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鬼小姐想过平静生活[综主家教]》 暗杀志愿 作为里世界首屈一指的暗杀部队的作战队长,斯贝尔比·斯夸罗完成过许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没有一次的暗杀目标令他感到如此棘手。 此刻,斯夸罗正位于京都市区中心地带的一座高级公寓中。或许因为室内过于整洁、或许因为入目装潢皆是扩散光线的白色、或许因为居住者仅有一人,整个空间十分空旷,四处充满了女性生活痕迹。踏入玄关便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淡香水味,手边的鞋柜上就是各形各色的香水瓶以及随手摘下的金属饰品,玄关以外直至阳台前的区域都铺满了柔软的羊绒地毯,呈L字形的拼接型沙发半包围着椭圆形的茶几,茶几上摆放着几袋未能吃完、分别用封口夹封好的零食。 值得一提的是,壁柜上摆放着一副全家福,进入公寓第一眼便能看见,显然是主人特意选择的醒目位置。而与这间公寓显得格格不入的斯夸罗,其进入方式自然是非法入侵。 (喂喂、真的假的啊。) 斯夸罗忍不住拿起相框,他对日本的入学仪式并不熟悉,读懂照片中传达的信息却并非难事。 樱花落下的东京大学校门前,一位父亲与一对姐弟并肩而立。右下角的日期昭示照片拍摄于六年以前,因是清纯洋溢的年纪,画面中的少女哪怕面色沉静也显得青春非常……尽管年轻了几岁,但这与斯夸罗在任务档案上所看到的“零崎里织”绝对就是同一人。 照片上,少女身边的那张蠢脸——尽管年轻了几岁,但这位弟弟角色,绝对就是斯夸罗那名为山本武的半个弟子。 真是糟糕啊。 斯夸罗开始头疼了,为了速战速决,他特地挑在这个时间节点造访,任务目标随时有可能推门回家。 可是一旦看到这张全家福,斯夸罗也不可能再若无其事的杀掉那个女人。 问题不在于他与山本武的私交。 就算因为出现意外而中断,彭格列家族的继承仪式也算是切切实实在几天之前举行过了,如果对方真的是十代守护者的亲属,那么……这个任务被递到瓦利亚——这个直属于彭格列九代目,却是里世界公认的与九代目离心的瓦利亚手上,被一路递交到他斯贝尔比斯夸罗之手,就是彻头彻尾的阴谋。 容不得斯夸罗细想,门锁轻轻震动,是指纹识别器正在工作的证明。 下一刻,门被推开。 推门而入的人身着毫无个性的正式着装,面容上写满了疲惫与厌倦,但毫无疑问,出现在斯夸罗面前的女性拥有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貌。只不过,美人的性格似乎是与美貌如出一辙的难以靠近,哪怕看见陌生男性出现在自己家中,还猝不及防地与之四目相对,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该说是镇定还是冷淡呢?这对姐弟真是截然相反的人啊,亦或者,是内里太过相像? 斯夸罗眼看着你微微皱了皱眉,紧接着才注意到你身后还跟着一位高挑的男性,对方穿着休闲服饰,原本温和垂望着你的目光在触及斯夸罗后立刻变得警戒。 (这是——条子?) 在斯夸罗看穿了男性职业的同时,对方也对斯夸罗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谕小姐,这位是……?” “啊……” 你与斯夸罗交换了一个眼神,旋即转身:“抱歉,麻烦萩原先生跑一趟了,这位……嗯,是我现在的交往对象。” 两位男性都是一惊。 (喂喂、这个女人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那个眼神又是什么意思,让我配合你?你以为我是谁啊?) 背对着看不见你的表情,斯夸罗只听到你似是难以启齿地叹息:“其实我们最近在闹矛盾,给他发的消息都没有回复,拜托萩原先生来帮忙也是存着想气一气他的念头……没想到他会一声不吭过来。” 你甚至轻轻笑了一声,任谁也不会疑心那笑里带着身处恋情的甜蜜。 言辞顺畅,态度温实,若非斯夸罗是当事人,很难相信这是你的信口胡诌。 “这样啊……”被称作萩原的男人勉强地笑了笑,你有恋人这件事似乎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既然谕小姐的恋人在,我就不多叨扰了。” 斯夸罗则是要被气笑了。 (这家伙是在拿我帮她挡烂桃花?) (她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萩原后退一步与你告别,离开前深深看了斯夸罗一眼:“请恕我多言一句,谕小姐是性格温柔的人,既然两位正在交往,有什么心结还请好好交流开解。” 意思是两个人吵架责任都在他身上吗?斯夸罗冷笑:“无关紧要的家伙少说点废话,快点滚吧。” 等会,这样说岂不是坐实了一位脾气暴躁的恋人形象? (被这两个家伙带着走了,谁跟你在交往啊!?) 送走萩原关上门后,你自顾自地穿过斯夸罗进入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草莓牛奶。 斯夸罗:“你这家伙,当我不存在吗?” “唔。”你咬着吸管,疑惑地看去:“我在等阁下报明来意。” (这家伙脑子里是缺了根弦吗?) 斯夸罗正要迈步,就见你竖起手:“抱歉,地毯比较难清洁,还请先脱鞋再进来。” “毕竟地毯是白色的——喂,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你到底把我当成是什么人了!”更可笑的是他为什么真的照着你所说的做了!? 你偏头思考了一下:“不请自来的杀手先生?” “哈啊?”这不是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嘛? 斯夸罗微微眯了眯眼:“既然知道,那你是摆出这幅态度是在瞧不起人吗?” “抱歉抱歉。确实紧张不起来,因为先生你……”视线在白发杀手身上兜过一圈,你将没喝完的牛奶放回了冰箱里,坦然道:“身上根本就没有杀意嘛。” (……啧。) 如出一辙的令人恼火,斯夸罗完全不再怀疑眼前的女性与山本武的亲属身份。 你砰的一声关上冰箱门,终于正眼看向家中的客人,似乎被无法理解的事物吸引一般。 不设防的小动物也会如此毫无戒心、仅出于好奇便靠近休憩的猛兽。 如果不是看过资料,斯夸罗很难相信你稍长他两岁,不过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那种久坐办公室的文职工作者,胸前还挂着颇为滑稽的工牌,身体没有经过任何锻炼,完全就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弱。 (果然是针对瓦利亚的阴谋吗?) 斯夸罗不觉得要杀死这样一个女人有任何委托瓦利亚的必要性,可是看着你走向自己,斯夸罗忽然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然后斯夸罗便眼睁睁地看着你再一次与他擦肩而过,随手扶正了门边的相框。 “喂,你这家伙——”实在恼火,斯夸罗伸手揪住你胸前的工牌,一字一字念出了上面的名字:“山——本——谕——?” 你被拽的一个踉跄,一手撑在对方身前稳住了身体,就着这个姿势抬眼看去:“正是。” “你和山本武是什么关系?” 在斯夸罗问出这句话后,你无动于衷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他伸手将你离自己拉得更近了一些。短暂的对视过后,斯夸罗嗤笑一声,松开了手。 你却仍然揪着他身前的衣服不愿放开,微微皱着眉:“你的目标是我吧,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名字。” 或许是无法再将你当做随手可以杀死的任务目标,尽管答非所问,斯夸罗的语气却不再那么冷酷了:“零崎里织,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你愣了一下:“零崎里织……零崎里织……”重复两遍过后,你笑了起来,“不是零崎(rei-zaki),是零崎(zero-zaki)。同样,不是里织(ri-ori),是里织(sato-ori)才对呢。” (干嘛要在这个时候笑啊?是嘲笑吗?这个名字的发音又是什么鬼啊。) 近在咫尺的美貌本就近乎魔性,若有似无的笑里更展现出别样的杀伤力,将斯夸罗的心神全然吸引。他这才注意到二人的姿势……简直就跟分别前依依不舍的爱侣没有什么两样嘛。 “喂——你这家伙,是在看不起我吗?” “嗓门很大呢,杀手先生……先进来再说话吧。” 你主动往客厅内走去:“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没错,但我不是零崎。我的名字是山本谕(sato),作为和我弟弟的区分,直接称呼谕就可以。如何称呼阁下呢?” 片刻过后,似乎在疑惑他的不作答,你回身看了过来。 没有情绪的双眼太过澄澈,与你对视两秒,斯夸罗如同认输一般,咬着牙报上了姓名:“斯贝尔比·斯夸罗。” “斯夸罗先生,是意大利人吗?” “是又怎么样?”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岛内的杀手或多或少都会听说过零崎这个姓氏。” (零崎……?) 被你这么一说,斯夸罗确实觉得这个姓氏有几分耳熟了。 零崎……零崎……“杀人鬼集团,零崎一贼。”喃喃自语的电光火石间,斯夸罗脑海里划过了某个手下败将的身影。 驻足在冰箱前的你正搜索着该用什么来招待客人,听见斯夸罗的声音,就这样背对着他笑了起来,应和道。 “啊,是呢,是杀人鬼呢。” 暗杀志愿 你走出开放式厨房,将切好的果盘放置在茶几上,又端起茶壶为两人斟满。 “招待不周,还请谅解。” “……你这家伙,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啊。” 话虽如此,斯夸罗还是拿起茶杯,正要饮用,却重重一声放下了。 “你倒是很镇定,不惊讶也不害怕。” “害怕啊,很害怕。相比起一般的杀手,斯夸罗先生看起来更叫人害怕呢。” “这种恭维就免了吧——你不好奇是谁要杀你吗?” 你不动声色,低头饮了口茶:“只要听到‘零崎里织’这个名字,就知道你是谁找过来的了。” “听起来你比我更了解我的雇主?” “不出意外的话,斯夸罗先生也只会与他打这么一回交道吧。轮到我发问了。斯夸罗先生,你对‘零崎’了解多少呢?” 再次从你身上感受到那股微妙的违和感,斯夸罗抬了抬眉头:“我曾经杀死过一个零崎。” (但那个人……) 如果不是前不久与山本武的那场指环对决战,斯夸罗大概不会想起这么号人。 “哎呀……想必阁下因此度过了一段水深火热的时间呢。” “为什么这样说?” “虽然是杀人集团,但‘零崎一贼’可是以‘亲族爱’而闻名呢。无论规则,无论禁忌,为了保护家族成员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杀死他们中的一位,想来会招致整个零崎一贼的报复吧。” “我没有遇到那种事。”斯夸罗嗤笑一声:“剑术较量,生死自负。我们并非因为私仇或是任务而针锋相对,他们要是找上门倒更好。” 斯夸罗端起茶水,却发现你楞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追在他身上不放,闪动着难言的光芒。 半晌,你静默着点了点头:“追求着剑术的零崎……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你会来到这里,并不是什么巧合呢,斯夸罗先生。” 面前人所言与斯夸罗心中所想不谋而合,这种弯弯道道的说话风格却令剑士感到厌烦:“有话直说。” 可你直接变了脸色,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不,我并没有什么想要表达,倒是有问题想问。” (啧,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 “我说了,有话直说。”斯夸罗不耐烦道。 “那我就直接问了。斯夸罗先生,你杀过很多人吗?” “废话。” “无论男、女、老、少,动植物?” “你是环境保护主义者还是动物保护主义者?” 虽是吐槽,但杀手面上的神情可称作堂堂正正,他毫不闪躲、毫不避讳、光明磊落地答道:“无论男女老少。一旦接受委托就必定完成,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斯夸罗先生,作为同僚真是值得信赖啊。”你礼尚往来般感叹一声,全然未被对方的态度所影响,毫无动摇地问道:“杀人对你来说是什么呢?” “工作。” “您是将工作与生活完全区分开的人吗?” “哈?你到底想问什么?” 若这是漫画中的一格分镜,想必斯夸罗此刻已经挂满一头黑线,但他只是嘴角抽动着,投来一种敬而远之的目光:“你这女人,不会上班上疯魔了吧。” 斯夸罗读过你的资料,东大毕业,工作认真,毕业两年便能负担起京都市中心的高级公寓。以常世的目光评判,你的履历十分漂亮。他与你这种优等生是身处全然不同世界的人,斯夸罗的日常并不需要接触到这种人,于是便将自己所感到的那种没由来的烦躁归咎于此。 他眯了眯眼。 可是寻常优等生会像你一样,对非法侵入自己家的杀手拿出这种家常便饭的态度吗? (那小子和彭格列的事情,她又知道多少?) (她的事情,那小子又知道多少呢?) 斯夸罗不禁觉得山本家这对姐弟真有意思。 近乎于机关枪的逼问由此中断,你轻声细语地问道:“斯夸罗先生,对你来说,杀人意味着什么呢?” 出乎意料的是,一直以来对答如流的杀手在此停顿片刻,给予了一个深思熟虑的答案:“是人命。杀人便意味着有人被杀,杀人者背负人命,杀人者随时可能被杀,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这是斯夸罗在今夜的对话中第二次使用“理所应当”这个词。 “若是有人不因为杀人而产生任何情绪,认为杀人什么也不是——” “那不就是变态吗?”斯夸罗截断了你的话语。 而在截断了你的话语后,他才发现你仍沉浸在他的上一段回复中,神情微微松动的模样分在令人动容。 还未来得及仔细欣赏,你便抬起头,朝他莞尔一笑。 要怎样形容那个笑容呢。面前的这个女人无疑有着极为美丽的面容,可从双眼,到举止,皆如死水般沉静。然而,这个笑却干脆而洒脱,似乎能叫人窥见灵魂中的轻盈。 斯夸罗甚至没能听清你的回答,半晌才回过神来。 那笑伴随的话语是:“是呢,那不就是变态吗。” “啊。”这下斯夸罗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应你的了,又或者,他仍然在回味着那个瞬间。 似乎读不懂气氛的变化,你正襟危坐,以近乎求教的语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么,斯夸罗先生对于‘杀人鬼’又了解多少呢?” “杀人鬼?”斯夸罗眉头拧起,正要回答,忽然神色一变,倾身将你拽入了自己怀中。 下一秒,背后传来震荡一响,再是金属落地的清脆声。 噪音源头是一颗来势汹汹的子弹。若是按照射击者的意图,沿着既定轨迹打穿落地高的阳台门玻璃,应该也能洞穿你的头颅。只可惜,玻璃纹丝未动,子弹甚至没能对其造成裂痕。一击未成,狙击手却并未因此放弃,开始持续锲而不舍地射击。 要让斯夸罗评价,这是堪称绝妙的准头,却都没能穿透那面玻璃。 (……谁家阳台用防弹玻璃啊!) 斯夸罗抿直唇,将你探起的脑袋按回怀中,如同顽童捉猫一样将你拦腰提起,向后滚进了紧靠阳台一侧的墙壁下。 “脑袋不要了?狙击手还没撤离。”尽管不远处的玻璃光滑且毫无裂痕,斯夸罗还是如此训斥道。 他说话时并没有看你,突发情况令斯夸罗全身心进入戒备的状态,目光在室内搜寻着可以派上用场的道具,似乎全然忘记自己此行的目标同样是杀死你。 而你感受着紧紧箍在腰间的手臂上肌肉因发力而微微鼓起的形状,身下起伏的结实胸膛传递着心脏沉稳的颤动。 锁骨、喉结、唇峰……你就这么注视着斯夸罗认真而冷峻的侧颜,不由伸手想要抚摸那如春絮似拂过面颊的白色发丝。漂亮又柔软,会这样爱惜头发,应当是与外放性格“表里不一”,相当具有耐心的人才是。 “叮”的一声将斯夸罗的注意力拉回身下,随着怀中的女性按动遥控,密不透光的深色电动窗帘开始缓缓合上,一点点将外界的窥探遮了个严实。 你眨了眨眼:“是好男人呢,斯夸罗先生。” “……别说胡话。”左臂袖剑滑落,斯夸罗眯起眼:“防弹玻璃?” “是我所就职的企业所研发的专利产品。虽然已经不是最新技术了,应该还算走在时代前沿。”你回答着,就这个被掩在怀中的姿势,慢慢抬手抱住斯夸罗的腰,后者浑身一个激灵,竟然就这么被你放倒在地。 (该死。) 鸦羽般的柔顺长发垂落在斯夸罗眼前,他能闻到你身上零星的、大概是晨间出门时喷洒的、因此已经所剩无几的香水味,在遇袭时也不曾加快的心跳生生错乱了两拍。 斯夸罗凝视着俯面悬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喂、你想干什么。” 嘴上语气不善,身体却诚实,右手手臂仍然围护似的圈在你腰间。那一头美丽的白发在身下铺开,宛如倒映着月光的溪流。 哎呀…… “狙击手不会单独行动。斯夸罗先生,你应该不准备杀我了,对吗。”你如同被迷惑一般,双目氤氲,捧着他的面颊,俯身缓缓在那颤动的唇上印下一个吻:“那么,请保护我吧。” “——!!”喂喂、 (怎么回事啊,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真是——) 倒映着你面容的瞳孔微微收缩,短暂的沉默过后,斯夸罗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用右手按住你的脑袋,就这样加深了这个吻。 (——真是对人胃口的性格啊。) “你的委托我接受了。”斯夸罗带着你坐起身,眼神如燃灼一般炽热地注视着你,唇角弯着兴致盎然的笑意:“你这家伙很弱,但并不柔弱啊。” 你抚上他左手的剑柄,目光清明:“我姑且当成是赞誉收下。” 失去了室内的视野,袭向阳台的弹雨憾憾停止。 借着片刻空档,斯夸罗开始整理眼下的情况:“你早就预料到还有其他杀手?” “为什么不是斯夸罗先生并不那么得委托人信赖呢?这句话是玩笑喔。对方说不定最初就打定主意,要将我们一起杀死。” “他不是第一次派人杀死你,因此你见识过不少杀手,怪不得你会说出相比起一般杀手我让你更害怕这种话。” “唉,那句话可不是谎言。” “不见得吧。短时间内连续直面两位杀手,我可没看出来你身上存在‘害怕’这种情绪?” “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不是吗。” “哈——倒也是。”他笑一声:“初打照面时,我确实没看出来你是常年生活在这种暗杀中,反而完全将你当做生活在常轨之上的人了。” “哎呀,这可真是……这才是真正的赞誉呢。”你将双手搭在斯夸罗肩上,由衷地笑了起来,下一刻,被抱起的失重令你露出疑惑的表情。 环住他脖颈的双手反而变成了意料之外的默契。 (太晃眼了……) 斯夸罗瞥了你一眼,轻轻“啧”了一声,白皙的皮肤上难掩丝毫淡薄的红色:“你这家伙真是……让我保护你,就别让我分神啊。” 话语坦荡,音量却如同欲盖弥彰一般高昂。 暗杀志愿(斯夸罗) 十分钟后,你利落地将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杀手捆了起来,从他身上摸出了突破指纹锁的磁卡。 “斯夸罗先生也收到了这个吗。” 同样非法入侵了这间公寓的斯夸罗点了点头:“就夹在任务委托里。” 你又摸出一枚闪烁着绿灯的通讯器。 “Hello,那头应该是狙击手吧。”没有得到回应,你遗憾道:“看来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斯夸罗先生一样友善。” 双手抱胸的剑士发出了乌萨奇般“哈?”的一声长音。 “斯夸罗先生很真厉害呢。只用刀背就制伏了敌人。” “嘁……你这么说,我倒觉得是这家伙弱得有些奇怪了。” “对了对了,是不是有那种说法,‘剑出鞘,必见血’之类的。” “少看点奇怪的小说吧。”斯夸罗嘴角一抽:“要我帮你做什么?” 你指了指地上像螃蟹一样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唔。没法沟通嘛,那就脖子或者心脏?随便给他来一下就好了。” “还真是有够随便。” 袖剑随意挥了挥,斯夸罗在你身边蹲下:“你捆人很熟练,这……kavlar纤维?……也是你们会社的‘产品’吗?”剑刃划过黑银的绳线,被“锃——”的弹开了。 “您很识货呢。不过这个是朋友送的礼物,她才是玩绳子的行家,我只向她学了些皮毛而已。” 再剑刃摩挲的一声过后,通讯器如无法忍耐般闪烁了起来。 “没想到壱外先生找人都找到海外去了……就连彭格列的剑帝也没能完成任务,哥哥说的果然没错,零崎一贼没那么好杀。” “是女孩子?那就好沟通了。”你右手搭住身侧的剑尖,一路抚上持剑的义肢,好奇地握了上去:“首先,我不是零崎呢。” 光芒停顿两秒后,干脆利落的闪烁起来:“我们放弃这个任务,作为交换,请放过我哥哥。” “斯夸罗先生觉得呢?” 理应不该具有任何触感的部位传来了温热而柔软的爱抚,剑士反手挑剑,用右手将因此失去平衡的你圈进怀中:“随便你。” “那还请麻烦狙击手小姐过来时礼貌些叩响门铃。” 不等对面应答,斯夸罗一脚踩碎通讯器,眯着眼吻了下来。 来不及脱口的一声“唔”被吞吃殆尽。 剑士的身型对你来说太巨大,哪怕仅用单手,被把住腰的你也动弹不得。 卷入口腔的唇舌粗粝,眼神凶煞,如同面对深海中盯上猎物的鲛鲨,你顺势圈住他的脖颈,享受着险象中的一线生机,旁若无人地回应了起来。 (遭了——) 等斯夸罗从这个吻中回神,不知不觉,竟然又成了被你按在沙发上的窘境。 倚靠在他胸前的小鱼分明整个人都笼在他的阴影之下,却不知死活地紧密贴合上来,还有人主动送上来做鲨鱼的盘中餐吗? (笑话,难道我会认输吗。) 斯夸罗横在你腰上的手一紧,下一刻,煞风景的门铃声响起。怀中的女人似乎仍沉浸其中,如久酣大梦中苏醒,迷蒙着视线坐起身。可斯夸罗瞥见你眼底的一丝退去的红光,多年来养成的危机直觉令他下意识松开手。 你无知无觉地站起身,想要拉斯夸罗起来,他却一把将你重新拉进怀里,静静地抱了一会儿。 (身量轻盈,脂肪松散,没有任何肌肉。神经最发达的是右手,也只是拿笔的程度……她确实没有经过任何锻炼。) 奇怪,那种违和感到底从何而来? 充满催促滋味的门铃听上去越来越失去耐心。斯夸罗握着你的手停了停,还是放你前去开门。 少女年纪的狙击手小姐双手抱胸,颇为不爽地注视着你:“让客人在门口等这么久,就是你说的礼貌吗?” “唔,要我命的客人吗?”你哑然失笑。 她跟在你身后进门,看见地上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兄长,惊呼一声扑到了他身边。 坐在沙发扶手边缘的斯夸罗双腿大开,正思考着什么,看见少女满是关心的神情不由嗤笑了一声:“你在通讯里没听到吗,她用的可是kavlar纤维,像这样可没办法割断。” “说不定是日本的杀手们知识面没那么广呢。”你好心地解释道:“那种纤维一般是制作防弹衣的材料。” 少女泫然欲泣地向你投来目光,右手飞快从兄长身上抽出了一柄尖刀,还未来得及投掷向你,她捂着手臂无力地摔倒在地:“肌肉松弛剂?是什么时候……!?” 你从玄关上取来一瓶香水,对着少女的鼻尖喷了喷:“这个香味叫做‘冥府之路’喔。” “怪不得,刚才那家伙毫无还手之力。”斯夸罗挥出袖剑,指向地上的两人:“解药在茶水里?” “bingo,斯夸罗先生喝茶之前没有对我动手,所以药效没有挥发呢——哎呀。” 尖刀擦着你的小臂划出一道伤口,嵌入地板之中,垂死一击的少女被斯夸罗毫无怜惜地踩住了心脏。 微微发力,少女便露出痛苦的表情,斯夸罗抬起刀背将少女打昏,随意与她那位不知是真是假的兄长捆在一起。 “这两个家伙要怎样处理——”他瞳孔微微收缩。 只见你一边在手臂上涂抹掉那一条血线,一边苦恼地抬起头:“其实我,既晕刀又晕血……” 斯夸罗身体僵直,朝他投来目光的那对古井无波的眼瞳,仿佛晕染了血色一般,如不详的夜月一般逐渐变得赤红。 你轻巧地卸掉了斯夸罗手上的剑,环抱住他的腰肢,自那阔挺的胸膛前扬起笑脸:“真是糟糕。斯夸罗先生,不赶时间的话,请稍微陪我一下吧?” (该死——药效在这个时候发挥了……) 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吗?这是意识松弛之前,斯夸罗最后的念头。 * 酣畅淋漓的欢愉自脊背直通天灵盖,双眼重新恢复焦距,斯夸罗意识到身体的掌控权猛然回到了自己手中。 缩在他胸前的人、撑在他胸前的手、你含着水雾的眼,都在微微颤动着,一阵轻喘后,斯夸罗感觉压在身上的重量开始缓缓抽离。 过于敏锐的五感被忄夬感冲击得迟钝,你是在被攥住手腕时,才意识到那对近乎透明的浅灰色眼瞳已是一片清明。 你眨了眨眼,还没想好台词,腰就被一把拖住。人从背后压了下来,漂亮的长发也如雨幕般洒在眼前,如月光一般泛着耀眼的银辉。 短短几个小时,你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粗糙的拥抱了。 “别跑啊……”他轻笑一声,张口咬住你的侧颈,如同野兽标记好自己的猎物,只待下一步放血拖食:“既然要做,不尽兴可不行。” 你吃痛地发出轻哼:“我又不是只顾着自己、唔。斯夸罗先生也——等、等一下。” “嗯。那还真是谢谢你。”斯夸罗没声好气,动作却缓了下来,手顺着你的腰腹往下探去,碰到了两片方形的塑料包装:“你家里还随时备着这个吗。” “前任留下的。”听见包装被撕开的声音,你忍不住回头,而斯夸罗仿佛早就预料到你会这样做,压着你径直吻上来,手上动作没有半点耽搁地将橡胶环推到了底。 呼吸变得艰难,你攥着床单刚想挪动身体,就被斯夸罗用空出的手捣了个深。大概没有男人能容许尊严像这样受到挑衅,你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带着剑茧的、骨节分明的并拢的两截手指,笔挺而坚硬的轮廓。 “哈、唔——”你放松了身体,并不抗拒斯夸罗的动作,毕竟将他当做○○棒,确实是你行事不地道在先…… 斯夸罗眼神幽暗,抱着你边亲边蹭,撤出的手指纵穿腰腹扣住你的肩膀,滚烫的○○抵在○○○。他松开你的唇,侧首舔舐起自己留下的齿印,听着你难以克制的呜咽,○○的○○愈渐亢奋。 进入时,他低低笑了一声:“你前任也不喜欢听你的声音吗?” 你爽得直抽气,听到他的话又想笑,可是那一寸寸抵入的存在感太过张牙舞爪,紧接而来的结结实实的动作让你忍不住侧过脸,对准他握在你肩头的那只手狠狠咬了下去。 斯夸罗顺势将指尖顶进你口腔里,摩挲得你牙床发痒,更想咬住什么了。 刚刚你就看过,他腰腹肌肉练得极好,几道伤疤横行,更衬得晃动时收紧的线条完美。等到你适应过后,他便握着你的腰如上了发条的马达一般○○了起来。 “外面的人处理了吗?” “你在这种时候问这个问题?唔、” 险些破音,你拍了拍他的手臂:“别、别,你压得我喘不过来气了。” 斯夸罗带着你翻过身,一下下吮吻着你的耳垂:“我绳子绑得不紧,如果有人跑来碍事,那杀了就真杀了。” “放心吧、嘶……你轻点儿。”你被顶得直流眼泪,哆嗦了两下,靠上的一条腿被抬起,酸软得不行,只觉得腰都要散架了。 他又想起什么:“你眼睛不红了?” “你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脸被撞进枕头里,你破罐破摔,索性把脸埋了进去,声音闷闷的:“就不该请你喝茶。” 这话不同于你先前给人的那副冷淡印象,说的郁闷且孩子气,让斯夸罗忍不住又笑了出来,他嗓音哑着,喘息又重,声音滚在耳畔听得人哪儿都发烫。 等到结束时,你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整个人意识模糊着被他拢进怀里,拨开碎发探了探脸颊的温度。 “体力真差。” 确实,第二次的时候你就已经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那不也没耽误他做第三次吗。 斯夸罗一手绕过你膝盖,将你打横抱起,眼皮都懒得掀开的你不得不伸手挠了他一把。 他意会了你的意思:“怎么,你前任不带你洗漱?” 这茬儿还没过去呢? 被抱着在热水下站了没一会儿你就清醒了过来:“你没有贤者时间吗?” 斯夸罗看你确实是精疲力竭,便不再做亲吻之外的事情了,只抬手摸了摸你的眼睛:“见血就会红眼?” “想杀人的时候就会。”你懒洋洋地搭腔。 斯夸罗哼笑一声,笃定道:“我看得出来,你没有杀过人。”没有杀过人的人,怎么会染上这种一见眼就红的瘾呢。 他见过你信口胡诌的模样,以为你是不愿意继续讲下去,也不甚在意,捏捏你的脸颊便作罢。 然而他不知道,这却是一句真得不能再真的实话。 人间示谕 “山本谕”所诞生的世界是一部游戏,而你是游戏的唯一玩家。或许是因为对外部世界没有太多留恋,尽管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接受无法脱离游戏这件事,但你并没有太多抗拒。 要说有什么苦恼的事,那就是“杀人鬼”这个天赋,在“现实生活”中弊远大于利。 想当初,你抽到这个酷炫的隐藏天赋时可高兴了。 首先,它是个隐藏天赋,小于0.01%的爆率足以得见其珍贵。 其次,它能够在玩家对抗种族为“人类”的敌人时带来100%的压制加成。 最后,玩过网游的人都知道转职后职业会对应固定专武,而这个天赋帮玩家解除了所有武器的使用限制,并且默认熟练度即是精通。这简直是作弊级别的 就像在《剑网三》里玩七秀打本的第一件事是挂上剑舞转圈圈一样,杀人鬼天赋也有一个简单的机制——迭嗜血值。 这是个非常好打的傻瓜机制,见血见攻击见招式都能迭,迭一格是10%,十格100%就自动开爆发,进入无双模式,越打越起劲,根本不怕开红打仇杀。 为了匹配这个拉风的天赋,你特地将出生点选在剑士家庭——长剑配杀人鬼,那不完全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想想都英姿飒爽。 在游戏中,只要玩家选择学习,NPC必定会倾囊相授。然而,真正身处在这个世时里,你不仅一天剑也没学,甚至连一个属性点都没有加过。 “失意的隐居剑士”从NPC从变成了朝夕与共的家人。 点击交互的对话变成了一句句实实在在的唠叨。 无论是“慈爱却严厉的爸爸”还是“爽朗又阳光的弟弟”,作为家庭成员来说都是近乎完美的存在,可正因为太过完美,越是与他们相处反而越能感到“不真实”。 杀人鬼却是真实的如影随形。 课间轻拍你肩膀的同学,你回头对他微笑,与之对视的瞬间,脑海里却自然而然浮现出了七八种夺去他生命的手法。 啊,原来杀死一个人,竟然如呼吸一般。 轻松、简单,不可或缺。 对于杀人鬼来说,杀人就是如同呼吸的事情。不需要动机,不需要憎恨,如呼吸般日常的事情。 ……日常。 这算哪门子的日常。 游戏任务的日常吗? 事情是怎样演变到那一步,你根本无从追溯,只记得那是国小毕业的春假,弟弟仍在念幼稚园。回过神来时你已经骑在弟弟身上,双手卡着他的脖颈,以十足的力道收紧。 尽管是回过神来,心间的疑惑却没有散去。 面前的究竟是NPC还是家人呢?身体的行动,究竟是由血统操纵的无意识行为,还是潜意识思考后的结果? 弟弟扒着你手指的力道越来越薄弱,到最后几乎是如羽毛般轻飘飘搭在上面,你能清晰地感受到一条生命正逐渐在你手中流失。 就连被杀死也不会反抗,这就是对玩家好感度拉满的中立守序NPC吧。 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 觉得好奇时,你才发现自己此刻视线一片朦胧——赤红的朦胧。仿佛世界只剩下黑、白、灰三色,而你正透过一层红色的玻片观察世界,一切运动都被慢放,生命的一切在你眼中无所遁形。 你眨了眨眼,洗涤过目光的莹润液体随之滴落下来,打湿了弟弟的眼眶。 那张稚嫩的面庞上仍然是,充满信赖的表情。 本应是毫不意外又令你感到无趣的答案,你却为他眼神里未尽的悲伤而感到意外,程序已经能模拟出这种程度的情感了吗?他想要对你说什么呢?你情不自禁松开了手。 在逃离生天后的大口大口喘息中,弟弟终于得以抓住你的手指,他紧紧地攥着,痛苦而悲伤的神情重新被爽朗的笑容取代。 他用颤抖的手去擦拭你眼角的泪水:“不要露出这样寂寞的表情嘛。姐姐不喜欢的话,我们不玩这种游戏就好了……啊,如果你喜欢的话,继续玩下去也没关系,我是绝对不会认输的!” “什么啊……” “我们不是在玩类似Chicken Race的游戏吗?比的就是谁先认输——姐姐你认输了。” 弟弟大笑着抱住了你,矮你好大一截的小萝卜头努力将你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上,语气带着得意:“你果然舍不得。” 你沉默一会儿,就这么向后仰躺了下去:“那现在轮到你了。” “诶?” 你抓着那双颤抖的手,迫使弟弟掐住了你的脖颈:“游戏应该是轮流来,不是吗?” 刚刚还笑着的小男孩忽然就流下泪,他圈住你的脖颈,把脑袋埋在你肩头嗷嗷哭了起来。 “姐姐……”就连濒死时也没有露出如此涕泗横流的丑态,此刻却哭得鼻涕眼泪乱飞,这样的弟弟反倒比平日那副乐悠悠的模样更令你觉得可爱。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他可怜兮兮地问。 这个问题给你整不会了。 “你为什么总是想要一个人、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呢。”弟弟的声音越来越小:“你为什么可以不在意任何事情,为什么不可以在意我一点。” 你茫然地“诶”了一声。 “是因为我年纪还太小了吗?那……长大后就可以了吧!”他找到了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完美答案,但他想要得到的终究是来自于你的认可,他紧紧地凝视着你,直到你为这目光撼动,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等我长大后再说。”他一锤定音,重新露出笑脸。 这一套组合拳打的太迅速了。 人对于恶意能够敏锐还击,对于好意的接受却很迟缓。 你把紧紧缠着你的小萝卜头提溜到一边,开始认真思考起人生。尽管你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弟弟也没有离开,硬生生在你书桌边坐到了睡着。 最后是爸爸来把他抱回房间的。 “阿武他啊,真的很喜欢阿谕你呢。” “诶……?” “之前好几次,阿谕你一个人待在天台上的时候,阿武都偷偷跟在你身后,一直坐在台阶上等你呢。” 确实有好多次偶遇,你都以为弟弟是恰好和朋友分别,又恰好遇到你呢。毕竟你根本没有在意这些事嘛。 现在想来,在家人眼中,那时的你应该是彻头彻尾的中二病形象吧? 然而,无论弟弟是何情感,出于既定的行为逻辑或者日久相伴真情流露。但毫无疑问。 毫无疑问,你。 彼时彼刻注视着他那毫无美感的眼泪的你,心脏之所以会如抽搐般疼痛,之所以忍不住想要将他小小的身躯拥入怀中。 此番感情,毫无疑问是生而为“人”,且仍然作为“人”生活的佐证。 你被那眼泪说服了。正如同游戏无法真正伤害玩家,NPC为什么不能成为家人呢。如果NPC可以成为家人,那这个世界当然也可以成为“真实”——你是这场游戏唯一的玩家,你所相信的事物,便是当之无愧的真实。 毋庸置疑,你被家人所爱着。 零崎一贼 所以当你听到斯夸罗提起弟弟前段时间重伤住院的事情时,惊讶得差点没拿住手机。 你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这很正常吧,你不是也有不希望他知道的事情吗。”斯夸罗端着刚刚烹饪好的早餐走出厨房,如同无法忍耐般一把扯下发绳,那是你刚刚给他扎上的。 “头发会掉进锅里诶。” “我只是去煎个蛋。” 虽然这样反驳你,但斯夸罗还是默许了你的行为,任由你站在他身后将那一头长发绑了个低马尾——他觉得你好像真的很喜欢他的头发。 事实确实如此。今晨迷迷糊糊间,你也爱不释手地把玩了许久,还追着斯夸罗询问保养的方法,把他无语得够呛。 可听见山本武住院的事情后,你便再也不关心斯夸罗如何了,只是一个劲询问他有关弟弟受伤的事情。 “你问他自己啊,我是他的保姆吗?”斯夸罗黑着脸,不等你再说话,抬手直接将新鲜出炉的三明治喂进了你口中。 一夜过去,你对这个人暴躁又体贴的性格也算有了深度了解,决定忽略音量只看行为。艰难地咀嚼、吞咽过后,你捧着三明治,向斯夸罗投去惊异的目光:“……很好吃。” 斯夸罗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你太轻了,需要增重。” 没想到会从一夜情对象口中听到这样带着别扭意味的关心,你“唔”地回应了一声,迅速头脑风暴试图分析斯夸罗此番言论的用意。 而斯夸罗看着你腮帮子鼓啊鼓,努力咀嚼的模样,唇边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笑意。 恰时门铃响起,你放下三明治站起身准备去开门。但斯夸罗一把将你捞进怀里,仔仔细细端详过后,把你睡衣领口前松着的两颗扣子给扣得严严实实。这还嫌不够,他不知瞥见什么,瞳色忽深,转手把你按回了椅子上。 “我去开门。”那目光恶狠狠到,似乎你要是敢说半个不字,他就要立刻跟你动真格的了。 你点了点头,不觉得有什么好拒绝的。太久没有过床伴,你现在腰还酸着呢,能少走两步当然好。 斯夸罗再次由阴转晴,重新把三明治塞回你手里,拇指抚过你脸颊轻轻摩挲了一下。 你不明所以:“嗯?” 晴天甚至出了个大太阳,斯夸罗轻轻笑了一声,垂首在你唇上落下一个吻。 单纯的双唇触碰也被他亲得露骨又野蛮,与轻重缓急无关,这个人的行事风格落在忄青事上就是要将你生吞活剥。你探出舌尖制止他,他的动作立刻又温柔得非比寻常,任由柔软又火烫的舌头被你捉弄般对待,仿佛他此前的行径正是为向你索求同样肆无忌惮的一个回应。 得益于这个颇为温情的亲吻,你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对昨晚很满意,想要跟你发展长期关系的意思吗? 门外的访客显然没意料到会在这扇门后看见陌生男性,那张精心打理过的面庞上,笑容有一丝龟裂。 他礼貌地颔首:“早上好。” 斯夸罗认出面前的人是昨天那个条子,看他这一身花枝招展的装扮,并没有给出好脸色:“有什么事?” “请问谕小姐——” “她不方便。”不等话说话,斯夸罗已经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虽然斯夸罗帮你把扣子一路扣到了头,但他自己的穿着可谓随性潦草。这间公寓内没有可供成年男性换洗的衣物,他这一身睡衣还是昨晚现场叫的闪送。 若是不能从对方这一身打扮和神态中看出昨夜发生了什么事,那萩原警官大学时的侦查课就真算是白上了。 两位男性在无声的对峙,片刻过后,萩原研二主动后退一步,将腋下的文件袋递给斯夸罗:“这是我妹妹寄给谕小姐的文件,对她来说应该很要紧,还请代为转交。” 瞥见寄件人上写着的“萩原子荻”,斯夸罗接过东西,反问道:“还有事吗?” 半分钟后,斯夸罗坐回了你对面。他似乎忍了忍,但没忍住,语气怪异地问:“你的东西怎么会寄到别人家去?” “毕竟我家容易被闯空门。总不会有人敢从警察手里拦截文件吧。”闯空门的人被你噎得咳嗽了两声。 你接过文件袋,从里面取出几张薄薄的纸页,仔仔细细阅读了一遍,确认信息无误。 你并没有要避开斯夸罗的意思,所以他不仅看清了这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更清清楚楚看见了上面的姓名。 壱外伏木。山本谕。 他第一次看见这两个名字并排出现,正是在此行的任务委托上。 