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师警案》 第一章 四月的春季，草长鶯飞，一片盎然的春色映出处处的桃红柳绿。这满园的自然春色，却也比不上这校园中粲然的年轻笑脸和随风飞扬着的迷你短裙。 “老师好！” “老师早上好！” 一张张反射着年轻耀眼光满的脸庞迎着朝阳涌入了校园门口，发出银铃般笑声的女孩子们在校规允许的范围内尽情地装扮着自己，同时也和周围的女生们争奇斗艳。 “喂，每天这个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幸福的不行。” 一个长着娃娃脸的男生手中抱着一块记录板，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男人。 “每天一大早起床执勤也会让你感到幸福么？” 扶了扶金丝边眼镜，对着朝他打招呼的学生点了点头，露出一个不冷不热的笑容，吴远清淡淡地问道。 “看看这些漂亮的超短裙，看看这一头头的长发——你不觉得很激动么？” 王子东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不觉得。” 冷冷地扔下扫兴的三个字，吴远清白了他一眼，“请你注意形象，你现在的身份是管理风纪的老师，不是电车上的痴汉。” “哎……你不会瞭解我这种高中就念男子学院，大学是理工大学，根本见不到几个女生的悲哀。” 早就习惯了身边老师的冷漠，王子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不过现在在这里，天天看到这些充满了青春气息的女高中生，我觉得我原本枯萎掉的青春又渐渐復活了。” 就在他兀自沉浸在自己莫名亢奋的情绪中的时候，身边的男人一步跨了出去。 “这位同学。” 伸出手，将一个路过的女生拦下，吴远清用无机质的声音冰冷地说道，“你是哪个班的，麻烦出事一下你的学生证。” “老师……” 被拦下的女生和她身边的闺蜜双双做出一副“大事不好”的表情。 “老师，我这是第一次啦，请老师放过好好不好？” 女生双手合十哀求道。 “第一次么？那么就必须给你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不然你不长教训下次再犯怎么办？” 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橡皮筋和一把剪刀，吴远清递到女生面前。 “你是选择把头发绑上去，还是让我用剪刀帮你把超过长度那部分剪掉呢？” 女生毫不犹豫地拿起黑色皮筋，三下五除二将原本披散在肩膀上的长发束到了头顶。 “这样不是清爽了很多么？学生证拿出来！” 不甘心地交出了学生证，看到自己的名字被记上了“风纪检查表”，女生嘟着嘴，皱了皱眉鼻子。 “张娜娜，这是你这个月的第一次违规，一个月满两次的话就会受到风纪处的警告信，然后学校就会通知你的家长。老师希望这是你的第一次，也是你的最后一次。” “吴老师那么帅，性格却一点都不好……” 一边的女生嘟嘟囔囔地轻声说道。 接过老师抵还过来的学生证，两个女孩子就像两只小兔子似得跳着跑了。 “好不容易有个长得那么帅的老师，为什么总是那么冷冰冰的呢？” “就是就是，不过……他这样真的好酷哦……” 不理会学生们的评论和身边不知道神游到哪里的同事，吴远清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走到大门边预备关大门。 “咦？” 刚走一步，吴远清便看到脚边有什么东西。 弯下腰，刚刚接触到那个东西，突然一股寒意沿着手指顺着全身的经脉就这样快速地蔓延到了全身。 打了一个激灵，握着被冻得冰冷的右手，吴远清一下子蹲了下来。 虽然还是早春，但是位于江南的s市却已经完全是一派温暖的景象。连续几天都已经超过二十多度，让这些女孩子们早早换上了可爱的春夏装束。即使偶然有时候气温骤降，但怎么刚才他会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数九严寒的冬季？ “怎么了，这是什么？” 总算回过神来的王子东看到吴远清蹲在地上一脸痛苦，急忙跑了过来。 “这算什么，新款的掛件么？” 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拿在手上，王子东莫名地翻来覆去看了起来。 “你……不冷么？” 看他居然没有半点异样，到现在手还冷到有些微微发抖的吴远清眯起眼睛问道。 “冷？不会啊，今天二十度呢。” 伸手将吴远清拉了起来，王子东把玩着手里的掛件。 “现在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越来越奇怪了。我记得过去女生都会在包包和手机上掛什么凯迪猫啊，毛毛公仔什么的，现在居然开始流行起这种东西了。” 迟疑地用手摸了摸掛件，在发现一切如常后，吴远清大胆地拿了过来，放在手中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这是一个高度大概在五公分，宽度在四公分左右的掛饰。 一个金色的小娃娃被装在透明的塑胶外壳中，作跌坐的形态。小娃娃全身被镀成金色，身上佈满了各种奇怪的花纹。那娃娃睁大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正在直视他的吴远清。明明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而已，却看得吴远清心里一阵发毛。 吴远清可以理解女孩子喜欢各种可爱洋娃娃的心态，但是这种既不可爱，也不漂亮，而且还看着十分怪异的娃娃，怎么会被女孩子当做掛件随身携带呢？ “大概是刚才那个女同学不小心遗落的东西吧，一会儿下课之后我去还给她。” 将掛件随手放在口袋里，吴远清决定不再多想。 毕竟从他念书的时候开始，学校里经常会產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流行物品。在大人们看来不过是些无伤大雅，乃至有些可笑的小东西，却时不时地会在一个个学员中蔚然成风，从一个学校传染到另外一个学校，就像是流行性感冒一样，然后在下一个新的风潮產生后，被这些从来都是喜新厌旧的学生们立刻拋弃。 —————— 从鲜网过来，心情有点复杂 等于是从0开始额 第二章 “轰隆……” 不远处传来一记闷闷的雷鸣声，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吴远清看了看乌云密佈的天空，心中暗叫不好。 今天他的课从早上第一节排到最后一节，而且一直都在男生部这里上课，完全忘记了要去女生部那边把口袋里的掛件还给早上那个女生。 吴远清是s市知名高中广茂国立中学的一名语文老师。 从全国都数得上号的一流大学f大毕业后，他就进入了这家以高升学率和素质教育并进的着名高中。 虽然是男女合校，但是校方出于种种考虑，将学校分成了男生部和女生部。 学校有走读的学生也有寄宿的学生。 寄宿的学生週一至週五都不得离开学校，每天早上七点半到教室开始晨读，晚饭后统一参加学校的晚自习，只有週末可以回家。 走读的学生每天早晨七点半进校，五点半离校，也可以选择参加学校的晚自习。 男女生宿舍分别位于男生部和女生部教学楼的后侧，中间有一条直径大约五米左右的绿化带——这条绿化带也被这里的同学们戏称为“广茂三八线”。南边是男生部，北边是女生部，所以又有“南男北女”之称。 今天他所有的课都在南边,根本没有空跨越“三八线”往北边去，而且现在天色已经晚了，眼看要下大雨。 “算了，明天早上再还给她吧。” 隔着裤子摸了摸里面的掛件娃娃，吴远清抱紧了怀里的书本，朝着教职工宿舍的方向跑了过去。 “吴老师回来了啊……” “远清，一会儿和我们一起吃火锅啊。” “好……” 刚进教学楼，几个年轻的男老师纷纷朝他打招呼。 这里虽然说是职工宿舍，但是一般只有年轻的老师，或者家里不在s市的老师才会选择住在这里。 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而且毕业没有多少年，多多少少都带着几分学生的习气，同进同出同吃同睡，感情好的不得了。 也正是因为朝夕相处，他们才瞭解到表面看上去冷冰冰的吴远清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热心肠。 比如说，公共走廊之所以保持的那么乾乾净净，那绝对是吴老师的功劳。 比如说，谁有个头疼脑热，又仗着年轻不愿意吃药，那么吴老师绝对会把他拉进学校的医务室。 外表清冷孤傲，内心柔软无比，永远都保持着整洁外表的语文教学组高岭之花，男教师宿舍舍花——当然了，这种评价是永远不会传进吴老师的耳朵的。 “唔，我跟你们说，我班上那些死丫头们，最近流行玩一种奇怪的娃娃。” 穿着大裤衩，嘴里叼着筷子的高二化学老师楚星唾沫四溅地说道。 “什么娃娃，芭比娃娃？” 从火锅里夹起一块羊肉，美滋滋地放进嘴里，王子东陶醉地比起眼睛。 吴远清一声不响地低头看了看锅里沸腾着的骨头汤，伸手将火关小。 “芭比娃娃是我们那时候小姑娘玩的，现在他们玩什么……养娃娃！” 伸出食指摇了摇，楚星满脸感慨地说道，“养鸡养猫养猪，我在乡下什么没有养过。没想到现在城里的孩子流行养这种东西。” “不是玩娃娃么，怎么变成养娃娃了？” 体育老师卫凌不解地问道。 “今天上课的时候，我看到几个丫头不好好听课，手里拿着饼乾传来传去，我以为他们是肚子饿了，上课开小差呢。结果我走下去一看——你们猜他们在干吗？他们在给娃娃喂吃的东西。” 楚星指手画脚地比划道。 “给娃娃吃东西？太小儿科了吧，我以为只有我那个幼稚园的小侄女才会做这种事情呢。” 王子东眨巴两下眼睛，困惑地说道。 “是啊，然后我就要下去把那个娃娃没收掉——结果你们猜他们怎么样啊？那群死丫头就跟我杀了他们爹妈似得，立马哭的梨花带雨地说什么我不能把她们的孩子带走。听听——把他们的孩子带走，他们都管这个娃娃当做自己的儿子了吧？！” 楚星朝天翻了个白眼。 “什么娃娃啊，都当做自己儿子了？一定很可爱吧。” 卫凌追问道。 “可爱什么啊，长的好奇怪……” 楚星不屑地说着，开始往锅里扔各种食材。 奇怪的娃娃？ 吴远清下意识地低头摸了摸裤子里的掛件。 “他们说，这是现在网上最流行的娃娃，养这个娃娃就要跟养自己儿子一样，给他吃陪他玩。” “喂，是不是最近课业太多，这些孩子压力过大，有些智力退化了？我就说了，要多加强体育锻炼，你们不要一天到晚让他们在教室里不停念书。” 身为体育老师的责任感一下子燃烧了起来，卫凌大义凛然道。 “什么压力啊，都才高二呢，还没有到最忙的时候呢……” “别说了，快吃快吃，吃完了还要去辅导晚自习呢。” 话题告一段落，几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就跟饿虎扑羊似得朝着火锅里的各种肉类下手，三两下就撩了个底朝天。 “娃娃……养娃娃……”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因素的关係，一股冷意又渐渐地从吴远清的身体里渐渐地渗出，蔓延到每个细胞之中…… —————————————— word上编辑好的格式到这里全没了。。。果然不是很会用popo的界面呢。。。 第三章 晚饭之后不就，果然天上就下起了倾盆大雨。伴着轰隆的雷声，一道道闪电从天空中劈下，在学校空旷的上空显得格外壮观。 广茂高中是s市最着名的百年名校，位于s市的市郊。在寸土寸金的s市还能保有如此大的占地面积和各种风格的旧式洋房，是广茂高中的学生校友们最引以为豪的优势。 高中占地约一百亩左右，以“三八线”为轴心，左右对称分佈。在“三八线”的中央地带则耸立着六层的教职员工办公室，也是唯一联通南北两部的大楼。 大楼正前方有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因为人工湖边种满了柳树和桃花，在春天的时候是整个学院风景最美丽的所在。 因为这里实在漂亮，加上它隔绝了南北两部，让每天都在同一个学校里念书居住的男女生们分隔两地，故而被学生们戏称为“银河”。常有情竇初开的男女生分别站在湖的两边遥遥相望，设想自己是被王母娘娘棒打鸳鸯的牛郎织女。 手持着电筒，手臂上别着“执勤”标志的吴远清和王子东缓步走在湖边。 “啊呀，我就说了，这种时候大风大雨，根本不会有学生偷跑出来啦。” 打着雨伞，王子东满脸不满地说道。 “我们回去吧，虽然白天挺暖和的，但是这个夜雨一浇，春雷一打，我觉得还是挺冷颼颼的。” “但是学校规定了，男老师每天必须巡逻完整个南部校区，女老师必须巡逻北部校区。今天正好轮到你我执勤，我们必须兜完一圈才能回去。” 一手搭着手电筒，一手撑着黑色的雨伞，吴远清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啊呀，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一板一眼了！” 抱怨了两声，实在也不忍心就放他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学校里巡逻，王子东快步跟了上去。 “喂喂，进学校那么久——你有没有听说过学校的‘七夜怪谈’啊？” 陪他走了一段路，实在是间不住的王子东突然起了一个话题。 他笑得贱兮兮地朝吴远清眨了眨眼。 “从我念小学开始，我呆过的每个学校里都有一个‘七夜怪谈’的传说。小学，国中，高中，大学——四七二十八，那么就是‘二十八夜怪谈’。如果再加上现在这个的话，那么就是‘三十五夜怪谈’了。” 吴远清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到是想问问，天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多怪谈，还每个学校刚好分配到了七个。” “你这个人实在太无趣了！” 王子东无奈地下了个评语，接着摇着头，大步流星地超过他，一个劲地往前走去。 好笑地看着前面人幼稚的背影，吴远清刚想要赶过去，居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裤脚。 低下头，看到一段大约是被风刮倒在地上的树枝，一枝伸出的枝椏刚好掛住了他的西装裤裤脚。 将手电筒放在一边，吴远清弯下身子想要去解开拿被缠住的裤脚。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头，顺着手电筒光线射过去的方向，朝着“银河”里望了一眼。 只一眼，就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载浮载沉地从那被手电筒的光线照射成绿色的湖水中，微微睁开眼睛，就那么直愣愣地望向他。 “啪嗒！” 受惊过度的吴远清一下子全身无力地跌坐在泥巴地上，娃娃掛件顺着他的动作从裤兜里跌了出来。骨溜溜地一路滑到了湖边，眼看就要滑到湖里的时候，被长在湖边的杂草挡了下来。 “老师……您，看得见我么？” 猛地，湖里的那张脸一下子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老师……我是张娜娜啊……” “溺水的女生叫做‘张娜娜’是贵校高二（三）班的学生。据和她同寝室的女生所说，张娜娜在晚自习后突然发现自己丢了什么东西，所以冒雨出去寻找。接着他们的寝室的人就再也没有看到她回来。” 警局里，一群老师围坐在办公桌旁，看着一名年轻的员警一点点地分析。 “首先发现张娜娜尸体的，是贵校高二的语文老师‘吴远清’，第二个发现的是和他一起负责夜里执勤的老师‘王子东’。” 从桌上拿起装在透明包装袋里的一个娃娃掛件，年轻的员警继续说道，“这个是吴老师今天早上捡到的娃娃掛件，根据张娜娜的同学认证，这个东西就是张娜娜今天早上丢失的掛件，也是她今天晚上想要去找的东西。” “根据初步的判断，张娜娜同学是因为雨天在湖边寻找东西，天雨路滑失足滑进了湖中。尸体顺着湖水从北部一路飘到了南部校区，最终被吴老师发现。进一步的结果要等明天的尸检报告出来才能判断。不过刚才法医看过尸体，没有明显的外伤，肚子里充满了积水。根据家长描述，张娜娜从小不会游泳……初步判定是一场意外。” “呜呜呜，娜娜……我的女儿……” 一直坐在另一侧的张同学的父母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第四章 “好了，如果有进一步消息的话警方还会进一步通知各位的。今天也不早了，各位先回去吧。” 看着伤心欲绝的父母，虽然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的员警心里也觉得酸酸的。 “还我女儿，你们还我女儿！” 突然，张妈妈推开张爸爸，一下子朝着校长他们扑过去。 “我把好好的女儿交到你们学校里，週末她还跟我们一起吃饭，一起逛街。怎么才上了一天的课，今天她就淹死了，你们是怎么管学校的？你们是怎么管学生的？你们不是号称是全市最好的学校么？你们还我女儿！你们还我女儿！” 被张妈妈压得动弹不得，校长也是狼狈不堪地急忙让身边几个老师将她拉开。 “张妈妈，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们学校的保全很完备，每天都有老师和保安负责巡逻。但是今天晚上雨太大了，有可能女老师不敢出来……” “我不管，我才不管那么多，谁让你们不好好安排老师，谁让你们不好好安排保全！都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还有你！” 突然，张妈妈猛地看向吴远清，那双眼睛，那双和湖里的尸体如此相像的眼睛，散发着无比的恨意就这么朝他看来。 “你为什么不把掛件还给我女儿？你早点还给她，她还需要冒着大雨出去找么？为什么要她等了一整天？为什么！你也是兇手，你也是杀我女儿的兇手！” 失去理智的女人胡乱挥舞着胳膊冲了过来，在大家没有回过神来的瞬间，伸出双手紧紧地卡主了吴远清的脖子。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给我的娜娜偿命！” 女人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拼尽全力地用力掐着吴远清的脖颈。失去了空气的吴远清下意识地扭动起来，全力将女人推开。 只是张妈妈已经完全丧失了心智，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一时间居然没人人可以拉开。 “这位太太，你想要再警察局里行兇么？”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是刚才陈述案情的年轻员警，他三两步冲了过去，劈手将张娜娜母亲的双手扭到她的身后。 “小李，把张家父母请出去，防止他们在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一边的警员急急忙忙地将张爸爸和张妈妈“请”了出去，办公室里总算恢復了寧静。 “咳咳咳！” 摸着被掐疼的脖子，吴远清不停地咳嗽着。 “你没事吧？要不要喝水？” 员警弯下腰，从一旁拿起一个马克杯。 吴远清看了看他手里拿个印着超人突然的水杯，摇了摇头。 “呵呵……这个是我的杯子。我让人用一次性水杯重新给你倒杯水好了。” 男人以为吴远清是嫌弃他的杯子脏，里面指了指放在角落的饮水机说道。 摇了摇手，吴远清示意没有必要。 看他如此坚持，员警也不再勉强。 “今天各位就回去吧。明天我会带人到学校里进一步询问的。到时候还要请各位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 “应该的，应该的。” 眾领导忙不迭地点头。 “吴老师，王老师，我看你们今天也够呛了。学校放你们一个礼拜的假，你们也不用上课了，就好好休息，然后配合警方的工作吧。” 总算还有点人性的教务主任在一旁吩咐道。 “对了，我叫做郑剑行，我会全权负责你们这个案子。” 员警对着吴远清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你是吴老师吧？请多多关照啊。” 只是此刻的吴远清只觉得头疼脖子疼，浑身上下冷的诡异，根本无暇注意到这个殷勤的小员警。 捂着脖子，在王子东的搀扶下，两人坐上了教务主任安排的轿车。 倾盆的大雨毫不留情地打落了路边的桃花，雨刮也无法然窗前的水幕有丁点的停顿。在司机的诅咒声中，轿车缓缓朝学校的方向开去。 “真是无妄之灾，开学第一次巡逻，居然遇到了这种事情。” 王子东一手搭在吴远清的背上，一边抱怨着。 “我就说南边的女老师根本不会好好巡逻吧，居然害的学生跌进了湖里。我们两个完全就是被连累的，你说是不是？” 半天不见旁边的人回復，王子东侧过脑袋，只看到他依然一手捂着已经泛青的喉咙，面无血色地直直望着前方。 “我看你真的是吓坏了，第一个发现尸体不说，还被那个张同学的妈妈差点掐死……一会儿出去让卫凌那个小子给你煮一碗薑汤去去寒压压惊。” 听到“去寒”两个字，吴远清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你……不冷么？” 抖抖索索的声音，从他惨白的唇边传出。 “是有点冷啦，不过我看你太惨了。刚才被雨淋了吧？来来，把我这件衣服也披上吧。” 脱下外套，好心肠的老师将夹克披在了吴远清的身上。 “好点了么？” “嗯……” 吴远清点了点头，眼睛依然一瞬不瞬的看着前方。 好了点？ 才怪…… 吴远清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觉得自己触手摸到的几乎是块冰。 他的冷意，不是从外面袭来的，不是被雨淋到的冷意、 而是从身体的最深处传出的，是带着满满恐惧和惊慌的冷。 吴远清面朝着前方，偷偷地用眼角的馀光看了看身边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的王子东，还有坐在前排，已经开始打瞌睡的教务主任。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没有看见呢？ 他伸手抓了抓夹克，作出了防卫的姿势。 为什么你们都没有看见呢？后视镜里……后视镜里的那张脸，你们都看不到么？ “他们都看不到的老师……” 后视镜里，青绿色的脸蛋露出了一个怪异的微笑。 “只有老师才能看到我哦……老师，我知道你看得到我，嘻嘻……” “因为啊——我是被老师害死的哦，呵呵呵……” 吴远清铁青着脸，捂着自己被张娜娜父母掐出青痕的脖子，打了个冷颤。 第五章 校园内，依然是明媚的春光却没有了昨日无忧无虑的氛围。大概是因为听说了昨天发生的惨案，学生们都早早赶来了学校，远远地看着曾经带给他们无数欢乐时光的人工湖，却无人敢靠近湖边半步。 虽然被教务主任“恩准”不用上课，但是吴远清一早还是去了女生部，来到了张娜娜所在的高二（三）班。 还未等走近教师，远远地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啜泣声。 走近一看，一群女生正围着张娜娜生前的课桌，或是三两包成一团痛哭，或是用手捂着嘴巴小声地抽泣着，整个教室弥漫着沉痛的气息。 桌子上，放着张娜娜的黑白照片，周围放着一束粉色的玫瑰花和一个玩具小熊，看来是她的同学们为纪念她而佈置的简易“灵堂”。 “老师……呜呜呜……” 察觉到吴远清的出现，几个女生纷纷起身让开。 吴远清走到张娜娜的桌子旁，伸手抚摸了一下照片——曾经笑容如此绚烂的女孩子，昨天在门口还撒娇哀求自己的女孩子，就那么不见了…… 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把那个诡异的吊坠还给她的关係么？ 年轻的老师心中一阵翻腾。 “老师，我们就想纪念一下娜娜，她在班里很有人缘……等一会上课了我们就把这些东西撤走，不会影响到上课的。” 一个打扮的很是乖巧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吴远清记得她貌似是这个班级的班长。 “对了……那个孩子呢？” 吴远清张望了一下，“那个张娜娜的好朋友呢？她今天没有来上课么？” 教室里的座位基本上都满了，只有张娜娜的邻座还空无一人，环顾四周，也没有见到昨天和张娜娜一起进校门的孩子。 此话一出，教室里本来悲伤的气氛仿佛瞬间被凝滞了一半，女生们纷纷都变了脸色。 “怎么了？那孩子怎么不上学呢？” 吴远清追问道。 “啊……阿雅，阿雅她病了……” 班长首先回过神来，脸孔有些尷尬，“她是娜娜的同桌兼室友，她叫做许俊雅。昨天娜娜出事之后，她很伤心，哭了一整晚，所以今天没有来上课。” “是么？”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吴远清并没有多想。 好友猝死，作为闺蜜的朋友如果还能若无其事来上课才是奇怪吧。 “你们好好上课，等放学之后好好去安慰她，不要让她多想了。” 安慰好了学生们，吴远清看看第一节课的时间快要到了，就匆匆离开了教室。 他甫一离开，女生们纷纷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 “班长，阿雅她……” “闭嘴！” 一个女生有些惶恐地走到了班长的旁边，刚想要说什么，立即被班长打断。 “从现在开始，谁都不准再讨论张娜娜，还有‘那个’事情！” 班长抬起头，望着这群被吓的瑟瑟发抖的年轻女孩子们，在师长面前乖巧无比的白净脸蛋，此时居然显得无比狰狞。 第六章 离开了教学楼，平时总是忙碌着上课和备课的吴远清觉得突然闲下来的自己有些无所适从。做不到像王子东那样乾脆躲在寝室里睡大觉，对昨天的事情心有馀悸，也不敢跑去湖边间逛。 吴远清绕着学校走了几圈，最终选择到大操场这边看学生们训练。 广茂高中施行文体并重的教学模式，除了有被称为“精英班”的文科班和理科班，也有大批因为体育成绩优秀而被破格录取的学生组成的“运动班”。 这些以进入体大和称为专业运动员为目标而奋斗的学生们，在这四月的暖风中，尽情地在操场上和体育馆里挥洒着他们的青春。 站在小山坡上往下看，一群群穿着各式运动服的孩子们或是踢着足球，或是围着操场跑步，或是在沙坑边做着准备运动，整个操场都热闹无比——当然了，这里都是男生。要想看到女生们穿着短裤跑步的样子，必须翻过山头跨过河，跑去“三八线”的另一头。 “嗷嗷嗷，这就是青春啊！” 一个高大的人影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背对着吴远清，用手做成了喇叭的形状，对着操场那么狂吼道。 被这莫名出现的傢伙吓了一跳，吴远清倒退了半步，一下子踩到了地上的树枝，发出“哢嚓”一下响声。 “啊？这不是吴老师么！” 男人回过头，在看到吴远清之后，就像是看到主人的哈士奇犬一般扑了过来。 “吴老师，你还记得我么？” 眼见那小山一样高大的人朝自己直冲过来，吴远清急忙倒退两步想要逃开，奈何他左闪右躲就是无法逃离那傢伙的“魔掌”，两个肩膀被蒲扇般的大手搭住，瞬间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吴老师！没有想到居然可以在这里看到吴老师，太好了，我还在找你呢！” 男人笑的眯起了眼，从吴远清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觉得满眼的阳光都照射在这个男人身上，高大的男人仿佛是阿波罗之子，浑身都散发着阳光和温暖。 “你……是哪位？” 不过被这么高大的人钳制住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吴远清脸色苍白地问道。 “吴老师，你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么？我啊——郑剑行啊！” 像是大受打击一般，男人摇摇晃晃地放开搭在吴远清肩膀上的大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证件，在吴远清的面前晃了晃。 “s市北区警署警员，郑剑行……啊……” 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证件上写的内容，对比了一下证件上的照片，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的长相后，吴远清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昨天警局里的那位警官啊……不好意思，没认出来……” 昨天在警察局里没有仔细观察男人的样貌，今天在太阳底下一看还真的觉得不得了。 大约一米九的高大身材将吴远清才一米七出头的身高秒杀的渣都不剩。不但如此，身为员警的他大概是因为经过长期的锻炼，紧紧包裹在制服下的身体仿佛每一块肌肉都透露出无比的力量。 男人的脸孔倒是长相平平，浓眉大眼地还算是充满了男子汉的气概，不过配着这样绝赞的身材加上他一脸正气和阳光，倒是让人觉得充满了亲和力——这样人不当员警还真是埋没了。 “吴老师没有记住我的长相么？我可是一眼就认出吴老师了！” 男人一手贴在胸口，做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话说回来，昨天从发现张娜娜的尸体开始，吴远清整个人都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连自己怎么被带去警局问话，之后又怎么回来的他都不是很清楚。 唯一记得的，就是那被湖水泡大变形的尸体，和耳边一声声的“老师……” 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吴远清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失态了……我当然认识你，还有你的超人马克杯……” “嘻嘻，吴老师您真幽默……” 不知道从哪里判断出吴远清这个从来都被说成是“无趣”的人居然有“幽默”这种美德，自来熟的男人不客气地伸手搭住了吴远清的肩膀。 “刚才我去像你们学校的领导汇报过了。今天初步尸检报告出来了，目前判定张娜娜是溺水意外死亡。经过一晚上，他们父母的情绪都已经稳定多了，托我为昨天的失态向你道歉。” “没事，做父母的突然遭遇这种事情，就算是再激动一些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看了看肩膀上的大手，不喜欢与人有太过亲密接触的吴远清动了动肩膀，想要不着痕跡地挣脱。 “啊，吴老师真是个温柔的好老师，我果然没有看错！” 说着，男人用力地拦住了他，将他本来眼看要逃脱的肩膀牢牢地锁住。 这个男人怎么就那么自说自话！ 虽有满肚子腹诽，奈何早就习惯了将心事隐藏的可怜老师再一次落入魔爪却不好意思出口抱怨。 “其实……吴老师，今天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情。” 嘰歪了半天，男人总算放开了吴远清的手。 “吴老师，我想问下，你最近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男人一本正经的脸一下子在自己面前放大，吴远清堪堪地咽了一口口水。 “奇怪的……事情？” “比如说，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声音……么？” 吴远清下意识地别开眼睛。 “老师！！！” 就在两人纠结在一起的当然，突然有个穿运动服的男生吵着吴远清方向跑来。 “老师，太好了，我到处在找你呢……” 男人三步并成两步跑到吴远清面前，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大地喘了几口气。 “老师你怎么不在寝室里，害的我好找？” “找我有事么？” 看到有学生出现，责任感比天大的吴远清也顾不上郑剑行了，立即走到学生面前。 “吴老师好，这……这位老师好！” 懂礼貌的男生给吴远清鞠了个躬，见到一边的郑剑行也以为是位不怎么熟悉的老师，一併鞠躬致意。 “啊，我不是老师，我是员警啦。” 郑剑行不自在地摸了摸脑袋。 “啊……这里为什么会有员警啊？” 男学生抬头，明显犹豫了一下。 “我是负责张娜娜案子的老师，刚才在向你们老师瞭解情况。” 换了一张公僕的表情，郑剑行一脸正义地回答道。 “老师，麻烦到这边来一下……” 一点都不给面子的学生拉着吴远清都到一边。 “吴老师，其实我……我是许俊雅的男朋友。我叫做周子翔。” 犹豫了半天，男生终于下定决心般地说道，“老师请你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不然我们就惨了……” “许俊雅……啊……” 吴远清点了点头，用眼角瞥了一眼这个一脸不安的小伙子。 广茂高中数百年如一日，以防火防盗的姿态来防止学生早恋，什么“三八线”、“银河”都是基于这个原因的產物。 不过想也知道，从吴远清念书的时候开始，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哪怕身处封闭的男校女校都可以排除万难共赴爱河，更不要諮询如此发达的现在了。手机、电脑、各种通讯设备，区区一条人工湖哪里可以将这些萌动的男男女女彻底分开。 “老师，求求你救救阿雅！她快要被逼疯了！” 突然，周子翔双手合十，低头朝着吴远清哀求道，“老师一定要帮帮她，不然阿雅她就要步上张娜娜的后尘了！” “啊？” 听他将事情说的如此严重，吴远清有些惊讶。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张娜娜的死，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第七章 在周子翔的苦苦哀求下，吴远清来到了女生宿舍楼的楼下。当然了，某个自来熟的员警，在听到案情可能别有隐情的情况下，当仁不让地也跟了过来。 “啊……这就是女生宿舍啊，怎么办，连站在这边似乎也闻到香气了呢！不愧是女孩子住的地方，和我们警察学校的男生宿舍完全不一样啊！” 某个职业是员警的男人双手交叉着，站在女生宿舍楼外有感而发。 吴远清默默地将头扭到一边，努力地克制住自己想问问他有没有一个走失的兄弟叫做王子东。 虽然身为老师，不然既然是男性想要进入女生寝室也不得不先在门口的舍监处登记，在得到了舍监大婶的许可后，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楼上走去。 广茂高中年代久远，很多大楼都有百年以上的歷史，比如说那栋横跨南北两部的教务大楼，又比如说眼前这种女生寝室。 整栋大楼一共六层，没有装配电梯，分成南北两个朝向。分别有两条狭窄的楼梯连接过道，女生们的房间就安排在这长条形的走道上。每间房间住四个人，每人都有一张单人床，旁边配着一张书桌。 因为建设的时间过早，很多设计现在看来很不合理，比如一半的房间都朝北，冬热夏冷，所以很多女生寧愿和朝南的宿舍挤在一起，也不愿意住在北面。 从舍监那边瞭解到，张娜娜那件宿舍在四楼北面，因为很少照到阳光的关係，所以有两个女生将床拖到了对面南边的寝室，寝室只有张娜娜和许俊雅两人居住。经过昨天的事件，如今寝室里只剩下了许俊雅一个人。 现在正好是上课的时候，偌大的寝室里空空荡荡，皮鞋踩到木制的老式楼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连呼吸声都显得清晰无比。 “这栋楼还真够恐怖的，女孩子住在里面不会害怕么？” 走在吴远清的身后，郑剑行抬起头，望瞭望斑驳的墙壁和有些脱落的墙皮。 “我说吴老师，你们学校有没有‘七夜怪谈’啊？我估计这个女生寝室绝对可以排进去！” 闻言，吴远清脚步一顿，然后继续向前，努力按下给王子东打电话让他过来认亲的欲望。 走进北楼的走道，和温暖和煦的南楼相比，一踏进这里就觉得一下子阴测测起来，不知道从哪里串过的寒风让身体好到吓人的警员都小小地抖了一下。 “到了！” 来到一间关着的寝室门口，吴远清停下脚步。 “四楼404室……” 郑剑行抬头看了看门牌号，又回头看了看正对着的楼梯，嘴角微微抽搐，低声道“404室，正对楼梯，旁边还有一间公用厕所……这种风水，说这里不会出事也没有人会相信啊……” 没有理会身边人的自言自语，吴远清抬手敲了敲门。 “许俊雅，许俊雅你在么？” 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吴远清回头，和郑剑行对视了一眼。 就在两个人怀疑屋里的小姑娘是不是出事的时候，从里头传来了几不可闻的孱弱声音，“进……进来……门没有锁……” 上前一步，郑剑行示意吴远清先站到一边，然后伸手握上门把——果然是松的。 微微打开门，黑洞洞的屋子大概是拉上窗帘的关係，不见半点光线。 “许同学，你没事吧？” 将门再拉开了点，走廊上微薄的日光一下子照进了房间，映出了屋内的情况。 “啊……” 站在郑剑行身边的吴远清倒吸一口冷气。 “许俊雅，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屋内，原本整洁的女生房间现在一片凌乱。昨天张家的父母大约已经把张娜娜的遗物收拾走的关係，空旷的房间里现在只剩下许俊雅一个人的东西。照理说这样住起来反而宽敞，但是现在满屋子堆着的东西让门外的两个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饼乾，可乐，各种顏色的汽水和果汁，洋芋片一罐一罐地打开着，还有被打开包装的火腿肠，牛肉干和雪柳丝散落了一地，双腿抱膝，披头散发的许俊雅就这样坐在一堆零食的当中。 屋内没有开灯，寝室的窗帘看起来非常厚实，将本来就不怎么厉害的北面阳光彻底挡在外面——也就是说在他们到来之前，许俊雅一个人坐在这间全黑的，到处铺满了食物的房间里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 “老师……老师救救我，老师快来救救我……” 看到吴远清，本来一脸茫然，眼睛都已经快要失去焦距的女孩子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老师，帮帮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和娜娜一样死掉！” 伸出手，女孩子瞪大了眼睛，笔直朝着吴远清扑来。 “老师！” “老师！” 那娇滴滴的女孩子的声音，那样惊恐的眼睛，一时间吴远清都无法分辨，眼前这个穿着统一校服的女生，到底是许俊雅还是张娜娜。 第八章 学校医务室外 “过度惊恐加上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现在只是因为体力不支所以晕了过去。我现在给她吊了葡萄糖，在我这里睡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对着吴远清和他身边的另一位老师说道。 “方老师是许同学的班主任吧，她现在这个情况没有办法继续上课了，方老师儘快联系她的家长吧，让他们把她领回去休息一段时间。” “是啊，最好的朋友发生这种事情，换成谁能够若无其事地去上课呢？而且现在寝室里就她一个人了，不知道要怎么胡思乱想呢……” 年过四十，一脸和善的的女老师赞同地说道。 “说起来还真是要谢谢吴老师了，多亏了你有心去看望她，不然她晕倒在宿舍里，又没有别的室友，真的再出了什么事，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哪里……” 吴远清摇了摇头，退到一边。 “说起来现在学校外面一群记者，我都没有办法正常上下班了呢！” “是啊，方老师身为班主任一定很辛苦吧……” 两位女老师在一起热络地聊了起来。 “明明有一屋子的食物，怎么会说她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呢？” 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郑剑行对着吴远清轻声地问道。 “你没有看到么……” 靠着墙，吴远清望着走廊顶端昏暗的日光灯。 “除了食物，许俊雅的寝室里还有好多娃娃。” “娃娃？” 郑剑行歪着脑袋，有些没有回过神。 “很多娃娃，大概有十几个吧……和那些食物散落在一起。就是，就是张娜娜那天丢失被我捡到的那种……” “啊——你是说那些假冒的‘古曼童’么？” 恍然大悟一般，郑剑行站直了身体，“难怪她在寝室里放了一堆吃的东西，原来想要养古曼啊……不过那种假冒的东西养了有什么用呢？” “你知道，你知道那个娃娃是什么东西？” 一把抓住郑剑行的领口，吴远清有些激动地问道，“‘古曼’那个东西叫做‘古曼’……你居然知道？为什么昨天你不说，还有，什么叫做‘养古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昨天是有看到那个吊坠啦，我以为只是长的类似的东西而已，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一本正经养着假冒玩意……” 抓了抓后脑勺，郑剑行说着吴远清全然听不懂的话，“不过这么解释的话，她房间里那堆食物就有解释了。” “吴老师……” 就在两人僵持着的时候，方老师在后面对着吴远清招了招手。 “许俊雅已经醒了哦，她说要见你呢。” “这就来！” 放开郑剑行，吴远清快步往医务室走去，在感到后面的男人也趋步跟上的时候，不悦地回过头。 “喂，我可是员警哦！” 男人正色道。 白了他一眼，吴远清打开了医务室的大门。 “老师……是吴老师么？” 虚弱的女声从病房那头传来，吴远清上前拉开蓝色的落地帘子，许俊雅靠着枕头，一手吊着吊瓶，脸色较之刚才已经红润了许多。 “许同学，你好些了么？” 走到床边，吴远清关切地问道。 “不好意思，给老师添麻烦了。明明不是负责我们的老师……真是对不起……” 恢復过来的女生懂事地朝吴远清点了点头，“啊，这位是？” “同学你好，我是负责张娜娜案子的员警，我叫做郑剑行，你叫我郑警官就ok了！” 保持着自来熟风范的某人热络地自我介绍。 “娜娜……的案子啊……” 在听到张娜娜的名字后，脸色刚刚红润一些的女孩子，一下子面孔又苍白了起来。 “好了许同学，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聊一聊。” 从一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郑剑行扬着眉毛笑道，“比如你满房间的古曼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比如——张娜娜真的是因为去找那个东西而掉进湖里的么？” “我……” 抱着被子，许俊雅往后缩了缩身子，退到了墙角。 “当然了，我们也不会勉强你……你一个人背负着秘密，也可以活的好好的。” 说着，郑剑行站了起来，作势要离开。 “等等……” 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许俊雅慌乱地点了点头，“我说……我现在就说。” 吴远清走到床边，安慰似得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个，是我最早在网路上买的。” 手伸进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许俊雅摊开手掌，果不其然就又是一个被郑剑行称作为“古曼”的东西——金色的娃娃公仔半睁着眼睛，一副似笑非笑的怪异模样。 “我在论坛上看到有人说，养了这个‘古曼’之后，他可以帮他的‘妈妈’实现愿望。” “‘妈妈’？” 吴远清听不明白。 “没错，大师说这个‘古曼’是死掉的小孩子的骨头做的，他们都是因为夭折或是被打胎而不能投胎的灵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母爱。所以我们要像养孩子一样养这个娃娃，要给他吃东西，给他买衣服，陪他聊天说话……然后他就可以实现我们的愿望。” 许俊雅郑重其事地说道。 “所以，我们全班的女生都一起跟风买了。不但我们班，别的班级的女生也买了很多” “这是什么无稽之谈……” 闻言，吴远清嗤之以鼻。 “这不是无稽之谈啊老师。就是因为有了这个，我才可以成功地向周学长成功表白。他真的很灵验！” 坚决地摇了摇头，女生似乎对古曼的效力深信不疑。 “但是一旦养了，就不能拋弃这个娃娃，而且每天都要用心照顾他。不然的话……不然的话就会像是娜娜一样，会死的！” 用力地抓住床单，许俊雅似乎又陷入了癲狂的状态。 “娜娜……娜娜她早就不想养了，她说每天上课、打扮、追偶像都来不及，怎么有空来照顾娃娃？所以她平时就把娃娃丢给我照顾，只有平时大家一起攀比讨论的时候才会带着娃娃去上课。” 眼球变得通红，许俊雅一手捂着胸口说道，“那天她是故意把娃娃扔了的，但是下午娜娜上课的时候就变得魂不守舍，一直都在自言自语……晚自习结束后，她就像着了魔一样冲到外面去。老师……一定是那个娃娃，是那个娃娃生气了，他埋怨娜娜把他捨弃了，所以才会报復娜娜！” “许同学你冷静点，你说的这些事情根本不可能……什么娃娃居然有这种能力，不过都是你们平时恐怖电影和漫画看的太多了而已……” 扶着许俊雅的肩膀，吴远清一边安慰着他，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捫心自问着：真的是这样么？张娜娜真的是被娃娃害死的么？那么她阴魂不散，一直在我的身边纠缠着我究竟又是为什么…… “如果是真的古曼的话，说不定有你说的效力……” 拿起桌上的掛件，郑剑行不屑地用手颠了颠，“不过你们买到的只是假货而已。像这种东西，在小商品批发市场不过十块钱一个，多买还可以搞到批发价……” “郑警官……” 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许俊雅和吴远清都被他的成竹在胸感染了。 “许同学，如果信任我的话，请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全权处理吧！”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恭敬地呈现在呆然的两人面前。 “敝姓郑，小字剑行。主业是s市北区警局警员，副业是天马山子守宫天师。不管是算命开光批八字，堪舆捉妖降魔，敝宫一条龙服务，价格从优，童叟无欺。” ------------ 不知道为什么在word里编辑好的段落po在这边就会变成没有格式。。。嘛。。。。 第九章 校内食堂，一到中午这里就迎来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学生们如同潮水一般地涌向了这栋三层的小楼，将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 女生部那边的情况如果说还斯文点的话，那么男生部这边完全就是一个角斗士廝杀的战场。 为了抢到限量供应的便宜餐点，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就如同非洲大草原的角马过河一样，成群结队的男学生们就会争先恐后地涌进这个地方。 坐在吴远清对面，一手剔着牙，一手摸了摸肚皮，看了看一块玻璃之隔那边挤得满满当当的学生食堂，郑剑行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咯……远清你知道么？我从上学的时候就特别羡慕老师食堂，每次我们在那边为了一块排骨一只鸡腿抢的死去活来的时候，看看这边空空荡荡的老师食堂，看到你们这里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关键还不用排队！你不知道我又多么羡慕。我一直想着，我什么时候也要到老师食堂尝尝你们这里的菜的味道，今天托吴老师的福，我总算达成心愿了。” “吃饱就好……” 自动忽略了对面男人一口一个“远清”，吴老师镇定地端起碗，将剩下的汤喝完。 “不过现在小女孩的口味真的越来越重了，居然连‘古曼’都敢养。不过听说还有更厉害的，供养‘佛牌’的都不在少数。幸好他们遇到的是不靠谱的卖家，卖给他们的都是假货。不然按照这些人的‘照顾’方法，早就被折腾的没完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古曼’？‘佛牌’？” 自詡为饱读经书的吴远清至今还是不了解他在说些什么。 “这是小乘佛教的说法，一般在东南亚，特别是在泰国很是流行。就跟许俊雅说的那样，古曼——通常有‘古曼童’和‘古曼丽’两种，‘古曼童’是男孩，而‘古曼丽’是女孩。他们大多都是因为难產或者被打胎而早夭的孩子，不能顺利的轮回。所以寺庙的大师为他们做了小金身，让人来恭请供奉。供奉的人不但要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照顾他们，给他们吃喝供他们玩乐。最重要的是还要为古曼做功德，让他们早日投胎轮回。” “这不跟我们道教的‘养小鬼’很相似么？” 吴远清突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一个是佛教系统，一个是道教系统，完全是两码事。在泰国，恭请‘古曼’的人多是出于为了给古曼‘积功德’的想法出于的善心，古曼报恩而达成他们的愿望不过也是为了报恩，与驱使小鬼完全不同……” 说到这里郑剑行古怪一笑，“不过我看这些女娃娃基本上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的愿望而养的古曼童吧，动机首先就不纯了。” “也就是说，好好供养古曼，他们真的可以实现供养着的愿望？” 吴远清狐疑地问道。 “都说了古曼是小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本事……我不排除有些灵力强大的真古曼童可以做到，不过许俊雅他们从网上买来的这些不过都是骗人的玩意罢了。” “如果不好好供养就会被娜娜一样被反噬么？” “古曼不过是小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本事？小小的恶作剧倒是可能会有……” “但是许俊雅说她表白成功了啊……难道不是真才有这种效果么？” 放下碗，吴远清问道。 “我从小到大，表白追女孩子的次数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吧，基本每次都成功了，我也没养什么‘古曼’啊……” 郑剑行痞痞地笑了笑，“吴老师想必也追过女孩子吧，难道你每次都求神拜佛才敢下手么？” 从来没有过恋爱经验的某人淡定地开始喝红茶。 “他们在寝室养这么多空娃娃居然没有酿出祸害，运气简直太好了？” 无趣地撇了撇嘴，郑剑行转移了话题。 “都死人了还不是大事么？” 吴远清不赞同地皱眉。 “抱歉，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郑剑行顿了顿说道。 “那些女生一不做二不休，居然把所有的娃娃都丢给许俊雅一个人，摆明瞭就是不想惹祸上身。你知道么，退一万步讲，他们供养的是正牌的古曼，被泰国的大师加持过，具有灵力。那么一旦养了古曼，必须有三代的功德才能助其投胎。也就是说，不但是许俊雅，就连许俊雅的儿子、孙子都必须供养他。三代人啊！这些小姑娘只想着要让古曼帮助他们完成一些在成年人看来微不足道的愿望，却从来没有好好考虑过必须承担的责任。幸好是假的……不然之后还有一堆麻烦事情。” “而且，你以为供奉的是假货就没有事情么？那些本来没有灵魂寄存的娃娃，被人天天用食物和香烛供养很可能招来一些路过的玩意，进驻到娃娃的身体里，万一是邪灵的话，那才真的是出事了。” “照你的话说来，那些喜欢玩什么芭比娃娃的女生不是很危险么？” 对于这个说法，一直以来都秉持无神论的吴远清嗤之以鼻地笑道。 “有人会给芭比娃娃上香，还给他们一天三顿地喂饭么？” 郑剑行嗤笑道。 “那么娜娜是被你说的，被香火吸引过来的恶灵所害么？而且许俊雅说了，他们准备的那些食物真的会再看不见的地方被吃掉……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的话……我就要好好问问您了，吴老师……之前我怕就想要问你了，这不是被那个许俊雅的朋友打断了么——那个，最近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听到奇怪的声音，或者看到什么怪东西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缓缓地别过头去，一个奇怪的想法闪入了吴远清的脑海——貌似这个傢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张娜娜的呼声。 这么说来，那天在警局的时候也是，张娜娜是在他坐上汽车后才在汽车的后方出现的。 难道，这个傢伙真的是什么天师，有真的本事么？ “其实——吴老师，不止是最近，您从小到大经常会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或者看到什么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吧？” 郑剑行抿着嘴，一边偷笑着一边说道。 第十章 这傢伙…… 抬头瞪了眼前一脸欠揍的男人一眼，吴远清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没错，从小时候开始，自己就经常会看到某些一闪而过的奇怪的东西，有时候会听到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莫名声音。 因为从小身体不好，他一直都认为这不过是自己过于敏感而已。直到张娜娜的“鬼魂”以那样清晰，持续地姿态在他面前出现——彻底推翻了做了二十多年无神论者坚定的信仰。 “是又怎样？” 吴远清支起脖子硬撑着说道， “当做看不到，当做听不到不就可以了？谁死了不会变成鬼，谁怕谁来着？大不了都变成鬼了拼上一拼！” “你这人真是有意思，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不早就吓得哭天喊地，到处求人帮着驱邪降魔了么？你这样镇定，让我们做天师的吃什么啊？” 对于他这幅可有可无的态度，郑剑行也不禁拧起了眉毛。 “天师？骗子占了绝大多数的行业吧……” 冷冷一笑，吴远清抬起下巴。 无语地看了他半晌，对于这个人不知道是无畏还是无所谓的老师，从来都是乐天派的郑警官產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再说了，你也不会白白帮我把？” 回忆起刚才在医务室里，某人明明身为公职人员却借着“降魔”的名义，收了学生一万块的举动，吴远清不禁斜眼冷笑，“我很穷，身为一名单身的高中语文老师，工资时不时地还会拖一下s市月平均工资收入的后腿，和可以同时打两份工的某些人截然不同。” 第一次听到吴远清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被明朝暗讽的某人居然欠虐地笑顏逐开。 “其实是这样，吴老师，我觉得我们可以进行合作，创造双赢。” 郑剑行搓着手兴奋地说道。 “我要和你建立的是长期合作伙伴关係，自然不会收你的钱财。” “长期合作伙伴关係？” 上下打量了郑剑行一圈，吴远清不确定地问道，“你想要补习高中语文课程么？” 无语地望着他，郑剑行感觉到嘴边的神经抽搐了一下。 “我想和你合作的是关于‘捉妖’的事情。” “不好意思没空……” “好像发生灵异事件的是你工作的地方吧？” “又没有影响到我工作。” “你不是已经被骚扰到了么？” “刚才不是说了么，当做没看到就行了……” 垂下眼，吴远清问道，“而且，我又不会降妖捉鬼。有什么用。” “你的作用大了！你就是我的雷达，雷达你知道么？” 郑剑行跳了起来，用手比划着。 “就像是有柯南的地方就有兇杀案发生，吴老师你就是吸引妖怪出现的关键所在，只要跟着吴老师，总归会有收穫的！” “与其说是‘雷达’，不如说是‘鱼饵’吧？” 深吸一口气，吴远清按下想要掐死眼前这个对拥有敏感体质的可怜人，非但不抱有同情心，还怎么看怎么都一副幸灾乐祸模样的员警的念头。 “吴老师，你不觉得这是你的天赋异稟么？如果我有你这个天赋，我早就是我们子守宫名正言顺的第十八代掌门了。我跟你说，我从小就因为灵感太低，经常被宗族的人看不起。更加悲哀的是，自从我考上警校当了员警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气太足还是因为在公门里的缘故，戾气太甚了，本来那可怜巴巴的一丁点灵感变得基本都快没有了。一年之后我们宫要重新推举掌门人，以我过去这几年的‘业绩’恐怕这个位置就不保了！” “不保就不保，好好从事员警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吧。公务员总比跳大神的靠谱。” “不行啊吴老师！” 抓起吴远清的手，郑剑行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吴老师，你就当帮帮我。我们本家掌门这个位子传到我父亲这里都十七代了，要是在我这里被分家的人抢走了，我也没脸活了。” “你们家是武当还是少林都和我没有关係。” “吴老师别那么无情啊！那天你在警局录笔录的时候我看到你的八字了。你这个命真够可以的，阴年阴月阴日生，四面八方没有你不冲的，能活到二十八真是祖上积德了。今年你有大灾，就当是积德消业也好，吴老师我们乾脆就合作一把吧！” 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摸了摸被这个不知轻重的傢伙捏的生疼的地方，吴远清冷笑，“别说那么好听，不就是你这个业务不精的半吊子天师想要利用我的倒楣体质做什么掌门么？” 看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死硬态度，郑剑行叉着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这样下去还有学生会死掉哦！” “和我……什么？” 放下堵在耳朵上的手，吴远清总算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已经快要炸毛的男人。 “还会有学生死掉？” 皱起眉头，他正眼看着郑剑行。 “没错。你们学校里住着一个不怎么友好的东西……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受害的学生会越来越多。尤其是女生！” 郑剑行抱着双臂说道。 “为什么是女生？” “北边在五行里本来就属阴，住着那么多女孩子，不见半点阳气……而且我说过了，供养空壳子的娃娃会招惹路过的一些‘东西’。整个女生宿舍里都在供养假的古曼童，你说为什么是女生？” 郑剑行耸了耸肩膀答道。 “张娜娜不是被她养的‘古曼’害死的，而是被你说的那个‘东西’害死的么？” “没错，而且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这几天你看到的东西也是那个‘东西’弄出来的幻象。” 见他总算有了稍微的动摇，郑剑行急忙说道，“虽然古曼是假的，但是‘怨气’是真的？” “‘怨气’？” 听到这个经常在日本恐怖电影出现辞汇，吴远清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第十一章 “你知道‘长右’么？” “那个一出现就会发大水的猴子？” 迟疑了一会，吴远清不确定地问道。 “吴老师好厉害……连这个东西都知道啊。吴老师也研究过《山海经》么？” 这回轮到郑剑行惊讶了。 “东南四百五十里，曰长右之山，无草木，多水。有兽焉，其状如禺而四耳，其名长右，其音如吟，见则郡县大水……虽然你是一个半吊子天师加上半吊子员警，但是请不要侮辱我作为一名合格语文老师的国学素养。” 微微抬起下巴，吴远清哼了哼。 “不过，这个会引起水灾的猴子和张娜娜会有什么关係？” “长右和张娜娜没有关係，但是和那猴子的‘食物’就大有关係了。” “……香蕉？” 吴远清眼睛顿时瞪大。 “吴老师……您这是在发表幽默感么？” 单手扶额，终于有些瞭解吴远清思考回路的员警叹了口气解释道， “长右最喜欢的食物就是‘怨气’。还有‘恐惧’、‘嫉妒’、‘憎恶’之类的不满情绪。‘古曼’没有害死张娜娜，但是张娜娜却一直认为自己没有尽到照顾‘古曼’的责任而一直担心受怕。这种‘恐惧’的味道就像是鸡大腿的香味一样勾引出了本来就蛰伏在女生部里长右……张娜娜一死，学校里害怕的女生更多了，它的食物也就更加丰富，这样一来就成为了一个轮回。” “所以你才说之后受害的女生会更多……” 点了点头，吴远清思考了一会儿。 “但是这和我看到张娜娜又有什么关係？” “我说了，是‘怨气’。不要忘记，张娜娜是冤死的，她死了之后自然是怨气冲天。而且……你没有看昨天的天气预报么？” “昨天不是下雨了么？” “还是请您重新看一下全市的天气预报吧。” 不解地掏出手机，吴远清翻到了昨日的天气一栏。 “晴转多云……降水概率只有5%。” 明明是那么大的瓢泼大雨，怎么会这样？ “没错，全天全市都是晴天，只有我们北区——确切点说，只有你们学校附近才下了那么大的春雨。大雨是从晚自习之后开始下的，张娜娜也就是死在那个时候。” “长右出现的地方就会下雨……” “长右最近一段时间一定跟着张娜娜吞吃她的‘恐惧’。在张娜娜死之后，则变为吞吃她的‘怨气’。