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案簿录I-凶宅》 序章 惨白的灯光静静映照在同样洁白无暇的瓷砖上,而呈现流动状态的红色液体如花一般盛开,也像火焰燃烧的色泽。 白与红,强烈的对比色显得有些刺眼,但这一切在那双看似因惊愕而睁大的眼眸都是无关紧要的事。黑色的眸子早已无法透出光芒,也不再反映此时正俯视着她的人。 无声的吶喊自那微张着的嘴静止了一切,彷彿最后一声尖叫哽咽在喉间,被粗暴的遏止。 像是静止的时间,正悄悄的流洩在这个空间以外。 世界是无声的。 直到他踏过地上的血色液体,踩出了些许声响。 轻轻摸了摸那张原本清秀精緻现下却扭曲的不成人样的面容,温柔的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嘴角慢慢的扯出笑容。 #### 凌晨三点41分,她被惊醒了。 谢玲自床上爬了起来,打开床头的灯,有些不安的环顾四周。 卧房的摆设相当平常,就是除了她躺的那张单人床外,还有床头旁的小柜子和抬灯,加上常见的化妆檯和一面大大的镜子。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有点不安的屈膝坐在床上,用双手环绕着自己,谢玲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最近老是做恶梦。 应该说,自从搬到这里,每天凌晨三点四十一分的时候就会醒来一次。 自从找到工作后,谢玲就从家中搬了出来,虽然工作地点离家不远,一个保险员的薪水也不多,但与家人相处并不是那么融洽的谢玲还是决定自己搬出来租房子,除了经济独立以外,也算有浓厚的宣示意味。 房子并不是那么好找,特别是在都市地区。但是经自己在读研究所时认识的大学教授介绍后,谢玲几乎可以说是顺利的找到让自己相当满意的房子。 房东长期在国外出差所以才将房子出租,除了每个月水电费自付外,一个月只要付两千元的房租,这种价钱在地价很贵的大都市可以说是几乎不可能的,所以谢玲很快的就付清半年的房租,就这么顺利的搬了进来。 只不过,这种高兴持续不到几天。 最近经常作恶梦,总是在凌晨三点四十一分醒来,醒来过后连恶梦的内容也不记得了。 这时候夜深人静,就算开了灯,也不会改变现在的时间是凌晨这个事实。 週遭的一切,都安静的让人感到害怕。 深深吸了一口气,谢玲安慰自己大概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所以才会在这种时间起床,儘管这无法解释她为何总是在同一个时刻起床,但这是唯一能给自己的解释。 将床头的檯灯端掉,一切又回黑暗中,只剩路灯昏黄的光芒自窗户外照进,在墙上形成祥和的光晕。 重新在床上躺好,谢玲将脸埋在枕头准备重新入睡。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经由路灯的光芒映入的镜子内,长发的女人静静凝视着床上,惨白的手贴在镜中,然后慢慢的滑落,留下血色的污痕。 夜晚依旧无声蔓延,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第一章 这年头,搭个电梯也会见鬼 很炎热的一个月份,摄氏35度以上的高温持续了近乎两个礼拜。 此时正值早上八点半,炽热而耀眼的阳光照在盛阳市的建筑物上,然而一排排钢筋水泥砌成的建筑物似乎无法抵抗光线的穿透力,连阴影处都散发阵阵热气,是以整座城市笼罩在炎热之中。 马路上的塞车也如天气般令人心烦气燥,整条路上满满的车辆几乎以时速10的龟速前进。 是以梁千源也从上班快迟到的焦急变成已经迟到无所谓很无聊的表情,一边打了个呵欠看着窗外的灿烂阳光。然后,在看到计程车左前方的东西时,原本很无聊的表情突然僵住,如果按漫画的剧情来说,他现在应该是呈现石化状态了。 「奇怪了,平常这条路是最快的,怎么今天塞的这么严重?」计程车司机皱起眉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正在发呆的梁千源开口:「抱歉,上班迟到了吧?」最后一句话是肯定句。 过了两秒,梁千源才转回视线,「没、没关係,我想前面可能是发生车……意外了,所以才会塞车吧!」 「意外?那不就是车祸吗?」一般来说,马路上的意外除了车祸不会有别的吧! 「没、没有……」梁千源尷尬的笑笑,知道自己失言了。 计程车司机则是疑惑的自后照镜打量对方,这名乘客有着可以说是端正乾净的一张脸,虽然第一眼看到并不会特别注意,但看久了倒是觉得有某种程度的斯文俊秀,说是好看并不为过。淡的接近咖啡色的眼睛看起来很漂亮有点像一般所谓的混血儿,不过却是东方面孔。 对这个人的第一眼印象是温和好相处,加上穿着一般上班族必备的白衬衫跟领带,整体看起来是那种有些胆小的乖乖牌类型,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也不会惹事生非。 刚做这行没满一年的年轻司机自认虽然看人没有那些做这行三十几年、阅人无数的前辈们厉害,不过有些乘客就是让人可以一眼看穿的那种,而眼前这名乘客大概就是属于这一型的人。 驶着车慢慢的前进,好不容易脱离塞的乱七八糟的车道,以正常速度前进,然后司机看到远处的高速公路交流道被围起一个部份,警车闪着红色与蓝色的灯光,像是示警般的。 再往前就是告示牌标示着事故的发生,远远的一辆被撞烂的小客车和车头变形的卡车。 「车祸!真是、难怪会塞车!」有些不耐烦的皱着眉,司机真的觉得今天的运气不太好,但接着他马上想起后方乘客刚刚讲的话,「你怎么会知道前面有车祸?」 梁千源露出了一个有些心虚的笑容,咖啡色的眼睛依旧望着车外,「呃,虽然平常这条路的车很多,倒也不怎么塞车,今天难得塞车,所以我想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喔,原来是这样啊!」有些好奇的往后照镜多看了几眼,看来这名乘客不像自己想的那么一目了然。 「那个,不好意思,我上班已经迟到很久了,可以开快一点吗?」为了避免对方再问东问西,梁千源很快的接道。 「喔,抱歉!」 此后这名年轻司机再也没机会问他是怎么知道前方的高速公路交流道有车祸的发生,因为后来再也没有载到这名乘客,所以整件事就这样在他的心里存了一点疑惑,然后被淡忘。 #### 当梁千源到达自家公司大门口时,已经是九点十五分了,足足迟到四十五分鐘。 出示自己的证件给公司大楼的警卫看了之后,梁千源就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向正在慢慢开啟的电梯门,所幸已经过了上班时间的尖峰期,电梯面前没有大排长龙,只有一个穿着浅黄色套装的女人在他之前走进电梯,所以梁千源很顺利的搭到这班电梯。 「呼!」在电梯里面喘了一口气,梁千源压了电梯内的按键,13楼。 说真的,他一直觉得这是蛮不吉利的数字,而且同事们也这么认为,虽然他们公司的经理是出了名的铁齿,完全不相信这个世界有另一种东西的存在,说真的有时候他还蛮羡慕他们家主管的……视力太好也不是件好事。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大概会被经理骂到臭头吧?虽然是蛮不错的一个人,但是想对方骂人的魄力梁千源就感到头痛。 叮咚!就在梁千源胡思乱想的时候,电梯的门在7楼开了,外头是一片漆黑,只有告示牌散发出幽幽的暗光。 浅黄色套装的女人踏着高跟鞋走了出去,高跟鞋在地板撞击出清脆的声响,有些冰凉的寒意静静的扩散了这个空间。 这时候梁千源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七楼……不就是那层已经被禁止进入的楼层吗?那时候好像是因为之前有人在这层楼自杀,之后说是要被翻修可是工程的意外连连所以才被封起来的。 可是还是有人不信邪就是要来这层楼玩一玩,结果还出了天花板的油漆当头砸落的意外。 现在人也真是的,难道前面那块『禁止进入』的告示牌是假的吗? 一面在心中些微的抱怨一面将视线投注在刚走出电梯、距离自己不远的女子,梁千源犹豫着是否该叫住对方,电梯门却在这时慢慢的闔上。 女人却突然转过头,正好跟梁千源的视线对上。 死白的眼,紧紧的盯住梁千源,有着纯粹的恶意。女人的浅色套装上就像是突然之间沾染上莫名奇妙的红,在布料上扩展了开来。红色液体夹杂着一点乳白色,自女人的太阳穴慢慢滑下。 喀、喀、喀……像是骨头龟裂的谜样破碎声响在寂静的楼层响起。 梁千源僵掉了,就这样和面容狰狞的女人对望,直到电梯的门完全闔上。 「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哈哈哈刚刚一切都是幻觉吓不倒我的!」梁千源忍不住在电梯内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虽然他没有嗑药也没有吸毒也没有神经病只是有一点胆小,不过……「啊啊啊啊啊啊──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啊?!」他还是很怕,所以很没形象的在电梯内尖叫了。 所有的一切,就是从这个『美好』的早晨开始的。 第二章 胆小鬼看久了也不会习惯 「两千,你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一名男同事好奇的在自己的办公桌看着那个趴倒在办公桌活像一推烂泥的男人,这何止是无精打采……根本就已经丧失生存的力量了吧?「你是想从便利贴男孩改行成活尸吗?」 没有回话,梁千源只是缓缓抬起头来,接着以龟速在电脑前打着今天要交到上头的报告。 「林曄成,他今天难得迟到,被社长骂到臭头已经够惨了,就别再挖苦他了!」另一名年纪稍长,外貌看起来相当温柔的女人抱了一大叠资料走过来,然后「啪」一声的放在那名男同事的桌上,「管好你自己的工作。」 「课长……」林曄成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桌上堆了一叠企划书和公文,「现在是午餐时间。」这个人是想害自己吃不下饭吗? 「我知道。」简短的回答,白俐莹给了对方一个可以说是温柔婉约的微笑,「我只是要你不要去烦两千而已,他现在已经够烦了,你看他连早餐也没吃。」 林曄成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梁千源,「两千,你又看到……那种东西了喔?」 无言的看着同事,梁千源叹了口气表示默认。 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很多。在这个科技发达过度的时代,其实妖魔跟鬼魂的存在已经不言而喻了,只是檯面上尚未真正浮出水面。 尤其在盛阳市,并不是所有案件(特别是命案)都可以经过人为调查来破案,有时候警方也会私底下跟除灵师合作,希望经由另一个世界东西来提示破案线索或是委託他们处理非自然的灵异案件。 这种拥有看的到、听的到并且有力量的人,他们都称之为除灵师。 梁千源显然不是做这行的,却常常看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两千,你节哀、呃,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虽然说你可以看的到,但是你不能让那些东西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吧?」话一说出口马上被课长白了一眼,林曄成显得有些心虚,马上改口说道,「走吧,午餐我请客。」平时都是在差遣这个人帮他买午餐,偶尔请他一次也不为过。 没有异议,梁千源站了起来,不过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可不可以不要搭电梯?」 今早已经被吓的够呛了,他不想要连午餐都吃不下去。 #### 「天啊……两千你今天还真不是普通的衰欸!」听完梁千源今天的悲惨遭遇之后,林曄成摇头,「先是因为车祸迟到,还遇上七楼灵异事件的事主,嘖嘖……我看改天我也去七楼玩玩好了。」 这时候的速食店里爆满了人,到处都是嘈杂的人声,还有油炸食物的味道瀰漫了整个空间。 「最好不要去!」梁千源瞪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朋友一眼,虽然没什么魄力,「那个女人,对于侵犯她地盘的人毫不留情,会出事的。」 「难怪那边的施工常常会出问题,」白俐莹思考着,「看来这件事可能要请这方面的专家来看了。」 「还不是那层楼的主人!嫌什么价钱太贵请不起还不准工人带护身符进去,搞不好是他做了什么缺德不敢说出来所以才放着那个东西在那边作祟。」非常不客气的批评起来,林曄成一边咬着刚刚在楼下柜檯买来的汉堡,所以说起话来有些口齿不清,「真是的!还吓到我们家两千!」 「……」梁千源突然发现这个人很有当三姑六婆那种说长道短的天份,还有…「为什么我会是你们家的?」 「唉,你我兄弟之间就不要分这么清楚了!」还一边伸手勾住对方的脖子进行骚扰。 谁是你兄弟!虽然很想这么回答,但梁千源还是忍住这种衝动,毕竟跟林曄成这种人,一旦开始开槓就会没完没了,他还想在午餐时间结束前会去小睡一下。 「不过,两千真的很可怜欸!」白俐莹的眼中多了一丝同情,「不是做那行的却还是看到,真的很困扰吧!阴阳眼是天生就有的吗?」 无言的点点头,梁千源喝着可乐。 「……不是有一种说法是看久了就会习惯吗?」可是她怎么看,也不觉得梁千源已经习惯了。 上次团体旅游去住饭店的时候在隔壁房就听到惨叫声,然后是梁千源惨白着一张脸坚持说要换房间。而且,她记得梁千源,不是最讨厌……或者说害怕看恐怖片吗?每次看的时候都会在可怕的地方捂住眼睛不敢看,看完后根本不知道恐怖片在演什么。 那种东西看再久也不会习惯!「课长,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问?我知道我是一个胆小鬼……」他就是天生胆子小不行吗? 林曄成倒是理解的拍拍梁千源的肩膀,毕竟他可是从小学到大学都跟这个人分再同一班考上同一个系所、又莫名奇妙在同一个地方工作的。 「课长,你要明白,每个人都会有天生就有克服不了的事情。」林曄成用难得认真的表情说道。 梁千源是个很胆小的人,被说是懦弱也不为过,说穿了就是那种好欺负好说话又好差遣的人,曾经友人还嘲笑过他其实是某部偶像剧的便利贴女(男?)孩,让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在同事及朋友的眼中,梁千源不但过于温和且不会拒绝别人的要求,还是那种看恐怖片看到头晕眼花还有想吐的胆小鬼。 然而身为一个胆小鬼最不幸的,就是能够看的到不属于这个世界,俗称鬼、好兄弟跟阿飘的东西,偏偏梁千源就是那个倒楣的从小就能看到那种东西的衰人。 「喔……两千,抱歉。」白俐莹抱歉的笑了笑,「这样说太过分了,我不知道你的感受。」 「没关係啦!反正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了。」梁千源连忙对着白俐莹一笑,表示他不介意。 不过,今天他也真的很倒楣,梁千源想起早上在高速公路的交流道附近看到的东西……那张插满玻璃碎片被挤压到整个变形的脸,穿着西装的男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只是漫无目的的在车阵中游走,看到梁千源在看他,所以走了过去将脸贴在车窗前跟他大眼瞪小眼,插着玻璃的眼珠子似乎还带着一点疑惑。这就是为什么他会知道前方发生车祸的原因。 电梯的事情也仍彷彿在脑海中不断上演,一幕幕血淋淋活生生的画面就像在看恐怖片一样,但都是眼贱乱看的下场。 由此可知,好孩子不要随便乱看。 第三章 好人卡收藏家 「虽然不是除灵师,不过两千还是很厉害喔!」林曄成一边咬着汉堡边对白俐莹说道,就像个喜欢炫耀的孩子般眉飞色舞的说着自家好友的功绩,「我们大学毕旅去东部夜游的时候出了事,有两个人失踪,结果还是他找到人的。什么地方有不乾净的东西,他一看就会知道。」 「咦咦?真的?那以后找房子时就可以找两千帮忙看了!」白俐莹笑着说,「要知道,现在很容易买到凶宅呢!很多房子以前曾经出过事屋主却还是转售给别人,总觉得这很可怕……」 「咦?课长你要买房子喔?」 「也许吧。」那看似温柔婉约的微笑隐隐透出一丝精明。 「真的假的?该不会是又要升职了吧?」林曄成几乎是肯定的问道,要知道这个人根本就是把公司的职位当练电玩的等级在玩,年年升等升的不亦乐乎,能力和交际手段强到夸张的一个人。 「只是可能而已啦!因为听说原来的企划部长要调到总公司,他问我要不要接任他的位置。」 「你也不过大我们几岁而已……」总觉得有点没面子,自己还停留在代理这个小小的位置,而这个人却越爬越高,只能说白俐莹的能力实在太强了。「课长你也太厉害了!」 「又还没确定,再说部长只是说说而已。」谦虚的笑了,白俐莹就是这点让人感到服气,明明能力强又受上头赏识到让人眼红的地步,可是那种不会摆架子、就像个大姊姊般的温和个性却让人觉得很好亲近,所以就算年纪轻轻就当上课长,也很少人会在她背后说长道短。 「少来!升官记得要请客喔!」林曄成爽朗的笑道,倒没有任何嫉妒或怨言,除了本身个性爽快以外,跟白俐莹的交情也是原因。 「好啦好啦……」 没有加入另位两人的谈话,梁千源将目光移至隔壁桌的人,显得有一些疑惑。 这年头,高中生可以在午餐时间出校门吃饭吗?应该不可以吧这位同学…… 隔壁坐着一个穿制服的修长身影,梁千源认出这是附近很有名的风巖高中的制服,因为自家妹妹在这间高中任教,所以他有特别留意过。 少年面对着另一个方向,手托着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由身型来看并不是相当高大的那类型,但以这个年纪来说也不算过于娇小,就是那种清瘦修长的少年体型。 然后高中生就像注意到背后有视线似的猛然转过头来,刚好跟梁千源对上眼。 那是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睛,既明亮又有神,神色带着疑惑。 少年长得很好看,五官清秀细緻,如果说第一眼是注意到那双黑白分明、乾净的眸子,下一秒就会注意到那只能说是漂亮得引人注目的长相,然后才是那头有些凌乱的短发,不得不说其实乱的还蛮有型的,错落有致的褐色头发散在额前,衬着那双直盯着梁千源看的黑眸。 然后少年突然对梁千源勾起笑容,非常诡异、跟他的脸蛋完全不相衬的那种笑法。 剎那间,一股寒意自脚到头窜了上来。 「两千、两千……」 连忙回过神来,只见自己的面前站了一个年轻女孩,梁千源还没有意识到眼前这是什么状况。 「叶珊,你也来这边吃饭啊?真巧。」梁千源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同事,最近一年的新进职员。所以他露出一贯温和但是总被人说是好欺负的笑容,然后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只见隔壁的座位已经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 想起刚刚那名少年的诡异微笑法,梁千源忍不住抖了一下,有很不好的预感。该不会又撞鬼了吧? 不过会有速食店的高中生鬼这种东西吗……难道是因为吃太多油炸食物所以致癌的关係然后掛掉了? 「她说有事想拜託你。」林曄成微皱着眉,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高兴。 #### 「那个、两千,听说你有阴阳眼?」年轻的女同事显得很好奇,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啊……这个……」说是的话,就代表他看到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所以梁千源并不想承认,可是说不是的话感觉又像是在说谎,「……你是听谁说的?」 严格来说他跟眼前这个女职员并不熟,只有打过几次照面和帮过她几次忙,因为不太会拒绝别人的要求,所以有不少人会利用这点把比较麻烦的工作丢给他做。也因为这样,梁千源可以说是天天在免费帮别人加班,要不是林曄成总是帮他把工作推回去给别人或是直接留下来帮忙做,搞不好会更惨。 「喔,这个,我听一些人说你可以看的到那种东西。」叶珊显的有点不安,儘管面前这个梁千源是个据说连新进职员都可以欺压的好人,但是另外两人似乎没那么好说话,所以她只好直接对梁千源开门见山的开口,「我想请你帮我看看我朋友的房子,自从她租了房子之后就不太对劲。」 梁千源愣了一下,这该不会是要他去看凶宅吧? 如果是的话,他打死也不想去……想到自己上次帮人看房子的后果,他就一点也不想再重蹈覆辙。 还记得上次自己看完屋内的那堆『东西』之后,整整一个月都没睡好觉。那根本就不是凶宅而是鬼屋了好吗?! 「两千,拜託嘛~至少听一下我朋友发生什么事,我是真的很担心她!」睁着大眼睛恳求道,「大家都说你的阴阳眼很厉害,有什么不乾净的东西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哎哎,怎么现在的人这么无聊,除灵师也看的到阿飘啊!两千就算看的到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还有他又不是那行的干嘛找他?」林曄成的口气虽然不是很差,但也没特别好。虽然他觉得好友的眼睛有时蛮好用的,那也仅止于出去玩而已,他知道梁千源并不喜欢这种能力。 「呃,别、别这么说嘛……」有些困扰的搔着头,然后梁千源转向一脸担心的叶珊,「你就说说看,我看看能不能帮的上忙。」 毫不意外的,这句话马上招来另外两人的白眼,这傢伙的好人基因又在作祟了! 「真的吗?!两千你答应了?」叶珊瞬间露出惊喜的表情,「两千,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 梁千源则是在答应之后的一秒内后悔了,他干嘛没事答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明明就真的很害怕这种事,另外两人则是很无良的拋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也对,明明就是自己不长脑的随便答应别人。 算了,只是去看一下下……应该是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呃、希望如此。 第四章 走路跟跑步都要看路不然会撞到人 梁千源感到非常犹豫,今天难得不用加班的他,这时正站在风巖高中的校门口,没有胆进校门,虽然警卫也不见得会让他进去。 这天是他答应叶珊要帮忙去看她朋友的房子的日子,可是梁千源怎么也不敢一个人单枪匹马的闯到女孩子租的公寓去『看房子』。 虽然叶珊可能也会跟他一起去,不过总觉得这样不太好,至于哪里不太好他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叶珊给他的感觉怪怪的,也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本来是想问白俐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可是一看到上司为了最近升膱的关键行销企划案在努力,所以怎么样也无法开口。至于那个可以说没有所谓道德良知的好友就不用说了,自从他一答应叶珊的要求,林曄成就露出『你自己看着办』的死样子,今天也是非常没有良心的丢给他一句『你好好加油吧』这类无意义的话之后走人。 所以梁千源只好到风巖高中找人,找那个据说身价两千亿的么妹梁千懿。自从去年梁千懿考上老师之后,爸妈就以『退休了该养老』的理由将所有人踢出家门然后出国旅行去,以至于现在他们是分开各别租房子住的状况。 儘管自家妹妹在这间高中任教,他还是没胆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去找人,这样贸然进去很有可能会被梁千懿骂到臭头或是打成猪头……毕竟自家妹妹的凶悍程度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梁千源可不敢想像如果么妹知道自己又随便答应别人要求的样子,那绝对比恶鬼还可怕。 有时候梁千源会想,如果是那个几乎比男人还有魄力的么妹可以『看到』的话,只怕也不会被吓到,吓到的大概是那些不长眼来惹她的恶鬼。 「唉……」鐘声响起在夕阳的斜射之下,梁千源忍不住叹气。 一些学生自校门口慢慢的走了出来,那些有说有笑的年轻面孔映着夕阳红,加上典雅不失现代感的校舍,寧静而美好的彷彿是一幅画,梁千源却像是置身地狱之中。 正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梁千源迈开步伐、像个热血青年往前衝的时候──碰! 瞬间的撞击让他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没摔倒,不过那个被撞到的人显然没那么好运,手中的一堆书不但掉了一地,还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连带骂了一声脏话,「靠!」 正跑过去想扶人起来道歉加上帮忙捡书的时候,梁千源却在看到眼前这名被他不长眼撞到的倒楣鬼时,整个人呆愣了。 「你这人有没有长眼啊?!我刚刚就在你面前干嘛还特地跑过来撞我害我来不及闪开!」顾不得爬起来,少年就直接指着梁千源破口大骂。 「速、速食店的高中生鬼?!」瞪大眼睛,梁千源几乎是不客气的指着对方叫道。 「你才是鬼!」打掉对方指着他的手,少年没好气的骂道,一边捡起地上掉落的书籍,正想站起来时却又一声哀嚎的再度跌坐在地板上,「痛……马的!怎么这么倒楣啊?!」抓住自己显然是扭到的脚踝,清澈的黑眸狠狠的瞪向梁千源。 「啊!对不起!」这才想起自己才是撞人的一方,梁千源连忙道歉,然后帮忙捡起地上的书。 黑色书皮上有着烫金的字:《灵学概论》。梁千源注意到其他的书也是差不多像是《如何打开你的眼睛发现不同世界》、《灵异现象解析》、《照片上的执念》等书籍。 虽然这类的学科已经逐渐被认同,但是还是有不少人提出反面例子想用科学来解说灵学现象,而且研究这方面的人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伸手扶了少年一把,梁千源将书交还给对方,并没有多作思考。 「哪有”速食店的高中生鬼”那种东西啊?!大叔你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吧?」看到对方帮自己捡书又扶了自己一把,少年的火气没那么大了,只是还是忍不住数落了几句。 动作当场一滞,梁千源的表情可以说是受到极大的打击。 ……大叔? 第一次被叫哥哥以上的辈分,梁千源有点无法调适自己,虽然长相没那么幼齿年纪也不小了,但是、他没满三十岁应该还没到被一个高中生叫大叔的地步吧?! 「算了,总之下次走路小心一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少年转过身想走人。 「啊、等等,你要不要去医院还是保健室看一下?」虽然被叫作大叔的打击不小,但是秉持着好人的精神,看少年走路的步伐不太稳梁千源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是自己撞到人,害对方跌倒外加扭到脚,应该是要负起连带责任的。 少年转过头,瞇起眼睛打量着梁千源,过了一会才摇摇头,「不用去保健室。」 「呃……那我送你回家好了,可以吗?」觉得不能随便丢下人不管的梁千源往前走了几步追上高中生,这才发现对方比自己矮了半颗头,身材也比自己小了一号,难怪刚刚会被自己撞倒在地。 「我家很远,要搭两班公车才会到。」 跟叶珊约好的时间是六点,现在已经五点半了。而且他还没找到么妹跟他一起去,这该怎么办才好? 「那……」 「大叔,你是不是要到我们学校找人?」 「对,我要找梁千懿……老师。」说真的他还是不太能将自家妹妹的火爆脾气跟老师这种职业连贯起来。 少年露出一个不知道该说是恐怖还是诡异的微笑,跟他上次在速食店的笑法差不多。「真巧,她是我们班导,不过她今天早退了,你找她有事吗?」 「呃,」梁千源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是她哥哥,今天来是想找她一起吃饭顺便陪我去一个地方,既然她不在的话就算了。」看来今天只好一个人去了。 「喔,那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蛤?」 「我总要知道大叔你的名字才能确定你是不是我们老师的哥哥啊!」少年答的理所当然。 「喔,我叫梁千源。」无奈的报上名字,梁千源不意外的看到对方当场笑了出来。 「两千元?哈哈哈哈……大叔你们家一定很重女轻男,你跟老师的身价差好多喔!」 「……」其实他也这么觉得。 「我叫破流,破掉的破、流血的流。」露出一个比夕阳还要灿烂的笑容,高中生自我介绍道。 破掉又流血……感觉很可怕而且不吉利,哪有人这样介绍自己的名字啊?不过这名字其实不难听,而且蛮特别的。 梁千源看了下手錶,五点四十分了。 「我先送你回家好了。」挣扎了一下,梁千源在心中暗暗跟叶珊说了声抱歉,然后伸手接过破流手上的书,但是对方却连动也没动,「怎么了吗?」该不会是脚痛走不动吧? 「我肚子饿了。」 「……」意思就是要他请客是吧? 第五章 凶宅(上) 时间:下午六点二十分地点:某家299吃到饱火锅店 看着对面毫不客气大吃大喝的人,梁千源的眼中有着满满的无奈。 虽然吃相不至于到难看的地步,相反的还相当优雅,不过真的有那么一点……恐怖。看着面前火锅的料及汤底不断的快速消失,梁千源开始怀疑眼前的人其实真的是鬼,而且还是一隻无底洞的贪吃鬼。 「你不吃吗?」睁着漂亮的黑色眸子看着梁千源,看起来相当无辜,但是梁千源注意到他手边的筷子并没有停下来,饭碗内的食物以一种相当可怕的速度消失着。 「……我不是很饿。」笑笑的说道,「你尽量吃。」 「喔!」又舀了一大匙满满的火锅料,原本五分满的碗又变成全满甚至还有往上堆高一层的趋势,然后又快速消了下去,整个人吃的好不愉快。 真的很怀疑这个小鬼吃这么多是吃到哪去了,看来体型和食量果然不能成正比,「你这么饿啊?」 破流稍微停下进食的动作,抬头看着梁千源,「是有一点饿,我昨天跟今天午餐都没吃。」 难怪……欸等等,那昨天天中午在速食店看到的是幻觉吗?梁千源有点疑惑,难道他的见鬼衰运已经开始影响到他的大脑神经以至于出现幻觉了?而且还是那种预知性的幻觉。 「那不是幻觉啦!」像是知道梁千源在想什么,破流忍不住笑了,「大叔你这么紧张干嘛?」 「喔,」但是梁千源又想起另一个问题,「那你翘课出来干嘛?」而且依么妹那种个性,应该是不可能允许学生在中午时间偷跑去速食店。 「我只是出来逛逛而已!」破流倒是答的理直气壮,「每天中午都只能到合作社买东西吃,而且人挤人的,合作社卖的便当也不好吃啊!」 这……倒是没错,么妹也有跟自己抱怨过这点,风巖是一所很好的高中,校舍大设备佳师资好学生也聪明,唯独合作社不好。 「既然溜出来了,那怎么不顺便买东西吃?」 「没时间,因为老师通常在十二点半就会过来班上,所以我只好衝回学校啦!」说到这,黑眸流露出些许紧张的神色,「大叔,你不会跟老师讲我中午偷溜出去的事吧?」 「那你以后就别这么做了。」梁千源想了想,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但还是站在乖孩子不该在中午时间溜出去的观点说话。 「嗯!」破流这才绽出大大的笑容,露出两颗八成会被人称讚可爱的小虎牙,加上出色细緻的容貌,乍看之下还真的会误以为眼前是个可爱的女孩而不是男孩。 『it’snottheonlywayyoucanlove.mylifecangoonwithoutyou,though….』女高音歌手的歌声突然响起,梁千源看到来电显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战战兢兢的接起手机。 「叶珊。」 『两千,你跑到哪去了?』叶珊的口气听起来不是很高兴,甚至有一点不耐烦,『现在都已经六点半了。』 「抱歉,我有点事所以……」 『算了!我有抄给你的住址。反正你现在快点赶过来就是了!』容不得梁千源再多说什么,叶珊很快的掛了电话。 「女朋友?」口气还真不好的女朋友,离这么远也可以听到对方尖锐的声音。把火锅料吃的差不多之后,破流开始动手舀火锅汤,问道。 「不是,是我的同事,之前答应陪她去看她朋友的房子。」梁千源叹了口气,「可能不能送你回去了,脚还痛吗?还是我叫计程车送你回去好了,钱我会出。」 「大叔,现在治安这么乱你还要我一个人坐计程车?要是司机把人载到郊区还是什么深山,脚扭到了就算想跑也跑不掉,这样我回不了家就是你害的!」破流几乎是马上的反驳梁千源的提议。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梁千源失笑,「哪有那么刚好的?你又没有钱又不是女孩子,司机对你下手是要干嘛?」 「你确定?」破流挑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大叔你还真是单纯欸!男生就不会被人怎么样吗?」 这倒也是,这个社会类似的案件层出不穷,对男孩子有兴趣的变态的确也不少,尤其是眼前这个小鬼生了一副令人垂涎的好皮相,如果真的不幸搭到计程车之狼的车恐怕真的有那方面的危险。 再说破流好歹也是老妹的学生,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梁千懿搞不好……不、应该是绝对会将自己碎尸万段给她的学生陪葬。可是,叶珊都已经不耐烦的打电话过来催人了…… 「那这样好了,我跟你一起去找你同事,然后你送我回家。」 「咦?」完全没想到这样的梁千源一愣。 「反正我家也没人在,晚一点回家没有关係。」又是一个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可爱笑容,「我记得你刚刚也说想找老师陪你去不是吗?」 「是没错。」不过梁千源总感到有那么一点诡异,说不上来的那种,「可是这样不好吧?你明天还要上学。」 「你不会让我太晚回去的,对吧?」笑瞇瞇的给了梁千源这么一句,显然完全吃定对方的好人性格,「而且帮人看房子要不了多少时间啦!」 这也是啦,而且怎么也是自己害人扭到脚在先,所以他有这个责任将人平安送到家,「嗯。」 「那就好啦!我陪你去。」拿起桌上的杯子将店内免费供应的红茶仰头一饮而尽,破流站了起来,「谢谢你的招待,我吃的很饱。」 这时梁千源才注意到桌上原本料满满汤多多的火锅不知何时被吃的一乾二净,连汤底跟残渣都不剩,只剩下锅子冒着虚弱的热气。他记得之前还添了不少火锅料、加了不少汤头不是吗? 「……」光是看着已经空掉的火锅,晚上几乎没怎么进食的梁千源竟然也觉得饱了。 第五章 凶宅(中) 怀着一点忐忑和不安,梁千源招了一辆计程车,身旁还跟着莫名奇妙要跟他一起去的高中生一枚。 「大叔,你应该有驾照吧?怎么不买车?」破流问。 「没有钱啊!之前有想过要买二手车,可是……」当他看到附在二手车上的东西之后,立刻从二手车专卖店的地方逃走。 后来他才知道那家二手车专卖店的名声不太好,曾经有过卖出赃车的纪录,而且卖出的二手车常常传出煞车不良或方向盘失灵的问题,即使更换新的,过没几天还是照样出问题。 「可是?」 「没有啦,只是二手车的寿命不长,我觉得等我赚钱之后再买一辆新的比较好。」梁千源给了一个很普通的解释。 「这样啊!」破流笑笑,没有戳破梁千源那因为说谎而些许不自在的表情,但是望着梁千源的黑色眸子却带着一点狡诈,「也是啦,我听说很多二手车行会将出过事的车维修之后转卖,如果买到的话就不太妙了。」 「是、是呀。」的确是不太妙,特别是当车子上有某种会随着事故而增加的『附着物』的时候…… 坐上计程车之后,两人都没再多说些什么。中年司机接过梁千源给他的住址,问了几句话之后就开了车。 「昨天凌晨五点在盛阳市的西区公园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广播的女声清晰的将社会新闻报导出来,梁千源这才发现车上竟然如此安静,静的令人毛骨悚然,”根据…沙沙…所有的……”广播显然收讯不良,播报员才说没两句就被杂音盖过去。 沉默寡言的中年司机静静的驶着车,突然静了下来的破流则是看着车外,露出心不在焉的表情。 所有的一切,隐隐的透出一股不安的氛围。 明明没有看到任何不该看到的东西,心跳却不安稳的跳动着,一般的说法就是所谓的心悸,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看不见的压力悄悄笼罩着车内空间,车内的冷气依旧正常运作,只是那股近似透不过气的闷,却无声的散佈在空气中压迫着梁千源每一根神经。 『沙沙……沙…阻……沙……止……』广播的杂音突然传出类似呢喃的声响,仔细听像是刺耳低沉的女声。 阻止?阻止什么? 还来不及细想这种不见阿飘而是幻听的灵异现象时,梁千源突然被推了一把。 「你还好吧?」 「嗯?什么?」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穿在身上的白色衬衫湿了一大片,冒出的汗是冷的。 「什么嘛!不要发呆啦……都已经到了欸!」指了指前面的路段,显然从头到尾没有感到任何不对劲的破流拉着梁千源催促,「快点付钱。」 「喔。」刚刚的不对劲感在破流推他的一瞬间烟消云散,梁千源不禁怀疑起自己刚才是不是又幻听了,不过以他这个胆小鬼过去丰富的撞鬼经验来说,最好不要把这种是当成幻觉比较好。 拥有『看见』能力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过被鬼缠身的经验,但是梁千源却只有被吓到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外加恶梦连连过,除此之外没有被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找过麻烦。原因不外乎是工作是普通到不行的食品公司小职员所以不会惹上事端,最主要还是梁千源对于危险事物的直觉。 只要察觉不对劲,总是能刚好避开危险,这可以说是胆小鬼梁千源赖以维生的必要技能。 然而,这次受人之託所以不得不跑一趟,所以梁千源几乎是含着泪默默的付了计程车的钱。 当计程车开走之后,街道沉寂了下来,路灯的光芒相较于黑夜微弱许多,不习惯走夜路的人大概会有大概会对这样的街道感到不安。 「走吧!」似乎是察觉到梁千源的退缩,破流伸手拉着他的衣服就拖着走,「我想早点回去睡觉~快点快点!」 「喂,不要用拖的。」看到自己最喜欢的一件衬衫都快被扯破了,梁千源连忙跟上对方的脚步,总觉得从今天从傍晚到现在好像都是被这个高中生牵着鼻子走,身为年长者的威严几乎荡然无存。 「都是大叔你走太慢了!」没有任何反省意思的破流依然顾我的拉着对方的衣角快步的走着。 「我才二十六岁而已请不要叫我大叔!」一直被叫大叔的怨气终于爆发了,梁千源几乎是立即的反驳道。 「快接近三十了不是大叔是什么?」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令人火气直线上升的话。 「我并没有快接近三十岁!」也不过就比二十五岁多一点点而已就要被一个高中生叫大叔,这个梁千源实在无法接受,他看起来应该没那么老吧?二十几岁不是该算在『青年』的行列吗? 「唉呀,四捨五入嘛!」破流露出带点稚气的可爱笑容,然而在梁千源的眼中看来不是普通的欠揍,「这样就三十了啊大叔!」 「……」很好,就是打定主意叫他大叔就对了? 梁千源第一次明白,原来么妹会抱怨名校的高中生欠管教不是没有理由的,眼前这一个就是。 第五章 凶宅(下) 「啊,到了!」停下脚步,破流看着面前的公寓,「应该就是这栋吧?感觉好阴森喔!」 基本上,梁千源完全赞同这句话。 叶珊给他的住址位于整条巷子的最尾端,巷口的光亮及人声早在他们深入小巷子时绝跡。严格来说,这是一栋不算老旧的公寓,漆成红色的大门乾净的没有一点灰尘,一楼的灯光很亮,照在朱红色的门上是有些刺眼的鲜艷。 然而让他感觉最不对劲的是对面的公寓,隐隐透出森冷的暗沉,儘管有几层楼开着灯光,可是那种死寂的气息依旧没有被灯光所掩盖。 比较起来,他们现在站的这栋公寓反倒没那么让人感觉不舒服。 深深吸了一口气,梁千源压了四楼门铃。 「大叔,我一直想问,你到底在紧张什么?」偏着脑袋,破流提出积在心中很久的疑惑,「还有为什么帮人看房子?你是除灵师吗……不可能吧?还是你对建筑有什么特别研究所以你同事要你帮她看房子?」 梁千源还来不及回答,红色大门便「喀喳」一声打了开来,淡淡的烟味自里头飘了出来。 「走吧!」快点看看快点走人,这是梁千源的唯一想法。 话说叶珊会找他看朋友租的房子也很令人怀疑,就像林曄成和破流说的,他不是除灵师只是一个拥有见鬼体质的普通人,就算知道是鬼屋还是凶宅也不能做什么,顶多就是叫人委屈一点搬出房子而已。 话说现在房价不便宜也不好找,好歹要等到找好房子再搬走,专程叫他跑这一趟实在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 其实他跟叶珊一点也不熟,只有大概听说过她有一个职业是大学教授的男朋友,这个消息让全公司单身的男性相当失望,不过以叶珊的条件也不太可能会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 梁千源自认审美观很一般、应该说是很差,除了家人和亲近的朋友之外的人在他的眼中看起来都差不多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以致于他也不太会认人,套一句林曄成的说法则是『就算拥有良好记忆力不会分辨人类五官的差别也是枉然』。但是叶珊很亮眼,而且是那种让人印象深刻的美,梁千源就算想不记起来也难。 「大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欸!」拥有同样令人惊艷的相貌却聒噪到让人受不了的破流显得有些不满,不过倒不是因为脚受伤所以必须以龟速爬楼梯的关係,「为什么要帮人看房子?」 「这个说来话长。」特意放慢脚步只差没伸手扶人,梁千源有些犹豫,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相信鬼魂的存在,再说他并不觉得这种该死的见鬼体质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 喀!四楼的右侧铁门被打了开来,接着一张清秀的女性面孔探了出来,「你好,你应该就是叶珊的同事吧?」 「我叫梁千源。」连忙自我介绍道。 「两千,你好慢喔!怎么可以让女孩子等这么久?!」叶珊娇嗔道,这时倒是完全没了电话中的尖锐,那张精心上妆的漂亮脸蛋还是一样动人。 「抱歉。」梁千源对叶珊笑了一下,又是那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你好,我叫谢玲。」另一名女性给梁千源的感觉到是正常多了,平凡但是清秀的长相给人的印象很不错。 在看到穿着高中生制服的破流时,两名女性均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是我妹妹的学生,今天刚好碰到所以就一起来了。」在对方开口询问之前,梁千源解释。 破流对着两人露出灿烂的笑容,很有礼貌的打了招呼,「姊姊好,我叫破流。」 然后梁千源看到两名女性被那清新度100%的可爱笑容迷的有些痴傻的表情,足见威力之大影响之深。 「好可爱。」特别是谢玲的眼睛几乎已经变成爱心,看起来就是想扑过去抱住破流的样子。 刚刚被叫做大叔的梁千源的视线不禁转向破流,他跟叶珊也没差几岁,为什么称呼差了一个阶级?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浑蛋?! #### 「我是一个礼拜前刚搬来这里的。」 端上果汁,谢玲也在客厅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的直间对梁千源说,「因为是第一次搬出家里,所以睡的不好很正常,我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要是每次都在同一个时间起来,我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解释。」 梁千源则是悄悄打量起客厅,毕竟这里给他的感觉其实不差,应该不是什么凶宅。 前方的厨柜内除了置放液晶电视外,另外有不少精緻的陶瓷人偶,小小的不占空间,桌上则置放着一台小笔电还有一盆装饰花,白色的桌巾一尘不染。明亮的客厅,小巧精緻的摆设和室内精简的设计让人觉得很乾净舒服,跟公寓的森冷外表截然不同。显示住在这里的人是一名俐落又爱乾净的女性。 「同样的时间?」破流问,明亮的眼睛露出好奇的光芒。 「三点四十一分,每次我醒来的时间。」谢玲说道,接着她皱起眉,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每次醒来的感觉,就好像被恶梦惊醒,可是又不知道到底作了什么恶梦。我男友……他是t大心理学教授,所以一直以心理学的说法来解释,我自己本身也不是那么迷信的人所以也就没有想太多。」 梁千源注意到叶珊的表情瞬间起了变化,有着说不上来的违和感,不过眨眼间又恢復正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最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谢玲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把话说出口。 「小玲,没关係你就说出来嘛!两千是个好人不会把你当神经病的。」叶珊插口,笑笑的催促谢玲,然后不经意的看了手錶一眼。 梁千源终于知道叶珊给他的违和感是什么了,明明几天前还露出担心朋友的样子,现在虽然没有露出特别不耐烦,可是看手錶的次数变的频繁,心思也没有放在好友身上。 对于叶珊的样子浑然不觉,谢玲询问似的看向梁千源。 梁千源连忙对谢玲露出鼓励的微笑,虽然他怎么看都觉得这栋房子没什么问题也想赶快回到温暖可爱的家,不过偶尔听听这种事也没什么关係。 而且说真的他也常被人当成神经病……因为这『见鬼』的能力常常让他尖叫着抱头狂奔,不知情的人通常会觉得他很奇怪。 「我的记性一向不差,可以说是很好。」谢玲下定决心似的吐了一口气,「物品的收纳整理也很有秩序,而且因为一个人住,所以我回家时总或特别小心,把门关好是随手动作,可是,每次我回到总是发现有些东西好像被人移动过了,明明应该已经锁起来的门又像是被谁打开过一样……就好像,有另一个人也住在这栋房子里。」 「我知道这可能是我的幻觉,可是,」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我真的快受不了了,听小珊说他们公司有人有阴阳眼,所以就……」 一直静静待在一旁喝果汁的破流瞥了梁千源一眼,似乎不怎么讶异,还有种『我就知道』的感觉。 大概是么妹在课堂上不小心说溜嘴吧!梁千源想,不过他记得么妹教的科目是物理,在科学的课堂上说到不科学的阴阳眼,好像有点奇怪。 「两千你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叶珊接着问道。 「呃,没有欸。」抬头看了看,「我没有看到什么……」要是说这栋公寓的对面那一栋有问题他绝对相信,可是这里的感觉并没有任何不对劲。 「看吧!就说小玲你想太多了嘛!」叶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如果两千这么说的话一定没问题,你最近果然压力太大了吧?」 「是吗?」谢玲笑了,不过是有点勉强的那种,「那果然是我的错觉吗?」 「不一定喔!」将空掉的杯子放置在桌上,破流开口。 第六章 上一位房客(上) 「定论下的太早了,就算是最敏锐的眼睛也会有察觉不到的时候。」没有任何不自在,就像在自己家中一样轻松自若的破流站了起来,环视四周,「代表连结及交流的客厅是影响房子最重要的一环,在风水学上也很着重客厅的空间跟方位。」 「所以除灵师在进入一栋房子的时候,通常都会以客厅来判断这栋房子是否有地缚灵或小鬼的存在──但是,那是一般不入流、功夫还没有到家的除灵师的判断。」破流勾起笑容,「有时候灵体对于房子的影响并没有这么深,可能只是局部的影响某个角落而已,所以这时候应该要每个地方都仔细看过一遍……呃,我是参考书里面的资料啦!」注意到在场三个大人盯着他的目光,他连忙补充了一句,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 不过说的还蛮有道理的。梁千源突然对这个不请自来、有些厚脸皮的小鬼刮目相看了,「那么谢小姐,你介意我到卧房看一下吗?」从谢玲刚刚的描述看来,应该是房间有比较大的问题吧? 「这个……」犹豫了一秒左右,谢玲点点头,也站了起来,「好。」 「小玲!这样不好吧。」叶珊倒是开口反对,「两千虽然是我同事,可是他是个男的欸!」 「没关係啦!我的房间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对叶珊露出笑容,谢玲说道。 「就跟你说不要疑神疑鬼的你都不听!时间晚了,我想早点回家休息,你也不要再麻烦两千了嘛!」叶珊嘟起嘴,显的很不满,「你有了鑫衍这个男朋友,还想在留两千在你家过夜啊?!」 谢玲好脾气的笑着,没因为叶珊带刺的玩笑话生气,「你累的话就先回去休息,不必担心我会诱拐你家同事,要拐我也只会拐可爱的小流而已!」说完还真的伸手摸了破流的脸蛋。 「你想犯罪呀?!」叶珊没好气的说道,感觉上对谢玲的决定不是很高兴,「算了,我要回去了!」说完还真的拿起包包就快步走了出去。 梁千源呆掉了,他记得好像是叶珊拜託他来的不是吗? 谢玲接着转向梁千源,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小珊就是这样,闹脾气的时候常常就这样掉头走人,像个孩子一样……但其实她没有恶意,我跟她已经认识很多年了,她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喔!」 梁千源还是觉得叶珊怪怪的,刚才提到谢玲的男朋友时,叶珊眼中有着某种梁千源无法解读的情绪,并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我带你到主卧房吧!就拜託你了。」 「不会,其实我没办法帮上什么忙!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专业的除灵师。」梁千源连忙说道。 「梁先生果然跟小珊说的一样,是个好人呢!」谢玲高兴的笑了。 「对呀!大叔人很好,就跟老师说的一样好!」破流很高兴的赞同谢玲的话。 「……」被人这样说他一点也不高兴!还有他才26岁而已不要叫他大叔! #### 简单乾净的主卧房,就跟客厅如出一辙,就像在显示房子的主人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打开房间的灯之后,依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梁千源不禁朝谢玲看了一眼,其实他对这个乾净俐落的女孩印象还不错,像这样的人因为工作繁忙所以生活很单纯,应该不会有什么心理问题或是想太多的问题。 「喂,大叔,你不觉得这个房间有点冷吗?」用手肘顶了梁千源一下,破流悄声问道。 被这么一说,梁千源这才注意到整个房间的气温似乎偏低,那股凉爽以盛夏时节来说不太对劲,而且似乎并不是自窗户吹进来的凉风所致,而是房间本身就透出莫名的凉意。 接着梁千源的视线落在梳妆台的镜子上,那是一面很大的镜子,木製的边框很朴素,被擦拭的很透明的镜面反射出自己的影像,也反射出身后的窗户及偏右的单人床,棉被折的整齐置放于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就在镜子面前站定时,一股寒意沿着背脊逐步爬上来,不同于房间本身偏低但不至于让人感到不适的温度,而是带着侵略性、一点一滴的进犯整个空间,就像某种原本沉睡的东西慢慢睁开眼睛,窥伺着房内的所有人。 镜子的反射,在梁千源的眼中看来格外清晰,然后他看到反射成像中,原本该是一成不染的雪白床单上,深黑色的线条划过,纯粹的黑色像是毒素般慢慢浸染整张单人床。 轻轻的、细柔如女性的呜咽声,在梁千源耳中格外清晰。 整个人僵在镜子面前,梁千源垂下眼帘,不敢再看镜子的反射影像,深怕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他什么都没看到也不会看到什么!哈哈哈这一切都是幻觉吓不倒人的! 「大叔,你又在发什么呆?!」 「哇啊!」就在心理建设做到一半的时候,破流猛然从他背后一拍,梁千源吓的几乎没差点拔腿就跑。 露出像在看神经病的目光,破流接着开了口:「大叔你好像有点反应过度了!」 「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松了一口气,觉得刚刚那股压力好像减轻不少,梁千源转而对高中生小鬼这么教育着,「下次请用正常方式叫人。」然后他不由得转过头看了一下单人床,白色床单乾乾净净的,连一块污点也没,所以果然是幻觉吗? 「我觉得我叫人的方式很正常啊,是大叔的担子太小了!才拍你一下就吓的半死!」破流耸肩,站到梁千源身旁跟着观察镜子,微微瞇起那双漂亮的黑眸,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那面镜子,是我搬到这里时就有的。」谢玲开口解释道,一脸疑惑的看着两人对镜子仔细打量。 说实在的,梁千源也不知道这镜子有什么问题,只是下意识盯着看。 「……我也不知道。」最后梁千源还是实话实说,「只是……」由窗外灌进来的强风让他停下话语。 「窗外好像有人在盯着看吗?」破流这句话说的很轻,刚刚好被梁千源听到而不会传到谢玲耳中。 「什么?」梁千源楞了一下,难道刚刚破流也有感觉到什么东西吗?果然名师出高徒,身价两千亿的名师教出的学生也不简单……呃,好像不是这样说的吧!不过,他倒是赞成么妹不会教出平凡的学生这个论点,去么妹的学校送过便当之后这个论点就这么深植在梁千源的心目中。 破流露出一个不符合他那张可爱脸蛋的诡笑,有点像是梁千源第一次在速食店看到他的那种诡异微笑法,但是接着他却若无其事的转头对谢玲开口:「谢玲姐,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嗯,可以啊!什么问题?」谢玲对破流露出微笑,那是像把对方当成自己弟弟般宠溺笑容,显然已经完全被破流甜美可爱的长相及那声谢玲姊给完全征服了。 「除了镜子跟梳妆台以外,床垫底下那张木板床也是原本就有的东西吧?」露出好奇又带点天真的表情,破流提出一个原本梁千源想提出的问题。 这小鬼……明明就不简单,可是装傻功力倒是一流,梁千源觉得很无言。 「对,你怎么知道?」谢玲有些讶异。 「我看两千大叔一直看镜子,右边的话就是在看谢玲姐的床舖吧?」才两句话就把问题丢给梁千源。 被点名的梁千源尷尬的笑笑,希望不会因为这样就被当成变态,「我也不能确定,不过我觉得最好找除灵师来看看比较好。」 他并不是很肯定这里是不是一般所谓的凶宅,因为连个鬼影也没看见。可是的确又看到某些东西……而且整个房间气温偏低,窗户外好像某种更可怕的东西盯着这里看。 驀地,他想起刚刚进来时,对面那栋公寓散发出的不祥气息。 「如果影响房间温度的不是灵体,还有另一种可能。」破流伸手抚摸光滑的镜面,细长的手指让这个动作看起来很优雅,「那就是执念。」 「上一位房客,可能已经不在了。」 ----------------------------- 这里故事的节奏很慢,如果想直接看刺激惊悚的人大概也不太能接受吧?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惊悚向的文 第六章 上一位房客(下) 过了几秒,梁千源才反应过来破流说了什么,一旁的谢玲显然也没好那去,脸上的笑容僵了好一会儿。 转过头来,破流没有一丝玩笑的表情,没有情绪、像是带了面具般的精緻容貌给人说不出的诡异感。 这时候梁千源才意识到,这个被他在心中称呼为小鬼的高中生,不简单的程度可能超乎自己的想像。 「在熟悉的环境,或是自己的空间和所拥有的物品上,很容易残留某些意念,活着不至于造成影响。因为所有权是掌握在人的身上,可以自由决定物品的去留。」破流解释道,「但是,如果人死了,他附着在物品的意念可能会影响物品接下来的使用者。如果物品是被很强烈的情感附上,久而久之就会变成所谓的执念。」 虽然佩服对方听起来相当专业的解释,不过梁千源还是想到另一件事。 「可是,你怎么那么肯定是上一个房客留下来的?」也有可能是上上个房客、上上上个房客……或甚至是在施工期间所留下来的不是吗? 「我这样说好了,并不是所有意念都可以禁的起时间考验,强大的执着的确会残留很久,可是总会有消散的一天,特别是碰上除灵师的时候。」破流微微一笑,「而且大叔不是也有看到吗?看你的样子好像随时会拔腿就跑……是说有这么可怕吗?」 不好意思我就是胆子小到连鬼还没看到差点拔腿就跑喔……等等,这么说破流也看的到囉?! 「意念是灵魂的一部分,所以对人或多或少会有影响,所以如果是从以前遗留下来的东西,并不会造成那么大的影响。不过这种情况比凶宅好多了,要是接二连三出事的话,不但会留下执念和一堆脏东西影响居住的人,整个地区也会变的不乾净。」破流继续说道,清澈的目光直盯着梁千源,像是在特地为他讲解一样。 梁千源楞了一下,是说他除了看的到『那种东西』之外,对这类的事情也是完全不懂可以说是无知,为什么破流要这么认真的跟他讲解?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谢玲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等等喔!」再度恢復脸上的笑容,然后破流不知从哪拿出原本应该放在客厅沙发的书包开始努力翻找,顺手将今天梁千源撞到他时手上报的书籍一本本丢在地板上,散了整个房间一地。 这对爱乾净的谢玲来说是一种折磨,一直到破流又从书包掏出各种废纸或是饼乾包装纸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不是我说……你的书包也塞太多东西了吧?!」明明看起来没那么满啊! 「哈哈…抱歉抱歉,等下我会收拾好的!」破流依然是一张可爱的笑脸,让人没輒的那种,就算上一秒有满腔的怒火也会在面对他的笑容时硬生生被浇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那大概是要拥有像这样灿烂的笑容为前提吧!这年头,长相抱歉一点的人即使努力笑脸迎人也可能会被揍。 「啊啊…找到了!」好不容易翻找出一张名片,破流递给了谢玲,梁千源也忍不住凑过来看。 只见白色的名片上印着龙飞凤舞的一排烫金字体:红叶除灵所。在字体下方有更小的字介绍工作内容,不外乎是除灵、除妖或是避邪之类的奇怪工作。 「这是我打工的地方。」 「喔~难怪破流你会懂这么多!」谢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怎么会想到在这么特别的地方打工?」 「其实也没有很特别啦!我只是负责一些资料的处理还有端端茶水的工作,很轻松的!而且在那边读了不少有关这类的书籍。我在那有认识的朋友,谢玲姐你要不要考虑拜託我们事务所来处理这里的事?有我在一定会帮你杀到五折而且绝对让你的房子乾乾净净无负担的!」破流自信满满的保证道。 ……好像某种广告的台词加上菜市场大妈杀价气势的合体。梁千源第一个想到这个。 「噗!」谢玲被逗笑了,原本因为破流的话而有些担心的表情放松了下来,烦恼什么的均一扫而空。「那就拜託你了!」 #### 「大叔,你觉得谢玲姐怎么样?」走出谢玲家门之后,破流一边跛着脚下楼梯一边问道,清亮的嗓音在楼梯间回盪着。 「咦?你说她吗?我觉得她很不错啊……很细心又很乾净,而且脾气很好。」搔了搔头,不知道该讲什么,梁千源只好说出最不伤感情的答案。 对这个笼统到不行的答案没有表示什么意见,破流反倒露出沉思的表情,「如果要你在叶珊姐和她之间选一个当你女朋友你会选谁?」 「呃,她们都有男朋友了欸!」 「只是假设而已啦!不要那么认真好不好?!」破流嗤了一声,感觉上有某种程度的不屑,「大叔你的条件也没有好到可以让她们看上你呀!」 很恶毒又一针见血的话。梁千源觉得自己又一次受到重大打击,虽然这是事实可是也不用特地说吧!而且干嘛还附带一声大叔加重打击威力……他的确是长相普通个性又懦弱无能,可是好歹也曾经在学生时代收过几封女孩子给他的情书,条件没有这小鬼讲的这么差吧? 虽然觉得委屈但是梁千源还是不敢反驳破流的话,只得含着泪乖乖的给了回答:「不知道,我跟她们不熟,不过我刚刚在谢小姐的书柜看到一系列宫部美幸写的小说,我很喜欢宫部美幸的模仿犯,所以她应该会跟我比较谈的来。」大概吧… 「原来大叔喜欢看小说呀……欸,不对!大叔怎么会用这种奇怪的标准来选女朋友啊?」忍不住停下下楼梯的脚步回头过来,显的有些不敢置信,「你不觉得叶珊姐漂亮多了吗?」 「是很漂亮,」梁千源赞同,「我跟她是同事所以或多或少听过……呃,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感觉上来说,谢小姐比较成熟。」总不能说他有一天不小心听到关于叶珊在公司闹的緋闻吧? 「也是,谢玲姐给人的感觉比叶珊姐好多了。」破流赞同,「总觉得叶珊姐是个反覆无常的人,哪有人把人叫过来之后把朋友跟不是很熟的同事丢在一起的?怎么说都怪怪的。」 的确有点奇怪,不过梁千源没想太多,真正让他比较在意的是──「千懿知道你在打工吗?」 「……算是知道吧!」破流难得表现出一点彆扭的样子,「啊就想说赚一点零用钱,要不然我又要没钱吃东西了。」以他的食量如果不多赚点额外的钱大概会三天两头饿肚子吧? 「那你……」 「我是看不到啦,不过我感觉的到也听的到。」似乎知道梁千源想问什么,破流打断对方的话,「大叔你很没用耶!不过是听到一个女人的呜咽声就吓的在镜子前面动弹不得,那你以后看到其他的恶鬼要怎么办?不就会被吓到心脏麻痺吗?」 「喂喂,胆子小也有罪吗?」被一个没大没小的高中生小鬼这样嘲笑,梁千源就算脾气再好个性再懦弱也忍不住反驳,「每个人都会有天生无法克服的障碍,会害怕那种东西也不是我的错啊!」 看的到阿飘他也很倒楣好不好?又不是他自愿的! 破流轻笑一声,「好啦好啦~大叔不要露出这么哀怨的表情嘛,只是你还真的跟老师说的完全一样超怕鬼的。」明明很胆小,却又拥有『看见』的能力,还真不是普通的倒楣。 还真高兴娱乐到你了……梁千源严重怀疑自家小妹是不是因为上课太无聊所以把家里兄弟从小到大的生活经歷及胆小秘辛出卖给学生欣赏,好当成课堂上的消遣。 「既然听的到也感觉得到,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出来?」 「没什么好说的,这种事。」平平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半点自满,「那大叔呢?你对谢玲姐的房子有什么看法?」 「这个…其实我觉得问题不大,反倒是对面……好像有某种东西盯着这里看。」梁千源想了想,还是觉得对面那栋公寓比较像凶宅。 「嗯,我也这么觉得,但是为什么会盯着谢玲姐的房间这个方向看?」 在踏出公寓的一剎那,梁千源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向对面公寓的四楼,也是在同时,他后悔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七章 三十年前的灭门悬案 血的味道瀰漫着整个空间,就像屠宰场般让人作呕,即使在只有一丝缝隙、充满樟脑味的衣柜也能闻到。 他只能透过那一丝隙缝窥伺着外面世界发生的一切。 刺眼的红,在男人画下刀子的一瞬间,如泼墨画那奔放而充满艺术感的色调在白色的瓷砖上绽了开来。 女人的尖叫堵在喉间,锐利的痛楚逐步撕裂、崩坏,看的出她是用尽全力挣扎,却只能在地板上微弱的抽动着。 泪水混着血液流过。或许是为那在不远处,了无生气、已经逐渐冰冷的,家人的遗体……也或许是为了自己过不久也会迈向相同的命运。 男人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睁着眼躺在床上,儘管已经是该起床的时间,梁千源却没有动作。 梦境的另一头,他似乎连接上各种极度负面的情绪,愤怒、哀伤、恐惧,还有更多的……恨意。 汗水浸湿了整个床单,那股冷意似乎持续浸透到骨髓,冷的梁千源直打哆嗦。 明明是夏天,空调也没开,只有电风扇徐徐吹拂着。但梁千源还是觉得冷,就像那天在谢玲房间中所感受的冷意,隐约透出不详。 已经第二天了,从谢玲居住的西区回来之后,梁千源常常失眠到三更半夜才勉强睡着,又常在接近黎明的时间醒来。 或许是跟他那天走出谢玲的公寓时看到的东西有关……用力的闭了闭眼睛,梁千源决定不要想太多,虽然他真的很怕,那天还不顾一切的拉着破流的手直接衝出那条巷子,速度快到对方完全没有时间反应过来。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他不是专业的除灵专家,只是一个阴阳眼兼胆小鬼,所以那些都不干他的事。 这样想过之后,突然觉得有些轻松。他撑起身体,拿起手机,压下了通讯录中的其中一个名字。 #### 「你是说日影破流吗?那小子是我们班的学生没错。」 厨房内,梁千源停下手边桿麵团的动作,有些讶异,「他姓日影?日本人?」 「不知道,应该是吧!」梁千懿以手支颐,略带点波浪捲的褐色长发如瀑布倾洩下来,形成慵懒的美感,「但是大哥你可别以为我不关心学生,那小鬼是孤儿院出身的,是靠奖学金跟补助就学的。听说他是在六年前突然出现在爱珅孤儿院门口,身分不明也问不出什么,只知道他叫日影破流,很有可能是父母刻意的拋弃或是自己离家出走,不过前者的可能性似乎比较大。」 「这样啊……」没想到那个表面上看起来聒噪又厚脸皮的高中生居然会有这样的过去,梁千源心中不禁对他多了点同情,这就是为什么非得打工否则会没钱吃东西的理由吗?原本还以为破流只是随口说说的。 用不锈钢圆状模型在桿薄的麵皮上压下去,一张张薄薄的蛋塔皮就这样整齐的排列在乾净的烤盘上。 「老哥,我还想吃果冻!」梁千懿懒洋洋的说道,那被人说是充满灵气的美丽眸子就这样看着梁千源在厨房忙进忙出,一点帮忙的意思也没。 「喔,那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果冻?」 「随便,布丁也可以。」 「不过……妹,你最近不是在节食?甜点吃这么多没问题吗?」梁千源在将东西放进烤箱之前突然想到这点。 梁千懿露出一个既美丽又诡异的笑容,「亲爱的老哥,你觉得我需要节食吗?」 是不需要。梁千源看着么妹那高瘦细长的身形,不得不赞同。他家妹妹拥有很多让女人嫉妒的条件,除了拥有常被人说是美丽漂亮的长相外(自己看久了倒没什么感觉),怎么也吃不胖的体质以及永远保持在黄金比例的身材更是吸引到许多苍蝇的目光,不过那是在不知道她的本性的前提下。 「对了,破流有给你添麻烦吗?」 「没有。」只有敲诈他一顿晚餐。其实梁千源反倒很高兴能有一个人陪他,要不然在一开始进到那条巷子时恐怕自己就会落荒而逃吧! 「那就好。其实我本来有点担心你又会因为看到那种东西吓的几天晚上不敢睡觉……不过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你随便答应别人的要求所以活该!」 呜……老妹你就不能多一点同情心吗?梁千源含泪想着。 这两天他可说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吃饭睡觉洗澡都不得安寧,每次想到那天的事梁千源就后悔一次,足足后悔了二十几次…… 「如果你不想再看到莫名奇妙的怪东西的话,就离破流远一点。」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是什么意思,「那孩子身旁很多这类的事情,如果他要你帮忙,最好不要答应他。」 蛋塔的香气散佈在整个厨房中,梁千源一边注意烤箱的温度一边整理流理台,顺便准备等会要做的布丁材料,其实也就那几样东西所以不需要费什么功夫。 「喔,不过他在除灵事务所打工的事,你不禁止吗?」儘管觉得么妹的态度有些奇怪,梁千源还是点点头。 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梁千源一眼,「有什么好禁止的?他本身……」语气倏地停顿了一下,「算了,没差…我只是想说,你最近注意一点,包括你同事还有她朋友的事。那个地带有一个很出名的鬼公寓,听说没有人能安然从那个地方出来过,应该说……进去过的人,在过没几天之后会因为各种原因死亡。」 梁千源洗手的动作一滞,只能任凭水流打在手上,水滴喷溅到他的脸上,连忙动手将水龙头关上,「妹,你不是最讨厌这种怪力乱神的传说吗?」 「我讨厌不代表我不相信,老哥你也会常常看到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我如果不相信那种东西的存在,就代表我把你当神经病看待。」不知何时在一旁坐了下来,梁千懿接着自背包拿出一叠资料。 「我后来大概调查了一下,西区顺阳街的鬼公寓,也就是你前天去的那附近,在30年前那栋公寓的四楼居住的陈姓人家,一家五口四人陈尸在屋中各处,身上均有多处刀伤,只有六岁的小儿子躲在衣柜保住一命。由于兇手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所以就成了一桩悬案不了了之,在那之后那里就变成有名的凶宅。」 当老师很间吗?连这种东西都可以查出来。不过梁千源到是联想到在谢玲的房间中,那股冷到让人全身不舒服的视线……谢玲的房间有什么吗?「顺阳街啊……」其实那天已经去过了,就在谢玲住的那条巷子。 现在他百分之百肯定妹妹说的那栋发生过灭门血案的公寓就是谢玲对面的公寓,理由当然是……那天临走前看到的『东西』。 「该不会就是你同事的朋友住的地方吧?」梁千懿瞇起眼睛,隐隐透出不详的光芒。 「啊、呃…这个……」梁千源被妹妹的气势吓的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起来。 「很好,你再随便答应别人的要求啊!哪天又被鬼追就不要来找我!老哥你怎么不乾脆被鬼吓到心脏病发猝死变成他们的同类然后省的你每天还要提心吊胆的怕他们来找麻烦?!明明就怕的要死还答应别人的要求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啊?!给我拿出一点男人的魄力来!」 一口气吼完整段话外加抓着梁千源的肩膀猛力摇晃,最后再像扔破布一样把自家哥哥扔到一旁去自生自灭。 噹!烤箱发出轻快声响,完全丧失哥哥尊严的梁千源,连忙藉口要拿蛋塔好逃离自家老妹的魔掌。 