你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斯夸罗甚至帮你加热过了,如此一看,倒真是符合你对长期伴侣的标准呢。 只是性格咋咋呼呼了点:“喂……这是怎么回事。” 你轻描淡写道:“如你所见,想杀我的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斯夸罗不傻,他的眼神冷却下来,注视着你近乎审视:“昨天你找那个条子过来,是想利用他做什么?” 你把亲子鉴定塞回文件袋放在一边,重新捧着三明治咀嚼起来,语气相当淡然:“不告诉你。” 斯夸罗被你气走了。 斯夸罗当然不是单纯被你气走了,光就这次任务,还有一笔账要向上清算。 他一边走出公寓楼,一边拨通电话,大洋彼端的瓦利亚城堡依旧鸡飞狗跳,枪响与爆破声不绝于耳。相比起此刻的音量,斯夸罗和你说话时甚至能称得上“轻声细语”。 电话那头,听斯夸罗简单描述完来龙去脉的路斯利亚夸张地捂住嘴:“啊呀……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吗?” “顺着档案往上追溯,看看到底是那群饭桶连十代雨之守护者的家庭背景也查不出来,还是别有用心的家伙在搅混水。”斯夸罗随意抬起左手,只听刺耳的“刺拉”一声过后,一柄不过五公分长的战术刀擦着袖剑划破了斯夸罗的外套。 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杀意。你身边乱七八糟的人可真多啊。 斯夸罗烦躁地摁断电话。 挥舞着战术刀的是个娇小的少年,身高不过一米五,却是手长脚长,有舞者一般的身姿。他模样清秀,看上去年纪不大,最惹眼的是右脸上妈见打的彩绘刺青,叫人见之难忘。 少年出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多余动作,几番短兵相接下来,斯夸罗已然摸清对方的路数。 虽然糅杂了多种技巧,这少年所使用的并非任何一种武道,而是实打实的杀人术。他的每一次出手都瞄准了人体命门,并非是刻意或后天训练,而是像1+1=2一般,将他人的“生命”视为唾手可得之物。 若非站在这里的是身经百战的彭格列剑帝,换了十代家族那群毛头小子,大概只能吃下这个闷亏了吧。 论起经验,斯夸罗要胜出太多,可两人间不是胜负之争,这样的战斗最为麻烦。既无意义,也无收益,约等于走在路上踩到一块粘稠的口香糖。 斯夸罗改变了出手的意图,只多一个来回,斯夸罗便径直挑飞了少年面上的墨镜,一脚踢在他胸口上。 而少年战术刀也刺入了斯夸罗的左手之中,他“咦”了一声,向后如猫一般轻盈的落地,没有贸贸然再上前了。 “你这左手是义肢?”他上下打量着斯夸罗,目光颇为郁闷地“嘁”了一声:“你这人真难杀。虽然不愿承认,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大概很难全身而退。” 斯夸罗心中有了定数:“你是零崎?” “嚯!”少年惊讶道:“莫非姐姐大人向你提起过我?” “你叫她姐姐?”斯夸罗反问:“那她认你吗?” 少年卸下了轻率的神情,不悦地沉下脸,以活跃形象示人者摘去了活跃的表象,横布半张脸孔的刺青顿时如漩涡般扭曲在一起。 山本姐弟 你拜托在并盛中央医院工作的朋友帮忙调取了病历。 “不愧是谕你的弟弟啊……我是说褒义的成分哦!腰腹贯穿伤,且不说复健的难度,出血量大到这种程度,一般人根本撑不过两天,但这位山本君他可是第三天就活蹦乱跳地裹着绷带出院,这就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嘛?并盛可真是人杰地灵呢——” 决定去京都工作时你就预料到,按照爸爸和弟弟这种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如果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肯定不会及时告诉你。 但你没想到,就连弟弟重伤住院,被下了病危通知书这种事,这两个人也没有跟你提一嘴。 抵达并盛大约是午休结束的时间,周末爸爸全天都在店里忙,弟弟的日常生活虽然过得青春热血,太阳暴晒的时间总要回家避暑。 然而在在电子时代生活了太久的你不知不觉遗忘了开门需要钥匙这种要事。丢肯定没有丢,找不找得到很难说。 家里的门铃自从你国中时故障后一直没有修理,你在去店里找爸爸拿钥匙和打电话给家人之间犹豫了半秒,从耳边取下一枚朴素的一字发卡。 掰直。 伸入锁孔…… 成功侵入了这间门牌写着山本的一户建。 家中一如你记忆中一样整洁明亮,独自经营着寿司店的爸爸对卫生有着堪称严苛的强迫症,在他的耳濡目染下,弟弟也变成了家务小能手的形状。 你感到有些怀念,来的路上还在梳理待办事项,一踏进家门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惰性大发。 家里静悄悄的,难道没有人在吗?你准备将挎包放在沙发上,突然对上一双乌灵灵的眼睛,往下是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啊,原来是弟弟变成狗了。 不对,是弟弟抱着狗在沙发上睡着了才对。 是秋田犬……好可爱…… 你对着小狗做了个禁音的手势,随即趴在椅背上,将手伸到小动物面前,让它熟悉你的味道。小狗似乎正努力辨认着你的模样——它竟然真的认出了你,在嗅过你身上的味道后,高兴地主动把脑袋蹭到你手心里,尾巴像雨刮器一样猛烈摇摆起来,在弟弟脸上甩了好几下。 被平白甩了几个巴掌的少年猛然睁开眼,吓得狗狗一蹦跑到沙发尾,这画面过分好笑了。 “次郎……”山本武睡眼惺忪地抱怨了一声,扭头看见你,慢吞吞揉了揉眼睛:“原来还在做梦啊……好吧,既然能见到姐姐就原谅次郎好了……嗯。但为什么是托了次郎的福才见到?难道是因为昨天还在给次郎看姐姐的照片吗……”他伸出手抱住了你,“姐姐,好想你……嗯?” 山本武睁大了眼睛,原本又黏在一起的眼皮忽然睁开,不可置信地眨了眨:“是本人?” 被叫做次郎的秋田犬从他手臂下方钻了进来,在你们拥抱的缝隙间探出一颗可爱脑袋,兴高采烈地“嗷”了一声,身后尾巴甩成了螺旋桨。 “是影分身,本体还在京都。” “喔……”他一脸纯良地问:“特地拜托影分身回来看我睡觉吗?” 你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转头摸了摸次郎的脑袋:“青春期的男孩子真难懂。我在和这孩子打招呼。你说是不是,次郎?” 次郎志得意满地“汪”了一声。 山本武扑身把次郎抓到怀里教育了一番。 你觉得好笑,又摸了摸弟弟的狗头:“好啦,起床跟我走。次郎自己在家里没关系吧?” “次郎不用姐姐关心,姐姐应该多关心关心我。” 山本武乖乖地跟着你走了两步——与其说是乖,倒不如说是未反应过来的怔愣。被你微凉的手拽着走了几步,他径直在原地站定,你一个眼神还没来得及横过去,就被他小心翼翼地捧住了脸颊。 似乎是凭借这个动作确认你真实的存在于此,山本武眼睛越来越亮,再一次张开手臂抱了上来:“忘记说了,欢迎回家——怎么突然回来也没有说一声。” 你几乎是被他整个罩住了。 山本武国小毕业那年身高就超过了你,如今十七岁,仍处于生长发育期。上次春假回来他已然高出你足足一个头,如今又大半年过去,他身高长了些许,身型也变得更加挺拔结实。 身材廓形和剪影都优越得令你有些陌生了。 好像是跌跌撞撞的小土狗,从小就养在身边,一不留神竟然长成了能拆家护院、帅气唬人的大型犬模样。 但变化更大的还是眼神。 那对琥珀色的眼瞳,仍然炽热明亮,却比往昔多了几分厚度。少年朦胧转醒的那一刻,你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的锐利,如果不是自幼的相处令他太熟悉你的气息,说不定你会见到自己从未见到过的山本武的一面。 “临时起意。” “过周末吗?要不要干脆再多留几天。” “很可惜,我还没有被炒鱿鱼,都在这里工作三年了不拿个N+1很亏的。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今晚就回去了。” “赶得这么急……如果姐姐不吃晚饭就走老爹肯定会生气,吃过晚饭差不多天都黑了,在家住一晚明天再回去不是刚好吗?” “感觉阿武变聪明了。”你叹道:“这笔账算的真清楚。” 目的达成,他又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说起来我们要去哪里?” “去医院。我帮你预约了全身体检。” 在山本武愕然的注视下,你伸出手掌,轻轻靠在了他腹上端的位置:“之前受伤的地方是这里吗?” 温热又柔软的手掌,轻柔而怜爱的动作,被思念已久的你如此关心着,山本武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消失了。 他绷紧了唇线,目光从你面颊上逃开,偏移向那段雪白的脖颈,纤细而不可摧折,他的姐姐就是这样冷静又理智的人。 山本武酝酿着言辞,忽然,那目光如凭空中箭般凝实,直愣愣地停留在你侧颈处。 “啊。”你意识到那是昨夜斯夸罗留下的齿印,抬手抚了抚,又对山本武微微笑了笑:“不用介意。” ……不用介意?啊,毕竟姐姐已经是成年人了,有伴侣也很正常,之前她谈恋爱时也没有向家人隐瞒过。毕竟你们已经像这样远离对方的生活很久了。 嗯。不能介意。没有立场去介意。 停顿片刻后,他重新扬起笑容:“姐姐是怎么知道的,我和爸爸约好了,这件事不要告诉你。” “我有同学在并盛中央医院工作。”你平静地说:“高中的时候关系不错,他拿了你的病历给我看。”不算说谎,但是移花接木,隐瞒了部分事实。 山本武看上去有些苦恼,尽管仍然笑着,却下意识避开了你的目光:“姐姐工作很忙吧,我不想让你担心。” “阿武,我没有生气,但是我不放心。你可以理解的,对吗?” 似乎是感受到凝重的氛围,次郎也跑到你们身边,先是看了看你,又扒着弟弟挠了挠他的裤腿。 你叹了口气,蹲下身对次郎招了招手,秋田犬仍然紧挨在山本武腿边,但眼巴巴地看着你。 “你不想说的事情可以不用说。” 在你说完这句话后,山本武如同无法忍耐一般转过身背对你。片刻后,他也蹲下身来,双手抱住次郎将它递进你怀里,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你举起小狗软软的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我没有这个意思。”将次郎放回地上,你抚摸着山本武的脸颊,微笑道:“你也不用跟自己闹别扭。” 日光仿佛在他眼中下了一场涤荡心绪的细雨,又或是环境光造成的错觉,他注视着你的目光竟同次郎一样湿漉而莹润。 “没办法啊……”他小声说了句什么。 惴惴不安的小狗扑上你膝头,为山本家姐弟之间的撒娇模式完成了收尾的一环。 山本姐弟 你预定的检查没有固定体检那么多项目,很快便完成了。结果无需亲自领取,待到采样分析完成,便会由院方撰写成报告发送至你的邮箱。 路过某间诊室,里面的值班医生似乎相当清闲,正满面春风地抱着手机打字。 真是换了一份好工作呢。 你停下脚步,转头看山本武:“我和同学叙两句旧,门外没有休息的地方,阿武去大厅候诊区等我吧?” “好,姐姐不用着急时间,好好叙旧吧。”山本武欣然应允,临走前看了一眼门牌。 值班医生:岸谷新罗。他记下了这个名字。 你叩响门扉。堂而皇之摸鱼的医生就像在课堂上玩手机被抓包的国中生,以极差的演技将手机举在耳边:“喂、老爸……啊,啊。”他点了点头,长出一口气:“啊,谕你啊,敲门的同时倒是出声说句话。” “好久不见,新罗。原来你和你父亲还有联络吗?” “唉,这可真是说来话长。”岸谷新罗重重叹一口气:“所谓有得必有舍,这里的工作虽然很清闲,换句话说也就意味着整座医院上上下下的人都很清闲,领导闲的把医院所有职员都认清了,却看不得下属游手好闲。更不幸的是,他似乎是我父亲的旧识。那个人谕你也记得吧?被他认识可不是什么好事,跟他合伙过更不是什么好事……好在院长似乎只是购买过他研发的药品……哈哈,希望他没有使用过呢。” “原来如此。” “你可以再敷衍一点……我可是说了那么大那么大一串话哦。” “抱歉,请当我没有说过那句话,只是寒暄。虽然和新罗是朋友,但我对男人的生活情况一点兴趣都没有。”话语太过直白,你附以一个含蓄的笑。 “对静雄君现在的生活也没有吗?啊——” 在你平和的笑容里,岸谷新罗自觉十指比划出一个叉,用以封住自己的嘴。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沓文件:“被你拜托之后,我特地检索了一下你弟弟的名字,山本武,真是毫无特色的名字,同名者不少呢——结果你猜怎么着,关于这位就读于并盛中学的17岁少年,云端干干净净,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录。但他的的确确是这间医院的常客,许多人都见过呢,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电子数据果然一点安全度都没有。” “清理的太过头了,反而很惹眼啊。” “而这个小小镇上的人情社会更加可怕——呜哇,想想就麻烦,我都要想放弃了,可赛尔提不允许,我很少见到她为一件事这么上心呢。她‘说’我不查清楚的话之后就要分房睡,没办法,我只能去翻了翻,没想到在信息化如此发达的现在,还有纸质存档呢。你看,厚厚的一沓。不能带走喔,等下我还得放回去呢。” “话太多了,新罗。”你叹了口气:“我会好好谢过赛尔提,接下来若非有关键信息要传达,还烦请闭嘴。” 古怪的耸了耸肩,岸谷新罗笑道:“什么算关键信息呢?比如说,这厚厚一沓就诊记录全是发生在今年年内——这算吗?” 你快速翻动完前三分之一的内容,紧接着看到了另一个名字:“沢田纲吉。沢田……”真是看到就让人头大的姓氏。 “这是拔萝卜连出的泥?要说起来,或许山本武君才应该是连带的泥点才对。这位沢田君,乍一看平平无奇,细思之下却哪里都是违和呢。后面还有几位少年,皆是就读于并盛中学,近半年也都是并盛中学的常客,而且受的伤一次比一次严重呢,当然,伤至性命垂危的,也仅有山本君一个——” “可以了,新罗。”你合上资料,平静地将其递回给岸谷新罗:“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 候诊区,三位年纪相仿的少年正聚首在一起闲聊。 最显眼的当然就是你的弟弟,运动少年臂展优越,背在脑后的双手鼓起流畅自由的线条,一派爽朗模样。 其次就是一头银发的混血少年,模样是三人中最出挑的那个,哪怕你偏心向山本武,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位更符合大多数人审美的美少年。再引人注目之处就是他的嗓音,实在是大到旁若无人,远远你便能听见他音调高八度的质疑。 “哈——?你这个棒球笨蛋竟然也有姐姐?来没听你提起过……莫非是关系不好?嗯,不奇怪,毕竟你这家伙就是很容易惹别人生气的性格,要长期与你相处,不可能不一肚子抱怨。” 轮不到你来评价别人性格差吧!站在他身边的棕发少年……啊,一看就知道是吐槽役角色,慌乱的心理活动就直白写在了脸上。 对此,山本武回以了如同被戳中痛脚般的爽朗笑容:“让你失望了,我们两人关系很·好哦。” 吐槽役的目光转向了弟弟——山本君竟然还特地重音了!他脸上写着这样的震惊,然后,似乎有些纠结地开口了。 “山本你,莫非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吗?” “……不愧是阿纲,被你看出来了啊。” 山本武挠了挠头,笑容清减下去的面庞上浮现出些许迷惘:“我在思考……应不应该把彭格列的事情告诉姐姐。” “彭格列的事情?”被叫做阿纲、名为沢田纲吉的少年愣了愣。 混血少年冷静地问道:“你说你姐姐在京都工作,那她从事的是‘相关’行业吗?” “不是……”山本武否认:“她在某个机关会社担任——” “你是蠢货吗?”混血少年一把抓住山本武的衣领,毫不留情道:“不相关的人被牵扯进来会有什么下场,在十年后看得还不够清楚吗?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啊!” “狱寺君!”沢田纲吉试图阻拦。 听到“十年后”这个关键字时,山本武明显一震,他将同伴的手拿了下来,笑容中带着令人心悸的严肃:“正因为我没有犯糊涂……”话音中断,他一转面色,笑着朝不远处的你招了招手:“姐姐,这边。” 三人默契的中断话题。 在心底对你这个“罪魁祸首”有所迁怒,狱寺隼人转过身时完全是面色不善,本就冷峻的面容显得更加刻薄。 沢田纲吉则相反,山本武所提出的问题也曾令他困扰许久,在面对你时,他仿佛面对着自己曾经隐瞒的亲友,心情上不自觉低落一头。 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女性,以毫无破绽的姿态击碎了少年们兀自的情绪。 淡色系的松垮针织衫搭配长裙,如丝缎般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背后,柔软与柔顺的组合,本该给人以柔和的印象。偏偏因为神情之清泠,加之步态凛冽、临近一米七的身高在岛国绝对算得上高挑,使得你整个人看上去实在是难以接近。 姐弟俩的五官同样出色,风格却截然不同。名为山本谕的女性,那一张毫不亲切、毫不明媚、毫不温和的面容上,赫然是一种不近人情的美丽。 与这样一个人面对面,好像迎着日出行走于冬日的冻湖浮冰之上,因惧怕坠入冰窟裂痕中而举步维艰,却又难以割舍彼方那一生难得一见的绝景。 (感觉……看到了拿起剑时的山本……) 沢田纲吉走神之间,山本武已经为双方完成互相介绍。 你对着名为狱寺的少年微微颔首,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沢田纲吉身上。对视的瞬间,少年如同浑身过电,不自觉张了张嘴。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现在是紧急播报,请走失的沢田纲吉小朋友和他的朋友们尽快前往院长办公室,你的导师正在这里等你。” “重复一遍,请走失的沢田纲吉小朋友和他的朋友们尽快前往院长办公室,你的导师正在这里等你。” 啊……这是,这是…… 广播中稚嫩的童音终止,沢田纲吉的脸也随之红到几欲滴血,捂着额头一副灵魂飞出体外的模样。 “Reborn这个家伙……太丢脸了,为什么要用这种公开广播,说什么走失的小朋友……明明是他自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跑掉了……” 不经意间再次撞上你的眼睛,他整个人几乎要钻进地里了。 是这种性格啊,看上去很无害的样子。你迎着他的目光颔首:“院长办公室不是什么能随便出入的地方,拜托沢田君过去那边,应该是有要紧的事情吧。” “这、这样吗……”沢田纲吉咬到了舌头,看上去恨不得立刻撞死。 山本武:“哈哈哈哈,又是小鬼的游戏吗?虽然很想参加,但姐姐很少回并盛……抱歉,阿纲,今天我果然还是——” “你是这家伙的姐姐,那也算是自己人。”狱寺隼人声量高涨地打断了山本武:“一起过去吧。” 山本武与狱寺对视一秒……压抑着对狱寺此番决定的不悦,山本武同样将目光投向了你:“姐姐觉得呢?” 感受到两个少年之间微妙的氛围,你便随意点了点头,将决定权交还山本武手中:“我没有意见,你放心不下朋友的话,就一起过去看看吧?” 唯独不具有任何选择权的沢田纲吉在心中垂泪。 (狱寺君刚刚还训斥了山本,现在却主动邀请谕小姐加入,这样真的好吗?……不,现在更重要的是,谕小姐,拜托请不要再盯着我看了……) 山本姐弟 办公室内,院长搓着手站在一旁,正恭恭敬敬地对着一旁座椅上的人点头哈腰。 “太慢了,蠢纲。” 随着广播内的童音复现,座椅缓缓转向观众,被厚砖头书垒高的坐垫上,身穿齐整西服的小婴儿跳到了桌面。 被他随手掷出的橡皮擦如子弹一般击中了沢田纲吉的额头。 捂着靶心的沢田纲吉发出悲鸣:“Reborn——!” “在女士面前不宜失礼。”身手颇为矫健的小婴儿行了一个脱帽礼:“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做Reborn,是一名杀手,目前正担任这不成器家伙的家庭教师。” 这下不仅是沢田纲吉,狱寺隼人和山本武的精神也紧张了起来。 杀手…… 杀手? 杀手! 杀手。 你平静的接受了Reborn的吻手礼:“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山本谕。Reborn……老师?是吗,真是一份好工作。我弟弟平日劳您费心了。” (根本没有在意“杀手”这个词。) 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初次见面的二人就这样处在老师和同学家长的身份里,普通的寒暄了一番。紧接着,在Reborn的授意下,院长哆哆嗦嗦地讲起了拜托众人距离到这里的真正原因。 “遗失了——” 眼前的中年男人哽咽着。 “诸位的病历档案,遗失了!原本那些文件就放在办公室后面隐藏的档案室里,平日里根本没有人会翻阅,这是针对彭格列诸位的阴谋!” 哽咽着这样说了。 (彭格列——) 原本还观察着你神情的少年们立刻将目光打向院长。 这一瞬间,你十分庆幸自己跟了过来。 新罗,真不是做坏事的料啊。 “只要不是云雀前辈之前‘晕樱症’的程度,只是我们几个,病历就算被偷走了……应该意义不大吧?”沢田纲吉不确定地说道。 狱寺隼人想也不想地点头:“十代目说的对!” “蠢货。”Reborn一脚对准沢田纲吉的脸踹了过去,一击过后,他踩在沢田纲吉的脑袋上借力起跳,停在了狱寺隼人的肩膀上。 “十代目——”因此而向前倾倒,原本向着沢田纲吉扑过去的狱寺隼人不得不停下脚步,重新调整自身的平衡。 “那种东西,被有心人拿走可不行呢。”Reborn同样甩手,小小的巴掌精准将狱寺隼人的脑袋扇出一个直角弧度漂移:“太惯着这家伙也不行啊。伤口是弱点,愈合的伤口是隐患,看上去再坚不可摧的堡垒,一旦找到了曾经修补过的角落,突破起来可比其他位置容易多了。” “所以,你们几个就去负责把病历找回来吧。” 小婴儿下了这样的指令。 脸上顶着巴掌印的狱寺隼人从沮丧中振作精神,拍着胸口打包票:“请放心吧,Reborn先生,这种事情当然是轻而易举!身为十代目的左右手,我狱寺隼人责无旁贷!” 嗯?轻而易举吗?你将注意力转向狱寺隼人,少年被你目光刺得一激灵,眉头压了压,转身指挥院长:“要找到失物,首先应该锁定犯人。要锁定犯人,就必须先调查案发现场!快带路!” * 档案室是院长办公室内隔断的套间,门上了锁,钥匙仅由院长一人持有。一墙之隔空间内充斥着浮尘的气味,书架上也布满了灰尘,只有靠近门边的一排柜子上有较多拿取痕迹。 院长紧张地推了推眼镜:“钥匙一直在我身上,我确定百分百从未离身。” 沢田纲吉:“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偷盗病历,须得先进入办公室,取得被院长贴身存放的钥匙,无论如何都绕不过院长本人。” 狱寺隼人凶神恶煞地盯住了院长:“你确定从来没有离身过?” “确定,你们刚刚也看到了吧,我从什么地方取出了那把钥匙……”院长哆哆嗦嗦地说:“如果是藏在那种地方的东西被人拿走了,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问到钥匙在哪里时,眼前的中年男性,掀起了自己脑袋上的假发。从假发的夹层里取出了钥匙。 院长声嘶力竭:“假发可是我的命啊!假发之下的这颗光头,连见过它的人也没有几个。不可能会有人连自己的命被夺走都不知道!” “也是。”山本武率先打破沉默:“都藏在那种地方了,其他人肯定没办法悄无声息地拿走钥匙,既然这样……” 沢田纲吉好奇:“既然这样?” “犯人就只能是院长先生本人了吧!”棒球少年爽朗地说。 “嚯咿——!!” 院长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你这个棒球笨蛋!” 狱寺一咬牙。 转头咧笑着拍了拍山本武的肩膀:“没想到,也没有笨到家嘛!就像院长说的那样,除了本人以外,其他人根本没有作案机会。” 山本武颇为肯定地点头:“嗯!” 沢田纲吉不由为这精彩绝伦的推理而眼前一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决定为自己贸贸然下的怀疑向狱寺隼人道歉。 这是个和你弟弟旗鼓相当的笨蛋。 Reborn察觉到你的若有所思的模样,一双清澈的眼睛看了过来:“山本小姐,似乎有什么想说的?” “我没有……好吧,我有。”你结束思考,斟酌道:“听上去很合理呢,不过狱寺君,你的这番推理缺失了致命的一环条件。” 狱寺隼人不服气道:“缺了什么?” “我想想……狱寺君,假如用坐标系定位一样物品,横轴是空间,那纵轴应该是什么呢?” “你这女人在打什么哑谜!与空间对应的话,当然是时间吧!” “完全正确,狱寺君是脑筋很灵活的类型啊。那么,来确认档案丢失的时间吧。” 狱寺隼人明白了你的意思,恍然大悟,表情变得懊恼。 见状,沢田纲吉压低音量,对身边的山本武说:“狱寺君竟然露出这种表情,感觉从十年后回来就没看到过了呢……” “嗯。”山本武笑道:“姐姐很聪明。在我见过的人里面,我姐姐是最聪明的,狱寺应该也察觉到这一点了吧。” 非常为你骄傲的语气,令沢田纲吉忍不住看向了山本武,在触及山本武看向你的目光时,他却微微愣了一下。 并没有在乎少年们的耳语,你打了个响指:“院长先生,请问你最近一次打开档案室的门,进入其中是什么时候呢?” “是今天上午,我对进行例行维护,当时档案还没有丢失。” 狱寺隼人将目光从面无表情的你挪向了院长,他眯了眯眼:“果然问题就在你这家伙身上。既然不是在例行维护中发现丢失,那么,你在此之后为什么还要再次进入档案室?” “呜、”院长露出了难以启齿的表情:“鄙院的档案管理分为数字版和纸质版,一切不方便上传到云端的病例都会封存在档案室,而、而我……我的病例也在其中。今天上午,我拜托同事来对我进行了单独复诊……他到来后,我再次取出了病例。”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狱寺隼人目光锐利:“能接触这间档案室的,到底还有多少人!” “期间还有一位医生进入过我的办公室,但他们都是我主动叫过来的,没有作案动机……” “院长先生,这是您固定的复诊时间吗?” “是的……每周六是固定的档案维护时间,为了方便,我的复诊也定在同一天。只是今天,同事上午因故迟到,我们才推迟了时间……” 你走上前,从书架上档案空缺的位置附近取下几根发丝,其颜色与院长发色一致。普通的掉发往往根根分明,而这几根发丝的根部黏连在一起,应该是从以簇为单位被植入发网的假发上脱落的。 再往则是书架上最干净的一排,明显经常被取用文件。 你若有所思道:“恕我直言,请问您复诊的症状是……唔,脱发、或者说,秃顶吗?” 院长发出一声悲鸣,如同被击溃一般,面如死灰地点了点头。 青春期的少年们根本无法共情这种脱发之苦,只有同为打工人的你能够怜悯一二。阿门。 你又问道:“另一位医生呢?” “另一位、呃,是我故人之子,最近才调来鄙院,是我邀请他前来叙旧。” 狱寺隼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话语倒是很慎重:“那么犯罪嫌疑人就锁定在你们二人身上。医生有嫌疑,每周例行的时间,偏偏是在今天迟到,又在今天丢失了我们的档案。而你,也有很大可能监守自盗。” “不!不……我没有与彭格列作对的理由啊!如果我是犯人,又为什么要主动上报这件事呢!” “在原因这一点上,无论是你还是那个来给你看病的医生都一样——是被敌人买通了。当然,还是你的可能性更大,快说!你到底把东西藏在了哪里!” 你仔仔细细观察完书柜,心中有了方向,走到狱寺隼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行事果决的人呢,狱寺君。不过,这件事应该还不能那么快定罪,起码要和嫌疑人都见过一面吧?” 狱寺隼人的肩膀下意识一抖,略微不自在的别过脸,你以为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动作,便收回了手,继续说道:“既然除了院长之外还有两位医生有机会接触病历,那么我们就去见见那两位医生,诸位意下如何?为了防止院长先生与人通气,也请您跟我们一起行动吧。” 院长当然无法拒绝。 沢田纲吉仍处在怔愣之中,直到你询问他的意见,才慌不择路地点了点头:“当然,谕小姐说的都很有道理,就这么做吧。” “不愧是姐姐。”山本武笑弯的眼缓缓睁开:“也需要靠院长先生带路嘛,毕竟我们不知道那两位医生的身份。” 院长如丧考妣:“是……是皮肤科的新井医生,和外科的岸谷医生。” 一行人于是离开院长办公室。但你在门口停了停,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身走到档案室门前。 狱寺隼人随之止步:“你这女人——拖拖拉拉的干什么?” “检查了一下门锁的情况。”你拧动了一下把手,前后不过五秒钟时间,你便回到了队伍中。 作为最后一个走出来的人,还不忘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狱寺隼人双手抱胸,挑了挑眉:“检查情况呢?结论是什么?” “结论的话,出于安全性上考虑,之后可以换成电子锁。” “哈?那种东西不是更容易突破吗?”狱寺隼人没有再继续纠缠,倒是他肩上的Reborn似笑非笑地看了你一眼。 你接下这一眼,在瞬间做出决定,语气平和地说道:“抱歉,其实岸谷医生是我过去的同学。虽然我是局外人,也是承狱寺君的邀请来帮忙,但问话还是避嫌为好。不如我们兵分两队,我分去新井先生那一边。” 山本武眼神闪了闪:“那我和……” “山本你和蠢纲还有院长一起去见那位岸谷医生吧。”Reborn饶有兴致地说道:“至于我和狱寺,就跟山本小姐一起,去见那位新井医生。” 山本姐弟 “可恶。”走出新井医生的诊疗室,狱寺隼人颇为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跟这种家伙对话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一点用也没有。” “嗯,是呢。” “你这女人,能不能专心一点!?” “狱寺君说的对。” 你划掉未读消息,迎着狱寺隼人不满的视线将手机收回口袋里:“不过还请体谅一下社畜,哪怕是周末也不能不看领导的消息呢。” 狱寺隼人梗了一下:“你对工作还挺负责……不,你这不是也没有回复吗?” “嗯,因为我不想干了,正在盘算着让领导开除我,这样比较划算。” “哈——?说的冠冕堂皇,不就是消极怠工吗?有你这样的下属还真是倒大霉。” “狱寺君。”你面色正经道:“你现在或许不太能理解,但我必须要说,别太替资本家着想……当然,你是富二代的话例外。” 狱寺隼人一时失语:“说什么‘你现在或许不太能理解’,其实就是把人当成小孩子吧,要评价这种事根本就无关年龄。对于自己所效忠的事物,就应该要献上百分之一千的努力。一边说着周末也不能放松,一边说着想要被开除,哪怕是小学生也能听出你刚刚的话前后矛盾。” “换句话说,只有小学生才会认为这句话前后矛盾。” 你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小学生吵架一般的话语。 在狱寺隼人勃然大怒之前,你先一步侧过头看向他:“狱寺君你,该不是把人生价值寄托在‘使命’和‘荣耀’上的类型吧?” 狱寺隼人的反应慢了半拍,他就像被面前那双眼睛摄取住一般,被吞没了怒意:“你又要说出什么诡辩。” “诡辩?或许是吧。像这种类型我见过很多喔,日企员工现在也会以‘家臣’这种身份为荣,明明都已经是这个年代了。说的好听一些是为了坚信的事物而献上忠诚,什么忠义信仰,为别人而活就等同于放弃自我,但脾气不好可不算个性十足。既然你主动放弃了自我,那就也请不要通过脾气来彰显个性了吧?” “…………” 勃然大怒,应该要勃然大怒才对。 但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时间仿佛停滞了。看着眼前女人微微一笑的模样,狱寺隼人只觉得一股寒意攀上后背,令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说的对,也不对。是真理,也是诡辩。是剖析,也是谬误。 因为“理解”了所以觉得没有意思。 因为“理解”了所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加以歪曲。 在你收起笑容的一瞬间,世界恢复了正常运作。 狱寺隼人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Reborn突然踩着他的肩膀站起来,换了个朝向你的坐姿:“说得稍微有些过分了哟,山本小姐。” “是吗?不过狱寺君不是会就这样被击溃的人呢。”单看话语似乎是意味深长,事实上,你的语气实在不怎么走心。 尽管不知道和彭格列有关的事情,但是——除非击溃沢田纲吉和彭格列,不然就无法动摇狱寺隼人这个人的根本,这一点,被你看穿了。 不能再让你和狱寺聊下去了。 Reborn抬了抬帽檐,露出稚嫩的脸孔,用同样稚嫩的声音说道:“这样说来,山本小姐的下一份工作准备换行业吗?” “是的。不瞒你说,从入职以来直到九月份,我的工作都要求我要随叫随到呢。”你叹了口气:“九月份几乎是住在公司,直到这个月才过上有双休的生活。” 呜哇——如果沢田纲吉在场一定会为你鞠一把泪。可惜狱寺隼人并没有这种体贴。你也不会为此而可惜就是了。 “山本小姐很有工作热情呢。” “刚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是这样嘛,年轻的时候很有工作热情,工作两年就不年轻了。当然,老板给的多也很重要——不对,这些不重要啦。” 你随意挥了挥手:“为了向狱寺君赔罪,回到院长办公室之前,重新来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顺便梳理思路吧。” “赔罪?”狱寺隼人做了个古怪的表情。 你不甚在意,食指点了点下巴,开始回溯事件:“上午十点,院长进入档案室检查文件,本应此时到达的新井医生在路上遇见了追尾事故,这部分有保险和交通记录,此时院长进入档案室时,档案还在。十一点多,岸谷医生受到院长邀请,进入院长办公室与之叙旧,两人聊到中途,新井医生姗姗来迟,开始进行与院长的定期复诊,此时院长取出自己的病历,档案还在。复诊结束,院长回到档案室复归病历,发现文件丢失。” 确实是靠谱的事件梳理……狱寺隼人暂时压下了复杂的心绪,顺应着思路,笃定道:“档案是复诊期间丢失的。” “院长先生和这位新出先生看上去都没有作案动机呢。”你看向Reborn:“而且院长也说,是他主动向你方上报了档案丢失的消息,这证明他知道重要性,更知道自己担不起责。” Reborn点了点头,似乎是表示认可。 你又将目光投向狱寺隼人:“狱寺君之前提出新井医生可能被金钱收买,现在应该打消了这个主意吧?” 后者不情不愿,但更不想认输:“啊。他手上戴的表是江诗丹顿,保险报告上显示车辆估值在1000万日元上下,明显不是缺钱的人。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和妻子烹饪的便当,手机壁纸是正在上小学的女儿,家庭也很幸福。根据资料显示,他已经在这家医院工作了7年,稳定度相当高,年初才升上科长。而他本人性格怂包一个,从哪方面来看,都没有为金钱放弃现在生活的理由。” “正是如此。院长和新井医生犯案的可能性很小呢。” “你这女人……你和你同学关系不好吗?嫌疑人一共就三名,你摘掉两个,那可选项不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说不定有第四个答案呢。” “嗯?” “先回到办公室,等大家都聚齐了再说吧。”你朝狱寺隼人点了点头:“我有一个假设需要论证。” 返回空无一人的院长办公室,你再次检查了一番门锁。狱寺隼人见你这样在意,便也上前来端详了一番,语气嘲弄道。 “锁没有问题。你的假设难道就是指锁能被外人撬开吗?” “这当然是一种无法排除的可能性。不过我觉得,档案或许根本没有丢失呢。” “哈——?!照你的意思,那我们刚才做的岂不都是无用功?” “或许是这样也说不定。” 你抛下气了个半死的狱寺隼人,开始打量这间办公室的布局。当然,这也是只打发时间罢了。 另外三人在大约十分钟后回到了病房。 山本武一进门就看到你和狱寺站得十万八千里远,随即笑了起来:“新井组已经先回来了啊,抱歉抱歉,因为找到岸谷医生花了点时间,所以比预想花了更长时间呢。” 沢田纲吉接过了话茬:“岸谷医生似乎是……嗯,摸鱼去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医院后门口和一位骑着机车的大姐姐聊天。” 不愧和你这家伙是同学。狱寺隼人用眼神传递出了这样的嘲讽。 太天真了,他难道觉得你会被挑衅到吗? 另一边,Reborn从狱寺隼人肩头站起身:“蠢纲,调查结果呢?” “嗯……”沢田纲吉支吾半天:“岸谷医生这个人,怪怪的——” 话音未落,Reborn一个飞踢将他踹到了地上,童音昂扬地问道:“蠢货,调查了半天就得出这个结论吗?” 沢田纲吉悲愤地喊了一声Reborn的名字,摸着脸颊开始思索起来,要说具体奇怪的地方…… “院长先生。” 随着你开口,少年的思绪被打断了。 “院长先生,冒昧的问一下,你今天在档案室里是不是有撞到头?”你随手摸了一下沢田纲吉的脑袋,后者怔怔地看向你——略高于自己的女性,面色平静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值得信赖。 违和感……但是…… 感觉可以把任何事情交给你。 你都可以顺利的完成。 “嗯、嗯?”院长脸上充满了一种出糗被抓包的心虚:“好像是……好像是有这种事情发生。” “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我注意到,院长先生自己的病历因为要经常拿取,所以被放置在最顺手好拿的位置,也就是与自己身高齐平的位置。空缺的病历在更高一格,需要踮起脚才能拿到。而书架上有假发的残留发丝,所以我猜想,院长先生是不是在垫脚失衡的情况下撞到了头,发丝被夹在档案的缝隙里。” “因、因为里面很暗嘛!这种事经常发生……” “假发是不是也脱落了?” “呃……” (一副被说中了的表情!!) 沢田纲吉不自觉睁大了眼睛,然后又被你摸了一下头。 脑袋,又被你摸空了。 ……是不是太趁手了点。 “我猜测,档案根本就没有离开医院。” 你敲了敲档案室的门,拜托院长先生再次打开它。 然后率先一步走了进去:“穿裙子不是很方便呢,阿武,过来帮我一下。” 山本武走上前来,按照你的指示,往书柜下方伸手探去:“啊……” 他从书柜底部与地面的空隙中取出了沾满灰尘的档案,确认过上面的信息,对着伙伴们点了点头。 沢田纲吉立刻松了一口气。 你向山本武伸出手,后者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间:“上面都是灰尘,姐姐还是……” “嗯。”你点了点头,直接从他手上拿过文件,随手翻动了一下,取出其中夹着的碎发,陈词总结:“所以,档案根本没有丢失,只是……嗯,小小的戏法。” ………… ………… 沉默。 院长先生目瞪口呆。 这种结果,这种推理,这种论断……不论怎么说都太胡闹了。 但是……“太好了。”沢田纲吉不由这么说道。 他露出了进入这个房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太好了,重要的档案丢失,没有人背叛,谁也不用承担责任,谁也不需要受到惩罚。 