而你，则是她的下一个目标！” “我？” 吴远清指了指自己。 “你八字轻，又属阴，比那些女孩子更加容易沾上‘脏东西’。在你发现张娜娜尸体的时候，长右就跟上了你。据我推测，你所看到的那些恐怖幻象，其实根本不是张娜娜的冤魂。” “不是张娜娜？” 想起这几天经常縈绕在自己周围的那句破败腐烂尸体的幻象，耳边仿佛又听见她用哀怨妖异的声音唤着自己吴远清胆子再大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不是张娜娜，那会是谁？” “张娜娜的‘怨气’已经被吃掉了，所以她根本不会缠着你。那些恐怖的景象，都是长右为了得到食物的‘恶作剧’。” 郑剑行说道。 “‘恶作剧’？” “是啊，少了张娜娜这个食物来源，正好你又出现了，还那么阴……咳，我是说，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在看到那么那么可怕的尸体，又被时不时地吓一吓的话，早就害怕的三魂七魄都少了一半吧，这就是‘长右’希望得到的效果。” “也就是说，那个妖怪想要吃我的‘恐惧’，所以製造了张娜娜阴魂不散的幻象。” 吴远清恍然大悟。 “但是我没有被吓到啊……或者说，没有吓的那么厉害。” “所以说吴老师不是‘一般人’啊……‘长右’遇到你也没辙了。” 我遇到你也没辙了。 郑警官的心在暗暗抽泣。 “所以它又找上了许俊雅。因为许俊雅是张娜娜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养过‘古曼’。所以它要吃许俊雅的‘恐惧’？” “宾果！” 郑剑行打了一记响指。 “不过那个女孩子可不像吴老师那么神经粗……我是说她没有您那么‘勇敢’，如果放任不管的话，真的会出大事。” “那么我应该怎么做呢？” 皱起眉头，吴远清歪着脖子问道，“装作害怕，把‘长右’吸引过来么？” “‘恐惧’的表情是装的出来的，‘恐惧’的心情是装不出来的……” 其实这位吴老师是“假冷淡”“真天真”吧？ 突然觉得对吴远清瞭解的程度上了一个层次，郑剑行由衷打怪升级后的成就感。 “我想要拜託远清你一件事情。” 听到这个厚脸皮的傢伙再一次大言不惭地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吴远清闷哼了一声，“讲。” “请你想办法让所有的女生都离开宿舍，方便我把它给抓出来。” 噁心兮兮地做出祈祷的姿势，郑剑行眨巴着眼哀求道。 “……” 深深地吸了口气，吴远清缓缓地站起，开始收拾桌子上的餐具。 “清远，刚才说了那么多，你怎么还是不愿意帮我呢？” “我一不是校长，二不是舍监，你让我怎么帮你？” 勃然大怒的某人一脚朝着欠揍的员警腿上踹去。 “你这算是袭警！” 第十二章 晚上九点半，女生宿舍楼下花丛中 “哇塞，这种夜里蹲在女生寝室下麵的事情，我有多久没有体验过了……青春啊，青春的感觉又回来了！” 搓着双手，郑剑行眉飞色舞地说道。 “是么，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有这种体验。托郑警官的福，这算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偷偷摸摸做贼的感觉。” 脑袋搭在膝盖上，吴远清瓮声瓮气地讽刺道。 “远清，我们是在从事着非常高尚的救人义举。请不要把自己当做小贼或者是偷看女生的变态好么，这里面的姑娘们都要靠着我们拯救呢！” 某个员警的正义感澎湃而汹涌。 “差不多时间了……九点半，应该所有的学生都回寝室了。” 不理会这个一头热的傢伙，看了看手錶上已经显示时间，吴远清缓缓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因为长期蹲着而皱巴巴的衣服。 朝郑剑行点了点头，吴远清一脸镇定地朝着底楼舍监所在的屋子走去。 舍监房是位于女生楼大厅靠右侧的一件小房间，正面朝外是一块硕大的透明玻璃，所有进出女生宿舍的人都在这里舍监大妈的监控中。 “汪老师……” 吴远清敲了敲玻璃，正托着脑袋打瞌睡的欧巴桑迷迷糊糊地朝他看来。 “啊呀这不是吴老师么，怎么这么晚了还来我们这里呢？” 在看清来人之后，满头都是烫发卷卷的大婶殷勤地走了出来。 “嗯……是这样的，我刚才在男生部散步的时候听到几个学生说……咳咳……” 不善于撒谎的老师顿了顿，咽了口口水想要缓解一下紧张情绪。好在他平日里就是面无表情所以倒是没有引起怀疑。 “他们说今天晚上大概九点半的时候会偷偷到这边来和女生约会。我估计现在应该就在路上了吧。” “什么！！” 欧巴桑充满怒气的尖叫几乎贯穿了吴远清的耳膜，那满头的卷卷几乎都要落下来了。 “哪个小兔崽子不好好念书居然打这个主意？吴老师您等着，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大婶那肥硕的身躯突然化作灵动轻巧的小燕子飞进了舍监房。不过一瞬间，大婶又飞一般地出现在了吴远清面前，不过手里多了一根擀麵杖。 “吴老师，走！我们一起去抓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颠着擀麵杖，大婶狞笑着说道，“不给他们点顏色瞧瞧，就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咕……” 被吓到的吴远清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那什么……我还是守在这里好了。” “为什么？” “啊……我在这里守着，防止楼上的丫头们偷跑啊。万一他们声东击西怎么办？” “吴老师不愧是做老师的，念过的书果然比较多。” 大婶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那么这里就拜託吴老师了。臭小子们……看我‘绝命霸王花’的厉害！大妈我在这里守了二十年的宿舍，从来没有一个男生可以跨进这里一步呢！” 说着，舍监大妈冷笑着，提着她的“兵器”朝外走去。 “‘绝命霸王花’……” 拍了拍胸口，吴远清觉得自己连苦笑的表情都欠奉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厢吴远清使出调虎离山之际将舍监骗了出去，与此同时，明明身为正牌员警但是在偷偷摸摸方面很有天赋的郑剑行“跐溜”一下溜进了女生宿舍大楼。 三兜两转来到走廊尽头的水房门后，郑剑行从怀里掏出一张制符，捏成一直纸鹤，对着它轻轻地吹了口气。 随着那空气的微微震动，纸鹤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慢慢舒展开来。 只见它的翅膀微微翕动，接着那纸质的脖子顿时挺立。 “去！” 随着郑剑行一声令下，纸鹤就像是离弦的箭一般，笔直朝着走廊上的自动火警装置冲了过去，在眼看就要撞上警报器的刹那，“轰”地一下，化成一个火球。 “叮呤呤呤呤！！” 警报器发出了刺耳的叫声。 “怎么了？” “干嘛那么吵啊！” 不明所以的女生们纷纷推开门走了出来。 未等她们发现哪里发生异样，那警报就像是串联了起来似地，一个接着一个响了起来。 “不好了！着火啦！” 捏着鼻子，郑剑行拿腔拿调地模仿着女生的叫声。 虽然那声音又粗又噁心，假到不行，但是在一片慌乱的警铃声中居然没有被人识破。 “遭了！真的是火灾警报，大家快逃啊！” 也不管是从哪里传来的呼叫，只见走廊里确实飘起了浓浓的烟雾，女孩们顿时慌乱了起来，也不管现在还是乍暖还寒的天气，就穿着单薄的睡衣朝着门外奔去。 “怎么了？怎么了？” 看到女生们如同计画般那样一个接一个跑出了寝室大楼，吴远清明知故问地迎了上去。 “吴老师！里面着火了！” 认出了眼前的人，惊魂不定的姑娘们立即将他围住。 “着火了？别怕别怕，快点去教务大楼那边通知值班的老师，千万不要惊慌。” 推开女生的包围，吴远清逆着人流朝里面走。 “吴老师里面危险啊，快点跟我们一起逃吧。” “是啊，吴老师怎么还走进去呢？” 女生们纷纷拉住他的衣服和胳膊，阻止他这个怎么看都不明智的行为。 “老师上去看看还有没有人在里面，万一有人睡着了没有来得及跑出来怎么办？” 吴远清拉开了她们的手，一脸焦急地说道。 “但是，真的太危险了老师！” 有些女生放开手，还有几个依然不依不挠。 “没事的，老师不会有危险。你们快去叫人来救火吧，眼看火势越来越大了！” 指了指从窗户里飘出愈发浓烈的烟雾，吴远清扯开女生的手，毅然决然地跑了进去。 第十三章 “咳咳咳……” 一进大楼，铺天盖地的烟雾就朝着吴远清的方向袭来。虽然火灾是假的，但是为了追求逼真效果，这些烟雾确实是实打实的。 捂着口鼻，吴远清眯着眼睛找到了楼梯，半闭着眼睛冲了上去。 一到四楼的楼梯尽头，就看到郑剑行站在拐角处，对他招了招手。 “用这个捂住嘴巴，我们一会儿进去。” 一块打湿的毛巾被递到吴远清面前，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吴远清默默地接过。 “怎么样，没有想到我这个人这么细心吧？” 郑剑行得瑟地挑了挑眉毛。 “哼……” 吴远清轻哼了一声，本来心中刚刚升起的稍许感动立即如同升腾的烟雾一般消散了。 “这是什么？” 指着门上画着的奇怪花纹，吴远清低声问道。 “咒符。” 指了指放在地上的朱砂和笔，郑剑行笑道，“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长右一直呆在里面，等到晚上他会偷偷跑出来做各种恶作剧，然后吸食女生们的负面情绪。现在我把它封在里面，外头则是那些女生因为火灾而散发出的恐怖的‘味道’……” “所以现在的长右就像明明闻得到香味，却吃不到垃圾速食的小朋友一样，焦躁易怒吧。” “没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从怀里摸出一条金色的绳子，郑剑行笑道，“现在，就让我们把这只饥饿的猴子‘绳之以法’！” 说着，他猛地抬脚，对着404寝室的大门用力一踹。 “吱！” 走廊里路灯的光芒一下子照进了不点灯的房间，房间中央，一只灰色的身影猛地回头，发出了刺耳的叫声。 “嚯！” 在看到里面蹲着的怪物的长相，吴远清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只在神话传说里出现的长右未免长的太丑了吧！ 披着一身斑驳的灰色毛皮，和成年男子差不多高度的身躯却骨瘦如柴，长长的指甲里满是泥垢，手中还握着一块饼乾的妖怪惊恐地望着门口出现的两个人。 和书中描写的一样，长右左右各长着两个耳朵。和身体差不多长度的尾巴高高地竖了起来。就像是被激怒的猴子一样，它瞪大了铜铃一般的双眼，长大嘴巴，露出了长长的獠牙。 吴远清只感到眼睛一花，就看到本来还蹲在地上的长右“腾”地跃起，身处锐利的指甲咆哮着朝他扑来。 看来长右也看出了和郑剑行这个半吊子天师比起来，吴远清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过是个普通人了。 “有本事别找软柿子捏！” 一个箭步横移到吴远清的面前，郑剑行右手一扬，一叠黄表纸“呼啦啦”地散落开来。 “赦！” 黄表纸飞到半空中，顿时化作无数只纸鹤，带着一团团的火焰朝着长右飞去。 “嗷！” 被烧到皮毛的长右哀嚎一声，一个后空翻跳到了窗户边。 “快，它想要翻窗出去！” 吴远清着急地拍着郑剑行的肩膀。 “放心吧，它要是能逃早就逃了，还等我们出现么？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郑剑行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寝室的玻璃窗户外面，密密麻麻地有一大群黄色的纸鹤正在窗外扑棱着，一个个都挥动着翅膀想要往窗户这边飞来，简直就像是蝗虫一般地密密麻麻，看的吴远清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今年开年第一单——我的业绩全靠你了！” 挥手拋出绳子，郑剑行双手结印，全神贯注地开始施法。 那被拋到半空中的金色绳子突然发出了五色光芒，长右似乎也知道这玩意的厉害，尖叫地狂化起来。 本一个人的身躯猛地放大了两倍有馀，高度几乎顶到了宿舍的天花板。不止身形陡然巨变，身为水性的妖怪对着围绕在自己身边好似苍蝇一般不停飞转的纸鹤们也一改刚才的惧怕，长大血盆大口，带着腥味的口涎从喉管中直喷而出。 被水柱击到的纸鹤挣扎地扑棱了几下，飘飘忽忽地坠到地上散开，重又恢復成一张写了符的黄纸。 “喂！你怎么把这个傢伙惹毛了？” 见到形式大变，吴远清当机立断退到门后。 “急什么，老夫这就将它拿下！” 右手结成剑指，左手搭在右手的手腕上，男人一脸专注地盯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绳索。 随着他手指的舞动，那本来长不过一尺，只有手指粗细的绳子逐渐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粗，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成环装，将长右围在了正中。 “吱吱！” 被激怒的长右伸出爪子想要扯断绳索，不料到当它的爪子刚一触上绳索，就只见被触碰到的绳子发出一片耀眼的火花，将长右爪子上的皮毛烧焦了一片。 “吱吱！” 长右发出了几乎要震破耳膜的撕心尖叫，下一秒，本来只是围在他身边的绳索一下子急速缩小，紧紧地贴到了长右的腰际。 “吱吱！！吱吱吱！” 皮毛直接接触到了发着火光的金绳，伴随着“兹”的一声，顿时一阵烤焦的味道传出，长右痛的当下趴在地上打起滚来。 “捉住它了！” 第十四章 吴远清兴奋地抬头。 “别急，还不到时候！” 郑剑行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而是再接再厉地驱动着绳子。 “吱吱吱吱！” 那绳子越缩越紧，简直就像要嵌进长右的皮肉一般。长右绝望地悲鸣着，佈满了红色血丝的眼睛里，瞳孔猛地往上一翻，几乎瞠目而出。 就在吴远清猜想郑剑行是不是打算要用这“仙绳”将长右拦腰勒断的时候，只看到一阵耀眼的白光从长右的身上发出。那白光就像是聚光灯一般直刺到人的瞳孔里，眼睛仿佛要被焯瞎了一般，吴远清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双手抱头蹲了下来。 “远清，没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吴远清感到有人在他的肩膀了轻轻地拍了几下。 “把刚才的毛巾给我。” 郑剑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吴远清感觉到那人伸手，从自己的手中拿出了之前给他的湿毛巾。接着，紧闭的眼皮感到一阵的清凉。 等待几秒鐘，在眼睛里那种炙热的灼烧感总算过去后，吴远清伸手拿下搭在眼睛上的湿巾，眨了好几下眼睛，终于缓缓地睁眼。 “长右呢……” 在看到一片狼藉的房间里空空荡荡不见刚才那个暴怒的远古猴子，只留下满地的食品垃圾袋，黄表纸和一片散发着异味的猴子口水。 “就在这里。” “啊，这个？！” 回过身，在看到郑剑行手里拎着的玩意后，吴远清惊讶地张大嘴。 一只不过巴掌大的浑身黑漆漆烧焦毛皮的小猴子，腰里系着一根金色的“腰带”，睁着仿佛如同黑曜石一般黑色明亮的大眼睛。只见它一脸委屈地耷拉着脑袋，脖颈后的皮毛被郑剑行拎着，像是腊肠一样掛着。 “呜呜呜……” 长右发出了如同婴儿一般可怜兮兮的叫声，四只小耳朵往后紧紧地贴在脑袋上。 “这是长右？刚才那个大怪物？” 吴远清不可思议地问道，它怎么变得那么小？” “我的这根‘捆妖索’可大可小，只要妖怪碰上就会疼痛万分，不管多么厉害的妖怪都无法忍受。哪怕它是上古神兽也是一样。” 指了指长右腰间的金色“腰带”，郑剑行得意地说道。 “现在我让着‘捆腰索’就保持半尺的长度，为了不被烧到，它自然要变成这般大小。” “呜呜呜……” 小猴子发出一阵哀鸣。 “你……是打算杀了他么？” 指了指长右，吴远清心下有些不忍。 刚才那么噁心吓人的模样就算了，如今这副小模样，当真下不了手了。 “杀？杀了它我怎么证明自己‘业务精进’了。我这就把他带回我们天宫，让大家伙瞧瞧，我居然降服了上古就有的妖魔。” “这上古的妖魔也太容易对付了，三两下就被你收拾了……” 吴远清有些不屑道。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长右，我自然不是对手。但是如果换成你，一百多年没有好好吃一顿的话，你还有体力打架么？” 戳了戳小猴子瘦骨伶仃的身躯，郑剑行坏笑道。 “它不是以吃人的负面情绪为生么，怎么会空肚子？现代什么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黑暗情绪。” 吴远清不明地说道。 “你知道长右的原型有多大么？长右既是这妖怪的名字，也是山名。它本来的大小足足可以媲美一座小山，现在撑死变成一层楼的高度，你说它饿不饿？” 郑剑行比划道。 “吱吱……” 小猴子似乎也听懂了，不停地点头。 “为什么？” 吴远清惊讶不已——怎么到处是食物也会饿死？ “它虽然是个妖怪，但是也挑剔的很。长右以人的负面情绪为食物，却讨厌城市里的喧嚣和繁杂，这就是为什么在过去也只有乡村和小城才会出现长右出没故事的原因。但是你知道，这百年以来，人类城市化的进程有多么惊人。越来越多人搬进城里居住，城市变得前所未有的吵闹，长右的食物也越来越少。” “想要食物就必须接近讨厌的都市，但是一旦接近就被吵得止步不前。就像是美味的食物被放在玻璃橱里，看得到拿不到啊。” 郑剑行分析道。 “我们学校在市郊，比起城区确实安静不少，环境也不错……所以它已经在这里定居了很多年了？” 吴远清终于摸清了线索。 “是啊，但是这里学生所產生的负面情绪根本不够它吃的，所以居然饥不择食地开始吃人类的食物了。” 指了指地上散落的各种食品包装，郑剑行说道，“那些女孩子不是说他们养的‘古曼’会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吃掉她们供奉的食物么？哪里是什么‘古曼’吃的，都是这个傢伙吃的才对。” “原来是这样！” 吴远清恍然大悟。 “我之前不是问过你，你们学校有没有‘七夜怪谈’么？其实之所以‘七夜怪谈’这个说法会在各个学校里流行，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一般学校都会选择建设在郊外，甚至废弃的坟地周围，是为了用童子的阳气来镇压阴邪之气的缘故。白天的时候还好，但是晚上人少了，阳气不足，就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走动，久而久之就成为怪谈了。” “我本来以为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原来还是有些道理的……” 吴远清頷首。 “但是这个‘长右’害死张娜娜却是不争的事实……你打算怎么处置它？消灭它么？” “长右是上古神兽，现在虽然受制于我，但是我还真是没有办法决定……我是警察，只管得了人间的案件。这些精灵鬼怪的东西，我们也只能做到不让他们伤害更多人，而不能随意处置。要知道世界万物，生生不息，自有定理在其中，并非人力可以决定。一切等我回到天宫，再从长计议吧。” 郑剑行为难道。 “对了，你们快走！” 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吴远清推了推郑剑行。 “怎么了？” “刚才我骗那些女孩子们去找人来灭火，想在想必她们就要回来了，你们快走，不然我怎么解释！” 闻言，郑剑行也脸色大变，将迷你版的长右抱在怀中，单手拉开了窗户。 “那我这就走了，等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说着，纵身一跃。 “这里可是四楼啊！” 吴远清吓得急忙扑倒了窗边，却见到这个身形高大的汉子在空中几个腾跃，轻巧地落到了一边的绿化带里。 “这傢伙……其实才是真的猴精吧？” 趴在窗台上，看着他居然游刃有馀地回头朝自己挥了挥手手，吴远清喃喃自语道。 ———————— 用家里的电脑发，格式就对。。。 第十五章 今年对于广茂高中而言，绝对是个不同寻常的年份。 即将在七月迎来建校百年大典的师生们，在四月里首先迎来的是高二学生在校内人工湖溺亡的噩耗，接着又发生了女生宿舍楼着火的惨案。 已经因为学生的死亡案件而被媒体们弄的不堪其扰的学校当局，决定将火灾的事情悄悄压下，不再过分追究。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追究的，学校里哪学期不是三五不时地发生一次小小的火灾，不是这个人的电热毯着火了，就是那个人在寝室里用电饭煲煮小火锅走电了。基于这次没人员伤亡，学校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 唯一值得庆贺的喜讯就是——鉴于吴远清奋不顾身地跑进寝室救人的行为——当然了，没有人被他救出来那要另当别论，所以吴远清老师被全校通报表扬，给于年度优秀教职员工的奖励。 从校长的手里接过奖状的时候，吴远清平静的外表下……是满头的黑线。 “那傢伙，到底什么时候出现？不是说要合作什么的么……” 站在校园门口，吴远清自言自语地说道。 “吴老师，你说什么呢？” 王子东好奇地回过头。 “没事……” 吴远清一边嘟囔着，一边摇了摇头。 “啊……你看，那些女生们的头发上绑了什么东西？” 指着不断从校门外走入的女生们，王子东惊讶地说道。 “只要他们不披头散发，把头发染成乱七八糟的顏色，你管他们绑什么？” 话虽这么说着，眼睛却顺着王子东手指的方向望去。 “啊……是她们……” 一群姑娘们嘰嘰喳喳地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 “老师早。” 被一群豆蔻年华的少女们包围着可是说不出的无上享受，王子东乐的眉毛都要笑没了。 “这不是高二（三）班的班长么？” 看到被一种女生团团围住，就像是被眾星捧月一样受人瞩目的女生走到自己面前，王子东眼睛不由得一亮。 “王老师好，吴老师好！” 像是白天鹅一样的女生骄傲地朝着两人点了点头。 “听说班长在模拟测试里又得了第一名，你可是全年级学习的榜样啊……” 吴远清淡淡地说道。 难得看到吴远清会主动跟学生，尤其是女学生搭话，王子东惊奇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谢谢老师夸奖，我的目标是b大。” 女生不卑不亢地答道。 “头上的头饰也很漂亮……” 指了指班长头上扎着的透明发饰，吴远清笑道，“我看你们全班女生都扎了，不但如此，其他班级的女生也开始纷纷效仿。看来班长不止在学习方面是大家的榜样，在生活方面也是引领潮流呢。” “是啊，这个头饰是祈求高考运势的，我们全班都一起买了呢！” 站在班长身边的另外一个圆脸女生见到老师对这个东西感兴趣，急忙补充说道。 “多嘴！” 虽然被很多人挡着，吴远清还是注意到了站在圆脸女生身边的女学生踩了她一脚，示意她闭嘴。 与此同时，班长也飞快且凌厉地瞥了那个女生一眼…… “听说，许俊雅转学了？” 吴远清故意说道，一边观察着班长的脸色。 只见这个姑娘白净的脸上根本瞧不见半点波动，张开樱色的唇笑道，“是啊，好可惜，本来约好了一起上b大的呢……” “那还真是可惜了……” 看着她冷静的反应，吴远清觉得心一点点地凉了。 曾经是那么亲密的同窗……一起上课，一起谈论流行，一起经歷过最美好的岁月，在人生最没有烦恼的时刻，共同经歷青春时光的人啊。 因为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可以毫无愧疚感地拋之脑后了么？ “那么，我们先去上课了，老师再见！” 带领着一群情愿或不怎么情愿的“拥护者”，高傲的班长转身离开。 “哇……这姑娘以后一定会是‘社会精英’啊。明明只是学生，气场都要盖过我们老师了。” 王子东咋舌。 “如果所谓的‘社会精英’都是这个样子养成的话，我可以理解为什么现代社会那么可怕了……” 吴远清冷笑着低声说道。 是啊，或许比起只会按照本能活动的精怪么，有着无比复杂心思的人类才更加更怕吧…… 一阵微风颳过，带起一片落英飘散在地。 在你的身边，是不是隐藏着比精怪们更加恐怖的恶鬼呢？ 也许，他们不止在晚上出现呢…… 第十六章 “这次的旅行为期三天，请大家在此期间务必注意安全。不许打闹，不许骚扰村民，不许……” 一手拿着话筒，无视看着满车自顾自打闹，完全没有理会自己在说什么的学生们，吴远清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似得，拿着一张《安全出行手册》，将其从头到尾念了一遍。 “啊呀吴老师，这些孩子们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可以出来玩几天，你就不要嘮叨这些了吧！” 手里握着一罐洋芋片，王子东夸张地扑倒了他的身上。 “王老师，我记得你是这次旅行的‘安全负责人’，说这种话真的没有关係么？” 轻巧地一个侧身，躲过了王子东的熊抱，吴远清顺势夺过他手中的零食，朝嘴里丢了一片说道。 “吴老师，我们不是去山上下海，只不过去山脚下的小村庄学农，顺便旅行而已。有什么不安全的地方？说起来女生们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路呢，大家都很期待呢……” 搭着吴远清的肩膀，王子东演技浮夸地叹了口气。 “你以为校长和训导主任的智商为负么？居然还想要和女生们一起出来旅行？” 翻了个白眼，吴远清放下话筒，朝着最后一排的位置走去。 “哇，这里风景真不错！” “快给我拍照！” 一车子的男生们大约是平日里被束缚的太久，盼到了好不容易来到的旅行，男生从上车开始就一个个兴奋到不行，整座巴士都弥漫着欢乐的气氛。 将脑袋靠在玻璃窗上，看着窗外一排排不断后退的风景，吴远清闭起双眼，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神不寧。 从今天早上出发的时候开始，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不……或许是更早一些…… 本来这次配着学生出行的任务是轮不到他的，毕竟他只是一个语文老师，并没有担任任何班级班主任的职务。 担任这个高二（四）班的周老师在临行前接到了他老婆早產的消息，匆匆忙忙地向学校请了假，回家陪老婆生產去了。 学校也是临时授命，让吴远清顶了个“代理班主任”的名头，让他带着这群大男生出发了。 幸好学校也知道一个老师搞不定这些精力无限的小子们，所以除了班主任还分配另外一个老师前来协助，美其名曰“安全负责人”。 不过配给自己班级的这个“安全责任人”…… 无语地看着王子东和一帮小子们没上没下地打闹玩笑着，吴远清暗暗地叹了口气。 “老师，吴老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吴远清被一名学生推醒。 “啊，克洋同学……” “老师，我们到了哦。” 叫做周克洋的学生好笑地看着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的吴老师，此刻迷迷糊糊地睁开睡得有些微红的双眼，懵懵懂懂地伸手揉了揉眼睛。 在不慎把架在鼻樑上的眼镜掉落在胸前后，吴远清有些不好意思地重新把眼镜戴回鼻樑上，对着学生羞涩地笑了笑。 “到了么？我到前面去看看……” 说着，踉踉蹌蹌地爬了起来，往司机在的前方走去。 “没想到吴老师也挺可爱的么……” “喂，难不倒你想和男生搞基啊？” “去你的！我还师生恋咧！老子喜欢女人的！” 几个学生暗笑成一团。 车子已经在一条小路的岔口上，从车上看去，一片花木扶疏后，一座雕龙画凤的木质牌坊隐约可见。 “李大哥，现在就到了？我记得车程应该是四小时左右吧，现在是……” 掏出手机，吴远清看着上头的时间——二点？ 早上从学校出发时候是十点，本以为车程本来需要的时间再加上堵车的情况，大约会在两点半的时候到达，没想到反而提前了…… 记得刚开出学校的时候，路上还堵到不行，没想到自己只打了一个盹的功夫就到了。 “但是，我记得村门口应该不是这样的啊……这个牌坊，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那么旧，这才半年的功夫……” 司机望着马路前方的牌坊，有些奇怪地挠了挠头。 他们即将要去的这个村子，叫做“明璋村”，以盛產橘子而出名。 作为国际大都市的s市，附近的小村落随着城市化的进程而越来越少，明璋村就是为数不多的硕果仅存的自然村之一。 s市的所有高中，都有高一学军去部队军训，高二学农去农场做农活，以锻炼学生纪律性和意志力的传统，而这个明璋村是全市学生学农活动的一个主要基地。每年的春季和秋季，就会有对口的学校将高二的学生们分批送到这里体验农家生活。 作为一名常年走这条线路的老司机，李姓司机自己都记不清送了多少批学生来这里学农了。今年广茂高中的这一批，倒是开春来的头一批学生。 只是去年秋天，他送其他学校的学生来这里摘桔子的时候，明明记得村门口不是这个模样，车子也要开的更久些…… 虽然满脑子疑问，但是司机却也没有往深里想，只当是今天车况太好了，所以早到了而已。 “同学们下车吧，我们到了！” 随着吴远清的呼喊，早就憋在车上闷坏了的学生“呼啦啦”地从车上冲了下来，四散在巴士车周围。 “这里风景不错啊……” “怎么都没有村民来欢迎我们啊？” 男孩子们几个一群，有些开始拍照，有些则好奇地开始到处看了起来。 “百代孝慈山仰泰;万年支派水流东。” 抬起头，吴远清轻声地念着牌楼两侧的对联。 “千百年祖宗如在;亿万世子孙同荐。” 站在他的对面，王子东也跟着伸长脖子，一边看着另一侧牌楼的对联，一边念道。 “什么意思？” 不明所以地撇了撇嘴，看着对面傢伙一脸深思的样子，王子东走到吴远清的身边，指着牌坊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对？” 他知道吴远清对民俗传统方面有些研究，是而这般问道。 “这对联……一般村门口的对联多夸讚人杰地灵，或是这地方有什么出名的典故为多。像这样的对联，倒是在宗祠门口多见些。” “哇塞，不愧是语文老师，果然有素养！” 看到吴远清说的头头是道，王子东一脸的讚叹。 完全没有自己也是老师自觉的白痴模样，惹得吴远清侧目。 “大家看啊，这儿有口井！” ———————— 谢谢编辑的推荐~~ 第十七章 那边，一群学生们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物事似得，乌央乌央地群在一块，围成了个圈儿。 “什么东西，快让老师看看！” 王子东比他们更像小孩子，拉着吴远清挤了进去。 后者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他这次不止要照顾一车子的小孩子，还要加上一个超龄儿童。 “老师看啊，这是口井，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是啊是啊，之前只在电视里看到过。” “你说这井挖的多深啊，掉下去会死吧？” “我还说里面会爬出贞子呢。” 一群在城市里长大，只知道水是从自来水管里流出来的半大孩子们见到一口井，居然兴奋得什么劲似得个个，拿出手机“劈里啪啦”开始拍了起来。 吴远清哭笑不得地被挤到了井沿边，撑着围着井的栏杆也顺着大家朝下麵看了看。 这一看倒是让他不由得一愣。 “倒是口古井。” 看着水井斑驳的井壁和造型古朴的井栏、井眉，吴远清稍稍有些惊讶地说道。 “是古井么？但是我看这些都很新啊。” 指着明显很新的軲轆和井绳，王子东说道。 “虽然軲轆和井绳一看就是新换的，但是这井一定是古井没有错。你们看着这莲花造型的井眉，都不是现在的工艺。井水最怕被人弃用，一定要经常使用才能保持洁净和活力，我看这井一定用了多时，怕到是如今都在用着……说起来，这村子倒真算是个古村了。” 一串不熟悉的名词从吴远清的嘴里蹦出，这群只知道看个热闹的学生们连带王子东这个老师，都顿时佩服不已。 “哈哈，广茂高中的老师真是有眼力，这古井可是从宋代就有了，和我们村子可是同龄的。” 一个老者爽朗地笑着，从村子的方向走来，学生们见了，纷纷给他让路。 “你们两位一定是广茂高中的老师吧，我是村里专门负责学生学农的老金。” 那老者看着年纪差不多都有六十出头了，倒真是精神矍鑠的很，大步流星地走来，一把抓住吴远清的手，用力地上下摇着，“我在村门口等你们半天了，怎么你们把车子开到后门来了，这再往里面可就是我们宗族的祠堂了，外人可不能进去。” 听到他这么说，王子东想起刚才在牌坊下吴远清说的那番话，眼睛顿时睁大，一脸的敬佩。 “啊呀，这不是老金么，我还想着怎么每次你都会出来接我们，今天怎么没人来呢。” 司机李大哥见到老金就跟见到亲人似得，两人好一会寒暄。 “这不是村子这段时间在修路么，怎么你们没有看到大路上的指路牌？居然开到这里来了。倒真是歪打正着了。” 一道难以言喻的光芒在老金的眼中一闪而过。随即，他一脸笑意地指了指在右手边的一条小路。 “你们不是我们村里的人，不能在这里呆久。我们快进村里吧，从这里进去快些。” “金大叔，村里提供午饭么？我们都饿死了。” “是啊是啊，车上胡乱吃了些零食，现在都饿到不行了。” 没有等吴远清和王子东回答呢，男孩子们一拥而上，将老金簇拥着，往村里走去。 无奈地和王子东对视一眼，吴远清挪动脚步，也跟了上去。 “啊……你等会儿。” 刚走了两步，吴远清掏出相机，又转了回去。 来到井边，吴远清围着古井，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来回拍了个遍。最后，他意犹未尽地整个人贴在井栏边吗，对着黑黝黝的井水，又一阵猛拍。 “第一次看到吴老师对什么东西那么感兴趣……你那么喜欢古井么？” 站在一边，王子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一番举动，好笑地问道。 “嗯。有人说，我们江南的歷史和江南古井的歷史是一样长的。所以我一直都很喜欢研究各种古井。” 预览了几张刚才拍摄的照片的画质，吴远清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快跟上吧，那群小子看到没有老师在，还不知道要怎么无法无天呢。” 王子东说道。 将相机放进了随身的斜挎包里，吴远清扶了扶眼镜，转过身来。 “啊！” 脚下一个趔趄，吴远清只感到全身重心不稳，接着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往后倒栽了下去。 “小心啊！” 眼看吴远清要摔进井里，王子东惊慌地扑了过来。 只是还不等他抓住吴远清的肩膀，一道人影飞快地从一边窜了出来，一把搂住吴远清摇摇欲坠的身体。 “呼……” 避免了刚来村子就不幸落井的惨剧，吴远清长长地舒了口气。 “吴老师，好久不见啊。” 救人的“英雄”掰过吴远清的身子，低下头，对着他一本正经地笑道，“我这次可以算是‘英雄救美’了吧？” “郑警官？” 吴远清瞪大了双眼。 第十八章 “没想到这么巧，吴老师和郑警官居然认识啊，呵呵呵……来，喝酒，喝酒。” 饭桌边，老金举着酒杯，频频对的吴远清，王子东和郑剑行敬酒。 从刚才老金的口里吴远清得知，半个月前，为了参加“宣传安全下乡村”的活动，郑剑行从北区被临时借调到了镇上，在这里已经好几个礼拜了。 这个镇子有七八个像他们这样的村子散佈在周围，如果不是凑巧遇上了，那还真的挺难见面。 那又如何？现在通信那么发达，打个电话会死么？ 白了一眼对桌上的人，吴远清才不会承认自己在生气。 “不会喝酒……” 喝了口水，吴远清说道。 “执行公务，不能喝酒。” 瞥了一眼吴远清，郑剑行也拉下脸。 “下午还要带学生呢，喝醉了不行。” 王子东也笑着摆了摆手。 “呵呵……这样啊……” 举着酒杯的手尷尬地悬了半天，老金无奈，只得自己干了。 “那什么……这次来的学生怎么都是男孩？广茂高中是男校么？” 放下酒杯，老金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得说道。 “我们可是男女生宿舍都准备好了。” “不，我们广茂是男女合校，不过学生们不管在校内还是在校外，男女生都分来学习生活……之前我们都去其他市的农场学农，第一次到您这个村子，您不知道也正常。” 吴远清公事公办地说道。 “这些男孩子年轻气盛，如果他们在村里惹事，还请各位多包涵。还有，如果他们做了什么破坏村子东西或者规矩的事情，请务必要告诉我，我和王老师会管教他们的。” “嗯嗯，这群小子就是欠管教。” 王子东点头附和道。 郑剑行一声不吭地望着吴远清，嘴边露出一抹笑意。 “雷达”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又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呢？ “男孩好，男孩好……调皮也正常的很。半大小子，哪个不调皮，没什么，没什么……” 那老金倒是一个随和的人，笑的一脸灿烂，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起来。 吃完这顿来的稍微晚一点的午饭，吴远清和王子东一起忙碌了大半天，总算将这群精力旺盛的学生们分好了寝室和工作小组。 再三叮嘱他们不准打扰村民，不准看到牛羊就兴奋地上去骚扰，不准破坏农田……在宣佈了各种的“不准”“不准”以后，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四点。 好容易从各种琐事中抽身，拜託王子东将这群学生带到打穀场去准备晚上的篝火晚会，吴远清走到村口的小溪边，望着满眼的火烧云，长长地舒了口气。 乡村的黄昏是如此的美丽。 那火红、深紫、橘黄色的色彩就像是被花匠无意中打翻了的调色盘似得，在广阔的天际中铺开，渲染出一层层重重叠叠的壮阔画面。没有高楼大厦的阻挡，没有各种光污染和灰尘的侵扰，那让人感到目眩神迷的美丽就这么直接冲进人的眼底，直达人的心灵。 “真美……” 眯起眼，感受着初夏的暖风吗，带着清新的香味吹拂在脸上，吴远清感觉又回到了童年——那个总是在梦里出现的江南小村。粉色的围墙，狭窄的小巷，带着稻香的空气，和走几步就可以看到一个的古井。 “远清，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好不容易可以在没人的地方陶醉一会，偏偏有人就会那么煞风景地出现。 “好什么？我可不觉得遇到你会发生什么好事情。” 吴远清半真半假地笑道。 郑剑行一脸无辜地说道，“怎么就遇到我就没有好事情了？分明是遇到了我才能化险为夷啊。” “我不和你贫嘴。长右呢，长右如何了？” 看看四下无人，郑剑行将手伸进领口，摸索着从里面掏出一截红绳。 “什么东西？” 吴远清不解地问。 “你看啊！” 一块玉佩摊在郑剑行的手掌正中。 温润的白玉透着淡淡的光芒，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猴子刻画其上，栩栩如生。 未等吴远清观察明白，那玉佩仿佛是得了什么灵气一般，居然自发地竖了起来。紧接着，在吴远清的惊讶目光下，那玉佩上的小猴儿先是在玉石上小幅度地动了动腿脚，然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抖了抖一身雪白的皮毛，睁开足足占了一半脸大小的眼睛，轻轻地“吱”了一声。 “我的天……”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郑剑行弄出的“神跡”，但是这么近地观察却是第一次，吴远清惊的都合不拢嘴了。 “吱？” 那小猴子眨巴了两下大眼睛，伸手挠了挠头头上翘起的毛发。在看清楚吴远清的样子后，那小猴子眼睛猛地一亮。 只见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跃而起，一下子跳到了吴远清的肩膀上。 “吱吱吱~~” 仿佛见到了亲人似得，小猴子趴在吴远清的肩上，将头枕在他的脸旁，亲热地不行。 “这傢伙……喂，这几天天天喂你的人是谁啊，怎么不见你对我撒个娇？” 郑剑行被这个没良心的小傢伙气的不轻，跳脚地说道。 “哼！” 小猴子别过头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感觉到耳边那个毛茸茸的傢伙正揪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做什么，吴远清吓得动都不敢动，只好用眼神警告对着这个刚才还一脸哭丧，在看到他吃瘪的样子后，笑的放肆无比的傢伙。 “这不就是那个大胃王‘长右’么，怎么样？现在漂亮多了吧！” 笑着从对方的肩膀上将“吱吱”乱叫的小猴子一把抓了过来，郑剑行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长右？那个又丑又臭的大家伙？” 吴远清倒抽口气。 第十九章 “吱吱吱！” 听到吴远清居然这么评价自己，长右伤心地急叫，挣扎地扒着郑剑行的手臂“站”了起来，三百六十度的转了一圈。 “这算什么？” 吴远清这回真不明白了。 “你不是说它‘又丑又臭’么，它现在给你转一圈好好看看，看看它白不白，香不香呢。” 郑剑行忍俊不禁地笑道。 “这真是长右……居然变成这模样了。” 吴远清惊喜的不得了，从郑剑行的胳臂上小心翼翼地将长右抱了过来，左看右看，喜欢的不行。 “四个耳朵，真的是长右神兽！” 谁也不知道，这表面看似冷冰冰，总是波澜不惊的吴老师，最爱毛茸茸的小东西。学校里门卫室的那条看门狗阿黄被他喂的膘肥体壮，更不要提那些满学院跑的流浪猫了。 那长右抱着吴远清的胳臂，抬头看着，大大的眼睛眨啊眨地，使劲卖萌。 “你不是说把他带回你们天宫了么？它犯下大错，我以为之后都见不到它了呢。” “它是上古神兽，随天地而生。只要长右山存在一日，它便存在一日。我们天师也只是凡人，怎么能够决定神兽的赏罚。不过我们倒是和长右达成了协议……” “协议？” “没错。如今科技发达，和古代社会比起来，神仙也好，妖怪也罢，比过去难生存的多。我们天宫和长右达成协议，让长右常驻我们天宫，作为镇邪神兽，帮助我们剷除妖魔。而长右也可以从中得到好处，起码以后它的食物来源就无虞了。也算是一举两得。” “一来可以帮助天宫斩妖除魔，二来可以让长右不用饿着肚子在外头吓人也能吃到怨气，是么？” 吴远清了然地点了点头。 “是啊，多亏了他，现在我在天宫里的声誉真是一日千里，本来对我‘不务正业’跑去当员警的族叔们也多少给了点好脸色。” “那它现在吃饱了没有？如果吃饱了，怎么还是那么小呢？” 吴远清担心地问道。 “放心吧。你以为它之前在天宫里做什么啊，就是不停地吃怨气净化各种鬼宅、鬼器。现在它是我们天宫的‘镇宫之宝’……刚开始它胃口太大，我还特意找了做狱警的朋友，特意带着它去监狱里好好‘美餐’了几顿。” 郑剑行得意地说道。 “监狱？” “是啊，那可是全天下怨气最旺盛的地方了。自从这小东西去了几回之后，本市监狱的风气得到了良好的改善，大大降低了监狱的斗殴率，整体的风貌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它现在之所以是这么小的模样，也是为了方便携带啊，我总不见得牵着小山一样高的神兽走街串巷吧！你放心，它现在虽然没有百分吧回复神力，起码也回复了五成了。” 看他说的眉飞色舞，吴远清好笑地摸了摸长右顺滑的皮毛。 “嗯……还给你吧，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看看学生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依依不捨地将小猴子交还给了郑剑行，吴远清不舍地说道。 “别啊，我之前不是说了么，以后我们两也是合作关係了。就让它陪着你吧。” 郑剑行连连摇手。 “我不记得我答应你，我们要合作吧。更何况我只是个普通人，带着它，多奇怪……” 虽然不舍得小猴子离开自己，但是吴远清可不想自己为了一只猴子就把自己给卖了。 “那……那合作的事情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谈，不过你还是把它带在身边吧。你们学校那地方阴气太重了，你的体质又容易招那些玩意。有它在你身边，万一出事了，我会马上收到消息来帮你。” 看了看怀里依偎着他一脸依赖模样的长右，又看着满脸真诚的郑剑行，吴远清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好吧……我可以帮你照顾它。至于合作的事情，再谈吧。” 拎起长右的爪子，对着傻笑的郑剑行做了一个“拜拜”的姿势，吴远清转身就要离开。 “啊，对了！” “什么？” 吴远清转过身子。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我是说，这个村子，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乾净的东西？” “郑天师，现在太阳都没有下山，我才刚来而已，能看到什么东西，你真的当我是雷达啊？” 吴远清愤愤道。 “没事当然最好了……” 郑剑行悻悻笑道。 恶恶地白了他一眼，吴远清抱着长右往村里走去。 —————————— 要说起广茂高中名字的来歷 恩，是我最喜欢的滷味店的名字。。。水晶凤爪是一绝啊 第二十章 窝在吴远清的怀里，长右伸出脑袋好奇地四下探望着。 “长右，一会儿到了村子里还是变回玉佩的样子吧，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拍了拍它毛茸茸的脑袋，吴远清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一群儿童吩咐道。 长右心领神会，随着一道白光一闪，变回了玉佩的形状，乖乖地落在吴远清的掌心。 “大哥哥！！” 三四个小童围了上来，好奇地在吴远清身边看来看去。 “大哥哥，猴子呢？我刚才远远地看着你手上抱着只白色的小猴子！” 一个大约六七岁的男孩围着吴远清转了两圈，还是没有见到小猴子的身影，着急地拉了拉吴远清的裤脚。 “哪里来的小猴子，明明是一道白光，你是眼花了！” “我爷爷说，只有变成老头子才会眼花，我又不是老头子，怎么眼花呢？” “你就是眼花了，和我爷爷一样。” 另一个略大些的男孩在一旁大声地叫着，“哥哥哥哥，我说的对不对？” “才不是，是小猴子！” “大笨蛋，是白光！” 以这两个孩子为首的一群孩子们嘰嘰喳喳地吵了起来，吴远清终于明白了比起这些学龄前儿童，自己那些十七八岁的学生的杀伤力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你们都看错了，没有小猴子，也没有白光……是我的这块玉佩刚才对着阳光的反光罢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应该回家吃饭了，妈妈都要担心了吧？” 吴远清摊开手掌让他们看了看。 “哎……真没意思。” 孩子们试了兴趣，纷纷作鸟兽散。 “哥哥，真的没有小猴子么？” 其他的孩子们都走了，仍有一个最小的孩子依然不死心，拉着吴远清的手，撒娇般地问道。这孩子眉清目秀，长的倒是极讨人喜欢。 吴远清平时为人正经，难得说谎，即使面对这稚嫩小童也不禁红了脸，“小妹妹，快点回家吧，你妈妈要担心了。” “我，我才不是妹妹的，我是男孩子！” 这孩子听他居然把自己认作女孩，急的直跳脚，“才不会有妹妹！都是男孩子，我们家都是男孩子！没有妹妹，也没有姐姐，都没有！” 见他居然急成这样，吴远清不禁莞尔，笑着抱起他说道，“好了好了，你是男孩子，现在跟我一起回去吧，不然你家里的人就要着急了。” “嗯……” 孩子乖乖地点了点头，末了，依然执着地说了一句，“是男孩子哦，不是妹妹，也不是姐姐。” “知道啦。” 吴远清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村子的打穀场被收拾了出来做篝火晚会的场地，学生们兴奋地准备着各种节目。 一直被困在学校里的这些莘莘学子们，一来到这片风景秀丽的乡村，就好像浑身的活力都被激发起来似得，各个都充满了干劲。 洗菜的洗菜，择菜的择菜，准备柴火的准备柴火，看上去倒真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不过这中间也有几个例外。 “周克洋，你怎么了？” 王子东和吴远清抱着一大堆木材，来到明显心不在焉的一名学生身边。 “周克洋，大家都在干活，就你在摸鱼哦。” 吴远清好笑地看着那个在车上叫醒自己的学生。 明明在车上还是生龙活虎的，怎么现在大家都兴奋了，他倒是焉掉了似得，没精打采的样子。 “不是啦老师，我就是觉得好没意思。难得可以不念书出来玩……啊，我是说出来学农。但是好不容易的篝火晚会，为什么还是要和男生一起，一个妹子都没有啊，一个都没有！” 周克洋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茄子。 “喂，臭小子，你不是早就知道女生是去别的农场学农的么，有什么好激动的。这里要是看得到女学生才有问题咧！” 抱着柴火，王子东踢了他小腿一脚。 “还不快去帮忙洗菜，没看到老师都快忙死了么。” “不是啦，我是说这个村子里居然一个女生都没有。连小妹妹都没有，都是大妈大婶，实在是太扫兴了……” 不满地哼了哼，周克洋扁着嘴巴拎起了装满各种蔬菜的篮子。 “是啊……来了半天了，确实只看到来帮厨的大婶而已……” 王子东同意地朝吴远清点了点头。 “说到底这里毕竟还是农村啊，乡下地方规矩多，女孩子说不定见不得外人呢。” 吴远清想了想说道。 想起刚才他送那个小童回家，一路上路过的民居也是各个家门紧闭，不见年轻女子进出，想必是这个村子的规多吧。 “对哦……虽然是二十一世纪了，不过有些地方思想还是很落后，说不定还有什么电视里放的浸猪笼的桥段呢！” 王子东恍然大悟说道，“那我们还是要好好告诫这些皮猴，不要到处乱走，也不能勾三搭四，万一触犯了人家村规，说不定会出大事。” “老师，没有人会想勾搭大婶的……啊，好痛！” 被敲了一个板栗，周克洋委屈地抱怨道。 “行了，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呢，快点走吧。” 吴远清无奈地催促道，一边迈开了脚步。 “不过……那么现代化的一个村子，居然还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孩子么？” 轻声地自言自语着，吴远清没有注意到长右化身成的小猴玉佩，在他胸前发出了一道淡淡的光芒。 “唔……好香……” 第二十一章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考试，考试后就变成大呆瓜~~~” 玩疯了的学生们拎着可乐瓶子满场疯跑着，唱起了被他们改编的荒腔走板的流行曲。 在学校里一直都保持着严肃姿态的吴老师也被他们感染了似得，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的热情岁月，也跟着他们跳起了兔子舞、土风舞。 更不要提总是没有个老师仪态的王子东了，这傢伙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套学生的制服，混到了学生堆里，跟他们称兄道弟起来了。 看着身边的人早已没一个正形的了，吴远清只得主动担当起了维持秩序的责任。 “吴老师，不玩了么？” 王子东拽掉头上被学生插上的狗尾巴草，走到吴远清身边。 “不玩了，王老师也别玩了，我看怎么好像少了几个学生？” 拨开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学生，吴远清疑惑地环顾四周。 “大哥哥，我刚才看到有几个小哥哥去河边玩水了。” 一边啃着鸡腿，一个小娃娃一边奶声奶气地说着。 “小兔崽子……没一刻消停的！” 放下乐可罐，王子东恶狠狠地说道，“我去把他们给拎回来！” 说着，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刚入村时候的那种怪异感觉又袭上了吴远清的心头。 “不会真的要出事吧……” 吴远清自言自语道。 “行了，你们也别玩了，明天还要早起锄地，除了值日生留下来收拾东西，其他人都回去吧。” 当机立断，吴远清宣佈篝火晚会就此结束。 “哎，这才完了多久……” “好扫兴哦！” 学生们一脸不甘愿地纷纷抱怨着。 “老师，不好了，周克洋一个人跑到井边去了，还说要看看井底下是什么样子！” 这边刚把学生们赶回寝室里，还没等喘口气，就有一个学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去井边？水井有什么好玩的，半夜三更去那里玩？” 吴远清无力地叹了口气，“算我拜託你们了，不要到处乱跑，毕竟这里不是学校，万一出事了老师很难做的！” 说道最后，吴远清用力地踏了踏地板。 看到一直都好脾气的吴远清突然发火，学生们都吓呆了。 “抱歉……你们先休息吧，一会儿王老师从河边回来，让他到水井边来找我。”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吴远清推了推眼镜，低下头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之后迈开大步朝着水井的方向跑去。 已经到了初夏时节，在被热岛气候控制下的城市里此刻一定是热的让人烦躁，但是在这个远离都市，一片绿树环抱的山中小村里却是一片清凉。 草业中蟋蟀和纺织娘有热热闹闹叫着，让人不由得觉得心旷神怡。 村子的小路上根本没有路灯，只有天上的月亮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间或有云彩飘过，将本来就不明亮的月光遮挡的时隐时现。 小径两旁的野草上掛满了经气温骤降而凝成的水珠，夜风吹进没有扣紧的衬衫领口，立马感觉一阵逼人的凉气。 被冷到的吴远清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扣上领口最上端的扣子，却无意中摸到了掛在脖子上的长右玉佩。 不知怎的，刚才那一阵让人背后发凉的冷气，居然突然消散了。 “那……那合作的事情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谈，不过你还是把它带在身边吧。你们学校那地方阴气太重了，你的体质又容易招那些玩意。有它在你身边，万一出事了，我会马上收到消息来帮你。” 之前郑剑行在把玉佩交托给自己的时候说的话一下子划过脑海。 吴远清顿时停下脚步。 长右可以吞吃掉怨气……所以刚才那股莫名的冷意不是单纯的天气关係，而是…… 一阵不祥的预感从脑海中浮出。 “啊啊啊！！！”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厉的惨叫声，方向正是他们进村子的牌坊处！ 古井那边……难道是周克洋出事了？ ----- 一个星期胖了10斤。。。我可是天天在跑步啊。。。 是被什么诅咒了么？ 第二十二章 “周同学！！！” 几乎是拼尽全身的力气跑到了牌坊下，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吴远清几乎脚软。 周克洋整个身体简直是倒栽葱似得悬掛在水井上，远远地只看到他一只脚硬撑在地上，另外一只脚已经吊在了半空中——没错，吊！ 如果不是他的脚腕勾住了缠在軲轆的绳子，而那根绳子恰好有一段被拴在井栏上，他早已经整个人都摔下去了。 “救命！救命啊，老师救我！！” 听到了身后吴远清的呼唤，本来周克洋挣扎的更加厉害了。 而此刻，那个看上去还算结实的井绳似乎要渐渐承受不了重力，居然一点点地开裂了。 “周克洋，不要动！千万不要乱动，老师来救你！” 吴远清急忙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 “老师抱住你了，我现在往后拖，你不要乱动，会栽下去的！” 吴远清用力地往下坐，双手紧紧围住周克洋的腰肢，想要通过这个办法把他拉起来。 本以为凭藉自己的体重完全可以将其拉上来，没想到一试之后却吃惊地发现，平时看起来瘦弱的男孩子居然那么沉，非但没有半点拉上来的感觉，反而自己都差点被带了进去。 “老师……老师，有东西在拉我，有东西在拉我下去啊！啊啊啊，鬼，是鬼，有鬼啊！” 周克洋的哀嚎在下一刻变了调，身体仿佛是在砧板上垂死的鯰鱼一般胡乱跳动，吴远清非但不能控制分毫，连带他自己也东摇西摆起来。 “周克洋，不用乱动啊！” 吴远清虽然拼尽全力用力下坠，却依然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也被渐渐带离地面，最终和周克洋一样被悬掛在井沿边上。 情急之下，吴远清挣扎地用脚勾住了井绳，抱着最后一搏的想法用力一拽。 “啪！” 终于，无法承受两个男人体重，井绳应声而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克洋的大叫盖过了绳子断裂的声音，灭顶之灾顷刻而来。 随着周克洋的翻覆，紧抱着他腰杆的吴远清也一起被带了下去。 惊慌地睁大眼睛，吴远清眼睁睁看着井口离自己越来越远。 往下一看，那幽幽的古井仿佛是一头嗜人的巨兽，黑洞洞的井水不见半点光亮。 黑暗，黑暗。 仿佛自己不是掉入了古井中，而是掉入了黑洞中似得。 刚才分明还忽隐忽现的月光此刻却一点都不见了，一进入井口，外头的世界就好像一下子隔绝了一般，眼前只有一片仿佛永无止境的黑暗世界。 吴远清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尖叫，因为这个黑洞连声音都吸走了！ 仿佛失去了视觉，吴远清只感到自己的身子正在急速下降，那种近似失重的感觉让他一阵阵地噁心。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坠入冰冷的井水中，被寒冷的井水包围。不知道为什么，张娜娜在学校的湖水中对着自己狞笑的一幕猛然浮现在吴远清的脑海。 大约是寒意渗人，又或者因为恐惧，吴远清感到自己的牙齿不停地打颤，而被他抱住的周克洋此刻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吓晕了。 感觉下放传来一阵阵凉气，心想应该便是井水了，吴远清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等待落入井水那一刻的到来。 然儿，想像中坠入冰水的感觉却迟迟没有出现…… 怎么了？ 不安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吴远清惴惴地睁开眼。 有光…… 不是月光，自然也不是路灯的光亮。 一道柔和的光芒从吴远清的领口处飘出。 淡淡的，仿佛夏日里萤火虫的微小光芒，从他半扣着的领子里微微地洩露出来。 只见玉佩就像是活起来一样，东扭扭西扭扭，一点点地从领口里“爬”了出来，那光芒也随着它的动作而越变越大。 等到玉佩整个都“跳”出领子，整个黑黝黝的水井内壁被照耀的宛如白昼。 而那光芒形成了一个光球，将吴远清的身体“包围”了起来，硬是让他在距离水面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下。 “长右！是你做的么，长右？” 吴远清惊喜地小声叫道。 “吱~~” 长右欢乐地回应道。 “我的天……” 环顾四周，在看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后，吴远清惊吓的倒吸一口冷气。 要说前一刻吴远清还在为黑暗而恐惧的话，那么在有了光芒的照耀之后，他现在倒是寧可回到刚才一片茫然无知的黑暗中了。 红色，照理说这种古井的井壁在岁月的剥蚀之下应该呈现灰绿色，但是目之所及，四周的井壁居然是一片红色，而且是被鲜血浸润多时的暗黑红色！ 鼓起勇气，吴远清往下一瞧。 红，那深不可测的井水居然也是一片红色，在光芒的照耀下，呈现出了一片血红！自己身下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口古井，而是十八层地狱里的血池！ 得得得…… 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连牙齿都不由自主地上下敲击着。如果不是手中的分量提醒他，现在自己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学生的话，如果不是那深入骨髓的职业道德在支撑着他的话，吴远清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乾脆选择晕过去比较好。 更可怕的还不止于此。 ------- 前几天都不能登录popo，吓死我了，我以为那啥啥了，被鱼羊吓得风声鹤唳了。。。 第二十三章 咕嚕…… 吴远清深深地咽了一下口水，用力地拖住周克洋的身体。 那红色的血水下麵浮浮沉沉的……怎么看都像是婴儿的尸体吧…… 一个褐色的头颅面朝下，和小小的身躯一起载沉载浮，看的吴远清一阵噁心。 这里井里居然有孩子的尸体，那么刚才自己在村里喝的水吃的各种食物…… 吴远清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感觉一阵的鸡皮疙瘩从手臂上氾滥开来，吴远清忍不住说道： “长右……可以把我弄上去么？可以的话就吱一声。” 吴远清觉得自己的声音抖的像是指甲划过黑板一样的难听。