第八章 人不要太好否则连鬼也会来敲门 晚上八点左右,梁千懿总算放过像个小媳妇一样对她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自家大哥,准备告辞回自己租的小公寓去。 「那我回家囉!」站了起来,梁千懿习惯性的拨了自己的长发,「明天还要上课,哥你明天也要上班吧?」 她知道大哥一向很怕她那强势的个性,从小到大他们兄妹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虽然没什么不满,但梁千懿心里的一角,总是莫名的有些失落。有时候明明不是真的想骂人,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可是偏偏自家大哥温吞的个性又常让自己莫名其妙爆走…… 「等等。」梁千源出声叫住妹妹,手上提着一个纸盒走到玄关,「这个拿回去吧!」里面是刚从烤箱出炉、热腾腾的柠檬派,他记得柠檬派似乎是妹妹最喜欢点心。不过自从跟家人分开住了以后,喜欢下厨的梁千源就鲜少製作甜点,除了没人帮忙消耗以外,自己本身也不爱甜食。 梁千懿回过头,淡淡的笑了,「这样不好吧?二哥会说你偏心的,他最喜欢吃甜食了。」 梁千源也跟着笑了,是个温和不起眼却让人感到舒服的笑容,「两千亿总比两千万来的重要啊!再说那小子若想吃东西,直接来我这拿不就好了?难道要我专程帮他送去警察局吗?对了,我听说你们学校的合作社卖的东西不好吃,你中午可以出去吃吗?要不要帮你准备便当?」最后几句完全是傻哥哥式的鸡婆问话。 梁千懿不禁感到一阵惋惜,要不是自家哥哥的个性过于胆小好欺负到一点男人的魄力也没,光凭那不差的长相、三高中拥有学歷及身高两高(薪水普通),加上足以跟五星级大厨媲美的好厨艺应该可以钓到条件不错的女朋友吧? 摇摇头,梁千懿接过盒子,「不用了。话说回来,二哥说后天晚上要来吃饭,我也会过来,大哥你后天晚上应该没事吧?」 「嗯,我知道了。」梁千源的生活一向规律的跟老人没两样,晚上若没什么事的话通常也只会早早上床睡觉,顶多加上听听音乐看看书,难得两个弟妹有空要一起吃饭他当然很高兴。 「那就这样囉!掰!」爽快的挥挥手,梁千懿走出大门。 「嗯,掰!」 目送么妹离去后,梁千源重回自家餐厅收拾,因为只有两个人,餐桌上还剩下不少菜餚跟甜点。 又只剩下一个人了……梁千源想起以前还没跟家人分开住的日子,虽然他这个做大哥的总是没什么尊严,在家中的地位最低,总是被父母弟妹使唤来使唤去,不过当一个人住的时候总不免想念起之前吵吵闹闹的一家子。 所以林曄成总是说他有被虐倾向的恋家情节。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傢伙从小观察自己到大,不得不说还真有几分道理。 『ijustcan’thelpmyselffallinginlovewithyou….』就在梁千源将所有食物分类冰到冰箱去时,细柔的歌声自客厅中传来,彷彿空气一般本来就存在着,并不突兀。 不过奇怪了,他记得他并没有放音乐啊!难道是从邻居那边传来的? 梁千源将布丁的杯子放下走出客厅。只见放在客厅的音响不知何时运转了起来,传出淡淡的歌声。 『沙沙……沙…』接着像是知道梁千源站在面前,手提式音响的喇叭发出杂音,然后再没人动手的情况下自动跳到广播去,『昨天凌晨五点在盛阳市的西区公园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根据尸体的发现者指出,当时……』 梁千源不可思议的瞪着音响,僵在原地无法动弹,接下来广播说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只感到恐惧一阵阵袭上心头。 他发誓他看到那个手提音响并没有插入那个该死的插头也没有装上任何电池!至于为什么会自己动起来还报出那天在计程车上的听到的新闻,他真的、他妈的一点也不想知道! 儘管梁千源平常是个温和有教养的人,在极度恐惧之下,他还是忍不住在心中爆出粗话。 「那那那那那那个……我们有话好说……」拜託你千万不要出来不要吓我不要找我也不要缠我!我跟你无冤无仇啊老大……梁千源在心中吶喊。 但是事与愿违,一声细微的哀鸣自喇叭传来,像极了那天在谢玲房间听到的女性的呜咽声。 紧张的吞了口口水,梁千源一点也不敢轻举妄动,深怕一个转头就会看到什么恐怖的画面……“那个东西”离他很近。儘管连头也没抬,还是可以感觉到变的湿冷的空气附着在肌肤的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维持僵硬站立的姿势不知道多久,梁千源这才慢慢的移动步伐迈向浴室,然后猛然甩上门将一切阻绝在身后,动手扭开水龙头对着脸就是一阵猛冲。 「一定是最近太累所以幻听了……」对镜中的自己乾笑两声,依然在自欺的梁千源用毛巾擦了擦脸,然而再度看到镜中的自己时,他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只见镜中还是自己那张硬挤出笑容、却看起来格外呆滞僵硬的一张脸,但是越过他肩膀后方却多了另一张属于女性的灰白面孔。 原本看起来还算清秀的面貌扭曲的不成人样,双眼像是用黑笔涂鸦般的填满黑色,泪水在白色面孔印下黑色的烙痕,却也掩盖不掉颧骨的那道横沟。然后她像是想说话般的张开嘴,却吐出满满的黑色液体,苍白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喉咙。 答、答…答……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水声刺激着梁千源的每一根恐惧神经。 接着一件让梁千源更想尖叫的事情发生了……透过镜子的反射,他看到女人慢慢的靠近,苍白的手,轻轻的像是试探般的伸向自己的肩膀。 恐惧是人类最原始的情感,也是一种对于危险所做出来的本能反应。 当一个人的恐惧被刺激到极限之时,会出现几种反应。其一,肾上腺速发挥作用作出比平常更快的反应,逃跑;其二,生理出现排泄或排遗或者以上两者一起发生的反应;其三,更直接一点的,当场昏死好做个逃避现实的不良榜样。 梁千源选择第三项。 在女人死白的手碰到他肩膀上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内,他昏过去了。 第九章 无名女尸(上) 梁千源不相信自己在隔天居然还有那个体力去上班,但最后他就是这么做了。 儘管昨晚经歷不科学的灵异现象以及女鬼跑来家里乱这些足以让梁千源的精神衰弱最后崩溃昏死的事,但或许是平常早起慢跑的习惯再生理时鐘上起了作用,在早晨不到五点鐘的时段他又张开眼睛,想想请假之后又得一个人待在家中,还不如到公司上班去,这样即使碰上不对劲的东西也不会那么害怕。 所谓人多心安法则,在梁千源身上还是起的了作用。 但他还是有那么一点不高兴,对于自己平静的生活被打扰的那种不快感縈绕在心中,迟迟无法散去。 没错、他的确很胆小,是个连看鬼片都会头昏眼花的胆小鬼,但是一个大男人在家中的厕所看到女鬼之后居然就这么昏倒,这怎么说也太丢脸了吧? 梁千源记得曾经似乎有人这么说过:当我们住进某个空间时,那个地方就是我们的庇护所,姑且不论是否称之为家,那个空间会因为人的住进而拥有力量,进而筑起看不见的保护墙,就是有力量的鬼怪也无法直接进入,除非他们受到主人的邀请。 他发誓他没邀请『那种东西』进来自己租的那间公寓,绝对没有。 敢情是他看起来太好欺负了,所以那东西才会自动找上门来吓他……梁千源第一次讨厌起自己那有求必应的个性。 于是在公司的一整天下来,号称便利贴男孩的人,被所有同事以异样眼光注视着,没有人再找梁千源帮忙任何事情了。 不復平常温和有礼的笑容,反而紧绷着一张脸坐在办公桌,眼下的阴影极深,配上苍白的脸色给人某种程度的阴森感,虽不至于到生人勿近的地步,但这对一个平常不曾发过脾气或没有表现出情绪化的那面的人来说是极少见的,足以让人望之却步。 连平常最爱闹他的林曄成也敛起笑容,不敢随便招惹今天的梁千源。 「两千,你今天怎么了?」最后还是白俐莹在午餐时间开口问道,作课长的人总是得带头发问,虽然看到平常总是带着和善笑容的好友面无表情收拾东西的样子让她感到有那么一点害怕。 因为白利莹的问话停顿了一下,梁千源放松表情,「没什么,只是心情不太好。」 「我跟我弟约好今天要见面,我下午已经跟公司请假了,再见。」梁千源顾不得白俐莹那一脸怀疑加上不敢置信的表情,匆匆忙忙的背起公事包快步走出办公室。 #### 淡黄色的灯光罩在整间咖啡厅有种说不出的暖意,室内的设计是偏向可爱甜美的美式乡村风走向,空气飘着浓重的咖啡香,夹杂着一丝丝烤饼乾时自烤箱中散发的甜甜气味。 一推开玻璃门,梁千源就看到自己要找的人正坐在右边靠窗户的位子向他招手,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的坐姿带着一点瀟洒,近看的那张脸也是帅到没天良,瘦长的脸型、英挺的五官,有些凌乱的头发,虽然戴着黑框眼镜,却遮不住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的风采,但是那微扬的嘴角却总是带着淡淡的嘲讽和玩世不恭。 有时候梁千源会很怀疑,明明就是同样的父母生出来的,为什么自己跟另外两人会差这么多? 「好久不见了,大哥。」梁千翫打了声招呼,还是那种要笑不笑没有一点正经的痞样,很难想像这个人的职业居然会是警察,而且还是专门办刑事案件的刑警。 「好久不见。」对自家弟弟笑了笑,梁千源拉开对面的椅子做了下来,「我还以为你今天没空。」 「难得亲~爱的大哥邀我出来,我怎么能不把时间挪出来呢?」 「……」总觉得梁千翫的痞笑隐隐带着不祥的意味,而且那声『亲爱的大哥』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所以梁千源决定忽略掉这个话题,「你想吃什么?」 「两千亿那个死女人昨晚打电话过来跟我炫燿你做的甜点有多好吃,他妈的我昨天我连晚餐也没吃忙case忙到三更半夜,居然这样对待她老哥我!也不想想上小学的时候是谁帮她提书包、帮她跑腿去合作社买东西的?还有大哥你也太偏心了吧?两千万就不值钱吗?」虽然还是面带笑容(咬牙切齿的那种),不过梁千翫身后隐隐冒出一团黑气,显然没有吃到手工甜点的怨念已经昇华到实体化状态。 梁千源忍不住在心中哀嚎。么妹,你是故意的吧?明明知道自家二哥有严重的甜食禁断症还这样刺激人……难道是因为当老师的生活太无聊所以才这样整人吗?近看之后,梁千翫的脸色的确不是很好看,可以说是苍白的吓人,不过梁千源想到有一半原因可能是因为饮食不正常。 今天的自己也没好哪去……不过是被吓出来的。 「那、今天我请客,你想吃什么尽量点。」为了不让自家弟弟的甜食怨念升级到最高等级,梁千源决定忍痛让不怎么肥的荷包出点血。 「如果你说会帮我做一整个月的甜点我会比较开心。」梁千翫讨价还价道。 「顶多一星期,一直吃甜的对身体不好。」梁千源什么都好说话,不过对于自家人的身体健康却是不能让步的。 「两星期。」 「一个星期又三天,不能再多了。」 看到大哥难得这么坚持,梁千翫叹气,「好吧,不过今天你还要请客。」反正没差,趁火打劫嘛,捞多少是多少。 「好。」再这样下去没完没了,所以梁千源很乾脆的点头。 「那我要英式下午茶,饮料薄荷巧克力,冰的。」转头对服务生招手,梁千翫直接点了这家店最贵的东西。 好样的,在咖啡店点甜死人的点心加上甜死人的饮料,梁千源有时还蛮佩服自家弟弟的。 虽然心痛荷包,但这家店的最低消费是一百,梁千源只好随便点了份三明治加上水果茶。 「话说回来,你找我有什么事?」梁千翫打了个呵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让我睡一觉,我昨天只睡两个小时,最近那件无名女尸的案子真的是把人搞的一个头两个大的。」 「喔……是什么样的案件?」梁千源想装做不经意提起话题的样子,却失败了。 梁千翫微皱起眉头,直盯着他,「大哥,虽然你很爱看推理小说没错……但是你从没有问过关于我工作上的事。」 「没什么,只是……不能问吗?」 搔了搔头,显然对于梁千源那不安的神情没輒,连忙挥了挥手,「也不是不行啦,怎么了吗?」 「是在西区那边发现的吗?」不知怎么的,梁千源有些紧张,昨天看到的那个女人或许真的是被人杀害弃尸的……虽然不想知道,但是人家都找上门来,就算不想介入也难。 儘管对于自己多管间事的个性有那么一点生气,但昨天看到的那个女人总觉得有些可怜,看起来不到二十五岁,这么年轻就死了……一定很不甘心吧? 这也是今天梁千源会找自家弟弟出来的原因,说不上是想调查或是帮她找出兇手,只是或多或少的想帮上点什么忙 第九章 无名女尸(下) 「你怎么知道是在……喔对,新闻几天前有报所以也不是什么秘密……怎么了吗?」梁千翫伸手推了一下黑框眼镜,可以说是锐利的看着梁千源,总觉得自家大哥好像有什么事没说出来。 「不知道她的身分吗?」没有回答,梁千源追问道,他最想知道的,其实是那具无名女尸的身分。 今天想了一整天,大概釐清了一些事情,包括在谢玲家中听到的那声属于女性的呜咽声,还有出现在自己家中的那个,儘管不确定而且没有直接证据,但梁千源直觉她们应该是同一个人。 如果能打听到谢玲的上一个房客是谁,那无名女尸的身分或许就会知道了吧? 若是同一个人的话,就完全证实破流说的话:谢玲的上一个房客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谢玲房间中残存的执念以及心有不甘的灵魂。至于为什么要找上自己,梁千源也不知道,不过他猜这大概跟弟弟的职业有关。 不过在谢玲房间中感觉到的视线却是自对面那听说发生过惨案的凶宅中投射过来的。三十年前那个灭门惨案……梁千源怎么想都觉得好像不可能跟无名女尸或谢玲的房间扯上什么关联。 「正在比对失踪人口,总会找到她的身分的。她被人发现陈尸在公园中的溜滑梯下方,判定死亡时间大概在七到九天前,死因还不清楚,身上有多处刀伤,详细情况可能要等法医化验才知道。」 「是谋杀吗?」虽然爱看推理小说,但梁千源还是很难想像现实生活中会有人因为各种理由而杀人……或者说,他的生活週遭是碰不上这档事的。 直接给了自家老哥一记大白眼,「难道会有人在自杀的时候拿刀砍自己十几刀之后自己把兇器藏起来然后最后将自己弃尸在公园吗?你以为这是在上演恶灵古堡的活死人还是断头谷的无头骑士?」 梁千源訕訕然的笑了一下,「你没说清楚嘛,而且无头骑士也不是自杀啊!他是被杀之后才爬起来的。」还记得看完电影之后他作了两天的恶梦,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够了喔!」有点无言的睨了梁千源一眼,梁千翫怎么也搞不懂,明明是同样父母教出来的小孩,为什么自家大哥的个性会这么天然呆,「你……」 这时候饮料突然送上来,所以两人的谈话暂时中止了一会。 梁千源感到一阵视线自窗外射了进来,所以他不由得也转头朝窗外瞥了一眼。 一个女人,静静的贴在窗户盯着他瞧,但真正怪异的是她的穿着,那是一件在这个地区很难见到、引人注目的水蓝色的和服,衬着她那头蓝色的秀发及白皙的肤色,称不上美丽的长相却透着一股灵秀之气,那翩翩的气质就像从画中走出来似的。但街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朝这样的女人看上一眼。 见梁千源瞪大眼睛盯着她,女人笑了,细长灵秀的眼眸弯成半月型。 然后,毫无预警的,女人的身影在一瞬间消失了。 「怎么了吗?」以吊儿啷当的方式咬着吸管,梁千翫问道。 「没、没事。」梁千源连忙回过头,大概是看错了……不过幻觉会这么真实吗不会吧? 「你继续说,那个无名女尸案确定是谋杀,所以你们打算朝哪个方向调查?」 非常怀疑的看了梁千源一眼,「大哥,你是不是被那种东西缠上了?如果是的话,我帮你介绍除灵师,那傢伙收费不贵,只是有一点自以为而已。」 「不不……我只是单纯有兴趣而已。」如果老实承认自己和那个女鬼都会遭殃。昨天经歷了么妹的轰炸,梁千源已经不太敢承认自己又随便答应别人的事,「你怎么会认识除灵师?」 说到介绍除灵师,他就想到破流曾经说过自己的工作地点是除灵事务所,就是不知道谢玲有没有真的去请除灵师……想到谢玲的房间,梁千源还是有点担心,虽然没什么事发生,不过那声女性的呜咽声却像是在警告什么。 梁千翫邪邪一笑,跟他那张帅的嚣张的脸有着说不出的相称,「你也知道,我这一行总是会碰上无解的案子,这个时候就得委託除灵师帮一点小忙了。其实政府早就将除灵师作等级划分了,只是没有真正公开过。他们被分成三等:c级算是初阶,对灵魂的感应力一般,专门负责跟好兄弟沟通,也就是一般俗称的灵媒,只有些许的驱鬼能力;b级则是能驱使简单的式神跟除灵,但是如果碰上妖魔等级的东西就束手无策。再来才是a级,能驱使高级式神还有封印妖魔的变态角色,厉害一点的就会被称之为封魔师。」 变态角色……不是厉害的角色吗?为什么弟弟对这个可以说是在除灵师可说是顶尖的阶层的形容会是这个样子?梁千源有点无言。「这些我都不知道。」 「废话!因为你老弟我也是在进了警局才知道。总之a级的除灵师很少出现,他们几乎没有出现在电视上的灵异节目或是公开接受访问,因为他们可以说是吸钱吸最饱的一个族群,只要一个小小的案件就赚了我拼死拼活两年的薪水。我们局里倒是有一个专办兇杀案,自愿来领微薄公家薪水的a级除灵师,不过却是个不怎么可靠的傢伙。」 「喔…」听弟弟这么说,梁千源很难想像会有不可靠的a级除灵师,「那你们这次有让除灵师帮忙吗?」 梁千翫摇头,「有些事不用依赖除灵师就可以推断出来。比方说,她并不是在公园被杀害的。公园是公眾场所,没理由死了那么久还不被人发现,所以很显然的,她是被谋杀之后弃尸在公园中。」梁千翫停下来,冷冷笑了,「不过上头也真是的,说什么详细调查只是做个样子而已,要真的查出无名女尸的身分这才麻烦吧?」 梁千源首次在弟弟脸上看到全然的嘲讽,「呃,这个……」 「对已经逐渐制式化的公家机关发个牢骚而已,老哥你不用介意。」梁千翫笑了笑,「话说回来,你今天找我出来只是为了问一具无名女尸?」 「……」好像是这样没错。 「那好吧,难得老哥对这个那么有兴趣,这个案子如果有后续我会再通知你。」梁千翫并没有多问什么。 「谢谢!」 在甜点端上来时,咖啡厅的门又再度被推开了,来者穿着白色的高中制服,笑容灿烂的如朝阳般清新可爱,漂亮有神的黑眸正好对上梁千源的视线。 梁千源则是有些呆楞,这个人看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眼熟。以男孩来说过于漂亮可爱的长相还有那对充满稚气的虎牙……等等,风巖高中的制服?么妹的学生?啊!「破流?」 「哈囉!我们又见面了~」梁千懿的学生,也是跟梁千源相处一个晚上的谜样少年──日影破流,这时很欢乐的向梁千源挥手。 第十章 破流 「你怎么会在这里?」先发出疑问的,不是梁千源,而是看到美少年却像看到鬼的梁千翫。 「哈囉,千翫~真巧啊!」依然笑的天真可爱,但骨子里很显然是另一种人的日影破流对梁千翫打了声招呼就逕自在梁千源身旁的空位做了下来,「没想到会在这边碰到你,你们两个是出来约会吗?」 呃、应该不能说是约会吧?梁千源心想,要约会的话他比较希望跟可爱温柔的女性而不是弟弟或是比男人还有魄力的么妹,可惜身边就是没有这种女孩子出现但这都不是重点。「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千翫可没那么客气,「你来这边做什么?又翘课?小心我跟千懿讲,我记得她上次挺不爽你翘课的……」 卸下笑容的假面具,破流冷哼一声,「我这次可是正正当当请病假,你有种就再拿老师压我试试看!」 梁千翫冷笑了一下,俊美的脸上是十足的挑衅,「喔,是吗?那也许我现在可以打个电话给老妹,让她看看你所谓的病假是怎么回事,破流小弟弟,你的身体也太强健了吧?一请假并就痊癒了啊?」 「停!有话好说!」连忙伸手制止梁千翫打电话的动作,破流显然有那么一点慌张,「好啦好啦,我知道我这样不对,可是最近接了生意,我想趁早上去探路,要是等到放学再去就来不及了。要是老师知道我又骗她,这次她绝对会将我碎尸万段的,你这次就放过我嘛!」马上就从跩的不像话的高中生变成乖乖好小孩一枚,不忘对梁千翫撒娇几句。 「只有在这时候你才会说人话。」没好气的白了破流一眼,有点像是年长的哥哥受不了自家小弟耍任性的样子,有点火大却有着更多的无奈,简单来说就是没輒。 梁千源听的一头雾水,他怎么觉得好像听到某件不太对的事情,「等等,你们两个认识?」破流应该是千懿的学生才对吧?可是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很熟,而且还是交情匪浅的那种熟。 「当然,这小子就是我们……唔!」梁千翫话还没说完,破流就用叉子插起一块蛋糕准确的往他嘴里一塞,让他想发也发不出声音。 「别客气,多吃一点喔!」始作俑者笑着道,手里还拿着凶器叉子,无视于对方快被噎死的样子。 梁千源连忙倒了杯开水递给千翫让自家弟弟免于被蛋糕噎死的命运。 接过水杯后马上仰头一灌,好不容易将蛋糕吞下,梁千翫狠狠瞪了破流一眼,完全不復女孩子心目中的完美帅哥形象,「日影破流,你找死吗?」 「唉呀,火气不要那么大嘛~千翫哥,好歹我们也认识『一小段』时间了对吧?」破流笑的甜美可爱,身后那股黑气却容不得梁千翫反驳一句话,「做人就不要这么计较了!」 微微抽搐着嘴角,梁千翫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破流转向梁千源,给了一个相当无聊的解释:「差不多在六个月前,当我还是个纯洁可爱的小高一生,那时候千懿老师还只是我们班的物理老师,因为我很喜欢物理所以常找她问问题,跟老师熟了之后有一天就认识了千翫哥了。」 梁千源转头看了自家弟弟一眼,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可是说不上来。「我都不知道你跟千懿这么常连络?」 尷尬的笑笑,梁千翫显的有些心虚,「啊就有时候会去找她吃个饭,这样而已。那时候刚被爸妈从家里踢出来,所以晚上想找个人吃饭啊!」然后他朝破流的方向瞪了一眼,却又显的有点疑惑。 「喔,那还真巧!」搔搔头,梁千源还是有些不能适应弟弟居然也认识么妹的学生(而且还很熟)这件事,看来破流真的跟梁家人还蛮有缘的,连走个路都会不小心撞上。 不过梁千源同时也想到一件事,刚刚破流好像是叫千翫……千翫哥是吧?他怎么记得梁千翫跟自己才差了一岁半而已,为什么两个人的称谓会差了一个阶层?!难道这小鬼真的是把年龄四捨五入来称呼长辈吗?可是自己也不过就比他年长个十岁左右不是吗? 「喂,你该不会是想……」梁千翫盯着破流,表情是罕见的严肃。 垂下眼瞼,破流没有多说什么,那稚气细緻的脸蛋没露出任何表情,却像在做无言的抗议。 两人相对无语了一会,最后梁千翫叹气,最后无奈的点点头,「我知道你没办法,但是……算了,我不管这件事了,随便你。」然后他对梁千源投以同情的目光,又好像有那么一点歉疚,「哥,我先走了。」 「咦?这么早?」梁千源讶异的看了手錶还有桌上尚未完全解决的甜点一眼。 「等会还有工作,不忙不行!」故作轻松的笑笑,梁千翫站了起来,「那么这小鬼就先麻烦你了,请勿拍打但是可以餵食,不过记得不要让他点太多东西要不然你会破產的,掰!」 第十一章 失踪(上) 「什么啊?!」梁千源莫名其妙的看着梁千翫那看似瀟洒实则逃避离去的背影,怎么这两人净说些他听不懂的话?这些感觉起来好像是自己被弟弟卖给别人一样……呃,应该只是他自己的错觉吧? 沉默的气氛在被下来的两人之间蔓延开来,难得的,那个给梁千源印象是话很多的人像是逃避般的把谈话的发言权让给梁千源,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先是盯着梁千源,然后视线落在桌上剩馀的甜点巧克力布朗尼,长长的睫毛随着视线移动而轻轻晃着。 这时候安安静静的坐在位子上的破流,几乎不像刚刚跟梁千翫耍嘴皮子的死高中生,反倒给人某种静謐不多话的气质。 跟之前的形象完全不一样……梁千源忍不住怀疑这个小鬼其实有双重人格,第一个人格玩腻了所以跑去睡觉了,而第二个人格很安静所以从刚刚到现在就坐在那边不讲话……呃,他好像想太多了。 不得已,梁千源只好率先开口,最近散财散的有点严重,但他还是向不远处的服务生招了招手:「你想吃什么?不要听千翫那小子乱说,今天想点什么就点什么。」 虽然有那么一点心痛荷包,但是听千懿说过关于破流的事之后,梁千源怎么也没办法对这个自己在外面打工过日子的孩子小气。没错……说穿了眼前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欠扁的高中生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所以就算被叫做大叔,梁千源还是很贴心(鸡婆?)的想到眼前的高中生可能没吃午餐这件事。 眨了眨眼,这才回过神来,对上梁千源那可以说是温和善良的笑容时,破流显的有那么一点心虚,「还是不要好了……」 梁千源越来越觉得自己那双重人格的推论越来越有可能了……之前这小鬼不是吃火锅的很高兴吗?怎么现在变成害羞又客气的小白兔一隻?这个反差好像有点大。 「……大叔你也知道我的食量很大,要是把你吃垮了怎么办?」终于一脸彆扭的说出理由,但是那认真的表情却让梁千源感到有那么一点好笑。 再这样下去没完没了,所以梁千源乾脆直对服务生开口点东西:「两份英式下午茶、两份a餐、三份b餐……c餐也来个三份好了,饮料的话,苹果茶、玫瑰花茶各三壶……」难得没有多做犹豫,豪爽的一股作气的点了一堆不知道吃不吃的完的东西,梁千源不知怎的就是想把钱砸下去”餵食”给旁边那从刚刚到现在一脸渴望的盯着食物看的小白兔,虽然这隻小兔子的食量大了点。 「喂喂……大叔你疯了吗?这里的东西不便宜欸!」破流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梁千源,完全不相信对方是这么大手笔的人。 「难得请客一次没关係啦!我没你想的这么穷。」搔了搔头,梁千源不知道点这样的份量够不够,毕竟上次299火锅吃到饱离开前到柜檯结帐时,他第一次看到那个总是笑容满面的胖老闆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也难怪……明明才付两个人的钱,却足足吃了十几人的份量。 见对方没有反应,梁千源突然对自己这样擅作主张感到有些不安,他是不是吓到小孩了? 「……谢谢。」许久,细如蚊蚋的话语才从少年的口中道出。 「喔,不会。」感到有点尷尬,所以他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刚刚你说的生意,是指那个……除灵事务所的工作吗?」 「嗯,就是谢玲姐那件案子。」提到这个,破流露出笑容,自书包拿出一台笔电,「这个是从事务所那边借来的,因为我是负责调查资料跟探查。后来我调查谢玲姐的前一个房客,是个叫做崔婷云的f大研究生,科系是心理学所,今年二十三岁……你要看详细资料吗?」 「好啊,谢谢。」儘管心中某个声音叫他不要看,梁千源还是有那么一点好奇,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笔电萤幕上时,还是不由自主的愣住。 一股寒意窜了上来直达脑门。 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张照片,女孩笑容甜美,清秀面容称不上美丽,灵秀飘逸的黑色长发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份气质。拍的相当清晰的一张照片,梁千源甚至认出照片的背景是f大的着名地景情人池,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 梁千源那不太好,可以说是很差劲认人能力,一般情况下是记不住除了家人朋友以外的脸孔,但那时候在浴室看到的画面却深深烙印在惊吓过度的大脑中,是以他记的很清楚。 照片中的女孩他的确见过,虽然跟照片中那个清秀甜美的人儿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怎么了吗?」看到梁千源的脸色不对,破流问道。 「我我我我我……这个人……」梁千源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虽然早就大概猜到会是这种情况,但他还是没有作好心理建设要面对这种事,「她、她、她还活着吗?」 无言的看着只看照片就紧张到不行的胆小大叔,最后破流摇头:「不知道,她在一个月前失踪了。她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f大的图书馆,时间正值晚上九点左右,正在做研究论文,之后就没了去向。她所有的东西都留在她租的公寓中,她失踪后,她的家人帮她把东西搬了回去,之后房东就把房子租给谢玲姐。」 盯着电脑萤幕上的旧报导,破流微微皱起眉头,「这个报导说什么离奇失踪没有留下半点线索也太扯了,所以我说失踪案最麻烦,警察的注意都只放在兇杀案,不过幸好她失踪的时间不是很长。」 「那、那不就跟你说的一样?我、我是说,她可能……」 「遭遇不测?」破流反问,清澈的黑眸直直盯着梁千源,给人说不出的诡异感,然后他勾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微笑,「我是这么说过,不过大叔你看起来好像很肯定喔?」 梁千源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该不会……「人不是我杀的!」在尚未想清楚前,脱口就是这么一句。 「……」破流满头黑线,全然无言的看着梁千源。 知道说了傻话,梁千源露出尷尬的笑容,「抱歉,最近侦探小说看太多了……」所以自然而然就想到这种剧情。 「大叔,其实我只是想问你,最近有没有看到奇怪的东西。」破流轻咳一声,最后还是选择不吐槽梁千源,「我是说,她有去找你吧?所以你才这么肯定她已经不在了。」 第十一章 失踪(下) 梁千源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述说在家里看到的东西,也许是对方单刀直入的问法,也或许是因为这个人也同样感觉的到另一个世界的存在。连好友及家人也没提起的灵异事件,就这么对一个认识不深的高中生说,还顺道将自己对无名女尸的猜测一併讲出来。 不发一语的沉思着,破流的视线就这么盯着梁千源,想告诉他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最后开口的却是一句玩笑话:「大叔你最近是不是该去庙里拜拜求个平安?」 事实上,梁千源也觉得最近的运气有点背。还记得以前没有那么常看到,顶多就只是出去旅行看到房间里面有多出来的东西而已,碰上这种情况只要换个房间通常就可以解决了……但这次是直接找上门来,想不扯进来也难。 「大概是因为大叔看起来就一脸好欺负样,所以连女鬼都来找你吧?」破流笑了出来,在看到梁千源那可以说是哀怨的表情时笑的更大声。 这傢伙果然是老妹教出来的学生,同情心不比米粒大,「真抱歉我就是长得一脸好欺负样喔!」 「哪,给你!」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类似平安御守的东西递到梁千源面前,然后是破流那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脸,「事务所的护身符,这个东西我带了很久,有些旧但还是很有用。把这个放在身上,就算有什么不乾净的东西也不敢随便到你身边。」 梁千源楞了一下,没接过护身符,「不好吧?你的工作不是很容易遇上这种事?你还是留着好了。」 「……大叔,你的人也太好了吧?干嘛老是担心别人?明明就怕的要命!」破流看似责备的语气中隐藏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其实梁千源大可不用对他这么好,用不着花上几千块只为了请他一顿午餐,也用不着那么担心自己的安危。 「我是很怕啊!但就只是害怕。」梁千源露出笑容,儘管苦笑的成分居多。 因为看到所以害怕,那是梁千源怎么也无法克服的事情。当他还是个孩子时,对于鬼怪的恐惧并没有那么深,但当身旁的人看不见自己眼中的世界,那份恐惧就像一脚踏进流沙般越陷越深。 破流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用力的将护符塞到梁千源手中,「大叔,不要龟毛了!虽然看不到,但是我听的到也感觉的到。如果真的碰上什么,我自己也有办法解决,不用你担心这种事。而且……」 梁千源楞楞的看着手中那个有些破旧的护身符,「而且?」 「而且,我不想欠太多人情啊,大叔你要是对我太好我会良心不安的!」破流嘻嘻一笑,但是看着护符的眼眸却流露出一丝怀念和不捨,「这个东西我一直带在身上,虽然不值钱……不过是我很珍惜的东西,所以你一定要给我好好保管不准丢掉!」最后一句话相当有魄力。 梁千源总是无法拒绝别人,特别是当对方用半威胁半强迫语气的时候,所以他最后还是收下护符。 身为便利贴的人过去曾经帮过不少同事的忙,很少人会记得说声谢谢。有时候或许是工作忙,或许是觉得理所当然,更或许是纯粹利用别人的工作能力来达到目的。而梁千源总是被身旁的人骂,因为过于好说话的单纯个性。 不知怎的梁千源突然觉得很高兴,儘管那只是一个护身符,但就是那么老套的一句话:心意最重要。 就算之前被这个小鬼嘲笑胆子小加上被称做大叔好像也没什么了…… 「既然大叔都收下了,那我们等等去f大调查崔婷云最后出现的地点吧!我觉得应该可以找到什么线索。」破流露出一个既可爱又邪恶的笑容,说出让梁千源冒出冷汗的话,「反正大叔你今天也没事,那就当作是去公园运动也不错啊……喔对了,还要打电话跟千翫哥说一声那个无名女尸的身分,如果大叔猜对的话他们就不用找的那么辛苦了。」 接下来破流说了什么,梁千源没听见。或者应该说,他的脑中只停留在那句『等等去f大调查崔婷云失踪前的事』,之后便完全处在当机状态。 等等……他好像还没答应这件事吧?为什么这小鬼会说的那么理所当然一副自己也要一起去的样子?就算那个女鬼出现在家中他也不想做调查这种应该是警察要做的事情,他只是一个平常人而且还是个胆小鬼…虽然喜欢推理小说但那只是自己的妄想罢了。 「咦?我还以为你答应帮忙调查了……大叔不是收下了吗?」 破流那看似单纯天真的表情让人感到非常的…火大,当下梁千源真有一种想翻桌的衝动。 第十二章 别人送的东西请随身携带不然会遭到报应(上) 时间:4:05p.m. 地点:f大校门口 梁千源觉得自己疯了,疯的蛮彻底的那种。 夏季的阳光在午后依旧灿烂,蝉鸣依旧响亮。自f大校门进入是一条宽广平坦的道路,两旁栽种的树木显然被修剪的相当良好,小小的树荫也惯例的遮不住那过于强烈的阳光。 两个人,分别瞇着眼睛用手挡住直射的光线前进。 「好热……」破流身上的制服已经湿了一整片,原本白皙的脸庞也被太阳晒的红通通的,不断的用刚刚在路旁拿到的广告单搧风,但闷热的天气似乎不想就此放过在待在冷气房以外的人们,即使过了一天之中最热的时段,气温依旧不肯乖乖降下来。 不过其实死高中生的处境还算好的了,至少他身上穿的是轻便的短袖制服。 身为一个穿着厚重的西装和长袖衬衫的领带族,梁千源的处境可就惨的多了,说是汗流浹背到将衬衫浸湿还过于轻微了,事实上不止衬衫,连同外面那件根本就可以挤出水来浇花了。 最后梁千源还是答应帮忙调查,然而他不得不怀疑起自己是否有那趋近于自虐的倾向,白话一点就是所谓的m倾向。 走到告示牌附近,因为太阳过于刺眼而微瞇着眼,梁千源开始研究起学校的地图。 f大是市中心的一所私立大学,校舍宽敞新颖且设备良好,算是市中心内整体面积属一属二的大学,但这对于已经晒太阳晒到头晕脑胀的两人来说显然不是一件好事,这代表他们可能要走上好一段路。 「图书馆…啊,有了!」破流指着校区平面图上不起眼的某个角落叫道,似乎很高兴脱离迷路的命运,天知道他们刚刚是怎么走错路往反方向走到那所据说是第一志愿的t大绕一圈之后再折返回来的。 但梁千源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破流指的地方,是他们现在站的位置的对角线,换言之,他们还要再绕路转好几回才有办法抵达原先的目的地。 「等等……怎么还这么远啊?靠!对角线欸!」破流接着也发现到还要走上一段路才有办法到达图书馆,原本兴奋的心情也像被泼了一桶冷水,不过他倒寧愿有冷水当头浇下来……都快被热死了。 喃喃抱怨了几声快被太阳烤成人乾之类的话,破流还是很认命的继续往前走,不过梁千源觉得那是因为他手上的重物全数到了自己手中的关係。 自从下了公车,平常没怎么在运动的高中生就处在晕车加上快中暑的状态,所以梁千源就自动伸手过笔电和书包,这也是为何他会穿着全套西装走在阳光下的原因,因为来不及脱掉西装外套就两手提满的东西。 话说回来,他怎么有一种爸爸在帮上刚国小的儿子提书包到学校报到的感觉? 「大叔,你应该不是f大毕业的吧?」 「不是。」他要是f大毕业的话,今天就不会找错路迷路迷了两个小时之久,不过可笑的是,刚刚就算走错路也还是走到自己毕业的学校去。 「哪里毕业的?」跟梁千源并肩走着,破流想让自己发胀的脑袋清醒些,用发问来转移注意力。 「t大。」拿东西其实不是那么吃力,但过于炎热的天气还是让梁千源有种吃不消的感觉,汗水自脸庞不断滑落,几乎全湿了的头发被阳光照出黑中带褐的色泽。 「哇,还蛮厉害的嘛!t大是我们学校很多人的第一志愿。」破流有些讶异,这个大叔看起来一脸呆呆好人样,居然是t大毕业的?完全看不出来。果然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有些道理的。 梁千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些什么。 「那你是什么系的?」破流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 「……医学系。」虽然他现在做的行业跟这个一点关係也没有,不过梁千源倒没什么怨言,毕竟他是绝对不适合当医生的,医院里太多死亡……在医院实习的时候,梁千源彻底领悟到这点。「后来我转到生物系,毕业之后表哥问我要不要到他的公司上班,就这样。」 「喔,所以简单来说大叔你读医学系根本就是白费了嘛!」嘖嘖了两声,破流摇头。这时他突然有一点同情梁千源……如果看不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可能会好些,偏偏这个胆小的两千大叔就是能够看到鬼,因为那双眼睛而不得不放弃当医生的梦想。 「是吗?不过我很庆幸没当上医生,想想也对,当初只是因为父母的期待就把医学系填到第一志愿好像有点草率。」梁千源依然是那看起来有些傻气的笑容,并不介意破流这样说,「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我还蛮怕血的,大概是因为我是个没用的胆小鬼吧?」说到最后,梁千源忍不住自我调侃道。 毕竟,他最缺乏的就是勇气。 破流楞了一下,接着像是有些不满的开口:「什么啊!又不是什么值得炫燿的事。还有你那叫没用?谁说的?!考上t大的人没用?你是在刺激我这个成绩普普通通、还没考大学的高中生吗?再说我就跟你拼了!」半开玩笑半威胁的挥了挥拳头示威。 「抱歉。」 「又没要你道歉!」 「喔…那对不起……」 「……还不都一样!」 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到图书馆门口。 f大图书馆的外型是圆环状的红色建筑物,一踏进去新清的冷风就这么吹到身上来,这对两个快被外头毒辣太阳晒成人乾的人无异是一种救赎。 吹到冷气之后,破流觉得脑袋清楚了许多,精神振奋了许多,「好了,可以还我了!」接过自己的东西之后,伸手翻找了一下就从里面抽出一张卡,航海王的卡套,然后他抽出里面的借书证。 正确来说,那是张f大的学生证,并不是高中生应该有的东西,正面的照片看样子应该是名男性,不过梁千源没看清楚名字。 「……你怎么会有?」 「商业机密。」破流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大摇大摆的将学生证放在感应器上,嗶的一声,入口就打了开来。「大叔,你要用证件抵押才可以进来。」 梁千源连忙跟了上去,翻找自己的皮夹,递了身分证给柜檯人员。 「东西要放在这里不能带进去喔。」柜檯人员用甜美的声音这么告诉他。 所以梁千源只好乖乖将公事包将给柜檯人员,然后连忙用小跑步追了过去,那个没良心的高中生可是完全没停下脚步来等人的,「等等我!」 驻足在电梯前,破流回过头对梁千源一笑,「干嘛这么急?电梯又还没来。」 「你这样穿着高中制服拿着大学学生证不会太显眼了吗?」这时候梁千源忍不住提出疑问。 「谁规定大学生不能穿高中制服?就算是大学生也是有制服日啊!再说我又没露出做贼心虚的表情干嘛抓我?」 好答案…好一个理直气壮的答案,不过梁千源还是聪明的选择不在这个话题上面打转,「我们要去几楼?」 「3楼的论文研究室,崔婷云最后出现的地方。我要看论文研究室的借用纪录,如果崔婷云失踪前是待在那边做论文研究,那搞不好会留下什么,我想知道她离开图书馆的正确时间。」 总算像是真的在调查了,不过梁千源还是不能停止发问,「为什么不走楼梯?」 图书馆内的楼梯,是螺旋式的沿升上去,雪白而巨大的佇立在馆内中央,后头墙上掛着几幅油画,显然正在展出一个小小的画展。 只是3楼的话,应该不用搭电梯吧? 破流一脸认真盯着梁千源,然后慢慢张啟唇,吐出一句话:「因为我懒。」 第十二章 别人送的东西请随身携带不然会遭到报应(下) 「不好意思,我想借用这里的论文研究室。」 微拧着眉,坐在柜檯的工作人员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问话的看起来是一个长相可以用标緻来形容的可爱少年,身上穿的制服让他看起来像个高中生,制服日吗?有可能……而另一个人,穿着看起来不像学生而像个上班族,显然不是这里的学生,不过端正斯文的五官给人很不错的印象,至少那淡的近咖啡色的眼睛蛮好看的。 奇怪的组合……不过管理员也没多问,递了纪录簿和一隻蓝笔过去,「要先登记才能进去。」然后他的视线落在梁千源身上,按规定外人不能进去论文研究室。 「好。」破流接过纪录本,「请问一下,我哥哥能不能进去?他只是来陪我做论文顺便给我一点参考的。」 原来是兄弟呀……管理员想了想,虽然论文研究室规定蛮严格的,除了教授以外只有自家学生能进入,就算是研究生也不能带任何资料出去。不过那只是明文上的规定,实际上还是有不少人偷偷溜进来找论文参考资料,遇上这种事他们这些图书馆员通常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他不用留资料,直接进去。」 「谢谢!」抬头露出一个男女通杀的灿烂笑容,破流在纪录本上签了个梁千源没看过的名字,然后趁管理员因为他这个笑容而呈现痴呆状态时,『不小心』翻到一个月前的论文研究室借用纪录,快速的扫过一排排人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像是随性的翻阅着。 接着他翻回自己签名的那页,放下蓝笔,微笑的看向那个一直在看着自己的男性管理员,「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显然还没完全自对方的笑容中恢復过来,管理员楞楞的点头。 在要走进论文研究室的前一刻,梁千源停下脚步,「对了,请问一下这里几点会关门?」 「平常是晚上11点,假日是晚上9点。」 「谢了!」接着破流拉了还待在原地的梁千源闪进论文研究室。 一排排的书架几乎塞满整个空间,只留些许空间让人通行,混杂着书本味道的空气格外清新。或许是因为时段的关係,论文资料室看起来空盪盪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哥了?」梁千源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的问道,这傢伙之前不是叫大叔叫的很开心吗? 「少囉唆!这样比较方便好不好!」瞪了梁千源一眼,「还是你想当我叔叔舅舅我也不反对。」 「呃,还是哥哥好了。」他现在还不想当叔叔还是舅舅,虽然未来八成还是会当叔叔或是舅舅,但是才26岁就被高中生叫做大叔这种事已经够令人悲伤了。「对了,你刚刚有查到崔婷云离开的时间吗?」 刚刚乱翻纪录本的高中生抬起头来,「她离开的准确时间是8月4号晚上9点20分,刚刚看到的跟我目前为止知道的差不多,没什么重大发现。」然后他打开笔电,顺手插上插座充电。 儘管觉得这样不太好,霸佔着人家图书馆的资料库还用图书馆的插座来充电,但梁千源还是没胆这样跟破流说,天知道这个外表看起来甜美可爱的美少年私底下是什么样的个性……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梁千源却大概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大概就是一点点千翫装疯卖傻的狡诈(他真的不是故意这样形容自家弟弟的)加上梁千懿过度嚣张的自信(也不是故意这么形容自家么妹的)。 「总觉得她离开的时间有点奇怪……」用手指在铁製桌上敲击着某种节奏,破流若有所思的盯着萤幕,「我实际去调查过崔婷云失踪几天前的去向,发现她那几天的生活很规律,因为要缴交毕业论文所以常常在这里忙到论文研究室关门。一个要缴交毕业论文的研究生,会在九点左右就离开图书馆吗?」 「也许她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人找她出去?」梁千源猜道,毕竟一个人的行踪很有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改变。 「也是,如果她身体不舒服是有可能早点回家休息……当然也不排除是有人把她找出去。」破流赞同,敲着笔电的资料,「如果是被找出去,那熟人犯案的可能性很高。」 梁千源走过架上一排排的论文集,他记得崔婷云是心理学的吧?既然是论文的话,或多或少要参考论文集,那就去找找吧,反正间着没事做。 走到最右侧的书架,伸手抽出厚重的论文集随手翻阅,不过翻没几页,他的动作停顿了。 猛然的抓住梁千源手腕的,是死白而毫无生气的一隻手。 然后他想到一件事:破流给的护身符好像还在他的公事包,而有点糟糕的是,他的公事包正放在柜檯人员那边…… 第十三章 被认为存在的失踪者(上) 他被吓到了,这次真的是毫无预警,心脏差点没自胸腔中蹦出来的那种吓法。 这次梁千源几乎不用抬起头来就知道又遇上了,自书架后方的那半张脸再熟悉不过了,毕竟自己昨天就是被这张脸吓到晕的,想不记起来也难。 冰凉的触感像是沿着他的手腕蔓延上来,点滴的渗入体温中。 那双溢满着深黑色的眼睛瞪着他,没有了之前的空洞无助,反到像充满敌意一般的攻击性。 她在书架后面,扭曲的脸庞让人怵目惊心,视线就这样死死瞪着梁千源。 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多心安法则,梁千源这次镇定了许多,没有尖叫没有昏倒也没有逃跑只是倒抽一口气差点没整个人往后栽。至少还有另一个人跟他处在同一个空间,所以梁千源或多或少觉得心安了一点。 「那那那那那个……」但他绝对不是不怕,这点自颤抖的声音可以听的出来,「冤、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出那个害你的人,这个我、我会尽量帮你,可是麻烦你的手先放开好吗?」 所以他说这种东西就算看久了也不会习惯!感觉到腕上那冰冷的力道逐渐加重,梁千源简直欲哭无泪,想挣脱也不是,不挣脱又很害怕,只能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接着他似乎听到喀的一声,腕上的力道在一瞬间松开。 松了一口气,顾不上那本论文还没放回去,梁千源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远离这排书架。有些踉蹌加上狼狈的走出一层层的书架,还不小心跟铁製的书架擦撞了一下,发出不小的声响。 然后他看见破流,就维持着坐在书桌前的姿势,仰头跟一个男人说话,接着两人同时抬起头来注意到梁千源,自书架中急忙衝出来的样子显然很突兀。 「喔,所以这是你哥哥?」 站在桌子前的男人穿着相当普通,随便一件衬衫加上牛仔裤,带着无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多了一股书卷气,研究生吗?有可能…… 不过在近看之后,梁千源却发现男人的年纪似乎比目测之下还要来的大多了,可能比自己大个五六岁左右。那沉稳中带着从容优雅的气质,反而比较像大学教授而不是埋头苦干的研究生。 「对呀。」破流状似疑惑的看了梁千源一眼,然后点头,「他今天正好有空所以我想趁这时候请教他一些关于论文研究的事情。」完全胡诌一通的说法。 「原来如此。」男人笑了笑,「你应该是大一吧?未来想走学术研究这条路?」 「……嗯。」破流有一点不知所措,显然他对于这个在他正想舒舒服服的坐在这里用电脑顺便休息时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接着男人看到梁千源手上拿着的论文,「48届的心理学论文期刊?你是心理系的?真奇怪……我记得我有教大一的必修科目啊!怎么会对你没有印象?」 「我不是心理系的。」眼看谎言快被拆穿,破流反应很快的接口,「我只是对心理学很有兴趣才来这边看看……老师,我和我哥只是进来看看而已,很快就离开了。」带点哀求的口气。 虽然有点太晚,不过显然可以勉强蒙混过去,男人没有露出怀疑的表情,也没有问破流是哪个系的,只是点点头,「本来我们论文资料库是不能随便开放给外人进来的,不过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想资料也不至于会外洩,不过你下次要特别注意不要被其他教授看到,有些教授会介意这种事。」 「喔,谢谢!」破流道了谢,「教授,我想请问一下你知道崔婷云这个研究生吗?」完全投直球式的问法。 像是没想到破流会问的这么直接,男人明显的愣了一下,「知道,她是我的学生,我是她毕业论文的指导教授。可是前阵子不知道是压力太大还是发生什么事,手机也连络不到她,她家人也不知道她的行踪。」 「后来没有她的下落吗?」 「好像是因为压力太大所以想暂时离家走走,后来听说她的家人有收到她的来信,银行那也有提钱的纪录。」 「确定是她本人来信吗?」梁千源忍不住插口问道,如果崔婷云还活着,那刚刚”那个东西”是什么?他的幻觉吗?他都不知道他的幻觉原来可以实体化了……下意识看向刚刚被抓着的手腕,不怎么痛,却留有清晰的红色痕跡,可以看的出来那是一隻属于女性的手所抓出来的。 教授有些奇怪的看了梁千源一眼,「她的父母总不会连她的字跡都不认得吧?而且她不是小孩了应该可以照顾自己,虽然这样她的毕业论文有点可惜,不过这也没办法。」 「这样啊……喔,其实我是听心理系上的学姐说的,我只是问问而已。」注意到对方疑惑的视线,破流连忙随口蒙混过去,「那我们就先走了,教授再见!」说完这些话也不管对方有没有起疑就直接拉了梁千源开溜走人,显然不想再多做停留。 梁千源则是感到有些无言,明明自己就是年纪较长的一方,为什么每次都被拉着走? 第十三章 被认为存在的失踪者(下) 「果然问题还是出在她失踪那一天。」坐在f大最有名的阿勃勒情人步道旁的长椅上,破流叹气。 搞什么嘛,不但没有查到任何线索身分还差点被抓包,效率实在有待加强,不过他本来就不是干侦探的料就是了,「大叔你觉得呢?有来信还有提款纪录,怎么看也不像是真的失踪。」 梁千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远处的夕阳,傍晚五六点的太阳尚未完全落下,璀璨的让人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来,是以那双呈现深咖啡色的眼睛是半瞇起来的,也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崔婷云死了,我想这点应该是不用怀疑。」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个书架后面的东西就是那个突然在自己家中显灵害他被吓昏的人……错了,是鬼。这时候他真的很想叹气,为什么连来个图书馆也会出事?「字跡可以模仿,至于提钱这个部分……我想,一般而言,就算是再怎么好的朋友也不会随便将提款密码给人吧?」 「家人之外,最有可能的就是恋人,对吧?」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看来还是要从她身边的朋友开始问起……唉,所以说我讨厌调查嘛!直接把执念除掉让那个女的魂飞魄散,灭了不就得了?!还找什么兇手?」 ……所以意思就是想把鬼直接灭了好不用找兇手就是了?看着破流一脸若无其事的说出典型『事不干己所以给我消失』的话,梁千源无奈了,看来有必要再教育这小孩,「这样不好吧?好歹她生前也是人……」 「你也太好心了吧!」 梁千源来不及反应,手就被对方一把抓起。 原本淡红色的痕跡这时在手腕上呈现略带黑紫的色调,在看起来乾净的手上显的怵目惊心,从痕跡可以看的出来那是属于女性的掌印,像是深深烙印在手腕上。 「什、什么时候?」天哪他的手什么时候被细菌感染成这附德行了?回去一定要好好消毒才行!可是他没听说过被鬼抓会细菌感染呀……难道是殭尸?脑海中冒出种种恐怖的想法,梁千源这下真的毛了。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不太感觉到疼痛的手腕突然传来阵阵刺痛,就好像在回应梁千源心里所想的那样。 「嘖,已经变异了……」破流没有回答,只是兀自盯着梁千源的手喃喃道。 「那个……我可以问一下,是什么变异了?」他的手吗?该不会要截肢吧? 不是他要这么想,而是破流的脸色让他感到大大的不妙。 「总之大叔你要把我送的那个护身符随身携带就对了!」一面将手覆在梁千源的手腕上,破流一边叮嘱道,「人死后灵魂分成四类:第一种最无害,只会在死前最怀念的地方游荡,只是因为某些理由而留在世界上,完成他们的心愿后就会自动离开;第二种是因为事故而死亡的灵魂,会在他们死亡的地点徘徊找替身,也就是一般俗称的抓交接;第三种就是所谓的怨灵,因为某些事而充满怒气,怨气聚集在灵体上无法消散,这种等级的就很危险了,大叔不要随便乱看或是跟他们说话。」 他也不会去乱看或是主动跟他们攀谈的好吗!身为胆小鬼的梁千源很清楚什么事不该碰的东西。 感觉到手腕上传来凉凉的触感,不再那么刺痛,所以梁千源也就任由破流抓着自己的手。 「那第四种呢?」 那双漂亮有神的眸子盯的梁千源发毛,半响,他才开口:「第四种,当怨气已经到达最高点而无法消散时,它们会转变成妖魔等级的东西。刚刚在图书馆骚扰你的东西,因为怨气聚集的关係,已经逐步转变成怨灵了。」 喔喔,太好了,原来不是在说他的手,害他吓了一跳……但接着梁千源那感到庆幸的心理顿时成了一种惊恐,「等等!那我刚刚不就碰上厉鬼了吗?!」 「是这样没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声相当悽厉的惨叫几乎响遍整个情人步道。 「靠!大叔你吵屁啊?!」不悦的用手弹了梁千源的额头阻止对方继续惨叫下去,破流对一旁惊吓过度的男人显然没有任何同情心,「好丢脸!」 梁千源的惨叫引来不少情人步道上的情侣奇怪的注视,来不及远离梁千源假装不认识,所以破流连忙别开头不让人看到他的脸。 含着泪捂着被弹痛的额头,最近的小孩真没同情心……梁千源忍不住在内心抱怨道,「咦?」 原本烙印在手腕上的深黑色痕跡消失无踪,彷彿从来没有存在过般。 该不会…… 还没来的及发问,少年就刷的一声站了起来。 「大叔,走了啦!我要回事务所一趟。」 不知道可不可以就这样偷偷溜走不要调查?看着走在前面的少年的背影,梁千源想道。 第十四章 喜欢尸体的法医 回到工作岗位后,儘管知道要好好工作,不过连日来的熬夜加班让梁千翫觉得吃过午餐之后不小睡一下实在对不起自己,但事与愿违乃是人生中最常发生的状况。 是以梁千翫扯着嘴角,看向那个悠间站在门口的人。 「小翫,我发现你每次看到我都是这种表情欸!」穿着白袍的女子走了过来,那张颇为精緻漂亮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头短发看来格外的清爽俐落,「原来我这么不受欢迎哪!难得我提早拿验尸报告过来给你的说~」 「翎夜,我现在忙的一个头两个大,东区的那个死变态杀人魔都还没逮到,现在又多了一件无名女尸,你还在这边嫌弃我的态度不佳?」没好气的给了眼前的美女法医一个白眼,梁千翫接过报告。 「是吗?那你中午跑去哪啦?我听猴子他们说你中午跑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上官翎夜挑了挑那秀气的眉,显的不以为然。 「我家大哥有命,不得不从。再说我只是去吃个饭碍不着你吧!」 但翎夜却嗤了一声,毫不留情面的呛人:「谁不知道你家大哥是个老好人?就算你拒绝也不会怎么样!根本就是你自己想去吃好料的吧?」 「嘖嘖,这个你就不懂了!难得大哥请客,小弟我要是不去的话就太不敬了。」未来几天甜点确定有着落,回来之后心情异常的好,梁千翫决定不跟这个老爱跟他过不去的女人计较,没有午睡的事就算了。 「是是是,对你的胃的确很不敬……」上官翎夜耸肩,对于眼前这个甜食控她已经不想再说些什么了,「既然都来了,那我就不废话了。我只能说,这次的事可能比想像中的严重,你们送来的那具尸体,虽然已经烂的差不多了,不过经过解剖之后,我们发现真正的死因是窒息,并不是她身上的那些刀伤。除了刀伤之外,我们还发现死者身上有多处烫伤、撕裂伤及瘀伤的痕跡,骨头多处碎裂,两隻手的指甲也遭受外力而脱落,研判可能是死前遭到严重的虐待。」 「虐杀吗?」梁千翫皱起眉头,立刻想到最近的那个连续杀人犯,惯用的手法似乎不是这样吧? 「嗯,那些伤全是死前被兇手弄的,到剩一口气时再把人勒毙。手法之残忍,比起你最近办的那个连续杀人犯更甚,而且,我想这次的兇手是有计画性的下手,而且不是初犯。」 「怎么说?」梁千翫忍不住问道。 儘管这已经是他们刑警的工作范围,但是合作到现在,他知道上官翎夜身为法医的专业和直觉不容小覷。 「因为他拿刀的手就像屠夫宰杀猪隻一样冷静,尸体身上的切口很平整,没有半点犹豫,而且尸体上的伤口深度全部一样,都不是会让人当场死亡的那种,可以说是拿捏的恰到好处。」上官翎夜冷冷地说,然后勾起一抹既阴森又灿烂的笑容,很漂亮可是却让人寒毛直竖,「不是我说,那样专业的折磨手法我还真想亲眼看看,虽然没什么创意啦……」 「停!你又来了,不要给我扯到其他话题。」梁千翫面不改色的打断对方那听了让人浑身发毛的话。 在调到兇杀组之前,就曾耳闻有个既漂亮又阴森的怪咖天才法医,着名的法医杨崧勋的接班人,兴趣是解剖各种死状的尸体,被局里的人称之为goth。 而所谓的goth,就是对尸体、拷问、杀人犯的心理这些人类的黑暗部分有兴趣的人们。 人类对于死亡是惧怕的,是以拥有这样兴趣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在同行业的法医中,喜欢成天待在解剖室跟尸体作伴的人也不多,对于杀人犯心理研究到几近透彻的更是少见。 而上官翎夜,就是这样一个存在,警局上上下下都对她抱持着一种莫名的敬畏,但也有不少人在身后议论她的古怪,不致于恶名昭彰却也不远矣。 然而合作一段时间过后,梁千翫怎么看都觉得这傢伙不过是个研究狂兼生活白痴,只要有兴趣的东西就会不断鑽研导致忘记生理需求,简单来说就是废寝忘食。除了解剖外,平常的兴趣还有吐嘈别人,而且一谈论到尸体就会不由自主发花痴,说话没个重点。 「好啦好啦!」敛起笑容,上官翎夜对于自己的话被打断显的有些不满,「简单来说,兇手在用各种方法折磨了被害人数日后,再用麻绳之类的东西将被害人勒毙,几天之后再弃尸到公园。」 「你说兇手不是初犯……」梁千翫皱起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有可能那些被害人还被列为失踪者,尸体被兇手藏到看不见的地方等待被发现。 「嗯。而且,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为了好玩而动手的,感觉起来,应该是某月某日被害者做了什么虐杀他家人之类的事逼的兇手非用这种方法报仇不可的事。」上官翎夜耸耸肩,看起来竟有一种漫不在乎的优雅,「当然这只是我的直觉,作不得准。」 偏着头看向这个大了他四五岁的女法医,那张俊美的脸上掛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镜片下的目光直率的盯住上官翎夜。 「你的直觉有哪次是不对的?」淡淡的问话听不出情绪,但是却是肯定的字句。 「难说。」上官翎夜则是勾起一抹笑,心情显然相当愉快。「对了,破流最近有来这里吗?」 想到那个死高中生和自家老哥今天在店里碰面的事,梁千翫眉头一皱,「没有,还没有需要他的案子。」 「听说他找上你大哥了?该不会是想告白了吧?唉呀……他还真主动,不过没关係我支持他跟两千。」 虽然知道八卦谣言这种东西总是传的很快,但听到自家哥哥跟死高中生的事被传成这种奇怪的关係时,梁千翫还是很想给上官翎夜一个白眼。 「不好意思,我家大哥绝对、绝对不会对未成年的高中生下手,所以你可能要失望了,还有这什么奇怪的谣言啊?!」说到最后一句很显然的暴走了。 「是吗?真可惜,本来有点想看看传说中禁忌之恋是怎样的说!」 瞪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一眼,那什么一脸可惜的表情啊?「你可别想歪了,那小子会主动找上我哥是因为……」 「因为?」 第十五章 除灵师(上) 走出f大校园后门过个马路就是公车站。 而破流不知道是不是知道那个下午大肆挥霍请客的人剩没多少钱,直接向梁千源提议搭公车,嘴上说什么搭计程车多浪费钱之类的话,不过梁千源还是看的出来对方那一点为自己的荷包着想的小小心意。 其实这小鬼根本不用在意这么多,虽然这次钱花的多了点,不过千翫有时候吃的(甜点)量搞不好还比这更多,千懿还在念大学时也不是没有跟他敲诈过。 想到这,梁千源反倒笑了。 「大叔,你笑什么?」注意到梁千源看着自己的表情带着笑意,破流瞇起眼睛,透出不祥的光芒。他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笑的这么开心? 这个大叔打从自己一拉他来调查就一直苦着一张脸,这时候笑的这么高兴一定有鬼! 连忙敛起脸上的笑容,显然被对方的目光瞪的有些心虚,「没事。」 「你……」原本正想说些什么,但视线不小心飘到马路上,自斜对面走来的人影让他一下子皱起眉来。 看梁千源不同,破流对自己认人的本领相当有自信。 「大叔!你看,那个人是叶珊姐吗?」 听对方这么一说,梁千源也跟着转过头去,也跟着吓了一跳。 不远处,跌跌撞撞的过斑马线的人,真的是几天前那个充满光彩而耀眼的美女吗? 话说回来最近好像没看到叶珊,自从那天去过谢玲的房子之后。昨天还听白俐莹在抱怨说最近的新人老爱请假,不过梁千源也没有注意过这件事,只是大概听说叶珊最近的状况不太好…… 不过,在叶珊走近之后,梁千源才感觉到叶珊的状况不是不太好,而是非常糟糕。原本明亮又吸引人的眼睛,此时空洞而了无生气,死白的脸在梁千源此时的眼中看起来相当扭曲,一向整齐的套装釦子也扣的乱七八糟的,长长的黑发凌乱的披散在肩上。 似乎是看到梁千源,叶珊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似乎从远处就可以看的到她扯着不大自然的笑容靠过来…… 梁千源这时才注意到,黑夜与白天的交界时刻,那种暗沉的紫,早已悄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有点像雷雨之前那种抑鬱又沉闷的气氛。 白天跟夜晚的交接,不但是鬼怪即将出没之时,也是一天当中最危险的时刻。 不知道是听谁说的,印象中好像就是有这么一件事……不自觉回忆着的梁千源瞇起眼睛。 为什么街上的人一下子就不见了?原本还有几个人的公车站也突然只剩下两个人。四周剩下很冷的空气,很像有人突然将空调调到最低温那种寒意。 但是他却觉得这种感觉相当熟悉,应该说已经遇到不想再遇了,这种有如夏天突然进了冷藏冰库,瞬间温差造成的不适感,其实从小到大他一直是知道的。虽然,今天遇到的是加强版的。 几天前的记忆,最不想一起的部分逐渐清晰……他没有发现到,自己的步伐移不开,动不了了。 「欸!好像不太对劲……大叔?大叔!」本来想跟身旁的人说些什么,却意外的看到对方苍白着一张脸,深咖啡色眸子瞪的老大,瞳孔骤缩,显示这双眼睛的主人陷入一种极度惊恐的情绪,「到底……怎么了?!」 但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看叶珊时,他什么也没看到,只能感到一股寒意窜上四肢。看不到的慌张,与看见的恐惧,交织成一瞬间的静止。 下意识的,少年将手伸到背包,拿出一个老旧的单眼相机,直接将镜头对准叶珊,不禁愣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手在颤抖的关係,镜头捕捉到的影像有些许晃动,但是并没有忽略到那隻小手──那隻搭在叶珊的右手上,半腐烂的小手,像是在牵引叶珊一般的拉着她。 所以他移动镜头,将那个东西纳入镜头。 那是个约莫8、9岁的小女孩,黑色的瀏海盖在额前,死灰色的皮肤泛着青色,死寂没有生气的眼睛冷冷瞪着镜头,嘴角又像是在讥笑般地勾起弧度,碎花图案的睡衣胸前染着大片红色的血跡,在小小的身躯上显的怵目惊心。 黑色的气息像暗流般,既安静又汹涌的蔓延在女孩的身体四周,纯粹的恶意似帘幕般罩在三人的周围。 然后,她对着镜头张开嘴,『不……要……阻碍……我们……』不像是个孩子所发出的声音,反而像是许多人的声音叠在一起所发出来的声音,沙哑缓慢的声调像是跟週遭的空气起了共鸣。 没有多做犹豫,用镜头对准女孩后,他飞快的按下快门,喀擦! 微弱的光芒像是压抑着某种力量,然后像是爆发般的一瞬间大放光明,闪出耀眼的白光。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冰冷到让人绝望的空气在破流按下快门的瞬间,像被什么力量给强行撕裂开来。然后梁千源看到小女孩的面孔在光芒的照耀下变的狰狞,然后原本还算可爱的面孔在下一秒瞬间爆开,血肉飞溅,一声凄厉的惨叫贯穿他的耳朵。 接着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眼前可以说是只会上演在恐怖片的场景,似乎再多看一眼他就会多做几天的恶梦。胆小鬼还是没种都随便啦!现在梁千源只想逃避刚刚看到的恐怖画面,只是可惜没有办法像上次一样昏倒了事。 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什么都没有了。叶珊不见了,小女孩也不见了,就连刚刚喷溅出来的血跡也没有留下半点痕跡,要不是他确定自己没有神经病,他真的会以为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靠!」 拿着相机的破流显然好不到哪去,只见他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跌坐在地上,梁千源这才注意到他拿着相机的双手至手腕上了迸裂出好几道伤口,鲜血自伤口不断渗出并且染到相机上,看起来很是吓人。 第十五章 除灵师(中) 「靠……痛死我了!」一面恨恨的咒骂着,边将手中的相机塞回书包,这时候也顾不得自己满手鲜血沾在书包及相机上了,而且重点不在这里,是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洩,「居然就这样给我跑了!混帐!」 位于十字路口附近的公车站,在接近黑色的天空的笼罩下既安静又嘈杂,川流不息的车辆所发出的隆隆声响依旧,彷彿刚刚发生的那些只是一场莫名的幻觉。 连忙拿出手帕帮完全不管自己手上伤口还在淌血拼命咒骂的傢伙止血,虽然满肚子疑惑且尚处在惊吓状态,梁千源还是无法开口多问些什么……或者应该说,这整件事情他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明白了。 清澈的咖啡色眼眸显的若有所思,但接着很快的被另一层担忧掩盖住。 「这个可能要去医院缝个几针了……」好不容易将某些割得较深的伤口暂时止住血,梁千源抬头对破流这么说道。 「……咦?不会吧?!」迟一拍才反应过来的少年瞪大眼睛,然后露出抗拒的神色,「不要!听起来就好可怕!我才不要去医院!」完全是一个任性到寧可让自己的伤口放到烂也不想去医院的死小孩。 「我觉得还是去一下比较好……」说不到一半的话马上被打断。 「不~要~啦~」听到还是要去医院,少年拖长了声音,然后想挣脱梁千源往后退。 这种时候似乎就要显现出身为长辈的威严将人强制带到医院去,不过梁千源就是没有这种架式与威严。再来就是,刚刚那如恶梦般的恐怖遭遇已经让他的精神上大受打击,如果再去『那种东西』最多的医院里,只怕他真的会被吓到疯掉。 所以他乖乖闭嘴了,基于人身安全的考量。 「大叔,你不用担心啦,这只是小伤,放着一阵子就会好。」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破流笑了笑想让梁千源放心下来,但却意外的看到对方露出更担心的表情,「那什么表情?我是说真的啦!现在最主要的应该是离开这里才对!」 「咦?」正在做加压止血法的人愣了一下。 「刚刚那个东西加上我们发出的噪音,大概会引来力量更强的……」 「啊啊啊啊啊──!公车来了我们快走!」梁千源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个”……”是什么,直接一把抓住破流制服的领子把人拎上公车。 「欸,你真的很没胆欸!」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拎上公车的破流显得有些哭笑不得,「是有这么可怕吗?」 上了公车后,梁千源喘了口气,公车上的冷气虽然冷的让人起鸡皮疙瘩,但至少还是人为的,不是像刚刚那种逃都逃不掉的诡异冰冷之感。 「真的很可怕……」梁千源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虽然他的二十六年人生中从来没有得意的一天,但也不能老是给他恶梦的一天吧?不但在图书馆见鬼刚刚还碰上那种可怕的东西,昨天在浴室吓昏的遭遇跟今天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但为什么今天他连吓昏的权利都没有?! 好像自从遇到破流之后,他『见鬼』的衰运就直直的迈入不同路线,似乎想让他就这样被吓到心脏停止。 「好啦好啦,是我的错,不该要你一起调查的……拜託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行不行?」破流很是无奈,原因无他,眼前的大叔用那种辛酸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活像是被贪官污吏欺负的良民,看的他都开始良心不安了。