虽然很胡闹,但是非常圆满的结局。 在院长的连连道歉之中,事情落下帷幕……了吗? “山本小姐,可以借一步说话吗。”西装革履的小婴儿向你发出邀请,“不介意的话。”对方这样说着,主动跳到了你的肩膀上。 感觉像是被猫重重踩了一脚,你在摇摆中重新站直身体。 “体能真差呢,距离一般人的水准,好像也差一些。” “请谅解一下每天坐在办公室的上班族吧,毕竟每年体检都会多一些颈椎病、结节之类的。” “这样啊,干哪一行都不容易呢。” 太过诡异了,这样的对话。 更悲伤的是能够吐槽的人一个也不在现场。 “那么,Reborn先生,要说的话是什么呢。” “山本小姐是很诚实的人。” “诶、是呢。” “一句谎话也没有说,但深谙春秋笔法和四两拨千斤。” “十分精湛的用词,Reborn先生对中国文化很有研究吗?” “有相熟的中国友人。” “这样啊,有机会的话我也想结识一下呢。” “有机会的话可以为你引荐一番,那个人对你这样的性格大概会很没辙吧。” “看来我给你留下的都是负面印象呢。” 你笑了起来。 非常轻松自如的笑容,透过玻璃倒影同时进入了两人眼中。 “但是我的朋友很多喔。” “并不意外,山本小姐是很迷人也很聪明的女性。” “呜哇,评价突然上升了好几个档次,直接从负数转正了。” “所以,是故意把大家从院长办公室引开的吧,为了留出足够的时间?也是故意引导院长先生模糊的记忆,让他顺着你的话往下讲。看穿了狱寺是脑子最好用的那一个,所以故意激怒他。看穿了蠢纲的敏锐,所以把他迷得五迷三道。” “嗯?听上去真是个罪过的女人。” “而你所说的‘小小的戏法’,指的是这个吧。” 小小的手掌触碰着你耳后的一字夹。 不可避免接触到了,残留着耳鬓厮磨痕迹、仍然微微泛红的耳垂。 Reborn如同感叹一般说道:“山本小姐,是很迷人的女性。” “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喔,不过我还没有说谢谢。” 小小的绅士摘下礼帽,挽了个漂亮的花:“不客气。” 你眨了眨眼:“那么Reborn先生认为,犯人是谁呢?” “当然是——如山本小姐所言,没有犯人。”Reborn说着,笑了起来:“既然作为首领的蠢纲认可了这个答案,那么这次事件的结论就是,没有犯人。” * 沢田纲吉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没事吧十代目!是不是医院里的冷气太大?” “不……感觉像是Reborn在背后说我坏话……” 三人重新回到了门诊大厅,靠在自动贩卖机边,一边喝着饮料一边等待两位“大人”。 沢田纲吉搓了搓鼻子,将手中的汽水瓶盖拧紧:“说起来,都没怎么听到山本君提起过你姐姐的事情。” 山本武爽快地点了点头:“毕竟我国小的时候姐姐就不怎么待在并盛了,她毕业以后工作又特别忙碌……不过国中的时候,数学老师还挺经常提到她,因为姐姐成绩特别好,阿纲你应还该有印象吧?” “国中数学老师很爱提的……啊!我记得是个很厉害的学姐,国三就入选了美国那边学术级的青少年培育计划……”沢田纲吉结结巴巴道:“不会吧,那位传说级人物就是山本你的姐姐?” 山本武笑眯眯道“不过她只在美国那边待了两年多。” 狱寺隼人看不惯他那副模样,故意道:“难道是那个‘大统合全一学研究所’的青少年培训计划?” “诶,好像不是这个名字,是叫ER3什么的……” 话音未落,狱寺隼人已经瞪大了双眼:“真的假的啊……被称作‘大统合全一学研究所’,传说中那个集合了全世界天才头脑,位于美国休斯顿的那个ER3系统。” 一番话下来,山本武都愣了一瞬:“虽然知道姐姐是去了很厉害的地方,原来这么厉害啊。” 此刻狱寺隼人已经完全换了一副表情,注视着山本武的目光既恨铁不成钢又一言难尽。 “能够被ER3所选中的全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哪怕仅是青少年育成计划也不例外……你这家伙,完全在状况外啊!?” “那种事不弄那么清楚也可以,我只知道姐姐她在那边待的并不开心。” “怪不得,那个ER3的学制可是七年……” “狱寺君!”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示意狱寺隼人不要再说下去。 山本武垂着头,心不在焉地抛接着手中未开封的易拉罐,眼瞳隐没在半面阴影中看不分明,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事情。 只看表情就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 上周重感冒了,最近温度反复病毒爆发,大家都注意身体哇gt;lt; 山本姐弟 (这章之前贴错了啊啊啊……)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你刚驮(?)着Reborn回到大厅与三位少年会合,只见狱寺隼人和一只小牛在斗嘴。拉扯之间,小牛口袋里忽然飞出一个比自己本牛还巨大的火箭炮,径直将站在一旁的山本武给吞了。 “那只蠢牛。”Reborn叹息一声,颇具风度地朝你微微颔首,随即一个飞踢直接将小牛连同狱寺隼人一起踹到了沢田纲吉身上。 一阵白烟散去,弟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型高挺的男人。 眉眼硬朗,下颚纵陈过一道疤,臂弯搭了一件黑西服,衬衫衣领松散,隐隐露出深色的肌理与锁骨。 看上去是飒爽的人。心中刚生出这样的想法,那双琥珀色眼瞳便如刀一般刮过你的脸孔,随即迅速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你很容易便联想到昨天才见过的斯夸罗,面前的男人身上带着与他一致的锋芒,似乎同样是一名身经百战的剑士。 他的视线兜了大半圈,看见在地上挤作一团的沢田纲吉三人时,周身倏忽的轻松了下来,哈哈哈地笑出声。 “是阿纲啊。狱寺和蓝波又闹起来了吗?也对,你们从以前开始关系就一直很好嘛。” 气质忽然就变了。 感觉和爸爸有点像呢。 “ya——”沢田纲吉嘴张到一半,和你对上视线,硬生生将后面的音节咽了下去:“呀——呀!好久不见!” 男人一同看向你,仍然是看向陌生人的目光,双眼却已是柔和。他同你点了点头,似乎是在为方才那一眼的失礼致歉。 “谕、谕小姐!”沢田纲吉将你的注意力拉了回去,他不知在着急什么,整张脸都红了,声音颤抖地说:“那个,刚刚山本他接到个电话先走了。” “这样啊,那我也先走一步啦。” 你并没有计较这太过拙劣的谎言,青春期的少年们,总是有许多秘密。 经过男人身边时,你也礼貌地点头还礼。后者对上你的眼睛,忽然愣神,目光不自觉垂落在你身上。 直到目送你离开视线范围内,男人才收回视线,对着年轻的友人们咧开笑容:“好久不见了,十年前的阿纲和狱寺,还有小鬼。” 沢田纲吉感到几分熟悉:“山本君……” “还没认出来吗,蠢纲。”Reborn与男人对视一眼,笑道:“十年后的一切都还好吧?” 看着男人笑着点头的模样,沢田纲吉不由激动起来:“果然是,在未来帮助过我们的那个山本君!!” “受到帮助的是我们这边才对。托大家的福,白兰造成的影响已经完全消失了,珍贵的人们也都回到了我们身边。” “这么说山本君的父亲也……” 迎着沢田纲吉关心的眼神,男人颇为苦恼地摸了摸后脑勺:“啊,精神十足地回来了,最近还在催我成家呢。说到这个。” 他追望了一眼你消失的方向,口吻欣赏:“原来十年前阿纲你已经有这样优雅又漂亮的女性朋友了。要是那位女士十年后还住在并盛的话,真想认识一下呢。” 听见这话,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的表情都变了。 “你这个棒球笨蛋,连自己的姐姐在十年前长成什么样也不记得吗?” “你们在和我开玩笑吗?”男人——十年后的山本武,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劲,笑容里带着一丝严肃:“就算在十年前,我应该也是独生子才对啊。” Reborn冷静地说:“这不奇怪,我们和那个打倒了白兰的十年后世界,原本就是平行关系。只不过现在看,要追根溯源,两个世界的分歧点发生在更早之前。” 十年后的山本武很快就理解了:“确实,看起来这也不是我曾经来到过的十年前世界。不过,姐姐嘛……真是最糟糕的身份啊。”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又笑了起来。 “正好十年后的山本在这里,我也想要听一听你的看法。”Reborn继续说道:“玖渚机关不知道从什么途径获得了十年后火箭筒——在你所处的那个十年后,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 你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竹寿司。 四五点钟还不到用餐时间,店里客人稀疏,放下菜刀的老师傅板着一张脸看你。 “还知道回来?” “爸爸,我准备回并盛了。” 山本刚原本还故作严肃,听你这么说,目露欣喜:“好好好,阿谕——”他擦手的动作一顿,“你一个人,真的能够顺利脱身吗?” 你摇了摇头:“有什么顺利不顺利的,走正常离职流程就好,无非是拿个竞业协议。比起我来,还是阿武更令人担心吧。” 山本刚面上冷硬,却在话语中透露出感慨:“你替那小子操什么心,他早就已经到能为自己负责的年纪了。” 待了不一会儿,山本刚挥挥手让你回家待着,只说等你回并盛之后帮忙的时候还多着呢。 你打开家门,秋田犬双眼明亮,转着尾巴往你腿上扑了扑。 接住次郎,你挠了挠它的下巴:“阿武呢?” 小狗听懂了,小狗直往外蹦两步,引你去剑道场。没走几步,远远便听见了几道剑刃划破空气的簌簌声。 山本武换了一身装束,羽织直袴,眼神冷静,挥刀的姿势熟练而帅气。 你不想打扰他,少年却干脆利落收了刀,朝你走过来,他一边走一边看着你愣了愣。 “唉,姐姐在笑什么。” “我在笑吗?” 你抬手替山本武擦拭起面颊上的汗珠,他把额头拱进你掌心眯起眼,坐在你腿边摇尾巴的次郎也用脑袋去拱你的小腿。 “两个都是撒娇鬼。” “是次郎学我。” “哎呀,可把你出息的。” 你在山本武额头上点了点,也想摸一摸次郎,被人形犬不满地捉过手腕。 秋田犬嗷呜一声,立起前足去扒拉那个截胡的家伙。 人形犬摇头:“不行啊次郎,绝对不会把姐姐分给你。” 你忍不住笑了起来:“已经很偏心你了,只是摸一摸次郎也不可以吗?” 山本武再次把面颊埋下来,微凉的掌心立刻变得温暖。 他含糊不清地抱怨了一句:“只是偏心可不够啊。” 你只觉得呼出指尖的鼻息滚烫得异常。 “快去洗澡,出了一身汗,着凉就不好了。” “姐姐。”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嘛。” “姐姐,今天对狱寺和阿纲都很关注。” “嗯?那都是因为谁啊。” “因为我去关注了其他人,这不是更讨厌吗。” “你还不如吃次郎的醋,啊——” 他被你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等待下文。 你回忆着说:“阿武离开之后,倒是又遇见了一位很帅气的先生呢。” “诶……很帅气啊……” “你怎么笑的这么开心,现在不吃飞醋了吗?” 山本武以手掩唇,轻轻咳嗽了一声:“嗯——嘛。姐姐你,很少用帅气这种词来夸人,嗯。那是个怎样的人?” 原来只是在意你对待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的态度?同龄的男生……你恍然大悟。哎呀,原来如此,真是傻弟弟。最重要的弟弟,当然,当然只会有山本武一个人啦。 存着故意逗他的心思,你略微思考了一下:“是很帅气的人呢,不过我不喜欢年上,如果他再年轻几岁的话,或许会是我的理想型。” 没想到听了这句话,山本武面颊腾的烧红一片,笑都有些压不住了:“姐姐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呢?” “阿武也到对恋爱话题感兴趣的年纪了?”你不答反问:“在学校里有在意的女生吗?” 他看着你兴致盎然的模样,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冷却了下来,半晌才笑了一声:“在意的女生,有啊。” “是什么样的孩子?” “不告诉你。”他转过头去。 “好好。”你随口哄了他两句,再一次催促他去洗漱。 山本武哼笑一声,面上是一贯的清爽,却用双手握住了你的手不肯放开:“姐姐,完全不好奇吗?” 你不明所以,任由他将你拉到身前。 他将你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上,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你。 “我很高兴啊,姐姐为我的事情特地回并盛一趟。但是,无论是有关我的伤,亦或是我开始练习剑术的事情,还是家里多了次郎……姐姐你对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一点也不好奇吗?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你一点也不生气吗?” 好奇?生气?啊,弟弟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你并没有着急解释,可是山本武看着你仍然冷静的模样,好像更怕听到你的答案。原本竭力维持的笑容如坠落般收敛,只是一瞬间,又再度扬起。他不敢再看你的眼睛,在那里他藏不住任何心情。 山本武垂头丧气似的抱住你的腰,将脸颊俯在你肩头。声音闷闷的,就像次郎的呜咽。 “……对我生气吧,更在意我一点才好。” 不得了,不得了。 你垂下眼眸,次郎正歪着脑袋不甚理解。尽管不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但它感受到少年的情绪,垂着尾巴可怜巴巴地望着你们。 你将目光移回身前,手掌顺着少年倔强不肯退让的背脊下滑,一下一下安抚他。 每拍一下,环着你的胳膊似乎便随之圈得更近了一些。 “阿武。”你侧过面颊,声音有些无奈:“我不生气喔。一点也不。” 透过薄薄的衣衫,你能感受到少年的身躯剧烈地起伏,像是要更贴近你的怀抱,又像是要将自己更紧密地送进你手心。 “这次回来确实发现阿武成长了很多。该怎么说呢……无论发生任何变化,只要你还是山本武,那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变化。阿武对我很重要。” 抱着你的人似乎连心跳都停滞了几拍,这实在是一句令人浮想联翩的真挚承诺。 山本武迫不及待看向你,他在你脸上看见了一个少见的、灿烂而轻飘、带着柔情意味的笑容。 你笑着说:“因为,阿武是我独一无二的、重要的弟弟嘛。” 一个尚未牵出的笑容僵在了山本武唇畔。 爱恋博弈(斯夸罗) 久违的在并盛度过周末,返回位于京都的公寓时天幕已黑。 走进家门,你先是闻到了咖喱的香气,然后才看见那一袭溪流般的白色长发。纯净柔软的颜色,与这间白色的公寓十分契合。 青年听见门口的动静,回身投来一眼。他不说话时面色平和,又系着你的粉色围裙,显得和谐又居家。 “你回来了。” 声音却并不柔和,甚至带着别扭的冷硬,可是这一瞬间,你深深理解了为什么太太文化在这个国度经久不衰。如果每天下班都有热热的饭菜和温柔的欢迎,你也愿意养一位这样貌美的全职丈夫在家里。 可惜,你为难地说:“我不怎么吃晚饭,抱歉。” 斯夸罗扬了扬眉:“能吃多少吃多少。” 啊……这种不容拒绝的关怀也如甜言蜜语般动听,令人无法拒绝。 你去卧室换了身居家服,简单洗漱一番,重新回到餐桌前时斯夸罗已经盛好了饭菜。 摆在你眼前的不仅是咖喱——甚至是,咖喱蛋包饭。 你尝了一口,惊叹:“非常美味。” 斯夸罗在你对面坐下,声音里带着理所当然的意味:“你不怕我下毒?” “杀我有更便捷的手段,下毒太慢了。” 斯夸罗轻哼一声:“你倒是真的冷静,一点也不惊讶。” “楼下能看见客厅的灯亮着。”三口咖喱下肚,你放下勺子,拿起一旁的温水喝了一口:“普通暗杀者也不会蠢到这样打草惊蛇,更何况是斯夸罗先生。”停了一下,又说,“咖喱非常好吃,感谢款待。” “怪不得体力差,出了事跑都跑不掉。”话是这样说,斯夸罗三下五除二吃完自己那份,又将你只动了几口的大半盘吃掉了。 厨艺上佳,还不浪费,现在的杀手都这么讲美德吗? 虽然没吃几口,但本着不让做饭的人洗碗这一原则,你主动收拾起了餐桌。斯夸罗直接从你手上接过了餐具,端到水池边清洗干净,又顺手送回架子上。 你完全被眼前的青年折服——糟糕,太居家了,好想养一下。 斯夸罗转身就见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轻笑一声,抬手带住你的肩膀吻了下来。 一个充满咖喱味儿的吻。 亲完,他又将你垂在肩头的撩至耳后,探了探侧颈只余浅浅一点印记的粉痕,心情很好的模样。 “先去洗澡。”他表现得比你更像这个家的主人。 你瞥了一眼沙发后:“那边的人呢。” 那里躺着三具呼吸均匀的尸体,大概是意图趁你不在家提前埋伏进来,却极为不巧地巧撞到了斯夸罗手上。 斯夸罗看也不看地按住你的肩膀,把你往浴室的方向推:“不用你管。” 若不是白色的家具和地毯清洁起来太麻烦,斯夸罗是想干脆杀了的。但万一你很珍惜的物件被弄脏了,说不定更麻烦,斯夸罗下手不轻,杀手们彻底昏死过去,连捆都不用捆。 斯夸罗将厨余垃圾和闯空门的垃圾一起处理掉,等到浴室中的水声暂停,才推门进去。 浴室氤氲满水汽,湿漉又温暖。 你泡在浴缸里,长发盘在脑后,懒散地看了他一眼。 “先淋浴。” 斯夸罗嗯了一声,你随即趴到浴缸边双手垫着下巴,看他两下把衣服脱了个干净。布料刮过脑袋,那头漂亮的白色长发无可避免变得凌乱。 然而当事人只随手捋了一把,看得你痛心疾首,指挥他去洗手台上拿发圈——奶茶色的蓬松款,戴在手上像一团云,斯夸罗眉头微妙地一挑,很难想象这东西跑到自己脑袋上会是什么样子。 三秒钟后,斯夸罗面色凝固地蹲在浴缸前,任由你将胳膊绕在他脑后,将自己的长发绑成和你相似的一团。 泛着粉红的柔软肌肤在斯夸罗眼前一晃,重新缩回了热水里,他咬着牙问:“高兴了?” 你点点头,圈着他的脖颈往自己怀里将唇印上去,啵唧亲了一声,不忘提醒:“沐浴露在地上。” 斯夸罗无语。 半晌,淋浴被关掉,热水仍源源不断顺着那具颀长漂亮的躯体、顺着深深浅浅的疤痕向下蜿蜒。 他跨进浴缸,水平面迅速上升、满溢,成群的水珠滚落在瓷砖上,细细密密地散去。 斯夸罗伸手,“咚——”的撑在你脑后的瓷砖上,俯身吻了下来,直接将你吻到了墙壁上。身下的人大概是泡得迷糊了,眼角发梢都蒙着淡淡水汽,双手自然而然扶住他的肩膀。 那天斯夸罗就注意到,或者说很难不注意到,你对待忄青事半点没有亚洲人的扭捏。这种态度有时显得方便,有时又让人恼火。 想到你一口一口前男友,毫无避讳的模样,斯夸罗更忍不住磨了磨牙。 然后猝不及防地咬了你一口。 你:? 斯夸罗没解释,抱着你上下调转了坐姿。 一颗水珠顺着他眉梢滚落到唇角,被你凑上去吻掉了。舌尖湿软地划过,斯夸罗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双手按着你的腰猛的从水里坐起。 他吮住那截软鱼一样的舌,唇齿交缠搅乱着湿润的空气。欲望拔得头筹,斯夸罗像是要将你吞吃一般,在凌乱的呼吸中将你更紧地抱进自己怀中。 “唔……”你伸手去戳他的腰,含糊不清地抱怨:“顶到了。” 这人似乎没有痒痒肉,半点不闪躲,但是抱着你调整过位置,让你的臀纟逢正正好好压在那根横直的滚烫上。 压着还不停翘呢。 你又:? “别玩儿。” “是我在玩吗。” 总归不是你吧! 斯夸罗不这么想。 从你看着他洗漱开始,斯夸罗已经石更了半天,反应归反应,他并不是被此支配大脑的人。可是在你吻上来之后斯夸罗忍不住浮想联翩,开始想你是不是故意用目光点燃他,开始想你那张清泠平静的脸孔下是否也藏着对于他的渴望。这种幻想令斯夸罗忍不住握紧你,你不经意一皱眉,他的手就又不自觉松开了。 很奇怪,很矛盾,这档子事儿不该归脑子管,总是很难刹得住车。就像他现在又想吻你了,却忍得浑身都在颤,只像盯着猎物一样虎视眈眈。 斯夸罗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忍耐什么。总不至于是像狗一样,等待你的指令吧——嗯?他屏住呼吸,大脑一片空白,浑身上下的知觉都聚集在你掌心。 你一手按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后,轻轻抚动着横亘在身下跳动的家伙。 虽然轻,但一点也不温柔,指甲随意拨弄过软肉,身下的人顿时一阵僵直。 * 你原以为斯夸罗的兴致延续不了几天,来得快的东西往往去得也快,瓦利亚的杀手先生总不至于乐得天天给你做饭吧。 结果一连一周多,斯夸罗还真就在你家住下了。白天你上班他也出门,但他总是回来的比你早一些,顺手买菜洗碗换灯泡,顺手帮你清理掉跟在身后的小麻烦。 就是每天早上醒来时不太习惯,总是莫名其妙就做起来了。 你推他胸口,反被抓着手腕贴了上来,只能无奈道:“上班会迟到的。” 斯夸罗含住你的耳垂,舌尖挑动,带出若有似无的喘息:“我把你闹钟调早了三十分钟。” ………… 你拳头硬了。 他闷笑着把你困在怀中,侧过头在你颈间落下吮吻,高高顶着,手指粗粝地摩挲起你的指节,磨得人心头也痒痒的。 你怀疑那块吻痕的位置是不是已经形成了惯性伤。 一时出神,又被他吻得有些忘乎所以,理智拉闸,你险险握住了他:“——今天不行。” 斯夸罗被把控住弱点,缓缓弯腰用额头抵住你的额头,紊乱而滚烫的鼻息与你交错在一起。他危险地眯起眼,哑着嗓音问你为什么。 “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你叹气:“我准备跟领导提辞职的事呢。” 斯夸罗像是忽然清醒了过来,眉眼愈渐压低,略带严肃地盯着你。可他忘记自己还被你掌握在手心,很快便按着你的肩膀,发出难耐的低喘。 有点丢人,不想承认,但确实技不如人。 三十分钟后,将你送出家门的斯夸罗返回客厅内,再一次打量起周围。 一周多里,他几乎将这间公寓翻了个遍,却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想起从瓦利亚秘密传来的情报,斯夸罗的面色变得阴沉。 所以……沢田家光,究竟为什么要将这个任务送到他手上? 玖渚机关 玖渚机关的名字,只要是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或多或少肯定都曾听闻过,但要问那是怎样的存在,九成国民大概都只能模糊的回忆起一个苍蓝色的九点水家纹。 正是因为在视线中出现的次数太多,反而被当成太过稀松平常之物,不知不觉忽略掉了。 “毕竟那种东西听起来就距离生活很遥远……”更何况并盛町位于东京,从地理上来说便难以同那个盘踞统辖着关西的庞然大物产生交集,沢田纲吉难免为自己申辩:“不过玖渚城我还是知道的!” 玖渚城,被写进了教科书里的世界遗产,天守阁现存的十二城之一。 要提到关西,更出名的果然是京都的二条城吧?那座由织田信长兴建,见证了德川家的起落,被岁月赋予了无数逸闻的宏伟建筑,在名头上比之金阁寺也不逊色。 可是,那个二条城早就已经没有天守阁了。逝不可追,从这个角度来说,仍然保存完整的玖渚城要珍贵得多。 “不愧是十代目!连玖渚城是属于玖渚机关的私产这种秘闻都一清二楚!” 面对狱寺隼人毫不犹豫地夸赞,沢田纲吉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不、不清楚啊!根本就不清楚啊!只是因为都叫做“玖渚”才随口提了一句而已!) 但是连世界文化遗产都能冠以家族姓氏纳入私产,玖渚机关究竟是…… 狱寺隼人将喝完的草莓牛奶盒子捏扁,露出侧面的——对应着【玖】【渚】二字的九点水图标:“不注意看的话很难注意到就连明治也是玖渚机关旗下的产业,按业界地位来说,也算与彭格列相当。” (不不不,这就是越级碰瓷了吧狱寺君!) 沢田纲吉有点汗流浃背了。 “那并不能算是玖渚机关旗下的产业,应该算是监管关系吧。”稚嫩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对狱寺隼人的话语进行指正:“玖渚机关深耕的是科技领域,又是最早与GHQ建立起合作的本土机关,在政治方面的掌控力远比我们所能看见的更加深不可测。” Reborn难得没有坐在谁的肩膀,而是站在略高于二人的围栏上,以幼童的身姿俯瞰两位少年。 “G、GHQ——”又出现了,只在教科书上见到的组织名词。 似乎洞穿了学生的心思,Reborn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这些都是小事,先潜入进去再说吧。” 沢田纲吉紧张地吃了颗螺丝:“潜、潜入那座天守阁吗?” “都说了,玖渚城只是私宅,你们要潜入的当然是玖渚机关的本部啦。” 那故作天真地笑语里充斥的全然是恶趣味。 * 玖渚机关本部和“玖渚城”是两个方向的极端。 如果说面对玖渚城这样的历史古迹会让人感受到自己的浅薄,那站在这座隶属于玖渚机关行政办公事务中心的巨大建筑物前,任谁都会感受到自己渺小。 几乎耸入云端的高度,墙体外层覆盖着一丝不苟的金属,很容易就和提着公文包戴着金丝框眼镜的商务人士联系在一起。 距离距离JR站台步行只需要三分钟路程,一条街上开满了装修简洁大气的咖啡店。 完全是属于大人的,另一个世界。 要说的话,这座玖渚机关本部大厦带给沢田纲吉的感觉,更像他曾在十年后世界见过的梅洛尼基地。 (所以就这么入侵进来了……不是跟闹着玩儿一样吗!) 仓皇地站在最顶层的办公室内,沢田纲吉手脚有些发软。 他背后是整整一面落地窗,半弧形玻璃宛如一颗嵌在楼宇间的宝珠,采光极好,近五米层高的室内阴影几乎无所遁形,处处洒满太阳光。 玻璃隔绝了大部分热量,光线却十足刺眼,晒得少年头晕目眩,转头看向背后的办公桌。 巨大却整齐,桌面上有什么物件几乎是一目了然,所有文件排布的井井有条。 ……房间乱成狗窝的沢田纲吉又沉默了。 紧接着感觉更加无所适从:“狱寺君,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与他相反,银发少年看上去可谓是精神奕奕:“不用担心,十代目,我们只要按照Reborn先生的计划行事,一定不会出纰漏的!” 沢田纲吉感觉自己的记忆像是被删除了一样。 脑海里最后的片段似乎是,某个斯巴达婴儿一脚将他们踹下车,然后按照他事先的安排,两个人先这样再那样然后这样那样……就进来了。 “所以——” 哒、哒,如指针般规律的高跟鞋落地声响起,将沢田纲吉的话头掐死腹中。他与狱寺隼人对视一眼,后者镇定自若地点头以表镇定。 狱寺隼人:“没关系,这里可是机关长室,一般人是不会进来的……” 话音未落,那脚步声便在门口站定了。 狱寺隼人:“没关系,这里可是机关长室,一般人就算想进来也没有权限……” 话音未落,只听滴的一声,得到了准入许可的门随之缓缓打开。 顷刻间不疑有他,狱寺隼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将沢田纲吉推到了办公桌下。 值得信赖的左右手比划出口型——冒犯了,十代目。 办公桌下的空间不小,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沢田纲吉赶忙拉了狱寺隼人一把,然而已经半蹲下的狱寺隼人却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是你啊……”狱寺隼人与眼前的人对视着,喃喃自语:“怪不得这一次行动没有带上那个棒球笨蛋。” (没有带上山本君?怎么突然……) 从沢田纲吉的视角只能勉强看到狱寺隼人的表情,完全看不见进入房间的人,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猜。 等到门“啪嗒”严丝合缝地嵌入框中,你的脚步声才逐渐靠近,声音无波无澜:“那还真是谢谢你们没有带上他?” 意识到山本武曾经说的“某个机关”就是眼下的这座玖渚机关,狱寺隼人恨不得原地把人从并盛揪过来打一顿,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清楚!? 眼看你靠得越来越近,狱寺隼人连忙抬起另一只手:“不要过来。” “……我不打算做多余的事情。”你停下脚步,环视起四周:“如果我要揭发你们,刚刚就可以直接喊人了喔,狱寺隼人君。” 狱寺隼人君。 仿佛看见了纤白指尖拂过黑白钢琴键的模样,被你这样轻飘悠然地念出名字,哪怕不是当事人还隔着一张桌子的沢田纲吉都听得有些面红耳赤了。 偏偏拥有这个名字的当事人只觉得每个音节都像在对他刚刚的言行敲敲打打。 容易犯蠢是一回事,狱寺隼人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聪明人,看到你手中上书辞呈的打印纸,对你的话就信了八成。 只是他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意识到自己不该出声,且不说你是不是愿意帮他们,要是当下进入这间办公室的不止你一个人…… 放在往日,狱寺隼人并不会对这种细节耿耿于怀,可你先一步点透了他的想法。本就是被动的局势,如今又被先发制人,而且房间内还藏着他所效忠的十代目,他绝对不能连累到沢田纲吉。 狱寺隼人不由露出有些恼怒的神情,他按了按沢田纲吉的手示意他继续藏好,自己缓缓起身,笃定道:“你不会这样做的。” 确定室内的监控并未正常运作,你双手抱胸,将目光移到眼前的少年身上,如同看到不懂事的孩童一般微微摇了摇头:“这不是求人的态度吧,狱寺君。” 威胁般的表意令狱寺隼人当即捏紧了拳头。 藏在桌下的沢田纲吉看不见你的动作,并不能理解狱寺隼人怎么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听声音……他认为你是在同狱寺隼人开玩笑。 “你要怎样才肯帮忙隐瞒。” 沢田纲吉不禁抬手捂脸。 (狱寺君啊……谕小姐在第一句话就说了自己不准备做多余的事情……) 你确实没打算为难狱寺隼人,又觉得他把自己送上门来这种行为很有趣,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没有人喜欢莫名其妙就被怒目圆瞪,狱寺君觉得呢?” 狱寺隼人一愣,随即神色更加恼怒了,看着你目无波澜的模样只觉得哪里都可恨,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很、很抱歉。” “什么呀,眼神这不是更可怕了吗。” 截止到这一句话,沢田纲吉已经完全可以确认,你不过是单纯在逗狱寺隼人玩儿而已。他看向同伴,却发现狱寺隼人正愣愣地看着你出神。 不过两秒,他又回过神来,眼神闪躲着从你身上兜了一圈,竟然不敢再直视你的眼睛。 (能够让狱寺君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是看见了什么啊!) 随后,沢田纲吉才听见你带笑的声音:“狱寺君果然是聪明人呢。既然是聪明人,还是少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为好。” 这一次,你没有因为狱寺隼人的抗拒停下脚步,而是自顾自将那封捏了许久的辞呈随意扔在办公桌上。狱寺隼人试图抓住你的手腕,被你先一步按住肩膀推向办公桌下,正正好好塞到沢田纲吉身边。 “不用担心。我不是你们需要提防的对象。” 沢田纲吉紧张地对上你的眼睛,那里并没有意外的情绪,你似乎微微笑了一下,随即竖起手指,“嘘——” 偏了偏头,示意沢田纲吉按好狱寺隼人,你最终停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而在你站定的下一刻,门再次开了。 这一次响起的脚步声要沉稳得多。 你背对日光转过身,颔首:“日安,直君。” “山本?”听声音是位年纪不大的男性,他似乎主动和你保持了一段距离,没有靠近。 (直君……Reborn给的资料里写了,玖渚直,玖渚机关现任机关长!谕小姐这是在向我们递话。) 桌下的少年们没能来得及松一口气,心又高高吊起。 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于由你支开对方。 “还没有祝贺过你成功晋任机关长呢,直君。” “承蒙诸位抬爱。”玖渚直的声音里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山本你这句贺词比我想象中来的晚一些,我原以为山本你会更高兴,毕竟我升到了机关长,秘书办负责人的候选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从沢田纲吉的视角,仍然只能看见你一个人的表情,他只能从你的表情来努力推测对方的神态。 玖渚直话语里的信息量不小,沢田纲吉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深意,忽然便理解狱寺隼人方才失态的缘由——原来,狱寺君是看到了你的笑容啊。 一桌之隔的玖渚直如临大敌。 然而你只是侧过头,微微勾起唇,抬手顺了顺身前的黑发。 “只剩下我一人?这话真不中听。直君,我们从大一至今相识也有七年,难道这七年间你除去玖渚这个姓氏之外,还有什么地方胜过我了吗?” 话音未落,哪怕是藏在桌下的两人,也清晰听见玖渚直呼吸的一窒。 玖渚机关 少年们想象中剑拔弩张的画面并没有上演。 玖渚直定定的看了你一会儿,笃定道:“看来你已经得到消息了。” “哪一条?” “壱外理事。” “啊。”你恍然大悟,目光微微移开,如同沉思一般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桌下的两人:“确实收到了电话。毕竟,按照血缘关系的话,我是他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血缘关系,遗产,第一顺位。 三个关键词让沢田纲吉睁大了眼睛。还有“壱外”这个姓氏,似乎也在那里见过。 (怎么回事……) “有关这一点,我实在是很好奇那份亲子鉴定的由来,你是如何做到在这个节点上拿出那份文件的。” “很简单。”你无所谓道:“因为那份亲子鉴定本来就是壱外伏木自己去做的,我只不过是在他销毁之前拜托朋友帮我拿到手了。” 这个答案没有超出玖渚直的预料范围。 “不过直君你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间节点和我做亲子鉴定吗?” “当然是为了确定你是否跟他具有亲子关系。” 面对玖渚直完全没有诚意的回复,你叹了口气。 “难道不是因为在机关长和直君你之中,选错了人吗。” 沢田纲吉忽然想起来,【壱外】这个姓氏,虽然并不比玖诸机关如日中天,但在Reborn一带而过的表述中也是支撑着日本的世家之一。 从一到七,跳过八,来到九,是日本权力世界的顶端。 其中当之无愧的领袖正是这座玖诸机关,而壱外则是象征着“一”的第一近臣。 根据Reborn的说法,前不久,大概就是他们在未来与密鲁菲奥雷战斗期间,玖诸机关完成了内部换代。担任机关秘书的玖渚直对自己的父亲发动了政变,并成功夺取了机关长的位置。 再联系你和玖渚直对话中的“壱外”这个姓氏…… 一桌之隔,传来了玖渚直冷漠的声音。 “我需要纠正你,山本,玖诸机关时任机关长,正是站在你面前的玖渚直。” 你看了玖渚直一眼,就在他眼皮底下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举动——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了下去。 “直君啊……”你很无奈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或许应该说的更直白一点。或者,你就当做我对玖诸机关的‘效忠’,也随着‘前代’卸任而终结了吧。”你点了点桌面上的信封:“时任机关长玖渚直先生,还请受理我的申请吧。” 随着椅子向前滑动,办公桌下的两人不可避免向后退缩,差点没撞上桌板。 没差点的是,狱寺隼人的鼻子撞上了你的腿。 包着骨头的肉近乎无声地碰撞在一起。 近在咫尺的腿部线条笔直而利落,唯有交迭的部分额外横生出柔美的曲线,顺着往上是——打住,不能再看了! 两个少年像是被火烧了一样从脸红到脖子,呼吸都差点忘记了,胸膛极速起伏两下,才消化了这一声哽在喉咙里的喘息。 怎么回事啊,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是让人火大! 狱寺隼人咬着牙,鼻梁上残存的触感比起疼痛更像是酥痒,连着半截身体似乎都陷入了同样的困扰中。 一时之间,狱寺隼人甚至忘记了沢田纲吉还在身边,恶狠狠地向上看去。像是那目光能够连同你和桌面一起刺穿,又像是借助这个动作避开眼前那条痛击了的腿。 “你很清楚,是壱外家把‘近臣’的位置留给了你,所以壱外伏木才会死。” 沢田纲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句话是在重新回答先前那个被他敷衍过去的问题。 玖渚直看着坐在自己办公椅上的人。 他的物欲不算旺盛,但出生在这种家族,从小吃穿用度自然是样样不差。继任机关长第一天,他没对这间办公室做任何改动,唯独将父亲的椅子给扔回了玖渚城。 前代机关长来自那个血淋淋的时代。玖渚直不同,他认定自己从出生就是高贵的。玖渚机关是他的王国,现在那王座上面坐着的,却是他从学生时代起就从没胜过的对手。 “是平局。” 玖渚直突然说道:“我并非没赢过你,而是从来没与你决出过胜负。” 课业上,你们不在一个专业,并没有直接对决。竞赛上,你们做队友的次数远多于对手,寥寥几次正面对决也是以并列收场。 毕业后进入玖渚机关成为父亲的秘书,是玖渚直早在许多年前确立的人生规划。但那一年,有两位应届毕业生同时成为了前代机关长的左右手。 在这座大楼看见你第一眼玖渚直就知道,父亲是故意的,故意用壱外伏木作为诱饵将你引来了玖渚机关。 人脉也好、功绩也好、风评也好,一切都难以决出高下,他与你的七年来的人生就这么纠缠在一起。没有谁卯着劲,也没有谁放松片刻。 玖渚直向内发动政变前,清点过父亲手上地棋子,他判断最大阻力会是你。但前代机关长干脆利落将稳固机关的工作交给了你,于是父子二人开始了堂堂正正、不择手段的,正面对决。 果然如此,这才是玖渚直所认识的山本谕。没有隐于战场之外的高高在上,这座大厦深陷动荡期间,你也将玖渚机关悬提在你身上的木偶线斩断了。 现在,你要挥动下一刀,将这孽缘也斩断了。 玖渚直向前走去,直到那信件上龙飞凤舞的“辞呈”二字映入视线,一切盖棺定论。 他再将目光移回你身上,忽然意识到,坐在书桌前的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性。 玖渚直向前走了两步,沢田纲吉的心就跳动了两下,就连皮鞋在地板上刹车时明显的转折音也让他的心像坐跳楼机般。 从最顶端往下落只需要两秒。但身处这两秒里,体感的时间却无限漫长。 玖渚直的声音明显严肃了起来:“你现在处理掉的话,我还可以当做没看见。” (什么……处理掉什么!?) 不由自主联想到,是不是他们的行踪被发现,而包庇了他们的你被要求主动处理掉他们戴罪立功…… 就说玖渚直怎么会这么巧的回到办公室! 沢田纲吉匆忙抬眼,被近在咫尺的腿部线条晃了一眼白,好不容易降温的脸颊再次通红。 要命了! 狱寺隼人则是红着脸,却坚持硬生生将目光瞪向你——真想看看这个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双手交迭,下巴靠上去,轻轻叹息:“直君,你真没劲。” 