不过此刻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能安全回到陆地上才是最重要的。 “吱……” 玉佩里传来的可爱的答应声。 吴远清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一点点地，吴远清感到了托举着自己的光芒果然一点点地慢慢上升了，他激动地紧握住拳头，儘量不然自己发出太大的声响——要知道自己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失去意识的学生呢！要是这傢伙现在醒过来了，作为自己的老师要用什么理由来解释现在这种明显违反科学理论的现象？ 光芒托着吴远清和周克洋，匀速上升着，看着越来越近的井口，吴远清紧绷着的神经也渐渐地放松。 眼看着井口就在眼前，仿佛都能感觉到上头吹来的空气，吴远清兴奋地直起了身子。 “啊……” 就在这时，吴远清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珠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缩小了。 脚踝……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么？ 吴远清只觉得一个丝滑的，带着凉意的东西在不断地抓他的脚踝。 什么东西？水草么？ 不，他离水面那么远…… 他侧过头去，看着光滑的井壁，扭曲的苦笑——如果勾住自己脚踝的不是井壁上的杂草，那会是什么？ “哥哥，来玩啊……” 一声小小的，甚至带了几分娇俏的声音从井下传来。 “哥哥，陪我们玩啊，不要走啊！” 七八个小朋友的声音，夹杂着婴儿的哭声从下麵传来，吴远清感到那缠住自己脚踝的东西居然不止一个！ 他低下头，瞪大眼睛望着下麵恐怖的一幕—— 孩子，十几个……不！不止十几个孩子的裂开嘴正朝着他笑着。 他们中最大的不过才七八岁的样子，最小的……看着那大小根本没有满月。 这些孩子，一个叠着一个，将整个井底挤的满满当当，伸出他们的小手试图将吴远清拽下来。 只一瞥，吴远清便觉得胃里一片翻江倒海……这些赤裸的“鬼娃娃”们明显都是溺死的，头泡的发胀，胳膊和小腿一片青色，齐刷刷地仰着头，露出空洞的眼睛直直地朝着他望来。 “哥哥！哥哥！” “哥哥下来玩啊！” 鬼娃娃们咧着口，笑着叫着朝吴远清扑来，几个稍大的孩子居然沿着井壁，像壁虎一样地爬了上来。 “长右！” 闭上眼睛，吴远清绝望地吼着。 “远清，别怕！” 一道熟悉的男声从井口传来。跟着只见一道金光飞下进口，一直金色的纸鹤呼啸而来，不过瞬间居然变得大如鹏鸟，轻而易举地将吴远清整个托举了起来。 听到郑剑行的声音，吴远清激动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天神般降临的男人——虽然他没有脚蹬紫金靴、身披白麟甲、头戴扇云冠，只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警服，带着一顶也算是威严的警帽，但是此刻在吴远清的眼里，此时的郑剑行简直是浑身散发着金光，脚踏祥云而来的天兵天将。 “别怕，没事了！” 郑剑行深处双手抱住吴清源的肩膀，将他从井里抱了出来。 金色纸鹤互动翅膀，一身正气将小鬼们吓的急忙放手，一下子涌回了井底深处，恐惧的尖叫声起此彼伏，凄厉无比，在这深夜里听来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可怜的周克洋被吴远清无意识地扔到了地上，好在这时他意识全失，也没有痛觉。 瘫软地坐在地上，吴远清看着郑剑行帅气地掐指，念咒，手上的纸鹤一只接着一只绽放而出，鱼贯地朝着井下飞去。 一时间黑黝黝的水井泛起了大片大片的金光，凄厉的婴儿尖叫声也一点点地低了下去。 “稽首虚无无上道，慈悲救苦大慈尊。神光百亿照中昏，遍覆慈云濡法雨。 硤石溟泠无间狱，血湖血海血池盆。玉箓大赦诸罪魂，解脱沉沦万劫苦……” 郑剑行掐着剑指，手中念念有词，身后金光大作，难的的一本正经让吴远清看得恍神。 随着咒文告一段落，井下尖厉的叫声慢慢地偃旗息鼓。 还不等吴远清长舒一口气，突然一个黑影“蹭”地蹿了出来。 “呀……” 一个长不过二十公分，浑身青黑色皮肤，头被水泡的巨大的婴孩四肢着地趴在地上，抬头朝着他们狠狠地哈了一口气。 一股黑气带着扑鼻的臭味朝着吴远清扑面而来，未等他反应过来，长右一下跳到他的面前，大嘴一张，将那口黑气一口吞下。 “吱……” 摸了摸肚子，长右心满意足地得意大叫起来，那挑衅的模样分明是想要挑逗鬼婴“再接再厉”多吐两口阴气出来，供他美餐一顿。 ----------- 明天飞去外地出差整个礼拜，出差期间就拜託那个从来没有用过的自动发文功能了 第二十四章 “没想到这口井居然还化出了一个鬼婴王出来，这下麻烦了……” 郑剑行也被这突忽其来的变故弄的出其不意，不过当下立即掐起手决，随即念念有词起来。 一根让吴远清倍感怀念，让长右顿时精神紧张的身绳子从郑剑行的手中浮现了出来。 “捆妖锁！” “吱吱！” 见到熟悉的绳子，长右吓得乱叫一通，随即吴远清只感到白光一闪，原来是长右吓得变成了玉佩，重又回到了他的胸前。 “你怎么变回玉佩了？快去帮郑天师的忙收妖啊！” 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胸口，吴远清对着长右说道。 “吱！” 长右决绝地尖叫一声，然后再也没有发出声音，只一味的装死。 “看来‘捆妖锁’真把你吓得不轻，杯弓蛇影起来了。” 也自知现在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自己不能站在这里给郑剑行添乱。随即后退了好几步，乖乖远离战区。 “跟我玩，来跟我玩啊！” 那鬼婴却不识得捆妖锁的厉害，一边说着混沌不清的话，一边怪笑着朝郑剑行扑来。 它全身的皮肤都因为长期浸泡在水里而起了一层青白之色，却不知为何没有彻底腐烂成白骨，仍然有部分残存的筋肉搭连在骨头上，但是它移动起来，那烂掉的皮肉和骨头违和地互动起来，仿佛皮肉分离一般渗人的可怕。那披散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却露出了大的近乎要掉出来的眼珠，青白的眼珠配着嘎吱的叫声让人不觉头皮发麻。 “锁！” 眼前的情景与其说是恐怖，不如说是噁心。绕是身经百战的郑剑行也实在看不下去，随即驱动了捆妖锁想将它即刻降服。 “啊？” “哎？” 没曾想，连远古时期妖怪长右都可以驯服的捆妖锁此刻居然仿佛失了准头的箭矢一般，弯弯扭扭地在空中转了两圈，最后无功而返，重又跌落在郑剑行手里。 不禁郑剑行吃了一惊，连吴远清也跟着惊呼一声。 “哥哥，玩啊！咯咯！” 那鬼婴见到这一幕却咯咯笑了起来，一边笑着还一边拍着手，摇头晃到的样子，很让吴远清担心，它那个硕大的脑袋会不会就这么摇着摇着突然掉下来。 “郑剑行到底怎么回事，你的捆妖锁失灵了么？” “这……这鬼婴王看来还没有变成妖精，我的捆妖锁对她无能为力。” “你的那么多符纸呢，快拿出来降了她啊！” 吴远清着急叫道。 郑剑行惊慌道，“我来的匆忙，身上没有带多馀的降鬼咒符，只有些式神符纸，这下如何是好？” 突然，吴远清灵光一动，“既然是鬼婴……你试试看用对付孩子的方法对付它！” “吓？” 郑剑行望瞭望手里毫无动静的捆妖锁，又看了看步步逼近的鬼婴，不明所以地歪过头。 “咯咯……咯咯……” 那鬼婴八成是被郑剑行痴痴呆呆的样子逗着了，伸长脖子脖子咯咯大笑起来，那黑洞洞的嘴里也不见舌头，不知它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 “纸鹤，你的纸鹤呢？还有式神符纸么，快点叠些东西出来！” 吴远清指手画脚地说道。 “啊……” 虽然对这个主意挺无语的，不过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郑剑行掏出两只已经折好的金色纸鹤，念起咒语。 “咯咯，鸟！小鸟！” 见到两只金光闪闪的纸鹤，鬼婴的注意力果然立即被吸引了过去，随着上下翻飞的两只纸鹤爬行了一段之后，拍着手笑了起来。若不是那笑声仿佛在锯烂木头，加之这鬼婴的外形着实恐怖，还真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儿童。 “快折纸，你还会折些什么？” 趁着鬼婴不在看着他们，吴远清几步跑到了郑剑行身边。 “啊？我只会折纸鹤还有……还有人形，可以做附身的小人。” “你就不能折些孩子喜欢的东西么？” 吴远清咬牙切齿道。 “我又不是幼稚园老师，要学会叠那些东西做什么？” 郑剑行为难地说道——这年头，没规定员警、道士一定要会做手工吧？ “快点拿来我折！” 不等郑剑行再废话，吴远清从他的手中抢过一打黄色的符纸。 不一会儿，经过他的一双巧手，几只纸制的青蛙、猴子接二连三地呈现出来，各个都栩栩如生，看的郑剑行叹为观止。 “吴老师，我觉得你以后可以考虑到各大天宫开班授课，这些式神的样子一定会引领道家新潮流的。” 郑剑行由衷佩服地说道。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么？还不快用这些收服那个鬼婴。” 现在这时候这个傢伙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不知道全是神经大条还是艺高人胆大，吴远清忍不住朝他瞪了一眼。 “嘿嘿，远清你真的不考虑做我的搭档么？我觉得我们会很合得来。” 不意外地收到对方的白眼后，郑剑行随即恢復了一脸正经，一手托着各种折纸动物，一手掐诀。 “玉清敕素，大梵分灵。元罡流演，星珠冠周。急急如律令敕！” 随着最后一个“敕”字落地，那些个纸青蛙、纸猴子仿佛得了灵智似，突然“站”了起来，一步步地走到了鬼婴的身边。 “咯咯，好玩，好玩！” 本来只顾着抬头看两只纸鹤飞来飞去，没想到一低头又来了一群“新伙伴”，鬼婴开心的不行，又是蹬腿又是摇手。 ---------- 啦啦啦，我是预约发文~~ 第二十五章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算变成了鬼婴王，不过也只是这种智商而已么？” 郑剑行得意地笑了笑，吴远清远远地投去鄙视的一瞥——不知道刚才是谁被“小孩子”搞的完全乱了阵脚的。 “好，就趁现在！” 郑剑行这回可是成竹在胸，他掐着剑指做了一个起式，一道金光随着手指倾卸而出。只见那金光仿佛有了灵魂似的朝着纸猴和青蛙冲去。下一刻，本来还围着鬼婴绕圈的各色式神们突然动作一愣，接着变一下子围城一个圈，将鬼婴围在了正中。 “咯咯？” 鬼婴不明所以，只当它们是要陪自己玩，笑的前仰后合，下巴都几乎脱臼，眼珠都爆突了出来，掉在地上，咕嚕嚕地滚了几圈，看的吴远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玩~~玩~~” 它一边用手将掉出的眼珠塞了回去，一边伸手去抓面前的纸猴式神。 “急急如律令！” 就在鬼婴的手接触到式神的一刹那，郑剑行一声爆喝，式神变做了一团发出青色光芒的火焰。 “嘎！” 鬼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不停地挥动着手臂试图想要将火焰熄灭。 只是那火焰乃是充满了正气的道家之火，最克制阴邪之气。 在接触到鬼气的刹那火焰沿着鬼婴的胳膊一路蜿蜒向上，顿时将鬼婴整个包围了起来。下一刻，鬼婴变成了一团不断蠕动的青色鬼火。 “嘎嘎！” 鬼婴痛苦地大叫起来，本就瞪大的眼眶里充满红色的血丝，它翻倒在地，滚了几圈，似乎被完全激怒了。 郑剑行大喜，咒语也是越念越快。 “呀！” 只听得一声怒吼，那鬼婴一边发出凄厉的叫声，一边伸出利爪朝着郑剑行扑去。它的速度快如闪电，几下就躲开了式神们的围剿，宛如炮弹一般冲到了郑剑行的面前。 “小心啊！” 吴远清吓得不由自主尖叫起来。 “来得好！” 谁知郑剑行却完全一副“请君入瓮”的间散表情，好似早就预料到鬼婴暴走的一刻似得。 “等的就是现在！” 只见他伸出手腕，用手虚纸在手腕上轻轻一划，未等吴远清看明白，只见一簇鲜红的血液从郑剑行的手腕处澎涌而出。 “啊！” 那急速喷出的血液一接触到扑面而来的鬼婴，边化作团团烈火，鬼婴王来不及闪躲，迎面就遇上了扑来的火舌。 这鲜血化成的火焰与适才符纸化成的火焰相遇，那正气之火越烧越烈，任凭鬼婴王如何在地上翻腾挣扎都无济于事，才不过眨眼功夫就将鬼婴王烧的连灰都不剩，这才一点点熄灭了。 吴远清呆呆地望着这惊人的一幕，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郑剑行走到鬼婴王刚才燃烧的地方，蹲下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三滴鲜红的血液在焦黑的地面上一点点地显示了出来，郑剑行一手撑在地上，不知念了什么咒语，那三滴血飞升而起，眨眼间又重新回到了郑剑行的体内。 “这算什么……” 吴远清走到他身侧，一手拉起郑剑行的胳臂。 什么伤痕都没有，看不到半点血跡。 “那是什么？怎么血都不见了？” 吴远清不解地问道。 “这是我的看家法宝，里面是我炼化了十多年的正气，保命就靠它了。” 郑剑行指了指胳臂，“这是我的心头血，也是我的命门所在。真打起来这个秘密可是救命的东西。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告诉别人哦！” 说完，郑警官贱贱地眨了眨眼。 告诉我就可以么？ 吴远清一时语塞。 “哎，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早就说过把你当做我的拍档了，做拍档当然要‘生死相依’。喂，你不要现在还说什么没有答应过合作的事情哦。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你就逃不掉了，不然当心我翻脸。” 郑剑行笑哈哈地拍了拍吴远清的肩膀，吴远清无语地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自己也确实说不出拒绝的话了，毕竟不管愿不愿意，他都救了自己，还不止一次。 “才不过一个鬼婴王，你就需要祭出心头血，看来郑警官的手段也太少了。” 吴远清犹不甘心地吐槽道。 “哎……” 出乎他的意料，郑剑行听了之后，居然一改往常被他嘲讽后无所谓的表情，凝重地叹了口气。 “你说的没错，我父亲也说我小时候练功不精，一共只有三板斧：符纸、捆妖锁、心头血。用完了就是一筹莫展了，要是遇到个什么厉害的鬼怪，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抱歉……” 没想到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居然正中到了他的死穴，吴远清有些慌乱地说道。 “这也没办法……或许就跟族人说的一样，我真的不适合做道士吧。门下的弟子们随便哪个都比我优秀……” 吴远清眯起眼睛，看着男人落寞地井边的背影。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 吴远清走到他身边，磕磕绊绊地说道。 从某些方便来说，口舌其实异常笨重的老师真的不知道怎么好好安慰人。 “虽然你道术不佳，但是你是员警，比起常人更多了些接触那些不乾净东西的机会……如果好好把握，多加锻炼，一定会有成效的。” “嗯……这么看来，也是有些道理的。起码我见过的尸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按照比例来说，遇鬼的几率是比我那些师兄弟要大些。” 郑剑行点头笑道，“吴老师，多谢你的安慰了。” “哎呦，这下麵这么多孩子的尸体，看来法医有的忙了。” 郑剑行长叹一口气，拿起呼叫机开始召唤其他员警。 就在此时，长右化成了白猴的样子，一蹦三跳地冲到井口，扒着井栏朝下麵望瞭望。 “吱吱！” 它兴奋地叫着，张开大口做出一副饿虎扑羊的姿态。 第二十六章 “怎么，刚才老子差点被鬼婴王灭了，你都不出现，现在到想要吃掉那些孩子的怨灵么？” 郑剑行上前，阻止了它往下跳的举动。 “别闹，他们不是你可以吃的……你想害得他们不能投胎么。” 不顾长右吱吱喳喳的抗议，郑剑行拎着它后颈上的皮毛，一把将它扔进了吴远清的怀里。 抱着长右，吴远清摸了摸不停挣扎的猴子脑袋，走到郑剑行身边。 “这些婴儿都是哪里来的？我看起码有好几百具尸体。” “他们都是村里死去的孩子。” “村里的孩子？怎么会？” 吴远清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随即猛地抬头，指了指不远处的祠堂。 “难，难道……” “没错，她们都是被拋弃的女婴……十多年来，不，可能是上百年来，这个村里被拋弃的女婴都被扔到这口井里溺死。” 月光下，一个阴森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传来。 吴远清缓缓地回头，看着这个一身灰衣的男人—— “老金？” 吴远清难以置信地说道。 “不，我们应该叫他——金族长才对。” 郑剑行冷笑道。 月光下，金族长手里的刀子闪烁着渗人的光芒。 “乖乖地放下刀子，不然你的罪名可不只是谋害女婴那么简单了。” 举起手枪，郑剑行大声呵斥道。 十多辆警车将小村子团团包围，炫目的顶灯将刚才还一片沉静的村庄照的是灯火通明。 跟随者警车而来的则是无孔不入的各色媒体，记者们兴奋地穿梭在学生和村民之间，询问一切有新闻价值的内容。 “我也不是很清楚……” 周克洋摸了摸脑袋。 “反正，我就记得自己晕晕乎乎地走到井边，接着掉了下去……掉下去之前，我感觉听到我们吴老师的声音，然后，然后貌似我的腰被吴老师抱住了吧。” “那么后来呢周同学？” 一群记者将一排标着台标的话筒凑到他嘴边。 “后来我就晕了啊，等我醒过来就发现吴老师和那位警员已经把我救上来了，然后你们就出现了啊。” 周克洋懵懵懂懂地答道。 “所以周同学，你没有看到井底的婴儿尸体么？” “没有没有，我当时晕了什么都不知道。” 记者们齐齐地叹了一口气。 “啊！郑警官和吴老师在那边！” 不知道谁大叫一声，记者们就像是看到了鸡蛋的苍蝇，一窝蜂地赶了过去。 “吴老师，请问作为一名老师，当你在捨身忘记救助周同学的时候，你那一刹那在想什么？” “吴老师，能跟我们谈谈您作为一名普通人看到如此多婴儿尸体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想法么？” “郑警官，破获了如此一起巨大的集体谋杀婴儿案件，请问您有什么话要对观眾们说的么？” “郑警官，听说你们警队在这个村长潜伏了许久，是因为之前就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杀婴案件的关係么？” 一出村长办公室就被如此一群疯狂的记者包围，其中除了正经的新闻记者，居然间或还夹杂着几名娱乐记者，还有话筒上明显标着“都市灵异”节目标志的综艺记者，郑剑行和吴远清面面相覷。 “那个……其实我们这几个月一直都在追查几次妇女被拐案件。这次会在井底发现如此多的婴儿尸体，只能说两个案件当中有很多联系。” 知道这个单纯的老师可没有经验面对这些可以把人生吞活剥了的无冕之王们，郑剑行向前一步，将吴远清挡在了身后。 “郑警官能和我们具体说下么？” “从去年开始，我们警局陆续接到报警，周围省市有多名年龄到17到35岁左右的妇女被拐卖，经过一系列的调查，这些妇女最后被卖的地点就在我们s市附近的几个村庄，所以这段时间我们警队一直在附近的几个乡镇里面以‘宣传安全下乡村’的名义做调查。” 站在郑剑行的身后，看着男人宽厚的背影仿佛一座大山似得将自己挡在身后，看着他游刃有馀地面对着记者侃侃而谈，吴远清倒是有些理解那什么天宫的门人们的想法了——这个半吊子天师，或许真的比较适合当员警，不是么？ “那么大家都看到了，这个村里长期以来存在着重男轻女的习俗，女子不但不能进入祖坟和宗祠，甚至无法分的财產、田地和村里的各类分红。所以此地长期都有生了女婴之后杀婴的习俗，生下的女婴通常都被扔进这个被村民们称为‘瓦井’的古井当中。据说这个传统古已有之，不过最近因为村子面临拆迁分红，所以杀婴的风气愈演愈烈了。” 郑剑行皱眉说道。 吴远清抬头看了看远处村口牌匾上的大字—— 明璋村。 ------ 呵呵呵，我还是预约发文 第二十七章 “原来这口古井叫做‘瓦井’……寝床弄璋，寝地弄瓦……” 这些名字的喻意还真是一目了然。 还有那个被自己送回家的小朋友，明明才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却早早地知道了自己“没有妹妹，没有姐姐”。 虽然是小童的呀呀稚语，却道出了这个村里残酷的传统——这里是不会让女婴平安长大的！ “没有女人自然只能从外面买，这个村子里的媳妇们基本上全是从北方或者更远的地方通过各种手段，或者被骗、或者被卖弄来此地的，因为附近的村子根本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到他们这里。” “那些被拐卖的妇女们都没有尝试过逃脱或者报警么？明璋村毕竟距离s市只有那么近的距离。” 一个记者问到。 “被拐卖的妇女都会被严加看管，基本上能够在村里随意走动的女子都是已经生育了孩子，在这里生活多年，已经对逃跑绝望了的中老年妇女们。至于报警……我们很遗憾地说，村里的员警都是明璋村的村民，所以……” 一阵愤怒从吴远清的心底油然而生。 他记得很久之前自己也看过一部讲述拐卖妇女的电影，那个小山村里所有的人，包括员警，老师，小卖店的老闆…… 他们或许在平日里看来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但是对于被拐卖的女子，他们都只有一个态度——既然是“我们”村里的汉子花钱买来的，那么绝对不能让她们逃走。一个村，甚至一个乡镇的人联合起来对于解救被拐妇女的员警的新闻，也经常见诸报端。 “我们在这里潜伏了许久才打听到了些许蛛丝马跡……如果不是今天广茂高中的师生们在这里差点坠井，让我们发现了这口井里的女婴，我们警方都要束手无策了。” 郑剑行笑着摆了摆手，“更多的细节我们警局将会在后期召开发佈会具体透露，各位记者到时候可以和我们的对外窗口联络。” 说着，拉起吴远清的手，拨开眾人就往外走去。 “吴老师，吴老师不说几句么？听说刚才有村民看到祠堂水井的方向冒着金光，现在却什么都看不到了，吴老师那时候是清醒的吧，是不是看到什么灵异事件了呢？” 那些娱乐台和综艺节目的记者还是不死心地想要追问，被维持秩序的员警拦在了外面。 两人走到祠堂门口，平日里空空荡荡的祠堂週边此时一片人声沸腾。 水井那边，大批的法医和武警正在打捞婴儿的尸体。 祠堂门口，一群妇女哭哭啼啼地站成一团，接受警方的询问。 “我是十年前被拐卖到他们村子的。头三年生了两个女儿，一生下来就被金族长给带走了……可怜我都没有见过她们的样子，我可怜的女儿啊……” “呜呜……我的女儿……” 几个女人飞扑到井边，望着一堆早就辨认不出面目的婴儿尸骨放声大哭，场面之惨烈饶是久经大场面的铁血警员都忍不住纷纷转过头去。 还有的妇女则是围着员警描述自己悲惨遭遇，希望能够早日回家能与家人团聚。 实在看不下眼前这凄凉的一幕，吴远清按下心中悲愤，往打穀场走去。 “这村子有百年的歷史，那口井根据族长所说，从宋朝的时候就有了。这杀掉女婴的传统不知道已经流传了多少年了……这村子的人，从来都不怕报应么？” 看着头顶亙古不变的月亮，吴远清激动地问道。 “这些女婴生下之后就会被族长带走，扔进‘瓦井’。那‘瓦井’里充满了婴孩的怨气和戾气，本来早就应该反扑，报復村民。但是这村子的风水曾经被高人指点过。古井夹在祠堂和后面的牌坊之中，怨气被祠堂和牌坊所镇压，所以这么多年来平安无事。但是之前一段时间外面的公路修路，没有想到有一段路居然偏离了既定的路线开到了这里。” 郑剑行指了指公路的方向。 “一方面公路带进大量阳气，冲了阵法。金族长一定在想法设法补救。这村子里女人本来就少，他就等着来学农的女学生……” “什么？” 吴远清倒吸一口冷气。 “你是说……如果今天来的不是我带的男学生，而是女生部的老师带的女学生的话……今天晚上说不定连学生都要遭殃？” “没错。你以为周克洋今晚为什么会迷迷糊糊地走到井边？他既没有喝酒，又没有嗑药，怎么就完全失去了意识呢？那井口早就被金族长做了手脚，本意是想吸引童女子过去，作为‘人祭’，用童女子的纯阴之气抵消修错路口冲来的阳气……” “没想到另一方面阴差阳错，我带着一群都是童男子的学生们进了村子。那天我们进村的时候并不是‘偶遇’金族长，而是他正好在井口那边做手脚，但是接着却遇到了开错路进村的我们。” 吴远清恍然地点了点头，“难怪我那时候觉得奇怪，哪里有从后门来接人的道理，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那时候他一定方寸大乱，但是为了招待你们他一时也无法脱身。刚才他出现在井边一定是为了要将在井口做的手脚抹去，但是为时已晚……所以他也就只好乖乖认罪了。” “不过刚才真的好险，要不是有‘长右’帮我，我和周克洋说不定真的跌进井里，不是淹死也是被那些婴儿的怨气给弄死了。” 摸了摸胸口的长右玉佩，吴远清总算露出了一抹笑意。 “呵呵……是啊……” 郑剑行心虚地乾笑两声。 总不见得说自己这次又把他当做是引鬼的“雷达”，而长右就是用来自己的报信的吧…… “对了，刚才你为什么不乾脆让长右吃了那些‘怨气’呢？” “啊……小孩子生下来三魂六魄都没有完全，那些怨气里说不定就有她们的魂魄。要是被长右误食了，就没有办法去投胎转世了。” “没想到你这个人倒真是粗中有细。” 吴远清这回是彻底对他刮目相看了。 第一次听到他夸自己郑剑行心情大好。 “那是那是，之后我会安排我们天宫的人来此地打醮祈福，去掉这里趁机多年的煞气怨气，让这些孩子们早日投胎转世，也算是一件功德了。” 到时候还要让刚才那两个娱乐记者现场採访，这样才会让我们子守宫的名气更上一层楼，接着就是客源不断，财源滚滚！ 郑剑行两眼放光。 ---------- 终于回到上海了 这次出差之旅简直惊心动魄，自从工作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延误12个小时的飞机。。。 第二十八章 “吴老师！！” 就在他们两个一个人白日做梦，一个人心生佩服的时候，王子东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破坏了难得的和谐。 “吴老师可找到你了，我们快走！” 激动的王子东一把抓住吴远清的手，后者几次想要挣脱都不行。 “吴老师快点跟我回去吧，那群学生听说这里出事之后各个兴奋到不行，我一个人看不住他们，你快点跟我回去寝室那边。” “哎，你别拉我，别拉我，我自己会走……” 吴远清被他缠得不行，只得被他一路托着离去，走到郑剑行身边的时候，用手比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后者明白地点了点头。 “观眾朋友们，我现在在之前发生震惊全国的妇女拐卖案件和杀婴案件的现场给大家做现场报导，站在我身边的是本市着名天宫——子守宫的小道士，让我们来对这位道长做一个採访……” 吴远清伸手，拿过遥控器毫不犹豫地换台。 “哎！” “吴老师不要啦，我们都要看的！” 寝室里一阵鬼哭狼嚎，以王子东为首的一群年轻男老师纷纷怪叫起来。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都是些宣传怪力乱神的东西罢了，我们都是老师好么？” 乾脆关了电视，吴远清转身。 “王子东老师，请问你不用备课么？” “楚星老师，考卷不用批改么？” “卫凌老师，学生体检不用准备了么？” 一眾年轻的男老师们齐齐垂头，抗议无效。 吴远清瀟洒地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打开电脑，刚想着要准备明天上课的课件，随着一声“叮咚”的提示音，一份新到达的邮件从右下角弹出。 “郑警官？” 没想到他会发给自己邮件，吴远清好奇地点开。 邮件的内容是一段视频。 不过在点开播放器，看到里面内容的一刹那，饶是面瘫如吴远清也忍不住笑了。 “远清，我知道你没有空，所以我就没有叫上你。” 不算清晰的画面里，郑剑行一身盛大的道袍，佈满各种瑰丽炫目的刺绣，左襟青龙，右襟白虎，胸前更是满布日月星辰，看的人眼花繚乱，这一身好似乡下过年时请神大会时的行头，将他逗得笑的前仰后合。 不过更加违和的是，虽然他穿着一身一本正经的衣服，手里确没有拿着道家的法器，也不见平日里用惯的捆妖锁，倒是左手拿着一个毛茸茸的狗熊公仔，右手则是一套小女孩才喜欢的粉红色连衣裙，配着他一身仙风道骨的行头，但是有多让人发噱，就多让人发噱。 “呐，一会儿我和师兄弟就要开始为这些枉死的婴儿超度念经了，这些呢都是我自费掏腰包买的东西，就当送给这些小妹妹们最后的礼物吧。” 镜头里，郑剑行走到井边，指着一堆玩具和衣服说道。 “她们本该享受到父母的亲情，如宝似玉似得长大，却在刚出生不久就遭遇了灭顶之灾。这些小女孩们的怨气结成的鬼婴王已经被消灭，剩下的这些都是些可怜孩子的稍许遗念罢了。我现在为他们念经超度，希望她们可以脱离这古井的束缚，早日投胎转世，将来都做个好孩子，一生幸福平安吧。” 说着，他一手捻纸，点燃了成堆的玩具。 橙色的火焰很快将玩具和衣服们烧起，许是味道不是很好，镜头旁几个小道士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 郑剑行倒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似得，默默地看着火焰越烧越旺，越烧越高。 吴远清看着汗水从他的额头滑下，看着他走到一旁的祭台边，拿起法器，带领着一眾道士们开始做道场、念经。 记者们的闪关灯此起彼伏，或许在这些人的眼里，这一场法事不过又是一场本市的谈资罢了，本市的灵异节目又可以大火一把。 但是吴远清却知道，镜头里那个头戴偃月冠是多么地认真，怀着怎样端庄严肃的心情和博大善良的胸怀来面对这场法事。 或许，和这个半吊子员警，兼职天师合作，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双手放上键盘，吴远清微笑着按下“回復”按钮。 ——郑警官，期待与您的下一次合作。 轻快地按下发送键，吴远清抬头，望着窗外暮春的夕阳，淡淡一笑。 人生，本就应该充满挑战，不是么？ “吴老师，快出来啊！” 门外，王子东大呼小叫着。 “又怎么了？” 打开门，吴远清叹了口气问道。 “接着！” 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拋了过来，吴远清堪堪接住。 “红蛋？巧克力？还有奶糖！” 打开红色的锦缎包，吴远清惊喜地说道。 “周老师他老婆刚生啦，这些都是请我们同事们的，连校门口看大门的大叔都有一份。” 卫凌已经迫不及待地掏出巧克力吃了起来。 “他老婆一定生了儿子吧，在我们家那里啊，只有生了儿子才会送那么多的东西。” 卫凌边吃边说。 “谁跟你说是儿子的？你不知道么，周老师他们家之前已经生了三个儿子，家里都快赶上和尚庙了，他和他老婆日思夜想的就是生个贴心的小棉袄。这回总算得偿所愿了。” 王子东得意地说道。 “再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啊，是不是啊吴老师？” “嗯！” 往嘴里丢了一颗甜甜的糖果，吴远清肯定地点了点头。 “生男生女都一样！” 第二十九章 轻轻地啜了一口咖啡，吴远清看了看低头看了下表，皱了皱眉头。 在他的记忆里，表姐是从来不迟到的。 他掏出电话，刚想要拨号。这时，咖啡厅的门被人急冲冲地撞开，吊在门口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 “抱歉，我迟到了。” 一个中年女子慌忙地坐到了吴远清的对面，“出来的时候遇到点事情，来晚了。” 女子抹了抹一头凌乱的额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么多年没见……表姐变化真大。” 放下手机，吴远清思虑了几秒，终于到了一个即不伤人，也不虚偽的形容词。 表姐愣了一下，低头惨澹一笑。 看着眼前这个普通到几乎在街上随处可见的寻常中年妇人，吴远清有些说不上的伤感。 吴远清自认不是一个追逐时髦的人，却也看得出对面女子身上的着装，在五六年前就不再流行了。 再看她不施粉黛的脸颊上那些深深浅浅的各种色斑，随意夹在头上的廉价塑胶发夹，表皮已经斑驳脱落的皮包，以及身上难以掩饰的劣质香水味，吴远清只觉得面前坐的是另外一个人。 过去的表姐，从来不是这样的。 过去的蒋白云，从小就是家族同辈里的佼佼者。 她是族里第一个考上全国名牌大学的女孩子，本科毕业后就得到了美国知名医学院的留学邀请。不要说十多年前，这在现在都是件让人翘起大拇指的事情。 吴远清记得每次家族的聚会，他美丽、自信、聪明的大表姐永远都是最最意气风发的一个。 那时候才十多岁的他，瘦瘦小小，念书也不是最出类拔萃的。 而蒋白云已经出落成一个骄傲美丽的少女，双十年华的她总是穿着时髦，打扮得体，意气风发地被长辈们夸奖着，被同辈们仰视着。 “要向大表姐学习。” 这句话吴远清不知道从小到大听过多少次。 一直到那一天…… 大表姐将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撕得粉碎，脸色惨白地跪在舅舅、舅妈面前。 她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大学助教老师。 留学梦破碎了，美国梦破碎了，表姐完美的人生也破碎了。 古板、严谨的家族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也不会接受一个从外地农村刚来没几年、没钱没房没车没地位的穷小子成为他们的女婿。 奈何蒋白云的身体有天生的缺陷，如果这次把孩子打掉可能会导致她终生都不能怀孕，这个没有得到任何人祝福的小生命，在十个月后不得不降生了下来。 一贯倔强的大表姐在生下孩子后不久，抱着刚出生的女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养育了她二十多年的家，和那个与他誓言今生与共的男人一起奔向了未知的未来。 从此，“大表姐”三个字成为了家族的一个禁忌。 逢年过节，家族的聚会上再也见不到总是带着优秀的女儿前来炫耀的舅舅妈妈，族里的姑姑婶婶们偶然提起她，也只会捂着嘴嘲笑。 大表姐就这样淡出了吴远清的视线，渐渐地被遗忘了。 直到三天前，负责校外环境执勤的他，在校门口遇见了一脸沧桑的表姐。 他的表姐啊，在记忆里穿着白纱裙在煦暖的阳光下，用纤纤玉手在黑白的琴键上飞舞的表姐，正点头哈腰地对着一群年纪远远小于她的少女们推销着小车上的各种小玩意。 她笑的谦卑，时光残酷地带走了少女独有的飞扬神采；她的背脊微微佝僂着，几乎可以想像生活的重担是如何压垮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 吴远清往蒋白云的方向缓缓走去。 看到检查监督校门卫生安全的老师出现，小贩们一哄而散。 “啊，老师，我这就走，您等会儿，我这就走。” 看到执勤的老师径直走到自己面前，蒋白云急忙想要推走小车。 看着表姐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那放着货物的小车子被她撞的摇摇晃晃，上面放着的一排各色肥皂和化妆品差点洒了一地。吓的吴远清一把抓住的她的胳膊。 “大表姐，是我，你别怕！” 他握着蒋白云胳膊，“是我，远清啊。” “你……远清？” 满脸惊慌的女人，用手指拨开散落在额前的刘海，满脸的茫然和失措。 第三十章 “没有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遇到表姐。” 吴远清低下头，看着桌面。 面对这样的表姐，他连一句“你最近过的好么”，都难以问出口。 “呵呵……远清倒是变得太多了。我记得你那时候瘦瘦小小的，也不爱说话，没想到现在居然长的这么高大，居然还做了老师。小姨妈和姨夫一定很为你高兴。” 蒋白云喝了口咖啡，有些凄凉地笑道，“咖啡啊……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喝过这么好的咖啡了。” 她落寞地笑了笑，“可惜了，当年我准备去美国的时候，妈妈还给我准备了一个咖啡壶呢，一次没有用到过。” “对了，他还好么？” 面对久违的亲人，一向毒舌的老师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不会说话了。 “他？” “就是，表姐夫啊……” 应该算表姐夫吧？虽然那时候没有办成婚礼。 吴远清心中暗道。 “啊……” 表姐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情愫，随即笑了笑，“是啊，他也就那个样子吧。” “那……孩子呢？我记得是个女孩儿吧？如今算算，也差不多十多岁了。” 吴远清斟酌着词语问道。 “啊，你说梓涵啊？她都十一岁了，说起来也该叫你一声表舅呢。” 提起女儿，蒋白云的眼中总算回復了几分神采。 “十一岁了，四年级了吧，孩子长的真快的，念书好么？啊……表姐是名牌大学的学生，表姐夫又是老师，她自然是出类拔萃的。” 吴远清衷心地说道。 “啊……难得遇到，表姐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你收下这个吧。” 像是急忙要转开话题似得，蒋白云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包装袋。 “这怎么好意思……” 吴远清有些局促地接过。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我自己做的一些手工皂，卖了做些营生……” “好香。” 打开包装，吴远清低头闻了闻。 “你不嫌弃就好。” 蒋白云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表姐还生意好么？” “说不上好不好的……一开始挺不容易的，在学校门口摆了半天也不见得有人来。后来有女生买回去用了，觉得确实对皮肤好，渐渐有了口碑，现在生意比以前好多了。” 蒋白云淡淡道。 “这样……表姐，最近和舅妈他们联系过了么？” 吴远清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啊……不早了，我要回家做饭了。梓涵他们都等着我回去呢。” 明显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蒋白云尷尬地笑了笑，随即拿起皮夹，“咖啡多少钱？” “表姐说什么呢？哪里有让女人付钱的道理。” 吴远清急忙阻止了她掏钱的动作，“对了表姐，你住在什么地方？下次我去探望一下一下他们啊。” “下次再说吧……” 蒋白云慌忙地收回手，转身飞快地离开。 “表姐！” 吴远清想要追上，奈何没有付账，服务生微笑着在门口拦下了他。 “那个……请不要跟任何人说你遇到了我的事情，我现在过的很好，不想要任何人来打扰我们一家三口。” 蒋白云回头对着吴远清鞠了躬，恳求地说道。 “表姐，表姐！” 吴远清站起来叫了好几声，只看到蒋白云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表姐她……一定过的很不好。” 他坐下，拿起放在一边卖相简陋的肥皂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道。 校外围墙下，一个身着休间风格的女孩手里提着一个精緻的包裹，时不时地探头张望。 微风吹起她的长发，年轻女孩儿的脸红润而富有弹性，一双大眼睛顾盼生姿，玲瓏有致的身材被得体的衣服所包裹着，惹得周围走过的少年们频频回头。 “哎，那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么，真漂亮！” “这不是高三（二）班的丁小惠么？本校校花啊！” “哇，女神耶！要是有这样的女朋友，真是爽死了！” 男孩子们兴奋的不行，在距离丁小惠不远的地方不停指指点点。 至于路过的几个女生，则是各种神情都有，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更有不屑一顾的。 于是，当吴远清提着从咖啡店里带回的饼乾走到校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美丽却富有戏剧性的一幕。 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呆在门口，既不出来又不进去，学校里出事了么？ 在某些方面缺根筋的老师显然搞错了重点。 “老师！” 看到吴远清的出现，丁小惠眼睛一亮，上前两步跑了过来。 “老师您好！” 看着眼前这个有点陌生的脸庞，吴远清有些尷尬地点了点头。 女生部那边他没有上过几节课，那些学生们除了负责他科目的课代表和几个班长，他还真的没有记住几个女生的名字。平时都是靠着校服上别着的名牌来认人的。 但是今天是週末，学生们难得不用穿校服都穿上了自己的便服来彰显个性，所以眼前这个脸蛋圆圆，身穿粉红色短裙的少女到底是谁——可怜的男老师表示自己真的想不起来啊。 “啊……这位同学，有什么事情么？” 吴远清客套地问道。 “老师……” 总是被人眾星捧月的女孩子明显没有想到吴远清居然完全认不出自己，被稍微打击到的少女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眼神。 “老师，我是丁小惠啊……老师，之前校庆的时候我们班级排演过梁祝，你忘记了么？” “梁祝……啊，你是高三的学生啊？丁小惠，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演‘祝英台’的女生么？我想起来了……” 吴远清只觉得自己冷汗直冒。 学校每年春天都会举办“话剧节”活动，每个班级都自排话剧参加比赛。今年吴远清就是负责高三（二）的排演活动。这个班级的学生非常有活力，一群女生排演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受到全校好评，饰演祝英台的丁小惠还赢得了“本年度广茂最佳女主角”的荣誉。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吴远清根本早就将之拋之脑后，如今突然有当初的学生来找他，一时间他也手足无措起来。 “那个……” 害羞地捏着手中包裹，丁小惠用眼角的馀光瞟了眼四周向他们投来各种眼神的人们，鼓起勇气说道，“老师，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 “啊？不可以哦！” 吴远清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为什么？” 活了那么大，估计还是第一次被男生如此直接的拒绝，丁小惠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学校有规定，男老师不可以单独和女学生接触。如果丁同学你有事情的话，你可以到我的办公室找我。” 吴远清一本正经地说道，“丁同学是在课业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么？其实你直接去负责女生部的女老师那里问比较方便，据我所知，女生部有好几个女老师也是住校的……哎？丁小惠同学你去哪儿？” “呆头鹅！你比梁山伯更加呆！” 随着一声娇吒，一个软软的东西砸到了吴远清的脸上，砸的他眼前一黑。 “搞什么啊？刚才还说要和我说话，现在就这么跑了？” 吴远清摸了摸鼻子，捡起滚在地上的包裹。包裹皮松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围巾？这是……天……” 看着眼前这个全手工织造的，带着两只偏偏飞舞蝴蝶纹样的围巾，吴远清后知后觉地仿佛明白些了什么。 “这叫什么事情……” 用包裹皮胡乱地将围巾包住，吴远清一手拎着包裹，一手拎着饼乾，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朝着男老师寝室奔去。 第三十一章 “子丑寅卯，甲乙丙丁……” “你在做什么啊？” 吴远清莫名其妙地望着眼前翻着白眼，掐着手指的男人。 “给你算命啊。” 郑剑行继续掐着手指。 “あいうえお、，abcdefg……” 郑剑行装模作样，演的愈发得意起来。 “你这是什么算命法？” “国际结合演算法。中西合併，博採眾长！” “我看你是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吴远清翻了一个白眼。 郑剑行奸笑道，“吴老师最近是走了桃花运了吧？哎呦，还是一朵嫩桃花呢，真是艳福不浅啊！梁山伯与祝英台，真是浪漫死了！” “连你都知道了？” 总之明白他闹些什么，吴远清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为自己倒了杯水。 “哎呦，正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我也不是故意要知道的，这不是刚走到你们学校门口就听到了么？说起来，你这个禁闭要关到什么时候？” 往吴远清的床上一坐，郑剑行好整以暇地问道。 “我也想知道啊。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之前他们班级排戏，我只是帮忙去照看一下而已。那个丁小惠却说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和她交往，我真是百口莫辩。我说我根本就没有记住那个丁小惠的名字你相信么？” “我相信，但是很明显学校高层不相信。” 胯下肩膀，吴远清满脸挫败，“我真是想不通了，丁小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自毁前途么？” “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么？我听说那个丁小惠可是校花，漂亮的不得了，你没有动心么？” 郑剑行促狭地眨了眨眼。 后者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哎，吴老师怎么说都是教语文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少女情怀总是诗’呢？难怪那个女生说你是呆头鹅，你真是蠢过梁山伯。” 郑剑行夸张地叫道。 “既然不能去上课，远清你不如跟我去我们子守宫看看，顺便再捉个鬼啊，驱个邪什么的。你的工资被学校停了，就来我们天宫赚点外快唄！” 郑剑行起劲地说道。 “说起来倒是真的有些事情要去做……你来的正好，帮我去查一个人吧。” 吴远清正经八百地说道。 “蒋白云，我的表姐，今年三十六岁，h市人，原来住在东区的，现在应该住在我们这里附近。” “你的表姐？好啊，包在我身上。” 郑剑行拍了拍胸脯，“晚上就能给你答復。” “我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但是却说不上来……我想来想去，还是想要去看看她现在住的地方，多多少少能帮得上忙的还是去帮一下。” 吴远清低下头，却没有看到郑剑行在听到他说“我觉得她有些不对劲”时候，双眼发光，几乎一跃而起的兴奋表情。 就像是走到哪里死到哪里的柯南一样，郑剑行对于吴远清的“灵异”体质也具有百分之二百的信心！ “对了，这个东西给你。” 吴远清打开柜子，从里面掏出两块肥皂，正是蒋白云那天送给他的手工皂。 “这什么啊？” 郑剑行不明所以对接过。 “好像是什么手工皂吧。就是我那个表姐送给我的。我的那几个学生跟我说，这种手工皂里没有放过添加剂和防腐剂，不能放很久。她送给我好多，我一个人用不完，你帮忙一起用吧。” “这种东西不都是小姑娘喜欢么，没想到我居然也有机会用。” 郑剑行好笑地颠了颠肥皂，笑眯眯地收进了怀里。 一手拿着从玩具店里淘到的超大玩具熊公仔，一手拿着手机看着记事簿里的地址，吴远清抬头看了看面前这几栋几乎称得上是“风雨飘摇”的建筑，有些不敢确定地再一次低头确认了一下地址。 “表姐……真的住在这种地方么？” 踏入一条窄的只容得下一个成年人通过的窄巷，幽暗的几乎可以忽略的路灯下飞快地掠过几只飞蛾。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说不上是泥泞还是油腻的地面上，不知道踩上了什么东西，吴远清吓得一个趔趄，一道黑影快速地从他身边蹿出。 “喵！” 不远处出来难听的猫叫声。 捂着胸口，吴远清回头望瞭望身后一片光明的大道和川流不息的车流，又转身看看面前这条黑暗的几乎像是通向地狱的窄巷，只觉得这一步之遥之间，居然相隔了两个世界。 本以为门面上那几栋不知道什么时候建城的“危楼”已经够让人咋舌的了，明想到更加让人跌破眼镜的还在后面。 穿过窄巷，倒真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这是这个村，怎么看都是荒村罢了。 几十间铁皮搭成的屋子连成一排，只在过去电影里看到的场景就像是穿越了几十年的时光被铺排到了这个小小的地界。电线和晾衣绳像是蜘蛛网一般横七竖八地交叉在头顶上，锅碗瓢盆和马桶痰盂一併摜在门口，各种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呛得吴远清倒退两步。 “小哥儿，面生哦，第一次来么？” 幽幽的一个烟圈从一个烟圈黝黑，脸色青白，嘴唇涂的跟刚吃了死孩子一样红的女人嘴里吐出，飘到了吴远清的面门。 “长的挺嫩的啊，姐姐算你便宜点好了？” 女人伸出瘦骨嶙峋的爪子，故作挑逗状地点了点吴远清的胸膛。 “大婶，麻烦这个地址在什么地方？” 没有察觉女人在听到自己被称为“大婶”时候，脸上涂的厚度超过0.5cm的粉底顿时开裂的情景，吴远清伸出手机，耐心地请教道。 “嘖！这不是‘小洋楼’么，往前走左拐就是了……难怪小哥看不上我啊，‘小洋楼’里那些婊子们狐媚的手段确实有一套。” 瘦女人故作风情地挑了挑眉毛，“小哥，那边的女人你要是嫌贵的话，还是来找姐姐吧，姐姐给你打个折。” “那就谢谢大婶了。” 吴远清笑笑，抱紧了怀里的熊仔玩具，在女人幽怨的眼神中快步走开。 第三十二章 “这就是小洋楼？” 将手机放进衣袋里，吴远清抬头望着眼前的这栋建筑。 这栋三层楼的“小洋房”就在一片铁皮房和滚地龙的包围中。之所以被叫做“小洋房”倒不是因为它真的是红墙绿瓦、美轮美奐，而是比起周围这些连“房子”都算不上的建筑，这栋起码还是用墙砌起来，可以遮风挡雨的小楼简直算是鹤立鸡群了。 踏入小楼，楼道里居然有路灯倒是让吴远清没有想到。 只是这粉红色的墙壁和从基本没有隔音效果的墙壁里传出的曖昧声响让男老师还是低下了头，收敛下心神，专心走路。 放下敲了一阵门却不见有人来答应，吴远清开始拨电话。 依然是没有人接听。 “不在家，也不接电话。这时候……就算是梓涵也应该放学了啊？” 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吴远清无奈地转身，准备离开。 “嘎吱……嘎吱……” 随着木地板被碾压的声响，一部小车出现在了楼道拐角处。 “表姐！” 认出是蒋白云做生意的小推车，吴远清惊奇地迎了上去。 “表姐，你总算回来了，我本来都打算回去了呢。” 看到吴远清的出现，蒋白云明显大吃一惊。 脚步一个趔趄，那小车一歪朝着隔壁房间的墙壁撞去，发出好大一记声响。 “作死啊！” 隔壁房间里本来“激烈”的战况停顿了一下，接着飆出了一大串不堪入耳的脏话。 听着这一个单词都没有重复的国骂和方言脏话合集，身为语文老师的吴远清表示如果哪天大学里开设经典骂人课程，他一定力荐这位女士上讲台。 “你，你怎么来了？” 蒋白云很明显已经对隔壁这位邻居的语言功力习以为常，拖回小车，她皱着眉，不安地看着吴远清。 “啊，我这不是想要看看外甥女么。你看，我还给她买了礼物。” 吴远清指了指怀里的狗熊公仔。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谁告诉你的？” 蒋白云警惕地问道。 “我有一个朋友是员警，我拜託他帮我查的地址。” “员警？” 蒋白云骤然抬头。 “你找员警来查我？” “哪里有那么严重，不过是让他帮忙找下你的住址罢了……你放心吧，我不会把我们见面的事情告诉舅舅和舅妈的。” 面对蒋白云稍稍激烈的反应，吴远清以为她是害怕自己将她的行踪洩露给其他家人知道。 “那个……表姐，不让我进去么？” 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吴远清指了指房门。 低着头，蒋白云面色阴沉地转过身子，打开房门。 门内的空气明显不怎么新鲜，甫一开门，一股老房子特有的霉味扑鼻而来。 蒋白云打开灯，也不管身后的吴远清，推着小车就往一间貌似是厨房的隔间里走去。 吴远清有些不自在地跟着走了进去，上下打量起了这件屋子。 出乎他的意料，这屋子小是小了点，但还算是乾净整齐。 一进门就是个小小的客厅，大约是因为没有窗户的关係，显得有些阴冷。客厅的右手边有两扇门，看起来应该是两间卧室，左手边就是蒋白云刚进去的厨房，再往左应该是盥洗室。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 将玩具熊公仔放在客厅那个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沙发上，吴远清看到地上铺着鲜艳的儿童地毯，一边散落着孩子用的彩色笔和彩色卡纸，还有些女孩子喜欢的玩具布偶，看来这些都是梓涵的玩具了。 “坐吧。” 蒋白云从厨房里出来，递给吴远清一个水杯。 “你……刚才遇到楼下的那个婊子了？” 蒋白云面带讥誚地说道。 “啊？” 吴远清一愣。 “下麵那个婊子，勾引你了吧。” 把杯子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蒋白云也坐了下来。 “啊，不过我没理她。” 吴远清尷尬地说道。 “没理就对了！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不要给别人可趁之机。” 拿起杯子，吴远清无言地喝了口水。 看来环境对人的影响果然太大了。 他本来以为就算是离开家，就算面对再恶劣的环境，但是从小的教养和被诗书浸润出来的涵养是不会变的。 但是可能时间和苦难的生活对人的影响要比他所认为的强烈的多。 起码，在今天之前，他是绝对想不到他那个从小都是彬彬有礼的大表姐有朝一日会把“婊子”这两个字用的如此熟练。 “那个，表姐……姐夫和梓涵呢？” 吴远清望瞭望卧室的方向问道。 “梓涵，她今天要上补习班，所以要晚点回来。至于你姐夫……估计又是在哪里欠了赌债，去躲债了吧。” “赌债？” 吴远清吃惊地瞪大眼，“怎么会？” “算了，不说了……就这样吧，我也习惯了。这么多年，我一个女人要养孩子，要养家，基本上是既当爹又当妈，你姐夫根本搭不上手。” 蒋白云捋了捋头发，笑的有些凄凉。 “时间晚了，表姐就不留你吃晚饭了。” 吴远清看了看掛在客厅里的鐘，不禁有些脸红——这时候到别人家拜访，不是摆明瞭来蹭饭么？ “那，那我就先告辞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梓涵吧。” 吴远清慌忙起身。 “以后别来了，如果你要见我，我们就约在外面。” 蒋白云叹了口气，“这里醃臜的很，不是你这种读书人该来的地方。” “表姐……” 吴远清如何看不出她眼中的凄凉。 曾经的天之骄女，如何能够忍受这种生活坏境，而且一过就是那么多年？ 又或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处境更加不堪？ “一会儿出去，不管外面那些婊子跟你说了什么，理都不要理她们，知道么？” 打开房门，蒋白云面色沉重地嘱咐道。 吴远清点了点头，心思沉重地踏上了归途。 第三十三章 “呦，小哥，这么快就出来了。” 吴远清走到楼外，正要往巷子口走去，远远地就听到了女人尖锐的笑声。 抬头，便看到刚才给她指路的女人，靠在一个肥胖男人的身上，真准备往一边的铁皮屋里走去。 “看来这‘小洋楼’里娘们的功夫也不怎么样啊，上去这么一会儿就下来了？” 她画着烟熏妆的眼睛眨了眨，捂着嘴装模作样地笑了起来，“还是小哥你那么逊，这一发也太快了吧？” 吴远清看着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朝她笑了笑缓缓地转身离开。 “喂，臭婊子你干什么呢，快点啊！” 男人捏了一把她的腰。 “催什么催，投胎啊！” 女人看着吴远清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搂着男人进屋去了。 三天了，吴远清的禁闭令依然没有撤销。 对男女之间的关係有着神经质般执着的广茂高中的高层们，即使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在女方始终不肯开口坦白事情原因的情况下，不得不让吴远清继续保持着停薪留职的状态。 “这些道貌岸然的傢伙们，全部都活在三百年前！别说你没和女生谈恋爱，真的谈了又怎么样？现在是清朝么？2012世界末日都过去了好么，他们的思想怎么还是那么陈旧啊？” 王子东不平道。 “行了，别说了，影响我备课。” 放下书本，吴远清按了按被他吵的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你都不用去上课了，还备什么课啊。” 王子东往嘴了扔了一粒话梅。 “这‘师生恋’的事情没有瞭解之前，那群老傢伙是不会让你去上课的。” 师生恋…… 要说师生恋，表姐和表姐夫才是真正爱的轰轰烈烈的师生恋。 但是又如何呢？ 曾经的芳华美丽和曾经的才气纵横，还不是被时间和金钱折磨的奄奄一息？ 吴远清不能理解蒋白云爱情的价值。 就像他无法理解丁小惠的举动。 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师生关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摸了摸胸前“长右”玉佩，吴远清居然觉得，或许所谓的怪力乱神都比女生的心思更加容易瞭解一些。 丁小惠那边迟迟不肯开口，蒋白云那边的事情也进行的不顺利。 自从那天之后，他几次尝试打电话给表姐，但是她的手机长期关机。 不是没有想过再去一次那间“小洋楼”，但是吴远清也担心自己万一逼得太紧，把表姐逼走，搬到其他地方去，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哇哦，这个刺激……” 王子东踢了踢吴远清的后背，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回头看电视。 “各位观眾，今天警方接到市民反映，在北区的x街道发现一具无名男尸，男子身高170公分，身着藏青色体恤衫，黑色裤子……” 男主播在镜头前侃侃而谈，身后是不停忙碌着的警方人员在黄线内奔来走去。 “这位警官，请问现在发现什么线索了么？” 看到里面出来一个人，主持人急忙将话筒递了过去。 “初步判断是他杀，进一步的情况需要法医进一步鉴定。” 被拦下的警官神色凝重，说了一句之后就匆匆而去。 “啊啊，这个人，吴老师，这个人不是那个郑警官么？” 王子东拉着吴远清的手，指着电视激动不已，“哇塞，吴老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认识的人上电视。” “他是我们这个区的员警，出了事情不在现场才是奇怪吧？” 电视已经放到了下一条新闻，吴远清皱着眉头，感觉有些不对劲。 虽然只是刚才在镜头上的惊鸿一瞥，但是为什么那个男尸的穿着他感觉有些熟悉，好似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是那个人！” 他猛地起身，吓得王子东差点从沙发上掉了下去。 警察局内 “你说你见过死者？是在什么时候？” 刚从案发地赶回警局，还没歇口气呢，郑剑行就收到了吴远清的电话，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说。本以为这个鬼神雷达又发现了什么神神怪怪的事情找自己商量，没有想到居然会和案情有关。 “啊……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可能见到过死者吧。” 他小心地斟酌着句子，“因为看到电视上描述的死者外形和衣服，觉得和我前几天见到的一个男人有点像。其实，我也不是很肯定我见到的那个人是不是死者……” “远清，你听我说，不要紧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这个案子有些棘手，我们暂时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就算不是很肯定也没有关係，你先说说看，没有关係的。” 他安慰地拍了拍吴远清的肩膀。 “两天前，我在y街区貌似见过那个男人。” 吴远清说道。 “y街区？那不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么？” 一旁的警官说道。 “那天我拿着郑警官给我的地址去找我表姐。在我表姐同一个社区的楼下遇到一个……额，‘性工作者’，她给我指了路。