「但是你也知道啊,我看不到,刚刚要不是你的话,我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叶珊姐旁边……」 未竟的话语,带着前所未有的丧气。 「你知道吗?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而且很乾净,好像在你的视线底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藏起来。」或许就是这么乾净的眼睛,才能原原本本的看到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吧?「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我能看的到就好了……但是我就是没有那种天赋。」 看着淡的近乎咖啡色眼眸中自己的倒影,少年轻轻的叹了口气。「为什么总是要假装看不到呢?明明就看的到。」 梁千源突然有些明白了,对于为什么破流要找上自己帮忙调查,还有为什么千懿听到自己的学生在除灵事务所打工连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确不喜欢自己的能力,甚至曾经厌恶过。 但是这个人──从头到尾都笑嘻嘻的叫他大叔的死高中生,却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自己的眼睛很漂亮乾净,如果他有这种天赋就好了。 假装着看不见然后避开所有的危险,看情况不对马上逃之夭夭。他一直认为这是他二十六年来做过最正确的决定,胆小鬼似乎就该过着胆小鬼的正常生活。 但一直到现在,他没有任何改变,还是看的到、还是害怕的过着所谓正常的日子。 如果……只是如果,万不得已得去改变的话,他可以怎么做?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能够『看到』之外还能帮上什么忙,一点也不知道。 第十五章 除灵师(下) 过站之后公车持续加速着,煞车时身体不由自主因为惯性运动而往前倾着,正在发呆的人一个没站稳,直接撞上一旁的破流。 「啊!抱歉!」忙不迭地道歉,发现对方皱着眉头,视线却望向别处──刚刚上车的乘客,一男一女的看似正常但仔细看总觉得……不是很正常,至少一般乘客应该是不会舌头伸长到下巴,脸色灰白且用青绿色的眼睛瞪人……吧? 他见过这种东西。高中毕业旅行住度假村的旅馆时,他曾经在房间看过一样的东西:那曾经是一个女人,悬吊在半空中的脚轻轻的晃呀晃,吊死鬼伸长着舌头,扭曲的表情几乎看不出她生前的样子。 就在梁千源张开嘴准备发出一声在正常不过的尖叫时,死高中生适时的一把捂住他的嘴,原本的尖叫瞬间被抑制住,成为喉间无言的吶喊,「呜呜……」 没有管梁千源脆弱的心脏是否能承受第三度惊吓,日影破流直直瞪向右边的方向,气势凶狠的那种瞪法:「老子现在已经很不爽了,有种的话就通通一起上没关係,我可以让你们一次下地狱!」这几句话因为顾虑到车上有人所以说的极轻,却含着浓烈的威胁意味。 被威胁的人……应该是『东西』停顿了一会,露出了不知道该是惊恐还是被激怒的表情,青绿的白眼微微转动着,视线停留在发出恐吓宣言的人身上,然后默默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还不快滚!」 冷洌的黑眸散发出非人的气息,不是特别明显,但梁千源却可以清楚感受到那股莫名的压迫感,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刚刚好像有看到某种淡淡的银色光芒笼罩在破流身上,但才一眨眼又没了……他果然该去检查一下有没有老花眼吗? 显然很忌惮破流散发出的气势,吊死鬼们后退了好几步,半透明的身躯几乎隐没在车上的乘客之中,最后消失在整个车厢的后面。究竟是本来就没有恶意还是惧怕破流的恶势力不敢过来,梁千源也不知道。 「……你不是看不到吗?」因为不敢用力扳,好不容易才拉开对方的手,梁千源开口问。记得这小子说他完全看不到那种东西,怎么能那么准确的瞪向那个方向把人家吓的逃之夭夭?看来以后真的要离这个危险的高中生远一点才对。 「那种灵体虽然气息很微弱,但是一旦接近时週遭温度会稍微降低,而且刚刚车门是自动打开的,所以我想我看的那个方向应该没有错。」难得的,居然没有对梁千源刚才吓很大的反应嘲笑一番。 还真是细微的观察能力。老实说若是破流不往那个方向看的话,梁千源应该过了一会才注意到上车乘客的不正常然后才上演先尖叫后跳车的戏码,什么温度的他根本就没注意到……他刚刚还觉得是因为公车上冷气开太强的关係。 「因为看不到,所以只好用感觉去辨识。」看出梁千源在想些什么,破流解释道,方才对鬼怪的杀气转瞬间消失无踪,像个没事人一样,「啊,到了!下车吧!」 看不到的,做这方面的工作也很辛苦呢……看着前方率先下车的制服背影,梁千源突然注意到一件事:不久前还鲜血淋漓加上伤痕累累的那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復的,乾乾净净的半点伤口也没。 真的、很快就好了啊……越来越谜了,这小鬼不是人类吧?梁千源不知怎的,居然没什么讶异的感觉了,果然今天真的惊吓过度,所以大脑脑神经呈现断层状,传递速度大减。 「走吧!事务所就在隔壁街而已。」回头对梁千源露出灿烂的跟阳光有得比的笑容。 梁千源总算想起所谓的目的地──红叶事务所,话说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过去,明明他跟这种地方一点关联也没有,实际上也是没有去的必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梁千源就是有那么一点担心。 也许是多馀的,至今为止这个老爱叫他大叔的高中生表现出可以说是厉害的能力,就算看不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也能冷静的处理刚刚的状况,连叶珊身旁的”那个东西”也是他解决的。但是,毕竟只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孩子,而且还是那种幼稚到让人放心不下的个性…… 这时候的梁千源很悲哀的发现到:原来他的多管间事已经到了这种境界,而且还是那种既然帮忙就帮到底的恐怖想法。 无论是浴室女鬼还是那个看起来像小女孩的东西,都让『继续帮忙』的这个想法变的更加骇人,特别是对于只想平平安安过完一生的胆小鬼来说。 脑海中出现的怨灵小女孩脸孔让梁千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感觉跟记忆中某个片段很相似,很冷、很绝望的空气环绕在四周的感觉……不用一会他就想到了。 他想到那天走出谢玲家时,在对面公寓四楼阳台看到的。 其实很模糊,形体没有完全的成形,像是一块浓度很高阴影,但梁千源在抬起头的一瞬间有被勒住脖子的窒息感,像预警般的全身毛孔倒竖,那种危机般的战慄感让他无法克制逃跑的衝动。 后来他没有,也不敢去想那间公寓所看到的。 因为仅止于仰望就有这种感觉,那代表着那栋凶宅不只是对入侵者不友善而已,而是全然的恶意,那已经不是去庙里求个护身符就可以平安无事的程度了。那是怨恨,对所有活人的恨意充斥着那里,灵魂原本的形体被扭曲,最后匯聚在一起。 如果怨灵小女孩跟那栋凶宅里的东西是一样的,那只说明了一件事:叶珊不知道为什么,曾经进去过谢玲家对面的凶宅,然后被跟上了,甚至想致她于死地。 「大叔,」睁着漂亮的黑色眸子望向对方,破流停下脚步,「干嘛突然不说话?」 梁千源愣了一下,「咦?啊……没什么,只是,我想问一件事,叶珊还活着吧?」儘管跟叶珊不熟,但毕竟是自己的认识的人,还是不免有一点担心。 「刚刚还活着,现在不知道了。」露出难得沉重的表情,破流最后还是选择说实话。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这个被他称为大叔的傢伙总是为别人着想,就算真的很害怕也还是放心不下自己而跟着一起调查,一般人有必要为了妹妹的学生四处跑吗?「那是怨灵等级的东西,而且已经有半魔化的趋向,刚刚又让它跑了……」最糟的是,还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的关係。 「是吗?」咖啡色的眼眸黯淡下来。 沉默了一会,视线捕捉到同样沉默的高中生身上,那张以男孩子来说过份漂亮的侧脸显得有些落寞,神情也过于沉重。 「千懿常说这年头的小孩怎么这么不快乐还老是皱眉,这话果然是真的。」想换个轻松的话题,一句不相干的话就这么冒出来了。 「欸!大叔你什么意思啊?!」反应很快的回头,对于梁千源的话显然相当有意见。 「啊啊,这个……我想千懿应该是指──青春期的忧鬱吧?」老实说他也不太懂,因为没经歷过。 不过他看到对方呆掉了,然后白皙的额头上冒起青筋。 「靠!谁跟你在那边青春期的忧鬱!」 火大的一巴掌直接朝梁千源的后脑巴下去,完全没顾虑到对方长辈的身分。 「对、对不起……」虽然因为对方力气不大所以没有很痛,但梁千源还是含泪道歉并缩到一旁去,动作完全是被欺压的惯性。 「……」这还真像在欺负弱小,但他不是故意的啊!只是一时间真的觉得很火大嘛!他发誓他没有动手巴人的习惯,真的没有。想到这他不禁叹了口气,「算了……到了喔!」 梁千源这才抬起头来,出乎意料的,这里是灯火通明的商业区而不是他想像所谓阴森森的暗巷,大大小小的店家招牌照亮了夜晚的街道,而眼前的招牌尤其明亮,上头写着──红叶事务所。 第十六章 转折01 不过就是一家很普通的店,这是梁千源看到事务所的第一个想法。 透明的玻璃柜内摆放着各种玉饰、水晶项鍊及戒指,看起来就像是普通银楼的摆设,只差没有摆上金首饰让整间店变的金光闪闪锐气千条,但是也不远矣了……这其实是银楼还是水晶专卖店吧? 这样一家店,即使在西区热闹的街道也是相当醒目的,只是不知为何,满满的人群中,就是没有人往店内看过一眼,就好像这家事务所完全不存在……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还来不及细想,梁千源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拖住然后往前拉,连忙前进了好几步。「哇啊!」 「快点进来!」破流毫不迟疑的推开玻璃门,抓着梁千源的衣领,完全不顾虑对方意愿直接半拖半拉的将对方扯进店内,「大叔,不要慢吞吞的!」 话说他的地位好像越来越低了……「咦?」 梁千源微微一愣,虽然不是很明显,内部看起来似乎就像外表看到的那样,柜檯和玻璃橱窗一样摆设了各种水晶及玉饰,对、就像是他万年几乎不曾踏进的,既豪华又闪亮的银楼。但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同,有某种特殊的违和感……是哪里不一样? 柜檯的人对着两人就是一笑,人畜无害的那种友善笑容,「破流小朋友,今天带客人来啦?」 「我找社长。」完全不想跟店员废话的人,按耐住性子忽略调前面那句小朋友,劈头就是简短的四字句。 「社长刚刚出去了,他说要去买东西。」店员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梁千源,接着对着总算将视线转向他的人露出笑容,「你好啊,我叫程符朔,红叶事务所的副社长,欢迎光临。」 约莫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带点帅气的脸庞掛着爽朗的笑容,俐落乾净的短发,乍看之下是黑色,仔细看过之后梁千源才发现那其实是蓝色,很深的蓝,那双因为笑容而微瞇起的眼睛也是同样顏色,崭新的白色制服让他看起来相当有朝气,胸口掛着的名牌显示他的身分,正如他所说的──红叶事务所的副社长。 是说,以这个年纪来说也太年轻了一点。 但是一想到身旁那未成年的小鬼,梁千源就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讶异了,应该没有正常人会在公车上恐吓吊死鬼吧? 「你好,我叫梁千源,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对方噗哧一声的笑出来,「两千元?好有趣的名字喔……以后我可以直接叫你两千吗?」 「欸?可以是可以……」虽然林曄成和白俐莹很常这样叫自己,不过他家其实还有其他两千的存在,分别是两千亿和两千万。他一直很怀疑这样会不会搞混,毕竟那两人跟自己熟到快烂掉了,自然而然也认识所谓的『两千万』和『两千亿』。 「那就这么说定啦!很高兴认识你,两千。」伸出友善的手,程符朔笑道。 儘管对自己的称呼一下子三级跳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梁千源还是自然而然的伸手回握,「很高兴认识你。」 程符朔给人的感觉就像爽朗的邻家少年,老实说梁千源还真不太能把除灵师这种鬼气森森的职业跟这人联系起来……当然不是说破流的外表看起来就很适合,只是比起长相偏阴柔的美少年,阳光运动系的大男孩似乎更不适合除灵师的称呼。 「你这一路上照顾破流小朋友也辛苦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常常来这边找我们,只要是事务所的人主动带回来的客人,以后无论什么委託都是免费的喔!」顶着一张天然的笑脸,程符朔递了一张卡片过去。 基本上辛苦没有,惊吓才有……梁千源默默在心中想道。 那是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事务所的地址跟电话,不过跟那天破流递给谢玲的那张名片有些不一样,银底加上红色的烫金字,左上角有一片红色的枫叶标志,整张卡片看起来相当高级,显然在製作方面花了不少成本。 话说回来,意思就是说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恐怖的灵异事件都可以直接来这里寻求免费的帮助囉?这也太大方了吧?! 虽然没有找过除灵师的经验,但是有听人说过一般委託除灵师的价位,记得好像是亲戚搬新家然后房子出了点问题吧……那次委託费同等于自己拼死拼活一个月半赚来的薪水。 盯着那张比贵宾卡还要高级高级再高级的卡,梁千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赚到了。 「两千你的体质是很容易撞鬼的那种,如果不好好注意的话随时会出人命。」依然是那种天然到极点的笑容,程符朔说出了让听者整个人瞬间寒毛竖起来的话,「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居然有人拥有这种体质还能活到现在……」 「符朔,不要提这个了。」破流很快的打断符朔的话转移话题,「社长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十五分鐘左右吧……祇是去买个东西而已。」反射性的给了答案,接着程符朔似乎想到什么似的一个击掌,「对喔!我都忘记去叫黎黎起床了,帮我顾一下!」接着人就像阵风似的往楼上衝,马上不见踪影,行动力快到让人咋舌。 沉浸在随时会出人命的打击当中,梁千源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墙上的石英鐘看,这时候他突然知道刚刚进来时候的违和感是什么了:银色外壳的时鐘,内部的数字竟然是反的……不只如此,连柜檯的摆设也是一样,原本在事务所外面看到左手边的金钱树盆栽,在进入内部时看到的却是相反的位置,整个事务所就像是镜子内部那个左右颠倒的世界。 这时候的梁千源只想苦笑,他这双眼睛还真是常常观察到一堆奇怪的东西,这个时候他反倒不怎么惊讶了。 「注意到了?」同样不怎么讶异的破流开口道,声音很平淡,将半个身子倚靠在玻璃柜上,「那个你随便听听就算了,不要当真。」接下来很明显的是对梁千源说的,听起来像是安慰。 「……没关係,我都已经活了这么久还没事,应该是老天保佑吧!」虽然说听到这种事还真是一大打击,但是的确……他知道他有很『见鬼』的衰运,什么鬼东西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还常常想跟上来,很多事情都是靠直觉和装傻避过的。 「大叔你还真乐观哪!」一句不知道是褒还是贬的话,似乎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未竟的话语却停滞在那双黯淡下来的黑眸,「反正你只要把我送的东西好好带着就不会怎么样,虽然你还是看的到,但至少是安全的……剩下的事就交给事务所处理吧。」 把事情交给事务所处理,大概是最好的选择。不用再提心吊胆会不会突然出现怨灵把自己吓个半死也不用再被强迫着调查,回到可爱的家也不会被女鬼缠上……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什么事情都不会弄清楚了。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到这里的? 第十六章 转折02 有什么在看着她,在黑暗之中。 像是自破掉的捕梦网鑽出的,那个反噬的梦魘。你清楚的意识到这是在作梦,然而梦的无尽却主宰着一切,当你凝视着深渊,深渊里的那双眼睛也同样凝望着你。 「不要……我不想死……」将手捂住脸,拒绝相信般地摇头,尖锐的指甲在白皙的额上划出一道道怵目惊心的血痕,显示出女人的精神状况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随时能到达那个临界点。 房间所有的空隙全被堵死,连玻璃窗上也贴满黑色的纸,这是为了要阻挡那个视线……当确保没有任何视线在看她的时候,她再也无法克制的笑出声,直道喘不过气为止:「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通通不准进来……谁也带不走我!哈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充斥着小小的房间,回荡着诡譎的气氛。 直到视线落在那被她忽略的、衣橱上的穿衣镜时,女人脸上那几近疯狂的笑容扭曲了原本姣好的容貌,那是一种人在极度惊恐下才会露出的表情。 无形的恐惧主宰了一切,浸透了背脊上的每一寸毛孔。 每一张等待下一个死亡的脸孔露出恶意的笑容,透过镜子的世界静静的看着。就在恐惧堆砌成高塔将她完全困在里面的时候,一隻冰冷的小手搭上她的手,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很普通的牵手。 溃烂的青紫色小脸仰起,小女孩用充满血红色的眼睛看着她,如同坏掉的洋娃娃一般扯出残破而天真的笑容。 「大姊姊,一起玩吧……」 #### 她作了一个梦,沉睡的记忆中某一个部分正在甦醒。 其实就是很平常的梦,五岁的时候,正在开创事业的父母搬家到新的市镇,说是要搬去朋友的住家附近,房子什么的也正好有个照应。 名为母亲的冷漠女人难得对着年纪尚幼的自己露出微笑,脸孔却模糊到不可思议。记忆中的母亲总是背对着她,那身碎花样式的连身裙摸起来总是很舒服,却怎么也抓不住一片裙角。 新家的环境让她很不习惯,那是一个充满烟味的小公寓,每次当她抓着老旧的红色扶手一步步走下楼梯时,都可以看到被遗弃的烟蒂。偶尔,烟蒂仍带着橘亮的色泽,冒出一丝丝属于香菸的气味,她总是用小小的鞋子去拨弄着那亮点,直到黑暗潮湿的楼梯间再也看不见脚下烟蒂的尸体。 这样充满烟味的脏乱环境,后来却成为回忆中最美好的部分。 印象中遇到那个爱哭鬼是在雨天吧……爱哭鬼有一张可以说是人见人爱的小脸蛋,可是哭声之惨烈可是她前所未见的。 那天她独自一人在公寓内玩着小小的皮球,儘管大人总是警告她不准在楼梯玩,但她并不是个听话的孩子,一直到长大都是如此。或许是缺少父母的那一点关注,女孩一直很独立,却也因此多了点独善其身和固执,这种固执使她后来毅然地搬离她那早就残破不堪的家。 隐隐约的哭泣声自楼上传来,最后原本断续的呜咽变成嚎啕大哭。 记忆中自己很少那样哭过,因为即使放声大哭,父母也不曾回头多看她一眼,理解到这点时,她发现她已经不哭了。 不知道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态,她走上楼梯,最后在顶楼看到哭的悽惨的爱哭鬼,那时候的情况是怎么样她其实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自己问了一句:「要不要一起玩?」 穿的像个小公主般的可爱女孩先是停止哭泣,最后很快的破涕为笑,清脆的笑声似乎就这样化解所有的隔阂与陌生。 那天的下午,或许是沉闷的几个雨天中,让人印象深刻的时刻。 那之后,她才知道女孩的全名跟她一样是两个字,姓加单名的总合。 那之后,她才知道父母口中的好朋友就是女孩的父亲。 那之后,她和女孩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直到现在。 第十六章 转折03 最后她是在微弱的哭泣声中醒来的。 虽然前阵子她租的房子曾经让她感到极度不安,但自从经由一个高中生的介绍,找了某个事务所的除灵师来过一次之后,她从来没有在半夜从梦中醒过来,也不再每次醒过来看到闹鐘所显示的三点四十一分。 她以前并不是那么相信所谓的鬼神,但是当漂亮的跟她那曾是爱哭鬼的朋友有得比的高中生,用认真到不行的语气请她相信时,不得不承认……那还真是极具说服力。 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客厅传来,惊扰了依然躺在床上思考的人。 「玲,对不起……」 她微微一愣,那个声音熟悉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黑暗中更是让她神经绷的死紧,但无论怎样都要去确认的想法依然存在着,所以她自床上坐起,移动步伐到仅开着一盏小灯的客厅。 微弱的灯光下,沙发坐着纤细的一抹身影,双手捂住那显然是在哭泣的脸孔……但她不用确认就知道那是谁了,至少那头长直发她是不会认错的。 「小珊,怎么了吗?」体贴的拍了拍好友单薄的肩膀,谢玲却发现对方的身躯异常的冰冷,像是降到零点以下的极低温,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玲,我不想死……救救我……好不好?」连头也没有抬起,叶珊的声音充满恐惧与哀求,那种绝望感是前所未有的……原本捂在脸上的双手轻轻的放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小珊,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解决……」谢玲的话停了下来,原本搭在好友肩上的手滑落了下来。 那不是叶珊的脸,或者说,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叶珊的脸……即使是再要好的朋友,也没办法分辨出那张脸原本的样子,像是有人用不同的黑白顏料乱涂,深浅不一且超出范围的阴影,也像某次电视收讯不良,萤幕上偶像剧主角极度扭曲的面孔。 谢玲不自主地倒抽一口气,接连后退了好几步,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接着扭曲地脸换上另一张成熟女人的面孔,对着谢玲一笑,与脸上血红色的泪不相称的恶意笑容。 「代替我死好吗?玲……」 #### 「破流,你这样不行喔!」一道不同于两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慵懒的笑意。 梁千源转过头,意外的看到男人就站在离他们不到两公尺的地方,但是刚刚他没听到玻璃门被推开时风铃的声响啊!到底怎么进来的?是穿墙人还是所谓的武林高手?或者是一开始就跟背景同化了?也是有可能。 一边在心中胡乱猜测着,梁千源打量着新加入话题的人,突然觉得破流对他的称呼实在太不公平了,眼前这个人穿着花衬衫及同样花俏的海滩裤,配上蓝白色的夹脚拖,杂乱无章又带点微捲的头发配上不知几天没有刮的落腮鬍,最诡异的是头上还戴着奇怪的草帽盖住半张脸……这才叫做所谓的大叔吧,而且还是那种无敌变态怪叔叔相关系列出產的。 而破流则是整个人震了一下,似乎有点被吓到,但随即狠狠地瞪了过去,显然处在心情极度不佳的状态。「怪老伯,突然出现在别人背后是想吓死人吗?!」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厌恶,一脸不想承认他跟这个穿着夹脚拖的怪叔叔认识。 「……」梁千源突然认为自己的待遇算好的了,这时候他觉得大叔这个称呼已经算是可以接受了。虽然,他才二十六岁而已。 被称呼为怪老伯的男人当场被打击到,就算帽子完全盖掉他半张脸也能感受到那满头的黑线,「我说啊……破流小朋友,你有必要这么狠吗?」他应该还不到那种年纪吧? 仔细听起来声音倒是意外的年轻,梁千源有些好奇的看了帽子底下的脸孔一眼,不过除了那佈满落塞鬍的下巴外,实在很难估算男人的年龄。 「都快四十了不是怪老伯是什么?」狠狠的戳了面前的男人一刀,正中红心。 「……我也才三十七岁而已。」台客怪叔叔很哀伤的这么说道,显然心灵受了不小的创伤。 基本上梁千源也很能理解这种哀伤,毕竟自己已经被叫过好几次大叔了,最近每次看到镜子就会忍不住开始唉叹岁月不饶人。 「谁管你几岁!这年头就算是台客还是海滩客也没有人会戴那种奇怪的帽子好不好?还有你到底几天没刮鬍子了那张脸看了就碍眼!你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被大姐给甩了!」毫不留情的数落怪叔叔几句后,接着破流像是有些无力的垂下脑袋,转头看了满脸疑惑的梁千源一眼,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口介绍:「……这个人叫红叶,事务所的创办人,我们的社长。」 「咦?!」这个穿的像是怪叔叔的人就是社长?! 梁千源再次体会了这个事务所越来越谜的事实,像个大学生一样的程符朔是副社长他还可以接受,可是花衬衫台客……这个他先可以无视吗?实在无法想像当委託者看到这样一个社长会有什么反应。 「你那什么表情!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要有这种摆在店里连吉祥物都不如又有碍观瞻还会吓跑女性客人的社长啊!」知道梁千源在想些什么,破流发出不满的抗议之声。 今日被重击了n次的社长大人身后飘出了很凄美的鬼火,摇摇欲坠的走向柜檯内那间掛着非工作人员勿入牌子的小房间,砰一声的关上门。 「那间其实是更衣室,以前席隐大姐都会把社长直接踹进去换可以看的衣服再出来。」非常熟悉这样场面的破流对着梁千源解释道,「不过席隐大姐现在身体没那么好,很少出现在事务所。」 「她也是除灵师吗?」不知怎么的,梁千源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女性会跟那样……呃,奇特的男人交往。 「嗯,你应该听千翫哥说过除灵师被政府划分为三个阶层的事吧?」见梁千源点头之后,破流露出进来事务所到现在的第一个笑容,儘管只是微笑,但比起刚刚堪称是紧绷的表情已经算是好很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破流的心情不单单只是不好,还包含某些其它的情绪。 「席隐姐就算在a级除灵师之中也是所谓的佼佼者,在同行中有一个称号,最强的封魔师。」像是说给梁千源听的,也彷彿在说给自己听一般,垂下的眼帘像是在回忆,「她真的很厉害,一点也不会摆架子,比谁都好相处……大概就是在那时候找到目标的吧!不过现在当然一点边也沾不上。」 听起来实在不像之前那个自信满满的人会说出来的话,而且那抹笑容让人看了就觉得难受,所以梁千源不由自主的脱口:「不会啊!我就觉得你很厉害!你才高中而已,不是有一句话叫什么”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不对,我在说什么?!」这话等于是诅咒人家敬仰的前浪死在沙滩上,抹掉重来!「呃、我的意思是后生可畏,你的路还很长,所以……不要急,也不要觉得自己比不上别人。」 愣愣的听完对方突如其来的长篇大论,最后少年忍不住笑了,「真是的,在大叔的面前很难保持严肃欸!」 「……我可是很认真的。」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他难得说出这么有教育寓意的话。 「我知道啊!」笑的更加灿烂,破流回了这么一句。 无言了一下,不过好歹人也露出笑脸了,开开心心的好像也不错啦。这么想着,梁千源倒不是很介意,反正以前他每次说出鼓励弟妹的话总是会让对方不是翻白眼就是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不过那时候还年幼的弟妹,无论是沮丧还是难过的表情到最后还是会被自己的话给逗笑。 当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的梁千懿有着比任何人还要坚强的性格,遇到事情也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哭着找哥哥;聪明但性格过于叛逆的千翫,学生时代总是训导处的常客,最后说什么不想再让大哥担心,进了警大毕业后成为刑警。 想想总觉得有那么一点落寞……话说他也不是作父母的那个,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也不是很明白,但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儘管不是什么特别愉快轻松甚至是艰辛的一段日子,走完之后总还是会回过头来看。 第十六章 转折04 碰!碰!碰! 三声巨响就这样从楼梯口传来,在场两人反射性的同时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那是一具类似尸体的东西,呈现大字型趴倒在一楼的地板上,显然那三声巨响是被人踹下楼梯之后三连摔所形成的,原本白色的制服沾了不少灰尘,背上残留着元兇的脚印,这时候如果要查出兇手的话比对鞋印应该就可以知道人是谁杀的吧。 这么胡思乱想的梁千源,忽然很惊恐地发现这个疑似尸体的东西,是刚刚认识不到几分鐘的程符朔。 接着楼梯间出现一道清瘦的身影,来者穿着以夏天来说非常不适合走到没有冷气的地方的长袖衬衫加上类似军装的黑色大衣,随性的套在身上显的有点凌乱,里面的那件衬衫领子也没怎么扣好。 那是一张算是俊秀的白皙脸孔,以男生来说过长的黑发配上细长的眼睛则是看起来多了点阴柔的美感,然而男子最引人注目的特点,在于他整体给人的气质像夜色般深邃,不是显眼但独立的一个存在。 然而此时年轻男子周身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气,却完全破坏了那份神秘优雅的气质。 看看还趴在地上的程符朔,跟楼梯间那个脸臭的像有谁欠他八百万的人,梁千源忽然知道兇手是谁了。 「黎黎你好兇……」哀嚎着从地板上爬起来,程符朔一脸哀怨的看着对方,「我好心叫你起床欸!」 「说过多少遍了不准吵我睡觉了!」恶狠狠的瞪着程符朔,眼神像是要把对方直接烧成洞洞人之后丢到山林间弃尸,看来睡觉被人吵起来的怨念也不是普通的强大,「还有,不准叫那个绰号!程符朔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可是你再不起来的话两千可能就要走了,这样我就不能介绍他给你认识了欸!」直接从地上一跃而起,从楼梯上被踹下来还是很活蹦乱跳的热血青年对着被叫做黎黎的人抱怨道。 等等,干他什么事?!梁千源很意外的听见自己的绰号出现在对话当中,然后眼睁睁看程符朔口中的『黎黎』慢慢的转过头来,眼神冷到像是可以把人冻成冰块……梁千源急急忙忙的退后了好几步,只差没有躲到破流的背后,而死高中生看到他的反应则是非常很不给面子的笑了。 没有感受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寒气,程符朔直接把人拉到梁千源的面前,一扫之前被踹下楼梯疑似家暴的阴霾,整张笑脸灿烂到不行,「两千,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搭档,叫黎黎……呃啊!」话还没说完,后脑就当场被摜了一拳,让他痛到说不出话。 梁千源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活生生血淋淋的暴力上演在眼前,完全无法(不敢)阻止。这个事务所的人是怎么了?!社长被高中生的语言暴力骂到心灵受创也就算了,现在连副社长也被人踢下楼梯……好可怕。 「我叫黎海燕。」态度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儘管还是没什么笑容,但语气比刚刚好很多,没有因为被吵醒而迁怒梁千源的跡象,「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跟这傢伙的确是搭档,也是大学的同班同学。」 ……原来是同班同学,难怪会揍人揍的这么顺手。可以想见这大概就是平常两人相处的模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时候梁千源慢慢从方才的惊吓恢復过来,毕竟自家两千亿小姐也是属于所谓的行动派,相较于爱的教育来说更为崇尚铁的纪律……说真的,比起妹妹来说,黎海燕给人的感觉温和多了。 是说这年头的除灵师都那么年轻吗?除了刚刚那个台客怪叔叔的社长外,目前遇上的除灵师都是学生……该不会政府还秘密设立什么除灵学校吧? 「等等,你是除灵师?!」梁千源愣了一下,总觉得黎海燕给他的感觉跟事务所的其他人不太一样,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凭着刚刚的第一眼印象,就是直觉地认为黎海燕不是除灵师。 不知怎么的,现场气氛蔓延着一股莫名的诡异感。 「对、对不起,我不是在怀疑你……我没有那个意思。」察觉到自己似乎说错话,梁千源连忙解释,不过却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这让他开始担心自身安全问题,等会该不会被揍吧? 黎海燕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可以说是诡异的表情看着梁千源,完全不在意对方是不是会被他看的全身发毛。 倒是程符朔不知何时从被搭档给他脑袋的一记重击恢復过来,依然顶着一张第一次看觉得很阳光很亲切但是后来会觉得这人完全没神经的笑脸,跟黎海燕那张”没人惹我我也不爽”的样子呈现两极化的对比。 「两千,你为什么会觉得黎黎不是除灵师?我看起来应该更不像吧?」程符朔将手放在搭档的肩上,有点像在炫燿自己的身高比人高出一截,而对方不知道是习惯他的骚扰还是因为正在思考的关係,没有直接给他致命的一击送他去跟地板再次作亲密接触。 「呃,就……感觉吧。」其实他不是很确定,搞不好只是他神经错乱了也说不定,他不懂为什么要追究这个问题。 梁千源开始怀疑程符朔没神经的程度可能已经到达了神乎其技的境界了,他都快要被黎海燕的视线看到快落荒而逃了,这个人还可以无视于现场气氛问出这种问题。 事实证明,现在的小孩不是他这个四年前就从学校毕业的人所能理解的……是说他可以逃吗?被人这样盯着其实挺不自在的,特别是盯着他的人还是刚刚把某人踢下楼梯的兇手,那感觉就跟被蛇盯住没两样。 「你的眼睛很好看。」盯了梁千源半响,黎海燕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别有深意的话。 「咦?」破流在不久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语气跟这完全不一样。 「除了假装看不见,你还有其他选择。」淡淡的音调听不出情绪,却有着某种程度的肯定。 第十六章 转折05 有人说过同样的话,但他不记得那是谁。 只是曾经有那么一个声音,轻柔的像阵风,说出一些当下可以被遗忘,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却会莫名其妙清楚记起的话语。他的记性不算差,但惟独关于那个人的事却怎么也记不清楚,如果说记忆是本老旧的日记,那么关于那个人的那一页应该是出现了一大块缺口,怎么也补不齐了。 看着黎海燕那张成熟到不符合自身年纪的脸庞,梁千源有那么一秒鐘把他将记忆中那张模糊的脸重叠起来。 「海燕前辈。」打破沉默的,是从刚刚到现在没什么开口的破流,对黎海燕的态度比对社长大人或是程符朔来的尊敬多了,不过更多的是犹豫和心虚,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怕被大人骂一样,「抱歉,我擅自拿走了。」 自书包拿出来的,是今天破流用来击退怨灵的那台单眼相机,上头还沾染着些许血跡,没有擦掉而直接放在书包里的下场就是血跡沾到书包里的课本后自动乾涸。 淡淡的看了破流一眼,黎海燕脸上的表情依然冷冷的没有变,但眼神显的比较柔和。 「没关係。」黎海燕停顿了一下,接过对方手中的相机,「但是你要知道,你不适合使用这个。」 「我知道。」难得受教的低下头来。 这次梁千源很肯定破流是故意转移黎海燕的注意力,像是不想再让他再跟任何除灵师有所牵扯似的,跟之前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他突然想起今天中午,在店里遇到破流的时候,千翫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作为一个兄长他不敢说他理解自家弟弟的程度到哪,但是至少他可以判断千翫到底是不是有事情瞒着他。 而且不只是千翫,连千懿也是,提到破流的时候,在最后一刻打住闭口不谈,只是一再的提醒自己不要淌混水……虽然最后自己好像还是淌了。 想到这咖啡色的眸子流露出些许的沮丧,像是在叹气一般。 他的确是个滥好人,懦弱好欺负的个性说是便利贴也不为过……但是,这不代表他就是那个什么都察觉不到的人。 「然后是,作为你的前辈,必须要警告你的一件事。」没有起伏的声音,不容人忽视的威严跟力道,「你不久前碰到的那个东西,已经不是普通的怨灵了,这你知道吧?」 瞥了梁千源一眼,有些在意对方的反应,最后破流点点头,「嗯。」 「那东西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即使你的感觉再怎么敏锐,对你来说还是很危险,这跟你私自在公家机关所接的案件不一样。」细长的眼眸锐利到像是要把人穿透,黎海燕接下来的话却比较像是提醒,「而我们接受的委託只是调查那栋凶宅,仅止于调查,既然连调查也有这样的危险性……」 「海燕前辈,我明白你的意思。」平静的打断对方的话,破流抬起头来直视黎海燕,眼神是尊敬的,但也拥有自己的坚持,「但我不想这么就不负责的把委託丢给你们,这件委託很有可能牵扯到警方最近正在调查的谋杀案,如果跟公家机关有关联的话,就算是前辈也会觉得不方便吧?线索什么的还要自己找,无法得到第一手情报,但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一样了。」 听到这里时梁千源愣了下,他知道千翫似乎跟破流认识了很久,比他们口中所说的来的久,但一般来说警方应该不会把兇杀案的资料给别人过目吧?况且对方只是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就算是千翫也不会这么做。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可以解释所有的事情,但他想不出来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好隐瞒的。 看到破流的坚持,黎海燕微微皱起眉头,「随便你。」 「黎黎的意思是,别太勉强自己。」露出无敌阳光的俊朗笑容,程符朔对破流眨了眨眼,一面帮自己『面恶心善』的好友的话作註解,在他看来黎海燕的意思就是这样,只是口气差了点、表情凶狠了点而已,「他一直很担心你喔!」 「程符朔,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给了自家搭档一记狠戾的杀人视线。 「唉唉,不要否认嘛!黎黎你今天之所以睡眠不足还要来事务所补眠不就是因为……啊!」事实证明,祸从口出的下场是再度被朋友殴打最后捂着被打痛的头缩到一旁墙角画圈圈去。 其实还蛮好笑的。梁千源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可以这么坏心眼,大概是平常被妹妹欺压惯了,偶尔看看别人被打除了同情还会有一种……该说是爽快还是庆幸那个被打的不是自己的感觉? 「所以我说,你这样不行。」喀的一声,那间表面上看起来是工作是实则为社长大人专用更衣室的门被打了开来。 霎那间,黑暗的更衣室似乎出现了某种特别的光芒,彷彿正在看某种专门将不修边幅的宅男改造成型男的综艺节目,在花了不知道几天还是几星期最后出现在摄影棚准备惊艷所有观眾时,喷出白色乾冰加上闪亮亮的打光效果……如果这是个宅男十八变之类的节目,那么收视率应该会相当惊人。 高大挺拔的身材在黑色西装的衬托下有着惊人的效果,黑色帽子虽然跟草帽一样几乎遮住男人的半张脸,却遮不住帽子底下锐利的眼神,刚刚还乱七八糟的落腮鬍被刮乾净之后,剩下刚毅的脸部线条。 虽然不是像梁千翫那俊美帅气到人神共愤一张脸,比起之前穿着花衬衫夹脚拖的怪叔叔来说前后差距之大,让梁千源不禁怀疑起两者是否为同一个人。 而其他人大概是看惯社长大人变身前后的样子,倒是没有露出特别讶异的表情。 「就算不行我也要做。」知道男人话中的意思,破流回了这么一句。 笑了笑,没有给予正面的答覆,名为红叶的男人将视线投注在不属于事务所的客人身上,可以说是一眨眼就走到梁千源面前,「你就是梁千源先生吧?刚才真是失礼了,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敝人叫红叶,姓红单名叶字。」 花衬衫的台客怪叔叔和眼前这人稳重优雅的形象怎么也无法连起来,梁千源的脑袋仍旧处在当机状态,只能呆呆的打声招呼加握手,「你、你好。」 是说这个时间他也该滚回家去了,一直留在这里其实挺尷尬的,毕竟自己又不是这里的人也不是委託人。 「不好意思,冒昧的请问您一个问题。」勾起可以说是悠间的微笑,男人将手中透明的锥形物体递到梁千源面前,「请问这里面的顏色有几种?」 两个尖端连结的圆锥体,直到近看之后才知道那是个沙漏,光滑的玻璃材质内装的并不是沙子,而是拥有许多顏色的液体分别往下滴落至沙漏底部,不同的顏色叠在一起却没有相互溶解,像油跟水放在相同容器时候的情况。 「……七种。」稍微数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看错之后梁千源才回答,虽然他不懂对方想干嘛,这种东西不是一看就知道了吗? 第十六章 转折06 明明就是该属于炎热的季节,她却感觉到寒冷。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时,冷汗浸湿了薄薄的丝质睡衣,湿冷的触感让人感到不舒服,所以她自床上坐了起来,特意忽略那隐隐作痛的脑袋。 梦境与现实的界线在此刻是如此的模糊不清,而恐惧的情绪总是最容易跨越梦境之外交错到现实。 没有那微弱的哭声。 谢玲起身走到客厅,在名为害怕的心理因素的驱使下她打开大灯,白色的光亮瞬间笼罩住整间客厅,沙发长椅上空无一人,不祥的梦境像从未存在一般。 但她想,或许那个梦并不是全然的虚假……将手轻轻放在皮製的沙发上的痕跡,像是梦里坐在这里的人才刚刚离开,残留些许的馀温。 不安和担心的情绪縈绕在心头,这种想法使她想拿起桌上的手机确认些什么,但只间碰触到手机的瞬间,却又犹豫的缩了回去……她忘不掉,梦里的画面反覆的播放着,彷彿一旦闭上眼,那张女人的脸就会用好友的声音狞笑着。 『玲,我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对吧?』脑海中突然响起着女孩清脆的声音。这句话如同警鐘一般顿时让谢玲省悟了过来。对,她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无论如何还是打通电话确认吧。 铃!简短的铃声伴随着震动,因为上班需要所以调成会议模式的手机萤幕上显示着来电,儘管不是她想找的那个人,谢玲还是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鑫衍。」声音意外的沙哑无力,这么一开口说话她才发现喉咙有些乾,刚刚那一睡似乎耗尽了她的体力与汗水。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电话另一头传来男友的声音,几乎可以想像的到对方那一脸担心的表情。 「没事,只是有点累……我睡过头了,本来只是想休息一下。」谢玲看了手錶一眼,七点二十八分,比想像中的还要早,但是平常她不会睡到这么晚,连吃饭的时间都错过了。 『你啊……算了,我直接把晚餐送过去。』电话另又头传来男友的叹息声,谢玲几乎可以想像的到对方那张温文的脸庞流露出的无奈,或许这就是找一个比自己大上好几岁的男友的好处吧?不但个性成熟稳重,难得的是还相当体贴。 週遭的朋友都觉得能够拥有这样的男友是种福气,每当听到这种话,谢玲总不免有那么一分得意。 但那分得意之中,或多或少也有一点烦恼的成分在。 虽然没有特别表现出来,但她看的出来她最好的朋友并不喜欢她现在的男朋友。 儘管过了那么多年,当年的爱哭鬼变成了充满魅力与自信的美女,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也招了不少蜜蜂苍蝇,就算平日再怎么洁身自爱,在公司还是不免沾上各种緋闻……但就算是这样,在谢玲的眼中,好友其实一点改变也没有,还是那个单纯的不知道该怎么掩饰自己内心想法的爱哭鬼。 『玲,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想,还是不用了。」深深吸了一口气,谢玲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说,感到不安的时候男友要过来应该会比较安心才对,「我等下有事要找小珊,等等可能会跟她一起在外面吃饭。」 电话另一头的人停顿了下,不过没有生气的跡象,『那就这样好了……明天有空再一起吃饭好吗?』 「嗯,今天抱歉了。」 『没关係,那就明天见了。』 「明天见。」掛了电话之后,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容逐渐也消失了。 谢玲发愣似的看着手机,仍旧是犹豫着,她不是个胆小的人,但是那股浓烈的紧张感彷彿压在胸口,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铃!手机再度震动,伴随着上头亮起的名字,很熟悉但也让她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连忙接起电话,「珊,你现在在哪?」 回应她的,只是空洞的沙沙声,彷彿另一端的世界没有任何人,静的好像什么都消失了……消失?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谢玲为这个一闪而逝的想法感到毛骨悚然。 「珊,如果你在的话就回答我……」 『咯……咯咯……』手机充满了杂音,但要说是收讯不良又不太像,比较像是许多人在另一头说些什么,或者,更像是野兽自喉间深处所发出的低吟,夹杂着稚嫩清脆的笑声,形成一种怪异的对比,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是谁?」 『沙…沙……』刺耳的声音摩擦着听觉,被挤压的不成形的嗓音像是重叠着许多人声,在这一刻让谢玲不由自主的想起梦中那张扭曲成黑色漩涡的面孔,『你也…一起……来吗?』 拿着手机的双手完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最后谢玲鼓起勇气将通话中断。 啪!原本亮着的客厅电灯登时闪了一下,接着像是受到暗示般的疯狂闪烁着,整个客厅笼罩在一种不安定的气氛中,接着应该已经被掛掉的手机萤幕亮起,传出铃的一声,在地板上震动着。 「啊!」手机当场被甩到地上去,电池跟零件全掉了出来,但是手机的萤幕依旧亮着光,配上不断闪烁着的日光灯,这个诡异的景象让她只能呆愣的看着。 但儘管处在极度恐惧情绪当中,谢玲还是尽可能让自己保持一点镇定,搞不好只是灯管坏了还是跳电而已……虽然她最想做的事其实是闭上眼睛乾脆不要看。 第十六章 转折07 啪!转眼间应该日光灯恢復平静,整个客厅又恢復成原本的亮度,没有丝毫跳电或坏掉的跡象,只剩下地上手机的残骸及那黯淡的萤幕,谢玲不禁怀疑刚刚的一切全是错觉,但她不相信会有这么真实的幻觉。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由自主的伸出一隻手轻轻拉开纱门走出阳台,视线移到底下黑暗的街道,在路灯微弱的灯光下显得阴冷,灯光范围外,黑紫色的夜深不见底。 对面的四楼,从她搬来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了,那是三十年前发生的灭门血案的地点,但是谢玲是属于那种相信自己没有做任何亏心事觉得不需要去害怕的人,所以她不听家人的劝告便搬了进来──虽然说是家人却也不太像,她的父母早就在五年前车祸去世,之后就一直寄宿在大伯家,但大伯家的人与其说是关心她,不如说是关心她父母所留下的遗產。 谢玲对于大伯表现出来的势利与贪婪一直都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却早就在心中暗暗想着要搬出那个不属于她的家,直到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之后她终于找到机会离开,寻找属于自己的梦想与自由。 但是一切都不对劲了,梦境不断地纠缠她……所以她在无奈之于只好求助好友的阴阳眼同事,然而就像是巧合般的认识了在除灵事务所打工的美少年,直到今天她都没有再作梦过。 看着对面破旧的阳台,有一瞬间她似乎看到对面有个影子,红色的视线静悄悄地望着自己,可是眨眼间就消失了。 然后另一个画面闪过她的脑海,清晰的不可思议,她似乎看到有一个人打开了对面四楼公寓老旧的铁门,一个穿着蓝色洋装的长发女子,修长匀称的身材,侧脸美的令人屏息,惶惶不安的神情让她几乎认不出来那张脸的熟悉……「小珊?」 似乎犹豫了很久,年轻的女孩最后决定进去,右手握着手电筒踏出第一步,就在她踏入铁门之际,谢玲感觉到心里那股不祥感释出一阵寒意,突然很想叫住她……「不要进去!」 直到伸手抓到没有温度的绿色栏杆之后,谢玲才意识到刚刚那只是存在于脑海中的一段画面,对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但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 如果一直这样不明不白矇着棉被瑟缩到天亮,或者去男友的公寓过夜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她不用面对更多可怕的灵异事件,但是这从来不是谢玲这个人的个性,所以也不会是她的选择。 身边的朋友总是说她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外表看起来娇小可人,说话总是轻轻柔柔的没有对任何人大声过,其实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但是谢玲怀疑那位朋友说这句话的原因只是因为那时候玩桥牌连续输了二十几场不甘心所以才这样调侃自己……不过她的确是不会因为害怕所以退缩的人。 换上外出的衣服后,她拿着手电筒跟钱包走出公寓大门,不想再做太多犹豫了,有时候更多的犹豫只是更让自己感到恐惧。 如果刚刚出现在脑海中的影像是某个曾经发生过的片段,那么去对面凶宅看看说不定会有一些线索。 她并不是那样鲁莽的人,如果可能的话她一点也不想去,但是梦境和刚刚看到的画面却提示着她,如果不快点找到好友的话,她真的很害怕。 曾经听叶珊那位拥有阴阳眼的同事说过,最好不要进去死者的领域,特别是凶宅,因为当死者发现自己的领域被入侵之时,会有强大的怒气。 谢玲并没有那么相信这些话,却也还是听了那个看起来过于温和胆小的男人说的话,因为她早就过了半夜在凶宅玩试胆游戏的年纪了。 伸手握住老旧的铁门,谢玲试探性的推开门,生锈的铁门发出很大的摩擦声,楼梯口也是一片全然的黑暗,看来几乎已经是一栋完全没人居住的废弃公寓,连这一带也是几乎完全的荒凉了,看来灭门血案的影响真的很大,最后在这个小小的巷子里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埋没。 打开手电筒之后,谢玲踏进这一带最有名的凶宅,藉由微弱的灯光慢慢走上楼梯。 砰!身后的铁门猛然关上,心跳彷彿也跟着猛然一跳。 谢玲转过头去,呼吸逐渐的急促起来,刚刚那种情况下会是风吗? 达达达!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孩子的笑声回荡在公寓的楼梯间,「谁?」连忙拿着手电筒往上头一照,但是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上楼梯,接着消失在黑暗中。 第十六章 转折08 这么晚了应该不可能会有小孩子在这种地方游荡……谢玲感觉到拿着手电筒的手指变得冰冷僵硬,上楼梯的步伐也像灌了铅般沉重。 楼梯间的镜子映出那张因为恐惧而苍白的脸色,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自己。 当人的神经处在紧绷状态的时候,感官通常会变的极度敏锐,谢玲自然也不例外,在上了二楼之后,她注意到原本在楼梯间的潮湿霉味成了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 这一切都让她想乾脆掉头逃离这里,但是如果这么做,对她来说就等于丢下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谢玲鼓起仅存不多的勇气往四楼走去,好不容易爬上四楼后,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喘不过气来。 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厚,从原本的不明显到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味。 漆成红色的铁门上佈满灰尘,谢玲伸出手握住门把,意外的发现铁门并没有真正关起来,门锁只是象徵性的轻轻扣住,只消用力一拉就可以打开,喀!门所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既然铁门可以轻易打开,那木门呢?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将手放在门把上,然而就在这一刻,门把却自动转动,喀啦!像是锁着的门被里面的人打开。 谢玲触碰门把的手随即僵了一下,这才慢慢地推开门。 空荡荡的阳台内,除了夜晚的风声外什么都没有,老旧栏杆上的漆早已剥落,显示出她的所在地是个久无人居的鬼屋……打从她搬到这附近就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个地方各种不祥的传言,这里不单单只是三十年前发生过悬案的凶宅,另外有一个说法是现在的她不想相信的──所有进入这里的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而离奇死亡。 谣言总是不可信的,但是这时候想起这件事,那原本就瘦弱娇小的身躯却止不住颤抖。 「不要害怕,那只是传言……」谢玲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说服自己不因为这样就退缩,搞不好叶珊真的在里面也说不定,可是也可能不在……为什么自己会来这里,谢玲顿时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如果不是那个梦还有那通电话,种种跡象都显示跟这个地方有关係,还有那个如幻觉般的影像,她是不可能来这里的。 拉开纱门之后,谢玲差点忍不住呕吐出来,浓厚的血腥味猛然灌入鼻腔内,填充了肺部的空间,而就在一瞬间,她似乎可以看到整间室内的顏色变成暗红,但眨眼间四周又恢復到同样的黑暗。 谢玲终于鼓起勇气踏进客厅内,踩出细碎的声响,随着脚步而移动的手电筒灯光看的出来,整间客厅的格局相当宽敞,只是灯光照到的地板上的浅色瓷砖佈满灰尘,旧沙发也像是被什么锐利的东西给割得七零八落。 但整体来说,这栋房子从三十年前的血案后,经过整修后再住人到最后荒废的过程中不断的变动,但看起来还是相当完整。看着白色的架子上的陶瓷人偶们,谢玲想着。 小小的陶瓷娃娃有着蒙上一层灰的精緻脸蛋,各自穿着不同样式的和服,似乎连位置也没有更动过,静静的待在原位审视着面前的入侵者……谢玲连忙摇摇头要自己不要乱想,什么人偶的视线只是错觉罢了。 隐约听到某处传来清脆的笑声刺激着听觉感官,谢玲认出那是电话中那个如孩童般天真的笑声。 跼促不安的走过廊间时,右测原本关的好好的木门不知何时拉开一点缝隙,露出部分浮肿溃烂的小脸,『大姊姊…一起……』清脆的笑声不知何时已近在咫呎。 谢玲猛然转过头,惊惧的往后退了几步贴到墙上。 但是什么也没有,四周依然安静,连刚刚眼角馀光扫到右手边门缝里的那个东西也不见踪影,虽然她几乎确定刚刚门缝里是真的有什么在盯着她。 恐惧感和理智正在劝说她立刻离开这里,但是谢玲却像是着了魔般的往那个房间走去。 那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大概是在八九岁这个年纪左右。用手电筒的光芒将房间观察了一遍,谢玲这么判断,意外的发现自己在这种状况下依然冷静。 听说三十年前那起灭门血案一家五口包括小孩子总共死了四个人,留下来的是六岁的小儿子,听说后来搬进来的住户接二连三的意外死亡……如果是真的,那个这个房间最后的主人应该也不在了。 这个想法让谢玲感到一丝悲伤,儘管不是在眼前发生的惨案,但有那样小的孩子被那样残忍的杀死,三十年前是如此,三十年后同样的事件还是不断发生,让人不禁怀疑这个社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白色的光线落到书桌上,上头的摆设意外的整齐,像是自从房间的主人离开之后就从来没有被动过一样,唯一的异处是那本摊开在桌上的日记……一点灰尘也没有,儘管有那么一点破旧,但那本日记就这样乾乾净净的摆在那,像是有人才刚坐在书桌前写字,写到一半突然离开座位。 谢玲将日记本拿了起来,上面贴着有着可爱图样的姓名贴纸──陈雨欣。 基于好奇,谢玲翻开了日记本。 第十六章 转折09 三月十五号晴天 今天妈妈不在家 爸爸不会煮饭 所以我们出去吃 趁着妈妈不在我们买了冰棒 一边逛夜市好开心喔 不过哥哥今天好过份 居然偷吃我的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 脏死了! 三月十七号雨天 我讨厌下雨湿湿的 鞋子湿湿的 袜子也湿湿的 书包也湿了 今天家里也是雨天 爸爸跟妈妈吵架了 我躲在棉被里 还是听得到妈妈的哭声 有钱不好吗? 听说外婆留下很多钱给我们 可是自从外婆死掉之后 爸爸跟妈妈就常常吵架 三月十八号雨天 今天家里来了三个叔叔 说是爸爸的朋友 可是我不喜欢 尤其是那个高个子的眼镜叔叔 他看人的眼神好奇怪 三月二十号大晴天 今天又看到那几个叔叔 跟爸爸在客厅说了很多话 好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爸爸看起来很高兴 爸爸妈妈终于不吵架了 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 因为…… 三月二十一号晴天 没有人听我说 明明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好讨厌这样 我讨厌爸爸,也讨厌妈妈 他们都不听我说 今天那个戴眼镜的叔叔又来了 我讨厌他没有理由就是讨厌 所以我跑出家里 但是跑的太快在公园里那边摔倒了 有一个大姊姊伸手扶我起来 是个很漂亮又温柔的姊姊 从来没有在附近看过她 白色的长裙看起来很乾净 她很担心的问我有没有受伤我说没有 姊姊人很好我们讲了好多话 她说她刚搬来这里还有很多地方不熟 所以我就带她到处逛街到晚上八点才回家 妈妈很生气但我才不管她! 三月二十二号 今天放学的时候 在公园跟大姐姐一起玩很开心 虽然爸爸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我还是跟大姊姊一起吃了冰棒 但是姊姊已经不是陌生人了吧 她说有一件事想拜託我 是只有雨欣能做得到的事 那是一个黑色的盒子 姊姊说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可是家里没有地方收着 问我可不可以帮忙保管 姊姊说 要好好藏起来 不能被找到 不能打开 如果被找到的话 如果被打开的话 会被诅咒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姊姊的表情变的好恐怖 最后我将盒子收到书包 答应姊姊我会把盒子藏好 三月二十五号 房间的衣柜里 好像不安全 要再好好想想更安全的地方 最近越来越奇怪了 虽然那几个奇怪的叔叔再也没有来家里 可是放学的时候觉得后面好像有人 但是回头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我有点害怕 可是跟妈妈说的时候 她只是笑笑的摸摸我的头 说我想太多了 谢玲看到这里不禁皱起秀眉,她觉得她好像看到三十年前灭门血案的重要线索,这本旧日记似乎是那个被杀害的陈姓小女孩写的……虽然这个想法一点不合理,发生在三十年前的血案,照理来说这栋房子早就被警方彻底搜索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还遗留在这里。 但是日记本会出现在这里的情况本身就不合理,因为这栋房子在那之后被翻修过,还曾经住过其他人。 无论如何,今天晚上的恶梦及灵异现象、看到叶珊走进这里的那个影象、近在咫尺的小孩笑声以及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日记本……这一切都像是在引导她来到这里。 这么想着的谢玲这时已经无暇去注意日记本身的不合理之处,强烈的好奇心让她不由得继续翻阅日记本,连续翻了好几页都没纪录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大概提到女孩的疑心病越来越重,偶尔在晚上出门买东西时好像看到什么怪物在跟着自己,黑暗中的红色眼睛……看到后面谢玲几乎是跳着翻阅的,因为这些文字就像是妄想症的人才会写出来的。 但接下来那个页面却令她翻阅的动作登时停顿了下来,那是红色的字跡,潦草的笔划,但还是可以看的出来是同一个人所写的字。 三月二十九号闷闷的阴天 今天叔叔们来家里的时候 我正好在写日记 听到楼下的声音很吵我下了楼 正好看到眼镜叔叔把爸爸的头砍成两半 从头顶裂开到鼻子 好多红色的血还有白白的东西 爸爸停了一下最后倒在地上 瞪大了眼睛直直看着我 哥哥想要逃走 可是逃到楼梯就被另一个叔叔抓到 他把哥哥的脚砍断了笑着说这样哥哥就不会逃走了 哥哥的脚掌从楼梯滚下去 最后掉到客厅的桌子下面 妈妈跑上楼梯抱着我躲到房间 可是还是被找到了 叔叔们说,游戏结束了 他们的眼睛是红色的红色的鬼 刀子划过妈妈的脸插进妈妈的眼睛里 妈妈好像在哭可是眼泪变成红色的了 最后像是被泼到红色油漆的娃娃不动了 就跟爸爸和哥哥一样 房间里全部都是鬼的笑声 他们先塞住我的嘴巴不让我叫出声 然后用刀子割我的肚子 把里面的东西 慢慢的慢慢的拉出来了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我谁来 世界是红色的好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页剩馀的空间全部填满了一样的字汇,显示写字的人精神状态已几近疯狂,彷彿透过红色的字跡在尖叫吶喊般。 「……恶作剧吧?」死人不可能会写日记,不可能……但是,心里的不祥感却逐步加强那股的战慄,心跳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已经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在这里驻足越久,谢玲越来越可以感受到内部那极度不友善的气息,似乎再这样下去的话,她也会跟日记中的人一样……这种念头让她像是怕被感染什么病菌的将日记本丢下,然而就在她低下头之际,正好对上一双血红色的眼。 它,正在书桌下看着她,小小的身躯蹲坐着,用双手环抱着腿,彷彿它一直玩捉迷藏似的躲在那里,等待人发现它的存在。 那是刚刚在门缝看到的那张,溃烂的几乎不成人形的小脸。 谢玲如遭受到雷击般的全身一震,所有的惊叫声全然堵塞在过于紧绷的咽喉,让她只能发出呼吸被什么哽住的抽气声。 恐惧淹没了所有的感知,恍惚中,感觉鞋子好像踩到些什么……步伐潮湿黏滞的感觉让人不由得往脚下看去,暗红色的液体在地上淌着,像是有生命般的渗透着浸染着每一吋地板。 青白小手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几条白色的蛆在上头蠕动着显示自己在上头的地盘,然后是啪的一声,小小的手在地上的血漥震出了些许血滴,只见它将头探出书桌,碎花款式的睡衣上沾满血跡,显然是空气中黏稠腥味的来源之处,似乎可以看到肚子上那以那瘦小躯体来说过于巨大的伤口,自里头拉出的肠子暴露在外头纠结着,随着它的动作而拖迤在地板上。 啪搭、啪搭……地上多出了几个小小的血手印,伴随着几咎染着红色液体的黑发在地板拖过的血痕。 跟日记上写的一样……当下谢玲脑中只有这个想法,摇摇晃晃后退了好几步,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要逃跑,可是……为什么身体动不了了?而且好冷,一股寒意自颈子上传来。 另一双属于女性的手,轻轻的抚上谢玲毫无防备的纤细颈部。 「!」冰冷的感觉让谢玲登时清醒过来,整个人往右一侧,闪过那双冰冷的手。 那是一个女人……不,或许那已经不该称之为女人了,但是那张脸她之前见过!谢玲张大了眼,认出那是前几个小时在梦里、最后出现的那张陌生脸孔……差别是这张脸的眼睛是两个乾涸的黑洞,比起梦里更加狰狞可怖,或者说,更接近那张像是收讯不良而扭曲的脸庞。 黑色的洞及红色的眼,充满着怨恨,完全针对眼前的活人。 血的腥味夹杂着恐惧的气息,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红色,空间也只有房间大小,不知何时被关上的房门形成了密闭的牢笼。 「不、不要过来!」好不容易发出声音却颤抖的厉害。 惊吓之馀,谢玲一个失手将手电筒摔到地上,微弱的光芒闪了闪,接着整个房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当中。 完全的黑暗中眼睛毫无作用,以致其他感官变的特别敏锐。 啪搭、啪搭、啪搭……湿答答的手掌拍击地面的声音逐步逼近,压迫着谢玲的听觉。逃不掉了…不知何时,这种想法在脑海中縈绕不去,所有绝望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啊!!!」最后谢玲再也受不了的失声尖叫了起来,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像是拒绝相信的疯狂摇着头,「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最后的句子夹杂着泣音,当恐惧神经被逼到极限之时,平日坚强镇定的她也快要崩溃了,只能无助的用手掩面哭泣。 不想再看到了也不想再听到了……她不该来这里的,不该来这里的…… 没有动静,像有人突然把世界的声音关掉一样,连刚刚还听的到的啪搭声也跟着不见了,也没有任何的血腥气味强行窜入鼻腔内。 轻轻的一阵风拂过,然后声音又回来了,是机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谢玲猛然将头抬起来,意外的发现自己正站在巷子口的那个十字入口的右侧,彷彿刚刚那一切都只是幻觉,夜色将偶来的车辆与街道背景融合成一种寧静的图画,十字路口的灯光在晚上称不上特别明亮,但是足以看清楚週遭的环境:没有那个被鲜血浸染的房间,也没有那个被开肠剖肚的小女孩还有那个脸孔被彻底扭曲的女人。 「……咦?」谢玲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穿着套装的女孩,美丽的总是让人百看不厌的脸庞带着一丝哀愁,也苍白的让人心寒,此时叶珊正站离谢玲有一段小段距离的地方。 「珊?」谢玲试探性的喊出声,但掩不住眸中那点不安与惊恐的神色。 「对不起,玲。」樱花般淡色的脣瓣轻啟,却说出跟谢玲梦魘中同样的字句,那头黑色的发丝随着夜风轻轻的飘荡着,很漂亮,甚至比平常还要美上几分,那双总是会说话的灵秀眸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充满绝望而破碎的美感,「对不起,我还是…没办法……」 但是下一秒这样的美丽便分崩离析,或者说,被撕扯掉。 那一瞬间,只见许多双黑色的手分别抓着叶珊纤细的颈子跟四肢,强行将她的身体扭转出怪异的姿势,骨头碎裂的声音刺穿谢玲的听觉,然后是温热的液体喷溅到脸上的触感…只有在接触的时候感到温暖,风轻轻一吹,变的冰冷而黏稠。 剩下残破的躯体以一种极度怪异扭曲的角度仰躺在地上,被拉扯的双脚几乎跟身体分开,留下一大片血肉糢糊,双肘以一百八十度的凹折到另一个方向,形成一种既滑稽又恐怖的姿势。 谢玲只能呆滞的看着眼前如电影场景一幕幕更换着,最后定格在那具前一秒还是好友的残骸,所有的思考像是被什么夺去般,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 就这样愣着愣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自己的手,小小的、冰冰凉凉的。 