书桌之下,交迭的腿互换了位置,好险没从狱寺隼人脸上踢过去。裙摆沾染的香水味也飘起,在这方小小的天地打转。 沢田纲吉觉得狱寺隼人快要晕过去了——他自己也快要晕过去了。 明明应该去思考如何解决眼前的危机才对,沢田纲吉努力想让思维恢复正轨,突然发现你的手机在刚刚的动作之下从口袋里滑了出来。 这是一个不需要思考就能明白的暗示。 沢田纲吉对你的性格有了更深层的了解。 (太恶劣了……太恶劣了啊,谕小姐……) 你今天穿的裙子其实不短,只是两番操作之下,布料正好被高高堆积起来,白皙漂亮的线条从裙摆延伸向下,与战战兢兢的少年们争夺着办公桌下的空间。 未被手机壳包裹的智能机紧贴在大腿旁。 沢田纲吉忍不住思考,回去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向山本武谢罪比较好。 (不不不,果然还是不能让山本君知道……) 对朋友的姐姐做出这种事,友情会保不住的吧,更何况山本他…… 察觉到身边的人气场忽然一变,狱寺隼人心里一紧,只见沢田纲吉似乎陷入了某种凝重的思考中。 顺着沢田纲吉的目光,狱寺隼人也看到了你的手机。 狱寺隼人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的同时。 你将腿并拢,倾身向前看向玖渚直,腿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直到这一幕在眼前发生,外界的声音才重新传进了沢田纲吉的耳朵里。 “快去吧,直君,还是刚刚那通电话更重要吧?哎呀——”你笑了一声,“离职的事情什么时候谈都可以。当然,我希望是越快越好。” 玖渚直没有再说话,一阵急促的脚步过后,门重新闭合。 少年们仍然不敢动弹,直到葱白的指节隔着办公桌在少年们脑袋上敲了敲,然后你悠闲的面颊探了下来。 你视线停在狱寺脸上,忽然笑着点了点自己的鼻尖。 “流鼻血了啊,狱寺君。” 玖渚机关 被你调笑的少年在顷刻间涨红了整张脸,眼瞳犹如已进入地震状态的火山,火气马上就要变作滚熔的岩浆碎屑喷发。 你将手伸向中了石化魔法的沢田纲吉。 “先出来吧。直君没有半个小时不可能回来,但监控很快就会处理完,你们两个最好尽快离开。” 交握的两只手近在咫尺,狱寺隼人视线一恍,眼睁睁目睹他敬爱的十代目遭到坏女人毒手。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自己怎么就忽然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又忽然握住了你的手……好像应该要先松开才对。 然后手就被松开了,紧接着发丝上传来了如同棉絮吹落般的触碰。 “喂!不许对十代目动手动脚!” 和运动系少年的弟弟不同,作为混血儿的狱寺隼人继承了一半白种人血统,有着惹人怜爱的白皙肤色,透出红晕的模样削减了神情中的锐利感,更加鲜活生动的模样比冷脸的美少年更合你意。 你的手顿了顿,原本只是帮沢田纲吉顺了顺凌乱发丝的手,像是跟故意把杯子从从桌子上扫下去的猫猫作对一般,轻柔地摸了摸。 “狱寺君。”你一边摸着沢田纲吉的脑袋,一边看向狱寺隼人,观察着他神态的变化:“你现在的情绪是愤怒还是恼羞成怒呢?” 狱寺隼人气歪的五官略微凝固。 “而且你是在倒打一耙吧。刚才,到底是谁在动手动脚?” 随着落在“动手动脚”上的重音,少年脑海里应声浮现出刚刚的画面:“那是!那是……” 嘴比脑子更快一步转动。可应对这种事情,脑子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转啊?! “我可是好心替你们解围了哦。”你转手勾住沢田纲吉的肩膀,而狱寺隼人眼神木楞毫无转圜,俨然是大脑过载了。 一直表现得像兔子一样温顺的少年主动抓住了你的手。 “谕小姐,非常感谢你替我们解围,但是请不要再捉弄狱寺君了!”他无奈地说着,神情中多了几分赧赧的局促,握着你手腕的力道放松:“还有,我也是……” “沢田君是好孩子呢。抱歉抱歉,因为阿武那孩子总是爱撒娇,所以习惯性就摸上去了。” 面对沢田纲吉,你从善如流地换了一副态度。 狱寺隼人咬了咬牙,像是在与你争夺沢田纲吉的目光:“十代目,当务之急是玖渚直离开前接的那通电话,玖渚机关已经发现监控视频被调换了。” “完蛋了……!”沢田纲吉立刻慌乱起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十年后火箭筒,然后离开这里。但是到底应该去哪里找,这里应该有地图什么的吧?” “这里应该有地图什么的吧!” 同样的台词被说出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被寄予厚望的你泼了两人一盆冷水。 “就算给你们地图也没有用。这栋大楼足足有99层,职员只拥有各自楼层的出入权限,假如你们要搭乘电梯、嘛,一层楼还好说,我不认为你们可以避开全部监控。” “狱寺君,我觉得谕小姐说得没错。” 沢田纲吉用一种带着纯真信赖的目光看向你,无声地向你请求帮助。 你当然是……很受用。 沢田君,很有欲拒还迎的天赋。 狱寺隼人深受打击:“竟然让十代目当着我的面向外人请求帮助,简直是作为左右手彻头彻尾的失职……” 你叹息着瞥了他一眼:“狱寺君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还是别像JUMP漫画里的角色一样把心里想的东西挂在口头上比较好,更何况‘外人’还在你面前站着喔。” 狱寺隼人瞳孔地震着想要反驳,反驳失败,彻底击沉。 那颗银灰色的脑袋垂下片刻,忽然紧张地抬起:“有人在靠近。” “啊啊!” “只有一个人的话,可以强行突破!” 要将玖渚机关比作王国的话,那他们如今身处办公室就是“王座”,是象征着尊严的场所。 有什么理由会让他们放松对这里的守备? “好吧,决定了。”清脆的合掌声将两位少年的视线引过来,你朝他们点了点头:“你们两个——选一个人跟我走。” 沢田纲吉慌乱问道:“诶、不能一起吗?” 可惜这一次你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我也可以一个都不带喔。” 像是支撑着身体的靠背被骤然抽离,人随着惯性栽倒下去,沢田纲吉一时茫然。他恍然想起,面前的女性虽然是好友的亲族,可是与自己不过才是第二面之缘。 就职于玖渚机关的你从立场上来说和他们应该截然相反。 狱寺隼人知道这个时候必须由自己做出决断,他咬了咬牙,将沢田纲吉推到你身边:“我留下,但你要带着十代目找到十年后火箭筒。” “到现在你们连那个‘十年后火箭筒’是什么东西也没有说清楚,我要怎么帮你们找啊。”你好笑道:“不过,我可以带沢田君去见清楚这些事情的人。” 沢田纲吉:“等一下,果然还是由我留下——” “为十代目分忧是我的责任。我会尽量拖延时间,请给予我证明自己的机会。” 从对视中理解了狱寺隼人的决心,沢田纲吉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觉得狱寺隼人此刻展现出的沉稳倒是有点“左右手”的样子。 得到沢田纲吉认可的狱寺隼人松了口气,他将一直捏在手里的手机递还给你,却被按着手背推拒回来。 “暂时先借给你吧。除了登记过的设备,其他电子设备在玖渚机关内部通通会遭到屏蔽。” 狱寺隼人不再推辞:“你们要怎么离开?” 你指了指脚下,狱寺隼人反应过来,俯身从几乎铺满地面的长毯上找到切口,掀开一道向下的暗门。 “顺带一提,感应器在这边。” 你取出通行卡对着办公桌的抽屉怼了一下,地板就如同相机快门一般旋转斜切着打开了一道方形入口。 向下的台阶看着陡峭,好在室内灯火通明,每一步路都被照得很清楚。 “似乎不止一层楼的高度……” “当做是爱丽丝的兔子洞,一起往下跳吧,沢田君。” “诶、真的要用跳的吗?” 门外脚步声站定,紧接着传来了敲门声。 在沢田纲吉忧心忡忡的回望里,入口重新变回了严丝合缝的地板。狱寺隼人的笑容同样随着两人的身影消失,他将地毯铺回去,右手攀上腰后的炸弹。 敲门声保持在一个礼貌的节奏。 “谕小姐,请问您在里面吗?” 狱寺隼人心快从胸口跳出来了,对面大概率是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通过武力解决搞不好会引起更大的骚动……可恶,是那个女人……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巧言令色糊弄过去吧。等一下,怎么会想起无关紧要的人来!? 像是被他的联想触发了恶作剧的机关,你留下的手机爆发出一阵铃声,钢琴的声音衬托着沙哑优美的女声,一时间门外也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啧、品味倒是还可以。这个声音难道是那个莎朗·温亚德——不对啊,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 狱寺隼人迅速调节音量键,浑身僵硬,在心中咆哮。果然是姐弟,在脱线的程度上不分伯仲。上班时间手机不仅不开静音,还把音量设置到最大,你是在开玩笑吗!? 敲门声终止,门外的人似乎借此确认了什么,紧接着锁匙转动,却并非开门,而是从外部反锁死了这间办公室的门。 * 或许是因为太过小心翼翼,一眼能够望到底的楼梯,走起来比想象中更加漫长。 “唔、楼梯稍微有些陡峭,要牵住我的手吗?” “那个,请不要把我当做小孩子,而且谕小姐你走在前面、还穿着高跟鞋,更应该注意安全。” “真体贴呢,沢田君。” 无论是那天在医院,还是刚刚在办公室里,只要是沢田纲吉在场时,他身边的人都会习惯性以他为中心,跟随着他的步调。对于习惯了走在前方的人而言,要重新跟在别人身后行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回过头,沢田纲吉果然随着你进行了一瞬间的停顿,但你只是笑了笑。 “那就拜托沢田君在我快摔倒的时候拉住我吧。” “啊、啊——”少年挠了挠脸颊,双眼慌乱得不知该往哪儿放:“说起来,谕小姐也是第一次走这条路吗?” “之前走过一次,但是想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常规的下楼路线吧。” “所以才说是‘爱丽丝的兔子洞’吗?” “真可爱呢,沢田君。” “诶、诶——!?” “哈哈哈,是夸奖哦。不过,这里确实困着一位爱丽丝,我们马上就要去见他了。” 沢田纲吉注意到了你不寻常的用词:“困着指的是……” “感兴趣吗?那就当做八卦讲给你听听看好了。”你率先踩在了平地上,回身向沢田纲吉伸出手:“来。” 沢田纲吉把手搭上去才发现了不对劲:“谕小姐……真的好恶趣味……” 他有气无力地吐槽了一句,似乎在内心挣扎了一秒,最终还是像是舞会上被牵引着登场的公主一样被你牵下了台阶。 “因为沢田君真的很可爱。” “太狡猾了,谕小姐。”他的眼睛略微闪躲了一下,声音也低弱下去:“肢体接触……太多了。” 你从善如流地道歉:“抱歉,是我太没有距离感了,之后会注意的。” 在你道歉过后,沢田纲吉反而露出了更加复杂的表情,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回敬你一般说道:“谕小姐,刚刚是为了捉弄狱寺君吧。” 你意识到他指的是刚刚在办公室里那个搭肩的动作,意外于沢田纲吉竟然会为此向你发难。 不过你从来都不会为这种事心虚。 “我对狱寺君没有在意到这个份上啦。”你微笑着,却违反了刚刚的承诺,主动向前缩短了那一个台阶的距离,“刚刚也说过了,我是真的觉得沢田君很可爱。说抱歉也是真心实意的,我保证,之后对待沢田会更加认真,所以——今天就请原谅我吧?” 说着这种话的同时,那一片托着沢田纲吉掌心的温热也这样毫不留情的离开了。 玖渚机关 那是一种可以用一触即发来形容的距离。 沢田纲吉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注视一位异性,属于女性的、带着刺痛的清泠,近得几乎占据满整个视线了。与他高速升温的脸颊不同,眼前白皙的肌肤散发出令人想要靠近温度,沢田纲吉甚至能清晰观察到妆品稀碎的闪光。你化妆了,还有香水味,是从衣领上传来的吗? 好像是解密游戏,一旦开始搜查线索就源源不断地浮上来,解开线团一点点靠近谜题中心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是受到蛊惑了吧,沢田纲吉的眼睫耷拉下来,像是什么放弃挣扎的小动物,伸出手搭在你的肩膀上,声音变得低哑。 “谕小姐……。” 他的话只开了个头,穿过你发梢的瞳孔忽然放大,清明地映出了背后的可怖事物。 “谕小姐。”再开口沢田纲吉仿佛变了个人,他搭在你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将你整个人扣向自己怀中:“失礼了。” “嗯?” 属于机械延展的细微声音响起,你能够听辨出,它们正向着你们所处的方向移动。 在被打横抱起的同时,你看见了令他进入警戒模式的元凶——一左一右两只监控不知何时已经对准了你们的位置,冷金属色的枪管自摄像头下方探出,如同蓄势待发的冷峻追踪者。 那是大部分人类都没有勇气与之对视的漆黑双眼,只是存在在那里,就带来了难以表述的威胁。 “啊……沢田君有信心躲掉吗?” “我会保护好谕小姐的。” 他的声音变得沉稳,身体展现出与孱弱样貌截然不同的机能,在少年中都显得纤细的手臂稳稳托举住了你的身体, 你转过头,看见了沢田纲吉额头上燃起的火焰。 不等你抬手摸一摸,沢田纲吉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脚步刚迈出,原本站立的位置上已经射入了一排子弹。 看到弹孔就知道,对面是来真格的。 摄像头进入热成像追踪模式,迅速跟上目标的移动。 沢田纲吉跑动起来才发现这层楼似乎只有你们两个人在。空间很宽阔,四周都是全封闭式的金属外墙,看着就让人觉得森冷,甚至找不到一扇可以打开的窗户,照不进一丝自然光,可无数盏顶灯亮得晃眼,地上摆放着许多零零散散不知用途的机械半成品,此刻顺利起到了反射灯光阻碍视野的用途。 沢田纲吉故意朝着那些机械的方向躲避,谁知攻击者完全没有恻隐之心,叮咣的清脆声响,有的子弹射爆,有的子弹弹开,该开的枪却没有一发中断。 越是往前去,连锁响应的监控就越多,黑洞一般的枪管接连不断抬起,沢田纲吉能够清楚看穿它们的运动轨迹,却想不出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路的尽头是与梅洛尼基地内陈设的十分相像的机械门,如果要给你留出开门的时间,那势必要有所迂回。一回头就相当于直接撞上枪口……这样下去不行。 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剧烈而迅速的位移比起奔跑更像是跳动,你被忽上忽下颠得一阵头痛,感觉自己在被空气炮殴打。 你抬手捂住沢田纲吉的耳朵,深呼吸,释放音量。 “玖——渚——焉——” 感受到背后穷追不舍的杀气骤然一空,沢田纲吉回过头去,万舰齐发的军火就这样被喝止了。他试探性的停下脚步,发现摄像头仍然跟随着自己滴溜转,但枪管已经干脆果断地缩了回去。 沢田纲吉停下脚步,搭在耳缘上的温热指尖随之颤动着拂落,他忽然一个踉跄,只觉得子弹的火星都没有那若有似无的触碰烫人。 “呜……哇……” 沢田纲吉晃了下神的功夫,高跟鞋便轻巧落了地,借力的胳膊尚且挂在他的脖颈上,带着身体的重量下沉。 看见你的表情,沢田纲吉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谢了,沢田君。”裙摆被甩出了飒的一响,你将发丝顺回耳后,面色平静地问:“可以再帮我个忙吗?” “当、当然可以了。”沢田纲吉背上浮起了一层冷汗。 “谢谢。还是初吻吗?” “嗯……是的。” 沢田纲吉根本没弄明白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前后关联,他看见你点了点头,紧接着就被你抬手扶住了脸庞,靠近。 ——嗯? 沢田纲吉瞪大眼睛,他看见你眼中一闪而逝的红光,只是一瞬间你便合上眼,仿佛是在提醒他该专心了。 该专心了。 因为一切美得如同静止。他盯着那片纤长睫毛在眼下垂落的阴影,感觉自己的目光逐渐失去焦点,花瓣一样轻柔的温热吐息代替视线在他心中推进了行为。模糊得像雾里看花,但感知变得更敏锐了,冷而涩的香味,温热起伏的身躯,在下颚爱抚摩挲的指尖,还有柔软冰凉的唇。 沢田纲吉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你亲吻着。 原来接吻是静止时间的魔法。云端一般不真实的触感拉着他的灵魂下坠,他清醒的认知到一种迷幻,无师自通、无法自控地想要靠近,超直感却在提醒他——这是一个不含爱欲的冰冷的吻。 这样冰冷的柔软极其不讲道理的,只用一瞬间,就侵占了沢田纲吉的心脏。 该推开吧,该推开才对吧?嗯……但是他答应了要帮你这个忙,所以这个忙是——接吻?所以才询问他是不是初吻?诶、看上去清冷干练的大姐姐竟然是肉食系吗?谕小姐,山本君的姐姐,好朋友的姐姐,他在跟好朋友的姐姐接吻…… 想到山本武,想到那天在医院里山本武注视着你的神情,沢田纲吉立刻清醒了过来。但要、要推开吗? 不等他决定好怎么做,面前的门忽然开了。 “谕!谕!”从门里跑出来的人似乎气坏了,整个人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喊着你的名字:“你为什么要亲他啊!” 于是,沢田纲吉的初吻就在陌生人的哭泣中结束了。 亲吻着他的人抽身回头,声音中带着冷然的训斥:“不关你的事。” “呜、对不起,我知道把谕卷进来是我的不对……呜。对不起,对不起!” 沢田纲吉忽略掉心头那一点失落,他顺着你的视线望去,看见了被困在这里的“爱丽丝”。 苍蓝色的、宛如瀑布一样的长发拖在身后,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无法想象这样清澈纯净的蓝色会停留在人类身上吧。而那双被水打湿的同色眼睛,宛如童话中的清泉一般,正源源不断涌出澄净的泪珠。 出现在沢田纲吉眼前的,是美丽如梦幻的,就连哭泣的模样都非常惹人怜爱的,少年。 他看上去比沢田纲吉矮上大半个头,比踩着高跟鞋的你还要矮上一些,身高只有一米六出头,纤弱又娇小,但毫无疑问,是男性。 沢田纲吉想到了刚刚你喊出的那个名字,玖渚焉。 在彭格列所提供的情报中,机械师强尼一如此评价他——“那个人,死线之蓝(Dead Blue),是拥有碾压时代才能的天才。和我们这种被称作‘天才’的人不同,他的‘天才’,是一种像物理规则一样超稳定的状态。” 在电子工学、情报工学、机械工学上都出类拔萃的,年仅十九岁的,货真价实的才能者。玖渚机关时任机关长的弟弟。 正泪汪汪地拉着你的衣袖。 你面无表情地向沢田纲吉介绍道:“这是玖渚焉,是玖渚机关新复任的IT部长,他应该知道沢田君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水蓝色的爱丽丝从你背后探出头来:“那种东西都无所谓,你只要记住,我是谕未来的新娘就好了!” “没有这种未来。” “呜、可是从认识谕之后这就是我的梦想了!” “你也该明白梦想不是一定会实现了吧——好了,耍宝就到此结束,我要的东西呢?” 上一秒还对着你撒娇的少年冷漠地擦掉了眼泪,那双被雨水洗涤过的眼瞳,如浮冰淬溅向了沢田纲吉。 “不给你,除非谕答应和我结婚。” 然后沢田纲吉眼看着你干脆地甩开了玖渚焉的衣袖:“嗯。那就不要了。” 玖渚机关 从坚冰融化成秋水连一秒钟都没有花费,玖渚焉顽固地拉住你,泫然欲泣的面庞就像橱窗里的哭脸人偶,充斥着一种预设程序般的精致漂亮。 “谕,你明明夸过我可爱的,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结婚呢。” 玖渚焉把自己蜷缩在你手边,像是想要得到爱抚的小猫,对此你早就习以为常,“不要闹了。我不想说第三遍。” “呜……”玖渚焉蹭着你的手心:“至少让无关的人走开,那可是机密,只有和谕独处的时候我才会拿出来。” 无关的人·沢田纲吉目光一紧。 你落下手掌,摸了摸玖渚焉的脑袋:“把沢田君要的东西给他,然后送他走。” “我知道了,我会听谕的话。” 漂亮的长发如水般在你的手中流动,玖渚焉像是示威般抱住你的胳膊,歪头看向沢田纲吉:“你要什么?” 似乎只要能赶快将沢田纲吉打发走,什么条件都可以。 这个懵懂而湿漉的眼神令沢田纲吉毛骨悚然,他下意识看向你,又听见玖渚焉天真的声音。 “我在问你问题,你看谕干什么。” 从对方身上毫不收敛的敌意中摸清现在的局面,沢田纲吉压下眉头:“十年后火箭筒。我是来拿回十年后火箭筒的。” “十年后火箭筒?”玖渚焉笑容一顿:“你说的是那个只能拿来糊弄五岁小孩的劣质玩具吗?只用过一次就坏掉了噢,不过残骸我倒是还保留着。” “偷走别人的东西还弄坏了,连一点歉意也没有吗?” “我只是被拜托研究一下,结果还没有开始就坏掉了,要怪就去怪那些肮脏又丑陋的大人吧。” 玖渚焉撇了撇嘴,又往你身后躲了躲:“这个弟弟好凶啊。” 沢田纲吉的目光紧逼向玖渚焉:“就算是残骸我也要带回去——谕小姐,拜托你了。” 于是你也喊了一声:“焉。” “我知道了。”玖渚焉瑟缩着脑袋,菟丝花一样没骨头似的攀附在你的胳膊上:“在前面的储藏室里,现在就带他去。” 非死气状态下,沢田纲吉通常不具有攻击性,此刻却好像被玖渚焉对比成了蛮不讲理的人。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或许正中玖渚焉下怀……都已经被架在奇怪的位置上了。 沢田纲吉不再犹豫,他走到你空着的左手边,用一种倔强而信赖的目光看着你。 “好啦。”你说道:“你们俩不嫌奇怪的话,我是不介意一手一个。” 玖渚焉睁大眼睛:“你,卑鄙——”他松开你的胳膊,像一阵海浪呼啦啦卷起,抓住沢田纲吉就向前走,“不行!你跟着我走前面!” 沢田纲吉踉跄几步,反借由玖渚焉的力道站直身体,回头悄悄对你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 这下你真是对沢田纲吉刮目相看了。 你哑然失笑,活动着空下来的胳膊,慢悠悠跟在了两个少年身后。 一扇、两扇,厚重的门片向两侧滑行。 玖渚焉闷头向前冲,恨不得赶紧抵达目的地好把沢田纲吉扔下,就连输入密码都急得半点不避讳身边的沢田纲吉。 “让我看到没事吗?” “松手不就有机会让你去骚扰谕了吗!”玖渚焉瞪了他一眼。 沢田纲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直到被拉扯着走进这个房间,他倒吸一口凉气。 两面墙壁无缝铺满了显示屏,各不相同的画面展示着同一样——沢田纲吉不知道该如何定义画面里的东西。 为了夺回世界的未来,沢田纲吉曾经抵达十年后的世界,与统治了无数个平行世界的大魔王白兰战斗。他真正见识过属于未来的科技,然而无论是莫斯卡、Chioce还是匣兵器,在眼前庞大而恢弘的冰冷器械前根本不值一提。 那种基于科学智慧、却领先于人类文明的造物所带来的震撼,再次拓宽了他对物理认知的边界。 略带赞叹的女声从沢田纲吉身后传来:“人象卫星——名字好像是定成这个了。” 玖渚焉只是扫了一眼:“没什么好看的啦。” “这,这个……” 令沢田纲吉失语的奇观,被这二人视作家常便饭。 “就连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很惊讶,没想到真的能造出来。”你带着游览美术馆般的闲适,驻足观赏:“焉是货真价实的天才,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沢田纲吉震惊地看过去:“这是……人造卫星?” 原本还兴缺缺的玖渚焉立刻得意起来:“不是人造卫星,是人象卫星。既然如此,就勉为其难跟你介绍一下,让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吧。气象卫星——看过天气预报就肯定知道吧?这个是pro、plus、ultra,也就是超级版。基于激光传感器,搭载了超级摄像头,能够高速、高效、自律进行以地球为中心的观测,像是处理宇宙垃圾、拦截陨石这种小事,完全不在话下。” 拦截陨石这种小事!?不,还不是这个。沢田纲吉的视线在显示屏和玖渚焉之间移动,在看到显示屏的一瞬间,那种油然而生的不祥征兆是迄今为止最强烈的一次。 “那它真正的用途呢?” 玖渚焉略带惊讶:“没想到你还挺敏锐的。” 沢田纲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你说这种小事不在话下……那,‘大事’,它真正的用途是什么?” 他甚至感觉,说不定这才是自己今天来到玖渚机关的真正意义。 然而玖渚焉对着笨蛋挥了挥手:“当然不能告诉你了,这可是商业机密。反正不是军事武器,虽然我很想做来试试,但小直说加上去就不可能发射了。” 沢田纲吉求助般看向你,却看见你在笑。 恐惧这种情绪究竟是因何而产生呢?如果沢田纲吉想要凭借暴力手段制服你和玖渚焉,大概连三秒钟也不需要。可是在武力值上立于绝对位置的他,却连开口向你询问的勇气也没有,反而要紧咬牙关来控制身体的战栗。 看见那个笑容,沢田纲吉就知道你绝对、绝对,无法理解他的恐惧。直觉与客观激烈膨胀在一起,拜超直感所赐,他对此的认知清晰到残忍了。毕竟你曾经在ER3求学……沢田纲吉想起Reborn在描述那所「大统合全一学研究所」时所说的话。 ——极致的学者与疯子没有本质区别,而想要进入那个地方,超越极致只是敲门砖。 电子洪流的光辉映入你眼中,盘根交错,盛放命运的容器开始编织那些银白丝线。 一瞬间,沢田纲吉幻视了几乎足以碾碎人类意志的无垠星空,他无法理解你声音中的愉悦。 “发射的时候一定很漂亮吧。” “那谕下个月也一起去九州出差不就好了。” “谕小姐。”垂在身侧的拳不知何时握紧,因力道凝聚而颤动,沢田纲吉的嘴唇也颤动着:“你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他看着你抬手拂过碎发,皎白的面颊漫不经心侧向自己。 “沢田君感兴趣吗?” 那张唇一开一阖,色泽明丽得犹如引诱飞蛾的火。 沢田纲吉没能听见你的答案。 霎时间,如同示威的警报声越过一切响动,高高盘旋在整栋建筑物内。 四周开始震动,但这不是岛国特色的地震警报。你们来时的方向,机械门正一道道迅速落闸,过于厚重、巨大的块状金属合拢在一起,带来如同巨人落下脚印般的震荡。 “防御系统被触发了。这么说来,小直好像是给我发过消息,说是今天在查入侵者什么的……”玖渚焉拉住你的手:“这层楼马上会全部锁死,谕,我现在带你去拿密钥。” 你仍然站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沢田君要的东西还有多远?” 玖渚焉水一样的眼瞳如匕首般划过沢田纲吉:“时间不够,只来得及去取一件。” “我们分开走。”你果断道:“焉,先带沢田君去拿他要的东西,然后带着他从直君的办公室原路折返。” “戒严情况,你的权限开不了门。” 你没有回答玖渚焉,而是对田纲吉说:“只有焉能带你出去,跟紧他。” 警报声带给沢田纲吉太多不安,对狱寺隼人的担心分掉太多心神,沢田纲吉只能听从你的安排,“谕小姐要怎么出去?” 他也很在意玖渚焉说的话。 “我可以联系秘书处来接我。” 你毫无动摇的冷静让沢田纲吉感到一丝安心。 玖渚焉还想说些什么,你屈指在他的脑袋上一弹,将话头全部堵了回去。 “听话,不是说要帮我的忙吗。” “呜……”高涨的气焰落下来,玖渚焉面带红晕地摸着额头,又狠狠瞪了沢田纲吉一眼:“你,跟我走!” 不同于刚才行云流水的动作,玖渚焉花费两三分钟才打开了通往下一个房间的门。沢田纲吉还想再看你一眼,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玖渚焉立刻调转方向拉住沢田纲吉的衣襟。 他们跨步过去,门随即没有片刻动容地应声合上,将你的身影阻断在外。 “你——”到了这种时候还要这样争风吃醋吗?沢田纲吉转过头,但玖渚焉已经开始解除下一道门的锁定,他只能忍下怒火,与玖渚焉保持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借着空挡,沢田纲吉努力整理着思绪。导致警报触发的人会是狱寺君吗?依照现在的局面,也没有其他可能性了。 接下来要怎么做?先取到十年后火箭筒,然后去跟狱寺君汇合,再……不,不能再麻烦谕小姐了——避开。 必须避开。 身体还没有感知到危险,潜意识已经发出示警,这种直觉无数次拯救了沢田纲吉的性命。此次也不例外。 “咚——” 沢田纲吉一手撑地,顷刻间退出半米外。在他原先站立的位置,一条漆黑的圆柱从天而降,青紫色的电流如蛇般游走攀附,在地面上叩出闷沉的一声。 “诶……” 因为目睹意料之外的事情而透出疑惑的蓝色眼瞳,仍是不带一丝阴霾的清澈透亮,玖诸焉用孩童描绘梦境一般单纯的语气说:“真可惜,你没有死掉啊。” 或许是因为他对你表示出的亲近,或许是因为国中生一样纯真稚嫩的容貌,或许是因为玩闹一般的争风吃醋,沢田纲吉竟然一时忘记,玖渚焉可是在初见就使出枪林弹雨的危险人物。 他按住口袋里的死气丸,顾不上眼前的危险,也顾不上玖渚焉的敌意:“其他房间也会有攻击吗?谕小姐那边——” “不用担心,就算这座大厦爆炸,谕也不会出事啦。”玖渚焉耸了耸肩,轻松地说,“她可是个零崎啦。” 玖渚机关 沢田纲吉不知道什么“零崎”,但他觉得这个句式非常刺耳。 正是因为经历过,被嘲笑的时候,“他可是废柴纲啊。” 被恭维的时候,“他可是彭格列十代目啊。” 一个称谓性的名词打在身上,人就被一锤子砸得扁平,本人付出的努力反倒要给一个代称让道,这不是很荒诞吗? 沢田纲吉认真道:“谕小姐很厉害,厉害的是她自己。” “…………” “真是鸡同鸭讲。”玖渚焉回身继续操纵屏幕,沢田纲吉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仍旧轻飘飘的声音:“谕很厉害,也非常狠心呢,你觉得她看不出来我很讨厌你吗?她让你跟我一起走,就是默许我可以杀掉你的意思喔。” 不可能!沢田纲吉很想这样反驳,他不知道是什么卡住了自己的喉咙。 说到底要杀死一个人这种事情本身沢田纲吉就无法理解。 “理由呢?我们只是初次见面吧,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到底有什么非杀死不可的理由。” “杀人需要理由,是因为世俗意义上的人类会因为杀死同类触发愧死机制,所以杀人者要把责任推卸出去。但我又不会因为你的死愧疚。” “……所以你只是想要杀人吗?” “那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杀人鬼。就像杀人不会给我带来负面情绪一样,杀人也不会给我带来正面反馈。” 说到这里,玖渚焉笑了起来:“什么嘛,原来你根本什么也不清楚,这样稀里糊涂也敢走到棋盘上来,胆子可真大。” “棋盘……?”沢田纲吉不解其意。 他也算见过很多谜语人了,不同于六道骸迷雾般的欺诈,也不同于白兰高人一等的轻蔑,玖渚焉的笑容里没有任何虚假成分。 水蓝色的天才已经解锁了下一个房间的识别器,他的手指搭在面板上,眼前的闸门徐徐打开。 “你要问我想杀你的理由,那也只能是嫉妒了吧。” “嫉妒?” 尽管玖渚焉一直刻意跟你提起那些沢田纲吉所不知道的事物,好像在刻意与他争夺着你的目光,在言行中展示与你的默契,但是…… 沢田纲吉发自内心地询问道:“你真的有这种人类的情绪吗?” 玖渚焉的脚步停止了。 应急灯光打在门前,昏黄色、黯淡的空间深处透出蓝色的光源,玖渚焉将通往那里的空旷道路让给了沢田纲吉一个人。 “你要的东西就在前面的房间里,还敢进去吗?” 沢田纲吉站起身,普普通通地走进了门里,他用燃烧着静默火焰的双眼看穿了站在阴影里的少年。 玖渚焉也跟着走进了灯光下,微笑的模样带着一种童话般的纯真:“嘛,实话实说,我现在是真的有点讨厌你了。” 房间中心,破碎的十年后火箭筒陈列在玻璃柜里,一顶幽蓝的光束打在上面。 “如果像你说的,谕小姐想要我死,她就不会让我跟着你。你是这里的设计者吧,玖渚。你是绝对不可能死在这栋建筑物里的,所以谕小姐才会让我跟着你。” “杀人不是非要见血,借刀杀人也算不上什么高深的计谋。” 玖渚焉用自己的权限解锁了玻璃柜周围的锁定,他的身影倒映在静谧的蓝色玻璃上,仿若被困囿在深海中的海妖。 海妖口中发出冥冥低语。 “不要在我面前做出一副自己更了解她的样子。这是警告,身处于常世那边的你根本不可能理解谕,她是连自己的父亲都能杀死的人。” 父亲、不是山本先生,而是被叫做壱外理事的那位…… 沢田纲吉回忆起在办公桌下听到的消息,玖渚直曾经提到过“遗产”,如果是因为巨额遗产的话—— “根本不用那么麻烦,想要我死的话,谕小姐只要自己跟你一起走就好了,那样作为潜入者的我无论是被抓住还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沢田纲吉定定地注视向玖渚焉:“更重要的是,我相信谕小姐不会做这样的事。” 沢田纲吉将手伸向玻璃柜,在马上就要触碰到玩具般的火箭筒时,玖渚焉抓住了他的手。幽蓝色的光影仿佛被火舌烫伤,随之在房间里舞动,微弱的光如矿洞中的探照灯一般在墙壁上打了个转。 “我说过了吧,不要在我面前做出一副自己更了解她的样子。” “来跟我做个交易吧,火焰君。”光影静止时,笑容也回到了玖渚焉脸上:“将制造十年后火箭筒的技术交给我,我可以放你和你的同伴平安离开这里。” 沢田纲吉抿了抿唇:“不可能,这没得商量。” “毕竟不同世界线的技术,就算拿到也不一定能制造出来,既然如此……是一次性道具,那就给我你手上的全部吧。我不会去追查的,你只给我一个,我就相信你手上只有一个。怎么样,拿来换你的命,是很划算的交易吧?” 那对眼瞳盛满了粘稠的浓浆,情绪织成一张恶意而混沌的网,令沢田纲吉想起了自己在十年后杀死的白兰。他不感到害怕,只觉得疑惑:“你得到十年后火箭筒就是为了把它弄坏吗?” “不是我弄坏它,而是它承载不了我的未来,所以使用一次就会坏掉。”玖渚焉的呼吸突然变得混乱,他甩开沢田纲吉的手,一边靠近十年后火箭筒一边啃食起自己的指甲,眼神像是着魔一般自言自语道:“我必须要再去一次,必须要确认清楚才行……十年后的我,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因为谕说,‘现在已经很不可爱了,再长大就会变得更烦人吧。’所以从那过后,我就一直保持这样。虽然和初见时有些距离,但这已经是最接近那个我的我了……” 什么叫“从那过后一直保持这样”!? 注视着眼前身形娇小、宛如国中生的玖渚焉,沢田纲吉似乎在错愕中明白了什么。 那种事情能做到吗? 幼童生长,成人老去,这只是普通人的逻辑,限制不了拥有特殊才能的人。停滞并长久维持在某个年岁里,沢田纲吉自己不就见过这样活生生的人柱吗? 玖渚焉抬起头,水蓝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凌乱地包裹住纤弱的身躯,他用那种曾经注视着你的目光,向沢田纲吉祈求道:“帮帮我吧……帮帮我吧,你是个好人,你会帮我的对吗?” 这下沢田纲吉感受到了你曾经体会过的压力,只是片刻,他竟然觉得玖渚焉有些可怜:“未来并不是恒定的,你所去到的那个未来也不一定会是——” “这种东西不需要你来教我!”玖渚焉尖叫出声。 他垂在身侧的指尖隐隐颤动着,沢田纲吉的视线停在上面,看着那被啃食得齐整的指甲。 “你……”沢田纲吉不明白:“在我面前演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玖渚焉低垂着头,尽管沢田纲吉耿直地戳破了假象。水蓝色的长发被一阵不知来处的风吹动,如海浪般在影中起伏,沢田纲吉忽然生出一阵摇晃感,恍惚间甚至闻到了海风的湿咸气味。 意识飘忽着……即将抽离之际,被破坏的十年后火箭筒进入了沢田纲吉摇晃的视线中,他下意识伸出手。 他握住了锚定自己世界的道具。 玖渚焉平静地说:“就算我说出来你也不会懂的。如果不能和谕在一起,我应该去死才对。” 面前的人,是个疯子。 沢田纲吉无比深切地感受到。更可怕的是,沢田纲吉竟然从此刻的玖渚焉身上看到了几分你的影子。 海洋掉出一滴泪水,被玖渚焉冷漠地抬手抹掉。 “果然还是应该在这里杀死你。” 如同宣判的声音落下,玖渚焉扬起手,四面八方的摄像头齐齐对准沢田纲吉。 随着细微的机械摩擦音,冷金属色的枪管再次探出头来。 “在这个距离开枪的话,你自己也……”话没能说完。 沢田纲吉睁大双眼,眼瞳中映出的景象令他不由得后退一步,脊背径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 摄像头细微调转方向,对准了玖渚焉。 红点闪烁几下,才分别不久的声音从中传出:“你是真的想惹我生气吗,焉。” “怎么会……”玖渚焉看过去:“主控室?定位器为什么没有……” 主控室内,你对着沢田纲吉点了点头:“沢田君,辛苦你了。” 监视屏幕里的玖渚焉来不及回头就被沢田纲吉一记手刀利落劈下去,应声晕倒在地。 你来到两人身边时,沢田纲吉抱着十年后火箭筒坐在地上发呆,玖渚焉躺在他身边安详的睡着。 “你还帮他调整过姿势了,真体贴啊。” 闻声,沢田纲吉怔然地看向你:“谕小姐……” “吓到了吗?” 你在沢田纲吉面前蹲下,轻轻探向他的面颊,触手冰凉一片。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抬起眼,幽蓝的光照进那对暖色眼瞳里,仿佛褪去了绒毛、走出幼年期的小动物,正以属于自己的方式衡量世界。 一种很新奇的可爱。你用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像和次郎玩闹那样,在少年清瘦的面庞上揉了揉。 沢田纲吉立刻红起了脸:“谕、谕小姐!” “这是给沢田君的安慰。”你松开手:“觉得生气吗?” “稍微……有点……” “有到想要杀死他的程度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就杀人。” “就算对方想要杀死你?” “……十年后火箭筒已经回收成功,现在我必须到狱寺君那边去。” “放心吧,我已经拜托非常可靠的朋友去帮忙了。” 沢田纲吉沉默了片刻,问道:“谕小姐的目的达成了吗?” “托沢田君的福。”余光偏向一旁的玖渚焉,你伸手揉了揉沢田纲吉的脑袋:“不过,也请不要擅自对我产生什么期待和幻想。” 玖渚机关 狱寺隼人固执地盯着那扇被从外部锁死的门。 不出他所料,过去一段时间后,门前再次传来了匆匆离开的脚步声。狱寺隼人这才低下头,一滴汗水掉在手机屏幕上,顺着几条无关紧要的讯息滑落。 再往下还有几通未接来电,截然不同的号码像是约好了那样一个接着一个打过来,屏幕根本没有暗下去过。 狱寺隼人将办公室的门从内部再次反锁。确保这扇门无论是从里或外都无法单方面打开后,他退回楼梯的入口边,试图重新通过那扇暗门与你们汇合。 结果可想而知,这栋大楼内的任何一个设施都不可能轻易被突破。 俯身贴在地面上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可恶啊……” 狱寺隼人一拳锤在地毯上,依照刚才的纵深,下面的层高至少达到了一般建筑物3-5层的空间深度,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都很可疑。 必须想办法尽快跟十代目汇合才行。 正门行不通。 留在这里守株待兔……办公室的危险等级提高,你们不一定会从这扇门返回。 狱寺隼人的视线落在弧形的落地玻璃上,忽然瞪直了。 一团火焰落在了窗外。 确切说,是一个火焰般的女人,像是在苦恼着什么一般,旁若无人地滑动着手机屏幕。 