回想起来,又也并不像是有恶意。 她将手机丢开来,翻来覆去睡不着,伸腿将被子卷成一团,再盯着上铺的床板看。 脑子里总是反反复复想起那一幕,她在教室里回头,第一眼看到他时,他有些泛红的眸子。 完了完了,又要失眠了,下午还有最头疼的化学课,又得打瞌睡了。 她闭上眼睛开始数羊,羊数完了,起床的铃声也响了。 顶着一双熊猫眼去教室,她看着旁边的林小夕,活生生看出了两个人影来。 林小夕出声调侃她:“不是吧,人还在后面呢,你这就相思成疾了?” 陆宁条件反射般立刻往后面去看,果不其然,那个男人居然还没走,又气定神闲地坐到了最后一排。 第599章 陆薄番外 薄先生是不是认识我? 陆宁回头去看,薄斯年的视线不偏不倚,就又落到了她脸上。 她触电般立刻将视线移开来,回过头去。 又是那种眼神,又是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 她要崩溃了,到底学校为什么要一直让他在这里听课,难道注意不到,全班女生的注意力都到他身上去了吗? 林小夕也看出问题来,奇怪地看着她:“不过他为什么好像真的一直在看你?” 陆宁有些头疼地趴到了桌子上:“我也不知道,我也很纳闷,上午就因为他耽误了半节物理课。” 林小夕拍着她后背安慰她:“没事,你妈不是帮你请了家教吗,晚上补补不就行了。” 这一下午的课有些难熬,后面那道视线一直都在。 好不容易到放学,陆宁家离学校不远,是走读,只在宿舍午休,所以不在学校上晚自习。 她跟林小夕还有齐嘉煜都一样,住同一个别墅区,算是特意买的学区房,都是走读。 三家来往也比较密切,所以经常是放学的时候,来一方的家长接三个人就行了。 他们一起出了学校,齐嘉煜哥哥的车就已经等在外面了。 齐嘉煜帮她们开了后座车门,让她们先上去,自己再上了副驾驶。 陆宁上了车,跟前面的男人打招呼:“嘉木哥。” 齐嘉木从后视镜里含笑看她们:“旁边篮子里有水果,洗过了,饿了就先吃一点。” 林小夕脆生生应了句:“谢谢嘉木哥。” 陆宁一边打开篮子,一边附和:“嘉木哥最好了。” 齐嘉煜一听陆宁这话就不乐意了:“我哥有女朋友了,他再好你也别指望了。” 林小夕一言难尽地看他:“齐嘉煜,你这醋吃得越来越过头了啊。” 齐嘉木笑着,看破不说破。 他这个弟弟的心思,他也知道,但好在成绩也一直稳定。 等高考完了,谈恋爱这种事情也没关系了,所以他们齐家也并不多管。 车行半路,齐嘉木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没戴耳机,直接开了扩音。 电话接通,他先开了口:“知舟,回国了?” 那边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刚落地北城,你最近过来吗?不来的话,我来海市找你聚聚?” 齐嘉木思索了一下:“医院忙得很,最早看下周有没有时间,你方便过来的话,叫上谢正一起来。” 陆宁啃着水果,没去细听电话那边陌生的声音,跟林小夕低声聊天。 那边又说了几句,齐嘉木应了声“行”,就挂断了电话。 车开进小区,林小夕家别墅在最外面的一栋,先下了车。 车往里开,齐嘉煜回头看她:“你去我家吃饭吗,我让阿姨晚上做你爱吃的排骨。” 陆宁摇头:“不去了吧,我妈说晚上有客人来,还等着我回去。” 齐嘉煜“哦”了一声,又觉得不大甘心:“要不我去你家吃吧,你妈不是给你请了新家教吗,我去旁听下。” 齐嘉木出声阻止她:“嘉煜,陆宁家里有客人,你改天再去。” 齐嘉煜没再多说,嘀咕了一句:“我也就随口一说。” 齐嘉木先送陆宁回去,等她下车,才一本正经看身边人:“嘉煜,注意分寸,一切以高考为重。” 齐嘉煜往后一靠,闭上眼睛睡觉:“知道了。” 陆宁按了门铃,里面保姆袁嫂立刻出来开门。 她看向前院停着的一辆宾利,有些诧异地问了一句:“客人来了?什么人啊?” 袁嫂笑呵呵神秘兮兮地应了一句:“听董事长说,是薄氏的总裁。” “薄氏?北城那个薄氏?”陆宁步子顿住,多看了眼那辆车。 纵然陆成弘不大跟她说商场的事情,她懂得的也不多。 但再怎么不了解的人,也几乎没有不知道薄氏的,整个北城乃至国内,那也是最大的一家商业集团了。 陆氏虽说也是国内排得上号的大企业,但也只到百亿资产,可人家那是万亿了。 等着跟那边合作的人,大概能绕北城个三五圈了。 陆氏这些年也没少争取,但能跟薄氏合作上的,也就是对方分公司的一些小单子。 现在薄氏的总裁亲自上门跑这里来,怎么听都有些诡异。 陆宁下意识就问了一句:“我爸没说出什么事了吧?” 袁嫂应着:“董事长没说,那位过来也很有礼貌,不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陆宁也没再多问,换了拖鞋往里面走,怎么感觉今天怪事这么多? 进客厅时,客厅里没人。 陆宁走到沙发边倒了杯水喝,隐约听到厨房里有声音传出来,夹杂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仔细一听,又好像有点熟悉。 奇怪,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一口水到嘴里,还来不及咽下去,厨房门打开,里面温琼音一边说话一边出来。 “您说这怎么好意思,我来拿就行了,您是客人,真的不用您帮忙。” 陆宁一看在温琼音前面拿着碗筷走出来的那个男人,一口水突兀地咽了一半吐了一半,再是猛然一阵咳嗽,整张脸红白交加。 温琼音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过来,帮她拍着后背:“你看你这孩子,怎么喝口水都能呛着。” 薄斯年放下碗筷也走近过来:“没事吧?” “没,没事。”陆宁顺了老半天气,才说出话来。 薄氏总裁?他? 温琼音看她面色恢复了,这才介绍道:“这位是薄先生,打个招呼,薄先生比你也大不了很多,你叫哥哥也行。” 薄斯年有些不大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陆宁差点又呛到了,努力平静开口:“薄先生好。” 薄斯年看着她:“我们见过的,上午在你学校。” 这顿饭算是吃得气氛融洽,陆成弘尤其高兴,刚刚在客厅随便聊了聊,薄斯年就说正好有份合适的合同,可以跟陆氏签。 陆成弘心情很好,看薄斯年偶尔找陆宁说几句话,大概也看出来,他们年轻人更有话题聊。 饭后薄斯年要离开,陆成弘正好接电话,就索性让陆宁送送他。 陆宁将人送到外面,薄斯年走到车边,却并不上车,后背倚靠着车门垂眸看她:“我听你爸妈说,你晚上还补课?” 陆宁点头,就听到他再说了一句:“学习重要,身体健康更重要,晚上要休息好,别太累着了。” 陆宁一时没应声,隔了半晌问他:“薄先生是不是认识我,之前见过我?” 第600章 陆薄番外 你注意尺度啊 薄斯年看着她,她到底还是起疑了。 他努力想克制,却又无奈地发现,自己根本克制不了。 他从未奢望过还能见到她,可如今却又这样真真切切地再次得到了见她的机会。 从他到学校再看到她的那一眼开始,他就再不希望她离开他的视线了。 因为不确定下一秒或者什么时候,她是不是就真的彻底消失不见了。 因为很清楚,如今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他害怕她会排斥他,厌烦他,可刚刚一到黄昏要回去时,还是根本忍不住又来了她家。 陆宁索性直言:“您别介意,或许是我的错觉,但我感觉您看我时,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见我。” 薄斯年生出了些紧张,应得有些含糊:“算是吧,算是见过。” “可我认为应该没有,我从不记得,我见过薄先生,您大概可能认错人了。”她这样一认真说话,就有了些那几年的模样。 尽管如今,她年纪还这样小。 薄斯年有些无言以对,没过脑子就应了一句:“你长得有些像我妹妹。” 陆宁:? 薄斯年顺着往下说:“五官有几分像,我见你就觉得有点亲切。 今天会到你家来,也确实是因为有跟陆氏的合作,你别误会,我没有任何恶意,也没有任何企图。” 他把话摊开了说,倒是陆宁感觉有些不大好意思了,似乎自己小人之心了。 她松了口气,却又无来由有一瞬间的几分失落,原来还确实是多想了。 薄斯年大概看出来她很不自在,拉开车门道:“那我就先走了。” 她点头:“好,路上小心。” 车子驶离,她在原地多站了一会,摸了摸脸,有些热。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反复着他那句话。 “你长得像我妹妹,我没有任何恶意,也没有任何企图。” 也是,他那么年轻都是总裁了。 对她一个未成年人,还能有什么企图。 就算把她卖了,跟薄氏相比,也好像卖不了几个钱吧? 她卷着被子,有些懊恼地盯着落地窗外的月色,她到底为什么要问他那么尴尬的问题? * 牧辰逸别墅。 牧辰逸跟薄斯年在沙发上相对而坐,随即一口咖啡喷了出来。 “未成年?薄大少,你如果工作压力太大,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 薄斯年面色毫无波澜地看向他:“我说认真的。” 牧辰逸面上是大写的错愕:“我也是说认真的,虽说金钱是万能的,但人生而为人,咱还是先得做个人。” 薄斯年显然丝毫不觉得有愧:“虚岁十七了,离成年也差不了多久了,这个不是问题,等等就长大了。”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一本正经面不改色地说冷笑话的? 牧辰逸语重心长劝导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你还有顾琳琅,别折祖国的花骨朵啊。” 薄斯年蹙眉,有些不耐:“别废话,说正事,怎么样可以最快接近她,又不让她生疑反感?” 牧辰逸再喝了口咖啡,平稳了一下惊魂未定的内心:“这个,咱真不能下手啊,太小了。” 薄斯年起身往外面走:“算了,我自己想。” 牧辰逸起身跟他出去:“你不会认真的吧?” 薄斯年“嗯”了一声,出了别墅。 牧辰逸颇为委婉地提醒了一句:“我也没法多拦着你,你注意尺度啊,弄不好可是触犯法律的。” 薄斯年顿住步子,回头看他,看起来有点想揍他。 牧辰逸有些哭笑不得:“好好好,我也不跟你多开玩笑。 这人家既然已经对你有点抵触了,凡事欲速则不达,你最好是晾她两天,别一直去找她,小姑娘家家的胆子小。” 薄斯年解了袖扣,终于听到他说了句有用的,到底还是放弃了动手的冲动,开车离开了。 车子消失在了别墅外面,牧辰逸憋了这么久,终于再也忍不住爆笑出声。 他之前说什么来着? 这男人年纪大了单身久了,是真的容易产生不良嗜好的。 他回到客厅,到底是没忍住给薄倩倩打了个电话过去。 “你要不来趟海市吧,劝你哥想开点。他看上了个十六岁的未成年小姑娘,打算来真的。” 那边这个点玩得正乐呵,电话里有些嘈杂。 隔了半晌,薄倩倩声音才传过来:“你说什么,姑娘?我哥谈女朋友了,还有这好事?” 牧辰逸应声:“对,十六岁,未成年。” 薄倩倩短暂的静默后,语气有些同情:“牧哥哥,有病的话还是要及时去治。” 牧辰逸显然很认同:“对,我也是这么跟他……” “我说你。”薄倩倩很笃定地打断了他的话。 牧辰逸蹙眉:“不是,我说真的。” 那边显然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要不我跟牧叔叔或者知舟哥说一声,让他们给你物色个合适的医生吧,你有什么要求吗?” 牧辰逸气得想拍桌子:“我没病,我好得很。我说的千真万确,不信你去问你哥。” 薄倩倩不耐地拒绝:“我还想多活两天,这么说吧,我哥看上个未成年,还没你看上个新生儿的可信度高。就这样挂了。” 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挂断声,牧辰逸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信算了,以后等薄大少把人带回去了,有他们薄家人后悔的时候。 反正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了。 不过想想他也好奇了起来,现在连十六岁的小朋友,都有这么大本事了吗? 北城那些女人,清纯的妖艳的各式各样,手段算是五花八门都用尽了,也没见谁真傍上薄斯年。 那位一直以“薄斯年娃娃亲”自诩的顾琳琅,唯一一个还算有点名分的,好像还连跟薄斯年牵手都没有过。 怎么办,突然好好奇,那个未成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明天得去联系个私家侦探,看能不能挖出点什么惊人内幕出来。 薄斯年开着车,冷不防就打了个喷嚏。 没感冒啊,难道陆宁也终于开始念叨他了? 前一刻牧辰逸“晾她几天”的教诲很快被他抛掷脑后,他到底是又没忍住,将车开到了陆家别墅外面,看着陆宁卧室的灯光,就在车里睡了一晚上。 睡得天色亮起时,他突然听到有嘈杂的声响,再是脚步声往这边过来,他立刻就惊醒了。 第601章 陆薄 薄斯年得知宋知舟回国 薄斯年立刻启动车子,想掉头离开。 但已经来不及了,温琼音正送陆宁出来,远远就认出了铁艺门外薄斯年的车。 她诧异了一下,立刻加快步子就过来了。 薄斯年走不掉了,只能下车,神色如常打招呼:“阿姨早。” 温琼音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薄先生早,您这么早过来,是来找我先生有事吗?” 陆宁背着书包从后面出来,她本打算直接走的,又觉得不礼貌,还是停下来跟薄斯年打了个招呼。 薄斯年面色有些不自然:“我刚好也住这边,路过这里。” 温琼音笑着点头:“这么巧,您吃过早餐了吗,要不要进去吃点?” 他四处都是房子,会住在这也并不奇怪。 何况这个别墅区地段好,确实离薄氏海市分公司也近。 “不用了,吃过了。”他摇头,视线落到了陆宁身上。 “我去公司,刚好能经过市一中,需要我顺路送你吗?” 话题突然转向了她,陆宁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不用,谢谢薄先生,我还约了我同学。” 温琼音笑着:“不麻烦吧?” 薄斯年应了声“不麻烦。” 陆宁低声开口:“妈,嘉煜还在他家等我过去。” “你去齐家还得走一段路,薄先生顺便捎上你,你早些去学校还能多看会书。” 温琼音说着,再跟薄斯年道谢:“那就麻烦薄先生了。” 高考前夕,争分夺秒也不是说说而已,时间确实很宝贵。 何况温琼音也能看出来,齐嘉煜对陆宁有些想法,这眼看就要高考了,她有些担心这两孩子来往太多了,分了心耽误了学习。 至于薄斯年,她理所当然认为,他跟陆宁肯定不会有什么的,毕竟这年龄和阅历的差距摆在这里。 薄斯年帮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那上车吧,别迟到了。” 陆宁道了声谢,将书包拿下来再坐了进去。 温琼音在车外嘱咐她:“到学校好好听课啊,别又跟着林小夕玩去了。” 薄斯年上了车,陆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撵她:“好了好了,妈你进去吧,我知道。” 温琼音看向车子驶离,这才回身进了别墅,并没太把薄斯年的事情放在心上。 车刚开出别墅区,齐嘉煜就打了电话过来。 陆宁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按了接听,那边声音传过来:“你别来我家了,我让我哥开车过来你那边,省得你走路。” 身边坐着个半生不熟的人,陆宁声音低了点,有些拘谨:“不用麻烦你了,我坐了别人的车过去。” 那边听着她这奇怪的语气,静默了两秒才应声:“谁的车啊,你说话怎么跟只蚊子似的?” “反正不用麻烦你了,那就这样我先挂了。”陆宁急着挂电话,担心他又说些有的没的。 薄斯年隔得近,电话里的声音他或许也能听到。 齐嘉煜对她的事情尤其敏感,扬高声音追问了一句:“我说不会又是那个老男人吧?你也不怕他把你卖了?” 陆宁差点就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那个……” 她忍,身边还有人,她不能口不择言。 她到底还是没再说下去,直接挂断了电话。 车里安静了下来,她也不知道刚刚那话,他听到了没有。 薄斯年面色微微抽动,老男人,老。 但他仍是正常开车,当什么都没听到。 陆宁无来由觉得心虚,好像是自己骂了他似的。 她还是没忍住,侧目小心看了他一眼:“你,没听到吧?” 薄斯年含笑看她:“听到什么?” “没,没什么。”她连连摇头,将手机放回了书包里。 薄斯年看向她书包里露出来的餐盒:“还没吃饭?” 陆宁立刻将书包合上:“不小心睡过头了,我带到学校去吃。” 她以前都是这样的,早餐带在车上吃,这样也能多睡会。 高三功课太多,真的太缺乏睡眠了,能多睡十分钟都尤其幸福。 但在他车上,她不好意思直接吃。 导航提示前方事故堵车,薄斯年左转换了条路,再开口:“没事,你可以直接在这吃,你妈还说让你去学校多看会书。” 她也没多客气,想着等下去学校还要补试卷,还是把餐盒拿了出来。 早餐是一盒温的鲜牛奶,一个鸡蛋和一盒奶黄包。 她吃到一半,感觉身边人在看着她,立刻侧目,就正好看到薄斯年避开了视线。 这个男人,怎么有时候显得极其正常,有时候又显得极其奇怪? 他开车居然还看她吃早餐,这样真的让她很担心行车安全。 嘴里嚼着半颗鸡蛋,她有些费力地咽下去,出于礼貌问了他一句:“你早餐吃饱了吗,要再吃点吗?” 他用着极其平常的语气,应了声“好”。 陆宁立刻头大,他难道听不出来,她只是客气一下问一句而已吗? 鸡蛋她吃完了,牛奶她喝过了,只剩下两个奶黄包了。 他在开车,不方便拿筷子,也不能直接用手抓吧。 话已经问出口了,她硬着头皮夹了一个奶黄包递过去:“只剩这个了,你要吃吗?” 薄斯年轻点刹车,将车速降了点,再偏头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 随即他将身体坐回去,继续若无其事地开车。 陆宁呆呆看向被他咬了一口的奶黄包,她手上还保持着拿筷子伸向他那边的姿势,从手指到肩膀都僵硬了。 她还没回过神来,薄斯年已经偏头过来,将另一半也吃掉了。 随即他颇为诚恳地赞赏了一句:“味道不错。” 陆宁将筷子收回去,脑子里跟塞了浆糊一般,有些手忙脚乱地将餐盒收拾了。 越是想要冷静点,她一张脸就越是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救命,她为什么要反应这么大。 他在开车,自己不好拿也很正常啊,筷子也是她主动伸过去的啊。 是她自己问他吃不吃的,所以他吃了也很正常啊。 她一句话也没说了,一直到车子在学校门口停下来,她道谢下车再进学校,自始至终都没敢再看薄斯年一眼。 薄斯年看向她背影消失在校园里,一直冷静的面色,终于没绷住,露出笑意来。 掉头离开,牧辰逸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哥回国了,我今天回北城,你一起回去吗?” 第602章 陆薄 他一直就叫牧知舟 薄斯年笑意凝固在脸上,他笑不出来了。 半晌他才问那边:“你哪来的哥?” 牧辰逸语气有些莫名其妙:“就我表哥啊,牧知舟。” 薄斯年更加笑不出来了:“不是还没相认吗?” 那边静默了两秒,大概以为他还在睡觉:“你没睡醒就再睡会吧,我晚些再打给你。 啊也不用,你就说你回不回北城吧,不回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这个时候,宋知舟不是才二十二岁,才刚进医院当医生吗? 他跟牧家,还远远没到相认的时候。 他追问了一句:“是你舅舅的儿子,牧叔叔跟尹阿姨的儿子?他什么时候回牧家的?” 那边有些跟他聊不下去了:“你在说什么,就我舅舅的儿子啊,生在牧家长在牧家,哪来的什么相认?” 薄斯年掌心缓缓紧握,他如今回到了九年前,却又并不是简单地回到,很多事情都并不一样了。 那宋知杰呢,那个撞死他养父母的宋知杰呢? “你还有哥哥吗,或者说你表哥还有弟弟吗?” 牧辰逸很怀疑他在开玩笑:“没有啊,什么哥哥弟弟的,我跟我表哥都是独生子。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你睡醒了再聊。” 不待他再多问,那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薄斯年突然想起了他的养父母,那他们呢? 宋知杰并不存在,那他们也没出事吧? 还是说,他也并没有被收养这回事了。 他脑子里突然闪现,昨天翻手机通讯录时,一个熟悉的备注名。 他立即将手机拿出来,急切地重新翻看联系人,视线停留在“养母”那两个字上,他手猛然僵住了。 他伸手触碰那两个字,呼吸似乎都凝滞了,手止不住地发抖。 所以思念的人都还在,一切的遗憾也都没有了吗? 宋知舟一样,他也一样,陆宁也一样。 他们最亲最爱的人,都陪在了身边,并没有离开。 他急切而紧张地拨通了那个号码,那边接听得很快,熟悉久违的声音传过来的那一刹那,他一颗心狠狠颤动。 “斯年啊,工作不忙了?” 薄斯年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露。 他喉咙里如同堵了棉花,许久才试探着叫了声:“妈?” “诶,晚上要是忙完了,就来爸妈这吃饭,地方还记得吧?要不要我让你爸给你发个位置?” 那边声音温和含笑,在手机里清晰传过来。 薄斯年手越抖越厉害:“我现在就过来,您发位置给我。” 那边说了声“好”,很快微信里就有位置发了进来。 蔚宣的电话打了进来,是公司里的事。 薄斯年直接挂了电话,打开了微信里收到的位置,就立刻开车去那边。 车开到半路,陈叔又打了电话进来,这个点,公司大概都乱成一锅粥了。 陈叔昨天还说,今天上午有集团会议。 薄斯年不管不顾地又按了挂断,只顾着开车,看向导航上越来越近的那个位置。 车开到了一栋别墅外面,岑玉已经站在铁艺门外等他了。 一看他下车,她立刻迎了过来:“这孩子,这个点怎么来这了?是有事吗?” 她身后方兴文也迎了出来:“早餐吃过了吗,屋里还有,先进去吃点吧。” 一对中年夫妇,就这样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似乎真的从未离开过。 薄斯年喉间哽着,说不出话来。 进去后,岑玉就大碗小碗地将厨房里的东西搬出来,一边跟他说话。 “以后别找保姆过来了,爸妈在山村里过习惯了,也不需要别人来照顾,你啊,多操心你自己。” 薄斯年一句话没说,坐在餐桌边,眼眸有些泛红。 岑玉帮他盛着粥,继续说着:“你选的这房子倒也清静,就是大了些,我们两口子住的也浪费。 你生父母那边,都还好吧,公司的事情还顺不顺利?” 她看薄斯年一直不回答,也不吃东西,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都不说话?” 薄斯年隔了半晌才开口:“我吃过了,我父母……没为难你们吧?” 岑玉笑着在他对面坐下来:“这是什么话? 薄董事长跟太太那么好的人,当年你十五岁回薄家后,薄家就一直对我们两口子千恩万谢的,哪来的什么为难?” 薄斯年坐了一上午,一直到在这边吃了午饭,才回了公司。 那边蔚宣一个人忙得团团转,一直都是工作狂魔的总裁,居然一夕之间突然玩失踪了。 整个董事会都在找他这个特助要人,他都要急疯了。 在他第n次拨通薄斯年的电话时,薄斯年出现在了他面前。 蔚宣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随即长长吁了一口气:“总裁,您来了。” 终于来了,可算是来了,再不来他就要被那帮董事会逼死了。 薄斯年扫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一摞文件。 进了总裁室,他坐下翻开文件,是关于下个季度的运营计划,有三个备选方案。 他只粗略扫了一眼,随即推还给了蔚宣:“全部驳回,我明天会做出一份新的运营计划,交给董事会。” 蔚宣愣在原地,片刻才小心询问:“总裁,这是整个董事会这段时间连夜策划出来的,确定要……全部驳回吗?” 何况这运营方案,董事会一起商议时,薄斯年也参与了。 薄斯年看他不走,显然在质疑他的决定。 他抬指敲了敲办公桌,看向蔚宣:“要不你来?” 蔚宣一个激灵,立刻拿起了文件:“总裁说笑了,那我就先去转告董事会了。” 蔚宣刚转告了他的话下去,不出半小时,董事会就闹翻天了。 三个方案全部驳回,合着整个董事会一个多月的心血,就这么白费了? 身为董事会中的元老,也是素来跟薄斯年最针锋相对的一个,薄二叔第一个冲来了总裁室讨要说法。 “大侄子啊,年轻气盛没什么不好,但你也不能这样冲动行事,寒了诸位老董事的心啊。” 薄斯年身体后倚在座椅上,看向眼前一脸气愤的中年男人:“我有权力驳回并重定方案,也会承担相应的责任和后果。” 薄二叔气得一时口不择言:“诸位老董事都有几十年的集团管理经验了。 你说驳回就驳回,短期内难道还能有更好的方案吗?公司亏损了,谁来担责。” “我担。”薄斯年淡声打断他的话。 “二叔似乎很不相信我,那不如这样,我拿我手里一半的股份,就押这一次的方案。二叔手里股份不少,有兴趣也试试吗?” 第603章 陆薄 薄斯年暗暗吃醋 薄二叔本来是过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薄斯年会突然敢拿出这么大的赌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薄氏的股权,薄斯年和薄鸿祯占最多,两人各持股三成。 其次是薄二叔持股两成。 其他股东持股总和,则是剩下的两成。 现在薄斯年说拿出手上一半的股份,来押这一次的方案,也就是一点五成的股份。 这个数目,已经价值千亿了,近乎抵得上薄二叔手里的股份了。 薄二叔面色僵了僵:“大侄子,你这是开什么玩笑?” 薄斯年低笑:“我言出必行,对我手里的方案有十足的信心。 这个赌注,是我给整个薄氏和董事会的保证。那二叔呢,有这个自信吗?” 薄二叔自然不会乐意,他手里的股份本来就比薄斯年少,这几年一直想尽了办法,想收购其他股东手里的股份。 他要是再让出一成,那他就彻底没法跟薄斯年争了。 他面上有些挂不住,低斥了一句“天真”,就回身出去了。 薄斯年这一个决定,让整个董事会从上一刻的震怒,迅速转为了震惊。 一点五成的股份做担保,董事会再大的怒火也消了。 倒是都暗暗等着看这个年轻冲动的总裁,事后怎么收场。 薄斯年放下话,使用他拟定的方案,下个季度的盈利如果不能超百分之十,他手里的一半股份,就交由董事会和股东会共同处置。 至于薄二叔,除了看戏,他手里的股份捏得死死的,半点不乐意拿出来对赌。 这个赌注一下,薄斯年隔天出了方案,董事会直接近乎全票通过了。 虽然年轻,到底也是有足够实力的,他的方案不可能有大问题。 但要让盈利超百分之十,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穆雅丹得知了这件事,急得赶紧让薄鸿祯阻拦他。 薄鸿祯却是并不担心地只笑:“董事会那帮老东西,一直不温不火地挤兑他看不上他。 就该下个重注,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胆识,这才是我薄鸿祯的儿子。” 穆雅丹仍是极不放心:“这要是赌输了,可不就是便宜了他二叔?” 薄鸿祯笑而不答,敢下这样的赌注,如果没有必赢的把握,那就真的如董事会猜测的那样,他只是冲动不自量力了。 真要是那样的话,这股份就算现在不丢,以后也只怕守不住。 * 方案确定下来后,薄斯年重新约见了莫思远,合同也顺利谈了下来。 蔚宣惊得目瞪口呆,但他不知道,在薄斯年的记忆里,他跟莫思远早已是很多年的至交了。 关于这位莫氏老总的喜好,薄斯年比谁都清楚。 合同谈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莫思远因为临时有事,就并没跟薄斯年一起吃晚饭了。 董事会那边得了消息,说是要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薄斯年没去,直接要蔚宣找个借口推了,自己开车径直去了市一中。 他也就两天没过来,却感觉似乎又好久没见她了。 这两天忙着运营方案和谈合同的事情,他两夜都近乎没合眼了。 好不容易到现在,才终于算是忙完了这边的事情,可以回北城了。 车在市一中门口停下,还没到放学的时间,校门口出入的人还不多。 他的车显眼了些,门口的保安总是往这边看。 在他旁边不远处,还停着辆车,大概也是来接学生的。 那车的车窗打开了一半,他看了一眼,能看到驾驶位上男人的侧脸。 感觉有点眼熟,一时又也想不起来。 等了十多分钟,出来的学生就渐渐多了起来。 高中是寄宿制,走读的学生占少数,所以虽然到了放学时间,出来的学生也并不是特别多。 齐嘉木坐在车里,远远看到陆宁跟齐嘉煜几个人走出来,就将车开了双闪。 薄斯年才意识到,身边这辆车里的人,是陆宁认识的。 他思索着要不要下来叫她,陆宁就已经注意到了他这边。 她正打算上齐嘉木的车,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薄斯年开了车窗,她走近了,先开了口:“薄先生,又这么巧。” 他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借口,索性也没找了:“我下班回去,想着可以顺路来接你。” 陆宁被他这话说得有些脸红,身后不远处齐嘉煜的目光,尤其地不痛快。 他看陆宁不回去,就直接走了过来叫她:“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都开始下雨了,我们先过去上车。” 薄斯年看向齐嘉煜,再看向陆宁问了句:“你同学?” 陆宁有些尴尬地点头:“嗯,同班同学。” 他含笑跟齐嘉煜打了声招呼:“你好。” 齐嘉煜隐隐觉得不舒坦,明明他是站着的,这男人是坐在车里的,他却无来由感觉气势被他压了一截。 他感觉肯定是因为这个男人年龄大,老男人气势肯定足了。 他应了句“你好”,就伸手去拉陆宁的手臂:“走吧。” 薄斯年推开车门下了车,撑开了一把木质黑伞,绕到了陆宁这边来,将伞面倾斜到她这边,帮她挡了雨。 其实雨才开始下,还很小,才偶尔滴几滴。 齐嘉煜一直说下雨,也是想找个理由催陆宁走。 薄斯年看向齐嘉煜:“谢谢你了,我刚好要去她家,我带她回去就行了。” 齐嘉煜大概还是头一次抬头看人,他个子也一米八了,别说是高中生里,就是外面的成年人,比他高的也并不多。 他有些冷淡地“哦”了一声,再问陆宁:“那你跟他回去,我就先走了?” 薄斯年帮她开了副驾驶车门:“先上车吧,外面风大。” 陆宁侧目去看齐嘉煜:“那你先回去,你卷子我晚上给你送过来。” 齐嘉煜又“哦”了一声,回身就走了。 陆宁上了车,薄斯年开车,沉默了半路,她还是觉得有些紧张。 也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生疏不自在,就是有点紧张。 她没话找话说:“你们公司也刚好这个点下班吗?” 他应声:“今天在外面谈合同,所以下班早一点。” 又没话说了,陆宁索性看向车窗外,欣赏外面什么都没有的风景。 等到家时,已经是六点多了。 下车前,她还是习惯性地礼貌问了一句:“薄先生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毫不意外地,他又同意的。 这该死的礼貌,她为什么要问这一句? 第604章 陆薄 阿宁,你真的回来了吗? 等到家吃饭,照样是其乐融融。 温琼音跟陆成弘一直照顾薄斯年,怕他拘谨,要他多吃点。 但陆宁觉得,他绝对没有半点的拘谨,他完全比她还要自在。 倒是她这个女儿,显然被温琼音和陆成弘遗忘在一边了。 等吃完饭,家教老师就给温琼音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家里临时有事,今天来不了了。 温琼音一挂了电话就忍不住抱怨:“你说这有事怎么也不早点说,宁宁眼看就要高考了,今晚还等着她讲数学试卷呢。” 陆宁一边收拾了碗筷,一边应声:“那我去找齐嘉煜算了吧,他数学好。” 薄斯年想起在校门口见到的那个男孩子,就搭了句话:“高中数学不难吧,卷子我看看。” 看了看的结果,就是他临场发挥,给陆宁讲了两道题。 陆宁一直对数学的这类压轴题一知半解,可在他这种并不专业的讲解模式下,她居然听懂了。 温琼音简直喜出望外,当即端了水果饮料,请薄斯年带陆宁去书房说。 一张试卷仔细讲下来,就是两个多小时。 陆宁听完了,感觉她将齐嘉煜做过的试卷带回来,简直是多此一举。 她甚至开始飘飘然,感觉她数学成绩不好,不是智商和理解能力的问题,是没能遇上一个合适的好老师。 有道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所以她没忍住问了一句:“薄先生是不是有些其他方面的兼职?” 薄斯年将她试卷折起来,被她这话逗笑:“暂时还没有,你要是听得还习惯,我可以考虑接份兼职。” 陆宁颇为诚恳地接话:“贵吗?” “熟人可以打折。”他顺着她的话开玩笑。 融洽的气氛,在他不小心从她课本里抖出来一张试卷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陆宁面上笑意瞬间收住,立刻上手就想将试卷拿走。 卷子对折着,正好露出了上面的分数:“61”。 气氛静默了两秒,薄斯年笑着将试卷递给她:“刚好及格,你运气不错。” 她尬笑着连连点头,立刻将试卷重新折好,塞到了书架上。 随即薄斯年想到什么,幽幽再说了一句:“我记得我们那时候,数学满分是一百五。” 陆宁笑意再一次凝固,这么多年了,高考数学满分一百五,难道什么时候变过吗? 她红了脸,强自辩解:“我就数学不好,其他科目都好,而且我是艺术生,对文化成绩要求没那么高的。” 那张试卷到底被薄斯年又拿了出来,给她一道道讲解错题。 中途温琼音进来了一次,因为已经很晚了,她借口进来送了两杯茶。 但看他们讲题还讲得挺认真,她放下了茶杯,就笑呵呵地出去,轻声带上了门。 一下了楼,她眉眼都笑弯了,跟陆成弘低声说话:“真想不到薄先生还会这个。 可惜了他是生意人,要是真能给宁宁当家教,就再好不过了。” 陆成弘笑着:“你倒是想得好,薄先生要是留在这给你女儿当了家教,明天这国内的新闻头条,可就得换了。” 温琼音有些不大甘心:“我不也就说说而已,人家就算真愿意,他的时间谁请得起。” 她说着,又看了眼楼上的方向,真是可惜了。 她之前找了那么久的家教,好不容易选到的现在这个,教了这么久,效果也不大。 陆宁是美术特长生,绘画已经在去年年底就考试过了,成绩很好。 文化课成绩不出问题的话,就能顺利进北艺大了,可偏偏就这数学一直拖后腿。 她轻声叹息着,让陆成弘在客厅多坐会,就先回卧室了。 薄斯年给陆宁讲到最后一题,翻开课本给她指公式:“先代入这个……” 身边的人没回应了,他侧目看过去,发现她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她睡得很香,他抬腕看了下手表,才发现居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他素来不是习惯熬夜的人,可今晚都没发现这么夜深了。 灯光投射下来,她歪头惬意地睡着,露出来半张侧脸。 室内温度有些偏低,她时不时将手臂缩一缩,就这样没有任何防备地入睡了。 薄斯年没叫她,也没起身离开,看向落地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如果再过两年,如果他们真的能重新在一起,如果此刻这里是北苑的卧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他可以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可以偷偷或者光明正大地亲吻她。 但那是如果,不是现在。 她睡得沉,有头发滑落下来,遮在了侧脸上。 手上还拿着一支笔,她手臂枕在头下面。 房间里静悄悄的,薄斯年沉默坐了良久,小心伸手过去,长指将她脸上的那缕头发拨开来。 怕她突然醒来,他甚至紧张到连手都有些僵硬了。 她没有反应,仍是睡得安稳。 灯光下,她面色瓷白,却不是那些年的苍白,而是带着健康的红润。 他很仔细地看着,已经有太久,他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看过她了。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将心里填得满满当当的。 他看得失神,轻声开口:“阿宁,你真的回来了吗?” 回应他的,只有寂静无声。 薄斯年小心将她手上的那支笔抽出来,到底是克制住了想将她抱回卧室的习惯和冲动。 他盯着她看,眼睛有些酸涩,却又觉得有些新奇,忍不住低声笑了。 “还这么小,得等多久才能长大?” 她明明睡着了,却似乎听见了似的,微微蹙了下眉头。 薄斯年没再多待,已经很晚了,他再待下去,陆成弘跟温琼音该有想法了。 他下楼,陆成弘送他出门,连声跟他道谢。 薄斯年应声“不用”,告诉他陆宁在书房睡着了后,就上车先离开了。 他开车离开别墅区,经过保安亭时,有一辆车正从外面开进来。 都临近半夜了,出入的车很少,所以那辆车算是显眼。 那车正好和薄斯年的车擦肩而过,就在那一瞬间,薄斯年看到了后座上的那个男人。 极短暂的一眼,但他无比确定,他没有看错,那个男人是宋知舟。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蓦然收紧。 第605章 陆薄 薄斯年抱陆宁去医院 在薄斯年看过来的那一瞬间,牧知舟坐在车后座,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擦肩而过,极短暂的对视,牧知舟愣了一下。 这么巧,一来这就刚好遇上了? 他立刻叫前面开车的齐嘉木停车,再往外看时,薄斯年的车却已经直接离开了。 他觉得有些奇怪,刚刚明明都见到了,怎么着也应该会停车打声招呼才是。 齐嘉木停了车,从后视镜里看向后面离开的车:“怎么了,你认识的人?” “嗯,他可能是有事,走吧。”牧知舟将视线收回来,让齐嘉木继续开车。 齐嘉木回想起刚刚那一眼:“那车有点眼熟,我今天好像在哪见到了,是也住在这里面吧?” 牧知舟没再多想:“不清楚,他来这边出差,或许也住这吧。” 他想起牧辰逸前两天跟他说,薄斯年最近很奇怪,还看上了一个未成年小朋友。 刚刚那一眼,倒确实显得有点奇怪。 等改天有时间,再问问他。 到齐嘉木家时,齐嘉煜正在客厅里打电话:“我不管,你现在得帮我送过来,我还有一道题没写完。你要是不来,我就现在过去找你。” 陆宁趴在桌子上睡觉,被齐嘉煜一个电话吵醒,接了电话,他就要她送试卷过去。 她看了下时间,这个点都半夜了,齐嘉煜要是来她家,她妈肯定又得说了。 她有些头疼:“要不我明早帮你送过来吧,你早上去学校补一下不就行了。” 那边干脆利落地一句话:“不行,你说好了今晚给我送回来的。” 陆宁:“……”她怎么感觉,他越来越幼稚了? 她妥协:“好好好,我怕了你,现在给你送来。” 挂了电话,陆成弘就在外面敲门:“宁宁啊,别睡书房,早点去卧室睡。” 陆宁将手机放到桌子上:“好,知道了爸,你去睡吧。” 外面脚步声往另一边卧室去了,陆宁起身去开门,就看到陆成弘进了卧室。 她多等了一会,这才轻手轻脚地下楼出门,去了旁边的齐嘉煜家。 齐嘉煜站在铁艺门外等她,看她走过来,就质问她:“那男人去你家了?你爸妈也不管管?” 陆宁将试卷递给他,皱了眉头:“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进来吧,我买了好吃的。”他侧开一步,让她进来。 陆宁一边嘴上说着“晚上吃东西容易长胖的”,一边脚步已经往里面去了。 到玄关换了鞋再进去,她看向沙发上坐着的一个背影,习惯性叫了声“嘉木哥”。 沙发上的男人回过头来,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陆宁面色愣了一下,杵在原地有些尴尬。 齐嘉煜走近过来跟她解释:“我哥的大学同学,他来这边出差。” 陆宁挠了挠脖子,面上表情也微微拘谨了些:“哥哥好。” 牧知舟应声“你好”,他没大在意,但多看了她一眼。 齐嘉煜一边将纸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一边问陆宁:“吃辣吗,喝不喝可乐。” 陆宁暗暗点头,沙发上坐着的牧知舟,视线就看了过来:“这么晚了辣的冰的少吃一点比较好,对肠胃不大好。” 陆宁刚戴上一只一次性手套,求助的目光看向齐嘉煜。 齐嘉煜将餐盒打开,一边开口:“没事,只偶尔吃一次。他是医生,医生的饮食作息跟常人比不了的。” 牧知舟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阻拦的话,将电脑放在腿上,继续敲键盘。 