谢玲低下头来,只见那隻佈满白蛆、半腐烂的小手正牢牢的牵住她的手,像是不愿意放开似的…… 第十七章 死讯 红叶事务所中,一反先前的气氛,静的连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听的到,当然这里没有针可以掉到地上,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日影破流坐在柜台的椅子上,百般无聊的用手支撑着下巴,一会玩玩书包上的航海王的徽章,一会抓着最近才染过的头发,要不就是看看身旁正抱着一本中国文学史做笔记的黎海燕,整个人间到发慌。 抬起头来淡淡的看了静不下来的死高中生一眼,黎海燕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笔记,完全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 叮咚!玻璃门被推了开来,只见程符朔大步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大包热腾腾的宵夜还有饮料,表情难得的有些抱怨,「使唤我去跑腿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我请客……黎黎你们也太狠了吧!」 冷冷看了一进来就大声嚷嚷的人一眼,黎海燕总算闔上手中的书本,儘管还是一脸不爽:「吵死了!刚刚不知道是谁说要吃消夜的?要买的话当然要顺便连别人的一起买,要不然你是想故意在我们面前吃给我们看吗?!」 「……」本来的确是想这么做的程符朔乖乖闭上嘴巴,免得说出来还会挨揍。要知道大学生晚上唸书最忌讳的情况就是明明唸书已经念的很累肚子有点饿的时候,室友晚归寝室还带了一大包的消夜回来吃给你看。虽然说这里不是寝室他也不是那个无良的室友,但是看到好友那么认真的唸书准备明天的考试,总不免兴起这种有点邪恶的念头。 「哪。」递了五百块过去,黎海燕没有多说什么,逕自拿走一包消夜和饮料后,躲到另一个角落继续念自己的书。 「欸……其实总共也才花了五百三而已。」程符朔很诚实的说,不过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这点他不意外,老实说这傢伙从以前到现在就是这副死样子,不认识的人总会以为他在摆富家少爷的架子,但其实这傢伙根本没那个意思,虽然性格上冷淡了点,话也少了点。 所以他转过头,对在场的另一个年纪较小的高中生露出笑容,「吃宵夜吃宵夜~不要管社长和两千了!」 看了貌似阳光的大学生一眼,破流拿起罐装咖啡,但是没有马上打开。 「你在担心什么?这样子真不像你欸……」直接在对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程符朔拿着竹籤戳着刚刚买的盐酥鸡,让油炸食物的气味充斥着整个空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能有办法跟你搭档的人,干嘛这么鬱闷?不是我要说,七级的灵视力真的很罕见,等于所有另一个世界的东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想他之所以拥有那种体质还能活这么久不是没有原因的吧?」 「嗯,就算是除灵师也不一定像他的眼睛那样什么都可以看的到。」但是过于清晰的视线一定让那个胆小大叔很困扰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笑。 「对呀,从那里面我也只看到红色、蓝色还有黄色。其实我的灵视力也不怎么样,黎黎就好多了,还可以看到六种顏色……我还记得上次去水边除灵的时候就因为感觉不到水鬼的气息然后不小心掉下去了,事后还被黎黎骂的要死。」程符朔露出招牌的灿(傻)笑,儘管那的确是一件倒楣事,「不过如果是破流小弟的话应该是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吧?零级跟七级都很罕见,这样正好可以互补。」 无意间伤人法一举命中核心,破流的额上彷彿冒出了青筋跟黑线。「……嗯。」虽然很不爽承认这个他心中永远的痛,但是不能否认,他在另一个世界就跟盲人差不多,听的到摸的到感觉的到就是看不到。 「那你在烦恼什么?」给了对方一个鼓励性的笑容,程符朔向来很关心这个年纪比他小上个几岁的少年,他这人的确是脱线了点,但或许是因为底下有两个妹妹的关係,他一直担任那个聆听者或照顾者的角色。 破流鬱闷的呼了一口气,「两千大叔那么胆小,总不能跟他说因为我缺搭档就把他拉过来吧?而且我骗他说我只是在这里打杂的,不过现在也……反正他现在应该知道了,啊啊啊──烦死了!社长找大叔去讲话到底要干嘛啦!」 拍了拍眼前已经失去冷静的少年,程符朔颇能明白对方的想法,「这么说,你也没跟两千说你在公家机关就职的事囉?包括你跟梁警官早就认识的这件事?」说起来,那个帅到没有天理的”两千万”警官他也看过不少次,都是因为有案子来找破流的关係。 红叶事务所本身跟公家机关一点关联也没有,程符朔自己也认为警察的科学办案跟不科学的除灵师不太会扯上什么关係,但两年前破流在一听到公家机关在招考专门办案的除灵师就过去了,什么理由也不说就这样默默的考上了那个政府划分的、所谓a级除灵师的检定。 然而就算已经在公家机关做事,还是常常跑回来这里纳凉,然后兼差一些简单的工作,像是端端茶水整理资料之类的,因为社长还是很反对他一个人实地去做除灵的工作。 「嗯,上次碰到的时候也只是随便说了一个理由。话说这样一来我就三个都认识了欸!啊靠!我在高兴些什么?这样我一定会被老师杀掉的啦!上次段考物理才考五分她已经很不爽了,现在我又想把她哥哥……好像不太妙呀!」讲到后面几乎是语无伦次,美少年蹙起秀眉,显的很是苦恼,但是他最在意的,却不是可能会被班导师杀掉这件事……「喂,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咦?」对于破流乱七八糟的牢骚有听没有懂的人停止进食的动作,然后愣了一下,这话题也跳太快了吧? 「故意接近两千大叔,只是因为我眼睛『看不到』所以需要一个人帮我『看』,明明就知道他很怕还故意拉他一起调查,没有对他坦白,然后还差点让他跟着一起遭殃……会不会有点太超过?」 想起下午遇到的那个东西还有那种近乎窒息的血腥味,原本清澈的眸覆上另一种更深层的顏色,然后他看着自己不久前还鲜血淋漓的双手。 啪!厚重的书本被用力盖上,只见那双黑到看不见瞳孔的眼眸冷冷的瞪了过来。 被瞪的高中生缩了一下,识相地噤了声,连忙低下头来埋在消夜堆中狂吃,虽然不至于塞了满嘴的食物却也相差不远矣,一包包的油炸食物迅速的被消灭中。 程符朔也不敢开口讲些什么,依照好友的个性随时都有可能衝过来揍扁这两个吵他唸书的傢伙,要知道他这个好友儘管看起来弱不禁风,揍起人来可是一点都不手软的。 「他没有生气。」收回瞪人的视线,平淡的声音倒是听不出怒气,黎海燕貌似心不在焉地转了转手上的蓝笔,完全无视于好友跟少年讶异的眼神,「那些你没跟他说的事,他应该早就猜到了。」 将所有桌面上的文具收在铅笔盒里,黎海燕慵懒又不失优雅的打了个呵欠,一面在心中抱怨事务所果然不是什么唸书的好地方。 不管大的小的都一样吵,那个大的据说跟自己读同一个系明天考同一个科目是不用唸书吗?这让他非常的手痒想找人练练拳头。再来就是小的,烦恼一些有的没的……事情明明很简单,硬要把问题想的那么复杂,直接把人抓过来问不就得了? 「大人没有你想的那么笨。」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算是给了个解释。 「咦?」 知道好友想要表达什么,程符朔伸手放在呈现呆愣状态的少年脑袋瓜上揉了揉,无视于对方随即反应过来的杀人视线,一面爽朗的笑出声来。「破流小弟真可爱!」 「去你的!不要随便对人动手动脚!」一脸火大的瞪着程符朔,无奈以他那漂亮偏可爱的长相来说实在无法让人感到任何威胁性,最后也只能任由程符朔把自己刚刚才抓好的头发弄乱。 无视于幼稚搭档又再欺负高中生的画面,黎海燕抱着所有书本打算上楼来个眼不见为净,在走过转角时,正好跟另一个人打上照面。 打量了一下眼前面露尷尬,显然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听到刚刚对话的男人,黎海燕难得勾起一丝微笑,「听到了?」 「呃、嗯。」愣了一下才发现对方在问他话,梁千源连忙点头,虽然刚刚他已经在那个叫红叶的男人那里听到不少,不过直接听到破流的话感觉还是不一样,这他也说不上来……总之有点高兴就是了,因为对方能够在乎他的想法。 总是被称作滥好人跟便利贴,很多人要求他帮忙的时候总是觉得理所当然。但他只是不擅长拒绝而已,他也有讨厌做的事情,不被尊重的时候也会受伤。 所以他有那么一点高兴,虽然还是很挣扎,也觉得自己不可能帮的上忙反而是扯后腿的机率比较高,特别是在这充满惊吓的见鬼日子之后,他八不得恢復成平常的状态,见鬼是见鬼但至少见得安全──至少他可以闪的远远的。 没有再说什么,黎海燕绕过对方走上楼梯,步伐轻盈的像猫一样,半点脚步声也没有,然后他在踏上二楼的前一刻突然回过头来,深邃的墨瞳静静看着梁千源,整个人散发出如同梁千源一开始在他身上感觉到的、那夜色般深沉静謐的气质。 「还有一件事你说对了,我的确不是什么除灵师。」 在除灵事务所工作却又不是除灵师,那是什么?但对方显然不给问,转眼间身影就这样消失在楼梯口,梁千源就这样眼巴巴看着人走掉也不好意思追上去问。那现在他要做什么?回家?看看手錶现在都已经十点了,从事务所到自己的家里差不多是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平常那个时间他早就该睡了。 走出转角,迎面一阵阵油炸食物的味道扑鼻而来,而柜檯上一片狼籍,堆满了许多已经净空的塑胶袋跟纸袋。是说这样好吗?好歹这里也是事务所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吧?不过看起来无论是副社长还是高中生都不在意这个,因为这两人同时刷地转过头来看从二楼入口走出来的人。 来不及说任何话,不知道是谁的手机铃声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等等,我接个电话。」然后破流从书包的夹缝层掏出铃声大作的手机,一面在心中发牢骚:这个电话也来的太巧了吧? 来电显示:两千万。 看了他称之为大叔的人一眼,破流接起手机。 『有两件事。』电话里头的人劈头就是这么一句,简洁有力的让人差点反应不过来,『第一件事,那具无名女尸的身分你说对了,的确是一名叫做崔婷云的女性,今天调查了她身旁的人,有几名嫌疑犯还有几个疑点需要调查……。』大致说了一下局里的调查状况后,梁千翫的语气顿了顿。 『第二件事,我们这里有另一具尸体,我想可能需要你过来帮忙,现在有空吗?』 如果发现一具尸体立即需要除灵师的帮助,那铁定是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常的案件。 「我知道了……欸?那里吗?」但是对方说出的地点让他有些愣了,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知道身分吗?」 听到电话另一头说出死者的名字,破流沉默了一下,然后掛掉电话。 精緻漂亮的脸孔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却能让人感到那一丝紧绷的情绪,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望着梁千源,但破流最后还是开了口──「大叔,叶珊死了。」 第十八章 目的(上) 又搭上计程车的两人,一路上谁也没开口,或许是因为梁千翫的那通来电来的过于突然,也或许是不久前才跟死者打过照面的关係,又是那种恐怖的情况下,对于事情的后续发展两人或多或少心里有一个底,但绝对没想到才过几个小时就接到那个人的死讯。 身旁的人有点不对劲……至少破流是这样觉得。 听到这种消息一般人通常无法马上反应过来,但是这个可以说是一点胆子也没有的两千大叔表现的异常镇定,听到叶珊死讯居然只是愣了一下,既没有抱头惨叫也没有露出什么不知所措的惶恐神情,甚至主动跟自己一起搭车前往现场。 根据梁千源在这一整天每次见鬼就要惨叫或抱头躲得远远的精采表现,他几乎可以把这当成这人神经被吓到断的表现。 车内的空调有点冷,他下意识抱着手臂缩到冷气口的死角,虽然他坐的是后座,但冷气开的太强而且正好对准他的方向吹。风巖高中的夏季制服理所当然的是又轻又薄的短袖,这种温度高达三十几度的气候他当然不会想到要带什么外套出门,就算教室内有冷气也一样。 一件灰色的西装外套递到他眼前,抬起头来,是一个年长者对于孩子特有的温和笑容……完全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是吗? 这时候破流的脑袋浮现了黎海燕刚刚说过的话:大人没有你想的那么笨。 也没有我想的那个简单。破流在心中加了注解。本来以为两千大叔是很好懂的人,就跟阎王属性的两千亿老师说的那样,是个有点脱线的滥好人,特点是怕鬼怕的要命。 但其实这个人什么事情都看的很清楚,只是什么都不说而已,只是自己太笨了看不出来,总是想要掩饰些什么。 虽然因为这样而感到沮丧的自己显得更加的孩子气,但他就是没有办法。 「……」看着一脸彆扭的接过他手中外套的少年,梁千源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笑出来,但他知道如果真的笑了破流绝对会当成自己是在嘲笑他,据千懿的说法,这年头的高中生自尊心都很高。 看的出破流对于叶珊的死讯还有一点顾忌,可能是因为下午发生的那件堪称恶梦的可怕事情(至少梁千源是这么觉得),也或者是现在正要赶去案发现场的关係,两人或多或少对于叶珊的死亡存有一点愧疚感,儘管不能算是他们的错。 所以梁千源只好主动询问另一件事,「听说那个,崔婷云的命案找到嫌疑犯了?」 本来不想惹上任何麻烦的,连么妹也警告过他如果不想被吓到心脏衰弱的话最好快点撇清关係。但毕竟是跟自己交谈过几此的同事,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那些东西”杀掉,他想知道为什么。 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东西想要叶珊的命,就算是发生过灭门血案的凶宅,怨气也不该浓重到能够取走生者的性命。 而且那天在谢玲的房间内,那股从对面而来的冰冷视线,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那些东西”到底在看什么?谢玲的房间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让那些死亡已久的怨灵死盯着瞧?上一个房客被虐杀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嗯,好像是崔婷云的哥哥,有吸毒和窃盗前科,因为跟地下钱庄借钱所以这阵子很缺钱,然后在崔婷云失踪的那两天行踪不明,然后邻居说他在这几天的行为也很异常,有动机而且也没有不在场证明,再来就是,崔婷云的存款被提走了一大半。」説出电话中梁千翫给他的讯息,破流这时候对于这件事情倒不怎么关心,反正到时候再问详细情况比较好。 再说,叶珊的那件事让他极度不爽,居然从除灵师的眼皮底下逃跑然后把人给杀了,这些该死的东西好样的……心中暗暗腹诽了那些浑帐怨灵,都已经死了那么久还想把活人拉去陪葬。 「是吗?」看计程车在顺扬街停了下来,梁千源掏出钱包付了一百多块的车钱,然后跳下车看看四周环境。 只见黄色的封锁线围在巷子口,警车上红蓝的灯光交错着闪烁,警察及鑑识人员在现场走动着,也有一些看热闹的民眾在附近围观,儘管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是那种只要是好孩子就会乖乖待在家里睡觉的时间。 「咦?等、等等,这样直接进去好像……」太明目张胆了吧?梁千源看到有些围观的人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个。 没有理会路人的视线,破流很快的朝现场走了过去,跨过封锁线的步伐没有半点迟疑,听到梁千源的问题也只是笑笑,「没差,跟着我就好了。」 好吧,听说这小孩是特例。梁千源有点无奈,不过还是乖乖跟进。 结果现场没有任何人拦住他们,果然除灵师这个职业也不是盖的,不但薪水高而且受人尊敬,一路上碰到的警员十之八九都会跟破流点头致意,就算这小鬼身上穿的是高中制服。 地上盖着白布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然而白布却无法完全遮住地面上的血跡,红褐色的液体占了相当大块的面积。 冰凉的空气混杂着血腥气味窜进鼻腔内,彷彿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些东西”还存在在这里般,在这个空间中还残留着那时候感受到的些微扭曲感,让梁千源感到相当不舒服。 地面上……好像有什么在动……一开始他还不太清楚那些白布没有完全盖住的形状不明黑色物体是什么,但下一秒他就看清楚了!那是手指,黑色的、数不清的手指在拉扯着白布下的东西,像是尚未完全满足拉扯的慾望般。 同时,另一个画面不请自来的进入脑海──数不清的黑色手掌,从虚空中冒出来抓住女孩的四肢,那强韧的力道将整个人像撕纸娃娃般扯的血肉模糊……整个画面一闪而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多往前跨了两步,「!」马上后退了好几步,梁千源有一种拔腿就跑的衝动。 只是当他在看向地板的时候,已经没有刚刚看到的那些东西了,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看到自家弟弟冷着一张俊脸站在面前,镜片下的锐利眸子瞪着面前两个人──「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第十八章 目的(下) 事情的发展有点微妙,这感觉就像是考试作弊的学生被当场抓包的心情……不对,他没有作弊过所以也不该会知道那种感觉吧? 所以梁千源乾笑了几声,然后打了招呼:「嗨,千翫。」 梁千翫则是微瞇起眼睛,再转头瞪着死高中生,那是一种偏向警告而不是真的生气的那种瞪法,一副『你灾系啊』的样子。 破流耸耸肩,「反正死的人是我又不是你。」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给了这么一句话。 顿了一下,显然没有真的不高兴的梁千翫露出轻佻的笑容,「勇气可嘉。」天知道他们家的『两千亿女王』会怎么发飆。 就破流想找梁千源搭档这件事,他还算好说话,因为他相信自家大哥并不真的会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就算在个性上软弱了点梁千源好歹也是个大人,而破流在不过就只是个死小孩。 再说这两人如果真的搭档起来应该会很有趣吧?今天跟上官翎夜讨论过后,他现在完全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而这点上梁千懿却持着相反的意见,她不赞同自家哥哥捲入什么奇怪的事件当中,但因为破流是她的学生,所以她勉强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只用迂回的方式警告梁千源不要跟破流走太近。 瞪了面前笑的很心机的傢伙一眼,破流戴上刚刚拿到的手套,蹲在白布旁边,伸出食指沾了沾地面上的血跡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看起来有点像是法医在检验尸体前的步骤。 但对他来说,这个动作只是在确认气息,看看跟下午碰到的东西是不是一样的。如果是一样的那他就不用客气了,反正地点他也知道,直接杀过去就可以解决了。 领公家薪水的除灵师要做的事情不只是协助警方破案,有时候牵扯到像是怨灵杀人的案件的时候,更要亲自去解决,看是要超渡还是净化随便他怎么做,说是给死者的家属一个交代,还有不再让那些东西危害到生者。 「噁,这个味道还真有够难闻的。」皱着秀气的鼻子,破流几乎是立即地将手套拉下来丢在旁边。 大概可以确定是一样的东西,但是力量出乎意料的强。 看起来没有异状的地面,却充斥着从刚刚踏入这里时就已经闻到的、可以说是强烈的腐烂气味,然后他瞥了旁边几个像是没有闻到任何味道的警员一眼,既然一般人闻不到,那意味着…… 「刚走不久……死亡时间?」仍然没有站起来,只是微抬起头来,睁着又圆又亮的眼睛问道,或许这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美少年图,如果身旁没有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当诡异背景的话。 「今晚九点三十五分左右,至于为什么那么准确,是因为有目击者正好站在那里。」指着马路的对面,梁千翫解释,「不过该名目击者似乎因为惊吓过度所以无法言语,在你们来之前她已经被送往医院了。」 有点想动手掀开白布看看底下是不是真的是他知道的那名女性,但破流还是努力压下这股衝动。 命案现场他接触的不少,但因为未成年的关係通常他都会被大人们禁止跟尸体面对面接触,只能在旁边做招灵的工作,所以对于那种血淋淋的画面他的接受度还是不高……至于招灵,反正他又看不到,什么儿童不宜的血腥画面更不会有。 「喔,那……」 「尸体上有巨大的撕裂伤,严重的粉碎性骨折及出血,死因可能是内脏破裂或失血过多──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如果只是普通的死法我们就不会直接找你过来。」知道对方想问什么,梁千翫直接把答案一股脑的说出来,表情罕见的严肃,毕竟这种案子很少见。 想想如果每个案子都是这款的,那他就不用干刑警这行直接回家吃自己的了。人杀人在这个世界总是比较常见的,然而进了重案组后,梁千翫总算知道什么叫做『例外』。 梁千源在一旁听着,冷汗悄悄自手心冒了出来──他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些黑色的手指还有那一闪而逝的画面。 「手印。」梁千翫继续接下去,没有注意到兄长的异样神情,「她的四肢还有躯干体上,有很多手印拉扯的痕跡。如果翎夜初步验尸没有错误的话,那死者的身体应该就是被那些手,硬生生……」他用双手做了一个往外拉扯的动作,「像是五马分尸那样,所以现场血跡才会喷的到处都是。」 第十九章 死地 听到千翫的形容,梁千源这下确定刚刚看到的东西既不是他的幻想也不是有什么外星人的飞碟在他头上经过所发生的电磁波干扰。不过确定之后,他更加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了。 拜託,天天撞鬼已经够衰了好吗?干嘛还动不动就让他看到奇怪的东西?!特别是今天,算一算这是第四次了……连基本的凡事不过三原则都不给他,他那个命苦啊…… 破流倒是注意到对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也大概知道又看到什么怪东西了吧? ……算了不管他,做正事最重要。 「千翫哥,可以帮我调查一下这三十年来西区所有离奇的意外死亡案件吗?我想应该会有一些值得注意的案例。」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战胜敌人要要先了解敌人,就算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也一样,再来就是有一件事他有点在意。「然后我想要知道三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灭门悬案的详细情形,还有当年调查这案件的人的名单跟去处。」 「已经有底了?」心思敏捷的刑警立即接口问道。 「嗯。」没有否认,破流的望向地上的白布,看不出任何表情,「她是我这次委託人的朋友,几天前认识的。」 「她是我公司的同事,几天前她问我能不能帮她的朋友看房子。」没有跟着看那个方向,只是将视线转移至别处,梁千源说道,「她的朋友就是那个委託人。」 「……是吗?真的很遗憾。」有点担心地看了梁千源一眼,梁千翫却伸手拍了拍高中生的肩膀。他想他大概明白为什么一向胆小又几乎从不过问他任何关于案件的兄长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反常的跟破流一起过来命案现场了。「我知道了,明天就把你要的东西给你。」他想他今晚应该不用睡了。 「嗯,谢谢。」知道对方最近也被另一个案件所困扰,破流道了谢,「那等等可以去看看那名目击者吗?」 「嗯,等等我叫猴子带你们去。你不招灵吗?」 「不了,我想铁定招不到,已经被吞掉了。」伸手揉了揉发胀的脑袋瓜,事情接二连三的来也让破流有点头痛,崔婷如的案件也还没找出兇手,说是警方手边有嫌疑犯但是还没有切确的证据,也还来不及找千翫问清楚──再来就是现场,有一个东西必须要马上处理。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被点名的人当场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戒慎恐惧的盯着笑的如同天使一般但在他眼中看起来像恶鬼的美少年,「什、什么忙?」 「既然你都来了,帮一个忙不为过吧?」朝对方逼近了几步,破流伸手拉住想要逃跑的人的袖口,「放心,不会要你做什么危险的事,你只要乖乖照我的话去做就不会有事。」 越是这样越有问题,而且感觉上越会出事。梁千源怒力不让自己露出一脸害怕的窝囊样,「你今天中午也跟我保证过只是去调查,不会有任何事情。」 「那请问你是有缺手缺脚还是怎么样吗?我记得今天受伤的只有我吧!」依然笑得一脸无辜,破流露出堪称无敌可爱的小虎牙磨了磨,感觉上如果梁千源如果不答应的话,下一秒就会直接扑上去咬人。 不,我记得你的伤一下子就好了,但是我的心灵受创程度在今夜已经达到了最高点,可能要两个月后才会痊癒。简单来说我得了一种只要答应帮你忙就会死掉的病,所以大爷请你放过我吧! 虽然心里很想用以上的话唬烂兼拒绝,不过还真的有点怕对方扑上来咬人,所以梁千源还是含泪点了点头。 拍了拍梁千源的肩膀,示意对方低下头来,毕竟两人身高有一段差距,这样一直抬头说话也很累。 「你刚刚有看到什么东西吗?尸体的旁边有什么?」放低了声音,破流问道。 「……黑色的手指,但是马上就不见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看到的东西说了出来,这对他来说是很难得的经验,因为就算是最亲近的家人或是朋友他也很少对他们说出他的眼睛看到了什么,一方面是不想吓到人,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不想承认他看到的东西是真的,顺便催眠自己一切不过就是幻觉罢了。 「那你现在观察地面上,这块区域跟其他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吗?」 「呃,顏色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应该要是黑漆漆的柏油路面上,以尸体为中心的面积,隐隐透着不详的暗红色泽,是错觉吗? 一隻苍蝇嗡嗡的飞了过去,停在沾了血跡地面上,被尸体味道吸引而来,看起来是相当正常的一件事,然而就在苍蝇一个振翅要起飞的时候……唰!只见地面上有某个黑色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到连青蛙伸缩自如的舌头都及不上的速度攫住苍蝇然后往下一拖,可怜的苍蝇就这样没入地底下不见踪影。 梁千源张嘴成无声吶喊状,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那2.0的视力,把一切看得如此清楚。 「就像你看到的,这里已经变成死地了。」 「死、死地?」被刚刚的东西吓到脑袋当机的人结巴的反问。 「简单来说就是生人勿近的地方,特别是晚上。一般来说,死地只会在死了许多人,怨气极重的地方形成,比方说战场上的乱葬岗、坟场之类的。死地是有生命的……或者说,它们会吞噬一切有生命的东西成为能量,然后利用生命的能量再去吞噬更大的东西并扩大自己的面积,形成一个负面循环。」破流一把抓住听到他解事后想拔腿就跑的胆小大叔,无视于现场还有好几个看热闹的人,「放心,现在这个地方还不至于对活人造成影响,但是以防万一我会好好清理这个地方的。」 只是,没想到那些东西的怨气重到这种程度,连死地都可以在短时间内生成,这还真的有点奇怪。 「所、以、说,这时候就需要大叔的帮忙啦!」瞬间放大音量,破流露出一个灿烂到可以杀死人的笑容,只是那声大叔也真够欠揍的。 「咳!咳咳……」在一旁正好听到那声大叔,梁千翫当场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大、大叔?!」他记得他哥哥才大他一岁半左右吧?才二十六岁就被叫成大叔会不会太悲哀的啊?!那当他过了二十五岁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被死高中生由『千翫哥』的称呼改做『千翫大叔』呀?! 注意到弟弟的嘴角在抽搐,梁千源自己也很无语,很悲哀的发现一整天下来已经对于”大叔”的称呼他已经习惯了。 拿出今早翘课时从教室里摸出来的粉笔递到梁千源面前,「将所有你觉得不对劲的区域通通画起来。」 第二十章 纸符的真相 当梁千源满头大汗的用粉笔在柏油路上标示出最后一个记号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分鐘的事了。期间尸体被人移走,只留下叶珊陈尸的那个人形粉笔轮廓以及逐渐乾涸的血跡。 本来不会弄那么久的,不过当他蹲下来伸出手的时候吃掉苍蝇的元凶伸出黑色的触手缠了上来,湿湿黏黏冷冷冰冰的触感让梁千源非常丢脸的惨叫出声,而那黑色的东西似乎觉得他体积太大声音太大所以放弃性地缩了回去。破流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胆小大叔回到死地附近,已经浪费了十分鐘多,加上死地的范围虽然不大,但凡血跡所到之处均沾染了那种奇特的暗红色泽,将之一一画出来是有点费力的工作。 而没有警员阻止梁千源这种疑似破坏现场的举动,而是用比较好奇的目光看着他跟破流,倒是有不少跟梁千翫比较熟的警员认出他来。 正如同上官翎夜所言,局里上上下下几乎都知道跟恶名昭彰的甜点控有个跟他性格完全相反的好人哥哥,而这个好人哥哥偶尔会送宵夜慰劳警局里的弟兄们,其宵夜评价度为五颗星等级。 但今天好人似乎没空带什么宵夜来,而且跟着除灵师过来……显然不是来探亲的。 「阿翫,你那个好人哥哥为什么今天会来呀?」长相可爱的娇小女孩凑近梁千翫附近问道,仔细一看,发现她身上掛着鑑识科字样的牌子。 「别肖想他今天会带什么好吃的,他是来帮忙的。」虽然帮得惨叫连连。看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外加手抖的乱七八糟的自家大哥,梁千翫觉得这样看起来其实还蛮有趣的,他不得不承认他在这方面有点恶趣味。 「是吗?好可惜,上次他带来的巧克力蛋糕很好吃的说,外面买的都没那么好。」不仅是长相可爱,连声音都是如同棉花糖般软绵绵的娃娃音,整个人虽然不是穿粉红色系列的衣服,却带给人一种粉红色气泡的梦幻感。此时女孩……其实也年纪也称不上女孩的人正面露可惜的表情,显然是甜食控的同好。 不过梁千翫可没有找到同好的喜悦感,一脸「你在废话」的样子,居高临下的给了女孩一个白眼,「滚回去做自己的事啦!鑑识科是很间吗?」 对于梁千翫的不良态度,她没有生气,只是偏头一脸无辜的看着对方,接着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阿翫,你最近是不是喝太少牛奶了?」 「嗄?」 「人体百分之九十九的钙质存在于骨骼及牙齿中,钙质缺乏时,神经与柔软组织所出现的症状却令人难以忍受。例如,钙质有助于神经刺激的传达,当钙质不足时,神经就会变得紧张,使人开始闹彆扭。缺乏钙质的人,经常神经紧绷,无法松弛下来,工作所產生的疲劳无法获得紓解,所以总是疲于奔命,使得自己精疲力竭,暴躁的神气更令人敬而远之。」以娃娃音一口气不间断的背诵出上次在报纸上看到的一篇关于健康的文章,林荷逸最后下了个结论,「所以说,阿翫你是缺钙了吧?」 「……」梁千翫当下的反应是满头黑线。他错了,居然忘记对方是外表为萝莉的人型图书馆,也是被叫做”神探伽利略”的人(虽然他也没有看过那部日剧),再跟她讲下去铁定只有被搞到精神分裂。 「没关係,等等我请你喝牛奶补充钙质,最近大家都很累,要好好照顾自己喔!」身高仅仅一百六的人因为垫起脚尖也摸不到一百八十几的大男人的脑袋只好改成拍拍对方的肩膀以聊表安慰,明明已经二十六岁看起来却还像个国中生女孩的鑑识人员,完全摆明把对方当成弟弟般看待。 「……」很微妙的感觉。 身高一百六的女性鑑识人员v.s.身高一百八十二的刑警,大获全胜。 不过接着两人也没有再说下去的间情逸致,因为美少年除灵师过来赶人了,手边还抓着已经被精神摧残到整个人呈现呆滞的梁千源,顺便把人一起丢出标记死地的范围。 「麻烦你们离开这里一下,记得不要碰到粉笔画的地方。」 认真的交代完后,破流转过身一脚踏在标记的中心点上,抽出从外观看来像是纸符的东西直接拍在地上,然后以符咒为中心发出纯白的亮光,然后快速扩展开来形成一个圆,其光芒并非是无差别的亮度,特别被标记过的地方的亮度越大。 站在外面的梁千源看着这些变化,觉得这种光芒跟下午破流将相机压下去的那一瞬间的很像,同样是一种呈现既冰冷又炽热、相互矛盾的纯白,纯粹的让人感到畏惧。 同一时间,原本呈现诡异妖艳的暗红色地面像是被溶解般的发出嘶嘶声,最后归于无,亮的刺眼的光芒也立即暗了下来,光芒中心的人那张清秀漂亮的脸也清晰了起来。 「好了。」拍了拍手,看起来很是轻松愉快的少年捡起地上的纸符,一副该收工了的样子。 「咦?这么快?」那他刚刚画了那么久是画心酸的吧…… 「哇,小流越来越有除灵师的架式了欸!想当初他连个样子都懒的装,拿风铃来招灵直接用mp3录死者的声音,让我们都很傻眼的说。」林荷逸对于除灵师的职业一向很感兴趣,明明就是做鑑识的,但或许就是因为学科学鑑定,对于这个世界上肉眼看不到可是却存在的东西才会特别感兴趣。 「除灵师,我们政府给予的定义是『具有特殊能力、能跟鬼魂沟通甚至能加以驱逐或净化的人。』但是我觉得这个定义不是很完整,不是也有分什么派别吗?比方说,日本的阴阳师是除灵师的一种吗?可是就定义上来说阴阳师的能力似乎比除灵师来的广泛,传说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就有所谓咒杀、观察天文星象的能力,还有中国的道士、乩童以及西方的驱魔人这些……」娃娃音汤川(註)的演讲又开始了。 「荷逸,我的头很痛,拜託你不要再讲下去了。」梁千翫很难得这么愁眉苦脸的。 「我是真的很好奇嘛!」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现场唯一的除灵师。 「别问我,我之前连阴阳师都不知道。」破流摆摆手,儘管他是日本人也出生在所谓的除灵世家却因为身分问题无法正式学习些什么,整个就是孤陋寡闻到不行。 就在破流摆手的时候,手中拿着的白色符咒随着他的动作飘动着,这时候梁千源瞄到缝隙的字体,他忍不住伸手抓住拿着纸张的那隻手想看个仔细。 破流一秒鐘抽回自己的手把东西塞进口袋,表情难得的,竟然有些訕訕然。 但是梁千源已经看到那张对折成一半、上头用蓝色原字比画着奇怪字样的纸符内侧写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什么了。 那是一张物理期中考的答案卷。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右上角的分数似乎是个位数的。 「……」 註:日剧《神探伽利略》中的男主角名为汤川 第二十一章 阴影(上) 清晨的街道上总是比其他时段来的空旷许多,巷子口靠右边的五金行杂货店显然仍沉浸在梦乡之中,而左侧的早餐店铁门倒是睁开了一半眼睛,露出里头的亮光及正在忙碌的人影。 再往前直走到底,然后左转直走到底,是一个小公园,但说是小公园却也包含着三个篮球场加上两个排球场地、小型溜冰场、脚踏车道及健行步道,当然草皮上也不乏老人家们因为消遣而弄出来的小型高尔夫球场,同样也有小孩子专用的溜滑梯及但鞦韆等游乐场。 虽说是凌晨五点半,公园内却已经聚集成群的老人家们,不外乎是练气功或打打太极,健康步道旁的桌椅上也躺着不知道是太早来还是本来就睡在这里的老人家,一把黄色的伞撑开来遮住上半身;曾被人戏称过是史上最强生物的欧巴桑们,也正群聚在公园的空地跳着不知名但极有可能是土风舞的舞蹈,随着音乐的节奏拍手摆动着身体。 穿着白色运动服的年轻男子正绕着公园外围的步道慢跑,算是里头少见的年轻族群。 绕着公园外侧跑了第十五圈后,梁千源慢慢停了下来,伸手抓了抓脑袋思考着要不要提早赶回去弄早餐,虽然这离他平常跑的圈数还差五圈之多。 「还是回去吧!」他对自己这么说道,想到昨晚来到家里的不速之客,忍不住小小的苦笑一下。 其实有点,应该说是很大点的睡眠不足。昨天一连串的事情现在想来很不真实,包括叶珊的死亡、红叶事务所社长给他的一番话还有一堆杂七杂八零星线索尚未连接起来这些,让他昨晚很难睡得着。再来就是,因为家里只有一张双人床,而不速之客睡相过于差劲且千奇百怪,就算躺着不动也会莫名其妙的中标,他最后甚至想乾脆去睡沙发算了。 真的是小孩子呀……本来被弄得有点火大,但是看到那张可以说是纯真无邪、远比起醒着的时候可爱多了的睡顏时,梁千源叹气了,认命的担任起褓母的工作帮人把手脚摆好,因为夏天房间太热所以忍不住开了冷气,怕对方着凉还特地将被子拉好。 昨晚为什么没有按照破流的要求去看看那名目击者,只是单纯因为时间太晚,梁千翫觉得小孩子应该要早早上床睡觉,加上破流看起来也很累的样子,乾脆提议隔天一早再让人带他们去医院。 梁千翫就直接把到后来已经昏昏欲睡的高中生丢给他,说是拜託他照顾一个晚上。 用钥匙打开铁门,梁千源意外的看到原本应该还要在睡觉的人刚好从房间走出来,揉着眼睛的动作看起来十分稚气,套在身上的衣服显然比他的体型来的大上一号,整个给人的感觉又小上一号。 「早安!」笑笑的打了声招呼,「怎么不多睡一会?」 脑袋还不是很清醒的人摇摇头,「一早醒来就没看到人……你去哪里?」 「运动。」简单的回答对方的问题,「再睡一下吧!我去弄早餐。」 大概是因为梁千源的温和语气里有某种让人感到舒服且信任的成分在,少年不由自主地乖乖点头,走回房间继续未完成的睡眠。 梁千源看了一下时鐘,六点十分。 距离跟人约好的时间还有五十分鐘,准备一下应该还来的及。一面算着时间,一面穿上以一个大男人来说相当可爱的小熊围裙──某次两千亿女王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梁千源走进了被老一辈称之为”女人的战场”的……厨房。 #### 日影破流不知道现在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满桌丰盛的早餐很香是很香,他也饿了,这点无庸置疑。 但是他实在无法忽略那件掛在厨房门上,可爱的、带着粉红色的小熊围裙。 「你刚刚就穿这个煎蛋?」最后破流用带着不敢置信的语气问道。 「喔,千懿买的,虽然我有跟她说不要买围裙但是她很坚持……怎么了吗?」显然不觉得小熊围裙有什么不对劲,梁千源反问。 「噗!」破流笑了出来,「没事没事……」想像身高超过一百八的男人穿上可爱的小熊围裙那种不搭嘎的画面,他就觉得很好笑。 疑惑的看了笑得很开心的少年一眼,梁千源转头看向另一名已经埋头狂吃起来的人──今早六点五十分就赶过来的年轻警员,意图很明显想跟着一起吃早餐。 幸好今天因为破流的关係怕自己没得吃所以有多准备食物……外表看起来瘦弱几乎到营养不良程度的高中生吃得比谁都还多。 「嘖!死猴子你抢这么快干嘛?在别人家懂不懂得客气啊?!」看到对方先下手为强的拿走桌上一个鮪鱼三明治、马铃薯饼加上小圆蛋糕,破流忍不住开口呛人,然后慢条斯理的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是说这个人最没有资格说别人吧……想起昨天的遭遇,梁千源现在还是很烦恼,接下来几天的”见鬼”日子似乎只会多不会少,真希望崔婷云的案子快点找到兇手还有那栋散发出讨人厌的气味的凶宅最好快点被封起来不要让人靠近半步。 「你这个非人类的贪吃鬼还敢说!」被称为猴子的警员毫不客气的回呛,一点也没有昨天那些警员对于除灵师的尊敬样子,「也不想想上次是谁把我买给女朋友的生日蛋糕吃到连残渣都不剩!那可是白木屋週年庆的限量蛋糕欸!这次梁大哥的爱心早餐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独佔的!」那声”梁大哥”叫得非常之顺口,令被这么称呼着的人额上冒出了黑线。 「……」梁千源努力的回想自己是不是有看过这个人,不过以他的认人能力可能想一整天都想不出来,所以他决定低下头来开始解决自己盘中的蛋饼而不插入谈话当中。 「放在那边不就是要给人吃的嘛!」一点也不懂得反省的高中生耸耸肩,对他来说食物都差不多,都是给人吃的,能入口就好,管他是什么白木屋还是普通麵包店卖的他并不挑。对于小时候经常饿肚子的人来说,吃饱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而且说实在的他不太懂路边摊跟高档餐厅的差别在哪。 不过看着桌上冒着香气的食物,有那么一瞬间他可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成为所谓的美食家了。 伸出手来拿桌上那个烤的香喷喷的蛋塔,有点烫手不过他还是咬了一口。 「……」某吃饭速度快得跟鬼一样的高中生停下手边的动作。 「怎么了?」注意到破流没有动静,该不会是觉得不好吃所以没胃口吧?有可能,记得有一次做甜点的时候他不小心把糖跟盐弄混,结果做出来的东西吃起来非常奇怪。 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事,破流抬头露出招牌式的可爱笑容,「很好吃。」 梁千源这时候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那张过于灿烂的笑顏感觉像是在掩饰某种更深层的情绪。 接下来破流吃东西的速度放慢到一般人的模式,甚至比一般人慢了点,难得地细嚼慢嚥,像是有点捨不得把东西吃完。 不知道为什么,餐桌上的气氛好像突然沉寂了下来。 ------------------------------------------------- 碎碎念时间: 我后来才发现,这部有恶意卖腐的嫌疑 睡他家有不会有点........(望 第二十一章 阴影(中) 「在进医院之前,我要先警告你们一件事,」充当司机的人一面转着方向盘一面说道,「听说那名目击者的精神不是很稳定,大概是受到太大的惊讶了,医院方面可能不会同意会面。」 「没问题,」一脸自信满满的回答,「我会让他们同意的。」吃完早餐之后精神都来了,破流一扫刚刚的异样神情,大而清澈的黑色眸子闪着看起来耀眼但是在梁千源眼里看起来相当恶质的光芒。 「喂喂,你想做什么?」应该要专心开车的猴子立刻转头警告似的瞪了后座面露不怀好意神情的人,让同行的梁千源整个捏了把冷汗。 「专心开你的车!我可不想还没到医院就出意外。」破流毫不客气地说出梁千源想说的话,「对了,知道目击者的身份吗?是男的还女的?」这话原本只是随口问问的,没有想到猴子说出口的话却让后座的两人同时一愣。 「嗯……我记得那个目击者好像是住这附近的单身女性,好像是姓谢?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昨晚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她已经无法言语了,整个人呆坐在地上。听报警的居民说是听到尖叫声所以才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然后就看到她还有地上的尸体。」 「……」后座的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显得有些不安。 「你最近有跟她联络吗?」梁千源压低声音问身旁的人,不意外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摇头。 「她的房子是海燕前辈去处理的。」破流以同样压低的音量回答道。本来处理房子残留的执念对于除灵师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是必须具备的基本条件是『看见』的能力,他这方面又弱到不行。「而且除非必要,否则我们这行不会私底下跟委託人有接触。」 所以果然还是要到医院才能确认……想起那名看起来娇小柔弱、但是眼神隐隐透出精光的年轻女孩,梁千源总觉得很像看到年纪再小一点的白俐莹,他们公司的课长兼好朋友,都是属于外表温柔好说话但是脑袋极为清楚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女性。 儘管只有一面之缘,但或许是因为看到跟朋友相同的气质,梁千源不希望对方真的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吗?」看到两人的表情不太对劲加上窃窃私语的样子,虽然似乎不是他这个以科学办案的警察该插手的事,但好奇心可以杀死一隻猫。「你们认识目击者?」 「欸……不知道,只是跟认识的人同姓吧!是叶珊……也就是那名死者,我同事的好朋友。」这话听起来很复杂也很僵硬,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口的,真希望他可以用简单一点的方式来说清楚。 「是吗?你跟那同事不错吧?真的很遗憾。」 梁千源听得有些心虚,因为他跟叶珊不熟,而公司的同事总是会暗地里讲别人的八卦(只要是人类社会都免不了的),虽然他不会参与讨论但是也听了不少关于叶珊跟公司的企画部长之间的緋闻,这可能听起来没什么,但企画部长却是有妇之夫……而只要是人就会有所谓的偏见问题,梁千源也不例外。 现在想想,叶珊给他的印象一直都不是很好可能跟她之前在公司闹的谣言有关,然而会因为这种谣言而不喜欢一个人的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话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停了下来,将车子停到医院地下一楼的停车场后,猴子带领着两人搭上电梯,伸手压了八楼的按键,电梯的楼层逐次的往上攀升。 一路上毫无阻碍,也没有在任何一层楼停下的到了八楼,电梯的门缓缓开啟。 「……你是要抓到什么时候?」破流回过头,有点无奈地对紧紧抓住他肩膀蹲低躲到他身后的人问道,他不是不理解对方的心情,但这大叔的手劲还真不是普通的大,抓的他有点痛。 但他也不好抱怨些什么,因为从搭上电梯开始他就感受到里头冷颼颼的气息还有冰冷冷的触感。由于这次来医院的目的跟除灵搭不上边,为了不吓到医院里的东西他还特地把自己的力量收敛了一点,好让医院的鬼魂不会因为怕他全部躲的老远……结果造成反效果。 梁千源简直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要跟着来医院了,「全部都是!」一整个电梯里全部都是死人谁待得下去啊!而且动不动还会碰到……右侧的老先生圆睁着眼,空洞的看着前方,手上带着医院太平间用来标示遗体的手环;站在他左边的小孩没有头发,细瘦的四肢让他看起来更加的瘦弱,看得出来他生前可能被癌症或其他疾病折磨着;而破流前面站着一名男子,在他转过来的时候清楚的看到他半边脸满是烧伤的痕跡。 要不是怕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梁千源真想就这么惨叫出来。 体质容易招来怪东西的人,多年来没有被任何鬼魂缠上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不与之对视、不与之交谈的原则外,就是儘量不要引起注意──虽然最近他这些防护措施做得有些失败,不但一个礼拜前在公司搭电梯的时候跟七楼的东西对上眼,在家跟在图书馆被缠上的时候还忍不住说了话。 紧闭着眼让破流带他走出电梯,梁千源知道猴子从他进了电梯之后就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不过也没有办法,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因为只有他看的到,有些人总是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住院病房的走廊消毒水气味并不是很特别重,或许是医院分为新旧大楼的关係,这栋建筑物被归类到新大楼的范围,空间上并不像刚刚经过的旧大楼那样呈现蓝灰的冷色调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而是明亮的暖色系。 猴子拿出手机拨了梁千翫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就用他特有的大嗓门引起护理站的护士们测目。「喂!到了,可以会面吗?在哪间?」 电话另一头梁千翫似乎说了些什么,猴子「喔」的一声,然后掛了手机。 「在0812号的单人病房,医院同意让我们进去跟她说几句话,不过要注意不要刺激到她。」然后他小小的迟疑了一下,「会面完之后,他说他会在医院一楼的餐厅等你们,说是有东西给你们。」 0812号房就在护理站的左侧直走个几公尺,是让人能一眼看到的位置。 第二十一章 阴影(下) 出示警察的证件后,护士用狐疑的目光瞥了长相幼齿的高中生一眼,然后慢条斯理的带领他们走到0812号房前。 「那种状况你们应该问不出些什么东西,从凌晨三点半醒来到现在,也没看她说过半句话……真可怜,在她面前发生了那种事,凶杀案哪,真不知道这社会是怎么了?」中年的护士长摇着头,看起来有点不以为然,典型三姑六婆的嘴脸,「她的男朋友在昨天十一点的时候就赶过来了,这时候果然还是要有男人的肩膀可以倚靠才可以放心呢!」 要是梁千懿在这里铁定会直接翻白眼给她看。 想到妹妹的强悍性格还有可能会一边斜睨着两个哥哥一边说「倚靠他们的肩膀?那会摔倒吧?」梁千源就不禁苦笑。当然千懿那句话主要是指他那胆小又没用的个性,一旦遇到什么不对劲的事就会跑的老远,一点也没有男人的样子。 打开0812的门,护士长本来好奇的想留下来假借工作名义进行偷听之实,无奈突然想到自己还有其他事情没做,还不忘再次偷看长相养眼的美少年在心中开满小花后才肯乖乖离去。 整个动作就是超明显,中年护士长那开满粉红色小花的氛围让另外两个旁观者黑线了。 被饥渴的护士长盯着看的人却完全没注意到,只是拉着梁千源的袖子,「进去吧。」 「嗯。」 0812的单人房相当安静,没有护士长口中的男朋友在里面坐在里头,显然是暂时出去买早餐或是做其他事情,但这似乎不是很重要的一件事,里头的病人坐在床上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双手抱着弯曲的膝盖,柔顺的短发垂在耳边,对于外来的访客没有任何反应。 破流认出这曾经是他们事务所的委託人,只是跟他上次看到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慢慢地走到病床前,伸手拨开女人额前的发丝好让对方能清楚看见自己的脸,在他的手触碰到谢玲的时候,一股寒意拂上指尖,伴随着充满铁銹的血腥味。 「谢玲姐,还记得我吗?」轻声细语的问话。 没有任何回答,那是一双死寂的眼睛,记忆中本来充满光泽的红润脸庞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灰白,白皙的颈子及印堂上环绕着不自然的阴影,如果用一般相命师的说法,那就是死相──会出现这种面相的人近期内必有大祸。 通常只有过份接近鬼(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的人才会因为模糊了那条死者与生者间的界线会发生这种事,他记得曾经有一个人因为管了太多这方面的事,而出现这种不该出现的死亡徵兆。 「你进去过了。」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破流瞇起眼睛看着当初他再三警告不要进去对面公寓的委託人,「是昨天去的,为什么?」 空洞的深色眸子连眨眼的动作也没有,只是慢慢地将头转向窗外,有点像是鬼片中因为害怕转头所以用慢动作往后转的人,只是谢玲的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看起来既疯狂又歇斯底里。 梁千源自从进了病房后就用相当惊恐的目光看着病房的玻璃窗外,也许其他人看不到或是没注意到这里面的光线不多,但是阳光几乎透不进这个空间,原因是上面佈满了大大小小的手印。 不详的黑色,就跟昨晚在现场看到的一样。 『一起……』小孩子的笑声不知何时縈绕在耳畔,『来……玩?』 然后他看到了。层层交叠的黑手印缝隙中,红色的眼睛冷冷的对上他,霎那间那股恶意清楚传递到身体的每一条神经。 去死。 窗外每一个声音都说着同样的话,只是频率不同。 它们嫉妒活着的人,痛恨这明亮的世界。 看到红眼睛之后,有什么东西……很吵,很吵。他想停止这一切,但是不知道怎么做。他下意识紧抓着口袋里的护身符让自己好过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抓着护身符的掌心内流入了些许暖意。 等到他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冷汗浸湿了衣服,明明医院的空调不是开的很强,但梁千源却不由自主的感到手脚发冷,还有很严重的耳鸣,那感觉像是成千上万的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让他几乎听不到猴子张开嘴说了些什么。 「真的是你的委託人?」猴子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有办法让她说话吗?她毕竟是重要的目击证人,如果……」 但他接着也没有说下去,就算能够得到证词好像也不能怎么样,他非常确定这个案子百分之百会成为无解的x档案,因为没有任何人能说一具上面佈满黑色手印被活生生拉扯致死的尸体是人类的杰作,就是他们最近在调查的西区虐杀案也不会这么谜。 「我想她怎么看到叶珊姐被杀已经不重要了。」破流皱起眉头,拉起谢玲的手仔细察看。 「为什么?」 「因为现在保住她的命比较重要。」指着那属于女性的纤细手腕上,看起来相当清楚的小手印,他说。 「嗄?」但是猴子还来不及问问题,就另一个男性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玲的房间?」 第二十二章 三十年间的怪死事件(上) 只见穿着薄衬衫,样貌斯文并带着无框眼镜的男性正站在门口,微皱的眉显示他的不悦,在看到猴子后态度更加不客气,透过镜片传递过来的目光有着些微冷意。 梁千源觉得这个男人看起来有点眼熟,不知道为什么。 「警察先生,你们的效率还真不错。」男人的语气带着一点嘲讽还有不是很高兴的情绪,脸上的疲倦跟眼下的阴影显示这人似乎一整夜都没有睡,「但是难道就不能考虑一下玲的心情吗?」 「呃、只是来探病的。」这样直接的话让猴子也有些尷尬,说真的这并不关他的事,他只是听令行事将破流带到这里来,谁知道人家的男朋友看到会这么不爽,虽然那个不爽也不是没有理由啦,「不过竟然这么巧,你居然是谢玲的男朋友……」 「这个跟那件事没有关係吧?」男人冷冷的打断猴子的话,一面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装早餐的塑胶袋,「你们警方怀疑我不是没有理由,毕竟婷云失踪前因为毕业论文的关係跟我来往最密切,而你们该问的都问了,但这些事跟玲没有关係。」 然后他走到谢玲的床前,有些疑惑的看着仍抓着谢玲右手的少年,当他看到破流的脸时微微一愣。 「你不是那天在论文研究室碰到的……」 破流也楞了一下,忘记自己还抓着人家女朋友的手就用另一隻手不礼貌的指着对方不假思索的衝出一句话:「f大的心理系教授!」难怪从这个人进房起他就觉得很熟悉,本来想说以他的记性跟认人本领应该不会出什么错误,但是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来。 被破流这么一提醒,就算认人再怎么差的梁千源也想起来几天前两人一起偷溜到f大图书馆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心理系的教授还问了几个关于崔婷云失踪前的事情。 从惊讶中恢復过来的破流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不是很礼貌,连忙放下手,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毕竟对方以为他是f大的学生,这下子又要为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开始找理由了……一时间想不到该做什么反应,破流乾脆先发制人,「欸……教授你怎么在这里?」 「我才要问你。」同样也是讶异之后的男人很快地反应过来,冷冷的瞪了破流一眼,同时也注意到一旁的梁千源,嘴角勾起有些讽刺的笑,一点也不像他温文儒雅的外表那样好应付,「我想你们应该不是什么兄弟,说什么找论文当参考也是骗人的吧?老实说,那天我就觉得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我们学校的学生。」 「……」被男人一语戳破谎言的人整个无言,只得乾笑几声,「教授你很厉害嘛!怎么知道的?」 被称讚的男人耸耸肩,表情倒是很平静,「我好歹是心理系的,当老师也有十几年,如果还不能判断学生说的话的真假那我可以直接退休养老去了。你还只是高中生吧?」 「嗯。」破流点点头,一面在心中怀疑他的脸上是不是就写着”我在说谎请快点揭穿我”的字样,怎么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有没有说实话? 梁千翫就不用说,因为自从两年前他考上公家机关任职后认识了,两年的合作关係自然比他跟自家物理老师兼班导的师生情谊来的深厚一点。而班导总是可以分辨的出来他什么时候是真的不舒服、什么时候是为了翘课而请假的,但那或许是因为梁千懿的直觉奇准无比(女人的第六感?)。再来可能是因为血缘关係,刚认识不到几天的两千大叔也能看穿他特意隐藏起来的身分……这些就算了,但为什么连一个路人甲教授都知道他在说谎? 「可以请你告诉我,什么时候风巖高中变成团先生的侦探学园了?不但上学时间不好好上课可以跑出来当侦探,还跟警察这么要好?也许我有空可以去写信问问你们校长。」 男人的语气听起来很温和,但那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一旁的猴子缩了一下,连标榜「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两千亿女王」的破流也被男人的目光看得全身僵硬,甚至无法开口嘲笑对方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在看《侦探学园q》(註)。 「还是我要问问看,学号410532的学生是哪一位?」教授的笑容不变,但是隐隐有某种让人退避三舍的黑气散发在身后。 下意识地抿着脣,破流这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高中生这件事很讨厌,如果影响到学校的名声可能会被记过,最糟的情况是被退学,学校对他的「副业」可是一点也不了解。 这下好了,学号居然被路人甲教授记住,真的是夜路走多了碰到……小强,若是碰到鬼他才不怕哩!那种早该绝种的活化石才是一切恐惧的根源,那种东西的真名他连提也不愿意提。 「不好意思……陈先生,我可以说几句话吗?」出乎意料的,梁千源开口,有点像是学生举手要问老师可不可以去厕所的乖宝宝式问法。 在得到对方的同意后,看所有人(不包括谢玲)的目光一齐盯着他,有点紧张地吞了口口水,「那天是我带他去你们学校的图书馆,因为我想……呃,知道崔小姐失踪的事。今天会来这里看谢小姐是因为……我弟弟他也是警察,我从他那边知道叶小姐遇害的事。」 这种事情怎么解释怎么复杂,但看其他两人都一脸不知该如何应付的样子,梁千源只好开口编一套说词,毕竟说什么「公家机关的除灵师来查案」对一般人来说是没有任何信服力的,而眼前的人看起来绝对就是打死都不相信阿飘存在的铁齿。 瞇起眼睛盯着梁千源,男人很快的就从梁千源的胡言乱语中找出重点来,「你是叶珊的谁?」 「同事。」一秒鐘回答,梁千源儘量让自己的声音不会听起来太紧绷,「我跟谢小姐也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在得到消息后我就跟着过来看看。」 「为什么会想调查婷云失踪当天的事?」 「我朋友他是开徵信社的,有人要求调查崔小姐失踪的事,因为那天他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会拜託我去,可是我这个人不太会做这种事,所以才会请我妹妹的学生帮忙。」梁千源的话说到这里顺畅了起来,连目光也开始直视对方,大概是因为他也不是完全在说谎的关係,「擅自闯进贵校的论文研究室真的非常抱歉,请你不要怪罪他。」 註:漫画《侦探学园q》中,团先生创立了侦探学园,招收不少推理菁英,其中特别班的五位主角多为学生。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这篇教授的名字没有特地提到,不过有出现在前面就是了~ 第二十二章 三十年间的怪死事件(中) 有那么几秒梁千源认为自己说的话无法说服对方,但是男人却没有对他提出任何刁难的质疑,只是逕自低下头来跟呆坐在床上的谢玲低声说了一些话,儘管女朋友一点反应也没有。 男人动作轻柔地将谢玲的手拉开,然后拿出袋子里的三明治放到谢玲手上,而原本没有什么反应的人慢慢将食物递到嘴边小小的咬了一口。 露出鼓励的微笑,男人伸手摸着女友柔顺的短发,姑且无论对方是不是听得懂他的话,至少基本的反应还是会有,这就代表有办法恢復正常。 「就像你现在看到的,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玲的个性很坚强而且很独立,我想这对她的打击是真的很大。」男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后他对梁千源微微一笑,是自从他进病房后第一次没有带任何讽刺的笑容,连带说出来的话也缓和许多,「我也不想追究这种事,刚刚只是吓吓你们的。不好意思,我这人一着急起来讲话会变的口不择言,毕竟玲昨晚才和我通过电话,然后昨天接到她的消息赶来医院,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医院只好帮她打了镇定剂,但自从三点半醒来到现在都是这副样子……说实在的,我很慌张。」 愣了一下,梁千源理解的点点头,毕竟是女朋友遇上这种事,心情会不好也是正常的,只不过刚刚真的觉得这人的气势简直比自家妹妹还强大,差点以为是跟妹妹一样会用身后黑气加上视线杀人的同类。 「不,我们才觉得很抱歉,不请自来的到这里看谢小姐。」忙不迭的道着歉,对方态度客气比他想的还来的客气,这让有些梁千源松了一口气,说的也是,要真的是自家小妹的同类的话他们三个应该在一开始会直接被轰出去吧? 「没关係,对了,我应该还没自我介绍吧?我叫陈鑫衍。」 「梁千源。」是说他之前就听叶珊提过这个名字,也听谢玲说过她男朋友是大学教授,这真的很巧。然后他伸手拍拍一旁的高中生,示意对方别多开口。 「顏警官的话,我想我们上次已经见过面了。」 「咦?啊、不用在意我不用在意我……」被注意到的人惊弓之鸟般的连续后退了两步,昨天调查跟问话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教授很难搞,偏偏又是嫌犯之一,因为崔婷云失踪的那晚他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虽然没有动机,但调查却是必要的……猴子汗涔涔的看着对女友露出温柔表情的人,他明白这次来医院铁定问不到任何东西了。 对猴子的过度反应,陈鑫衍勾起一丝不着痕跡的笑容,「虽然我不喜欢警察,不过我不会吃了你,这你可以放心。」 不,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恐怖感才会加倍……猴子心想。这时候他不由得对梁千源刮目相看,看起来明明就是好人一枚,结果居然能让原本看到他们很不高兴的男人释出善意。 「请问,你昨天什么时候跟谢小姐联络的?」梁千源忍不住开口问道,昨天看到叶珊的时候是四五点左右,到了十点的时候接到消息,不知道中间的时间谢玲是不是跟叶珊在一起。 「那时候我有看时间,差不多是七点半左右我打电话给她,我本来要带晚餐过去她公寓那边,但是她说她要跟朋友吃饭。」 「她说的朋友是指叶小姐吗?」 点点头,陈鑫衍犹豫了一下,「她是这么说,但是我不确定叶珊是不是在她那边。」 「这样啊……」搔搔脑袋瓜,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必要问什么,梁千源望向其他两人,用眼神询问是不是应该先离开,「那我想我们就不打扰……」 「等一下。」破流却突然开口,然后拉了拉梁千源的袖子,「把我送你的护身符暂时借给我两天。」第二句话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不想让任何人听到。 「喔。」伸手掏出放在口袋内的老旧护身符递了出去,然而护身符才一离开他的手,一股冷到极点的气息就自外面从衣服的缝隙鑽进皮肤,比起刚刚在窗户上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时候还冷,可是看看在场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异状,穿着短袖的猴子也没有做出任何像是感到寒冷的举动,梁千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疾病,好像就只有他觉得冷。 「这个。」破流有些不安地看了有点恐怖的教授大人一眼,还是走上前硬着头皮想将护身符掛到谢玲身上,只是一靠近就被某种力道扣住手腕,整个人被往前一带差点直接摔在病床上。「!」 反应过来之后,他发现抓住他的,是一隻纤细的手。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那张靠地极近的、属于女性清秀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恶意,声音也变了调,细緻得像是小女孩的清脆嗓音夹杂着笑声。 「玲?」陈鑫衍首次露出愕然的神情,那个笑声到底是……? 「当然不能。」表情连变都没变,语气冰冷的吐出四个字,然后他用对方来不及反抗的速度将护符往谢玲的手上一套顺便打了个牢固的结。「但至少可以让你暂时离开!」 「不要!」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空气。 谢玲的表情瞬间狰狞了起来,竟当场扑过来伸手掐住破流的颈子,尖锐的指甲刺进白皙的肌肤渗出了一点红色,但在其他人上前阻止之前,女人的身体像断了线的娃娃般往前倒。 已经痛到差点没流出眼泪的死高中生还来不及喊疼,就被女人的重量压个正着,差点没被撞得往后栽,「靠!」 忍着痛把昏过去的人扶回床上,期间身为扑上去掐人的事主的男友,虽然皱着眉头,但是什么也没说的帮忙破流将女友安置在病床上,盯着女友那看来安详的睡顏,陈鑫衍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怎么回事?」猴子有点被吓到,刚刚还很平静怎么突然就扑过去了?创伤症候群应该不是这样发作的吧?转头想看在场另一个人的反应,却发现梁千源整个人退到病房的门口,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拔腿就跑。「梁大哥,你也太夸张了吧?」 从进病房就惨白着一张脸的人只是后退后退再后退,他看到的总是跟其他人不一样……梁千源努力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接着勉强对猴子露出一个笑容,「没事。」 「那个最好不要拿下来,吃饭洗澡睡觉都带着就对了。」不想解释太多,但是该说的还是得说,捂着痛的好像(或者是真的)被刮掉一层皮的脖子,破流只觉得自己这两天衰透了,除灵就除灵,两次都搞的好像在搏斗一样……「那个、呃、还有过几天我们会再来看谢玲姐,就这样!」 说完这些听起来无俚头的话之后,破流转头就想走人,毕竟他刚刚可是被明察秋毫的教授大人质疑到说不出话来,而且被那个东西这么一闹,原本还想让谢玲清醒之后再多问几个问题的念头早已烟消云散,反正护身符都掛了应该暂时不会有任何问题。 「等等。」 破流的动作微微一僵,果然…… 「回去擦个药吧!」 「……」看着手上的ok绷,破流突然觉得委託人口中据说很铁齿现在见了面知道很难骗又很难搞的男朋友,似乎也没那么糟。 第二十二章 三十年间的怪死事件(下) 「谢玲姐有事没事干嘛把指甲留那么长啊?!」走出病房搭电梯的时候破流发出充满怨恨的言论,刚刚那一下还真是痛到爆,他发誓等事情结束之后一定要加倍收钱,当然前提是他的委託人要有办法活下来。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猴子问道,从刚刚到现在他一直处于满脸问号的状态,对于一个成熟的女人发出如同小女孩般尖细的笑声他很耿耿于怀,那应该不是什么人格分裂,比较像是老人家或庙公所说的附身,反正就是鬼上身的意思。 「没什么,谢玲姐不过就是惹上一点小麻烦……好吧,其实是大麻烦。」看到对方怀疑的眼神他只好改口,「不过没关係,会解决的。」 「……真的吗?」