等我从表姐住的地方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那个男人……我觉得他的特徵和电视上描述的挺符合的。” 吴远清说道。 “没错，我是帮吴老师查过她表姐的地址，是在y街区没有错。” 郑剑行点了点头。 “嗯……吴老师，我们想请你去认一下尸体，不知道你现在方便么？” “好。” 吴远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三十四章 停尸房位于警局后面一栋小楼，吴远清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机会到这个地方来参观。 事实是自从认识这位郑警官之后，自己普通的人生愈发地“波澜壮阔”起来。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个这种互相羈绊的孽缘到底是谁影响了谁。 “里面味道可能不是很好闻，你到时候忍耐一下。” 将口罩递给吴远清，郑剑行关心地说道。 “唔……” 办理好了手续，两人在法医的陪同下走到了停尸房。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停尸房阴冷的坏境依然让吴远清吓了一跳。空气里无法掩饰的腐臭气味和福马林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熏的他差点干呕出来。 “没事吧？” 郑剑行扶着他的肩膀，关切地问道。 摇了摇头，吴远清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摇了摇。 “这里是停尸房，估计不怎么乾净。” 郑剑行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塞到他的手里。 “贴身放着。留着防身吧。” “我有长右啊，用不着这东西吧。” 吴远清看了看符纸。 “长右只会感应到鬼怪而已，这世间能害人的东西可不只有鬼怪。这符纸是保平安的，要是出了意外，多少可以抵挡一阵子。” 狐疑地看了他一样，吴远清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画符的水准怎样？我记得你那些纸鹤除了好看没什么用。” 被堵的一口气没接上来，郑剑行叹了口气道，“你放心用吧，天宫出品，必属精品，这是我父亲画的。” 将符纸叠好贴身放在衬衫胸前的口袋里，吴远清揉了揉发闷的胸口，走了进去。 “尸体的样子有些可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法医朝郑剑行点了点头，将白布从尸体身上撩开，露出了男人的脸。 “唔……” 虽然已经被法医提醒过，但是在见到男子尸体的一刻，吴远清还是忍不住地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捂着嘴，再一次跑到门口干呕了起来。 记忆中那个站在为他指路的妓女身后的男人，身形肥胖，虽然称不上是佈满了横肉，但是也绝不是刚才看到的那种样子——白布下麵，男人的身体呈现出诡异的乾瘪的状态，整个人就像是被削薄了一半。而他嘴巴张开，眼睛死不瞑目地睁着，表情停留在死前的那一刻——愤怒、恐惧使他的面容整个都扭曲到了极致。 “他，他是怎么死的？” 吴远清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身上有多处刀伤，初步判断是因为大出血而死亡。不过更加残忍的是……” 法医一把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死者被人非常有技巧地剖开……” 他拉开死者的腹腔。 “脂肪层被整块取走了。” “唔……” 吴远清和郑剑行同时捂住嘴。 “不仅如此，胳膊大腿，前胸后背，只要有脂肪层的地方都被取走了。你们要仔细看看么？” 法医抬头问道。 根本来不及回答，郑剑行拉着吴远清跑出了停尸间，两人在外面的花坛里大吐特吐起来。 “怎么样，还需要再看一眼么？” 法医在房间里头大声问道。 “不用了……是那个我见我的男人没错。” 吴远清无力地摆了摆手。 “这么确定？你刚才都没有仔细看啊。” 法医怀疑地问道。 “错不了，他的左脸颊下方有颗长毛的黑痣。就算他现在这个样子，那颗黑痣也不会磨灭的。” 吴远清闭着眼说道。 郑剑行和法医回头一望，果不其然男子的脸上有颗黑痣，正是在左脸上。 “看来没有错了……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走出停尸房所在的小楼，闻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吴远清总算大大地喘了口气。 “之前几次，不管是面对长右的原型，还是那个噁心的鬼婴王，都不见得你那么害怕，怎么今天不过见了个尸体，反应那么大呢？” 郑剑行拍了怕他的后背问道。 “长右也好，鬼婴王也好，我一早便知道他们是妖怪，不管多么可怖，心里也有准备……” 吴远清垂下眼瞼，“但是里面那个是人啊。前几天我还见过他，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能说能动……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化成了那么恐怖的一具干尸，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我怀疑这件事情不只是刑事案件那么简单……居然把人的脂肪层抽走，目的是什么？我听说国外曾有过这样的案例，说是炼製尸油製作美容化妆品。但是最后被证明是谣言了。难道会是出于什么宗教目的么？” 郑剑行满脸凝重。 “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作怪，敌暗我明，情况不妙。这段时间你还是先不要联系你那个表姐了，我怀疑她那边也有问题。” “表姐她只是个普通人。如果她住的那边真的有问题，我不能放着她不管。” 吴远清慌张道。 “你先别衝动，毕竟这个男人按你所说去y街区是为了嫖妓。万一你去通知你表姐，打草惊蛇了就不好了。” 郑剑行正在这边安慰，从另一边突然跑来一个员警，“郑警官，快点去一下前面吧。又发现了一具尸体男人的尸体！” 吴远清抬头，和郑剑行对视一眼——两人的眼里都是说不出的慌乱和凝重。 两具同样乾瘪的尸体并列排在一起，一群精干的警员们深色凝重。 所有的线索就像是一团乱麻，再加上两人匪夷所思的死相，让北区的员警们一时间都沉浸在愁云惨雾之中。 第三十五章 另一边，吴远清走出警局，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同样是一片翻腾。 虽然郑剑行让自己不要去打草惊蛇，但是住在那里的毕竟是自己的表姐。 不止表姐，还有表姐夫，还有梓涵……一想到那条黑暗的巷子和那里曖昧的欢爱声音，吴远清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就算那里没有发生杀人案件，也不是个适合小孩子居住的环境。 不，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表姐他们一家住在那种地方了。 之前他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他们的处境，必然是要接济一下的。 他虽然住在学校的寝室，但是自己在s市也是有一处產业的。只是那套公寓在市中心，离广茂高中实在太远所以一直空关着。一家三口住的话，虽然略显局促，但总好过在那种地方。 吴远清暗下打定主意，等明天就去联系表姐。杀人案件的事情暂且不提，只说让他们搬进自己的公寓，表姐应该会答应。 “远清……” 正在他暗自打算的时候，突然听到街那头有人唤他的名字。 “远清是你么？” 伴随着“吱嘎吱嘎”的推车声，路灯下，一个女人从暗处缓缓而来。 “表姐，你怎么在这里？” 吴远清惊讶地问道。 “在附近摆摊，远远地看到好像是你，就过来看看。” 蒋白云的脸色不是很好，在昏黄的路灯下看起来更是白到吓人。 “怎么你会在这里？” 蒋白云侧过头，望着他背后的警察局大门。 “啊……有一个朋友在附近做事，我过来看看他。没想到遇到表姐了真的好巧。” 吴远清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为了“认尸”而来，模模糊糊对一笔带过。 “呵呵……是你之前提过的‘员警’朋友吧。” 蒋白云似笑非笑地回望他。 黑色的瞳孔里却看不出半分笑意。 “嗯……” 含糊地答了一声，吴远清走近她的身边。 一股腥气的味道从蒋白云的身上传出。 吴远清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了？” 蒋白云低下脖子，闻了闻自己的味道。 “我身上有什么味道么？” 她有些神经质地问道。 “是啦，我现在住在那种骯脏的地方，过的那样的生活，身上自然有一种洗不掉的穷酸味道，是不是？” “表姐，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吴远清自责地低下头。 “哼……你不用自责，我早就知道我已经不是当年的蒋小姐了。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和你没有任何关係。” 蒋白云冷冷地说道。 “对了表姐，我正好要去找你。” 吴远清想着怎么在不伤害表姐自尊心的前提下让她们一家三口搬进自己的屋子。 “是么？我也正想要找表弟呢呢？” 蒋白云低下头，诡异地一笑。 “不如到我家里去坐坐吧。” 蒋白云抬头，伸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表姐给你做些吃的。” “呦，小哥又来了啊！” 甫一踏进小巷，那个精瘦精瘦的站街女又出现了。 依旧是艳俗到不堪的妆容，指尖上架着根香烟，靠在路灯边，对着吴远清吐了一口烟圈。 白色的烟圈飘飘而来，被蒋白云一手挥开。 “让开！他不是你可以招惹的！” “嘖，臭婊子，不是我可以招惹的，难道是你可以招惹的？” 女人讥笑着撩了撩头发。 “这里的人谁也别嫌弃谁不乾净，住在‘小洋楼’了不起？” “表姐！” 眼看蒋白云要和这女人起争执，吴远清急忙拉了拉蒋白云的胳臂，“走吧，别跟她计较了。” 蒋白云点了点头，回头给了女人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女人曖昧地小小，将未燃尽的香烟扔到地上，伸脚踩灭。 “进来吧。我给你去弄点吃的。” 和上次一样，蒋白云推着小车朝厨房走去，留下吴远清一个人坐在客厅。 坐在沙发上，吴远清摸了摸放在一边的狗熊公仔，笑着问道，“梓涵喜欢这个礼物么？” “喜欢啊，她喜欢的不得了，这几天天天抱着不肯放手呢。” 厨房里，蒋白云答道。 “她喜欢你这个舅舅，天天跟我说要见见你呢。” “我也想见见她啊，话说当年只知道她在你的肚子里，现在一眨眼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吧。怎么今天梓涵也要补课么？表姐夫还没有回来么？” 吴远清看着紧闭的卧室门问道。 “是啊，这几天梓涵晚上都要补课。你姐夫……谁知道他在哪儿呢。” 蒋白云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个盘子，里面装着的是些简单的饭菜，看顏色放了也不止一天了。 第三十六章 “吃吧，别嫌弃，表姐也只能请你吃这种东西了。” 蒋白云热情地说道。 “额……不嫌弃，不嫌弃” 吴远清拿起筷子，但是对着这些东西，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怎么？你不喜欢么？” 见他不动手，蒋白云倒是自己伸手抓了一块。 “表弟你没有过过苦日子吧。我告诉你，你要是几天不吃饭，就算是泔水也是香的。现在有饭有菜，你居然还挑剔么？” 蒋白云半是嘲笑地揶揄道。 “好吧……” 吴远清也只得勉强伸手从盘子里取出一块形状不明的肉块。 蒋白云一边啃着骨头，两只乌黑到诡异的眼珠子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夹起肉块，看着他放到嘴边…… 呵呵…… 女人勾起带着油渍的嘴角。 就在吴远清张开嘴，要将肉块送入嘴里的一刻。突然，他只感到胸前一阵异动，接着一声轻轻的笑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啊……” 看着凭空消失的肉块，不止吴远清，蒋白云也惊呆了。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肉呢？” 蒋白云猛地起身，一把抓住他拿着筷子的手。 吴远清只是刹那间地愣神，下一秒立即反应了过来——长右这个傢伙居然把肉块吃了！ 左手覆上胸口处的玉佩，果然感到那小东西一动一动的，吴远清只感到一阵头疼。 这傢伙平时从来都不这样，怎么今天居然在表姐面前发作？ 尷尬地将手从蒋白云手中抽离出来，不自然地笑道，“还能在哪里，一定是掉地上了，快点找找吧。” 说着，低下头装模作样地开始在地上找了起来。 “掉地上？” 看着吴远清的后脑勺，蒋白云的表情顿时扭曲了起来。 她刚才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表弟”一秒鐘，这个肉块分明是凭空消失的！ 她轻咬着指甲，上下打量着这个怎么看都是普通人的表弟，心中暗道这小子难道有什么古怪？ “啊，找不到啊表姐……” 吴远清抬起头，明知故问地说道，“表姐，你家是不是有老鼠啊，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呢？” “没关係，不吃肉，就喝口水吧。” 蒋白云即可恢復了正常的表情，将手边的水杯递了过去。 “好。” 看到表姐没有多计较，吴远清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没有多想，便接过水杯仰头喝下。 “啊……” 还不等他放下水杯，无边的黑暗就在大脑里蔓延开来。 手一软，杯子随即跌落在了地摊上，溅出一滩水渍。 水渍瞬间浸入红色的地毯里，看起来仿佛像多出了一滩黑色的鲜血一般。 “啪啪……” 朦朦胧胧中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拍打肉体的声音，接着就感到脸上一阵阵火辣的疼痛，眨了眨眼镜，吴远清忽忽悠悠地醒了过来。 “呦，小哥，总算醒了啊。” 一声熟悉的女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正是那小巷中的站街女子，正甩了甩刚才重重打了他好几巴掌的手，讥笑地说道。 “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吴远清发现自己居然被绑在一张粉红色的单人小床上，两手被高举过头，用粗制的尼龙绳紧紧地捆在两边的床柱上，两只脚也被牢牢捆在一起。他的身材虽然不算特别高大，但是躺在这种儿童床上却只能将双腿拖在地板上。 “表姐，你绑我做什么？” 他侧过头，焦急地看着站在站街女身侧的蒋白云。 “白云姐，你说，我们要不要告诉他，我们要做什么呢？” 站街女皮笑肉不笑地俯下身子，伸出涂着艳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吴远清的额头点了一下。 “啊呀，近看小哥更是俊俏呢！白白净净的，这脸真是嫩的很啊，姐姐我好羡慕。” 她轻轻地取下吴远清的眼镜，戴在自己的鼻樑上。 “金丝边的眼睛呢……白云姐，你知道么，我最喜欢他们这种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了。看起来书卷气十足，就像是个满腹诗书的小少爷，呵呵呵……” 下一刻，她一把将眼睛甩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下去。鞋跟还反復地碾压了几次，将镜片玻璃踩得粉碎。 “不过你们男人不管看起来多么斯文有礼，骨子里都是些衣冠禽兽，满肚子的坏水。表面越君子，里面越骯脏。” 她瞪大双眼，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本来就精瘦的脸庞此刻看起来无比狰狞，凹陷的眼眶里眼珠突出，似乎要用眼神将眼前躺在床上的男人撕得粉碎。 “表姐，表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放开我！” 他惊慌地蒋白云求救，却发现表姐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吴远清心里一凉，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升起。 刚才，他是喝了表姐递给他的水才会晕倒…… 为什么，为什么表姐要害自己？ 这才是他们第三次的见面不是么？ “呵呵，小哥，你死心吧，你表姐不会放开你的。” 女人将手放在嘴边，装腔作势地笑了笑，“不过马上，你就会变得‘很不好’了。” “你什么意思？” 吴远清用力地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手上的束缚。 “省点力气吧小哥，一会儿有你受的，嘻嘻……” “别跟他啰嗦，念秋，出来帮忙。” 蒋白云走到门边，冷冷地说道。 “小哥，一会儿再来跟你玩哦。” 被叫做“念秋”的女人挥了挥手，朝吴远清跑了个媚眼，“一会儿啊……姐姐们和你好好‘玩玩’。” 第三十七章 “长右，长右……快点现形啊。” 看着门被关上，吴远清急忙低下头，对着胸口的玉佩急切地呼唤起来。 只是长右此刻半点反应也无，任凭他如何叫唤都无济于事。 “是了……郑剑行说过，长右只对幽灵鬼怪有反应。糟了，这可怎么办呢？” 唯一的救星关键时刻不出现，真是让人乾着急。 好在他性格沉稳，只一会儿的功夫边冷静了下来，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脱身。 吴远清瞪大眼睛，开始四下打量起这件屋子。 粉红色的墙壁，屋子四下里散落着各种女孩子喜欢的公仔娃娃，墙上被贴着各式的彩绘海报，这里分明是一间小女孩的儿童房，而自己身下躺着的就是一张女式儿童床。粉红色的被褥靠在床头。 只是这空气中，居然隐隐约约地混杂着让人感到微微作呕的血腥味道和一种只有在医院，还有学校实验室里才会出现的福马林的气味？ 怎么会？ “这里应该是梓涵的房间吧……” 挣扎了半日，只感到手脚上绑着的绳子非但没有变松，居然越扯越紧，吴远清突然意识到分明是用专业的手法打的水手结。 “表姐她们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绑住我？难道……” 难道警局里看到的那具死相凄惨的男尸，真的是表姐她们的“杰作”？ 可是为什么？ 如果说杀了那个嫖客还有些道理的话，表姐他们为什么又要对自己下手？ 他和蒋白云自从重逢以来，不过才见了几次面，连话都没有多说几次，为什么会成为他们虐杀的目标？ 定了定心神，吴远清继续看着屋内的装饰。 在飘窗的一侧，沿着书架放着一排小女孩的照片。 从还在繈褓之中的婴儿照片，梳着小辫的大头照，一直到长到约莫四五岁的样子，躺在蒋白云的怀中甜甜地笑着的幸福表情，看的人心里不由得一暖。小女孩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神采飞扬的样子倒真是有蒋白云的几分影子，想必就是自己的那个小侄女。 在看每张照片前面都有一个小小的蛋糕，上面插着生日蜡烛，看来一定是小梓涵每年生日的时候拍的照片了。 只是那些成长照片却在最后一张和蒋白云的合影后戛然而止，在那张照片之后，放着空荡荡的几个相框，里面什么都没有。 突然想到了什么，吴远清一个个地开始数起了相框。 “六，七……十，十一……正好十一个。表姐说过，今年梓涵是十一岁……” 一共十一个相框，前六个都有女孩的相片，但是后面五个却是空空如也。 “六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生日照片了，但是表姐不是说梓涵已经十一岁了，而且已经上学了么？怎么会这样？” 一股不祥的念头从吴远清的脑中升起。 难道梓涵早就死了？ 客厅里，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玩具和彩色的绘图难道是作假的么？ 一直都没有出现过的侄女，从来都未曾谋面的表姐夫……这一切的一切现在想来却是处处透着诡异。 “小哥，感觉怎么样啊？” 就在此时，房门再一次被打开，那个叫做念秋的女人，笑着走了进来。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四五个认识的女人，年纪都在三四十岁上下，打扮的从花里胡哨到清汤寡水，不一而足。只有一点是相似的——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满满的疲惫，望向他的眼睛里都乘着难以掩饰的仇恨。 仇恨？ 为什么是仇恨？ 吴远清百思不得其解。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吴远清吸了口气，冷静地说道，“我只是一个穷老师，没有什么钱，你们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好处。不如你们放了我，我看在表姐的份儿上，不会向员警举报你们的。” “呵呵呵，小哥说什么呢？看在你表姐的份儿上？如果不是你的表姐，你前几天第一次来我们这儿的时候，小哥你已经变成刀下亡魂了。哪里还轮的上那个胖子？” 念秋掩着嘴笑道。 “那个男人，果然是你们杀的？” 吴远清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他不该杀么？他有儿有女，年纪一把了还色心不色，四处嫖妓。这种男人就该多杀几个，这样天底下也就少了几个伤心的女人。” 蒋白云的声音从后面响起，站在床边的女人们纷纷侧身给她让路。 “表姐，你……” 吴远清瞪大眼，看着一身手术医生打扮的蒋白云，手捧着一套医疗器械从门外走来。 ------ 端午节到了，包子今年第一次回老家乡下过节~~ 听说乡下有龙舟赛很热闹，好兴奋！！！ 第三十八章 “怎么样？表弟一定是忘记了吧，当年我大学的时候，念得可是医科呢。只可惜，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在医院里拿起手术刀了。” 她笑意融融地走到床边，将一整盘器械放在床头柜上。 她拿起手套，优雅地、缓慢地开始套了起来，仿佛自己真的是准备要赴一场重要的手术。 “上回那个胖子身上的脂肪那么多，要剖开他花了我好多的工夫。不过表弟你就瘦多了，你的脂肪层一定很漂亮。” 她笑嘻嘻地说道。 “等我把你的脂肪取出来，炼成手工皂，美容的效果一定比那个胖子要好很多。” “肥皂？你居然用人的脂肪来做肥皂？” 吴远清记得以前看过有关二战的时候德国纳粹杀犹太人来做肥皂，当时看到那一段，只感到耸人听闻，万万没有想到，现实生活中居然有人如此丧心病狂，真的会做这种事情。 而她居然还把这肥皂当做礼物送给了自己，自己还居然送给了郑剑行？！ “是啊，刚才表姐给你做的红烧肉……可惜你没有吃到，那可是从胖子的大腿上取下的——可是上好的腿肉哦。呵呵……” 吴远清脸上一阵青白，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长右会抢走那块肉——那可是人肉啊！ “表姐，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情？这是犯法啊！表姐你疯了么？” 吴远清难以置信地问道。 “疯了？大概吧……自从梓涵死后，我就疯了。我疯了五年了。” 蒋白云拿起口罩带上，眼中是一片狂热。 “不，或者说，我更早之前就疯了。我居然会为了一个男人，离开养育我那么多年的父母，拋下我的学位，拋下我的事业，拋下一切的一切，跟着他走！你说的没错，我疯了，哈哈……” “梓涵真的死了？” “是啊，梓涵，我的女儿……她死了，五年前她就死了。如果她没有死的话，今年就应该十一岁了吧。” 蒋白云望向放着照片的书柜，凄凉地笑了笑。 “她是发烧死的。她跟我出去做生意，染上了风寒，然后就是高烧不退。我记得她的小脸被烧的红红的，我想尽办法给她降温，但是热度太高了，她开始抽筋，说胡话……” 蒋白云抬起头，眼神恍惚。 “那时候我们不住在这里，我们住在郊区的一个铁皮屋子里，那个房子冬天冷的要死，夏天又热的像个火炉。她走的那晚风雨交加，我抱着她，从山上往下走，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想要搭车到城里去看病。但是雨太大了，公路上根本没有车子往来，我就那么抱着她，感觉到她的身子从烫的火热，到一点点变冷，一点点变凉……最后冷到，冷到像是一块冰。” “表姐……” “其实，我应该早就送她到医院去了。但是……但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把所有的钱都拿走了！他明明知道我们的女儿病重，但是他还是把我所有做生意赚回来的钱拿出去赌了！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 蒋白云眼中是难以掩饰的仇恨，她双眼通红，几乎狂乱地说道。 “难道是表姐夫？” “不准叫他表姐夫！他不配！” 蒋白云歇斯底里地叫道。 “那个男人，毁了我的一生，还害死了我的女儿，这种男人，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难道你杀了姐夫？” 吴远清问道。 “他不该杀么？” 蒋白云冷笑道，“梓涵死了，我痛不欲生。但是他呢？他烂赌之后输的精光回来，看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问我女儿怎么样了，他居然还是问我要钱！！钱？我哪里来的钱？梓涵死了，我连给她安葬的费用都没有，而他居然还有脸问我要钱？” “所以你杀了他？” “没错！” 蒋白云乾净俐落地答道，“我杀了，如何？” 吴远清摇了摇头，“我记得你当年对他一往情深，为了和他在一起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而你居然杀了他？” “我不想杀他的，是他逼我的，我没有办法啊。” 一滴泪水从蒋白云的眼眶跳出。 “梓涵是我唯一的孩子，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你知道么？” 手执着手术刀，蒋白云的眼中反射出冰冷的刀光。 “我杀了那贱人，把他一点点剖开……脂肪全部用来做成手工皂。拿到学校门口去卖，那些女学生都说美容效果好的不得了。当然好的不得了啊，那可是新鲜的，活人的脂肪呢，呵呵……说起来真是讽刺。之前我卖手工皂从来都卖得不好，自从用了他的脂肪，居然被人说效果良好——你知道么，那些女学生可是排着队来我这里预定肥皂的。后来，我积攒了钱，搬到这里，一边做肥皂，一边给这里的妓女户看病。” “我这辈子都不能做执业医师了，也不会再有孩子，这就是报应，这就是我瞎眼看错男人的报应，你说是不是？” 蒋白云用眼神示意念秋解开吴远清的衣服，吴远清吓得不停挣扎，立刻被一群女人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犹如砧板上的死鱼一般，动弹不得。 ----- 老家端午不划龙舟！！他们居然是在清明节赛船 老家很好玩，妥妥地感冒了 第三十九章 瞪大双眼，吴远清看着锋利的刀锋一点点地贴近了自己的皮肤，冷汗从额头缓缓滴落。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手？” “呵呵，是啊，表弟，本来我根本没有想到要对你下手的……你在我的印象里，永远都是那个瘦瘦的、小小的，跟在我屁股后面瞎跑的小孩子。表姐我也没有想到，那么小的、那么乖的一个小男孩，居然也会让女人伤心流泪了。” 蒋白云用刀尖一个个地将吴远清衬衫的纽扣挑开。 “表姐，你说什么啊，什么让女人伤心流泪？”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甩了上来，扇的吴远清眼冒金星。 “人家一个小姑娘，为了你要死要活，而你居然不知道？有那么一个女孩子……她那么喜欢你，喜欢你上的课，喜欢你风度翩翩的样子，她为了你放下自尊，为了你去学习织毛衣。因为被你拒绝了，她被那么多人嘲笑——你知道么？你根本不知道吧？” 念秋一脸狰狞地喝道。 “你说的是……丁小惠？” 听了半天，吴远清总算抓住了些线索。 但是却又更迷糊了？ 表姐和丁小惠什么关係？ 吴远清摇了摇头，“我和她没有什么啊。” 这真是无妄之灾好么？ 因为丁小惠的莫名告白，害得他被停职检查了不说，现在还要害得他为此丧命么？ 这简直是比六月飞霜更加冤枉。 “没有什么？呵呵，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做了就不愿意承认。不过没关係，我也没想到你们会承认。等我把你做成肥皂，就送给那个叫做‘丁小惠’的女学生，让她用完之后容光焕发，再也不会伤心憔悴。” “不是的表姐，你听我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一块布团被塞进了他的口中，吴远清绝望地发出“呜呜”的悲鸣。 “之前的那几个贱男人，我都是是活活的把他们剖开，也好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锥心的痛苦。不过你毕竟是我的表弟，怎么说表姐和你都是亲戚。而且你那么疼梓涵，还帮她买了娃娃。所以表姐想了想，还是帮你做个麻醉吧……你不要害怕，就当是睡一觉，什么痛苦都没有的。” 她放下刀子，从託盘里取出一支注射器。 “你放心吧，你表姐我注射的手艺很好，就像是被蚊子扎了一下一样，很快的。” 瞪大了双眼，吴远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泛着寒光的针尖一点点地靠近他，慢慢地贴近他的皮肤…… 绝望地闭上眼，吴远清只能无助地等待着那无边黑暗的来临。 “啊！！”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发生，耳边倒是传来一群女人尖叫的声音。 朦朦胧胧地睁开眼，要不是嘴巴已经被早早地堵上，眼前发生的一幕让吴远清也几乎惊叫了起来。 