陆宁感觉,这样晾着个陌生人在一旁,自顾自吃东西也不大合适,就问了一句:“哥哥要一起吃一点吗?” 牧知舟摇头:“我不用,谢谢。” 齐嘉煜一边啃着鸭脖,一边看着她:“你不用管他,他这人佛性到可怕。 晚上八点后不吃东西,早上六点起床,晚上九点入睡。工作拼命,饮酒适度,从不抽烟。” 陆宁缓缓张大嘴巴,真的有这么严谨的人吗? 意识到被谈论的对象还在旁边,她立刻控制住了自己惊讶的表情:“自律挺好的,挺好的。” 等吃完东西,齐嘉煜送了她回去。 事实证明,医生的话还是要听的,她第二天就出事了。 次日一早,陆宁照样六点起床,等收拾完吃了早餐,薄斯年就已经等在了外面。 她几乎是自然而然就上了车,坐稳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看着他说了声“谢谢”。 结果车行到半路,她肚子就开始绞痛了。 她早上一起来就拉肚子了,但现在不像是要拉肚子,就是腹痛。 她手臂下意识压在小腹上,低着头,想至少先忍到学校。 到时候去校医那里买点药,应该就好了。 她头埋得低,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了汗,嘴唇咬得有些发白。 薄斯年经过学校附近的商场,问她:“要买什么吗?” 她没应声,半晌才低应:“不用。” 薄斯年侧目看过去,才发现她手臂都抖了。 他立刻踩了刹车,将车停到了路边,倾身过去看她:“怎么了?” 她忍着疼,又有些难堪,面色红白交加。 “没事,只是肚子有点不舒服。” 薄斯年丝毫不委婉地问了一句:“生理期?” 陆宁一张脸涨得更红:“应该不是。” 他伸手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来,看到她面色冷白,额发都湿透了。 他下车从后面拿了块绒毯过来,盖到了她身上:“先忍忍,我带你去医院。” 陆宁牙关打颤:“不用,等会应该就好了,我没请假。” 他没应声,直接将车往医院里开。 到那边的时候,陆宁一张脸已经惨白了。 薄斯年沉着脸推开车门下车,绕去她那边开了车门,极短暂地迟疑后,就帮她解了安全带,将人打横抱了出去。 她后背都湿透了,整个人只觉得冷。 他将绒毯仍是盖在她身上,就快步进了就诊楼。 这样的一幕很是显眼,算是把四周的目光都引过来了。 陆宁疼得直咬牙,靠在他胸口,仍是觉得一张脸红得发烫。 有护士帮忙推了个推床过来,将人先带去了病房。 往病房去的走廊上,就正碰见穿着白大褂过来的齐嘉木。 齐嘉木看向推床上的人,立刻变了脸色:“怎么了这是?” 这一眼,薄斯年认了出来,他是宋知舟之前的那个同事,关系很好。 齐嘉木跟进了病房,内科医生过来做了检查,结果是急性肠胃炎。 医生表情严肃地看向陆宁:“是不是吃什么了?” 他话音刚落,牧知舟就进来叫齐嘉木:“你一个外科医生,怎么跑内科来了?让我找半天。” 第606章 陆薄 叫他哥哥,叫我薄先生? 薄斯年正端了热水进来,拿温毛巾帮陆宁擦脸。 陆宁将昨晚吃的东西告诉医生,再伸手想阻拦他,脸上热得发烫:“没事,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手上在打点滴,别动。”他连分寸都快忘了,自己坐到床沿,将她伸过来的手放回了床上,拿着毛巾帮她擦额上的汗。 这样近的距离,他毛巾伸过去时,牧知舟就正好从外面进来。 他一进来就看到薄斯年在给一个小姑娘擦汗,他感觉自己眼睛真的坏掉了。 没看错的话,这小姑娘就是他昨晚见到的那个,齐嘉煜的同学,不出意外就也是高中生。 他反应还不算太迟钝,立刻就想到了牧辰逸说的,薄斯年看上了一个未成年小朋友。 齐嘉煜回头看向牧知舟:“我一个熟人病了,过来看看,你先去我办公室坐会吧。” 牧知舟没应声,面上带着很重的诧异:“斯年,你也在。” 薄斯年无来由居然感到了心虚,立刻将帮陆宁擦汗的手收了回来,没过脑子就打了声招呼:“宋医生。” 牧知舟一脸莫名:“什么?” 他这声“宋医生”,看着不像是在叫别人。 薄斯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他没料到会在这里再撞见宋知舟,所以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牧知舟也没多问,跟床上的陆宁半开玩笑:“又见面了,医生的话还是要听吧?” “下次晚上再也不吃了。”陆宁有些尴尬地应着。 薄斯年突然就敏感了起来:“你们见过吗?” 陆宁点头:“我昨晚给我同学那送试卷,见到了这个哥哥一次。” 牧知舟问薄斯年:“这位是斯年的……” “一个合作方的女儿,我今早刚好顺路送她去学校。”薄斯年解释得尤其不自然。 牧知舟笑着,看破不说破。 看来辰逸还真没夸大其词,这位是齐嘉煜那孩子的同学,年龄上算起来,确实应该也才十六七。 但以薄斯年的性子,会看上这样小的小姑娘,好像很难找到合适的理由。 虽说他觉得不大看好,但也并不会去多评点别人的私生活,所以也没多问。 齐嘉木叫了他出去,到办公室给他倒了茶,随口开玩笑:“我听谢正说,尹阿姨又给你安排相亲了?” 牧知舟随手翻了翻齐嘉木办公桌上的文件,不甚在意地应声道:“我妈她是见我回国了,没事找点乐子。” 齐嘉木将茶端过来:“我看着可不是,尹阿姨是真想给你找个女朋友。 我觉得阿姨眼光不会差啊,你就没有感兴趣的?” “没有。”牧知舟接了茶,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半点没迟疑。 齐嘉木到办公桌前坐下,“啧啧”了两声:“我有时候是真好奇。 会不会也能出现一个人,打破一下你这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 他应着:“我觉得现在挺好,管好公司,偶尔去医院看看。我不大喜欢被人约束,也不大喜欢约束别人。” 齐嘉木有些哭笑不得:“所以在你眼里,谈恋爱就只是约束跟被约束了?” “难道不是吗,目前而言,我还没想到其他的意义。”牧知舟将随手翻看了下的文件,重新放回了齐嘉木的文件夹里。 他这两天是来牧氏这边的公司出差的,正好也很久没见过齐嘉木了,就顺便过来看看。 今天上午有个会议临时推迟了,他也难得腾出了半天的空闲,就来了这,这边医院他有股份。 齐嘉木摊手,表示很佩服。 * 病房里,薄斯年给陆宁倒了水,让她吃了药片。 接连三瓶点滴要挂,陆宁急着要回学校,好几次欲言又止。 薄斯年起身出去帮她接了次检查单,看她又想说话,先开了口。 “先在这好好待着吧,医生说你是急性肠胃炎,容易反复,最好是住两天院。你学校那边,我帮你请假了。” 陆宁沮丧地接了单子:“你有我们老师的电话吗?” “没有,我有校长的。”他答得神色如常,坐到了床边。 陆宁反应立刻大了:“你给我们校长打电话了?” 他点头,没再说话。 她沉默了半晌,也只能认命:“好吧。” 她已经能想象,校长亲自过去找她班主任,帮她请假的画面。 最好不要让同学知道了,不然还以为她是得了什么大病。 薄斯年看她面色好了些,松了口气:“要再喝点水吗?需要叫你爸妈过来吗?” “我不渴了,不用叫,他们白天都有事,来了该担心了。”她坐在床头,身体往上移了移,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想到什么,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也不用待在这里的,我已经不太难受了,自己在这打点滴就行了,谢谢你。” 他坐着不动:“我今天没事。” 陆宁点头,也不好多说。 不应该啊,这个点正是上班的时候,他真的会这么闲吗? 她拿过一旁的手机,给齐嘉煜发信息,让他等放学了,帮她把课桌里的一些复习资料拿过来。 两天的时间,她总不能真就只在这住院了,眼看就要高考了。 信息发完,薄斯年突然问了她一句:“你叫刚刚那位先生什么?” 陆宁一时没会意:“啊?哪位?” 他仍是看着她:“你说你们昨晚见过。” 她反应过来:“哦你说他啊,我跟他不熟,他是嘉木哥的大学同学,我昨晚也是头一次见。” 她想起来薄斯年也不认识齐嘉木,再解释:“嘉木哥就是昨天你在学校门口,看到的那个男孩子的哥哥。” 他点头:“嗯,所以你叫刚刚那位先生什么?” 陆宁回想了一下:“就叫哥哥啊,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年龄看着又肯定比我大。” “年龄大的就叫哥哥?”他这话颇为怪异,但手上削着苹果,语气又特别平常。 刚刚出去接检查单时,他帮她买了些水果上来。 陆宁一时语塞,这个男人,突然怎么回事啊,怎么问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来了?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称呼而已,就随口叫的。” 他一个苹果削好,递过来:“那怎么就我是薄先生?” 第607章 陆薄 薄斯年嫌弃顾琳琅 陆宁接了苹果,想起第一次见薄斯年时,教导主任给她介绍,就说的“这位是薄先生”。 她自然而然,就这么称呼他了。 她感觉他今天真的很奇怪:“那不然叫什么?” “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就跟你平常称呼别人那样,叫斯年哥就行了。”他一句话说得轻飘飘,倒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陆宁吃了口苹果,也没多想这个问题:“哦好吧。” 他半晌又幽幽说了一句:“不熟的人不要随便叫哥哥,刚刚那位先生姓牧,你以后就叫牧先生就行了。” 陆宁吃苹果的动作顿住,所以他这算是双标吗? 这两天院住下来,温琼音跟陆成弘晚上到底也还是过来了。 齐嘉煜过来给陆宁送复习资料,被齐嘉木训了一顿,他自知理亏,也乖乖挨训。 薄斯年就一直待在这,说是刚好有个朋友也在这边住院,好像说是叫什么“小赵”。 陆宁住了两天院,那位小赵就也住了两天院。 薄斯年说是在这照顾朋友,顺便来看看她。 但两天下来,他就几乎一直待在陆宁的病房里,也没见他去多看那位“小赵”两眼。 倒是陆宁在医院待了两天,让薄斯年给她做了两天家教,关系自然而然就熟稔起来了。 这男人什么都好,唯独提了那一次之后,只要陆宁一叫他“薄先生”,他就会立刻停下手上所有动作,一次次纠正她:“不是”。 她从第一次红着脸叫他“斯年哥”,到两天后终于可以面无表情地这样称呼他。 连带着也可以面无表情地,开始礼貌地指使他帮她端茶倒水。 人的关系要拉近,真的是朝夕相处两三天就够了。 这一出院,陆宁学习就忙了起来。 每周都有模拟考试,一套一套的试卷不断发下来,她每天的睡眠时间几乎不超过六小时。 有时候实在忙,她就直接晚上住在学校了。 薄斯年照样每天到放学时间,就到学校外面来等她。 她偶尔住学校,就会记得给他打电话说一声。 好像是在她自己都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就已经悄无声息成了她生活里的一种习惯。 只要是放学回家,校门口总能看到他等在那。 早上六点半她出门去学校,他的车就跟长在了她家门口一样,简直比学校的开门时间还要准时。 他们之间好像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又好像是默认了某种关系。 所以在陆宁第一次见到顾琳琅的时候,是有些诧异的,她也不知道是凭着什么,理所当然认为他肯定是单身的。 天气一点点炎热,离高考已经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那天下雨,陆宁照样下午五点半离开学校,坐薄斯年的车回去。 半路上温琼音的电话打了进来,她按了接听,那边声音有些急切。 “宁宁啊,你外婆突然生病了,我跟你爸过去看看,可能得后天才能回来,你这两天凑合一下,自己做饭吃。” 陆宁问了句“严重吗”,那边急匆匆说着“不用担心”,就挂了电话。 薄斯年隐约听见了电话里的声音,侧目看向她:“你自己会做饭?” “会的。”陆宁将手机收起来,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大不了她明天住学校就好了,去食堂里吃。 他将车速降了些,就打算换条路:“去我家吃吧?你学业重,一个人做饭也麻烦。” 车就这样换了方向,到他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天色有些暗,陆宁远远就看到前院里停着一辆大红色的跑车,似乎不大像是他的风格,倒更像是女人的车子。 她心里突然就冒出来一个想法,他会不会结婚了? 他们刚下车,里面就有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迎了出来。 看着年龄也不大,大概二十一二岁的样子。 陆宁看到薄斯年面色就变了,有些疏冷。 顾琳琅走下台阶来,倒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从车子另一边下来的陆宁,只径直走向薄斯年,就伸手要挽他的手臂。 她面上笑意温婉:“今天下班怎么晚了些?” 陆宁本想礼貌打声招呼,看她径直跟薄斯年说话,也不好插话,站在车外有些尴尬。 薄斯年手臂毫不掩饰地往旁边避开,面色更难看了:“你怎么来了。” 顾琳琅手伸过来,再有些下不来台地收了回去,下意识皱了下眉头。 薄斯年素来对她不热情,但他对别人也都不热情,她倒不大在意。 可她感觉,他今天好像突然冷淡得更厉害了。 她这才算是正眼看了眼一旁的陆宁:“这位是?” 陆宁立刻跟她打招呼:“姐姐好。” 顾琳琅面上笑着,神色间却藏着几分轻蔑:“你好。” 薄斯年应了声“我朋友”,就带了陆宁进去。 顾琳琅从后面跟进去,只觉得好笑。 这种还背着书包的小孩子,什么时候都能被他称呼为“朋友”了? 进了玄关,吴婶立刻笑呵呵迎了出来:“先生回来了。” 她一过来,就看到薄斯年正从柜子里拿了拖鞋出来,蹲身下去要帮陆宁脱鞋子。 顾琳琅就站在玄关外面,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牧辰逸果然没胡说,他居然还真带个小朋友回来了。 别说是蹲身帮人换鞋子,他薄斯年之前就是低头看人,都几乎从未有过。 她只感觉心口闷着一口气,恨不得现在就上手甩这个小姑娘一耳光。 好好的书不读,小小年纪居然就敢来勾引她的男人了,到底是谁给她这么大的底气和自信? 陆宁立刻将脚往后面缩了缩,自己蹲身下去脱鞋子:“不用,我自己来。” 薄斯年也没多坚持,把拖鞋放到她面前,等着她换好了鞋子,再带她进去。 他直接将顾琳琅彻底晾到一边,给陆宁端了水出来,再问她:“想吃什么?我让阿姨给你做。” 顾琳琅立刻在一旁搭话:“斯年,我买了海鲜,晚上我来做饭吧?” 薄斯年跟没听见似的,等陆宁回答。 陆宁坐在沙发上,感受到顾琳琅不善的目光,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我不挑,随便吃什么都行。” 薄斯年点头,再吩咐吴婶:“海鲜就不做了,炖点汤,炒几个清淡的菜。” 吴婶应下来,就进了厨房去忙碌。 顾琳琅气得要掉眼泪,委屈地看着他:“斯年,你是不欢迎我吗?” 薄斯年终于正眼瞧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欢迎过你吗?” 第608章 陆薄 养小孩的嗜好 顾琳琅面色红白交加,笑得格外僵硬:“斯年,你又说笑。外人还在呢,别这样。” 换了以前,薄斯年怎么也会给她个台阶下的。 薄斯年的妈妈穆雅丹喜欢她,而薄斯年如今在薄氏的权力地位还不稳。 至少面子上,他不会完全忤逆薄家的长辈,尤其是自己的父母。 何况她跟薄斯年算是青梅竹马,自小就认识的,又订了娃娃亲,情义总是有一些的。 她也有些想不明白,他今天怎么会突然这样毫不掩饰地、对她表现出这么大的反感和敌意。 可薄斯年并不给她面子,神色淡漠:“她是我的人,哪来的外人?” 当初如果不是她顾琳琅算计了他,陆宁就绝不会受了那么多折磨,他们的关系也远不会到那样糟糕的地步。 陆宁喝茶的动作一顿,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他们吵架归吵架,她什么时候成他的人了? 顾琳琅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嘴唇一咬,就掉了眼泪:“斯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我也只是因为担心你,就过来看看你,我们自小就定亲了的,你怎么可以说她是你的人?” 薄斯年面色不耐:“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娃娃亲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跟我没有关系。陈叔,送客。” 陈叔也在一旁看得一脸懵,先生以前虽然也不大喜欢顾小姐,但一直也没这么绝情过啊。 他走近过来,小心出声撵顾琳琅:“顾小姐,这边请吧。” 顾琳琅咽不下这口气,只觉得怒火攻心,也顾不上什么温婉形象了,突然冲过去,狠狠甩了陆宁一巴掌。 “你这个贱人,我让你勾引男人!” 陆宁前一刻还在事不关己地看戏,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一巴掌就突然落到了自己脸上来。 薄斯年陡然沉了脸色,刚起身,就看到陆宁也起身,毫不迟疑一巴掌还到了顾琳琅脸上去。 陆宁打完那一巴掌,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样,气势汹汹地瞪着她。 开什么玩笑,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扇过耳光,就是温琼音都没这样打过她。 顾琳琅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快地还手,那一巴掌她完全来不及躲避。 她气得还想上手打陆宁,陆宁袖子一撸,眼看就要跟她掐起来了。 她虽然年纪小,未必打得过眼前这个老女人,但好歹不能白白挨了欺负,气势总不能输。 这场两个女人的撕打到底没能顺利开始,薄斯年黑着脸就拽住了顾琳琅的肩膀,将她狠狠甩到了地上。 顾琳琅身体重重地摔了下去,要不是客厅里有地毯,她这一次肯定摔得惨。 她眼泪“唰唰唰”就下来了,难以置信地看向薄斯年:“你居然打我,居然为了这么个小孩子打我?!” 薄斯年扶陆宁坐下来,走近过去居高临下嫌恶地看着她,顾琳琅从未见过他那样冷的眼神。 他嗤笑:“我打你?你再动她一下,我就在这弄死你。” 顾琳琅气得直发抖:“凭什么,凭什么?!” 薄斯年多看她一眼都嫌脏,看向一旁的陈叔:“把她扔出去,扔远点。” 顾琳琅被陈叔拽起来拖出去,气得“啊啊啊”一路叫喊着出去。 被拖到门口,她才终于说了句完整的话:“你这个贱人,我会让你好看的!” 陆宁没再搭理她,皱眉看向手上的烫伤。 她刚刚还端着茶,顾琳琅一巴掌过来,茶就撒到她手臂上了。 刚刚还气势汹汹地跟顾琳琅对峙,现在安静下来,她只觉得委屈。 好好的,居然莫名其妙被人打了。 吴婶心惊胆战地看着,等顾琳琅走了,这才小心走近过来。 “先生,我带这位小姐去冲下手吧,烫伤了冲下水才好。” 薄斯年面色极不好看,扶陆宁起来,带她去冲洗手臂。 他再让吴婶拿了冰块,他坐到沙发上,用毛巾包着冰块帮陆宁敷脸。 敷到一半,陆宁越想越觉得气不过,伸手将毛巾夺过来自己敷,埋着头红了眼眶。 薄斯年也觉得内疚,好声好气安抚她:“我不知道她会过来,我跟她确实没关系。 下次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发生了,我跟你道歉。” 她闷声不吭,皱着眉头敷脸。 薄斯年倾身下去,从下往上看她的脸:“你要是觉得那巴掌不解气,我再还你一巴掌。” 陆宁脑子没转过来:“怎么还?” 薄斯年沉默看了她两秒,突然伸手握住她一只手腕,拿她手心在他侧脸上扇了一巴掌。 陆宁整个人呆住,吴婶正好从厨房里出来:“先生,那个鱼……” 话音未落,声音戛然而止,吴婶短暂地石化在了原地,随即迅速闪回了厨房里。 陆宁才回过神来,猛地将手抽了回来,脸红到了耳根:“你干什么。” “阿宁。”他看着她,突然叫了她一声。 他眼睛里有什么情绪,满到似乎要溢出来。 陆宁咽了下口水,立刻往后挪开了些,警惕地盯着他。 她一颗心紧张到都要跳出来了,他不会要说什么其他的吧? 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啊,而且刚刚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她都还没弄明白。 薄斯年被她这反应逗笑,理智也回来了,起身拿走了她敷过脸的毛巾和冰块。 “再洗下手,快吃饭了。” 陆宁看他居然又这么突然走了,应了声“哦”,起身跟着他进厨房。 他怎么说话说一半,所以,是她想歪了,自作多情了? 等吃完饭,薄斯年再送她回去。 担心顾琳琅玩什么花样,他又叫人守在了陆宁家外面,守了一夜。 顾琳琅受了委屈,早就连夜回北城,跟顾家和薄家哭哭啼啼告状去了。 这一晚之后,陆宁跟薄斯年之间的关系似乎就不大一样了,就好像是确定下来了什么东西。 但也仅止于此,薄斯年拿捏好分寸,再没往前半步。 她眼看就要高考了,一分了心就前功尽弃了。 高考头一天,考场外面围满了人,不止考生和家长,还来了不少记者。 薄斯年送陆宁去考场,牧辰逸闲,也过来凑了个热闹。 他站在不远处,看薄斯年一句句嘱咐陆宁:“不要紧张,正常考,我跟叔叔阿姨在外面等你。” 牧辰逸看得尤为新奇,偷偷拍了两张照片发给薄倩倩,附带了一句话。 “你哥是不是真的有了什么,养小孩的嗜好?” 刚发过去,薄倩倩三个“!”就回了过来。 随即她电话就打过来了:“居然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第609章 陆薄 齐嘉煜追求陆宁 薄倩倩当天下午就订了机票,赶来海市看热闹。 陆宁白天考完几科,晚上在教室里自习,薄倩倩就出现在了她教室外面。 薄倩倩翻开手机确认了下名字,就神色如常地叫讲台上的老师:“您好,我找陆宁。” 陆宁坐在前排,闻言看过去,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她有些怀疑地指了指自己,用唇语问教室门口的人:“找我?” 薄倩倩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比对了一下脸,随即堆着笑脸连连点头。 陆宁从教室里出去,确定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你是?” 五官似乎有点眼熟,但也说不上来哪里眼熟,应该没见过。 薄倩倩打量她,跟打量艺术品似的,越看眼睛越亮。 “你就是,陆宁啊?我哥那个……” “我们好像没见过,你是不是找错人了?”陆宁神色仍是有些疏离。 薄倩倩出声解释:“我哥就是薄斯年啊,我是他妹妹。” 陆宁才反应过来,难怪说五官有些眼熟。 她面色立刻放松下来:“是这样啊,你好。” 薄倩倩笑呵呵伸了手过来:“小嫂子好,小嫂子好……” 她话音未落,伸出去的手被扼住,薄斯年黑着张脸出现在了她眼前。 薄倩倩手被他抓疼,连连皱眉:“哥你干什么,我就是来看一眼。” 薄斯年沉声说了句“跟我回去”,再看向陆宁:“没事,你回教室吧。” 不等她应声,薄斯年已经将薄倩倩拽走了。 林小夕看出端倪来,陆宁一坐回去,就八卦地杵她手臂:“什么情况,这么快就发展成家属了?” “你别胡说。”陆宁低声打断她。 幸好没别的同学听到,她埋着头继续看书,脑子里却想起刚刚那个人。 他妹妹,怎么会知道她的? 她脑子里晃了晃,不想了不想了,考试要紧。 等明天考完剩下的科目,爱想什么就想什么。 薄斯年将薄倩倩拽出教学楼,再塞进车里,就冷声质问她:“谁跟你说的,谁让你来这的?” “就看一眼而已啊,满足下好奇心,哥你怎么那么小气?”薄倩倩有些心虚,目光也不看他。 身边人仍是沉着脸:“她高考要是少考了一分,我马上送你出国,就说你胜任不了薄氏的工作。” 薄倩倩立刻抬手:“别别别,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你必须得帮我跟爸妈说,让我留在薄氏,我不想出国了,好不容易留学回来,再留学几年我都老了。” 薄斯年不说话了,将车往家里开。 薄倩倩凑过来,小心追问他:“哥,你不会真想把她养大了,给你当女朋友吧? 顾琳琅前些天还梨花带雨的来了咱家,找爸妈哭诉了一个多小时。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妈说要找你好好聊聊,说你都拖了一个多月没回北城了。” 薄斯年淡应了一句:“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现在回北城,要么我现在送你去我那,明天下午五点之前不许出门。” 薄倩倩扶额:“不用这么狠吧,我还想到处逛逛,我保证,真不去找她了。” 薄斯年侧目看她,一言不发。 最终还是她妥协,被薄斯年软禁了一天。 第二天下午,薄斯年没能顺利在考场外面等到陆宁考完,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穆雅丹就带着顾琳琅来了海市。 一起过来的,还有顾琳琅的妈妈顾夫人。 穆雅丹跟顾夫人是发小,这也是薄斯年会跟顾琳琅定下娃娃亲的原因。 现在她儿子突然不要对方女儿了,她面子上也挂不住,薄斯年又一直不回北城,她就索性带了顾家人来海市找人。 陆宁下午五点考完最后一科,出考场时,就只看到了温琼音和陆成弘等在那。 她过去跟温琼音拥抱,告诉她自己考得没有大问题,再四处看了一圈,有些失望。 陆成弘看出端倪来,笑着说了一句:“薄先生的妈妈过来了,他就先离开了。” 陆宁“哦”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在找他。” 身后齐嘉煜赶过来,皱眉看她:“你跑那么快干嘛,晚上我请客。 一起去庆祝一下,终于结束了苦命的学习生涯,叫上林小夕跟其他几个同学。” 陆成弘笑着拍他的肩膀:“齐同学,学海无涯啊,高中读完了,还有大学,大学读完了,还有硕士博士。” 齐嘉煜不屑:“嘿,那有什么,大学就是玩的。 陆宁你直接跟我一起回去吧,去我家吃饭,林小夕也去,晚上我们去朝歌。” 陆宁点头:“我随便啊,那走吧。” 温琼音不放心:“嘉煜,别带坏我家宁宁啊。朝歌是夜总会,哪是你们这种小孩子该去的地方。” “阿姨放心好了,有我在,就去唱唱歌,半夜之前我保证把她完好无损地送回来。”齐嘉煜拍着胸脯,拽着陆宁的手臂就走了。 温琼音还想阻拦,陆成弘就拦住了她:“好了,由着他们去吧,难得高考完了,嘉煜那孩子有分寸的。” 温琼音轻叹了一声,想起陆宁刚刚说的,考得没有大问题,又高兴地露出笑脸来。 陆成弘跟她一起上车,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嘉煜这孩子也不错啊,跟宁宁也合得来。” 温琼音也笑:“女儿刚考完,你就开始想这些事情了。” “那可不是,你当我不知道,光是高中这些年,追嘉煜的女孩子可就不少。 这以后等大学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别的小姑娘抢走了。”陆成弘以前还不怎么说这些事情,今天少见地多说了几句。 温琼音只笑着,显然也是认同的。 陆宁跟着齐嘉煜上车,就看到了一旁坐着的牧知舟。 她叫了声“嘉木哥”,再看向牧知舟:“哥……牧先生好。” 牧知舟含笑点头,齐嘉木就从后视镜里看过来,出声打趣她:“什么时候改口叫牧先生了?” 陆宁摸了下鼻子:“没有啊,就称呼而已嘛,随便叫的。” 牧知舟笑问了一句:“今天怎么没跟斯年一起?” 第610章 陆薄 牧知舟动心 牧知舟这话一出,车里立刻沉静了下来。 陆宁有些诧异地看向他,这个一向看起来极其严肃的男人,现在算是在八卦她跟薄斯年吗? 她随口就应了一句:“他妈妈过来了,所以就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她又感觉哪里不对,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而且我跟薄先生也只是偶尔待一起,就算他没事,也不会总来找我的。” 好像越解释越奇怪了,她打住话茬,没再说下去了。 牧知舟笑笑,也没多问。 陆宁转移话题:“牧先生今天公司不忙吗?” 牧知舟回她:“刚下班,嘉木说庆祝你们高考结束,晚上请吃饭。” 陆宁点头:“这样啊。” 回去吃完饭,齐嘉煜就给朝歌那边负责人打了电话,让那边准备了包厢。 牧知舟正好也坐在沙发上,就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晚上去朝歌?” 齐嘉煜定好了包厢,点头说:“是,知舟哥要一起去玩一会吗?” 牧知舟视线落到陆宁身上,似乎是想说什么,又觉得也没必要扫了小孩子的兴致,还是只应了一句:“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晚饭后陆宁跟齐嘉煜一起出去了,牧知舟也没多待,回了自己家。 在客厅坐到了晚上七点多,他给一个合作方打了电话过去:“袁总,合同的事方便提前到今晚谈吗,我明天下午得回北城。” 那边答应得很爽快,礼貌地要他定地方。 牧知舟指尖在茶几上轻敲着,片刻后就回了一句:“朝歌怎么样,顺便陪袁总喝两杯。” 那边笑着:“行啊,难得你还能有这个兴致。” 到那边谈完合同,也不过才晚上九点。 袁总跟牧知舟喝了几杯,家里夫人就来电话查岗了,他讪讪地笑着,就跟牧知舟打了招呼,先离开了。 牧知舟起身往外面走,想起齐嘉煜不久前打电话订包厢,说的包厢号。 他脚步不知怎么就往那边去了,到那边时,就正好看见齐嘉煜搀扶着陆宁从里面出来。 陆宁看着像是喝多了,牧知舟步子加快了些,走近了过去。 齐嘉煜注意到他,诧异了一下:“知舟哥,这么巧。” 牧知舟无由觉得有点心虚,不大自然地应声:“刚好在这边见个客户,这是怎么了,喝酒了?” 齐嘉煜搀着陆宁往洗手间那边走,一边有些头疼地应着。 “林小夕非要拉上她跟其他几个同学一起拼酒,结果几个人都喝多了。” 他话音刚落,转角处突然撞出来一个男人,冷不防就跟陆宁撞了个正着。 那男人看着也喝了点酒,一副财大气粗的暴发户模样,当即就出声怒骂:“没长眼的东西,往哪撞呢?” 齐嘉煜来了脾气:“诶你这人真有意思,明明是你自己突然冲出来的。” 那男人一听这话就要逼近过来起冲突:“小毛孩,你是不是找打? 诶这姑娘倒还长得不错,让爷好好瞧瞧,爷就不计较了。” 他嘴上不干不净,手就往陆宁这边伸过来了。 牧知舟皱了眉头,上手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腕,那男人没防备,疼得“嗷嗷”一阵叫唤。 齐嘉煜火气“噌”就上来了,将陆宁往牧知舟怀里一推,就上手去推搡那个男人。 “你特么想好好瞧谁?哥哥别说才十七岁,就是七岁也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牧知舟立刻就松开了那只手腕,护住突然被推过来的陆宁,没让她摔下去。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齐嘉煜跟那个男人就已经拳脚相加了。 他年纪不大,但体育生长期锻炼,个子力气都不比那个男人差,那男人很快就落了下风。 眼看人就要被齐嘉煜打趴下了,陆宁胃里一阵翻涌,突然猛地抓住牧知舟的衣服呕吐,不偏不倚,全吐到了他西服外套上。 牧知舟身体跟面色同时僵住了,竭力忍住了想往后退和推开她的冲动。 他有洁癖,很严重很严重的洁癖。 陆宁吐了,毫不夸张地说,他也想吐了。 齐嘉煜被陆宁呕吐的声音影响了发挥,往她这边看了一眼,那男人就逮着了机会,咬牙狠狠一拳揍到了齐嘉煜脸上。 这一拳砸得狠,正打中鼻骨,齐嘉煜鼻血跟嘴角的血立刻就下来了。 他身体往后一踉跄,伸手撑住了墙面,嘴里骂了句脏话。 那男人终于也出了口气,立刻士气大增,得意地就又扑了过来。 鼻血流得厉害,齐嘉煜眼前还有些发黑。 牧知舟沉了脸色,将陆宁靠墙放下来,快步走过去,迅速解开西服外套的纽扣,将外套丢下来。 他再将衬衣袖扣解开,将领带扯了下来。 那男人一拳再砸向齐嘉煜时,牧知舟的一拳就已经先到了他脸上。 角度刚刚好,也正中鼻骨,跟齐嘉煜挨的那一拳一样。 男人往后就跌坐了下去,还没回过神来,双手已经被领带缠住,打了个死结。 牧知舟神色如常地捆了他的手,再叫了服务生过来处理后面的事情,至于起因经过谁对谁错,查下监控就知道了。 朝歌经理很快也过来,连声只跟牧知舟赔不是。 牧知舟将带过来的司机叫了过来,让他送齐嘉煜去医院,自己送陆宁回去。 将陆宁扶到他车上后,他看向靠着后座睡着了的小姑娘,只觉得好笑。 他到底是管了多少闲事? 他今晚很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或者说这种奇怪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不知道。 但毫无疑问,这种奇怪是不应该存在的,有朝一日,他或许还该叫她一声嫂子。 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照进来,映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 他突然就觉得有些心慌,哪怕是现在送她回去一趟,他也不想去了。 他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迟疑着,还是没有给齐嘉木打电话,而是给薄斯年打了电话过去。 就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证明,他是完全光明磊落,绝对没有动任何不该有的心思的。 那边很快接听,语气听着有些疲惫。 穆雅丹带了顾琳琅过来,在薄斯年那里大闹了一番,他这会也正心烦。 牧知舟开口:“你有空吗?我在朝歌这边谈合同,刚好撞见陆宁喝多了,要不还是你来处理下?” 第611章 陆薄 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 薄斯年过来得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开车到了朝歌外面。 他车刚停下,牧知舟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薄斯年也从车后座下来,看向朝歌门口:“她人呢?” “在我车上,她喝多了,里面不好待,我就先带她出来了。”牧知舟指了指自己车子,神色如常。 薄斯年立刻走近过去,拉开车门将陆宁抱了出来,将人放到了自己车上去。 他这才回过身来看向牧知舟:“谢谢你了。” 牧知舟淡应了声“没事”,示意他直接上车回去。 等薄斯年上车要关车门时,牧知舟突然又开口:“她还小,我多嘴一句,斯年你也要注意点分寸。” “我知道。”薄斯年应声。 牧知舟没再多说,目送他的车离开,自己就也上车回去了。 薄斯年侧目看向陆宁,皱了眉头。 小赵在前面开车,小心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陆小姐似乎喝了不少啊,她这么个小姑娘,来这种地方喝酒可不太安全。” 薄斯年不知怎么就想到陆宁跟齐嘉煜来往密切,酸溜溜就说了一句:“她那同学不大靠谱,上次带她大半夜吃东西,就让她进了医院。” 小赵点头:“这样啊。” 先生对这位陆小姐的事情,这么熟的吗? 薄斯年迟疑着,她这个样子,直接送她回去的话,她多半得挨训了。 车子往陆家别墅开,他开口:“不去她家了,直接回去吧。” 小赵诧异:“先生是说,回家吗?可太太跟顾小姐还在……” “嗯,回家。”薄斯年没多想,简单再说了一次。 他现在没什么好瞻前顾后的,他之前赌下的那个运营方案,说第二季度的集团盈利上涨百分之十,就算他赌赢了。 现在第二季度还剩下二十来天,百分之十的盈利上涨就已经快达到了。 再加上他之前跟莫思远谈下的那份合同,他如今在薄氏的总裁位置已经算是基本坐稳了,董事会也开始看重他。 就算不是这样,他哪怕真丢了薄氏的管理权,也肯定不会愿意再在他跟陆宁的事情上退让了。 小赵调转了方向,有些提心吊胆。 这个时候带这位回去,可不就是火上浇油了吗? 车快开到别墅时,一直靠在后座上一动不动地陆宁,大概是感觉到车速降了些,是快到家了。 她伸了一只手,就来抓薄斯年的衬衣袖口:“齐嘉煜。” 薄斯年刚平复下来的表情,立刻就不好看了,侧目盯着她。 她眯着眼睛看他,迷糊又说了一句:“去你家,我……不能回去。” 薄斯年强忍着被她认错的不悦,问她:“为什么?” “我妈,会揍我的,她不许我,喝酒。”她说两个字停顿一下,说完了,头一歪又睡着了。 薄斯年觉得好笑,敢喝成这个样子,她居然还能知道怕揍。 他心里那股子不痛快怎么也压不下去,索性就俯身过去,扳开她的眼睛:“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她睁开眼睛,不满地看了他两秒:“齐嘉煜啊,你改名了?” 他打开她身边的车窗,就让窗外的夜风灌入了进来,好让她清醒清醒。 “你胆子不小啊,喝成这样还敢要他带你去他家。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 前面开车的小赵,吓得眼睛都不敢往别处瞟一下,只盯着前面开车。 这是他能听能看的吗? 陆宁不耐烦地伸手将他的手推开来:“嘿,那有什么,都是多少年的熟人了。别烦我,让我再,再睡会。” 她居然连说话的口气都像那个男人了,薄斯年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伸手逼她睁开眼睛,不许她睡觉。 “别睡了,到了!” 陆宁上眼皮被他的指腹撑着,跟他大眼瞪小眼。 薄斯年将陆宁抱进去的时候,穆雅丹跟顾琳琅还坐在客厅沙发上。 听到玄关处传来开门声,顾琳琅哭声就又开始了,低着头规规矩矩坐着,一下下抽泣。 “也怪我,是我不该跟斯年吵架的,他工作本来就忙,我应该多体谅他一些。” “体谅”二字刚落音,薄斯年就抱着陆宁大步进来,随即旁若无人地往楼上走。 顾琳琅还在眼睛里打圈圈的一滴眼泪,“唰”就落下来了。 穆雅丹气得起身就追了上去:“你这个逆子,你给我站住。 一个女孩子喝成这个样子,能是什么好姑娘?成什么样子?” 就第一眼,她对陆宁的第一印象就算是极差了。 幼稚冲动、不知检点、酗酒无度,以及其他无数个贬义词。 毕竟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能入她儿子的眼,在她看来,就只会是因为手段和心机。 薄斯年没停步,只丢下一句“妈先坐会”,就直接上了楼梯。 吴婶跟陈叔不安地站在一旁,等薄斯年一上去,穆雅丹果然就将矛头指向了他们两个。 “二位也照顾我儿子这么多年了,我儿子拿你们当自家长辈一样的。他年轻不懂事,你们也该帮忙看管着点。” 吴婶没敢吱声,陈叔面色无奈:“太太,大少爷的性子您也知道的,我们也确实是心有余力不足。” 穆雅丹沉着脸坐回沙发上,看向哭得没完没了的顾琳琅。 “行了别哭了,你上去看看啊,借故送碗茶上去,怕什么?” 顾琳琅哭声说停就停,乖乖地起身去厨房端茶。 她想嫁进薄家,真说起来能帮她的也只有穆雅丹。 薄老太太跟薄鸿祯都是不怎么管这些事情的,甚至更觉得,应该尊重薄斯年自己的意思。 也就穆雅丹,觉得顾琳琅乖巧懂事,又是自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这些年就一直撮合她跟薄斯年。 顾琳琅端了茶上去,在卧室门外敲了敲门。 薄斯年刚进去将陆宁放到床上,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吴婶上来送醒酒汤了,就说了声“进来”。 顾琳琅推开门进去,看向床上的陆宁,手里的托盘蓦然抓紧。 薄斯年没搭理她,去浴室打了温水过来,帮陆宁擦脸。 顾琳琅过去将茶杯放下,温声开口:“要不我来吧,你一个男人也不方便照顾她。” “出去。”薄斯年拿着毛巾给陆宁擦脸,冷声说了一句。 顾琳琅站在床边,不愿意走。 薄斯年讽刺地看向她:“撒泼大闹这才过去多久,现在又温声细语恶心谁? 我耐心不大好,能讨好我妈那是你的本事,但你最好少在我眼前晃。” 第612章 陆薄 你其实回不来了对吗 顾琳琅又要哭了:“斯年,你怎么这样说话,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上次的事情是我冲动了,我跟你和这位小姐道歉。但我也是一时心急,我对你是真心的。” 吴婶端了醒酒汤上来,顾琳琅还在继续说。 