梁千源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实说他真的有点害怕,怕看到认识的人在他碰不到的另一个世界,所以他像个孩子般的问了这个傻问题,儘管他已经过了那个需要保证才有安全感的年纪。 想起刚刚在谢玲身上看到的东西,咖啡色的眼眸多了层担忧。 少年回头一笑,如陶瓷娃娃般精緻的脸蛋因为这个笑容而更加耀眼夺目,引起好几个同样要搭电梯的人的侧目,好几个人都用呆楞的表情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放心,没问题的。」 这并不是任何人说可以放心就可以放心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梁千源就是想去相信,或者说,他的确是相信这个他认识不到几天的少年。 所以他点了点头,带着一丝慎重意味。 「当然,如果大叔肯帮忙的话那就更好了!」依然笑的很灿烂,只是那张嘴还是不能免俗的说出让梁千源信心破灭的话,死高中生双手合十,眼睛闪亮亮的看着他口中的「大叔」,那副小狗要骨头吃的可爱样子实在很难让人拒绝,但是被要求的人只是苦笑了一下。 「……可以不要吗?」他的心灵创伤可是还没恢復。 「欸欸──大叔好小气!」露出有点失望的表情,不过破流很快的又振作起来,「好吧没关係,就算我自己一个人也还是可以解决,只是比较麻烦而已。」 「比较麻烦?」虽然梁千源对于帮忙没什么热忱,不过他有点好奇看不到阿飘的除灵师是怎么工作的,之前就听破流说过如果仔细感觉的话,就算是弱小的灵体也可以被察觉到,但他其实一点概念也没有。 由于之前没碰过除灵师,所以梁千源对于这职业的想像就是穿着一身道士服的中年男人一边摇着铃鐺,另一隻手拿着桃花木剑晃呀晃,然后在鬼怪出现的时候大喝一声「何方妖孽」,然后要嘛是很帅气的斩妖除魔,要嘛是很晦气的自己掛掉。 但是经过昨天的某些经歷,他实在很难把拿考烂的物理段考考卷当符画的人跟帅气的道士联想在一起,重点是还真的有效……这年头任何职业都要讲究环保是吧? 「当然比较麻烦,我又没办法看到,只能用浪费力气的方式解决呀!」面前的电梯叮咚的打了开来,破流连看都不看的踏了进去,「快进来吧!这班电梯没有任何东西。」 梁千源朝电梯望了一眼,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要是电梯像刚刚来的时候「爆满」的话,他就走楼梯。不过里面没有任何东西,电梯里只有两名乘客,很显然是人类,或许刚刚是有其他「乘客」的,不过在破流踏进去的那一刻似乎就逃开了,一阵凉颼颼的风自身旁拂过,眼角馀光似乎看到有什么白色的东西掠过。 疑惑的看了刚踏进去的人一眼,梁千源有些迟疑的跟着猴子身后踏进电梯。 「看吧!没有东西。」破流笑笑的说道,压了关门的按键,「不过其实他们没有什么危险性,只是在这里晃晃,真不懂你为什么会害怕……干嘛?」注意到大叔盯着自己看,他问道。 「不,没什么。」依然是有些疑惑的表情,梁千源决定忽略自己心中的那个小问号。 明明眼前的人跟刚刚在电梯前讲话的是同一个人,既没有头上长出角也没有多出什么东西,但梁千源就是可以感觉到不一样……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两者给他的感觉不太一样,后者似乎多了一点什么。 有点像是昨天在公车上吓走两隻吊死鬼瞬间的那种气势,不过比较微弱一点。 「真搞不懂你们两个。」完全被排除在外的猴子忍不住小小抱怨一下,「电梯里会有什么吗?」 破流故作沉重地拍了拍猴子的肩膀,「相信我,有些事不知道会比较好。」 梁千源完全赞同以上论点。 ### 到达一楼的餐厅时,梁千源一眼就看到趴在桌上呈现昏睡的人,带着手錶的右手悬空在桌面旁,桌上摆着一叠资料夹跟眼镜。然而像是感应到他的视线,那人抬起头来,帅气到常让女孩子们倒追的脸上带着难得的迷糊表情。 「我还以为你们会至少过半个小时后才来。」打了个呵欠,梁千翫戴上眼镜,一脸没睡饱的样子。 破流耸耸肩,摸着颈上刚才还在渗血现在已不復存在但仍贴着ok绷的伤口,「我想陈教授大概认为我们光是站在病房内就足以造成他可爱女朋友心灵上的创伤。」 「简单来说,我们没问到什么。」猴子下了简单的註解,一面拉开另一张椅子,「巧的是,陈教授就是我们昨天侦讯的那个陈教授,我想他大概对我们警察很不爽,说话有够……不客气。」 梁千源很确定他原本不是想说不客气,这从嘴型可以看的出来,猴子本来似乎是想骂”机车”之类的字眼。 「喔。」梁千翫有些幸灾乐祸的咧嘴一笑,儘管他昨天一整也没睡把时间通通花在找资料翻档案上,精神相当不济,「所以你们被轰出来了?」 「没有,不算是。」破流纠正,然后在梁千翫对面坐了下来,自动自发的拿过菜单,「只是我们没办法等谢玲清醒……算了,我可以点咖哩蛋包饭吗?」 「随便。」懒懒的应了一句,梁千翫觉得自己可能再趴下就会直接睡着,所以他努力撑起身体,拿起桌上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不过记得不要点太多,我最近没钱。」年纪大就是有这种坏处,常常要请年纪小的,就算眼前的小鬼薪水其实不比他低也一样。 别无选择,梁千源只好在四人桌的最后一个位置坐下,跟其他人一起听梁千翫说他的新发现。 「你要查的东西全在这里,我几乎翻遍了局里所有的档案,找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显然一提到花了一整晚找到的东西就能让他振作精神,梁千翫拿起桌上的第一个资料夹,「首先是顺阳街灭门悬案,在三十年前的五月十三号晚上发生,当时附近邻居并没有察觉任何异状,只有隐约听到奇怪的声音,从头到尾只有一声尖叫,由于平常陈姓屋主常跟妻子争吵,所以邻居大都习以为常……直到隔天接近中午的时候,跟他们同住四楼的林姓住户按了电铃才发现不对劲,然后报警。」 「这个案子死了四个人,分别是陈姓屋主、太太、大儿子跟排行老二的女儿──顺道一提,她只有八岁。」梁千翫的语气冷静到可以说是有点冷酷,彷彿他是说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 梁千源感到自己的胃一阵紧绷,他想到昨天下午那个已经不算是人的小女孩,看起来似乎也是八九岁的样子。 「警方估计凶手应该是二或三人,应该是孔武有力的男人,手法相当兇残,每个被害者的尸体都残缺不全,陈姓屋主的脑袋被柴刀几乎砍成两半外,而大儿子似乎是在跑上楼梯的时候被抓到,自脚踝以下被兇手砍断。然后是屋主的妻子,脸上有多处刀伤,眼睛也被刺成两个窟窿。但是最小的女孩他们似乎不急着弄死,这也是最让人发指的一点。」 「什么?」从刚刚听到现在已经有点头昏脑胀的高中生连忙将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来。 「我觉得这有点类似古早的酷刑,他们把床单塞进她的嘴巴,然后在她的肚子开了一小个洞,慢慢把她的肠子拉出来。」梁千翫解释,「警方最初怀疑陈姓屋主是否有跟人结怨,但调查后发现没有,也没有任何亲戚欠钱或什么的,唯一有可能让人犯下这个案件的理由只有金钱,因为在之前陈姓屋主的妻子继承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遗產,所以往遗產的方向调查,而他们的邻居表示,在血案发生的前镇子,曾经有三个男人拜访过他们,次数可以说是很频繁。当然警方也有朝这方面去调查,但这三个人就像是消失了。」 「所以这个案子最后是不了了之,然后他们的公寓就这样荒废了?」破流问道。 梁千翫露出一个近似苦笑的表情,「要是真的这样就好了。」他指着手边那一堆资料,「这三十年间的意外跟自杀案件,我想有八成以上跟那栋公寓有关联。」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是说内容好像只能根标题扯上一点关係(囧 第二十三章 连环诅咒(上) 「在这案子之后过了五年,虽然有很多谣言,不过房子经过整修过后还是卖给其他人……虽然这不道德,但房子便宜就是会有不怕死的人要买。然后过了一个月,屋主十二岁的独生女在学校自顶楼一跃而下,没有留下任何遗书,但是也看不出来是他杀。」拿起另一份资料,梁千翫接续,没有特地去翻找,他的记性一向惊人,儘管不是什么漫画中说的瞬间记忆,但只要看过的东西他都有办法记个大概。 「为什么那么肯定不是人为的他杀?」猴子不禁插口问道。 「因为通往顶楼的门是从内侧卡死的,而且门锁很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破坏的,可死者只是一名十二岁的女孩,依照力量来说不可能硬生生把门锁拆掉,但上面只有那女孩的指纹。总之,警方最后以自杀结案。」 「那她的家人呢?」这时候猴子的语气已经带有一丝兴奋,儘管他知道自己期待听到的答案是不太道德的,但是对于这类像是电影才会发生的情节的离奇死亡案例,只要是人就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是的,在事不干己的情况下,永远都会带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只要自己不是恐怖片中饱受惊吓的那一位,那就可以用轻松的角度去评论其判断是否正确,有没有可能逃过死亡一劫。 有些微妙的看了猴子一眼,梁千翫推了一下黑框眼镜:「自从搬进那层楼后,这一家人都变的不太对劲,说是常发生怪事,屋主甚至找了法师,不过显然没什么用,在自杀事件发生后一个礼拜,屋主跟妻子两人在开车上班的途中突然逆向行驶撞上另一辆轿车,奇特的是,被撞的车主毫发无伤,但这两人当场死亡。至今车祸原因还是不清楚,可能是方向盘失灵或什么的,但有一个疑点,就是在死者被撞烂的车子方向盘上发现一个很像是小孩子手印的痕跡,但车上没有任何小孩子……你不觉得你现在吃午餐太早了吗?」 本来应该要很认真继续说下去的梁千翫看到服务生端来的大盘猪排咖哩蛋包饭──刚刚在菜单上看到的特价餐点,表情难得的有些发楞,然后他转向梁千源。 「咦?我、我有多准备他的早餐。」看到弟弟似乎怀疑自己有虐待破流小朋友的嫌疑,梁千源急忙解释。 「喔,我今天早上有吃饱啦!可是我觉得要吃点东西才不会睡着……大叔怎么可能让我饿肚子嘛!对吧对吧?」破流解释道,非常不要脸地对好人──或者说是他心目中的『长期饭票』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的确,每次只要跟梁千源碰面就会有东西吃,而且……「大叔的手艺超好!」 「……」梁千源看着眼睛闪耀着不知名小星星的人,一整个恶寒。 「我想也是,你这人除了吃以外好像也没什么专长!」伸手弹了脸皮太厚的死高中生一记,梁千翫哼了一声,亏他昨天一整天没有睡觉努力调查,结果这个死小孩居然说要吃东西才会清醒,那他刚刚的报告是在讲心酸了吗?「你老实说你昨天到今天敲诈我哥多少东西?!」 「我才不会做敲诈这种没品的事!」 「好,让我们来看下一个报告。」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梁千翫决定不理会死高中生一脸想抗议的表情,毕竟正事要紧,而且等会还要去忙。 「要是只有刚刚说的那两起事件,我还不会轻易做出结论。又过了十年,那栋公寓经转手后租给一对夫妻带着同样是八岁大的小女孩,这次时间比较短,两个礼拜后他们的尸体在某一间汽车旅馆被发现,很明显是烧炭自杀,没有遗书,警方也没有调查出任何自杀的理由。」 「接下来那房子就荒废了,变成了附近一代相传的鬼屋,接下来是五年前很有名的,东联高中生连续意外死亡事件。死亡的学生经过调查之后,发现他们前一个礼拜曾经去夜游,说是要到西区顺扬街有名的鬼屋探险,之后那群学生绝口不提那晚的事,然后就发生了接二连三的意外及自杀事件。」 第二十三章 连环诅咒(中) 「这个案子当年闹的很大,新闻大肆报导,可是才过没一个月就安静下来了。」梁千翫翻出其中一本资料,将某一页摊到破流面前,那是一篇简报,从报纸的泛黄程度来看已经过了蛮久的时间,上头的标题印着黑色的粗体字:xx日报记者不明原因陈尸在家中。「报导这个案件的记者过份深入,真的找到顺扬街去,希望能够进一步找到线索,但在那之后,该名记者接连请假了好几天,两个礼拜后陈尸在自家客厅,死亡原因不明。」 「那调查这案子的警察呢?」破流开口,若有所思地用汤匙敲着盘子。 「警方并没有把这条线索当真,但往不同方向调查也没有任何头绪,最后只能以意外结案。」语气微微顿了一下,「话说回来,我记得你也有要我调查一下当年侦办顺扬街灭门悬案的刑警……没有全部掛掉啦!不要那么紧张好吗?」 这话理所当然是对着梁千源说的,看对方那副屏气凝神、像是看某种恐怖片的时候必备的「捂耳预备动作」,梁千翫对自家老哥那近似于小孩子的动作感到无奈,他不是来这里说鬼故事吓小孩的好吗! 「喔。」梁千源尷尬的抓了抓脑袋,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但这实在不能完全怪他,毕竟刚刚在谢玲身上看到的东西以及病房内玻璃窗上出现的黑色手印让他的神经绷紧到了最高点,就是今早跟一群阿飘挤电梯的经验也没有那么恐怖。 而且的确,并不是他大惊小怪还是什么的,而是胆小鬼奇异的直觉作祟,让他不得不对具有威胁性的东西躲得远远的。 「不过也差不多了。」对松了一口气的人默默地补上一刀,梁千翫不意外看到对方变得青白的脸色。 「毕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当初侦办这个案子的警察如果没有殉职或自杀还是发生意外,现在应该已经退休了吧?」破流恢復了以往的吃饭速度,两三分鐘后,一大盘的蛋包饭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只留下盘底的咖哩酱汁。 比起今早那种细嚼慢嚥的异状,这如同鬼一般的吃饭速度反倒让梁千源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早破流的样子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硬要说分界点的话应该就跟他煮的早餐有关係,不过他既没下毒也没吐口水还是放泥巴进去,味道应该还可以入口,而且最后也被吃完了……所以应该不是早餐有问题吧? 「这纪录还蛮精采的,你们知道顏知零这个人吗?」看到其他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梁千翫不禁小小的叹了口气,也对,毕竟已经三十年了……「当年北区分局一个很有名的刑警,侦破过很多案子算是神探级的响叮噹人物,顺扬街血案是他唯一一次没有办法侦破的案件,而且,他也是那个侦查小组唯一到现在还活着的人。」 「那他现在在哪?」 耸耸肩,梁千翫有些懒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这问题有点强人所难欸,都三十年了,你觉得会在哪?我是刑警不是私家侦探。」 「但如果他真的曾经这么有名,应该不会完全没有消息吧?」因为咬着吸管说话变的有些模糊,眨了眨清澈的黑色眼眸,死高中生直接点出重点。 「是啦,不过当年他带的那个小组接二连三发生不幸,在他儿子自杀后,顏知零就辞职了,后来因为精神衰弱住进疗养院,所以后来局里有关于顏知零的档案才会这么少……然后这是当年调查小组的名单,自己看吧!」懒得再讲下去,梁千翫啪一声地把厚重的档案夹丢在除灵师面前。 大略翻了一下后,难得没有特别说些什么,破流将东西传给对面一脸想看的猴子。 然后他抬起头来,眼里有着一丝前所未见的光芒。 「我知道了,这个再不处理的话,到时候我可能也处理不了,虽然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第二十三章 连环诅咒(下) 「一般来说,在屋子内枉死、他杀或是自杀造成的死亡,会对房子本身造成某种变化,因为死者的气息沾染了房子而改变,一般人也不会任意的住进,这类的房子统称为凶宅。」微皱着眉头,像是不太清楚该怎么解释的高中生开口道,「而凶宅不一定是鬼屋。不管有没有发生过死亡事件,只要有出现灵异事件的就能算是鬼屋。」 「嗯,这是一般的说法,你呢?」梁千翫问道。 「哈,我好歹是专业的欸!这种说法也太简单了。」说到自己的专业,某高中生几乎是很自豪地挺起胸膛,「其实房子会成为鬼屋还是凶宅,理由有很多,才没那么容易勒,如果一个房子真的因为死了一两个人而成了能够强到影响活人甚至是杀掉的凶宅还鬼屋,那这世界可能会因为这些称之为凶宅的房子而剩没多少活人了吧?」 ……听起来就很可怕。 梁千源不禁同意,毕竟他可是常常被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不知名物体吓得落荒而逃,但那些原本就在同样地方徘徊的东西却并不是每个都会上前找麻烦,有的甚至不会抬头看他一眼。 「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个像是咒怨剧情的东西怎么说?」指着面前一叠资料,猴子问道,「总觉得……这个很像是恐怖电影才会发生的事耶!」 「所以我刚刚就说搞不懂呀!」烦躁的惯性抓了抓头发,同样不解的人语调稍微上扬,连带语气也跟着不稳定起来,「我、昨天跟那东西交手过,那时候叶珊还没……总之算是打了个照面吧!明明就只是个地缚灵,照理来说不可能用那种形式出现,就好像区域法则被无视一样。」 「什么意思?」 「就是移动上的限制有地域性,只能待在同一个范围。总之那个东西就像是被携带出来一样,虽然不是很完全啦……但是谢玲姐的身上也有同样的东西附着。」 「啊!那个……」梁千源想起病房窗外上的无数个黑色手掌印,那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证据吗?!总算知道犯人是谁了! 「什么?」 「呃、没什么,哈哈……」结果是只有他才看得到的证据。 刚刚在病房的时候,破流的确是一副什么也没注意到的样子,而猴子更不用说了,这傢伙连电梯内挤满了『人』都没有任何感觉,感觉显然比一般人迟钝不少……梁千源对于这点真是十分羡慕。 「这种感觉,好像打电玩一开始遇到原本以为是乡民等级的怪突然升级成boss……看来不调查不行,一定有什么原因。」说到这火气有些上升,本来以为只是个简单的委託……结果两次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嘖!麻烦死了!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搞的鬼,绝对让他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梁千源觉得破流这个表情很像妹妹某些时候会露出来的,而每次梁千懿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总意味着有人要倒大霉了。 这该说是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吗? 「说到这个,我倒觉得这很像是某种病菌感染,后来还演化增值。」梁千翫用手撑着脑袋间间地表示,但说出的想法却意外的恐怖,「看嘛,第一个家庭在搬进那栋房子,到东联高中连续意外死亡事件,进去那栋房子到死亡的间隔时间变的越来越短,对吧?」 「嗯,好像是这样。」 「以此类推,虽然不知道叶珊是什么时候进去的,不过这样下来可以推断离她进去的时间不超过一个礼拜。」很快的将自己的想法阐述一遍,「虽然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同样进去过那房子的顏知零为什么没有事,死亡的还是他的儿子,这就更奇怪了。」 「……嗯,总觉得这个很令人在意。」伸手拨开额前的瀏海,破流一反先前烦躁的样子,开始思索起其他的可能性,「难道他有找过除灵师还什么的吗?」 「应该不可能,好歹顏知零也是以科学办案着称,不太可能相信除灵师什么的……再说那时候政府也还没承认你们的存在。」 「欸──真是的!那不是很麻烦吗?要是没有任何线索的话,不就变成悬案了?」而且这样他就完了。要知道找不到搭档他已经很苦恼了,如果再没有这个工作的话等同于失业呀!虽然现在失业率很高就是了…… 「会吗?我觉得办案就算多了一个笨蛋除灵师好像也没比较顺利呀!」梁千翫凉凉地损人,看到对方一脸想反驳的表情,紧接着补上例子好让人无法反驳,「尤其这个除灵师不但喜欢擅自行动,上次还衰到差点去跟连续杀人案的变态兇手跳楼,真不知道我上辈子到底哪里欠你了?每次不是受伤就是因为看不到差点被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打掛,搞得我提心吊胆的还要向上头解释我们没有虐待小孩……你这次最好给我乖乖的!」 「……」完全无法反驳的人难得乖乖让人教训,只是小小地用梁千翫听不到的声音抱怨:「……就算跳楼也不见得会死啊……而且谁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这么衰小啊?」一点懺悔的意思也没。 「咦?这么危险?」梁千源有些讶异,他以为除灵师并不负责查案还什么的,只要乖乖待在后面提供线索就好了,唯一会危险的大概就只有可能会遇上怨灵之类的。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虽然千翫不能像他这样「看」的一清二楚,却也…… 「因为这傢伙让人很不放心,所以我只好跟着他充当临时搭档,看是要驱鬼还是除妖都奉陪。」梁千翫没好气地解释道,一面对装出无辜表情的死高中生大翻白眼,「虽然没你那么清楚,但至少比什么都看不到来的强……我现在的神经已经被锻鍊的很强韧了。」 所以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都不会太害怕,不过这也有点悲伤就是了,明明就是警察却得过着这种生活,他不是上官翎夜所以不想过这种充满尸体的视觉神经饗宴好吗! 「……」听起来就很惊悚,梁千源突然有种想拍拍弟弟肩膀的衝动。 「没关係,以后就换你辛苦了。」 「咦咦咦咦咦咦咦!」为什么会是他!这啥意思? 「喂!不要随便无视我的存在!」被当成空气的高中生抗议。 「那剩下就交给你们啦!」顶着一张异常灿烂的笑脸,很高兴可以将烫手山芋丢给别人的梁千翫拍了拍破流的肩膀,然后顺手将另一份档案丢在高中生面前,「这是我们目前为止调查的进度,虽然不知道这个案子跟那个房子有什么关係,但既然是你要求的……我就破例吧!里面有些现场的照片,还有尸体的几张近照,可不要被吓到啊!」 放了几张钞票后站了起来,很开心能摆脱充满随时可能因为被鬼抓而掛掉的日子,梁千翫觉得身体都轻快了起来,果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把自家哥哥出卖是正确的抉择。 「哥,别忘了今晚要去你那边吃饭,记得甜点喔!还有两千亿说你也得去。」 「欸?」被点名的人讶异的抬起头来。 「……应该说是算帐吗?她看起还好像很想杀人了。」不意外的看到一大一小那比见到鬼还惊悚的表情。 「那个,我突然有点头痛,今天就……」梁千源连忙找藉口。 「对对对!我今天一早起来觉得不是很舒服,所以今晚还是算了吧!跟老师说星期一再跟她聊怎么样?」这里是想直接溜掉的高中生。 「还有,千懿要我跟你们两个说一声。」梁千翫的话有着严重的幸灾乐祸成分在,「今天晚上谁都别想逃,不准装傻……感觉起来如果不去的话下场会更惨喔!」 「……」哀莫大于心死。 第二十四章 范畴(上) 轻柔却稳健的脚步踏过街道上,穿越过马路的车阵中,轻薄的白色长裙下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同样白皙纤细的脚踝配上深红色的娃娃鞋,随着飘逸裙摆的晃动而变化着光影,形成异常美丽的画面。 修长姣好的身段旁笼罩着白色光晕,浅栗色的柔顺捲发自身后倾洩而下,遮挡大半了因为穿着细肩带洋装而裸露的美背,同样白色的洋伞却遮住了面容的轮廓,儘管如此,这样的女人还是给人一种如同天使般美丽的鲜明形象感,不少行人对她投以惊艳的眼光。 儘管,他们看到的其实只有那精雕玉琢的小巧下頜,以及那呈现淡粉红色、形状相当完美的樱唇。 红色鞋子踏过昨日被附近的人称之为作祟的超自然案件的事发地点,清风拂过白的有些透明的裙,轻薄的衣料微微掀起。 红色的鞋子踏入被称为顺阳街的小巷子,建筑物的阴影在纤细的白色人影上形成不同的深浅。 红色的鞋子最后踏进了巷子尾端,最后停驻在原地,微抬起来仰视着其中一边的四楼,那栋附近一带被称之为鬼屋的地方,白色人影若有所思的望着上头。 原本因为偏斜而有照到些许阳光的公寓却阴暗的彷彿夜晚提早来临般,隐隐可以看见接近四楼的地方週遭的空气有着些微的扭曲,不甚明显的黑色气流窜过整个空间,隐隐有着逸散出来的跡象。 「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是吗?」如同呢喃般的嗓音,却完全不同于女子给人即使惊鸿一瞥也能误认成白色天使般的印象,异常清冷没有半点活人的温度。 半响,视线回復到原本的高度,红色鞋子慢慢转了个方向,这次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往对面的公寓走去,在美丽但如同瓷娃娃毫无生气的手碰上朱红色铁门之前,门自动打了开来。 女人慢慢收起洋伞,缓步走进公寓楼梯内。 喀!白色身影消失在铁门闔上之后。 #### 时间:上午十一点多 地点:市立医院一楼餐厅 「我发现其实叶珊和崔婷云发型很像欸!」翻着崔婷云的详细资料,包括至今目前的调查进度,破流将档案换了另一个角度看,接着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硬是叫正好要拿饮料的梁千源回到座位上,「当然长的不太一样,不过瀏海什么的都剪的一样,长度好像也差不多。」 「是吗?」梁千源凑过来看,上头是崔婷云的大头照,看起来还是一如往常的清秀,最让人感到眼睛为之一亮的是那甜美的笑容,不过……「我看不太出来耶。」要一个只会辨识基本五官的认人白痴来说这太困难了,总不能说其实他觉得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吧? 把手中的端盘放下来,装着气泡饮料的玻璃杯内吸管几不可见的因为放下的力道移动了下。 「很简单,你只要把这两个人的脸遮起来就好了,发型都是侧分而且都是长直发,再加上脸型也相同,看吧!」以为对方是不知道相同点在哪,破流好心的帮忙指出相同点。 「呃、嗯。」梁千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头,「对了,关于谢玲的事……我一直在想她为什么会进去那里。记得吗?那天我们已经警告过了,她也不像是那种会因为无聊的理由无视别人的话的人。」 「这么说也是,如果要去的话她早就在搬到附近的时候进去了,感觉像是找东西?还是找人?」 「有可能,而且还不是普通重要的东西,那假设、谢玲在睡了一觉之后,可能为了透气打开纱窗到阳台去……」 「然后正好看到叶珊走近对面的公寓吗?」虽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这机率好像有点小,但是除了这个他想不到什么。 重要的东西……就算是朋友,值得这样冒险吗?一般人的话会迟疑吧?不管相不相信,只要是超出自己能理解范围中的恐惧,只要有危害到自己的性命的可能性,无论多微小,应该是尽量能不做就不做。 「不可能,就算叶珊这么巧真的出现在那里好了,好歹是四楼的高度,从上往下有一段距离,再说那个时间是晚上七点多以后,就算有路灯也无法看那么清楚。」梁千源否定了这种可能性,但随即又摇摇头,「但我总觉得只有叶珊是她会进去的唯一理由,虽然这样想有点奇怪…而且先前叶珊进去那里的理由也还是未知,照千翫的病毒进化论推论法,她该不会是在我们那天拜访谢玲家的时候……啊,那时候她的态度的确很奇怪没错……」 「……」看着完全陷入思考并且开始自言自语中的大叔,破流有些讶异对方从昨天中午到现在的转变,从置身事外、明明什么都猜中却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到主动跟自己到现场并且开始动脑筋甚至提出想法跟推论。 第二十四章 范畴(下) 桌上被冷落的两杯饮料,玻璃杯内的气泡逐渐减少,杯面外凝结了许多小水滴。 「果然一堆超自然现象,」越想越觉得脑袋抽筋,梁千源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瓜,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人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盯着他看,「而且谢玲最后的确是找到叶珊了没错,只是叶珊……」死了。 「那个啊,说起来我觉得这件事跟那个叫顏知零的警察有某种奇特关联性,只是我说不上来,虽然不确定顏知零有没有找过除灵师,但是他的儿子死亡能说是巧合吗?」或许是抱持着”不能输给大叔”的心情,向来不喜欢去思考这种问题的高中生跟进,「就像今天看到的那样,只要是进去过那栋房子的人都会被做记号,你应该有看到吧?」 「嗯,是有看到像黑色手印的东西。」果然只有他看到。 「如果用病毒进化论来算,三十年前进去的顏知零在一个礼拜之内不会出什么事,但就算是一般人也会看到不对劲的地方,比方说镜子还是窗户上映照出很多张不同的脸,或是坐着的时候感觉有人在下面抓住自己的脚踝……之类的。」看到梁千源一脸惊恐的样子,破流好心地打住话题让以下例子全部省略,「总之,这是渐进式迈向死亡的过程,不可逆转的诅咒。」 「所以顏知零应该是去找除灵师了吧?」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性。 「虽然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是如果是找除灵师的话,现在事情就不会演变到这种连我都觉得很难收拾的地步了,而是会直接被净化。」微抬起头来,破流做出了某个结论,「顏知零一定是做了某件其他被诅咒者没有做过的事,所以才没有死,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这方面应该要问其他人,像是海燕前辈还有符朔应该都比较清楚。」 有些苦恼的皱起眉,几乎已经将这个动作当成惯性的高中生心中也跟着叹气,毕竟是从十一岁才开始学习这方面的东西,基本上事务所并不负责教学,之前跟其他人一起工作的时候或多或少能获得一点知识,而现在靠着天生能力跟自学的缺陷就是──碰上难以理解的状况会有所迟疑。 「很难解决吗?」梁千源注意到的却是另一件事,虽然很不想知道这种事,但他还是很鸡婆的担心起对方的安危,盯着破流放在桌上、昨天下午不知为何被割得鲜血淋漓的双手,小小沉默了一下之后,忍不住问出这句话来。 「是有一点小棘手啦!不过没有问题的。」察觉到对方担忧的情绪,破流难得没开口要对方帮忙甚至还有些尷尬,「现在我们要担心的是今天晚上的事,总觉得会很惨呢……诶?!」原本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一说出口却发现问题大条了。 「……说的也是。」同样想到今晚必定发生的”惨剧”,梁千源的面色惨澹了起来,「死定了……」那个明明是妹妹但在家地位简直比女王还崇高的人铁定很生气,而且绝对是气到想把人抓起来修理一顿。 想到比恶鬼还可怕的么妹会让他们两个怎么死,梁千源就一阵恶寒。 「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只见某美少年一脸泫然欲泣的神情,十六年的人生太短暂了呀! 「我也不知道啊!」同样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人跟着抱头发出哀豪。 週遭空气彷彿瞬间灰暗了起来,黯淡到连明亮的灯光都无法照亮这块灰色区块,连一旁的服务生都用奇妙的眼光看着莫名沮丧且阴暗到快飘出一堆黑色鬼火的两人。 听到对方提起从刚刚就不愿谈起的话题,梁千源觉得脑袋开始痛了起来,虽然是死高中生拉着自己到处乱跑到处撞鬼,但说到底就是自己狠不下心拒绝人,就算被妹妹教训也没办法说什么。 而且,他也决定就这么一次、违反自己的直觉跟个性,无论如何都想帮上一点忙。 儘管是这样胆小且总是旁观着的自己,但是……「什么?」只有听到一点声音,但梁千源倒是很敏锐的注意到破流刚刚似乎说了一句什么。 「……我说抱歉。」一脸不情愿,破流却还是再次挤出这么一句话,配上标准的懊恼抓头发动作给人感觉有点好笑,「喂你那什么一脸讶异的表情啊?!我有稍微反省过的好不好?」他真的只有稍微反省一下,毕竟工作还是要做,目前也找不到比大叔更好的人选,不过他承认自己的做法是有点差劲啦,几乎是硬拉着人家到处跑了。 某个思绪掠过某个画面,一闪即逝。 那是阴沉晦暗的天空,没有伴随夏日应有的雷响,湿冷的空气黏腻的让人透不过气。 昨天下午看起来的确是赢了没错,但那只是附在叶珊身上的一小部分,真正的本体不知道会到什么地步──想到这里,右手不自觉紧握了起来。 对于一个用这样彆扭到想杀人的表情道歉的,梁千源有点不知该如何反应,的确起因是这人没错……但他可是乖乖被一个高中生小鬼牵着鼻子走的喔? 「没有,只是有点意外。」见对方一脸不爽的瞪着自己,梁千源连忙收敛住脸上即将出现的微笑,再怎么说眼前这傢伙终究还只是个小孩,真正有责任的还是有意无意牵起这条线的梁千翫还有跟着走的自己。「我想我们还是先不要担心千懿会怎么生气比较好,反正事情都发生了,与其一直想着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先做好眼前的事情比较重要。」 指了指那一本从刚刚到现在一直搁在桌上的调查纪录,梁千源努力排除掉内心中的不安。虽然,还是有点怕今天晚上的鸿门宴,不是很想去赴约。 有些迟疑的回望对方,高中生最后默默点了头,算是同意暂时先忽略今天晚上的事,难得像是小学生乖乖听话的翻开档案。 「对了,之后还有空吧?」突然想到今天早上煮完早餐后查看冰箱时,那像是用吸尘器扫过般、乾乾净净又空荡荡的内部,梁千源发现与其担心鸿门宴,还不如先烦恼食材问题,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然他不是巧妇但还是很可悲的得担心这点。 「嗯?是没有什么要做的事啦……如果你指的是今天,我还不急着直接杀进去。」破流理所当然指的是顺阳街那里,「如果这样做会被欧吉桑念,说什么太危险了如果再这样的话他要直接干涉我在公家机关的职务。你问这个干嘛?」 欧吉桑很明显指的是他们家红叶社长,想起昨天被叫到社长室谈的一番话,梁千源心中小小的苦笑了一下,这年纪的孩子总是把大人的关心当嘮叨……不过这才是正常小孩会有的反应吧? 「如果没事的话,换你跟我去另一个地方怎么样?」 ---------------------------------------- 草稿就是会出现某种蠢问题,一不小心就没按照顺序发文了(黑线 第二十五章 瓶颈(上) 车辆驶出了医院的停车场后,坐在副驾驶座的梁千翫拿出黑色的调查手册,夹着许多顏色的标籤,标註着不同的日期,有些漫不经心的对身旁的同僚开了口:「接下来该从哪里开始比较好?」 「从新开始吧,把西区公园虐杀案从头到尾整理一遍。」见绿灯亮起,猴子踩了油门,没有做出转头这类的危险举动,因为自从见了某梁大爷的开车技术之后,他就决定自立自强,最后结果就是担任专门的驾驶。 那恐怖的技术让人严重怀疑这傢伙是怎么考到驾照的,他敢打赌路考的考官那时候一定是不小心睡着了才会犯下这种让交通事故增加的天大错误──这人连油门跟煞车都搞混,事后还争辩说只是太久没开车一时忘记。 也因为这样,猴子开车的时候都会格外的小心,绝不让对方有藉口碰方向盘的机会。 「不过,你就这样放那两个人没问题吗?这次破流的工作感觉上好像很危险,要是你不帮他……」 「没问题啦,反正有我哥,他绝对不会丢下破流小朋友不管的。」微微一笑,梁千翫对于自家哥哥的善良程度可是胸有成竹,「而且他不像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阴阳眼。」 「……你哥真可怜。」猴子不禁为梁千源哀悼,一面回味着今天那丰富美味的早餐,虽然认识不久,他是真的觉得那个有双温和咖啡色眼睛的人很好,就算以男人来说胆小怕事了点。 而身为一个刑警,自从调到重案组之后,知道了”除灵师”的存在。案子一多,碰到的灵异事件也不在少数,就算是他这个八字很重先前又没有撞过邪的人也被怪东西缠上过,那不是什么愉快的经验,感觉上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拖下去做伴。 而这样的好人,不应该遇上这种倒楣事。 察觉到猴子话中的意思,梁千翫摇头,总算是没翻白眼给对方看,全世界难道只有他看到自家大哥扮猪吃老虎的这一面吗?虽然总的来讲还是个好人啦……应该吧。 「别看我哥那样,从小到大他可是样样都比我行。」 「……真的假的?」猴子忍不住转过头来,讶异之情全数溢于脸上,但一隻眼睛仍不忘注意前方,他转动着方向盘。 「有什么好惊讶的?」淡淡的反问了一句,那张常被人说帅到没天良的脸庞平静得冷漠,「只要是人就会碰到这种事,你以为自己做的够好了,也还是会有人做的比你好。」 「……」觉得自己似乎踩到某种不该踩的话题,猴子连忙将自己的视线转回前方,假装专心开车,不过还是没办法免除自己好奇心太重的毛病,最后还是脱口问了:「那你该不会讨厌他吧?」 这句问话的结果是换来副驾驶座的人一个大白眼。 「我还不知道我人品有差到这种地步……你未免想太多了吧?!这又不是他妈的偶像剧桥段而且他也没抢我女人我干嘛看他不爽?」 梁千翫对于身旁这位同僚的想像力有些受不了,但最后还是整个人往后靠在车座的椅背上,拿着黑色记事本的手至放在额前,放弃似的叹口气:「……好吧,我是有一段时间看不顺眼他乖宝宝的作为,不过那是高中的时候了,那时候帮派混得兇,但下场不太好。」 除了首次见到从来不发脾气的人抓狂起来的样子有多恐怖之外,还有很多不想去回忆的,包括那一身白色制服以及胸前绣着蓝色姓名的地方也浸染了如同红色墨水的鲜血……就算是现在的他,偶尔闭上眼睛休息的时候还是清晰可见的画面。 那是他曾经犯下、差点就失去重要东西的错误。 「哇喔!」猴子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虽然他从读警大的时候就知道梁千翫一向不太遵守那些既定的规则,但没想到这位还真的在道上混过啊!唉,他高中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种勇气呢?「没听你说过。」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有飆过车,烟才抽一根就因为未到太呛所以放弃了,也没碰毒品,至于群架倒是有干过几次,不过没出过人命……至少到最后一次之前是这样。」 「这、这样吗?」隐约感觉到对方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就算是不太会察言观色加上读空气的猴子也不得不停止这一类的敏感话题。 稍微沉默了几秒鐘,梁千翫重新自副驾驶座坐正,翻起了记事本。 「那、开始吧!是从六月十八号凌晨五点,有人到华阳公园运动,在休息的时候发现垃圾桶内的黑色塑胶袋裸露出一隻半腐烂的手之后报警,死亡时间大概是七到九天,据验尸结果死因为窒息,除了颈上的勒痕外,尸体上有多处伤口,大多是用利器割伤,据伤口的状况来看是生前一刀一刀如同凌迟般划出来的,死者的十指指甲也被剥离,兇手等到死者剩下最后一口气在用绳索之类的东西将死者勒死。因为死者脸部被刻意毁坏,只好尽快查出身分,之后因为破流提供某个失踪人口,在进行齿模比对之后,确定是一个月前失踪的f大心理所研究生崔婷云。」 看着黑色记事本上的纪录,梁千翫将目前案件的整理一遍,「而大约一个月前,也就是五月二十号,警局里接获失踪案的通报并建了档案,但由于是成年人而且随身携带着钱包跟提款卡,原先住处也找不到存款簿、印章,某些衣物也同样不翼而飞,后来发现银行存款有被提过钱的跡象,又因为崔婷云在先前正在赶研究论文,并不是很顺利,所以怀疑有可能是因为压力过大而出走。」 「不过后来发现无名女尸的真实身分后这起失踪案就变成刑事案件了。」猴子接口,「那最后一次看到她是什么时候?」 翻到下一页,「五月十九号下午,f大心理系三年级学生……好像也是她的大学学妹,在f大最接近图书馆的校门口对面的公车站看到她,据那位小姐的说法是有打了声招呼不过对方似乎没有看到她。」总觉得很在意这一点。 第二十五章 瓶颈(中) 「对了,那个陈教授最后一次见到崔婷云又是什么时候?」问起这个人,猴子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莫名的惧怕,明明对方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他本来就不喜欢老师的心理作祟吧! 在仅有的几次见面中,对方虽然维持着彬彬有礼的说话方式,刚刚在梁千源的调解下也总算是露出笑容,但无框镜片后的眼睛底端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如同深潭底部般寒彻骨的冷意,也许刚刚在医院的时候对女友百般体贴是出自于真心的,但他不知怎地就是不由自主退避三舍。 「五月十八号晚上,好像是崔婷云约了他要谈论文的事情,但是他五月十九号一整天都有行程,他那天的课除了中午以外是满堂,晚上跟其他教授约好讨论准备心理系上的讲座,他唯一犯案的机会是在十八号晚上,所以组长把他从嫌犯名单删除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两人之前并没有结下什么仇恨,崔婷云曾经担任他的助教,跟陈教授的关係相当不错。」 「不过我记得──」猴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拖长了声音,还挑了眉,「崔婷云似乎相当爱慕陈教授啊!之前去调查的时候,那些女孩子说过的,之前追求跟告白被拒绝了不是吗?因为陈教授有女朋友了,虽然跟崔婷云的年纪差不多。」怎么样都还是算老牛吃嫩草,年纪有一大段差距。 梁千翫这会不禁皱起眉来了,他不是很喜欢去询问那些浓妆艳抹身上还有着香水味的女大学生,特别是那些女孩子一看到他就会特意想跟他扯别的话题,最后通常会问像是「有没有msn」或「可以留手机给我吗」之类的话,这让他觉得很麻烦。 他不是讨厌女性,先前也有过几个交往的对象,只是碰到主动类型的就没輒,类似被骚扰的经验也不是没有过。 「嗯,也不能排除陈教授是因为被骚扰的受不了所以一气之下失手行兇。」至少不是没有可能,儘管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们可以先把话题回到爱慕以外的事吗?」从国中时代就没少收过女孩子情书的人额上似乎掛着三条黑线。 「好吧!」看对方百年难得一见像是吃鱉的表情,猴子忍不住露出促狭的笑容,此时车子驶进f大的地下停车场,週遭稍微暗了下来。 「……」瞪了对方一眼,梁千翫继续整理手边的资料,另一个可能的嫌疑犯他记得是……低头看了一下资料上的照片,里头的男人有一双单眼皮、没什么光采的死鱼眼,右眼下有一颗泪痣,平头黑肤,菱角分明的一张脸,跟他清秀的妹妹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崔浩云,二十七岁,崔婷云的兄长,也是组长目前为止锁定的嫌疑犯,有窃盗跟吸毒前科,目前在家待业,居住在西区的华阳公园附近一带,好像是父母五年前车祸过世后留下来的房子。」 「嗯,动机可能是因为兄妹本来就个性不合,加上父母的遗產分配不是很公平,房子的确是登记在崔浩云的名下,但大约八成左右的财產就完全在崔婷云的掌握……也因为这样所以崔婷云在五年前搬了出去,两人很少连络,最近几次还是因为崔云浩严重缺钱向妹妹求助被拒。」猴子摇摇头,这关係听起来还真是讨厌,「不过若是我是他父母的话,大概也不会把遗產留给这样的败家子。」 「你也没他父母那么会赚钱。」梁千翫冷冷接口,算是报復性地泼人冷水,「他们所有的亲戚都不清楚他们父母是做什么职业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很有钱,崔浩云继承的那一栋房子地段相当好,我有问过做房屋仲介的朋友,他说那附近一带的地价相当惊人。」 听到价钱时猴子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但他接着又想到另一个疑问:「如果钱这么多,崔浩云干嘛还向崔婷云要钱?」 「他之前跟会被倒了两千万,加上之前的挥霍,卡债欠了不少,后来跟地下钱庄借钱后,就演变成现在的情况,房子也快被卖掉了。」梁千翫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社会上像这样的白痴还真是不少。「而崔婷云失踪的那一天,五月十九号那一天,在f大附近出没,形跡相当可疑,有人看到他跟崔婷云搭上了同一般公车。」 「如果是为了这种原因,要杀掉是很有可能啦……」猴子听到这时候有些疑惑,「但是虐杀?这种只有心理变态才做的出来的吧?那我们还不如把局里的犯罪纪录调出来一个一个找比较恰当,搞不好有变态杀人的纪录,看看他是不是出狱再犯。」将车子停好后,他打开车门。 「同感。而且侦讯过他之后,我觉得那样的人没有那种脑袋干虐杀这档事还不被我们发现任何证据。」在同一时间也跟着下车的人回答,「而且还有一件事很奇怪,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问他为什么要到f大吗?」 「嗯,他说是有人打电话给他,电话中是年轻女孩子的声音,说是有事请他帮忙,帮完忙之后会支付一笔高额的费用,而且显然知道他最近缺钱……听起来还蛮扯的。」猴子回忆道,手中的车钥匙在手中甩呀甩,这动作看起来有些轻佻,但那张略显平凡却充满男子气概的脸庞上的神情是严肃的。 「不过,假设、如果是真的好了,那就代表──」不同于对方的反应,梁千翫反倒勾起微笑,他记得上官翎夜曾经说过:会在尸体身上留下那样深的刀痕,兇手必然有着颇大的力气。 「真凶不只还没找到,还可能有另一个近似于共犯的存在。」 ------------------------------ 碎碎念时间: 现在回头过来看,真心觉得自己幼稚(掩面 不过正因为是黑歷史所以还是要留着 是说,短短几年内......msn就没了qwq,我果然是老了吧 可恶,果然应该改成fb或sk吗? 第二十五章 瓶颈(下) 在其他两人将案情整理过后,时间再稍微往后延了两三个鐘头,差不多是下午四五点。 梁千源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当他想着今天应该不再会有任何奇怪的状况或是看到奇怪的东西,老天爷总是会选在这种时候跟他作对,像是故意反驳他的想法似的。 看着眼前莫名其妙起雾了的道路,再看看刚刚计程车开溜的方向,手里还提着一堆菜、明明应该是可靠大人的那一方哭丧着脸看向小的那一个。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啊!」同样抱着一个装着水果的袋子,某高中生一脸无辜的耸着肩,事不干己似的,「看我干嘛?又不是我做的!」 就算是脾气好如梁千源也忍不住想抓住对方的肩膀晃一晃,到底知不知道除灵师是拿来干什么的啊?除灵师不就应该要会处理这种状况吗! 是的,在破流表示自己今天不会没有准备就去顺阳街那里除灵,两人看完被梁千翫偷渡出来的调查纪录后,今天除了晚上的「鸿门宴」之外,可以说是告一段落了。 当然买菜也是有点辛苦的一个工作,第一次到菜市场的破流虽然尽量不从脸上表现出来,却难掩那好奇又新鲜的心情,每个摊子都想去看看,尤其看到卖吃的东西的摊位更加明显……完全像个笨小孩,所以梁千源只好再充当一次保母看着,好让对方不会就这样走丢在菜市场。 同样买了不少不应该要买的东西,梁千源发现自己其实很难拒绝一个一脸渴望的盯着油炸食物或烤鸭的人,或许是因为先前的顾忌都不存在,原本个性就不太擅长偽装的高中生可以说是完全露出藏在精明又有点嚣张的面具底下有些傻气的那一面,其中包括不小心因为看某个摊位太入迷而真的给他走丢还有看到地上的蟑螂瞬间往自己身后缩──那速度令人叹为观止,被吓到连讲话都结巴这两件事最为经典。 梁千源今天才发现原来带高中生出游是这么累的一件事,尤其观光地点还是菜市场的时候……虽然不至于不顾形象地惨叫出声,但破流看到地板上的蟑螂反应也相当不错就是了,大概就跟自己看到鬼的时候感觉是一样的,总之梁千源努力憋笑、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对方跟着他继续前进。 忙碌的一天,原本应该要和平的结束,两人最后搭上了计程车。 然而梁千源过于错估自己”见鬼”的衰运了,在计程车司机惊恐地发现他们不断经过同一条街的时候,走了老半天还是找不到梁千源住的地方,梁千源就知道问题大了。 「……你不是除灵师吗?」无力的问了这么一句话,虽然知道自己的运气不太好,可是没想到会差成这样。 「我第一次遇到鬼打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理直气壮的回了这一句,破流同样不悦,「嘖!那个司机也太没胆了吧?」 因为最后鬼打墙到计程车费已经跳到相当恐怖的数字,计程车司机没跟他们收钱,只是请这两人下车,但这举动显然引起得帮忙提东西的破流的怨念。 已经不想再计较这种事情,梁千源无奈又沮丧地垂下肩膀,明明还是白天的说……看着刚刚还存有夕阳的馀暉现在却阴暗得让全身人发毛、彷彿快要下雨的天际,加上这一阵莫名其妙的雾气,虽然没有昨天直接出现跟今早窗边的黑色手印那样吓人,但这种状况反倒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加上明明旁边就有一个好辨认、算是盛阳市中的显着地标──华阳公园,这种走不出去的鬱闷感更加让人烦躁。 「这种时间公园不是一堆人吗?这没有半个影子的是什么鬼啊?!连问路都不行……」破流抱怨出梁千源内心的话。 事实上,如果今天真的硬是要给你鬼打墙,就算是在夜市这一类的闹区也不会有人──至少梁千源的经验是如此。 「等等。」在排除几条走过然后发生鬼打墙的街道,判断出似乎只剩一条跟自己家里完全反方向的路线后,梁千源叫住了正要往之前走过的路线前进的人。 「干嘛?」走到脚酸又没有地方可以坐的高中生停下脚步,连带语气都有一点不耐烦,但他抬头望向梁千源的表情却多了一点沮丧跟懊恼,「我先说好喔,我真的不知道遇到你那所谓”鬼打墙”的状况要怎么办,所以……」 「那个,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语气温和的截断对方的话语,「只是我在想,走不出去一定有某些理由。」 虽然他还是很怕,只差没就这样缩在原地等等看是不是有人经过,但前几次碰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不是去山上扫墓的时候碰到这种情况就是荒郊野外的鬼地方,就算是这样也现在也都活的好好的。 加上现在有两个人,人多心安法则让他多了能够思考的馀力,无论怎样还是可以努力维持表面上的镇定,而这个让他镇定的理由正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等待下文。 「就、就是……我想我们刚刚几乎每条路都走过了吧?」还是有点怕的人,声音小小颤抖了一下,「就只剩那里。」指着最后的路线。 破流皱起眉头,「但那不是你家的方向。」 「我知道,但至今为止是故意让我们不断的绕路……不管是什么东西。」就像一般传统的老人家很忌讳说出”鬼”这个字眼,梁千源的用词相当谨慎,「有可能只是想恶整我们一下还是想让我们永远出不去。」 「如果你是担心现在这种情况永远出不去的话,那倒不太可能。」破流这时候很认真的反驳,反正再也不用掩饰除灵师的身分,「不管是什么不乾净的东西,看到我通常会直接避开。」 看到对方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破流进而开口解释:「好歹我也是除灵师,被逼到受不了的话我还是会想办法。而且除灵师跟一般人在它们的眼中看起来是不一样的,就像老鼠天生就知道看到猫要赶快逃跑,对它们来说我可以算是天敌吧!」 「这样啊……」跟他想的一样,梁千源点点头,早在医院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只是他原本想说那是幻觉还什么的。 「今早在医院搭电梯的时候之所以会那么『挤』,是因为我想说不是去除灵,所以把力量收起来。」说到这里他带点歉意的看了梁千源一眼,訕訕然的,像做错事的小孩,「不过现在我可完全是平常的状态,就算是三级的怨灵看到我也会害怕,所以不可能是要恶搞我们还是做什么小手脚……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意识到对方似乎只是想确认这一点,破流反问。 在暗沉天色的影响下,连带男人那张端正的脸庞也失了血色,但那双色泽淡的近咖啡色的双眸还是不减其亮度,破流一向还算蛮自豪自己那双黑白分明又清澈女孩子都很羡慕的眼睛,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大叔的眼睛真的很漂亮、而且特别,虽然没有他两位弟妹那种气势,却有一种很独特的柔和感,这种特质让人会不由自主地对他卸下心防。 比较起来自己的眼睛不但顏色普通而且以男孩子来说稍嫌太大,睫毛也太长了些。还有身高也是,每次说话的时候不是对方低头就是自己抬头──『明明我又没有很矮!』不知道为什么,破流发现自己有点……或者应该说很在意这一点。 从经济独立这点来看,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成年了,这五年来身高也增幅不少,但只要站在梁千翫或大叔的身旁就显的矮人一截,这对他来说真是太不公平了,之前梁千源总是那副没有冷静下来加上一见鬼就惨叫的样子倒还好,现在这种情况怎么看,旁边这个明明就很胆小的大叔就是比较稳重可靠。 这样想着的高中生有些怨念,注意力分散的下场就是漏掉对方一大段话。 「……如果不是为了整我们还有其他理由。」 「?」 「那或许是……」望着在雾气朦胧下,不知通往哪里的道路,梁千源的表情略显迟疑。 「那是想传递什么讯息或引导我们去某个地方、也说不定。」 第二十六章 两条路,四个人(上) 走出f大的停车场后,整理案情后得出其他结论的两个人均没有再多做推测,抱持着线索太少再怎么推测都不会准确的想法,调查失踪现场才是目前最应该要做的事。 而在那之前,梁千翫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那是让人有点在意的问题,关于崔婷云失踪前最后的去向……如果那个人的确是最后看到并且记得她的话,毕竟是一个月前的事,不知道现在再去问会不会太晚了? 「等一下。」叫住往图书馆附近的校门口走去且目标是马路对面的公车站的人,梁千翫看了看手錶,还没有到那个时间。 「干嘛?」回过头,猴子的语气可以说是有些不耐。 调查进度卡死的状况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人在失踪一个月后以无名女尸的方式出现公园的垃圾桶里,好不容易确认身分并且锁定嫌犯,但在经过整理跟推论后,却又发现案情本身似乎没有想像的那么单纯。 说是要重回失踪现场调查,可是绝对没有像电影那样好运的找到应该有的线索,毕竟一个月的差距哪……如果真的有什么线索那也不会保留到现在。 「我在想要不要联络那个最后看到崔婷云的人。」握着手机,梁千翫这时候的内心可以说是有点不情愿,但是为了案情,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嗄?不是都询问过了吗?」 「还有几个疑点想釐清……上次我急着把话问完所以有几点没有注意到。」将上衣口袋翻了出来,梁千翫微微皱起眉,看着那张已经被他揉到不像样但是忘记丢掉的纸片,那是某个女孩子塞给他的东西,上头有一个手机的号码跟名字,清秀的字跡写着:张雅娟。 「喔喔,还留着欸!她一定很开心。」一看到那张纸片,猴子就用调侃的语气说起风凉话。 如果是平常,比一般人还会耍嘴皮子的梁千翫定会毫不犹豫的嘴砲回去,这人到现在女朋友这个位置的空缺同样也是败在那张嘴,不过这时候他倒是懒得多说些什么。 「……」超不想打电话的,可是为了釐清整个案情还是该打,梁千翫拨了纸条上头的号码,在另一头接起手机之际先一步开了口:「张小姐你好,我是梁……」话还没说完就被手机传来高分贝的尖叫声给打断,他只差没吓到把手机摔到地上,但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而只是将手机拿远……开玩笑,这支可是最近才买的价值大概一万多的新手机,要真的摔了他绝对会心痛致死。 身旁那个没有任何同情心的同僚倒是笑的很开心,梁千翫一面小心地将手机拿近,一面在心中盘算着改天什么时候让这傢伙死个彻底……「是这样的,我们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既然对方都抱以热烈的尖叫声,那意味着他不用再一次介绍自己叫什么。 不过这也太夸张了吧?之前也曾经因为命案而到学校调查过,被人问手机号码或给手机号码的情形也不是没有,但遇到热烈的高分贝尖叫的情形这还是第一次……听声音还不只一人。 手机另一头传出笑闹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你去」、「不要啦」之类的话,最后才由一个听起来相当活泼的清脆嗓音负责开口,「梁警官,雅娟现在跟我们在little-dream、也就是我们学校内部附属的饮料店,这里除了我们之外没有什么人,能不能请你直接过来这边?」 「……」然后直接被口水和笑声淹死吗?虽然他很想这么问,不过梁千翫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彬彬有礼:「好的,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这样……没问题吧?梁千翫不安的掛上电话,突然有点后悔自己随便打给人的轻率之举。 #### 淡淡的白色雾气在街道上并不十分明显,若隐若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脚步走过的柏油路、每隔一段就会出现的路灯雾气渐渐散去。 静得不像是闹区的地段除了路上偶尔可以看见的流浪狗对着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在吠叫之外,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跡……或许,还有在五点的时候发生鬼打墙,到现在仍回不了家的两人。 梁千源这时候真的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会提出「既然是被引导,那就去吧」这种脑残到极点的意见? 结果走到的是一个他几乎从来没到过的巷道,诡异的是明明看起来应该是要很繁荣的街道却一个人也没有……不,应该说,除了他们俩个之外,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旁边的人看不到所以还好,但自己三不五时往旁边随便一瞥都可以隐约看到不祥的鬼影走……飘在这条路上,虽然因为破流的关係那些东西都离的很远,但他还是看得到啊! 2.0的视力足以看到离自己大约一百公尺远的东西是什么了,呜……好想回家,就算被么妹骂到臭头或者打成猪头也好过看到一堆断手断脚身上有着各种不同的致命伤的阿飘来的好多了,呃……虽然他还是希望”两千亿女王”能高抬贵手就是了。 「……」察觉到梁千源的不安,破流抬头看了对方的侧脸一眼,「欸,你觉得会到什么地方?」这种状况下就打破沉默吧,再这样下去只会加深胆小大叔的不安。 「欸,我对这里不太熟,只知道这附近的房子好像蛮贵的……不过有点奇怪,走到这里还没有任何人。果然,应该是我弄错了吧?」梁千源有些期待对方下一句会接”那就往回走吧”,不过看来他是想太多了。 「会不会是那里?」指着前方不远处的某栋灰色大厦,少年勾起他特有的、感觉起来有点诡譎的笑容,意义不明让人猜不透他想了什么,在那张美得中性且极为出色的白皙脸蛋上看起来不知为何莫名的协调。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连散发出来的气息都不太一样……完全看不出这人就是今天在菜市场用闪亮亮眼睛盯着卖烤鸭摊位的贪吃小鬼。 梁千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某个黑色身影自那栋私人大厦的铁门穿过,没有看清楚脸,只能隐约知道是名有着黑色长直发的女性。 「……哇啊──!」慢了一拍,梁千源才意识到那是不可能的事,哪有人从铁门就这样穿过去的?居然显灵了妈呀他不要玩了啦!「我我我我我我想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那里是私人住宅这样不太好吧?」 「不行,这是大叔你提议的,既然都来了,那就跟着进去看看也好。」没有良心的某高中生一口否决梁千源的意见。 ……我就知道。 梁千源欲哭无泪地低下头盯着手中的袋子,早知道就不要做出这种无谓的建议了,要知道菜买了不快点冰起来是会烂掉的,再说现在是夏天温度很高哪……而且他还买了要煮汤的排骨,大概再过一会就会腐烂并且发出异味了吧? 「我想进去看看,当然你也可以不用进去啦!只是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就是了……」很坏心的某高中生有意无意地提起某个事实。 「我跟你一起进去!」一秒答覆。 -------------------------------------------- 唔,虽说要大修,不过还是继续放完第一部吧。 第二十六章 两条路,四个人(中) f大近期内动了许多建设,不过那是一个礼拜之前的事,在近期内已经大部分完工,校内附属的餐厅及超商也大部分在最近两三天开幕,由于是新店开幕,所以在经过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开幕价本店商品一律八折」或是「烤鸡买一送一」等醒目的布条。 而little-dream这家以白色鏤空的心型招牌为其标志的小店也是其中之一,包括茶点小蛋糕、各种口味的甜甜圈也都标榜八折,这让某个甜食控在刚到达的时候眼睛发亮,只可惜身旁的同僚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别想。」 因为是来工作而且是自己提议来追这条线索的也不好说些什么,梁千翫只好有些怨恨的拿出记事本和笔,是以事情就演变成以下的状况。 「我那天的确是有看到学姊喔!」被再次询问关于五月十九号下午的状况,烫着红褐色捲发的女孩抹着淡妆的清秀脸上是肯定的表情,「也许梁警官你们会觉得很奇怪说为什么我会那么肯定,不过这个问题再问几次我的答案还是一样:那天下午三点四十五分看到学姊站在对面的站牌,最后搭上251号公车。」 在场坐在同一桌的算一算总共五位女孩,大多数穿着都颇时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妆的缘故,她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来的成熟,清凉的穿着所露出的姣好曲线也让两个年轻男人的目光不知道该往哪边放。 其中有两个中长发的漂亮女孩正用充满兴趣的眼神看着对面两位警察,然后其中一个带着浓密假睫毛的女孩拍了拍旁边的朋友,附在对方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梁千翫只觉得如坐针毡,尤其当不小心瞥见女孩的朝自己直射而来、那如同拋媚眼的目光时更是让他冷汗涔涔,但是该问的话还是应该问,所以他尽量让自己的眼睛直视张雅娟的脸。 「我记得那天在侦讯的时候你有说过类似的话,不过那时候理由不是很明确,而且我记得你的证词是:在五月十九号下午走出侧门的时候,在对面公车站看到崔婷云,但是我们去勘查过,发现侧门离对面的公车站有一段距离,所以我才想再请教一下你关于那天的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给人感觉太刻薄,梁千翫一面说一面露出难得的温和笑容,儘管他的内心有点不耐烦。 事情都隔了快一个月,还能够说的这么肯定那似乎是可以採信的……但是人为的证词很不可靠,记得之前有一件无名尸命案也是这样,请某个失踪人口的家属前来认尸,那名母亲一看到尸体就大哭说那无庸置疑是她的小儿子,结果过没多久却在扫荡某间违法贩售药丸的pub的时候,看到失踪的那人完好无缺的在里面担任dj的工作。 人的记忆是可以偽造的,只要去相信,可以捏造任何属于自己的事实。 梁千翫无声叹口气,眼前也只剩这一条线索可以追了。 「我的两眼视力都是1.5,如果没有任何意外,应该是不会将其他人错认为学姐才对。」轻蹙起那对修得十分整齐的眉,张雅娟像是有些不懂为何对方一直追问这一点。 「……」自家老哥的视力是2.0,但是梁千翫可没有把握那人会不会把站在远处的自己误认成其他的阿猫阿狗。 「有没有什么可供辨认的,像是衣服、手提包还是……」所幸猴子知道身旁的人沉默是什么意思,很快的接下去问。 「白色衬衫,还有淡黄色碎花样式的长裙,学姊常常这么穿,而且她总是拿着亮橘色的手提包,然后学姊是长直髪。」比了一下到腰际的长度,「这么长的头发不会有几个人有,而且那个橘色的手提包是学姊自己弄的,上面的样式不可能有第二个。」 「她自己做的?」梁千翫愣了一下,他还不知道现在的学生这么流行diy…… 「嗯,学姊很喜欢自己做东西,之前我生日的时候还送了我一个。」在包包上翻找了一会,张雅娟拿出一个白色的手工製小钱包,上头是可爱的史努比图案。 这让梁千翫想到自家妹妹也有过喜欢这类可爱东西的一段日子,以前自己还有买过类似的东西送给她,不过现在应该已经被丢掉了吧?对两千亿女王来说,那段日子绝对是黑歷史。 「画图的好像是点点吧?」微偏着头,张雅娟转头对着朋友们问道。 「嗯嗯,是我没错。」另一名头发减得极短的女孩接口,白净的圆脸面无表情,难得的并没有化妆,穿着看起来也颇性格,浅色上衣和灯笼裤比起身旁可说是艷丽的女孩中性许多,「是学姊来找我问我要不要帮忙做一个生日礼物给雅娟,所以我就负责画图,学姊负责把实物弄出来。」 听到这里,两个警察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意义不言而喻。 「虽然是我的学姊,也常常巧遇她,不过她毕竟大我两届,所以我们并不是那么熟。」叹了口气,张雅娟将小钱包收起,神情露出些许悲伤,但该哀悼的也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哀悼过了,现在女孩的神情还算镇定。 「对了,这次来还有一个问题。」梁千翫猛然想到另一件事,「是关于陈教授……」说到这里他有些尷尬,毕竟是人家的学姊,这种话题实在不是很妥当。 「你是说关于崔学姊跟陈教授的那件事?」另一名坐在梁千翫对面、也就是那个戴着假睫毛的女孩插口,语气明快音质嘹亮清脆,像是在电话中说话的声音,长相也称的上清丽可人,只是妆画得有些浓重。 梁千翫倒是很乾脆的点点头。 五位女孩相互交换了某种眼色,然后再次由假睫毛女孩做代表发言:「那个是真的,崔学姊以前是幽默心理学的助教,陈鑫衍、也就是教授,是那堂课的老师,但崔学姊在前一个月半的时候就不做了。」 「是因为告白事件引发的风波?所以才……」 「但是我们觉得并不是单方面的。」没等猴子问完,女孩直接插口,闪过了一丝不安的神色后,她压低了音量,「我觉得故意跟崔学姊走的那么近并且让对方表错情,这件事陈鑫衍也有错。」 「而且听说陈鑫衍还有女朋友,虽然情况不至于脚踏两条船不过……学姊很可怜,这感觉很像是被玩弄感情又不当一回事。」说到后来,女孩的语气几乎称的上愤慨。 得到意外证词的两人面面相覷。 第二十六章 两条路,四个人(下) 「你觉得怎么样?」在走过接近图书馆的侧门后,猴子开口问身旁已经陷入自己内心世界的人。 通常的情况是,如果他不打破沉默的话,那他也不会知道对方的想法,梁千翫不是那种像日剧中那种典型的神探,不会把发现到的线索和推论暗暗放在心理思索到最后才默默公佈正确解答真相大白,但是这人有时候会自己陷入某种奇特的神游状态,特别是现在。 而且从刚刚到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女孩子们弄到精神创伤还是真的在思考什么,要知道某个曾经连续好几年因为那张好皮相加上出风头的个性当选过校草的梁大帅哥意外的单纯(蠢?),碰到过份热情的女孩子是完全无法招架的,总之就在梁千翫被反问身家资料问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是猴子最后大笑着把人拖走,不知道该不该羡慕对方女人缘比他好还是该为笨蛋友人掬一把眼泪。 「如果真的是因为情感上的纠缠不清而杀人,有可能吗?」回归到正题,猴子紧接着问道,「我觉得不是完全不可能,但大概跟破流说要在二十岁之前存满两千万的机率差不多。」 依照那孩子花在吃饭的钱加上零杂如学费之类的琐碎花费来看,公家机关一个月七万多的薪水的确无法存到那个数目。 梁千翫同样摇摇头,「我也是这么认为,而且这种通常会跟过失杀人比较有关係,虐杀的话……算了,你站到对面看看。」指了指对面的公车站,他决定来证实一下关于五月十九号下午那天的证词,完全无视对方嘀咕着说什么为什么不自己过去之类的。 但最后猴子还是乖乖走斑马线到对面的公车站去,到的时候还挥了挥手。 从公车站到这里的距离,差不多五、六十公尺左右,虽然有大概两三百度的近视,不过脸上的黑框眼镜也不是装饰用的,这是个刚好能看清出对面公车站附近有什么人的距离。 称不上远也不上近,至少若是他的话大概有五五成的机率会认错人,不过考虑到崔婷云那白色上衣和小碎花长裙加上亮橘色的手提包,应该不会这么刚好有人在那时候穿着一模一样的配件吧?衣服还好,手提包就……「等等,有那种东西吗?」 他昨天熬夜看了上官翎夜的验尸报告还有听鑑识科的「汤川」对尸体发现场所的整理还有证物化验的结果,尸体在公园内的垃圾桶被发现的时候并不是穿着失踪当天的白色衣服,另外女孩们提到的那个亮橘色的手提包也没有看到,是兇手把东西藏起来的,但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啊干!」这么简单的事他居然搞这么久才想到,真是超白痴的……以致于某个脏字就这么衝出口。 如果兇嫌有共犯还是个女孩子的话,若是正好跟崔婷云体型相当、脸型相当和发型相似,只要穿起「同样的」衣服那就算是熟人也有可能会认错,至于为什么事后不把那些物品丢弃只是因为怕那上面沾了不该留下的证据,至于跟这件案子有着微妙关联的女性似乎有那么一个是符合条件的…… 再也顾不得同伴还在对面公车站前,梁千翫直接以跑百米的速度往回衝,差点没撞到从旁经过的一对情侣,他跑过图书馆前两旁种满小榕树的小径,直到三步作两步的跳上图书馆前的阶梯他才停下来。 