那本来应该戳进他皮肤的针尖在他的胸口堪堪地停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一样。而他的胸前则发出一片金黄色的光芒，将这群女人惊恐的表情照射的一览无馀。 “哐当。” 蒋白云惊恐地扔下针筒，连连倒退。 随着针筒落地的刹那，金光随即消失，就好像刚才的一幕都是大家看走了眼一样。 “怎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人们恐慌成一团，房间里顿时炸开了锅。 本来就因为参与杀人事件而心中充满惊恐、害怕情绪的她们，面对发生的灵异事件，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长右，难道是长右？ 吴远清看着胸前，却发现那玉佩还是玉佩，丝毫没有现形的痕跡。 不是长右，那会是什么东西救了自己？ 符纸？ 想起在停尸间外郑剑行塞给自己的东西，吴远清由衷感谢郑剑行的先知！ “够了！闭嘴！” 叫做念秋的女人居然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她鼓起勇气走到床边，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针筒。 “念秋！” 蒋白云吓得一把抓住她的手，“刚才也是这样！刚才我想让他吃下放了迷药的菜，结果那块肉居然凭空消失了……他，他是不是不能杀？” “白云姐，这世界上没有哪个臭男人是不能杀的？” 念秋拉开蒋白云的手。 “刚才那只是意外而已。没关係，你下不了手，那就我来吧。” 念秋冷笑一声，双手握住针筒用力地朝着吴远清戳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吴远清胸口的符纸再一次放出耀眼的光芒。如果说之前的那一次光芒就像是白炽灯光的话，那么现在的光芒就好像是房间里多了一个小太阳！ 在眾人惊恐的眼神中，符纸晃晃悠悠地从口袋里飘了出来，本来叠成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纸一点点自动展开， 接着，更加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那张差不多变成a4大小的，黄色的，佈满了天书似得咒语的黄表纸里，居然伸出了一只手！ 是的，那平整的纸面就那么在眾目睽睽之下画成了一扇犹如水面的结界，从水面的那一边，一只手，一只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突破了空间，夺目而出。 而就是那只手，一把抓住了念秋的手腕，硬生生地阻止了她狂暴的举动！ 第四十章 “啊啊啊！” 女人们惊恐地尖叫起来，纷纷朝门口跑去。蒋白云吓得瘫坐在地上，倒着爬了好几步。而念秋更是白眼一翻，“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吴远清早就知道是符纸的关係，所以当看到那只手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心底猛地松口气。 那只手，一定是郑剑行的手！ 就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似得，只见那张四四方方的黄表纸居然一点点地变大，黄色的外圈就像是突破了空间的限制似得一层层往外推开——手腕，胳膊，肩膀，一点点地从金黄色的空间中露了出来。 当郑剑行整个人跨出“符纸”的一刹那，金光刹那间收起，一张单薄的，指甲盖大小的符纸，晃晃悠悠地从空中飘落下来，真巧落在郑剑行的掌心。 “我就知道会这样。你这体质不但招妖怪，还招变态。” 将符纸塞进口袋里，郑剑行掏出手銬，抓着念秋的手腕靠在床头。 “妖，妖怪啊！” 还没有晕过去的几个女人的尖叫声几乎戳破墙壁。 “你总算来了。” 被郑剑行解放了手脚，吴远清急忙掏出嘴里的布团。 “这符纸到真是有用，不过出场着实吓人了些。”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刚才我正在用你给我的肥皂洗脸，突然就感到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召唤符’给托到这里来了。你那是什么肥皂，如此邪门？” “听说是……用人肉做的肥皂……” 吴远清心虚地别过头。 “……” 郑警官面色黑的仿佛涂满了锅底灰。 “算了，之后再跟你算账。” 郑剑行从兜里掏出警官证晃了晃，“你们涉嫌非法拘禁和谋杀，老实点，双手抱头全部给我站到墙角，靠边蹲下。” 女人们哭叫着抱成一团。 吴远清跳下床，同情地看了看床边已经吓得有精神失常的念秋，回头探了探晕倒在地的蒋白云的鼻息。 “还有气，没被吓死……” 吴远清走到郑剑行身边，抬头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现在就去联系队长，他们一会儿就带人杀过来——这案子要是破了，我可是升职有望。你送我的鬼东西，我就当没这回事了。你们，排成一串，跟我出来！” 说着，他指挥者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往客厅里走去。 凄凉的夜风从窗户的空隙里趁虚而入，鑽进吴远清的脖子，闻着房间的空气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吴远清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去死吧！” 蒋白云尖锐的叫声突然从他的身后响起。 表姐？她不是晕了么？ “呯！” 未等他回头，只觉得耳边有热流划过，伴着火药炸开的气味，一声枪响在同一侧的耳边爆开。 吴远清缓缓地回头，仿佛就像是在看录影的慢镜头一般。 表姐散落的黑发在夜风中零散地飞舞。 一朵红色的血跡，在她黄色的、带着些许污渍的裙子上，宛如大丽花一般地散开。 双手犹举着一柄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刀锋尖锐，却染上了从主人胸口喷溅而起的血滴。 吴远清回头，看着蒋白云渐渐滑落的身体，望着表姐她望向着自己的双眸。 仇恨、不敢、诧异、心碎…… 他看着蒋白云的脸，苍白，无力，带着无限的伤悲。 “表姐……” 他轻轻地念着，看着蒋白云的身子一点点地扑倒在地上，刀子跌落在一旁。 “表姐，表姐！！” 他摇了摇头，放声大叫着，跑到蒋白云的身边，将她抱在怀中。 “远清……” 靠在吴远清的怀中，蒋白云拉住他的衣襟。 “远清，我的录取通知书来了……姐姐要到美国去了。” 她嘴角露出一丝飘渺的笑容。 “等你到了暑假，来美国看我，我带你去黄石公园……” “表姐……” “远清，表姐要走了……走了……” 鲜血从嘴角滑落，蒋白云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沿着脸颊随着血丝一起滴落。 “表姐……” 颤抖着双肩，吴远清紧紧地抱住蒋白云的遗体，心如刀绞。 虽然之前她还想着要杀了自己熬肥皂，即便前一刻她还对自己刀剑相向，但是在这一刻，她还是自己的表姐，那个优秀的，温柔如初的表姐。 只是时光的刀子太过尖锐，生活的压迫过于艰辛，感情的背叛太叫人心寒，将一个活生生的，鲜亮的女子变成了一个恐怖的变态杀人狂魔。 但是当她如此苍白无力地躺倒在吴远清的怀里，毫无焦距的眼神似乎在看着十多年前的自己，又仿佛望向那个曾让她无比骄傲，又魂縈梦牵的国家，让吴远清怎么不又是悲痛，又是怜惜？ “表姐，我带你回家……舅舅和舅妈都很想你，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抱起蒋白云，吴远清双目通红，一步步地往门口走去。 “远清……” 依然保持着开枪的姿势，郑剑行担忧地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两人。 “远清，我不是故意的，但是她刚才确实想要杀你。” 郑剑行走到他的身边，轻声说道。 “我知道……” 伸手整理了蒋白云耳际的发丝，吴远清点点头。 “我只是，想要带表姐回家……她过的太苦了，太苦了……” “远清……” 郑剑行抬起的手，最后却无力地放下。 是的，面对牛鬼蛇神，他可以捉妖，他可以除魔；面对穷兇极恶的罪犯，他可以惩奸除恶。他可以做横跨阴阳两界的正义使者，却无法判断人间情感的纠缠，到底谁对谁错；缘分的起起落落，婚姻的聚聚合合，又岂是用什么标准可以衡量束缚？ 人，永远比妖，比鬼来的复杂。 ------ 我回来了~~ 经过歷时半个月的广州-扬州-重庆之旅，我活活胖了十斤~~~ 三个美食之都好么，555，好多好多好吃的 广州：牛杂，双皮奶，云吞麵，各种甜品，猪脚姜（ˉ﹃ˉ）口水 扬州：煮干丝，狮子头，各种河鲜点心，（ˉ﹃ˉ）口水 重庆：辣子鸡，乌江鱼，老油火锅，小麵，（ˉ﹃ˉ）口水 昨天半夜十二点的飞机到家，母上大人迷迷糊糊打开门看了我一眼，第一句话是：你是吃成猪了才回来的么？ 泪。。。。。 第四十一章 “举起手来！” 随着大门被踢开，一群员警势如破竹地冲入。 出乎他们的预料，房间里只看到一群吓得魂不附体的女子们一个个蹲在墙角，大厅中央，一个满脸哀伤的男子，正抱着一个明显已经断了气的女人。 郑剑行望着姍姍来迟的同事们，长长地叹了口气。 起码，一个案子，算是破了。 肃穆的灵堂里，满眼都是凄凉的白色帷幔和间或点缀的黄、黑色花朵。阵阵读经的唱声伴着香火的味道飘忽在灵堂中。 吴远清站在一旁，听着耳边传来的啜泣声。 默默别过脸，往火盆里撒上一把纸钱。 蒋家门风严格，蒋白云当年做出那样出格的举动，现在又被指证是杀人狂魔，蒋父是如何也不认这个女儿了。 倒是蒋妈妈听到女儿和外孙女死后，伤心欲绝，说什么也要给女儿一场葬礼，拉着族里的几个女眷匆匆赶到s市，在火葬场里租了一个最小的客厅，匆忙操持出这简陋的礼堂。 空荡荡的灵堂里，一没有前来弔唁的宾客，二没有进献的花圈，连蒋白云的尸体都没有在此停灵，真是无处话凄凉。 “有客到？” 蒋家的小字辈站在门口，远远看着有个一身黑衣的人直往着此处来，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 “郑……郑警官？” 吴远清惊讶地看着一身黑色西装的郑剑行出现在灵堂中。 朝吴远清点了点头，郑剑行走上前，对着遗照上了三支香，朝着家属方向鞠躬，吴远清也急忙跟着舅妈等人鞠躬。 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来看望女儿，看到吴远清认识来人，蒋妈妈红着眼睛，拉过他，指着郑剑行问道，“难得有人来看小女，远清，这位先生是谁？” “敝姓郑，是远清的朋友，也是负责蒋小姐案件的警员。” 郑剑行进退有度地答道。 “啊……是你……” 本来满脸感动的蒋妈妈脸色一变，“就是你杀了我的女儿？” 她双肩颤抖，佝僂的背脊猛地抬起，激动地一把拉住郑剑行的领口，郑剑行无奈倒退半步。 “舅妈！” 吴远清上前，尷尬地拉过她的手。 “舅妈，别这样……郑警官也是公事公办。” “哎……真是孽债！舅妈知道，如果没有这位警官，你就被白云杀了，但是……但是白云毕竟是死在他的手里的，你让舅妈心里怎么办……呜呜……” 拍着吴远清的手背，蒋妈妈掏出手绢抹起眼泪。 “呜呜呜，我可怜的女儿，吃苦了半辈子……死的时候，居然那么凄惨……” 她哭声无比幽怨，闻者无比心酸。 郑剑行和吴远清面面相覷，幸好此时有家里的女眷上前，将她往后边拉走。 “我们出去说吧……” 吴远清指了指外头，郑剑行点了点头，提步跟上。 “你怎么来之前也不打招呼？” 站在灵堂外的走廊上，吴远清靠着墙壁，有些疲倦地按了按太阳穴。 “我怕我如果打招呼的话，蒋白云的妈妈根本不会允许我过来……” 郑剑行尷尬地笑笑。 “案子结束了么？” “嗯……从那栋‘小洋房’和周围妓女的住所里，搜出很多用人体的脂肪造出的手工皂，还有很多具没有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另外……” 郑剑行有些踌躇地说道，“你不是被绑在小床上么？在床底下……发现了……” “什么？” 吴远清皱眉。 “发现了杜梓涵的尸骨。” “梓涵？在床底？” “没错。” 郑剑行叹了口气，“根据法医的鉴定，杜梓涵应该是死于六年前。蒋白云将她的尸体製成了干尸，放在了她生前的小床地下。蒋白云还会时不时地给她买来新衣服穿……” “拜託你别说了……” 想到自己居然背对背和一具尸体同室而处那么长时间，就算是自己的表外甥女，也让吴远清不由得毛骨悚然。 “还有杜平……” “杜平？” 吴远清不解地看向他。 “就是蒋白云的丈夫……不过，也不能称作是丈夫吧，毕竟他们没有去登记过。” 是那个男人么…… 想到这个男人蒋白云害的如此凄惨，吴远清心中也不禁也有一股怨气浮出。 “杜平差不多是六年前被杀的。尸体就跟我们见过的那些受害者的尸体一样被取走了脂肪。他的尸体被放在了‘小洋房’的地下室里。除了他的尸体，还有很多我们没有发现的很多男性受害者的遗体……之后看来有的要忙了。” “你说她们把受害者的尸体都堆在‘小洋房’的地下室，那最近那两具怎么会被警方发现？” “因为那不是蒋白云下得手，而是那个叫做‘沉念秋’的女人做的……感谢她处理手法的不专业，随意拋尸，才让我们终于察觉到了这旷日持久的连环谋杀案。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受害者，被造出多少噁心的人体脂肪肥皂。” 郑剑行皱眉。 “啊……是她，那个‘念秋’？” 第四十二章 想到之前那个精瘦的，为自己指路的女子。同时，也是拿着针筒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可怕女人，吴远清不由心中一颤。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沉念秋，之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你看的出来么，她今年才十九岁。” “十九岁？怎么可能？” 想起那个女子，苍凉冷酷的眼神，充满疲态的身姿，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浓浓的风尘味和堕落的气息，就像是多年来游走在黑暗的一抹幽灵，哪里像是未到双十年华的人！哪里像是堂堂名校的学生？！ “没错……我估计你今天回学校你们学校的高层就会跟你通气，让你帮忙隐瞒这件事情了。毕竟，虽然是肄业的学生，怎么说也是从广茂出来的，说到底也不光彩。” 郑剑行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今天我来也是通知你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本市社会版的记者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到时候说不定你会被找上，到时候你也不免落得尷尬。”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一切都乱了！好好的表姐变成了杀人狂魔，妓女念秋居然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还有什么让我不知道的？” 吴远清只感到一阵无力和头疼，这纷繁而至的混乱关係让他目不暇接，虽然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一个妖魔鬼怪，但是感觉却比面对十个鬼婴王都让人心力交瘁。 “好吧……念秋还有一个表妹，我想你也认识……” 安慰似得拍了拍吴远清的肩膀，郑剑行颇带几分同情语气地说道，“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叫做……” “丁小惠？” 吴远清不敢确定地问道。 在看到郑剑行肯定地点了点头之后，双手抱头，无力地靠在了墙壁上。 “我的天……” 难怪表姐会提到丁小惠……原来念秋是丁小惠的表姐…… 又个是“表姐”！这表姐成为了死神的代名词了么？ “念秋在一年前退学，那时候你还没有进广茂……你们学校的一位实习男老师和她恋爱，不久之后念秋就怀孕了……” “师生恋，怀孕……哎……” 吴远清长叹一口气。 “但是那个男老师根本就没有打算承认，实习期没有结束就辞职离开了广茂……你也知道你们学校抓早恋抓的多严格吧？没等肚子显怀，事情就被人告发了。不久之后，念秋就被退学了……等她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小洋房’那一带有名的站街女了。听说是被家里赶了出来，孩子也没了。” “果然是第二个‘蒋白云’么……” 吴远清心痛地说道。 “自从她认识了你表姐之后，就处处以你表姐为行动的榜样。念秋真是把自己当做了第二个‘蒋白云’，以杀死负心汉为己任……那个胖子就是她下手的第二个对象，第一个对象则是……” “是那个实习男老师？” 郑剑行点了点头。 “他们要杀我，因为他们认为我负了念秋的表妹？就因为这种没有影子的事情，我差点变成了一块肥皂？哈！” 吴远清已经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无力了。 “不过好在这一切已经结束了……念秋已经被收监，其他的那些帮忙的妓女也被警方拘押了。丁小惠我想应该是不知情的，她应该只是单纯地对表姐诉苦而已……不过警方还是会请她前来协助调查的。” “我……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吴远清抬起头，恳求地问道。“我想看看我表姐。” “她的尸体现在还在警局的停尸间……” 郑剑行为难地答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和我表姐说说话……今天是她的头七，不是说头七的时候，逝者会回到阳间来看看么？” 吴远清苦笑道，“你看，自从我认识了你之后，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都遭遇了。放在过去，我一定以为这是无稽之谈。但是现在，却是真的想要再看看表姐，再想和她说说话。你——你可以帮到我么？” “哼……如果按照天宫的收费标准的话，我不收你个万八块就完全对不起我们天宫的招牌。不过大家老朋友了，没有你我也不可能那么快破案……好吧，你等下……” 郑剑行从兜里掏出一张招魂符，用手指打出一个青色的火花。 符纸燃尽，飘落在地，一道青白色的身影在吴远清的眼前缓缓浮现。 蒋白云依然身着着身前的黄色连衣裙，血肉模糊的脑袋上被前后贯穿了一个枪口，青色的月光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她望着吴远清，嘴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过让吴远清没有想到的是，在蒋白云的身后，赫然有一个人……不，应该说赫然跟着一个人的鬼魂。 第四十三章 那个鬼魂的模样比蒋白云更加凄惨，除了脑袋还隐约看出是个男子的模样，身上完全让人不忍直视，筋骨分裂不说，身上的器官所剩无几地搭在裸露在外的腹腔上，简直就像是被人活活凌迟了的恶鬼。 那鬼魂的脚踝骨被蒋白云擒在手中，它努力想要用剩下的“三肢”逃脱蒋白云的束缚，一边嘶叫着一边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挣脱蒋白云的桎梏。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远远地跟着一个小小的鬼魂。 穿着粉红色连衣裙的小女鬼一声不吭地跟在蒋白云的身后，手里抱着一个比她高的多的狗熊公仔——吴远清一眼就认出，那就是自己买个“梓涵”的礼物！ 难道，这就是蒋白云表姐的“一家三口”？ “表弟，你来看我，我很开心。” 蒋白云转过头，用手对站在后面的梓涵招了招，示意她过来。 “梓涵，这是你表舅，叫表舅。” 小女孩的鬼魂悄没声息地飘了过来，扬起青白的小脸，怯生生地叫了一声，“表舅……” 接着抱着娃娃飞快地躲到蒋白云的身后。 “小舅子……小舅子……” 趴在地上的男鬼也不甘示弱地仰起头，张开烂的已经露出牙齿的嘴巴对着吴远清咯咯一笑，“小舅子，有钱么？借我，借我一些啊……啊！” 话没说完，就只见蒋白云毫不客气从男鬼的身上某处拆下一根骨头，对着他的嘴巴猛地贯穿了下去。 “活着的时候要借钱去赌，死了也要做赌鬼么？” 蒋白云一手握着男鬼的脚踝骨，一手毫不客气地对着男人还残存着些许皮肉的脸上连续地掌摑起来。 “贱人！你这个贱人，害了我一辈子！” 男鬼一边闪躲着，一边叫骂。 “是谁害了谁一辈子？明明是你害了我一辈子！你这个贱女人！” 蒋白云怒吼着掐起男鬼的脖子，将他只剩下骨头的脖颈摇的哢哢作响。 “我不会放过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折磨你生生世世！”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么！我也要纠缠你生生世世！” 这对鬼夫妻撕扯在一起，打的满地的血肉和骨头。 小梓涵则是乖乖地抱着狗熊公仔站在一边，看到偶然有打的飞远的骨头，立刻飘过去捡回来，放在身边。 “他们真的会纠缠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超生？” 吴远清看着这阴间版的家暴现场，戳了戳郑剑行的胳膊。 “他们一个是赌鬼，一个犯了那么多杀业，想要投胎做人，哪有那么容易？先被收入地府再说吧。” 郑剑行讽刺地笑道。 “来，借你的长右一用。” “怎么？你要吸他们的怨气，为他们超度么？” 吴远清从领口里掏出玉佩。 “他们心有执念，如果不净化他们的怨气，别说转世轮回了，他们的魂灵根本不能离开。你看杜平死了已经多少年了，还被束缚在蒋白云的身边，做了‘小洋楼’的‘地缚灵’。还有梓涵，照例说早就应该投胎重新做人，但是她年纪太小，莫名横死，只敢留在妈妈身边，也成了个‘地缚灵’。蒋白云日日陪着一大一小两个鬼过日子，加上她早就精神崩溃，所以后来越发嗜杀成性。小洋楼的阴气也越来越重，才会吸引到内心骯脏和懦弱的人聚集，犯下更多杀业……” 随着一串咒语读出，长右渐渐化成猴形。 它一见到正在打架的鬼夫妻，兴奋的双眼发光，低嚎一声就冲着两人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长右伸出双手，一掌一个，用力地按住蒋白云和杜平的脑袋。接着，只见它大嘴一张，便看到两团黑色的气体从蒋、杜两鬼的头上飘出，被长右“啊呜”一口吞噬了乾净。 “唧唧……” 长右满足地舔了舔下巴，朝着吓得不行的梓涵的鬼魂看了一眼，随即蹦蹦跳跳地跃上了吴远清的肩膀，长长地打了一个饱嗝。 “这就完了？” 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看长右吞吃人类的怨气，吴远清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是啊，你看他们两个……” 顺着郑剑行的手指看去，在看到躺倒在地上的两个“鬼”现在的样子后，吴远清有些刮目相看地望瞭望郑剑行。 “这就是‘净化’的力量么？” 眼前的蒋白云夫妇的模样和刚才简直就是“判若两魂”。 一身俐落的打扮，本来披散的发丝被高高的梳起，虽然穿着十多年前流行的裙子，但是此刻的蒋白云看起来精神极了。 吴远清清楚地记得，这是蒋白云还在念书的时候最喜欢的运动裙，那时候的她最是大方得体，人人都道她将来一定是成功的女医师。 最终回 “表弟……让你看笑话了。” 狠厉的神色全然不见，蒋白云露出了淡然的笑容，“这一切都是冤孽，只可惜了我的梓涵……” 蒋白云拉过梓涵的手，蹲下身子，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小脸。 “妈妈要走了，梓涵要乖乖的。妈妈不能陪你了，去投一个好人家吧。这辈子是妈妈对不住你，下辈子一定要过完整的人生。” “妈妈……” 梓涵哽咽着抱住她腿。 杜平默默地走到她们母女身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时，吴远清总算有机会好好地观察这个生前就没有见过的姐夫。 此刻的他一扫之前恐怖血腥的模样，恢復了一身素净的打扮。白衬衫，卡其裤，金丝边的眼睛架在高挺的鼻樑上，果然是个风度翩翩的秀才。 “白云……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他伸手，想要搂住蒋白云的肩膀，却被后者躲开。 尷尬地收回手，杜平悲伤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是一心想要赚大钱给你们母女过好日子的……但是你知道的，我只会教书和做研究，其他什么都不会。被学校开除后，我连读了一半的博士学位都没有拿到，没有大学会让我再去任教了。一般的公司我根本没有办法适应。最后居然会变成一个赌鬼……是我毁了你的人生和前途。”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呢？也许我们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吧……你毁了我的人生，我又何尝不是毁了你的人生和前途呢。” 蒋白云笑着摇了摇头。 “蒋白云，杜平，杜梓涵，你们该走了。” 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走到他们身边。 “他们是？” 吴远清惊讶地问道。 “嘘……是鬼差。” 郑剑行将食指竖在嘴前，小声说道。 黑白无常？ 看着着两个男子的装扮，吴远清惊讶地比划道。 郑剑行点了点头。 穿t恤衫的黑白无常…… 吴远清很有摸出手机拍照留念的衝动。 虚空中掏出两把大锁，黑无常无情地将之穿过蒋白云和杜平的琵琶骨，两人疼的脸色发青，双双倒地。 “妈妈！爸爸！” 梓涵着急地大哭起来，被白无常俯身抱在怀里，一摸脑袋，便沉沉睡去。 两鬼差做完一切，便朝着吴远清和郑剑行方向走来。. 吴远清没料到有生之年还会有机会见到鬼差，还能面对面交流，一时又是惊喜又是紧张。 和小说里描述的不同，白无常是个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而黑无常倒真是面色铁黑，是个威严的中年男子。 “你是天马山子守宫的郑天师么？” 白无常对着郑剑行一笑，倒是有些春风和睦的味道。 “在下正是子守宫下任掌门。” 郑剑行上前作揖。 “多谢郑天师相助，我们要带他们去地府复命了。” “等等……” 吴远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拦住白无常的去路。 “我表姐和姐夫会被怎样？梓涵呢，梓涵会怎样？”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黑无常上前一步道，“杜氏夫妇前世颇有纠葛，乃是一对冤家。杜平上辈子乃是一个贪官，冤死了蒋白云。蒋白云前世死前曾经发誓，下辈子要将杜平千刀万剐。所以他们是前世的孽缘这辈子来清算，才会做成一对名不正言不顺的夫妻。” “所以，杜平这辈子被我表姐杀了，算是还债？” 这真是名副其实的隔世报了。 “没错，照理说他们的冤孽六年前就扯平了。但是杜平今生烂赌成性，蒋白云手下又多了数条无辜亡魂，这又是新的业障，需要好好清算，让判官发落。” 黑无常话锋一转，指了指怀里的梓涵，“这孩子本应该在六年前就投胎转世，托身一户好人家。奈何她执念太深，不肯离开母亲，做了地缚灵，我们也无法锁得她去。此次回到地府，也应该很快就能投胎转世，你不用着急。” “这样也好，表姐也该放心了……” 吴远清看着疼的趴在地上，但是听到梓涵可以很快投胎之后，露出一脸欣慰笑容的表姐，不由得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们走了……郑天师，这位先生天赋异稟，有了他的帮助，你将来必定颇有建树，说不定以后我们要经常相见啊。” 白无常朝两人拱了拱手，扯起锁魂铁链，一路“哐当”而去。 吴远清望着他们一行人的方向出神。就在此刻，一阵冷风吹过，他恍惚地顿了顿脚，再一抬头，哪里还看得见什么黑白无常，只听得灵堂里依然哭声阵阵，锡箔和黄表纸的烟灰顺着风吹了过来。 “真像是一场梦……” 摸了摸自己的脸，吴远清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唧唧！” 长右亲热地抱起他的胳膊，用脑袋上的毛蹭着他的下巴。 “你说，表姐和姐夫的下场会怎样呢？原来这辈子相爱之深的恋人夫妇，上辈子可能是一对冤家。” 吴远清若有所思。 “你说，我上辈子其实是不是也欠了丁小惠什么，所以要被她这样冤枉。” “人常说子女是父母的讨债鬼，那么做子女的和做父母的，上辈子又何尝不会是一对冤家呢？” 郑剑行笑道。 “有来讨债的，有来报恩的，有上辈子萍水相逢，这辈子却突然產生联系的……郑剑行，我突然发现你这个天师的工作原来不只是除魔卫道，还可以调节家庭和社会矛盾啊。” “哈哈！所以吴老师你和我合作，不但能自我保全，还能开阔眼界，为民造福呢。” 郑剑行开心地笑道。 “嗯……过不久就是小长假，不知道郑天师有没有空，带我去参观一下你们的天宫啊？” 吴远清眯起眼睛笑道。 “别说天宫了，你就是想要参观警局都可以啊。” 郑剑行笑着搭住他的肩膀。 直到这时，吴远清才算是彻底放下心中的戒备和疑惑，开始真正认同郑剑行这个“员警+天师”的怪异职业了。 “啊，等等，我还要去了结一个我的‘冤孽’。” 扬了扬眉毛，吴远清走到墙角，掏出手机。 ——如果祝英台嫁个梁山伯之后会怎样？不过是柴米油盐，不过是鸡毛蒜皮，不过是斤斤较量，不过如此而已……校园的爱情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发生在校园中，脱离了校园，它真的还会美丽下去么？ 按下发送键，吴远清将手机握在手中，静静地等待着回復。 呼吸灯亮起，一阵轻快的铃声中，一条新的讯息翩然而至。 ——我明白了。老师，对不起……还有，我替表姐跟你说对不起。 “太好了……” 念完最后一字，吴远清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解决了？” 郑剑行笑问道。 “解决了！” 吴远清点点头。 “可是，我这里有新的问题来了——有人来天宫求助，我要过去帮忙。” “好吧……那么，我也勉为其难和你一起去看一看吧——郑警官！” 吴远清笑道。 “叫我郑天师！” 郑剑行不甘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