薄斯年接了醒酒汤,吩咐吴婶:“把她弄出去,陆小姐需要休息。” 顾琳琅气得咬牙:“我自己走。斯年,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真的太冲动了。 就算你真喜欢她,薄家长辈也肯定不会同意的,我们可是自小定亲了的。” 吴婶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位顾小姐也是个年轻人,怎么思想就封建得跟七老八十似的?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指望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 顾琳琅说完,看吴婶真要赶她出去,面子上挂不住,她自己哭哭啼啼就出去了。 薄斯年帮陆宁擦了手,又起身进衣帽间拿了件衬衣出来,递给吴婶。 “您帮她先换上这个,她身上的衣服拿去干洗,尽快拿回来。” 她晚上是还要回去的,身上衣服有酒精味,肯定要洗掉。 等她换完衣服睡安稳了,薄斯年这才下了楼。 他厌恶顾琳琅,但现在既然他养父母好好的,他就并不厌恶自己的母亲穆雅丹。 所以总没有道理,让穆雅丹这么大老远跑来他这,再被他就这么晾在楼下了。 下去的时候,顾琳琅还在那哭,薄斯年只觉得心烦。 上一世顾家也算够惨了,最后算是家破人亡无一活口,要不然他现在就得找顾琳琅算账。 但上一辈子的仇既然已经算完了,这一辈子他只想跟陆宁好好的,提防着这个女人就行了,不想多花什么心思去对付她。 穆雅丹看他下来,就冷着脸训斥他:“妈也不想说你,但你这确实太不对了。 琳琅一心待你都多少年了,你怎么可以辜负了她? 就算不说这个,你刚带回来那小姑娘才多大,我听倩倩说,才十六岁。十六岁,别的不说,你找这么个小孩子能干什么?” 书都没读完,别说结婚生子,就是生活上照顾他一点都不能。 反倒还得她儿子,处处跟带个女儿似的,去陪她哄她。 薄斯年走到穆雅丹身边坐下,将她面前的茶杯递给佣人:“茶冷了,去换一杯来。” 穆雅丹面色微微缓了几分,仍是严肃:“你少转移话题,我跟你说正事。 现在顾家薄家,大家心里都不痛快,两家都是多少年的至交了,你这一闹腾,关系都僵了。” 薄斯年平静应着:“妈,我是结婚,是找妻子,不是联姻,不是为了顾家跟薄家关系好的。” 顾琳琅低声哭得更委屈了,有穆雅丹在,也不用她多说话。 穆雅丹皱着眉头:“妈难道就不是为了你一辈子好? 琳琅性子温和懂事,又会照顾人,你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那是再适合不过了。” 薄斯年生了些不耐:“感情这种东西不是适不适合说得清的,我跟顾小姐肯定不可能。 妈,这事情我希望能好好跟您说清楚,娃娃亲的事情,也到此为止吧。” “你说什么?”穆雅丹陡然拔高了音量。 “那女人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多少年的亲事了,你说算了就算了?” 吴婶将茶递过来,小心放到茶几上,看气氛不对,很快闪回厨房里去了。 薄斯年声线清冷:“我态度已经表明了,我跟这位顾小姐不可能。至于您说的那女人,我希望跟她在一起。 我现在告知妈,很快也会告知薄家,但只是告知,我没打算跟任何人商量这个问题。” 穆雅丹“噌”地站了起来,气得面色发青:“反了你了!你想娶她,我头一个就不同意!” 薄斯年神色无异:“我该说的要说的都说完了,没其他了。” 穆雅丹突然有些慌了神,之前他好歹还顾及他在薄氏的地位,在顾琳琅的事情上,只是无视,并没有这样态度明确地反对过。 但今天这样,还是头一次。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儿子,你是真打算放弃琳琅,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薄斯年觉得好笑:“我跟顾小姐一直没什么关系,谈不上放弃。 妈口中的‘那女人’叫陆宁,妈以后可以换个称呼。” 顾琳琅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求助地看着穆雅丹:“阿姨。” 穆雅丹软硬兼施再劝了老半天,最后不是收效甚微,而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她气得拂袖而去,顾琳琅跟她一起离开,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未来婆婆”好像也不大好使了。 等他们一走,薄斯年就回了卧室。 陆宁睡床上,他坐床边,守到了半夜。 她一直没醒来,要醒酒大概也得明早了。 薄斯年索性直接给陆成弘打了电话过去,说陆宁来了这边玩,睡着了就留宿在这了。 陆成弘居然也没起疑,就直接信了。 这几个月来陆宁跟薄斯年来往频繁,加上薄斯年经常给她辅导功课,她在这边留宿,其实也不是头一次了。 因为生意上的往来,陆成弘很多时候都把薄斯年当同辈,连带着也当薄斯年是陆宁长辈了。 薄斯年挂了电话,也松了口气。 明亮的灯光下,她的脸很是清晰,他看着看着,却又觉得模糊了。 他终于没有再走错一步了,他利落地切断了跟顾琳琅的关系,干脆地向温琼音表明了态度。 他很快就会拿到薄氏的实权,可以用余生好好照顾她,再不会行差踏错半点了。 可那种巨大的不安和内疚,却怎么也消散不了。 他看向床上的人,总觉得不真实,轻声开口:“其实太晚了,已经太晚了对不对。你回不来了,其实回不来了的。” 这所有的一切美好顺利得不像话,那种缥缈虚幻的感觉,也越来越浓重。 这一晚上他没睡,她躺在床上睡得安稳,他在落地窗前,盯着窗外的夜色看了一宿。 第一缕阳光隔着纱帘投射进来的时候,他神色仍是恍惚,都忘了起身拉上窗帘。 床上的人终于动了一下,随即睫毛轻颤。 不出半晌,她“噌”一下坐了起来,盯着落地窗前的男人,再掀开被子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衬衣,尖叫了一声。 第613章 陆薄 昨晚什么都发生了 薄斯年看过去,床上陆宁就抓紧了被子,满脸防备地盯着他。 他起身一步步走过去,看向她再次难以置信地掀开被子,看了下自己身上的男士衬衣。 薄斯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别看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陆宁面色僵了两秒,随即红着眼睛抓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你无耻,无耻!” 他伸手拦下了那只枕头,不急不慢地坐到了床沿:“昨晚喝那么多,还让男人带你回去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后果了。” 她瞪着他,张了张嘴又没说出话来,一张脸红白交加。 对视了两秒,她突然就哭着掀开被子,穿着拖鞋就要往外面走。 薄斯年面色僵住,这也信了? 她身上就穿着一件衬衣,长度就到大腿。 薄斯年起身大步追过去:“逗你的,把衣服先换了,你打算就这样回去?”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腿,薄斯年绕到她前面,把她昨天穿过的衣服递过来:“去浴室换吧,干洗过了。” 她不接,一声不吭。 薄斯年生笑:“你该不会以为,我真干得出那种事吧?” 陆宁一张脸涨红,伸手抓过他手上的衣服,埋低头就回身进了浴室,利落地将浴室门反锁了。 他走到浴室门外开口:“你爸妈那我打过招呼了。 洗漱台上没开封的洗漱用品是给你买的,你洗漱了吃了早饭,我再送你回去。” 里面半点回应都没有,半晌后才有水流声传出来。 她在里面足足待了近半个小时才出来,薄斯年担心她在里面出事,终于忍不住抬手敲门。 “还没好?” 刚敲门,门就应声打开了。 她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你怎么跟我爸妈说的?” 果然担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薄斯年怕真吓着她,也没再逗她:“我说你来这玩,睡着了,就在这留宿了,你爸半点没怀疑。” 陆宁皱眉纠正他:“我爸那是信任你,他以为你是好人。” 他被她这话逗乐:“以为?” 她不搭理他了,绕过他往外面走。 薄斯年叫住她:“这里你不熟,楼下还有佣人跟阿姨,等我收拾完我带你一起下去。” 陆宁不说话,回身就坐回了沙发上去,看起来还是对他开的那个玩笑耿耿于怀。 等薄斯年进了浴室,她才开始回想昨晚的事情。 她是喝多了,但并没断片,昨晚发生过的事情,还能隐隐约约记清楚。 她记得齐嘉煜跟那个男人打架,之后再是牧知舟带走她,再是牧知舟将她交到了薄斯年手里。 记忆一点点复苏,随即出现了薄斯年说的、一句有些奇怪的话。 “已经太晚了对不对,你其实回不来了。” 记错了,还是听错了? 不可能啊,她记得他那话还重复了两遍。 她可能会忘记或者没听到,但既然记得,就肯定不是错误的记忆。 太晚了,回不来了,什么意思? 她脑子里突然又闪现一些事情,她第一天见到薄斯年的时候,就问过他一句,他们是不是之前就见过。 那时候,他的回答是:“算是吧,你长得有些像我妹妹。” 那一次对话已经过去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回想起来。 也直到现在,她突然反应一个问题。 她见过他的妹妹了,但她无比肯定,她跟那个女孩子,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好像只要一开始想,有些事情就越想越离谱了。 比如她第一眼看到薄斯年时,他眼底就有满到要溢出来的情绪。 在那之后,他刻意接近她的意图,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有些欲盖弥彰了。 可是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陆宁突然发现,她跟他之间,似乎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个男人,似乎也远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些太过未知和奇怪的东西,总会让人下意识产生一些不安。 她脑子里想着事情,都没发现薄斯年是什么时候站到她眼前来的。 薄斯年抬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想什么呢,下去吃早饭。” 陆宁皱眉摸了摸头,起身跟着他出去。 她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 要问他吗,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起。 等吃完早餐,回去的路上,她明显心神不宁。 薄斯年侧目看她:“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陆宁蓦然歪头:“这么明显吗?” “写在脸上了。”薄斯年伸过来一只手,在她脸上比划了一下。 她抬手在脸上摸了摸:“真的吗?” 她不好从哪开口,又不说话了。 他索性踩了刹车,将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将身体偏向她这边。 “不着急,你慢慢组织语言。等你把想问的问完,我再走。” 陆宁斟酌了半天,还是选择先打预防针:“我就问问,你别介意啊。” 薄斯年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这脑子里是又想些什么了? 她轻咳了一声:“就,之前嘛,你不是说我像你妹妹吗?我仔细回想对比了一下,不像啊。” 他面色丝毫没改变:“我觉得有点像,也可能是年龄相仿吧,她也刚二十。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又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你昨晚跟我说的话,我听见了。” 这一刻,薄斯年的神色闪过了一丝异样。 他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她指的是那句话。 他昨晚半夜以为她喝多了睡着了,就肯定没听见。 陆宁盯着他,将话说开来:“什么叫太晚了,什么叫不会回来了啊?你是不是在跟别人说话,或者打电话?” 她在给他找台阶下,如果他确实是有事情瞒着她,或者带着别的目的接近她。 但如果他说是,她肯定不会信,因为昨晚他说那话是挨着床边的,而且语气和声音大小,只能是跟她说的。 薄斯年沉默看了她半晌,这个问题他没办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陆宁看他不回答,笑着侧开了视线:“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一句话而已嘛,开玩笑的,我懂的。” 第614章 陆薄 胳膊肘怎么总往外拐 薄斯年看着她,还是没有找借口:“我不想骗你,但也不想你产生什么误会。” 陆宁直觉不太好,笑着摇头:“没事没事,我真的就随便问问,走吧。” “有些事情我一时说不清楚,但我没有把你当成其他任何人,也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他仍是看着她,没有移开视线。 她生出了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像还是第一次看他这样严肃地跟她说话,她不应声,他就继续开口。 “我之前二十四年没有过感情史,也没有过喜欢的人,所以不可能把你当成了别人,你也不用怀疑,我接近你有什么别的目的……” 心思被点破,陆宁脸红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手机铃声响起得正是时候。 她几乎是如释重负,拿出手机看向薄斯年:“我先接个电话。” 薄斯年点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按了接听,那边齐嘉煜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还没回去?” 陆宁觉得有点心虚,齐嘉煜自小就爱管她,还总爱端着一副大人长辈的架势来。 她清了清嗓子:“就到家了啊,怎么了?” “怎么了?我都为你受伤进医院了,你不会来看我一眼?”他语气里含着很深的怨念。 陆宁出声揶揄他,因为薄斯年还在身边,她捂着听筒,声音压低了些。 “就那么一拳,还进医院啊?以前怎么也没见你这么……” 他以前打篮球跟体育训练的时候,三天一小伤十天一大伤,不到伤筋动骨就不会擦药,更不用说进医院了。 齐嘉煜被她气笑了:“就那么一拳?怼脸来的,正中鼻骨,要不你去挨一下试试?你去挨一下试试?!” 薄斯年继续开车,似乎也没听她打电话。 那边一抱怨起来就没完没了了:“要不是为了替你出气,哥哥能有兴趣揍那么个老男人? 要不是因为你在旁边吐得太夸张,哥哥能分心,被那货揍上一拳?” “好了好了,晚点来看你,挂了。”她受不了他一直唠叨,话落就挂了电话。 薄斯年侧目看她:“怎么了?” 陆宁放下手机,神色如常地甩锅:“我同学昨晚喝多了,跟人打了两下,受了点小伤。” 她回家待了一会,薄斯年公司有事,先离开了。 他最近老是围着陆宁转,通常他去公司,都是那边实在忙得不可开交了。 蔚特助连续四五个电话打过来,他才会磨磨蹭蹭过去。 偏偏他办事效率高,处理下来的合同文件也没出过什么纰漏。 董事跟股东纵然看他一万个不满,无奈集团总是盈利至上的,也没办法多找他的茬。 薄二叔气得最厉害,他最近想方设法想收买几个董事股东,可那些人最近越来越不买他的账了。 反倒是私下开始常夸薄斯年年轻有为,说他们年纪大了,到底是力不从心比不了这些年轻人了。 陆宁在家待了一会,就打车去了医院。 齐嘉煜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待在病房里,一看她进来,就跟被丢了的孩子见着妈似的。 “你还知道过来啊?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陆宁将手上的果篮放到了茶几上,颇为新奇地凑过来看他脸上的绷带:“哇,那男人下手这么狠的,绷带都缠上了。” 她上手戳了一下,齐嘉煜“嗷嗷”叫唤了一声:“你别碰啊!” 陆宁坐到床头,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对不起,你这个样子真的好好笑,不介意我拍张照片吧?” “你敢!”齐嘉煜看她真的拿手机,一只手挡脸,一只手过来抢她的手机。 齐嘉木正好穿着白大褂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训斥齐嘉煜。 “躺这了还不知道消停,满走廊都是你嚷嚷的声音。” 陆宁立刻乖巧了下来,叫了声“嘉木哥”。 齐嘉木冲她点头,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继续训斥齐嘉煜:“都是同龄人,你看看人家陆宁,再看看你。” 齐嘉煜简直比窦娥还冤:“哥,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嚷嚷之前,她都说了什么?我受伤进医院,到底是因为谁?” 齐嘉木走近了帮他换药,显然不为所动:“陆宁喝酒,那也是被你带的,你是男孩子,就该照顾着她些,不让她喝。” “哥你胳膊肘怎么总往外拐。”齐嘉煜气得连换药的疼都顾不上了。 陆宁坐在一旁啃水果,一脸事不关己。 齐嘉木给他换完药,突然笑问了一句:“往外拐?陆宁是外?” 这话一出,齐嘉煜愣了,陆宁也愣了。 齐嘉木换了药就出去了,齐嘉煜这才后知后觉看向陆宁:“我哥是在暗示什么吗?” 陆宁咬到一半的苹果放下来,红了脸:“我怎么知道。 你什么时候出院啊,我可不想在这久待,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太重了。” 齐嘉煜往床边挪近了些,颇为期待地看她:“那要不我直接出院吧,在家里养也是一样的,你去我家帮忙照顾我一下。” 她微笑看他:“你做梦。” 齐嘉煜沮丧地坐了回去,长叹了一声。 坐到中午的时候,牧知舟帮他们送了饭菜过来。 他下午要回北城,这个点公司的工作已经忙完了,来这边看看,就打算去机场了。 他刚一进来,齐嘉煜就还在跟陆宁吵架:“反正你不许再去见那个老男人。 要不然我就去跟你爸妈告状,就说你们……” 陆宁气得咬牙:“你去告啊,你敢去我爸妈那编排些有的没的。 我就把你收的那二十四封情书,都一字不落地背给你妈听。” 外面牧知舟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背给我也听听?” 陆宁声音戛然而止,看向走进来的人,有些尴尬地摸鼻子:“牧先生。” 齐嘉煜憋着气,不再看陆宁,一声不吭。 牧知舟帮他们支了小餐桌,让他们先吃饭。 陆宁尝了块排骨,连声夸赞:“好好吃,牧先生家的阿姨手艺这么好。” 牧知舟坐到床边,含笑看着她吃:“我来这边出差,没带阿姨过来,这个是自己做的。” 陆宁一边啃着排骨,一边难以置信地看他:“你自己做的,你还有这手艺?” 第615章 陆薄 薄斯年失控强吻 牧知舟把茶几上一包纸巾拿过来,放到了餐桌上:“好吃就多吃点,我多做了一些。” 齐嘉煜又不高兴了:“我也会做饭啊。” “你?”陆宁“啧啧”看向他:“算了算了,不说了,都是男人,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齐嘉煜气得“你你你”半天,刚刚吵了那么久,他到底是词穷了。 等吃完饭,陆宁有睡午觉的习惯,想先回去。 刚好牧知舟也有东西还在齐嘉木那里,要去接一趟,就带上了她一起回去。 离开病房的时候,齐嘉煜千叮呤万嘱咐:“知舟哥,你一定要把她送到家啊,别让她半路又去找某个不该找的人去了。” 陆宁气得回身过来就要揍他,齐嘉煜立刻拿枕头挡脸。 “我是伤者啊!伤者是弱势群体,你不要欺负人啊!” 陆宁走到他面前,到底是回身继续往外面走,感慨了一句:“牧先生,你有没有觉得他像是三岁?” 牧知舟笑着,跟她一起出去。 到了车外面,牧知舟伸手想帮她开副驾驶车门,就看到她已经拉开后座车门,很快就进去规规矩矩坐好了。 牧知舟手上顿了一下,笑着松了手,绕去驾驶位上车。 陆宁想起刚刚他在病房里说的话,随口问了一句:“牧先生家在北城吗?” 牧知舟开车,应着:“嗯,我很少来这边,只是来出差。” “这样啊,”陆宁点头,想起自己填志愿的事情:“那你会不会也清楚一些北城的大学?你知道北艺大吗?” 牧知舟回想了一下:“算是了解一点,北城艺术大学吧? 我记得它旁边隔一条商业街,还有一个体育大学。” 陆宁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我还想报考那边,不知道分数能不能达到,想过几天过去看看校园。” 牧知舟从后视镜里看向她,显得有些诧异:“你还是艺术生?哪一类的?” “美术,”陆宁回他,注意到他有些怀疑的目光:“是不是看着不像?美术生是不是应该很温婉恬静的那种类型。” 牧知舟被她这话逗笑:“不是,只是之前没听你说过。” 他隔了片刻,从后视镜里多看了她一眼:“我妈妈平时也画画。” 陆宁往前面凑近了些:“真的吗,这么巧。” “嗯,她叫尹熙。”前面有些堵车,他车速减缓了些。 陆宁立刻来了很大的兴致:“尹熙?不会是画《蔷薇岛》那个尹熙吧?” 牧知舟点头:“是。” “天哪,你居然是尹熙大师的儿子!我之前还看过她的画展,特别喜欢。 后来还打听了她有没有签售会和记者会之类的,可惜都没打听到!”她面色因为激动而涨红,换上了一脸的羡慕。 牧知舟看向她,就看到她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崇拜。 他没忍住低笑:“我妈妈不太喜欢出席公众场合,她一般都待在画室跟家里。你要是真的喜欢,改天我介绍你认识。” 陆宁连连点头:“喜欢喜欢,特别喜欢!等我到北城,我就联系你,我好像还没你的电话。” 她立刻坐回去,从包里翻了手机过来,又倾身到前面:“你电话多少,我记一下。” 牧知舟报了自己的号码,她身体往前面倾着,其实靠得也并不近,他却觉得有了些不自在,甚至像是有点紧张。 想到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或许你直接问斯年也是一样的,你跟他来往多。我们两家也是世交,他可以带你来我家。” 陆宁将电话存下来,点头:“好的好的。” 车开到她家门口,她一张脸都还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 牧知舟却微微变了脸色,他看到薄斯年的车就停在她家前院,人应该在她家里。 陆宁礼貌邀请了一句:“牧先生进去喝杯茶吗?谢谢你送我回来。” 牧知舟婉拒:“不用客气,我还得去机场,茶就先不喝了。” 陆宁也没多说,下车说了句“那你路上小心”,就目送他开车离开。 再回头时,她就看到薄斯年站在玄关门外的台阶上。 她心情好,走路都带点蹦跳,长发跟着在后面摆动。 薄斯年看得极其不痛快,一直到她上了台阶到他面前,他仍是一言不发。 陆宁丝毫没察觉出他不对劲,经过他时,伸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斯年哥,发什么呆呢,外面这么热,进去吧。” 薄斯年没吭声,陆宁也没多管他,绕过他径直往里面走。 外面温度高得很,而且她也口渴了。 经过他时,她手臂却突然被抓住了。 陆宁身体因为惯性往前,立刻伸手撑了下身旁的立柱,皱眉回头看他:“你干嘛拽我。” 薄斯年盯着她红扑扑的一张脸:“那你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哦你说这个啊,”她立刻来了兴致:“你肯定想不到,刚刚牧先生居然跟我说……” 她话音还没落,薄斯年就打断了她的话:“你们很熟吗,有那么多话说。” 陆宁好好的心情,莫名其妙被他泼了盆冷水。 她不满地看向他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跟他半开玩笑。 “本来就熟啊,他是嘉木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而且,以后会更熟。” 她还要通过牧知舟去见到尹熙大师,肯定会熟了。 薄斯年气得黑了脸:“你们才认识多久?昨晚喝多是他带你出来。 今天又能见上,你是太信任他,还是太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 他还是头一次这样说话,而且在陆宁看来,根本完全毫无缘由。 她最讨厌别人咄咄逼人质问她,也来了脾气:“我乐意跟谁熟就跟谁熟,不用你管!” 薄斯年沉着脸,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她气鼓鼓地瞪着他,跟他大眼瞪小眼。 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应该莫名其妙地指责约束对方。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根本什么关系都不算。 薄斯年看她生气了,又觉得有些没了底气,语气缓了缓:“我也是为你好,是我说话冲了。” 陆宁蹙眉甩开他伸过来的手,气不打一处来:“我乐意跟他熟,以前熟现在熟以后也熟,跟谁都熟,你管不着!” 他太阳穴一下下跳动,有什么东西就那么失了控制。 在他伸过去的手再被她甩开时,他突然就伸手将她的头揽了过来,不管不顾亲了下去。 陆宁眼睛蓦然瞪大,一秒的呆住,随即狠狠推开他,红着眼睛就甩了他一巴掌。 她手都在抖,眼泪就下来了:“你无耻!” 第616章 陆薄 哪里恶心了? 等薄斯年回过神来,陆宁已经哭着进去,“砰”地关门,将他关在了外面。 薄斯年立刻走近过去按门铃:“我跟你道歉,我的错。” 里面半点回应都没有了,他指腹按压眉心,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这么多天温和大度的形象,算是前功尽弃了。 他抬手继续按门铃:“袁嫂,麻烦开下门。” 里面陆宁抹了眼泪,就埋着头往楼上走。 听到门铃声一直响,她回头制止了要去开门的袁嫂:“阿姨,不许开门!” 袁嫂为难地顿住了步子,完全不明就里地看向她:“陆小姐,这是怎么了?” “反正不许开门!”她说完,就到楼上去了。 袁嫂轻叹了一声,也不好真去开门,只能回厨房继续忙活。 温琼音跟陆成弘上午就出去旅游去了,难得陆宁高考结束,陆成弘最近公司也还算忙得开,两口子终于也可以出去好好放松下了。 袁嫂听着门铃声一直响,从厨房出来又进去,反复走了几个来回。 一直过了大半个小时,门铃声没响了,她多等了一会,再小心开门,就看到薄斯年已经开车离开了。 袁嫂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又觉得有点好笑。 薄先生这么严肃的生意人,到底是怎么能跟这孩子吵上的? 一个的生活里是学习和同学,而另一个的生活里是合同、生意、饭局、酒局,怎么想,也想不到他俩能吵起来的话题啊。 袁嫂笑着摇头,关了门回厨房。 想想又不放心,她倒了杯果汁,端着上楼,到卧室门外敲门。 “陆小姐,天气热,我给您拿点喝的进来吧。” 里面没有回应,陆宁锁在浴室里,俯身到洗手台上,开着水一直冲脸,越想越觉得气不过。 等她冲洗了半天再出去,才听到袁嫂还在外面一直敲门:“陆小姐,您没事吧?你不开门我就进来了啊。” “别进来!”陆宁正拿着毛巾出来,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立刻高声说了一句。 袁嫂没再开门,声音有些无奈:“董事长跟太太都不在家,您这样可怎么让人放心。” 陆宁将毛巾搭到衣帽架上,在沙发上坐下来:“我没事,我吃过午饭了,不口渴,您放心忙您的去吧。” 袁嫂叹了口气,没办法也只能下去。 陆宁在卧室睡了午觉,生了一下午的闷气,晚上齐嘉煜出院,她就跟林小夕一起去他家玩去了。 林小夕最近在追小说,在齐嘉煜家吃完晚饭后,就兴致冲冲地拉着她聊剧情。 说到兴头上,她将陆宁拉起来演示,男主是怎样出其不意壁咚女主的。 陆宁被她抵在墙上,面无表情看着林小夕、靠近过来假装亲了她一下。 她半点反应都没有,随即极其嫌恶地回了林小夕两个字:“恶心!” 林小夕深感自己的喜好受到了侮辱,当即就气愤不已地跟她辩驳。 “哪里恶心了,哪里恶心了?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谈恋爱,懂不懂什么叫浪漫?” “未经他人同意,就强制与他人产生肢体接触,既违背道德也违背法律!”陆宁索性将手上吃的都放下来,一本正经地跟她争论。 这一下,林小夕跟齐嘉煜都静默了。 陆宁蹙眉看向他俩:“我难道说错了吗?” 林小夕连连摇头:“没没没,您说得很对。” 她转而去低问齐嘉煜:“你觉不觉得,她这反应太大了?以前我跟她讲小说,她比我还花痴啊。” 齐嘉煜看林小夕靠近过来,颇为自觉地往后面挪了挪:“我哪知道,你别靠我那么近。” 林小夕被他这反应逗笑:“不是吧,陆宁还没要你呢,你这就开始为她守身了。” 他们话题早转到别处去了,陆宁坐那发了半晌的呆,突然不甘心地又反问了一句。 “难道不恶心吗?难道还是我的问题吗?” 林小夕正热火朝天地跟齐嘉煜聊游戏,闻言奇怪地看向她:“你不会还在说刚刚那事吧?” 陆宁盯着她,不说话。林小夕被她逗笑:“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一般确定关系之前,就是男的主动一点嘛。 难不成还围着去问,我可以牵你手吗,我可以亲你吗,我可以抱你一下吗,然后女方再回一句,‘好啊好啊’,这样?” 陆宁反问:“难道不应该这样吗?” “齐嘉煜,听到了吗,以后千万记得提前问。”林小夕同情地拍了拍齐嘉煜的肩膀。 陆宁皱眉:“扯他干什么,我又不喜欢他。” 齐嘉煜立刻不高兴了:“怎么就不喜欢我了?我哪里不好了,哪里比不上那个老男人了?” 他又开始没完没了,也不搭理林小夕了:“你说清楚了,我哪里不好了?” 林小夕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本正经地同仇敌忾:“就是啊,齐嘉煜哪里不好了?他都为你拒绝了多少好姑娘了?” 陆宁看他们一唱一和,兴致缺缺地起身:“我回去了啊,天都黑了,今晚不出去玩了,你们去吧。” 她这一走,齐嘉煜说好的晚上去唱歌,立马就改了口。 “我不去了,晚上叫许一打游戏去,你一个人去吧。” 林小夕被气笑:“我一个人去?一个人占个包厢唱歌?齐嘉煜你区别对待要不要更明显一点?” 她突然反应过来他话里的一个词,又来了兴致:“你真约许一?要不带上我一起去吧。” 齐嘉煜嫌弃她:“不带。” “我改天帮你约陆宁,带不带?”林小夕起身就追过去。 齐嘉煜顿住了步子,利落的一句:“带 。” 林小夕暗暗咬了咬牙,这个直男。 * 陆宁一路走回去,已经晚上八点了,白天的炎热也散了些,但温度还是不低。 她远远就看见,自家别墅铁艺门外停着的车。 她脚步顿在那,皱了眉头。 那车上却并没人下来,也没开车灯,她想着,或许人并不在车上。 迟疑了一会,她就走近了过去。 贴近驾驶位车窗,她往里面看,就看到薄斯年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第617章 陆薄 这个男人惯会装可怜 陆宁在车外面站了一会,心里堵着气,不愿意敲车窗叫醒薄斯年。 她绕过车子往里面走,走到前院又没忍住停了步子。 他车窗都没开半点,就这样直接趴车里睡觉,很容易就得缺氧了。 还说她没自我保护意识,他自己到底有没有半点安全意识? 她有些心烦地走了回去,到车窗外面,就抬手敲了两下。 里面的人睡得并不沉,她这一敲,他很快就醒了。 陆宁看他醒了,转头就往里面走。 薄斯年立刻推开车门下来,追了上去:“对不起,我很认真地跟你道歉。” 她大步往里面走,没好气道:“我不需要。” 薄斯年跟她保持一步远的距离跟上来:“是我冲动唐突了,我跟你保证,下不为例。已经做了的事情,我可以负责的。” 陆宁步子顿住,回头愤愤地瞪着他:“谁要你负责,谁要你负责?你想得美!” 薄斯年垂眸看她,一副乖巧内疚的模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很严肃地跟你道歉。” 这个男人惯会装好人,惯会装无辜。 她咬了咬牙,回身继续往里面走。 薄斯年跟到玄关门口,还颇为礼貌地问了一句:“我可以进来吗?” 陆宁一边从鞋柜里拿拖鞋,一边没好气地回他:“不可以!” 他还就真没往里面走了,等她换好了拖鞋,又可怜兮兮说了一句:“我还没吃晚饭。” 陆宁回头看了他两秒,随即抬手关门:“活该,饿死你。” 他站在门外巴巴看着她:“这么狠吗?我真的知道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陆宁关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听到他急着又补充了一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她“砰”地将门关上,没再听他瞎扯。 门一关,门外的声音就停了。 陆宁在门口多站了一会,突然又觉得想笑。 她轻咳了一声,收敛了一下面色,就往里面走。 袁嫂看她进来,问了一句:“陆小姐吃饭了吗,晚饭我做好了给您热着了。” 陆宁应了声“吃过了”,就去厨房自己倒水喝。 袁嫂点头:“饭菜留着过夜也不好,那我就先倒了吧。” 陆宁看袁嫂要打开电饭煲清理掉饭菜,她喝了口茶,又有些不自然地说了一句:“先别倒吧,没准我晚上肚子饿,吃点夜宵。” 袁嫂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是点头,将电饭煲重新合上保温。 她回想了一下,陆小姐可一向没有晚上加餐的习惯。 真吃宵夜,也是吃其他的小吃。 袁嫂收拾了厨房,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陆宁一个人端着茶杯,坐到了客厅沙发上看手机,又有点心不在焉。 外面的门铃声响了一阵后,就没再响了。 她暗自腹诽,这才多久就走了,还诚心认错。 她在沙发上坐了大半个小时,四周都安安静静的。 回头看向玄关的方向,半点声响都没有了。 她起身,往玄关门走过去,踮脚从猫眼里往外看。 没见着人了,果然走了。 她心里掂量了一下,有些愤愤地想,他的道歉半个小时都不值! 她回身想回到客厅去,还是没忍住打开了玄关门,往外一看,就吓一大跳。 薄斯年背靠着立柱,在拿着手机发信息,面色不好看。 这样子,还挺严肃。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他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关了手机,走近了过来。 “我真的知道错了。”又恢复了那个可怜内疚的模样。 陆宁门打开一半,堵着门不让他进来:“你怎么还不回去?” 他应声:“我跟你道歉。” “我接受了,你走吧。”她堵着门不让。 薄斯年看向她身后:“我还没吃晚饭。” 陆宁将门堵得更严实了:“你想都别想,我家里也没饭菜了。” 他神色诚恳:“我可以自己做。” “没米了,菜也没了。” 他手机接连响了很多下,应该是有短信进来。 薄斯年没再看手机:“那我去买点来。”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到底是直接回身进去了,也没关门。 身后的人就跟了进来,很快从厨房里端出了热着的饭菜。 他熟门熟路地拿了碗筷出来,还邀请了陆宁一句:“你要一起吃点吗?” 陆宁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将饭菜端上餐桌,没忍住提醒他:“你好像忘了,这是我家。” 薄斯年自己盛了饭:“嗯,所以你要一起吃点吗?” 她很佩服,应了声“我吃过了”,拿枕头捂了耳朵,继续自顾自拿手机刷剧。 薄斯年的手机一直响,他终于将手机拿了出来,按了关机,再放到了餐桌上。 陆宁没忍住瞟了一眼,就想起那天晚上,他那个娃娃亲去他家里闹腾。 这么晚应该是私事,所以还是那个女人的事情了? 薄斯年吃饭就没再说话,大概也是心情并不好,安安静静吃完了。 陆宁看他将碗筷收拾进厨房,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向了厨房的方向:“阿姨都睡下了,你把碗筷也刷了吧。” 薄斯年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拿什么刷?” 她含笑看他:“先放水,再放洗洁精,再拿洗碗布刷一遍,然后清水冲三遍。” 他仔细听着,然后折回厨房,真就乖乖刷碗去了。 陆宁低头继续看剧,突然感觉,找到了指使人的乐趣。 这种找乐子的方式简直屡试不爽,等他刷完碗出来,她再指使他帮她去换了杯茶。 憋了一下午的气,居然就这么消了。 薄斯年给她端了茶过来,坐到了她对面的沙发上,沉默看着她。 陆宁被他看得不自在,抬眸看他:“你总盯着我干嘛? 别得寸进尺啊,我已经收留你吃饭了,这里没你睡的地方了。” 他看着她,突然问了一句:“我得回北城了,家里出了点事,你愿意跟我一起过去吗?” 陆宁面色愣了一下,还是回了一句:“不愿意。” 他不说话了,半晌才再开口:“嗯,我今晚就得回去了。” 他也没说什么时候再过来,但大概是一时半会也过来不了了。 北城那边几个月没回去了,总公司积了一大摊子的事情。 陆宁没再应声,低着头继续盯着手机。 他起身:“我得先走了,晚些给你打电话。” 脚步声往玄关那边去,陆宁手抓紧手机,随即起身跟了上去:“出什么事了啊?” 第618章 陆薄 引狼入室,悔不当初 事情解释起来有些复杂,薄斯年耐着性子,前因后果跟陆宁说了一遍。 现在的情况,是顾琳琅在北城寻死觅活,而穆雅丹说是生了大病,进医院了。 因为执意要撮合薄斯年跟顾琳琅,穆雅丹之前装过病,所以现在到底是真病假病也不清楚。 但不管怎样,这段时间,薄家跟顾家都算是闹翻天了。 薄斯年也确实好几个月没回北城了,该回去一趟了。 陆宁听他说完,又有了些不痛快:“哦,那你回去就行了,带我干嘛。你们定了亲的,你回去哄她跟你妈就行了。” 薄斯年出声跟她解释:“我不喜欢她,你上次看得很清楚了。我回去是担心我家人跟公司,也确实很久没回去了。” 她站在门口,只装傻:“那还是跟我没关系啊,我又不能帮你的家人和公司。” 薄斯年沉默看了她半晌:“你真的不明白吗?” 陆宁不说话了。 他再开口:“我来海市本来只是出差,最多待三五天就够了。但我在这边已经待了三个多月了。” 陆宁“哦”了一声,盯着鞋尖又不出声了。 薄斯年抬腕看了下时间,半开玩笑道:“算了,你还小,有些事还是以后再说,拐带未成年还是违法的。我得走了,有时间再过来。” 陆宁看他要直接走,皱了眉头反驳:“我怎么就小了?我很快就十八了。” 他手机刚开机,就又有电话打了进来,这次他按了接听,回了那边一句:“今晚回来。” 挂断电话后,终于没再有短信电话进来了。 陆宁闷声说了一句:“那我得跟我爸妈说一声,他们不同意的话,我不能跑那么远的。” 她话落,又很严肃地解释了一句:“我过去那边是去看学校的!” 薄斯年低笑点头:“好。” 陆宁回身去客厅拿了手机过来,给温琼音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一听就不放心:“这么晚还过去?小夕跟嘉煜去吗?” “他们有事,暂时还不去,我看那边明早有画展,想赶过去看看。”陆宁硬着头皮语气如常地回着。 温琼音声音低了些,似乎是跟那边的其他人说话,随即回她:“好,妈妈知道了。 你等一下,你爸爸说打个电话,你一个人大晚上去那么远也不太安全。” 那边话落,很快挂了电话。 陆宁看向薄斯年:“我妈说要给别人打电话,可能是问问我同学吧。” 要是打给林小夕倒还好,她一向会帮忙打掩护。 打给齐嘉煜的话,就不大好了。 她话音刚落,薄斯年手机又响了。 陆宁随便瞟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看到来电显示是“陆董”,她当场石化。 难不成,她爸妈都知道了? 薄斯年看了她一眼,神色如常接了电话。 那边陆成弘客套的声音传过来:“薄先生,这么晚没打扰到您吧?” 