左边深绿色的告示牌上写着图书馆的开放时间,包括论文研究室和视听室的开放时间。 他的视线定格在「论文研究室」的那一块区域:一到五开放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假日则是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 急忙翻出手边的行事历对照失踪的日期,直到翻到五月的那一页后,梁千翫的动作完全停了下来。 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崔婷云失踪的正确时间。 #### 光滑冰冷的金属门把被某个力道轻轻推了开来,一般来说,这栋大厦的保安应该是全天候的二十四小时轮班制,在特定的位置坐着看监视器萤幕上是否有可疑人物出入,但此时躡手躡脚踏进来的两人却相当幸运的没有遭到任何阻碍。 破流瞥了趴倒在深色瓷砖柜檯上那貌似睡死的保全一眼,拉着梁千源只差没大摇大摆的走过大厅,上头金黄色的吊灯让原本就宽广的空间显得富丽堂皇,让人觉得真不愧是西区最贵的一段地带上、每一坪都值二十九万以上的住宅。 梁千源不禁有点疑惑,这个大楼的保安似乎太过懒散了点,而且不知道是太幸运还是因为某个显灵的东西作祟,总之跟方才在街上鬼打墙的情况一样,没有半个人影。 在通过旋转式的玻璃门后是一个不算小的露天庭园,中央有着黑色大理石砌成的喷水池,抬头可以看到暗紫色的天空和因为严重光害而寥寥镶嵌在上头的几颗星星,近乎没有缺口的月散发的流光则是倾洩在水池上,在流动的水面上映出另一张颤抖着而略微扭曲的成像。 夜并不一直都是黑色,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那是一层层紫色薄纱渐进式的覆盖了天空,即便在顏色最深的时刻也不一定是纯粹的黑。 流水声佔据了听觉,同样夹杂着水的气味扑鼻而来,夏夜微凉的风则贴上因为走了不少冤枉路留了不少汗的潮湿肌肤,而不知何时,縈绕在周身的白色雾气以在无法查觉的片刻之间散去,在静謐夜色笼罩着庭园的景象竟清晰的刺眼。 在另一个人抓住他的手之后,梁千源才发现自己前一秒鐘在发呆。 「走了,不要东张西望的。」把比他高上快一颗头的男人拉过去并且往电梯方向推,同时间不知为何停留在一楼的电梯慢慢打了开来,邀请般的。 「真的要进去?」儘管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走神忘记自己现下的处境,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非常、非常不想进去。 「这个嘛~难得可以来豪宅一趟当然要好好走一遭。」笑嘻嘻说出让对方想抱头哀号的话,破流没有半点犹豫的走进电梯。 「……」很不情愿的,他跟着进电梯,面对镜子那个一脸不安的自己,梁千源叹了口气后转过身看着上头亮着的数字,连要去几楼也不知道,只能让电梯自己往上带领着。 5、6、7、8……而随着数字逐渐攀升似乎连带心脏也跟着被挤压,似乎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 叮咚!最后电梯门在十一楼开啟。 第二十七章 溺(上) 并没有立刻从电梯走出去,破流一个伸手压住关门键,但电梯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才往内闔上那么一点,又立即往外打开,像是十分坚持他们必须停留在这一层楼。 就这么开开关关的玩了好一阵子,破流才放弃用手猛戳关门键这个像是跟电梯槓上的举动。 「只是试试看而已有没有办法去其他楼。」看出梁千源的疑惑,破流耸耸肩,踏出电梯。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种心情,而且如果不是这一层的话电梯是在这里是停好玩的吗?梁千源不禁感叹现在的小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他往东偏偏要给你往西。 但这么想着梁千源却自动忽略了自己那个在高中时期混得很兇、一点也不尊敬哥哥的浑蛋弟弟其实才是那个反骨的死小孩,儘管那是八年前的事。毕竟他从来不是那种会把他人对自己做出的恶劣行径全数清楚记着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计较的,顶多就是像现在内心吐嘈几句。 「干嘛?我就是想玩不行喔?」像是知道梁千源在想些什么,破流自以为很凶恶的瞪了男人一眼,然后撇过头去不理人。 殊不知,这种小孩子举动反倒让梁千源原本略显紧绷的脸上漾起一丝笑意。 儘管这整栋大厦从刚刚起就静得诡异,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在这一整层的空间当中,梁千源的心情却突然间轻松了不少。 也是啦,跟破流小朋友走在一起实在很难保持那种紧张感,该说是脱线还什么……就是偶尔闹彆扭也蛮可爱的。梁千源发现自己在短短几天内习惯了对方的存在,纵然每次跟这小孩走在一块的时候总会遇上恐怖事件,但这感觉很像是突然间多了一个小他好几岁的弟弟。 他家那两隻都是成熟的大人了,不太可能有什么机会让他照顾或是担心,说真的有时候还真有点怀念小时候的弟弟和妹妹,那时候千懿的性格还没那么女王,年纪还小的时候更是个可爱又体贴的孩子;至于千翫……好吧,那人的个性其实没怎么变过,只是在八年前那件事之后像是一夜间长大,原本叛逆嚣张的性格多了点深沉和圆滑的特质,综合了那过分鲜明的稜角,说不会再让哥哥担心要考警校也是那一两年的事。 搔了搔脑袋,梁千源发现自己果然还是脱离不了傻哥哥状态。 不过他不讨厌这样。 两人在幽暗的空间前进,经过几扇紧闭的门扉,抬头才注意到天花板只有两三个灯管是亮着的,仔细看还微微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线加深了空间中的不稳定感。 像随时会有什么东西出现。 在偏暗的空间中前进只要是人都会有那么一点不安,破流忍不住抱怨了起来,「烦死了!是有这么穷买不起新的灯管吗?等下如果断电是要怎么……」 啪!话还没说完就见头顶上残存的几个灯管闪了闪,然后很直接的……灭掉了,整个空间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之中。 「……」好一个乌鸦嘴。 骤然降临的黑暗让人不由自主的绷紧起身躯,梁千源下意识的想抓住另一个人,好不容易在黑暗中右边握到一隻冰凉的手才稍微松一口气,正想开口问同伴现在这样的状况该怎么往前走就听到对方那像是极度不满的嘀咕声。 「嘖、我们不会被耍了吧?可恶早知道就不要过来了……」 他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想说些什么却卡在喉咙里,四肢也跟着僵硬了起来。 破流的声音从他左边传来。 而且他现在才注意到,手中的那隻手冷得吓人,而且摸起来的感觉骨架很小,触感是略带湿冷的滑腻细緻……而昨天下午在f大校区曾经抓着自己的那隻手的温度同样偏低,但并不是这种能够以自己的手掌包覆起来的大小,而且指节修长分明的很有骨感,并不是像现在这样柔软的触感。 这是女人的手。 此时那隻小手正用指尖碰触着梁千源的手掌,有点像在弹奏着什么音乐,掌心传来的痒痒的感觉,有点像某种节肢动物在上头兀自爬行着,攀附着掌纹,轻轻的。 ---------------------------------- 结论:不要乱牵人家小手否则会遭到报应(遭巴 第二十七章 溺(中) 当察觉到不对劲时,视线已经完全陷入黑暗当中。 那真是非?常?讨?人?厌。 日影破流最讨厌这种难以掌握的状况,自从能够独当一面之后,就算完全看不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他也能够凭藉着敏锐的感官和压倒性的实力通过除灵师的a级检定最后成为第一个公家机关的除灵师。 至于找搭档的想法,只是因为他家社长和其他前辈的坚持,加上自己也觉得「看不到」有一定的麻烦,所以就这么找了个倒楣鬼,但两人的衰运不知道是相加还是相乘,连他都开始习惯这种状况了。 因此当他不满的嘀咕之时,立刻发现不对劲:另一个人没有回答他的话。 「……」自右侧传来的那股凉意让他无法忽视,黑暗中的眼瞳里掠过一丝难以解读的神情,然后他叹了口气,准确的抓起书包边缘上的某样东西,轻轻握住,「你可以出来玩玩了。」 指上的温度急剧的升高,然后在一瞬间光明大放,纯白耀眼的银色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像零下冰点的世界,也像极度高温的环境下让人在霎时觉得眼睛有着被灼伤的错觉。那一道光芒朝黑暗中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直扑而去,但并没有一击即中,他感觉到那团阴暗的气息在他发动符咒的瞬间就散了开来。 「嘖,不是本体啊……你让她逃了喔,玖鹰。」冷静的下了一个评语,日影破流这时候倒是没有先前的火气。也是,那么久没有出手攻击,或许对方是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但是方式很让人讨厌就是了,鬼打墙、突然变聪明的电梯还有那不断闪呀闪到关键时刻就是会给你烧坏的灯管……这些都像极了有一次被朋友拉去看鬼片时的那种声光效果,有时候明明知道一定会出现,有心理准备却不一定能够承受这种吓法。 当然,他并不是说自己经不起吓,最主要其实是指旁边那个不用看也可以知道绝对是一脸大受打击的成年男人。 「囉唆。」那光线逐渐黯淡了下来,但没有因此而丧失了那银白的光辉,只是这时如同月色般的柔和清冷,正如吐出囉唆两字的男声,低沉而充满磁性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后颈微凉。 在光线调到适当的亮度时,梁千源愣愣看着突然多出来的、这个应该不能算是人的……人,一头艷丽的深紫色长发和狭长的凤眼,穿着的样式偏向中国古典的华服,对襟长袍,带着长长的水袖据说是古代达官贵人穿的那款,上头还有着金色绒线的刺绣。 不管是那古典的容貌或是衣饰都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非人类,还有那双与发色相同的凤眸儘管称不上特别凶恶,隐约透出来的冷漠气质和周身散发的光晕让人感觉十分难亲近。 「态度还是这么跩……喂,大叔,还好吧?」破流倒是没有进一步抗议,只是耸耸肩将注意转向梁千源,看到对方正张大眼看着多出来的”人”,他只好开口介绍,随手往那个方向大略比了一下,就算是自家式神他也不能完全掌握对方的正确位置,只能藉着光源方向知道个大概,「那是我的……式神。」 不由自主将唇抿成了一条线,连他也没察觉到自己脑海中浮现隐约的某个深藏的记忆片段。 「呃、嗯。」刚刚几乎被吓到脑袋当机的人回过神,掌心难得沁出了大量冷汗,同时溼透了放在上头的东西,「咦?」梁千源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那是一把钥匙,上面刻着1120的小小数字。 「……原来是这样吗?」破流凑近去看,然后逕自拿起那支钥匙核对起附近房门的号码,「20、20……」当务之急是先找出他们要去的地方,所以破流决定暂时忽略梁千源和刚刚召唤出来的自家式神。 应该是在这附近才对,破流的视线扫过一排排的房门。 「呼……」松了一口气之后,虽然不至于到动不了的地步,梁千源还是有那么一点被吓到脚软的感觉,打死他下次也不敢在黑暗中随便抓别人的手了,只是……拿钥匙给人有必要弄的这么恐怖吗? 「啊、等等!」 第二十七章 溺(下) 看着高中生越走越远的身影,梁千源先是看看旁边那个冷冷站在那边的式神,朝对方点了个头之后急忙迈开步伐往前追了过去,那神衹庄严冷漠的模样总算推翻了他对除灵师不怎么可靠的想法,只是有点想不到自己居然亲眼看到所谓的式神,就是漫画上很常出现的那个呀……比想像中还要漂亮很多,而且光是看上去就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让他觉得把「人」晾在这里似乎不太好。 然而这念头才刚想完就马上被破流的下一句话打入十八层地狱,整个人踉蹌了一下差点直接摔倒死在地上。 「玖鹰!这里需要照明!」回过头挥了挥手,直接把自家式神当免钱的电灯泡,死高中生丝毫没有感受到身后骤降的气温以及杀气腾腾的视线。 「……」梁千源惊恐的发现那个被称之为玖鹰的式神俊秀的容顏瞬间散发出比怨灵还要恐怖的怨气,那已经不是想辞职而是想弒主了! 但怨气深归深,式神还是乖乖听话飘了过去,一眨眼间就到了破流的身边。 「找到了。」藉着式神周身自然散发出来的光线,破流微微一笑,将钥匙插进门锁转动,喀的一声,门应声弹了开来。 两人互望了一眼,这时候到了门口,连一整个晚上虽称不上是悠间但可以说是冷静的破流,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紧张感。 「大叔,你先进去好不好?」推了推对方,从刚刚到现在都打头阵的高中生决定将身先士卒的权利交给大人,「如果被当成小偷还是强盗,我不会处理那种状况,所以你去!」完全在推卸责任。 「欸?可、可是我……那、那个……」还是很害怕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怪东西,但梁千源结结巴巴的就是说不出完整的话反驳高中生那番自己擅闯民宅还要别人开路的言论,「好吧,我知道了。」最后好人还是叹口气,认命的推开门,放轻步伐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是看到一片澄黄色的灯光,是那种夜晚要睡觉时开的那种小灯,亮度不强却能够清晰的看到内部的摆设。 十分凌乱的空间,客厅地上堆满了一般市面卖的便宜啤酒,开过的以及未开罐的零零散散的置放在地上,椭圆形的玻璃桌上摆着同样从便利商店买来的49元便当盒和报纸,塑胶袋和竹筷的包装纸同样没有丢到垃圾桶内,空气中同时存在着浓浓的酒味和便当开始发酸的难闻气味。 唯一跟所有东西不相衬的,是同样摆在桌面上蓝色的进口酒瓶和两个玻璃杯,玻璃杯内还残留着一点液体。 「酒味好重。」小小声抱怨了一下,跟在梁千源身后,破流皱着眉扫视眼前的环境,最后差点没撞上那骤然停下脚步的人,「怎么了?」 「……有水声。」指着唯一开着灯的房间,梁千源不禁认真的开始考虑趁现在把破流拖走好阻止今天晚上擅闯民宅的举动,现在还不迟,听声音主人似乎还没有发现有人闯入自己的家。 自梁千源身后探出脑袋,破流并没有立刻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微皱着眉打量这屋内的环境,较为狭长的那块区域尽头透出亮光,还有隐约听到的水声,似乎是真的在洗澡,但他同时也有点怀疑:喝那么多酒没问题吗?该不会酒精中毒吧? 磁砖地板虽不至于脏到无药可救,但绝对不是三天扫一次又拖一次的那种,而且还放置着一推杂物。所有的跡象都显示出:住在这里的应该是个不修边幅、可能还有严重酒癮的人,而且是男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管怎么说,如果是要来这边找什么东西,那有人把风并且盯着屋主的举动会比较好。 「玖鹰,」既不想被发现也不想偷窥一个男人洗澡,想了想只有一个办法可行,破流叫了式神的名字,脸上掛着极为天然可爱的笑容,反正他也看不到对方脸上那想杀人的表情,「拜託你囉!」 「……」那张清俊的脸庞已经快被怒火给扭曲了,几乎可以听到牙齿咬的太大力的磨合声响。 梁千源不禁倒退两步,惊恐的看着对方从一开始的冰冷不可侵犯的神圣逐渐转变成杀气加怨气实体化的样子,绝不是比怨灵恐怖,而是比怨灵还恐怖一百倍……这种时候他该说什么?童言无忌还是大家要和平相处这些话好像都不太适合。 「玖鹰?欸,生气了吗?」对方久久没有出声反应,是以破流凭着对方气息的方向摸到了式神的衣服,绸缎的质料一如往常的光滑差点让他抓不到衣角,知道对方的视线比自己高上不少所以他抬起头来。 「你也知道。」式神微张啟薄薄的唇办,吐出几个冷冷的音节,表情的温度为零下低温的负值,在破流抓住自己的衣角时有稍微回升的趋势。 「拜託啦!」了解自家式神的脾气吃软不吃硬,破流决定用恳求的方式耗到对方同意,音量当然经过降低,「我总不能把夜歌叫出来吧?她是女孩子欸。」虽然另一个性格比玖鹰温柔许多,不过考虑到性别问题还是算了。 「哼!」硬是把衣服从主人手里扯出来,高傲的式神完全不想理会主人,逕自往那个方向飘过去。 「啊、这样好吗?」梁千源最后忍不住开口问。 「安啦!其实玖鹰人蛮好的,我交代的事他还是会去做。而且一般人又看不到他,不是最佳的选择吗?」笑嘻嘻的说道,破流完全没有把式神的怒火放在眼里。 但过不到几秒,梁千源却又看到那袭飘逸的华服穿过各种障碍物过来,那张漂亮的半透明脸蛋有着说不出的神色。 「怎么了?」虽然看不到玖鹰,但看到梁千源睁大眼睛看着前方时,破流转向同一个方向问道。 「……你们自己去看吧。」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玖鹰没有多做解释。 「什么?」皱起眉头,破流往前走过前面两个房间,然后他才发现光线传来的那个像是浴室的地方门没有关,正想直接走进去看时,有一隻手拉住他。 「我进去看好了。」难得主动提议,梁千源将人拉到身后,然后谨慎的走到光源和水声的来源处,然而看到浴室内的景象时却愣在原地。 在湿淋淋的瓷砖上往前走了几步,留下了水痕,梁千源这时候总算知道为什么从刚刚到现在水声从来没有停过,因为根本没有人去关……此时那名屋主正躺在浴缸里,连衣服也没脱,整个身体浸在水中,水就是从浴缸里不断流出来,最后淹到了地板上。 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此时躺在浴缸里的那个人看起来没有半点生命跡象。 「没救了。」 正当梁千源正想涉水过去确认那个连头都完全浸在水里的人是不是还有救时,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行动,只见一双深紫的眸不带任何情绪的冷眼看着自己。「有一段时间,他的魂魄不在这。」 很简短的说明,不过也足够说明这里发生的事。 「怎么了?」跟在后面没进来的破流问道,然后向前走了过去…… 「停!不要进来!」难得的,梁千源的声音多了一点严肃,是以原本想跟着进去看看到底怎么了的少年当场愣在原地。 看着对方从浴室走出来,溼漉的皮鞋在外头乾燥的地面上留下脚印,端正的脸上没有特别惊慌失措只是多了一丝凝重,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刚才发生的事。 「到底……」 「我们报警吧!」深吸一口气,梁千源最后还是说出来了。 第二十八章 醒(上) 她似乎做了一个恶梦。 那红色依然艳丽得刺眼,彷彿那强烈的视觉刺激仍暂留于梦中,现在。 隐约感到有一隻小小的手紧抓着自己的右手,湿湿冷冷的触感几乎渗到肌肤的每一吋,深入骨髓的寒意冻结了她的思考。 有什么……在体内骚动着,阴影佔据了她的身体,掌握了所有主控权,那像是能够抹去任何跟自己不一样存在的黑色让她感到噁心想吐,却像个溺水而灭顶的人,水的重量比金属製的枷锁更能紧密囚禁她的躯体,让她连挣扎的馀地也没有。 水的牢笼几乎无懈可击,像是水除了浸泡了四肢及肺部以外,仍继续经由口鼻淹到了她的脑袋,啃蚀了她的所有知觉。 最后她產生了一种在象牙塔里安全的错觉,反正她所能做的只是让自己不存在于这个空间,是的,只要意识远离,那股寒意就不再那么刺痛,甚至开始温暖了起来,麻木的神经也越来越感觉不到外在的一切……直到最后一丝意识轻轻飘出她的灵魂时── 「当然不能。但至少可以让你暂时离开!」 那带着冷意但清晰的嗓音强硬的将那层虚假的帷幕撕裂开来,然后那远离的意识在霎那间被什么拉了回来,有另一股强悍的暖意自手腕窜进身体,驱离了那片完全佔据她的黑色阴影,世界的顏色似乎又回復正常,她看到了亮光,温暖的同时疲倦也跟着袭捲而来。 在闔上眼之前,映入眼瞳那张脸不知怎的有些熟悉,精緻漂亮的如同人形娃娃,但多了点稚气和些微慌张的神色,伴随着些微流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思绪在黑暗中逐渐清明了起来,像被放入明矾的水,阴影留下的些许杂质逐渐的被净化,而后澄澈了起来,儘管四肢依然使不上力,眼皮也沉甸甸的睁不开,她总算找回自己的意识。 隐约察觉自己现在的状况是出了一身汗,浸湿了身上的衣服,正当她不舒服的想翻个身,费力的举起一隻手放在额际之时,一声熟悉的低沉呼喊让她顾不得眼皮的沉重猛然睁开双眼。 「玲!」 看到男友担心的表情和眼镜下明显的黑眼圈,她费力的将嘴角往两旁扯出些许弧度,想笑对方太大惊小怪,也想说不用担心。 不过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不,应该说,那是个十分真实的恶梦,紧接着她瞬间从这个懒洋洋的状况清醒过来,她以最快速度自床上坐起。 「没必要这么急吧?」陈鑫衍对女友露出微笑,像是松了一口气,「要吃点东西吗?不、还是先喝点水吧?」从一旁的椅子上站起来,他从桌上的水壶倒了点水递了过去。 「谢谢。」那跟以往相同的温和笑容有着安抚情绪的作用,但谢玲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彷彿有什么脆弱易碎的事物就藏在底下,悬吊在半空中随时可能从高处摔落。 「医生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温文有礼的语气尝试着想打破病房内两人之间那显得有些怪异的气氛,将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上,「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谢玲轻轻摇头,凝视着对方那明显彻夜未眠的脸,试着再次露出微笑,「还好,我想只是睡太久所以有点累。」 「……那就好。」 这是第一次,她在男友脸上看到近似苦笑的神情。 陈鑫衍总是温和有礼但从不轻易妥协的,沉稳不多话但在必要的时候言论总是能够一针见血,当她需要安慰的时候也能用温柔的话语给予关怀,谢玲总是觉得自己对男友是过分的倚赖,因为从小到大的她都是独立而不需要人担心的那个,然而在这个人的面前她却是被照顾着。 她一直眷恋着那份温柔。这个世代的爱情或许称不上是生死相许的那种刻骨铭心,但两人之间的爱情是单纯而美好的,性格既相似又不同,彼此之间有着能產生共鸣的音,谢玲从未怀疑他们的未来。 但此时,她第一次想自那份温柔底下看到那隐藏在里面的,那让人不安的讯息。 「那,我是怎么了?」谢玲从病房的玻璃窗注意到外头的天色已是十分暗了,估计离她上一次清醒的时间应该能够以”天”计算了,看着看着,她的眼神迷离了起来,「鑫衍,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很恐怖但是……很真实。」 「……」 「那个梦里,珊她……不知道为什么,死了。」叙述的声音柔柔的,淡定下掩不住一丝颤抖,特别在说到那个字眼的时候。 「……」 「鑫衍。」 「什么?」 「那个,不是假的……是真的吧?」 悬吊在半空中那平和美好的假象,最后还是在地面上摔了个粉碎,一如她曾经熟悉而完整的世界。 第二十八章 醒(中) 「哥,你今年没有去安太岁真是一大错误。」 做完笔录之后,梁千翫一面转笔一面很认真的对着兄长说道,完全没想到再一次见面的地点居然不是在梁千源租的那个小公寓而是在警局,才刚回到局里就接获消息,匆匆赶来就看到一大一小在局里作笔录,两人均一脸无辜地抬头看着自己,幸好死高中生的身分特殊,要不然这两人恐怕要被安上擅闯民宅的罪行。 梁千源则是对弟弟露出苦笑,又有点不好意思,由于是警察的家人他也来过这里几次,而这次居然是为了这种事。 儘管因为破流的关係,两人没有被刁难,在做完笔录和侦讯过后,甚至还得到了热茶和点心当慰问品,但梁千源还是十分无奈,特别是在做完笔录看到自家兄弟衝进来时。 「……我今年不用安太岁。」有气无力的回了这么一句话,梁千源累得只想回家大睡特睡,天天撞鬼撞到尸体的日子他到底还得忍受多久?他今天去市场买的肉在夏夜那严酷的温度下置放太久,虽然他在进电梯之前有先把东西放在阴凉处,可是在发现尸体之后几乎忘的一乾二净,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那就去庙里求个平安符吧!」挑了挑眉,梁千翫对自家兄长的运气实在没有太大的信心,接着他看到破流身后的玖鹰,黑框眼镜下的眸子微瞇了起来,「你们刚才有遇上麻烦吗?」 「欸?」梁千源这才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而且都忘记了其实千翫也稍微具有看到阿飘的能力……是说式神源来和阿飘同一个等级?「没什么。」基本上那也不能算是什么麻烦,只是递个东西罢了。 破流跟着摇头,总不能说是因为不耐烦加不爽所以乾脆把式神招唤出来发洩怨气吧?而且那毕竟是三级的怨灵,就算暂时没有任何恶意,如果放着不管以后也可能造成危害。 不过要先解决那栋公寓的事情还有破案,但是破案从来不在除灵师负责的范围,就算两者有着某种奇特的联系也还是一样,他只负责解决叶珊这类特殊的个案,其他的必须交给警方去做。 「对了,那个……是谁?」顿了顿,明知道自己不负责办案,破流还是问了。 「死者的身分是崔浩云,崔婷云的哥哥,死因初步判定是溺毙,由现场的酒瓶来看很可能是酒醉后的意外,但现场有多处疑点,详细的情形要等到鑑识和法医的报告出来才知道。」没等两人问起,梁千翫自动自发的担任起命案解说员。 「酒精中毒吗?」破流抬起头,很快的进入讨论案情的状况,「空酒瓶看起来数量的确不少,但是那些只是酒精成分十度以下的啤酒喔?」言下之意,也可能不是意外。 「桌上那瓶是美国进口的伏特加,酒精浓度37.5%。不过的确很有可能不是意外,那栋大楼的保全在你们进去的时候是昏迷的状态,有人在他的饮料里下了安眠药,而且监视器被破坏了,但大楼住户却没有任何一家有窃贼入侵的跡象。」梁千翫以一种平稳的声调叙述着,一如今早在医院餐厅内告诉他们关于三十年前的灭门血案的语气。 听着两人的讨论,梁千源却只觉得累,最近两天发生的太多了,好像死亡是随处可见的一件事,这称不上是什么感慨,只是感觉有点沉重。 「……算了,这个是警方负责的案件,跟除灵师一点关係也没有。」瞥了哥哥一眼,梁千翫拍拍高中生的脑袋,示意对方现在时间不晚也该回家休息了,「你应该负责的事还没做好吧?不要再到处乱跑了,我可不想再写报告解释你到底做了什么。」 无视死高中生的抗议,他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顺手拿出手机查看,看到熟悉的未接来电让他愣了下,「喔,对了!你们最好给千懿回个电话道歉,我想她现在应该……」气疯了。 「呜哇哇哇哇哇──!」 话还没说完就见两个人当场青了的脸色和异口同声的惨叫,梁千源拿出身上的手机,果然看到上头有七通未接来电和一封简讯,他这时真的十分后悔因为想到后天礼拜一上班有一个会议要开的关係把手机调成振动模式。 「怎、怎么办?」身为爽约二号者的高中生同样脸色发白的看着手机五通未接来电欲哭无泪,也为因为平常上学所以把手机调振动而后悔着。 「我已经先跟她说过我今天不会到,本来也想打电话给你但是你也没接。」梁千翫凉凉的表示,今天原本是想去大哥家看好戏,不过因为案子似乎抓到某个线索必须深入去调查某些人的背景,他不得不放弃今晚的甜点,但现在看来无论有没有去都没差就是了。 第二十八章 醒(下) 梁千源看了未接来电,发现真的有两通是千翫打的,而简讯……他战战兢兢的压了下去,「……」绝望了,这个世界真的绝望了。 「怎样?」破流紧张的问道。 「……千懿说,她再也不要管我了,像我这么没用的大哥她也不想管。」梁千源一脸呆若木鸡,像是受到了重大打击,显然被妹妹那封简讯给完全击倒,一整个万念俱灰,口中喃喃自语着,「没用的大哥、没用……」 「……」日影破流无言,如果此时是在玩电玩的话,那应该是这样的:梁千源遭到妹妹的『我不要理哥哥了』简讯攻击,hp-10000,连带陷入异常状态──『妹妹不要我』自暴自弃的傻哥哥模式。 不过想到爽约的人还有自己,破流也很想就这样请假星期一不去学校就是了……但以平常缺课次数来说他实在不能再请假了要不然很可能出席率过少被留级。 「节哀。」梁千翫那张总是轻佻的俊美脸蛋第一次出现同情的神色,看来妹妹这次的火气是真的很大,连『我不想管了』这种话都出来了。 以一个备受宠爱的老么来说梁千懿并不任性,但再怎么样也还是个老么,她是无法忍受被放鸽子或爽约这种事的,不管理由是什么。 「没用……没用……大哥……」自暴自弃傻哥哥模式继续,打击过大的男人只能重复着单词,无视了高中生投来的怪异目光。 「改天好好道歉不就行了?」抓抓头,梁千翫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这人不管过了几年还是一点改变也没…… 「我还不知道大叔源来是妹控。」破流做出了一个结论。 「他是。」简单明瞭的盖章确认,算了算时间也是时候该出去一趟了。「你好好安慰他一下,既然你们刚才已经做完笔录了,等下要走的话跟爱琳说一声就可以了,掰。」 「你去哪?」 打开侦讯室的大门,梁千翫转过头,黑框眼镜下的眼眸流转过一道无法解读的戏謔光芒,而后痞痞一笑,「这个嘛……徵信社?有些事情果然还是要拜託『专家』才行。」 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话,他没等破流反问便逕自离开了。 「什么啊?搞不懂。」明明就是专门调查重大案件的刑警还要跟徵信社求助,算什么刑警? 破流耸耸肩决定先不管旁边那个还在喃喃自语的人,他转向自己的手机,萤幕上有着三个人五个外接来电,然后他微微徵大了眼睛。 嗶!另一封简讯传了过来。 盯着简讯内容几秒鐘之后,他瞬间跳起来。 「喂!大叔!我们也该走了!」用力地拍拍梁千源,破流这时候可没那个间功夫去安慰陷入异常模式的人,所以他直接抓住对方的衣领,「快点!我们要去一趟今早去的那个医院,谢玲她醒了刚刚传简讯给我,我想去问问她昨天晚上的事,但是那个陈教授真的很恐怖,陪我去好不好?陪我去嘛!」后面那拜託人的方式根本是用『卢』的,只要对方没有表示反对就当成同意。 而依照梁千源那种好人个性,如果不是这样过分的随和,从昨天到现在就不会跟着这样东奔西跑的。 「嗄?喔……」梁千源听到这个消息一开始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直到对方哇啦哇啦说了一堆之后,才能勉强从另一种状态回过神来。 「那就走囉!」行动力总是很快的高中生将还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人拉了就走,一如两人以往的相处模式。 #### 时间:下午九点四十八分 现在或许称不上是深夜,但也绝对不是好孩子出来间晃的时间。 在破流收到简讯后,因为梁千源难得的坚持,两人就像赶场一样匆忙搭车回他租的公寓放今天傍晚去市场买的东西,再怎么急也要先把肉和菜放进冰箱再衝出门。 一个小时之后,总算又再次到了医院,不过这次两人并没有再遇上电梯里充满另一个世界的「人」的情况,事实上,当电梯在某一层楼停下来打开门时,无论是什么样的阿飘都会被除灵师加上身后散发出强烈冰冷气势的式神吓到瞬间逃走。 虽然梁千源觉得依照破流的个性大概只是懒得把式神收回去,但这真的让他松了一口气。晚上的时间阴气总是比较重,特别是医院,他曾经有几次不愉快的经验也是在这类场所发生的。 「叮咚!」电梯很快的到了八楼,晚上的医院走廊跟白天比较起来总是空荡荡的,而且在逃生梯附近的电梯更是特别安静,空调的温度似乎也比人多拥挤的时候来的低上不少。 想起今天早上那不好的记忆,梁千源的步伐开始踟躕了,在下午的时候他曾经抱着「这次的浑水就乾脆淌到底」的想法,但不代表他就能够真的克服二十年来一直害怕着的事物。 不知道会不会再看到那个附在谢玲身上的东西?如果再看到的话,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吓到衝出病房……随着逐渐接近谢玲病房的脚步,梁千源心境上甚至比稍早发现崔云浩的尸体之前的鬼打墙更加忐忑不安。 「玖鹰。」在绕过服务台,走过医院的走廊来到0812的病房前,破流停下脚步回头唤出式神的名,深色眼瞳清澈如水,认真的直视着他高傲的、拥有美丽银色流光的式神,「接下来这两天,麻烦你紧紧跟着大叔,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超过一秒。」 第二十九章 关联(上) 式神一如往常的安静无声,只是这次反倒没露出任何慍色,只是冷冷的点头,将视线转向另一个人,没有温度的美丽凤眼看起来像若有所思也像什么都没想。 「欸?」慢一拍反应过来,刚才有想过就此逃跑的人立刻有种被抓包的错觉。 但回应梁千源的是一个清新乾净的让人觉得舒服的笑容,露出久违的两颗小虎牙显得十分稚气,甚至比高中生原本的年纪看起来还小。 「抱歉,因为接下来……明天可能会比较危险,护身符又放在谢玲那边,只好把玖鹰放你那边了,以防万一。」笑笑的解释着这么做的理由,破流似乎不觉得把式神随便出借给别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玖鹰在的话,有什么不乾净的东西也不敢随便靠近你。」 「……」原来不是怕自己逃跑所以让式神盯着。 梁千源愣了一下,照理来说他应该要对这个无视他人权的作法抗议才对,就算他真的很怕鬼也不想让一个背后灵般的式神寸步不离的跟着,这完全侵犯了他的人身自由,但怎么也无法对那笑的那么可爱的一张脸说不。 而且某方面来说,梁千源还是有一点感动,他想他并没有看错这一点:这个认识不到几天、似乎任性又爱闹彆扭的除灵师,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 「……你很介意吗?」眼睛也不眨的将梁千源那微微皱眉、看起来有些困扰的表情看在眼底,破流开口问道,「如果介意的话我可以再想想其他替代方案好了。」 「不,谢谢你。」想到这,梁千源微微一笑,「如果只是一两天的话应该还好。」 没想到会被道谢,破流反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抓了抓脑袋将视线往旁边放,原本就不怎么整齐的头发显得更加凌乱,「也、也没什么好道谢的吧?只是护身符不在的替代方案而已,如果你不同意也没关係,又不是要你一定要接受……」说到后来显得有些懊恼。 「嗯。」过分随和的人点点头,不太明白对方又开始彆扭的理由。 「……」破流有些无力的垂下肩膀,有时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不知道是人太好还是少根筋的大叔沟通,难道这就是十年的差距吗? 一开始真的是照着红叶社长的意思,刚好梁千翫在间聊的时候曾经提到他那位有着超清晰的阴阳眼但也很怕阿飘的兄长,算是半开玩笑的想随便找个人交差,但至少现在,他是认真想跟眼前这人成为搭档,不是除灵师也没关係。 所以「好好保护对方安危是理所当然的」这种想法就出现了,同时也有点担心这样做是不是太自作主张,结果这人一脸纯良的跟他道谢,让他觉得自己想太多,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那么一点失落。 最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不进去吗?」另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嗯嗯,正要进去……」话说到一半破流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慢慢将头转了快一百八十度,然后他很惊悚的看到今早那个让他在心中骂了无数次脏话的陈教授就站在后面,手中拿着刚洗乾净的水果刀,斯文乾净的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高中生当场一个闪身躲在梁千源身后,只探出一点点脑袋,可以说是戒慎恐惧的盯着突如其站在他们身后的人,「这次是谢玲姐要我们来的喔!」言下之意:绝对不是特地来这里被找麻烦的。 「陈教授您好,不好意思又打扰了。」对破流的举动感到有些哭笑不得,梁千源还是礼貌的点了个头,「是这样的,谢小姐传了简讯希望我们能够来一趟……你的手受伤了?」 梁千源在原因说明到一半时停了下来,注意到对方左手臂上缠绕着些许绷带,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喔,这个啊!」陈鑫衍不以为意的看了伤处一眼,表情依旧平淡,「今天中午回家一趟拿些衣服,停车之后没有注意到所以被破掉的铁丝网刮到,不是很严重。」 「这样啊……」 「到是他,今天被玲抓出的伤口还好吧?」朝破流的方向点了一下,陈鑫衍这时的表情有些担心,「我看那一下蛮大力的。」 「没事。」被指名的高中生又往后缩了一下,一副不想说任何话的样子,多少还是存在着今天早上被抓包的阴影。 「放心,玲有跟我说了,她希望能单独跟你们谈谈,今天早上真是不好意思。」陈鑫衍微微一笑,似乎也不觉得有被冒犯到,「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在场听听昨天晚上的事和你们的说法,可以吗?」 梁千源有些顾忌地看了身后的人一眼,只见破流依然低着头,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但这或许只是闹彆扭的另一种形式……而且听说眼前的心理系教授是很铁齿的一个人,不知道会不会在听到破流的职业后就把人当骗财神棍丢出病房警告他们离他女朋友远一点? 「那个、陈教授,如果听到什么……呃,您觉得比较奇怪的话,能不能请您先暂时不要把我们赶出病房?当然,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有点奇怪。」想了想梁千源觉得还是应该相寻求保证。 「就算我再怎么不相信那种……比较没有根据的事,也知道今早玲变得怪怪的。」说到这,陈鑫衍的面色有些凝重,显然今天发生的事也让他困扰了很久,「而且我听说叶珊的死亡原因并不单纯,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再来就是,玲很聪明,她会相信你们并且把你们叫来一定有她的理由,所以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把你们赶出去的。」 梁千源看了看一脸诚挚的男人,伸手扯了身后的高中生一下,算是告诉对方如果要拒绝就趁现在。 「如果谢玲没意见的话,我没差。」最后死高中生弱弱表示道,完全没了刚才对梁千源那种没大没小地说话态度和气势。 第二十九章 关联(中) 繁荣的市中心总是灯火明亮的,特别在盛阳市中心由于交通方便,许多商家不管是正规的还是违法的均聚集在同一个商域,显得既明亮又阴暗,不寐的夜城许多活动现在正进行中,对在位在繁荣商圈附近的夜店或地头蛇连城会经营的地下赌场,甚至是躲在一旁漆黑小巷子的流鶯来说,这时刻才是所谓的白昼。 闹区总是纷乱杂沓的,夜晚几乎遮去了所有人白日的面目,彷彿这样那深藏在凡人外壳底下的慾望才能宣洩着释放高亢的华美。 在这里,法律不适用任何人,帮派纷争、斗殴是常见的事,毒品交易和性交易更是多得不胜枚举,儘管警方曾对这里进行多次扫毒和扫黄行动,却依然无法根除这块区域浓厚的犯罪气息,理由不外乎是从七年前就开始坐大的黑帮──连城会,几乎掌管了这区域所有的地下交易。 这就是盛阳市的中区,也是整个城市的中枢地带,又被一般人称之为鬼域。 「……为什么我要跟你到这种地方?」跟着穿过错综复杂的巷道及人群,猴子咬牙问道,努力不去看那群将头发染成五顏六色、窝在一旁吸安非他命的青少年。 「收起你那无谓的正义感不要惹事,在我们还没掌握到那些人的证据之前,在他们的地盘闹事是很危险的,你女朋友应该不想看到你因公殉职吧?」把人拉过转角,梁千翫没有多停下来耽搁的意思。 「你他马的其实很常进来这个地方吧?」看对方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猴子的火气有点大。 「你才夸张,不是来这里卧底过吗?刚刚居然想穿西装进来!」梁千翫立刻反驳回去,气势不比对方差,「加上你这张脸一看就知道是警察,所以我说我自己一个人来就好了!」 这样一脸不耐的抱怨着,梁千翫脸上的黑框眼镜早已被拿了下来换上隐形眼镜,头发也用发胶抓过,衬衫胸前的扣子也被解开好几个,服装仪容跟刚从酒店走出来的酒客没什么分别,只是多了连夜店牛郎都自叹弗如的俊美相貌,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几乎跟鬼域融合成一体,如果不看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而机警的双眼的话。 就是上次抽到籤王被迫来这里潜入调查的猴子也不得不承认,这人不管是外表还是感觉都不像刑警,在这样龙蛇杂处的环境中也能像隻变色龙般隐藏自己的身分,卧底任务百分百适合这傢伙。 或者说,梁千翫跟这种地方的氛围有种说不上来的协调感。 「没办法……谁叫你要说有线索,我只好跟着来了。」无奈的叹了口气,猴子扶额,这里还是跟之前一样容易绕错路,一个不小心可能走了两三个小时还出不去,「你说你大概知道杀害崔婷云的兇手和共犯了,为什么不说出来让讨论看看?」 「因为没有动机,我想不通为什么那人要这么做。如果找到的话,我想这三起案子……包括叶珊的那件,所有的线索都能够连接起来。」梁千翫解释道,但对于他掌握到的东西,他并不想直接说出来,「到这里只是要找一个人帮忙查几件事而已,那人跟连城会有点关係,所以他开的徵信社也在这附近,通常这时间他会到酒店不过我事先传简讯跟他说过了。」 「跟连城会有关?有胆子在这附近开徵信社我可没听说过!喂喂,你到底是认识什么样的人物?」听到后面他简直不敢置信。 「一个自称名侦探的不良份子。」懒洋洋的拨了拨额前的发,梁千翫对于回答问题并不热衷,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来这里,只是有些事或许还是只能请那人调查,「到了。」 连续过了五六个转角后,总算绕到一条相较于这地带来说十分偏僻的巷子,深处有一块老旧的招牌,边缘很明显有被侵蚀过的痕跡,然而上头的字却依然闪亮:卧龙徵信社。 「……这名字该不会是取自三国的诸葛亮吧?」无言了一下,猴子最后问道。 「他特别喜欢诸葛孔明。」 「……」那该不会等下进去找不到人还要来个三顾茅庐吧? 说到这里,梁千翫走到那扇木门前,抬脚就是直接踹下去,姿势还十分稳定漂亮,动作俐落到猴子也想拍手叫好,砰! 原本就相当老旧的木门经过这么一踹发出了巨响,铁製的门锁也被那下重击给撞歪了而松脱开来,整扇门就这样摇摇晃晃的开啟一道缝隙,简单来说就是被那一脚硬生生踹开了。 「等等,这样是擅闯民宅……你跟那人有仇吗?!」见对方从想一个人独闯「鬼域」到现在勇猛到不但踹门还毫无顾忌的走进去,猴子真的觉得自己看错这个人了。 但踹门的那位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只是回头提醒他到门口记得要换上拖鞋,是以猴子只好跟着走进那扇被重创到看起来有些零零落落的木门之后。 映入眼前的环境意外的整洁,小小的接待室中央摆着张木製的桌子,白色沙发旁的小茶几製放着鱼缸,里头出满着小房子和风车等各式各样的摆饰,底部除了水草之外,充斥着闪闪发亮的石子,分别有着蓝、红、绿三种顏色。 但之后他并没有机会细看了,因为某个暴怒的吼声伴随着三字经响起,接着是听起来十分……应该说火大到极点的脚步声从二楼传来且越来越靠近,显示屋主的性格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软柿子。 「干!哪个该死的混帐敢踹老子家门?!」来人──也就是事务所的主人如一阵疾风般快速出现在他们面前。 「拖鞋。」看同僚还处在呆愣状态,梁千翫难得好心帮人拿了一双拖鞋。 「喔,谢谢。」乖乖领了拖鞋换上。 「两千万!又是你这傢伙!」屋主看到梁千翫的反应并没有因此而减缓,原本就凶神恶煞的一张脸可比地狱的青面獠牙更加可怖,「之前天天给老子找麻烦还不够?!现在每来一次踹一次老子家门,说是嫌老子钱太多了天天帮老子换门也就算了!这次还多带人手你是想把老子家夷为平地吗?」 不致于干声连连却也不远矣,被踹门的怨气也不可小覷,左脸有着一条狰狞刀疤的男人劈头就是一连串的怒吼。 勾起一丝欠扁到极点的痞笑完全不受怒吼的影响,梁千翫逕自到沙发坐了下来,「没办法,踹门比较容易找到人,我的时间不多,别说是三顾茅庐,连一次也不想白来。」 「你这小子就算当上条子也还是嚣张的讨人厌,还是两千那傢伙比你好多了,真搞不懂你老子和老娘是怎么养出你和你哥这两个不同品种的东西!」或许是骂一骂火气稍降了下来,屋主抓了抓那如同蓬草般的褐色头毛咕噥几句,「对了,你哥最近好吗?」 第二十九章 关联(下) 在问到梁千源时,那张约莫三十岁左右、刚才骂人的时候可媲美夜叉凶狠的脸很明显的和缓许多,几乎可以说是温和了。 猴子张大了嘴,如果是曾经混过帮派的梁千翫也就算了,居然连梁千源……那个胆小的乖乖牌好人居然也会认识眼前这看来凶恶的大汉,据说还跟那个连城会有特殊关係。 想到这里他不禁警戒了起来,微沉下脸色看着梁千翫。 从还在警校的时候两人就是好朋友,猴子不想对此多做怀疑,但最近他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这个人,应该说,这人过去曾经做过什么事他并不知道。 前阵子他抽到籤王到这里调查走私案时,梁千翫也没有跟他提过这件事,甚至一点反应也没有。然而连城会再怎么说也还是黑帮,身为一个警察跟黑帮的关係人有所深交,就算实质上没有利害关係也很容易让人起疑。 「还可以,只是这地方他不敢来,就算是白天也一样,所以你要找他就自己去。」似乎没有察觉到猴子皱眉,梁千翫一脸无所谓回答道,「但你还是离我哥远一点比较好,应该说,任何善良的百姓都应该知道要远离你。」 「x!老子我现在也是善良百姓你凭什么对我有偏见?!」在听到后面时,屋主又是一声怒吼,嗓门之大连站在稍远处的猴子听了都觉得有点耳鸣,可预测这人年老之际将有重听的危机。 「你也算善良百姓?」不屑的嗤了一声,梁千翫显然不觉得来这里是有求于人所以应该客气一点,「照照镜子吧!这张脸走在路上大概有九成以上的人会觉得你是刚从监狱里出来的角头老大,正准备号令小弟找仇家大干一场,或者去讨债,找不到人讨不成就泼油漆和洒冥纸,抓到就拿人家妻小抵押。」 「老子才不做这么没品的事!直接把人大卸八块丢到河里餵鱼比较乾脆,对老弱妇孺出手算什么英雄好汉……不对,老子已经不干这行很久了!那是你这浑帐的偏见好不好?」正气凛然的说了一连串才想到重点被误导,男人急忙煞车否定。 由于被忙着互呛的两人忽视,猴子也得到了观察屋主的机会。撇掉那头像蓬草的褐色头发和那道又深又长的疤痕外,男人有着一双锐利如隼鹰的双眼,像用刀子刻出来的深邃五官,配上未刮乾净的鬍渣看来有些粗獷但有种独特的魅力,甚至多了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魄。 目测这人大概比一百八十公分再多一点的梁千翫再高上几公分,但梁家的兄弟很明显都不是那种充满力量的肌肉型。而这男人藏在汗衫底下的躯体看来相当精壮且充满爆发力,如果以”跟连城会有特殊关係”这点来判断,这人在武术上铁定有颇高的造诣。 至今为止和连城会的几次交锋,对方不是远距离用枪的神射手就是能跟刑警近距离pk的搏击高手,眼下看来这人可能是后者,或者两者皆是。 「与其说是卧龙先生,虯髯客比较恰当吧?」 不自觉说出内心的想法,不料两人竟然同时停下来转头看他,表情之诡异让他不禁后退了两步。 「你对老子自己取的、引以为傲的名字有意见吗?」屋主,或者应该说是卧龙,恶声恶气的问道。 「够了,不要欺负我同事。」刚才狂呛人的则是看起来有点尷尬,总算想起他有一件远比废话还来的重要的事,然后他转向搞不清楚状况的猴子,「抱歉,我们两个见面总不免废话几句,不过说是虯髯客也太抬举他了。」 狠瞪了梁千翫一眼,但明显不想再废话下去,卧龙穿着室内拖鞋啪搭啪搭的走到一旁的柜子,拿出一台白色笔电放在桌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就算是说来话长也给老子长话短说!」 「是、是。」打开笔电很快的输入密码,梁千翫从口袋拿出随身碟,「今天来的确是想让你调查一件事。」 「哼,又想让老子做免费的白工!这次又是什么事?西区公园女尸虐杀案还是今早报出来的、有打马赛克情况不明的”那个”?」最近有看新闻的人直觉相当准确。 「应该都算吧。你知道这人是谁吗?」指着笔电萤幕上的照片,梁千翫问道。 猴子也跟着凑过来,他认出电脑里的人名字和档案,因为是他调查的部份,那是崔圣杰,崔婷云兄妹的父亲,五年前和妻子死于车祸。 「我哪知道?!这种秃老头走在路上到处都有,就算看到也不认识。」卧龙弹了一下萤幕边缘,示意梁千翫将资料往下拉让他看个清楚,「三十年前老子也才四岁而已……这跟你最近在查的案子有什么关係?」 没有说话,梁千翫只是等对方看完,又点出了另外两人的资料,分别是谢向、叶嘉旬,「这三个人,加上他们的妻子是六个人,分别在五年前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死于意外,至少警方经过调查后都是意外。」 「姓崔的这个应该是那个虐杀案死者的父亲吧?其他两个是谁?」快速掌握住重点,心思敏捷的侦探问道。 「叶家旬是昨天发生了那起案件的死者,死因不在我们负责的范围,至于谢向则是死者好友的父亲。」猴子主动开口解释,一开始他不明白为什么梁千翫硬要他调查这个,但后来越查却发现问题很大──这三人没有过去,彷彿在三十年前突然在盛阳市出现而后成家立业。 没有任何关于这三人过去的资料,完全像是幽灵人口,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这三人中叶家旬和谢向有交情,但是崔圣杰住在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西区,过去三十年间也没有任何联系喔?」以一目十行的速度扫完资料,卧龙抬起头来,抬头纹隐隐浮现。 「对,但是我不能排除他们认识的可能性,因为五年后,他们的子女一共四人,谢向的女儿谢玲除外,分别以不同方式死亡……」 「等等!死的只有两个吧?」卧龙连忙打断梁千翫的话,「今早那个报导说的模糊、死亡原因不明的叶珊,还有已经确认身分的崔婷云,不是听说她还有一个哥哥,有吸毒和窃盗前科,还是有可能杀害他亲妹妹的嫌疑犯。」 两名刑警交换了一个眼神,一方面有些讶异卧龙对案情知道的如此详细,一方面又有另一层意思。 「干嘛?条子知道的老子就不能知道吗?这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没好气的对相互使眼色的两人问道。 「……不是这样的。」猴子皱起眉头,儘管他对这个跟黑道有关係的侦探说不上是信任,但他信任梁千翫,「你说的那个人,崔浩云,今天晚上被人发现陈尸在家中的浴缸内,死因初步判断是溺毙。」 第三十章 前夕(上) 她用手掬了点水往脸上拍了拍,绑在手腕上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晃动,些许水滴到了那上头,她微微皱起眉头看着手腕,那是一个看来有点旧的平安御守。 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戴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这东西不能随便拿下来,而此时,她的确也没有那个心情去理会这样东西和她的直觉。 谢玲瞇起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镜子里那张只能称得上清秀的白皙脸庞,一双明显刚哭过的杏眼还残留着些许红肿,睫毛还沾着些许水珠。 每次只要掉眼泪后都是这副模样,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既狼狈又挫折,所以她不喜欢哭泣,或许这跟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也有关係,不管遇上什么事她总是会先想办法把情绪排除在外,然后理智的想办法处理。 好友总是说她这人太理性了,连一点情绪也不肯发洩出来。 「如果我有一天死了,你会难过吗?」记得过去的某一天当中,那张清丽中偏美艷的脸庞依旧存留着孩童的纯真,问出了这样的话。 她的答案是肯定的,儘管好友常是任性而带点骄纵的样子,有时候让她十分苦恼,在大学时代还常翘课让谢玲帮她点名,或者因为追求者眾多无法抉择导致谢玲得帮忙釐清她真正的想法,简单来说就是成为了恋爱顾问,诸如此类的事情层出不穷。 但不管做什么,她们总是在一起,两个人的父母还没过世前,被邻居戏称是双胞胎,同进同出;当谢玲决定离开那个不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时,也是叶珊提供了住宿的地方,甚至邀请她同住……直到谢玲交了男朋友之后才算是真正和好友有了分岔的道路。 当两条紧贴着彼此的线只要其中一条跨出了界线,產生了交叉点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头。 现在想来或许这就是她们两个的写照,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也或许是两人在有意无意间、同时踏出那一步,渐行渐远的最好朋友依旧是重要的,但不再了解对方。 现在,她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明明就是几天前才见面的人…… 「所以我说,玲找到比我重要的人就会把我丢下不管了……」悲伤的声音回荡在医院厕所内的狭小空间,音质依旧清脆悦耳。 恍惚间,她似乎在镜中看到她以为再也看不到的人,正用跟声音同样哀伤的神情回望她。 「小珊……」谢玲抬起头凝视着镜像,但镜子里的影像并没有因此而消失,依然是那年轻貌美的一张脸,只是在浴室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呈现青白色。 明明知道应该是幻觉,谢玲还是忍不住伸手抚上镜面,细长的眸子盈满了伤痛,原本止住的泪又逐渐匯聚、而后滑落眼眶……不想让外面的人听到,所以她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玲。」镜中的人同样将自己的手放上来,彷彿两人的掌心轻轻贴在一起,「不要哭。」 在接近谢玲手上掛的御守时,镜子里美丽无瑕的脸庞开始有了细微的裂痕,如同拼图般掉落了些许碎块,露出里头的黑色。 「回到以前那样好吗?」甜美的声音在空气中盪漾着,最后形成冷冷的回音充斥着听觉,「像以前一样……」裂痕越来越大,很快的延伸扩展开来,如同栏杆的油漆在经过几年逐渐剥落,儘管那瑕疵并未掩去那娇美容貌的光采,那些漆黑的色块却同样显眼而诡异。 谢玲愣愣的看着眼前那如同先前那挥之不去的梦魘般、既诡譎又超乎现实的景象,如同被下了定身咒,怎么也无法收回自己的手。 「一直。」镜子里的那张脸越来越近,黑色的部分几乎佔领了那白皙乾净的色调,「在……一起……」镜子里的手总算超越了那道分界,冰冷如爬虫类的触感在手腕上留下些许黑色液体。 然而这勾起了身体深处某种阴暗的记忆,她反射性的将手往后一缩,挣脱了那隻原本纤细柔美、在伸出镜面后脱落那层美好外皮之下焦黑的枯手。 那股自昨晚就存在着腥臭不知在何时浓厚了起来,夹杂着淡淡的铁銹味,那是昨晚进入那栋公寓就挥之不去的味道。 镜子里的那张脸瞬间扭曲了起来,眼白逐渐剥落被同样的色泽侵占,满是恨意黑色的眼泪慢慢滑落。 心脏猛然一缩,谢玲后退的步伐不自觉停滞了一拍,才想叫出声来,一抬头却见那张不成人型的脸近在咫尺,「玲,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甜美的声音充满恶意,她的思考在那句话之后成了一片空白。 第三十章 前夕(中) 「停下。」 淡淡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不曾有过的震慑力。不知在何时打开的门,外头站着那名据说在事务所打工的高中生,正冷冷瞪视着那个从镜面穿出的东西,身后站着在看到这些景象时脸色苍白起来的男人,「别想带走她。」 「她是我的!」那东西发出尖叫,但少年说的那句话如同禁咒般,它从镜子内爬出的力量正快速消退中,在接触到谢玲手腕时护身符像收到讯号般猛然闪过刺眼的光芒,跟少年所说的话有了呼应。 抓着她手腕的那隻手在接触到那光芒之际逐渐发出如烧焦般的臭味,被灼烧出黑色的洞,凄厉的惨叫彷彿贯穿了谢玲,而镜子上挤满着扭曲而愤怒的脸孔,黑色的,五官模糊不清,然而那份恨意却如利器般鲜明而尖锐,深刻的像是他们理所当然的应该──憎恨所有的活物,存在的目的只是把诅咒流传下去。 而破流这时候总算真正的明白为什么这些东西所到之处会留下死地的原因。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梁千翫的说法是一点也没错的中肯。这的确像某种病毒,繁殖,入侵,演化。同理可证,它们所吸收的每一分活物都是扼杀生命的能量,无限扩大的循环;或者另一个层面来说,这的确也是存在的一种方式,藉由不断的增长而确保那份不被消灭的优势,也由于总是飢饿着才能吞噬吸取养分。 事到如今,事态的发展像他曾经看过的电影中那一辆载了许多燃料却意外脱轨而加速的火车般让人心惊。 「滚开!」与镜内相反、如陶瓷人偶般精緻的白色脸孔气势略胜一筹,朝着镜子就是一声怒吼,响遍了整间浴室,霎那间镜子内的黑色人脸如尘粉般散了开来,连带镜子也跟着人脸的惨叫声而爆了开来,碰的一声碎片四射。 离镜子最近的谢玲在镜子碎片朝自己的脸部飞射过来完全无法立即做出反应,倒是梁千源快了一步,用手上拿着的外套将碎掉的镜子挡住,时间抓的刚好,如果再慢个半拍可能两人都会受伤。 「没事吧?」总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的某人很惊恐,这几天过着早上医院见鬼傍晚见尸体的生活,他觉得神经都已经开始出现麻木不仁的状况了,儘管如此,梁千源还是在谢玲整个人差点软倒时扶了她一把,手中传来的触感湿冷,隐隐约约的一丝丝颤抖传来。 「玲!」陈鑫衍从外头快步走了进来,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离开的时间大概短短几分鐘这里就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浴室的镜子碎了一地,以致于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有些粗鲁地推开破流后一手将谢玲拉到自己身后,对着梁千源劈头就问:「发生什么事?」 「呃……」对于陈教授有些不悦地质问,梁千源这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照实说的话对方可能不会相信,而现在这种情况还真有点让人误会。 「看不就知道了?镜子破掉了啊!」倒是破流作出回应,语气竟然有些挑衅,显然对于被推一事相当不爽,完全无视于梁千源那一脸想制止他说话的样子继续火上加油,「说了理由你又不一定会相信,不相信的事又干嘛问?」 一旁的梁千源听了差点没吐血,这年头的小孩非得在这种情况下不按牌理的打出爆炸牌吗?不知道能不能去把选在这个时候挑衅别人的死高中生的嘴给捂住,可惜还是来不及,只能沉痛地看着即将爆发的衝突。 「你……」原本就不怎么高兴的陈鑫衍瞪着高中生,显然火气也被跟着挑起。 「鑫衍。」 这时候当事人总算开口,声音冷静到有点不可思议,只是掩不住脸上那丝苍白和惊吓过度的空洞感,「我想如果是现在的话,应该可以说明我昨天晚上去了哪里、还有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说的话,还有他们。」 「……」瞇起眼睛看着其他两人,半响,陈鑫衍这才勉强地点了点头算是尊重谢玲的意见,牵着女友的手走回病床让她坐下,自己则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另外两人则没有立刻跟上去。「干嘛?」瞪了身旁的大叔一眼,刚才挑衅过度差点被轰出去的死高中生一点也没有反省的意思,火气显然还是很大。 「不、只是……你真的很讨厌陈教授呢……」被不怎么恐怖、甚至十分孩子气的圆亮眼睛瞪视着,他只能笑笑的做出回答。 「那当然,今早的事我可还记得!」被那样当眾揭穿谎言面子上实在掛不住,虽然当下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的自尊心的确有些受伤,如果今天他是像梁千源这样的年纪,或许就能够处理的很好,或许也不用担心被学校记过处分……想到这里,他有些埋怨:「大叔也是,今早明明就不用特别道歉,就算被学校记过也是我的事……刚才你又想道歉了对不对?」 这倒是被说中了,刚才如果不是破流插嘴,他的确是想先道歉再想办法掩盖过去,不过面对这样的质问,梁千源很明智的选择含混其词,「也没有,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过如果道个歉就可以不被追究,他觉得也没关係,只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可能很难理解箇中缘由就是了。 无关所谓对错问题,只是处在一个正常情况下不能挑明着说的职业经常会遇到的事,就是委託者或亲属的信赖程度不足,对于非科学的事物无法接受而导致被质疑立场,加上学生的身分、年纪不足的问题,要取得对方的信赖让工作顺利进行更是难上加难。这时候梁千源总算有点明白红叶社长的坚持从何而来,不仅仅是因为破流没有「看见」的能力,另一部份也是这个原因吧。 就算是现在知道的、他在公家机关的职务似乎也是同样的情况,梁千翫算是很明智的人,甚至是看事情看的过分透彻、导致有些时候不免展现出冷酷的一面,但连他也同样不知不觉把破流当一般小孩看待,而这样子的确很难去信任对方的能力,儘管彼此称的上是工作伙伴,却并非站在同一个立足点上。 恐怕就是察觉到这点,这人才会这么想快点成年,儘管那份迫切总是免不了让他因为自尊受到打击而闹彆扭。 「算了,随便。」摆出面无表情但明显在生闷气的脸转过身,接着又像是想起一件事的顿了下脚步,声音相当不情愿,「……不过你刚刚反应很快就是了,蛮厉害的嘛,完全看不出来。」 「啊……」这算称讚吗? 看着一地狼籍的玻璃碎片和手中被镜子碎片的割的稍微有些狼狈的西装外套,这时候梁千源还真有点讶异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三十章 前夕(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在镜子看到的不是你所想的那个人,那是被吞噬之后造成的,不管生前是多好的人都会想办法拉其他不相关的生命下去,就像老鼠会一样成员越多越好。」还没有坐下就是单刀直入的一句话,已经懒的装乖小孩的人一面说一面坐了下来,但相较于刚刚对陈鑫衍的态度来说已经温和许多了,甚至是有些迟疑、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般,视线寧可转向别处就是不往说话对象看过去,「……不知道这样说你会不会好过一点。」 先不管叶珊先前是怎么样的人或之前的见面带给他什么样的印象,有着紧密联系的挚友在一夜后成了逝去的死者怀抱恶意地回来,他想这对生者来说大概是很大的打击,会因此而感到难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管是什么理由,这都让谢玲对最好好友以往的回忆和情感染上不该有的恐惧,同样也是玷污过去,所以才这样说,儘管他同样也不清楚实情是不是如此。 垂下眼帘,谢玲放在膝上握成拳状的手似乎稍微放松了些,儘管神情不免渗出一丝参杂着悲哀的恐惧,然而其中的意涵不仅如此,「我……但是……」 刚才在那么几分鐘,她是真的想甩开那隻紧抓着她不放的手,想用尽全身的力气抵抗,想要大喊……「凭什么拉我一起去」、「又不是我害死你的」、「说什么好朋友,还不是变成那种恐怖的东西」等近乎丑陋的念头同时冒了出来,她似乎完全遗忘好友在死前说了些什么,亦或是许多年前的那张笑脸,唯一想做的事只有扳开那隻手,并且希望永远都不要再看见。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能够这样,拥有这样的念头一心只想苟活下去,这时的她,面目肯定是相当可憎的吧? 「在面对她的时候觉得害怕、因此想逃的远远的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彷彿一眼看穿谢玲所想的,破流抢先开口,总算正色起来直视对方,表情有份混杂着直率又带着些许早熟成份的拗执,「所以……」话没有继续下去,毕竟不是当事人,他也无法去理解,如果无法去体会对方而说出”对于叶珊的歉疚是没有必要的”这种话,那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想了想,决定转移话题,儘管接下来的话题是有那么一点现实,会让旁边那人用说着「你好残忍」的目光看自己,不过他也没有办法,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先前的委託只有关于你现在所住的公寓,已经算完成了,但你的委託上还附註了『查出上一个房客的去向』这条,这个我们后来也查出来了,照理来说我们不该再向你收钱。但事情现在搞到这种地步,事务所那边酬劳的加成大概免不了,你最好做点心理准备可能会收到多馀的请款单,毕竟我们一开始承接这个案子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这么棘手。」 不出所料,只见身旁那位大叔微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说到这里破流实在无法不朝在场的陈教授望过去,说真的他对自己刚才的态度并没有悔意,想到连工作都会被这类的铁齿物种干扰或摆出明显不信的态度,就算委託的事情办成了,也只会有「赚到了」或「之前看错人」的想法,这点实在很难不让人生气。但是…… 虽然他很想帅气的学漫画里的人物说什么「得不到信任的工作我才不干」这种话,不过基于现实层面考量……想着最近的伙食费和下学期的学费,就算再怎么不情愿还是得干活。破流决定让自己往好处想,至少委託人不是陈教授的老妈而是女朋友,而且谢玲又是一个有主见的现代女性,决定权在她手上。 然而不像破流想的那样,对方选择沉默,无框镜片底下的眼眸已经恢復先前的冷静,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等着他解释这些东西。 「嗯,我知道了,还是谢谢你。」苦笑了一下,显然很快的整理自己的情绪过后,谢玲开口说道,没有理会一旁皱着眉头的男友,「不过,小流,我还以为你只是打工而已,没想到是正职啊!」 「不是正职,真的只有打工而已,我真正隶属的单位是这个。」 从钱包里拿出警局发给他的证件,上头有着代表公家单位的警幑,梁千源之前也曾经看过自家弟弟拿出这个过,只是千翫证件的警徽是蓝色和金色,而破流的这个有点不太一样,是绿色和金色的混合。 「我是刑事特殊案件专门处理的人员,别称除灵师,负责的是找不出兇手的特殊案件,比方说昨天……这起案子,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说到这他看了谢玲一眼,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本来我在事务所负责的只有打工,可是因为这件案子牵扯到刑事案件,基于职责问题我才会全盘负责。」儘量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但在比他年长的女性面前却略显不足。 原来是这样。梁千源默默看着高中生收起手中的证件,在这之前,他仅止于知道破流是经由检定考试成为公家机关的除灵师,对于这件事并没有特别的认知,就是在昨晚跟着到命案现场碰到梁千翫或是破流今天招唤出玖鹰的时候,他也没像现在这样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一份正式职业,既不是打工也不是兼差。 误以为在场所有人的沉默是因为刚才一开口就要求请款,想想自己好歹也是为民服务的公职人员,这样开口请款似乎不太恰当,是以他又接口:「……其实事务所那边我也是可以帮你再说说看……搞不好到时候也可以不用让你付钱,就算有多馀的请款应该不会太多……」说到最后高中生几乎是有点心虚的越来越小声,气势不比刚才。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可以说是温柔地微微一笑,谢玲抬起头来。 「……不会。」略嫌粗鲁生硬的回应道,比起一开始那种应对流畅兼装可爱赢取好感的样子,现在这样彆扭又看起来不好相处的一面反倒更接近他真实的个性,少年敛下目光,接着想起自己不该这么畏缩又将坐姿调到最端正的样子,纯净黑瞳附近的顏色也深了起来,几乎可以说是毫不客气的看着坐在病床上的年轻女性。 「在那之前,先告诉我一件事:你为什么要进去那里、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第三十一章 背后(上) 他一个人来到这里,儘管告诉过自己没必要紧张,每天至少都会来一趟的地方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 但他还是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那扇必然会因为上头掛着的风铃碰撞而製造出声响的玻璃门,风铃是响了那么几声,不过很轻。白皙精緻如娃娃般的面容探了进来,见里头虽亮着灯,晶亮的玻璃柜檯后方却没有任何人时似乎松了一口气。 儘管知道这时间八成没人会在柜檯看着,他还是有点紧张,深怕吵醒大部分的夜晚都是睡在事务所的程符朔,或者偶尔懒的回家乾脆把这里当旅馆使用的黎海燕。 至于他,根本就把这里当成窝来使用,比起「家」这个对他来说既模糊又抽象的词汇,用「窝」来形容的确比较恰当,这里是一个能让他寄宿的地方,除了学校外他大多的时间是在外头间晃,只有晚上会回这里睡觉,有时如果有事乾脆就会在外面过夜不回来。 