距离地面几百米的高空之上,位于九十九层楼顶端的这间办公室外,以整片天空作为背景,在连一掌宽都没有的建筑物外檐上闲庭信步。 如同姗姗来迟的特摄电视剧主人公一般登场了。 火红色的长款风衣在风中甩动着,她将火红色的发丝甩过肩头,被抬起的火红色的太阳眼镜下,一双同样是火红色的双眼也转向了狱寺隼人。 那是一种相当凶残,仅仅是对上,就让人动弹不得的眼神。 像是在疑惑这里怎么会有人一样,女人露出了这样烦躁的表情。上下打量了狱寺隼人一圈,她屈指敲了敲玻璃,然后勾了勾手指。 狱寺隼人完全愣在原地,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眼前的景象超出他的认知千百倍。 没有绳索,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甚至连玻璃都是圆弧形,火红的女人就这样站立在狱寺隼人面前。 这是什么情况啊!?疯了吧——!? 似乎是不耐烦于狱寺隼人的愚钝,女人敲击玻璃的频率和声音都开始加剧,咚咚——咚咚——的震动感穿透玻璃传进来。 理智上明白隔着一层玻璃对方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身体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玻璃外,女人将手机竖到了耳边。 狱寺隼人下意识看向手中的屏幕—— 亮了! 来电提醒,备注为“润”的联系人。鲜红的数字显示,此前的未接来电有六七通来自于对方。 难道说……狱寺隼人不可置信地抬头,玻璃外的女人直勾勾盯着狱寺隼人的脸,额角跳动着不愉的十字。 他接通电话,一个“喂”字还没有说出来。 “你小子往后退什么退——” 嘈杂的气流冲击夹杂着猎猎作响的声音,从中传来了女人爆裂般的呵斥。 “打字不会吗?回消息不会吗?接电话不会吗?就连生活在智能时代以前的猴子也会点击屏幕,你就只会瞪着鱼泡眼吗?” 毫无耐心、粗暴,且压倒性的气焰。 不愿意承认自己被震慑,狱寺隼人梗着脖子:“我凭什么要被你指责啊!这又不是我的手机!再说你又是谁啊!?”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啊,我又不认识你。”理所当然地说着,她的气焰更加高涨:“但是拿着这台手机就给我负起责任心来!你以为自己现在是站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事情啊?” 狱寺隼人被当头一棒敲懵了,凝视着玻璃外的方向。 手机的扩音器里,传来远处的声音——“找到入侵者了!!”以及更远处的嗡鸣声。 “报告,目标出现!直先生,哀川润正、正位于九十九层的楼体之外!!” “啊,真是没用。”女人咋舌,向上抬头看了一眼:“碍眼的虫子这么快就追过来了——小子,我说你,就在这里待好,别到处乱跑。” 狱寺隼人握紧了手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话虽如此,他的表情却不再紧绷。对方算是自己人这件事,狱寺隼人多少能够感受到,还有就是“哀川润”这个名字……很耳熟,不止是在哪里听到过这种程度的耳熟,这么张扬的红色—— “哈哈,很有胆嘛。真想立刻把你从这里扔下去——哎呀。”哀川润戴好太阳眼镜:“看来接你的人快到了。” 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哀川润挂断电话,转过身去。 在她身后湛蓝色的天幕中,一个小点极速靠近,很快显露出完整的廓形。 一架直升飞机? 狱寺隼人撤退到办公桌后,忽然睁大眼睛。 直升机舱门打开,首先探出来的是一截枪管,然后是随风舞动的长披风,以及半蹲架枪、戴着护目镜的身影。 隶属于彭格列家族门外顾问组织,同时也是被称作时代最强七人的“彩虹之子”之一的,拉尔米尔奇。 电光火石间,狱寺隼人突然想起了“哀川润”这个名字——根本就是如雷贯耳嘛。 * 位于玖渚机关五十层的总控室。 无视了夹道下属的行礼,玖渚直大步流星进入了室内。 “焉那边还没有联系上吗?” “机关长大人——啊,是的。虽然没有联系上,但98层的主控室已经解除了应急封锁,应该只有部长能够做到。” “山本那边呢?” “GPS显示山本秘书从进入您的办公室后就没有离开过。” 弯曲的指节在西装裤上点了点,玖渚直若有所思:“能接入我办公室内的监控吗?” “无法远程恢复画面,应该是部长那边通过主控室封锁了权限……” “唉。一旦涉及到山本的事就像小孩子抱着最喜欢的玩具一样不肯松手,都十九岁了还是这么孩子气。” 一声叹息后,玖渚直抽出西装口袋前的手巾擦拭过屏幕上端。他的声音恢复了恰如其名的平直:“放大无人机画面。” 下属连续点击了两次鼠标:“发、发现入侵者的身影了!!就在九十九层的玻璃外墙边!!竟然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不愧是……” “不愧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哀川润。” 在下属越渐缩小的声音里,玖渚直将剩下半句台词补充完整。 他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就让最强去对付最强吧。” * 悬停在九十九层外不远处的直升机上,拉尔米尔奇的枪口毫无疑问对准了哀川润。 同样被冠以“最强”称号的两人彼此对峙着。哪怕听不见任何声音、不,正是因为听不见任何声音,狱寺隼人才能感受到其中的可怖。 下一秒,毫无征兆。 拉尔米尔奇扣下了扳机。 咻咻咻咻—— 这样鬼泣般、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身处室内的狱寺隼人当然听不到。 他听到的只有子弹打在玻璃上发出的闷响。 如同动作片一样玻璃破碎飞溅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纹丝未动的玻璃外墙,仿佛被火焰点燃一般。 并不是溅上了人类的血液,而是……她在奔跑。 名为哀川润的女人在高空之上奔跑着。火红的长发,火红的衣摆,火红的人,宛如在狂风中愈燃愈烈、恣意飘动的火焰,速度快到狱寺隼人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便无法再捕捉到她的身影。 但是在某一个瞬间,狱寺隼人看见了哀川润的表情。她在笑着,胜券在握、气定神闲,那不是以命相搏的赌徒的笑容,也不是享受生死一线的疯子的笑容。 那就是属于“最强”的笑容。 明明听不见。 但狱寺隼人却仿佛听见了她潇洒又嚣张的笑声。 拉尔米尔奇的子弹稳稳打在了哀川润奔跑的残影上,在直升机拉高的同时,狱寺隼人确实与护目镜后的那双眼睛四目相对了。 几不可见地对着狱寺隼人点了点头后,拉尔米尔奇和直升机一起追逐着哀川润的身影,消失在了狱寺隼人眼前。 两个小时后。 伴随直升机起飞发出的噪音,狱寺隼人从恍惚不定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在他身边,同样心神不宁的沢田纲吉满眼纠结地看着拉尔米尔奇,而拉尔米尔奇正在擦拭手中的枪。 她头也不抬:“有话就说。” “是、是!”沢田纲吉犹豫着问道:“拉尔和谕小姐……山本谕,是认识的吗?” 她的手停顿了一下,“啊,几年之前就见过。不过她和山本武的关系我是现在才知道的。” 直升机起飞,透过玻璃窗以俯瞰的视角看到整座玖渚机关的全貌,沢田纲吉就这么忘记了原本追问的念头,思考起了有关这座大楼的事情。 他和狱寺隼人是正大光明跟在拉尔身后走出玖渚机关的。 就像过去很多次被Reborn捉弄时的情况一样,对于事情发展到最后,揭露玖渚机关与彭格列是合作伙伴这一点,沢田纲吉觉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但是今天发生的这一切,蹊跷之处实在是太多了。 在拉尔向玖渚直介绍他们说,“这两位是我们派出的先遣兵。”时,沢田纲吉清楚感知到,玖渚直最多信了三成。 那时沢田纲吉背上还背着(自己打)晕过去的玖渚焉。 但是在你对玖渚直说,“是这位沢田君救了焉的命。”的时候,沢田纲吉却清楚感知到,你是真心实意这样认为的。 ——谕小姐到底在想什么呢? 只要稍微想到这件事,不安就源源不断涌上心头。 沢田纲吉知道凭借自己是不可能得出答案的。 回去问问Reborn吧。他像过去每一次那样,将问题暂时压回了心底。 爱恋博弈 斯夸罗擦干手上的水,长马尾随着抬头的动作轻轻摇摆从手臂上流过,像一条冰凉的白色溪水。他不由自主看向镜子,一张冷酷的脸往上,扎着一个黑色小兔耳发圈。 那是你非要他扎的。 两个长头发的人躺在一块儿,难免互相压倒,要么就是头发打结到一块去。 你对此是一点耐心也没有,好几次被扯痛了就想抓起剪刀直接剪断,还没下手就被斯夸罗整个捞进怀里。他没想到看上去冷静的你行事这么草率,而这个看上去毛毛躁躁的男人其实很有耐心,每次都抱着你一点点解开两人缠绕在一起的发丝。 斯夸罗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他每次就等着你睡懵了迷迷糊糊起身的时候,“嘶”的嗷一声。两个人肯定都疼啊,可斯夸罗就像自虐似的等待疼痛降临,等待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感就都转变成切实安稳的满足感。 就像梦魇醒来看见枕边还有一颗脑袋。看到你的睡颜,斯夸罗的思绪就跟被一键清空一样,只剩下一行字——“这人怎么长得怎么能长成这样啊?” 拨进怀里吸一口。睡梦中的人立刻露出嫌弃万分的表情,斯夸罗却控制不住笑容了。 他享受这种感觉。 一边说着“真是拿你没办法。过来,让我看看。”一边抱着郁闷的你安抚。朝九晚九的女人被工作锤炼出一副铁石心肠,这是他少有的、能够触及到你情绪的时刻。 你还是嫌麻烦,觉得不如直接剪了来的方便快捷,并且要求斯夸罗扎好头发再往床上躺。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一种没得商量的口吻,斯夸罗本来应该很反感这种发号施令才对。但现在他已经能通过你眉头舒展的方向来解读你平淡的表情下的隐藏台词。 向上挑动一下代表,“你有什么意见吗?” 他看着你面无表情的脸……受不了了,呃、怎么能可爱成这样。 好想亲。 慢慢的斯夸罗意识到,你喜欢看他扎头发和他喜欢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或许是出自同一种、想要撬动对方生活日常的恶趣味。 恋爱是博弈,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要长久相处,势必要入侵、掌控、乃至于支配对方的生活。 斯夸罗已经做好准备了。 同居人蜷缩在被窝里玩手机。斯夸罗进浴室前才把你揪起来,不过两分钟你又滑了回去。Voiii——斯夸罗喊你调整坐姿,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这么轻柔也能算嘶吼吗?如果瓦利亚成员能够听见大概会这样吐槽吧。 刚好也是不会让你觉得吵闹的程度。 你挪动了一下位置,从一米八的床铺让出一个身位,他满意地在床沿坐下,抬手揽住你的肩膀。 “在看新闻?”很没有营养的提问,但重复进行没有营养的对话正是日常所在。 你没有抬头,身体顺其自然地靠上了恒温的人类垫背,把手机抬高了一点,“今天我们公司天台炸了,大概是动静闹得有点大,所以有电视台来取材。” “喔,炸了啊……!?” 斯夸罗的手紧了紧,随即往你的腰上探去。他看着你首尾俱全的回来,潜意识当然知道你平安无事,只是身体不由自主想要确认你有没有受伤。 你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左手缩进被褥下,分开他下移的五指握了握。 然后扔下手机翻身跨坐在他腿上,揪了一下那条银白色的马尾。突如其来的力道让斯夸罗唇边溢出一声闷哼,脖颈往上送出头颅,白皙的皮肤漏出点红晕,被你俯下头吻住了。 “喂——”半个月前的斯夸罗会这样喝止你,现在的斯夸罗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真是糟糕。斯夸罗想说自己没有在暗示你的意思。但话当然不能这么说,嗯,好吧,要做的话他随时随地都会奉陪。恋爱是博弈,博弈是没有预告的,如果有那一定是对方的圈套。 斯夸罗咬住你的唇,指尖顺着衣摆抚摸……太阳与北风战术,动作要尽可能轻柔,果然电流一般的酥麻让你微微颤动着无法控制腰腹,被他轻易攻略。 就着这个姿势入侵进去,你顿时“唔”的轻呼起来,抬手去拍他的手臂。 “等一下……” “这是白天的回敬。”斯夸罗把住你的腰,指印嵌出几道红,他呵笑着仰首亲上来,用力地吮。 两人鼻尖轻轻磨蹭着,空气变得粘稠起来,火热错乱的鼻息交汇,又狠狠撞击在一起,瞳孔也被撞得涣散。 直到结束你一点力气也没出,下班后的社畜就是一滩烂泥。你懒洋洋地趴在他身上犯困,有一搭没一搭回答,偶尔斯夸罗不满你走神就会抓着你的指节咬上来。 “辞职的事顺利吗?”斯夸罗在盘算要去租个车还是直接买一辆,还是买一辆吧,不管去接你还是带你出去玩都很方便。他觉得你感兴趣的事情不可能只有工作而已,再说两个人待在一起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最后顺利得超乎寻常了。啊——对了。” 你双臂交迭搭在他胸前垫着下巴,低头和斯夸罗对视,盈着薄汗的面庞在夜灯下像泛着光,“我大概这两天就要搬回并盛了。” 那只买车不行,还得买房。 斯夸罗想,原本瓦利亚今年来日本的次数就远远超出预期,之后肯定也少不了。以后就不跟大部队一起在酒店落脚了,其实工作重心也可以多往日本偏移一些,让你一个人待着很容易遇到危险,比如那天零崎的那个小子,还有那一伙杀人鬼。说什么亲族爱,不就是斯托卡吗? 说到亲族,你和山本武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很好啊,不管作为师父还是姐夫他都会好好教导那小子的。万一你想回家里住怎么办?也好办,反正钥匙在你手上,你想过来随时过来…… 你疑惑地在斯夸罗唇上亲了一下,将他的神智唤回来。 声音一如初次见面、应对他的暗杀时一样平静。 “我说,我们就结束在这里吧?有什么问题就不要带回并盛了,不然你和阿武见面也会尴尬吧?” 爱恋博弈 “然后他就生气了。”你感到费解。 “确实,他真不懂事。” 火焰一样的女性斜倚在沙发上,手中捏着高脚杯,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如果忽略她因为忍耐笑容而颤抖不停的身躯。 高脚杯里晃晃悠悠的酒红色液体很符合夜晚的氛围,其实只是刚刚从便利店提上来的葡萄果汁。 选择果汁的原因也很简单,只是比起酒精或者气泡的刺激口感,这两人更加青睐于果汁酸涩甜蜜的味道。 哀川润努力控制住上扬的嘴角,附和道,“他怎么能跟你生气。还害得你有家不能回,半夜跑来酒店找我。” “这两件事之间没有因果关系。” “是吗?” 纤细的胳膊勾住你的脖颈,微微用力,柔美的线条立刻变得危险起来。 就像哀川润其人。谁都不能否认她的美丽,但那种美丽天生就不是为了让人亲近,不是为了吸引猎物,反倒带着如同猛兽般的威慑感。 你被以绞刑的姿势架上了沙发,艰难地发出一串咳嗽声:“好痛苦啊,润。” 凶手带着邪恶的笑容俯身贴近你,“但如果不是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你今晚会来找我吗?” “当然会,我们这么久没见,难道你不想见我吗?”你顺势向后倒下去,枕在对方膝盖上仰望那对火红色的眼瞳。 脖颈上的力道松快下来,呼吸变得顺畅的同时,你整个人跟萝卜一样被拔上了沙发。 “真是可怕的招数。”一只手挎在你肩膀上,一只手夸张地拍着胸脯,哀川润啧道:“开始有点同情你的恋爱对象了。” 你纠正她:“这个只能算火包友。” “提起来的时候面无表情啊——算了,还是白天的玖渚小子让人比较同情。”说着这种话,她脸上的笑容可是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焉吗?他更加算了吧。” 看着你一言难尽的表情,哀川润大笑起来。 “同情但也活该。为了得到一个可以被绝对掌控的天才,玖渚机关消耗掉那么多牺牲品来塑造他的人格,结果那个天才却在见到你的一瞬间就失控了,还有比这更让人觉得爽快的事情吗?虽然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也和他差不多,在与你交叉后,我们存在的本质都被破坏掉了。真是了不起啊,山本谕。” “突然叫全名很吓人啊。润的情况不一样嘛。焉的话,我之前倒是期待他能以抹除我为目标振作起来。况且……”你靠在哀川润肩膀上,“连‘人格’都是从别人身上抢夺过来的,真的能算是人吗。” “嚯——你这家伙真是冷心冷情呢,这不是把玖渚小子整个人存在的意义都否定了吗?不,根本就是连他作为人类的资格都一并否定了。” “别随随便便把人生的意义拜托给别人才对吧。” 哀川润爆笑,整个人前仰后合,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是只有哀川润能够道出,属于另一个怪物的本质。这是只有你会弃如敝履的,能够动摇世界线级别的伙伴。 “哎呀,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决定要跟你成为挚友的。无论是谁,是什么样的天才,哪怕是最强,对上你都没辙呢。” “别把我说的像是什么奇怪的人。” “换句话说,你身边出现的也净是些有意思的家伙。” “润,你这是在变相夸自己吧?” “无需变相夸奖。无论你见到多少人,本小姐——哀川润都是最耀眼强悍的那一个,你对这一点有所异议吗?” “嗯,不能更认同了。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决定要跟你成为挚友的嘛。” “懒惰的滑头!竟然直接用我的话堵回来了,好歹用你自己的话语来表达对挚友的敬意。” 这大概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哀川润双手抱胸,已然表现出一副女王大人的态度。这种幼稚的扮演游戏她怎么能百玩不腻的? 你把葡萄汁一饮而尽,杯子送回桌上,然后,往哀川润身上一扑。 “山本谕——!哈、你给我停手!!啊哈哈哈哈哈,不许挠我痒!啊!” “这是敬意最崇高的表达方式。” “哈哈、敢对最强的承包人哀川润发动这样的袭击,呃、哈哈,你的胆子可真够大——哈,哈哈——” 哀川润再次前仰后合地扑腾起来。 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你趴在哀川润胸前,诚恳地低头:“敬意和感谢都是真的喔,托您的福,任务圆满结束了。” “真是让人火大……”哀川润气喘吁吁。 维持着一上一下的姿势,她目露凶光,在与你的对视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要说的那话,那双眼睛里有最客观的理智——到不可理喻的程度了。毫不炽热、毫无疯狂,这哪会是人类的眼睛?可死水一样的眼瞳深处,分明汇聚了谁也无从窥探的风暴。 片刻后,两人噗嗤笑出了声。 哀川润支起一只手在脑后:“没想到你竟然特地从意大利找了杀手来帮忙,让真心知道一定会很生气,你竟然不拜托她来。那个小哥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手上的炸药倒是好货色。” 你可没做过那种事:“只有被从意大利找来杀我的杀手吧。” “就是那个弹钢琴的小哥,虽然伤痕累累,但那双手一看就是弹钢琴的手嘛。感觉跟零崎曲识那个家伙会很合得来。” “指的是狱寺君啊。他担任的角色真心可做不到,毕竟她太强了嘛。” 哀川润撇了撇嘴:“真可怜呐,被利用了还觉得你是好人。你应该感谢他,那个GPS找得我一肚子火,他可是替你狠狠挨了我一顿骂。” 你确实利用了狱寺隼人,把被玖渚直安装了定位器的手机交给他,相当于让他成为了代替自己不能行动的人柱。 为了沢田纲吉,无论如何他都会做到。 但比起这个,还是平白无故被不认识的人骂一顿更可怜吧? “这是真的很可怜……不过沢田君——就是今天跟我一起行动的那个孩子,感觉会和润很合得来。” “哈?在和拉尔交手之后再听到沢田这个姓氏,很难不联想到令人讨厌的脏东西。” “在我看来,他和沢田家光的差距比你跟西东天的差距都更大。” “哦?” “沢田君的话,在少年jump就是那种王道系男主角吧,而且心灵很纤细。” “心灵很纤细的热血王道男主角啊,创造他的作者一定是女性吧。” “噗——” “干嘛突然笑这么开心?” “因为润说的没错。而且,所有人类,大家不都是借由女性的身体来到世界上的吗?生命这一杰作的本质就是女性的艺术。” “嚯嚯嚯,我很赞同,赞同到真想让那些宗教推崇者都来听听看,这不是比那些老男人小男孩更值得信仰吗?” 这家伙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你冷静地说道:“以上言论仅代表哀川润个人看法。” 哀川润轻哼了一声,似乎在说想要辩驳或者打架都随时奉陪,不屑地撇了撇嘴后,她又露出了那种邪恶的笑容。 “在男人看来谕是好女人吧。” “啊?”这句话成功让你大惊失色,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为什么突然骂我。” “毕竟你工作很忙碌、挣得很多、又不喜欢出门,稳定性超高。时代已经变了,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女人果然没有能让自己在家里当小白脸的女人好。嘛~这样的好女人正以这个世界作为棋盘,筹划着什么阴谋呢?还请各位有所期待。” “干嘛要突然充当旁白对读者讲话啊!” “Nice吐槽。”哀川润竖起大拇指,像不二家LOGO一样的俏皮地吐舌。 你埋怨道:“真是的,差点被你吓得掉头跑回家。” 哀川润则表现得相当得意。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就算来委托她的顾客在事后评价说“已经受够哀川润了”,她也会当做犒劳全盘收下,然后变本加厉。 “说不定那个男人也后悔地跑回去找你了,现在就像离家出走的狗一样徘徊在你家附近呢。” “不至于吧,自尊心呢?再说离开不就是默认了关系的结束吗。” “笨蛋!别太高看男人——虽然很想这样有气势的骂骂你,但怎么想可怜的都是对方。哼哼,干的很漂亮。” 所以你到底干什么了?根本就什么也没干。 问题果然出在对方身上嘛,你耸了耸肩:“说到底,男人这种生物不就是越可怜才会越可爱吗。” * 斯夸罗确实在夺门而出的一个小时内后悔了。 就这样回去也太丢脸了。 吹着冷风往回走的他在心中这样想。 从瓦利亚打来的电话正合斯夸罗心意,登上飞机他心里却在打鼓,这不是搞得像他斯贝尔比斯夸罗落荒而逃了一样吗!? 不,他是正经被工作调走的。 斯夸罗紧急飞去法国出了个差再回来之后,你家已经人去楼空。 吃了一嘴闭门羹的斯夸罗冷笑一声,觉得自己前两天的忐忑就像笑话。想到你,想到这件事,从唇齿到咽喉都变得干涩,一直被竭力压制的愤怒再次翻上心头。 不过几天而已。哈,不过半个多月而已?你还真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啊。 真正站在竹寿司门口时,斯夸罗反倒冷静了下来。 黄昏未至,天空显出几分将阴未阴的暗色,俨然是酝酿着一场大雨。还没有到晚间营业时间,店铺门口挂着暂休的告示牌,但大门敞开,只挂了门帘。 斯夸罗的手已经搭在了帘子上。 就这样进去,然后呢?和你把那天晚上没吵完的架吵完?结局无非是两种,其中一方低头,或者两个人鱼死网破再无瓜葛。 斯夸罗眯了眯眼,想到最坏的结局,呼吸竟然不受控制变得粗重,好像有什么重物压了下来。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按照他和山本武的关系,抬头不见低头见……个鬼,就算跟瓦利亚的成员朝夕共处,他也不清楚那几个家伙家里各自有几口人啊。 无论东方剑道还是西方剑术,究其根本,都在于问心。斯夸罗无法欺骗自己,他只是不想跟你走到那一步罢了。 现在见到你,又能对你说些什么?能说得出来那天晚上他就不会逃走了。 回去吧,重新考虑清楚,再来见你。 做出这个决定后,纠结了几天的心也变得轻松,正当斯夸罗准备掉头离开时。 “斯夸罗?你怎么会在这里。” 背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刚刚结束部活归来的山本武就站在不远处,一身球服装束,手里还提着手套和球棒。 斯夸罗愣顿片刻,然后笑着捂住额头。 对啊,怎么忘了还有这小子。 “喂,你现在有空吗?” “现在吗?” 不对劲,面前这个脑子里只有剑术的人为什么一瞬间就变得这么积极? 山本武迟疑道:“现在是空着,不过我晚上必须要回家吃饭。” “啰嗦这么多,一定会让你赶上晚饭。”最好能带他一起回家吃饭。 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对于山本武来说,面前毕竟是亦师亦友的前辈。他爽快地点了点头:“好吧。那要我陪你做什么?” “按照日本这边的礼仪,上门拜访不能空着手对吧?”斯夸罗抓了抓头发,嘴角却是上扬的,“真麻烦,附近的商场在哪边,陪我过去一趟吧。哦,还有,你和你家里人喜欢什么?” 爱恋博弈 回到并盛的第一天,意识到斯夸罗是不应该出现在竹寿司里的摆件,已经是在你看见他叁秒钟之后的事了。 叁秒钟足够你穿过他和山本武坐着的桌子走到饮品柜前。 拉开门,你看着琳琅满目的饮料喃喃:“二十一天就足以养成一个习惯。” “啊?” “这里的二十一天,实际上是大脑构建一条新神经通道需要花费的工期。” 山本武自然而然走过去帮你打开易拉罐,一边开一边笑呵呵地对坐在一旁的斯夸罗说:“抱歉啊,斯夸罗,姐姐她偶尔会说一些难以理解的话。” 你喝了一口可乐,压惊:“这句话有哪里不好理解吗?” 山本武想了想:“嗯……神经通道之类的?” 不,问题在于根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冒出一句这么具有科研价值的台词吧!?斯夸罗强忍住吐槽欲,轻轻咳嗽了两声。 山本武随即向你介绍道:“姐姐,这是斯夸罗。是……通过剑术认识的朋友,作为前辈指导了我很多。” “阿武平时劳您费心了。” 这句话你说得很真心,并且微微向他倾身行了一礼。 山本武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姐姐——” “——山本谕。” 伴随着轻微的烦躁感,斯夸罗出言抢断,浅灰色的眼紧紧凝视着你,像是深海里蛰伏的鲨鱼为了捕猎而暂时按下行动,却并没有什么收敛的意思。 现在是要装作不认识吗?不能让你如意,否则他今天来这一趟还有什么意思。 山本武的目光在你们两人之间游移了一圈,最后落在你身上:“姐姐?” 你对他点了点头:“嗯。” 可惜在场的另外两人都不理解“嗯”是什么意思? 山本武觉得拳头有点紧,他回身拿了一瓶可乐,冰凉的易拉罐捏在手里,心头却燃起了微妙的火焰。 “姐姐和斯夸罗,你们之前……认识吗?”山本武笑着问道:“啊,是因为姐姐的工作所以有过接触吗?” 你迎着两道愈发紧实的目光。 镇定自若地喝了一口可乐。 “是因为他的工作所以有过接触。” 哈哈哈。你们两个认识啊,怎么没有听说过?要这样若无其事的说吗?是怎么认识的呢,所谓工作上的接触指的是什么,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一点? 山本武的笑容有几分龟裂……这样说出口,会被讨厌的吧。 斯夸罗的工作,瓦利亚的工作,为什么你会因此和他有所接触? 很多次交手过程中,山本武都是被斯夸罗盯上的人,他很熟悉这条鲨鱼在锁定猎物时会表现出什么样的姿态。虽然有相似之处,又完全不一样。是的,山本武从来没有见过斯夸罗那样的眼神。 “咔”的一声,是拉环接口的部分被上涌的液体顶起。 更加按耐不住的问题随之冒了出来。 山本武笑着将易拉罐换到了左手:“那,也算是朋友关系了吧?” 已经分开的火包友能够……“算是……朋友吗……?”疑问的语气。 你低头嘬住了可乐罐子。 这个问题有些难倒你。你不是谈性色变的人,也不介意直接向家人表明自己有性伴侣,然而斯夸罗是山本武的朋友,并且未来仍旧会相处下去,这一点令你陷入斟酌。你不希望因为自己影响到弟弟与朋友关系。 所以说你和斯夸罗之间的关系有没有健康一点的概括方式呢。杀手和任务目标?啊,听上去好像更不健康。 没能从你这里得到答案,山本武于是看向斯夸罗,但后者只是瞥了他一眼,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能说是胜券在握,此刻的斯夸罗对山本武并没有抱着要和他分出个胜负的念头。那只能说是……带着柔软和追逐的笑意。 是的,柔软。那个眼神里也带着同样的柔软,因为这一次令他穷追不舍的对象不是以命相搏的对手,而是付出生命也想要保护的花。 “这个问题得由她来定义才算数吧。”斯夸罗说。 这句话已经包含了许多潜台词。 电光火石之间,山本武想起了上次见面时,停留在你脖颈上、那道在雪白肌肤上显得极为刺目的痕迹。 他浑身僵硬,进入肺腔的空气好像碎冰,在骨血中碰撞出无人知晓的刺痛。 他不自觉地说:“所以……那个时候是斯夸罗吗……” 出于生物本能的,对同一猎物竞争的警觉同时在斯夸罗脑海中响起,视线触及山本武那一刻,他对那双琥珀色眼瞳中承载的情绪几乎感到不可置信。 因为压抑而显得晦暗的粘稠色彩。 舌尖抵上牙床,斯夸罗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这种事……哈,你知道吗? 他立刻就得出了答案——不可能,如果你知道的话,那小子怎么可能是现在状态。 山本武唇边仍然维持着笑容,周身却带着有如冰雨般的冷然:“斯夸罗的工作怎么会牵连到姐姐,可以告诉我吗。” “……” 斯夸罗回想起了你在京都公寓里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长发还凌乱着、眉眼也还懒散的女人,一边往自己身上披了件外套,一边用那种“明天不回家吃饭”的平淡语气,说道:“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你也该意识到这间公寓里不会有你期望看见的那种东西了吧?” 比起嘲讽,更像一阵寒风。 温情的外衣被毫不留情的掀开,从始至终你什么都清楚,两人关系的本质不过是刽子手和案板上的肉。 所以那天斯夸罗离开了。 竹寿司里的斯夸罗则是冷笑了一声。 后厨的门帘被掀起,山本刚略带疑惑地探出头:“还没到营业的点,是有客人上门了吗?” 隐形的剑拔弩张烟消云散,斯夸罗立刻站起身,整个人的身形竟然能看出几分局促。 山本刚辨认过后,笑了起来:“我记得这位先生是我们家阿武的朋友吧,平日托您关照。” 喉结上下滚了滚,斯夸罗背后忽然覆了一层汗珠,他迎向山本刚的视线,目光认真,声音带着被极力抑制的颤动:“是的,不过今天我是为了谕而上门拜访的。”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你身上。 诡异的局面。 逃不掉也糊弄不过去了。 在山本刚地震的瞳孔里,你缓缓将充当掩唇道具的可乐罐子放下,给出了自己冥思苦想得出的答案。 “嗯……算是刚刚分手的关系吧。” 山本刚情不自禁:“啊?” 一道可乐喷泉浇在了山本武自己胸前。 爱恋博弈 沉默的五六秒钟里,整个空间只有可乐的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滴滴答答地代替秒针摇摆。 山本武胸口晕染开的那片深褐色实在是惹眼,你不动声色地又喝了一口可乐。 你无疑选到了正确答案。从弟弟捏爆可乐罐的行为看来,姐姐和好友瞒着自己产生情感关系的事情已经触及他的边界,你和斯夸罗从认识到相处都充斥着一些不能说的内容,尤其是暗杀的事情,还不到让山本武知道的时候。得把他支开,单独跟斯夸罗聊一聊。 你开口道:“阿武,先去换身衣服吧。” 听见你的声音,山本武下意识又握紧手中的铝罐,却将目光投向了斯夸罗,然后用开玩笑的口吻拒绝了:“不行啊,我可不放心姐姐和已经分手了还纠缠不清的男人共处一室。” 斯夸罗剜了他一眼,大概是碍于山本刚在场的缘故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见状,你更加放软了态度,“一直穿着湿衣服会感冒的,接下来不是还有比赛吗?” (Voiii——) 无法像平日一样肆无忌惮地表达情绪,斯夸罗哪里听过你用这种声音讲话,他瞳孔微微放大,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山本武。 但山本武已经将视线转向你,眸光微微闪动,笑容也变得真心起来。 “你记得啊,今年的比赛必须来看哦。” “那不让我看到精彩的表现可不行。”你点点头,重复道,“先去换衣服吧。” 山本刚对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女儿非常了解,早在你们对话时便在“欲言又止”和“止又欲言”的状态中反复摇摆,显然语言系统有些无法承载他复杂的内心。 最后他看向自己那笑容神思不属的儿子,帮你劝道:“阿武,先上去换身衣服。” 两位家人同时的劝阻令山本武陷入一反常态的沉默与安静,不是没有话可以说,而是说了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他是直觉系生物,读空气能力可比每年新毕业的职场新人强上许多,一而再避过你的话只是因为不愿意离开而已。 真棘手,你在心中叹气。包括另一边。 “谕。”斯夸罗也不打算放任局面继续僵持下去,“我们单独聊聊。” 刚刚斯夸罗叫出“谕”时你就愣了好几秒,你并不理解为什么现在他会用这样认真的口吻和态度去称呼自己的名字,不过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正有此意,出去说吧。” “等一下,我也有话想要和斯夸罗单独讲。”山本武似乎是铁了心:“可以让我先吗?” 你则是干脆地对另外两人说:“爸爸先去准备开店吧,斯夸罗去门外等我,我单独和阿武讲几句话。” 既然无法支开山本武,那就把其他人全部支开。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斯夸罗判断你是彻头彻尾的效率主义者,尽管不会表露出不耐烦这种情绪,但山本武刚刚的推诿已经足够令你不愉。 那小子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得出这个结论的斯夸罗直接掀开门帘离开了。 预感到不妙的山本刚本来想错开你和山本武,然而山本武十分凝重地摇了摇头。 山本刚也只能感叹着“孩子们都长大了”回到后厨。 倔强——山本武将情绪写在脸上,他微微抿着唇,视线恰好与你交错开,却仿佛要在你身侧盯出一个洞。 你的弟弟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从来都十分执着。直到得到回应为止、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为止,仿佛永远不会放弃。 在ER3留学时期,因为你没能在约好的时间打电话过来,还是小学生的山本武硬生生守在屏幕前打了一个半小时通讯,直到确认你的安全。毕竟那是自由美利坚。 这并不是令人讨厌的特质。 你将没喝完的可乐放到桌面上,细微的动静将山本武的注意力引到了可乐罐上。 “阿武。” 听见山本武的呼吸微微停顿了一下,你顿时笑了起来,“为什么要屏息凝神,我很吓人吗?” 山本武摇了摇头:“我只是害怕你说出我不希望听到的话。” “这样啊。其实我想说的是,抱歉,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 就像是大河剧里被敌方将士的仁义所打败的武士一般,山本武怔愣片刻,然后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太犯规了,姐姐这样说……被你这样说,那我不就只能够直视自己的任性了吗。” 是的。和山本武这个人相关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复杂化。 你微笑着说道:“那我们就互相原谅吧。” “在此之前。”山本武终于将可怜兮兮的铝罐扔进了垃圾桶,他走到你面前,低下脑袋:“对不起。姐姐刚回家就发生这种事,我不该把斯夸罗带回来的。但还有一件事……我需要确认。” 他酝酿了一下呼吸,终于能够再次直视你的眼睛:“你并不喜欢斯夸罗对吧?那为什么要交往。” 有如冰泉、有如玉石、有如倒映虚无之物的明镜,那双眼睛映出了山本武的身影,却又好像根本没有任何人。 “嗯,我不喜欢他。”这是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让斯夸罗留在身边的原因嘛……你花费了一些时间去回忆和斯夸罗相处的过程,山本武可喜又可悲的发现,你没有产生任何动摇。 你给出了不夹杂谎言的客观评价:“他长得很好看,厨艺不错,跟我各方面相性也合适。如果非要个原因的话,在他出现的时刻,我确实需要人陪伴在身边。” 会不会太草率了。明明彼此不算了解。这些话山本武都没有说。 他再一次向你确认道:“只是因为这样?” 山本武并不是在你的答案中发现了隐瞒的痕迹,他是真的在确认你对斯夸罗有没有感情。 意识到这一点,你感到了疑惑:“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就直说吧。” 一语中的的并不只有山本武一个人。 意料之外的机会球,此刻来到了从来都堂堂正正、率直应敌的少年面前。 如果说除了“伙伴”与“守护”的意志之外,彭格列还带给了他什么,那就是足以面对此刻的坚毅自我。 说不定会后悔到死。 说不定不止是现在的生活、就连今后的生活也会毁灭。 太冲动了啊,会出现更好的时机。 脑海里闪过的念头都没能阻止山本武说出这句话。 “如果只是需要人陪伴的话,那我也可以吧。你刚刚说到的条件,我全都可以做到比斯夸罗更好。”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后悔,却也没有觉得轻松或者释然。 山本武单纯的在心里想着:真糟糕,最差大概会连姐弟都没法做下去吧。 然后,等待得到你的宣判。 “……” “……” 但是。 你只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敛去了笑容,冷静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是山本武不曾预想到的反应:“知道什么……?” “知道我们不是亲生姐弟这件事。” 那一刻,山本武脸上的震惊不似作伪。他站在原地,无法面对内心波澜万丈的情绪,喜悦或者悲伤……辨认不能,过于冲击的……可以说是他在否认自我时都没有设想过的信息冲击了山本武的大脑。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并没能发出声音。 在这种茫然与震惊中,你无比真切的认识到——山本武,货真价实的,在作为姐弟的关系中,对你产生了足以毁自身灭人理关系的感情。 你合上眼,轻轻叹了口气,“等我回来我们再聊这个问题吧。” 山本武目送着你离开的背影。 