陆宁紧张到呼吸都困难了,早知道就不打那个电话了。 薄斯年回应那边:“不打扰,陆董您说。” “是这样,我听说您这两天回北城,方便问下您已经回去了吗?”那边客气得显然将薄斯年当平辈了。 陆宁急着用眼神示意薄斯年说别的时间,就听到他开口:“今晚就要回去了,有点事情,现在打算去机场。” 要不是担心电话那边会听到,陆宁急得恨不能直接出声打断他的话。 这样就露馅了,露馅了啊! 薄斯年看陆宁急得不行,想听清电话那边的声音,他索性开了扩音。 这下陆宁半点声响也不敢发出来了,屏息凝神杵在门口。 那边陆成弘立刻回应:“这么巧!您赶时间吗,是这样,我女儿也要去北城。 她年纪小,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我也不大放心,您方便带她过去一趟吗?” 他话落还生怕薄斯年嫌麻烦:“您放心,我让她自己来机场,北城那边的房子,我也让佣人收拾好了,不会给您添其他麻烦。” 陆宁面上浮现巨大的错愕,她已经能想象,陆成弘得知一切后,会感慨些什么。 诸如人心难测、引狼入室、悔不当初。 薄斯年应了声:“好,不麻烦。” 他语气淡定到,就好像他现在真的待在机场。 那边又道了几声谢,就等薄斯年先挂断了电话。 随即电话就打到陆宁这里来了。 陆宁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再看向薄斯年:“我不敢接。” 薄斯年伸手就要拿她的手机:“那我帮你接。” 她立刻惶恐地往后退了两步,清了清嗓子接了电话。 那边温琼音千叮呤万嘱咐,要她尽快打车去机场,别耽误了薄斯年时间。 等到了那边,要记得跟人家说声谢谢。 陆宁回了一堆“嗯”,那边就挂了电话。 她看向手机上通话结束,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回身就进了客厅,瘫坐到了沙发上。 紧张得她手心全是汗。 薄斯年进来,坐到她对面:“要收拾东西吗?” 陆宁突然想起来,这家里不止她一个人,还有袁嫂在楼上睡觉。 袁嫂晚上一向睡得沉,但万一醒来看到薄斯年在这,就麻烦了。 她立刻起身赶薄斯年:“你先出去,阿姨还在家,我自己收拾好了东西就出来。” 将薄斯年撵出去,她再轻声上楼,拿行李箱收拾了一些衣物,再轻手轻脚地下楼出门。 那边温琼音挂了电话,仍是不大放心:“我说你怎么就那么信任薄先生呢?” 陆成弘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抬头看她:“我看人的眼光错不了。 我跟薄氏有生意往来也很多年了。薄董事长是极讲义气的一个人,他儿子也一样。” 温琼音点头:“道理倒也是这个道理。” 陆成弘回想起一些事情:“还有两年前那场舆论,陆氏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其他企业都在避嫌。 是薄先生给了合同,才让陆氏熬了过去,也让舆论压了下去的。他跟他父亲一样,是值得尊重的人。” 温琼音也没再多说,这老头,话里话外倒似乎都已经忘了,薄斯年还是个小辈了。 第619章 陆薄 我娶顾琳琅是绝不可能的 薄斯年在铁艺门外,背靠着车门等陆宁。 没过多久,就看到她拖着行李箱,轻手轻脚地从里面出来,再下了台阶。 她这幅小心谨慎的模样,倒有点像是要大晚上跟人私奔。 他忍不住生笑,等她从前院出来,上前帮她拿了行李箱放到车后备箱。 落地北城,已经是临近半夜了。 陆宁犯困,出机场时,走路都在打瞌睡。 薄斯年急着去医院,但还是先亲自送她回去。 车行到半路,陆宁才想起来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的?” 薄斯年轻咳了一声:“嗯……你在海市不知道,我之前跟你爸爸谈合同,去过你家几次。” 陆宁想想,好像也没问题,就倚着座椅继续睡觉。 她这些年读书一直在海市,跟外婆一起住的。 一直到高三下学期,陆成弘跟温琼音担心她的学业,才从北城搬到了海市照看她。 他将她送到家的时候,陆宁已经睡着了。 薄斯年没叫醒她,在车上多坐了一会。 他不想去医院,去面对穆雅丹和顾琳琅的大闹,但不得不去。 这样坐了十来分钟,陆宁就醒了。 车早停了,她坐起来,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你怎么不叫醒我?” 薄斯年一本正经状:“叫了几次了,你睡得太死了。” “是吗?”她颇为怀疑。 薄斯年跟她下车,帮她将行李箱搬进来,再送她进去。 陆成弘已经联系了一个阿姨过来,房子都已经整理好了。 看他们进来,阿姨立刻过来帮忙搬东西。 薄斯年没多待,一直有电话打进来,他很快就离开了。 到医院那边病房时,薄斯年站在病房外面,里面都还安安静静的。 他一推门进去,里面穆雅丹坐在病床上,就立刻开始一阵咳嗽起来。 顾琳琅跟薄鸿祯陪坐在一边,连薄老夫人都过来了。 薄斯年一眼就看出来穆雅丹是在装病,但看破不说破。 他走近过去开口:“妈咳得这么厉害,我让辰逸过来帮您好好检查下吧。” 穆雅丹立刻拒绝:“不用,麻烦别人干什么!我就是被你气的,你要是跟琳琅好好的,妈就不至于被气病!” 薄斯年坐到床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妈还是早些适应的好。 我跟顾小姐是已经断干净了,过两年还得娶别人,还等着妈帮忙抱孙子。” 薄老夫人立刻来了兴致:“小年真谈女朋友了?哪里人啊,做什么工作的啊?” 穆雅丹气得打断薄老夫人的话:“妈!您就是惯着他,他都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除了琳琅还能有什么女朋友?” 薄鸿祯坐在一旁不说话,两边不得罪。 薄老夫人低哼了一声:“我孙子看中的,我这老太婆就喜欢。” 顾琳琅暗自咬牙,她这是在暗示,薄斯年不喜欢她顾琳琅,她薄老夫人就也不中意她顾琳琅了。 薄斯年淡声纠正:“娃娃亲不是婚约,我跟顾小姐没有过任何约定。” 穆雅丹气得直拍床沿:“不管怎样,想娶那个小姑娘,在我这没门!” 薄老夫人兴致更大了:“多小的姑娘啊?成年了吗,没成年的话,小年可要注意分寸啊,多养几年。” 薄鸿祯也认同这话:“你奶奶说的没错,年纪如果确实小的话,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的。” 薄斯年点头:“我知道,谢谢爸跟奶奶提醒。” “你们!反正我不同意,我就只认琳琅一个儿媳妇!”穆雅丹面色都是怒意。 顾琳琅立刻乖巧地安抚穆雅丹:“阿姨,您别动气,小心扯到手上的针。” 穆雅丹甚是欣慰:“你看看,看看琳琅多懂事。她大度,你也不能玩得太过,太欺负了她。” 薄老夫人不高兴了:“儿媳妇啊,你这话我就不大认同了。 这男未婚女未嫁的,斯年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就是欺负这顾小姐了? 这娃娃亲定下的时候,斯年才多大,几岁的小孩子懂什么?” 穆雅丹一时语塞:“那……总之,那小姑娘我就看不上,我觉得琳琅哪都好。” “那又不是你娶,你管得了丈夫,还要管儿子一辈子了?”薄老夫人很不满地说了一句。 穆雅丹气得面色都涨红了:“妈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这话是说,我为我儿子好,我倒是还有错了?” 薄老夫人直言:“我也不多说,总之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了。 我老太婆就疼小年这孩子,他头一次看上个女孩子,我第一个支持。 谁要让他娶一个不喜欢的,我第一个不同意!” 穆雅丹怒火攻心:“还都是我的错了,都是我的错了?!我干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薄鸿祯立刻起身去帮她顺气:“消消气,消消气,你还病着。” 顾琳琅坐在一旁低着头,抽抽泣泣又开始了。 薄斯年等她们争执完,这才开口:“我娶顾小姐是绝不可能的。 我的妻子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我不喜欢的,就绝不会娶。” 穆雅丹气得昏了头,突然抓起了床头柜上的一个苹果,就朝薄斯年砸了过去。 “你这个逆子,那小狐狸精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一砸正砸到薄斯年额角,顷刻砸出来一片青紫。 病房里刹那就静默了,薄鸿祯也变了脸色:“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薄老夫人激动地就起身过来:“你竟然打我孙子!他做错了什么? 从小你就事事都管着他,现在他娶个老婆,都要你说了算吗?!” 她走近过去帮薄斯年揉着额头,狠狠地瞪着薄鸿祯:“你就护着她吧! 等以后我孙子再生孩子,是不是都得由她来定,是生男生女?! 我的孙子有我护着,我看谁能逼他娶个不喜欢的!小年,跟奶奶走!” 穆雅丹一时失手,也自知理亏:“妈,我也是为他好,怕他看错了人。” 薄斯年平静起身,声线也冷了:“妈好好养身体吧。这件事情,我态度已经表明了,也不会说第二次了。” 他话落,扶着薄老夫人出去。 薄鸿祯也动了气,睨了一直委屈兮兮的顾琳琅一眼,就坐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去,打开笔记本自顾自处理文件。 顾琳琅这才抬眸看向穆雅丹:“阿姨,我跟斯年真的完了吗?” 第620章 陆薄 薄斯年你要不要脸 穆雅丹闷着一肚子气,想着刚刚砸薄斯年那一下,又觉得有些内疚和心疼。 她心情很差,看顾琳琅也开始觉得不顺眼起来。 顾琳琅哽咽着又低问了一句:“阿姨,斯年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穆雅丹没好气地回她:“我怎么知道?我帮你说了一大摊子话,你刚刚干什么去了?一直哭,半句话不说。” 顾琳琅听了这话,又低着头闷声掉眼泪。 以前只要她一哭,穆雅丹一向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想着是薄家对不起她,就会心软。 但这次眼前人不仅没安慰她,反倒是更加不耐烦了。 “不是我说你啊琳琅,你这性子是真的太软弱太逆来顺受了。 男人虽说不喜欢太强势的女人,但面对一个成天掉眼泪的,那也受不了啊。” 顾琳琅蓦然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穆雅丹。 以前穆雅丹一向都夸她温柔大度,这还是第一次,说她的大度退让也是错。 穆雅丹轻叹了一声,蹙眉道:“阿姨也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 你太柔弱这套,我儿子也不吃,就说他看上那小姑娘,我也了解一点,人家性子也确实不像你这样。 你啊,也改改,朝气一点,直爽一点,别总一遇到事就只哭。” 顾琳琅垂在身侧的手,手指狠狠掐进掌心里。 穆雅丹一向看那个陆宁不顺眼,可现在她嫌弃她顾琳琅就算了,居然也开始说那女人的好话了? 怎么可能,难道那女人居然还暗里讨好穆雅丹了吗? 她气得身体止不住轻微地发抖,但碍于在薄斯年父母目前,还是只能死忍着不表现出来,乖乖地低着头听话。 穆雅丹越说越觉得顾琳琅有问题,继续道:“斯年他毕竟是我儿子,他要是实在不喜欢你,我也不能总逼他不痛快。 有些事情你也自己想想办法,也做点什么投其所好,别总让我这未来婆婆左右为难做恶人啊。” 顾琳琅闷声听穆雅丹委婉地说了她一大堆,一直过了半夜,她才离开病房。 等出了病房,她已经气到浑身都剧烈发抖了。 那女人想鸠占鹊巢,她做梦! 薄家儿媳妇的位置只能是她顾琳琅的! * 出了医院,薄斯年亲自开车送薄老夫人回去。 一路上,薄老夫人就一直连声追问陆宁的事情。 老人家眉眼都笑弯了:“十七岁啊,还真是个小姑娘哟。 小姑娘好,以后奶奶就当小孙女疼了,倒是你,可不能欺负了人家啊。” 薄斯年低笑:“奶奶放心,别人还欺负不到她头上去。” 薄老夫人满意地点头:“嗯,女孩子性子强势一点的好。像顾小姐那样的,总哭哭啼啼我就不喜欢。” 她说着,又笑眯眯地问薄斯年:“什么时候,带她过来给奶奶见见啊?” 薄斯年笑应:“等以后有机会吧。” “也好,也好,不着急。姑娘还小,先好好读书,过一两年也行。”薄老夫人连声说着。 等将薄老夫人送回去,薄斯年就也回了家。 到家回卧室收拾完,他坐到沙发上,拿手机给陆宁发信息:“睡了吗,还习惯吧。” 那边陆宁也正玩手机,她睡不着。 想着薄斯年说的,顾琳琅寻死觅活,他妈妈也病了,她就担心他去医院遇到棘手的事情。 躺到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索性坐到了床头翻手机。 她多等了一会,才回了信息过去:“睡了啊,你还没睡吗?” 那边很快回过来:“没有,刚从医院回来。” 她斟酌着,还是问了一句:“没事吧?” 薄斯年倒是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有事,受伤了。” 陆宁愣了一下:“啊?” 他回她:“伤得不轻,明天给你看看。” 发完这话,薄斯年就将手上拿着的药膏,丢到了一边。 他决定还是不处理额头上的伤痕了,以防万一明天都自己愈合了。 陆宁差点没忍住就打了视频电话过去,想到他这个点可能刚洗了澡,或者在床上,还是没有打过去。 那边再发了句“早点睡”,就没再说话了。 陆宁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着他那句“伤得不轻”,再想象着他身上包了绷带的样子,结果算是彻底失眠了。 应该,也不至于那么惨吧? 一直到清晨,她才睡着,再一醒,就很晚了。 她洗漱完再下楼,薄斯年就已经颇为自在地坐在她家客厅里了。 她站在楼梯上,将他从上往下打量了一眼,没见着很明显的伤啊,莫不是受了什么内伤? 薄斯年坐在沙发上喝茶,抬眸看到她杵在楼梯上,就出声叫她:“站那干嘛,下来坐。” 陆宁面色有些无语,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总能用这种主人家的口气跟她说话的? 说得倒好像,这里是他家,而她反倒是个客人了。 她走下去坐到他对面,就看到阿姨过来问薄斯年:“薄先生有什么忌口吗?喝豆浆还是牛奶?” 薄斯年视线落到陆宁身上,气定神闲地回应:“没忌口,跟她吃一样的就行了。” 陆宁咬了咬牙:“你要不要脸,大早上又来蹭饭?” 阿姨偷笑着,回身进厨房了。 薄斯年丝毫不觉得过意不去:“你家阿姨手艺不错,还算合我胃口。” 她都不忍心拆穿他:“这个不是袁嫂,这阿姨是我爸昨天才请的,她手艺我都没尝过。” 他点头:“这样啊,那正好,沾你的光,换换口味。” 陆宁“嘶”了一声:“好,我服气。还有你伤呢?” 薄斯年倾身靠近了些,手肘抵在茶几上:“没看到就仔细看看。” 陆宁只差没拿个显微镜来看了,盯着看了好几眼,才算是注意到了他额头上去。 她指着他额头:“所以就这?叫伤得不轻?” “脑部受创是可能导致任何严重后果的,你不要小看了。”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陆宁直接被气笑了,她居然还失眠了一个晚上。 “经历一个晚上居然还没愈合,也真是奇迹。” 薄斯年恬不知耻地指使她:“你家有药吗,帮个忙。” 第621章 陆薄 陆宁讨好薄斯年 陆宁坐在沙发上没动:“你自己家没药啊,非得跑我这里来擦药。” 薄斯年又开始装可怜:“我自己看不到,不好擦药。” 她随口应了一句:“你家不是有佣人吗?可以找别人帮忙啊。” 薄斯年多看了她一眼:“不大合适。” “那你管家跟司机不是男的吗?找他们总行了吧?” 他应声:“也不大合适。” 陆宁蹙眉:“那照你这意思,擦个药的事情,还就我合适了?” 薄斯年点头:“是的。” 她语塞了半天,一字一顿回他:“活该你不擦药。” 装可怜不行,薄斯年开始跟她谈条件:“我听说,你想去见我尹阿姨?” 陆宁没多想:“什么尹阿……” 她声音突然顿住,想到了什么,立刻来了兴致:“你说尹熙大师吗?” 想想也是,牧知舟跟他好像关系很好,尹熙大师是牧知舟的妈妈,薄斯年会叫阿姨,也就不奇怪了。 薄斯年看着她,身体往后一倚靠,不说话了。 陆宁一改刚刚的高冷姿态,陪着笑脸就起身:“你伤口还疼不疼啊?” 薄斯年淡应:“还行。” “头部创伤可不能大意啊,我给你拿药来!”处境颠倒,陆宁极为热情地上楼拿医药箱去了。 不出三分钟,她就从楼上小跑着搬了医药箱下来,还细心地打了盆温水过来。 薄斯年跟个大爷一样地靠坐着,手臂一摊,长腿交叠,一动不动。 换了以往,陆宁早就直接转身走了,她最受不了别人在她眼前装大爷。 但眼下有求于人,她还是识时务的。 她一边洗着毛巾,一边期待地询问:“你跟尹熙大师,熟不熟啊?” 薄斯年斜睨她:“我打出生就叫她一声阿姨,两家是至交,你说呢?” “明白明白,那肯定熟,”陆宁连连点头:“不过刚出生,还不会说话吧?” 她将毛巾拧干了,感受到薄斯年投过来的视线,又立刻改口:“不过这个不重要了,熟就好,熟就好。” 薄斯年视线落到她手里的毛巾上:“温的?” “放心,温度刚刚好,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她简直从未有过的热情。 薄斯年眼睛一闭,说了一句:“你说呢?” 陆宁立刻帮他擦额头:“先擦洗下再消毒,然后涂药,要是不舒服你就说。” 他颇为惬意地“嗯”了一声,想到尹熙还是牧知舟的妈妈,又生出了些不痛快。 也不知道宫川先生什么时候回国,他宁愿陆宁去亲近宫川跟宫和泽去。 陆宁帮他仔细涂了药,再把东西清理了后,就坐回他对面的沙发上,一脸期待地含笑看他。 薄斯年装傻:“有事吗?” 陆宁搓了搓手:“你懂的。” 他继续装傻:“我不懂。” “带我去见尹熙大师啊,你不是熟吗,就见一次,一次。”她伸出一根手指头,一脸的急切。 薄斯年神色淡然:“尹阿姨不怎么喜欢见外人,你应该见不到。” 陆宁急得皱眉头:“那我都帮你擦药了,你不能出尔反尔啊!” 眼前人佯装一脸莫名:“你擦药还有条件的,你刚刚也没说。” 她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索性起身不理他了,进厨房帮阿姨端早餐去了。 薄斯年坐她对面,跟她一人一份早餐。 陆宁埋头吃东西,仍是不搭理他。 他被她这模样逗乐:“真生气了?” 她没应声,叉子在餐盘里戳得“噼里啪啦”响。 他叹了一声:“还想着今晚带你去,这么一句玩笑话都不能说。” 陆宁手上的叉子蓦然一顿,立刻抬头:“真的吗!” 薄斯年含笑看她:“你说呢?” “阿姨阿姨,快帮薄先生换杯豆浆,他不喜欢喝牛奶的。”她心情大好,立刻冲着厨房里喊。 薄斯年低笑继续吃早餐,跟小孩待久了,是不是自己也会变小孩? 吃完早餐,薄斯年要回公司,陆宁迫不及待地要去参观北艺大。 她这些年都待在海市,在这北城熟识的人不多。 薄斯年不放心她,干脆让秘书柳黛陪了她一天。 柳黛也是北艺大毕业的,不到一天的时间,就算是熟门熟路带陆宁把两个校区都逛了个遍。 下午时间还有充裕,柳黛又带陆宁去旁边的体育大学转了一圈。 体校的男生几乎都是大高个,身材极好的遍地都是。 大夏天的篮球场上,满眼都是腹肌。 柳黛笑着跟陆宁说起自己读大学那会:“我们那时候,很多女生都会来这边看帅哥,北艺大女生居多,这边就几乎都是男生。” 陆宁偷拍了几张照片,想着回头发给齐嘉煜。 这边的体育大学是重本了,齐嘉煜成绩不错,他好像也想考这边。 等拍完了,她才饶有兴致地回柳黛的话:“那是不是很多女生在这边找男朋友啊?” 柳黛生笑:“被你猜中了,我老公就是这个学校的。” “哇,真羡慕。”陆宁眼底冒了冒粉红泡泡。 柳黛没多想,随口就谦虚了一句:“哪里,陆小姐能找到总裁这么优秀的人,才是真的让人羡慕。” 陆宁脸上笑意凝固,有些奇怪:“我没跟他在一起啊。” 柳黛有些尴尬地笑着将这个话题带过了,转向了别处。 完了,一不小心讨论老板的私生活了。 等四处逛完就到下午五点了,薄斯年来了电话,说在来接陆宁的路上了,让柳黛直接下班回去。 柳黛带薪逛了一天母校,还吃好喝好玩好了,走的时候跟陆宁说,下次再有这种需要记得再找她,这北城她哪哪都熟。 陆宁连连点头,等柳黛开车一走,薄斯年的车很快就也到了。 陆宁刚将体校那边拍的照片,发到她跟林小夕齐嘉煜三个人的微信群里,那两个人就直接炸了。 林小夕满屏都在犯花痴。 齐嘉煜则一直质问陆宁,她什么时候去的北城,跟谁去的,为什么要去体校看别的男人。 陆宁看薄斯年的车开过来,立刻利落地直接将手机关机,以防等下被电话轰炸。 薄斯年等她上了车,就开口:“去尹阿姨家吃晚饭吧,我给牧医生打过电话了。” 第622章 陆薄 带陆宁去牧知舟家 陆宁系着安全带的手一顿,立刻紧张了:“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准备。” 薄斯年侧目看她:“就吃个饭,要准备什么?你见我的时候,也没看你特别准备。” 她皱眉:“那不行啊,我都没洗头,我都出汗了,衣服也要换。” 她紧张得都又要出汗了,越想越觉得,不能这么乱糟糟地去见尹熙大师第一面。 第一印象很重要的,她还想着如果以后有机会,争取一下让尹熙收她为徒。 薄斯年不知怎么就又想到牧知舟身上去了:“你一见别人就要精心准备了?” 陆宁伸手抓车门:“我不管,我要回家洗澡换衣服。” 她话音刚落,薄斯年手机里就有电话进来。 接听了,那边一道温柔的女声传过来:“斯年啊,下班了吗?” 陆宁立刻噤声,薄斯年回那边:“刚下班,尹阿姨。” “是这样啊,你女朋友喜欢吃什么菜?阿姨让张嫂准备,头一次过来可不能怠慢了。”那边含笑说着。 陆宁蹙眉看向薄斯年,谁是他女朋友了? 身边人无视她的目光,一本正经回了几道她爱吃的菜。 那边笑意更浓了,嘱咐了句“路上小心”,就挂了电话。 陆宁这才出声质问他:“谁是你女朋友了?” 薄斯年丝毫不心虚:“早晚的事,尹阿姨只是有先见之明。” “你说清楚了,什么叫早晚的事?”她气得都忘了要回去这回事了。 薄斯年回她:“话也不是我说的,那你等下跟尹阿姨解释下,说你不是。” 他还是送她回去换了下衣服,收拾了一下再带她过去。 到那边的时候,尹熙已经让张嫂做好了一大桌子的菜。 他们车刚到,她就迎了出来。 陆宁看向她过来,等薄斯年叫了声“尹阿姨”后,她才立刻礼貌地开口:“尹熙老师好。” 眼前人一身墨蓝色鱼尾长裙,搭着一件薄披肩,一听陆宁这话就笑了。 “这孩子,真是可爱,跟着斯年叫我尹阿姨就好了。” 陆宁有些拘谨地点头:“好的。” 薄斯年伸手将陆宁牵过去,就跟着尹熙往里面走:“她年纪小,有点害羞。” 陆宁被他牵住的手一僵,谁让他牵的了! 她正想暗暗甩开来,尹熙就正好回头多看了她一眼,笑着夸赞:“很乖巧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被她看了这一眼,陆宁到底是没能甩开薄斯年的手,只能说了声“谢谢”,被薄斯年牵着进去了。 牧知舟就坐在沙发上,看他们进来就起身,笑说了一句:“来了。” 陆宁打招呼:“牧先生好。” 她暗暗想把手抽出来,薄斯年不知道抽什么风,故意跟她较劲似的,手上力道更大了。 牧知舟视线扫过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了然地笑了笑:“过来坐吧,不用拘谨。” 吃饭的时候,薄斯年跟陆宁坐一边,尹熙跟牧知舟坐另一边。 这两天牧川出差,家里也没其他人。 尹熙担心陆宁第一次来不自在,一直照顾陆宁,看她多夹了哪道菜,就让张嫂将那菜放到她面前去。 牧知舟吃着饭,偶尔跟薄斯年说几句公司的事情。 薄斯年嘴上回着,却一直有意无意地给陆宁盛汤递茶。 看得牧知舟直笑:“斯年也这么会照顾人了。” 薄斯年照顾她就照顾得更起劲了。 吃完饭,尹熙听薄斯年说陆宁还是她的粉丝,就笑着带陆宁去画室看她的作品。 一直到深夜,尹熙送他们离开时,还远远看着车离开的方向。 牧知舟出来叫她:“妈,都走远了,进去吧。” 尹熙回身跟他进去,笑着感慨:“真是想不到,斯年也能找到一个这么可爱的女朋友。 他平日里看起来,可是满脑子只有工作。” 她说着说着,话题就又转到了牧知舟身上来:“妈前些天帮你介绍的女孩子,你就没一个看中的?” 牧知舟在她对面坐下来:“妈,我还年轻,现在不想考虑那些事情。” 尹熙笑着假装责备他:“你啊,工作哪有忙得完的。 你是总把谈恋爱当负担,真要找个女朋友,是能帮你分忧的。” 牧知舟不多应声,尹熙继续道:“我看斯年这女朋友就不错,年纪小却乖巧懂事,妈妈看着都喜欢。 真不知道你穆阿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换了我,早同意了。” 牧知舟低笑,没多说。 * 六月底,高考成绩出来。 陆宁如愿以偿,顺利考上了北艺大的绘画专业。 齐嘉煜算是追随陆宁,拉上许一一起考进了北体大。 林小夕也上了北体大,她不是体育生,成绩一般,所以进了北体大的金融专业。 北体大以体育类专业见长,金融专业的分数线并不高。 林小夕开玩笑说,陆宁一个人,成功牵动了四个人的命运。 陆宁冷哼:“你别扯上我当借口,你要追许一就直说。” 七月份录取通知书寄过来的那一天,陆宁高兴得在前院里转圈圈。 正好薄斯年得了消息过来,他一下车,她就直接兴奋地跳了过去。 薄斯年大手一揽,就将她抱了个满怀。 正好温琼音提着垃圾袋出来倒垃圾,看向眼前一幕,以为自己眼花了。 陆宁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立刻将薄斯年推开来,一回头就看到温琼音一脸的探究。 她立刻讪笑着解释:“太激动了,太激动了。” 温琼音低声训了她一句:“女孩子家,也不知道矜持一点。” 她嘴上这么随口一说,心里却第一次开始怀疑起了陆宁跟薄斯年的关系了。 想想陆宁也确实大了,十七岁都过了,而这么长时间以来,薄斯年确实来得越来越频繁了。 当天晚上,她就跟陆成弘两个人轮番审问她。 陆宁坐一边沙发,温琼音跟陆成弘坐另一边,三个人都一脸严肃。 陆宁严肃,是因为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要说什么。 温琼音先开了口:“宁宁啊,你跟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对薄先生有想法?” 陆宁不自然地摇头:“没有啊。” 第623章 陆薄 陆成弘不愿薄斯年当女婿 温琼音追问她:“没想法,你下午在前院还……” 她怕伤到陆宁,话说到一半也没说了。 陆宁低声应着:“我没想那么多,就刚拿到录取通知书太高兴了。” 陆成弘也接话:“你也长大了,高中也毕业了,谈恋爱这种事情,爸妈本不该太干涉你。 但薄先生不是一般人,人家眼光高,顾家那位千金样样出挑,也没被看上。更何况他年龄比你也……爸妈也是怕你伤心。” 他这算是委婉地说,薄斯年不会看上她,也跟她不合适。 陆宁蹙眉,不小心就说漏了口:“是他先追我的。” 这下三个人都静默了,隔了半晌,陆宁才没底气地补充了一句:“我没答应他,我们没在一块。” 陆成弘实在没忍住,大概也是被她这话惊到了,问了一句:“他先追你?为什么?” 温琼音本来还是抱着审问的心理,被陆成弘这话差点逗笑,低声道:“你就对你女儿这么没信心?” 陆成弘直言:“我陆家条件自然也好,我女儿也优秀,但跟薄家比,这毕竟还是有差距的。再者,我一直把他当生意上的朋友,这算怎么回事。” 陆宁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我哪里差了,哪里差了?我还看不上他了,年纪那么大!” 温琼音生笑:“这个倒是事实,薄先生商场上手段成熟,跟你爸的往来都像是同辈了。” 事情算是能大概猜到了,温琼音撵陆成弘:“老陆啊,你先回卧室休息去,我跟宁宁聊几句。” 这老头子说话太直来直去,有他在这里,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陆成弘起身离开,还不放心地嘱咐陆宁:“别的我也不多说,我不大赞同,但也不说完全阻拦。 你不许去倒贴,别回头让外面说我女儿眼高于顶,高攀了人家。” 陆宁面色不满:“我没有,谁倒贴他了!” 温琼音挥手赶他:“行了行了,回你的房间去吧。” 陆成弘这才不情不愿地上了楼。 温琼音坐到陆宁身边来,轻拍着她的手背:“没事啊,宁宁,你爸他不会说话。妈妈跟你聊聊,就随便说几句。” 陆宁闷声道:“反正我没倒贴他,是他总在我眼前晃的。” 温琼音笑着安抚她:“妈知道,妈的女儿这么优秀,怎么会要去倒贴别的男人。 宁宁啊,薄先生真说喜欢你了,还是你感觉到的?” “他说了,就那么说的。”陆宁低声回她。 刚来北城那天,她下午还在海市,他就莫名其妙亲了她。 她刚查到高考成绩那天,他陪她一起庆祝,就说喜欢她,还说什么可以等她先长大。 一堆的深情款款,说得她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偏偏也就是那个男人,外面居然还都说他严肃不苟言笑。 温琼音就笑了,笑着笑着又问她:“你喜不喜欢薄先生啊?” 陆宁不说话了,温琼音也没继续问,换了个问题:“到哪一步了?” 陆宁蓦然抬头,羞得一张脸都红了:“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孩子,”温琼音笑意更深了:“谈恋爱没什么丢人的,你情我愿就好。 妈妈只有一个要求,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成年之前,定下婚约之前,是不能到那一步的。” 陆宁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又羞又恼:“妈你说什么!我们根本就没有,我才不会!” 温琼音笑着:“好了好了,妈不说了。我家宁宁长大了,自己有分寸,以后多带薄先生来坐坐。” 陆宁应声:“他自己每天都跑来了,哪还需要我带。” 温琼音被她这话逗乐:“好了好了,妈也不多问,你自己有分寸就行,那早些休息。” 她说着,就先上楼去了。 陆宁坐在沙发上,手机里很快有薄斯年发过来的信息:“我到家了,睡了吗?” 她将手机丢到茶几上,轻哼了一声:“才不会倒贴他。” 录取通知书拿到手,陆宁一颗心算是终于落了地,高中也到此彻底结束了。 八月份大学新生开始军训,陆宁的军训是半个月,八月中到八月底。 但体校军训时间长,有一个月。 八月初的时候,齐嘉煜跟许一还有林小夕就开始军训了。 陆宁无聊的生活,终于出现了新的快乐。 体校军训期间还没正式开学,校门口没有门禁,外来人员也可以自由出入。 陆宁有事没事就抱半边西瓜,加一杯冰可乐,坐在藤架下的阴凉处,惬意地看着齐嘉煜跟林小夕暴露在烈日下,一脸生无可恋地站军姿。 林小夕远远地看着她,看到她手上的冰可乐和冰西瓜,羡慕得直咽口水,恨不能直接冲过去拔她的皮。 结果是她看得太入神,被教官抓了出来,当场罚做了二十个俯卧撑。 陆宁担心林小夕军训结束会来揍她,心虚地想着,等吃完西瓜喝完可乐,就先回去了。 西瓜吃完,可乐才喝了两口,就突然打雷了。 雷雨天气军训不安全,教官就提前让新生都散了。 陆宁起身就想溜,齐嘉煜就先一路跑了过来,远远地冲她喊:“白看了这么久还想跑?” 她将一口可乐咽下去,回头淡定地看他:“谁跑了?我是担心下雨,想早点回去。” 许一在后面起哄:“齐嘉煜,可以光明正大谈恋爱了,你表白了吗?” 其他的男生纷纷凑热闹:“这是齐嘉煜女朋友啊?这小子可以啊,许一,快来说说看。” 陆宁蹙眉回怼他:“许一,可以光明正大谈恋爱了,你还没被林小夕表白吗?” 话题成功被转移,男生纷纷追问许一:“哇林小夕谁啊?” 许一自己给自己挖了坑,跟一帮男生打打闹闹就先走了。 林小夕在另外的班级,结束军训晚一点,过了一会才跑过来。 她一过来,就看见齐嘉煜抢了陆宁的可乐喝。 陆宁下意识想阻拦他:“这个我已经喝……”过了。 她话没说完,齐嘉煜嫌吸管太慢,直接拿掉了盖子,“咕咚”两口就把她的半杯可乐喝光了。 林小夕在后面看得一脸震惊,半晌才开始“啧啧啧”:“齐嘉煜,你对陆宁倒真是半点不嫌弃啊。”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陆宁视线落到了不远处。 薄斯年正走近过来,远远就看到齐嘉煜喝了陆宁可乐,他一路过来,面色就不好看了。 第624章 陆薄 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齐嘉煜看薄斯年过来,含着敌意靠近了陆宁一步,拿了手里的空可乐杯没有丢。 薄斯年走近过来就牵陆宁的手:“快下雨了,回去吧。” 他一向会掩饰情绪,明明心里不痛快,但面上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不悦,语气也仍是平常。 齐嘉煜看着他们牵到一起的手,想问什么,又沉着脸没说话了。 以陆宁的性子,如果这手她不愿意牵,弄不好一巴掌早就甩过去了。 陆宁想将手抽回来,薄斯年手上用了力道,她也就没再挣脱了。 林小夕一脸八卦地偷看他们牵着的手,再偷看齐嘉煜的脸,她今晚做梦又有素材了。 陆宁声音有些不自在:“那个,我就先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宿舍啊,很快就可能下雨了。” 林小夕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去吧。” 齐嘉煜一声不吭,薄斯年直接就将陆宁带走了。 林小夕颇为同情地安慰齐嘉煜:“想开点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齐嘉煜黑着脸,等陆宁一走远,他就直接回身也走了,将林小夕一个人丢在那。 陆宁手指被薄斯年抓得生疼,用力想挣开来:“你干什么,你松手啊,手要断了。” 他不说话,牵着她就一直往前面走。 陆宁步子一停,就直接蹲了下去:“手指真的骨折了,完了完了痛死了。” 薄斯年立刻松了手,蹲身到她面前检查她的手。 她迅速将手藏到了身后,“腾”一下起身抬头瞪着他:“你干嘛拽我啊,好好的我又没招你惹你!” “自己吃过的东西,不知道不能给别人吃吗?”他一本正经地训她。 陆宁自知有那么点理亏,还是底气十足地回怼他:“那你上次还喝我喝过的水!” 他一张脸更难看了:“那能一样吗,他是谁我是谁?” 就算没理,也不能输了气势。 “他是我朋友,我发小,你谁都不是。” 薄斯年眸眼有些发红,连名带姓地叫她:“陆宁!” 她清脆地应了一句:“我在这,有话就说。” 他往前逼近了一步,陆宁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两步。 他再往前,她再退。 退着退着她就绷不住了:“大不了下次不给他喝就是了,我不是没拦住吗?又不是我想给他喝。” 薄斯年轻叹了一声,气也消了:“算了,回去吧。” 陆宁跟在他身后,闷闷地嘀咕了一句:“还没名没分就这么管人,以后有名分了还得了。” 薄斯年步子一顿就回头看她:“你说什么?” 陆宁抬头看天,走到了他前面去:“没什么啊。” 等上了车,他替她系了安全带,就又开始唠叨:“以后饭前少吃那些冰的,对胃不好。” 陆宁有些烦他:“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啊。” 薄斯年仔细思考了一下她这句话,很诚恳地提议:“那你也可以对我用长辈的称呼。” “你做梦!”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薄斯年边开车边再开口:“你妈刚来电话了,说有事要晚些才能回。你先去我那吃晚饭,晚些我再送你回去。” 陆宁点头,又面露不满:“我妈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到底谁是亲生的?” 薄斯年一脸理所当然:“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啊我的。” 她微笑看他:“不,要,脸。” 身边人不疾不徐接了一句:“脸没用,要你。” “油腻!恶心!”这个男人越来越没皮没脸了。 他没多久就又开始一路唠叨:“以后少来这边几次,现在天气热,别中暑了。 还有你过段时间军训的事,要不我想办法帮你请个假,等正式开学再过来。” 外面轰隆隆一阵雷声后,就下起暴雨来了,他立刻又找到了新的话来唠叨:“你看像这样的雷雨天气,你待外面就多不安全?” 陆宁实在受不了了,抬手捂了耳朵:“我求你,别插手我的事情。 你在公司话也这么多吗,你员工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薄斯年应了一句:“在公司的时候,话少一点。” 一天下来,除了公事之外,总共说的话十个字以内吧。 她一言难尽地看他,叹了口气,还是不说话了。 雨下得太大,从前院进去的时候,薄斯年将伞都打在了陆宁这边,自己身上湿了大半边。 一进门,他身上都还在滴水。 陈叔立刻迎出来,一脸内疚:“先生,您怎么不打个电话让我出来接。” 雨声太大,薄斯年车开进来,里面的人都没听到。 薄斯年看了陈叔一眼,他懂什么? 等进去,薄斯年就先上楼洗澡换衣服去了。 陆宁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扯过一旁的绒毯盖腿上。 她一吹空调就容易脚冷,薄斯年特意帮她买了绒毯,每个沙发上都会备上一条,让她顺手就能拿到。 吴婶手艺很好,厨房里的饭菜香,让陆宁边看电视边肚子咕咕叫。 没过一会,饭菜就都端出来了,薄斯年洗完澡穿了浴袍下来。 陆宁扫了他一眼,这长腿这胸肌,身材还行啊。 就一眼,视线就跟他对上了。 陆宁轻咳一声,立刻将目光转回了电视上。 楼梯上的人就走到了她面前来,居高临下看她:“往哪看呢?” 她脸就红了,打死不承认:“谁看你了?让开点,别挡我看电视。” 薄斯年出声提醒她:“婴幼儿奶粉广告,你很感兴趣吗?” 陆宁才注意到,电视剧已经放完了。 她尴尬得拿脚尖抠沙发:“反正没看你,谁稀罕看你了,老男人。” “自己小还嫌别人老了?”他直接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她触电般立刻就往旁边挪开了一步,再站起身来。 “我就算看了一眼又怎么了?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他生笑:“穿成这样是哪样,那我下次在家穿西服打领带。” 陆宁不搭理他了,找吴婶去转移话题:“吴婶,你是不是炖香芋了啊,好香啊。” “嗯,炖得很软糯了,陆小姐快来尝尝。”吴婶笑呵呵地帮她盛饭。 薄斯年接了个电话,就起身往外面走:“我妹妹过来了,我出去接一下。” 第625章 陆薄 白滢滢再出现 一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薄斯年出去接薄倩倩时,大雨都已经停了。 薄倩倩开车进前院,刚下车上了台阶,薄斯年就拦着不让她进去:“妈让你来的?” 薄倩倩没多想,诧异地就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穆雅丹劝不住薄斯年,顾琳琅那边又哭哭啼啼得厉害,就索性让薄倩倩也来当说客。 薄斯年面色沉了些:“你回去吧,她还在里面。” 薄倩倩大老远过来一趟,肯定不愿意直接走了:“那正好啊,让我进去见见呗。” “回去,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薄斯年拦着不让,担心薄倩倩进去说些有的没的,让陆宁知道薄家长辈不喜欢她。 薄倩倩左绕右绕都进不去,被气笑了:“不是吧,刚有了老婆,你这就都不许妹妹进门了。” 她僵持了半天,只能保证:“我真不是过来挑拨离间的啊,你瞧不起谁呢,我是那种无聊的人吗?” 薄斯年有些怀疑地看她,薄倩倩信誓旦旦开口:“开什么玩笑。 我一向不喜欢顾琳琅,我还巴不得你甩了她。我来劝你,你觉得可能吗?” 薄斯年终于还是侧开了一步,沉声说了一句:“注意你言辞。” “放心!”薄倩倩大步就进去了。 她一进去就嚷嚷:“吴婶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我一路上都闻着香味了!” 吴婶笑应着:“我给陆小姐炖了些香芋,炖了不少,大小姐也过来吃点吗?” “那肯定啊,呀嫂子也在。”她笑呵呵就凑到了陆宁身边去坐下。 陆宁认真地纠正她:“薄小姐好,我不是你嫂子。” 薄倩倩笑着接了吴婶盛过来的香芋:“早晚的事嘛,不要害羞嘛。” 她顺理成章蹭了半锅香芋,早把穆雅丹的叮嘱抛掷脑后了。 一直到深夜,陆宁要回去了,她才也跟着离开。 回到家,穆雅丹问她劝得怎么样,就闻到了她一身的香芋味。 穆雅丹气得不轻,罚掉了她一个月的零花钱。 薄斯年很欣慰,隔天就给了薄倩倩一张银行卡,让她随便刷。 穆雅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明明是扣了薄倩倩的零花钱,薄倩倩却反倒是一天天地高兴坏了。 * 陆宁旁观齐嘉煜和林小夕的军训,兴致冲冲地旁观了半个月,到了八月中,她终于笑不出来了。 她十六号开始军训,好巧不巧,天气预报从十六号开始,连续七天的高温预警。 齐嘉煜跟林小夕看着天气预报乐坏了,好像都忘了,那几天他们也一样要军训。 陆宁终于成了被嘲笑的对象,十五号上午她收拾了东西去学校,刚好上午齐嘉煜跟林小夕放半天假,齐刷刷热情地过来送她去学校。 薄斯年在前面开车,齐嘉煜跟林小夕坐陆宁两旁,你一句我一句。 齐嘉煜:“我看了下,后天三十六度啊,天气晴,万里无云。” 林小夕:“那有什么,大后天三十八度呢。 你说这天天抱着西瓜可乐坐树下的人,扛得住这么大的太阳吗?” 齐嘉煜一脸关切地拍陆宁的肩膀:“你多备点防中暑的药啊。” 他手刚搭上去,薄斯年就从后视镜里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等到北艺大校门口的时候,四处都聚满了人。 有不少学长学姐在校门口扎了小帐篷,来迎接新生。 薄斯年想送陆宁进去,但公司里一大摊子的事情,这样送她来趟学校,都已经是尽力挤出来的时间了。 他帮陆宁将行李拿下来,陆宁就催促他先走:“我没事,你快去公司吧。学校我逛过几次了,都熟,又有林小夕陪我。” 薄斯年多嘱咐了她几句,又跟齐嘉煜对了一个互含敌意的眼神,就先上车离开了。 等薄斯年一走,陆宁进学校里面排队报道,就不断有学长学姐热情地过来,说可以帮忙带路。 齐嘉煜一看有学长过来搭讪,就立刻拦陆宁前面去:“我们认识路,我带她。” 学长都被他“劝退”了,林小夕气得不轻:“齐嘉煜,你能不能不要妨碍我结识帅哥?” 齐嘉煜不客气地回怼她:“你要认帅哥就自己过去找去,别让人到陆宁面前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就吵起来了,陆宁自己先去排队去了。 等齐嘉煜跟林小夕再过来,凑上来的学长倒是明显少了,分外热情的学姐却多了起来,都冲着齐嘉煜说话。 “学弟,你哪个系的?我带你去报道。” 等齐嘉煜一脸窘迫地解释说自己是隔壁学校的,再被三五个学姐围着软硬兼施要走了微信后,林小夕跟陆宁笑得原地打滚。 陆宁幸灾乐祸地问他:“齐同学,有没有看中的啊?姐弟恋也很香的。” 林小夕连连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女大三抱金砖啊。” 这一报道就折腾了大半天,再回宿舍已经是中午了。 陆宁收拾了床铺,认识了几个室友,薄斯年就开车过来接她吃午饭,直接来了宿舍找她。 因为刚开学,有很多帮忙搬行李的男孩子出入,女生宿舍也暂时没有设门禁。 其他几个室友都已经去食堂了,陆宁拿了包,要跟薄斯年走时,就看到白滢滢还坐在座椅上没出去。 她随口就问了一句:“你不去吃饭吗?” 白滢滢回过头来看她,视线就有意无意落到了薄斯年身上。 “我餐卡还没办下来,食堂去不了,这附近也不大熟,我想查查看有没有外卖。” 薄斯年这才注意到了白滢滢的存在,当即面色就冷了些。 他都忘了,白滢滢当年就是陆宁的大学室友。 陆宁看了下时间:“这都十二点了,又刚开学,你点外卖应该要很久的,要不跟我们一起出去吃点吧。” 薄斯年声音淡了些:“走吧,我已经订了位置了,要不你等下再帮她带一份上来。” 陆宁想着,多带一个人的话,薄斯年吃饭应该也不自在,他不喜欢人多。 她突然想起来餐卡的事情,就去自己桌子上拿了餐卡给白滢滢:“那你先刷我的餐卡吧。” 白滢滢接了过去,也没多客气,道了谢。 在他们要出去时,她却突然开了口:“你是薄先生吧?” 第626章 陆薄 薄斯年给陆成弘拼命洗脑 陆宁在宿舍门口顿住步子,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她:“你们认识?” 薄斯年毫不迟疑应了一句:“不认识。” 白滢滢面色就有了些尴尬:“上次一个酒会上,我跟我爸爸一起,见过薄先生一面。 不过薄先生见过的人那么多,可能也不记得我了吧?” 陆宁笑着应声:“可能他一时忘了。” “一直没印象。”薄斯年不给面子。 白滢滢讪笑着,没再多说。 等他们出去了,白滢滢缓缓攥紧了手里的餐卡,他也会有女朋友? 真是不敢相信,应该顶多也只是普通朋友了。 接下来一个多月,陆宁就忙了起来。 先是半个月军训,再是正式开学后参加社团、参加新生典礼,接连几次班会,一大堆的琐事。 薄斯年深感被冷落,好几次来学校找她,都见不着她人影。 十月中旬的时候,温琼音过生日,没有办生日宴,打算就一家人简简单单吃个饭。 陆宁下午没课,薄斯年将事情往蔚宣手里一推,中午就来接陆宁回陆家吃饭。 她一上车,他就开始阴阳怪气拐弯抹角地抱怨:“一个多月不见,都不怎么认识你了。” 陆宁严肃纠正他:“哪有一个多月不见?中间不也见了两次吗?” 薄斯年一副被人厌弃了的模样,不搭理她了。 车上傲娇了一下,等到了陆家,他大包小包的礼品提进去,立刻就开始献殷勤。 陆成弘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报纸一挡,一句话也不理薄斯年。 自从知道薄斯年接近陆宁别有用心,费尽心思欺瞒了他这个老父亲后,陆成弘就对他意见极大。 他深感人心叵测、人不可貌相,想要及时止损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薄斯年已经顺利将半个陆宁拐到了手,他再阻拦,就成了他这个做爸爸的不是了。 薄斯年一进来就外套一脱,半刻不歇息地进去帮温琼音打下手,切菜洗盘子,做得极其不熟练,却又极其自信十足。 袁嫂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他打碎了盘子伤了手,手足无措地想上前帮忙:“薄先生,要不还是我来吧,您去客厅坐会吧。” 温琼音可不打算要娇养女婿,阻拦袁嫂:“您就让他去吧,什么人还是天生就会做家务的?” 薄斯年继续洗着盘子:“阿姨说得是。” 温琼音严肃不过几秒,看他这幅模样,又忍不住笑。 等厨房里打完了下手,薄斯年就坐到了陆成弘对面去,没话找话说:“叔叔也看报啊,看的什么报?” 陆成弘报纸“唰”就放下来了,极不甘心:“谁是你叔叔了,跟之前一样叫陆董。” 薄斯年很是为难:“以前是以前,现在这毕竟不一样了,还是叫叔叔才合适啊,叔叔可是我长辈了。” 陆宁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闻言闷着头笑。 陆成弘气得训斥陆宁:“笑什么笑,你们是把我这老头子耍得团团转。 还帮我照顾女儿,还帮我带女儿去北城,你们这是串通一气!” 他说着还觉得不解气,恨恨地又补充一句:“简直敌我不分,认贼作父!” 薄斯年小心纠正:“叔叔,应该是夫,不是父。” 陆成弘气得直拍桌子,薄斯年立刻给他递水:“叔叔,喝点茶,润润嗓子,别动了肝火。” 陆成弘接了水喝完,又重重地将茶杯放回了茶几上:“反正我不认,我不认!我的女婿,不能比我女儿大那么多!” 薄斯年试着谈判:“叔叔,这年龄是硬性条件,这不是没法改吗。要不咱说点能改的,我也表表诚意,改一改。” 陆成弘一字一顿回了他一句:“没戏,免谈!” 薄斯年开始想要引经据典:“叔叔,女儿的终身大事,您不能这么说没戏就没戏啊。这有道是……” 温琼音从厨房里端了菜出来,被他们争执声逗笑:“好了好了,先吃饭,这还开上辩论会了?” 陆成弘起身就往餐桌边走:“我不跟他辩论,我不稀得跟他辩论!他想套路我,骗走我女儿,门都没有!” 他话音刚落,温琼音一筷子就敲到了他手上:“先洗手去。” 陆成弘气哼哼地进厨房洗手去了。 陆宁放下瓜子,拍了拍手,经过薄斯年时,也学着陆成弘的语气说了一句:“想骗我女儿,门都没有!” 薄斯年跟着陆宁后面走,倒也不挑剔:“实在没门的话,给扇窗也行。” 陆成弘洗了手,义正言辞地回他:“别说窗了,通风口你都别想我给你留一个。” 陆宁“噗嗤”笑出声来,回头一脸同情地看向薄斯年:“你好可怜啊。” 薄斯年一脸了然:“叔叔这是刀子嘴,叔叔毕竟还是豆腐心的。” 陆成弘冷笑了一声,就出去了。 这之后近一年,薄斯年一有机会就过来给陆成弘拼命洗脑。 他商场上那一套一套的,之前用来跟陆成弘谈生意,屡试不爽。 但这场商谈,算是他费时最长的了,一年的时间,他成功将陆成弘一开始对他的百般嫌弃,变成了居然看顺眼了。 讨好了未来岳父岳母,有了他们的支持,再到陆宁大二那年,他总算是如愿以偿,跟陆宁确定了关系。 她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他跟陆宁直接偷偷去领了结婚证。 因为少数民族的户口,她成功成了她整个学校里,最早领证结婚的人。 当天晚上,陆宁内心忐忑地拿着两个红本本,跟薄斯年一起回陆家。 到了家门口,陆宁紧张得抓着安全带不敢下车:“别了吧,还是改天再说吧。” 薄斯年下车就绕过来给她开车门:“早晚得说,择日不如撞日。” 陆宁吓得手都抖了:“我怕。” 他看了她两秒,颇不要脸地说了一句:“你有老公撑腰了。” “我不要。”她抓紧了车门,想将门重新关上来。 两个人一拉一拽僵持了半天,里面温琼音就出来了。 “干什么呢,你们俩?” 陆宁一紧张,手上一松,结婚证就掉地上去了。 眼看温琼音就到眼前来了,陆宁着急下车,眼神示意薄斯年快把东西捡起来。 薄斯年往后退开一步,就是不弯腰。 等陆宁下车,没来得及蹲身去捡,温琼音就已经到了眼前。 第627章 陆薄 领证结婚,留在陆家过夜 陆宁迅速抬脚踩住了结婚证,掉地上的有两本证件,她也没法完全拿鞋子遮住。 倒是温琼音注意到地上来了,看向她脚下露出来的红色边角:“这是什么?” 陆宁笑着连连摇头:“妈,没什么,没什么。” 她话音刚落,薄斯年不疾不徐跟着她叫了一声:“妈。” 陆宁当场石化了,温琼音也愣住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 薄斯年蹲身下去,将陆宁的脚抬起来,捡起了那两本结婚证。 他将结婚证翻开,递到了温琼音面前:“妈,我跟阿宁结婚了,希望能得到二位的祝福。” 温琼音扫了眼结婚证,说了声“进来”,就直接回身往里面走了。 薄斯年牵着陆宁进去,低声说了一句:“我话是不是说得不妥当?” 陆宁低应了一句:“你说呢?” 到里面客厅沙发上坐下,陆宁跟薄斯年坐一边,温琼音跟陆成弘坐另一边。 陆成弘扫过陆宁跟薄斯年无名指上的钻戒,先严肃开口:“是不是你拐我女儿去领证的?” 陆宁立刻帮他应声:“爸,是我自愿的。” 陆成弘沉声道:“没问你。” 他再看向薄斯年:“我再问你,薄家长辈的态度呢?” 薄斯年认真回他:“我爸和奶奶都是知道的,也是同意的,我之前带陆宁去见过他们,他们很满意。” 陆成弘可不好忽悠:“怎么不提你妈妈?我听说,你妈妈很喜欢你之前的那个娃娃亲,一直还是希望你能跟那位顾小姐在一起。” 薄斯年也没隐瞒:“我妈妈确实不大同意,但我已经跟她明确表示过了,我跟那位顾小姐不可能,会要娶陆宁。 我会跟我妈妈沟通,不管怎样,我的终生大事并不会由她左右。” 陆成弘轻哼了一声:“你可别说得好听。你们这先斩后奏,证都领了,我们这做爸妈的还能说什么?” 薄斯年事情办完了,认错态度倒还挺诚恳:“是我一时冲动考虑不周,爸妈教训得是。” 别人刚改口还会不大自在,他这“爸妈”叫得却尤其顺口,倒是温琼音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温琼音看陆成弘还要说,也就阻拦了一句:“行了行了,你们自己喜欢就行。 妈只希望你薄家人都能接受宁宁,我女儿从小也没受过委屈。” 薄斯年允诺:“妈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阿宁,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陆宁看问题不大了,立刻凑过去给陆成弘认错:“爸,别生气了,我错了。” 陆成弘轻哼一声:“以后自己吃了亏,可别三两天回娘家哭。” 陆宁连连点头:“不回来哭,不回来哭,我自己揍他。” 当晚薄斯年没有回去,就赖在了陆家这边过夜。 温琼音委婉地赶了他几次,终于还是无奈将他安排在了走廊最尽头的卧室里,陆宁则睡在最外面的卧室,一东一西隔了一整条走廊。 温琼音跟陆成弘睡中间卧室,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恨不得在走廊中间再砌上一面围墙。 薄斯年有点哭笑不得,这是有多防备他,他是那种人吗? 自认不是那种人的男人,当晚半夜就悄悄出了卧室,轻声穿过一长条走廊,敲了陆宁的卧室门。 敲了两下没回应,他拿手机给陆宁拨了电话,里面才算是开了门。 陆宁完全没睡醒,开了门,堵在门口迷糊地半睁着眼睛看他:“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啊?” 薄斯年伸手就将她推了进去,自己进去再反手关了卧室门。 陆宁吓得陡然就清醒了,腰后被他揽着,差点没叫出声来:“你收敛一点啊,我爸妈就在隔……” 她话音未落,他就吻了上来。 卧室里没开灯,月光很微弱,房间里近乎全黑。 她也看不清他的脸,黑漆漆的卧室里,只能感觉到身体一直往后退,直到被他抵到了沙发上去。 她急得伸手去推他,含含糊糊地开口:“你别乱来啊,这是我家,我家!” 他放她喘了口气,黑暗里如狼一样地盯着她:“我很克制了,我克制了很多年。” 陆宁靠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回想了一下,也不算很多年吧? 他们认识,也只将近两年。 他又不管不顾地凑了上来亲她,陆宁一张脸红到发烫,庆幸幸好没开灯。 他吻尽兴了,顾及她才刚成年,又是在她爸妈家,并不再多碰她,就松了手。 陆宁面色红白交加,倚在沙发上面,老半天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再靠近过来,她就立刻谨慎地往旁边挪开了几步。 视线渐渐适应了黑暗,陆宁也能勉强看清楚他的脸了。 她看到他招了招手,跟唤小猫似的:“过来抱抱,我不碰你了。” 陆宁靠在沙发角落里,警惕地盯着他:“不要。” 他看了她一会,就靠近了过去,伸手将她揽了过来。 房间里没开灯,视线里没有多少东西,听觉就变得敏锐了起来。 她甚至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轻而炙热的。 他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阿宁,我会对你好的。” 陆宁身体有些僵硬,她还是不大适应这样的亲近,没有出声。 她听到他再开口:“这一次,你真的可以相信我。”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也真的还来得及的话。 陆宁隔了半天,也认真地回了他一句:“我也会对你好的。” 薄斯年被她这话逗乐,应了声“好”。 第二天一早,温琼音起得格外早。 她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陆宁的卧室。 抬手正要敲门,转了下门把,却发现门没锁。 昨晚陆宁睡前,是锁了门的。 温琼音立刻敲了几下门:“宁宁啊,醒了吗?” 多喊了几句,里面才应声:“没啊,这才几点啊,妈。” 里面脚步声过来,陆宁穿着睡衣披头散发过来开门,双目惺忪地看着她。 “我上午的课十点才开始啊,这过去才十分钟,现在才六点半。” 温琼音从上往下打量了她一眼:“那是我记错了,我还以为是八点上课。你这门不是锁了吗,怎么一拧就开了?” 第628章 陆薄 我家阿宁一向聪明 陆宁视线缓缓下移落到门把上面,才想起来薄斯年昨晚半夜离开后,她太困了,也忘了再锁门,直接爬床上就睡着了。 她伸手拧了下门把,一脸的不解:“是吗?” 温琼音看着她,一副“我听你狡辩”的表情。 半晌后,陆宁开始狡辩:“啊我想起来,昨晚去楼下喝了趟水,忘记锁门了吧。” 她话落,反问温琼音:“妈问这个干嘛,门锁总不能自己打开,肯定是我出去的时候开的了。” 她解释得气定神闲,倒是温琼音有些无言以对,感觉是自己多想了。 温琼音也不好再多问:“那你还睡吗,袁嫂已经在准备早餐了,斯年还要早点去公司吧?” 陆宁回身往卧室里走:“不睡了吧,我收拾一下就下来。” 温琼音应了声“叫斯年也早点起床收拾”,就先下去了。 直到脚步声往楼下去了,陆宁淡定的表情才垮了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临危不惧,学到了薄斯年的精髓。 她匆匆洗漱了一番,就往外面走,去找薄斯年算账。 大半夜来找她就算了,走的时候居然还不提醒她把门锁回去。 她走到走廊尽头,到了他卧室门外,为了证明自己是来办正事的,边敲门边抬高了声音。 “你醒了吗,我妈叫你下楼吃早餐了!” 门应声打开,陆宁看向他浑身上下都收拾好了,愣了一下:“起这么早?” 薄斯年站在门内含笑看她:“年纪大了,跟小孩子比不了,习惯早起。” 陆宁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走廊上没人过来,这才压低了声音:“你昨晚为什么不提醒我锁门?” 薄斯年装傻:“什么昨晚,你在说什么?” 陆宁恨不得直接上手揍他:“行了别装了,我爸妈早下去了。” 他这才假模假样地回想了一下:“提醒了吧,没有吗?” 她回应起昨晚他离开的时候:“我都快睡着了,你就那么直接出……” 楼下温琼音的声音响起:“宁宁啊,早餐好了啊。” 陆宁话茬打住:“算了算了,幸好我反应够快,下去了。” 薄斯年很是欣慰,牵了她的手往楼下走:“我家阿宁一向聪明。” 都走到了楼梯口,她低声应了一句:“闭嘴,别说了。” 他们牵着手下去,陆成弘坐在沙发上,不满的目光就投了过来。 薄斯年不乐意松手,陆宁甩了几次才甩开来,坐到了陆成弘身边去:“爸,你起这么早啊?” 陆成弘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继续看报纸。 温琼音跟袁嫂一起端了早餐出来,吩咐他们:“都去洗洗手,吃饭了。” 薄斯年跟陆宁坐下,从牛奶到粥到煎蛋一路夸了个遍,这才开始吃。 袁嫂突然想起来什么,没多想就说了一句:“啊我倒是忘了,之前陆小姐说过,薄先生不喝牛奶,我去换杯豆浆来。” 前一刻刚夸牛奶好喝的“薄先生”,立刻多喝了一口牛奶。 “不用了袁嫂,我最近突然发现,牛奶也好喝,以后不用特意准备豆浆了。” 温琼音伸手将他牛奶拿了过去:“行了,都是自家人。 以后就不用总这样客套了,按自己的喜好来。袁嫂,去拿两杯豆浆吧,给我也拿一杯。” 陆成弘前一刻还不高兴,现在到了餐桌前,也高冷地说了一句:“以前生意场上,也没见你迁就谁。 岳父岳母家,以后也不用你刻意讨好,对我女儿好就行了。” 陆宁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这个男人,成功靠一杯牛奶,又收买了她爸妈。 薄斯年颇为感动的模样:“谢谢爸,谢谢妈。” 陆宁打了个寒颤,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吃完饭才七点多钟,薄斯年公司上午有早会,不能缺席。 看陆宁上午的课要十点才开始,他拉上陆宁一起去公司,说等开完会再送她去学习。 温琼音送他们出门,看薄斯年的车离开,笑着摇头:“这两孩子,也不嫌腻得慌。” 陆成弘不屑道:“就他还孩子?这些年商场上,那些经验老道的老总,都不知道在他手里面、吃过多少哑巴亏了。我就一直不放心,我女儿哪是他的对手。” 温琼音笑着跟他一起进去:“你啊,那不也是你女婿有本事。 夫妻是相互扶持的,哪有什么对手不对手的,倒是丈夫没用,妻子才容易挨了欺负。” 陆宁从后视镜里,看向温琼音站在台阶上,笑眯眯地目送他们离开,总算是放下心来。 薄斯年边开车边看了下蔚特助发过来的今天的工作安排,随即看向陆宁:“你下午四点后就没课了吧。 我早些下班,来接你去我家吃晚饭,也跟我家里人说说我们结婚的事情。” 陆宁有些紧张:“就今天吗,可我都没什么心理准备。” 薄斯年应声:“我去你家也没做什么心理准备。” 陆宁蹙眉:“那不一样啊,你这一年多待我家跟待自己家似的,不是你怕见我爸妈,是我爸妈都怕见你了。” 薄斯年生笑:“我爸妈那你多去几趟,就也跟去自己家似的。” 陆宁手指拨弄着安全带:“那怎么一样,你妈又不喜欢我。” “那你爸之前也不喜欢我。”他显然不认为这个是问题。 陆宁一本正经反驳:“我爸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又不是真的不喜欢你。” 薄斯年伸手过来牵她的手,将她手心包在掌心里握了握:“不用紧张。 我妈也没你想的那么难相处,她慢慢就接受了,何况有我在,你跟我过去就行了,什么都不用怕。” 陆宁回想起薄斯年这一年来想方设法讨好陆成弘:“那我是不是也要讨好你妈妈?要说些什么,买些什么吗?” 他低笑:“不用,我讨好你爸妈,是不想你为难。 但你在我家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处理好,你跟着我过去就行了。” 陆宁点头,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薄斯年看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见个公婆就紧张了,跟我吵架的架势呢?” 第629章 陆薄 顾琳琅自作自受 陆宁盯着薄斯年看了半晌,还是泄了气:“我承认,我怂了。” 薄斯年笑着摸了摸她手上的钻戒:“证已经领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到了公司,薄斯年旁若无人地牵着陆宁进去,公司大堂里的员工都议论翻天了。 “看着年龄好小啊,真的跟传闻中的一样。” “我不想奋斗了,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十八岁的时候,还在为一个月一千块的生活费犯愁。人家的十八岁,都有总裁在身边了。” “口水擦擦,别做梦了,干活去吧。” 刚进电梯,薄斯年的手机里就有电话打进来了。 来电显示是“奶奶”,他看一旁陆宁很好奇地看过来,就直接开了扩音。 那边薄老夫人含笑的声音传过来:“小年啊,奶奶听说你晚上要带陆宁来吃饭?” 薄斯年应声:“嗯,奶奶,我们晚上回来。” 那边笑呵呵的声音:“好,好!是该带回来看看了。 头一次来,小姑娘害羞,奶奶就不多叫你叔叔伯伯了,就我跟你爸妈,早点过来,路上小心啊。” 薄斯年回了“好”,那边担心影响他工作,很快挂了电话。 陆宁还盯着他手机看,薄斯年视线就落到了她脸上:“还听呢,都挂了。” 陆宁视线移开来:“哪有,没听。” 薄斯年走近一步,一只手落到了她额上来:“没听吗?” 电梯门应声打开,蔚宣等在外面,看到里面的人就开口:“总……” 话刚出口,他就看到了薄斯年前面还挡了个陆宁。 他声音戛然而止,立刻退开了两步,看向了别处。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薄斯年牵着陆宁出去,恢复了正经脸:“说吧。” 蔚宣立刻拿着文件夹站在他后面,汇报工作:“上午的工作还是按之前的安排,八点开始会议,九点半结束。 九点半到十点半给您腾出了一小时的空闲。之后是跟明远的赵总见面,下午是……” 柳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也跟了上来。 陆宁尴尬得手心都出汗了,暗暗想把手抽出来,他倒是松手啊,松手啊。 薄斯年将她一路牵到了办公桌前,随即才松了她的手,熟练地装傻:“把你忘了。 你先坐沙发上吧,茶几上的电脑可以玩,柳秘书给她多弄点吃的来。” 柳黛憋着笑,真就格外实诚地出去给陆宁搬了一堆零食过来,再送了杯果汁进来。 出去之前,她还不忘贴心地帮陆宁将电脑调到影视剧界面。 陆宁礼貌地邀请了她一句:“柳秘书一起吃点啊?” 柳黛羡慕地看着她刷剧吃零食,到底还是咬咬牙克制住了诱惑:“不了不了,陆小姐慢慢看。” 薄斯年没在办公室多待,很快就去会议室开会去了。 他叮嘱陆宁好好待在这,等他开完会就送她去学校。 陆宁挥手赶他:“你去忙你的去吧,保证安安分分待在这里。” 薄斯年一出去,不到半小时,她就打脸了。 她剧看到一半,顾琳琅手上不知道提了些什么东西,穿着件高开叉旗袍,一摇一摆就进来了。 陆宁抬眸扫了她一眼,看她进来,继续低头吃东西看电视。 有道是敌不出手我不出手,敌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估摸着顾琳琅送完东西可能就走了,毕竟薄斯年不在这里,顾琳琅这再多心思也不好施展。 可敌人总是热衷于挑衅,顾琳琅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薄斯年的办公桌上,嗓子一捏就开始阴阳怪气。 “有的人啊,还真是不要脸,上班时间都赖到男人办公室里。” 陆宁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也不想费力抬头:“有的人啊,还真是不要脸,天天送过来的东西被丢垃圾桶,还天天送。” 顾琳琅扭着身段就恼怒地逼近了过来:“你什么意思,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宁一只手敲键盘,一只手拿瓜子:“就你想的那意思。” 顾琳琅嗓音越拔越高:“你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书都没读完,你们学校知道你在外面勾引男人吗? 穆阿姨根本就看不上你,想进薄家门,你做梦!” 陆宁好笑地看她一脸气鼓鼓的跟只河豚一样,一边回怼她,一边又觉得想笑。 “我这再不济也勾到手了,倒是你,勾了这么多年,掉的眼泪都能填江了,送的饭菜都够绕北城一圈了。 人家都没正眼瞧过你一眼,你这张嘴阿姨闭嘴阿姨的,怎么的未来婆婆还能代替儿子娶你啊?” 顾琳琅气得直发抖:“我,我那是尊重穆阿姨! 斯年一向孝顺,穆阿姨不让他娶你,他就一定不会娶你,想从我这里抢人,你做梦!” 陆宁抬起一只手晃了晃:“巧了,昨天刚领证,结婚证我就不给你看了,没准你还得幻想我造假证。 以后你饭菜就别来白送了,直接攒个一年半载,开食堂去吧。” 她声音一顿,抬眸看向顾琳琅,不急不慢地补充了一句:“你刚说的那句话,我原封不动还你。想从我这里抢人,你做梦。” 顾琳琅死死盯着她手上的戒指,随即“啊啊啊”就叫唤了起来,赤红着眼睛就要往陆宁身上扑。 陆宁立刻随手搬起电脑就挡在了前面:“讲点原则啊,吵架归吵架,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顾琳琅一直尖叫:“你敢骗斯年去领证,你疯了,你疯了!你这个贱人!” 陆宁从沙发上起身想离开,这里是办公室,这些东西她也不知道哪样值钱哪样不值钱,别摔了砸了的,她还是先出去的好。 顾琳琅看她要走,咬牙就抓起了沙发上一杯热茶,对着陆宁脸上就要泼过去。 陆宁来不及避开,手上一松笔记本电脑就落了地,她伸手去拦那杯茶,随即茶反泼到了顾琳琅身上去。 茶是柳黛刚换过来不久的,还有些烫,顾琳琅痛呼了一声,有一半的茶流到了地上的笔记本键盘上。 争执声很快将柳黛引了进来,柳黛注意到掉在地上的电脑,随即就沉了脸色。 她将电脑捡起来,确定陆宁没事后,冷眼看向顾琳琅:“顾小姐,总裁的电脑里有很多重要文件。 刚刚的事情如果是您造成的,电脑里损失掉的一切文件,您需要承担全部赔偿责任。” 第630章 陆薄 薄斯年送顾琳琅进警局 顾琳琅一看事情闹大了,又来了其他人,当即就开始掉眼泪。 “柳秘书,真的不怪我,是陆小姐不小心摔了电脑,拿茶泼我的时候,又弄到了电脑上面。” 陆宁是真佩服她:“刚刚还撒泼大闹,你要不要哭这么快?水龙头放水,也没你这速度吧?” “你说什么啊,电脑的事情不是我干的,柳秘书怪到我头上,我连解释一句的权力都没有吗?”她抽抽泣泣地低声说着。 陆宁看得直犯恶心:“你不拿茶泼我,我能失手掉了电脑? 我阻拦了才导致茶泼到了你身上,再流到了电脑上面,你就说是不是这样?” 顾琳琅哭得更凶了:“我没有,我没拿茶泼你,我不过问了你一句斯年去哪里了,你就骂我,还摔电脑拿茶泼我。” 陆宁气得口不择言:“一大把年纪了,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要一直带哭腔?不是楚楚可怜,是真的恶心。” 顾琳琅一脸不安地哽咽着:“是我不好,我不该过来的。” 门外薄斯年淡漠的声音传进来:“怎么了?” 顾琳琅低着头,一副乖乖受欺负的模样。 陆宁一肚子都是气,不想再复述一遍。 柳黛将刚刚陆宁说过的话,再跟薄斯年说了一遍。 薄斯年上上下下检查了陆宁一圈,只问了一句:“没碰到你吧?” 陆宁皱着眉头摇头:“没有。” 顾琳琅在一旁委屈地解释:“斯年,真的不是陆小姐说的那样,我真的没拿茶泼她,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拿茶泼她?” 薄斯年检查陆宁手上有没有烫到,闻言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你有病我还需要分析你有病的理由吗?” 顾琳琅身体颤动着:“斯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薄斯年冷声吩咐柳黛:“带上这位顾小姐,将刚刚的监控视频拷贝上来。” 顾琳琅一听监控脸色就变了:“斯年,难道你真的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我吗? 我们自小就认识,都二十多年了,我从来不稀罕玩这些小手段。” 柳黛公事公办地打断了她的话:“顾小姐,是您自己跟我出去,还是我请保安来扶您?” 顾琳琅面上五颜六色的,也还是只能跟柳黛出去拿监控。 人一走,薄斯年就吩咐蔚宣:“倒杯开水来。” 蔚宣出去照办,开水拿进来,薄斯年接过杯子,熟练地挡了监控摄像头,就将开水不偏不倚对着地上的电脑键盘全部泼了下去。 前一刻或许还能抢救一下的电脑,现在算是基本没希望了。 蔚宣跟陆宁都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后,陆宁才小心提醒他:“其实,也不用这么狠,你这电脑里有重要的东西吧?” 薄斯年将杯子递给蔚宣,让他拿出去,再坐回了陆宁身边:“没事。” 等柳黛拿了监控录像,将顾琳琅一起带回来后,薄斯年已经直接联系了警察,警方很快就到了。 顾琳琅本就因为监控录像的事情,面色很白了,一回办公室看到警察都来了,更加慌了神。 她不过跟陆宁起了些争执,怎么就弄到叫警察的地步了? 她们一进去,薄斯年就已经在跟警方说话:“电脑里损毁掉的。 有我公司的机密文件和重要合同文件,以及一些关系到员工切身利益的绩效考核等资料。 这些损失是不小的,我助理初步诊断,电脑里的文件几乎不可能复原,我要求警方暂时拘留这位顾小姐,再进一步调查。” 顾琳琅情绪陡然激动了起来:“就算电脑坏了,就算都是我的错,但我也确实只是一时失手,大不了赔偿,凭什么拘留我?” 薄斯年不疾不徐开口:“我有理由认为,顾小姐是蓄意破坏我公司重要文件,以达到企业之间恶意竞争的目的。我认为,事情有进一步深入调查的必要。” 顾琳琅成功被他这套说辞吓到了,整张脸都白了:“我真的没有,真的只是起了点争执。” 警察出示了证件:“顾小姐,我们有义务接受薄先生的诉求,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顾琳琅失控地想要反抗,手被戴上了手铐,人就这么被带走了。 薄斯年将电脑和监控视频都递交给了警方,千叮呤万嘱咐,一定要好好调查,要调查清楚了,时间上他不着急。 事情没查清楚之前,顾琳琅不能定罪,但也需要一直待在看守所里。 让她在那里面待上个十天半个月,不也是好事一桩。 警察将人一带走,办公室里一番闹腾也算是暂时结束了,薄斯年送陆宁去学校。 半路上,陆宁不放心,还是解释了一句:“没必要闹这么大吧? 她确实跟我起了点争执,但你说的什么恶意竞争,我觉得真的还是不至于的。” 薄斯年想起多年前的那些事情,就是说了,陆宁也不可能相信。 他也只应声:“我知道,让她进去待几天,或许以后也能消停些。” 他想起曾经发生过的很多事情,还是心有余悸。 等车在学校里停下来,他侧目看她:“阿宁,不要对那位顾琳琅心软。 她心思很多,你多提防她一些,尽量不要跟她单独见面。” 陆宁赶时间,匆匆应了声“知道了”,就下车快步进了教学楼。 薄斯年出了学校,回公司的路上,就开始不断有电话打了进来。 顾琳琅一进警局,有路人拍到了照片,加上警局的陈警官认识薄斯年的妈妈穆雅丹。 不到半小时,薄家跟顾家以及北城不少人,算是都知道了这消息。 顾家千金,眼看着是能嫁进薄家的不二人选,却突然被薄斯年送进警局去了,这消息可不小。 穆雅丹跟顾家算是都炸了,顾氏企业楼下堵满了记者。 穆雅丹电话一打过来,开口就对着薄斯年一顿骂:“你是疯了?! 为了维护那个女人,竟敢送琳琅进警局,知道这对一个女孩子的名声影响有多大吗?” 薄斯年开着车,淡声应着:“她在意名声,就不该不顾我公司员工的阻拦,多年如一日地往我办公室里闯。” 穆雅丹气得不轻:“她那也是在意你,你平日里不见她,她不来公司还能去哪里找你?” 薄斯年声音冷了些:“我不会接受他人给无理骚扰找借口。 再有下次,我有无数种办法送她再进警局。妈,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您也适可而止吧。” 第631章 陆薄 没准什么时候就抱孙子了 穆雅丹只能放缓了语气:“不管怎样,琳琅也还是个孩子。 她做事就算冲动了一点,警局这种地方也不是她该待的,你先联系警局放人。” 薄斯年不愿意:“那就是警察的事情了,事情经过我如实告知了警方,如果警方认为她无罪,自然会放人。” 穆雅丹简直难以置信:“儿子,你到底怎么就对琳琅的意见这么大了?你以前也不会这样。” “我以前是不希望妈为难,不希望弄得太难看。但这已经很多年了,妈,谁的忍耐都是有限的。”薄斯年声音有了些不耐。 穆雅丹意识到他是不可能退让了:“你真的想好了,跟琳琅不可能了?” 薄斯年应声:“我从来没考虑过她,我想娶的是自己喜欢的人,不是能阿谀奉承讨好您的人。” 穆雅丹回想起这些年,到底也还是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那边顾夫人着急地问她:“怎么样,斯年怎么说?” 穆雅丹面色变得不大好看:“该劝的我也劝了,回头我联系陈警官再说说吧。 也不至于真定什么罪,顶多待两天看守所就出来了。” 顾夫人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那怎么行?我女儿真要在看守所里待上几天,传出去也太难听了。” 穆雅丹蹙眉:“顾夫人,这事情我儿子做的确实绝了点,但你女儿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错处。 我之前就提醒过她,除了中午休息时间,斯年的上班时间不要去打扰,可这么多年下来,她听了几次?” 顾夫人听她这口气变了,就有些慌了神:“琳琅她年纪小,确实不懂事了些,但亲家母,这事情您可得帮我女儿啊。” 穆雅丹心情也不好:“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你也不用叫什么亲家母。这些年我帮她说了多少好话? 可她确实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上午下午工作日,她想什么时候跑去薄氏就什么时候去。 要我说,我儿子能忍到今天,他性子也不差了。” 顾夫人急坏了:“您可不能也不管了啊,只有您能帮帮忙了。您帮了这次,以后我肯定好好教训我女儿。” 穆雅丹起身往楼上走:“我有些累了,先上去歇会,这些事情回头再说吧。于嫂,给顾夫人再添杯茶。” 顾夫人着急起身:“这……” 穆雅丹没再回应,直接到楼上去了。 顾夫人急得团团转,没坐多久,就起身离开,去别处想办法了。 穆雅丹到楼上,想进卧室,又感觉心里乱得很。 她往书房那边走,到了门外,抬手敲了敲门。 薄鸿祯这两天心脏病犯了,公司就先没过去了,待在家里休息两天。 里面声音传出来:“进来。” 穆雅丹推开门进去,坐到了沙发上,也不说话。 薄鸿祯看她这样,多半是跟顾夫人聊得不愉快了。 她俩一向情同姐妹,能聊一次不愉快的,倒也真是少见。 但这些年因为薄斯年不待见顾琳琅,顾家跟薄家的关系,也确实消耗得比多年前差了很多。 薄鸿祯起身过去,绕到穆雅丹身后帮她捏肩膀:“怎么了这是?” 穆雅丹心情不爽利,隔了半晌才说了一句:“难道还真是我的问题了?” 薄鸿祯笑着:“你啊,就是爱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子都多大的人了,你就由着他去吧。” “我这不也是不放心他,他工作上的事情我倒没什么可操心的。 可这感情的事情,他也没经验,这要被骗了,把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娶进家门了怎么办?” 穆雅丹越说越不放心。 这些年她儿子谁都看不上,却被一个才成年的小姑娘给哄得团团转,她越想越觉得,这事情肯定不简单。 现在的孩子都早熟,别看才十七八岁,没准心思多着呢。 薄鸿祯应着:“这陆家我倒也了解一些,之前跟那位陆董事长有过些生意往来,也是个简单实诚的人,没多少坏心思。 我倒觉得,我儿子的眼光差不了,之前也见过那陆宁,我说句你不爱听的,我跟我妈都觉得,她比那顾小姐是要靠谱些的。” 穆雅丹不高兴了:“琳琅哪里就不靠谱了?你跟你妈,就是尽护着你儿子。” 薄鸿祯不认同:“是你太护着那位顾小姐了,这些年她如果真的单纯懂事,就不会每次出了半点事情,就跑你眼前来哭。 我看她精明着,知道就你会护她。频繁去薄氏找斯年也是,她能不知道那地方上班时间不应该过去,能不知道会打扰到斯年工作? 也就是清楚有你撑腰,掉几滴眼泪,什么事情就都过去了。” 穆雅丹一时没说出话来,薄鸿祯继续道:“这些年斯年不喜欢她,你夹在中间一直做这个恶人。 倒是她顾小姐,只在你跟前哭,什么人都不得罪。你看看到如今,你们母子的关系都闹成什么样了。” 穆雅丹回想起来,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她对那位陆宁其实并不了解,面都没见过几次。 但一直对陆宁没有好感,真说起来,也是顾琳琅很多次过来哭诉,有意无意说尽了陆宁的不是。 薄鸿祯帮她再按了按头:“儿子才跟咱们是一家人,儿子喜欢的,总有他喜欢的道理。 你也别太抵触了,她顾小姐有没有其他心思暂且不说。 至少也冲着你儿子喜欢,你也试着去了解一下那位陆宁,没准人家也没你想的那么差。” 他看火候差不多了,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我听说,斯年跟她昨天都领证了,你凡事往好处想想。 指不定什么时候,你还能抱上个小孙子,一家人都高高兴兴的,有什么不好的,何必非得给儿子塞个不喜欢的呢?” 穆雅丹起身往外面走,气显然也消了些:“我懒得管他,你继续忙你的吧,我去补个觉。” “是该好好补个觉,养好了精神,晚上好见未来儿媳妇,给人家留个好印象。”薄鸿祯看着她的背影开玩笑。 穆雅丹当即就不满地回身:“我可没兴趣给她什么好印象,她要是敢对我儿子不好,我就让她好看!” 第632章 陆薄 薄斯年带陆宁见家长 陆宁下午四点上完最后一节课,薄斯年已经在教学楼外面等她了。 她还是第一次去薄家老宅,薄斯年口里虽说不在意,但其实也还是希望家人能喜欢她的,所以早早就安排好了工作,提前过来了。 她跟几个室友一起出来的时候,就一眼看到了他站在外面。 很多女生的视线都发光一般往他身上去了,他目光一直看着教学楼门口,在不断涌出来的人流里找人。 陆宁远远看到他,立刻将手里的书本塞到白滢滢手里:“滢滢你帮我带回宿舍,我要直接走了。” 薄斯年视线看过来,就立刻往她这边走过来。 已经是冬天了,天气有些冷,他伸手就将她牵了过来:“下午没课了吧?” 几个室友挤眉弄眼地起哄:“哇,男朋友吗?” 白滢滢细声叫了声:“薄先生。” 陆宁摇头,又点头介绍:“没课了,这几个都是我室友。” 薄斯年神色如常地开始语出惊人:“你们好,我是她先生。” 几个室友同时愣住,还没回过神来,陆宁已经被薄斯年牵走了。 有室友才回过神来:“先生,是不是老公的意思?是不是结婚了的意思?” 白滢滢手里的课本攥紧了些,看向他们的背影。 就有室友凑过来问白滢滢:“你刚刚打招呼了啊,你认为那位先生了?诶陆宁真的跟他结婚了,不是吧!” 白滢滢视线良久才收回来:“我也不清楚,那位是薄氏的总裁,我之前酒会上见过一次,他眼光挺高的。” 另外有室友酸溜溜地应声:“总裁啊,那种人应该不会娶个学生吧。 诶你们说,总不会是被包养什么的吧?我听说很多有钱人就喜欢女大学生。” 