事务所的人除了有搭档的之外基本上都是各自为政,即便是像他这样的未成年小鬼(很不想承认但跟其他人比起来的确是),也不愿意任何人踏进专属于他的房间,或者干涉他的决定什么的。 然而如此自由且独立的代价是在他遇到真正无法解决的事情时,很难向其他人啟齿,几乎已成了一种惯性。 悄悄上了二楼溜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只能用乱七八糟来形容,除了角落里的那张床之外,地板几乎无一倖免,但他向来把这称之为乱中有序。跨过地板上叠出摇摇欲坠的小山的书籍,破流拉开抽屉,将一叠纸符和几个原字笔塞到早已被清空的书包里。 原本想将书包上其中一个徽章拿下来,但像是察觉到他的举动,图案是黑色蔷薇的徽章猛然闪出一道光芒,抗议般的。 「……那种地方你去了不好,要是吃坏肚子被污染怎么办?」歪着脑袋看着徽章,少年说出了此时若有第三者必然会一头雾水的话。 但此时空气中响起了轻柔的回应,完全不明白是从哪里传来的女中音,音质如水般温润清澈,称不上天籟,却让人感到十分舒服。 『不行呢,就如同您担心我一样,我也会担心您。』使用敬语的嗓音似乎带着笑意,让他几乎能够想像的到对方恬静而温柔的面带微笑,虽然,他看过自家式神的样子只有仅仅那么一次,却也足够让他清楚记得了。 「我不是一个人,还有玖鹰不是吗?」对于这样过于明显的关心还是不习惯,有些困扰的抓抓头发,破流最后选择一个比较不伤感情的回答,「虽然有契约在,不过不能保证那里不会对你有影响……」 『如果说受影响的话,您应该比我更严重,没错吧?』属于女性的柔软嗓音轻轻的打断主人的话,明明就是那样温文和气内容再高中生耳里听起来却犀利的一针见血,隐含着不容置喙的成分,『我这样说好了,您是否有考虑到那位您说想要让他成为搭档的人?若是影响大到让情况失控您又该怎么做?』此话说的高中生当场一阵心虚,可以说是哑口无言。 「……」 微弱的叹息自虚空间传来,夹杂着一丝无奈:『是我的话,就算被影响也没问题,因为我相信您。』 「……」 『所以,不会有事的。』 接下来他就再也没听到对方的声音。 #### 接近深夜的时间,顺阳街第八十号的巷尾附近通常没有什么人,自从三十年前的灭门血案发生后,这里的人来来往往,流言不断,最终归于平静,剩下的只有稀疏的几个亮光,久无人居的地点阴气总是较为浓重,即便是向阳处也如背光的阴凉温度,更遑论晚上。 皮鞋踏在老旧的柏油路上,发出细碎的破裂声,原本不重的脚步声在此时听来到相当清晰。 仔细想想,三次来这附近都是晚上的时间,加上去的地点是命案现场和医院,如果按迷信的老人家说法,那他现在应该已经沾染了不少阴气要去庙里收收惊或求个平安符……脑袋里乱糟糟的窜过各种想法,然而一闪过平安符这个想法,梁千源就想起某个高中生送他的已经暂时借人用了,庙里求的八成也没有破流给的好,那也不必费力气特地去收惊了。 再说,还有手上那张据说是红叶事务所的vip卡,这样一想好像连庙也不用去拜了,虽然现在的他,真正需要的是只求一个心安。 「这里?」某个据说是平安符替代品的清冷冷嗓音震盪在空气中。 梁千源眼角馀光瞥见一团紫色飘过来靠近,他回头望向对方,正好避免自己又忍不住抬头去直视几天前看到的、那个让他做了几天恶梦的地方,然后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玖鹰转头看向谢玲租的公寓的对面时,彷彿有一股冷冷的杀气自他周身猛然窜起。 而紧接着的是耳边传来那属于小孩和大人混合着、夹杂恶意及嘲笑的声音,让他整个人都毛起来。 「……嘖。」对面公寓的东西不但一点都不惧畏他身为式神的气息,甚至还公然挑衅,看来背后大概有什么势力存在,儘管距离并不是很近,但他能够感觉的到那层公寓里头有什么,八成是造成扭曲的主因。「走了。」 见某个式神逕自飘进谢玲租的公寓大门内,梁千源急忙掏出钥匙开锁,一鼓作气的衝上楼梯只为了跟上去,死都不想被丢在后面。幸好平常有晨跑的习惯,速度和体力上完全没问题,一下子便到了谢玲住的那层。 「啊、等……」话还没说完某个跟阿飘没两样的傢伙又自动自发的飘了进去,梁千源只好哭丧着一张脸用最快速度转动钥匙开门。 一个人真的很害怕,旁边那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飘走的式神根本就没有办法充人数,是以梁千源觉得现在自己的处境同等于落单。 「你很慢。」不耐烦地停下来等人,好不容易门被打开了,玖鹰冷眼看着这个因为今晚东奔西跑导致外表看起来有些狼狈的青年。 梁千源当场很想叫这傢伙自己下来跑跑看外加在光线颇昏暗的楼梯间拿钥匙开门,但天生的好脾气让他只能苦笑,「抱歉。」 第三十一章 背后(中) 然而式神像是没听到他的道歉般,紫眸在感觉到整层空间的气息登时微瞇了起来,那是警戒的神情,他环视了尚未开灯的客厅:「有人入侵过。」 「咦?」藉着式神四周的光芒隐约能看见客厅的环境依旧像之前来的那样乾净,所有的摆设也没变动过,一般遭小偷的家里应该不会这么整齐才对,「等等……」在他愣了零点一秒的瞬间,式神早就以最快的速度飘到谢玲房间,这次连背影也不留。 梁千源突然有点担心等下的人身安全,该不会就这样你飘我赶的直到一个人落单……想到刚刚听到的笑声,还有遇到这种状况平常自己应该要离越远越好,脸色不由得又苍白了起来,不知道现在拒绝帮忙可不可以?但接着又想到了某个总是用期待目光巴望着他的小孩儿,如果在那样的视线下他还能拒绝那他都会觉得自己是冷血人了。 叹了一口气,他转而思考是谁曾经进来过谢玲的房子,说真的他一点也看不出来有谁进来过,不过既然式神大人都这么说了……不过,会有小偷做的这么乾净俐落吗?连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除非,小偷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一边跟着式神的背影走到谢玲的房间,梁千源越来越疑惑,说到谢玲的房间,那天他一直有个疑惑:对面的公寓投射过来的视线像是持续不断的,也就是说,跟谢玲本人无关,比较像是谢玲的房间有什么让对面的东西很在意,以至于在上次进去的时候那股刺人的视线从来没间断过。 然而在推开房门的时候,梁千源觉得这个房间的感觉又变了,不是摆设的问题,也不是红叶事务所上次派人净空这里的执念而让这里的空气变得格外清晰的问题,而是…… 打开房间的灯之后,玖鹰周身的光芒稍微黯淡了下来,白色的脸孔格外清晰、冰冷,自水袖中伸出一隻手,慢慢的指向床脚那跟墙壁连接着、不知道被谁打开过的衣橱,以及底下被拉开的间隔。 梁千源绕过式神凑近,看得出来谢玲并没有使用这个房间里原本就有的,却无法丢掉的衣橱,而是在床到衣柜间的小空间靠近右侧的地方置放另一个蓝色的小衣柜,也没有完全挡到,依旧是留下一个可拉开的空间。 谢玲似乎也没有一窥究竟的好奇心,所以壁上衣柜就这样间置着,里头放置着除湿剂和樟脑丸,另外在被拉开的下层抽屉里置放着一个同样被打开过的黑色首饰盒,里头是空的。 门锁没有被撬开的跡象,看起来房子内部的贵重物品也没有遭窃,只有衣柜被拉开,看起来不像疏忽而是挑衅,那道缝隙像咧开的嘴嘲笑着晚到的人……像是要映证梁千源的想法,式神的脸庞彷彿凝结了一层冰霜。 但是,晚上这一趟并不是顺便进来逛逛的。 破流打电话给红叶,大致说明一下现在的状况,说是不能再拖时间可能要直接进去解决问题原因,算是尊重社长给个交代。而在说到第一次到谢玲的房子时她的房间被对面四楼的东西盯着时,社长给了一个语焉不详的提议,说是要先查明谢玲的房间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这样说不准会有关于三十年前灭门血案的线索。 儘管平常称呼对方为「老头」,在这种情况下破流还是听社长的,藉口自己有东西要回事务所准备,使唤这一人一式神去谢玲家查明原因,现在呢……瞥了一眼对面四楼,阳台浅绿色栏杆里头是一团漆黑,但再也感觉不到任何视线,原因大概是跟被拿走的物品有关,只是早不拿晚不拿,偏偏在他们来调查之前快一步拿走,隐约知道被拿走的是条重要的线索,还真有种说不上来的鬱闷感。 「那个……」拿起手机想报警,但玖鹰的手却一把抓住他,害他有点被吓到了。一直表演穿门绝技的式神看起来就是个跟阿飘差不多的存在,而且还呈现飘忽的半透明状,怎么也没想到那隻手能够牢牢抓住自己还有温度,但漫画小说看多了的人也瞬间明白那就是传说中的实体化,一时之间只顾着惊叹倒是忘了对方那杀气腾腾的样子让他看了有多害怕。 「拿走那东西的人不是普通人。」简单的解释这一句,玖鹰伸手将黑盒子盖上从柜子里拿出来,看得出来上头原本有贴着黄色的纸符,但现下很显然的被撕掉,留下淡淡的符咒以及烧焦痕跡,「这上面有专门藏匿的保护结界,也就是说,普通人绝对不会发现这东西的存在。」 梁千源知道自己这样想很煞风景,但这情节、这台词……怎么越来越熟悉?好像一脚踏入阴阳师漫画,然后大家一脸凝重的说出了那个关键词汇──结界。虽然连式神都出现了,但现场听到「结界」这个词,还是让他的嘴角抽了一下,不知道该因为有幸能看到现实版而非二次元的《结界师》(註)而开心还是因为式神那冷厉的眼神而感到心惊,要知道等下他的小命可能会交付到玖鹰手上,如果大神一个不爽或没注意,惨的人会是自己。 果然刚才没真的呛回去是对的,话还是少说的好。 「还是不久前拿走的。」没注意到某人一脸庆幸的样子,玖鹰冷笑了下:「果然,背后有人在搞鬼。」 基本上,这种情况没人搞鬼还比较奇怪。不过梁千源没有把话讲出来,只是伸手接过对方的过来的黑盒子,但事情往往发生在这让人松懈的片刻间。 在手指接触到盒子底部的那一刻,他做了一件平常绝对不会做的事:如同烫到般反射性抽回自己的手,任由盒子掉落至地面,弹起再落下,发出很大的撞击声,空盒子被摔的开了一半,裸露出内部同样的黑色。 「你干嘛?」玖鹰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一张在灯光下格外青白的脸色。 註:《结界师》(日文原名:结界师(けっかいし))是一部由田边伊卫郎原作,在日本週刊少年sunday与台湾宝岛少年所连载的妖怪漫画,现已动画化。日文单行本是由小学馆发行,台湾和香港中文版分别是由东立出版社及正文社发行。电视动画获选为2006年第十回日本文部省文化厅媒体艺术祭动画部门推荐的作品。 第三十一章 背后(下) 日影破流的心情很糟,糟到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快点做准备却整个人趴倒在床上装死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不只是因为今早去医院探病被揭穿冒充大学生的事,或某位女性的指甲差点刮下他一层皮,亦或是因为今天傍晚鬼打墙后误入命案现场加上看到爽约之后的夺命连环未接来电造成星期一不想上学的心理压力。 真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自家式神的一句话,虽然没有责备,却还是提醒着他某件事实。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一直都存在着、无法忽视的变数。想到这点让他整个鬱闷了,到底他还是考虑的不够多,虽然这以他的年纪来说很正常。 扣扣!敲门声在此刻响起。 「谁?」原本以为事务所没人的高中生自床上弹起,越过地上那一堆杂物去开门,然而在看到门外的人时却愣了那么一下,连招呼也忘了打,「啊……」 「我听到楼下有声音。」轻描淡写的带过一句话,黎海燕算是给了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交代,儘管看起来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呃,嗯。」傻傻的点点头,在这个性显然比正副社长认真许多的前辈,高中生的对应显然老实多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请人进房间坐坐,但想到自己的房内堆满堪称恐怖的杂物连忙打消这个念头。房间只有床上勉强是净空的,连走路都有困难还要请人坐未免也太失礼,如果对象是程符朔那傢伙就算了,但眼前的人可是黎海燕。 基于尊敬前辈的考量,破流走出房门伸手把门带上好让房内的杂物不会碍了对方的眼,接着略带点不安的偷偷看了一眼黎海燕的表情,对于这人怎么会突然在这时间点找自己说话完全没有头绪。 目不斜视却还是将高中生疑似小媳妇般战战兢兢的动作看在眼底,黎海燕依旧是副淡定样,俊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很乾净俐落的挑明来意,「我听说你今晚有工作。」 「嗯,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才会回来拿几样东西。」说到这他不由得解释一下,「昨天下午才交手过的那个,不知道为什么缠上上次拜託我们除去执念的委託人,我刚刚去医院看过委託人,她在进去过那里后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差点被带走,我想说不快点解决不行。」 缓缓点头,「我听社长说了。」 「呃,那……我吵到你了吗?抱歉。」看看手錶时间也差不多十一点多,印象中黎海燕算是个早睡且作息正常的人,但仔细一看,对方身上的穿着并不随性,而像是要外出般的整齐,还提着黑色的背包。 「没有。」 「……」他真的不知道该接什么了。 「在去之前,有问题要问我吗?」深邃不见底的眸子看着矮了他几公分的高中生,黎海燕的清冷的声线没什么起伏,「或者是,帮忙。」 会意过来的瞬间其实是很想就这样笑出来的,有点高兴同时又不知所措,「谢谢,不过我还是……」自己来就好了。 「他还行。」这句话很突然,有点没头没脑,只是平铺直叙的说话方式,平稳而意有所指的打断对方的话,「愿意去看的话,他可以看到比现在还要多的东西,在这点上你能帮他。」对一个话少又不太会跟人相处的他来说,这算是变相的鼓励。 没有切确的指名道姓,但破流这时候却很清楚的知道那个人是谁,表情略过一丝的犹疑,所以他忍不住问了。 「是这样吗?」 「嗯。」简短的回答。 「不会很像在自作主张吗?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他花了二十年都无法克服,而且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另一个世界的东西的确是越少碰越好,我这样硬把人拖下水的作法搞不好会害到他也说不定……」意识到自己说太多内心的想法,而面前的人不是那个常听他废话的程符朔时他连忙打住,有点惊吓的后退半步。 知道好友比较擅长哄小孩子,总是板着一张脸的自己相较起来真的是凶神恶煞,加上五年前他确实是没给这小孩好脸色看……逕自把高中生当小孩的黎海燕儘管面色不变,内心还是有一丝懊恼存在。 已经过去的事依然存在着,不管是不是有人记得。就算时间再重来一次,他应该还是会再次的从讨厌到接受,如果没有这样的过程,那时候的他就算知道这人现在跟日影这个姓一点关係也没有,还是会用怨恨去对待这个年岁比他小上五岁的孩子。 受害者用同样分量的仇恨去仇恨着同样遭遇不平等对待的受害者,只因为无可避免的血缘关係。现在怎么想就怎么觉得那时的自己蠢,这样在短短几秒内转过这些想法,黎海燕看着高中生的目光多了一点柔和,「你会尽力不让这种结果发生吧?」 「咦?啊、这是当然!」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不用两千家族追杀他可能会先内疚到死吧?所以无论怎么样都会好好保护那个人。 「那不就好了。」肯定句。 「呃……」 「如果你不行也没关係,」说到这里他的语句停顿了下,将视线移到别处,「记得回来求救就好。」 第三十二章 秘密(上) 「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是吗?」细緻的如同呢喃的嗓音回荡在耳畔。 衣裙在脚步的移动下飞扬,跟浅色长发一同飘逸着,深色的伞,剩馀的是形状美好的脣轻啟,以及那隐涵恶意的话语,恶兆般的预言。 灰白色的场景如老旧的电影般,跳跃着像剪接失败导致凌乱的画面,深色的模糊不清,光与阴影的深浅错乱流动在眼前,无法注视同一个定点,只能任由画面在记忆留下深刻的沟痕,儘管在反映过来后,那些不过是虚幻的影像,并不存在于现实之中。 然后在某一个画面停下的剎那,他看到了,洋伞底下的那张脸…… 「没有拿到啊……」日影破流刚刚下车来到今晚的工作地点,正好从式神那得知了某个坏消息。 「你看起来不讶异。」玖鹰淡淡的陈述他观察到的地方,按以往的经验来看,死小孩知道这种事的反应大都是暴跳如雷,情绪完全写在脸上,看这副样子,八成是刚刚骑机车送人过来的那位说了什么。 「嗯,刚刚请教了一些问题,海燕前辈说我太慢想到这件事,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可能会被拿走,拿走盒子里面的东西的人,大概就是当初把东西放在谢玲房间并设置结界的人。」没有避讳刚才因为跟前辈请教导致有些晚到的原因,刚才他花了一点时间问了几个问题,对方也塞给他几样可能会用到的物品。 儘管黎海燕并没有针对他一个晚上到处乱跑的行为多说什么,他还是隐约感到对方的不赞同,原因可能是出自于担心,这点从那人开口说自愿要用机车把人送到位的行为可以看得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未成年的死高中生在外游荡的一份不放心。 「你是该长进一些,老是这样很可能会送命。」玖鹰给了冷冷的评论。 「什么嘛!说的好像我很差一样。」听到这里他忍不住抱怨,觉得自己明明没那么差劲,却老是被身旁的人或者式神说太鲁莽,「大叔你也说些什么吧!」 一旁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一人一式神的对话,表情是很明显的在发愣。 「……大叔?」偏头看着对方,破流伸手在人面前挥了挥,有点担心这人是因为接二连三的惊吓导致大脑短路,但是痴呆的附加作用不是应该发生在妹妹的简讯攻击之后吗? 「咦?什么?」眨了眨眼,梁千源这时才做出反应,几乎是反射性抓住高中生在他面前晃的手。 「我们刚刚说什么你有在听吗?」 「呃,抱歉……我刚刚走神了,所以现在应该要进去了吗?啊不对,我应该要先把这个交给你。」显得有点尷尬,乾脆把手上巴掌大的黑色盒子塞到对方手里转移注意力。 「……」这人真的怪怪的。 盯着那略显苍白的一张脸,破流决定还是不要为难人家,就像先前自己在考量的,要是真的出了意外也很难跟班导和梁千翫交代,之后如果有接比较简单的任务再慢慢来。这也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体贴。「如果不想进去也没关係,在外面待着不会有事,如果我在天亮,也就是早上七点之后还没出来的话,可能就要麻烦你去事务所通知……」 「不行。」面色凝重的摇头,难得打断对方的话,有一秒这个提议让他很动心,不管破流改变态度的原因是什么,能不进去那栋公寓是最好的,但是……「不行。」再次强调了一次,儘管自己也不能算是什么沉稳的大人,胆子还小到不行,就才刚认识几天的关係而言,他甚至连阻止高中生进去的立场也没。 但没用归没用,他就是觉得不能放着小鬼一个人进去。 「但是如果不快点解决的话,谢玲身上的护身符撑不了多久。」况且这是工作。他必须,也应该去做的事。 「你看不到吧?我是说,那个、东西……」不想在晚上说出阿飘之类的词汇,毕竟还是相信传统上的忌讳。「我知道我这样说有点老梗,不过,就、就我个人,应该是我们家的规矩来说,小孩子不可以在深夜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搬出了大人常用的说词,话一出口的瞬间还真的有点想敲自己的脑门,连这么脑残的理由都掰出来。 「嗯,所以呢?」可是他又不是两千家族的人,应该不需要遵守这个规矩吧?一时之间他真的有点难理解对方在说什么,是想拉着他叫他不准去的意思还是……默默看着依旧被拉住的手,儘管对方那一句「小孩子」还真有点伤到他的自尊心,但那好歹也是出自于一种善意,所以他倒也不想直接甩开。 话都已经说出口,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去。「我们梁家家训是:不可以让小孩子一个人。所以,我们走吧!」事到临头反而没那么紧张,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不放心那乾脆跟着去,吓得半死也比事后良心谴责来的强。 有些讶然的抬头看着眼前人一副壮士断腕、慷慨就义的模样,然后是噗嗤一声的笑出来,「又不是要去革命还什么的,大叔你冷静一点!」 「千懿说革命就跟告白一样需要衝动。」抓抓脑袋,其实年纪本来就不是位于大叔范畴的人,露出了属于年轻人特有的靦腆笑容,「不过现在我好像也不是在告白就是了……」 幸好不是。「……等下记得跟好,走丢会很麻烦。」在听到这句话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担心,至今为止的行动似乎总是过于莽撞,而对方又是一个不太会端起长辈架子阻止的人,只有在这时候他才会记起梁千源的年纪并没有真的大他很多,这样就是破流也觉得自己应该要稍微谨慎一点,就算除灵是他的专业领域也一样。 被忽视的式神飘近,冰冷的气息轻轻拂过来,「差不多了。」 看了一下手表,正好凌晨十二点整,接着少年抬起头,路灯淡紫的光线正好照在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走吧。」 半闔的铁门再次被推开。 ------------------------------------------------- 现在看的感觉是:原来我是一个如此拖拖拉拉的人 不管事剧情方面还是角色内心戏方面 第三十二章 秘密(中) 听完组长训话加上熬夜看完资料的下场是双眼通红,眼皮沉重的快睁不开来,梁千翫伸手揉了揉眉心,思索着最近是不是爆肝爆的过头了,自从无名女尸、现在查出来的死者身分叫崔婷云的发生后,接下来四五天连续发生奇怪的命案,搞的重案组人仰马翻,连平常间的像在领薪水吃间饭的灵异諮商师都出动说是要去解决那劳什子的鬼宅。 身为平常偶尔被灵异諮商师抓去当眼睛的一员,梁千翫有时候并不会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儘管组长抱持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态度,但这时候他有点庆幸不必跟着破流一起去,毕竟现在重案组人手不够,之前又调了一些人手去缉毒组,若是他在这种时候还去别的地方帮忙,于责任上说不过去。 鑑识科的人员在崔浩云死亡的现场蒐证过,报告还没完全出来。而他们组内则是半夜一两点坐着一起分析案情,今天下午跑了一整天的两人提出认为第一起及第三起命案两者可能的关联性,加上这几起命案跟三十年前的顺阳街灭门悬案有所牵扯的可能性,他却没有当场提出来。 毕竟没有任何根据,如果贸然提出目前的发现和猜测,说不定会将案件拉到错误的侦查方向。关于这点两人都很小心。 将手撑在桌上扶额作假寐状,他的脑袋却停不下来,思绪纷乱杂沓。 顺阳街的凶宅与这几起案子有什么关係,明明第一、三起命案和那栋公寓没有关係,很明显是人为的,可是隐约的那层关联却像勾起他脑中的某根弦,浮动着些许不安定因子。明明只要按照老大的指示下去查案就好了,可是在帮高中生调出灭门血案的资料时,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病作祟,亦或是哪根筋出了问题,他竟然也将这三起案件的死者及关係人的身家背景作了调查,结果却同样也是三十年前的事,虽然想着没这么巧,却还是忍不住将两者兜在一起。 「你去睡一下吧。」工作告一个段落后过来间晃的某法医看了一会忍不住开口道。 摇头,「现在就算躺下也睡不着。」虽然不想承认自己是劳碌命或工作狂,可每次只能长时间专心做一件事的习惯总是改不过来。 将罐装咖啡和宵夜放在桌上,上官翎夜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听说梁大帅哥今天受到了年轻美女们的热情招待?」听猴子讲述了今天某人的际遇,觉得很有趣,没想到表面上看来嘴贱刻薄的傢伙在年轻女孩的攻势下吓到连话都说不好,原来是不擅长应付女人啊。 「……你很烦,有时间在这里间晃还不快点滚回你家。」给了对方一记堪称兇恶的瞪视,「不是一整个晚上没睡觉?」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拿起对方的饮料并且起身,跟着对方走出办公空间内好不会吵到其他人。某方面来说,也是不想让出自己位置的表示,记得上官翎夜前几次还因为没地方坐直接就这么坐在他的办公桌上,好死不死的法医袍内是穿着窄短裙,吓得梁千翫不得不起来直接让位给这位太座大人。 「哈哈哈,害羞啦?」嬉笑着反问道,上官翎夜没打算在这话题上放过他,两人走出局里,直接信步往对街便利商店的方向去,「应该得到不少手机号码吧?下次要不要找局内革命尚未成功的去死去死团同袍们联谊?那些可是生鲜活嫩的大学生小美女,若是成功他们应该会很感谢你。」 「麻烦。」哼了一声,「然后好好的人为什么被你形容的像没有熟的食材一样?你是解剖到满脑子生肉吗?」 原本还存在的一丝烦躁在看到对方嘴角边似有若无的调侃时却莫名的平静下来,在夜色月光下,女性那身白袍显得皎洁透亮,在俐落短发和白净脸蛋的加成下更显乾净拓落,即便是熬夜也不曾减少上官翎夜特有的明亮风采。 「嘖嘖,我可没这么说,倒是你,有去过昨天的现场吧?没被吓坏吗?菜、鸟。」特地加重了后面两个字。 昨天叶珊死亡的现场,在尸体盖上白布之前有不少同僚吓的脸色苍白,闪到一旁去吐的菜鸟也不是没有,梁千翫自己倒是还好,从高中以来就是理组的,也参加过生物研究社,解剖过青蛙老鼠,对于血淋淋的东西反应不会那么强烈。话说进警界不到三年的他的确称的上是菜鸟没错,不过…… 「你没资格说我吧!不是跟我同一年进来的吗?」挑眉,即便知道对方年纪比自己大,梁千翫还是很难在说话上用敬语或是尊称。 「对耶,我都没想到这点。」巧笑倩兮的一语带过自己的错误点,说同期进来的人是菜鸟同等于表示自己很菜,而这点她是绝对不会承认,「所以呢?有被吓到囉?」 「你真的很无聊。」嘴角抽了一下,梁千翫不怎么想搭理这个话题,要说昨天到现场看到尸体的第一眼完全没被吓到也不是,可是他是那种就算真的被吓到也不会过度反应的人,「解剖出来的结果怎么样?」 「死因就差不多表面上的那样,多处撕裂伤当场死亡,尸体上的黑色手印化验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是不同人的血,目前正在资料库做dna的比对。」 「你、你居然想去帮那些东西验dna?!」梁千翫的声音总算出现一丝颤抖,真不知道该说是上官翎夜胆量太大还是神经太粗,那些黑手印的主人可不是人,完完全全是灵异的鬼杀人事件,上官翎夜就是不验尸也行,结果这傢伙居然…… 慢悠悠的停下脚步,微抬起头来看着对方,上官翎夜的表情极其镇定,「已经验了,血液中二氧化碳的浓度很高,由测试结果来看,血的主人早就……」 「停停停!我什么都不想听。」赶在法医大人的长篇演说开始前打断,只差没有动手摀住对方的嘴,儘管平常偶尔也能看到灵异相关產物,但他的视野只有偶然的清晰、大多数是在模糊的灰色地带,怎么说也不想捞过界去探究,那些黑色手印什么的就这样放在一旁对心脏比较好。「你不怕再出现上次那种情况吗?」 此时上官翎夜的笑容存在着些许邪恶意味,完全就是个不怕死的,「我觉得挺有趣的呀!反正有你在嘛!要不要再来我家玩?这次会准备吊床给你,还可以找破流小弟和你家大哥来玩喔~顺便找荷逸过来一起……」 「我早该知道,你这种人学不乖。」梁千翫扶额,这女人的好奇心跟不怕死的程度已经不是他所能理解的,「绝对不干!你要是再被什么东西缠上我绝对不会管你,反正你这人也死……!」一边这么说,他一面回过头,神情在瞬间僵硬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秘密(下) 女性纤细的肩膀后面赫然出现黑色的手指,在月色的映照之下,那层黑色的雾气已隐隐笼罩住这一块区域,从上官翎夜的周遭开始。 什么也来不及想,梁千翫在黑色手指接触到上官翎夜之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将整个人往前一扯。 「干嘛?」被拉的莫名其妙,上官翎夜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黑框眼镜下的眼眸流露出的一丝恐惧,然后她讶异的微微睁大眼睛。这男人跟他家兄长最大的不同,在于他天生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傲气,正确来说是逞强死要面子,即便是害怕也不应该会表现的如此清晰。 黑色的手指在那一扯之后便消失了,但此时梁千翫注意到的却是周遭的气氛在这片刻间变的不友善了起来,阴冷的微风自清冷的街道中央拂过来,一如他曾经看过的某部恐怖片死神出现前的不祥预兆。 原本在方才还有一两个人的街上,这时却看不到任何活物的存在,彷彿连路灯散发出的光芒也黯淡了下来。 视线……很多恶意的视线自黑暗中投射过来,目标不是自己,而是…… 「你做了什么?!」当下他抓住女人的肩膀怒吼,虽然他知道上官翎夜日后的报復绝对会让他对这个举动感到后悔,但这时顾不了这么多,「我问你!你是不是去过那个地方?顺阳街28号。」看到对方疑惑的挑眉,他重申一次。 没有立即回答,上官翎夜只是停顿一下,而后反问:「为什么这样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耐心快用尽的人几乎发出怒吼。 「今天下午,是有这个想法,因为那个传言的关係,我挺好奇的……」慢悠悠的开口,看到对方的脸色在瞬间变了,上官翎夜觉得自己的坏心眼在这片刻间达到最大满足,「所以我在外面稍微绕了一下。」 梁千翫一愣,「你没进去?」 「没有。」恶质的灿烂笑容,显示着女人的心情正处在愉悦的状态下,「因为中途被叫回去验尸,我想我也没那个间工夫进去。」 没有吗?但是,夜晚的空气中丝毫没有减少那带来不安定的因子,那开始闪烁起来的路灯,以及光影下的阴霾,都像是在提示般,不是他的多虑还是什么,只是这种情况他见的不少,如同山雨欲来、就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的时候,身为人或是动物或多或少都有的直觉。 「先进去,快点。」直接拉着人走进附近的便利商店,反正不管怎么样,便利商店应该是会有人,就算现在的时间是快要十二点,也会有值夜班的店员。 叮咚!便利商店的自动门轻快地打了开来。 「欢迎光临。」即便现在夜已深,里面的店员依旧很有朝气的喊着。 不过这时候梁千翫倒是无暇去理会店员,逕自拉着女性往里面走过去,几乎是板着一张脸,走去冷饮区那里挑自己的饮料。 「生气了?」上官翎夜见对方没有说话,于是开口这样问到。 然后得到的是对方的一记白眼,「废话!」这样说着的人随手拿了一罐汽水,「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要是进去了只会造成我们的困扰。」 正确来说,是造成某个高中生的困扰,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最好都不要。他只认识高中生不到两年的时间,但交情也绝对不是那种可以冷眼观看那人工作量暴增并且随时可能面临殉职危机之类的,这点鸡婆大概是跟自家老哥学来的。 这或许是梁家兄妹间唯一的共通点。 「抱歉抱歉,不过我也没真的进去啦!你不用那么担心。」算上官翎夜还有点良心,难得的安慰对方几句,「我想去那里看看,其实有一个原因。」即便表面上是微笑着,女性的眼神却隐约透出若有所思,像是藏着什么般。 「什……」才刚想着要开口问,手机却直接响了起来。皱起眉头看着谈话对象,而得到的回应是摊了摊手,示意不介意要他赶快接电话,是以梁千翫还是接通了手机。 『找到了,那三人之间的秘密。』电话中传来私家侦探低沉的嗓音,罔若耳语般让人不安,『如果没有错的话,我应该知道了。』 第三十三章 意外(上) 阴冷的光线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有如某种能吸收声音的帷幕般层层的交错着、覆盖在心脏,让人透不过气,呼吸之间,气温像是要冻结肺部般,又夹杂着血腥中特有的铁锈味,也像菜市场肉贩那里快腐烂的肉块那种,说不上来的臭味。 所有的观感及思考,全数都在紧绷状态,彷彿下一秒那根弦会因此而断裂。隐约的感觉自己正在发抖,但脚步却还是继续往前迈出。 出乎意料的镇定啊……先不说旁边的高中生那一脸诧异的神情,连他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梁千源,二十年来第一次违抗直觉,反而往危险的地方踏进来,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胆子其实挺大的。 「这个给你。」在瀰漫着血味的公寓楼梯间,高中生将某样东西递给他,是一台数位相机,那种路上几千块能够买到的那种最阳春的类型。 「什、什么?」还在发呆的人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差点将相机摔在楼梯间,惹来高中生的一记白眼。 「拿好!不要给我摔在地上!」一边叮嚀一边继续往前走,没有多说什么来解释给东西的原因。 乍看之下是很普通的数位相机,连顏色也是很一般的深红色系,看起来该有的功能也都有,可是梁千源隐约的觉得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感觉很像破流上回拿的单眼相机,上面附着着一层气流,薄薄的但有些明亮……等等,他什么时候能够看到这种东西?!惊悚的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往另一个层面迈进,他连忙抬头望向罪魁祸首。 而自从进来之后,给人全然不同气势的少年,则勾起在公寓这种诡异的环境下,更显得诡譎的笑容。 「操作方法跟一般的数位相机差不多,这个等下绝对派得上用场。」高中生好整以暇地继续往上爬。 也就是说,这台是类似除灵相机之类的东西?这下子真的很像在玩某个恐怖游戏呢。 可是他记得,那台老旧的单眼相机,不是用了之后会受伤之类的吗?昨天下午的记忆犹深,他还没忘记某人在用了之后的闪光加鲜血直流的下场……这个其实是杀人相机吧!高中生似乎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受伤的地方回復,一般人的话,八成要去医院缝个十一针然后几个礼拜内都不能让伤口泡水之类的。 这一瞬间,梁千源有点想把相机直接摔在地上。 「放心,上次那个因为是我用,所以才会有排斥反应。而且你也不是除灵师,没有办法用那个除灵。」似笑非笑地看了梁千源惊恐的表情一眼,破流显然心情挺好的,一面难得好心地解释道,「对了,海燕前辈很喜欢玩电玩,就是那个很有名的系列,不要怀疑。所以他的灵具一直是参照电玩,所以才会有相机之类的东西,上次我还拿到佛珠跟手电筒喔!很好玩吧?」 「这样啊……」原来是电玩控,完全看不出来。 因为自家弟弟和妹妹偶尔也会玩类似的游戏,加上兴趣是拿胆小的大哥开刀,说什么看大哥玩恐怖游戏的反应特别有趣,所以他对恐怖类型的电玩倒是不太陌生,可惜这样被强迫着玩胆量还是没有进步就是了。 不过,既然没办法除灵,那么相机拿给他也没有什么用……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爬到四楼的时候,那股紧张感并未随着聊天而因此散去,可以说,自从他们踏进这里的第一步,这栋公寓就呈现出最险恶的状态,那股恶意像是化为无数的细针刺进后脑杓。这也是,第一次连主掌理智的大脑都有所察觉的氛围。 这里跟他所想的相反,似乎很欢迎除灵师的进入。 只是给予了最不友善的形式,大概就是所谓的、最恶意的欢迎吧。 手中的数位相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在颤抖的关係,连带的有些许震动,也像是提示般。 「那,为什么你不适合……」原本只是为了减缓自己情绪上的不安的问话却在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问句的回音沉寂在公寓的楼梯间,然后彻底地消失在对方倏然而止的脚步下。 破流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接着像是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 于是梁千源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只见不知道从哪里伸出的手抓住高中生的脚踝处,青白带紫、略显浮肿的手上长满了蛆,往手的来源看过去则是……「哇啊啊啊啊啊啊!」一开始就没形象直接叫出来的某人。 「快拍!」 脑袋混乱的状态下完全不瞭解对方在说什么,但是自然而然的压了快门,闪光灯一闪,将整个画面拍了下来。 然后破流露出了堪比这栋公寓本身还要更令人畏惧的笑容,很漂亮,但也十分阴险,「呵。」 接着梁千源看到了更惊悚的画面,只见高中生抬起另一隻脚,直接往那个东西的脸上精准地踩下去,然后灵体发出惨叫之后再空气当中消散……完全是恐怖的行凶画面,十八禁的那种。 等等,这人不是看不到吗? 「我看到了。」心情很好的人笑得十分……不知道该说是灿烂还是恐怖。 「那个……」 「当然是你做的啊。」指指梁千源手中的相机,「你让我看到了。」 第三十三章 意外(中) 「我从以前就只能用气息捕捉的方式除灵,但是你如果透过相机拍摄,你眼睛所看见的就能够显现出来,我就能够看到跟你一样的东西,虽然是暂时性的,不过已经够用了。」当然,就算不用看他也能够自行处理掉刚刚那个,只是想试试相机的功用。 所以刚才那个只是在测试?儘管处在极度紧张状态,梁千源还是能够明白对方的意思,突然有点觉得自己成了杀害异世界好兄弟的帮兇……人家不得好死已经够惨了,结果现在还被除灵师一脚干掉。 「呃、嗯。」有些畏惧的点点头,梁千源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件事,感觉上他似乎是有帮到忙,把那些高中生看不到的东西拍下来像照妖镜一样让对手显形,但是这个帮忙似乎有点微妙,毕竟人家可是连那种看不到的弱小灵体也能察觉到的强者,那么……到底是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呢?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适合?」 明白这些问题可能得等到之后釐清,于是他接续了刚刚的话题,有关于昨天下午的事,以及那台相机的问题。就算是他,也能看的出来黎海燕对于破流这位小后辈挺不错的,从刚刚用机车把人接送到位的行为来看,可以说是有些保护过度。他几乎可以猜到大学生在想说『三更半夜搭计程车太危险了』之类的,虽然刚刚到的时候嘴上说是顺便接送,不过他对这个持保留态度……根本就是特地接送吧? 而相机是黎海燕给的,他应该不会给出会对破流有害的东西,而且昨天也跟高中生说了『你不适合』的话语,像是暗示着什么。 「该怎么说呢……因为承受的压力太大,会溢出来?」搔了搔脑袋,难得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人偏头看着梁千源,「我还不太会控制力道,每次只要一使用这一类的灵具,都会反过来受伤。」 「意思是,力量太强所以反过来无法控制而受伤?」听到有点类似漫画中那种熟悉的解释,他不得不开口确认,然后得到高中生嚣张的点头回应,当下他有些汗顏,这不正是一般少年漫最常出现的男主角模式吗?太糟糕了,他发现自己一碰到高中生就会忍不住转换成内心吐槽模式…… 「……你误会了,真正力量强的不是我本身。」瞥了貌似因为自己的回答在内心吐槽的大叔一眼,他垂下眼帘,在惨白的灯光下,白皙的脸上似乎覆盖了一层阴影。 「?」 但还来不及多问些什么,原本从头到尾都在前方带路的式神只看到淡薄的身影,此时却是直接转过来,冷冷瞪着高中生,「你还要间聊到什么时候?」冷漠的声线听起来令人有些惧畏,同时也阻止了梁千源接下来的问话,不过却无法对眼前的人形成有效的威吓作用。 只见死高中生抬起脑袋,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当然他看不到自家式神带有杀气的表情,也可能是这样才能如此谈笑自若,「抱歉抱歉,我这不是正要开始工作了吗?」 式神冷哼了一声,「你不要扯后腿就不错了。」 「喂!你啥意思啊?」他居然被自己的式神吐槽说是个扯后腿的……有没有搞错?就算他平常的确有点脱线,偶尔会弄错一些小细节像是符咒临时失灵之类的小意外,但应该还没到扯后腿的程度吧? 「字面上的意思。」 「……算了。」他感觉到式神的气息直接飘到旁边大叔的身后,像是懒得理他一样。仔细想想,在梁千翫还没帮他忙之前,的确是完全倚赖着式神,这样好像也不太好反驳啊……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争辩下去,还很难得的乖乖地闭上嘴巴。 在说话的同时间,两个人也快抵达了公寓的四楼,可以说是除了某个普通人之外,基本上华丽的无视了整栋公寓每个角落所散发出来的窒息感及恶意。 「等等……」在踏上最后两阶之前,破流停下了脚步。 梁千源原本也想跟着打住自己的步伐,不过却被身后的式神那强烈的冰冷气息给逼得又在往上多踏了几阶,最后正好停在整栋公寓的第四层的位置。 「怎么了?」他回过头,却正好对上另一张发胀溃烂的小脸蛋,此时正天真无邪的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那是昨天下午跟着叶珊的……当下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像是没有察觉到身后的灵体,也没有看到对方的神情,破流在自己的书包翻找着,「你捡到的那个黑色盒子,我猜这里应该也有另一个,但是,受到死地的影响,这里的格局应该会变得跟之前不一样,那东西会被特意隐藏起来,这时候就需要你的眼睛了。」 在少年说话的期间,他身后的小女孩转眼间又不见了,此时梁千源内心泛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三十三章 意外(下) 破流暂且先不提,但是连旁边那位式神都没有察觉到……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楼梯间的墙壁及天花板的顏色似乎又更加深了一些,像是有什么正在慢慢地浮现出来。 那是一张一张的人脸。 所有黑色的视线,均聚焦在除灵师的身上。 空气中的不安定因子,像是月晕而风的前兆般,逐步的扩散开来,这时候楼梯间的铁銹味已经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程度,不知何时响起的耳鸣让他几乎听不清楚高中生在说什么。 「大叔,能不能帮我把那个盒子找出来?凭你的能力,只要打开自己的眼睛应该不是难事。」直视着那双已经陷入恐慌当中的眼眸,破流微笑,不似平常的过份灿烂或者皮笑肉不笑的诡异笑法,而是淡淡的、似乎带着某种程度的歉意。 为什么对他那么有信心?在这种时候,他突然浮现这个想法,几乎是有点生气的。 但是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回应,天花板上的日光灯闪了一下,而后像是信号般的,楼梯间的玻璃窗也出现了裂痕,发出如刀割般的碎裂声后,玻璃碎片四散。 楼梯间的扶手像是被施以什么怪力般,瞬间被扭曲成怪异的形状。阶梯也在这一瞬间自下而上,一阶一阶的脱落,碎石与尘埃应声落下,速度之快,很快的破流踩着的地方也跟着往下掉,在他还来不及踏上四楼之时。 「哇啊!」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不过没想到会来这招的人还是失声叫了出来。 不过他还是没有直接往身后那个看不见的黑色深渊掉落,因为有一双手在他失重之际抓住了他,并且往上拉。「……大叔?」 没有出声回应对方,只是咬牙施力想将人往上拉,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觉得自己能成功把人拉上来……因为刚才消失在破流身后的小女孩,此刻正趴在少年背上,大有将人往下拖的意思。接近黑色的紫色小脸蛋,对着梁千源像是恶作剧般地吐出长满蛆虫的舌头,吓得他差点就松开了破流的手。 数不清的黑色手印们像是找到目标般的,啪搭啪搭相继出现在破流的白色制服上,看起来格外清晰。 在有另一股力道将人往下拉时候,任凭他再怎么用力也无济于事,可是不能松手……如果松手的话,会死人的。意识到这点之时,他抓住高中生的力道又更大了些,但还是一点一点的连带自己也跟着被往下拖…… 完蛋了,这样真的两个人都会一口气从四楼摔到一楼然后游戏结束。 「放手!」同样变了脸色的高中生连忙开口,声音带着满满的急切,然后开始挣扎了起来,想让对方松手,「快放手!」很明显的是针对他而来,那么,不能让大叔一起被拖下去……可是该死的抓那么紧是想怎么样啊! 「闭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惧过度,还是这几天下来对于死高中生没大没小的怒气值累积到最高点,梁千源直接以更大的音量吼回去,语气之凶狠,当下把还在挣扎着想让他松手的高中生吓得一楞,像是被按下什么停止键停止了所有动作,不是乖乖地闭上嘴巴,而是傻傻的微张着唇,表情一片空白。 虽然没有了胡乱挣扎的动作,不过往下的力道从刚刚到现在没有停过,那重量之沉,像是快把自己的手给扯断般,明天起床的时候,八成会举不起手来,这绝对是重度的肌肉拉伤……前提是,如果明天他这个时候还活着的话。 童稚的笑声此刻清晰可闻,回盪在公寓的楼梯间,让人相当不舒服,而后它伸出了小手,上头染着已经乾涸的黑色血液。 因为拉人而完全闪避不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细小的手指离他的眼睛越来越近,驀地另一道白色影子自后面掠过他直袭眼前的东西,带着白色的光芒及近乎灼热的温度服过他的脸庞……他想他应该知道那是谁。 趁着攀附在破流身上的东西们均因畏惧式神的攻击而往后退时,梁千源连忙一个用力,想一股作气把人拖上来再说。 「来不及了。」从刚刚到现在手早已经脱力,只差没有脱臼的高中生惨白着一张脸,一副『这下子完蛋了』的表情。 还来不及思索这句话的意义,梁千源就感觉到脚下不太对劲──是那种好像阶梯踩空的感觉,不过因为拉着高中生而是近乎整个人是半跪在台阶上的姿势,所以那种下面登时一空的感觉更为鲜明。 「哇啊啊啊啊啊啊!」已然分不清楚是谁的声音在惨叫,填满了整个空间,而后落入黑暗之中,随即被淹没。 白色的、如同燕子般的身影,轻轻落在一旁楼梯的扶手上,并且拍拍同样纯白色的翅膀,像是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两人那像是闹剧的掉落方式,但未真正插手处理,而是任由黑色的空间闔闭。 已然隐藏住自身气息的式神注视着已经恢復平静的楼梯间,眼神乍看之下有些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碍事的都进去了,那么他也有另一件事要做。 第三十四章 不存在(上) 依然感觉十分不安。 在接到私家侦探的电话时,梁千翫的心情并不能称得上平静,因为上官翎夜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惹到的不该惹到的东西,造成连他这个半调子阴阳眼都能看到清楚的东西。 可是电话中对方说的话,才真正造成了内心上的不安感觉。就像是,有什么正在慢慢浮出水面,在细看之后发现是具失踪几个小时的人的尸体……然后更讨厌的是,在申请验尸之后发现尸体不是因为溺水而死亡的,发现可能是被谋杀之后,背后又隐藏着更多的谜团。这个譬喻虽然有点讨厌,但的确很切中梁千翫的感觉。 还是在便利商店挑选饮料,深夜值班的店员都是男性,偶尔经过他们身边还偷偷瞄着漂亮的女法医,梁千翫很怀疑,若是他们知道眼前这位大美女是他们警局里恶名昭彰的goth,只喜欢变成尸体的男人,看着上官翎夜眼神是不是还会像现在一样热烈。 「怎么啦?从刚刚接到电话你就怪怪的。」没有刚才不正经的玩闹,法医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该怎么说呢……我的直觉莫名其妙的对了,至少就目前的调查结果来说。」虽然不能完全保证他的猜测都是对的。 他从冷冻柜架上拿下一瓶奶茶,跟拿着乌龙茶的女性走到柜檯结帐,而后走出便利商店,再度没入夜色之中,此时路灯虽已不再像刚刚闪烁,却还是依然透出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彷彿随时都有可能再出现什么一样。 梁千翫讨厌这种像是鬼片般的情节上演,更讨厌另一边的世界一副随时要捞过界的样子。 「好了,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吧?」现在走到人比较多了公园去,上官翎夜的神色看起来还是同样冷静,只是现在稍微认真了一点,没有什么笑意。 此刻的西区公园聚集了不少半夜偷溜出来约会的年轻情侣、流浪汉,以及其他在这个时间地点会出现的人。篮球场上,更是聚集了一群青少年在打篮球,不时地传出嘻笑怒骂的声音,但梁千翫总觉得那些都离自己很远。 果然逃不过这种类似的询问,是以他摘下眼镜,揉了揉最近被自己弄得很疲劳的眼睛,这个已经算是惯性动作了,自从进了重案组以来,几乎没有半天悠间的日子,「好吧,反正我也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最近这三起案子有什么关联性?」 「第一起无名女尸,死者后来证实为崔婷云,与第三起疑似意外或他杀案件的死者──崔浩云为兄妹,至于第二起的非正常人命案,照理来说应该跟其他两起案件没关联……你和猴子那边有查到什么相关的吗?」被这样问,上官翎夜也开始回忆起最近这三起案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其实第二起的死者叶珊,是我哥哥的同事,而且她朋友谢玲的男朋友正好是崔婷云的论文指导教授。」揉着眉心,他随意的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并且示意对方也跟进。 「喔喔……该不会是脚踏两条船然后被对方死缠不放之类的老梗剧码吧?听说那位陈教授的条件不错。」挑了下秀眉,上官翎夜一面将吸管插进饮料盒里。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不过叶珊的那个案件显然不是人为的。」 「但是另外两起很显然是人为的。」给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法医耸耸肩,「我有跟你说过吧?第三起案件的死因不排除他杀,而且在你老哥和破流进来前,已经有人进去过了,大厦管理员被用药迷昏,监视录影带被拿走,但是又没有任何一户人家遭窃。」 「……你都知道的比我清楚了嘛!」 「我问过荷逸了呀!」不禁对于梁千翫脸上些微不满的表情莞尔一笑。 仰头灌起奶茶补充自己的糖分,从以前到现在的坏习惯,一旦没有糖分就好像什么都不对劲,也可以说是抗压性不足,一碰到案件就会想吃点甜的。停了一下,他再次开口:「第二起案件的死者跟破流今天要去除灵的地方有关,我应他的要求查了一下关于三十年前灭门悬案的资料,那边好像只要是进去的人都逃不过,当然重点是后面,我调查了一下这三起案件死者的父母,崔圣杰、谢向、叶家旬……都是在五年前死亡的,死法、时间及地点都不同。」 「等等、你一下子说太多人名了,我记不起来。」用手示意阻止对方,女性难得露出为难的神情。 这女的记忆一向不太好,真不知道是怎么考上医学院的……就算是理科,像是元素之类的也是需要背诵吧?「记不起来没关係,反正这三个分别是这他们的父亲,而且他们的后代目前就只剩下一个人还活着,只要记得这个就好了。」 「喔,好,然后呢?这跟那个鬼公寓没什么关係不是吗?」 「要是没关係我干嘛提出来?」白了上官翎夜一眼,他一开始也觉得不太可能,可是偏偏就是这么搞的,「我拜託认识的私家侦探帮我调查那三个人的事,结果那三个人并不存在,至少在三十年前,是不存在的。」 第三十四章 不存在(下) 「你说不存在,什么意思?」 「幽灵人口的意思。」简单俐落的回答,梁千翫推了下眼镜,「只知道那三个人在三十年前在盛阳市置產,再更久之前的就查不到了。」 「意思是,他们没有过去,然后在三十年前突然冒出来?」 「身分八成是假造的,而且时间的断裂点非常接近那起灭门悬案。」据资料显示,那三个人三十年前的过去,就像是被什么擦掉了一样,什么都没有。 上官翎夜定定地看着对方,端详着梁千翫在灯光下的神情,然后勾起一抹笑,「的确很难不怀疑两者的关联性,可是你应该有更确切的线索吧?」据她的了解,这傢伙应该话中有话,不应该只是这样子。 「这三人均有一笔数量可观的金钱,而在三十年前不约而同的在这附近置產,是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发达了,从资料上判断,那三人显然都不是做生意的料,据说谢向曾经投资过股票和连锁產业而赔了不少钱,留下的遗產跟另外两人比起来并不是特别多……也跟黑帮走私无关,若是帮派份子的话,我们这里应该也会有纪录。你觉得,这代表着什么?」说 到这里,梁千翫问了一个刚才私家侦探在电话中问他的问题。 对于这个像是在出考题为难人的傢伙还一脸嚣张考她的幼稚傢伙,上官翎夜只是微微一笑,「你怀疑,他们在这之前做了什么,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钱……是吧?」 梁千翫嘖了一声,像是对她这么快就答出他所想的也有些不满,「虽然还不清楚三十年前的那件悬案是不是有跟人结怨,不过往这个方向走应该没错。」 「不会真的是老梗的復仇吧?」不会吧,她一开始只是随口说说的,还真没想到真的是杀死全家然后要找人报仇连子女也要一起干掉的戏码,虽然还没有任何证据,「我记得三十年前好像有一个倖存者吧?六岁过了三十年之后是三十六岁,要找人復仇刚刚好呀……」有时候她还是挺讚叹自己的直觉,虽然老是被吐槽说那是乌鸦嘴。 「我已经查到那个人是谁了,鑑识科那边应该也有找到什么,但我一直想不通打电话给崔浩云的那个共犯是谁,到底是谁把我们的侦查方向往崔浩云那边引导的……」 虽然很显然只是玩了个障眼法,兇手似乎不在意会不会被抓到,很爽快的直接干掉了警方目前为止侦查的嫌疑犯,但如果动机是復仇的话也不足为奇。 那么明显的站在原处等着他们警方拨开障碍物还能淡定以对,某方面来说,这个凶手还真令人不爽。 他伸手翻着从局里拿出来的,死者的身家调查,上面的资料和照片。两位女性死者并排在一起,同样白净甜美的笑靨,相近的年纪,已经相同的长发及近似的发色。「!」难怪他没有任何头绪,因为那个打电话给崔浩云的女性共犯根本已经……「她不是共犯,兇手是事后不久找上她的,顶多只能算是帮助犯,负责误导崔婷云失踪的时间。」 「你是说……」对了,第一起的虐杀案件,她的验尸报告确实写着兇手应该不是女人,因为从尸体的刀伤及颈部的气管几乎被拧断种种跡象来看,兇手必然具备着极大的力量,而通常女性不会有那样大的力气。而她从同为侦办这件案子的刑警那里打听到的是,似乎还有一个共犯,或者近似于共犯的存在。 事情的核心似乎已经被摸到了,小细节或许还不足够,但基本上的头绪已经差不多出来了,至少第一起的案件是如此,而第三起命案如果不是意外而如梁千翫所假设的话…… 「叶珊就是那个打电话给崔浩云的人。」梁千翫一面说一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像是有点焦燥的来回踱步,「有关于崔婷云失踪的那天五月十九号,据目击证人所说的,崔浩云跟着崔婷云上了公车……这是我们查出来的,崔婷云最后一次被熟人看到的时间点,但这只是叶珊为了混淆警方而想出来的办法。而鑑识组那里并没有找到崔婷云失踪时所穿的衣服和学妹特别为她做的皮包,所以八成是被拿来骗过熟人的眼睛。至于崔婷云失踪的正确时间,应该是五月十八号晚上八点,而不是十九号下午。」 连时间都已经清楚了……是吗?上官翎夜微微一笑,不过还是不能避免的去质疑某些问题点,儘管这个假设中时间、情境、地点几乎已经凑了齐全,「你的推论可能是对的,可是动机呢?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去做这件事?她跟兇手的关係匪浅吗?」 说着说着,疑点和线索大致上是串连起来了,第一起虐杀案件和第三起的兇手是同一个人,就是第二起灵异案件的死者也有关连,而他们共同的点就是……如果他的方向是对的,那么有人可能就要遭殃了,再说下去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所以梁千翫并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你有车吗?」 「有啊,干嘛?」 「走吧。」将喝完的宝特瓶扔进不远处的资源回收桶内,「去抓兇手了。」然后阻止下一件命案。 「……为什么是我要开车啊?」有些不满的抱怨,不过抱持着看好戏的心态,女法医到是欣然同意成为司机一回。 在穿着白色大衣的女性跟着梁千翫往附近停车场走去之时──灯光下,某种黑色的东西自女性刚刚所坐的椅子下方倾泻而出,如同许多虫子一般。 第三十五章 亡者之隙(上)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并非没有光,但却不明亮,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线透进阳台,有什么模糊的景象逐渐地浮现在他的眼前,似乎是逐渐适应了黑暗。 以荒废了好几年的客厅来说,这里并不老旧,墙上的壁纸看不出有污痕附着在上面,上头摆设的荷塘画作在他伸手触摸的时候也无半点灰尘,只是面前那台古老的电视机却洩露出这里的年代,并非是七八年前整修过后的样子。 他看不到这一层公寓的任何异状,但几乎能肯定这里是四楼,而且还是那种不管他怎么往下走楼梯想出去,下一层还是会维持四楼的地方,这种诡异的情况他通常会称之为「亡者之隙」,那是他从书上看来的名词。 在这种地方,生与死的差别会模糊了那条界线。 既可以是生,也可以是死。亡者窃取了生者的气息,看起来便会如同生者般;而生者身上沾染了死亡之气,是以分不清楚哪个是活人、哪个是死人。 若说死地是死过很多人、并且吞食其生命灵魂并茁壮之地,亡者之隙大概就是死地的进阶型态,只是分了好几层的空间,而且每层空间都会有已经化成妖魔等级的怨灵存在,夺取生者的命数,包括它们视为天敌的除灵师也不能倖免。虽然现在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不过这份大礼还真是让人困扰……他有点恼怒的这么想着。 看起来很乾净的空间,血的味道却比刚刚上楼梯的时候还要来的强烈,铁锈味十分呛鼻,而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清脆笑声伴随着眨眼即逝的、以他的眼力来说看不清楚的鬼影,让人格外的讨厌……虽然他原本的耐性本来就不太够,也因为这点而被前辈们说要好好磨练,想当然尔,要他多点耐心是不可能的。「干!笑屁!」 一开口他才发现胸口有点闷痛,而且有点头晕,身体的状况不如预想中的好,声音微弱了不少,而且还难得的带了点沙哑,像是感冒前兆之类的,明明才刚进来不到五分鐘就出现负面影响,看来这里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不,说到底,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只有他。 就只有他而已。 「……嘖。」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在微弱光线下依然显得白皙,但是却隐约看到不同于青色血管的黑丝逐渐浮现,罔若有些不安定的因子在皮肤表层之下异动。有些烦躁的抓抓头毛之后,他扶着玻璃门旁边的沙发站起来,动作异常缓慢,可是比起僵硬迟钝的身体,他的心思却在于另一个人的身上。 惨了。此刻他只有这个念头。 看着空无一人的身边,他马上会意过来,终究还是分开了……不,说分开似乎也不太对,就算是亡者之隙,他跟另一个人应该还是同样在这栋公寓内,只是如果不想办法破除这个空间的话,两个人都会出不去,并且还是找不到人。 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玖鹰没有跟着一起来这里,去做他事前所交代的事情,而护身符在谢玲那里,然后现在那个大叔是一个人在这里……光想就担心地替人捏了把冷汗,而且是他把人带到这里的,如果人家有个三长两短他大概就真的得切腹谢罪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默默帮对方祈祷在他想出来该怎么破坏掉这里的这段时间内,大叔能够平安无事。 他曾经想过,如果自己『看见』的能力没有被取走的话,这栋鬼影幢幢的公寓在他的眼中会是什么样子,那景象或许会很恐怖也说不定,可是不会比现在这样几乎看不到任何异状还要危险。 而一个人的时候所凭藉的直觉,现在像是被什么东西覆盖住般,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努力压抑下什么也感觉不到的恐慌,从书包中拿出符纸,破流灿然一笑,「如果再不出来的话,等我把这个空间给打坏就不要怪我喔!我的耐性不太够,跟几天前来探察的前辈不一样。」 记得黎海燕那时候看完房子回到事务所的时候,只是淡淡地跟他说要静待时机,只是自己完全不明白。不过也没差了,暴力就是一切,蛮力pk比较实在。 『嘻嘻……』原本空无一人,只有过去残像及记忆遗留的客厅中,响起了参杂着许多不同年幼的、苍老的、男与女的声音,近在咫尺。在他的耳边吹了口气,彻骨的寒意在他的侧脸蔓延了开来,『好美的脸,好漂亮的肌肤,好想要……』 靠!压下被吓到的惊叫声,还是免不了倒抽一口气并在心中大骂脏话。就算知道要除去这么多怨灵组合而成的亡者之隙不可能没有任何阻碍,比起一般人那些东西更想要吞掉除灵师,所以他从踏进这里的一开始就被盯上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却没有想到一直都在他旁边。 第三十五章 亡者之隙(下) 瞬间颳起黑色的风将他手中的符纸撕成碎片,飘落至地面上,变成了黑色的灰烬,他皱起眉头,却还是镇定地看着眼前那似有若无的淡色影子,如果不是那阵冷到快让他结冰的风像是有形体般在他身旁凝聚、扩散,他大概也不会感觉的到那东西的存在。看样子已经学会该怎么隐藏自己不被除灵师发现,即便是像两千大叔那样能够看得很清楚的眼睛,也不见得能够找的到。 失去动手的先机,他却也没怎么慌张,至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 拥有扭曲意志的亡者,向来都会渴望并贪恋着人的躯壳,特别是年轻的生命。如果是一般人也就算了,若是力量不足的除灵师,大概会直接被侵占身体的使用权,原本的灵魂也会跟着被吞掉,到时候应该只会剩下人的外皮,其馀的几乎跟鬼没什么两样……不,应该算是妖魔一类的东西,相较之下怨灵还比较可爱一点。 若有读过《聊斋志异》的那篇画皮,大概比较能够知道眼前这东西如果拿走自己的身体时候的情况,大概就是随时能够把人皮面具剥下来的十八禁画面。儘管是这样恐怖的想像,却还是引起不了他的恐惧感,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也是政府划分的除灵师等级最上面的那个层级,如果因为这点小事被吓到也太丢脸了,是说他绝对不承认刚刚这东西冒出来的时候他有被吓到,绝对没有这种事情! 「你在这之前到底吞了几个人?我是说、除灵师。」还是皱着眉头看着那还尚未清晰到连零级的灵视力完全看清楚的东西,不过也差不多了。 难怪,他就想说为什么这三十年间没有除灵师来过,就算是驱邪也好,用来沟通的灵媒也可以好好用超渡的方式来解决这里,这里当初经歷了不少次的改建整修,照理来说应该会有人请除灵师或灵媒之类的异能者来处理,现在想起来的确有问题。原来不是偷懒没有来,而是同样成为牺牲者的一员啊…… 『不自量力的除灵师,在他们进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不可能活着。』那声音在笑,空气似乎也跟着在笑,彷彿整个空间也跟着那笑声扭曲了起来,『啊啊……跟那个女人真像……这张脸……给我……』 「原来是这样,你抢夺他们的身体,然后引诱其他人进来这里。」骤然清晰起来的声音,显示出少年的火气已有上升的趋势。精緻的脸蛋上勾起一抹漂亮、却让人畏惧的邪气笑靨,原本清澈、黑白分明的眼睛逐渐被黑色填满,如同毒素一般晕染了开来。 「很可惜,我的能力之一是杀鬼,连沟通过程都可以省了。」 下一秒,不知何时拿出来的美工刀准确而快速的往眼前距离不到一公尺的恶灵定下去,乾净俐落的切开来,手中并没有碰到物体的实感,但在刀子在往前戳进近乎透明的淡色影子时有股强大的阻力,让美工刀的刀片瞬间断裂。 瞬间爆出的白色光芒、尖叫声和玻璃门碎裂的声音,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只能反射性拿手挡住脸,一阵阵的刺痛感分别自手臂、脸上传来,然后是有什么温热的液体留下来的讨厌触感。「靠!」又受伤了啊浑帐! 眼前的空间正在破裂,慢慢变成不同的格局与摆设。 就算眼睛看不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他也可以知道,随着恶灵逐渐消亡、尖叫、挣扎到逐渐被炽热的白光溶解掉,整个亡者之隙的空间正在崩坏,儘管这只是第一个。 解决的还算轻松,但是亡者之隙算是多重怨灵的聚合体,就算赢了一个,也不代表能够解决房子的诅咒,而一层一层破坏掉又嫌太慢了,而且他有点担心不知道被丢到哪边的两千大叔。看着眼前的景象正在转变成公寓第一次整修过后的样子,有一秒他想叹气。 不过最后那东西所说的话让他有点在意,除了像蜘蛛一样静静等待猎物自动送上来之外,这里居然还可以侵入除灵师的身体,并且利用其能力吸引更多的人进来。跟他原来料想的完全不一样。 糟糕透顶,如果今天是一般的除灵师进来的话,下场可能真的只有被夺取身体使用权,灵魂被吞噬至同化的下场。 「不过恐怕、我身体里的怪物不会想要有同居人呢……」少年冷笑,然后不甚在意的将刀片断裂的美工刀扔掉。 喀!坠落至磁砖地面的美工刀发出清脆的声响,落到了一旁的沙发底下。 已经变异的眼瞳深不见底,那是一种混杂着阴气、戾气还有所有负面能量所累积起来的眼神,让原本的生者看起来更加接近死者,抑或是另一种不同于人类的东西。 也许此刻的他,外表看起来更像是鬼。 却也还是他。 不管怎么样,都想要保全另一个不是除灵师但视力却比除灵师还要好的傢伙,希望能够来得及……在心中默默祈祷对方最好不要出事。 第三十六章 虚假的真实(上) 纵然在清醒的那瞬间梁千源就知道完蛋了,但他还是存着一丝希望。 身旁什么都没有。没有那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式神玖鹰,也没有那个不断叫他大叔的死高中生,现在的他,手中只剩下一台相机……这不是鬼故事他也不会除灵然后他最讨厌be结局啊! 想到某个恐怖游戏中,几乎每一代在真结局中都会掛掉的男性。梁千源突然很想抱头缩在角落直接等待末日的到来……但还是不行,有些时候人生就是这么残酷,当两个人的时候彼此都能够有所依赖,但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得默默站起来然后往门口那边走去,然后再惊悚的发现不管走几层楼都还停留在原地的四楼。 「……」已经被强制困在四楼了。 儘管非常想要缩在角落发抖或乾脆昏死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但脑袋还是异常冷静的自动分析起现在的处境,有三个选择。 其一,迷路的孩子要待在原地等待,等待救援,如果破流没有忘记的话。但他总觉得高中生那边应该自顾不暇,对方从进来的时候,老早就被盯上了,这里的怨灵好像特别喜欢除灵师……但根据之前看到灵体一看到高中生就立即逃跑的反应,这里的东西一个接一个的扑上来、一副完全不怕除灵师的这种反应好像不太妙。 其二,找找看有没有出去的办法,不过因为不管怎么走,永远都是四楼,难道要叫他从四楼往下跳?这个高度可能会直接摔死,而且阳台的栏杆上的小门也是锁着的,看起来也不能随意地打开。 其三,往里面走,这是最后一个可行的办法。 看着半敞开的纱门,梁千源真的非常想叹气,如果可以的话,他一点也不想走进去,因为那里面都是……血跡。 是的,很难得没有任何鬼影,就只有在磁砖地板上的大量血跡,让人感到不舒服,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只是在路灯的照亮之下,那抹红色看起来格外怵目惊心。 「……」他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然后认命的、用发抖的手将纱门再往旁边推。 啪搭、啪搭!像是赤脚踩在磁砖上的脚步声适时响起,加上里面跑过去的小小身影,顿时把他好不容易聚集起的勇气给捏的一点也不剩,当下他只差没吓得直接往栏杆那边撞下去,只是当他往后退的时候,正好撞到了阳台上的盆栽,然后盆栽直接壮烈牺牲。 「呜哇──!」定神一看,这才发现盆栽里面装的不是土,是一些蛆虫还有疑似肉块的东西,因为倾倒而泼了出来,差点弄到他身上,虽然他没有洁癖不过这真的挺噁心的,难怪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闻到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之后的恶臭味。 被吓到往后退的时候,梁千源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一滩水,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要不是及时抓住护栏,大概会摔个四脚朝天。 但倒楣的不只这一件事,在他阻止自己摔个狗吃屎之后,反射性地低头往地上一看,然后发现了刚刚害他差点跌倒的不是水,而是深红色的液体时,他再也忍不住、华丽丽地惨叫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如果这时候附近还有其他人,听见这声悽惨的嚎叫可能会吓得直接报警。 