似乎直到你的气息从这个房间里消失才重新找回了行动的方法,他走到你刚才站立的长桌前,拿起了那罐可乐。 爱恋博弈 半罐液体摇摇晃晃,发出海浪敲打岩壁的声响。山本武将唇贴上去,仰首,从碳酸饮料分解出的气泡呛入鼻腔,有种在深海中呼吸的错觉。 姐姐的食量很小,在山本武记忆里,自己国小时期的食量就超过了当时已经是国中生的你。 吃不完的关东煮、只咬了一口的蛋糕、因为冰块融化而放在一边的奶茶。帮姐姐解决吃不完的零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现在姐姐不再是姐姐了。 条件的改变却没有影响到事件流转的过程。 山本刚走出后厨:“阿谕出门了吗?” 被触发关键字的少年下意识点了点头,等到回过神来,面庞上满是犹疑不定。 “老爸啊。” “怎么吞吞吐吐的?” 因为那好像也不是特别值得欣喜的事情。山本武问道:“姐姐和我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吗?” “你这混小子。”山本刚呵斥一声,“你和阿谕当然都是这个家的孩子。但是——” 山本武看着父亲在自己对面的空位坐下。 等到山本武也魂不守舍地坐下,山本刚才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我在教导你时雨苍燕流时提及的师姐吗?” 山本武点了点头。时雨苍燕流是他所修习的剑法,曾经指导过山本的世界第一杀手将其称之为“灭亡之剑”。 这个流派在传承招式时只能展示一次,弟子需要记住、并延展出属于自己的新剑式,是一个遇上了具有资质的继承者就会百花齐放、衍生出无数分支的流派。反之,如果遇上了没有才能继承者,时雨苍燕流就会从世界上消失。 流传到上代,时雨苍燕流仅有着两个传人,正是师出同门的师姐与山本刚。 自战国时期开始流传,直到遇上作为彭格列二代剑帝的斯贝尔比斯夸罗之前,时雨苍燕流都是当之无愧的“完美无缺,最强无敌”的剑道。 山本刚提及那个人的口吻充满怀念与遗憾,“要论资质,师姐无疑远胜于我。” 这样天资聪颖的她却成为了时雨苍燕流的缺口。 对方是出身名门世家的大小姐,将一生都扑在了剑术上,最后在对决中死在了同样痴迷此道的斯夸罗手中……等一下,在这里提到这位师姐的意思难道是? 山本武的瞳孔微微放大,映出了山本刚追忆的神情。 山本刚点了点头:“师姐的名字叫做壱外奈折(naori),阿谕就是她的孩子。” * 斯夸罗在门口等待了大约五分钟。 期间他双手抱胸靠在门边,一言不发,要不要偷偷听听看你和山本武的聊天内容——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浮现出一秒钟后即刻打消。 被抓包就铁定出局了。 排除一切干扰项,斯夸罗思考着仅仅有关你与他二人的事。 “真是最糟糕的相遇啊……”他喃喃自语。 身后传来了回应:“如果你指今天的话,我赞同。” 杀手的警觉没能发挥作用,因为身体已经熟悉你的气息。换言之,斯夸罗能够作为杀手杀死你的可能性已经接近于零。 看着面无表情的你,斯夸罗心道糟糕。 这不是心情超差的吗?想抬手抱一下……但是在别人家门口这么干会被打出去吧。 声音也很平静:“利用了那孩子对你的信赖呢。” 斯夸罗不自在地转了下脖子:“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 “就算不通过那孩子,我也会见你的。” “骗人。”最初的愤怒荡然无存,斯夸罗遗忘了站在京都公寓楼下时的情绪,低声下气地说出了原本带着谴责意味的话语:“你直接就搬了家,换了手机号,我除了来并盛没有其他联系你的办法。” 如今听上去比起控诉你,更像是在解释自己的行径。 你没有刻意躲避斯夸罗的意思:“那间公寓在玖渚机关旗下,在京都用的手机号是工作号码,处理起来太麻烦所以干脆注销了。” 这些都是他已知的信息,或许是在相处中沾染上了你的思维模式,斯夸罗通过这些论据轻易地推导出了结论:“对你来说,我也算在‘麻烦’的范畴里。” 倒是被这句话说中了。 在你心里,斯夸罗是和那间住了叁年的公寓、那个用了四年的手机号、那个从大学期间一直就职的玖渚机关一样,可以被直接遗留在京都的存在。 人要麻烦一点,长了腿会追,长了嘴会说,对同一件事的理解会天差地别。 “我以为我们算是达成共识了。” “难道当时你不是在单方面通知我吗?” 你确实有抱着希望他不要多说什么能直接答应下来的想法,不过…… “这种争论很无聊,我们可以快点进入正题吗。” “无聊吗……”心脏传来酸涩的痛感,斯夸罗像是自我嘲讽一般说道:“这就是正题,那个时候是跟着你跑偏了,所以才会提出我们先各自冷静。但是山本谕,你别想就这样甩开我——” 那些在日常生活中溶解的阴翳与强势重新回到浅灰色的眼中,瓦利亚的血性在他身上复苏,可是斯夸罗已经不是初次见面时的杀手了。 浸泡在里世界的人不应该对表世界的生活产生向往。 你伸出手,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他的面庞,微弱的移动如同抚摸:“你的眼神,已经变得柔软了。” 如同咒语般,他的眼神随着你的触碰柔软下来,属于凶兽和人类的情感彼此拉锯,进行着徒劳的撕扯。 斯夸罗认输了。他无法抗拒你的注视。 “我们从最初的相遇就糟糕透顶,你是我的目标,大概对你来说我才是一头撞进来的猎物。我们的位置从最初就不对等,哈,所以你从来没有认真地对待过我,不过在这一点上我没资格指责你。毕竟我也是,直到现在才认真地思考这份关系。” 天边的阴云不知何时散去,魔女走进黄昏,仍然是与斯夸罗初见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纤细、美丽、冷淡,曾经被允许靠近的他已经被改变了。 想要留在你身边就只能改变自己。 就这样结束,窝囊的结束,什么痕迹也没能在你的记忆里留下,就像没有发生过交集一样。不可能甘心吧。 然而,你也移开了视线。 并不是因为动容,斯夸罗心知肚明,自己不是能够令你动摇的人。 “你对待自己真残忍啊,斯贝尔比。” 曾经同居的两人直到现在才用名字称呼起了对方。 “我喜欢真诚的人,所以这次姑且就帮你作弊吧。” 你轻声说着,抬手捉住斯夸罗银白色的发丝,用力地将他拽向自己。逢魔之时诡谲的天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恰是中世纪画家最热衷捕捉的“人性流露”的时刻,锋利的线条同样容易被折断。 一个令人记忆深刻的拥抱。 在这种不为人知的疼痛之中,斯夸罗感觉到柔软的唇覆在自己耳边,温热的吐息捎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话语。 “你不我的是猎物,而是一份被送到我面前的礼物。” 你松开手,朝他微微笑了一下:“你说的对,我们的位置并不对等,而你到现在还没有触碰到问题真正的核心——我不会接受沢田家光的示好。” 许多信息串接在一起,电光火石间,斯夸罗抓住了清晰的方向。 但他将这些事都暂且搁置在一旁,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还有必须在现在告诉你的话语。 最重要的一步。无论是否能扭转,至少要终结掉眼下的局面,因此所必备的最重要的一步。 斯夸罗牵住你的手,生涩地吐露爱语。 “我喜欢你。” “请容我拒绝这份好意。” 得到了非常有你风格的,礼貌而的拒绝。 犹豫着是否告白的人担心被拒绝,但斯夸罗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因为他知道肯定会被拒绝。 斯夸罗忍不住笑出来。根本就是,到最后也没被你放在眼里嘛。 作为对此的回敬。斯夸罗将你拉入自己怀中,单手环住你腰身的同时,他在近乎眩晕中垂首吻上你的唇。 或许恋爱只不过是博弈中产生的错觉,但那种作瘾的甜蜜叫人忘乎所以,越是感到疼痛越是试图逾距。 如同剑刃般浓郁的灰色入侵了你的眼瞳,扎在了那颗从来保持精密准确的心脏上,你任由斯夸罗拥抱着自己,滚烫地厮磨向唇齿更深处进攻。 漫长拥抱的尽头,他在低喘中宣告。 “我们还会见面的,山本谕。你说过你会见我。” 嘛,你也很享受就是了。 趁着天色未暗,你踏上与斯夸罗离去路径相反的方向。 并盛的街景与往日无二,正因时间真实地转过齿轮,置身其中才叫人觉得恍若隔世。 这座并盛町就是这个世界的原点,由此延伸出的不同选择通往各条树状的分支,而一切答案皆为正解。正因如此,你的选择才尤为重要。 “还是搬出来住比较方便吧。” 这般感慨着,你在“川平房地产公司”的牌匾前停下脚步,叩响了门扉。 空花阳焰 pow enx ue16.c om 人只要工作过,就会落下工伤。 比如顺路去买杯咖啡的时候,点单会习惯性选择冰美式,还好你在付款时幡然醒悟,改换了一款相比之下算是糖水的混合拿铁。 “Ciaos~介意顺路捎我一程吗。” 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餐柜上,西装革履的婴儿向你点头致意。得到许可后,他轻盈地跳到了你的肩膀上。 “我更推荐这家店的澳白。” 右肩上的重量遏制了你耸肩的动作,你于是将饮料杯换到左手:“我对咖啡的定位是工作需要,有得选的情况下更愿意喝奶茶。” 这个点显然不会有奶茶店开门。 Reborn评价道:“作为新生活的开始,是个甜美的选择。” 是的,今天是你正式开始新工作的第一天。 说是第一天,其实上周就完成了报道、交接等事宜,因此前缀“正式”作为定语。 你表示认可:“托您的福,今天的心情还算愉快。” 并盛是一座松弛的城市。 青春洋溢的DKJK们叁五成群,擦肩而过的黄色小鸟唱着有些耳熟的歌谣,素不相识的主妇姐姐对你今日的穿搭报以了赞美。 就连并盛中学校门口的骚动都显得阳光活力。 “这小子身上有烟味。”要看更多好书请到:jizai1.com 戴着红色袖章的风纪委员拽住了某位少年的肩膀,拉扯之间,对方口袋里掉出了白色的烟盒。 “喂!学校不允许抽烟,你违反校规了。” “这种事有什么好较真的,大家都是男生,难道你没有偷偷抽过吗。” 少年大声狡辩着,看见从风纪委员身后走出来的人,他立刻变了脸色。 下一秒,银白色的流光擦着少年的头皮一闪而过,人跌坐在地,从身体到声音都在颤抖:“云、云雀……” 夹道的风纪委员们齐声恭敬道:“委员长!” 作为支配着这座并盛中学的风纪委员长,以理所当然且自上而下的姿态行使着暴力,名为云雀恭弥的少年却长了一张十分清俊的脸孔,是完全能够称之为美少年的等级。 美少年兴缺缺地将行凶的武器——右手端持的银拐收回了袖中,“处理掉。” 对着身后的风纪委员交代了一句,云雀像是觉察到特殊的存在感,转过身径直与你对上了视线。 那种相当锋利的眼神,本身就是一种武器。 你并不怀疑,就算刚刚不用武力威慑,接不住这一眼的抽烟DK也会两股战战。 “Ciao~云雀。” 站在你肩膀上的小婴儿微微抬起帽檐,替你做起了介绍:“这位是今天开始即将在并盛中学执教的山本谕。” 你也认出了云雀。但凡是职场,不提前搞清楚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人是谁可不行。在你看来,将生人勿近写在脸上的云雀要比话里藏刀的笑面虎好相处得多。 得到了引荐的你略微颔首,正面接下对方全盘的审视:“早安,云雀君。” 明确你的身份后,云雀便对你失去了兴趣。 “那个‘游戏’的事情,是你搞的鬼吗,小婴儿。” 看来他原本就是为了你肩膀上的Reborn才会出现在这里,而Reborn对此心知肚明,随即跳到了云雀的肩膀上,“去你的接待室说吧。” 小婴儿微笑着同你道别:“忘了说,眼镜非常适合你。还望你今后多多指教我那不成器的弟子。” 糟糕,这不就是在宣告轻松的工作里也会有麻烦事情找上门。 不过眼下也有麻烦事。 办公室社交啊……想到日本的这种人情社会,你感觉脑袋立刻变得比肩膀更痛了。 结果抵达办公室后,竟然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到了美少女。 她戴着单边眼罩,伏案在桌上,埋头填写着什么,脑后的扎发呈凤梨状。你觉得她会很适合穿哥特系服饰。 与你对视了一眼,她似乎意识到了你是这个位置的主人,立刻略显不安地站起身,紫水晶般的左眼浮着一层弥蒙的雾气,仓皇地垂下。 坐在隔壁的老师探出头来:“早上好,山本老师。” “早上好。” 办公室的座位按照年级-班级依次划分,坐在你隔壁的是与你分配到同一个班级的男性国文老师长泽,对方十分亲切地站走过来。 “这位是上周刚刚转学过来的库洛姆·髑髅同学,我忘记山本老师也是今天报道了,让她在你座位上填了会儿资料。来——髑髅同学,坐到我的位置来吧。” 库洛姆捏着纸张的指尖下意识收紧,拒绝的话语堵在舌尖,不知该不该咽下去。 忽然,肩膀上传来温柔的触碰。 你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着看向了长泽:“正好我有一些关于班级的事宜想要向您请教。髑髅同学,可以拜托你把表格带回班上填写,课间再送过来吗?” 库洛姆微微睁大眼睛,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慢了一步的长泽眼中略带遗憾,迎上你的目光又扬起笑容:“既然山本老师都这么说了,那就拜托你课间再过来找我一趟,髑髅同学。” 女孩的身体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声音低下去:“好的……” 库洛姆离开了办公室,长泽则是语带关切地向你讲述有关她的事情:“这孩子比较内向,似乎是刚刚大病初愈没多久,跟双亲的关系也不好,说是目前寄宿在朋友家,真让人放心不下。” “这样啊。”你不置可否,轻轻带过了这个话题:“教学进度相关的情况我已经提前和教务处沟通过,听说长泽老师目前是A班的班导,我想了解一下这个班级的整体情况。” “A班的情况嘛……我虽然是从一年级开始跟进这个班,不过也是这段时间才接手了班导的工作,桐谷老师离职得太突然了。哦,桐谷老师他是A班之前的班导,也是科任英文老师。说到这个……” 长泽看向与你比邻的空座位:“接手A班的新任英文老师也是今天正式入职,他应该比山本老师多一个报道的流程,怎么迟迟还没有到呢。” 总不能是在学校里迷路了吧。 你随口应和道:“可能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咚”的一响,紧接着传来一声人类男性的哀嚎,听上去摔得不轻。 “好疼啊……这个学校的走廊还真滑……” 对方一边揉着脑袋碎碎念,一边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当他走进来的那一刻,你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长泽陷入了僵硬。 金发,欧洲人,身材高挑,有着如同罗曼蒂克电影男主人公一样的帅气长相,难怪雄性生物出现了应激症状。 尽管额头上挂了一道惨兮兮的红痕,大概是刚刚门口那一响造成的,不仅没给容貌减分,反而像是被白马一蹄子从荧幕甩进了现实中,平添几分生活气息。 与长泽不同,他在看到你们后扬起了相当阳光的笑容。 “我是今天来报道的英文老师,迪诺·加百罗涅,今后还请多指教……啊,这么介绍应该不算失礼吧?” 长泽很快整理好了表情:“来的正好,迪诺老师。我是A班的班导长泽,现在正好要介绍到A班同学们的情况,请来一起听听吧。” 你对新同事礼貌地点了下头,当做问好,后者愣了片刻,随即回给你了一个闪着光的笑容。 好恐怖的发光体,感觉是大现充。 长泽从书桌上抽出几张打印纸,分别递给你们二人:“这是班上今年开学考的成绩单和座位表。A班学生的情况还算比较好,没有刺头,不过有几个同学,我作为前辈可以给你们打预防针。” 他指向成绩单上高居榜首的名字:“狱寺隼人,他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同学,也是个海归混血儿。为人脾气暴躁,人也比较傲气,和他交流需要格外注意沟通方式。他是我们班唯一在校外兼职的同学,这一点是跟学校报备过的。还有就是……沢田纲吉和古里炎真这两位同学。” 指尖滑落到名单最末尾的两个名字,长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简而言之,就是两个笨手笨脚、干什么都不行的废柴。在古里转学过来之前,沢田是班上的倒数第一,现在他们俩也算打得有来有回。山本老师任教的数学这一科大概会更头疼。” 站在你身侧的迪诺隐隐皱起了眉头。 看来是认识的人。你收回目光,没想到除了那个叫古里的孩子以外都算是熟人。 对于沢田纲吉,长泽话里话外几乎不掩饰轻蔑的轻蔑,不过这并不符合你对于他的印象。在玖渚机关的一番接触下来,你觉得沢田纲吉并不愚笨,反而心思细腻,一点就透,很有责任感。 至于狱寺隼人,除了他有在校外打工的事以外,其余倒是没有什么新鲜的。 “其他孩子的话……啊,山本武同学,和山本老师你同姓呢。” “嗯,听说二年级也不止我一位‘山本老师’。” “哈哈哈,毕竟山本是大姓呢。这位山本武同学虽然成绩一般,但性格开朗、很擅长运动,去年作为正选和棒球部一起去了甲子园。女生里的话,笹川京子这位同学,无论成绩还是性格都没有话说。这两个人在班上人望很高,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放心交给她们。” 你又在名单上点了几个名字,提到“黑川花”的时候,长泽几不可见地做了个撇嘴的动作。 “黑川啊,成绩也不错,不过性格比较傲气,在这个年纪算是有主见过头了。她跟笹川总是形影不离。” “我没有问题了,迪诺老师还有什么疑问吗?” 迪诺似乎在神游,在长泽说话的过程中他脸上的笑意也淡去了,听到你说的话只是摇了摇头。 第一节是长泽的国文课,给迪诺指完座位后,长泽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办公室。 而他一离开,迪诺就皱起了眉头:“有这样的老师,做学生还真辛苦啊。” 迪诺说话的声音其实很轻,但你听得一清二楚。其中不乏有与之共鸣的原因。 “大概是日本男人的劣根性吧。”你端起拿铁喝了一口,根据长泽刚刚的言行,评价道:“端着一副友善好相处的表象,实际内心戏充足,这本身没有什么,甚至能长久的维持下去,算是值得夸赞的地方。可悲之处在于他所持有的虚荣心与其能力本身并不符,因此比谁都欺软怕硬、踩高捧低,借此来维持空中楼阁的自尊心。面对性格温柔的女孩子就会蹬鼻子上脸,稍微个性一点反而要去打压对方,私下里估计会说一些什么‘女生还是应该向大和抚子学习比较好’之类的话吧。” 迪诺瞪圆了眼睛,愣愣地看向你。 “啊,不过也没有觉得你们白男更好的意思。”细框眼镜反过一道银光,你对他略微颔首,补充道:“刚刚不太适合自我介绍。我是山本谕,和阁下一样,即将担任A班的数学老师,今后还请多指教。” 空花阳焰 沢田纲吉并不擅长说谎,尤其对象还是与自己朝夕与共的好友。意识到这点时,他和狱寺隼人已经从玖渚机关回到并盛,面对着山本武的问题了。 其实连提问也算不上,运动系阳光少年显然只是随口找了个闲天聊聊——两位好友昨天做了什么。 气氛冷场了一瞬间,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彼此对视,两人脑海里同时浮现了从京都离开之前从你那里收到的嘱托。 “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还请先对阿武保密。” “嘁,这种事有什么好隐瞒。” 在狱寺隼人看来,无论是站在“彭格列的任务”这一角度,还是站在“任务的协助者是那家伙重要的家人”这一角度,山本武都有知情权。 为什么要隐瞒……还用说吗?那时的你脸上写着这样的困惑,仿佛狱寺隼人问出了什么愚不可及的问题。 “沢田君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妈妈吗?” “啊?啊……不会。” 沢田纲吉愣愣地回答道,这种事说出来明显是让家人徒增担心,更何况他的妈妈对于彭格列的事情毫不知情。 你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狱寺君可以把和阿武一起隐瞒着我的事情告诉我吗?” 狱寺隼人顿时一口气噎在喉管里。 最后两个人当然是答应了下来,因此在面对着山本武的提问时,沢田纲吉冷汗直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等他想好怎么打马虎眼,狱寺隼人已经张口怼回去了。 “你这家伙今天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这也怼得太随便了吧,山本他每天都笑得很开心啊。沢田纲吉忍不住扶额,抬头,发现山本武确实今天心情格外的好。 “唉?被狱寺看出来了啊。”有点爽朗过头了这家伙:“因为姐姐说这周会搬回并盛,所以现在心情空前绝后的好。” 甚至连这么高级的成语都用上了。 同样拥有弟弟身份的狱寺隼人觉得受不了了:“笑得好恶心啊,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是姐控。” 山本武笑纳了这个头衔,一脸阳光地说出了很吓人的话。 “可以的话,其实一点也不想介绍姐姐给你们认识。” “………………” 狱寺隼人竟然能理解山本武的想法,他由衷地感到,“真恐怖啊。” “我吗?” “不,我是说你姐姐。” 一旦看到就会被吸引,一旦靠近就会被摧毁,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吧。如果要寻找更贴切的形容词……不!狱寺隼人拒绝回忆更多细节。 听到了这句话的山本武却笑得更开心了:“太好了,就这样保持下去吧。虽然是关系很要好的朋友……因为我们关系很好,所以才绝对没办法接受。” 从刚刚起脸色就有些难看的沢田纲吉像是想起了什么:“山本——” 随着略带严肃的呼唤,山本武变回了平常的模样,他略带歉意:“也是,再说下去就不太礼貌了。很抱歉。” “没关系。”沢田纲吉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眼前的山本武再次露出了笑容。 决绝的、守护着绝对不容侵犯的领地、充满着威慑意味的笑容。 “但是阿纲和狱寺,你们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注视着眼前的山本武,沢田纲吉心中不知怎么浮现出了你的面容。 欲盖弥彰。如履薄冰。毕竟除了与狱寺隼人共同保守的秘密以外,沢田纲吉还独自肩负着另一个秘密。 (如同魔法一般的……) 那个吻。 沢田纲吉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也许根本就没有回答吧。 没过多久,山本武的状态急转直下。不仅是拥有超直感的沢田纲吉,一向爱与之斗嘴的狱寺隼人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山本姐弟吵架了。 作为向好友隐瞒了那些事的赔罪,一定要帮助这对他们和好——此刻的沢田纲吉是这样想的。 但是……“该怎么做呢?” 能够和沢田纲吉商讨这件事的只有狱寺隼人。 两个人在课间去到走廊上透气。 “是棒球笨蛋太幼稚了。”先前说着“真恐怖啊”的狱寺隼人,私下里斩钉截铁地站在了你这边:“他自己也说过,两个人分开生活已经很久了。实际上,他们不一定熟悉现在的彼此。” 一针见血的评价。 沢田纲吉发起这场对话的目的可不是批判山本武,只不过:“以山本的性格,到底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与人起这么大的冲突呢?” 狱寺隼人露出了不满的神情:“所以我说他太幼稚了,竟然还让十代目替他的家事操心。” 别人的家事吗……尽管狱寺隼人没有指责的意图,听者有心,沢田纲吉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僭越了。 “BOSS……”第叁人开口了。 那是选择以“库洛姆·髑髅”这个名字活下去的少女,前不久刚刚与给予自己这个名字的半身分道扬镳,转学来到了伙伴们的身边。 听见她开口的两人都很诧异,因为库洛姆并不是善于表达的类型。 “雨之守护者,有姐姐吗?” 她听见了两人刚才的对话,并且主动加入了进来。 沢田纲吉觉得同为女性的库洛姆说不定可以提供新的视角。 “嗯,是一位很厉害的姐姐。” 沢田纲吉发现自己也只能使用“厉害”这种模糊的形容词来形容你。本质上和狱寺隼人所使用的“恐怖”没有区别。 正当库洛姆想要说出早上在办公室中遇见你的事情时,望向她身后的狱寺隼人却瞪大眼睛,无法控制自己的惊呼。 “你,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会吧……!? 沢田纲吉身旁的库洛姆已经转身直愣愣地看了过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风纪规章里应该有‘禁止在走廊上大声喧哗’这一条吧?” 没错,就是这个声音。 这种仿佛时间静止的感觉。 与在玖渚机关时干练端庄的打扮不同,此刻出现在沢田纲吉面前的,是除了这张脸以外看上去好像哪里都变得不一样的你。 没有再穿那种职业气质十足的黑白套装,没有踩着声势惊人的高跟鞋,没有化妆也还是很好看的面庞,按理来说打扮是变得平易近人了,但是…… ——眼、眼镜。 沢田纲吉在看到的那一刻就红了脸。他忍不住在心里喊救命。 救命啊,杀伤力太强了。 冷酷的金属色,精工制品的纤细线条,横亘在堪称是魔性的美貌之前。带来的震撼不亚于通过人造卫星在月球上勘探到逆转时间的魔法。 神秘与知性在此刻奇妙的合二为一。 随着微微眯眼的动作,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凛然危险的气场,更别提这个时候你还抬起了下巴。 瞬间居高临下的冰冷曈光…… 看得人完全没办法呼吸……感觉快要缺氧了…… 竖起的教案轻轻拍在沢田纲吉额头上。 你略带无奈的话语和上课铃一同响起,柳絮般从少年心头拂过,“先进教室吧。” 新来的数学老师像一颗砸进教室里的原子弹。 在黑板上写下“山本谕”叁个字,你转过身,简单地招呼道:“日安,诸位。我是今日开始执教诸位数学一科的山本谕,今后请多指教。” “我是没睡醒吗?我做梦都不好意思梦见这种美女来给我上课……” “该死,天天对着这张脸岂不是要被硬控一整节数学课?” “山本老师!我们班也有一位山本君诶。” “姓山本的人可太多了,C班的体育老师也姓山本啊。” “可恶,你们姓山本的都长得这么无敌吗?” “既然我们班也有一位山本,那可不可以直接称呼老师的名字啊。谕——SATO——砂糖老师——” 高中生的热情真是冷脸也抵挡不住的武器。 你将座位表摊开,看向了教室后方的时钟:“我明白了,大家对我个人的情况似乎很好奇,毕竟今天是初次见面呢。那么接下来五分钟内大家可以对我自由提问,我会酌情回答。” “老师,在来并中之前在哪所学校教书?” “老师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砂糖老师是从哪所学校毕业的?” “谕老师——为什么会来我们我们学校教课呢?” 高高举起的手来自教室正中央,坐在这一黄金位置的山本武面带笑容,向你抛来问题。 但凡是熟悉山本武的人,都能够看出他此刻的不对劲。 没错,你会来并中这件事,山本武并不知情。 而他隐藏在问题之下的真正问题,除去你以外,这间教室里也只有沢田纲吉一人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或者说,听见了。 听见了山本武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是个好问题。”你微微偏过头,看向坐在山本武左前方的沢田纲吉:“在各位同学们看来,数学是什么?” 上一秒还在恍神的沢田纲吉现在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是他配回答的问题吗? 这是你站上讲台后抛出的第一个问题。 教室里随之响起五花八门的回答——是一门学科。是一种学生的死因。是从学校毕业以后就没有用的东西。 狱寺隼人的答案就是维基百科主页第一句话:“数学是研究数量、结构、变化、空间以及信息等概念的一门学科。” 你在人群之中捕捉到了另一个少女平淡的声音。 “是一门语言。” 从座位表上找到她的名字,你开口道,“黑川同学,你愿意做我的课代表吗?” 黑川花愣了愣,随即站起身,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对她微微一笑,重新看向学生们:“大家的答案都很好,认真思考过的同学、毕业后准备与这门科目死生不复相见的同学,以及没有回答的同学,你们的答案——都是正解。” 在狱寺隼人听来,你的这番话才是一个不会出错的答案。当然,也很无聊就是了,对于新入职的老师来说,能够迅速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大概是这样的价值。 但是。 但是。 但是,狱寺隼人不觉得你会在意学生如何看待自己。 还有就是,此刻,你的眼神,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真诚。 狱寺隼人几乎被打动了。 “对于我来说呢,数学,是世界的参数。” 你擦掉“山本谕”这叁个字,转而拿起粉笔,在黑板写下两个数字。 “在二进制的世界里,0和1可以用来表示一切。而在这片宇宙中,时间和空间就对应着0和1。” 改变时间和空间就能够操纵世界。这一点,沢田纲吉已经通过在未来和白兰的战斗深有体会。 他并不能太清晰地理解你说的话,但这种一知半解令感官半清醒半抽离地从身体飘出,令沢田纲吉想起了在玖渚机关面对着人象卫星监控时的你。 早晨第二节课,室外阳光正盛,沢田纲吉忽然感受到一阵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森冷。 你仍在讲述着:“时间和空间能够改变宇宙中的所有东西,正所谓‘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正是描述这种不可抗的伟力。” 突然间进入哲学领域,教室陷入了安静。 直到狱寺隼人将其打破。 他预感到了什么,再让你继续说下去的话……狱寺隼人凝视着你,目光不似平日轻率的挑衅,反倒带有不可言说的认真:“但是,速度越快,时间就会越快,这是反过来可以被影响的。” 你对狱寺隼人点了点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不愧是班级第一,狱寺同学,那么你肯定也知道,在相对论中速度是有极限的。” 狱寺隼人立刻反应过来你指的是什么:“光速……” 真空中的光速是人类所发现的自然界物体运动的最大速度。而相对论直接将光速定义为了宇宙中最快的速度,既不可能达到,也不可能超越。 超越光速,意味着逆转因果。 如果说沢田纲吉打败白兰杰索是对于因果的改变,那么逆转因果,则意味着世界注定要毁灭,因此白兰杰索才会诞生。 这会从根源上混乱整个世界。 听起来像是存在于某种假说中的理想概念。 但光速客观存在,这种存在,正接近于你所说的“参数”。 “一百年前,爱因斯坦所发表的狭义相对论,建立在名为‘光速不变原理’的理论上。其理论核心在于,真空中的光速对任何观察者来说都是相同的,即就算同样以光速运动,光仍然会以与你相对光速的速度离开你。”你将目光从狱寺隼人身上移开,转向教室:“也就是说,光速存在于这个宇宙中,却不受时间、空间,不受这个宇宙中任何事物的影响。” 狱寺隼人按住自己隐隐颤抖的手,他已经完全理解到,你今天这番话会有多可怕。 而除了他以外的大部分学生,能做到的仅仅是跟上你的叙述,称不上理解,更像是被科乐美本季度新发售游戏的世界观一棒子敲蒙了。 “光速,引力常量,普朗克常量,诸如此类存在于这个宇宙,却不受这个宇宙的影响的数字,意味着什么呢?嗯——谁知道呢?” 你站在黑板上自己亲手写下的0和1中间,微笑着说道:“或许意味着它们不是宇宙本身的东西,而是来自更高维度,限制着这个宇宙发展的,参数。” 有谁提出了如同幼兽般的困惑:“所以,这个世界存在能够设定参数的造物主,而我们所处的世界只是受人操控的游戏吗?” “为什么不可能呢?” 狱寺隼人不寒而栗。不是因为你的反问,而是因为你在说出这句话时,镜片后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是如此真诚。 空花阳焰 生物在面临比自己强大百倍的敌人时,不要说还手之力,就连逃跑的念头都会丧失。如果说师生是天敌,那么新来的数学老师无疑位于绝对的食物链顶端。 当下课铃响起时,讲台上的你精准在黑板上写下最后一个数字,收起粉笔宣布了下课。 “太恐怖了……”沢田纲吉随之扑倒在课桌上,“感觉眼睛、耳朵、脑袋都被强制开机按着学完了一节课……” 这知识它怎么就猝不及防一句一句都进了脑子啊! 讲台立刻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打算趁着课间找你说说话的山本武向后靠在椅背上,沉默地凝视着人群的方向。 课间悄然流逝。 就在山本武按耐不住想要跟过去的心情时,两个人目光相接了,很短的一瞬间,快到他不确定你是不是向自己点了点头,下一堂课的老师已经跨进教室。 然后左脚拌右脚给讲台磕了一个。 经历过令人冲击的数学老师,再看新来的英语老师,似乎除了帅得感觉会开法拉利来上班之外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迪诺:……好微妙的心情,虽然掩人耳目的目的是达成了。 对于A班的学生来说,今天的听课体验实在是有点梦幻。 “我们学校是改变了招聘方针,把颜值也加入考核项了吗!?这对我的眼睛很好。” “你们不觉得迪诺老师的发音比桐谷老师好很多吗?还有谕老师,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清醒的度过一节数学课诶!” “每次CPU快烧了就看一眼老师的脸,嗯!老师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感觉今晚的数学作业可以试着自己写一下看看……” 教室另一边,黑川花按住笹川京子的胳膊:“谕老师说让我课间过去一趟,下节课间再一起去透透气吧。” 笹川京子笑了起来:“那是一位好老师呢。” “嗯,课讲得很好,人也很亲切。” “我是说她让小花做课代表的事。”笹川京子说:“小花很喜欢数学吧。我觉得谕老师一定是看透了这点才会拜托你做课代表。” 是这样吗?黑川花对你第一印象不错,但要说是不是好老师,现在下定义还为时过早。 黑川花的到来解放了你。 二年级的年级长调任前就职于国中部调,恰好是你在并盛中学就读时期的课任老师。被他假装不经意这么一提,没有课的老师们纷纷围上来,轰轰烈烈展开了一场办公室唠家常。 有学生过来,老师们便四散开来,各自回去备课了。 你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微笑着看向黑川花:“叫你过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看了大家过去一年的答卷,所以想找黑川同学聊聊。” 得益于电子阅卷系统,云端留有学生们每一次考试的存档,一并交接给了你。 “啊……” “黑川同学成绩很好,总是稳定在前叁名以内,而且在高难题的得分率很可观。” 黑川花似乎猜到了你要说什么事,在高难题得分率可观的意思就是,总是在寻常题目上失分。 之前的数学老师就为此找过黑川花,希望她更加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这种话她已经听腻了。 能把大家的试卷统统看过一遍,不得不说新来的数学老师很负责,但是…… 然后她听见你说:“你对数学竞赛有兴趣吗。” 黑川花愣了片刻,有些迟疑地回答:“我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老师觉得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吗?” “天赋这种东西,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有,那它一定就会消失。”你从抽屉里拿出了一迭打印纸交给她:“这是一些基础资料和题目,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带回去看看,决定好了再来找我吧。” 黑川花思忖着接过资料,认真地点了点头:“谢谢老师,我会认真考虑的。” 一旁的长泽感叹道:“山本老师才第一天授课就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 在这种无伤大雅的问题上,长泽完全不介意在人前夸你两句,表现自己对于新同事的友善。 “长泽老师老师来得刚好。”你把黑川花带来的表格递给他:“黑川同学顺带帮髑髅同学把表格带过来了。我刚刚审查过一遍,内容没有问题,麻烦长泽老师直接录入。” 长泽的笑容顿了顿:“这样啊,辛苦你了。” 黑川花走出办公室,对等在门边的库洛姆说:“谕老师帮你把表格给长泽了,她说确认过信息没有问题,长泽应该没办法再拿这个为难你了。” 库洛姆松了口气,“谢谢……” 黑川花看着那双仿佛倒映虚无之物的紫色眼瞳,忍不住皱起眉:“你就这样放任自己被欺负吗?” 库洛姆为难地低下头。前不久她还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过着平静的日常,直到被卷入黑手党的世界。 如今的库洛姆并不羸弱,但是,对于自己所拥有的那些力量,应该如何使用、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使用……她统统搞不明白。 “长泽这家伙,啧。这也不是你的错啦。”黑川花很不擅长应对这样的类型,她偏过头看向办公室的方向,忽然道:“谕老师……要不要试着去找她商谈一下。” 话刚说出口,黑川花便觉得失言,对方只是今天第一次见面的老师,而她想当然就把话说给了并不相熟的同学听。 “当然,我只是提议。”黑川花补充道,转头却看见库洛姆双眼亮晶晶的模样。有种青涩的真诚。 “谢谢你,黑川同学。” 似乎是认真将提议列入待办事项了。 黑川花不自在的侧过脸:“这有什么可谢的……一起回班上吧。” 库洛姆用力点点头,她小跑几步,和黑川花并肩返回了教室。 对于这位新来的老师,两人都已经交付出了相当程度的信赖。 师生关系……不,任何关系的建立,都建立在互相信赖的基础上。 沢田纲吉觉得在获取他人的信任这个赛道上你简直强得可怕,狱寺隼人心有不甘地附议,只有迪诺一脸茫然。 趁着山本武去棒球部的部活,沢田纲吉又和迪诺说明了山本姐弟的事情。 短暂的震惊过后,迪诺在提到你时也将敬语前的称呼换成了名字:“在办公室听老师们提到,谕老师从家里搬出来住了,如果山本像狱寺说的那样是姐控……嗯,这或许是他们吵架的原因。” 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对视一眼,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山本武最初提到你回并盛时特别亢奋,等你真正回到并盛后,他反而不怎么提起了。 话说回来,你会从家里搬出去住这件事一点也不令人意外。要是你天天待在家里和山本武表演腻腻歪歪的姐弟情才比较可怕。 狱寺隼人磨了磨牙:“那个棒球笨蛋,为了区区这种事情也太孩子气了。” 