旁边室友搭腔:“我看着,他们好像不是很亲密啊,不怎么像是结婚了。白滢滢,你既然认识,你应该知道啊。” 白滢滢回了一句:“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陆宁跟薄先生,好像认识不很久,也不算很熟吧。” “不算很熟?这都结婚了能不熟吗,一看就是假的吧。她陆家不是也有钱吗,干嘛这样作践自己啊。”几个室友你一句我一句,各自鄙夷地回了宿舍。 陆宁根本不知道,她这一走,后面还编排了这样一出大戏。 她大学后因为离家近,又跟薄斯年比较黏,在宿舍待的时间比较少。 要说亲近,也还是跟隔壁体校的林小夕齐嘉煜几个人玩得更近,跟大学室友的关系算是不好不坏。 过去薄家老宅的路上,陆宁再跟薄斯年去了趟商场。 她不大擅长选礼物,薄斯年选了一堆,等到薄家老宅的时候,就说都是她特意挑来的。 老宅里人不多,就薄斯年爸妈跟薄老夫人。 薄老夫人生怕陆宁初次来不自在,连佣人都撵走了,只留下了于嫂一个人在正厅里端茶倒水。 陆宁紧张得不行,跟着薄斯年进去,就赶紧打招呼:“奶奶好,叔叔阿姨好。” 薄老夫人笑呵呵就迎上来了:“好孩子,快到奶奶这里来坐。怎么还提这么多东西来了,累坏了吧?” 薄鸿祯坐在薄老夫人对面,也温和地跟她说话:“今天学校里没课了?” 陆宁点头:“嗯,没有了。” 薄斯年本来还生怕她受了冷落,结果刚一过来,薄老夫人跟薄鸿祯都热情,倒是他都坐不到陆宁身边去了。 他默默地坐到了旁边沙发上,看薄老夫人格外高兴地一直握着陆宁手背:“可要多吃点,看着比较瘦,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吧?” 陆宁被逗笑:“奶奶,我都十八岁了,不长身体了的。” 薄老夫人笑着:“都忘了,成年了,是个大姑娘了哟。” 薄倩倩坐在一旁看着:“奶奶,您这是真把人当孙女了啊。” “那可不是,小年的妻子,那就是奶奶的小孙女。”薄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穆雅丹端着架子高冷地坐着,看他们都其乐融融的,她深感自己被孤立了。 陆宁被薄老夫人左一句“小姑娘”右一句“乖孩子”的叫着,再大的紧张也散了。 她一抬头,穆雅丹就正看着她,随即匆匆就将目光躲开了,继续装高冷。 薄老夫人笑她:“行了,小年跟陆宁这证都领了,你这当婆婆的,也就别端着了,你看就你一个人板着张脸。” 穆雅丹应声:“我哪里板着脸了?” 陆宁起身过去,将茶几上的一个礼盒递给她:“阿姨,这个是我特意给您挑的护肤品。 我看您皮肤好,这个是单纯补水的,效果很好,我看正适合您用。” 穆雅丹嘴角扬了扬,被人夸皮肤好,谁都还是难免开心的。 但她不乐意被这么轻易收买,继续高冷了一下:“我家里还有几套没用,多了也浪费了……” 她话音未落,薄倩倩就立刻过来凑热闹:“这是我最喜欢的那个牌子啊,诶妈你不要吗,正好给我吧,谢谢嫂子谢谢嫂子。” 穆雅丹当即就伸手拦了她的手:“茶几上那么多礼盒,少你那份了吗?送我的,你插什么手,坐一边去。” 薄倩倩忍着笑,一脸遗憾地坐了回去。 薄斯年开了口:“妈,阿宁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 穆雅丹伸手接了过来,有些不大甘心地说了一句:“你有心了。” 陆宁乖巧应着:“阿姨客气了,阿姨喜欢就好。” 薄老夫人生怕她受了委屈,伸手就将她拉了回来:“行了,来陪奶奶多说说话。 你跟小年都结婚了,以后就别叔叔阿姨地叫了,可以改口啦。” 陆宁面色为难地看向薄斯年,她叫不出口。 昨晚薄斯年去她家,“爸妈”张口就来了,换称呼换得不要太顺口。 可现在轮到了她头上,她才发现这是真难。 薄老夫人笑着让于嫂拿了个首饰盒过来:“不着急,不着急。 你头一次来,又跟小年刚结婚,奶奶可得送你点见面礼。这镯子还是当年奶奶的嫁妆呢,奶奶一直宝贝着,今天就送给你了。” 第633章 陆薄 结婚了该改口了 薄斯年伸手替她接了过来,放到了她手心里:“奶奶的心意,拿着吧。” 薄鸿祯也给了见面礼,连带着薄倩倩都下了血本,送了陆宁一条珍藏着的项链。 东西都送完,薄家几个人的目光就都齐刷刷落到了穆雅丹身上去。 薄老夫人:“儿媳妇啊,这宁宁可是头一次来啊。” 薄倩倩:“妈,我记得您之前有不少宝贝着的首饰啊。哥哥的人,你也不能怠慢了啊。” 穆雅丹被他们看得实在扛不住了,倒似乎她真的是个不讲道理的恶婆婆了。 为了证明自己也没那么故意刁难人,她起身上楼挑了枚最近刚到手的翡翠胸针,送给了陆宁。 薄倩倩看傻了眼:“妈,这不是上次苏爷爷求着想买的……” 穆雅丹将东西塞陆宁手里,不许她退回来,再扫了薄倩倩一眼,薄倩倩就噤声了。 那枚胸针是古董,之前穆雅丹刚费了心思拿到手的时候,就有收藏家出了天价想找她买,她都没舍得。 陆宁想将东西退回去:“阿姨,这个我不能收。” 穆雅丹一看她要还回来,就不高兴了:“不许嫌弃,他们的都收了,你要是对我没意见,就也不能不收我的。” 薄老夫人笑出声来:“你看这样多好是不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 宁宁啊,以后可得多来这坐坐,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 陆宁道了谢,再点头:“我会的,奶奶。” 薄斯年准备了一大堆要跟穆雅丹争论的话,还以为他妈妈肯定会看陆宁不顺眼。 他甚至都想好了,要是闹得不愉快了,他也已经在餐厅里定了位置,就带陆宁出去吃了。 结果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太多了,穆雅丹逼了他这么多年,大概也是终于累了想通了,也不想真闹到跟薄斯年起太大争执的地步。 说起来,薄斯年跟陆宁在一起,转眼也快两年了。 之前穆雅丹还想着他只是一时兴起,现在看来,也不可能了。 一大家子人吃完饭,冬天晚上冷,天也黑得早,薄斯年就早些送陆宁回去了。 将陆宁送回去后,他回了庄园,就立刻给薄鸿祯打了电话,要他改天亲自上门去趟陆家,再约陆家长辈一起过来,双方家长一起吃个饭。 把该有的礼数都尽到了,不怠慢了陆宁跟陆家,还有另一个,是他想将陆宁早些接到他那一起住。 好不容易结婚了,两地分居太难熬了,她白天待学校,晚上他还得把人送回岳母家里去,也就车上能多看一眼。 陆家那边要的,也是薄家长辈的一个态度和承诺。 毕竟陆宁以后是要跟薄家人相处的,公婆要是不喜欢,薄斯年虽然可以护着,但时间长了也会为难。 薄斯年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薄鸿祯早就先他一步,给陆家打过电话。 薄鸿祯生怕失了礼数,已经特意跟陆成弘约了,明天中午去陆家上门拜访。 知道陆家介意穆雅丹的态度,他也已经说服了穆雅丹,明天一起过去。 薄斯年这才算是放下心来,棘手的事情算是暂时都处理完了。 他心情大好,当天晚上就让佣人另外收拾了一间卧室,等着陆宁很快搬过来。 等卧室收拾完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 他为什么要另外收拾一间卧室,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没事找事? 隔天中午薄鸿祯跟穆雅丹亲自上门,薄斯年也接了陆宁回去,温琼音高高兴兴地让袁嫂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 穆雅丹一路上被薄鸿祯做足了思想工作,等到了陆家,半点脸色没摆,脸上恨不得始终带着八颗牙齿的微笑。 婆婆头一次来儿媳妇娘家,她也紧张啊,她又不是一定要做恶人。 这边热热闹闹亲如一家,另一边顾家都要气疯了。 顾琳琅还被关在看守所里没出来,警方不急不慢地查案,这事情一直耗着,没个结果,顾琳琅就是出不来。 顾夫人急得团团转,转眼就收到了照片,看到穆雅丹跟薄鸿祯拿了一大堆东西,到陆家去了。 她也想撒气,奈何人家薄氏钱多权大,顾源看出来事情回旋的余地不大了,说什么也不许她再去闹事,免得再牵连到顾氏。 之前耗了二十多年都没耗明白的一场娃娃亲,因为穆雅丹的终于退让,算是就这么突兀地结束了。 顾琳琅被困在看守所里,还在幻想着外面穆雅丹一定在帮她想办法,会给她撑腰。 陆家客厅里,薄鸿祯跟陆成弘坐在沙发上聊天。 穆雅丹一向高高在上惯了,居然也舍得跑厨房里帮温琼音端菜去了。 很快厨房里就传出来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套。 “诶呀,亲家母,不用您帮忙,让袁嫂来就行了,我就是进来看看菜好了没有。” “诶呀没事,搭把手的事情,都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 “有您这么好的婆婆,是我家宁宁的福气啊。” “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你养个这么好的女儿,是我儿子运气好捡了便宜。” 陆宁坐在沙发上吃薄斯年剥的瓜子,闻言笑得不行,低声问他:“斯年哥,这真的是你之前那个高冷的妈妈吗?” 薄斯年熟练地继续剥瓜子,严肃地纠正了一下:“谁是你哥,结婚了该改口了。” 陆宁面色生红:“你做梦,你不乐意我这样叫,改天我就连名带姓叫。” “你试试看。”他手里瓜子一放,就要上手。 陆宁连喊了两声“薄斯年,薄斯年”,他手就伸过来了。 温琼音正端了菜出来,看他们打闹,咳了一声:“长辈还在,宁宁,不要欺负斯年。” 陆宁往旁边坐开了两步,气得不行:“是他先上手的。” 薄斯年起身,乖巧地帮温琼音收拾餐桌去了。 陆宁鄙夷地看他:“你就装吧。” 等吃完饭,薄鸿祯跟穆雅丹就先回去了。 薄斯年赖在陆家又不走,心里开始弯弯绕绕打算盘。 温琼音心情正好着,她之前还担心穆雅丹不待见陆宁,今天这见着了,完全没那回事。 他们夫妻感情好,公婆也满意,温琼音也算是彻底放心了。 陆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薄斯年就坐在她旁边不走,都深更半夜了,温琼音实在看不下去了。 “斯年啊,这么晚了你也别回去了,早些去楼上休息吧。” 第634章 陆薄 阿宁,来帮我暖床 薄斯年抬腕看了下时间,好像还挺惊讶似的:“怎么都这么晚了,我没带换洗衣服过来,还是回去吧。” 陆宁起身跟个尾巴似的跑他后面去了:“我送你出去吧。” 薄斯年顺手就又把她的手牵了过去,应了声“好”。 温琼音有些看不过去了,半开玩笑地挥手撵人:“行了行了,都走吧,女大不中留。” 薄斯年就等这话了,他可不会客气:“妈,那我可真把阿宁带走了,您放心,我们还是会天天回来看您的。” 陆宁回头看她:“妈,那可不行,我舍不得您的。” 温琼音话锋一转:“那好,别走了,让斯年一个人走。” “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那我先上去收拾点东西了。”陆宁立刻打断她,就跑楼上去了。 温琼音被逗笑,转而再看向薄斯年:“她在家里娇生惯养的,斯年,你多担待些。” 薄斯年认真应着:“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陆宁动作利落地收拾了东西下来,跟温琼音打了招呼,就跟薄斯年走了。 回薄家庄园的路上,陆宁还在感慨:“你妈以前不怎么喜欢我啊,怎么这两天突然就变了呢?” 薄斯年自然不会告诉她,他这些天给穆雅丹做了多少思想工作。 他娶个老婆也是不容易,在岳母家给岳父洗脑了近一年,自己家又还要给自己亲妈拼命洗脑。 这么久了,总算是两边都没意见了。 他伸手过来摸她的头:“是你招人喜欢。何况我是她儿子,她爱屋及乌。” 穆雅丹性子固执,但也不是完全不讲理,有些事情,她总还是不得不想明白的。 到薄家庄园的时候,吴婶已经得了消息,提前给陆宁另外收拾了一间卧室。 但这收没收拾是一回事,住不住就是另一回事了。 等薄斯年将陆宁的东西搬进来,吴婶已经等在了客厅里,立刻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少夫人您回来了。” 陆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自己回味了一下,才突然明白过来这个称呼,脸“唰”就红了。 “吴婶,您别这样叫,有点奇怪。” 薄斯年牵着她进去:“多听听就习惯了。” 他心里有异样的情绪涌起来,想起那时候,他跟陆宁结婚很长时间,吴婶也是这样称呼她的。 但那时候,是他逼陆宁跟他结婚的,他们婚姻期间,他将她困在这庄园里,她没有一天是心甘情愿的。 他想着,牵着她的手就下意识抓紧了些,似乎生怕一不小心,时间就还会回去。 他手上的力道大了些,陆宁皱眉抱怨了一句:“你干嘛。” 薄斯年才回过神来,立刻放缓了力道。 吴婶帮陆宁收拾行李,就问了一句:“先生,东西都放您住的主卧吧?” 陆宁立刻抬头看她:“我住别的房间。” 吴婶装得很是为难:“啊?可是并没有收拾别的卧室。” 薄斯年循循善诱:“放心,我不碰你的,我们一人一床被子。” 陆宁一张脸更红了:“不行。” “那我打地铺。” “那也不行,来之前你说好了,会给我准备卧室的。”她有些着急。 她才头一天搬过来,薄斯年也担心吓着她,逗了她几句,就让吴婶将她东西搬去了别的卧室。 陆宁这才没忍住松了口气,薄斯年看着她低笑:“小孩子,我这么可怕吗?” 她一张脸羞得通红,让他感觉很有意思。 “我们结婚了,你是妻子,有义务……” “我要睡觉了。”陆宁起身打断了他的话,就直接往楼上去了。 等他跟着上去,并不意外的,她已经进了卧室,反锁了门。 薄斯年给了她十天的时间来适应这里,他感觉这十天里,他克制力是真的练到炉火纯青了。 每天晚上,她就隔着一面墙壁,睡在他旁边卧室里。 陆宁过了十天安稳日子,终于开始放松了警惕。 接下来几天因为学校里有艺术考试的原因,不少教室都被占用了。 她们系连放三天的假,外面是冰天冻地的寒冬,陆宁缩在庄园里画画,没有出去。 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薄斯年就下班回来了,带进来一身寒气。 陆宁就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支了画板画画。 她们专业课要上交一组画,眼看这学期就要结束了,她得赶出来交上去。 她看薄斯年进来,还以为很晚了,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才四点。 薄斯年脱了大衣就往她这边走过来,陆宁继续画画,随口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她坐在地毯上面,他倒也不嫌弃,直接就挨着她也坐了下来。 “担心你在家里冷,就早些回来了。” 陆宁嫌弃地挪开了一步:“你能不能正常说话?” “哦,想你了。”他改了口,更油腻了。 说着说着,手就过来了。 陆宁手里还拿着画笔,严肃抗议他:“你别乱动手动脚的,别碰到我画了。” 他颇委屈地住了手:“那我等下再动,你还要画多久?” 陆宁盯着画板应声:“快了,一二十分钟吧。” 他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太久了,等不了,先抱一会,给我暖暖。” 他手上还带着寒意,往她脖子里一塞,陆宁冻得身体一激灵。 她“蹦”一下就站起来了,挣开了他的手:“你想冻死我吗?” 薄斯年开始得寸进尺:“那你看在我辛苦工作一天回来的份上,帮我去暖暖床……” 客厅里还有佣人,吴婶也正从厨房里出来,陆宁急得赶紧伸手捂他的嘴。 “你能不能不要张嘴就来?” 他伸手将她的手拿开来,一脸的不解:“我说什么了。 我累了想睡一会,让你提前帮我暖下床,什么张嘴就来?” 陆宁看着他不说话,薄斯年就靠近了过来:“阿宁,大白天的,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陆宁语塞了半天,挤出来一句:“你无耻,恶心。” 薄斯年生笑:“你真的想歪了,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旁边有佣人在偷着笑,陆宁气得辩解:“我没想歪,我没有!” “没想歪就帮我暖床去。”他伸手将她捞过来,抱起来就大步往楼上走。 第635章 陆薄 今晚就睡这好不好 薄斯年直接将人往楼上抱,还唯恐天下不知地喊了一句:“吴婶,不用叫吃晚饭。” 陆宁脸红得已经没脸见人了,着急地推搡他:“你干什么,你快放我下来。” 他进了主卧,将她塞被子里,再拿被子将她裹成了一团。 随即他俯身就靠近了过来:“身上这么香,刚洗澡了?” 薄斯年隔着被子抱着她,陆宁挣半天没挣开来,看他靠近过来,她也只一个头能动。 所以她头往上一抬,咬了他一口。 他愣了一下,眸色就变了,如同散着绿幽幽的光:“阿宁,你不知道不能乱咬人吗?” 陆宁双腿在被子里乱蹬:“你走开啊!” 她刚咬了他嘴巴一下,咬出了点血丝,也沾到她自己唇瓣上去了。 薄斯年盯着她唇上的血色多看了一秒,随即靠近过去,亲掉了那点血。 陆宁脑子里“嗡”就炸了,扯着嗓子“啊啊啊”尖叫。 他一只手包着被子不让她挣开来,另一只手已经上手开始扯领带。 “我刚刚是真只打算让你暖床,我没打算碰你的。” 陆宁咬牙隔着被子踹他:“薄斯年,我警告你,你别过分啊!回头我……” 她话没能说完,薄斯年松了手,随即将领带丢开来,就到她身边来了。 他们之前也算是很亲密了,但这样躺到一张床上,还真没有过。 他将她揽过去,再吻上来的时候,陆宁直接吓哭了。 薄斯年动作就停了,松了手垂眸看她:“哭什么?” 她哭得直发抖,他一松了手,她就往后面缩。 “我,我……”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一张脸因为紧张而红白交加。 薄斯年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到底是作罢:“你还小,是我太着急了。那你睡会,我先去洗澡。” 他起身下床,又回身看她:“今晚就睡这好不好,我保证,不碰你了。” 陆宁缩在被子里,警惕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还是点了头。 直到他进了浴室,浴室里有淅淅沥沥的水流声传出来,陆宁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看向落地窗外树枝上还挂着冰雪,冬天黑得早,外面已经是黄昏了。 她紧张得手心里还在冒汗,可他们都已经结婚了,刚刚是不是她的问题? 这个点还早,她也没真打算直接睡,在床上多坐了一会,起身就回楼下画画去了。 薄斯年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轻叹了一声,换了衣服下楼。 一直到吃完饭再回卧室,陆宁都没敢多看他一眼,以前话很多的人,今晚吃饭就一直闷着头,一个字也没说。 吴婶还以为他们是吵架了,担心得不行。 直到她晚上给陆宁送汤,敲陆宁的卧室门发现里面没人,再去主卧问薄斯年时,才知道陆宁也睡主卧去了。 她暗笑,难怪陆小姐晚上一句话不说,原来不是吵架,是不好意思了。 薄斯年开了卧室门,看吴婶视线往里面瞟,直接侧开了一步:“吴婶要不要把汤送进来?” 陆宁立刻往被子里挪,吴婶笑着将汤递到了薄斯年手里:“先生,我看陆小姐晚饭吃得少,就给她煲了点汤。” 薄斯年刚接过去,吴婶就立马回身下楼去了。 下楼回厨房,她都还在偷笑,看来老夫人常念叨的小少爷,是指日可待了。 薄斯年端了汤放到床头柜上,看陆宁还拿被子蒙了半张脸,一双眼睛紧闭着。 他低笑:“别装了,已经走了,起来喝点汤。” 她这才小心睁开了眼睛,看向卧室门已经关了,面色立刻放松了些。 “我刷牙了,不喝了吧。” 薄斯年抬手来抱她:“喝点吧,不用下床,我喂你,再给你拿水来漱口。” 陆宁拿了枕头垫后面坐好,一脸的过意不去:“那多不好意思啊。” “张嘴。”他拿勺子舀了汤送过来。 卧室里安安静静的,她喝了半碗汤,看着他时,突然感觉有些恍惚。 人或许总会有那样的错觉,在经历一些事情的时候,就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此刻就突然这样觉得,却也不过是一瞬间,那种感觉很快就散了。 就像湖面上激起的涟漪,来得快去得也快。 薄斯年看她没接了,问了声:“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我吃饱了,睡前还是少吃点吧,肚子撑了容易失眠。” 薄斯年点头,将汤碗放到一旁,再帮她打了温水过来漱口洗脸。 抱她睡下的时候,她身体有些僵硬,大概是不自在。 薄斯年虚揽着她,像哄孩子一样地轻拍她的后背:“睡吧,我明早送你去学校。” 说这话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苏小蕊。 那几年很多个晚上,他也是这样哄她睡觉的。 他不在那个世界了,那小蕊呢,她过得怎么样了? 前些天他还想办法去找到了苏律师,可苏律师的新婚妻子,却还并没有怀孕,更不用说已经生下苏小蕊了。 他迷糊想着,就也睡着了。 陆宁晚上做了梦,她一直睡眠质量都很好,在自己的印象里,这些年极少做梦。 但这场梦好像是做了很久,也可能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着睡下,第一次有人坐在床头给她喂汤。 梦里很乱,画面也记不清楚。 最后的时候,薄斯年喂她喝完了汤,说了一句:“也不能太懒,以后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她听完那句话,就惊醒了。 还是凌晨,卧室里漆黑一片,她从床上惊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气。 额头上有汗冒出来,她的手不知道怎么就发抖了。 薄斯年也醒来了,坐到她身边摸她的额头:“怎么了?” 陆宁手放在被子里,抓紧了被角,半晌后才摇头。 “没,没事,做梦了而已。” 薄斯年帮她轻拍着后背,安抚她:“梦都是反的,不用怕。” 她侧目去看他,窗外没有月光,黑暗里他的脸也看不清楚,只能听到他很轻的声音。 可她做的并不是噩梦,她只是梦到他说了那句很温和的话,就不知道怎么惊醒了。 她努力将手松开来,躺回了床上,自我安慰般再说了一句:“我真的没事,睡吧。” 第636章 陆薄 白滢滢偷拍陆宁和牧知舟 薄斯年直觉不大好,伸手将她抱过来时,轻声说了一句:“阿宁,如果心里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她摇头:“没事,真的只是做梦了。” 第二天陆宁上午有课,很早就去了学校。 薄斯年因为有早会,送她过去的时候,才早上七点多。 这个点还没到上课的时间,她先回了宿舍。 进宿舍的时候,没见到室友,她直接坐到了自己位置上去,隔了一会才听到了有很低的呻.吟声。 她才发现宿舍里原来有人,回头就看到白滢滢还躺在床上。 陆宁立刻起身走了过去,看到她一张脸惨白:“你这是怎么了?” 白滢滢蜷成一团,有些费力地回她:“胃病犯了,你帮我找找看,我抽屉里还有药吗?” 陆宁拉开她座位下的抽屉,迅速翻找了一番,就找出了一个胃药瓶子。 拧开盖子,里面一颗药都已经没有了。 她去饮水机那边给她打了杯温水过来,也有些慌了神:“你药已经没了。 要不你先喝点水,我送你去医院吧。周慧她们呢,怎么都不在宿舍?” 白滢滢接过水喝了一口:“她们昨晚去唱歌了,还没回来,我昨晚有选修课,就没去。” 陆宁试着去扶她:“你还能起来吗,胃病不能拖,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白滢滢轻应了声“好”。 将人扶下来坐到座椅上,陆宁再给薄斯年打电话过去。 那边还没出学校,电话接得很快:“怎么了,又把东西落家里了?” 陆宁应声:“不是,你公司里的事着急吗,现在方便送我去趟医院吗?” 那边声音沉下来:“怎么了,受伤了还是病了?刚过来不还好好的。” 她解释道:“不是,是我室友病了。” 那边立马事不关己的态度了:“那没空,我还要去公司,你让她打个车过去。” “哦算了,那你先去忙,我带她打车过去吧。”陆宁急着挂电话,看白滢滢面色更白了。 那边回她:“下来吧,到你宿舍楼下了。” 白滢滢一路被陆宁扶着下去都没说话,倒是上了车就开了口:“谢谢薄先生了,让您跑一趟。” 她声音小,薄斯年只当没听见,只顾着开车。 陆宁看白滢滢一直发抖,看着冷得很,旁边就放着薄斯年的一件大衣,她顺手就拿了过来。 还没盖上去,薄斯年就从后视镜里看过来,皱了眉头。 白滢滢也看到了,立刻推辞:“我不用,不冷的。” 陆宁从副驾驶座椅上扯了绒毯过来,帮她盖上,再出声解释。 “你别介意啊,他有重度洁癖,就是,平时他的东西我都不怎么能碰。” 她往夸张了说,想让白滢滢不会以为薄斯年是嫌弃她。 尽管事实上,薄斯年就是嫌弃她。 白滢滢接过绒毯道了声谢谢,却又得到了一个新信息。 连东西都不让碰,这算什么夫妻? 去医院的路上,蔚宣就来了两个电话。 薄斯年匆忙帮她们办了手续,等人进了病房,他就立刻离开去公司了。 陆宁扶白滢滢在病床上躺下,很快就有医生进来,随即是一道熟悉的声音:“疼了多久了,早餐吃了吗?” 她一回头,就看到牧知舟一身白大褂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病历夹,一脸严肃,在看到陆宁的那一刹那,他也愣了一下,随即面色就缓和开来。 “这么巧,是你啊。” 陆宁应声:“牧医生巧,我同学病了,我陪她过来的。” 牧知舟走近过去,问了下情况,再给白滢滢做了番检查。 “问题应该不大,先等检查报告吧。” 白滢滢点头,低声应着:“谢谢医生。” 牧知舟收了听诊器,公事公办地回她“不用谢”。 他离开病房前,看陆宁坐在床边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问她:“你上午没课吗,要不联系她家长过来陪护,你自己别耽误了学习。” 她年纪小,牧知舟跟她多见了几次,很多时候就把她当个小孩子。 陆宁知道白滢滢爸妈都不在这边,怕她难堪,摇头说“没课”。 牧知舟也没多问,去别的病房查房去了。 等他一圈病房查完,就已经快上午九点了。 办公室里有同事新婚,给每个医生的位置上发了不少水果零食,满满一大纸袋。 他一向不吃零食,坐在办公桌前敲键盘,视线就多看了眼那个纸袋。 把这些给她去,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吧? 他斟酌着,等资料录完,就起身提着那个纸袋出去了。 后面有医生出声问他:“牧医生,今天坐班时间这么短,就回去呢?” 他大多数时间是在牧氏,但在这边挂了一个主任职称,偶尔会过来坐班会诊。 牧知舟应声:“还不走,这些我也不吃,拿给病人去。” 办公室里几个医生就起哄:“哟,哪个病人待遇这么好?你不吃怎么不给我啊。” 牧知舟还真就顿住了步子回身看他:“你真要?拿去,我还省得去送一趟。” 那医生就笑着连连摆手:“不要不要,你还是送去吧,我自己的都吃不完。” 牧知舟就离开了办公室,里面几个医生低声八卦。 “牧医生不会是谈女朋友了吧?以前也没见他这么热心过啊,还给人送零食。” “不大靠谱,我看他对女人压根就不感兴趣。” “难不成是个男病人?” 几个医生开玩笑越说越离谱,直到有病人进来找医生开住院单子,几个人才止住了话茬,各忙各的去了。 牧知舟提着纸袋进了陆宁的病房,陆宁正坐床边削着苹果,跟白滢滢聊天。 白滢滢一边说话,手里一边玩手机。 看牧知舟进来,白滢滢立刻问:“医生,是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她这么一问,牧知舟面色倒是有片刻不自在了。 他尽量表现得随意一些,将纸袋放到了床头柜上。 “检查结果还要晚些出来,我同事发了些吃的,我不吃这些,提回去也麻烦,你们小姑娘应该爱吃吧?” 白滢滢刚受宠若惊了一下,抬头就看到牧知舟正看着陆宁,想起刚刚这医生一进来,就跟陆宁打了招呼。 原来是认识的,对陆宁有意思了? 陆宁立刻出声道谢,牧知舟就将纸袋递到了她手里。 “那你们慢慢吃,我就先去忙了。对了,里面有辣的,你同学还病着,就少吃点。” 白滢滢视线看着他们,手里的手机就悄悄按了快门。 第637章 陆薄 白滢滢挑拨薄斯年离婚 陆宁并没有察觉到白滢滢拍照,只跟牧知舟多说了声“谢谢”。 等牧知舟出了病房,她就将纸袋里的零食翻了出来,跟白滢滢一起吃。 底下还放了一小盒新鲜的榴莲,白滢滢喜欢吃,陆宁就都给了她。 等吃完东西,再有护士进来给白滢滢挂了点滴,转眼就快中午了。 室友周慧给陆宁打了个电话过来,一接通就连声问她:“陆宁,你跟白滢滢去哪了啊,上午的课怎么都没来。 李老师点名了,刚好点了你俩,我还帮你答到了,可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说要扣你俩的期末成绩。” 陆宁皱了皱眉头,也没说穿:“滢滢病了,我陪她来医院了,谢谢你啊。” 周慧心情不错,装模作样关心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白滢滢也听到了几句话,不满地出声抱怨:“李老师出了名的眼盲,她才不会看出来。周慧之前总逃课,都是你帮她答到的。” 陆宁将果皮收拾进垃圾桶里,应声道:“算了吧,回头你开了出院单,我们找学校补下请假条,再去找李老师。” 白滢滢点头,就没说话了。 陆宁收拾了垃圾,看时间也接近十二点了,就将垃圾袋提了出去。 “我去买饭菜上来吧,你先休息一会。” 她扶白滢滢躺下来,就先出去了。 她这刚一走,白滢滢就坐到了床头,将刚刚拍下的照片直接发给了薄斯年去。 那边隔了有些长的时间,才回信息过来:“刚拍的?” 白滢滢等得都有些着急了,担心陆宁很快就回来了,才好不容易看到了薄斯年的回应。 她立刻再编辑了信息过去:“薄先生,您别误会,我也是刚好看到了,感觉他们挺亲密的。 我们家好歹也跟您有点生意往来,我只是希望您别被骗了。” 那边回她:“就凭这个说明不了什么。” 白滢滢感觉薄斯年是起疑了的,不然以他的性子,如果完全不信,根本就不会搭理她。 何况男人对于背叛和欺瞒这种事情,应该都是很在意的。 她抱着些侥幸心理,就有些急切地再发了信息过去:“我当然知道。 实不相瞒,我刚刚还看到陆宁出去找那个医生了。 他们在走廊上聊得很热络,看着应该认识很久了,不像普通朋友。” 她信息发过去,薄斯年没急着回信息。 白滢滢有些心虚,又解释了一句:“也可能是我误会了,这位医生会不会也是薄先生您的朋友? 我也是一番好意,您别告诉陆宁,如果是我多心了的话,您就当没收到过我的信息。” 薄斯年坐在那边办公室里,看着手机屏幕生笑,这个白滢滢的智商,倒是比那个顾琳琅还低上不少。 谁说低智商是没有区别的,有的人是蠢,而有的人是蠢得无可救药。 这样的人,多费心思去处理她,他都嫌严重浪费时间。 他再回了条信息过去:“你真看到了,他们在走廊,没看错?” 白滢滢高兴得不行,他这是真的信了。 她打字急,连打了几个错别字都没发现。 “我确实看到了,薄先生,我没有必要诬陷陆宁,她还是我同学,我只是觉得,有些替薄先生不值。 薄先生这样一心待她,可我居然还听到她在走廊上跟那个男医生说,她觉得您年龄大了,性格太沉闷老练,没意思。” 薄斯年看得有些想笑,别说还编得挺像。 陆宁每天张口闭口叫他“老男人”,那些话没准她还真说得出来。 但要说她会在医院走廊上,这样跟牧知舟说,那前提得是,她长了个像白滢滢那样的脑子。 薄斯年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你费心了。” 白滢滢兴奋得面色都生红了:“薄先生您客气了,能为您做点什么,是我的荣幸。 您还是好好跟陆宁沟通吧,她可能也是一时冲动了,您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我也只是一番好意,我觉得两个人之间,还是应该没有隐瞒坦诚相对的。” 她刚点了发送,病房门打开,陆宁提了两份饭菜上来。 白滢滢手忙脚乱地关闭了手机屏幕,没来得及将手机丢枕头下,陆宁就已经进来了。 白滢滢慌乱的面色都有些没收住,陆宁看过去,就跟她开玩笑。 “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怎么,背着我跟小男生聊天呢?” 白滢滢僵硬地笑着摇头:“哪有,我还以为是医生进来了。 我一见医生就紧张,总觉得医生会说我不该玩手机。” “你就放心吧,你就是一个小胃病,医生才没工夫管你玩不玩手机呢。”陆宁一边说着,一边拿了小餐桌过来,支到了病床上。 白滢滢手上还在打点滴,也不方便下床吃饭。 上午的课已经没上了,下午也没排课,陆宁下午就继续留在了病房里陪白滢滢。 白滢滢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不需要特别照顾了,陆宁就坐在旁边陪护床上,拿手机写期末总结。 白滢滢紧张得都不敢看她,怕陆宁发现什么端倪来,她索性直接躺下去装睡,闭着眼睛在床上硬熬了一个下午。 她满脑子都在想着,薄斯年会怎么做。 他至少肯定会跟陆宁吵架的,像他那种男人,眼睛里肯定容不得沙子,没准多半就直接分手了。 她又紧张又期待,连带着感觉自己希望也大了起来。 她在旁边床上做白日梦,陆宁浑然不觉地写完了一长篇期末总结。 她敲完最后一个字,已经快下午五点了,薄斯年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陆宁接了电话:“斯年哥,下班了?” 白滢滢没忍住,立刻睁开眼睛看了过来,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那边应声:“嗯,快到医院了,你准备下。” 白滢滢放在被子里的手都发抖了,薄斯年过来会怎么样,她完全没底。 陆宁挂了电话,这才看向她:“我晚上得回去,你再住院观察一下吗?” 白滢滢紧张得话都说不完整了:“我,再住一晚吧,明天我自己回学校,就行了。” 陆宁点头:“也好,那你晚上要是情况加重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照顾你。” 陆宁担心薄斯年找不到人,直接告诉了他病房号,在病房里等他过来。 第638章 陆薄 薄先生就这么相信她吗 白滢滢看陆宁坐在病房里不走,就有些着急开口:“我没事,你先下去吧,别让薄先生久等了。” 陆宁坐在床边没起身:“我就在这等他,让他来病房找我,医院这个点楼下人多,反倒不好找。” 下午五点多,正是出去吃饭的时候。 白滢滢有些坐不住了,想着薄斯年过来肯定会质问陆宁,她想先离开这里。 “那我先下去买饭上来吧,正好你帮我守一下,要是医生来了就帮我说一声。” 陆宁将床头柜上的名片递给她:“你下去一趟麻烦,中午的菜你不是说好吃吗? 我找那家店的老板要了名片,她说打电话订餐可以送上来的。” 白滢滢等不及地要走,直接就下了床:“我,我还是自己去买吧,我正好想出去透透气。” 陆宁也没多说,应了声“好”。 白滢滢面色说不出的怪异,匆匆穿了鞋子,就去座椅上拿了包要出去。 刚往外走,薄斯年就正好从外面进来了。 他视线落到匆匆要离开的白滢滢身上,就带了笑意:“这是要出院了,这么快。” 薄斯年主动跟她说话,还是头一次。 白滢滢一时也忘了心虚,轻声应了一句:“薄先生来了,我下去买饭。” 陆宁听到声音也从病床边起身,拎了包走过来:“你来的正好,我室友要下去买饭,那我们一起下去吧。” “那走吧,白小姐。”薄斯年伸手将陆宁牵过来,白滢滢越看越感觉,他这笑意不大对劲。 她只能跟他们一起下去,经过医院走廊时,正好看到牧知舟,陆宁就打了声招呼:“牧医生,我们先走了,谢谢你的零食啊。” 牧知舟笑着看向他们,应了一句:“走了?不用客气,你同学回去该多注意饮食。” 白滢滢没想到,陆宁居然当着薄斯年的面就这么打招呼了,再看向薄斯年时,他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白滢滢一时就没看明白了,他是藏在心里了,想着晚些再摊开来说吗? 出了医院大楼,到了安静些的地方,薄斯年突然就停了脚步。 陆宁有些奇怪地看他,就看到他回身看向了白滢滢:“这里清静,白小姐,有什么话,我们在这好好说说。” 陆宁看得一头雾水:“什么话啊?” 白滢滢面色发了白,察觉出了些不对:“薄先生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她一时着急,用眼神暗示薄斯年,说好了不提她的。 薄斯年态度却完全变了,拿出手机就调出了聊天记录:“白小姐现在还不满十八岁。 年纪小行事不太理智,或许也勉强说得通。但编造事实,诽谤他人是违法行为,这个应该懂吧?” 陈叔在医院楼下等着,看他们下来,就也走了过来。 白滢滢吓得手都抖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不认账:“我,我没有。” 陆宁皱眉将薄斯年的手机拿过来,将聊天记录一路往上翻,气得一张脸都绿了。 她翘了课送白滢滢来医院,还担心她不舒服,给她饭菜都送到眼前,端茶倒水伺候着。 临到头来,她人前装柔弱,人后居然跟薄斯年编这一出? 陆宁声音陡然就冷了,看向白滢滢:“把你手机拿出来。” 白滢滢一张脸惨白,难堪不已地手指死抓着衣角。 薄斯年淡声开口:“不用看了,她肯定删了。白小姐,这事情你认吗?” 白滢滢颤声开口:“我,我没有发那些,肯定是别人发的。” 陆宁气得攥紧了手机,指关节直泛白,满脑子只觉得恶心。 “别人?白滢滢,偷拍你不会选角度的吗?牧医生给我递纸袋的时候,除了你看到了还有谁?!” 白滢滢语塞:“我,我,我真的没有。” “卑鄙,恶心!”陆宁气红了眼,将手机往薄斯年手里一塞,就要去夺白滢滢口袋里的手机。 白滢滢想反抗,陈叔上前抓了她手臂,让陆宁拿走了手机。 陆宁拿白滢滢的手指解了锁,翻了一下,果然半点聊天记录都没有了。 她点开手机相册,也没有那张照片。 但相册删除记录里还有,里面除了病房里拍下的那一张,还偷拍了几张陆宁跟齐嘉煜近距离说话的。 一大堆的照片,都是今天刚点了删除的。 她拿着手机的手直发抖,随即狠狠将手机砸到了地上:“真晦气,真晦气!” 她现在恨不得拿消毒液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洗个遍,白滢滢怎么可以这么恶心! 陆宁怒意上头,越骂越觉得不解气:“还能帮薄先生是你的荣幸,我呸!我就是死了,全世界女人都死光了,他也看不上你!” 薄斯年小心提醒了一句:“骂归骂,别咒自己。” 医院大堂里聚了些人过来围观,白滢滢面子实在挂不住了,恼羞成怒:“薄先生就真的要这么相信她吗? 我是说了,那又怎样,难道我都说错了吗?她跟那医生一看就关系不简单,跟那个体校的男生更加不清不白。 她上次在宿舍,还亲口说了,说您年纪大。” 陆宁气得脖子都鼓了,实在没忍住,上手就狠狠一巴掌甩到了白滢滢脸上。 “我说他年纪大,我现在还就当面说了,我乐意说他乐意听,关你屁事!我跟别人清不清白,关你屁事!” 她口不择言开始一顿乱骂,一想起这么长时间,居然还觉得白滢滢人不错。 看白滢滢软弱好欺负,她还帮了不少忙,现在想起来,就只想吐。 白滢滢挨了一巴掌,咽不下这口气,扬手想回过去,手腕就被陈叔狠狠折了一下。 她痛得惨叫,有医生上前劝说阻拦,医院里不是方便闹事的地方。 陈叔看了薄斯年的眼色,这才算是勉强松了手。 这么脏的东西,薄斯年实在不想亲自动手。 陆宁骂了半天,骂得胃疼了,皱着眉头揉肚子。 薄斯年这才将她揽了过来,哄了一句:“好了,别气了,不值得。” 陆宁闷声没再出声,薄斯年这才看向白滢滢开了口:“我已经将事情告诉白董事长了。 再有下次,这北城不是没有你白滢滢,就是没有白氏了。 早些回去吧,我相信白董事长跟白夫人,还给你准备了特别的惊喜。” 第639章 陆薄 跟我家阿宁,没有可比性 白滢滢一张脸已经惨白如纸了,薄斯年揽着陆宁离开。 以白董事长的脾气,白滢滢一回去也足够掉层皮了,也不需要他再来多费心思。 上车前,陆宁看向车后座,想起前不久她还坐这车送白滢滢过来的,就觉得反感。 薄斯年帮她开了副驾驶车门,解释了一句:“放心,洗车了。你要是嫌弃,以后就不开这车了。” 陆宁闷声上车,才发现座椅上的绒毯也换了。 薄斯年绕过来上了车:“绒毯给你买了新的,之前的扔了。” 陆宁想起来医院的路上,白滢滢就盖了她的绒毯。 她欣慰地夸了薄斯年一句:“算你聪明。” 她转念又想起什么来:“不过你怎么有白滢滢微信的?” 薄斯年倾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不是她的,她用的是白董事长的账号。好了不说那些了,你肚子舒服了吗?” 她往后倚靠着,眉头紧皱:“不舒服,涨了一肚子的气,刚好这几天又有点感冒。” 薄斯年打开储物格,给她递了保温杯和暖宝宝过去:“喝点热水,拿这个贴肚子上,拿别人气自己不值得。晚上想吃什么?” 