不行了……他不想待在这种地方,就好像多待一秒,精神也会变得越来越不正常,甚至会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跟着进来。诸如此类的负面想法如影随形的跟着他,然后逐渐的加深、晕染到最初的想法。为什么他会进来这里?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 原本他只是好意,但这最初的好意却在这时候成了恶意的诅咒。 那真的是很恶劣的想法,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讨厌起那个高中生,还有笑嘻嘻说着『没关係以后就换你辛苦了』的弟弟……不对!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像是回应他的想法,手中的数位相机徒地发烫了起来,让他马上清醒过来,梁千源回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当中:依然是一个人,可是整个思绪骤然清楚到不能再清楚,在这样清晰的五感之下,彷彿连恐惧也褪了应有的顏色。 他低头看着手中让他回过神的相机,松了一口气,然后将电源打开。亮晃晃的光线令人有些许的心安,原本因为恐惧而冰凉的手握着,因为刚才的发烫而留有些许馀温,他稍微感觉到一点点温度。停了几秒鐘,梁千源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惊慌了,所以能够静下来好好的思考而不是因为过度害怕而怪罪他人。 进来这件事,这是他的决定。 第三十六章 虚假的真实(中) 就只是这样,没什么好说的。 那么现在该思考的,是有关这栋房子三十年前碰上的事,或许是因为先前千翫给过的资料,让他对这里发生过的惨案较为了解,当然也只是纸上谈兵的那种了解法,对目前处境安慰不大。不过刚刚那个背影看起来年纪很小,从短短的黑发和短裤看起来应该是个小男孩……当然也不能排除是这几年来的受害者。 但是,这里的摆设太老旧了,那种古老的箱型电视机近二十年来很少人在使用了,现在看到的大多是液晶萤幕,所以应该怎么样都不可能是十年前整修之后的样子,不过也很难讲,毕竟这时候他的脑袋思绪有点混乱,就算已经稍微冷静下来,却还是不足以想起那些有关电器產品的年代是在何时流行或者生產出来的。 这么想着,他经过已经被打开到足以进屋内的纱门,沿着磁砖的边缘走过去,避免踩到地面上的血跡,砰──「!」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去正好看到已经自动关起来的铁门,然后马上呆愣在原地。 可是不移动看着地面上的血跡也怪可怕的──即使现在的光线并不亮,他还是可以藉由数位相机足够的光源与镜头内映出的画面看清楚地面那抹暗红色,还有嗅觉能够闻到的铁锈味。所以用一种僵硬到了极点的转头姿势维持几秒鐘后,他慢慢走进客厅,差点因为进入客厅之后扑鼻的恶臭再次逃回阳台,但最后还是勉强自己继续往前走,一面在心中念着阿弥陀佛上帝耶穌保佑之类的,几乎什么宗教都给他默唸过一遍。 他平时并不特别信宗教,因为自从去庙里拜拜看到许多不该看到的孤魂野鬼坐在神像那边时,他就彻底地跟民间信仰绝缘了。至于基督教的十字架和圣水对阿飘也没有用,久而久之他也就没什么特别参与宗教活动。像现在这样唸一念只是临时抱佛脚,纯粹求个心安,就只是想让自己胸中那股不安平静下来。 什么都没有。 很奇怪,明明自己的眼睛平常时候不用他仔细注意就可以看到一堆有的没的,可是在这里,除了刚才看到的那个小男孩之外,他什么也没看到,这层楼很安静,静的像是只有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踩在磁砖上发出细微的声音,就好像……没有半点阿飘存在的气息,刚才进来这里的时候所感受的敌意在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这样消失殆尽。 如果不是这里散发出来的氛围实在静的太恐怖了,梁千源会觉得这里只是一栋被时间所废弃的公寓,而不是吞噬那么多条人命的地方。这样想着,他还是不得不移动到主卧房门前,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来,握住生锈的合金门把之后转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缩回手。 喀啦。里面又是另一个黑色的空间,浓稠的黑暗像是包裹纠缠在房间内部。带着一丝不安,他不敢随意地进去,就好像如果进去了,随时可能会被关在里面的讨厌感觉。 拿着数位相机的手正在发抖。不仅仅是对于知道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的恐惧,而是人类在某些特定时候偶然会有的、那些关于死亡预感的寒意,似乎随时存在于这个空间当中,若是长时间处于这种精神紧绷的状况下可能真的再也动不了了……想到这里他摇头,不想再深入去想像这种事。 答!答答……一颗弹珠清脆的敲击磁砖地面的声响传来,他惊愕的转过头,然后被吓得往后退撞到了只开了一丝缝隙的门。 那是一个很小的孩子,差不多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坐在地上,然后他追着弹珠跑到了一旁开放式的餐厅那边,最后到了冰箱附近,最后在冰箱旁边消失了踪影,直到最后都没有察觉出一旁的入侵者。 梁千源呆了两秒,最后才如履薄冰的走到冰箱附近,蹲下来捡起地面上的弹珠,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只是当恐惧已经到达极限时,所有的感知都会麻木起来,人像是失了魂般做什么事都凭着第一眼印象。 若是高中生在这里的话,八成会吐槽他说因为神经被吓断了,所以才会像是坏掉了一样大胆。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怀念破流的存在,一个人的时候也只能在心中碎碎念的吐槽自己,然后被吓的时候还找不到人可以抓,就算那个人总是用着可爱的脸蛋和欠扁的语气要求自己帮忙,但是也许是因为人多心安法则,也或许是对方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两千亿女王的样子让他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走,就算接二连三被被吓到不行也还是能够恢復过来。 可是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就连自己走出这个鬼地方也办不到,想到这里不由得有点沮丧,到底是为什么进来这里的,他也不清楚了。 他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将他的指尖割出一道小伤,血流了出来,这时候他才发现冰箱角落地面的一块磁砖破了一角,而且有松动的跡象。 没有去管自己受伤的手指,而是伸手将破掉且有松动跡象的磁砖翻开,因为他不敢松开手上的数位相机,所以只用另一隻手把磁砖往上扳,那过程格外困难,不过努力的一分鐘左右,总算成功的把磁砖掀起来。 「呃!」里面塞满了头发,量多到有点噁心,像是有人把自己一整颗头的毛发全部塞在了里面一样,塞得满满的黑色发丝,像是有自我意志的延伸到淡色的磁砖地面,形成另一种对比。 第三十六章 虚假的真实(下) 梁千源感到自己的恐惧传递的神经似乎啪一声的断了,而他事后回想起来,这绝对是精神上崩坏的开端。当恐惧神经因流量过大而断掉之后,所有的忌讳很乾脆的拋诸脑后,所造成的下场就是──「啊哈哈哈哈哈这一切都是整人游戏的吓不倒我的!」 他的声音几乎是立即的,以一种像被什么吸收掉的方式沉寂了下来,很快的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乾涩。然后他欲哭无泪的看着磁砖里那塞满满的头发,然后有些狼狈地站起来,有些无助地环顾四周,这种随时有可能出现灵异现象的地方,他已经不想再多待下去了,可是现在又处于一种很尷尬的状态。 在意识已经因为惊吓过度而开始飘忽之际,他隐约的看到客厅有模糊的人影正在移动,「!」等等,是真的有人影!不是错觉……那是一个被厚重的黑覆盖到看不出形状的影子,此刻正慢慢地往他这边走过来,意识到这点,梁千源僵硬的后退了两步,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几乎动弹不得。 略带潮溼的冷意慢慢的侵蚀着他,随着那人影越来越靠近,那些有关死亡的恶意还有其他的负面情绪一次性地涌了出来。 然后他再也忍不住,脚步自动而快速的移到另一间房间,而后直接关上,压下门把的锁,发出重重的声响。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拜託不要过来……』他只能在心中不断的祈祷着,房门之内的空间很暗,不过他的视线却异常的清晰,他可以看到单人床铺和书桌,上面摆满了文具,还有书籍,然后在最后上,摆着一本已经被摊开过的本子。 「……」他依然不敢放开手中的相机也不敢随便离开门,很怕随时会有东西进来,毕竟刚刚他不确定那东西有没有看到他,也不知道贸然近来房间的举动会不会引来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随着时间分秒过去,门外的东西似乎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虽然他知道一般恐怖片总是挑在角色们放心下来的时间点大开杀戒,那种草木皆兵的时候,反而不会有任何东西出现。不过等到开始松懈下来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糟糕的是,他觉得在这个幽暗但是可以看清楚摆设的房间中,自己似乎开始安心了下来,没有客厅的那摊血跡,也没有血腥味,只是一个很安静的、一个属于小孩子的房间。 所以他总算离开了门边,这才发现他的衬衫又被冷汗浸湿了,好像最近短短几天之中,他跟原本敬而远之的不科学灵异事物一直不断的频繁接触,已经到他都有点恐惧到麻木的地步。如果能够成功从这里出去的话一定要为自己煮一碗猪脚麵线来去霉气,虽然他本来的运气就不怎么好了……啊,也许连高中生也需要猪脚麵线?听说那人的运气也不太好。 抱着出去后的美好蓝图,梁千源感到自己又升起一丝希望,破流应该不会有事,毕竟人家也是堂堂a级除灵师一枚,说不准等下就会过来找他。 这样子乱七八糟的想着,梁千源觉得勇气又上来了,虽然可能只有米粒大小,不过好歹也给了他一些继续活动而不是在原地龟缩等人来救的动力,然后他走到书桌旁边,这才发现桌上摊着一个小本子,上面有着姓名贴纸:陈雨欣。 三月十八号雨天 今天家里来了三个叔叔 说是爸爸的朋友 可是我不喜欢 尤其是那个高个子的眼镜叔叔 他看人的眼神好奇怪 三月二十号大晴天 今天又看到那几个叔叔 跟爸爸在客厅说了很多话 好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爸爸看起来很高兴 爸爸妈妈终于不吵架了 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 因为…… 三月二十一号晴天 没有人听我说 明明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好讨厌这样 我讨厌爸爸,也讨厌妈妈 他们都不听我说 今天那个戴眼镜的叔叔又来了 我讨厌他没有理由就是讨厌 才看了这两页,梁千原就感到自己的鸡皮疙瘩在他阅读的过程中默默地冒出来了,这种讨厌的异样感,让他差点直接把手中的日记往地上扔,可是他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他想到了谢玲口中所叙述的遭遇,这个日记……该不会就是谢玲看到的那个吧?这个想法让他有些腿软。 原本刚才进入这个房间后的安心感现在一点也不剩了,现在的梁千源就只有惊恐,可是又不敢随意丢弃手中的日记。那时候听完谢玲的遭遇时,破流似乎有说过,如果找到日记的话不要丢掉,应该要拿着,如果没意外的话会是很有用的线索……管他什么线索啊!梁千源这时发现自己还是有兇残暴力的潜能的,他几乎是以一种粗鲁的方式把日记扔在桌面上。 但在扔在桌面上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桌子底下有双眼睛正在阴冷的瞪着他。 「哇啊!」手震的下场就是不小心压下数位相机的快门,发出以这个房间来说过于刺眼的闪光,可是顾不得这个,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直接后退,然后在狭小的空间他撞上了床铺。 定神一看,桌子下面什么都没有,依然是空洞洞的黑暗,不过梁千源也挺好奇自己为什么在这样暗又几乎没有丝毫光线的地方能够看清楚东西,而且也还能阅读文字,这真是越来越谜了。不过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刚刚不小心压到快门,应该快点把相片删掉…… 他看到了某样几乎让他手中相机直接掉在地板上的东西──只见相机里照到的画面,是桌上的日记本,那本被他丢到桌上的日记,上面的姓名贴变了,那是一个属于男性的名字。 而他记得,谢玲的男朋友似乎拥有相同的名字。 陈鑫衍。 第三十七章 终结,未完(上) 这不可能。 这是他第一个想法,可能只是同名字,这年头同名同姓的人也不少,可是……手心沁出的冷汗却显示他并不是这样想着的,然而儘管他再怎么不愿意,在看到数位相机所照到的名字时,还是得再一次将日记本拾起,上面的名字依然是陈雨欣。 对面那栋公寓据谢玲的说词是大学教授介绍给她的,因为房租便宜、交通便利……而她的上一个房客正好是崔婷云,有这么巧的事吗? 可是如果当时说到陈鑫衍的话,不该是用『大学教授』,而是『我的男友』吧?他在心理反驳道,但不可思议的,这个反驳点意外的薄弱。 不对、不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谢玲同样是从f大毕业的,虽然是企管系,不过一样是f大毕业的……如果是透过认识的教授,用迂回的方式将房子介绍给不知情的谢玲,并不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可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对面那间公寓的四楼并不是凶宅,里面有的只是崔婷云……第一名被害者的执念,那是无法伤害生者的、属于灵魂的馀烬,崔婷云的本尊他曾经看过,在自己的家里、f大的图书馆中……呼吸随着思考急促了起来,这时候原本已然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楚到不能再清楚,就好像在眼前重复拨放了一次──在图书馆的研究室,为什么崔婷云会突然出现?明明他们已经在调查了,她到底还想暗示什么? 原本朦胧的答案此刻鲜明的让人不敢直视。 那之后,陈教授打开了研究室的门,跟他们有所交谈;那之后,他们不只一次的碰到了那个人。然后围绕在三起案件的关键人物就是…… 再一次低下头看着日记页扉上的名字,如果他的眼睛真的有那么好,应该可以看的出来这其中的区别,应该能够辨别哪一个才是真实。可是现在心情处于紊乱而无章的情况下,他无法思考,甚至判断到底相机照出来的是真的,还是经由肉眼所见的名字才是真的。该怎么办……他一点也不知道,发颤的手无法让他冷静下来,已被冷汗浸湿,但那是打从心底如涟漪般扩散的冷意。 但是破流曾经说过,相机反映的是他眼睛能够看到的东西,但那无法解释眼睛所见与相机所照到的有所差距的原因。 你只是没有睁开眼睛而已。心底某个声音似乎这样说。 至今为止,的确是他被强迫性的看到,而不是主动去看另一个世界的东西,那么如果他愿意正视的话,是不是就能看的到那上面真正的名字是什么?他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管是什么。这个想法出奇的强烈,如同他进来就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没有别的。 彷彿受到了某种意念的驱使而闭上眼睛,他将手放置在日记本上,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三下、四下……「如果这才是事实,那就让我看到所有的东西。」 在话语之后,他感到有什么东西的禁制像突然溶解般,那是很难形容的感觉,至今从来没有过……然后他再次张开眼睛。 霎那间,眼前的视野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五感骤然变得过于敏锐,差点让他没摀住自己的眼睛再次成为鸵鸟。 在视觉上,他看到了眼前的房间并非原来他所待着的那间,摆设变得没那么陈旧,面前并不是小孩子的书桌,而是属于女性的化妆台,破碎的镜子倒映出他异常苍白的脸色,这时候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就算在黑暗中也能看到东西了──一旁的床灯是亮着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荒废了这么久还有电源,虽然这点很不科学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他看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能够看到的不只是眼里所见,连躲在身后衣柜的恶灵都逃不过他的视线范围,原本只是听到隐约的恶意私语与笑声,现在就像在耳边响起那般清楚;面前的梳妆镜内则是藏着那属于女性的执念,在这一秒内他判断出来那并非实际存在的怨灵,只是单纯的某种意念,死前的痛苦、对入侵者的不友善的负面情绪。比起他身后的东西要来的可爱多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非常想远离这个房间,刚刚安心感什么的果然是错觉。 现在处于敌不动、我不动的状况,就在他挣扎着要不要先动身离开房间之际──手机毫无预警地响了起来,甜美的女中音演唱者在此刻在梁千源耳边听起来简直跟丧鐘没两样,他这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回去一定要换手机铃声当初他怎么会喜欢这种鬼气森森的歌曲啊! 在手机响起时,像是接收到什么讯号般,身后的灵体慢慢地靠近他,儘管没有真的转头去看,他还是可以感觉到那股冷意正在接近,那是随时有可能会致人于死的东西,横跨生与死之间的界线,这种严重捞过界的行为或许在高中生的眼中是『既然找死再让你们死一次』的好藉口,可是梁千源并没有除灵的能力,很悲伤的,在这件事上他并没有掌握主导权。 但在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梁千源还是愣了下。 就跟一般鬼片中的情况一样,通讯產品这种东西是很不可靠的,据灵学家的说法,灵体这种东西有着异常强烈的磁场,而这种磁场会干扰电波,也就造成了手机在讯号外或者无法开机的状态。当然这些都是一般在电视台上报导的,梁千源平常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会去摄取这些知识,能离那些东西越远越好。 而现在手机萤幕上的讯号显示无讯号状态,也就是说,现在手机铃声响起来非常不合理。可是除了这点之外,那个号码是他认识的人,而且还是不久前才在这栋公寓失踪不见的某高中生。 第三十七章 终结,未完(中) 但是接,还是不接。这又是一个问题。 虽然这样的句子是非常老梗的哈姆雷特的造样造句,不过梁千源有种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的那种。身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杂音越来越大声,有小女孩的窃笑,也有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骂……以及那些非人类、如同野兽般的低吟,加上颈后传来的湿冷触感,越来越靠近。 「……」手不要一直发抖啊!你是中风了吗!虽然这种时候很可怕,但是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自己的手不争气,不仅抖得乱七八糟像是脑中风之后的不听使唤,不断出手汗让手中的数位相机也差点没滑落,可是手指还是迟迟按不到手机的接听按键,所以他只好把相机放在外套口袋,减少手上拿的物品好拿稳手机,以及那本日记。 不,还是快点从这里出去好了。这么想着,恐惧让身体行动似乎远比思考的速度来的快,在意识到之后,他发现自己几乎是用衝的到房间门口,期间手机铃声一直不断地响着,像是不断催促他接电话,然后在他的手碰到门把之前──「!」有什么猛然阻止了他的行动。 那隻手攫住他,伴随着阴凉的气息,然后是放大的、一张怨毒到极点的脸近在咫尺,距离不到几公分。 梁千源却连惨叫声也发不出来,声音很乾脆的噎在喉咙里然后消失,什么手机铃响呀、日记还是相机通通被他拋到脑后,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冰冷笼罩着他。可是那张脸十分熟悉,像是不久前才看过……不知道过了几秒鐘,他总算意识到那张脸的主人是谁,或者应该说,那张脸曾经的主人是谁。 那是叶珊的脸。 曾经的同事,这名死于非命的年轻女孩正对他露出恶意的微笑。 「抓?到?你?囉!」这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像是小女孩在玩躲猫猫游戏般的甜美嗓音在他耳边呢喃。 #### 在上官翎夜开车的过程中,他顺手拿出事件整理的黑色记事本。上面的东西虽然只是推论,不过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明明已经很肯定了,却还是缺少那个最决定性的证据;而有时候无法肯定事情的真相及案发过程是怎么一回事,司法却已经走到了三审上诉之后的过程,有时候甚至判决已经确定了,但案件却还是有着无法理解的谜团存在。 而他也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关于兇手的部分,还有三十年前的灭门悬案,不过为什么在当时的警方没有抓到的那三个兇手,是怎么会被那个人知道的?那三人及其妻子五年前分别死于不同的意外事故,也是那个人做的吗?不可能吧……那几起被警方判定是意外,资料上虽然都曾经怀疑是他杀嫌疑,但最后还是以意外结案。 如果是只有一起案件也就算了,可是现实不像是小说或者漫画中演的那样,警察并非全都只是一些无能之辈,当然他不能否认有像是日暮警官(註)这样每次都需要名侦探来帮忙破案的无能警察的存在,但那是不管哪个行业都会有的情形,就算是读过名医学院的医生也出过庸医,这道理是一样的。 大多数的人都属于平庸之辈,既不天才也不至于无能,警察这一类的公务员更是如此,大多数的人依照程序办案调查,可能有些死板,只要谨守着调查程序却也不易犯错,因为他们都受过类似的训练。三十年前那个已经成为警界传说的顏知零,或许也只是比一般刑警来的优秀一些,敏锐一点,运气又多了些,所以才能被称为神探,至于是否真的为神探则有待商榷。毕竟梁千源很肯定,如果刑警没有专业的鑑识人员还有法医合作是很难真的成事,正如检察官在起诉的过程总是需要他们这边所找出的证据,这是环环相扣的司法体系,并不是靠一个特别杰出或特别优秀的人独挑大樑就可以提高破案率。 而要在鑑识人员还有警察的调查之下不留一丝痕跡的犯下多起像是意外,而且最后也的确被判定是意外身亡的杀人案,这个机率到底有多大?这样想着,黑框眼镜下的眼睛瞇了起来,开始思考起各种可能性。 一隻手机被丢了过来,先是啪的打中他的右脸,然后落在他身上。 「干嘛?没看到我在想事情吗?」转头瞪着还在开车的女性,梁千翫有些不高兴自己的思考被打断,而且这女人手劲有够大!痛死他了!搞不好等会脸就直接肿起来了,这是要让他顺道去医院治疗吗?不是这样的吧! 「嘛,现在先打电话去跟那位谢小姐说话,如果可以的话约她出来或者把她支开,若是不通就打电话到医院问一下状况,请护士阿姨过去确认一下。」在这样状况下依旧是笑嘻嘻的上官翎夜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视线中的怨念,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说着先下手为强比较好之类的话,然后就把事情丢给对方做不予理会的继续开车。 「……」 于是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始打电话,因为对方说的也没错,自己只顾着想事情都忘了这件事,所以他也只能开始翻找记事本寻找谢玲的手机号码然后拨打。是打不通的忙线状态,一听到冰冷的电子女音开口说话时他马上掛掉电话,沉默地盯着手机萤幕,内心开始有那么一点不安。 而联络至医院时,答案是对方已经出院了的回应,梁千翫此刻的眉头已经皱的可以夹死一隻蚊子了,开始有些后悔只顾着帮破流调查三十年前的案子还有那栋连环诅咒的公寓起因,而不是先分析现在手中这三起案子的前后因果关係,要不然应该能更早发现才对。第一、第三起人为的命案留下了不少不自然的疑点,鑑识组那边的报告也大多出来了,找到兇嫌也是时间上的问题,基本上都算在警察的范畴内。 但他的注意完全被高中生拜託他调查的事情所吸引,追溯到三十年前所发生的案件,还有这三十年间意外事件统计人数表上,这种莫名增高的『意外事故』发生率某方面来说代表着某些意涵。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第二起案件微妙的横在眼前令人无法忽视,上头已经下达命令表示全权交给破流处理,可是因为直觉性的联想在一块,所以他忍不住调查了三个死者之间的关联性,从案件本身牵扯到各自的父母,最后是三十年前的血案。 在车子驶至医院的途中,气氛在这个时间点上变得有些沉闷,虽然是一段不到十五分鐘就可以到的距离,但在这种时候却像是过了三四个小时般缓慢,每一个让车子停下来的红灯都增加了一分焦虑,所谓焦虑的情绪会让人的感知变得奇怪,就好像把影片调慢看到慢动作一样,但并不是五感变的特别敏锐,而是因为专注在某件事,迫切的希望能快点接触到那件事,导致週遭景物都像是放慢动作般让人感到不耐烦。 不过这段时间梁千翫也没真正间着,联络了猴子还有局里的同事确认手边的证据是不是足够向检察官申请搜查票,并且稍微报告一下现在自己正在做什么,还有证人谢玲行踪不明、可能成为第四个被害人的事情。 嘎兹──车子快速地驶进医院地下的停车场时,身旁的上官翎夜却毫无预警的踩了煞车。 好危险。如果没系安全带的话他的脸可能会直接撞上挡风玻璃,造成继手机砸中之后的二度伤害,就算是梁千翫这种会把煞车和油门分不清楚乱踩的不怕死性格,也觉得有乖乖遵守交通规则系上安全带真是太好了。 「……你的开车技术简直比我还糟糕。」但还是差点扭了脖子。 女法医那张清秀脸蛋勾起明亮的微笑,偏头看着他,「我可不这么想,在怎么样都比会把油门跟煞车一起踩的傢伙来的好吧?」 虽这样说,但他知道开车的女性为何会突然煞车挡在车道旁边,还非常恶劣的不让某辆车从停车位出来。 「找到人了。」 第三十七章 终结,未完(中下) 深夜时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很安静,暗绿色的地板和黄色线划成的停车格、以及按照停车格划分的位置依序停好的车辆,其中横在停车格前封住某向车出入口的银色跑车,加上刚才在夜晚中格外刺耳的煞车声已然说明着发生什么事,还有停车场的状况。 梁千翫突然有些庆幸对方并不是在停车场附设的警卫室附近停车,而是在靠近监视器死角的范围,这样他们挡人车路也就显得更理直气壮些,要不然警卫或者保全人员来碍事就尷尬了。 他率先打开车门,跳下车。 「唉呀,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先绕到我这里帮我开个车门吗?真没绅士风度。」把车子熄火,然后将钥匙拔出来之后也跟着下车的上官翎夜像是有些不满的抱怨道,当然表情还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死样子。 「绅士风度……你会需要这种东西吗?」略带鄙夷地看着对方,梁千翫对于这个明明就有张还不错的脸蛋,但性格上却跟自家妹妹两千亿一样不太淑女的法医说话向来不会客气,巴不得多损对方几句。 「当然啊!我可是很辛苦的!」眉一挑,一脸『开车的人是我你有什么意见吗』的表情。 「根据资料显示,上官翎夜这种生物只需要阳光、水、空气还有尸体就可以活得很滋润,所以不需要绅士帮她开车门,自己就可以从车子里出来了。」梁千翫像是在唸什么资料般语气平板地说出上述的吐槽,就算女法医不以为然地赏他一记大白眼也只是嘿嘿一笑,表情看起来比先前轻松不少。 好像自从开车上路之后,就甩掉了那层阴影,不对劲的气氛和不安的感觉如雾般散去,或者说,找出兇手这件事已经成为目前为止的首要目标,至于刚才看到了什么,则是另一个范围的事情,是高中生要解决的。 过不了几秒,面前那辆车的车门被打了开来。 「晚安,陈教授。」首先露出一个看起来有些痞痞的笑容,梁千翫打了声招呼,「这么晚,是有什么东西忘记带要回家拿的?半夜开车很危险的喔!听交通组的人说现在酒驾肇事的人越来越多了,而他们大都是在这种时间点上路的。」 面无表情的回望着眼前来意不善的二人组,没有憎恶也无所谓慌张,陈鑫衍的回应只有这么一句,彷彿没有任何是能够影响他的情绪:「果然来了。」 这种冷静的态度某方面来说,还真令人不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也许我们可以直接跳下一个话题?」寒暄之类的话语就免了,反正他向来也不太擅长。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梁警官。」微微一笑,显然没有忘记上次侦讯时跟另一名警察来问话的梁千翫,依然是彬彬有礼的态度,完全不清楚这人在想些什么,或者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我的问题蛮多的,可能要稍微耽搁一点时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解答我的疑惑吧!可以吗?」这是同样笑里藏刀的梁千翫,虽然戴着黑框眼镜,却无法掩盖住眼神的锐利,「比方说,谢玲到哪里去了?」 在灯光下,车子内部的空间显然并没有任何人存在,如果要说的话,后车厢应该勉强可以塞人进去,但梁千翫就是觉得这人不会这么做,这种粗糙的方式不符合对方细心到几乎不留痕跡的做事方法。 「你能够想的到的地方。」陈鑫衍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上像戴了面具般,也似一片空白、从未记录过任何事物的书页,喜怒哀乐是人类最基本的情绪,而人又是情感上最为复杂的生物,若是没有任何感情,就像从未真正活着般。 那是、人的眼神吗?「……好吧,那我换其他的问题好了,你是怎么说服叶珊帮忙你偽造崔婷云最后出现在f大的时间的?是怎么杀掉谢向、叶家洵还有崔圣杰偽造是意外而不让警方察觉到的?这些我都很想知道。」 「梁警官,调查的方向很正确。」没有起伏,不清楚到底是褒还是贬的一句话,「但如果你想听我的犯罪自白还是经过,可能要麻烦你们警方自己去弄清楚了,不是还有一个除灵师在吗?他应该能够告诉你正确解答。」 「!」说起来……好像,这三十年间有多数的意外事件是……「你,该不会是……」这个可能性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个人和其妻以及叶珊会死,原本以为叶珊的死亡是自己造成的,却没有想到可能是…… 「只要寄送信函,署名陈亮宇,威胁把真相公诸于世并指定约定的地点,那几个人就会自然乖乖地到那个地方了。」说到这里,儘管是勾起嘴角的样子,那张脸却完全不能说是在笑,彷彿只是在模拟人类情绪的无生命物体,「至于那个女人,最在乎的人若是看到她在公司是什么样子,那个女人大概会发疯吧……说起来,梁警官的哥哥跟她是同事,应该会更清楚这件事也说不定。」 如果说对方的语气带有任何的讥讽,梁千翫还能够感到一丝愤怒,但现在的他只觉得一阵阵寒意从背脊攀爬了上来。 「唉,这种抓人家把柄的行为真是太下流了!」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女法医插的一句话,清秀白净的脸蛋勾起微笑,一点畏惧也没有,「也许我们可以在这边把你带回警局,然后直接侦讯所有案件的细节如何?」 「喂喂……」现在还没有明确的证据,就算有证据也得先找检察官申请羈押。某方面来说,梁千翫还是依法办案的公务人员,对于上官翎夜那种大有直接把人押回局里审问的样子,他有些无言。 完全没有理会旁边的梁千翫,上官翎夜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第三起案件,崔云浩陈尸在自家的浴室,疑似饮酒过量造成不乏不稳摔倒造成溺毙,死者头部的确也有撞到的痕跡造成轻微的脑挫伤,解剖过后确实肺部幅度膨胀且表面的血色也很低且出现了大范围的斑点……嗯,简单来说,死因的确是溺毙的,但是因为尸体有某处是在死后被稍微变动过,所以我有强烈的理由怀疑这起案件是他杀而非意外。」而后女性嫣然一笑,那张脸看起来既阴森又灿烂,「死者的双手的指甲被人修剪过了,是死后才这么做的,我猜是因为想要隐藏某个证据吧……陈教授,可以告诉我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原来如此,鑑识人员那边似乎有在现场找到一些残留的指甲屑,梁千翫若有所思地转头看着上官翎夜,「如果去化验应该能够证明吧?」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场流了不少水,鑑识组据说也是在排水沟那边找到的,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不要小看荷逸她们!」用手肘推了一下梁千翫,只差没有肘击,「应该是死者挣扎的时候抓伤了陈教授,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可以找到陈教授的dna……虽然把指甲剪掉的举动很细心没错,但反倒是个失策嘛!都剪到皮肉了,损伤越大就越验的出来。」 这边则是给了上官翎夜一枚大白眼,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遭殃,先是被手机砸又被肘击,他跟这女人真的犯冲。「至于第一起案件,申请搜索票的话,应该可以在叶珊家中找到崔婷云的衣服,她应该还来不及处理掉,那上面应该留有你的指纹。」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而后再度面向眼前这个毫无反应的听着他们说话的人。 「……」对方给予的只有沉默。 或许应该被称为『鬼』,比较恰当也说不定。 「陈教授,再过不久应该就能够申请羈押了,早晚都要作笔录你,还是……?」虽然这样说很公式化没错,梁千翫却还是说出了经典台词,当然内心上还是有点想吐槽自己,然后他的话就这样硬生生停了下来。 上官翎夜抬起一隻手,那是阻止的手势,「等等。」女法医向前走了几步,在几步之遥的距离内直视着陈鑫衍。「我有另一件事想问你。」 第三十七章 终结,未完(下) 「喂,你……」难得看到这人如此认真的表情,梁千翫愣了下,然后跟着上前几步追了过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身为一个法医,就算有着喜欢尸体或着兇杀案的奇特癖好,上官翎夜还是敬业的,可以一整天待在解剖室废寝忘食的追查死因。但好像验尸已然耗光了她认真的额度般,就连感情方面也一样,没有认真交往对象,男朋友一个接着一个的虽不是想换衣服那么夸张,但梁千翫犹记得上一个对象是被气跑的,理由是无数次的爽约加放鸽子,倒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工作到昏天暗地然后就错过了约会时间加上太不当一回事了云云……上官翎夜抱持着过于游戏轻松的态度看待除了工作以外的所有事情,总是面不改色的,轻松的,带着笑容的。 而梁千翫从来就不是这块料,就算有时嘴砲也不能改变他会认真看待很多事情这点,这份特质不管过了几年应该都不会变。 总而言之,让她双眼认真直视前方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梁千翫隐隐约约的这样觉得。 「除了那几个人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人吧?」这句话的声音异常轻柔,但是在深夜的停车场寂静之下,加上近距离,倒是听起来很清楚。杏眼甚至连眨也不眨,只是凝视着站在背着停车场灯光的陈鑫衍那张被阴影所覆盖的面孔,「比方说,三十年前所有跟盛阳街灭门悬案的关係人……」 但是陈鑫衍只是耸耸肩,微笑着打断她未竟的话语,「那个,是你的亲人吧?」 女性此刻的表情变的很可怕,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瞪着对方,语气骤然冰冷了起来:「为什么?他们不是杀害你家人的兇手。」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看起来依旧毫无恶意,只是那既微笑过后,是更没有情感的无性格脸谱,「我这几年活的毫无意义,也没有特别再想起那件事,直到五年前为止都是这样,我也想这样过下去,三十年前的事也无所谓……不过我想一切应该是安排好的。」 「直到五年前我刚升上副教授,崔婷云还只是大一的学生,当我知道她的身分后,我停不下来了。」语气不变,但间歇性的停顿几秒,「我曾经很想知道那几个人有没有重要的事物。妻子、孩子……什么都好,只要重要的人就可以了,也曾经想过,如果那几个人有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跟他们一样为了几千万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是以什么方式生活下去的?这几年是怎么样成长的……这些我都很想知道。」 「……如果他们过的比你好的话,又会怎样?」 梁千翫忍不住开口问道,自然而然地想到,犯罪被害者通常都抱持着某种想法,特别是在事过境迁的几年之后,若是知道加害者有其他的家人或朋友,这种时候,或许会產生恶意的比较心态,自己过得比较好的话,会有着得意洋洋的胜利感;若自己过得不好,一直不断重复当年的情景时,就会產生怨恨。 虽然很丑恶,不过这的确是大部分的人会有的某些心态。有点类似感情上被拋弃的一方,总是希望前男/女朋友最好以后选择了更差的对象,或者更糟一点、碰上什么不幸之类的。 「谁知道呢。」平静的自白,也不试图掩盖什么,「也许我内心的那隻鬼只是想要鲜血而已……梁警官,我想你也很清楚、我的家人──到现在还没有安息呢。」实质意义上的现状,比什么都还无法反驳。 这是两人彼此之间最后一句话,在眼神交会的那瞬间,他就知道对话已然结束了。不管是犯罪者与执法者之间,还是被害者与执法者之间,再也不会起任何的化学效应,这瞬间的死寂渲染至时间,相隔三十年的距离。 梁千翫沉默了,的确是这样没错。 就道德立场上来说,他的确不会去责怪陈鑫衍的想法,因为他不是这个人,换是相同的立场,他可能不会做同样的事情,但那也只是因为他还保存最基本的理智。 「说起来,你们应该没有时间悠哉了……」最后的微笑,是建立在全然的阴影之下,男人顺手拋出了一个小东西,「祝好运。」 接住之后,他楞了一下,那是一个护身符,看起来有些老旧……他一眼就认出那是破流的东西。 理由无他,这个东西那人几乎是随身携带的掛在手机上,就算御守外表看起来有些破旧,但据说是重要的人送的,很有纪念价值。如此重要的物品,加上系在手机上,所以可以排除破流弄丢的可能性,那么就有可能是借出去的。 然后他记得,破流曾经说过,谢玲曾经进去过那里……盛阳街的那栋公寓。而且之后还收到高中生的简讯:说是因为再不去解决的话就来不及,所以今天晚上决定过去那边一趟。而自家老哥那鸡婆的性子,八成还是没办法放下不管,应该也是一起进去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护身符、谢玲进去那里、提早解决的原因……这些事情所拼凑起来的让梁千翫表情当场僵硬了起来。 「你……」话到嘴边,最后还是硬生生吞了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嫌犯转身离去,内心懊悔着自己为什么不找人来围堵,就算暂时无法扣押至少也还可以盯着不让人离开视线范围……像现在这样,他只有一个选择:找到谢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选择。 听陈鑫衍话中的意思,「找的到」应该指的是医院内部,不是在其他难以想的到的地方,但是在医院的哪里?该不会……想到三十年间的怪死事件有某个小女孩从医院顶楼跳楼自杀,却没有在顶楼的门把验到任何指纹,最后只好判定是自杀。梁千翫现在觉得很不妙,非常。 而且不知道找到人的时候,自己可能会看到什么……此刻梁千翫的内心干声连连,可是没办法,时间不多了,得把这个东西还给暂时的主人才行,所以他一把拉住想追过去的上官翎夜,「先找到人再说。」 「……」停下脚步,在接触到梁千翫摇头的动作和眼神之际,属于女性清丽的脸庞最后还是放弃的闭了闭眼睛,朝着男性友人点点头,算是同意先帮忙,但眼神还是有些复杂。 在男人的背影远离之前,最后一句话清晰的传达过来。 「如果真想知道的话,去问当年的倖存者……或许能够得到你要的答案。」 第三十八章 破局(上) 手机铃声还是持续的响着。 在这恐怖神经紧绷到极点、梁千源觉得自己快要濒临精神崩溃之际,近在眼前的东西突然发出惨叫,紧抓着他的手也松了开来,形体如同雾气般被什么打散开来。 不过在这一瞬间他也看清楚了是什么原因: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一旁的式神身上的光芒耀眼的像剧烈燃烧的镁,那是刺眼到过分的白光,特别是以现在他的状况来说更是如此,深咖啡色的眼睛瞇了起来,只差没有拿手遮住光线。 将恶灵聚合体打散的是一柄细剑,深邃的蓝光不似玖鹰身上的白色刺眼,反而有些柔和,剑身上刻着奇特的符文,仔细一看应该是小篆所写的中文字,不过梁千源对于这方面没有特别研究,加上那隻白色的手轻轻一挥,那把剑就直接消失在他眼前,完全来不及细看……不过以被吓到一点话也说不出来的状况来说,能够判断出那是小篆体已经算很不错了。 从过度恐惧到放松的结果,就是整个人像断了线一样跌坐在地上,看起来十分没用兼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闪亮亮的救星,说是闪亮亮的某方面来说一点也没错,只是、却是更接近能够不分敌我直接抹煞掉的亮度,登时令梁千源有种想摀住眼睛的衝动。 「还不快点接!」刚刚办完自己的事而后随即赶到这里的式神瞪向梁千源,显得有些不耐烦。 「……」他还是说不出半句话来,至少在这几秒内他办不到,所能做的只是微张嘴想要开口但发不出半点声音,最后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字,「我……」不行了!他真的非常怕……刚才心脏吓到快停止运作了,那种离死亡很近的感觉他再也不想要再经歷,也不想再看到任何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可是他的视线再怎么样也收不回来,现在视野范围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来的清楚,包括天花板上、墙壁的裂缝内还有房间门外的东西,那些蔓延着的黑色迷雾像是有意识的匯聚过来,像是站在这里的式神是最好的标靶般,冰冷刺骨的恶意和杀意已然完全针对他们这边。 鍥而不捨的手机铃声,还有这微昏暗的空间均给人讨厌的压迫感,这时候梁千源只想要出去,再也不想管这栋公寓的事,但转念想到就算现在从出去也逃不掉,他看到自己身上已经沾染了某些黑色的丝线,触碰不到,却又紧紧缠绕在他的手上,依附在皮肤上……就算现在出去了,也已经来不及吧? 见梁千源依然没有动手接手机,白色式神很自动的伸手,从梁千源外套口袋掏出手机,压下扩音键和通话键。 『你那边……有出什么事吗?』这是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高中生。 「……」这里是还没有从当机状态回过神来的梁千源,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连单音也发不出来。 「……」这里是如果扣除掉满脸不爽表情看起来如同神仙下凡散发出白色光芒的式神,在这种情境一点也不搭嘎,看梁千源完全没有要讲话的样子只好自己开口,轻冷冷的声线一如先前所听到的,「刚找到人。」 『是吗?』经由扩音键而放大的另一边,声音十分嘈杂,似乎不只是因为收讯不良的关係,更多的是尖叫和玻璃破碎的声响,也就是说另一边感觉应该不错热闹……比起这里来说的话。『我这边没完没了……夜歌现在先帮我挡着,大叔呢?』 「……我、我在。」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破流听起来没什么精神的声音,梁千源从极度的恐惧状态稍微回过神来,思绪转为有点担心对方,严格来说,自己从刚刚到现在是真的除了黑色的影子和前两秒被玖鹰打爆的东西之外,几乎没碰上什么事。而且在很不科学的楼梯意外事件时,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破流身上,也就意味着对方那边的状况会更惨,加上据说高中生除灵师眼睛似乎看不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那个、你还好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的吧?!老实说你是不是被吓到说不出话来才叫让玖鹰帮你接手机的?』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自己语调中的轻视意味,死高中生显然对于梁千源的胆量不具备任何信心。 「……」小鬼,就算是事实也不要说出来啊……不过梁千源还是没有那个胆量回呛,只是尷尬的笑了两声啊哈哈的打混过去,虽然有点悲伤自己身为年长者的尊严又更进一步的荡然无存外加现在的处境是人在屋簷下(凶宅等于除灵师的地盘)不得不低头,不过能活着就好了,破流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事。这样就好。 电话另一头轻笑两声,儘管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加上背景的惨叫声和谜样骨头碎裂声不断,差点将他的声音掩盖掉,『算了,没事就好,本来还担心说你会不会被吓到心脏病发,不过听你的声音好像还好耶!只有腿软吗?』 ……结果还是被嘴贱高中生调侃,梁千源有些怀疑这傢伙是不是装了什么摄影机之类的东西在他附近?连现在他跌坐在地上的惨样都可以看到,也太神了!但在他连忙站起来从玖鹰手中拿过手机,但紧接着想到另一件事,这件事说急不急,说缓不缓,就是有一点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对了,我找到……日记,但不是谢小姐看到的那个。」 他把找到日记的经过简略说过一遍,不过那也只是怀疑而已,他不是很肯定说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做的,只是有动机并不代表说就一定是犯人,现在也不能打电话给弟弟问问看这方面的可能性。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可能一点事情都没有。』听完之后,破流回答的语气有些迟疑。 「什么意思?」 『是……啊不,现在还没有时间说这个。』 不知为何,手机另一头传来某种声响,那是像风穿过某些特定地点会发出的空洞音色,霎那间梁千源感觉自己的后颈寒毛全部竖了起来,即便他这里完全看不到高中生那边的情况,却也能感受到那份不由自主僵直身子的颤慄感。 『这里又有客人来了,而且是大咖的那种……呃、好像……赢不了。』难得、不是说要把对手打爆,而是非常彆扭的认输宣言。 「咦──?!」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当初不是还自信满满的说绝对会解决吗!还是因为……该不会是因为看不到的关係吧?自从在进来时就像是玩游戏的boss强制战一样被迫拖到这个鬼地方,就算想要帮忙也无从帮起。 破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还是没什么紧张的样子,『前辈说的没错,因为某种原因的关係,这里就算一层一层把亡者之隙破坏掉也不会消失,害我刚刚白费好多力气!』一整个就是不听前辈劝告学不乖的死小孩一枚。 但梁千源完全没那个心情吐槽或提问亡者之隙是啥鬼东西,毕竟这是关係着他们的生死存亡,他不想今天就交代在这种鬼地方啊啊啊啊啊!「那、那那那……怎么办?」 『就靠……你……把……找……就……知……』 在关键时刻中的定律,收讯总是立马变的很差,最后女人的尖叫声填满了手机的联系装置,过分尖锐的声音穿刺着耳膜,梁千源惊吓的看着还处于通讯状态的手机,那已经不是破流的声音了……恶意的声音混杂着许多杂音,已经不再像是人类的声音,『杀……了……你……嘻嘻……你……也……』 第三十八章 破局(中) 梁千源再无半点犹豫,一秒把手机摔出去,手机就直接落在地上,摔成两半,但是萤幕闪了一下却还是亮的。『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嘻嘻嘻嘻嘻嘻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手机的声音到这里嘎然而止。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啊!为什么他的人生活到现在见鬼见了二十几年到鬼都要恐吓他了?这疯狂的笑声简直跟某部杀人魔电影里面的疯狂小丑有点雷同,跟心理变态几乎没什么两样……是说鬼也会有心理变态?说的也是,如果原本在生前就有心理变态倾向,死后应该也是一样。想到这里他连忙摇摇头阻止自己再继续想下去,阿飘心理变态什么的也太可怕了! 「你抱头抱够了没?」冷眼看着梁千源惊吓到欲哭无泪外加抱头摇头只差没缩起来躲到角落发抖的动作,玖鹰开口。 被这样一问,梁千源愣了一下,随即想起破流现在状况不妙的这件事。「那、现在该怎么办?」很担心高中生那边的状况,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名为玖鹰的式神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沉默。 像是在等他做出决定,自己的决定。 「……」所以他就说一定帮不上什么忙啊……这种差事原来就不是他这样的路人甲可以插手的,会一时衝动说要跟着进来,也只是单纯的怕事后良心不安,说起来也只是自以为是的好心罢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要怎么做,甚至后悔跟着一起来,想想还真开始有点自我厌恶了。 梁千源的个性一向是随和到只要是人家拜託的事大多会帮忙,不管是不是强人所难的要求,只要能力所及都会努力办到,但这种性格在职场一点帮助也没有,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绝对不是会跟人竞争或耍心机的那块料,默默在位子上做事、避免做决定然后遇鬼能闪则闪才符合他的缩头乌龟原则,是以他几乎没觉得不好,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可是从认识高中生后,手脚常常不知道该放哪,也不清楚能帮上什么忙就被拉着跑,把所有该撞的还有不该撞的鬼通通撞过一遍,除了害怕天天见鬼对身心有不良影响外,其实还是有点高兴和自豪的,因为难得破坏那道界线走出原本的范围,意外发现他有时还是可以把「好脾气」、「烂好人」还有「闭上眼睛不去看当那些是幻觉」之类的东西丢掉,除了还是怕鬼怕得要死,总算开始能够正视他能够看到的世界异于常人眼里所见的这个事实。 但现在他又回到了原点。 他想要直接出去这个鬼地方不要再管这种鸟事,更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爽快一点的拒绝帮任何忙。越是这样想越发沮丧,对于破流的内疚感也就越多,虽是这小鬼擅自拉着他跑,任性的拜託他帮忙,一副「如果可以的话就帮我嘛反正你间着也是间着」的小狗讨骨头吃的模样,可爱归可爱却也很欠打……但说到底,是自己的错啊! 因为他就是没办法不鸡婆、就是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就是想要帮那个一直叫他大叔的欠揍小鬼。 「果然……」就算不知道要做什么,还是不能就这样直接走人了事,不单单是因为现在离开太迟了,另一方面就只是不想要丢下那个认识不到几天的高中生小鬼,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他一定会去做,儘管他真的很想逃跑或缩在墙角不去看那些东西。 从头到尾不到两分鐘的思考过程,式神深紫的凤眸只是静静凝视着这个人,直白的审视目光近乎无礼,「你想怎么做?」 「呃,我、那个……我能做什么?」纵然这么想,气势还是完全弱掉。 梁千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回答之后的那一刻,式神好像笑了,在带着侵略性的白色光芒之下,朦胧了玖鹰同样纯白的面容,隐约的那丝笑意一闪而逝。 「他之前叫你做什么,还记得吗?」 做什么……?他忘了什么事情?在刚进来这栋公寓的时候,到现在发生一连串的事件,依稀记得的确遗漏了什么。 见梁千源还没想起来,式神咳了一声,又直直瞪了对方一眼,表情很明显的就是在嫌弃这人的回想太慢了,让祂按耐不住再次开口:「黑色的盒子,这里应该也有同样的东西。」他观察过自家主人找的搭档,看来温温吞吞,眼神和善清澈,应不是为恶之人,甚为适合主人那鲁莽幼稚的性格,就是有些愣头愣脑,令人不耐。 「对喔。」没查觉到式神的举动和批评般的目光,梁千源恍然大悟,想起一开始破流就拜託他做的事,是说那盒子到底装了什么?他还真有些好奇。 想到这,他几乎是眼巴巴的看着漂亮又气势十足的式神,等着解释。 「那是这里的『来源』。」式神清冷的声线在房间内划过,「有人在这里放了咒,提供了这里的力量来源,这也是为何这里转变为比死地过之不及的凶险之所,寻常活人入则血煞侵体,魂魄亦被鬼气沾染,不出半小时则被其影响心智。」 等等……他怎么越听越不妙?寻常活人不就是指他吗?难怪他从进来之后就变得怪怪的,开始多了一些有的没的负面思考,该不会早就已经没救了吧?不不不,他绝对不会接受这种可怕的事实!这一切都是幻听吧!「……」还是有点想哭。 冷冷看着眼前只有眼力比较好的普通人类哭丧着一张脸,玖鹰不耐烦地一个拂袖,「在进来的时候,不是给了你相机?那上面有他的刻咒,只要相机不离身,血煞之气便无法近身,自然也不会影响心智。」 「……这个?」他以为这个相机只是单纯用来拍鬼的像照妖镜一样让鬼现出原形,没想到居然……说起来,之前几次都像是相机有自我意识一样的帮上他的忙,上头淡淡的光芒还有安定他心神的作用,让他没有那么恐慌并能够鼓起一些勇气在这栋公寓内行动,虽然不晓得是不是安慰剂效应,不过此刻他真的非常感谢破流给了他这个东西。 是说,黑色盒子是这栋公寓所谓的『来源』,找到之后不知道能干嘛?毁掉吗?可是就像对面公寓的相同东西,据说也是下了什么隐匿的保护结界,这里应该也有同样的东西,如果那么容易就毁掉了实在很对不起这三十年来怪死事件的死者们。 「那盒子就算毁去也无法将此地的煞气化解。」看出梁千源的想法,玖鹰摇头,「但至少能够破解亡者之隙,他若不行,加上我就有机会。」对于力量强大但是缺乏经验的主人,他并不能放心。 梁千源没有回话。听起来真是危险……而且「有机会」的意思是,中途有个不慎就会被灭掉吧? 「那样东西就藏在房子的某处,你找出来,我毁去。」 真是简单明瞭的任务分配,好像很容易。梁千源想道。 第三十八章 破局(中下) 另一边,少年神情平静,不慌不忙的漠然,将通讯出现问题的手机收了起来。 相同的黑色在白色肌肤上蜿蜒如墨,参杂着点点乾涸的血跡。 山雨欲来的阴风鑽进每一寸毛细孔,宛如这样就能带起身体内部的颤慄感。 玻璃门已经成了碎片,残留的金属边框已经脱离了门轨,失去支撑而摇摇欲坠,纱门猛然刷一声的打开,然后是木门自动敞开,最后是扭曲变形的铁门发出因为生锈而摩擦的刺耳声响。 「真没办法……」声音里有些无奈,离预定的想法有些差距,手上的纸符所剩无几,双手没间着,一张一张的摺,动作看起来慢条斯理,冷汗早已浸湿全身,「时机抓得不太好,只好先撑着了。」简单的下了结论。 「小流儿,这是在后悔?」轻柔的女性嗓音似笑非笑,温温润润的有些好听,「从刚刚到现在做的那样过火,是在担心那个人吧?」 血色的脚印出现在阳台地面上,腐臭随着阴风吹彿了过来,冰冷气息久久不散。 「都说不要那样叫我了!」都这个年纪了还被叫这称呼感觉超丢脸,有时候他真的很怀疑对方是不是存心的,平时那尊敬的语气和敬称就像是骗人一样,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好像也不能说是人。 接着是门轨,殷红的液体自纱门的缝隙流出来。 「呵,小流儿还是一样容易害羞!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点。」完全没察觉高中生语气恼怒的女性。 「……」你妹的才容易害羞!不是都说不要那样叫了吗?内心这样腹緋只差没跳脚抗议,他摺过最后一张符纸,倒也不敢发难呛回去,虽然一想到女性式神正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掩嘴轻笑,就有种莫名的无力感……太可恶了。 脚印来到他面前。 鬼来了。 #### 下一秒他就立即推翻了这个想法。 因为式神老大的袖袍一挥,撤下了为了好好谈话而佈下的结界,然后梁千源开了这房间的门,回到了餐厅的位置。 先前因为被高中生的来电转移了注意力,加上后来的谈话,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像被什么遮蔽了起来,就像附上一层薄雾般,所以才能毫无语言障碍的说话,毫无语言障碍的问问题,毫无障碍的说……想要帮忙。 「啊啊啊啊啊啊──这这这这什么鬼啊!」一秒抱头闪躲至式神老大的身后,顾不得对方已然降到冰点的刺人视线,如果不是惊吓过度,他也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但这实在没有办法,二十几年来最让他害怕的不科学灵异现象正在眼前上演,那种宛如鬼片阴风阵阵的场景已经算是他的极限了,可是那些跟眼前的景象比起来还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墙壁上许多双红眼睛,黑色的手印瓷砖地板上佈满满的,耳边回盪着,是方才在电话中疯狂笑声和恶意,而且从他现在的『视线』看来简直就像四面楚歌没两样,就算躲到式神的后面也完全没有用。 手中的相机正在发烫,上头附着的微弱气流正忽明忽暗地翻腾着,大概是感应到了他们目前的状况,数位相机微微震动了起来,热度在短短几秒之内逐渐升高,却又不是发烫到让人忍不住放手的程度。 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刚才进房间前所见的黑色形体,只是不再只是单一的存在,令人窒息的黑色。 华服袖袍轻轻一挥,蓝色细剑便已在手,清冷的蓝,近乎完美的澄澈,相对于这个黑色公寓的存在,形成某种诡异的对比感。 梁千源又有些腿软了,感觉自己瞬间勇气尽失,如果不是因为式神老大的杀气远远压过周遭那些恶意的笑声,目光如炬,那视线就像是警告他不准就这么退缩,八成他还是会软倒在地或者乾脆的昏倒逃避现实。 不管是眼睛所见的还是脑袋里都是浓稠到几乎溢出来的黑色,他感到有点反胃,那是极端不舒服的感觉,像是有东西在体内拉扯,想让他把手上的相机摔下去,他看到数不清的黑色细丝缠绕在手腕上,沿着地面上牵引至地面,虽然不仔细看不会发现也没有被束缚的触感,却无形加重了手上的压力。 「拿好,不要离开手。」并未回过身,简短有力的句子。 「等……那个……我要怎么……」儘管说要他去找那个放了咒的盒子,但他真的不知道该从何找起,原本一开始还有点顏色、能看得出正常家具摆设的四楼楼层内,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他有点怕脚步一旦踏出去,就会直接被拖进另一个地方。 他怕的要命,因为他能做的事很少。 在梁千源恍神的这几秒,蓝色细剑划开空气,发出了嗡嗡的剑鸣声,多了好几个光影的残像削过眼前黑压压一片的区块,离他们比较近的那些黑色人影像是被高热溶解一样发出嘶嘶声,但笑声依然存在,彷彿在嘲弄般。 黑色的影子如烟散去,又如水滴般逐渐凝聚成形,一个个黑色的脸咧开恶意的笑脸。 式神不为所动,手指轻拂剑身,那层光晕正在逐步加强并笼罩在细剑上,银白色、深蓝色纠缠在一起,形成另一道流光,无法融合的银和深蓝,在短短几秒内化成许多流光的锐利碎片,飘浮在祂周围的空气中。 黑影像是感受到什么威胁般登时狰狞了起来,地板正在崩坏,已经看不出原来顏色的磁砖发出巨大的声响,碎裂了开来。 「不……要……碍事!」依然是许多人的声音。 这瞬间,梁千源好像听到了其他的声音,这句话里包含了其他的声音,很微小的话语,其他的意思。 「你们早死了。」简短的道出这个已知的事实,水袖一挥,无数的流光碎片像有自己的意志般四处飞散,分别刺穿那些形体,浓稠的黑色影子在接触到流光碎片时猛然炸了开来,形体又再度被打散,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笑声,而是像被戳到什么痛处的惨叫。 梁千源摀耳,很哀伤的觉得自己最近有耳聋的危机,连续好几次都听到尖锐到像刀子直接戳进耳膜的凄厉叫声,老实说很折磨人。不过如果忽略耳边的尖叫的话,式神老大还真是帅气到让人羡慕,这才是他想像中真正的除灵啊! 「还不快点!」无视于对方惊叹的目光而开口催促的式神,显然耐性不比主人多甚至还更差了些。 但梁千源根本没有办法搭理。 从…… 这次那另一个声音倒是清晰了点,有点熟悉……「?」在哪边呢?周遭的黑色散去了些,被式神的力量逼得如退潮般的褪去,总觉得这个几乎被埋没的声音没什么恶意。 好不容易勉强自己冷静下来,梁千源闭上眼睛,不让眼前过于惊悚的画面干扰注意力,虽然说是要找东西,不过他也不清楚要找什么,只是在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的另一个「视线」似乎又更清晰了些原本被黑乎乎的影子笼罩的四周,被遮住的家具及摆设已然看不清楚原来的面貌,几乎成了另类的幻影。闭上眼睛时世界却是简单的二分法,黑色的,白色的。 纯白到连闭着眼都觉得刺眼的光线是玖鹰,厚重的黑却是能把人涂满并抹煞其存在。但是黑色有深浅之分,而在这之中又以一个地方被染黑得最为严重。 「!」在地上,他记得自己刚刚有掀开某个磁砖,该不会是…… 第三十八章 破局(下) 手移到了相机的快门键,并且对准了地面某处。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里的磁砖已经被掀开了,现在视线所及之处还是原样,彷彿没有被动过,不晓得相机照不照得出来?希望不要再给他满满的头发,这样他大概会崩溃吧…… 砰!冰箱倒了下来,发出很大的巨响,差点砸到正要压下快门的人,只是为了闪避他后退了两步,惊恐地发现自己跟玖鹰的距离被拉开来,「……」好像有什么,拉住了他的脚,把他整个人定在原地,「啊──」 还来不及叫完,细剑直接钉在梁千源的脚边,相当快狠准的手法,脚下的束缚立即消失。「……欸?」虽然很感激得救了……不过怎么把剑丢过来了?他是不是要把剑拔出来丢回去?可是他不能保证会同样丢准,要是失手不小心……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但是玖鹰并没有来得及让他问些什么,而是回身应付下一波攻击,黑丝同样缠上了同样非实体的式神,使得祂身上的光芒渐渐黯淡了起来。往这里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梁千源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蚁多咬死象』这恐怖的道理了。 就对方不说他也知道状况越来越不妙,但是…… 这……里…… 正当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时,同样的声音又再次响起,然后像是被牵引一样,他在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前一秒压下快门。 首先是餐厅的吊灯,接下来是倒下的冰箱,再来是染血的壁纸……眼前所有看起来像是实体的物品,如同玻璃製品般出现些许裂痕,最终全碎了开来,空间在变化扭曲着,但依旧很不稳定,像有什么黑色的雾气阻止像机能映照出了那最初的真实。 看到磁砖下面好像埋着什么,梁千源将相机塞到外套口袋,蹲下来想把东西挖出来。 原本注意力几乎在式神身上的黑色影子,全数转了过来,一张张没有五官的脸,时间彷彿就结冻在这一刻,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窒息感堵在他的胸口,心头喀噔一声,心跳几乎停止了运作。 玖鹰的剑还在他脚边。 这次连想都没想,他顺手拔出细剑。 然后他做出了可能是这辈子最大胆的反射性动作,直接将细剑往下定,不偏不倚地正好穿过地板磁砖的缝隙,锋利的剑尖似乎穿透了什么东西,发出破碎的声音,最后是淡淡的黑烟从地板流洩出来,伴随着剑的鸣声和震动消失。 周遭的环境还在持续的变化,所有在这个公寓中似噩梦的黑色、苍凉老旧的家具及沾了血的壁纸,在这次的变化当中均消失殆尽,只留下无声息的黑暗,连剑鸣声也消失了,整个剑的光芒跟着黯淡下来。 说是黑暗却也不是那么全然的黑,至少,梁千源的视线能透过半透明的纱门看到阳台,外面的天色似乎是凌晨,总算回復到这房子最原始的面貌……因为是开放式的空间,他还注意到偌大的客厅那边佇立着两个人影。 其一是久违的高中生,另一个嘛……从身形来看应该是女性,穿着和服,看下身几乎消失的裙襬,肯定也不是人。 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这个举动,空气及所有的杂音寂静了几秒,又逐渐骚动了起来,而这次不再是在墙壁上佈满的脸孔,而是逐渐聚集在同一个地方──也就是高中生和另外一个式神正在对恃的东西,这次梁千源能够看得很清楚那是什么,不过他寧愿自己不要看的那么清楚──那是由许多肢体所组成的东西,青色浮肿、溃烂发紫的脸长在不同的地方,很多隻手,大的小的均朝外延伸开来,像是想抓什么。 这已经不能算是鬼了,鬼至少还是会具有生前的形体,眼前的东西根本就……梁千源这下再也忍不住,跪在地板上乾呕起来,受够了……真的。 注意到周遭的环境转变,加上听到身后的异状,不顾自己身上还带着乱七八糟的伤口和大敌当前,高中生转过头来,「大叔!」看来本来是想打声别来无恙的招呼,不过…… 「还在那边做什么!」玖鹰怒喝回去,当场把高中生吓得再次回过头,而后式神将梁千源遗留在地上、才刚被拿来破坏住宅和封印的细剑抽出,剑身上的刻文立刻浮现出来。 梁千源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有什么银色丝线交错穿在这个空间当中,在剑抽出来的时候,一阵光芒像火一样烧燃了起来,正好形成网状的包围,中心点是那个已经妖魔化的鬼魂。高中生、玖鹰与另一名穿着和服的身影各站在三处不同的地方,结了同样的手印,地面倏地出现了同样的银色,牵成三角状。 那东西在中心点发出嘶声,试图从周遭包围的银丝中突破,好几次一隻手伸到破流的面前,黑色的指甲几次在他的脸庞划过,留下一道道血痕。 破流却还是冷静地看着前方,就好像他看的到中心内的那个东西一样。他看不到,却还是能够感觉到,也听的到。 他没有足够的馀力杀掉这些鬼魂所拼凑而成的妖魔,也不太想再平白多添几笔杀孽,再说,现在想来,死于这栋房子的诅咒的确有点惨,现在还能听到一些声音在求救……慢慢地,承载杀意的黑色自他眼中褪去,恢復成正常的顏色。 「……」难得的叹气。而后他放下手,拿出仅存的最后一张白色纸符,也是以防万一而带在身上的物品。 「差不多该让你们解脱了。」 语句才落下,紧接着好像有什么从中心点的那个东西飘散出来。 从梁千源这里的角度看不清楚对方做了什么,不过……虽说现在他寧可现在看到的是之前黑漆漆的影子,眼前的景象却有某种程度的惊人:那些许多白色的东西,仔细看都拥有各自的脸庞,男性,女性,稚气的孩子,这些鬼魂像失去了束缚,失去这三十年来的所执着的死亡,流窜在这栋公寓的四楼,有些鬼魂甚至飘到了他身旁,没有恶意的表情显得呆滞,而后渐渐地消失。 在最后一缕透明的魂自中心点流倾而出之时,中心点的那个东西已不復存在,只残留被银丝上的光烧焦的痕跡,黑色的残渣,还有一点黑色的烟硝。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安静下来的老旧公寓内,萧条腐朽的气息,依旧阴暗潮湿,却再也闻不到任何血腥味。阳台外面,光线落在微微敞开的木门上,他看了一下錶,这才发现已经早上六点二十分,也难怪天色这么亮,也就是说,一夜没睡了啊…… 「……」看着阳台上过于璀璨的阳光,梁千源有些发愣,刚刚他还觉得那离自己很远,但现在却触手可及。 不知道为什么,脑袋中多了一个想法,莫名的。 这清晨的曙光或许、是三十年来,真正第一次穿过阴影,落在这里的阳台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