沢田纲吉觉得事情应该不止这么简单,然而关键信息链缺失,过人的直觉失去用武之地,他便说道:“是不是应该试着给他们创造能够好好说话的契机?” 但是这个契机又该怎么创造呢? 看着为伙伴绞尽脑汁的两人,迪诺笑着表示:“谕老师这边就交给我吧,有需要的时候就帮你们把她引过去。” 在迪诺留心着你的同时,你也注意到了迪诺。 不,很难不注意到他吧。 一起工作了几天后,你觉得这个金发池面简直像是特地来这所学校渡劫的。 抱着高高一沓试卷的迪诺又一次摔倒在走廊上。 目睹了全程的你忍不住问道:“迪诺老师,之前没有社会经验吗?” 如果问是否是他“第一次工作”,迪诺可以底气十足的反驳。但你问“社会经验”的话……他之前确实只有“黑/-/社会经验”。 迪诺维持跌倒在地的姿势,非常惭愧地点头:“算是吧……” 摔跤的姿势很笨拙,落地前保护自己的动作又很熟练。被不相熟的同事看见自己的糗态,迪诺尴尬地摸着后脑勺,耳朵根都红了。 你叹了口气,蹲下来帮他一起收拾起了试卷:“这些本来不该是你一个人做吧?” 整个年级的英语试卷都混杂在了一起,迪诺也有些绝望:“横山老师有事先离开了。” 你不禁感到怜爱,决定让他死得明白一些:“迪诺老师,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的工作格外多,而且一直做不完吗?” “我之前有听说,日本的国情是这样,因为我是新来的员工所以会被拜托更多工作……”迪诺茫然地看向你:“对喔,谕老师和我一样是新人……” 你指出道:“是因为平语和敬语的问题。” 迪诺立刻反应过来,睁大的眼瞳里流露出几分清澈的愚蠢,“是这样吗?” “嗯,很无聊的原因吧,这就是日本职场。”你补充道:“而且迪诺老师很受欢迎嘛,无论是其他老师还是学生。” “男人的忌恨心吗……”见惯了里世界的勾心斗角,难得遇上这种小儿科的手段,迪诺只觉得无奈。 你帮着迪诺收拾好试卷,干脆送佛送到西,和他一起把试卷送到教务处去。 看着你娴熟地与教务处的老师沟通完,拿到了保管室的钥匙,迪诺忍不住小声道:“但是,谕老师就把一切处理得很好。” 你被他嘀嘀咕咕的语气逗笑:“迪诺老师出身环境应该不错吧?所以很多事情都不用亲自去做。” “怎么感觉被嘲讽了……” “是准备夸奖你。所以迪诺老师现在才会保有这么清澈的心灵嘛。” 黑手党BOSS被人夸奖心灵清澈,这不就相当于夸奖草原上的野兽活泼可爱吗。 迪诺把嘀咕放在心里,似乎还是被你听见了。 你稀松平常道:“清澈和单纯可不一样。只要将淤泥沉淀在河底,河水就会重新变得清澈起来,我觉得迪诺老师是能够好好涤荡清浊的类型。” 呜哇。好恐怖的直球。 耳朵尖上的红一下子蔓延到脸颊,迪诺连忙将视线从你的笑容上移开。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向你请教:“谕前辈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你忍俊不禁:“悟性很高嘛,不过我们两人算是‘同期’,你不需要称呼我‘前辈’。” 迪诺有些不好意思:“那就还是……谕老师。” “至于意见,”都被叫做前辈了,可不能吝啬这点帮助。你抬手替迪诺取下了飘进衣领的叶子,微笑着说:“按照你习惯的方式来面对吧,迪诺老师早晚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那就不需要为这边的规则改变自己。” ……怪不得大家都这么信赖你。 迪诺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击沉了。 空花阳焰 迪诺看见Reborn发来的消息时,长泽正面色为难的站在了你的座位前。 “山本老师下午还有课吗?” 你目前只带一个班,今天的课排在上午第一节,可以说今日份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得到否定的答复,长泽又问:“山本老师课上有缺勤的学生吗?” “我记得只有古里同学请假了。” “那大概是在数学课结束后溜出去的……”长泽叹了口气:“有老师举报,说看到我们班的山本武、狱寺隼人、泽田纲吉这三位同学翘课跑到了游戏厅去。我下午有两节课,不知道山本老师方不方便替我走一趟,把这三个孩子带回来?” “让我去吧!”迪诺哗的一下站起身。 长泽并不信任迪诺的能力,不过:“毕竟是三个男孩子,拜托迪诺老师和谕老师一起去,可以吗?” 你没有意见:“那就我们两个一起去一趟吧。” 了解事情全貌的迪诺试图把你劝下来,自己一个人解决这件事。 但是你说:“我的弟弟不是会因为贪玩而随便逃课的人。” 沢田纲吉苦苦思索的能够让山本姐弟彼此和好的契机出现了,他们三个人却身陷大危机之中。迪诺觉得很苦恼,无论他还是山本,应该都不希望你卷进来。 走出教学楼,你反客为主地揪住了迪诺的衣领,将他按在了转角的墙边。 迪诺连忙举起双手,保持投降的姿势,以免下意识的还手之举有哪里冒犯到你。但是你似乎不明白他的苦心,拽着迪诺的领带将那张脸颊拉向自己,视线不偏不倚锁定住他的眼睛。 “迪诺老师,你知道内情吧。” 从明镜一样的宝石中看见自身的倒影,迪诺无法给出否定的答案。 “嗯……” 你手上继续用力,两个人的鼻尖几乎就要撞在一起,迪诺慌得眼镜都要挂不住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会在能说的范围内把事情告诉你。所以我们快走吧!” 你松开手,迪诺连忙按住自己的衣领,略带控诉看着你的模样有几分可怜。 你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目光停在对方骨感分明的手腕上:“说起来,最近这个样式的手表好像特别热门,沢田同学他们也戴着相同的款式吧。” 迪诺下意识捂住了手表。 你知道再说下去会起到反效果,便对他笑了笑:“迪诺老师不知道游戏厅在那里吧。我来带路,我们边走边说。” ……!迪诺还真不知道。 接下来迪诺绞尽脑汁拿出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解释。 听完后,你总结道:“你的意思是,最近在黑手党之间流行着一种对战游戏,拿到手表就代表获得了玩家身份。昨天古里在对战中输给了对手,沢田他们为了救回古里也去挑战了同一个对手,然后被一网打尽了。” 迪诺点了点头,下一秒浑身都变得僵硬:“什么黑手党,我、我刚刚有提到黑手党吗?哈哈!” 你用一句话终结了他拙劣的表演:“我是彭格列相关事件的知情者。” 奇怪。迪诺感到十分奇怪,在彭格列十世的诸位守护者之中,应该只有山本武的父亲山本刚对一切知情,那是因为作为剑士的山本刚本身就横跨在两个世界之间,你又为什么会了解这些事呢? 但是迪诺没有问出口,他郑重地看着你:“谕老师,既然你知道这是黑手党之间的战斗,应该也知道,作为普通人的自己不应该掺和进来。” “我确实一点也不想掺和进来。”你轻轻笑了一声,带着冷漠意味的嘲讽:“迪诺老师,或许作为黑手党的你是从这样的生活中成长至今,因而天然就站在那边的立场。但是,请你回答我,以那些孩子如今的年纪,他们真的应该承担这些吗?” …… 黑手党的世界从来不是以应该与否论处的。 迪诺无法说出这句话,因为你发表言论的立场是山本武的家人。或直接或间接,迪诺帮助Reborn的行为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助纣为虐。迪诺知道师弟沢田纲吉对于黑手党的抗拒,而他大概是全世界对沢田纲吉最感同身受的人,因为最初的迪诺同样不愿意成为黑手党。 “谕老师,一定会成为一位好老师。”迪诺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成为黑手党的年纪,比他们还要更小一点。年龄只是衡量心智的维度之一,请相信他们,和他们凭自己意志做出的选择吧。” 他诚恳地注视着你,发现那双眼中的冷意褪去了。 你并不想伤害这种笨拙的真诚。 “你很了不起,迪诺。”你真心地夸赞着,用双手握住了他无意识垂下的右手,认真地凝视着他,“那些日子很辛苦吧。你很努力地走到现在,成为了了不起的大人。我希望如今已经成为大人的你,现在能够成为我的同盟。” 掌心手背都被包裹着,温凉的触感令迪诺无法集中注意力,他愣神地重复着你的话:“同盟……?” “我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事,就没法当做不知道。我想要守护我的家人,迪诺老师,可以帮助我吗?” 面对着那双眼睛的注视,迪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不想要成为黑手党的迪诺正是因为想要守护家人才成为了黑手党。 与此同时,他感到一些莫名的酸涩。 ……真是让人羡慕啊。 迪诺默默抽回手,苦恼地用掌心揉了揉额头:“我明白了。” 沾染了凉意的手掌没能替脸颊降温,反而带着淡淡的冷香味,令呼吸也躁动了起来。 你在此时追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个将他们扣留在游戏厅的人是谁?” 迪诺没有因为这个名字哪怕说出来你也不认识而拒绝回答。他斟酌了一下,说道:“是一个刚刚从彭格列监管下逃脱的……问题少年,名字叫做白兰杰索。” 空气安静了两秒。 迪诺看着你平静的眨眼,有些无力地说道:“一定要小心,那是个……某种程度上来说无懈可击的家伙。” 他们在未来受尽了白兰杰索的苦头。 “无懈可击……”你因为这个形容词露出了笑容:“也就是没有弱点吧。没有弱点,那不就是最好对付的类型吗。” * 眼下有着五瓣花的女孩站在游戏厅外,她似乎早就知道你们会来到这里,第一句话就叫出了初次见面的你的名字。 “迪诺先生和山本小姐,你们是无法阻止白兰的。” 那双宛如海蓝宝石一般的眼中带有哀怜的悲悯,因而叫人一时容易忽略她的年纪。 迪诺一愣:“尤尼……你看到了那样的未来吗?” 正是面前的女孩将情报传递给了在立场上属于竞争对手的的Reborn。 尤尼摇了摇头:“不,来到并盛之后,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对我而言,看不见或许是好事也说不定。” “白兰他不是作为你的代理人出战的吗?” “最初是这样的……现在,他已经沉浸在了这场游戏里。” “打断一下。”你像上课回答问题的学生一样举起手:“我们可以先进去再聊吗。” 现在三个人还站在门口呢。 尤尼看着你笑了起来,眉间的愁绪似乎随之减淡了几分:“当然。” 在尤尼的带领下,你们越过前厅,通过电梯抵达了位于地下的真正“乐园”。 尤尼进行了说明:“拿到手表后,白兰将这里作为了自己的根据地,并且将游戏厅的地下改造成了赌场。他在这里向其他代理人发起挑战,挑战内容和赌注由双方共同协定,一旦输给他就会被扣留下来。” 你评价道:“听上去还挺公平的。” 迪诺冷静地说:“也只是听上去。只要有犯规的机会,就一定会做出犯规的行为,白兰杰索就是这样的人。” “不对,”迪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其他人呢?尤尼麾下肯定有其他代理人吧?” 提到这件事,尤尼仿佛重新落入那种痛苦之中,她闭上了眼睛,“最初大家都很反对白兰的加入,但是,在看见了白兰的胜利后……伽马、大家……为了解除我身上的诅咒,他们都选择了与白兰合作。” 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着:“我不想要获得胜利。那种胜利是没有意义的。” 尤尼在一个房间前停下脚步,打开门,里面坐着一个双手被反束缚在身后、口中戴着止咬器的红发少年。 你认出了他的身份,正是今天上午因病请假的A班学生,古里炎真。 看见你和迪诺,古里炎真睁大眼睛,站起身似乎努力想要表达什么。然而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他的肢体语言。 “失败的挑战者们会被分开关押。两位,请带着古里君离开吧,至于纲吉君他们就请交给我。”尤尼转过身,眼神已是一片坚定,“我不认同白兰的做法,所以,我一定会阻止他。如果之后他向各位发起挑战,请一定要拒绝。” 迪诺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抱歉尤尼,我没法给出保证的承诺。” 尤尼仍然想要劝服他:“在这里跟白兰进行对决是没有意义的。” 从开头听到现在,你也多少明白了一些有关这个叫尤尼的女孩的事情。 不能再让这两个笨蛋继续鬼打墙下去。 有些头疼的,你蹲在尤尼面前,平视着那双年幼的眼睛:“你啊,认为只要牺牲自己就能解决一切吗?” 没有想到会被初次见面的人看穿,尤尼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你不由感叹,这种心怀救世济民理念的人,想法真是太好看穿了。 “你有着预言的能力,并坚信着自己能够看到的未来吧。像这样的类型我过去也接触过。”说着,你抬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小孩子还是少说大话为好。发现自己看不见的时候,其实很害怕吧,要趁这个年纪好好珍惜能够撒娇的机会。” 尤尼怔然地注视着你,宝石一样的眼中似乎闪烁起了稀碎的水光:“我……”她垂下头,没能把话说下去,低声道:“谢谢你,山本小姐。” “迪诺老师。”你看向迪诺,对着手腕指了指:“这个资格,等会可以借给我一下吗?” 迪诺当机立断地拒绝:“不行,白兰——” “我觉得迪诺老师没办法赢,所以让我来吧。”你截断他的话,抬手摘下了眼镜:“我对你们黑手党之间的纷争没有兴趣。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把翘课的学生带回并盛中学。” 空花阳焰 名为白兰杰索的少年穿着一身朋克十足的白色网洞休闲装,听见靠近的脚步声,侧过头看向了你们。 “这一次是迪诺君吗?欢迎欢迎——啊。” 像是卡壳的齿轮竭力挣脱束缚那般,他眨着眼,又眨着眼,直到命运再次转动起来,白兰杰索露出了热情高涨的笑容:“大姐姐,要来我这边吗?” 迪诺立刻扶着你的肩膀把你挡在自己背后:“你在对初次见面的女性说什么失礼的话啊!” 白兰疑惑地“嗯?”了一声:“这不是很明显吗?在搭讪。” 迪诺被这个人的厚颜无耻噎到,深深皱起眉头。 倒是你自然而然地从他背后探出头:“要不还是你到我这边来吧,顺便带着我的学生们一起。” “有点心动,但是很可惜,我是作为尤尼酱的代理人来到这里的。”白兰向尤尼伸出手:“谢谢你把对手带到这里,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尤尼酱。” 尤尼摇了摇头:“如果是因为我,那我请求你,白兰,结束这样无谓的战斗吧。” “尤尼酱,你似乎误会了什么。虽然我是作为你的代理人来到这里,可我并不是在为你而战斗。”消瘦、纤长的少年竖起手臂,注视着腕骨间黑色的手表,声音轻柔的宛如吐露心扉:“那句‘谢谢’是真心的。谢谢你,委托我作为代理人加入这场‘代理人游戏’,让我获得‘玩家’的身份。” 白兰转过身,带着奇妙狂热感的雪亮目光直直看向迪诺,或者说,站在迪诺身后的你。 “让我们开始游戏吧。” 靠说是没用的。 这个人完全活在自己构建的世界里,也不打算为任何人而改变。 偏偏这种高段位中二病手里掌握着货真价实的核武器按钮。 氛围一触即发,迪诺沉下眼:“看来必须要打倒白兰才行。谕老师,你带着古里君和尤尼离远一点……咦?” 你再一次举起手:“提问,只有获得手表的人才能和你进行游戏吗?” “确实,这个手表对于你来说不过是累赘。”白兰轻快地说道:“要来做我的对手吗?” “等一下,谕老师——” 一只手按在迪诺的脑袋上,把剩下的话都给拍了回去。 你看着迪诺写满不赞同的双眼,又轻轻在那颗金灿灿的脑袋上揉了两把。手感不错,就是举起来的胳膊有点酸。 “要用游戏决胜负对吧,那么游戏内容是什么?” “交给你决定好了,不过也只能从这里就地取材哦。” “诶,还真从容呢。” “因为我对你很有好感。” “喔呀,非常感谢。” 面对白兰的口花花,你显得游刃有余,这令旁观的迪诺感到心情复杂。 和你共事,又作为“同期”入职,从你这里获得了许多帮助,迪诺对你的能力深有体会。 诚然,你不是一般人,却并未超脱于“人”的范畴。 面对白兰这种怪物…… “那么,我的学生们和你进行了什么游戏呢?” “纲吉君他们?是纸牌游戏喔。一人出战一回合,除了山本君的运气好得过分,剩下两位都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这样啊。”你收回投掷在尤尼身上的余光,正眼看向了白兰,“那我们也玩这个,可以吗?” 白兰笑眯眯地说:“我当然没有意见。” (不是比拼战斗,而是纸牌游戏,擅长数学的谕老师确实更有优势。) 迪诺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他又意识到这里可是地下赌场。 接下来要进行的根本不是什么猜纸牌游戏,而是赌博啊! 只有天真的赌徒才会相信赌博是计算概率的游戏。 世界上没有荷官无法操纵的赌桌。 要论心计与阴谋,迪诺也不敢笃定自己能参透面前少年的想法。 白兰走到牌桌前,绅士地替你拉开座椅,做出邀请的手势。 “来决定赌注吧。纲吉君他们全都赌上了手表,但是谕酱你并不是手表的持有者。” 你因为这个称呼露出了困扰的神情:“嗯……不叫大姐姐了吗?” 白兰回以一个笑容:“为了表示对谕酱的尊重,我也不会赌上手表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 “如果我们这边赢了,你必须释放阿纲他们。” 迪诺拿出了谈判的态度,听见他的话白兰却立刻收起笑容,冷漠地看向他。 “现在不到你出场的时候,师兄君。” 迪诺的手已经摸上藏在衣服下的鞭子。 “纲吉君他们,就当做添头好了。”口吻随意的说着,转过头与你对视,白兰脸上再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谕酱——让我们赌上性命,来一场足够令心跳加速的游戏吧?” 站在一旁的古里炎真和尤尼光是看见这个笑容就足够心跳加速了。 更不要提站在你身边的迪诺,越是愤怒,他却表现得越是冷静。 早在对话期间迪诺已经明确了室内设施的排布。一个人或许有些吃力,如果尤尼可以劝服伽马一起,那强行突破的成功率在六成以上。 但是事情没有走到那一步。 你对着白兰摇了摇头:“我有异议。” 白兰的眼神微妙起来,似乎认为自己会听见逃兵宣言,因此觉得扫兴。 “我可以赌上性命,但是你的命对我一点用也没有。” 你没有理会白兰挂脸的情绪,而是在牌桌前坐下,报出一串数字:“这是我目前银行卡账户上的金额,既然要我赌上性命,那你就赌上与之对应的金钱吧。” 房间安静了足足一分钟。 迪诺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数学在日文里的表达方式,古里炎真直接转起了蚊香眼。 这是货真价实的天文数字吧! 就连白兰也迟疑了片刻,才哈哈大笑起来。 “啊,对了,单位是美元。” 白兰不笑了。 他微微颔首,浅紫色眼瞳晦暗不明,像是淬了刻薄的毒液:“很遗憾,我目前……不,至少两年以内,都拿不出这个价码。” 你将下巴垫在交迭的指间,任由目光越过镜框上缘毫无遮拦地凝视着白兰,观察着他曈光地变换。 好像终于有点意思了。 你微笑着说:“那就赌上你所拥有的,除了这条命以外的一切吧。” 玩闹如白兰也不得不衡量起眼前的筹码,声音轻飘而黏腻,空气似乎都能析出糖浆。 “谕酱,你想要支配我吗?” 你叹了口气:“感觉是亏本买卖。比起我的命,这可是廉价太多了。” “我接受。”这句话说得干脆利落。白兰仍然保持着微笑,只是趋近于平直的嘴角已不再悬挂幻影般的轻佻。 赌局立下,白兰拿出一副扑克牌,开始说明规则。 迪诺打断了他:“拿一副全新的扑克牌来。” “放宽心,迪诺君,这一副只是用作演示。”白兰瞥了他一眼,继续解说。 这个游戏只需要用到十三张牌,分别是黑桃、红桃、梅花、方片花色的卡牌各三张,再加上一张鬼牌。 游戏开始时,荷官会从十三张牌中抽取一张,并给牌桌上的双方各发三张手牌。 玩家要做的就是猜测被荷官抽取的那张牌的花色。 假如双方都没有猜对,荷官便会将剩余的六张牌分别发给两人。 玩家可以在双方回答之前选择公开手牌。在这种情况下,荷官会重新为公示手牌的玩家分发三张新手牌。最后余下的三张牌不会展示给任何人。 游戏采取三局两胜规则,一共进行三场。 规则介绍完毕,荷官也带着新的扑克牌出场了。 尤尼叫出了他的名字:“伽马……” 她们短暂的目光相接,伽马很快不堪重负地避过头,沉默地走到了白兰身后。 “这是一副新的扑克,你们可以随意检查,那十三张牌也可以交给你们来选择。” 白兰将扑克牌交给你,眼睛瞥过迪诺,落在了更后方的尤尼身上。 “不回到这边来吗,尤尼酱?” 尤尼没有说话。 撕拉。你一边拆开扑克牌的塑料膜,一边问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吗?是的话就坐过来吧。” 意识到你在询问自己,尤尼再次看向了那张方形的牌桌。作为对手的你与白兰彼此对坐,荷官伽马坐在了你的左手边,空缺的位置…… 尤尼在最后一个位置坐下了。 空花阳焰 工作日的下午后人民教师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唯独除去这间,位于游戏厅地下的赌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你,此刻正坐在牌桌前,从牌堆里取出了十叁张牌交给左手边的荷官。 感觉这头金发没有同事的顺眼。 不过,做了老师之后会对这种事变得格外敏感。 你看向右手边、还不到少女年岁的的尤尼:“或许有些冒犯,但我想要询问你们之间的关系。” 白兰“はい!はい!”地举起手回答:“我和伽马君都是尤尼的代理人喔。” “没有问你。”你心平气和道:“他们两个看起来都跟你不太熟的样子。” 无视拖长音节开始插科打诨的白兰,你用手指在尤尼和伽马间画出一条连线:“荷官出现之后,你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是很信赖他吧。信赖到只是看见他出现在对立方就被动摇了心情。” 尤尼愣愣地看向你,嘴唇嚅动着:“伽马是……” 你试图定义成一种合法关系:“继父吗?” 洗牌的人不小心将牌散在了桌面上。 周遭的杂音在一瞬间被清空。 尤尼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发出了“砰——”的一声,与其说是来源于跳动,倒不如说那是与某样事物激烈碰撞而发出的声响。 白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伽马君可没有这个本事,他可是亲口说过,自己还处于对艾莉亚、啊,也就是尤尼酱的母亲的失恋之中。” “白兰!” 伽马的脸色变得更加糟糕。 在他所继承的、来自十年后的记忆里,艾莉亚身死,年幼的尤尼继承了母亲的志向。后来,面对试图毁灭世界的白兰,尤尼选择燃烧自己的生命来点燃希望,而伽马则陪着她一起死在了那场火焰中。 自己在未来的行为在绝对意义上可以被定义成“殉情”。 如今面对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的,幼小的女孩,伽马却无法定义自己的感情。 牌背上的金色五瓣花图案仿佛正鞭笞着伽马的心灵,只有一点毫无疑问,他会守护基里奥内罗的公主。为了解除尤尼身上的诅咒,哪怕是和白兰联手也在所不惜。 伽马将一张牌收进了胸前的口袋,并依次给两位玩家分发了叁张牌。 你没有急着翻开,而是摩挲着牌面上的磨砂覆膜,“接下来是功课抽查。古里君,从13张牌里随意取出3张牌,一共有多少种可能性呢?” 迪诺打了个颤,差点没把眼镜抖掉。 “是这周课上刚刚讲过的内容哦。” “……”我算数学,真的假的?古里炎真睁大眼睛,茫然四顾。 迪诺于心不忍:“古里他现在没法说话。” 古里炎真连连点头,尽管背对着两人的你显然看不见这个动作。 空气从止咬器中逃走,发出了沙沙的摩擦音。 白兰表现得很有兴趣:“这个问题简单得过分了吧。” 你觉得简单和困难是一种人人都能理解的相对论,出题也要看学生基础,绝对解不开的题目可算不上巧妙。 “如果是问狱寺君,我会让他计算连续叁轮拿到的手牌都是不同花色的概率。” 古里炎真倒吸一口冷气,一时连这个问题是要计算什么也没听懂。 白兰更换了称呼,追问道:“如果我是你的学生,谕老师会问我什么呢?” “你的话,就算算我今天的胜率吧。”你随意说着,回头看向古里炎真:“答案是286。作为课后练习,明天要把解答过程交上来。” 古里少年赤红色的眼瞳开始疯狂地震。 白兰倒是差人拿来了本子和笔,装模作样开始计算了。 但是荷官阻止了你:“禁止与牌桌外的同伴交流信息。因为是公主的请求,所以暂且允许古里炎真在此自由活动,如果再犯,就请二位先移步休息室。” 山本武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间“休息室”里。 “‘公主’的请求。”重音落在主语上,你意味不明地咀嚼着话语中透露的信息,“牌桌上的交流并不禁止,那么,就拜托‘公主’殿下。” 一直沉默不语的尤尼低声说道:“山本小姐,真是坏心眼。” 你翻开手牌。 黑桃A、红桃5、方片Q,真是最差劲的手牌,是老天在惩罚你的坏心眼吗? (真是最差劲的手牌。) 站在你身后的迪诺在心中发出了同样的感叹。 黑、红、梅、方、鬼。这个游戏一共有五种花色,除了鬼牌之外,每种花色各有叁张。最理想的情况下,如果能拿到叁张同样花色的牌,或者唯一的一张鬼牌,就可以直接排除掉一种花色。再不济拿到两张同花色的牌也有很大益处。 仅依靠你目前这叁张牌,无法排除任何一个选项。 你将颠倒的黑桃A和红桃5翻正,叹了口气:“你说过自己可以看见未来对吧,尤尼。” 尤尼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称呼了自己的名字。 “尤尼。”摩挲着扑克牌的边缘,用指甲轻轻划下痕迹,你看向了她,“你啊,没有‘私欲’吗?” 被话语的熏风触动,女孩失措的睫毛低垂着拂过眼下的五瓣花,墨绿色的眼瞳也随之泛起涟漪。 伽马立刻一掌盖在了牌背上:“你是在冒犯基里奥内罗吗!” 白兰看得很开心,笑眯眯纠正他:“是密鲁菲奥雷才对。伽马君还真是没把我当自己人。” 会把白兰当自己人才奇怪吧。 你将手牌丢到桌面上,微笑着说道:“荷官先生,我申请明牌。” 和你对视的那一刻,伽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就算是面对着十年后的白兰,在他夺取尤尼的灵魂、公开真六吊花时,伽马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像是蛇面对鹰,鼠类面对猫科,海鱼面对虎鲸。挣扎不过是为对方增添趣味的徒劳。 后背沁出汗珠,捏紧的拳松开,荷官将你摊开在桌面上的手牌摆正,并为你分发了叁张新的手牌。 此刻的伽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最珍贵的宝物即将被你击溃。 “从见到尤尼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成熟得不像个孩子。不是褒义层面哦。你身边大概,净是一些无能的大人吧。” 尤尼终于反驳了:“山本小姐,请你收回最后一句话。我是心甘情愿地在承担我应该承担的责任,并没有任何人强迫我。” “很抱歉,我向你道歉。但我无法改变这个想法。”你几不可闻地再次叹了一口气:“毕竟荷官先生现在也选择了隐身,放你一个人面对我的问题。” 伽马冷冷地说:“不要再理会这个搬弄是非的人了,公主。” 尤尼于是用一种略带请求的目光看向你,似乎是在拜托你不要继续问下去了。 但是你仍然在连续不断地向尤尼提出问题。 “你为什么‘没有私欲’呢,尤尼。” “没有私欲的你究竟是具有神性的圣女,还是被预言所掌控着、奔赴在拯救命运道路上的工具呢。” “我觉得比起人类,这样会更像是被预言驱使的容器。当然,也可以全部都是。毕竟人有很多面,只不过,属于‘尤尼’的那一面已经被这些东西挤压到小小的角落里去了吧。” “你身边有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吗?啊,不是说那种,互诉衷肠、动辄上升到人生意义维度的谈话。是那种会见面一起出去玩、彼此倾诉像是隔壁的男生好讨厌这样的烦恼、会一起做一些除了笑以外无意义的事情——这种定义的好朋友。” 尤尼情不自禁顺着你的话语思考起来。 她发现最符合你所描述的,竟然是从Choice战逃离后,与彭格列十代成员们一同短暂生活的日子。 过去、在基里奥内罗的生活当然也很好。但那是尤尼第一次和这么多同龄的女孩子生活在一起,不论是内敛库洛姆还是暖心的一平、是温柔的京子还是活泼的小春,和她们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尤尼也会很放松。 就算是不能理解也会被安慰,就算是敏感的心情也会被包容,就算是无法坦白的低落也会被拥抱。 不是基里奥内罗的首领、不是彩虹之子的首领,而是只作为女孩尤尼,和另一些女孩子一起度过的,那样短暂又普通的生活。 属于普通女孩子的“日常”。 尤尼从这样幸福的回忆中找到了反驳你的答案:“正是因为很珍惜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所以我才一定守护大家的‘日常’。” 哪怕自己会因此失去这份“日常”。 但是面前的人否定了她。 “不对。”你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女孩的额头上:“正是因为很珍惜,所以才要获得更多,拥有更多。这才是人类的本性,你要将自己从人类群体中隔绝出去吗?” 人类所向往的美德似乎天然就与欲望对立。 可是美德值得尊崇,并不是因为它规训了人类。在没有欲望的人类身上美德毫无价值。 自己当然是人类。尤尼越是想要反驳那句“被预言驱使的容器”,那些越是具有“意义”的、形而上的使命就不停在她脑海中上浮。 快点想起来啊,自己作为人类,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 叩叩。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白兰百无聊赖地敲击着牌桌,“我说啊,谕酱,快点看牌吧?” “抱歉。”你从善如流地翻开了新的手牌。 黑桃3,红桃4,方片10。和前叁张手牌的花色一模一样。 你将倒置的黑桃3翻正,对白兰说,“作为拖延了时间的赔罪,这一回合我就在后置位作答吧。” “真的可以吗?”白兰笑着说:“一旦我猜对,谕酱就没有展示能力机会了。” 你完全不介意。 尽管白兰似乎笃定自己一定能够猜对。 迪诺心里一沉。极限情况下,十二张牌全部分发到玩家手中,那么双方各有两次作答机会,一共可以回答四种花色。黑红梅方加上鬼牌,一共是五种花色,游戏甚至存在平局的可能性。 但是这种可能性不存在于白兰眼中。 “我猜是方片~” 荷官从胸前的口袋里展示了一张方片J。 白兰一胜。 他随意牌甩在桌面上,并不介意将它们展示在你面前。 梅花7,梅花8,梅花9。 尤尼注视着那叁张牌,露出了略带着哀伤的笑容。 她好像能够理解你说的话了。 如果在自己无法预言未来的现在,自己的心愿能够算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欲望——尤尼希望,伽马不要再做白兰的帮凶。 尤尼想要解除诅咒,但她只能够接受,所有彩虹之子一起解除诅咒这唯一一个结局。 通过伤害同伴得到的未来……尤尼绝对无法在这种未来中感到“幸福”。 “我呢……”仿佛祈祷一般,女孩用双手按住了悬挂在身前的奶嘴,合上悲悯的双眼:“确实对伽马抱有恋爱的心情。” (所以,请帮帮我吧,山本小姐。) 迪诺接收到了尤尼传递的信息。白兰必然会回答出正确答案,只要坐在荷官位置上的人是伽马。 白兰发出了“哇哦”的声音,左右各自看了看两人后,他推了失神的伽马一把:“很令人感动的告白。但是荷官先生,你该洗牌了。” 伽马敛起牌桌上的扑克,指尖不住地颤动。 唯独你沉浸在尤尼的告白之中,露出了费解的表情:“恋爱的心情……那不是更糟糕了吗。” 伽马重重将牌拍在了桌面上:“如果你再对着公主胡言乱语,我也不会再顾忌这场对决了。” “不可以哦,伽马。”白兰用一只胳膊支着下巴,“对于赌上性命参与这场胜负的谕酱,请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没有错,现阶段最重要的是获得代理游戏的胜利,解除尤尼身上的诅咒。 为此成为白兰的走狗也未尝不可。没有人比伽马更清楚这家伙,他有着不择手段取得胜利的能力。 伽马咬着牙,重新将扑克牌拢进掌中,感受着十叁张纸片迭加的重量。 你注视伽马片刻,对着他摊开手掌,将目光转向尤尼:“所以,你喜欢他什么?” 对于尤尼来说,喜欢上伽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温柔、可靠、一直在身边守护着自己,可以和自己一起死去。 这样的伽马……不喜欢上他才会比较奇怪吧。 像是看穿了尤尼心中所想,你将椅子往她那边靠过去,扶住女孩的肩膀,和她从同一个角度凝视伽玛。 没有什么善解人意,也不是说教的口吻,你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大家都认为那个人很可靠,更甚你重要的人也对他十分信赖。对于你来说他是会永远守护着你、能够彼此分担理想的存在。”你没有情绪起伏的总结道:“骑士和公主,信徒和圣女。” 在你平静的引导下,尤尼第一次对伽马使用了“审视”的目光。 不是看着自己的骑士,不是看着自己的家族成员,而是凝视着作为男性的伽马。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而一双温热的手将自己的脑袋按在了柔软的肩膀上。尤尼在清盈的香水气味里重新放松下来。 然后,听着如清泉般冷澈的声音里,尤尼的思维也重新开始运转。 “或许你在预言里见到了无垠的未来,但那只不过是被预设好的叙事,就像公主会爱上守护着自己的骑士。你不由自主向着这样的未来走去,你以为那是自己真正的选择。可是你有其它的选项能够选择吗?” 十年后的未来,尤尼预知了白兰的陷害,选择以灵魂的姿态去到其他平行世界避难。 十年后的最终战斗,尤尼预知了沢田纲吉的胜利,选择燃烧自己的生命来召回彩虹之子的伙伴们为他铺路。 但是,除了逃离和自我献祭之外,她真的有其他选择吗? 选择迎接白兰的陷害?选择面对世界的毁灭?事实是,尤尼根本就没有选择。 动摇内心的话语没有停止:“你见过多少人呢。” 很多很多,尤尼在预言里见过很多很多死去的人。 可是这种很多很多,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这个世界上无时无刻都有人在死去,她知道自己无法拯救每个人,却无时无刻都在为此谴责自己。 所以尤尼需要伽马的存在。不是需要作为“骑士”的守护,而是作为“圣女”的尤尼需要守护的对象,需要一个能够被自己所爱着的“确切的人”。 “如果说这份能力是通过血脉传承,那么你的母族们,又在这种骑士和圣女的叙事中徘徊了多久呢?” 听到这个问题,尤尼却像丧失全部力气一般愣住了。 不是因为被你说中,恰恰是因为,你完全没有说中。 她所属的家族有着不需要男性介入的特殊繁衍模式,而祖辈会将记忆通过灵魂之火传承给后代,那些强大又坚韧的女性身影一直在引领着尤尼前进。 因此尤尼很清楚,掉入所谓“骑士与圣女”的叙事中,并留恋着这种陷阱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只有自己,只有不成熟的自己,一个人。 泪水涌上眼眶,意识到这一点的尤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痛苦。 她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说到底,那个人不是伽马也可以。软弱的自己只是需要爱上一个人,只是需要被自我感动。 如果说在场有谁能够对此感同身受,那么只会是古里炎真一个人。 如果说尤尼是认识到自己只需要爱上一个人,因此选中了伽马,沉沦在“爱”的叙事中。 那么古里炎真在你的话语中认识到了,自己同样处在名为“恨”的叙事中。他只是需要憎恨,因此选中了沢田纲吉。 明明事情已经结束许久,自己和阿纲也已经解开心结成为好友,古里炎真却到这时才认清自己那样做的真正缘由。 因为不成熟的自己必须向外索求依存。 在生活上依存着艾黛尔海特,在心灵上依存着阿纲。 古里炎真怔愣地注视着你,注视着尤尼面庞滑落的泪水,胸口有许多情绪同时迸发出来。 你就是在这时松开了尤尼,将椅子移回原位,对着两眼冒火的伽马点了点头。 “久等了,请发牌吧。” 伽马没有理会你,他呼吸急促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尤尼:“……公主。” 尤尼的目光落在自己掌心,稚嫩的面颊上流露出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苦笑,她轻声说:“按照山本小姐说的做吧,伽马。” 伽马咬着牙,为两人开启了第二回合的对局。 白兰准备拿起自己面前的叁张牌时,听见你说:“我们可以交换手牌吗?” “嗯?”白兰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立刻答应了下来,“可以啊。” 于是你拿到了白兰本应拿到的手牌,而白兰拿到了你本应拿到的手牌。 红桃5,梅花7,鬼牌。 哎呀,伽马这一回合竟然想把鬼牌发到你的手上,直接替你排除掉一个选项。 自己手上的牌白兰只看了一眼,随后便看向了你的手牌。 面对白兰的当然是牌背,金色的五瓣花倒置着,而你正出神的思考着。 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一回合也由白兰你优先作答吧。” “可以吗?”白兰问道:“一旦我猜对,谕酱就彻底输掉了。” 迪诺也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伽马沉着脸,似乎冷哼了一声。 但是尤尼抹掉了眼泪,用那双被打湿的眼睛,紧紧注视着你。 你点了点头:“虽然已经基本确定了,还是想验证一下。” “验证什么?” “你和荷官,你们两个人在作弊吧。” 听见这话的白兰却弯起了眼睛:“就算知道我们在作弊,还是让我先回答,你以为只是和我交换手牌就足够了吗?谕酱,你确实很聪明,但也有巨大的破绽。” 你摆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你手上的牌,是叁张方片吧。”白兰笃定地说:“按照伽马的发牌方式,牌发到你手里会呈倒置。而谕酱你大概有强迫症,上一局一共入手了六张牌,其中叁张都被你翻转过来,剩下则是两张方块和一张红桃4,因为方块是中心对称图形,而红桃4无论颠倒与否都一样。” 他看向你手牌背面倒置的五瓣花:“你已经确定了伽马发给我的手牌一定会是同花,所以提出要跟我换牌,但谕酱你的强迫症也暴露了你拿到的手牌。这一回合你拿到的叁张牌牌背都是倒放,你却没有翻转任何一张牌,只有一个原因。你手上,是叁张方块吧。” 这下轮到迪诺整个人愣在原地了。 他想起了你在见到白兰之前说的话——没有弱点,那不就是最好对付的类型吗。 只要为他创造出一个弱点就可以了。 牌桌上,白兰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答案是黑桃。” “…………”伽马僵硬地说:“请山本小姐作答。” 