陆宁叹了一声,努力将刚刚那一摊子的糟心事挤出脑子里,想了想吃什么好,心情也终于好了一点。 她含着期待看他:“要不,吃火锅吧?” “不行,你现在感冒,过段时间再去吃。”他面色严肃,不容商量。 陆宁看向车窗外的寒风呼啸,垂头丧气地没了兴致:“大冷天不吃火锅,太没意思了,随便吃点吧,反正都不好吃。” 薄斯年不说话了,继续开车。 陆宁侧目去看他,没反应? 通常她这么一说,他就得退让一下了。 他不退,就只能她进了。 她挪近了些:“点清汤嘛,少辣,我少吃点,我感冒都快好了,没那么娇气的。” 他口气就缓了缓:“要不还是改天吧。” “不行!我今天心情不好受了气,我必须吃顿想吃的,消消气!”他口气都缓和了,就肯定是有商量的余地了。 薄斯年无奈妥协:“好,回去吃,还是在外面吃?” “去外面吃,就去之前那家店,斯年哥最好了。”陆宁立刻来了兴致,嘴上说着,手已经开始打开手机点到通话记录了。 “我叫上林小夕还有齐嘉煜一起,我要好好倾诉一下,让林小夕见识一下什么叫绝世绿茶。” 薄斯年问了一句:“感冒能喝绿茶吗?你查下百度,别乱吃东西。” 陆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说的绿茶不是绿茶,是人。” 薄斯年又开始好奇:“绿茶不是茶吗,为什么是人?” 陆宁没再回他,电话接通,她就跟林小夕说话去了。 本来打算吃火锅的时候说的,结果没忍住,薄斯年开车去火锅店,她就跟林小夕煲了一路的电话粥。 林小夕听得比她还气愤,等车到火锅店停下,陆宁已经前前后后都说完了。 林小夕跟齐嘉煜过来得也很快,吃饭的时候,薄斯年帮陆宁涮菜,他们三个人就你一言我一句骂白滢滢。 薄斯年将涮好的肉片放她碗里:“好了好了,先吃点东西,慢慢说,天都黑了。” 林小夕骂累了,也不骂了,八卦的重心转到了薄斯年身上来。 “不过说起来,薄先生的分辨力和自制力还是可以的啊。” 薄斯年再给陆宁下了点青菜,闻言就很新奇地笑了:“自制力?对她?” 林小夕笑出声来:“嘲讽意味满满啊。” 薄斯年看陆宁吃得差不多了,拿湿巾擦了手,再摸了摸陆宁的头:“跟我家阿宁,没有可比性,谈不上自制力。” 林小夕连声“啧啧”,又开始感慨:“真羡慕你们,什么时候我也能把许一拿下啊?” 陆宁吃饱了,毫不客气地嘲笑她:“林小夕,你不行啊,这都几年了,还没搞定。” “哎呀,这不是比较矜持嘛,齐嘉煜这货天天跟他待一块,也不知道帮我撮合撮合。”林小夕推卸责任。 齐嘉煜一向看薄斯年不大爽,最近算是好了些,但只要薄斯年在,他还是不大爱说话。 他闷声吃了半天,看林小夕扯他身上来了,这才不满地应了一句:“你都那么上赶着了,还用得着我撮合?” 林小夕被他气得不轻:“什么我叫上赶着,我上赶着了?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我明天就找他表白去!” 陆宁立刻来了兴致:“真的吗,几点啊,打算什么流程?我也去看看。” 几个人聊得热闹,陆宁在医院的坏心情也散了,以茶代酒陪林小夕跟齐嘉煜喝了几杯。 结果林小夕喝趴下了,齐嘉煜倒是没趴下,但他喝了酒也不能开车。 冬天晚上不好打车,陆宁只能让薄斯年开车,送了林小夕和齐嘉煜回去,他们再回家。 这样一番折腾,再回去就很晚了。 薄斯年将车在前院停下,要下车时,陆宁突然侧身过来抱了他的脖子。 他手伸到了车门上,打算开车门的,就又收了回去,没再动,含笑看她。 “想占我便宜?” 往常这样一说,她就得脸红。 可今晚倒没有,她居然还点了头:“嗯,有点。” 薄斯年眸色就变了,反手握住她手腕,就将她抵到了车门上。 外面的路灯投射进来,深夜的别墅外面静悄悄的。 他看着她:“阿宁,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陆宁有些没了底气,她就是一时兴起想撩他一下:“我收回我刚刚的话。” “晚了。”他抬手细细摩挲她额头,眸底的笑意缓缓加深。 陆宁震惊地看向他身后的窗外:“啊吴婶,您什么时候出来的。” 薄斯年松开了她,回身看了一眼,再转回来时,副驾驶车门大开,座椅上早没人影了。 人才刚跑出去几步远,薄斯年下车,三两步就追了上去挡到她前面。 “说了叫你上体育课的时候,多练练八百米。” 陆宁再看向他后面:“啊陈叔。” 他没说话了,也没回头,直接将人抱回了卧室里去。 第640章 陆薄 薄斯年哄陆宁生娃 卧室窗外下了雪,传来树枝在冰天雪地里折断的声音。 室内很温暖,陆宁躺在床上,看向头顶近在咫尺的人,那种紧张好像突然就散了。 两个人都没说话,四目相对,隔了半晌她才出声:“你真的一点都不怀疑,不介意吗?” 薄斯年隔着极近的距离看她:“怀疑什么?” “就,白滢滢发给你的那些东西。”她没猜错的话,白滢滢偷拍到的那些合照,都发给薄斯年了。 他掌心握着她的手腕,呼吸有些灼热:“有点介意,但没有怀疑。” 陆宁出声解释了一句:“我跟齐嘉煜一直是普通朋友,至于牧医生,就更不可能,应该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他声音压下来:“我知道。” 陆宁没再抗拒,手有些紧张地抓紧了他的手臂。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和:“阿宁,不用害怕,我不会辜负你的。” 她抓紧他手臂的手缓缓松开来,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薄斯年很小心,他克制了很多年,可此刻还是很怕会吓到她,尽量地细心安抚她。 他一向都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这是生意场上几乎所有人对他暗里的评价。 大概他所有的耐性和克制,都用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到后半夜,她累到先睡着了,薄斯年进浴室放了水,再回来抱她过去。 将她放到浴缸的温水里时,她迷迷糊糊就醒了。 浴室里氤氲着热雾,他拿了毛巾帮她擦洗,隔着雾气看她,她一张脸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红得都不敢看他一眼。 他突然就来了兴致,大半夜的也没了睡意:“我们要个孩子吧。” 陆宁累得靠在浴缸里一动不动,闻言立刻皱眉看他:“不行,还没毕业很丢脸的。” 薄斯年估计她还没大清醒,开始借机循循善诱:“怎么丢脸了,大学课业轻,是可以结婚生子的。 别人毕业后还要耽误几年生养孩子,你毕业后就能一心工作了。” 陆宁眯着眼睛犯困:“我要睡觉,我不会听你忽悠的。” 薄斯年开始给她仔细分析:“这不是忽悠,这是为你的前程着想。 是让你的大学时间,得到最充分的利用。边读书边孕育宝宝,还能给宝宝提供良好的胎教。” 陆宁捂了耳朵,不听他洗脑。 这男人说话一向都是一套一套的,之前忽悠了她爸,又忽悠了他亲妈,现在又妄想来忽悠她。 薄斯年抬手将她的手拿开:“你多少考虑一下,你看你们大三课程就很少了,大四是全年实习,不用上课。 到时候我帮你在薄氏安排实习,再亲自给你开个优秀实习证明,工作生娃两不误……” 陆宁终于听不下去了,睁开眼睛看向他:“你,做,梦。” 薄斯年终于打住了话茬,看来这洗脑还是要慢慢来的,不能太着急。 他拿浴巾裹了她,抱回床上去,后半夜就失眠了,总想着孩子的事情。 陆宁第二天去学校时,白滢滢没来上课。 她一进教室,其他几个室友就都凑了过来,想从她这里打听些消息。 室友周慧明显有些幸灾乐祸:“我还听人说,撞见白滢滢了,她脸上好像都被打肿了。 我听说她是得罪了什么人,她爸爸气疯了,才打了她的,她觉得丢脸,就没敢来上学。” 她说着,就又神秘兮兮地问陆宁:“我听说你男朋友来头不小啊。 白滢滢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啊?还有你男朋友到底是什么人,说说看呗?” 几个室友都竖着耳朵过来听,陆宁回她:“他是商人,他不是我男朋友。” 周慧故作惊讶,几个室友都暗自生笑,原来还真不是男朋友啊,那就真的是被包养的了。 陆宁将课本拿出来,补充了一句:“他是我老公,我们结婚了。” 周慧面上的笑意僵了僵:“真的吗,那恭喜你们了。” 陆宁淡笑:“谢谢啊。” 她态度并不热情,因为清楚周慧没什么好心思。 她不是很能左右逢源的人,玩得来的像是林小夕那样的,可以无话不谈。 但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玩心机的,光一个白滢滢就够让她恶心的了。 周慧在她这里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就失望地跟几个室友坐别的地方去了。 坐远了,周慧才开始小声不屑:“结婚有什么了不起的,婚前财产又没她的份,没准一离婚,搞不好被人玩了还得净身出户。” 旁边室友酸溜溜地应声:“就是,诶上次李老师的课,你不是没给她答到吗,这节也是李老师的课,会不会找她麻烦啊?” 几个人说着,老师就进来了,上课铃声也响了。 李老师在讲台上环顾了一圈:“哪位是陆宁?” 周慧侧目看向身边的室友:“嘿,我说什么来着?李老师一向喜欢较劲。” 陆宁闻声站起来:“老师,我是。” 她猜测李老师也是找她麻烦的,本来打算拿白滢滢的出院单子去补请假条,但现在跟白滢滢闹翻了,请假条的事情应该是没戏了。 她抬头看过去,却感觉老师的表情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严肃。 李老师笑呵呵就走了过来:“上次课堂上,老师给你写了缺勤,是没弄清楚情况。 既然你是送同学去医院了,课堂分肯定不能扣了,老师喜欢品行好的学生,给你另外加十分的课堂分。” 陆宁愣了半晌,才猜到大概是薄斯年说的。 这事情其他人也不知道,白滢滢就更不会那样好心,主动去帮她解释了。 她开口:“谢谢老师。” 李老师笑着摆了摆手:“行了,坐下吧,我们开始讲课。” 周慧气得脸都黑了:“送别人去医院也该打电话给老师请个假吧? 不扣分就算了,还加分,李老师是收了多少礼吧?为人师表,真恶心!” 她气得不行,声音大小也有些没收住。 李老师注意到了她这边来:“周慧,你一直在那说些什么? 老师讲课的时候,学生保持安静是最起码的尊重,你给我站出去!” 后面有同学看不过去了,出声讽刺:“有些人啊,就是爱自作聪明多管闲事。” 周慧气得回头:“你说什么?” 李老师高声再重复了一遍:“叫你站到外面去!” 教室里响起低声的哄笑声,周慧“噌”地站起来,在教室外面站了一节课。 再进来时,她一张脸都冻白了。 陆宁拿手机给薄斯年发了条信息过去:“你帮我跟老师说的?” 第641章 陆薄 女儿薄小蕊,儿子叫薄一 那边薄斯年隔了半小时才回信息:“刚在开会,来的路上给你们辅导员打电话说了一声。” 陆宁在上课,不好多打字,就随手回了个“感动”的表情。 那边立刻又发了一堆过来:“不用感动,我喜欢实际行动。” 陆宁:“?” 薄斯年:“考虑一下,给我生个女儿吧,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薄小蕊。实在不行的话,儿子也可以,就叫薄一。” 陆宁差点笑出声来,赶紧将手机放回课桌里,拿课本挡了下脸,憋住了笑。 薄一,她看到那名字就想到了许一。 想来许一他爸妈当年应该也想要个女儿,因为没能如愿,就拿名字暗暗发泄了一下。 下午的课上完,因为今天是元旦,班级里组织了一次聚餐。 等聚餐散了,已经是傍晚了,多数同学都是回学校宿舍,去了公交站牌那边等车。 陆宁出酒楼时,薄斯年的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傍晚开始下起了小雪,这两天温度降得厉害,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零下五度。 陆宁刚走出酒楼大门,就立刻裹上了厚厚的大衣和围巾。 薄斯年站在车外等她,看她过来,他走近过去给她再包了一件大衣。 身后几个同学的目光纷纷跟过来,陆宁怕冷,迅速钻进车里就拿绒毯盖了个严实。 陈叔坐在前面开车,一看她上来,就从后视镜里看向她打招呼:“陆小姐。” 陆宁将手套摘下来,搓了搓手回他:“陈叔,晚上好啊。” 薄斯年跟着上车,将她的手牵过来捂着:“怎么晚上聚餐,这么冷的天。” 陆宁含笑看了他两秒,就又来了嘲笑他的兴致:“年轻人不怎么怕冷,跟你比不得。” 薄斯年将她的手伸到她脖子里:“是吗?” 陆宁冻得打了个哆嗦:“你干嘛!” 元旦一过,大二上学期也接近尾声了。 再一周后,期末考试就开始放寒假。 薄斯年难得居然也正常休了半个月的年假,天天跟陆宁从早腻到晚,一有机会就在她耳边怂恿她生孩子。 陆宁听得实在受不了了,去林小夕那里玩了两天,痛心疾首地跟林小夕抱怨。 “你说他脑子里怎么就不能装点别的事情? 你说那么高冷正常的一个男人,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薄斯年被她冷落得委屈兮兮,凌晨一点,有人终于忍无可忍,将她从林小夕那里抓了回去,折腾了一宿。 陆宁第二天一早醒来,浑身都散了架,骂了薄斯年一上午。 她一直骂,薄斯年就一直笑,将厚颜无耻演绎到了极致。 但生孩子的事情说归说,陆宁没松口,他也不敢真乱来。 什么偷换避孕药之类的事情,他天天想,也没敢真下手。 陆宁大三的课程少了很多,每天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没课的 她空闲时间多了起来,就常去外地采风写生。 林小夕课程也很少,算是一有机会就跟着她去游历祖国大好河山。 薄斯年不放心陆宁,她一去外地,他就总想跟着跑。 于是蔚宣也开始渐渐习惯了,自家总裁前一天还好好待在北城开集团会议,隔天就突然跑到江城临城海市“出差”去了。 薄鸿祯之前对薄斯年还是很严格的,看儿子儿媳感情好,也宽容了起来。 薄斯年一走,公司里落下的事情,就总有薄鸿祯跟薄倩倩去善后。 等陆宁大三快毕业,薄斯年劝陆宁生娃这件事,就慢慢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 陆宁一去薄家老宅吃饭,薄老夫人就会笑眯眯拍着她的手。 “孙媳妇啊,什么时候生个小胖孙子,给奶奶来抱抱啊?” 陆宁红着脸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薄斯年,某男人就一本正经地开口:“不胖的也行,奶奶要求不要太高了。” 薄倩倩在一旁很是认可地点头:“是啊奶奶,还有您别光顾着说抱孙子啊,抱孙女不更好吗?女宝宝最可爱了。” 薄老夫人笑得更开心了:“都行都行,胖不胖的,孙子孙女的,奶奶都最喜欢了。” 陆宁被薄斯年和薄家一大家子洗脑多了,就松了口。 薄斯年高兴得只差没抱着她原地转三圈,回去后他就开始着手准备。 听说家里用的熏香,还有对备孕不好的成分,他特意嘱咐吴婶去换了其他的熏香。 他还仔细问了牧辰逸,确认新换的熏香没有不良成分。 牧辰逸看他一副紧张到不行的模样,“啧啧”感慨。 “这还没怀上呢,你就紧张成这样。真等怀上了,你不得把人给供起来,以防磕着碰着的?” 薄斯年立刻就又想到了新的事情:“磕着碰着,对,家里的地毯该换一下了。” 别墅里面到处都铺了地毯,他吩咐让全部换成了加厚的,连带着前院台阶都铺上了。 花盆之类的,也尽量往两边挪,确保不会不小心绊到。 里里外外全重新整理了个遍,陆宁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一脸无语地看他检查地毯的防摔度。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夸张?” 薄斯年看过来,视线就落到了她的手机上面,随即走近了过来,跟她商量。 “阿宁,我听说,备孕和孕期,都应该尽量少接触辐射源。” 陆宁警惕地看他,立刻拿了手机放到了身后:“你不会还想限制我玩手机吧?什么都能商量,网络跟手机,没得商量啊。” 薄斯年仔细考虑,还是退让:“那我让牧辰逸去问下,提前准备些防辐射的东西。” 陆宁实在没忍住好奇:“孩子的诱惑力,就对你这么大吗?” 薄斯年伸手过来揽她:“当然了,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陆宁看着他:“那……是我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薄斯年识时务:“你重要,对孩子是爱屋及乌。” 陆宁追问:“如果我跟孩子同时掉……” “我有两只手,一手救一个是没问题的。” 这算什么回答,陆宁蹙眉:“如果是双胞胎呢?” 薄斯年不解:“双胞胎为什么会同时掉水里呢?” 这个问题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因为薄斯年一直询问,双胞胎为什么会同时掉水里,这种概率是没有办法存在的。 第642章 陆薄 你是不是失望了? 薄斯年反反复复还在追问:“双胞胎不可能同时被一个人抱着,就算是一起玩耍,也会有佣人照看着。怎么可能会两个宝宝同时掉水里呢?” 陆宁听不下去了,她感觉他再纠结这个问题,就会考虑将家里的游泳池填掉了。 她抬手:“好好好,我服了你,我不问了。” 她说完这句话,突然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薄斯年看她表情不对,立刻担心了:“怎么了?” 陆宁突兀地干呕了一下,随即手忙脚乱地穿拖鞋离开了沙发,冲进了厨房里去。 吴婶还在厨房里准备饭菜,就看到她突然进来,趴在洗手台上呕吐。 吴婶乐坏了,薄斯年更加乐坏了,好像已经看到了宝宝在朝他们挥手。 陆宁吐完了,漱完口回头,就看到薄斯年站到了她身旁,喜不自禁地凝视着她。 她才反应过来:“你别多想啊,我这两天在家里闷久了。 这两天又总下雪,应该是太久没好好出去透透气了。” 薄斯年轻咳了一声,才努力让自己没表现得太过兴奋:“去医院看看吧。” 陆宁红着脸解释:“真的不是,不用去。” 他们除了这几天,都是一直做了安全措施的,现在根本就不可能怀上。 但她叫不醒一个沉浸在喜悦里的人,最终还是被薄斯年拉去医院了。 这一去医院就也算了,结果薄家跟陆家都惊动了。 陆宁才抽了血等结果,三四辆车就齐刷刷停医院来了。 薄鸿祯是从公司里过来的,穆雅丹跟薄倩倩从老宅过来,连薄老夫人都过来了。 陆成弘今天刚好在家,也跟温琼音来了。 陆宁坐在医院走廊上,被薄斯年捧着揽着,就冷不防看到乌压压一堆人都过来了。 她吓了一跳:“什么情况。” 薄斯年也愣了:“我就跟倩倩提了一下,让她找牧辰逸帮我挂个号。” 陆宁看向走过来的人群,低声一字一顿说了一句:“大哥,你妹妹传播消息的速度有多快,你是真不知道吗?” 问题她跟薄斯年没有安全措施发生关系,还只有一次,而且才过去两天。 无论如何,现在几乎就不可能查出来怀孕。 薄老夫人一走过来,眉眼都笑弯了:“宁宁啊,吃饭了吧?” 陆宁打了一圈招呼,这才应声:“还没有,奶奶。” 薄老夫人立刻就担心了:“这都快十二点了,怎么还没吃饭呢? 这检查归检查,也不能太着急,可都不能饿着啊。” 穆雅丹当即就打了电话回去:“我让袁嫂送饭菜过来,煲点汤,可不能随便到外面吃东西。” 陆宁笑都笑不出来了,她要尴尬死了。 等了半个小时,结果出来,陆宁跟薄斯年一起进诊室。 薄家几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挨着门口,想听里面医生怎么说。 这可还是薄老夫人的第一个小曾孙,薄老夫人这些年最喜欢的就是薄斯年和江景焕。 但江景焕出国多年了,一直没回来,也一直连女朋友都还没谈。 几个人挤在医生办公室门口,但隔音效果太好,里面的声音半个字也没听到。 没过多久,薄斯年就牵着陆宁出来了。 薄老夫人立刻问:“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薄斯年面色倒是没多大变化,他素来善于掩饰情绪:“医生说,是有点感冒,导致的头晕恶心。” 薄老夫人还没听明白,追问了一句:“还有呢?” 薄斯年回她:“就感冒,没有其他问题了。” 薄老夫人还想问,穆雅丹就阻拦了:“好了妈,没有其他问题就行了。 宁宁回去要好好休息,冬天天气冷最容易感冒,儿子你要多照顾她。” 闹了场乌龙,但谁也没说破,照样高高兴兴就都散了。 薄斯年陪陆宁拿了药,就开车带她回去。 陆宁歪头去看他:“你是不是失望了?” 薄斯年似乎有一瞬的恍神,听她说话,就抬手过来摸她的头:“没有,我们不着急。” 陆宁被他逗笑:“你还不着急,把两边长辈都叫来了。” 他想到她刚刚也尴尬,有些内疚道:“是我考虑不周,太心急了,以后还是要冷静点。” 他以前遇事也不会这样冲动的,但刚看到陆宁一吐,一时真的有些高兴昏头了。 他希望能有个他们的孩子,想了太多年了。 以前觉得不配,也没有机会,但现在想要奢望一下了。 陆宁将头发在他掌心里蹭了蹭:“斯年哥,其实我也想要个孩子,看到你那么想要,我就也想要了。” 薄斯年眸光浮现光亮:“真的吗?” “嗯,真的。”她很认真地点头。 薄斯年来了兴致,恨不得又凑过来亲她。 陆宁吓了一大跳,看他要靠近过来,赶紧推开他:“你还在开车啊,别乱来。” 薄斯年低笑出声来,这才坐回去继续好好开车。 他掐算着日子,陆宁现在正是易孕期,嘴上说不着急,等回去了他又把她折腾了一晚上。 转眼就又是年底,林小夕回海市,陆宁也想着过去陪外婆,就一起过去住了段时间。 薄斯年想一起去,奈何年底了公司里完全忙不开,只能极不情愿地送了她去机场,再自己回了公司。 这一忙就是没日没夜,一直到腊月二十三,他公司里的事情才算是终于忙完了,开始放年假。 陆宁也在下午从海市回了北城,回来过小年。 薄斯年早早等在了机场候机大厅,远远就看到她从里面推了行李箱出来。 他们十多天没见,但也已经是分开最长的一次了。 薄斯年快步走过去,抱了她半天也不撒手。 陆宁头闷在他胸口,笑出声来:“好了好了呼吸不过来了,知道你委屈了。” 薄斯年这才松了手,垂眸就埋怨她:“怎么不早几天回来,说好的回来过小年,还真等小年这天才回来。” 他说着就又要来抱她,想直接抱起来:“走了这么多天,检查下胖了还是瘦了。” 陆宁立刻退开来一步,含笑看他:“你当心点,今时不同往日了。” 薄斯年就愣了:“什么意思?” 第643章 陆薄 陆宁怀孕,牧知舟相亲 陆宁笑着不说话,薄斯年着急得不行:“真的吗,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她看他半刻也等不及了,还是将包里的检查单给他:“昨天刚检查出来的。” 薄斯年盯着那张单子看了半天,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她将行李箱推到他手边,就笑着绕过他往外面走了。 薄斯年多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来,立刻推着她行李箱就三两步追了上去。 他简直跟天上掉了馅饼砸中了他似的,离开机场再上车,就连问了几句:“阿宁,我是不是做梦了?检查单真是你的吗?” 陆宁看他这副模样就又想笑:“我昨天晚上没什么胃口,刚好我奶奶去医院拿药,我就顺便做了个检查……” 她话音未落,薄斯年高兴得不成样子,将她揽过去就亲了一口。 小赵在前面开车,视线无处安放地瞟都不敢瞟一眼后视镜。 薄斯年一副要昭告天下的口气:“小赵,不回去了,直接去老宅。” 他再看向陆宁:“叫上你爸妈一起过去吧,正好小年夜,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陆宁一想到他上次将两家人都叫来了医院,结果她却并没有怀孕,她现在都还觉得有些尴尬。 她开口:“要不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现在胎儿毕竟还小,都不稳定。” 薄斯年恨不得事事都听她的,答应了下来,说过去就好好吃个饭,什么都不说。 他们到那边的时候,温琼音跟陆成弘也刚到,两家人坐在客厅里,聊得正热络。 因为过小年,薄二叔跟薄三叔也都过来了。 而牧家则因为牧辰逸和薄倩倩的关系,也一起来了这边吃饭,除了牧川和牧之卉,还有牧辰逸和牧知舟也都过来了。 薄斯年确实半个字没提陆宁怀孕的事情,但他下意识的表现不要太夸张。 先是一进门,陆宁想挨着温琼音坐下,薄斯年就立刻扶她去旁边沙发上坐。 “你坐这边,人少一些,别挤着。” 他这话一出,两家长辈有些奇怪的眼神就第一次投了过来。 再是于嫂递茶过来,薄斯年立刻.抢在陆宁前面接了:“慢点,别烫着她。” 两家长辈更加奇怪的眼神,再一次投了过来。 薄老夫人就开口了:“小年啊,宁宁啊,你俩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薄斯年自认口还是很严实的,笃定地回答:“没有,奶奶。” 穆雅丹也看出端倪来,跟着追问:“真的没有?” 陆宁连连摇头:“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牧知舟本来在跟牧辰逸聊天,闻言也看了他们这边一眼。 陆宁注意到他的视线,不知怎么就有点心虚了。 她之前听说过,牧知舟还是心理医生,这应该看不出来吧? 薄倩倩笑着看过来,就看出问题来了:“于嫂,之前那个熏香味道还挺好闻的,你拿点过来点上吧。” “不能点!”薄斯年面色立刻就没绷住了。 陆宁正喝了口茶,就被呛到了,就他这一连串的举止,傻子才看不出来。 薄倩倩笑出声来:“还是我聪明,哥嫂子,你们不会是还迷信头三个月不能说吧。” 薄斯年抬指敲了敲茶几,沉声道:“薄倩倩,银行卡交出来。” 薄倩倩立刻就怂了:“别啊,哥,我错了。我这不是想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薄老夫人整个高兴坏了,开始念佛:“阿弥托佛阿弥托佛,祖宗保佑。 倩倩啊,不许乱说话,头三个月不能跟外人说,这都是自家人,能说能说的。” 薄倩倩担心薄斯年真收她银行卡,不敢吱声了。 温琼音笑呵呵地坐近了过来:“这是大好事,宁宁啊,单子给妈妈看看。” 检查单还被薄斯年宝贝似的揣在大衣口袋里,陆宁从他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了温琼音。 几个人都凑过来看,恨不能拿个显微镜从字里行间看出个孩子来。 穆雅丹还是头一次当奶奶,昔日的高冷范也早没了,没忍住问了一句:“b超能看到胎儿吧?多久能做b超?” 陆宁应声:“再过一两周吧,医生说。” 薄老夫人笑她:“你啊,太心急了,这才刚怀上,胎儿还小着呢,也看不见什么来。” 薄二叔跟薄三叔都出声道贺:“恭喜啊,大侄子大侄媳妇。” 事情一说开,陆宁就又收了一大圈的红包。 薄斯年还记着之前别人说的,钱上有细菌,都帮她接了再道谢,没让她去碰。 薄倩倩摇头叹息:“哎,我哥简直是模范丈夫啊,不像有些人……” 牧辰逸立刻就接话:“我又哪里不好了?” 薄倩倩侧目看他:“这屋里人这么多,我也没说你啊。” 围坐着的人都笑起来,薄老夫人借机就又催了一把牧辰逸和薄倩倩的婚事。 吃了晚饭,薄老夫人生怕晚了开车不安全,又担心陆宁住这边也不习惯,头一次催薄斯年早些带陆宁回去。 牧知舟一向作息规律,也极少在外面待得很晚,就跟他们一起出了老宅。 出门时,他也说了一句:“斯年,嫂子,恭喜。” 这么长时间,他还是头一次叫陆宁嫂子。 牧辰逸叫“嫂子”很长时间了,但之前牧知舟一直都是称呼陆宁的名字。 他第一次这样叫,陆宁乍一听还有点别捏,有些脸红地跟着薄斯年说了声“谢谢”。 年关就这样近了,眼看就要到除夕夜。 这个时候,正是上班族都放假待家里的时候,也成了相亲高峰期。 尹熙照样给牧知舟物色了不少好姑娘,想让他见见。 她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牧知舟之前一向在这事情上不配合她。 偶尔敷衍去见一两个,结果人家姑娘都是从一开始的热情主动,慢慢地也觉得他太冷淡,识趣就不了了之了。 但小年夜之后,尹熙再跟他谈这事,也没劝多久,他居然就同意了。 转眼确实也很多年过去了,当初陆宁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如今转眼也大四了,二十岁了。 而牧知舟也二十六了,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薄倩倩第二天去找陆宁玩,就说起了这事:“还真是神奇,知舟哥居然也真愿意去相亲了。” 第644章 陆薄 想吃就叫老公 陆宁并不觉得新奇:“这有什么奇怪的,牧医生也到年纪了,工作忙没时间谈恋爱,相亲也正常吧?” 薄倩倩摇头:“不是这个原因,你不知道,他以前人送外号‘活化石’,完全对女人没兴趣。还有一件更神奇的事情……” 她坐在沙发上,神秘兮兮地往陆宁那边凑近了些:“我之前听牧辰逸说。 有一次他跟知舟哥一起喝酒,知舟哥特别罕见地喝多了,还说了一堆奇怪的话,好像就是,有暗恋的人。” 陆宁磕着瓜子,来了点兴致:“真的吗,是谁啊?” 薄倩倩回想了一下:“谁知道啊,平时也真没见他多接触过哪个异性。 不过喝酒那事也过去很久了,我记得好像就是当初,我哥跟你表白那天晚上,你还记不记得?” 陆宁显然不大信了:“那不都过去好几年了吗,你这事一听就不靠谱。 我听斯年哥说,牧医生就从来没跟哪个女人走近过。” 薄倩倩挑眉:“八卦嘛,说着玩玩呗,真真假假谁知道啊。” 陆宁跟薄倩倩坐在客厅沙发上嗑瓜子,八卦牧知舟相亲的事情,说得正热络,薄斯年就穿着睡袍从楼上下来了。 他一下来就沉声指责薄倩倩:“你一天天是不是闲得慌?大清早就过来打扰你嫂子睡觉。” 薄倩倩看了下时间:“哥,这都快九点了啊,还大清早?” 薄斯年走近过来,拿绒毯帮陆宁盖了腿,再反驳薄倩倩:“你不知道孕早期嗜睡吗,你嫂子的睡眠时长能跟你比吗?” 陆宁拉着薄倩倩继续聊八卦:“你别理他,他这人就喜欢没事找事,我都怀疑怀孕的人是他。” 薄倩倩大笑着连连点头,看向薄斯年身上的睡袍,显然是刚起床。 “我也觉得,嗜睡的人不是嫂子,是你吧?哥,我怎么感觉,嫂子怀孕,你都变懒了啊?” 薄斯年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偏了:“你个小孩子懂什么?我那是给她暖床,怕她一个人睡冻着。” 陆宁蹙眉打断他:“薄斯年,你够了。” 薄倩倩立刻捂耳朵:“别说了别说了,少儿不宜。” 薄斯年严肃地跟薄倩倩吵完,转眼就又去哄陆宁:“早餐想吃什么?老公亲手给你做。” 薄倩倩惊呼:“我受不了了,吴婶,快来救救我。” 吴婶笑着从厨房里走过来:“二小姐,您还是习惯一下吧,先生最近在家都这样。” 薄倩倩起身拎了包就走:“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嫂子,哪天我哥不在,你再叫我过来吧。” 薄斯年神色如常地看向她:“我家阿宁孩子生下来之前,你是不可能等到她单独在家的那天了。” 薄倩倩一路“啊啊啊”叫着出去了,这个男人绝不是她曾经那个高冷禁欲系的哥哥。 他那种闻到点油烟味都要皱眉头的人,居然说要亲自下厨,亲自下厨! 薄倩倩一走,薄斯年更加开始肆无忌惮,立刻黏陆宁身边去了。 “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想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不想吃的?” 陆宁眼巴巴看着他,最近跟他谈条件特别容易:“我想吃火锅,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再配一杯冰奶茶。” 薄斯年跟哄小孩子似的哄她:“火锅太辣,奶茶冰的也不好,咱不吃。” 她伸手挠他的掌心:“就吃一点点,喝一点点。” 薄斯年眸光暗了暗:“真想吃?那叫老公。” 陆宁干脆利落地叫了一声:“老公。” 眼前的男人扛不住了,抬手就叫佣人过来:“去给少夫人买奶茶,要几杯?” 陆宁喜出望外,原来一个称呼就这么好使的? 她立刻应声:“一杯就够了,不,两杯,还要之前的口味。” 佣人点头应下,他再开口:“冰的真不能喝,只能常温或者热的。 火锅我在家帮你炖清汤吧,外面火锅店的食材不靠谱。过了头三个月,再让你吃点辣。” 陆宁识时务地也没多提不可能实现的要求,也退了一步:“那常温吧,火锅加一点点辣,就一点点。” 谈判成功,薄斯年同意了下来。 他起身跟吴婶一起去厨房准备,看陆宁跟到了厨房门口,就让吴婶先出去,他一个人来弄。 吴婶笑呵呵就出去了,出去之前嘱咐陆宁:“少夫人看看就行了,刀具和热水可别碰,当心伤着了。” 陆宁应着:“吴婶,我又不是小孩子。” 薄斯年边洗菜边出声:“吴婶,你去吧,没事我在这。” 吴婶这才出去了,陆宁走进去,趁薄斯年没注意,吃了两片刚切好的黄瓜。 薄斯年背对着她,就说了一句:“生冷食物要少吃。” 陆宁黄瓜嚼一半,心虚地立刻咽了下去,想了想又觉得奇怪,走到了他身边去。 “你都没看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后面长了眼睛。”他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反正也被发现了,陆宁索性又多吃了两片。 薄斯年熬了汤,再准备食材,算算时间,这都正月初七了,离她从检查出怀孕又过去两周了。 他将那碗黄瓜从她眼前拿开来,不许她再多吃。 “上午我们去趟医院做b超吧,时间也差不多了,下午再带你出去逛逛。” 陆宁看他端走了黄瓜,皱了皱眉头:“哦,知道了。” 薄斯年看她还盯着那碗黄瓜,就抬指敲她的头:“都让你偷偷吃那么多块了,你还委屈上了?” 陆宁擦了擦嘴,有些心虚地笑了:“嘿嘿嘿,没委屈啊。” 他做饭,她就赖在厨房里也不走,抱着他跟只树袋熊一样挂他后背。 薄斯年被她抱着,手就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了,没过多久就回身来看她。 他眸色不对劲:“阿宁,你早上起那么早,我们再去补个觉吧。” 陆宁立刻松了手,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不去,我是孕妇,请你脑子清醒一点。” 薄斯年叹了一声,又开始感慨:“孕期大半年,这时间不短啊。” 陆宁严肃看他:“你是在怨我的宝宝了?” 她一退,他就跟着她黏到门口去了,也忘了后面锅里还煎着东西。 “不怨不怨,那我摸摸,看它有没有动。” 他手还没伸过去,陆宁就闻到了烧糊的味道。 第645章 陆薄 双胞胎 锅里没放水,东西很快就烧糊了。 陆宁着急将薄斯年推开来:“煮的东西糊了!” 吴婶也立刻赶了过来,看薄斯年端走了锅,陆宁要过去帮忙。 她立刻阻拦陆宁:“少夫人您别去,别烫着了,让先生来吧。” 火锅煮好,奶茶也买回来了。 佣人照陆宁的意思买了两杯,薄斯年担心她喝多了不好,就哄着她分了他一杯。 他以前只喝茶跟咖啡,对口味尤其挑剔。 但最近因为陆宁怀孕了吵着喝奶茶,他为了让她少喝两口,总会尽量过去蹭掉半杯,久而久之居然也能习惯这甜腻的味道了。 吴婶将饭菜端出来,陆宁已经将两杯奶茶都插了吸管,将一杯给了薄斯年。 她心情不错,薄斯年就得寸进尺:“你那杯看着味道不错,让我也尝一口。” 两杯都是买的大杯,陆宁大方地将奶茶推到了他面前,结果他不厚道,都不带换气的,一口喝了她小半杯。 陆宁气得盯着杯子半天没说话,再一抬头眼睛都红了,愤愤地瞪着他。 薄斯年想逗逗她的欲望立刻就散了,赶紧将自己的那杯推给她赔罪:“好好好,都给你。” 她伸手将他那杯拿过来,眼睛还红着,就已经一杯喝了一口,都揽到了自己面前来。 薄斯年被她逗笑:“怎么这么小气呢?” 她不理他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给他喝一口,生气归生气,照样是喝了奶茶,还吃了一大碗饭。 自从怀孕后,她脾气就大了不少,但再怎么赌气,也从不会在吃喝上面委屈了自己。 还经常生出一些怪异的想法,比如凌晨两点想吃街边的炸豆腐,清晨五点想吃夜宵店的小龙虾,大冬天的想吃冰镇西瓜。 薄斯年被她折腾得半点脾气都没有,大半夜去厨房给她下面,都是常事。 等她吃完饭,再惬意地摸着肚子在沙发上休息够了,薄斯年才开车带她去医院。 在不亏待自己这件事情上,她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孕妇,薄斯年要她坐着,她就绝不站着。 到医院薄斯年找了位置让她坐下,再去办了手续,带她去做b超。 他跟她一起进去的,医生拿着仪器在她肚子上移动,盯着电脑屏幕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陆宁吓了一跳:“医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宝宝还很小,按时间推算才一个多月,也只能检查出孕囊之类的。 医生仔细检查了一下,这才笑着回她:“你这宫内有两个孕囊啊,恭喜,是双胞胎。” 薄斯年“噌”就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我看看,真的吗?” 电脑里黑乎乎一片,医生倒是让他看,但他也还真看不出什么来,还是只能问医生。 “真的是双胞胎吗?” 医生笑着应着:“是的,先生,孕妇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怀双胞胎可能要比怀单胎累不少的。” 等做完检查出去,陆宁跟他都很高兴。 薄斯年一直揽着她,将她护在内侧,更加担心她受半点磕碰了。 他一直在她耳边念叨:“阿宁辛苦了,这么小还要怀两个。” 等了小半个小时就拿了单子,再去诊室找主治医生,医生也连声嘱咐,说怀双胞胎的辛苦度和风险都不小,一定要特别注意身体。 离开医院去商场的路上,薄斯年就又开始碎碎念:“去看看宝宝衣服。 预产期是十月初,那时候还有点热。双胞胎的话,那男宝宝跟女宝宝的都买一份。” 陆宁忍不住提醒他:“是双胞胎没说是龙凤胎,没准是两个女宝宝或者两个男宝宝呢?” 薄斯年好像是才意识到,双胞胎也未必就是一男一女。 嘴上说着各买一份,等到了商场,他挑衣服玩具就尽挑了些粉粉嫩嫩的。 还是陆宁默默地再拿了些男宝宝的东西,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这个重女轻男的男人。 陆宁有些天没出来了,现在是春节,商场里人山人海,薄斯年怕她被挤着,过年几乎就都待家里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逛了一整天,薄斯年紧张得不行,寸步不离地紧跟着,护着她生怕她被撞到。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在她身上贴上一张字条:“她是孕妇,请保持安全距离”。 宝宝都还没成形,估计芝麻大小都还没,他们一天逛下来,就已经衣服纸尿裤玩具车小帽子之类的,全买齐了。 商场经理亲自在后面陪着逛,一直眉开眼笑。 等回去后,薄斯年让人将北苑收拾了一番,再将商场送过来的东西都放了过去。 他甚至连婴儿房和小被子都收拾得妥妥当当了,确保陆宁就是今天生下孩子,也绝不会让宝宝缺点什么。 他亲自在北苑盯着佣人收拾好了东西,就好像宝宝真能很快就用上似的。 等收拾完了,他再回庄园卧室,陆宁就已经睡下了。 她逛商场时还不觉得累,等一回来休息下来,身体就感觉吃不消了。 孕早期本来就嗜睡易疲劳,她回来洗了澡,几乎是沾床就睡着了。 薄斯年走近床边,看她额上冒了细密一层汗,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两度,这才放轻了步子拿了衣服进浴室。 等他再出来到床上,就看到她面色明显白了些,额上的汗冒得更厉害了。 他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拿手背摸她的额头,已经有些烫了。 她手心和脚心却都凉得厉害,体温是还在升高。 薄斯年一边出去拿体温计,一边吩咐外面的吴婶:“给牧辰逸打个电话,让他现在立刻过来一趟,就说阿宁发烧了。” 吴婶立刻应着,就去打电话了。 要是换了以前,他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发烧可以先用冷毛巾降降温。 但她现在是孕妇,未必能接触冷水,发烧也很可能会对胎儿有伤害,他也不敢随便处理。 薄斯年帮陆宁量了体温,已经到三十八度四了。 退烧药是肯定不能用了,他急得有些慌了手脚,就听到吴婶在外面去敲门。 “先生,牧辰逸先生说他人还在城西,赶过来得一个多小时,问您先让牧知舟先生过来行不行。” 薄斯年根本没多听,就应了一句:“赶紧过来,能看病就行。” 第646章 陆薄 考虑不要孩子 等牧知舟敲门进来卧室,薄斯年才愣了一下:“怎么是你,辰逸呢?” 牧知舟回身看吴婶:“吴婶刚刚没跟你说吗?” 吴婶面色有些哭笑不得:“先生应该是急坏了,我刚刚还问了的,说牧辰逸先生一时半会赶不过来,先生自己答应,说让您先过来的。” 