笑容转移到了你的脸上。 “我的答案是红桃。” 荷官从自己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红桃6。 一比一平。 你像上一回合的白兰一样,随意地将自己的手牌摊开,并不介意被任何人看见。 黑桃A,黑桃2,黑桃3。 “其实你那个时候只要拒绝我换牌的提议就可以了,但你没有拒绝,也没有问我为什么要换。甚至在第一回合,你只要不公开自己的手牌,我就无从得知同花的信息。”你把牌推到了白兰面前:“白兰你根本就是个抖M吧。” 良久,白兰才痴痴笑了起来。 这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真令人兴奋,如果说有哪里美中不足,那就是可惜他没能为你带来同样的兴奋感。 “掉进了谕酱专门为我设计的陷阱里呢。”如同被丘比特的金箭射中一般,白兰按住了自己的心脏,轻轻呼出一口气:“这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感觉啊……你太有趣了,谕酱,真不舍得结束跟你的游戏。因此我才一定要获得胜利。让我们开始最后一个回合吧。” “等一下。” 尤尼抬起头,看向了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伽马。 基里奥内罗最衷心的成员此刻面色沉郁,却因为听见尤尼的声音而强打起了精神。 他听见公主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看见女孩面上那犹如雨后黑百合般的笑容。 “伽马,请退场吧。从现在开始,由我来担任这场赌局的荷官。 空花阳焰 伽马清楚的感知到,维系在他与尤尼之间的线被斩断了。 曾经想要守护的笑容似乎变成了一个冰冷的符号,他不再能理解女孩隐藏在笑容下的情绪,此刻的尤尼比初次见面更令伽马感到无比陌生。 身处于这种怅然若失之中的伽马不愿意接受退场指令。 但是白兰也选择站在尤尼那一边:“你已经没有价值了,伽马,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 自己现在的样子?伽马看着倒映在尤尼眼瞳里的那个人:眼神无光、呼吸急促、强壮镇定,任谁都看得出来已经失去平常心,这个人竟然是自己吗? 这样的伽马无法完成完美洗牌,无法帮助白兰作弊。就连尤尼的信赖也被动摇了。 尤尼已经不会再因为伽马而感到悲伤了,她将手伸向桌面上的牌堆,却被另一只手按住。 她觉得真是神奇啊……有如机械装置一般精密的你也有着这样一双温暖手掌。 你微微蹙着眉头,这大概是你在正常对决中所表现出最为难的表情了:“其实我更想劝未成年离开这种地方,不过我说了你也不会听吧?” “山本小姐……不,谕老师。”尤尼伸出另一只手,用小小的手包裹住你的掌心:“关于我的人生是不是一直在被预言掌控,这件事情我还不是很确定,但我很确定——我不希望白兰继续像这样赢下去。” 除了彼此的温度,更多无需言语的东西也随之传递。 换做平时,面对这样“随机”的游戏,尤尼会随意抽取一张牌。可是从现在开始,尤尼决定更认真去对待自己做出的每一次选择,所以她仔细地看遍了这13张牌。 准备从中选择能够决定命运的一张牌。 指尖落在某一张牌上时,她忽然愣住了。 “很难抉择吗?” 白兰想象不到有什么情况能让尤尼露出这种表情,“看来谕酱的话带给你的影响比预想更大呢。” 就像白兰说的那样,伽马认为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你没有说出那些搬弄是非的话,尤尼就不会和他离心,也不需要参与到这场赌局中。 要找出来……要找出你身上的破绽,伽马想到,他必须重新向尤尼证明自己是值得她依赖的对象。 尤尼并不在意伽马的决心,她自言自语般说着:“我已经决定好了。” 就此,她进入到新的身份里,将自己选择的牌压在桌面上,开始为你与白兰发牌。 如果说胜负的倾向具有流动性,那么第二回合,你踩着白兰铺垫的高潮将他们此前所酝酿下来的“气势”尽数截胡。 那种震慑性的气场将许多疑点都掩盖过去了。 说来可笑,伽马将你视作眼中钉,却也清晰地理解了你的可怖。否定预言的你不会将胜负交给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概念。一定有什么地方是被忽略掉的……伽马竭力回忆着,不会有无意义的行为。 你一定掌握了第叁回合的必胜法。所以才要将他从牌局中驱逐,以便施行自己的计划。 那到底是什么呢?快找出来,异常的地方,被忽略的地方…… 就在这时,白兰玩笑般地对你说:“这局不明牌吗?” 听出白兰话中的意图,你压下了自己手牌:“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这一回合可以由谕酱先作答吗?总不能每一回合都是我去趟雷吧。”将出千前提下的优先作答说成趟雷,可真厚颜无耻的人。白兰毫无自觉,仍旧笑眯眯地说:“在此之前,我想要明牌——不过,只公示两张手牌。规则里并没有提及明牌一定要展示全部手牌吧?” 确实,规则并没有说不可以这么做。 古里炎真不理解白兰为什么要只更换两张牌。 但是迪诺理解了,他看向被白兰摊开的那两张牌——黑桃A、黑桃3,正是在游戏第一、第二回合曾被你持有的两张牌。 电光火石间,伽马意识到了怪异之处,正是明牌这个行为。 如果你早就知道白兰和伽马串通出千,因此第一回合选择让白兰优先作答来验证猜想,那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明牌呢? 白兰公布了答案:“反正我不公开,谕酱也知道这两张牌是什么,对吧?” 原来如此!伽马立刻就意识到,牌上肯定有你做的记号。 这样就说得通了,第一回合你选择明牌是为了获取更多的牌以做标记。照此推测,第二回合如果不是为了用倒置的戏法欺骗白兰,你同样会选择公开手牌。 但是你又必须在第二回合向白兰提出换牌,只有在第二回合拆穿白兰与伽马,你才能在没有被操纵的第叁局用上第一回合做的6张标记。 过去两回合你一共经手9张牌,除去两张重复的黑桃,也就是说13张牌中一共有7张牌都被你做过标记了! 想通这一切的伽马拍案而起:“你在出千!” “嗯?”你莫名地抬眼,觉得这个人可真滑稽,“你们不是也在出千吗。” 出千这种行为,只要不是当场抓获就没有任何意义。正是在认可这一条潜规则的前提下,第一回合的结果才没有作废。因此,就算看穿了牌上的标记,白兰和伽马也必须捏着鼻子认下这第叁轮。 白兰表现出了全然不在意的态度。 允许所有技法漂亮的出千,这就是赌博中的“公平”。不愿打破原则的人迟早会泅溺在浑浊的池水中,决定愚弄他人的同时就注定了自己也会成为被愚弄的对象,能够成为对手的人却十分稀缺——所以在这一刻真正来临时,白兰感受到了远大于耻辱的惊喜。 这才是他所期待的“游戏”。 相比起毫无悬念的胜利,当然是如今势均力敌的局面更能带给白兰乐趣。 白兰在微笑。他哼着甜腻的小调,拿到了两张新的手牌。 “Lucky~” 那是两张没有留下指甲印的扑克牌。 不仅如此,其中还有唯一的一张鬼牌。 白兰将梅花9和鬼牌一前一后的放进手中,而被这两张牌掩盖在里面的,则是一张黑桃2。 没有错——在没有出千的情况下,白兰仍然拿到了叁张黑桃同花。 他之所以将留下这张黑桃2,就是为了隐藏黑桃数量的信息。现在白兰已经排除了黑桃和鬼牌这两个选项,只需要从剩余叁个花色中选择一个答案。哪怕你你同样拿到了同花的手牌,白兰的获胜概率也远高于你。 这是何等的强运。 然而……如果命运还是将这叁张手牌送到了自己手里,那这场胜负的意义是什么呢? 白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你,瞳色忽然暗沉下来。 ——难道是为了向你证明,命运确实存在吗? 他拉出抽屉,里面的筹码叮咚作响。白兰将刚刚乱涂乱画过的纸笔扔进去,重新合上抽屉。 你已经等待许久了。 白兰不喜欢你此刻所表现出的宽容,这种向下兼容、面对不成熟孩子般的态度,何尝不是一种被游刃有余包裹的傲慢。 这个世界最喜欢愚弄这样的对象。 可是曾经被这个世界愚弄的白兰也在内心隐隐期待着,有谁能将这种目空一切的傲慢保持下去。 “已经准备好了?” “不是由谕酱先作答吗?” “嗯。”你点了点头:“所以我问的是,你是否准备好迎接失败了。” 白兰的笑容再次隐没下去,那张脸在沉静时显出一种刻薄的冷漠,仿若一种美丽却尖锐的饰物。如果这个人真的能够获得胜利,将自己交给她支配也未尝不可,白兰这么下定决心。 然而你报出了白兰心目中绝对不可能成为正确答案的花色。 “我的答案是黑桃。” 尤尼翻开手牌。 第四张黑桃在那稚嫩的掌心下出现。 伽马不可置信地站起身:“黑桃K……哪里来的黑桃K!?” 他清楚地记得,你交到他手上的牌是,是黑红梅方每种花色各叁张的从A依次到Q。 黑桃A、2、3,红桃4、5、6,梅花7、8、9,方片10、J、Q,加上一张鬼牌。 答案不言自明,只有换牌这一种可能性。 白兰用一只手撑住额头,低低地笑了起来,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诞。 原来尤尼是因为看到了这张牌,所以才会恍神。他笃定你会在这第叁回合出千,自以为设下了圈套,却不曾想尤尼也会帮助你。 “这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吗,谕酱。” 面前的这个人,你,之前到底活在怎样的世界呢? 如果说这叁个回合的博弈是一场舞台上的叁幕剧,那么你在前两个回合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这第叁幕的回环。 你笃定了只要看到这张牌,尤尼一定会选择那张黑桃K,成为你的共犯。 因为正是你把绝对不会出千的尤尼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而拿到了叁张黑桃的白兰则永远不可能回答出正确答案。当这条根本上的信息差出现时,就注定了白兰无法获得胜利。 可怕的人。臻于完美的计划。 从剧本到演绎,若以观众视角览尽全貌,白兰必然会为你献上掌声。 “根本就差太多了。”白兰向后仰躺在椅背上,拖着懒洋洋的语调抱怨,“果然赢不了,真强啊,谕酱。” “因为我是卑鄙的成年人。”你将已经没有意义的手牌推到一边,但白兰将它们翻了过来。 方片10,方片J,方片Q。 命运不止眷顾一个人。 “不,这才不是卑鄙。”尤尼摇了摇头,她将那张黑桃K珍惜地按在自己胸前,对你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谕老师……等离开这个地方之后,请教导我更多东西吧。” 你表示了拒绝:“等你到了高中生的年纪再说吧。” 你才不要去教小学。 和将不甘心写在脸上的伽马不同,白兰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这场败绩。 “输掉之后还表现得那么丢脸,这种黑历史只要有一次就够了。” 在场的几人里只有迪诺知道他在说什么。 取下止咬器的古里炎真脸上都有红红的印子了,配合着红红的眼睛和期期艾艾的眼神,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你对他说:“记得交作业。” 古里炎真立刻呆住.jpg 迪诺回过头,发现你已经快走到电梯那边去了,他连忙追过来:“谕老师——山本他也在里面,你不和我一起去接他们吗?” 你挥了挥手:“那就辛苦迪诺老师把他平安送回家了。” 迪诺这才想起来这对姐弟还处于闹矛盾的状态。他抿了抿唇,又小声问道:“谕老师……你和白兰……你们……?” 意外的敏锐呢。你没有回答迪诺的问题,而是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对了,还请顺便通知沢田君的家长明天来一趟学校吧。” 空花阳焰 高中生们没有被送回学校,而是聚集在了沢田纲吉家。迪诺简单向他们陈述完事情经过后,就被Reborn叫到了隔壁,房间里只剩下面面相觑的高中生们。 古里炎真的大脑从和你分别后就一直保持高速运转,结果是CPU已经烧着了,眼神里还带着一种清澈的呆滞。 人被逼急了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但数学真不行。 “炎真……”沢田纲吉不免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古里炎真晃了晃脑袋,从阿拉伯数字里坚强地爬起身:“没什么。啊……”他突然想到,“忘记向谕老师道谢了。” 沢田纲吉对于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古里炎真一直很关照,宽慰道:“那明天再一起去向她道谢吧。” 古里炎真点点头,露出一点笑容,紧接着像是想起救星一般将脑袋转向山本武:“山本君、可以拜托你,教我数学吗?” 不要说其他人,山本武自己也没想到会被委以此等重任:“嗯?” 古里炎真觉得山本武是你的弟弟,数学成绩一定不错,他把你留下的课后习题复述了一遍:“拜托了,山本君,只要这一道题就好。” 狱寺隼人嘴角抽了抽:“你是认真的吗?这个棒球笨蛋的数学成绩直到上学期期末都在补考。” 思考了一阵的山本武抬起头:“答案是286吗?” 古里炎真露出“我就说吧!”的表情。 狱寺隼人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你被白兰掉包了吗?” 山本武爽快地点了点头:“没问题,刚好是我会算的题目。这些最近课上都有讲吧?狱寺不懂也可以来问我。” 狱寺隼人敬谢不敏:“原来你这家伙最近天天盯着讲台看真的是在听讲啊。” “上课不就是应该听讲吗?”山本武随意笑了笑,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一时之间,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都感到了微妙的尴尬,他们正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忽然,门开了,穿着奶牛装扮的男孩一个起跳绊倒在门口。一个火箭炮从蓝波蓬松的发丝里飞向山本武,将他整个人吞了进去。 几人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烟雾散去。短暂地警觉过后,山本武不禁睁大眼睛,整具身体如僵硬的石塑动弹不得。 柔软的床铺上,自己正与某个人相拥而眠。 沉静的面庞枕在山本武的臂弯里,时间并未留下什么痕迹,总是冷淡非常的双眼如栖靠水边的飞鸟般合着,往日锋锐的瞳光敛藏在眼睫的阴影下,于是眉、眼、唇勾连间,只剩下干脆的美感。 你的一只手腕搭在山本武的肩膀,少年这才意识到两人被褥下的手牵在一起,准确来说,是他的五指扣紧了你的掌心。 下意识地握紧,插入你虎口的拇指摩挲地画着圈,他生涩而迅速找到了能够标记自我存在的方式。 睡梦中的人似乎觉察到有哪里不对,你的手随即沿着山本武的胳膊往下滑一截,按在了他的胸口上。山本武不由得深呼吸,胸肌随着皮肉之下失衡的心率忐忑鼓起,主动而温驯地贴在你掌心上。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温度。 睡梦中的你察觉到什么不对,眉头微微蹙起,完全是肆无忌惮地触碰起了身边的人。 但这对于DK来说实在过于刺激。微弱的电流传递过来,高温从山本武的面中灼烧到耳根,被指尖触碰的位置,就算是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抚摸的温热与柔软。 山本武很快意识到不只是那么简单,衣物摩挲的声音里,你对于他熟悉到在睡梦中都轻车熟路。 糟糕,糟糕。他没能忍住喘息,甚至连着喘了好几下,羞耻地把额头抵在你脸颊边,两个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带来一种叫人迷乱的错觉。 没想到反而是这个动作让你确认了这个人的身份。指尖从绷紧的腹肌攀上他过热的脸颊,轻柔地摸了摸,紧接着毫不留情将山本武的脑袋推开了。 啊……啊!? 山本武总算记起要呼吸了,他还是一动都不敢动,感觉自己可能是个什么抱枕,被你推远了一点距离又重新摆弄好跑乱位置的棉花,摆弄来摆弄去。 你给自己调整出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环境,然后就继续睡了过去。 什么啊……心中的期待落空,又似乎有一丝庆幸,更多的是一种轻盈的不真实。十七岁的他已经拥有一双能够包裹住你掌心的手。然而除了原本就彼此交握的双手之外,山本武不敢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触碰任何事物。 从你搬出去到现在,两人没有再说过话,这是有始以来最漫长的一次“断联”。 幸好每天还能在课堂上听见你的声音,所以山本武还可以坚持下去,尽管他知道这种坚持或许没有太多意义。 血液倒流带来的冲击感渐渐消退了,心脏终于从泥泞的酸涩中挣脱,坚定而有力地跳动着,像是要冲破胸膛向你靠近。 他与你已经挨得很近了,可是山本武忍不住凑得更近,近到唇几乎快贴上你的面庞。他还是停了下来,嗅着你身上淡淡的香气,和,衣物上未来的自己留下的味道。 自己想要亲吻的是眼前这个人,也不是眼前这个人。 五分钟结束。从十年前回来的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黏糊糊的亲吻把你给弄醒了。 他把你抱到枕头更高处,双手环抱在你的腰上仰着脑袋吻你。山本武喜欢这个姿势,他能够清晰地观察到你表情的变化,从你眼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你在他胸前推了一把,声音带着困倦的沙哑,“需要我提醒你,我们几点才睡下吗?” 平日里你只要这样做山本武就会乖乖停下来,再等你摸摸他的脑袋,整个人便彻底消停下来。 但山本武记得自己回来时你的手也在这个位置。在此之前你是抱着他的肩膀入睡的。 所以你摸了那个小子。 给他爽到了。 完全将自己与对方是同一个人这件事抛在脑后,山本武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缠着你亲吻。他抓着你按在自己胸前的手,向下是线条分明、肌肉紧实的腰腹。 等你从手感的沉浸中回过神来,山本武的吻已经绕到了耳后,湿软地卷住了耳垂。 真的还要来吗?你感觉自己真的体力不支了。 * “这是从现场找到的。” 沢田家光递过来一张纸,迪诺认出那是白兰之前拿着的东西。在胡乱的图画中,赫然写着有且唯一的阿拉伯数字。 “这个1是什么含意,迪诺你知道吗?” “大概是白兰的答案吧。” 回答的一瞬间迪诺就感到后悔了。 在场只有叁人,Reborn没有多说什么,但沢田家光兴致勃勃地追问着事情细节。 你向白兰询问自己在这场赌局中的胜率,而白兰写下了一个1,然后正大光明的输给了你。 “那两个人果然是认识的……但是她们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Reborn看向沢田家光:“查不出东西吗?” “与其说查不出东西,倒不如说是查得太清楚了。”沢田家光无奈地说道:“且不论山本谕,白兰的过去对我们来说完全是透明的,在他过往的经历中不存在任何能够与山本谕产生交集的空间。” 就算是入江正一经历过的时空旅行,也能通过蓝波和十年后火箭筒追踪到痕迹。 白兰和你却不存在任何相遇的契机。 不过沢田家光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说,“如果Reborn你没有意见,明天我会正式和山本谕聊一聊,有关让她成为阿纲的门外顾问这件事。” 迪诺愣在了原地。 Reborn已经预感到你绝对不会令沢田家光如意,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两人腕间的手表。 空花阳焰 这是发生在“山本谕”十四岁那年,也就是距今十年以前的故事。 从并中校门右转向上直行八百米有一个十字路口,归宅的学生们大多在此分别。再往右沿着河堤一直走,有一道叁岔路口,沿着左前方那条上坡路走叁分钟,就到了竹寿司。 国中读到第二年,你闭着眼睛都能从学校摸回家。 明亮天幕下,暑气在往来人群间膨胀出分明的轮廓,你一边听歌一边翻阅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慢悠悠地前进。 走到分叉的小巷口前,你摘下耳机。 不过两秒钟,身后刷新出同班同学元气十足的招呼声:“山本同学——” “有事吗?” “我听说山口同学和山本同学家住得很近,她今天请了病假,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把今天的试卷带给她呢?” “不太方便。” 对方没有想到会被你拒绝,在游戏里只被编写了两叁行代码的程序一旦被跳过进程就迷失了下一步行动目标,愣愣地站在原地。 你向对方略微点头,捧起书,回到了自动寻路状态。 抬步跨进门槛,书包带被揪住,是等在门边的山本刚。 “又走路不看路。” 你顺着肩膀上力道转了个身脱掉书包,山本刚帮你把书包拿去边上放好,继续碎碎念。 老父亲的关心组合拳,说完下次走路不许看书又说让你去参加个社团活动多跟同学在一起玩。 你驾轻就熟地将这个话题应付过去,换上围裙,跟着山本刚钻进厨房。 “不是说今天要教我做握寿司吗?” 亲子活动的含金量显然比社团活动要高出一截,山本刚笑逐颜开,虽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答应的,但他很享受这样的父女教学时间。 “那就先从切叁文鱼开始练习吧!” “这个已经学过了。” “什么时候……?算了,你先用这块切着玩玩,让我看看——嚯!切得真的很不错嘛。” 把竹寿司的招牌菜色全部学会花费了你很长时间。 步骤上来说,跟玩overcooked似乎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被敲击的道具从空格变成了菜刀。 山本刚对你一向奉行鼓励式教育,要认清自己真正的天赋并不容易。但是体育系小学生也放学回家了,他凑到你身边看了一会儿,抄起菜刀嚓嚓几下切出一盘青瓜。 色泽青翠,粗细均匀。 “……”你把这个可恶的天赋党推开了。 弟弟洗完手又来拉你袖子:“姐姐又不喜欢做这些,让我和爸爸来做就好。” “不喜欢和做不好是两个概念。” “不喜欢的事情也不用强迫自己做到好,姐姐对自己太严格了。”山本武记忆里没怎么见过你拿菜刀,一想到天才的姐姐也会有不擅长的事情,他就觉得很可爱。 姐姐不需要什么都会,这样自己才派的上用场。山本武这样想着,转头却见你嚓嚓切好了一盘北极贝。 你把刀放回水里,满意地看到弟弟目瞪口呆的表情。 “姐姐……明明昨天切苹果的时候还差点切到手……” 你捏捏他的脸颊:“去挤一点芥末吧。” 原来是切给两个人当零嘴的。 日复一日的生活本不应该有什么区别,直到你第二次遇见白兰。 放课后。小巷口。 男孩蹲在沿途的阴影里,从你的视角只能看到一颗耸动的白色脑袋,棉花糖一样蓬松的发丝晃来晃去,像那种闹起来特别缠人的小狗。 从身后追上来的同学正喊出你的名字:“山本同学——” 棉花糖小狗的视线瞥过你,啪的一下爆炸了。 “是你!就是你吧!” “嗯……什么?” “你也有循环的记忆吧!”他指着你手中的《石之海》,激动道:“你昨天看得明明就是《黄金之风》!” 回家暂停,你转头对同学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抱歉,请先稍等一下。” 支走对方后,你蹲下身,对炸毛的棉花糖小狗招手。 但是男孩忽然警觉起来:“你该不会就是罪魁祸首之类的吧!” “嗯?”你不由得笑了起来:“觉得我是坏人,还敢就这么找过来吗?” 看着你微笑的模样,男孩突然捏着拳头锤在你的手掌心,整个人泄了气。 “有什么不敢的。反正……就算被你杀掉,时间也只不过是回到0点而已。” 不知从何时起,白兰杰索陷入了无止境的一日循环。 一模一样的菜色,一模一样的对话,一模一样的经历,在二十四小时内重复上演。 世界变成一个巨大的囚笼。无论走到哪里。 当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写完的作业本变回一片空白,听过的课程又一遍轮播,杀死的人重新出现在身边。 时间在这二十四小时内闭环滚动,白兰却保留了线性的记忆。 最开始白兰也以为这是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奇迹。 就像每个八岁小孩都幻想过的那样,自己成为了被命运选中的勇者,即将展开一场旷世冒险。他可以好好利用这些不为人知的时间,去学习晦涩难懂的知识,去进行随心所欲的尝试,拥有无限试错的权利。 直到第一千零一个早晨,白兰停止了计数。他意识到,如果时间永远停止在这里,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没有任何意义。 身处无限循环的二十四小时,财富无法累积,身体无法成长,只有意识在经受折磨。 这不是命运的奇迹,这是诅咒。 听完了白兰的叙述之后,你不由自主在心中感叹。还有这样的倒霉蛋啊。 白兰不知道你的内心活动,他也蹲下来,双手垂在膝盖上,用色彩浅淡的紫色眼瞳望着你:“那你是坏人吗?” 你摇摇头:“我是地球Online的玩家。” 所以发生这种“玩家不做主线,游戏进度一直卡在某一天”的事情也很正常吧。 白兰忍不住吐槽:“大姐姐,你好中二啊。”吐槽完,他又笑了起来,“但是,说不定我们会很合得来。” 时年中学二年级的你并没有觉得被攻击到,对此相当坦然:“那你为什么会蹲在这里。” 白兰笑眯眯地做了个wink:“当然是为了遇到大姐姐你。” 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大概是在和你的对话中放松下来了吧。 “哎呀。”竟然被跟弟弟差不多大的小鬼给钓了,你屈指在他脑门上弹出清脆一响:“要对我说这种话,你还早了十年呢。” 任何年龄段的男生都不能接受在年纪上被小瞧,白兰摸着脑袋,迅速在你给出的设定里为自己扩展出一个身份。 “我可是地球Online发给大姐姐你的队友。” 儿童就没有中二之说了,比起胡言乱语,从他们口中听见深思熟虑的话才比较吓人。 “但是,如果循环不终止的话,十年后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看着喃喃自语的棉花糖小狗,你觉得这个游戏实在是太险恶了。 雪白的发色,透明的眼睫,清浅的眼眸,白兰注视着你的模样显得那样干净纯粹。 伪装还不到位的小恶魔又隐约能叫你瞧见面具之下的乖张本性。 你对着白兰摊开手,他不解其意,却也乖乖地把手放在了你的掌心。 “如果像白兰你说的那样,说不定时间停止到现在,就是为了让我们相遇呢。” 呼吸停顿了片刻,白兰将另一只手也放进对自己来说显得宽厚的掌中。 指尖所感受到的温热,来自于鲜活的躯体,是血液正在向各个器官运转的证明。 手的主人问道:“白兰想要长大吗?” 眸色随着瞳孔的收缩浓郁加深,变作潋滟的玻璃紫,白兰定定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 久违地调出角色面板,查看了一眼自己囤积已久、从来没有加过的天赋点数,你觉得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你站起身,走向了等在一旁的同学。 “辛苦你久等了。” “没关系哦。” “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对!我听说山口同学和山本同学家住得很近,她今天请了病假,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把今天的试卷带给她呢?” “好。” 你从NPC手中接过了任务道具。 在你接过试卷的同时,两人身边这条小巷发生了变化。 当玩家从NPC手中接下送试卷的任务,系统就会开启隐藏路线,在地图上开放这条能够抵达目的地的小巷。但送试卷也只是障眼法,一旦你进入这条小巷,就会被卷入里世界的混战,遇见游戏的主线角色。 也就是说,真正的任务要到进入小巷后才能接取。 如果任务失败了,无非也就是重置任务链的循环,重复这个过程直到任务被完整完成。 对于玩家来说,除了花费时间没有任何损失。 但是白兰一无所知。 “那是……什么……” 白色的雾气在巷口形成了门扉一般的轮廓,反衬周遭一切好像失去了色彩,嘈杂的声音变得稀薄,无论是归宅路上好友间的闲谈、自行车的铃声、远处商铺的叫卖,都变得模糊失真。 白兰愣愣地注视着,宛如混沌降临的光景。 溃散的视线重新聚焦自己所仰望的面容上,身着制服的少女站在此世与彼界的边缘,向着白兰伸出手。 “大概是地球Online的隐藏副本吧。怎么样,要一起进去吗,队友?” 握住你的手时,白兰发现自己在颤抖。 “我后悔了……” 那颤抖并非源于恐惧,而是来自期待已久的幻想终于走入实现的惊喜。在这种兴奋之中,白兰没有丝毫犹豫,像真正的八岁儿童一样抱住了你的手臂:“我也想做玩家!大姐姐,快给我发邀请码!” 你被拽得一个踉跄,无奈地揪住了他的后脖颈:“你当我是策划吗……” 就这样将世界所规训的常识尽数抖落在外,进入此门中,重获新生吧。 空花阳焰 蓝领打扮的男人有着一副看起来相当健壮的体魄,声音洪亮,笑容淳朴而灿烂,五官带着混血感的深邃。被他握住手的长泽脊背一阵发冷,恍惚间看到一头憨态可掬的棕熊,正模仿着人类的模样冲自己微笑。 “我们家阿纲平时辛苦您费心了。” “哪里哪里……山本老师她应该马上就会回来,麻烦您稍等一下。” 长泽僵硬地抽出手,转头看见迪诺满脸痛苦地往屏幕里录入成绩,头一次觉得这个金发现充看起来这么顺眼。 没过多久,结束教学的数学老师将沢田家光带去了一旁的相谈室。 相谈室的官方用途是师生谈心,因此四面都是透明玻璃,允许倾泻而来的阳光将一言一行都照得敞亮,实际大多被年轻教师们用来在午休时隔音。 有什么掩人耳目的内容、非要避着人聊不可呢? 心中藏着恶意的揣测,长泽看向那间相谈室,隔着穿越玻璃的通透阳光与你们对上了视线。 沢田家光用一种仿佛看见虫豸般不带情绪的神情,冷漠地扫视过长泽。 在他对面,近来在师生中都颇具人气的新同事也对长泽微微笑了笑。 长泽眼皮重重一跳,心中响起不详的警铃,开始坐立难安。 他就像是等待着检查结果的重病患者,在心中不停预演着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揣着最糟糕的结果装糊涂。 判决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当天傍晚,长泽也被请进了同一间相谈室。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嘴巴比脑袋更快反应过来:“等一下,如果我暂停工作的话,A班要由哪位老师来接手呢?那些孩子们才刚刚换过了班主任,马上又换新老师,肯定无法适应。” “不用担心,接下来就会开展分班考试,重新分配各个班级的师资力量。”教导主任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长泽:“这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长泽君,你已经被停职了。” “这是诽谤,是冤枉……请相信我……不,请等我收集证据,我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教导主任严肃起来:“我们接到的是实名举报,出于对学生的保护,才决定只对你进行停职处理。你要是再敢去打扰那些孩子,校方也不会忍气吞声。” 长泽从她鄙夷的眼神中明白,这件事已经没有回缓的余地了。 说是暂时停职,但他清楚哪怕复职自己也会被边缘化,再无晋升的机会。教师的圈子就这么大,他不可能再通过任何一所学校的背调。事情闹大只会对自己更不利,那些学生的家长绝对不会放过他。 长泽浑浑噩噩地回到办公室,他在工位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抬起满是愤恨的双眼。 “是你吧……”长泽看向坐在一过道之隔的女人,对方似乎提不起回应的兴趣,兀自继续着手中的工作。 平日礼数周全的人,现在头也不抬,这种无视带来的屈辱感让长泽的情绪彻底爆发:“是你举报我的吧,山本谕。我已经听说了,你会接任A班的班主任,踩着别人往上爬的滋味是不是很爽?” 你摁下Win + L,黯淡的屏幕熄灭掉眼瞳里的光源,仅留下黑夜般深邃的冷淡。被这样一双眼注视着,长泽觉得自己的温度也被带刮去,浑身削皮剥骨似的空洞,能听见瑟瑟穿堂风声。 搭在键盘上的指节不耐烦般地敲了敲,像是牵动了拴在长泽骨骼上的木偶线,令这具骷髅缩了缩脖颈。 长泽无法接受,自己竟然因为面对你而产生了恐惧,脑袋里“嗡——”的一声,他拔出了插在笔筒里的水果刀,朝着你刺了过去。 长泽很明确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却不能理解这意味着什么。余光中,一向废物得令人不忍直视的金发外国同事竟然试图阻止他。 迪诺险些就要成功了,但是一瞬间的停顿使他错过了唯一的机会。长泽笑了起来,至少在这一刻,他在面对迪诺时有着碾压性的优势—— 咚。 长泽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后脑勺撞击在桌板上发出的声音,剧烈的痛感模糊了这几秒钟的记忆。视线清明的第一个画面,是自己如垃圾版被丢开的画面。 与此同时,身体清晰地感知到有什么东西尖锐地划过脖颈,深深刺在衣领上,顷刻间汗湿了脊背。 视线在剧烈颤动的呼吸中清明起来,长泽看到一双红月衬在那张古井无波的面颊上,冷寂地俯瞰着自己。而弯在你唇畔的,赫然是充满了混沌与骇然意味的嘲笑。 “太乱来了,谕老师——”迪诺慢一步夺走行长泽的水果刀,发现他已经晕厥过去,就这么倒在你的办公桌下。 以防万一,迪诺用外套把长泽的手腿捆住,视线触及他脖颈上的红痕时,呼吸微微一顿,竟然有些不敢看你。 且不说你是正当防卫,身为黑手党的迪诺对这种事已是司空见惯,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雪白的利刃出鞘。但当迪诺回头看见你慢条斯理地将笔帽改回红笔上时,还是松了口气。 “刚刚的情况太危险了。”如果不是被你瞪了一眼,在长泽行动的下一秒,迪诺就能够制伏他。 你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又好像在那笑声里吐露了自己的看法。 显而易见,刚刚发生的一切证明你确实可以不需要他的帮助。你的反击相当果断,起身、抬膝、借力背摔,直接将人摔在桌上,红笔像西瓜刀一样精准地画了个半弧。 迪诺自讨没趣,心里失落,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没想到长泽会……我通知彭格列那边来处理……” 他忘记自己蹲在你办公桌下面,想要起身,咚的一下撞在了桌板上。 听着怪疼的,眼前转起星星也不奇怪。 糟糕,不仅没能成功耍帅,还又在你面前出糗了。 这是迪诺的第一想法。 紧接着,肩膀忽然被推了一下,轻柔的力道,迪诺直接向后坐在了那捆长泽身上。脸颊被同样轻柔地捧住了,意识到皮肤所接触到的温热触感来自于你的掌心,迪诺整张脸噌的红了起来。 等一下。迪诺扶着桌沿想要起身,额头触碰到柔软的腹部,僵硬立刻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脉。他的五感从未像此刻敏锐,俯落向自己面庞的呼吸里浮动着轻盈的热量与香味,白皙脖颈后晃眼的光晕像是纷飞的火星,或是青天白日下故意扰人心事的星子,点燃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笑音,而脑海不受控制地将一切记录下来。 他抬头看见支配自己全部感官的主人,就这样被你推回了昏暗的书桌下,叫月亮一样悬在眼前的女人遮去视野中的天日。 仿佛只被允许注视着你一个人。 迪诺这才发现你不知何时取下了眼镜,那双穿透黑暗的漂亮眼睛里浮着一层赤红的涟漪,像一层朦在月光上的血雾。 你的声音从雾中传来:“迪诺老师,可以接吻吗?” “什么?”喉结生涩地上下滚动,迪诺愣愣地注视着你,如遭蛊惑般点了点头,片刻后才领悟这意味着什么。 你吻了下来,和清冷好闻的香味一起,将他整个人都纳入了自己的标记范围之中。下唇被轻轻咬住,一点疼痛带来了亲吻的实感。迪诺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要呼吸,人类存活需要交换氧气,可是他害怕惊扰到这场侵略与俘获,一动也不能动。 放课后的教职工办公室里,两个人就这样伏在见不得光的办公桌下,旁若无人的接着吻。 直到你忍俊不禁,微微歪过头看他。短暂分开的片刻里,迪诺急促地喘息着,神情慌乱中看见你微笑的模样。下意识弹开的脑袋隔着柔软的手掌顶在了桌板上,是你用另一只手掌护住了那颗榆木脑袋。 迪诺又不敢动了,他任由那只手抚动着自己的发顶,在刚刚撞到的地方画着圈打转。 “疼吗?” 迪诺摇头,他看不见,也猜不到自己此刻的模样,但你被这种可怜兮兮取悦了。 你抬起他的下巴,迪诺下意识要交出唇齿,却被你用手指抵住了鼻尖,像是对新接回家的小狗立规矩一样摇了摇。 “剩下的就不能在这里做了。” 几缕发丝从你胸前垂落到他脸颊上,痒痒的,迪诺没忍住嗅了嗅,就看见眼前的指尖收回去,将发丝顺到了耳后,露出了整张皎洁面庞。 “要跟我回家吗?” 砰砰。迪诺感觉自己整颗心脏都变得毛茸茸的,跳动的频率跟一根冲着主人疯狂摇晃的尾巴差不多了……自己该不会汪了一声吧? 你租住的公寓比迪诺想象的更大,或者说大得多。 与为贯彻古典主义美学而建立的城堡不同,高级公寓信奉实用主义与科技美学,严谨而冷感的精致恰如居住在这里的那个人。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把迪诺推倒在沙发上,膝盖横过去跨坐在他膝盖间,揪着他的领带又吻了下去。 很轻的重量,不需要花什么力道就可以推开。迪诺试探着揽住被你陇藏在发丝下的肩胛,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男性滚烫的体温附着在你皮肤表面,将嗓音蒸腾得沙哑。 两个人的鼻尖亲昵地触碰在一起,迪诺呼吸一顿,紧接着深吸了一口气。 松开领带的手停在了他领口的衣扣上,你用另一只胳膊挂住他的脖颈,停止动作。 “第一次?” 他圈住你的肩膀,试着拉进两人的距离:“……你会介意吗。” 你垂首吻了吻那对惶惶的蜜糖色眼瞳:“当然不。但是你呢?”你猜他有特殊情节。 你猜对了。 “顺序好像不太对,但是我不想让你扫兴。”迪诺说着,压抑声音里的艰涩,凑过来用鼻尖蹭蹭你:“这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还好我现在有开口的机会……你愿意和我交往吗?谕。” 你被他可爱到了。 指尖触碰着喉结的突起,指腹微微用力地蹭过去,果然听见一声猝不及防的喘息。 “我带你回来的时候没想这些。” 迪诺听出了言下之意,他试探性地触碰你的唇,那对克制着欲火的、熔熔的眼瞳凝望你,里面沉着柔软的感情:“那现在呢?” 像是被柔软的肉垫扒拉了一下衣角,你微微偏过头,勾住他的衣领向下一扯。 “看你表现。”