牧知舟淡笑走近了床边:“你也不用太着急,孕早期发烧并不少见的,及时治疗一般不会出问题。现在体温多高?” 薄斯年起身给他让出了位置,一边回他:“三十八度四。” “有点高。”牧知舟说着,想拿听诊器给陆宁检查下。 注意到薄斯年有些防备的眼神,他还是将听诊器又收回去了。 “还是先送医院,让专业的产科医生看看吧。三十八度四算高烧了,我一个外科医生也不好做决断。” 薄斯年闻言就走近过去将床上的人抱了起来,直接往外面走:“辛苦你跑一趟了,那我就先过去了。” 牧知舟收拾了医药箱,跟着他一起出去:“我和你一起去吧。 这个点医院不少医生都下班了,我过去帮你联系个医生过来。” 薄斯年道了声谢,就跟牧知舟一起离开。 陈叔已经开车等在了外面,薄斯年抱着陆宁坐在后座。 牧知舟另外开了车,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去医院,一边给医院打了电话。 到医院那边,陆宁很快就醒了。 医生给她检查了一下,挂了点滴,再让薄斯年拿温毛巾帮她擦一下,来物理降温。 陆宁坐在床头,看薄斯年额上都冒了汗,忍不住笑:“多大点事,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眼前人连声音都抖了,还在嘴硬:“没紧张,一路过来有点热才出了汗。” 陆宁还想逗他,牧知舟就帮她将检查单拿了进来。 她笑意立刻就收了些,礼貌说了一句:“谢谢牧医生了,这么晚还耽误了你时间。” 牧知舟将单子放到床头柜上,仍是客客气气滴水不漏的语气。 “不用说这些,都是朋友。医生说问题不大,那我就先回去了。” 薄斯年对他的防备不是一般的重,像是生怕陆宁再跟他多聊似的,立刻就接了话:“好,路上小心。” 牧知舟点头,就先出了病房。 刚刚帮陆宁检查过的产科女医生还在门外,并没有急着离开。 牧知舟走过去,不咸不淡打了声招呼:“任医生今晚加班?” 任玥觉得有些好笑,跟着他往电梯的方向走:“不是你打电话让我跑一趟的吗?我从来不加班。” 他这么冷静的一个人,似乎是才想起来这回事:“辛苦你跑一趟了。” 任玥并不顾及矜持,直接跟他一起进了电梯:“我倒觉得这没什么。 很多时候喜不喜欢和在不在一起是两码事,谁还没有过一些不得已呢? 牧医生总也是要考虑自己的以后的,总执着于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也没什么意义。” 牧知舟声音冷了些:“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任医生是也要下楼吗?” 任玥轻笑:“刚好下楼帮患者取点药,你当然明白我在说什么,从我刚刚见你看她那一眼,我就懂了。 不过我不在意,也不关心,你总要找个人结婚的,我认为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电梯门打开,牧知舟没回答,说了声“走了”,就直接离开了。 * 病房里,薄斯年拿温毛巾帮陆宁擦洗了一下。 点滴打了半瓶,她的体温也慢慢降下来了。 任玥很快回来了,恢复了一脸严肃的表情:“没有大问题了,患者和家属不用太担心。 孕早期的孕妇免疫力比较差,胎儿也还不大稳定,要尽量避免去人多拥挤的地方。 但也不能太闷着,可以选择早晚人少的时候出去散散步……” 她说了一长串,再合上了病历本:“那先住院观察两天,两天里体温没有反复就可以出院了。” 陆宁点头道谢:“谢谢医生。” 任玥含笑多看了她一眼,就离开了病房。 陆宁的状态仍是不好,她孕期反应来得有些早,孕吐严重加上恶心嗜睡,烧倒是退下去了,但完全没了食欲。 几天院住下来,她明显瘦了,营养针打了几次,但也不能多打。 任玥再来病房查房,面色就也凝重了下来:“孕妇和胎儿都是需要营养的,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多吃点东西。” 薄斯年公司也没去了,天天在这里陪着她,急得团团转。 吴婶变着法子送过来的饭菜,陆宁都不怎么动筷子,偶尔努力吃下去一些,转眼就连汤带饭全吐垃圾桶了。 薄斯年没了办法,也只能问任玥:“没营养的东西能吃吗,奶茶和小吃之类的。” 任玥回他:“随便什么,只要不是孕妇不能吃的,她如果愿意吃,奶茶和小吃也总比不吃东西强。” 薄斯年得了医生的话,当即就让人买了不少过来。 都是她之前吵着要吃的东西,但因为没营养,他以前都不怎么让她吃。 现在买了一大堆过来,就摆她眼前,她却已经没什么胃口了。 营养针一天天打下去,她人却一天天消瘦下去,越来越嗜睡。 住院一周多,薄老夫人看着也心疼坏了,忍不住将薄斯年单独叫了出去。 她也不忍心,但还是拐着弯开了口:“小年啊,奶奶也问了医生。 宁宁她年纪还小,这一怀就怀两个,孕期反应又这么大,身体大概也是扛不住。” 她顿了片刻,声音也沉了些:“你们毕竟还年轻,要不就让她先把身体养好,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要孩子。” 薄斯年面色沉了下去,一声不吭。 薄老夫人叹着,也红了眼眶:“奶奶比你还想要留下这两个曾孙子。 但奶奶看宁宁这样不吃不喝,又一直吐,人都没力气了,奶奶看着也心疼,宁宁爸妈只怕也不好受。” 薄斯年沉默了良久,开了口:“我去找她说说看,这事情毕竟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第647章 陆薄 我们一家四口都要好好的 薄老夫人先离开了,给他们留出空间,让薄斯年和陆宁单独说。 薄斯年进去的时候,陆宁已经醒了,坐在床头皱眉吃东西。 她一边吃,手上一边拿着一杯水,吃的咽下去,就灌一口水。 薄斯年看不下去了,走近过去拿走了她手里的东西:“吃不下就先别吃了吧,不用总逼着自己吃。” 陆宁拿手心拍着胸口,努力想忍住呕吐的欲望,刚咽下去几口东西,就又开始反胃了。 她隔了半晌,缓过气了才回他:“没事,我试了一下,东西慢点吃,吃一口就喝点水,忍忍也就不会吐。” 薄斯年坐到床头,将她的手放到他掌心里。 陆宁反过来安慰他:“我真没事,孕吐反应很常见的,很多孕妇还不是这么熬过来的。” 他终于还是开口:“要不,孩子的事情还是再等等吧,孕期才刚开始,那么长的时间你也难熬。” 陆宁一时没听明白:“什么叫再等等?宝宝都已经在肚子里了,怀孕又不是吃东西,还能中断一下再继续吗……” 她话说到一半就停了,突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她眉头紧拧,声音就沉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薄斯年面上浮现内疚,有些不安地抓紧了她的手:“我不希望看着你这样受折磨。 相比于孩子,我只是更希望你能好好的,你的身体更重要。” 她声音从未有过的笃定:“我不会同意的,我自己心里有底,孩子一定会好好生下来。” 薄斯年看向她:“可你现在……” 她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以后这样的话你不要再说了,我无论如何不会放弃孩子的。 我会好好吃东西,大不了就多打点营养针和保胎针,总能生下来的。” 薄斯年不说话了,低头抓着她的手,掌心发颤。 陆宁坐近了些,认真看着他:“斯年哥,它们是两条小生命,不是能说不要就不要的,也不是能用来权衡利弊的。 上次b超,就已经检测出了胎心,它们已经有心跳了,不是以后再怀孩子,就可以取代的。” 陆宁有些着急地将手机上拍下来的b超单给他看:“你看,这个就是胎心数据。 是它们的心脏每分钟搏动的次数,它们的生命已经开始了,我们是父母,应该保护它们,是最不应该放弃它们的人。” 薄斯年嗓子也哑了:“我只是担心你,担心你的身体。” “没事,我很好,真的,以后不要再有那样的想法了好不好。”她尽量平静地去安抚他。 薄斯年沉默着,还是点了头:“好,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陆宁轻轻松了一口气,抱住他时,自己也红了眼眶:“以后我们就是一家四口了,都要好好的。” 住了十多天的院,陆宁孕期反应稍微缓解了些,就先出院了。 她待不惯医院,早就想走了,医生也就没多劝。 冬去春来,天气慢慢回暖,再到开始慢慢热了起来。 一直到陆宁怀孕四个多月,林小夕才看出了点端倪来,盯着她的小腹看了半天:“你最近这肚子胖了不少啊。” 陆宁本来身形就瘦,加上穿的衣服宽松,虽然怀的双胞胎,也直到四个月才开始显怀。 齐嘉煜看了一眼,也点头认同:“你是该减减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 陆宁笑出声来:“你怎么知道的?” 齐嘉煜愣了,林小夕也愣了。 半晌后,林小夕开始“啊啊啊”尖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居然偷偷怀孕了,你这么早就怀孕了?” 陆宁捧着肚子红了脸:“也不早了,我这都满二十了。” 林小夕开始揶揄齐嘉煜:“快谈谈你的感想。” 齐嘉煜一挑眉,对于年少时的一厢情愿,他早看开了:“那祝你早生贵子啊。” 陆宁笑着:“谢谢,谢谢。该准备的贺礼,你俩还是要准备下啊。” 林小夕立刻凑了过来八卦:“你俩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领证是一回事,就算怀孕了,这婚礼也绝不能草率了啊。 女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你怎么着也该让你家那位多砸几个亿吧。” 陆宁倚靠到沙发上:“打算生完孩子再说,孕期办婚礼不方便。” 林小夕“啧啧”感叹:“真是让人羡慕,同样是读大学,你这老公孩子都有了,我男神都还没追到手。” 陆宁半开玩笑:“你还追啊,我听说许一好像已经……”有女朋友了吧。 她话说到一半也没说了,林小夕倒似乎也没太伤心:“哎,白瞎了我这么多年的青春,人家对我没意思,也怨不了谁。” 陆宁安慰地拍她的肩膀:“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 林小夕又开始凑过去吃齐嘉煜豆腐:“这就有株芳草啊,齐嘉煜,我们这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吧? 论其他的,是不是也勉强算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要不凑合凑合啊?” 齐嘉煜一副被欺负的小媳妇模样,直往旁边躲:“林小夕你能不能别总动手动脚,你到底是女的吗?” 林小夕看他耳朵都红了,笑着继续逗他:“你这话真是,这么多年了,我是不是女的,你还不清楚吗?” 齐嘉煜起身就往外面走:“懒得理你们,我回去了。” 陆宁跟着起哄:“咦,害羞了害羞了。” 齐嘉煜一走,林小夕陪陆宁磕了盆瓜子,就也离开了。 陆宁坐在沙发上打瞌睡,冷不防就感觉肚子里动了一下。 她立刻就醒了,一动不动地感受了一下,清晰感受到肚子里又动了一下。 她兴奋得离开从沙发上下来,生怕惊动肚子里的宝宝,就轻手轻脚上楼,都没敲门,轻声推开了书房门。 薄斯年正坐在书房里打电话,口气不大好,陆宁隐约听见一句:“蔚特助是不是嫌最近日子太滋润了”。 她估摸着他是在指责蔚宣没办好事,立刻想先出去,就被薄斯年看到了。 他跟那边说了句“等下说”,就挂了电话,起身让陆宁过来。 第648章 陆薄 胎动,临产 陆宁轻手轻脚走进书房,坐到沙发上,再招手示意薄斯年过来。 薄斯年不明就里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是,在动。”她神秘兮兮地轻声开口,指了指小腹。 薄斯年立刻会意,算算时间,孕期已经四个多月了,是开始有胎动了。 他蹲身下去,将侧脸贴到了她小腹上,结果等了老半天,肚子里也没半点动静。 陆宁蹙眉:“刚刚上来都还在动啊,怎么你一听就不动了。” 薄斯年贴着她小腹不愿意起身:“那再等等看。” 这一等,就是两个人想方设法听了一下午,又是放音乐,又是薄斯年贴着她小腹说话。 折腾来折腾去,宝宝再也没动一下了。 陆宁最终得出结论:“它们怕你,我看手机上说,宝宝刚开始胎动的时候,都怕爸爸,你跟它们的交流太少了。” 薄斯年当即认错:“是我的错。” 胎教就这样提上了日程,薄斯年每晚都得贴着她小腹,跟宝宝说上一阵话。 宝宝居然就跟能听懂似的,在他这样坚持说了十多天后,终于也给了面子,在他贴过来时动了两下。 薄斯年高兴得恨不能昭告天下,每晚跟宝宝说话更加尽心了,陆宁好几次都是他贴着她小腹说话,她都听睡着了。 转眼就是六月份,大学毕业季,在各地实习的学生都赶了回来拍毕业照。 有不少同学也领了男朋友过来一起拍照,但像陆宁这样,直接老公跟胎儿一起带过来拍毕业照的,也再没第二个了。 薄斯年事先跟学校打了招呼,让外面的媒体不要进来。 但还是有几个记者跟着学生悄悄混了进来,偷偷拍到了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陆宁知道这些,还是拍完毕业照回去之后。 她穿学士服,跟同班和同系的学生一起拍了合照。 林小夕跟齐嘉煜也过来凑热闹,租了身学士服也过来拍了不少照。 薄斯年全程寸步不离地护着陆宁,连陆宁班级毕业照,他都混了进去。 校领导笑呵呵地由着他,还特意叮嘱摄影师,照片不要把他特意p掉,就留在那。 不少同学纷纷送了祝福,晚上聚餐后,当天很多同学就又赶去了外地。 大家都是刚大学毕业,工作遍布全国各地。 很多还是实习生,工作辛苦又得讨好领导,过来拍张毕业照,也是匆匆来匆匆去。 白滢滢没有来拍毕业照,她转学很久了,据说是白董事长的意思。 当年的事情,白董事长总担心薄斯年介怀,怎么也不许白滢滢再回北艺大。 陆宁也没多问,总之当初白滢滢偷拍照片那事之后,她们就几乎没再见过面了。 折腾了一天再回去,六月酷暑,陆宁带着个大肚子,也累得不行。 薄斯年心疼坏了,回去就好吃好喝伺候着她。 她刚到家,翻了翻手机,就冷不防看到了娱乐头条,新闻内容居然落到她头上来了。 薄斯年正让佣人端了水过来帮她泡脚,就看到她“噌”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拿过她手机一看,才看到今天他跟陆宁去拍毕业照的事情,被几家小报社报道出来了。 网上都传疯了,有陆宁的不少同学还在新闻下面评论其他网友的留言。 “她是我同学啊,她跟薄先生在一起都很多年了,哪有你们编排的什么包养啊上位的。” “有些人嘴巴就是不干净,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据我所知,他们感情一直稳定得很。” “就是,有钱有权的人也是人,别人的爱情也是爱情,干嘛总要怀着那么大的恶意去揣测,说句祝福就那么难吗?” 评论风向慢慢扭转,从开始很多人的不屑和猜疑,到满屏的祝福和艳羡。 薄鸿祯生怕这些新闻影响了陆宁的心情,还紧急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直言儿子儿媳感情很好,薄家长辈也都很喜欢陆宁,委婉警告任何媒体不要有不负责任的言论。 这事情算是过了,陆宁跟薄斯年的婚姻也算是北城人尽皆知了。 陆宁有些犯头疼,她出门不得不开始戴口罩,也不能再肆无忌惮地出门瞎逛吃街边小吃了。 因为要开始担心,被什么人匿名爆料出,诸如“陆氏千金嫁入豪门,委屈沦落到吃路边摊”之类的凄惨传闻。 孕后期饮食禁忌也少了些,薄斯年看她情绪低落,特意让佣人将她想吃的想喝的都买回来。 直到孕检医生提醒,胎儿有些大了,陆宁才不得不接受又开始限制饮食。 薄斯年公司里也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不得不偶尔去公司。 到了陆宁临产前,温琼音很不放心,就搬了过来住。 陆宁预产期越来越近,薄倩倩有事没事就仍旧过来找她聊聊八卦。 说起牧知舟,说他最近带一个叫任玥的女医生回去了一趟,好像是快要订婚了。 陆宁感觉这名字有些耳熟,回想了一下:“任玥就是我的产科主治医生啊。 我每次去做产检,几乎都是挂的她的号,我记得她这么年轻都是副主任了,很厉害了,跟牧医生很般配。” 薄倩倩连连点头:“是吧,我也觉得。以前尹熙阿姨还总是担心知舟哥,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真是让人羡慕。” 陆宁计划着:“改天该去好好祝贺他俩一番,我居然才知道,斯年哥也没跟我说过,牧医生谈恋爱也太低调了。” 薄倩倩揶揄她:“你怎么还叫斯年哥啊,你跟我哥结婚都几年了,该改口了!” 陆宁红了脸,摆了摆手:“嘿,称呼嘛,顺口就行了,无所谓。” 她偶尔也叫薄斯年“老公”,但也只是偶尔,一般都是她对他提要求的时候。 她手一挥,感觉小腹扯着了,就坐在沙发上动不了了。 薄倩倩看她不对劲,立刻警觉:“你怎么了?” 温琼音正从厨房里给她端了吃的出来,一看就慌了神:“诶呀,吴婶,吴婶快过来,快给斯年打电话。” 刚刚还轻松安静的客厅,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薄斯年正开着会,电话打进来,立刻起身就着急走了。 第649章 陆薄 生下龙凤胎 薄斯年赶过去的时候,陆宁已经直接被送进了待产室,医生拿了些单子出来让家属签字。 薄斯年额上急得汗都冒出来了,连声问医生:“快生了吗? 我能进去陪着吗?我妻子是头胎,又是双胞胎,请医生一定要照顾好。” 医生从薄斯年手里接过签了字的单子,出声回他。 “家属有意愿的话,也可以进去一个人陪产,只能去一个。可以陪产妇待到进产房生产之前。” 薄斯年立刻就要往待产室里面走:“是不是往这里面去?” 温琼音走近过去说了一句:“斯年啊,要不还是我进去吧。” “不用,我去就行了,妈在外面放心等着。”薄斯年话落,已经直接进去了。 一直到中午,陆宁还一直待在待产室,没有进产房。 外面的人都急坏了,才有医生出来吩咐:“家属拿些饭菜过来,让医生带进去吧。头胎生产慢一些很正常,家属不用太担心。” 穆雅丹立刻给家里打了电话,打算让于嫂做饭菜拿过来。 想着陆宁可能吃惯了吴婶的手艺,她又换了给吴婶打电话。 吴婶过来的时候,荤的素的跟汤汤水水送了一大堆,全让医生带了进去。 一直到下午一点多,薄斯年才从里面出来,一张脸都白了,衬衣也汗湿了。 生孩子的是陆宁,他进去陪产了几个小时,倒似乎比产妇还要累。 外面的人立刻围上去问他:“没事吧,都顺利吗?” 薄斯年坐到沙发上,半天才缓过气来:“没事,刚进产房,医生让准备下襁褓和宝宝衣物。” 穆雅丹这才松了半口气:“早准备好了,刚让医生带进去了。” 薄斯年额上汗还在滴,他这么多年就没这么紧张过。 陆宁待产室待了那么长时间,进产房倒是没有待多久。 半个小时后,就有医生将两个宝宝抱了出来,笑呵呵地道喜:“恭喜,是一对龙凤胎,男宝宝五斤二两,女宝宝四斤八两。” 外面等着的人脸上都笑开了花,立刻上前接了宝宝。 龙凤胎并不多见,医生也笑着多说了一句:“双胞胎能到这个体重很不错了,是一对很可爱的宝宝。” 几个人围着多看了一眼,才注意到人群里的薄斯年早没影了。 他一颗心都跑陆宁那去了,门一开,他立刻就进去了,只差没嫌弃抱着宝宝出来的医生挡了路。 几个长辈也都想进去看看陆宁,医生阻拦了一句:“产妇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不适合太多人进去探视。 诸位还是在外面等待一下,过两个小时就能出来了。” 里面陆宁还躺在产后观察室,薄斯年紧张得不行,看到了她好好的,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他完全语无伦次:“阿宁辛苦了,宝宝很好,是龙凤胎。” 陆宁怕他太担心,扯动嘴角轻笑逗他:“你全买的女宝宝衣服,打算让你儿子穿什么?” 他将她的手心挨到侧脸上,低声应着:“不着急,其实都准备了的。” 她看到他额上还在冒汗,手心帮他擦了擦:“我没事。” 薄斯年声音都抖了:“以后再也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他帮她端了水过来,又小心帮她擦了脸。 陆宁看他一直也不出去,忍不住问他:“你不出去看看宝宝?” 薄斯年赖着不走:“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她被他这话逗笑:“你见到了吗,龙凤胎都还是听医生说的吧?” 他“嗯”了一声,继续小心帮她擦手臂。 住院时间并不长,过了几天医生就让他们出院了。 新生儿毕竟免疫力差,在医院久待也并不合适。 薄斯年工作算是彻底荒废了,堂而皇之地休了一个月的所谓陪产假,天天在家一只手搂一只娃,在陆宁床边晃来晃去。 陆宁坐月子,天天躺床上,被他晃晕了。 “求你,别晃了,歇歇脚吧,知道是你宝贝女儿宝贝儿子。” 薄斯年又开始不厌其烦地发表感慨:“还是小蕊更可爱,不哭不闹,每次喝奶还能比星云多喝两口。” 陆宁对他这样明目张胆地重女轻男有些头疼:“所以星云就是街边捡的呗。” 薄星云像是听懂了似的,“哇”一声就哭了。 薄小蕊也不跟着哭,她刚吃饱了,好奇地盯着薄星云哭。 吴婶立刻心疼不已地过来抱星云,出声护短。 “先生,少夫人,小孩子面前可不能乱开玩笑的,别看宝宝还小,什么话都听得懂呢。” 薄斯年立刻问了一句:“真的?” 吴婶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 薄斯年深刻反思,自此之后就真的再也不口头上厚此薄彼了,夸人都必须得两句。 诸如:“小蕊真乖。” 随即立刻补上一句:“星云也是,星云也乖。” 别的产妇坐月子闷得慌,陆宁坐月子是耳边就没清静过。 薄斯年天天赖她床边,不停地碎碎念,三十天如一日地在她耳边夸赞他的两个宝宝。 就好像那两个宝宝,不是她陆宁的似的。 陆宁被他念得实在受不了了:“我求你,可不可以出去让我安静一会。 我知道你家宝宝乖,你家宝宝天下第一可爱。” 薄斯年难得谦虚了一下:“是阿宁生的,遗传了阿宁的可爱。” 陆宁忍无可忍地看向一旁的吴婶:“吴婶,麻烦送客。” “不走,”薄斯年将两个宝宝哄睡着,往床边一坐:“我听说坐月子最容易胡思乱想,还有产后抑郁的,我得好好陪着你。” 陆宁微笑:“我不会产后抑郁,我只会产后耳朵长茧子。” 薄斯年立刻凑了过来:“是吗,耳朵给我看看,我看看长了没有。” 吴婶笑着出去了,轻声带上了门。 她这不出去还好,一出去陆宁一张脸就红透了。 “你干嘛,你干嘛!你没看到吴婶还在吗,你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薄斯年继续不要脸:“吴婶这不是识趣走了?宝宝睡了,阿宁,亲一口。” 陆宁“啊啊啊”抬脚踹他,就扯到了痛处,咬牙不说话了。 薄斯年没再逗她,立刻沉了脸色:“没事吧?” 第650章 陆薄 薄斯年疯狂晒娃 陆宁嫌弃薄斯年每天在卧室里不停地念叨两个宝宝,薄斯年感觉满腔喜爱无处发泄,可他要陪陆宁坐月子,又没办法抱着宝宝出去晒娃。 于是他开始发朋友圈,他那个一年到头都没发过半条朋友圈的私人微信,从某一天起,开始疯狂发宝宝动态。 诸如发一张宝宝称体重的图片,再配上一句“还没满月,就长胖了不少”。 多年不碰微信朋友圈的薄总居然发动态了,北城震惊,连小道消息都挂上微博热搜了。 薄斯年喜提宠娃人设,一夜之间又收获了网络上无数少女芳心。 但他并不关心这些娱乐新闻,他关心的是他朋友圈多少人评论了,他们有没有也夸赞他的宝宝。 头一天发倒是反响热烈,很多商场合伙人,和一些朋友长辈都纷纷评论,全方位无死角地拍马屁。 “还没满月就这么重了?我家妮妮三个月了,也刚这么重……” “真是可爱,薄总好福气,儿女双全了。” “薄总买的哪家的奶粉,推荐一下。还有这宝宝衣服也真是可爱。” 他微信好友并不多,朋友圈发出去不到半小时,底下刷啦啦上百条评论就蹦出来了。 薄斯年终于找到了共鸣,甚是欣慰。 可惜好景不长,在他开始一天二十七条朋友圈疯狂刷屏后,他底下的评论和点赞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降。 到第七天,底下已经只剩下一排惨兮兮的点赞,评论数更是寥寥无几了。 赶着拍马屁的人,终于已经词穷了,实在想不到还能说点什么夸点什么了,只能点个赞表示一下还没有屏蔽他。 于是薄斯年又开始在陆宁耳边念叨:“小蕊还这么小,眼睛都能睁这么大了,跟阿宁一样。” “你看星云嘴巴是不是像我?” 陆宁机械地点头表示认同,但他这话说得也确实没错。 星云和小蕊还很小,但宝宝也分漂亮不漂亮的,星云和小蕊就真是越来越耐看。 在薄斯年在她耳边念叨了整整三十天后,陆宁终于出月子了。 她孕期加上坐月子,整个人都闷坏了,现在终于算是完成了这件大事,出月子很快就自己筹划了办漫画工作室的事情。 薄斯年对画画这种事情也不大懂,专业方面给不了她太多帮助,内疚于只能给她提供无上限的金钱帮助。 陆宁的漫画工作室办得很顺利,筹备了几个月,林小夕也加入了进来,再另外招了几个员工。 工作室陆宁算是老板,但这个名头太显眼了,她是薄斯年的妻子,估计工作室才刚开始,媒体跟商人就都会涌过来了。 所以她将工作室先挂在了林小夕名下,没有对外公开自己在这家工作室,算是能低调些好好做事,降一降外界的关注度。 工作室筹建完成的次月,陆宁办了一场私人画展。 她这两年认了尹熙为师,绘画水平也算是北城皆知了,手里攒的好作品也不少。 像这样的场合,薄斯年向来不会太来掺和。 他更希望外界能对她的实力有更多的关注,而不是专注于她薄太太的身份,她本身就已经很优秀了。 办工作室加上开画展,陆宁忙得不可开交,很多时候很晚才回来。 薄斯年坐在沙发上等她,看她进来就出声打趣她:“这一天天的怎么比我还忙?” 陆宁换了拖鞋,走过去往沙发上一躺,就挨过来逗他:“本宫最近事务繁忙,冷落你了,让你受委屈了。” 薄斯年大手一揽就将她捞了过去:“你以为一句‘受委屈’就打发过去了?道歉是要有实际行动的。” 陆宁想往后退,已经晚了,人被他抱起来,就去了楼上。 晚上跟他好好“道歉”了一番,第二天她被折腾得骨头都快散架了,终于舍得赖了个床。 薄斯年将两个宝宝都抱了过来,放到中间,四个人一起赖床。 宝宝已经半岁了,会说几个简单的音节了,看到陆宁也会开心地笑。 陆宁雨露均沾地抱着小蕊亲了亲,又抱着星云亲了亲,一颗心都化了。 “啊好香,奶香奶香的,妈妈一手抱一个,带你们去上班好不好。” 薄斯年佯装出声嫌弃她:“满心事业的女人,你会一手抱一个去上班?” 陆宁“嘿嘿”笑着,将小蕊抱进了怀里:“我这不也是为了给我女儿树立一个好的榜样嘛。 毕竟男人又未必靠得住,自己也不能混得太差了。” 薄斯年手就伸了过来:“我靠不住?你说说看我还有哪点靠不住?” 他本来是要伸手挠陆宁的,挠到她怀里的小蕊身上去了。 小蕊“咯咯咯”就笑出声来,星云听姐姐一笑,就跟着也笑。 陆宁跟着笑了一会,就看向薄斯年:“你真的觉得,我太重事业,忽略了宝宝吗?” 薄斯年也没再开玩笑,伸手过来拍她的头:“想什么呢?宝宝有佣人跟吴婶照看着,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 要是累了,想在家休息一下就休息一下,我都支持你。” 陆宁严肃招了招手,让他过来一点。 薄斯年倾身过去,她就凑过来在他额上亲了一口:“老公最好了,我去工作室了!” 她亲完就起身想跑,手臂被薄斯年按住:“占完便宜还想跑人?” 陆宁心虚地推他的手:“别压着宝宝了,快松手。” 薄斯年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陆宁立刻起床去浴室洗漱去了。 薄斯年让吴婶将宝宝抱出去玩,自己也跟着进了浴室洗漱。 收拾完他送陆宁去工作室,再开车去公司。 陆宁跟他商量了很多次,她可以自己开车,不用耽误他时间每天送她。 但这个男人固执得很,说什么也不同意,宁愿每天早晚多开车绕一圈。 他每天都要堂而皇之地将车停在她工作室外面,让她的异性下属都知道,她是有主的,让他们不要肖想。 陆宁笑着也由着他去,不点破他的心思。 时节渐渐入秋,小蕊跟星云也都一岁了。 薄斯年接陆宁下班回去,就告诉她:“知舟跟任玥要一起出国了。” 第651章 陆薄 牧知舟订婚(大结局上) 陆宁坐在副驾驶上喝奶茶,闻言侧目看他:“一起出国?” 薄斯年点头:“嗯,说是出国一段时间,就回来订婚吧。” 她继续喝奶茶,一边感慨:“他们还是很般配的,牧医生那么优秀的人,家境好事业成功,任玥人也很好。” 薄斯年一时没回话,隔了半晌突然说了一句:“阿宁,对不起。” 陆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他没再多说,改了口:“没什么。” 陆宁感觉他有点奇怪,但也并没太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早,陆宁跟薄斯年一起去机场,送牧知舟跟任玥出国。 牧家不少人也过来送他们,牧辰逸出声打趣:“哥跟嫂子出国别玩太久了,别忘了回来订婚的事情啊。” 任玥笑得眉眼都弯了,大概是有些害羞,没有答话。 牧知舟含笑应了一句:“管好你自己,你也不小了,跟倩倩的事该提上日程了。” 陆宁也说了声:“牧医生,任玥姐姐,出国玩得开心。” 任玥对她道谢,仍是多看了陆宁一眼,但眸底没有泄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来。 登机时间快到了,牧知舟打了招呼,牵着任玥就先进去了。 牧辰逸看着他们的背影,无由就想起来那晚上,牧知舟喝多了,没头没尾问他的那句话。 “没见过的人,也可能会初次见面就觉得熟悉吗?” 那之后,牧知舟喝酒就一直有度,再也没有喝醉说过那些奇怪的话了。 他的感情如同他过去很多年的生活一样,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 他跟任玥相亲,再算是接受了任玥的倒追,再到现在一起出国,准备订婚。 牧辰逸好几次都想问问他,他当晚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但他到底从没有问过,而牧知舟自那之后,也再没有提过。 有些感情开始得悄无声息,结束得也悄无声息,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会知道他那晚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小蕊跟星云的周岁宴后,顾琳琅就也出国了。 这些年薄斯年防贼一样地防着她,生怕她伤到陆宁,这么多年过去,她再不能释怀,也不得不释怀了。 过完年后,隔年正月十五,牧知舟跟任玥回国办了订婚宴。 订婚宴很低调,几乎只邀请了双方长辈。 但因为牧家跟薄家关系很好,薄家也被邀请过去了。 陆宁跟薄斯年也一起去了,带上了小蕊和星云。 两个小家伙都一岁多了,甜甜地跟牧知舟和任玥说话:“祝叔叔阿姨新婚快乐!” 满大厅的客人都大笑出声来,牧辰逸出声起哄:“这个祝贺好啊,算是连结婚一起祝了,哥你们婚礼也该抓紧了啊。” 牧知舟笑着蹲身到两个小孩子面前,抬手摸了摸他们的头,再给了他们一把糖果。 “谢谢小蕊跟小星云。” 小蕊身为姐姐,礼貌地回了一句:“叔叔,不用客气!” 任玥站在牧知舟身后笑着,她什么都知道,但她装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她清楚,牧知舟既然娶了她,就会对她好的。 几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午饭,话题聊着聊着,就转到了陆宁跟薄斯年身上来。 “斯年跟陆宁的婚期定了吗?这时节温度刚好,正适合办婚礼。” “说起来,小蕊跟星云一个姐姐一个弟弟,正适合当小花童呢。” 薄斯年应着:“定在了五月二十,下个月二十号,诸位一定要过来,改天我会给诸位亲自送请柬上门的。” 尹熙笑应着:“那阿姨就提前祝贺你们了。这群孩子啊,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转眼都成家了。” 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江边放了很漂亮的烟花,难得气温也不低。 薄斯年抱着两个孩子,带陆宁去江边一起看。 还带着凉意的风吹在脸上,陆宁手撑着江边的护栏,看向漫天绚烂绽放的烟火,出声感慨:“真漂亮。” 薄斯年站在她身后,一家四口挨在一起。 他轻声开口:“阿宁,我们都结婚四年了。” 陆宁将头轻轻靠在他和孩子身上:“是啊,四年了。” 时间真是快,她十六岁时认识他,那时候他说:“你还小,但我可以等你慢慢长大,如果你愿意。” 她十八岁那年,他跟她求婚,他说:“阿宁,嫁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用我余生,尽我所能。” 她二十岁那年,怀上他的孩子,被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转眼他们的孩子都已经一岁多了,这些年,他做到了他的承诺。 他无微不至地关心她,没有给她留下半点不愉快的记忆。 尽管关于他当初突然出现在教室,第一次见到她,她一直觉得有些奇怪。 但这么多年也过去了,她也并不那样好奇了。 总之时至今日,这么多年了,他们一家四口都能好好的,这些就够了。 深夜回到家,他们一起回了卧室。 陆宁先进了浴室洗澡,薄斯年带着两个孩子在床上玩。 小蕊和星云两个人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地聊天,说了些什么,薄斯年也听得似懂非懂。 但他们两个小家伙交流得特别愉快,玩着玩着,两个人就都“咯咯咯”地笑了。 薄斯年陪着两个小孩玩了半晌,看向浴室的方向。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他梦寐以求的样子,他却第一次生出了很深的内疚。 他无声问了一句:“如果你还能有那些记忆,会不会也会很后悔,也会很恨我?” 隔了半晌,他又轻声道:“他好像还记得你一点,我还是自私了,我舍不得,我让他放手了。” 让他看着他们的恩爱,再知难而退了。 陆宁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小蕊跟星云在床上玩,薄斯年坐在一旁发呆。 她走近过去,就将干毛巾塞到了他手里:“想什么呢?想这么认真。” 薄斯年回过神来,从床上下来,帮她擦头发。 他突然问了一句:“阿宁,跟我在一起你真的开心吗?” 第652章 陆薄番外 共余生(大结局下) 他这话问得很奇怪,陆宁开了句玩笑:“我这孩子都替你生两个了,你现在问我开不开心也太迟了吧?” 薄斯年突然就放下毛巾,站在沙发后面俯身下来抱她:“阿宁,我会对你好的,真的会的。” 他这两天总是有点怪怪的,陆宁也习惯了,笑着将他的手拿开来。 “好了,知道了,我开心得很。你别肉麻兮兮了,孩子还在呢。” 薄斯年又凑了上来:“那我让吴婶把小蕊跟星云抱走。” “别闹了,先帮我把头发吹干吧。”她也没再推他,头往后倚靠着,将头发散开来。 薄斯年忍着也没再多说,帮她仔细吹干了头发。 晚上他没让孩子睡婴儿房,一家四口一起睡在了主卧。 半夜他不知怎么就惊醒了,醒来借着月色,看着身边三个人都在,又暗暗松了口气。 婚礼的日期越来越临近,薄斯年很多事情都亲自操持,尤其是婚纱,很早就联系了设计师准备了。 北城媒体也报道了很长时间,恨不能在新闻上贴个倒计时。 婚礼办得极其盛大,光是一件婚纱,就已经价值上亿了。 北城和其他城市,甚至是国外的很多家知名媒体,都赶了过来争相报道。 商场大屏幕上滚动直播婚礼现场,薄氏一向低调,也就这一次婚礼,从未有过的高调。 小蕊跟星云一大早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极其兴奋地待在化妆间里看自家妈妈补妆。 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地拍马屁:“哇妈妈好漂亮。” “妈妈婚纱上的钻石好大,妈妈穿着肯定最好看了。” “等星云长大了,也要找一个像妈妈一样漂亮的妻子!” 林小夕在一旁陪陆宁,闻言很是震惊:“陆宁,你家这儿子不是一般的早熟啊,该管管了。” 陆宁笑着:“他这叫聪明,叫成熟睿智。” 薄小蕊立刻凑了过去:“妈妈,那我呢我呢?” 林小夕被她逗乐,伸手将她抱过来:“小蕊也聪明,也很乖很可爱。” 薄小蕊脆生生地应着:“谢谢林阿姨!” 林小夕逗完薄小蕊,又看向陆宁:“不过你家男人对你是真好啊。 也不知道你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我现在都还记得,他当年突然出现在我们教室。 回想起来,简直就像是天上给你掉了个男人下来。” 陆宁笑应着:“谁知道,可能就是我上辈子积了德呢?” 林小夕“啧啧”感慨:“你这运气也真是好,这么好的男人都让你遇上了。 关键是真疼你啊,这么多年了,也一直对你这么好。” 他们聊着,薄斯年就突然推门悄悄进来了。 林小夕身上还穿着伴娘礼服,看他进来就立刻起身笑着阻拦:“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新郎怎么跑进来了?这还没走红毯呢,新郎不准进来啊,快出去快出去!” 薄斯年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系着深红色的领带。 用林小夕的话说,他就是“套个麻袋也好看”,这样穿正装更加气场逼人,加上身形颀长,满满都是禁欲气息。 如果忽略他此刻看着陆宁只差没流口水的笑容,他真就是极其完美了。 林小夕起哄不许薄斯年到陆宁那边去,薄斯年给她塞了个厚厚的红包。 林小夕立刻见钱眼开,不仅让他过去了,还自觉出去把门带上了。 薄斯年立刻凑陆宁身边去了:“阿宁,我们一晚上没见了。” 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隔了一年半载了似的。 他们之前都是待一块的,但按这边习俗,新郎新娘结婚头一天,是没办法住一起的。 他说着就要去亲陆宁,嘴上哄她:“阿宁今天真漂亮。” 陆宁笑着推他:“你够了,我是要美美地当新娘的,你别把我妆蹭掉了啊。” 薄斯年出声保证:“不会,我就亲一下。” 化妆师给陆宁补完妆也出去了,这新郎新娘真不是一般的黏,她给人化妆这么多年,头一次吃了这么大一口狗粮。 薄斯年刚在陆宁脖子上亲了一口,外面就有人嚷嚷起来。 “新郎人呢,新郎人呢?!跑哪去了,仪式就要开始了,快回来快回来啊!” 嚷了几句,直接用上了婚礼现场的广播:“新郎是不是被新娘占去了,快还回来啊。等办完仪式回去,有的是时间腻乎啊!” 婚礼现场的嘉宾都笑翻了,薄斯年才终于不情不愿地从化妆间里出去,准备走红毯的环节了。 外面广播声终于停了,陆宁一张脸都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她暗暗埋怨薄斯年这个时候还跑进来,一抬头又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在笑。 婚礼主持人说完祝词,再欢迎新娘入场。 大门打开,陆宁一袭洁白奢华的长婚纱,从里面走出来。 小蕊跟星云跟在后面,帮她提着婚纱裙摆,陆宁搀扶着陆成弘的手臂,一步步走向红毯尽头的薄斯年。 温琼音在台下高兴得直掉眼泪,牧知舟看着,有片刻的恍神。 随即也带着滴水不漏的轻笑,担心坐在身旁的任玥口渴,他帮她拿了杯饮料。 陆宁激动得脑子里都是空的,后面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台下一直起哄,薄斯年跟她交换戒指,再亲吻她,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晚上婚礼结束,宾客散尽,豪华和喧嚣结束,他们回了自己的小家。 陆宁换下了婚纱,穿上了最随意舒适的家居服和拖鞋,跟薄斯年一起靠在沙发上。 这些年总是他在一次次地说爱她,而这次换了她,很认真地跟他说:“斯年哥,我也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薄斯年将她抱紧在怀里,红了眼眶:“我希望一直都是我多爱你一点。” 他多爱她一些,多护着她一些,这一辈子,她只要愿意好好被他爱着就好了。 他们一家四口,小蕊跟星云会慢慢长大,而他们会慢慢老去。 不变的是他会永远爱她,爱他们的孩子。 时间会老去,人会老去,而他爱她,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这些年兜兜转转,所求也不过就一个她,和一个家。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